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退之》 第一章 重来 看着窗户外面的彩霞隐隐退去,黑夜将至,凉风习习,关安不知道她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日子。 日复一日地躺在破旧的床上,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始终不甘心。 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不甘心着什么? 是因为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吗,也对,帝王家的人生来便是无情的,她又该怨谁呢? 关安闭上了眼,脑海里浮现的是自己被打入冷宫,是关家满门被斩,是自己十六年来的痴心终究似浮萍被风雨打散。 “真不愧是曾经的皇后娘娘,事到如今在冷宫里苟延残喘地活着还能如此淡定地闭目养神。”一个身着雍容华服,面容姣好的女子出现在了关安的视线里,“我若是姐姐,定然是做不到的,这里空无一人,妹妹若无昭郎的陪伴,断然不敢踏足这里半步。” 女子秀眉轻皱,眼眸流转之间带着暧暧情意,让人看了直想将人搂在怀里好好怜爱。 关安盯着她片刻,睁开的眼又闭了起来,稍稍一会儿,挣扎着坐起来。 奈何日久亏空的身子骨令她做一点小动作都要耗费极大的心神力气,待坐在床头时已过去良久,而没有一个人帮她。 那名女子坐在搬来的软椅上,眼眸中的得意一览无余。 “没有他的陪伴不敢来,可现下如今的皇后娘娘还是自个儿来了。”关安大力喘了几口气,这才能够平稳地开口说话。 “……”听了关安有些讥讽的话,女子的严重隐隐有了怒意,她竟然还敢对自己如此讲话! 而后又看到关安憔悴的面容,忽而嘴角一勾,从软椅上下来,走向关安。 “姐姐还是莫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从前姐姐说妹妹做作,妹妹认了,而如今姐姐这副模样,纵然有口舌之快,又能得到些什么呢?”女子捂嘴笑道,“莫非姐姐真的认为昭郎会来此地不成?不瞒姐姐,昭郎不让任何人来比,若非妹妹诚心恳求,姐姐怕是死了也无人知晓罢。” 女子的一番话并没有对关安造成什么影响,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了,她若还对那个男人抱有一分一毫的期待,那她关安就当真白白做了关家的人了! 可笑是她被曾经的爱意遮蔽了双眼,可恨是她如今无法替关家报仇雪恨,只能在这荒草遍地的冷宫静静等死。 “你来只是为了嘲讽我也无妨,无人陪伴听听你的声音也算是打发我的无聊。”关安道。 女子见关安如此,没有做怒,反倒是直接说明了来意:“姐姐若没有用处妹妹自然也不想来,只是……” 女子看了关安两眼又道:“秦国皇帝的胞弟晋王殿下指名道姓要你。” 秦国晋王? 听完话关安立马在记忆里搜寻这个人,却没有半分印象,况且秦国何时有个晋王殿下了,她可从未听过。 见关安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话,女子也不恼怒:“毕竟曾经姐姐对昭郎有恩,昭郎自然是不会应允,对外宣称姐姐您早已去了,可我了解昭郎……” 女子不知从何处端来一碗药:“昭郎是放不下姐姐的,谁让姐姐生了一副好皮囊,昭郎在梦中也偶然会唤姐姐的乳名,妹妹听了很是伤心。 可昭郎是一国之君,怎能被琐事伤神分心呢?妹妹斗胆,就替昭郎做个了断,还望姐姐体谅。” 说着便狠狠地掐着关安的下颚,将药水猛灌进她的口中。 关安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奈何就算是奋力挣扎,这身软弱也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只听见她又在耳畔低沉道:“姐姐,临死之际妹妹也不怕告诉你,晋王殿下妹妹有幸见过,是姐姐家的人,贺愈。” 女子起身,关安没有了支撑摔落外地,而而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瞳孔放大,竟然是他! 猛咳几声,落在地上的是暗红色的血,关安转而笑了,她抬头直视女子:“今时今日我落得这般下场,拜魏昭所赐,莫说我真心待他十六年,你以为你就真的荣宠风光得久吗?” 一席话毕,关安闭上了眼,只听见她恶狠狠地说道:“那是你关安自以为是,尽出风头而不听昭郎的话,昭郎只会喜欢顺从她的,关安你自己这样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后面的话关安听不到了,她好像看到那个熟悉的脸向他越来越近。 关安笑了,没想到临死的时候看到的人居然是他,她伸手摸了摸贺愈的脸:“贺愈,你来找我了吗?真好。” 她伸手抱了抱他。 在她嫁给魏昭的前一天,贺愈对自己表明了心意,可她心里头放得下的只有魏昭一个人,拒绝了他,不曾想贺愈后来为了他们关家付出了所有…… 他没死,真好,她欠他的情太多了,到死也没能还清,只愿来生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来偿还他的恩情。 她这一生活得太糟糕了,关家,父亲母亲,那些爱她的人最终因她而死…… 这般想着,关安闭上了眼,一种窒息感向她袭来。 她知道,她要死了。 承德六年,秦国举兵攻打魏国,秦兵一举攻破魏国边防,后一路高歌猛进,灭了魏国皇室宗人。 元和十八年,秦国吞并魏国,新皇同年登基,大赦天下。 此后几年,秦皇连年征战,吞并各国,一统天下。 在秦皇的统治下,山河秀丽,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只是所有人都很好奇,秦皇的后宫终究无一人。有人猜测秦皇在等心仪之人,有人又说秦皇厌恶女色,对于秦皇无后宫的说法议论纷纷,而秦皇本人正在冷宫的后院里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皇宫中的人都知道皇上每日都要来这冷宫,可谁也不知道冷宫中到底有什么宝贝,惹得皇上日日流连。 ……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关安坐躺在床上,看着周边的一切,仍旧不敢相信。 她醒来已经四天了,可莫名就回到了十五岁这年,刚及笄的她因为贪玩落了水,现在闺房中养病。 可她不是在冷宫中就去了吗?怎一睁眼就回到了这里? 第二章 再世 关安为这件事已经愁了好些天,若这是一场梦,只愿此梦永远不醒。 她唤来了采浔,知道落水救人的是贺愈,记忆中的一样。 此时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父亲去京都谈生意也快要回来,她也需要早做准备。 “小姐你身体刚刚好,现在这般急是做什么?”采浔问道。 关安梳理一番便出发了,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和记忆中的样子吻合,心中一片柔软。 “我的身子早就好了,你莫要担心,也别和娘说太多,她操心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关安来到了鹤轩院门前,又理了理衣裳,这才进入。 “娇娇来啦,快坐。”谢静芳听到女儿来自己这边,赶忙放下手中的事。 不过关安刚坐下,就听到母亲道:“怎的这般急着来母亲这边?你身体现下还不宜多走动,应该好好养病才是,不可多胡闹。” 说着,就看见母亲拿着帕子擦拭眼泪:“当时要不是愈哥儿及时将你救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我的娇娇出事,娘亲也不想活了……” 关安喉咙也是哽咽着,都是她不懂事,总是让母亲担忧,后来更是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看到娘亲这般,她心中满满的愧疚。 “娘亲,都是娇娇的不好,娘亲莫哭,娇娇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行事了!” 关安说完一番话,谢静芳有些愣住,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娇娇真的长大了,说的话也有了小大人的味道了。” 关安听此却莫名心中有些慌乱,她是否和母亲说那些个怪事情呢? 其实她自己也有些琢磨不清,到底是关于魏昭的那一切都是个梦,还是现在的这些都是梦呢? 唇瓣蠕动,刚想开口,忽而谢静芳身边的胡嬷嬷进来说道:“夫人,小姐,老爷回来了。” 谢静芳一听到这,高兴地站了起来:“就来就来。” 关安也很是高兴,只是心里头有些疑惑,按照记忆,父亲应该是后天才会回家,怎的提前了? 不待她细细琢磨,两个人已经去向府门前。 从她被打进冷宫的时候就没有见过父亲了,现在父亲要回来,关安心中甚是激动。 父亲是关家的庶子,但是却是最有出息的一个。 父亲从商,大伯从政,小叔从文,但是大伯虽然是嫡长子,混了个五品官员的位置,但是大多时候都是依靠父亲。 毕竟当初要不是父亲出资通融,大伯恐怕也混不到今天的位置。 可是后来…… 关安眼眸中晦暗不明,大伯竟然出卖,诬陷父亲…… 他们关家二房的帐,她会一次一次的讨要回来。 至于那个小叔,关安不知道他有没有联通大伯,毕竟记忆中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虽然从文,但是自从考上秀才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在学堂里当了哥教书先生,平日里还是需要靠二房的接济。 小叔为人虽然懦弱,可小婶婶却不一样,虽没有大婶婶的精明,却也算的上是聪明,而且为人尤其贪财。 在关安的印象里,小叔是个惧内的,若是知道父亲的事和他们也有关,她关安绝不会心慈手软。 之前的她就是因为心胸太宽广,对他们总是谨遵父亲母亲的教诲,敬重他们,在他们有困难的时候总会出手想帮。 她没有想过让他们帮助便算了,竟还当起了白眼狼,倒打一耙。 那些个事情的教训,教会了关安如何做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她想做个好人,但不是个没有底线的好人。 没有底线的好人是圣人,她关安不做,也不会做。 关谦正下了车就看见妻子女儿现在门口等候着了,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上前握住了妻子的手:“我才刚到,你这般急作什么,看你都出了汗。” 说着便替谢静芳擦了擦汗,同时转头对关安道:“听说及笄那日你贪玩落了水,若非愈儿及时相救,当时又没有旁人,你让你娘如何,让你爹如何!” 父亲很少对自己这般严肃,关安知道这事真的是让他们害怕了,父亲母亲就自己一个女儿,她不该如此不知分寸的,所以赶紧就开口认错道:“父亲,这事儿都是娇娇的错,娇娇以后不会了,还请父亲原谅。” 虽是这般说着,却还是俏皮地吐了吐舌,拽着关谦正的衣袖摇来摇去。 关谦正看着女儿这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都不知还说些什么才好。 赶巧儿这个时候话题的主人公贺愈来了,关谦正整理好表情,沉声道:“你知错就好,免得你母亲日日为你担忧,现在愈儿来了,你好好谢他!” 语毕,关谦正就走过去和贺愈说了两句,而后谢静芳和他便先进了去,徒留下关安和贺愈两人。 如若没有记忆中的那些事,关安是可以正视贺愈的,毕竟她从来都只是把贺愈当作哥哥,好友,却没有想过他对于自己并非如此。 两人静默无言,关安垂眸却知道贺愈此时在看自己,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可真的就要这么僵持下去了。 “嗯……那个,多谢你救了我,谢谢……”关安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无事便好。”贺愈感觉关安今天似乎有些异样,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日在水中,关安抱了自己。 他只知道在水里抱向自己的时候她有说自己的名字,但是其它的话他一概不知。 贺愈想问清楚,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抱自己,会不会是喜欢自己的意思? 贺愈有想过,却很快被否认了,他一直都知道的啊,关安对他只是当作哥哥看待,他不该多想的。 “夫人为老爷接风洗尘,这会也快要上桌了,我们先进去吧。”贺愈说道。 关安以为他会对自己多说几句话,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记忆里是这样的吗? 关安忘记了,她很少去刻意记住有关贺愈的一些事,可现下却不一般了…… “嗯,一起吧!”关安眯了眯眼,笑道。 第三章 感情 关安和贺愈一落座,就听见关谦正对谢静芳说道:“此次我去京都让你们担心了,不过好在努力都没有白费,生意进展得很是顺利。” 关安也想了想,确实,记忆中父亲去京都谈的是一比大生意,赚了不少钱,而他们也因此一家都迁去京都,而她也因此遇到了魏昭。 想起他,关安略微皱了皱眉头。 她是喜欢他的,可是她的喜欢对他来说竟是不值一文。更让她寒心的是他对关家的所作所为。 贺愈一直都在观察着关安,看到她在皱眉头沉思,他就很想问她怎么了。 理智阻止了他,他没资格这么做。 “父亲,我也想向您一样干大事,既然您今天回来了,有空的时候教教我怎么赚大钱呗?”关安一脸讨好地看着关谦正。 她现在必须要学本事,前世她为了魏昭学了权谋之术,可她现在绝对不可能再和魏昭有半分关系,她要发扬父亲的基业,要留得住父亲一辈子的心血。 “胡闹,女孩子学这些做什么,让你绣花你都做不好,怎么做好其它事情。”谢静芳一听到关安的话,是不大赞同的。 但是关谦正不一样,听到关安的话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关谦正的女儿,有出息有志气,女孩子怎么了,我们家关安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子,就是要有这种志向才好!” 显然是对关安的想法十分赞同的了。 关安得到了父亲的同意,自然是开心,父女俩一直在话家常。 但是贺愈却没有特别开心。 他不是不赞同关安学习这些,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多疑,关安……变了。 “娇娇呐,爹爹这次去京都看到了很多好东西,知道你喜欢京都绿豆酥那家的绿豆饼,爹爹回来的时候还特地给你带了,到时候让采浔给你吧。” “爹爹真好!”关安心中却不平静,眼前的人,物现在活生生地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真的不想离开,真的想就一辈子待在这里,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 “好好,你爹爹对你就是好,我这个娘亲对你就是坏!”一旁的谢静芳听到就不满了,吃起了关安的醋,故意说道。 “不是不是,娇娇不是这个意思娘亲对娇娇也是极好的。”关安赶紧解释,就看见贺愈似乎在看着自己,可她的视线刚落到他身上,他偏偏又自己移开了视线。 这算是个怎么回事?他有话想对自己说吗? “你这个丫头,怎么一直盯着愈哥儿看,他脸上有花儿不成?”谢静芳看到女儿一直时不时地往贺愈那里靠谱,不由得打趣道。 关家上下都知道,贺愈是关谦正寒冬那年出去路上捡回来的孩子,虽说后来收作嫡子,但终究不姓关。 至于贺愈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家里如何,贺愈自己从未提起过。 “娘,你说什么呢,我平常不也盯着他看嘛,你从前不说我,怎的今日就抓住我的小辫子?”关安面色微红,可她也是做过皇后的人,自然不会因此似未出阁的少女一般娇羞了。 她更多的是好奇。 如果说从前她从来都没有问过贺愈关于她家里的事是因为知礼,那么她现在的想知道更多是因为乔子衿最后在自己耳边说的那番话。 秦国晋王,她当皇后的时候从未听说过,也就是说是乔子衿成为皇后之后发生的事情。 而且她说过这个人是贺愈。 贺愈当初在朝中是内阁的阁老,乔子衿自然是见过的,而当时自己也是将死之人,乔子衿就算是骗自己也不应该突然提起贺愈的名字。 正是因为早就想明白了这些,关安对贺愈的身份就更加关心了。 饭后关安趁机叫住了贺愈。 “那个,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方便吗?”关安犹豫着开口。 贺愈没有马上作答,如果说前面对关安的反常是怀疑,那么现在是肯定了。 她今天有问题。 “方便,你说。” 关安屏退了众人,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贺愈……你是不是喜欢我?” 贺愈正准备听听关安想说什么,结果就过关安片刻之后说出来的竟是这样的话,饶是平常沉着冷静如他也被这句话给打回了原形。 他第一次这样脑袋发懵。 良久,他盯着关安,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面上带着微笑:“我以为你不知道的。” 这话就算是默认了。 可关安真的不知道原来贺愈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喜欢自己了吗?还是更久以前。 她不敢问,不知原由。 “贺愈,我很冒昧的问一句隐私的话,你可以诚实地告诉我吗?”关安抓紧了衣袖,有些紧张。 贺愈知道关安应该是察觉了什么,可他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自然。” 尽管贺愈这样说了,关安还是有些犹豫,可若是不问清楚,她莫名感到不安:“你的身份,是不是和秦国有关?” 秦国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是七国之中国力最强盛的国家了,若贺愈是秦国皇帝的胞弟,他若是知晓,不应该还委身在关家这么多年,甚至后来还在魏国当官。 如果他不知道,那就是后来出了事情,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她一直以为关家的抄斩,他也去了。 他若是后来才知道,应该不是在出事之前,若是那时就已经知晓,后来不应该还自己蹚关家这个浑水。 但是关安其实一直都隐隐有个猜想。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关安自己有自己的思量,却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在贺愈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他的身份确实和秦国有关,可以他一直都很谨慎的隐瞒这个秘密,就连关谦正都不曾怀疑过自己,为什么关安会知道呢? 贺愈沉默了许久,看向关安说道:“娇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是这件事我不想骗你只是我现在不想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 只是关安真的不敢想他竟然早就知道了,那到底是为什么,为了她吗? 关安眨了眨眼,忽地走向前一步,此时两个人近到两人微微呼出来的热气都能感受到。 第四章 挑明 “贺愈,我若说我想嫁给你,你可愿意?”关安仰着头,粉唇轻启,呼出来的温热气息洒在贺愈的脖颈上,带着酥酥的麻意。 这件事关安其实想了许久了,她想过如果贺愈喜欢自己,那么她会选择嫁给她,主要原因是报答,可能心底里也有对他产生爱意吧。 关安不知道。 只是贺愈却被她弄的已经完全不知道作何思考了。 他刚才真的没有听错吗? 眼前人是自己心心念念藏在心底而不敢言说的心上人,那句话是他做梦都没有想过的话,如今,变为了现实? 贺愈感觉这是在做梦,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腿上的痛感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这是真的不是梦,可他该说什么? 贺愈觉得他这些年的书大抵是白读了,不然怎会就此哑口无言。 贺愈皱了皱眉头,向后退了一步,非常认真地对关安说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娇娇不可如此随意。” 贺愈知道的,关安不可能喜欢他,就算是有什么其它的缘由,可他更希望关安嫁给自己心仪之人…… 这人尽管不是自己,他也会默默祝福。 关安以为贺愈自然会是同意的,至于其它的事情都是时间能解决的问题,却不曾想贺愈竟拒绝了自己? 他不是承认对自己有爱慕之意了吗? “你……可是觉得我不配?”关安看着他,心中莫名慌了起来。 贺愈眸光一暗,说道:“并非如此,只是婚嫁之事是终生大事,不可儿戏,娇娇今日所为之事略有不妥。” 说完,又向后退了两步说道:“先生布置的作业我还未完成,先行告退了。” 关安盯着远去的贺愈,缄默不言。 通过贺愈的一番话,她自然是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刚才的事情确实是唐突了。 贺愈现在没有和她一样的记忆,他的做法称得上是正人君子,若是有歪念的他人,对于关安的话早就心动了,哪里还会考虑其它。 关安坐下盯着贺愈离开的方向,目光灼灼。 就是因为贺愈是正人君子,她对他的为人是知根知底的,她才敢胆大的说出前面那些话,她才想嫁于他为妻。 …… 关谦正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关元培就来了。 虽说关元培来本就是按照礼数应该做的,可是关安却是知道,他来不过是因为小婶婶的意思。 关家二房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对他们有利,是个聪明人都知道应该趁这个时候好好巴结一番才是。 关安的小婶婶柳可依原本是风尘女子,一次机会勾搭上了关元培,事后竟是还怀上了孩子。 关元培是个爱面子的,不得已将她娶进了家门,不过柳可依有姿色,又懂得些文墨,除去她的出生,其他的都还是可以的,所以关元培厚了脸面,迎她进门。 可没想到的是,柳可依在外头是弱不经风的女子,一进家门就露出她的霸道变成了母老虎的模样,愣是将关元培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件事被江陵的人知道了,都暗自偷笑关元培。 关元培是没了脸面,连带着关景焕的仕途都受了影响,因此关景焕对关元培一直都没有个好脸色。 关谦正倒是无所谓,反正自己行得正坐的直,还怕别人说不成。 后来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可关元培在家中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无论是大事儿小事儿都得听柳可依的安排,让他作为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了,在学堂里就连学生都时常瞧不起他,若非有两个能力强的哥哥,他夫子的身份早就别人拿了去。 他们也是清楚的知道利害关系,所以时常来关谦正家,名义上是亲戚和睦,明眼人却都能瞧出来这是在巴结讨好。 若非关景焕住在京都不方便,关元培定然也是要日日拜访他们家的。 不过关安似乎想起来了,虽然这小叔昏弱无用,他的儿子关伯君却是一个可造之材。 可就算是可造之材,记忆中关伯君似乎也并没有对他们二房的人有做过什么… 看来也不是个亲的。 …… 客厅内,关元培和柳可依都在用茶,关安到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堂姐关琳慧也来了。 这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关安记得关琳慧跟她的大堂姐关书音玩得比较好。 至于怎么个好,大概就是关琳慧总是听关书音的话,相当于做了关书音的跟屁虫的角色。 关琳慧脾气不是很好,关安的印象里,关琳慧总是欺负她的妹妹关子雅。 不过关安其实也很奇怪,明明关琳慧和关子雅都是同一个姨娘生的,怎么性格差别那么大呢? 记忆中的关子雅是个聪明人,不骄不躁不争不抢,最后虽然只是嫁给了一名书生,似乎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的。 不过不管过去如何,现在只要他们能够安分守己一些,不要打了关家二房的其它什么鬼主意,她关安还是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以礼相待。 关安刚到客厅,就见着柳可依放下茶盏站起来走到自己的面前,对自己左看右瞧的。 “这就是安安吧,长得真的是愈发得标致了,脸蛋白嫩又水灵灵的,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好,不愧是嫂子您的女儿呀!看得我好生羡慕呢!” 柳可依一上来就大夸了关安一顿,本来是没有什么的,偏偏她越是想夸,性子就暴露出来了。 她关安又不是什么青楼女子,怎么夸起来就像是给客人们做推荐一样。 谢静芳自然也是发现了,柳可依的那些话不就是说给他们听的吗? 心里头虽然有些不悦,但毕竟都是亲戚,不好多说些什么,也就微微笑了两下。 柳可依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哪里有什么不妥,更没有注意到关元培给自己使的眼色,自顾自地将关安拉到关琳慧的面前。 “安安呐,这是琳慧,你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估计都忘了,这不让你们好好聊一聊,熟络一下感情。”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头其实大多不屑,若不是需要依靠关二房,而关二房又只有关安这一个女儿,她才不会带关琳慧这个姨娘的女儿来。 第五章 嫉妒 关琳慧被柳可依带来关家的时候本来就挺惊讶的,这个嫡母对她们一直都是不冷不热,今天竟然特地叫上了她。 她是很想来关二房家的,毕竟关二伯和关二婶为人都很大方,每次大哥关伯君来这里一趟都会带回来好多好东西,只是她没有想过这么好的事情会落到自己头上。 但是看到眼前的人长得亭亭玉立,举手投足之间就散发着一种娇意,她心里有些羡慕,更多的是不贫。 为什么自己不是关二伯和关二婶的女儿,如果是她,她就不用总是看别人的脸色,未来绝对也是嫁个好人家。 而不是被眼中只有利益的嫡母当作货物商品一样嫁出去满足她自己的利益! 看着关安,关琳慧的心中悄悄地种下了一颗嫉妒的种子。 “妹妹好。”关琳慧轻咬下唇,面色有些红晕。 在关安的面前,她就越是感觉到自己的寒碜,明明今天都拿了最好的饰品衣裳出来了,可是与关安一比较,立马就落了下乘。 应该说,是连比较的能力都没有。 想到这里,关琳慧更加地厌恶自己的出身。 偏偏就算是这样,关琳慧也要在这里装作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二姐好,这里都是大人,二姐不妨和我一起去后花园逛逛,想来小叔和小婶婶今日也是要在家中住下的。”关安轻笑,对着众人打了个招呼,“我就先把二姐带走啦!” 说着就和关琳慧离开了客厅,向后花园走去。 不过关安刚才的那一席话,让柳可依和关元培他们顿时感到一阵尴尬。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他们经常在关二房家留宿,总有一些其它的意思。 不过关安刚刚及笄,自然不能去责怪她的,童言无忌。 好在关谦正和谢静芳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这一阵的尴尬才过去了。 …… 后花园内,关安带着关琳慧转了两圈就找了个亭台坐下休息。 “采浔,你去拿些糕点和茶水过来吧,我和二姐姐都有些累了。”关安吩咐道。 关家三房经济条件不好,而关琳慧又是姨娘生的孩子,所以关琳慧并没有配备什么随身服侍的丫头,看着关安的优渥条件,关琳慧心中别提有多羡慕嫉妒恨了。 关安自然也发现了关琳慧的一些窘境,所以她才让采浔离开,她不是个喜欢炫耀的人,更何况这些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人。 关安想到自己在冷宫的那些年,没有一个人在身边服侍,采浔在自己登上了后位的时候就许配了他人,她在皇宫之中没有一个知心的人陪在自己身边。 更莫说被打入冷宫之后了,无人问津不说,那些送来的饭菜,她都甚至不敢食用。 “二姐姐很少来娇娇家,娇娇也很少见过二姐姐,难得今天二姐姐来的,可一定要玩得尽兴一些才好。”关安笑着说道。 可她的无心之话在有心之人的耳朵里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关琳慧认为关安就是在有意无意的嘲讽她,嘲讽她没见过世面。 关琳慧暗暗咬牙,心中愤然。 结果就在她赏花之际,忽而看见从远处徐徐走来的一名男子。 关琳慧从未见过容颜有如此好看,棱角分明,面色清秀,束发端正,身形笔直的男子,一时间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看呆了去。 关安见关琳慧不答话,正欲继续说着,发现关琳慧的目光在自己身后,她也转头去看,而当她转头的时候,人早已站在了她的面前。 来人正是贺愈。 贺愈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拿着糕点回来的采浔,知道关安在这里,就想过来看看…… 关琳慧看着远处的人越来越近最后都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突然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愣愣得看住贺愈。 贺愈原本在低头看关安,看到关琳慧站了起来,向她作揖道:“恕在下冒昧了。” 音色清而沉,略微哑磁,甚是好听。 关琳慧以前只知道大家都夸大哥关伯君一表人才,未曾想眼前之人更是貌比谪仙。 “不、不打扰。”关琳慧害羞地低下了头,有些紧张地站着。 贺愈目光一暗,不作回答。 关安看出了关琳慧的意思,也就站了起来对关琳慧说道:“二姐姐,这是娇娇的哥哥,贺愈。” 关琳慧一听这话就有些愣了。 她听说过关二伯有捡回来一个人认作是自己的孩子,倒是不清楚这个人叫什么,长什么样,但是她知道关二伯只有关安一个女儿,也就是说这个名叫贺愈的男子应该就是关二伯捡回家的。 虽说出身不是很好,但是被关二伯认了的人,若是跟了他往后的日子也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关琳慧这般想着,不免又有些心动了。 “原来是贺二哥,琳慧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还请二哥恕罪。”关琳慧将鬓发撩到耳后,脸颊上晕开了红。 “无妨。”贺愈没有多说。 采浔将茶水和糕点准备好之后就退下了,关琳慧却不似之前心中一片妒恨,反倒是有些如坐针毡,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被贺愈瞧不起。 她没有学过什么礼仪,前面关安从容娇贵的模样深深扎了眼,她恨不得自己就是关安。 所以她现在喝茶水,尝用糕点都是等关安做完了之后有样学样,眼睛还时不时地瞥贺愈一两眼,却发现他的目光总是落在关安身上,好似根本就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关琳慧咽下口中的糕点,手指却狠狠地捏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着。 她的心动,她的存在根本就是个笑话! “也离开不久了,母亲和父亲也要担心我了,妹妹、二哥,恕我失陪了。”关琳慧起身,福了身子打算离开。 “二姐姐考虑周到,需要我让采浔送二姐姐去客厅吗?”关安也站了起来说道。 “不用不用,姐姐记得来时的路,妹妹且放心。”关琳慧这么说,心中却更加记恨起关安。 她就是瞧见她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故意出言嘲讽罢了! 好在关安不知道她心里所想,不然肯定要发声喊冤叫屈,她真的只是担心关琳慧会迷路而已。 关琳慧离开,却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第六章 美哭 疏密的树叶遮挡住她的身影,关琳慧看着两个人在和颜悦色的交谈着,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 她一直都知道一件事,关安是江陵都知道的大美人,她从前并没有意识到“江陵第一美人”到底有什么不同,现如今才想起来,男人都是好美色的。 关安这样娇滴滴的美人,是含苞待放的娇花,贺愈自然也是会迷上心。 但是关琳慧觉得,如果她也能总有和关安希望的条件,绝对是比关安更胜一筹的美人。 这般想着,那种心理上的落差沟壑逐渐加深,加深…… 关琳慧偷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离开时在心中对关安产生记恨。 ……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关安边吃边问贺愈,“不久后你应该就要参加秋闱了,最近应该很辛苦吧?” 贺愈来是想问昨日的事情,他有点担心关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却没有想到她突然把话题转到了秋闱上。 “辛苦算不上,尽力而为便是了。”贺愈端起茶盏,稍微抿了一口茶,润润喉。 然而关安本来是无心地看着他喝茶的,不知道怎么的注意力就转移到贺愈的薄唇上。 待贺愈抬眼看她时,关安才反应过来,脸色一红,忘了上一句是什么,下一句答什么了。 贺愈对她的反应了然于胸,眼眸带笑地看着她,道:“昨日你问我是否悦你,我虽是承认了,离开后却百思不得其解。”放下茶盏,“娇娇你是何时发现的?” 这个问题十分犀利,关安仔细斟酌一番之后才回答道:“猜的。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很久之前就感觉你对我不是单纯的兄妹关系,所以一直都有在暗中观察。 至于真正确认吧……大概就是及笄那日落水的时候,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喜欢我,是吧,贺愈哥哥?” 关安故作轻佻的模样,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前面那些话可全都是扯的,千万别被贺愈看出来。 贺愈向来都是一顶一的聪明,好像在她嫁给魏昭的时候,基本上许多事情都是多亏了贺愈的帮忙。 实话实说,没有贺愈的帮助,魏昭想要登上皇位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她记得更清楚的是,贺愈曾经对她说,魏昭不是她关安的良人,更不是魏国的明君,而她却始终都在为魏昭辩解。 最后是现实恶狠狠地打了她的脸,魏昭登基后不过一段时日便开始沉溺美色,不理朝政,更是没有缘由的和乔子衿纠缠在一起,将自己打入冷宫,不顾大臣的极力反对纳乔子衿为新后。 更是在自己刚去冷宫不到一月之后就不给关家辩白的机会,直接判定满门抄斩。 思及此,关安突然想到自己进入冷宫的当天夜晚,贺愈曾偷偷的进来看望过自己…… 他说他可以带自己离开,带关家离开,只要她愿意。 可是她回答了什么呢? “愈哥,娇娇知道你的好意,可是我相信昭郎不会如此狠心的,都是我自己太固执了。 昭郎很快就会接我出宫的,父亲母亲我现在没办法照顾,麻烦愈哥回去告诉爹娘,娇娇生活的很好,让他们自己也要保重身体不要为娇娇担心。 愈哥,关家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这恩情,待娇娇出宫后会还你的。”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没有想到自己从踏入冷宫的那一刻起就再未出来过,至于贺愈曾经安排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的宫女后来也不知道为何不见了。 原本关安以为是因为贺愈死了,所以宫女也离去了,只是看来并非是这个样子,应该是另有隐情。 贺愈对自己的好,关安曾经习以为常,故而忽略了周边所珍贵的东西,等到明白过来再想重拾的时候,便是回来,也恐怕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好在,她回来了,她不会再丢开这些本该是她的珍宝却被她弃之如敝屐的人了。 想起来那个时候贺愈凝视着自己,那时的她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却是明白了。 贺愈被关安伤害了。 从前的都是她的错,现在的都是她的好。 “娇娇,我虽心悦于你,却并非希望你因此而产生负担。若你不知,我也绝不会提及。”贺愈被关安的话撩得有些心神荡漾,心中平静的湖泊被掀起涟漪,“你若只是将我当作哥哥,我无怨无贫。还希望你能够认清自己的内心。” 这就是贺愈,从来都是为他人着想的贺愈。 只是…… 关安不打算拆台,如果这份爱意真的能够隐藏在心中,那为何在她出嫁之前表白自己的心意,为何在自己嫁作人妇的时候仍旧帮助自己? 贺愈啊贺愈… 关安的眼眸中泛起了泪花,把贺愈吓到了,急忙解释:“我、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别哭别哭。” 关安只是感动了,没想到贺愈还着了急,这下更得哭的厉害了。 关安的身子娇嫩得很,这随便哭得两下,两眼就开始红肿了,而美人落泪那更是泪眼婆娑,梨花带雨,把贺愈看得更加愧疚着急。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话的,你别哭。”贺愈拿着巾帕为关安拭泪,十分着急,“我收回那些话好不好?娇娇别哭了,乖,不哭了好吗?” 贺愈也真的是没办法了,绞尽脑汁能够想到的就是哄小孩子的办法来安慰关安。 关安计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哭够了,也就停了下来,抽搭两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不许对我说这些话,不然我就哭。” 贺愈听了立马应和:“好好好,以后都不会说了,快别哭了,眼睛肿了会很难受的。” 看着贺愈眼中倒映这自己的身影,眼眸中的担忧让她心中感觉暖暖的。 这大概就是被人宠着的感觉吧? 从前的关安被关谦正和谢静芳宠着,可是自从嫁给魏昭之后,她就努力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努力地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妃,端庄沉稳。 她盯着看贺愈,一抽一抽的,忽地一把抓住贺愈的衣襟,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拉,粉唇重重地压在了贺愈的薄唇上。 第七章 抹嘴 冰凉的触感让关安有些紧张,闭紧了双眼。 留下贺愈一个人瞪大了眼眸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散发着清香的身体倚靠着贺愈,软软糯糯的触感让理智如贺愈也失了神。 他伸手扣住关安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辗转,缠绵。 等到关安小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还被反客为主了! 伸手将贺愈推开,快速站了起来,口齿有些不清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你千万别说出去!” 关安的离开让贺愈突然有些不适应,唇齿之间还留着她的香味,那软软的触感让贺愈竟想着不放手了,要永远的拥有。 “好。”贺愈抬头看着关安,认真的承诺道。 关安一下又感觉到了无比的羞耻…… 她刚才都在做什么啊! “我……我先离开了,你自行方便。”说完,便不等贺愈回答就径自转身跑来,仿佛身后有什么恶鬼一般。 贺愈盯着关安跑来的背影,眼眸越来越晦暗,嘴角的笑依旧是浅浅的,却让人感受到了不同往常的深意。 贺愈也打算离开了,结果看见跑开的小女孩突然又转身跑了回来。 “还有……”何事?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关安踮起脚尖用衣袖擦了擦贺愈的嘴角,面色通红一片。 “娘亲以前说过,偷吃要抹嘴,我怕你忘了。” 话刚说完,就立马跑开了,只是这一次的身影,更是慌乱无比。 贺愈愣愣地看着离开的关安,伸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原来是口脂…… 傍晚。 贺愈坐在书房中练字,书案前头跪着一名男子。 “你可有让人发现过你的踪迹?”贺愈冷声开口道。 男子身体一怔,立马开口:“大小姐不可能发现的,属下只身一人来到江陵,除了皇上,绝对无人知晓。” “无人知晓……”贺愈放下手中的笔,视线落在男子的身上散发着森冷的寒气,“如此最好,若是被关家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属下明白。” 那名男子自己也不明白,他所有的行动都是小心翼翼的,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过,怎么突然关安就发现了呢? 之前皇上派他来伺候小主子,本以为是个好差事,很容易的事情,没想到这位小主子的脾气和皇上真的是如出一辙,甚至是更胜一筹。 “在我去秋闱之前,你回秦国不准回来。” 男子猛地抬头,正好对上了贺愈的目光,立刻低下头:“是。” 说完,贺愈一个转身,那名男子就仿佛是消失了,偌大的书房里,只有贺愈一个人。 …… 关元培和柳可依在关家二房中留宿了一晚,第二天清早便准备离开了。 果然是如同关琳慧希望的那般,关谦正和谢静芳都不是小气之人,分别给三个人送了礼物,还给随从来的婢女小厮赏了碎银每人一袋。 这也是为什么连关家三房的下人都争着抢着要来关家二房这里,有这么和财大气粗的家主,谁还愿意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关安也送了礼,她特地挑了一根玉簪子送给了关琳慧,关琳慧虽是收了礼,心里头却依旧暗自谩骂着关安。 ……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间距离关安落水醒来的那天已经有半月有余。 关谦正在京都谈得那笔生意果然收利颇丰,而考虑到今后的发展,关谦正和谢静芳讨论了一番,决定举家迁去京都。 这些事情关安早就知道了,所以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也没有表示出不赞成。 去京都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注定会再次遇到一些人一些事。 关安在心中默默地下定了决心,也调整好了心态去迎接未来。 逃避注定是没有用的,倒不如直面相对。 她和贺愈的感情,在自从关安捅破了那层窗纱纸之后就变得有些暧昧了。 不过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意思,也就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并没有让关谦正和谢静芳看出什么异样。 只是在后花园的亭台发生的事情,仍旧令两个人一想起就选择回避。 贺愈对于迁家的问题也是表示赞成的,毕竟这对于他今后的仕途有利无害。 家里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这件事很快就被定下来了,而谢静芳也变得忙碌起来,一直在打点东西,三天过后就需要入住京都了。 关谦正一直都很忙,而近几年生意做的越来越红火之后,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多,可就算是在百忙之中,他也经常抽出时间教关安算账。 关安想学做生意,关谦正也认真地想了很久,认为还是先从适合她的先做起来,于是就让关安跟着关谦正最看好的翟掌柜学用算盘,记账、算账。 这些事情看似简单,却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做事的细心。 关安明白关谦正的用意何在,所以她一直都很有耐心地学习,做事。 翟掌柜没有想到关谦正居然真的会让关安来他这里学习,一开始还受宠若惊,而后又担心关安没有经验,况且还一直被养在深闺之中,记账和算账这种苦活、累活她干不来。 却并没有想到她不仅一丝不苟、没有抱怨地做着,对待事情的态度非常认真,完成质量也非常好,空闲之余还时常向他请教,这可让翟掌柜不仅高兴的不得了,对待关安也更加的认真起来,心里头直夸不愧是关老爷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关安却知道自己现在这般做的目的,从前的她和普通女子认为的一样,女子无才便是德。 但是嫁给魏昭之后,她也逐步的发现了朝堂之上权利的争夺波云诡谲,人稍有不慎便会被人立刻拉下马,后头更是有千万人想要顶替你的位子。 她嫁给魏昭,身为王妃,更是作为王府内宅的管理者,偌大的王府,几百人口的日常生活,吃穿用度,那些花销都需要她一笔一笔的计算、斟酌。 那些事情可比现在所做的累多了,所以关安学起来还算是游刃有余,让关谦正也很是欣慰。 第八章 相识 关安是下定决心要走一条自己从前乃至现在都很想走的路。 她现在每天除却在关谦正这边学习,谢静芳那儿也没有落下。 不过当初去到京都的时候,她琴棋书画、女红等等,那都是出了名的优秀。 虽说在冷宫有许多年没有没有碰过这些东西了,关安有些生疏,好在那些记忆还是在的,没过两天又找回了从前的感觉,就连谢静芳都觉得关安自从及笄之后,懂事多了,做起事情来都比以前好太多。 只是谢静芳心里头也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还是不好,她总觉得关安有一些怪怪的,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看着女儿在自己的面前专心致志地穿针引线,谢静芳轻轻笑——自己担心那么多作甚,总归是自己的女儿,无论最后如何,只要她平安快乐,都好。 关安并不知道自己的变化惹得很多人有了想法,她只一心在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她不想再过那种依靠着男人才能享有的荣华富贵,她要走自己的路,这是她从前就像做的是,可她为了心爱之人放下了身段,她以为那样他可以更加了欢喜自己。 没想到……不仅没有因此而心生欢喜,一步一步的利用,到最后更是要他们关家覆灭! 这所有的所有,都是她关安识人不清,都是她的错。 傍晚。 关安刚从谢静芳那学习刺绣结束后本想回到院子里沐浴一番,在路过贺愈的院子时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采浔,你且先回去,替我将沐浴用的汤水准备好,我许久未见愈哥哥了,去看看他。” “是。”采浔答道。 贺愈院子守门的小厮远远地就看到关安向他们院子走来:“大小姐,是要来找贺少爷吗?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诶,等等!”关安赶忙拦住了小厮,说道:“我是许久没有见愈哥哥了,正好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愈哥哥他现在应该在认真读书,你这一通报就打扰到他了。”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我随便看看就走。” 关安径自走了进去,小厮却站在门口暗自吐槽——少爷恨不得小姐天天来呢,怎么会打扰? 贺愈的院子很简单,和关安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半分变化,而唯一让关安比较喜欢的,大概就是贺愈院子里的那棵枣子树。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她特别爱吃青枣,但是吃多了不好,父亲和母亲就不让吃,她就筹划着种一棵供自己偷偷吃。 关安还想了好久,种自己的院子里肯定是不行的,种后花园会被别人摘去吃,自己就没有了,思来想去,发现只有贺愈哪里最合适,而且贺愈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真是的再好不过,更重要的是贺愈不喜欢吃青枣! 于是关安就偷偷地和采浔两个人搬了小树苗到,大晚上地偷偷潜入贺愈的院子里,当时的想法真的就特别简单,也没想过贺愈又不是傻子肯定会发现的。 没想到还真的不巧,这树坑才下去第一铲就看见贺愈一脸震惊的表情站在不远处,关安慌得把贺愈直接逼到墙角捂住嘴让采浔快点干活…… 真的是往事不堪回首,最后那个坑是贺愈帮忙挖的,树是贺愈种下去的,而她和贺愈也是那一次变成了好朋友。 回过神来,关安已经到了书房门口,听到里面好像没有什么动静,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还没转身,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的鞋子。 抬头一看,贺愈开了门站在自己的面前,身高差的缘故,关安还得仰着头。 “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吧。”贺愈转身向里面走去。 关安眨了眨眼,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来的。 自己轻手轻脚就是不想被发现…… 关安坐下,有些尴尬地开口道:“你知道我来了啊?”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听到声音了,感觉像你。”贺愈沏了一壶茶,给关安倒了一杯。 这也能听出来? “哦。”关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由心地赞叹道,“还是你泡的茶好喝,要是每天都可以喝到就好了。” 贺愈也坐下,稍微抿了一口茶:“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泡茶。” “咳咳!”关安赶紧放下茶盏,“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放心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 就看见贺愈垂着眼眸,似乎有些难过。 “诶诶你别这样,我的错我的错!”关安感觉自己真的伤到他了,都怪自己嘴贱。 “你有时间就给我随便泡壶茶就好了,我不想打扰你。” 在关安看不到的地方,贺愈嘴角微微勾起。 “我本来就是过来随便看看……”关安眼神飘忽了一下,“明天就要去京都了,你也快要参加秋闱了吧?” “嗯。”贺愈点点头道。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关安陷入了尴尬。 “那个……嗯,好好努力,你一定能中个状元回来的!” 真的是无话可说到了一种地步了。 贺愈挑了挑眉,有些认真地看着她:“娇娇就这么肯定我一定能考中吗?” 那是肯定的…… 关安还记得贺愈上辈子拿了探花回来,自家家门快被踏破的样子,她也要忙着招呼客人。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魏昭。 她从前不懂的为什么贺愈肿了探花狼,太子,四王爷等人都要相继拜访,等到她嫁给魏昭之后就慢慢地明白了。 朝中分为三派,中立,太子党,四王爷党。 当时的皇上年事已高,按理来说应当由太子继位,奈何皇上更偏爱的是四王爷,只是因为太子母族势力强大,而四王爷相对来说较弱。 但是自古以来这皇位继承的事情向来都是玄之又玄,皇上的心思谁也捉摸不透,太子一派虽说有势力,但不代表就是绝对的胜利。 魏皇一直在他的儿子们考察,魏昭的母族势力薄弱,所以他本来是根本没有可能的,而他也很懂得韬光养晦。 在外,他看起来就像是闲散王爷,没有任何的实力,对于那些准备争夺皇位的人来说毫无威胁性可言,可是关安却后来知道,魏昭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一个人。 他暗中培养死士,招纳人才,他之所以回来关家拜访道喜,还是跟随着四王爷一同前来,别人只会以为他是来凑个热闹,谁知道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招贤的呢? 第九章 托付 最让关安难受的是,她爱上魏昭之后,自然是想帮助他完成她的大业的,而贺愈中了探花郎之后辅佐的是太子。 她就去求贺愈,希望他能够帮助魏昭,看在往日的情面上。 关安真的觉得自己是傻到透顶了,居然能够对一个表白了自己心意的男人说出“看在往日情面上”这样的话,那个时候的贺愈应该是非常难过吧? 关安看着眼前的贺愈,她忘记了当时对他说完那一番话的时候,贺愈的表情,但是肯定不是赞成。 她至今仍然记得,那句她身在冷宫时反反复复在脑海里飘荡的话——“娇娇,魏昭他虽有鸿鹄之志,但是此人却没有宽阔的胸襟和为百姓造福的想法,就算今天他登上了皇位,来日对苍生黎民绝对不是一个明君!” 她不信,所以她固执地认为贺愈就是同其他人一样,都看不到魏昭身上的才华。 她还记得,那天她摔门而走,可第二天贺愈就派人过来告诉她,说如果她真的想帮助魏昭,他会帮助他的。 她以为是贺愈终于听进去那一番话了,现在想想,应该是那句“往日情面”的原因吧…… 后来呢,魏昭在贺愈的辅佐下登上了他梦寐已久的皇位了,她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皇后,而贺愈更是作为魏昭看中的最大的功臣。 魏昭想要让贺愈当首辅,他十分的信任他,想让他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被贺愈拒绝了。 关安那个时候不明白,后来算是懂了。 魏昭这个人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的权力出现过分的集中,那样会对他产生威胁,想来贺愈如此聪明,肯定是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才会拒绝魏昭的“好意”吧? 可惜她曾经真的不懂。为何如此简单的一个道理,偏偏要在爹娘,亲人尽数离去的时候才能够明白呢? 一想到这里,关安就愈发的觉得自己当初是有多么的愚蠢,更是对贺愈做出了怎样的伤害。 可是他这个傻子,怎么就真的全心全意的付出啊,怎么就不会为自己考虑一下! 想着想着,关安的眼里就冒出了泪花。 “怎么哭了?”贺愈递上巾帕,疑惑地问道,“可是担心我考不上了?” “啊?”关安原本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突然被贺愈打断,脑袋懵懵的,回过神来,贺愈已经在帮自己擦拭泪珠子了。 “我来我来,就是突然觉得有点感慨,没什么。”关安抽了抽鼻子,从贺愈手中抽走巾帕,随意地擦了擦。 “我到时候考会状元回来。”正当关安还以为贺愈会继续追问自己的时候,她都已经在偷偷地编理由了,没想到贺愈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口气…… “嗯!那我等着,你中了状元可得请我在京都的醉梦楼里好好地大吃一顿!”关安笑道。 “一定。”贺愈也笑了笑,准备拿回自己的巾帕。 “诶诶,这个既然被我弄脏了,我会帮你洗干净的,去京都的时候再还给你。” 关安将帕子藏到身后,眼神无辜地看着贺愈。 这招可是必杀技,每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这样贺愈绝对会把不是变成是的。 果然,贺愈无奈,只得点头。 “天色也不早了,要用饭了,一起去吧?”贺愈看了看外头的天空,对关安道。 关安是想同意的,但是吧,这么好的机会真的不需要好好沟通一下,增进感情什么的吗? 她没有回答,贺愈就看着她,问道:“莫非还有什么事?” “愈哥哥,今天可以不去同爹娘一起用餐吗?我今天想和你一起吃饭,在你院子里行不?”关安试探性的问道。 自然是…… 贺愈眸光一闪,片刻后才开口:“我让人去鹤轩院通报一声吧。” 这就是变相的同意咯! “好嘞!” …… 鹤轩院。 关谦正和谢静芳正在准备吃食,就看见贺愈的贴身小厮跑了过来说这事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是谢静芳却在这个时候不得不多想了。 “关郎,你有没有觉得娇娇和愈哥儿最近的关系有点奇怪?”谢静芳坐下,皱着眉头问关谦正道。 关谦正平时都在外头,也没有特别认真的观察这些事情,给谢静芳的碗里放了一块肉说道:“这个我没发现,他们闹矛盾了?” “我之前是这样怀疑过的,不过想着可能是因为娇娇最近的一直在做事情,愈哥儿又忙着秋闱的事情,我也就没有多想。”谢静芳叹了口气,又道,“只是你没发现每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平日里娇娇总会和愈哥儿搭上两句话,悄悄地说些话,可是近日不仅不说了,两个人也都不坐在一起。” “娇娇不是落了水吗?可能是也懂事了,她这几天不都是坐在你身边,缠着你不放?”关谦正不以为然。 “你整天的心思都放在生意上,自然是不懂娇娇这样的女孩子的想法了。”谢静芳有些气愤,“若是这样也没什么,可怎的今日又单独和愈哥儿一同用饭了?” “说不定娇娇也觉得自己冷落了愈儿,就打算今天道个歉也未可知。”关谦正看自家娇妻不开心了,赶紧放下筷子准备哄哄,“我这个人真的不懂这些门门道道的,你若是怀疑什么就和我说说,别气自个儿。” 谢静芳听闻,瞥了他一眼,这才开口说道:“我在想娇娇是不是……对愈哥儿有那方面的意思了?” 奈何关谦正在情感方面的事情就是一个大老粗,这还没听明白谢静芳话里的意思呢:“那方面的意思?什么意思?” 这话把谢静芳气的真的是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情窦初开的那些事!” 再不拐弯抹角了,关谦正就算是再大老粗也晓得了,脸上露惊讶的表情:“不会吧?娇娇真的有……” “我这也只是怀疑,也有可能是有什么内情我们不知道误会了也未必。”谢静芳有些愁眉不展,这些事她想了许多天了,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也无妨,愈儿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这个人靠谱,把娇娇交给他,我这个做爹的放心。”关谦正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问题,开口表明自己的态度。 第十章 不够 “我不是不看好愈哥儿,我是担心正是因为愈哥儿自小就十分聪明,怕是他看不上我们家娇娇!”谢静芳说明了自己的担心。 “娇娇也很聪明啊!”关谦正不以为然,说道,“娇娇最近改变了好多,做事也特别认真,有耐心,比起外面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好了不知多少,愈儿聪明,自然之道选谁。” 谢静芳真的不是灭自己威风,娇娇有几斤几两她还不清楚吗?纵然真的像关谦正说的这样,可贺愈喜欢谁,选谁,还不是主要看他将来要做什么,成为什么人吗? “你我身为父母,理所当然觉得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那别人家的难道就不是了?”谢静芳放下碗筷,决心要好好和关谦正说道说道,“愈哥儿他以后肯定是要入朝为官的,我们是商户,多多少少对愈哥儿今后的发展有影响。再等哪天愈哥儿官职做大了,就会有人家上门提亲,提亲的必然都是官府人家的姑娘,人家能给愈哥儿的是前途,我们能给愈哥儿什么?除了温饱,我们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若是娇娇真的对愈哥儿有意,只怕愈哥儿的心思在外边呢!” 谢静芳的话说得头头是道,关谦正也开始认真地沉思起来,好一会儿才开口:“不然这样,我待会儿去探探口风,问问不就懂了,要是愈儿对咱家娇娇没有意思,就只能是缘分没到,强求不得,你到时候也开导开导娇娇,她现在还小,情窦初开都是正常的。” “你这么急做什么?别别让愈哥儿有压力,到时候变成是我们逼婚了!”谢静芳听到关谦正的话,还是有许多担忧,“不过我们也确实需要早些给娇娇定下一门亲事了,娇娇都已经及笄了都没有一个准头,这可不成。” 关谦正点点头:“那行,这些事情你更懂,就你看着办,我这边帮衬着。” “嗯,愈哥儿的是等我们到京都安定下来了,你再探探口风,别说得太明显了啊,含蓄一点。”谢静芳道。 “不会莽撞,心里都有数,你放心。来吃饭吃饭,饭菜都凉了。” …… 丝毫不知道谢静芳和关谦正谈话的两个人早早就上了桌,而关安更是吃得欢快。 贺愈知道关安特别喜欢吃红烧猪蹄,就特地把红烧猪蹄那盘菜放到关安的面前,想吃就直接夹。 猪蹄煮的刚刚好,肉质软糯,散发着肉香,而贺愈看到关安的贝齿抵在猪蹄上面轻轻咬了一口,明明饮食口味向来清淡的他突然好想——吃肉。 贺愈垂下眼眸,觉得还是眼不见心为静。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身为女人家更是不可在饭桌上多吃,免得遭人嫌。 关安从前做不到,成为魏昭的王妃她却时时刻刻都在忍着自己只因为魏昭喜欢知书达礼的女人,她不想魏昭对自己产生厌恶之情。 现在才发觉可笑多了,自己的一厢情愿让自己变得有时候都不认识自己了。 跟贺愈在一起的感觉就真的不一样了,不用特别拘束,可以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这样真好。 嗯……很重要的是他还心悦于自己呢! 关安第一次感觉原来被人喜欢的感觉这么棒! 一餐饭饱,关安摸了摸肚子,贺愈倒是早就好了,感觉吃的不多:“愈哥哥,你吃的这么少,晚上不会饿吗?” 还真不是他吃的少,贺愈对自己的饮食向来都有严格的控制,晚上不宜多吃而他因为心上人坐在自己面前吃得如此欢快,胃口也好了很多,比起平常的吃得多了…… 只是相较之下比起关安的,少了一点。 “七分饱即可。”贺愈答道。 回答干脆利落,关安无法接上。 饭菜被收拾下去,关安就撑着脑袋看贺愈的侧颜。 忽然发现贺愈好像是丹凤眼,关安左看右看,想确认是不是。 结果贺愈转头就瞅见愣住的关安:“该回去了,让原礼一起送你回去。” 她能说她不想走么? 关安眯着眼睛,忽然对贺愈揶揄道:“愈哥哥……” 娇滴滴的声音,一听这,贺愈就心头一跳——准没好事! “何事?” 关安站起来,慢慢地靠近他,贺愈正坐着,关安就俯身,脸蛋靠得越来越近。 等到关安停下来的时候,贺愈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里有他,还有什么东西好像在闪闪发光。 莫名觉得这屋也开始变得燥热起来,贺愈想把关安推开,耳边听到的是咚咚的心跳,他从前是想这样的,只是现在的发展是他没想过的。 “愈哥哥,你想我离开吗,嗯?”关安就故意这样。 父亲说想要得到的东西,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争取,从前她喜欢魏昭,所以她努力让魏昭喜欢自己,结果忽视了一个真正值得自己喜欢的人,现在她有机会改正错误了,她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开始。 “你要是不说话,就当做你默认了。” 如樱桃般的小嘴一张一合,贺愈感觉自己有点吃不消。 “娇娇,与人交谈时,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贺愈皱皱眉头,假装淡定的开口提醒。 呸! 她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以后还怎么钓大鱼啊? “难道愈哥哥不喜欢这样吗?”关安面露苦恼,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结果还不等贺愈开口,关安就直接双手捧着贺愈的脑袋,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离开,关安嘴角噙着笑,眼中似乎有星辰在发光:“那这样呢?愈哥哥喜欢吗?” “……” 贺愈已经忘了自己想要说的是什么了,他后来只记得在那一刻,理智被情感瞬间吞噬。 他的手探到她后脑勺的位置,将她向自己这边轻轻一拉,关安当时正想着直腰,结果被摁了这么一下,直接扑倒了贺愈的怀里。 “诶,唔……”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吧,关安算是领教了。 可恶的是贺愈这个假正经居然还用酥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道:“不够,要这样。” 这声音真的像是陈年老酒,关安感觉有点醉了。 她现下算是看清了,贺愈绝对不是谦谦公子,他是披着羊皮的狼。 第十一章 心意 贺愈最后记得最清楚的是关安面带潮红,身影非常慌乱地跑出了自己的屋子。 他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静静的样子,忽略有些褶皱衣领,看过去还是很正常没有变化,只是那双原本平静不起波澜的眸子里似乎正在狂风大作,阴沉一片。 …… 关安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气喘吁吁地将门关上,而后靠在门上,顿时感觉手脚无力,瘫坐在地上。 真的是不能主动进攻,贺愈根本就是一头老狐狸,看上去和和睦睦的,没想到比自己道行更深,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晚上,关安刚刚梳洗完毕,正准备躺下休息,被到来的谢静芳打了个岔。 “小姐,夫人来了。”采浔道。 嗯? 这个时候了,母亲从来没有这么晚来找自己,莫非是除了什么大事? 关安来不及整理就让谢静芳进来了,给她倒了杯茶。 “娘,怎么今天这个时候来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严重吗?”关安坐下,有些焦急地问道。 “确实是有大事需要和你谈谈。”谢静芳拍了拍关安的手,示意她不用这么担心,“娘今天来是要问你一件事,你可跟娘说实话啊。” 看谢静芳的样子应该不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那关她有什么事? “娘尽管问,知无不言。”关安答道。 谢静芳摆了摆手,屏退了众人,看着关安,试探性地门道:“娇娇你跟娘说实话啊,你是不是——对愈哥儿有意思?” 关安正在喝茶,一听到这话立马就猛咳起来。 “咳咳!娘你听谁说的啊?”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居然连母亲都看出来了,她可是故意在母亲面前装作和贺愈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呀! 关安不知道,对于熟悉自己的人来说,她的隐瞒假装叫做“反常即为妖”。 “这还需要需要你来说?娘和你爹都看在眼里,你跟娘说实话。”谢静芳看着关安,面色有些严肃。 “……” 她应该说什么? 关安不知道是否应当说真话,那些记忆中的所有就像是一场不真切的梦,可是那些痛彻心扉的感受是如此的真实。 她不敢和母亲说,却又很想让母亲知道。 关安缄默良久方才开口道:“娘,我对愈哥哥是有心生欢喜的,他自小对我都是极好的,在才学上又比常人优秀,连爹爹对他都是赞不绝口,我不知道今后是否能遇到比他更好的人……”关安顿了顿,直视谢静芳的目光,“我想嫁给愈哥哥,娘和爹爹可愿意?” 关安抓紧自己的襦裙,手心微微出汗,心里很是紧张。 从前她知道了贺愈心悦自己,可是却不知道父亲母亲对贺愈与自己的想法。 若是不同意,她该如何…… “你真是傻孩子!”谢静芳叹了一口气,说道,“娇娇,在关家大家都知道你和愈哥儿的关系,更莫说在外人眼中,你和他是兄妹!” “娘暂且先不说血缘关系,可你们若是在一起要面对的是不知情的外人,甚至知情的内人的诸多非议,你可知道?” 