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临天下之妃子不善》 第一章 穿了 某不知名大陆,千叶王朝。 白璃忧,十六岁,是千叶王朝的皇后。 余翘就算是个学渣,也知道在历史书中,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个千叶王朝,揉着欲裂的脑袋,已经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穿到古代就算了,可至少让她穿到一个了解历史的朝代吧,那还能在大街上随便摆个摊子,假装未卜先知的给人算命挣个三瓜两枣,可是现在穿到这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而且穿到的是当朝皇后的身上。 好吧,她穿了,就是穿越,就像是小说,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那种被车擦碰了一下,或者一不小心掉进下水道里,通过时间隧道发生的狗血时间,可是为什么穿越了之后,她会表现的如此淡定呢?因为穿越之前发生的事情,比穿越这件事情还要恐怖十万八千倍。 余翘从一出生就是一个小美女,从幼儿园开始,小男生就为她争风吃醋,稍大一些,更是顶着校花两个字结束了大学生涯,模特的标准身高,再加上一张祸国殃民的漂亮脸蛋,从大学毕业到参加工作,就一直是身边生男人追逐的目标,可是没想到的是那天刚到公司楼下,她其中一位追求者,竟然持刀将她绑架到了天台,要跟她一起死,余翘当然是拼命挣脱,可是最后却被那个疯子活生生的给扔下了楼,至于那个说要跟她生死不分开的男人有没有跟着跳下来,她就不知道了…… 回忆戛然而止,现在回想起来,都恐怖的让她目瞪口呆。 可是现在,看着站在镜子前的自己…… 干瘪瘦小的身材,全身上下,最突出的就是那身骨头了,到底是什么鬼? 还皇后呢,难道古代的皇后都吃不饱饭? 摸着胸前那一点点的凸起,就像是平坦的柏油马路上给盖了一个井盖。 然后是脸……还是女人的脸吗?几乎在同一时间,余翘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老天爷是不是在耍自己! 鹅蛋脸,算是唯一的有点了可是除了这个有点之外,其他的就是……嗯,一言难尽都是客气的话。 这张铜镜里的脸,除了黑,是真的黑,而且左边脸上,还有一个丑陋的不知名形状的胎记,对,丑陋,已经找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了。 俗话说好,一白遮三丑,面前这张脸已经丑陋成这样了,可是为什么还要有一个胎记,这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小说里,电视里,人家穿越过来,都是人见人爱的小美人,最后成为迷惑男人的小眼睛,可是为什么她非穿成了一个人见人嫌的黑炭。 向来性格利落的余美人,在自己二十五岁生日这一天,落下了人生第一滴珍贵的眼泪, 余翘不懂历史,可是她至少是非常了解男人的,更何况是一国之君,掌握天下的男人,怎么会娶一个黑炭女人做一朝皇后? 想想这个女人应该是有被利用的价值吧,帝王家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闭上眼睛,娶个丑后,也不过就是那样。 人穿越过来之后,余翘就将自己现在的处境了解了个大概。 如她所想的那样,这个白璃忧虽然是一朝皇后,可是一点都不受宠,而且这个皇后还是皇帝心不甘情不愿立的,就她了解到的情况大概是这样的,皇后家族很有势力,而且还是当朝皇太后的自家侄女,至小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也随之而去,便被无儿无女的国舅,皇太后的亲弟弟收养。 不过余翘了解到这个皇后的养父可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奸国舅,只知道巴结讨好皇太后的没用小人,而是千叶王朝的护国大将军,驻守边疆,骁勇善战,为王朝平定了很多叛乱之地,为扩张疆域立下了汗马功劳。 谨帝三岁继位,皇太后权倾朝野,虽然在皇帝常年之后,皇太后还政于皇帝,可是皇太后家族的权势仍然是如日中天,所以就算是皇太后做出了自己的低姿态,可是仍然让皇帝很是顾忌。 所以当初在立后这件事情上,皇上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安排,让太后家族的荣光更胜以往。 但是为什么皇太后要皇帝娶白璃忧这么一个丑女为皇宫,听那些宫女议论是因为白璃忧性格温婉,而且琴棋书画皆精,皇太后非常的疼爱,长相是有点抱歉,但是贵为一国之后,品德才是最重要的,相貌的事情就被忽略了。 所以在皇帝亲政第一年就嫁给了皇帝,成为了千叶的皇后,只是皇帝对这个皇后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听说从成婚后,到皇后宫中的次数,不到三次。 所以这一后之所浓华宫跟冷宫没有区别,除了外面的侍卫,就是两个忠心的小宫女守着,前几天御花园游湖赏花,白璃忧不小心跌落湖中,被救起来之后,只是太后来探望了一阵子,那位皇帝听说来了,却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问了太医人是死还是活后就走了。 这些都是听宫中那两位小宫女说,应该也就是那个时候,白璃忧已经死了,而自己的灵魂就莫名其妙的到了白璃忧的身上,余翘也不指望能够回去了,她的身体应该在坠楼后已经粉身碎骨了吧。 想到自己招谁惹谁了,先被人扔下楼,落个死无全尸,穿越之后又成了这宫墙内不受宠的皇后,样子跟个鬼似的,让她怎么能不崩溃,能不哭,可是哭过了,这日子还得继续下去,这已经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了,所以那就只能接受了。 余翘这个人,从骨子里就透着坚强,不然也不会在父母双亡后,不仅要完成大学的学业,还要每天兼职,挣钱养活自己,那时她在一家杂志社里做助理,其实就跟打杂没有区别,杂志社那些前辈将她当成丫鬟老妈子使唤,每天给她做不完的工作,还要端茶倒水,这些余翘都一个人咬着牙坚持了过来。 那段日子,她没有被艰难的生活打倒,没有因为又苦又累,掉过一滴眼泪,而是不断的努力,做到做好,用自己努力换来的成绩来打那些曾经嘲笑,欺负过她的人,她余翘一直都是这么一个嚣张,又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女人。 穿到这个地方两个月,余翘早就已经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了解情况后已经做好了应对接下来事情的准备。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还好吗?” 一边伺候着的宫女明月看着她那张阴沉的脸,与身边的另一名宫女彩霞互相看了一眼,脸上满是对她的担忧。 想起也是很奇怪,皇后娘娘自从那次跌落湖后,整个人就变得奇奇怪怪的,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这是哪里,全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随后便突然大哭起来,吓得她们手足无措,她们两人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之后皇后娘娘就不说话了,变得异常的安静,偶尔看见她默默掉眼泪,她们很担心,可是又不知道娘娘怎么会这样。 每次她们也只能去找太医过来,太医说可能是跌落湖中时撞到了脑袋,短暂的失去了记忆,等过去这一阵子就会好起来,但是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太医也说不准。 她们两人从小就伺候皇后娘娘,对自己主子的性格是非常的清楚,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自家主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习惯变了,就连给人的感觉也变得不同了。 以前自家主子性格温顺,就算是面对皇帝的冷漠态度,还有独守宫闱的寂寞,也只是眉头一丝淡淡的哀愁,可是现在这人完全跟以前不一样了,说话的声音变大了,强势了不少,就连看人的眼神也变得直接了,不在像是以前那样,看谁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性情方便变得开朗了许多。 “我没事。”余翘摆手,看着她们。 她侧脸看向两姐妹,两人的身材都高挑,相貌秀气可爱,个性也是活泼讨人喜欢,但是最重要的是就连两个小宫女就比她长得好看,你说气不气人! 明月彩霞被她的眼神盯得有点害怕起来,明月鼓起勇气,忍不住问道:“娘娘,您一直盯着我跟彩霞看什么?” “看你们长得比我好看啊。” 余翘还忍不住捏住明月半张粉嫩的脸蛋,“皮肤也是水嫩嫩的。” “娘娘!” 两人以为她又在为自己那张脸伤感,明月赶紧安慰,“娘娘,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性子温柔,我们两姐妹……就拿彩霞来说,她连朵花都花都不好,而娘娘您的手巧,绣出来的东西,简直是巧夺天工。” 彩霞点头附和,“娘娘,是啊,你会的,我跟明月就是学一辈子都学不会。” 余翘扶额……相信我吧,孩子们,我现在也绣不出来了。 余翘心里默默的回应着,见她们还要开口安慰自己,不禁笑起来,说道:“其实,我已经接受了自己长这样,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我也不是为了这张脸在伤感呢什么。” 余翘摸着这张脸,虽然皮肤很黑,但是摸上去还是能知道这皮肤是真的很好的,毕竟年纪轻,摸起来很有手感,滑溜溜的,这大概是唯一让余翘庆幸的事情了。 第二章 改变一下吧 “你们啊,从今天开始,每天给我准备一盆牛奶,还有从今天开始我要你们给我准备一些薏仁,红枣,枸杞,每天我一起床,你们就要泡好送到我面前,或者将它们做成粥,糕点都可以。” 现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看能不能靠后天的食疗,让自己变得白起来,之后她看向自己的胸部,“以后每一顿饭,都给多加几个肉菜,最好是那种油腻腻的猪脚,鸡鸭鱼也不能少,变着花的做给我吃,对了,我最喜欢吃东坡肉,每顿不能少。” 这具身体太守了,要想丰胸,必须得吃胖一点才好下手,她可不希望自己永远都是飞机场,她怀念自己以前的玲珑有致。 深吸一口气,余翘站起来,用力的握拳,做出一个给自己打气的动作,就这么决定了,在这个国度好好的过下去吧。 第二章被提醒才想起自己有个皇后 慕容谨之是一位优秀的明君,三岁登基,年少正式亲政,整个千叶在他的治理下繁荣兴盛,人民的生活也是富足安定,国家更是在他厉兵秣马下让外族不敢轻易举兵侵犯。 其实慕容谨之也明白,除了他的精明治理之外,最大的功劳还是太后,国舅后面的整个白氏家族。 年幼登基,不过三岁奶娃,如果不是太后力排众议将他送上皇位,国舅为他开疆扩土,恐怕朝堂上那些奸险小人早就已经开始作乱,哪里还会有今天千叶的繁荣昌盛,之后他成人,太后表现出来的不恋权势,放手将权利还给他,更是为他成为一代明君铺平了道路。 之后,太后更是深居后宫,不过问朝堂之事,对于太后,虽不是亲生,但是慕容谨之是尊重的,甚至是敬畏的,何况还有一位忠心耿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国舅,慕容谨之觉得自己这个皇帝是被上天厚待的。 所以一般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太后国舅的要求,慕容谨之作为帝王,都不会拒绝,所以在太后提议立白璃忧为皇后时,他立刻就点头同意了。 但是对于这位皇后,嗯,印象是非常的模糊的,只知道是白家收养的自家侄女,未成婚之前,白璃忧也经常来宫中陪伴太后,但是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到,偶尔见上一面,她也总是低着头,让他看不清模样。 慕容谨之第一次看清楚她的样子,是在大婚那天,其实作为勤政开明的皇帝,慕容谨之并不是一个看重女人姿色的帝王,可是当看见白璃忧的第一眼,他还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这个白璃忧,客气一点的说法,长得很平凡,反正大婚之后,吹灭蜡烛,洞房花烛之后,他从此几乎很少踏足浓华殿。 其实并不是故意冷漠这一宫之后,刚开始呢,他想着总算是新婚燕尔,为了太后和国舅的面子,偶尔还是会过去的,可是自己的皇后每次面对时,总是低着脑袋,说话的声音就像是蚊嘤一般,反正说不上两句话,气氛就沉默了下来,这样一来二往,也觉得无趣,以后就更少去浓华殿了。 后宫的规矩,立后不久,秀女进宫,随便封了几个嫔妃,宠幸新妃,也就忘了还有一位皇后,所以每次需要太后提醒,他才会响起来。 慕容谨之有些无奈,放下手上的奏折,看着坐在一旁软塌上的太后。 “母亲。” “皇上事忙,本宫来一个多时辰了,你才得空想起我这个老太婆来。”白太后端着白玉茶碗,一袭金黄华服衬出尊贵气质,一双精致美眸睨着殿前的人。 “母后,你要真有什么事,让郭麟来叫儿臣,儿臣亲自去你宫中候着。” 慕容谨之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白太后不吃他这套,冷冷一哼,不被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蒙蔽,也不跟他这样绕下去了,直接说道:“皇帝,昨个儿内务府拿了你临幸各宫的册子来给我瞧,这……本宫也不想为了这事来烦你,可是这浓华宫数月不去,怕是有点说不过去吧。” 慕容谨之就知道太后来这御书房,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第三章 皇帝不喜欢皇后 慕容谨之聪明,深知如果今天不让她满意,自己是绝对过不去的,“母后,舅舅的奏折今天又来了,边关战时吃紧,您看儿臣忙得其他宫也不没去,不是吗?” “其他宫的人能跟中宫比吗?皇帝嘴中每一句真话。”白太后嗔道,“昨个儿晚上不是去的刘妃那里,前天晚上去的慧妃那儿,怎么就没有空去浓华殿看看自己的皇后。” 白太后字字不满,瞪着他,说道:“前些日子,皇后掉进湖里,我就心里不怎么舒服了,人差点就没了,皇帝你也就去看了一眼就回来了,皇帝这是打算一直这样,将皇后晾在那里,不理不睬了吗?” “母后,朕没有不理皇后……朕没时间过去,可是赏赐一次都不少过,只是……” “只是你一直心中不忿当初本宫为什么给你找了一个丑后……是,皇后的样貌是不怎……”白太后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一国皇后,品德才是最为重要的。” “朕明白,这不是原因,母后,真是儿臣太忙了。” “皇上啊,本宫无意来跟你无理取闹,只是这后宫的成百上千的眼睛看着呢,除了皇后出事那天,你有去看过一次,其他时候除了政事,业只是跟其他宫中的妃子打情骂俏。” “额……”好像还真是这样的,慕容谨之微皱眉宇,好像还真是这样的,不由得心里多少有点愧疚起来。 “母后,儿臣答应你,等处理完桌上的那些奏折,一定去探望皇后。” 白太后瞪向他,他才又补了一句,“儿臣一定会留在浓华宫过夜。” 白太后听他这么保证,脸色缓和,表情略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皇帝,皇后不得你喜本宫知道,但是皇后是个有才德兼备的女子,你自己看看她被你冷落着,可是这后宫的大小事情是管理的井井有条,是,皇后的样貌是不漂亮,但是心地纯良,待人真诚,本宫相信只要你真心去了解皇后,自然是会明白她的好。” 慕容谨之颔首,略笑道:“母后,儿臣谨记您的话。” 其实,太后这番话慕容谨之早就已经听得耳朵起老茧了,太后疼白璃忧这个皇后,还有国舅为她撑腰,但是自己就是对她提不起任何兴趣来,他并不是一个重色的男人,可是那张脸,不说看了做恶梦,但却是影响心情。 皇后这个人,慕容谨之想她总是那么的柔顺,在自己面前甚至有些畏畏缩缩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每次见到她都是低着头,好像地上有金元宝似的。 有时慕容谨之都想这个白璃忧是不是害怕自己这个丈夫,但如果真的是害怕自己,那她为什么又要嫁给自己?太后疼她,国舅疼她,如果她不愿意,他们也不会勉强她的吧。 对这个已经结发五载的皇后,慕容谨之承认自己是不了解的,或者可以说他也一点都不废心思去了解。 白太后看出面前人的敷衍,只能摇头作罢了,离开前还是对他说了句,“皇帝,记住你答应我的,别应付了一次,又将那皇后殿给当成冷宫了。” 白太后也就只能这样了,偶尔的念一下,其他的也做不了,难道还真要她拿着刀逼着一国皇帝去宠幸皇后,况且皇后不得谨之不喜欢也是事实。 第四章 太后讨一个人情 白太后一离开,慕容谨之松了一口气,坐回龙座上,继续批阅奏折,等桌上的奏折没几本了才开口,“郭麟。” “陛下,奴才在。” 殿外,一名长相清秀的内官走了进来,恭敬的弯身。 慕容谨之放下手中的狼毫,“今晚朕去浓华殿。” “是,奴才立刻去安排。” 郭麟应声后,安静的转身退了出去。 慕容谨之捏了捏眉心,想到那位皇后,心中暗自叹气,看来今晚又会是一个无聊夜。 - 浓华殿,内殿 “娘娘,今晚黄上来,你可要好好打扮打扮。” 明月已经开始为她挑选衣服,彩霞也行动了起来,将梳妆台上的粉盒一一打开。 白璃忧瞥了一眼,努嘴,样子不高兴,“有什么可打扮的?我就把桌上这些粉都擦到自己脸上,也没有你们漂亮。” 这话不是讽刺,也不是嫉妒,完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可明月彩霞毕竟是奴婢,被这话吓到了,互相惊慌的看了一眼对方,立刻跪在了白璃忧的面前。 “娘娘,请息怒!” 余翘看着她们这样,感觉莫名其妙,“快起来吧,我还活着呢,又没死,不需要你们跪我,快起来吧。” 可是她们两人却不敢起来。 “娘娘。” “什么?” 余翘只是淡淡的睨了她们一眼,那女王一般的气场让她们胆战心惊,就不敢再跪着了,却却诺诺的站起来。 余翘单手撑着半张脸,懒懒的开口,“我不喜欢别人跪在我面前,我再跟你们说最后一次,就算是要跪也等我死了之后再跪,还有啊,你们看我这张脸,是丑的,你们比我漂亮也是事实,我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更加不会自卑,毕竟是爹妈给的,怨天怨地也不能怨别人,明白了吗?” “是,娘娘,奴婢明白了。”两姐妹急忙点头。 明月见自家主子不高兴,壮起胆子开口说道:“娘娘,最近你真的变得漂亮了很多,特别是皮肤,没有以前那么黑了。“ 明月这么说,一旁的彩霞也是老实的点头,“是啊,奴婢也这样觉得的。” 她们并不是奉承,是真心话,最近不仅是主子的性格像是变了一个人,就连整个人的气势也跟以前币一样了。 余翘当然是知道她们没有说谎话峰称自己,看看自己手上的皮肤,仍然是黑的,可是坚持吃了一个多月的薏米粥,红枣糕,还有那些银耳雪梨什么的,肤色变淡了不少。 而且坚持吃了那么多补品,身上也长了不少肉,不再像以前那么干瘦了,皮肤变得滑了,看来只要坚持下去,这些缺陷后天还是能慢慢变好的。 余翘看着镜中的自己,唇角微微勾起。 “娘娘,晚上皇上过来……” 见她沉默,明月小心的开口提醒,余翘知她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眼神中闪着犀利的光芒,说道:“你去告诉外面的公公,去皇上那边回禀,今晚本宫身体不适,不能侍寝,让皇上去其他妃嫔那边去火吧。” 第五章 拒绝侍寝 这后半句,明月肯定不敢说出来,余翘知道她是个会说话做事的聪明丫头,知道应该怎么去回话。 明月笑了笑,遵从命令:“是,娘娘,我立刻就去回禀郭公公。” “去吧!” 余翘满意的点头,然后对彩霞说道:“昨个儿你端来的那个酒糟汤圆挺好吃的,你去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给我再端一碗过来。” “是,娘娘,那东西不能久放,都是想吃才做的,奴婢现在立刻去给您做一碗。” “嗯,对了,给我多加点枸杞红枣进去。” 女人补身得由内而外,红枣枸杞是必备之物。 彩霞笑着转身去准备了。 余翘见她们都走了,开始吃起桌上的糕点来,悠闲的喝着茶,嘴唇不屑的扬起来,冷笑,“要我侍寝?跟你又不熟,做梦去吧!” 她余翘不管是在哪辈子,就算是穿越了,都只能是男人跪在她面前舔她的脚趾头,伺候她,要她伺候男人,简直就是妄想! - 御书房 “皇后身体不适?” 慕容谨之听到郭麟的回禀,挑眉,一张俊俏的脸上没有一点担心,只是平平大难的问道:“有让太医过去瞧瞧吗?” 郭麟低头,回话:“皇上,浓华宫那边的宫女明月回禀最近天气转凉,皇后娘娘染上了风寒,太医已经过去瞧了,不碍事的,皇后娘娘服了药身体已见好,就是怕还有些余病,传给了皇上,伤及龙体,所以今晚不能侍寝。” 明月回禀时的样子有些吞吞吐吐的,郭麟这个总管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就来回报了。 慕容谨之微咳一声,开口说道:“你去从朕的库中挑选几只上好的人参,还有从暹罗进贡来的燕窝给浓华殿送去,哦,对了,就说朕让皇后好好保重凤体。” “是,奴才立刻去办。” 郭麟知道皇上不待见皇后,不是因为太后国舅撑腰,成婚五年还未生下一子半女的皇后早就已经地位不保了,“皇上,今晚您还去不去浓华宫,还是要奴才去通知刘妃娘娘今晚侍寝。” 最近刘妃极其受宠,最近几个月都是刘妃侍寝,慕容谨之勾唇,似笑非笑,看着他,“郭麟,你不愧是从小就跟在朕的身边,明白朕的心意。” 郭麟见主子没有动怒,挺起胸膛,有些得意,“奴才跟在主子身边十五年了,朝堂上那些大事不能为主子分忧,这小事还是能让主子您顺心满意的。” 听到这话,慕容谨之轻笑出声,说道:“就你最会说话……去吧,通知刘妃,朕今晚还是去她那里,晚膳也在她那里用了。” “是。” 说完,慕容谨之继续低头批阅手上的最后一册奏折,早就将太后的嘱托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其实后宫的女人,跟他的江山比起来,不过也只是消遣,况且他并不是一个重色的帝王。 作为皇朝的万人之上,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是最简单的一件事情,所以后宫争宠那些事情,他也没心思去管,只要那些女人做得不过分,他一向都是随她们的。 他当然是知道皇后管理后宫的辛苦,可是那又怎么样,白璃忧身为皇后,管理后宫本就是她分内的事情,也是她的本分,如果连最基本的本分都做不好,他何必立她为后,她这个皇后还真是没法要了。 第六章 君无戏言 皇后有太后撑腰,但是慕容谨之知道如有一天太后不在了,以白璃忧这个皇后的软弱性子,定时会被后宫的其他妃嫔也压到底的。 一想到白璃忧那懦弱的性格,慕容谨之手中的狼毫微微一顿,眉眼微蹙,随即又散开,无所谓的勾唇,继续批阅奏折。 但真的是到了那天,白璃忧没有办法管理好后宫了,他大概是会找其他妃子帮忙,但不会废掉白璃忧这个皇后的,如果真的废掉了白璃忧,接踵而来的事情会让他头大的,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一定是第一个反对的,而且国舅那边也不好交代,所以也只能让白璃忧继续坐镇浓华殿,仍然是千叶的皇后,但只是没有实权。 许她一世荣华富贵,也算是待她不薄,对不起太后的养育教诲,国舅的一生戎马了。 想到这里,慕容谨之心情愉快亲起来,加快批阅奏折,说真的今晚不用去浓华殿,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开心事。 一想到刘妃的温柔妩媚,在想想白璃忧那半张黑脸,还有无趣,所以心里想着无论是去刘妃,或者其他嫔妃那里,总比去浓华殿好太多了。 御膳时,慕容谨之就迫不及待的摆驾刘妃宫中。 慕容谨之背着手,悠闲地走在石子路上,郭麟带着宫女太监跟在身后,前方则是侍卫提着鲜红的灯笼在前面引路。 突然,郭麟停下脚步。 “万岁。” 郭麟有些迟疑的转头,刘妃殿外跪着一名女官,郭麟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了,当然,慕容谨之也看见了,他的脸也黑了。 那女官是太后宫中的人,是太后贴身的侍女。 “望舒叩见皇上。”女官恭敬地垂首拜见。 慕容谨之没有开口让起,只是眯住了眼睛。 “皇上,太后娘娘让奴婢在这里等您,太后有一句话让奴婢转告给皇上。” “什么话?” “太后娘娘说,君无戏言。” 啊哈,好一个君无戏言。 慕容谨之顿觉得额角在抽痛,太后这是没打算放过他啊。 慕容谨之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不用去理会,但以他对太后的了解,只要他踏进刘妃的宫门半步,太后随后就会亲自来这里,慕容谨之无奈的闭上眼睛,妥协,转身。 “万岁?”郭麟赶紧开口。 不等郭麟,“去浓华殿。”慕容谨之径直朝着浓华殿的方向走去,“你们先退下吧,郭麟陪着朕去就行了。” 郭麟赶紧是跟上前去,在前面带路,这个时候一向精明的郭麟也闭嘴了,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什么话都不要说,不要问最好,免得又给自家主子添麻烦。 快到浓华殿时,郭麟才小心的开口,“万岁,奴才先进去通报吧。” 反正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通不通报都是一样的,慕容谨之一副壮士慷慨就义的样子,“直接进。” “万岁,怎么了?” 看见忽然停下脚步,皱起眉的人,郭麟也跟着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这香味是怎么来的?好香啊。” 郭麟抬头,用力的朝着四周围嗅了嗅,像是一只狗,“是很香……万岁,是从浓华殿里传出来的,像是烤鸡味,不对,还有烤鸭,还有……” 慕容谨之没有说话,踏进浓华殿,郭麟也急忙跟了上来。 第七章 惊不惊喜,皇上 越走进去,香味就越来越浓烈,郭麟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忍不住闻着那股香味传来的方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慕容谨之走近浓华殿朱红大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千岁,这个真的能吃吗?以前都没有见过御厨做过这个东西。” “当然可以吃啊,你知道什么,在我们那个地方,他们把鸭皮给剃掉,就卖这个鸭脖子,都卖成上市公司了,而且还贵着呢,一盒就好几十呢。” “啊?娘娘,什么是上市公司?好几十两银子吗?那好几十两银子是有点贵的,反正我是不会买的。” “哎呀……我脑子撞坏掉了,别介意,我失忆了,又说胡话了,来,吃一个尝尝……” “哇……千岁,这个好辣,辣死奴才了,不过真的好好吃,也好入味……彩霞,真的很好吃,你也吃一个。” “好,谢谢娘娘,姐姐,给我一张纸。” “千岁,你小心点,慢点吃……”“我没事,别伺候我了,你们也坐下吃吧……在我这个宫里,不分大笑。” 听着殿内传来的声音,慕容谨之眉目微皱起,走进去后,就看见主仆三人都在一旁的花园里坐着,中间摆着一个铁炉子,上面放着一个铁板,铁板上放着各种各样的食材,一旁的大理石石桌上还摆着各种各种的肉食,鸡鸭鱼,夸张的是还有一整头羊。 明月彩霞两个奴才的手上拿着北国进贡来的雪地狼毫从景德镇官窑出来的瓷碗中蘸着酱油往铁板上的肉涮酱料。 而这些珍贵的狼毫,官窑瓷器都是别国进贡的,他将这些赏赐给皇后的。 他的皇后…… 慕容谨之更深的皱起眉,不远处那个女人,向来温顺,怎么做得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见她平时畏畏缩缩,夹着尾巴做人,而现在却只穿着一身单衣,腰间就连一条腰带都没有,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露出大片的肌肤来,连里面和藕色的肚兜都露出来了,长发编成了一条辫子,随意的用一根金簪子竖起来,坐在浦垫上,一手抓一个鸡腿,一手抓一只烤鱼,大口大口的咬着。 郭麟看见了,急忙的低下头去,这哪里还有一点皇后的样子,但确实这个真好有点意外,有点大,他都有点怀疑,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不是那个皇后娘娘? “明月,把盘里那个鸡翅膀给我拿来。” 嘴里还包着肉,白璃忧含糊着说着,空出来的手还不忘去拿酒壶,也不倒进夜光杯中,直接豪气的对着酒瓶就咕噜咕噜的喝下去,喝完,还很满足的打了一个酒嗝。 “这酒还真不错呢?没想到你们这个地方竟然还有红酒。” 白璃忧砸吧着嘴,想着这古代的红酒跟现代的红酒差别还挺大的,不过古代的红酒果香味更重一些,她喜欢这种口味,不过红酒她喜欢配着鱿鱼丝,烤上一片乌鱼子来吃,或者加一两块冰块,不过可惜这里没有冰块。 对于主子豪迈的样子,明月彩霞这两三月来已经习惯了,之前也疑惑过为什么主子一夜之间改变这么巨大,不过看着主子比以前开心了,她们也就没多想什么,“千岁,这是从西域进贡来的,一年使臣只来一回儿,一回儿只能带来一千瓶左右的葡萄酒,有时人家那边欠收,这边的进贡也会有所影响,今年不就只进贡来了五百来瓶,都被郭公公锁进了皇上的银库里,一瓶也没有赏赐到下面来,千岁你现在喝的还是去年太后娘娘赏的。” 明月立刻是再拿出一瓶,“千岁,我们库中只得这一瓶了,这酒虽然好喝,但是后劲大,你还是别喝太多。” “行了,拿过来吧。” 一口酒,一口肉,好不自在,白璃忧吃得满足,喝的惬意,还不忘说道:“明月,再给我烤个鸡腿,要大的。” “是,奴婢立刻就给您烤上。”明月笑着转头,正准备从红黑的漆盘中将鸡腿拿出来,眼角就看见了站在殿门外的人,明月吓得惊叫起来,急忙转身,“皇……皇上!?” 第八章 这个皇帝有点意外 明月话音刚落,彩霞也看见了站在殿门那里的慕容谨之,吓得手上的筷子都掉地上了,立刻起身之后朝着那边跪下来。 “皇上万福金安!”白璃忧还在啃着手上的肉,听到两个丫鬟的惊喊,自己终于是抬起头来,看向殿外那个方向,目光直直的与慕容谨之对上了。 白璃忧眨了眨眼睛,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穿越来后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皇帝,对于他的年轻,白璃忧一点都不意外,之前本来就从明月彩霞口中知道了这位皇帝的年纪,但让她意外的是这位皇帝,竟然……竟然长得有点意外的不错。 以她这个都市女郎的眼光来看,这个皇帝算是极品了。 以前上历史课,总觉得这养在紫禁城里的皇帝,养尊处优的,吃完就睡,睡醒继续吃,而且还不用赚钱养家,应该是那种长得白白胖胖的小老头子,或者是那种长得白白净净的小白脸,不然就是那种挺着大肚子,流连在后宫的下流货色。 那人眼光不善,估计是在记恨着自己拒绝侍寝的事情,可是她真的是没想到自己要侍寝的人却出乎意料的好看,这让她瞬间有了一点悔意。 白璃忧目测,殿门外那人,身高超过一米八二,标准的帅哥身材,一袭金色的五爪金龙明黄盘子,衬出了天生那种高贵,与她想象中那种白净的小白脸不一样。 慕容谨之的皮肤很白嫩,不黑,可是让人看起来一点都不羸弱,身材健硕挺拔,别说是那种不健康的大肚子了,她想搞不好人家脱光衣服,就是六块腹肌。 这个男人也不属于那种阴柔,阳光下的他反而是一身的男子气概,无关棱角分明,俊美的不见阴柔,那道狭长的目光让她忽然想起了太后来。 这段时间里,来她浓华殿的人不多,只有太后时常会过来探望她,从第一次见到太后,白璃忧就知道这个太后不简单,不像是她身边两个丫鬟能够那么好的应付过关,所以在她面对太后时,她只能装出平时真正白璃忧有的样子来。 其实对于聪明的她来说,这不算是一件难办到的事情,只要装出一副听话,唯唯诺诺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的样子就可以了,她就是那样骗过了精明的太后,但是眼前这个皇帝,眼神跟太后很像,虽然有着男人的阳刚之气,但是眼底却满是冷薄与精明,让她也明白了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好过关了。 咬掉手上的一块肉,白璃忧慢慢的垂下眼帘,努力的想着应该怎么解决掉眼前这个问题,后宫烤肉,应该不会杀头的吧? 就在她打量着慕容谨之时,他却已经她此刻的反常又带点滑稽的反应全收进了眼中,那双眼睛中掠过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很快的恢复了平静。 “奴婢叩见皇上。”一阵惊慌失措后,明月彩霞再次叩拜,明月这时还不忘偷偷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以目光示意主子快点从那该死的地上起来,向皇帝行礼。 可是这刻的白璃忧正在思索着应该怎么解决眼前的这个麻烦,所以忘记了在古代妃子见到皇帝是要下跪行礼的。 “你们都退下去吧。”慕容谨之摆手,一双冷眸依然盯着白璃忧。 明月彩霞互相看了一眼,虽然心中无措,但也不敢违抗圣命,起身之后就跟着郭麟离开了浓华殿。 第九章 你不是朕的皇后 白璃忧瞟向慕容谨之,就看见那人的眼光一直紧紧盯着自己,深沉的眸光里有着让人看不清楚的情绪在酝酿,白璃忧此刻还深深的明白了,今天这关恐怕没那么好过去的,过不去说不一定自己这条小命就没有了。 白璃忧将手里的鸡骨头扔到一旁的盘子里,拿起明月准备好了的湿帕擦干净嘴巴,手,故作镇定的起身,这下子总算是想起来见到皇帝要做什么了,行礼。 “臣妾叩见皇上,不知道皇上会这么远来,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这台词背得还不错,没白瞎她看了那么多的古装大戏。 慕容谨之没有说服,还挺傲的,白璃忧撇了一下嘴,也没有打算就这样一直跪着了,就自己站起来了,抬眼看向慕容谨之。 白璃忧现在的态度一点都没有恭敬,看他的眼神也不在像是以前那样的有着一丝畏惧,慕容谨之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错,她对自己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慕容谨之走上前来,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下来,而白璃忧并没有后退,稳稳的站在慕容谨之面前,那双眼睛骄傲的仍直视着他。“你不是白璃忧!” 真正的白璃忧根本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神,更加是没有勇气这样跟他对视。 慕容谨之眼里泛起冰冷,手遂不及防的就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似乎想要将她的手腕给折断一般。“你到底是什么人?真正的白璃忧在哪里?” 白璃忧突然被这样抓着,让她不禁蹙起眉。 “皇上,请自重,放手!”白璃忧想要挣扎,可是慕容谨之却握得越来越紧,手腕的关节似乎都要被捏碎了。 白璃忧怒了,直接抬起小腿踢了过去,慕容谨之利落的闪过,白璃忧又再次伸腿扫他下盘,一手抓住他的手臂位置,然后整个身子都朝他而去,想要给他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可是她忘记了,这个身体本属于一个柔弱的人,就算是她在怎么彪悍,就算她是跆拳道黑带选手,也根本撼动不了慕容谨之分毫。 根本摔不到他,白璃忧的手反而被他再次的扣住,反锁在原来的位置上,手上传来的痛感,疼得她面部扭曲起来。 “停止,好吧,我打不过你,现在我们来谈谈,都不要再激动,我们冷静下来,你是皇帝,我是皇后,我们最好以一种文明人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情,不然会让这宫里的人看笑话的。” 既然打不过,白璃忧还是很会审时度势的,打不过就只能求饶呗。 白璃忧舔着脸,笑起来,立刻是换上一种楚楚可怜的眼神,开始讨好慕容谨之,“皇上,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计较,可以吗?” 慕容谨之根本不理会,再次冷声问道:“白璃忧呢?” 手腕上疼痛,让白璃忧咬着牙,气得瞪眼,“皇上,我就是白璃忧,不信你看。” 她踮起脚尖,脸几乎跟慕容谨之贴近了。 “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白璃忧,我就是啊。” 慕容谨之紧紧盯着她的脸,确实是那张熟悉的脸,就连脸上的胎记也都没有变化,也找不出易容的痕迹来。 第十章 其实,我是一只鬼 真的是白璃忧? 慕容谨之皱着眉头,不禁伸手摸向了她的脸蛋,看不出痕迹,也摸不出个破绽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普天之下,就算是在厉害的易容术,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 慕容谨之松开手,白璃忧得到自由之后,一边揉着自己淤青的手腕一边看着慕容谨之,“皇上,这下子你相信了吧?” 哼!慕容谨之此刻眼中疑惑,让白璃忧的心情总算是好了很多,穿越这种事情,而且还是魂穿,就算你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在英明神武,也绝对想象不到的。 “你到底是谁?”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白璃忧没错,可是慕容谨之知道这个看着自己正得意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原来那个胆小怕事的皇后。 慕容谨之也不觉得之前白璃忧身上那股子软弱是随便就能伪装出来的,毕竟欺骗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而且白璃忧也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 她跟白璃忧给慕容谨之的感觉很不一样,外面相差无几,但是内里的东西,根本就是两个人。白璃忧揉着手腕,眼珠子转动着,随后对慕容谨之露出一丝微笑,那谄媚的笑容让她的一双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叫余翘,而你口中那个白璃忧,其实早就已经死了,你相信吗?” 慕容谨之皱眉,白璃忧无奈的叹气,对他全盘托出,不过将过程稍作了一些加工:“其实我是一只孤魂野鬼。” 哼,怕了吧。 “之前我一直在人世间飘荡,孤苦无依,很可怜的,可是有一天我在皇宫外面游荡的时候,刚好看见白璃忧掉进了湖里,然后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忽然飘得很高,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楚,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六进入到了这个身体里,变成了现在的白璃忧。” 像穿越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事情,况且眼前这个人还是古代人,怎么会懂,反正她也并没有说谎话,确实是她死后醒过来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千叶的皇后。 慕容谨之盯着她,没有错过她眼中的那股狡黠,他冷冷一哼,嘴角轻勾起一丝嘲讽,“你放朕是三岁孩童,那么好欺骗,会相信你这种鬼话?” 想也知道他不会相信的,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余翘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无知愚蠢的人才会选择不相信吧。” 白璃忧斜睨着他,再次展开一个谄媚的笑容,“皇上,你是九五之尊,也就是天权神授的真龙天子,你身份尊贵,睥睨天下,想必不会是那种愚蠢无知的人吧。” 她还故意上下打量慕容谨之,只差没有做出献媚惊呼的愚蠢举动来了,这个女人还真是…… 慕容谨之挑眉,眼中的嘲讽更盛。 “你以为阿谀奉承,朕就会相信,就会放过你?告诉你吧,朕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人。” 这个人确实不好骗。 白璃忧见状,只能是收起笑容,双手抱胸,抬起下巴,一副厚脸皮随便的无赖样子。 “不然怎样?杀了我吗?一国之君杀一国之后,什么理由?你能给大臣,还有太后合理的交代吗?再说了,这具身子确实是你皇后的,你就算是对别人说不是,恐怕也没有人相信你吧。” 白璃忧耸肩,然后对他扯唇,勾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第十一章 有趣,有趣 白璃忧继续威胁,“皇上,如果你真的把我怎么样了,恐怕对太后,还有国舅都不好交代吧。” 听说她那位养父,可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对于这位皇后的后台,她早就已经打听清楚了。 慕容谨之看着她那双得意的眼睛,他也并不恼,只是淡淡然的开口,说道:“你是在威胁朕吗?” 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玩意儿是真的胆肥儿,还是脑子不好,竟然还敢在这个时候对他口出威胁。 白璃忧朝他摇起手指头,说道:“我可不敢威胁当今的皇上。” 说着,她眼珠子一转,笑意盈盈的说道:“皇帝陛下,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慕容谨之扬眉,便问道:“什么样的交易?” 说真的,此刻他心里觉得极其的有趣,而且这个女人已经完全的勾起了他的兴趣,白璃忧一听这话,算是有了希望,笑得更加谄媚加开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皇上,请您放心,这个交易对于你我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绝对一本万利。” 慕容谨之低眸,盯着她放在自己胸膛上的爪子,这全天下也没有敢像她这样对自己动手动脚的。 白璃忧继续说道:“皇上,你应该是忌惮太后与国舅的势力吧,而且听说你准备削减国舅手中的军-权。” 白璃忧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偷觑这个男人的神色,怕他会小气,说到这件事情会生气,或者说是恼羞成怒。 可慕容谨之却面不改色,也不说话回应什么,她却当他是已经默认了,原来他还真是一个傀儡皇帝。 “皇上,我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是你被逼着娶的吧?偶尔还得勉强自己来这里,真是辛苦皇上您呢。” 白璃忧很是同情的摇着头,“不过现在请你放心,我并不是真的白璃忧,所以以后你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困扰了,但是你长得确实不错,而且看起来你的……你的身体也不错,但就是不知道能力怎么样。” 能力? 慕容谨之看着她那双如馋猫一般的目光移到了他肚子以下的某个位置,很明显她说的能力是指哪一方面,沉稳的眸色中闪过一丝趣味。 她真是让人出乎意料的大胆,她可知道刚才她说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字都可能会让自己小命不保,而且作为一国之后,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穿好,可以说是衣不蔽体的跟自己说话,而且没有一点不自然。 “哎……”发现自己偏题的她,轻叹一声,代替尴尬,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我会帮你在大家面前扮演好一个懦弱皇后的角色,在面对太后与国舅时,我也会帮你,帮你说好话,而且你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想要宠爱哪个殿里的妃子我也不会过问,你尽管去吧。” “嗯,是很不错。” 确实听起来对他是完全有利的,“不过,你猜测错了一点,那就是朕从未想过要对付太后与国舅两位。” 白璃忧随即了解的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看来还真一个没用的傀儡皇帝。 一眼便看穿她心里所想,慕容谨之一脸冷漠的勾唇,淡淡的说道:“太后与国舅从来都不是朕的敌人,是亲人。” 第十二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白璃忧蹙眉看着他,还以为是他为自己的懦弱行为找的借口,但是看他一脸冷静不像是假话,她回想起之前每次见太后,一眼便看出太后是个精明的人,太后提到皇上的时候,多是语气中有着责备,可是表情中却透着更多的无奈。 白璃忧睁大眼睛,那是属于母亲关爱自己孩子的表情。 “想明白了吧?”见到她惊愕的表情,慕容谨之脸上露出满足,手指轻挑起她的下巴,“白璃忧。” 他开口,低沉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念着她的名字。 “做什么?”她瞪着他,准备拍下他的手,可是他再开口就让她定住了身子。 “你很有趣,比以前的白璃忧有趣多了。” 什么孤魂野鬼的胡话,他是压根不相信的,倒是最皇子时,平时闲暇狩猎过不少关于民间神鬼狐仙之内的书籍,倒是在一些书上看过一些关于移魂的描述,不过不管那么多了,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白璃忧很有意思,比起以前那个温顺性子的人确实是有趣太多了。 白璃忧愣住了,张开嘴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男人眼中的玩味,心里不由得发毛。 慕容谨之扯唇,笑得极其的俊美,但是这笑容让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我……的……皇……后!” 本是酷暑,但是白璃忧还是一生唯一一次在这样的季节里打了一个冷颤。 她忽然有了一种,刚才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自掘坟墓。白璃忧觉得全身发冷,不用想了,独独看慕容谨之此刻的笑,就知道他那是不怀好意的,眼神中已经透露着将她当成了猎物的信号。 被反客为主当成了猎物,白璃忧肯定是不甘心的,可是她现在的情况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明白自己在这个深宫中是势单力薄,况且对手还是皇帝,所谓伴君如伴虎,自然是要谨慎的走出每一步来。 就看现在,白璃忧偷偷的瞄了坐在面前的男人,他穿着明黄五爪金龙袍,腰间系着翡翠玉佩,头戴紫金龙冠,样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是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摄人的霸气,用简单一点的话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白璃忧低声不屑的吐出几个字:“衣-冠-禽-兽!”慕容谨之拿起桌上的银筷的手忽然顿了一下,就算是她说的如同蚊嘤一般小声,他也清楚的听见了。 他知道她应该是很讨厌自己的,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冥冥之中很多事情都是很奇怪的,本来他应该让人将这个作死的女人关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非常的有趣,关起来岂不是浪费了,而且心底还有点小小的不舍。慕容谨之嘴角噙着笑,侧首,徐徐开口说道:“皇后,你说什么?” 白璃忧一僵,抬头看他。“没,没,没说什么……” “那好,那就听朕说……不管你是什么,孤魂野鬼也好,或者白璃忧还没有完全恢复也好,朕都不在意,毕竟养一个有趣的闲人,朕还养得起,不过以后你要是露了马脚,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乱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待在这个浓华殿吧。” 第十三章 甜到疼疼疼 年年岁岁,中秋佳节,中秋不仅是完结团圆的日子,更是太后的寿辰,太后本名月华,听说就是因为出生于中秋,才会取了这么个名字。 御花园,今天是中秋也是太后寿辰,太后却不喜铺张,就在太后居所天卿宫的花园中设宴几桌,让皇帝与他的几位后妃前来用顿晚宴,其他人王公大臣是可免则免。 “嗯?璃忧有话说吗?”太后看向了白璃忧,疑惑的问着慕容谨之。 他们三人坐在上座的位置,白璃忧被太后拉着坐在中间的位置,慕容谨之则是坐在左侧,其余的后妃则是坐在下方,白璃忧一脸堆着笑容,遵守着与慕容谨之之间的约定,恪尽职守,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着,低头羞涩的细声说道:“我是想说这莲蓉的奶香包挺好吃的。” “原来是这个啊。”慕容谨之似笑非笑的,还故意的亲手夹了一个放进她的盘中:“皇后多吃一点,你看看你,瘦的这么厉害,朕看着都是心疼。”慕容谨之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大拇指还不停的在她手背上来回轻轻的磨蹭着。 白璃忧忍了,谁让她现在处于劣势,只能任人宰割了,不过他摸什么摸? 死色胚! 白璃忧本想甩开的,可是不行,只能是极力的忍住冲动,还装出一副极其温顺的样子来,“臣妾谢谢皇上的关心。”然后借故拿起筷子,终于是挣脱了他的手。 但是,谁知道这个死色胚却一直死抓着不放。白璃忧暗自咬牙,羞怯的抬头,双眸看着他,“皇上,你的手……”慕容谨之全当没有看见她眼中的怒意,反而是笑着夹起一块香气四溢的肉递到了她的嘴边,这是打算亲自喂她? “来,璃忧,啊,张嘴……”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惊讶,就连太后也是一脸震惊的看向儿子,他对皇后一直冷淡,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唤皇后的名字,还亲密的握着璃忧的手,现在还要亲自喂食。 白璃忧心里暗暗的深深呼吸,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故意添堵,看着他眼中闪着的恶意,摆明就是想要在所有人面前戏耍她。 低眸,这一直被压着打,可是不是她的性格,她可不是那种软软糯糯小白兔没脾气,相反的,她的脾气暴躁得很! 白璃忧伸腿直接往慕容谨之的紫金龙纹鞋面上踩,踩完还狠狠的在上面转了转,可惜不是穿着自己最爱的六寸高跟鞋,不然绝对能给他踩个洞出来,而被他抓着的手,她只是一个反手,无名指与中指就已经捏拧住他的虎口嫩-肉。 白璃忧一张笑脸带着害羞的抬起来,怯怯的咬下他筷子上的那块果子狸,之后又害羞的低下,细细的开口说道:“谢谢皇上美意。” 其实脚上的疼对于慕容谨之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不痛不痒而已,不过虎口是满疼的,这女人的指甲还真是挺锋利的,就像是小野猫的爪子。 不过抓着的这只手,还真是挺细嫩的,像块豆腐,如果放开了,还真是舍不得,尤其是看着她那副明明讨厌,却又还要装出一副娇羞又欲拒还迎的模样来,就更加是舍不得松手了。 白璃忧用眼神瞪他,都被踩捏成这样了,还不肯放手吗? 慕容谨之对于她眼中的厌恶,完全无视,张口吃下她剩下的小半块肉,这个举动又是引来下面的人一阵侧目,下面坐着的那些嫔妃个个都是又妒又羡。 皇上竟然当中吃下皇后吃剩的东西,这种殊荣,就连后宫中最受宠的刘妃都没有过。 “皇上,最近跟皇后的感情似乎不错?”太后虽然惊讶,但也只当是皇上已经看见了皇后的那些好,终于是开窍了。 太后开口,白璃忧便急忙的收回手脚,他不疼,自己都拧疼手了。 第十四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见她放弃,慕容谨之扬唇,眼中掠过一丝戏谑。 “儿臣发现最近璃忧好像越发漂亮了,母后……” “嗯?”太后轻咦一声,看向白璃忧,伸手缓缓抬起她的脸蛋,“还真是的,璃哥儿,脸上似乎长了不少肉,整个人看起来是不太一样了。” 太后唤着她的乳名,眼中尽显慈爱。 白璃忧那张脸还是平凡的,可是脸颊比以前丰润了不少,头上只是简单地徶这个金簪子,垂落的长发用素雅的丝带捆绑着,身着也是淡雅的素净衣裙,没有过多的装饰,比起在场的其他后嫔妃,这个皇后的穿着简直就是朴素的有点过分,可是偏偏那气质却是众人中最初中的,宁静素雅,跟以前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太后也不禁的惊叹,“也不过几日没见,璃哥儿竟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人变美了,就连慕容谨之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没有吧。”白璃忧低眸微笑说道。 她现在是恨不得将身边那个紧紧盯着自己的色胚子给剁了,他摆明就是故意在众人面前找自己的麻烦。 她本是想就在这后宫中做一个低调的隐形人,每天吃吃喝喝,混吃等死,但是他就是不让自己如愿,胸口的怒火一下子燃烧起来,但又得忍住,白璃忧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吐血身亡了,气得脸颊绯红,这抹红让她看起来像是受到了称赞害羞而起的,而后她只能是扯出一个笑容,说道:“这还得多亏了本宫殿里的两个小宫女,每天为本宫熬补品,这样天天吃着,自然气色看起来便好了。” “嗯,不错。”太后满意的点头,“你从小就瘦弱,是应该多吃一点的,我那里有不少最好的血燕,待会儿宴会结束了,让望舒给你送些过去。” “谢谢母后。”太后看着她,想着璃哥儿如果自身的羞怯性格也能改变就好了,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这侄女的温顺的个性是天生的,恐怕改变不了。 太后很担忧的,现在她还在,能够镇住后宫,但如果哪天她不在了,以侄女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斗得过西面那些心机深重的嫔妃,况且皇后一直不受宠爱,这让她是更加担心,因为这不仅关系到她,而是关系到整个白氏家族。 但是现在看皇帝对她的态度转变,太后不禁觉得又有了希望。“皇上啊,以后你可得多陪陪皇后。” 太后扭头叮嘱慕容谨之。 “当然,母后,今晚儿臣就会留宿浓华殿。”握紧桌下那双小手,慕容谨之朝着她露出一个迷人又玩味的笑容,而此刻的白璃忧只想撕烂这张假笑的脸! “皇帝,你终于开窍了!”太后笑得极开心,还不忘拍拍白璃忧的手,“璃哥儿,快给本宫生个小孙孙,趁本宫还能抱得动,知道吗?”皇帝继位亲政后,后宫妃子还未给他生下一个子嗣,眼见皇帝都快二十了,不只朝中大臣着急,就连太后也跟着急了。 白璃忧瞪圆眼睛。 侍寝不够,还要生孩子?生个鬼! “母后放心,儿臣定会与皇后努力的。”慕容谨之眼神暧昧,望着她,手指暗示性的在她掌心柔软的地方来回画圈圈。 “是吧,皇后?”慕容谨之一脸的温柔似水,眼中隐藏着得意的恶意为之,在面对这样一张让人着迷的脸时,白璃忧没有一点心动,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滚,只差那口老血吐出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是她人生二十五载来第一次最深切的体会。 第十五章 那个恨啊 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是她人生二十五载来第一次最深切的体会。 以前她在研究所里做助理小妹被欺负,至少可以在工作中偷偷耍手段报复回来,可是她现在面对的可是一国之君,一个皇帝,一个不好说不定自己就脑袋搬家,这也许还是好一点的手段,至少给的是自己一个痛快,最怕的就是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就算是自己身后有太后,国舅的疼爱,就算是这个身体是白璃忧的,可是她也不是一个天真的小姑娘了,不会以为有这两个靠山就能安枕无忧了。 像是慕容谨之想要一个人消失,大概就算是她这个皇后,也是不难办到的,让人给她下毒,或者派人暗杀,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这些桥段在电视剧里不也是时常有的,“作孽啊,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整我!” 白璃忧咬着锦被,握拳,拼命地往被子上砸。 “呜呜呜……”她也就只能这样泄愤。 欲出口的喊叫在被子里化成了闷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气得拿起枕头抡出去。 “慕容谨之,你去死好了!下流或,王八蛋,姑奶奶迟早把你给阉了,切下来喂狗!” 白璃忧气得摔被子,将被子当成慕容谨之用力的踩,恨不得将被子四分五裂,一旁的明月看的是胆战心惊,尤其是听到自家主子直呼皇上的名讳,还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吓得明月彩霞在一旁发抖。 “皇后娘娘,您小声一点,这是在宫里,不能这样骂皇上的。” 难道在宫外能骂?白璃忧不管,继续,明月赶紧的主子,又担心的望了望殿门外,虽然这个时候浓华殿中只有他们三人,可是就怕隔墙有耳,这些辱骂皇上的话要是传出去只字片语,那她们都得完蛋! 彩霞赶紧冲出门,关了门,关门前还不忘四周围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再次回到殿内,彩霞倒了茶捧过去,“娘娘,别生气了,喝点茶吧,是您最喜欢的龙井,清清淡淡的,可以降火的。” 白璃忧用力的传奇,眼里都气得发红。 她也知道自己是有点激动了,在看到明月彩霞吓得脸都发白,彩霞端着茶碗的手一直都在颤抖,她才平静下来,接过茶杯,仰头一口喝掉,忍了那么久,骂了那么久,确实有点渴了。 “给我在倒一杯!”白璃忧将空杯递回去。彩霞接过,又快步的走到几上倒了一杯过来,白璃忧这次慢慢的喝,一番发泄后,两杯香茶下肚,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见到自家主子平静下来,明月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娘娘,没事了吧?” 明月不懂,刚才在太后的寿宴上还是好好的,气氛也那么好,皇上对自家主子那么宠爱,她还看见自家主子的手一直被皇上握着,主子也是一脸娇羞,她们还以为主子已经受到了皇上的重视,主子脸红是因为开心,可是没成想一回到浓华殿,主子的脸色就冷了下来,等回到内殿,主子的脸色是彻底的难看了,等她们进来,就见主子摔东西骂皇上了。 白璃忧没有回答,只是将茶喝完,将空杯给了彩霞,自己离开床边,走到旁边的梳妆台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剪刀,一双美眸是透着阴森森的微眯…… 第十六章 窝里横 明月彩霞见她这样,想起刚才从她口中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不由得浑身一颤,而这时殿外传来了郭麟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老天爷啊,皇上来了,那娘娘该不会真的要…… 胆小的彩霞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什么不可以?”不等人出来迎接,慕容谨之已经自行走进了殿内,他看着白璃忧那样子,手中拿着剪刀,浓眉微蹙,这个女人不会还怀恨在心,想要用剪刀行刺他吧。 一旁的明月彩霞赶紧跪下恭迎,“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谨之看着白璃忧,猜她此刻在想些什么,随意摆手,明月彩霞就退下去了,可是两人还是略有迟疑,看向梳妆台旁的主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主子手上的剪刀,两姐妹相视,担心会出点什么事。 白璃忧直接无视两人担忧的神情,像是鬼魂一样的飘到了床榻边,乖巧的坐下,但手中仍然是拿着剪刀。 见那两小丫头还不肯离开,慕容谨之淡淡的轻睨,两人惊惧,连忙说道:“奴婢这就退下。” 怕真的惹恼了圣驾,她们不敢在有所逗留,只能带着不安离开了寝宫。 看见那辆奴婢离开之前还担心的看着自家主子手上拿着的剪刀,慕容谨之不禁觉得好笑起来。 他看向了白璃忧,见她低着头,对他的到来视而不见,他挑眉,大步的走上前去,“怎么了?手上拿着剪刀,是不是想杀我?” 面对她的时候,慕容谨之已不再称朕,按他这几日对她的观察,在她的眼中,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大概连大街上那些乞丐都不如,就算是自己用朕来称呼自己,她也一样的不屑一顾。 