《和爸妈的异世生活录》 第一章 初到异世 如果说在老爸老妈决定开车送自己上学的时候，李幼安只是觉得有点不自由，要糟；在老爸为了省路费抄小路时，李幼安觉得不靠谱，可能要糟；那在穿过一层迷雾，就从水泥地到草木丰盛的深山老林里时，李幼安想……完犊子了！ “老…老李，这，这是咋回事？”坐副驾驶的王惠英，手抖成鸡爪子的指着丰盛到支进车窗内的野草。 人高马大的李建刚吞口唾沫，啪的一下按下了关闭车窗，支棱进来的野草随着车窗的升高滑落在外头。 老李师傅还是很能沉住气的，先安抚了老婆一声“别慌”，然后作势仔细研究导航，但不一会就放下了，因为无信号。 李幼安叹口气，“老爸，我手机也没信号了。咱这走的……不是寻常路呀。” 王惠英一激灵，“啥不是寻常路呀，你别吓唬你老妈，这深山老林里头信号不好不是很正常吗？” 老李师傅耷拉下肩膀，倒是明白闺女的意思，“问题是，就眨眼功夫，咱咋就从水泥路上到这里来了？”看看后视镜，后头别说水泥路了，连路都没有！ 一家三口都不说话了，车内沉默了一会，老李师傅一咬牙说到，“咱在这里头一直待着也不是个事，这样，你们娘俩在里头待着，我下去看看啥情况。” 老李师傅是个心细的人，看这草木丰盛的样子，虫子肯定不老少，先就把裤子扎袜子里头去，又把车内的虎头抱枕拆成小被子披在身上，挡住胳膊。 作为十七岁崭新的准大学生，李幼安倒是脑子很活络的想到一种情况，“爸妈，我觉得我们这不是穿越了吧？” 李建刚和王惠英都摇头不信，李建刚决定下车看看情况再说，王惠英嘱咐了老李注意安全，一边不错眼的盯着李建刚那边的情况，一边和女儿絮叨着要相信科学。 李幼安记着时间，过了快一个钟头，李建刚才回到车上，先把小被子抖了抖递给闺女，然后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这把王惠英可急得不行，直接动上手的拍了老李师傅一巴掌，“到底咋了，你说句话呀，你要急死我呀！” 老李师傅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转头看着媳妇闺女说到，“咱闺女说的对，咱好像是穿越了。” “我是循着边走的，想说看看有没有人家，走了二十分钟吧，看到有炊烟，开始我还乐呢，想着再往下走走，找几个人问问啥情况。” “哎哟，得亏我没着急，多看了一会，就看到有的人家有那端着饭到外头吃的，穿的跟咱不一样，就像是电视剧里头的，比那还灰扑扑的，反正老远看过去就没一个鲜亮的色儿。” 王惠英还是不想相信，“你瞅仔细啦，不是拍戏的？” “哪个拍戏的这么良心，雇一村子演员呀？再说我这眼神你不是不知道，我两眼寻摸个遍，也没看见个摄像机。” “那咱可咋办哟？”王惠英发愁了。 从到这里，李幼安心里就有那么点预感，此时倒是接受良好，“没事，妈，至少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呢，老爸有那么好的厨艺，老妈你又是个文化人，咱到哪儿都能过得好好的。” “咱闺女说得对，只要咱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没啥过不去的。都到这儿了，日子还得过，咱们先想想接下来咋整。” 经过一家人的讨论，一致认为三人不能一直待山里，那么第一步就是融入村里。 第二章 收拾下山 融入村里，也不是说融入就融入的，总得有个来处吧。要不人家一问你们咋山里出来了，咋说？也不知道这地方户籍制度是个咋回事。 经过一家人讨论，最终决定来处就是来寻亲的，路上遇贼了。 不遇贼说不过去，他们身上可没有一个铜板。 寻啥亲？寻李老爹的根呢，可李老爹离家时小，本身就记不大清了，偏偏又被贼人打了脑袋，现在更是昏昏沉沉的，瞅瞅，为了好上药，头发都剪短了。 好了，李建刚的寸头有说头了。 那你娘俩记得不？李老爹是在外头成的家，也是这些年日子过好了，才想着带妻女回家看望老人，母女两也是头一次来，啥也不知道。 王惠英是个财不露白的谨慎人，不乐意说自家日子过得好，可不这样说吧，这自己一家人满脸的红光，老李的大肚腩，白白嫩嫩的老闺女，说不好，人能信？ 户籍？唉，户籍和钱放一起呢，都被偷了。 说到钱，王惠英敏感了，先看了李建刚一眼，然后就盯着他的左手，具体来说是左手无名指。 多少年老夫老妻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老李师傅把小手指头宽的黄金婚戒撸下来递给媳妇。 王惠英上下扫视了一下，没啥硬通货了，就让李建刚上后备箱拿行李准备改装。接着盯上了自家闺女。 李幼安嘴角抽抽，一说到钱，她老妈那个精神抖擞的哟！ 把旅游时买的银手镯递给老妈，正打算解脖子上的平安扣时，王惠英制止了，“这个不用，你从小戴着的，再说有衣服遮着呢。” 收刮完父女两，王惠英开始整理自己的，耳环、项链、手链表、金镯子、金戒指。 看着王惠英那金灿灿的一堆，父女两对望一眼，得亏媳妇/老妈跟来了。 收好金银后，就是高科技产品，三个人的手机、闺女的笔记本和平板，以及因为自驾游而带的五个充电宝。 “先把手机都关了吧，费电！”王惠英心痛，这破地方，好大几千的东西都成一次性的了。 最后决定就带闺女的手机下山，她手机里电子书多，没准能派上用场，别的都先放车里。 食物的话，水是没法带了，就挑了牛肉干、猪肉脯、果脯和瓜子，去掉包装，再撕了布块分别装上。 打开夫妻两的行李包，因为想着送女儿上学顺便自驾游，夫妻两都带了四五身换洗衣裳，这里头裤子裙子还好都是长裤长裙，可上衣，除了一件长袖t恤、一件薄外套外，都是短袖。外套还是拉锁的，得，也没法带下山了。 可勤俭节约的王惠英想着，短袖不能外穿咱就穿里头，于是拿出老太太旅游必备的大丝巾把几件短袖和裤子裙子包起来，长袖t恤就打算穿下山。两人一个糙大汉，一个自诩文化人，衣服都不花哨，一黑一灰，简单的纯色t恤。 李幼安呢，因为是大一开学，又是省外，所以李幼安带了秋冬两季的衣服，足足一个大行李箱，只好下车拾掇能带下山的衣服。 “得亏我给你也买了条丝巾，你当初还瞧不上，你看可派上用场了吧。” 李幼安不想搭话，谢谢您嘞，两条七五折的时候想着您闺女呢。 王惠英在李幼安箱子里好容易找到两身不打眼的衣裳，粉色、白色、蓝色的t恤各一件，红色、白色、黑色的半身长裙各一条，裤子？得了吧，一堆牛仔裤敢穿下山？也就几条黑色长袜能打底穿穿。 “我就说你选衣服的眼光不行，你瞅瞅都是些啥？我说了多少次，女孩子穿衣服要素雅！这么老大一箱子就收拾出来三身衣裳！”王惠英心痛得不行。 在王惠英心痛的当口，父女俩都不敢吱声，您说啥是啥。 最后王惠英钦点了李幼安穿蓝色t恤配黑色长裙，然后是鞋子。 鞋子！ 三人面面相觑，这素不素的，三人可都没有穿布鞋来的呀，总不能光脚下山吧。 首先这老长的山路，真走下去，脚得成啥样了，再说，这年头，好像不能露脚的吧。 最后还是王惠英的勤俭节约解了这个困境，只见王惠英倒回车里，从他们的行李包里翻出三双白色的一次性拖鞋。 ……服了！ 三人穿了两双袜子打底再穿上拖鞋，母女俩的长裙一放，王惠英的头发盘起来，李幼安的披散着用蓝色碎花的发带拢住。 金饰和手机放在王惠英长裙里头的裤兜里，只余了个银镯让李师傅揣着，下山总有用钱处，这个比金的不打眼，到时候就靠这个换个屋子、地啥的，先有个落脚地再说。 最后母女俩一人抱着一包衣服，看着李师傅锁了车，准备盖车罩的时候，李师傅停手了，“你们说，这后视镜我要不要下下来，放车里去呀？” 王惠英瞪了老李师傅一眼，“这不废话吗？” 第三章 初入村庄 三人狼狈不堪、汗流浃背的下了山，才到了山下村口，村里玩耍的小娃一看见三人，还不待三人说话，小娃们就一拥而散，没过多大会，三人就被一大群村里人围住了。 看着群里人防备排外的样子。李师傅不带人问，先就上前解释，自己叫李建刚，带着妻女来寻亲的，遇贼了，脑袋受伤了，记不大住事了，恍惚记得老家就在这一块的，三人走好久了才见着这个村子，想先在这里休整休整再做打算。 三人的打算是，先以休整的借口暂时安顿下来，等过一段，就说灰心了，不找老家了，这一通折腾遭大罪了，遇到乡亲们也是缘分，就想在这里买块地落个户定下来。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实总是有出乎预料处，李师傅说了名字，年纪大的乡亲们神色就有点不对，又说来寻亲的，有一个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的汉子就有些激动的想说话，被旁边的老头按了下来。直到解释完寸头，和老头站一起的老太太就忍不住了，红着眼睛说到，“哎哟，我的老二哟，你没找错地，我是你娘！” 啥！啥玩意？ 这就是李家村，还真认出个亲娘来？ 一家人都懵了，这可咋整？ 那个汉子也激动的喊了一声二弟。 一家人面面相觑，认是不认？ 两边的感情对不上，一时间有点尴尬。 一个穿着长衫的老大爷说到，“大贵家的别着急，刚娃子离家的时候才十岁，这都过去二十年了，又伤了脑袋，想不起你们也是正常，总得让人家缓缓。” 王惠英不得劲了，啥玩意，你爸四十二的人了，现在变三十了？ 乡里人一天天地里刨食，日晒风吹的显年纪大，老爸自己做厨师的，给自己养得哟，瞅瞅那叫老爸二弟的，看起来就比老爸大不老少。 王惠英心里还是不得劲，老李变三十了，那她得说多少岁，她不能比老李显老吧，她可比老李还小三岁呢。 “里正说得对，老二你们先到家里歇歇，咱们再说别的。”说完老头背着手往村里回了。 叫着二弟的人扶着激动的老太太上前来领他们回家，里正也招呼着大家赶紧散了。 到这地步了，一家人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家去。 老李师傅想，反正我可没说我是他家儿子，是他们自己说的，我一个少小离家老大回，又是脑袋瓜子受伤的人知道个啥。 至于这亲认不认，先看看啥情况再说。 李大贵家堂屋里坐着站着大大小小十几号人，李大贵夫妇两坐在上首，左边站着老大李建山一家，李建山并媳妇黄氏，以及大房的四个孩子，三儿一女。 右边站着老三李建文和老四李建平一家，李建平并媳妇张氏以及三房的三个孩子，一儿两女。李建文并媳妇吴氏，以及他们的两个儿子。 孩子们都好奇的盯着三人，尤其大房的小闺女李荷花，眼珠子粘在李幼安的衣裙上扒不下来，满脸羡慕的绞紧了手帕。 看样子，这一大家子是住在一起没分家的，这要是认了，自家三个可干点啥都不方便，且别说要是正主回来了，他们咋整，不成骗子啦？ 可不认，这么好的送上门的落户由头，就这么错过也实在可惜。 李建刚斟酌着说到，“这实在抱歉，我真不记得了，你们仔细想想，是不是认错啦？” “不能错，”老太太激动的说，“你是李建刚，我是你亲娘，我咋会认错呢？” “那您说说我咋十岁就离了家？”李建刚还是不大确定的问到。 李老爷子抽了口烟没说话，老三老四也不知道啥情况，只老太太和老大李建山有些愧疚，老太太掩面哭到，“老二呀，当年难呀，你是我亲生的，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娘哪儿舍得把你卖了。” 卖了？ 李幼安和王惠英对视一眼，只看老李师傅表演。 只见李建刚一脸犹疑去掉，脸上似悲似喜，“我倒确实是赎身出来的。” 老太太激动的下炕拉着李建刚的手，“你就是我家老二呀，老二呀，你这些年在外受苦了。” 这话说得，大家都觉得别扭，一屋子人就李建刚最富态了。 李老爷子磕了磕烟斗，“行了，以后归家就好了。老三，你家孩子小，先跟你们睡一屋，给老二一家腾出间屋子来。” “老大跑一趟，去跟你们老妹送个信，说是老二回来了，让她明天回来见一面，认个人。” “老二，你们先歇会，等明天缓过劲了，我带你去找里正上户籍。” 第四章 各房私语 吃过清汤寡水的晚饭后，李幼安一家关起门来寻思。 “现在咱也算有个正经身份了。”老李师傅颇为自得的坐在炕头靠墙半躺着。 王惠英冷着脸说到，“可不，爹娘都认全了，还有这老大一家子哥哥弟弟侄儿侄女的。” “爸…不，爹，这古代的爹娘有那么好认的，这以后孝字能压死咱！”李幼安也不乐观。 老李师傅挑眉，“认？哈哈，我可没认，这不是他们认了咱吗？咱只是将信将疑的勉强信了。” “有这么个模糊的态度在这，咱可操作的空间大着呢！”老李师傅直起身说到，“首先，他们既然认了我这个儿子，村里人就不会把咱当外人，咱就能安安生生的把户籍落下。” “其次，既然这儿子记不大清了，那感情生疏也正常，最重要的是，这儿子自己不确定是不是他们儿子，那赶明儿落户籍的时候，要求买块地单列一户是不是合情合理？” 李幼安拍手笑到，“我老爹就是聪明。” “嘿嘿，别瞧你娘俩比我文化高，这混社会呀，你俩差远了。”老李师傅笑开了花。 王惠英也终于有了笑模样，嗔一句，“嘚瑟！” 大房里，一家七口也在开讨论会。 “家宝他爹，那真是二弟？”黄氏手里缝着衣服，心里有些不大相信，“不是被卖出去的吗，瞅着那样，可不像是个做下人的样。” “不像个下人样，你知道下人啥样？”李建山是认定那是他二弟的，“再说了，宰相门前七品官，那富贵人家指头漏出个缝，那下人可不是比咱乡下人吃得好吗？” “二弟一家子还都赎了身，看来这些年正经没少挣呀。”黄氏心里有点泛酸。 “我看也是，爹娘，那李幼安身上的衣服可真好看，我也想要那样粉蓝色的衣裳。”李荷花拉着黄氏的衣服撒娇，她是黄氏连生了三个儿子才得的闺女，在大房一向得宠。 “娘哪有那个钱，家里的钱都在你奶奶那儿呢，你问她要去。”黄氏心里想着事，嘴上就有些不耐烦。 “家宝他爹，二弟归了家，他手里的银钱也得交到公中吧？” “唉，你没听说他们遭贼了吗？哪里还有什么银钱？那鞋都破得露脚趾了！”说到这个，李建山又心痛又发愁，心痛不知道折了多少银钱，发愁家里又多三口人，以后日子咋过，建刚的媳妇闺女看起来可都不像是能干活的。 “哼，他说啥你信啥？他们手里肯定还有银钱呢！”自家就几百文的私房钱还分了好几个地方藏呢，“他们那包袱皮，我看着就不一般！” “家宝、家贝、家金，明天都有点眼色，好好看顾你们二叔二婶，荷花也是，和你幼安姐姐好好处，你还怕没新衣裳穿？” 家宝、家贝、家金都是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了，亲娘这让明摆着让他们去讨好二叔的话，让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李荷花才是十岁的小姑娘，正是爱俏的年纪，倒很是把黄氏的话听了进去。 黄氏这话虽然说得不好，但让儿子闺女顾着点二房的人，这还是很对李建山的心思的。 “你们二叔离家的时候小，和家里人不亲近不怪他，他这些年没家没族的也不容易，你们多顾着他点，”又对黄氏说到，“你也别老惦记人家的银子，都是一家人，他有钱还能看着咱们吃苦？” 三房里，搭了个板子，招娣和来娣已经在上头睡着了。 张氏哄睡了小儿子家银，也和丈夫李建平小声说着话，“咱们家孩子们也都大了，总不能以后都和咱们睡一屋吧。” 李建平说到，“这不是现在没办法么，大房就两间屋子，家宝都是十七岁的大伙子了，还能让荷花跟他们住一屋不成？四房也才一间屋子呢。” 张氏没再说话，可心里还是觉得爹娘瞧不起她只得一个儿子，所以欺负他们二房。 四房里，吴氏也和李建文忧心着房子的事，“大房的家宝没两年就要娶媳妇了，紧接着还有家贝他们，家里这房子？” “你别愁，”李建文笑到，“反正咱儿子还小呢，要愁也是爹娘、大哥他们愁。” “也不知道二哥他们还剩多少银钱？” “嘿嘿，你还怕他藏起来不成？”李建文眼珠子提溜转，压低了声音说到，“你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日子过得不差，为啥还大老远寻亲来了，还不是因为就得了一个闺女，这闺女也不小了，二哥他们两指定是……哼哼。” “既是求着咱们的，你还怕他藏私不成，恐怕巴不得拿钱财出来换侄子们亲近呢！” 吴氏想了想，笑着说到，“还是当家的你聪明。” 第五章 户籍落定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清汤寡水的一大盆糙米粥，李幼安拧紧了眉，这没滋没味的，真让人难受！ 李建刚心疼老闺女了，倒转回屋，把包好的猪肉脯拿了出来，“昨天太慌太累了，倒忘了还带了些吃食，这是猪肉脯，大家一起尝尝吧。” 肉！一听见肉字，屋里的小娃都馋得咽口水。 李建文见李建刚把肉脯装了两盘，一盘放在男丁这桌，另一盘送到女人和小娃的那桌，得意的冲媳妇吴氏挑了挑眉，看，他说得对吧，这就讨好上了。 李建刚回到席上，老太太周氏咳一声，就把另一桌的盘子端了回来开始分食，老爷子并四个儿子、十七岁的大孙子李家宝一人两块。十五岁的二孙子李家贝一块，自己一块。 接着才去到另一桌，给了孙子家金、家银、家墨、家砚一人一块，想了想又给了幼安一块、建刚媳妇王氏一块，剩下的三个儿媳妇三个孙女一人半块。 李幼安叹为观止，甚是敬佩，而后只盼望着老爸落好户籍，赶紧找好屋子赶紧撤！ 吃过朝食，大家都各自忙活起来，李老爷子带着李建刚一家子，提着老太太周氏拿出来的十个鸡蛋，一起往里正家去。 路上闺女李幼安冲老爸使眼色，媳妇王惠英也掐了李建刚一把，分家！必须得分家！ 不对，本来就不是一家的！ 不管，反正要单过！ 媳妇闺女的意思，李建刚能不明白，他这不是正组织语言吗？这俩急性子！ 眼瞅着快到里正家了，李建刚这才说到，“那啥，爹，一会立户的时候，我想着把我们一家三口单列一户。” 李老爷子一下子站住了，“老二，我和你娘还在呢，家里可没分家呀。” “爹您听我说，我是想着，一呢，我现在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来，要是落到一户里头，以后真的二哥回来了咋整，得多伤人心。” “二一个，我也看了家里头屋少人多，我们一家三口再占一个屋子，容易起矛盾，本来兄弟几个跟我感情也不深厚。”李建刚说着有些丧气。 “怎么了，家里谁说小话了？”李老爷子有些生气。 “没有，爹，就是兄弟、嫂子、弟妹们不说，我也不自在。”李建刚想打同情牌。 李老爷子不愿意，“父母在不分家，单分出你一户，村里人咋看咱们家。” 李建刚瞧着得下重药了，“爹，这不一样，我毕竟是卖身出的家。” 李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老二呀，你这心里还是怨家里呀。” “爹，我是怕呀，”李建刚掩面，声音哽咽的说到，“我现在有妻有女的，我要是再被卖一回，她们可咋活？” 李老爷子看着人高马大的儿子这幅作态，心里的酸到底压过了权威被挑战的怒。只余一点担心，怕二儿子单分出去后，就不顾念着家里的老人、兄弟了。 “这么多年，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惦记着爹娘呢，不然我咋大老远的来寻根呢，可我，唉，我一边想着家里人，一边也怕。” “我就想着在住一个村里，跟家里人近一点，也不担心和兄弟们闹矛盾。” “爹，话我就先放这儿，家里的钱财我一分不要，都是几个兄弟。” “逢年过节的，儿子再给您和娘孝敬钱。” 这一席话说得李老爷子心里酸酸的，也开始为二儿子想了，“唉，爹答应你了，你们现在没房子，就还先住家里，你到底也是我儿子，你先把户籍落下来，明天我带了地契划一亩地给你。” “你也别嫌爹分得少，家里人多，再多也分不出来了。你们家人少，负担也小。” 虽然真没想着要老李家的土地钱财，可这一番唱念做打，给一亩地，李建刚心里还是不得劲了。 在李建刚想来，我知道我不是你亲儿子，所以我不占你便宜。 可你认为我是你亲儿子，你就这样对你亲儿子？ 到里正家里，里正正等着呢，从昨个就猜到李大贵家里今天会来人。 李大贵送上鸡蛋说明来意，里正疑惑李建刚一家要单独立户，李建刚又是一出苦情戏，里正于是也没说啥，利索的给三人落了户。 四人走后，里正媳妇出来和里正说到，“这大贵家真行，家里十二亩地呢，就分给建刚家一亩。” 里正说到，“到底这儿子这么多年没在身边，情分上头是要差一点。” 里正媳妇撇撇嘴，没有言语，情分不情分的，当初建刚的卖身银子也不止一亩地钱。 第六章 农家日常 不管怎么样，李建刚一家还是很高兴的，可算有了正经身份。 李幼安扯了扯老妈的袖子，母女俩笑得那个甜哟。 李建刚四十二岁的人到这落户变成了三十岁，王惠英的三十九岁变成了二十九岁，李幼安十七岁配合着爹妈的岁数改成了十四岁。 作为女性，能把岁数改小这么多还不被人怀疑，母女两个都颇为自得。 王惠英想着可算没白花那么些个保养钱。 李幼安想着得亏了我的小矮个和娃娃脸。 回到家里，李建刚跟着李老爷子下地忙活去，王惠英带着闺女在家里帮忙。 这一上午下来，地里的李建刚且不说累得够呛，家里的王惠英和闺女也被嫌弃得难受。 尤其李幼安，让去割猪草，问猪草是啥草；让洗菜，那家伙的多少水也不够她造的；让缝补衣服去，针脚稀疏得中间能穿过手去；这还不算完，她竟被招娣和来娣赶的鸭子追得满院子跑！ 最后，荷花领着她去上茅厕，她居然哭了！ 唉，也只好打发她去歇着，等得了饭，让荷花带着她去地里送饭。 王惠英比闺女略强一些，就是啥啥都嫌脏，做饭使的那个油盐，心疼得周氏和黄氏直咧嘴，也不敢让她掌勺了，只打打下手。 到了地里，李建刚瞧着闺女没啥精神头，也不和人多聊了，过来问闺女咋啦。 “唉，爹，你闺女今天可是遭了罪了。”李幼安和老爸诉苦。“咱可赶紧买房子搬吧，我都不敢吃饭了，怕上厕所。” 李建刚安慰闺女，“放心，爹有谱着呢，爹在地里也没瞎忙，和人打听着消息呢。” “不过闺女，厕筹这个吧，就算咱搬了家，把车上的纸拿下来，那也撑不了多久，咱最后不还是得……总得习惯不是。”这个李建刚也没办法，他就一小学毕业的厨子，就别指望他攀啥科技树了。 李幼安想哭，“爹，这个真没法习惯！” 李建刚突然想到，“闺女，你可是学了数理化的，有句话不是说，学了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吗？那闺女你能整出来纸不？” “爹，我换个灯泡都不敢，你说我能成不？”李幼安摊手。 李建刚被噎住了。 “不过爹，我记得我小时候在外公家用的那个草纸，不就是上坟烧的那个纸吗？”所以不用她整，有钱就行啦。 “还有，我手机里那么多电子书，等咱搬家了，咱们琢磨琢磨，也不一定弄不出纸来。” “得嘞，你也别拐弯抹角的催你老爸了，我今天和那三兄弟打了交道，啧啧，”李建刚摇头，“老爷子要给咱一亩地，这事只要今晚一说，一准有得闹，没准咱明儿就能搬了。” 听老爸这么说，回去的路上，李幼安心情好多了，也有心思和李荷花闲聊了。 李幼安有兴致聊天，李荷花也很高兴，“幼安姐姐，你的发带真好看。” “哈哈，是吗？谢谢。”李幼安扯了扯发带，昨个王惠英就留意着村里姑娘的发型，今个儿就给她梳了个双丫髻，李幼安可不愿意绑两个色的发带在头上，王惠英只好剪开发带侧边的缝线，将其变成了两条。 “二叔二婶可真疼你，我长这么大只有两根红头绳。”李荷花话里到底忍不住带出了点酸。 李幼安看着这个只到她胸高的小萝卜头，头发有些枯黄，头上的红头绳很有些磨损了。 还是个小姑娘呢，“那等晚上吃完饭，我另送你一条粉色的吧。” 李幼安想着把另一条发带也剪了，分细一点，给荷花、招娣、来娣一人一条。 李荷花一下子喜笑颜开，伸手挽上李幼安，“谢谢幼安姐姐，幼安姐姐你真好。” 农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想着今个女儿女婿要来，李老爷子领着四个儿子、孙子李家宝和李家贝，儿媳妇张氏和吴氏早早便归家了。 第七章 认亲家宴 因着昨个就给大姑子递了信，所以一下午周氏带着黄氏和王惠英，除了喂猪洗衣，就是忙活吃食，菜园子里的新鲜时蔬难得放了点油炒，周氏还割了一小条腊肉出来。 等下地忙活的一行人归家，刚放下家伙什儿，门外李春花带着相公孩子也到了。 周氏先把闺女李春花提的礼锁到了里屋去，才招呼大家各自见过。 “春花呀，这是你二哥建刚，你二嫂王氏，还有你侄女幼安。” “老二，这是你老妹春花，这是你妹夫武多财，你外甥武成。” 武多财和李春花分别叫了句二哥二嫂，又让武成喊二舅二舅娘。 李建刚和王惠英各自应了，王惠英还笑着夸了一句这孩子长得真好。 李春花闻言脸上淡淡的，并不搭话，周氏忙替闺女找补到，“你离家的时候，春花才两岁呢，还不记事呢，你们是亲兄妹，以后好好处。”说着轻轻拍了闺女一下。 李幼安上前甜甜的问了姑父姑姑好。 李春花应了，掏出两个红头绳给李幼安。李幼安接过又谢了一次。 除了没有女儿的四房媳妇吴氏，大房的黄氏和三房的张氏瞧着都有些不高兴，都是侄女，小姑子也没说送自家闺女一根。 张氏因为头两个都是闺女，懦弱惯了，纵不满也不敢说啥。 黄氏是想着早上的猪肉脯，想着自家闺女说幼安要送她头绳，此时也不好意思给二房的人甩脸。 李建刚和王惠英见此倒是明白了为啥小姑子脸色不好，原来是因着他们没给见面礼。 可是说来尴尬，他们现在还真拿不出东西来，要么是不称用的，要么是值钱的银镯子金戒指的，且不说拿出来不好，他们也是真舍不得。 王惠英就尴尬的笑着说到，“小姑子你太客气了，我们现在一时也不称手，下次再给武成补上见面礼。” 李春花瞥了三人一眼，应付的笑了两声说不用。拉着周氏就进里屋说话去了，等几个嫂子做好了饭菜端上桌才出来。 大伙都坐上桌了，李老爷子用烟斗敲了敲桌面，开始说话，“今个咱们一家人能整整齐齐的坐在一起不容易，老二离家二十年还想着寻根，他心里惦记着家里人呢。” “你们也不要跟老二生份，这是你们亲兄弟，以后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相互扶持，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爹您放心，咱亲二哥呢，咋会生份呢？”老四李建文笑着说到。 “对对对，爹您放心。”老大和老三也一连声应和。 李老爷子点点头，“行了，都吃饭吧。” 吃过饭，几个儿媳妇收拾了碗筷下去洗，屋里的人闲话家常，主要问李建刚外面咋样。 咋样？我哪知道你们这外面咋样？ 不过李建刚这么大人了，可不会露怯，“外头也就是人多东西多，也没啥了。我还是喜欢咱乡下，哪儿能好过家里呢？” 武多财也问，“二哥在外头是做什么营生的？我看二哥家日子过得正经不错，小侄女也养得好。” “哎，也就是普通人家，够个温饱而已，只我是个厨子，所以家里人原先吃食上面没咋亏着。”李建刚接着苦笑着说到，“这些年，不瞒你们说，也是攒下了点家底，可惜回乡的路上遭了贼，唉！” “人没事就好，二哥有厨艺，以后上镇上找个活计，再挣就是。”武多财安慰到。 李建刚便问，也不知道镇上厨子的工钱如何？ 武多财家是卖猪肉的，老往镇上跑，这些倒很是知道，“手艺好大厨一个月能得二两银，其余的帮工一月有半吊钱。” 周氏高兴得一拍膝盖，“二两银？那可正经不少，咱家一年忙到尾也才能挣十几两，抛开一家人的嚼用，一年才能剩下一二两呢！” 李老爷子想着李建刚单分出去的户籍，闷闷的抽了口烟没说话。 李建山几兄弟倒很高兴，“二弟，你在外头是做大厨的不？” 李建刚笑着应是。 兄弟几人都乐开了花，李春花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模样。 周氏便央着女儿女婿留意镇上有哪里招厨子的，到时往家里送个信。 又聊了一会，武多财便说晚了天黑不好走，明儿还要起早去收猪，告辞走了。李老爷子看他们走了，脸上就收了笑，让儿媳妇们收拾完碗筷进屋，他有话说。 第八章 落实分家 小娃们早把二叔能挣二两银的消息告诉了自个娘，黄氏等人听说了也是高兴得不行，对王惠英热情多了，笑盈盈的收拾好进屋。 和昨晚一样的一屋子人，可屋里的气氛比昨晚热闹多了。 李老爷子看着闷气，把烟斗往炕桌上一磕，“吵吵个啥？” 李建刚一家知道老爷子为啥不高兴，此时也不出头，反正户籍已经分出来了，怕啥？ 李建文笑着说，“爹您别生气，大伙也是为二哥高兴。” “哼。”李老爷子不咸不淡的哼了声。 李建文看老爷子情绪不对，也不敢再吱声。 “今儿老二跟我说他想单分出去。” 这一语可惊起了千层浪，周氏一下子坐直了腰，“老头子，这你可不能应。” “对呀，爹，都是一家人，二哥你咋想的，父母在不分家，你这样多伤咱爹娘的心。”李建文拉着李建刚劝到。 李建山也跟着劝，“二弟，你这刚归家就分家，说出去不好听，村里人得咋想咱家。” 李建平嘴笨，只点点头应和着大哥的四弟的话。 李老爷子瞧着没开腔。 李建刚说到，“爹已经答应我了，我家的户籍已经单列出去了。” “各位兄弟，我没有别的意思，爹娘还是我爹娘，你们也都是我兄弟，只是我们一家三口，我吧，地里的活干得马马虎虎，我媳妇闺女家里的活也使不上劲，再说我也舍不得让她们娘俩干活，长久以往的，兄弟间总得闹矛盾。” “我们一家单分出去，她娘俩干成啥样我也不嫌弃，我也能帮着。” 李建刚瞧了周氏一眼说到，“我知道爹娘兄弟们不嫌弃我们，可劳累嫂子她们，我们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黄氏几人心里既舍不得李建刚以后的工钱，但也实在不愿意说以后王惠英和李幼安都不用干活了。 “爹娘心疼我才归家就分出去，爹还说明儿分一亩地给我，这是爹疼儿子的一片心。” 啥？！ 银子没捞着不说，这老二昨个才归家，今儿就要分一亩地去，黄氏满心愤懑正要说话，李建刚就接着说，“可儿子绝不能要！” “儿子归家只是惦念家里人，绝不是为着家产回来的，我今儿和爹说过了，现在也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这些年都是兄弟几个照顾的爹娘，我李建刚哪有脸分家产，都是三个兄弟的。逢年过节的，我再给爹娘孝敬钱。” 这话说得，大家伙都舒坦了。 “既然二哥打定主意了，我们也不好再劝，那咱们就把这分家落实到文书上，总得说清楚缘由，免得别人以为咱爹娘不慈，咱兄弟不睦呢。”李建平说到，“不知二哥每年打算给多少孝敬银？” 黄氏扯了扯李建山，想趁着这股东风，让当家的开口把其余两兄弟也分出去，她大房的三个儿子都能下地干活了，一家子住在一起，她家最吃亏。 老人是跟着长房的，以后二房给的孝敬银就全是她家的了。 李建山瞪了黄氏一眼，他是长子，哪能开口要把弟弟分出去。 李建刚有些为难，“这会子我们一家三口没房没地的也不好说。” “二哥有大厨的手艺，困难也就这一时的，以后月月可都有二两银呢！”李建文笑着提醒到。 “现如今已经是九月了，我们一家三口还得找房子，还得吃饭……”李建刚说着，看李老爷子只管闷着抽烟不说话，周氏也盯着别处不开腔，就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这样吧，这头一年，等今年过年的时候我给爹娘一两银，从明年开始每年给爹娘三两银。” “二哥，你一年可有二十四两银呢，你们家就三口人。” “先不说我这活计还没着落，且说你别瞅着月钱高，在外头上工，花销大着呢，吃穿住哪样不要花钱。”李建刚脸上很诚恳很为难，心里头却把李建文给记下了，前头才说一家人一年才能攒下一二两银钱，现如今每年白捡三两还不满意。 其实李建文倒不是不满意，只想着辩上两句，万一二哥给加钱呢，多说两句话又不废啥。 “那就逢爹娘过寿的时候，我再给半吊钱。” 这算下来就一年四两银了，李老爷子长抽一口烟，“行，就这样吧。”瞧了瞧外头的天还亮着，便叫老大去请里正家来。 看着大伯出了门，李幼安心里的喜悦压不住，便拿出了裁好的粉发带，送给荷花一根。 荷花笑嘻嘻的接过，抱着李幼安的胳膊撒娇道谢，黄氏脸上的笑容也更欢实了。 招娣和来娣满脸羡慕的瞧着不敢说话，张氏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了。 李幼安又招呼招娣和来娣姐妹过来，也一人送了一根。 招娣和来娣瞧了瞧李幼安，又转头看了自家娘一眼，在裤子上使劲搓了搓手，这才小心仔细的接过，小声说到，“谢谢大姐。” 李荷花见她俩也有，松开了李幼安，心里有点不高兴。 李老爷子瞧着这幅场景心里松口气，他就怕老二一家心里有怨，和家里人生了嫌隙，见李幼安还这样想着家里的堂妹，心里就放心了。 等里正过来听了李大贵家的分法，虽有些诧异，可到底是李大贵自己家里的事，又是李建刚应承了的，便没说啥，提笔记了下来，一式两份，两边人都画了押。 李老爷子把其中一份递给李建刚，说到，“咱们虽说分了家，可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以后你若是出息了，也别忘了你兄弟。” 李建刚心里嘀咕，多大脸才能说出这话，你亏不亏心，面上却诚恳的应下。 第九章 银镯换房 分家事宜白纸黑字的落定，李建刚也不怕再生变故了。 正巧里正在这儿，李建刚便问到，“明叔，不知道村里可还有现成的空房子？” 里正想了想，“有倒是有，前头李大柱跟他儿子搬县里去了，他家的房子被我买了下来，原想着以后分家了给我二儿子住，现如今倒是可以赁给你们住着。” “那不知道明叔这房子卖是不卖？”这话是王惠英问的，在她看来，租房花了钱啥也落不着，还不如买了，买了房心里也踏实。 里正转头看向王惠英，“这房子我是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你们若要，我就二十两银子转给你们，我这儿也不着急，等你们有了银子再给我就是。” 王惠英也不知道二十两银子是多少钱，但还是先谢过了里正，又说到，“我们现在手里头没钱，只我嫁妆里头有一个银镯子，不知道村里啥时候有去镇上的车，等我们去镇上换了银子就给您。” 听这话，里正笑着说到，“我二儿子每日卯正会在村口载人去镇上，你们明早去村口等着就行。” “那麻烦明叔回去和二哥说一声，明儿给我们一家留三个位置。”事情这样顺利，李建刚也很高兴，“不知道那房子在哪儿，明叔现在可有功夫带我们去看看，我们明天也好顺便置办些东西回来。” “这房子离我们家不远，你们正巧跟我回家拿了钥匙，我领你们去看看。” “好嘞，谢谢明叔。”李建刚谢过，便带着王惠英和李幼安一起去看房子。 从王惠英一开口就说要买房子，李家的人心里就有些后悔，只分家书上头墨迹还没干透，他们也不好意思说啥，王惠英又说是她的嫁妆。 周氏瞧着李建刚一行人出了门，就跳下炕往李建刚他们住的屋子走去，李老爷子吧嗒口烟，啥也没说。 黄氏和吴氏瞧见了也跟着出了屋，张氏左右看了看跟在后头也出去了。 李建平皱了皱眉，可看老大老四都没动静也不好说啥。老四是乐见于此的，老大虽说也觉得不太好，可想着老二对他们不实诚，便也没有拦。 西厢房里，三叠衣服放在炕头处，周氏伸手摸了摸按了按，又移开看了看底下，黄氏和吴氏一进来虽没动手，可目光也四处打量寻摸着。 这原先是二房的屋子，所以张氏一进屋看了一圈就去打开了柜子，柜子里头多了两个包裹严实的小布包。 虽说找到了，可张氏也不敢动手，黄氏瞧见了，便赶紧叫了周氏。 周氏取出布包来，黄氏等都激动的围了上来，只等周氏拆开，周氏打开一个一看，瓜子？便推到一边拆另一个，拆开却是蜜饯。 四人失望着又到处寻摸了一遍也没找着啥，周氏吩咐张氏把瓜子和蜜饯重新包好放回原处，便回上房去了。 李建刚一行人跟着里正回家取了钥匙，跟着里正沿着大路继续往村口方向走。 李家村有条大路直通村口，家里条件较好的村民错落的居住在道路两侧的边上，条件差些或是打猎为生的就住在后头一些，中间隔了一些土地。 李老爷子家和里正家住的房子都是在大路边的，只一个靠村尾些，一个在村中间。 里正领着李建刚一家去看的屋子也是在大路边上，只更靠近村口一边。 打开院门，房子并没有因为没住人而杂草丛生，可见是有人来照料的。布局和李家差不多，上房宽宽敞敞三间屋子，东西厢各两间屋子，西厢的其中一间是厨房。后院里还有个猪圈，猪圈旁搭了间茅房。 李建刚一家里外都瞧了个遍，房子挺好，就是用水不太方便。 村里就一口井，在里正家和李家中间的位置，全村的人都上那儿挑水回家，这份体力活，虽说自己人高马大的，不缺那把子力气，可他真不想干。 “明叔，不知道打口井要多少钱？” “你想在院子里打井？那可不便宜。”里正瞧着李建刚说到。 李建刚苦笑，“不打口井，若我不在家，我这媳妇和闺女可没法子挑水回来。” “左右这房子也要用媳妇的嫁妆了，我也不差这口井。总不能为了面子，让媳妇闺女日子难过不是。” 里正点点头，“一口井要十两银子，两日的功夫就能弄好。” “那感情好，我还想在井上搭个棚子，防防灰尘杂物什么的，就搭在厨房边上，不知道明叔可有相熟的人？我知道这会子地里忙，麻烦乡亲我心里头也怪不好意思的，到时候我给村里人算工钱，也算是补偿乡亲耽误的活计。” 里正笑着说到，“乡里乡亲的，这点小忙不算啥，一个棚子而已，找两个人花一天功夫就能搭起来，就是得费些木头钱，拢共一贯钱也尽够了。” 李建刚心里盘算着，镇上的帮工一个月一千五百文，算下来一天五十个钱，“那就麻烦明叔明儿再帮我找两人搭个棚子，我一人给四十文工钱，到底耽误了人地里的活计，另外还请明叔帮我问问可有哪家乡亲家里头有木料的。” 工钱这样高，这是送人情的事儿，里正当然应承下来，“这钥匙我就先给你，你明儿搬东西也方便。” “哎，谢谢叔。”李建刚也不多推辞，笑着接过，他正好还想和媳妇闺女好好看看屋子，盘算明天买些啥。 里正也瞧出他们一家正高兴着，还想看看房子，就说了一声，自己先回家了。 看着里正走了，王惠英就拉过李建刚说着自己的打算。 上房中间的一间做客厅餐厅，炕上摆个炕桌，放两靠枕，屋子中间放个饭桌，几把椅子。上屋右边一间自己夫妻俩住，左边一间闺女住。西厢一间厨房一间杂物房，东厢先做两间客房。 王惠英和丈夫商量着，“我寻思着家里还得请个人来做家务，不然以后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我一天不够忙活的，我可先说了，我烧火都够呛，我也不会做衣裳做鞋。” 李幼安第一个举手赞同，“可不是嘛老爸，我今天在李家看了一天了，老妈白天可一点没得闲，那儿还有奶和大伯母她们帮忙，这里可就咱仨。” 李建刚也没有不同意的，“我看成，我也不愿意见天的劈柴。” 一家人达成完美共识，相携家去。 第十章 都不平静 回到李家时，天已经擦黑了，各屋都静悄悄的，想是已经睡了。 而三人想着明天买完东西就能搬家，心里还是很激动，直到王惠英发现屋子里的东西被人动过了。 王惠英皱起眉头，走到柜前打开一看，布包果然也被人动过了，心里就有些生气。 “这是干啥呀，这是打算做贼呢？还翻咱们的东西，咋这么不讲究？” 眼瞅着王惠英的声音一路往高了去，李建刚急忙捂住她的嘴。“小点声，媳妇。话不能这么说，到底顶着咱爹妈的名头呢。” 王惠英掰开李建刚的手，“可我这心里憋气！” “就是，爹，没得这样的动不动翻人东西的，咱要是这次忍了，他们不得以为咱好欺负，不得变本加厉啊？” “忍？”李建刚哼了一声，大声说到，“哎哟，银镯子哪去了，幼安她娘，咱镯子咋不见了？”说完给了媳妇一个眼色。 王惠英会意，也大声说到，“我记得你就放家里了呀，不对，这东西好像都被人动过了！” “哎呀娘呀，别是又遭贼了吧？”李幼安大叫到。 李建刚厉声教训闺女，“咋说话的！咱家里一天都有人呢，哪能进贼？”又放佛有些心虚的高声呵到，“行了，赶紧睡，就当是丢了，反正你娘还有一个？” 然后三人也不说话了，李家还如他们刚回家时一样静悄悄的，但心里平不平静就难说。 再说，村里晚上这么安静，邻居也听见他们的话了吧，心里头不得有点想法？ 想到这个，一家人可算能心情愉快的睡觉了。 上房里，李老爷子翻了个身，“真没找到镯子？” 周氏瞪他一眼，“我骗你干啥？一准是黄氏他们趁我不注意偷拿了，这帮黑心烂肺的！” 周氏咬牙切齿，想着明个怎么收拾几个儿媳妇。 东厢房里，李建山推了黄氏一把，“你不是说啥也没找着吗，咋二弟妹的镯子没啦？” “我进去的时候，娘已经在翻了，这后头确实没找着啥呀。”黄氏也纳闷，“你说，娘是不是找着了装没找着。” 李建山闷声说了句，“我咋知道！”便翻过身去不理她，这事，他嫌丢人！ 李建山不好埋怨自个娘，只好埋怨上二房，怪他们不该把这事大声嚷嚷。 三房里头，张氏听了觉得脸上燥得慌，心里头也有些害怕，怕二房知道她也去了，记恨上她。 李建平听了长叹口气。 四房里头，李建文和媳妇吴氏嘀咕，“这镯子要么是你们进屋前就被娘藏起来了，要么就是被三嫂拿了，你也说了，她第一个打开柜子，那里原先又是三房的屋子。” “我看娘那样子不像是得手了，大嫂又是和我一起进的屋，我看是三嫂。”吴氏说完低声咒骂了一句，“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第二天，因着李建刚一家要坐车去镇上，赶不上家里的早饭，只用点凉水略微洗了洗，吃了点蜜饯垫吧垫吧肚子，便急急的往村口赶去。 李家的早饭是在周氏对儿媳妇的呵骂声中准备好的，李老爷子等人异常沉默的吃了饭去地里忙活，留周氏和张氏照看家里。 村里的人别家留家里的妇人瞧见李老爷子家的人，打了个招呼，便和旁边的人家长里短的聊着。 李大贵家刚归家的二儿子，在回家的第二天，下地忙活了一天后就被分出去啦！ 咋分的？ 我告诉你，一文钱一寸地没捞着不说，每年还得给李大贵家四两银子的孝敬钱！ 四两银子，真的假的？这可不老少，这建刚他也答应了？ 里正二儿媳妇说的还能有假？今儿一早，建刚一家人就坐的他们家的车去镇上，说是要买东西搬家。 哦，这么急？ 哎哟，这个我知道，昨晚我听动静，建刚媳妇的镯子不见了，在家里不见了，这你说说……要我，我也不敢晚搬。 几个妇人心照不宣的对看了一眼。 第十一章 镇上卖镯 李幼安一家子能赶上牛车也是费老劲了，你说说卯正是几点，这他们也不能问人，李幼安便一个个的往下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别的不知道，可子时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往下排，卯时就是五点到七点，可这正就是啥？ 王惠英寻思，正肯定是个整点，应该就是个中间数，六点。 三人便设了个五点的震动闹钟，到了村口，没看见车，倒是已经有两个妇人提着篮子等在那儿了，李建刚上前招呼到，“两位大姐早啊。” 一个略丰腴些的妇人笑得一脸褶子，问到，“你就是大贵家的老二？” 李建刚回是。 这妇人便说道，“啥大姐呀，我家大华比你爹小不了几岁，听说你买了先头大柱家的房子，那咱们以后就是邻居啦，我就住在你们边上，你叫我大华婶就行。”说完又拉了旁边面色有些病弱的妇人介绍到，“这倒是该正经叫大姐的，她家就住在咱后，你叫她赵大姐，她家桂生可能干了，打猎的一把好手，你家以后要是想吃啥野味，可以去他们家买。” 李建刚笑着应下了，这邻居大华婶看样子倒是个心善好相处的。 没一会，里正家的二儿子李仲义赶着牛车过来了，车上已经坐了一个婆子，正是里正媳妇，她手里拿着这阵子家里绣好的荷包去镇上卖，顺便买点东西回来。 大华婶和赵婶子上车一人给了两文车钱，夸到，“你们家媳妇闺女手真巧，这荷包绣得真好看。” 李建刚三人身上没钱，正想着和李仲义说一说换了银钱再给，里正媳妇已经招呼他们上车了，“你们的事，你明叔都跟我说了，先上车吧，车钱不着急。” 李仲义也点头，让三人赶紧上车，牛车不大，王惠英和李幼安坐进去就有些挤了，李建刚便和李仲义一起坐在外头，和李仲义一路闲聊，也顺便学着赶车记着路。知道了从村里到镇上做牛车得半个多时辰，那就是七点多的样子到。又问了村里牛车回程的时间是巳正，也就是十点。 李幼安昨晚等爸妈睡了，还爬起来看了会小说，今儿又早起，便扛不住靠着老妈眯着了，只由王惠英应付着车里人对他们的好奇，还向里正媳妇赊了三个荷包，给算了五文钱，加上车钱六文，还有房子钱十两，都等回来了再给里正家送去。 还没到镇上就卖出三个荷包，里正媳妇乐得也更愿意和王惠英闲聊了。 等到了镇上，李幼安被叫醒下了车，三人打听了镇上两家的首饰店，便径直去了金记。 到了金记银楼，小二虽奇怪三人的衣服及李建刚的头发，到底还是很热情的上前招呼，知道三人是来卖镯子的，也没有甩脸，只叫三人稍等，便去叫了掌柜的来。 三人见此松了口气，边看着店里的银饰边等掌柜的来，等掌柜到了，李建刚便拿出了闺女的银手镯。 掌柜的一见，虽说脸上没露出什么神色，但动作却很郑重，这个手镯做工比店里的都精细得多不说，样式也很是特别，整个镯子没有包圆封口，做成了一条鲤鱼的样子，合拢来，正好鱼头对着鱼尾巴，这是个既新鲜，寓意又好的新样子。 掌柜的又掂了掂重，说道，“这镯子虽说只有二三两重，但这份做工难得，样子也别致，我便做主给你们五两银子买下。” 五两？李建刚一家人大失所望，三人原还想着一个镯子就够房子钱呢。 李幼安不知道这时候的重量是咋算的，反正不是按着现代的重量来的，可这银子她花了六百多买的呢，就换五两？便说道，“掌柜的，您再看看这银子的颜色，我们这镯子纯度高着呢。” 掌柜的又仔细的瞧了瞧，又让小二叫了店里的大师傅过来看，大师傅对着掌柜的耳语一番后，掌柜的点点头，说道，“这纯度确实难得，不知道是哪家银楼的手艺？” 呃……这个，李建刚看闺女卡壳了，便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就是以前主家赏的，现如今赎身归家，手头紧，便想着换了银钱家用，掌柜的，咱们这个是好东西呢！” 掌柜的便没有多问，多给加了半吊钱，李建刚一家也不敢多讲价了，便应下，想着这点银子远远不够用，又看这家店给价实诚，王惠英便又拿了金耳环出来，“掌柜的，烦请您再看看，这个值多少钱？” 金子？这可比银子值钱多了，虽说只是简单的两个厚斜纹耳圈，大师傅仔细的称了重，又看了色泽纯度，小声给掌柜报了价，掌柜的便说道，“一样纯度难得，给你五两如何？” 还是不够，王惠英没法子了，直接取了最重的金镯子出来，这个金镯子样式不如银镯新颖，花样简单，只够重，掌柜的出价三十两。 三人心里大松一口气，可算凑够买房和打井的钱了，再把金项链卖了应该就尽够了。婚戒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夫妻俩舍不得卖。 金项链掌柜的出价十二两，李建刚一家自是应下不提，掌柜的又问他们是要交子还是现银。 交子？啥玩意？跟现银相对，那应该是银票吧。 李建刚憨笑，“掌柜的，咱农家人，还是喜欢现银，虽说重点，但拿着踏实。”又央掌柜的给了四个十两的银锭，其余的给碎银。闺女说了，银子比铜钱值钱，遇到世道不好的时候，一两银可不止一贯钱，比如鸦片战争的时候，一两白银都可以换到制钱一千六七百文了。 王惠英装了二十两，李幼安装了十两，剩下的由李建刚收着。 李幼安想着小说里那些个公主小姐的买个首饰动不动就是几百两，和老妈嘀咕被骗了。 王惠英和闺女说，仔细寻思寻思，一两金十两银，一两银一贯钱，这还真没坑咱，又跟闺女说，可惜了她还有一个大镯子落家里了，就该都带身上。 李幼安说，娘你就别心疼你那镯子了，心疼不过来，想想咱家的大house，那得好几百万吧。 王惠英心疼得捂住心口，一抽一抽的痛呀，这几天没工夫想这事，现在这么一想，哎哟我的妈呀，心疼死啦！ 李建刚想着也不得劲了，难受的皱紧了眉，便宜那帮龟孙子了。 第十二章 镇上采购 要买的东西太多，也不用问路了，只一路逛过去，差不多啥啥都是要买的，所以三人出了银楼，就拐进了旁边的成衣店，一人买了两身成衣，两双鞋，买了四匹棉布想着做被面啥的，拢共两千四百六十文钱。 王惠英想着一匹细棉布才三百文钱，一件成衣却要两百文，一匹布做两件衣裳还有得剩，还是买布做衣裳上算。 又买了两个枕头和四床棉被，拢共两千零二十文，加在一起，一共四千四百八十文，这样一笔大生意，老板娘高兴得送了他们两个枕套，王惠英又让老板娘搭了点针头线脑。 这么老些东西三人一时也拿不走，便和老板娘说先放店里，一会来取，老板娘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从今早上坐牛车的时候，李建刚就想着得买辆车，不然出行不方便，刚好这次他们也要买不少东西，不如就先去买了牛车，正好装东西回去。 王惠英想着以后能省了车钱，李幼安想着以后不用早起赶车，都觉得买车好，三人便问了路先去买车。连牛带车厢一共花了八两银子。 李建刚赶着牛车，王惠英和李幼安坐在车上，才跑了两处地方，这钱就花得一家人心里没底了，王惠英和李幼安开始算账。 一共五十二两五百文钱，先算大头，买房和打井搭棚要三十一两，余下二十一两五百钱；买车花了八两，余下十三两五百钱；成衣店花了四千四百八十文，加上坐车的六文，买荷包的五文，手里能用的还有九银子余九文。 李建刚先赶着车去取了成衣店的东西，就先去买粮食，大米三十文一斤，直接买了一石，花了三两；盐买了四十文一斤的细盐；酱油和醋带着罐买的，花了五十文；油一百文一斤，买了十斤，花了一两；锅碗瓢盆、菜刀案板、各种瓦罐等又花了一两银。 鸡蛋青菜啥的到时候在村里买。衣和食勉强算是买完了，能花的钱还剩下三两九百一十九钱。 李幼安从手里备忘簿里划掉买好的东西，“咱还得买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两个梳妆台，两个柜子，一个浴桶，最重要是咱得多买几把锁，还有草纸！皂角啥的也还没买呢，唉，我这头发都打柳了。” “这么说还有不少大件要买呢，咱是不是还得雇辆车？”李建刚在外头听见了问道。 王惠英顶了回去，“雇啥雇，那些个大件咱到时候可一家买，买这么老些，他还不给送货呀？”她是花钱花心疼了，想着还要花出去老些钱，心里烦着呢。 这边闺女还说，“咱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哎哟喂，这爷俩真是不当家知了油盐贵，也不知道节俭。 “咱也不差这点，花了再挣就是，总不能饿着咱闺女。”李建刚劝着媳妇。 “就你知道心疼闺女？”王惠英说着，遇到卖包子的还是让李建刚停了车，她下去买包子。肉包子两文一个，素包子一文两个，爷俩都不爱吃素的，王惠英就买了四个肉包子两个素包子回来，花了九文钱。 多少年的夫妻了，李建刚还能不知道自己媳妇？对着外人和自己是抠，对着自己和闺女虽说嘴上要念叨几句，但也是真舍得花钱。也不待媳妇递给他，先就拿了个素包子吃上了。 王惠英瞪了丈夫一眼，可心里甜滋滋的。 三人先去买了草纸和皂角、梳子等零碎的东西，花了一百文。王惠英和闺女感叹着草纸可真贵，一刀纸十张就要十文钱，好在还能回去自己裁小点，不然真是很难和厕筹说再见。 锁头也不便宜，不同材质的、大的小的五十文到两百文都有，三人买了两把大锁，一把把院门的锁换下来了，一把锁上房的大门，上房的两间屋各一把中等的锁头，又买了两把锁箱子的小锁，用来锁贵重物品。 锁头这东西，王惠英也不敢贪便宜，都选了好的贵的，一共花了七百文。 最后买了桌子等大件，也不敢挑啥好木头，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一张桌子四条长凳。 梳妆台？拉倒吧，没钱啦！连两个装衣服的木箱子也买不起了，白瞎他们还买好了锁头。 也别指望店里派人驾车给他们送货了，自个儿一车装了走吧。 第十三章 一辆牛车 王惠英把要给里正家的钱单装一个口袋，数了数剩下的，只有一百一十文钱了，王惠英拿着钱袋子叹息，李幼安已经靠着买的棉被睡着了。折腾了一上午，这马车又颠颠的让人犯困。 王惠英看着睡得没心没肺的闺女，没心思愁了，也闭上眼睛眯觉。 等牛车赶到李家村的时候，将近午时了，村里去地里送饭的人瞧见李建刚驾辆牛车，都觉得稀奇，问都买了些啥，李建刚答，家里头啥也没有，所以样样都得现买，都是些不值钱过日子的东西，原还想着买亩地，哪知道这买完了，媳妇的嫁妆都花干净了，自己也得赶紧找活干了。 李建刚家里村口近，李建刚把牛车驶进院子，先把桌子椅子啥的归置了，又急忙把其它东西都就近搬到杂物房里。李建刚这头刚搬完，那头周氏已经听到消息赶来了。 周氏把门拍得震天响，李建刚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等着闺女把杂物房锁好了，媳妇把牛车拉后院了，这才打开门，“娘，这大中午的您怎么过来了？” 周氏一把推开他就往屋里走去，见了堂屋里新买的桌子长凳，心里就是一紧，又瞧了西厢紧锁的屋门，脸色就难看得不行，正巧此时王惠英也从后院转出来了，周氏便指着王惠英骂到，“你这败家娘们，你会不会过日子？你说说你这到底花了咱家多少钱？” 王惠英脸上也不好看了，前头两天他们刚到这里心里头没底，又住在人家家里，自然是伏小做低，万事忍让，可现在都白纸黑字的分了家了，怎么地，还要来管着他们家的银钱不成？ “娘，我花的都是我的嫁妆，这些都是我现卖了首饰买的，没花家里一分钱。”王惠英软软的刺了一句。 周氏可不认这个，“屁！你嫁进老李家，你人都是我老李家的，更别提你的嫁妆！” 这是打算蛮不讲理了？ 这时候不少去地里送饭的人已经回来了，从周氏进了院子，李建刚就没关院门，此时已经有几个婆子媳妇在门外看热闹了。 有外人在的时候，王惠英是个讲道理的人，“娘，您可能不知道，这自古以来嫁妆就是女子的个人财产，就算是合离、休妻，嫁妆也是要还给女方的。” “您千万别这样说，家宝可正是说亲的年纪呢！”门外的人听着，冲着周氏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 周氏见状便坐地拍膝，哭叫到，“老二呀，你对娘不诚心呀，她好大的脸，哪家的闺女出嫁能有这么多嫁妆？” 李建刚是个孝子，心疼得急忙上前扶起周氏，“娘，我哪有那么多钱，我当初被家里卖出去，还是王氏家里出钱给儿子赎的身呢！” 李家老二原来是被卖出的呀，这下一些新嫁过来的小媳妇也知道了，看着周氏的眼神就更奇怪了，先头卖了人家，人家回家了又把人分出去，一文钱不分，还要人家每年给四两银子孝敬，现如今连人家媳妇的嫁妆也不放过，真是心黑脸厚。 周氏被噎住了，到底是刚归家的儿子媳妇，又是分了家的，一时心里既舍不得那些好东西，也找不到理由闹。 李老爷子在地里听说了，领着几个儿子也往李建刚家赶来，听到门口的议论，脸上就有些挂不住，装作没听到般走进来冲着周氏说道，“行了，赶紧家去吧，老二是个有成算的，哪里用得着你这个老婆子闲操心！” 又对李建刚说道，“老二、老二媳妇，你们别记恨你娘，你娘她穷苦了一辈子，她没别的意思，就是替你们心疼银钱，行了，你们这还有得归置，你们先忙，我们走了，等你们都安顿好了，家里人来给你们暖灶。” 李老爷子这话意有所指呀，李建刚立马诚恳的回到，“爹您放心，娘是担心儿子，我知道，您放心，今年的孝敬钱我找到工了就给家送去，我媳妇也不是个计较的，我要是没找着工，她就是卖了刚用嫁妆置办的东西，也不会短了给您二老的孝敬钱。”说着扶着周氏跟着李老爷子出了院子。 李老爷子带着三个儿子去地里忙活，李建刚索性一路跟着周氏回了李家，取了三人的东西，满心热乎劲的赶着回家和媳妇闺女一家收拾新家。 第十四章 归置新家 李建刚回家时，母女两个已经把上房两个屋子的炕扫干净了，裁了一块布铺上，上头铺一床棉被，再铺一层布，算是铺好了床，往上搁着叠好的被子和枕头。 李建刚取了木桶去打水，几人把桌椅灶台都擦了一遍，又打了一趟水洗了新买的衣服晾起来，接着又一趟洗买回来的瓶瓶罐罐。 好不容易洗完了，李幼安站起身来，双手撑着腰，“不行了，我不行了，累死我了。” 王惠英也累得不行，对闺女说，“累了就歇会。”自己也站起来锤着腰。 李建刚连打了三趟水，累得满头大汗，让母女两先歇会再去割点草把牛喂了，等他砍了柴回来再熬油。 李幼安和王惠英一起归置着瓶瓶罐罐，一边和老妈说，“老妈，古代的日子太难了。我想着吃顿饭就要砍柴劈柴挑水烧火，我就不想吃了，人要是能不吃饭多好。” “别说傻话了，现在知道以前的日子幸福了吧，以后你可没法点外卖，这些你都得学起来，还能指望老妈给你做一辈子饭呀？” 李幼安生无可恋脸。 归置好东西，王惠英让闺女看家，自己背着背篓上山割草去。 李幼安想躺着歇会，可身上脏得她都不忍心躺炕上，怕脏了炕，只好趴在桌子上看手机，看看有没有发财致富的法子可以借鉴一下。看了半小时左右，李建刚和王惠英就回来了，李建刚去劈材，李幼安接过背篓去喂牛，王惠英捡了劈好的柴去生火做饭。 劈好了柴，李建刚略歇了会，又去挑了两桶水回来，顺便去大华婶家花了五文钱买了两个鸡蛋和一些青菜。 等做得了饭已经下午五点了，三人就着鸡蛋和青菜都吃了两碗饭，然后都坐在凳子上不想动弹，哎哟妈呀，这一天累死了都，另外就是这条凳还是不能，都没有个倚靠处，还得买椅子。 三人也不能一直瘫着，还有活儿呢，李幼安和王惠英收拾了碗筷，李建刚又去打了水回来三人洗了头发擦了身。 三人换了新衣服新鞋，估摸着里正家也该吃完饭了，便仔仔细细锁了门取了钱往里正家去。 “明叔，这是买房子的是二十两和打井搭棚的十一两银子，烦请您明个就找人帮我们搭棚打井，还有买木料这事也麻烦您了。” 里正收了钱，把房契给了李建刚，应下了打井的事，和李建刚商量到，“这搭棚的人，我想着一个找住你家后头的桂生，他家没地，人也有把子力气，还有就是我家老二，等他明天从镇上回来，下午去你家搭棚成不，另外我家里有现成的木头，正好给你家搭棚子，你看怎么样？” 李建刚自然没有不应的，反正这活算是都承包出去了。 那边的王惠英也领着李幼安和里正的媳妇聊着天，先郑重的谢过了今早让她们搭了车又赊了三个荷包，这才数了十一个铜钱给里正媳妇。 赊账都结清了，李建刚一家略坐了会就告辞家去了。 第十五章 家庭会议 回到家，一家人对着桌上剩下的一百零五文钱开起了家庭会议，说说各自的想法。 李幼安首先发言，“我觉得咱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缺钱！因为缺钱，导致咱都被日常琐事绑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腾不出手挣钱，家里的钱只会越用越少。” “所以我的想法是，咱得开源，我这两天也抓紧看了手机里的电子书，人家都是用小吃食起步，不用多大本钱，来钱又快又不打眼，正好咱们家又有位大厨，所以我觉得咱们不用太悲观，老爸一定有办法！”李幼安笑着捧着老爸。 “咳咳，”虽说闺女给自己压了担子，可当爹的也不能说不行不是，“闺女说的有道理，明天我申请五十文的活动资金，去镇上评估评估市场，再想想做点啥。” 王惠英瞪了闺女一眼，“今天是咱们到这儿的第三天，这三天时间，咱们落了户、分了家、买了房，这里头主要靠李建刚同志出力，咱们算是在这里扎下了根。” “接下来的养家发家，首先是开源，咱们不能有依赖思想，每个人都要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尤其是李幼安同学，你读了十五年的书，好好想想自己能干啥！” 十五年？李幼安在心里算了算，感情幼儿园也算呀？ “其次也要注意节流，咱在…咳，咱的东西得取回来，我的老李的衣裳还能打底穿，闺女的冬衣套上一层罩子也能穿，不能浪费了。” “最后安全问题也很重要，家里要是没人就得锁好门，等东西拿下来了，也别乱放，不用的时候都好好收在柜子里，咳，等买了柜子就放柜子里锁好，现在没柜子就注意锁好房门，免得家里来人看见了不好解释，这一点你俩都得注意，不行再乱丢乱放的。” 王惠英给本次家庭会议定下了主题：开源、节流与安全。 三人就这个主题展开讨论，王惠英觉得家里得买块地，不然想吃点啥都得花钱。 李幼安就此提出了问题，买了地，谁伺候？反正她是不干的。 李建刚觉得地也不是不能买，但得先买个人，捏着身契，不怕有啥外心，也能帮着洗衣做饭、伺候牛和地。 李幼安举双手投赞成票。 然后李建刚就家里的布局也提出了一点建议，希望能把杂物房改成洗澡间。 李幼安也提出，希望能整改一下后院的茅房，以后有了钱希望能把这石头和着泥巴的房子推了，改成青砖大瓦房，前院栽点花草，后院种点水果。 王惠英先给了个大棒，批评两人好高骛远，接着又给了颗甜枣，肯定了李建刚杂物房改洗澡间的要求，这个也不费啥钱，只把东西往东厢搬就行。 然后给大家鼓劲，说虽然现在咱们只有一百零五文钱，可只要全家一起努力，佣人和花园都会有的。 最后提出了一点希望，希望在打井的这两天时间里，老李师傅能找到挣钱的法子先维持起家用；又给闺女布置了任务，好好想想学过的知识，争取在这两天里想想办法解决家里的用水难；她这两天负责内务，负责家里人的一日三餐，还有喂牛，尤其中午给来打井搭棚的人准备午饭。