谢静芳皱着眉头,眼里尽是担忧。 是啊,她和贺愈若是真的在一起,怕是真的要面对很多压力,她一直都知道的。 可她,不怕。 经历了那么多,她若是连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都不敢追求,她真的是太失败了。 更何况当初她以一商贾之女去去追当朝王爷,就算他魏昭是不受宠、没实权的王爷,在地位上始终都比商贾之家高贵许多,她的大胆举动被京都的人不知道嘲讽了多少回。 难道她不是好面子的吗? 想到这里关安又忽的记起,那个时候是贺愈,是他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妹妹。 而那个时候,关安记得,他才刚成为一名游溯的知府,正准备启程去游溯上任,而她的那些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后果,但是贺愈却还是冒着被他上司失望的风险出面帮助她摆平那些言论。 关安算是又一次知道了自己对贺愈是做了多少的错事。 该怎么做,做多少才能还清他对她的好? 心里越来越有了底气,关安朝着谢静芳笑了笑,说道:“娘,这些我都知道的。” “那你……”谢静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关安打断了,“娘,正是因为这些事情我都已经想过了,所以现在,我可以很坦然的告诉您,我不怕,娇娇不怕,愈哥哥他更不会怕。” 她相信他,有他在的地方,关安发现她总是能够放心的放开手脚,不会怕,不畏惧。 谢静芳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女儿这副模样,面上的表情十分的坚定,像是早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娇娇,你真的长大了。”谢静芳知道这件事情女儿真的不是单纯地情窦初开了,这分明就是早早的芳心暗许,“那愈哥儿知晓吗?” 这种事情只有女儿一个人一厢情愿了没有用,可愈哥儿自小就难以让人猜到他的真正心思。 谢静芳还有些担心关安要嫁给了贺愈,会不会吃亏? 然而,她的问题关安听了莫名想大笑三声,贺愈的小心思明明比她更早更早! 老狐狸! 她忍住了心里的冲动,莞尔一笑,说道:“愈哥哥的心意我不是很确定,娘……娇娇是女孩子,不好厚着脸皮去问,娘你和爹一起帮帮忙。”关安眯了眯眼睛,心底里打起了小算盘,“若是愈哥哥也有同娇娇一样的心意,不如就爹爹和娘一起帮娇娇做个主嘛!” 这样的好郎君,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早点紧抓在手。 “行,娘和你爹今晚好好说说,尽早定下,你莫要担心,愈哥儿和你自小就一起长大,正所谓日久生情,你近几日先准备准备,明日就启程去京都了,早些歇息,明日的路途还长着呢!” “正是因为明日要去京都,娇娇才兴奋不已嘛,娘不如今晚和娇娇一起休息,让爹爹独守空房?”关安调笑道。 “你这孩子……好好,依你依你!” …… 第十二章 插曲 母女二人一直聊到了半夜才睡下,让独守空房的关谦正感觉好是寂寞。 第二天一早,整个关家二房的人就开始准备启程去往京都。 这么大的事情,关家三房于情于理都应当来的。只是明白人都知道,这关家三房来可绝对不仅仅是帮忙这么简单。这么多年过来,关家三房都是依靠着二房的资助过日子,现下人家要远迁京都了,以后好处莫说能否捞到,就是能得到一些自然也是比不得从前。 现在肯定是打着小算盘能捞一点是一点。 府上的人来来往往地忙碌着,关安在知道关元培和柳可依来的时候并没有惊讶,也让下人们不要议论是非,好好做事。 关家二房的人向来都看不得三房的人来,每次来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嘴脸,特别是那些下人,仗着自己的主子是客,好不威风,明明都是奴才,反倒觉着自己就高人一等了。 而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他们都清楚,这帮忙是假,获利是真。 关安当然也知道,只不过这种事情本就不该由她多说,都是亲戚,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说的太多反被有心人听见了去,对他们关家都是祸害。 关安准备去贺愈院子里看看,昨晚母亲和她说的那些事她也要好好做做准备。 贺愈本来就是仪表堂堂的模样,又是一身的才华,可谓是前途无量。 关安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京都的女子对贺愈这样的人喜欢得打紧,她同那些贵府中的小姐能有交际的机会,多半都是沾了他的光,无不是让她多帮衬一下,约贺愈出来喝喝茶什么的。 如今贺愈是断然不可能落入他人之手了,可也要以防万一。 不是她担心贺愈会看上别家的姑娘,而是担心有些贵府小姐仗着家里的权势,用贺愈的前途做威胁。 这种事情在京都可是屡见不鲜。京都的民风还算是比较开放的,可惜阶级观念也很严重。 关安选择经过后花园的这条路去贺愈的院子,毕竟这后花园中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还有诸多花草树木是她亲手栽种。 现在要离开这里了,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舍。 只是没想到后花园中,关安却看到了关琳慧和关子雅二人。 记忆中她是没有去找贺愈,可是她却也有来后花园这里,并不记得关琳慧和关子雅也在这里。 是记忆出了错还是…… 关安不敢多想,缓步上前,而关琳慧和关子雅早就看到关安来了。 关子雅福了身子,这才对关安莞尔道:“三姐姐好。” 打了招呼,没有多说其它的话,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知书达礼,静若处子,确实是个妙人儿,想来为人也是聪明,关安如是想着。 她的视线落在关子雅身上片刻后才离开,又对关琳慧说道:“你们来了怎么不去前厅做客,在这里赏花吗?” 关琳慧抓紧手心,看着关安一副随意的样子她就恨不得冲上去抓破她的脸皮,如若没有上好的脂粉装饰和药材嗯调理,关安怎么可能有这般好的容颜! 她关安就是一个简单的装束,都是她们无法享受得起的。 关子雅见关琳慧迟迟不答,藏下心中的疑惑,开口道:“父亲和母亲都在前厅,我和姐姐也帮不上忙,正好姐姐说她上次来过三姐姐家的后花园,其中乐趣无限。我十分好奇,便央求姐姐带我过来,若是打扰了三姐姐,我们这就离去。” 关子雅说的话真的是滴水不漏,两三句话交代了来的原因,难怪记忆中的她虽说没有大富大贵,却也是找了一个好夫家。而现在她要是让她们离开,就成了她的不是了。 不过本来也没有什么,这后花园就是让人来观赏的,有人能喜欢,关安也觉得与有荣焉。 正准备开口,没想到关琳慧突然转头对关子雅凶道:“什么你求我来,分明就是你跟着我过来的,而且没看见你三姐姐是在问我吗,你多嘴做什么?!” 这次再来关家二房的府中,关子雅也跟着过来了,关琳慧因为上次来了一趟,想着关子雅没有来过,虚荣心作祟,就故意在关子雅的面前装作很了解关家二房的府邸的样子,想找回在关安面前丢失的面子,她就故意来这后花园中。 她们姐妹俩才刚到这花园没多久,看着四下无人,关琳慧更是一副大小姐做派,却没想到关安也来了。 每次在关安的面前,她总是十分的不舒服,感觉自己就是低人一等,低她关安一等,偏偏她的身份就是如此。 不仅仅父亲的地位和关安父亲没得比较,就连自己都是一个姨娘生的,这让关琳慧的心底就像是有猫爪子在挠,难受得紧。 可她这样的恼羞成怒,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该说什么。本来关子雅说的是一番好话,被她这么斥责,那不就是说在说关子雅前面说的那些都是在撒谎吗? 关子雅被关琳慧拂了脸面,顿时感到没有面子,更是感觉一阵尴尬,面色微红,眼眸中含着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却还是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关安眼神闪烁,没明白关琳慧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不过关琳慧是自己的姐姐,于辈分上她不能指责,更何况关子雅的那些话本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解释,她不好也没必要深究。 “这都没什么,二姐和妹妹若是喜欢这后花园,娇娇也是十分开心的。”说完就福了身子,“我还有事,二姐和妹妹且先玩着,娇娇不能奉陪了,还请包涵。” “无妨,妹妹若有事我们也不该多留。”关琳慧沉声道。 待关安一转身离开,关琳慧就恨恨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关子雅看到她这个样子,心下大惊,赶忙环顾周围一圈,这才低声对关琳慧说道:“姐姐,这是在二伯家!” 语气中有些急切,好在让关琳慧也冷静下来了。她瞥了关子雅一眼,道:“我怎么做还用不到你来说教!莫非姨娘没有教你不要多嘴吗?” 两句话说得关子雅一愣,关琳慧径自转身离开,心中对关安的嫉妒又更深几分。 关子雅绞着手中的帕子,分别看了关安和关琳慧离去的方向,最终低下头,小跑跟上关琳慧。 小插曲过去,关安很快就来到了贺愈的院子门口。 贺愈的院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就是书多,关安大老远就看见一箱一箱的书被小厮抬出院子,书多还重,一箱子东西要四五个人才抬得动。 第十三章 是你 原礼正在指挥大家伙儿干活,看到关安来了连忙跑上去迎接:“小姐来了,少爷正在书房里。” 这话说得这么直接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被人看光了心思。 “多谢,那你先忙,不用通报了。”关安说道。 “好嘞!” 原礼当然知道了这小姐和自家主子的相处方式了,低调低调再低调。 想到上次关安离开的时候,他多嘴在贺愈面前说“主子你恨不得小姐天天来这里才好,小姐怎会觉得自己在打扰您呀”,这要不是他嘴贱多话,也不会被主子冷眼瞧,最后只能自行领罚。 说多了都是泪。 贺愈的书房门没有关着,关安心下觉得有些奇怪,踌躇了一会儿才踏进屋子里,就看见贺愈正在倒茶。 “坐吧,今天特地泡了西湖龙井。”贺愈对关安浅笑着说道。 啊? 她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指指着自己反问道:“给我的?” “莫非我在自言自语?”贺愈正襟危坐。 “没有没有。”关安立马小跑上前,坐下后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她一开始还以为贺愈是看见了门外踌躇的自己,可是这茶总不能临时泡好,必定是早就准备了。 可她没说过今日会来这里喝茶呀? “嗯,直觉。”贺愈抿了一口茶,没有多说。 切,搞得神秘兮兮的! 关安腹诽,也喝了一口茶,眉眼瞬间弯弯。 果然喝贺愈泡的茶就是令人心情愉悦。 “那个过几天……”关安放下茶盏,贝齿轻咬下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直说无妨。”贺愈说道。 这事他早晚都会知道,还不如先给他提个醒,免得到时候出什么意外。 “娘找你有些事情,你不管听到什么,先应付着,若是有其它不太方便的话,到时候再同我说。”关安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心下略微紧张,猛灌下一口茶水,好在没有呛到。 “看来是大事。”贺愈挑了挑眉,似乎对关安的话十分好奇,“娇娇可否事先提点一二?” 关安是真的不知道贺愈对于谢静芳和她昨夜的谈话早就知晓得一清二楚了,就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等着她来找他呢! 也好在关安不知道,若是知道了绝对不可能来找贺愈,当真要羞死她才好。 “也没什么吧,就是你的婚事。”关安眼神闪烁,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娘为你相中了一个好人家的姑娘,这人你也认识,若是你满意这门婚事,娘希望这件事情就早早定下。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是吧?” 关安觉得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活真的不适合她,更不要说在贺愈一脸认真的目光注视下,心跳有些快,感觉好虚。 假装一脸淡定的喝茶,只是眼眸之中的紧张却被贺愈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只是我目前没有要成家的打算,可能要让娘失望了。”贺愈皱眉,像是遇到了一件大难事。 “什么!”关安忽地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又赶紧坐了回去,继续假装喝茶,“也没有让你尽快成婚的意思,就先定下这门婚事。” 听着关安的解释,贺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自然是同意的。” 关安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感到开心,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贺愈居然连人都没问是谁,年方几何,家中有何人之类的话,就真的这么草率地答应了? 那她算什么? 关安现在才反应过来贺愈的回答有多么戳心! 她垂下眼眸,藏住眼中的落寞,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道:“你不问问这姑娘是谁,性格如何吗?” “我若问,娇娇会说吗?”贺愈反问。 他要是一开始问,她肯定不会说,反倒是开心地跟他打哑谜,可现在他不问了,她却感觉异常难受。 “那你这般草率地答应,不怕不合适?” 那我又算什么? 难道贺愈不再像记忆中的样子喜欢她了吗?她以为这些都不会改变的…… 关安将真正想问的话吞下肚子,与刚来时的俏皮模样截然不同。 “自然是怕不合适的。”贺愈勾了勾嘴角,轻言道,“可这人若是娇娇,定是合适得打紧。” 贺愈看着关安猛地抬头,眼眸慢慢睁大,而他仍旧淡定地坐着,细品杯中茶。 他都知道! 贺愈竟然早就知道了! 关安感觉自己就像是跟贺愈在玩躲猫猫,她以为她已经十分安全了,没想到贺愈一直都在盯着她。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面露怒意,对贺愈大声道:“你一直都知道还耍我,我真不理你了!” 这下全都是他的错了。 贺愈赶紧站了起来,连声道歉:“我的错,莫恼莫恼。” “亏我还担心你会不会看上了什么别家的俏姑娘,都是你在耍人!”关安眼中挂着泪珠子,好不可怜。 放在从前,她是不会这样做的,可是魏昭就很喜欢这样的女人,娇娇弱弱,让人心生怜意。 她还记得乔子衿当初对自己冷声嘲讽的时候说过,男人都喜欢会哭的女人,女人会哭才有宠爱,而她关安就是不屑于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才会渐渐失宠。 她从前觉得没什么,现在却也有些赞同乔子衿的话。 而贺愈却真没想过关安会因此落泪,他还以为就是关安的拌嘴两句。 贺愈给关安擦拭泪珠子,细声表示歉意:“怪我不该如此,今后不会了,从未有过别家的俏姑娘,娇娇莫要多想。不哭了,妆花了不好看。” “那我这样是谁害的啊?”关安故意回嘴,抽搭两声,声音有些嘶哑。 “是我是我,莫说话了,喝口茶润润喉。”贺愈端着茶盏,而关安也觉得应该要适可而止,也就没有再反驳,听话地喝了口茶。 只是坐回位子上的时候,心中对于乔子衿的话又信了大半,因为贺愈也吃这套。 哄好了关安,院子里的东西也差不多搬完了,两人就一同出去。 这次关元培和柳可依来,带了关琳慧和关子雅都只是顺便,真正的目的是想让关谦正帮忙照顾照顾关安的大堂哥——关伯君。 第十四章 预感 关伯君是关家三房中最有出息的人,今年的秋闱他要同贺愈一起参加。 贺愈十三岁便中了进士,可谓是在江陵中一举成名,人人都道关家关谦正老爷的儿子是文曲星下凡,日后前途无量。 有这样一个卓越的人存在,关伯君也就显得较为平庸了,不过关安记得今年的秋闱,关伯君考得也不错,虽说没有取得前三甲,倒也是榜上有名。 后来关伯君好像是辅佐了四王爷,有了后台就留在京都做官,而关家三房也因此搬来了京都。 等等! 关安与贺愈并肩而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府门口,从过去到现在她又见到了自己的大堂哥,可是她现在却不是从前的关安了,面前的也不是从前的关伯君。 关安看着他,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一些出入,毕竟她很少和这个大堂哥接触,上一次见面恐怕还是她登上后位时回到关家,正巧碰见的。 那个时候的关伯君自然比眼前之人成熟内敛许多,喜怒不于形色,看过去就是城府极深。 关安卷起了手掌,努力理清思绪。 既然关伯君支持的是四王爷,可是后来太子和四王爷内斗,她记得很清楚——四王爷垮台了而关伯君似乎并没有出什么事,仅仅是回家休养了一段时期后就开始恪守本分,尽职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 她那个时候还想过让贺愈帮忙保住他,毕竟与自己也算是有一定的血缘关系。 如果这是关伯君提前就早有预料并做好防范那她没什么话说,就当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可若不是…… 只愿爹爹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否则她也不会想着什么兄妹情面。 “娇娇,怎么看呆了去?这是你堂哥,小叔的大儿子,还不快打个招呼?”谢静芳看关安一直盯着关伯君看,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是于礼不合,赶紧出声提醒。 关安在听到谢静芳唤她的名字,转过头去看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清醒后立刻对关伯君行了礼,道:“娇娇不知是堂哥在此,远看便见堂哥周身气质不一般,还在想是哪家的公子哥,失礼之处,还请堂哥多多包涵。” 毕竟关伯君与关安也不是经常碰面,这样的说法也合理,关伯君没有多想,对着关安会心一笑:“妹妹何必如此,都是自家人,无需这般客气。倒是今后还要请妹妹多多照拂了。” 言语亲切自然,怎么看都不像是关安记忆中的样子,莫非是在京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关伯君影响极深吗? 关安也笑了笑,没有作答,另一边关谦正和关元培正在话家常,不过话里话外都是在请关谦正帮忙照顾关伯君,他们关家三房往后的出路可都得看关伯君的出息了,关元培更是自小就对关伯君寄予厚望,亲自教导,这也算是关伯君拥有的一个先天条件。 谢静芳和关伯君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妇人的话大多都是生活上的琐事,可关伯君看似听得十分认真,还时不时地搭一两句话,这不得不让静立在一旁的的关安对他又有些刮目相看了。 贺愈也是静立在关安的身旁,他的视线一直都落在关伯君的身上。 试想自己心悦之人盯着看别的男人,怎么想都会觉得不喜。贺愈还知道自己不能这般想的,偏偏他现在根本没法控制自己。 他突然想早点娶到关安好了,然后天天养在自己的府中,不让任何人看! 这样会吓到关安吗? 贺愈垂下眼眸,心中苦笑,感情之事他从前以为自己从不会遇到,直至真正陷入,便如同没于沼泽正中,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而他心中的那种快要失去控制的阴暗想法越来越多。贺愈是害怕的,他觉得关安若是知道了那些污秽之事必然会远离自己。 可那种念头不知从何时起就驻扎心底,明明是肮脏的思想,他的教养也告诉他不该,那种想法却愈发深邃…… 该搬的东西基本上都已经整理上了马车,家丁奴仆等人也陆陆续续上了马车,此程关家三房的关伯君也一起去京都。 关安掀开车帘,再次凝视大府门口的牌匾,记忆中的那些事仿佛真的就像是一场梦,而她又要到了那个熟悉却也算是陌生的地方,恐怕也又要遇见记忆中的那些人。 关安和谢静芳同一辆马车,关家要搬去京都的事情早早在江陵传开了,许多人看着缓行的车队议论纷纷,一行人也算是浩浩荡荡地离开。 马车上。 关安和谢静芳昨晚聊到深夜才睡下,如今彼此都有些困意,不过谢静芳没打算休息,她有话要问清楚,于是待关安上车没过多久就开始对她进行了问话。 “娇娇,昨晚娘没有多想,可现在突然觉得很是不对。你跟娘说,愈哥儿是不是对你也有意?” 昨晚关安对谢静芳聊了聊她小时候的事情,话语之间难免透露了一些无法明说的信息,谢静芳可是过来人,昨晚没有想太多,今早就觉得有些奇怪。 她了解自家女儿,定不是重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之人,不可能因为愈哥儿要参加秋闱,有可能高中,今后就风光无限这样的缘由来欢喜一人,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女儿产生了不一样的小心思。 无奈她思来想去也不晓得是何原因,只能凭借母亲对女儿的了解和血缘上说不清的联系,跟着感觉大胆地猜测是愈哥儿对女儿也有相同的心思,并且两人之间还有互诉心意。 这样的情况才能够合理地解释女儿一系列不寻常迹象。 关安本来还想着好好休息一下,谢静芳的话让她立马打了个激灵,自己就这么藏不住秘密吗,还是她脸上写了什么? 关安沉默了一会儿,面露纠结,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事。 “有一点吧……”关安动了动下唇,忽而反问说道,“娘可是不愿赞成我和愈哥哥的事儿?” 可别是这个原因,昨天还很好说话的。 “非也非也。”谢静芳叹了几口气,有些话还是说明了比较好,“娇娇,愈哥儿的身份有些不一般,你应该想过,娘真正担心的是愈哥儿他的心思连你爹爹都不能真正看透,娘怕你日后吃亏。” 身份不一般? 关安偏头认真想着。 这还真的是,她还记得乔子衿在自己临死前的那番话,而她曾经也问过贺愈,他说他不想骗自己,也就是说他的身份肯定特殊。 秦皇胞弟…… 关安皱眉,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从前根本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贺愈,只是单纯地享受着他对她的好,而她又总是一意孤行,最后还被迫死在冷宫之中。 现在她重新开始,确实需要好好查清楚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希望不是她在疑神疑鬼,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她——有可能她从前的死,关家的抄斩,贺愈的来历都是一场阴谋。 这有可能吗? 第十五章 身世 “愈哥哥是爹爹从外面带回来的,这是娇娇唯一知道的。”关安如实道。 她还记得贺愈刚来的时候,一副傲气的模样就像是瞧不起任何人一般,也因为这样,关安和贺愈的关系一开始处于“敌不动,我不动”的状态。 后来嘛——夜黑风高的晚上,一次种树让两个人关系缓和非常多,也因为那棵枣树,关安就经常跑去贺愈的屋子里头,日日如此,两个人这才玩在了一起,让那个时候的关谦正和谢静芳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过来了,关安确实没有打听过贺愈但是是个什么来头,起先是她不在乎,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打探这些事情;后来是她的教养告诉自己不要随意打听别人的隐私,况且知道与不知道根本不重要。 可现下看来,她必须好好地、重新认识一下贺愈了。 谢静芳摸了摸关安的脸,又握着关安的双手,这才说道:“本来我和你爹爹并没有想主动告诉这些事情。”顿了一下,又开口道,“愈哥儿算是秦国人。你爹爹刚开始那里面在外头做生意,收益都不算好。有一天他去秦国送货,认识了愈哥儿的父亲……” 说到这里,谢静芳笑了一下:“愈哥儿的父亲是当地的知名人物,至于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可是这自古以来的事情都是祸福相依的,愈哥儿的父亲也因为生意越做越大,牵扯到了许多人的利益,这一时不察,就变成了贵人们间利益的牺牲者。”说到这里,谢静芳的语气开始哽咽。 “他父亲用全部身家,换了愈哥儿的一条命,你爹巧合之下又去秦国,在拜访的时候听闻此事,唏嘘不已,而愈哥儿的父亲在临死之前将他托付给了你爹……” 谢静芳说完的时候,眼眸中已经闪烁着泪花,对贺愈的心疼,对贺愈一家的遭遇感慨万千。 可是知道一点真相的关安却听出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贺愈的父亲仅仅是某个地方的知名人物?那怎么会有后来的秦皇胞弟的身份? 如果要说是后来的篡位那是绝对不可能,现在的秦国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她记得清楚,那位秦皇在魏昭登上皇位之后还力行改革,让秦国的国力又有了一个巨大的提升,令其它六国都十分地忌惮。而在改革期间他竟然还非常大胆地邀请了六国的皇室去秦国参加秦国太后的寿宴。 处在危险的位置上还能够如此的强势,睥睨其它六国皇室,虽说她身为魏国的皇后,也忽略秦皇这般做的真正目的,平心而论还是十分欣赏秦皇的胆识的。 不过记忆中实在找不出那位秦皇的样子,她的脑海里只得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身着紫黑色衣袍的模糊影子。 如果贺愈真的是秦皇的胞弟,那么所谓的贺的父亲就是在说谎,母亲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编造谎言,所以就是那个贺愈父亲有问题。 “娘,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娇娇不怕,今后的关家,娇娇定会竭力保护。” 她知道现在不能够问太多关于贺愈的身世,只能到时候暗自找人寻找消息。 谢静芳听到关安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她是真的没有想过关安会明白这些道理。 她应该为女儿的成长而感到高兴吗?为何心中会有些惶惶不安的感觉? “娇娇……”谢静芳无语,末了又道,“娇娇长大了,娘不应该总是一成不变的看你。不过关家有爹爹和娘亲在,你莫言担心。” 这就是她的亲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在为她考虑,而若是有风浪来临,不论如何都会选择义无反顾地保护着她。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让这样爱自己的人为自己而去,关安关安,你怎配得上是关家的儿女! 关安将所有的想法咽下肚,把头靠在谢静芳的肩上,收拾好情绪说道:“娇娇知道娘亲和爹爹的好,但娇娇也是关家的人,定与关家共荣辱。” 女儿能如此明理懂事,身为母亲的自然是感到骄傲,谢静芳笑着说道:“娘不盼望你为关家的是耗费心神,只要你平平安安一辈子,应了娘与爹爹给你取的名字一般的祝愿,足矣。” 都说为人父母都是对自己的孩子有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期待,而她关安又何德何能,能得到不甚相同,却又饱含了父母对子女最美好、最简单的情意。 关安忍住想哭的冲动,对谢静芳嫣然一笑:“那娇娇就永远做娘身边长不大的孩子!” 眼泪大多时候都是没用的,否则她不会在听闻关家满门抄斩的时候还能撑着最后的一股倔强决心要为关家申冤。 现在申冤是不可能了,但她更不会再将关家拖入深渊,那是她的罪孽,她要赎罪。 若是她能够早一点看清魏昭的真面目,是否早就会有不一样的景象? 可人生在世没有早知道,她能够再重回这里,许是上天垂怜,这才有机会重来一次。 谢静芳又看到了女儿俏皮模样,心中甚是欢喜,说道:“可娘身边长不大的孩子已经心有所属,留不得留不得啦!” “娘!” 这样的揶揄关安哪会听不出来,这话也算是放心了自己与贺愈的事儿了,奈何从谢静芳的口中如此隐晦地说出,还是让人有些害臊。 …… 江陵距离京都还有一段距离,更莫说关谦正一行人拖家带口,这走了一整天也才刚出了江陵,到了兰庄。 这次行程大概需要七八天,所以一路上停留的站点都已经被关谦正打点安排过了。太阳逐渐下山,到了兰庄,一行人就陆陆续续下车进无限安排好的客栈。 关安在马车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就已经但客栈了,一开始还有些迷迷糊糊,沐浴过后才缓过神来。 “小姐,天色已经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呢!”采浔收拾好屋子,对坐在窗边仰头望天出神的关安说道。 关安听到采浔的话,转过身来问她:“采浔,去京都后没几日秋闱就开始了,我们在此时动身,到京都又需要忙里忙外的整顿,愈哥哥会不会不适应?” 要是不适应了就有可能发挥失常,那记忆中那个年少闻名的江陵神童可能就因此埋没! 这怎么行?! 第十六章 欲嫁 “小姐,不会的,少爷他可是咱们江陵的天才,奴婢想这次秋闱,少爷绝对榜上有名!”采浔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关安还是忍不住担心,毕竟她能够重返十五岁已经是神乎其技之事了,会不会许多事情也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改变?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存在,关安就感觉有些心烦意乱,她现在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也不知道今后的事情是否还是会像记忆中的样子重蹈覆辙。 她不要。 “不是我不相信愈哥哥、疑虑太多,只怕……”关安紧皱眉头,对采浔说道,“罢了明天还要赶路,你快快去休息吧,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可帮忙的。” “小姐也早些睡下,采浔先退下了。” 等采浔一走,关安也上了床躺着,双眼微闭,脑袋却异常清醒。 她的脑海里一直萦绕着一句话——每个人在世上留下的一个脚印,对后来的人都会有影响。 所以她现在就算是重新来过了,其实很多人的命数也因此悄然发生改变了吗? 越是想着这些,关安就越是难以入眠,待晨光熹微时,她从床上坐起来,心神不宁。 楼下已经有人开始走动,应该是在整理行装,天一亮就出发。 关安一夜未眠,她对于这不确定的变数从一开始的庆幸到如今的拿捏不准,害怕。 她下了床穿好衣裳,还未洗漱,墨发随意披落在身后,径自出门往贺愈的房间跑去。 关安现在真的很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从小到大的习惯让她觉得这个时候只能去找贺愈,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刚在贺愈的房间门口站定,关安喘了几口气,深呼吸几下抬手敲了敲门:“愈哥哥,我是娇娇。” 关安细如蚊声地说道,她觉得贺愈应该没有这么早就起来,只是自己不受控制地就跑过来这里了。 说完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动静,关安垂下脑袋。 他现在肯定还在睡觉,自己这么早地站在这里想做什么? 想到这里,关安准备转身离去,忽地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了贺愈早就洗漱完毕的身影。 贺愈看着一脸惊讶的关安,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道:“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关安眨了眨眼,意识到贺愈是在说自己之后,脸红地低着头:“很早就醒过来了,采浔还在睡着,我有些事想找你,就急着跑过来了。” 贺愈听到此话略微舒缓了眉头,语气还是有些严肃:“你是已经及笄的姑娘人家,往后行事不应该如此莽撞,先进来吧。” 可不能让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 关安踏进贺愈的房间,坐到了茶几桌边上,安安静静。 贺愈关上门,这才转身走到关安的面前,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关安被这么一问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缄默良久才低着嗓子说道:“愈哥哥,若是这次秋闱,你因为娇娇的原因落榜了,会怎么办?” 会恨自己吧? 她不应该仗着贺愈的喜欢就强行将他和自己,和整个关家捆绑在一起的。 关安突然间想明白了,或许这不算是真正的喜欢,或者说她仅仅是因为知道了贺愈背后身份的分量而在利用他。 他的才智谋略,他的身份地位,对关家来说都是一个强大的安全保障。 而她又好像明白了,十几年的相处,从前的她是喜欢魏昭,可是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如果没有魏昭在关家宴会上的那一番话,她和魏昭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交集,那一瞬间的悸动,是所谓的爱吗? 又或者在她的心底里其实一直都住着贺愈,只是因为习以为常,反倒没有察觉出来罢了。 思绪从杂乱无章慢慢地被理清了,关安感觉口中苦涩。 为人二十几载,如今到头来才明白自己心属何人,也难怪她从前是如此的无用! 关安莫名早早跑来自己的屋子,先前的沉默,突然又蹦出个这样的问题,贺愈立马察觉到了关安的反常。 “怎么突然这么说?”贺愈问道。 “你先回答我。”关安坚持道。 “若是秋闱因你而落榜,这本就没有什么好多想的。”贺愈眸光闪烁,沉声道,“高中与落榜本身就是个人能力决定,就算有外来原因的干扰,那也是一次磨练。关叔也没有高中状元,如今有你有关姨,如此便是为人之福。” “读书人也不是一心为官,更重要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又何出此言?” 关安不知道贺愈竟是这般想法,唇瓣微张,片刻后蓦然站起。 这样想才是贺愈,也只有贺愈才能够这般想。 “是娇娇多虑,愈哥哥此次秋闱必然高中。”关安努力收敛内心的情绪,却还是在语气中透露出激动。 “你来不仅是问我这一个问题吧?直说无妨。”贺愈道。 当然不可能就是因为这一个问题而来,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至于重生的事情,关安觉得现在还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我让娘和爹爹为我的做主。”关安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我想嫁于你,愈哥哥。” “你……你现下若是不愿意,反正事情才刚刚确定,到时候你可以拒绝;若是你愿意,但是因为仕途的原因不能尽快成家也无妨,我等。” 说完这番话,关安觉得又轻松又紧张,无法言述。 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女子能够如此大胆地表白一名男子,说出自己的心意?大抵仅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娇娇”一人吧。 贺愈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浅了,生怕一个过重的声响,眼前的一切就如同梦境一般,逐渐消失。 他想要她多久了? 记不清多少个日夜里,梦中都是她身穿大红嫁衣同自己拜堂成亲,红烛的火光在罗幔外摇曳,而自己和她则…… 他十分厌恶自己竟会有这般龌龊的想法,却还是日复一日的放纵自己。 现在的她却想要嫁给自己,是什么原因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前几日她来自己的院子里说此时的时候他早已得到消息,却还是不可置信,那日情难自禁的吻让他清楚地知道原来自己的定力如此之差,他竟然会做出如此逾越之事! 而他真的可以拥有这般好的人吗? 贺愈垂下眼眸,平静的眸子里早已狂风大作,雷雨交加。 “此事非同小可,你想清楚了。我也并非是良人,你今后不定会遇到你真正所爱之人,那时若心生悔意,于你我都是难事。” 第十七章 背后 贺愈的这些话当然不是自己真正的心意,可是他不想关安嫁给自己之后却发现自己所爱之人根本不是自己。 他想要的,是关安的幸福,不是一时的占有。 “你现在可能还不明白嫁为人妇的意义,娇娇,你还小,这些事都不急。关姨来了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在贺愈的认知里,他觉得关安此时的做法就是一时兴起,或者是还没有认清自己,他不能就着自己的私心去留住一个人。 “……” 关安愣了,怔怔地看着贺愈。 他是不相信自己吗?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毕竟她现在还仅仅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怎么说都像是小孩子心性。 “若我说此事我早就想了许久,是认真斟酌过才下定的决心,你可会相信?”关安反问他。 贺愈本来打算再说些什么,忽地被问住,盯着关安看了良久,答道:“你若嫁与我,便没有后悔的机会。” 听到贺愈这般说了,关安莞尔,她知道贺愈的意思:“那还请愈哥哥今后努力一番,抓紧娇娇不放才是。” 贺愈不作答,眸光深邃。 在所爱之人的面前,所有的拒绝都变成了逢迎。 …… 关家又开始赶路了,而关安因为一宿未眠,上了车之后就感觉到困意袭来,谢静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略微责怪几句,铺好毯子和软垫,让关安睡下。 看似风平浪静,然而在同一时间却发生了许多事情。 京都关家大房,关景焕的家宅中,刚刚得到关谦正一家要迁来京都的消息。 关景焕沉着脸,一旁的孙仪心焦灼地徘徊着,口中碎碎念道:“这关谦正和谢静芳二人来京都做什么,只是单纯的搬来京都这么简单吗?” “如此最好,你这般慌张作甚。”关景焕怪道。 “老爷!”孙仪心做到关景焕的身边,焦虑地开口道,“这些年他关谦正的生意越做越大,如今都要搬来京都了!他们在京都的那些铺子,我们先前都仗着面上的关系私吞了去,他们现在来不会是要跟我们讨回那些东西吧?” 说完,她又加重了语气道:“那可不成!老爷你现在正是提拔的好机会,有为过段时日就要去参加秋闱了,书音也是找好婆家的紧要关头,他们这个时候来怎么说都不是好事!这可怎么办呀?” 越想越多,孙仪心的心里头就仿佛有一座大山压着,想喘口气都难。 “娘,没那么严重吧?爹爹好歹也是五品官员,他们一个商贾之家凭什么和我们争?”做在一旁的关书音被孙仪心叫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没想到不过是自己的二叔一家子要搬来京都,在她看来不过就是一件小事,根本不足为题。 关书音一直都被养在深闺中,对于家族关系这些弯弯绕绕根本搞不懂,而且身为官府人家的女儿,自身就带着一种傲气,莫说关谦正是她的二叔,就仅仅因为他们的身份,关书音就觉得让自己在京都小姐的圈子里掉脸面儿。 “书音,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不知道我们家……”孙仪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关景焕厉声打断,“和孩子说这些作甚!他们来就来,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遇到一点事情就慌慌张张,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成何体统!” 被关景焕这么一呵斥,孙仪心瞬间静了下来,接着就看见关景焕站起身朝外走去,步履还带着焦急。 关景焕走后,孙仪心就一脸恨恨的模样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忽而对着关书音拿着帕子小声地啜泣道:“你看看他,我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他反倒觉得我烦,当着我的面就急急忙忙地要去找那个贱人出主意!她凭什么,凭什么!” 孙仪心的这副模样关书音不知道看过了多少回,无奈上前宽慰道:“母亲,你何苦如此?那个贱人就算是再得父亲的稀罕,终究是不可能代替你当家主母的位子。莫要为了她伤神,让那些个喽啰看了笑话去!” 女儿简单的一席话,说进了孙仪心的心底,她也算是平复了心情,心中却还是有些不满。关景焕自从纳了妾,心思就全在外头了,从不正眼瞧她,若不是担心他自己在官途上有损自己的利益,孙仪心都觉得他会生出宠妾灭妻的举动来。 “哥哥现在忙着准备秋闱,你有什么事情都先顺着父亲,别影响了哥哥,只要哥哥这次考得好,您在家中的地位不是更上一层楼吗,还需要忍着那贱人不成?那贱人就是再得意洋洋,家中的男丁也不可能从她的肚子里蹦出来,您还担心什么?” 关书音在孙仪心的面前一口一个贱人,丝毫没有在外头那副知书达理的模样,让人看了都会惊掉了下巴去。 “我的婚事您帮忙看准了没?”关书音坐回位置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正在看,我们书音要嫁定是要嫁给富贵人家,你放心,娘保准给你找个好郎君。”孙仪心对自己的女儿自小都是很满意的,遇事从不惊慌,有自己的主意,处理事情也是有条不紊,若不是当今皇上年岁过大,家里头本来是打算将她送进宫的。 “嗯,也不用太急,毕竟四王爷和太子的争斗还看不出胜负,再等等吧……”关书音放下茶盏擦了擦嘴,心里头打起了很多计量。 …… 秦国皇宫。 一名身穿紫黑色衣袍的男子坐在书案边,剑眉星眸,冷峻的脸上散发森冷的寒气。 “他让你来就是想让你告诉朕,他选择一个女人而放弃整个秦朝江山是吗!”男子的语气带着愠怒,让跪在下头的黑衣男子身形微微颤抖。 “少主此次是因为那位关家的三小姐不知从何发现了属下的踪迹,怕暴露身份,便命令属下回来。”男子说完这些话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情了,他觉得他当初就是太年轻才主动接下这个活。 “哼!”男子冷笑一声,对下头的人说道,“说到底他就是为美人而置百姓于不顾,他莫非是忘了当初的危机情况!” 听到这番话,男子更是冷汗连连,他觉得面前的皇上和自己的主子完全就是在相爱相杀,他就是一个传话筒,能不能放过他一把? 然而当他的余光瞥到上头男子脸上的怒意时,默默将求饶的话吞下肚子。 他还想多活些时日。 第十八章 秦皇 “主子说待他秋闱之后,属下就可以回去了。”黑衣男子强装镇定地如实道。 结果这话一说完,整个屋子的气息更加冷凝起来。 “秋闱?”华服男子绕过书案走到黑衣男子的面前,肃声道:“怎么,他还想着在魏国做官,反过来和朕作对不成?” “朕看前面的半路身份都是借口罢了,好得很啊他!”话语刚毕,紧接着又道,“既然他要秋闱了,怎么说都是朕的亲弟弟,朕理所应当也得去看望看望他,近来也无事,你也不必等了,和朕一道前去。” “顺便也看看朕未来的‘弟媳’是怎么样个妙人,能够把朕的亲弟弟迷得这般魂不守舍,连家国大志都忘得一干而尽!” “是。”黑衣男子心中一颤,这下看来真的是要开战了。 …… 真正的主人公二人,一人正在睡梦中,一人正在看书备考,日子过得悠哉游哉。 八天后。 这一趟的行程还是比较顺利地过去了。 关安下了马车,看着这条熟悉的街巷,一时间恍惚,不知身在何处,直到谢静芳唤了她好几次才反应过来。 关谦正在京都的良锦街买了一个大宅子,里面的东西很多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差人和一些日常用品。 关安来到自己的院子里,和记忆中的样子吻合,今日天气爽朗,让她感觉心沁神怡,刚忙趁着好心情和好天气将自己的院子打理了一番。 良锦街住的人们一般都是商户,这里比不得京都最大的商贸街——凤凰巷热闹非凡,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景色别致。 东西比较多,等全部安排好之后,已经是傍晚黄昏的时候了。 前院谢静芳身边胡嬷嬷过来传消息,今日在醉梦楼订了包间,晚饭去外面吃。 关安整顿一番就和胡嬷嬷一起过去了,心中的那些担忧终究被印证了。 她重生了,很多事情还是和前世原样还原地发生了,但是也因为她的缘故,很多事情也和前世不同,发生了改变。 只愿这些事情的改变是一个好兆头。 关安在马车上如是想着。 醉梦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不过这酒楼随便的人都能来的,这是皇家经营的酒楼。 在魏辛帝时期,魏国的经济十分萧条,民间甚至发生了路人啃尸的恐怖情况,好在后来的魏明帝大力推行改革,甚至还开办了皇家商业,这是有记载以来的第一次震惊全国的措施,更是让别的国家连番效仿。 不过虽说是皇室开办商店,但毕竟商人的地位低下,皇家的人还是碍于面子,在魏明帝死后就没有再继续发展。到了现在,除了个别的侯门世家子弟有经营一些小店面之外,也就属这魏明帝开办下来的醉梦楼当属京都最为知名的地方了。 关安一下马车,醉梦楼里的小二就马上招呼上来了。 这时的天空已经盖上黑幕,抬眼望去还能看到一轮缺月远挂天空。 周边热闹非凡,车水马龙,盏盏灯笼照亮了整条街道,关安踏上醉梦楼的阶梯时,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偏头看去,不曾想视线正好对上立在马车边的贺愈。 关安身体一怔,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以关安羞红了脸,赶紧转头小跑进酒楼里告终。 贺愈微微低头,眉梢眼角都带笑。 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贺愈又抬头向上看去,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只见贺愈眼神逐渐冷凝,而后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一般一挥袖,快步走进酒楼。 “关叔,关姨,我这边一点小事,暂先失陪。”关安一落座就看见贺愈俯首作揖对关谦正和谢静芳说道。 贺愈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自己主动处理的,关谦正和谢静芳也没有多想,笑着点了点头后,贺愈转身就离开包间。 “伯君,没过些时日你也要参加秋闱了,搬来京都有不习惯的地方一定要直说,都是一家人不要太客气。”谢静芳笑着对关伯君说道。 关伯君闻言站了起来,作揖道:“叨扰了二伯和二伯母,伯君此次秋闱定会竭尽全力。” “诶诶,这孩子,怎么能说是叨扰呢?像你这么聪慧的孩子,二伯母天天都想着你来呢!”谢静芳让关伯君坐下吃菜,二人又是有说有笑。 关安坐在谢静芳的身边,看得出来自己的母亲很喜欢这个堂哥,只是她现在心里头总有些惶惶不安,感觉贺愈出去绝对不是为了一件小事。 有什么事情能够在这个时候发生?如果是小事情,贺愈应该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自己亲自去解决,让原礼去帮忙不就好了? 想着想着就越觉得不安,关安随便吃了几口饭菜就找了个借口逛逛酒楼。 关安出了包间环顾四周,根本就看不到贺愈的身影,一旁的采浔不明白关安想做什么,出声问道:“小姐,不是要到处逛逛吗?” 关安的注意力都放在人群中,就随意地应了两句。 她们现在在的这层楼是醉梦楼的高层,能够在这层楼用餐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关安和采浔走着走着,周边都是一些送餐的女仆和被安排现在门外等候的家丁。 难道离开了醉梦楼? 关安皱眉,走着走着就到了上下阶梯的转口,发现通往上一层楼的阶梯口站着两名普通老百姓着装的男子,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两名男子绝对不简单,至少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场就非同常人。 关安看了两名男子一眼,就发现他们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 绝对不一般! 关安在心中默默想着,准备和采浔一块儿下楼去找找贺愈,刚踩上一层阶梯,余光中就瞥见那两名男子腰间上佩戴的玉佩上镌刻的特殊图样。 关安瞳孔放大,下意识地立马捂住自己的嘴——秦国金吾卫! 意识到那两名男子的身份之后,关安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并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刚才看到的东西。 她不可能记错的,前世她和魏昭一同去秦国参加寿宴的时候,她一时间迷了路,无意间遇到过秦皇,而后秦皇派金吾卫将她送回了宴席。 她记得清楚,秦国皇室的金吾卫身上都会佩戴这种玉佩的,和她前世看到的一模一样,那说明什么? 关安下楼的身影立马定格住,面上的表情慢慢地冷静下来,想明白之后,那乱成一团的思绪又重新被理顺。 秦皇来了。 第十九章 碰面 “采浔,你先去下面逛逛,如果过了许久我没有遇到你,你就回到包间去。”关安对采浔说道。 “小姐,那你一个人……”采浔有些担忧,她现在知道关安应该不是单纯地为了出来走走,但是关安做事情,她也绝对不会过问太多。 “我不会有任何问题,你先去,我稍后就来的。”关安保证道。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采浔也只得无奈应下:“是。” 等采浔离开有一段时间后,关安定了定心神,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贺愈应该也在上面。 关安抬头,径直走向那两名男子,看上去又有些随意。 两名男子看到了她的靠近,立马上前伸手阻拦,喝道:“我家主人不准任何人上去。” 话音一落,就有一些家丁转头看向关安这里。 关安一脸淡定,悠悠说道:“我是来找人的,还请你家主人通融通融。” 就是这么说也没有引起男子的重视,他们仍旧面无表情地道:“我家主人说过了,不见任何人,姑娘要找的人也肯定不会在这里,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说的是“为难”,至于到底是谁在为难谁,说不清楚。 关安听此,手中抓紧了巾帕,对着两名男子笑道:“如此实在是我冒昧了。只是我听闻最近秦国正在和魏国交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小女子就有三问不解。” “世人都说新上任的秦国皇上不贪图美色,不贪图美酒,不贪图享乐。只是活在人世间都说是乐短苦长,凡事都讲究阴阳调和,生而为人却不知道如何感受这世间万物的美,岂不哀哉?” “美色,美酒,享乐并非都是误国,讲究的是适度不过。秦皇身为一国之君,莫非不晓得这个道理?君命乃天授,命数不尽,国运亦绵延百年。这般,秦皇又为何要违天命而攻各国?小女子思及此甚是不解,觉得秦皇愚不可及,又怎会是如世人所说的那般绝顶聪明?既这般愚不可及,与魏国交好那是否真的似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如今在此相遇二位,还请解惑。” 关安此时还只是一个小女孩,众人听她谈吐不凡目光不禁露出赞赏,只有那两名男子听闻他的话之后面色沉暗。 两人交头不知说了什么,其中一名男子就上前对她说道:“姑娘且先稍等,待我去问过我家主人再说。” 语毕,他转身就上楼,留下另外一名男子站在原地不动。 看热闹的家丁看此番情景,以为是那两名男子怕议论秦皇而惹事,面上都露出不屑的表情。 在他们认为,魏国是大国,而秦国不过是近几年刚刚结束战乱的国家,根本不足一提,甚至秦皇要和如今的魏皇交好,那也不过是为了巴结讨好罢了,毕竟谁不知道秦国那位上位没几年的新皇不过是一个还未弱冠的小子,世事都未曾经历过又有什么能力懂得统理国家大事。 魏国的大街上经常会出现一些文人书生为了求解而当场为自己的见解争得个唾沫横飞,更甚者直接抛去了读书人身上的儒雅风流,辩不过就直接大打出手,这样的事在魏国的京都更是屡见不鲜,因而听到像关安这样豆蔻梢头模样的姑娘在此议论别国君王之事,也只道是不过尔尔。 他们失去了兴致也就将视线转移到别出去了,而没过多久,那名离开的男子很快就下来了,对关安俯首道:“我家主人有请姑娘。” 关安笑笑,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醉梦楼最顶层。 贺愈的对面正做着一名一身墨青色华服的男子,那名男子的脸上面露讥讽,看过去又有些漫不经心。 “你想怎样?”贺愈冷声开口说道。 对于贺愈的态度脑子不以为意,目光赤裸裸地落在贺愈的身上,说道:“让你回去,你说如何?” “你若是仅因为此事而来我自然不会来此见你,可你若是有其它想法……”贺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对面的男子挥手打断,“你莫非是忘了你真正的身份?为了一个女人,你就真的甘心放下一切?嬴愈,现在不是像你小时候那般想如何便如何了!” 说着,那名男子直接站了起来,继续道:“你可知母后日日夜夜都在盼望着你回去,若不是怕她寒心,我何必为了你总是对她遮遮掩掩,迟迟不说真相?父皇驾崩时你又在何处?你身为嬴家的子孙,注定就不可能过得一帆风顺!” 贺愈没有答话,却也没有松口,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又开始微妙地斗争起来。 男子似乎知道这样说是没有用的,但是他继续对贺愈笑道:“那女人是个聪明人,她刚才过来找你了。” 贺愈听到男子口中的“那个女人”立马就明白了,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你最好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 语气中蕴含着隐隐的威胁之意,男子见此反而大笑两声,拍了拍手。 一名刚才为关安通报的男子忽然出现在了包间里,毕恭毕敬地对华服男子说道:“主子,她来了。” 她来了…… 贺愈也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名男子,却没有开口说话。 关安跟着两名男子来到了醉梦楼的顶楼,就算是前世她也未曾来过,所以关安对眼前的一些都是陌生的。 她跟随着男子来到了包间门口,听到里面似乎有争吵的声音,心中有些紧张。 里面有贺愈吗? 关安其实也不能特别肯定地说贺愈就在这里,只是在醉梦楼中有出现秦国的金吾卫,再加上前世薄弱的信息,所以她也只是猜测贺愈可能在这里,或者说也算是一种女人的直觉吧! 她正想着,就看见包间的门来了,而面前站着的不是谁,正是贺愈。 他还真的在这里。 关安仰着头看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怎么来了?”这次贺愈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 关安绞着手中的巾帕,轻咬下唇,低着声音开口道:“我来找你。” 贺愈直视关安的眼睛良久,这次这么直接的碰面,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 好一会儿,贺愈才又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能够有如此目的性地来这里,怎么都不可能是巧合所致。 而现在也只有贺愈知道自己此刻的他是有多么慌张。 第二十章 私心 不待关安开口,贺愈苦笑一下后道:“我本该知道你迟早会发现的,却还是想遮遮掩掩。” 说完,就侧过身子又道:“且先进来吧。” 关安一时间没琢磨透贺愈话里的意思,他这是在责怪自己来这里戳穿他的秘密吗? 思及此,关安不免有些紧张。 她今天这样鲁莽地闯进这里,会不会破坏了她努力的结果? 关安突然间有些后悔,但是此时已经不容做他想。 “来了,都做吧。” 关安跟着贺愈刚越过屏风,就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下意识来头一看——果然。 墨青色长袍,金冠束发,坐在四方桌的一侧,看过去就令人感觉到一种威压,一种上位者天生带着的帝王之气。 而当这样的人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说不紧张是假的。 贺愈的脚步停了下来,关安也停下来静立在原地,感觉这里的气氛十分压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待听到贺愈一声“坐”之后,她才动身挑了个位置坐下,只是可以细微地观察出,关安往贺愈的方向移了移。 她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男子的眼睛,关安原本只想着先什么都不说,就先静静地当个旁观者,没想到就听见侧面的男子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屑的味道说:“还以为有什么与众不同,我看也不过如此。” 关安一时间不知道他就是在说自己,就看见贺愈闻言后脸色沉了下去:“她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说教。” 她? 是她吗? 关安垂着头,眨了眨眼,没作声。 她至今都还印象深刻,这位秦皇的脾气真的可以算是“喜怒无常”,而且常常不走寻常路,跟朝中大臣又经常对着干,可谓是举国闻名。 惹不起,躲得起。 “我身为你的长兄,有道是长兄如父,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男子也冷声道,像是极为不满贺愈的语气。 此话有理,贺愈只得继续沉着脸,却也没有反驳,而这下轮到关安无比震惊了。 尽管她之前就知道这样的情况了,只是被真正地挑明儿了说还是第一次,难免是惊讶的。 关安暗掐自己的大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男子见贺愈没有说话了,继而直接就对关安问道:“你认识我?” 男子眯了眯眼睛,眸中精光闪烁,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可是我却没有见过你,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呢?”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的一个“我”字,这次见贺愈也都没有说话,他瞥了一眼贺愈,继续说道:“你虽为商贾之家,好歹也学过诗书礼仪,如何为人处事莫非还要人在此专门教导不成?” “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话音未落,被贺愈一个眼神硬生生逼了回去。 这下关安要是还不知道是在说谁那她就是真的傻了。 关安抬起头来,直视侧面的男子,开口道:“我们魏国讲究尊卑有序,既陛下身为秦国的九五至尊,民女在陛下面前自生惶恐之情。只是民女看到陛下简装便行至此,还让人在阶梯口把守,是以斗胆猜想陛下此行有目的,且不想让过多的人知晓,因而这才敢在陛下面前强装镇定,正襟危坐。” 话里话外看过去都是十分拘谨的意思,可是在场的人看到关安能够直面回应男子的话,毫无畏惧可言,可见前面那些话不过是“客套”罢了。 男子眯了眯眼睛,开始上下认真地打量起了关安。 “你如何发现的,何时发现的?”他出声问道,没有纠结于关安话中藏着的讽刺。 “民女有幸曾见过秦国金吾卫所佩戴的玉佩,细细思量才敢揣测是陛下来此。”关安说道。 反正所谓的有幸见过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见过,谁也不知道,也没有人会选择逼问,就算是强行问话,一句记不清楚了也能让人无可奈何。 男子闻言嘴角一勾,身体向后靠去,眼神也开始严肃起来。 “小瞧你了。”顿了顿,嬴弋又转而看向贺愈,说道:“我想我的弟弟怎么说眼光也不至于太差,看上一个商贾之家的粗鄙女子,如今看来也不是如此。” 这话一完,嬴弋直接转折对着关安挑明了来意:“不过我想你应该更为清楚,处在什么身份,就做什么身份应该做的事,皇家不是你能够高攀地起的。” 话音刚落,只见贺愈立马站了起来,凝着目光盯了嬴弋好一会儿才转头对坐着的关安道:“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关安一时间有些懵,她本来来这里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怎么突然就来了冷嘲热讽,现在又直接要离开。 不过她可以看出来的就是,贺愈和秦皇嬴弋,他的亲哥哥,关系绝对说不上好。 她还是小心为妙。 关安站了起来,对贺愈点了点头,又对嬴弋准备行礼离开,结果嬴弋仿佛是被贺愈的态度一下子点燃了怒火,语气开始凛然起来:“我没说可以走,你敢!你要我替你再提醒一遍你的身份吗!” 关安这次很快就抓住了话里的重点——你的身份。 贺愈没有被嬴弋的话镇住,随意瞥了他一眼,转身背对着他,手上牵着关安的手,对他道:“我是谁,该做什么不是你决定的,你现在贵为一国之君,不应该把事情放在你我之间上,秦国的上万生民需你。” 语毕,贺愈拉着关安就要向外走去,被门口的二人准备拦下,后面的嬴弋却摆摆手示意放行,关安最后也只听到嬴弋的一句话——你不要后悔。 下了楼,楼层上的人就看见上去的关安突然和一名男子一同下来,都开始悄悄地观察他们二人。 而贺愈拉着关安没有到原来的楼层就停下,而是一直走到一个房间的转口,将人带到那里才松开手。 一停下来贺愈就垂头盯着关安,关安在他的注视下,默默地低下了头。 “现在可以说你到底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了吗?”贺愈开口问道。 看过去波澜不惊,淡然离去,实则在刚才嬴弋说的那句“皇家不是你高攀地起的”那个时候,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真的害怕关安因此离开。 而且也在那一刻,贺愈才异常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私心到底有多么重。 在那一刻,他的心里头只有四个字——绝不允许! 第二十一章 王裔 这样的私心隐藏多久了,大概是很久了,否则他怎么到现在才察觉到呢? 贺愈看着关安抬头,眼眸中倒映的是自己的模样,那种想要独占她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现在就想要。 “我……”关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难道要说她是再世为人,这样玄而又玄的事情,贺愈会相信自己吗? 她又低下了头,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后来又是贺愈主动打破寂静:“若你现下没有想好也无妨,下次吧。” 这话就是放过自己的意思了,然而关安却并没有感到一丝庆幸。她知道贺愈是不想让自己真正的身份被她甚至是关家的任何一个人知晓的,而她…… 但是关安却突然想到,前世在这个时候没有来醉梦楼,那前世贺愈来过吗? 既然嬴弋的意思是让贺愈回到魏国去,为什么他没有回去? 他分明早就可以享受秦皇胞弟的殊荣,拥有荣华富贵,为何还要一步一个脚印地在魏国这里做官? 甚至后来,为了他们关家还赔尽他自己的前途…… 他,是为了自己吗? 想到这里,关安眼眶微红,她错过的恐怕不是一片痴情,是一个人,他的所有,她都视而不见了。 “贺愈,你好傻。”关安哽咽着声音说道。 贺愈不知道关安怎么突然就想哭了,想到可能是前面他太过严肃了,皱着眉头,僵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为什么不回去?回秦国对你不是更好吗?待在关家,能给你的根本就比不上秦皇胞弟这个身份所能给予你的,你到底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关安说着说着,泪珠就划过脸颊,面上一片冰凉。 贺愈闻言却没有立刻答话,不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反而问题的答案一直都深深的烙印在心底,可是他却一直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不愿回秦国,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却从没有想过关安的想法如何,现在她的问题仿佛又印证了心中那不好的预感。 “你……希望我离开?” 贺愈压着嗓子问道。 向来都说他从容不迫,冷静自持,可现在他也有些慌乱,他不知道关安会回答什么,让自己离开吗? 如果是,他真的要离开吗? 贺愈生来十七年,第一次这般迷茫。 结果就是关安没有作答,贺愈苦笑,他以为他可以是不同的。 “若是你想,我……”他的全部,都算是一厢情愿吗? 贺愈话音未落,就被关安出声打断:“不想。” 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关安抬头与贺愈对视,一字一句道:“我亦心悦于你,自是不想。” 此话一出,关安本人及贺愈都愣了。 如此直白之言虽说不能算是关安第一次说,但是放在这个时候准时令人意外。 关安面色立马转变为窘然。 这种时候需要赶紧补救,她正欲开口解释,反倒被贺愈截断:“既然如此,也无需多说。” 关安还停留在怎么解释的问题上,就看着贺愈将自己两鬓边的发丝撩到耳后,眼眸中的深邃仿佛是汪洋大海,要将她沉沦于此。 直到关安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萦绕的是贺愈的那句“甘之如饴”。 思索一番明白这四字的深意,关安脸颊的红晕似是被涂了好几层的胭脂,慢慢渲染到其它地方。 贺愈已经起步离开,关安连忙抬脚小跑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准备回到原来的包间。 奈何他们都没有发现,一名男子的身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悄然出现在某个角落,远盯着他们的背影。 贺愈和关安回来的时候发现包间里没有了关伯君,关安看向谢静芳,问道:“娘,堂哥去了何处?怎么不在此了?” 关安和贺愈落座,谢静芳笑着边给关安加菜边解释道:“伯君他是个努力的孩子,你们离开了没多久,他随意吃了些,就下楼说是要去看会书,这会应该是在楼下的马车中。” 关安闻言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毕竟她现在心思也根本就没有放在那里。 “愈儿,此次秋闱你只需要正常发挥,无需太过焦虑。”既然提到了一些读书的话题,关谦正自然也会想到贺愈。 “是。”贺愈点了点头。 事实上关谦正和谢静芳还真没有担心过贺愈的科举,若不是贺愈参加科举晚了一点,不然就凭他的聪明才智,关谦正和谢静芳可以毫不夸大地说,贺愈可能会成为魏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 “愈哥哥这么厉害,爹爹娘亲觉着愈哥哥这次会中榜第几名呀?”关安俏皮地问道。 “你啊你,也莫要给你的愈哥哥太多压力才是。”关谦正摸着胡子哈哈笑道。 二人离开许久,饭桌上原本就只有谢静芳和关伯君时不时地聊两句,关伯君也离开后,包间里很快就冷清下来,现在关安来了,桌上的氛围又开始其乐融融。 …… 很快就到夜晚亥时,关安出了醉梦楼就看见一辆黑色马车停在自家马车不远处,正是嬴弋。 关安偏头看了看贺愈,发现他也正好在看那边,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那辆马车同他们要离开的路线相反。 回到关府,关安就先去沐浴一番,待一切整梳完毕,已到了子时。 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关安坐靠在窗边,开始回忆起了今天发生的种种。 贺愈是嬴弋的胞弟,那么为何母亲和自己说的关于贺愈的身份却截然不同。 母亲也应该是不知晓贺愈真正的身份的,那么也就是贺愈自己也没有同爹娘说过,他是在隐瞒。 如果说他是为了自己,这也仅仅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那还有其它的原因吗? 比如,他在不认识她之前,爹爹在将他带回关家之前? 贺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莫非是其中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让他必须要在那个时候隐藏自己的身份? 越想越多,关安就越是懊悔,为何前世的自己对于这些从未有过任何的察觉…… 还有那个嬴弋,他是想让贺愈回去的,可是自古以来皇子都因为皇位可以杀害手足,为何嬴弋又想让贺愈回去?不应该是让贺愈远离权位中心才对吗? 他已经登上了皇位,贺愈就算是这个时候回去也做不了什么,害他也不对,那应该是好的事情。 可贺愈不愿意回去也无妨,就算是因为那位太后,贺愈的母亲,嬴弋也不应该表现的这般交集,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第二十二章 坦白 莫非是贺愈的母亲出了什么事?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关安快速否决了,她记得当她登上后位去参加秦国太后的寿宴时,那太后看过去还很年轻,雍容华贵,仿佛是享尽世间繁华。更何况如果是她出了问题,贺愈不可能还坚持不回秦国,这是大不孝。 到底是什么事情? 不过这会儿关安又想起前世那太后似乎特别针对她,她以前以为是因为国家之间的事情,看来还有可能是私人恩怨。 关安叹了口气,可悲自己前世还以为自己纵览天下事,如今想来不过是年少轻狂,终究还是不谙世事了些。 她好像还记得上任秦皇,应该就算是贺愈的父亲,那个时候秦皇似乎在内乱,而后就是贺愈的父亲上位了…… 贺愈的父亲是弑兄夺权,那么贺愈呢? 关安有一个极大胆的猜想——贺愈的父亲担心谋逆失败,选择了护送贺愈出秦国,保留他的子嗣! 这尽管只是猜测,却也有极大的可能性。 而且若真是如此,那后来父亲将贺愈带回关家也很有可能是早有预谋,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选择了关家呢? 贺愈呢?他知道这些吗? 凭他的聪明才智,她能够想到的,贺愈应该都能想到吧? 一瞬间,关安有种被别人蒙在鼓里当猴耍的不爽。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是越想越复杂,关安感觉头有点疼,院子里的风凉了,她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没有什么变化,都还是和从前的一样罢,只是斗转星移,她已不是从前的关安了。 关安起身叹了口气,脱鞋上床休息,等明天吧,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来。 于是关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关府的小书库里头找了有关于秦国历史的书籍准备看一整天。 没想到这次贺愈竟然来来找他了,关安隐隐知道贺愈的来意,因而让采浔将院子里头的丫鬟小厮都带出去。 目前屋里头就只有她和贺愈两个人,彼此之间都有想要说的话,对视一眼,关安立马低下头缄默不语。 “我来找你……”贺愈正欲开口,关安连忙摆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坐,我给你倒杯茶。” 说着,就倒了杯茶放在贺愈身侧的木桌上。 贺愈看了她两眼,坐下后喝了一口。 “如果你有什么隐情不得已要瞒着我们,你可以不用说的。”关安也坐下,贝齿咬着下唇。 贺愈垂眸,视线似乎是落在地上,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静坐在关安的对面与清晨的阳光相互映衬,霎那间就成了一副美好的画面。 “于你,我不忍欺瞒。”良久,贺愈缓缓开口道。 此话含情,关安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我的真姓名唤作赢愈,是现任秦皇嬴弋的胞弟。” 贺愈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关安,关安也不知道要不要说什么,最后只能点点头。 “我的生父嬴谨在我来到关家之前正准备夺权。”说到这里,贺愈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而后很快又舒展开来,“夺权,就意味着要弑兄。因为我的父亲是爷爷最宠爱的儿子,尽管最后继位的不是他,但是登上皇位的大伯嬴湛仍旧把父亲认作是他永葆帝位最大的祸患。” “在我小时,大伯就经常对我们家进行打压,一开始还隐人耳目,后来受了奸臣的挑唆,更加的明目张胆,我父亲被迫无奈,到后来当父亲的生母,我的奶奶被逼死之后,我们家都知道,大伯是诚心要逼死我们,出于被迫,我的父亲必须要起来反抗。” 贺愈闭上眼眸,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名笑声爽朗,身材挺拔的男子的模样,那是他的父亲,秦国最受敬重的九王殿下。 “而当时就算是朝中多数大臣都愿意帮助我的父亲,但是朝廷的实权还是被大伯紧紧地握在手心,父亲那时要反,也是一场博弈。” “母亲自从生下我和嬴弋之后就因为产后虚损没有再怀上孩子,父亲也没有纳妾,所以家中传宗接代的人仅有我和嬴弋兄弟二人。” “当时父亲已经开始起兵造反,但是两军对峙谁有没有占据绝大优势,更因为我们起名无理,不能够很好的聚民心,有可能会兵败。在紧要关头,母亲为了保住家中血脉,最终和父亲商量送一人出秦国,若是兵败也好留住宗族传人。我,也就被秘密送往一名父亲好友的家中。” “为了我,他们都要举家迁到北方的燕国,却没想到待在父亲身边多年的一名谋士竟是内奸。父亲兵变的消息也是他早早传给大伯,大伯以酷刑治理秦国,早就令秦国百姓苦不堪言,况且他们所征用的兵人徭役抓过来的,这场内乱只需要我的父亲再坚持一个月就可见分晓。” 关安看着贺愈垂着眸淡淡地叙述他的往事,语气没有任何的感情变化,似乎那些事情,他不过是一个过客。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大伯得知父亲要将我送出秦国,便决定拿我做人质,和父亲对抗,因为他知道我的父亲最重感情。这是他的优点,亦是他的弱点。” “正是因为我的缘故,帮助我的贺家被追杀,大伯他出动了他所有的暗卫,势必要将我拿下。而贺家家主在明知道这种情况的危机后,拼劲贺家满门维护我的安全。在护送途中,他受了重伤,没想到当时你的父亲正巧在秦国做生意,为了我的安全,他最终决定将我交给你的父亲。” 说到这里,贺愈又看向了关安,那些往事是他在藏在心底的秘密,是他的年少。 “我的父亲和大伯的争斗在当时还没有分出胜负,贺家家主为了保证我的性命安全,就欺瞒了你的父亲我的身份,对他称我是他的独子,这也是我来到你们家的正当性。” “他为了我……”贺愈的语气中出现了一丝隐忍的僵硬,“死在了大伯暗卫的手上。” 自小都是娇生惯养的贺愈,本来是秦国国都晋安城中最知名的纨绔子弟,却在逃亡途中一夜成长。 那些来到关家之后也不能忘记的噩梦,深深地将他落在无尽的黑夜,无尽的红,无尽的哭喊声中。 而在这个时候,却终于出现了一个转机。 贺愈看着关安的眼眸中,不经意闪现出一缕不一样的情感。 是占有。 第二十三章 退却 在他生命中最低谷与彷徨的时刻,出现了关安。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贺愈的眼眸中有不易察觉的温柔。 “愈哥哥……”关安眼眶微红。 她前世都不曾知道贺愈所经历的竟然是如此大波大折。 关安起身向前,欲说些什么,却站在贺愈的面前又手足无措。 她还说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贺愈今后的人生会过的更加幸福美满,是她误了他不是吗? 关安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与贺愈之间的距离有多大,更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配。 她退却了。 贺愈也起身,摸了摸关安的头,说道:“这几日我会闭门读书,再过几日就要去参加考试,可能会有些许时日无法相见。” 关安明白贺愈的意思,乖巧地点了点头,答道:“嗯嗯,我最近也有些事要做,不会无聊的。” 贺愈笑了笑,有的时候事情说明白了就仿佛前路一片宽敞,心情也自然愉悦。 “我且先回去了。”贺愈道。 关安送贺愈出了院子门,采浔和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在外等候许久,这会儿进门后都开始各自忙各自的。 关安以前也经常和贺愈一起两个人说事情,大家也都习惯了,不过以前采浔也都在内的,这几次都和他们一起出院子等候,底下就有人议论采浔可能不得关安的心了。 说归说,大家都还是很清楚采浔在关安心中的地位。 贺愈走后没多久,关安就让采浔进屋里头。 关安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手边是还留有余温的茶杯。 “小姐,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心神不宁的?” 采浔将贺愈用过的茶杯收拾好,看关安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有些担忧地问道。 关安回神,看着采浔,一会儿又低下了头,说道:“采浔,你说如果喜欢上一个很厉害的人,已经知道自己和他不想匹配,该如何?” 这种问题关安还是第一次问采浔,她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采浔思量了片刻,问道:“这个人是贺少爷吗?” 果然还是逃不过从小到大玩在一起的人的眼睛,关安大方地承认了:“是。” 她很少隐瞒采浔什么事情。 “如果是贺少爷的话,那小姐也不用担心太多,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采浔说道。 “为何这么说?”关安不解,听采浔的语气,好像这种事情她早有预料。 采浔笑道:“小姐,其实院子里的丫头小厮啊,都觉得你和贺少爷是绝顶地相配呢!” 采浔这话说得令关安惊讶了,他们早就看出来了? 采浔捂嘴笑着走近关安,又道:“小姐你和贺少爷向来玩得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们私底下都觉得你和贺少爷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儿。”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采浔是不敢说的,如今关安的心思被知晓了,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们为何会……”关安不解,她之前可没有表露出喜欢贺愈的样子吧? “小姐!”采浔这次算真的发现了关安的不通人情,要说关安自小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如今长大更是亭亭玉立,盈盈不渝,加上府中有关谦正的教导,美貌如花似玉,才情更胜一筹,还不摆小姐的架子,府里头做事的人都对关安很是喜欢。 “我们大家都知道,贺少爷是老爷从外头带回来的,跟小姐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采浔顿了顿,继续说道,“贺少爷也是自小就出类拔萃,大家伙儿都还猜测是老爷有意培养贺少爷,毕竟老爷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呀!” 关安明白了采浔话中的意思,这不就是说贺愈是被自家爹爹安排好的——赘婿吗? 只怕是自己根本就不够格。 “你们都误会了,我和愈哥哥根本就没那个可能。”关安垂下头,生而为人,认清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很重要的,至少不会重蹈她的覆辙。 采浔不解了,她问道:“小姐,是发生了什么事?” “采浔,有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关安视线落到窗外的那棵枣树,这是来京都之前,关谦正让人早早安排迁种过来的,“愈哥哥他注定要入仕做官将来前途无量,怎是我这样配的上的。” 他要鹏程万里,而我关安从身份地位上就已经无法相提并论,何谈婚嫁? “小姐,你从前跟采浔说过什么阴阳调和,就是说要那个优劣互补,我记不清了,但是现在你和贺少爷不也是这样吗?”采浔有点察觉到关安身上的低落,立马开口劝慰道。 关安看了看采浔,沉默良久,末了对她一笑:“我明白。我先看会儿书,你且先去忙吧。” 采浔犹豫地点点头,也就退出去了。 待采浔离开后,关安起身去了书案边上坐下,时间已经不容自己再浪费了。 …… 魏国皇宫。 魏帝危坐在主位上,而他的下侧坐着的正是嬴弋。 “不知道秦皇出于什么原因,来我大魏国也没有通知一声,我好备宴迎接。”魏帝道。 嬴弋眸中闪过一丝轻蔑,立马又消失不见,他笑着说道:“就是不喜欢你们魏国那一套麻烦的待客之礼,这才偷偷跑过来,怎么,魏帝看过去面色有点不好啊,是朕吓着你了?” 一个“我”,一个“朕”,便可知尊卑。 秦朝历尽八代,国力越来越强盛,原本能够互相匹敌的七国,到如今全变成了秦国一家独大。 现下虽说秦国还没有起兵征战,但各国皇帝都知道,秦国早就已经大张旗鼓的整装军队,谁也不知道是哪一国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六国人心惶惶,也都已经开始暗自筹集军队,随时做好应战的准备,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个新人的秦皇竟是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在这种关头居然还偷偷跑到魏国,如若是路上被人暗杀这也是不无可能。 嬴弋的话就算是直接拂了魏帝的面子,魏帝也不好当场翻脸,这就是强者与弱者之间纯实力的压制。 “那秦皇此次来是……”魏帝试探性地问道。 同样是一国之君,魏帝如此小心翼翼也是无可奈何,更何况面前的小子不过是他儿子的年纪大小,他却还要像个下人一般唯唯诺诺的模样,让他心里头也是好生憋屈。 可谁让目前秦国和魏国正在交好,如果这友谊一破,他就算是想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宣布站在秦国的对立面,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我来,是想做个媒的。”嬴弋的食指轻叩着桌面,心中的计谋早就已经成型。 第二十四章 设计 “做媒?”魏帝一开始还战战兢兢,不知道嬴弋到底又想做什么,没想到居然说出个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词。 魏帝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眼角的皱纹折叠在一起,心中开始算计起来:“不知道秦皇是要给谁做媒?” 他的几个儿子基本上都有了妻妾,至于还未婚配的都是没有什么实力的,莫非是有哪个在他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找了靠山? 如果真的如此,魏帝心下一狠,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否则迟早都是个祸害。 “朕昨日去京都最大的酒楼稍稍放纵,不曾想竟有一女子当着众多人的年嘲讽朕,魏帝你说,朕该将这女子如何呀?”嬴弋挑了挑眉,故意问道。 魏帝真的琢磨不清嬴弋的心思,犹豫再三,开口答道:“这……贬为奴籍?” 其实魏帝自己说这句话都是底的,万一这女子是朝中某位大臣官员的爱女,就算他是一国之君,因为别国国君而将一人贬为奴籍,这惩罚确实是过重了。 结果他的话音刚落下,就听见嬴弋笑了起来:“魏帝,难怪你这么些年也没能将魏国治理好,赏罚不明,如何拢民心?” 如此直白的讽刺,魏帝就是心中再气也只得陪笑:“呵呵,秦皇说的是,还请秦皇指点一二,我年过半百,早已有些糊涂了。” 嬴弋讥讽,手指还是一下又一下地扣着桌面,让屋中的气氛都有些紧张起来:“能够有如此大的胆子,朕敬佩她的勇气。能有如此现象的出现,可见魏国民风之开放,思想之自由,这可不是魏国的幸事么?” 嬴弋越说,魏帝就越摸不清头脑,这也是各国惧怕秦国的一个原因,因为秦皇根本就不按照常理来思考啊! “那你的意思是要……”魏帝问道。 “自然是要赏,好好地赏。”嬴弋站了起来,又继续道:“朕看你们魏国还未曾婚配又适龄的也就仅有三皇子了吧?叫什么来着?” 魏昭? 如果不是嬴弋提起,魏帝根本就不会想到他的这个儿子。 “魏昭?”魏帝问道。 “好像是叫这个吧。”嬴弋想到昨晚暗卫给自己的帛书上写着关于那个人的信息。 韬光养晦么……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配得上我亲爱的弟弟看上的女人。 “这个……昭儿他生母地位低下,而且向来对于婚嫁之事都没有意向,恐怕是我也做不了主。” 魏帝知道是魏昭之后立马就起了警惕,不过现在也必须要先应付下来,后面的事情他再来做细细的调查。 “如何做不了主?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是赐婚,他自然是要接受的。你是他的父亲和国君,他若是抗旨不尊就是不忠不孝。”嬴弋睥睨魏帝,道,“怎么,你不愿意?” 这话里就是赤裸裸的威胁的意思了。 魏帝心下大慌,连忙点头说“不敢”。 “那不知要赐婚的女子是哪家的姑娘,这形式上也需要做给别人看。”魏帝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后背早就浸湿了衣绸,刚才被嬴弋吓了一下,到现在心神都还没安定。 “放心,那人的身份我已经全部打听好了,若你对她是商贾之女的身份不满意,就赐她个封号吧,出了事情朕负责。”嬴弋伸了个懒腰,从金吾卫手中拿过一卷帛书,对魏帝说道。 商贾之女? 魏帝谨慎地从嬴弋手中接过帛书,心中有很多不解。 “差不多就这些事了,你可得好好办。”嬴弋向殿外走去,“这可是我们秦魏两国交好的一个重要开端,好好把握呀!” 声音慢慢消失,魏帝看着手中的帛书,将它收进自己的衣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挺直身子,对着前方说了一句:“来人。” 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一名黑衣男子,立马跪在了魏帝的面前。 “替我准备,去魏昭的王府。” 嬴弋就算是年纪轻轻,但他的手段早就令其它六国闻风丧胆,还未弱冠之龄,手段却比他们六国的国君都更成熟老练。 这若是自家人,那绝对是一大幸事,偏偏是别家的孩子,更是自己的对手。 魏帝看向帛书的眼眸中布满阴沉,显现出年纪的脸上皱纹凑在一起,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晦暗。 …… 关谦正今玩早早地就出门去京都的店面视察工作,而关景焕和孙仪心夫妇携着关有为、关书音兄妹二人来到了关家二房的府邸。 关安这刚看完一本《秦传》就被胡嬷嬷传话说谢静芳让她来前厅见大伯和大伯母。 关安略微梳理一番便和胡嬷嬷一同去了。 重活一世,她又再见到了前世那害得他们关家二房满门抄斩的仇人! 如果不是重来一次,关安仍旧会吧大伯和大伯母当做是他们关家二房最好的亲人,殊不知以真心待人,却未必换来真心。 她至今都还记得关书音进宫时对着自己趾高气昂地说道:“你以为你真的是我的好妹妹吗?你也配!” 向来都是温柔的堂姐在那一刻面目变得狰狞,露出她最真实的模样:“你父亲不过是庶出,也敢压我父亲一头,你们父母二人都是没有好好认清自己是什么身份!小妾生的孩子就算是独立分家了,也注定是小妾生的孩子,你啊,更别说是小妾生的孩子的贱种,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和我做好姐妹,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后面的话关安不再细想,她只知道到那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没有认清所有人的面目,她竟然还对魏昭抱有一丝期待。 她被欺骗,被陷害,很大一部分原因不就是自己太蠢了么? 关安刚进前厅,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和蔼可亲的声音。 “哎哟,这是娇娇吧,这么久没见都已经认不出来了。”孙仪心站了起来,握住关安的手,柔声说道。 “是啊,娇娇,还不快点叫声大伯母?”谢静芳也站了起来,走到关安的身边笑着道。 关安对孙仪心福了福身子,说道:“大伯母好。” 目光落在那双被孙仪心握在手中的手,思绪一时间又飞回了前世。 前世的孙仪心也是这般待她,也就是一上来的亲热让她立马就对这个多年未曾谋面的大伯母起了好感,更莫说后来孙仪心对她一直都是百般迁就,甚至对她比对关书音都还好。 她以为,这就是亲戚间的友好,原来是戴着面具的假笑。 第二十五章 伪善 “诶!”孙仪心面上的笑容更灿烂的,仿佛是真的因为关安的一声“大伯母”而感动了,“这你收下,就当做是大伯母送给你的见面礼。” 说着,就将手腕上的玉镯子摘了下来,作势要戴到关安的手上。 这自然是不好意思收下的,关安辞谢不想接受:“这镯子跟着大伯母也好些年了,娇娇怎敢夺爱?” “一个普通镯子罢了,怎能算夺爱,今日我来的匆忙,想着早些见到你们,竟忘了备礼,真是该打!”孙仪心一脸歉意,谢静芳看了连忙上前说道,“这都是小事,往后在这京都城里大家都需要互相个照拂,哪有什么忘了送礼就该打的事情?” 末了,将孙仪心和关安二人推就的玉镯又重新戴回孙仪心的手上,说道:“娇娇她年纪还小,受不得这么贵重的礼物,你可别吓坏她了。”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关安在一旁听了真要为自己的娘亲鼓掌叫好。 孙仪心点点头,又拉着关安在自己身边坐下,说道:“我一看这孩子就喜欢得打紧,如今就先坐我身旁好让我仔细瞧瞧。” 谢静芳没阻拦,换了个座位到关书音的身边。 这下,关安才又看见了关书音,那个她曾经无比崇敬的堂姐。 柳叶眉配上一双水眸,瓜子脸樱桃嘴儿,静坐在自己的对面就已然成画中仙,让人看的直想将人搂进怀中好好怜爱一番。 关安看着她,想起前世的关书音和乔子衿正是京都里出了名的好友,基本上二人参加宴会都是同时参加。 兴趣相近,气味相投? “哟,忙着都忘记介绍了!”孙仪心看到关安一直在看关书音,以为是不认识在打量,就对关安解释道,“娇娇,那是我的大女儿,关书音,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的。” 话音刚落,又用嗔怪的语气对关书音道:“怎么见到妹妹也不懂得过来打个招呼,平日里教的礼仪都忘了?” 被责怪了关书音也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采,反倒是一副很好奇的样子:“我还在想如此美的姑娘到底是谁,竟没想到是娇娇妹妹,一时欢喜,就忘了上前招呼,母亲莫怪。” 关书音给人的印象永远都是知书达礼通人情,很有大家闺秀的模样,除了她本身看过去羸羸弱弱的样子,实际上处理事情起来都是有条不紊的。 前面的话又把关安给夸了一边,这要是放在以前就是给关安心中营造出各种好形象。 “书音姐姐好。”关安淡漠地开口,今世,她不想装作一个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人来待人处事,那些她遭遇的,都是伤害她的利刃。 她这个样子在别人看来也只会是当作怕生不熟,不会往深处想。 “娇娇,你现带你堂姐去后花园逛逛吧,这么久不见会有一些话想说的,我和你大伯母有事要谈。”谢静芳看该介绍认识的也差不多了,关景焕去了关谦正的书房,这会儿不在前厅,主要是孙仪心来有话要和自己谈。 “好。”关安额首,同关书音去了新关府的后花园。 好在关谦正当初买这座庭院的时候也是考虑到了布局和在江陵的关府大致是相似的,因此关安虽还没有走过新关府的每个院落,却也还是可以清楚一个大概的方位。 “娇娇妹妹,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你来京都的消息,听说你来我十分高兴,小时候的你总是喜欢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追闹!”关书音拿着帕子掩嘴笑,待关安偏头看她是,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眉眼低拉下来,“可惜是多年未见,我还记得妹妹,妹妹却早已忘记了我这个姐姐……” 后面的话如泣如诉,叫人听了好不心揪,关安在心中冷笑,就是这样的好姐姐,在后来自己向她求助之时对自己蔑视嘲讽,更是在看到她们关家二房的败落后露出大快人心的笑容。 关书音不知道,自己越是要故意拉进她和关安的关系,关安心里只会对她越来越排斥,因为她所做的这些,都是在帮她回忆过去。 “姐姐还是莫说了吧,后花园到了。”关安听了关书音的话,没有做出关书音想要的反应,语气不冷不热,“姐姐来的路上怕是没有喝过水吧?采浔,去准备点茶水过来。” 采浔闻言就离开了,关安提起襦裙走上园中的小亭坐下,而关书音和她的丫鬟碧荷一时间尴尬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最后也只能是关书音红着脸上了亭子坐在了关安的对面。 看上去似乎没有因为关安的失礼而不悦,面上的表情还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这般看去,反倒是关安更显出长姐的风范。 不过关安可以想象得到,关书音在袖子里紧抓着帕子的情景,对于她的仇人,她连装好表面关系都没有心思。 就是她的无知,才让他们关家二房陷入了那样一个走投无路的绝境。 关书音藏在衣袖里的手确实紧紧地抓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恶狠狠地将关安不知道鞭策了多少遍。 一个小妾生的孩子的女儿也敢对她这个嫡出的大小姐摆脸色,如果不是现在的处境让他们有求于关家二房,关书音早就让人将关安绑了当犬马一样使唤。 “妹妹如此不喜我怕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妹妹指点一二。”关书音手中紧紧揪着帕子,让自己尽量能够冷静地和关安说话。 采浔恰巧在这个时候将准备好的茶水和一些糕点呈了上来,关安瞥了关书音一眼,给自己先倒了杯茶润润喉,罢了才道:“怎会,姐姐你做得很好,落泪时是梨花带雨,举步间是眉目含情,抬手际是我见犹怜,似那夏日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几句话将关书音夸得速成一个娇弱小美人,可话语间的讽刺之意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明白。 关书音哪能不知道关安这就是在骂自己做作,气得她牙关咬紧却无处可撒。 关书音现下毕竟还是年轻了些,被关安三两句话就挑拨得变了脸色,终究是不能和后来的她相比较的,不过好在孙仪心的悉心教导就算是这样也还可以忍住不直接拂袖而去,可见其心性之坚定。 奈何坚定也要看场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一动不动地坐在远处,反倒让人怀疑其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可能了。 第二十六章 拆招 关书音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发现关安的视线根本不落在自己的身上,反倒是在看自己身后的什么东西,于是她也转身去看了看。 发现竟是两名陌生男子在花园里走动,关书音心下一动,立马故作惊状,对关安喊道:“妹妹,那是什么!” 关安皱眉,她前世确实是和关书音来到后花园叙旧不错,可她分明记得清楚没有在后花园中出现贺愈和关伯君。 关安站了起来,没有回答关书音的话,而远处的贺愈和关伯君二人自然也是看到了小亭子这边,也就自然地走了过来。 关书音看关安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心中愈发气愤,看到两名男子走近后,她干脆一咬牙,拿着帕子擦拭着眼眶中不知道从何时冒出来的泪珠,对着关安哽咽道:“妹妹,我不知道是哪里讨得了你的不喜,但看在我是你姐姐的份上,为什么就不能……” 说着,关书音就开始低声啜泣。 关安本来还在沉思重生之后发生的变化到底是如何产生联系的,被关书音这么一说,她就静静地看着她哭。 前世也是如此,她借着贺愈的光去参加京都各种贵府小姐举办的小聚会,一开始都会有许多人上来和自己主动交友,可是关书音一来,那些人总会渐渐地远离自己。 她以为只是因为关书音比自己更加优秀,所以大家都更喜欢和她玩在一起,她也不怨不恼,就一个人努力地学习,期盼着能够用才情吸引他人,直到最后她拿下京都第一美人和才女的称号时,仍旧是无人理睬。 如今看来,不过是关书音每次和自己待在一起时,都会时不时地向他人透露一点自己的信息,给人营造出一种自己就是一个脾气不好,财大气粗的不入流商贾之女,身上仅有几文臭钱就要天天拉着她出来显摆。 如果她还是认为关书音是自己的好姐姐,那么她的话关安至今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她始终是自己的好姐姐,偏偏关安现在已经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自然不可能再傻傻地被人玩弄。 关伯君一过来看到的就是关书音委屈地站在关安侧面哭泣着,声音暧暧。 他皱了皱眉头,直接就对关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什么事? 关安露出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回答道:“堂哥,娇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书音姐姐先是看到你们就对我大喊了一句‘那是什么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回她,她突然就开始责怪我了,娇娇很委屈的。” 说完,她眼眶红红,眼眸含泪,加上她天生就带来的美貌,以及语气中不肯屈服的一种倔强,让她看过去就比关书音更美七分。 这一时间可就为难了关伯君了,他一开始看到关安在这里,同贺愈走来就只是想打个招呼再去前厅,没想到刚过来就听到关安身侧的女子对关安的哭诉,而关伯君从她的话中猜测到她可能就是自己的大堂妹,大伯家的嫡长女。 想着这次秋闱,今后入仕做官很多地方都还是需要大伯的照顾,关伯君一时间就是想着赢得自己这个堂妹的欢心,好能够在大伯面前留下个好印象,未曾想关安小小年纪,却是如此的吃软不吃硬,直接就将他原本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若是能够仗着他大哥的身份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也就算了,偏偏贺愈也在这里,他现在可以说是里外不是人了。 关伯君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道:“这位可是书音妹妹?” 关书音还在想这两名男子到底是谁,听到关安喊其中一名男子叫堂哥,还在脑海里思索,就听到这个男人询问自己,定了定心神,哽咽着道:“正是,不知公子是……” 关伯君对她作揖道:“我是你的大堂哥,关伯君。” “原来是伯君哥哥!”关书音听到关伯君的话就转涕为笑,刚想问另外一名男子是谁时就看到他径自走向关安,递了一块巾帕过去,说道,“别哭,嗯?” 关书音看着他,剑眉星眸,棱角分明,尤其在垂眸之间,让人就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了目光。 一瞬间,关书音似乎觉得世间的喧嚣都在此刻寂静,呼吸也就此刻停滞,世界仅独他一人。 关安接过贺愈的帕子,不满地嘟囔道:“谁被人冤枉了还笑嘻嘻的啊!” 这样直接的话就像是在打关书音的脸,让她的小脸瞬间煞白,一时间无法接话,只能哑声的辩驳道:“我没有!” 贺愈闻言朝关书音随意地瞥了一眼,对关安道:“被人冤枉了还要因它哭,不值得。” 一句话直接将关书音拉回了现实,她强撑着最后的一丝脸面儿,对贺愈道:“敢问这位公子是?” 她了不记得关家二房和三房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也就是外面的人,如果是高门侯府家的世子爷,如若现在就能留个好印象,也不怕日后不能在京都树立好名声。 关书音现在正是要挑选婆家的时候,能在这种时候遇到个贵公子,那不仅能够在关家中提高身份地位,在京都也能让自己出名。 结果她一问,贺愈没回答,关安还看着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关伯君赶忙打圆场:“这是二伯的义子,贺愈。” 关伯君说话隐晦了些,不过关书音立马就想起来了,她确实听过二伯多年前在外头捡了个孩子回来养着。 本来就是件小事,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竟还当面遇到了。 一个外头捡来的关家走狗也敢给自己甩脸色! 关书音在心里头骂道,面上却不露声色,对着贺愈嫣然一笑:“原来是愈哥哥,我道是谁能和娇娇妹妹相处如此自然,书音好生羡慕。” 关书音自小就和孙仪心一起,看多了内宅里头那些个明枪暗箭,说话也是话里藏刀,又让人挑不着刺。 一番话不仅又扯出前面关安对她的无礼,还不经意间加深了抹黑,又讽刺了贺愈与关家之间的这种关系,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外人不明白,在场的其他三位都不是傻瓜,立马就能明白关书音的话中话。 关伯君深深地看了关书音一眼,心中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道不同,不相与之谋。” 贺愈没客气,在转身时丢给关书音这一句话,让关书音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 第二十七章 追击 也没给关书音继续说话的机会,贺愈又对关安道:“关姨那还在等着,我先过去了。” 关安明白,小鸡啄米般点着头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别让娘亲等久了。” 前一秒还一脸倔强憋屈模样,现在又乖巧得像只小猫咪,贺愈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起来:“别遇到事情就知道哭,动点脑子。” 关安沉默。 这是在说她蠢吗? 看了看关安手中的巾帕,想起来似乎是昨天才刚刚拿回来的,贺愈不免失笑,不过…… 手帕上会留有她的味道,贺愈眼眸一沉,心下觉得还是不要主动拿回来了。 瞥了两眼后,贺愈也问关伯君一句,径自离开。 现在就剩下关书音和关伯君二人尴尬地站着,最后关伯君看了看关书音,又瞧了瞧关安,俯首作揖道:“书音妹妹,娇娇妹妹,想来二伯母已经等候我多时了,我不得不离开。” 说完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二人用着兄长身份的口吻道:“有什么事互相聊聊解开误会,不要拌嘴闹别扭。” 这话落下后,关伯君这才离开了。 这哪里是什么误会的问题,关书音根本就没明白关安对自己冷淡的原因,她是认为关安不过是仗着他们关家大房现在需要依靠他们家,故意在她面前摆个大小姐的架子! 在自己家里头都没有受过这等子气,关书音心里头是极度不平衡,恨不得就当场给关安几个耳光,看她怎么在自己面前摆谱儿! 关书音耐不住性子,本来是要在关安面前表现出一个好姐姐的形象,却被关安两三下的讥讽就挑出了怒火,刚才又到了那种地步,这往后两个人想要成为令人称羡的好姐妹是不可能了。 反正也都到了这种地步,关书音也懒得装了,挺直了胸脯,脸上是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让关安仿佛又看到了前世那个真正的关书音:“反正已经闹到这种情况了,我也懒得当你的好姐姐。” 关书音绕过关安,尊贵了自己原来的位置,眼睛瞥了一眼身边的碧荷,碧荷连忙给她倒了杯茶。 “别忘了你的父亲不过是一个通房丫鬟用了不见光的手段怀上的种,你以为他现在挣了几个钱地位就能提升么?”关书音端起茶杯吹了几口,又道,“贱人生的孩子永远都叫贱种,你也不例外。” 如此相似的一句话让关安的脸瞬间冷凝下来。 原来关书音这么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吗?可笑她竟将她认作是自己最好的姐姐。 “你这么说,不怕我说出去?”关安问道。 结果关书音听了她的话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眉目上调,对关安的话表示不屑一顾:“你以为我们关家大房是有求于你们吗?错了,我们是荣辱与共。” 关书音放下茶杯,原本的柔弱模样全然不在,有的是她面前这个看过去就高人一等的好姐姐。 “你们家不过是经商,我爹为官路上很多地方都需要银子财宝来打点,而你们要想把生意做大,亦需要我爹里外疏通。”关书音看向关安的眼眸中都透露着得意洋洋,“没有你们,也只不过是我爹的官途难走了些,若不是为了家里,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在这里赏花玩乐?你也配!” 关书音特意加重了后面三个字,她就是要让关安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和她相提并论,让她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地位有多么的低贱! 可惜她没等到关安惊慌的表情,反而在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就感觉到脸上一痛,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惊动了池水中的鱼。 “你……你竟敢?!” 关书音被关安扇了一巴掌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时,恼羞成怒的她站了起来也打算给关安一记耳光,却被关安握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有什么不敢的,我的好姐姐?”关安忽视同样被关安行为惊诧到的碧荷,嘴角边挂着的冷笑让关书音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是姐姐你说的吗?我们两家现在的关系不是有求于谁,而是互利互助,那刚才姐姐也说了个爽快,娇娇礼尚往来一个耳光怎么还引起了姐姐的怒火呀?” 说完,关安立马又从冷笑变成了惊讶状,说道:“莫非姐姐是嫌娇娇打得不够狠,要再来一个?” 这话让关书音听了直接收回手护住自己的脸对关安吼道:“你敢!” 关安不屑地笑了笑:“姐姐都事先做了个好表率,娇娇若是不敢,岂不是亏了姐姐的一番教导?” 嘴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关安继续道:“姐姐以后来关家说话还是小心些,娇娇脾气不好,最听不得什么污言秽语了!” 她像关书音一样,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读音。 “走吧,采浔。” 关安略过关书音脸上的表情,直接就转身离开。 采浔在一旁看得也是目瞪口呆的,首先她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如此娇弱的关大小姐竟然如此得面目可恶,更没有想到自家的小姐有一天竟然能够有当家主母训人的风范,刚才那教训起人的气势,和夫人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特别是最后的那一巴掌,虽然让采浔害怕了许久,却着实大快人心,谁让她们先口出不敬,瞧不起咱们关家二房还要来这里矫揉造作,真给人恶心! 关安一句“采浔”把采浔从震惊中拉了回来,跑着跟上关安,小亭子里徒留下关书音和碧荷二人。 “小姐……” 碧荷在一旁看着一家小姐一脸怨毒的表情盯着关二小姐离开的背影,犹豫着开口道。 果然,话音未落,关书音已经狠狠地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贱婢,亏我养你在身边这么久,刚才也不知道帮我,我要你何用!”说着关书音就对碧荷又打又骂,用手捏她。 “贱婢贱婢,你以为你看了我的笑话就能够翻身了是吗,别异想天开了……” 如果说关书音前面对待关安的态度是惹人气愤,那么现在她完全就是一个泼妇模样,头上戴着的玉钗吊坠一晃一晃,在碧荷身上下的手也就越来越重。 好在这样的事情碧荷也经历多了,知道该怎么样最快结束这段痛苦。 她跪在地上,哭着喊道“没有没有,奴婢不敢”,越是这样,关书音才越是解气。 就是要人低下头,她才会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第二十八章 起风 碧荷的求饶声,关书音的咒骂声,全都被藏在树影之中的人看在眼里。 前厅。 贺愈来到前厅时,就看到谢静芳的脸色不太好,还强撑着微笑,而坐在她侧对面的孙仪心时不时地落几滴泪,跟她诉苦。 贺愈就先站在一旁静听,没一会儿关伯君也过来了,二人就在前厅一旁坐着听孙仪心一人说话。 一下子来了这么两人,孙仪心也不好装作没看见,在谢静芳介绍完贺愈和关伯君的身份时,孙仪心本想多夸几句,结果贺愈张嘴就提起了关书音。 谢静芳听闻关安这事儿,脸色一边,看了孙仪心两眼,就直接提着襦裙跑了出去。 孙仪心脸色也不太好,小跑着跟上谢静芳。 待二人离开后,关伯君皱着眉头对贺愈道:“贺兄,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该管的是国家大事,女眷内宅之事不可过多插手。” 显然就是对贺愈的做法不赞同了,贺愈瞥了他一眼,薄唇轻言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小不为谈何为大?” 话音一落,贺愈也走了出去,关伯君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握紧了手心。 谢静芳跑去了关安的院子,孙仪心本来是要去找关书音问个清楚,无奈找不到路,只得跟着谢静芳来到了关安这里。 一进门就看见关安躺在摇椅上惬意地吹着风,谢静芳走上来就问道:“娇娇,不是和书音一同去了后花园么,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孙仪心也急着上来问道:“对呀对呀,书音呢?” 关安从卧榻上起来,嘴角勾起,对孙仪心说道:“这话恐怕还是大伯母亲自去问书音姐姐吧,娇娇可不敢多嘴,免得又被书音姐姐污蔑!” 已经知道一点事情苗头的孙仪心闻言自然是十分尴尬,再想说什么,关安已经让人带她出去了。 孙仪心被一个小侄女给这样对待,好歹她也是个五品官员家的主母,而他们家再怎么说也仅仅是个生意做大了些的商贾,被这样不给面子,孙仪心还是头一次遇到。 她忍着怒气来到了后花园,听到的看到的就是关书音一副泼妇相地对她的贴身丫鬟碧荷拳打脚踢。 这种事情在关家大房里也都是经常发生的,偏偏现下他们是在关家二房的屋檐底下,这要是被人看去了,关书音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可全都要毁于一旦了。 孙仪心看到这里,立马留给身边的吴嬷嬷一个眼神示意,吴嬷嬷也就赶紧地塞了一小袋的碎银在关安派来给孙仪心引路的小丫鬟手里,本想让她注意些别乱说话,没想到那个小丫鬟竟推了那银子,对吴嬷嬷说道:“我懂。” 吴嬷嬷对这样懂事的小丫鬟很是满意,殊不知那小丫鬟看到那个小袋子就已经大概知道里头的银子有多少了,都还不够她在关家二房里买些胭脂水粉的钱,她是看不上眼才推掉的。 孙仪心上前就去阻止了关书音,拉过她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过来和关安拉拢好关系的吗?” 孙仪心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就是满肚子的火:“你还好意思提,那个小贱人……” “小贱人”三个字刚落下,就被孙仪心赶忙的捂上了嘴,眼睛朝某个小丫鬟身上瞥了两眼,关书音立马明白,努力地先压下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回府再说。” 小丫鬟自然是听到了,心里头却是个明白人,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孙仪心和关书音让人带话给谢静芳后就匆匆离开了,这次前来的目的没有一个达成,让她们离开的时候着实狼狈。 小丫鬟回到关安的院子里头就和关安说起了她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十分详细,适当之处还点明了自己的想法,更让关安刮目相看的是,她竟然仅凭刚才那么一会儿经历过的事情,就能够大致的推断出孙仪心和关书音母女此行的大致目的! 关安喜出望外,能有这样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那就是一个得力的助手,好的军师参谋啊! “你叫什么名字?”关安问道。 小丫鬟知道自己已经在关安面前展露了头角,也就坦白说了:“奴婢无名,单姓一个叶,大家也都唤我作‘叶子’。” “那你从今天开始可愿只为我一人做事?”关安低声道。 叶子点点头,表示愿意,但是她又说道:“小姐,古往今来皆唯利至上,奴婢也不例外,若我为小姐办事,小姐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一个一直在她院子里的小丫鬟竟然能够有如此预谋,有才还能够不冒进,关安十分懊悔自己前世竟然错过了一个这样的人才:“以我目前的处境,恐怕能给你的报答你也看不上眼,不如说你想要什么吧?” 叶子笑了笑,道:“小姐这么快就给人以承诺,不怕今后吃亏?” “这怎么说的上承诺呢?若是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自然是给不出的。”关安答道。 “那便留着吧,留到小姐能够给出的那一天。”叶子说道。 叶子被升为关安身边的贴身丫鬟,和采浔同列,而关安问了才知道,原来叶子自己也忘记了自己的亲身父母,准确说是她十岁之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她目前的所有记忆,就是从被人贩子从乱葬岗里捡来的那个画面作为记忆的开端。 而她聪明机灵,本来自己要被卖进青楼,结果没成功,反而还将人贩子拐来的一些人全都放跑了出去,自己也溜之大吉,辗转两三年,什么苦都吃过,什么活也都干过,最后还是自己签了卖身契来关府做下人。 关安真是没想到叶子竟然经历过这么多,心中也有些同情,可想想也觉得好笑,前世的自己,又有谁来同情呢? 关府又像是一片平静,然而在同为京都的另一个府邸却是笼罩着阴沉一片。 魏昭在自己的书房,手中紧紧抓着一张帛书,面色肃穆。 “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俯首在魏昭后面的一名老先生焦急地问道。 他们一直都在帮助魏昭谋划皇位之事,可争夺皇位都还没有进入一个僵持的状态,而他们又是千算万算,竟从没有料想过会出了这么一个大岔子! 没有这张帛书,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有“关安”这么一号人。 第二十九章 退之 “帛书上的消息都确认过了么?”魏昭背手站立,面上看不出悲喜。 “已经确认过了,上面的消息都非常的准确,但是那个秦皇到底是为什么如此安排?”站在老者一旁的一名年轻男子皱着眉头,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很是不解。 “我看事情不仅仅是这么简单……”老者捋着胡子,沉吟片刻才说道,“那个名叫‘关安’的女子不过是一个区区商贾之女,打听得到的消息也只是今日才刚迁家至京都,她的大伯关景焕在朝为官,但也就是个小职位,在我们的消息网中此前都没有露出异常的苗头。” 话音未落,魏昭已经对老者的话略有会意,眸光闪烁,对他说道:“只怕是他们家无意间有什么引起了秦皇的注意,这才将心思打到了我们身上,先生是这个意思吧?” “恐怕还不止如此,王爷别忘了我们的所有行动都讲究低调行事,可是秦皇这次却将苗头很明确地对准了我们。”老者感觉越想越不对劲,却又无从说起,“如果仅仅是因为他被我们的表面现象所迷惑,认为我们势单力薄好摆弄也就罢了,可谁能够清楚地知道那个秦皇的所思所想?” 老者的话很快也就点明了他们目前的处境,而且这场安排来得太突然了,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王爷也不要过于担心。”老者看着魏昭面色凝重,出声道,”既然秦皇想要利用我们达成他的目的,那我们如今也算是掌握了一定的主动权,不如就先将计就计,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这话一出魏昭面上的表情也有些松动,可现在他们掌握的消息十分有限,也没有一个确切的应对之策。 他叹了一口气,主动上前扶起地上的老者,面露感激之色:”多亏了先生,若是本王一人怕是要焦头烂额了。“ 老者连忙摆手推辞,连道多声不敢不敢。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在另一边,关家大房的宅邸,关景焕刚得到消息就加快了回府的速度。 关书音和孙仪心母女二人在关家二房那边碰了壁,很是狼狈地回到了自家宅院。 ”母亲,那个关安真的是不知好歹,一个贱女也敢对我使绊子!“关书音手中紧紧揪着帕子,眸中满满的怨毒。 孙仪心也没有想到关家二房竟然敢这么不给她们面子,若不是现下他们有求于他们,她们又哪里会拉下脸面踏足二房的府邸。 ”书音,你放心,这事儿娘一定会好好和你爹说说的,决不能让那低贱儿的娘俩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孙仪心一想到谢静芳给自己甩脸色,心中就闷闷不乐。 关景焕一回到家,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了前厅,一见到孙仪心就是劈头盖脸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打好关系吗?“ 关景焕开头就是这样一顿的质问,孙仪心本来心情就不是很舒服,立马火气就上来了,站了起来对关景焕骂道:”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啊?还不是你的那个好弟弟,出息了连他的妻女都开始瞧不起我们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书音,我们母女还被人家赶了出来,你回来就不问原因,我容易吗我……“ 说着说着,孙仪心的声音就开始哽咽起来,一旁的关书音看到孙仪心这样,也开始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小声地啜泣道:”娘,您别说了,都是我的不好,不是他们的错。“ 关景焕本来就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一看到两个人这般架势,立马把快要吐出喉口的那些话咽下了肚:”这……“ 孙仪心察觉到关景焕的态度软了下来,也开始转变了自己的态度,转而哭泣道:”你看看书音多么懂事,都是你,你为我们母女俩做主的能力都没有……“ 关景焕也开始脸黑了,语气轻了许多,问道:”先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这事肯定要有个交代。“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要替她们做主的意思了,有了关景焕在,就算是他们关家二房再怎么翻腾也无所谓。 孙仪心略微收了收脾气,小鸟依人地靠在关景焕的胸膛处,关景焕也难得的露出了怜惜的表情,将她搂在怀中细声劝慰。 关书音仍旧站在一旁低声啜泣,心中却暗自得意许多。 自古官商相斗,自然是权大于钱。 …… 别处的风起云涌,关家二房这里倒显得风平浪静多了。 关安一头扎进秦朝历史的相关书籍中,从早上知道的那些事情来看,前世有很多事情她都没有了解过,现下她重活一世,绝不能坐以待毙,成为一个井底之蛙。 待到晌午关谦正回到家中,很快就了解了上午发生的事情,他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径自去了鹤轩院。 京都一处宅院。 嬴弋站在书案边练着大字,一名黑衣男子正在汇报今日上午发生的事情。 ”不过是跳梁小丑,朕倒要看看他们能够折腾出什么!“嬴弋放下笔,眼眸中金光闪烁,嘴角勾起,似乎已经看到了什么画面。 “主子,若是被二爷知道恐怕……”黑衣男子有些担忧地提醒道。 嬴弋闻言,挑了挑眉,似乎早有预料,语气颇为肯定地道:“这次可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我倒要看看他如何两全其事!” 黑衣男子汗颜,这次恐怕又要出大事了。 时间很快流逝,转眼间就到了秋闱之日,贺愈早早的就准备好出发去贡院参加考试关家二房的人都在为他送行。 大府门口。 “愈哥儿,这是关姨给你准备好的糕点,休息的时候吃一点,垫垫肚子。”谢静芳将食盒交给了原礼,眉眼间有些忧愁之色。 关谦正也不知道还说些什么,从贺愈来到他们家,贺愈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操心过,一晃就是七年过去了,当初那个还不到自己腰间的小小少年如今也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哥了。 “愈儿,我记得你还没有字吧?”关谦正等谢静芳和贺愈对话完之后,冷不丁开口道。 贺愈看了关谦正一眼,俯首作揖道:“还请关叔赐字。” 他关谦正没上过正经学,但是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好友的儿子的,时常能够从他的身上看到他‘父亲’的模样。 读书人都知道这个“赐字”的意义非同一般,小的都是由父亲和恩师来,大的就是自己也很出众才能够有声望德望高的人来赐字,可关谦正就算是贺愈的养父,偏偏在身份地位上就是一个商贾,被地位低下的人赐字实际上是一种耻辱。 关谦正一开始只是想说让贺愈今后好好取个字,这字取好了,人生也顺遂了许多,却没想到贺愈竟想都没想就愿意让自己给他赐字。 关谦正盯着垂头的贺愈,眼眸中有有许多的动容,直到谢静芳开口提醒他时,关谦正点了点头,片刻后沉声道:“我是个俗人,这一辈子就跟铜板打交道。” 说着,关谦正的手中就出现了一个通报,阳光照在上面还折射出一定的光辉。 “不过我觉得,这为人处世和这个铜板是一个道理,讲究外圆内方。”关谦正顿了顿,将他手中的铜板放到了贺愈的手心里,又道,“于世间之事,要灵活变通,这是圆,可若是关乎大情大义之事,就得有一身硬骨头,怎么摧折也不会放下自己的傲气,这就是方。” “人生在世,晓得此理的人不可谓不多,但能够真正通用此理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关谦正拍了拍贺愈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自小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科举的路上更是一帆风顺,年少成名,自然地也会有些傲气,我想你父亲给你取‘愈’这个名是希望你有上进心,有大无畏,百折不挠,但我看来,凡事都应该审时度势,不可冒进。” 一番话说下来,贺愈动作未变,脸色却是越来越恭敬。 “少年可有‘愈’的狂气,为人需有‘退’的聪明,便赐‘退之’二字,你看如何?” 第三十章 责难 “退之多谢关叔赐字。”贺愈向后退了一步,跪下对关谦正磕了三个响头。 关谦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贺愈的举动,连忙将他扶起:“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何须如此?” 贺愈正色道:“没有关叔与关姨的照顾,退之便是再有才也根本没有展示的机会,此恩甚大,退之无以为报,只愿来日金榜题名,偿还恩情!” 自身的才华没有施展的空间正如千里马埋没于市井之间,无人问津,关谦正对于贺愈的恩,自然是不小的。 关谦正正欲开口,关安在此时却恰好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待到贺愈的面前时堪堪站定,气喘吁吁道:“还、还好是赶上了。” “娇娇,怎的如此焦急,这时候才赶过来?”谢静芳不解地问道。 关安稍微呼了两口气才能尽量平稳地说话,稍微歉意地看着贺愈,而后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递给贺愈说道:“这是我这几日赶制出来的香囊,里面放的药草有助于安定心神,去燥去火,我怕你考试的时候会有些紧张,就、就特地做了一个……” 如此有心,可若不是谢静芳和关谦正早已知晓自家女儿的一番心意,怕是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贺愈将香囊手下,眸中流过一丝暖意,说道:“那就多谢娇娇妹妹了。” 平时也不见得贺愈唤关安作妹妹,也不知现下这句“妹妹”有没有别的深意。 “少爷,该启程了。”原礼驾着马车过来说道。 虽说贡院也在京都,不过距离良锦街也还是有一段路程,因而还是要早些出发的,关伯君昨日就早早地去贡院的门口了,本来应该一起出发的二人,如今就只有贺愈一个人自己去。 关安本来是想和贺愈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此刻还不是时候,也就将那些话全部吞下肚,默默地看着贺愈上了马车,再看到马车缓缓地朝远处奔去。 她知道他一定会中榜,却不知道未来是否还能有如此肯定之事。 她重生来要改变他们关家二房的命运,却也有可能因此而改变许多人的命运,而且……无论是关乎自己的,与自己无关的,所有的变数都未可知,只愿一切安好。 …… 京都一宅院。 嬴弋在庭院中和自己下棋对弈,园中流觞曲水,一条小小的溪流划过假石时发出潺潺的悦耳声。 “今日似乎是朕的二弟科举的日子?”嬴弋执一黑子落下,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不知从何出冒出一道黑色身影,跪在地上,说道:“正是,主子莫非要暗中篡改二爷的成绩?” 嬴弋闻言随手就将手上的白子砸到了黑衣男子的身上,说道:“用用脑子想出一些高明的伎俩,否则你也别跟在朕的身边混了。” 黑衣男子表示很冤屈,却无话反驳。 “朕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他和晋国朝廷的关系扯得越来越密,这样那个关家和朝廷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密。”嬴弋站起来拍拍手,向四周耸立的高墙的上空望去,说道,“朕不能从他那边下手,自然要借刀杀人,这刀首先得磨得锋利些,其次就是刀俎上的肉要听话一些,最好一动不动,这才能做到一击必杀。” 这次嬴弋的嘴角照常勾起,但是却带了一丝嗜血的味道。 …… 贺愈离开后没多久,关景焕就一人来到了关府。 正巧他来的时候,关谦正、谢静芳和关安都在,而他本来就是过来找理的,大家伙的都在,有什么事情也能当面地说开了。 前厅里,关景焕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茶,他不急着说来意,关谦正也不急着问。 关景焕看关谦正一脸淡定的样子,又看谢静芳也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举措,心下冷哼一声,以为他们夫妻俩现在就是根本看不起他们大房的人了。 要是当初没有他的出手想帮,也不见得他们二房能有好日子过! 关景焕放下茶杯,沉吟道:“二弟,此次为兄前来的目的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是想替夫人和书音讨个说法!” 越是开门见山越好,也省得还要话话家常,浪费口舌。 “弟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打扰和书音,怎么有大哥讨说法一事?”关谦正摸了摸下巴,反问道。 既然大家都不揣着兜里装糊涂,关景焕也就将目光放到了谢静芳的身上,最后又转到关安这里,他道:“前些日子你刚搬来京都不久,夫人带着书音一同前来拜访,结果却没讨到个好脸色!” 说到这里,关景焕直接站了起来,正对着关谦正:“自家人还不好好照顾,怎么,二弟这是瞧不起大哥觉得大哥如今比不得二弟飞黄腾达了?” 这话中的嘲讽让关谦正脸色一变,他也收了收随意,冷声道:“大哥怎么如此认为,我关谦正是赚了点小钱,但还没到胆敢瞧不起朝廷命官的地步!” 谢静芳听到关景焕这般说也忿忿不平,她也直接站了起来,面色带着愠怒之意,她道:“弟媳知道大哥此番前来的意思,那日夫君正好不在家,嫂子和书音是我招待的,可是弟媳也同样不知道,怎么嫂子和书音在这里就没讨了个好脸色了?!” 关景焕瞥了谢静芳一眼,哼了一声道:“你们污蔑她们不说,竟还将他们赶了出来,就冲这一点,你就不配做我关家的儿媳!” 大房瞧不起二房,更何况关谦正还是一个庶出的二房,关景焕第一次真的赤裸裸的直骂谢静芳,让谢静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关谦正听完立马就站起来站到谢静芳身边,面色冷凝,语气也没有之前的礼貌:“大哥,静芳是我的妻子,她配不配,我自己说了算!” 话音刚落,谢静芳就扯了扯他的意见,吸了一口气,直接对上关景焕的刁难:“大哥说的是,若是弟媳做错了事,惹得妯娌之间不和睦,这事儿是弟媳的错,可大哥恐怕是弄错了!” “书音当着伯君和愈哥儿的面当面哭泣说娇娇为难她这个姐姐,没有儿的事被她说得若是让别人听去了,还不得给娇娇安上一个目无尊长的名头,这让娇娇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今后如何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夫家?” 说着,谢静芳前几日憋在心里头的气也出来了,干脆就一次性说到底? 第三十一章 有事 “我们二房在江陵,当初生意做大的时候在京都有五六个店面,那个时候是大哥和嫂子说怕我们太麻烦,帮我们打理店面,想着那个时候生意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那几个店面也不算什么,也就让大哥和嫂子打理了!”谢静芳语气开始犀利起来。 “不仅如此,那几个店面的收益我们也是一分没要全给了大哥和嫂子,现如今我们迁来了京都,二话不说嫂子就上门说那店面的事情!”谢静芳一想到前些日子孙仪心故作好人,实则就是不想让他们关家二房将京都的那几个店面收回去。 打着歪心思,现在还想着倒打一耙,没门! “更莫说后来书音当着愈哥儿和伯君的面诬陷娇娇,弟媳一开始心中就有些不喜,到后来自然是忍无可忍!”谢静芳冷笑一声,对关景焕质问道,“弟媳是个俗人,没有像嫂子那般大家闺秀的模样,今个儿大着胆子冲撞了大哥,可若是扪心自问,弟媳的所作所为大大方方,有不周到之处,那可就要请族中的长辈们商量定夺了!” 字字句句都是铿锵有力,多年未见,关景焕根本想不到那个印象中柔弱的弟媳竟然是如此的刚强,甚至说的话让他也无法辩驳。 关景焕一时间的表情有些僵硬,大厅中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有一名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进来,附耳在关景焕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关景焕神色立马慌张起来,根本无暇同谢静芳叫板,快速地对她和关谦正说道:“我府上临时有急事,此时我已知悉,届时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完,不待关谦正和谢静芳回话,直接跟着跑来的小厮一路匆忙地离开。 关安本还想着若是母亲说不下去了,关景焕就是要硬碰硬地为孙仪心和关书音找理,趁机占他们二房的便宜,那肯定没那么容易,她自有办法应对,没想到竟然出了临时的变卦…… 前世她和关书音没有闹过这趟别扭,关景焕自然也不会因为此事来二房,不过关安似乎记得关景焕确实有来过,只是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现下又突然离开,关安有些迷茫,可是仔细想想,未来遇到这样的变化还有很多次,目前她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关景焕的匆匆忙忙没换来关谦正的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紧皱眉头,似乎是都明白了什么,关安也就问道:“爹爹,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关谦正闻言收回心神,摇了摇头道:“不甚清楚,但能让你大伯如此焦急的应当是朝廷上的官事。” 谢静芳看关谦正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立马敛了刚才的气势,贴心问道:“可是身子不舒服,刚到京都没几日,事情忙了些,可也要注意身体罢。” “全听夫人的,确实是感觉发生了什么大事,这心里头总是惶惶不安,怕是忙上头了,夫人莫要担心。”关谦正宽慰道,舒展了眉头。 偏就是这样,让谢静芳更是无法安下心来,忽而她想到了什么,对关安问道:“娇娇,娘听说京都的国寺安銮寺甚是灵验,愈哥儿和伯君恰逢科考,不若就同娘一起前去寺中吃斋求福?” 关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了,她赞成这事儿。 从前她不大相信这些神鬼,可如今再世为人,关安觉得这可能真的是老天的安排,如果真是如此,她早该去寺院求神拜佛了。 关谦正笑了笑,说道:“那这家中可就我一人了。” 谢静芳瞪他一眼,嗔怪道:“我去这几日可别出什么事情,被我知道了,一顿好打!” “好好好,何时出发,明日罢?”关谦正将自家娘子拥入怀中,柔声安抚。 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暧昧,谢静芳略微脸红,更何况这还是在关安的面前,她面露羞色,伸手在关谦正的腰间恶狠狠地拧了一把,让他直吸了一口冷气,却还是要假装正经。 厅中偷瞧见的小厮婢女都纷纷暗笑,而关安看着自家爹娘这般的相处模式,嘴角一勾,对于此时的温暖,她感觉熟悉又陌生。 …… 最后就是谢静芳和关谦正置气,本应该是明早的行程,今日下午就要匆匆赶路。 