第一次被这样的轻视,甚至是被厌恶,尤其还是这么一个样貌丑陋的女人,慕容谨之不由得觉得新奇,他也承认自己是一个被后宫女人宠坏了的人。 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是将他视为天视为地,哪个不千方百计讨好自己,哪个不用爱慕的目光望着自己,就连以前那个已经消失的白璃忧也是,那个白璃忧面对自己时,总是羞怯的,可是眼神中是藏不住的仰慕,这也是当初第一眼看见她,就认定她不是真正白璃忧的原因,可是现在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的心动,甚至可以说只有厌恶。 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态度,他虽然感到恼火,但也觉得很有趣,还真是换了一个可爱又生气的灵魂,真是太有意思了! 白璃忧抬眸,也不说话,很老实平静的将剪刀递给他,慕容谨之并没有接过来,只是看看递过来的剪刀,再看看她,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这算是投降?她有这么好说话? “行刺当今皇上,我又不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长。” 她叹了一口气,“恐怕就算是我要跟你打一架也赢不了你吧,这个身体太羸弱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看着慕容谨之那高大的身材,恐怕她就是想要给他一个过肩摔,恐怕都办不到。 慕容谨之满意的接过剪刀,“所以呢?拿着剪刀,你想干什么?” “呐!”白璃忧伸出左手,慕容极致低头看着她的手,还是不明白,她用无奈的眼神看他,“我的手指甲断了,我想把断掉的手指甲剪掉。” 肯定是刚才发脾气摔东西的时候太用力,害她这双很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断掉了。 慕容谨之仔细的看着,果然看见她左手无名指的指甲断了一截。“帮我剪。” 白璃忧很自然的开口要求,慕容谨之看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举着的手有点酸了,便开始不耐烦的瞪着他,“快点帮我剪!你以为这样看着,我的指甲就是重新变得漂亮吗?” 慕容谨之笑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要求他做什么,“朕不知道应该说你大胆,还是不要命。” 可是她这么说了,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不这么特别,恐怕也勾不起她的兴趣来,慕容谨之用脚勾来一张椅子坐下,握住她的左手,人生中第一次帮人剪指甲,怕剪到她的肉,小心翼翼的将断掉的指甲剪掉…… “好了。”慕容谨之松开手。 第十七章 是的,我懂很多 “好了。” 慕容谨之松开手,白璃忧低头看着手指,一根根的还特意的翘起来仔细查看,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错,其他的也帮我剪剪吧,不然每根长度都不一样,好难看的。” 慕容谨之也不恼,握着她的手,低头继续为她修剪,白璃忧看着他才发现这人的睫毛真长,近看皮肤好得让人嫉妒,低头看着两人的手,他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掌心很温暖,但为什么她的皮肤比他黑?! 想哭,白璃忧心里默默地重重叹气。 “右手要剪吗?”剪完了左手,慕容谨之抬眸看着她,“好啊。” 有人为自己服务,为什么不剪,她的回答,慕容谨之一点都不意外,握住她的右手,有些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白璃忧没有否认,她对他是没有什么好感。 “你应该从来没有被女人讨厌过吧?”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微微的顿了顿,白璃忧哼了哼,“也是啊,你是什么身份啊,皇帝这样的身份,从来都只会被人仰望,爱慕,后宫里一堆想要争宠的女人对你前仆后继,说不定就连这具身体以前的主人都对腻是爱得不得了吧,是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有女人对你不心动,对你不奉承爱慕,有点不习惯啊?”他会这么问,大概是因为孔雀开屏自作多情吧,还有就是因为这后宫里的女人见的男人太少了。 “所以……这是你的招数吗?引起我的注意?才会故意做出一副讨厌我的样子来。” 白璃忧听到这话,笑出声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俊脸,“在我见过的男人中,你确实长得是数一数二的,不过比你好看的男人,我也见过。” 其实,她历任的男友中,比他英俊好看的确实还不少。 “嗯?”慕容谨之不在意她那些不敬的举动,还有趣的看着她,眼前这张脸明明时白璃忧的,可是那副不刻意的自信不驯的样子跟以前的白璃忧完全不同,所以看着这张平凡的脸,也瞬间觉得明亮了起来。 白璃忧微眯,伸手指勾住他的下巴,低下头,脸蛋靠近,说道:“皇上啊,我讨厌你这样的眼神。” 慕容谨之没有避开,任由她继续无礼,她继续说道:“你应该觉得现在的这个白璃忧很有趣,所以你才想要将我留下来,给我宠爱……你想看看我到底有多特别,我对于你来说,不是结发的妻子,而且一个好玩有趣的玩具,因为从你出生就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你,无视过你,你想要看看我到底能为你带来多少的乐趣……” 白璃忧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者,只是你们男人最原始的一种征服欲望,驯服猎物,满足你的大男人心理,可是我已经能够看见到最后我的结果是什么,那就是等你玩腻了,我就会被当做战利品被无情的丢到一旁去,皇上,对吗?” 白璃忧笑了,一个字一个字的剖析着他的内心,美眸中带着笑意,又带着嘲讽,将他的心思都看在了眼中。 慕容谨之并没有否认,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将他给看得透透的。“你似乎对男人很了解,也很懂男人。” “当然。”白璃忧一脸的得意,“曾经我的追求者也不少的,而其中自以为是的男人还挺多的。” 第十八章 自作自受,好欢喜 曾经她被称为冰美人,追求者无数,那些有钱的人哪个不想约她上街看电影吃饭,在他们的猎艳花名单里添上一笔,不过可惜了,最后那些人都会抱着她,求她不要离开,因为她比他们都要洒脱。 慕容谨之挑眉,他不用说话,白璃忧就懂他的意思,没好气的推开他,“我说的是我,不是你的皇后白璃忧。” 白璃忧双手叉腰,挺起胸膛,一脸骄傲的看着他,“我没有死之前,真的是一个能够颠倒众生的大美人儿!” 她那不可一世的自信逗乐了慕容谨之,平生第一次听见自己这样称赞自己的,没有一点谦虚,也不觉得害臊,但是又不让人讨厌。 “笑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白璃忧看他的表情,以为他不相信,便恼了。 “我应该相信吗?”慕容谨之抓着她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微微的用力一扯,“嗷!”白璃忧哀叫,头皮的疼让她不得不亲近了慕容谨之几分。 “你要干什么!”她此刻真是气得想要大人。 “我相信你之前一定是一个大美人。” 这个女人的自信将她平凡的一张脸蛋染亮,看起来是那么的特别,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美丽,耀眼。 白璃忧想要推开他,可是却突然顿住了,因为一双温热的手已经抚上她的脸,“所以……”慕容谨之第一次发现,她的脸很小,几乎一个手掌就能将它包覆住。 以前他都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白璃忧,可是现在他开始认真的注意起了她。 “你可以继续让我觉得你有趣,那你将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拇指轻轻的划过她的唇瓣,形状精致的轮廓带着淡淡的粉色,“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让我开心,让我觉得这个皇宫并不无聊,你就可以继续待在这里,享受一切,继续做白璃忧,做千叶的皇后。” 白璃忧眨眼,本想要扒拉下他的手,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胸口泛起一阵骚动,那种感觉很那形容……很阴,很冷,让人发毛的感觉。 慕容谨之朝她微微启开的唇轻吻了一下,这张唇他从未吻过,就算是当初大婚临幸皇后,因为皇后的面容恶心,而从未吻过她,只是草草了事,可是今天一吻下去,滋味确实不太一样。 慕容谨之勾起唇,黑眸中闪着狡黠的笑意,齿尖轻咬那片柔唇,注视着她,“白璃忧,我开始期待以后的日子了。” 白璃忧彻底的傻掉了,她怎么有了一种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错了!错了!彻底的错了!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忘记男人的自尊是绝对不能去挑战的,为什么还要故意去逗他。 这不是摆明了要去引起他的注意。 她暗骂自己笨蛋,偌大的后宫,争风吃醋,阴谋重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小命不保,明明应该低调的,可不是要引人注目,这一下她是肠子都悔清了,这下好了,估计以后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慕容谨之从那晚之后一直睡在浓华殿中,不过她当然是没有被他睡,可他就是赶都赶不走,自己又不想被吃豆腐,又鉴于慕容谨之好歹也是个皇帝,处于礼貌,她将床让给慕容谨之睡,自己则在贵妃榻上将就。 不过心里还是不忿的,明明是自己的宫殿,自己的床却不能睡,揉着腰,她痛苦的皱眉,连续几天躺贵妃椅,全身是又酸又疼,就算是上面铺了好几层的天蚕丝,可是那么小的一张椅子,翻身都要掉下去,让她睡得实在不安稳。 那个占了她窝的某人倒是睡得很安稳,每天神采奕奕的从浓华殿出去上早朝,她这个皇后还得比他早的爬起来,帮他端茶递水,穿龙袍。 第十九章 中看不中用 白璃忧也不想在男人面前这么没有出息,可是毕竟身后几十双眼睛看着呢,她是温柔婉约的白璃忧,不是那个嚣张跋扈的余翘了……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警示自己不雅出任何差错,转而将满心的怒火全部咬牙和着血吞下去。 可是这样连续几天下来,白璃忧就已经受不了了,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眨眨眼,眼中便水汽弥漫,白璃忧将身体朝着贵妃椅后面挪了挪,避开从凉亭照射进来的阳光,察觉到她这个动作,明月将窗户上的珠帘放了下来,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彩霞则是站在一旁帮忙扇扇子,已经入伏了,早上的阳光已经足够的毒辣。 “娘娘,还热吗?”明月段了碗加了冰块的乌梅汤递来,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自从皇上每日留宿浓华殿,自家主子的黑眼圈就一天比一天厉害,可能是皇上让娘娘太累了吧…… 想到这里,未经人事的人脸一下就红了,其实关于男女这点事情,她入宫后倒是听宫里的麽麽们说过,自家主子的身子本来就羸弱,要是一直这样,恐怕甚至吃不消,那她以后每天就多给主子炖点补品吧,不知道明月此刻想的是这样,白璃忧懒洋洋的端起乌梅汤,听着旁边传来的拍手声,还有妩媚的细嚷。 “皇上真是厉害!”原是不远处,一名穿着紫色华服的美女站在慕容谨之身旁,离着白璃忧休憩的凉亭不过数米远的而距离,身边足足六名宫女伺候着,与她相比较下,作为正宫皇后的她着实太低调了,身边只有明月彩霞两人,而且与那六名宫女比较明月彩霞的穿着也是朴素的。 她自己也是白衣白裙,因为读书时老师说白色可以散热,所以炎炎夏日她只穿一身白,长发竖起,中间只插了一根玉簪子,再加上躺在凉亭,周围有树荫遮挡,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这个深宫的一抹幽魂。 真的不是自己咒自己,她是真的觉得再这样继续下去,她也快了……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继续过下去,她离变幽魂的日子也不远了。 白璃忧动了动身子,起来,困倦的揉了了揉眼睛,眼角瞟到了那边的美人,之前就听说刘妃是千叶的第一美人,太后寿宴时也有出席,确实是长得不错,与她前世的美艳靓丽不同,刘妃的美透着一股灵气,就像是黑夜中的月光一般。 其实说明白一点就是她余翘就是那种适合男人养在外面的情妇,而刘妃那种就是适合娶回家里相夫教子的家花。 不过,无论以前她有多美,让多少男人着迷,但是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带着丑陋胎记的丑八怪而已。 白璃忧不免在心中悲叹,目光再次瞟向那边的刘妃,皮肤那么白皙,难怪会这么的受宠,慕容谨之这个色胚的眼福着实不赖,但是很奇怪,为什么后宫这么多妃子,慕容谨之却一个皇子都没有,况且慕容谨之也没有将这些妃子光摆在那里看啊。 看来这位皇帝确实是中看不中用,到了床上,说不定坚持三分钟都成问题……哈哈…… 第二十章 卖骚 白璃忧心中腹诽时眼睛正好看见刘妃身旁的慕容谨之,他只穿着凉爽的夏衣,隐约能从里看见精壮结实的六块腹肌,手里拿着金色的弓箭,一用力拉弓,手臂的肌肉就呈现出漂亮的线条,汗水布满了皮肤,在阳光的照耀呈现出一层诱人的光泽。 卖-骚! 白璃忧不屑地扯唇,利箭飞出,正中靶心,刘妃在一旁欢呼雀跃,而在凉亭中的她,寂静无声,这大太阳的,她快要热死了,无心旁事,而且她担心的是自己本就黑,还非得被他召来这里当咸鱼晒。 白璃忧困乏得很,只想睡觉,快不撑不下去了,可能是感受到了凉亭里某人的怨念,慕容谨之愉悦的扬起唇角,再次拉弓,指尖一放,利箭准确的靶心上的利箭剖成了两半,听到刘妃再次的欢呼,慕容谨之面不改色,接过郭麟递来的利箭,再次拉弓射出去,可是那人还是懒洋洋的靠在那里,该干什么干什么。 实在是气人! 其实这也不是慕容谨之故意要在大太阳下卖-骚引关注,而是身为君王,除了学文弄墨之外,从小也要学习武艺,学成之后更是不能荒废,而且还是国舅亲自指导,因为从小国舅的严厉教导,他才能有今天的一身武艺,也明白了作为君王身体强健的重要性。 将最后一支利箭射完,郭麟接过他手上的弓,刘妃立刻拿着干净的湿巾过来帮他擦汗。 “皇上,您辛苦了。”刘妃柔声说道眼中丝毫不掩饰对面前人的爱慕之情,这个年轻的俊美帝王在她入宫后就彻底的俘获了她的芳心,从入宫后她也不负众望得到了皇上的宠爱,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就从刚入宫最低等是嫔升为妃,坐享一宫荣宠,她相信不久之后,以皇上对她的宠爱,自己一定可以登上后位。 至于那个无颜的丑后,说真的,她并没有放在眼中,虽然最近几日皇上都留宿浓华殿,那必定是跟太后有关系的,皇上只是碍着太后的面子才回去,刘妃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就算是以后太后薨了,白璃忧那个丑后根本不足为惧,作为皇后又胆小又怕事,还长得那么丑,没有一点能够跟她相提并论的。 慕容谨之给刘妃一笑,对于后宫后妃他向来不吝啬微笑,只要是妃子不干政,不触及到他的底线,他都可以对每个妃嫔展现出自己的温柔来。 “皇上,您晚上要不要到臣妾宫中来,臣妾最近几日又学会了几样江南的小点心,还派人去搜罗了江南最好的梅花酒。”刘妃浅浅一笑,慕容谨之宠爱她时就说过最喜欢她时的模样,只要看着她笑,便什么都可以答应她。 慕容谨之听是听到了,但没有回答,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凉亭某人那里去了,抬眸望去,他的那个皇后正用后脑勺对着他,将他无视得彻彻底底。 明月彩霞两个丫头也没有注意到慕容谨之的目光在这边,明月也是抬手去给她家主子往乌梅汤里加冰块才看见,慕容谨之徐徐的眯起眼睛,拨开刘妃的手,举步朝着凉亭走来,而再看看自家主子,正怒着嘴巴,睡得死死的。 第二十二章 出身青楼? 慕容谨之优雅的走入浴池中,长臂一展,靠在温泉池边,当抬眸就看见白璃忧那张闷笑的脸,不禁挑眉。 “你在笑什么?”“笑你中看不中用呗。” 完了!说漏嘴了,白璃忧假装轻咳,想要蒙混过去,当什么都没有说过,便扭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四周围,“浴池不错,还有温泉呢,是天然的吧,下面不会是烧炭的吧。” 笨蛋都知道她现在在转移话题,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慕容谨之此刻狭长的凤眼已经阴测测的眯起来,试问天下有哪个男人愿意听到中看不中用几个字还能面不改色,况且还是一国之君,这对他简直就是羞辱。 “要不要试试?”慕容谨之并不介意证明一下,就怕不敢的是她。 白璃忧翻了一个白眼,周围没人,也没有必要在装什么柔顺了,对于慕容谨之,她真的是忍了很久了,双手抱胸,上下看他个遍,不得不承认慕容谨之此刻确实是迷人又性感,着实可靠。 他一头黑发垂下落在水面上,整个人添了几分野性,胸膛上布满了水珠,结实的肌肉在清澈的水中清晰可见,不穿那一身龙袍也就没有了平日的儒雅,反而是多了一股野性的侵略感,换做定力差点的女人,恐怕听到那样的要求,早就已经扑过去了。 不过,她绝对不会。 “慕容谨之,我对你没有兴趣。”她很自信自己的定力,抬了抬下巴,眼神狂妄,傲慢不逊色于池中的那个人。 慕容谨之玩味的看着她,就是这种姿态,很容易勾起男人的征服欲望,想去驯服一匹野马,得到顺从,那种成就感应该很不错。 慕容谨之眼眸中闪过精光,转瞬即逝的欣赏,这个女人啊,倒是经常出乎他的意料,有时会很冲动,有时却能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而且大胆程度让人咋舌。 就像是现在,当看见他一丝不挂,也一点没有惊慌,有时候吧,又很胆小怕事,像是在隐藏自己真正的性格,不展露出一丝的锋芒来,而且明明是很讨厌自己的,可是又怕脑袋搬家必须顺从自己,但是有一点不变的就是她看着自己时的眼神,直接,藏着傲气,但是又在收敛。 她就像是一直小野兽,等待着没人的时候,找到机会,伺机咬他一口。 他想如不是自己那天无意中看见她的真面目了,她一定会继续伪装成白璃忧胆小的样子,然后等到机会,她会彻底的让白璃忧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偷偷的离开皇宫。 “感谢太后让我去浓华殿。”慕容谨之淡笑,第一次发自真心的感谢太后强迫他去浓华殿留宿,不然还真是错过这个有趣的女人了。 “嗯?什么?”白璃忧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他。 慕容谨之只是笑,玩味的,眸中带着光芒的看着她,“你已经不止一次对我说,对我没有兴趣了,没关系……朕对你有兴趣就好了。”而且还是非常的有性趣。 白璃忧冷哼,眼神不屑,“能不能换句话,听腻了……以前有很多男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慕容谨之眼眸微眯起,“你以前有很多男人吗?” “至少比你的妃子还多。”白璃忧炫耀的口气藏不住,那可是她全辈子最值得骄傲的辉煌人生。 慕容谨之当然是听得出来她口气中的得意,“你前世出身青楼?”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男人? 白璃忧笑了,就知道他会这么问出来,“也不瞒着你,在我的家乡那个地方,女人跟男人是一样的,女人很自由,只要没有结婚……哦,成亲,只要没有成亲,就可以谈恋爱,想要交几个男朋友就可以交几个,没有成亲之前,还可以同居,不开心了就分手,再找另外一个,选择性很多的,并不只是你们男人可以莺莺燕燕的左拥右抱。” 还有这种事情?慕容谨之也是第一次听说,书里也没有记载,不禁觉得好奇,“你的家乡那么特别,所以你也这么特别。” “当然。” “你的家人呢?”慕容谨之好奇的问道,但却看见她的脸色略微僵下来,明亮的眼眸中似乎蒙上了一层灰白色,之后很快的又消失了,慕容谨之也很快察觉到好像问错话了。 白璃忧露出一丝微笑,脸上并没有其他的情绪。 第二十三章 确定要吗? 白璃忧露出一丝微笑,脸上并没有其他的情绪。 “我家里只有我了。”白璃忧的脸上是那种若无其事的笑容,可是那双与他对视的双眼已经移到了一边去,看得出来她笑容中的落寞,与她一直以来的骄傲很不对称的哀伤,即使现在看着她的眼神跟平时没有两样,但是慕容极致仍然是能看出她故意隐藏起来的脆弱。 这样的她,让慕容谨之有点不习惯,蹙眉,不喜欢看见她这样,只想见她那古灵精怪般的样子,“你还真是孤苦无依的,我比你好很多,但也强不到哪里去。” 慕容谨之低沉的嗓音带着玩味,突然靠近她。 白璃忧怔然,感觉到脚下一股力量抓住了她,将她用力一扯,整个人瞬间跌落进了浴池中,温热的水呛进她的鼻腔里,猛地喝了好几口水。 她挣扎着抓住池边的边沿,浮上水面,一双赤红的双眼盯住了那个‘始作俑者’:“你神经病啊!” 白璃忧有些生气了,准备扑上去咬他,可是谁知慕容谨之突然伸手从后面抓住她的长发,再次一拉。 这次,她是整个人都撞进了慕容谨之的怀中。 “放开我!”白璃忧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张开五根手指,就要抓花他的脸。 “翘翘,翘翘。”慕容谨之突然亲昵的开口,唤她的名字,而伸出来的五根利爪也及时的顿住了,白璃忧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心里狠狠的一悸,怔怔然的抬眸,望着上面这张俊美无比的脸,他露出的微笑像是清泉直流进她的心窝里。 “你的家人是不是也这样叫你?”她没有回答,但是表情已经给了他答案,手掌轻轻的抚上这张小脸,唇角轻扬,他故意一般的在唤了一次,“翘翘。” 他只是想看看她的终极反应是什么,会不会生气的指着他,让他以后别这么恶心了。 可是,白璃忧却只是愣愣的盯着他,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这两个字了,她其实算是个孤儿吧,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辗转亲戚家,可是亲戚大多都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给她一个安身之处,其他的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初中她便开始自己住校,稍大一些就自己养活自己了…… 当听到这个称呼,她也着实的觉得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是孤单的,想念去世的父母,想念唯一对自己好的外婆,可是他们都不在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这个地方,只有她自己…… 眼泪如同断掉的珠帘,缓缓的从眼眶里落下来,这种时刻她真的无法再坚强了。 慕容谨之脸上的调笑也逐渐的消失,她的眼泪让他着实吃惊了一下,没想到会惹哭她,没想过会让她掉眼泪,不是应该张牙舞爪的对他吼,气得想杀了他,可是却哭了。 泪水滴落在他的掌心,已措手不及。 “是我的错,你可以随意惩罚我,不要哭就好。”慕容谨之突然明白了,她并不是真的那么强悍,她比谁都孤独,因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而他至少还有自己能见到的亲人…… 她哭了,而他心口却隐隐闷疼起来,这刻他才知道自己不喜欢看见她哭,非常的不喜欢,轻轻一叹,低低吻在她的眉眼上,这是一个宠爱的动作,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而她也并没有反抗。 他的温柔化为温暖,让她在这刻贪婪的想要更多,突然想要抓住什么,就这一刻就好,至少让他觉得自己不再孤单。 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主动张嘴吻他…… “你确定要吗?” 他的声音因欲望而沙哑不堪,眼中燃烧着汹汹烈火,她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证明,倾身吻住他的嘴…… 第二十四章 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白上的厕所 “你不爱白后,可是我很好奇,今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能这样对我。” 白璃忧仰起头,动作已做出想逃的姿势,却被慕容谨之突然扣住了腰身,将她往后拉,“想逃?恐怕已经晚了。” …… 天边渐渐的翻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白璃忧下意识的伸手就拉锦被,意识其实早就已经清醒了,只是一直在装睡避免尴尬,她缓缓的睁开眼睛,身畔已是空荡荡,这张永远都睡不暖的凤榻醒来时永远只有她一个人,低声叹息,掀开被子下床。 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了,深闺寂寞,怨吗?并不,来到这里她就懂得了万般皆是命的道理,注定不会得到夫婿眷爱,谁让她穿哪不好,非穿到深宫里。 这时,轻巧的敲门声传来,是明月在殿外,“娘娘,是您醒了吗?”甩了甩头,甩掉那些低迷的情绪,她轻声回应道:“醒了,进来吧。” 明月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清水,她移步而来,彩霞也跟着进来为她梳洗更衣,“娘娘,最近你真的变得好漂亮,就连其他殿里的娘娘,宫女都在议论您变得明**人。” 明月一边为她梳理黑绸缎一般的青丝,一边看着镜子里的人不禁赞叹。 “嗯?是吗?”白璃忧对着铜镜瞧了又瞧,镜子里的花容月貌让她都吃了一惊。 “奴婢不敢说谎,娘娘真的,现在就是整个皇宫中,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比你美丽了。”明月还怕她不相信,加重了语气强调:“真的!娘娘。” 白璃忧听得出来这是真话,不是什么奉承,手抚上绝美的脸,近似自言自语一般,“漂亮又有什么用呢?”能得一心一人一白首吗? 御花园—— “臣夏卿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上首龙椅上的慕容谨之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身明黄色的五爪金龙袍,更是衬出他天生的威仪,也预示着他的心情不好。 慕容谨之淡淡挥手,示意他随便坐下,夏卿不动声色,长袍一扬,潇洒的落座在左边的椅子上。 谁都没有开口,良久之后,沉寂的亭中,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夏卿侯爷一直自觉自己的自觉很准,但是现在面对一言不发的帝君,却一时有些摸不着脉了,但是直觉告诉他,他要完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慕容谨之觉得再这样相看两不厌下去,那是肯定他两会在这御花园里,从晌午一直坐到天荒地老去,而他夏卿绝对是那个沉得住气的人。 这小子太精了,他不开口,夏卿也绝对不会笨先开口找死,不耗了,他只能心里认命的叹气,说道:“夏卿,为何不问朕今天突然召见你入宫所为何事?” 夏卿乃是慕容谨之的表弟,先皇亲妹独子,三岁便能熟读四书五经,六岁成为太子伴读,十二岁随先皇巡游江南,十五岁入朝为官,十八岁官拜一品子爵,袭祖上的功勋,可是说千叶王朝除了皇帝慕容谨之,就数他夏卿地位尊贵。 夏卿只能认命了,自己引颈就戮,也算是光荣的一件事情,“皇上召见臣进宫,怕是有什么心事,如真是这样,臣自当为皇上分忧。” “嗯,好,有夏爱卿这句话,朕就算是没有看错你,你啊,甚得朕心。” 夏卿听这话,心里越听越毛,从小到大,只要他这样客气说话,夏卿就知道不好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白上的茅房,天下之主竟然亲自开金口,而且口气几乎是带着一种明显的‘巴结’。 “臣当尽心竭力为皇上分担解忧。”一向洒脱的夏爵爷竟然也有答得心虚气喘的时候,如果可以,他还真想将这些赞赏给别人,自己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第二十六章 白眼狼 慕容谨之挑眉,“泡……友?” 白璃忧跨坐在他身上,舔唇,对他笑得娇媚无比,“不知道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当我对你玩腻了之后,你就可以滚蛋了,或者你对我腻了之后,我就可以滚蛋了。” 慕容谨之惊讶,这个女人……接着,她轻啃他的下巴,笑得极其的妩媚动人:“我的皇上,只要你满足不了我,我就不要你了。” 慕容谨之再次挑眉,“你以为你还能在皇宫中找到其他男人?”白璃忧学着他的样子,挑眉沉思,微笑道:“我也不见得会一辈子留在这该死的皇宫里啊!” 慕容谨之危险的眯起眼睛,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他非常的不爽,她说的话仿佛是在告诉他,皇宫里的女人终有了一个不是属于他的,而且还没人能够留住这个女人,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行吗? 这个女人从根上表现出来的就是只有,从来不被任何事物所束缚。 这样的认知让慕容谨之很恼火,所以身体的动作也变得简单粗暴起来,伸手扫开桌子上的碗碟,将她整个人抬起放在桌上,狠狠的对她…… 夜,御书房内,龙椅两旁的夜明珠照耀满室生辉,慕容谨之坐在龙椅之上沉着俊脸,脸上却阴霾不散,看着手上的奏折,郭麟这时拿着烛台过来换灯,看着帝君如此神色,自己也不敢吭声。 自从下午与大臣从狩猎上回来之后,自家主子的脸色就没有伸展过,极其的难看的脸色就像是吃下了好几十斤的黄莲,晚膳之后,前来递交奏折的好几位一品大员都被皇上给训斥了一顿。 这是郭麟从服侍皇帝至今十余载,第一次见他发如此的雷霆大怒,平时的皇帝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都是沉稳冷静,不露一丝的情绪出来,可是今天却一反常态,像是换了一个性格。 郭麟努力的想着下午在狩猎场发生了的事情…… 那个时候,皇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狩猎场练习射箭,皇后一同前往,但皇后一直躲在树荫中的凉亭中,不是专注的吃糕点,就是拿着书无聊的翻着,根本不在意皇上的。 此刻刘妃求见,皇上允许刘妃进狩猎场,刘飞本就生得美丽动人,进来便依偎在皇上怀中,娇滴滴的说想念皇上,皇上自然是受用的,也说想念刘妃。 郭麟当时看皇上与刘妃恩爱,跟蜜里调油了似的,但这一切不是在正常不过的,可是不过片刻皇上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看见皇上扭头看向了树荫下的凉亭里,皇后娘娘真是在那里,很认真很认真的在睡觉,然后皇上的脸就更加难看下去了,一直到现在。 想来,起因大概与皇后有关系吧,可是皇后做了什么呢?皇后很是识大体,也不跟刘妃争宠,反倒是刘妃是得到消息故意过来争宠的,这是宫里的每个人都知道的,但皇后却不争不吵,是这个原因吗? 但这样的理由似乎又有点站不脚,以前有妃子在皇上面前争风吃醋,惹怒了皇上,皇上气得将那两名妃子贬为奴隶,送出了皇宫,现在也不知道生死,从此也没有妃子敢在皇上面前争吵。 第二十七章 半途而废 慕容谨之突然将手中的狼毫笔给重重的扔到了桌上,郭麟一惊,稍许后才胆战心惊的开口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朕无事。”慕容谨之烦躁的摆手,但眉头紧皱起,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但是一合上眼睛,下午狩猎场的事情就浮现在脑子里,心情更是恶劣起来,故意将刘妃搂在怀中,更在刘妃的央求下到她的宫中用膳,刘妃笑得温柔可人,没有男人不会沉浸在爱慕自己的女人迷人笑容中。 刘妃本就生的得清丽,气质也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在宫中妃嫔中也算是识大体懂做人,要不是太后当年力荐白璃忧为后,刘妃该是后位不二的人选,所以对于刘妃,慕容谨之也是喜欢的,比起某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唯独只有她无视自己。 当时他走向树荫下的凉亭,心中已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反正那一刻心里像是被什么都捣了一下,他来到那女人面前,冷着脸跟她说晚膳她会去刘妃宫中用,晚上也会待在刘妃那里。 白璃忧点头,连正眼都没有瞧他,睡醒了又盯着桌上的糕点,对他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所以,就这样了? 宠不争,不失望。 那一刻仿佛他对她来言,根本不算什么……这个认知让慕容谨之整个人都不好了,数月来,他独宠浓华殿,任她撒泼,任她嚣张的爬到自己的头上,平生还是第一次这样宠一个女人。 当然,宠她,第一是因为身份,她是皇后,这是自然的事情,第二自是因为她的独特,她不像其他女人畏惧他,也许只是因为她觉得他不会对她怎么样了,几次试探之后,她的胆子也越发打拉起来,在他面前的行事也越发的骄纵了起来,甚至敢在他面前凶自己,不然就是想法设法的气自己,不过慕容谨之倒是很享受她的独特。 “白眼狼女人!”慕容谨之狠狠的跺脚,之后又气鼓鼓的重新拿起一本奏折。 攸的起身,慕容谨之再次吓了郭麟一下,“皇……皇上,要去浓华殿吗?” “不去,你去说朕今晚不去那边,朕去刘妃那里。” 既然她不在意自己,那他为何又要去在意那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女人,刘妃温柔可人,比那个女人不知道好上多少,只有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去自讨没趣,既然她不稀罕,好吧,那他就将对她的全部宠爱给收回来。 慕容谨之高傲的挺身走出御书房,准备去刘妃那里,至于浓华殿那只白眼狼,他从现在开始也不要去在意! - 幽幽暗暗的寝宫,白璃忧双眼朦胧,呼吸不稳,双腿被人恶劣的掰开,上方高大的身体正跪坐在她的上面。 白璃忧不解,这男人不是说去那个刘妃那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无声无息的爬上她的床上。 慕容谨之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还在享用刘妃亲自做的南方糕点,刘妃也伺候了他沐浴更衣,一切都很好,可是全程他都心不在焉,刘妃那具本对他有着吸引力的身体也在那刻失去了诱惑。 第二十八章 你是朕得女人 慕容谨之只觉得心如止水,脑子里全是浓华殿这个女人的一张脸,平凡的脸一点都不美,眼神也一点都不温柔,身材更是像没发育好的,可是他就是想她,想她……“遇到你,就是活见鬼了!” 慕容谨之整个人都是烦闷的,开口就像是要咬死她的口气。 撒谎离开刘妃那里,脚步不听使唤的朝着浓华殿来,挥手叫退外面的明月彩霞,踏进寝宫,没想到扰得他心绪不宁的女人竟然睡得如此香甜。 慕容谨之几乎是恼羞成怒的扑过去,“不要……”白璃忧弓起身子,眼泪都被逼出了眼泪,但手上只是微弱的抵抗了一下,慕容谨之掐著她的脖子,“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说完,便不管不顾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谨之因为满足而起身,顺便将她也拉了起来,他很喜欢此刻的她眼中只有自己。 她咬着唇,“慕容谨之……” “璃忧。”慕容谨之认命一般的叹气,之后深深的吻了她,既然放不开,那就不要放,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不想放开她,永远的让她待在自己身边,“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白璃忧瞪大眼睛,望着他,“你不要不讲道理!” 慕容谨之的出现在她心里还是有丝窃喜的,她承认当时郭麟来禀报他要去刘妃那里,她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不用快,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丢丢,她没有阻止,但心里还是诅咒他死在刘妃身上最好。 其实,最近她的日子过得不太平,隔三差五的就有妃子过来请安,说是请安,真实的用意她哪里能不知道,她们其实就是抱团过来给她下马威的,她们大概认为她这个皇后依然胆小怯懦,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表面是恭敬地请安,其实话里有话,夹枪带棒,酸里酸气。 白璃忧是直接不把她们当成一回事,微笑着听着那些话,听进耳朵里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她年纪轻轻就靠自己养活自己了,深知不招人妒是庸才,作为被嫉妒的那个人,她没有理由不高兴,而且前世的经历让她早就已经喜欢了。 只是这些小丑女人每天不断重复的来酸自己,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话,没点创意,久了,自然也就是烦了。 在说了,她也不想因为慕容谨之而被那些女人恶意的仇视,况且事情因慕容谨之而起,有本事就去找他,何必来找她发疯。 “慕容谨之,你要是再敢碰我,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白璃忧狠狠的瞪着他,但已经下榻的慕容谨之却一脸无所谓笑容,临走时,他说道:“你是朕的女人,朕想怎么碰就怎么碰!以后朕就每天来碰你,看你能怎么不绕过朕!”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寝宫,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之中…… - “娘娘!”明月紧张的冲进侧殿里,白璃忧见她惊慌的样子,嘴巴勾起,“怎么了?见到鬼了?” 白璃忧靠在贵妃椅上已经昏昏欲睡。 “比鬼还可怕,那个刘妃娘娘来了,说是要给娘娘您请安。” “刘妃?”她跟刘妃素无交集,她怎么会突然来了,不会是为了昨晚慕容谨之半途而废,转道浓华殿来兴师问罪的吧。 白璃忧瞬间清醒过来,摇头看着明月,眼神确认是不是真的? 第二十九章 刘妃的挑衅 明月再次肯定的点头,“是真的,娘娘,碧藻宫那位娘娘来了,说是亲手做了糕点,端来让娘娘您品尝。” “她?” “是的。”明月紧张的样子,白璃忧觉得好笑,彩霞去准备午膳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侧殿伺候,哪里知道刘妃会突然来,让她也着实吓了一跳,一边伺候白璃忧起身,她一边说道:“从刘妃入宫后,其他各宫的娘娘都过来请过安,唯独这位从来没有来过。” “糕点?她带了什么糕点来?”白璃忧搞错了重点,不过那位自视甚高的刘妃,好像从未用正眼看过她,怎么会突然送糕点过来,不会是想要下毒爱她吧? “娘娘您,真是的……”明月紧张死了,没想到她只关心吃的。 白璃忧觉得有趣了,倒是想要看看这位刘妃到底想要做什么,“快,帮我穿好衣服,拿本宫最漂亮的一件衣服来。” 让明月帮她穿好繁复的华服,将长发挽起来盘成了一个髻,这次她还特意多插了一根风簪子,走到铺着灰白色狐狸毛皮的椅子上坐好,接过了明月送来的暖炉,一杯香茶也送到她面前,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明月放人进来。 一身雍容华服的刘妃在宫女的掺扶下走了进来,紫红色的长裙将本就清丽的她衬得更加的妩媚动人,相比较之下,她这个皇后已是黯淡无光,刘妃进殿,她并没有起身,喝着茶,暖着手,徐徐抬眸。 刘妃扬起温婉的笑容,白璃忧也回以一个微笑,之后便继续喝茶。 刘妃似没想到白璃忧会是如此态度,不再像以前那般唯唯诺诺的起身迎接,而是气势十足的坐在凤位上,继续喝茶,刘妃眼神微怒,但也不动声色。 “臣妾向皇后娘娘请安,今儿来是臣妾为娘娘做了一些糕点,请娘娘品尝。”刘妃还算是明白自己的身份,虽然受宠,但也只是妃,不敢太仗着宠爱放肆,优雅起身,可是起身时的姿态仍是高傲的。 “妹妹,请起……哦,你都自己起来了。”白璃忧手支着脸颊,懒洋洋的瞅着殿下的刘妃,比起刘妃的高傲,她的态度就是轻慢的,眼中根本不将刘妃当成一回事。 “你亲手做的糕点,本宫倒是想尝尝。”如果换做是其他妃子,白璃忧想自己的态度可能不会这样,不过刘妃嘛,仗势欺人的事也做了不少,她看不惯,又是自己送上门的,那她自然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而她发誓自己这么做完全跟昨天慕容谨之去碧藻宫无关,纯粹的就是看刘妃平时作为不顺眼而已。 刘妃不禁惊讶,面前这个女人还是以前那个软弱无能的白璃忧?现在她一点都不害怕自己,是因为最近受到了皇上宠爱,才会变得这般的强势吗? 刘妃心中疑惑,但却不露声色,笑着接过一旁宫女手中的餐盘,“这是臣妾亲手做的桂花糕,请皇后娘娘品尝,也请娘娘提些意见。” 白璃忧轻轻挥手示意明月接过,只是眼神瞟了瞟那精致的桂花糕,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又或者吐了口水,虽然不好这样小心眼,但人心险恶,也不得不防一下,所以这东西她敢吃才有鬼,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她仍笑着说道:“真是谢谢刘妃妹妹了,一会儿午膳后,本宫在吃吧。” 第三十章 长舌 她清楚的看见刘妃的脸色变化,心里爽到了极点。 刘妃忍不了嫉妒之心,说道:“娘娘最近得到专宠,皇上都在浓华殿中,想必娘娘很快就能为皇上生下太子了。” “是啊!”白璃忧故意很快的说,而且就连脸上的微笑都变得羞涩起来,还不经意的撩了撩颈子的长发,故意露出了肩窝处的吻痕。 “想必刘妃妹妹最近一定很清闲吧,不然哪有时间亲自做糕点给本宫送来。” 刘妃被踩到了尾巴,瞪着她的肩窝,又听到这隐晦的嘲讽,脸上的笑容依然是挂不住了,从进宫之后,她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全宫上下谁不阿谀奉承,就算白璃忧是皇后,那也不敢在她面前如此说话,因为皇上喜欢的是她! 就算是现在皇上专宠于白璃忧,她也觉得是暂时的,是皇上贪新鲜,其中原因一定是太后与国舅的关系。 今儿她来浓华殿,是给足了这个女人面子,但是她怎敢如此怠慢自己?一走进殿来,她就看见了白璃忧身边用的茶杯,乃是今年皇家官窑烧制的,她都还没有,竟已到了浓华殿里,她塌下枕着的狐狸皮毛是南朝极北之地进贡而来的天山雪狐,还有她头上戴的金凤簪子也是出自宫廷御用工匠之手,一年不过才出一件,手上戴的玛瑙珍珠手串,也是北海鲛人族进贡,就连她头上那独一颗的珠杈也是世间少有的稀罕之物。 白璃忧现在不仅得到专宠,而且还是一家独大的宠,就连她都没有得到过如此的荣宠。 刘妃不甘心,她发誓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宠爱,“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娘娘要是能为皇上生下太子,臣妾也为娘娘开心,也算是我们这些做妹妹的福分,只是有……” 刘妃故作咬唇,欲言又止叹气,白璃忧看着她演,全宫都知道她要是生下太子了,哪会是她们福气,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刘妃妹妹,有话便说。” 刘妃故作为难的瞅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柔声开口,说道:“娘娘,您与皇上成亲数载了,还没有生下太子,不仅是朝中众臣着急,就连太后与皇上都也是心急的,臣妾说这话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让娘娘去劝劝太后娘娘,能不能改变一下注意。” “改变什么主意?”白璃忧不明白了。 刘妃以为她是在装傻,心中不屑地冷哼,脸上却越发的温柔,“娘娘,皇上以前答应太后娘娘,除非是皇后娘娘生下皇上的第一次子嗣,不然其他的妃子是不能怀孕生子的……可皇后你从成亲之日起,肚子就一直没有消息,让其他殿的妃子也不敢怀孕,所以臣妾才斗胆来这里请求皇后娘娘去劝说太后收回成命。” 白璃忧愣住了,刘妃剩下的话,她也听不进去了,要她生下慕容谨之的第一个儿子,其他人才能怀孕,这是什么玩意啊!? 白璃忧这才明白慕容谨之为什么没有一儿半女,原来都是因为她没生出来。 天啊,那就是说真正的白璃忧已经不在了,而她现在暂居这具身体,那就是她来生! 白璃忧顿时觉得被雷劈了,想起这数月以来跟慕容谨之之间做的那些羞耻之事,理智全线崩溃。 第三十一章 御书房冲突 - 白璃忧不管不顾的朝着御书房冲去,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理智,远远地就看见了郭麟守在御书房外。 郭麟一见这位皇后娘娘气冲冲的跑来,愣了一下,便跪在面前拦下她,“皇后娘娘您……” “你给我滚开!” “娘娘,皇上在批阅奏折,现在不能见您……”白璃忧低吼道,不管郭麟那一脸的惊诧不安,一脚踢开御书房的门,大步的走进去,可还没有走进去,慕容谨之就听到了郭麟气喘吁吁的劝说声,之后便是踢门声,最后就看见了白璃忧怒气冲冲的站在了他面前。 “慕容谨之,我信了你的邪!”白璃忧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抓起他手上的奏折就往慕容谨之身上打去,“你竟敢骗我,你竟敢骗我!” 慕容谨之皱眉,闪过了打来的奏折,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发疯,“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心里自己清楚!”白璃忧怒吼:“我要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做什么!你这个混蛋,你是个大混蛋!” “你这个混蛋怎么没有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有半个儿子,不是因为你的妃子生不出开,你不行,是因为你答应了太后要我先给你生个孩子,她们才能怀孕,而且每次侍寝之后,她们都吃了太后命人调配的避子汤!” 她生气的是自己竟然不知道还有避子汤这种东西,每天被他压过来压过去的,却连避子汤都没有喝过。 “你竟然不告诉我,要白后为你生下第一个孩子,其他妃子才能给你生蛋,你为什么要骗我!”白璃忧怒声在质问。 慕容谨之这才明白了她生气的原因,不过面对她的怒火,慕容谨之一脸平静,“这种事情有必要说吗?” 他挑眉反问:“作为皇后,朕的第一个子嗣,本就该是由你来生,有问题吗?” 白璃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慕容谨之,你什么意思?” 他平淡的开口,“你是一国皇后,朕的妻子,为朕生养孩子,本就是你分内的事情。” “我不要!”白璃忧大吼,怒瞪他:“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白后,我是余翘,我没有义务为你生孩子!” “但是说出去谁信你不是白璃忧?”慕容谨之问着,嘴唇勾起笑,但是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她这样冲进来,无理的态度也惹恼了他。 “白璃忧,你就这么不像给朕生孩子?就这么讨厌朕吗?哼……我告诉你,不管你要或者不要,只要你还在白璃忧这具身体里,你就是朕的皇后,就要为朕生儿育女!你永远都没有办法摆脱这个身份!” “你!”白璃忧指着他,气得全身发抖,但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身体是白璃忧的,而她只是一抹魂。 “慕容谨之,你不要妄想用白璃忧这具身体来控制我!我不吃你这套的!孩子?哼,只要我不愿意生,谁都逼不了我,就算是生出来了,我也会把他掐死!” “皇后!”慕容谨之蹭的一下站起来,碰到桌子,砚台倒下,身上的龙袍都被墨水弄污了,“你闹够没有!这是朕的御书房,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慕容谨之也是彻底的被激怒了,就那么不喜欢为他生孩子?他稀罕吗?对,他还真的稀罕。 第三十二章 子嗣问题,没得商量 “慕容谨之,这确实不是我撒野的地方,但是我也不是你能随便摆布的人!”她的声音比慕容谨之大,比他凶:“我不会为你生孩子,我会去让太后收回懿旨,让那些女人想为你生多少就生多少吧,我一点都不在乎!” 说完,她准备离开去天卿宫,可是手腕却被身后的慕容谨之粗暴的抓住了,“白璃忧,你敢!” 抓住她,扣住手腕,他是没想过她竟然能这么不屑自己,这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耐性也消磨殆尽。 “那就试试看我到底敢不敢!”白璃忧抬起下巴,样子骄傲,“放开!” “慕容谨之!” “你放开我!”慕容谨之用力的控制住她,眼中起了杀意,是的,他现在是很想杀了这个女人,但是又害怕自己稍微再用力一点就会折断她的手,“白璃忧,别逼我做出一些伤害你的事情来!” 想到自己现在还护着她,慕容谨之就觉得恼火,他到底是有多贱!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值得吗? “你要干什么!……你要把我关起来……你凭什么关我!你个混蛋,你放开我,放开我!”白璃忧气得尖叫起来,她反抗,不想任人摆布,“我不是白后,我不是白璃忧,我叫余翘,我是余翘,我来自上海……” 她张嘴咬住了慕容谨之的手腕,可是眼前却一黑,身子一下子软了,慕容谨之也吓了一跳,急忙将她抱起来,碰触到她的肌肤才发现她的身体冰凉的吓人,额头的冷汗也是一粒一粒的冒出来。 “璃忧,你怎么了?郭麟,传太医!”而这时,迷迷糊糊的白璃忧还伸手去想推开他,可是头越来越重,一点力气都已消耗殆尽。 - 浓华殿—— 御医退出来,跪在慕容谨之面前,“皇上,娘娘的体重本就弱,寒底,气血也不足,平时情绪波动大一些都会晕倒的,身体得细心的调养才是,这入冬了,更是需要好好静养,微臣先给娘娘开些调养气血的药……” 白璃忧睁开眼睛,就听到了太医的话,安静的躺在榻上,就算是太医已经离开了,她也独自流眼泪,不吭声。 “冷静下来没有?”慕容谨之走到床边,问道。 白璃忧不说话,固执的闭着眼睛,不看他一眼,现在她是冷静下来了,可是发完脾气之后,她全身都没有力气了,“我不说话,并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了。” 慕容谨之的脸色冰冷,她为什么生气,他都知道,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想过待在自己身边。 这个女人,这座辉煌的皇宫也只是一个她暂居的地方,迟早都是会离开的,当她能离开的那一天,她不会有任何留恋,更不会为他生什么子嗣。 但是,慕容谨之根本不会允许她这样,她越是想要离开,他就越不会让她如愿,看见她抗拒嫌弃自己,他的胸口气得上下起伏,这个女人简直快气死他了! “你觉得朕需要你的原谅?朕便再告诉你一次,平时你怎么胡闹,朕都可以依你,但是你在这个身体里一天,就必须守这个宫里的规矩,不然到时候有什么差池,朕也保不了你!” 第三十三章 滚去冷宫 他纵容,容忍她,将最好的东西都双手奉送到浓华宫,从登基后他还从未如此宠一个女人,可是她却不屑一顾,身为一国之君,他的容忍到了极限,绝对不在放纵她。 “你做不做千叶的皇后,也改变不了一个事情,那就是你没有逃离这里……你说你根本不屑做白璃忧,可是你现在还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属于白璃忧的一切,在我面前扮什么清高,不觉得很可笑吗?” 慕容谨之嘲讽一笑,眼中没有一点温柔。 “这具身体是白璃忧的,是太后侄女,国舅养女的,你享受着她带给你的荣华富贵,就不要跟朕说你不稀罕了!” 白璃忧冷冷的睁开眼睛,对于慕容谨之的话,她无力反驳,只能软软的喃喃道:“那我就不当白璃忧了,你把我赶出这里去,你肯放过我吗?” “你要怎么不当白璃忧呢?你还可以离开这具身体吗?我把你送出去,真正的白璃忧能回来吗?” 而他,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既然我是在她死时进入她的身体,我也可以死第二次!” 只要她死了,就一定可以离开这座皇宫,“慕容谨之,让我去死,让我离开!” 只要慕容谨之愿意,她相信自己就活不了,或者偷偷的离开皇宫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一件难事。 她的话让慕容谨之冷笑,俊美的脸庞勾起轻轻的嘲笑,“你怎么认为我会放你离开?” “为什么不行?你留下我没有什么用,我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也不在这座皇宫里,我是自由的!”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下自己,难道真是为了给他生孩子?可是皇宫中有那么么的女人,每个女人都愿意为他生孩子,她实在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存在啊。 慕容谨之想难道在扰乱他的心之后,就想要一走了之,况且现在他也不可能让她离开,“朕不会让你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离开朕的!” 是的,她怀孕了,太医诊断出来的,已经快三月了,白璃忧瞪大眼珠子,下意识的摸上了肚子,“你说什么!” “太医刚诊断出来的,你身体虚弱,好好的静养吧,朕会让明白彩霞每日给你送安胎药来,就算是为了孩子,委屈你了……” 白璃忧这才想起自己的经期已经很久没有来了,本来以为这具身体体弱,经期不太稳定吧,所以也没有往哪方面去,可是哪里能想到竟是怀孕了。 她无法接受! “我不要生下他!”白璃忧惊恐的摇头,急急的从榻上下来,整个人都是慌的,“我不要怀孕!我不要生!” 慕容谨之的脸瞬间铁青,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寒得吓人,“皇后!闹够没有!你的肚子里可是朕的太子,你不生,难道你想打掉他?” “对,打掉……打掉!叫太医来,他一定有办法!” 白璃忧低声喃着,眼神慌乱得就像是一个无主孤魂一般,可是慕容谨之此刻的脸色却越渐冰冷下来,“白璃忧,你敢动他试试看看!朕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捏住她手腕的力量,几乎要捏碎她,随之慕容谨之也冷静了下来,放开她,冰冷的笑容在嘴角逐渐散开,“朕想这个世间一个不想要自己孩子的母亲也是少有的,对于其他人的性命,大概也是不放在心上的……来人啊!将皇后宫里的人都给朕抓起来!” 白璃忧咬唇不语,其实她大概是猜到他想做什么了,可是面对他的威胁,她不想示弱,“我不要这个孩子,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他无法落地啼哭,你住住不了我。” “是吗?”慕容谨之冷冷笑了,眼中的阴寒冷的让人肝颤,“皇后,那就试试看,郭麟,先将浓华宫的厨娘拖出来乱棍给朕打死……搬张椅子出去,请皇后出去亲眼看着。” “你!”白璃忧就算是在冷情冷性的人,也不敢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打死,在殿外厨娘的哀嚎声中,再次陷入到了昏迷中,而慕容谨之却没有管她,转身离开,之后而来的是一道圣旨,郭麟亲自送到浓华殿——皇后忤逆,被打入冷宫静思己过。 第三十四章 一夜回到贫苦 被关进了冷宫后,服侍的人从明月彩霞换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宫女,冷宫外面还有侍卫守卫,除了破旧的房间,凄凉的庭院可以走走之外,白璃忧哪里也不能去。 她生气,慕容谨之凭什么这样对她?可是在生气,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得罪的是皇帝,等到被人关进冷宫,她才恍然大悟,慕容谨之是握着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关她进冷宫根本不算是什么。 她是什么?只是一个侵占了皇后身子的幽魂而已,自己可耻的占据了白璃忧的身体,过着每天养尊处优的生活,不知道感恩,却不知死活的惹怒那个尊贵的皇帝,也是活该她落得这样的下场。 摸着日渐隆起的肚子,白璃忧重重的叹气,住进来三月了,孩子在她肚子里安安全全的,当时说那些话,也只是自己生气,被吓到了,才会口不遮拦,真要拿掉孩子,她真的是比谁都舍不得,她的心还没有冷血到那种地步。 冷静下来之后,想着那天对慕容谨之说的话,也那怪自己会现在身处这里了,可是她的脾气就是这样的,天生的吃软不吃硬,当时要是慕容谨之能在放下一点点身段哄自己,她也不会失去理智去硬碰硬。 其实,说到底她还是这段时间被慕容谨之给宠坏了吧,那个男人当时的眼神,让她害怕,跟之前是判若两人。 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亲昵之后,朝夕相处之下她也不是没有感觉的,不管她如何的任性,胡闹,他对她的包容,还是让她心里很受用的。 但是帝王的兴致总会有过去的一天,或许他也是有点喜欢自己,在意自己,可是这样的情况能够维持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她不想让自己葬送在这种不确定中,然后度过数年之后,被抛弃,彻底变成悲哀的女人。 所以,即使是动了心,也该收回来了,不爱,比较好。 突然,肚子里传来一阵痛,白璃忧一怔,眨去眼中的水雾,微微一笑,“不听话,坏宝宝。” 她轻轻抚着肚子,已经快六个月了,肚子隆起来了,可是看起来并不明显,她整个人还是显得清瘦的。 上个月,她每天都吐,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加上关在冷宫中,心情郁闷,不仅吐,吐完还流眼泪,幸好这个月孕吐完全消失了,每天总算是能吃点东西了,本来消瘦蜡黄的来到也逐渐的圆滚起来。 “皇后娘娘。”一旁老宫女端来一大碗的清粥,“这是厨房炖的鸡汤粥,娘娘还请趁热喝一碗。”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在冷宫得这几个月,白璃忧是深刻的体会到了,前几月时间那些在她面前阿谀奉承的人,在她被关进冷宫后立刻是换上了另外一副嘴脸,就连她想要一盆热水清洗身体,都被再三推脱,更别说能吃上什么美味了,能吃饱饭就算是不错了。 今天能吃到一碗热腾腾的鸡汤粥,都是她冒死求来的…… 她还记得那天,肚子实在饿得不行,本就刚吐完,像是苦胆都吐出来了,看着桌子上空空如也的漆盒,里面就连最后一块米饼都没有了。 老宫女这时端了一碗白饭,上面孤零零的躺着两根青菜,白璃忧傻傻的看着那碗里的东西,“只有这些吗?” 老宫女尴尬一笑,说道:“娘娘,尚膳间根本就没有准备我们的饭菜,平时这里的饭食都是各宫早中晚膳吃剩下的才会送来这里。” “那不成潲水了。” 第三十五章 继续硬气 老宫女无奈的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说这里是冷宫呢,平日本就没人管,日常的用度也都是捡各宫不要,或者剩下的来用……平日里能有点剩下的都算少了高香了,大多都是脸宫女都不要的才扔到冷宫里来……” 白璃忧心中哀叹,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算起来也有二十几年了吧……” “那你是什么时候来冷宫的?” “说起来也是前朝的事情了。”白璃忧眼神哀怨的看着前方,喃喃道:“前朝就来了……?” 那她是不是也会在这里虚度几十年光阴,最后死在这座冷宫中。“不可以!” 一想到以后可能会跟老宫女一样的命运,白璃忧立刻是站起了来,她不要变成那样,就算是在冷宫里,她也要做冷宫有史以来最靓的皇后。 那天之后,她利用冷宫内有限的资源,让自己的身体逐渐的恢复过来,甚至在有一天为了得到更多的资源,她假装上吊,这件事情传到了御书房,迫使慕容谨之做出妥协,看在她肚中孩子的份上,给了她一个嫔该享有的福利。 