等井打好了再去山上把东西取回来。 李幼安寻思着这两天，老妈高强度体力活，老爸体力脑力一半一半，自己脑力活。 三人都没有异议的表示赞同，本次家庭会议圆满结束。 第十六章 各自忙碌 第二天早上，李建刚一家吃过早饭，不一会，里正就带着打井的李大牛、李二牛兄弟俩和赵桂生到了李建刚家。 李大牛兄弟中等个子，约摸二十多岁的样子，虽说因是来做工穿的粗布衣裳，可看身上就精神气就知道家里条件差不了，也是，有手艺的人只要肯干，怎么都差不了。 赵桂生倒是和李建刚差不多高，一身的腱子肉，一看就是个常年做力气活的，年纪瞧着比李大牛兄弟小些，可看着倒比李大牛兄弟更沉稳经事儿。 里正互相介绍了认识，又让赵桂生去他家里取木头，先慢慢干着，等他家仲义从镇上回来了，就过来帮忙，让赵桂生多担待。 赵桂生再三表示，感谢里正介绍他来干活，仲义哥大早上起来赶车也累，也没多少活，让仲义叔歇好了再来。 里正笑了笑，又冲李建刚夸了赵桂生几句踏实能干，这才告辞走了。 李建刚和三人说着想挖井搭棚的地儿，李幼安搬了一张凳子到院子，王惠英拿了一壶水和三个茶碗出来放在凳子上，让三人渴了就喝水。家里头没买茶叶，没钱。 李建刚和人交待完后，替娘俩把今天要用的柴给劈了、水给挑了，就驾着牛车去镇上调研评估市场了。 王惠英花了十文钱，去隔壁大华婶家买了一斤面粉、两个鸡蛋和一些青菜，在厨房忙碌着午饭。 李幼安在自己屋子里盯着面前的一桶水陷入沉思，地底下的水怎么让它上来呢？ 老妈说解决用水难，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用竹管直接引水到家里，可竹管引水是从上往下的，家里的水是地底下的。 她去瞅了村里的井，是口轱辘井，两个木支架中间穿着转轴，转轴上绑了绳吊了一个木桶，转轴的一头支出来一个把手，打水的时候把木桶扔下去，摇动把手带动转轴，让绳子一圈圈的缠绕在转轴上，水桶也就升了上来。 这不是就挺好的么，她原先还以为是拿了木桶绑个绳扔下去，再就这么拉上来呢，唉，还要怎么整，李幼安往后倒在炕上，抑郁了。 为什么她没有空间，没有灵泉，没有一堆一堆的百年人参，她太难了，她啥也没有，就有个爸妈，想哭……不对，有爸妈在比啥都强，不哭！ 李幼安又坐起来，盯着木桶寻思着，水车是能把水送到高处的，可水车也得先从高处来了水给它力，不成！那用风来给力呢，呃……她想象不到风车和水井搭一块的画面。 李幼安盯着木桶想啊想，突然想到了桶装水，想到了以前军训大伙一起买的手动压水泵，它的原理应该是利用大气压，把空气压进去，把水挤出来，可是这里没办法做塑料的气囊，怎么把水抽上来呢？ 唉，大气压的原理她懂，可她就是不知道怎么把它用上。 李幼安蹲在水桶前，陷入了苦恼中。 那头王惠英已经做得了午饭，便叫李幼安去叫李大牛等人吃饭。 将三人的午饭放在堂屋，王惠英带着闺女避去了灶房，要是李建刚在家还好，可他不在家，她总不好领着闺女和三个陌生男人同席吃饭。 午饭是一大盆青菜鸡蛋汤，一盘凉拌黄瓜，另外一人两个白面馒头，李大牛等人都感叹于午饭的丰盛。要知道村里的鸡蛋都是攒着卖钱的，除了家里条件好的老人孩子能时不时吃一点外，就是生病和怀孕的人了能吃着。馒头也是白面的馒头，啧，这李建刚家的办事可真敞亮。 赵桂生就着黄瓜和鸡蛋汤吃了一个馒头，另一个放在怀里，和吃完歇着的李大牛两人说了一句，出了院门回了一趟家，他家就在李建刚家后头，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知道他惦记家里的老娘，李大牛两人也没说啥。 吃过晌午没多久，李仲义就过来了，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哺时就搭完了棚各自家去。 第十七章 暖灶宴席 时间在各自的忙碌中过得飞快，第二天，井也挖好了，王惠英把手里的钱都给了李建刚，李建刚特意早早的从镇上买了一两酒和一小条肉回来，准备晚上就请李老爷子一家、里正和这两天来帮工的四人简单吃个饭算是暖灶。 虽说李建刚一家都想尽量省事糊弄过去，可算着人头，大人小孩满满当当要两桌才能将将坐下，所以再怎么省事，李建刚还是出去借了桌子椅子并餐具回来，王惠英和李幼安也在厨房直忙了一下午。 晚饭准备了一道肉沫茄子，一道黄瓜炒蛋，一道炒青菜，一道拍黄瓜，主食是掺了些粗粮的白米饭，男客的席上还放了一小壶酒。 男客这边有个里正坐着，大家斯文有礼的倒着小酒，边吃饭边说着话，里正满脸笑意的和李老爷子夸着这酒席，说到底是大厨，媳妇的手艺也不一般，又问李建刚这两天去镇上可找着活了。 李建刚说家里现在没个进项，媳妇的嫁妆也花干净了，这顿顿饭菜都要花钱，哪里能撑一个月等人结工钱的，所以不打算进酒楼，寻思做点小吃食去镇上卖，虽说累点，但每日多少能有点进账养家糊口。 里正看了李大贵一眼，笑着勉励了李建刚几句。 李仲义也是知道李建刚家的事的，可到底是外人，又是晚辈，所以也没有说啥。 李大牛和李二牛兄弟诧异的看了李老爷子等人一眼，李老爷子家里可不少种菜，何至于让二儿子天天买菜吃，以至于担心家里断粮而不敢去上工。只这俩兄弟都是常在外做工的聪明人，自然不会过问人家的家事。 赵桂生没有抬头张望，他娘和大华家的处得好，李建刚家又是在大华家买的菜，所以这事他早知道了，也没啥好说的，天底下不像样的孩子多，可不像样的父母也不少。 尽管没人说啥，李老爷子和李建山也觉得脸上燥得慌，这一席好饭好菜吃到嘴里也没了滋味。 自打前天周氏来这里闹了一通，没捞着好不说，又丢了一次脸面，回家李老爷子就说了她，让她别管李建刚家，过好过孬的，反正他们等着拿孝敬银就行，就还跟以前一样，当二儿子被卖出去了。 家里啥也没给李建刚家，这事他们也知道，只是他们想着反正李建刚手里有钱，不缺他们这点，也想着给李建刚点教训，让他知道没有爹娘兄弟帮衬的难处，让他对家里服软，为这，今天李建刚家里暖灶，老李家硬是没一个来帮忙的。 李建平只低头刨饭，不敢抬头，连菜也不敢夹。李建文若无其事笑嘻嘻的听着大家聊天，挑拣着鸡蛋和肉沫多的茄子。 李家宝和李家贝到底年纪小些，脸上难免就带出些难堪来，此时举止也拘谨起来。 女客的席摆在了东厢，王惠英可不想放这些人进她还有闺女屋子里去，这么老些人，要摸走个啥她都看不过来。 周氏一见这席面脸就耷拉了下来，只记着李老爷的话，到底没说话，只全程没给母女两好脸。这一席全是老李家的人，周氏也不客气端起肉沫茄子倒了大半盆给自己和三个孙子，又挑着鸡蛋夹了，完事把这两盘菜放到了她和她的孙子们面前，别的人才能动筷。 黄氏等人飞快的夹着菜，恨不得一筷子能把一盆都夹了去，嘴里包满了饭，吃得满嘴抹油，又去盛第二碗，到最后一席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菜汁都被倒了拌饭，一个个吃了个肚儿圆。 王惠英和李幼安……无话可说。 第十八章 工作汇报 等客人走的时候，王惠英悄悄叫了赵桂生，递了一碗饭菜给他，让他带回家给赵大姐吃，省得她一个人还得烧火做饭。 李幼安瞧见了，笑着说到，“老妈你咋对他这么好，我都要嫉妒了。”这饭菜可不是剩下的，而是王惠英先头就留出来的。 王惠英冲着闺女嫌弃的说，“你要有人家那么孝顺，妈对你更好！”前天她虽说和闺女在灶房吃饭，可也留意着堂屋的动静，看到赵桂生留了个馒头送回家。 三人忙了一个小时清洗碗筷收拾东西，然后又去还了桌椅餐具，顺便把剩菜送了人家做谢礼，回到家三人都累得不行，但一时还不能去歇着。 从回了家，王老师就把三个空荷包放在了桌上。 王惠英敲了敲桌子，“老李先开始，说说你这两天的调查评估后的想法。” 李建刚喝了口水，说道，“我寻思过了，去酒楼里做工，不包吃住一个月二两银子，我要是去了酒楼，且不说人都被套那儿了，就说照咱家这样的花用法，一个月剩不下个啥，所以我想着还真不如做点新鲜又好存放的小吃食去镇上买。” “我手里剩下的钱，我买了一些材料回来，等明早咱们上山拿了东西下来，下午我就开始做，后天就去集市上卖着看看。” 王惠英点了点头，算是满意李建刚这两天的工作结果，又冲着闺女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话。 李幼安艰难的吞了一大口水，“那个，我想来想去有了那么一丢丢想法，但是我觉得还不够成熟，也没有啥材料能试验一下，所以还需要一点点时间再完善完善。” 王惠英是小学语文老师，这样的场景职业生涯里见多了，眼睛都不待眨的就接到，“那就先把你的那点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我们听听。” 李幼安也知道糊弄不了老妈，老实说道，“我这两天看着那桶水吧，就想到了手动压水泵，那个为什么能把水压上来呢，那是利用了大气压，把空气压进去就把水挤出来了，可是吧，咱们这里没办法做那样的气囊。” “然后我就想那还有什么办法把水抽起来呢？我想呀想呀想，就想到了抽血，想到了抽血打针的注射器，于是我想，没有塑料气囊，咱可以做一个活塞呀。” “呃，初步想法就是这样的，请王老师指正。” 王惠英想了想，点头，“听着好像能行。” 李建刚咧开嘴乐，“咱闺女随我，聪明！听着就有谱，指定行！” 李幼安急忙说道，“我这次已经耗尽洪荒之力了，才勉强想到这点东西，你们别对我期望太高，我就学了点高中物理，而且一高考完，脑袋就自动把他们删掉释放内存了。” 王惠英懒得搭理她，跟她说让她明天再仔细寻思寻思，等后天老李去镇上卖吃食的时候，顺便跟着去镇上打了东西回来试试。说完一家人又商量着明天上山拿东西的安排。 首先，虽说这几天李老爷子那一家被碍着名声没有上门找他们麻烦，可万事怕个万一，所以家里还是得留个人看着，留下来的人那肯定是李幼安了，毕竟这次是上山搬东西的，自家闺女娇生惯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其次是出发的时间，最好一大早，趁着村里人都没出门的时候就上山，夫妻两都背个大背篓去装东西，到时候再绑一些干柴在上头，下来遇着人了，就说上山砍柴去了。 三人又仔细商量着车里有哪些东西要搬下来，去一趟能搬完不，在李幼安想来就是三人的衣物、手机等，就一行李箱一行李袋的东西，一趟指定能搬完。 王惠英想得多一点，行李箱没办法装进背篓，肯定是没办法带下山了，可车上的两个后视镜她想拿下来，还有那小二十瓶矿泉水，她也想拿下来。 李幼安跟自己老妈讲道理，“老妈，咱家院子里就有一口井呢，咱不缺水。” 王惠英教导闺女，“你懂个啥，你老妈是为那点水吗？物以稀为贵，不管在现代咋的，在这里那都是稀罕货，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李幼安便跟老妈建议到，“那您到时候把水倒了，能轻省点。” 王惠英没有说话，她舍不得。 完完整整的多好，指不定啥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呢。 第十九章 再次上山 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李建刚就和媳妇王惠英炒了蛋炒饭吃，给闺女留了一份在桌上，两人便背着背篓拿着镰刀上山去了。 靠着李建刚二十年驾龄锻炼出来的记路本领找着地，把后视镜装在手提包里，和衣服一起压在底下。因着李幼安的冬衣都是用真空压缩袋装着的，所以并不怎么占位置，装满一个背篓后，另外一个背篓只占了一半的位置。 李建刚也不用媳妇说，又把衣服拿起来，把矿泉水铺在底下再盖上衣服，往上放了两个抱枕，又留了一瓶水在侧边，方便两人下山路上喝，使劲往下压了压抱枕，勉强压得和背篓边缘齐平了就用麻绳绑上，确认没啥东西了，两人把车罩盖上。 王惠英在这边看着东西，李建刚去砍了些柴回来绑在表面遮住，都收拾好了，往背上一背，真沉！ 两人一路走一路歇的往家里赶，沉点就沉点吧，总比再爬一趟山强。 或许是太累了又急于把东西送回家，两人没有注意到，停车那块的杂草已经被两人一趟两趟的踩出了小道。 两人走到半山腰，又累又渴的找了块石头坐着歇脚，李建刚把上头的柴取下来，抽出特意放在侧边的水给王惠英喝，朝霞里透明的水瓶放佛发着光亮，两人咕噜咕噜就喝完了一瓶，李建刚把瓶子放回去，再盖上柴，两人又歇了一会，继续往山下走。 等着两人走远了，树上跳下来个人，疑惑的盯着两人走的方向，又转头看向两人来的方向，站在原地想了想，顺着两人来的方向往山上走去。他往常是不会再往上爬的，毕竟深山里头危险，要保留体力。 他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从山上哪个位置下来的，只走着走着，不一会就看到一处野草丰盛，又被人踩得乱七八糟的地方。 迷彩的车罩让汽车在草丛中粗一看并不怎么显眼，可若是留心细看，还是能一眼看出来不同，男子上前摸了摸材质，翻过来一看就是一惊，里头竟是银色的，这是银箔吗？ 又敲了敲掀开罩子露出来的黑色的大家伙，这是钢铁？这是琉璃？又看下头的四个轮子，是车？！ 他站到了前头的琉璃面前往里头瞧，里面排是两个座椅，后头有一排座椅，所以这真是车？ 太奇怪了，这若是车，怎么走呢？这一大块钢铁看起来可不轻，前头又没有套畜生的地方，为什么一辆车要花怎么多金贵东西来装饰？ 男子站在车前想了半晌，又把车罩重新给盖上，仔细的掩盖了周围的痕迹，这才走了。 等李建刚和王惠英气喘吁吁的到了家，李幼安便帮忙把柴卸下，把背篓拖到自己屋里归置东西，等着爸妈缓过劲来了，给她做午饭吃。 王惠英累够呛，回来没有一口热乎饭不说，还得给闺女做饭，她看着闺女就犯愁，这傻闺女咋嫁得出去哟。 偏那头李建刚还捧着闺女给的凉开水夸闺女知道心疼人，还特意给他们把开水晾凉了，王惠英都懒得搭理他，那是她早上烧的开水，放到现在不晾也凉了。没眼看他这傻样儿，王惠英踹他一脚，让他赶紧做饭去。 第二十章 还是有点穷 李建刚做饭的时候，顺带手打了鸡蛋把面团和好醒上了，所以吃过饭，王惠英去收拾洗碗，李建刚那边就开始准备明天要卖的吃食。 李建刚利索的将醒好的面团擀成长方形切成长条，锅内放油，将长条炸至金黄色起锅，又起锅放了冰糖和蜂蜜，加水熬到挂丝，放入葡萄干和炸好的长条，翻炒使每个长条都沾满糖浆，然后趁热倒入了他特别在镇上定做的方形长盘中压扁压实，最后放到一边等着凉了脱模切块。 李幼安嗅着香味过来瞧见了，问老爸咋想着做这个卖。 王惠英就说闺女了，傻呀，这东西不用热乎着卖，头一天做好就行，省多少功夫。又夸老李同志，这个想法好，不用赶早去镇上了不说，还省了买炉子的钱。 李建刚把整块的沙琪玛脱模切块，那头王惠英就把长盘拿去洗了，等切好了正好原样又装入盘内，一盘正好切了一百块，每一块大小就和超市卖的差不多，参考着肉包子两文一个的价，定了三文钱一块往外卖。 第二天辰正，父女俩吃了早饭，这才施施然往镇上去，到了镇上，正好巳初，也就是九点，也不用花钱找位置，李建刚慢慢驾着牛车，李幼安端着沙琪玛，两人一路叫卖。 “卖沙琪玛哟，好吃的沙琪玛，草原上传过来的新鲜吃食。” “没吃过没瞧过的，都过来看一看哟，三文一块，好吃不贵。” 沙琪玛？草原上传过来的？ 李幼安刚喊了两句，就有人上前来看稀奇，人对外头来的东西都有股子好奇心，可又怕自己接受不了那味，白废了银钱，所以瞧着卖相不错，也只买了一块，想着先尝尝味道。 一尝口感酥脆又甜滋滋的，不错，可以多买几块给家里的老人孩子也尝尝这新鲜玩意。慢慢的这人两块那人三块，不一会就卖出去四十来块。 李幼安撩开车帘，看里头的小篮子里浅浅的铺了一层铜钱，心里喜滋滋的，和老爸说，就花了不到二十文的本钱，咱这就回本了，还赚了一倍，就是剩下的都卖不出去，咱也不亏，再说这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呢，一准能卖完，哇咔咔，老爸，发家致富指日可待呀。 李建刚觉得闺女有点太天真了，但是也能理解，他家闺女打小就没为钱操过心，不是傻，就是没想那么多。他跟闺女说，你不能单算咱花的食材钱，还得算上人工，咱仨花的时间也是成本呀，还有这老牛跑这一趟那也是成本。 还有发家致富啥的，今天也就是大家都新鲜，这才卖得好呢，等过一段销量就不行了。咱这赚的都是辛苦钱，一个月家里省吃俭用点花二两，成本小一两，咱每月能存下一两银就不错啦。 咱还想着要把你老妈从家务中解脱出来，那买个人得花十两银，咱得存上小一年呢。 李幼安心里头前院花后院果的乡村小别墅梦，刚冒出个头，就被老爸无情的戳破了，叫卖声也没有了力气。 李建刚也不多说啥，一边继续驾着车往前走，一边自个开始叫卖，陆陆续续的又卖出去二十来块，到中午了，李幼安想吃馄饨，父女俩便找了个店，花了二十文要了两碗鲜肉馄饨，顺道让店家帮忙喂老牛点水喝。 李幼安望着对面小二层的酒楼，喝了口馄饨汤，其实她想去那里头大鱼大肉的点上一桌，从到这里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她吃的荤腥屈指可数，唉，可惜现在条件不允许呀。 这小眼神可把李建刚心疼坏了，等下午卖完了沙琪玛，买好做沙琪玛的蜂蜜和冰糖后，又带着闺女去铁匠铺说了要打的东西，给了两百文的定钱，就带着闺女花了五十文割了斤猪肉，又花了二十文买了条鱼，两文钱买了一板豆腐，想着晚上做红烧肉，再用豆腐做个鱼汤，给一家人都好好补补。 说来可怜，前头他在镇里头那两天，中午也是两个菜包子就打发了，他也馋肉了。 这一通买买买之后，好了，刚挣的三百文全没了，父女俩相对着叹气，回家咋交待？ 尽管难交代，也得回家不是，父女俩聊着闲话赶着牛车回家，这一路上都没啥路人，村里的人到镇上都是赶早去，卖完东西不到正午就回的，可今天两人驾着车走到半路却遇着了一个熟人。 ??“桂生，你这是从镇上回的？咋这会才回？”李建生招呼到。 赵桂生挑着担，也没想到这时候还会遇到人，“建刚叔，幼安妹妹，我打了两只兔子，正好家里也编了些竹筐，就一起拿到镇上买了，东西不好卖，就耽误得久了些。” 兔子？李幼安也想吃，扯了扯老爸的袖子。 李建生便和赵桂生说下次再有兔子，可以先上他家问问，又让闺女坐车厢里头去，招呼赵桂生上车一起回村。 赵桂生也没多客气，谢过之后，把担子放下，两个框重在一块，放进车厢，看到车厢里头的猪肉和鱼也没说啥，只视线不经意和李幼安对上时，猛的低头，有些慌忙的出去和李建刚坐在外头。 李幼安感叹，这时候的小伙子也太纯情了，太保守了。 等到了李建刚家门口，赵桂生下车又谢了一次，挑着担回家，李建刚和闺女说，这小伙子是个有孝心能吃苦的，怪不得你老妈愿意照顾他，啥错过车了呀，就是舍不得那几个车钱，他娘去镇上倒是坐车去坐车回的。 回到家见到母上大人，一听东西全卖了，王惠英脸上先是一喜，又听钱全用光了，王惠英的脸就拉了下来。 李建刚把食材递给闺女，让她提厨房去，李幼安接过东西，麻溜的去厨房了。 李建刚拉着媳妇劝她别生气，钱没了再挣就是，不能从嘴里省银子，到时候亏了身子，省下多少钱都白搭，全得给大夫孝敬去，再说咱也没花多少，这大头是交定金去了，这个用水问题必须得解决，不然我要是不在家，你和闺女用水得多费劲。 又和媳妇商量正事，今天只是交了定金，等明天东西打好了，还得花两百文，不过这个明天卖了沙琪玛就能付得起，还有今天和闺女去铁铺和人家说要打的东西的时候有点费劲，所以寻思着家里得买点笔墨纸砚啥的。 王惠英想了想说，还得买本书，总不能到了这儿，一家子全变文盲了，又嘱咐李建刚，也不用多好的书，就买本三字经，咱就能自己顺着把字认了。 李建刚应下，去厨房张罗晚饭，一家人满足的吃过后，又开始准备第二天要卖的沙琪玛。 第二天，李建刚带了头天闺女定做的东西，还剩了五十文钱回来。 为啥今天剩这么多？能为啥，除了铁匠铺的两百文，买材料的四十文，他吃午饭的十文，其它啥也没买，没啥，就是买不起。 李建刚跟媳妇说，别说书了，一支普通的毛笔就要一百文，还买啥？啥也买不了，赶紧挣钱吧，所以他看着东西好卖，特意多买了一倍的材料，明天带两百块去卖。 想想真是心酸，夫妻俩奋斗半辈子，车子房子票子啥都有了，孩子也养大了，一眨眼到这儿，三个人手里拢共五十文钱，唉，真穷。 闺女打的东西都是小型的，准备把矿泉水瓶当水井试验一下，真往水井上头安，比这大不少不说，那还得打铜的，唉，那又是一大笔钱呢，希望闺女这试验，一次就成功吧，不然家里真是连顿猪肉也要隔三差五才能吃上一次了。 第二十一章 整点高难度 吃过饭，王惠英帮着李建刚一起做沙琪玛，李幼安在堂屋桌上组装压水泵。 她在镇上打的东西，就两样，一样上半截是圆粗筒，下半截是细长管，粗筒靠上的一侧支出去一根细管，这细管支出去不长就往下折了九十度垂直向下，各处都是空心连通的。 另一样，下半截是个实心圆筒，直径大小能放进上一件的圆粗筒内，高度约有上一件的圆粗筒的三分之一，实心圆筒的上头用一根实心细柱连接着一个横杠把手，是参考的充气筒把手的样子。 李幼安往矿泉水瓶里倒了大半瓶水，将实心圆筒的一头放在空心圆筒里，下头的细长管伸进水中，上下拉动把手，然而水并没有出来。 这是密封不够？李幼安拿过矿泉水瓶的瓶盖，取出细管比划了一下子，让老爸给她劈一根细细的木柴，烧红了，靠近瓶盖慢慢的在塑料瓶盖上熔出一个刚好插过细管的小孔，趁着熔化的塑料没有凝固，赶紧穿过去，并趁热把软软的塑料往细管上推，尽量减少空隙，增强密封性。 这次把瓶盖盖上，把实心圆筒推到底，又倒了些水在实心圆筒上头，上下拉动把手，水一下子就从侧边的细长管里出来了。 李幼安乐得原地拍手蹦了一下，艾玛，她真是个天才，她这个运气简直了，哈哈哈哈，她是老天的亲闺女吧。 李幼安欢快的跑厨房去叫爸妈来欣赏自己的成果，“老爸老妈，手动压水泵得了，哈哈，一次成功，咱到时候直接在井边挖一个小水槽，洗碗洗衣服的，就不用来回提水了。老妈也不用担心提不起一桶水，以后咱要多少水压多少水。” 李建刚冲着闺女比了个大拇指。 王惠英原本见成功了也高兴着呢，一听闺女这话，兴致就没那么高了，“这么个东西，往井上整，那得打个多大的？还得要铜的，一斤铜一百二十文呢，这得多少钱？唉，没有个十几二十两银子都下不来。” 说完招呼李建刚，“走，厨房里还有一锅沙琪玛要做呢，完事再去打桶水来，烧水洗漱。” 李建刚还冲着闺女乐呢，“十几二十两银子而已，咱明天卖完就能得六百文，也就一两个月的功夫咱就能凑齐了。哎，我闺女真厉害！”说完，摸了摸李幼安的脑袋，“随我，聪明！” 那头王惠英在喊了，“干啥呢，快过来早点弄完早点睡，明天你还得去镇上呢。”今天做的比前两天多一倍，得早点去了，还能赶上人家买了当早饭吃，不然怕卖不完。 李幼安也得意极了，难得勤快的和老爸老妈一起忙活。 第二天一大早李建刚就去了镇上，却直到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都还没回来。 王惠英有点着急了，一个劲往门口张望，说别是出了啥事。李幼安让她别着急，今天的货多，可不得多花些时间，老爸那么聪明的人能出啥事，您先把饭做上，就等着老爸回家给您交钱吧。 话音刚落，院门就被敲响了，李幼安急忙去开门，就见老爸李建刚黑着脸拉着牛车站在外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今天怎么这么晚？”王惠英见丈夫黑着脸，着急的问道。 “没事，也不是啥大事，就是今个我看着镇上也有人在卖沙琪玛了，就走得远了些。也是失了蹄了，倒忘了人家瞧着咱做这买卖挣钱能不心动？这东西本身也简单，原材料咱又是天天在镇上现买的，有心人琢磨两天也就琢磨出来了，还好咱昨天没做太多，不然都买不完。” 李建刚把荷包递给王惠英，里头有五百九十文钱。 “你说这些人真是，”真是啥，人家琢磨出来是人家本事，这还真没地方说理，“那咱明天不卖沙琪玛啦？” 李建刚把茶碗放在桌上，“做了也买不起价了，销量也没保证。我再想想，咱换个有难度的，让他们琢磨去。” 王惠英瞅着，也不打扰他，让他在屋里歇着，自己做饭去了。 吃过晚饭，王惠英收拾洗碗去了，李建刚问闺女，“你说啥样的小吃食算是有难度，不好仿制的呀？我咋想一圈，样样都能仿出来，也就是口味差点。” 李幼安随口回到，“反正那些个看不出原材料是啥的，有颜色又特别好看的，我都觉得不简单，比如那个蛋白糖呀，哪怕它名字就叫蛋白糖，我都不敢相信那是蛋白做的。” 李建刚一拍桌子，“那就做蛋白糖！嘿嘿，我闺女就是聪明。” “啊。”李幼安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老爸真采纳了，便认真想了想，又建议到，“那老爸最好给换个名字叫卖，还有颜色，给它做成粉的蓝的，又好卖价，又让人更难看出是啥做的。” “行了，你老爸心里有谱了。” 等王惠英忙完过来了，李建刚便和她商量做蛋白糖的事，明天他去挑泥在厨房做个新灶，做成能上下烧火的，让李幼安在村里收鸡蛋，没和他一起卖过沙琪玛的王惠英搭车去镇上买别的材料。 吸取了沙琪玛的教训，这次他们不仅让王惠英去买材料，还一次就买大量的，反正蛋白糖能放小半年，就算一时卖不完也不打紧。 商量好了这事，王惠英又对闺女提出了新要求，读了那么老些年书，有没有啥招儿能挣钱呀？ 李建刚也很看好，闺女学得那些知识，正正经经科学文化呀，技术含量高，可比他辛辛苦苦的做吃食来钱快。 李幼安想哭，我能做啥，我去抄书吗？我连繁体字都认不全呢，再说我那毛笔字，就小时候学过一段，一写斗大一个，谁愿意给我抄呀？ 李建刚给闺女想招，问，“闺女你能做镜子不？镇上的铜镜一两一百文呢！” “一斤铜一百二十文，一斤十六两，投不到八文一两，你瞅瞅人家这钱赚的，你要做出了镜子，咱就是卖二百文一两，都有的是人抢着买呢！”李建刚越说越乐，笑得仿佛已经做出镜子来了似的。 李幼安跟老爸老妈说，“做镜子，那得先要玻璃吧，能做出镜子的无色透明玻璃，呃，这里应该叫琉璃，您二百文一两往出卖，人家可不得抢破头么？” 李幼安瞧着爸妈激动的神色，赶在他们之前说道，“你俩可千万别说做玻璃啊，我只知道玻璃是二氧化硅烧的，别的啥也不知道，就是知道，咱也没窑烧。” 看着老爸老妈失望泄气的样子，李幼安摸了摸脸，想了想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别的法子。”她恍惚还记得化学课上做过的一个小实验。 第二十二章 全家挣钱忙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就忙活开了。 王惠英就搭着里正二儿子李仲义的牛车往镇上买父女俩要的东西，李建刚上山背了一背泥巴回家搭灶，李幼安拿着五十文钱满村一文钱一个收鸡蛋。 李幼安懒呀，所以她早上是直接和王惠英一起到村口的，可巧了，昨天遇到了赵桂生去镇上，今个又遇到赵桂生他娘去镇上。 李幼安挨个叫了人，就问了坐车的人里有没有要去镇上卖鸡蛋的，直接卖给她就行，有人问她收那么多鸡蛋干啥，李幼安像是没心眼似的，直接和人说前头镇上卖的沙琪玛就是老爹用鸡蛋做的。 在村口处就收了三十个鸡蛋，正好把人攒起来想带去镇上卖的都买了下来。 李幼安提着篮子往家走，一路上挨家挨户的问有没有鸡蛋要卖的，有一个算一个的收。 等走到家门口，再问大华婆婆家收了两个，五十个就收齐了。她老妈前头买鸡蛋都是在大华婆婆家买的，所以她家里也没有多少存货，就昨天下的两个。 一家人各自的活，李幼安是最先完事的，就回到屋里栓上门，躺炕上开手机看电子书了。 巳正时分，王惠英就坐着村里的牛车回来了，桂生他娘和她一起下的车，见她东西多，还帮她拿了一些。 谢过了赵大姐，王惠英回到家里就和父女俩一边说着买的东西，一边算着账，家里一共六百九十文钱，闺女拿了五十文卖鸡蛋，剩下的五百九十文，她一进镇上就先去打了个铜的裱花嘴，花了五十文，让李建刚看看能用不。 又把木做的模具递给闺女，只是简单的在一个长木条上挖八个桃花形状的洞，花了一百文。说到这个模具，她就想念叨两句了，老李前头用来做沙琪玛那个模具不挺好的吗，一整一大块，多省事，闺女非得要新做，还要带花样的，白费钱！ 李幼安接过看了看，这木匠还在每个花瓣上留了两个小细条做花瓣纹路，又伸手摸了摸，里头打磨得挺光滑的，和老妈说，这手艺，这钱花得值。 王惠英说为了赶回村的车，她也没守着做，付了铁匠和木匠的钱，她就去买了红曲米、紫薯、茶叶等李建刚要的染色的东西，和闺女要的红花粉，这些拢共花了一百文，又买了李建刚要的砂糖，一口气买了五斤，花了一百文，最后是买了一百文的板油，一百文的酒，又花了四文坐车的钱，只剩下三十六文了，就没买牛奶和精油。 李幼安还是想要牛奶，她是想着做来自己也要用的。 李建刚说，你俩的洗面奶不还能撑一段吗，先将就着做来卖，等卖得了钱，就买牛奶加进去，你俩就用那个，咱也算多一个品种，还能给它提价。李建刚寻思着，等有钱了，咱干脆买一头奶牛得了。 王惠英捏着手里的只有三十六文钱的荷包，笔墨纸砚书、铜做的压水泵、花园青砖房、佣人，现在又加上一头奶牛，得，都加油挣钱吧。 早早的吃过午饭，一家人就开始忙活，家里只有一口锅，李幼安做的要简单一些，又只做八个的量，就先做。 李建刚帮忙烧火，王惠英用板油全熬猪油，李幼安拿了自己的玻璃杯出来，放入草木灰和白酒，震荡搅拌。 王惠英熬好猪油，把油渣拿盘子装了，又把大部分猪油倒到干净的瓦罐里，等它凝固，剩一部分猪油在锅里，就把灶台交给闺女。 李幼安将混合液慢慢倒入锅中，同时不停的搅拌，加热至沸腾，然后把锅移开火，留了一半起来，剩下的一半加入了红花粉继续搅拌，然后倒入盐水进行盐析，随着盐水的倒入粉红色的固体就浮到了表面。 李建刚和王惠英啧啧称奇，想着这浮上来的就是肥皂了，李幼安继续搅拌，说充分搅拌让它们分离，又让老妈拿纱布过来，让老爸端起锅往纱布上倒，挤一挤把液体滤掉，过滤出这些固态物质，然后把这些固体物质装入模具中，每个模具装个半满就行。另一份直接保持本色，进行盐析、过滤，得到的白色固体铺在上层填满每个模具。 然后李幼安拍拍手，好了，齐活了，等明天早上脱模，修修边，让它好看一点就成，又说要是买点精油就好了，这个只能说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李建刚瞧着闺女傻乐，哎哟，闺女你做这个就够好了，比市面上的都强多了。 对了，李幼安突然想起来，“咱拿啥装着卖呀，这包纸的话，这个花样的还不好包呢。” 王惠英说，“要不用一些小的圆的篮子装着，有盖子的那种，做成个小圆盒，人也好拿着走，反正咱这也得卖高价，不能让外包装拉低了档次。”包装差了，买不上价，反而是亏了，还不如花上一两个篮子钱，能几倍的在肥皂里头挣回来。 李幼安听到篮子就想到了水果篮，编个小竹篮装着，上面用绸带打个红色的蝴蝶结，多少女心呀，想着就精致，取用也方便，就跟老妈说，要那种能拎的小竹篮。 王惠英驳回，说你那样好看是好看了，但人买好几个的咋拿？ 李幼安跟老妈说，您得相信您闺女，咱这玩意做得就少女心，针对的就是那些小姐夫人的，就是要漂亮才好。 李幼安想说，一块肥皂能用挺久的，谁会买一堆肥皂呀，但想想她妈就能，就把这话咽了回去。 眼瞅着两人都坚持己见，李建刚提议说，“闺女说的这个我觉得行，就是咱现在没钱买绸带，就留到下次，用来装加牛奶加香精的那种，这次直接用个小篮子装，好取用。” “至于带盖的小盒子，正好用来装我的糖，不怕撒了，也能给我的糖提提身价。”，又说“前天咱们遇到那个赵桂生的时候，他不是说他编篮子去镇上卖吗，我看咱就找他定做去。” “行，就他了，得让他赶紧就给咱编，明天就要用呢，我现在就找他去。”王惠英说着，人已经出了厨房。 李建刚就和闺女说，“累坏了吧，赶紧歇着玩去吧，剩下的就交给你老爸了。” “嘿嘿，老爸最好了，那我撤啦。” 王惠英和赵桂生说着要求，巴掌大小的圆篮子，大拇指那么深就行，要编个盖，能合上，然后现看着赵桂生编了一个，瞧着精致的成品，王惠英满意得不行，多好看，偏闺女要小提篮。 又说再编一个小提篮，拳头大小，一样的要大指姆深。等编好了一瞧，好像也挺好看的，看来闺女还是随她，审美不错。 跟赵桂生定好了小圆原盒每个三文钱，小提篮每个两文钱的价，又说圆盒要五十个，提篮要八个，最晚明儿一大早就要，赶着去镇上。 又先透露了这些东西可能日后天天都得要，而且还要更多，只是这一批的钱明晚才能给。 都是一个村子住着的，不过就是晚点付钱，都不过夜的，不是啥大事，赵桂生自然不和王惠英计较这个，只是这多篮子，他一个人一晚上估计编不完。 王惠英便问那村里还有谁能编的，要编得像你这样手艺好的。 赵桂生被这直白的夸奖闹得有点脸红，仔细的想了想说道，“村里建平叔的手艺好。” 王惠英说，“那就请他一起做，只是他地里还有活儿，你这里能做多少个，剩下的我再让他帮忙做。” 赵桂生有些意外王惠英居然一点也不介意找老李家的人，“我这里八个小提篮没有问题，就是圆篮要得太多了，我赶一赶，一晚不睡，也最多编三十个。” 王惠英接到，“行，那就辛苦你了，时间急，我这会就找幼安她三叔去。”说完就站起身就要出门了，桂生娘热情的把王惠英送到了院门口。 去到李老爷子家里的时候，李老爷子等人还在地里没回来，周氏摆着一张臭脸看着她，今个在家的倒正巧是李建平的媳妇张氏。 王惠英纳闷，她哪儿又招老太太啦，这都好几天没见人了吧，算了，说完正事早点撤吧，等明儿再寻摸寻摸有没有别家会编篮子的。 等王惠英说明了来意，周氏的脸色一缓，见张氏还傻愣愣的站着，便吼道，“你是猪啊，还不赶紧去叫老三回来，一天天呆头傻脑磨磨唧唧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第二十三章 桃花皂和仙女糖 张氏不仅叫回了李建平，李老爷子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问了王惠英真要老三编篮子，编什么样的篮子？ 王惠英给他们看从赵桂生那儿拿的两个成品，说就编成这样就行，说了各自的价钱，又说知道家里这阵子地里活也多，这批货是明儿一大早就要的，三弟要是没有时间，她找别人也没事。 三文钱一个，编二十个就是六十文钱，比去镇上打一天零工的钱多，又轻省，这样的好事，咋能便宜外人，周氏闻言眉头皱起，张氏和李建平也舍不得错过这样的活，都看着李老爷子。 李老爷子自然也知道这是件好事，便说到，“家里的活还有我和建山他们，老二就在家编篮子吧，今晚辛苦一些，给全编出来，明早给老三家送去，回来再补觉。” 又问王惠英，“这篮子是就要今儿这一次，还是以后都要？” 听话音，李老爷子还打算长期给他们供应篮子了，这倒是件好事，免得每次现找人编，只不过也不能把话说死了，王惠英回到，“长久的现在还说不准，只最近几天应该是要的，就是数量啥的不确定。” 李老爷子笑了，“这没事，你们要是还要这样的篮子，就跟家里说，让家里人干活总比外人放心不是。” 这是说以后别让赵桂生编了，说实话，她宁愿让赵桂生编，起码不用陪笑应付，所以这话王惠英只笑着听了，没应承，也没拒绝。 李老爷子就当她答应了，笑着说，他就知道老二是个好的，照顾家里人，又让张氏去摘些青菜给王惠英带回家吃，张氏笑着应了，特意挑了好的摘了许多给王惠英，王惠英瞧着这不要钱的菜，心里也高兴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赵桂生和李建平就站在了李建刚家的院子外敲起了大门，两人眼珠子里都还带着红血丝，看来是都赶了一晚上的工。 李建刚开门迎了两人到堂屋，王惠英给两人倒了水，瞧着两人都熬得有些疲惫，又想着篮子编了先放着也没事，总不好让人日日都赶夜活，便说让两人再各编八个小提篮，二十个带盖圆篮，等两人睡好了就可以先编着，要是她这里定下来要得多，两人也不用熬一整夜赶活。 两人自是应下不提，等送走了两人，李建刚和王惠英便忙活着给肥皂脱模修边，装入一个个小提篮里。 李幼安用干净的布擦过要装糖的圆盒，往里头摆糖，一盒八十粒。自告奋勇的提出和老爸一起去卖东西，从听了老妈今天订了十六的篮子，她就知道老妈打算早晚各做一次肥皂，为了避免在家里被老妈装壮丁，她宁愿不宅了，和老爸出门去。 王惠英想了想，也行，“你到镇上再买一个模具回来，以后咱一次就能做十六个。”王惠英瞧着手里这下白上粉的桃花皂，放在小提篮里头，倒很有花篮的感觉，心里很有信心，这样的东西指定好卖。 是的，肥皂不好听，改叫桃花皂了，而老爸的蛋白糖则改名叫仙女糖，她家这一波就对着县城里的妇人小姐们去了。 为啥这次要去县城？那绝对不是因为镇上的人copy了李老爹的沙琪玛，李老爹记恨。而是镇上的人消费有限，普通的胰子卖二十文，也不是人人能消费得起的，而他们家的桃花皂定价是五十文，而糖则是一百文一盒往出卖，虽然只是在圆盒里头铺了一层，但一盒也装了八十粒，镇上的饴糖一文钱一块，老爸做的这糖，这颜值，咋的不能比饴糖便宜吧。 于是乎，这物价也只好到县城卖了，等到县城里有卖剩的，回来的时候再顺道在镇上卖着试试看。 吃过一大碗蒸鸡蛋，将东西都装好放上车，李建刚就和李幼安出发了，到了镇上也没停留，直接往县城里赶，县城到底是县城，不说比镇上热闹得多，就是进城也得先交两文入城费。 两人交了十文钱找了个摊位，把牛车套在路边，李建刚拿着前头做沙琪玛的模具当托盘使，李幼安先在里侧将八个桃花皂摆上，又将红色、紫色、绿色、白色和四色混装的糖果半搭着盖子，摆了一盒放在前头，然后不待叫卖，这样粉嫩鲜艳的颜色就吸引来不少人围观。 李建刚面前端着吃食不便说话，李幼安身上挎着老妈这两天现做的挎包，负责叫卖收钱，“各位叔叔婶婶，姐姐妹妹们过来瞧一瞧看一看，纯手工制作的桃花皂和仙女糖。” “咱这桃花皂可不是普通的皂角胰子，是祖传的秘方，里头加了红花粉，可以改善皮肤粗糙、暗沉、发黄，使皮肤细致光滑，但注意怀孕的妇人可不能使用啊。婶婶姐姐们，长得这样好看，用了咱的桃花皂，指定更好看。” 李幼安想着自家要价高，所以准备了一堆的好话来销售，哪想着话还没说完，人一问，多少钱一块？答五十文。转眼间八块就卖没了。没买到的还埋怨，咋就做这么点？ 李幼安和老爸对视一眼，卖便宜了！ 李幼安笑着说，“没买到的别着急，咱明天还来卖，以后还有别的品种。大伙再看看咱家的仙女糖，好看又好吃，入口即化，多种颜色任君选购，一盒只要一百文，每盒足足八十粒，高端精致，探亲访友送礼的不二选择呀。”有了桃花皂的畅销在前头，李幼安叫着一百文的价也很有底气了，毕竟饴糖一文一颗，他们这个一颗也就一文多一点，不算贵。 其实先头大家就注意到那些个颜色漂亮的糖果了，真是从来没见过，只是四种颜色的选哪种，最后大家都买了混装的，想着各种都能吃一遍试试。李幼安松了口气，还好她只装了四盒单色的，其他全是混装的。 卖完桃花皂的人也没散去，都又带了一盒糖走，李幼安不停的从牛车上拿糖补货、收钱，心里感叹果然这从古至今都是颜值即正义呀，东西做好看了，卖得就轻松。 那些买完了，提着小花篮拿着糖盒回家的，走在路上也是很吸引人视线，问敞开的篮子里提的是啥呀，怎恁好看。 说是桃花皂，加了红花粉的，能美容呢。人就问在哪儿买的呀，我也买一块去。买的人就得意了，晚了，早卖完了，就八块呢，我这也是好不容易抢着的，不过他家还有糖在卖，叫仙女糖，也不错，就在西街那头，人围着多着呢，你一瞧就知道。 糖又不是啥稀罕东西，别说叫仙女了，你就叫玉帝糖，不还是糖吗，还能做出花来？问的人不以为意，只想着明天赶早买桃花皂去。 买的人瞧见了，打开糖盒给人看，瞧瞧，这样的糖，稀罕不。 问的人瞪直了眼，还真做出花来了。 买的人得意了，我尝了一块，真真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我听人说了，这糖也只有五十盒，你去晚了，估计也没了。 那还等啥，问的人急忙往西街去，只等他到了，连最后一盒单色糖也被人买走了，李幼安父女俩只好让他明天再来。 第二十四章 编篮忙 东西卖得这样快，这样好，父女俩兴奋得顾不上吃饭，赶着回家和王惠英分享这个好消息，另外篮子啥的也得赶紧跟人说要加量。牛车上，李幼安串着钱串，足足五贯四百钱，然后和老爸说，可惜桃花皂卖便宜了，明天也不好涨价。 李建刚说没事，咱不是还有别的品种吗，加牛奶的一个价，加香精的一个价，加牛奶和香精的再另一个价。 李幼安乐不可支，说老爸你做厨子真是可惜了，你很有奸商的潜力哦。 到了镇上，李建刚把闺女送到了车马行叫了辆牛车让她先回家，赶紧的让人编篮子，而他在镇上还得买牛奶和香精，尤其那个模子还得看着人打，路上他和闺女商量过了，再打三个模子，一个做加香的，一个做加奶的，一个加香加奶的。 李幼安另坐了牛车早早回来倒把王惠英吓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 她和李建刚是八点出发的，去县城比镇上多一小时的路程，还好东西卖得快，不过一小时就卖完了，这会她到家也才下午一点多，李幼安跟老妈说，“没啥事，就是东西太好卖了，不够卖！老爸还在镇上等着打模具呢。” 王惠英懂了，“行，你在家歇会，妈去通知他们再多编些篮子，加一倍，不，两倍！”王惠英风风火火的就要出门。 李幼安急忙在后头喊到，“别忘了回来给我做饭，我还没吃午饭呢。” 王惠英到了赵桂生家的时候，赵桂生已经吃过午饭又编上了，王惠英跟他说了要加两倍这事，和他合计合计他这头能编多少，又说也不知道李建平那头编了多少了。 赵桂生便说让王惠英先回家，他去叫了建平叔来，三人再一起商量，免得劳烦婶子来回跑。 王惠英想着家里头等着吃饭的闺女，就笑着说，那麻烦你帮忙跑一趟。完事，自己回家给闺女煎了一碗鸡蛋油渣炒饭。 李幼安饭还没吃完呢，两人就已经过来了，王惠英问两人要不要吃点，两人都说吃过了，三人便开始谈正事。 今天早上说了两人各做八个提篮，二十个圆盒，现如今加两倍，那就是一人二十四个提篮，六十个圆盒。 赵桂生和李建平都是勤快人，回家吃了早饭，略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编篮子，到这会，赵桂生那头八个提篮编完了，李建平那边也是。 王惠英就问两人编一个提篮多少时间，一个圆盒多少时间，两人算了算，不算处理竹子的时间，提篮一个时辰能编六个，圆盒一个时辰能编四个。 那就是提篮二十分钟一个，圆盒四十分钟一个，现在还需要三十二个提篮，一百二十个原盒，那就需要四千二百四十分钟，近七十一个小时，三十五个时辰。李幼安算完了，便说，“不算处理竹子的活，两人也各自得花近十七八个时辰才能编好，老…咳，娘，还得再请人。”而且是得再请不少人，就是请七个人，一人也得花五个时辰呢。 赵桂生和李建平惊讶于李幼安算得这样快，都顾不上担心两个人熬夜也做不完的活，王惠英可不愿意再去张罗那么多人，不够她忙的，便和两人说到，“要不咱以后这样，我这边把活交给你们，你们自己编也好，找人编也好，随你们怎么和人算钱，只要东西还和现在的一样，我就按提篮两文、圆盒三文的和你们算钱。” 李建平有些踟躇，他哪能管这么大事，这事得回家和爹商量商量。 赵桂生想，外包给人，小提篮五文钱三个，小圆盒五文钱两个，自己赚点跑腿费也行，便说这事他来做。 李建平听了有些放松，又有些怅然若失。 王惠英瞧了，就和李建平说到，“当然，三弟做的还是直接送到我这里就行，你算算你明早能送多少来，剩下的桂生那边也好安排。” 李建平听了放心了，说能编三十个圆盒。 看来又是打算熬夜编了，王惠英略劝了一句，让他注意休息，这事便定了下来。又说今早的篮子钱，让两人酉正的时候来家里取，明早的送了货就给钱。事情说完了，也不多聊，两人一个赶着回家编篮子，一个赶着找人编篮子。 酉初时分，李建刚驾着牛车回到家，王惠英把做好的饭菜往外端，知道他累了一天，所以她早早的做了饭菜温着。 李幼安一瞧，青菜炒油渣、青菜炒鸡蛋、蒸鸡蛋，有些不乐意了，家里还有不少油渣和鸡蛋，这得吃到啥时候去，得让老爸想招儿把蛋黄也消消。 吃过饭，李建刚把闺女的小挎包提给媳妇，“全卖出去了，一共得了五贯四百文，加上你给的三十六文，一共五贯四百三十六文，这里头又付了进城费、摊位费和闺女坐牛车的钱，另外我又去镇上打了三个模子，买了牛奶和精油，杂七杂八的一共花了一贯钱，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王惠英乐滋滋的接过查数，和父女俩说，“今天这个入账，可算让我见着点佣人的影儿了。”说完取了一百六十六文钱出来，剩下的都放到里屋去了。 等收拾了碗筷，赵桂生和李建平，另外还有李老爷子都来了。 问过都吃过晚饭了，便也不说闲话，直接给两人算钱，赵桂生的八个提篮、三十个圆盒，一共一百零六文钱，李建刚把准备好的钱给他，让他查查对不对。又算李建平的二十个圆盒，一共六十文钱，这头的，李建刚直接递给了李老爷子。 赵桂生查完数，把钱收起来，见李老爷子和李建平坐着没动，知道他们还有话要说，便先告辞走了。李幼安瞧见了说，“娘，你不是说赵大哥给咱编篮辛苦了，要送他些油渣吗？” 王惠英没想到闺女突然来这出，这时候也不好说不是，只好拿个小碗装了一碗送他，让他明早再把碗送回来就行。 李老爷子皱皱眉，也没说啥，等赵桂生出了院门，李老爷子才开口到，“我听建平说，你们把这编篮子的活包给赵桂生啦？” 李建刚眨眼，这事他还没听说，王惠英就给他解释了一遍，李建刚懂了，笑着说，“爹您放心，二哥编的那肯定还是直接交货到咱们这儿的。” 李老爷子磕了磕烟斗，他不是这个意思，“我看这活不如给你三弟拢总管着，一个用家里人总比用外人放心，另一个何必便宜外人来挣这份钱。” 李建刚为难，“可是这事都已经跟人家说定了，没准人家那头现在都找好人了，邻里邻居的，也不好反悔，要不爹您和赵桂生说说？” “不是只说好了明天的吗，这往后的呢？”李老爷子退了一步。 其实只要东西不差，给谁他们都无所谓，所以李老爷子态度好点，他们也愿意送个人情过去，便说到，“这往后的，我们这头说量，三弟和赵桂生各自认一半，或是张罗人编，或是自己编都行，只要质量不差，按时交货。” 虽然还是不怎么满意，可李老爷子知道李建刚主意正，便不再多说，应了下来。 李幼安见正事聊完，该送客了，就说到，“娘，快把给爷他们准备的油渣拿出来，别忘了。” 王惠英背过身狠狠的瞪了闺女一眼，去厨房端了一大碗油渣出来，“幼安和她爹都喜欢吃猪油，家里就熬了些，这些油渣送给您老加个菜。” 第二十五章 新品种 送走了李老爷子两人，王惠英就冲李幼安吼上了，“天天的算账给你听，你就没听明白，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你还挑这嫌那的，多少钱够你造呀？哦，刚挣了点钱，你就要飘了是不是？” 李幼安从王惠英开口的时候，就躲到了李建刚身后，李建刚急忙上前抱住媳妇，“别生气别生气，咱孩子不是一直挑嘴吗？孩子还小嘛，挑嘴很正常，孩子挑嘴才证明当爹妈的有本事，养得好呢！” 王惠英还想说话，李建刚一边说着一边揽着媳妇往厨房走，“哎，我想起个正经事，这打发蛋白实在太累胳膊了，我到现在胳膊还酸呢，你说咱啥时候买个人，加上闺女的新品种，你说咱明天要是全卖了，能得多少钱，能先买个人来干活不？” 王惠英没有顺着话头算账，“咋这会胳膊还酸？别着急做，我先给你按按，你真是，这么大人了，自己做的时候也不知道歇歇，累了不知道叫人呀？” 眼瞅着老妈心疼上老爸了，李幼安急忙凑上前去卖乖，“那老妈你先帮老爸按按，我把你今天做好的肥皂脱模修边，等一会咱们先做别的，让老爸多歇会。” 李幼安利索的把肥皂修好放一边，又和老妈一起做了一模具无香无奶的，一模具加香的，一模具加奶的，一模具加香加奶的，然后在老爸老妈一起做蛋白糖撒狗粮的时候撤了，自己去堂屋剪绸带去。 第二天一早可比头天忙多了，一个是装糖的盒子得都擦一遍，再往里装糖，第二个是肥皂得脱模修边，装新品种肥皂的篮子得绑上绸带，第三个是无论是糖还是肥皂都比昨天多多了。李建平上门送篮子的时候，三人已经起床在脱模修肥皂了。 当场结了钱，李建平想着老爹的吩咐，问二哥，不知道明早要多少？ 李建刚想着先和今个一样，看看今天卖咋样再说，就说让他这头负责二十四个提篮，六十个圆盒，便打发人走了。 赵桂生那头的篮子多，所以今天来得比李建平稍晚，李建刚瞅这一堆篮子，想了想让赵桂生进屋帮忙，给他十文钱。 赵桂生进屋的时候，李幼安正翘着二郎腿哼着歌往李建平送来的篮子里摆糖，乍一见外人，吓呆住了，然后急忙把腿放下来，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埋怨老爸有人来咋不说一声。 李建刚和王惠英这会可没工夫在意这些，眼前一大堆活呢，让赵桂生用修下来的肥皂边洗了手，赶紧过来擦糖盒，擦好了再帮忙摆糖，好让闺女腾出手来绑绸带。 擦糖盒这活儿简单，赵桂生手里忙活着，心里吃惊不小，桌上大堆的彩色小圆锥，是糖？又见李建刚小心的从模具了脱出一个个粉白的桃花状固体，这是皂？ 赵桂生手脚利索，他带来的九十个糖盒不一会就擦好了，李幼安便教他摆糖，其实也不用怎么教，给他看一盒她摆的就行，四种颜色各占一个九十度的扇形，每种二十块。然后自己折腾绸带去了。 加香的六块散发着不甜不腻，自然清新的柑橘香，李幼安给绑了黄色的绸带；加奶的六块，奶香浓郁，白色处更显白润，给绑了绿色的绸带；而加香加奶的，给绑了红色的；剩下十六块普通肥皂装进篮子就行，不用绑绸带，照老妈的话说，就这卖五十文都亏了呢，干啥还往里头搭绸带钱。都绑完了，剩下的八个篮子，等下次用。 小篮子里头装一块粉白相间的桃花皂，提篮上面绑一个蝴蝶结，艾玛太好看了，这就该照下来，发条朋友圈。看闺女还在那儿美呢，王惠英叫她赶紧的一起装糖。 赶在八点前都忙完了装上车，李幼安背着挎包也爬上车，家里头又有不少鸡蛋呢，她可受不了，她要和老爸到县城打牙祭去。 家里头，王惠英和赵桂生结了篮子钱，又给了十文的工钱，另外和他说明早要二十四个提篮，六十个圆盒。 李幼安两人到了县城，东西还没摆完呢，就有人要买桃花皂，要买仙女糖，李建刚把托盘端上了，李幼安一边往上摆着货，一边跟大家说别着急，今天桃花皂有新品种，等我给大家介绍介绍。 糖不着急摆了，直接把四十个肥皂先摆了上去，“大伙看看，前头没绑绸带的我就不介绍了，昨天大伙都见过了，我给大家介绍后头的三款新货。” 李幼安托着一个装了加香肥皂的篮子，伸出去让大伙闻，“这一款是桃花香皂，里头加了精油，精油大伙也知道，是精贵物什，能让人舒缓放松的，我们把它加在了桃花皂里头，让大家沐浴洗漱的时候，闻着这香气，精神放松，心情愉快！” “给我来一块，我就要这个香皂！”“我也要一块！”住在县城里头大多数都是不差钱的，此时闻着柑橘味的清香，也不问价，直接招呼着要买。 “大伙别着急，我们还有新货呢，大家听完再决定。”说着放下加香型，也不拿别的了，直接指着绑了绿色的说，“这一款是桃花奶皂，奶香浓郁，里头加了牛乳，牛乳大家也知道，金贵养人，拿它用来沐浴，最是滋润肌肤，不过对牛乳过敏的不要用啊。” “最后这一款，是我们的桃花精品皂，里头既加了精油又加了牛乳。”李幼安指着绑红色绸带的，加快了介绍。 “安全最重要，我再给大伙重申一遍，我们所有的桃花皂里头都加了能美容的红花粉，所以有身孕的妇人不能用，奶皂里头有牛乳，所以对牛乳过敏的人不能用！” “最后桃花皂和昨天一样，五十文一块，今天一共有十六块。桃花香皂和奶皂一百文一块，各有八块。精品皂两百文一块，也只有八块，大家欲购从速呀！” “我要精品的，给我一块精品的。”“我家的牛乳过敏，我要香皂。”“我要奶皂的，啥心情愉快也不如实打实的滋润皮肤。” 转眼间，李幼安和李建刚就被一只只拿着钱伸过来的手给包围了，“大家别着急别着急，就是今天没买着，明天也还有呢！”李幼安一边说着，一边收钱卖货，都顾不上数一串里头是不是有一百个铜板，只能垫着重，看着差不离的。 李建刚也早把托盘放牛车上了，和闺女一起收钱，收钱收不过来，可真是幸福的烦恼。小摊小贩的，也不好和客人讲规矩，让他们排队，李建刚想着，还是得有个店面。 第二十六章 赚满钵，要挨打 人群里头挤进一个男子，很是嫌弃的左右推了把周围拥挤的人，又挑剔的看了看李幼安父女俩，最后扔出一个小银锞子，“给我来五块精品的，再要十盒糖。” 银子，李幼安就卖镯子那天见过，后头都是和铜板打交道了，见周围人听了也没抗议啥的，就把银锞子揣兜里，想把东西给他，一瞧他也没手拿，那人见了直接说，“把你们那托盘给我装东西，钱不用找了，赏你了。” 那还有啥好说的，李幼安利索的把托盘上还剩下的肥皂拿下来，又拿了十盒糖放上去递给人家。 一下子最贵的精品皂就卖完了，原先还觉得有点贵在犹豫的，此时也不想了，还寻思啥呀，赶紧买到手才是真的，一会啥啥也没有了。 大家哄抢的情景引得过路的人也很好奇，一打听，好嘛，也跟着要买，就这样，今天带来的货很快就卖完了。 李幼安托着沉甸甸的挎包，今天真是赚大发了，挎包都鼓满了，喜滋滋的和老爸提议，要去镇上吃好吃的。 李建刚很欣慰，闺女懂事呀，知道省钱了，你瞧，都不说在县城里吃，要去镇上吃呢。 李建刚想着，闺女这么懂事，那得奖励呀，就奖励在县城里吃，于是父女俩在县城里找了间小饭馆，点了一条鱼，一道排骨，一份兔肉，一个青菜，两碗白米饭，外加给家里的老妈打包了一只卤猪蹄，一共花了五百文。 吃饱喝足，李幼安想着花这么多钱，得讨好讨好老妈，于是提议到镇上得时候给老妈买笔墨纸砚书，正好把这些个铜板花了，拿着太沉不说，啥时候贬值了多亏，还不如用出去。 买好了笔墨纸砚，李幼安寻思着还得买个书桌，不好让老妈在堂屋用饭桌写字，李建刚寻思着对，于是两人又买了个书桌，还配了个太师椅。李幼安在店里转悠着，说咱上次没钱买的大柜子，要不这次买了吧，买得多，正好让店里给送货，省得累着咱们家牛。 大柜子的确是媳妇原就打算买的，索性一起买了，正好。 然后李幼安在梳妆台前站定，撒娇，老爸，我想要这个。闺女都撒娇了，那还有啥好说的，买！那个小台凳也买了，总不能让闺女站着梳妆。 老爸，我还想买个浴桶泡澡。 陪着的掌柜笑眯了眼，往算盘上拨了几个珠子，李建刚瞧了一眼，走失的理智立马回来了，他说闺女呀，浴桶不着急，咱得打多少水才能装满一浴桶，还是等以后的啊。 李幼安想想也是，还得先把压水泵装好，再买了佣人，把爸妈从这些体力活里解放出来先。 李建刚赶紧结账，李幼安看着掏出去的一大堆铜钱，也觉得事情好像大条了，可都是有用的东西，老妈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说好了让店里给送货，李建刚拉着闺女，也不敢在镇上多呆了，赶紧回家吧。 就这样，两辆牛车前后跟着往李家村赶去。这次村里人的反应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看稀奇，而这次是敬佩，觉得李建刚有本事，回了李家村没半个月，又置办东西啦。 村里人能这么想，是因为编篮子这事。 赵桂生和李建平找村里人编篮子，李建刚家卖东西要篮子装的事就传开了，只是不知道具体卖啥，前头还听说李建刚做了沙琪玛在镇上卖，赚了不少钱，没几天镇上卖沙琪玛的就多了，也没见李建刚去镇上卖东西了，后来听人说去县里了，不过估摸着还是吃食吧。 有好信的婆娘打听，问这阵子没在镇上见着你们，你们真去县里头啦，去县里头卖的啥呀？ 卖的啥，告诉你你还能做出来不成，李建刚笑着回，没啥，就是些糖，只是做得漂亮些，县里的人看了喜欢，所以愿意卖。 做得漂亮，那就要手艺了，村里人没再问。 到了家，敲开了院门，让牛车进去院子里头下货，直接放到堂屋里，王惠英看着满屋子的家具心里就开始憋火，等人走了，把手伸到李建刚面前。 李建刚讪笑着，把挎包递给媳妇，王惠英打开一看，声音都破音了，“四贯钱！你们可是拿着十六贯一百文的货出门的！就剩四贯钱啦？！” “没有没有，哪能那么花钱呀，那不是过日子的花法，还有个银锞子在闺女那儿呢！”李建刚笑着有点虚，一叠声的否认。 王惠英心里稍安，让闺女把银锞子给她，李幼安心里也虚呀，讨好的笑着，把银锞子放老妈手里就溜出了门，“老妈，我和老爸给你买了不少东西呢，我去给你拿过来。” 王惠英一入手，二两多的银锞子，算下来，“你们爷俩花了十两？！”王惠英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建刚，“你们买啥啦？你们咋这么敢买？家里拢共二十两，你俩就敢一声不吭的花一半？” “媳妇，别激动，别激动，你先坐着，你听我说，”李建刚把媳妇按着凳子上坐下，“我们真没乱买，都是家里当用的，而且我们为了省钱，特意赶到了镇上才买的。” “你瞅瞅，衣柜咱得要吧，总不好一直把衣服放炕上，咱前头不也打算买的吗，你还把锁都买好了，这下不正好用上，家里头进进出出的也不用总锁着卧室门了。” “你再看书桌，我和闺女把笔墨纸砚书都买齐了，想着总不好让你在饭桌上练字看书吧，油滋滋的。”李建刚话没说完就被喷了一脸。 “油个屁，我是天天的顿顿的没擦是咋滴，你上手摸摸，油吗？” “不油不油，我媳妇我知道，勤快着呢，我能找着你，真是上辈子积福了。”李建刚腆着脸笑，“其实是我，私心里就想给你买个书桌，没找好借口，哈哈，说错话。” 王惠英勉强消了点气，李建刚看着梳妆台又说，“我这个人我也知道，攒不下钱，我手里头只要有点钱，我就寻思呀，给媳妇买点啥呀，给闺女买点啥呀，这段时间咱们一家子都辛苦了，我买柜子的时候，瞧见了书桌和梳妆台就没忍住，就想给你和闺女买，正好手里也有钱，就……” 这话说得有水平呀，你还真没法说人家这是个坏毛病。 李幼安在外头听着老爸哄得差不多了，拿了笔墨纸砚进来，“老妈，我和爹得了钱，第一时间就想到您老对知识的渴求，马不停蹄的就往书斋赶，您瞧瞧，赶明儿您就能看书练字了。” 王惠英瞧着，虽然还是没个笑模样，但没拉着脸了。 李幼安迫切的想卖乖，“我们还给您带了好东西呢。”说完又往外头去拿东西了。 “您瞧瞧，你最爱的卤猪蹄，补充胶原带白哦。”李幼安狗腿的笑着，双手奉上油纸包着的猪蹄， 王惠英接过，脸上露出了笑模样，一手提起猪蹄，问闺女，“县里的饭菜好吃吗？” 李幼安见老妈笑了，心里就放松下来，顺口答到，“一般般吧，比起老爸还是差远了。” 王惠英抄着猪蹄站起来就要往李幼安身上挥，“我就知道你爷俩又连着手骗我呢，准是你又问你爸买这买那了是吧，我今天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你。” 李建刚连忙把媳妇拉住，“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好动手打？咱得跟孩子讲道理。” 第二十七章 引贵人?真男神 第二天，因为闺女卖货的嘴巴确实利索，这利索也算是闺女能花钱的一点附属技能了，加上李建刚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所以王惠英还是让李幼安跟着去县城了，不过事先就和爷俩说好了，十六贯四百文的货，今天要是少于十六贯钱，两人就不用回来了。 李建刚驾着牛车刚进县城门口，就被人拦下了，李幼安掀帘子一看，正是昨天用银锞子买她家东西的人。 “两位，我们爷有请，想和两位谈谈这皂和糖的买卖。”年轻男子拱了拱手，略带着些倨傲的说到。 “这个，不知道你们爷是哪一位？”李建刚心里嘟囔你装啥大爷，神情语气却是平头百姓突遇大事的诚惶诚恐，这份惶恐很好的化解了年轻男子被话噎住的怒气，算了，不过是个乡下人，和他计较，有失身份。 “我们老爷是知县夫人的亲哥哥，徐茂徐大老爷！”男子微抬着下巴，眼神下瞟了他们一眼，仿佛恩赐般的说到，“这也是你们运气，你们那皂和糖，让我们家大老爷看上了。行了，赶紧走吧，别让我们家爷久等了。”说完，老实不客气跳上牛车，和李建刚一起坐在前头。 李幼安见此也不好继续掀着帘子看他们，只好放下帘子，默默的朝前坐了些，以便听他们说话。心里头有些激动，果然穿越女主一做生意就会吸引来贵人呀，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花美男贵公子，哇咔咔。 只这人实在有些高傲，只跟李建刚指着路，旁的爱答不理的，只说，“放心就是，就这么点利润，我们老爷才不放在眼里，也就是你们这些乡下人敝帚自珍。” “唉，瞧我，和你们说敝帚自珍，你们怕也听不明白，”男子有些轻蔑又有些自得，“就是说你们以为这点东西、这点利润了不得，可在我们老爷眼里，也就是新奇那么一点，至于利润，呵！” 不明白你妹！呵你妹啊！老子再怎么着那也是读了五年小学的！这点利润看不上，那你们老爷有病啊，还专门让你等在城门口拦我们？蠢货！