安銮寺位于京都的郊外,坐马车去也需要整整一个时辰,关谦正担心路上的安全,特地派遣了几名身强力壮的家丁陪同。 因为要住上几日,关安就准备了好些东西,带上采浔就上了马车。 一切就绪,直接出发。 安銮寺。 寺内住持玄真大师原在庭院中静坐念诵佛经,园中一片发黄的树叶落下,他睁开了眼。 “前世之因,后世得果,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一旁跟着他念诵佛经的小和尚闻言也睁开了眼睛,眼中尽是疑惑:“住持,刚才那话何解?” 玄真大师抬头望向某一个方向,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光洁的额头上闪烁一下,没有解释刚才的话中意,只道:“今日寺中会来贵客,你且吩咐下去,院门好生打扫一番,若是遇见一对富贵人家的母女前来吃斋求福,便让她们家小女前来见我一趟。” 小和尚摸不着头脑,便去照做了,不过他也不清楚玄真大师说什么一对母女是否回来。 安銮寺近日要为大魏国祈福,是有限制人数前来求福的,因而寺中早已冷清好些时日,谁知住持口中所说的一对母女何时会来,小和尚心中也是十分好奇。 在另一边,匆匆忙忙赶回府中的关景焕马上换了一身衣服,对身旁的小厮急问道:“你确定是三王爷派人来府中让我前去小叙?” 小厮重重地点头,答道:“绝对没错的老爷,那人说了是三王爷府中的管家,说王爷请您去醉梦楼雅间小叙一番。” 关景焕上了马车就催促车夫快些,额头上不住地冒出了冷汗,用袖子擦了又擦,却还是有些慌乱。 他不明白怎的三王爷就找上了自己,现在朝中局势严峻,太子和四王爷的皇位之争虽没有闹到皇帝陛下面前的那种地步,可就连他这样的官员都知晓这背后的暗流涌动。 而魏帝的一干儿子中,就属那三王爷魏昭最没有野心,因为他最没有势力,母亲本就是低贱身份,魏帝也根本就没有注意过他的这个儿子,朝中大臣不是早已站明党派,不然就是中立,像他这样的基本上也就是墙头草,两边站。 可现下三王爷竟然派自己府中的管家亲自请他前去见面,关景焕心中虽有些激动,更多的是害怕。 第三十二章 因果 如若那三王爷也是个有野心的人物呢? 有野心没实力,那么就极有可能从小的开始入手,他从前很三王爷就没有什么交情,话都没说过几句,哪来的什么小叙,怕是有别事相商。 这事儿不明说,关景焕心里头也明白,而在一路上也是在权衡较量。 目前太子党和四王爷党的人都还全是旗鼓相当,若是真要细究其中高低,也算是四王爷略胜一筹,三王爷同他们二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可自古以来的帝位之争,变数从来不是可以推算出来的。 要是三王爷是个懂得韬光养晦的人,摸不准到后来还可以争上一争,可是失败的可能太大,而且跟了他的风险也太大,几次比较下来,关景焕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将关家压在这样的人身上太冒险了,不可。 很快就到了醉梦楼,关景焕一下马车就有人专门过来给他引路,今日醉梦楼中人群似乎不如往日那般拥挤,关景焕很快就来到了楼中的贵宾间,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三王爷——魏昭。 …… 谢静芳和关安抵达安銮寺时太阳快要下山了,一路上也还算是平静,可见京都此地的管理是做得不错。 吩咐车夫等一干人等去收拾行囊,谢静芳和关安下了马车来到寺院门口,门口处站着一名模样年轻的小和尚,他一看到关安和谢静芳二人,先是十分诧异,而后面露惊喜,上前问道:“二位施主可是要来吃斋求福?” 谢静芳看小和尚心里头打实地喜欢,就笑着点点头,而关安则是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小和尚,他刚才的语气似乎是早就预料到有人会来此。 有人,是她们? 藏下心中的疑惑,谢静芳和关安由小和尚引路到寺院的客房中住下。 母女二人一人一间房,为了方便照顾,胡嬷嬷和采浔也就分别同谢静芳和关安二人住在一起,天色也有些晚了,大家都还没有开始用餐,收拾东西也变得仓促起来。 采浔整理被褥,关安也在一旁适当地打打下手,刚收拾好东西,胡嬷嬷就过来说寺院的吃食已经准备好,让关安过去可以和谢静芳一同用餐了。 应了一声后,关安和采浔就小跑着去了谢静芳的房中,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小菜和米饭。 果然是国寺,这吃食同别的寺院就是不一样,关安腹诽。 她一落座,也就抛开了一定的矜持动起了筷子,谢静芳笑着看关安,忽而忽而想到一件事,停下筷子对关安说道:“刚才院门口的小和尚让我带话给你,说是玄真大师早就猜到我们母女二人今日会来此,说我们是贵客,他还点明了要找你,娘觉得这是个机会,你且去看看?” 关安原本还专注地吃饭,谢静芳这么一说有些印证了开始她怀疑小和尚早就知道她们会来此的猜想,没想到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玄真大师。 前世关安就听过他的名字,因为魏昭登基的祭天大典就是由玄真大师主持的,而她在路上曾巧遇过他一回。 途中有说过一些话。但是关安有些记不得了,应该是自己没有刻意在乎,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她对玄真大师最深刻的印象,大概是贺愈曾经去过安銮寺送给了自己一个平安福,是他求了很久,最后感化了玄真大师,由大师送上了祝福,非寻常平安福能比。 她那时也很是喜欢,毕竟能够经过大师之手的东西非同一般,何况还是贺愈的一番心意。一开始经常带在身上,后来也不知怎么就突然丢了,怎么找也找不到。这事儿她都还不敢和贺愈说,就让人赶制了一个差不多模样的。 因为不是真的,她也就随便戴戴了,对贺愈抱有一定的愧疚是真的。 那么话说回来,这个玄真大师怎么知道她们会来? 真有如此灵验? 关安吃饱之后喝了一小碗汤,对谢静芳道:“这事儿谁也不知晓,待娇娇先去看看。” 谢静芳还是很相信神鬼之事的,听到是玄真大师要找关安,心里头还有些激动,连忙点了点头,让关安快些过去,免得让大师久等。 关安带上采浔一起去找玄真大师,路上正好遇到了那个院门口的小和尚,他知道关安是来找玄真大师的,也就将她带到了玄真大师的院子。 “这位施主,大师说只见关施主这一位有缘人,所以还请施主在此等候。” 采浔本想同关安一起进入,却被小和尚拦了下来,她看向关安关安点了点头,示意她就在门口等候。 关安一个人进了院子,天空已经落下了黑幕,她只看见前方的屋子里有光亮。 她隐隐地有一种感觉,所有的疑惑,可能会在此解开。 深吸一口气,关安迈步向前,推开了屋子的门,抬眼就看到一名看过去就和蔼可亲的和尚正跪坐在位子上沏茶。 和尚看到来人,会心一笑,对关安道:“施主既已来此,何不坐下小憩?” 面前的和尚不是玄真大师还能是谁? 关安也没有推就,和上门就坐到玄真大师的对面,面前的人比记忆中的大师似乎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关安在心中也是暗暗叫奇。 “大师既然亲自唤我来此,定是有重要之事要点拨于我,还请大师赐教。”关安诚心诚意道。 玄真大师哈哈一笑摸了摸头,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了一个东西,放在桌面上,说道:“非也非也,贫僧不过是许诺了一位贵人,帮他还愿罢了。” 关安低头定睛一看,瞳孔瞬间放大,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它——贺愈当初送给自己的平安符! 她立刻伸手将平安符从桌面上拿了起来,仔仔细细地左右上下看了一边,眼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不是这个世界的,是前世的,是真的那个贺愈送的平安符,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空气中一片寂静,蜡烛的光焰在闪烁跳跃,良久,关安喝了一大口玄真大师为她泡的茶,稍稍定下心神,就连忙追问道:“还请大师明说。” 她知道,玄真大师绝对知道了许多她所不知道的,而先前所说要帮助还愿的人,应该是贺愈吧。 “施主莫急,有些事情早有定数,时候未到,一切都没法开始,不如施主先看看这杯茶?”玄真大师摸着自己的脑袋,笑着道,“观一叶而知秋,且看看施主能看出个什么来?” 关安闻言就低头去看杯中的茶水,里头倒映着自己的模样,一开始没看出什么,忽地水中的影像越来越模糊,关安越想要看清楚,影像就越来越看不清楚。 第三十三章 前世 当关安看清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早已不在安銮寺中,面前的玄真大师更是不知去除,周围的环境,一切都是陌生的。 她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目前可以判断出的是,她正在一个小庭院里,根据房屋的建造来看,这是一个适合静心的地方,而且一个小庭院还挺大,可见这户人家绝对富有。 她继续向前,走着走着,看见前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关安小跑上前,想问问这里是何处,等到近处时,她停了下来,眼眸中不可置信,眼角处逐渐冒出泪花。 这、这是她的父亲,不是现在的,是前世的父亲! 时光消磨的痕迹留在他的脸上,而一看还可以看到他脸上各处都留有伤疤,大的小的,关安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小声道:“父亲,你怎的在此?” 关安她好像知道这里可能是前世,难道是玄真大师将自己送回了前世,毕竟自己本就不该是那个地方的人,可是送到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面前的关谦正似乎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径自向前走去,关安有些奇怪,跟了过去,结果竟是看到了贺愈! 天空还是一片湛蓝色,万里无云,关安却知道了她前世从来都不知道的秘密…… 关家二房被大房三房的人联手陷害进了监狱,本还是满门抄斩,却没想到贺愈以一己之力,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将关谦正和谢静芳等人从天牢中救了出来。 也正是因此,贺愈也不得已要回到秦国,并将关谦正和谢静芳等关家二房的人安置在此处。 贺愈本有能力让关安同他一起来到秦国,但是前世的关安根本就不愿意,甚至坚持要为他们关家二房的人申冤,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一场陷害。 关安站在贺愈和关谦正的身旁默默流泪,父亲母亲因她而被害,贺愈更是为她付出了如此之多,她关安究竟是何德何能,能让一人为自己放下身段,赤诚一片! “施主还未看清,再仔细看看。”不知从何处传来玄真大师的声音,关安转头去看,结果眼前的一切全部变换,她感到一阵眩目,再看清时,早已又到了另一个地方。 只是这时她却清楚地看见前面站着两个她都认识的人——嬴弋和贺愈。 两人的容貌都比重生后见到的成熟了许多,尤其是嬴弋身上自带的帝王之威,咄咄逼人。 “你要娶魏国的皇后,朕看你是真的痴傻了,不可能!”嬴弋满脸的怒意,饶是晓得要喜怒不于形色,却还是被贺愈的话气得恨不得将他拖出去斩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只是来通知你,我要娶,便一定要娶。”贺愈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却异常坚定。 关安震惊,那个时候乔子衿说的秦国的晋王殿下要找自己,竟是这样一回事! “那个女人已经是他人之妻,你可知晓你这样做,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嬴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周围的气压也随之降低。 “若她愿意同我回来,我便娶她,若她不愿……”贺愈垂眸,语气有些低沉,“那我便……终身不娶。” 关安看着嬴弋气得拂袖而去,贺愈仍旧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她想要走过去告诉贺愈不必为她做到如此,一个步子还没迈开,又是一阵眩晕,睁开眼,此时已经是夜半三更的时候了。 一群秦国的金吾卫跪在贺愈的面前,关安认真看去,才发现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人竟然是贺愈,而他的怀里,抱着的还是自己的尸体! 关安小跑上前,想要告诉贺愈她在这里,她却清楚地看见贺愈的眼眸里忽然充满了暴虐之色,她也清楚地听到他说“那就让他们陪葬吧。” 明明感受不到冷热,关安却感觉一种冷从脚底蔓延到发梢,让自己的身体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停下脚步,明白眼前的人不是她所认识的贺愈了。 关安向后退了两步,眼前的场景又再变换,只是这个时候不再是单独出现的片段了。 她看到嬴弋身患重疾去世,贺愈登上秦国皇位;看到贺愈集结兵马,征战四方;看到秦国在短短八年的时间内吞并六国,建立大一统的秦王朝。 最后她看到的是贺愈将国都设在原魏国国都京都,并日日都会去冷宫门口,因为那里面埋葬着她。 关安哭着嘶喊贺愈的名字,画面的最后,是秦王朝在他的治理下歌舞升平,海晏河清,是秦王朝的举国默哀,是贺愈闭上双眼之际眼角落下的一滴泪…… 关安哭着要去拉贺愈的手,耳边再次传来玄真大师的声音:“施主,这下可看清了?” 关安抬头,面上一片冰凉,眼眶中蓄满了泪水:“我想回去,大师可有办法?” 她要回去告诉那个傻子,她不值得,不值得。 玄真大师微微一笑,说道:“世人只被形色所迷眼,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是局中人,贫僧不知道施主何意,只是此愿已还,施主可自行离去。” 说完,玄真大师哈哈一笑,打开门向外走去,关安赶忙用巾帕擦拭泪水,站起来想去追他,却发现屋外空荡荡的,竟没有一人。 关安转头看了看屋内,仍旧和来时一样没有变化,她皱了皱眉头,最终踏出屋子,关上门离开院子。 “小姐!”采浔看到关安的身影,惊讶地叫了一声,跑到了她的身旁。 院门口的小和尚也很惊讶,这关施主还没有戴上几刻钟,怎的就突然出来了? 关安便采浔点了点头,对着一脸惊讶的小和尚说道:“小女子有机会会再来拜访玄真大师,届时还请大师为小女子解惑。” 小和尚点点头,说道:“大师常年云游四方,下次也不知是何时,有缘自会相见。” 关安额首,同采浔离开了。 小和尚看着关安和采浔离开的身影,自己也进了玄真大师的院子,走进屋内一看,发现玄真大师竟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小和尚暗自叫恼,难怪施主早早离开! 离开的关安有些魂不守舍,采浔瞧见了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小姐怎的了,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让人下山找个大夫上来瞧瞧?” 关安摆摆手,摇了摇头,语气还有些哽咽:“不用,就是风凉了些,有些难受罢了。” 她知道,她所看到的都是真是发生过的事情,只是前世的她从未了解过。 第三十四章 无力 “那小姐快些进屋吧。”采浔在一旁说道。 关安点点头,进了屋子后就直接坐在床边,看过去心事重重。 采浔不知道关安怎的一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有些担心地问道:“小姐,是玄真大师和你说了什么吗?” 一阵沉默,末了,关安抬起头对采浔勉强地笑了笑,说话有气无力:“采浔,你不要担心我,我现在有些疲了,就先歇下吧,到时候母亲若是过来问我你可别说令她担忧的事儿!” 关安是不想说的,采浔也听出来了,不能够过多的追问,心下一沉,只得应道:“是。” 采浔退下后将屋门带上后,整个室内只剩下关安一个人。 她褪下外衣后就上了床,闭着眼躺着,眼前浮现的是前世的贺愈在知道自己的死讯后显现出的残暴,是他治理天下井井有条,是他临死之际嘴边呢喃的一句——娇娇。 关安好像冲上去抱着贺愈告诉他她在,可无论如何贺愈都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也无法触碰到贺愈。 泪水经过关安的发鬓落到枕上,睫毛轻颤,她这一次真的发现了原来情之深重非她能偿还得起,更是非她能对得起、配得上的浓厚。 采浔和谢静芳汇报了关安的情况,谢静芳略微皱了皱眉头,让采浔先行退下休息,屋中仅剩下她和胡嬷嬷二人。 “嬷嬷,这事儿你怎么看?”谢静芳偏头有些忧心地问道。 “现在什么都不好说,明个儿起来去问问小姐,若是小姐不想说再从玄真大师那儿入手。”胡嬷嬷提议道。 谢静芳觉着有理,点了点头,梳洗一番后就准备睡下了。 在礼部贡院,贺愈仍旧在烛光下看书,只是看似一本正经,仔细琢磨一番便可发现其正在发呆。 同他一个屋子的友人走过来搭话:“明个儿考策论,今天的失误也算不得什么,还是早些睡下吧!” 贺愈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书,含糊地回了一句:“嗯。” 室友看贺愈这般“油盐不进”的样子,无可奈何,只得再三摇头,自己睡到床上去了。 …… 此次秋闱连考三日,谢静芳和关安本来要在安銮寺中待上五日,却想着贺愈要回来了便早早收拾东西又回到了关府。 因着关伯君的缘故,关元培和柳可依二人也来到了京都,是要来看望看望关伯君。 关安到关府的时候就是看到关元培满脸欣慰地看着他面前的关伯君。 同为读书人,关元培自己是没有什么能力的,但是自己的儿子能够如此优秀,身为父亲的他也是倍感骄傲,尤其是关伯君那句“稳中”让关元培的笑容更是如锦上添花一般,十分耀眼。 关谦正就在一旁捋捋胡子笑着没说话,贺愈也是静静地站着不语,只是关安一下车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一道视线立马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抬头,恰巧与他对视。 若非没有安銮寺中发生的事情,关安或许还可以淘气般同他打个招呼,偏偏知晓的事情多了,她愈发觉得自己甚是轻浮,贺愈的一厢情深,非她做牛做马可以偿还。 “娇娇回来了也不和爹爹打声招呼,怎的就盯着退之看呢?”关谦正瞧着二人之间的眉眼互动,调笑道。 语毕,关安小脸一红,瞪了她爹一眼,嗔道:“爹爹可就知道打趣儿娇娇,娇娇眼里何曾就只有愈哥哥了?” 不过突然意识到什么,又询问道:“‘退之’可是爹爹给愈哥哥取的字?” “正是正是。” 关安闻言垂头,前世今生都是一样的字,这真的是上天给自己的一次机会吗? 眼眶微红之际,一道身影将自己笼罩,关安抬头,便瞧见是贺愈已经上前:“去寺中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关安连忙摇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愈哥哥,娇娇有些乏了。” 说完便让采浔扶着自己离开。 径自从贺愈身旁离开,并未曾瞧见他眼中的幽暗晦明。 一旁的关谦正也觉着有些奇怪了,正欲开口,被怀中的谢静芳给拦下:“娇娇是遇到烦心事儿了,且让她自己静静。” 贺愈收敛眼眸中的情绪,转身向谢静芳作揖道:“关姨。” 谢静芳点了点头,问道:“此次秋闱如何?” “正常发挥。” 不明贺愈性子的人定然会在此刻多说两句情理话,但熟悉了解的人都知道,既然他这样说了定然是没有问题的,就看最终的结果了。 …… 只是贺愈没有想到,这次关安去安銮寺带回来的异样竟持续到秋闱结果出来时,他都没有见过她一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关安在刻意躲着贺愈。 就算是知道这样,贺愈依旧是有事无事地去关安的院子附近走一走。 可就算是这样,侥幸能够遇见关安一两回,在被发现之后,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她就跑走了。 “小姐,你可是在躲着贺少爷?” 一日早起梳妆,采浔忍不住问道。 拿着木梳的手微微一顿,关安垂眸,片刻后缓缓道:“采浔,若是你发现你心悦之人与你是如此的不相配,你当如何?” 采浔闻言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待将关安梳妆完毕后她才道:“采浔出身低贱,承蒙老爷夫人小姐的不弃才能够在关府有一席之地,若是采浔遇到这样的男子……” “便将这份爱意藏在心底里,只愿他能够寻到同我悦他一般悦他且能够与他相配的女子。” 关安嘴角颤抖着勾起,正是有着和采浔一样的想法,她才选择了逃避。 姑且不论身份地位上的差别,单反看她前世的所作所为,她如何配得上那样一个男子。 是她不配。 “小姐,可是贺少爷和你……”采浔有点明白关安说的应该是她自己和贺愈,只是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不应该是贺少爷更…… 后面的话采浔没有说下去,关安站起身来,道:“我和愈哥哥,此生怕是再无可能。” 他会遇到更好的比她好很多的。 第三十五章 躲我 前日秋闱已经揭榜了,贺愈正是榜上有名,还是头上的第一名。 昨日被传唤进宫殿试,当日便出了结果,现如今的京都里已经是无人不知新科状元的大名了。 不过一日的时间,关府便被踏破门庭。 而今日正是为贺愈办的宴会,朝堂大多的权贵都受邀前来。 就连原本在江陵的关元培,柳可依夫妇二人也都是早早的闻此喜讯带着一家人快马加鞭地赶到京都来参加今日的宴会。 一些原因是因为这样的宴会大多都是结交朝廷权贵的好机会,另一方面这次宴会不单单是为贺愈一个人办的,同样是为中了探花郎的关伯君庆祝的。 此次关家二房和三房都出了人才,可惹得让人一阵羡慕,直道是关家人上辈子做多了善事,这辈子才能遇到这般好事! 赴宴的大多人都想来看看这新科状元到底是何等栋梁之材,若是有贵人相助,那又是一个前途不可限量。 可怜道民间传言这新科状元容貌不甚俊美,不然怕是早早便有人家上门说亲了。 …… 关安尚在闺房中也能听见前院里的热闹,最后描眉完毕便同采浔一道出了门。 未曾想一出院门,便和不知等候在门口多久的贺愈对上了眼。 二人一阵寂寞无言,最终还是关安先败下阵来。 “愈哥哥不在前院招待客人,怎的在此?”关安没有走上前去,她怕他看出自己的异样。 结果她不过去,贺愈就自己过来了。 “同你一道过去。” 贺愈在关安面前两三步的地方站停,低沉的嗓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他这么一动,瞬间扰乱了关安心神,偷偷地深呼吸几口气才能稳住气息说话:“愈哥哥不必如此,娇娇忽记起还有些事儿,愈哥哥且先去吧,相信那些贵人们都等着见你呢!” 说完,有些慌乱地转身准备重进自己的院门,就听到贺愈的声音,让她不敢再动弹半分。 “娇娇,你在躲我。” “为何?” 我没有! 关安欲开口否认,却被贺愈尖锐如鹰眼一般的眼神盯住,让她快要冲出口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里。 一种陌生感从心底里冒出,面前的贺愈仿佛变了一个人,让她有些不认识了。 思绪乱如麻,关安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不知所措,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一道儿走,嗯?”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连采浔都不知该如何开口缓和当下的氛围,贺愈突然间退后一步,放松了语气。 关安抬眼看他,贺愈早已变回之前的模样,只是眼眸之中的深沉,关安似乎是看不清了。 心底里没来由地生起一阵慌乱,待神智还在清明时暗咬舌根,疼痛让自己更加清醒。 “如此,亦可。” 于是关安就同贺愈一同前去,看似是一同去的,实则关安落后于贺愈。一小步的距离,有些出神地跟在他的身后。 前院早已是一片热闹,贺愈与关安的一出现,立马又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前面贺愈不在,都是关伯君和关谦正在招呼客人,如今新科状元的出现,仅仅就是一个身影,便也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瞧这不凡的身姿,莫不是新科状元贺少爷吧?”底下很快就有人发问了。 关谦正笑了笑,神色之中难免带着骄傲,点点头当做是默认了。 这下大家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关谦正夸起了他教子有方类似的话语。 不过大家伙都知道这新科状元贺愈并非关谦正的亲生子,是早年在外头好心捡回来当作养子教导。 他们也都羡慕关谦正的福气,这外头捡回来的人如此争气,状元那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得到的。 况且在京都市井间传来的贺愈身世,那是五花八门,唯一一个共性就是原来的出身并不好,有幸遇到了江南富商的赏识,并在自己的努力之下金榜题名。 这样的传闻更是让那些出身寒门的读书人更加发奋,为的就是利用自己的一身才学夺得贵人的赏识,同贺愈一样,入朝为官,光耀门楣,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情! 京都城里很多未订婚的姑娘家也听说了贺愈的名字,尽管出身问题让很多人看不上眼,但是拿到了状元的头衔之后未来的事儿谁都说不准。 并且尽管有传言说贺愈本人长相貌丑,仍旧有一些人家打算上门提亲。 并且眼见为实,因而此次的宴会也算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会。 姑娘家们就是打算来亲自物色一下自己“未来夫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儿。 结果一听到刚出现的那人竟然就是新科状元,单独在一旁说说话的姑娘家们立马掩面惊叹。 这哪里是如传言那般不堪的状元郎,分明就是从天而降的谪仙人! 不过大家的目光很快又转移到贺愈身旁的女子身上。 步态轻缓,身着藕粉色轻衫,挂在腰间的碧绿色流苏一晃一晃,惹得前来的才俊也是看呆了眼。 关安微微抬头,而贺愈却左跨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正疑惑着,就看见贺愈对关谦正拱手道:“愈来迟,还望关叔莫怪。” 关谦正笑着点点头,说道:“怕不是你来迟,是娇娇吧?”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立马会意,这就是关谦正的嫡女,关家正儿八经的小姐——关安。 大概明白了各自的关系,大家又开始对关谦正一阵称赞,直言关家有才郎,有貌女,羡煞旁人。 贺愈作为本次宴会最主要的角色,自然是要和关谦正一同招待客人的,而关安也就陪同谢静芳一起招待参宴的女眷。 在谢静芳同京都妇人们说话的空档,她就偷偷转头瞧了贺愈一眼,看见他正在和某位官人谈说着什么,并没有朝她这边看过来,内心有一点小失落。 有这样的念头一起,她立马又开始摇头撇开。 不可以不可以,她不可以多想,她不配。 一旁的谢静芳。察觉到关安的动作,问道:“怎么了娇娇,是有些累了么?” 关安摇了摇头,答道:“昨日没怎么睡好,娘亲莫要担心。” 第三十六章 魏昭 “没睡好?”谢静芳有些担心地看着关安,“如此娘在这边照顾着便可以了,你让采浔陪你下去休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关安摇了摇头,说道:“娘莫要担心了,就是有些乏了,无碍的。” 说完她让采浔留下来帮衬着谢静芳,自己打算到后花园里去走走,散散心,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关安来到后花园,垂着头出神。 在安銮寺中看到的场景绝非是一场梦,定是前世她身死之后发生的事情,而她…… 关安垂眸,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 她前世做错的事情太多太多,连累的关家不说,就连最后所有的恩情,她都无法一一还清。 这辈子她该用什么身份来面对贺愈呢?他若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还会对自己一往情深吗? 可笑前世自己以为魏昭就是自己认定一生的良人,到现在才知道分明就是死性不改,害的连累他人。 她这辈子断然是没有资格来干扰贺愈本该是直上青云的一生,只求能够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报答他前世的恩情罢了。 她一开始的痴心妄想,如今想来也真是可笑至极。 关安走着走着,突然察觉到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她一抬头,面前的人便微微一笑,问道:“惊扰姑娘了,只是在下初入此地,一时间被这花园中的景象吸引忘了去路,正巧遇见了姑娘,可否劳烦姑娘带路指引在下前去参加宴会?” 说话的语气温和,态度也谦卑有礼,没有半分逾矩,更莫说眼前之人相貌堂堂,若是寻常女子,便是没有动心一分,那也是立马应了他的请求。 可偏偏,站在他面前的是重来一世的关安! 关安的眼眸中满满的震惊,她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那个负心人。 来人正是魏昭。 关安吓得连忙退后两步,一脸惊吓的样子把魏昭给搞懵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面前的女子应当是认识他的,可他的印象中却没有一丝一毫关于她的记忆,而让魏昭琢磨的是,面前的女子…… 应当是怕他的。 可他与她素昧平生,这何来惧怕一说? 魏昭拱手道:“若是惊吓到了姑娘是在下的不是,还请姑娘赎罪。” 一副认真的模样看过去没有半分的掺假,却让关安惊出了一身汗。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前世的魏昭,他们此时此刻只是第一次见面! 是的,约莫弱冠之龄的魏昭,青涩的身形与记忆中那个成熟老练,手段也狠辣的魏昭是不一样的。 关安长呼一口气,又退了一步,站定身子,平复了自己略微紧张的心态,抬眼直视魏昭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说道:“无事,府中的花园是有些复杂,是家父请几位大师融合了兵阵共同建造的,走不出也是正常之事。” 魏昭听到她的一声“家父”立马明白过来,不过委实没想到眼前的人竟是关府的小姐。 态度又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魏昭唇角一勾,有意地拉进关系:“想必姑娘表示关大人的爱女——关安姑娘吧?” 关安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微微点点头,她又说道:“昭殿下想必是来找愈哥哥的,且随我来罢。” 也没有故意不知道他的身份,关安一副坦然的样子让魏昭心下一惊。 此次他来参加宴会也没有惊动关家人,这个小姑娘是如何一下便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莫非是暴露了什么? 很快这个想法就被魏昭自己否决掉了,如果是知道自己要来,关家人不可能无动于衷,最起码他也是皇家子弟,不论如何也是需要出府迎接的。 更何况从刚才关安的举措来看,关安明显是对于他的出现表示惊讶的,那也就是说明关府中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到来。 那魏昭就更加好奇面前的小姑娘到底是如何猜出来他就是魏昭的? 而且根据他的直觉,这姑娘认识他。 魏昭加快步子上前,来到关安的身旁,打开折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若有所指地问道:“我看关姑娘有些面熟,莫非是在哪里见过不成?” 魏昭的目光直盯盯地注视着关安面上的表情,只见她并没有转头面对着他说话,只是淡淡地开口答道:“那应该是昭殿下记错了,这是第一次见昭殿下,之前并未认识。”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而且说话的语气也始终带着一种拒他之外的冷漠,魏昭更加的笃定,这丫头在撒谎。 但从何说起这种坚信他也不知道。 “既是从未见过,那么关姑娘是如何一语便道出我的身份呢?”魏昭收起折扇,停下脚步,等着她的回答。 关安也停了下来,依旧没有转身,只见她抬头向远处望去。 她当然是撒谎了。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魏昭呢? 那个眼中的万千柔情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魏昭,那个俯身在她耳畔动情地念着“娇娇”二字的魏昭,那个步步为营,冷眼相待她的魏昭。 她都认识,可又像是从未认识过他。 可无论如何,他对她的所作所为,终究是令她夜不能寐,穷极一生也不敢忘呐! 兴许是今生贺愈中了状元才导致的变故,否则她与魏昭应当不是在此处相遇,更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回过神来之际,关安又垂了头,语气淡漠地开口道:“人生在世,每个人的身份都是由外界所牵绊,昭殿下的身份,自然是有千万种办法知道的。” “不过民女……”关安终于转头对着魏昭说话了,她莞尔一笑,似是三四月漫山遍野的花一齐开放般灿烂,“猜的。” 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她放不下,做不到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过着一辈子的安稳日子。 她要他偿还,一点一点地偿还回来。 魏昭听关安前面的那些话还以为是因为什么举动或者着装之类的能够代表自己身份的东西暴露出来才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那么面前的女子那真的是心细如发,令人不得不提防,却没有想到正经之后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第三十七章 清白 魏昭第一次被女子这般对待,眼眸闪过一下震惊很快又被隐藏下去。 “姑娘说笑了,还请姑娘如实告知。”魏昭没有生气,他有一个判断,面前这个叫关安的女子,对自己很是不喜。 从她说话的语气,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就足以证明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但是是为何呢? 自己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她的影子,她为何厌恶自己? 关安没有回应魏昭的请求,她只是继续朝前走,仿佛没有听到魏昭的话一般。 魏昭吃了一个闭门羹也没有恼怒,倒也是很好奇关安的一切。 撇开前面的不愉快,魏昭就跟在关安的身旁,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问道关于关安的信息。 虽说始终都是彬彬有礼的态度,但关安却没有搭理他。 很快二人就来到了前院。 而关安一来,不远处的原礼也一同凑上前来,说道:“小姐,少爷他正在找你,说若是看见你了,麻烦你去找他。” 找我? 关安心下正疑惑,就听见原礼看着她身旁的魏昭问道:“小姐这位是?” 反正也将魏昭送到这里了,前世的孽缘开始也变得完全不同,她也不会再犯下那样的错误。 “这位是昭殿下,是来参加宴会的贵客,可不许怠慢了,我这就去找愈哥哥。” 关安对原礼吩咐道,没有等魏昭开口说话就跑开。 魏昭盯着关安离去的背影,也没有也没有说什么,就对着原礼说道:“那就带我去关大人吧!” 那个愈哥哥……应该就是新科状元,到时候再会会。 最好当然是——收为己用。 …… 关安问了好几个人才大概猜到贺愈的位置,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要找自己。 难道是因为这段日子自己躲着他吗? 关安来到花园中的小亭台,就看见贺愈正背对着自己,不知为何就开始有了一些紧张。 在江陵的日子她刚刚重生归来,其实心中是有很多恨意的,那个时候的她藏在心底里的念头恐怕是想要利用贺愈吧。 尽管不是很愿意承认,但事实终归是事实。 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关安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朝贺愈走去。 听到脚步声的贺愈很快就转过身,看到关安,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盯着她。 关安感到一些窘迫,被这般直白不带遮掩地盯着,她有点口干舌燥。 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正欲开口,就看着贺愈径自朝自己走来,眼眸深邃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关安以为贺愈会在自己面前停下,没想到他越靠越近,根本就没有止步的意思。 这样她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贺愈的胸膛触碰到关安的鼻尖,她才有些反应过来,立马伸手拦住了他:“愈哥哥,你、你这是作甚?” 关安的语气有些慌乱,没有想到贺愈这一番所作所为。 可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这一声“愈哥哥”仿佛就是一个忌讳,引来了贺愈的不满。 “愈哥哥?”贺愈停下脚步,捏着关安的下颌,眼眸中略带嘲讽,语气不善道,“所以我在娇娇心中仅仅是一个哥哥的存在,是么?” 贺愈一开口就是酒气扑鼻而来,关安皱了皱眉,努力让自己不露出方阵大乱的样子,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开口道:“愈哥哥,你有些醉了,娇娇去给你端醒酒汤,待会儿还得招待客人呢。” 一番话倒也说得合情合理,可贺愈却更加恼火,捏着关安下颌的手微微用力,迫使关安抬头看他。 “我要你,回答我。” 刻意加重了后面三个字,关安只得抬头皱着眉,低吟一声:“疼。” 一个“疼”似乎是拉回了贺愈的理智,他又松开了手,却还是不肯罢休,定是要听到关安的回答。 关安被迫看着贺愈的眼眸,眼眸行深不可测的漩涡仿佛要将自己吸入其中,而贺愈此时的表情,像是恨不得将自己拆吃入腹。 关安又开始慌乱起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开始躁动不安,她在心底里酝酿了一会儿,道:“自然是当作亲哥哥对待的,哥哥对娇娇的好,娇娇都铭记在心。” 这番话在旁人听来还要夸关安乖巧懂事,在贺愈的耳朵听到,那真的就是一把刀子插在心间,痛得人恨不得一死百了! “亲哥哥?” 贺愈眼中掀起一片波涛汹涌,狂风骤雨也不为过。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去参加一个秋闱,而她去寺中祈福回来,他们二人怎的就变为如此? 在寺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可他现在无法查明,只是恨关安为何就要如此狠心对他! “你说是亲哥哥,呵。”关安看着眼前的贺愈,莫名感到一阵危险正在向她靠近。 只见贺愈伸手,手指在自己嗯唇瓣上摩挲。 关安不明所以,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她原本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全都变样。 贺愈的脸在自己的面前越来越大,唇上传来的蠕感让她不知所措。 脑海中一片空白,而待自己大声喘气之时,贺愈俯身在自己耳畔道:“若是先前娇娇能将界限划清,我无话可说,可既然娇娇已挑明关系,而我清白早也被娇娇强夺了去,那便是要认定了娇娇的。” 温热的气息洒在自己的耳边,关安的身体僵硬不敢动,想要反驳贺愈却无法阻止语言。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语气中带有的强迫和撒娇的味道是关安闻所未闻的,更是与记忆中的贺愈大相径庭。 “娇娇若是不要我,便是毁我清白的负心人。”贺愈看着有些慌乱的关安,微微勾了勾嘴角,又道,“可我知道娇娇不是那样的人儿,所以娇娇是要对我负责一辈子的,嗯?” 一句又一句,关安根本来不及思考贺愈的话,最后只能是呆呆地听见贺愈摸着自己脸颊,紧接着在自己额头落下一吻,沉着嗓音道:“我知晓娇娇的心意的,我亦如此。” 明明是质问的,关安不知道最后怎的就变成这般模样了,呆呆地被贺愈牵出了小亭台,到达前院的时候,关安才后知后觉起来。 第三十八章 目的 “愈哥哥……”关安突然叫停了他,待贺愈转过头来,她踟蹰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道,“你容娇娇想一阵子,可好?” 贺愈没有立即答话,而后才开口回答:“好。可娇娇要明白,既然娇娇先前已表明心意,那么不论如何,我是当真了的,因此娇娇最终的决定也只能是——我。” 明明不是什么强迫的话语,可关安却听出了贺愈不罢休的意思。 她愣了愣,不受控制地乖乖点了点头。 而她的这个举动让贺愈很是受用。 贺愈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抚道:“我先去招待客人,你去关姨那儿,若是累了就自己回去休息。” 说完伸手暗暗捏了捏关安的脸,转身就朝着客人堆走去。 关安注视着贺愈的离开,心思却又回到了后花园发生的事情上。 她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看过去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儿而出现太大的波动。 关安来到谢静芳身边,谢静芳拍了拍她的手,担忧道:“若是不适就不必强撑着,留采浔在此即可。” 关安摇了摇头:“没事的。今个儿可是大哥和愈哥哥的好日子,可不能怠慢了。” 谢静芳还想要劝说一番,就有京都一名贵妇上来了:“我在远处瞧着儿是哪位妙人在夫人身边,走进一看竟是长得这般相似,想来就是府上的关姑娘了吧?” 关安点点头,谢静芳这就向她介绍道:“这是钱夫人,在京都有名的商户钱包照大人的夫人。” 关安心下明白了,前世里也是听说过这位钱夫人的,她和母亲的关系向来不错,而且后来因为关家的问题,估计钱家也受到了一些波及罢。 钱夫人对关安上下打量一番,面前之人五官还未长开,但已可瞅见今后倾城之角色。 她热情地上山说道:“年年也和你相仿年纪,只可惜前日贪玩受了风寒,不便来府上做客。她若是见了你,定是欢喜极的。” 一听到钱夫人提起钱年,前世的记忆便涌如潮水地浮现在关的脑海里。 那个活泼俏皮的女子,最终也无奈地进了宫,后来如何她早已无法知晓了,想来是不如何的。 一时间,关安心底里有许多愧疚,前世的诸多任何事,都或多或少因着自己的原因而不得始终。 “如此我倒也期待见到年年妹妹了,希望她的身子早些好,让我也多个闺中好友才是。” 关安笑着应答,有些俏皮的语气让钱夫人更是喜欢,二人立马就熟络地攀谈起来。 在另一边。 魏昭也和贺愈碰面了。 贺愈刚刚来到关谦正的身旁,抬眼就看到一手执着折扇的魏昭。 出于礼貌,他对他拱手作揖,没有多余的问话。 魏昭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这个新科状元竟然还有点气性,不过想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也就没有深究。 “退之,这位是昭王爷。” 关谦正见贺愈来了,也就跟他介绍道,同时还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想来是朝廷党派拉拢人的意思,你要仔细应付。” 贺愈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其实在心里头也有了一定的猜想,这会儿也算是得到证实。 “这位便是我朝的新科状元——贺兄吧?”魏昭听到关谦正向贺愈介绍自己,他就故意不知道贺愈的身份,有心地问道。 “正是在下,昭王爷这厢有礼。” 这话说得有开始有主仆分明的味道,让魏昭很是受用。 挑了挑眉,他没有和贺愈继续搭话,反倒是转身对关谦正道:“关老爷,我这次前来主要还是为了另一件大事,此事儿不便在这里说,还请格外找个……” 话没有说满,而是将目光放到贺愈身上。 关谦正一时之间摸不准魏昭这次前来的目的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朝廷党派中的问题现在看魏昭这样的举措,又和他想的违背。 再看到他将目光放在贺愈身上,原本还以为他主要是来找贺愈的没想到是很有可能有另外一件大事情。 斟酌了一会儿,关谦正点点头,吩咐贺愈代替自己好好招待来客。 贺愈应下了。 就在二人准备抬步离开的时候,魏昭突然看到前方的围在一起聊天的女眷,更看到了后花园中遇到的关安。 他立马停下脚步,对关谦正问道:“关老爷,冒昧一问,那位身着藕粉色衣裙的姑娘是?” 关谦正也顺着魏昭的目光看去,立马就明白了他问的人,可不正是自家娇娇嘛! 也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关谦正实话实说交代了关安的身份。 然而关谦正说得云淡风轻,却让魏昭目露惊骇。 他没想到那个女子竟就是…… 一时间魏昭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到关安的身上,这一幕可不仅仅是落在了关谦正的严重,更是让贺愈心里头起了一阵的不舒服。 贺愈走了两步装作无意地挡住魏昭的视线,一旁的关谦正也十分配合地咳了咳,让魏昭收回自己的视线。 魏昭意识到自己的无理之处,不过脑海里莫名开始回忆那个后花园里,一本正经的姑娘。 “刚才是我唐突了,还望关老爷海涵。” 魏昭努力让自己保持思绪的集中和清醒,对关谦正说道。 人家都这么说了,关谦正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道:“既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关某也不敢耽误时间。” 说完两个人就要到偏房里去,没有多留。 关谦正也是有些担心这个突如其来的昭王爷会看上自家的娇娇。 也不是他自大,就凭娇娇的容貌,那也是京都城里屈指可数的大美人。 如今她已及笄,这次宴会的露面,恐怕今后上门提亲的只增不减。 奈何自家女儿早已有了意中人,掌心宝这样地受欢迎,身为父亲也还是会为她感到一些担忧的。 尤其是万一被当朝权贵给看上了,那可是倾尽关府上下也不能不尊的情况。 关谦正瞧了瞧身边的魏昭,心里头打算还是早些定下贺愈和关安的婚事才好。 毕竟如今的贺愈正是京都风头正盛的人物,早早定下这门婚事,后头也难出现大变化。 第三十九章 圣旨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分析 “愈斗胆猜测,这位昭王爷的目的有三。 其一,他欲试探我们是否知晓此事。若是知晓那是最好,不知晓也无妨,他自然会派人去查。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了此人绝非纨绔子弟,而是在隐藏自己的真时实力。原因,大概就是龙椅了。 其二,他应该还想来结交愈。有野心是光光不够的,还需要有谋士。在外人眼里他或许就是吃喝玩乐,真正的情况应该是想要拉拢关家。 不过可能也考虑到关家如今的朝向不明确,因而他也不能够过分地明确表示。 这次的探访,其真正想要做的就是来摸清楚关家是否已经有选择靠拢的对象。” 贺愈一点一滴的分析,让关谦正瞬间有了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他是有想过魏昭此行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关于“赐婚”一事这么简单,但是却没有贺愈这样仅凭他三言两语的描述,就可以大致了解一个逐渐清晰的形势出来。 思及此,关谦正看贺愈的眼中有了更多的赞赏。 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为人品行都很不错,他把娇娇交给他,他是很放心的。 “其三……”贺愈的话锋一转,关谦正很快就注意到其中的不同,也顺着贺愈的思路分析了下去,立马就明白过来。 “他是想来看看娇娇到底适不适合作为他的王妃,能够为他的大业助力。”关谦正缓缓地说出心中所想,与贺愈要说的,正好一致。 贺愈点了点头,关谦正直接就气愤地站了起来,隐忍着怒意道:“竖子!我家娇娇从小都是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所想利用她,我关谦正第一个不同意!” “关叔莫怒,”贺愈劝道,“您既然已经透露娇娇与愈有婚约在身,而王爷对于此事也并非真正了解,就说明此事的主动权还在我们这里。” 贺愈眸光一闪,继续说道:“先发制于人,后发受制于人。此事愈会亲自去查,必然要给关叔一个交代。” 能够听到这样的话,关谦正自然是十分满意。又听到他提到“婚约”之事,关谦正斟酌着开口问道: “此话也是我临时窜说,你我心里都清楚。不过事已至此,退之,我且问你,你自己的想法。” 关谦正对于贺愈那绝对是满意没话说,娇娇那边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那关键的就在于贺愈他自己是如何做想的。 贺愈闻言,向后退了一步,对关谦正拱手作揖道:“自古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关叔与关姨犹如愈的再生父母,一切听凭吩咐。” 客套话是这么说,然而前面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十分明确了,所以贺愈的这番话就是在隐晦地告诉关谦正——他很满意。 关谦正大笑两声,拍了拍贺愈的肩膀,说道:“既然如此,就早些定下来,我看皇上和昭王爷此举来得突然,恐怕别有他谋。” 贺愈俯首称是。 前院的宴会。 关琳慧随关元培和柳可依一同来参加宴会,况且这次宴会另一个少年英才还是自己的哥哥,因而在宴会上她受到了很多的夸赞。 庶女又如何,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关伯君给关家三房长脸,连带着她也处处被人夸。 当然,她知道这次宴会会有很多京都的贵人来,因此也费了一番心思,身上的行头那都是拿出她所有的物品里最好的。 至少让人觉得她也是一个名门闺秀。 她这次也戴了关安送给她的簪子,虽说心里头略有不甘,倒首饰里确实这只簪子是最好的。 不想脸面上过不去,所以在宴会上关琳慧都刻意地避开了关安。 也就在刚才,她很快就注意到有一位华服男子和贺愈、关谦正他们攀谈。 本来来参加这次宴会最根本的目的就是物色一个好郎君,关琳慧一看那人的穿得衣裳便知道这人来历不简单,应该是位大家公子。 果然看到关谦正和他移步说话,就更加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也就是这样,关琳慧也没有心思还在宴会上乱转,就等着那人的在此出现,她定要与他说上一两句话。 最好是能留下深刻印象。 就现在原地徘徊了许久,终于等到那个人,关琳慧小跑着上山,在魏昭距离她只有四五步的地方假装不小心地跌倒。 意料之中,魏昭快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关琳慧。 有了身体接触,关琳慧立马佯作惊慌,往后退了一步和魏昭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多谢公子。” 娇软的身子,还有萦绕在鼻尖的处子香,魏昭看着面前的女人,缄默不语。 他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就凭他在花丛中混迹这么多年的经验,关琳慧相比之下不过就是一个略微有点心机,实际上还没成熟的女子罢了。 魏昭看破不说破,见关琳慧已经抬起头望着自己了,他才微微一笑,作揖道歉道:“是我唐突了,还望姑娘莫要怪罪才是。” 温声细语又彬彬有礼,关琳慧下意识抓紧手中的绣帕,自己一定要拿下这个男人。 “哪里哪里,公子也是为了琳慧。”关琳慧一脸娇羞模样,殊不知她这幅惺惺作态早就被魏昭看穿了。 只是魏昭并不介意,毕竟他的大业,需要用人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魏昭稍微勾了勾嘴角,对关琳慧说道:“多谢姑娘谅解,昭目前还有急事,不如……” 说着,魏昭打开折扇靠近关琳慧,最后俯身在关琳慧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看到关琳慧一脸娇羞地垂下头,而后又连忙点了点。 魏昭在她的耳边轻笑两声,这让在京都初来乍到的关琳慧根本受不了。 待魏昭走后,关琳慧还痴痴地望着魏昭离去的方向。 好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关琳慧与魏昭刚才的一系列动作也无人知晓。 …… 忙碌了两三个时辰的宴会可总算过去了,关安和谢静芳一直在招待客人。 等客人全部离去后,两人才有时间休息,赶忙就回到后院,剩下的那些东西就让下人们去收拾清楚。 第四十一章 黑手 这不,两个人刚来到屋里歇息,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看见关谦正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外边候着的下人们都来不及吱声。 “怎么了,看你急的。”谢静芳站起来,上前用绣帕替关谦正擦去额鬓的汗。 关谦正也没敢耽误,快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猛地灌了下去也来不及擦嘴,就直接道:“你们都下去吧!” 谢静芳和关安对视一眼,明白确实是有大事儿了。 等屋子里的下人们都退下后,关谦正也就立马跟她们说了在宴会中发生的那件事儿。 “什么?!”谢静芳听完惊得直接站了起来,“皇上怎么会单单给我们家娇娇赐婚?” 这个问题目前没人明白,关谦正拉过谢静芳的手,拍了拍后叹了一口气:“事出突然,若不是王爷亲口所说我也不敢相信。” 说完,他就看向关安,问道:“娇娇,你别怕,一切有爹爹在。” 关安在听到这件事儿的时候着实吃惊了一把,因为在前世她根本就没听说过有发生这事。 但是重生后变化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关安也就可以理解这个变故。 在后花园意外地和魏昭相遇本来就和前世有所不同了,那么这件事的发生…… 若是处理得好应该会改变自己前世的命数,处理得不好,前世的命数肯定也是会改变的,不过是好是坏终究是未可知的。 魏昭今天特意来说这件事情,其中还涉及天子,那肯定就不会是在说假话,那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的名字在京都城里恐怕还没有到人尽皆知以至于传入皇上的耳朵里吧?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关安的心里头油然而生。 能够促使天子做出“赐婚”一事那必定他也要有极大的权力了。而到目前为止,京都城中知道自己的,又拥有那样权力的人——只能是他。 大胆地猜测幕后之人,但是关安猜不透他这么做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选择了魏昭? 就在关谦正叹气的那个时候,关安猛地抬头,眼眸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模样。 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 就连前世自己和魏昭的相遇……都是他一手安排好的? 尽管不能够知道他这么做真正的原因,但是贺愈的存在,本来就让她足够惊讶了,其他的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还有根据她在安銮寺中看到的前世的有关景象,秦皇是知道自己的,并且不愿意看到自己和贺愈有过多的牵连。 就连今生,似乎也是一样。 “爹爹,愈哥哥他知道此事了吗?”关安焦急地追问道。 关谦正愣了愣,随后点点头,道:“爹爹和退之说过此事了。” 想到女儿的意中人可不就是贺愈,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会真的嫁给贺愈,所以关谦正又补充道:“娇娇你放心,你和退之的婚事爹娘都很赞成,不会因为这件事变动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俩的婚事还是早早定下来才好。你放心,退之他也是欢喜你的。” 关谦正安抚道,对于他这个唯一的女儿,他是最盼望着她好的。 关安听到贺愈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她相信他肯定也是和自己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他也一定有办法处理好这件事儿的。 “爹爹,娇娇不是那个意思!”关安瞪了关谦正一眼,嗔怪道,“成天就知道取笑娇娇,讨厌死了!” 说完站起来一跺脚,跑着出了房门。 谢静芳还想叫住她,却发现关安早就已经跑远了,转头也是埋怨地看了关谦正一眼。 关谦正委屈。 …… 关安跑出鹤轩院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反倒是快步跑到了贺愈的院门外。 原礼在门口大老远就看见关安向这里跑开,立马就招呼上了:“小姐,少爷他有事儿出去了,这会儿不在屋里头。” 不在? 关安皱了皱眉,要是平时不在也就算了,可这宴会刚结束他就有事……有点不正常。 况且他不是知道了“赐婚”的事情了嘛? “那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关安问道。 原礼摇了摇头:“少爷他没说,只说他有事要出去一会儿。” 难道他是去找嬴弋问“赐婚”的事情吗? 关安姑且在心里头设想了一番,对原礼点了点头,吩咐道:“那若是愈哥哥回来了,派人和我说一声,我也有事找他,急事。” 关安着重强调了“急事”两个人。 原礼不敢怠慢,连忙应下。 关安这才转身打算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殊不知,在京都某个院落里,就已经有一阵风起云涌了。 贺愈一出现在院落里就有一名黑衣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仿佛是早就知道他要来了,在此等候良久。 “带我去见他。” 贺愈黑着一张脸对那名黑衣男子说道。 黑衣男子顿时感觉如临大敌,可是里面的主子也没有吩咐,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万一没处理好,里面的主子生气不说,他这面前的主子也不是好惹的。 黑衣男子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声:“主子……” 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我说了,让他出来见我。” 贺愈压着心中的熊熊怒火,继续说了一遍。 惹不起惹不起惹不起。 黑衣男子出了一身的冷汗,里面的衣服早就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了。 “主子,属下……”黑衣男子下跪,咬着牙开口。 贺愈不打算听他说话,直接跨步上前,道:“既然你叫了我一声主子,那你就应该明白作为一个下属应该做的事情。” 这已经是开始用“主仆关系”胁迫人了。 黑衣男子觉得这个时候死亡或许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至少不用这么进退两难…… 而就在这个时候,屋里传出来的声音拯救了他,仿佛是天空中的流星,准备带给人好运。 “让他进来。”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黑衣男子一个闪身就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给贺愈让开了路。 果然还是前主子念旧情的,关键时刻救命啊! 第四十二章 对峙 贺愈推门而入,屋里的嬴弋早早就准备好面对他了,坐在书案旁看向来人。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呀……”嬴弋站了起来,眼神示意让黑衣男子给贺愈准备座位。 黑衣男子得到命令立马去拿了一把椅子过来,贺愈靠近书案,直接就无视了他的举动,愣是站着和嬴弋对峙。 “我的好弟弟,见到哥哥怎么黑着一张脸?” 嬴弋对贺愈的无礼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依旧是勾着嘴角对他谈笑风生。 “赐婚的事情是你做的,你想怎样?” 贺愈没兴趣和他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就进入主题。 黑衣男子默默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这个冷到令人打寒战的屋里,他凭直觉就能够感觉到危险正在逐步逼近。 嬴弋听到贺愈的冷声质问,不由笑道:“弟弟莫忘了,你姓‘嬴’,该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要为了个人的儿女私情忘了自己身上的担负!” “嬴家有你一人足矣,我不愿参与其中的曲折。”贺愈握紧了手中的拳头,闭上了眼后很快睁开,“我从没忘记自己的身份。” 嬴弋闻言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今日来谈条件?” “我不会效力于魏国,但是我不希望因为我而牵连关家。”贺愈顿了顿,又道,“等到一定的时机,我会回去。在此之前,你最好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嬴弋没想过贺愈今天来会妥协,不过既然能够到达谈条件的地步就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一个女人,我的好弟弟还真是让做哥哥的。伤心呢!”嬴弋故作埋怨道。 贺愈没机会他,径自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什么时候回去?” 既然回归了正题,嬴弋也就没心思开玩笑了,他回答道:“这次来主要是参加魏国举办的国宴,国宴举办完就回去。” “你回国后帮我几个忙。”贺愈说道。 “怎么让我帮忙还用这个语气?”嬴弋能大概猜出来贺愈要说的,心里头有些不满。 不过贺愈也懒得多说,直接就讲出了让嬴弋回秦国时帮他做几件事。 “你说这么多只怕是为了那个女人吧?”嬴弋挑眉问道。 “与你无关。” “那个女人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你就这么护着她?” “……” 贺愈没有回答,在离开的时候留下几句话:“你若是动她,也别怪我不念情。你也应该庆幸,我还有一个逆鳞。” 贺愈走后,黑衣男子看面色一脸淡定的嬴弋,忍不住出声:“主子,那接下来……” 嬴弋走向窗边,睥睨地看他:“接下来怎么做还需要朕教你不成?” 说完伸手摆弄在窗边放着的花,开口道:“暂且按兵不动,他自己会处理。到时候魏帝那个家伙来找朕,你就告诉他让他自己处理。” 说完,又突然转头看向黑衣男子:“皇后近日有没有问起朕的消息?” 黑衣男子汗颜。 得亏陛下您还想得起在宫中的皇后娘娘啊? “没有。皇后娘娘已经在来魏国的路上了,最多四日后便会抵达魏国京都。”黑衣男子答道。 然而嬴弋真正的重点放在了那句“没有”上面,听到那两个字脸色就黑了一圈:“再加派人手保护皇后,务必要平安抵达,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黑衣男子表示欲哭无泪,他多年前刚升上近身暗卫,就被皇上指派去保护小主子。 最开始以为是件暗杀天天有的苦差事,没想到小主子的生活滋滋润润,根本就没有他可以帮忙的地方,立马就欣喜以为撞了个大运。 哪能想到小主子长大后那气性和皇上还真是如出一辙,如今两位主子不和,他夹在中间好难做人,还不如那些天天出任务的暗卫…… 抱怨归抱怨,他可没胆子说出来。 “是。”黑衣男子应道。 不过他才刚应下,嬴弋突然又改变了主意:“算了,你继续待在他身边。” 黑衣男子自然知道嬴弋口中的“他”是谁,只是这人生的起起落落也没这么快吧,他的幸福生活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他赶紧应下生怕迟一秒就没得选了。 结果才开心没几下,就又听见嬴弋森冷的声音闯入他的脑海:“墨俨,这次你可记住了,若是他再让你回来……朕这里是留不得你。” 这话中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了,墨俨忍住发颤的心尖,心中暗暗发誓,往后就算是贺愈让他去死,他都不能回来面前这位主子这里,那可是比死还恐怖的事情。 “属下明白。”墨俨答道。 “行了你退下吧,墨殷你可以出来了。”嬴弋转身说道。 墨俨准备离开就看到墨殷出现在屋中,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不过内心还是十分庆幸的,总算可以脱离苦海了。 墨殷看见了墨俨的眼神,没打算理会,但是等他离开后,他又担忧地看向自家主子:“主子,为何不告诉小主人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嬴弋一个警告声音强硬打断:“这件事情朕说过不许再提,你莫非要忤逆朕不成!” 闻言,墨殷立马下跪:“属下不敢!” 嬴弋快步上前,语气中的霸道无不在压迫墨殷的每一根神经:“此事朕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胆敢泄密者,你知道后果如何。” “属下明白。” 墨殷颤着声音回答,内心却是另一片酸涩。 嬴弋听到他的回答就没再理会,回坐到书案旁就说道:“朕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回来。那个女人就注定是个累赘,只不过目前还不是动手的好时机,朕自然要布下一手好局让他们就算知道自己被操控也无法脱身。” 语气幽幽,却隐藏着不易察觉的雀跃。 …… 贺愈回到关府时天色已晚,刚到院子门口,原礼就上前说道:“少爷,小姐说找您有急事。” 急事? 贺愈心下一想,大致明白是什么事情,抬头望了望天边,此时已经是用过晚膳了。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贺愈说完就转身朝关安的院子走去。 第四十三章 反思 关安在屋里一直等着贺愈,到后面心里头隐隐地有些不安。 饭菜已经热过一回了,整齐地摆放在桌上还是没有胃口。 “采浔,原礼有来过吗?” 关安靠在软榻上,皱着的眉头一直没舒展开。 “还没呢,估计是贺少爷还没有回来,小姐不如先用饭吧?” 采浔知道关安在等着贺愈,他要是没来,关安也是吃不下饭的,可是也许贺愈真的是被要务缠身很晚才回来,饭不吃不行的。 关安起身,走向桌边坐下。才刚坐下就有人进来通报:“小姐,贺少爷来了。” 闻言的关安立马站了起来,没听见身后采浔的叫唤就跑出了屋子。 一出门就看见在院门口站着的贺愈。 贺愈也是听到脚步声抬头,正好和迎面跑来的关安对视,不由自主地说道:“慢点。” 关安笑着,不料刚跑到贺愈跟前却没站稳,摔了个踉跄直接扑到贺愈的怀里。 贺愈稳稳当当地站着,才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关安顺势一把抱住,头埋在他的怀里:“愈哥哥,娇娇想好了。” 