虽然一个嫔日常的用度并不多,可是平时里明月彩霞都会偷偷的给她送些东西来,所以暂时她在冷宫的吃穿用度虽比不上在浓华殿时,但也算是比下有余的。 回忆戛然而止,老宫女催促她,说道:“娘娘,快喝了吧。” 白璃忧接过碗,有些落寞的坐在殿外的石凳上,看着她亲手种下的青菜籽已经长出了嫩芽,心情也在此刻好了一些。 手里的鸡汤粥,是她让老宫女用她被关进冷宫时身上仅剩下的一串珠帘好不容易从尚膳间换来的小鸡崽子,想着孩子在肚子里总是需要一些营养的,好在三个月时间,六只小鸡崽子都长大了,一月吃一只,应该能吃到生产那天吧。 此刻,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好像很匆忙,都往着一个放下抛弃……“萝碧麽麽,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老宫女点头,应声而去,过了好一会儿,她回来禀告,“娘娘,岚月宫的慧妃娘娘突然暴毙在自己宫里了!” “什么?!”白璃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慧妃她是见过的,去给她请过几次安,但是人就这样说没了就没了? “嗯……说是这位慧妃娘娘平日里身体就不好,最近也一直在服药,今早御花园游园赏花,感到身体不适,就从御花园提前回了宫里……皇上今夜临幸岚月宫,正巧进去就看见慧妃倒在了那里……” “哼……”白璃忧勾起唇,嘴角的弧度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慕容谨之,你果然是个扫把星,临幸妃子都能把人给克死。 老宫女不明白她脸上表情的意思,大胆问道:“娘娘?有什么问题吗?” 白璃忧摇头,看了老宫女一眼,说了一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便不再说话了,说真的在这座皇宫中,平时看电视也看多了,皇宫险恶,谁都不能相信,更别说一个待在冷宫二十几年还能白白胖胖的老宫女了,从她出现在自己身边,白璃忧就预感到这个人不简单。 - 在冷宫中,明月彩霞不在身边,便没有人跟她说话,白璃忧知道那个人是故意的把她孤立起来,让她主动求饶,她能如他的愿望,才有鬼了! 所以白璃忧现在干脆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偶尔孩子踢踢她的肚子,就算是回应了,她也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就这样,在冷宫的日子里一天天的过去,大概所有人都忘记了冷宫里还关着以为没被废掉的失宠皇后,至于慧妃突然暴毙这件事,也没有人在提起来了…… 白璃忧眼神微微黯淡,许久,启唇,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孩子,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之后,她深深的闭上眼睛,心中涌上来一阵酸楚,随即被压下来,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白璃忧咬着唇,想着那个端坐龙椅上的男人,心情无法言喻。 御书房—— “她怎么样了?”慕容谨之负手站在书房外的巨大大理石露台上,目光冷凝着前方,挺拔的深知透着一丝的萧索。 郭麟低头回报:“皇后娘娘刚进冷宫时,有些不适应……不过最近的情况已经不错了,娘娘没有在吃什么吐什么,反而是吃得不少了,听萝碧麽麽说娘娘最近睡得也很安稳,但就还是太瘦了,我已经吩咐尚膳间在娘娘吃的食物中多加些人参,海味,保证娘娘吃不出来的……不过,娘娘最近老是坐在冷宫的凉亭中发呆,怕是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吧。” 慕容谨之立即皱眉,那个女人会知道错了?知道才有鬼! “吩咐尚膳间,多加些补品进去,让她多吃一点,让萝碧在照顾的仔细一些……还有,冷宫外面发生的事情,千万不要传进去让她知道。” “是,奴才知道。” “除了这些之外,她平时还有说什么吗?” 郭麟望着自家主子的背影,不懂为何是关心皇后的,却又狠心将皇后打入冷宫,还因为这件事情太后起了争执,甚至不惜冒着得罪国舅的风险这样做。 可是郭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奴才,不敢多问,但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皇上最近心情不好。 “娘娘平时在冷宫,也不跟萝碧说话,一个人过的挺安静的,倒是常常跟肚子里的小主子说话,每次跟小主子说话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容。” 慕容谨之蹙眉,所以她现在已经不排斥生下他的孩子?还是她不排斥生下他的孩子,但却仍然想要离开他? 看着远处那破败不堪的冷宫,慕容谨之不由得在心中轻叹。 当初,将她关进冷宫,惊动了整个后宫,而且还是在她身怀六甲的情况下,这明明是千叶最大的喜事,可别人看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就被贬进了冷宫里去,就连太后也跑来质问他为什么会这样,而且白璃忧肚子里还有了她期待已久的孙子,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贬进了冷宫可是慕容谨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着脸对太后说:“这是他的决定。” 而且他也不准太后到冷宫探望白璃忧,算是彻底的将那个女人给孤立了起来,太后气得在御书房里骂他,甚至是搬出了远在边关镇守的国舅来压他,但仍是拿她没辙。身为帝王,君无戏言,虽贵为太后,但是也明白这个道理,太后从跟慕容谨之的这次争吵中也明白了这次皇帝是认真的,就算她是太后,也无法改变这个决定。 太后回到天卿宫后,扬言如果不将皇后放出来,她永远不会见皇帝一面,至于国舅那里,虽然心中有疑问,但自己是臣子,这是皇帝的决定,自然他也没说什么了。 朝堂上的臣子虽然都处于惊疑状态,可是看见皇上不善的脸色,就没在提起这件事情,因为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摸老虎屁股。 但白璃忧在冷宫,仍然是过得好的,将她身边熟悉的人都换走,也禁止宫中其他人跟她说一句话,他也不踏足冷宫看望她与孩子,就任凭她在了龙冷冷清清的过,等待她后悔的那天来求自己,可是那个女人没有! 这让慕容谨之一点都不认为,如果她能认识到错误求饶,她也就不是现在的白璃忧了,不会是那头骄傲的母老虎。 在冷宫那种地方,那个女人仍然过得好,再那个人人都恐惧的地方,她竟然还有本事让自己过得那么好,不得不让人佩服。 而他,少了她在身边,倒觉得寂寞了几分,慕容谨之扯出一抹苦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得这般境地,自己明明掌管天下,但却唯独拿一个女人没辙。 第三十六章 缓和 半夜,白璃忧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惺忪睡眼仍然是迷蒙的,但她还是隐约的看见床帏外面站着一抹挺直的身影,一惊,睡意那一瞬间消失。 看着白璃忧的身影,白璃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抹身影,手紧张的抱着自己隆起来的肚子。 她似听到了床边那声轻轻的叹息,随即而来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床帏被拉开,慕容谨之出现在她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个人,鼻子里泛起酸楚,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开始讨厌怀孕,怀孕让她变得脆弱,她用力的眨去眼中的泪水,目光紧紧的盯着慕容谨之。 两人仍是不说话,谁也没有动,就这样在幽暗的房间里互相看着对方,过了稍许,慕容谨之温暖的一只手覆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白璃忧全身一颤,想要缩回身体,他的手却始终没有离开,撩开那层薄薄的白衣,他的手心轻轻的抚着圆润的肚子。 白璃忧此刻的心跳也在黑暗寂静中变得清晰,慕容谨之恐怕也是听到了,而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刻的紧张,用力的踢了她一下。 慕容谨之的手掌也感受到了肚子里那奇异的动静,这就是他的孩子?内心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兴奋,这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让他放不下,又无可奈何。 慕容谨之轻轻一叹息,抬头凝望她,明明知道是自己,可是却一句话都不肯跟自己说,是还在生将她关在这里的气吗? 再次轻叹,抬头,将一张俊脸缓缓的靠近她,白璃忧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唇缓缓的贴近她,这个吻很轻,充满疼惜,让她的心豁然柔软了下来。 接下来,慕容谨之用整整一晚的时间,小心翼翼的释放了这数月来的思念…… 这晚,有那么一瞬间,白璃忧有了想与他牵手一辈子过下去的念想……可也只是一瞬间,清晨,当她醒来,理智也恢复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决定,咬着唇,闭着眼睛,对他说:“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我知道这个孩子对你很重要……所以我愿意把孩子给你,但是生下孩子后,还请让我离开吧。” 白璃忧知道自己是带不走孩子的,那好吧,就做个交易,用孩子来换自己的自由。 其实,她并没有把握慕容谨之会答应,他完全可以将她关上一辈子,闭着眼睛,白璃忧并不紧张,只是那样静静的等待回答。 许久,慕容谨之低沉的声音传来,语调确实坚定的,“朕答应你!”从那晚之后,慕容谨之再也没有来冷宫,又将她至于冷宫自生自灭…… - 本来月份已大的肚子,在之后的两个月时间里就像是被吹大的气球,几乎要压断白璃忧纤瘦的四肢,怀孕不过六个月。 这两个月来,她吃的很多,几乎每天要吃六顿,食量变得惊人,有时刚吃饱,一个时辰之后肚子又饿了。 而且她每顿都要吃肉,没肉吃,她情愿不吃,好在慕容谨之没有亏大她,亲自吩咐郭麟去尚膳间交代,冷宫的吃食按照曾经浓华殿的标准供应。 反正,她现在每一刻嘴巴都不停,想吃什么,尚膳间的御厨都会为她准备。 而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慕容谨之又突然出现,几乎每晚都会偷偷进冷宫,手上也一定会有一些好吃的小点心。 第三十七章 生产 虽仍是住在冷宫中的,但是以前床上单薄的被褥都已经被换成了温暖的丝绸原本穿着的粗布破料子也一并给扔了,换上了轻薄的蚕丝料,反正除了住在冷宫内之外,各项待遇与在浓华殿时并无两样。 每晚那人过来的时候,也是她该吃夜宵时,在那间小小的床上慕容谨之会亲手喂她吃各种美食,等到她吃饱了喝足了,自己在吃掉她。 慕容谨之的欢-爱一直以来都是激烈的,每次都是她得求饶,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肚子也越来越大了起来,也经不起床-事,而且太医也嘱咐了不准再有行-房之事,不过有时候看慕容谨之实在想要,她也只好心软帮他用手,用最满足他。 她还是一样的任性,脾气一上来,就会对他生气,可能因为怀孕的关系,情绪也变得易哭起来,她其实也很讨厌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像个小孩子似的反复无常,每每这个时候,慕容谨之倒还是挺有耐心的,同时温柔相待,哄着她,就算是她拿他出气,咬他,踢他,他也不反抗,也不生气。 慕容谨之看她的眼神总是深深的,有些话题也让他们有共识的避开,不去提起来。 扶着腰,手掌抚着圆润的肚子,白璃忧一步步的在冷宫的庭院中慢慢的走着,身边的慕容谨之则是搂着她的腰身,跟着她一步步的亦步亦趋。 起风了,慕容谨之为她穿上雪白的貂皮大氅,将她裹在自己怀中紧紧的,没有一丝的冷风能够侵蚀进去,慕容谨之搂着她朝着亭子走去,用很慢的步伐。 “还要走吗?”拨开她额角的长发,慕容谨之温柔的询问,几个月时间她变得圆润了不少,就连原本因怀孕都没有任何改变的四肢也变得丰腴起来,不过就是那肚子,大得有点让他担心了。 明明上个月看见,还看不出什么,可是短短一月时间,就长大了这么多,太医也说过了孩子太大生的时候会很辛苦。 白璃忧摇头,只是觉得肚子有点沉,还有点疼,不禁的紧张起来。 慕容谨之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连忙问道:“不舒服?要不要现在回去?” 慕容谨之看她的脸色苍白,他连忙将她给抱起来,可谁知她突然惊声一叫,“璃忧,怎么了?” 慕容谨之紧张起来,看见了她夏身已经湿了。 白璃忧紧张的抓住他的手,惊慌的喊着,“我要生了!快,快点叫太医!” 慕容谨之迅速的反应过来,抱起她,朝着外面的郭麟喊道:“郭麟,传太医来!” “我痛!”白璃忧披散着秀发,痛得蜷缩起来,脸色苍白,双腿被老宫女推开,像是只大青蛙一样,鲜血混着羊水从夏身涌了出来。 “皇后娘娘,用点力,不然出不来。”老宫女一边拿着热巾为她擦汗,一边用另外一条毛巾给她咬着。 白璃忧闭着眼睛,咬着汗巾,拼命的用力,可是肚子里的小坏蛋就是不出来。 “万岁爷!” “万岁爷!” “您可不能进去!”郭麟在外面跪在地上劝说担心的慕容谨之不能进,“万岁爷,你是九五之尊,不能进产房的!” “让朕进去!” “不行的!万岁爷,产房是血污之地,你不能进去的!” 第三十八章 你自由了 慕容谨之还是不顾劝阻进了产房。 嘴巴里的汗巾被突然拿走,陷入昏迷中的白璃忧缓缓的睁开眼睛,看见了慕容谨之坐在床边,将她枕在自己怀中,他的一只手臂还在她的嘴里。 “你不是很想咬我吗?这次让你咬个够。”慕容谨之温柔的抚着她的额头,自己额头虽然渗出汗水俩,但语气是平淡的,白璃忧怔然的看着他,肚子里又传来一阵痛楚,痛的她抓紧了慕容谨之的一只手臂,用力咬了下去。 慕容谨之依然是面不改色,任由牙齿深陷进血肉中,仍是没有抽回手的。 “乖,用力,再用力一点,很快就能生出来了……”慕容谨之在她耳边温柔的哄着,“放心,如果他还不出来,朕就不封他做太子了!谁让他让你受这么大的苦。” “呵!”白璃忧被她逗笑了,可是一笑起来全身都扯着的疼,她只能将刺骨的疼痛咬进了慕容谨之的血肉中,不断的用力,要将孩子给生下来。 “头出来了,头出来了!”老宫女紧张的大喊,“娘娘,再用力!” 白璃忧此刻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这里有妇产科医生,没有护士,没有医疗设备,就一个老宫女给自己接生,要能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那真的是需要奇迹。 这样的愤怒让她更加用力,感觉身下的那个小东西就快被整个挤出来了,白璃忧抓着慕容谨之的手都开始泛白了,几乎痛的就快要晕厥过去了,这时终于是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娘娘生了,生了,生了……万岁爷,是皇子!” 白璃忧松开牙齿,没看见慕容谨之此刻的手臂已经被他抓得咬得全是鲜血了,眼前水蒙蒙的,只见老宫女熟练地拿来一条花布,将孩子从床上抱起来,清洗之后包好,她此刻的眼泪是还不住的往下掉,孩子……终于生下来了,那是她的孩子。 “我想看看他。” “将孩子抱走!” 白璃忧愣住,感觉不对劲,看向慕容谨之的那张冷脸,“为什么?让我看看孩子!”可是一接触到慕容谨之那冷漠的神情,她居然不敢作声了。 她此刻想到了之前他们的交易,她已经用孩子换了自己只有。 可是,当她看见老宫女将孩子抱走时,不禁激动起来,“不准抱走!” “就让我看一眼,慕容谨之,让我看一眼,一眼就好!” 老宫女迟疑着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额慕容谨之,此刻的他仍然是冰冷的样子,“抱出去!” “不要!”白璃忧激动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可是她根本动不了,急的都哭起来了,“让我看一眼孩子,求你了,让我看……”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身子因为刚生产完,虚弱的,一激动让她眼前一黑,软软的就倒在了床上。 眼泪从脸颊滑落,慕容谨之伸手接住她的眼泪,凝视着她的目光深不见底,他匍下身子,温柔的亲吻了她的唇,轻轻地,充满了留恋,仿佛这是他们此生最后的一吻。 许久之后,他放开她,起身,仍是抚着她流泪的眼角,对她温柔的低声喃道:“我兑现承诺,你自由了。” 第三十九章 离宫 一年之后,千叶南方的某个小镇—— “余姑娘,去村外洗衣服啊?你早上吃饭没有啊,肚子饿不饿啊……” 说话的大婶笑眯眯的扭着宽旁的身体朝她走来,“吃过了,大婶。” 余翘怀里抱着一个大木桶,里面放着她给别人要洗的衣服,两条纤细的手臂抱着木桶时,真让人怀疑木桶随时都可能会掉下来。 “余姑娘,看你瘦成这样,定又是只吃了一点的,开,我这里有新鲜蒸好的肉包子,拿两个去吃。” 大婶吃个热心肠,说着就打开蒸笼,拿了两个香喷喷的肉包子递过来。 “不用了,大婶,我真的不吃了。” 余翘不好意思,从她来这里之后,全镇的人对她就很照顾,特别是大婶隔三差五的就往她那送鱼啊,肉的,要不就是自家种的蔬菜瓜果,一直这样,她都拿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余姑娘,你别跟我客气啊,拿着,拿着……” 大婶利落的用油纸包好,也不顾她的推拒,将包子放在了木桶上,“好吃,下次又来……说真的啊,余姑娘,你平时辛辛苦苦的教村里小孩子念书习字,我们家二狗子还要麻烦你照顾呢。” 大婶一再坚持,余翘也就没有在拒绝了,“二狗挺聪明的,我只是教了他一边,他就能学会,以后一定有出息的。” 听到自己儿子被夸奖,大婶已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还不是余夫子会你会教导。” “对啊,对啊,是余夫子会教导。”一旁卖酒的老板娘也凑了上来,“余夫子,你可不知道,你没有来之前,我家那个欢喜可调皮了,以前是打着去私塾,现在是自己乖乖的就去了,每天准时回家背书,就是想要在私塾上课时得到余夫子的表扬。” “我家那小子也是!”对面卖饼的老板也跟着说道:“现在一回家就说余夫子怎么好,对他们也好,有耐心,连我这作娘的听了都有些吃味了。” 余翘微笑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有一点的不耐烦,这是一座四面靠山的小镇,名叫——梅龙镇,这里的村名热心朴实,待人真诚,一年前她被慕容谨之的侍卫带到山外,她无意间闯进了这里,并在这里住了下来。 当时刚到镇上,她跟大婶买包子,买些在路上吃,大婶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便问她是不是外乡人,逃难来的来寻亲,余翘告诉大婶自己家乡适逢大旱,家里人都饿死了,自己成了寡妇,一路逃到这里的,无依无靠,只想找个平静之所住下来。 听到她说的身世这么可怜,大婶可怜她一个人,便好心的将她带到了镇长那里去,镇长的在村口一套旧房子常年没有人居住,就将房子便宜的租给了她,又知道她会识字,还让她去镇子里的私塾里教孩子读书,而平时余翘也帮镇子上的人洗衣服赚取一些银两。 私塾里本是有一个夫子的,可是学生太多了,一个夫子根本教不过来,她答应了也算是帮了镇子一个大忙,而她除了有住的地方之外,也能赚到银两维持生计。 余翘自然是答应的,所以就这样在镇子上住了下去,至于以前的生活,她也逼着自己不再去想了。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孤零零的一个人,脑子里还是会不断想起那些不该在想起的人。 孩子,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至今一眼都没有见过,甚至不曾抱过一下,生下孩子之后醒来,她已经在宫外的一辆马车里了,数日后她被安排进了南方的一处偏静的宅子里。 在那座宅子里,有丫鬟服侍,她衣食无忧,知道这一切都是慕容谨之的安排,她也知道慕容谨之一纸圣旨下来——皇后已因难产而亡。所以,这个世间再也没有白璃忧,只有余翘了。 第四十章 有人求亲了 她有时会恨慕容谨之,可是她先拿孩子做交易的,是她不要孩子,所以他才不给她任何留恋的机会,怪他狠心,内心的理智却知道这是最好的。 既然不要,何必看,何必抱。 可是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犹记得胀奶时的疼痛,那种深藏在身体内的疼痛每天都在提醒着她到底抛弃的是什么,可是她又不能后悔,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时,宅子里都是慕容谨之派来贴身暗卫,自己的一切都处在他的监控之下,昨晚月子之后,她趁没有人注意时,偷偷地离开,一路朝着更南的方向一路走来。 那里处于千叶的中心,离他太近了,近得让她心生害怕,也害怕自己会改变主意,控制不住对孩子的思念,害怕自己冲进皇宫,想见孩子。 还有……他!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可以那样,她已经因为难产去世了,已经不是白璃忧了,也是她自己选择不做白璃忧的,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 所以,只能离开,离那座皇宫远远的,只要不见到它,就不会去思念,所以她一路沿途走下去,看见有马车经过,就会请好心人载自己一程,等他们到了目的地,她在独自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能这样漫无目的的在整个千叶游荡。 最后,她就来到了梅龙镇、这里离着皇宫十万八千里,梅龙镇的人也都是好人,而现在她有房子住,有私塾教书的工作,不用再看见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就这样便很好了。 “余夫子,那个……”大婶突然将她拉到一边,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就是那个……那个高夫子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大婶虽然是小声的,但是因为天生的大嗓门,仍然是被四周围的人听到了,“是啊,余夫子,高夫子在我们这里住了十年了,人品可不错了,我看高夫子对你的也是有心的,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在成亲的,我看你就接受高夫子吧。” 老板娘这时也凑了过来。 余翘苦笑,怎么又来了。 余翘也不知道为什么前段时间,私塾的另一位夫子竟让大婶来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他。 老板娘继续说道:“高夫子长得不错,人看起来也是忠厚老实,年过三十没有娶妻,镇子上很多姑娘都很喜欢他,可是他偏偏就看上了余夫子你,不能不说是缘分。” 余翘现在的这张脸,还是很平凡,虽然生过孩子后,身体丰腴了不少,胸前也能挤出沟来,可是怎么看,自己也还都是丑八怪一个。 而且她来时说自己是一个寡妇,镇子上比她漂亮,比她好的姑娘很多,那位高夫子偏偏不要,就说想娶她,余翘都觉得他是不是眼瞎了。 余翘一直都是拒绝的,可是高夫子不死心,说什么非她不娶,还说娶妻求娴熟,就算她是个寡妇,自己也不介意。 他不介意,可是她介意! 她对那位高夫子一点那种意思都没有。 可是梅龙镇这么小个地方,消息一传开传遍了整个镇子,结果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劝她答应,说什么高夫子条件那么好,她还年轻,又是个寡妇,难得能在遇到这样的良人,应该好好的把握。 这话让他们说的她好像占了多大的一个便宜,高夫子好像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我现在还不想再嫁,再说我现在一个人觉得不错。” 余翘笑着敷衍,见她们还想说,急忙阻止,“天色晚了,我还有衣服要洗,我先走了。” 余翘挥挥手,不等她们在说话,赶紧的离开。 那个高夫子真是个害人精,真会给她找麻烦,害她最近日子过得都不太平。 不过还真是奇怪,自己明明一张称之为丑陋的脸,身材也不好,怎么身边的男祸会这么多,之前是慕容谨之…… 余翘突然顿住脚步,然后又快步前行,洗衣服,什么都不要去想了,低头,她走到了村外的溪水旁,这时溪边没人,洗完衣服,她就找了一个阴凉的树下坐下。 余翘沉着脸,靠在树下,水流从上方潺潺而下,清澈的溪水流过,一波接着一波,她突然瞪大眼睛,迅速的站起来,看着原本清澈的溪水变成了红色,而且血色越来越浓。 是血?! 正想着,一具尸体已经从她眼前飘过去……余翘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而那具尸体正好在溪流中的两个石头之间卡住,就这样停在了她的眼前。 余翘心里发毛,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思想也在那一刻挣扎了很久,乔楚这才鼓起勇气,捡起身旁的一根树杈,举步走进溪水中,朝着尸体慢慢靠近,“喂!”“还活着吗?” 一动不动,真的死了? 余翘拿着树杈戳那具尸体,天啊,这是什么运气,洗个衣服都能遇见死尸,这要是去买彩票,保准能中大奖。 她再用力戳过去,“呜!”尸体略微的动了动,余翘吓得后退,还活着,“你没死啊!” 知道尸体还有一口气,她松了口气,“醒醒!” 她大胆的再往前一步,继续戳,尸体抬起头来,正对她的脸。 余翘睁大眼睛,手上的树杈也掉在了溪水中,这怎么可能的!? 千叶皇宫,御书房—— “万岁爷,私塾的高夫子亲人保媒说亲,说要娶娘娘为妻,但是被娘娘拒绝了……但是那位高夫子还是不放弃,还说什么娶妻娶娴熟,非娘娘不娶。” 郭麟跪在地上,低着头禀告,悄悄抬头偷看一眼,毫无意外的看见慕容谨之的一张俊脸已经沉下来,好不吓人,这让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还有呢?”慕容谨之沉下眼眸,语气是极其的冰冷,郭麟额头已经开始渗出冷汗来,吞咽下口水,强忍着声音的颤抖,说道:“娘娘前几日救了一个人,是个男人,现在就在娘娘的家里。” “啪!”慕容谨之将桌上的奏折,狼毫都扫落,“什么时候时候的事情?” 第四十一章 穿个表弟来做伴 “三,三天前。”郭麟回答:“是被娘娘从溪边救起来的,那个男人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所以娘娘就把人给带回家了,自己亲自照顾。” “那个男人是谁?”慕容谨之吃味,一个陌生男人竟然能够得到她的亲自照顾。 “暂时还没有查到,北边在交战,应该是受伤的士兵吧。”郭麟回答。 郭麟迟疑了一下,最后决定死就死吧,“不过暗卫回报,那个男人长得很好看,人醒过来之后,每天跟娘娘有说有笑的,镇子上的人都在说娘娘喜欢上了他。” “够了!”慕容谨之拍桌子,“滚出去!” 郭麟赶紧也滚了出去,慕容谨之缓缓的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这种情况下让他怎么冷静,有男人向她求亲,他就受不了了,现在还收个男人在家里,对那个男人又那么好,他眼中瞬间有了杀意! 他不允许她身边有其他男人,就算是她选择离开自己,可是他还是忘不了她。 她选择离开,他就让她离开,以她的性子,他知道她肯定会偷偷离开,一路上他早就派出暗卫一路跟随,让他们假扮成过往的商客,不然她以为适逢这样的乱世,谁会好心随便让她搭顺风马车。 听到郭麟的回报,其实知道她过得好,他根本没有一点高兴,反而心中充满了恨意。 恨她怎么那么的心狠! 一年了,朝堂上的大臣已经开始劝说他另立新后了,就连太后都来劝说他一国不可一日无后,既然皇后福短,那也是她的命,让他选个妃子立后,可是他不想要,他的皇后只能她来做! 而她呢? 慕容谨之走到一旁的摇篮旁,孩子早已经醒来,不哭不闹,自己含着手指头,看见他出现后,张开双手,要他抱起来。 慕容谨之一身冰冷褪去,抱起孩子,也不嫌脏,直接用手擦去了孩子嘴角的口水,她的孩子,一出生他就立刻封为太子,自己亲自教养,没有随便交给任何一名妃子来养育,而她呢,自己过得那么好,早就将他与孩子忘到了九霄云外。 “想她了?”慕容谨之的无名指抚过孩子白嫩的脸颊,轻声问道,孩子抓住了手指,咿呀咿呀的学语,看着孩子,全身上下都跟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独只有那双眼睛,像她! 慕容谨之轻轻晃着孩子的小手,温柔的说道:“我也是,我们一起去找她好不好?” 孩子眨眨眼睛,咯咯的笑起来,当他是同意了,慕容谨之勾起唇角,眼中却已经覆上的一层阴鹜。 - “赵怀思,你看够额没有!”余翘的太阳穴隐隐作疼,很想将手上的汤药都扔他脸上去,赵怀思不住地摇头,眼睛眨也不眨,这都多少天了,他就是看不腻。 “表姐,我想啊,本来穿越了,我怎么也得穿到一具意想不到的身体里去,你看人家电视剧里演的都是这样的,妈的,竟然还是跟原来一模一样的衰样,不过看见你,我也算是有了一点安慰了。” 真的,看见余翘,赵怀思整个人都安慰了,还好,他没有穿成女人,流落民间进青楼,日夜被男人压,看着余翘,一个现代角色美女,以美貌成为全村希望的人竟然穿成了一个黑人,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开心的了,“表姐,你长这样,穿过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余翘不理他,不是看他还有伤在身,她早就动粗了。 余翘不想理这个白痴,将药碗粗暴的扔给他。 “赶紧喝了!”赵怀思根本不怕她,自己喝就自己喝。 看见赵怀思那张脸,她不禁叫他,那时的赵怀思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余翘竟然没死,还穿到了千叶来,“不过没想到你竟然也穿了过来,那天我去救你,看见你断气的,后面有人推我下楼,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突然出现一个黑洞,我就被吸进去了。” 余翘在溪边看见赵怀思的那张脸,都被惊呆了,本不敢确定,勉强回过神来,一看确实是穿着铠甲的赵怀思,自己的亲表弟,最后她索性脱掉他的铠甲,扯开衣领,当看见赵怀思肩膀上独有的枫叶形状的胎记,她是又惊又喜的抱着他好一会儿才放开。 不过,余翘除了惊喜之外,更多的是生气,怎么他传过来还是自己的肉身,而她却穿到了白璃忧这具又弱又丑的身体里。 “赵怀思,你说你跑楼来做什么,枉顾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赵怀思皱了皱眉,“都是自家人,不说这些了。” 余翘明白他的意思,失落的咬着唇,低头,不说什么了。 见她沮丧,赵怀思开口安慰,“别想这些了……我们不是团聚了,你再看看,你没穿成青楼老鸨子,我没穿成绝世总受,就算是老天爷开眼了。” 余翘笑了,想到本就长得粗狂的赵怀思如果真的穿成一个柔弱的美男人,该怎么办才好。 赵怀思哈哈笑道:“随遇而安吧,反正在现代我们都没家人了,就我们两兄妹了。” 余翘点点头,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你是怎么受伤的?” 每次她问起来,赵怀思都躲闪这个问题,“还有,你怎么会穿着铠甲的?” “哎,这个啊……”赵怀思回答得支支吾吾的,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撇开眼睛,不敢看余翘的双眼。 “没什么,就是……”赵怀思的样子不想提,可是余翘却想追根问底下去,要是知道哪个混蛋敢伤害自己的弟弟,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 “赵怀思,你别敷衍我,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穿过来的这两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翘的性格,赵怀思很清楚,就在他要开口求饶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快去开门吧。”“你别以为自己能逃过去。” 余翘冷冷哼着,瞪了他一眼,之后走去开门。 “谁啊?”门被打开那一刻,余翘立刻就愣住了。 第四十二章 我来了,想你 门被打开那一刻,余翘立刻就愣住了。 “郭麟?”慕容谨之身边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余翘立刻朝着郭麟身后望去,就看见屋前的竹林外停着一辆马车,余翘顿时觉得胸口缩紧。 郭麟跪在她面前,恭敬的说道:“奴才叩见娘娘……皇上让奴才来接娘娘。” 郭麟神色顿了顿,“皇上和太子现在住在隔壁镇等着娘娘您。” “太子?”她的儿子,也来了?余翘咬着唇,手都不由得颤抖起来,握紧拳头,耳边仿佛是响起了那声婴儿的啼哭,余翘此刻已经泪眼婆娑,心口隐隐作疼,“我的儿子,他也来了吗?” 余翘望着郭麟,在看向马车,可是双腿却像是灌注了铅一般有千斤中,该去吗?该见吗? 那个小小软软,眼睛圆滚滚的孩子,想到心就已经融化了,“不行。”余翘赶紧摇头,不能去! 在郭麟的等待下,余翘已经犹豫了很久,心里虽然知道不应该去,可是最后她还是上了马车,到了隔壁的庆远镇,进了客栈,在郭麟的带领下走进了二楼的厢房里。 慕容谨之此刻并不在厢房里,她也不禁松了口气,当看见放在窗边的要看,心不禁紧张的跳动起来,走近摇篮,屏住呼吸,终于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了一年的儿子。 孩子已经醒了,不哭也不闹,只是不住的踢着双腿,好有劲的样子,当看见有人出现,一点都不怕生,瞪着大眼睛瞧她。 余翘忍不住笑了,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脸蛋,谁知道这孩子手劲那么大,紧紧抓着她的手指不放了,扑哧扑哧的就将手指往嘴巴里凑,她伸出手将孩子抱起来,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奶香,孩子在她怀中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就那样盯着自己的娘。 从抱上孩子的那一刻起,余翘就已经舍不得放开了。 “宝宝,我是你妈妈呀。”余翘坐在椅子上,将孩子抱在怀中轻轻摇动,眼眶中泛起一丝温热来,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当初放弃的是什么。 她问自己后悔吗?当然后悔,她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抱着孩子一起离开,怎么独独将他留下来,明明在冷宫时,对他说的是:你是我的小宝贝。 余翘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怎么能拿这么可爱的孩子来做交易,她是蠢货! “对不起,我的宝贝。”余翘轻轻蹭着他的脸蛋,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宝贝。” “那我呢?”慕容谨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厢房中,站在了她的面前,余翘吓了一跳,赶紧擦去眼泪,之后才紧张的抬头。 一年没见,慕容谨之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俊美无双,盯着她时,仍让她觉得心跳加速,所以她只能移开自己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来的?”余翘不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既然他已经在这里,恐怕是一直都派人监视着自己行踪的,只是没有出现而已。 慕容谨之并不在意她躲避自己的眼神,目光一直舍不得的紧盯她,还是那么清瘦,瘦的让人心疼,一张平凡的脸,干瘪的身材还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可是,慕容谨之就是那样几乎贪婪的凝着她。 她离开后,自己就后悔了,后悔为什么要那么轻易的放她走,可是结果呢,她过得那么滋润,而饱受折磨的人却是他。真是太不公平了! “因为想你就来了。” 余翘心口像小兔一样跳起来,余翘的脸垂得更低了,开始转移话题,“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惊鸿,慕容惊鸿……” 第四十三章 你说实话 “惊鸿,慕容惊鸿……” 慕容谨之一步步的走近她,她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逼近,心也狠狠的跳动起来,本能的将身体往后挪,“慕容谨之……你……” “怎么了?”慕容谨之此刻已经来到了她面前俯身贴近,余翘闭上眼睛,小心的问道:“可不可以将孩子留给我?” 慕容谨之危险的眯起眼睛,“你别忘了,你已经放弃孩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当初我做错了,但是你一纸圣旨白璃忧已经死了,你以后还会有其他妃子为你生下很多孩子,就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吧。” 他似乎已经发火了,她能察觉到,所以声音越来越小,“我真的很想孩子……” 这个女人一定是想气死自己,他盯着她,这样的要求她竟然都敢说出来,放她一年自由了,没想到胆子是越来越大。 “你以为我还会一直这样纵容你吗?”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心里只想着孩子,那他呢? 慕容谨之心里竟然嫉妒起她怀里那个小人来了,伸手抢过孩子,余翘吓了一跳,急忙的想要去抢回孩子,可是慕容谨之却挡住她,在转身抱着她,粗鲁的将她压到了桌边,手压着桌边,俯身压住她。 “慕容谨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余翘语气哽咽着,伸手推他,眼神却不敢看他。 “你看着我!”慕容谨之不允许她逃避,“你这样只是在逼我让你永远都见不到儿子!” “求你不要!”余翘咬着唇,一双泪眼抬起,直视他,看到他眼中的火苗,英俊的脸庞靠近,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说!你想不想我!” “我……你!”欺人太甚了,余翘想说不想,可是这两个字刚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其实刚才一看见他,她就恨不得扑上去抱住他。 不过理智尚存,不然真的丢脸丢大了,可是此刻她真的是拉不下脸来,因为当初是她要做那场交易的,也是她主动要离开的,她敢对他说想儿子,想要回儿子,但是却不敢说想他,真的,她的胆子已经变小了。 她的迟疑,推拒,还有眼中的挣扎,让慕容谨之不禁轻叹,这个女人啊,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说一句你想我,有那么难吗?”慕容谨之又开始柔声的哄她了,唾弃自己的心软,可是又不忍心看她这般为难,余翘抬眸,他眼中的我温柔已经开始慢慢的融化开她的心,他为什么要这么放纵自己? 心口那里涌起柔软来,她忍不住笑开颜,听从了他的话,害羞着开口,“慕容谨之,我想你。” 慕容谨之眼神更温柔了,“再说一遍!” “慕容谨之,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剩下的话,都被他以吻封缄。 腰带被他扯掉,衣服一层层的被剥下,“不要在这里。”她本想阻止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摇篮里的小人。 孩子还在房里,他怎么可以…… 慕容谨之却一点都不在乎。“不要……”余翘摇头,几乎都要哭了。 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后,她更是觉得又羞又气,挣扎也加剧起来,脾气一上来,伸脚提上去,离开他的怀抱就想逃跑。 谁知却被他很快的抱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将人给扔到了床上,随即上床,并对房间外的郭麟下令。 “郭麟!”郭麟立刻进来。“将太子抱走!” “是!”郭麟目不斜视,完全不敢床上一眼,低着头,跪下将孩子抱了出去,就算是听到了身后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也只是当做没有听见,迅速的离开了房间,关上门。 第四十四章 为你遣散后宫 “你屋里收留了一个男人?”慕容谨之此刻也没有忘记她家里还藏着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男人?什……什么男人?”余翘沉浸在情-欲中,思绪缥缈,哪里听得清他的话,“你家里那个男人,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喜欢啊。” “什么!”听到她竟然这么直接的回答喜欢,慕容谨之立刻是暴躁了起来……折磨了她整整一夜。 事后,余翘趴在他的身上,脸贴在他的胸前,慕容谨之手掌温柔的抚着她脸颊上湿润的长发,“你把头发剪短了?” 本来及腰的长发现在只到背脊位置。 “嗯,头发太长做起事情来不要方便。”余翘咕哝着,在一晚的‘重体力劳动’之后,她昏昏欲睡,声音中带着情欲后的慵懒,至于古代女子不落发的习俗,她哪里能听出那意来,慕容谨之也不认为传统的规矩能够束缚这个女人,所以之后他便没再说什么,手指卷着乌发,就在她快睡着时开口:“朕会为你将后宫遣散。” 余翘听到这话,瞬间清醒,蹭的坐起来,惊愕的盯着他,“慕容谨之,你说什么?” 慕容谨之笑了,拉住她,重新趴在自己身上,手指顺着她的长发顶端抚下来,像是在摸顺宠物的毛。 “慕容谨之,我……”余翘想要抬头,可是却被他按住,他说道:“本就要迁都,那些想要留在旧都的就让她们留下来,剩下的想去新都就让她们去,安排住进新都外宫里,让她们衣食无忧。” 其实,这个消息慕容谨之三月之前已经决定了,也当朝宣布了,这引起了后宫恐慌,大臣震惊,有些甚至不惜选择长跪不起,最终晕在御书房外劝阻,有些甚至以死劝鉴。 “朕已向天下宣布你其实只是生子后在南方行宫修养……至于遣散后宫的事,朕也当朝宣布,朕这辈子都只有你一个皇后,只会专宠你,让你在后宫独大!” 慕容谨之望着她,轻轻的问道:“你愿意跟我回宫吗?再当我的皇后?” 感觉到怀中的身子紧紧的绷着,他也不强求,“就算是你不想回去,也跟我回新都吧,这样至少离我近一些,你就算不想住在宫中,也可以住在宫外,你仍然是自由的,最主要的还是让我能够经常看见你。” 慕容谨之的话好卑微,自己明明是帝王,却卑微的求她,余翘眼睛发热,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放下尊严骄傲,退让到了这一步,她的心都要碎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值得他这么做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啊,他也无数次问过自己为了一个女人,连帝王的尊严都不要了,这样真的值得吗? “从你离开,朕就一直放心不下你,一直想着你,那种想念是前所未有的……可以说是睡也睡不着,吃也不吃不下。” 慕容谨之觉得自己肯定是中了她的蛊毒,根本无法脱身。 余翘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将脸埋在他胸前,他也没有逼她,手指划过她的脸庞,等待她的忽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闷声开口了,“那你答应我,自己后半辈子只能有我,不能再碰其他女人!” “朕答应你!” 第四十五章 新后 “如果以后你爱上了别人,你一定要告诉我,别让我像个傻瓜一样蒙在鼓里,我会选择离开,但是属于我的,我都要带走,包括孩子!” “朕答应你。” “跟你回去,你要保证只能爱我,要很爱很爱我,我辈子都有打你骂你咬你的绝对权力,你都不能生气的……还要主动哄我开心!” “朕都答应你!” 余翘勾唇,满意的伸出手指在他胸膛上画圈圈,“那好,我回宫,做你的皇后!” 慕容谨之微笑,开口仍是那么的轻轻的,短短的一句回应她,“答应你。” 一个月后,慕容谨之微服南巡结束,不过从宫外带回一个民间女子,执意要将她立为皇后,令全朝野震惊,就连皇太后都被惊动了,前往浓华殿看看这名女子到底是如何的倾国倾城,竟能让一向自控力强的皇帝做出如此一个疯狂决定。 可是当太后看见余翘那刻就傻眼了,眼泪也在那刻决堤而出,没想到这个女子竟跟白璃忧长得一模一样,太后便释怀了,想皇帝肯定是还没有忘记皇后,才会带回来一个跟璃哥长得相似的女子回来,而当群臣看见这位新晋宠妃与璃忧皇后长相相似后,也是莫名感动皇帝的情深意重,也就没再上书反对了。 但是,不久之后太后还是看出了些端倪来,但是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说什么,这是后宫帝后的夫妻之事,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但后来为了堵住剩下一小部分反对的臣子的嘴,在太后的牵线下,余翘顺理成章的认了国舅白枫为义父。 国舅无子,养女白后一年前早逝,二就是余翘知道自己在后宫中,必须要有一个靠山,所以那年中秋在事情平息后,她以为国舅义女的身份再次入宫,慕容谨之依照国礼,迎娶她入主浓华殿,成为千叶皇后,那时她也成为了千叶后宫唯一的女主人。 之后,余翘又在慕容谨之的要求下,从浓华殿搬出来,直接住进了慕容谨之的寝宫中,帝后从此朝夕相处,同榻而眠,恩爱无比,成为佳话。 而此后他们起居的仍是明月彩霞。 - 端午时节,御花园凉亭中,白璃忧卧在贵妃椅上,瞪着太医,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太医,你再说一遍!” 太医有点害怕,不过还是壮起胆子开口说道:“微臣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已经怀孕两月有余了。” 两月?那不是在梅龙镇时怀上的,余翘气得想要杀人,瞪着一旁正在批阅奏折的罪魁祸首。 慕容谨之倒是很有自觉性,挥手让太医宫女太监都出去,扬起一抹讨好的笑容走到她身边去。 “翘翘。” “你滚开!”余翘将枕头举起来,狠狠的砸向了他:“慕容谨之你真的是个混蛋,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又怀孕了!”闪过枕头,他一把将人抱住。 他悻悻的坏笑道:“但时你不也是很享受……不过最近你倒是很敏感,让人爱不释手,让朕都不想下龙床了。” 余翘整张脸红扑扑的,他不要脸,可她还要,“你变态啊!” 这种话竟然从一国之君嘴里说出来,慕容谨之笑得邪里邪气的,手指不禁的摸……进了她的双……腿之间…… “嗯,朕也就只对你变态而已。” 慕容谨之觉得她的胸最近变大了很多,原来是因为怀孕了,“你怀孕这十个月,会很好玩。” 慕容谨之没有忘记怀第一胎时,他所享受到的快乐。 余翘瞪着他,已经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人的脸皮就连子弹都打不穿了。 “流氓,色鬼,走开啊!” 余翘拍下他的手,不让他在自己身上‘作乱’。 慕容谨之不不依,像是牛皮糖一样黏在她身上,她只能不住地闪躲,不过还是被他吻住了嘴。 “翘翘,这次给朕生个公主吧!” 他想要一位公主,像她一样的,自己绝对会将她宠得无法无天,让她跟自己的母后一样任性,刁蛮,长大之后一定也是一个让男人头疼的精灵鬼。 - 入冬初月,北方蛮族侵犯千叶边境盟国南月,国舅奉命出征南月,慕容谨之亲自在城外点兵送行,余翘自然跟着一起出现在点兵场内。 第二次成为千叶皇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与之前是不一样的,其他人不知道个中缘由,但是精明的太后心里是很清楚的,她一直都不相信这个世间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白璃忧是她从小在身边照顾长大的,换句话说就是白璃忧身上有什么特征,她都是一清二楚的,这位余后,皇帝虽然对外宣城是从民间带回来的,但是白太后却知道余翘脸上那胎记的形状,可不是能长得一样的。 其实她也有问过皇帝,但是他是一直在对自己打哈哈,说的不清不楚的,但是白太后也知道这倒是怎么一回事,白后换了另外一种身份回来罢。 站在高高的摘星楼上,白太后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引领大军走出城,轻轻一叹,这时望舒姑姑走了过来,“娘娘,新后的册封大典,国师已经看过日子了,选了初九这个吉利日子,已经回禀了皇上,皇上说让您做主。” 望舒姑姑面无表情的据实禀告。 白太后忽然有些悲伤,开口的话并不是在回答望舒,好像立后这件大事与她无关一般,“望舒,哀家是哪年进的宫啊?” 望舒略微的想了想,回答道:“哪年奴婢也已忘记了,不过奴婢记得当年初夏,娘娘进宫,时年十五岁,那时还是太子的先皇用百里红妆迎娶娘娘进的东宫,那年文帝隆冬时驾崩,先皇登基,娘娘成为了后宫之主。” 白太后眼神黯淡下来,身上似乎没了身材,“待在这宫中多少年了?” 望舒姑姑轻笑道:“娘娘,当年还在白府时,望舒就跟着娘娘了,掐指一算,娘娘进宫已足足三十五载了。” “有这么久了?三十五年了?”白太后似乎已经记不清楚了,语气中的平和与皇城内外的危机是不相称的,“三十五年……” 寒风起,望舒姑姑上前一步,接过宫女从后递来的银灰色貂皮披风,搭在了白太后肩上,风有越吹越大的趋势,望舒赶紧上前说道:“娘娘,还是回吧,风大了,国舅爷已经走远了。” 尽管白枫已经带领大军走出皇城,消失在了城外,可是白秋月还是说道:“让我在看看他吧。” 望舒退了下去,她深知自家主子与白元帅之间的感情,白家虽是名门望族,但时人丁单薄,老夫人是在三十岁高龄才生下少爷,主子比她弟弟足足大了八岁,可是少爷也也年迈,年初因为旧疾卧床休息了数月才能下床,进军营训练士兵,其实这次战役完全是可以换其他将领的,边关本就有有能力的将领,只要稍微调动一下就能平乱,可是朝堂上元帅的呼声最高。 其实,白太后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白太后无子,只有一位公主,不过已远嫁他地,作为外戚,白枫这位国舅的声望远远高过当朝天子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慕容谨之之前有跟她商议,国舅如果身体不适,他可以换其他人,但是到了朝堂上决议时,皇帝竟然并没有将跟她商议的结果告诉群臣,这样的反复让她的心里不安了起来。 皇帝亲政数载,但这些年朝中一直有人反对外戚扰权,这也是为什么从余翘入宫后,她立刻以白枫思女心切为由,让余翘认了白枫为义父,人在宫中,总是身不由己的,就算她是太后,也必须时刻保持一种居安思危的状态,防备一切都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不能有任何的松懈,该进则进,该退则退,皇宫为什么有那么多冤魂,就是因为那些人还没有弄明白就已经成为了死人。 至于皇帝心里的想法,自然有了异动,她才会有这样的担心。“弟弟今年也有四十了吧。” “少爷比娘娘小八岁,今年四十有一了。”望舒回答。 白秋月记得当年母亲去世时,她在病榻前,母亲是如何拉着她的手嘱咐保护好白枫这个弟弟,可这些年是白枫用性命在战场上厮杀,让她稳稳地坐上了太后之位,荣宠后宫三十五年。 “当年母亲去世时,千叮万嘱我要照顾好小弟,所以这些年无论是做皇后,还是太后,我步步为营,就是为了这个小弟……不然我们兄妹两早就成为了别人的踏脚石。” 望舒说道:“娘娘,大少爷现在已经贵为大元帅,掌管天下兵马,娘娘又是当朝太后,就连皇上有事都得跟你商量,这天下怕是没人敢对您和少爷做什么。” 白秋月回眸,笑道:“望舒啊,你看事情看到的只是表面,下面的风起云涌你是没有看到……就算是我早已万人之上了,但是终归还在一人之下。” “娘娘的意思是?”白秋月看向了天边落下的残阳,说道:“陛下也不见得相信我们姐弟两,始终都不是自己亲生的,况且朝中有人对我们兄弟一直有成见。” 说到这里,白秋月也就不再说下去了,也不让望舒再接话了,转身朝着摘星楼下去,吩咐着身后的望舒,说道:“去拿些南月进贡来的千年雪莲,咱们去看看千叶的新皇后!” 余翘进宫后,白秋月还没有去看过她呢。 第四十六章 渐露真容 望舒一路上沉默着跟在白秋月身后,没有其他的宫女,经过御花园时,经过竹林时,忽然从林中跳出来一个身影,吓得白太后尖叫一声,身体往后一仰,好在有望舒在后面扶住了她。 “什么人!竟敢惊太后的架!”望舒朝着面前的身影遗憾,因为快到慕容谨之居住的中殿,所以侍卫很快就赶到了。 侍卫将那道身影团团围住,亮晃晃的刀也架在了那个身影脖子上,望舒护在白太后身前,其实她自己也吓得双手发发抖,等将那人制服后,白太后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竟是跟着慕容谨之回来,新皇后的结拜弟弟。 一见是新皇后身边的人,白太后手一挥,侍卫便收了刀:“你是皇后宫里的人?” 赵怀思待在浓华殿是待烦了,就出来逛逛解解闷,自己也不知道皇宫竟然这么大,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一走进这里看见满园的奇花异草,心想这里应该是电视里经常看见的御花园,一路上还看见了许多珍奇异兽关在兽房中,看得他是眼花缭乱,不知不觉得就走到了这边来。 在竹林深处,他看见了一只灰白色的波斯猫,听路过的宫女说这只猫是异域国进贡来的,赵怀思觉得可爱,便想抓着回去给余翘玩儿,可是没想到这只猫咪跑的那叫一个快,它跑,他自然就追了,所以就这样横冲直撞的撞到了太后身上去。 赵怀思根本哪里会知道宫中的规矩,见了太后要跪,自己平时仗着皇上对余翘的宠爱,他就算是见了皇上一般也都是不跪的。 “你见了太后,怎么还不下跪!”望舒平时负责宫妃子宫女的礼教,就算是妃子见了她,也要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望舒姑姑,她从进宫之后,还真的没有见过像赵怀思这么没有规矩的人。 其实,眼前这人与中殿那位新皇后都不是懂规矩的人,这两人啊,新皇后是犟,眼前这位就是拧。 要赵怀思跪下,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就算是余翘无数次的提醒他了,他们身处的环境是古代,不是他们原来的那个时代了,可是赵怀思这辈子除了父母,跪过谁啊,而且还有慕容谨之这个姐夫罩着,不久之前,慕容谨之允许他们姐弟在宫中不用行跪拜之礼。 “你是聋子吗?还不跪下!”望舒他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跪下的意思,大声喊道,再次将侍卫引上前来。 白太后一副母仪后宫的样子,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但眼中似乎藏着一丝顾虑,白太后在宫中地位尊贵,就算是身边的奴婢望舒在宫中也是很得人心的,所以侍卫在衡量之后,只能将赵怀思压下,跪在了太后面前,望舒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看你跪是不跪!” 赵怀思从进宫后第一眼见到望舒就不喜欢,这个老女人让他想起多年前的暑假,他被余翘强迫守在电视机前看的那部电视剧里拿着针扎人的恶毒麽麽,“放开我!” 赵怀思开始挣扎,鬼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拿针扎他。 第四十七章 危机之祸 望舒退后一步,走到了白太后面前,小声说道:“娘娘,此人在皇宫横冲直撞,冲撞了娘娘,应该杖责五十!” 白太后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中殿那位现在得势,宠冠后宫,不能现在就跟她起任何矛盾,结下什么梁子,而且听说慕容谨之现在有意给这个冒失鬼封官,更加不宜得罪,心里又不免感叹慕容谨之这步棋下得绝妙。 “告诉哀家,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白秋月终于抬眸,正眼看了赵怀思一眼,他从未见过这么高贵不凡的女人,眼角的皱纹看得出来年纪,但是仪态却是摄人的,心里不免叹息余翘那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这样的女人,哎……恐怕这辈子都没希望了吧。 余翘那叫做有性格,说难听点就叫没教养,今天他是彻底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赵怀思一时哑口无言,见他不说话,望舒上前,二话不说一巴掌扇了过去,“大胆!娘娘问你话呢?你叫什么名字,赶紧说出来!” 赵怀思一辈子第一次挨耳光,眼中顿时充满恨意,“走狗!” 望舒一时惊呆了,这也是她进宫后第一次有人这样顶撞她,简直就是找死! “我看你是嫌命长了!”望舒再次扬起手,别人都知望舒姑姑是断掌,一巴掌下去,打得人是两眼冒火星。 “好了。”白太后忽然出声制止了望舒,自行上前一步,将望舒的手掌从半空中挡下,伸出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指甲套轻轻地点在赵怀思的鼻尖上,带上长辈的口吻说道:“就算你不说,哀家也知道你是谁。” 白太后笑着,收回手,长袖中握紧了粉拳,她看不惯中殿那位,从她重新进宫换了一个身份之后,她就觉得那人不能在为自己所用,在见慕容谨之为她遣散后宫,对她行为的纵容,更是心里来气。 白太后手一挥动,数名侍卫就收了剑,赵怀思这才能从地上蹭的一下爬起来,涨红的一张脸上一双眼睛狠狠地盯了望舒一眼,他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要走。 就在他离开后,望舒再次上前,说道:“娘娘,这人太没有规矩了,中殿那位也是……进宫这么长时间了,连一次安都没有去天卿宫请过,也不知道皇上是从哪里带回来的人,现在宫里真是乌烟瘴气的,特别是后宫那些后妃,一个个都怨声载道,前几日有位殿阁的嫔妃都自寻短见了,幸好早早发现没有酿成大错。” 望舒叹了一声,说道:“这些日子那些大臣都来求见娘娘您,怕是都是为了中殿那位未来皇后娘娘,他们大概还是觉得她实在没有资格成为皇后吧。” 白太后略微的抬了抬下巴,眼中闪出一丝狡黠的光芒,“皇帝已经亲政,也有了太子,哀家在这后宫已不能做主了。” 说完,白太后转身,也不在去中殿,带着望舒朝着自己的天卿宫走回去。 慕容谨之之前答应自己的事情,余翘并没有追问,说是遣散后宫的妃子,其实她回来后也有见过刘妃等人还在宫中,不过回来后,她比之前自由了很多,只要自己自在不受约束,余翘也就装作不知道,毕竟回到宫中,那人也没有临幸过其他女人。 说道遣散后宫这件事情,余翘也知道就算是现代社会要离婚,夫妻之间要断得干干净净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何况是后妃几十上百人的帝王之家。 几十上百人的后宫,要想都遣散出宫,安排妥当,可不是一件统一的事情,余翘也不笨蛋,加上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很自然也就站在了慕容谨之的立场想这件事情,再说了有些后妃还是当朝大臣的女儿,慕容谨之虽然答应的爽快,可是真正要做起来,那肯定是难于登天的吧。 余翘有时脑子会犯拧,但是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她可以退一步让慕容谨之保留下后宫,但只要答应自己以后不再临幸其他妃子,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其他的她都可以接受。 这时,明月从外走进中殿侧殿,手里端着一碗用水晶碗盛着的酸梅汤,这是她最近很喜欢的饭后甜点。 品着明月熬了近三个时辰的酸梅汤,余翘满足的喟叹,“真是太好喝了,明月,再给我加些冰来。” 这个时代的冷饮应该都是没有加过防腐剂什么的真正绿色食品。 “娘娘,皇上命郭公公送来了一些上好的血燕给你补身子,还有雪莲,灵芝,鲍鱼……都是你喜欢吃的,还有一对紫翡翠手镯呢,上面的还镶嵌了南海珍珠,比眼珠子还大呢。”明月夸张的比划着手势。 皇上对她家主子的宠爱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可是唯有自家主子对于这一切好像不那么关心。 余翘心里也清楚慕容谨之对自己的宠爱,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又不清楚到底这股不安的根源在哪里。 