蠢得他都没心思跟他打听了，这么个蠢货下人也不嫌弃，这主子也就那么回事。 不一会就到了徐府，别说，这下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这宅子还是很气派的，朱红大门，青砖黑瓦。 男子跳下车，上前叩开了小门，下巴冲两人一点，和里头的人说了两句，便过来招呼他们进去，等从小门进去了，前头还有中门，穿过中门进入方阔的院子后，男子让两人等着，自己在侧厅门前躬身禀报了两句，才转头对着两人招手，示意两人进去，自己在门外站着。 屋子里头，一华服男子高坐在上首，瞧样子年岁不小，蓄着两撇八字胡，旁边站着一身材丰满的貌美婢女。男子见两人进来，往下首的椅子一指，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李建刚和李幼安心里头也不想行礼，于是李建刚只拘谨的憨笑着坐在了一侧，李幼安只管低着头跟在老爸后头，等两人坐下了，男子也不说话只是喝茶。 李建刚瞧着，只管憨笑，也不说话。李幼安低着头，只管安静坐着，万事有老爸呢。 男子喝了半盏茶，见两人都不说话，只得自己开口说到，“某姓徐名茂，今日冒昧请两位过来，是听说二位在县里卖了两样新奇物件，我特意使人去买来瞧了，东西确实不错，瞧着比府城里的还要好上一些。” 李建刚闻言眼眶放大，有些激动，有些小得意，但还是拘谨的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 徐老爷瞧了，微微皱了皱眉，继续说到，“我妹妹，如今的知县夫人也很是喜欢你家的皂和糖，不知两位是哪里人氏，难得这幅玲珑心思？” 问句就得回话了，知县夫人的哥哥，要查他们还不容易，也不必隐瞒，李建刚老实回到，“我们是从清河镇李家村过来的，我叫李建刚，这是我闺女。徐老爷太抬举我们了，这些东西，我们这乡下人的脑子咋想得出来，都是我老丈人教的。” “我老丈人可聪明了，这些东西他很早就做出来了，只是自诩读书人，并不拿出来卖，后来去世了，又没个儿子，便把方子传给了我，我带着媳妇闺女刚归家就遭了贼，便想着把这个拿出来挣钱，没想到这个还真能挣钱。” 然后又不说话了，反正你问啥我说啥，也差不多知道你啥心思了，反正我先跟你说，咱这玩意是独家秘方。想让我开口送呀，那不好意思，乡下人没见识，没那个眼力见，您还是直说吧。 “哦，倒是可惜了。”徐老爷沉吟片刻，又问到，“这么精巧的东西，我瞧着每日买的人不少，为何不多做些？” “我是想着，钱多钱少的，不能让家里人累着，再说，每日卖这么多，就足够家用了。”说着，带着几分得意炫耀，“徐老爷您不知道，咱们这个虽说是个连门面都没有的小买卖，可每日少说也能挣十几两银子呢。” 所以您老要是端着要脸，出价也别太过分。而且，瞧瞧我们多实诚、多没有远见、没有抱负的人呀，这样的人，这样的事，直接用银子打发了，最省事。 徐老爷果然笑了起来，“你倒是个会疼人，只我瞧着，这样的东西若只在咱们县里卖实在可惜，不如往别县和府城里卖些。” “徐老爷说得是，只我们家就三口人，实在忙不过来。”李建刚并没有意动，只说着自己的为难。 徐老爷瞧着满意，终于开口直说到，“那不如我这边出钱出人手，你出方子，我们搭伙做这笔买卖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都是你的人，等你把法子学会了，还不把我一脚踢开？ 李建刚仿佛才反应过来般说到，“徐老爷是想做这生意？那何必这么麻烦，我把方子卖给您就行。” 竟肯直接卖方子？徐老爷自然喜之不尽，只心里还有点疑虑，“把这方子卖了，你以后打算做什么营生？我若买了这方子，你可是不能再卖第二家的。” 李建刚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徐老爷，我们庄稼人，虽然没多少银子，可是做买卖最是实诚的，哪能一货卖两家的，卖给您了，自然就是您的了！” 徐老爷很满意李建刚的反应，安抚他说到，“你坐你坐，我也没那个意思，不过做买卖嘛，丑话得说在前头，聊了这一会了，我也相信李兄弟的为人。” 李建刚依言坐下，此时门外有人来报，说是大少爷有事要禀徐老爷，徐老爷便请两人稍坐，又让婢女给两人上茶，便急急出门了。 瞧着门外的男子跟着徐老爷走了，婢女去下去泡茶了，李幼安凑到李建刚的耳边小声吐槽，“怎么别人穿越做生意引来的都是男神级别的贵公子，咱就引来个虚伪的油腻中年呀？” 对于闺女说徐老爷虚伪油腻，李建刚不反对，但闺女惦记着男神贵公子，李建刚心里不得劲了，他语重心长的劝诫闺女，“咱这就一偏僻小县城，啥贵公子能往这里钻？再说这年头，贵公子不得三妻四妾的，那还是啥男神呀？爸跟你说，啥样的男神都不如你老爸，你老爸才是你真男神！” 李幼安瞧着老爸的大肚腩，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您说的对。 第二十八章 拉拢我?结仇吧 不一会，徐老爷满面春风的回来了，瞧这喜形于色的样子，一准又是啥好事，冲着这份好心情，想来徐老爷能大方的给他们个好价钱。 果然，徐老爷再开口，爽快了不少，“李兄弟是个爽快人，我也就直说了，我想买你们这皂和糖的方子，这方子我买下之后，你们不得再卖给第二家，也不能再到县里做这买卖，自己做些来吃用倒是无妨。” 李建刚笑着点头，“多谢徐老爷，徐老爷放心，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 徐老爷想了想，“这桃花皂有四种，我给你八百两全买下，糖也给你算两百两，拢共一千两如何。” 李建刚脸上笑嘻嘻，心里……一千两，别看这会听着是个天价，可这价钱真是贱卖了，他们要是放开了卖，一天随随便便就是二三十两，一千两不过就是两个月就挣上了，这徐老爷买去，肯定是大批量制作销售，也肯定不止卖清平县一个地方，没准一个月就回本了。 可也没办法，啥也比不上平安要紧，这会人家光明正大的谈买卖你不应，那你就只能等着人家玩阴的了。 李建刚很激动的连连点头。唉，我现在就是个没见过钱，没见识的乡下人，一千两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啊。 徐老爷见此，捋了捋胡子，笑着让小厮去叫管家过来写契书。 李建刚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的开口说到，“徐老爷，就是我们今天车上还带了不少货呢，这……” “没事，有多少货，我都买下了。”左不过十几二十两银子，徐老爷并不放在眼里。 李建刚感恩的看着徐老爷，谢过他，等得了契书，徐老爷细细看过，又递给了李建刚，李建刚拿着契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小厮见状，朝天翻了个白眼，一个泥腿子还能识字呢？老爷就是太讲礼，抬举他们了。这乡下人也是没见识，我们徐府家大业大的还能骗他，利索的按个指印不完事了？省得平白出丑。 李幼安凑过脑袋去，和老爸一起细细的看，她虽说认不完繁体字，可半蒙半猜的还是能看懂这契书，瞧完没问题，就他们前头说的那些，便对老爸点点头。 徐老爷瞧见了，有些稀罕，“李姑娘识字？” 李建刚谦虚的笑着回，“小时候她姥爷教的，也没有正经读过什么书，就是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不想徐老爷把注意到女儿身上，李建刚急忙说到，“徐老爷这里可有红泥，我不会写字，按个手印。” 徐老爷冲着小厮一点，小厮上前拿出一盒红泥打开，李建刚利索的蘸泥按印，然后将契书递还给徐老爷。 徐老爷身边的小几上，已经摆上了笔墨，接过签上，便让小厮拿去官府上红契，又问了父女俩带了十六贯四百文的货，便让管家直接给两人一千零二十两。然后打发了婢女出去，由李建刚口述，管家执笔，细细的记下桃花皂和糖的做法。 反正亏都已经吃了，李建刚不介意态度好点，怎么说也是知县的大舅子，没准以后用得上，便说到若是做的时候遇到什么问题了，可以随时派人去找他。 李建刚这么上道，今天又有两桩好事，徐老爷瞧着李建刚满意，便想着给他个体面，让儿子纳了他闺女做贵妾，拉拢住他，瞧这两样东西，他老丈人怕是个不俗的，以后他若是想起什么新鲜玩意，有这层关系在这儿，不怕不归了他家。 又仔细瞧了瞧李建刚的闺女，可能是年岁太小的缘故，身量不显，身材也不丰满，脸蛋圆圆还有些婴儿肥，只是乌发浓密，猫眼琼鼻，面色红润，却是一副灵动讨喜的模样，给儿子做个贵妾，倒也不算辱没了他儿子。 李建刚见徐老爷一直打量他闺女，心里就气愤得不行，想着这老王八若是敢说要他闺女，他便是豁出性命不要，也得弄死他。 情况比李建刚想的稍好一些，徐老爷开口夸了李幼安几句，提议让她给儿子做个贵妾，以后两边也算是亲戚了。 妾你妹呀，他想着嫁女儿都摘心挠肺的疼，还妾？让他女儿去做奴做婢，当他死了啊？ 只是封建社会，形势比人强，忍住忍住，先记上先记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建刚瞧着徐老爷，很是为难，“徐老爷，我就这一个闺女，是想着让她养老的。” 这是打算招赘？徐老爷点点头表示理解，并没有强求。 李建刚心里松了口气，又生气这徐老头没眼光。 有了这么一出，李建刚和李幼安都不想在徐府多呆，等小厮去官府上了红契回来，李建刚收好他的那份契书，就带着女儿告辞了。 小厮领着两人往外走，在院中遇到了一个锦衣青年，小厮问了大少爷好，青年瞧了李建刚父女俩一眼，点点头，小厮便带着两人继续往外走。 过了中门，李建刚和小厮打听问那人是谁，瞧着好气派。 小厮很是得意的告诉两人，那是府上的大少爷徐峰，现如今不过二十岁，就已经考得了童生，等明年就要下场考秀才了，可惜你只得一个女儿，倒是白白错过了我家大少爷的一个贵妾身份。说完瞧了李建刚和李幼安一眼，真是个没福气的。 李建刚被这一眼瞧得心头火大，勉强压着气出了徐府，等着小厮叫了门房的人搬了车里的货，便带着女儿急急走了。 “什么玩意，不过是个童生，连个官身也没有，把自己当啥香饽饽啦？”李建刚驾着牛车愤愤不平，哪怕荷包里装着一千两的交子，心里头也一点不开心，“瞧不起谁呀，做个下人他还做出成就感了？” “老爸老爸，息气息气，他们跟咱们观念不一样，我看小说里讲了，这时候的人想和人拉拢关系，身份又不对等，或是别人已经娶妻的时候，就互相嫁女儿做妾，他们是想拉拢你呢。” 李建刚不在意他们拉拢不拉拢的，他在意的是，“那你说他们家大少爷是已经娶妻了，还是觉得咱们配不上他们呀？” 这……李幼安卡了，估摸着就是没娶妻，他们也是属于身份不对等那拨的。 行，李建刚也懂了，啥也不说了，都记心里了。 第二十九章 银钱分配 有这么一出，父女俩也没心情在县城逛了，利索的驾车回家。 回到家里头，王惠英正准备吃午饭，这时候见着父女俩正奇怪呢，闺女就扔了挎包给她。 一入手，真沉！打开一看，全是银子，足足二十两！ “这是怎么了，全卖完啦？怎么这么多？” 李建刚这会为着身份发愁，没心思说话，李幼安便和老妈说今天发生的事。 王惠英开始听到人花一千两买方子，就说真抠，不过人和知县有关系，民不和官斗，这亏他们只能认了。 又听，李建刚顺道把今天带去的货也买他们了，得了二十两银子，这事办得王惠英挺满意的，只是还有点不足，咋不把篮子也卖他们了，家里头还订了明天的篮子呢，还好咱们谨慎，没订多。 李幼安有时候对她老妈挺无语的，人家都多给你近四两银了，你还好意思问人家要几百文的篮子钱？ 最后说到那徐老爷想让自己给他儿子做妾，王惠英当下呸了一口，他稻杆敲锣——想得美！就他家那样的，正正经经嫁闺女，我都不乐意，谁瞧不上谁呀？ 又去劝李建刚，行了行了，这事不是过去了吗，跟那些个古人生气个啥？就跟你说的，咱们招婿，现在咱们有房有钱的，等买了田地和佣人，也不用出去做生意了，挑个好女婿入赘，家里收租子过日子，安安稳稳的。 你俩歇会，我再去多整点饭，咱们吃了饭，再好好寻思寻思接下来的打算，说完给闺女个眼神，让她好好哄哄她爸。 “老爸，咱们这次算是目标全实现啦，等明天去镇上，我们去买衣服吧，就这两套衣服来回换，我都穿腻了。”她老爸只要手里有钱，就喜欢她问他买这买那的，还有比购物更治愈心情的吗？ “还得买点首饰，你这身上太素了，再买个小丫鬟给你梳头发。”李建刚顺着闺女的话数着要添置的东西，等王惠英端了饭过来了时候，李建刚已经许出去一大堆东西了。 吃过饭，三人商量着，地肯定得买，上好的良田十两银子一亩，先买个五十亩，这个大家都没有意见。 然后是房子，王惠英的想法是花五十两原地修个青砖大瓦房，免得浪费了刚打的井，他们一家就先住到东厢去，让人先把上房建好，她们就住上房，让人修东西厢房。 李幼安提议可以先把佣人买了，这样一来可以帮忙建屋，二来帮忙做饭。最重要她觉得可以让佣人先住东厢，他们去镇上住两个月。 在老妈王惠英的瞪视中，李幼安义正言辞的说到，她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他们突然这么有钱，得给村里人时间接受，得给自己留时间花钱，不然人家找上门来借钱，你借是不借？ 李建刚也觉得他们先去镇上避一避挺好，这修房子人来人往的人多眼杂嘴也杂，还得应付着李老爷子那边的亲戚，不够他们累的。 正好那田地也得找镇上的中人买，不拘买哪个村的，最好不是咱们村的，反正咱也是赁给别人种，在哪不要紧。 足足五十亩地，得多少人眼红，里正心里也得泛酸。就是咱建房子，最好也给村里祠堂捐几个银子。 还要给村里钱，王惠英不乐意了，还不如搬去镇上住算了，可他们当初可是故土难离才千里迢迢回来的，这半个月就又要搬走，说不过去。 经过一番讨论，李建刚拍板，下午娘俩在家里收拾东西，他去里正家拿五十两把建房子这事托付出去，再拿二十两给村里修祠堂，回家咱们就搬行李去镇上住着，看着合适就买个小院，不住也可以赁出去收租子。 见着爸妈都决定了，李幼安让爸妈稍等，跑进自己屋子里掏出一张图纸来，建房子这事她想了挺久了，图纸早画好了。 首先院子的围墙用青砖砌过，重新装个大门，院门的两侧修个小花台，种点玫瑰蔷薇啥的，院子的两侧种点竹子。 后院的牛棚，直接把粪坑开到院外去，让村里人随便取用；再在后院种几颗果树，搭个秋千。 房子的格局不变，还是现在这样上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就是得建两层的。 一楼的西厢两间，朝外挨着水井的一间还做厨房；里头一间做公共洗浴卫生间，装个下水道通到后院牛棚那里就行。 一楼东厢两间做佣人房，她们家买佣人最好的选择是买一家子，正好一人一个。 一楼上房的三间，中间做待客的堂屋，西边做餐厅，东边做书房。 两楼的东西厢房都修个小走廊。 两楼的西厢两间，朝外的一间做个露台，放两把摇椅，一个小几；里头一间做三人的洗浴房卫生间，装下水管通到楼下的卫生间就行。 两楼东厢的两间做客房。 两楼上房的三间，中间做咱们小家的小客厅，我住东边，您二老住西边离卫生间也近，怎么样？ “成啊，闺女这规划好，咱们也不用跑外头上厕所了，一家子住二楼，私密性也好。”李建刚给闺女竖大拇指。 王惠英也觉得好，“就是五十两银子下不来吧？” 李幼安看老爸，李建刚大手一挥，“那就给八十两。” 李幼安星星眼望着老爸，她就喜欢老爸花钱豪爽的范儿。 也行吧，有钱谁还不想住好点了，“院子西边那一侧就别种竹子了，种点小菜吧，多少省点菜钱。” 说干就干，娘俩在家收拾东西，李建刚取了一张一百两的交子出门找里正去了。 里正听了来意，手里拿着一百两的交子，还是不可置信，什么方子卖了这么多钱？李建刚咋这有福气，找到这么个好岳家？有这么多钱不寻思买地，建啥房子？ 李建刚握着里正的手，两人手中间就是一百两的交子，他也不想拉着里正，可不拉着吧，里正他手抖。 “这事就全拜托给明叔了，明叔人脉广，这事您多费心，里头有二十两是给咱们村修祠堂的，剩下的也不用给我了，要是剩下了，那也是明叔搭了人情的，也是该给您的。” 里正晕乎乎的还是知道这是件好事，也不知道自己是咋应下来的，反正呆站了好一会，等老婆子进来喊他了，他回过神来，李建刚早走了。 “老头子，你咋啦？我叫你大半天了，你咋不应？”里正媳妇说着走进来，见里正两手拿着一张纸，还有一串钥匙，便要伸手去拿，“这是个啥？你都看入迷了。” 啪！里正一把打掉媳妇的手。 “啥？这是一百两！一百两的交子呀！”里正把钥匙揣怀里，转着圈满屋子的寻摸着藏交子的地方。 里正媳妇瞪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一百两！这是哪来的？咱家发财啦！”也激动得跟在老头子身后转圈。 里正没工夫搭理她，找了本书，小心的把交子夹进去，又仔细的把书放到柜子里锁上，这才和媳妇解释李建刚家建房子的事。 李建刚家的牛车驶出李家村没多会，这场建房的风暴就以里正家为源头，席卷了整个李家村。 第三十章 心疼的李家人 李老爷子家之所以收到消息，是李荷花在外头听着的。 她在大妞家和她翻绳子玩，隐约听到院子里在说到了她二叔的名字，就支棱起耳朵凑近窗户细听。 小孩子家家好奇大人们聊天很正常，大妞不以为意，也趴窗户和荷花一起偷听。 这一听可不得了了，李建刚给了里正一百两建房子，要建两层的青砖大瓦房呀！ 有人问了，他哪来那么多银子？ 哪来的银子？唉，他命好呀，听说是他老丈人传他的方子，他家前头不是见天的关着院门忙活，又天天去镇上的吗，就是在镇上做生意呢，后来东西被县里的大老爷看上了，就给花钱买下了。 我就说李建刚咋那样宠着他媳妇闺女，原来还有这一出，那李大贵家的还天天嫌弃她二儿媳妇嫌弃得不行，把人嫌弃走了，这下好了，沾不了光了。婆子说着很是幸灾乐祸。 又有婆子说，这要是她儿媳妇呀，她能把人供起来，这一瞧人家就不是一般人，细皮嫩肉的，指定有本事，咋能把人家当乡下媳妇使唤。 就有婆子笑道，咋细皮嫩肉就是有本事啦？ 这不废话吗，没本事咋能养得细皮嫩肉的？ 几个婆子这会心里都泛酸咋自家没攀上这么个好岳家，但想着李大贵家明明有这运气，偏偏自己给作没了，心里就舒坦多了。 这便宜咱是占不着了，不过倒是另有一桩便宜就在跟前，听说那李建刚和里正说了，要给帮忙建房子的人工钱，一天不包吃住给一百文钱！ 婆子们惊了，真的假的？ 还能是假的？里正的两个儿媳妇下晌就回娘家叫娘家人了！ 婆子们急了，你咋不早说，我家也有爷们能去帮工呢！咱们村里的事，可不能让外村人占了便宜去！我得赶紧回家叫人去里正家说道说道。 哎，你别急，真是，里正能不想着咱老李家的人？这会是家里男人都在地里，等男人们下了地，里正就该通知大伙去祠堂开会说这事了。 哦，婆子们放心了，继续磕着瓜子说闲话。 屋里，大妞羡慕对李荷花说，“你二叔发财了，以后你就能有好多好吃的了。” 李荷花没工夫搭理她，她已经惊呆了，她二叔竟然这么有钱！她二叔家不是遭贼了吗，咋还这么有钱？ 震惊过去，心里酸着愤懑起来，她二叔这么有钱居然瞒着他们家，居然不给他们家花？建什么两层的房子，他们三个人住得下那么大的屋吗？ 有这钱，有这钱还不如，对，还不如给她大哥娶媳妇。 李荷花一下子站起来就往外跑，得赶紧回家告诉她爷奶。 院子里唠嗑的婆子们看见荷花跑出去也没放在心上，又不是啥秘密，晚上里正就得告诉大伙了，只笑着说不知道李大贵家的听说了，心里得多怄气。 周氏可不是怄气吗，她都快怄死了！那可是一百两！一百两啊！ 周氏跳下炕让荷花去地里叫她爷，黄氏看家，她这头先出门往李建刚家去，无论如何，她也得把这事拦下，一百两银子呀，修啥房子，咋这么不会过日子？周氏想着就剜心的疼。 心里头埋怨老头子，当初不该把老二一家分出去；又埋怨老二，不把爹娘放在眼里，这么大笔的花销也不问过家里；也埋怨老二媳妇，勾得老二和他们离心！ 总之周氏一路上满心气愤，把家里人埋怨个遍，等气冲冲的赶到李建刚家，一敲门，没人！ 周氏满心的愤懑就这样憋着不上不上，一时找不到个发泄处。 隔壁的大华婶倒是被她惊动了出来，告诉她，李建刚把房子托付给里正后，一家人就去镇上了，说得好好教那买方子的人家呢。 里正，对找里正去，这事得老头子出面，周氏急急的掉头走了。 里正家里，李老爷子、周氏以及老大周建山都在，气氛很是沉闷严肃，当家作主的在这儿，周氏也不敢放肆。 李老爷子闷闷的抽了好几口烟，对里正问到，“听说我家老二要花一百两重新建房子？” 里正从容的喝了口茶，他知道李老爷子的来意，“也不全是，其中二十两是给村里修祠堂的。” 周氏闻言差点没跳起来，二十两呀！就这样白给出去了！ 李建山虽然也心疼那二十两银子，不过有钱了回报乡里，这事二弟做得还是很给家里挣面的。 李老爷子愣了一下，点了头说，“这事老二做得好，只是花八十两建房子，还是过了。” “他们到底年纪小，不知道持家，我是他爹，怎么也得帮他把日子过起来，把钱花到当用的地方。” “这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老二他们人，就劳烦里正和大伙说一声，这房子我们不建了，这银子我先替老二收起来。” “呵呵，”里正笑着摇了摇头，“这其一，委托我的是你家老二，他虽然是你儿子，可你们是分了家的，我这头不能越过他把钱给你了。” “这其二嘛，这银子是卖了他媳妇那头的方子得来的，也算不得是你儿子的钱，更算不得是你大贵家的钱，哪有公公管儿媳妇嫁妆钱的理？” “其三，建刚说要建房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劝过了，他是铁了心要建的，这消息也都放出去了，这时候反悔，你让建刚在村里怎么做人？” 且不说李建刚给了村里二十两银子修祠堂，单说那建房子的八十两，买材料找劳力，他能借此送出多少人情去，而且里头还能剩下不少银钱呢，他咋会把钱给李大贵？ “行了，这事你们也别在我这里掰扯了，你们自己家的事，你找你二儿子说去。” “我作为里正，只能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回吧，等大伙都吃了晚饭，村里就要开大会了，你家里要有人想来做活的，到时候再报名就行。” 里正打发走了李大贵一家人，他可不怕李大贵找李建刚去，人要是愿意听他的，能不留个地址就躲到镇上去了？ 李老爷子带着周氏和李建山回到家，周氏问，“这事就这么算了？那可是八十两银子！” 周氏劝李老爷子，“你想想，家宝家贝可是要成家的大小伙子了，家里头不说聘礼钱，可连屋子都不够呢？” 黄氏听到着急了，“怎么八十两，不是一百两吗？” 没人有功夫搭她，李建山想到两个儿子，也觉得这笔钱拿去建房子有些可惜了。 李老爷子抽了口烟，对李建山说到，“你去给你老妹送个信儿，让她和女婿明早回来一趟。” 第三十一章 买买买(上) 话说李建刚这一家，从里正家回来之后，就搬东西装车走了，当天下午就到了镇上找了个客栈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在客栈吃过饭后，三人就出发去找牙行找中人问田地。 牙行的人乍一看见三人还不以为意，世人多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尤其是做他们这一行的，最善观察人的穿着打扮，这一瞧不过就是稍富足的农家，还以为要不是来卖地的，就是打算买个几亩中田的。 上前一问，好嘛，五十亩上等的良田，五百两银子的买卖，他能提足足五两银子呢！ 这次还真是瞧走眼了，中人打叠起十二分的笑容和热情，和三人介绍，“三位想买连在一起的，这样的李家村没有，李家村小而且在山脚，田地少。” “我给您推荐这一处在福田村的，离李家村不过二十里地，驾牛车半个时辰就能到。”三人听了就觉得不错，又去福田村看了，便定了下来，说好了地还是一样佣给原先的佣户，回到镇上签了契约，又让中人去官府上红契，田地落在了李幼安的名下。 一事不烦二主，李建刚索性让他带着看看镇上的房子，村里房子没建好的时候他们先住着，等村里建好了，就租出去，所以让中人介绍一个好租出去的。 这种院子镇上不少，他们看了几家，最后选了一家离镇上私塾近的一进院子，周边多是读书人家，听中人介绍，他们隔壁那家就考出了个秀才。 李建刚一家都挺满意，这样的房子自己住着清净，也好往外租，正正经经的学区房。 花了一百两连房子带家具买下来，也落在了李幼安名下，又让中人介绍哪有买卖奴隶的，不求多好，来路一定得干干净净。 田地和房子都是现给的交子，这样爽快的客人，中人服务很周到，热情的带着他们去找了相熟的牙婆。 牙婆所在的院子从外头看极不起眼，进到里头却很大，中人上前和牙婆说了几句，牙婆满脸笑容的接待了他们，请了坐又让人看了茶，听了他们想要一家三口，夫妻俩带个女儿的，便把符合条件的都叫出来在院子里站好。 院子里满满当当的站了有十来家，李建刚一家有些愣，这时候不是讲究多子多福，重男轻女的吗？除非是不能生了，不然都非得生出个儿子来，怎么会有这么多家？便问，“这些都是家里头只有一个女儿的？” 牙婆拿着帕子笑着回到，“不是，每家都至少有两个孩子，只是您要夫妻俩带个女儿的，我便让人挑了有女儿的人家。” 原来如此，李建刚便问，“那家里头其他的孩子呢，是都卖了，还是在这儿呢？” 牙婆瞧了看了院子里的人一眼，回到，“有些是卖了，有些还在呢。” 李建刚想了想，觉得无论是已经卖到别处了，还是在这里等着卖到别处的，都不好，心里头有个牵挂在，哪能安安心心替主家办事？ “已经被打散的我管不了，可我这里就想买整整齐齐的一家人，宁可多买一两个，好歹成全了这一家人的情分。” 下头家里孩子还没卖的人听了，神色激动，期盼的看着李建刚，精神气比刚出来的时候强多了。 牙婆一愣，笑着夸李建刚，“李老爷心善，哪家要是被您选中了，可真是有福咯。” 让那些不符合条件的下去，此时院子里就剩三家了，李建刚便一个个的问，为什么一家人卖身？ 头一家答，家里头没有地，可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孩子多，养不起，只能卖了全家，好歹有口饭吃。 这一家夫妻俩和女儿看起来都老实，也确实可怜，可李建刚想啊，你都知道自己养不活了，咋还拼命生那么多，不就为个儿子吗，重男轻女的他可不要，他家也就一个闺女呀，这你以后是不是还得嫌弃主家呀。 第二家答，丈夫重病，媳妇便卖了全家医治他，他家除了这个女儿，还有两个年幼儿子。 这一家人倒是有情有义的，李建刚和王惠英心下满意，只这家人丈夫瘦弱，小儿稚嫩，一时半会都难当用。 第三家答，丈夫在家中排行老二，这么些年又只得了两个闺女，便被家里卖了。 这一家……李建刚一家人神色都有些怪异，觉得要是真的李老二回来了，又只得了一个闺女的话，家里要是出点啥事的，保不齐还真得再被卖一次。 又瞧着这家人无论丈夫还是媳妇，俱都长相粗黑，看来在家也是常年下地干活的。 眼神既期盼又闪躲畏惧，瞧着都是老实木讷的性子。 女儿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量却比李幼安还要高，相貌普通，皮肤黑黄，身形精瘦，眸子亮晶晶的正满眼期盼的看着他们。 李建刚看媳妇也点了点头，便问另一个女儿多少岁，又让牙婆唤她出来瞧瞧。 牙婆心知这是瞧中了这家人，便笑着急忙让人去带人出来，答到，“下头的是这家的大女儿，十五岁；他家还有一个女儿，十三岁。” 这个二女儿被人带出来的时候，满脸恐惧畏怕，看见了父母长姐，便一下子窜到长姐身后去了。 李建刚皱眉，有些不喜此女胆小，而且此女生得皮肤白皙，瞧着体质羸弱，竟像是没怎么干过活的样子。 这家的大女儿瞧见了，急忙拉着妹妹跪下，“大老爷，我妹妹虽然看着身子弱，可在家也是干惯家务的，洗衣做饭、缝衣纳鞋、喂鸡喂鸭她都会，求求大老爷买下我们一家吧。” 说完，拉着妹妹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其父母瞧见了，虽然讷于言，不知道说什么，但也急忙跪下磕头。 李建刚让四人起来，这才和牙婆定下了买这家，牙婆报价四十两，李建刚也不还价，利索的给了银钱，拿了身契，便带着四人走了。 其他的几家虽各有可怜处，可他们能力有限，再说沦落到卖身为奴的哪个没有可怜的身世？他们帮不尽天下可怜人。 四人忐忑不安的跟着李建刚一家人回到客栈去取了行李搬到刚买的小院，李建刚一家人在上方坐定，问堂中人的姓名。 汉子畏惧着躬身回到，“小人姓唐，叫二柱，这是我媳妇韦氏，我两个闺女二妞、四妞。” 李建刚点点头，对着四人说到，“我姓李，家中排行老二，但是已经分家单过，所以你们喊我老爷就行。你们别怕，我们也是普通庄户人家，只要你们老实本分，我们不会动辄打骂发卖人的。” “家里头在李家村的房子正在修建，所以在这里暂住，今天也晚了，等下午你们置办好东西安顿下来了，明天我就带你回李家村认认路，你就帮我看着房屋的搭建情况。” 唐二柱瞧着主家客气宽厚，心下稍安，连忙应诺。 李建刚又对韦氏说到，“以后你就在家听我夫人的吩咐，二妞和四妞就听大小姐的安排。” 人都分配完了，王惠英便说到，“我们家虽然不大，可也是有规矩的，就三条，其一，忠诚护主；其二，不嚼舌根；其三，讲究卫生。” “这三条下，各有细则。”李幼安闻言耷拉下肩膀，完了，老妈职业病犯了，这话不定得训到什么时候去。 每每校领导或者老师讲话，开头多是‘三’件事，底下的人还以为能很快讲完呢，然而每件事拆开了都能讲一小时，太痛苦了…… 第三十二章 买买买(下) “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没吃午饭呢。”李幼安打断老妈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还有衣服被褥啥的，也得先给他们添置，他们才能讲究卫生不是？” 王惠英瞧四人就身上的一身衣服，旁的啥也没有，也只好停下，饭也别着急做，先从行李头翻出四块普通肥皂。 “这是桃花皂，这个在县城是卖五十文一块的，以后给你们一人一月发一块，早晚用它洗脸洗手，夏天每两日，冬天每五日，用它洗澡。” 四人都不敢伸手接，五十文一块的金贵东西呀，真的给他们吗？他们咋能用这么好的东西？ “都拿着，这就是规矩的第三条讲究卫生的内容，等明儿有空了，我再和你们细说。” 二妞带头，几人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双手捧着接过，这桃花皂太精致了，他们怕不小心给碎了，这可是五十文一块的金贵物件呢。 “一会先不着急做饭，先都去烧水好好洗洗，换身干净衣服。”说着翻出头回进镇李建刚添置的衣服给二柱，自己的衣服给韦氏，到了二妞四妞就为难了。 到了这边，他们一家每人只买了两身衣服，身上穿了一身，所以只能均出来一身，总不能让女儿脱了衣服给他们穿，或者给他们女儿现代的那些衣服吧。 李幼安瞧见了，就说出去吃，等吃完了正好买衣服回来换洗。 王惠英想了想，确实缺不少东西，便仔细的锁了柜子，一行人出去吃饭了。 吃完饭，李幼安偷偷扯了扯老爸的衣袖，挤眉弄眼，您昨天许的那些东西，别忘了啊。 李建刚给了闺女个眼神，放心，你的衣服你妈肯定是打算给那姐妹俩了，指定给你买新的。 果不其然，到了成衣店，王惠英比着二妞的身量花了四百文买了两套成衣，二妞抱着衣裳，一手珍惜轻轻的扶过，这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穿新衣裳，而且是棉布衣裳，足足四百文呢。 四妞满眼羡慕的看着姐姐，又小心的看了王惠英一眼。 王惠英和李幼安说，回去把她的那两套给四妞，又和四妞说，衣服也就买了十几天，也是棉布的料子，在这家店买的成衣。 又给四人各买了两双布鞋，告诉四人，这是刚开始来不及，往后就得自己做了。 买好了四人的，王惠英就让闺女另外挑两身衣裳，再挑两匹布料。 王惠英早打算好了，自家上次买的只是普通农家织就的棉布衣裳，这次手头宽松了，得好好挑两身先穿着，往后再买好料子自己做。 李幼安得了准话，笑开了颜，不客气的给自己挑了一袭绣白色芙蓉花的粉色齐胸襦裙，配同色褙子和绸带，外加一双粉色绣鞋。 王惠英额头跳了跳，李幼安急忙说，这样才是一套呢。 李建刚拉着媳妇，在外头呢，给闺女点面子，别生气。 李幼安瞧着老妈处在愤怒的边缘，利索的又选了一袭绣石榴的黄色齐胸襦裙，同样的配好了褙子、绸带和绣鞋。 王惠英压着气问老板娘多少钱，老板娘笑眯了眼回，这两套给您抹了零头，一共十二两。 唐二柱一家在后头倒吸了一口凉气，啥玩意？这就把农家一年的出息都穿身上了？ 王惠英瞪了李幼安一眼，让她赶紧选布料，李幼安讨好的笑了笑，选了两匹彩色花纹的提花丝织品。 王惠英问价，老板娘笑着直夸李幼安眼光好，这锦可是丝织品中的贵品，三十五两一匹。 多少？三十五两？ 王惠英默默的把料子放了回去，也不问闺女的意见，自己看着给老李和自己挑了两身成衣，又给一家人选好了布料，要了两床好被褥，拢共付了三十两银子。 出了店，王惠英交待唐二柱等人把东西先送回家，把各处都擦洗干净，然后烧水洗澡换上新衣裳，除二妞是新买的外，其余三人的衣裳她都放在柜子上了。 洗好换好之后，从没锁的柜子里取了被褥枕头到东厢铺上，东厢的两间就是给你们住的。 再把新买的被褥枕头铺到上房，新买的布料先放着，衣裳用清水洗一遍晾上。 最后把晚饭做好，大米、面粉和鸡蛋家里都有，另外给了他们一百文让他们买刷牙子、肉和青菜。 打发走了四人，一家三口接着逛，其实照王惠英说，这不都买完了吗，村里新屋要买的家具啥的还早着呢，还逛啥呀？ 李建刚问，咱俩的婚戒你带着吗？ 这不废话吗？ 李建刚让王惠英把婚戒给他，说咱得去趟首饰店。 王惠英说去那地方干啥，然后敏感的反应过来，问李幼安，是不是又问你爸要东西了？ 李建刚急忙说，不关闺女的事，主要是他想和她戴着俩人的婚戒，这个东西意义很重，在他和她终于有能力在这个异世界戴上金戒指的这一天，他还想买点首饰送她，比如一根金簪啥的，总不能还让她用木簪挽头发。 王惠英嘴上啐道，老夫老妻的，肉麻。可脸上还是憋不住露出了笑来。 李幼安打从他老爸开口问婚戒就撇开了头，实力拒绝这碗狗粮。 不管咋地，一家人还是到了银楼，给老妈挑了一根金簪子，乘老妈心情好的功夫，李幼安也得以挑了两朵珍珠串的栀子花。 出了银楼，李建刚就戴上了金戒指，王惠英头插金簪，手上也戴着金戒指，李幼安头上两朵珍珠头花，难得的花了银子，王惠英女士还乐悠悠的，隔一会就要伸手摸摸簪子。 等三人又去买了些胭脂水粉回到家，家里到处都擦洗过了，唐二柱一家人也焕然一新，俱都穿着新衣新鞋，瞧着精神体面许多。 晚饭做的是小炒肉、炒青菜和鸡蛋汤，韦氏带着二妞和四妞上完饭菜正打算退出去，王惠英问，“你们吃什么？” 韦氏双手绞着下摆，怯怯到，“等主家吃剩了，我们再吃。” 王惠英让他们去取三个碗过来，把每样菜都拨了一些出去，“这次先这样，往后我给你们定菜谱，不说吃得多好，但每日鸡蛋或者肉必有一样。” 韦氏呆住了，只觉得咋像做梦一样，这卖身做奴咋比在家还好呢？ 二妞和四妞喜之不尽，二妞急忙谢了，端过菜去厨房吃。 等收拾完了，二妞和四妞小心翼翼的用皂洗了脸，这么好看的皂每次用，她们都心疼，用完后再小心的放回篮子里，还要提到睡觉的房间放着才放心。 全身清爽干净，床铺温暖厚实，又连着吃了两顿饱饭，二妞也觉得这一天就像做梦一样，要早知道被卖了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她都不用爷奶他们说，自己就抢着卖了。 另一个房间里头，韦氏也和唐二柱说着话，“咱们运气好，遇到了老爷夫人这样的人家，往后咱们也不想以前的事了，就踏踏实实的跟着主家干活，中不？” 唐二柱长叹一口气，“打从家里头把我们全家都卖了，我就想明白了，以后我只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 第三十三章 二儿的能耐 上洋村，李春花接到信儿，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丈夫武多财回了娘家。 一到家，不仅爹娘在，兄弟以及兄弟媳妇一个不落的全在家，倒把李春花和武多财唬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李老爷子没着急和他们说了李建刚卖方子建房子的事，只问了武多财去镇上卖猪肉的时候，可有听说老二在镇上到底做的什么买卖。 他从里正家回来后，直寻思了一夜，老二离家太久，他是不怎么了解他，可这么些日子看下来，老二不是个心里没成算的，他既然能拿出一百两来建房子，那么他手里的钱指定比这多得多。 可什么方子能值这么多钱呢？能不能教家里人？ 还是老二先头没说实话，他们身上本来就有银钱，只是没和家里说？ 还有这方子，真是老二媳妇家里传下来的，不是老二自己琢磨的？ 武多财虽然疑惑一大早叫他们过来只问这个，还是答到，“原先听说二哥在镇上卖一种叫沙琪玛的吃食，生意很不错，只是后来镇上卖的人家多了，就没见二哥去镇上卖了。” 李春花对着爹娘说到，“多财一直帮着打听着酒楼招工的事呢，只是这一时半会的没有合适的。” 李老爷子不管这个，只问到，“卖的人家多了，是老二把这个方子卖了吗？” 武多财感觉全屋的人的视线都紧盯着他，像是很紧张这个问题。 “卖方子？这个应该不是，我瞅着像是人家自己琢磨出来的。” 李老爷子又问，“镇上是啥时候有别家卖了？” “这个我没注意，应该有四五天了吧。”一大早的就被叫来问这些，武多财有些不耐烦了。 李老爷子瞧出来了，便和两人解释说了老二卖了方子，花一百两建房子的事。 “现在我们也找不到老二一家，听说是到镇上教买家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卖的是什么方子，有没有被人骗了。”李老爷子满脸慈父为儿担忧的模样。 武多财和李春花又惊又疑。 武多财仔细的想了想，回到，“我听人说沙琪玛的做法其实极简单，二哥一家又是在镇上买的食材，人家多试几次就得了，真犯不着买方子。” “再说，不过几文钱的吃食，这方子无论如何也卖不了一百两银子。” 李老爷子点点头，他寻思也不是这个，可又是哪个？他还是小瞧了老二的手艺。 李老爷子对着武多财郑重的托付到，“多财你老往镇上跑，比我们这些个在地里刨食的认识的人多，我这里想麻烦你两件事。” “头一件，想你帮忙打听打听，老二去县里做的是什么买卖？” “第二件，烦请你帮我问问老二一家现在在镇上的住处。” 岳父大人这样说了，托付的又不是什么为难事，武多财想着，春花他二哥发了财，春花家起来了，对他家只有好处的，自然不推辞的应下了。 李老爷子瞧着女婿态度这样好，便又嘱咐到，“这事得越快越好，老二一家都不是细心过日子的人，晚了，我怕他们手里的钱也不剩下个啥了。” 武多财是精明的生意人，李老爷子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李老二手里肯定不止一百两银子，于是也更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等李老爷子交待完，武多财和李春花也没多待，着急回家忙活并打听事情去了。 李老爷子对着家里人安排，“老大老三去老二家帮着建房子，老四和老大、老三媳妇跟我下地。” 李建文有些不愿意，他也想去建房子。 “爹，我也和大哥他们建房子吧，建房子活重，三哥前段时间编篮子累着了，让他去地里，轻省些。” 他倒不是图工钱，反正工钱得交家里，至于建房子活重，那是建他二哥的房子，他是他二哥的亲弟弟，能和那些那工钱下苦力的人一样吗？他是去监工的。 “哼，”自己的儿子，他还能不知道，“我还指使不动你了是不是？” “老大老三，去老二家好好干，别偷懒，也帮着盯着些，那是你们亲兄弟的房子。” 李建山和李建平应是，就是爹不说，他们也会好好干的，怎么说也是他们老李家的房子。 李老爷子教导三兄弟，“你们也别老盯着老二花了一百两建房子，好好琢磨这后头的事。” 李建山和李建平面面相觑，后头的事，后头啥事？ 李建文反应很快，“爹您放心，往后我们肯定和二哥好好处。” 李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老四虽说爱偷懒有些滑头，可的确是几个儿子里头最机灵的。 “老二他能半个月功夫挣出这么些钱，他本事大着呢，你们兄弟处好了，也能和他学学手艺。” “就是你们年纪大了，学不成了，可家宝家贝他们呢？” “你们都得看长远些，别就盯着眼下那几个银子，有了手艺，那才是下蛋的老母鸡。” 周氏等人也知道李老爷子说的有道理，可那一百两银子就那么算了？ 那可是一百两啊！ “等老二回来了，你们多往来，荷花没事也多去串门子，找你幼安姐玩。” “那一百两我寻思过了，全拦下是不可能了，人都招好了。” “等找到了老二，我劝劝他，少建一层也尽够他们住了，少说也能省下个四五十两的。” “有这四五十两，家宝家贝娶媳妇的钱就尽够了，剩下的，我寻思着，”李老爷子瞧了屋里头的三个小孙子，话说到一半停下了。 “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都赶紧干活去，等着多财那头来了消息再说。” 说完，李老爷子就拿着农具打头出门了。 这未尽之意，老大和老三没有琢磨过味来，老四眼珠子一转，倒是有些明悟。 和媳妇窃窃私语了几句，一改先头的不情愿，乐呵呵的追着他老爹去了，他老爹心里头果然最疼他！ 吴氏听完丈夫的话，眼睛一亮，满脸慈母之情的摸了摸两个儿子的脑袋。 黄氏鄙夷的斜斜睨了吴氏一眼，老四家的又在打坏主意了，可再会卖乖讨好有什么用，老爷子心里有谱着呢，关键时候，那还得是长房长孙。 黄氏哼了一声，雄赳赳气昂昂的扛着农具出门了。 张氏满心愁苦没地说，公婆偏心长房和四房，四房的人心眼子又多，就他们当家的是个实心眼没脾气的，这一回，他们家不知道得吃多少亏！ 第三十四章 富在镇上有远亲 第二天一大早，王惠英正指导着韦氏和二妞四妞厨房里的事。 首一件就是卫生。 首先是环境卫生，要保持厨房内外环境整洁，消灭蚊、蝇、老鼠、蟑螂和其他有害昆虫及其孳生的可能。 墙壁要怎样，灶面要怎样，地面要怎样，橱柜要怎样，各种餐具炊具要怎样。 然后是个人卫生，正说得激情飞扬，硬生生将厨房讲出了三尺讲台的气场，唐二柱进来禀报说，外头有人找，自称是老太爷。 老太爷？王惠英一时没对上号，愣了愣反应过来，哦，李老爷子！ 他怎么来了？ 这地儿他们可没跟人说过，他怎么找来的？ 李幼安在堂屋坐着练字，嘟囔了一句，还能咋地，富在深山都有远亲呢。 不管咋说，李老爷子上门了，他们就得请进门。 王惠英急忙去叫李建刚起来，又让唐二柱去请人进来。 这头李老爷子带着李建文和武多财坐定，满身不自在的看着韦氏带着二妞和四妞给三人上了茶。 李幼安站起身一一问候，李老爷子端着爷爷的款，瞧着桌上的笔墨纸砚，问她在干嘛呢。 李幼安答她娘让她练字呢。 李老爷子虽说有些猜到，但听到还是有些吃惊。 读书识字对于他们来说，那可是改换门庭、光宗耀祖的大事。 老二家的闺女居然是个读书识字的！ 他们居然花银子让一个小丫头去读书识字！ 李老爷子忍不住走过来，双手拿起李幼安写的字，他不识字，可瞧着这规规整整的大字，就觉得这是神圣的东西。就觉得他还是小瞧了他的二儿。 李建文瞧着也高兴，来前，爹跟他说了，剩下的银子想送他家家墨家砚去上洋村的私塾。 可如今看二哥都有银子给个丫头片子读书，那他的亲侄儿咋的也得到镇上读书吧。 正巧二哥这又在镇上置了房子和下人，正正巧这房子还离私塾这样近。 李建文想好了，到时候他和他媳妇就带着家墨家砚住到这里来，下人留两个，好好照顾两儿子读书，这以后老李家就靠他两儿子了，可得照顾好了。 李建文笑着说，“小丫头读书没意思，等回村了，让你四婶教你做衣裳，你四婶手巧着呢，你学好了，以后好找婆家。” 那她宁可写字，李幼安笑笑没说话。 李建刚和王惠英出来了。 “四弟这话说得，我闺女打小想学啥就学啥，有银子还怕买不着好衣裳？” 对于李家人大清早的不请自来，李建文言语中透露出的对他闺女的轻视，李建刚不高兴了。 “姑娘家总得嫁人，这些也该学，你不能太惯着孩子。” 李老爷子皱眉，看着王惠英头上的金簪，李幼安头上的珠花，对于李建刚这花钱的散漫态度很是不满意。 一个丫头，读了书将来也是便宜了外人。 李建刚找了把椅子坐下，“那有啥，我闺女不喜欢做这些，到时候给她买几个下人不就行了？” “我李建刚娇养大的闺女，可不是送上门给人当下人使唤的，就得读书明理，到哪儿都立得住。” 李幼安瞧着她老爸，爱老婆宠闺女，太帅太霸气了。 李老爷子虽说心里不满意，可这会也没心思为这事和李建刚掰扯。 “老二呀，我们这次来找你，是想和你说说你卖方子这事。” “你卖的啥方子？你这刚回乡的，可别被人骗了。” “你爹虽说没啥大本事，可好歹在这里住了一辈子，比你多识得几个人。” 李建刚一脸懊恼，“我也觉得我这方子贱卖了，可我那时候被吓住了。” 李老爷子安抚二儿子，“你这孩子，还是和家里人生份。” “你和爹细说说，咱李家村上百口人，不会眼瞧着你这么被人欺负了。” 李建刚满脸孺慕之情的看着李老爷子。 “我就和幼安去县里做了两日的买卖，第三天就有人在城门口把我们拦下，说是要买方子。” “把我们请了家去，说是买断，买断就是再不教别人，自己也不能做那生意，还签了契约。” “可给的买断银子也不多，也就咱正常做买卖两个月的盈利。” 李老爷子三人听了心疼得不行，两个月就能挣到的钱，就买了他们能祖祖辈辈传下去的秘方。 “老二，你说说，是哪家人？” 李建文义愤填膺，“这是欺负人呀，这买卖咱不能认，哪怕是打官司，咱也不能认。” 武多财听着也觉得心疼可惜。 李建刚老老实实的说，“我听说那家人姓徐，他家大少爷是童生。” 童生？童生有啥好怕的，他们村里里正也是童生呢。 唉，这被卖出去做下人的，哪怕是有手艺能挣钱，可这胆气到底差了些。 “他家妹妹嫁了知县大人做正妻。” 一个外嫁的闺女怕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能指望她给娘家撑腰不成。 不对，等等，嫁的啥玩意？ 知县大人！ 那是县令夫人！ 那买方子的是知县大人的大舅子！ 李老爷子和李建文脸上的义愤一时间收不回发不出。 李老爷子咳了一声，说，“这事老二做得对，民不与官斗，你做得对。” 李建刚笑了笑，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让你们瞧不起老子，以为老子是好唬弄的傻子呢。 嘿嘿，以后都好好的替老子心疼着吧。 你们不是把我的东西都当你老李家的吗，那这份吃亏的心疼，你们可得好好收下。 李老爷子喝了口茶，觉得那股子心疼盘旋在胸口，就像嘴里的茶一样苦。 这方子既卖了，自家又不能做了，李老爷子再心疼也只能丢开。 “你也别心疼了，你有手艺在，往后不缺银子用。” 李老爷子既是安慰儿子，也是安慰自己，又问，“你这方子卖了多少银子呀？” “五百两。” “啥！五百两！” 李老爷子一下子站了起来，起得太快，好悬没栽倒。 李建文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说呢，他说呢，怪不得花一百两建屋子呢。 我的天呐，五百两银子呀。 武多财咽了口唾沫，想着自己见过的银锞子，五百两那得是多大一堆。 第三十五章 当玩付费游戏咯 李建刚笑嘻嘻的看着他们又是心疼又是激动。 一边心疼一个月就能挣二百五十两银子的方子，另一边激动到手的五百两现银。 有多激动就有多心疼，越是激动就越是心疼，多酸爽。 王惠英和李幼安瞧着也很是可乐。 李老爷子颤巍巍的问，“老二，你到底卖的啥方子？” 哪怕知道自家做不了这生意了，李老爷子还是想知道他到底错过了啥。 “就是一种糖还有皂。” 这个李建刚没想瞒，瞒也瞒不住，他们去县里一打听就能知道。 便让王惠英去取了一盒糖出来待客，又拿五块普通的肥皂出来，等送客的时候，李老爷子两口子家三兄弟和大妹家，一家一块。 李老爷子大老远的跑镇上来瞧他们，虽说是空着手来的，可他毕竟是长辈，他们不能让他空着手回去。 总得拿点东西，才显得他们孝顺懂礼不是。 李老爷子三人瞧着东西，就觉得便宜不了，一问价，李老爷子都想把嘴里的糖吐出来。 完完整整的一盒糖就是一百文呀。 一般人整整做一日的工都不定有一百文呢。 又问了皂的价，哎哟，更心疼了，这东西咋舍得使哟。 这一阵一阵的心疼，让李老爷子瞧着都没了精气神。 早饭得了，王惠英问三人吃过早饭了吗，一起吃一点。 李老爷子懒懒的挥手，他们吃过才来的。 李建文见了，也不好意思说没吃了，只伸手准备再拿一颗糖，李老爷子啪的拍掉了他的手。 早饭端上来了，就是普通的刀削面，上面浇了一勺肉沫。 李建文瞧了，腆着脸说，这会觉得有些饿了。 其实问他们吃没吃早饭，也就是客气一下，大清早的不知道有客来的情况下，哪家会多做饭食的。 可这会人家这么说了，只好从唐二柱那一家里给他匀出一碗来。 李建文吸溜吸溜的就吃了一大碗，完事一抹嘴，说二哥家日子过得真好。 兄弟几个就二哥最有本事，他们几兄弟没能耐，只能让二老跟他们吃粗粮。 李老爷子就乘势说，让李建刚教几个兄弟侄儿手艺。 “都是一家人，这手艺咱们老李家得好好传承下去。” 早知道他们是想来占便宜的，李建刚只笑着，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只等看李家人到底打了多少主意。 李老爷子就当他答应了。 又劝他说，用不着建两层的屋子，一层尽够了。 剩下的银子，大头呢，给家宝家贝娶媳妇。 那是家里的大孙子，年纪也不小了，得早点成亲给老李家开枝散叶。 等成了家了，也好安安心心的跟着老二学手艺。 再剩下的呢，送家银、家墨、家砚去读书。 钱要是不够，也希望老二这边能多担待一些。 他们三个不拘哪个读出来了，那都是整个老李家的光荣。 说到这里，李老爷子还拿了县令大舅子买方子的事举例子。 说要是家里有人读书出息了，就再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了。 这话说得李建刚也点了点头。 李建文瞧见了，就提议说，让三人到镇上来读书，镇上的老师指定比村里的好，又说了自己对于这个小院子和下人的打算。 李建刚听了差点没笑出声。 李幼安和王惠英听了满脸古怪。 李老爷子瞧了对于老二媳妇和李幼安都有些不满意。 看来老二是个好的，就是媳妇和闺女太不知事。 李老爷子就对着李建刚说家里头还得男人当家，说妇道人家见识短浅，只知道穿衣打扮抛费银子。 又问家里头还剩下多少银子了，老二媳妇瞧着花钱太散漫了，这银子他先帮着管管，老二媳妇也回家和周氏学学怎么过日子。 听完了李老爷子对于他们家方方面面的打算。 李建刚这才笑嘻嘻的回话，“还剩下二十两呢。” “二十两？你都把钱花哪儿了？” “这才不到两日的功夫，你就花了四百八十两？” 李老爷子又惊又怒的站起来指着李建刚问到。 李建刚还是笑嘻嘻的，他就等着看他白日梦醒呢，细细的跟老爷子算账。 “村里建房子花了一百两，买这处院子换了一百两。” “买了唐二柱一家花了四十两。” “给自家卖衣服首饰、给唐二柱一家置办东西花了二百两。” 李老爷子看着王惠英和李幼安头上的首饰，又瞧了他们身上穿的好料子，打量了在屋里候着的小丫头。 竟连家里头的下人穿的料子都比他好！ 这老二，这老二，他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李老爷子一口气哽在喉咙，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建刚淡定的结尾，“这两日的花用，杂七杂八的花了四十两。” 李建文听得心疼得不行，二哥咋这败家！ “二哥，这才没两日，要不把衣裳首饰的退了，换些银子回来？你瞧瞧，爹都被你气成什么样了？” 武多财没开腔，他看明白了，李二哥精着呢。 李建刚斜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李老爷子直接问，李建刚是怎么打算的。 “头一件，教兄弟侄子们厨艺这个不成，我没有时间。” 李老爷子深吸口气，示意他继续说。 “第二件，就建两层的房子，这事已经和里正说定了，他那边没准已经买好材料呢，咱不能言而无信。” “至于侄子们成家，我做叔叔的肯定会出份子钱。” “全指着我给侄子们成家是不可能的，我这儿还要给我闺女攒嫁妆呢。” 李老爷子指着他问，“那你侄子读书，你就不管啦？” “这事我正想可爹说呢，我觉得读书这事爹说得对，咱家是得出个读书人。” 李老爷子的心情平缓了些。 李建刚又说，“我觉得爹说得精打细算过日子这事也对。” 李老爷子心想李建刚估计想让家墨他们在村里上学，李老爷子细想了想，启蒙的话，村里应该也行。 “我前头说教兄弟侄子们厨艺这个不成这事，不是我舍不得，而是我真没时间。” “因为我也要读书了，争取考功名，以后也好护着我媳妇闺女。” 李老爷子惊得一口口水呛住了，“你，你都多大年纪了？” “爹，只要有心想学，啥时候都不晚。” 不对，李老爷子转过弯来，“你的意思是，你要做家里的读书人？你不供你侄子上学？” 李建刚摇头，“那哪能呢，我毕竟是他们二伯。” 还没等李老爷子彻底放下心，李建刚接着说，“我给他们找个老师，学费他们就不用管了，和我一起学。” “你打算把先生请家里来授课？” “也不用请，就在家里呢，”李建刚拉过王惠英，一脸骄傲，“我媳妇主教，我闺女助教，正正好呢，也不用花银子。” ……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李老爷子心里气愤得不行，老二就是个不顾家的倔驴，自私短视只顾小家。 但在李家村人看来，李大贵家真是走狗屎运了，李老二一家真是能干孝顺顾念亲情。 为嘛，你瞧哟，不仅雇了牛车送李老爷子回来，那车上的礼，好家伙，来回搬了三趟呢。 那些个细棉布就不说了，驾车的可小心的护着一些个小篮子小盒子的。 人就问里头是啥好东西呀，多少钱呀。 唐二柱得了吩咐的，老实的说了价，村里人的羡慕得都要冒酸水了。 多大的福气呀，用这些个金贵东西，唉，李老二太仁义，太孝顺了。 家里头，李幼安问老爸老妈这次咋这大方？ 李建刚嘿嘿笑，你爸就当玩付费游戏了，你爸我就爱看他们干惦记又挨不着，委屈还没法说的样子，多有意思。 第三十六章 李家的读书计划 王惠英这会顾不上心疼东西，她问李建刚，真要读书考科举啦？ 李建刚可不是个爱学习的，小学一毕业就混社会去了，虽说也有家庭的原因吧，可他也是打心眼的不喜欢才不去的。 闺女李幼安随她爸，也是不爱学习，小时候为了让闺女好好读书，她可没少费功夫。 李幼安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老·农家子·大龄爸要读书考科举一路逆袭，正是她最喜欢的科举文的爽点。 可这中间多少辛苦，老妈一准盯紧了老爸，估计她也得一朝回归学习生涯了。 李建刚揽着老婆，看着闺女，重重的点头，“学！” “这两天我也算是瞧明白了，要想过好了，不是有钱就够了的。” “徐家为啥敢开口一千两就买咱家方子？他难得不知道这方子的价值？” “徐家一个跑腿的下人为啥都敢瞧不起咱？” “他家还敢说让我闺女做妾！”李建刚的声音一路飙高。 “你们不知道，那个徐茂开始瞧着咱闺女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起了啥歹心。” “我心里是又气又怕！他要是真有啥歹毒心思，咱真是一点招都没有。” “这感觉我不想再来一次了，我李建刚这么大个大老爷们，不能护不住自己媳妇闺女。” 李建刚咬牙发狠心，“不就是几本破书吗？学！他娘的，还能难死我了？” 李幼安心里头既感动又点头，老爸真好，可老爸，这真能难死了。 王惠英感动得不行，抱了抱李建刚，“老李，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 “我下午就定计划，咱们争取明年就把童生考下来！” 这会的氛围太好了，李建刚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媳妇多少年的教学经验了，她这么说了，肯定心里有谱着呢。 再说童生？童？ 最低级别的考试，他几十岁的人了，又是小学毕业的，指定没问题。 王惠英寻思，现在是九月份，明年的二月份就是县试，不到半年的功夫，这时间紧迫呀。 得了，咱也别在这里抒豪情言志向了，得踏踏实实的准备起来，赶紧的，出门买书去。 县试毕竟是最低级别的科举考试，有很大自主性，不像大考乡试、会试那样连考两场，只集中考试一场不说，而考题的出题范围仅在四书中取。 所以四书五经那是必须要买的，王惠英还一口气买了三套。 李幼安是拒绝的，太浪费钱了。 她觉得老妈用一套教，老爸用一套学，正正好。 王惠英一瞪眼，李幼安谄笑，都听您老的。 这书都买了，李幼安干脆又磨着老妈给她买几本话本子。 到这十六天了，哪怕她放下手机就关机，五个充电宝顶着，这电也是越用越少了，她得给自己找点别的乐子。 买本话本子都要和老妈磨，李幼安觉得她得申请要零花钱了，这也太不自由了。 掌柜的瞧着这一家人也挺可乐的，瞧瞧，挑书买书的竟是这家的婆娘闺女，家里的老爷们反而站一边等着。 买了书回家，李幼安申请零花钱，被王惠英无情的拒绝了。 但提出，她做她的助教，一个月可以给她一两银子。 才一两银子，也行吧，反正老妈也是不接受讲价的。 中午吃过饭，王惠英就和李建刚还有闺女一起定计划了。 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半吃饭，七点早读，没问题吧？ 早读！听到这两字李幼安想哭，她好不容易高中毕业，告别早读，咋又回来了呢，她很有问题呀！ 李建刚瞧着闺女的可怜样，心疼了，这把读书的主要是他，闺女就不用早起了吧。 在李建刚的求情下，王惠英折中了一下，李幼安隔一天上一次早读，她和闺女轮着陪李建刚早读。 再想讲条件，王老师气场全开，不接受反驳。 也行吧，李幼安耷拉下肩膀趴桌上，接着听安排。 早读五十分钟，休息十分钟，上午四节课，每节课结束也有十分钟休息时间。 十二点到两点吃午饭和午休，下午三节课。 六点到七点吃晚饭，最后再来两个小时的晚自习。 晚自习？李幼安已经无话可说了，她都不想问老爸啥感受，反正她是觉得自己太难了，都难死了。 李建刚瞧着这早读、正课加晚自习的，这么全乎，就问有节假日和周末不？ 李幼安提起了精神，期盼的看着老妈。 王惠英瞧这父女俩的样子，皱眉，不到半年的功夫就要考试了，你们咋这么松懈呢，咱上午那些都是说着玩的？ 最后不情不愿的说，那就每六天休息一天吧。 单休……李幼安又趴桌上了，前一段996就闹得沸沸扬扬，老妈这直接796了，您违反劳动法了知道不？ 她才十七岁，没想到没有快乐的大学生涯了不说，踏入职场的第一个老板就是她妈，第一个学生是她爸。 没错，是职场，她是来当助教的。 她不用节节课都上，但老妈也说了让她注意自己的文学素养，每月也是要给她考核的。 她的任务还不小，负责讲《论语》和《春秋》，另外有一堂综合课，就是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啥的，随她自由发挥，主要是开拓视野，扩充知识面的。 第二天，李家课堂开课了。 这是李家读书计划启动的第一天，这一天的早读是李幼安上，不过王惠英也起来了，在旁边盯着爷俩呢。 李幼安和老爸一人一本论语，其实一些简单繁体字李建刚还是认识的，可还是不认识的多，所以头一遍李幼安读一句，李建刚跟读一句。 家里头唐二柱吃过早饭就驾车去李家村帮忙建房了，韦氏在家里忙活着，二妞和四妞在屋里听使唤，给三人添水啥的。 她们虽说没有单独的书，可觉得在老爷姑娘念书的时候，能站在屋里伺候就很了不起了。 姑娘说过了，她们没事的时候就可以过来旁听，她不上课的时候，她们可以看她的书。 她们这是要读书识字了呀，真是做梦都没敢想过有这么一天。 早读氛围很好，王惠英瞧着还算满意，宣布可以休息十分钟了。 李幼安端起杯子使劲灌水，累死了，渴死了。 就两个人读书，她都没法插科打诨，偷工减料，她要申请买胖大海！ 还不待她缓过劲来说话，韦氏进来说，四老爷带着三个小公子来了。 李建刚诧异了，这李老爷子咋想的，昨儿才信誓旦旦的说王惠英教不了啥，今早就把孩子送过来了？ 第三十七章 读书后续 不占便宜能死不？