贺愈身体一僵,垂头就看见怀中的娇人仰着一颗小脑袋,粉嫩的樱桃小嘴一张一合,听着他从前只在梦中才听得见的话。 “娇娇欢喜愈哥哥,此生不换,此情不改,此心不移。” 关安在等贺愈的时候想了很多,她忽然发现过去的贺愈其实早就表现出爱慕自己的意思,而自己却一直傻傻的都不曾发觉。 在前世,即便被打入冷宫,听到贺愈为关府申冤耗费了他所有的心血与精力,她也仅仅是简单地以为那是贺愈在报恩。 其实仔细想想,该报的恩早就已经报完了,哪能让他用自己的性命也赔上了呢? 更何况后来他还悄悄派人来照顾他,他还劝她出宫……她是真的不知道贺愈的一番心意吗? 关安仔细思量了许久,或许不是不明白,而是在想到一点点苗头的时候就被自己掐断了。 她不敢想太多。 关安更是仔细思考了重生后自己对待贺愈的感情变化。 其实一开始就跑去同贺愈说那些情意绵绵的话多半是假的。 她以为她是喜欢她的,实则应该是经历了前世的风风雨雨而衍生出来的一种想要攀附他人的心思。 她想要复仇,想要扭转前世的人生,所以她必须要有一个帮手,这样的人选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是她一直在自我催眠告诉自己喜欢的是贺愈,或许前世的自己也不是没有对贺愈有过动心的,到那很快又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快速湮灭,掩藏。 以致于,她自己都忽略了这份感情。 关安抬着头,细细地观察面前这个男人的眉眼。 相比于记忆中那成熟稳重的贺愈,的确会显得有一些青涩,但那通身的气派,已经和记忆中的贺愈相似了。 这个男人长相真的很不错,当初说秦国的少皇是第一美男,如今依她来看,贺愈与嬴弋的长相应该是不分伯仲才是,甚至说……略胜一筹。 想来今日的宴会之后,上门说亲的人会有不少了! 思及此,关安心里头就开始冒起了酸泡泡。 贺愈看着怀中人盯着自己看还发呆,一时间嗤笑出声:“我明白。” 被笑声拉回神,明白过来关安小脸一红,立马松开抱着贺愈的手转过身去:“我、我是有其他事儿找你的。” 贺愈知道关安想要说什么,本来他一开始心中还有些担心关安对于关谦正所说的自己和她之间有婚约的事情会产生不悦如今收到心上人的一番表白,他甚是欢喜。 “赐婚的事情你放心,我都会处理好的,你不愿没人能逼你。”贺愈摸了摸关安的小脑袋。 他藏在心中多年的姑娘……终于长大了。 还和他、情投意合。 关安听到贺愈的保证立马就安下心来,不过因为刚才被嗤笑的事情有些别不开脸面,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她装作话家常的语气开口问道:“吃过了吗?我还没吃,要不一起?” 贺愈嘴角一勾:“好。” 两个人进了屋子,关安就让其他人都退下,采浔也不例外。 采浔明白小姐等了这么久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和贺愈说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领着一干婢女就退下了。 刚才关安扑到贺愈的怀里大家早早就低下了头假装没看见,实际上是关安和贺愈的事情关府的人都清楚。 在江陵的时候是有传过贺愈和关安的事情的,但是很快又有传出关谦正有意让贺愈做关家女婿。 反正都是没有血缘关系,而府里头的人都是侍奉关家人多年的了,早就清楚贺愈其实是关谦正的养子一事,所以说关家的下人们是把贺愈当作关家未来姑爷看待的,也就没有什么惊讶可说了。 至于关安说的那一番话,柔声细语,更是用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的自然也就除了贺愈没人听见了。 待众人退去后,关安和贺愈都没有动筷,关安也和贺愈说了正事。 “愈哥哥,赐婚的事情是秦皇做的吧?”关安眨眨眼睛,问道。 贺愈没想到关安居然能够猜到嬴弋,心下一惊,他自然是没有打算隐瞒嬴弋的事情,但是他真正的身份…… “娇娇你放心,这件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就算是秦皇也没办法干涉。”一句话也算是默认了是嬴弋所为。 印证心中所想即可,关安真正想要问的是另一件事。 见贺愈盯着她,关安一时间感觉有些说不出口,纠着手中的绣帕,轻咬下唇,神色纠结的模样。 “愈哥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关安微微抬眸看了贺愈一眼,见他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她赶紧垂眸,开始紧张起来。 “娇娇,有什么事情直说便可。” 贺愈的话非但没有缓解关安的紧张,反而还有助长的趋势。 关安不是怕贺愈不同意什么的,只是这种事情说出来就感觉令人不好意思了。 “就是爹爹和我说……”关安清了清嗓子,挺直身体,鼓起勇气直视贺愈,“爹爹和我说我们俩的婚事宜早定下来,我、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第四十四章 暗流 贺愈听到关安的回答一愣,他有想过关安回来问他关于这件事,但没有想过是问自己的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呢? 贺愈缓过神来,明白关安话外之意。 “此事还要看关叔的裁定。只是我如今高中,恐怕皇上很快就要给我委派职务,很有可能会离开京都……” 贺愈深深地凝望关安,有点动容:“娇娇若是嫁给我,只怕是会跟着我去受苦的。” 对,现在的他什么也给不了。 令人羡慕的婚礼,和谐宁静的生活……他都没办法给她。 更何况,他还有身上注定要背负的责任。 贺愈突然觉得自己求娶关安,就是在让她受苦,而她…… 关安摇了摇头,一件郑重:“愈哥哥,娇娇不怕吃苦,若是愈哥哥要离开京都,那么嫁夫随夫,娇娇愿意离开京都,只要愈哥哥在身边,一切安好如初。” 语毕,关安拿起筷子给贺愈夹了道菜进他的碗里,又道:“愈哥哥会娇娇好的吧?” 她知道贺愈对她的好,嫁给他定然是不会吃苦的。就算吃苦了,有他对自己的一片心意,那就没能说的上是苦的事情了。 更何况前世遇到了那么多事情,还能有今生,还能嫁给他,这已经是真真幸福的事情了。 前世贺愈确实被委派职务去游溯当知府,想来明日贺愈还要上朝,应当就会通知这事,那么她的婚事在这几天内就应该要准备准备了。 贺愈对关安的一番话记在心里,早年就放在心尖上宠的人儿,哪能不对她好呢? “娇娇放心,一辈子,我贺愈的心中唯你一人。” 用性命保护自己的男人,关安哪可能不相信啊! 她没说话,只是又给贺愈夹了道菜后轻声道:“我都明白,吃饭吧。”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他对她的好。 …… 皇宫中,魏帝看着魏昭偷偷派人呈给他的密函,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坐着将密函看了多遍,对于关家的底细更是派人打听多次,怎么看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到底有什么能够让秦皇起了心思关注呢? 魏帝实在想不明白,但凭借他的直觉,今日魏昭传给他的密函上面的信息,就存在着关键。 魏帝抬起原本放在大腿上的左手,摆了摆,他的面前很快就跪着一名暗卫。 “你去给秦皇报消息,就说那个关家的关安已有婚配。” “是。”声音落下的同时就消失在屋内了。 “关家。关安,贺愈。”魏帝盯着手中的密函,不由地念出声。 他的儿子魏昭没想到并不如表面上看过去那么玩世不恭,这点魏帝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魏昭的人在极力隐藏自己的信息,只不过还是没有魏帝的深谋,很快就被魏帝的人查了个底朝天。 这样才好。 魏帝并不打算严惩魏昭的别有用心,想到做到他的这个位置,本来就需要有过人的胆识和长远的目光。 他的另外两个儿子都没有发现魏昭的一举一动就说明他们难以看清宁静背后的暗流涌动,最终只能是难成大器。 他要的,是能够稳坐这把龙椅的儿子。 不过魏帝不得不承认魏昭确实是个人才,虽然可能不是他的安排,但他身边若是能够有为他效力的谋士自然也是好的,毕竟身为天子的他,要是没有此次秦皇突兀的安排,他也不会注意到他的这个儿子。 但也因为这样,魏帝在怀疑秦皇是不是故意让自己知道他这个儿子真正的实力,以为自己会发怒惩治他的儿子。 毕竟他也老了,将来继承皇位的人就注定要和如今的秦皇争一争的。 这样虽说讲得通,但又感觉没那么简单。 魏帝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的那几个儿子早就已经盯上他的位置了,特别是太子和他最宠爱的四儿子。 不过他的宠爱仅仅是因为他看好他的四儿子的能力,所以在太子党和四王爷党争斗的时候,他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要看看这未来的继承人到底是谁。 如今一个魏昭的出现,让他着实惊了一把,却又期待着他一直都没关注到的这个儿子能够将太子和四儿子都打倒。 魏帝光光是这么想着就已经够兴奋的了。 他叫了贴身太监进来,吩咐了几句,过后十分满意地传那个一直被冷落的常在——魏昭的生母来侍寝。 …… 魏昭回到王府后,他身边的谋士张先生立马就过来说道:“王爷,最近有人一直在打探您的消息,恐怕我们的人已经暴露了。” “什么!”魏昭一脸惊恐地看着张先生,他畏手畏脚假装这么多年,怎么能泡汤! “张先生,你查清楚是谁了吗?该怎么做您只管说!”魏昭一步上山,急等张先生的回答。 他能够有如今的实力,很多都是张先生在帮忙,如今他告诉自己出了这么一个岔子,他是如何也不敢相信啊! “对方来头也不小,只是属下无能,没办法知晓对方的身份,不过可以排除是太子和四王爷的人。”张先生拱手说道。 魏昭在听到不是太子和四王爷的人之后松了一口气,毕竟按照他目前的实力,无论和谁他都没办法抗衡。 一想到这个,魏昭心中就十分愤恨不满,就因为自己的生母出生低贱,自己就被迫要这般步步为营,他们哪能明白自己的苦。 “先生想来是有猜测了,昭都听先生的意见。”魏昭连忙让张先生直起身子。 “王爷说得不错,既然前几日皇上给王爷赐婚,虽说不一定是皇上的作为,但这事莫名就和王爷勾连上就势必会引起皇上对王爷的关注……” 张先生捋了捋胡子,继续道:“如果是有人故意要引起皇上对王爷的注意,那就更是有些棘手了。” 魏昭惊:“先生的意思是,父皇在调查本王?” 张先生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而且最坏的猜测,调查的人是在王爷得到赐婚的圣旨之后的,那么是皇上的可能就更大了,可我们却根本不知道那个想要引起皇上对我们关注的人到底是谁!” 张先生皱着眉头,他也感觉有一个背后人一直在操纵着这盘皇位之争的棋局。 第四十五章 涌动 “先生想来是有应对之策了,但说无妨!”魏昭看张先生还能在自在说话,说明他早就有策略应对了。 果然,张先生笑了两声,看了看周围的人。 魏昭明白,立马让众人退下,屋里只留下张先生和他自己。 “先生请讲,昭洗耳恭听。”魏昭对张先生作揖,语气带着敬意。 张先生也没有再遮遮掩掩,就低声靠近魏昭说了自己的计划。 一阵私语过后,魏昭眼眸一亮,激动得直接拍手叫好:“好好好,就照先生说的办!” …… 今日关元培和柳可依夫妇来参宴,自然在关府中住下了。 至于关锦焕和孙仪心夫妇碍于之前在关府中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因而并未带子女上门参宴。 二人在宴会上也很少和主人打招呼,尽量都避开了关谦正和谢静芳二人,宴会结束后也是早早就离开了。 而关元培他们因为关伯君也是出名人物当然也是要带人参宴了。 尽管家中只有两名姨娘生的庶女,那也是带上门了的。 而关琳慧和关子雅就被安排在同一个屋子里。 关琳慧静坐在梳妆台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想着今日在宴会上遇到的男子发呆。 关子雅贴心地帮关琳慧铺好了被子,等了许久看她还坐在那儿发呆,就走到她身旁出声问道:“姐姐在想什么呢?” 关琳慧这次被她打断了思绪难得的没有恼怒,而是用手指绕着自己的一缕秀发,面露娇羞地说道:“你说……一名男子约女子出去喝茶,是真的只有喝茶吗?” 关子雅一下就听出了关琳慧语气中的不同寻常,立马追问道:“可是今日宴会上有人约了姐姐?” 被猜出来了关琳慧更是害羞了,一张小脸红红彤彤。 看这样子关子雅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姐姐遇到心上人是一件好事情,可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无非都是京都的权贵,有钱有权的男人大多都是纨绔子弟,于感情之事说不准只是心血来潮,玩弄而已。 关子雅就提醒道:“姐姐可清楚对方的姓名,家室,年庚?” 她不希望自己的姐姐被人骗了。 她的姐姐是有一些虚荣心,关子雅也知道她一直都想嫁给高门侯府,就算是为妾那也不至于让别人轻看了她。 她知道关琳慧的心不坏,但就怕她因为眼前的一些利益,男人的花言巧语就给骗了去。 果真,关琳慧什么都不知道,就记着那个男人邀请她去醉梦楼喝喝茶。 关琳慧陷入痴迷不清楚,可关子雅这个局外人却是明白,喝茶哪里需要去什么醉梦楼,京都文人墨客喝茶会友的地方可多了去,去一个酒楼算什么事儿啊! 她直接就劝道:“姐姐,那个男人说不准就是在玩你,你说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对你也是都不了解,就请你去醉梦楼,这不是明摆着……” 话还没说完,就被关琳慧一个眼神瞪得一个字都吐不出了。 “我怎么做还需要你教吗?你就是看不得我好!”关琳慧不打算挺关子雅的任何一句话了,接下来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打扮,等着简单那个男人。 她明白关子雅要说什么,玩玩就玩玩,若是他身份背景过得去,她就是为妾也是风光了的。 关琳慧本来就不打算嫁给别人做正妻,她只要一些人仰着头看她就好了,其余的不重要。 这么一想,关琳慧很快又温柔下来。 她站起来拍了拍关子雅的手,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想想,今后我若嫁给了高门侯府,他人可就要仰仗我的鼻息生活,姨娘更不用天天被那个恶毒妇压迫,你也能想到好人家嫁了,这对我们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好事情!” 说着说着,关琳慧仿佛就已经看到了那未来的场景,回过神来目光更加坚定:“就是这样,只要有机会我就绝对不会放弃,你也别说了,天都晚了,睡吧。” 说完,也没有理会关子雅,径自就到床上躺下。 关子雅皱着眉头看床上的人,心中的苦涩无人能懂……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心事,今日的京都依旧不太平。 比如关家大房里头关书音又在屋里打骂她的婢女,就因为她今日没有去参加关府的宴会被回来的姐妹询问了。 关锦焕他身为关家大房的顶梁柱那更是有说不尽的烦忧。 如今关家二房出了一个状元,关家三房又来了一个探花,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圣上如今很重视人才的选拔,关家二房和三房的人未来的前途那是一片光明不用说,甚至有可能比他这在朝廷中游刃多年的官还要大…… 等到完全被压制的那一天,他堂堂关家的嫡长子,莫非还要向身为庶子的二房三房低头求助不成? 一想到这里,关锦焕就觉得胸口有一股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好像是凝结在胸口处,还隐隐作痛。 孙仪心那也不用说,想到前几日还和关家二房闹了矛盾,今日他关家二房都可以不用看他们大房的人脸色了,她这心里头就很是不舒服。 回忆起今日宴会开始的时候自己赔笑着给关谦正和谢静芳送礼,她就觉得自己实在是丢脸极了! 一家三房,心思各异。 太子和四王爷那个更是不用说了,已经安排好什么时候去关府见见新科状元了。 每个人都有些自己的想法,一夜的京都,无声地吞噬了所有人好的坏的种种故事。 等到第二日,贺愈按照惯例是要上朝去的。 朝中的所有人那都是同样地想要看看这新科状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关伯君是探花,就没有被特地叫进宫中了。 而关安才刚用过早膳,采浔就过来通报说谢静芳来找。 她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用过饭后就感觉好多了,脑袋也清楚些,直接蹦蹦跳跳地来到鹤轩院。 其实就算谢静芳不叫,关安也是会来的。 前世的自己总是我行我素,很少和身为母亲的她待在一起,每天就做各种调皮捣蛋,惹得谢静芳还很是头疼。 可以后来…… 都是她,是她间接害死了整个关府,她有罪。 第四十六章 何惧 关安来到鹤轩院的时候发现胡嬷嬷竟然和一群下人们待在院外,一时间感到有些惊奇,上前问道:“嬷嬷,娘今日莫非是有要事找我,怎的你也站在门外?” 胡嬷嬷笑而不答,只是催促她道:“小姐还是快些进去吧,老爷夫人可都要等急了!” 闻言关安是感觉得出来真有事情了,也就不再多说,一脚刚踏进院子里,跟在身后的采浔就被胡嬷嬷给拦了下来。 “老爷夫人吩咐我们都得待在外边。” 关安转头去看采浔,她也正好看过来。 关安点点头,示意让采浔等候在门口,自己就转身进了屋里头。 她刚才注意到胡嬷嬷说的是“老爷夫人”,心中想要是按照平时关谦正应当在书房里整理生意上的事情,今日谢静芳才要来叫自己,而他也在…… 果然她推开门,就看见屋里头正襟危坐这的两人都齐齐转头看向自己。 “爹爹娘亲这般看着娇娇,想来就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吩咐了!”关安和上门,迈开小步伐来到谢静芳的座位边上坐下。 说话时还扑到谢静芳的怀里,语气也带着撒娇味儿。 谢静芳笑着拍拍关安的后背,道:“再不筹备这件事,我的娇娇还不得着急死?” 一句话出来惹得两个人笑,一个人又气又羞:“娘怎么也和爹爹学坏了,净是抓空嘲笑娇娇!” 一家三口相互调侃了一番后很快就切入正题。 “如果不是皇上赐婚一事太过于莫名其妙,你和退之的这件事本应该不急着这么快就准备的,娇娇是爹爹没能力。”关谦正对着关安叹了一口气,有些愁眉不展。 关安却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毕竟两个人也算是情投意合,彼此的心意早更是早就互通有无,早做打算对她来说反倒是更加令人放心。 不过魏帝这一举确实让人莫名其妙,而且也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巧合。 关安明白自己已经踏入了一种看不清摸不着的利益风波,但是关谦正和谢静芳夫妇却不知道,他们很担心自己的女儿陷入朝廷权贵们争夺利益的牺牲品、倍受伤害者。 “爹爹,没有的事,娇娇心怡愈哥哥许久,能够嫁给他这是天大的喜事。”关安认真地和关谦正说道。 然而她的话在他们的理解下只是被认为是一种安慰,谢静芳心中苦涩,却不敢多说一句令人伤心的话。 关谦正也无可奈何,不过既然贺愈和他说过这件事他会解决,因此尽管心里头还是有挥之不去的担忧,但实际上心头已经有一些底了。 “娇娇,爹爹看得出来退之对你的心意,他为人处世想来我都是放心的。”关谦正抚了抚衣袖,又道,“爹爹相信他将来必定有所大为。只是根据眼下的情况来看,你们刚开始可能会遇到一些困难。” 说完,关谦正就看着关安,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道:“爹的娇娇还没有吃过什么苦,但我相信退之定不会让你难为。” 一番话说得让关安一阵动容,这就是她的家人,永永远远都在关心着她。 可笑她前世竟然不顾爹爹的劝告,还固执地认为他和别人都一样,没有看到魏昭身上的才华。 关安吸了一口气,知道从她嫁给贺愈的那个时候开始,她往后的道路已经就不仅仅是扭转前世的关家结局那么简单了。 她的目光不可能单就放在一个小小的京都。 贺愈背后的身份所牵连着的,是强大的秦国,是将来要统一六国的秦国。 关安听完关谦正所说的话,平复了一下心情,突然拿了一个瓷杯给他倒了一杯水后,缓缓说道:“爹的娇娇确实是没有经过什么大苦大难,但身为关家的女儿怎可能连面对困难的勇气都没有?” 关谦正在呆愕中接过关安递给他的水。 “还请爹爹放心,娇娇心中一直都有数。”她朝着关谦正微微一笑。 这已经不是关谦正一个人的惊讶了,就连谢静芳都感觉得出来,自己的这个女儿早就改变了。 甚至变成他们夫妇俩都有些不认识的感觉。 谢静芳忍不住更加惆怅,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于关安来说是好是坏。 要是没有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她就只希望关安永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在她怀里的天真女儿。 关谦正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在一愣之后大笑道:“不愧是我关谦正的女儿,就是要有这种骨气!” 关谦正是已故关老爷三姨娘的儿子,不仅不是长子还是庶出。 三姨娘是没落的书香门第家的女儿,这才让关老爷能够有机会娶到她,否则在过去的那个时候,读书人向来是瞧不起做生意的。 更何况关老爷还是因为一次出海,时运相助才做了江陵一带突然冒出来的暴发户。 不过关老爷十分重视子女的教育,因此三个儿子的教导那都是请了江陵最有德望才识的先生来教导的。 而三姨娘因为出身书香世家,那对于关谦正的教导从小都没有马虎。只可惜在生下关谦正的时候伤了身子,在关谦正迎娶谢静芳之后没多久就逝世了。 但好在有她从不肯松懈严格的教导,关谦正打小就是关老爷三个儿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关老爷对他也是十分喜爱。 这份喜爱甚至到了在关谦正刚刚学会识字写字的时候,关老爷就开始让关谦正学着帮助他一起算账。 就这样,在生意事上从小的耳濡目染让关谦正对于生意的契机就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这样的直觉更是让他独立之时把关老爷的生意越做越大。 关谦正是个有骨气的人,而且因为三姨娘和关老爷之间这种关系让他更是对嫡庶之分很是厌恶。 正是这样,关谦正只娶了谢静芳,没有想要纳妾的想法。 所以他在听到关安的话的时候,虽说心里头还是难免有对她的忧心,但更多的是一种欣慰,一种不亏是他关谦正的女儿的自豪感。 知道女儿应该有些明白这次“赐婚”一事地各种利害关系,关谦正明白该说的也都已经说了,也就希望贺愈今后能够不负他的女儿罢了。 第四十七章 容让 因为谢静芳有一些私房话要和关安说,所以关谦正最后说了两句就离开去巡铺子去了。 谢静芳拉过关安的手,眼眸之中还有一些泪光。 关安瞧见了立马贴心宽慰:“娘,没事的。” 嫁给贺愈是她的幸事,她能够被一个人从一而终的守护那么多年已经是她从来不敢想的事情了,她本就没有那个缘分。 是得到上天的垂帘,她才有重活一世的机会。 关安这次是非常坚定地,这一次的人生她必须要牢牢抓在手心。前世那些不敢做的事情,必须要隐藏自己真性情的事,她要改变。 谢静芳不知道关安心中那些复杂的想法,眉宇间还是满满的忧愁。 但是为了不让关安有过多的担心,她也是努力地把那份心思往深处藏,开始说她要在关安婚前嘱咐的一些话了。 “娇娇,嫁给了愈哥儿之后,万万不可还是如同以前那般淘气了。愈哥儿如今是当朝状元,有了职务之后也就要单独成家,你往后也就是一家之母,便要学会一些主母行事的规矩做派。” 谢静芳说的,关安都明白,毕竟她也是做过主母的人。 不过关安却知道这番话和前世的不一样。 前世自己要嫁给魏昭的时候,谢静芳也有单独找她谈话,可能是由于贺愈和魏昭二人的身份不同,谢静芳交代给自己话也有一些出入,但大体还是差不多的。 只是最后一句,前世的谢静芳却没有和她说过。 “娇娇,身为当家主母,娘是劝你要有容人的气量。” 关安一时间没有明白谢静芳话中的意思,谢静芳又继续补充道:“男人都会有花心的时候,愈哥儿的性子我明白,但是也难保他往后不会有想要纳妾的心思。” 她这么一说,关安立马就明白了,而且说实话,她对于嫁给贺愈这件事情来说,还没有考虑过贺愈会纳妾这种情况。 “愈哥儿想要纳妾,你也是不要因为一时的气急就强迫栓住他,外面的时间花花迷人眼,愈哥儿容易被吸引那都是正常的事情。” 可能是从小生活在关家,自己的父亲又没有纳妾,在这种生活环境之下,前世关安嫁给魏昭的时候同样是没有想过自己的丈夫会纳妾的。 然而魏昭就像是谢静芳口中所说的那般,在她嫁过去没两年,王府的后院逐渐就开始有各种女人进来了。 那个时候的她心中甚是难过,也有在晚上和魏昭做那事儿的时候悄悄抱怨过。 没想到魏昭听到她的抱怨是很理直气壮的,男人三妻四妾不应该才是正常的吗? 关安没法反驳,而且同样地也明白,身为女子就应该接受丈夫的三妻四妾,如果有过分的掺和,那就是善妒,犯了七出之罪。 所以从那夜之后,关安对于魏昭纳妾的事情也就开始积极主动地帮忙了,其实心中也是一片感伤。 可笑她在那时努力告诉自己爱一个男人就要爱他的全部,就应该宽容地对待他的需求/ 她努力地扮演一个贤惠的王妃、一个懂规矩守礼法的当家主母,最终却被他嗤之以鼻,打入冷宫后才知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利用。 恐怕要是没有贺愈的存在,他根本就不会看上自己吧? 想明白这层关系之后关安就感觉更加心冷,本来就被魏昭伤得体无完肤的心在此刻也觉得无所谓了。 那个男人不值得。 让她感到心冷的是,就是因为自己的极力劝说,贺愈才会选择帮助魏昭,因为自己,关家被迫和魏昭捆绑在一起。 她以为自己看到了魏昭的才华,殊不知根本就是被一个错误的情窦初开给蒙蔽了双眼。 她的结局根本就不算惨,分明就是自食恶果。 可关安以为自己经历了魏昭的事情之后,对于这种“纳妾”之事应该是放宽了心态的,却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贺愈今后也会像魏昭那样…… 她心中隐隐有些犯疼。 但是理智很快又讲她拉回现实。贺愈不是魏昭,如果是贺愈纳妾,她可以接受的,也必须要学会接受。 谢静芳看到关安脸上的表情变化,心中也叹了一口气,但是这并不是她所能够决定的。 “我的孩子,娘明白你的痛苦,但这就是身为女子的命。”谢静芳抱了抱关安,又道,“今后若是愈哥儿讨了新人,你必须要学会理解,学会接受。” 是啊,这就是女子的命。 可关安在这个时候突然不想受这些礼教的束缚了,为什么是女子就要被迫接受这些? 难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可为什么男子无才不能是德呢? 无才的男子凭什么就一定要被女子当做天子来对待,这分明不公平! 可心里头这种呐喊不知为何在一想到是贺愈之后就偃息旗鼓了。 她没有资格在贺愈面前抱怨不公的。 “娘……我明白的。”关安垂眸,声音有些低沉。 谢静芳知道这种话对于自己的女儿目前来说确实还是太痛苦了一些,但是往后都要经历的,她现在说也是怕关安以后接受不了。 “娇娇,娘知道这样是在难为你,但娇娇你要记住,不论愈哥儿他今后宠了什么人,你都要明白你才是嫡妻。 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应该总是注意着内宅之中,更需要成为愈哥儿的贤内助。” 谢静芳摸了摸关安的头:“府中的姨娘虽说能给愈哥儿带来一时的欢悦,但要长远陪他走下去的人,只有你,明白吗?” 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 前世的自己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可结果呢? 关安心中苦笑,面上却没露出心中的难受,她乖巧地点点头,说道:“娘你放心,娇娇明白,会成为愈哥哥的贤内助的。” 因为是他,所以可以。 那些他对她付出的一切,她也同样会以此代之。 谢静芳看着女儿自己这么懂事,眼中难免泛出了泪花。 本来按照关安这个年纪还没有定下婚事是比较晚的了,是会被人耻笑的,但是关谦正认为应该要找一个好的夫家才行,因此关安的婚事也就一直被耽搁下来。 第四十八章 出身 在物色夫家的时候,正好又察觉到了自家女儿对贺愈的心意。而关谦正和谢静芳对贺愈那也是没话说的满意。 虽说有这么个意思,但是人家贺愈又未必愿意。 现在好在双方的心意都已经明确,可是成婚又显得早了一些。 未来的事情还摸不准,谢静芳很是担心自己的心头肉以后能不能够管得起一个家。 关安也看出来了她的担忧。 因为谢静芳不知道自己实际上已经重活一世了,现在关安的身体里,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刚刚及笄的女孩儿。 关安绕过当下这个略微沉重的话题,突然对谢静芳打趣儿道:“娘,那爹爹都没有纳妾,莫非是被娘亲栓的死死的了?” 原本还在忧心忡忡的谢静芳听到女儿这句话,脸色一红,立马反驳道:“哪能是,我要给他找人,他自己不愿意,还说是担心你会因为内宅的门第观念影响心智!” 说完她就后悔了,怎么可以和自己的女儿抱怨自己的夫君不远纳妾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娘、娘也不是那个意思……”谢静芳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关安在谢静芳的怀里大笑,又继续问:“那娘亲怎么不考虑给给娇娇找个弟弟?” 谢静芳没好气地嗔怪道:“那还不是为了你!” 在关安的说笑下,两个人的谈话氛围瞬间缓和了不少。 后来说了没两句,关安就回到自己的院子去了。 等到中午回来的时候,贺愈是带着圣旨回来的。 贺愈将要去游溯任职的事情并没有改变。 关家的院子里一片热热闹闹,但真正开心的其实也就只有那些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们。 院子里头,除了关家大房派人送了贺礼过来,主人家并没有到场以外,关家二房和关家三房的人都围坐成一桌享受这场因为贺愈而带来的宴席。 因为关家三房并没有带姨娘来京都,只有两个庶出的小姐。 本该不能一同上桌用餐的,但因为关家二房没有输出的子弟。若是只有两个人一桌用餐未免过于冷清了些,更何况关谦正较为不喜这些嫡庶关系,也就让她们姐妹俩也上了桌。 既然是主人家都这么说了,柳可依心中虽有些不满但也是允了的。 关元培也听说了贺愈的事情,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羡慕的是关谦正和谢静芳有福分,能够教导处这么一位英年才俊。 虽说贺愈并不是关谦正的亲生儿子,但粗略看关谦正对于贺愈那是有再造之恩的,因此贺愈越是发达,那也就相当于关谦正越发达。 而令关元培真正羡慕的事贺愈这个人。 同样是读书人,他关元培仅仅在考中秀才之后就在没进步。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这开始千秋万代读书人的愿望,关元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正是因为这样的情感态度,关元培看贺愈的眼中存在的是敬意。 “都做吧,老三,就当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 关谦正看关元培一直盯着贺愈看,还以为是来到京都有些不适应,立马开口说道。 “是是。” 关元培从小到大都很怕他的两个哥哥,听到关谦正的声音也是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应和。 在关老太爷的三个儿子里,关元培是最没有出息的。 尽管在关元培最初参加科举时,那种对读书的热爱让关老太爷很是赞赏,但或许科举这种事情也是需要一定的天赋。 关元培从秀才之后就再也没能上进一点点,他自己本人也被这件事情打击到,觉得认清事实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要继续科举的欲望了。 这也是他天天寻花问柳,最终娶了柳可依的原因。 而且事实上,关元培因为也是姨娘生的,一直都希望关老太爷能够多多的关注自己,可真正的情况却是自己的能力根本就没有办法在三个儿子中脱颖而出。 而关元培在放弃了科举之后,关老太爷也就没有怎么关注他了,毕竟那个时候的他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早早就开始准备自己的后事。 大房的关景焕同样是参加了科举考试,但是并没有特别出众,在考中举人后被授予了一个从七品的官职,近几年才上升到六品,但却没有什么可以进步的空间或者是机会了。 既然不能上升,至少要保证不会下降。 因而关景焕一直和关家二房关谦正教好关系也就是这么一个原因。 关景焕有一定的权,但是在朝廷上的事很多都需要花钱来疏通。可身为六品官阶的关景焕并没有什么俸禄,能够拿出来疏通的钱那就更是没有了。 好在关老爷的三个儿子中,关谦正最具有经商的天赋,不仅说是继承了关老太爷的生意,还将它发展得更好了。 关谦正为人也不吝啬,所以大房有所求他也基本上都会帮忙;三房的人生活难过,关谦正也有帮助。 关元培那个教书先生的机会就是关谦正给帮忙推荐的,这才让三房的人有了一定维持生活的活计。 就是这样一种落差感,关元培在关谦正的面前只有一种发自心底的自卑,就算是原本的出身相同,关元培也是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不过他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关伯君还是抱有很大的期望的。 关伯君那更是没有辜负关元培对他的期许,科举路上也一直都不错,这次更是拿了个探花,那可是光耀了三房的门楣了。 柳可依不懂读书人之间的事,她仅仅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出息,给她长脸了。 关元培一落座,关家三房的人也就依次坐了下来。 关琳慧和关子雅姐妹坐在关安的旁边,关安因为在看着关伯君思考一些事情也就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关琳慧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很快,其他人也没有注意,但关子雅就感觉到自己的姐姐似乎对关安有这一种不喜欢。 身为她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关子雅自然明白为什么关琳慧会对关安有这样的一种态度。她也很快就警惕起来了,只希望不会被关安知道。 第四十九章 喜事 关安看着坐在她侧对面的关伯君,一直在回想前世的时候,关伯君并不是拥护魏昭上位,好像是投靠了四王爷的党派。 那么后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突然又开始转换立场选择魏昭呢? 按理来说那个时候的魏昭并没有显现出竞争优势。 这是关安关注的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在安銮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魏国的朝廷局势变化,所以对于关家三房是否有伙同大房的人来陷害二房,她也并不是很清楚。 现在关伯君科举的结果和前世不同,那么他的选择会出现变化吗?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甚至关安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未来如果魏昭没有登上皇位,那么关家大房的所有行动应该就不会和前世一样了。 那到底会不会下手呢? 而且关安也不清楚,关家大房陷害二房到底仅仅是因为自己成为了皇后,二房也就随之风光无限以至于招来了大房的不满,就想要除了二房,还是有什么她没有看出来的…… 二房真正不得不消失的原因。 在她思考之际,关谦正也就端起酒杯站起来对着桌上的各位说道:“此次是退之受职的喜宴,同时也是他即将要离开京都的一场告别宴。大家都开开心心地吃,我在这里先敬一杯!” 桌上的男子闻言都站了起来,而女眷就只需要坐着执杯,共同饮了这第一杯。 气氛很快就被拉动起来,贺愈和关伯君也都象征性地相继给桌上的人敬了酒。 桌上的人有喜有乐,贺愈在从上桌开始就注意到关安一直都在盯着关伯君的脸看,还一副深思的模样。 一开始就注视着她,想要引起她的注意,没想到关安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就连他和关伯君二人相继敬完酒之后也没有看过来。 其他的也就罢了,就单单他站起来,关安的视线也都没有落到贺愈的身上,这让贺愈很是吃味。 就在一个人默默地想,一个人默默地不爽的时候,关谦正看到的是贺愈一直在盯着关安看,谢静芳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夫妇俩对视一眼,都知道是时候说了。 “各位,在这里我今天还有一件喜事要说。”关谦正又站了起来,这次手上没有端着酒杯。 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关谦正的话吸引过去了,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头看他。 关谦正看了贺愈一眼,贺愈立马心神领会,也站了起来。 二房的人明白了,三房的人在等着。 “是这样的,我的义子退之……”关谦正把看向贺愈的目光转移放到关安身上,“和我家的娇娇二人将要在三日后成婚。” 这话一说出来,三房的人满是惊讶,柳可依在二房的后院那也是混迹许久还掏了些钱交给二房的下人,为的可不就是能够消息灵通些,做事好方便, 可她来京都住在二房这里可从来没有听过下人们说起这事儿,惊讶得不自觉张大嘴巴。 三房里,只有关伯君一人看过去仿佛是早就已经知道有这么一会儿事,坐在凳子上看过去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关谦正看了一圈众人的表情,心中都有定数,他又继续说道:“这件事看起来是有一些仓促,但我儿与退之情投意合,退之半月后又必须要离开京都去游溯赴任,因而必须早早定下。” 这些话或许是一部分原因,但也只是说给三房的人听的,背后真正的情况也就几个二房的人知晓。 交代完这件事儿,关伯君代表三房第一个人起身对关谦正和贺愈二人拱手作揖道:“伯君在此恭喜二伯和退之,祝退之和堂妹喜结连理。” 说着,他又向关安点点头,关安以笑回之。 有了关伯君这么一个开头,关元培和柳可依作为三房的当家人自然也是要说些好话,再就是轮到关琳慧和关子雅了。 关琳慧听到这个消息看向贺愈的眼神中是有些缠绵不明的,但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中闪现一丝决绝。 藏在衣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在这样的宴会上,她感受到的并不是能够一起同桌的欣悦,而是赤裸裸的尴尬和嫉妒。 关琳慧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这种感觉,尽管明白自己是无厘头的嫉妒,但心中还是有很大的不平衡。 对自己出身的怨怼又多了几分,而想要攀附上豪门子弟的愿望更加迫切。 关子雅是没什么感觉的,顶多就是惊讶了一下贺愈居然会娶关安这件事,但在她自己看,第一时间的想法是贺愈为了报答关谦正和谢静芳夫妇的恩情才会娶关安的。 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贺愈为了在今后入朝为官的道路上走得顺利些,先将二房和自己捆绑在一起,反正等到他官阶逐渐得上升之后,修了一个商贾之女那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可当关子雅看到关安看贺愈的眼神的时候,又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 应该是关安看上了贺愈,贺愈不得已为之吧。 关子雅看不出贺愈在想什么,虽然看得出来他也在看关安,但不能读懂他看关安的眼神。 她说完道贺的话后就低下了头。终究来说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只不过她也需要尽快为自己找一个好的夫家了。 关子雅不像关琳慧,没有什么想要踏入豪门世家不让别人低看自己的想法,她只想着嫁给一个普通人,平安和乐地过完这一生就够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愿望也不是能够容易实现的。 她也就是一个庶女,未来的婚事是有嫡母安排,关子雅可不相信她会认认真真帮助自己找一门好亲事,而不是把她作为一种利益的牺牲品。 三房的人各怀心思,关安是预料到今天的摆宴应该是要通知这件事情的,三日后成婚那也算是有些迟了。 毕竟赐婚一事的出现,让她也有了一种就算是重生,很多事情也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无力感。 她明白这是关谦正和谢静芳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心理上的准备,能够推迟到最晚的时间了。 第五十章 问题 关安没有去看贺愈,而是略微低头,别人看她这个模样都会认为她是在害羞,而她只是在考虑嫁给贺愈之后,那些未来很有可能要面对的事。 贺愈与关安的婚事在这次聚会上本来就是一个重头戏,这件事一说完也就没有什么需要重点提出来的,大家也都是该吃吃该喝喝,很快也就结束了。 众人离开后,关安也正在回去自己院子的路上。 察觉到前面有一道黑影,关安抬头看去,发现正是贺愈,看样子应该是在原地等候许久。 采浔见此不由唤了一声:“小姐!” 关安朝她摇了摇头:“采浔你先回去,我稍后就来。” 她看了看关安,又看了看站在前头的贺愈,对关安点点头,就小步快走从贺愈身边离开。 其实采浔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关安前段时间明明在躲着贺愈,为何今日就变成三日后要成婚了。 事情变化得太快,采浔也没敢多想。她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下人,没有资格去管主子们的事情。 待采浔离开后,贺愈也就直接上前,关安一开始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比如关于赐婚一事要如何解决之类的,没想到贺愈一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吃饱了吗?” 她一愣,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贺愈眼瞅这关安面部表情的错愕,语气有些生硬、不自然地道:“我刚才看你在用餐的时候一直盯着别人,还很认真的样子。” 被他这么一说,关安也就回想自己在用餐的时候看了谁,听到贺愈说自己看得很认真,很快就想到了他所说的那个人。 “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关安矢口否认,让她承认自己在盯着一名男子看,还是自己的未婚夫面前,那得多尴尬呀。 贺愈没理会关安的解释,继续向前靠近,直到自己和关安的距离也就剩下了一小步才停下。 “想什么事情,娇娇可是一眼都没有看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关安总觉得贺愈现在的这种语气有种埋怨的味道。 说准确一点,就是好像在吃醋? 关安眨眨眼,还是很认真地解释:“娇娇有看愈哥哥的。” 贺愈微微眯起了眼睛,俯身向前,关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没敢乱动。 “三日后就要成婚,你……准备好了吗?”贺愈俯身将关安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鬓发撩到耳后,嗓音略磁,在关安的耳畔萦绕。 他竟是要问这个吗? 关安目光还是盯着前方,思绪被贺愈这一个举动扰得乱糟糟。 贺愈离开,而关安还可以感觉到他的指腹在碰触到自己脸颊那一刻,一路到自己耳边,仿佛是被火灼烧了一般。 关安垂下眼眸,而面前的人盯着她的眼神,目光灼灼。 “准备好了。” 关安轻声说,也不知道贺愈有没有听清楚。 她只看到贺愈眼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笑意,紧接着贺愈又说道:“这三日内可见不到娇娇了,娇娇可会想我?” 仓促地定下婚事,又仓促地成婚,这一世的所有节奏仿佛被人控制着加快了不少。 三日后的婚嫁,也就意味着这三日她和贺愈都不能见面。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现下被贺愈这么一提起,关安也突然觉得有些不舍了。 不过她忽的想起一件事,莫名在这个时候想要问问贺愈的想法。 只是……贺愈会不会认为她是一个善妒的女人呢? 在心中一真纠结,看贺愈的视线还没有从自己的身上离开,她确实是忍耐不住要问一问的欲望。 “愈哥哥,娇娇有一个问题想问。”关安抬起头,心中一直在给自己鼓劲。 “你说。”贺愈答道。 关安洁白的贝齿轻咬下唇,柳眉微皱,声音有些飘忽不定的感觉:“愈哥哥,嫁给你是娇娇地幸事。娘今日和我说,你将来也可能是会有其她心仪的女子……” 她看着贺愈,眼眸之中在光和影的照射下似乎有水光闪烁。 “爹爹因为不想有嫡庶之分因而没有纳过妾,那么愈哥哥可会因为娇娇而视其她女子若无物呢?”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关安其实并不清楚自己想要贺愈的回答是什么。 他无论说什么,她都会相信他的。 前世的贺愈可以为了自己而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搁置在一边,但是现在的关安早就不是以前的关安了。 能够让贺愈付出一切的女人是之前的关安,而不是这副空有原来身子的关安。 从重生到现在转变的事情越来越多,关安并不能确保贺愈未来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或许她现在的这种想法应该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经历前世的种种,她真的没有办法做到和从未发生过那些事情一样继续恣意人生。 关安现在明白自己对贺愈是欢喜的,但是现在的这种欢喜早就已经不能够像前世她一开始欢喜魏昭那样纯粹了。 他与她之间,都有需要背负的东西,不得放下。 不论贺愈给自己的答案是什么,关安都会接受,不仅仅是现在的这份感情,更是为了前世贺愈为关家所付出的一切。 关安在心里头暗暗猜想贺愈会给出的种种答案,同时也在想要怎么面对他的回答。 当事人贺愈在听到她的问题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关安想他应该也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自己的问题。 贺愈确实在思考,却并不是在想给出什么答案让关安满意。 这个问题于他来说,答案也永远只有一个。 他真正在思考的,是他发现关安似乎有些改变了。 就仅仅说刚才关安问自己的问题,根据贺愈的了解,如果是放在从前,关安是绝对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的。 她一向很自信,又怎会用问问题的口吻来告诉他呢? 而且贺愈也关注到关安自从落水一事醒来之后,隐隐地有些细微的变化,他一开始就有一种这样的感觉,但是那个时候他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现在,可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得不令他多想想了。 第五十一章 紧凑 贺愈总觉得现在的关安,似乎是缺失了一种安全感。 最近能够发生的那些事情…… 也就只能是因为自己了。 关安在等着贺愈的回答,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仿佛是没有听到自己的问题一样。 她才想开口再次询问,却见贺愈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在关安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他说道:“别想太多。”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关安却不明白了。 她不知道贺愈想要告诉自己的是什么意思。 是说不会,还是会? 她还想继续追问,而贺愈却突然退后两步,说道:“该回去了,我还有事要办。” 突如其来的冷漠,让关安一愣,还没等她说话,贺愈就转身离去了。 她不好叫住他。 这是她没有设想过的情景,更没有想过贺愈会是这样的举动。 关安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贺愈的背影后她才起步离开。 路上一直在思考贺愈给自己的那句话。 贺愈向来不会给自己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他这是在隐晦地告诉自己他的答案吗? 回到自己的院中,就看见采浔已经在门口等候,她上前让采浔去找关于秦国的书来看看。 她已经知道贺愈真正的身份了,所以她现在必须要好好地查一下贺愈当初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 就在关安埋头读书的时候,皇宫中也正在热热闹闹地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国宴。 这次的国宴是魏国国君发起的,邀请了其余六国的人来参加。为了彰显出一个国家的实力和礼教程度,每一个国家在准备国宴的时候那都是一丝不苟,面面俱到。 不过很多人都清楚,魏国这一次举办国宴目的可不是表面看起来为了和其他六国拉拢关系,好维护魏国的安宁,而是为了一场联姻。 秦国近年来的国力越来越强大,基本上已经有以一敌六的趋势。 照这样的事态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吞并六国达到一统天下的目的。 对于魏国,很多国家都有传言说魏国已经被秦国纳入郡县之列,话中的意思就是在直指他魏帝已经变成了秦国的走狗,将来的魏国注定不复存在。 甚至到了现在的魏国京都,也有不少文人墨客在谈论这些事情。 因此魏帝决心要举办一场国宴,与他国联姻来澄清自己,同时也在香除了秦国以外的其余五国发出一个信号,魏国愿意与人相好,共同维护各国之间的安宁。 在联姻的消息一传出来很多人也就看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但魏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样才能达到他最终的目的。 因而大家的焦点很快就放在了魏国将会和哪国联姻。 魏国这次能够联姻的也就是昭阳公主和永嘉公主,而各国要派出联姻的皇子中,只有秦国例外。 秦国的政权前几年才刚刚稳定,目前的新帝也不过弱冠之龄,更因为政权不稳定,其也没有心思流连于后宫之中。 而新帝不仅还未有子嗣,其宗族中更是合龄的男子,所以众人都听说秦皇特地钦点了一名有从龙之功的少年将军来联姻。 此举分明就是在藐视魏国朝廷,因而引得魏国朝廷大臣的诸多不满,连番上书声讨秦国,但久而久之,这样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朝廷之中了。 说归说,却没有任何一位臣子能够拿出合适的解决方法,让魏帝大怒,直接在早朝之时破口大骂群臣,此后也就没有人敢上书声讨秦国。 这件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也就在七日之后,国宴就要举办。而从今日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别国的使臣先行到来,京都中人流也在不知不觉地增加。 关安的婚事要在三日后举办,国宴也在这个月举行,而贺愈更是要在这个月月末就离开京都赴任,可以说这一月对于关家那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本来国宴应该与他们无关,可巧贺愈如今已经是有官阶在身的朝廷重臣,这种国宴那就必然是要去参加的了。 关谦正和谢静芳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也就是担心关安和贺愈年纪轻轻,没有去过皇宫里,更没有受过宫廷礼仪的教导,在宴会上出什么差错,因此花重金招聘从宫里头出来专门教秀女们规矩的嬷嬷。 关安自然是没有想到这些事,她在院子里正认真地看书,就听到采浔过来说夫人带着一位面生的嬷嬷进来了。 才在疑惑,谢静芳进来后就和她解释了一番,关安乖巧地点点头。 实际上这些东西她根本就不需要,从前在宫里头她早就学过了。 魏昭登上皇位,她作为即将要封皇后的人,自然是有宫中最好的嬷嬷来教导自己了。 她也是担心自己会丢人,可是非常刻苦认真地学了一个月,步态,神情,说话的方式很多东西都是时时刻刻在注意着。 可惜了,她以为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原来等待她的是各种阴谋算计。 宫中嫔妃的算计她来不及应付,关家也就在一夜之间落为阶下囚…… 想到这些关安眼中布满层层阴翳,但很快就让自己释怀了。 过去的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她没有能力去改变,而现在重来一次就先要应对好当下的事情。 交代一些事情之后,关安就开始了和嬷嬷学习宫廷礼仪的日子了。 这次成婚十分仓促,因而本该由新娘亲手缝制的嫁衣得事情也都交到了谢静芳头上。 三日内就要赶制出一件嫁衣那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所以谢静芳就特地讲关家下边布庄里的绣娘全都叫在了一起,让她们尽量能够在三日内缝制出一件嫁衣。 这着实为难了一众的绣娘,但听说是关老爷的掌上明珠和当朝的新科状元成婚,很多人又有了一种荣誉感,积极性也被调动起来。 至于新娘所用的饰品,本来按照习俗是由男方家中定制给女方家,代代相传的。可贺愈的来历谢静芳也清楚,她也就打算将关谦正送给自己的那一套饰品传给关安。 第五十二章 背后 事情也就只有忙碌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有多少,谢静芳最近几天都在忙里忙外,就连关谦正也没有停下。 自己唯一的女儿即将要出嫁,就算事情有些突然,但也不能够随意对待的。 关安和贺愈要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但是并没有引起特别大的反响。 对于刚刚搬来京都的一户商贾,除了与关家有联系的人家,大家对于关家的了解并没有特别深刻,就是当做一场普通的喜事来看。 有想法的人最多也就是想着到时候出家的日子去人家门口转溜转溜,讨杯喜酒喝。 然而知晓“赐婚”一事的人又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京都的皇宫之中,魏帝自从经历了贏弋莫名其妙的一场安排之后就一直派人关注着关家的事情。 他还特地派了自己的心腹去查关家的家底,可无论怎么往深处查,关家除了今年的那个新科状元有一些小例外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是一户身世清白的商贾。 不过好歹也是在位几十年的皇帝,魏帝自然没有这么容易就把放在关家的目光松懈下来。 查不到的原因除了自己的方向出了问题,那就是还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帮助关家掩饰。 如果是前者还好,但是若是后者…… 魏帝摩挲着手中暗卫送上来关于贺愈与关安即将成婚这个消息的密函,眼神一凝。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除了魏帝,魏昭也知道了这件事,不仅仅是知道,关家还派人来魏昭的王府给他送了请帖。 就凭之前的一个交集,魏昭和关家也算是有一点交情,送请帖也不为过。 昨日魏帝已经派人给他传消息说赐婚一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魏昭就越是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魏帝突然暗中给自己下了一道旨意,有能够这么轻松容易的放弃。 这不是一个帝王会做的事情,可惜魏昭现在一点眉目都没有,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情肯定不是魏帝的注意,就是有人在幕后捣鬼。 看着手中的请帖,魏昭看向立在一侧的张先生,询问道:“先生,你说这一场敌暗我明的较量,本王能不能破开?” 张先生拱手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此局不是不破,而是时候未到。” 魏昭闻言哈哈大笑,停下来时目光露出凶狠:“成事在人,本王倒是要看看这幕后之人能够躲到几时!”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魏昭与魏帝也不过就是贏弋落在他棋局中的两颗棋子罢了。 真正的当事人自然也在第一时间知晓贺愈与关安婚事的消息。 贏弋此时正立在书案边临画作,看过去丝毫没有被这件事情给影响。 而跪在她下边儿的暗卫那可就没这么容易了,看着主子不发一言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看似平静,实则早就已经波涛汹涌。 带来消息的暗卫恨不得现在就逃出这个屋子。 墨俨的离去之后,查探消息的工作很快就有新的暗卫来顶替,不过只要是贏弋的暗卫,每一个都不想要近身为贏弋办事。 不是不忠心,实则是贏弋的性情,不是一般人能够拿捏得准的。 尤其是关乎到小主子的事情。 “三日之后,皇后也应该到京都了吧?” 贏弋突然放下手中的笔,抬眼冷冷地将目光落在暗卫身上。 “是。”暗卫没敢马虎,立刻就回答。 “她必然是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是隐藏住了的,就找个理由将她安排住进这里。” 似乎是根本就没有被贺愈的事情影响,贏弋直接将话题转移到秦国皇后——宋宁思的身上。 “是。”暗卫答道。 贏弋吩咐玩这件事就陷入了沉默,转身朝屋子的窗边走去,眼眸中藏着算计。 朕的好弟弟不想见到朕,朕就偏偏要给他一个惊喜。 …… 贺愈最近也在忙活,不仅仅是与关安的婚事,还有即将要赴任的游溯,必须要在去那里之前先做好一些准备。 被贏弋赶来贺愈身边待着的墨俨自然是没能回到以前那般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不过比较好的一点就是终于不想要近身伺候在两位主子的身边。 因而贺愈招呼墨俨来替他去游溯处理事情的时候,心头那叫一个乐意开心。 游溯的事情是一个方面,贺愈也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身边目前可用之人非常少。 想到关安即将要嫁给自己,往后会发生的事情注定比眼前的多得多,他不光是为了自己,就是为了她也必须要早早地铺一条路,避免将来无路可走。 事情看似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京都的夜晚依旧是热闹非凡,如今正值季秋,很快就要入冬。 天气逐渐开始转凉,时间转眼间就到了关安要出嫁的前一天夜晚。 关安这三日都在跟嬷嬷学习宫廷礼仪,明日她就要出嫁了,今日的教导也就松懈下来。 烛光在屋里摇曳,采浔将关安的被褥铺好之后就过来和关安说可以早些入睡了。 关安应了一声,让采浔先下去,自己再单独待一会儿。 采浔回了声是,劝了让关安早些睡,毕竟明日可要早早起来就开始梳妆打扮。 因着贺愈目前就是住在关家里,这一场婚事就破例省去了新郎来迎娶的事儿。 明日一早关安只需要在屋中准备,待到吉时就直接乘轿去前院拜堂即可。 关安自然是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的,自然是只有有心人才会觉得亏待了关安。 采浔走后将门也掩了去,关安就坐在窗边,透过窗户,仰着头瞧天上的星星。 从前几日开始入夜之后便凉意十足,关安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这并没有打搅到她想要晚点再入睡的心思。 感觉重生还在昨天,乔子衿来到冷宫站在她面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今她却要走了和前世相背驰的一条道路。 佛家有因果轮回一说,关安想着她必定也是进入了这一种轮回吧。 很多事情因为自己的到来发生了改变,这种因果轮回大概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五十三章 相思 恍惚之间,关安感觉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切了。 从重生归来到现在,她没有一次是好梦。 没人能知道她的心底里都多么害怕,害怕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害怕醒来发现一切都是梦。 关安托着腮,最近她一直在想,自己能够重来一世,那么在这一世,会不会也有和她一样也是重来的人呢? 她觉得是有可能的,只是那个人肯定也和自己一样,不会轻易地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不论怎样,那个人也会逐渐发现很多事情在慢慢脱离前世所发生的一切,变成了新的一轮开始。 想了很多,季秋的夜风吹气关安的鬓发,一种悲悯不知为何就从心底油然而生,无法控制地占据整个胸腔。 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压抑搁置在胸口,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自己包裹起来,无法呼吸。 这种压抑之下,关安垂下眼眸,视线又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她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原本的惆怅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警惕。 事到如今,关安对于死亡都已经没有什么畏惧,所以并不是怕。 只是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因而对待周围的每一件事都必须要比以前更加小心。 关安站起身来,朝着发出声音的屋后慢慢走去。 那里正好也有一扇窗,月光倾洒下来落在那个人的身上透光窗户,关安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他的身影。 “阁下何人,为何要……”关安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身影,对着他发问道。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那个人就已经开口回答了:“是我。” 贺愈的声音。 关安听到他的声音,瞬间将所有的戒备都放下,快速将面前的窗户推开,果然就是贺愈站在自己的面前。 光和影的对照下,衬得今天的贺愈与之前的贺愈有所不同,在关安没回神的一瞬间,前世的那个贺愈与眼前的贺愈的身影逐渐重合。 “吓到了?”贺愈见关安愣愣地看着他,以为是被他吓到了。 本该是不能见面的,况且明日就要成婚,见与不见不差在这一时,奈何他在屋中徘徊不停,久坐不安,心中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劝他来找她。 心魂都被牵引了,等贺愈回过神来他竟已经来到了关安的院子外。 来都来了,贺愈更是不能忍耐心中的相思,不过想到她可能已经入睡,就打算偷偷看她一眼即可。 结果刚立在墙上就看见关安的屋子还亮着,贺愈犹豫了一会儿,就故意弄出声响,让关安过来。 一时间被冲动昏了头脑,贺愈现下就有些后悔了。 关安闻言回神,立即摇了摇头,又问道:“怎么来了?” 他们今天可是不能见面的,不过关安这下也没有想太多,就朝着贺愈身后瞧了两眼,抬头问道:“翻墙进来的?” 贺愈垂头看关安,不是是不是这几日积攒的相思已成疾,他看到关安的眼眸中灿若万千星辰,熠熠生辉。 一时间被吸引住的贺愈变得呆呆愣愣,不知道回答什么就只能机械地点点头,同时嗯嗯两声。 关安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由得嗤笑出生,这不笑倒还好,一笑让贺愈觉得身边的空气都是滚烫炽热的。 “快进来吧,外头冷。” 一阵风谁过来,让关安起了一身的战栗,这还是贺愈当了一些风的情况下。 她就赶紧给贺愈开了门,催他快些进来。 反正明日也就是夫妻,进闺房的事情小时候也有过,后面也是长大避讳了一些,而今日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人知道,关安也就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了。 贺愈沉默着走了进来,关安让他坐下,自己给他到了一杯茶。 也不知道贺愈是不是有些做贼心虚之味,确实有些口干舌燥,接过关安的茶水就直接一饮而尽。 关安也坐了下来,重新问了一句:“怎么还翻墙进来了,可是有事儿要吩咐?” 贺愈闻言眼眸微凝,放下茶杯幽幽地开口:“几日不能见你,相思怕已成疾。” 这话一出来惹得关安娇脸一红,像是被胭脂在脸颊处晕染了好几层。 她更不知道的是,对于现在的贺愈来说,她的这副模样更是让他欲罢不能。 “来找娇娇就是为了说这个,可不是愈哥哥的风格。” 努力稳定心神,关安才开口说话。 那当然不可能就为了说这一句话,贺愈盯着关安,沉默良久才轻起说道:“娇娇,明日你便要嫁与我了。” 话题突然一转,关安呆滞一下,便垂下眼眸,烛光落在她的睫毛上,铺成一片阴影:“娇娇知道。” 不仅仅知道,这桩婚事还是她违背了前世的道路,决心走一条所有变数都未可知的荆棘路。 “那你……可准备好了?”兴许这话贺愈也是不好意思问出来的,关安都能听出他的压抑克制,声音低沉略磁。 不过这话确实是把关安问住了。 她准备好了吗? 不知道。 但是她准备好了面对问题,面对困难的决心。 见关安没有回答,也没有能够代替回答的动作,贺愈眸光一闪。 忽的他没有继续等关安的回答,而是有开口换了另一个话题。 “娇娇,你还记得我们是如何见面的嘛?” 一句话勾起了关安的回忆。 那大概也算是关安前世死去时,能够回想起的一个画面吧。 “娇娇记得。”关安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那个时候娇娇喜欢吃青枣,但是爹娘不喜欢娇娇多吃。娇娇就想着自己种一棵,就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 后面的话关安有些羞涩,没敢再说下去,声音也就慢慢地小了下去,逐渐没声。 贺愈也就看着关安,在关安抬眸之际正好目光对上。 只这一眼,彼此的心意都通过眼神昭然若揭。 之后就是关安带着采浔偷偷翻墙溜进贺愈的院子,就为了种一棵树,却被贺愈发现,也就是那一夜,她和贺愈也算是结交认识上了。 在那之前,关安对贺愈的印象是陌生的,虽然贺愈那时进府还没有多久,关安和她没有交集也纯属正常。 关安也是听下人的讨论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那个时候她每日都被繁重的女工给折磨,也就没能分出心思来认识认识。 不过她现在倒是很好奇,不应该爹爹带个人进来却没有给自己介绍介绍才对。 第五十四章 回应 她才刚想到这么一个前世都没有想过的问题,贺愈就正巧回答上了。 “那时我刚被关叔带入府中,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贺愈随着话语也逐渐陷入回忆,“娇娇,我经历的那些,让我对这人世间充满了厌恶与憎恨。” 关安知道他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没有打断。 “也就是在那种看似安全实则孤立无援的时候,你的出现让我感觉这世间有了一丝人味。 在来到魏国之前,我经历的事情让我对世间的人都感到可憎,所以没能够第一时间见到你。后来的我想要是早几天认识你,或许我的痛苦能够早点减缓呢?” 这是贺愈前世从未对她说过的话,关安十分认真地听着。 “然而怎么有那么多如果。如果我早些见你,恐怕也未能发生今日的一切。你的出现,应该是恰到时候。” 贺愈一股脑地说出这些话,他原本打算深深地、永远地埋藏在心中的话。 而关安也在他徐徐道来的过程中,不受控制地落下泪珠,怎么止都止不住。 贺愈不明所以,就站起来又俯身下去给关安擦拭泪水,一边柔声安慰道:“别哭别哭,我不该说这些的。” 关安却猛烈地摇头,声音哽咽,抽抽搭搭地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很幸运,能够在今日听到这些话。知道了前世她都不知道的事情。 她也曾想过贺愈为什么喜欢自己,而那个时候关安给自己的答案仅仅是日久生情这么简单罢了。 却不知道她的痴心错付,而他一直默默地守护着,不仅仅是心中的爱意,真正驱动他的所作所为的,是贺愈把她当做了他的救赎。 关安的泪水已经不是只有感动这么简单了,还有悔恨。 双眼朦胧之间,她看到他耐心地给自己擦拭泪水,关安感觉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膨胀,充满整个心房。 抽抽搭搭好久,关安才逐渐止住哭泣。贺愈轻轻地用衣袖擦着,生怕一个用力让关安白皙的皮肤泛红。 见她终于停下,贺愈柔声道:“平日里很要强,怎的在我面前就哭得如此随意。” 从小在关谦正的影响之下,关安是很少在别人面前哭泣的,偏偏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自己也察觉得出来,一旦是在贺愈的面前,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哭出声。 不用担心用什么声音哭,哭成什么模样,她对贺愈的信任仿佛生来就有。 关安没想好怎么回答,只见贺愈又摸了摸关安的头,继续道:“还记得前几日娇娇问我的问题吗?” 没想到贺愈突然提到这件事,关安身体一怔。 前几日贺愈给她的回答她捉摸不透,但是既然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也没有得到直截了当的否定,关安想来是贺愈自己也不确定。 无法确定的事情不轻易给出自己的承诺,关安虽说心底深处有一丝丝的失落,但对贺愈的理解以及他的为人却是尤为赞赏。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一诺千金,承诺之重断然不可随便给出,所以关安对贺愈的回答已经是很满意了。 这会儿贺愈重提,关安一时间不明白贺愈想要说什么。 “娇娇,从自落水那日起,我就察觉你和往日有所不同。”贺愈坐回位子,缓缓说道。 关安闻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心神立马紧张起来。 他发现了什么?! 关安没有说话,贺愈也继续道:“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情让你开始变得有些敏感起来。” 贺愈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粒石子,连续不断地朝关安的心湖投掷。 “这几天我逐渐想了很多,再联系前几日你问我的问题,我想我必须要给你一个肯定的回答。”贺愈原本垂下的眼眸此时抬起,直逼关安有些慌乱的视线忍不住躲闪。 “我贺愈对你发誓,此生唯关安一人,绝无二心。若是违背誓言,天……” 话没说完,就被关安有些颤抖的小手一把捂住,而她连忙摇头:“愈哥哥,不用了,已经够了。” 什么都不需要,全都是她一个人在在胡思乱想,在恶意揣度别人的心意。 不仅关安自己此刻都厌恶自己的坏心眼,更莫说贺愈若是知道后怕也是伤心极了吧? 况且根本就不需要后面的话语了,贺愈说的话,她从来没有不相信过。 她又是何德何能,能够得此一人心。 关安受贺愈一语,对自己之前的作为感到万分歉意,不过贺愈并没有多想。 他将关安的手包裹在手心中,原本的情深深氛围在他的挑眉之间褪去。 “所以娇娇……”贺愈弯腰朝关安靠近,直到彼此之间的呼吸都可以感受到,“可否准备好嫁与我了?” 这是关安前世在魏昭那里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少女初遇情郎的心动是多久之前有过的了? 大概是前世与魏昭相遇的那一次,是羞羞涩涩、紧张不安的感觉,但是眼下的不同。 直面贺愈的心意,没有半分的遮遮掩掩,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滋味在心底弥漫,还有不知道什么在脑海里炸开,手足无措的同时,可以听得见胸口震如雷鼓的跳动。 “我、我……” 关安的唇瓣一张一合,却是一句像样的话也吐不出来。 没给关安继续缓冲的时间了,贺愈眼中盯着关安的粉唇,眸色逐渐加深,到最后直接撕扯着暗哑的嗓子说道:“不给娇娇考虑,往后的时间都可以回答。” 关安不明所以之际,就瞪大了眼眸看着贺愈的手伸了过来,落到自己的后脑勺。 大掌稍微一用力,她就身体向前倾,最后是软软的碰撞。 这发生的一切已经不容关安来思考了,等关安能够看清眼前一切的时候,是贺愈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而她身体无力地躺在他的怀里喘气。 这也是第一次,关安突然冒出一个小念头,是她对贺愈的一个改观。 贺愈也是有坏心思的。 奈何关安不知道,这种坏心思……来日方长。 第五十五章 安心 关安冷静下来是背过贺愈生闷气的,她感觉自己的所思所想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当事人贺愈不知道,只当是自己的举动让关安恼羞成怒了,就在一旁不助柔声道歉。 行动上是这么个样子,实则关安的这副样子落在贺愈的眼中甚是讨喜。 可可爱爱,让贺愈想把关安搂在怀里再来好好疼爱。 好在关安不知道贺愈现在的种种想法,不然估计是要震惊了。 她对贺愈的印象大多数都是成熟稳重,有礼知分寸不逾矩,谁能想到贺愈真正的模样是…… 当然这是后话。 关安也没有真正生气,但也是过了好久才将视线重新落回贺愈的身上:“那、那你今后有没有回秦国的打算?” 这话算是问到点上了,贺愈最近几日也有在忙活这事儿。 趁着关安的态度软下来,贺愈也就顺势一把将关安搂在怀里,手上也没有安分,一直揉捏着关安有些肉肉的脸:“娇娇要是不想去就不去,我尊重娇娇的选择。” 她没想到贺愈可以回答的这么干脆,只是有一件事情贺愈此时恐怕还不知晓。 关安秀眉微蹙,在安銮寺中看到的事情一定是真的,但是她现在不能确定是现下就已经发生还是将来才会发生。 贺愈见关安皱眉,伸手就讲眉头抚平:“怎的了?” 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以为关安不喜欢谈论秦国之事。 她摇了摇头,抬眸道:“我不知道。” 贺愈是一定要回秦国的,那里是他的家,他不能不回去。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的身份被发现了,处境将十分危险。 前世是她不知道,所以对于贺愈取得大官的职位很是高兴,但是现在不同了,贺愈和朝廷的联系加深,就越不安全。 “你明知道你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入朝为官?”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关安立马就问道。 前世的贺愈那肯定也是知道的,按常理来说都应该是要避免与朝廷官员接触,以防万一被查出来和秦国有联系。 就算是身份不被暴露,那要是被有心人一利用,就是通敌叛国的罪名,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贺愈听到关安的问话没有特别大的波动,淡淡地解释道:“娇娇可信得过我?” “嗯?”关安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贺愈勾起嘴角,说道:“魏国现在的形式看似十分复杂,实则根本上就是王朝的权力已经分散,根基不稳了。 魏国同样实行郡县制,奈何地方官员权力过大,致使真正的掌权者到如今已经没有能力将他收回。不过魏帝是个狠角色,他近年来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回收实权,以免出现地方作乱。 而若是一方起义,王朝或许可以与之一敌,但魏国渗透的势力越来越多,党派之争又是愈演愈烈,看似平静繁华的背后实则是权力争夺中无情厮杀。” 这还是关安第一次听贺愈将国家大事,语气十分平稳,冷静地将一个大国的弊端全部点名剖析。 见关安屏息凝神地听着,贺愈眼神宠溺地又捏了捏关安的娇脸,分明没有用力,却偏偏泛起一片红晕。 “魏帝以为看清了局势,殊不知眼下最该扼制的就是皇位之争,其中涉及的利益早已不是两位皇子所拥有的势力了,而是其余六国无形操控着,同时压下的赌注。” 国力亏空,其余六国的虎视眈眈,朝廷王权风雨飘摇,看似的繁华背后其实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关安从前对于这些事情从来没有了解,也是在嫁给魏昭之后慢慢地开始接触皇位争夺,帮助魏昭距离那个位置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而贺愈所说的这些事,是魏昭在登帝后才逐渐显现出来的,此时距离魏昭等位还有好几年,原来他早就看清楚了么? 心中的震惊,同时又想到前世的自己在出嫁后就和贺愈慢慢断了联系,也是魏昭某一日突然提及贺愈的才谋,她想着可以为魏昭办事,就特地暗中派人去找贺愈…… 想想前世的事情,关安现在回想起来,贺愈那个时候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要继续的,却硬生生被自己掰扯过来。 为了自己,他可以将他所有的计划都放弃吗? 盯着贺愈,关安的眼眸又开始泛起了泪花。 她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而面前这个男人爱她的深沉,是比她所认知的多得多。 “娇娇放心,一切我自有安排,现在很多事情都还是不定数,一时间也说不清楚的。”贺愈轻嗅关安的发丝,少女的幽香总是让他魂牵梦萦。 还好,很快就都是他一个人的了。 有这样的想法之后,贺愈突然就觉得时间未免过得太慢了,他现在就想要。 好在理智还在,贺愈还可以克制。 “愈哥哥说的,娇娇都信。”关安从贺愈身上起来,留下来的余温让两个人都有一些不适应。 “只是娇娇希望愈哥哥记着,万事小心。” 秦国不知道会不会去,但是游溯是肯定要去的。 未来要面对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现在的关安只希望贺愈能够多考虑他自己一些。 “娇娇说的我都会记在心上。”贺愈感觉怀中的心上人越发得乖顺了,心头一暖,说道,“娇娇只管放心,一切有我。” 不论是因为什么让她没有安全感,今后不会了,有他在。 关安明白贺愈话里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贺愈爱的是原本的她,还是已经经历了沧桑的现在的她呢? 或许这两个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但是按照一定意义上说,她和之前的她又是不同的。 关安盯着贺愈看,蠕动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了,有话要说?”见关安盯着自己看,贺愈笑着道,“有什么话直说,憋在心里可又开始莫名其妙不理会我了。” 被他这么一说,关安尴尬撇开眼。 哪里有莫名其妙不理他…… 不过她也没打算把这个疑惑往肚里藏,贺愈说得对,有什么事情就应该说出来,藏在心里头对方也不知道,往后就容易生出间隙。 她是不希望和贺愈落到那一步的。 第五十六章 谈心 “愈哥哥,你喜欢的是现在的娇娇,还是以前的娇娇?”关安问道。 贺愈没懂:“娇娇这是什么意思?” 她垂眸,先前的她还是很开心很感动的,现在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却又不同了。 那个救赎了贺愈的人是从前的关安,而她经历了前世的种种坎坷,早就不是贺愈心中那个能够放肆开怀的少女了。 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就连自己看自己的时候都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悲凉。 那么贺愈呢? 他也仅仅把原来的她当做心中的美好,可哪能想到眼前的一切早就已经变样。 “就是如果有一天愈哥哥突然发现,娇娇不再是愈哥哥心中那么天真无暇的模样了,她变成了成熟老练,很多事情也充满了勾心斗角的自私,愈哥哥会怎么看那样的娇娇呢?” 关安的手臂抵在贺愈的胸膛,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认真地盯着贺愈的脸庞,等待他的回答。 或许她说的有些过头,但那就是关安所真真实实经历过,想过可能会变成的样子。 在冷宫中,她一开始也还是有和外界通消息的,也有冷嘲热讽的冷宫嬷嬷告诉她后宫之争向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她曾经想过屈服,去讨好上位者,可是身为关家儿女的傲骨告诉她不可以。 可能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在盼望魏昭的回头,等着他认清她的心意,亲自来冷宫接她出去。 毕竟那么多年的陪伴与帮助,她始终不相信魏昭能够有那么冷血、忘恩负义,置她于不顾。 可笑的是她所认为的不可能,最终都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她准备放下一身傲骨了,想着要去做那些她最初鄙夷且瞧不起的讨好了,可惜已经太迟了。 或许像乔子衿那样的性格和手段就特别适合在后宫生存,她只需要动动手指头,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就已经有人会通晓她的心意,一步一步拖垮身处冷宫的她。 关安想着乔子衿应该是想要让她痛苦地在冷宫活着,所以并没有一次性整死她,而是拖垮她的身子后,让她在冷宫中满满的熬。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尽而死的,只是她不甘,身为关家的女儿,却连为自己的爹爹娘亲尽孝的能力都没有,这是让关安最无法放下的。 冷宫中的日子起初十分煎熬,度日如年,夏天就热出一身汗没办法洗浴,冬天冷到手脚发僵也只能蜷缩身子在无法取暖的被褥里咬牙坚持。 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也早就不知道换了几个轮回,关安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 那个时候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想。 也就是那段日子,她想了很多。 少女的心态就算不在魏昭的王府中逐渐迷失,也会在冷宫中被消磨殆尽。 贺愈呢? 贺愈并没有改变,甚至喜欢她的心也是一如既往地纯粹。 那么他喜欢的应该是少女时候的她吧? 她不喜欢内宅之间的争斗,后宫之中的明争暗夺她更是不喜,对于女子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能做到杀人不眨眼,关安是不敢想象的。 但是后来的关安想明白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害人之心她不可有,但要是别人要来伤害自己,凭什么她就必须要永远保持善良原谅别人。 能有这样观念的转变,关安就知道自己和以往的她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 关安的思绪乱如飞絮,前世的场景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中,原本平静的心此刻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无法跃动。 突然一双手将自己脸捧在手心,关安被迫仰头直视他。 贺愈眉头微皱,神色十分严肃认真:“我会让娇娇永远快乐,那些黑暗龌龊的事情我去。若是有人让娇娇变成那样,贺愈与他有仇不共戴天。” 或许是觉得说得还不够,贺愈又道:“我视若珍宝的人,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践踏。” 这一句话才真正让关安呆滞了,然而贺愈还没有说完。 他将关安抱在怀里,手臂加深了力度:“我喜欢的是娇娇,就是娇娇。” 就算是她在变化着,但那也是自身所自带的,她始终是她。 一句话,将关安心中的疑虑全部消除。 那些困扰自己的问题,在贺愈的话语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明白贺愈话里的意思,就埋头在他的怀中,伸手也绕过他的腋下将他圈住。 …… 关安和贺愈两人私语至深夜,关安是在贺愈的怀里睡着的,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被谢静芳身边的胡嬷嬷叫醒了。 关安一醒来,没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谁,还以为是贺愈,就坐起来含糊不清道:“愈哥哥,现在是几时了?” 虽说说的有些不清楚,但胡嬷嬷还是听明白了,捂嘴笑着道:“哎哟我的小姐诶,待会儿就能见到姑爷啦,现在赶紧地梳妆打扮准备好咯!” 被胡嬷嬷这么一说,关安一个抖机灵立马清醒过来,就看着自己的屋子里涌入了大量的婢女在帮里帮外。 关安起身后就要去净身,她十分配合,虽然还有一些迷迷糊糊,但前世嫁给魏昭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么一回,所以她十分配合胡嬷嬷的招呼,没有嫌麻烦,只是按照胡嬷嬷所说的做。 只是后来胡嬷嬷给关安穿出嫁用的凤冠霞帔的时候,就听见胡嬷嬷边上手边不由地赞叹道:“姑爷给的凤冠霞帔真是好看极了,穿在姑娘身上不大不小,刚刚好,就像是早早就为姑娘量身定制一般。” 听到胡嬷嬷这么说,关安就有些奇怪了,问道:“为什么是愈哥哥给的,娘亲不是说她有准备吗?” 关安先前也有问过谢静芳,三日的婚嫁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尤其是这些需要新娘自己准备的嫁衣,但是那个时候谢静芳说已经请了布庄的全部绣娘来赶制了,三日后是可以出来的。 有了谢静芳的保证,关安也就没有想那么多了。 前世嫁给魏昭的时候,她是没有那么赶的,时间都很宽裕,足足有三个月的准备时间。 第五十七章 嫂子 “小姐你是不清楚,三日赶出一件嫁衣就算是绣娘们三日不吃不喝也是有难度的,就算是真的赶出来了,那也是有很多问题,夫人正愁这件事,结果姑爷就正好跟夫人说他先前就有准备。” 胡嬷嬷这么说着,还不忘提醒关安道:“小姐,今日开始可就不能一口一个‘愈哥哥’地叫唤了,得叫‘相公’、‘夫君’了。” 被胡嬷嬷这么一说,关安才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真的就是要嫁给贺愈了。 思及此,关安害羞地垂下眼眸,细如蚊声地“嗯”了一下。 胡嬷嬷看得出来关安羞涩,也就没有多说,招呼关安身边的采浔和叶子过来帮关安绾发。 新娘子出嫁就是有很多事情要准备,从穿戴梳妆就整整花了两个半时辰。 准备好之后就要等候吉时,期间还有很多七七八八的事情要做,关安再来一次的出嫁也觉得好像比前世多了好几道工序,忙得她晕头转向,反正能够安安静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她在花轿里了。 因为贺愈和关家的缘故,所以关安先是要出关家门外。 轿子恍恍荡荡,关安早早被叫醒,也就吃了一点点糕点垫了肚子,这会儿早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等到感觉天旋地转的世界终于停止,外面的鞭炮锣鼓又震耳欲聋,关安才让自己看清楚眼前的时间,就察觉到眼前有光透过红盖头落到她的眼里有些耀眼。 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听见外面的司仪大喊道:“新娘下轿——” 关安坐着没懂,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身体有些僵硬,是紧张了。 贺愈许是察觉到了关安的异常,伸手拉住关安的手,俯身低语道:“别怕,有我。”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涌入关安的脑海,她微微点点头,贺愈拉着她,关安也就顺势站了起来。 盖着红盖头,关安看不清眼前,只能看到红盖头的下边是贺愈背对着自己,身子往下蹲。 她不记得胡嬷嬷吩咐自己的那些事情了,就只能凭着前世嫁给魏昭的记忆,顺势靠在贺愈的背后。 贺愈感到后背一沉,心中也似这漫天的唢呐声,嘴角勾着的微笑,看得出来是十分满意的。 接下来就是贺愈背着关安踏火盆,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贺愈背着关安进入前厅。 全程关安也是脑中一片空白地照着流程一步一步走下去,最后也就是在拜堂结束后进入洞房时,周围的喧嚣才得以不见。 “少夫人且等一会儿,姑爷正在前院陪酒。” 采浔和叶子都在外头,这会儿说话的应该是贺愈身边的人。 不过关安对这个人的声音没有印象,此时也没有精力来去思考这个人是谁,就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听到屋里关门的声音过后许久,关安才逐渐放下从心底里发出的紧张感。 关安嘴边苦笑,本以为有了前世作为经验,她能够从容面对今生的所有事情,没想到还是一张白纸。 一整天过来,此刻天色已经见晚,关安的肚子空空不免有些饥饿,不过她是不敢动的。 也就只好坐在原地,等着人来。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关安的肚子一阵咕叫,有些尴尬还准备庆幸此时没人听见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开门。 以为是贺愈,关安立马绷直了身子,结果听到脚步声浅浅,立马意识到不是他。 刚想问来人是谁,就听见对方站在自己的面前,说道:“二弟这会儿正和他哥哥叙旧,恐怕还需要一段时候才能过来,我忍不住心急,就先过来了。” 关安听到一声“二弟”一愣,而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却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好。 沉默好一会儿,最终蹦出两个字:“大嫂。” 果然她的猜测没错,那个人坐到了关安的身旁,熟络地签过关安的手,细细摩挲:“想来弟妹也是知道一些事情了,莫怕,今日也只是作为远客到来讨杯喜酒喝的。” 关安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头就有些放心了。 她是真的担心嬴弋为了让贺愈回秦国,就在她的婚宴上暴露身份,到时候就算是贺愈不得已回去了,关家恐怕也不存在了。 不过既然眼前之人是嬴弋的妻子,那也就是秦国的皇后…… 关安经过一番努力地回想,终于记起来她的模样,端庄有礼,非常有母仪天下的皇后风范。 相反之下,在她的面前,自己就显得稚嫩许多,那个时候的关安在她的面前是有自卑的。 现在到好,哪能想到在今日还能有缘成为妯娌呢? 当真是造化弄人。 见关安没有说话,宋宁思也只是会心一笑,通过摸她的手就知道关安此刻是十分紧张的。 年少出嫁的女子有这样的反应纯属正常,一开始她故弄玄虚说出那一番话,实则是在试探关安到底知道贺愈的底子有多少。 听到她能够在第一时间唤自己大嫂,宋宁思是有一些小惊讶的。 毕竟能够知道贺愈的身份,那么也就真正证明了这个女子在贺愈心中的份量。 明白这个道理,宋宁思也就没敢小瞧关安,立马就要准备拉近关系。 “来魏国是没有想到二弟就要成婚了,正好逢遇喜事,二弟又在魏国做了大官,弟妹将来也是不可限量。”宋宁思眼中含笑,说话的语气都十分轻柔,让人听得十分舒服。 这就是宋宁思的本事了,有一种莫名的气场,只要是在她的面前,仿佛任何人就不得造次,只能乖乖听她说话。 关安此时的心境是不同的,她听到宋宁思的话,心中确实放松了不少,语气也开始轻松起来。 “大嫂原本是要来参加魏国国宴的吧?” 她没有想要嬴弋回来参加这次的婚礼,不过这样也好,她有一件事情必须要确认一下。 “弟妹果真是聪慧剔透之人,怪不得二弟能将你放在心头宠,叫也叫不回呢!”说罢,宋宁思捂嘴偷笑。 她的话里有几分打趣儿的意味,但也就是不介意继续和关安谈话的意思了。 第五十八章 来了 宋宁思默认了关安的问话,关安也就不遮遮掩掩了,毕竟贺愈知道嬴弋来之后也会是很快就往她这里赶的吧。 “嫂子今日能够来见娇娇,说明是认可了娇娇的。”关安先打了个开头,又道,“娇娇最近知道一件事儿,但是并非十分确定,若是嫂子信得过我,娇娇就直说了。” 关安突然开了一个这样的话题,宋宁思不明所以:“弟妹直说无妨。” 这件事情必须要早些确定,毕竟对于未来的变数影响还是有很大的。 “娇娇无意间得知大哥他……”关安咬唇,想了想还是继续说出来,“身患隐疾,不出几年很有可能于人世——永别。” 在别人面前说她的丈夫快死了,一般人都不敢这么做,而关安之所以敢,第一是相信安銮寺中所看到的一切,毕竟她能够重活一世已经是够玄幻的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第二就是她相信面前的宋宁思。她的为人关安虽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在前世的相处来看,就算这件事情不是真的,宋宁思也只会和自己说一声。 这就是身为皇后的气量,宠辱不惊,处变有度。 宋宁思听到她这么说当然是十分惊讶,同时立马也回想到前几日嬴弋有些奇怪的行为,很快就和关安所说的话联系起来。 “弟妹……从何得知?”宋宁思问道,关安知道她这是听进去自己的话了。 如此就好,避免她还需要多费口舌。 “实不相瞒,娇娇也是无意间得知,不方面告诉。” 关安说这话确实也没有问题,毕竟她相信安銮寺的场景,别人没经历过,让别人来相信自然是不能的。 她现在还不打算暴露自己。 “此事我回去查,届时也会给弟妹一个消息。”宋宁思皱着眉头,眼眸中带着忧虑,不过很快就像是幻觉一般消失得无形。 和关安预想的一样,既然有人听进去,那么也省下她的一些功夫。 两个人谈话已经有些时间了,宋宁思知道不能多待,就起身说道:“我必须走了,你的婢女被我支开,想来很快就回来了。二弟也应该和他大哥碰面结束,下次和弟妹见也不知是何时……” 宋宁思的语气中似乎是对关安喜欢的,即将分别也带着一些依依不舍。 想明白了这个意思,关安对宋宁思不由也亲近几分,就宽慰道:“有缘自会相见。大嫂既然是来参加国宴,自然几日后就能再见了。” 贺愈如今不仅仅是新科状元,更有地方职务在身,国宴必然也是要去参加的。 而她身为贺愈的新婚妻子,也是会去参加宴会。虽说两个人的身份还差了一大截,但要是见个面有的是办法。 关安把话头挑的则么明显,明明知道宋宁思并非那个意思,却直白摊开来讲,顿时让宋宁思失笑道:“还是弟妹会哄人!” 最后再你来我往说两句,宋宁思就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屋子,还很贴心地轻轻和上门。 不过关安还是很清楚地听到嬴弋的声音就在屋外响起,语气中带着散漫随意:“说完了?” 宋宁思声音柔和,关安就有些听不清了,嬴弋说什么也听得不真切,只知道他们俩在屋外说了几句,最后挺得比较清楚地一句就是——抱紧了。 关安闻言立马明白过来,感情这嬴弋还是飞檐走壁来的? 莫名就在脑海中够了出宋宁思紧紧抱着嬴弋的身影,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 还没等关安从想象中脱离出来,屋门又再次被打开了,这个时候关安就听得清清楚楚,采浔和叶子在门外喊了一声“姑爷”。 贺愈来了。 原本还有些身心放松的关安这个时候立马又进入了警备状态。 关安紧咬着下唇,被刻意染红的唇瓣上洁白的贝齿整齐排列。 人在紧张的情绪中,五官的用处被大幅度调动。 关安听见贺愈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声音,垂眸之际,就可以透过盖头的缝隙看见他的布靴已经停在自己的脚边。 关安没敢说话,准确来说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脑海中蹦出许多接下来的画面,在偷偷发呆的时候,一个晃神,自己的红盖头就被贺愈挑开了。 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屋里的光线,关安抬头看贺愈的时候眯着眼睛,却看见一团黑影越来越大,等她看清楚的时候,贺愈已经坐在自己的身边将盖头挂在一旁。 空气中的静谧,关安此刻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等了许久也饿了,吃些东西果腹?”贺愈盯着关安,问道。 想来是刚在肚子的叫唤是被他听见了,关安这么想着,羞红了脸,却还是老实地点点头。 正欲起身走去案桌边,突然身体一个踉跄,不是摔倒,而是整个人被贺愈抱了起来,吓得关安立马环住贺愈的脖颈,惊叫一声。 贺愈稳稳当当地抱着关安朝案桌走去,坐下来后并没有将她放下来,而是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样的姿势过于暧昧,关安低着头,小声说道:“放我下来……” 贺愈只当没听见她的话,径自到了两杯酒,故意在关安耳边低声道:“先把合卺酒喝了再吃东西,嗯?” 温热的气息洒在关安的耳畔,让她心中一阵荡漾,却还是乖乖地和他交杯喝下合卺酒。 关安的酒量是一杯倒,这一小杯合卺酒喝下去,皮肤立马变得粉粉的,让贺愈忍不住就轻抚上去。 脑袋晕乎乎的,关安正想说吃点东西,小肚子就已经替她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贺愈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关安还想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贺愈就端过几盘糕点放在她的面前。 面子虽然很重要,但是吃饱肚子是当下最重要的。 关安想吃,可眼前的东西都是重影的,关安伸手去拿,却扑了个空。 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贺愈,贺愈就在她耳边压着笑意,低笑两声道:“还是这么地不胜酒力,才喝了一小口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关安虽说脑子懵懵的,还是能够明白贺愈话里的意思,一时一个气急,就“哼”一声。 第五十九章 知错 关安不知道她的这副模样落在贺愈的眼里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不过她现在是饿着肚子的,贺愈也没有马虎,就亲自给关安拿糕点喂给她。 关安靠在贺愈的怀里,对贺愈的贴心很是享受,嘴里塞满了糕点,鼓鼓的,一动又一动,贺愈就忍不住戳了戳。 吃饱后的关安哼唧两声,贺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怀里的关安才感觉口干舌燥,刚说出一个“渴”字,就觉得唇瓣一阵湿濡,而后一口凉酒就到了自己的口中。 一口酒渡过去,关安才准备大口喘气,就一个天旋地转,紧接着头上戴着的重物被拆卸下来,身下是软软丝滑的被衾,好不舒服。 她就顺势转了个身,却被身旁的人强硬地掰了过来。 这让关安有些不满意,皱着眉头抬头看眼前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 她用手努力地揉搓眼睛,瞪大了眼眸,还是看不清楚,却是在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夜还很长,娇娇不急着睡。” 红烛的烛光在屋子里摇曳,月亮在屋子外徘徊。 屋中的声声缠绵,暧暧叫唤,在晨光熹微之际才停歇。 …… 关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近了黄昏,眼皮子极沉,努力了好久才张开。 感觉屋子里有人,一个转头,就感觉到身子一阵酸疼。 身体的记忆连带着昨晚的记忆一一浮现,关安才想起来现在是什么一个状况。 就想着这么先装睡过去算了,却发现窗边已经站着一个人。 “醒了?” 贺愈从今早醒来就是一个劲儿地神清气爽,身旁的关安却是疲惫不堪。 谢静芳和关谦正也都很体谅,就派人传话过来说这几天就留着小两口自个儿过过日子。 有了他们这句话,贺愈也就没有出过院子,一直待在屋子里看书。 贺愈是朝中的新秀人才,年纪轻轻就高中,很多官员就已经提前开始准备巴结。 昨个儿的婚宴,整个关府里里外外都是人,很多官员备了大礼,名义上是庆祝贺愈的婚事,实际上就是一个求好的信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关谦正面对这种局面一开始是有拿不定的意思,问过贺愈后就坦然地接受了。 此次参宴的官员无非就是分为两个党派,一个太子党,一个四王爷党。 太子和四王爷本人虽然都没有到场,但他们手底下的官员来实际上就是上面的授意。 既然两者都来,那么收的礼物只要等份也不会发出贺愈打算跟在哪一党派的消息。 朝中保持中立的官员不少,贺愈又是新人上任,保持一个中立,或者先是观望观望也都是可以理解,所以他的做法并不会找来太子和四王爷的不满,相反是都可以理解。 对于贺愈来说,昨晚最大的意外就是嬴弋的出现。 好在并没有惹出什么大的风浪,贺愈也知道他现在不会盲目地暴露身份来强制他回国,所以就算是有人来查探此次宴会的来客,发生的事情,嬴弋也会将后来的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 外面的纷纷扰扰贺愈也不想要再多想,珍惜当下来之不易的时间,因此贺愈今日都没有出过院子半步。 等到接近晚饭时间,床上的人儿才悠悠转醒,贺愈立马就上前将关安扶了起来。 床褥和关安身上的衣裳早就已经换了新的,靠在贺愈的怀里,关安第一次有一种羞愤的感觉。 昨晚的记忆和现在的自己交织在一起,关安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永远都不要出来了。 “都睡了许久了,晚饭已准备好,可要待会儿就食用?” 贺愈开头语气有些埋怨,看关安柔若无骨的身子也知道昨晚是累着她了,语气瞬间又软了下来。 可她一听就不满意了,害她这个样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 关安开口嗔怪,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声音古怪。 会变成这样也还是因为贺愈。 她也就不说话了,就盯着贺愈看,有些小生气。 看关安这样,贺愈也不羞不恼,就乖乖地顺着她的话继续下去:“是是是都怪我,别气了好不?” 本来还想再生气好一阵,可贺愈这么乖巧,关安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见关安撇不开脸,贺愈觉着好笑,但是可不敢在这个时候露出来,就又柔声劝道:“先用饭吧,肚子空空又要叫了。”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关安就记得清清楚楚是谁趁机沽酒给她,让她晕头转向的! 关安撇开脸,显然是对贺愈的“使诈”置气了。 看她一脸不打算配合的样子,贺愈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生气了?” 这事儿说起来本就羞耻,关安就是脸皮薄才生闷气的,谁知贺愈竟直接提了出来,这让关安又恼又怒的,大“哼”了一声,娇喘微微,脸色更是羞红,转过身去打算自闭。 初经人事,一个满面春风,一个恼羞成怒。 贺愈眉眼含笑,不顾关安的冷淡,硬是厚着脸皮靠了上去,语气软软,带有乞求的味道:“要生气冲我来,别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好吗?” 昨晚是他太不知节制了,昏过了头脑,想想关安也才是及笄之年,那般运动后…… 这般想着,贺愈的视线就落到关安纤细的玉颈上,上边已经惨不忍睹,青青紫紫一片。 恰好就在此刻,关安一脸怨气地投来视线,还好贺愈反应极快,立马止住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你可知错了?”关安埋怨地问道。 知错? 知什么错? 贺愈当然不知道自己应该知什么错,不过在这个时候,什么事儿都得顺着娇人儿来。 “知错知错,我都知错。” 关安看他态度还不错,娇“哼”一声,而后突然耳根泛红,又开始咬着自己的下唇,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再配上她微红的眼眶,好似被恶霸狠狠欺负了。 这招对贺愈受用,他有些急了,问道:“怎的了,可是身子……” 孟浪一夜,贺愈自然是享受的,可他也知道,于女子而言,那事是有些痛处的。 而昨晚的放纵,贺愈看关安这副模样,就开始后悔起来,莫不是太过力度,伤着了? 只见关安抽抽鼻子,暗哑着嗓子说道:“愈哥哥从前都很听娇娇的话,可是昨晚、昨晚……” 这和听不听话又有了什么关系? 贺愈静静地听着。 “昨晚为何娇娇让你停,你还……还违背娇娇的意愿!” 这话说完,关安也是羞极了,拉过被子,不顾身上的酸痛,掩盖住自己的脸。 第六十章 秘密 这听完娇人儿的质问,贺愈愣的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强忍着心底的笑意。 敢情自家娇娇是为这事儿置气呢! 贺愈轻轻拿开关安手中的被子,看着她没脸看自己而禁闭双眼的样子,微微一笑,俯身向前倾。 一个微凉的吻落在关安的额头上。 关安惊,猛地睁开眼,却见贺愈带笑地看着自己,说道:“昨晚是情难自禁,娇娇莫气。往后不会了,原谅我可好?” 一番道歉的态度十分真诚。 关安纠结地咬着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而贺愈却已经径自将她拦腰截过,抱了起来,朝已经摆好餐点的案桌走去。 关安就垂头在贺愈的怀里,也没有闹腾。 很满意怀中娇妻的乖巧,贺愈将关安搂在怀里,另一只手盛了一碗白粥,上面还冒着热气,是贺愈去厨房端来不久的。 他用汤匙舀了一勺,吹吹气,递到关安的嘴边。 关安这会儿确实是饿了,仔细想想都到这种时候,生气也是无用,还不如先填饱肚子,就乖乖张嘴吃下。 贺愈笑着,眼眸中不似往日的深沉,是要溢出来的宠溺。 他又舀了一勺,却没有急着喂给关安,而是用一种训导的语气,缓缓说道:“昨日我与娇娇已是拜堂成过亲的,娇娇该唤我作什么?” 前面关安一开口就是一个“愈哥哥”贺愈就已经放在心上了,以前觉得甚是动听,现在觉得刺耳极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关安很快就想起出嫁前胡嬷嬷对自己的提醒,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前世嫁给魏昭也很容易就改了称谓,这会儿到贺愈面前却觉得怎么也说不出口。 偏偏贺愈还一副不听到关安叫他“夫君”不肯罢休的模样,眼神直溜溜地盯着关安。 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关安无奈,只得让贺愈低下头。 贺愈乖乖听吩咐,怀中的娇娇却吐纳着娇气,附在自己耳畔,轻轻地道了一声“愈郎”。 仿佛是有羽毛在自己耳边挠了挠,惹得贺愈觉得自己心尖都在发颤。 这声“愈郎”,直把贺愈所有那些隐忍着的念想全都勾了出来。 关安一说完就立马用手推开贺愈的脑袋,腮边如天边红霞,朵朵绽放惹人陶醉,而她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贺愈微红的眼眶,带着深深的欲|望。 好久没有听到贺愈的声音或者什么反应,关安疑惑着抬眸,却见贺愈一脸淡定地又重新舀起白粥,语气也是十分平静:“这样才乖嘛,肚子饿了多吃些。” 这样的回应让关安觉得有些不对,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就点点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贺愈喂来的白粥。 …… 小两口这新婚甜蜜,外界的波云诡谲还在一如既往地进行着。 昨晚嬴弋带着宋宁思来到了贺愈的婚宴,宋宁思就提出想要见见关安。 反正今日不见往后也必定要遇上,嬴弋就同意了。 却不知道关安竟然给宋宁思传了一些话,回来后嬴弋在魏国置办的宅院后,嬴弋让宋宁思可以去休息休息,自己则跑去书房没有要睡下的意思。 宋宁思这次并没有听嬴弋的话,而是匆匆披了外裳偷偷来到嬴弋的书房。 里头灯火亮着,宋宁思就站在风口,不敢乱动。 “事情都安排好了?”嬴弋坐靠在椅子上,手中随意地翻阅着书籍,语气看似有些漫不经心。 墨殷站在他的对面,十分恭敬:“一切都按照陛下的吩咐安排妥当,就等着魏国国宴的开始。” 嬴弋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又随意道:“那个女人已经嫁给了朕的亲弟弟了,暂且不要动手。那个魏昭王倒是可以好好利用起来,往后有的是机会让他看看家国天下和女人,到底该选什么!” 墨殷知道嬴弋口中的“他”是谁,低下头又说道:“小主子对她很是上心,只怕没那么容易放手。” “呵,放不放手可不是他说了算,用一片真心来换所谓的爱情,愚蠢至极!” 兴许是这话说得太急,嬴弋突然咳了两声,但是很快又被他强压住了。 对面的墨殷见此立马紧张起来:“陛下,您的身子……” 话还没说完,嬴弋一道如离弦之箭的眼神朝他射了过来:“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若有下次,你也别在朕身边待着了!” 这话可不是单纯的威胁,墨殷心里也清楚,很快就沉默下去,面色如常。 而嬴弋亦是如此,仿佛刚才的凶狠劲都是一场幻觉。 正准备让墨殷退下,突然书房窗边一阵晃动。 不等宋宁思抬头,一把散发着冷气的剑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了。 一阵风吹过,宋宁思忍不住身体发抖,而墨殷看清她的脸时立马收剑下跪:“属下无眼,冒犯了皇后娘娘。” 随即而来的是书房中真正的主人嬴弋,见宋宁思站在窗边身体发抖,脸色在墨殷刚才一剑之下煞白,他不自觉地皱紧眉头。 “你来做什么?”嬴弋问道,见宋宁思愣愣地盯着他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神示意给墨殷。 墨殷很快明白,站在宋宁思的身后,说道:“还请皇后娘娘回屋。” 不仅仅没有想要斥责她,更没有问她听到了什么…… 宋宁思盯着面前男人俊逸地脸庞,忽的笑了。 她从嫁给他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属于自己。 因为是政治联姻,权势的互融互助罢了。 可他不知道,她爱着他,偷偷地,假装最贤惠最知书达礼的模样,端庄大气着只为他能够正眼看看自己。 原本以为近年态度微妙的转变是她和他关系进一步的开始,原来不过是有更大的事情隐瞒着她。恐怕是不想亏欠自己什么吧? 思及此,宋宁思就觉得有人在用匕首一刀一刀地剜自己的心脏。 “陛下不问问本宫,听到了什么?” 宋宁思脸上挂着浅浅地微笑,看过去依旧是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反倒是嬴弋在听到她的话,危险地眯起双眼:“皇后娘娘可知道,知道的太多反而对自己不好。” 声音也开始低沉压抑起来,这是嬴弋从来没有对宋宁思展现过的一面,她打心底是有些害怕的。 可是这正是真实的他,而不是永远戴着假面在她面前谦逊有礼的嬴弋。 第六十一章 质问 在皇上面前还自称本宫,可见宋宁思这会儿已经是不管不顾嬴弋的态度了。 墨殷站在她的后面,这会儿的心里头却是在默默地支持她。 “自然是知道的,可想必皇上也应该知道,今日有臣妾一人知道,将来……又会有多少人知道呢?” 这种时候敢这样和嬴弋叫嚣,除了贺愈,宋宁思还是第一人。 站在后头的墨殷已经感受到逐渐从自家主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了。 “墨殷,下去。” 嬴弋隐忍着胸中熊熊燃烧着的怒火,对墨殷说道。 主子都这么说了,做下属的哪敢不错,二话不说就直接消失,这宅院就剩下宋宁思和贺愈二人了。 “进来。”嬴弋冷森森地看着宋宁思的脸,而后背过身对她说道。 宋宁思咬紧牙关,大步朝屋内走去。 刚踏进屋子,嬴弋清冷的声音又传来了:“把门关紧了。” 这话里似乎有双层意思,一个是真的就让宋宁思把书房的门关紧;一个是在暗中嘲讽宋宁思的偷听行为。 一切以大局为重,宋宁思也就不打算想太多,管管听嬴弋的吩咐做事。 待书房的门已经关上,宋宁思转身走向嬴弋。 此时的嬴弋就站在书桌前,静静地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最终在自己的面前停下。 宋宁思正欲开口,嬴弋却突然将他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外袍披到她身上。 这一个莫名的举动把宋宁思僵在原地,就愣愣地等着嬴弋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过要是想转移话题是没可能的。 好在嬴弋只是将外袍披到她身上之后责怪了一句:“偷听听着身子也不要了?” 宋宁思有些尴尬的撇开眼睛,但是很快就回到原来的气势上了。 “那么皇上呢?皇上心怀天下,身子也不要了吗?” 反问嬴弋,宋宁思心里头是气急的。 关安同她说嬴弋有疾的时候她也还是抱有怀疑的态度,毕竟嬴弋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也从未和自己说过这件事。 之所以会过来偷听,就是因为嬴弋在前段日子在自己身边的模样有些奇怪,还有墨殷,总感觉他们在隐瞒自己什么。 就算是有这样的察觉,宋宁思一开始也想不到是嬴弋生病了这样的情况,也就是觉得他可能暗中有什么安排,不方便告诉自己。 谁知道今天一来偷听,就当真听到了关安所说之事。 关安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儿暂且先不论,可嬴弋根本就是把她当做外人的态度是实实在在让宋宁思寒心了的。 嬴弋目光微凝,一直盯着宋宁思那张稍微仰起头才能与他直视的小脸儿,没有回答她的话。 两个人就在彼此的沉默中僵持好久。 “皇后娘娘是去哪里听了什么回来,今日竟还敢用如此态度与朕对峙?” 嬴弋这会儿也是压低嗓子说话,眼眸中透露着危险。 宋宁思看他这个模样,说不害怕是假的。她一直在心里头给自己加油鼓劲,今日不问出个所以然绝不罢休。 大不了,她被他打入冷宫……便是。 想了很多最坏的结果,宋宁思微微吸了一口气,说道:“皇上质问臣妾的功夫倒是不错,若是臣妾好生相问,皇上就会回答臣妾了吗?” 她语气上的气势还在,心里头已经是怕怕了,尤其是在听到嬴弋说“可是听了什么”的时候,宋宁思面色立马就有了变化。 这件事情算是关安告诉自己的,嬴弋从来都十分聪明,根据蛛丝马迹就能寻根溯源,这会儿已经看出来自己之所以过来偷听绝对不是自己一时兴起。 但是她不能将关安说出来。 嬴弋见自己的逼压都不能让宋宁思开口,就知道这事儿用硬的是不行的,不过她后面的那个人,他一定要揪出来。 毕竟这件事情,原本知道的包括自己也就三个人而已,可是这个时候却有人能够在自己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消息透露给宋宁思。 不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嬴弋暗暗想着,垂眸看宋宁思,薄唇轻启:“此事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任何人说,不管皇后是如何知晓,都必须清楚,朕的大计,无人可阻挠。” 又是这样…… 宋宁思觉得嬴弋的心里大概除了他的大计,也就是为了贺愈的大计之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引起她的注意力了,包括自己。 “皇上的心中的大计臣妾心中一直都明白,可皇上可听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朝政之事臣妾不便过问,可皇上连身患隐疾这种事情连臣妾都不愿说,此举不免让臣妾心寒。” 宋宁思知道嬴弋想要什么,这也是她为了能够做他的贤内助一直学习的,与“女子无才便是德”相悖的权谋论。 一想到嬴弋隐瞒这自己,有一天就隐瞒着自己偷偷去了,宋宁思就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丢了魂也罢,就是时间最重要的东西突然消失了,再也弥补不回来的那种失落。 随着这种想法的逐渐深刻,宋宁思的眼眶中就有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了下来,声音哽咽:“皇上的眼中只有大计,从来不考虑那些爱着皇上的人到底会怎么想,这样的皇上冷血又无情,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对,和小人无异。 以为自己这样做就是对的,完全就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想法。 宋宁思偷偷爱了嬴弋许多年,她端庄稳重就是为了让嬴弋觉得她是个可靠的贤内助。 她不打算用口头说“爱”,尽管她也很怕他不知道,但是她一直相信只要自己坚持努力下去,总有一天嬴弋会看到自己的心意,会明白她的心意的。 现在到好,原来是还不等他明白,就已经离开她了。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还要压抑自己的情感,今天就全都摊开来讲! 打定这个心思,宋宁思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臣妾自嫁给皇上以来,就一直心仪皇上,本想着用行动让皇上明白臣妾的心意,却不想皇上根本就没有想要明白臣妾的心意,一切不过是臣妾在自作多情罢了!” 声音哽咽,声声诘问,嬴弋眼瞅着她止不住的泪水,眉头皱得更深了。 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嬴弋用衣袖踢宋宁思擦了泪珠,还有有些低沉着嗓音说道:“莫哭了,皇后的所作所为朕一直看在眼里。” 第六十二章 推开 何止是看在眼里,她的一切,他一直都明白。 “此事没有和皇后说,朕心中是有考量的。” 面前的女人已至此,嬴弋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朕的时日本就不多,可朕的大计却才刚刚开始,若是要朕就此放弃,那是绝对不可能。”嬴弋盯着宋宁思,缓缓说道。 还在哭泣的宋宁思却关注到他话中最为关键的一句,立马停了下来,抽嗒几声,压着哭后的身体反应,问道:“时日不多是什么时候?” 宋宁思这个时候有点慌了,她害怕嬴弋的回答的。 不过嬴弋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直接道来:“三年,最后一年顶多用药石吊着一条命。” 说完,眼眸中都开始带着嘲讽。 他自小经历的那些事让他最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如今她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恐怕也就对自己没有心思了吧? 嬴弋不得不承认他是自私的。 他害怕宋宁思会因此离开他,就算将来也不得不分离,但是现在的他就是没有办法做到让她离开自己。 这种藏在心底的自私,他自然不想让别人知晓,尤其是宋宁思。 可事到如今,嬴弋却想看看宋宁思到底会做出什么决定。 离开也好,留下也好,他都尊重。 一个“三年”把宋宁思愣是站在原地,唇瓣微张,却始终没吐出一个字。 话还没出来,眼泪确实比之前更加凶猛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宋宁思却没有哭出声,就压抑着,让泪水自己流了出来。 不说话就哭着,她这副模样让聪明如嬴弋也看不明白了,只得继续替她擦泪水。 两个人都相继无言,最终还是宋宁思受不了,踏步向前径自搂住嬴弋,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出,湿濡的泪水透过胸前的衣裳,嬴弋已经稍微感受到一点冰冰凉凉的感觉了。 这会儿,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他的身子,就算是想救,也没有办法了。 不知道是哭了多久,宋宁思终于从嬴弋的胸口出来,抬头望着嬴弋,这会儿的声音已经是有些嘶哑听得模糊的了:“生是嬴家人,死是嬴家鬼,皇上若是在,臣妾便在,皇上若是要弃臣妾而去,那么臣妾绝对不独活。” 她这话一出,把嬴弋弄得都开始手足无措像个初出江湖的少年。 他想过宋宁思就算知道了自己的病也还是会尽心尽力地在自己身边,而她的决绝,是他奢望都不敢奢望的。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嬴弋才真正觉得他自己的决定到底有多么的自私。 还好,她不会离开自己。 这就够了,其他的他不会强求,也不希望强求。 “皇后自然是要好好生活的。至于此事,皇后到底是如何知道朕可先不追究。”嬴弋将宋宁思推开,让她稳稳当当站在距离自己有一小步的地方,又道,“夜深了,皇后还是早些休息罢,此事不宜知道太多,该做什么,如何做,朕自己心中有数。” 能够明白她的心意,就已经……很好了。 宋宁思没想到自己一番难得地探路真心,却根本就没把嬴弋打动。 不过想想也是,嬴弋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被说动,也就不是她记忆中的少年郎了。 梨花树下,嬴弋身着白衫,清冷出尘的一个背影,就将当时无意间路过的宋宁思吸引住目光,更是春心萌动,芳心暗许去。 可惜那个时候的嬴弋并没有看到她,只是微微侧过脸朝他的书童看去,两个人正准备离开宋府。 也就是那天,宋宁思才知道原来自己要嫁之人就是他。 爹爹问她愿意吗? 愿意。 梨花树下他的脸庞,阳光打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一层金光,虽说清冷,但是却是如此的耀眼。 嫁给他就是宋宁思最期盼的事情了。 作为府中最懂礼守礼的大姑娘,无论是谁见到自己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女子乖巧斐然,有大家闺秀之姿,更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本该是入东宫做太子妃的,外头也已经有很多传言了,奈何却因为早年宋丞相受恩于三王爷,也就是嬴弋的父亲,她在外头传得风言风语的太子妃中就和三王爷的嫡长子——嬴弋定下婚约。 家中的庶妹也有为自己打抱不平的,认为三王爷就是在败坏自己的名声,而且有所图谋。 但是宋宁思知道,爹爹向来是疼爱自己的,他做主的婚事,她放心。 而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被迫,在权势中一个嫁接品罢了,殊不知宋宁思却十分甘愿。 那个时候的她幻想着未来成为人妻后的生活,却独独忘了一点。 她可以深爱着嬴弋,而嬴弋未必就真的能够瞧得上她。 所有人都说她是牺牲,嬴弋又何尝不是呢? 或许他本就有心上人,却不得不娶自己吧。 在洞房那晚之后,宋宁思就逐渐明白了,所以她比出闺房前更加克己复礼,从来都遵从三从四德,不逾矩,更是透读经书典籍,只为能够配得上他,或者——让他真正看自己一眼也好。 事到如今,那些好的不好的记忆全都浮现在宋宁思的脑海,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嬴弋他——本就没有爱过自己,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思及此,宋宁思由原本的呆愣,立马回过神来,朝着他勾了勾嘴角,淡淡道:“今日是臣妾逾矩了,还望皇上原谅。皇上也该早些休息,臣妾这就退下了。” 如果不是嬴弋胸口泛起的冰冷,还有宋宁思哭红的双眼,仿佛刚才的一切就米有发生过。 原本浓郁的略带伤感的氛围在此刻硬生生被掐断,让人好不难受。 不过宋宁思最后离开的步伐还是暴露了自己的内心,步调凌乱。 嬴弋盯着她离开的背影,书房门被她轻轻合上,屋中徒留下自己一人。 收回视线,嬴弋垂下眼眸,转身坐回书案边的椅子,手中又拿起原本无意间翻看的书。 这会儿根本就没有心思能够静下心来看进去,而嬴弋对于宋宁思的离开心里也清楚明白。 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如今已经摊开来讲,以后做事也没有什么不方便。 她就算是误会自己冷情也没有关系,这就是他应该应该承受的。 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第六十三章 价值 宋宁思回到自己的屋中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她呆呆地坐在窗边。 这里的宅院是嬴弋偷偷置办的,为的就是不让其余五国的人掌握他们秦国皇室的行踪,因此在这里并没有丫鬟伺候。 宋宁思这会儿已经明白了,嬴弋之所以要千方百计让贺愈回秦国,并非是自己之前所认为的那么简单,而是想要让贺愈继承他的位子,继承……那个皇位。 宋宁思突然觉得这世间怎么会有转变如此之快的事情,此刻心中的悲凉,还有谁能懂? 眼眶中的泪水已经蓄满,不过宋宁思摇了摇头,立马擦了去。 现在这种时候不是悲伤难过的时候。 宋宁思知道现在两个人能够相处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她却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要让嬴弋……至死都不能忘记,有她在。 想到这里,宋宁思的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关安一身红妆,盖着红盖头的模样。 想到她,宋宁思这会儿算是真正冷静下来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叫关安的女子绝对不简单,而且知道很多事情。 至少能够知道嬴弋身有隐疾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够清楚的,这可是嬴弋的亲弟弟,贺愈都不知道的事情。 可惜现在她不能够直接去问问她,也就只能等魏国国宴的开始。 届时,她定要问问清楚。 …… 甜蜜的小两口并不知道宅院发生的事情,而皇宫之中的魏帝已经收到除了秦国以外,五国的信函,上面都是在说已经踏入魏国国境,两三日便可到达魏国国都。 魏帝将信函全都放在一边,秦国之所以没有自然是因为早前秦国皇帝就已经亲自来到皇宫中跟他打了个招呼了。 甚至还留下一点悬念。 前面他的暗卫已经回来告诉自己,关府并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外来人员,陌生人员来参加宴会。 宴会中的宾客,都是可以知根知底的人,当然也知道太子和四王爷都纷纷派人去拉拢贺愈。 这件事情魏帝可以理解,也对暗卫提到那位年轻俊秀才子并没有知道是太子或者四王爷的人的时候露出纠结之色,而是十分淡定自然地选择了保守中立。 对于贺愈年纪轻轻就能够做到如此胸有城府,魏帝心中是有一些小吃惊的,可见此人若是要多在朝廷摸滚打爬几年,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又听到暗卫说贺愈对于他嗯新婚妻子,也就是秦皇莫名要点名的商贾之女很是爱护,魏帝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身为帝王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绝对有蹊跷。 不过现在真的是一点眉目都查不到,没事则好,万家安宁,若真的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 魏帝让暗卫下去后就开始自己琢磨起来,这个贺愈的资料背景已经被他查了个清清楚楚,自小住在关家,认识的女子又不多。 男人嘛,一时的喜欢也纯属常见。 魏国现在继续政治人才,贺愈的出现,让魏帝很是看重。 “这个贺愈……倒是可是好好栽培栽培,至于那个叫‘关安’的女子,还需继续查一查。”魏帝微眯眼眸,布满皱纹的脸上,有着这个年纪帝王该有的深谋。 他不知道的是,嬴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关家的一举一动都在魏帝的监控之下,应该说不仅仅只有魏帝,魏昭王自然也是。 而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目光投注到关家上,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这一家人丧命。 嬴弋就是要看看,贺愈到底会怎么去对付这种情况。 与其说是看戏,倒不如说是嬴弋也在锻炼贺愈。 魏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在屋中徘徊。 他似乎有些摸到事情的眉目。 嬴弋早早出现在魏国境内,他的人马没有一点消息也罢,如今看似是在京都常驻了,却也没有一点消息。 甚至是连人大概在哪个方位都没有消息,而他这几日一直在查找关家的线索也同样是没有,这么一比对,就很有可能是嬴弋派人让自己查不到什么。 这样转念一想,魏帝立马就感觉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是这样的情况,那么关家就是绝对有问题。 之前他还有一些怀疑关家是私通外敌什么的,现在想来根本就是想错了方向。 恐怕是关家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嬴弋的注意,但是又没有办法夺取。 他这是在用他魏帝的手来杀人,好一招借刀杀人又声东击西! 魏帝觉得自己算是终于想明白了,那么接下来就减少去监控关家的人,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嬴弋到底想要获得什么! 他想要的,必然就是十分珍贵的,那么就越是不能够让他得到,必须快点找出来。 魏帝这么想着,就又想到了贺愈。 这个人才应该不是嬴弋的目标,但是现在必须要找出关家的价值所在就必须要利用他做媒介,一步一步深挖出来了。 皇宫中的夜晚祥和一片,却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为国宴夜以继日地做准备。 东宫里,太子也受到了暗卫给自己的消息。 身上的女子娇软无力地趴在自己身上,下边的暗卫对此却熟若无睹,像是对此类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一般,依旧是面不改色地汇报自己在关家打探到的一切。 “是个聪明人,拉拢不急于这一时,届时再抛出橄榄枝让他知道什么是最正确的选择。” 太子靠在卧榻上,慵懒的说道,手却很不老实,让怀中的女人娇滴滴地一直唤着“太子~”、“太子好坏!”。 “四弟那边什么情况?” 和女人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热吻之后,太子没有给暗卫一个眼神,继续问道。 “四王爷打算趁这次的国宴暗中拉拢外邦势力来辅助自己。”暗卫道。 而太子却在听到他的话大笑好几声,最后目光懒散,仿佛刚才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让他甚是开心。 “本宫这个四弟,就是太愚蠢了些,不然还能再斗上一斗。父皇眼中最容不下沙子,他竟敢背着父皇和外邦势力有所勾结,不用本宫出手,父皇若是知道了,他也就没本事在本宫面前叫嚣!” 身上的女子听到他们的谈话,微微缩了缩脖子。 能够得到太子如此殊荣她是高兴的,可她也知道,知道太多秘密也就意味着她死的越快。 第六十四章 入局 “太子殿下准备怎么办?” 跪在下边的暗卫问道。 “怎么办?是个好问题……”太子微微勾了勾嘴角,突然一个翻身,将原本躺靠在自己身上的美人反压在身下,语气带着乖张的味道,“本宫的美人儿,你说该怎么办呢?” 被太子这么一个举动,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有危险,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栗,声音也不能够平稳:“太、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又有什么能够难得着您的呢?” 没有正面回答太子的话,却夸了太子一把,可见这个女人还是聪明的。 太子冰冷的手抚上她连脸,眼眸中尽是爱怜:“美人儿,你在害怕,怕什么呀?” “妾、妾没有害怕。” 两个人的一来一去,太子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底下的暗卫在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坐着手边的事儿。 好在太子朝着身下的美人邪魅一笑后就开始回归正经了:“怎么做?当然是帮一帮本宫的四弟了,既然他想要送死,不帮帮忙怎么彰显本太子的贤名?” 得到明确的指令后暗卫应下一声“是”就消失在屋内。 现在屋里头就只剩下美人和太子二人,两个人又开始新的一轮亲热,然而没过多久,东宫之中就传来一声凄零的叫声,一瞬间的急促,很快就消失在空荡的夜晚。 四王爷的这一个举动本来事小心翼翼的,殊不知一个人的小心谨慎根本不够,他和外邦联系的事情不仅仅是太子知道了,魏昭更是得到了消息。 “张先生你看,这事儿本王要不要插手?” 魏昭将手中飞鸽传书过来的信函交到张先生的手上。 张先生一看,皱了皱眉,转而对魏昭道:“王爷,恕在下直言,此事不宜插手。” “哦?”魏昭有些不明所以,这事他看到的第一反应就是兴奋,毕竟现在魏帝是最看不惯里外勾结之人,就算这个人自己的爱子也绝对没有这个例外。 谁能晓得这次四王爷做事能够这么大胆,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只要他掺和一脚,四王爷一党保不准就彻底歼灭! 魏昭想得很好,就等着张先生为自己出谋划策,该用个什么样的方法让四王爷栽跟头。 却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张先生居然让自己不要动手其中,这让魏昭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却还是耐着性子等他继续说下去。 “王爷,现在太子和四王爷争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才好,这样他们就无暇顾及王爷您,我们的势力才可继续暗中发展壮大。若是四王爷就此倒台,那么我们的人一旦有风吹草动,太子的人也绝对会有所发觉。” 