不过好在她现在已经恢复成为了自己,不用再做白璃忧了,这点让她很满意,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宫中的人对她的目光似乎不太一样。 “娘娘,最近宫中有些不好的传言。” 明月低头在她身边说着,余翘知道明月不是一个背后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听是非的人,决定再次回到这里,已经耗尽了她一辈子的勇气,但是从回到宫中,她觉得很多事情已经有了一种不可预知的变化。 那种变化,不安,是一种……应该怎么说呢,对,是危险,她感觉到潜藏在自己身边的各种危险。 “明月,外面的那些事情,不用俩告诉我,我不想听,如果我在中殿都不安全的话,无论我身处在哪里都不会是安全的。” 明月的话哽在喉上,不上不下,“娘娘,这件事情真的……” “好了,你下去吧,我休息一会儿。” 当余翘躺下之后,赵怀思竟然气呼呼的跑了进来,打断了她跟明月之间的谈话。 第四十八章 没出息的 赵怀思眼中包着眼泪,那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余翘还没有正式封后,还不算是千叶的皇后,只等封后的诏书下来,还有祭天大典之后,因为白枫出征,尚未回朝,要等数月甚至更久,慕容谨之答应她,等白枫凯旋而归,立后大典就会理科举行。 不过这些对于余翘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对于后位她没有多大的热情,一直觉得自己是嫁给慕容谨之,而不是成为千叶的皇后,只要他做到之前答应自己的事情,她也就没有什么要求。 赵怀思进来,余翘一看见他,就像是小时候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哭着回来要余翘给他出气。 “你又是怎么了?”余翘撑起身子,赵怀思在她面前将嘴里的血污吐出来,彩霞是一路跟着赵怀思走进来的,见他吐出来的血,立刻是掏出怀中的手绢,跪在地上将地面擦拭干净。 赵怀思今天吃了闷亏,心里极其的不舒服,一见彩霞这样,好像自己是麻风病人一样,看不起自己,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连你也欺负我,看不起我!” 彩霞没有做错,根本不搭理他,余翘也知道他的德行,从小受了欺负全是别人不对,回家就乱砸东西,余翘嗔道:“没出息!彩霞,不用餐了,你先出去。” 彩霞收起手帕,俯身退了出去,中殿也就剩下了他们两人,余翘冷着脸,横着他一眼,“发生什么事了?你那张脸怎么那么红!” 赵怀思在气头上,哪里能将事情说清楚,就连刚才给他一巴掌的望舒他都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逮波斯猫,突然有个女人跳出来说我冲撞了太后,要打死我,我怎么知道在这里冲撞了太后要被打死!” “打死你都算是轻的!”余翘刚到这里,也不懂那些规矩,每天提心吊胆的,“也怪我没有将这里的规矩跟你讲讲。” “我怎么知道太后是什么东西!” “我让你多读书,你非去网吧玩游戏。” 赵怀思嘴巴一撇,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惊又喜,“哦!我知道了,太后就是姐夫的妈!” 余翘撇眼,白了他一眼,“你现在知道还不算晚,在这个宫中,除了皇上,就是太后最大……有时就算是你姐夫,见了太后也得行礼,打你的那人肯定是望舒姑姑,望舒姑姑是宫中的一品女官,宫女主管,下手特别狠,我刚到的时候就看见她将一个犯错的宫女一巴掌扇晕了过去,要是换做其他人,怕真是被打死了。” 余翘从一来到这里就知道那位望舒姑姑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很多宫中犯错的小宫女被处罚后,很多都没有在出现在宫中。 看着赵怀思,他适不适合留在宫中的,其实她也不适合,只是为了那个承诺,为了孩子,还有他,现在她牵绊的太多,必须留下来。 但是赵怀思,绝对不可以再留在宫中了,其实她已经想好了,趁着慕容谨之宠自己,她会向他提出要求,能够封赵怀思一个闲差,没权没势的就行,只要能将他带离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就可以。 “宫中的人和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余翘说话时,眼色也认真起来了,身体也完全的从椅子上撑起来,“我们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很多规矩也并不知道,但是这些规矩如果我们不遵守,很可能会要了我两的命!怀思,你不能再待在皇宫里了。” 赵怀思一下子就炸了,“这里好吃好喝的,我为什么不能待在这里,我不走,我出去肯定饿死的,你要看着我死啊!” “姑姑姑父死的那么早,我有让你饿死吗?” 赵怀思低下头,不说了,悻悻的走到椅子旁坐下,“那你要我出去之后去哪里,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刚穿来的时候就穿成了士兵,被人一箭射下悬崖。” “我自有安排。” 第四十九章 头一回撒娇讨个爵位 “你能有什么安排?”余翘一直以来敏锐的直觉,都让她觉得事情根本没有原本想象中的那样完美,她想要的安稳顺利,恐怕还没有到时候。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反正现在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两人的关系,就算是有人问起来,你也不能说,只能说你是我在外面认下来的弟弟,一会儿我让明月给找一套侍卫的衣服给你换上。” 余翘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就连赵怀思以后的事情都已经盘算好了……晚膳时,慕容谨之带着他的暗卫去了秋猎场狩猎,他每个月都要带着那些小崽子去狩猎,那些以一敌百的暗卫也就是这样训练出来的,余翘自然也跟着去了。 吃饭时,余翘吃得挑挑拣拣的,倒是慕容谨之的胃口不错,连吃两碗米饭,最后还要添一碗,余翘把碗里自己喜欢的吃了,就放下了筷子。 慕容谨之斜睨着她,问道:“没胃口吗?怎么只吃了一点。” 余翘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说道:“最近我减肥。”最近啊,她养胎大吃大喝的,肉有点不受控制了,不然半年后生孩子恐怕会很辛苦。 慕容谨之笑道:“不关你是胖,还是瘦,朕都吃得下。” 余翘旋即起身,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慕容谨之手上的筷子都被碰掉了,又怕怀里的人掉下去,只能不顾肚子还饿着,先将她给牢牢的抱紧,热烈的鼻息逼近在她的脖子上,“又怎么了?” 余翘娇媚的露出微笑,开口道:“我能有什么事瞒得了你的,你是皇上,身边又有郭麟,宫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郭麟会不禀报你?” “嗯?”慕容谨之故作出一副狐疑的样子,问道:“你是指怀思在御花园冲撞了母后的事情?” 余翘乖巧的在他怀中点点头,继续开口道:“其实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直都知道自己弟弟做事情毛毛躁躁的,那天冲撞太后的事情,肯定是他不对的,我还想明天去给太后请罪,可是……” 慕容谨之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可是什么?” 那双深邃的黑眸忽的降下了温度,“你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是怎么来到这里跟你相遇的,我原本觉得我应该会在这个朝代里孤独的老去,没有一个亲人,直到死亡吧,可是我没想到老天爷竟然把我唯一的亲人还给我了。” 说到这里,余翘竟还热泪盈眶起来,“慕容谨之,我的父母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是姑姑姑父领养了我,他们两夫妻对我很好……可是他们还是在我十六岁,怀思十二岁的时候去世了。” 这算是余翘第一次跟慕容谨之讲起自己的身世,以前那些都是胡说八道,这才是真的肺腑之言。 慕容谨之将她搂在会啊种,温柔的眸光落在她的脸颊上,温柔的说道:“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 “就是那样的,我跟怀思都算半个孤儿吧,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我从未让他受过委屈。” 余翘不是那种善于打感情牌的人,所以对于此刻的眼泪,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眨了眨眼睛,她努力的将眼泪给眨回去,可是慕容谨之却将她的手裹在自己的手掌中,“想起难过的事情,哭并不是罪过,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藏什么,做你自己就好。” 余翘心里忽然一股暖暖的感觉乱窜起来,所以她也决定继续说下去,“那年,我父母去世,姑姑姑父领养我,我也知道姑姑家的情况也不好,所以那时我就不想读书了,怀思也不想读了,因为靠姑父做零工根本没有办法支付我们两个的雪妃。” “但是我知道,我可以不读书,怀思不可以不读,所以我休学,刚拿到身份证就出去打工,一份不够,就打两份,最多的时候加上兼职,我一天压倒五份工……怀思读大学的时候,他班上的同学每个月的生活费和零花钱是五百块,我就给他八百,因为以前姑姑姑父也是这样对我的,把什么好的都给我留着,我不想因为家里长辈都离开了,就刻薄怀思,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知道这样很不好,可是我只想要证明家里没了长辈,我一样不会让怀思饿死,我可以供他读书,可以让他好好的,我就算是再苦再累,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慕容谨之,我不能看见怀思受到伤害的,就算是怀思的错,也不可以……可是宫里处处都是危险,就连不懂一点规矩,都会被杖责,甚至丢掉小命。” 慕容谨之哪里会不知道她做这么多铺垫是为了什么,望舒姑姑在御花园掌嘴赵怀思的事情,当时郭麟就去回禀了。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怀里的人会有什么回应,结果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现在在他怀里抱着自己哭。 “要让你放心,我能为你做什么?”慕容谨之问道。 余翘其实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余翘凝望著他,“让怀思离开这里吧,我倒是不怕,因为有你……但是怀思却什么都没有。” “他也有你。” 余翘愣住,心中忽然一动,“皇上,以前我看历史书,不是说皇后的弟弟就是皇上的小舅子了,小舅子是可以当官的,不如你……不如你给他个一官半职,让他去其他地方待着吧。” 慕容谨之眼睛忽然亮起来,“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余翘本是不好意思开口的,一整天在秋猎场的夏宫演练了很多遍,就是为了给赵怀思谋个一官半职,但是没想到慕容谨之的态度却如此轻松。 余翘靠在他的怀中,试探着问道:“会让你难做吗?” 慕容谨之揽住她的身子,拥在怀中,微笑道:“你说得对的,皇后的弟弟本就是朕的小舅子,历朝历代中给小舅子爵位的事情也是很平常的。” “真的吗?!” “真的,朕不骗你。” 余翘听着,立刻在慕容谨之的俊美的脸上大大的啄了一口,“臣妾替怀思谢谢皇上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后宫妃子那样的撒娇手段的。 第五十章 撕破脸的边缘 翌日,赵怀思手里拿着圣旨,站在余翘的面前,脑子混乱又迷迷糊糊的,“这逍遥侯是个什么东西啊?” 逍遥侯?顾名思义,赵怀思现在已经成为了千叶王朝第一个封侯的平民,至于为什么封为逍遥侯,慕容谨之对她已经解释过了。 因为赵怀思的身份,肯定是不能做握有实权的爵位,领兵打仗就更不用想了,她是担心赵怀思在宫中又犯了规矩丢掉小命,所以慕容谨之封了他这个逍遥侯爷,赐南边封地,慕容谨之也告诉她,南边虽然没有都城繁华,有些偏远地方也未开放,但是好在物产丰饶,天高皇帝远,就算是京城变天怕是也不会对那边有什么影响。 而且她也不必害怕赵怀思在那里会挨冻受饿。 “蜀邑是什么地方?” “大概就是我们那边历史教科书上的巴蜀吧,也就是现代的四川成都。”余翘是这样理解的。 “那么远?你真的要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赵怀思想自己去那里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会受多少苦。 “不是我要将你赶去那里的,而是你必须去!” 余翘认真的说道,“我的直觉一直很准,这皇宫不久之后肯定是会出事情的,你走了,是好事。” 赵怀思反问她,“那你走不走?” 余翘摇头,“我不能走。” 慕容谨之不会让她走,况且她也舍不得孩子,肚子里还有一个。 “为什么不能走?你也说这里会出事情,万一到时候你在这……” “放心吧,就算真的出什么事情,你姐夫也不会让我受到伤害的。” 余翘嘱咐他将圣旨收好,拉住他的手,两人一路走出偏殿,余翘望着斜阳说道:“蜀邑,我让你去那里,其实还有其他打算。” “什么打算?” “我希望你去了那里,能够好好经营那个地方,等你羽翼丰满之时,要是我在京城出了什么事情,或许你还能帮我一把。” 赵怀思听到这话,神色忽然焦急起来,“姐,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也走的不安心!” 赵怀思不想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就算是看那个皇帝对她是极好,可是御花园那件事情之后,他也深知皇宫险恶,他这个姐姐虽然平时看起来挺精灵的,但性格冲动,怕是他走了,她吃亏时没人能帮忙。 余翘眼中染上一层哀愁,再开口时,语气带上淡淡的哀伤,说道:“哎……我应该怎么跟你解释呢……以前让你好好的读书,你非逃学跑出去玩。” 赵怀思不知道她的哀伤从何而来,“你到底想说什么嘛?” “先不说里历史书上那些被独宠的女人,就拿电视剧里那些被皇帝宠爱的女人,能有几个最后是有好结局的,皇上现在是宠爱我,也答应我,会为我遣散后宫,可是能代表一辈子都会宠爱如初?” 余翘并不是不相信慕容谨之的承诺,却是换做他们都是普通人,她会更加信任慕容谨之,但偏偏他却是帝王。 “帝王之爱,最后背负骂名,失去生命的永远是女人。” 余翘确信自己爱着慕容谨之,但是要长久的享受这份爱,那她得先保住性命吧,赵怀思恨声说道:“既然你也不相信天长地久,那我们一起走,反正都还没有封后!” 赵怀思坚定的拉住她的手,“胡闹!” 余翘宠溺的嗔他一眼,骂道:“我们一起走,能走到哪里去?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给我们的,你以为我们能够逃得出你姐夫的手掌心吗?你把我拐走了,看他逮住你,给你好看的!” 余翘眼神黯然下来,“我不能走,还有一个原因,我已有儿有女了,他们都在这里。” 就在他们说话之际,御书房中爆发了慕容谨之宠登基后,与太后之间的第一次争吵,气氛之紧张,吓得御书房伺候的宫女太监胆战心惊。 争吵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太后知道了赵怀思被封为逍遥侯德事情。 在别人眼中,赵怀思是千叶未来皇后的义弟,但是在白秋月眼中,赵怀思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从皇帝与新皇后回宫后,作为太后,她很多事情都不去说破,但并不代表皇帝能够将她当做傻子一样欺瞒。 “皇帝,我还没有糊涂到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步……你跟璃忧要闹什么,我都不管,就算是她狠心出走这一年,换个身份又回来,我都可以装作不知道……任你们玩就好了,可是这件事情关乎千叶社稷与几百年来千叶王朝的体统,异姓不可封王!” 此刻的白太后,看慕容谨之时,眼中早已没了以往的纵容,她也很清楚皇帝给她玩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蜀邑物产丰饶,百姓安居乐业,虽然明智未开,但那里民风淳朴,很好管理,之前她就有提过让自家的子弟去那边任太守,却被慕容谨之委婉拒绝了,现在他竟然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提上蜀邑逍遥侯的位置,掌管蜀邑十万民众,这不是当众打自己的脸! “母后,既然你都知道了,还何必来问儿臣。” 慕容谨之表情平淡,白秋月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撕破脸,略微的平静之后,说道:“皇帝,不仅哀家觉得不妥,就是朝中大臣也会有异议的,到时候……” “异议?朕既然下诏了,谁敢有异议,那就是忤逆朕咯。”慕容谨之抬眼看了她一眼,放柔声音,说道:“母后,这件事情儿臣唯一做得不妥的就是没有跟你先商量一下,但是朕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太后还是应该待在后宫颐养天年才好。” 白太后已经,这话明显是在劝她不要多管朝堂上的事,“皇帝,看来是哀家多嘴了,璃忧会再次成为你的皇后,既然是认下来的弟弟,自然也就是千叶的国舅了,封个官位什么的都很应该……只是放眼看去这千叶朝中,为了江山社稷拼尽心血的臣子都没有得到晋封,那位何德何能能够得到这样的荣耀。” 第五十一章 中毒 “朕也觉得母后说得极对的……只是怀思是朕的皇后的弟弟,朕的嫡亲小舅子,再说了只是一个闲散侯爷,没什么大不了,蜀邑那地方条件艰苦,也不是什么肥差,母后又何必动怒……怀思这个人呢,性格与皇后极像,朕倒是真的喜欢……只是朕听闻,有人忘记了自己在宫中是什么身份,竟然欺负到了朕的小舅子头上去,没把朕放在眼里!” 慕容谨之一边说着,眼神忽然厉害起来,看向一旁的望舒,望舒惊愕着跪在了地上,低下头,不敢说话。 白秋月看他这架势,是想找望舒替那个没规矩的家伙出算账,便立刻说道:“皇帝,宫中谁不知皇帝带回了一个小舅子,谁敢欺负他啊……再说了,皇帝如此宠爱着未来皇后,爱屋及乌,谁又敢……只是哀家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皇帝现在又要说遣散后宫,虽然朝中大臣的议论渐熄,可也没有完全消失,皇帝你正值盛年,你父皇与你相同年纪时,除去出生时没活下来的,后来夭折的,长大成年的也有足足十一位皇子,七位公主,虽然现在皇帝已有了嫡子,未来皇后肚子争气又怀上了……可是帝王家始终是不比平常百姓人家,要的就是个子嗣丰盈,枝繁叶茂,对于后宫嫔妃,也要雨露均沾才好……” 白秋月话里有话,慕容谨之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悠哉哉的端起面前的白瓷茶碗,喝了一口,温度入口刚刚好,但明明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应该甘甜清新的,可是入了喉才觉得不是那么个滋味。 慕容谨之放下茶杯,说道:“母后,朕从大婚后纳妃,这些年宠幸的妃子不少,但是却没有一个肚皮争气的,唯一为朕生下子嗣的只有她。” 白秋月听着,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继续说道:“朕在宠幸她后不久,她便怀孕了,第一胎便是儿子,朕的嫡子,母后啊,朕相信就算是以后后宫只有她一人陪伴朕,她也会为朕生下更多子息。” 白秋月抬眸,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立刻反驳道:“其他妃子没能生下孩子,那是因为哀家……” 此刻,望舒跪在下面及时的轻轻扯了扯她的长袖,白秋月深吸一口气没在说下去。 这后宫妃子为什么这些年没有生下半个皇子,慕容谨之恐怕比她更加清楚,因为白家宗族是不会让除了白璃忧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第一个生下千叶的继任者。 以前,慕容谨之每回宠幸完妃子,白秋月走回让太医送去避子汤给妃子喝,这些事情慕容谨之都知道,那时他羽翼未丰,也就听之任之,没有过问。 曾经在先皇时期,有为妃子就是自持比皇后先怀孕,执意要生下先皇的第一个子嗣,险些酿成一场宫廷叛变,所以为了平衡宫中势力,慕容谨之只能选择隐忍,而现在他羽翼丰满,不要后妃不是因为后妃之间牵扯朝堂之上的势力会影响自己的帝位,而是觉得独宠皇后能完全杜绝以后皇子之间争权夺位。 白秋月微微一声苦笑,说道:“皇帝,可有想过,你遣散后宫之后,那些将自己女儿送进宫中的贵族,士族,他们会如何去想?” 慕容谨之一笑置之,说道:“这个朕可不管……至少朕让一个无权无势,没有靠山的女人做皇后,就已经断了他们的念想!” 慕容谨之以为一切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而此刻的御书房侧殿的私家花房,这是皇帝的禁地,余翘从回宫后,就已经成为了这座奢华花房的女主人,她可以一整天的将自己置身在花海中,光着脚踩在柔软的花瓣上,席地而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什么的时候躺在花瓣上休憩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整个花房养的花都是千叶的国花,叫做——帝王海棠,据说此花有解百毒,延年益寿的功效,各国都以求得一朵而自豪,而兽房养的兕兽是千叶国兽,而慕容谨之身边的暗影卫手上的盾牌就是兕兽被帝王海棠包围的图案,这倒是让余翘想起希腊神话中,有一位战神也用花与野兽来做自己的象征。 明月将几上青花大碗中的冰块用冰凿子凿开,丢进酸梅汤中,余翘接过,今天她已经豪饮了三碗。 “娘娘,乌梅已经被你吃完了,御膳房没有了,还都是从南方现运来的,南方那边也快没有了。” 余翘从怀孕后就好上了这碗,以后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喝不到了,有些遗憾的嘟嘴,说道:“要过季了吗?” 明月点头,说道:“都城这边靠近北边,是不产乌梅的,一般宫中的乌梅都是从南方进贡的,宫中也不怎么使用,所以一般进贡都很少量。” “哎……我都还没哟吃过瘾呢,就要没得吃了。” 就在余翘遗憾时,忽然眼前一黑,身子顿时软在了贵妃椅上,手中的白瓷碗也随之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娘娘!” “皇后娘娘!快来人啊,娘娘晕倒了!” 余翘被抬进偏殿中时已经吐了一口血出来,脸色苍白,命像是已经去了一大半,不过还在太医来得及时,将毒封在了她的心脉中,如果再晚一点下针,怕是命就不保了。 慕容谨之低额锁眉,站在龙榻前,厉声对面前跪着的几名太医下令:“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酒醒皇后,不然朕就诛了你们九族,就连你们家养的猫狗都跑不掉!” 余翘中毒,就是那碗酸梅汤,太医也立刻检查了那晚酸梅汤,将一根银针落下,拿起来,针的顶端已经黑了。 明月战战兢兢的跪在慕容谨之面前,一脸悲戚,想自己一定是害死自家主子了,所以一直低头等着发落。 “朕将你从浣洗院放出来,就是让你好好伺候皇后的,你就是这样伺候人的?来人啊,拖出去砍了!” 明月彩霞同时吓哭,跪在地上,彩霞不停的抽泣,“皇上,求你饶命!就算是要杀,也请等娘娘醒了之后再杀奴婢两人!” “不要!”余翘此时强撑起身子,这不关那两个丫头的事,也知道慕容谨之既然说了要杀她们,那就肯定是要杀的,可是她又怎么能看见两人无辜送命。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还在维护她们!” 第五十二章 中毒2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还在维护她们!”慕容谨之几乎是低声吼出来的,余翘知道只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肯定是不能跟他吵的,因为她没那精神。 余翘伸出手去,慕容谨之立刻上前,牵住那双没有血色的手,坐在榻前将她缓缓扶起,搂进怀中……“别说话,我在这。” 余翘知道自己暂时是死不了的,不过气若游丝让她看起来跟死人没什么区别,躺在慕容谨之怀中,“就算是你杀了这两丫头也没有用,不是她们下的毒,杀了也是白杀……再说了,她们两人一直伺候我,我清楚她们两的品行,万不会是她们的……况且,我现在这样了,还需要有人照顾,你把她们杀了,谁来照顾我,我身边没人了。” “这宫中不缺伺候你的人!”“是,伺候的人很多,可没有能比她们伺候的周到的。” 最后,慕容谨之还是拗不过她,两丫鬟免了一死,包括那些太医也都因为余翘的话捡回来一条命。 至于余翘身体里的毒,太医还是一点办法度都没有,只是那样用银针将毒封在她的体内,不向心室涌去,这样做虽然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可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太医对慕容谨之说这样就算是以后找到解毒之法,只怕毒物在身体内滞留太久,到时候就算是有了解毒之法,也是回天无力。 慕容谨之最后只能将宫中,甚至是赏赐出去的具有解毒功效的天山雪莲全部收集起来,命人每天熬制汤药给她续命。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我怎么能放心离开。”赵怀思站在床榻前,脸色担忧得让人心疼,余翘看着他,心里也疼。 缓缓撑起身子,靠在床边,她脸色苍白,气色跟鬼似的,拉他坐在自己身边,“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在闹脾气了……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够惨的了,你就当做是可怜我吧,听一次话,好吗?” 说着,余翘咳嗽了两声,她这样子,赵怀思是真心疼,真的不舍得离开,坐在她身边,轻轻拍她的后背,“人家穿越,你也穿越,穿成个短命皇后,怎么就这么悲催啊。” 余翘嗔他一眼,说道:“你以为我想啊?我跟你说过了,这个皇宫里看似奢华无比,谁都想进来,享这荣华,可无福之人进来,不过只是成为这深宫中的一缕幽魂而已……也不知道我是有福还是无福之人……” 后半句话,她喃喃的对着自己说的。 “我就是不明白了,你都这样了……为什么要非我去那个蜀邑,我不放心就这样走。” 余翘伸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让他看清楚自己现在这样子,“宫中危机四伏,你看着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这样的性子,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谁都不知道,说不定随时跟我一样,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让你走,都是为了你啊,你到蜀邑去,天高皇帝远,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我是不能离开的,孩子在这里,他在这里,我能走吗?……你在想想,我住在慕容谨之的殿中,竟还有人敢对我下毒,如果我走了,那些人会放过我的孩子吗?我是一个母亲,我必须留下来保护他们的!” 赵怀思听着,也终于是明白了一点什么,低眸,在抬起时,眼中已经有了一丝坚定,“姐,我答应你,我会去那里,我会让自己慢慢变得强大,到时候我来保护你们……谁让我是他们的舅舅!” 余翘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了那边,万事小心。”“好,明白。” 余翘中毒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整个朝野,其实之前余翘以横空出世之势出现在宫中,当时朝中就有了很多的传言,如不是少年天子爱妻心切,以皇权之威慑压制下这些异议,恐怕余翘的日子没有这般的安稳舒适。 但现在余翘中毒了,朝中臣子个个都是表示关心,以此来洗清自己的嫌疑,这件事情事情慕容谨之下令彻查,就连暗影卫都出动了,不说朝野之中了,就连后宫也都人人自危……余翘中毒当日,慕容谨之就已经杀了不少人,御膳房,花房中的守卫,宫女,太监被杀之人超过百人,那夜后宫血流成河,奢华的宫殿犹豫人间炼狱。 初冬时节,余翘的身体不见好,慕容谨之上朝之时,她只能靠在床边等待他回来,指着窗户,“明月啊,将窗花打开,我想看看……” 殿中的窗户都是关着的,空气不流通让她感觉心口有些发闷,“娘娘,昨夜下了雪,天气骤降,还是不开了吧。” 余翘摇头,还是坚持的指了指窗户,淡淡开口,“这殿中全是药味,你没闻到吗?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明月低头,仔细的去闻,确实药味挺浓的,便走到床边,将窗户打开了一两扇,余翘忽闻到那股冰冷的味道,就像是死亡的味道一样,明月这时走过来,将她身上的绒毯拢紧,“娘娘,外面还飘着雪,我们开半个时辰好不好?” 余翘没有说话,现在谁还关心她的生死,就连慕容谨之现在也正在忙着如何清洗那些对他不忠的大臣,有空管她吗? 而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就连殿门都榻不出去一步,因为里面有明月彩霞守着,外面有慕容谨之的暗影卫守着,美其名曰是保护,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 不过短短几个月,慕容谨之像是变了一个人,只有是什么让他变了,余翘觉得应该是变得更像一个帝王了吧。 余翘身体里的毒,没有解,太医束手无策,什么办法什么珍稀药材都用了,除了能暂时给她续命之外,都不能将她体内的毒给逼出来,余翘摸着心口处那几根深深扎在肉里的银针,眼泪忽然就那样落泪下来,明月一见她落泪,慌了起来,赶紧拿出手绢走过来,给她擦眼泪,“娘娘,怎么哭了……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惹到娘娘了。” 明月还跪在了她面前,站在一旁伺候汤药的彩霞也跟着过下来,“娘娘,你别哭了……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如果奴婢做错了事,你就责罚我们,只要娘娘不哭,无论怎么责罚奴婢都可以。” 第五十三章 失宠 余翘看见因为自己阴晴不定的情绪吓到了她们两人,赶紧是擦去眼泪,假装坚强的微笑看着她们,说道:“风雪好大啊,眯了眼睛,你们赶紧起来把门窗关好吧。” 明月彩霞半信半疑的起身,这时,余翘想起孩子来,她有一月没有家见到孩子了,“你们去将太子抱来,我很久没有见过孩子了。” 明月眼睛湿润了,摇着头,“娘娘,太子他……他……” “太子怎么了?”余翘心中涌起不安,“你说啊,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但明月最终告诉她,孩子在刘妃的碧藻宫时,余翘的脑子嗡嗡的响着,好一会儿才能正常的运转,为什么她的孩子会在刘妃那里? 为什么她的孩子会在那个女人那里!! “皇上在哪里?”她需要慕容谨之给自己一个解释。 “皇上……皇上也在刘妃那里。”明月战战兢兢的开口,余翘一听心口已像是被什么给硬生生的撕开了一样。 慕容谨之也在刘妃那里? 震惊,失望,欺骗,交织在一起……现在想来也难怪慕容谨之好些天没有回来了,不过想她此时的身体状况,也伺候不了他,他是在正常不过的男人,要是那样也是正常的,男人嘛,也就都是那么一回事。 可是为什么要将她的孩子送去那个女人宫中! 明月这时支支吾吾的开口,“皇上下令,娘娘你现在玉体抱恙,照顾不了太子,就将太子抱去了碧藻宫,由刘妃暂时照管太子殿下。” 年年岁岁,中秋时节,皎洁的明月悬空而挂,黑夜中飘散着层层青云,如烟似雾,宫外桂花飘香,书鼓喧街,开灯满市,满城的百姓扶老携幼,赏月观花,整个京城成了天山人间。 而同时宫中,刘妃重新得宠,刘氏家族更是重新获得皇上信任,刘妃胞弟晋封为镇远将军,出兵安南平叛,刘妃父亲加官一级,官拜左丞相……刘妃在宫中更是一时风头无两,先是皇上将唯一的子嗣交给其抚养,更是将皇宫中一处最大,最奢华的宫殿拨给了刘妃使用,说是刘妃身体孱弱,听不得喧哗,那处宫殿不禁悠静,而且风景秀美,适合养生,每日都有海内各国进贡的人参燕窝养着,任何不合刘妃口味的菜色都不会再出现在桌上,而宫中的太医,更是成为了每天十二个时辰的守在刘妃宫殿外,就怕刘妃有任何闪失,而得罪了皇上。 反观余翘,再一次失宠。 刘妃的待遇,说她是皇后,一点都不夸张,就是不知道将来将如何安置两位皇后? 除去刚开始时的心痛之外,余翘也没有去在意这些事情,失望心痛之后,便是被背叛后的绝望,绝望之后就是淡定了,倒是明月彩霞两个丫头暗自给她抱不平。 明月彩霞从小父母双亡,被自家亲戚扔到大街上自生自灭,幸得白家管家将他们捡回将军府中,从小到大在将军府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之后便跟在白璃忧身边,白璃忧生性善良,将她们当成玩伴,当成姐妹,唯独没有当成奴仆,所以两人一心一意的跟在她身边十余年了,余翘是托了白璃忧的福,不然现在也不会有这两个忠心耿耿的孩子在身边。 自家主人虽然已失宠了,表面上看着淡淡的,可是从不曾拿她们出去,从中毒之后,主子的脸虽然苍白,身形消瘦下来,就连脸上的胎记很渐渐消失不见了,此刻的她比刘妃不知美上多少,她们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皇上会这样突然之间就对自家主子冷淡了下来。 自从那个刘妃重新得宠之后,皇上先是每日都会回殿来,之后是两天一次,三天一次……十天一次,直到现在半月都不见一次,下面那些宫女太监个个都是势利眼,一见自己主子不得宠了,自然也是的怠慢了起来,前些日子,郭公公传令过来,说是为了让未来皇后娘娘好好休养,皇上已决定将御书房搬到勤政殿去,这样一来,这正殿算是门可罗雀,冷火秋烟了。 以前自家主子得宠时,住的是正殿皇上的寝殿,现在中毒了,皇上竟然竟然连自己的正殿都不回,还将御书房搬到了别处去,这样是不是太狠了。 明月彩霞想来想去,就是想不通为什么皇上会突然就不喜欢主子了,当她们抬眼望去时,只见余翘已经穿着一身淡雅的黄色绣花长裙,水色罗裙,发间插着一支碧玉簪子走了出来,娴静的站在那里。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去,此刻的她都是一位活脱脱的绝世美人。 花房中的紫藤花架下,花香扑鼻,余翘端坐在花架下的贵妃椅上,闭眼休憩,忽然有阵琴声悠悠传来,音律淡雅宜人,非常好听,余翘缓缓的睁开眼睛,虽然她不懂什么音律,可是还是能听得出来,只有高手才能弹出如此妙音。 一曲罢了,余翘问道:“明月,知道是谁在弹琴吗?” 彩霞端着一被茶走来,撅起嘴巴,说道:“还不就是碧藻宫那位主子。” 余翘点头,并不是在意的微微一笑,喝了茶,又继续躺回去睡觉,明月彩霞最近在殿外听到不少的消息,都一一的带回来讲给她听了,大多就是慕容谨之如何如何的宠爱刘妃,如何如何的重用刘妃族中之人。 刘妃心中满是算计,但难得有才有貌,还通晓音律,余翘不由得觉得慕容谨之真是艳福不浅,刘妃是应该比她更讨慕容谨之的欢喜。 她呢?脾气不好,性格也不好,就连靠山后台也都是慕容谨之想要铲除的人。、 昨晚,破天荒的慕容谨之来了,也好不容易要宿在她的殿中,余翘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反正任何事情不拒绝,不抵抗,但就是对他已是无所谓的态度,慕容谨之对她心中有愧疚,任她什么态度,他都照单全收,只对她说了一句话:“给我一点时间。” 可当慕容谨之刚上床,就听见外面碧藻宫的宫女在外面喊刘妃心口疼,请慕容谨之赶紧过去看看。 第五十四章 失宠2 慕容谨之铁青着脸从床上起来,一言不发的任宫女穿戴,而她在一旁看着,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大概是很担心吧。 刘妃这时间掐的真准,慕容谨之当时刚将她的衣裳褪去一半,还来不及逞凶,就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拦截了好事,着急上火不说,加上欲望没有得到舒缓,恼火是必然的。 “你别生气?”慕容谨之静静的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蓦然的冷声问道。 “我有生气的资格吗?”余翘收敛起眼底的黯然,装成宫中其他妃子贤良淑德的样子回话,“刘妃是心脏病吧,这种病发病是很危险的,皇上担心她也是应该的,我哪会生气?再说了,我在这宫中无名无分,刘妃地位尊贵……我……” 慕容谨之讥嘲一笑,说道:“你中毒之后,倒是越来越懂事了……朕没有兑现承诺,你不恨朕吗?” 余翘讪笑着,一边说道:“承诺如风,吹过去了也就过去的……我享受的是当时的甜言蜜语。” 说完刚要转身,突然就被他从后面抱住。 “慕容谨之!”余翘惊叫起来,自己已经这么懂事了,又是哪里招惹到他了吗? “朕的承诺,绝对不是一阵风……给朕一点时间,不过朕不喜欢你对我这样的态度!” “那你想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你宠她,我不吵也不闹,我那么懂事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说着,她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慕容谨之轻咬著她的耳垂,语调平和,“你既然这么懂事了,那朕是不是该给你些奖赏!” 他的一双眼中闪着灼人的光芒。 “如果皇上真想给我奖赏,那就将孩子给我抱回来吧。” “现在还不行。”慕容谨之立刻拒绝了,余翘心里虽然不舒服,可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皇上要如何赏刘妃,将后位给她都是可以的……为何偏偏要拿我的孩子去讨人欢喜。” “给她后位,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余翘咽了咽口水,提醒道:“皇上现在倒是不怎么磊落了,东问西答的。” 她不这样说还好,这样一说,那只钳制在她手腕上的掌力又加深了几分,将她完全拉到自己面前,面对自己,余翘顿时脸呼吸都停顿了。 慕容谨之脸上一片阴霾,眸光如同刀子一样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余翘心惊胆战,结结巴巴的问道:“皇上,你怎么了?刘妃可还在等您呢?” “你还是先担心自个儿吧!自己都是半死的人,还有空闲管别人的闲事!” 余翘只是淡淡一笑,没在开口。 “你给朕记住了,除了朕之外,其他人……”慕容谨之低声,俯首在她唇边,含糊的嘀咕着,“其他人,你给朕少操心!” 他们之间的现在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慕容谨之完全是判若两人,而她因为中毒身体虚弱,也根本无力去追究这些变化的原因……慕容谨之在离开前,将她好一顿折腾,就在正殿中央的圆桌上,就连衣物都没有褪去……余翘根本不敢出声,又羞又臊,刘妃的宫女还在殿外候着,算他狠! - 夜深人静,宫内各处已经熄了灯火,夏卿提着灯笼,顶着一路寒风朝着御书房过去。 “郡爷。”打盹的郭麟一见他来了,立刻是打起精神来,不敢在偷睡了,夏卿上月因在江南剿匪有功,被慕容谨之封为郡王。 “皇上睡下了吗?”夏卿脱下披风,搁在了郭麟手上。 郭麟回答道:“皇上从碧藻宫回来后殿中的灯火就一直没有灭。” 夏卿望了殿内一眼,心底是暗自叹气,“你先下去吧。” 夏卿挥手让郭麟走开,自个儿是走到殿前,敲了敲殿门,“皇上,夏卿求见。” 房内安静着,半晌后,终于传来了慕容谨之的声音,“给朕进来!” 夏卿推门进去,见他还在批阅奏折,“皇上,夜已深了,您再不歇息,恐六天亮了。” “你给朕少啰嗦!朕只有分寸。”慕容谨之眉头抬头,继续埋首在奏折中,夏卿皱眉,心里捉急起来,这世间就是,麻烦你不去找它,它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皇上,臣在江南找到了你想要找的人。” 说罢,只见慕容谨之猛然抬头,表情略带着紧张,“真的?” 夏卿上前,倾身趴在龙桌,在慕容谨之耳边低声开口…… - 余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又失宠了,成为给了众矢之的,一大早就被慕容谨之身边的侍卫带到了御书房,身后是一干的宫女太监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将她包围住。 慕容谨之端坐在中央的纯金龙座上,虽然脸上看起来没有一丝表情,但是余翘还是细心地看出他脸上的线条,是那边的冷硬无情。慕容谨之这个男人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透,而现在他情绪外露,还真是头一次。 余翘微微惊诧,眸色转动看向了他身边的一个官员,那人好像在正在小声的劝慰什么,一脸的讨好,一张脸两撇胡子,长得尖瘦如猴。 他,余翘认识,去年家宴时见过,是刘妃的大哥,慕容谨之的大舅子,这人标准的墙头草,胆小怕事,宫中谁得宠,谁有势力就讨好哪边,为官也是圆滑狡诈,所言所行一点都不着调,以前慕容谨之甚至想要将他关进大牢悔过。 不过他的官职,非常小。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样官阶的小人物,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另外,余翘也看见了暗影卫,还有刚刚封为郡王,掌管刑部的夏卿,这些人都是慕容谨之的心腹。 他们都在?莫非是宫中出事了? 余翘心中还在猜疑,这边刘能一面对着慕容谨之陪笑,一面老鼠眼一转,便看见一位长相极为标志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此女子长得明眸皓齿,亭亭玉立,余翘顿感觉似曾相识,她们应该是在御花园游园时见过的。 这个女子,因为生的极美,余翘便问了明月她是谁,明月回她,她们是新晋的才人,以后也许会成为女官,也有希望成为一殿的主子。 那时,余翘并没多在意,但是现在她突然出现,让余翘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朝着慕容谨之福了福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刘能疑惑的看向了慕容谨之,不知道此刻应该怎么继续下去,余翘再这样一个黄静霞也并不觉得尴尬,既然来了,那就随遇而安,看他们想怎么样。 一屁股坐在慕容谨之身边,他看了她一眼,她也不着急,也不慌张,只是淡淡的开口,“臣妾参见皇上,不知道皇上叫人让臣妾来,所为何事?” “等会儿你就会知道了。” 第五十五章 再入冷宫 “哦,好的。”余翘预感到会有危险发生,可是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今晚会如此的不同寻常。 从午膳之后,明月彩霞就没有出现过,就在她所居住的殿中,好像所有的人,宫女,太监,侍卫,全部在一个上午消失了,害她脸晚膳都没有吃,就被暗影卫带到了御书房里。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慕容谨之的脸色沉着,余翘能从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来,今晚绝对会发生点什么非比寻常的事情,是对她有危险的事吗? 余翘忽然想到从她失宠之后,她已经非常的低调了,今非昔比,不低调也不行了啊,虽然她是挺恶心慕容谨之的辜负与负心的,可是也明白宫中危机四伏,只能选择低调做人,但是好像麻烦的事情自己也会找上她。 这时那名女子跪在了慕容谨之面前,面带凄然之色,“皇上,奴婢名沐姝……” 慕容谨之眼神没有一丝变化,开口依然冷腔冷调,“朕问你,你是否真的有看见她给刘妃下毒。” 慕容谨之的眼神移到余翘身上去,她内心一惊,瞠目结舌,“你说什么?” 慕容谨之嘴唇一勾,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朕说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这时,那名叫沐姝的女子低下头,不敢去看殿前龙座凤椅上的两人,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奴婢本是月华殿柳妃娘娘身边的宫女,那日柳妃娘娘突然想吃她家乡的冬瓜条,尚膳间做好之后,奴婢便去取,没想到经过碧藻宫外时,看看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明月从碧藻宫的小厨房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这时,刘能突然插话问道:“看见那个宫女手上的拿着什么吗?” 沐姝面无表情,淡淡抿唇,点头,“有,我看见明月手中拿着一个花色的小瓶子。” 这时,夏卿扬了扬下巴,一旁的郭麟端着黑色的木盘走出来,木盘上放着一个花色白底的小瓶,呈在慕容谨之面前,“皇上。” 慕容谨之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便问身边的余翘,“你可见过这个?” 余翘立刻摇头,心中已经万马奔腾了,她不禁笑起来,“你相信我下毒?”慕容谨之冷哼,甩袖将脸扭向一旁。 余翘被他这个动作伤到了,她蹭一下站起来,走到那沐姝面前,质问道:“明月每日都在我殿中伺候着,周围还有暗影卫监视,怎么可能会去碧藻宫下毒!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沐姝低着头,咬着唇,好一会儿才蹦出几字来,“昨日晌午。” “你放屁!”余翘怒骂道:“前日,太医到我殿中为我把脉施针,明月一直在我身边伺候着,到了晚膳时她才离开,她怎么可能会在晌午去碧藻宫下毒。” 这时,一个幽幽然的声音传来,夏卿起身,从位置上站起来,“皇后娘娘,据闻太医为你施针时,你处于昏迷的状态,你又是如何知道明月一直在你身边?” 余翘猛地抬头,看向夏卿,这人阴得很,早闻他是一只笑面虎,人长得极好看,心肠却狠毒无比,慕容谨之身边得力的谋士,她咬着唇,无言以对,只能眼巴巴的看向慕容谨之,希望他能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在她遇到困境时,出手将她拉出来,可是他却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对她不见昔日的温柔与信任。 余翘脑子嗡嗡的响着,那感觉就像是在黑夜中被人打了一闷棍,还不知道打自己的是谁。 “来人啊!”慕容谨之这时不紧不慢的从龙座上站起来,走到了沐姝面前,将她一手扶起来,女子更是柔弱的低头依在他怀中抽泣,“将皇后押入冷宫,听候发落!” “慕容谨之,你相信我就好!” 余翘被暗影卫押出去时,她回眸喊着他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却看见慕容谨之低眸温柔的用手抚上那名女子的头顶,就那样轻轻的眼带宠溺的对她笑……慕容谨之甩袖,将沐姝搂在怀中,指着她冷声说道:“朕从没相信过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之后,余翘再次被关进了冷宫,较之以前冷宫的守卫更加森严,皇家侍卫全部换成了慕容谨之身边隐藏的暗影卫,而彩霞在她被关进冷宫后也被扔了进来。 彩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诉她,明月被关在天牢中,生死不明,那个叫沐姝的女人因为检举有功,被封为贵人,之后没几天又因为献药有功,救了刘妃,被封妃了。 余翘靠在破败的门边,听着听着一口鲜血就从心口涌上来,吐了出来,彩霞跑过来,将她扶起来。 “娘娘,娘娘!”余翘昏昏沉沉的陷入迷糊中,她感觉那一刻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无尽的深渊中,不停的往下坠,往下坠……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在喝那些苦苦的药,也不用再承受那些不能痊愈的打击,死了就不用再被关进这个冷宫,日日夜夜的承受无尽的痛苦。 如果死了,没有人会为她伤心哭泣,余翘不想在撑着那点气息,忍着痛苦,苟延残喘的活着……所以,还是死掉好。 一个来路不明的宫女指证她是下毒毒害刘妃的幕后主使人,所以她在被关进了冷宫,慕容谨之却说他从未相信过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一句话将以往的那些温情的互动砸得稀巴***起不被信任,她真正的伤心的事他的话……生不如死,是每个人都害怕的事,但对于余翘来说就是解脱。 让她去,让她去那个地方……去了那里就不会再有伤心,不会在掉眼泪,也不会再孤单了。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再快一点吧,那样她就可以去想去的地方了,慢慢的上升,蒙着一层白雾,她感觉有人在朝着她而来。 明明眼睛是闭着的,却看见一个穿着很奇怪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就算是她没有睁开眼睛,也能异常的清晰可辨,那个女人的脸色跟她一眼蜡黄,像是生着病,一副要死的样子。 不过,那个女人的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微笑,对着她笑着……虽然她们长得不一样,可是余翘有一种她就是自己的错觉。 女子的身影掠过她,渐渐的飞离,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可是余翘知道她是在跟自己告别。 回头看去,原本空无一物的周围,却突然有一股力量将她整个人往下拉去,她一惊,感想自己被被脱离了头顶了一圈光晕里,她想去那里,她记得那个光圈,当年她被人推下楼时,就出现了这样一个管器官,她如果能进去,就能回家了…… 她想去那里,可是一直有什么在拉着她,原本沉静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远,又好像很近。 余翘惊诧,忘了挣扎,疑惑地看去,视线内却一片空白。 第五十六章 为了别人起杀意 余翘意识模糊,可是还是努力尝试掀动眼帘,她还没有死吗? 记忆慢慢回笼,她记得自己被明月指证是毒害刘妃的幕后主使人,然后就被关进了冷宫,而且永远不许踏出冷宫半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她说,慕容谨之,你相信我就好……之后呢,之后明月从幕后走出来,跪在慕容谨之面前,哭着诉说自己是冤枉的,一切都是她指使自己做的……彩霞被蒙在鼓里,竟说明月关在天牢,生死不明,呵呵……三天前,她听到冷宫外锣鼓喧天,听进来送饭的宫女说,那是皇上迎娶刘妃为后的喜宴,还说不仅封后,还封了一位贵妃娘娘。 她在冷宫毒发,疼得死去活来,那个曾经说爱她一生的男人,竟然已经迎娶了新皇后,还有一位贵妃。 就在她捂着心口,毒发那一刻,余翘才发现自己是全天下最傻的那个,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一切都只是算计,从一开始自己就被慕容谨之算计了,不,应该说慕容谨之从一开始算计的就是白璃忧,还有白氏一门,而她只是那盘棋上的一颗棋子,而现在她已成为一枚弃子。 当时在御书房,她问慕容谨之刘妃中毒,与她何干,又问关自己的丫鬟什么事,可是那时她并不知道给予自己致命一击的是自己想用生命维护的明月。 慕容谨之轻轻那沐姝抱离开自己的怀抱,嘴角冷冷一下,反问她,还想撇清关系吗? 她大笑起来,看着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眸,问自己要撇清什么关系,慕容谨之看她的时候,某种毫无昔日柔情,眼中只有一种要置她于死地的决然。 明月说是她指使自己去碧藻宫下毒的,目的是想将刘妃毒杀,这样太子就能回到她的身边。 就这个理由?余翘想真是一个非常好,又无力反驳的理由,全皇宫都知道她思子心切,她心里也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那些想抢走她孩子的人都该死! 面对明月的指证,余翘没有说话,面色平静的问慕容谨之,你相信? 可以刻,慕容谨之的脸色微微一变,她从暗影卫的挟持中站起来,问在场所有的人,她身为皇后,为什么要笨到派自己身边的丫鬟去毒杀刘妃,这么明显会被发现的事情,就算她为了孩子回到自己身边也不会去做的,她就是头猪也不会去做! 可是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慕容谨之根本是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样子,他的眼中全是狡黠,对白氏一门的怨恨,目光相对时,余翘终于明白,目标根本不是她,她只是随时都可以牺牲掉的马前卒而已,后来她被关进冷宫,等候发落,这一关就是一个寒冬。 每日,还是有专门的人送饭菜来,但是却一直没有等到那个男人,她其实想见他,只是想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她,直到某天她终于爬上了冷宫那堵斑驳的城墙。 靠着记忆,她很辛苦的才避过了侍卫,还有巡更的太监宫女,找到了他居住的大殿内,殿内灯火通明,就像是以前无论他多晚回殿中,她都会让人给他留一盏灯。 就在她悄悄走进殿内时,那道龙腾四海的刺绣屏风后面,传来的女人开心的娇笑,还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音,那个如同黄鹂般的悦耳声音,是那么的陌生,男人的声音却是如此的熟悉。 她躲在屏风后面,看着摇篮中平静熟睡的孩子,眼泪哗啦一下就掉下来了…… “谨之哥哥,你真时好聪明啊,利用刘妃中毒的事情对付白家人,从她进了冷宫之后,白家也是百口莫辩,那些该铲除的也铲除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了白枫了,还有太后。” 沐姝依在床头,姿势撩人,细腰在男人的掌中摇曳,喘息不断。余翘躲在一边,她知道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白家自从朕登基以来,就想要铲除,太后已不足为惧,现在就剩下白枫了,朕会派人去边关,以他身体不适为由接手军权。” 慕容谨之的声音还是那样,沉稳,冰冷,不带感情。 “那……那个女人怎么办?还要继续留着吗?”沐姝问道,一轮战罢,她娇喘着依在他怀中去,“毕竟她也是白家的女儿,当朝皇后……就怕到时候有大臣为他们求情,而且太后那边也不好,人要病故在冷宫,怕是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这个女人还真是歹毒,明显就是想要她的命。 余翘咬着唇,逼着自己听完这两个贱人的话……“还是暂时留在冷宫吧,也不能立刻就对他们赶尽杀绝。”慕容谨之的话冷淡薄情,好像只是在决定一只小猫小狗的命运。 “表哥,我就怕日后生变,多了几分变数,对你的计划有影响。” 沐姝娇柔的躺在他怀中,一声表哥,简直甜死人了,但是,表哥?这个女人是慕容谨之的表妹? “姝儿,你真的很聪明,知道用一个一品女官的位置收买她身边的人,就连白家当初送她进宫都不知道。” “那是当然的了,为了你,沐姝做什么都愿意……当初你还没有娶她进宫时,我就故意去跟明月做姐妹,就为了取得她的信任,不过人家真的好恨那个白璃忧,如果她不是白枫的女儿,我们早就可以在一起了,我早就成为你的皇后了,现在还让那个刘妃捡了一个便宜。” 慕容谨之笑道:“刘妃中毒,朕总要安抚一下刘家人,放心吧,等刘妃一死,皇后之位就是你的。” 余翘腹中绞痛起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取下挂在墙上的御龙宝剑,朝着床榻砍去,“我杀了你们!” 这个世界的背叛分很多种,被最爱的人背叛是最让人疯狂的,但是孱弱的身体让她脸杀人的力气都没有,一剑砍过去,看在他健壮的肩膀上,深入他的血肉,但这一剑根本没有办法要了他的命。 就算是受伤时,他还是护着身下的女人,将她藏在被窝中,双手握着剑,他目光冷冽,那么绝情,余翘这才明白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 “你有真的爱过我妈?”慕容谨之眼中有杀意,决然的光芒,嘴角微微的颤抖,“你是白家人,朕永远不会爱一个白家的人。” 第五十七章 你的身份让朕恶心 “但你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白璃忧,根本对你不会有任何的威胁。” 她的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而从被窝里传来沐姝尖锐的声音,红色的指甲差点戳到她的眼睛上,“表哥,现在就杀了她!她是白枫的义女,不杀她后患无穷,而且让白枫知道了一切,他会反你的!” 余翘嘴角勾起一抹绝色倾城的笑颜,“就因为我的身份是白璃忧,所以我就该死?” 他目光沉下来,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双包含着万千星辰纯净的双眼,就怕自己会心软,“对,朕不会放过白家任何一个人!” “你根本不知道白家人对我姨母和表哥做了什么,你们姓白的都是坏人,太后害了姨母一生,害表哥从小就没有母亲在身边,害……” “好了。”慕容谨之打断她,而沐姝的话也间接的说出了真相。 但余翘眼角一扬,反问道:“与我何干呢?”剑从手间滑落,打破一室沉静,她上前一步,与他的距离不过半尺,“慕容谨之,你告诉我,你跟白家之间的恩怨,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叫余翘,我不是白璃忧!” 他一脸平静,说道:“什么移魂,什么余翘,什么不是白璃忧,你以为朕会相信你的鬼话?你以为朕是孩童?” “你!”原来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的话,只是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场戏,那曾经那些信任,温柔又算是什么? 她声泪俱下,说道:“既然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那为什么又要对我好,又要生下孩子,为什么还要我回宫。” 余翘不明白,肚子里这个孩子怎么办?“作为棋子,你在我这盘棋中至关重要,皇后毒杀妃子,论罪当诛……朕本是想要放你一马的,可是太后太贪心了,你一回来就让你再认白枫为义父!这让朕怎么放过你。” 慕容谨之眼中冷冷,盯着她,“怪你们白家人太自以为是了。” “朕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你以为换个身份回来,我还能给你皇后之位,让你白家的人继续享受尊宠?朕不傻,傻的是你们白家人,以为朕可以做你们白家一辈子的傀儡!” 他的话绝情而果决,从心眼里就认定了她跟白家人是一样的,余翘心中纵有委屈,但还是依然昂起自己的头,不说一句话,任他继续说下去。 “朕从登基起,就发誓一定要铲除你们白家,从一开始立你为皇后,就是计划的开始……你以为朕傻,能让你们白家人跟朕一起坐享江山,做梦!” 沐姝突然上前,一巴掌打在余翘脸上,本来发蒙的思维,因为这一巴掌而完全清醒,她泪眼抬起,看上慕容谨之那一张冷冷的脸。沐姝大声地说道:“我表哥并不是太后的儿子,当年先帝有一后十二妃,但只要我姨母生下了表哥,也是先帝唯一的儿子,太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来,竟然抢走表哥,冤枉姨母与侍卫私通,害的姨母差点惨死天牢……如果不是你们白家仗势欺人,我表哥不会娶你,他娶的是我,做皇后的人也是我,是你这个坏女人将我跟表哥分开的!” 原来,不仅做了棋子,还莫名其妙做了小三,一切都只是一场阴谋,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 “让我离开这里!”余翘情绪崩溃,身体里的毒素让她全身隐隐作疼起来,这是毒发的前兆,身体也不听使唤,摔倒在地上,等她想要胡乱的爬起来,一只手真要抓住慕容谨之时,他已经一脚将她踢翻在地,“不要碰朕,你让朕觉得恶心。” “当年,白秋月为了巩固白家在千叶国的地位与势力,也不知道从哪里将你带回宫中,还谎称你是白家远嫁他乡亲生姐姐的女儿,让白枫将你收为义女,其实你就是街上别人不要的弃婴……朕贵为太子,却要委曲求全娶你这么一个出身低贱的女人,朕不该觉得恶心,不该觉得恨吗?” “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现在就杀了我?