这是让他们帮忙养孩子呢？ 李建文话说得很好听。 侄子们想和当二伯的亲近亲近，昨个又说了二伯母能教他们念书，正好这一段家里头忙，顾不上几个孩子，理由一大堆，总之是要把三个孩子扔他们这儿了。 唐二柱拉着老牛，瞧了瞧赔笑的四老爷，三个小公子站在四老爷身边，其中两个怯生生的抱着四老爷的大腿。 四老爷把三孩子往前一推，笑嘻嘻的让唐二柱驾车送他回村。 唐二柱瞧着面无表情的老爷，不敢动。 亲侄子来住个三两天的不是啥大事，可你两手空空的，换洗衣服都不给孩子带一身，这态度就有点恶心人了。 头一次遇到这样不讲究的，倒把李建刚都难住了。 王惠英让唐二柱把牛车赶进去，给了他六文钱，让他和李建文坐车回去，等晚上再自己坐车回来。 这一大早的跑这两趟，牛也累了。 王惠英小心眼里是觉得让唐二柱驾着牛车去李家村，他们见不着的时候，李老爷子一家不定咋使唤他们老牛呢。 还能咋办，先带着三孩子进屋，让韦氏烧水先给三孩子洗干净的。 让二妞和四妞给三孩子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最后给了韦氏一匹细棉布，让她给三孩子做一身衣裳出来，总要得有个换洗。 再次坐到堂屋里，准备上第一节课，李建刚夫妻俩都有些没心思。 眼瞅着吃亏的事，他们就这样接啦？ 这李老爷子真行，还能想出这样的招。 李幼安没把这事往心里去，翻到《论语》的第一页，念到，“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句话的意思呢，是学到的东西按时去温习和练习，不也很高兴吗？有朋友从很远的地方来，不也很快乐吗？别人不了解自己，自己却不生气，不也是一位有修养的君子吗？” 李建刚勉强收心，听闺女讲课。 算了算了，下课再寻思，毕竟是家族，享了有家有族的便利，总得付出点啥，再说就三个小娃，也不费啥。 等三个孩子洗干净带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李建刚已经上完闺女的两节论语课了。 老三家的家银五岁，老四家的家墨和家砚，大的七岁，小的才四岁。 突然被家里人送到陌生的二伯家，三个小娃站在一块瞧着有些拘谨害怕，怯怯的叫了二伯二伯母和幼安姐姐。 王惠英招呼三人坐下，让他们跟着旁听。 且不说他们没书没笔没纸的，就自家的应试教育和他们的程度而言，她家不可能单抽出时间和人手，去教他们一个个识字。 正好接下来的两节课是《春秋》，就当让三个孩子听故事了。 三个小孩开始还有些不安，李幼安讲课也不是专业的，若突然想到什么相关的好玩的故事，便奔着故事去了，逗得三孩子都憋不住笑出声，慢慢的放开了。 孩子们精神了，李幼安可是不行了。 这一上午早读加四节大课，讲得李幼安口干舌燥，但她宁可这样把课赶一块，这样她能休息一整个下午。 把书收拾开，韦氏带着两个女儿摆饭。 瞧见了鸡腿，小孩们眼睛一亮，最大的李家墨伸手就要去抓。 李幼安打下他的手，准备带他们洗手去。 李家墨被打了，坐在地上就开始大哭大嚎。 倒把李幼安哭懵了，干啥呀，她没用多大力呀。 李建刚站起来，大吼一声，“哭啥，再哭把你送回家去。” 家墨的哭声收得太急，打起嗝来。 他是不怕二伯母和姐姐的，他爹娘说了，他们就一个闺女，没儿子。 没儿子的人腰杆子都不硬，就像他三伯母，原先没得儿子的时候，连带着三伯和两个姐姐都没脾气，事事让着他们家。 李家墨一下子不敢哭了，又觉得当着两个弟弟的面被骂了很丢脸，发狠说到，“你敢吼我，我让我爹不把我过继给你，不给你养老，让你以后没人摔盆子，让你家成绝头户。” 李建刚和王惠英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李幼安纳闷，她老爸老妈啥时候说要过继他了？ 李建刚一把把李家墨提拎起来，饭也不吃了，让韦氏去把牛车拉出来，现在立刻马上的，他要把李家墨送回去。 李家墨腿脚乱蹬，吓得哇哇大哭，被李建刚拎出了门。 屋里头李家银和李家砚吓得小身子发抖，又高又壮的李建刚拎着个小豆丁，这画面对于这两个小豆丁来说太有冲击力了。 李幼安安抚他们，“别怕，走，跟姐姐洗手去，洗了手吃饭。” 李建刚带着李家墨一路往李家村赶，李家墨原本哭得没力了，见到了李家村村口了，像是有了底气，又开始哭嚎起来。 李建刚也没带他回老李家，直接拉到自己家，李家老大和老二都在这里干活，里正和许多村里人都在。 孩子的哭声引得大伙大老远的就看到了李建刚来了。 大伙很纳闷，李建刚咋来了？李建刚家没男孩呀。 李建平很担心，以为自己儿子也在车上哭呢。 李建刚把李家墨拎了下来，推到李建山和李建平两人面前。 “爹和老四在地里，麻烦二哥去帮我叫一下，我有事想问问爹和四弟。” 李建平瞧老二就带了李家墨回来，心里松了口气，急忙应了去地里叫人了。 里正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李建刚说，这事是家事，等爹和老四过来了，他再一起说。 又问，里正这头有啥难处没有，他如今在镇上读书，顾不上这头，请里正多费心。 李建刚如今是李家村头一份有脸的，大伙虽说手里干着活，可都留了一只耳朵听他说话。 等李老爷子和李建文到了，李家墨又哭了起来，跑过去抱着自己爹的大腿，说李幼安不给他吃鸡腿，还打他，二伯骂他，还要把他赶回来。 李建刚冷笑一声，“昨天我跟爹和老四说了，我如今要读书，家里头的孩子要是想学的，可以跟我一起学。” “我是一片好意，老四倒好，今个一大早就带着三个孩子上门求学，嘴上说得好听，和我这个当二伯的亲近亲近。” “且不说谁家亲戚上门两手空空的？三个孩子要住我那儿，竟然换洗衣裳都不带一身。” “都是自家亲侄子，这些我都不计较，我媳妇还当场就拿了一匹棉布，说给三个侄子做身衣裳。” “中午也是做了肉菜，想要好好招待他们的。” “小孩子家不懂事，手没洗就要伸手抓肉，我闺女拦住了想要带他去洗手。” “他厉害呀，当场坐地就哭。” “我这个当二伯的让他别哭，镇上的私塾就在我们住那块，附近又都是读书人家，隔壁院子就出了个秀才呢。” “这样乱哭乱嚎的，显得没教养。” “他倒好，骂我绝头户，说我死了没人摔盆子。” “老四养的好儿子，我今天把话放这儿，这个侄子我不敢给你教，我怕给你教坏了。” “你也放心，我李建刚这辈子有我闺女养老，不惦记你们的宝贝儿子。” 第三十八章 桂生娘 “你们要是不放心，下午我就给你们把家银和家砚也送回来。” 李建刚说得掷地有声，他用得着惦记他们的儿子，他闺女比他们儿子强一百倍！ 村里人议论纷纷，这李大贵家这事干得是不地道。 李大贵家打的好算盘呀，这是让李老二给他们养儿子呢。 供三个侄子吃住不说，还得裁衣，还要读书。 你说李老二对他们也挺好的，昨天刚送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呢，他们咋这不知足？ 赵桂生低着头没说话，前天他娘又去镇上了，昨天李大贵就找着了建刚叔家。 李建文拉着李家墨吼道，“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还不快给你二伯道歉。” 又对李建刚赔笑，“二哥，小孩子不懂事，才更需要长辈教导呢，您多包涵包涵。” 李建刚不买账，“小孩子家是不懂事，他说的，是老四你的心思吧？” “呵呵，老四，我李建刚没那么贱，上赶着替你养儿子。” “我李建刚是为着家里人才回乡的，可你们也别得寸进尺，那我当冤大头了。” “家银和家砚是跟着我旁听的，束脩啥的也不要，算他们二伯母的心意。” “可孩子只听课，这笔墨纸砚书的，你们自备。” “衣裳自带，米粮你们出一半，要不就把孩子都接回来吧。” “不是我做二伯的舍不得，是没有这样做亲戚的，且不说先头我就被卖了一回，就当初分户，我也是净身出户的。” “爹，大哥二哥，我这心也是肉做的，多少情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呀。” 李建刚说得很悲愤，原先觉得他这么有钱还和侄子计较米粮钱的也说不出话了。 想想也就一半的米粮，而且这俩孩子搁家里吃的那能和李建刚家吃的一样吗？ 没听说这事就是李家墨伸手抓肉扯出来的吗？ 都说家丑不外扬，李建刚当着这么多乡里人这样扯开了说，李家人脸上都觉得挂不住。 李老爷子劈头盖脸的训斥了李建文一顿，让李建平回家拿家银和家砚的衣服，再准备些粮食。 李建刚问，孩子们读书的笔墨纸砚书呢，要不让大哥和他一起去镇上买。 李老爷子说，孩子还小呢，跟着听些就行，先不着急学。 这一来，笔墨纸砚书都不便宜，二来，李老爷子并不相信王惠英能教出个啥。 在他看来，老二说他要读书，只是不教家宝他们手艺的借口罢了。 房子建好了，老二一家就会回到村里住。 只要老二再做啥吃食买卖，他就让家宝他们过去帮忙去，这样老二就没借口推辞了。 李老爷子的小心思李建刚不知道，不过李老爷子说的也正和他的心意。 闺女讲一上午课就讲得声音嘶哑了，他可舍不得再开一个启蒙班，累着他闺女。 这话头倒勾起了村里人的一点想头。 隔壁的大华婶的儿子李石头就问了，建刚你是个读书人呀，你还教孩子读书呢？ 不是，我老丈人是个秀才，所以我媳妇闺女都读书识字，我现在也跟她们学呢。 这样啊。 李石头也不太相信李建刚媳妇的学识，但还是留了个场面话。 那等你们回村了，看看能不能让我娃子也听听课，看他有没有灵气。 李建刚笑着应下来，他知道乡亲们都信不过他媳妇呢。 他想着等他考了童生的，他们就知道他媳妇的本事了。 这也是他为他媳妇和闺女想的长久营生，他媳妇就爱当老师，你让她天天待家里闲着，她待不住。 他闺女倒是能待得住，可他闺女还没嫁人呢，就是嫁了人，她也得自己有本事，被人看重。 等李建平拿了衣服和粮食过来，李建刚就告辞走了，他下午还得上课呢。 赵桂生忙了一天回到家，灶房里头没有一丝油烟气，家里头还没生火做饭。 堂屋里，他娘正坐在炕上做衣服，看颜色尺码是男人穿的，料子也是家里头难得的好料子，只是是读书人穿的长衫，并不是他穿的短褐。 自己家里房子都是租的，娘却花钱买这么好的料子做衣服送人。 赵桂生瞧着，并没有生气暴怒，他习惯了。 赵桂生站在门口挡了亮光，桂生娘这才抬起头来，对他说到，“你下工啦，那赶紧做饭去吧，娘这里加加紧，明儿这衣服就能做得了。” 赵桂生不想和她说衣服的话题，说是问句，又带着肯定的语气，“建刚叔家在镇上的住处是你说的？” 桂生娘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说到，“我瞧着大贵叔挺着急的样子，正好听你奶说了，就告诉他了。” 赵桂生心里浮起股深深的无力。 “你真不知道李老爷子为啥这么着急？不知道为啥建刚叔交待了房子的事就急匆匆的去镇上了？” “娘，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儿子现在还做着建刚叔家的活计呢！” 桂生娘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又不自在的转开了头，“我也没想啥，就是，那毕竟是他爹，能有啥？” “这父子兄弟之间，就该多往来，关系才亲近。” 理了理手里的衣裳，又问到，“你那头的工钱，能和里正说说，先预支出来不？” 赵桂生只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寻思明天衣服做好了，再给你奶买点东西送去，他们二老住在镇上，柴米油盐样样都要钱呢。” “我和里正说好了，得的工钱正好付租子，支不出钱。”赵桂生冷冷的说，转身就准备去厨房做饭。 桂生娘在后头喊到，“那你抽时间去山上打只兔子，总不好让娘空手上门。” 隔着背后，看不见赵桂生的表情，只看到他停下脚步，肩膀塌下去，不一会就去厨房拿了工具，饭也不吃，大步出门上山了。 桂生娘在后头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去里屋里头翻了块糖出来，含在嘴里，接着仔细的缝衣裳。 好不容易缝好了，桂生娘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已经蒙蒙黑了，赵桂生还没有归家。 桂生娘把衣服仔细的叠好放好，到院门口往外张望。 第三十九章 秀才家 有了李建刚雷厉风行的把李家墨送回家这事，留下的李家银和李家砚都老实了许多。 李建刚带回了两人的换洗衣服，王惠英想了想还是让韦氏给两小孩再做一身。 不是穷大方，只是表明态度，他家可以主动给，但不能算计着要，听话的才是好孩子。 李建刚这头可以说是课业繁重，天天六点起，到晚上十点才能睡下。 俩孩子还小，就免了他们的早读和晚自习，让他们自己玩去。 李老爷子那头也没闹啥幺蛾子，日子就在李建刚一日日的读书中平静下来。 这一日正好轮到了休息，可一家人也习惯早起了。 吃过饭，李幼安又倒回屋睡回笼觉，两小孩跑院子里玩去了。 在李家住了几天，两小孩瞧着就和在乡下大不一样。 头发脸手、衣裳鞋子俱都干干净净，也不玩和泥吧、丢石子这些脏手的游戏。 两小孩在院子里站定，玩剪刀石头布，剪刀赢了走两步，石头赢了走十步，布赢了走五步，看谁走得更远。 这个简单的游戏，也正好让两个孩子练习数数。 家砚赢了十步，乐颠颠的大步走，眼瞅着都走出院门口了，就回头冲家银得意的笑。 还没乐多久，前头就撞上了人。 家砚先头还有些害怕，抬头一看，咧嘴笑，照着二伯母教的规矩，站直了叫了声婶子好。 家银也颠颠的跑出来，问，婶子是来找二伯的吗？ 桂生娘又惊异又心虚的瞧着家银和家砚，笑着说不是，又嘱咐让两人别到院子外头乱跑，当心拐子。 眼瞧着孩子回了院子，桂生娘走到隔壁敲响了院门。 等桂生娘跨进了院门，李建刚家的院门口支出两个小脑袋。 隔壁正是出了秀才的那家。 婆子开门放了桂生娘进门，桂生娘一进门就看见二老正坐在堂屋里吃朝食。 熬得浓浓的米粥，两个鸡蛋，一叠咸菜。 桂生娘进屋叫了声爹娘。 老头点了下头，悠悠的吹了吹粥，喝了一口，没有抬头看她。 老太太抬头打量了她一眼，看见她手里的包袱，笑着说了句，“桂生他娘来了。” “你先坐着会，等我们吃了饭再跟你说话。” 桂生娘坐在椅子上，闻着米香味，舔了舔唇，她一大早赶车进镇，没吃早饭。 婆子引了她进屋，就自顾去厨房吃饭了，这会连个水也没人给她倒。 等着老头老太太吃完了，婆子进来收拾了碗筷。 老太太和蔼的问桂生娘，“怎么好几天没来了？” 桂生娘有些惶恐的急忙回到，“前几天就打算来的，只是这一阵桂生在别人家帮忙，挣的工钱付了房租。” “又没有时间上山打猎，所以手里头没有余钱，这才耽误了几天。” 说完急忙把手里的包袱拆开，取出衣服给老太太看。 “娘，您看，您上次说的长衫我做好了。” 老太太笑着拿起看了看，笑着说，“这针脚还算细密，就是这布料……” 老太太放下衣服，拉着桂生娘的手说到，“你也知道，峻哥儿在县里头读书，那来往的都是有身份的体面人。” “娘，我知道，您放心，我下次，我再买好的料子做。”桂生娘急忙许诺。 老太太笑得更和气了，和桂生娘扯着闲话，说起峻哥儿在县学里头的成绩。 说了一会，便捏着喉咙清咳了两声。 桂生娘急忙又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罐子，“娘，这是蜂蜜，给您泡水喝。” 老太太笑着接过，又有些忧愁的叹了口气，“眼瞅着天慢慢凉了，峻哥儿一个人住在县里头。” “你不知道，家里头没银子，峻哥儿住的地方离县学远，他日日得走老远的道儿，这鞋呀，不说保暖了，只求着少些磨损，不露脚趾就是好的。” “我想起来就心疼，外人只道峻哥儿在县里头吃香喝辣，谁知道这求学的苦呀。” “我们峻哥儿又最是孝顺，他在外头难成那样，也不让我们辞了婆子，唉，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拖累他了。” “我想给他纳双厚棉鞋，可我这眼睛也不中用啦。” 老太太捶胸跺足，满脸愁苦。 桂生娘急忙扶住老太太，“娘，没事，我给峻哥儿做鞋。” 老太太拍着桂生娘的手，“好孩子，你抓紧做，我这两日就托人连着衣服一起给峻哥儿送去。” “峻哥儿收到你做的衣服鞋子，心里头不知道得多熨帖。” 桂生娘脆生生的应下，心里算着时间，也不敢多耽误了，急忙和老头老太太告辞。 老太太作势要站起来送她，桂生娘急忙说不用。 老太太笑着看她出了院子，打开罐子瞧了一眼，让婆子收起来，每日给他们泡水喝。 一只手拾起那件长衫，嫌弃的撇了撇嘴，这样的衣裳，哪能上她家峻哥儿的身。 就着包袱皮包好，让婆子送去镇上的成衣铺。 桂生娘出了门，走到李建刚家院子前，就被王惠英叫住了。 “赵大姐是来走亲戚？听家银他们说你来了，我还不信呢，都到我家门口了，咋不进来坐坐？” 桂生娘突然被王惠英叫住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 原本是想要拒绝的，可瞧着王惠英很是热情的样子，就半推半就的跟着她进了屋。 瞧着桂生娘有些干裂的嘴唇，王惠英急忙叫韦氏给她上了茶。 桂生娘揭开杯盖，看见里头还有茶叶，虽说渴得慌了，还是端着架子学着王惠英的样子小口的抿着。 都说李建刚家发财了，桂生娘原先并不觉得多羡慕，不过是在乡下修个房子，在镇上买个院子，这些她夫家都有。 她丈夫还是读书人，士农工商，清贵着呢，不过是现下日子苦一些，可读书考功名那才是长久打算呢。 可眼下，瞧着王惠英头上的金簪，手上的金戒指，身上的绸缎衣裳，她心里头还是泛了酸。 只是想着她丈夫不过是个厨子，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心里就好受了许多，坐着也自在了。 和王惠英说，她是到镇上来看公公婆婆的，她丈夫是秀才，如今在县里求学。 又和王惠英商量着，能不能借些银钱给她，天冷了，她想给丈夫做双好鞋子。 借钱这事挺敏感的，尤其这乡里乡亲的，这点银钱你也不好让人写借据啥的。 照王惠英的性子，这样的事一向是拒绝的，不过想着赵桂生的踏实勤劳，又想着她丈夫是秀才，又是隔壁邻居的。 老李现如今又要读书了，结个好人脉放这儿，往后也好找人请教，便应下了，大方的借了一两银子。 第四十章 浩浩荡荡回村 忙忙碌碌的过了两个月，十一月中旬的一天，唐二柱回来说李家村的房子建好了。 家里头停了课，一大早唐二柱赶着车，把他们一家人和一些家伙什先拉过去。 让韦氏的两个闺女先去把屋子里里外外的打扫干净。 第二趟拉了一些当用的家具，顺带把家银和家砚送回家。 李建刚找了中人把镇上的院子赁出去，三人便一起去了木匠铺。 新家的家具是李幼安这两个月陆陆续续画了图纸过来定做的。 李建刚一家仔细的对了单子没问题，就让掌柜的装车给他们送货。 这一阵正是农闲时候，从第一趟唐二柱拉了媳妇闺女过来打扫，不少住在附近的村里人就过来瞧热闹。 等第二趟送了家银家砚回家的时候，住在村里靠里头的一些人家也知道，李建刚一家今天要搬回来了。 瞧着白白胖胖的家银家砚，都止不住夸李老爷子和周氏有福气，他家老二有出息，瞧给俩侄子养得多好。 李老爷子和气的问唐二柱，老二回来了吗？ 唐二柱恭敬的答话，老爷处理了镇上的事就回来，这会约摸是在路上了。 李老爷子点点头，让唐二柱等一等，自己招呼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妇和三个大孙子一起，去老二家里头帮忙。 房子刚建好，家里头乱糟糟也空荡荡的。 让儿媳妇们去帮忙打扫擦洗，儿子孙子们等着老二回来了，帮着抬东西。 有那好热闹的，也跟在后头一起往李建刚家走。 这一群人刚走到李建刚家门口，就瞧见村口十来辆牛车浩浩荡荡的驶来，头一辆牛车上坐着的正是李家老二李建刚。 李建刚瞧着自家门口这一大群人，面上先挂了笑，跳下车就扶着李老爷子的一只胳膊。 问爹怎么过来了，家里头还没收拾好，乱糟糟的，要不儿子先送您回家，等这头收拾好了，儿子再请您过来瞧瞧。 李老爷子笑着说，正是想着你这儿要忙的事不少，我才带着老大他们过来给你帮帮忙。 端的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李老爷子及有意示好，李建刚也不推辞，扶着李老爷子进了院子。 木匠铺的伙计手脚麻利的卸货，赵桂生、唐二柱和李建山等人上前帮忙搬着东西。 赵桂生是李建刚请来帮忙的，前一天他们结了工钱，这孩子特意给他送到镇上，李建刚想着今天活不少，赵桂生家里都又不容易，就请了他帮忙。 李建刚让唐二柱先搬一把椅子过来，让李老爷子坐，这么多人呢，犯不着让老爷子搬上搬下的。 王惠英带着黄氏等人找到了韦氏，问了二楼都已经打扫好了，就让伙计们先搬二楼的家具。 让韦氏去做午饭，自己黄氏等人先去把一楼的地扫了再上来擦洗二楼的家具。 他们原先屋里的家具打算给唐二柱一家用，所以这一批定做的家具不少。 首先是二楼的两个主卧，两张床，两个梳妆台，两个八扇门的大衣柜，样式和现代的差不多，里头挂了许多衣架。 二楼的客厅里头，一整套实木沙发，一个三人座的，一个两人座的，一个一人座的，并一个茶几，王惠英还买了布料棉花，让韦氏做了厚厚的沙发垫。 二楼的两间客房暂且只做了床和单人小书桌。 露台放上两把摇椅，一个小几。 二楼的浴桶先不着急往上搬，让二妞和四妞在一楼先烧了热水泡茶，再煮了沸水仔仔细细的把浴桶里外刷干净。 汉子们上上下下的搬了好几趟，等搬完最后一把摇椅，十三岁的家金大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幼安急忙给他倒了一杯茶过去，又要把他扶到摇椅上，让他歇会。 家金挠了挠后脑勺，笑嘻嘻的说，姐不用，我身上脏。 李幼安拍拍小伙子的脑袋，从包里翻出一盒糖悄摸递给他。 家里头孩子太多，要是一人送一盒，她又得连吃上好几顿鸡蛋了。 李家金也聪明，取了一颗放嘴里，就把剩下的藏到怀里去，甜得眯了眼。 李幼安又摸了摸李家金的脑袋，李建山五大三粗的汉子，黄氏也是个其貌不扬的，咋生的家金这么可爱。 脸圆圆，眼睛圆圆的，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这长相跟她倒是一挂的。 一楼的粗笨家具也不少。 尤其一楼的书房是格外花了心思的。 靠佣人房和堂屋的两面墙，加上窗户的两侧都定做了满壁的博古架。 一张极大的长书桌放在房屋正中，一侧可宽宽松松的坐下六个人。 书桌窄边前头正对的一面墙，定做了与墙壁等宽的长方形木板，上面刷了黑漆。 这一大面黑板挂墙上，李建山等人瞧着都皱眉，好好一间宽宽敞敞的书房，硬是被这黑板子毁了，就他们这些个粗人都知道，这书房不是应该挂字画的吗？ 李幼安瞧着黑板装好了，把赵桂生叫到了一边，让他编一个小篮子，用来装白垩。 赵桂生从被李幼安叫住就有些不自在，低着头不看她。 李幼安心想，我虽然个子矮，但你这垂直向下的视线，还是有点过了吧。 想着老爸老妈在家没少夸他踏实勤快，李幼安以为耽误了他干活，所以他不好意思，便快速的说了自己的要求，就让他继续忙活去了。 一楼的餐厅摆了一张长桌，两张方桌。 长桌横摆在上方，两边各配了四把椅子，两头分别摆了一把。 长桌的下首，摆了两张方桌，各配了四条长凳。 堂屋里头，上首放了两把椅子，中间隔了一个小几；左右两边又分别放了四把椅子和两个小几。 把家具些搬完归置好，十几辆牛车又浩浩荡荡的出了李家村。 王惠英们这头将将擦完了一遍，一上午就过去了。 看着快到午时了，唐二柱驾着牛车，去接周氏他们过来吃午饭。 周氏带着孩子们到的时候，男人们正坐在堂屋说着话，王惠英等人还在二楼铺床装被子，餐厅里头，韦氏带着二妞和四妞在摆饭。 李建刚坐在下首第一位，瞧见周氏来了，急忙站起来把她扶到李老爷子身边坐下。 第四十一章 红红火火暖灶 王惠英下楼来，请大家入席吃饭。 周氏两只眼珠子死死的盯着王惠英身上的金簪和金戒指，愤愤的问李建刚，“这也是你媳妇的嫁妆？” “簪子是，戒指不是。”李建刚笑着回话。 周氏听了一个是字，就念叨到，“老二呀，你别替你媳妇遮掩，啥？你给买的金戒指？” 她瞅着那金戒指怕是比金簪子还值钱，戒指上不知道镶了个啥，老远看着就一闪一闪的。 “对，”李建刚伸出手来，“你看，我这也有一只，这是一对。” 你一个大老爷们戴啥金戒指哟。 周氏瞧着李建刚手上大块头的金戒指，直想给他撸下来。 李建刚给大家撒狗粮，“这个是婚戒，照我媳妇家那边的习俗，成亲的人都得带这么一对婚戒。” “我虽然不争气，家里头里里外外靠着老丈人的余荫，靠着王氏的嫁妆，可这婚戒却是我当初花了所有身家买的。” 原本王惠英身上的金首饰，满李家村的媳妇瞧见了，就没有不酸的。 李建刚再这么一解释，李家村的媳妇们更是心酸了。 连周氏都瞥了李老爷子一眼。 李老爷子磕了磕烟斗，打破屋里奇怪的氛围，“行了，先吃饭吧。” 李建刚扶着李老爷子到长桌的一头坐下，王惠英扶着周氏到另一头坐下。 家宝家贝站在长桌旁边，这样的桌子，他们不知道该在哪里落座了。 李建刚让他们跟着李幼安去方桌，“长桌是长辈们坐的，嫂子弟妹们，坐这桌。” 张氏胆怯的瞧着周氏的脸色，黄氏和吴氏已经脆生生的应了，坐到了各自的丈夫身边。 王惠英拉着张氏，把她送到了李建平身边坐下。 赵桂生虽是客人，却是晚辈，于是和家宝家贝他们几个男孙坐了一桌。 李幼安带着荷花和招娣、来娣另坐了一桌。 桌上的菜很实在，一盆土豆红烧肉，一盆蘑菇炖鸡，一盆萝卜排骨汤，一盘梅菜扣肉，一盘香煎豆腐，一盘炒豆芽，一碟花生米。 长桌上的每样摆了两份，每份都分量十足，还额外摆了两壶酒。 周氏直起身子看了一圈，到底没起身分菜，王惠英瞧了松口气。 每人面前都是盛好米饭的，二妞和四妞站在屋子里，随时准备给大家添饭。 李老爷子和几个儿子喝着小酒聊着天，几个儿媳妇坐在席上也不敢放肆，比上回都规矩多了。 男娃的一桌，家宝家贝坐一方，家金家银坐一方，家墨家砚坐一方，赵桂生单坐一方，正对着女娃的一桌。 家墨坐在家银和家砚中间，吃得满嘴抹油，一双筷子在鸡汤里搅来搅去的找鸡腿，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块排骨。 家宝训斥了他两句，这孩子立马就要撒泼，家金笑眯眯的提醒他，二叔在呢。 家墨大张的嘴立马闭上了，瞧了眼上桌的二伯，见他并没有看他，便恨恨的瞪了家金一眼，却是不敢再哭了。 家银和家砚在李建刚家住了两个月，这些都是日常吃的，所以很是规矩的吃得很秀气，还小心着不让衣服沾上油渍。 可他们再怎么小心，坐在家墨边上，还是难免被溅了些油点。 家砚委屈的抱着碗，去了李幼安那桌。 李幼安们这桌就四个姑娘，正好一人一方，这菜量对她们四个小姑娘来说，绰绰有余。 荷花碗里堆满了排骨，桌上也还有一大盆。 招娣挺照顾来娣的，不停给她夹菜，等夹到了一个鸡腿，小姑娘怯怯的看着李幼安，放到了她碗里，小声的说了句，姐姐吃鸡腿。 李幼安感动于小姑娘的懂事，可这鸡腿她是真吃不下，想要夹到小姑娘碗里，让她自己吃。 招娣捂着碗不干，荷花瞧见了，伸筷子夺了过去，恨恨的咬了一口，“矫情个什么劲，都是一家人，这夹那夹的，哼。” 李幼安懒得计较她这哼是对着谁的，招娣却一下被她说红了脸。 李幼安瞧见了，从兜里数出十文钱，拉过招娣的小手放她手心，“这是给懂事孩子的奖励。” 她上了两个月的课，如今手里也有二两银子的零花钱了。 招娣惊得手足无措，想要推辞，李幼安却握着她的手让她赶紧收起来。 荷花瞧着铜板，一下子红了眼，站起来直直的盯着李幼安。 李幼安淡定的一口蘑菇一口饭，懒得理她。 荷花瞧李幼安不理她，哭着去上桌找她娘。 这动静就闹得有点大了，黄氏可是个泼辣不吃亏的，赵桂生担心的注意着上桌的动静。 荷花还是有点脑子的，没说李幼安为啥给招娣钱，只说大姐姐偏心，只给招娣钱。 黄氏拍了拍闺女，对王惠英说到，“她二婶，我也是一大早就过来帮忙的，没比三弟妹少干活，你说你家幼安这是什么意思啊？” 闺女惹的事，闺女自己解决，王惠英叫了李幼安过来，问她为啥给招娣钱。 李幼安眨眨眼，招娣给我夹鸡腿了呀。 王惠英听了瞧着黄氏，你瞧瞧，这纯粹是小孩子之间的事，可不是他们大人之间有啥意见。 王惠英更关心的是，你吃啦？ 打从入冬，闺女的挑食就成了问题，她虽说爱吃肉，可也打不住天天顿顿的都是肉，没有绿叶菜。 没有，荷花吃了。 黄氏闻言狠狠的拍了荷花一巴掌，没眼力见的东西。 酸酸的说了句，二弟妹家里可真阔气。 打发两孩子回去接着吃饭，周氏也和王惠英说，这孩子花钱太散漫了。 王惠英笑着和周氏解释，这是孩子给她爹上了两个月的课挣的零花钱，孩子他爹不让我管呢。 王惠英和李幼安读书识字的事，她听老爷子说过，老爷子说了让她别管这事，只等来年看老二县试。 李幼安和荷花前后脚回到桌上，招娣瞧着姐姐为这事被叫过去说了一顿，拿着铜板就要还给她。 李幼安自是不收的，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豆腐。 荷花坐下挣扎了一阵，扯出个笑来，夹了块扣肉给李幼安。 李幼安愣愣的盯着碗里的扣肉，掏兜数铜板。 荷花眼睛一亮，正要伸手接，李幼安数了五个铜板转身塞招娣手里了，“咱们招娣做的好榜样。” 荷花满脸的不敢置信。 赵桂生一口饭卡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 中午是家宴，到了晚上，李建刚家院子摆了十来桌，请了当初来帮忙的人家暖灶。 冬天黑得早，院门口早早的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二楼两边的走廊里也各挂了四个小红灯笼，瞧着就红红火火的。 这一场暖灶，宣告李建刚一家正式回李家村住了。 第四十二章 懵懵懂懂情思 回到李家村住的第一天，李建刚家里就迎来了好几拨人。 打头的是一位丰腴的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挺自来熟的，没说话先带上笑，帕子一甩，“我给二位道喜来了。” 李建刚和王惠英对视一眼，啥情况呀？ 最近一家三口都搁家消停看书，没闹啥幺蛾子呀？ “上洋村刘家托我来说媒，想和你们做亲家呢。”媒婆笑咪咪的给二人解惑。 啥？他们闺女还不满十八岁呢，说啥媒呀？ 得得得，您不用介绍了，多好的条件咱闺女这会也不嫁，还小呢，他自己还没宠够呢。 李建刚板着脸，只想拿扫帚赶人。 王惠英招呼二妞给人上了茶，话说得很委婉，一是就这么个闺女，得多留两年，二来，最近家里顶要紧的是读书的事，这事至少得等院试后再说。 媒婆也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也没让你们这会就嫁闺女呢，可以先定下来，过两年再成亲也行。” “这定晚了呀，好后生都被别人挑走了！” 媒婆帕子挡在嘴边，小声的说到，一副我这是为你们着想的模样。 “这上洋村的人家条件都不差，这刘家又是上洋村里头拔尖的，你们家闺女嫁过去，那就是掉进福窝窝咯。” 媒婆喋喋不休的说着刘家的好处，显得嫁了他家就是捡便宜，显得他闺女是高攀了一样。 他闺女就是不嫁这刘家，那也是在福窝窝里头的。 李建刚忍无可忍的一下子站起来，王惠英见机把他往书房的方向推，“得得得，你看书去，我和婶子聊。” 又和媒婆解释到，“婶子你多体谅，这眼瞅着还有两个多月就是县试了，他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的看书。” 王惠英拉着媒婆坐下，耐心的听完媒婆的话，末了遗憾的表示，想等孩子他爹有个功名再谈闺女的亲事，免得别人瞧着闺女没有兄弟欺负她，也免得去高攀了谁。 和和气气的打发走了媒婆，去书房接着上课。 上到半截，又来了一位。 李建刚是没耐烦应付这些个想讨他闺女的人，都是王惠英去打发的，就改了课表，让李幼安顶两节课。 来说媒的人，听见书房里的授课声，都对李幼安又多满意了几分。 可等到王惠英拒了亲事，媒婆的表情就冷淡了下来。 这一天过去，王惠英打发了七八拨来说媒的，哪怕王惠英说得再委婉，态度再和气，她家眼界高，心气傲的名声还是传扬了出去。 李荷花先头听着今儿哪家哪家来说媒了，心头羡慕嫉妒得不行，等听了都拒了，又传出了那样的闲话，心里头就骂她傻。 还真指着二叔考功名呢？还真以为就她母女俩能教出个秀才童生呢？ 哼，该！ 不是她一个人是这样的想法，老李家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这不闹吗，真等着老二考秀才，那李幼安还要不要嫁人了？ 周氏问，“要不我去劝劝老二？” 李老爷想了想，“先不用，他们一家现在一门心思读书科举呢，你这会说，他们也听不进去。” “左右县试也没几个月了，等他考一场他就明白了。” “唉，这功名哪有那么好考的，里正多聪明的人，打小就读书，也是考到三十来岁才中的童生。” “他这才学了几个月，又是，又是那样个学法。” 李老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烟斗，老二他既然明白有了功名，闺女好说人家的道理，咋就不明白，这家族一荣俱荣，他侄子出息了，也是他的荣光，也是他闺女的底气呀。 李建刚一家没出门，不知道外头传出了怎样的闲话，直到黄氏带着李荷花来串门。 黄氏一进屋就劝王惠英说，别着急，幼安还小呢，家宝他们都还没娶媳妇，等家宝家贝他们娶了好媳妇，咱老李家日子越过越好，多的是人上门来求亲呢。 李荷花也拉着李幼安的手说，没事，多看两年，慢慢看，你也还是能找着好的。 这说得王惠英和李幼安一头雾水，咋的啦，先头不是说她可抢手来着，这咋听起来像是嫁不出去啦？ 黄氏见状，就把外头传的话，给两人说了一遍。 末了，接着劝她们，只要家宝家贝娶了好媳妇，这些都不是事。 外头不清楚的人乱传的呢，亲近的人家还能不知道家里是咋回事，咱家幼安是咋样人？ 给家宝家贝说房好媳妇，家里头有脸有面、有钱有地的，到时候再从她娘家里头扒拉个好后生，知根知底的，亲上加亲，多好。 这小算盘打的，还想着她家帮她儿子娶媳妇呢？ 王惠英一点没吓着，还挺高兴的说，正好了，原也没打算这一两年嫁闺女，家里头都忙着念书的呢，这下省得应付那些个媒婆了。 把黄氏满肚子的安慰，荷花满心的得意都噎回去了。 这一日大概是真不适合好好上课读书。 刚送走了黄氏和李荷花，大门又被敲响了。 李建刚一家在正堂落座，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又是何方神圣。 赵桂生背着一个背篓跟在唐二柱身后进屋，瞧这阵势微微一愣。 卸下背篓对李建刚说到，“李二叔前头说，要是猎到兔子，先给您看看，我今儿正好猎到一只，不知李二叔要不要？” 李建刚起身看，李幼安也伸长了脖子瞧，背篓里头不见兔子，倒是看见一堆红彤彤的山楂在上头。 李幼安想着做成冰糖葫芦的酸甜滋味，眼睛一亮。 赵桂生瞧见了，嘴角抿出丝笑，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兔子在下头呢，怕给山楂染上血腥味。” 李建刚顾不上看兔子了，他为闺女的食欲发愁有一阵了，“这山楂也一起卖我吧，正巧这段我闺女没啥胃口，这酸口的正好给她开开胃。” 赵桂生笑着应下，又掏出个小篮子递给李幼安，“这是你昨天说的篮子，你看看对吗？” 李幼安说对，王惠英便又要给钱，赵桂生急忙推辞。 “山楂不是啥值钱的东西，李二叔买下是照顾我呢，这个不过是个小东西，不废多大功夫，就当我送的吧。” 王惠英见他是真不要，不是客气，就笑着夸他能干、懂事、知礼。 王老师有个特性，最爱白得的东西。 第四十三章 偷偷摸摸挣钱 以往家里白得了东西，王惠英夸人的话，李幼安从没往脑子去过。 这一次听了倒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当晚，李建刚就做了冰糖葫芦给闺女解馋。 李幼安难得不躲懒的陪着老爹在厨房忙活，惹得李建刚不住的夸她懂事了，知道心疼老爸了，真是孝顺的好闺女。 其实糖葫芦的做法极简单，李幼安一瞧就会了，想要撤吧，老爸都这么夸了，只好老老实实的懂事孝顺完一回。 赵桂生背着空背篓回家，桂生娘出来往背篓一看，有血迹却没东西，问，“今天打了啥？” “一只兔子。”赵桂生瞧着他娘叹了口气，“我卖给了李二叔家，这是钱。” 兔子和山楂的钱他特意分开放的，此时便掏出卖兔子的钱给她。 桂生娘接过数了数，和赵桂生说到，“你有空再多打点东西，再攒攒就能给你爷也做一双鞋了，到年底了，咱不能没点表示。” “娘，你，唉，算了，随你吧，我去做饭。”懒得劝了，反正也是不听的。 赵桂生不劝了，桂生娘却是想劝劝他的，跟着他进了灶房，“你没事也去看看你爷奶，你毕竟是他们的亲孙子呢。” “你别和他们生份了，我跟你说，你爹是正正经经的秀才，等你回了家，他仔细教教你，没准你也能考个功名回来呢。” 唉，赵桂生长叹一口气，他娘啥时候才能不做这些不现实的梦。 桂生娘会错意，以为他担心年纪大了，便劝他，“你瞧前头你李二叔，开年三十一的人了，都有信心考下来，为这还压着他闺女的亲事，那上洋村里头有钱有地的，还在衙门有差事的都不嫁，你有做秀才的亲爹，不比他强？” 赵桂生听了一怔，又苦笑着摇摇头，原就是没可能的，他在失落什么。 第二天一早，轮到王惠英上早读。 李幼安罕见的早早起床，搬了把摇椅坐在院子里，等瞧见赵桂生路过她家门前的时候，偷摸溜出了门。 赵桂生走在道上，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粉粉的人儿，明眸带笑，恍若梦中，一时有些恍惚。 李幼安眨眨眼，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回神。 可怜的孩子，这是还没睡醒呢，就又要上山打猎挣钱了，太惨了。 “赵大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咱们合伙做个小生意呗。” 赵桂生苦笑，他这样的哪有什么本钱做生意。 “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说就是。” “你昨天送来的山楂，我爹给我做了冰糖葫芦，酸甜可口，我们多做一些，等除夕晚上，到镇上或者县里卖吧。” “你想要做山楂卖，我给你摘就是了，李二叔做吃食的法子，我一个外人。” 李幼安毕竟小，又是姑娘家，他是个成年男子了，不能占人家这么大的便宜。 “没事，这法子特别简单，人家瞧一眼就会了，就是一锤子的买卖。” “若真是简单不费事的，你还是和你父母先商量吧。”赵桂生像是看着一个调皮孩子般哄着她。 李幼安一跺脚，“哎，你这人真是。”咋这么死倔，送上门的挣钱生意还往外推。 李幼安想了想，往她家门缝里头往里瞧了瞧，二妞在院子里看着这边，可也离挺远的。 便压低了声音凑近说到，“这不是我家的买卖，是我自己的买卖，我想挣点零花钱，我需要银子。” “你用银子干嘛？我瞧你父母都挺宠你的，你若有正经用处，他们不会不给的。” 赵桂生劝她，神色有些担心，他实在想不出她有啥用钱的地方，还得偷瞒着家里人。 “唉，”李幼安瞧着他的神色，觉得她妈真没说错，这人真是太懂事了，而且还挺爱管着别人也懂事的，她瞧着像是叛逆少女咩？ “我是想挣钱买珍珠。” 赵桂生瞧了她发髻上的那两朵珍珠串的栀子花一眼，珍珠你不是有了吗？ 就算是你想要更多，瞧样子，你家父母也没有舍不得的。 李幼安瘪瘪嘴，吐出两个字，“磨粉。” 赵桂生眼眶猛地放大，他觉得自己怕是幻听了。 李幼安解释到，“我需要珍珠粉来调制面膜，保养皮肤，我娘是不会舍得花这个钱的，所以我得自己想办法。” “我爹娘都夸你能干懂事，所以我想着和你合伙，你想想你要是不答应，我再找别人，他们是不是得更不放心。” 赵桂生想了想，有他看着，总比她自己乱来好，就应了下来。 李幼安见他答应了，让他等一等，自己跑家里，拿了一粒冰糖葫芦出来。 “你瞧，就是这样的，是不是很简单，你快尝尝，味道很不错。” 山楂外头裹了一层焦黄的糖衣，瞧着亮晶晶的，里头的籽都去掉了，嚼碎后酸和甜中和在一起，确实挺爽口的，不过。 “你打算怎么卖？” 这她早想好了，“削一些竹签，一根竹签串五个，每串糖葫芦咱们卖十文，这佳节嘛，价钱贵点，大家应该也能接受。” 赵桂生看着她，慢慢和她算账，“就算咱们运气好，做了两百串往外卖，并且都卖出去了，那也才二两银子。” “而一颗珍珠的价钱，你应该比我清楚。” 李幼安眨巴眨巴眼，无力的塌下肩膀，她头上戴的不过是米粒大小的珍珠串的珠花，就花了三十五两银子。 赵桂生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正想安慰安慰她，能挣得二两银子已经挺不容易了，是普通人家两年的花销呢。 李幼安站直了身子，“咱们卖，能赚点是点，积少成多嘛，别的我再想想办法。” 掏出两百文钱给他，“你别推辞，我就只能出个本钱了，上山摘山楂啥的，我是不行的，我怕虫怕蛇。” “削竹签、熬糖汁、劈材烧火什么的，我也都不行，所以这些都辛苦你了，挣钱银钱咱们对半分怎么样？” “只有一样，这事请你帮我瞒着我爹娘，就当做咱俩的秘密。” 赵桂生不答应，“法子是你想的，本钱咱们一人一半，这些活都不废啥，我上山的时候顺带就摘回来了。” “你不用给我钱，我这里先垫着，等买了糖葫芦再扣起来就行。” 这人真是能干懂事顶呱呱，李幼安喜滋滋的点头，“那咱们合作愉快，下次我再找你。” 她得好好想个办法，让这拢共二两银子的糖葫芦尽可能的多卖些钱出来。 第四十四章 热闹除夕 李幼安披着斗篷抱着手炉，站在露台上往外眺望。 天越来越冷了，昨晚下了一夜雪，她起不来早，只好等着下午截人了。 赵桂生背着背篓回村，老远就看见了露台上的李幼安。 大红的斗篷，白色的兔毛围脖，如墨的长发披散着，在茫茫雪色里，一眼就抓住人的视线，耀眼得高高在上却又温暖灵动，像是雪地里的仙子。 李幼安还想着到时候揉个雪团引他注意呢，没想到等她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望着她了。 李幼安指了指她家院门口，示意她找他有话要说。 “你的糖葫芦做得怎么样了，做出多少了呀？”李幼安喘着气问到，从二楼的露台跑到院门口，她跑得脸上泛起红晕，称着红斗篷白围脖，越发鲜活。 这样的她一下子就从高高在上的仙子，变成了活泼娇俏的精灵。 赵桂生转开视线，望着他家的方向，“一共做了两百二十串，都做好了。” “嘿嘿，我有个法子，运气好的话，咱们可不止挣二两银。”李幼安双眸带笑，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这头给你准备笔墨纸砚，你再看看是从家里带，还是现去借桌椅都行。把我家的牛车牵去，你做啥也能方便些。” 主意是好主意，就是最后亏了也不过二两银，不过。赵桂生皱着眉，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李幼安心里一咯噔，“你不识字？” 赵桂生苦涩的避开李幼安的视线。 他娘嘴里天天念叨着那个秀才夫君，可他们的儿子却大字不识。 李幼安算算离除夕夜还有三天时间，便说到，“没事，我教你，听起来很多，其实仔细算算就十一个字，三天足够学会了。” 李幼安眉眼弯弯，笑着打趣他，“识字不是问题，不过你这不爱说话的性子。” “做买卖嘛，尤其是除夕夜的买卖，不会吆喝可不行，你瞅瞅我，”李幼安抬起下巴，拉起斗篷的下摆，“正正紧紧小淑女一个，可我和我爹做买卖的时候，那都是我吆喝的。” 显摆完，李幼安也仔细思量着，“其实你一个人又要核对又要收钱看摊是忙不过来，可惜那天我出不了门，找谁和你搭档呢？” “我想想，这个人最好本身就活泼开朗有亲和力，我再给好好培训一下，嗯，我得培训，那得是家里亲戚才行，亲戚，哎，有了！” “赵大哥，麻烦你去帮我叫个人，我去把那十一个字写两份，你俩正好一起识字了。” 除夕当天，李家村很热闹，家家户户贴春联，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 李幼安在家有些坐不住，李建刚和王惠英也神神秘秘的，彼此因此都没发现对方的异常。 吃晚饭的时候，唐二柱一家都不在餐厅，王惠英自个亲自端了一碗面条放到李幼安面前，李幼安眨巴眨巴眼，还有些不解，除夕夜给她吃这个？ 那头李建刚端着一个小蛋糕出来，唱着祝你生日快乐，李幼安才恍然大悟，今天是她的生日。 蛋糕是一个简单的戚风蛋糕，上头没抹奶油。 李建刚瞧着闺女愣愣的样子，很有些抱歉，老爸这段时间读书读傻了，差点都忘了我闺女生日，昨天才想起来，也来不及买奶牛了，委屈我闺女了，十八岁的生日过得这么简陋。 王惠英替老公说话，我不让他整蛋糕，他非得费劲整一个，让他叫唐二柱打蛋白，他也不听，非得自个大半夜的爬起来打，胳膊都搅酸了，今天写字都手抖呢。 李建刚也有自己的想法，闺女爱吃蛋糕，平常就算了，生日总得吃上一个，这还不是普通的生日，这是咱闺女成年了，这么粗糙的蛋糕就够委屈了，还不得吃老爸亲手做的呀。 李幼安感动得眼睛泛泪花，老爸老妈，你们真好。嘴巴张了张，关于卖糖葫芦的事，还是一个字没露。 县里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驱傩仪的，耍杂耍的，卖消夜果的，小儿跑长街卖痴呆的，锣鼓声、鞭炮声、欢笑声响成一片。 赵桂生和李家金左右两边各杵着一个插满糖葫芦的草木棍，上头密密麻麻的插满了一百多串糖葫芦，像是两个大红的灯笼。 赵桂生在前头摆好了桌椅，放好了笔墨纸砚。回头瞧李家金，等着他吆喝。 李家金捏着嗓子咳了咳，耳尖有点红，张口先唱了一只曲： “都说冰糖葫芦儿酸 酸里面它裹着甜 都说冰糖葫芦儿甜 可甜里面它透着那酸 糖葫芦好看它竹签儿穿 象征幸福和团圆 把幸福和团圆连成串 没有愁来没有烦 站得高你就看得远 面对苍山来呼唤 气也顺那个心也宽 你就年轻二十年 都说冰糖葫芦儿酸 酸里面它裹着甜 都说冰糖葫芦儿甜 可甜里面它透着酸 山里红它就滴溜溜的圆 圆圆葫芦冰糖儿连 吃了它治病又解馋 你就年轻二十年 都说冰糖葫芦儿酸 酸里面它裹着甜 都说冰糖葫芦儿甜 可甜里面它透着那酸 糖葫芦好看它竹签儿穿 象征幸福和团圆” 少年的歌声嘹亮高昂，人又长得喜庆讨喜，吸引了一大群人驻足围观。 他词里又甜又酸的滋味，引人嘴馋。 那冰糖葫芦，正是他唱的样子，幸福和团圆连成串，喜庆的日子里，遇到喜庆的唱词、喜庆的卖家、喜庆的吃食，大伙都很捧场。 一曲落，就响起阵阵的掌声和叫好声。 有人来问价，又好奇摊前摆着笔墨纸砚。 李家金笑着说，“逢此佳节，我想以这吃食，凑趣和大伙一起玩个小游戏。” “从一写到一百，不能写错，不能涂改，不限时间，不限年龄，二十文钱写一次，写对了，银钱还您，再送您两串糖葫芦；写错了，这钱就当是给的笔墨费了。” “当然，若是不乐意玩游戏的，也可以十文钱一串的买。” 有个男子笑道，“一写到一百？这我家七岁幺儿也能做到，小哥你说的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大哥您还可以陪您家小公子一起写呢。”李家金笑着建议。 “我就算了，让小儿们来吧，免得你们赔掉底儿。”男子哈哈大笑，当即付了二十文钱。“去吧，儿子，去给你爹赢两串糖葫芦回来。” 不少小儿也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不过一写到一百，没人认为自己做不到。 这银钱兜个圈就能回来，还白得两串糖葫芦，又让孩子得了表现的机会，家长们都爽快的给了钱。 七八个孩子在桌前坐定，开头都很顺畅，家长们在后头饶有兴致的点评孩子们的书法，慢慢的，写到四五十的时候，就有孩子写跳了、写错了。 李家金收了他的纸，笑着说，“小公子必定是一时大意了，要不再试一次？” 家长也觉得这不能错，又给了银钱，嘱咐孩子这次慢慢写。 可第二次不过写到三十几，孩子就又出了错。 头一批写的孩子，一人写了两次没一个人顺利写完的。 不是那个少数出错的，家长们也不怪孩子给家里丢脸了，只笑道，小人家家的心态毕竟不稳。 白得了两三百文钱，李家金乐得只见眉毛不见眼的，又重复了一遍，咱这个不限年龄，不限时间，大哥们也可以来试试。 徐峰和一个小姑娘在人群里，也看着此处的热闹。 徐峰只觉得那牛车很是眼熟，又一时想不起再哪里见过。 小姑娘拉了徐峰的袖子，笑道，“表哥若去，一定能赢两串糖葫芦回来。” 第四十五章 几只鸟儿 这游戏看似简单，内里却有些门道，不然何以这许多小童都败下阵来。 徐峰冷凝着脸，只瞧着摊前终于有成年人忍不住下场。 三个学子，两个小姑娘，四个小儿坐成一排，赵桂生在摊前守着他们写字，李家金站在糖葫芦边唱着曲子，招呼那些来买糖葫芦的客人。 这一局，人们都站在三个学子身后瞧热闹，觉得这次必定能有人赢得糖葫芦了。 身后的人不再有那些个迫人的视线，一个小姑娘长舒一口气，冲身边的小姐妹吐吐舌，龇牙笑。 小姐妹弯弯嘴角，往她手里塞了张手帕，示意她擦擦汗。 小姑娘擦了汗，瞧着小姐妹沉静书写的模样，也慢慢放松下来，闭眼一个深呼吸后，复又提笔。 写到五十之前，无论是看众还是上场的九个人都很平静，越接近一百，看众们越激动，整个气氛就变得越来越紧张和嘈杂。 小姑娘念叨着不要慌不要慌，笔下竟写出个不来，瞧得众人哈哈大笑。 赵桂生不认识这个字，但他能确定这不是他学的那十一个字里的，于是收了这位姑娘的纸。 小姑娘羞得微微红脸又觉得如释重负，只在旁边看着她的小姐妹。 像是会传染一样，从小姑娘失败后，三个小儿也陆续败下阵来。 场上便只有三个学子，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儿了。 此时，小姑娘和小儿还好，三个学子心理压力却极大，首先是背后看客对他们对信心，加上自己不愿比同行的人弱的好胜心，而且此刻还有一个小姑娘和小儿在呢，更是不能比他们先落败。 然而事总与愿违，学子里头最大的一个，也是写得最快的一个，首先败下阵来。 看众们一阵可惜，都写到八十多了，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学子拱手面向看众，团团作揖，念到，惭愧惭愧。 也有人小声唏嘘，连一到一百也写不过，还参加啥科举呀。 学子虽觉得脸面挂不住，但他三人是一起参加的，此时也不好独走，只能强撑着站在一边。 这人的落败，倒是让其余两个学子压力大减。 李家金转头瞧见了，笑道，公子写到八十八了，是目前为止最高的记录呢。 两个学子闻言，神经又是一紧，这一松一紧之间，也很快出了差错。 一瞧笔下，一人写到七十八，一人写到八十二。 赵桂生想着了这游戏怕是不好过，但没想到竟难成这样，瞧着两人面上的尴尬难堪，他一方面担心他们恼羞成怒，另一方面也怕别的人不敢下场一试了。 李家金过来瞧了一眼，夸张的惊叹着，大声的夸赞着，“三位公子竟都写过了七十，前头几轮都没人过六十呢。” 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一个成败游戏，变成了一个进度游戏。 三位公子面上都好看许多，拱手之后，去别处游玩了。 徐峰看了李家金一眼，这少年倒是个难得机灵的。 又有几人下场，想着破掉目前的最高记录，小姑娘摇了摇徐峰的袖子，撒娇叫了一声表哥。 徐峰冲了身后的小厮一点头，小厮急忙上前付了银钱，又擦了桌椅，等着少爷落座，丰神俊朗、面若冷玉的徐峰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正在这时有人惊呼出声，原来还写着的小姑娘和小儿已经写到八十多了，众人惊叹着不可思议。 被众人注视着的时候气度沉稳，被众人忽视的时候也淡然处之。 李家金瞧着徐峰，脸上笑嘻嘻的唱着歌，心里头担心这样的人物若是赢了，能不能顺利的打下第二只鸟。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小姑娘和小儿竟都写足了一百，人群里一阵惊呼。 赵桂生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错漏，便请二人在纸上落下名字，利索的数了二十文钱还回去。 李家金笑着取了四串糖葫芦下来。 赵桂生拿出一捆绳子，以桌子的一角的起点，连接两个糖葫芦杆子，再回到另一边桌子绑好，最后将二人落好名字的纸粘在上头，让来往的人都能瞧见。 这下二人可算是扬名了，这可是目前唯二写完的。 好些原本碍着脸面、自持身份不愿下场的都动心了。 小姑娘将糖葫芦分了一串给同行的小姑娘，小姑娘接过咬了一口，迎着周围人羡慕的眼神，仰着下巴说太好吃了。 小儿得了糖葫芦转身奉给了自己的父母，小儿的父母得意不已，咬了一口，直夸甜。 先头私塾的先生还说他家小子木讷，现如今瞧瞧，这哪是木讷，他家孩子这是沉稳，这才是大将之风呢。 骄傲和自得，只把五分美味变成了十分。 可别人不知道啊，只好奇真有那么美味，于是引得花钱买糖葫芦的人更多了。 徐峰挑眉，这一出真是，一环套一环，难为这家人怎么想出来的，真是把大伙的心理方方面面都利用到了，千方百计捞钱啊。 极其顺畅的写完一百个数，小厮上前得意的接过赵桂生退还的银钱，表小姐的丫鬟上前收下糖葫芦，他们这样的人家自是不会当街吃东西的。 场上此时挂着三张纸了，徐峰的顺利刺激了众人，瞧着好像不难的样子，于是乎剩下的位置竟被大家哄抢起来。 徐峰转身，扶额失笑。 李家金眨眼，乐不可支，没想到还意外撞了只鸟儿下来。 赵桂生瞧着李家金，仿佛看到了那个灵动狡黠的姑娘，想着她若在此处，瞧着眼前情形，会是怎样的眉眼弯弯。 想着培训好李家金之后，那小姑娘故作老成的拍着李家金的肩膀，说道，不错不错，尽得姐姐我的真传了。 人声喧闹，午夜时候，鞭炮声噼噼啪啪此起彼伏，赵桂生想着心中的姑娘，心中一片柔软。 李幼安早在床上四仰八翻的睡熟了，嘴角还挂着笑。 明天是大年初一，一大早一家人就得去老李家拜年，一大早就能收压岁钱，她爸妈的、爷奶的、伯伯叔叔婶婶的，加上她的工资和卖糖葫芦的钱，艾玛，她仿佛看见她的珍珠粉面膜在对她招手啦。 第四十六章 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早晨，一开大门，唐二柱先放了开门炮仗，寓意开门大吉。 一家人便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踏着满地的碎红去李老爷子家拜年。 路上遇到了村里人，互相笑容满面地恭贺新年，李幼安心情好呀，叔叔伯伯婶婶的叫的欢，吉祥话一套又一套。 村里人被这如意话儿说得心花开，对李幼安印象先好三分，也不怎么相信她眼界高的流言了。 又瞧三人满手的节礼，顺嘴夸李建刚一家人孝顺，心里头羡慕李老爷子运道好，连被卖了的儿子的福也能享到。 等人走了，李建刚用手里的节礼轻轻碰了下闺女，等闺女回头看他了，便用眼神往左瞟了她妈一眼。 李幼安懂了，收了笑，转过头去瞧别处，尽量装得和平时一样。 王惠英冷哼一声，“说吧，啥事这么兴奋呀？” 李建刚一边说着，“这不过年吗，闺女高兴又啥奇怪的？”一边伸脚点了点地上放炮仗炸碎的红纸屑。 李幼安秒懂，傻笑，“我是想着那头那么多长辈呢，那得收多少红包呀？” “出息！”王惠英嫌弃的瞧了眼闺女，“能有多少？拢共能收回来十个铜板就不错啦。” 李老爷子家，黄氏等人瞧见李建刚一行人提着东西来了，满脸笑意的正要迎出去，却见昨晚不知去哪儿野了一夜的李建金一个箭步窜上前，满脸激动兴奋的问候了二叔二婶姐姐新年好。 王惠英纳闷，咋的老李家的孩子突然对她们这么热情了，瞧着还不像是为讨压岁钱来的。 不过压岁钱还是得给，王惠英正想着怎么腾出手来掏包呢，黄氏和吴氏已经赶上前来，热情的把三人手里的东西都接过去了。 王惠英掏出一个红包给李家金，黄氏瞧着眼睛一亮，冲里头喊了声，家宝家贝荷花快出来，你们二叔二婶来了。 吴氏笑了笑，她不用喊，她家的脑子灵光，只听大嫂这话必定就能寻着声带着两孩子出来。 果然，黄氏喊的家宝家贝荷花还在后头，李建文就带着家墨和家砚先出来了。 李建文瞟了眼家金手里的红包，笑道，“二哥二嫂来了，新年大吉呀，来，家墨家砚快给你们二伯和二伯母拜年。” 李家墨对李建刚还有些害怕，躲在李建文身后。 李家砚对李建刚一家人已经很熟悉了，听话的上前拜了年。 王惠英摸摸他脑袋，递给他一个红包。 李家墨瞧见了眼红，终于从他爹身后移出来，站到王惠英面前，也不说话就盯着她。 李建刚呲了一声，管他倒是教他乖了，王惠英也懒得跟个孩子计较，直接拿了个红包给他。 李家墨拿到红包，立马拆开，十个铜板露了出来，他的小手拿不住，掉了两个在地上。 李家金顺手帮他捡起来，正要给他，李家墨已经冲他吼道，“那是我的。” “你这孩子，你三哥还能要你的钱。”李建文教训李家墨，把李家金手里的两文钱拿走了。 李荷花见里头居然包了十文钱，立马上前拜了年。 黄氏见李家宝和李家贝站着不动，推了两人一把。 两人面上都有些尴尬，李家宝回头冲黄氏小声说了句，“我都这么大了。” “大怎么了，你再大也是晚辈，给长辈拜年是应当应份的。” 也不用两个孩子为难，最大的家宝也才十七岁，在王惠英看来还是孩子，不待两人说吉祥话，就一人给了个红包。 黄氏瞧着这两个比旁的的看起来更大了一些，想来王惠英也知道自家长子长孙的重量，不免有些得意。 李老爷子和周氏在屋里等了好一会，老二来了怎么半天不见进屋的，周氏掀帘子一看，好家伙的，还没给家里老人拜年了，都赶着先给老二一家拜年了。 李幼安瞧见了老太太，拉着家金上前扶着老太太，“奶您咋出屋了，外头多冷呀。” 周氏瞧着第一时间过来的孙子孙女，勉强平和了颜色，看着黄氏和张氏手里提的东西，吼道，“都堵院子里干啥呢？黄氏张氏，还不把东西放下去帮忙，等着我给你们端茶倒水呢是吧？” 终于进了屋，李建刚和王惠英给二老拜完年，给二老奉上孝敬银，前头说好头一年给一两银，但如今他们新屋也建了，下人也买了，哪怕都推说是王惠英的嫁妆，此时也不好只给一两银的，免得传出王惠英不敬公婆的话。 这银子也没藏着包着，是特意去镇上换的五两的银锭子。 李老爷子和蔼的笑着，周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模样。 等周氏把银子收下，李幼安利索的上前给两位老人拜年。 李老爷子笑着夸了句乖，周氏掏出一个红包给她，李幼安接过谢了爷奶。 等李家金也摆完年，两人就偷摸溜去了李家金三兄弟住的厢房。 “哎哟，姐你不知道，好多钱，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都是铜板子，这么大一堆！” 李家金激动的不行，比着手划了好大一个圈。 “这么大一堆是多大一堆？一共多少钱你们数了吗？” “数了，回来的路上，我数了一路，一共六千四百二十文！”李家金两眼冒着光，还在回味昨晚守着钱山的滋味。 “你数了一路？那你不是一夜没睡？你这精神还这么好呢？”李幼安好笑。 李家金微微红脸，“那么多钱呢，我激动得睡不着。” “对了，钱放在哪儿呢？” “那么大一笔钱，我要是带回家一准被我娘收了。就都在桂生哥那里放着了，他说等我们吃了晌午去你家院墙后面，他在那里等我们。” 李幼安点点头，算着还差多少钱，想了想掏出周氏给的红包拆开。 里头是……两文钱！ 李家金也在拆红包呢，二婶给包了十文钱，再拆周氏的，一文钱。 李幼安瞧着，说不出自家的五两银有没有白花。 李家金挺满足的，仔细的把铜板收好，准备带着李幼安去给他爹拜年，然后挨着往下走。 屋子里头，李建刚和王惠英给了李家银红包，却一直不见老三家的两个闺女，就问了一句。 李建平回道，“她们在厨房给她娘帮忙。” “那快点去叫两个孩子过来吧，我这还等着她们来拜年给红包呢。”李建刚笑着说道。 李建平感激的看了眼二哥，叫家银去喊她两个姐姐过来。 第四十七章 有私房钱的快乐 招娣和来娣手里拿着红包满身欢喜。 往年她们在厨房里忙活，拜年的时候从没人想起过她们，压岁钱也从没有她们的份，仿佛她们就不是这家里的人一样。 而今年，招娣和来娣不管别人咋想，她们决定以后把二伯一家打心眼里当长辈，当自家人，得记着他们家的好。 李荷花瞧着两人的激动样，嫌弃的嘀咕了句，小家子气。 要说招娣和来娣两姐妹确实是老李家里过得最差的两人了，今天这样的日子，不说李幼安一家，也不比那些个长辈男孙，单看李荷花和她们两人的穿着。 