张先生恭敬地拱手对魏昭详细道来其中的利害关系。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魏昭看到这个消息实在是大喜过望,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其中的弯弯绕绕,要不是张先生这么一提醒,他若是真的派人去动手了,自己的宏图大业恐怕是顷刻间就荡然无存。 “还好有张先生在此啊,本王见此信函欣喜若狂,以至于无法冷静思考,此番张先生这一提点,本王明白了。” 魏昭立马扶起张先生,每次要不是他的出谋划策,自己的势力想要培养出来起码都需要个十年八年,等到那个时候,太子或者四王爷早就已经在皇位上稳坐泰山了! 张先生连称不敢,而魏昭还是心有不甘,问道:“那得知这么一个天大的消息就不动手吗,莫非太亏了些!” 魏昭还是心有不甘愿的。 张先生却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王爷,动手一定是要动手的,可是不能咱们动手,得换个人来……” “先生是说借刀杀人?”魏昭追问道,“可是能借谁的刀?” 话说到重点上,张先生也就没有再打谜语了,直说道:“王爷您想想,我们能够得到这个消息,未必皇上就就不知道,就算皇上不知道,太子在四王爷府中不是安插了好几道眼线么,难道太子殿下不知道?” 不把话说太满,剩下的就是魏昭自己品味。 不出两下,魏昭即刻明白张先生话里的意思了,高兴得拍手叫好:“本王明白了,还是张先生足智多谋!” 两派的人马偷着乐,殊不知自己早就已经落入了他人设计的圈套。 …… 关安和贺愈成婚后,夫妇俩就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怎么出去走动。 贺愈在一旁看书,关安就开始裁布制衣。 游溯是沿海一带,那边有山有水,四季常青,就是常年下雨,天气极为湿冷,关安就打算赶着去游溯的时候多给贺愈做几套衣裳,以防不适应那边的天气。 女子的衣服都还好找,也有些布庄是专门制衣的,男子的衣服就没那么容易了,关安想起来前世贺愈去游溯回来的时候好像隐隐约约听人说是落下了什么病根。 这一世有自己在,自然是要贴心照顾着的。 关家正好也有一家布庄在游溯,到时,关安和关谦正学的看账本算账也是差不多了,到了那地还有机会拿出手实践实践。 郎才女貌的二人,不需要多说一句话,仅凭一个眼神就能够明白彼此要表达的意思了。 贺愈平日除了看书,就喜欢看着关安为他忙活,有的时候看关安累了,就亲自上去帮她。 男人自然是没有女人心细的,更不要说贺愈那双从来都是舞文弄墨的手,何曾碰过什么绣花针,一开始让贺愈来绣花的时候,花了办个时辰也没个成型的。 关安就撑着脑袋看着贺愈紧皱眉头盯着手中的活儿,时不时地教导两句,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忍住笑意一把躲过贺愈手中的绣针,还是自己亲手来才好。 贺愈虽说女工不行,但是在算账一事上那可是独得关谦正真传,又快又好,关安在算账的时候遇到不懂得难题就只管问贺愈,手把手教会为止。 除此之外,教导关安宫廷礼仪的嬷嬷也还在,关安还是有必要学习地,贺愈就在一旁看看书,偶尔抬眼看着关安有些懊恼的表情就觉得实在是可爱。 夫妻俩的生活就是这样一日一日的进行着,大概算是关安重来一世过得最为舒心、安逸的日子了。 第六十五章 准备 谢静芳和关谦正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女婿都要离开京都,也都帮忙准备他们离去时要准备的东西。 关谦正还在想着帮他们安置好住处什么的,贺愈就派人过来说一切他都准备妥当了。 这就是让关谦正欣赏贺愈的一个方面,做事情总是一丝不苟、有条不紊的,想事情也很全面。 自家宝贝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他放心多了。 小插曲过去,时间很快就来到了魏国国宴的那天。 在魏国国宴开始前的几天,京都就已经人满为患,各大知名客栈全都是来自六国的王侯贵族。 就是这样,京都很多货物都开始紧缺起来,关谦正趁着这个时候大赚了一把。 而因为关伯君的缘故,关家三房的人却没有那么快离开京都的。 前几日已经确定下来,关伯君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一职,这个旨意颁布下来就可见当今皇上对于贤才的重视。 虽说比贺愈直接上任地方官低了些,但是也是一个前途无量,做得好,提拔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当今圣上还给关伯君赐了府邸,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关家三房往后也会在京都常驻。 府邸还没有收拾出来,三房还会在二房的府中多住几天,等到魏国国宴结束后,就可以搬进去住着了。 在大房和二房的对比之下,三房一直都是处在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谁曾料三房能出个探花,就是前世做了天大的善事才能换来今天的恩荣。 柳可依因为关伯君有出息,见到人都是笑眯眯的,就连关琳慧和关子雅姐妹俩看着都顺眼许多,当然说话的语气态度也难免傲气起来,有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味道。 关子雅没有关心太多,只要不是对她有害的事情,她都无所谓,反之关琳慧就不一样了。 看到柳可依那副模样,又想到自家那个柔弱的母亲还正在赶来的路上,心中就愤愤不平。 不过因为心里头一直有个念想,她才可以假装一副淡定的样子和关子雅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但是很快姐妹俩也知道魏国国宴,整个关家族里的人,大房自然不要说,二房只有贺愈和关安可以去,三房只有关伯君一人。 这种地位的分明让关琳慧心中甚是不平,别人去都无所谓,可偏偏关安能去她就感觉像是有什么刺针在扎自己的眼睛。 要不是关安嫁了个好人家,嫁给像贺愈这样大有前途的男子,她肯定同她一般,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踏入皇宫半步。 就是这样关琳慧才觉得实在不甘心,像她们这样的庶女,嫁娶从来都掌握在嫡母手里。 关琳慧可没有期望柳可依能够为自己的婚事上心,到最后肯定就是什么年过半百的老头,反正对于她来说,只要能够捞到好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有了这样的对比关琳慧才越是想到关安有殊荣能够进宫就越是心理不平衡,恨不得自己就是关安。 这次的国宴魏国举国上下都有所耳闻,关琳慧更是早就知道,这就是当今皇上举办的一场相亲宴。 参加这宴会的人非富即贵,她若是有机会去参加,随便一个王侯子弟的小妾,她也是无限风光,偏偏……她连参宴的资格都没有。 关琳慧手拿有一根玉钗,对着铜镜在自己头上笔画。 她的姿色没有自夸,确实是上好的,可偏偏在关安的对比之下又显得寡淡许多。 想到前几日,关琳慧看到关安身上穿着的凤冠霞帔,尊贵非凡,她就妒红了眼。 她的姿色,也不过是娇生惯养出来的罢了,没了那些名贵的药材滋润,也不过和自己差不多。 关琳慧在心中安慰自己,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手上的玉簪就是上次在酒楼见面时他送给自己的。 一想到男子的温柔得话语,关琳慧就觉得自己还有无限的可能。 凤冠霞帔身为小妾自然是没有的,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谁都懂,她嫁给亲王做小妾,也比她关安身着凤冠霞帔尊贵! …… 关安一早就起床梳妆打扮,宴会在下午未时就要开始,但是女眷进皇宫还有一套流程要走,本来想偷偷睡个懒觉,一想到进宫的那些繁文缛节,关安还是乖乖掀开被子,忍着身上的酸疼下床。 身旁的贺愈见她都起来了,也跟着下床。 最近的日子看似安逸,实则也算是忙碌的,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忙活。 可就算是这样,关安还是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贺愈前几日正好学会怎么描眉画黛,已经好些日子,关安的妆容都是贺愈亲自上手的。 这不,关安一在梳妆台坐下,贺愈就很自然地开始动手了。 这次国宴他们也只是当做例行公事地参加,毕竟“相亲宴”对于他们这种已婚夫妇也就是看着热闹。 不过贺愈和关安虽说不在意,却大有人在意着。譬如同样也在梳妆画眉的关书音。 这次国宴,关家大房的嫡女和嫡子都是未曾婚配的。为官人家的子女不愁嫁,但是关书音知道关安居然嫁了之前在花园里与关伯君一同前来的男子——贺愈的时候心里头还是有不小的惊讶。 要说贺愈如果紧紧是关家二房的一个养子便也罢了,偏偏人家考中了状元,如今的职位更是比自己的爹爹还要高上一品,有这种地位做背景,关书音就很是后悔那日在关府没能留下个好印象。 还在懊悔,国宴就要来了,关书音也就暂且把心头那种不爽的情绪放下,花了好些天准备进宫事宜。 孙仪心也是有过进宫经验的官夫人了,就请了宫里的老嬷嬷来教导关书音宫廷礼仪。 不仅如此,关书音还特地加强了琴技,只要一有机会,她必定要狠抓在手展露她的才华。 相亲宴怎么能够少的了才艺比拼这个环节呢,关书音多日的准备,就是为了今日。 时间快到了,各家参加宴会的女眷都要乘马车进宫。 因为关家二房就只有关安一人进宫,谢静芳本来打算陪同关安到宫门口,而贺愈早就准备好陪同关安一起了。 有贺愈在,谢静芳也放心,二房和三房的人也就出来送贺愈和谢静芳上了马车。 关府门口,同样打扮好的关琳慧站在柳可依的身旁,幽幽地盯着面色红润有光的关安笑着和贺愈手挽手上了马车。 第六十六章 入骨 “姐姐,回去了!” 关安和贺愈上车后也就没什么事了,谢静芳就让大家伙儿都可以进屋了。 如今天气寒凉,站在外面不一会儿就容易手脚发冷。 关子雅正准备转身和关琳慧一同离开,却发现她一直站在原地没动,抬眼看去发现她的眼神不对,左右看了两眼发现没人注意到就立马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道。 被关子雅这么一拉扯,关琳慧很快就回过神了,转身的时候又会看一眼离去的马车,最终对关子雅说道:“我知道。” 她也得意不了多久,只要自己进了王府,这里的任何人还不得向自己卑躬屈膝。 …… 马车里安放了一个炭炉,又用厚厚地棉布包裹四周,让车内特别暖和。 贺愈坐在软卧上,关安被他搂在怀里。 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关安觉得自己一碰到贺愈就开始好吃懒做、四体不勤了,这才成婚没半个月,她今早照镜子时发现自己的小肉脸又加厚一层。 虽说看过去更随和可爱一些,可心里头怎么也欢快不起来。 这会儿贺愈又要给关安喂吃的,她没再沉迷美食,伸手就将贺愈拿着糕点的手推开,在贺愈看向她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天天投喂没看见我双下巴又出来了吗?” 她突然觉得贺愈这人真是没安好心,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贺愈听到这话也没有恼,还低头装作十分认真的模样左右瞧,最后伸手捏捏关安的脸颊,说道:“也就一点,还有进步空间。” 他这么说还真就把关安气到了,又自知争不过他,“哼”了一声撇开脸,结果却被贺愈用手掰了回来:“前日说好的不与我置气,娇娇忘了?” 听他提起这事,关安面色一红,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不与他置气的这个承诺,还不是……还不是他胁迫她说的! 这还有脸提啊! “今日的宴会,大哥也会来吧?”关安赶紧岔开这个话题。 现在的她已经清清楚楚地了解贺愈的为人了。 他哪里是什么彬彬有礼的谦逊公子,分明就是一肚子坏水的大灰狼! 贺愈也知道她的小心思,微微一笑,却把关安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和自己平视:“自然,娇娇若是不想见就无需理会。” 最近他也没有什么动静,贺愈也没有去过多关注。 至于他还想做什么,只要不会牵连至关家与他,都无所谓。 “才不是见不见大哥的问题,我想见见大嫂。”关安嘟囔一下,对他说道。 经关安这么一说,贺愈才记起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号人,不过为何要见她? “宴会开始的时候各国使臣皇子都会来,秦国没有适龄的皇子,他们二人应该都会来。” 贺愈没有问关安为何突然提及宋宁思,只是如实告知什么时候可以见面。 关安就打不算隐瞒,直言道:“其实已经见过大嫂了,就在我们成婚那晚。” 她之前没有告诉贺愈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时候,而且也没什么好说的,而贺愈应该也是抱着和自己同样的想法,也并没有和她提过那晚嬴弋有和他见过面。 “聊上了?” 贺愈显然对关安的话并没有表示多少惊讶,可能是也有猜到一些眉目。 关安一把抓住贺愈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摇摇头:“是一见如故。” 这话她可没说假。 前世她就和宋宁思见过,当时还特别羡慕她呢。 那一晚的见面,关安虽然没有看见她,但通过对话就知道这位大嫂是个好相处的。 当然了,真正重要的是,那件事她有没有去一探究竟。 贺愈对关安的用词有些好笑,没戳破。对她抓住自己手腕不让他行凶有些不满,另一只手稍微一用力就将关安往自己这边压。 一时不察,关安都来不及保持身体平衡就往贺愈那边倒去,和他撞了个大满贯。 “娇娇今日一起来就是宴会皇宫,大哥大嫂的,一点都不关心我,连声‘愈郎’都没叫过,昨个儿晚还叫得很是欢快呢!” 语气像个小怨妇,偏偏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让关安就想一圈打倒。 这个男人现在可就是会可劲儿地装! “放、你先放开!” 也就从成婚之后的第二日起,贺愈也不知怎的就特别喜欢她唤他“愈郎”,尤其是在晚上。 偏偏她还不得不从,当真是要羞愧死她,夭寿啊! 贺愈才不打算听关安的话,应该说是从成婚之后,贺愈就很少听关安的话了。 从前的自持儒雅,全当关安瞎了眼。 “不叫‘愈郎’就不放。”说着,还生怕她跑了似的,原本被关安握在手心的那只手反而去挟持她的腰了。 关安死死盯着贺愈,声音都开始颤抖:“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男人她真管不住了。 突然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外头驾车的车夫朝里头大喊道:“少夫人少姑爷,已经到宫门口了!” 此时的车夫就像是救星,她立马对贺愈压低声音说道:“听见没有听见没有!都已经到了,我得赶紧下去!” 贺愈才不管那么多,而且他也算是把关安的脾气给摸透了,知道越是紧急时候她就越容易妥协。 “娇娇不说我不放。”贺愈嘴角微微勾起,一脸放松,好似对关安的话根本不放在心上。 “你、你……” 关安唇瓣张了又张,却是怎么也说不出那两个字。 “小姐?”随行的采浔在车外等候多时也没见关安出来,又听不见车内的声音,只好试探地出声询问。 “人家都在催了,娇娇不想不怕耽误了时候吗?”贺愈继续启唇道。 这会儿外面已经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别家女眷同样抵达宫门的马车声。 关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贺愈,偏偏这时候她还真就无路可走。 僵持不下许久,关安不去直视贺愈的目光,撇开脸小小声道了一句:“愈郎。” 这让贺愈很是满足,嘴角的微笑不自觉加深,他伸手轻捏住关安的下颚,让关安惊诧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在宫中正常行事即可,一切有我。” 关安下了马车,唇瓣滋润,面色微红,耳垂上还留着一阵温热,脑海里全都是贺愈在自己耳边的呢喃声,声声入骨。 第六十七章 故人 马车离开后关安便转身准备进宫。 进宫前需要给宫门口的侍卫拿出请帖表明身份,采浔拿出请帖,侍卫们看到上面写着的是新科状元的新婚妻子,立马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 关安微微朝侍卫一笑,和采浔缓步走进宫门,却发现后面发生一些小骚动。 “没长眼的狗奴才,我们小姐可是乔尚书家的千金,何须请帖一说!” 转头看去,关安却愣住了。 她也想过会在这次宴会上看见她,却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就能遇到。 乔子衿。 见到前世的故人,一些相关的记忆也不禁浮现在脑海里,关安抬眼看着她,娇嫩的小脸还没有完全张开,水灵灵的模样让人看得我见犹怜。 自带的风格果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变化。 关安看着她,默默地收回视线。 要说前世乔子衿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是带恨的,只是那种恨到现在已经不同了。 不过前世那晚毒药终究是害了她的命,若今生她能乖乖不要来找自己的麻烦,那么她必然也不会主动出手。 不然,就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木婼,不可无礼,我平时怎么教导你的,一切都必须按照规矩来!” 一旁的乔子衿蹙了眉头,对身旁的随身丫鬟木婼斥责到。 宫门口当差的侍卫被木婼教训是有些尴尬,心里头却是很瞧不起,都是做下人的,要真的按照职位算起来,乔子衿的丫鬟还比不上他。 要不是碍于乔子衿这个人所代表的身份背景导致他不得不低头,一个大男人谁能受得住这个气。 原以为有这样的奴婢在身边,她的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乔子衿却一脸歉意地对他说道:“侍卫大哥,木婼她被我娇纵坏了,不过她也是为了我好,还望侍卫大哥能够看在我的面子上宽恕一些。” 说着,还眼神示意一脸不情愿的木婼给侍卫塞了一块银锭。 乔子衿这一番话那可是说到侍卫心里头去了,又一副真诚道歉的模样,还是身份比自己尊贵不知道多少的官家小姐,这哪能不卖面子。 收下银锭,侍卫立马变得十分狗腿:“哪里哪里,是小的有眼无珠,姑娘请进。” 说完连带着木婼递过来的请帖看都没看就原封奉还,仿佛本来就是他自己做错了事情。 木婼还是一脸高傲,而乔子衿却是不动声色,在丫鬟的搀扶下小步迈进。 “小姐,那个丫头好生没礼!” 关安和采浔自然是把刚才的那一幕全都看在了眼里,不仅仅是她们看到了,就连同来的关家夫人小姐也看到了。 奈何能在这个点进宫的人,身份都较为低微,想来乔子衿之所以也在此时来,估计是想先给众人一个下马威。 至于真正的目的嘛——不言而喻。 “怎的就无礼了,采浔莫非是羡慕人家可以无所顾忌地说话?” 关安对她调笑道。 采浔认真地摇了摇头,跟在关安的身后,道:“采浔才不羡慕人家呢!阿娘说过,给主子招黑的奴婢就不是好奴婢,迟早有一天什么……引火。” “引火自焚。”关安帮她补充道,“没想到采浔阿娘还是个明白人。” 前世的她也是和采浔一般想法,在冷宫的时候就想明白的。 为什么木婼那般傲气凌人甚至压过乔子衿,身为正主的乔子衿还能够一直容忍她在身边。 那些什么从小玩到大情同姐妹的说法当然是假的,可惜关安到了冷宫时才能够真正想明白。 不过是一个衬托罢了,衬托得她乔子衿知书达礼有分寸,进退有度深内涵。 其实只要仔细一想,木婼敢这么做,没点主子的允许怎么可能。 聪明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而她却花了好长时间才逐渐琢磨透。 没再理会,关安不紧不慢地向宫内走去。 看着周围熟悉的一砖一瓦,关安一阵恍惚,仿佛像是一场梦的重叠,她又来到了这个吃人不如骨头的地方。 高大的城墙,耀眼的琉璃瓦,一切显得庄严而肃穆。 就在这时,一群人颠簸着轿子缓缓跑来。 周围一群人也看到了,纷纷投去目光,只见领头的一位领头的太监先行一步,来到乔子衿的面前毕恭毕敬道:“贵妃娘娘听说二小姐进宫了,知道二小姐身子娇弱,特吩咐小的来给二小姐送轿子。” 话音说大不大,正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几位家里官阶略低的姑娘家已经投去羡慕的目光了。 乔子衿脸色不变,倒是她身边的木婼就好像是自己上轿的模样,趾高气昂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乔子衿先是对来传话的太监微微欠了欠身子,柔声道:“那就劳烦公公了。” 语毕,便不紧不慢地上轿,看样子淡定自若,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其她人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也有人藏不住心思,已经开始扎堆窃窃私语起来,最终也都是看着乔子衿在四人轿上渐渐离开人们的视线。 关安也看着,采浔也受过谢静芳一番教导,在皇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多话。 万一被哪个有心人听去再来好好闹一闹,那可说不准今后要怎么过活了。 因此采浔见关安一直保持沉默没有说话,那些不满的腹诽也就只能藏在肚子中了。 她不知道的是,关安正在分析当前的一些局势。 要不是这个轿子的事情,关安都差点忘记乔子衿的身份背景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吏部尚书家嫡出千金的身份,她的大表姐现在正是宫里头最皇帝宠爱的乔贵妃。 同乔子衿的风格不同,那位乔贵妃手腕那叫一个霸道狠。 相传魏帝最喜欢的就是乔贵妃身上那股不可一世的狠劲儿,目中无人也始终都在魏帝的容许之内。本该荣宠一身,偏偏可惜了乔贵妃身处宫中多年,肚子却从来没个动静。 或许上天就是这么不公,给了你恩宠美貌权势,而那个对女人最为重要的东西却始终不给。 好在魏帝底下儿子成群,乔贵妃即便无子嗣也丝毫不影响魏帝对她的宠爱。 就凭她敢在众多女眷面前丝毫不客气地给乔子衿赐轿免步行,就可见她所受到的优待该是多么丰厚了。 第六十八章 召见 这样无所顾忌敢在天子面前都不加掩饰自己真实性情的人,天下何女子不羡慕呢? 可惜羡慕终究只能是羡慕,聪明人都能明白,这盛宠的背后到底藏着多少勾心斗角的算计。 只怕不是乔贵妃不孕,而是当今圣上令其不孕。 关安垂下眼眸,跟在一群女眷的后边,看过去并不显眼。 宫中的女子基本上都是母凭子贵,乔贵妃受下了恩宠,她的母家更不要说有乔尚书这样的官员撑着,若是再给她成功诞下一位皇子,恐怕这天下就要改姓乔了。 这些门门道道,关安也是在后来才能明白,不然为何在前世她陪伴魏昭到登基整整十六年,其中的房事也不算在少,怎可从未有过怀孕的迹象。 谋夺皇位时期,魏昭亲口对自己说眼下形势紧张,不宜有子嗣,她信了,所以并没有强求。 登基后,就已经不是子嗣的问题了她身为一国之后,竟然连皇上的面都不一定能看到。 日日流连于乔子衿的宫殿,她便在漫长的寂寞中等待,等着魏昭的出现,等着她逐渐干涸的心再重新焕发生机。 可惜了,等来的是冰冷冷的圣旨,是她被满门抄斩的消息。 前世那些不好的回忆逐渐涌上心头,关安不自觉握紧了手心,身体都有些颤抖。 身旁的采浔察觉到一直保持沉默的关安有一些不对劲了,有些担心地小声开口道:“小姐?” 关安沉浸在往日的回忆,突然前面前面就又出现了骚动,把关安从回忆中拉回来。 竟然是在魏帝身边伺候着的太监总管,这会儿好像也是来找人的。 前面不就是乔贵妃迎接自己的表妹,现在这会儿皇上竟然也派人来了,立马就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都在左右互相观察,看看到底是哪家来的千金能够得到皇上的重视。 虽说不明白皇上此举何意,不过既然皇上派遣自己的贴身太监来此,必然就是重视这家女眷背后所代表的一个势力了。 关安也在思量,不过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来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六品到九品的官员家眷。这会儿来找人不仅过于明目张胆让人撺掇皇上的心思,还很容易引人注目让朝中的有心人开始有了观望的风向。 关安微微皱了皱眉,也不知为何这会儿心里头有些不安,因为她能够来此是因为贺愈的身份,因为还没有去赴任,因而就在这会儿进宫,否则她应该是下一批次。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特殊,她才感觉皇上有可能…… 很快关安这种不安的想法很快就被证实了。 前来寻人的太监总管前面说的话关安没有听见,只有待众人的目光开始一个两个地朝她这里开过来,还有一些识相的已经开始退到一边给她让出一条道了。 还真是。 采浔也没有听清太监总管的话,见众人都开始关注到她们这边,一时间有些害怕起来,身体却不自觉往关安身边靠去。 关安转头对采浔微微笑一笑,示意她冷静,紧接着就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朝众人给自己让开的路走去。 原以为自己也就是籍籍无名,这场宴会最多也就是走走过场,看来是不行了。 那场赐婚事件让她提早嫁与贺愈,走上和前世完全不同的道路。 关安心里明白真正的幕后主使是嬴弋,那么这次魏帝来宣见自己,是他因为嬴弋的事情关注起自己,还是有事嬴弋的插手安排呢? 步态稳重,神色也丝毫没有慌张的模样,这要是寻常人绝对不能办到,更何况还是第一次踏入皇宫的女子,这样的沉着冷静,让太监总管看到关安时也心下一惊。 对,是惊讶。 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面前的女子,莫名身上有身为皇后娘娘的气派。 这位太监好歹是在皇宫中伺候魏帝多年的老人,也算是魏帝的心腹了,他也还是第一次遇到气质如此特别的女子,更何况他还听说了,这位新科状元的新妇也不过是一名商贾之女罢了,怎会如此特别。 关安不知道太监总管的心中所想,她也没有思绪去思考太多,不过看到他熟悉的脸,她不自觉就开始警惕起来。 魏帝身边的这位也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前世魏昭能够登上帝位,如果没有这位太监总管的协助,至少还需要忙活好些年。 可惜前世的关安也不知道魏昭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能够让魏帝的心腹居然背叛自己的主子,恐怕魏帝到死都没有想到吧? 之所以关安有些看不懂,是因为他帮助魏昭背叛了魏帝,可在魏帝死后他第二日便殉主了。 这样的矛盾,关安前世虽有些疑惑,却始终没想透,但是可以想明白的就是,魏昭绝对是有什么把柄,否则这样能够做出殉主之事的忠仆,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帮助魏昭呢? “这位便是贺状元贺大人的新婚娘子吧,请跟洒家来。” 关安刚站到他的面前,这位太监总管便是一口一个贺状元贺大人,语气不大不小,但是也能够让周围一圈的人听清楚的。 笑脸相迎,关安心下了然,这绝对是个有眼力见的得力助手。 这就让关安想要探究他帮助魏昭的缘由更加强烈。 采浔和关安一道,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下,跟在太监总管的身后。 即便没有和乔贵妃那般大摇大摆地送轿子来接人接人,然而单就派遣自己的贴身太监来接人,关安这个人就已经迅速传遍整个宫廷,甚至到了宫外。 “贺夫人请进,洒家就在外等候了。” 将关安领到养心殿,太监总管就没有再领着她进去了,同时也示意让采浔留下。 一名十五岁的姑娘能够再自己的面前,甚至到天子门口也丝毫没有露出慌张之色,太监总管心中已经开始细细琢磨起关安这个人,同样,关安也在观察他。 “有劳大人领路,采浔还请大人多多关照了。”关安看了采浔一眼,让她安心。 采浔点点头,就乖乖站在太监总管旁边,没有说话。 “洒家不敢。夫人进吧,皇上就在里头等着呢。”太监总管不动声色,只是这一句提醒就已经暗示他自己的一些态度了。 看样子是对关安带有欣赏的。 第六十九章 引人 关安朝他点点头就转身进去了。 乔贵妃这边,关安被魏帝召见的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 准确来说她知道,魏皇后同时收到了消息。 听着下人来报道,乔贵妃慵懒地靠在软榻上,略微丰腴的身子似柔若无骨,一个眼神微抬便是秋波一片,不难看出她受宠的原因和自身所带的样貌是有一定联系的。 “新科状元的新婚娘子……”乔贵妃将手一搭,身边的宫女一个没注意就将蔻丹吐到手上。 乔贵妃眼眸微眯着朝那名宫女看去,那名宫女早已经害怕地下跪磕头,身体发抖:“贵妃娘娘饶命,饶命!” 乔贵妃抬起手前后反转两下,朝坐在自己身边的乔子衿问道:“妹妹,你觉得这蔻丹涂得如何?” 乔子衿将乔贵妃的手接过来也仔细看了看,微微垂头答道:“自然是好的,可惜有了瑕疵。今日还要见各国贵宾,只怕要重新来过了。” 乔贵妃似乎对她的话很是满意,朝立在对面的贴身嬷嬷看了去,嬷嬷会意,就又两个身强力壮的宫女将跪在地上涩涩发抖的宫女挟持着出去,还不忘堵上她的嘴。 “妹妹可认识这位新妇啊?” 乔贵妃将手继续搭在一旁,刚才的事情不过是个小插曲,对她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乔子衿摇了摇头,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她也很是惊讶,毕竟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关安的名字,更不要说认识了。 “妹妹不知。” 她更没有想到这位被召见的人是同自己一起来的,毕竟她之所以早早来此,主要是为了能见到乔贵妃。 这次宴会的目的所有人的心知肚明,虽说是公主与皇子的联姻,实际上利用得好也能变成展露自己才华的一个机会,往后能不能找到一个好的夫家,各家来参宴的女子自然是要努力把握这个机会了。 “京都有这么一人儿本宫也是没听说过,也不知皇上是因何事召见她,就连对本宫,也从未提过一嘴儿。” 乔贵妃微微嘟了嘟唇,仿佛是被伤透心的模样。 乔子衿没有回答,立在一旁的嬷嬷跟在乔贵妃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她的性格秉性,立马附言道:“娘娘何必上心,皇上向来是宠着娘娘的,向来也是新妇的郎官是陛下看重的人物,临时起意也说不准嘞!” 一番好话立马把有些愁容的乔贵妃哄的重新露出笑颜,看了嬷嬷一眼道:“就属你最懂本宫的心意了,赏。” 嬷嬷自然也没有推辞,当然她更知道乔贵妃这话背后真正的意思:“奴婢这就下去领赏了。” 说完,便领着屋里头一阵宫女都出殿去,屋里头也就剩下乔贵妃和乔子衿二人。 “行了,现在这屋里头可就你我姐妹二人,咱们也许久没见,往日的情分可万万不能生疏。” 人一离开,乔贵妃就起身拉住乔子衿的双手,言辞恳切。 “姐姐,子衿怎敢,这些月里,也着实是想念过去的日子。”说罢,乔子衿的眼眸里都蓄满了泪水。 “妹妹……”乔贵妃哽咽无言,好一会儿才能说话,“此次宴会你父亲定让你有观察的郎君了,可得好好瞧瞧,实在不行,姐姐帮你物色!” 提及这个话题,乔子衿就羞红了脸,默默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乔贵妃看着她,哈哈大笑,很快又说道:“妹妹还年轻,害羞是正常的,往后嫁了人可不需这般矜持了。” 乔子衿继续点点头,而乔贵妃又重新坐回软榻,手里握着乔子衿的手:“这次宴会就还请妹妹帮本宫多多观察一下这位状元新妇了,本宫在此之前从未听过她的消息,如今能够得到陛下单独召见,其中必有隐情。” 身处深宫中的女人,哪个是好相处的角儿,没有点看人的眼色,绝对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乔子衿答应下了,她也要看看,这名女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虽说没有听过新妇的消息,但是那位新科状元她却是知道的。 科举榜一出,乔尚书回到家就和乔母、乔子衿大大夸赞了一番这位新科状元,称其仪表堂堂,学富五车,更是少年英才,白衣公卿,要不了多少年,在当今重视人才的魏帝培养之下,绝对是朝堂的一把手。 乔子衿当时还有些不相信,但是乔尚书又说这位贺愈贺状元若是能为乔家服务,那么乔家至少有百年荣华。 乔子衿是知道自家爹爹的功夫的,他在官场上这么些年,雷霆手段有的是,看人的眼光更是不会错,而新科状元能够得到他如此赏识,必然有大作为。 听了自家爹爹一阵猛夸,乔子衿当时就想着要好好见见这位少年英才。 只是没想到今个儿在乔贵妃宫中竟然听到他已成婚的消息,也不知为何,乔子衿总觉得心里有些郁闷和遗憾。 不过身处高位的女儿家,这样的心思本就不该有,很快乔子衿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用乔贵妃提点,她自己都想好好见见新状元郎的娘子。 得到魏帝的单独召见确实让乔子衿心惊一把,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在让她与她见面之前防止因为自己的无知而轻看了这位新妇去。 说实话她之前是没有多少看好这位新妇的,现下却不然了。 “妹妹明白,还请姐姐放心。”乔子衿温声答道。 她从小就是被乔家当做未来皇后的人选培养,常年跟着乔贵妃,也就是为了多学一些宫里的规矩和在宫里生存的一些方法。 “你做事本宫向来放心,这会儿还早,妹妹便陪本宫聊聊天喝喝茶吧。” 宫外的贺愈正在喝嬴弋碰面,他们也是同一时间了解到这个消息。 嬴弋还是没有变化的表情,反观贺愈已经黑下脸来。 “瞧瞧朕的好弟弟,怎么这会儿就按耐不住了?” 嬴弋端起茶杯瞥了贺愈一眼,满不在乎地对他说道。 贺愈没动,却将视线冷冷地放在他身上:“若不是你惹出来祸事,怎会如此。” 说完他便要起身,像是要离开的样子,嬴弋没阻挠,却在他背后继续笑道:“弟弟可得冷静冷静,不要一碰到女人的事就开始乱了阵脚,你也知道,这会儿强硬进宫是什么后果。” 第七十章 注目 他的话叫住了贺愈,但贺愈却冷冷地转过头看着他:“如今她已嫁我为妻,便是要一辈子护着的人。” 言辞认真,表情严肃,然而嬴弋听到后反而将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你就不怕有一天,就连你也护不住她了?” 人生的定数十有八九是摸不清楚,常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无论是再怎么放在心尖上的人,也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和安排。 贺愈对嬴弋的问题好像根本没上心,转过身答道:“她在我在,我也不会因为害怕她受到伤害而选择藏匿自己的心意,那是懦夫和废物。” 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在指桑骂槐,没等嬴弋继续开口,贺愈就径自离开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仅有一人,手边的茶隐隐冒着热气。 “懦夫么……” 一声极难听到的低叹在屋里渐渐被吞噬。 皇宫中,关安在魏帝面前下跪,从进殿到现在,坐在上边的魏帝一直在翻阅奏折,就像是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般。 一开始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伴君如伴虎,就算自己走过前世一遭,在现在这个上位者的面前,仍旧能感受到来自天子的威压。 好在她还能够稳如自己不让内心真实的想法在肢体上表达出来,如今魏帝晾着自己,冷静下来后也能明白,无非就是想要给自己来个厉害看看,让自己一惊慌露出什么马脚。 她自然是需要顺遂魏帝心愿的,否则过于冷静则显得过于不正常,更加容易让身处高位之人产生疑心。 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关安垂眸静静等候,心里头还念着这个时候京都各家女眷应该都在宫门口了,不多时,从六国前来的使臣皇子也应准备出发。 魏帝将手中最后一本奏折批改好放到一边,实际上他也并没有真正地看进去,反倒是一直在暗中观察下边跪着的女子。 确实有出乎魏帝的意料,本以为自己不理会她就让她一直跪着就足以让去去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自乱阵脚,到时候有什么话想要套出来也就容易些。 没想到果然是不可小觑,关安虽有些露出害怕地表情,但就凭从跪下到现在都还能始终保持一个安静状态的模样,这份定力让魏帝略微欣赏。 “抬起头来。” 关安听见魏帝将一份奏折扔到一遍的声音后就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忍下心中的探究,一阵静谧过后就听到上头的人终于开始发话。 她抬起头,一切听话照做。 “你不怕朕?”魏帝将手放在自己腿上,层层皱纹的眼皮遮盖住他眼里精明的光。 “皇上乃圣明天子,臣妇心中自然是怕的,只是……” 她没有把话说满,就等着魏帝给她机会往下说。 现在的关安已经不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及笄之年的女子来看待了,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看着魏帝的同时也在琢磨他的想法。 从“赐婚”一事看现在这下的情况,对于魏帝为何突然召见自己一事基本上都可以说的通。 “继续。”魏帝看着跪在底下的关安,可以看得出来这名女子有些不简单,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和他想得那般。 魏帝微微眯着眼眸,没有在说话。宫殿里十分安静,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臣妇乃一商贾之女,因着自幼与夫君相识,才有幸入了夫君的眼。因着臣妇的身份低微,出入家门也容易被人指点。” “臣妇高嫁本无所谓,可夫君低娶便容易落人话柄,他之才华相信皇上必然了然于胸,臣妇不愿因己之过而阻夫君之前程,这才故作镇定,还望皇上谅解。” 语毕,关安拱手于前,额头触地,以稽首礼正式拜见。 魏帝听完她的话没有开口,而是继续看着她,最后的“谅解”二字被关安特意加重,回荡在宫殿之中。 一阵沉默似乎加重了屋内严肃的氛围,魏帝没有开口,关安就没有变换动作,但是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华服之下裹着颤抖的身躯,以及刚才那磕头时碰在地砖上的声音,肉耳可听。 贺愈赶着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关安和采浔已经在养心殿门口了。 他快速飞奔上去,关安正准备和采浔一同离开时就远远看到对面站着个人。模糊地看清楚个身影,关安就知道是谁了,对着远处的他微微一笑。 “我……来迟了。”贺愈跑到关安跟前的时候看到她额头上的红肿还破皮,就大概知道关安做了什么。 声音带着压抑,不似平时那般冷静,贺愈的双眸森冷,仿佛可以将人一下冰冻。 关安微微仰着头,朝他笑着摇摇头:“愈郎从未来迟。” 是他在她心底,这才鼓舞了她能够在魏帝的眼皮底下安然无恙地出来。 关安知道,这次魏帝来召见自己,恐怕就是因为嬴弋在背后暗中推波助澜“赐婚”自己。 任何君主都绝对不能接受自己手底下的臣子有和外国人接触,更何况都直接让一国之君直接出面,那绝对是大有隐情。 而这一场在魏帝面前的博弈,是关安擅自的揣度。 既然这件事是嬴弋在作祟,那么魏帝肯定是知道一些眉目的,可是从魏昭到关府透露此事之后却再也没听过什么风声,就说明魏帝也在观望。 与其说是观望,不如说是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但是因为个别原因始终没有调查出什么。 如今这场国宴自己的进宫他就来召见自己,说明对关家的疑虑根本就没有打消。 这种疑虑一直存在,那么对贺愈的影响绝对大,甚至往后有有心人捕捉到这一层信息,在魏帝的眼皮底下做做手脚,那么恐怕前世的下场又需要重新经历一遍。 从养心殿出来,关安心底还是有些发虚的,魏帝在自己的面前夸赞自己和贺愈一番,看似只是一场闹剧,一个因为想见识见识新科状元急过门的新妇到底是何种人物,实则这背后的原因,彼此都心里清楚。 关安知道魏帝绝对没有那么快打消自己心中的怀疑,也就是说往后关家,自己和贺愈做事都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露出一点马脚。 第七十二章 厌恶 贺愈向前一步紧紧拥她入怀,看到关安额头上的伤和对自己明媚笑容的时候,他再一次感觉到什么是无力感。 这样的感觉上一次产生是小时看着保护自己的贺家被暗卫追杀却什么也做不了地时候,现在他口口声声说要护她一辈子,眼下却还需要她来帮助自己。 这样的无力,让贺愈又一阵心慌。 好在魏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已经进去,不然看到贺愈这副模样估计也是要吃上一惊,谁能想到那个当日在殿试时面对魏帝都能谈笑风生的新科状元,这会儿居然在一女子面前露出如此无助的表情。 “没有下次。”贺愈将头埋在关安的颈肩,轻声却带着决不容许改变的坚定说道。 关安伸手附上他的后背,此时他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但是她不配。 前世的贺愈为自己做的已经太多太多,她现在所做的,根本不敌他对自己做的万分之一。 可这个男人始终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想让自己永远地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她很感动。 但是现在身份不同了。 他们是夫妻,不仅要有福同享,更要有难同当。 关安微微踮起脚尖,轻声在他耳边道:“愈郎,娇娇无碍,接下来的事,就都看愈郎的了。” 她先要去把额头上的小伤处理一下,现在她被魏帝单独召见的事情既然在宫外的贺愈都知晓了,那么恐怕就有一群人也得到消息。 现在不是他们夫妻二人你侬我侬的时候,这会儿也应该要去皇后那里拜见。 贺愈紧紧抱着关安,理智再告诉自己应该要冷静,也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只是一想到他没能力保护心爱之人,就让他觉得无比抓狂。 “好,照顾好自己。” 最后还是关安推开贺愈,这才让二人中间分开有了间隙。 关安悄悄一笑,点点头,朝后边低着脑袋的采浔招呼道:“采浔,走了。” 贺愈也没耽搁,径自朝养心殿内走去,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一些后续工作才能完美落幕。 “小姐,你额头怎么回事,还有姑爷怎么来了?”采浔听关安的在殿外等候,缺看见关安出来时额头带着伤痕,心下开始紧张。 关安朝她摇了摇头:“不小心碰到的,你回去可别和爹娘乱说。” 她还想说什么,而周围已经有许多来往的宫女和侍卫,看样子一边在伺候,一边在巡逻。 采浔张了嘴,最终还是闭回去。 好在关安额头的伤痕也并没有特别严重,去偏殿随便处理一番,又压了几层粉,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关安便带着采浔一同来到御花园。 因着今日的国宴,关安来到御花园附近就可以感受到什么是人来人往。 看着周围忙忙碌碌的宫女和太监,还有频繁走过的巡逻侍卫,关安静静地走着,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对周边一切的繁华都看不见。 这会儿参加宴会的人都要先来御花园这儿拜见皇后娘娘,身为这场宴会的主持,各家各户的女眷无论身份大小都必须要来这里聆听皇后娘娘的教诲。 周围的楼宇高大恢宏,十分气派,从来没有来过皇宫的几家姑娘左看右看,似乎是应接不暇,而就算是有幸来过一两次皇宫的女眷也惊叹在此时此刻的繁华中。 京都城中一年一度的花朝节也没有这么热闹,更何况此地和外面又有了很大的不同,天生带着的贵气让人忍不住就匍匐在它的脚下。 胆子小的人家已经大气不敢喘,生怕自己一个无意间的举动就给眼前井井有条安排打岔,那就是天大的罪过;胆子稍稍大的姑娘按耐不住自己的目光,恨不得周围的一切全都收纳进眼珠子里,根本就看不够。 来来往往的人群,她们参宴的女眷也自发地站成两排,有序地走进御花园内。 无论是谁,大家的脸上都或多或少有“惊艳”、“羡慕”、“渴望”等等之类的情绪,独独关安例外。 她安静没有任何变化的脸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看过去,她像是有心事再发呆,再认真去瞧,似乎也只是守规矩地走着,并没有为周围的事物所吸引。 实际上,在关安的心底,不是没有吸引力,她从踏进这宫廷内,一种感觉就油然而生。 厌恶。 对,就是厌恶。 这个无比熟悉,她闭着眼睛就能走路的地方就是生生将她禁困住的牢笼,她不能挣扎,不能呻吟,只能你静静地,等待死亡。 就是这样一个让无数女人为之疯狂,为之心甘情愿,或者说不顾一切地想要踏入的地方,她关安却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里。 因为在这里的每一个瞬间,看着周围一草一木都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叠,她莫名就有些害怕,害怕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害怕梦醒了她又回到了冷宫,又开始新一轮不知何年的等待。 她最怕的就是这种,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掌控在自己手中,莫名的无力感。 跟在关安身边的采浔就算被谢静芳再三提醒过,但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因此最终也忍不住忍不住开始东张西望,双眼中闪烁着“羡慕”和“惊艳”,独独没有“渴望”。 关安也把采浔的表现全都收纳眼底,主要也是怕有人要开始针对她了。 想必这会儿她被魏帝召见的事情已经被同一批前来的女眷早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播出去,现在去往御花园的人里,十之八九都是知道这件事的,这会儿她还能如此独身,恐怕是有些人不晓得自己长什么模样罢。 关安细微地皱了下眉头,这场国宴本来打算就是当做一场看过,前来凑凑热闹而已,现下只怕是没能如愿,而这一切到底是他的可以安排,还是因为他之前的安排而引发的后续? 关安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操控的旗子,她没办法知道自己的命运,而执子之人想要她生,她便生;若是要她死,她也无力反抗。 这种感觉,着实难受。 想到这里,关安觉得有必要早早找到一些关键,让前世的事情能够原原本本发生,否则,她便是重生之人也无法预测未来。 第七十三章 结伴 前面的人很快停下来了,关安因为身份特殊,就算贺愈的官大这会儿也没能在前头排着。 不过这样也好,她最不想要的就是引人注目。 站在几乎是末尾的地方,关安身高有些不够,看不清前面的情况,而周围这会儿也有些嘈杂,根本听不清前面的人说话。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关安转头看去,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看着有些眼生。 见关安用探寻的目光看自己,却没有要动怒的意思,这名女子松了口气,接着害羞地露出一个微笑:“那个我叫苏以云,第一次来皇宫,没有认识的人,我、我可以和你结伴一下嘛?” 闻言关安上下打量她一眼,又朝她身边的婢女看去。 苏以云的婢女被关安一瞧,吓得立马将头地下,看样子很是害怕地模样。 关安没有关于苏以云这个人的印象,不过看她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第一次进宫怕生,关安点点头,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进宫,没什么认识的人,结伴也好。” 关安这么说,苏以云却露出惊诧的目光,道:“你也是第一次进宫吗?可是我感觉你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在意,就好像是……” 她纠结一会儿,这才继续说:“就好像皇宫和自己家一样。” 在别人眼里看来是这样的? 关安微微一笑,面前的女子其实还是有点眼力,至少有一些事实她确实是说对了,看来自己还需要多加磨练,随便一个动作和情绪都能被人猜出来眉目,这可不好。 “并非如此,我的身份低微,母亲出门前曾再三告诫我,在宫内需安分守己,否则容易生非。” 她这样说倒也合情合理,正常来说母亲都会给自己的女儿有这样的嘱咐。 “你家里就你一个人来参宴吗?你的家人没有来?”关安问道。 她是因为身份特殊进宫,而这会儿来的人基本上都有结伴是因为同自己的母亲姐妹一同来此,可苏以云居然也一个人,这就有些奇怪了。 苏以云听到关安的问题,像是被提到什么不可说的惊天秘密,双眼垂眸,关安一时不明所以,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瞧了关安两眼,小声道:“我娘去世了。” 关安错愕,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赶紧补救:“十分抱歉,我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苏以云朝她连忙摆手,脸上是浅浅的笑容:“没有没有,没关系的,其实我自己也记不清我娘的脸啦!” 关安知道她心里是不好受的,只怪自己因为心中的疑虑鲁莽开口,这会儿提及别人的伤心事,着实罪过。 不过见苏以云有意绕开这个话题,关安也就没有多说话了,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我待会儿要和夫君同席,恐怕不能和你在一起多久。”关安如实道。 苏以云脸上的惊讶更加明显:“你、你成婚啦?” 刚及笄的女子就早已成婚,在魏国确实是有些早了。关安却并没觉得有什么害羞的,点点头表示肯定。 关安看着她稍红的脸,明白她心底的想法,必然是一些女子的闺房之事。 被关安看着,苏以云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些惊讶。” 虽说及笄之年的女子确实是到了成婚的年纪,但是在魏国这个民风较为开放的国家,女子一般在豆蔻年华定下婚事,及笄之年是等待,等到碧玉年华才会开始准备婚事出嫁,这会儿听到关安早就成婚,一般女子觉得惊讶倒也是正常。 “我知道的。”关安莞尔,却让苏以云越觉得自己失礼,可这会儿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补救才好,一张小脸很快变红,看过去很是尴尬。 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转移话题:“我也算是有半个夫君。” 说这她看了两眼关安,似乎在等她接话。 关安会意,就按照她想要的效果来:“此话怎讲?” 苏以云看了她一眼,唇瓣微张,话到口头时面对关安看向自己的目光,突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实际上关安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是顺着她的话锋问得罢,这会儿苏以云自个儿又说不出来,关安也就连忙岔开话题。 两个人最后挑了点其它话题,相对来说没有那么隐私的来说。 关安也才知道原来苏以云竟然是前世那位举报杨户而受惨遭奸臣陷害的杨户通判苏常德! 关安就算身在宫中也知道这件事情,毕竟苏常德的名声在百姓间那是口口相传,当时苏常德被陷害落狱,面临杀身之祸,竟没想到杨户的百姓家家户户联名上书至大理寺为其求情。 这样的忠臣义士古来今往能有几人? 就连当时身处冷宫的关安都能知晓,可见其人影响力之大,可关安记得通判至少也是从六品的官职,苏以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时候同自己一起前来。 现在关安不打算问这个,既然苏以云的父亲是苏常德,而贺愈正要前往游溯。 杨户和游溯是相邻之地,看来往后有些事情还需要多加照应才是。 关安这般想着,这会儿很快就要到自己拜见皇后娘娘,她和苏以云摆摆手,示意准备准备。 苏以云明白,很快又恢复最初那副怕生害羞地模样。 关安心下有些好笑,看不出来这个姑娘还挺会装的,要不是苏以云主动搭话,刚才又说了好些话,真的会以为她就是以为乖乖巧巧的小家碧玉。 “臣女周语菡,拜见皇后娘娘。” 关安观察周围已经落座的人,没有一个认识,但是这会儿周围好些人都在往她这边看,看来是之前看到自己被魏帝召见的人了。 心下无奈,就希望接下来的宴会和自己相关的事能够少一些。 “臣女苏以云,拜见皇后娘娘。” 苏以云已经上前拜见,下一个就是自己。关安收回心思,微微低头准备拜见。 “臣妇关安,拜见皇后娘娘。” 关安小步上前,福着身子,可她却没有等来皇后娘娘的那声“起身吧”。 已经坐下的苏以云看到这里,眼色有些疑惑和紧张,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抬起头来。” 关安听到这句话心中很快就明白是因为什么了,虽说她期望不要有人关注这一切,但很多事情总是不能如愿。 比如,一国之母必定也想知道她为何会被魏帝召见。 第七十四章 赐字 关安微微抬起头,正好对上当朝皇后投给自己的视线。 其实如果严格来算,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位皇后娘娘。 前世四王爷因为母族低微,在魏帝驾崩后很快就没能和太子相抗。四王爷就算再想与之一博,没有足够的准备根本不可能,而太子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立刻动手,没有给四王爷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 当然,魏帝的突然驾崩自然是魏昭背后下的手,不过用得是借刀杀人。 四王爷肯定是不可能,那也就只有太子。而真正能够助太子一臂之力的人也就只有这位皇后了。 皇后也算是一个媒介,那边在魏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就是魏昭用来杀人的刀。 四王爷一党的没落,并没有换来太子的顺利登基,因为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朝堂之上的绝大多权利,竟然都不知不觉集中到魏昭身上。 一直韬光养晦的魏昭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来,杀了太子党一个措手不及。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特别是味着这种隐藏多年不动声色的暗箭,没过多久,在贺愈的出谋划策之下,很快魏昭就真正夺得了大权。 一场京都兵变,三个月之内就尘埃落定。 太子的性命自然是不能留,不过这位皇后娘娘因为碍着皇家的一些脸面,毕竟兄弟之争多少说出去有些不光彩,更何况魏昭的夺位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在这种情况下,贺愈当时提出的一条建议就是在建国政策上主张“孝道”。 这个方法十分有用,很贴合魏国几百年来的文化传统,所以国民都很快容纳接受他们新的君主。 也正式因此,面前这位皇后娘娘的性命被保了下来,但也是名存实亡。 关安还在执掌后宫凤印的时候,听过当时已经是太后的皇后娘娘在魏昭的寝殿下肚,还是那种花香和食物一同时才会起作用的慢性毒物。 关安不知道是谁发现的,但是太后很快就因为年老原因薨了。 皇家里要一个人死得突如其来太容易了,当时的她也只能一阵默哀,便没打算继续深究,当时觉得一阵怜悯,现在也只能算是感同身受吧。 别人并不需要自己的怜悯。 更何况,又有谁来怜悯自己呢? 她没有地方可以诉苦,只有冷宫的漫漫长夜让自己煎熬。 犀利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关安微微垂眸,看到面前魏后裙摆上用金丝线修着的凤凰图样,默默将自己从思绪中拉扯回来。 她也是在深宫中待过的人,魏后这招用气势逼压并没有用,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叫什么名?” 前面关安已经说出自己的名讳,显然这会儿魏后特意开口就是要给自己敲个警钟,不要耍花样。 “臣妇关安,关雎的关,安宁的安。” 关安如实回答,现在的她和贺愈都面临着四面楚歌的境遇,如果这个时候她没做好,很有可能会招来一些有心之人的探究。 或者也有可能,已经招来一些有心人的探究了。 关家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当下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名儿取得不错,有字么?” 魏后看了看自己手上蔻丹,看似转移视线,实则未曾离开。 斜睨看了立在自己身侧的姑姑一眼,姑姑立马会意,上前扶起福身的关安。 关安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魏后的作为,而这个时候又不能掉以轻心。 此时她被魏后这样的待遇,一群女眷都在看着自己,更不要说排在自己身后,等待会见的人家了。 每一双眸子的视线都集聚在关安和魏后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诡异气息。 “家父尚未纳字。”关安道。 魏后这是要给自己纳字? 因为魏帝这一次的召见,看来很多事情都要发生极大的变化了。 “本宫给你纳字,你意下如何?” 她这话一出,周围一片抽气声。 自古以来,女子本就极少纳字,除非是有书香世家中的名门闺秀,或者有什么杰出贡献之人才能够被德高望重之人赐字,而让当朝皇后给赐字,那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不能说风光无限,但是在女子圈中绝对高人一等,很多得了诰命的京都贵妇都没能拿到这样的殊荣,更不要说关安不过是京都里一位新出嫁的娇娘。 果不其然,一阵抽气声后,投落在关安身上的目光就开始发生了变化,各种各样的。 这会儿,关安才算是有些明白面前的魏后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这位皇后娘娘看重的,肯定不是自己呗魏帝召见这件事,而是在为太子的势力拉拢贺愈罢。 只能说魏后的算盘打得很是不错。 魏帝召见自己,不仅仅是因为嬴弋的原因,还有的应该是担心贺愈的问题,而魏后肯定不知晓“赐婚”一事,也就是说,她完全认定,魏帝召见自己就是因为他看重贺愈的缘故。 这会儿太子党和四王爷党正处于水火不容的事态,而魏昭这一世没能得到贺愈的辅助,还处于埋伏的阶段,这会儿大家的眼里也就只看到太子和四王爷之争。 魏后恐怕就是看准贺愈身上的价值,要为太子及时拉拢势力,而如果这个时候她给身为贺愈妻子的她赐字,也就相当于给众人一个宣告——太子党有意拉拢新科状元。 这个时候,她不可能拒绝魏后,况且就算拒绝了也没用,四王爷一党的人也不可能轻易地相信贺愈和太子党没有瓜葛了。 思来想去,关安不自觉握紧了手。 她,该怎么办? 沉默许久没有发言,魏后抬眼看过来,语气中有些愠怒:“怎么,你可是不愿?” 周围的人有羡慕的,嫉妒的,不屑的,自然,还有一些看戏的。 可能其中有人也猜到皇后娘娘此举何意,但皆与她们无关,也就带着看好戏的心态在远处窃窃私语。 “臣服不敢。” 该怎么办…… 关安已经明白,这世的重来是上天垂怜自己,而前路有已知也有未知,她每一步选择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时若是她做错了,往后又会有多少事情随之而变,而自己,又能否将它一一摆平呢? 未可知。 第七十五章 周宁 “那你是何意,只管说来。” 关安已经可以察觉到皇后娘娘语气中的不悦,而在座的女眷们也不自觉噤声。 聪明的人已经开始审查,愚笨的人只静坐看戏,或者嘲笑关安的不知天高地厚。 “臣妇以为,皇后娘娘赐字是莫大的荣耀,是对臣妇的厚爱。奈何臣妇愚钝,怕是难当娘娘的厚爱,这赐字实则受之有愧。” 语音落下的时候,关安都不自觉屏住呼吸,不知道自己想要传达的意思,魏后能否明白。 果然,魏后微微眯了眯眼,身旁的嬷嬷会意立马将她扶起。 上前两步,魏后这才算真正仔细地看清关安的面貌。 嘴角上勾,眼眸里闪过精明的光——这个新妇,真的不一般。 “这是哪里话,本宫觉着你合适你就合适,不必有愧。” 魏后的回答,终于让这一场无声又危机四伏的对话落下一个圆满的句号。 关安将投低下,偷偷松了一口气。 刚才她的那一番话,其实并不仅是说给魏后听的,还说给那些在观望贺愈最终会选择哪个党派的人听。 她在暗暗告诉魏后和那些人,这个赐字并非是自己所愿,也并没有代表贺愈的态度,自己已经拒绝了,是魏后的一厢情愿。 这么说虽然能够将魏后的赐字危机巧妙地化解开,但是根据魏后的回答,关安就知道这也算是惹怒了她。 现在魏后自然是不敢明里对贺愈和她做什么动作,但是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尤其是贺愈不支持太子党。 思及此,原本松了一口气的关安又在心里苦笑,后宫中的尔虞我诈涉及到朝堂的风云就是刀刀致命,不能出一次差错。 前世她助魏昭上位,是在暗处步步为营,而如今和贺愈是要在明处光明正大地接招。 这样的为难,必须要时时刻刻都保持警惕,因为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就是陷进,一旦踏入,就是万丈深渊。 “本宫觉着你这‘安’字甚是奇妙,是和寓意啊?” 魏后上前,亲自扶起了关安:“本宫悦你,不必如此拘谨。” 这样直截了当的话,无一不是在向外人表示她对关安的欣赏,太子党对新科状元的看重。 有人早早明白,并早早垂眼深思。 关安起身,语气却十分恭敬:“皇后娘娘的凤仪,臣妇不敢冒犯。” 回应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 关安可以察觉到周围的人落在自己身上或羡慕或嫉妒或不屑的目光,但这些都不重要,她只需要明白魏后眼神的含义。 那是一种冷,算计的愠怒的高傲的冷,让她必须要小心应付着。 实际上,魏后对关安的态度里,有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欣赏。 仅是及笈之年就有非同一般的定力还能对答如流甚至暗藏心机,让她这个后宫的掌权者都挑不出错误,这样的女子,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魏后坐回位子,略微思量,可惜时机已晚,若是她早些认识这样的女子,绝对要早早拉拢。 有她辅佐太子,她可以省下不少心思。 想到这里,魏后对关安的心思又更加深沉。 现在也不算太晚,毕竟会过了关安,还没有会过贺愈。 魏后现在倒有些期待这位新科状元到底是何等人物,之前她也被外界的消息蒙蔽,觉着这位新科状元也不过是一位性情中人,对待养父之家甚是厚待,因而对关安也并没有多少上心。 但是魏帝的召见让她开始重新甚至关安,直到现下,真正会面过才知道她是如此一个妙人儿。 外人以为关安嫁给贺愈是关安之福,而魏后现在却明白过来,这是新科状元的福气。 待魏后重新落座,关安才回答道:“臣妇的名是臣妇的父亲取得,寓为‘折矩周规、一生安宁’。” 举止合乎法度,一生都平安周宁。 这是关安前世就明白的寓意,偏偏到今生她才真正领会这个“安”字背后的祝福。 心口,又开始熟悉地范疼。 “这寓意好,‘折矩周规,一生安宁’,是为人父母对自己子女最朴实无华的祈求,不如本宫就赐字‘周宁’二字如何?” 关安其实对魏后到底赐什么字没有多少上心,但是听到魏后的话却蓦然身体一怔。 “周宁”这个字是前世魏昭给自己的称呼,这下仔细回想,关安才记起魏昭也是听了自己的名的寓意后急性提笔在宣纸上写下送给自己的字。 如果说这是魏昭和魏后心有灵犀关安不相信,是正常人听到她的名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关安更不相信。 前世的轨迹,似乎在她重生后,一从一点一点的变化,到如今的转折,一种无力感从脚尖到头顶,无法控制。 佛曰“因果轮回”,而今生的许多因被她转变,所以导致承接它的果也被转变了吗? 关安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臣妇多谢皇后娘娘赐字。” …… 国宴的开始,六国的来宾都被奉为座上客,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魏国朝堂的暗流涌动,贺愈这位还没有上任的游溯知府竟然被调座到前排。 好在位置也还算是合乎情理,并没有超出本职地位的范围,因此大家也就是稍加议论一会儿,等到宴会正式开场,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关安是新妇,因而可以坐在贺愈身边,而那些还未婚嫁的女眷们只得单独坐在一个区域,男宾亦是如此,二者分开相对而坐。 关安坐在贺愈身边,微微低着头,却在宴会上看到了好多张熟悉面孔。 当然不外乎,关书音略带挑衅的表情,全都一一落入眼眸。 这次的宴会必定会有些波折,但是到底会发生什么关安丝毫没有头绪。 前世的她根本就没有来参加这次宴会,但是这场宴会到底还是有举办过的,关安只得绞尽脑汁去回想关于宴会的一切消息。 贺愈面色如常地跪坐着,而关安这有些出神的模样在他看来是因为前面发生的事情让她吓到了,心中有自责。 因此,沉浸在回忆中的关安,就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人握住,肢体一僵,侧头看去就是贺愈略带不安的双眼。 后知后觉明白其中意思,心头一暖,在贺愈的手掌心微微勾了勾手指,并用眼神表示自己没事。 贺愈的关心和父母对自己的关心是不同的,关安只觉得自己像是泡在蜜罐的蜜蜂,甜到发腻却觉得远远不够。 第七十六章 风云 其实不只关安在注意周围的来宾,也有诸多来宾在注意着她。 歌姬舞姬在圆台中央表演,随着舞曲一停,魏国多年的盟友——韩国,王子和使臣立马携礼上前。 关安盯着韩国王子的脸,隐隐约约记起,似乎前世联姻的就是韩国王子。 前世的记忆几乎都围绕着魏昭,如今这些事情倒有些忘却了。 关安将移动视线,想要看看这次准备联姻的两位公主。 昭阳公主和永嘉公主,按照印象中,似乎是昭阳。 但关安不确定她的重生会不会将这个定数也改变了去。 韩国东面临海,能送的礼物无外乎都是一些海产品,虽说件件皆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但在关安看来,也不过是一些增长皇室颜面,无实用之处的“厚礼”罢了。 前世魏昭称帝,可是收了不少韩国的贵礼,而魏国又不堪落后,更有追求“礼尚往来”之风,每每韩国来朝,总是要回上价值百倍的礼品,如此下来,不出三年,国库就开始有了负荷。 如此想来,关安对魏昭心底也多了不屑。 本以为魏昭是机智过人的帝王之才,待相处多年后在冷宫中才逐渐明白,不过是偏听偏信、丝毫无主见的人罢了。 从前关安认为魏昭是可以被自己改变的,可后来的结果却到底还是狠狠地打脸——他骨子里的卑贱和劣根性从来不动分毫。 真叫是应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话。 关安微微抬眼,有察觉到正前方有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回看过去,不巧正是魏昭。 二人视线相撞,关安打算回避,魏昭却已经打开手中的折扇移开目光了。 这可是在皇家的宴会上,有些事情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不知道会如何评说。 关安收回视线没想太多,突然握着自己小手的大手锁紧了些,似乎还有些置气的意味,稍加用力一拉,关安便往贺愈的身边靠了过去。 