还留着我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沐姝忽然眼前一黑,倒进了慕容谨之的怀中,“姝儿!” 慕容谨之焦急的目光全在怀中人的身上,将沐姝搂在怀中,冰冷狠绝的开口,“姝儿多年前为了救朕,肚子上受了一剑,从此不能在怀孕,当年行刺朕的刺客在剑上抹了毒药,姝儿虽然救了过来,但是身体也因为毒素而变得异常虚弱,朕将她安排在宫外,再让你受孕,只是为了给她一个孩子,而你的心可以救她,治好她的心悸之症。” 喉咙上涌上一股腥甜,余翘目光如炬,绝望,愤怒,到最后坦然的抬起头,看向他,将那口血吞了回去,“慕容谨之,这盘棋你下的真好!” 余翘是什么人,就是那种自己不舒服,也不会让别人舒服的人,露出一个惨绝人寰的绝美笑容,露出白牙也因为那口血而变成深红,可是人还是那么的漂亮,自信,“皇上,你要臣妾的心是要煎炸蒸煮,还是生吃呢?哈哈……不过,皇上啊,你有想过,臣妾什么时候依过你啊。” 说完,余翘扯开衣领,将太医扎在她心室里的三个银针全数拔了出来,笑得张狂,笑得惊心动魄,指着慕容谨之,“算我瞎了眼!不过你利用我,我就要你心爱女人的命,毒素开始蔓延我全身,就算是你拿到了我的心脏,也是一颗全是剧毒的心,看你怎么救她!” “你疯了!”木桶净值看着地上满是鲜血的银针,余翘缓缓抬眸,随后扬天一笑,将嘴里那口黑血吐了出来,随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后有多少人在追她。 御花园,一池平静湖面,余翘站在花边,夜色下的她,一身素白,像是自己在为自己穿着素衣悼念一般,如钩夜色下,她美轮美奂的深知如同夜色妖姬,低声喃道:“从哪里来的,就从哪里回去。” “从哪里来的,就从哪里回去。” 第五十八章 囚禁冰窖 余翘扯掉脚下带刺的玫瑰藤蔓,手上瞬间被划出无数道的血痕,她像是毫无感觉一样,朝着那池湖水而去,当她消失在湖面时,就像是一粒石子进去,连个涟漪都不起。 浓华殿内,宫女太监,太医进进出出,个个一脸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身首异处的就是自己。 太医从殿中出来拿尚未拿进去的药箱,被慕容谨之拉住,“人如何?” 太医一边手抖,一边跪在他面前回禀:“皇上,娘娘气虚血弱,本来就怀有身孕,孩子已经保不住了,是,是位公主……” 慕容谨之一巴掌扇去,老太医被整个扇倒地上,可是没一会儿又从地上爬起来爬到了慕容谨之面前跪下,继续说道:“娘娘跳湖前已经毒发,只是现在季节是隆冬,刺骨的寒冷将娘娘身体内的毒素抑制在她的经脉中……” 慕容谨之打断他,“可以继续施针将毒逼到原来的位置吗?” 太医捂着自己被踢伤的胸口,“毒已经进了五脏六腑,不是湖水的温度将毒素冻住,恐怕娘娘连这口气都没有了……臣建议,如要保住娘娘尚存的一口气,最好将娘娘送到宫中的冰窖中,这样倒是能够继续抑制住娘娘体内的毒。” 其实,余翘中毒中得诡异,她当时住在正殿中,身边是最信任的两位宫女服侍着,就连平日的吃食都是由正殿的小厨房里做出来端来的,自然做的只有明月彩霞,慕容谨之问过明月是不是她下毒,明月说不是自己,样子不像是在骗人,而且明月确实也没有在那时候下毒的必要。 这毒是谁下的?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来,太医说了要是知道中的是什么毒,那解起来就好解了,但是半年多的时间,太医也一直没有找出她体内中的是什么毒。 而现在,毒没解,人也快死了,还有可怜的孩子也……慕容谨之深吸一口气,一脚将太医踢进了殿内,“将她送往冰窖!” 从那天开始,余翘就一直被关在了冰窖中,冰窖本无牢,但在她进去后,慕容谨之下令将冰窖改成了一座四面被铁柱围住的地牢。 彩霞还是在冰窖照顾她,不过比起她来,彩霞自由多了,她不仅可以在冰窖外面的小厨房做饭,睡觉,还能自由进出冰窖,而余翘整日却只能待在暗无天日的冰窖铁牢中。 不过好在慕容谨之给了她这个废后最后一点尊严,小厨房,柔软温暖的棉被,甚至是暖手的炉子也不缺。 余翘倒是很喜欢待在这里的,以前待在外面,毒发时简直是生不如死,而现在待在冰窖中,毒发时只有隐隐的痛楚,太医告诉她,气温越低,血液流动越慢,这样毒素也就停留在她的经脉中,不会冲破经脉与心肺,立刻死亡。 “娘娘。” 彩霞一脸伤悲的端着饭菜盒子走了进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包在盒子外面的棉布扯开,将里面热腾腾的饭菜从铁柱缝隙中递进去,摆在面前的桌子上。 大雪,在日落时,终于稍缓,余翘将目光从那道低矮的铁窗上移回来,看着满桌的饭菜,问道:“你吃过了吗?” 彩霞摇头,低着头,似有难言之隐,“奴婢等你娘娘吃了在吃。” “嗯……彩霞你怎么了?”余翘见她这样,便知她肯定是有心事的,余翘搁下熏炉,刺骨的寒气袭到她手上来,募地,彩霞跪在了她面前。 “娘娘,明月被封为良嫔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竟还只觉得她在天牢受苦,今儿不是听碧藻宫得宫女说她是因为出卖娘娘才会被封为良嫔……” 说着,彩霞重重的剪个头磕在地上,好像这样才能减轻罪过一样,余翘却走过去,一只手从下将她的额头抬起,血珠已经渐渐渗出来,彩霞哭得稀里哗啦,余翘却只是淡淡一笑,少眠让她疲倦,精气神也消褪了不少,“明月是你的姐姐,但是做错事的不是你。” 余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对于她来说,她不会因为仇恨而去乱怪任何人,彩霞从她下牢后一直陪在她身边,所以她格外的珍惜这样的忠诚。 “娘娘,为什么会这样啊?” “没什么为什么,我们都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余翘露出微笑,淡淡的回答,“起来吧,给我盛饭。” 余翘知道这样坐着混吃等死根本不是办法,太医说过她体内的毒不是无药可解,但是只要知道是什么毒,就能解。 所以这几日,余翘一直在回想那日自己中毒的情景…… “娘娘,请用膳。”彩霞恭敬地递上餐盘,余翘却未食先问道,“这些膳食都是你所做的吗?” 眼前菜肴,样样清淡,都是尚膳间的精心制作。 “不,不是,是……”彩霞一副不敢说的样子,余翘安慰她,“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没什么不好说的,这些饭菜,我一看就不是不做的。” 彩霞只能忠实陈述,“是皇上让尚膳间做的,说娘娘中毒,以后的膳食都以清淡为主,以后再添滋补之物。” 心思,又乱了。 如此细微,慕容谨之下令指示,别人还以为他真是呵护到了极点,可是只有余翘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保住她的命,待以后找到解毒之法,再用她这颗心为心爱的女人治病。 余翘双手紧紧揪住棉衣,双眸注视着盘中的食物。 软绵的衣料被她揪得皱紧,衣服纹路纠缠难分,就像是她的心绪,紊乱得像是一团乱麻,剪不开,理还乱,她的心里明明知道他心里关心的是什么,真心温柔对待的是谁,送上这些的目的其实跟关心她没有一点相关,她应该感谢上苍,让她生了一颗能救那女人命的心,揪着衣服的手,缓慢的松开,对,她不用去在乎,也不该去在乎的。 就在她渐渐平静下来,准备要进餐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冰窖的寂静。 “外面怎么了?”余翘问着,这样的骚动,在静谧的皇宫中是意外异常的,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奴婢去看看吧。”彩霞匆匆的离开,才一会儿功夫就飞奔回来,慌忙的走下台阶,险些扑倒在地上,顾不得仪态,彩霞白着脸,急急说道:“皇上在狩猎场被人行刺,受了重伤。” 前朝已经乱成一团,喧嚣的声音已经几乎要将皇宫屋顶掀翻。 余翘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来,白瓷碗掉落,饭菜散了第一滴,滚烫的粥水洒在手上,烫伤了她娇嫩的肌肤,但是她却没有一点察觉自己已经烫伤了。 “他人在哪里?”余翘此刻的脸凄白如雪,就连声音都仿佛在颤抖。 第五十九章 遇刺 彩霞慌乱的指着冰窖外面,“就在御书房偏殿,太医正在里面……” 话还未说完,只见她已经凄然的笑起来,寒风迎面袭来,犹如利刃割面,但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 “死了好!” “啊!娘娘——”彩霞抬头,不明所以又诚惶诚恐的看着自家主子,这话要是让外面的人听见了,怕是活不长的。 - 聚集在御书房的人,几乎都慌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朝服,他们是千叶国最精锐的文臣与武将,下朝之后,他们本已各自出宫回家,但是一听到慕容谨之遇刺,他们又急忙的进宫,每张脸上都满是焦急的神色。 这些人中并没有一个太后或者刘妃家的亲信,他们都是这十年来,慕容谨之精心栽培的亲信,这便是她的羽翼。 每个人的视线都注视着卧榻上重伤昏迷的慕容谨之—— “你们是怎么做暗影卫的,怎么保护皇上的,竟让此刻有机可乘,害得皇上重伤。” 身穿文官朝服的夏卿,抓起一个暗影卫的衣领,怒发冲冠的逼问。 “郡王,那个人穿着朝服混在人群人,属下一时——”这名暗影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狠狠的甩出了大殿,重重的跌在石地上,痛苦的咳出了一口血,夏卿又抓住另外一个暗影。 “饭桶,全是饭桶!” 又一个被摔出去了。 第三个被抓住衣领的暗影卫眼看着同伴受伤,只能咬紧牙关,任由满脸怒气的夏卿将自己整个人拎起来,“连话都不会说!” 噗通一下,地上又多了一个受害者。 “郡王爷,请停手,就算是将他们都摔死都无济于事。”处在慌乱之中,郭麟保持镇定。 夏卿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给我闭嘴,不然连你一起扔出去!” “要是将奴才摔出去能够保皇上无事,郡王爷摔死奴才,奴才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郭麟从容说道。 夏卿很少这样失态,主要还是因为慕容谨之现在生死不明,如果他有什么事情,这整个千叶就乱了,所以当他伸出手想要抓起郭麟,大手在半路就握成了拳头。 他只能朝着里面的太医威胁,“如果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让你们全部陪葬!” 慵懒的声音传来,“朕还活着,别急着咒朕。” 那个声音苏日安不大,但是殿中的男人都瞬间静了下来,全部急忙转过头去,看着榻上的人。 “皇上,您终于醒了。”郭麟扑上去,激动地双眼含泪。 “有人太吵了。”满脸血的慕容谨之,懒懒的下令,“掌嘴!” 郭麟其实没有做错什么,掌嘴也不该掌自己,但是夏卿是堂堂郡王,还是皇上的亲表弟,他怎么不敢去掌夏卿的嘴,所以只能一下又一下,猛打自己的耳光,才打了几下,脸就被打得赤红,“是奴才不对,是奴才太吵。” “夏卿。”慕容谨之此时每说一句话就会吐出更多的鲜血。 夏卿恭敬应声,“臣在。” “那名刺客呢?” “已经被是为乱刀砍死了。”夏卿回答。 “鲁莽!”慕容谨之鲜血滴流,却还是能保持清醒,“得留下活口才行,这样才能追查到真凶,这要追查下去,怕是不容易了。” 殿外一排暗影卫,砰的跪下。“请皇上恕罪!” 暗影卫头领叩地谢罪,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响。 慕容谨之又闭上眼睛,下令,“掌嘴。” “是。” 一阵清脆的耳光声,在殿外回荡起来。 这时,夏卿问身边跪在地上的太医,“为什么皇上还在吐血了?” 太医战战兢兢,低着头,说道:“皇……皇上中毒了,应该是刺客的剑上有毒。” 第六十章 最后那点利用价值 “娘娘,还是奴才来吧。”彩霞伸手去接她手上那个绣得糟糕的香囊,搞不懂自家主子怎么忽然想要绣香囊,余翘却轻轻避多她伸来的手,“我想自己绣完它……哎。” 她轻轻一叹,“也不知道能不能剩下的时间够不够绣完。” 彩霞赶紧劝慰道:“娘娘,没事的,太医都说了,只要你一直待在冰窖中,就不会毒发的。” 余翘微微一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太医话虽是这么说的,可是谁知道她最后的命运是什么。 余翘也不去多想这些,越想心情越是乱,所以这段日子余翘总算是找一些事情来让自己忘记一些事情,就像是现在她想绣一个香囊,里面绣上她的名字,外面绣上惊鸿二字,她心里唯一牵念的人就是那个孩子了。 这时,冰窖的铁门忽然从外被推开,夏卿在郭麟的引领下走了进来,他们刚走下台阶,彩霞就已经挡在了她身前。 “你们要干什么!”彩霞急急的吼起来。 余翘伸手按住彩霞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彩霞回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像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似的。 余翘低声了然的问道:“你知道他们今天会来?”余翘其实一直都在等今天,夏卿的出现是否说明她的生命要结束了? 彩霞哭着点头,“娘娘,皇上中毒了,他们说是跟你中的是一样的毒……他们想要你……你,你……”余翘明白了,略微点点头,便看向了迎面而来的夏卿。 夏卿一走近,也没有废什么话,直接开门见山说道:“请娘娘移驾潜龙殿!” 余翘扬起下巴,略微一点,笑道:“我觉得这里很好,没有必要离开……” 夏卿面露怒色,“这可由不得娘娘您了。” “那我能知道为什么吗?你也知道我根本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请娘娘放心,潜龙殿中有皇上的御用冰窖,比这里要好上十倍……” “他中毒了?” “娘娘,你太多话了。” “中的跟我是一样的毒。” “娘娘!皇上中毒的事情,只有他身边信任的人知道,外面的大臣都不知道,你知道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余翘知道既然夏卿找来了,自己在这里尚算安宁的日子也就结束了,“想拿我做小白鼠?” “小白鼠?”夏卿似不明白这三字的意思。 余翘笑了笑,面无表情,“想利用我身体里的毒,来做实验,救他的命?” 夏卿没有开口承认,不过脸上那莫名冷硬的笑容已经告诉了她答案,说真的,余翘并不想死,这时她想起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也许这是一次机会,也是她逃出去的唯一机会。 “如果我答应你,我有什么好处?” 夏卿双眉皱起,“你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吗?” 余翘摇头,挺开心的笑起来,“我没有啊……但是我觉得我身体里的毒,就是跟你讲条件的资格,皇宫里没有第三个中毒的人了,夏郡王,除了我,别人能帮你了。” 其实,这段时间余翘静下来之后,也有认真的想想关于自己体内这种毒的是什么毒,在现代时,她就是在研究所里研究各种毒素的,要是在她认知范围内的毒,她早就找到解毒的方法了,而她身体内的毒,很复杂,也许还不止一种也说不定。 夏卿略带欣赏的看向她,“没想到你竟然敢在这种时候跟我提条件。” “我来做这个试验品,但是到时候我要离开皇宫。” “也许到时候你都没命离开这里。” “就算最后我成为一具尸体,也请你帮你送出去,就算是随意丢进河里,湖里,或者乱葬岗里,也不要留在这里。”余翘伸出修长的手指,潇洒的指了指阴暗的铁牢,夏卿眼中的欣赏更是甚,这个女人果然是与众不同。 “看来你很恨皇上。” “恨倒是说不上了,就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来这里的,但是既然已经来了,我也准备好接受这里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你倒是看得很开。” “没办法啊。”余翘耸耸肩,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不看开一点,自己难受啊。” 夏卿被她的通透逗笑了,“好,本王答应你,如果你能撑到最后不死,本王会悄悄的送你出宫,不会有人知道……就算是最后你不幸成为了尸体,本王也会在外面给你找一处风水宝地,安葬你。” “成交!”就这样,余翘成为了为慕容谨之解毒的小白鼠……当夜,暗影卫准备了一口大桶,在里面灌满了冰块,再将余翘全身裹上棉布放进木桶中,因为潜龙殿是皇上夏季避暑的行宫,需要翻越京城城郊外面的两座大山才能抵达,所以除了是当夜启程之外,夏卿加派了暗影卫连夜将她送到了潜龙殿地下的冰窖中。 当她到达时,冰窖中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余翘没有看见宫中的太医,只有一位身穿白衫,身姿挺拔,面若冠玉的男子在那里。 夏卿介绍道:“这位是韩良,千叶神医。” 余翘没那心情认识什么神医,径直走进铁牢中,便有暗影卫上前来锁上铁门,韩良看了夏卿一眼,两人默默无语。 余翘笑道:“这里还不错,比我之前住的地方好很多呢。” 夏卿走后,韩良上前,看了她一眼,眼中神色有些复杂,反倒是余翘一脸悠哉哉,侧身就躺在了一旁的贵妃椅上。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余翘问道。 韩良略有些腼腆,早就听闻这位皇后曾让皇帝焦头烂额了一阵子,近日一见倒真是如传闻一样‘与众不同’。 “你不怕吗?” 余翘眨了眨眼睛,“怕啊,可是我更怕待在皇宫里,我情愿死,也不想一辈子都被禁锢在那个鬼地方!” 韩良眼神飘向一旁被一围明黄色绸布遮挡起来的地方,眼神变得异常的小心翼翼,余翘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便指着那块布问道:“那块布后面是什么?” 韩良冷漠的说道:“跟你无关。” 余翘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有些敌意,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她又不想跟他做朋友,“是他吗?” 余翘想过无数次在跟慕容谨之见面的情景,可是没想过会是这样再见面。 “韩良,掀开布!”那道布后面的人突然开口,韩良便立刻上前掀开那块布,慕容谨之果然在里面,平躺在金色的龙床上,眼窝深陷,目光盯着头顶的某处。 余翘现在的身体可比他好太多了,至少还能走动走动,不像他完全处于一种瘫痪状态,除了那张嘴能动之外。 “活该!”余翘像是终于吐出了一口恶气一般的开口,“你也有今天!” 第六十一章 废后诏书 “你也有今天!”余翘嘴角微微勾起,尽管如此,她的眼中却没有一丝一号的笑意,只有痛。 大雪每天都从清晨开始,直下到黄昏时分,仍没有停歇,冰窖外面已经积了厚厚的雪,其实下雪挺好的,因为气温寒冷,余翘每天也能走出冰窖,到外面逛逛,虽然每走一步都有暗影卫监视,不过总比一直待在冰窖面对慕容谨之强了不知道多少……刚开始的几天他们相安无事,但是从沐姝来到,余翘尚算安稳的日子就到头了。 沐姝盛了一碗汤药,轻盈的起身,走到余翘面前,“皇后娘娘,请喝下这碗韩良最新研制的解毒汤。” 沐姝看似恭敬温顺,可是余翘看得出来她来此,不过就是想亲眼看着她死而已,她双手端着汤药,捧到了余翘面前,她胸前那串南海金珠晃动着,一颗颗金珠在凤凰刺绣上滚动,散发出耀眼的光晕,突然之间,余翘觉得双手变得沉重无比。 这串金珠原本是属于她的,当年她生下惊鸿时,慕容谨之将这串南海进贡的国宝金珠送给了她,作为她为千叶生下太子的奖赏。 余翘也不是因为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戴在沐姝脖子上而无法去接那碗汤药,只是她还需要时间去忘记这些曾经跟慕容谨之之间有爱的互动,还有那些她曾经享受过的独属于自己的宠爱…… 余翘嘴角的微笑,已经岌岌可危,想要保持一种不被看扁的微笑,但嘴唇却轻颤着。 “皇后娘娘,韩大夫吩咐了,汤药要趁热喝才行啊。”沐姝又说道,脸上温柔的笑着,将那晚汤药捧得更近了些。 现在每天,余翘要做的事情就是被韩良放血,放完血还得为慕容谨之尝遍各种解毒汤药,甚至毒药也要试。 这时,靠在床边的慕容谨之注视着她们。 余翘强忍着内心暴躁的情绪,扯了扯嘴唇,伸手接过那碗汤药,谁知道当她的只见刚碰到白瓷碗的边沿,那晚汤药就徒然翻到了。 “哎呀!”沐姝发出一声轻呼。热腾腾得汤药同时淋在她们两人的衣袖上,沐姝急急缩手,倒退了两步,右手紧紧的握着左手的指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抬眸直盯着余翘看,似在控诉一般,娇小的身体轻轻晃动,仿佛片刻就会跌倒一般。 余翘发誓她站起来,绝对不是为了去扶她,她只想要起来掸掉衣服上的脏污。 “你做什么!”这时,慕容谨之带着怒意的指着,像是鞭子一样的抽来,慕容谨之捂着胸口从床榻上起来,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她们面前,推开,匆忙的跨步,将瑟缩的女人拥在怀中。 “表哥。”沐姝轻轻唤了一声,依偎进他的怀中,微微扬起她那圆润诱人的下颚,大眼睛眨动着,泪光骤现。 这声‘表哥’,不像告状,却胜似告状,也唤得余翘心头欲裂。 “烫到哪里了吗?”慕容谨之问道,口吻焦急。 “表哥,我没事的,只是烫到了一点。” “我看看,在哪里?”沐姝伸出左手,指尖是有些微红,慕容谨之握上她的手,仔细的查看,仿佛那晚热汤药,烫到的不是沐姝的手,而是整盆热油浇上了他的心。 之后,慕容谨之抬头,一双眼中盯着她,全是责备,偌大的冰窖中本就安静,这样变更是死寂了。 慕容谨之眼中的指责,仿佛是尖刀,残忍的戳进了余翘的心里,瞬间,她也再也不想忍下去了。 而现在这种情况,她也说不清楚了,而且对方的情势比自己强,硬碰硬不是好事。 她只能匆匆说道:“我有些闷,我出去走走。” 接着,只见她像是被野兽追捕的猎物狼狈的迈着颤抖的步子,头也不回的奔出了冰窖,而一旁的暗影卫已经尾随而出。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留在京城的吗?”慕容谨之语气稍带责备,手也在这时从她指尖上收回来。 沐姝脸上带着无辜,又略带委屈的说道:“表哥,我担心你,所以就求着夏卿带我一起过来,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跟我共处一室。” 慕容谨之脸色微变,身体虽比刚来时稍好些,可是最近两天身体内的毒却反复发作,折磨得他死去活来,他也终于是体会到了那些日子里她是怎么在冷宫独自一个人过来的。 “这里又没有第二间冰窖!” 沐姝见他语气不好了,也就不敢在任性下去,“我知道了……表哥,我想留在这里陪你。” “不行!”慕容谨之厉声拒绝,“朕现在不再皇宫里,想必一定会引起后宫和前朝的疑心,朕中毒的事情除了夏卿,韩良与你知道,宫中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恐怕朕就回不去京城了……将你留在京城,就是为了帮朕看着那些人的动静。” 沐姝点点头,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我知道了,姝儿一定帮你看好太后那些人。” 大雪纷飞,余翘几乎是逃出去的,离开冰窖时,她彻底的醒悟了,她真的不能在再留在那里,也不能再看见慕容谨之与沐姝之间的浓情蜜意。 她必须走! 不管走到哪里去等死也好,她只求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她无法承受跟慕容谨之一个屋檐下,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跟其他女人微笑,注视。 她颤抖着手,撑在亭中的石桌上,低眸,眼泪几乎就快要落下来。 募地,身后脚步声传来,没一会儿亭子顶上的积雪落下,余翘抬起头,看见了慕容谨之,一身银灰色大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是他们决裂后,第一次这样面对面。 本来熟悉的脸上,已经有了她不熟悉的表情,慕容谨之双眸黝黯,阴沉沉的注视着她,脸上是愤怒,眼中有着比愤怒还要深沉的情绪。 “你是故意打翻那晚药,故意弄伤她的。”慕容谨之开口就是责备。 “如果我真要故意伤她,也不会弄得自己也烫伤了。”余翘开始武装自己,强装镇定,冷淡的回答。 慕容谨之眯起眼睛,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徐徐说道:“无妨,不管是不是故意都无妨的……反正当你为朕试完药之后,朕会杀了你为她出气。” 余翘挺直双肩,站的笔直,注视他的双眼,努力不去在意他的那些话,“你丢下自己心爱的女人追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会杀了我,为她出气?” “不。”慕容谨之慢条斯理的开口,“我还有事情跟你讲。” “你说吧。”慕容谨之看着她,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的开口:“姝儿已经怀孕了。” 怀孕?那个女人怀孕了? 不是说她不能怀孕的……那就意味着那个女人如果生下一个儿子,她的惊鸿就不再是慕容谨之的嫡子,在以他对那个女人的宠爱,她的孩子肯定会失宠,他有那么的恨自己,那惊鸿的处境就危险了。 一阵眩晕袭来,余翘觉得眼前发黑,几乎就要当场晕过去,“你,你告诉我这些想做什么?” 余翘虚弱的摇头,可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如果姝儿生下的是儿子,惊鸿就会被废……也许念在他是朕的亲生骨肉,第一个孩子,朕会网开一面放他一命,让他去北方的封地,做一个闲散王爷,只要不让朕再看见他!” “好,真不错。”余翘这时想到了一句话,就是那句‘由来只见新人笑,有谁见到旧人哭’。 慕容谨之的双眸,变得更加深邃无底,“就这几个字?没其他要跟朕说的?你也不能怪朕,谁让你是白家的人,谁让你生的孩子跟白家有关系!” 余翘摇摇欲坠,全身颤抖,满心满脑子都是她的惊鸿,她那苦命的孩子。 慕容谨之又说道:“朕挺喜欢惊鸿的,但就坏在他竟然是你的儿子,是白枫的外孙!” “所以,我该死,我的儿子也该被轻视如此,对吗?” 慕容谨之回答得斩钉截铁,“对!” 余翘一双纤细的双手,在石桌上握成拳头,但是后面的他还是不肯放过她,继续说道:“刘后看来是撑不过今年冬天,冬天一过,朕就将刘后送往南边修养,然后再将姝儿扶正为后。” 余翘深吸一口气,“那我呢?有想过放过我们娘两一马吗?你送惊鸿去北方,如果我还活着,就让我陪着惊鸿去吧,反正我对你不会有任何威胁,而且我还是天下皆知的废后。” “朕虽然已将你废除,但是按礼应该将废除的圣旨给你才算数。” 慕容谨之看着她,然后伸手从大氅内将一掌圣旨递出来,上面有他铁画银钩的字迹,写着废后诏书四字。 他是一位好帝王,事事周全,就连封后,废后,也是步步为营,仔细推敲计划之后才会做出来。 现在,他废了自己,也不会对他,和整个千叶有任何的影响,因为她这个皇后不仅私自出宫一年半载,还因为嫉妒下毒毒害后宫嫔妃,真是好一个惊天的大阴谋。 第六十二章 放她生路 她本应该早就知道的,因为那一切太显而易见了,但是她却盲目的沉浸在回宫后他的深情与宠爱中,怨只怨自己听了他说的,信了他的鬼话。 心里的一切情绪,都被麻木代替,余翘看着废后诏书,没有哭闹,没有落泪,反而是异常的平静。 余翘抬起头,看着他,却不伸手去接。 “你念出来。”余翘要求,“我想听你亲口念出来,我为什么会被废。” 慕容谨之面无表情的摊开诏书,然后曾经那些温柔说着别冷着,别饿着,好好吃饭的低沉嗓音,一字一句的念出他手上得废后诏书。 “白氏璃忧,封后数载,得沐天恩,贵为皇后,然其恃恩而骄,恃宠放旷,弄权后宫,数违教令,怀执怨怼,现黜其皇后之位,贬为庶人。” 念完,他用曾经那只为她挽发的手,将诏书扔在石桌上。 诏书上,早已按了他的龙印。 看着诏书,她久久无法动弹,做梦都想不到从她来到这里,到今天,跟他做了三年夫妻,换来的竟是一纸废后诏书,以为了解这个男人,以为他们心心相印,以为一生一世,生死相随,什么都是她以为……她以为……她以为的……最后不过一场笑话。 当初,是她自己贪念着慕容谨之的男色,自己踩进这个坑里的,说到底怨不得别人,“好。” 拿起诏书,她忍着眼泪,甚至还露出微笑,再说了一次好,仔细将诏书折好,收妥当放进袖中。 她看着他,“惊鸿始终都是你的儿子……她为你生下孩子,也不一定就要不容我的惊鸿吧,就当行行好,让我带着惊鸿去北边。” 慕容谨之冷着脸,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声音冰冷,“你说得对,惊鸿始终是我的儿子,但你想去北边,朕会好好考虑考虑的。” 他背对着她,声音比亭外的风雪还要冷,“朕容不下你,也别怪朕……你是白璃忧也好,不是也好……哎,怪就怪你跟白家为什么会有关系!” “谢谢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变得如此可悲。”余翘抬起头,朝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慕容谨之,我真的不是白璃忧!” 说完,她拿起诏书,转身就往冰窖里走。 经过腊梅园时,满园腊梅已经怒放,一株株的静立在风雪中,她停下脚步,走到一株辣妹前,雪花一片片的飘落,她折下一段梅枝,一并带回了冰窖中。 还没走回冰窖中,彩霞拿着一柄伞,以及她忘记带出来的外裳,追上来,“娘娘!”彩霞眼下有几道泪痕,“娘娘,天气这么冷,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吧,奴婢给你做了甜汤。” “不用了。” “娘娘。”余翘自嘲一笑,“我已经不是什么娘娘了。” “不,娘娘在我心中永远都是皇后。”彩霞坚持,固执地给她披上外套,“娘娘,将外裳穿上吧。” 余翘淡淡一笑,不拒绝,披上外裳,又往冰窖走。 “娘娘。”彩霞又唤,眼泪也掉了下来,“明儿奴婢就要回宫了,她向沐贵妃要我过去,娘娘,奴婢想永远留在你身边,陪你吃烤鸡翅,陪你喝酒聊天……” 余翘知道她话里的她是明月,新晋的良嫔,她摇摇头,对着彩霞微笑,“她是你姐姐,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现在她又贵为良嫔,你在宫中也算是有了靠山……去吧,彩霞,以后要保重。”说完,她将头上唯一的一支金凤簪取下来,塞进了彩霞的手中,紧紧的握住,“我没什么能送你的,要是换做以前,你要离开,我肯定给你十箱八箱的金银珠宝,但现在我只剩下这个了,你不要嫌弃。” 其实给彩霞这个,是因为这是慕容谨之送给她的东西最后剩下的一个,说完,不等彩霞开口,她就踏进了茫茫大雪中。 她没有回冰窖,而是从行宫后厨的某个狗洞钻了出去,那是她上几次出来无意中从宫女口中得知有一只野狗从外面闯了进来,侍卫查找了很久才发现原来那条野狗是从后厨一堵墙下面的一个大洞里跑进行宫来的。 余翘听了便记了下来,之前夏卿答应会帮她离开,但是谁知道他是不是戏弄自己的,而她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夏卿兑现承诺的一天……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所以,从那天后,余翘就一直注意那个狗洞是否被填上了……雪依旧一阵一阵的下,当她跑出来时,已经入夜,街上行人早就全数走避,大街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前行,脚印在雪中异常的清楚。 风雪飘扬天际,她的胸口又开始隐隐的发疼,雪花飘落,逐渐覆盖她去时的足迹,坚定的直视前方,她愈走愈远,一次都不曾回头,背影终于逐渐消失在大雪中的城门外…… 潜龙宫—— 雪花飘进窗户,落进行宫望龙阁最高处殿阁中,也落在慕容谨之的肩头,站在窗前,不畏寒冷,静静的矗立在那,看着大雪之中那抹纤瘦的身影越来越远。 慕容谨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在她爬出狗洞那一刻才真正的卸下了伪装,泄露出内心的剧痛。 郭麟走上来,跪在他面前,“皇上,娘娘已经离开,照路线来看,娘娘应该是朝着渡头去了,她要渡海吧。” “都安排好了吗?”慕容谨之没有看郭麟,任然是注视着雪地里她逐渐消失的背影。 “已经安排好了。” “派暗影卫跟上去。” “暗影卫已经派出去了。” “别让她发现,也别让她出事。” “是,奴才知道了。” 始终站再角落的夏卿,望着窗外,叹了一口气,“非得做的这么绝,才是唯一的办法?” 慕容谨之摇头,“肯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但是这个办法是最安全的。” 夜已深,渡头悄然无声,余翘独自一个人坐在渡头旁的茅草搭建的驿站中,这里虽然简陋,但是关上门窗后,还是能遮挡住风雪的,中央烧着炉火,让等待船只的人可以取暖。 从深夜到天明,天亮之后,大雪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驿站周遭也逐渐的热闹起来,驿站外面,聚集了不少的小商小贩,卖着热乎乎的早点,食物的想起飘进来,驿站里的人也渐渐的醒来。 有的提着行李,买了早点继续等船,有些在简陋的窝棚里喝一碗暖暖的白粥,有的则是拿出自带的干粮,填饱肚子等待搭船离开。 余翘买了船票,找到了自己应该乘坐的那艘船,她也没有亏待自己,从行宫拿了几颗东海的珍珠,换成银两,买了整条运河最顶级商队的舱房,也是整艘船最舒适,最豪华的。 船老板看见她递出来的船票,眼睛发亮,能买得起这种船票的人,非富即贵,连忙是亲自迎了上来。 “小姐,请在这里稍等,等船舱收拾稳定,立刻有人会护送您上船。”船老板笑容满面,一脸殷勤,还回头喊道:“那个,立刻拿张椅子过来。” “老板,不用了。” “小姐,甭客气,这么冷的天,还让您在这里等着,已经是我们招呼不周……那个谁,将火炉搬过来,别让小姐冻着了。” “真的不用了。”余翘淡淡说着,其实考虑了一整晚,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不过她买的是去南方的票,看能不能去南方投奔怀思吧。 “冻死她算了,反正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那个讨厌而熟悉的声音传来,薄雾中,沐姝身后带着侍卫出现在渡头,一见她,余翘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嘲笑,“我还以为要等我上了船,你们才能追上来。” 侍卫将渡头那些全轰到了驿站内关了起来,整个渡头,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她与沐姝,还有几名侍卫。 最坏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余翘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是她抓住自己。 “表哥对你那么好,以你跟白家的关系,你就算死几次也不够,但是你到现在还活着,我真是搞不懂了,你到底有什么好的……哦,我想到了,大概是因为你是惊鸿的母亲。” 沐姝眼中渐起杀意,“不过现在他不用有什么顾虑了,因为我的肚子里有了表哥的骨肉。” 她摸上自己还是平坦的小腹,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挑衅的看向她,“我最恨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你恨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余翘整个人已经慌了起来,这个时候大概没人会来救她的,沐姝指着她的肚子,恶狠狠的说道:“我恨你的肚子比我争气,所以我不能让你的第二个孩子出世。” “是你下毒?”余翘惊愕,盯住她那双美丽灵动的大眼睛,她很漂亮,但是美丽中总带着刺,而且是毒刺,其实如果是她下毒,也不意外。 但,沐姝却说:“那时,表哥说先不要动你,所以我不会违背表哥的话……但是我真的不喜欢你继续生下表哥的第二个孩子,所以在你中毒后,还能保住孩子的情况下,我让太医在你的药里做了一些手脚。” 在药丸中她让太医在里面混进了一些麝香,那孩子就自然而然的脱落流出了,让她以为是因为自己中毒,孩子才会流产的。 第六十三章 被抓回去为奴 “慕容谨之心爱的人,竟然会是这么恶毒的一个人!”余翘嘴角勾起,带着讥讽的微笑。 “我今天就杀了你,把你扔进海里,表哥会以为你已经逃掉了。”沐姝得意的扬起一抹微笑,余翘知道自己逃不过,认命一般的闭上眼睛。 她听到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感受到了利剑出鞘时的寒芒朝她射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成为侍卫的剑下亡魂时,‘嗖’‘嗖’两声,她睁开眼睛,看见侍卫倒在自己脚下。 慕容谨之身边的暗影卫忽然出现,将两名上前行刑的侍卫结果了……余翘望向四周围,果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里坐着什么人,不言而喻。 沐姝跑到车前,不敢上去,只对着那扇竹帘说着什么…… “表哥,她逃走,难道还要放过她吗!” “沐姝!你什么时候学着这么多管闲事了。”慕容谨之深沉而冷硬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 沐姝全身都跟着一颤,吸了吸鼻子,“好,算我多管闲事……可是留下她迟早会坏了你的事!” “这与你无关……” “表哥!你竟然为了她这样说我,难道你忘记了她是白家的人,忘记了白家人对姨母做的事情!” 慕容谨之咳了两声,捂住胸口,对着车外喊道:“夏卿!” 夏卿立刻走上前,意味深长的看了沐姝一眼,“皇上。” “将她带回宫,朕不想看见她!” “是!”夏卿拉住沐姝的手腕,朝着另外一辆马车走去,沐姝挺着身子,不肯离开,也不肯认错,咬着唇,恨恨的扭头看向余翘,但还是被夏卿给拉上车,在暗影卫的护送下离开了渡头。 而此刻,余翘瘦弱的身子,如同凋零的花一般,瘫软在冰冷的泥泞冰雪中。 “将她锁起来,抬上车!”慕容谨之对着外面的暗影卫下达指令。 “是!” 既然逃不掉,那就回去,继续他们之间的牵扯,这样也好…… 铁链拉动着,扯动着她的身体,往前数尺,她的全身就扯着疼,铁链几十斤的重量让她软软的摊在车里角落。 慕容谨之皱着眉,又扯动了几下铁链,“啧啧……给你机会逃走,竟然都没逃掉。” 角落的女人,双眸紧紧闭着,一动不动,慕容谨之低咒一声,不情愿的直起身子,伸出脚踢了她两脚。 “别给我装死!睁开眼睛!” 可是她依然一动不动,他毫不留情的再踢了她一脚,她在这时微微痛苦呻吟了一声,他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情绪,但是又很快的消失了。 马车停在行宫宫门外,郭麟立刻是凑上来,低头看了余翘一眼,“皇上,这几天,娘娘她……她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 站在慕容谨之身后,郭麟拧着眉头,终于忍不住开口。 慕容谨之面无表情,郭麟看着他,感觉他似乎变了,自家主子一直都是一个强悍危险而克制的男人,当他微笑的时候,小孩子都愿意接近他,但是此刻的他,就像是出鞘的利剑,浑身都散发着掩饰不了的杀气,眼中的戾气,让人恐惧。 慕容谨之拧着眉,中毒后一直不能解毒,或许是让他改变的原因,对于余翘他内心也是复杂的……他在一众暗影卫与郭麟注目下,蹲在余翘身边,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被铁链锁住的肌肤已经红肿不堪,在风雪中漂泊在外两天,让她脉搏微弱,那点脉息好像随时都会停止。 一张惨白的小脸,没有一丝的血色,她的呼吸,出的多,入的少,“叫韩良来!”慕容谨之沉声命令,不顾自己脆弱的身体,抱起她,转身迈进了行宫中。 慕容谨之的声音严厉,让所有人不敢怠慢,郭麟领着韩良走进行宫中最威严雄伟的龙殿,龙殿是属于千叶皇帝的,只有皇帝才能居住的地方。 “人呢?”慕容谨之问道。 郭麟回答:“韩大夫已经在殿外了。” “叫他进来!”郭麟点了点头,带着韩良走进寝殿,慕容谨之的寝殿,霸气而宽广,椅子上,榻上都是用一张张兽皮铺满,而中央是一张扎实的纯金龙床,铺在床上的是去年他狩到了十只银狐皮缝成的毯子,昏迷的余翘就躺在那张银狐皮毯上。 慕容谨之双手抱胸靠在门边,看着韩良走到龙榻前,他先向慕容谨之叩拜之后,才谨慎的上前为她把脉。 韩良把完脉,眉头越皱越紧,一会儿之后,转身对慕容谨之禀报:“万岁,她的血气越来越虚弱,脉象浅薄,根本把不到……再加上经脉里的毒,又病了正常的日子,宿疾难愈,恐怕是……” “然后呢?”慕容谨之冷声问道。 韩良将头垂得更低了,“她也不再适合试毒之用……病入骨血,恐怕已是时日无多……” “时日无多?”慕容谨之眯着眼睛,笑容愈加冷下来,“就算是死的,你也要把她给我就回来!” 韩良叹气,“这……我尽力吧。” 慕容谨之那双漆黑无比的眸子又朝着龙榻上的余翘看了一眼,之后他便转身,大步的走出了龙殿。 郭麟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直到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他才才转过头看向床上这个苍白的女人。 真的不爱吗?怕也不是这一回事吧…… 韩良费尽心思,连续几夜照料,好不容易将余翘从鬼门关前给救了回来,她虚弱的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韩良那张松了一口气的脸,修养了数日后,余翘才有了一些力气。 她看向四周,这是一间简陋的小房子,只有一张窄小的小木床,墙上有一扇窗户,除此之外,房子里空无一物。 “这是哪里?”余翘挤出来的微弱声音,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这是你应该的待的地方!” 老宫女不情不愿的回答她,好像跟她说一个字自己都委屈的不行一般,余翘走到窗户边,只能仰起头才能看见一点点外面的阳光。 第六十四章 为奴 皇上虽然下令救活她,但是再怎么说,她现在的身份只是庶民,势力的老宫女想到一个庶民竟要自己来服侍,心里恨死了。 这种小房间就连宫女都不会住在潮湿阴暗的这里,是专门给各国进贡,或者战争俘获的奴隶住的,而她这个被贬的庶民,能单独住一间已算是优待,对于她的处置,皇上没有反对,只是冷淡的点头,之后便没有再过问。 皇上不管不问,但是有韩大夫的吩咐,韩大夫身份特殊而尊贵,所以老宫女只能不情不愿的被郭公公叫来帮忙熬汤药。 老宫女没好气的问她,“听口音,不像是千叶的人。” 余翘摇了摇头,老宫女的脸色更是难看了,“我可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你只要记住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余翘那双清澈的眸子,无辜的看着她,“慕容谨之在哪来?我想见他。”有那么一瞬间,老宫女就要答应去回禀了,可是她可不能违背了贵妃娘娘临走时的旨意,回过神来,在心里反复的警告自己,这个女人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比自己还要低贱的庶民,就算是在无辜,在娇柔自己也不能心软,不然贵妃娘娘降罪下来,她可是承受不起。 “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吗?况且皇上也没有时间见你!”老宫女硬着心肠,端过来一盘食物,乱七八糟,黑漆嘛唔的东西扔在她面前,“把这个吃了吧,你既然已经醒过来了,那你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以后你要按时吃饭,给你多少你就要吃多少,如果有剩下的,我就亲自塞进你嘴里!” 那个盘子里,有几块像是肉的物体,黑黑的,像是烤过,还有一个上面已经有了霉斑的馒头。 余翘看着那些食物,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取了一块肉,小心翼翼的放进嘴巴里。 一阵臭烘烘的味道涌上鼻腔,缠绕上舌尖,她急忙捂住嘴,小脸煞白,几乎就哟吐出来了。 从小到大,父母离世后生活虽然艰难,可是有姑姑姑父的照顾,她还是生活得不错的,再加上现代与古代之间风土不同,古代的食物贫瘠,而且还是过期发霉的食物,她又在宫中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这些都不是她能接受的食物。 看见她只是吃了一口,就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老宫女冷着脸,“吃不下去?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余翘身子微微一震,她自己也知道如果自己在不吃东西,肯定会再次倒下去的,如果在倒下去一次,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醒过来。 在冷宫时,她的食欲已经很差了,严重影响到了她的身体健康,现在在这潜龙宫中,面对这些腐败发霉的食物,她只能鼓起勇气,咽下嘴里的肉,就着一旁的清水一口一口的艰难吞下去。 老宫女的话提醒了她,她必须得活下去……她可以轻松的就放弃生命,可是惊鸿怎么办?还有怀思……所以,她必须活下去,活下去了,才能见到想见的人。 凭着这股信念,余翘终于重拾勇气,从盘中再取了一块烤肉放进嘴里,那股怪味道,仍旧是让她恶心不已,这次她克制住想吐的冲动,细细的嚼烂吞下去,就着馒头一同吞了下去。 深吸一口气,余翘坚定的告诉自己,撑下去! 千叶的等级制度非常的严苛,像是宫中的宫女都有等级之分,在宫中服务三年会升级一品,最高一品,最低六品,她们在宫外尚有些地位,而像她这样的庶民,是千叶最低等的,几乎与奴隶无异。 在潜龙宫中,她应该是这座宫殿中最低贱的存在,所以她得付出自己的劳力,才能换来一日三餐,而她还必须配合韩良制作解药。 在小房间休养了几天,余翘听到老宫女严厉的警告,在潜龙宫中没有一个吃闲饭的人,再看看她那弱不禁风,细皮嫩肉的样子,根本做不了什么粗重的活,老宫女只能丢给她一块破布,还有一个木桶。 “正殿东门的石阶由你来负责清洗,你必须每天都要将它们擦得干干净净,能当镜子用!”老宫女双手叉腰,“你要想从西门那边的水井打来水,我在东门石阶那里等你!” 老宫女非常不耐烦,说完转身就走了,准备先躲再一旁,好好的观察一下她。 余翘咬着唇,匆匆的离开小房间,可是一出门就一阵天旋地转,等那阵晕眩过去后,才拿起破布,笨拙的拖着水桶,一路往西门去。 为了防止她再次逃跑,她被拷上了脚链,脚链连着两块十几斤重的铁球缠在她的腰上,她只能缓步的前进。 那天,她差点跌进深不见底的水井中……因为全身无力,她根本提不起半桶水,老宫女在她身后我急败坏的骂,但是又不能不管,最后只能耐下性子,帮她打好水,在教她应该怎么擦地。 老宫女一边骂,一边督促,像是在教一个小娃娃,又过了几天,余翘终于有了一些力气,能够独自从井里打起一桶水了,又过了几天,她终于学会擦地,终于没有人经过石阶因为没擦干的水而摔倒了。 半月后,老宫女也肯定她能独立完成这个活,而不在一旁指指点点和责骂了。 刚开始,这样的超强体力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几乎受不住,全身上下回到小房间后,好像那些酸痛永远都消除不了,每天她都抬不起自己的手。 可是余翘万万没有想到这样强度的劳作,让她本来纤弱的身体起了很大的帮助,最开始疲惫过去后,让她的食欲变好了,就连夜里从夜不成寐,到现在一躺下就睡得沉沉的,而毒素好像有点随着每天劳作出汗而排出了体内,在加上韩良给她服用的解毒汤药,她发现自己身体在渐渐地变好。 余翘撑了下来,坚持不让自己倒下来,她要见儿子!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让她在寒冬里,因为有希望而感到了一丝的温暖,蜷缩着身子渐渐睡区。 就算她被孤立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就她被迫沦为了奴隶,就算她此刻双脚戴着脚链,这些折磨,也不能让熄灭她内心的希望。 某日,夕阳余晖映射到坚硬的石阶上,她在石阶上听到顶端有谈话的声音,男人中的声音里混杂着一个低沉有力的嗓音,她记得那么嗓音,那个声音曾经在她耳边说过世间最动听的誓言,这个声音也曾无情的羞辱她。 第六十五张章 为奴2 余翘跪在石阶上,急急的抬头,眼中期盼,甚至是忘记了拧干手中的布,这群男人踏着石阶下来,而走在前面的男人,就是她想见的那个人。 夕阳余晖中,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如同雕刻一般,紧抿着唇,无论是举手投足之中都有着天生的王者气概,只不过脸色还是极其的苍白的,可每当他开口时,身后的每个人都会臣服聆听,黑金色的长袍,将他的身材勾勒的更为高大,当他走下来,朝着她来时,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余翘注视着他逐渐的靠近,她想张嘴,却无法开口,甚至忘了应该怎么说话,只能那样怔然的看着他。 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慕容谨之黑亮的眸中只是那么淡淡的一撇,扫过她那身破烂的衣服,肮脏的双手,还有腿上腰间的铁链。 没有拧干的破布上的污水落在石阶上,也弄脏了他那双用金线缝制的龙纹靴子,靴子上是细密繁复的缝线,一看就能回到使用者身份何等的尊贵,但是那些污水,在上面就显得格外的刺眼。 有人看见了,立刻是开口厉声责骂:“活腻了!还不赶快擦干净!” 这样的责骂惊醒了余翘,低下头,匆忙的伸手,可是手上的破布擦上去,只会越抹越脏。 余翘抬起头,望向慕容谨之,水眸中无意识的就露出捂住来,而慕容谨之那张冷酷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脚下卑微到尘埃的蝼蚁。 慕容谨之的目光直接,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那样冷冷的睨着跪在脚下的余翘,冷漠的收回视线,余翘心里一疼,不禁低下头。 “你这个低贱的奴隶,还不快擦干净!”责骂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又多了一些不耐烦。 余翘跪在他面前,只能掀起自己破烂但却干燥的长裙擦拭掉了靴子上的脏水,等到擦干净,慕容谨之头也不回的跨步走下石阶,身后那群男人追随而去,亦步亦趋的簇拥着他逐渐的远去。 夕阳西落,整个行宫没入黑夜中—— 余翘跪在石阶上,动也不动,冰冷的石阶已经磨平了她膝盖的皮肤,变成了一层老茧,污水冻僵了她的十指,此刻她才察觉到自己跟慕容谨之之间已经划出了一道深深的鸿沟,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鸿沟已经无法跨越了。 还有一月就是慕容谨之的寿辰,这是千叶的大事,消息传出后,就连北方最远的赤皓国也派人前来祝贺,南方四国,北方四国陆续派出使臣前来,每回有使臣来访,潜龙宫都会热闹非凡。 余翘此刻的工作也不止限于擦石阶了,老宫女让她将正殿长长的廊亭也要擦拭一遍,而使臣来访,宾客来访,人人都忙绿时,她的工作也会增加很多。 而这次来访的是高游国君主。 天未亮,余翘就被老宫女粗暴的叫醒,让她在天亮之前将石阶和长廊擦干净,走廊的尽头就是正殿,余翘花了几个时辰,累得全身是汗,好不容易才擦到正殿外面。 伏在墙壁上,艰难的起身,一双脚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全身摇摇晃晃的撑着墙起来,可是还是不小心碰到了脚链,重心不稳,眼见就要直直的摔下去…… 余翘低喊一声,胡乱的伸出双手想要抓住前面的墙壁,可是什么都没有抓住,反而是在无意中抓住了一块柔软的布料,一声惊呼,扯着那块柔软的布料重重的摔进了正殿中。 “是哪个没有长眼的东西!”男人被冒犯后的愤怒声音传来,跟在他身后的那群男人也回过头来,纷纷低头看去。 男人身上昂过的绣着宝石的腰带飘落在地,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张楚楚可人的小脸蛋抬起,像是一直落入陷阱的小兔,莹莹水眸中充满了无助于惊慌。 那个一脸怒色的男人,微微愣住了,一双黑瞳紧紧盯着她,眼中怒气渐渐褪掉,被笑意取代,他蹲下来,弯唇微笑,“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啊。” 男人的视线紧紧的黏在余翘身上,挪不开,“是你扯掉本王的腰带?” 余翘茫然无措的跪在原地,没有因为他的笑容而轻松,反而是更加紧张,余翘见过太多男人,知道这个男人的笑容中还有其他的意图。 “为什么不说话呢?”男人凑得更近的问道。 一旁有人开口,“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像是千叶人。” “看样子是不像。” “她那样子看起来像是南越人,千叶城中有很多南越的奴隶,她肯定也是!”另一人说道。 “奴隶?”男人玩味一笑,视线扫过在地上的余翘,只是那一身破衣,纤瘦得有些过分的身子让他去眯起眼睛。 “姬君不会是对这个奴隶有兴趣吧?”有人鄙夷的瞧了一眼地上的余翘,“听闻你们高游国的女人以胖为美,这女人比林里的猴子还瘦,全身上下也没有二两肉。” 姬君笑了笑,眼中闪烁着玩味又暧昧的光芒。 “你们就不懂了吧,南方女人,生来娇弱,就是让男人好好疼的,一身细皮嫩肉,滑不留手,就适合好好的娇养着。”姬君放肆的伸手,抚上余翘的手心,“啧啧……做奴隶实在是太可惜了,这么娇嫩的一双小手。” 余翘赶紧收回双手,他的轻薄,以及毫不掩饰的企图,让她感觉到恐惧,如果换做是以前她肯定重重给面前的男人一巴掌,可是现在她根本没有力气伸手打人。 姬君反握住她的手,渐渐逼近,就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准备肆意的轻薄她。 “姬君,这里可是千叶的行宫。”姬君身边的人,不安的出声提醒他。 “无事,不过只是一个奴隶……我只是尝一个奴隶而已,皇上不会舍不得。”姬君舔了舔唇,掐著她的下巴,就要吻下去。 “放开!”余翘心慌,虽然没有力气,可她还是伸手猛的挥过去……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正殿中,在场的几十人都变了脸色。 高游国虽然是千叶的附属国,但姬君还是一国之君,被扇了一巴掌,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奴隶,竟然胆敢反抗自己,姬君摸上自己的脸,凶神恶煞的瞪住她,脸上的笑容也早已经烟消云散。 “你竟敢打本王?”姬君喃喃。 第六十六章 为奴3 姬君那张恐怖的脸,让余翘吓得后撑双手,缓缓后退,面前的男人突然怒吼一声,抓住她脚下的铁链,猛然的将她拉回来。 “想逃?”被一个奴隶拒绝,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也让他姬霎时感到了羞辱,肆意妄为惯了他,下令,“来人。” 一声令下,他带来的高游侍卫都围了过来,用高大的身体遮挡住了恼怒的主上,以及余翘这个女奴。 在这群人的阴影之下,余翘那张脸,更显得苍白。 姬霎也不怜香惜玉了,直接粗鲁的扯住她的头发,缠上手掌,咧着嘴狰狞的笑起来,“本君没有嫌弃你的奴隶身份,你竟敢嫌弃我?” 姬霎冷笑,扬起自己手,毫不留情的挥下来。 余翘被打得趴在地上,那股强的冲击力,让她脑袋忽然沉重起来,耳朵里嗡嗡的作响,如果不是头发被扯住,她可能早就被扇飞出去了。 然后,又是一掌,这次,余翘连嘴里的呻吟都发不出来了,疼痛夺走了她全身的所有力气,闭着双眼,无助的颤抖,耳边只传来男人持续的咒骂,以及衣服在风中被撕裂的声音…… 募地,一道寒光精准的穿过那群高大的侍卫,闪着锋利光芒的刀尖准确的落在姬霎的喉结上。 “放开她!”一道冰冷的声音,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道人墙,因为慕容谨之的出现而退散,姬霎脸色骤变苍白,动也不敢动,其他人也因为慕容谨之强大的气势,而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慕容谨之双眸扫过她脸颊上的五根手指印,略微的眯起眼睛,怒火迸发出来,在黑眸中燃烧成熊熊烈火。 慕容谨之不怒反笑,让人更觉得胆寒。 姬霎连忙解释,丢下手中的女人,站起来,“冷静,只不过是一个女儿而已。”姬霎因为慕容谨之的目光而害怕,但硬着头皮强调,“还是一个奴隶。” “就算只是一个奴隶,那也是朕的奴隶!”慕容谨之弯起唇,目光更加的骇人。 之后,他语速放慢,但是那道冰冷的视线却将高游所有的人扫了一遍,然后锁定在姬霎身上,“只要在朕宫殿里的人,就是朕的!所以无论是谁,都不允许在这里伤害我的人!” 慕容谨之脸上带着微笑,但是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警告,此刻正殿中的气氛紧绷状态,用刀就能轻易的划开,在场的人都感觉头皮发麻,清晰的能够感受到慕容谨之身上的愤怒,以及怒意。 姬霎认识慕容谨之多年,自然也知道他的规矩。 他也只是一时陷入到余翘的美色中,又因为被反抗挨了一巴掌,而气晕了脑袋,才会想就地侵犯这个奴隶。 说来说去,是自己理亏,但是就算是自己不对在先,慕容谨之全身的怒气也太不寻常了,身为一国之君,还是高游的宗主国国君,大可以轻描淡写的将人遣退下去,根本不用自己亲手霸刀相向。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慕容谨之对这个奴隶的在乎,远远超乎了他这种身份应该做的事情。 找不到台阶下来的姬霎,有些恼怒,刚要开口发作,好在一旁的夏卿出来打圆场,“姬君,殿内已经备下了酒宴。” 夏卿从容上前,一脸友善的笑容,伸出手,热络的揽住姬君的肩头,“姬君,我们多年未见,今晚一定要无醉不归,请!” 姬霎眯起眼睛,终于还是决定息事宁人,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奴隶而跟千叶为敌,冷冷一哼,扬手一挥,带着自己的部下,跟着夏卿往正殿大厅走去。 原本热闹的偏殿瞬间冷清了下来,只剩下倒在地上的余翘,还有握紧双拳,注视着她的慕容谨之。 他恨她,恨得牙痒痒,可是他更恨自己,明明什么狠话都对她说了,甚至对她几番要下死手,可是到头来竟依然不过三个字,舍不下……当看见姬霎对她轻薄,打她时,所有的理智顷刻覆灭,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挥刀,将姬霎的头颅砍下来。 慕容谨之深吸一口气,“谢谢……”她软软的声音,轻声道谢。 余翘此刻已经清醒过来了,可是全身的疼痛仍然是在折磨着她,慕容谨之上前,将剑收回剑鞘,不再多看她一眼。 “既然走了,就不应该多做停留,也许最后还能留下一条命,去到蜀邑,跟你弟弟团聚。” 余翘虚弱的声音传来,回荡在空旷的长廊中,“以前没有惊鸿,说走也就走了,就算是死,也了无牵挂……现在想走,怎么走呢?想起惊鸿,每走一步多艰难啊……不过这次,真的谢谢你。” “不要误会,朕只是不想那个人弄脏了我的宫殿!”慕容谨之语调冷的像是冰渣子,余翘摇摇晃晃的起来,“你告诉我。”她轻柔的要求,执意想要问个清楚,“如果我不是白璃忧,让我们相遇,你会爱上我吗?” 慕容谨之宽厚的手掌,瞬间握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身子抵在墙上,那双眼睛灼热如火,像是要将她给烧着,“可是你是!” 这也是他恨的原因,如果不是,他会宠她,爱她的!可是偏偏她就是—— “你为什么偏偏是白枫的养女!为什么偏偏你被他看重成为白家养女!”慕容谨之怒吼着,狰狞着像是野兽。 “不是该多好,该多好!”他声音低沉下来,喃喃自语。 余翘较弱的轻喘,几乎是从唇瓣里逸出来的,她的安静,无声承受更是激怒了他,“我从一出生,母妃就被白秋月抓起来,送到南方小镇囚禁,你现在受的折磨,不及我母妃所承受的十分之一……不仅如此,白秋月编造母妃与父皇身边侍卫有染,让我从小遭受白眼,被人指指点点叫做野种……就连父皇也将我视为耻辱……你知道我是怎么登上皇位的吗?白秋月收养了我,给自己留下一个活菩萨的美名,而我是踩着我父皇的尸体登上皇位,如果我忤逆白秋月,就会落下一个不忠不孝,不识好歹的恶名,白秋月表面上还政于我,可是军权还是牢牢的掌握在白枫手上,这叫还政吗?……那年冬天,白秋月是怎样逼着我拿着刀走到龙床前,一刀抹断了父皇的脖子。” 他愤怒的咆哮着,每一个说出来字走在长廊中回荡。 “对不起,我不知道……”余翘颤声开口,眼泪朦胧。 第六十七章 为奴4 “你不知道?”慕容谨之厉声咆哮着,咬牙切齿的重复,“你真的不知道吗?为什么你能成为皇后,你不知道?不娶你,他们就会将朕从皇位上拉下去……那时朕的下场不会好过父皇的……委曲求全是朕前半生体会得最深的四个字了……” 成婚数载,每次看见她,在想到白家,他恨得简直想要亲手扼死她,让白枫尝尝那股滋味。 “我——”“你作为白家送到朕身边的人,成为千叶皇后——你竟然到现在还跟朕说你不知道!”慕容谨之怒吼着,狰狞的像是一只野兽。 而她娇弱的咳嗽起来,而她此刻的娇柔,更是触怒了他。 