李荷花一身粉色的棉袄，瞧着不是簇新，也有七成新，而招娣两姐妹身上的衣料却是张氏的旧衣服改小的，袖口膝盖处都磨得起了毛边。 李家金和李幼安一进屋，就起哄让大哥李家宝带着去找大伯母三婶他们拜年。 李家宝被弟弟妹妹们闹着推着出了门，小的几个，闹得比他们更欢，在前头连拖带拽的，李荷花瞧着急忙跟上。 李幼安伸手一边拉一个，拉着招娣姐妹俩跟在后头。 黄氏大方的一人给了一个铜板，她家四个孩子呢，咋的也不吃亏，只希望每年都这么来一遭。 张氏揉着衣摆很为难，她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她男人挣了钱都是交到公中的，往年也不需要她们给压岁钱。 招娣急忙挤上前，拆开李建刚给的红包，把铜钱给她娘，十个铜板，正好家里的孩子一人一个。 吴氏却是早准备好的，特特包了红纸，此时掏出倒显得这位四婶对孩子们格外大方用心。 闹了这一通，孩子们都很高兴，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等吃了午饭，李家金和李幼安溜边跑了出去，等到了李幼安家院墙后头，赵桂生已经等在那里了，此时正靠着墙闭着眼，瞧着像是睡着了。 真是……胆大，他不怕摔了？ 旁边不远处就是李幼安家的粪坑呢，她家不种庄稼，为了防臭，特意把粪坑通到了院墙外。 李幼安和李家金一走近，赵桂生就猛的睁眼，站直了身体，瞧见是他二人才放松下来，揉了揉额头，疲惫的半靠在院墙上。 李幼安觉得他像是精神很疲惫，情绪很低落的样子。 眼中有几丝红血丝，眼下微微青黑，嘴皮干裂，明明二十岁的壮青年，此时看上去满身沧桑。 赵桂生拉过脚边的背篓，刨开上头的干草，声音有些嘶哑，“钱都在这里，一共六千四百二十文。” 背篓里头一千文的已经串成了一个长串，盘在底下，上头是四个一百文的小串，二十文的零钱单串在了一起。 “你花了多少本钱呀？咱们先把本钱扣起来。”李幼安说道。 “不用再扣本钱了，要是没有你的主意，也挣不了这么多钱，五五分就已经是占了你的便宜了。”赵桂生疲惫却很坚定。 李幼安眼珠子一转，“也行，那咱们先来发工钱。” 李幼安拿起二百二十文钱塞到李家金怀里，“这是家金的，辛苦家金跟着忙了一夜，还帮我瞒着家里人。” 李家金捧着钱，好悬没幸福得栽倒。 他爹干一天重活，运气好的时候一天才能挣一百文，而他怀里捧着两百多文呢！ 李幼安又拿起两百文给赵桂生，“呐，工钱可不能推辞哦，你昨晚还赶了牛车，家金能在车上眯会，你却睡不得。” 李幼安指着背篓里剩下的六千文，“剩下的，不扣除你的本钱，咱们一人一半。” 李幼安试着拿起三串，沉，真沉！ 这么长的钱串子，悄悄拿回家藏起来还好，毕竟家里头这会没人，老妈早上给唐二柱一家五十文钱，跟他们说可以回家看望父母，也可以去镇上买点好吃的，总之一家人好好过个节。 她早上瞧了唐二柱的神色，像是打算回家。 可这钱背回家，再悄悄拿出去用就不容易了。 李家金从钱堆里回过神来，和李幼安商量到，“姐，我这钱能不能先放你这儿？” “我拿回家没地藏，要是被发现了，先就得被我娘都收了，再，我也没法交代哪儿来的这么大笔钱。” 都这么多了，也不差他那点，李幼安点头，“那你要用钱的时候来找我要。” 李家金高兴的把钱又放回背篓里，他姐说的私房钱的快乐，他此刻有点明白了。 怎么说呢，就像是突然有了底气，自己喜欢啥想要啥，不用求人，嘿，咱自己有钱，自己就能买。 赵桂生也把手里的钱放回背篓里，李幼安以为他还要推辞呢，赵桂生说道，“我的也先放你这里吧，这么大堆钱太招人眼，等我抽时间去镇上把它们换成银锭子。” 换成银锭子好呀，李幼安点头。 赵桂生拿干草再把钱遮盖起来，背起背篓，打算替李幼安背回家。 打开院门，家里头果然没人，李家金和赵桂生跟着李幼安进屋，走到楼梯口准备上楼的时候，两人默契的蹭掉了鞋。 别给这木楼梯踩得到处都是水，也别糟蹋边上放着的好鞋，他们打光脚就中。 李幼安咋说地上冰脚两人也不穿，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上了二楼，这里他们帮忙搬家的时候都来过，赵桂生更是跟着参与了建房的全过程，可此时站在楼梯口两人却像是头一次见一样。 为啥？大概就是软装之后的变化吧。 二楼客厅的地上居然铺满了浅灰色的地毯，椅子上满铺一层厚厚的灰色屁股垫，上头摆着几个或粉或灰的抱枕。长几上，一个茶壶几个杯盏，一篮苹果。 这布置这色调，满满的温馨舒适铺天盖地而来，配着李幼安回头催促时脸上盈盈的笑容，美得像是一个梦。 三人走到李幼安的房间门口，赵桂生卸下背篓递给李家金，自己避了开。 李家金和李幼安进了屋，李幼安从衣柜里腾出一个带盖的空篮子，让李家金把钱往里倒，完事再放进衣柜的最下层。 这么都放她这儿，三个人零零碎碎用钱容易用混了，尤其是李家金，把收的压岁钱，拢共十四文钱也扔进去了，看样子是打算长期往她这里存钱了。 出了屋，经过二楼客厅的时候，李幼安拿了两个苹果，一人塞了一个，让两人跟她到书房。 一楼总体来说变化不大，就是书房变化也不大，满壁的书架上，空空落落的，就桌子上摆了三套书，这也是李老爷子老不相信李建刚是真心读书的缘由。 还有前头那个大黑板子，他们看着真是不能理解，太丑，谁家也没有挂黑木板当壁画的。 李幼安坐在桌前，裁下两个长条纸，照着叠扇面的方式折成一个小本子，这样收起来不占地方，往下拉开又能记足够多的东西。 其中一本，封皮上写了李家金，拉开第一页写上，一月一日存钱二百三十四文。 另一本，封皮上写赵桂生，第一页写，一月一日存钱三千二百文。 李家金问这是啥呀。 李幼安想了想说，这是存折，往后要无论存钱还是用钱，都带上这个本子来，这样自己也能清楚自己有多少钱了。 李家金拿着自己的那本存折，瞧着上头的数目字，突然就有了壮志雄心。 他和两人说，以后有啥事让两人还找他，他要不断的存钱，让幼安姐把这一页页都记满了。 李幼安瞧着，突然有了个想法，或许她很快就能用上珍珠粉了。 李幼安两手搭在李家金肩膀上，郑重的问道，“三弟，敢不敢跟姐姐一起干票大的？ 第四十八章 李家村储蓄事业 “干啥？”李家金两眼冒光，他已经尝到跟着姐姐干事的甜头了。 赵桂生头疼，他不怀疑李幼安和李家金的聪明劲，就是李幼安这诡异的兴奋劲加上李家金盲目的信任瞧着让人害怕。 只怕李幼安一个主意，李家金立马就去执行了。 让李家金和赵桂生在书桌前坐下，李幼安取了一块白垩走到黑板前。 这个时代如今还没有钱庄，只有兑换铺，又称交引铺，是出于流通的需要，银两、铜钱、铁钱和纸币需要进行互相兑换，而出现的兑换汇划机构。 所以汇率这东西已经有人玩了，她也不敢和那些个兑换铺争，不过他们还没推出的储蓄嘛，她就不客气啦，那些个大人物应该也看不上他们村里人这点小钱。 “这个事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咱们先明白两个问题。” “第一件，每次要挣钱咱是不是都得先有本钱？” 李幼安在黑板上写下本钱两字，后来反应过来两人都不认字，就画了一个大元宝代替。 李家金点点头，感叹的看着黑板，原来这黑木板是这么用的啊，你说他二叔一家咋这么聪明。 “第二件，是不是越多的本钱能做的买卖越大？” 李幼安从本钱后支出两条线，一条画了个铜板，一条画了个小元宝。 “就比如，同样是卖点心，我如果有钱，买下县里最好的店面卖，那我卖的对象就是达官贵人，我如果没钱，就只好提着篮子走街串巷，卖给略富足的平民人家，你们说两者能是一样的价钱，一样的利润吗？” 李家金摇头，赵桂生若有所思。 “这就是规模的力量，钱挣钱是最好挣的！” 赵桂生闻言猛地站起来，严词拒绝道，“放利钱绝对不行！” 李幼安双手往下压，示意他冷静，“没想放利钱，你坐下慢慢听我说，别着急。” “就是。”李家金拉着赵桂生的胳膊，“你别着急，我姐有分寸着呢！” 拉着赵桂生坐下了，李家金转头对着李幼安笑嘻嘻的说，“姐你接着说。” “放利钱这样的事我们肯定不能干，就我们这小胳膊小腿的，谁能上门收账去？我们换个方向来，这里引入一个概念——储蓄。”李幼安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桶。 “储蓄的意思大家都懂，但我们的储蓄不是自己家里偷摸藏的私房钱，而是将村里人暂时不用或结余的钱存到我们这里，我们付给他们一定的利息。” 李幼安在桶外星罗密布的画了些元宝和铜钱，然后用箭头指向桶内。 李家金发言了，“这不是相当于借钱吗？” 李幼安摇头，“单拎出来看像是借钱，但你得合起来看。” “每个人的存取是不固定的，不断的有人存有人取，咱手里就稳定有一笔银钱，这笔钱在咱们手里停留的时间，就是我们的机会。” “再说有利息在那里放着，村里人喜好存钱的总比花钱的多，用利息吸引他们加长储存期限，咱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把账盘活了。” “有那么多钱咱们可以做生意，可以买下大片的房屋土地，富足到只靠收租就能付息，这就是规模的力量，这就是用钱挣钱！” 最后，李幼安拍着黑板振奋的说，“朋友们，这是一份事业呀！” 李家金目光炯炯，他姐说的他全听懂了，他还能买房放地了？！ 干！必须干！他往后就一门心思跟着他姐混了！ 赵桂生扶额，主意很新奇，瞧着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中间问题也不少，还有买房买地，这才哪到哪，李家村拢共也没那么多钱吧。 唉，这丫头是真敢想，李家金也是真敢信。 “我先问一个问题，你们挣钱不是要保密吗？动静整这么大，不怕家里人知道了？” “动静不大，咱们也不是大张旗鼓的满村宣扬，只是私底下偷偷问问相熟的好友，一传二二传三，不拘钱多钱少，积少成多嘛。这几日，哪家孩子手里没有几个钱，又苦于没地方藏钱，饱受被家长收走的担忧的？” 李幼安笑道，“咱用不着惊动那些大人，那些个大人也信不过咱，咱就靠和小伙伴们的感情做抵押起步了。” 对对对，李家金直点头，他今年的压岁钱要是带身上，也一准被他娘收走。 李家金觉得他们这不仅是份事业，还是给小伙伴们帮忙了，李家金已经在心里琢磨开要去帮助哪些小伙伴了。 “那你准备做什么生意来保证利息的支付？”赵桂生问道。 “先看能有多少钱，钱多好说，钱少咱们就先垫着利息，你们信我，这事成气候了可不得了。”细琢磨李家村就百来户人家，估摸着收拢不了多少钱，李幼安怕他们放弃。 李幼安是打定主意要做这事，赵桂生见劝不动了，也不劝了，三人商量着完善这个计划。 首先是初始资金，暂定十两，赵桂生出三两占三成，李家金问李幼安借了七百六十五文占一成，李幼安出六两占六成。 接着是利息的计算，为了吸引人他们的利息定得很高。没办法，人来存个十文钱，一年不带涨一文的，谁干？ 两种计息方式，存一年定期的，年利率百分之十；存活期，随存随取的，月利率千分之五，年利率百分之六。 于是赵桂生手里存折被划掉了三千文，另得了一个股本，李家金手里的存折归了零，也拿了一个股本，还签了一张借条。 赵桂生拿着两个小本心里头觉得好笑，这么小的姑娘，办起事来还有模有样一套一套的。 李家金拿着两个小本很郑重，这不是过家家，是在正经做事呢，他还签了借条，背了七百多文的债。 三人约好，李幼安记账做存折，赵桂生和李家金发展客户。 从今天到元宵节之前，尽量低调又尽量多的拉来储蓄，正好元宵节当晚他们就能用这笔钱去试试水。 此时，沉浸在过年热闹中的李家村人谁也没有想到，一场瞄准他们孩子压岁钱的活动就此悄悄展开了。 第四十九章 李家金在行动 当天下午李家金就找了几个小伙伴。 等晚上吃过饭，在娘和三婶她们去厨房收拾的时候，李家金开始发展家里的客户了。 他就把李家宝和李家贝拉到一边。 “哥，你们身上的钱花了吗？一会娘可就过来收钱了。” 李家宝皱眉，“娘就是收走了，那也是给我们攒着的。” 李家贝瞅了大哥和三弟一眼，没开腔。 李家金自觉身上担了担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拉着大哥二哥慢慢讲道理。 “我知道娘收走了是给我们攒着，我也不是鼓动大哥二哥花钱呢，就是想我们自己攒着，娘要是要用，我们还能不给？” 眼瞧着大哥的面色和缓了些，李家金接着说。 “大哥二哥，我们都是大小伙子了，尤其大哥马上就要说媳妇了，等娶了媳妇生了侄儿，大嫂和侄儿想吃个啥，你都伸手向娘要？” “且不说娘准不准，就是家里头这么多人呢，就大嫂和侄儿吃了，那爹娘要不要吃？大妹要不要吃？都吃那得多少钱？少花钱呢，给谁吃不给谁吃？” 这一系列连问把李家宝和李家贝都问懵了，两人真低头寻思起来。 李家金长叹一口气，“大哥二哥，你们也别说我心思多，也别说一家人啥的，爹和三叔四叔他们也是亲兄弟呢，可这些年住在一起也没少闹矛盾，还不都是钱闹的？” “再说，咱们都恁大个人了，身上一文钱没有，干啥都不便利？” 瞧着大哥二哥都有些意动了，李家金加了最后一把火，他掏出自己的存折。 “我给你们看个东西，这个叫存折。我说的存也不是咱哥几个把钱挖个洞埋起来，而是正正经经的存到铺子里。” “把钱放到那里，一可以避过娘收钱，二这地方存钱给利息，这就是凭证呢，拿着这个就能取钱存钱。这个不识字的人瞧了就是一个小本，家里人就是瞧了不会在意的。” 李家贝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啥，李家宝拿着存折，乡下人对这样的纸质凭证有种天然的敬畏，但李家宝还是迟疑的多问了一句，“这靠谱吗？你别被骗了。” “靠谱！”李家金凑近两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前一阵不是老去幼安姐那里吗，她就是这样干的，二叔二婶给她的零花钱她都存着呢，她说了这叫理财！” 李家宝和李家贝想到了暖灶那日，李幼安眼不眨的就撒出去十五文，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钱死放着，又不能窜崽，还不如投出去，让钱生钱呢，人家店里有人脉有生意，从咱们这里收了钱，再扩大经营挣更多的钱，这是你好我好的事。” 李家金又和两人细说了两种存钱方式和对应的利率。 李家宝听完，终于咬牙道，“行，那我存了，存一年定期。” 李家贝见此终于抬头问道，“可这会天都黑了，咱们把钱放哪儿，娘晚上就要来收钱了。” “没事，我和幼安姐商量好了，咱们去镇上也不方便，把钱给她，她存的时候，顺手给我们存了，再把存折带回来。” 李家宝便把今天收到的二十文都拿出来给了李家金，他是长孙，周氏也多给了他一文。 李家贝也把今天收到的十九文全掏了出来。 李家金收了钱，却不着急揣兜，而是对两人嘱咐道，“大哥二哥，这事你们可以和你们朋友说，不过可不能把幼安姐抖出去了，要是害她私房钱被收了，人往后就不带我们了。” 李家宝和李家贝郑重的点头，因为在他们想来，李幼安的私房钱估计得有一两银。 三兄弟说定后便散开了。 李家金想了想，又找到了大妹李荷花。 先是谈心，夸她越大越漂亮了，然后感慨，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妹妹就要嫁人了，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嫁人后的难过，处处用钱，上有公婆下有子女，硬生生小姑娘熬成黄脸婆。 最后好似聊闲话般，聊到了镇上谁谁偷偷给自己存了定期的嫁妆银，出嫁那日取出来都惊呆了婆家人，谁也不敢小瞧她。 说到存嫁妆，李荷花心里不以为意，她又不是招娣来娣那样的傻子，老早就存着呢。 不过定期？那是什么？ 李家金扯东扯西不愿说，越是如此，李荷花越好奇了，李家金被磨得没办法，只好掏出存折和她说存钱的事，完了嘱咐她千万别往外说，他也是沾朋友光才搭上的，然后急急走了。 李荷花站在原地，低着头若有所思。 李家金找到李幼安，偷偷的把李家宝和李家贝给的钱交给她，两人正说着话，李荷花叫了声三哥，骄傲的看了李幼安一眼，拉着李家金去一边说话。 李幼安远远瞧着，李荷花凑到李家金耳边说了几句话，李家金很为难样子，一直摇头，然后李荷花拉着他的袖子摇呀摇，又一跺脚说了句啥，李家金才勉强点了头。 一个荷包悄悄的从李荷花手上转到了李家金手里，入手一掂，李家金瞧着李荷花的眼神就不对了。 妄他一直觉得自己算机灵的，没想到大妹更精，这荷包里得有好几十文吧。 这钱得当面点清的，李家金带着李荷花走到了更偏僻的阴影处，一数八十七文！ 真是，李家金瞧着李荷花的背影，心里挺复杂的。 还没等李家金站在原地平缓完心情，李家贝偷偷找过来了。 李家金反应很快的想到了二哥的来意，一时挺难管理好自己表情的，还好这处昏暗着也瞧不清。 果不其然，二哥又给了他三十文钱。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李家金特意在原地多站了会，想看看一会大哥再来不，心里说不清想不想他来。 想他来吧，生意多点银钱。 不想他来吧，家里还有个实诚人。 最后大哥没来，李家金也不失望，心情复杂的把钱都转交给李幼安。 李幼安掂了掂，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想开点，谁都有点小秘密的。 送走李幼安一家，各房归各房后，黄氏问三兄弟要钱。 三兄弟都摇头，没有，花出去了。 黄氏发了好一通脾气，又搜了三兄弟的屋子，见真没有，只好捂着胸口骂着败家子，心疼的回屋了。 第五十章 准备卖灯笼 李建刚三人回到家的时候，唐二柱一家已经回来了，四人各做各的，屋子里很安静。 李幼安瞧了二妞一眼，二妞面容沉静，眉头微蹙，一副生闷气的样子，想来今天他们是回家了，而且闹得挺不愉快的。 这也没法劝，自己的家事，只能自己先想通，有主意了，别人才能帮上忙。 李幼安让二妞给自己准备水洗漱，让四妞带一套文房四宝放自己屋。自己洗漱了，把包里的铜板子往衣柜里的篮子一倒，麻溜记账，写存折。 大年初二，李春花带着丈夫武多财和儿子武成回娘家，王惠英在这里是没有娘家的，自然得回老李家一起迎小姑子。 家里头黄氏、张氏、吴氏也一个不差，全在。 小姑子嫁得好，年年初二回家都会带礼物给长辈，也会分红包给侄子侄女，虽说小姑子为人骄傲，看不上她们这些个嫂子，不过冲着那些个礼物和红包，她们年年初二都能热情的先迎小姑子，等下晌再回娘家。 如今得到这样待遇的，还有李建刚一家。 王惠英不用去厨房忙活，坐堂屋里陪着周氏和小姑子聊天就行。 李幼安一到老李家就找到李家金给了他十几个存折。 李家金拿着存折，他不认字，但是够机灵，问了李幼安一遍，挑出大哥二哥荷花的，再按着的长幼顺序排，以免给错，剩下的小伙伴的就比较麻烦了，他还真得硬生生记住谁是谁的。 李家金收了存折也不着急给送，等着小姑和周氏说完话，唤他们几兄妹上去，挨个给了压岁钱，这才分别找到人，把存折送了过去。 王惠英拉着武成一顿夸，末了给了武成一个厚厚的红包，里头一共二十文，李春花笑着推辞了一番，王惠英便说，不仅是孩子的压岁钱，更是补上给孩子的见面礼呢，这孩子我一看就喜欢。 李春花瞧着二嫂有钱了，为人也不小气，脸上的笑容便更实诚了些，拉着王惠英跟她娘说着二嫂的好话。 李幼安坐边上正无聊呢，李家金过来唤她出去，把连带着自己的，一共四个存折递过去，外加八文钱。 李幼安可乐，小姑刚一人给了两文钱，家金就给刮来了，真是钱篓子，天生的客户经理。 过完了年初二，李幼安家里又恢复了正常的课程，年初十这天，李幼安特地调了课，找了李家金过来。 赵桂生是外男，不好往李幼安家跑，所以由李幼安和李家金先开个小会。 李家金从年前就老往李幼安家跑，不管是老李家的人还是李幼安家的人都习惯了，见他来了，四妞直接就领着他到了二楼。 打发走准备留在屋子里伺候的四妞，李家金和李幼安合力把衣柜里的篮子抬出来，两人坐地就开数钱串钱。 数完，拢共有十万九千九百八十六文铜钱，那是……近二十两呀！ 李家金拿着手里头的最后一串钱，手都在发抖，二十两，二十两！ 那是什么概念，那能买一座农家小院，七间大屋的农家小院！ 真是想都不敢想，他李家村的人这么有钱呢？ 李幼安瞧着这篮子钱，想着要都挪用了，倒是够买些珍珠粉了。 可惜那就没本钱做生意了，得，消停想招挣钱吧。 李幼安握住李家金的手，“你不要激动，这很正常的，这里头怕是不止有李家村的钱。” “你告诉你朋友，你朋友还有朋友，这一传十十传百，可不就传到村外了？” “这点钱还不算啥，毕竟除了那些极信任你的，别的还有在观望的呢，等着满一个月了，咱把那些存活期的存折收回来，给他们加上利息，那时才会迎来真正的小爆发的。” 李家金的手不抖了，眼睛凉了，身子前驱，“那还有大爆发？” “自然，”李幼安笑了笑，“等着存期满一年了，大家连本带利把钱收回去的时候，只怕次日就得爆发，而且不用你去找他们，他们自己就会抢着送上门呢。”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拿在手里实实在在的利钱更有说服力。 李家金听着不住的笑，不住的点头。 李幼安捧着一杯茶暖手，“现在本钱足够了，我们得想想元宵节做点什么了。” 李家金眨眼，“要不，还写数字，这次咱们送灯笼，五十文一次？” 李幼安无语的瞥了他一眼，“你信不信，那天县里写数字送灯笼的少说也有两三家。” 李家金谄笑，“嘿嘿，我想着元宵节就想到灯笼了，姐你说做什么，你说干啥，咱就干啥。” 灯笼……灯笼也好像不是不可以。 李幼安问李家金，往常元宵节见过的灯笼都是怎么样的，最好最贵的又是怎么样的。 李家金猜他姐这是打算做灯笼了，可劲的说了莲花灯和兔子灯等这些他以往只敢看看的灯。 李幼安听了若有所思，若只是这样，那……大有可为呀。 李幼安跟李家金说，让他找赵桂生去县里租一个临街的店面。 租店面？还是县里的临街的店面？ 李家金有点想晕，那得多少钱？ “不用租多久，就元宵节那一日一夜就行。” 哦哦，李家金点头。 觉得自己老这样大惊小怪的太丢脸了，李家金搓了搓脸，打定主意，他姐说啥，他只管记下应下照办就行。 “然后找两个木匠一个画师来，雇他们五天，包吃住，工钱也多给些，只一样，一定要看住了，在元宵节前，不能让他们往外送消息。” 李家金点头。 “我们两家里人太多，让他们住在赵大哥家里吧，他们的食宿费和工钱都报销。” 李家金接着点头。 “去镇上多买些做灯笼的材料回来，还有红纸也多买些，等人到位了都送到赵大哥家里去。” 李家金点头，见李幼安没有别的吩咐了，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姐，咱这是打算做灯笼买？” 李幼安点头。 李家金有点为难，有点担心，“姐，元宵节满街都是卖灯笼的，咱就这样卖，不想别的招吗？” 第五十一章 真的卖灯笼 李家金对单纯卖灯笼这事不看好，他还是喜欢上回卖冰糖葫芦的法子，又新鲜又刺激。 再三的确认就是卖灯笼，只卖灯笼，没有啥特别的花样。 哦，就一个，租了铺子，在元宵节当天，白日里不做生意，扯一块大红布把店面全遮起来。 李家金包里揣着李幼安给的五两碎银加一贯钱，挎包沉甸甸的，正如李家金此时的心情。 李家金满怀心事的去找赵桂生，把李幼安的要求说了，想和赵桂生聊聊他姐到底咋想的，元宵节那真不缺买灯笼的，这主意有点不妥，想让赵桂生帮忙劝劝。 可奇怪，以往瞧着还不如他对自家姐姐有信心的人，得了信儿就要行动了，付了银钱给唐二柱租了车，拉着李家金直奔县里，当天下午就拉了三人回来，人为了省钱，是在镇上找的。 李家金抱着挎包，焉巴巴的缩在车厢一角，这一趟一文没剩，连三人的工钱都没付，就租了县里铺子元宵当天一日夜的时间，买了他姐点名要的材料，投这么多本钱就卖个灯笼？真的就卖灯笼？ 李家金在李幼安家门前下车，赵桂生拉着一车人和货回自己家。 李幼安看过李家金给的契书后收起来，另抽了六张纸给李家金。 三张纸是契书，和三个做工的约定这几日每日一百文的基本工钱，每做出一套合格的成品给十文钱，上不封顶，但不得外出，不得往外透露消息等事宜，他们这是商业机密，一旦外露，损失极大，所以若有违反，工钱不付，另外一人赔偿他们五十两银子。 李家金心肝颤，这一个灯笼光给提成就三十文了！ 违约五十两银子！李家金吞口水，他现在挺希望他们到时候能出门遛个弯啥的。 李幼安把印泥交给他，嘱咐一定要按了手印，再把另外的三张纸给他们。 每人的图纸不一样，一个木工照着图纸做灯笼的框架，一个木工按标注的尺寸专做叶轮，画师的一张是满页的文字，都学画了必定是识字的，李幼安就详细的写下了自己的要求。 到了赵桂生家，桂生娘已经避去自己的屋子了。 李家金晕晕乎乎的和赵桂生传了他姐的话，赵桂生想了想对着李家金又耳语了几句，便将三人引到东厢的一间客房，拿出契书给三人看，虽说后头的五十两写得挺骇人的，不过先头只说了包食宿一日一百文的工钱，现如今还有成品提成，三人对望了一眼，都没异议的按了手印。 收回契书给李家金放好，留着李家金和画师在这间屋子，自己拿着两页纸带着两个木工去了另一间屋子。 这是打算在签了契书的基础上，将两个工种的人隔离开，其实要是家里屋子多，他还想把这两木工也分开。 做的越多，钱就越多，画师也不多耽误，和李家金一起从车上搬了行李和工具回屋归置好，就在桌前坐定开始作画。 李家金瞧了一会，挠心的好奇，他姐那张纸上写的啥他看不懂，也不知道画师画得对不对，只是瞧着还挺好看的，可也看不明白他姐到底想做啥。 另一间屋子里的木工也开始忙活了，赵桂生把两边都用不着的材料放到自己屋里，便让他把牛车还回去，顺便把契书给李幼安。 李家金去的快，回来得更快，帮着赵桂生一起做饭，只等两头都做出来一套成品了，就给他姐送过去，好解了惑。 瞧着李家金在厨房帮忙，桂生娘不好意思的站在厨房门口，作势要进来，还没跨进门，先捂着帕子咳了两声。 赵桂生放下手里的柴火，让扶她回屋去，桂生娘瞧着李家金，有些为难。 李家金急忙劝她回去休息，他做饭也是收了工钱的。 桂生娘听罢，这才任赵桂生扶着她回屋了。 饭做得了，两头的东西也做出来了，李家金顾不上吃饭，拿着就往李幼安家跑。 王惠英招呼他一起吃饭，李幼安也吃着呢，就叫他先吃了再说。 满桌的好菜，李家金却有些心不在焉，等李幼安放下筷，他也急忙把碗放下了。 李建刚和王惠英瞧着他手上拿的灯笼架子，一算日子，可不快元宵了吗，怪不得李幼安又说要调课呢。 李建刚叹口气，原本打算元宵节一家人出去玩呢，偏偏县试的公告发了，二月初就要考试，他得抓紧时间读书。 李家金跟着李幼安上楼，瞧着李幼安把画师画的花和美人剪掉，把灯笼组装好，然后拉上窗帘关上门，点燃蜡烛，热气上升推动叶轮。 李家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手指着灯笼，结巴道，“转……转了，灯笼转了！” 对呀，她看到啦，李幼安点头，这个画师手艺还不错，这几幅花下美人都画得挺好的。 落英缤纷，美人落花中翩翩起舞，随着灯笼的转动，美人和花都动了起来。 李幼安撑着下巴，好漂亮的灯笼！ 李家金凑到了灯笼前，这灯笼一定值钱！ 李幼安抬头正想说话，李家金已经跳出来冲出门了，边走边念叨着，得多做，做多多的，抓紧时间做多多的。 赵桂生觉得李家金去见了一趟李幼安，回来跟着魔了一样，满脸笑容止不住，对待三个工人的热情度猛然拔高，不仅关心着人家碗里热水凉没凉，天刚反黑，就大方的给两个屋子都点燃了油灯，只求木工和画师多多做，好好做。 瞧着天快黑透了，李家金还没有回家的意思，又端着热水准备给两个屋送去，赵桂生一把抓住他，指了指天色。 李家金咧出满嘴白牙，“哥，我不回家了，我瞧见那灯笼了，一定能赚钱，咱们得抓紧时间多做，这事极要紧，也委屈委屈你，这几天和我挤挤吧。” 赵桂生叹口气，“就是不回家，你也不用一趟两趟的去瞧，你姐是按个数给算钱的，他们比你更想多做呢。” 李家金满脸信服，傻笑着感叹，“哎呀，你说我姐咋这么聪明呢，啥都想到了。” 赵桂生好笑，你上午来时可不是这样说的，他租店面时还劝他租偏僻一点的，少赔些本钱呢。 心里头也好奇，什么样的灯笼，让李家金态度转变这么大，而她，怎么总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第五十二章 元宵夜，走马灯(上) 由于考试在即，从雇了人到元宵节当天，赵桂生也没找到机会见李幼安一面，听李家金说，她家里头最近加课了。 赵桂生搬着这几日的成品独自驾车运县里去，李家金在家守着三个工人继续做，想着抓紧最后的时间，能做几个是几个。 申末时分李幼安终于从课程中挣脱出来，走出院门口就深呼了一口气，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这阵子仿佛重回高考了，四书五经熬得头脑昏沉，真是受大罪了。 李幼安一边走一边拍着脸蛋提神，走进赵桂生家，四人同时抬头看她，李幼安眨巴眨巴眼，熊猫基地呀。 只见四人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不知道熬了多久，反而称得李幼安是几人中气色最好的一个。 李幼安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好像甩手甩得太彻底了，李幼安急忙说了句辛苦了，然后问清了灯笼个数，利索的给三人结工钱。 拢共两百个灯笼，五天的工时，合计工钱七千五百文，每人两千五百文。 还好李幼安一早让李家金和赵桂生换了小银锭，不然这趟发工钱就是个体力活。 李家金羡慕又肉疼的看着李幼安给每人发了二两五钱银子。 工人们自是喜不自胜，虽说身体很疲惫，可精神却很振奋，五天时间，就五天时间，二两五钱银子，真是想都不敢想。 亢奋过后又懊悔，唉，还是该多撑会的，睡太多了，要是每日再少睡会，那起码能有三两银，拼一拼，就是四两银也说不准，左右就累这几日，错过了这机会，往后哪有这么好的活计。 李幼安和李家金顾不上工人们怎么想的，赵桂生回来接他们了，把今日做的灯笼装上，再把三个工人送到镇上，三人就急急往镇上赶去了。 李家金累了几日，这会已经靠着车厢睡着了，李幼安瞧着，解了自己的斗篷给他盖上。 想着赵桂生脸上的同款黑眼圈，加上这几日寒风里赶车吹得皲裂的嘴唇，长满冻疮的手指，心里有点小内疚。 掏出挎包里的饴糖，想要给赵桂生吃。 刚撩开车帘，灌进的冷风就吹得她打了一个寒噤。 李幼安略偏着头，躲着迎面的寒风，伸手拉了拉赵桂生的衣角，把糖递给他。 赵桂生瞧着眼前白嫩的小手，顺着小手往上，看见李幼安弯起的眉眼，笑眼里盛着的情绪，是关心？亦或是心疼呢？ 赵桂生对这样的表情很陌生，只觉得自己心里酸酸涩涩的，大概眼睛也不小心进了风，有些想流泪了。 赵桂生低声道了谢，动作很快的拿了饴糖放进嘴里，转过头，叫她赶紧进车厢。 到了县里的时候，天将黑未黑。 此时街上游玩的人还不多，但小摊小贩们已经在大街上摆开了阵势。 赵桂生把牛车驾到后头，李幼安和李家金撩开帘子，开锁进了店。 有那上次除夕夜见识过写数字游戏的，一下子认出了李家金，又瞧着店前还未取下的红布，哈了口气，搓着手和身边人私语，不知道这家又要玩什么新鲜玩意。 李家金和赵桂生在店里忙活着组装今天刚做的灯笼，李幼安打量着店面，想着怎么摆放。 等三人忙好了，李幼安吹灭了油灯，外头还蒙着红布呢，屋里头就很有些黑。 打开店门，撩开红布，瞧着眼前景象，李幼安被惊艳到了。 整条街上，花灯之多如千树花开，焰火纷纷，乱落如雨。悠扬的凤箫声四处回荡，玉壶般的明月西斜，鱼灯龙灯舞动不歇，来往行人笑语盈盈。 此时独自站在一大块漆黑红布的李幼安，对比外头的笑语喧哗，很是突兀，所以来往的行人都忍不住的瞧了她一眼。 李幼安被这些个眼神瞧回神，一拍脑门，高声喊道，“点灯！” 屋内应声而亮，花灯旋转起来，红布上投射出众马奔腾的景象，店前的行人静了一瞬，都惊呆了。 还没回过神来，李幼安一拍手，灯灭了，店里又恢复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是我瞧花眼了吗？我刚刚咋看到有马在这布上追逐呢？” “没花眼，我也看见了。哎，小姑娘，你们店卖啥的呀？” “对对对，卖的啥呀，赶紧掀帘子让我们瞧瞧。” 店前的人一个个追问着，附近的行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李幼安笑道，“我们店里卖的花灯呢，各位再瞧瞧，赵大哥，再点灯。” 屋内再次应声而亮，这一次红布上投射出的却不是众马奔腾的景象，而是美人于落花中翩然而舞。 “各位请瞧，这就是我们店里卖的花灯，又名走马灯。” 李幼安话落，一把扯下了红布。 屋内，灯还在旋转。 “我的天，这灯在转！它自己在转！”一人手指着屋中的灯，大声叫唤道。 “太奇妙了，太精致了，这样的奇思妙想，这样的走马灯，我必定要买一盏。”一个文人一撩长袍当先跨入店中。 瞧着群情激动，李幼安急忙笑着高声说道，“各位各位，我们家的走马灯只做了两百盏，每一盏灯的样式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上元夜，独一无二的走马灯，每盏只要五两银。”李幼安站在门口说得欢。 店里正打算上前招呼客人的李家金，一听脸上的笑差点没撑住。 咋变五两银了，他姐不是说一两或者二两，看情况的吗？ 感情这情况是翻倍跳的呀。 李家金吞了口口水，稳了稳心神，没事没事，相信他姐，他姐有谱着呢。 这价钱只卖三盏本钱就回来了，他一定要努力好好卖。 李家金给自己鼓劲，笑得更热情的介绍道，“客官您看，我们这里的走马灯大体分人物和植物、动物三类，人物有美人月下舞、竹马绕青梅……” 话还没说完呢，文人指着先头那个众马奔腾，“这个，我就要这个万马奔腾。” 说完掏出五两银扔给李家金，提着灯笼大笑着出了店门，看来还是一个挺有豪气的文人。 先到先选！独一无二！ 文人提着灯走了，那同样看中那盏灯的人，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哎哟，得赶快，晚了那合心意的就被人挑走啦！ 第五十三章 元宵夜，走马灯(下) 店前围着看热闹的人不少，只是五两银子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不是一笔小钱，所以走马灯并没有一经推出就销售一空。 每一个走马灯的花样都不一样，李幼安和李家金在店内引导客人选灯，赵桂生时不时点亮两盏盏新灯展示，保证店内随时有两盏灯旋转，既展示了效果，又尽量节省蜡烛。 每隔几分钟就点亮的新灯，吸引了店前的行人久久不散去，为店铺攒足了人气，那花钱买了走马灯的，在这些个羡慕的眼神下出门，都有几分志得意满。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护着娇妻和两个孩子挤入店中，赵桂生看见了，动作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低头把李幼安要的灯笼取给她后，又隐到后面继续点灯笼挂灯笼。 屋里灯笼样式太多，与其他们一一介绍，还不如先问客人有什么偏好，再有的放矢。 李家金迎上这一家人，热情的问男子可有什么偏好的样式。 男子摇着扇子儒雅一笑，温柔的看向自己的娘子。 李家金只要能卖出扇子，一点不介意吃狗粮，就是这大冬天的，你这扇子能不能收一收，一扇小风飕飕的。 妇人含情脉脉的和男子回望了一眼，低头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问，“长生和福生喜欢什么图样呀？” 女孩拍手说道，“福生喜欢猫，要有猫的灯。” 李家金借着回话的功夫，笑着离男子远了些，“有，有猫的灯，有小猫扑蝶，小猫玩球。我取下给姑娘看看。” 赵桂生取下李家金说的两盏灯，点亮后，低着头放到柜台上，又退到后头去了。 男子不经意看到了他，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身粗布棉衣，满脸憔悴风霜，全身上下无一点可取之处，于是嫌弃的撇开了头。 小姑娘左右看着柜台上旋转的两盏灯，都好看，都想要，回头拉着她娘撒娇，妇人宠溺的捏了小姑娘的鼻头，应了她，小姑娘拍着手欢欣鼓舞。 男孩看妹妹选好了，又瞧了店里头正旋转着的童子戏莲和武松打虎，这些他都不怎么喜欢，他虽然年纪还不大，可已经在读书了。 “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样式，只是想要文雅一些的。” 文雅的样式？李家金挠脑了，这上元节这么热闹的节日，哪有符合这小公子年龄又文雅的呢？ 李幼安刚好送走了手头的客人，笑着回头说，“瞧小公子文质彬彬，我倒想到一个灯笼极适合小公子。” 这个灯笼就在李幼安身后，倒不用特意唤赵桂生取，李幼安将灯笼摆在柜台上点亮，原来是一副状元游街图。 男子将扇子合拢，一拍手心，“好，这个好，我的长生他日必定金榜题名。” 妇人瞧着这灯笼也很满意，满眼情意的对着男子说，“这盏灯笼，称长生，更称夫君你。” 两人之间如何眉目含情自不必说，男孩瞧着灯笼，也露出了期盼而羞涩的笑容。 妇人招手，后头挤进来的丫鬟付了银钱，一家人提着灯笼，其乐融融的出门往别处逛去了。 虽说卖得慢一些，可李幼安一点不担心。 每一个提着灯笼出门的人都是流动的活招牌呢，他们相熟的人，必定是差不多的身份家境，见着朋友提着这样的灯笼，自己却提一盏普通的，岂不跌份？ 没瞧见打第一个买了灯笼的文人之后，店里就来了许多书生吗？ 李幼安很稳。 已卖出去许多灯笼了，李家金心里也踏实着呢，只剩下激动振奋。 而赵桂生自那家人走后，却有些闷闷不乐。 李家金瞧着柜台里的钱篓子没注意，李幼安以为他是累了，便搬出小杌子，让他藏在柜台后坐着歇会，自己也在旁边蹲下歇会。 徐峰带着表妹郭倩进店，一打眼就瞧见了灯光下笑得很热情的李家金，一挑眉，又是他。 除夕夜这小子的机灵劲实在让他印象深刻。 李家金也记得这位少爷呢，毕竟上次他是真真的担心了一把。 “公子和小姐有什么偏好的样式吗？店里的灯笼样式每一个都是不一样的，您若有喜好的图样，小子也好给二位推荐。” 徐峰冲郭倩抬了抬下巴，示意李家金，她先选。 郭倩骄傲的看着李家金，“你看我适合什么图样？” 李家金被问住了，还有这样的？我觉得都适合，你能都买了不？ 柜台后蹲着的李幼安冒出了头，“小姐天生丽质，眉目如画，再没有比美人图更适合小姐的了。” 李家金不住点头，“对对对，我姐说得对，也就美人图勉强配得上小姐。” 徐峰闻声看向李幼安，又转头看向李家金，怪不得除夕夜那晚他觉得那牛车眼熟，原来竟是一家的，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机灵劲，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原先还觉得父亲想给他纳一个农家女太过荒唐，如今瞧来，倒是个极有趣的女子，可惜了。 可惜这么有趣的女子，他失之交臂，也可惜这样有趣的女子，坐家招婿，只能屈就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赘婿。 郭倩对于李幼安和李家金的说辞很是满意，挑了三盏美人灯，说是给自家母亲和舅母也挑一盏。 就喜欢这样豪气的客人，要都这样买，他们就能早点回家歇着了，李幼安嫣笑目转，巧目流盼间，莹莹灯光映入眼帘。 正巧李家金问徐峰喜欢什么样的图样，徐峰便低笑着问，“可有能映出星光、灯火的？” 李家金笑嘻嘻的点头，“有，有满天星辰和万家灯火，我取给公子看看。” 徐峰只是这么一说，没想真能有，瞧李家金和李幼安两双猫眼都隐含期盼的看着他，这灯笼也是做工精细，颇具情趣，便随他们的愿，两盏都要了。 小厮上前付账，徐峰环顾了一圈店里灯笼，冲李幼安说道，“我听你说话，像是读书识字的样子，可听过怀璧其罪的故事？” 李幼安一怔，随即福了一礼，笑道，“多谢公子提醒。” 财能致祸嘛，她还真没注意。她前头说了有两百盏灯，每盏又卖五两银子的高价，而且她有信心今晚全卖掉，那么人人都能算得他们一晚挣了一千两银子，可不如小儿抱金于市吗？ 至于走马灯的工艺，她倒不担心，灯笼就在这儿，买回去一拆开就能研究明白，倒用不着为这五两银子就能整明白的事花力气掳人啥的。 第五十四章 花钱 要么说是县里，有钱人是多，打徐峰及其表妹买走灯笼后，店里陆续的来了许多富家公子和小姐。 小姐们还好，小姐妹你一个我一个，最多给家里母亲带一个，富家公子就了不得了，姐姐妹妹的红颜知己那不都得买一个送去。 托他们的福，整条商贩店铺鳞次栉比，行人擦肩接踵的热闹的街市上，有了个格格不入的地方——他们店铺关门了。 满店的灯笼销售一空，只留一个钱箱子，里头是整整一千两银子！ 李家金双手抱着钱箱子，面带呆滞的笑容，李幼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反应，好吧，乐傻了。 李幼安又看赵桂生，赵桂生倒没有像李家金一样傻笑，反而有些忧虑的看着这箱银子。 “这么多银子，咱们可不好带回李家村，这一路上……” “没事，咱们明早再回去，”李幼安笑道，“正好把这些银子花花，就是白天赶路，这箱银子也太招摇了。” 听到花银子，李家金一下子回神了，抱着钱箱子的双手紧了紧，“为啥花银子？花啥银子？” 这守财奴的样儿，李幼安逗他，“花你抱着的银子呀，全花啦！” 李家金紧张了，想要抱着银箱子藏起来。 李幼安连忙说，是开玩笑的，只是略微花一些。 李家金第二天才知道她这句开完笑，才是真的开玩笑呢。 县里最好的客栈，住三间上好的客房，早上是丰盛到浪费的早餐。 一结账四两银，李家金心疼的迟迟不掏银子，李幼安说他了，你早上吃得挺欢的呀，这时候磨叽啥呢。 李家金不想理她，点都点了，不吃不更浪费了！ 然而这才是个开始，等赵桂生驾着牛车把银锭子都换了交子回来，李幼安才正式开始了买买买。 首先是她心心念念的珍珠粉面膜，她留着那个珍珠粉的面膜袋子惦记了好久。 于是第一站药店，白芨、白术、丹参、当归、茯苓、玫瑰精油，一站购齐。 本来李家金就一路悬着心，李幼安一个“参”字说出口，李家金胆颤了。 他拉了拉李幼安的袖子，劝道，“姐，你不是说做面膜的吗？咋买上这些了呢？咱家里人身体都挺好的，用不着参。” 相较于人参，他觉得珍珠粉那都是小事了。 李幼安抖掉他拉着自己袖子的爪子，办正经事呢，没瞎花钱，“这都是和珍珠粉一起调面膜的。” 感情买这些就为了敷个脸，李家金更想哭了。 最后加上珍珠粉，一百两没了。 李家金哭丧着脸，心疼，不想说话，反正说了也不听。 李幼安一个人走在前头走得欢，赵桂生在后头拍了拍李家金的肩，说了一句，“会花才会挣。” 赵桂生难得安慰人，李家金诧异的同时，也听进去了，想了想他姐这面膜可不是买这一次就够用一辈子的，所以她为了她的面膜，也会一直想法子挣钱，那他只要跟紧他姐的脚步，挣钱的机会多着呢。 李幼安想到了这茬，所以带着两人找到了上次他们家买房买地的中人。 这一千两银子，留五百两他们三个按比例分了，想买房买地，还是如她一般买珍珠粉都行，剩下的五百两做本钱，买个店铺做个长久生意。 不图多少暴利，起码能够负担住存款的利息，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家的课程还得加紧。 最后一个月的功夫就要考试了。 李家金听了这话，眼睛一亮，五百两银子，他占一成，那是多少，那得不少吧！ 他算不来数，瞧瞧的问他姐。 李幼安也瞧瞧的告诉他，不多，五十两。 五十两！ 李家金跳起来差点叫出声，瞧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勉强压下去，可满身满心的激动没处发泄，落地走成了同手同脚。 李幼安没眼看，赵桂生也跟着默默的离远了些。 熟门熟路的找到上次那个中人，花了二百两买了临街带铺面的小院子，另花二百两买两个普通院落，先都租出去收租子。 剩下的一百两先留着，这些都算是他们储蓄公司的资本，具体做什么生意，她再好好想想。 顺带问赵桂生和李家金的钱，要不要置点产业。 赵桂生想了想他娘，只取了十五两，预备把家里住的房子买下来，剩下的都放在李幼安这儿。 李家金呢，原本听到买地很激动来着，可瞧两人都不打算买地，就细寻思了一下，他们家还没分家呢，就是分家了，也还有他大哥二哥和大妹。 想想他以为憨厚的二哥都知道藏私房钱呢，他可不能没成算，于是把买地的话咽了回去。 出于这样那样的考虑，买的三个院子，李家金和赵桂生都提议只写李幼安一个人的名字。 办完三个院子的契书，李幼安就打算回家了。 李家金问，“姐，你不逛啦？” 李幼安以为他还提她心疼银钱呢，笑着点头，不逛了。 她手里剩下的二百两，她倒是想买衣服买鞋子买首饰，不过此时不能买，得等她爹考完试了，再一起跟娘坦白，把钱过到明路。 赵桂生没意见的跟着，李家金不好意思的叫停了，他还想再逛逛。 李幼安挑眉笑他。 “我想给家里人买点东西，我好几天没归家了。”李家金解释道。 李幼安点头，明白，提点东西回家，免得被念叨。 李家金一是单纯的想给家里人买点啥，二呢，如李幼安所想，他几天没归家，免不了一顿念叨，可能还得挨打，而且他娘还会捎带上埋怨李幼安和赵桂生。 以为李幼安白使唤他呢，他提点东西回家，也让家里人惦记他姐的好，往后不用他说，他们就会催着他出门找李幼安玩呢。 零零碎碎的，李家金也买了一牛车的东西。 李建刚家的牛车满载着回家不稀奇，村里人都习惯了，可这次不一样，这次都驶过李建刚家了，只奔到李老爷子家才停下。 村里人有 第五十五章 香饽饽 一觉起来，李幼安发现自己成了老李家的香饽饽。 大早上的先是大伯母黄氏带着家宝、家贝、家金还有荷花来拜访，对她别提那个热情了，见面就夸，还要留下四兄妹陪她玩。 王惠英自然是敬谢不敏，家里头县试冲刺都要忙疯了，哪有功夫傻玩呀。 黄氏就说，既然这么忙，那就让四兄妹留下给帮帮忙。 说完也不给拒绝的机会，自己个站起来，让王惠英和李幼安留步别送，把四兄妹搁这儿了。 屋里头，李幼安瞧着李家金，啥情况呀这是？ 李家金也很郁闷，他那车礼过了，他娘是不怪他晚归，也不怪他老往外跑了，他娘恨不得他以后就住他二叔家了，哦，还得带着哥哥妹妹都和李幼安亲近。 王惠英真没功夫招待这些个孩子，也没法让李幼安腾出功夫，咋整呀，要不就像上次家银他们一样，旁听着玩？ 要说这人就是不经念叨，刚想到家银他们，张氏和吴氏就带着家里头剩下的五个孩子来了。 这阵仗，李建刚都从书房里惊出来了，干啥呀这是，把他们家当托儿所啦？ 吴氏解释道，这是家里头长辈的意思，让他们小辈一起玩，亲香亲香。 这话真不是假话，李老爷子昨个看了“李幼安”出手的大方，想着二儿可能因为打小被卖了，对家里人戒备心强，和他们不亲，可小孙女却是个重感情的大方孩子，于是在大儿媳妇带着几个孩子上门之后，半推半就的也让吴氏过来了。 招娣和来娣，是想着上次李幼安对她们还不错，如果她们能借着李幼安的好感，把二儿的心拉归家了，他也不介意对这两孙女好些。 总而言之，老李家的人已经放弃从李建刚这里拉拢感情，现在全心全意的奔着李幼安来了。 李建刚和王惠英不知道昨天那茬，在他们看来这又是想来蹭吃蹭住蹭课，占便宜来的。 你说平常时候，几个孩子来没啥，可现在是什么时候，马上就要县试了！ 他都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把那些书生嚼了，他媳妇都恨不得撬开他的脑瓜直接往里头灌。 不老说家族家族，一荣俱荣，出一个读书人是全家的光彩吗，这么关键的时刻净捣乱！ 这阵子背书背得头昏脑涨，心情烦躁着呢，越想李建刚的火气越往上冒，说话就有些不客气了，“三弟妹四弟妹，我这马上就要县试了，我们全家都没时间待客。” “我媳妇和闺女都要给我上课呢，没时间和几个孩子一起玩。” “你们也别说啥留下来帮忙的话，这几个孩子是能帮着我媳妇闺女给我上课呢，还是能帮着我背书呢？” 这话说得，几个孩子谁也没读过书，大字都不识一个呢。 吴氏被说得有点恼了，要是二哥不自私的只想着自己的小家，她儿子能念不上书？ 吴氏脸上强撑着笑说道，“二哥这话说得，幼安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她咋能给你上课？你就是惯着孩子玩，也不是这样惯法的，孩子他们在一起才玩得来呢，你们也别把她老拘着。” 吴氏虽说恼，但对着李幼安还是笑得很和气，诱哄道，“幼安，你跟四婶说，你觉得读书玩有意思，还是和兄弟姐妹们一起玩有意思？” 在她看来，别说李幼安，就是王惠英，又能教出个啥？ 不过是不愿意教授侄儿们手艺的借口罢了，装得还有模有样的。 李建刚怒视吴氏，烦不烦人，这是要挑拨他们父女感情呢？还有“读书玩”，谁特么玩能玩掉自己半条命呀？ 太侮辱人了，想到自己这阵子为了媳妇闺女少上点火，早上媳妇没醒就自己个偷偷爬起来预习，晚上媳妇睡了，他还在书房挑灯夜战，他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感情别人还以为他玩！ 这李幼安还真没法答，这两没有可比性呀，读书是玩命，和兄弟姐妹是玩闹，你说哪个有意思？ “四婶，我在家陪我爹读书挺好的，这马上就要县试了，确实时间挺着急的。” 吴氏拉着李幼安的手，语带同情的说，“唉，你这孩子。” 这些人就把别人当她自己个那样想，是咋说也不信，李建刚也懒得和她说了，“行了，我媳妇说，我说，我闺女说，说三遍了，时间紧张，时间紧张，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们也没工夫和你们继续掰扯了，赶紧的带着孩子们回家吧。” 李建刚起身叫唐二柱和韦氏送客，自己一手拉着媳妇闺女回书房了。 李家金满眼歉意懊恼的看着她，李幼安笑了笑眨眼，示意他没事。 结合李家金的表现，她大概明白为啥有这一出了，必定是李家金把那车东西说成是他陪她玩，或是帮她忙后，她给他买的。 李家金也是好意，想让李家人能记着她的好，同时也乐意他和她一起玩，没想到弄巧成拙，倒让老李家的人觉得她这里有机可乘了。 吴氏和张氏带着三房的孩子浩浩荡荡的回家，路上遇到村里碎嘴的婆子，停下来和人唠嗑，话里话外透露出几丝难过。 为啥这么多人呀？ 唉，公公婆婆让带着小辈们和二哥家闺女一起玩呢，可惜二哥不……没工夫，他要读书呢，说是县试在即呢？ 你二哥读书，关他闺女啥事，叫出来玩也吵不着他呀？ 二哥说，幼安要教他念书呢，可不就没工夫吗？ 吴氏面上很无奈，垂头丧气的走了。 啥？李建刚家闺女教李建刚念书？就这样李建刚还一门心思的想要去县试？婆子惊了。 转头就和别人说起这新听来的热闹，哎哎哎，你听说了吗？李建刚要考科举？ 切，都啥时候的事了，早知道了。 那你们知道，他找了他闺女当老师？ 你哪听来的，他家那么有钱了，真要读书，县里最好的书院也念得起。 真的，他家人亲口说的。 话头传来传去，传得面目全非。 有说李建刚抠的，舍不得束脩银子，所以让闺女凑合教教。 也有说李建刚闺女才学极好的，所以前头他家才看不上那些亲事。 反正传来传去，就没传出一个让吴氏高兴的流言，就是说李建刚抠的，那也说是他孝顺，从别处省着来孝敬爹娘呢，只把吴氏气得咬牙。 这一出，非但没有坏了李建刚的名声，反而替他扬了名。 第五十六章 县试(上) 不管李老爷子一家如何不相信不看好，也不管李家村众人如何相信却不看好，县试的脚步还是慢慢的近了，李建刚一家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鉴于李建刚不知为何的名声越传越好，所以考前的互结、具结都办得很顺利。 县试在县衙大堂进行，王惠英特意早早的让唐二柱去县里的客栈定好房间，县试前一天，一家人就带着唐二柱住到了客栈。 李幼安问老爸，紧张不。 在女儿面前怎么能说紧张，多损他作为父亲高大威武如山般可靠的形象。 李建刚轻松一笑，有啥好紧张的，你老爸几十岁的人了，啥大风大雨没见过，不就一个小考试。 第二天，天不亮就要进考场点名，于是，不紧张的李建刚也不让媳妇闺女送考，自己带着唐二柱提着考篮，唐二柱扛着考试用的桌椅，施施然奔县衙去了。 王惠英和闺女在客栈边吃早饭，边吐槽李建刚，不紧张，不紧张才怪，一宿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着给他留点面子，就继续装睡，好家伙，到点了衣服里外都穿反了就要往外去，真是让人装睡都装不下去。 李幼安想着她老妈装睡，却眯着眼瞧着她老爸的样子，而她老爸被突然叫住一脸懵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 她觉得她老妈原本是不紧张、不期盼这场考试就有结果的，当初定读书计划，也是职业习惯，读书是好事，她妈私底下也和她说了，这一年先摸个底。 但老妈有模有样的样子，激得她老爸认真了，熬夜起早的背书练字，而这份努力，让老妈感动了，这么努力刻苦，要是没考下来，他得多伤心，于是把课程抓得更紧了。 老妈的课程一抓紧，老爸就寻思了，是不是我太笨了，媳妇觉得我按原计划学不完，跟不上课程，于是就偷摸的自己更努力。 这么良性循坏了两三个月，李幼安在旁边看着觉得……酸！ 没错，就是酸。 老爸害怕老妈对他寄予厚望后失望，辛苦制定的教学计划以失败告终。 老妈心疼老爸投入太多没结果，会难过伤心。 吃过早饭，李幼安提议去逛街，王惠英困倦的打个哈欠，她要去睡个回笼觉。 要说一个人逛街挺没意思，要是往常，李幼安也倒回房间看话本子了，不过她今天有点事。 李幼安手里拿着一本书，她给老爸上综合课，她老妈要求她上课得写教案，于是她把关于物理的教案挑了一些汇总到一起，命名《有趣的物理之力》，想要卖给书店挣点稿费。 她老妈是个尊重知识的人，在她家干啥挣的小金库都会被无情没收，唯有用知识换来的可以保留，比如她的奖学金和稿费啥的，她老妈不仅不没收，还会另给一份做奖励。 一个小姑娘进书店，谁也没有多在意，店家直接跟她介绍起时兴的话本子。 李幼安把书递过去，笑道，“掌柜的，我是来卖书的，您看看这书您买吗？” 卖书？ 掌柜的半信半疑的瞧着李幼安，看她穿戴不俗的样子，不像是来捣乱的，可就是话本子，那也是需要文采的，一个小姑娘有那个笔力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姑娘笑得实在讨喜，掌柜的勉为其难接过一看，《有趣的物理之力》，不是话本子？嗯，字迹倒是娟秀。 瞧着小姑娘期盼的小眼神，掌柜的捋捋胡子，翻开一页，反正这会正在县试，也没啥生意，就当哄哄孩子了。 翻开书的首页，是目录，掌柜的抬眼看了李幼安一眼，这书还写得挺有模有样的。 直接翻到正文，开篇就引用了《墨经》中的一句话，“力，刑之所以奋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力是使物体开始运动或加快运动的原因。 而李幼安的《有趣的物理之力》以此为点，进行了进一步的补充，力可以使物体的运动状态发生改变，也可以使物体的形状发生改变，力是一个物体对另一个物体的作用，力是相互的。 掌柜的看完这段话，抬头眼神古怪的看了李幼安一眼，这写的吧，都对，但都是很简单的东西，就是没人这么系统的总结过，看着好像有点意思，但若都是这么浅显的东西那也没有价值。 掌柜的继续往后看，文中提出了力的三要素，大小、方向和作用点，并用此来解释了合力和二力平衡，文字还配了许多受力分析图来讲解。 越往后，越多新奇的概念，比如力的第一定律和惯性，讲解也越来越复杂，还有许多算式。 比如文中提出的杠杆原理，以《墨经》中杠杆原理的探讨为起点进行展开，直接给出了公式，并进行了图解。 掌柜的越看越慢，看着看着，坐了下来，拿出纸笔验算上面的算式。 李幼安自己搬了个小杌子，拿了本话本子，在掌柜对面坐下，等掌柜的看完说话。 这怪异的情形，倒引起了外头路过的徐峰的注意。 徐峰示意小厮不要跟着，自己走到李幼安身后，瞧她正看着的是书生狐仙的话本子，挑挑眉，绕到掌柜的身后。 这一站就站住了，还嫌掌柜的看太慢了，伸手去翻页。 这突如其来的大手让掌柜的回了神，转头一看，徐公子，两人大眼对小眼，徐峰也回过神来，这是别人的书呢。 徐峰很淡定的跟掌柜表示，这书不错，想买下来。 李幼安眼睛亮了，甜甜的笑容绽开。 掌柜的咳了一声，差点忘了，正主还在面前等着，“徐公子，这不是小店的书，是这个小姑娘带来卖的。” 徐峰诧异的看向李幼安，他以为她只是有些小机灵，最多误打误撞的有些奇思妙想罢了，没想到，竟是有系统的知识体系的。 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她的父亲怎么会才堪堪县试呢？ 李幼安笑着和掌柜的说，“您看都有顾客上门来了，您老要买下来吗？” 掌柜的笑着捋了捋胡子，他还以为这小丫头看到有贵公子要买，就不卖于他了呢，便逗她道，“一个顾客上门可不够买书印书的，是你这书写得好。” 这大喘气，李幼安还真悄咪咪的紧张了一把，不过能得到书店老板的认可，李幼安更开心了。 第五十七章 县试(下) 李幼安的关注点在于书店老板夸她了，而徐峰更惊讶于掌柜的说要“印书”，而不是抄书。 要知道一个“印”字，那么量就不小，这意味着掌柜的对于此书的定位是能普及的知识性用书，意味着掌柜的对于此书是实打实的认可。 徐峰看着李幼安开心的和掌柜说着话，嘴里已经叫上蒋叔了，说这书是一个分册，光讲力学，还有一本讲光学的，不过还没整理好。 掌柜的笑着捋胡子，说等她整理好了，一定第一时间给他看看。 李幼安笑着点头。 徐峰突然插话问道，“上元节的那个走马灯的原理在光学里头吗？” 这个咋说，李幼安皱眉，“那个应该算是分子的热运动吧，我没写在里头。” 剪几个图形透出光来，倒是跟光沾边了，可走马灯能走马靠的是热气上升推动叶轮呀。 分子的热运动？分子又是什么子？热运动又是什么运动？ 徐峰深深的看着李幼安，她涉猎之广，远超他的想象。 掌柜的惊讶道，“原来那个走马灯就是你做的？” 李幼安点头，掌柜的大笑，“怪不得你能写出这样的书，丫头，这些你都是跟谁学的？你那个什么分子的什么运动，太神奇了，你写出来，我这儿一定买下。” 哪儿学的，这个他们家已经统一说辞了，不用人追问，她一气往外倒。 “我外公教的，不过我外公已经过世了，我和我娘都是我外公给启的蒙。” 掌柜的面露惋惜，“如此人才，可惜了。” 逝者已逝，掌柜的没再多问，和李幼安谈好价钱，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书稿，等印出来了，送她两本成书。 李幼安面上笑着应下，心里头很失落，才十两，到这里她做的四桩生意，肥皂、糖葫芦、走马灯、写书，数这个最费劲耗时投入最多，偏偏赚得最少。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李幼安收了银子，准备回客栈找老妈，把十两变成二十两。 李幼安走着走着，停下摸了摸钱袋子，叹了口气，感叹道，“挣钱太难了。” 徐峰没忍住笑出了声，就她这样的，还感叹挣钱太难？ 李幼安闻声，这才发现徐峰站在她旁边，眉梢还带着几分笑意。 而他的小厮跟在后头面容有几分扭曲古怪。 能不扭曲吗？ 打从公子和掌柜的说话，他就跟过去了，他可是看着掌柜的掏了十两银买下的，还要买她别的书，这些都不提了，单说上元节的走马灯，五两银子一盏，是抢钱呀，她咋好意思说这话！ 李幼安问徐峰，“你是在笑我吗？” 徐峰诧异的看向她，这姑娘说话真是直接不委婉，而且态度一点不扭捏。 徐峰坦然的点头，提点她道，“对于姑娘的种种奇思妙想来说，出书的钱的确是少，不过出书有一样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那就是名声。” 李幼安摊手，“我一个姑娘家，要那么大的名声来干啥？” 这时代又不让女人科考做官。 徐峰温和的笑看着她，到底是个小姑娘，虽说言谈举止有些跳脱，但还是个安于室内的娇俏女子。 便温声对李幼安解释道，“姑娘家的名声极重要，婚嫁之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若家世不高，姑娘家出众些，才好谈嫁娶之事。” 李幼安恍然，意思就是说她要是有个才女的名头，以后也好攀个高门大户的夫婿回来呗。 徐峰瞧着李幼安谈及婚嫁之事毫不脸红，坦然至极，便把心里头那点尴尬抛开，也从容的笑起来。 