轻叫出声,关安一脸茫然地抬头朝身体绷直的贺愈看去,不明所以。 贺愈没侧头,目光似乎一直落在正前方,但是却在对关安说话的:“娘子在宴会上一直冷落为夫。” “……”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贺愈这话是在埋怨自己,换句话说,在吃醋? “愈郎这话没得根据,可是冤枉了娇娇!”关安故意嘟嘟嘴,撒娇状。 说话吐出的气息微微洒在他的耳垂和脖颈,让人心痒痒。 待魏帝拍手叫赏,韩国王子和使臣退下后,赵国的王子和使臣就已经在等候了。 趁着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各国来宾上,贺愈之间转身欺压上关安:“前有韩国王子,后有昭王爷,可都是为夫亲眼所言。” 这话还真的堵住关安欲要开口争辩的话,默默撇了撇嘴,无奈回答:“娇娇知错了,愈郎莫要气。” 自打成亲之后,关安可以感觉到贺愈对自己的占有欲,那真是越来越强烈。 要说哪有不好,偏偏也说不上来。 欲拒还迎,这是关安给自己的总结。 贺愈没说话,就亲亲捏了捏关安的侧脸,收回手时,眸色加深,最终也是重新侧过身,二人也重新将视线放在正上贡的赵国王子那边。 乔贵妃坐在皇后下边,看似下座,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魏帝对其宠爱,看她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气势倒不输皇后。 皇后是端庄典雅,沉着稳重,是国色牡丹,而乔贵妃则不同,妖艳美人,红红火火,有点似带刺玫瑰,让人入迷。 除了乔贵妃背后代表的家族,若真要凭心而论,在姿色上,正常男人都会选择她而非魏后。 当然乔贵妃引人注目,但这次更多的人应该将视线放在她身侧的年轻女子上。 “看来这新科状元贺愈和他的新妇恩爱得很,真叫人羡慕。” 乔贵妃斜靠在软座上,一只手撑着脑袋,语气不轻不重。 “想来是新婚燕尔,皇上对贵妃娘娘亦是如此宠爱,何必羡慕。” 不用乔贵妃说,乔子衿也早就注意到关安和贺愈的一举一动,收回视线,揣摩一番乔贵妃的意思,换换开口。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定要让乔贵妃不悦,但乔子衿说出来就不同了。 亲人的话,总是更真。 六国的王子带领他们的使臣有序地向魏帝上贡,礼物是一个比一个好,但魏帝的上次那绝对是要更好,有不少人听到那名字都忍不住抽气。 这样奢靡的宴会,让关安的心思又深了几分。 皇室这般骄奢成性,也难怪天下百姓吃进苦头。 关安记得从前在诗书上看到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句子,还觉得不大可能,只有亲眼见到这些令人动容的悲景,才真的信服不已。 六国上贡已经有五国已经完毕,最后的秦国却迟迟不来,一开始大家还有耐心等候,直到魏帝的脸色开始有些微妙变化后,底下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这秦国的架子。 关安环顾一周,现在才发现,没有看到嬴弋和宋宁思。 若是他们不来,可这会儿也没有见着秦国的任何来宾。 关安朝坐着外国来宾的区域看去,发现有一块地方摆卖了食物和美酒,却一直空无一人,应该就是招待秦国人的地方了。 关安也有些不明白,朝贺愈看去。贺愈仿佛也是感应到关安的疑惑,转头微微摇了摇,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那就是嬴弋和宋宁思会来了,但在这种时候还不来,莫非就是故意甩开魏帝的面子? 关安猜不透嬴弋的心思,更何况对嬴弋身上的诸多谜底,她都还需要一一试探。 秦国人迟迟不来,魏帝冷哼一声,下边的许多人都不敢再吭声。 不要说魏国现在多么强大,而是目前秦国一家独大,其余六国的联系还需进一步加深,所以在这点面子上,还是必须要给的。 索性这次来赴宴的外国来宾都是识时务的,有他们带头,宴会瞬间鸦雀无声。 兴许是这种至高无上的威亚和底下人地配合让魏帝的脸色缓和了些,顿了片刻,他道:“此次宴会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明白朕的心意的。” “昭阳,永嘉。”魏帝唤了两位公主的名字,二位公主应声而起,对着下边的宾客微微福身。 “昭阳和永嘉都是朕的爱女,但女大当嫁,朕甚是希望她二人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说了这么多,主要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联姻,但是和谁联姻,是谁要联姻,这就是其他人需要在乎的问题了。 第七十七章 麻烦 魏帝的话音一落,众宾客的目光便全部被两位公主吸引了去。 昭阳公主看过去有些俏皮,永嘉公主看过去便沉稳许多,但二人都略显青涩稚嫩,有肉的小脸上还没完全长开。 小小年纪就要离开京都去他国和亲,这确实是有些为难。 “这两位公主都是天人之貌,敢问陛下如何才能娶到这样美丽的公主?” 一位身材高大威猛的壮汉出列,右手叠放在胸口,单膝下跪。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魏国的男子大部分都是柔弱书生模样,这男子不仅身材魁梧,就连说话的嗓音都是洪大深厚。 当然最显眼的,当属男子左脸上那一条长长的刀疤,一些胆小儿的闺中小姐,都眼中带着惧怕。 关安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一时间有些吃惊,没想到燕国派来和亲的居然是乌汉达! 如果不是前世听说这位闻名七国的大将军,关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特别注意上这位人物。 乌汉达是燕国不受宠的一位王子,但是他骁勇善战,足智多谋。 关安始终记得,乌汉达居然去秦国刺杀秦皇,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乌汉达最终还平安回到燕国,尽管嬴弋也没有发声任何事情,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多得是人想要去探究。 秦国未来的国力日益强盛,恐怕到时候乌汉达前世去刺杀嬴弋的事情这辈子也会发生,她要不要和嬴弋说? 如果是之前,关安可能会立马想办法告知嬴弋这件事,但重生后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前世的嬴弋可以摆平刺杀事件,而如果她让嬴弋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燕国的计划也会有所变动,甚至最终的结果变成乌汉达刺杀成功? 关安不知道,她现在不敢去赌。 不自觉握紧了手心,她现在才真正知道,重获一世,需要考量的事情更多了,很有可能一步错就继续重蹈前世的覆辙。 “在想什么?” 贺愈看着关安又开始皱眉,心里头也莫名难受。 “啊?没有。”关安回过神,看到贺愈略带担忧的目光,突然有些明白了。 那一闪而过的灵光,似乎要呼之欲出,却还需要再花心思去捕捉。 “燕王子不急,这宴会才刚开始,需要慢慢享受。” 说话的是齐国王子,只见他手执酒杯,一饮而尽。 在座的各国来宾,关安在前世秦国的国宴上基本上都见过或者在魏国的时候也多多少少耳闻。 对于这齐国王子,关安在辅佐魏昭登基后似乎也并没有听到有关他的什么消息,估计对她未来并不会产生太多影响。 “哈哈,齐国王子说的是,是乌汉达心急了。”乌汉达朝魏帝那边深深一鞠躬,退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冰原人的粗犷,尤其是乌汉达这样的外貌,让人很容易认为他就是一问三不知的草莽,个别人看向他的目光尽是不屑、蔑视。 他好像根本没看到别人的眼神,只是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也是一饮而光,末了大喝一声“好酒”! 人们可能会认为他无礼,关安倒有些在意这位乌汉达。 看似无礼的行为偏偏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实际上更多的是一种掩饰,能够被自己身后所代表的国家选中出来参加宴会,再怎么差劲也绝对是个聪明人。 思及此,关安对乌汉达更有了想要拉拢的心思。 还不急,很多事情,也需要慢慢了解。 “朕这两位公主,一个擅长舞蹈和琵琶,一个擅长作画和刺绣。虽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今天朕想让她们二人自己挑选夫婿,当然代表魏国出去和亲的只有一位,也就是朕的昭阳。” 魏帝这么说也就是很明确了,这次宴会应该是可以给各家暂未婚配的女子来展示自己的才艺,而这两位公主也会参加,昭阳公主应该就是最后出场,毕竟要作为和亲公主,自然得压轴一番。 顺着魏帝的话,关安将注意力从乌汉达身上抽离,看到那个看起来不过和自己同龄的昭阳公主,总觉得心里头有些悲悯。 身为帝王家的儿女,时常身不由己。男儿身,或许对天子位丝毫没有追求,却不得不因为兄弟间的猜忌、压迫而奋起反抗;女儿身,或许早有自己的心爱之人,却因为家国利益,不得不牺牲自我。 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很快关安就觉得自己是多心了,可能是最近和贺愈相处的生活过于美好,她都有些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有什么资格去悲悯昭阳公主呢?她没有选择,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生在这人世间,诸多事情都迫不得已,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力所能及的,全都做到顺心顺意。 听到魏帝这么说,坐在底下的闺中小姐们早就开始跃跃欲试,恨不得所有人都注意到她们身上才好。 当然激动得不仅仅是她们,作为早该订婚娶妻的一些京中贵公子们自然把亮起来的目光放在有可能称为他们未来妻子的身上,一个个流连过去,让女孩儿们好不羞涩。 舞姬歌姬们再次上场,这是给接下来要表演的小姐们打个前戏,关安端起面前的酒杯,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毕竟从进宫以来就出了一系列事情,紧张之余来不及放松,这下有空暇,身体就在告诉自己口渴。 突然一只手横在她的面前,止住她端着酒杯的手,关安朝贺愈看去,面色有些茫然。 “喝茶,酒烈,对身体不好。”说着,贺愈就用另一只酒杯给关安倒了杯清茶。 若是能喝茶,关安也绝对不会喝酒,喝不习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原来只有她和贺愈的桌子上有茶壶,看来应该是他特地嘱咐人准备的。 吞下口中的茶水,心头暖洋洋。 很快,等舞姬歌姬们退下,就有准备好的第一位小姐上台了。 大家都兴致勃勃,站在台上的少女看过去也有些小激动,但还算是沉稳,摆好古筝,落座,纤纤细指就抚上琴弦。 表演要即将开始,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就出了变故。 秦国的人,来了。 第七十八章 狂妄 没人想到秦国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个大家都准备好看表演的时候,人人都兴致大发,而他们的人来就显得败兴。 这便也算了,人家姗姗来迟也罢,还偏偏整出一个“大”动静。 这不,就看着前头的一名青年男子和身边一位貌似六旬的老者,大摇大摆,旁若无人的模样径自走到台上。 他们自动避开准备弹琴的女子,队列整齐,要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那蛮横狂妄的秦国也开始学着低调谦虚了。 果不其然,魏国的人基本上没几个脸色还能维持不变的,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藐视! 魏帝的脸色瞬间铁青,之前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心情直接被秦国这番作为给搞得一团糟糕。 “裘尧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一句轻飘飘的话,却仿佛是大石入湖,激起千层波浪。 裘尧是谁? 那可是让嬴弋,让秦国如今有傲视六国的一名超级大将,可以说,裘尧在,秦国在。 民间关于这位将军的传言数不胜数,半残真假,但他仅凭五千精骑攻占韩国九座城池,更是在第九座城池的时候闻名天下,准确来说是惊动天下。 因为他在那场战役中,不费一兵一卒。 当然,这样的大将军,这样首屈一指的将才,若是而立之年,在座的人恐怕也只是对其表示惊羡、好奇、敬佩之情。 可这眼前之人怎么看也才弱冠之龄而已! 如此年纪就能让六国的军士战战兢兢,这怎么可能?! 在座的人,除了秦国人,没有表现惊讶的可能就只有贺愈和关安了。 贺愈也算是秦国人,更何况还是嬴弋的胞弟,不惊讶也不奇怪,而关安,则是因为在前世的秦国国宴上,有幸见过这位将军,当时的情况和现下的也差不多,无人不惊。 裘尧虽然是统帅秦国军士的大将军,但是从来没有在沙场上露面过,一开始韩国的人对于这位从未听过姓名的将军毫不在意,最后就付出了血淋淋的代价。 裘尧也因为从不亲自上场杀敌给敌人造谣说“秦国裘尧,贪生怕死”,六国的人都信以为真了,偏偏也不知道裘尧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底下的士兵对其非常信任,甚至因为敌人的造谣,他们杀敌更加凶猛。 那场战役也才过去五年,偏偏关于战役的内容大家都耳熟能详。这样的传奇,居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这让那些自诩“将军”名头的人好不惭愧! 魏帝听到裘尧的名字,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没有回答裘尧的话,一双精明又深沉的双眼上下打量起这位小伙子。 宴会中是沉默的,当然一道酒杯相碰发出的哐当声就比较突兀了。 魏帝朝那边似乎与世隔绝一般的嬴弋和宋宁思,藏在袖子中的大手稍微握紧,很快又分开了。 动怒,但不能够表现出来,这就是所谓的“弱者失声”,关安微微垂眸,想来前世亦是如此。 她去秦国参加国宴,虽说身份是魏国皇后,可因为当时的魏国内忧外患,甚至因为魏昭的缘故,最友好的盟国韩国,也逐渐被冷落,到最后其实已经是有些孤立无援的状况了。 当时的那种情况,关安这个魏国皇后,在其余六国的皇后中,显得弱小又卑微。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裘尧将军竟如此年轻,果然是后生可畏,朕自然不会怪罪,裘将军早些入座吧。” 魏帝浑厚的声音传来,让宴会上的人不禁松了一口气,要知道秦国这样嚣张,疯狂甩魏帝的脸,若是魏帝表现出一个不悦,那很有可能是新一场战役的开始。 如今除了秦国之外的六国在国力上都无法和秦国匹敌,要是六国联合起来还可能有一战之力,可现今的状况,各国的精力基本都分散在本国的建设上,除非能拿出一些让他国势在必得的筹码,否则没有人愿意出兵帮忙一个国家去打仗。 魏国自然也是如此,魏国在经济文化上繁荣,士兵的战斗力那就不值一提了,要是真和秦国打上一仗…… 必败无疑。 魏帝如此让大家松了一口气,也没人敢瞧不起魏帝这种忍气吞声的做法。 毕竟这种事情落在他们各自的国君头上,怕和魏帝的做法无异。 得到魏帝的许可,裘尧将手中的礼盒交给魏国的太监手上,一言不发就和身边的六旬老者做到早早为他们准备的位子上。 明明魏帝都如此给脸,秦国人还是如此不可一世。因而六国对秦国都抱有一些仇视态度,也不是没有原因。 秦国的人一来,关安就没有心思看各家女眷的表演了。 同样的,宋宁思也是如此,她看到了正在看着她的关安,二人的对视,眼神中似乎有什么信息在传达。 秦国人的打断,让大家的注意力也分散了很多,台上原本应该备受瞩目的女子,现在就算是尽心尽力地表演,也没有多少人有花心思去倾听了。 一曲毕,就连掌声都是松松散散的,让这女子的脸色都写着“尴尬”。 关安的注意力也没有放在女子的表演上,她要想的事情还有很多。 “怎么了?若是不舒服可以去偏殿休息。” 贺愈看关安从宴会开始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以为她可能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出声询问。 关安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贺愈现在也还是不能知道的,就算是想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无碍,只是看到了哥哥和嫂子,有些恍惚。” 贺愈闻言,轻瞥了对面也正在盯着他的嬴弋,摸了摸关安的小脑袋,道:“无需理会,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这话说的,都把嬴弋当仇人了。 亲兄弟何必闹成这样? “别这样说,我只是想和嫂子多聊两句。” 关于嬴弋身体的事情,她需要确认一下。 因为在关安的心中,她一直有一个隐隐的猜测。 “愈郎,你好像和嫂子也没有说过话吧?” 依据贺愈和嬴弋那样水火不容的关系,估计他和宋宁思也没有多少亲近。 “怎么就和他们聊上了?” 贺愈知道关安和宋宁思已经见过面,说过话,但听关安今日这语气,看来两个人还有些投缘。 “也没有,哥哥我也是相处不来的,但是嫂子特别温柔可亲。” 第七十九章 转变 如果能和嬴弋相处好关系,那关安或许会去试一试,偏偏嬴弋给人的感觉太过危险了,让她十分不安心。 有一种无论你心底在想什么,都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猜得明明白白。 贺愈对关安给宋宁思的评价不予置否,反正他的小女人,他会保护好的。 “这么想聊?” 其实心里头还有一点点不乐意,估计是贺愈在吃某个人的醋了。 “嗯嗯。”关安眼睛放光,她就知道贺愈有办法。 “那待会儿等到第五个人上场的时候,就直接去偏殿,她会在那等你。” 贺愈说得一本正经,关安有些好笑:“人家是嫂子,还是秦国的皇后,愈郎怎么如此无礼?” 关安可不敢让贺愈这么直接和宋宁思说去偏殿见面,辈分上的关系,这样“欺人仗势”,也太奇怪了。 “亏得愈郎还是当朝新科状元呢,依我看呐,莫非是死读书去了?”关安故意打趣,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放心,自然是不会这般无礼的。” 要说宋宁思和贺愈,贺愈其实也是陌生的。 他来到魏国之后,对于秦国的消息基本上都没有互通了,也是嬴弋的人找到了他,贺愈才知道有宋宁思的存在。 之前没有见过面,更没有交流过,听说是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礼。 反正是嬴弋的妻子,与他无关。 都说是“爱屋及乌”,关安看贺愈现在这个态度,恐怕是不喜嬴弋导致对宋宁思也没有什么好感了。 心里头有些好笑,看来今后还需要努力努力,努力让兄弟俩的关系更进一步。 当然,这也得看嬴弋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如果他要伤害贺愈,那么决裂是必然的。 一个一个女子上台,无非都是一些展现自己高超的吹拉弹唱技艺,待第五名女子的下台,关安就拿着身体有些不舒服的名头去了偏殿。 就在她离开之前,秦国的皇后宋宁思已离开许久。秦国人这种无需任何理由的自由,大家也有些习惯了,没什么人去在意。 偏殿。 周围的人都被屏退,屋里就剩下关安和宋宁思二人。 “皇后娘娘,之前那件事……” 人也不在,时间还有些紧迫,关安也就不打马虎眼,直接开口问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宋宁思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和上次见面的她,大相庭径。 “没有的事,往后你莫要臆想莫须有的事情,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你这是在扰乱秦国的民心!” 宋宁思的语气有些严厉,到后面直接就拿出她身为一国之后的威亚,让关安整个人呆愣。 好在她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立马福身致歉:“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没有被训斥后的尴尬,关安更多的是疑惑。 这绝对不正常,宋宁思的这番话,难道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一场好不容易得到的交流机会,因为宋宁思的一番话直接结束话题,关安很快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了。 贺愈还以为二人要说好一会儿话,没想到关安这么快就回来:“怎么了,没说话吗?” “没有,”关安摇摇脑袋,朝嬴弋那边看了一眼,“临时想到有点事,就回来了。” 宋宁思给她的回答她还没有领会其中的意思,暂且不要和贺愈说,不然确实很容易让人怀疑。 和贺愈说她重生的事情,好像很简单,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会相信吗? 如果贺愈知道自己前世选择了魏昭,他会怎么想? 关安突然有点害怕了,她相信贺愈,但她还是不敢去赌。 今生今世的贺愈,还能和前世的贺愈,一样无怨无悔吗? 不知道。 贺愈垂眸看着身边的小女人,眼神里的光晦暗不明,但关安并没有注意到,而贺愈也没有追问。 这次要表演的女眷很多,但是表演的节目基本上都很单一,台下的人最多也就是随便看看,要是欣赏不来的,也就是看着下一个上场的女子姿色容貌能否比得上上一个表演的女子。 充斥着无聊乏味,很快就有人发声了。 “陛下,我有一个请求,还请陛下恩准。” 说话的就是齐国王子,看他那桃花眼中泛滥着多情,一看就有些不务正业。 “王子不必多礼,齐国来魏国参加国宴,是贵客。” 齐国王子看了一圈坐在一边的女眷们,细眉轻挑:“在座的各位小姐都是技艺在身,但今个儿的宴会是为了让公主相亲,要来就来点热闹的。” 他这么说很快就勾起了大家的兴致,认真地听他接下来的话。 “不如这样,五个人五个人上台,没一组都是比拼同样的技艺,这样就能分出个高下,也更有趣味性,不知美丽的小姐们意下如何呀?” 他朝女眷们疯狂眨眼,而他的打算正中那些公子哥儿们的心愿。 女眷中技艺高超的那自然是无所谓,各别担心自己技不如人的小姐,因为齐国王子那张俊俏脸,也都含羞同意了。 大家的同意,机灵的宫人很快就摆好琴架,第一个上来比拼的就是古筝。 这古筝可以说是魏国上流贵族,或者有条件的家庭中,身为女子必学的一门乐器。 当然有能力者会学的更多,而这会儿把古筝拿出来第一个比,看来是很多人都选择了它。 关安自然也会这古筝,说起来前世为了增长魏昭的脸面,她还特地奋力拿到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头。 想到这里,关安就觉得有些可笑。 她是一片好心,而魏昭也因此更加爱待自己,最初以为是因为她的优秀让魏昭更加欢喜,谁曾想多年后那个男人居然用一种十分厌恶自己的表情说:“你以为你拿到‘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头就可以羞辱朕?” 原来她的优秀,对他来说就是一种羞辱。 也是,毕竟当初的魏昭也就一个闲散王爷,大家对其并不看好,认为他就是一个爱吃喝玩乐的混子王爷,而关安的耀眼,就会让魏国的百姓觉得可惜。 好女未配好男,这恐怕就是魏昭认为的羞辱吧。 可笑至极。 只是很快关安就发现了不对劲,关书音居然也在?! 第八十章 搞事 关书音来参加这次宴会关安不会惊讶,但是关书音上台表演这就不能不惊讶了。 要说前世,关书音这会儿不是已经和乔家庶子乔威订婚了吗? 莫非又是因为自己的一些缘故,连这件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看目前的情况,应该是的。 不过关安在京都公子哥们那边没有看到乔威的身影,估计是因为庶子的身份,没办法来参加。 关安看桥自己的脸色,一脸平静,有可能是在假装淡定,但看她看关书音那里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就应该是还没有这回儿事。 她的重生,果然改变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比赛开始,关安除了对关书音上台表示了一下心底的惊讶,就没有花费过多的心思去了,她这会儿倒想起来关于四王爷和太子两个党派的事情。 然而有点奇怪,关安才想起来就发现,这宴会上,两个人根本就不在啊? 身为魏帝的两个亲儿子,这样的国宴怎么可以不来参加,关安感觉到一种危险在逐渐逼近,明明有所察觉,却又无法仔细分辨的无力。 伸手戳戳身边正在一脸认真听着古筝曲的贺愈:“愈郎~” 感觉到腰间痒痒,贺愈侧头看去,薄唇轻启:“怎的了?” 有一种来自心灵的悸动,贺愈这下的侧颜让关安呆滞,想要说出口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不出声的片刻,贺愈不太明白:“有事直说,无妨的。” 这怎么说的出口! 脸颊上慢慢浮现出红晕,关安舔了舔略微干燥的下唇,语气带着不乐意、不开心:“愈郎前面还说娇娇不理会你,现在愈郎自己也盯着别的女子不理会娇娇。” 这样扑鼻的醋意,贺愈要是闻不到那绝对是装假。 轻轻牵起关安的手,他缓缓道:“是为夫的不是了,娇娇以为如何呢?” 明明是她在埋怨,这会儿被贺愈一个反问,关安就有些中气不足了。 “没、没如何,”关安感觉贺愈这是在引诱犯罪,“太子和四王爷二人都不在。” 她才发现他们不在场,别人肯定早就发现了,但魏帝没说,其余人也没有提,莫非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她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很快就来了,不急。” 贺愈回答,看过去胜券在握的模样,关安有他这句话放心许多。 一群人弹一首曲子,好坏很容易就分辨出来,而也在关安的预料之中,关书音在古筝上的技艺拿到了小组第二。 她的琴音有些浮躁,没有第一名的淡泊、冷静,让人听得舒服。 下面一组的乐器换成了琵琶,这个乐器基本上没几个女子会去练习,因为按压琵琶弦的左手容易长茧,而且还不能剔除。 这次,关安又看到了熟人。 今天刚认识的苏以云。 她竟然学得了琵琶! 这让关安有些敬佩,毕竟前世的自己也因为担心手上的茧让魏昭不喜,就算有心尝试最终也没有去实践。 琵琶这组就人少了许多,总共就才四个人,而选这个乐器来比拼的,恐怕就是想碰碰运气,万一一个人都没有,说不准就单独亮相众人。 关安这下来了兴致,仔细地看着苏以云架住琵琶的一系列动作,看过去行云流水,应该是专门练了许久的。 果然,从曲子一开始,苏以云的琵琶曲就稳中有浪,对比其余三人的生疏,她的琵琶就显得特别突出。 “好!” 一曲毕,底下的人纷纷鼓掌,魏帝看宴会的氛围被调动起来,自然也是长脸,高兴起来就要赏赐。 “这组不错,都赏。” 没有特意点名苏以云的出彩,看来魏帝也知道要稳住后头的重头戏。 好事情总是不容易长久,这样五人组的比拼很快就到了尾声。 舞台四周立起了竹架,竹架上挂着白布,整个舞台都看不到了。 “怎么回事啊?不让人看了吗?” “嘘,应该不是,可能有什么重头戏要来了!” “这到底搞什么啊,这么复杂?” …… 没什么性子的公子哥们议论纷纷,关安看着风微微吹气白布的布角,总觉得哪里很熟悉。 很快就明了了,待一阵鼓声响起,四周瞬间鸦雀无声。 突然,白布中有两道身影若隐若现,一个站在原地,看样子在打鼓,另一个随着鼓声的鼓点翩翩起舞,而白布上也随着鼓点慢慢地出现了墨迹。 看到这里关安要是还不明白,那前世的京都第一才女就真的白拿了。 水墨舞。 这个舞蹈难度极大,要在舞蹈的过程中,用水袖沾墨,在白布上作画。 这不仅仅是考验个人技艺的同时还需要舞蹈者自身的身体素质过硬。 关安看了看乔贵妃身旁的位置,立马明白过来乔子衿能在京都如此负盛名的原因了。 或许她确实擅长工于心计,但若要是在个人才艺上,她也确实有实力。 鼓声如雷,速度也越来越快,而随之舞动的舞者竟丝毫不逊色,那灵巧的身影也越来越快,如梦中精灵,不可捉摸。 关安想看看身边的贺愈有没有在“认真看”,才一个转头,就发现贺愈居然一直对着自己,盯着自己看。 一瞬间的尴尬。 “愈、愈郎,你一直盯着娇娇作甚?” 有种小时候做坏事被关谦正抓包的心虚,关安说话都有些吞吐。 “怕娇娇吃醋。” 贺愈微微勾起嘴角,嗓音磁磁的,像深酿多年的老酒,一闻即醉。 “才、才没吃醋。” 碍于面子,关安故意将身子转开,不去看贺愈此刻的表情,反正肯定在心底嘲笑自己。 贺愈看着关安的幼稚行为,愈发觉得可爱,恨不得现在就抱回家,一个人偷偷藏起来看。 “开玩笑的,娇娇莫与我置气。” 自家小女人生气了,当然得好好哄着,特别是像关安这种明明脸皮薄、容易害羞又偏偏还喜欢吃醋、口是心非。 真真是让贺愈爱得不行。 “娇娇才没有吃醋。” 关安又重新狡辩,这下贺愈当然要好好应和着,不然真的要被关安踢出房门了。 “自然自然。” 多余的话不要说,贺愈看着关安的眼神里,藏着无限温柔,无限宠溺。 鼓声停,舞者停,台下的观众反应过来的时候,四面的白布此刻已然变成了一幅画,还是江山图! 第八十一章 挑战 “好!” “这这这太厉害了,到底是谁啊,快出来看看啊!” “天女下凡!” …… 对着魏帝那一面的白布被掀起,果不其然,乔子衿就是那名舞者,而另一名是魏帝刚才介绍的两位公主之一——永嘉公主。 她们二人能完成这场表演,绝对是练习许久,准确来说,是二人认识许久。 关安前世就知道乔子衿和永嘉公主当初就是闺中密友,只不过后来乔子衿嫁给魏昭的时候,她们二人似乎也没有多少亲近。 那么前世的自己,说不准也是被遮蔽了。 永嘉一直都是站在乔子衿这边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女乔子衿。” 魏帝问乔子衿身份的时候,乔子衿端端正正地跪下,精致的脸庞配上她前面精彩的表现,让诸多公子哥都有了爱慕的神情。 “哦?可是乔尚书的嫡女,朕的爱妃的侄女呀?” 魏帝朝乔贵妃和乔尚书那看去,后者点点头,而前者直接就为乔子衿说话了。 “可不是嘛,皇上,妾身的这位侄女儿有才有貌,如今已过及笈之年,本该早早定下婚事,偏偏这丫头硬气得很,说要找爱她之人,谁人也阻止不了!” 乔贵妃的话看似在责怪乔子衿,可大家都明白,这是乔贵妃对乔子衿的宠爱,是在暗示魏帝帮个忙,给乔子衿找个如意郎君。 皇帝要给一名臣女找如意郎君,那绝对就只能是身份往高处抬,那么也就意味着乔家会有更多的助力。 魏帝不傻,自然明白乔贵妃的意思。 “哈哈,爱妃何必如此操心,如此,宴会上的众多儿郎,只要子衿看得上,朕都会相助!” 这句话也就意味着乔子衿的婚事那可是皇帝的意思,没人敢拒绝。 果然,乔尚书和乔贵妃的脸色都带着喜悦,偏偏乔子衿一脸平静地谢恩,好似皇帝的荣宠也和她无关,她丝毫不在意。 前世的乔子衿并没有嫁人,而是在魏昭登基之后入宫竞选秀女,最后被被魏昭看中,两步成为贵妃,走上乔贵妃的路。 奈何自己没有当今魏后的狠辣手段和贪婪的野心,乔子衿到底还是比乔贵妃厉害,不然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就让魏昭将自己打入冷宫,而她顺理成章成为新的后宫之主。 那副名为“千里江山图”的水墨画被收走,而看那些公子哥儿们看乔子衿的眼神,看来之后这这幅画可能要被争着买了。 台上的所有东西被抬走,而比拼也在乔子衿和永嘉公主这儿落下一个帷幕,最后还要表演的话应该就是昭阳公主了。 关安看向昭阳公主的座位,那里已经没有昭阳公主的身影,看来应该在准备了。 大家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还是出了问题。 一直都保持看戏状态的赵国使臣居然上台了。 “陛下,我们皇子说,他此次前来魏国,除了要寻找一生一世的爱人,还为了解开一个迷。” 早不说玩不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怎么看都有种找茬的意思。 可偏偏这个赵国是目前说不准能和秦国有一战之力的国家,其余五国也根本招惹不起。 魏帝先前被秦国人无礼对待,这会儿又被赵国人这般找茬,还要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脸色直接变黑。 “不知是怎样的迷,直说无妨。” 只见赵国使臣换换打开他一直拿在手中的画卷,众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过去,就连一直置身事外,和这场宴会格格不入的秦国人,都开始往赵国使臣手上的那幅画卷看去。 只见宽大的白纸上只有一个看似笼子的物体,其余一片空白。 “我国皇子从出生就天降祥瑞,赵国丰收三年,而皇子长大成人却日日梦见这个笼子,很有可能是上天的暗示,却找遍七国的能人异士也无法解开。” 这是什么意思? 前世的国宴也有这副画吗?她好像从来没有听魏昭说过。 关安盯着画上的笼子,和其余人一样,一样不明白。 “那王子的意思是?” 赵国来的这个王子是赵帝最为看重的一个儿子,而他从出生就天降祥瑞的事情,各国皇室都有所耳闻。 若要是出天降祥瑞便也罢,偏偏从他出生后的三年里,赵国百姓年年丰收,如今赵国的产业有隐隐超过魏国的势头。 赵国的兵力也不弱,可能比不上秦国,但在其余六国中,绝对是最强,魏帝对待赵国和秦国的态度,基本没差别。 “自然是谁能通过这副画讲讲自己的认识,让本宫满意的人,本宫可以满足他一个条件!想来魏国一直都是文人墨客、能人异士的大国,今日就斗胆带着这个不解之谜来魏国寻求答案了!” 说话的正是赵国太子,关安朝他看去,关于他的记忆也随之而来。 赵晅,赵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赵国的太子。 关安记得这位太子后来好像失踪了,不明原因,赵帝也在疯狂地寻找,最后好像是因为忧思成疾,没过一个月就驾崩了。 关安当时知道的时候还觉得特别惋惜,因为这个赵帝不仅是位明君,还是一位好父亲,同时,如果他没有驾崩,或许秦国后来也不敢那么猖狂。 赵帝驾崩后继位的是赵帝的弟弟,之前就是一个闲散王爷,登上皇位后根本不理朝政,每天都去道馆炼丹,渴望成为长生不老之人。 赵国也因为他而日间衰落,更是在秦国有意推波助澜之下,民不聊生。 前世让人惋惜的赵国,事件的主导者赵晅居然在这次宴会上路面,而关安还有幸能看到,莫名有些恍惚。 这种感觉,就像是书中的那先传奇人物,居然逐一出现在自己的周边,那么的不切实际。 赵晅是个聪明人,他给魏国带上这么一个高帽子,魏帝为了不打脸,也就只能应承着,可若是在座的魏国人真的没有人可以回答得令他满意,那还是照样在变相地说明魏国就是没有人才。 聪明人早就开始思考该如何回答,关安也在看着那幅画,其实,她已经有各一个构思。 算了,这会儿要是去冒头,必然引来过多的注意,还是看戏吧。 关安打算问问贺愈有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他现在可是魏帝看重的臣子,说不准魏帝就在等着他来脱困呢! 结果好像是关安一个人在着急,贺愈压根就没听找过人说话,还在一个劲儿地看着自己,对于周围的纷争都被他摒除在外。 第八十二章 不屑 “愈郎。”关安微微朝贺愈耳畔靠去,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赵国太子看过去是非要知道一个答案不可,你心中可有对策?” 刚才赵晅说得可是要让他满意才可,那么就算上场的人的回答再天花乱坠,只要赵晅不如意,到底是没用的。 结果还真的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贺愈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他朝台上的那幅画看了一眼,附耳轻声回答:“无妨,且再看看。” 不知道贺愈的意思是他不打算掺和这种事还是心里头有十足的把握解决这场小风波。 既然贺愈都这样说了,关安也稍微放宽了心,和众人一般,打算看戏。 赵晅的话一放出来,满座皆寂,这让魏帝的脸色更加难看。 魏国确实是七国之中文化最为繁盛地地方,可在这关键的节骨眼,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台。 先不说能不能回答得让赵晅满意,就是上台的勇气都没有,可不就在向外来的人觉得魏国人就是骨子里怂。 “好,难得找太子看得起魏国,朕也不吝啬,谁要是能回答得让太子满意,朕重重有赏!” 魏帝看着丝毫没动静的台下众人,语气也有些愠怒。 被他看过的魏国人,都垂下脑袋,各个都心里盼着有哪位救世主能出来消灾。 很快,关安就注意到魏帝的目光落到了她这边。 自然不是在看她,是在眼神示意让贺愈来解决。 这也真是好笑,除了魏国太子和四王爷还没到场,魏帝的大皇子、二皇子等,再不济也还有魏昭在,怎么也不至于看着贺愈,让他摆平事端。 很显然,魏帝也知道他的几个儿子不中用,只能依靠于外人。 如此想来,关安又明白了一些事情。 魏国无人可用的情况下魏帝就会尤其注重人才拉拢,而贺愈的出现很可能给了魏帝一定的希望。 一个区区的新科状元其实并不值钱,但是这么快就被委派四品知府的职务,说明魏帝这是在培育贺愈,让他为魏国所用。 想明白这点,关安心里头也有了一定的放松。 就算魏帝目前可能对关家疑心重重,但只要魏帝还认为贺愈是可用之人,重视贺愈的价值,那么关家的影响相反会被削弱,在游溯那边说不准还有魏帝的指令,会让贺愈顺利任职。 关安看向贺愈,才发现他已经朝着魏帝点点头,看样子是早有对策。 魏帝接收到贺愈的讯息,这才面色好转些,虽然不明白贺愈为何还不上场,但他既然点头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魏帝也没有先前的焦急了。 就在这时,一道倩影缓缓走上,先是朝魏帝的位置福身,而后侧身面向赵国使者,清软的声音很是动听:“昭阳愿意一试。” 待众人将目光汇聚在她身上的时候,已经有人将笔墨纸砚准备好摆放于台上。 这是关安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昭阳公主,和她所想象的有些不同。 前世昭阳公主出嫁后,直至魏昭登上皇位,她始终都没有回魏国。 前面远远看她只觉得她没有永嘉公主的成熟稳重,这下再去观察,只觉得昭阳最多就是长得稚嫩,给人跳脱的感觉,实则倒也不然。 低眉顺眼中,举手抬足间,无一不彰显一国公主的高贵大气。 魏帝对于昭阳的上场很是满意,不论结果如何,至少证明魏国人的骨气还在。 难得秦国人似乎对于赵晅的梦中景也来了兴致,这会儿在这突然出现的变故中,才真的是所有人都关注上了。 不久,昭阳公主便放下手中笔,待墨迹完全变干之后,赵国使者才将桌案上的的画展现给众人。 一个笼子里有一只雄狮,看过去凶狠异常,而在笼子外围着其余六只野兽,各个看过去也是面色不善,而且对笼中的雄狮有一种垂涎欲滴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扒皮抽筋,吞入腹中。 画中意不言而喻,底下的人不仅面面相觑,面上有了然之色,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魏帝看到这幅画也是微微眯了眯双眼,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小女儿竟然会画出这样的结果。 秦国一超多强,其余六国基本上都唯首是瞻,在秦国的威压下度过多年。 尤其是最近这五年,秦国在军事上开始大范围地征兵和部署军队,让原本打算得过且过,相安无事的其余六国不禁起了警惕之心。 主要还是六国对秦国的一家独大早就积怨良多,但奈何实力不足以对抗,六国国君又各怀心思,根本就没有合作的意思,因而对待秦国也只能始终毕恭毕敬,像魏国这样几乎没有一战之力的国家,那用“巴结”一词都不为过。 可尽管如此,秦国和六国也还是处于一种彼此虎视眈眈的状态,这笼中雄狮和笼外野虎猛兽,分明就是直白地点明了这层大家都不曾言说的那层关系,在这样一场七国宴会上,昭阳公主的画可以说是十分危险。 这要是各国来参宴的任何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出来挑刺,保不准昭阳公主都要…… 关安看着展现出来的那幅画,眼中也不免露出诧异的神色,转看画的作者,居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俯首等待上位者的发话。 有想法也有勇气。 这样的人去韩国联姻后居然没有碰出点水花简直难以相信。 关安突然对这位昭阳公主有了好奇,今生的宴会是一个未知,这位昭阳公主也是一个未知,而这次的未知会将她的未来引领向何方,又是一个未知。 大部分人对于未知可能是抱着一种畏惧的心态,可此时此刻,关安除了有畏惧还有一种很微妙的——不服输、好奇,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就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慢慢地、渐渐地显性,一点一点被她抓在手心。 “嗤,小人把戏,故作聪明!” 在众人都觉得空气中危险气息不断笼罩的时候,识时务者早早把自己的表情和心思收敛,就等着魏帝或者赵晅说话,看看对待此事的态度时,赵晅就先开头了。 按理来说这要么是满意、要么就是动怒,可赵晅这冷不丁冒出来的意思,分明是极度不屑! 他的话一出来,无疑是直接给台上的昭阳公主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赤裸裸的羞辱! 第八十三章 一鸣 赵晅站了起来,步调轻松地上台,眼尾上调,似乎把宴会当做自家,说话的语气那更是不留情面:“本宫拿出此画仅仅是为了一解梦中之谜,万万没有别的意思,昭阳公主此举怕是在给赵国生事!” “生事”二字被他可以咬重,如同一记大棒捶打在昭阳公主心头,震得她反应不及。 底下很快随之来了一片的抽气声。 赵晅说得没错,前面如果还有人在赞赏昭阳公主的胆识,那么现在就要担心她的性命问题了。 现在七国之间的关系正处于敏感时期,要是秦国真的有想要攻占六国的意思,那么距离真正发兵其实也就缺一个正当由头,那么昭阳公主的这副画就成了真正的导火索。 一时间秦国来宾的一举一动都被万分注视,场面瞬间紧绷。 关安垂下眼帘,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握紧。 按照前世的地发展,秦国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出兵魏国,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昭阳公主这幅画不能说出大问题,但是被赵晅这样点明,确实是很容易引火上身。 如果处理不好,得罪的可能不只有秦国,还有赵国。 本来赵国就是唯一一个有可能和秦国相抗衡的国家,要是魏国没有在秦、赵之间抓住一个,那么未来的局势就真的很危险了。 关安能想到的,魏帝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 只见魏帝立马转化神色,大声呵斥道:“不知分寸,还不快给赵太子赔罪!” 魏帝这会儿也是难得的心慌,本来是打算好的一个宴会,没想到意外频出,从一开始就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还在不知所措的昭阳公主被魏帝这一声严厉的呵斥弄得更加慌乱,身影狼狈的她还要故作镇定地给赵晅道歉。 现在当真就是看赵晅的脸色说话了,毕竟秦国那头估计是真的得罪了,魏帝现在就只能拿下赵国。 至少不会两个强国都得罪,那才真的叫孤立无援。 奈何这个赵晅还真的就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面对昭阳公主的无助丝毫不理睬,一个冷哼就转过头去,看样子没有回旋的余地。 关安朝贺愈看去,发现原本漫不经心的他也开始面色凝重起来。 关安瞬间恍然大悟! 从一开始就错了! 所有人都觉得应该地方秦国的人找茬,这么想本身是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关安不应该如此思考! 她是知道贺愈和秦国的那层关系的,也就是说只要贺愈在,魏国和秦国基本上就不会有大大的纷争出现,最多就是让魏国丢了颜面! 可是赵国不同,赵国的真实实力目前难以估计,说不准如今真就和秦国不相上下,那如果赵国想要出兵攻打魏国,就很有可能! 这样一想,关安才发现自己果然还是火候不够。 前面的她认为昭阳过于年轻,在大国之间的勾心算计中还是片面化地看问题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臣妇也觉得昭阳公主此画过于稚嫩,不知道赵太子可否让臣妇一试?” 关安轻轻握了握贺愈的手,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缓缓起身,声音不大不小,却在这个安静会场上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要说关安自进宫以来获得这么多人的注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此刻又有所不同,她还要背负一个巨大的任务——扭转局面。 赵国和魏国是绝对不能够撕破脸的,就算赵晅这次来是真的想要挑刺儿,也不能给他机会! “你?” 赵晅率先发声,上下打量一番关安,语气中带着质疑。 很快就有人在他耳边说话,看样子应该是在介绍关安。 “原来是魏国新科状元的夫人,早闻魏国今年的新科状元自小就被封江陵神童,那想来夫人也绝对有过人之处,自然要让夫人试上一试。” 这话说得没什么问题,看样子赵晅是打算给魏国一个机会的。 那么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真的只是为了一个梦中之谜吗? 关安不确定。 “如果臣妇的答案让太子殿下满意,可否就不要迁怒昭阳公主?”关安顿了顿,“每个人的画作都有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而其他人可能如果不是真的了解作画之人的意思,很可能曲解本意,相信太子将来作为赵国的国君,必然要有全面的见解,不然就容易偏听偏信……” 后面的话关安没有说明白,但她前面的两三句就足够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确实如此,昭阳公主的画到底是什么意思最终还是要昭阳公主自己来说。看客不是本人,又怎么能完完全全地了解她的寓意呢? 关安这话说的在理,却又带有批评赵晅的意思,这如果没处理好,就是变相的火上浇油。 不过赵晅似乎是认同了关安的意思,一双晦暗不明的双眼盯着关安良久,最终语气也平静许多:“夫人说的在理,那么本太子就等着夫人能给出怎样的答案了。” 关安台步上台,却感受到手被微微握紧,她转头看去,只见贺愈面色如常地看着她。 还是读出了他眼中的意思——凡事有我。 心头一暖,关安浅浅勾起嘴角,同样给了贺愈一个眼神——放心。 两个人眼神的交流只在瞬间,在二人看来却有一眼万年的味道。 关安上台执笔,同样画了一幅图,但是完成进度比昭阳公主的动作快了许多。 赵国使者同样将关安的画展现给众人看——一个笼子,一只匍匐在笼中的大鸟。 如果说前面昭阳公主的画作是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浅显易懂”的,那么关安的这幅画就必须要仔细斟酌一番了。 赵晅原本对关安并没有抱太多的期待,但真正看到画的时候却忍不住皱起眉头朝关安投去目光。 放下笔,其实不只是赵晅一人,场内的人应该没有其他人能够明白。 “这幅画来源臣妇少时看过的一则故事,或许赵太子也曾阅览过。”关安朝赵晅点了点头,实际上已经将注意力偷偷放在贺愈身上。 她知道贺愈现在肯定担心自己,但从明白自己心意之后,关安愈发清晰地认知到,未来和他要走的路很长,不能总是躲在他的羽翼之下。 就算是为了自己,她也必须要直面所有的风霜。 第八十四章 惊人 “从前有个君王,他原本是非常的勤政爱民,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突然有一天他开始转性,沉溺美色,不理朝政。” 关安说话温温软软的,语速不急不缓,一下子就抓住所有人的好奇心。 “这位君王有一位善于说隐语的臣子,他在忍耐君主三年的昏庸后终于趁着一次宴会借机进谏。” 赵晅目不转睛的盯着关安,他感觉到,困扰自己多年的梦境之谜,会被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破解! “他问那位君王,‘我听闻有一只大鸟停驻在陛下的宫中,三年不飞也不鸣叫,这到底是什么鸟呢?’诸君可能回答此问题?” 关安话说到一半,故意停下来给众人抛出一个问题。 给的线索已经很多,坐在台下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却并没有一个人能够站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关安看向赵晅,不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多少。 这次的宴会,是一个她提早了解其余六国皇室成员情况的好机会,而赵晅,被关安看中了。 一个乌汉达是前世有所了解,再一个赵晅,那是关安所接触不多的一个皇子。 单从今日的宴会情况来看,赵晅都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赵太子对这则故事可有印象?”关安浅笑。 赵晅摇头,神色中终于脱去最初的放浪不羁,变得严肃起来。 “不曾,愿闻其详。” 看样子是真的想知道关安的答案。 态度能够转变得如此自然,说明赵晅绝对不是只会挑刺儿的庸人。 他都这么回答了,其余众人亦是好奇。嘈杂的声音逐渐褪去,都在等待关安的答案。 “这位君主闻言后只是会心一笑,给出了四句话:‘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会场一片安静,而关安的四句话也全都一清二楚地落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激起千层浪。 “故事里的大鸟如此,而臣妇想赵太子的大鸟应该是有所穷困,若能够去除那层屏障,想来也注定是冲天惊人的神鸟罢!” 话已至此,每个人到底能理解多少其中的深意已不是关安需要去考虑的了。 她只需要知道,那些她想要让他们明白其中哲理的人,已经明白了,这就够了。 嬴弋手中把玩着酒杯,微微侧着的脑袋看向关安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 关安的画作让很多人都保持了沉默。 正如前面关安所说的,一幅画要想真正地被读懂,主体在于观画者。但一千个观画者就有一千种不同的想法。 关安的画亦是如此。 笼中鸟,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之日是遥遥无期还是唾手可得,普遍传达出来的意义,焦灼了个别人的心。 如果说乌汉达看到关安的话是身体一怔后陷入沉思,那么赵晅就是欣喜若狂。 十多年,千千万万个日夜,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同一个梦。 人人都说他出生天降祥瑞,赵国更是因此丰收三年。他是赵国人民心中的神之子,却没有人能够明白他内心的痛苦。 这种和常人的不同,重复着枯燥又解不开谜底的梦,简直要让他崩溃。 赵晅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上的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蔓延,痒痒的、暖暖的,抓不住却又能够清楚的感觉到。 关安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抓紧,其实不论画的内容如何,关键还是对于画作的释意能够让眼前的这位满意。 关安屏着气息,余光瞥到紧盯着自己的贺愈,心神瞬间一定。 没关系的,有他在。 这种有人默默给自己撑腰,可以无所畏惧的感觉,着实让人沉沦。 再回过神,是被赵晅的掌声吸引过去的。 “好、好、好,”赵晅接连说了三个号,眉眼之间都是喜悦,让关安觉得他似乎就是因为这副画才来参加宴会的,“听闻夫人不过及笈之年,未曾想竟有如此才华,着实让本太子大开眼界,魏国果然是人才济济!” 赵晅认真地盯着关安的脸看了一会儿,话音一落,立马转向主位的魏帝,言语没有之前的锋利,反而多了一些客气。 看样子关安的画确实是让赵晅满意了,魏帝的注意力也放在关安身上,眯起双眸,一丝精明闪过。 “哈哈哈,赵太子谬赞了。”魏帝捋了捋胡子,其实对于关安的出场,本来就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既然夫人解答出本宫内心的疑惑,按照本宫之前所说,只要实在本宫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夫人可以提一个条件。” 赵晅打开自己的折扇,遮住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到他扬起的嘴角,带着欢愉。 底下的人听到赵晅这么说,有心里泛酸的,羡慕的,后悔的,在看不到的暗处,还有嫉妒的。 赵国太子的一个条件,这可以说是天大的殊荣了,如果狠一点,赵国甚至可以将自己奉为座上宾,谁不眼红呢? 关安稍一抿唇,看模样是有些苦恼的,果然她很快就回复道:“多谢太子的好意,只不过臣妇目前着实想不出来有什么所求,不如将太子的一诺就此存放,日后臣妇再来厚脸让太子欢诺?” 大家听到关安的回答也不足为奇,毕竟有赵国太子的一个承诺,走到哪都是有一定份量的,可绝对不能轻易浪费了! 闻言,赵晅也只是顿了一会儿,很是自然的应下,没有多说,临下台之际,收起手中的折扇,再次看了关安一眼。 关安察觉到了,有些奇怪,但没来得及细想,这边魏帝就开口了:“如此,朕先前也说了,谁要是能解开赵太子的疑惑,朕也会重重有赏,关氏,藏珍阁的宝物随你挑三件。” 魏帝也没有吝啬,虽然比起赵国太子的一个承诺,这样的赏赐轻了些,但于面子和分量而言,到底还是不会差的。 再者,关安本来就没有想过要什么赏赐,魏帝到底还是看在贺愈的面子上罢了,这是他在告诉贺愈、告诉其他人,贺愈是受魏帝重视的,而关安的行为是在给状元府争光,是在给魏国争光。 这样的解释,倒也没有什么错,但是会招致更多人的注意,往后的路要更加小心地走了。 关安跪谢隆恩后就退下,重新坐到贺愈的身边。 还没等关安坐稳,身旁的人就已经牵起她的手,手指在关安的手心轻轻划过,写了一个“安”字。 有尔,吾安;有吾,尔安。 勿怕。 第八十五章 乱了 先前昭阳公主的画让赵晅“讽刺”了一番,算是和人家公主撕破了脸,这样看来,赵国和魏国联姻的可能性不大。 这边关安还在等着宴会接下来的落幕,那边真的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魏国太子和四王爷终于出现在了宴会上。 “儿臣参见父皇。” 二人异口同声地跪拜魏帝,关安偷偷看了几眼魏帝的神色,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正想着是什么事情,让这两位这么重要的人物现在才登场,结果突然就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两个士兵拖着上来,重重扔在地上。 关安轻皱眉头,她倒是没想到,仅仅就一次的国宴,居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吗? 前世的她没有来参加,对于宴会上的一切都不知晓,没想到她才平下一波,这一波又开始了。 “儿臣来迟,还请父皇赎罪。” 只见一身墨青色的太子跪在地上,语气十分恭敬,而同样跪着的四王爷保持沉默。 “详说便是,为何这般姗姗来迟,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 魏帝抬手挥了挥衣袖,堆满皱纹的眼角上扬,关安却看到他的注意力好像一开始就没有放在太子那边,反倒是……四王爷。 关安狐疑地看了太子的背影一眼。 现在周围一片安静,只有几个“胆儿大不怕”的贵人倒酒声,那些人看着对于跪着的太子和四王爷丝毫不关心,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突然,一阵温热的感觉在自己的耳畔,痒痒的:“四王爷出事了。” 关安有些不明所以,转头看向贺愈,没有发声,是唇瓣一张一合,却也还是可以让贺愈知道她在问什么:如何看得出? 贺愈眼神往在太子和四王爷身后,被重重摔在地上,看着奄奄一息的人,也用唇语告诉关安:四王爷的人。 这让关安有些惊讶,四王爷的人成了眼前这个模样,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太子的人做的,而太子还敢把人带到魏帝的面前…… 关安心中已经隐隐有一种预测,但是给她验证自己心中的那个预测的证据还不多。 最主要的是,前世的四王爷,绝对不是在这个时候出问题,分明是后来被魏昭设计,和太子纠缠中失策才被彻底拉下马。 但是很快,关安想到了什么,立马惊得直盯那躺在地上的人,想要透过那被沾满血污的黑发看到那个人的脸。 此刻的关安,心中布满凉意。 前世,魏昭设计四王爷就是通过给太子线报,让四王爷和他国勾结私通的消息和其中关键的通信人物全都落在太子的手里,这才促成了太子直接一次性将四王爷的势力连根拔起。 她前世和魏昭去密室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个线人,虽说如今是想不起来那个线人的模样,但是只要看到他的脸,就绝对能够确定是不是他。 况且,要是真的是那个线人,关安就真的不得不重新开始认识这个时间了。 时间线,全部乱了。 然而地上的那个人应该是由于用刑过度,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只能趴在地上,看过去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确实是遇到了一些事情。”太子勾起嘴角,还顺势看了一眼到现在都还在强壮镇定的四王爷,“启禀父皇,儿臣前几日得到消息,说京都经常有一男子频繁进出京都,而且每日的行径都十分可疑。” 太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开始讲注意力放过来,不想干的人当然就是抱着看戏的姿态,而站在四王爷这边的人就有一些坐立不安了。 太子和四王爷日常争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双方都想把彼此打压下去,却苦于都没有找到彼此致命的把柄。 然而太子今日敢在国宴上出头,话里的语气更是和以望类似的犀利,让他们都有些担心——莫非太子又抓到了四王爷什么新的小辫子? “起初儿臣并没有多想,但是随着国宴的临近,儿臣心中惶惶,担心是别有用心之人趁此机会作乱,坏我魏国名声,于是儿臣就派人去细查此事,未曾想,还真是查出一件大事。” 太子站了起来,侧身指着身后的人道:“此人私通匈奴,还借我魏国的名义。七国向来都有一致的盟约,就是不与匈奴等野蛮人来往,未曾想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魏国。若不是今日发现的早,恐怕他日被六国人知晓,只怕我魏国要第一个被六国孤立,届时魏国该面临何样处境,该杀、该杀!” 太子重重咬着“该杀”二字,眼神却不是落在魏帝或者其余宾客身上。 跪在地上的四王爷低垂的脑袋,一语不发,让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魏帝闻言只是微眯着眼睛,到底也是没有说话。 “哦?竟还有这样的事,本太子也向来不耻匈奴人,还请魏太子快快说来,是非如何也好早有定论。” 韩国太子率先发表自己的态度,不知道是真心实意地表示支持,还是另有隐情。 “多谢韩太子理解。”太子朝他作揖,也没有再吊人胃口,“儿臣想到,若只是区区一介无名匹夫,怎可有如此胆识,背后定有他人,所以儿臣在此特地请旨,京都城门是父皇看重儿臣才托付于我,发生这样的事情,儿臣有责任要去彻查此事,恳请父皇给儿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太子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其实只是一个城门口,守门的侍卫就算是再什么机智,这种频繁出入京都的事情根本不会有太大的注意,毕竟京都是魏国最为繁华的宝地,每日频繁进出的商贩就已经不计其数了,谁还会真的去发现其中一个人的异常。 太子的说辞应该是还没有细致处理过的,聪明人一听就能知道其中的前后矛盾,这分明就是人家太子特意去关注调查才发现的事情,偏偏还要装作一副巧合的样子,可见就是要打压四王爷。 “竟有这样的大事发生,朕的眼里最容不得沙子,好,就给朕好好查查到底是谁,敢在朕的地方做这样的小动作。” 魏帝的视线终于从下方的四王爷身上移开,落在太子的身上,眼底尽是晦暗不明的光彩。 “太子能够有所洞察,朕很是欣慰,何罪之有?快快落座便是。” 第八十六章 变数 关安看着魏太子缓缓落座,在他身侧的四王爷紧随其后,只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状态不是很好,脸色青白相掺。 “这是……四王爷出事了?” 关安靠在贺愈的耳边,轻声询问。 她着实是没有想到,一个国宴竟然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甚至乎……连前世本该多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提前了这么多年,更不要说这故事中的关键人物,变了个大概。 忽然,关安才想起来,前世四王爷和匈奴私通还是魏昭在背后使绊子,那么今生莫非也是他所为? “是,且耐心看着,若不明白,回去再同你解释。” 贺愈压低嗓音,在关安耳边吹气,直把关安酥到心里去。 关安微微低下脑袋,腮边仿佛是晕了天边的红霞,软软的,惹人遐想:“嗯……” 这副小女儿的娇羞模样,让贺愈的眼眸深沉,望不穿的潭水,一片宁静。 台上,太子挥挥衣袖让人将那名嫌犯拖上台中央,暗沉的血凝固在他的身上,细嗅空气,还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这让一众养尊处优的文官和女眷们都皱紧眉头,捂紧口鼻。 若要问此刻台上谁最为惶惶不安,那当属乔家人了。 乔贵妃是四王爷的养母,看如今这架势,分明就是太子和四王爷的争斗。再看四王爷这摆在明面上的脸色,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这古往今来的帝王之争,各大家族的势力也是渗入其中的,也就是说四王爷的荣辱和乔家的兴衰完全挂钩,要是这四王爷垮台,乔家人也绝对不会好过。 皇后稳稳当当坐在位子上,看着乔贵妃煞白的脸,绕是多年来养成的宠辱不惊的性子,也难免在心里暗笑。 “父皇,儿臣后来在此人家中查到了与匈奴人来往的几张私信,就藏在厨房的灶台里头。儿臣的人赶到的时候,书信正在被销毁中,好在赶到及时,有几张信纸还未被烧毁完全。” 太子说着,就有人抬着一大桶冷水倒在台上浑身是血的人身上。 冷不丁受了这样的刺激,那个人身体抽搐两下,看了看周围,再看到太子如刀子般锐利的眼神,立马吓得朝太子一顿猛磕头。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小人什么都招!” 那人哭喊着,声音都在打颤。 “既然你这么说了,待会儿本太子问话你可得和本太子实话实说。” 魏太子将桌上的茶端起,稍微抿了一小口,润润喉。 “小人都招,小人什么都招。”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关安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这么简单。 既然是帮四王爷做事的人,那绝对是忠诚可信的,怎么可能什么都招,这是那人的缓兵之计,故意哄骗太子? 这么简单的道理,太子应该不会不懂,为何他看过去一脸平静,似乎要大功告成的模样,莫非真的被骗住了? 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又没办法解释清楚,关安侧脸看了看贺愈,他反倒比任何人都平静,对台上的事情漠不关心,居然还……泡起了茶? “父皇,这背后的人居心不良,那几张书信儿臣届时送到您的手上,到时一比对,就知道究竟是谁,竟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太子的语气逐渐家中,外人只看戏,局中人就得担心会不会祸从天降了。 魏帝没有回答,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让人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魏太子朝地上匍匐的人冷声问道:“本太子不和你废话,你且如实道来,是谁在指使你私通匈奴?!” 他的嘴角带笑,像是笃定地上的人绝对会说出来某个人的名字一般,连眼神都带上了炽热。 台下许多人也都屏气凝神,发生了这种事情,那绝对是要诛九族的,弄不好可能还会连坐,谁都怕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这事扯上边。 关安想着没这么简单,果然就没这么容易。 那个人颤巍巍地看了太子一眼,只一眼,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刺眼的东西,吓得全身发抖,立马低下脑袋朝魏帝那边疯狂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人只是负责联络匈奴,什么也不知道啊!” “死到临头还嘴硬,在陛下面前也还敢推脱,真是吃了豹子胆!” 谁也没想到,这会儿开口的居然是乔贵妃。 只见她美眸微眯,慵懒地把手放在身侧乔子衿的手心上,看上去就是一个不好惹的角色。 “本该是个好好的国宴,没想到还能出这种事情,真是丢我大魏的脸,这事儿要没有清楚明白的结果,怕是传出去给别人听见了,还说我皇室不清白!” 乔贵妃站了起来,拍了拍乔子衿的手后就随后上台,竟然径直朝魏帝跪下去,语气不卑不亢,反而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皇上,此事必须明察到底。这会儿必有人私认为是弘儿所为,但弘儿自小在您身边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更何况弘儿还是臣妾的心头肉,此事绝与他无关!” “事已至此,只有查个水落石出才可还弘儿清白。臣妾斗胆,请陛下为弘儿主持公道!” “至于此人……”乔贵妃侧头看了看跪在她身边、瑟瑟发抖的人,“胆敢污蔑皇子,离间兄弟和睦与父子之情,其与其家人都必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乔贵妃这话说得幽幽,但仿佛真的触到那个人的软肋,原本还在发抖的人此时全身僵直,一动不动,但隐隐看到他在乱发后露出来的双眼,早已涣散,似乎失神而放弃挣扎。 乔贵妃的话说完,另一道身影立马就匆匆忙忙上台,身材略微臃肿,跪在地上时发出重重落地的声音,听的人都觉得疼。 “陛下恕罪,贵妃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还请陛下看在臣多年侍奉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过贵妃的无礼。” 来人正是乔尚书。 乔尚书的话也刚说完,紧接着又来一人。 “此事是儿臣之错,让父皇和母妃为儿臣忧心,父皇要罚就罚儿臣,母妃是爱子心切,乔尚书是忠义之人,儿臣早已不是小孩子,早就应该要学会独立面对一切,请父皇降罪!” 这一个两个地上台,话里话外都是彼此维护的感觉,表面上都是在认错,可不就是更让魏帝难做人了吗? 关安瞅瞅魏帝的脸色——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