他将她紧紧抵在墙上,“你可以告诉朕你不知道,或者不知道三个字,就将自己在这件事情中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的,但是朕却依然记得清清楚楚——白秋月是如何逼迫朕,是如何将朕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慕容谨之冷笑着,严峻的脸庞逼近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军权,你们要,权势,你们要,地位,你们要……就连朕想跟谁生孩子,你们也要管!” 听见孩子两个字,余翘的脸变得极度的惨白,曾经她也记得慕容谨之与太后约定,千叶的太子必须由白家的人来生。 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羞辱吧,所以他现在彻底掌权后,想跟谁生就跟谁生孩子。 余翘心疼他,是真的很心疼,可是他手上强大的力道,让她更痛。 “当年,你即将成为朕的皇后之前……朕就派夏卿去调查过你的身份,朕什么都知道,一切!”那些事,让他的黑眸更黝黯。 他愤恨的掐着她,低语着,枉顾她的颤抖,仔细的告诉她,“你怕是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吧——那朕来告诉你,你不仅是被丢弃在路边的婴儿,你的父亲还是一个死囚犯,你的母亲是青楼女子——你母亲刚将你生下来,就被青楼的龟公扔了出去——你是一个生来就下贱的人,可是白秋月却将你捡回来,让你摇身一变成为护国元帅的养女——他们就是这样来羞辱朕的!” “你知道那些曾经对朕撒谎,欺负过朕的人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朕将他们一个个砍去手脚,扔进了地牢中——让他们在地牢中痛苦的苟延残喘,一生都跟那些蛆虫,烂泥为伴,直到死去——”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对你——朕真是太善良了!” “别,别说了——” 余翘第一次哭着求他,但他却恨声坚持说下去:“朕到现在不让你死,是想让你活到最后,比白秋月,白枫活得长一些——这样你就能看见白家是怎么在朕的手上覆灭的,到时候朕在送你下去跟他们团聚!” 这些年,他活得有多不易,他身边的人,熟悉的朋友,生死之交,一个又一个被白秋月砍下头颅,丢入牢房里,而他作为千叶开国以来势力最弱的帝王,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发出怒吼,却无为力,这样的折磨,逼得他几乎疯狂,只是,他没有疯,为了复仇,他不能疯。 滔天的恨意,让他在那个牢笼一般的奢华宫殿中咬着牙撑了过来,直到两年前,他与挚友,下属苦心筹划的那盘棋终于是成功了一般。 余翘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掌心中,温柔得几乎能够灼伤他,眼中的软化一闪而过,慕容谨之猛然的回过神来,低声咒骂自己怎么还是那么心软,这个女人一直就很有狡猾的,她的眼泪竟然对他还有影响力。 慕容谨之猛的松开她的脖子,恨声说道:“你可以继续装作不知道——甚至继续说你不是白璃忧,但是休想朕会蠢到相信你的鬼话!” 说完,他甩开手,转身离开。 余翘流着眼泪,喘着气,捂着脸,颓废的坐倒在地上,慕容谨之的身影越来越远,但是他所说的话,仍然回荡在她的脑子里,每一字,都让她惊心。 看着他的愤怒,她深知他对自己的仇恨会长远到一辈子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站起来,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你相信我——我真的跟白家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这具身体是属于白璃忧的——” 余翘在大殿拐角的地方抓住了他的手臂,“我真的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过去——也不知道太后对你做的事情——” 慕容谨之回过头来,将她再次抵在墙上,愤恨的呵斥道:“闭嘴!别再讲这些鬼话了!” “真的——我真的——请你相信我,我叫余翘,我不是白璃忧——”余翘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他坚硬如磐石的脸庞,她的触碰那么温柔,几乎已经激起了他深处那些日子里,每晚的柔情,他既惊又怒,猛地一些打掉了她的手。 “别碰朕!你这个下贱的女人!” “皇上——”余翘此刻的心很痛,滚烫的眼泪滑落下来,他的眼眸一黯,但是目光还是注视着面前的女人,猛然的用自己的高大的身躯,将她按在了墙上,“你的眼泪对于朕来说,根本没有一点用处,流了也是白费——这些年,朕看过的眼泪太多了。” 她眼中晶莹的眼泪,再度的落下来。 “好,我不流泪了——”她立刻是擦去眼泪,但是因为他带着恶意欺近,她只能是胆怯的避开了脸颊。 但是慕容谨之并不打算放过她,又逼近了过来。 慕容谨之冷冷的佞笑着,“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听话了?可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在朕的面前调皮的——是怕死了吗?担心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还是怀念起当初替朕暖)床的滋味了?” 余翘甚至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来反驳,他们之间曾经的美好,竟然被他说得那么的不堪—— 而此刻,慕容谨之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朕应该是睡过你的男人中,最好的一个吧?” 他洽住她的yao身,故意的停起,隔着衣衫恶意的揉嚓,“在梅龙镇的一年时间里,那些男人都无法满足你吗?” “住口!别说了!”余翘无法在听下去一个字。 慕容谨之笑着点头,“是不该所这些了!”话音刚落,他出包的聊起了她的峮,句打的身区,营几进了她揉恁的双忒见。 “那就直接来吧!” 第六十八章 为奴5 余翘不敢相信他竟然跟姬霎一样,对待她的方式,就像是对待妓女,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对她做这样的事—— “不要这样!”全身的痛苦淹没了她,几乎用力身上剩下的力气将她推开,强鸭着她,撕开她的亵裤就要侵犯自己。 但,慕容谨之居然被她推开了——余翘此刻没办法开口说什么,只能紧紧的抓住衣领,遮住几乎已经全部暴露在外的肌肤。 她像是被追赶的兔子,恐惧的逃离了现场,慕容谨之并没有追上来,站在原地,纵声在黑夜中狂笑,笑声中带着愤怒,痛苦,已经很多度复杂的情绪。 而这样的笑声,就像是冤魂一样萦绕在她耳边,尾随着她到任何一个地方—— 入冬后最大的一场雪,覆盖了千叶的所有土地,温度骤降下来,也将潜龙宫这座行宫染成了全城白色,千叶国本就处在北方与南方最极端的地方,所以这里的百姓早就习惯了酷暑严寒,酷暑时他们大多只着一件单衣,严寒时也不过只添上一件外衣,就足以抵抗寒冷。 但是,中毒且身体虚弱的余翘也不行,她几乎抵抗不住这样的寒冷。 刺骨的寒风吹得她站在石阶上瑟瑟发抖,单薄破烂的衣服根本不能暖和她的身体,当她碰到冰冷的水时,全身都会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 再加上最近一直在被韩良抽血,以及服下那些所谓的解毒汤药,让她的脸色苍白,唇边根本见不到一点血色,老宫女终于是心软了一些,刻意找了个机会给她换了一个活,让她远离阴冷的石阶与井水,到前殿的大厅里帮忙。 冬天时,正殿答应的数十个火盆都会点起炉火,盆里堆满了坚硬的炭火,熊熊的燃烧着,每块炭火都被烧得通红,日夜不歇,随时都有奴隶朝里面添进新的炭火。 温暖的正殿大厅让余翘全身舒展了不少,也不会再冷得频频颤抖,但每天她还是得趴在地上,拧干破布,将大殿中的每一块大理石砖擦得干干净净。 大殿中每日都人来人往,有每日前来给慕容谨之回报朝中事宜的大臣,有为慕容谨之端来膳食的宫女太监,还有特意绕路而来,故意来瞧她这位废后的人。 而慕容谨之为了她得罪高游国王姬霎的事情,也已经在行宫中传来,人们都在疑惑,也不免好奇,所以只要有空就会过来,瞧上她两眼,看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只是一个废后,竟然皇帝如此上心。 而最可怕的是行宫那些常年待在这里的嫔妃对她已经有了深深的敌意,慕容谨之是她们心中无与伦比的存在,对于皇上,她们心中有爱慕,有敬畏,而因为她的出身曾经是宠冠后宫的皇后,大元帅的养女,太后身边得宠的人,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仇视她,在她们眼中,失宠就意味着是天大的罪过,而你这个人也是卑鄙,活该,令人憎恨的存在。 自从余翘来到大殿后,那些宫女时不时的就会聚集在大殿的角落,无论是燕誉,还是脸上的表情,都会流露出对她深深的厌恶。就算她没有听到她们说的话,但是她也能察觉出来,这些人对她的敌意——余翘不去理会,但是那些让人不安,心烦的目光,还是像针一样,深深的扎进她的身体里。 余翘低眸,可以的回避那些人目光,拿着破布,沉默着,继续自己的活,弯下腰时,俯身让她衣领微微的敞开,露出些许细嫩的肌肤。 而她的脖子上还带着一条曾经这座大殿的王上次给她的项链,上面缀着一块翠绿的玉,上面刻着一生一世四个字,玉坠子滚出衣服,垂落在她的胸前,而坐在角落的一名宫女瞬间瞪大了眼睛,大叫起来:“小偷!” 宫女尖锐的声音,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就在大家面面相看时,宫女猛地站起来,朝着余翘走去。 余翘抬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那名宫女挥手扇了一巴掌,余翘措手不及,眼前黑漆嘛唔的一片,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捂着脸,不明白为什么会触怒她,本想站起来理论,宫女已经瞪着她,伸手到她脖子下,恶狠狠的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你这个小偷。”一边问,还一边用力的扯住玉坠。 红绳陷入进她的皮肤里,立刻就勒出了一道痕迹来,余翘顾不上疼痛,伸出手,扯回宫女手上的玉坠,紧紧的握在手心中,而她的反应,让这名宫女更加愤怒。 这名宫女是负责大殿里面收拾的,也就是每天给慕容谨之端茶递水,收拾被褥,整理衣物的三品宫女,从这个玉坠的成色来看就是宫中之物,而这样的好东西也只能皇帝才能使用,现在出现在余翘身上,她自然大为光火,如果内殿里丢了东西,掉脑袋的是她。 但这是曾经她得宠时,慕容谨之上次给她的,那时慕容谨之对她说,就这小小的一块玉坠,能够买下一座城,而慕容谨之将它交到她手上时,还命人在玉坠上刻下了一生一世的承诺。 这名三品宫女,自持在正殿伺候了多年皇帝的饮食起居,根本不把余翘这个废后放在眼中,几步跨上去,扯住她的长发,用的力量像是要扯断她所有的头发,“将玉坠交出来!你这个小偷!”不仅这样,还伸手去抢。 “不!”宫女的蛮横没有让余翘退缩,换做以前没有中毒时,她肯定两巴掌就招呼回去了,而现在她根本连最起码保护自己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紧闭着眼睛,蜷缩身子,拼命地保护住脖子上那块玉坠,无论如何也不将它交出去。 “放手,你这个小偷,贱女人!这不是你应该佩戴的东西!”宫女咒骂着,长长的指甲掐进了她白嫩的肌肤里。 宫女反复的抓她,还有陆陆续续落下来的踢打,但是余翘一声都不吭,咬着唇,承受下来,用她只能用到消极方式,保护着那枚玉坠。 第六十九章 为奴6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情!” “住手!” “住手吧,会把她打死的,她好歹以前也是皇后。” 施暴的宫女喘着气,扫了眼众人,下巴抬得高高的,大声地宣布,“这个贱女人偷了内殿属于皇上的东西!” 人们沉默下来,纷纷是露出惊诧的目光,就连老宫女都被吸引了过来,听到这名年轻宫女的话。 年轻宫女指着地上的余翘,伸手又要去抢,可是怎么也掰不开余翘的掌心,“我亲眼看见就在她的身上,有属于皇上的翡翠玉坠,那是皇族之人才能佩戴的!”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掰开她的手心。” 其他人直到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纷纷上前,大家七手八脚的动手,有人按住余翘的肩膀,有人扯住她的手掌,有人用力的想要掰开她的手指,“这是我的!是我的!我没偷!” 余翘用几乎哀求的口气,但是却抵不过这么多人的力量。 “是我的,是我的。” 她们根本不顾她的哀求,几乎要掰断她的手指,强迫她张开了掌心,那枚翠绿的玉坠,终于是暴露在众人眼前。 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有人大喊:“这是皇上的玉坠,我曾经见过皇上佩戴。” “真的,是皇上。” “那是先皇上次给皇上的。” “那是南越的贡品,很珍贵!” “为什么会在她那里!” 就在人人纷纷议论时,年轻的宫女则是一脸的得意。 “我就说了我不会看错的,这个女人是可耻的小偷!”年轻宫女用力扯断,扯断了红绳,余翘则是在此刻拼命地睁着,慌乱的伸手去抢。 “这是我的!是我的!还给我——是他给我的!” “你还在说谎!”年轻宫女挥手,将她再次打倒在地上,骂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皇上怎么可能将自己贴身的玉坠给你,这块翡翠是历代千叶皇帝送给自己皇后的宝物——就算是以前给你了,也应该收回来!你现在只是一个连我们都不如的奴隶!“说着,年轻宫女弯起穿,鄙夷的看着她,朝她吐了一口唾沫。 余翘趴在地上,也不去抹掉,她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抓住年轻宫女的手腕,想要将玉坠抢回来。 “你要做什么!滚开!” “是我的玉坠,还给我!”年轻宫女抓着玉坠,余翘扯着红绳,在拉扯中,红绳另外连着玉坠的一端也断掉了,玉坠从宫女手中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绿色的弧线,落进了通红的炭火中。 人们纷纷发出惊呼。 “完了!” “糟了!” “玉坠会不会被烧成灰?”“快去拿水来!” “不,应该找木棍,快点去!” 玉坠落入火盆中,在场的人都乱成了一团,大厅里瞬间嚷嚷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急坏了。 年轻宫女吓得整张脸都白了,知道自己已经闯下了大祸,要是被皇上知道玉坠在自己手上掉进了火炉中,恐怕自己这条小命就不保了,她愤恨的回头,猛地挥出手,迁怒到了余翘身上。 “你这个害人精!都是你害的!” 可是这一巴掌,却落空了。 余翘瘦弱的身子,已经在众人慌乱不知所措时毫不犹豫的奔到火炉前,不假思索的伸手进了火红的火盆中。 木头碎裂,火星四溅,让所有人都为之目瞪口呆,火星灼烧着她的长发,衣服,她却像没有任何感觉,伸出手,拔出了那块玉坠,然后紧握在手中,而后面忽然出现一股力量,将她从火盆前硬拉了出来,将一床厚重的毯子盖住她全身,扑灭了她衣服,头发上的火星。 “你到底在做什么!”老宫女脸色苍白的质问她,也顾不上自己的手臂被烫伤,就忙着将她身上的火星熄灭,熄灭后蹲下来焦急的查看她全身有没有其他地方被烫伤。 那头秀丽的长发被火焰吞噬,衣服也被燎得衣不蔽体,每一寸肌肤上也被灼烧出深浅不一的痕迹来,看得人不禁头皮发麻。 但是她此刻的手中仍然紧紧不放那块玉坠。 难闻的烧焦味,弥漫在大殿的每个角落,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她右手的上面肌肤已经烧掉了一层皮,还冒着黑漆漆的烟雾,而她始终握着右手,不曾松开。 “是我的,这是我的!”灼烧带来的痛苦,让余翘全身不止的颤抖,咬着唇,眼眶外面细细密密的布满了一层眼泪。 余翘用尽力气,将玉坠握得紧紧的,就算再痛,也没想过放手,她将世间罕有的东珠簪子送给了彩霞,可这枚玉坠就算是她离开这里时,也不曾丢下。 这是慕容谨之亲手交给她的信物,是最珍贵的。 余翘握着它,眼泪滑下脸颊,她用颤抖的左手握住残破的右手,这个动作说明她很害怕有人会再次夺走它。 余翘想要保住这个玉坠,是因为它是信物,是证明那两年点点滴滴真实存在过的证据,而不是一场梦的证据。 看着余翘那张脸,连最后那点血色都失去了,老宫女心急如焚,摇晃她,希望她能给自己一点回应。 “放手啊!快放手!” “不,不行——”余翘虚弱的摇头,蠕动着嘴唇,小声的反抗,手却依然紧紧的握着那快被烧烫了的玉坠。 可是,她始终都不放手。 眼前一片黑暗来袭,余翘终于在痛苦与挣扎中颓然的疼晕在了冰冷的地上,老宫女抱起她,视线落在她紧握的手上,就算是痛晕了过去,这个女人还是握着那个玉坠,好像玉坠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的走进大殿,看见这群人以及刚才她们的所作所为,那双锐利的浓眉,不悦的皱起。 “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慕容谨之沉身问道。 慕容谨之的声音惊得殿内的人立刻转身,跪在地上,只有那个年轻宫女心里还想着邀功,忍住心内的胆怯,开口:“那个女人偷了陛下的玉坠。” 慕容谨之微微的眯起眼睛,走到火盆前,看着昏迷的余翘,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烧伤,眼中似闪过了某种复杂的情绪。 “她怎么样了?” “红玉说她偷了陛下的玉坠,刚才在拉扯中,玉坠从红姑姑手中飞到了火盆中——我们都慌了,她却奋不顾身份扑倒火盆里,伸手将玉坠捡了回来。”德珠照实回答,表情中带着一丝不忍。 慕容谨之那双黑眸视线挪到她紧握的手掌上,看见了那些烧伤。“玉坠呢?” “在她手上。”德珠声音低低的说道:“就是不肯放手。” 慕容谨之高大的身躯有些不稳,目光中有些东西在瞬间僵硬,有些情绪似乎冲破了冷酷的神色,流出眼中。 慕容谨之蹲下来,德珠几乎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了,那一瞬间,她似乎在帝君眼中看见了前所未有的愤怒,还有翻腾而起的兴许,一个男人能有这样的情绪,只能是在很在乎一件事,或者一个人的情况下才能出现的。 德珠看见帝王接过自己手上的人,低头注视着那张脸上的泪痕时,心里隐约的猜出点什么来,这位废后娘娘的存在不仅仅只是为了折磨她。 在大家的注视下,慕容谨之的手掌落在她的掌心,试图让她送来,那股难闻的烧焦味传来,玉虽冷,但当时炭火烧得正旺,灼烧她的血肉,又因为她握得太紧,如果他稍微用一点力,她的手心都会再次皮开肉绽。 “皇上,玉坠已经陷入皮肉中,不能硬扯下来,玉坠跟皮肉粘在一起了,需要请太医来处理。”德珠有点看不下去,出声提醒。 慕容谨之表情一凛,募地抱起人,站起来,“去将韩良找来!” 丢下这个命令下,他头也要不回的抱着余翘转身朝大殿外走去—— 已近深夜,夜空中还飘着雪—— 偏殿的龙床上,余翘躺着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呼吸轻浅,慕容谨之一直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一双黑眸注视着她的脸颊。 她好像又瘦了些,原本就瘦,这里艰苦的生活让她越加的瘦了,原本那头她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发被火焰灼烧得只剩下干枯的碎发,不及她的肩头。 手掌无声无息的探出来,到了她的耳边,仿佛要触碰她,可是久久的不动,她的额头,有伤,脸颊也有伤,那不是被烧伤的,是被人用力掌箍后留下来的,脖子上的伤痕也是他前些日子前后留下来的。 她身上的衣服更是破得不像话,被烧得破败不堪,下面的皮肤全是黑乎乎的伤痕,而伤得最厉害的是手—— 她的右手,慕容谨之的眼角微微的抽搐,曾经软弱无骨的掌心,烫掉了一层皮,玉坠的形状顽固的在她掌心留下的一个清晰的烙印。 当韩良小心翼翼的打开她的掌心,映入慕容谨之眼帘的是掌心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被烧成黑色的皮肤,流出黑色的液体。 玉坠从她掌心被取下来,德珠洗干净之后,小心的放在她的枕边。 第七十章 为奴7 这期间,余翘一直昏迷不醒,但是瘦弱的身子因为擦药而痛苦的蜷缩起来,韩良仔细的处理她的伤口后,在德珠的协助下给她烧伤的地方涂抹药膏,之后便退出了偏殿。 韩良对他说,这么眼中的烧伤除了能涂抹药膏之外,不能包扎,而且如果再晚一点治疗,她的这只手怕是就不能要了。 火盆里的炭火几乎要烧断她手上的筋脉,如今手是保住了,但是要修养上好一阵子,但是痊愈之后,也不能在做重活了。 男人的宽厚的手掌来到她的手心,起先那双大掌只有些轻微的颤抖,而后颤抖越来越厉害,而慕容谨之的表情,也不复冷静,他明明是那么厌恶她的。 一双深邃的黑眸,阴沉的看着那双手,心口却疼得不停收缩,那只手,原来是那么的白皙滑嫩,如同春天的娇花,她曾经那么爱惜自己的双手,在京城时,每天都要泡进羊奶中数个时辰。 慕容谨之握紧了拳头,高大的身体紧绷,颤抖,闭上眼睛,终于对自己承认——他是厌恶她的身份,但是——他也根本忘不了她。 强压在心中的痛苦,像是一把尖刀,终于刺破了心中那层薄薄的膜,濒临崩溃,再也无法用冷酷去伪装。 “为什么不干脆死掉算了!”慕容谨之低声咒骂,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她床边,用几乎听不到声音低吼,“为什么要被白家收养!” 床上的余翘,仍然是昏迷着的,但是每夜当他独处时,关于她的记忆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在里面,再慢慢的收紧,捆住他。 “朕真的错了吗!”慕容谨之发出困兽一般的怒吼——他伸出手来,拿起桌上的那块玉坠,收入手掌,玉坠已经冷了,没有灼人的温度,无论这些日子来他怎么对她,夺她子,夺她位,她都始终保存着这块玉坠,这代表了什么? 慕容谨之收紧手,眼中闪过阴霾。 这些日子以来,他肆意的侮辱她,践踏她,冷落她,甚至放任这里的人欺辱她,将她当成最低贱的奴隶随意使唤,她都一声不吭。 窗外,寒风凛冽,慕容谨之在偏殿里一次又一次的踱步,被心中的愧疚吞噬,折磨着。 停下脚步,他来到床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余翘,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这是一场赌局,我是不能输的——我要输了,我就没命了——我现在还无法判断,是该信任你,还是继续这样看着你不动声色,让你继续被折磨——我,我现在该无法确定,你跟白家之间的联系,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慕容谨之走到窗边,推开窗,寒风立刻灌入,窗外漫天的大雪,一阵又一阵的飘落下来,他仰头,朝着窗外发出一声长啸。 那阵长啸响彻了整个行宫,在雪夜中传的很远—— 一会儿后,门轻轻地被敲响,慕容谨之亲自去开门,门外的夏卿身着大氅,几乎占去了全部的门框,他低下头,殿外长廊的烛火照亮了他的脸。 “皇上。” 慕容谨之转身,徐声下令,“朕要你立刻回京城,帮朕查清楚一些事情。” 他需要更加确定一些事。 夏卿想也没有想,只答了一个字:“是!” - 不知是什么惊醒了她,如同羽毛一般的眼睫,轻轻眨动,眸茫然的缓缓睁开,她的视线朦胧疲惫,分不清楚此刻看见的是现实,还是幻境。 手心的灼烧感蔓延至全身,她已经连续三天发热,这让她更加的虚弱,昏迷中的每一个梦,都有着慕容谨之的身影。 她看见离床不远的地方,有一扇窗户,从外面飘进来的雪花,悄无声息的落下来,之后变成凋零的花。 余翘全身虚脱,使不上一点力气,恍惚的视线在殿内游走,很久之后她才发现殿内不止她一个人。 数米的距离之外,有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燃着烛火,照耀了书桌上的奏折,慕容谨之十指有力的翻阅着手中的奏折,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双黑眸被烛光照亮,这也是她的梦吗? 余翘有些贪婪的注视着桌前的人,舍不得眨眼睛。 烛光摇曳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闪烁着光芒,余翘勉强的挪了挪身子,想要靠近一点,将他看的仔细一定,只是自己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容许她移动太多。 她的手不时传来阵阵的疼痛感,低下头看着包扎好的手,回忆也一点点的回笼,她也慢慢的想起了之前在大殿里那些事情,咒骂,殴打,还有被烈火焚烧的自己——原来这一切并不是梦,她只是昏迷了过去,她看向桌边,慕容谨之没有了冷酷的表情,眼中是深深的温柔,那双好看的眼睛——温热的泪,滑下脸颊,她偏执的睁开眼睛,舍不得闭上,她怕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烛火摇曳,光影晃荡,余翘想起以前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这一瞬间,时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他跟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像从未说过那些让人伤心的话——募地,那双黑眸也抬起来,像是早已察觉到她也在看自己。 他静静的看着她,可是现实却排山倒海般袭来,她不由得缩紧了肩膀,胆怯的望着慕容谨之,好像在等着他继续对自己恶言相向。 他的那些指控,羞辱都深深的伤害到了她,曾经她甚至因为他的恶言,而从梦中惊醒。 慕容谨之缓缓起身,来到床边,余翘扭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眼泪,但是慕容谨之只是那样站在床边,凝望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安静—— 偏殿中只有他们的呼吸,虚弱让她疲倦,短暂的清醒之后,她渐渐闭上眼睛,但是又警觉的睁开。 他竟然还在床边。 他还会说些什么?他还会做些什么? 余翘忐忑的等待,神智却越来越模糊,长长的睫毛睁开,再度的闭上,重复了好几次后,疲倦吞噬了她的神智,眼皮已经沉重的无法睁开——恍惚中,她似乎感觉到那双大掌缓缓的神智带些颤抖的触摸到了她的额头上。 隔了几天,余翘终于不再昏睡,清醒的时间多了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还在睡在自己原来那间小房子里,不过小房子里的床换上了柔软的丝绸,她也不用在做活了,每天都有人送饭来小房子,韩良也不在放她的血,还时不时来的查看她的伤情,为她换药。 而之前的老宫女德珠,也成为专门照顾她的人。 而她清醒后的食物,也不再是那些发霉发臭的东西,而是熬了很久,软弱香浓的肉糜粥,她的食量小,德珠还不死心的每次都劝她多吃一点,这样才能快点恢复体力。 余翘想是因为自己身上这些伤才让她有了现在这样的待遇吗? 但德珠麽麽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 慕容谨之,那个男人的安排? 再次见到慕容谨之是差不多十天之后的某个夜晚,慕容谨之领着暗影卫与他身边的亲随进森林中狩猎凯旋归来时,低沉的螺号声传遍了整个行宫角落。 宫女姓兴高采烈的接过猎物,拿进尚膳间,准备夜晚的盛宴,而那些暗影卫与亲随则是围在大殿中央的巨大火盆前,喝着酒,喧哗着,讨论着狩猎过程中的奇闻趣事。 大殿内闹哄哄的,声音大的就连她居住的小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时,余翘已经入睡了,是被大殿传来的声音吵醒的,半梦半醒之间,德珠压低了声音说话,还有一个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 余翘就这样募的醒了过来,那是慕容谨之的声音——她虚弱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穿着一身豹皮大氅,双肩沾满雪片的慕容谨之。 烛光下,他脱去大氅,德珠走上前,接过大氅,仔细的拍去了衣服上的雪,才将大氅挂在了墙上。 “谨之——”余翘的一声轻唤,让他全身一颤。 半晌之后,慕容谨之才缓缓的回过头来,一双深邃的眸中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面对他的注视,余翘反而是手足无措起来,咬着唇,抓紧了身上柔软的丝绸,抬起头来。 她那纤细的身体想要强撑起来,但是还没等她掀开被子,慕容谨之开口了,“不要动!” “我不应该留在这里,我应该去——”余翘低声的喃喃道,神色慌张,急着下床,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的那间小屋,是慕容谨之的寝殿。 慕容谨之皱紧眉头,再度开口,“躺下!”他的嗓音带着坚决,让余翘不敢乱动,此刻的她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重新躺回到床上,眸中有丝困惑。 慕容谨之叹了一口气,语气冷淡无情:“你要死了,谁来为我试药——而且我还要你来钳制白枫。” 只是这样啊? 余翘感觉得出来,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了,虽然表情中还是一样的冷硬,口气还是一样的冰冷,但是眼中已经不再有之前的锐气。 “谨之,我——”她鼓起勇气,开口。 但慕容谨之却打断了她,“这并不代表什么,所以你最好是闭上嘴,我的耐性对你也没有那么多。”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冷,“你现在把你的伤养好,你虽然被废,但至少还是白家的大小姐,朕不想落下什么口实,说朕虐待白家的小姐。” 慕容谨之是背对着她的,不去看她的脸,她的眸。 “好。”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像是春天的迎春花,慢慢的围绕住他,温顺的应允,躺回到温暖的床里,静静的凝视他的背影。 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嫣红,低下头,急忙将视线转开,却无意间看见了张掌心的痕迹。 掌心往胸口一模,那个她从来都不离身,自己拼命抢回来的玉坠已经不翼而飞,“我的玉坠呢!” 她急忙起身,一张脸煞白,神色慌张,就像是丢了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慕容谨之回过头,皱眉望着她,“那是朕的东西。”他冷声强调。 “你已经将它赐给我了。”他那双黑眸,从她掌心的伤痕,移到那张焦急无措的脸上,“那是我的——” 慕容谨之沉默,瞪着她,瞳孔收缩着,而她依然在无声的恳求,终是给了她一丝不忍,“在枕头下面。” 他沉声开口,点了点下巴,余翘立刻掀开枕头,看见那块玉坠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余翘将玉坠收入手中,看见她眼中因为重获玉坠而出现的欣喜,慕容谨之冲动的开口:“为什么还要留着它——给你这个,不过是朕随手的一个赏赐,只是为了哄哄你而已。” 余翘那双清澈的眸子凝望着他,“你给我的东西,只剩下这一样了。”看着他,毫无保留,那么理所当然的轻声告诉他,“所以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慕容谨之全身僵硬,在面对她这样的温柔告白时,竟毫无招架之力,她的眼神,温柔,话语,都像是一汪清泉,一滴一滴的滴穿了他坚硬的内心。 这样的偷袭,对于他来说,是致命的。 余翘一双眼睛怯怯的,又有些迟疑的伸出手,指尖潺潺微微的轻轻触到了他脖子上的一条伤痕上。 “这是——”余翘心里一疼,“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伤——” 慕容谨之的反应就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猛地打下她的手,迅速的离开床边,好像躺在床边的人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只随时都能吞噬掉他的怪物。 可就在他推开的那一刻,他清楚的看见她眼中浮现上来的担忧,以及被拒绝后伤心的神情。 慕容谨之知道,自己再次伤害了她。 忍住想要安慰她的冲动,慕容谨之猛地转身,大步的走出去,当巨大的房门被关上时,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殿外,仍然是喧嚣热闹的,而内殿却悄无声影,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余翘收回手,将失而复得的玉坠牢牢的握在手心。 慕容谨之全身上下都在抗拒,他觉得自己深陷在一场没有硝烟,看似不会赢的战争中,他必须很努力的对抗拒心里那股骚动,翻腾,以及对那个女人的渴望。 一边抗拒,可是每次见到她时,他又几乎要溺毙在她的温柔之中,从一开始算计她,他从未有任何犹豫与心软,可是现在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踌躇不决。 徘徊在爱与厌之间,那种感觉几乎已经快要逼疯他了,所以最近几天暴躁的脾气,让他像是恶鬼一样,对着每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咆哮。 回到京城的夏卿暂时还没有送回来任何消息,慕容谨之身处行宫中,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暴君,严厉到专制,甚至不时与身边的人产生冲突,但是在余翘面前,他又变成了一个懦夫。 慕容谨之无法面对余翘的温柔,所以只能逃避,他将自己的寝殿彻底让给了她,自己反而是住在前殿偏房里,没日没夜的处理从京城送来的奏折,要不就是在火盆前来回踱步,遇到想不通的就胡乱的抓头发,满眼都是血丝。 可是,就算是做的严密,也会有弱点的,大雪停止对那晚,依然心烦意乱的慕容谨之,终于是抵抗不住身体的疲惫,坐在宽大的龙椅上闭上了眼睛。 火盆里,星火跳跃着,深夜,一道纤瘦的身影踏过月色,走进来,穿过寂静的大厅,无声无息的走到龙椅旁。 几乎就在那道人影出现时,慕容谨之就已经醒过来了——他仍是闭着眼睛的,双手垂落在龙椅两边,手里却握着一柄刀。 他闻到了那阵馨香,比雪莲还要清淡的香味,却比任何花香都要让人难忘的气味—— 慕容谨之全身紧绷着,就算是紧闭着眼睛,也能察觉到靠近那人的迟疑,来人的指尖悄悄的带着试探性的轻轻触摸着他的发,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后,才放心。 那软软的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抚过他的下颌,最后来到他的脖子上,那道因为狩猎骑马上不小心剐蹭到树枝上留下里的伤痕。 她轻轻抚过那道伤痕,低下头,轻轻的吻上去,几滴眼泪一下子落在他的肌肤上,本想要阻止她继续下去,可是却无能为力。 他听见了她的声音传来:“我真的不是白璃忧——我不知道你经历的一切——”她的声音很低,却比满朝大臣站在面前高呼万岁还有有力,也深深的震颤了他的心,让他的防备一下子土崩瓦解,“能给我机会补偿你吗?” 大雪再次覆盖千叶全境时,德珠麽麽给了她一条红绳,她将玉坠重新绑在了红绳上。 而现在行宫中的人,因为慕容谨之对她的态度而改变了很多,除了德珠麽麽会依旧指使她做活之外,大多数的人都从冷漠,鄙视转变成畏惧,躲避,也不敢再轻易的欺负她。 后来的日子里,余翘也能感觉到慕容谨之态度中一点一滴的软化,他面容上虽然依然冷硬,口吻疏离,可是黑眸中已经不再有摄人的气势,他不愿意接近她,接受她的触碰,可是到了夜深人静时,以为她已经入睡后,站在床边,无声的仔细用手=手指描绘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每晚,她都能听到他的叹息,每晚,她也在等待那个随时可能落下里的吻。 第七十一章 为奴8 在他们之间,有某种东西,在一点一滴的消失,同时,也有某种东西,在一点一滴的重新在眼中复活。余翘克制自己,不主动接近他,也不主动开口,两天前的一晚,她又去了偏殿,靠在他耳边说了好多话,第二天夜里,慕容谨之就离开了偏殿,没有在那里过夜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闯入,彻底的毁掉了她的期待,和这么长日子以来的辛苦。 那夜,她刚入睡,可是一张厚重的手掌,从后面盖住了她的口鼻,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小屋里幽暗无光,余翘根本看不清楚来人是谁,是谁捂住了她。 “不要说话!”是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不过这个声音她从来不曾听过,与乔政扎,男人动作就更快的将她制服住。 “娘娘,请您放心,我不是坏人。”那个男人压低声音,说话恭敬,但是动作却近乎于侵犯,“是侯爷派我来的。” 男人说完,才放开手。 侯爷?怀思吗? 余翘半去坐起来,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帽檐压得低低的,双眼闪烁着。 “是侯爷派小人来救娘娘去蜀邑的,娘娘,快起来吧,跟我走!”男人说道,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腕,逼她下床,连鞋都没有穿就踉跄着被拖了出去。 不,她不能走——而且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不好,眼神闪烁,好像在掩饰什么,蜀邑离京城有三月的路程,怀思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在这边的情况。 “不——等等,我不能走。”余翘惊慌的说道:“你放开我,我不能走!” 男人猛的捂住她的嘴巴,似不想她再拒绝,“娘娘,请您小声一点,如果被人发现,我们都会死的!” 余翘想想也对,如果被发现,不仅他会死,她也不能活了,但是安静下来后,黑衣人将她再次拖住,往殿外走。 “等一下,你先放开我!”余翘再次挣扎,但是却摆脱不了男人的力量,纤瘦的身体被硬拉着离开了大殿。 大雪纷飞的寒夜里,余翘只穿着单薄的衣服,连鞋都没穿上就被拖了出来,一路往行宫宫门走,迎面而来的大雪让她跟在黑衣人身后瑟瑟发抖。 “如你真是怀思派来的人,你就自己一个人回去吧,我不能跟你走,你告诉怀思,我还要留在这里。” 余翘焦急的声明,想要说服前面的黑衣人,“如果我走了,一切都前功尽弃了,我好不容易才——”说到一半,她又不说下去了反正现在她不能离开,如果离开了,她的努力都会化为虚有。 黑衣人却置若罔闻,还贼眉鼠眼的四处张望,听到她说的话后眼中还闪过浓浓的不耐烦。 黑夜大雪笼罩了这座城,余翘继续挣扎,黑衣人回归头来,抢在她开口前说话,露出一个假兮兮的安抚微笑,“娘娘,侯爷也来了——就在行宫外面十里亭里等着娘娘您呢。” 黑衣人压低声音,紧张的告诉她,“娘娘,你应该知道侯爷驻守蜀邑,没有圣命是不能回京城的,侯爷冒险回来,很危险,请你千万不要出声,免得暴露了咱们的行踪,也害了侯爷。” 他一提到赵怀思,余翘果然停下了挣扎。 夜色深浓,余翘被黑衣人拖拉着朝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正殿二楼那扇窗户前,一双灼热的黑眸,正紧紧地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看着她被那个黑衣人越走越远。 到了宫门外,黑衣人将她拦腰抱起来,越过宫墙,稳稳的落在宫门外的一辆马车前,这辆马车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是一般街上来往客商的马车,这样的的马车每天进入城内城外不知道有多少,当她被拉着上车后,也不会有人产生好奇。 “怀思在哪里?”余翘轻声问道,隐约的觉得后背有一股凉意,心中忐忑不安。 “在城外不远的十里亭。”黑衣人说道。 余翘是太过于担心赵怀思偷偷回到京城如果被发现后的安慰,所以从一上车后就赶紧询问。 而站在窗边的慕容谨之,亲眼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影,没有一点反抗的就上了马车,即使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那双锐利的视线,仍然能看见那张美丽的脸上充满了担忧还有期盼。 她在期盼什么?又要逃了吗? 就在她对自己说了那些话之后,她竟然心甘情愿的就要跟着一个陌生的黑衣人离开这里,头也不回。 对他说让我补偿你好吗——那么温柔的声音,还回荡在他耳边,那么无辜,柔弱,甚至眼泪落下来时的温度,她还记忆犹新。 慕容谨之仰起头,肩膀上的肌肉耸起,双手紧紧捏着窗边的横木,直到坚硬的木头在他手中化为灰木屑。 他紧闭着眼睛,咬紧牙,像是在承受什么痛苦一般——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声音响彻了整座行宫。 这个女人到现在还想要欺骗他! “落城门!” 慕容谨之对着殿下的暗影卫下令,反身抽出腰间的佩剑,像是一头凶狠的野兽,一双通红的双眼,从窗口一跃而下。 整座行宫也因为他与暗影卫的出现而糟乱了起来,暗影卫跟在他身后,举着灯笼,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城门外,数以百计的脚步声,让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在马车上的余翘,还在黑暗中急急出声低唤,但是却得不到回应,她只能往后挪动身子,直到身子碰到马车里面的座椅。 这辆马车里,除了她,没有任何人,就在她感到不安想要压身走出马车时,那如雷声一般的吼声已经到了跟前,而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她也是浑身一惊。 紧接着,外面的火光照亮了整辆马车,侍卫也在这刻包围了整座马车。 “下来!” “留下活口,皇上要知道他是什么人!” 侍卫手里的武器在火光中闪耀出寒光,而那个已经受了重伤的黑衣人,横手挥刀,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寒光,闪过,一剑接着一剑—— 黑衣男人瞪大了眼睛,居然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住,脸上全是扭曲的惊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脚在男人的剑下一块一块的掉落。 而慕容谨之使出的最后一剑,直接命中他的脖子。 鲜血淋淋的人头落地,在地上滚动了几圈,直接掉进了一旁的污水沟里,脸上还留着惊恐的表情,好像再无声的说着无法相信世间竟然会有这么狠绝的剑法。 慕容谨之站在血色中,神情如狂,四周围都寂静了下来,暗影卫举着灯笼,看着地上的残尸,以及双目赤红的皇帝踏过那些尸块,朝着马车走去,一把扯下面前的帘子。 一张无辜茫然的脸望向了他,“谨之?”余翘想要伸出手,但却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显得困惑而胆怯。 他的表情可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谨之看着她,又是这样的一张无辜的脸,这么温柔的声音,他抿着唇,露出狰狞的冷笑。“差一点又能跑掉了,是吧?” 他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毫不留情的将她从马车里给扯了出来。 他几乎将她身体抬高到跟自己一样的高度,抵在她的唇边,笑容诡异得让人汗毛直立。 他嘶声问道:“可惜只差那么一点点!” “你想离开这里,没那么容易!”慕容谨之愤恨的抓起她,将她扛在肩上头也不回的朝着行宫内走去,留下一群侍卫与暗影卫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的相互瞧着。 大雪在短暂的停歇后,又无声的落下来,覆盖住了满地的血迹。 这一夜,是今年千叶朝最冷的一夜—— 那让人惊心的力量,将她狠狠地甩在了柔软的大床上,余翘慌乱的撑起身子,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中充满了怒火,好像能将所有的东西都焚烧殆尽。 黑夜中,慕容谨之长发凌乱,袍子上全是未干的血迹,表情绝冷到让人胆寒,愤怒的吼声震动了整个寝殿。 “又想逃跑!?”他吼着,抓住她的肩膀,力量几乎要捏断她的骨头,瞪着她,猛烈的摇晃她,“你是不是又想逃!” 那股巨大的力量,让她连说话都说不完整。 “没——我没有——他,我——没有!”余翘试着去解释什么,但是慕容谨之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跑啊!”他继续咆哮,抵在她的眉眼前,“你再逃给我看!” “不,我没有。”余翘喘息着,试图解释什么,“我没有要逃走,是——”本想说出是怀思来了,那人是怀思的人,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出怀思的名字,怕是怀思会有危险,她不能冒险。 砰! 慕容谨之伸手一拳,打断了她身后的床梁,吓得她不敢言语,“你没有逃?那我看见的是什么——”慕容谨之怒极反笑,嘲讽的挑起眉来,用缓慢的声音开口,“是我亲眼看见你自愿跟那个男人走的——你是自愿的,没有反抗,就像是你曾经无数次想要离开我一样,眼中充满了期待!” 刚才那一幕,让他愈加的恨! 恨她,也更加恨自己,他咬着牙,克制想要掐死她的冲动,原来这一起诶都只是她的手段而已,她装无辜,装柔弱,扑进火盆抢下那块玉坠,他的心有了一些动摇,掌心的伤,还有她夜晚对他的温柔低喃,都迷惑住了他。 他承认自己爱上过她,甚至将仇恨还有深深的屈辱都抛到脑后,选择相信她,可是当他再次亲眼看见她头也不会的想要逃跑时,那重新回来的爱,都立刻变成了恨。 慕容谨之抿着唇,几乎用全身的力量压住她。 “谨之,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可是他却置若罔闻,大掌毫不留情的挪到他们身体之间的缝隙中,粗暴的时凯了她身上单薄的裙褂。 瞬间,余翘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不要这样做——求求你!不要!” 余翘拼命地挣扎,但是却无法抵抗他强大的力量,裙摆被时列的响声,让她的心坠入了深渊。 慕容谨之冷冷的宣告:“朕最恨的就是欺骗!” “我没有骗你!”余翘惊恐地发现,那件单衣已经无法保护自己了,而他的回答只是一声冷笑。 “曾经欺骗过朕,背叛过朕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慕容谨之手上用力,是凯了她的长哭,抢姓的份凯了她的爽推,旁打的神曲计入,比得她无法病隆。 而她娇小的身子,在恐惧下而颤抖,泪水涌出眼眶,她有试着逃跑,但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因为她稍微的动一下,就会被他老老哑住。 他的肩赢,个着补撩,低在她最脆弱柔软的一处,她全身冰冷,哀求着眼前的男人,“不要这样对待我——求你了,请你相信我,我没有逃走!” 慕容谨之垂眼,睨着她,伸手借开哭头,是放出局打的灼热,“好,朕相信你!”他面无表情,用夏踢媃着她,像是在宣告酷刑即将开始。 “相信你的下场就是朕像是个笨蛋一样被你耍着玩!” “不要!” “难道你没有想过逃走吗?” “我——对不起——”在她的眼中,都是恐惧,“我以后都不会逃了。”而他,视若无睹。 “朕不会再相信你这个骗子!”慕容谨之的手我着她的要,阻止她退缩,抢姓将她拉近。 他俯身贴在她脸庞,威胁道:“你从今夜开始,是朕的奴隶!朕是你的主人,你就算是死,也别想逃离朕的身边!” 在他愤怒的宣告下,悍然听要,进如了她的神替。 他的剧打,粗暴,与她的赶色,让这一切都成了折磨,那张脸在瞬间惨白,疼得瑟缩,因为他的强悍进如而痛苦的叫出来。 “啊!” 他的眼中,有些许的疼惜,一闪而过。 慕容谨之却依然用力的停近,强迫她接受自己,她只能无助的咬着唇,手握紧身下的丝绸被褥,泪水无声的滑落下苍白的脸蛋。 躺在床上的余翘,痛苦无助,但是却不再反抗,身子随着他每一次粗抱的停近而猛列的震动。 这夜,慕容谨之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着她—— 窗外,大雪停歇,殿内,烛火未灭时,慕容谨之就已经离开了,独自将她留在黑暗中,她没有任何知觉了,只是那样像行尸走肉一般的躺在床上,双眼看着顶上的某处,眼睛眨也不眨,好像在望着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零碎的雪花从窗户外飘进来,落在她的手臂上,余翘缓缓的撑起身子,看着窗外,雪已经覆盖了整座行宫,遮掩上了这里的所有痛,眼泪—— 她忍着双腿之间的疼,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出偏殿,光着脚,走到了殿外的巨大露台上。 此刻,天空已经渐渐露出鱼肚白,而整个行宫的人还在睡梦中,她穿着残破的衣服,站在露台上,看着前方,大雪掩盖住了眼前的一切,让她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她不认得这里了,这是哪里?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眉心,下雪了,雪花飘落,仰起头,缓缓伸出手,雪花落入掌心,却像是誓言一样,转眼就化了。 余翘伫立在风雪中,像是一缕随时都会消失的幽魂,雪融化在脸上,像是泪一般,冰冷透心。 终于,体力不支,缓缓的倒在雪中,雪花落下来,一片片的,之间将她淹没,闭上眼睛,梦见现代时的她充满活力,梦见跌入湖水中,醒来第一眼看见的那个男人,她做了梦,永远都不想醒过来。 瘦弱的身子,微微一动,她的梦还是醒了,睁开眼睛,只剩下一片荒凉,而阴霾还在。 德珠看见她在雪地里,立刻跑去叫人,回来时眼睁睁看着帝王将她抱回寝殿中。 德珠一直不敢睡下,在寝殿外面提心吊胆的守着,她听见寝殿里传来帝君怒吼的声音,却不曾听见那位废后的只字片语。 半晌之后,帝君出来,脸上阴沉的可怕,吓退了所有的太监宫女,帝君站在火盆旁,金抿着唇,全身都散发着可怕的戾气。 待到天边出现晨光时,德珠麽麽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担心,蹑手蹑脚的走进寝殿中,看见帝王发怒的样子,德珠实在很担心,可是殿门从里面锁上了。 德珠拿来钥匙,打开了门锁,推开门,一室的凌乱,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着男女欢哎之后的气息。 凌乱的床上,留着撕裂的破布,那是属于女人的衣服,德珠深深的叹息,她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没事吧?”德珠麽麽轻声问道,心中满是担心,虽然对于帝君,她这个宫女根本没有置裰的资格,但是这样伤害一个女子。 黑暗中,没有一点声音,德珠麽麽掀开被子,赫然发现床上根本没有人,她急忙出去,点亮拉住,却四周围都不见人影。 德珠大惊失色,匆匆出殿,跑到慕容谨之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皇上,娘娘她——” 慕容谨之目光扫来,锐利的目光之下,有着深深的疲惫,“她又怎么了?” “娘娘不见了。”慕容谨之攸的起身。 “怎么可能!”他离开时,明明亲自锁了门。 “真的,我进去到处都找过了,没有看见娘娘的,就是被窝里,我也看了,没有——” 德珠喘着气,就连她也想不出余翘会去哪里。 瞬间,德珠麽麽脸色刷白下来,“皇上,奴婢忘记关窗户了。” 德珠颤抖着声音,“不会是,不会是从窗户爬出去的吧——” 慕容谨之眸色一黯,迅速的往殿外跑去。 第七十二章 为奴9 慕容谨之查看了寝殿,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时好像有双手在牢牢的握紧他的心,他缓缓的抬脚,朝着殿外的露台走去—— 他一步步的走去,直到走到露台上,才发现被大雪掩盖的小身躯,她躺在雪里,双眼紧紧的闭着,面无血色,他惊住了,急忙上前,在她身边蹲下来,试图去唤她,但是她每一寸肌肤都是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你给我醒过来!你敢死,我把赵怀思和慕容惊鸿都送下去,给你陪葬!”他轻轻拍着她的脸蛋,没有一点反应。 她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可是他知道她的生命正在流失,“醒过来!”慕容谨之咬着牙,抱起轻如羽毛的人,将她重新放回到床上。 他握着她的手,几乎已经摸不到她的脉搏,俯身,靠在她的胸前,只能听到微弱的心跳。 “德珠!”慕容谨之吼道,抓起床上的被褥,胡乱的擦去她身上的水珠,“德珠!”又是心急如焚吼道。 德珠在听到后,急急的奔跑进来,“皇上,怎么了?” 一进门,德珠就看见躺在帝君怀中的人,全身发青,僵硬得像是一个死人。 “去烧热水来,越多越好,再拿个大盆子!”慕容谨之吼道,继续用手掌的温度揉搓她全身。 德珠领命立刻跑出去,一边对值夜的宫女太监吩咐,“快去烧热水装进大盆里抬进来!” 慕容谨之继续双手帮她暖和身体,脱去她的单衣,擦去身上的血水,脱下自己的袍子,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 可是她的体温越来越低,再低下去,她就会死! 她要死了? 他无法接受! “醒过来,朕要你醒过来!” 慕容谨之吼着,摇晃着她,“你是我的,你给我醒过来——朕不许你死!”他怒吼着,双手牢牢地握着她的肩膀,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怀中人的生命从他掌中一点点的消逝。 “你醒过来,朕将惊鸿还给你!” 可是,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冰凉的肌肤,在他执着的摩擦下,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但她依然昏迷不醒,呼吸也越来越弱。 他全身僵硬,看着怀中的女人,直到这一刻,他才猛然发觉自己根本不能承受她要死去的事实。 “德珠!”慕容谨之再次大吼道。 德珠跑进来,还将韩良大夫叫了过去。 “好了,皇上,已经准备好了。”德珠过去,熟练都将被褥扯下来,浸在热水中,然后迅速的盖在余翘的身上,然后再将床上的丝绸覆盖上去。 慕容谨之抱着她,不肯动手,韩良皱眉,走上前,按住余翘的手腕,脸色顿时就变青了。 “她怎么样了?如果她有什么事,朕要你陪葬,韩良。” 韩良低下头。 “在雪地里冻了这么久,脉象很乱,也很浅——” “朕不管,你想办法!”慕容谨之低吼,另外一只手抓住韩良的衣领,“朕不管其他的,朕只要你救活她!” “我无——” “要是她死了,你们君国上下五十万人全部陪葬!”慕容谨之一字一句的说着,眼中亮得像是火焰焚烧。韩良不敢去怀疑他的话,看了他一眼后,回到药房,拿了一个箱子过来,慢慢的打开。 箱子里装着长长短短的银针。 韩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取出一根银针,喂她吃了一颗百花丸,接着再用银针封住了她的大穴,活络她的气血。 待将她身体内的寒气逼出来,又让人在寝殿中升起几盆火,在火盆中加入北方极地才有的水晶兰,以药气熏其经络。 好一会儿,韩良继续探其经脉,这才有了一丝生气,“皇上,微臣已经稳住了她的筋脉。” 慕容谨之松了一口气,这才命人放下搁在韩良脖子上的刀。 “没事了吧?” “还不确定,娘娘身上的寒气太重了,五脏六腑也造成了损伤——微臣还要在观察一段时间才能下定论——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娘娘的身体还很冷,需要为娘娘取暖,殿内的火盆不能熄,最好是想办法让娘娘喝一些姜茶参汤。” 韩良的话还没有说完,慕容谨之已经朝外面喊道:“德珠!” 德珠急呼呼的跑出去,没多久就端着热乎乎的人参鸡汤进来,“皇上,汤来了,很烫——皇上,小心。” 德珠喊着,自己的指尖都被烫红了,而慕容谨之像是没事不知烫般的将汤接了过去。 慕容谨之拿起调羹,撬开她的嘴,将吹得温温的鸡汤喂进了她的嘴里,可是汤已进口,下一刻,怀中人剧烈的咳嗽起来,身体也跟着颤抖,咳出了那口汤。 慕容谨之深吸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弃,再次舀了一勺热汤逼着她吞下去,还是颤抖,到最后咳出来。 就算是昏迷不醒,但是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拒绝食物,韩良这时开口:“娘娘这是没有任何求生意识了,在一心求死。” “闭嘴!”慕容谨之瞪他,怒声在她耳边低喃,“我不允许你死,你听到没有!” 他抓住汤碗,将热汤含进嘴里,然后低身,强迫的将热汤从自己的嘴里脯进了她嘴里。 余翘还是反应激烈,严重的咳嗽,刻出来的汤水里还带着血丝,德珠麽麽看不下去了,壮着胆子上前,“皇上,不能这样硬灌的,娘娘她——” “闭嘴!”韩良这时也硬着头皮开口,“皇上,再这样硬灌娘娘喝,会噎死娘娘的。” 慕容谨之瞪着眼前两个人,现在的他失去了理智,韩良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开口,“皇上,这里还是交给微臣吧——你先出去休息一下。” “不行!” “皇上,我能救娘娘!”韩良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想这个可怜的女人被活活噎死。 慕容谨之高大的身躯先是僵硬,之后才逐渐的放松,低下头,看着怀中脸色惨白的余翘。 “皇上。”德珠麽麽再次开口劝道。 德珠知道再这样下去,怀里的人就真的没救了,可是帝王这样,谁的话都不听,她看了一眼韩良大夫,又看向此刻的帝君,再次开口:“皇上,韩良大夫说会救娘娘的!” 第七十三章 为奴10 “皇上!”德珠又再次开口劝说。 慕容谨之幽深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唇上,全身瘦的轻飘飘的,好像捏一把就会全身碎裂,半晌之后,他终于是松开手,将她交给了德珠。 “好好照顾她!” “是,皇上。”德珠跪下允诺。在最后看了她一眼后,慕容谨之转身,大步的离开了偏殿。 一天一夜,过去了,德珠和韩良都离开了偏殿,慕容谨之再度回来,余翘躺在床上,面无血色,不过好在眼睛已经睁开了,但是那双眼睛里空洞得没有任何兴许,就像是破碎的娃娃被重新粘好了。 慕容谨之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她被救活了,只是她没有求生意识,只是在汤药的作用下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却失了灵魂。 她躺在床上,犹如一朵被摧残后的花,最后的生命力也在渐渐的枯萎,眼中没有一点光芒,就连他伸手触碰她时,也没有一点反应。 折磨已经将她的希望燃烧殆尽,她的身体,心灵,已经再也压榨不出一点一滴的眼泪,心中只剩下一片焦土。 这样的地方,是不会种出花朵来的。 慕容谨之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犹如被火炙烧着,他开口说道:“我恨每一个白家的人,所以当我封你为后时,我故意冷落你,第二天就封其他女人为妃,我宠幸她们——让她们凌驾你这个皇后之上,刚开始真的让我很舒服,可是后来看见你没有一点怨言,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在太后面前为我掩饰,我真的有点感动。” 看着她生命流逝,他心中报仇的火焰已经枯萎,心里也没有一点的快慰。 只剩下痛苦。 “后来你掉进湖里,我甚至希望你就此死掉——”看着床上的人,慕容谨之的表情,在晨光中扭曲,“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报应。” 他将脸埋进手掌中,像一头掉进陷阱里的野兽,只能在心里痛苦的咆哮,“我一直不敢承认爱上你。” 余翘的身体是冰冷的,眼睛是死寂的,容颜是没有表情的,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的仿佛什么都听不到,看不见,随时都可能死去。 十几个日夜里,慕容谨之没有离开她身边,“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他咆哮着,“告诉你,这根本没用的,我不会在乎——我只在乎自己的皇位,无论你对我做什么,躺在这里装死,都是没用的。” 