李幼安走着，瞧徐峰还走在她身侧，便问，“你跟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徐峰打开折扇摇了摇，摇了两下又收拢折好，“听说你父亲参加县试了，我是去年考取的童生，手里还有些关于县试和府试的书稿，送与你的父亲，换你下次的新书，让我先一观如何？” 这自然是求之不得呀，李幼安笑着点头，“当然好呀，太谢谢你了，只是我的新书还没开头呢，估计还要挺久的，这些都是我从给我爹上课的教案里头整理出来的，你介意先看那个吗，就是有些琐碎。” 毕竟她懒嘛，这个又实在不赚钱，坚持整理出来，也算是为科技进步做贡献了。 “你的教案？”徐峰挑眉笑道，“那更有趣了，我都有几分迫不及待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呃……她不是很能理解好学份子的思维，“那些都在家里呢，我没带出来，等县试结果出来的那天，我给你送来吧。” 徐峰点头，“嗯，那我先送你回客栈，等下午，让我家小厮把书稿给你送过来。” 李幼安站在客栈门口和徐峰道别，往楼上走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直接问她哪家客栈不就好了，何必还亲自送一趟，白走那么些路，真是不够累的。 申时初，李建刚带着唐二柱回来了。 王惠英急忙招呼小二上热菜热饭，再准备热水，让李建刚好好吃完饭，洗个澡，好好歇歇，昨晚可差不多一晚没睡呢，今天又考一天。 李幼安想问他老爸考得咋样，被她老妈一眼神瞪闭嘴了。 问啥问呀，还让不让你爸好好睡个觉了？ 李幼安默，原来你是这样的老妈，你对老爸的信心是这样的？ 李建刚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正好一家人退了房回李家村，县试成绩还要五天才能出，到时候再来看。 路上李建刚和媳妇闺女吐槽县衙的坑，考场可以自带食物但不让带水，你知道里头水多贵吗，外头白开水一二文，里头要四十文！ 王惠英和李幼安虚假的露出同仇敌忾的表情，内心平静无波，这很不正常吗，就跟景区的东西翻倍卖一个道理嘛。 驾车的唐二柱是个合格的听众，随着李建刚的吐槽，露出各种或惊叹或感慨的表情。 李建刚瞧着，干脆做到车辕上，和唐二柱一路说。 李幼安和老妈眼神交流，完了，看样子真考砸了，一劲儿扯东扯西，半点不说考题的。 王惠英示意女儿管理好表情，考砸已经够难过了，别再乱说话刺激你老爸。 李幼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我考砸的时候，您可不是这样的！ 第五十八章 臭 李建刚心里也不得劲，我嘴都说干了，咋都不问一句他考得咋样？ 回到李家村，也是风平浪静。 村里人知道昨天县试的，不看好李建刚的成绩，自不会相问，来戳李建刚的心窝子。 不知道昨天是县试的日子，就更不会问了。 李建刚觉得很寂寞，无精打采的缩回牛车。 王惠英和李幼安对视一眼，心里越发觉得果然考砸了。母女俩说话细声细气的，也很注意说话的内容。 王惠英格外温柔的和李建刚商量着中午吃啥。 李幼安和老爸撒娇，说想吃他亲手做的。 王惠英小声训斥闺女，别累着你爸。 一副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其乐融融的景象。 然而到了家，下了车，王惠英脚一沾地，柳眉就倒竖起来。 韦氏和二妞、四妞，有些不安的站在门口，小心的瞧着主家的脸色。 唐二柱瞧着，以为媳妇孩子闯了祸，心里也紧张起来。 “这是什么味？” 李幼安捂着鼻子，不知为啥，心里觉得有点不安，有拔腿跑的冲动。可她这两日没在家呀，应该……不关她的事吧？ 王惠英一边急促的呼吸，捕捉空气中的气味，一边快步的往屋内走去。 韦氏讷讷不敢言语，二妞急忙跟在王惠英后头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夫人，这气味已经好多日了，开始气味不大，我们也没出门，就没发觉，就昨天您和老爷姑娘去县里了，我娘带着我去摘野菜，回家就发现家里臭了，问四妞，她还说不臭，她说她在家啥也没碰。” 李建刚仔细闻了闻，是一种挺复杂的大粪的气味，浇菜挺好的，算是上等粪肥，然后李建刚低头瞧闺女，眼神中透露着爱莫能助。 李幼安刹时瞪大了眼，老爸什么意思，真是她的锅？ 正在这时，屋内传出王惠英的震天大喊，“李幼安，你给我滚进来！” 李幼安立马一副要哭的表情看着老爸，李建刚立马心软了，拍拍闺女的小肩膀，大步当先的走在了前头，带着闺女走进厕所。 李建刚走到门口，立马揉着额头，一副疲惫头疼又虚弱的模样，“有话好好说，别吵吵，我一听人大声说话就头疼。” 王惠英这才想起家里头还有个刚下考场的，心理受挫的，急忙深呼吸压下火气，尽量平缓着低声说话。 “我问你，你说把茅房做在室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返臭的问题？你那个设计图怎么画的？你有和工人好好说过吗？楼上楼下两个茅房，这天气一天天回暖，这房子还住不住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做事前，就不能多想一遍，方方面面考虑周到了，总是你想怎样就怎样，那现在是要怎么样？房子拆了重建吗？” 王惠英的起调还算平缓低沉，但语速逐句加快，声量逐句飙高，一连的问句抛出，到最后近乎咆哮了。 李幼安弱小可怜又无助，泫然欲泣的用小眼神瞧老爸。 李建刚把闺女拉到自己身后，上前安抚媳妇，“咱闺女也是头一次建房子，她就画了个平面图，咱们也是看过的，不都觉得挺好，才决定这么建的？” “就是这边的工人跟……咱们那头的不一样，这事咱闺女是考虑不周到，犯了点小错误，但那什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得给咱们闺女将功补过的机会。” “还有那什么，失败乃成功之母，只有不断的犯错误再改正，咱闺女才会进步呢，你别气了，生气老得快，等我考中了，人一看帅大叔咋配个黄脸婆，那还不得虎视眈眈打我主意呀？” “呸！”王惠英呸了李建刚一声，却被逗得脸上露出笑了，“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臭不要脸的。” 瞧着老爸都铺垫到这儿了，李幼安也急忙上前表明态度，首先深刻的检讨由于自己的疏忽导致的问题，其次承诺一定想出办法补救，最后表示以后做事一定会吸取教训。 王惠英的气头过去了，闺女的认错态度也挺好的，王惠英就说，这事家里是不出银子的，李幼安自己想办法，要是先头的零花钱和工钱不够，她这里可以预支，反正公中不出这钱。 李幼安应下，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李建刚拉着老婆去堂屋，两人说着闲话，“嘿，你说，这多待会，好像没那么臭了。” 王惠英瞪他一样，“这就叫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孔子家语·六本》里的，闺女不是和你讲过吗？” 李建刚傻笑，他这不是没话找话，让媳妇别老惦记着这味吗？ “是吗？我不记得了，你再给我讲讲。” 李幼安看着两人走远，拍了拍小胸脯，还好还好，她有卖书挣的钱，这时候算是救了命了，不然小金库曝光，那就是罪加一等了。 午饭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虽说此时闻不出味儿了，可知道有这么股子味儿飘散着空气中，包裹着食物，真是越想越恶心。 李幼安瞧着她老妈把筷子撂下，瞧着很烦躁，又有发火的苗头，立马掏出十两银子递到老妈面前。 王惠英一把抓过银子，啥火气、恶心瞬间忘光光了，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看着闺女，“哪来的？” 李幼安急忙说了昨天卖书的事，并且把徐峰给的资料拿给老爸老妈看。 闺女出书了，李建刚哈哈大笑，“我闺女真厉害，都出书了。” 李幼安急忙摆手，“哪儿呢，都是些书本上的知识，我就是个搬运工，又不是我想出来的。” 王惠英见闺女没有飘，这才点点头，说道，“这事你做的不错，自我认识也很清醒，虽说是……不过，能整理出书，说明你自己也是用了心的，你老妈我奖罚分明，这事该奖。” 说完连着闺女的十两银，又另取出十两，一共二十两递给李幼安。 “你既然说了还有光学的书，那就好好整理出来，不要懒惰，早点给人蒋老板送过去，要知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知识学了你就要多用用，经常复习才不会忘，要不咋老有人说，高三是人知识的巅峰时期，……” 李幼安一句一点头，更年期伤不起，更年期的老妈惹不起，更年期的教师老妈，伤不起加惹不起。 第五十九章 抽水马桶 不管怎么插科打诨，改造厕所的行动都刻不容缓了。 王惠英拿着李幼安给的资料，带着李建刚继续学习。 一个是，就算今年不成了，明年也能接着考；二一个，如果成了，那没准备府试，就白搭了县试的成绩。 要知道只有县试府试都过了，才是考下了童生。 反正王惠英以备考为名拘着李建刚，不让他给闺女帮忙。 李幼安改造厕所，不仅得自己想法子，自己掏银子，还得自己对外联系，找人改好了。 不是当娘的心狠，故意折腾闺女，而是她太宅了，这里又不比现代，女子处于依附的地位，她要是不出去多接触接触人，往后只怕要被人卖了。 楼上李幼安闺房。 李幼安一手教案，一手纸笔。 她记忆中的马桶，是冲完了，都还留有一些水在里头，那部分水既起到了液封的作用，阻隔臭气。 怎么保持一直有一部分水在上头呢，这应该是液压的问题。 李幼安在纸上先写出了液压的公式：p=pgh，然后在纸上画了一杯水，这杯水首先受到来自大气的压强，然后会受到水的附加压强，大气的压强各处都是一样的，而液体压强越往下越大。 据此李幼安试着画了各式各样弯曲的管道，验算各部位的压强，直到画到了倒s的回字形的管道。 让便槽的高度高于管道的最高处，这样便槽下来的液体向右的的压强就是空气压强加便槽高于管道最高处的液体压强，而臭气往左的压强呢，就是大气压强，那么向右的压强高于向左的压强，液体就往右一直流动，把污物冲走。 而当左侧的水面低于了管道的最高点时，那么右侧的压强就比左侧的压强大，管道最高点的水流就会掉下去断开，继续形成液封。 李幼安再三的验算了数据，确认没问题之后，揣着银子，拿着图纸，啪嗒啪嗒冲下楼，她要出门找人去。 这事不仅她老妈急，她也急，她一不喜欢这臭气，二不能接受大半夜跑牛棚里去上厕所。 就近原则，李幼安出门直接往后转，去找赵桂生。 桂生娘也在家，赵桂生开了门，见是李幼安一个人上门来，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把她推出去，把门掩上。 赵桂生去开门，却没迎进来人，桂生娘问了，“刚才不是有人敲门吗？是谁呀？” 赵桂生一边转回屋背起背篓，一边回道，“是家金来找我上山，我出去了，你好好歇着吧。” 说完，大步的走出去，把门拉上，让李幼安跟他走远一些说话。 找了个盲角站定，赵桂生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怎么一个人就上门来了？” “那啥，算是急事吧，建房的时候，我画的图纸有问题，现在茅房返臭，家里臭得不行，我娘气坏了，让我赶紧整好了。”李幼安说道，正打算给他看手里的图纸，赵桂生虎着脸，不认同的看着她。 “就这事，你一个姑娘家就这样独自一人来敲一个男人家的门？李幼安，虽说我处处都配不上你，可你这样的行为，要是被别人看见了，你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吗？” “也不说别人，就我娘，就我娘看见了，你说她会怎么想你？怎么看你？”赵桂生苦口婆心，看李幼安还懵懵懂懂的样子，便说道，“下次有事找我，记得带上家金，或者直接让家金来叫我。” 李幼安点头，赵桂生让她先回家，他去把李家金叫过来，三人再一处说这改茅房的事。 李家金来得很快，面上却有几分尴尬和为难。 快是因为打从他幼安姐挣了银钱买了面膜，对生意这事就不咋上心了，他们公司的铺面还在那放着呢，可一直没说做啥生意。 而尴尬和为难呢，是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他大哥李家宝和二哥李家贝。 从赵桂生说了是他幼安姐让他跑腿过来找他，被他娘听见了，他娘就让他把他大哥二哥也带上。 他娘跟他说的是，都是自家的亲兄弟，也带着他们和李幼安亲近些，加深两家的感情，实际上，是看他从李幼安这里拿了不少好处，便也想让大哥和二哥也来占占便宜。 这是李家的家事，赵桂生不好掺言，而且，同行的李家人越多，越显不出他来，就不担心传出什么闲话了，毕竟李幼安家里有下人，却叫他来跑腿，仔细一寻思，还是有些不妥。 李家金怕李幼安以为他这边漏了馅才多带了两人过来，便先开口问道，“姐，是你朋友家的铺子，想好做什么生意了吗？” 这一问，李幼安才想起来，他们在县里还有一家铺面的事，这段时间，先是县试，刚松下来就是一顿臭骂，她把这事都扔脑后了。 不过李幼安的反应很快，胡话张嘴就来，“就为这事找你们呢，我朋友打算做抽水马桶，为这个当初特意让我家把茅房修在室内，害得我家里臭气熏熏的。” 这话说得活灵活现，好像真有个好友坑了她一样，赵桂生想着火急火燎来找他的那个人，眼里笑意闪烁。 “不过还好，她那边研究出结果了，而且打算组一个施工队，因着害我家臭了这么久，所以答应我这边要有人想进施工队，可以直接举荐进去。”李幼安瞧了瞧李家宝李家贝两兄弟，笑说道。 两人强按激动的看着李幼安。 李幼安说，“哥哥们是自家人，若是想去，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得先签契书，她这个法子是得保密的，不然人人进去学会了就走，或是泄露出去，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李家金很捧场的直点头，“对对对，这是应该的，姐，你放心，我们签契书，绝不让你在你朋友面前难做。” 铺子里还有他的股子，就是亲兄弟，那也得先签了契书，他才放心。 李家宝和李家贝见李家金这么说，都毫不迟疑的点头，急忙保证绝不给李幼安丢脸。 李幼安可不想写四份契书，便说道，“你和赵大哥上次不就签过了吗，还签啥？” 李幼安便现写了两份契书，每个月八百文钱的基本工钱，另外每做好一个抽水马桶，给二十文工钱奖金，半年之内，不得泄密，不得离岗，若因该工人之故，导致秘密外泄，偿银五百两。 五百两一点没浇灭李家宝两兄弟的激动，反正不泄密就罚不着，而签了这份契书，就代表着往后六个月，每月至少八百文的收入。 第六十章 便器店 抽水马桶的生意，李幼安预计着做半年就差不多，一是时间久了，施工队的人难免有异心；二是，就那么多户人家，先来改的必定是不缺钱的人家，而这部分人家的最有赚头；三是，管施工队啥的，太操心。 李幼安和李家宝几人说，就你们四个是这个价钱，旁人每月的基本工钱只有五百文，每做好一个，奖金也只有十文，所以这工钱几人都得保密，免得旁人说闲话。 听着自己比别人多了快一倍，闷声发财的道理大家都懂，李家宝几人急忙应下。 这样凭着关系做工，工钱还比别人多，这感觉挺新奇的。 李家宝心头高兴的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家里人说二叔家独的时候，他们虽没有跟着说，可心里也觉得二叔家确实有些自私的。 不教手艺也就罢了，编竹篮这样的活计，头一个找的也是赵桂生这个外人，而不是自家三叔。 可现在看来，二叔家的心里头还是顾念家里人的，是他们自己太远着二叔家，才让赵桂生这个外人占了便宜。 眼瞧着大家都没意见了，李幼安拿出图纸开始讲解。 李幼安讲原理，刚说到气压，四人就懵了，李家金一脸的不可思议，啥玩意，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还有重量呢，那岂不是时时刻刻的压在他们身上，咋这么瘆得慌，好像鬼压床的感觉。 李家金抱着胳膊搓了搓，觉得有点冷。 李家宝和李家贝没有李家金对李幼安那样信任，所以听了直接不信，不过虽然不相信，可也没说啥，但指望他们能理解抽水马桶的原理，显然是不可能了。 赵桂生虽然也懵，可面色却很镇定，听得很认真，他是相信的，并且很努力的想要听懂。 李幼安再接着往下说的时候，便只看赵桂生的反应。 等赵桂生差不多理解了，李幼安和四人说道，头一个抽水马桶的安装，就拿她们家练手，工钱从明天开始算，不过做她们家的可没有奖金。 李家金和赵桂生没意见，李家宝和李家贝想着李幼安给他们找这个活计，又额外多给了这么些工钱，自然也没意见。 李幼安给赵桂生偷偷递了个眼神，说道，“你跟我非亲非故，却拿你和我堂哥堂弟一样的工钱，我朋友那里不太好说，所以你得比我堂兄弟们额外再多些活儿。” 这话听得李家宝兄弟心里的疙瘩尽去，幼安妹妹还是分得清里外的，心里头就把自己放在李幼安这一边了。 李幼安只是想着找个借口跟赵桂生说组织施工队的事，倒没想到李家宝兄弟的想法。 赵桂生和李家金一样，都是只拿股子不拿工钱的，李家金明白，这是李幼安额外给他俩的任务，只是因着两个哥哥在这里不好说话，才只提了赵桂生。 赵桂生自然也明白，还感叹李幼安确实冰雪聪明，他中午不过一点，她就明白如何避嫌了，这样明算账的话传出去，便不会传出李幼安对他有私情的话。 赵桂生如平常一般面无表情的点头，“应该的，你说。” 李幼安给李家金也递了个眼神，李家金笑出酒窝，示意明白，李幼安这才说道，“一个是招人把施工队建起来，工钱就按我刚才说的。” 一听是招人这样的活儿，李家宝皱眉。 这哪里是额外的活儿，这分明是额外的权利。 招工头的权利多大，能送出多少人情，收多少好处，咋能就这样给一个外人？ 唉，幼安妹妹向着家里人没错，就是不太懂这些行当的规矩。 李幼安看到李家宝的表情，接着说道，“工人我朋友都瞧得差不多了，就是让你跑个腿，去一一的谈好价钱，签好契书带回来。” 哦，原来只是跑个腿，并不是让他去招人。李家宝和李家贝松开了眉头。 赵桂生明了的点头，他的任务是招人建施工队。 “另外一个是铺面的活儿，”李幼安微微的转向李家金，“你去县里找，有一家叫宜家便器店的，我朋友画了两种样式的便槽，那是用珍贵的瓷器做的，打算在店铺里修了两间茅厕做展示，到时候就劳烦你到去店里帮帮忙。” 这是下苦力的活。李家宝和李家贝很淡定。 李家金笑着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明白，做招牌，店名叫宜家便器店。 用瓷器定做便槽，针对的是有钱人家，只要东西好，不怕本钱高，两个做样品的茅厕，尽可能的奢华。 最后就是店铺装饰，商品的陈列摆放。 说完这些，就该行动起来，改造李幼安家的茅房了。 这一次的改造，赵桂生和李家金也得跟全程，往后虽说他们一个总揽店铺的销售，一个总揽施工队管理，可这具体过程还是全跟完一遍，心里才更有底。 李幼安明面上给了李家金二十两银子，暗地里给了他一百两的交子。 对于李幼安把钱给李家金，而不给自己这个做大哥的，李家宝虽说有些不舒服，但想着他两关系好，自己从前确实和她不亲近，也不好意思说啥。起码没给赵桂生那个外人。 有事说事，说完就散，李幼安盼着厕所早日改好，而李家金兄弟，都着急早日挣钱。 赵桂生回家就卸下背篓要出门，说在外头接了个活，便出门找相熟的猎户。 李家金借口找朋友玩，偷偷倒回李幼安家，租了唐二柱及牛车半天，他得去县上看看瓷器，把招牌和瓷器都定下来，最后还得带着改造李幼安家茅厕的建材回来。 李家宝和李家贝对于李家金的去向并不怎么关心，三弟是个男娃，也挺大个人了，出不了啥事，再说三弟这阵子本就老不归家，很正常。 两人一回到家，黄氏就拉着两人进了屋，问李幼安找他们什么事。 李家宝激动的和黄氏说了做工的事，一听说工钱足足有八百文，黄氏乐得的眉开眼笑。 念叨着三个儿子，每人一个月八百文，那她一个月岂不是能收二千四百文！ 李家宝瞧母亲那么高兴，还想再说，突然瞥见李家贝低头绞着袖子，不经意露出的存折的一角。 李家宝瞧见了，突然想起什么，原本还想说的奖金，就咽回了肚子了，李家贝见大哥不再那么激动了，悄悄的松了口气。 第六十一章 李家好事多 瓷器得现做，急不来，李幼安一家这两天免不了去牛棚解决问题。 李家金打上次的走马灯之后，也挺舍得花钱了，直接花了一百两定做了一窑的便器，回来还和李幼安提议说，要不三人都再多投点本钱，或是卖一家铺子。 李家金突然这么壕气，李幼安挺意外的，不过卖铺子不值当，在征得赵桂生同意后，三人按比例共划了五十两入公账。 李家金手里忙活着便器店这件大事，有些顾不上来储蓄的那些人，提议要不请个人，在村里租间小屋，专门给人办理收钱取钱。 李幼安眨眼，李家金真是天生的钱串子，一文两文的她都写累了，都没想到直接办一个乡村营业点。 这事李幼安举双手赞成，不过租屋子太不正规，直接建个办公楼吧。 让李家金再跑一趟，问问赵桂生同意再划钱入公账不，李家金很快的去了回来，带回赵桂生的话，说关于现有的生意用钱的事，他两同意就行，他没意见。 李幼安便按比例又划出五十两，这一次，李幼安想了想，让李家金去找他爹李建山来一趟。 李建山过来就惊动李建刚夫妻俩了，问闺女咋的动静这么大，李幼安说她找大伯帮忙。 这是照顾他爹，要给他爹活干呢，李家金又急急跑出去叫人。 李建刚夫妻俩以为还是厕所的事呢，便不再管她。 大侄女找自己帮忙，李建山皱着眉，挺不理解的，大侄女找自己有啥大事？他三儿咋跑这急，活像来捡便宜的？ 在二楼的小客厅请大伯坐下，李幼安拿出四十两放桌上。 四锭白花花的银子，一下子镇住了李建山。 李幼安取了图纸出来，请他帮县里的一家铺子在村里建个房子做分店。 房子就是简简单单的两层楼，楼梯在边上，两楼各一个茅厕，对了，厕所去请县里的宜家便器店，一楼做男厕，二楼做女厕。 一楼的三间大屋，其中两间打通，要够敞亮，另一间大屋做食堂。 二楼的三间大屋，一间做会议室，另外两间做职工宿舍。 一切造图纸上的样式做就行，中间请多少人，给多少工钱，由大伯全权决定。 李建山机械的揣着图纸和银子走出院子，走回自己家，不理会媳妇的问话，进屋锁门，捂着胸口的银子，坐在炕上好一会才清醒。 昨个儿媳妇还说，要是他也能去哪啥便器店的施工队就好了，一月能有八百文，可这会呢，他直接接了这么大笔生意。 这可不是打工的，他这算是管事，是老板，是使唤别人做工的，权利大着呢。 李建山小心的拿出图纸抚平，咧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半晌，收起图纸小心放好，这才给媳妇开了门，表现得极其稳重的和媳妇说了这事。 大房的男丁突然全都不去地里了，这事家里肯定得过问。 李老爷子和周氏坐在炕上，听李建山跟他们说李幼安帮他接了个活。 李老爷子笑着点点头，“这是好事，幼安那丫头有心了，你也多上心，别让她在朋友面前丢人。” 李建山自是应下不说，他也记着李幼安的情呢。 李建平和张氏满脸羡慕，黄氏很是得意。 李建文眼珠子一转，低着头不知在想啥，吴氏温柔的笑着，恭喜大哥。 李老爷子接着说道，“这事，你既然能全权做主，那就把你两个兄弟和家宝他们都带上，这都是自家人。” 李建山正想说话，李建文推辞了，“爹，我留家里帮忙吧，开春了，家里不能让您一个人忙活。” 这是老四的一片孝心，李老爷子很是感动，想着家里这么多人挣工钱了，老大手里又拿着大头，便允了。 黄氏抢在李建山之前说了话，“家宝、家贝和家金也不能去，大侄女另外给他们介绍了活儿。” “哦？”李老爷子问道，“介绍的什么活儿？” 黄氏瞥了张氏和吴氏一眼，高昂着下巴，“介绍在县里的店铺做活呢，一个月给七百文钱，签了半年的契，家宝说了，若是干得好，店里还给提工钱。” “而且，这活儿是能学手艺的，学了手艺给店家干半年，就可以自己做生意呢。” 李老爷子笑着点点头，“好好好，这是正经活计。”又对着李家宝三兄弟嘱咐道，“你们好好干，好好学。” 吴氏笑道，“怪不得家宝三兄弟这几天老往外跑呢，大嫂真是的，这么个好消息这会才说。” 周氏瞧着黄氏的眼神不对了。 黄氏高昂的下巴朝了地，急忙解释道，“前两天那是练手呢，就在二弟家里的，说是练好了，才能去县里，没得了确定的消息，我不敢往家说，怕空欢喜一场。” 虽说黄氏给了解释，可家里人对她还是存了疑，周氏打定主意，往后月月去黄氏屋里搜一圈，看她是不是昧了工钱。 这一晚上好消息实在是多，李老爷子很高兴，对众人嘱咐道，“我就说幼安是个好孩子，老二家的顾念亲情着呢，不然咋能大老远的回来寻根？” “往后你们大家都跟家金学学，你们看，家金常往他二叔家跑，这跑来跑去，感情不就处出来了，他幼安姐不就惦记着他们家了？” 这话说得吴氏不自在了，她上次就是想去套近乎来着，结果被赶出来了。 吴氏也反省了下自己，她一个大人和孩子是说不上话，呼啦啦去一群，也确实挺闹腾的，她家家墨又招了李建刚的厌。 吴氏皱眉想了一圈，决定往后让家砚多去找他大姐玩。 李老爷子也想起上回的事了，便说道，“别一去一群的，他们家里忙着县试，哪顾得了这么多孩子，这感情呀，得慢慢处。” 李老爷子惬意的吧嗒一口烟，“过两天县试就发榜了，别去问老二县试的事，戳人家心窝子，老二既然打定主意要考，那就让他考，咱们家里人，鼓励他就是了，今年不中，明年接着考就是了，有几个是能一把就中的？” 李建山几兄弟都点头。 要是李建刚一开始对他们予取予求，他们估计不会这么感念现在的这些好处、帮助，可先头李建刚夫妻做得极本分、分明，让他们差不多死了心，这时候来这么一出，一下子把李家人的心收拢得差不多了。 第六十二章 县试发榜 到县试发榜的前一天，李幼安家终于用上了抽水马桶，一楼是蹲便器，二楼是坐便器。 这里的瓷器非常发达普及，一只精致些的定窑白釉刻花莲瓣碗只要三十文，普通日用瓷器的价格也都在数十文左右，比如大些的瓷枕，一只棕褐釉黑花虎形枕也不过三十一文。 李家金投了一百两在一家民窑，烧出的便槽看起来就很是不错了，只是对于便器都是纯色的，没有花纹，这一点，李家金有些小遗憾。 厕所改好了，王惠英亲自冲了一次水，瞧着像是现代的模样了，阴了好几天的脸色终于回转，瞥了眼谄笑着等自己表态的闺女，傲娇的转头出门了。 李建刚跟在媳妇后头，偷偷眨眼，冲闺女比了个大拇指。 第二天县试发榜，一家人带着唐二柱去县里，李幼安带上了自己的教案，她原本想稍微整理一下的，可惜这几天都忙着盯改厕所的事，没顾得上。 榜前围了不少人，王惠英和李幼安自然不可能上去挤，唐二柱又不认字，只得李建刚亲自上阵。 不过李建刚人高马大的，挤起来很有优势，而且不用挤近了，远远的就能扫视榜单。 不一会儿，李建刚回来了，脸上看不出情绪。 唐二柱瞧着心情忐忑，又不敢问。 王惠英问道，“咋样啊？没中吗？” 李建刚皱眉，媳妇这是咋问话的呀，咋就对他这么没信心呢？ 李幼安笑，“瞧我爹这气定神闲的样子，肯定是中了。” 王惠英瞪闺女，咋说话的，这要是没中，闺女这话得让她爸多下不来台。 “嗯，中了。”李建刚点头，语气淡淡，眉梢却带着得意。 李建刚话音刚落，王惠英就接到，“没事没事，没中也没事，明年再考就是了。” 李建刚有点委屈了。 李幼安拍掌笑道，“娘，爹中啦，我们必须大餐一顿庆祝一下。” 王惠英啪的给李建刚胳膊一掌，“中了是好事，你那什么表情？你故意逗我呢？” “中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多少年教龄了，这个小考试咋能拿不下。”王惠英也乐，乐完又懊恼，“哎哟，这几天松懈了，马上四月就是府试了，要是差这一哆嗦，咱这县试过了也白搭。” “走走走，咱赶紧回家，我还得调整一下课程表，咱一鼓作气，一气儿给他考下来。” 王惠英说干就干，拉着李建刚就让唐二柱准备驾车回村。 李幼安叹口气，一下子没了精气神，痛苦的日子又要来临。手指不经意碰到了教案本，李幼安振作了，“娘，我约好了给人送书呢，我晚点自己回去。” 李建刚想起了那个说要他闺女做小妾的徐老爷，皱眉不乐意了，“让人给他送过去就行了，咋还要你亲自送？” “闺女，你也别太实诚，你这手稿可比他那书稿有价值多了，那肥皂已经是让他们占便宜了。” “我知道，爹，这书我直接送到蒋叔那里，只是借他看两天，得还的，里头的东西，记得太琐碎，没有脉络，他估计也看不怎么明白的。”李幼安点头，她今天是还有别的事。 “那行吧。”李建刚勉为其难的点头，他就是不待见那啥徐老爷，也不待见徐老爷他儿子，他闺女这么好，配不上谁了呀？ 不过就是个童生，等着的，等四月了，他也是童生！ 王惠英叮嘱女儿，“你早点回啊，明天还要给你爹上课呢，回家的时候包辆车，注意安全，要不，让唐二柱跟着你，我和你爹另外找辆车去。” “不用不用，你们放心吧，我还约了家金和赵大哥呢，我晚上跟他们回。”李幼安急忙摆手拒绝。 闺女终于知道约人玩了，终于知道交朋友了，王惠英点点头，厕所那通事，算是没白折腾。 把女儿送到书店，李建刚三人回村了。 临近李家村的时候，王惠英用手做扇，朝自己扇着凉风。 “今天咋有点热呢？” 李建刚捏了捏身上的夹棉袍子，“不热啊。” 王惠英双手扇着风，“我觉得有点热。” 李建刚提议道，“那你把袄子脱一件。” 王惠英瞪了他一眼，“我觉得是这车里太闷了，你把车帘撩起来，通通风。” 李建刚转过身撩车帘，低头憋笑，上回县试完，我嘴都说干了，你也不接茬，这次，我也故意憋着你。 撩开车帘了，王惠英又嫌唐二柱车驾得太快了，带得风吹着冷飕飕的。 好，行，唐二柱听话的放慢了车速。 牛车进村了，瞧着路上的村里人，看见他们都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完了，接着和身边的人说话。 王惠英坐不住了，“要不我们下车走走？坐一路了，颠得慌。” 闻言，唐二柱驾车更小心了。 李建刚坐得稳稳的，“还好呀，你以前不是说这样颠来颠去的最好困觉吗？” 王惠英拉下脸，“下车走走，瞧瞧你的肚子，都肥成啥样了？” 王惠英拽着李建刚下车步行，让唐二柱驾车回家，他两在后头慢慢过来。 路上，王惠英笑容温柔的和李建刚说话，两人的步调放得很慢，有人路过打招呼，问出门了呀？ 对呀，今天县试发榜，刚从县里回来呢。王惠英站住脚步和人说话。 啥，都放榜啦？那考中了不。 王惠英含蓄的笑着点点头，语气很谦虚，侥幸中了。 然后换来别人的声声恭喜。 沐浴着村里人羡慕的小眼神，王惠英拉着李建刚踱步回家，觉得要么说锻炼有益身体健康呢，这一截路走完，她通体舒泰。 李建刚县试考中的消息，风一样传遍了李家村，其实县试得中不稀奇，但李建刚这中得就很有说头了。 为啥？因为他没去书院，也没请先生，靠自己媳妇闺女教的。 村里人就寻思开了，几个月功夫就能教得一个三十来岁的人过了县试，那正当学时的孩童呢？ 乡里乡亲的，一个村里头住的人，还能回家吃饭，回家睡觉，省孩子多少功夫，就是只能教过县试那也成啊，起码这一段能省些银钱。 村里人有心思的就琢磨着，等吃了午饭，提点东西，上李建刚家一趟。 第六十三章 便器店开业 李幼安在书店下车，和爸妈挥手再见后，拿着教案进了书店，徐峰并不在店内，李幼安和蒋叔略说了几句话，就留下教案走了。 西街点心铺子的马掌柜站在门口，愁苦的瞧着对面的店铺。 他一家卖点心的铺子，对门却开了家卖马桶的，听说特意还在店里头修了两间茅房，让客人感受下。 你说吃食让客人试吃很正常，可马桶这玩意有什么好感受的？你就是用金子铸，那不也是那样使吗？ 可怜他一家点心铺子，对面就是两茅厕，臭气熏天的，这生意可怎么做？ 他是真想不通，马桶这污物，悄悄的摆在杂货店一角就行了，怎么还专门开家店，开店就开店，咱摆着让客人挑不就成了，何必还特意在店里修两间茅厕？ 唉，他做生意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专门卖马桶的，还是修了茅房卖马桶的。 他上门和人交涉了，人是说啥也不听，就冲他保证说没味，旁边的香料铺子原本也有意见来着，不知道说了啥，人冲他那里买了不少香料，香料铺的掌柜就乐颠颠的回去了。 便器店的招牌挂出来有三天了，只见人进人出，却没见开门营业，马掌柜私心里期盼着，这家店就此不开了。 可惜，下一刻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响起，马掌柜的愿望落了空。 马掌柜利索的把点心都收起来，免得染上臭味，然后伸长了脖子往对面瞧。 远远瞧着，没见着马桶，就见一个个大白瓷的家伙摆在里头，还有几个粉的白的瓷圆凳，后面是同色的瓷靠背。 马掌柜抹了抹额头累出的汗，真是的，好好的瓷器店，咋就跟他说是卖马桶的呢，这店家莫不是脑子有疾呢？ 店里头，李幼安瞧瞧两个粉色的马桶，再瞧瞧站在店门口的李家金，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李家金这家伙，居然偷偷做了两个带色儿的，你说带色儿就带色儿，人都有个偏好的颜色，可以理解，可你一个男孩，你做粉色的马桶…… 李家金感受到背后灼人的视线，抖了抖身子，大声的揽客。 “宜家便器店，开业大酬宾，店内免费试用，送货上门包安装，最低只要十九两，只限今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啥？ 周围的人，觉得自己幻听了，十九两，你还敢说酬宾？还最低，还只要？ 咱西街的人虽不差那点银子，可也不是冤大头好吧。 马掌柜一口茶呛住了，一脸不可思议，还真是脑子有疾的！ 不管怎么吐槽，好奇心却是被勾起来了，再说免费的试用，那试试也无妨，马掌柜也过来瞧热闹了。 有那买过走马灯的，认出了门口的李家金，倒是报了几分期待，想着又是个稀奇东西。 入店中，满目的带洞瓷器，那全敞的，两边还有两条搓衣板似的纹路。 李家金给大家解说。 “便器便器，那就是供人方便的器具。” “诸位都知道，为了隔臭，家里头的茅房都建在院子里的，出去上个厕所，夏天蚊子咬，冬天冻屁股蛋。也有家里用马桶的，可马桶用起来也麻烦，得有人拿过来，得有人倒，还得有人洗。” “咱们这个就不一样了，是可以安装在室内的，诸位跟我来看一看，我们这里用两种便器，一种蹲便器，家里人多的，这个用起来干净卫生。” “另一种坐便器，坐多久都不累腿，适合夫妻用，尤其是老人用起来特别方便。” “用完了，舀一瓢水一冲，干净无异味。”李家金拿水瓢舀了一瓢示范了一下，“诸位请看，这便器里头是一直有水的，这水就把臭气都锁在了下头，所以是可以紧邻着卧室安装的。” “大家感兴趣的都可以排队试用一下，若觉得好用便可以选购一款便器，找那头的赵师傅排工期。” 李幼安虽说是负责结账的，可赵桂生不认字，排下工期没法记下来，也没法给人打条子，李幼安便和他站一块，帮忙记录。 便器卖得不便宜，最普通的蹲便器也要十九两银，而且这还是限购价，每人的头一个能以这个价买，第二个就是原价二十九两银了。 坐便器头一个二十九两，而第二个就恢复原价要三十九两。 第一个试用出来的人正是近水楼台的马掌柜，原本开口说定两个坐便器的，一听这话，眼珠子一转，便只要一个了。 他回家换个人来，另买一个，不就能省下十两了。 显然想到这一点的不止他一个，再后头的，除非是蹲便器和坐便器一样要一个的，其余的都只要了一个，然后就看到店里陆续的来了许多人，也不试用，直接选好结账的，多半就是前头想买两个的人叫来的家人了。 来定工期的人分散开来，记录的工作就比较多了。 赵桂生瞧着李幼安这头拿起笔刚记录下来，那头又放下笔去收钱，然后又要提笔写，忙得不可开交，咬紧了腮帮子，觉得有些难受。 听着试用厕所间，不时传出来的放水声，李幼安甩着手腕，心里也有点小委屈，人家穿越都是卖点心卖衣服卖首饰，咋美好咋来，她呢，她到古代卖马桶来了。 “李姑娘，”温润的声音传入耳畔，“你果然在这儿。” 李幼安抬头，是徐峰过来了。 徐峰摇着折扇笑道，“听说西街出了家卖便器的，能将马桶安装在室内，我就猜是你。” 李幼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这边还有客人等着，我们过会说话。” 徐峰点点头，说在街角的茶楼等她，眼风不经意的扫过李幼安身旁的赵桂生，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温和的笑着略一点头，便转头跟着听李家金的介绍。 赵桂生直直的回视这个温润的男子，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那头唾沫横飞的李家金也瞧见他了，一见他，他就有些发憷，总感觉他淡淡的微笑里，透出一种你的小把戏我都知道的感觉。 果然，徐峰听见每人只有头一个是优惠价，就勾起嘴唇笑了笑，然后才带着小厮去街角的茶楼了。 李幼安笔杆子画的飞快，没注意到这场眉眼官司，只盼着早点卖完，早点回家吃大餐。 第六十四章 合作 徐峰走后没多久，李幼安就提议关门。 赵桂生眸色一暗，低垂着眸子点点头。 李幼安把李家金拉到一边小声说关门。 李家金虽然早已经口干舌燥了，可为了银子，他觉得他还能撑会儿。 李幼安是不行了，她手酸。“家金，工期排不开了。” 李家金觉得有银子这都不是事，“可以先排着，咱多给工钱，再多招人。” 李幼安，“……今天活动价呢，卖得亏！” 李家金一愣，立马点头，“对对对，关门关门。” “各位各位，本店做活动的商品已经售罄，工期也排满了，抱歉抱歉，本店今日打烊了。” 店里空间有限，又做了两间茅厕，并没有多少位置摆放便器，所以，李家金说卖完了，客人们倒没怀疑是假话。 关了店，李幼安带着两人到街角的茶楼找徐峰，问了掌柜徐峰的位置，便上了二楼。 整个二楼就坐了徐峰一人。 徐峰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正翻看着李幼安的教案，时而蹙眉，时而惊叹。 小厮站在一旁伺候着笔墨、茶水。 李幼安走近，看他看得投入，一时也不好叫他。 徐峰的小厮瞧见他们，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等少爷看完这一节的，他再禀报。 呃……这，李幼安干脆就在楼梯旁边的一桌坐下。 李家金和赵桂生跟着李幼安坐下，三人略等了会，李家金舔了舔唇，凑到李幼安耳边悄声说了两句。 李幼安笑着点点头，又和他耳语了两句。 李家金点头，轻手轻脚的下楼去了。 不一会，手里提着一壶茶，拿着三个杯子回来了，身后跟着的小二手里，还端了两盘小吃。 李家金给三人斟上茶，自己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可渴死他了。 李幼安品了一口，捏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啧，有钱真好。 赵桂生瞧着两人惬意得宛若午后的小猫，微微勾唇，眼里露出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李幼安一粒瓜子小心一嗑，见徐峰没反应，便放心的接着嗑瓜子了。 嗑瓜子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徐峰皱眉，抬头一看，这才看见坐在略远处的三人。 收了书，让小厮请三人过来坐。 三人端着自己的茶杯，李幼安端瓜子，李家金端花生，三人迁桌。 徐峰笑着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教案太有趣，某看入迷了，冷落了各位。” 夸她教案写得好，李幼安笑了，说，“没事，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虽说知道她直爽，但这么直心眼的说话方式，徐峰还是有点不适应，“没什么事，就是听说西街的便器店，想着可能是你，便过来瞧瞧热闹。” “哦。”李幼安点头，那没啥事，她可以撤了不？ 李幼安话没说出口，不过眼神很明显。 徐峰端起茶抿了一口，笑道，“我对你那个便器的冲水原理挺感兴趣的。” “那个啊？”李幼安转着眼珠子。 “咳咳咳咳！”李家金呛了茶，发出一串震天的咳声，咳声开始挺正常的，后面就很有些刻意了。 李幼安无语的瞧他一眼，至于吗，她又不傻？ “徐公子，这个是商业机密呢，哈哈。” 徐峰笑着点点头，“我知道，只是实在好奇，是我没有表达清楚，我是想着和你合伙做这生意如何？” 李幼安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肥皂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呢，又来？ 小厮很惊讶，少爷是从来不沾手这商贾之事的。 “现如今我占六成股，赵大哥占三成，我堂弟占一成，徐公子若有兴趣的话，从我这边分三成股给你如何？” 徐峰点点头，“需要多少银子，你尽管说。” 李幼安瞧着好像是诚心要合作的样子，便大着胆子溢价转让，“不算店面，单算这桩生意的本钱，一百两银子，我转三成股给你。” 徐峰笑着点头，李幼安见他拿着书就要问，便先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定下契书吧。” 徐峰一愣，微笑点头，等双方签好契书，便让小厮给了一百两的交子，然后徐峰便让小厮去楼道口守着，示意李幼安可以说了。 李幼安拿过纸笔和徐峰画着示意图，讲得比跟李建刚他们讲时要敷衍多了，很多数据并不细说，语速也很快。 徐峰淡笑听着，照单全收，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李幼安的小心思。 刚一说完，喝了两口茶，李幼安就提出告辞了，从县里回村还要走挺久的，家里父母会担心，不敢在外头久留。 徐峰笑着点头，起身送欲送他们，李幼安急忙示意他留步，不用客气。 出了茶楼，李幼安长呼一口气，这样也能听懂，聪明人真可怕，最可怕的是，这还是个有靠山的聪明人。 徐峰坐下，瞧着李幼安留下的笔迹，想了想，提笔在旁边画了一个茶壶。 回到李家村，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李幼安飞奔回家，人还没进屋，就问道，“今晚吃啥好……呃。” 屋内李老爷子和周氏，三位叔伯婶娘，几位堂兄弟，除了李家金，一个不差，什么情况？ 李老爷子笑着说，“幼安回来啦？” 周氏看见她也难得露出个笑模样。 叔伯婶娘也都笑得很热情，热情得李幼安一一问候之后，溜边站到了自家老爹身后。 “爹，您说的教侄儿们读书，这个一点没问题，我一开始不就说了，让他们随我一起听课，我开始上课时，大字不识一个呢，你瞧如今，不也考过县试了。” “您说您要是，打一开始就让他们和我一起学，没准这会咱几个都过县试了呢。”李建刚一溜圈瞧了瞧家宝家贝几个侄子，目露可惜。 “唉，可惜，太可惜了。”李建刚瞧一个侄子，叹息一声，瞧一个侄子，叹息一声。 最后深深的看了眼四弟，长长的叹了口气。 四弟最小，又一向是最机灵的，可惜了。 李老爷子一听这话，顺着这思路一想，心里就不得劲了。 真是，他咋就不信二儿呢，要不然，要不然他家这会至少有四个过县试的，说出去多风光，那是整个李家村的头一份。 听了这话，不止李老爷子不得劲，李建山三兄弟心里也懊恼。 李建山可惜自家儿子，李建文替自己可惜，瞧瞧，他二哥那目光，那是在替他惋惜，他这样的人才，硬生生被老爹耽误了。 第六十五章 李家课堂开课啦 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虽然心里头难受，李老爷子也没忘了让李建刚承诺，从明儿起，让他媳妇和闺女也教教侄儿们。 李建文被李建刚那一眼瞧得自觉天纵奇才，提出也想跟着学，他比二哥还小六岁呢，二哥能中，他必定也成。 李建文李建文，你只听这名字，那听起来就是读书人的名字。 李老爷子寻思老大手里有活，老三太木讷，不是读书的料，几个孙子，除了家宝、家贝和家金，旁的都太小，估计静不下心。 而家宝他们三个这半年时间也是接了活了，得等半年再入学，这么看来，李家下一个最有希望过县试的就是老四了，便点头允了。 最后定下来，从明天起，家银、家墨和家砚，还有李建文就来李建刚家读书。 李老爷子和声细语的和王惠英说，“辛苦老二媳妇了，他们四个得从头开始学，你多费心，老二那头的府试也得抓紧，争取这一次就考下童生。” 王惠英含蓄的笑着应下。 李幼安听了很崩溃，她老妈真是，还嫌不够累的！ 李建刚也觉得挺好的，现在他自己看书，遇到不懂的再问就行，倒不用一整天都让媳妇闺女陪着。 不过，“家里只有三套书，我们三人是一人用一套的，四弟他们……” 几乎没有盼子成龙的父母敢惹孩子任课老师的，李老爷子说，“我明早就去镇上买几套回来，正好给他们把笔墨纸砚也备齐了。” 李老爷子瞧着李幼安低着头，不怎么乐意的样子，想着到底是个小姑娘，还想玩呢，便哄她道，“幼安好好给你四叔和弟弟们上课，明个儿爷给你带点心回来。” 李建刚笑着点点头，就是这样，往后别只想着占便宜，得客客气气的有来有往才行。 晚饭过后，陆续的有村里人提着礼上门，王惠英笑得只见眉毛不见眼的，直道太客气了，故作推辞的不要。 村里人那是有事相求，所以非要送，好话夸尽了，王惠英才勉为其难的收下。 李幼安摇头，这不就是她小时候，每年过教师节的情景再现吗？ 王老师这样风光霁月的人，怎么能和人说钱这样的俗物，最后是李建刚拍板定下，乡里乡亲的，谈钱太见外了，就每月送点吃的用的，意思意思就成。 啥都浇灭不了老妈对于三尺讲台的热情，她就希望教书，多有面儿，多受人尊重。 第二天一早，作为李家村唯一的一家私塾开课了，王惠英格外允许了头一天，家长可以在窗外看看。 书房内的大长桌两侧，各坐了六个孩子，李建文作为唯一一个大人，坐在了书桌的窄边。 屋内除了外头的日光，还在黑板两侧和书桌上放了油灯。 王惠英拿着昨晚现让唐二柱做的教鞭，意气风发的站在黑板前，和孩子们说着上课的时辰和规矩，然后让孩子们一个个站起来自我介绍。 每个孩子说了自己的名字，王惠英就手写在黑板上，告诉他，他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村里人早听说，李建刚家书房放了一个大黑木板，此刻见王惠英用白垩在上头写写画画，这才明白这大黑板子的妙用。 这样一来，先生想要讲解什么重要的功课，便不用怕口述的孩子们记不住，也不用啥啥都一对一的检查教授。 这样还省纸，写了画了，一擦，又是一整块可以书写的木板子。 这玩意好使，回家也整一块去。 瞧着孩子们背着手，一个一个的随着王惠英指的字认字，家长们看一会，放心了，就悄悄散去了，别打扰孩子们学习。 家长们都走了，李建文才略放松了些，昨个儿不觉得，今儿真坐在一群孩子里头读书，才发现真是挺尴尬的。 这一天，李家宝、李家贝和李家金，还有赵桂生，全都早早的去了县里。 李家金看店，赵桂生给李家宝和李家贝各分了一组人，三组人分别从店里取了客人预订的便槽，去往各家安装。 傍晚，李家金和赵桂生过来找李幼安。 李幼安面色很疲惫，教孩子比教老爸可累太多了，叽叽喳喳的，说话说得喉咙都嘶哑了。 李幼安很纳闷，今天应该没事呀。 他们不认字，便只能来找李幼安问第二天要去的人家，以及人家要的货，可这三日的工期安排她昨天已经告知他们了。 不可能一日的功夫，就给人把茅厕改好了吧。 李建金直接指着赵桂生，“他说找你有事。” 李幼安望向赵桂生，什么事？ 赵桂生看着李幼安明亮的双眸，握了握拳头，“我想跟你读书。” 李幼安赶紧点头，行行行，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而且，赵桂生要是识字了，她能省多少事，起码，不用但凡要用到笔墨的，都得她顶上。 “不过，你来这里上课了，便器店的施工队怎么办？” 李幼安点了头，赵桂生就放松了很多，声音也较平常轻快了些，“没事，我把他们分给家宝和家贝了，再说，徐公子那边也派了管事过来。” 徐峰派管事过来了？ 李幼安嘴角抽抽，老徐家还是老徐家呀，真是精明精明的。 然后，一把拉过李家金，不容置疑的说，“那你也来上课。” 李家金内心是拒绝的，一张圆脸皱成了一团。 他自个明白自个，不是读书的料，比起写那些个玩意，他更喜欢给人推销货物，动动嘴皮子跟人说说话，多带劲。 李幼安很爽快的放过了他，“也行，反正就算你以后连自己存折上的数目字都认不清，咱们的储蓄公司也不会故意做假账骗你。” “就是，要是万一，那么一不小心的给你算错了啥，那点小钱，你应该也是不在意的哈。” “还有，如今便器店来了徐家的管事，你说，他要是知道你不识字，那他记账的时候……” 李家金不知道想到了啥，脸上的表情难受又痛苦，最后一跺脚，咬牙切齿道，“我学！” 第六十六章 坦白 要问如今李家村第一得脸的妇人是谁，王惠英当仁不让。 要问如今李家村最让人羡慕的妇人是谁，舍王惠英又有其谁。 就是这么有脸，就是这么风光，如今王惠英吃完晚饭，就爱出门溜达，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走在道上那是脚底生风，笑脸相迎者无数，从不空手回家。 王惠英心情是好了，可李幼安却提心吊胆，踟躇两天后，在第三天老妈出门后，偷偷找到了老爸。 书房里面，李建刚和李幼安面面相觑。 李建刚的心情很复杂，他闭门读书几个月，闺女就教了他几个月，咋还折腾出这么多事呢？都要开银行了！ 让他捋捋。 起先就是为了面膜是吧，天冷了皮肤容易干。 然后呢，除夕夜卖糖葫芦卖，大年初一收集压岁钱，元宵夜卖灯笼，就富了。 接着他县试，闺女卖书，家里厕所出问题了，闺女卖马桶。 两三个月的功夫，他闺女有房有店有银钱，李建刚心里不是滋味了。 “闺女啊，当初咱刚到这里，自己家里要挣钱的时候，你都没有这么出力。”感情在闺女眼里，他还不如面膜。 李幼安哄老爸那是一哄一个准，“爸，那是因为有你呀，有你在哪用你闺女费劲呀？有爸的孩子是个宝，而我爸又那么厉害，你看这县试，不就说考就考了吗?” “这一段你忙着读书，连我的生日都快忙忘了，我的不就得自力更生了吗？唉，老爸，这一段可累死我了，我从没这么操心过，太受罪了。” 李幼安说得可怜兮兮，好像挣了这么些钱还委屈了似的。 这个逻辑上说不通，可李建刚听着闺女这么依赖自己，还是很受用的。 不过就事论事，李建刚劝道，“闺女呀，你这个兜不住，就是村里这储蓄社瞒过去了，等四月府试的时候，你妈一瞅那卖马桶的……，你还是坦白从宽吧。” 李建刚摊手。 李幼安嘴巴一瘪，“可不可以适当坦白呀。” 随意买买买的感觉太爽了，她不想这么快失去呀。 李建刚瞅着闺女，你说呢？适当坦白，那就是还有隐瞒呢。 王惠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鸡蛋和一些新鲜蔬菜，不用说，又是家长送的。 不然为啥不直接放到厨房，而是要先拿到堂屋给他们看看，再叫韦氏放厨房去，就是显摆呢。 王惠英哼着小曲儿捶着腿，李幼安瞧了瞧老爸，李建刚用眼神给闺女鼓劲。 “那个，妈，我有件事要向您汇报。”李幼安瞧着老妈心情还算不错，谄笑着说道。 王惠英很敏感的停下动作，“什么事？好事坏事？” “这个，也可以说是好事吧，您出门遛弯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村里在建新屋的？” 王惠英点头。 李幼安嘿嘿笑，“那个有六成是咱家的。” 王惠英坐直身子，眯起了眼睛，“你从头到尾给我细说说。” 李幼安便把自打她想着用珍珠粉敷面膜之后，采取的一系列行动都说了一遍。 说完了见老妈没反应，李幼安取出二百两的交子、四十两的银锭子奉上。 王惠英没夸她，也没骂她，伸手收了银钱上楼了。 李幼安转头看老爸，这是几个意思？ 李建刚拍拍闺女的肩，什么意思啊，意思就是，“以后加油继续好好干，挣了钱就交给你妈。” “……”，李幼安想哭。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建刚躺在床上，瞧着媳妇坐在镜子前，调制从闺女那拿来的珍珠面膜。 想开口替闺女说两句话，他媳妇最后答应了闺女可以买面膜，但前提是每月得挣一百两银上交。 他俩还年轻呢，闺女还小，这么奴役她是不是不太好。 王惠英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伸手示意他不用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这么做才是为她好呢。” “咱闺女，你还不知道？头一个，说好听了，是率真，说难听了，那就是情商低。” “我想着她难得自己做生意了，那就免不了和人打交道，至少摔几次跤，上几次当，就能学着个眉高眼低了。” “第二个，闺女聪明却不爱动脑筋，也没啥大追求，打小，我要求九十分，她就只肯用九十分的功，就想着吃啥呀喝啥呀穿啥呀，祸祸钱不待眨眼的，总得让她知道这挣钱的不容易。” “第三个，她自己能挣，那往后也没人敢说她能花。” 李建刚一个字没说出口，媳妇就这么一二三的给他砸过来，就是读了书，过了县试，他也不是他媳妇的对手。 转过身，朝里侧，他这里也有两条。 头一个，媳妇这么说闺女，他不乐意听。 第二个，他闺女折腾一通就为了面膜，而如今他媳妇正用着闺女费力赚来的面膜呢，往后还要她继续挣钱，他心疼。 王惠英摇头，“你就是太宠闺女了，我告诉你，孩子得教，可不能一劲儿的宠。” 生意都过了明面，李幼安这头也没啥顾虑了，只是赵桂生和李家金两人还得隐在后头，所以明面上主持大局的就她一个。 等着村里的储蓄社建好了，得有能识字算数的人，挖人请人都太麻烦，一是没人脉，二是信任度忠诚度不确定，第三有捷径，干嘛费劲。 李幼安直接找了上次的牙婆，买了两个识字的。 挑好了账房，李幼安还想买一个婆子做饭打扫，李家金拦住了她。 “姐，村里识字的没几个，可做饭打扫的婆子，那不遍地都是。”就是他奶、他娘，那不都能干下来，干啥花钱买呀。 李幼安解释道，“请咱村里的，咱村那么小，转过头来都认识，你说你敢去存私房钱吗？不怕回头人告诉你家里人呀？” 李家金想着要是他奶在储蓄社上工，那他就是把钱扔了，也不敢存储蓄社去。 不过，“请一个不碎嘴的不就好了？” 李幼安等他说人选，她过来也有小半年了，虽然和村里人接触不多，可除了赵大哥的娘，真没见到话少安静的妇人。 可赵大哥的娘看着就娇弱得很，在家里也是赵大哥照顾她的，她怎可能出来挣这份辛苦钱。 “就请住在山脚下的哑婆婆。” 哑婆婆？李幼安点头，这个行。 第六十七章 那个哑婆 哑婆是个苦命的人。 天生就是个哑巴，还是个女儿身，若不是发现得晚，只怕生下来就给溺死了。 从会走路就干活，帮着照顾弟弟妹妹。 别人家都是小的捡大的的东西用，而哑婆打小没用过一件新东西，饭都是吃弟弟妹妹剩下的。 苦巴巴的长大了，又被家里人嫁给一个鳏夫做填房。 鳏夫前头的媳妇留下一个儿子。 哑婆嫁过去的时候，那小孩才三岁，可以说是哑婆给带大的。 在小孩六岁的时候，哑婆怀孕生了一个儿子，那小孩竟然趁哑婆出门，用被子给孩子捂死了。 哑婆进屋的时候，小孩的手还捂在被子上头，哑婆看见发了疯，一把推开他，见孩子面色青紫，没了呼吸，当场就要掐死小孩偿命。 小孩大哭大叫，引来了鳏夫，鳏夫二话不说，一把夺过孩子，给了哑婆一个大耳刮子又狠狠地一脚踹开。 哑婆被打得头晕目眩，嘴角流血，只挣扎着往炕边爬，抱着孩子，张嘴无声的大哭，眼泪直流。 鳏夫这才发现小儿子不对劲。 放下小孩，想要上前查看孩子的状况，小孩大哭抱着他不放，说有了弟弟娘就对他不好了，背地里打他，虐待他。 鳏夫停下脚步，怀疑的看着哑婆。 哑婆是个哑巴，自不会分辨，鳏夫等着她摇头否认，可哑婆像是没听见似的，并没有反应，只是一直流眼泪。 小儿子已经死了，总不能再让大儿子哭死过去，何况大儿子说的那些话…… 他一个小孩，不会说谎话。 怕哑婆伤害小孩，鳏夫抱着小孩去了地里，留哑婆一个人冷静冷静。 等回家了也饭没做好，鳏夫进屋找哑婆，这才发现哑婆不见了。 哑婆是在山脚下被找到的。 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身边有一个小坟堆，而她的双手指甲翻飞，泥巴和血水混在一起，看起来骇人得很。 鳏夫拉她起来要带她回家，哑婆又抓又咬状若疯癫，双手留出新的血液，也仿佛完全不知道疼。 最重要的是哑婆盯着小孩的眼神，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鳏夫干脆不再拉她，只带着小孩回了家，想着哑婆一个人在外头，既没粮食又无住处，早晚得低头。 就让她待在外头想明白了再回家。 而哑婆这一待就待了十年…… 李幼安听完泪眼婆娑，坐在牛车上新买的两个账房先生听完也目露怜惜。 李幼安撩起帘子，让唐二柱驾车去村尾山脚下。 李家金也叹口气，要不是那个小孩在外显摆他怎么收拾了继母后弟，村里人都不知道这些内情。 因为后来那鳏夫为了儿子的名声，用的是哑婆不慈的名义休的妻。 李家金对李幼安说道，“虽然大家都叫她哑婆，其实她才二十八岁，就是日子太苦，所以长得催老些。” 李幼安点头，她原先想买年纪大的婆子，是怕妇人和买来的账房先生传出什么闲话。 可听了哑婆的遭遇，不说二十八，就是十八，这个人她也请了。 牛车一路驾到村尾，李家金带着几人往哑婆住的地方去。 哑婆原先是在她儿子坟墓的附近找了个山洞住，后来慢慢的在坟旁搭了个草屋。 李幼安几人到的时候，哑婆并不在坟旁。 李家金便叫唤起来，想着哑婆听见了，会整出点动静回应他们。 可李家金喊了许久也没有动静。 担心是哑婆出了事，几人分散开来找她。 其中一个账房先生走出不到二十米，扒开草丛，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干枯披散的人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挖什么。 李家金边走近边问道，“哑婆，你怎么不应我们？” 哑婆没有反应，继续背对着他们。 近处的账房先生皱起眉头。 直到李家金走到了哑婆的背后，站在哑婆的右耳边又问了一遍，哑婆才仿佛受惊般的回过头。 入目是一张脏污到只看瞧得见眼睛的脸，眼里尽是惶惶。 李幼安急忙摆手，“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的，我要在村里开家铺子，想请你去铺子里帮忙做饭打扫。” 哑婆还是惶惶不安的看着几人。 近旁的账房先生见此，说道，“哑婆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仿佛听不怎么见。” 哑婆转头看向他。 账房先生露出个友善的微笑，“看样子左耳的听力略好些。” 又对李幼安建议到，“姑娘不如近些说话。” 李幼安心里酸酸涨涨的，定是那鳏夫下手没轻重，给哑婆耳朵扇聋了。 李幼安走到哑婆面前，微笑着说明来意。 哑婆听完，看了坟堆一眼，对李幼安摇摇头。 李幼安眼角酸酸，劝到，“你挣了钱，就能给你的孩子好好修坟立碑了，你这么爱你的孩子，你的孩子要是活着，肯定也很爱你。” “他那么爱你，你要是过得不好，他得多伤心，听说小孩子去世了，会被接到天上，他一定不想看见你难过。” 哑婆抬头看向天空，两行清泪滑落。 李幼安想让哑婆上车，哑婆摇头拒绝了，指了指自己的身上，用手扇了扇又摇摇头。 她太脏太臭了，上了车，会脏了车，还会熏着他们。 哑婆示意他们坐车走，她在后头走路跟着。 李幼安瞧着哑婆赤裸的脚丫，硬拉着哑婆上了车，让李家金带着两位账房先生先去储蓄社。 她带着哑婆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 洗完澡的哑婆其实并不丑，皮肤虽然有些粗糙，但还算白皙，身材单薄，韦氏的衣裳，感觉能装下一个半她，李幼安便让人拿了二丫的衣裳。 穿上二丫的浅色衣裳，哑婆瞧着就有些娇俏妇人的样子了，只是她的眸子太沉静，硬生生把那股娇俏压了下去， 哑婆虽然瘦弱，干活却很利索，帮着大桶的提水倒水。 李幼安瞧着觉得哑婆都不一定有两桶水重。 