余翘还是那样,没有任何反应,她的双眼虽然是睁开的,但是灵魂却躲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 那个地方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她了,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仇恨,泪水,绝望,慕容谨之察觉到她的生命即将熄灭,他也失去了理智,用力的摇晃她,逼迫她开口,“醒过来!跟我说话!你看着我!我命令,白璃忧,我命令醒过来,我不允许你死!”巨大的声音,回荡在偏殿中,甚至从殿内传出去,惊动了所有人。 从白天到深夜,这些咆哮都没有停止,直到声音变得沙哑,这只绝望的野兽仍然用尽力气大喊着,终于,韩良看不下去了。 韩良走进偏殿,鼓起勇气,无奈的开口,“皇上,娘娘不行了,您还是让她安静的离开吧。” “绝不!”愤怒的吼声,让韩良都连退了几步,慕容谨之将她紧紧的圈在怀中,护在胸前,“她哪里也不去,她要留在我身边!” 慕容谨之低下头,神情癫狂,厉声警告怀中的人,“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皇后,你哪里都不能去——朕在哪里,你就在哪里!没有朕的同意,你不能离开朕半步!” 他用颤抖的手,将玉坠缠绕在她手腕上。 可是那双手一次次软弱无力的垂下,握不紧曾经拼死保护的玉坠。 慕容谨之的身体剧烈的颤抖,抱着逐渐冰冷,没有任何反应的余翘,一次次的摇晃她,“求你醒过来,醒过来——你不是说你不是白璃忧吗?你倒是醒过来跟我解释清楚啊。” “说话啊,说啊!”他怒叫着,声音嘶哑。 生死面前,爱恨迷糊了,甚至是更清晰了。 “回来,求你回来!醒过来!”慕容谨之抱着她,将脸埋进她的脸中,始终守在一旁的德珠,亲眼看见帝君崩溃,甚至掉下眼泪,德珠也不忍的捂着脸,难过又恐慌。 慌乱的德珠麽麽只能转身,向着韩良求助,“韩大夫,你再救救娘娘吧。” “救不了了。”韩良叹气。 “韩大夫,你可以的,先前你给娘娘施针,她都有反应——” “那只是暂时的回光返照,这只能是拖一天算一天。” 德珠一把年纪,跪在年轻的韩良面前哀求,“一天也好。” 韩良低下头,看着德珠,一脸的疲惫,“多一天,也不过是让她多受一天的痛苦。” 德珠抹掉眼泪,“老奴自私,但是如果能让她多活一天,就算是痛苦,也希望韩大夫能出手。” 韩良注视着德珠,“麽麽,这样的话,不仅娘娘痛苦,皇上也会痛苦。” “可是——”德珠慌了,没了主意。 “韩大夫,奴才知道您一定有办法。”低沉的声音徒然传来,郭麟站在偏殿的门上,慢条斯理的说着,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这个女人,你也清楚不是什么奴隶,是白凤的养女,也是皇上的皇后,虽然之前——” 韩良皱眉,看着慕容谨之怀中的人。 “郭公公,你的意思?” “这样身份的一个人,如果突然死在行宫中,怕是会惹起事端的。” 郭麟看着他,表情严肃,“如果老奴没有记错,韩大夫手上有君国能够续命的神药。” 郭麟看了几日,才会说出这番话来,看着自家主子崩溃,郭麟知道现在还有保住废后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韩良此刻的表情,变得异常的精神起来,他手上是有一颗神药,是君国的传世宝物,叫做——忘尘丹。 但是这在千叶是秘书,吃药珍贵,而且炼制的过程非常的复杂,耗时耗力,往往需要几十年才能制出一颗。 这样珍贵的丹药,通常都是为君国君主准备的,只有在君国国君遇到突发事件,身受重伤,或者要死时,才会拿出来。 “韩大夫,将药拿出来吧。”郭麟淡淡的说道。 “郭公公,这是我君国传世宝物,我——” “韩大夫,请拿出来吧。” 韩良说道:“我手上只有一颗,其实这种药不过是让她暂缓痛苦,续命几日而已,根本无法让她真正的活过来。” 韩良一脸为难,做梦也想不到君国宝物,竟会用在一个废后身上,“就算是将药给了她服用,要是以后皇上有什么意外发生——” “韩大夫,不用说了。”郭麟打住了他继续说下去,“只要你将药献出来,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老奴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负责!” 韩良踌躇了一会儿,终于无法在见死不救,他只得脱下外袍,将内衬翻出来。 在内衬里,有一个小包,看来与寻常的包没有差别。 韩良拿了小剪子,仔细的挑开包周围的线,郭麟这才发现,那块布包里面是皮革缝制的,皮革周围用粗线绞合。 韩良小心翼翼的将粗线挑开,将皮革割破,不过割破的动作很轻很小心。 包里有一颗药丸,色泽嫣红,还有着淡淡的香气。 这块皮革小包包着药丸,也保护了药丸,当皮革密合时,这些药丸能保存长达数十年之久。 郭麟微微偏头,示意韩良上前,用这些药去救人。 韩良拿著药,咬了咬牙,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慢吞吞的走到床边。 “皇上,这是忘尘丹——”话还没有说完,迎面而来的一拳将他打退,“滚!滚出去!”床上的慕容谨之,抱着余翘,双眼赤红,咆哮着,“你们谁也不许碰她!” 慕容谨之精神崩溃,将前来救人的韩良当成了地狱来的牛头马面,要来带余翘离开。 他要守着她,有他守着,她就不会被带走了。 郭麟吓出了一身冷汗,“韩大夫,小心那颗药!”郭麟上前扶住韩良,也救下了那颗药,没让药丸随着那拳飞出窗外。 韩良也顾不得疼,站好后就收紧掌心,小心的保护着那颗药。 郭麟这下头疼了,救命的药有了,但是却喂不进废后的嘴巴里,这样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郭麟只能大着胆子上前,用平静的声音,对床上的主子说道:“皇上,听老奴一句话,先放开娘娘。” 可是回答他的是一声怒吼,“滚!都给朕滚出去!” 郭麟直觉地头痛极了,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在看向他,“皇上,您别怪老奴以下犯上。” 这次,他挥手招来暗影卫,暗影卫将慕容谨之按住,数名暗影卫的力量,逼得他不得不放手。 “放开我!”慕容谨之吼着。“现在不行,抓好皇上!”郭麟命令暗影卫,他们不敢下重手,也不敢松手,郭麟这时再次开口,“皇上,等韩大夫给娘娘喂了药,就放开你,到时要杀要剐,老奴一力承担。” 郭麟的话终于在他的混乱的脑子里起了作用,他不再挣扎,逐渐的安静下来,眼中全是血丝,也浮现出怀疑,希望。 “你真的能救她?” “是的!”郭麟回答,“不是老奴能救娘娘,是韩大夫手上的药可以救娘娘。” 至少,暂时能将人救回来。 第七十四章 还有个做侯爷的弟弟 慕容谨之抬眸,看见韩良将红色的药丸仔细的研磨成粉末,兑了一些热水,小心翼翼的递给德珠拿到床边来,韩良取出银针,在碗里沾上一些红色的药粉,扎进了余翘的血脉中。 因为粉末进入身体,她原本轻浅的呼吸逐渐的变得清晰而绵长,这时,郭麟给暗影卫使了一个眼神,暗影卫松开了手,在松开时也全部跪在了慕容谨之面前。 慕容谨之摇摇晃晃的撞到床边,颤抖着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脸,“璃忧,璃忧?” 她没有回答,但是微弱的心跳,变得比之前有力量多了。 “她活了?”慕容谨之低语问道,目光依然盯着她。 韩良退了几步,“皇上,这些药,能够保住娘娘的性命。”可是药用完了呢?慕容谨之不敢去问。 慕容谨之注视着床上的人,缓缓的爬上去,陪着她一同躺在床上。 他将她纳入胸怀,因为感受到她的心跳而颤抖,也心安了。 慕容谨之抱著余翘,将脸埋进她的长发中。 没有任何人看见,他的泪濡湿了她的发。 直到知道即将失去她的时候,他才醒悟,自己不能失去她,只是,这一切都太迟了。 又过了数日,夏卿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年老的女人—— 慕容谨之本是不想离开偏殿的,可是又不愿意自己跟夏卿的谈话惊扰了床上人余翘,他考虑片刻,终于决定走出偏殿,走出去之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等我回来。”慕容谨之低语,“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打开偏殿的门,走出去,第一次留下余翘一个人。 大殿内,火盆燃烧着,驱逐了夏卿身上的寒意,夏卿站在火边,那个老女人坐在炉火边,虽然穿著厚衣,却仍频频颤抖着。 “皇上。”瞧见慕容谨之,夏卿恭敬颔首。 “受伤了?”他看见夏卿的手臂上绑着白布。 “没事。”夏卿耸肩。 “我要你查的事呢?”慕容谨之问道,神情显得疲惫不已。 事到如今,真相是什么,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就算她真的是那样的身份,他也不会比现在更痛苦,但,倘若事实并非是他所想的那样——他觉得全身发冷。 夏卿没有吭声,只是用最轻的动作,为身旁的老女人掀开盖在头脸上的黑布。 一张苍白布满皱纹的脸暴露在火光之下。 慕容谨之拧起浓眉,注视着那张脸。 这个老女人,他好像多年前见过,但偏又一时想不起来。 “皇上,还记得老奴吗?”老女人主动开口,声音平静。 “皇上认不出老奴了?我是兰麽麽,太后的贴身丫鬟。”老女人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 纵然是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但眼前这个女人,跟慕容谨之记忆中,那个慈善的兰麽麽截然不同。 她眼里只剩一片死寂的灰暗。 看出慕容谨之的怀疑,兰麽麽伸手,抚著自己憔悴的脸,露出一抹苦笑。 “老奴变了很多,对吧?”这十几年对她来说,实在漫长多一辈子。 “发生在老奴身上的事,也跟你和小姐有关。” 兰麽麽慢慢说道,转过头去,伸手指着夏卿。 “是你的人,把老奴从西北军营里救了出来,自从小姐成为皇后,老奴就被太后遣出了宫。” 慕容谨之的表情,有瞬间紧绷。“是谁送你去西北军营的?” “太后白秋月。”兰麽麽拾起头来,徐声说道。 “是太后。”想起那个人,兰麽麽就不由自主的颤抖。 “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她的陪嫁丫鬟吗?” “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 兰麽麽苦笑。慕容谨之紧握双拳,甚至没有察觉,指尖已经陷入掌心。 “你知道些什么?”兰麽麽的苦笑,“我知道的足够我死十次都不止,但是,老奴一直怀疑,自己说的那句话,才是触怒太后的真正原因。” 兰麽麽闭起眼睛,回想著那天:“老奴在白家三十年,是太后的陪嫁丫鬟,也从小带大了皇后娘娘——外面的人只知道皇后是太后从白家族中挑选出来过继给少爷的养女,可是他们却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出身,根本就没有那么不堪,皇后娘娘是白枫的亲生女儿,是白枫在十六岁时与外族女子所生的孩子,但是白家宗族根本不会让白枫这样的嫡长子娶一个外族女人——所以当那个女人生下孩子之后,太后命人将那个女人扔下了山崖,而皇后娘娘被秘密安排到了白家在邺城的别院中,由族内的一对夫妻抚养,十岁时过继给白枫——太后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老奴被送到了西北军营,太后大概是以为老奴在那里迟早都会死的,可是却没想到老奴苦苦撑了十年。” “这些事情,她——”他深吸一口气,全身僵硬,“她知道吗?” 兰麽麽摇头,“不知道,皇后娘娘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太后也不会告诉她。” 兰麽麽疲累清冷的声音,继续传来,淡淡的回荡在大厅。 那简单的几句话,却比刀剑更锐利,深深刺入慕容谨之的胸口,让他痛不欲生。 慕容谨之闭上双眼,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都被打碎了。 他从未尝过这样的痛楚,只觉得任何轻微的动作,都可能让他碎为粉末。 兰麽麽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情绪。 “这些年来,老奴很多次都想一死了之,可是老奴又必须活下来,将白秋月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皇后娘娘——娘娘一直都很自卑的出身,觉得配不上皇上。” 她轻声说道。“老奴心疼娘娘,所以才苟活到了今天。” 夏卿的眼角,微微的抽动。兰麽麽又说。 “老奴很高兴,你的人找到了老奴,老奴才有机会能告诉你这些。”兰麽麽露出微笑,表情终于变得轻松。 “终于,这一切都结束了。” 说完,她取下发簪,笔直的往颈间刺去,动作太快,连慕容谨之都反应不及。 离她最近的夏卿,虽然抢在最快的时间,夺下她手里的簪子,但她死意坚决,鲜血泉涌而出,洒落在石地上。 慕容谨之疾声下令:“救活她!” 夏卿抱起兰麽麽,注视着他,缓缓的点头。 “她不会死的。”说完,夏卿抱着兰麽麽,快步走出了大殿。 她是白枫的女儿,不是青楼女子所生,那些莫名其妙的羞辱根本就不存在,顶多就是白秋月想用自己种族的血脉控制整个千叶王朝。这就是真相。 她并不知情,慕容谨之将脸埋进手中,想起他如何,一次又一次,狠狠的羞辱她,伤害她。 慕容谨之走到偏殿门前,握住门。 他咬紧牙关,闭眼抵靠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吸气。 好半晌之后,他终于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去面对他亏欠了很多很多的女人。 屋内,空无一人。 慕容谨之倏地一惊。 “璃忧!”他呼吼着,扑向床铺,掀开兽皮,却还是寻不到她的身影。 慕容谨之焦急的在房内搜寻,却在窗边的积雪上,看见了众多脚印。 那些脚印,都深陷在雪中,代表着那些人抱着或背着重物。 慕容谨之冲到露台上,却看见雪上的鞋印一路延伸出去,纷纷的大雪几已将其湮灭。 冲出去,翻墙而下,试图追踪着那些被大雪掩盖的脚印,但出城没有几步,那些脚印便全失了踪影。 狂乱的雪,掩藏了来人的形迹。他颓然跪倒在地,看着远方那片雪白的荒原。 白雪累积在他的肩头,慕容谨之却仍没有离开,只是继续看着遥远的地方,她消失了,被人偷走了。 沉沉的夜幕,蜀都内,静懿庄严的侯府,即使在黑夜中,依然被点上的灯火照得明亮如白昼,也让戒备森严的侯府的严密守卫一览无遗。 蜀都里的老百姓,对这位逍遥侯爷心怀畏惧。 这几日以来,侯府的私家军队全数赶来,将宅邸四周围得密不透风,也没人敢多看一眼,抑或有任何怨言。 所以,当一名男人策马而来,并停在侯府大门前时,连门前的护卫都为之一愣。 男人翻身下马,还没落地,十数把锋利的刀刃,已经将他围住。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侯府?” 男人风尘仆仆,虽被十几个护卫围住,也不畏惧,只是开口扬声。 “我是高游国君主,姬霎。” 姬霎声若洪钟的宣告,让众人心头疑惑,纷纷变了脸色,把手里的刀剑握得更紧。 姬霎扬首,没有理会那些几乎抵到他身上的刀尖,只是对着那扇厚实、紧闭的大门,扬声道,“我来见你们侯爷,去告诉他,我有药能救他屋子里的女人,这药,能替她延命!” 护卫们惊疑不定,一方面诧异这位于他们素无瓜葛的高游国君,另一方面却又怀疑,他的手上,是不是真有能救侯爷姐姐的灵药。 一个护卫往后退,入内去通报。 其他的护卫们,则是持刀不动,没有撤掉包围,却也没有上前攻击,只维持优势,等候内府的消息。 在重重武卫包围下,姬霎仍不动如山,定定的看着前方那扇紧闭的黑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色的大门,终于往内缓缓敞开。 侯府之内,到处灯火通明,地上青色的石板,被人擦磨得光滑洁净,反射着灯光。 一名老仆,就站在门内正中。老仆微微扬眉,看着那大胆闯入敌营的男人,沉声开口。 “你来为何事?” “献药,顺便与侯爷商讨合作事宜。”姬霎笑道:“我可以把药都给侯爷,只要让我跟侯爷见上一面!”老仆耸眉,却依然负手。 不一会儿,一个小仆从后堂跑出,穿庭过院,来到大门,凑到俯身的老者耳边说话。 老仆的眉耸得更高。 老仆挺直了背脊,看著姬霎,然后朝护卫们抬起了手。 “让他进来。”护卫们闻言,立时将大刀全收入刀鞘。 而姬霎,根本等不及护卫退开,迳自穿过刀阵,就大步的走进侯府大门。 老仆领着他穿堂过院,一路来到后院的清幽院落。 只是,才来到院落大门,姬霎就被人挡下。 第七十五章 她在蜀邑 雅致的庭院里,铺着青石板,一路铺到了那扇紧闭的雕花门扉前。 姬霎急欲上前,却被老仆阻止。 “你只能站在这里。”姬霎脸色一寒,正准备开口,前方的雕花门扉却被人打开了。 “你说,你有救我姐姐的药?”赵怀思轻声问道,连看也不看姬霎一眼。 “药呢?” “在我身上。” “拿来。”姬霎从怀里掏出药,举步就要上前。 赵怀思却在这个时候开口。“等等。” 此话一出,手握大刀的护卫,立刻持刀上前。 姬霎停下脚步,徐声道:“你不想救她了吗?” 闻言,赵怀思那张俊美的脸,露出冷冽的杀意,穿过院落,直逼姬霎而来。 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救?我当然想救,但是我也想知道你想跟我合作什么。” 赵怀思挑起俊目,冷冷的审视着他,然后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姬霎笑道:“侯爷这里自然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本在千叶做客,得知你姐姐在千叶行宫的遭遇,心里甚是不忍,但又不敢得罪那人,所以只能借着献药,来与侯爷商量一下蜀邑铁矿的开采权。” 一年后,蜀邑蜀邑地处南方边陲,夏季炎热,蜀邑最有权势的侯爷,轻装便行的离开了蜀邑都城。 赵怀思一身白色长衫,策着骏马,俊逸得有如神将,仅在四位铁骑保护下,翩然来到蜀邑东边的别院。 赵怀思的行踪,向来不对外透露,为的就是保护别院里的女人。 所以平时就连奴仆们,压根儿也没收到消息,更想不到侯爷竟会在今日到来,个个都战战兢兢,比平日更慎重万分。 赵怀思装束极简,这一路迅疾如风的奔驰,对他竟没有丝毫影响,俊脸上非但未见疲态,长衫未染尘埃,就连他的发丝,也是一丝未乱。 别院的总管,匆匆奔上前来,诚惶诚恐的请安。 “侯爷,您辛苦了。” 总管低着头,语调谨慎。 “茶已备好,请侯爷到厅里歇息。”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姐呢?” “在后院亭中歇息。” “用过午饭了吗?” “用过了。” “吃的些什么?”赵怀思问得鉅细靡遗。 总管不敢怠慢,如实答道:“清蒸鲈鱼,一些虾饺,芙菠菜豆腐,还有人参鸡汤。” “食欲如何?”“回侯爷的话,夫人最近几日胃口不错,菜肴有剩,但剩得比往常少很多,还喝完一碗鸡汤。” 赵怀思那张俊美的容颜上渐渐浮现出淡淡笑意。 “很好。” 赵怀思点头,脚步却未停,又问:“别院中还有燕窝吗?” “还有两斤三两,够半月用度。” “夏日天干气躁,从今日起,每个两天给她熬一次,别院不够了,就差人去都城拿。” “是。”总管低着头,用心记着,连一个字都不敢忘。 交代妥当后,赵怀思白袖一挥,随身的护卫们以及总管,已纷纷停下脚步,行礼后离开。 花香浓浓的后院,只听得到树上鸟鸣都格外悦耳。 赵怀思独个儿沿着青石小径,走到花园深处,亭中寂静无声。 隔着细密的花林,隐约可见亭内坐着一个人。 她低着头,借着日光,正捻着绣针,在一块象牙白的布料上,专心绣着精巧的图样。 瞧她绣得用心,赵怀思也不开口,脚步更轻,旋身几步就已进了亭中。 余翘没有察觉亭中多了个人,仍低着头,认真的绣着。 赵怀思站在不远处,凝视着她。 她在绣一件男人的衣裳,赵怀思静静看着。 柔和的日光,将她的发丝、面容,镶了一圈淡淡的金边,抚着绣样,仔细检查着,没有半丝马虎。 她的脸上,还有着甜中带羞的浅笑。 蓦地,余翘察觉到角落的视线,匆匆抬起头来,赫然瞧见,赵怀思站在角落,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你来了!”余翘讶异极了,连忙收起衣衫。 “你怎么这个啥日子就来了?”赵怀思走上前来,微笑开口。 “怕下人伺候不好你,才得个空,来这儿突击检查,看你是否按照吩咐,好好休养,吃饭。” 赵怀思笑了笑。 “怀思——” “嗯?” “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没多久。”赵怀思神色未变。 “刚到而已。” 余翘松了一口气。 “怎么,在忙什么?”余翘又问。 “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无聊,在学做些东西……” 余翘的声音愈来愈小,双手在背后,把衣衫揉得更紧。 赵怀思顺着她的意,不刻意揭穿,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还换了个话题。 “我听管家说,你最近的胃口不错,看来高游送来的药挺有用的,在吃一段时间你身体里的毒就能完全清除了,身体也能彻底好了。” 赵怀思走到桌边,撩袍坐下。“是厨师的手艺好,味道更好,我才吃得比以前多。” 她看着赵怀思。 赵怀思从都蜀邑来,两年了,性格变得严谨,挑选奴仆也是无比严格,与她相关的事情,更是小心谨慎。 赵怀思端详着她,“你的气色好了很多。” 他伸出手,拇指擦过她的颊,“姐,多吃点,好好休养,别给我省钱。” 余翘浅浅一笑,“我知道。”“那就好。” 赵怀思点头起身。 “你继续忙吧,我就不扰你了。” 说完,他撩起长袍,迳自往外走去。 夜色笼罩着这座城。 虽说南北边境都处于战时,但蜀邑这个地方,仍嗅不出一丝烟硝味儿。 蜀邑偏安一隅,各行各业都繁荣鼎盛,南方的丝绸,茶叶,以及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都集聚在蜀邑。 这座城不论白昼或黑夜,都显得热闹非凡,处处人声鼎沸。 唯独东边的别院,白昼清幽,入夜后更显寂静,奴仆们不论行事或是言语,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因为蜀邑逍遥侯的姐姐,千叶曾经的皇后就住在这儿。 她正病着。听闻这位废后病弱,一年前来到蜀邑已奄奄一息,后来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神药,虽将她救了回来,她却从此缠绵病榻,别说是离开别院,离开蜀邑,她甚圣连家门都踏不出去。 入秋之后,余翘的身体有些反复。 奴仆们愁眉不展,个个都心里有数,却谁都没有说出口。 侯爷心急如焚,奴仆们也担忧不已,日夜小心伺候着。 这天夜里,丫鬟米翠穿过庭院,踏进宅邸深处,一座雅致的院落。 “夫人。”米翠轻唤着,定进屋里头,来到花厅。 屋里没点灯,只见偏厅的角落,有一张铺了绫罗软褥的湘妃榻。 湘妃榻上,是一身绢衣的余翘。 她苍白如纸,缠身的病,让她虚弱,却让她更美,如同凋落前的花,有种不属于尘世的美。 “夫人。”米翠又唤了一声。 “奴婢替您把灯火点上。” “嗯。”米翠忙了一会儿,把院落里的灯火全部都点亮,她才瞧见桌上,一个时辰前摆放的粥都还搁在桌上,像是从未被动过似的。 “夫人,我再去给您添碗热粥。” 余翘摇头。 “我吃不下了。”米翠无可奈何,几度想劝,却又知道,劝也无用。 那些苦口的汤药,夫人从不反抗,不论有多苦、多难入口,她都会喝尽。 看着那孱弱的背影,米翠又叹了一口气。 “夫人,您要赏月可要再添件衣裳,这都过了中秋,夜里凉了。” 一边说着,米翠一边拿着银白色的狐裘,仔细的替余翘盖上。 “中秋了……” 余翘喃喃自语着。 “都过了好几日了。”米翠回答,细心将狐裘的细绳打了个结。 “中秋那晚侯爷来陪你赏月了,厨娘还做了桂花酒酿,夫人您还喝了整整一碗呢!” “原来,那天是中秋。”余翘轻声说着,而后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月。 这阵子以来,她的身子愈来愈虚弱,怀思的担心,以及奴仆们的忧虑,她全看在眼里。 米翠收妥了未曾动过的晚膳,又伺候着她喝了夜里的汤药,才开口说道:“夫人,夜里已经有了寒意,您早点歇息,要是染了风寒,侯爷又得担心得吃不下饭了。” “我知道了。” 余翘答道,听见丫鬟的脚步声,走进卧室。 瞬间,灯火灭了。 院落中的每一盏灯火,在同一时间熄灭,室内陷入黑暗,只剩月光依然。 余翘有些诧异,停下脚步,不再移动。 虽然有月光,但是她适应灯火的双眼,一时还看不清四周。 “米翠?”她唤着。 “米翠,你在哪里?” 寂静。 屋瑞安静无声,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米翠?”余翘又唤了一声,“米翠,你还在屋里吗?” 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米翠没有答话,屋里仍然是静悄悄的。 余翘借着月光,走进了卧房。柔和的月光,照拂着她所熟悉的桌椅、床榻,躺着昏迷不醒的米翠。 月光之下,沾泥的脚印,看来格外清晰。余翘惊疑不定,本能的抬起头,视线往上挪移。 那人全都隐蔽在黑暗中,唯一露出只有那双靴子。 男人动作利落,将她扛在肩头,转身就走。 月色下,沾泥的靴子,踏过庭院,一个巡视的护卫,提着灯笼迎面走来。 护卫才赫然惊觉,匆忙丢下灯笼,抽出配刀,“你是什么人!站住!” 男人继续往前走,引来了更多护卫。“站住!” “擅闯侯府,可是死罪!” “快放下夫人!”护卫高呼,脚步声杂沓,在最短的时间,别院内外数十名卫护,已经赶到了庭院,包围住他。 男人却停也不停,对那些喝问,完全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该死的!竟敢冒犯夫人!” 一名护卫厉声喊道,举起锋利的刀刃,一刀砍去。 黑衣人扛着她,只用一只手,一把刀,就从容解决了所有护卫,从容的走向别院的大门。 余翘因剧烈的震动而醒转过来,睁眼,勉强抬起头来,却看见眼前尽是炼狱一般的景况。 血。 到处都是血。 每一块砖都被鲜血抹红,火光在血泊中闪耀,照亮了血泊中的人们。 “站住!”这时,夜宿别院的赵怀思领着几十名侍卫将整个花园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他冷眸看着那个黑衣人,笑道:“本侯一年前将出蜀邑的栈道炸了,没想到他竟然花了一年时间,找到了入蜀邑的路,不过是不是时间用的有点长了——就你一个吗?” 黑衣人厉声喝道:“逍遥侯,你一年前私自带走皇后娘娘,皇上震怒,千叶大军迟早都会攻进蜀邑!将你拿回京城问罪。” “去你大爷的!本侯会怕他?还是让他先花几十年凿穿一座山,修条路在来拿本侯问罪吧——不过几十年后的事情,就要看是我跟他谁命长了。” “大胆!” 第七十六章 云苍秀女 咻—— 长箭攸然而来,一箭穿心,咚——黑衣人倒地,瞪大眼睛,张着大口,惊得余翘笑脸刷白,倒抽一口冷气,无法置信也无力阻止。 看着贯穿在黑衣人胸口的箭,她说不出半个字,跟着缓缓的往后倒地,死不瞑目。 余翘惊慌的转头,看见是赵怀思身后的侍卫,手里拿着长弓,弓弦还嗡嗡弹响,看见赵怀思那一联冷然的表情,慢慢的收回手,神色自若,意态轻松的开口下令,“将他的尸首挂到军营的旗杆上,让慕容谨之的派来的人看看这就是擅闯本侯府邸的下场!” “是。”侍卫齐声应和,立刻开始动作。 “吕炎!” “在。” “送夫人回屋。” “是——”侍卫长走过来,将余翘扶起,她在深深的看了一眼赵怀思后,在吕炎的保护下朝着小院走去。 - “司空吉。” “是,侯爷。” “用最快的速度,通知蜀邑境内本侯的大军,在明日晌午,本侯要见到大军集结在蜀都城下,违者军法论处!” “是。” “吕炎!”匆匆赶回来的吕炎,立刻上前,单膝跪地。 “你领着骑兵,立刻赶回蜀都,不许任何人离城。” “是。”吕炎起身,领命而去。 “你!”赵怀思指着面前一人。 “在。”那人跪下领命。 “将所有弓箭手调往蜀都,将城中所有易燃的都收集起来,火药,火油,什么都可以,越多越好。” 躲在树下的余翘,听着他调兵遣将,脸上一片灰白,看着曾经需要她护佑的弟弟,竟能一挥手就取人性命,她的心头好冷,好痛,杀人的是那位弓箭手,但是凶手是他。 他是那个下决定的人,那个做判断的人,其他人只是他杀人的工具。 千叶朝,京城—— 今年的大雪还在持续飘落,御书房中,烟雾透出熏炉,无声飘散,“皇上要攻打蜀邑?以什么理由?” 太后凤眉一挑,看向龙座上的人,似在问他一个很难启齿的问题。 “赵怀思枉顾朕的命令,将蜀邑通往南北七国的交通要道炸断,让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朕为千叶皇上,自然要清理门户!” 慕容谨之停下笔,抬眼望去,“母后,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皇上,你身体刚愈,而且今年大雪,南方数城遭遇雪灾,国库的银子都拿去赈灾了,哪里还有钱来打仗。”白秋月轻声提醒。 她哪里会不知道这个皇帝等了一年就已经等不及想要将废后抢回来,但—— “母后,军费的事,朕自会解决。” “皇上,蜀邑在千叶之南北地,坐落于山脚,是通往南边和北边的要塞,当初哀家就不同意你将那个赵怀思放去那里——现在可好了,还真是一直白眼狼。” “朕会亲自收拾这只白眼狼的。”慕容谨之再次提笔,行如流水,语声淡淡,不疾不徐。 “那粮草,皇上想要怎么解决?”白秋月眼神一转,问道。 “事实上,粮草的事,夏卿已为朕解决了。” “好——”白秋月脸色募地刷白,不禁心里一阵不安,“皇上,北边的军费可不能为了攻打蜀邑而削减啊。” 她故意好心提醒,“赤晧,高游,云苍三国,对千叶北方边境虎视眈眈十年,这十年如不是国舅镇守,怕早就已经失守,如果在削减白家军的军费,怕是会引起哗变的。” 在奏折上游走的笔,停住了,“朕又说要削减白家军的军费吗?”慕容谨之反问。 白秋月脸色更白了,不过很快恢复平静,勉强一笑,说道:“哀家只是提醒皇上而已。” “谢谢太后的提醒——朕会记住的!”殿内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一年前,帝君从行宫回来,性情大变,伺候在大殿的国女你太监,换了一批又一批,还是不如帝君的意,帝君喜怒无常,任何一点小事情好像都能够引起他的暴露脾气,光是去年一整年从大殿拖出去杖责的宫女太监就有上百人,而对于太后,帝君现在连给太后请安都不再去了。 “哼!皇上,好自为之吧——”白秋月从位上站起来,横眉一瞪,带着自己的人走出了御书房。 千叶的人皆知,千叶皇帝独宠一人,那就是姝媛皇贵妃。 传闻皇贵妃美若天仙,较弱多病,冷血无情的千叶帝君,将她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甚至为了皇贵妃废掉白枫之女,让其成为奴隶。 但是,一年前,废后在行宫被挟持到蜀邑,帝君大怒,亲自率领身穿金甲白衣的御林军数万人,跋山涉水前往蜀邑,一路上势如破竹,不抵抗的如是逍遥侯手下的将领全部下牢,抵抗的抓住全部坑杀,无数生命死于这位帝君之手,尸首投入江中,令原本清澈的江水被染成血海,这些人全是为了废后陪葬。 但逍遥侯在千叶大军抵达蜀邑前,将蜀邑通往南方的栈道炸毁,让帝君一举歼灭乱臣贼子的计划暂时搁置。 【云苍秀女篇】 听闻千叶皇帝喜怒无常,特别喜欢打人—— 凤瑶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侍寝,不允许自己再深想下去,宫女为她褪下身上的衣裳,换上一件绣工精致的外袍,牡丹花纹在日光下,明艳鲜研,仿佛是活了,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抚平外袍上的折纹。 宫女慎重的为她绑上腰带,再将外袍穿得妥当,这声外袍,恰好合身。 找到屋内的落地铜镜,凤瑶仔细望去,铜镜中映出她那张娇小的脸庞,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天生右边脸颊与下颌处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她本是云苍郡主,以她的相貌是绝对不可能成为秀女,远赴千叶成为妃子的,可是那天选秀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十名秀女,偏偏只选中了她。 有宫女对她说,她长得很像当年的废后,那些曾经见过肥厚的人,见到她的时候,最先的反应是错愕,目瞪口呆之后才会回过神来,宫女太监都说她的样子跟废后像似。 这大概就是云苍献她进千叶的原因。 铜镜中,映出的是眉目如画,伸出手,指尖触及到冰冷的铜镜,她不丑,脸上的胎记并不明显,穿上那位曾经废后的衣服,她是不是就更像那位盘踞在千叶帝君心里的女人几分了? 攸的,沉寂的空气中,有了变化,让她惊觉起来,这时宫女也退了出去。 有人来了!还是一个喝了大量烈酒的男人,铜镜中,除了她,出现一个阴沉的身影。 凤瑶惊愕的回头,看见高大的身躯,如同盘踞在角落的野兽,悄无声息的靠近她,他就是千叶帝君? 他半眯着眼睛,注视着她,恍若如梦,“璃忧?你回来了。” 他轻声唤着,语调极低沉,好似怕惊破了美梦。 这是一出隐藏在皇宫角落的殿阁,是他留给自己的,唯一的能够安静休憩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抛开繁琐的政事,忘记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以及自己的满手血腥,换来极为难得的平静。 很久没有宠幸后妃了,今夜,他想稍稍放纵自己。 “你回来了。”他走上前,伸手去触碰她的手。 这一年来,就算是梦境在真实,只要他探出手,却总是落空,但是这次,他确实是摸到了,光滑的肌肤,温暖的血肉。 他大概是真的醉得厉害了。 “璃忧,是你吗?”他的目光灼灼,大步上前,来到她面前。 凤瑶不住地颤抖,虽然面前人的神态跟她之前见到没什么不同,但是那双异常茫然的眸,已经透露出他是醉了。 慕容谨之蓦然的停下脚步,眸眼却更亮,眼前这张脸蛋上有深深的恐惧,那是他在那个女人脸上从未见过的表情。 “不是她,不是她。”他低语,眼前的女人,很像她,可终究只是像。 那个女人从来都不会这般恐惧的看着自己,“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他瞪着她,质问,逼近她,无情的将她逼到了角落。 “我,我是——”凤瑶瑟缩的躲在角落,连声音都在颤抖。 “为什么你会穿着她的衣服!”“我——”凤瑶难以回答。 “为什么你跟她长得那么像。凤瑶又惊又怕。 而眼前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她的任何回答。 他愤恨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为什么你不是她!” “不许你这样看着朕!”那个女人,从不曾怕过他。 “给朕笑!”他不允许她脸上有恐惧。但是,面前的凤瑶脸上却越来越恐惧。 “笑啊!”他怒吼,忍无可忍的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笑啊,为什么不笑!”他怒吼着,手掌握得更紧,摇晃她,“给朕笑!朕封你为皇后!” 可是,凤瑶笑不出来。 “皇上!” 听到动静的郭麟跪在殿外,朝着里面喊道:“皇上,那是苍月晋献的瑶妃娘娘,不是皇后娘娘啊!” 如果云苍秀女死在这里,怕是会引起两国交战,郭麟又急又怕,只能大着胆子跪在殿外喊着。 郭麟的话似乎起了一点作用,慕容谨之缓缓的放下了手,将她推得老远,随后脸色阴鹜的走出去,走到门外,抬脚就给了郭麟一脚。 “以后不许再送人到这里!” “是,奴才知道了。”郭麟从地上爬起来,又极快的在他面前跪好。 说完后,慕容谨之跨步走出殿中,走时还不让提醒郭麟,“将殿内恢复原状,朕不想其他人的气味留下。” 第七十七章 石洞神秘人 蜀邑,东边别院—— “夫人?”米翠的声音,打断了余翘的思绪。 “什么?”余翘应声,只觉得脸颊有些烫。 “夫人,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米翠的伺候比之前更加小心。 “没事。”余翘克制着不去想那晚发生的事情,勉强镇定心神,“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米翠不再多问了,领着她走进了新屋,让她看着丫鬟将她的东西拿出来,被褥叠放在新床上,还有衣服都整齐的叠放在柜里去,那夜的事情之后,赵怀思也不放心她独个儿住在那间小院里,便让人将靠近自己书房不远的小院收拾了出来,这样有什么事情,侍卫便能很快赶到。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米翠恭敬地请示。 “夫人,请您看看,还有什么不妥的吗?” 余翘的目光落在床,桌上,“这样就够了。”米翠领着她,离开卧房,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过大雪纷飞,腊梅已在院中绽放,踏入一栋独院,跟侯府其他地方相比,这栋小院明显要大很多。 跟着米翠走进去,她问道:“这里就是侯爷的书房?” “是的,侯爷平时一般都住宿在这里。”米翠回答。 余翘一眼落在桌上的兵书上,无法转移视线,他真的要跟慕容谨之打仗的了吗?他就是在这里亲自写出进攻的计划,行军的阵势的? 她的弟弟怀思,真的变了很多。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却望见了踏进书房的高大身影,米翠也在这时恭敬福身,“侯爷,下雪了,厨房已经备好了热汤,为你暖身。” 米翠很聪明,没有抬头,在最合适的时候退下去。 当门关上,屋内只剩下赵怀思与余翘。 “姐,对自己的新屋满意吗?”在赵怀思站在原地,问她。 余翘缓步上前,“满意。” 赵怀思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你要多穿件衣服,一会儿的热汤,你要多喝一碗。” “好。” 看着她一脸的疑惑,他低声问道:“姐,你有话问我?” 余翘咬着唇,像是下了很多大的决心,“我让你来这里,是让你远离京城那个是非之地,也是培植自己的势力,但是没让你造反啊。” 他真的变了很多,变得有点让余翘都不认识了。 赵怀思身子略僵,随后笑道:“姐,他那样对你,你还要维护他吗?” “我没有要维护他——怀思,你有没有脑子啊,我们身处古代,造反是杀头的大罪,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侯爷,只有一座城而已,你要对抗的是整个王朝,是一国之君的千叶帝君!” “那我不管!反正都已经做了——我要为你报仇,谁让他那样对你,现在装深情要接你回去,咱不回去!你就跟我留在这里,我做土皇帝,你做个太后!” “你是我儿啊。”两人面面相视,随后哦扑哧一笑,赵怀思挠了挠头发,“皇帝的姐姐是什么?” 余翘白他一眼,懒得搭理他,语重心长的对他说:“趁现在还有活的机会,上书请求他的原谅吧。” “绝不!姐,我不会请求他的原谅,之前他有派人来说和,说是我把你交出去,他就放过我,还能让我继续做这个侯爷。” “那你是怎么做的?” “我把他派来的人给宰了。” 余翘无比痛心,捂着胸口,表情难受,“那是人命!” “我知道是人命,可是你也说这里是古代,我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既然不能再回去,你就安心在这里做一个杀伐决断的侯爷——姐,你放心,我不会失败的,我有帮手,说不定半年之后,我杀进京城,把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给宰了!” “你啊——”余翘拉他坐下,轻敲他的脑门,“我有要你为我报仇吗?我不像你出事,哎——都怪我,把你送到这里来,现在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我哪变了啊,其实穿到这里来,比待在现代好多了,在现代我还要赚钱买房买车养老婆,在这里多好啊,千军万马任我指挥,我光是给那个高游的姬霎每月送去千斤铁石,都有几百万两的入账,这些钱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姬霎?余翘脸色一变,他怎么会跟姬霎有交集的? 就在她准备询问时,他身边的谋士司空吉在屋外喊道:“侯爷,有人求见。” “谁?” “千叶夏卿。” “他?本王跟他素无来往,他怎么会来蜀邑。” “小的不知。”赵怀思站起来,按了按余翘的肩膀,“姐,我先去见见,看他派人来又想怎么样,我去去就回。” 余翘不舍的放开他的手,蹙眉低眸,心思甚重,当她抬头时,正巧看见司空吉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不过很快的收回了视线,跟在赵怀思身后离开了。 米翠这时端着热汤走了进来,“夫人,热汤来了,趁热喝吧。” 余翘接过热汤,笑道:“很香——对了,米翠,那位司空大人你认识吗?” 米翠想了想,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只听管家说过,那位司空大人是一年前自己来侯府毛遂自荐做谋士的。” 自己来侯府?余翘心中愈加的不安,“没人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米翠摇头,说道:“没人知道,也没人问,不过侯爷很相信司空大人,什么事情都跟他商量。”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别院,后山—— 半年前,当她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之后,她在别院外的后山,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溶洞,里面满是晶莹闪闪的水晶,这个地方像是很多年前有人居住过,石头地面光滑,洞内凉爽,蜀邑现在正值夏季,待在院中难免有些湿热,所以她喜欢来这里乘凉,赵怀思也知道她不是在别院中,就是在这里,这里距离别院并不远,所以他就没有派人过来保护她,这也算是给了她一方安静的天地。 今天,她没有带米翠过来,但是却清楚的察觉到有什么闯了进来。 洞内幽暗,只有水晶的光芒照耀,她终于在洞内最暗的角落,躺着一个黑影,黑影趴在湿漉漉的水晶上,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停滞了。 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股血腥的味道,渐渐掩盖住了山洞里清新的味道,余翘倒抽一口冷气,冲动的转身,想要逃出山洞。 “啊——救救我。” 一阵细微的呻吟声传来,那是一个痛苦,沙哑的男人声音。 余翘惊讶的转身,几度迟疑后,善良的天性让她不再谨慎,不禁转头回来了,反而是主动上前,走到那个受伤男人的身边,忐忑的蹲下查看他身上的伤,一看真是吓了一跳,男人后背上全是刀疤,惨不忍睹。 视线所触及的范围,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肌肤都有着深深浅浅的伤痕,血不断地从伤口冒出来,浸湿了身下的地方。 这人遭遇了什么?不会是土匪山贼吧?或者是好人,途径蜀邑,被人抢劫,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这人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余翘连忙挽起裙子,蹲在他身边,“喂,你还好吧。” “不用担心,遇上我了,算你运气好,我马上去叫人来救你。” 可是话刚一说完,就被一只染血的大掌给牢牢地抓住了,余翘惊呼一声,骇然的抬起头,看见一双黑沉沉的眼眸,他的脸上满是鲜血,微眯着眼睛,“不用找人来。” 他说话语气虚弱,手上的力量却坚决刚硬。 “你在流血,在不止血,你会死的。” 余翘低语,忍不住抱怨,“你捏疼我了。‘’ 她的手腕已经被他握得很疼了。 那人垂下头,没有说话,但是大掌始终没有松开,余翘能听见他断断续续粗重的喘息,她想挣扎开那个铁般的钳制,但是他就是不肯松手,甚至因为她的挣扎,而在此睁开了眼睛。 “不用给我找大夫!”他幽深的眸盯着她,重复强调,“我不用大夫,不要找任何人来!” 余翘为了摆脱他的大掌钳制,只能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不找别人来。” 她心里压制着不安,甚至不敢面对那双眼睛,只能放低声音问道:“我能把灯笼点上吗?” 可是,扣住她手腕的大掌,还是没有松开。 余翘抬头,鼓起勇气说道:“灯笼在外面。” 那人男人注视着她,余翘只能咬着唇,对他保证,“你放心,我会救你,不会离开,更加不会带人来的。” 就算是失血过多,他的判断力然是很准确,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就算是想要逃走,也得经过自己面前,才能走出山洞,自己虽然受了重伤,但依然可以控制住这个柔弱的女人。 之后,他缓缓的松开了手掌,重获自由的余翘收回手,转身走到洞口,在洞口找到了自己带来的火折子,还有一个灯笼,一般她过来时都会带些需要的东西。 灯笼里的火光照亮了溶洞,以及那个撑着身子坐起来的男人,那个画面让余翘终生难忘。 第七十八章 受伤的男人 余翘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男人身上的伤密密麻麻的,肩上,脖上,真是是胸前都布满了饥饿的伤痕,这人能够撑到现在,真是不可置信。 不过,这个人的意志力还蛮强的,但是就算是再强的意志力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无法抵挡住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的虚弱感。 这人眼神涣散,脸色越来越苍白,就连声音都都比之前要微弱了很多,“过来!”男人盯着她,对她伸出手掌,指尖滴落下血珠。 余翘迟疑,望着他的眼神犹豫不安,但是眼中还是担忧的,“过来。”那人重复一遍,这次声音中竟多了一丝无奈。 余翘没有过去,站在原地,不过这时他突然咳了起来,鲜血从嘴里咳出来,染红了面前的水晶,这个人应该撑不下去了吧。 余翘急急离开,经过他身边,脚步在他的耳边逐渐远去,那人大概以为她会去找人来,可是余翘没有,她遵守承诺,出了石洞去河边取了冰凉的水,回到石洞,将水滴在他的唇边。 昏迷中的人,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无意识的制动张开嘴巴,吞咽下唇边的谁,贪婪的喝着,直到余翘手中的水一滴不剩。 侯府里藏书无数,而她整日没事,除了吃喝睡之外,就是待在书房里翻阅那些有关于医学的书籍,她阅读过的书籍中就有记载止血疗伤的方法。 而那些止血的草药是最常见的,就在别院外面的山坡上,就茂茂盛盛的长着一大片。 所以,余翘回到别院,不仅采集了草药,还拿了一些干净的白布,在夜晚时避开了家仆丫鬟的注意,天黑时偷偷出来,回到了石洞中。 而地上的男人,让人昏迷不醒,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余翘用手上干净的棉布沾水,擦去男人胜山东各血污,小心的避开那些伤口,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逐渐的袒露在她的面前,湿润的棉布又继续擦去他脸上的眉,眼,鼻,一张苍白无血色的但极其好看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倒出被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药逐渐的发挥作用,血液慢慢的止住了,但余翘并不敢贸然的搬动他,只能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 余翘喃喃的说道:“我知道自己不应该留在这里,应该去找人来,但是答应你了,我就不会去找人来——但是你的伤太重了,如果不找人来——哎,既然是你自己选的不要去找人,如果你不能活下来,也不要怪我了。“ 夜,渐渐深重,忙了一个晚上,余翘也倦的撑不住了,几乎就要睡过去了,但是面前男人一阵沙哑的呢喃,却募地的传来。 “不要放过他们——” 余翘被惊醒,睁开眼睛,“一个不留——”男人醒了,余翘小心的靠近,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但眼神是涣散的。 “不要找人来。”男人说道,声音沙哑。 “我不要大夫,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男人继续重复,涣散的眼神逐渐的凝聚,视线锁在她的身上。 “你放心吧,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的——而且也没人知道这个地方。”余翘低声保证。 男人注视着她,黑眸灼灼,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能勾走人的魂魄,“你刚才是不是走了?” “我以前给你采止血的药啊。” “为什么不走?还要回来。” 余翘咬着唇,“你受伤了,我不能见死不救。” 没有等她说完,男人突兀的开口,“你真好看。” 这突如其来的赞美,让余翘惊讶,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又说道:“就跟天上的月亮一样美。” 余翘不知应该如何回应,迟疑时,他又问道:“我是不是死了?” “没有。”余翘镇定下来,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试图安抚因为高烧而意识紊乱的他,“你现在全身都在发热——” 男人抬手,握住她的手,“你的手握着好软。”余翘挣扎着将手从他掌中抽回来。 “你一定是阎王爷给我的奖赏吧。”男人问道。 “要死了还想着占便宜,看来我是救错你了。”余翘愤愤的扭头看向一边。 男人的眼睛在此刻再度闭上,呼吸也变得平稳,他因为全身发热而再度陷入昏迷中,余翘不敢离开,只能守在原地,就怕他因为高烧而死去。 寂静的夜晚里,明亮的烛光中,男人被高烧折磨,有时会睁开眼睛,看着她,有时会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她,昏迷中的他,好像被噩梦缠身,唇中发出凶狠的咆哮,健硕的身躯在地上不停的乱动,像是一头受伤垂死的野兽。 咆哮在石洞中回荡,几乎要震聋她的耳朵,要不是石洞外面大浪拍击海滩的声音盖住了他的咆哮,肯定是会引来别院里的人。 男人噩梦肆虐时,几乎是捏断了她的手腕,这一夜很漫长,余翘也只能坐在原地,咬着唇,忍着疼,看着地上的男人。 烛光中,男人那双阴柔的眉眼,直挺挺的鼻梁,形成一道阴影,这个男人身上穿的衣服不是蜀邑百姓穿的那种,做工细秀都属于上乘,余翘很确定,这个男人不是蜀邑人,而且还应该是一个有钱人。 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知道他是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更不知道他是怎么爬进这个石洞里的,余翘心中满是疑惑。 翌日,天刚蒙蒙亮起来,她便急急的出了石洞,往别院方向走,心里不由得担心会不会被发现——自从她来到蜀邑之后,她被照顾的无微不至,丫鬟家仆仔细伺候,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是上好的珍品,别越附近都有侍卫奉命保护她的安全。 她向来睡得不安稳,容不得一点吵闹,所以她居住的小院平时都很安静,丫鬟都不敢打扰到她,但是他们应该都想不到,她竟然会偷偷溜出去一整夜,长睫低敛,余翘加快步伐朝着别院走去。 一路上,余翘的担心没减半分,不过等她穿过后院墙下的破洞,爬回到后院厨房,穿过厨房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并没有被人发现,她回到房间,解下衣物,躺回床上才终于不再担心。 第七十九章 邰阳 翌日,她去了山洞—— 那双黝黑的双眸徐徐睁开,眼神也不再因为发热而涣散,凝聚着力量望着她,接着地上的男人开口,沙哑的声音找那个带着满意,“你还在这里,没有走。” 男人轻声说着,笑起来时脸上也是温暖宜人。 余翘有些不知所措。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道。 “余翘。” “余翘——”男人低沉的重复着她的名字,余翘不安的望着他,“你是谁?” 他对着她微笑,低声回答:“邰阳。” - 日出,一片金色的光芒洒落在海面上,映出一道痕迹,温暖的海风吹拂而过,带着阵阵花香,远处也传来海鸥的鸣叫,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平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个自称邰阳的男人,身上一阵一阵的痛楚,提醒着他,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眼中掠过阴霾。 “怎么起来了——不多休息一会儿吗?”余翘诧异的问道。 “起来坐坐,躺着太闷了。”邰阳轻声回答,望着她的时候,眼中的阴霾也收敛得干干净净。 余翘放下手里拿着的小篮,在他身边蹲下来,端详他身上的伤口,“你的伤很重,还没有痊愈呢,这段时间还是躺着比较好。”说着,余翘脸上是满脸的忧虑。 邰阳微笑,问道:“那请问女‘大夫’,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手还是撑着墙面,重新躺了下去。 而这几个轻微的动作,还是让邰阳眼前发黑,他的身体比想象中更加虚弱。 余翘的声音轻轻传进他耳中,“你还在发热。” 邰阳出奇的喜欢听到她的声音,清脆,纯净,娇艳,就像她的人一样,邰阳只能苦笑,“那要什么时候才能退热——” “不用担心,你的身体很好,很快就能退热了。” 这个女人的单纯让他诧异,“跟我说会儿话。” 余翘沉默了一会儿,怜他是一位病人,“想说些什么?” “什么都可以。” 余翘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毕竟,毕竟我们刚认识,那我能问你,你为什么会手上吗?” 邰阳睁开眼睛,望着她脸上的窘迫,“能跟我说说你的事吗?” “我的事?”语气啊咬着唇,想了一会儿,“我啊,我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别院中——我身体也不好,所以一直在别院中修养。” “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城镇是哪里?”邰阳突然开口问道。 “蜀都。”余翘回答。 邰阳心中在思索着什么,可是表面却不动声色。 蜀都位于千叶西南边陲,是西南最北,也是最南的一个重要城镇,对岸是北方四国,是离高游国最近的地方,也是千叶西南最重要的军事重镇。 原来,他还留在南方,千叶国境内,还未离开蜀邑。 余翘没有察觉到身边男人的沉默,继续说道:“我春天与夏天都会住在别院中,入了冬就会回到蜀都——我平时都待在别院中,很少出门的,即使人在蜀都,大多也待在府中。” 这是她来到蜀邑后,跟别人说过最多的话了。 “为什么平时都不出门?” “我的身体不好,不宜出门,就算是得个感冒,也有可能会让我吃上半个月的药。” 余翘低头,她知道自己虽然有姬霎送来能解百毒的解毒丸,身上的毒也清得七七八八了,但是她的身体还是在行宫时就已败坏了,低下头,她说道:“其实我很羡慕那些能够每天出来走走看看的那些人。” “你得的是什么病?” “中毒,不过毒已经解了,但是大夫说我气血两虚,需要常年卧床养病,不过这一年时间已经好了很多。”余翘低着头,露出脖子处美丽的线条。 “你真可怜,我从小就走遍了天下。”邰阳说着,握住了她的手。 余翘错愕,想要抽回手,但是力量不敌他。 他说:“我记得我昏迷时,也是这样握着你的手。” 他看见她的手腕上,清晰可见的伤痕,募地皱起眉头,“手上的伤痕是不是我弄伤你了?” 邰阳用手指轻轻地擦过那处伤痕,“那时你正在处在昏迷中,所以——” 余翘想要抽回手,但是他仍然不放。 “疼不疼?” “有一点。”她如实回答。 他专注的目光,烧红了她的脸颊。 而余翘避重就轻,“不疼了。” “我保证,以后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石洞中,这是什么情况!?余翘心惊,急忙抽回手。 “别怕。”邰阳轻声说着,注视着她的双眼,逐渐露出微笑,萍水相逢,余翘可不想有这样的‘艳遇’,她匆忙的避开视线,声音有点颤抖,“你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吃的。” 她伸手,将身旁那个黑色的漆盒打开,温暖的食物香气在石洞中溢出来,她捧出一碗白粥,白粥虽然清淡,但很适合受伤的人。 邰阳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并不觉得饥饿,反倒是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吐了似的。 看见他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余翘细心的问道:“不舒服吗?” 他微微苦笑着点头。 余翘低着头,慢条斯理的搅动白粥,“邰阳公子,多少还是要吃上几口的,这样才能恢复体力。” “好啊,要我喝也行。”邰阳用玩味的表情看着她,“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余翘警觉起来,“什么条件?” “只要你答应我,以后直接叫我的名字邰阳,不用加个公子。” 余翘想了很久,低下头之后,静静的将碗送到了他面前,这代表她同意了,邰阳用尽力气撑起身子,而这样一动,身上的几处伤裂开了。 “不要动。”余翘慌忙的说着,也忘记了男女有别,一双纤细的手撑起他那庞大的身体,帮他坐了起来。 “我喂你吧。”邰阳闻言,微微挑眉,“麻烦你了,翘翘。” 余翘咬着唇,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白粥,送到他嘴边,直到他艰难的咽下之后,才有舀起第二口送到他嘴边。 第八十章 石洞情愫 一月的光景匆匆而过,那叫邰阳的人伤已好了七八成,就连食欲都恢复正常,余翘这月余的时光也是一日既往的偷偷在别院与石洞中来回走动,每日将丫鬟送来与她吃的食物,偷偷地转移到石洞中,为了救这个男人,余翘真是费劲了心是。 邰阳的伤虽好得七七八八了,但是还需要换药,他前身的伤可以自己处理,但是后背上的伤,就仍然是需要她代劳,每次给他换药时,他身后满布的伤痕袒露在她眼前,令她的那双手都有些轻颤。 深吸一口气,余翘低垂着脸,站在邰阳身后,拿着药为他背后每一道伤痕敷上药,看见她的窘迫,邰阳主动开口,化解令人尴尬的沉默,“翘翘,石洞里的这些摆设都是你布置的吗?” 石洞里有一块干燥的空地,上面铺着厚厚的地毯,她并不在这里过夜,只是觉得天热或者想要一个人待会儿的时候会来这里坐坐,或者躺在柔软的地毯上短暂的休憩会儿就回别院了。 “我是无聊,所以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还有其他人知道这里吗?”谨慎是他的天性,他现在身处的地方,让他不能有一丝的大意。 余翘轻声说道:“有的,但是他们不会来。” 她虽然知道他一直对陌生人很警惕,但是此时的余翘却没想到这人的身份是自己想象不到的。 邰阳点头,便不再问下去,许久后,他又柔声问道:“为什么要救我?我们也不认识,如果我是坏人呢?” “你受伤了,我不能见死不救。” 邰阳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为什么没有去找其他人来?” “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你了,我就不会反悔。”虽然那时他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中,但是既然答应了他不会去找人来,她就会信守承诺到底,不会让别人知道他深藏何处。 邰阳望着她,这个世间能够信守承诺的男人都不多了,何况是个女子,他这次任务失败,也是因为他们中出现了叛徒。 “你有没有想到,也许你救的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余翘咬了咬唇,随后便笑道:“当时我还真的没有想这么多。” 她的商量,让他有点毫无防备,这么单纯的女子,让他不由得叹气,“如果你救的人,是个恶棍,是个淫贼呢?” 那些人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想到她可能遭遇这样的事情,邰阳募地深吸一口气,心口紧紧的发闷,直觉生出来那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而他的一生中,有过其他女人,所以他就能很清晰的分辨出面前这个女人跟曾经他身边那些女人之间的不同,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已经深深的烙进了他的心。 邰阳注视着她,清淡的馨香从她身上随着海风吹来,安抚了他内心的焦虑,那阵风出来,吹进石洞中,撩动起她乌黑的发丝,衬得她反脸颊白嫩,唇瓣粉嫩,他略眯双眸,看得几乎入了迷。 余翘对于他的注视浑然不知,低着头,专心的为他敷好药,直到将后背伤口抹完药,她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 “你身上好香。”