等哑婆这里收拾好了，李幼安带她去储蓄社。 二楼的两间卧室，两位账房先生一间，哑婆一间，二楼是女厕，一楼是男厕。 两位账房先生明天起跟着她学，一位负责柜台接待记录，一位负责算利。 从辰时到酉时，也就是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是两位先生的工作时间。 哑婆负责后勤，两位先生的一日三餐、衣服浣洗，以及整个储蓄社的清洁卫生。 两位先生虽然是买来的，李幼安也给他们开了一月一吊钱的月银，除此之外，每季两套换洗衣裳。 而哑婆是雇来的，除了包吃住外，李幼安给她每月八百文的工钱，签了二十年的长契。 第六十八章 储蓄社营业 在两位账房先生和哑婆入住储蓄社两日后，储蓄社挂牌营业了。 这在李家村引起不小的轰动。 房子是村里人看着建的，是他们李家村人李建山接的活儿找的人，为县里的一家铺子建的屋。 铺子要开在他们李家村里头来，这可是头一回。 做工的都是本村人，早听说做工的人回家说，里头的茅房了不得。 啥了不得？ 花了银子，大银子建的。 二十两银子一间，那里头建了两间！ 啧，这是要干啥呀，要来开啥铺子呀，下这么大本钱？咱乡下人谁有那个家底进去祸祸钱？ 嘿，谁有？只怕不少人有！ 这话怎么说？ 里头不是花钱的，是存钱的。 你把钱存进去，那头给你算利钱，你说钱放哪不是放，还不如放那铺子里去，那是白捡的钱呢。 那这买卖不是明摆着亏吗？咋有这么好的事，就不怕人后头卷了银钱跑了？ 不亏，人手里头多的是买卖呢，用大伙的钱把买卖再做大，这点利钱跟铺子里的赚头比起来算啥。 你也别怕人跑路，人铺子收了银钱是要给凭证的，就相当于给你打个借条，再说了，人家房子还在村里呢，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小媳妇听当家的汉子说了这话，眼珠子转了转。 那也不会有多少人去，顶多就是各家当家的人，旁的，一是没有钱，二是，就是有钱也不敢去，要是家里当家的人知道了，那钱不就直接充公了？ 嘿，那些个做生意的精得跟猴一样，能想不到这个？ 里头是保密的，除了存钱的人自己个儿拿着凭证去对上暗号，否则人是啥也不办，啥也不说的。 人里头的人不说，可去那头的路上被人瞧见了，那村里人还能不说？ 所以我说这店家精得跟猴一样呢，人还在里头开了个杂货铺，卖些细碎东西。 最新消息，是听说那主家还打算在里头请个郎中坐堂，让村里人看病啥的方便些。 所以说，看见人去那头，咋就能肯定人去存钱了呢？那里能办的事多着呢。 小媳妇听了心头疑虑尽散，若有所思。 储蓄社挂牌营业的当天，几乎全村的人都来瞧热闹。 去看一看，试一试，那花了一座院子钱的茅房。然后就在一楼的杂货铺里打转。 一楼的装修很特别，除了一间食堂之外，另外两间大屋是横向打通的，然后竖着分成了两块。 大门进去，是看不见储蓄社的柜台的，迎面的左手边是一家杂货铺子，杂货铺里头货柜林立，李建刚家的丫鬟二妞在里头守着。 早就听说，这建房的活，还是李建刚家给搭的线，所以对于二妞在这里上工，村里人并不稀奇。 而且对于李建刚家的丫鬟，大伙还是挺放心的，这丫头嘴严，而李建刚家也不是爱讲闲话的人。 右手边看样子是打算做药房的，只是目前大概还没请到人，架子虽然都摆上了，却是空着的。 村里人在里头来回转圈看，杂货铺子和药房铺子把后头的储蓄社柜台挡的严严实实的，只在两头和中间各留了一个小门。 这意味着，你前脚存完钱，后脚就能转到杂货铺，意味着，你这头人进了杂货铺，那头就能转到后头存钱。 村里的小媳妇们瞧了，嘴上没说啥，心里头却是很满意。 尤其后头的柜台那处，存钱和取钱的窗口前都有一个小屋子，小屋子能穿下三四个人，可每次只能进去一个人或是一伙人，总之是得要办事的人同意才能一起进。 小屋子里头还有个小窗口，里头挂了布帘，按了锁扣。人可以从里头瞧外头，外头的人却不能偷偷瞧里头。 真是从店铺的布局上就最大限度的为他们保密。 李幼安其实是不想的，把一个银行的存取款业务整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可不这样，村里的小媳妇们哪敢上门。 就是那些当家的婆子，也会担心常往储蓄社跑，被人家惦记上。 早已经偷偷通过赵桂生和李家金存了钱的人，本村的，别村的，今天都来了，怀里藏着存折，瞧着这气派的储蓄社，心里头更踏实了。 一是更不担心受了骗，二是往后不用通过别人转一道手，自己有多少私房钱都被人家摸个透。 开业的头一天上午，来储蓄社的村民不少，却没有一个存钱的，柜台后头的钱方和罗起就端坐在柜台后。 主要负责日常存取款业务的罗起年轻些，有些紧张，表情就有些绷着，而他这头围的人格外多些，小屋子敞着门，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挤上前问定期咋存，活期咋存，存取要带啥凭证。 年纪大些的钱方主要负责算利钱，他只在有空闲的时候帮忙办理一下存取款业务，此时他带笑的看着村民们在外头研究小屋子。 他这边计算量大些，可说起来简单，把两种存款方式的利率直接写在柜台上头的黑板上，人问，指着念一遍就是。 村里人多是不认字的，所以储蓄社还贴心的在两侧的墙壁上画了墙画，把数目字用形象的图和文字对应，也好让村民们自查，看存折上的数字有没有写错。 储蓄社的正经业务问的人多，却没人办，可前台的杂货铺生意却很不错。 来都来了，逛着逛着就顺手在货架上拿了点家里当用的小东西。 到了下午，周氏抱着个小匣子，带着李老爷子和李建山往储蓄社来了。 她家里有二儿孝敬着，说没钱也没人信，打老二建新屋了，不少人找她家借钱的，还不如干脆存到储蓄社里头去，能得不少利钱不说，对外还能说都存了定期，取不出来了。 到了储蓄社，李建山守在小屋子外头，李老爷子和周氏进了屋，掏出李老爷子的户口本建了户。 周氏小心的打开小匣子取出五两银锭子，又把铜板都倒出来，从窗口送进去，紧盯着罗起称重数钱。 “一共是五两银子并十二贯八百钱。”罗起数完报数。 周氏点头确认，罗起便在存折上写下数字和存款日期。 存折写了两份，一份留在储蓄社做底根的，上头记了周氏留下的暗号。 李老爷子接过存折，到外头对应着墙画确认了一遍，这才回到小屋，在两份存折上按下了手印。 第六十九章 当家的存钱啦 李老爷子和周氏小心谨慎的抱着沉沉的钱匣子进去，走来就轻飘飘的一本存折。 随意的把钱匣子塞到李建山怀里，周氏时不时的摸摸胸口，跟着李老爷子一起回家。 李建山掂量着空匣子，问，“爹娘，这都存了，家里的日用……” “家宝、家贝和家金三个每月不是还要交工钱吗？怕啥？” 她存了十七两的定期，百分之十的利率她听不懂，不过人告诉她，这十七两银子等到明年这个时候能有一两七钱的利钱，那就变成十八两七钱了！ 一年啥也不干白挣一两七钱的银子！ 周氏忍不住又摸了摸胸口的小折子，“家宝他们的工钱也得省着点花，凑个整的好存。” 虽然另存了八百文的活期，不过周氏并不打算取用，凑到二十两银，那一年啥也不干就白得二两银。 零碎的周氏不会算，不过她明白了整的就是，你存几十两，等来年人就给你几两利钱。 二十两就给二两，三十两就给三两，四十两就给四两……周氏越算，心头越火热，脚步飞快，恨不得把家里零零碎碎的钱都抠出来去存着。 有了第一家去存钱的，接下来就像是打开了闸门一样，李家村的人蜂蛹而至。 一家人护送着当家的人来到储蓄社，然后当家的人进小屋，其余人在外头等着。 李家金最近忙，特别忙。 早上，他要去县里的店里看看生意，虽说徐家来了管事，可他们也不能完全放手不管。 完了回来还得到幼安姐那里去听课，晚上还有功课，还得背书。 可今天从县里回来，他没赶着去上课，听说一上午没一户人家来存钱，他心慌，就跑到储蓄社来守着了。 为这储蓄社买了地、建了房，还请了这么多人，要是生意不好，那就亏大了。 他家里人来存钱的时候，他就躲在柜台后面，因为他明面上是跟着大哥二哥在施工队安装便器的。 此时他躲在柜台后头，瞧着两个窗口不停的有钱进来，罗起和钱方手脚麻利的点钱称银两，然后把铜钱和银子分别装入两个大箱子里。 叮叮咚咚的银钱落响声实在悦耳极了，李家金笑得见牙不见眼，直陶醉的搁柜台后头听了好久。 末了，瞧着虽说忙碌，但仍旧有条不紊的两位先生，放心的撒丫子跑去给李幼安报喜。 啥？李幼安猛的站起来。 铜钱都装大半箱了？小银锭子快铺满一层箱底了？ 她们可买的大箱子，是能把一个成年人卷吧卷吧装进去的那种。 怎么头一天就收了那么多钱，李家村人这么有钱的吗？ 李幼安在屋内来回的踱步，有点焦躁了。 李家金不理解李幼安的烦躁，咋的来存钱的人多还不好吗？ 今儿一天下来，他们少说也能收个几百两，备不住能有一千。 一千两，李家金算了一下，那就得付一百两的利钱，一百两！？ 李家金算完也着急了。 “姐，要不咱限额，这么多钱存进来，咱得挣多少才够付利息呀？别最后都替别人忙活了。” 李幼安停下脚步，“就是今年来存的有一万两，咱也不怕，只是这么多银钱放在储蓄社，里头就俩书生和哑婆，太不安全了。” “你去帮我叫一下赵大哥过来。”赵桂生已经上完课回家了，李家金这一陶醉就陶醉了两节课的功夫。 不一会，李家金就带着赵桂生来了。 李幼安和赵桂生说了储蓄社钱太多的问题，让他找人找狗，强壮的人，凶狠的狗。 李家村储蓄社营业的第一天里，上午都是观光客，是潜在客户们来踩点看环境。 下午就是当家人们上场，在罗起和钱方两人加了一个时辰班的努力下，基本实现了李家村一家一本存折。 储蓄社关门之后，赵桂生带着李幼安和李家金并六个壮汉摸黑到了储蓄社。 哑婆把三人迎进屋，壮汉们站在门外。 里头钱方正挨个过着存折，把算盘拨得噼啪响，钱太多太碎，就怕打错打漏了。 见三人进来了，准备站起来问好。 李幼安见他面前一排的存折，急忙让他不用了，接着忙就行。 哑婆给三人倒了水，接着帮罗起把数好的铜钱，一千枚串一块，等到钱方那边算出的账目和实际的银钱数对上了，就算是账实相符了。 李家金坐不住，过去帮着数钱了。李幼安和赵桂生坐了好一会，钱方才把算盘归零，向三人禀报道，今个儿一天一共收了一千零八两四钱。 李家金手里拿着钱串子，他是陪着一起数的，第一时间知道了确切钱数，可直到钱方这边报了一遍，他还是不敢相信。 说是一天，其实也就半天，半天时间就一千两了！ 那一个月下来岂不是有三十个一千两，三万两！ 李幼安敲了李建刚的脑袋一下，可醒醒吧，瞧瞧头一天来存钱的在家里都是啥地位，他们是把家里的存款都存进来了。 每天一千两，你咋那么敢想。 往后啊，只能说是细水长流。 李幼安对钱方和罗起交代到，这些银钱你们留下一百贯，以备客户取钱。 剩下的，放箱子里锁好，我明天派人来取走。 往后储蓄社固定每日只留一百贯，多的就给二妞，她回家的时候再给我。 二妞是她家的丫鬟，又在储蓄社守着杂货铺，由她来转交，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等钱方和罗起把钱分好锁好之后，李幼安让哑婆打开了大门。 门外六个大汉站成一排，这些是赵桂生从施工队里抽出来的。 徐家也排了人手渗入施工队，施工队要不了那么多人了，正好抽到这边。 几个大汉也挺乐意，原先施工队的活，虽说有底薪有提成，可只签了半年不说，天天东家跑西家的，不如这个活稳定轻松。 而且储蓄社这边还承诺，若是他们干得好了，往后干不动了，可以把工作传给符合条件的亲戚儿子。 李幼安跟六人说道，到这里上岗，叫名字太乱，往后就叫编号，卫一卫二卫三这样排下去。 钱先生，你把这几个字分比写出来，哑婆照着绣六个头带，往后你们上工的时候都得戴上。 衣服鞋子的，现在还没准备好，等过一段准备好了，也都得穿上，都穿统一的，往后每季两套工装。 第七十章 保安队招人 其实六个人的保安队还是不够用。 储蓄社十二时辰都需要有人看守，尤其是晚上，得有人巡逻。 李幼安将六人分成了三班，每班四个时辰，也就是八小时。 每班两个保安，白天还好，晚上真挺够呛的。 安全问题确实是重中之重，赵桂生建议道，“那在多招几个人吧，白日里可以两个，守着大门就是，夜里最好也最少得四人，两人院门站岗，两人巡逻。” 李幼安也知道再招人比较好，可，“身体强壮，又村里人接触不多，咱们已经全抽出来了，再去哪儿找这样的人，村里的人……” 找了村里的人，东家扯西家的，谁敢来存钱。 李幼安很苦恼，缺人啊。 赵桂生瞧着李幼安皱巴巴的笑脸，低声笑了起来，“你不是已经在储蓄社里头摆下许多迷魂阵了吗？” 李幼安眨眨眼，对啊，储蓄社里头还有杂货铺和将来的药铺呢。 这一段尽惦记着怎么保护储户信息，不能用村里人这条都在她脑子里印死了。 “而且，村里人知根知底的，一个人后头就扯着一大家子，相当于请一个人，就多了好几双眼睛。” 第二天早上，卫三和卫四抱着两根拳头粗的木棍，威风凛凛的站在储蓄社门口。 前来储蓄社的村民瞧见了，先是骇了一跳，确认是生面孔了，就瞧着很是稀奇。 没错，今天储蓄社也不少人来。 原以为昨日那一场，已经把李家村家家户户的存款都收纳干净了，没想到今日还有人来，还有钱来。 不过今日的和昨日的不一样，昨日是当家人前来，家里小辈护送，而今日，就是小媳妇小辈们偷偷的自个儿来了。 每人存的银钱都不多，少的就十来文，最多最多的也不超过十吊钱。 存完之后，从小屋的小窗偷偷的瞧瞧外头，遇到相熟的小辈，也就不避了，只心照不宣的笑笑。 绕到杂货铺那头出门，原本只打算虚晃一枪做掩饰的，却看到杂货铺挂了个小黑板。 村里人现在对储蓄社里头的一切都挺好奇的，便问二妞，上头写的啥呀？ 二妞如今认不得多少字，不过这小黑板上写的事，她家姑娘和她说过，再搭配着她认识的那几个字，二妞能大概照着念出来。 便对两人说，上头是招工启事。 招工？在村里做工？不用长途跋涉去镇上去县里做工，只在家门口就能挣钱啦？ 两人急忙请二妞再说说，写了好多字呢，肯定还有别的信息。 二妞声音很清脆的对着小黑板念道，“招工启事，因储蓄社业务发展需要，面向李家村诚聘保安四人。” 保安是要干啥？ 二妞先是指着外头的卫三卫四，就是他们那个活。小黑板上写了岗位职责，二妞就直接对着念。 岗位职责： 一、在储蓄社范围内进行巡逻、守护保卫、安全检查。 二、洁身自爱，不和外人里应外合盗取储蓄社钱财。 三、保守秘密，不对外泄露储户信息，不闲聊储蓄社往来人员信息。 岗位要求： 一、李家村户籍 二、性别男，身高七尺及以上 三、身体强壮，无不良嗜好，能接受倒班 这活其实挺简单的。 他们都是李家村的人，村里要是来了啥外人，还不等他到储蓄社跟前呢，他们就能先得了消息，还有啥怕的？ 不过就是站在门口守着，或是围着绕几圈，比去外头下苦力轻省得多得多。 而且第一条两人听得心里很舒坦，油然生出作为李家村人的自豪感，心里也对储蓄社更添了好感。 第二条性别男这个自不用说，除了窑子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哪有女人家出来上工的。 就是绣铺的绣娘也是自己在家做活的。 就是身高七尺……两人都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量还没长成呢。 不过他们往后也不是没有机会。 听了第三条，两人在心里默默决定，往后得注意练气力。 不过，倒班是啥意思？ 二妞给两人解释道，就是储蓄社是需要人十二时辰守着的，而每人每日都只上四个时辰的工，所以需要早班、晚班、夜班倒换着来。 每日只做四个时辰？！ 两人心动震惊又懊恼，自己怎么不长个，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活计。 二妞接着往后念。 福利待遇： 一、每季工装两套，上工时间需着工装 一年四季白给衣服让穿，有啥问题，就是夜里也不让脱，裹着睡觉，他们都成。 二、每月工钱六百文，上工时间内，储蓄社管饭 六百文的工钱还管一顿饭，更懊恼了真希望在他们符合条件之前，储蓄社都招不着人。 三、工作表现好，并且工作满五年以上正常下岗的人员，工作可以传给符合条件的亲戚家人 应聘地点：储蓄社二楼会议室 二妞念完，听到动静回头的时候，两人已经跑到储蓄社院门口了。 二妞很淡定，这两人还算跑得慢的，还有她念完回头已经跑没影的。 赶紧的赶紧的，这消息得赶紧告诉家里，让家里人符合条件的人都来试试，要是聘上了，自己只要符合条件了，就能稳稳的上工。 两小子跑的风风火火，路上人问干啥这么急呀，两小子也闭紧了嘴不说。 等跑回家刚说了储蓄社，家里人眼神就不对了，好小子，你背着家里人偷偷存钱了是吧。 小子这时候顾不上瞧眼色，急忙把储蓄社招人的事说了。 家里人也顾不上计较他是不是偷偷存私房钱了，赶紧的，扒拉扒拉家里都谁符合条件的，赶紧应聘去啊。 只是这样的好消息不是他两闭紧嘴不说就能满足的，无他，今儿去储蓄社存钱的人真不少。 连李荷花知道了消息都急忙往家赶。 所以等大伙赶到储蓄社的时候，来应聘的人满满的挤了一院子。 李家村符合条件的男子要么已经在这儿了，要么正在往这儿赶的路上。 活太好了，钱多事少离家近，这活全占全了，还能传给自家人接着干，这要是应聘上了，就是给自家找了个铁腕碗啊。 第七十一章 扳手腕 哑婆的前夫也在其中。 十年过去了，当初青壮的男子如今迈入中年。 身材依旧魁梧，可脸上却有了岁月和生活的重担留下的痕迹。 一个男人独自拖着三岁的稚子，生活是可以想见的难过。 他不是没想过再娶一个媳妇照顾儿子，可疼闺女的人家，谁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虽说他们一力否认李丰捂死弟弟的事，可瞧着哑婆后来的疯癫和惨状，乡亲们表面上半信半疑，心底却是深信不疑的。 如此，便更不可能推自家闺女入火坑的了。 李勇很有一把子力气，最终出了很多聘礼，从别村取了个丧夫的妇人回来。 一开始李勇是很满意的。 这个妇人虽说是嫁过一次的，可对着他和儿子都极温柔小意，他一归家，便有人嘘寒问暖，儿子也有人教导，对比哑婆在时的安静清冷，更有家的感觉。 直到有一次，李勇外出做工中途提前回家，见妇人竟用针扎儿子的大腿！ 李勇怒极了，进屋把妇人狠狠收拾了一顿，李勇手劲大，又是怒极，妇人被打得鬼哭狼嚎，连连认错，保证再也不敢了。 李勇最后收了手，可从此对着妇人也没了好脸色，总担心他趁着自己不注意虐待儿子。 孩子有了父亲撑腰，又亲眼见了父亲把妇人揍得吱哇乱叫，也不怕这个后娘了，只把她当下人奴隶使唤。 李勇为了让妇人认清自己的地位，再不敢欺负儿子，也只纵着他。 妇人表面上逆来顺受，直到李勇放松警惕，便寻了机会偷了家里的银钱跑了。 这往后，村里人更没有愿意把闺女嫁他的了。 而他，娶妇人回家就花费了不少银钱，如今家里剩下的也被妇人一文不留的全带走，连生活都成了问题，哪里还能出钱再娶。 而且自此之后，他对女人也有了很深的芥蒂和防备。 如此种种，便只好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的拖着儿子长大。 哑婆从二楼的茅房出来，正好看见李勇去会议室的背影。 哑婆停下脚步，关上茅房的门，自当初的一耳光之后，她的听力就不好了，不能从声音上判断外面的情况，便只能用笨方法，那就是一直等。 会议室里是卫一在主持，面试方法很简单，都先简单的介绍一下自己，介绍一下家庭关系，然后就是和卫一扳手腕。 李幼安定了规矩，一家只能要一个人，以免保安队被某一家人掌握。 其次，老李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大伯李建山孔武有力，本是最好的人选，可他在大门守着，李家金来往储蓄社就太不方便了，便定了老实人三叔李建平。 所以对上李建平的时候，卫一放水了。 李建平通过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大哥比他强壮有劲，大哥都没赢，他居然赢了！ 李建山拍着李建平的肩膀恭喜他。 李建平拿着卫七的头带，急忙说，定是大哥先上，消耗了卫一的气力，才让他捡了便宜，他是不如大哥的。 李建山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还是为三弟高兴，一家只能进一个人，他们家能进一个，那就是喜事。 李建平被录取了，李建文就自然的丧失了资格，他本就志不在此，倒是并不介意。 李勇上前来，原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僵持了许久，最终还输了！ 李勇不敢置信，卫一表面上面无表情的表示遗憾，背在背后的手却偷偷的按摩手腕。 得亏他本身劲大，又是长年在山里讨生活的，不然这一下，还得被这人通过了去。 姑娘可是放了话的，李勇不能录！ 这一时半会的缓不过劲，卫一便直接点了个村里风评不错又壮实的汉子，稍微撑了一会，便干脆利落的输了，宣布他的通过。 递给汉子卫八的头带，又对着汉子啰里啰嗦的好生勉励了一番，汉子的家里人都很为他高兴，自动的退到失败的一边。 卫一接着挑了两个瘦弱的，想着缓缓劲。 可没想那第二个看着年轻又精瘦的男子是真有劲，一下子扳倒了大意的卫一。 卫一想着虽说自己是大意轻敌了，不过就算这样，自己的手劲也是不容小觑的，这小子这么精瘦就这么有劲，再养养，一准儿更好。 卫一拍拍小伙子的肩膀，把卫九的头带给他。 小伙子的家里人虽不都是很高兴，但也只能依规矩退到失败的一边。 如此，就只剩下一个名额了。 还有半院子的人呢，前三个过得太快，此时剩下这许多，要不都一一板过了，这些人定是不服的。 卫一为难的皱起眉头。 卫九上前说道，卫一大哥板了许久了，接下来的，不如让小子代劳。 卫一瞧着卫九身板很有些忧虑，这小子高虽高，瞧着却太瘦，像一根竹竿，能行吗？ 卫一瞧了瞧李建平，李建平嘴唇蠕动，眼里犹豫，李建文又在后头拉了他一把，李建平便低下头躲开了卫一的视线。 卫一又看向卫八，卫八上前说他也来帮忙。 而卫九眼瞧着这一切，始终面色坦然，眼神坚定。 卫一咬牙让卫九上。 卫九瘦弱些，输了他也有说辞，可卫八要是输了，那就不好解释了。 而且最重要，这小子的眼神告诉他，他能行。 卫一让卫九站在自己的位置，心情从一开始的担心到淡定，又从淡定到惊叹，最后由惊叹变无语。 这小子能行，可他太行了，全都扳倒了，你说要谁？ 最后卫一干脆让卫九挑了一个他觉得这中间劲大的，以此作为他单挑大半院子人大获全胜的奖励。 卫九扫视着院子里的人，感受着他们火热的视线。 他从未被村里人这样注视过，其中包括他母亲那边的家人。 卫九略过他母家那头期盼的眼神，以及脸上露出的胜券在握的笃定感。实打实的指了一个他觉得其中劲大的汉子。 对于卫九的不徇私，卫一很满意，哈哈大笑之后，把卫十的头带给他，让他来授予。 这一举动不简单，这代表着卫一对卫九的认可，代表着卫九有很大的几率成为下一任保安队队长。 第七十二章 还情 人选定下来了，卫一便请众人离开，只留下四人。 没被选中的男子瞧着站在卫一身边的四人都很是羡慕，脚步放得很慢。 李勇低着头，握紧拳头，一言不发的快步出了屋。 他隐隐觉得自己被针对了，他的手劲比李建山还大，怎么会输给还不如李建山的李建平呢？ 若说李建平是占了李建山的便宜，可他是在李建平后上场的，怎的到他这里卫一就恢复力气了？ 李勇的不平和快速离去没人在意，大家羡慕又热闹的议论着那四个幸运儿。 卫一请四人坐下，拿了四份契书摆在四个面前，又和四人郑重的重新说了职责和待遇。 这些四人是都知晓的，但这么丰厚的待遇，每听一遍，心中都还是激荡不已。 四人毫不迟疑的按了手印。 卫二上楼告诉卫一，衣服鞋袜都买回来了。 这是赵桂生一大早去镇上买的，他们都还没上身，就连头带，也是先做的卫七他们几个新来的。 姑娘说了，这是放心他们就是不统一服装，看起来也规整威风。 而新来的，怕他们怯场，需要衣服给他们壮壮胆，提醒他们自己的职责。 所以东西一到，卫二就先把这四人的衣服鞋袜送了过来。 卫一抚着细棉布的夹袄，瞧着厚底的布鞋，哈哈大笑，连连道，“好好好！” 又对卫二说道，“正巧这会卫五卫六也该来换班了，不如把大伙都叫到一起，咱们分了衣裳，从今儿个开始就统一着装，正好也重新分班。” 卫二自然道好，因着其余东西都还在楼下，五人便到了楼下食堂。 卫五几个也是头一天上工，都来得比较早，此时已经到了，应还不到时间，卫三卫四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提前换班，两人便坐在食堂等着。 此时正好帮着从牛车上卸东西，卫一带着李建平几人下楼时，只看见牛车驶出院子的背影。 卫一看着摆放整齐的衣服布料，感叹道，“不知道头带都做好了没？” 这一身穿上得多精神。 卫六很期待一会全套上身，便说，“我去问问去。” 卫一点头后，卫六便蹭蹭出屋上楼，敲门敲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开门，卫六试着推了推，门没锁。 又想着哑婆耳朵也不太好，便说了一句，“哑婆，头带都做好了吗？我是卫六，我进来咯。” 推门入内，并不见哑婆身影，倒是几条头带已经做好了，规整的放在桌上。 卫六以为哑婆有事出门了，也没多想，拿着头带兴奋的冲下楼，顺带冲门口叫上卫三卫四到食堂分衣服。 卫一先郑重的给大家都分了头带。 衣服、鞋子、布料，样样都比头带值钱，可这头带的意义远不是那些东西能比的。 这头带代表了他们的身份。 不说月月有银钱，季季有新衣，证明了他们的能力和强壮，更重要的是，还给子孙留下了一份保障。 只要他们好好干，这份活，家里就能传承下午。 衣服是整整齐齐的摆了二十套，一人分了两套，鞋袜一人两双，还额外给了一人一匹布。 李幼安是想着，头一天上班嘛，给个开门利市。 而在卫一几人看来，往多里给东西，是东家大气，他们也得好好干活回报东家。 卫一给几人重新排了班，卫五和卫六今天上晚班，让卫七和卫八跟着卫三卫四上夜班。 卫三带着卫七站岗，卫四和卫八巡逻，每隔一个时辰轮换一次。 三班的时辰是李幼安定好的，早六点到下午两点为早班，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为晚班，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为夜班。 除夜班四人外，早班和晚班各两人，每六天一个周期，六天内，每人一早班一晚班两夜班一休息。 东西分完，卫五卫六兴冲冲的跑到会议室换了衣裳鞋袜，站岗去了。 其余人抱着东西各自回家。 距离保安队选完人还没多大会，村里人正议论着呢，见几人抱着的大把东西，心里没有不羡慕的。 李建平憨厚的笑了一路，回到家想把东西先给爹娘看看，上工的衣裳鞋袜不能孝敬给父母，那一匹布却是可以的。 然而满心的激动欢喜，一进屋先听着一声冷哼。 大嫂黄氏拉着脸，正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他，屋内的气氛有些奇怪。 李建平把东西放在桌上，把布匹双手奉给周氏，说是储蓄社发的，给娘保管。 周氏嗯了一声，接过放到了身后。 黄氏瞧着桌上的衣服鞋袜，又瞧着布匹，心里怄火，“三弟，你这活可全靠家宝他爹先上场，才让你捡了个便宜，你就没有啥表示表示的。” 李建平为难的说，“那个衣裳鞋袜是上工的时候要穿的，那布，我已经给娘了。” “三弟这话说得，我还能和娘抢东西不是！” “你能在储蓄社上工是给咱老李家长脸的事，那衣裳鞋袜是上工要穿的，这我知道，只是你这个活是靠家宝他爹才得的，难道三弟就这么没良心，不记得你大哥的恩情了？” 李建山闻言皱眉，这说得过了。 他是因着三弟聘上了，自己却没成，家里人疑惑才多解释了两句。 怎料黄氏当场就不高兴了，此时又念叨着让三弟还情，怎么还，有什么好还的，家里头挣的钱不都要交到公中吗，谁挣不都是一样的？ 李建平急忙摆手，“我记着大哥的恩情呢，多亏了大哥。” 周氏便道，“这嘴上说两句谁不会，你要真有心，就承诺，往后你退下来了，这活儿得让给大房的人。” 张氏闻言一下子抓紧了李家银的手，紧张的看着李建平。 招娣和来娣也期盼的看着李建平，希望他别答应。 李建平瞧着咄咄逼人的大嫂，李老爷子和周氏也没出言反对，又看看尚还稚嫩的儿子，避开母女三人的视线，点了头。 黄氏立马笑开了颜，问道，“三弟啥时候上工呀，赶紧回屋歇歇，洗个澡换身衣裳，养足精神好上工去。” 毕竟是要上足五年，表现好了，才能传给家人的。 李建平对大嫂前所未有的热情有些无所适从，低低答了句，未正上工，便被大嫂催着去休息了。 张氏拉着女儿儿子，急忙跟在后头回了屋。 第七十三章 又见分家 一跨进屋门口，张氏就哭出了声。 招娣急忙把门关上，提醒娘，爷奶都在家呢。 张氏小声的哭着蹲下抱住家银，也不说话，就一直哭。 李家银被抱得有些难受，可娘又正伤心着，他也不敢说话。 李建平急忙劝道，“哎，你别哭，把孩子都吓着了。” 张氏将李家银抱得更紧了些，“从前咱们三房没儿子，大房四房处处欺负我们，爹娘也不管。” “可如今我们三房有了家银，可爹娘他们还是偏着大房四房，我们家银难道就不是李家的孙子吗？” 张氏难得说了这么多话，这么赤裸裸的把心中的怨气吐露出来。 可这话也说得过了。 “你胡说什么，家银怎么就不是咱李家的孩子？这事本就是多亏了大哥，往后把这活还给家宝那也是应当的。” 李建平嘴上这么说，可是却不敢瞧自己的儿子。 他知道这份活有多好，也知道自己要是硬撑着不给，往后家银只要不走歪路，就一生无忧了。 张氏闻言，又埋首在李家银项脖哭了起来。 招娣和来娣急忙劝她，“这活已经给出去了，娘再哭也哭不回来，爹下晌还要上工呢，赶紧让他歇会吧。” 两个女儿贴心懂事，李建平心里熨帖，其实他也舍不得，他自己的儿子他能不心疼吗？ 只是爹娘默认，大嫂言辞咄咄，大哥又确实帮了忙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相较于李家平迫于言辞，不得已的妥协让出好处，卫九回家面对的局面严峻多了，而这份工作是他的护身符。 一进屋，一声“跪下”就迎面砸来。 说话的是家里的老爷子，他的亲爷爷。 卫九也不争辩，把东西放一边，干干脆脆的跪下。 屋里头，他外公一家也来了。 “亲家教的好孙子呀，教他胳膊肘往外拐，偏帮着外人，也不照顾自己的亲娘舅。” “呵，我家的人轮不到你来教训。”老爷子丝毫不给亲家脸面。 “你不是说芸娘嫁进我李家，就是我李家的人，与你毫不相干吗？如今你又来攀哪门子亲？” “闻着点好处，就腆着脸巴上来，怪不得能教出芸娘这样的不知廉耻的女儿，论家教，我可万万不敢跟你李万仁相比。” 李万仁被说得脸色红涨，上前甩了站在卫九身边的芸娘一巴掌，“哼，孽女！” 卫九猛的起身挡在芸娘面前，恶狠狠的盯着他。 李万仁被卫九盯得微退了一步，心下更加发恼，对着卫九吼道，“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两个舅舅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李万仁，教训卫九道，“这是你外公，你什么态度？” 卫九不理他们，只看着老爷子，今天这是李老爷子故意放他们进屋的。“储蓄社的活，干满五年就能转给他人。” 老爷子眼睛微微眯起，“都说了是不相干的人，怎么还留得他在我李家乱吠，老二老三，给我把他们赶出去。” 卫九看着李万仁等人被一阵推攘，小舅趁机伸手想拿走布匹，卫九捏住他的手腕往外一扭，李家小舅疼得直叫唤，“快放手，放手！” 卫九又狠狠地往后压了压，这才甩开他。 李家小舅不待人赶，三两步的追着老爹和哥哥跑了。 屋内只留下李家人，老爷子坐在上首闭着眼睛假寐，并不把刚才的打闹看入眼。 卫九把布匹拿起，拍了拍放到老爷子面前。 “储蓄社每月给六百文工钱，我都交给家里。” 老爷子闭着眼，手指悠哉的敲打着膝盖。 这都是应该的。 “每季给的两套衣服，是规定上工必须穿的。” 老爷子依旧闭着眼。 “我会好好的干满五年，五年一到，这份工由您做主。” 老爷子这才淡淡嗯了一声，他就是怕这小子得了活就不好管教，所以才让李万仁那恶心东西进门。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卫九看着老爷子说道。 老爷子猛的睁开眼，冷笑，“你敢跟我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卫九不闪不躲的直视老爷子，“凭您想让我好好的干满五年，并且转给你的儿子。” 他若是不好好干，那么就不具备转让的资格，就是他好好干满五年，也得小心他临了却偷偷转给别人。 这储蓄社可由不得他做主，储蓄社聘用的是他，所以这一切的主动权在他手里。 老爷子压着火气，“你说。” “分家，把我和我娘分出去。” “呵呵，”老爷子冷笑，“分家？一个是上赶着嫁给我儿的淫荡妇，一个是出生就克死我儿的不肖孙，能容你们活着，就是我李家良善，你们还妄想分得家产？” 芸娘被老爷子的眼神一扫就是一颤，却始终牢牢的站在儿子身侧。 她没用，帮不了儿子，可她绝不拖儿子的后腿。 “您的家产我从不敢想，只是想带着我娘离开李家，您若答应，我们可以现在就签下文书，这五年的工钱我全部上交，五年后这活儿，我也听您的安排转让。” “行啊，”老爷子冷笑着说道，“如今你有本事有想法，我们李家也不挡你的道儿。” “老二，你去请里正过来。” 里正踏出院子，叹了口气，近来他帮着写的两家分家协议，竟是一家比一家过分。 前头李大贵家不分土地房屋，还要建刚家里年年给孝敬银，好吧，就算李建刚自己有手艺，媳妇手里有嫁妆，勉强说得过去。 可如今这次，母子两可是实打实的身无分文、居无片瓦，虽说做着工，可工钱上交，五年后，更是连这份工都要交出去。 里正劝着芸娘，“你俩还是回去认个错吧，不说远了，只今晚，你们吃什么，住在哪儿？” 芸娘知道里正是为他们好，还是摇了摇头。 儿子抛开一切也要带她离开那个家，她不想违背儿子的意愿。 卫九谢过里正的好意，但一点没回头看，显然是不打算回去认错的。 里正叹口气，也不劝了，自己回家了。 卫九一手提着衣物，一手扶着芸娘往储蓄社走去，“娘，储蓄社的东家是个大方良善的人，给的工服都是好料子，还额外多给了一匹布，我去求求他，让我们在储蓄社里住下。” 芸娘笑着点头，“好，我们去求他。” 卫九眨了眨酸涩的眸子，“娘您放心，我以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嗯，娘信我儿的。” 别说以后，今晚就不知道去哪过呢，可芸娘还是笑着点头，只要她儿子说，她就信。 第七十四章 储蓄社再进人 卫九带着芸娘到储蓄社，卫五卫六不是李家村的人，还以为他是来存钱的。 卫九问两人，储蓄社的东家是谁，他有事相求。 他只想到储蓄社的东家大方心善，却忘了他连储蓄社的东家是谁都不知道，又是求人这样的事，脸上就有些局促。 卫五和卫六对望一眼，东家嘛，他们倒是知道，只是……不好说。 芸娘看两人面带为难，想来是知道东家是谁，但不好对外泄露。 “两位小哥，我和我儿今天刚从家里分出来，没地方去，想来求东家收留，请两位小哥帮忙通禀一声。” 卫九也说，“我和我娘不白住，我可以多上一份工，求两位大哥帮帮忙。” 卫五冲卫六点点头，卫六便让两人等会，他进去问问。 问谁呢，姑娘和桂生都不在，卫六挠挠头，这院子又只有一个大门，都没法偷溜出去找人。 卫六干脆进屋找钱方和罗起商量，这两读书人，指定比他有主意。 罗起听完踟躇，姑娘、赵公子和李公子的身份都是要保密的，他们是下人，哪能越过主子做这么大的决定。 钱方沉吟片刻点点头，“我觉得姑娘会留下卫九母子两。” “一来，姑娘心善得很。” “二来，卫一能选中卫九，说明他品行不差，他刚得了差事，家里就分了家，独自带着老母出来求东家收留，想来是和家里闹翻了，在村里头也没有别的去处，那也不怕他若是不小心听到了啥会出去乱说。” “三来，现如今储蓄社里除了我和钱方两个，还有你们十个要吃饭，哑婆还要负责我和罗起的衣服浆洗、大伙的工装缝制、储蓄社的卫生打扫，确实也忙不过来。” 卫六听完点头，“那让他们留下来？” 钱方想了想，也没敢把话说满，“暂时先让他们进来，再让二妞去请示姑娘。” 卫六一拍脑门，“嗨，对啊，咱们不好去问，二妞是姑娘身边的丫鬟，她去问正正好。” 二妞进屋听了三人的话，拖钱方帮忙看着点杂货铺，自己急忙回家请示去。 卫九和芸娘被暂时请到食堂坐下。 卫九算是自己人，卫六也不多招待，让他自己拿杯子倒水喝，便回到岗位上去了。 卫九给芸娘到了杯水，芸娘双手捧着，小口饮着，视线环绕了一圈。 盯着院门口的卫五卫六看了会，芸娘细问起卫九，这份活要做些什么，每日做多久。 卫九和芸娘说了这里的工作、待遇和三班倒的事，信心十足。 劝慰道，“您放心，一日就做四个时辰的工，六日里还要歇一日，轻松得很，等东家来了，我求求他，让我每日上八个时辰的工，哪怕这四个时辰的工钱少一半，也够我们娘俩活了。” 芸娘拍拍儿子的手，“娘也能干活呢，我看这院子房子都不小，储蓄社的账房先生还有你们十个都要在这里吃饭，那必定需要人帮着做些杂事，我想着还不如求东家，让我留这里干活。” “娘，”卫九不赞同的看着她，“您都辛苦大半辈子了，如今儿子能挣钱了，不想让您再受累。” “这怎么是受累呢？做饭洗衣打扫，平常人家过日子，不都要做这些吗？况且娘做了还能给咱两换出食宿钱。” 芸娘拉着儿子的手，一点不觉得难或者累，打从出了家门，她就觉得儿子整个人都轻快了，她也是。 不过是些在家里做惯的事，以往在家里做得比这还多，却看不到盼头，还得忍受言语讽刺。 而往后她能挣钱，能攒钱，能给儿子娶房好媳妇，芸娘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哪里能觉出累来。 “你多做的那份工得的银钱就攒下来，等五年过了，也能攒下不少，也够娶房媳妇了。”芸娘脸上带着笑，仿佛看到了儿子成家立业的那天。 “你好好干，娘也好好干，若到时候东家不嫌弃，娘就接着在这里帮工，也给我孙子攒些银钱。” “娘。”卫九叫了一声，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啥，只觉得心中眼中酸酸涩涩。 隔屋听墙角的钱方和罗起听了，也很是感怀，钱方长长的叹了口气，放下心来，拉着罗起回到他们的工位上去。 二妞回到家，把卫六和钱方的话都给李幼安学了一遍。 李幼安点头，“哑婆一个人是忙不过来了，就让芸娘留下吧，让她和哑婆住一屋，待遇工钱都按照哑婆的来，让钱方写一张契书，让芸娘签下。” 卫九嘛，住哪儿是个问题。 二楼就两间屋子，钱方他们那间已经住满了，现如今，整个储蓄社就剩下会议室和食堂，可这两处怎么住人？ “卫九的住处，你去找钱方，让他安排吧。”为难事就让聪明人去想办法吧。 李幼安觉得为难的事，钱方一点没觉得。 这么大的两层楼，哪里住不下人，相反，他觉得姑娘把这事交由他安排，是看重他。 包吃包住，每月八百文工钱！还能签下二十年的长契！ 原本听钱方说，他是代东家来传话的，卫九母子两还以为东家拒了他们，所以才不愿现身呢，没想到是这样的好消息。 卫九终于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表情，咧嘴笑了起来，“娘，每月包吃住，还有八百文工钱，您别儿子挣得还多呢！” 芸娘高兴得眼睛闪着泪光，拍拍儿子的手，又问道，“那小九呢，小九能在这里住下吗？” 钱方笑着说道，“这里有两间厢房，一间是我和罗先生一起住的，另一间，若是你愿意留下做工的话，由你和哑婆一起住。” “愿意愿意。”卫九连连点头，“娘，没事，我一个男娃子，在哪都能对付着过，您要是心疼，等您领了月钱，再给我租一间屋子就成。” 芸娘犹豫着，一个月呢，怎么对付过去？可也没有别的法子。 “储蓄社的工人还不至于住到荒郊野外去，”钱方笑道，“你要不和我挤一挤，或是在会议室搭张床。” 卫九大喜过望，“不敢挤着两位先生，我睡会议室就成。” 第七十五章 渐入正轨 钱方带着卫九母子到二楼，想给哑婆介绍一下二人。 站在门口敲门敲了好一会没人应，钱方皱皱眉，推开一步，请芸娘进屋看看。 芸娘推开房门，屋内空无一人，出来对钱方说了没人。 钱方有些惊讶，“怎会没人，哑婆平时就在食堂和她自个房间两处待着。” 钱方想到了下午来应聘的那些人了，听说差不多全村的男子都来了，那哑婆的前夫是不是也来了？ 她两碰上了？他把哑婆带走了？还是哑婆偷偷跟他出去了？ 不会不会，一个村住着，要真放不下，早报复上门了。 钱方静了静，让自己不要关心则乱，冷静的请芸娘去二楼的茅房看看。 因为储蓄社平常人来人往的，所以一个茅房装了两个便坑，平常大门只是掩上，并不锁，里头另置隔帘。 芸娘推开茅房的门，打眼一瞧，隔帘都是掀开的，里头没人，便打算转身出去。 一转身却是吓一跳，一个妇人正站在门边的阴影处瞧着她。 芸娘差点吓得叫出声，退了一步拍了拍胸口，小心的问道，“您就是哑婆吧？” “我是新来的芸娘，往后跟您一处干活。” 芸娘的声气太小，哑婆没怎么听清，所以只瞧着她不说话。 芸娘心里有些忐忑，还以为自己刚才的神色惹了哑婆不高兴。 钱方在外头凝神听着里头的声音，听见说话声，便说哑婆耳朵听不清，叫芸娘带着哑婆出来。 芸娘这才呼出口气，放下心来，小心的上前挽住哑婆，凑近她耳旁，略提高了些声音，“钱先生叫我带您出去呢。” 哑婆点点头，想把芸娘的手推开，自己走，一迈步子，脚底却有些踉跄。 她站太久了。 芸娘急忙扶住她，带她出去。 外头的钱方神色有些着急，站到哑婆的右手边，“哑婆，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还是身子不舒服？” 哑婆垂眸摇摇头。 “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比划，别自己撑着。”钱方对着哑婆交代道。 见哑婆点了头，钱方这才指着芸娘和卫九跟她介绍。 “这位是芸娘，往后跟你一处干活，跟你住一屋，你那间屋子不是还有张空床吗，你帮忙给她铺上，要是缺被褥枕头，就找楼下的二妞。” 最后一句是对着芸娘交代的，芸娘急忙点头。 “这位是卫九，是芸娘的儿子，也是今日刚选出来的保安，他暂时睡在会议室，往后一日三餐和我们一块吃。” 哑婆点点头，瞧了一眼芸娘和卫九，记下了。 哑婆的屋子里就有多的被褥，正好给芸娘铺上，两间屋子都摆了两张床，两张小桌，两个衣柜。 哑婆拍了拍空着的桌子，指了指芸娘。 芸娘点点头，她明白，这意思是这张桌子归她用。 芸娘又打开一个衣柜的门，指了指芸娘，指了指衣柜。 芸娘点头，不过她是空手出的门，这柜子给了她，这一时半会，她也用不上。 哑婆注意着芸娘的神色，又见芸娘两手空空，无甚行李，身上的衣裳也破旧得很，便打开自己的衣柜，抱了两身衣裳出来，放入芸娘的柜子里。 芸娘楞楞的看着，哑婆指着她比划着换衣服，芸娘这才明白，哑婆是要送她衣裳。 心里又感动又酸涩，说不出的滋味。 打带着哑婆从暗处走出来，她就觉得眼熟，后来她也想起来了，这哑婆不就是前头李勇休的那个吗。 听说她苛待继子，失手错杀了亲儿，被赶出家门，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如今瞧来，唉，又是一个苦命人。 心里的忐忑烟消云散，也不管真相是哑婆杀了儿子还是继子杀了弟弟，反正她觉得哑婆是个苦命的好心人。 钱方寻二妞要了被褥，会议室里没床，卫九不知去哪训了块木板，几个凳子一搭，就是床了。 等早上起床，就把凳子放到原处，木板立到墙边，被褥抱到娘亲的房间。 东家容他们吃住已经很难得了，他们不能再给东家添麻烦。 晚饭是哑婆带着芸娘一起做的，芸娘也在后头认真的记着各处的东西。 食堂里，两菜一汤都是一个大盆装着的，一人一个木盘一个小碗，想吃什么就自己动手舀。 钱方和罗起已经下工了，两人便一起过来用饭。 芸娘端着饭盘和哑婆坐在一处。 卫九不好和两人坐一桌，便和两位先生坐在一起。 卫五和卫六，留一人站岗，轮着过来用饭。 卫九和大家都不太熟，只认真听着他们闲聊。 听着钱先生说一下午都没怎么见着哑婆，不知道她那头是不是有什么事，她不会说话，耳朵也不好使，以后大家都留心着点，别让她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不好和东家交代。 卫六嘴里还包着饭，闻言直点头，还是钱先生想得周到，我找哑婆拿头带的时候，就没瞧着她，我还没放在心上。 您说的对，哑婆这样的要是出了事，真是都没法子叫人帮忙，往后咱们是得留心些。 钱方笑着点点头，垂首却微微皱眉，那头带的时候……到他们找着哑婆，起码有两个时辰了，一个时辰，她难道一直躲在茅房吗？ 也许不止一个时辰，哑婆出来的时候，走路姿势都有些僵硬。 钱方在心里叹了口气，大概是哑婆瞧见了李勇的时候就躲起来了，躲了一下午。 哑婆面上的不以为意，他还以为她没进去多久，却原来…… 她躲在那里，应该是想着招聘结束再出来的，可她一个人孤单惯了，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 若是没人去找，她只怕要躲到发现天黑了，才出来。 钱方心中叹了又叹，心中对哑婆又添了几分怜惜。 卫五和卫六这一班直上到夜里十点，差不多九点五十的时候，卫三卫四带着今天刚选出来的卫七卫八来换班。 储蓄社的人早已经都睡了，只有一楼的檐边和院门口各挂着两盏灯笼。 食堂的门是开着的，哑婆留了一壶水放到灶边温着，卫五卫六交了班，去食堂里喝了一碗热水，另取了两个灯笼家去了。 卫三带着卫七站岗，卫四带着卫八取了灯笼巡逻，然后两班交替轮换。 一夜无事。 天光破晓，小楼里慢慢有了动静，哑婆带着芸娘起床造饭。 卫九赶着吃过饭正好上工，卫三四人换班后，便一起到食堂用早饭。 馒头、咸菜和稀饭都自取，鸡蛋一人一个。 李建平舍不得吃鸡蛋，偷偷的揣到怀里，瞧着白面的馒头，白米的稠粥，有心也想省下一口带家里，左右瞧了瞧。 大伙都只留了鸡蛋，稀饭和馒头都是吃多少拿多少，也就抹不开面多拿。 哑婆带着芸娘进屋收拾前头两位先生和卫九留下的蛋壳和碗筷。 李建平珍惜的吃着馒头，正可惜不能给家里人带回去，抬头瞧见哑婆，一口馒头只噎到了嗓子眼。 第七十六章 又起风波 李建平吃过饭，呆呆愣愣的回到家。 脑袋里思绪纷杂。 为什么哑婆在那儿？ 哑婆是个哑巴，听说已经疯了好些年，东家不嫌弃？ 东家不嫌弃，那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哑婆的事，心里可怜她？ 可怜她的话，那是不是就讨厌李勇了？ 李建平越想越觉得如此。 如此这般就不难怪李勇那么大的劲儿都聘不上了，卫一对上他的时候，必定是得了吩咐不让他过的。 说起来，扳手腕这事实在是太好放水。 今日若不是见着了哑婆，他也不会多想。 李建平越想越多，越想越深以为然，慢慢想到了自己身上。 那他呢，卫一在他之前扳倒了大哥，在他之后扳倒了李勇，这中间偏偏让远不如两人的他过了。 是不是故意放水了？ 是不是东家瞧中了他的老实？ 他的活儿……没靠大哥？ 李建平有些晕乎，有些激动，又有些愤懑。 张氏特意起早在门口等着他，看他楞只只的走进院门，迎上前去扶住他，“下工啦，吃过早饭了吗？” 李建平木然的点点头。 张氏扶着他往房里走去，“累了吧，既然你吃过了，那就赶紧睡会吧。” 李建平顺着张氏的力道，刚要跨过门槛的时候，顿了顿，“我还是再吃点再睡。” 张氏点点头，也没多想，只以为他在储蓄社没吃饱。 李建平转头去了堂屋，坐着灌了一大口凉水，等着家里人起来，一起吃早饭。 李老爷子出来见李建平回来了，便问了他几句上工的情况。 李建平流水账一样把最晚怎么接班，怎么巡逻，怎么站岗，怎么交班的事都说了一遍。 说到食堂的早饭，想起怀里还有一个鸡蛋，急忙掏出来给周氏。 李建文问道，“三个往后上夜班都能有鸡蛋吧。” 李建平愣了愣，只回道，“应该是有的。” 李建文笑了，“那咱爹娘有福了，往后隔三差五的都能吃上鸡蛋。” 这三言两语的就定下来往后李建平夜班得的鸡蛋都得带回家。 周氏剥了壳，去厨房分成了四瓣，李老爷子、李建山、李家宝各一瓣，剩下的一瓣给了李建平，李建平受宠若惊。 黄氏笑道，“二弟在食堂吃白面馒头都吃饱了吧，哪还吃得下，要不让家贝给你分担分担？” 李建平拿着鸡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食堂里虽说是不限量的，可鸡蛋却是一人一个，他舍不得吃才带回来的。 虽说在食堂吃饱了，可那么多人一起吃呢，他也不好意思往死里吃撑，一小块鸡蛋，咋的就吃不下了，还要分担了呢？ 就是要分担，他自个也有儿子呢。 张氏闻言紧张的看着丈夫，怕丈夫感念着大哥的帮忙，把这小块鸡蛋也让了出去。 有一就有二，往后家银就别想沾着李建平带回家的鸡蛋了。 李建平没吱声，把鸡蛋夹成两半，给了周氏一半，另一半给了家银。 周氏见三儿给自己分了鸡蛋，对他露出个笑模样。 张氏见此翻了个白眼，小声骂了句啥，虽说没听见，可看那神情，大概就是骂白眼狼之类的吧。 大概是熬了一夜熬得头脑昏沉了，李建平晕晕乎乎，含糊不清的说了在食堂看见了哑婆的事。 哑婆？突然提到这么个人，李家人没深想，只觉得这哑婆运道好，只是在就在呗，有啥好特意单拎出来说的，语气还这么含糊。 一起去应聘的李建山和李建文皱皱眉，有些明白李建平为啥突然说到哑婆。 李建山开口问道，“你说的是李勇的那个前妻？” 李建平从碗里抬头瞧了一眼大哥，点点头。 李建文笑道，“我就说呢，李勇那么大气力的居然扳不过，原来如此。” 见李老爷子疑惑的看着他，李建文便绘声绘色的将昨日的事讲了一遍。 李老爷子明悟的点点头，“如此说来，那李勇即便是昨日劲最大的一个，储蓄社也不会要他。” “可不是吗？要我说，这活要那些人，只怕人那边老早就看好了。”李建文瞧了瞧大哥，又瞧了瞧三哥，笑嘻嘻的说道。 李建山闻言，想到媳妇昨日还借此要挟三弟以后将活让给家宝，看着媳妇，面色就是一沉。 想和老三说两句，可老三只埋头喝粥，并不和他对视。 李建山动动嘴皮，也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张氏期待的看着李老爷子，李老爷子喝完粥一抹嘴，“行了，老三上了一夜的工，快去睡会吧。” 说完便背着手施施然出门了。 张氏望着李老爷子的背影，失落、愤懑填满了胸口，最后只懦弱胆怯的塌下身子低下头。 李建平仿佛得了特赦令一般，急忙把碗放下，借口困了，回屋睡了。 黄氏轻蔑的瞥了张氏一眼，就是不是她家让的又如何，家宝那是李家的长孙。 把碗放下，黄氏也出门了。 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哑婆在储蓄社做工的事就传遍了李家村，到了快午饭的时候，不少李家村的人特意到储蓄社来瞧哑婆。 把今儿上午来储蓄社开会的李幼安和李家金堵在二楼会议室不敢下楼。 钱方以中午储蓄社休息为由，赶走了来看稀奇的村民。 村民们瞧到了哑婆果真在这儿，也不敢得罪储蓄社的人，听话的散去了。 李幼安被他们那种到动物园看猴子的眼神气得跳脚，“是谁传出去的话？社里不是定了规矩，不让乱说乱传的吗？” “昨个才招进来人，今天储蓄社的消息就传得满天飞，他们签的协议呢，招人的时候没说明白吗？” 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姑娘，就是背后最大的东家的卫九不敢说话，只担心姑娘一气之下，要把他们都赶走。 先头的卫一到卫六规矩自然是极好的，昨日他想求见东家，他两都一个字不露，若是被清算，那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四个新来的了。 钱方劝道，“姑娘别生气，规矩都是再三说过的，只是大家可能太兴奋了，没有注意。” “眼下只传出了这样的消息，其实倒是一桩好事。” 好事？ 李幼安看着钱方，愿闻其详。 “揪出出去乱说话的人，解雇他，算是杀鸡儆猴，往后再进来的人，就不敢乱说话了。” 李幼安想想很有道理，便把此事交由钱方和卫一去办。 第七十七章 热闹 这事其实很好查，哑婆除了饭点，基本不在一楼露面。 就是饭点，也是在屋子里面忙活。 所以村民偶然看见哑婆然后说出去的概率不大。 另外，外头将扳手腕那天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那说明说这事的人，极大概率在那天来应聘的人之中。 两相叠加，怀疑最大的就是新招进来的四人。 而这四人中，卫七卫八卫九的怀疑又最重，因为卫十打昨日离开后，暂时还没轮到他上工。 芸娘原还担心钱先生怀疑她和卫九，但钱方根本没看他们两。 母子两都投奔到储蓄社来住着了，不可能也不敢不守规矩，再说母子二人从昨夜进了院子就没出去过，也没机会乱说去。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卫七和卫九了。 钱方看了眼李幼安，又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李家金。 卫七就是李家平，是两人的三叔。 虽说卫七和卫八一半一半的几率，但他想着早上李建平见着哑婆时的失色，心里基本已经确定了是卫七。 李家金被这一眼瞧得心里一咯哒，他原本只是有些怀疑三叔，钱方这一眼一打量，他心里也差不多可以确认个八九分了。 李幼安没注意到钱方的小眼神，这么些钱可不是光收着就行的，她还得想挣钱的法子呢，最起码利息银子和这一院子的工钱得保证。 今天就是来开会商量这事的，她心里烦着呢，没几天她爹又要府试了，一大堆事。 赵桂生也瞧见了，也注意到李幼安根本没注意到钱方含蓄的提醒。 而且他认为，李幼安就算知道是她三叔，也还是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姑娘很简单直接，或者说懒，能让别人处理的事绝不揽自己身上，也懒得另想法子处理。 她的亲疏远近好像有些不同，在她心里她爹娘是家人是亲人，其他的，就是家金，那也是意趣相投了，才将其当做玩伴朋友照顾。 所以这个三叔，只怕对她来说跟一个陌生人并没有多大分别。 果然，李幼安扔下一句，往后储蓄社的事你看着办，便让哑婆和芸娘继续做饭，就又拉着两人投入了如何挣钱的头脑风暴中。 钱方笑看着李幼安带着两人上楼去，又对哑婆安慰道，“你别把这事放心上，世人都爱看热闹，等下晌，有了更大的热闹，就没有人那么多人盯着咱们这儿了。” 今个儿储蓄社提前关门歇业，中午饭还没有做得，钱方便和罗起坐在食堂喝茶聊天，二妞也在，储蓄社关门了，她的杂货铺也不用守着了。 此时，二妞正叽叽喳喳的和两位先生讨论，要在院子里种写什么。 姑娘喜欢花，喜欢果树，家里已经在到处购置果树了，她觉得储蓄社也可以一道种上。 果树挺好的，还是吃果子，花嘛，虽然中看不中用，可谁让她家姑娘喜欢呢。 三人这边聊得热闹，哑婆和芸娘也手脚麻利的忙活着，卫九和卫一回到院门继续站岗，其乐融融又各司其职，仿佛谁也没把上午的事放在心里。 中午吃过午饭，李幼安三人散会回家了，二妞种花种树的事也基本商量了个大概，钱方便请了卫九过来。 卫九心里一紧，他倒不怕钱先生怀疑他，毕竟他没做过这事，他只怕钱先生为防万一，不让他住储蓄社了。 钱方笑着请卫九坐下，说是想麻烦他跑一趟。 卫九闻言一下子放下心来。 卫九除了储蓄社就先跑到了卫十家里，卫十是今天的晚班，瞧见此时应该在上工的卫九过来，很是疑惑。 他也听说卫九被赶出家了，以为他此时过来是要找他帮忙的，他的活儿多亏了卫九，所以并不觉得为难，还热情的请他进屋吃饭。 卫十家里人也对他很是客气。 卫九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热情，拒绝了卫十的邀请，直说是储蓄社里有事。 听到是储蓄社的事，卫十的家里人就准备避开，储蓄社的规矩他们比卫十还要上心，这些个规矩，家里人都知道，还嘱咐过卫十在家里头还好，但在外头不要乱说话。 卫九急忙说，不用回避，这事一会估计就得传遍李家村。 啥事？ 卫九带着卫十又往昨儿上夜班的卫八家赶去。 卫十的家里人楞楞的望着两人的背影，半晌，家里的当家老爷子首先回过神来，对着儿女子孙严厉的说道，“往后，储蓄社的事谁也不许问老幺，半个字也不许问，就是老幺自己说，你们也给我把耳朵捂严实了。” 卫八此时还在补觉呢，他的家里人将两人迎进去，又急忙把卫八唤起来。 卫八原本还困倦的打着哈欠，努力让眼皮不要自己耷拉下来，听完卫九的来意，一下子便瞪大的双眼，身姿矫伶的换衣随两人出门。 三个汉子穿着统一的工装，带着头带，走在道上挺精神的，也挺惹人注目的。 大伙都瞧着这三人是要干嘛去呢。 李建平家的家门被敲响了，家里也刚吃完午饭没多久，这会家里人都在。 黄氏客气的把三人迎进去，可三人只站到院子就不动了，只说请卫七出来有话说。 黄氏瞧着三人有些来着不善的样子，眼神闪烁的想要套套话，但三人都不接茬，除了一句请卫七出来，别的一个字不露。 卫九是原就话不多，卫八和卫十是被吓的，不敢乱说。 黄氏先进屋和李老爷子和李建山说了这事，才让张氏去叫李建平起床。 卫九等人不肯进屋，李老爷子等人也只好陪着站在院子里。 院门口挤了一堆瞧热闹的人，院墙上还爬着几个。 等李建平着急忙慌的出来了，卫九这才说道，“当初招工的时候，岗位职责的第三条就写了，保守秘密，不对外泄露储户信息，不闲聊储蓄社往来人员信息。” 李建平闻言，脸色就是一白，卫九心下叹息，钱先生说得果然没错，果真是他。 “咱们四个应聘上之后，签的契书也再次强调了保守秘密，不对外泄露储蓄社的一应事情，如今你不过上了一次工，就泄露了储蓄社的人员信息。” “先生说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定了就是要遵守的，你违背契约，便做不得卫七了。” “头带和工服是保安队的标志，还请你交还，至于那匹布就不用还了，算做你昨夜的报酬。” 第七十八章 黄氏挨训 这样的处理谁也挑不出礼去，不过上了四个时辰的工就得了一匹上好的细棉布，就是往后姑娘东家的身份泄露了，都没法说姑娘对家人刻薄。 哗～ 院门墙头瞧热闹的人都惊呆了，咋这么傻，就这么存不住话，把这么好的活计给弄丢了。 瞧瞧，一夜就给一匹布，这么大方的东家上哪儿找，咋这么不惜福。 村里人都替他心疼，这要是自家的娃，非得往死里收拾一顿。 也有脑袋转的快的，问卫九，现在缺个人了，是不是得另外招一个呀。 卫九点头，村里人乐了，瞧着李建平的眼神，怎么说呢，看傻子一样的不理解中带了点感谢。 李建平难堪得脸色红涨，李老爷子上前问，是不是有啥误会呀，他们家老二最是老实守规矩的。 还不待卫九说话，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句，误会啥呀，哑婆的事不就是你家传出来的。 哑婆的事！ 李老爷子一下子噎住了，这事确实是老三今早上回来说的，可他说完就回屋睡下了。 李老爷子的视线扫视了家里人一圈，见黄氏眼神闪躲，一口气直冲脑门。 这个多嘴多舌的败家婆娘。 李老爷子强压着怒气让老二去把衣服鞋袜收拾出来还给人家，又客气的问往后他家的人再去应聘会有影响吗。 卫九摇头，不会。 李老爷子笑着点点头，交还东西后，客气的送三人出门。 村里人也顾不上看热闹了，跟在卫九三人身边问，这次招聘还和上次的要求一样吗。 也有坏心的，估计问储蓄社的事，想着在多空两个名额出来。 卫八和卫十被这一出惊得这会还没平静下来呢，这会闭紧了嘴，一个字都不敢说。 卫九在储蓄社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发现大家都是好相处的人，规矩说严也严，说宽松也极宽松。 比如储蓄社里客人的、东家的、其他做工的人的消息一个字都不能说，但你自己的你可以说。 另外储蓄社说是包一顿饭，但你三餐在那儿吃，东家也不会说啥，不浪费就行。 所以此时别人追问，倒是平日里在村里言语不对的卫九应对。 只要是同样的岗位，要求没特别说的话，就是一样的。 储蓄社挺好的，工钱给得高，食堂的饭菜也好。 瞧着乡亲们簇拥着卫九三人走远，李老爷子关上院门，转头怒视着黄氏。 “都给老子滚进屋说话！” 黄氏被李老爷子的怒吼吓得打了一个寒颤，条件反射的一下子蹿到李建山身后躲着。 李建山把她拉出来，黄氏转头想找儿子帮忙，她儿子是长孙，冲着儿子的面子，老爷子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一回头才发现，三个儿子都不在，都在县里做工呢，只剩个闺女在家。 闺女你能顶啥事，黄氏放下手，转头只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建山后头，求着丈夫的庇佑。 李建山拉着她跟在李老爷子身后进了屋。 李建文啧啧了两声，瞥了黄氏一眼，对着吴氏小声说了句啥。 吴氏听了笑着嗔了他一眼。 夫妻两神色轻松的跟在后头进了屋。 院子里，李建平还傻愣愣的站着，张氏担忧的看着他，招娣拉过家银，嘱咐了他几句。 家银踉跄着步子，一头扎进李建平的怀里，“爹，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活儿丢了不要紧，你还有儿子呢。” 李建平终于被李家银带着哭腔的声音唤回了神，低头瞧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子。 声音泞涩道，“爹没事，咱们进屋吧。” 屋子里头，周氏恶狠狠的瞪着黄氏，她大孙子的活计，还要那么些工钱，全被这多嘴的婆娘搅黄了。 李老爷子不好教训儿媳妇，一个茶碗就冲着李建山掷去，拉着黄氏跪下。 茶碗在李建山脚边砸开，黄氏吓了一跳，李建山却不躲不避。 “爹娘，是儿子没有管好黄氏，二弟，大哥对不起你。” 李建平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没关系的话来。 这活他没靠大哥，是东家瞧中了他自己，才得到的。 看中的啥，不就是看重他老实本分吗？ 可如今，工钱且不说，这么当着村里人的面儿，头天上工就被人解雇了，这份脸，真是丢到天边了。 往后，村里人会怎么看他，怎么想他，是不是都在背地里笑话他？ 一想到这些，李建平就羞得悔得胸口憋气。 “你跪什么跪，起来，看你的膝盖，都出血了。”周氏急忙冲着李建山喊到。 李建山瞧了瞧李老爷子，没敢动。 张氏也只好继续跪着。 李老爷子虽说气，可还是顾着自己的大儿子，恶声恶气道，“还不快起来，家里丢了活儿，可没有银钱给你看腿。” 李建山这才起身，张氏也准备一起起来，周氏一个眼风扫过来，李老爷子也皱了皱眉。 李建山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你给我继续跪着，都是你这破婆娘惹的事，跪着长长记性，看你往后还敢不敢了！” 李老爷子盘腿坐在炕上，“今天这事，丢活儿都是其次了，最要紧的是丢脸！” “咱们家从……从老二回来后，到哪儿人家都高看咱们一眼，可如今，咱们成了村里的笑话了。” 李老爷子环视着屋里的三个儿子和儿媳妇，他原本觉得老二没分寸，眼界小，只顾着媳妇闺女，成不了大气，可如今他是儿子里头，甚至在村里头都是拔尖的。 他原先以为老二媳妇，说话做事磨磨唧唧穷讲究，如今一对比，人家那才是说话做事有条理。 “唉，多的，我也懒得说你们，只是给老子记住了，咱家可以没钱，但不能没脸！” “这样的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李老爷子的视线挨个扫过黄氏、张氏和吴氏，“你们就回娘家吧，咱老李家丢不起这个人！” 李老爷子说完走了。 黄氏却一点没敢放松，周氏还在屋里呢。 老爷子想着脸面，她更心疼她大孙子和那些个白花花黄橙橙的银钱。 “黄氏有功夫去东家长西家短的，看来还是太闲了，往后家里的活都让黄氏一个人干。” “你搅黄了家里的活计，家里人还是要过活的，只能从你这里找补回来了，老大明天去抓两头小猪崽回来，让黄氏养。” 第七十九章 给教案赎身 黄氏觉得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原本她一直自持是长媳，又一连生下三个儿子，是老李家的大功臣，可如今她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张氏那个窝囊货。 黄氏忍着烦躁，提着一大桶猪草给家里的猪喂食。 与黄氏相反，李家村的大多数人都觉得如今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村里头许久没有人离家去镇上去县里找活儿干了。 先头就有李建刚家建屋，后头又是储蓄社建屋招工，而现在这会，不提储蓄社空出一个缺后，那东家居然又加了两个名额。 为嘛？听说是那东家觉得两夜班才得一日的休息，对身体不好，所以说再加两人，务必保证轮一次夜班就能休息一日。 这真是……傻！ 夜班不也才四个时辰吗，干啥给休息，还一个夜班就给一日休息，那他们宁可次次上夜班了。 这样半个月功夫得一个月工钱。 可惜，东家不让这样，非要轮着来。 当然大家嘴上是不会说储蓄社东家傻的，交口的称赞东家人好心善。 为啥？因为这是卫九提出想多干一份活，来抵住宿费时，被东家发现了他们两夜班一休息，于是不仅决定再多招两人，还决定要在储蓄社后头建一排屋子，做啥员工宿舍。 嘛意思呢，就是只要你在储蓄社里干活，签契书的那种，不仅包吃，还包住！ 当然三个名额不算多，也不是人人都能聘上的，可大家也不缺活儿干。 建员工宿舍得要人吧，还有储蓄社里的种花种树，院墙加固，储蓄社都是赶急活儿，人招得特别多，再加上自家地里的活儿。 哎哟，真是遍地的活儿忙不过来哟。 这份忙，村里人都很享受，能挣着银钱的忙，那都不叫忙。 结完一日的工钱，李幼安瞧着账本子表情复杂。 这一日工钱发出去三千文，然后储蓄社入账五千文…… 什么意思呢，就是村民们这手领了工钱，那手拿着工钱再加上自己家里攒下的，又存到储蓄社来了。 李幼安一拍脑门，不行了，赶紧把钱花花吧，大伙都太会过日子，太能存钱了。 李幼安宣布停了李家金和赵桂生的课，赶紧的，最好是住在镇上或者县里去吧，到处跑跑，多看看，等她爹府试中了，就直接下手。 而府试近在眼前了。 第二日，李幼安一家就坐上了去县里的牛车。 和上次不同，这次全村人都对李建刚抱有很大的期待，尤其是李老爷子，前一晚特意过来瞧了瞧李建刚，勉励了大半个时辰。 他老李家这会出丑了，可他家要是出个童生，那老三的事也就盖过去了。 到了县里已经夜了，李幼安洗漱完倒头就睡。 她这段时间上课、编教材、便器店和储蓄社的事连轴转，她不过想用个面膜，代价太大了。 隔壁屋，王惠英取下头上的金簪，不是刚卖肥皂方子买的那个，这个可比当初那个重多了也精致多了。 再换上真丝睡衣，敷上珍珠面膜，躺着让四妞给她按摩。 哎哟，这日子，舒坦！ 李建刚瞧着，很唾弃媳妇压榨闺女的行为，然后收起自己的宣纸、湖笔、徽墨、端砚。 王惠英撇嘴，别以为她没瞧见，咋的，觉得她花闺女银子了？ 瞅瞅你包里的笔墨纸砚吧，不便宜，她一根金簪当了都不够换一样的！ 次日，李建刚带着好好考完试，接过养家担子的决心踏进县衙。 王惠英带着四妞逛街扫货，闺女还是大手大脚了些，那些个工服鞋袜既然每季都要给，何不一口气打包和店家谈买卖。 像上次那样现要现买，多花了多少银子。 李幼安直奔书斋，她的教案原本说是借两日的，可如今借出去两月有余了。 先是徐峰从便器店那边递信儿，说多借几日，看完实在受益匪浅，想要抄录下来细细品味。 后头好不容易还到书斋那头去，又被蒋叔截下了，说老人家看得慢，不能催，越催越慢。 所以，直到这次她爹来参加府试，她也把光学的分册整理好了，这才敢来给她的教案赎身。 蒋叔看见李幼安，一点没有讨债鬼上门的感觉，反而两眼一亮。 “丫头，光学写好了？” 李幼安点头，“要是没写好，我哪儿敢登蒋叔的门呀。” 李幼安把手稿奉上，蒋叔哈哈大笑。 “听这话音，累着丫头了？这可过去了两个月，我才终于盼着你来呢。” 李幼安叹气，这一段她可不是累着了吗。 蒋叔翻出两本新书，笑道，“我这儿也有东西送你。” 李幼安精神一振，“是力学的成书？” 蒋叔笑着点点头。 李幼安翻着新书爱不释手。 古代的书她没少看，可这一本不一样，是她一点点整理出来的。 可以拿回家给爸妈秀一秀啦，哈哈哈哈。 李幼安心中的小人叉腰大笑。 笑着，李幼安也没忘了正事，“蒋叔，还有我的教案呢。” 蒋叔捋了捋胡子，“教案嘛，我瞅着那个热呀电呀的，也挺有意思的，老人家看书慢，那教案又写得比较乱，得慢慢看呢。” “你不知道，这人老了呀，就不能有啥事惦记着，这一有啥事惦记着吧，吃饭也不香了，睡觉也不踏实了。” 李幼安：“……”您还能暗示得再明显些吗？ “蒋叔，那个热呀电呀，我也……我也学得一知半解的，整理不出单独的分册来。” “没事，合成一个分册也行。”蒋叔还是很好说话的。 呵呵，谢谢您的深明大义啊。 “……行吧，我尽力。”尽量挑出些能写的来。 得了这话，蒋叔才把教案还给李幼安，并光学这本分册的银子。 王惠英瞧着闺女拿回家的书，一点不心疼闺女又添了活儿，只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这会又没在李家村，真是，她都找不到人显摆。 于是，只好委屈的和四妞说这有多么多么难得。 可四妞虽说她说一句就点一下头，可到底是自己家里人，又是顺从听话惯的，并不能给与她犹如实质般羡慕的火热视线。 于是，王惠英拿着书去客栈大堂坐着看了…… 第八十章 李一鸣 王惠英在客栈里刻意的、做作的等着人搭讪，好秀一下闺女的书。 而在李家村的储蓄社里，哑婆却被一位不速之客拦下来。 李勇神色复杂的看着哑婆。 哑婆的脸上眼里无悲无喜，对于李勇的出现犹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秀梅，”李勇张了张嘴，喊了她一句，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十年了，他对哑婆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忘了她最初嫁给他时，是不是也是如此的眉目清秀，平静淡然。 只记得她一开始的谨小慎微，最后的歇斯底里，疯疯癫癫。 “当初，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年苦了你了。” 哑婆没有反应，想错开步子绕过他。 李勇急忙拉住她，“一鸣他也知道错了，他当年太小，又没了亲娘，只是害怕有了弟弟，咱们以后就不疼他了。” 哑婆定定的瞧着他。 李勇被这眼神瞧得有些狼狈，但还是努力的迎着哑婆的视线。 “一鸣他还小，若是背上杀弟的名声，往后他还怎么做人，秀梅，我……” 李勇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儿，“秀梅，你回家吧，咱们好好过，一鸣他也知道错了，他说了往后会带着小宝的那份一起好好孝顺你的。” “我也……我也会对你好的。” 说完，忐忑不安的等着哑婆的回复。 哑婆扯开李勇拉住自己的手，缓慢却坚定的摇头。 她没听见。 李勇却以为哑婆这是拒绝了，拉住哑婆的手腕，忍不住抬高了声音，“秀梅，你别和我赌气，你这样的往后还能嫁给谁？” “你喜欢孩子，一鸣不也是咱们的孩子？你对他好，他自然也会记得你的好，以后给你养老送终。” “咱们一家人以后和和美美的好好过不好吗？” 哑婆闻言笑了，是那种很悲凉的无声的笑容，笑得眼里都闪着泪花。 她对他还不够好？还要怎么好？ 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他的感激和回报就是捂死她那才一个月的儿子。 然后呢，这个男人还让她来背负杀死亲儿的罪名，硬生生把她说成了一个疯婆子。 她如何能和这样的两个人好好过。 哑婆奋力的甩开他的手，三步并两步，只想赶紧走远远的。 李勇被哑婆那讽刺的笑容震在了原地，除了小宝死的那天，哑婆从未如此情绪外露过，那笑容仿佛又让他看到了那个不顾一切要掐死一鸣的哑婆。 他原以为，哑婆离开小宝的坟堆，是已经放下了……这样的哑婆，他也熄了让她回家的心思。 好的歹的，自己就一鸣一个儿子，要是哑婆回家一把药给毒死了……李勇打了个寒噤。 回过神来，哑婆已经上楼了，想到儿子的嘱咐，李勇三两步的追上。 “你不想回家，我也不勉强你，只是，”李勇撇开头，避开哑婆的视线，声音放低，“我也不求你帮我求情，只是想下次招聘的时候能公正些。” 这一句，哑婆只听到前半句，点头，是的，不想回家，快走吧。 李勇见哑婆点了头，心里一块大石落下，想着哑婆虽说心里还有怨恨，但到底还是顾着他的，那自己也再给哑婆一次机会，多给她一些时间让她想清楚吧。 便笑着说道，“那就好，我先回去了。” 李勇走了，哑婆去二楼拿了东西下来，又被另一位不速之客拦住。 李一鸣嘴里叼着一根青草，重重的迎面吐在哑婆的脸上。 “呵，死老太婆运气还挺好啊，找到个好靠山，也不装疯卖傻了。” “小爷我告诉你，让你回家，是小爷心善，可怜你一个孤寡老婆子无家可归，这才让我爹来找你的。” “你别蹬鼻子上脸，以为在这里做活儿，就能拿捏我们父子俩了。” “往后你好好干，争取再提提工钱，那东家不是可怜你吗，你就装得再可怜一点，别听我爹同意你回家了，就一天天喜滋滋的。” “再跟东家多说说我爹的好话，让我爹做保安队的队长，我爹发达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一鸣说完，也不指望一个哑巴给他回话，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走到半道儿，又折回去杂货铺，找二妞要酒喝，说记他娘的账上。 储蓄社营业还没一个月，所以大伙儿都还没领着头一个月的工钱。 不然，李一鸣就直接问哑婆要银钱了，而不是来赊账。 他娘？他娘是谁？ 李一鸣瞧着二妞虽然肤色较黑，五官也普通，不过穿衣打扮比村里的姑娘强多了，一头牵着李建刚家，一头又在储蓄社里干活。 李一鸣眼珠子一转，谄笑道，“就是哑婆呀。你和我娘在一处做工，也算是有缘分，咱们也别外道，以后你有啥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吱声，哥哥我随叫随到。” 哑婆的儿子，哑婆的儿子不是死了吗？ 瞧着李一鸣油嘴滑舌没正经的模样，二妞明白了，这是哑婆那个六岁就捂死自己弟弟的继子呀。 啧，还有脸叫哑婆娘，还有脸挂哑婆的账。 二妞心下厌恶，脸上却一本正经的道，“不行，咱们铺子里从来不挂账的，别说储蓄社工人的家人，就是工人本人也得现付现。” 李一鸣存着交好的心思，被拒了也不闹，调笑道，“好好好，做哥哥的咋能让你难做，先不买了，等回头哥哥再来照顾你的生意。” 李一鸣眼神偷偷的扫了一下二妞的胸脯，告辞了。 二妞在背后冲他呸了一声，人渣！色胚！ 钱方从一楼的茅房出来，正好遇到李一鸣迈出大门，冲他和善的笑着点点头。 李一鸣也认识这是储蓄社的账房先生，见账房先生都和他打招呼，心下更以为是十拿九稳了，便也嘿嘿的笑了两声，出去找朋友炫耀了。 在他背后，钱方瞧着他的背影，笑容慢慢变淡，回到柜台后面继续核算利息。 储蓄社恢复了平静，县里的李建刚也考完归家了。 王惠英和李幼安都没问他考得咋样，不用问，前头没报希望呢，他都中不溜秋的过了，这次一准妥妥的。 李建刚不动声色的擦了擦汗，附和着夸起闺女的书。 第八十一章 发榜 王惠英兴致勃勃的想着把书带回村里好好秀一秀，所以第二日一早就招呼着赶紧回村。 拿着一本书招摇过市的到李老爷子家里，李老爷子还纳闷，这是要送他们书。 可家里好几个人在她那儿学呢，咋就只送一本。 王惠英露出含蓄的笑容，那啥，幼安把她的教案整理了下，县里书斋的老板看中了，就买下印了出来。 李老爷子眨眼，嘛意思？ 这是他大孙女李幼安写的书？！ 王惠英点头。 李老爷子接过书，不可思议。 王惠英瞧着李老爷子那倒的书，和呆愣愣的表情，心里有些失落。 咋的，她表情都整理好了，咋还不夸呢。 王惠英觉得这书是明珠投暗了，她该找里正叔显摆的，便想从李老爷子手里拿回书。 一扯，没扯动。 李老爷子紧紧的握着书，看着王惠英。 王惠英笑了笑，正想说话，李老爷子哈哈的大笑起来，我李大贵的孙女出书了。 王惠英收回手，好吧，她圆满了。 这一日也是储蓄社再招工的日子，如今储蓄社的事，李幼安大多交给钱方打理。 钱方想了许久，要不要让李勇过呢。 若还是扳手腕，凭实力，李勇是稳稳能过的，毕竟能一巴掌把人打失聪，这手劲…… 可是，他进来了吧，日日见着得多膈应，不进来吧，又怕他和他那儿子再来纠缠哑婆。 钱方私心里，又想他来看看哑婆离了他日子有多好，又不甘这么一份好活儿，给了他是便宜他了。 钱方想了想，决定增加一项应聘测试，其他的就凭各自的本事和良心了。 于是，这天来应聘的人，要么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在地上捡着了银子；要么在去杂货铺买东西时，多找了银钱；要么在储蓄社安排跑腿时，多给了银钱…… 君子也要慎独，更不说没读书不识字节省惯了的李家村人了，结果可以说是惨烈的，一下子就涮掉了九成的人。 而李勇，居然在杂货铺多找钱时，还了回去，通过了这轮测试。 为了防止村里人再说扳手腕不公平，有内定，这次的扳手腕是由来应聘的人两两相对，决出前三名。 如此一来，李勇便成了新的卫七。 对此，哑婆依旧毫无反应，钱方松了一口气。 李家金和赵桂生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身不沾家，几乎日日都奔波在县里镇上。 随着府试发榜的日子接近，更是轻易看不见人了。 发榜当天，李建刚硬撑着没露怯，和媳妇闺女坐在茶楼喝茶，让唐二柱去看榜。 唐二柱打从上次让老爷亲自挤进去看榜后，回家苦练了两个月，把李建刚三个字几乎刻进了脑子里，所以这次摩拳擦掌，只等一张榜就挤上前去瞅。 一瞅，头一个就写着李建刚！ 唐二柱激动的瞪大了双眼，嘴巴笑得裂到了耳根子，连忙伸手捂住。 出发前，老爷就交代了，不管今儿是啥结果，一定要低调。 于是，唐二柱低着头忍着激动的表情回到茶楼。 李建刚瞧唐二柱这模样，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完，落榜了。 王惠英问，咋样啊？ 唐二柱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老爷中了，中了头名！ 啥！李建刚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啥玩意，是这次府试太水了，还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实力，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不管咋样，榜上有名，还是头名，李建刚嘿嘿的笑。 王惠英和李幼安也乐，想着先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等下头人散了，再亲自去瞧瞧。 头名呢，这可不容易。 李家金和赵桂生也留意着府试的结果，一确定李建刚中了，就直奔牙行。 一口气买了五百两的良田，又花了三百两，添了一座带铺子的小院，一座普通小院。 照例都挂在了李幼安名下，加上上次卖灯笼添置的，和李建刚夫妻俩给闺女买的，李幼安名下已有一百亩上等良田，两间铺子，四座小院。 其中五十亩地，两间铺子，三座小院都是三人共有的。 这些固定出息已经能够覆盖储蓄社的经营成本了，李幼安便懒得再想法子，给了赵桂生和李家金一人一百两，让他们商量着，自己看看想法子，再做些什么买卖。 有前头那些固定资产打底，这两百两就是全亏了也不会伤筋动骨，就当花银子交学费了。 全亏了！李家金捂紧了胸口一百两的交子，想着要是全亏了，就剜心一样的疼，这一百两，他得慎重了。 从拿了一千两银子看地看房到现在，他也没能拿定主意。 赵桂生收好房契地契，气定神闲的约李家金去买些东西做贺礼。 李二叔得中童生，他们得上门恭贺。 送礼的银钱不能公中出，所以他两都提前在储蓄社从自己账户上取了银钱。 又说李建刚一家这头，吃完饭，兴冲冲去瞧榜单。 榜首呀，要不是不方便，王惠英真想一家三口在这榜单前来个合照。 往后，她的李家村学堂，还有谁敢小瞧，她教出了个榜首，王惠英很得意。 然后走进一看，第一名是两个字的名字！？ 王惠英心中的得意戛然而止，愣那儿了。 李建刚不淡定了，唐二柱看错了，他落榜了？ 李幼安瞧了瞧不明所以的唐二柱，移步走到榜尾，在这儿呢。 李建刚连忙跑到榜尾一瞧，李建刚三个大字正好排在最后一位。 呼……吓死了。 这一天，起起伏伏的，也太刺激了。 王惠英瞧着，最后一名，心里不得劲了。 其实要没有前头第一名的乌龙，只要得中，她都高兴，可偏偏有了前头那一出，王惠英不得劲了。 一家人回到李家村，村口李家宝早就等着了。 李建刚家的牛车一入眼帘，就先瞧着驾车的唐二柱满脸懊恼，李家宝心里一咯哒。 等牛车走近了，李家宝不抱期待，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如何。 李建刚露出个尴尬的笑容。 李家宝的心又沉了一分。 王惠英叹口气。 李家宝的心基本凉了。 李幼安说，侥幸中了最后一名。 李家宝道，没事，下次一定……啥，中了！ 那你们整那表情，给我吓得。 第八十二章 再说亲 李建刚得中童生，李老爷子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天夜里在李建刚家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一早就拉着李建刚去给祖宗上香。 童生虽然是科考功名中的入门级，但一个童生身份诉讼时不仅可以不跪拜，还能有座位，而且婚丧典礼时，有权和官员同坐而食。 这是啥，这就是身份，这就是体面，是给他老李家长脸的大喜事，也是李家村的大喜事。 李建刚一家开席宴客，全村的人都来道贺，恭贺的话听了一箩筐，贺礼也堆了满屋，如今李建刚一家在村里的地位格外不同。 原本只是有钱，现如今还有了功名，而且家里还开着学堂，这学堂可是半年功夫就教出了个童生呀，村里人既热络又客气，觉着李建刚家和他们家已经不一样了。 以前叫名字的，现在都叫李二爷了，沾点亲带点故的，就叫哥啊叔啊的。 对于一手教出这么个丈夫的王惠英，也没人叫她王氏，大家叫她王先生。 瞧着王惠英游刃有余的安排着宴席事宜，让李老爷子也对她高看了几分。 就是可惜，没给他二儿生个儿子。 李老爷子吧嗒口烟，瞅二儿这样儿，还打算接着考下去，李老爷子里外的招呼客人，瞧着大屋大院、满堂宾客、下人婆子，狠狠抽了口烟，心里头有了些想法。 家里有下人，亲戚妯娌又热情的来帮忙，乡里乡亲的也给面儿，这次的宴席办得既轻松又热闹。 只有一个难处，大伙都想把孩子送来李家上学，连原本打算让孩子去镇上上学的里正家也有此意，而大姑子李春花更是通过婆婆周氏早早的递了信儿。 可李家的书房实在装不下更多的人了，等六月的时候，李家宝和李家贝还要来读书呢。 教书是王惠英喜欢做的事儿，能得人情，能得尊重，也能得实惠，王惠英瞅瞅闺女，要不你给妈修个学堂。 李幼安当然点头，正好没处花银子呢，学费她收，她给老妈发工资。 找到了投资人，王惠英变都应下了，只说得再等等，等村里修好学堂的。 这是让他们村里出钱修学堂？村里人有点为难了，哪有那么多银钱。 没有？别以为她不看储蓄社的账本呢。 王惠英便道，是县里储蓄社的东家说要来修一座学堂呢，不用乡亲们出银钱，只是束脩嘛…… 村里人急忙点头，给束脩是应该的。 王惠英也让他们放心，这束脩肯定比镇上便宜。 里正叔笑道，就是和镇上一样也中，咱村里能有个自己的学堂，孩子们就在村里读书，方便，而且长脸呀，以后咱李家村也可以说是个富村了，村里头的姑娘小伙也好相人家。 这一场宴席宾主尽欢。 次日，李老爷子一大早又让人来叫了李建刚家去。 李建刚以为是李老爷子还没新鲜够家里新出的童生，挑挑眉，挑了些昨日收的贺礼，上门去瞧李老爷子了。 李老爷子拉了李建刚进里屋，就他们两个人，连周氏都没让进。 李建刚还以为李老爷子觉得他给家里争气了，想要偷偷塞银子给他呢。 结果……李老爷子吧嗒抽一口烟，愁苦的劝着儿子。 老二呀，你如今也挣下了不少家业，在咱们村里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王氏我也瞧了，是个好的，我旁的都不担心你，就是你这……没个儿子。 一听这话，李建刚就皱眉了，咋的，嫌弃他闺女了？ 李老爷子见李建刚皱眉，还以为他也愁这事呢，便问道，他们家如今也算富裕了，何不好好调养调养身子，再…… 李建刚摇头，还生啥呀，一大把年纪了。 李老爷子以为是他两身子有问题，还是治不好的那种，也不提让他们再生一个的话。 闷闷的抽了好一会烟，欲言又止的瞧着李建刚，李建刚不耐烦了，爹，你有啥事就直说吧。 李老爷子斟酌着语言道，你大哥有三个儿子，你四弟虽说只有两个，可他和吴氏还年轻，要不你…… 李建刚一下子站起来，侄子是侄子，儿子是儿子，我李建刚自己有闺女，干啥给别人养儿子？ 可你的闺女始终要嫁人的，你挣下的身家就这样便宜外人？李老爷子也很激动。 呵呵，他自己亲外孙咋是外人，这些个侄子才是外人呢。 李建刚摆明态度不愿意。 李老爷子也没法，只说让他再想想，他是亲爹，不会害他。 想想往后幼安出嫁了，就剩他们夫妻俩在家，年轻时还好，可老了，谁照顾，身边没个儿孙，多寂寞。 李建刚半个字没往耳朵里进，还想啥，他要敢给别人养儿子，要敢有一丝重男轻女的想法，不说他媳妇会立马撵他出门，他闺女得多伤心。 怀着这样心思的李建刚刚走到家门口，就见到了一位戴红花的小老太太，模样瞧着挺眼熟。 李建刚走近瞧了瞧，可不就是上回来给他闺女说人家的那位。 李建刚不高兴了，都不待媒婆开口说话，先就说了，家里闺女还小呢，不着急，上次不是说过了吗，至少等他院试过了再说。 媒婆一甩帕子，笑道，“令千金的事儿，我知道呢，等李二爷你中了秀才，李姑娘的亲事更好说，老身都懂。” 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李建刚一家摆明了要等给闺女提够了身份，嫁给好人家。 原先是觉得李建刚不过刚开始读书识字，就敢大言不惭的要考秀才，所以以为是李建刚家没瞧上，找的托词呢。 可如今，李建刚连过县试、府试，瞧着差一步就中秀才了，媒婆自然明白，李建刚家绝不会在这会儿许了闺女出去。 不过，媒婆凑近李建刚说道，“我是给李二爷你道喜来了。” 啥？！ 李建刚以为自己幻听了，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媒婆捂嘴笑。 下一秒，李家的大门被从里头拉开，王惠英似笑非笑的瞧着两人。 李建刚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虚汗，冤枉啊，媳妇。 第八十三章 受欢迎 王氏站在门后好一会了，从唐二柱跟她说家里有媒婆上门来了，她就严阵以待的等在大厅。 半晌不见人进门，就好奇的走到门后瞧啥情况，所以两人的对话，她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自己的老公她知道，可该敲打还是得敲打，免得他在这大环境下飘了。 “哟，老爷有啥喜呀，快跟我说说，我好再给老爷办一次宴席。” 李建刚急忙告饶，媳妇，误会呀，我就是向天借了胆子，我也没那个心，没那么傻呀。 我又不瞎，这么好的媳妇在家呢，瞅啥外头的野草呀。 李建刚这番态度表得，媒婆目瞪口呆，得，感情新晋的童生老爷是妻管严一个呀。 赶紧撤吧，继续留着也讨不了好。 王惠英瞧着媒婆眼珠子一转，溜边撤了，这才大发慈悲的扫了李建刚一眼。 “得了，赶紧进屋吧。” 近来，李家村人在婚嫁市场上极为吃香，其中最火的是李家宝几个，李建刚的侄子侄女们。 其次，是在储蓄社做工的人，连名声不好的李勇家也有许多人上门说亲。 最后，就是李家村人的普遍受欢迎，村里人的日子好了，有储蓄社，有杂货铺，并且以后还会有药铺和学堂。 所以，附近村的人都乐意把闺女往李家村嫁，而本村的姑娘大多不愿意外嫁，就是嫁了外村人，也先讲好了，要在李家村安家，所以李家村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 按说如此一来，李家宝和李家贝娶媳妇的事该是很容易了，可黄氏瞧来瞧去挑花了眼，也随着李建刚家的出息，眼界越来越高，瞧不上普通的庄家女孩。 更遑论她的闺女李荷花了，那原本就是要嫁给富贵人家的，如今黄氏又添了一条，还得是读书人。 这样条件的人，满村里瞧，黄氏和李荷花也没有瞧上谁，但母女俩也不着急，比她大的李幼安还没嫁呢，她慌啥。 等二叔给李幼安相人家的时候，她顺道儿一起看看就中。 所以，李幼安到了这头参加的第一场婚礼，随的头一次份子是卫十的，并且还让卫一给他调班，放了三日婚假，钱方那边以储蓄社的名义发了一两银子的贺礼。 如此一来，在保安队上工的人行情更好了。 卫十一家人又意外又高兴，卫十当时就指天发誓，这辈子都好好的在储蓄社干活报答东家。 新媳妇是外村的，来送嫁的亲戚朋友瞧了羡慕得不行，回村又是一番大肆宣扬，新媳妇也觉得很有脸面。 李一鸣撺掇着爹把哑婆再娶回家，好好办场婚礼，这些年确实苦了她了。 李勇想着若是他和哑婆成亲，立马就能有二两银子，这份诱惑压过了李勇心里头的那份担心。 他想着，儿子如今也大了，他和哑婆吃住又在储蓄社里，哑婆也害不着一鸣。 李勇心动了。 其实，相比李勇，今年十六岁，父亲在保安队上工，又是家中独子的李一鸣更吃香，尤其是在不了解李一鸣情况的外村人眼中。 李勇也想着早点定下儿子的终身大事，可李一鸣一一听过姑娘家的情况后都拒了。 李勇追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李一鸣也不说，只说自己有主意。 没几日，李家村学堂的招聘公告就在储蓄社里挂出来了。 村里人痛并快乐着，高兴又有工做又有钱挣了，心痛挣不过来了。 家里头男丁多的，商量着买头牛来做地里的活，好让男丁们去工地上挣钱，还有更狠的，直接从外村雇人干农活，就为了让自家人去挣工钱。 这在外村人看来，越发觉得李家村的人日子旺，也越发想来李家村。 所以，尽管员工宿舍那边已经抽走了李家村不少男丁，可学堂这边的人也很快招齐了。 李幼安给钱方和罗起都涨了月银。 钱方要统管储蓄社的事，月银翻了一倍，每月二两银。 罗起兼管着学堂的筹建事宜，人员的招聘管理与工钱发放，月银涨到了一两五钱。 所以这一段钱方和罗起都忙，很忙。 因为除了李幼安外的两位东家，最近都不怎么看见人了，所以李幼安只能往两人身上压担子。 学堂那边的人事制度基本都要参照着储蓄社来，钱方整理好他管理储蓄社事业的一些经验，打算给罗起做参考，等整理完毕，天已经黑透了。 转着脖子，捶着腰背，钱方慢慢往食堂踱步走去，哑婆坐在灶房前坐着针线，瞧着钱方过来了，立马端出温着的饭菜。 钱方笑着谢过，也不端出去，就在灶房一边和哑婆说话，一边吃，昏黄的灶火中，气氛温馨融洽。 巡夜的李勇进来取水瞧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钱先生和秀梅……，瞧着钱先生坐在小杌子上吃饭，仍不掩一身，李勇又在心里狠狠的摇头，不可能的，钱先生怎么会看上秀梅。 咳了一声，打断钱先生的闲谈，“那个，我来取点热水。” 哑婆看见李勇手里举着的葫芦，站起来接过，打开锅盖舀了一瓢热水进去，交还给他。 李勇一接过，哑婆就做回杌子上去，半只眼没瞧他。 钱先生倒是一直含笑看着他，却没有和他交谈的意思。 他自己又正在值班中，便退出去了。 钱方问哑婆，“一整夜都要守着热水吗？” 哑婆摇摇头，指了指楼上，指了指自己，比划着说是她和芸娘轮着来的。 钱方皱眉，姑娘说过熬夜伤身，保安队的汉子们，上一个夜班也要歇一天，而哑婆和芸娘两个妇道人家，竟默默的轮了这么久。 “往后，你和芸娘不必跟着熬夜，这个天喝凉水也不碍事，等吃完晚饭，烧一锅水放在灶房就行，等天冷了，我再想别的法子。” 钱方自己动手洗了碗筷，催着哑婆赶紧去睡。 等巡逻过了一个时辰，该换到院门站岗的时候，李勇借口上茅房，特意转到了灶房瞧了瞧，灶房里只留一盏油灯，哑婆和钱先生都不在了。 李勇走到院中，回头往二楼瞧了瞧，往日里哑婆和芸娘守夜，都是直受到第二日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怎么今日…… 第八十四章 员工宿舍完工 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 储蓄社的员工宿舍首先完工，和储蓄社同样的大小两层小楼，只是每间的门脸都比储蓄社小。 每间屋子独门独户，楼上楼下各六间屋，各两个茅房，一男一女。 在员工宿舍快要交工的时候，李幼安才终于知道李家金拿着一百两去做了什么。 这家伙招了木匠来找她谈业务来了。 “姐，那个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李家金对着李幼安腆着脸笑。 这不是肥不肥水的问题，这是你这家伙就奔着你姐姐这儿挣钱来了。 不然怎么那么刚好的做了十二张床、十二个衣柜、十二张桌子、十二个凳子！ “那什么，我主要是怕亏钱。”一来他没他姐那么多新鲜主意。 二来，他也没啥特长。 最重要，他不想亏钱，一个铜板也不成，一点风险也不想担，做现成的生意，多省劲儿。 做的做好了，虽然没达到让他锻炼的目的，可也正好是要买的东西，李幼安只能点头，让钱方和他结算银钱。 收好银钱，李家金不好意思的挠头笑道，“姐，学堂那边的桌椅……” 李幼安：…… 弟呀，你是真的像我，各方面的！ 于是，员工宿舍完工的当天，卫九就申请了员工宿舍，挑了一楼楼道口的一间，当晚就住了进去。 第二天，钱方正式通知了员工宿舍可以申请的消息。 卫一到卫六的家都离李家村挺远的，回家商量之后，陆续的申请了宿舍，有的还带着媳妇一起过来，打算常住了。 都是准备在储蓄社干一辈子的，往后退下来，也是传给自己的儿子，所以这宿舍相当于就是自己的家了。 卫一几个都挑得很上心，虽说屋子里的家具都是一样的，可是他们带着媳妇，还是每间屋子都来回比对了好几遍。 家具的光泽呀，屋内的光线呀，离茅房的位置呀，还有住楼上还是楼下好呀。 几个妇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卫十的新媳妇也在其中，她和卫十也打算住进来。 一是缓解家里的住房紧张。 二方便卫十上工。 三是想着近水楼台，往后社里再招工，她能先得了消息。 四是想着以后孩子读书方便，毕竟学堂就挨着储蓄社呢。 五是这便宜不占白不占，等晚了，好屋子都被挑走了。 村里人也各抒己见，帮着出主意，哪间屋子好，成了李家村最近热议的话题。 在这番热闹中，李勇带着儿子卖了家中的房屋，成了李家村里头，第一个搬进宿舍的。 李一鸣早看好了屋子，就要二楼楼道口的一间，就是卫九楼上的一间。 这个位置的屋子最方便，楼道口过去就是茅房。 卖了房屋，又有李勇的工钱，父子两的日子一下子就宽裕起来。 李勇家这一下手，剩下的几家也不多墨迹了，很快就分完了剩下的屋子，卫一到卫十二，全员住进了宿舍。 罗起担心储蓄社一下子住进这么多人，是不是不太好。 钱方笑道，“我原本也苦恼这事呢，可后来想想，姑娘不是一味心善没成算的人。” 这话何解？ “你想呀，卫一到卫十二都住在咱们院子里了，往后虽说当值的最多只有四人，可实际上呢，真要有什么事，这头喊一声，立马就能拉起十人的队伍，有什么不好？” 钱方笑着摊手看他。 罗起点点头，但还有有些疑虑，他这阵子管着学堂那边的事，这人虽说是多了有多的好处，可也有难处。 “可如此一来，咱们食堂的花销也大大的增加了。” 原本和保安队的众人说好的是上工时间内包饭，那一人一日最多两餐，只不过，姑娘不计较，就是三餐在这儿吃也没事。 可往后不仅是保安队众人的三餐，还连带上了媳妇孩子的三餐，这花销…… “你放心，这个姑娘早想好了，不一定是花销，没准是条新财路呢。” 钱方笑着和罗起解释。 “咱们食堂的饭菜只能在里头吃，不能外带，每月按照卫一那头的排班给保安们发饭票。” “是几餐就是几餐，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他们的家人若要来吃，要么用家里男人的饭票，要么就花银钱买。” “这样倒是不担心食堂的花销大了，”罗起说道，“除了有饭票的，哪家舍得顿顿花银钱吃饭？” 自己搁小屋里头随便搭个灶不就成了。 钱方摇头，“头一个，咱们食堂饭票卖得不贵，大人只要五文，小孩三文，便能甩开膀子吃到饱。” “第二个，儿子媳妇住到外头来了，家里总有来走亲戚的时候，亲戚来了，不得好生招待一番？是到家里小屋子挤着吃呢，还是到食堂好生敞亮的坐着放开吃有脸面。” “另外，村里人的日子越来越好了，总有想来打牙祭的时候，而且名声传出去了，知道咱们储蓄社的人是不是更多。” “做买卖，别单拎着看，你得连起来想，姑娘曾说过一句，人多的地方买卖好做。” “旁的且不论，他们的孩子，还得在学堂那块交束脩呢，咱们这里有学堂，有食堂，有杂货铺，有药铺，都在一处，从这走一圈，总得花些银钱在这儿。” 罗起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钱方笑着，指着脚下的地说道，“所以汇集了人气，咱们脚下这块地金贵着呢。” 罗起慢慢的接了句，“听说姑娘的，嗯，李二老爷把附近的地都买下来了。” 钱方笑着点点头。 罗起也笑了起来。 一餐五文钱，一个月下来，单单家里男人的就得补上二百文左右，这对于每月收入六百文工钱的保安队众家庭来说，能承受，但舍不得。 于是都在门口垒了个小灶，就算不做饭也要日常烧些热水喝。 二妞看着铺子里的小锅销售一空，笑眯了眼，她这个是向三公子学的呢。 随着员工宿舍陆续搬进来人，她针对性的进了好些东西，都卖得不错。 二妞坐在柜台后面忘我的串着铜钱，李一鸣敲了敲柜台，“二妞妹妹，午时了，该吃饭了。” 第八十五章 钱难挣，人难找 李一鸣家就父子二人，李勇一月能领不少饭票，他的吃穿住基本被储蓄所包圆了。 家里有工钱，更有卖房子的钱，食堂吃得好，家里不缺钱，所以李一鸣是餐餐在食堂买饭票吃的。 “你去吧，我不着急。” 二妞头也不抬。 她和两位先生，还有在厨房做工的哑婆和芸娘五人，是不需要用或是买饭票的，刷脸就行。 “没事，我等你。”李一鸣望着二妞，自以为深情款款的说道。 二妞抖了抖浑身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那啥，咱两也不熟吧。” 李一鸣嗔怪的看着她，“你瞅瞅你，跟哥还见啥外呢。” “不是见外，本来就是外。”二妞把钱放回柜子里锁好，往外走。 自打有天他在食堂见着她了，就端着盘子和她坐在一桌，说什么，不介意她是个做丫鬟的，还自说自话的说以后两人都一块吃饭，真是奇了怪了。 李一鸣阴鸷的盯着二妞的背影，啐了一口，死丫头。 而后，笑嘻嘻的追着二妞往食堂去。 二妞干脆打了饭菜，躲到灶房去吃，而李一鸣被芸娘和哑婆拦在外边。 李一鸣不以为意，还笑着解释说，二妞这是害羞呢。 二妞愤愤的瞪着他，“你胡说什么，谁害羞了？我都说了我和你不熟！” 李一鸣立马告饶，“是是是，不熟，不熟！好二妞，你别恼，我不说了。” 这话是顺着二妞说的，可这语气，这你说啥我听啥的态度，显得两人更暧昧了。 二妞气得不行，又拿他没奈何，这样的事情，总是姑娘家吃亏。 二妞气不过，也吃不下饭了，把碗放下，瞪了李一鸣一眼，出了灶房。 李一鸣刚想笑着迎上，二妞却推开他，直接跑出了食堂。 李一鸣犹豫了，他的饭票已经交了，要是出门再进，又得花五文钱，便停住了脚步。 转头见食堂里的人都看着他，便笑道，“小姑娘家，脸皮薄，气性大。” 食堂里的人收回视线，嘴上不上，眼里都是嫌弃鄙夷。 这会在食堂里的，大多是保安队的人，是经过品行考验又学了规矩的，不说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起码也是自食其力的本分人，所以都很是瞧不上他。 其余的，要么是来探亲的亲戚，要么是家中幼子，原本不了解情况的，听家里人解释了，也不搭理他了。 这父子两都是在东家那里不落好的人，跟他们牵扯上了，没得白白也被东家讨厌。 李一鸣被大家孤立也并不以为意，端着盘子找了张桌子，顾自吃得欢乐。 二妞在储蓄所待了不短的时间，姑娘做的事，如今也没有瞒着家里人，所以虽说姑娘比她还小一岁，但她觉得姑娘很可靠。 所以遇到这样的事，她想也没想，便回家找姑娘拿主意。 李幼安听完诧异了，李勇进保安队了？ 二妞无语的看着自家姑娘，打从钱先生接手储蓄社的事之后，姑娘这手也放得太开了。 “呃，那个，你跟钱先生反映一下这个问题，让钱先生做一个宿舍守则，把这个问题也写进去，要是那个李一鸣再来扰你，就照章处罚。” 二妞点头回了储蓄社向钱方传了话，第二日钱方就制定好了员工宿舍守则，当众宣读了一遍，又贴到了宿舍楼道。 有了上一个卫七的例子摆在那儿，谁也不敢把储蓄社的规矩当玩笑。 原先一些不明显的邻里摩擦，都各自退了一步，李一鸣也不敢再肆意和二妞套近乎，只是每回去杂货铺总得多说一会子话。 又过了一个月，学堂也顺利完工了，完工当日，李家金直接拉了好几车的桌椅进学堂。 学堂也是两层小楼式的建筑，一楼是两间教室、一间办公室并一个大食堂，二楼留了一间屋子做先生的起居室，一间住其他工人，剩下两间全部打通，留做图书室。 李家金和罗起结算好桌椅的银子，又马不停蹄的量好图书室和两间卧室的尺寸，回作坊做大书架、床和上下铺的床。 学堂和储蓄社紧挨着，储蓄社住着的员工家属都特地过来瞧了学堂。 开始只是单纯的想着，往后，他们的孩子就要在这里上学呢。 后来，见了如储蓄社一般的食堂，大伙的心思就活络了，这学堂别的不说，肯定也得招不少人，教书先生他们不敢想，可是煮饭婆子…… 这个回家得和家里男人说说，看能不能找罗先生说说情。 学堂二楼的东西还不齐全，一楼却是可以用了，王惠英便通知大家，要还有家里孩子想送来读书的，明日去储蓄社交束脩就行，第三日就到学堂上课。 而在家里已经上了一段的学生，明日就可以直接到学堂上课了。 一切都慢慢步入正轨，王惠英忙着自己的教育事业，累，但是很兴奋。 孩子们去了学堂，李建刚在家里也能更清净的读书了。 只李幼安，还是愁！ 这钱真是没够，人才哪哪都俏。 学堂二楼的图书馆，要填满了，那得花大笔银钱扔进去。 储蓄社的小药铺，那些个药材也不便宜。 最难过的是教书先生和大夫，好好的给人聘到乡下，那可不得花大价钱，而且，找对人，还得有门路。 教书先生起码得有个功名吧，现如今秀才不敢想，那至少也得是个童生吧。 至于大夫，若请个庸医，那还不如不请呢。 李幼安愁呀，问她爹，有没有认识的童生，学问好些，家境贫寒的。 “闺女呀，那学问好的，都一门心思往下接着考呢。” 那些一大把年纪考到童生就到头的，李幼安担心他们太死板，不知变通，到时候给她教出一堆书呆子。 最要紧的是，领了她的工钱，别到头嫌弃她是个姑娘家。 但是，李幼安回道，“那活的、童生，能行吗？” 李建刚哭笑不得用书卷敲了一下闺女的脑袋，这标准降得也太快了。 “哎，不着急。”李幼安突然想到，“等我先问问蒋叔的，他是开书斋的，认识的学子肯定多，而且我也正好要在他那儿买不少书来填充图书馆呢。” 第八十六章 先生和大夫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李幼安并不想去县里的书斋。 因为天气炎热，而且路还远，因为……好吧，因为没写新书。 得想个什么法子，哄哄老先生呢。 唉，炎炎夏日不适合动脑筋，脑袋已经热晕了。 李幼安靠在牛车的窗口处，靠着牛车行驶灌进来的风，勉强驱散热意。 到了县里，蒋叔一见到李幼安就笑了，见李幼安满头大汗，还用手扇着风，也不着急问新书的事了，先让小二去买些冰来用。 李幼安抱着冰盆喟叹了一口气。 “怎么就这么怕热？”蒋叔笑道，“心静自然凉，你呀，静下心来多写两本书就不会觉着那么热了。” 李幼安瞄他一眼，不接话，她热可不是因为心不静。 大夏天的长袖长裙穿两层，又没有空调风扇，她适应不来。 在家里头还好，二楼里头她还能短袖短裤，村里头又比县里头凉爽得多，并不怎么难熬，这一趟远门出得，就遭罪了。 “蒋叔，你放心，新书的事我记着呢。我这次来吧，主要是有三件事，想请你帮忙。” 李幼安倒了一杯茶，准备润润喉来着，一倒，见还冒着热气，便借花献佛般的推给了蒋叔。 明明就是嫌弃茶热，蒋叔瞪了李幼安一眼。 “说吧，什么事。” “嘿嘿，一个是想请蒋叔帮忙请一位先生，村里的私塾缺先生，童生一月二两，秀才一月三两，包吃包住，每旬休息四日。希望先生的学问扎实，思维灵活一些，因为，我和我娘也在私塾授课。” 要是请一个死板守旧的先生，那就是花钱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工钱和待遇都挺不错的，回头我给你问问，想是不难。” “嘿嘿，第二件事情更简单，”李幼安顺着杆子往上爬，“私塾里准备留一间屋子用作读书室，需要大量的书籍，天文地理、历史农桑，各种类型的书籍都想有一些，好让村里的孩子也能涉猎广一些。” 蒋叔问道，“真要这样，这读书室做下来可不便宜，这类书籍不比科举用书，很多都是手抄本，还有这书籍的破损问题，你打算怎么收费？” “多了，村里人能送孩子读书已是不易，怕是没有多少银钱供孩子来看这些与科举无关的书，少了。” 李幼安嘿嘿笑道，“这个没打算收钱。” “哦？”蒋叔捋着胡子，笑看着李幼安。 投入这么多银钱，却完全不收钱，在他看来，这丫头可不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此事必有后文。 “嘿嘿，蒋叔也知道，书本都不便宜，一大屋子的书本，我这小家小户小肩膀的哪里扛得住，所以，”李幼安殷勤的往蒋叔的杯子里添了水。 蒋叔老神在在的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我想在蒋叔这里借书，从蒋叔这里定笔墨纸砚，让来读书的孩子抄书，一是省了书钱，二也能给孩子们练字的机会，若是写得好的，还可以给一些抄书钱，贴补家用，对私塾和孩子都好，就是得委屈委屈蒋叔这边。” “若是这样，倒也算不上委屈，只是借书，每次至多只能借你十本。” “嘿嘿，那就足够了，现在村里的孩子能抄书的特别少，所以这事不着急，等我来您这里买纸笔的时候，再借书。” 蒋叔点点头，“先生有了，书也有了，那你的第三件事是什么？” “第三件事可能要难一丢丢，但我相信以蒋叔的人脉来说，这事肯定也是小事一桩。” 蒋叔瞪了李幼安一眼，“得，别捧我了，若是能帮，我不会推辞，若是不能，你捧也没用。” “那什么，村里人不容易呀，您住在县里头不知道，咱们乡下，读书难，看病更难。” 李幼安摇头摆手，满脸故作的感叹，“您说，不读书吧，不过是日子苦一些，只要卖力气，也能活，可这病了没处医治，那就真要命了。” “所以，你打算让我给你再请一位坐堂大夫？” 李幼安讨好的笑着直点头，“每月二两银子，一旬休息四日，也包吃住。” 虽然没想到十二个保安都申请了员工宿舍，导致宿舍不够用了，不过，也没关系，可以先住在她家客房。 蒋叔沉吟了片刻，“也行。” 李幼安立马奉上大大的笑容。 蒋叔见此也笑了，“你的事说完了吧？” 李幼安点头。 “那该说说我的事了。” 李幼安立马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蒋叔，我这阵子是真的忙，要忙着做生意的事，还要在学堂授课，天气又越来越热，我真静不下心来整理新书。” 蒋叔赞同的点点头，“听起来是挺辛苦的，”李幼安刚想感谢蒋叔的体谅，蒋叔话风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天气热，静不下心这个问题，我觉得还是可以克服一下的。” “心静自然凉，你静下心来好好写书，就不会觉着那么热了，要不我这儿再送些冰给你。” 比起李幼安抠搜的借书还不给银子，蒋叔开口就要送冰，大方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么大方，她都不好意思拒绝了，李幼安点头，“冰就不用了，村里头没这么热，我尽量写，你别着急。” “嗯，不着急，等我给你找好先生和大夫，你来借书的时候给我送来就行。” 都限时了，还不着急呢。 但是谁叫她有求于人呢。 李幼安点头答应下来。 没过两天，蒋叔就通过便器店给她传来消息，人找好了，让她到镇上亲自看看。 李幼安感叹于蒋叔的高速度，隔天一大早就赶到县里。 “这位是唐赟唐秀才，这位是何传祥何大夫。”蒋叔向李幼安介绍道。 唐秀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如此年轻便得中秀才，可想而知学问不错。 衣着朴素，周身无半点饰物，目光清正，站姿笔直，颇有股不卑不亢的姿态。 何大夫瞧着就随和得多，见李幼安看过来，便先露出三分笑。 穿着瞧着比唐秀才好上许多，想来家境还算殷实，眼角笑纹深深，想来是个平和温柔的好大夫。 李幼安一打眼，心下就很满意，只是到底合不合适，还得好生交谈一番。 第八十七章 买冰 好好的为何要从县里去到一个小村子里生活。 秀才虽说生活拮据些，可一个秀才要在县里过活也不难，更何况对于这样年轻的秀才，在县里头更方便他的求学。 李幼安原本想着能请到一位上了年纪，已经无望于科举的豁达老秀才或者老童生就万幸了。 至于何大夫，看他的气度与穿着，就知道是个生活如意的，所以李幼安很不解啊。 经过与唐秀才的一番交谈，主要是蒋叔在旁边帮忙解释，因为唐秀才说到自身实在话少，说到学问倒能侃侃而谈。 李幼安了解到，秀才家里只有寡母和妻子，向来读书费银钱，他实不愿意把担子压在母亲和妻子身上，所以听到李家村学堂报酬丰厚，便想要为家里分担一二。 至于求学的问题，他听蒋叔说了，学堂里面准备建一个读书室，这对于爱书之人很有吸引力。 况且他还听说李幼安就是编写《有趣的物理》系列书籍的人，而且她和其母亲，半年的功夫，就将原本不识字的父亲教成了童生。 综上，唐秀才觉得这是一个好去处，既能挣钱补贴家用，也不耽误求学继续科考。 了解到这些，李幼安的心情如天气一样火热，这么一个学识好又不迂腐，人品清正孝顺顾家的秀才，她得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安心教学。 问了他妻子识字后，便邀请他妻子也到学堂做工，负责读书室的管理，借书还书以及学生抄书一系列的事儿。 每月八百文，可以补贴家用，也可以贴身照顾秀才，免得两人夫妻分离。 至于家里的老母亲，若是老人家愿意也可以到学堂住着，免得老人家独自在家无人照顾。 只是学堂暂时没有多余的屋子，得委屈老人家和别人合住一屋。 唐秀才感念李幼安的体贴，长揖到底谢过，说回家问问母亲的意思。 何大夫全程笑看着两人说定，见李幼安连秀才的家人都照顾到，和蒋叔对望了一眼，点点头。 “我和老蒋是老相识了，我如今无妻无子，了无牵挂，在哪儿都一样，去你那里，三餐有人做，衣裳有人洗，落个清闲。” 呃，好洒脱的老人家，她也不好问为啥无妻无子，反正是蒋叔的老相识的话，人品肯定是过关的。 于是她拜托蒋叔的三件事，不过三两天的功夫，就搞定了。 至于，她答应蒋叔的事情，“那个，没想到蒋叔您这边速度这么快，我那头还没动笔呢。” 蒋叔只带笑看着她。 李幼安汗，“我尽快写。” 这边的人员敲定，李幼安也不在县里多做逗留，等唐二柱买好了冰，放在车厢中，便向三人提出了告辞。 约定今日先回家收拾东西，明日巳时，唐二柱来县里接他们。 夏天的冰可不便宜，尺五见方的一块冰，花了足足五两银子，唐二柱心疼得不行，姑娘有本事能挣钱，可花钱的本事比挣钱的更大。 要住进新人，还有不少东西需要添置的，好在自家开了杂货铺，一些琐碎的东西不用现买了，只准备一些棉被枕头就行。 回家，李幼安就向爸妈汇报了招人的事，对于家里住进一个大夫，李建刚和王惠英都没意见。 挺好的事，有个头疼脑热的，立马就能找人瞅，挺好。 比李幼安还要上心的，立马让韦氏和四妞把客房打扫一下，另外准备一下，明日请两位先生到家里吃饭。 和家里人说完这事，李幼安又到了储蓄社。 学堂二楼的三间屋子赶紧找人打扫干净，床铺都铺好了。 明日钱先生和唐二柱一起去县里接人，接到镇上的时候，再多包一辆车，顺道儿把一些常用药材给买回来。 还有从明天晚上起，食堂这边得多做几个人的饭，新来的几位，都是直接刷脸吃三餐的。 学堂那边的学生大多都是村里的，就有那么几个不是李家村的，家里的条件也不容他们吃食堂，所以学堂虽说修了食堂，但目前还没有启用。 等大夫住到储蓄社后，哑婆和芸娘得多洗一个人的衣服，先头住在她们家，就由韦氏代劳了。 学堂那边和储蓄社虽说是同样的东家，但不是一个体系，所以只到储蓄社这头来吃饭，旁的都不用管。 李幼安又和钱方罗起交待了学堂那边读书室的经营方式，开始如何，等学堂发展大了如何，什么时候该招人了，什么时候该扩建了。 只希望以后两人能挑起储蓄社和学堂的事，有什么情况可以自己安排妥帖了，回头跟她报告一下就行。 等都安排好了回到家，李幼安已经汗流浃背加口干舌燥了，恨不得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去。 一进家门就喊着快给她备水冲凉，洗完澡换了短袖短裤，李幼安躺在二楼的沙发上，可算是活过来了。 但也歇不了多久，吃过饭还有得忙。 蒋叔那边答应给他新书的，得赶紧写好了，可她还没想好写什么，另外等家里住进了外人，她就不能穿这样来解暑了，这事也得想个法子。 李幼安趴在自己屋里的桌上，咬着笔头苦思，没有思路，便站到了窗前，看看外头的风景，换换脑子。 楼下的唐二柱正肉疼的倒水。 韦氏好奇了，问，不过是一盆水，何至于如此表情。 唐二柱叹气，颇有几分痛心疾首之感，我倒的不是水，是银子！ 哦？这话何解。 这盆水是姑娘在县里买的冰化的，你知道姑娘买这冰花了多少银钱吗？ 足足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啊，不到半日的功夫，就成这么一盆水了，真是……比把钱扔水里挺响儿没差了。 李幼安一拍手，对啊，冰化成了水，这不也是物理吗？ 这一声响儿惊动了楼下的二人，韦氏急忙拉了拉唐二柱的袖子。 别说了，姑娘听见了还以为他们说姑娘坏话呢，主家如何做事，哪里轮到做下人的多嘴。 唐二柱也知道不妥，刚想告饶，李幼安一挥手表示没事，转回屋里准备提笔开写。 然而刚提起笔，房门就从外头被一把推开，接着是王惠英的怒吼，“你花了五两银子买冰，就为了凉快会儿？” 一滴墨滴在了纸上，王惠英身后，李建刚拉着她直劝道，小孩子不经热，花钱纳凉就比中暑了花钱看病强。 第八十八章 制冰 今天是四妞觉得很奔溃的一天，平常都要睡懒觉的姑娘起早了。 起早了不去储蓄社，不去上课，也不去县里接人，拉着她就往茅房里钻！ “看着没，刮这个白色的东西。” 李幼安拉着四妞蹲在茅房的墙角，一手竹篾一手小碗。 四妞点头，“姑娘，我知道了。”可是，你要这个做什么呀。 四妞很不解，可四妞不敢问。 李幼安就当她没问题了，把东西给她，自己跑去看韦氏给何大夫张罗客房。 今日家里就她们三人，李建刚和王惠英一大早就去学堂了，二妞去了储蓄社，唐二柱拉着钱先生去县里接人了。 四妞收集到的硝石不多，多半是家里太干净的原因，这会子也不好让四妞去别人家刮硝石去，反正只是做个试验，就将就着用。 李幼安取了一个茶杯，往里头倒了半杯水，将之置于装了硝石的碗中。 四妞看见茶杯入碗，心疼得想劝又不敢劝，已经糟蹋一个碗了，何苦再搭进去一个茶杯。 李幼安往碗里倒水，让碗中的水没过茶杯中的水，然后就走了……走了？！ 四妞瞧瞧桌上的东西，又瞧了瞧姑娘的背影，姑娘这就扔着不管了？ 那她要不要收拾了？ 该倒的倒了，该洗的洗了，只是这碗和杯子，还有人用吗？ 可若是不收拾了，姑娘回来看着得多闹心，毕竟是茅房里头刮出来的东西。 四妞原地陷入了为难。 李幼安快走下楼了，见四妞还没跟上，喊了她一句，下楼吃饭。 四妞为难的盯着碗和茶杯，一时拿不定主意，听到李幼安的招唤，一跺脚，先吃饭，吃完饭再看姑娘有什么吩咐。 吃完饭，李幼安确实有吩咐，让她去洗水果，切西瓜，再榨两杯西瓜汁。 等吃完了，歇好了，四妞也差不多忘了还有一桩为难事了，李幼安带着四妞上楼了。 “姑娘，那个，”四妞看到桌上的杯碗下意识的想认错。 “真成了，哈哈。”李幼安敲着瓷碗。 成，成什么啦？ 四妞从后面伸出头一看，冰！ 李幼安让四妞将茶杯中的冰块取出，敲碎了，放入两杯果汁中，喝一口，忍不住喟叹一声，凉爽！ 四妞珍惜的抿了一口，幸福的眯起了眼睛，这是她头一次在夏天用着了冰。 问道，“姑娘，那碗里剩下的冰用来做什么呀？” “剩下的冰可吃不得，硝酸钾会引发癌症的，一会扔了吧。” 什么？四妞不解的眨眼。 “呃，这么说吧，你想想那碗里头，还有咱们从茅房刮来的东西呢，怎么用？” 四妞这才想起这冰是怎么来的，为自己刚刚还想着偷偷留下来给爹娘冰水喝的想法，大夏天打了个寒噤。 “你扔的时候，记得把碗里的冰上头那层硝石刮下来，那个还可以重复利用呢，你要还想用冰，照着我们上午那样做就行。” 四妞点头，把硝石收集好后，迫不及待的想再做一杯冰，等下晌老爷夫人回来了，也能喝一杯凉爽的冰镇果汁。 再多做一些，爹娘和姐姐也尽够了。 于是四妞利索的把冰往院子里一扔，准备重新倒水制冰。 四妞这头做得欢快，扔得欢快。 楼下，唐二柱见到落到自己眼前的冰块，有些不敢置信。 尤其是，往楼上一瞧，刚刚那个背影是他家四妞吧！？ 他家四妞子一向胆小，不过独自和姑娘待了半天功夫，就这么胆大，怎么糟践东西啦？ 那可是冰呀，昨儿还说姑娘买了冰化水，比把银子扔水里听响儿没差。 今儿好了，姑娘都不等化了，直接扔！ 姑娘他管不着，更没资格管，不过四妞这孩子，他得好好说道说道了，姑娘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就敢样样照着姑娘学？ 何大夫笑着瞧了瞧脚下的碎冰，不置可否的跟着唐二柱进屋。 李幼安得了消息，带着四妞到了楼下堂屋待客。 四妞拿着托盘，端着两杯西瓜汁跟在身后，给何大夫取了一杯。 这次加的冰多，杯口还冒着凉气。 但瓷杯又不透，所以唐二柱不知道呀，只以为四妞越发不经心了，大夏天的，客人刚从外头进屋，就端一杯热水上来。 何大夫离得近，感到些许凉意，握住茶杯，果然是冰水，只是，“村里有冰窖？” “村里有冰窖吗？”李幼安闻言，转头看向唐二柱。 唐二柱无语的摇头，村里人一年劳累到头，能顾上全家吃饱饭就不错了，哪有那么讲究为了一点子凉快，就修个冰窖的。 何大夫也是，路上瞧着人还挺好的，怎么刚归家，就想着用冰了呢，不过就是端了杯热水给他。 唐二柱不敢说何大夫啥，但对于何大夫这样的行为，他有些瞧不上。 “那这冰水……”何大夫有些好奇了。 冰水？！ 唐二柱觉得自己大概幻听了，何大夫热傻了吧，村里头哪来的冰水，姑娘谁说不差那点买冰钱，可村里没地方买呀。 “嘿嘿，我们……家里的，”李幼安硬生生转了话头，“家里头准备开一家冰饮店，正调着块口味呢。” 何大夫见此也不追问，只以为李幼安有别的门道，便笑道，“有这么些冰，就是口味一般，这生意也好做。” 李幼安也嘿嘿笑着。 安排何大夫在客房住下，何大夫略歇了会，便让唐二柱带着他去储蓄社，买回来的药材，他还得去整理呢。 两人一出门，李幼安便让四妞去叫李家金和赵桂生。 李家金来得很快，赵桂生却没在家。 李家金摩拳擦掌，“姐，又有啥好买卖啦？” 李幼安和他低声说了自己的想法，又让四妞给他示范了一遍。 李家金的眼睛越来越亮，直灌了两杯果汁下肚，便再也忍不住，“姐，我看中，一准行，我明天就去镇里，正好咱自己有店面呢，这东西一准好卖，镇上的人都不差钱。” “不，不仅是镇上，还有县里，咱们在县里租个店面吧。” 李幼安点头，一贯的放手，“法子我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就行。” 李幼安给的生意都好做，就是缺人，缺靠谱的人，这制冰肯定是在店里现做最便宜，可怎么保密？ 不过，这李幼安就不管了。 李家金点头，“姐，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