邰阳轻声说着,呼吸已拂过她的唇瓣,余翘蹙眉,开口有些结结巴巴,“我,我常年喝药,身上的是药香味。” 邰阳靠的越近,嘴角微弯,“这种白色的花叫什么名字?” 他的手在石壁上掐下一朵白色透明的花儿,簪在她的鬓后。 余翘眉蹙得更紧了,莫名的情绪让她不由得慌乱起来,半晌之后,她开口说道:“这个叫做水晶兰,只生长在充满阳光又潮湿的海边石洞中。” 长指恣意的游走在她柔软的长发上,直到她精巧的下巴,轻轻一抬,强迫她迎上自己的双眸,不允许她低着头,“很好看,就像是你一样特别。” 最后,他的薄唇,贴上她微微颤抖的唇,他亲了她,可是下一刻余翘用力的推开了他,狠狠的一眼后,转身离开了石洞。 别院—— 属于逍遥侯的这座别院,虽名义上是避暑别院,但是别院周围都有数百侍卫重兵守卫,整座别院防卫之森严,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 不仅如此,别院的每一处地方,就连一砖一瓦,用的都是最上乘的材料,院种亭台楼阁更是造得美轮美奂,屋中摆设更是千金难买到的珍品。 经过后院长长的走廊,踏过荷花池,别院之中便有座挨着书房的楼阁,已经阁楼便有一座巨大的红色珊瑚树作为屏风,隔着前厅与后面的寝屋,透过红色细密的珊瑚屏风望去,一个卓越不凡的身影,独自坐在内室的贵妃榻上,这座阁楼是赵怀思为她所建造的。 余翘坐在窗边,手搁在白色的裙上,视而不见的望着窗外的小桥流水,偶尔秋风吹来,树影细碎的发出声响来。 手指无意识的划过微凉的唇,募地忆起当年另外那张唇的炙热,余翘捂着嘴,身子轻颤,仿佛又回到了千叶的那时那日。 门上传来敲门声,米翠推门而入,笑盈盈的走进来:“夫人,到时候用晚膳了。”米翠指挥着身后的仆人将美味佳肴端了进来,摆放在桌上,“夫人,今天天气挺热的,厨房给你做了一碗酸梅汤解暑——还有一些凉拌的野菜,这些都是一大早厨娘去山上采摘回来的,加点芝麻酱和醋,开胃得很,还有你喜欢吃的——” 说到这里,米翠突然停口了。 米翠这才发觉自己说了那么一大堆的话,但是夫人还是坐在窗边,一动不动的,好像压根就没有听见她说的话,米翠眯起眼睛,又唤了几声。 “夫人?夫人?” 米翠走近几步,凑到余翘耳边,“夫人,用晚膳吧。” 余翘猛然回过神来,“什么?” “夫人,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请用吧。” “好。”余翘匆匆起身,走进前厅,米翠觉得奇怪,又凑了过来,“夫人,刚才你在想什么呢?想得都没有听到奴婢在唤你。” “没想什么,就是一时看着外面的景色,恍了神而已。” 余翘在桌边坐下,举起筷子,试图掩饰刚才的失态,“侯爷回来用膳吗?” “侯爷今天不回来,他去了蜀都,听说是京城又来人了。” “哦——”京城又来人了? 不知怀思会不会给她带来些关于惊鸿的消息。 第八十一章 石洞情愫2 米翠站在一旁,心里却还在纳闷,她服侍这位夫人已经有一年光景了,这位夫人美丽,却体弱,又是侯爷的姐姐,待人和气,就算是对她这样的奴仆,也不曾生过气,说过一句重话,将她当妹妹。 所以每次夫人病情反复时,在生死之间徘徊之际,不仅侯爷心急如焚,就连他们这些奴仆也会焦急不已,个个都为夫人祈福,希望她渡过难关。 夫人刚到蜀邑时,身体状况堪忧,大夫几次都说没救了,让侯爷准备夫人的后事,可是后来有人独闯侯府献药,夫人吃了那人送来的药后,身体好了些,这一年时间也不再犯病,甚至今年入夏后,脸胃口都好了很多,别院里的人都很高兴,但是米翠心里却偏偏觉得不对劲。 厨房的人只顾着高兴了,听说是夫人要吃的,便兴高采烈的张罗着,每天将最好,最新鲜的蔬菜瓜果,美味佳肴往屋里送。 就算是身体变好后食欲也增加了,但是米翠不相信夫人能够吃得下这么多东西,尤其是那些硬邦邦的烙饼,那种烙饼是蜀邑的特产,生硬干燥,只有男人能够咬得动,夫人一直被娇养着,怕是咬那种烙饼是咬不动的,更别说是吃下去了,但是那些东西,如果不是夫人吃掉的,又会跑到哪里去? 米翠一边望着余翘,一边歪着头,努力地想着—— 入秋的第一场雨,入夜后,小雨变了成了狂风大雨从海上袭来,狂风吹断了庭院中的百年老槐树,家中仆人在大雨中来回奔走,折腾了大半夜,雨势稍减,确定她所居住的阁楼安全无虞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大雨仍然在一阵阵的泼下来,阁楼上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窗边好一会儿了,秀丽的一张脸上满是担忧。 那个人还好吧? 石洞不知能够抵挡住这样大的风雨? 还有吃的吗? 大雨还未停歇,余翘注视窗外,一片漆黑的海水仿佛立刻就会扑过来卷走一切,那么多的担忧,积聚在心里,直到她喘不过气来。 终于,这样的担忧逼得她匆匆打开门,甚至是忘记了带伞,冒着哗哗大雨,沿着后院的隐秘小道,闯进黑夜中,雨夜,没有任何光亮,余翘只能在黑夜中摸索着前行,凭着记忆往海边的石洞跑去。 一路上,雨水滴落在肌肤上,冰冷入骨,让她全身刺痛,勉强的用手遮住眼前的雨水,在泥泞的路上跌跌撞撞的前行—— 石洞外面,一片漆黑。 余翘颤抖着走进去石洞中,黑暗包围在她周围,就算是睁着眼睛,也看不见前路,她狼狈的喘气,朝着石洞更深处走去。 突然,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圈住,拉进一个解释的胸膛中,这股力量强大到让她害怕,似乎也是感受到了怀中人的恐惧,那一瞬间,那双手松开。 黑暗中,那双眼睛,有着狐狸一般的警觉,“翘翘?”邰阳失声唤道,“是你?外面狂风暴雨的,你怎么来了?” 邰阳怎么也没想到如此较弱的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这儿。 娇软的身子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几乎快要站不住,“我——我——我有些担心你,风雨这么大——我——”因为身子变得异常冰冷,她白嫩的肌肤都变得苍白,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邰阳眸中,闪过一抹光亮,唇抿着,利落的将她抱起来,往石洞走去,将她放在那处温暖的厚毯上。 余翘已经冻得唇瓣发紫,因为冰冷而昏迷厾,双眸紧紧闭着,甚至也不再颤抖。 邰阳没有犹豫,褪掉她身上的衣物,他别无选择,将半落又柔弱无骨的她,紧紧抱进怀中,用最直接的方法,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身子。 三更之后,雨势依然没有停歇下来,今夜的狂风暴雨就像是一个考验,将她送到他怀中,用最严厉的方式,考验着他的自制能力。 温暖包围她,寒意被驱逐,余翘的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她像是在一个温暖的梦里,有火苗在她的肌肤上轻轻被点燃,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余翘突然睁开眼睛。 这根本就不是梦! “你滚开!”余翘蜷缩起身子,震惊,困惑盯着他,而邰阳靠在她的耳边,用唇碰了碰她的耳垂,“刚才你冻晕过去了。” 男人的轻描淡写,仿佛这短短几个字就已经解释清楚了全部。“别怕。”他低语,唇吻上她的肩,安抚她的不安。 “不!”余翘推开他,蜷缩进毯子中,盯着他,“我不是一个随便就跟男人做这种事的女人!” “翘翘。”邰阳低声软语,“我会对你负责任。” 他的手指,来到他们之间,柔撵着她的嫩阮,想要挑惹她继续沉沦,等她渐渐适应后,就会接纳自己。 可是没想到下一刻,余翘用力全力,一脚踢出去,将他踢翻在,从地上爬起来,快速的穿好衣物,余翘跑出石洞,最后回头说了一句:“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你伤好了就走吧!” - 暴风雨造成的混乱,很快的被收拾干净,别院的内外,在几天之内就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清幽,看不见之前的一点混乱景象。 这几天里,别院中大部分仆人都忙着收拾院中的残砖破瓦,厨房里的人手就不够了,米翠便自告奋勇的去帮忙,将阁楼里三餐的事包揽到了自己身上,在厨房做了几道清粥小菜,收进盒中,就往阁楼那边送去。 米翠也没有忘记炖鸡汤给夫人补身子。 来到阁楼,摆好饭菜后,米翠又匆忙的回到厨房,将热腾腾的鸡汤端回来,确定都准备好了之后,米翠走近内室,进了卧室,来到绣帷床边。 “夫人,醒了吗?”米翠隔着帷帐轻声问道。 “醒了。” “请用膳吧。” 余翘掀开帷帐,下床莲花一步般的走出来,旁边的米翠端详着她好一会儿,才发现今天的夫人气色是白里透红,好得很。 那夜暴风雨,似乎是还吓到夫人了,之后得几天夫人都一直躺在床上,疲倦得几乎不呢个下床,让别院里的人都极其的担心。 虽然夫人的身子困乏,可是气色,胃口倒是好极了的,就连心情也不错的,米翠几次追问,都没有问出缘由来,她心里东猜西想,好奇得不得了,夫人不说,她平时也就照样伺候着,如往常一样仔细殷勤,其他的也就不多问了。 第八十二章 石洞情愫3 秋日午后,阁楼里还是有些闷热的,米翠拿着绣扇,在塌边伺候着,徐徐凉风吹来,让人心情异常舒畅起来。 余翘放下饭碗,双目不由自主的往窗外看去,轻咬着唇,望向米翠。 米翠反应极快,“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我——” “是。”米翠等着呢。 迟疑了半晌,余翘才开口:“米翠,有件事你要帮我。” “夫人,别客气,有什么你尽管开口,翠儿都会做的。” 米翠微微笑着,却忍着内心的好奇,余翘软声说道:“晚膳时,再帮我准备一份饭食。” “都要夫人平时喜欢吃的小菜吗?” 余翘摇头,“不是——多做一份肉食,还有一些蔬菜,晚膳时,一起送过来。” 米翠点头,余翘浅浅一笑,“谢谢。” 终究是不忍心那人挨饿,月色柔柔,一更时,余翘蹑手蹑脚的走出阁楼,外面夜色深浓,而她却早就对路线轻车熟路了,还是那条小径,在树荫花丛的掩护下,她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别院。 从院外一条隐秘的小道,直接到达了海边,月光下,行色匆匆,翻过巨大的岩石,余翘已经气喘吁吁,停下脚步,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脚,急着走进石洞。 “夫人!”蓦然,身后传来声音。 这一声喊,差点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连手上的食盒都掉了,那些菜肴落了一地,粘满了沙子。 余翘回头,看见米翠插着腰,就站在她后面。 “夫人,三更半夜的,不再家好好休息,怎么来这里了?”米翠伺候她睡下后,就没有离开,而是躲在阁楼外面,果然,一更时就看见她从阁楼偷偷走了出来。 余翘此刻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了。 米翠叹气,“夫人,你告诉奴婢,你来这里做什么啊?夫人,你的性子,奴婢很了解,您是不是在这里收养了什么流浪猫流浪狗。”但是在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物时,米翠又疑惑了,“或者,您是不是捡了附近因为战乱而失去父母的孤儿?” 听着米翠的猜测,一次比一次接近真相了,余翘只能摇头了,可是这还是没能瞒过米翠这个小机灵*******人,您就别瞒着奴婢了,我们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米翠说着,一面往石洞里走去。 “啊!”她撞到什么了? 手伸出去摸了摸,面前的障碍物很硬,而且还有呼吸,热乎乎的,不是石头,收回手,米翠抬头确认,竟发现——夫人并没有在石洞中养什么小猫小狗,而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在别院的地方收藏男人,这可是天大不得了的事! 米翠准备尖叫,可是下一瞬间,一双手掌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巴,截住了她即将出口的尖叫,面前的男人没有开口,可是眼中却有着让人害怕的戾气。 余翘连忙上前,“别伤害她!”她求情,很害怕邰阳伤了米翠,“她是我身边的丫鬟,可以信任。” “我不愿意泄露行踪!”邰阳轻声说着。 余翘看着米翠,眼中恳求,“放心吧,她不会对任何说,米翠,答应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米翠见她这么求她,心里纵然有担心,但也不任性拒绝,只能是不情愿的点点头,当她点完头,邰阳才松开了手掌。 米翠咚的一声摔在身上,疼得直叫,“你,你要松手前说一声啊!” 邰阳眯着眼,在这小丫头面前缓缓的蹲下来,高大身躯造成的压迫感,就连男人都会感到害怕,何况一个小丫头。 “告诉我,我能相信你吗?” 米翠倔强的抬起下巴,“这句话,好像应该我问你吧。” 邰阳挑眉,神情诧异。 “我能相信你这个陌生人不会伤害我家夫人吗?”就算是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她还是将余翘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上。 邰阳眼中的戾气渐渐消失,浮现出一丝笑意,“我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等等,你叫她做夫人?” 米翠狐狸的看着他,郑重点头,“怎么?有问题吗?” 邰阳回头,看向余翘,而她没有丝毫的窘态,反而是坦然的迎上邰阳的目光,“我已经嫁过人了,不过一年前被休了。” 第八十三章 她成过亲?我不在意 邰阳先是有些诧异,之后嘴角反而是浮现出些许笑意,她成过亲?其实,他并不太在意—— 他挑眉,笑着对手上的米翠说道:“我绝对不会伤害她!” 米翠依然狐疑,看着他,“真的?” 而邰阳又淡淡的开口:“不管你相不相信,选择权都在你。” 米翠用了好半晌,端详面前的人很久,才缓缓的开口:“夫人不要我说,我就不会说。”米翠已决定先观察一下这个男人。 “不过,我要警告你,如果你伤害我家夫人,我就用自己这条命跟你拼了!” 米翠信誓坦坦的说道。 邰阳挑眉,眼中露出笑意,之后转头看向余翘,每次只有在看她的时候,他那双黑眸中的温度才会由冷转暖。 “翘翘,信得过她吗?” “信得。”余翘点头,朝他走来。 “好,那就听你的。”邰阳回答道,为了面前的女人,他愿意冒一次险。 余翘脸色微红起来,因为他的信任,心里不由得一阵温暖,邰阳这时朝她伸出手,余翘也自然而然的将手放入他的手掌心。 “你在做什么!”米翠突然站起来,急匆匆的过来,“放开夫人的手!不要靠得夫人太近,你没有听过吗?登徒子!” 将余翘拉开与他一段距离后,米翠才满意的推开了,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上行,两只眼睛提溜着监视他们。 邰阳也不恼,只是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余翘一眼,他故意伸手,掸去她裙边上的一根青草,故意轻声问道:“不是说不会再来了吗?” 这一问,让她从头到脚都羞红了,声音吞吞吐吐,“我——我不来,谁给你送吃的,饿死你啊。” 而一旁的米翠,见他的手放在自家夫人裙边,可看不下去了,立刻出声制止,“手放好!不要乱动!” 邰阳置若罔闻,望着余翘,“担心我饿着?” 她轻声说:“是吧。” 邰阳的嗓音更加低沉,也更加的亲密,“这么晚来,有没有摔倒?”他总是太过于担心她,可余翘摇头。 “那就好。”邰阳轻声开口,轻揉着她手掌,“手好冰。” 余翘并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拒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接受他的温柔,可能真的是接受他了吧。 不过,她现在的接受是真的能完全接受全新的一个男人吗?余翘自己也不清楚—— 而,米翠又开始跳脚了。 “把你的手放开!”邰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个小丫鬟真是吵人!” 余翘被逗笑了,“她只是关心我而已。” “她是关心你,但是我现在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很多事想对你做——”邰阳徐声说着,一双眸盯着她,声音低沉,眼神却灼热,余翘身体有些颤抖,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已经足够能影响自己了。 米翠在他们几尺之外的地方坐着,根本就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谈话,只是睁大了眼睛,监视着邰阳的一举一动,但是在监视邰阳的同时,她也看见自家夫人不时低头,不时嫣然浅笑,夫人很开心的样子。 夫人的开心,让她心里的担忧略略的去了一些,从她伺候夫人起,几乎不曾见过夫人这般开心,看着夫人笑,她心里也很开心。 而此刻洞外,乌云已渐渐飘来,无声无息的遮挡住了那轮皎洁的明月。 初秋的一天,蜀邑最有权势的逍遥侯,轻装离开了都城。 赵怀思一身灰白长衫,骑着骏马,身后四名侍卫保护,翩然来到了海边别院,他的行踪,一向不对外透露,就连别院中的奴仆都不会收到消息,所以压根不知道他今天会到别院来,所以一见他下马,别院上下都战战兢兢的,比平时更加小心。 赵怀思利落翻身下马,别院管家匆匆上前,诚惶诚恐的请安,“侯爷,一路辛苦了。” 管家低头,抹去额头的汗水,“侯爷,茶已备好,请侯爷入院。”可是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夫人呢?” “在小院中。” “最近夫人的胃口如何?” “比起之前又好了一些,大夫也来看过,说夫人的身体已简家好。” “那就好,最近可有喜欢吃的?”赵怀思每次来,都会问的事无巨细,管家自然也不敢怠慢,一一的如实回答,“夫人最近喜欢吃些荤食,如烧鸡,烤羊这些都能吃下一些。” 听后,赵怀思的俊颜上浮现出淡淡笑意,“很好。”他点着头,脚步却未停,又开口:“有炖燕窝吗?” “有,两天一盅,夫人喝的一滴不剩。” “嗯——马车上有一箱燕窝,叫人来搬进厨房。” 交代妥当之后,赵怀思长袖一甩,也不用再开口吩咐,身后的管家与侍卫都已停下了脚步,行礼后离开。 小院中花香浓浓,鸟鸣悦耳,赵怀思延着那条石子小路一路走到庭院深处,阁楼中,寂静无声,他推门而入,来到偏厅,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隔着那尊红珊瑚屏风,隐约可以看见后面的女人,她低着头,借着外面的柔和的阳光,正看着手上的书籍。 赵怀思站在不远的地方,凝视着窗边的人,只有看着她的时候,内心才能平静下来,最近事多,让他疲于应付,他也没想到古代的尔虞我诈比现代更加残酷,个个机关算尽,想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余翘收起书,抬眸就看见了他站在那里,揉了揉肩,放下书,微笑看着他。“来了。” 赵怀思静静看着她,“姐,在看什么呢?” “就是你书房书架上的书,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怕别院的吓人放纵你,才抽个空来这里突击检查啊,看看你有没有好好的吃饭,休养啊。” 赵怀思笑了笑。 “怀思。” “嗯?” “你来了多久了?” “没多久。”赵怀思神色未变,“刚到。” 余翘松了一口气,但也看出他脸上的一样,“怀思——” “嗯。”赵怀思问道:“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我只是觉得无聊在这里坐坐,看看书,不过都是繁体字,有些我还不认识。” 余翘不好意思的一笑。 赵怀思也不笑她,还体贴的换了个话题,“姐,你喜欢蜀邑吗?”顺势走到桌边,撩袍坐下。 “这里四季分明,民风淳朴,更重要的是离京城很远,这点最好——” 赵怀思那里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千叶的大军已经距离蜀邑不到五百里,姐,我们以后可能会落跑。” “他的目标是我,其实我离开这里,蜀邑和你就安全了——蜀邑是王土,是属于他这个千叶皇帝的,而你,只要他一天不抓住我,就算是抓到你,也不会怎么样你的——怀思,我看还是我走吧。” 第八十四章 定情 赵怀思伸出手,端过桌上的香茗,温柔的目光中,似藏着一个秘密,“姐,我不会把你交出去——全天下的都知道你这个废后已经在蜀邑毒发身亡了,他现在以什么理由出兵,你知道吗?” 余翘摇头,“什么理由?” 赵怀思不由得冷笑,说道:“他的目标是你,可是他却以我不是前皇后亲弟弟为由要讨伐我,其实就是为了做给朝堂上那些人看,让他们知道他有多冷血,反抗他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要赶尽杀绝——其实,从一年前派人将你偷走,之后在对外宣布你在蜀邑毒发,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先是让人过来做说客,让我偷偷将人送出蜀邑还给他,我不同意,之后又派人来抢,这已经给了我两次机会——姐,他对你终究是不同的,而现在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三十万大军就在不足五百里的地方,开山劈石不过只需要一个月时间就能开出一条道,直接进入蜀邑。” 对你终究是不同的,余翘听到这话,心里不禁苦笑。 “你可以将我交出去,也可免了蜀邑的一场生灵涂炭。” 赵怀思浅浅一笑,“姐,要交你出去,我早就这么做了,后路我也早就想好了。” “我知道,你这人啊,从小就聪明。” “你知道就好,反正我们两姐弟共同进退,我绝对不会屈服,也不会将你交出去——苍月大陆有九个国家,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再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余翘淡淡笑了笑,他伸出手,抹去她眼角的疲惫,“你的气色比起前几天又好了很多,多吃点,好好的在这里修养,别让我担心你。” 他吩咐着,“我知道。” “那就好。”他点头,起身,“你休息吧,我走了。” 说完,他撩起长袍,径直朝着阁楼外走去。 赵怀思从阁楼出来,嘴角含着的笑意,眼中的温柔,在走出阁楼的那刻,就完全消失了,在离开余翘身边,又变为了那位冷漠,在蜀邑呼风唤雨,轻易决定人生死的逍遥侯。 离开阁楼后,他回到书房——书房内,已经备好了香茗,每次来别院,他都是先到阁楼见余翘,之后再到书房休息,奴仆在这时都会聚集到书房,不过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全部都低着头,乖乖的等着他来,直到他走进书房,坐下后,神色不变时,所有人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管家。”赵怀思端起茶碗,管家急忙上前,“侯爷有何吩咐?” “赏给厨房百两黄金。” “是,侯爷。” 之后,他又喝了一口茶,“本侯来别院的路上,经过西边,哨站的侍卫擅离职守,没有发现本侯的行踪,传本侯的话,将那个哨站的侍卫全部押入天牢,终生不得释放。” 这时,吕炎上前,“是,属下立刻去办。” 管家听后,心里不免诧异,要是换做以前,那些擅离职守的侍卫怕是早已经人头落地了,而这次只是将那些侍卫押入大牢。 看来近日,侯爷的心情似乎很好。 管家这时硬着头皮,上前问道:“侯爷,奴才有事回禀,明儿是侯爷的寿辰,是否吩咐厨房,摆桌酒席为侯爷庆生。” “不了。”赵怀思放下茶碗,口吻淡淡的,“菜色还是依照夫人的口味,不要更改了。” 特意选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天离开蜀都,就是为了避开那些来贺寿的人,图个清静,他来蜀邑差不多三年了,三年来,每年他生日,全城都是络绎不绝来贺寿的人和堆积如山的贺礼,第一年还很兴奋,在现代也没有全城的人为他庆祝生日,自然觉得新鲜,后面几乎每天每月都可以收到别人送来的礼物,就觉得没劲了,后来面对那些礼物,他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而现在对于他来说,最在意的人,只有一个。 孤单单的三年,一个人在蜀邑,对于他来说,最希望的是跟自己在乎的人在一起。 听说蜀邑前边已经开战了—— 那晚,星月都无光,二更之后,余翘掀被起身,在黑暗中摩挲着从床下拿出一个包袱来,抱在怀中,趁着夜色走出了阁楼。 一路,她紧紧的抱着包袱,看着前方的烧红了黑夜的大火,头也不回的朝着石洞跑去。 离开这里,赵怀思才能安全。 慕容谨之没有在蜀邑找到他,他就不会对怀思怎么样,他那个人,余翘很了解,没得到的就会用尽一生去追,去寻,只要她不被抓到,怀思自然也是安全的。 海风呼啸,树影摇晃,余翘脚下的笔法始终都是急切的,翻过那块大石头,来到石洞前,才停下脚步,她缓了缓气息,正要开口轻声唤,募地,石洞中出现在一个黑影,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微的轻喊。 邰阳双手捧起她的脸,黑眸直直的注视着她的那双水眸。 “我以为你今夜不会来了。” 余翘大口的喘了几口,才开口:“今天有些事,所以晚了,你——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邰阳微微的挑眉,看出她脸色不对劲,“什么事?那个恼人的小丫头没有跟来吗?” 余翘点头,“米翠很忙。”别院内外,因为赵怀思的到来,每个人都如临大敌,“大概是累了,所以没有跟来。” “你有什么事要问我?” “我想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 “我的家乡?云苍,听过吗?” 余翘摇头,之后邰阳牵起她的手,走出石洞,他们虽然走不远,只能在石洞外面的那片空地散步,起风时,他会将她抱在怀中。 之后,他们回到石洞,邰阳会拥抱着她,告诉她许多,那些她不曾听过,见过的奇风异俗。 邰阳许诺她,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她去自己的家乡看看,兑现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邰阳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在她唇边落下一吻,才开口:“为什么会问我家乡的事情?” “我——”余翘茫然的眨眼,“我想去你的家乡看看。” 邰阳注视着她,嗓音低沉,“现在我还不能回去,不过我答应你,总有一天我带你去。” 总有一天?那是哪天啊—— 余翘心里虽然失望,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邰阳见她眼中闪过的失望,急急问道:“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怎么会不相信呢。” 邰阳急急哄着她,双臂抱着她,将她帖放在心口,“原谅我这个时候真的不能带你去,你相信我,在等两月,我就能带你回云苍——回到云苍,我就娶你!” 再等两月,那时候怕是慕容谨之已经带着大军进蜀邑了。 她低语,“好。” “好什么?”邰阳故意逗她。 而她笑而不答,反而是离开了他的怀抱,退后之后,在他的注视下,打开抱来的包袱,里面是一件男人穿的长衫。 “我给你准备了一件衣裳。”余翘轻声说道,神色有些青涩,“我给你穿上。” 第八十五章 带我去云苍 邰阳起身,看着她朝自己走来,他身材高大,余翘娇小的身材要帮他穿好,格外的吃力,可是她很坚持,动作生疏,却异常的专心。 “你身上的这些衣服,都是之前我从别院里偷偷拿的旧衣,没一件是合身的。” 余翘轻声说着,一双柔软的手,为他翻好领子,轻轻的一圈,就像是温柔的圈套,将他套牢。 “是你亲手做的吗?” 余翘摇头,很诚实的开口:“我可做不出来——我让米翠去市集帮我买的,还好,很合身。” 她说着,脸色微红,邰阳伸出手,捏着她小巧的下巴,抬起,黑眸深深的望着她,“你生气了,气我不能现在就带你去云苍?” 余翘低下头,“没有。” 之后,只见邰阳脱下尾指上的戒指,一枚色泽漆黑的戒指,慎重的将它放进她手心,戒指比看起来要沉重很多,“这是我从小没有离过身的东西,其实从我喜欢上你开始,就应该给你。” 余翘摊开手心,仔细看着那枚戒指。 戒指看起来像是古董,上面还有很奇异的云纹,而且上面刻着一个云字。 “这是什么?” “是我家的家传之宝,只传给男子。”余翘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这枚戒指的意义,邰阳轻声解释,“这枚戒指能够让任何一个人在云苍国横着走。” 其实,从余翘的打扮,行为举止,他就已经猜出来她应该是蜀邑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但是云苍与千叶仇恨已百年,云苍一向不与千叶男女通婚。 所以他跟余翘之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他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不折手段达到目的人。 在他心中,早已非余翘不娶,就算是国家之间的隔阂,也不能阻挡他的决心,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会在完成任务后,将她带去云苍,在云苍用盛大的婚礼,迎娶她。 “为我收下这枚戒指。”邰阳无比慎重的开口,“收下这枚戒指,我就是我的妻子了。” 余翘深吸一口气,虽然震惊,却没有移动视线。 邰阳继续开口,“你愿意吗?翘翘。” 她心头大乱,惊愕,胆怯,纷乱的情绪让她莫名伤心起来,邰阳望着她,无声的等待着,他生来就是一个坚强的战士,就算是面对无数敌人,最绝望的困境,他也能保持冷静,从未有过现在的不安。 眼前这个女人,是他忐忑不安的缘头。 再漫长的等待后,余翘终于开口,“只要你能带我离开这里,我愿意。” 他伸出手,用双臂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一个如同誓言一般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第二天,是赵怀思的寿辰,厨房按照吩咐,没有铺张,只将做好的饭菜端进阁楼,还是跟往常一样得清淡菜色,跟平时比起来,不过是多了一份碗筷。 余翘醒的比较晚,睁开眼睛时已近晌午,掀开帷幕,下床,看见了端水进来伺候的丫鬟不是米翠,而是另外一个人。 “米翠呢?”余翘问道。 那个小丫鬟捧着盆上前,帮她拧干手帕,“奴婢不知道米翠姐姐去哪里了,管家也没有找到她,还说等她回来,要好好收拾她呢。” “等她回来,还是先让她来我这里吧。”听到丫鬟的话,不禁心疼起米翠那丫头来,所以赶紧救她一命。 余翘一边洗脸,一边在丫鬟的伺候下,已经穿好了衣物。 之后,她让丫鬟下去,自己去了偏厅坐会儿,到了晌午,奴仆们捧着食盒走进了阁楼,摆放上桌后,就退了出去,没一会儿,赵怀思就到了。 第八十六章 终来 “怀思。”余翘盈盈起身,赵怀思却立刻阻止,“姐,都是自家人,不讲这些礼数。” 他换了件象牙白的长袍,不然半分尘埃,看着就跟昨天的装扮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今天是你的生日,礼数是不能少的。”余翘笑着。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赵怀思撩袍坐下,眼神温柔,望着她,“那今年,我的礼物呢?你没忘记吧。” “当然不会忘。”余翘让丫鬟将锦盒拿来,放在桌上,“怀思,祝你生日快乐,平平安安。”她说道。 锦盒里面是一双云纹底的长靴,鞋底纳得很厚实,一针一线都是用了心的,赵怀思将靴子从盒里拿出来,表情没有变化,但亲声问她,“姐,是你做的?” “嗯,米翠教我的,学了很久。” 赵怀思笑得更加温柔了,手不由得抚着鞋面上的云纹,不言不语,“怀思,不喜欢吗?”她问道。 “当然喜欢!是姐你亲手做的,我怎么能不喜欢!”赵怀思抬眸,目光柔和,“肯定花了你很多时间吧。” “没有。”余翘浅浅笑,“一月前断断续续开始做的,前几天才刚做好的。” “真的?”赵怀思收敛眼,嘴角仍是带笑的,指尖轻轻抚过鞋面,上面除了云纹,就是麒麟如意纹,麒麟啊,她亲手绣的麒麟——笑容在嘴角加深了几分,募地,赵怀思将靴子收起,拿起锦盒就起身,“姐,既然已经讨要到礼物了,我也该走了。” “这么快?还没有吃呢?”余翘诧异。 赵怀思只是点头,“姐,前线战时紧急,我得快回蜀都。”说的是轻描淡写的,“昨个儿发生了一件事,我要亲自赶回去处理。” 余翘知道慕容谨之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也不便挽留他了,她起身相送,却被他拦下来,“姐,别送了,你自个儿吃吧,记得,一定要养好自己的身子。” 说完之后,赵怀思起身,走出阁楼,如同风一般的离开,桌上的美食,连动都没有动一筷子。 赵怀思操劳战事,已少有清闲时刻,这个余翘早就已经习惯了,可是以往有什么事情,陪她吃饭,他都会将那些事搁下来,会为一件事连寿辰的午膳都不陪她吃,倒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余翘想,这件事情一定非比寻常,不过彼此赵怀思离开别院,倒让她心里暗喜,用过午膳后,她吩咐奴仆将阁楼收拾了,还吩咐下去说自己要休憩一小会儿,任何人都不许进阁楼打扰,等到他们退下去后,她从窗户翻出去,偷偷溜出了别院。 秋天的风,吹拂她的去裙衫,秋日的阳光照着她嘴角的笑容,踏着平滑的沙滩,往石洞走去——“邰阳?” 余翘轻声唤着,气息有些喘。 石洞伸出,阴凉,黑暗,“邰阳?”她又唤了一声。 回音在石洞中回荡,余翘努力摸索着前进,看见的每一个阴影都以为是他,但是又一次次的失望。 当她的手触碰到石壁,满腔的希望瞬间又化为失望,直到确定那抹熟悉的身影不见了,她才发觉邰阳并不石洞中,转身,她看着身后的洞口,一脸茫然。 他不在了? 去了哪里? 余翘茫然,睁大眼睛看着洞外水晶兰花瓣吹进来,在洞中飞舞,之后一朵朵的落下来,空荡荡的石洞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的站在那里—— 半月后—— 蜀都城内的逍遥侯官邸,官邸中白昼清幽,入夜后更加寂静,院中奴仆无论行事或者说话,都格外的小心翼翼,怕是惊扰什么。 因为,余翘正病着,半月前,她从外面回来后,就一病不起—— 这场病,来势汹汹,让逍遥侯不得不将人从别院中接回来,请来天下做好的名医救治,最后虽然命是就回来了,可是却缠绵病榻,连起身都困难。 城中的名医,用尽名贵天下最珍贵的药材,却治愈不了这位夫人的病,只能勉强的保住她的一口气,深秋之后,余翘病得更重了,就连奴仆都个个愁眉不展,心里都有数,却谁都不敢说出来,他们心中有数美丽却命运多舛的夫人怕是撑不过秋末。 逍遥侯赵怀思心急如焚,奴仆更是担心不已,日夜小心的伺候着,有些人甚至偷偷在底下为她掉过眼泪。 辽阔无变得南方大地,大地的尽头是无边的青山,山顶是终年的积雪,雪水融化之后,汇成涓涓细流,滋润着南方大部分的土地,长出丰润的水草,游牧民族带着牲畜逐水草而居,而西北的大地,是最严苛的,无论是天气,还是土地肥状况,都令人担忧,这片土地常年被大雪覆盖,软弱的人在这里是无法生存的,能够活下来的人,都是最顽强的生命。 离开千叶的第十三天,慕容谨之弃西南的小径,绕到西北,经过最艰难的地方,一路前来蜀邑,在太阳下之前,西北末端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城。 这座城,四周围都是高耸的悬崖峭壁,岩石环绕着这座古老的城,沉重而宽厚,墙面上有高有低,无数的碉楼,箭楼藏在岩石中,随时都处于战备状态。 巨大的城门,是用蜀邑特有的黑铁打造成的,上面镶着无数的铁钉,就是苍月大陆所知的任何一支精锐部队,都无法攻破这座固若金汤的城堡。 这座森严的城堡,两月前还空无一人,荒废了近二十年,现在城楼上却聚集了士兵,伸长脖子等待着什么—— 当雪地中出现一个身影,士兵全部静默屏息着,当马上的人影接近,城楼上的士兵才逐渐看清楚,来人是他们期盼已久身穿金甲的千叶暗影卫,整座城都起了骚动,士兵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回荡在广阔的雪地上。 等候在城门前的夏卿,迫不及待的策马奔来,用最快的速度奔驰到慕容谨之的马前,与之并行。 当慕容谨之接近城门时,欢呼声震耳欲聋,士兵都聚了过来,他们举手欢呼,有些甚至激动得掉泪。 慕容谨之翻身下马,在众将士的簇拥之下,首次踏上了蜀邑的土地。 影族,这座城的主人,也是他统领的游牧名族之一,影族在蜀邑一带,以骁勇善战闻名,自古以来,他们自给自足,跟其他南方的游牧名族一样,效忠于苍月大陆最强大的皇帝,也就是也前的王者。 第八十七章 邰阳侯 影族,是南方最勇猛的明珠,百年前与千叶开战,他们建造了这座石城,作为战时指挥的大本营,没战事时,他们便寻水草而居,在历任族长的带领下,百年来不曾输过一场战争,只不过在五年前,却败在了慕容谨之手上。 影族是一个极端崇拜强者的名族,所以从五年前,慕容谨之就成为了影族最年轻的族长。 影族的人民爱戴他,服从他,每当千叶有战局,影族都会派出勇士,不断地支持千叶作战,影族已经等待了太久,终于,也等到了他们的族长来到这里。 影族的人民抢着上前与慕容谨之说话,每一个人都激动得不得了,当他身边的暗影卫下马后,都受到了英雄一般的欢迎。 巨大的欢呼声,震撼了整座石城。 石城最高的地方,是慕容谨之暂时居住的寝殿—— 夏卿,韩良都跟着他的步伐走进了寝殿,他叫退其他人,还是只留郭麟在殿中伺候,郭麟走到殿门外,从外面的丫鬟手中接过三杯香茗,便使眼色让丫鬟离开。 郭麟端着三杯香茗,摆放好之后,退到了慕容谨之身后,这时,慕容谨之坐在那张龙椅上,眼神扫向座下的夏卿。 “山路开凿进展如何?”夏卿上前,拱手回禀,“按照现在的进度,最多只需要七日就能完全打通通往蜀邑的道路。” 慕容谨之脸上是满意的表情,夏卿继续说道:“皇上,赵怀思新增的十万军力,对于我们来说,将会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知道他这十万军力是如何来的吗?”他问道,脸上已有冷冽的杀意。 夏卿摇头,无奈开口:“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因为他失踪了。” “失踪?” “是,他已经跟我们断了两月的联系。” “尽快找到他,不管是死是活!” “是。”这时,韩良端着一个黑盘上前,将一瓶用白色瓷瓶装着的药瓶呈到他面前,“皇上,这是高游姬霎献上的解药。” “可有试过?” 韩良点头,“已经试过药,是解药。” 慕容谨之拿起那白瓶,犹豫了一下,便一口将里面的药丸吞了下去,韩良这时开口,“皇上中的是西域的百草毒,顾名思义是由西域一百种毒草熬制而成——而姬霎献上的解药,是用高游雪风上能够解百毒,百年才能开花一次的雪莲制炼而成,还加了火炼蛇的胆,臣当时想到用高游的雪莲,但是却没想到火炼蛇也是解皇上身上毒的一味药。” 慕容谨之淡淡点头,自己伸出左手握住右手的脉搏,脉搏逐渐变得均匀流畅,五脏六腑那种被火灼烧的感觉也渐渐的消失。 慕容谨之冷眼看向夏卿,“可有她的消息?” 夏卿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人还没有死,但是不知道人在被藏在哪里——皇上,微臣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慕容谨之紧紧看着他,似知道他想说什么。 “皇上,微臣希望你能撤兵!” 慕容谨之没有说话,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之前他们为这件事争吵了不知道多少遍,这时就连韩良与郭麟都神色紧张了起来,两位主子该不会又要吵起来了。 慕容谨之有出兵的理由,夏卿也有反对的理由,说不清到底谁对谁错。 他坐在龙椅上,不言不语,脸色却一点都不见好,仍然是面无表情,像是一尊高贵的雕像。 “皇上,与蜀邑正面交锋,很有可能会让我们损失惨重,那你都真的要用数万人的性命作为代价,你才能醒悟吗!” “朕决定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反对!” “为一个女人不值得这样大动干戈!”夏卿大吼道。 而此刻,慕容谨之已敛住怒气,徐声问道:“你终究也会有一天为了一个女人,像朕这样的!” 夏卿无言以对,最后只能负气推门出去—— 而此刻的蜀都,侯府内,到处灯火通明,地上的青石板被人擦磨得光滑如镜,发射着光芒,黑衣管家就站在前厅。 管家扬眉,看着地上那个被俘的男人,沉声开口,“你可知罪?” “呸!本侯需要知什么罪,难道这就是你蜀邑逍遥侯府的待客之道!”凤乾紧握着拳头,手脚都被侍卫捆绑着,全身被打得皮开肉绽。 管家冷声说道:“你勾引我家夫人,就是杀头的大罪!” 夫人?翘翘吗? 凤乾终于是反应过来了,“我要见翘翘!”他握紧拳头,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冲上前的冲动:“我要见翘翘!让我见她!” 管家耸眉,依然负手,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男仆从后堂跑出来,来到前厅,在管家耳边说了些话。 管家的眉耸得更高了,男仆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管家此刻挺直背脊,看着凤乾,然后朝着侍卫抬了抬手。 “将人带到后院去!”四名侍卫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押到余翘所居住的清幽小院中,只是刚到小院外,就被赵怀思的近身侍卫挡了下来。 只是,刚到小院大门前,就被赵怀思身边的近身侍卫给挡了下来,雅致的庭院里,那扇雕花的精致木门从里被缓缓打开,素色的宫灯在这时齐刷刷的亮起。 凤乾急欲上前,却被管家阻止,“大胆!” 他脸色一寒,正准备开口,屋内的灯火亮起来,而花厅角落那张铺着柔软绫罗绸缎的贵妃榻上,正坐着一个俊美无双的男人,他的怀中拥着气若游丝的余翘。 余翘双眼无神,却穿着昂贵的蚕丝衣裳,头发也精心的梳理过,被打扮的就像是天上得天仙一般,但是她却没有一丝生气,任由赵怀思抱在怀中。 凤乾紧握着拳头,冲动的想要上前,可是他被捆绑着,根本动弹不得,他是云苍国的邰阳侯,也是千叶来蜀邑的细作,为的是帮千叶摸清楚蜀邑的兵力分布,他身不由己,不能将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余翘,而现在余翘在他手上,他又得一切按着赵怀思的规则来。 “你就是那个在山洞跟我姐朝夕相处,想要带她去云苍的奸细?” 赵怀思轻声问道,手抚着她的发,连看都不看凤乾一眼,“是他派你来的?”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问——” “是我姐救了你吗?你爱上她了?” “对!”此话一出,那些站在四周围的侍卫,立刻持刀上前,凤乾一点都不害怕,徐声问道:“翘翘怎么了?” 第八十八章 上天怜悯 闻言,赵怀思那张俊美的脸,蓦然的变得恐怖扭曲,眼中充满了冷冽的杀意,直逼凤乾而去,但是他又很快的冷静下来。 “怎么?真爱上我姐了?”赵怀思挑眉,冷冷盯着他,之后嘴角勾起淡淡骇人的微笑,“就在石洞里那段时间爱上的吗——我告诉你,爱她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全是因为你,她现在才会又变成这样,我恨不得一刀宰了你!但是,我还要谢谢你。” 凤乾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只听到赵怀思再次开口,“原本,她的心都在那个男人身上,就算是我将她带来蜀邑,她都没有笑过,而现在她对你动情了,我想那只是短暂的感情寄托而已,不过现在好了,她也喜欢上你了,也能忘记那个人——而她对你的喜欢,也会因为你的消失而变得模糊不清的。” 赵怀思轻声的说着,用手爱怜的抚着她的脸颊,眼中满是深情。 院中的凤乾,因为他的话而全身剧烈的颤抖着,他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捏住,直到捏出鲜血来。 “如果不是你找到我的藏身之地,我早就带她离开了!”凤乾喘息着,紧紧盯着没有任何反应的余翘,她是因为去石洞没有看见自己才会变成这样的? 赵怀思脸上浮现出一股戾气,“蜀邑是本侯的地方,你想带她去哪里,回云苍吗?” “你管不着!” “你将她害成这样,我留着你还能做什么——本想利用你带些假消息回去给那个人的,可是现在不用了,我已经想好了,让人将你的人头送去石城给他。” “要杀要剐随便你!但是我爱她,让我跟她说句话!”凤乾已难掩内心的焦虑,与恐惧,看见余翘那苍白的脸色之后,他更加无法淡然了。 赵怀思眯起眼睛,眼中全是恨意,他看着房钱,而后募地一笑,轻拍两声手掌,数十名家仆立刻是抬着一筐筐的石子进了小院中,他们将那些石子铺在小道上,之后家仆又迅速的消失。 赵怀思冷冷的看着凤乾,再次开口:“想跟她说话,可以啊——从你那里爬过来。解开他的绳子!” 他是故意要羞辱凤乾这个视骄傲如生命的云苍人。 “给本侯跪着爬过来!” 凤乾注视着前方,缓慢的,缓慢的跪下来,他这个云苍邰阳侯,云苍王位的继承人,为了余翘,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这些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赵怀思可没有那么善良,就在他跪下的同时,四周围的侍卫抽出铁棍,朝着凤乾的后背凶猛的打下去,那股力道,狠到几乎没有人性,棍棍打在他的骨头上,将他一次次的打趴在尖锐的石子上。 屋内,赵怀思弯唇,安静的坐在那里笑,注视着,欣赏着他的残忍,他转过头,温柔的抬起余翘的下巴,温柔的说道:“姐,我为你报仇——先是他,之后就是那个人!” 铁棍狠狠的击下,身下尖锐的石子将他的手,还有脸都划出一道道的伤痕来,凤乾强忍着痛,坚强中将手撑起来,可是每撑起一次,都会被铁棍无情的再次打趴在地。 凤乾嘴角腥甜的血吐出来,他根本不去擦,执着的撑起身子,看着屋内,赵怀思怀中的余翘,继续朝前爬行。 余翘木然的坐在赵怀思怀中,不言不语,脸色看起来稍好了一些,却仍然是面无表情的,那夜,凤乾被赵怀思带的人从石洞中抓出来,被关进了蜀都的地牢,直到现在被带出来。 在地牢的那些天,他每天都在想念余翘,相思入骨,比起棍棒的殴打,根本不算是什么,他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在她的身边。 凤乾紧紧的盯着她,承受无情的棍棒,脸上满是鲜血,就连身上的衣物都被石子割出一道道的口子。 可是他却坚持爬着,朝她而去,而屋内的她,依然那样坐着,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身后的一棍,直接将他打进了屋内,狼狈的趴在赵怀思面前,痛得他双眼发黑,但还是抬起头来,她的脚边,布满鲜血的手,不忍去摸她的鞋,哑声唤道:“翘翘。” 除了赵怀思之外,没人察觉到余翘的手指微微的动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应那声——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翘翘。” 凤乾轻声的低唤,让她又轻轻的动了一下。 “翘翘。” “闭嘴!”赵怀思厉声吼道。 “翘翘!”凤乾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而一直不动的余翘,竟然在这个时候,缓缓的从赵怀思的怀中倾身而下,伸出手,轻轻抚着他那张全是鲜血的脸,木然的容颜上竟有了不一样的表情,像是一个被梦中叫醒的人。 余翘的轻抚,几乎抵消了他全身的疼痛。 “翘翘——翘翘——我在这里——”凤乾握上他的手,叫着她的名字,“翘翘,醒过来——你答应会嫁给我的。” 一旁的赵怀思,已经气得脸色发白,气炸了,他不允许余翘再爱上其他男人,他暴露起身,撩起袍角,狠狠的将凤乾给踢了出去,“不许进来!” “给本侯打,往死里打!”言落,他转身甩袖,猛地一下关上了阁楼的门。 砰砰的击打声,在阁楼外再次响起来,这一次,比之前还要猛烈—— 赵怀思转身,看着榻上的余翘,伸出手,擦去她眼角的一滴泪,用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姐,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她眼角止不住的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但都被赵怀思擦去,他擦得很认真,很仔细—— 门外敲门声传来,“侯爷。”侍卫扬声。 “做什么!” “这人没气了。” 赵怀思露出微笑,搂进余翘,冷声下令,“拖出去!扔到乱葬岗喂野狗!” 人被拖行出去的声音,渐渐的远去,卧在赵怀思的怀中的余翘,也在那声音消失的同时,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那夜,余翘病情转危,大夫刚到,她就吐出一口血,死了。 赵怀思愤怒到接近疯狂,持刀追着大夫砍,要庸医为她陪葬,还好有司空吉命侍卫上前按住他,才免了一场侯府的杀戮。 之后,赵怀思花费巨资,在万年雪山上开凿出冰洞,与一口冰棺,将余翘送上去,试图永保尸身不坏,要将她永远留下来。 西南最南端的那座上梁城,距离蜀邑很远很远。 那夜,一辆马车,趁着夜色的掩护下,深夜进入蜀都城外的乱葬岗,夏卿是在无数具已经腐败的尸体中将凤乾刨出来的。 然后,他将人送到上梁城,几日之后,凤乾竟然复活了。 第八十九章 死而复生 一口黑血猛地呛出来,凤乾惊醒过来,四肢的剧痛,让他几乎再次疼得晕厥过去,他咬紧牙关,警戒的观察四周围。 凤乾转头,就看见站在窗边的夏卿,这个人是他唯一嫉妒过的人,生的极其柔美,不仅比女人还要美,而且博学多才,素有天下第一才子之称,而且还有权有势。 咳了一会儿,凤乾缓缓开口,“你救了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还在蜀邑的——” 夏卿发出嘶哑的笑声,“我的人看见逍遥侯府的人将你带进去的。” “当时我以为我都死了,没想到你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凤乾话里充满了苦涩。 夏卿摇头,“当时你并没有死,只是伤太重,假死了过去——不过你是怎么被赵怀思抓到的?以你的身手,只要躲起来,根本不可能会被他发现。” 凤乾也是摇头,“别提了,都过去了,你救我的事,皇上知道吗?” 夏卿点头,“当然知道,如果不是他调用暗影卫进蜀都,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你在那里,现在皇上要你暂时避居在上梁城,不要再出现在蜀邑一带。” “不!我必须再回一次蜀都,我要见一个人。” “谁?” 凤乾想起余翘来,就急着起身,无奈他的伤太重了,“一个女人。”一动,便牵动着全身未愈的伤,再次咳出血来。 夏卿觉得好笑,嘴角阴影柔柔的勾起一个笑意来,“又是为了女人。” 凤乾再次想要起来,“别动。”夏卿警告他。 凤乾根本不听,忍着剧痛,勉强撑起身子,抹掉嘴边的血,焦急的追问,“你可知道逍遥侯赵怀思有个姐姐。” “余翘?”夏卿惊讶的问道,“是她?你为了她才只剩下半条命的?” 凤乾没有说话,不过担忧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夏卿答案,夏卿一下就怒了,又是为了那个女人! 他抓住凤乾的衣领,“我告诉你,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跟那个女人有交集,甚至告诉别人你爱上了那个女人,不然你会后悔的。” 凤乾脸色惨白,冷汗直流,看着转身要走,他急急问道:“为什么?” 夏卿走出屋时,冷冷丢下一句话,“她是废后。” 初冬,蜀邑战事已接近尾声—— 帝君用三十万的军力换来了蜀邑的城门大开,逍遥侯虽然独霸一方,但论起行军作战,根本就是生手一个,一场战争从一开始就被帝君的军队一路压着打,现在更是被千叶大军逼出蜀都,一路北退—— 万年雪峰之上,那个冰洞中,慕容谨之在郭麟与两名侍卫的陪同之下上来,郭麟一路小心的服侍着,最近帝君为了战事操劳,甚至晕厥过去一次,这次为了绕过蜀都,先将万年雪峰这个天堑拿下,也为此损失了数千兵士。 “璃忧!”慕容谨之将她从冰棺中抱出来,压在胸前,愤怒慌急的声音回荡在冰冷的洞中—— 谁?是谁在唤她的名字,余翘的意识还是有的,当初她吐了一口血,便晕厥了过去,她一路都清晰的记得自己是如何被抬上这里,被放进冰棺里的。 她很想喊出来自己并没有死,可是她太累了,没有办法喊出来,直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慕容谨之,两年了,你终究还是找来了。 他的声音万般温柔,吻了吻她的眉梢,笑声近乎恳求,“我来带你回家了。” 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揪住了她的魂,拧紧了她的心,将她硬生生的从那个黑暗却舒适的地方给拉了回来。 郭麟这时拿过一个皮毛小兜,将里面一颗红色的药丸拿出来,递到了慕容谨之手上,他立刻将药丸一分为二,伸手抓起一把雪,和着药丸一起送进了余翘的口中。 在胸口剧痛中,她恍惚的睁开眼睛,看着他紧紧的抱着自己,在她耳边反复低语的男人,在看见她睁开眼睛时,慕容谨之双眸发亮,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还好来得及将忘尘丹给你吃。” 据说,忘尘丹是君国之宝,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余翘不言不语,疲倦得重新闭上眼睛,却再也忘不掉,在那短短的一瞬间,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与眼中的水光。 他将她救回来,可是可恶可恨的男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因为中毒,又受到折磨,她几乎丧命,这两月来一直处于假死状态,在朦胧之间,记得洞外有人守卫,那些人在洞外谈论山下的那场战争。 慕容谨之将她抱下山,送进军营自己的帐中,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喂她吃药,进食,喝水,完全都不让奴婢插手。 每次,余翘醒过来,都会看见他在自己身边,批阅奏折,看着军事图上的排兵布阵,就像是现在她睁开眼睛后,看见他疲惫的侧脸,没看多久,他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抬起头,离开睡榻,然后端着一直暖在壶中的汤药过来,“把药喝了吧,忘尘丹药性烈,服用之后需要再服用药性温和的汤药来综合你体内的燥热。” 慕容谨之坐在塌边,双手将她整个人撑起来,依偎在自己怀中,亲手用勺子喂她吃药,汤药味道略苦,但是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味道。 当汤药被送到嘴边,余翘顺从的喝下,直到咽下后,慕容谨之才再次开口:“从认识你,现在的你是最听话的,最乖的。” 余翘抬起视线,神色微微有些恼火,“你怎么知道我没死?” “你知道忘尘丹为什么有两颗吗?” “为什么?” “一颗吃下能够将人从阎王殿拉回来,也能锁住人在死时的最后一口气,只要在半年之内服下另外一颗忘尘丹,就能真正的起死回生——不过说真的,以蜀邑的湿热的天气来说,还要感谢赵怀思将你送往万年雪峰,保存住你的身体不腐坏,不然那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余翘略微一僵,抿起唇,脱口而出,“为什么要救我?”她再问一次,“嗯?”慕容谨之凝望她,缓缓的扬起唇,“因为朕对你的诺言还没有实现,所以你不能死!” 余翘不由得避开了他的视线,“什么承诺?”那个曾经为他生小公主,他为她遣散后宫,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怎么现在想起来,更加的可笑了。 “璃忧。”慕容谨之又唤她的名字,声音低低的,回荡在耳边,灌入她的心。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应了一声,“璃忧?我叫余翘,不叫璃忧,皇上,你又认错人了。” 余翘咬着唇瓣,等他开口,或者是发脾气—— 可是他并没有发脾气,只是低声笑着,然后满心愉悦的再喂了她一勺汤药,“好,不是璃忧更好,等凯旋回朝时,朕对外宣布,你是朕邑找的蜀邑美人。” “你!”余翘气急,可是一生气又觉得是中了他的圈套。 第九十章 雪缘尽 对他的爱与愧疚,已死在了那座冰冷的行宫里—— 大雪在日出时,终于稍缓下来,但是大军在前些天千辛万苦清出来的道路,因为前夜的那场大雪而再度在堵塞。 而灰蒙蒙的云层,始终压在头顶,蜀邑的原主人已经被打跑了,可是新主人却始终无法顺利京城,所军队中的每个人,又倦又累,而在蜀都中,还有数十万人等待着粮食。 他们,都是慕容谨之的子民。 熏炉中的香,缓解了慕容谨之的头痛,而她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转,他每夜都在帐中陪她,天未亮就会起身梳洗,重新开始指挥外面的大军,将千叶清道的人调往后方,后方的人又调上前,每天由他来定制计划,铲除积雪,力求用最少的人发挥最大的作用。 而慕容谨之指挥调度的样子,依然从容利落,从他脸上看不出一点疲惫来,每天的忙碌并没有让他染上尘埃,就连长发都没乱。 而每当此刻,她也只是静静的坐在帐中温暖的榻上,扶着身边冰冷的另一个枕头。 帐外,大批的人马拿着铲子铲雪的声音,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经过数个时辰,帐外那些运粮的马车终于能够再次的开拔。 可是,前行的速度太缓慢了,空气中除了刺骨的寒气,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躁,头上的乌云,好像压得更低了。 余翘算是看出了点什么,对于这场千里之外的征战,应该没有赢得多少人的支持。 一条长长如龙般的军队,在通往蜀都的道桑延绵,车队的最前面,每个人都弯着腰,低着头,埋头苦干,辛辛苦苦的清楚一条前行的路。 掀开那道厚厚的帐门,慕容谨之站在门那,这时,郭麟放下熏炉,跟着上去接过他手上那道沉重的帐门帘子,顿时,刺骨的寒气冲进帐中。 余翘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夏卿,进来!”慕容谨之话刚落,夏卿就跑了过来,跟在他身后进了帐中,夏卿一进来一边向他报告,一边听着他的吩咐,接下来夏卿并没有扬声,只是安静等着他接下里的话。 募地,轻柔的雪,又缓缓的飘下来,跟着的人中有了第一个抬起头,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所有人的脸上浮现出茫然,跟着就是绝望,就连慕容谨之也停止了跟夏卿的对话,余翘能够看清帐中所有人脸上的绝望,帐外轻如鹅毛的雪,对于已经精疲力竭的军士来说,却重如千斤。 余翘望着那漫天大雪,双手也不由得握紧,前方的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车头的马喷出白气,嘶声蹬腿,伴随着马夫惊惶的喊叫,余翘寻声看去,只见运粮马车的车轱辘因为长时间的颠簸,竟在这个时候断了一截,往一边眼中的倾斜下去。 “快点!”有人在喊着。 周围的人,全数的冲上前撑住,众人好不容易稳住了马车,但没想到站在车前的一个战士穿戴的男人因为雪地湿滑,脚下不稳,顿时摔倒在地,马车也失去了平衡,猛地朝着那人倒去,眼看人就要被狠狠的压碎了—— 募地,有个身影如同闪电一般的冲上去,那道身影顶替了那个位置,用自己的双手与肩膀,在危急时抗住了失去平衡的马车,余翘紧张的站起来,走到帐外,喘着大气,几乎要扯下帐门上的帆布来,只是当眼睛看的更仔细时,她徒然愣住了,当场所有也都愣住了。 顶替战士,扛住粮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让人畏惧的帝君!瞬间,余翘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不光是她吧,应该是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看错了,但是那个人就是慕容谨之!他穿着长袍,只是脚下那双靴子踩在雪地里,与那些战时一起,用双手紧紧抓着车尾,以肩扛起粮车,不让其倾斜倒出来。 但那辆马车依然是晃晃悠悠的,“镇定一点!发什么愣。”他的声音冷静,让所有人都回过了神,再次开口喝令,“听我号令,到三出力!”他已不再用朕。 扛车的人,顿时精神抖擞,同声应答,“是!” 慕容谨之吸了一口气,开口声音便响彻大地,“一,二,三!起!” 所有人,跟着一起用力—— 慕容谨之额头青筋冒起,在抬高时,大声喊道:“夏卿!”几乎就是声音刚落时,夏卿就已经抱着一根粗壮的木棍,塞进了车尾处。 “行了!”在确定马车稳固后,慕容谨之再次喊道:“松开!” 众人退开,跟余翘一样,怔仲的看着那人,慕容谨之站在泥泞肮脏的雪水中,肩头的衣服都破掉了,眉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划伤的,鲜血从伤口渗出,大片的白雪,飘落在他的身上。 “将车子拉出来,不要阻碍后面的马车前行。”他冷静的指挥,一双已经紧握成拳头。 其实,在众多军士中,很多人都比慕容谨之更加高大,可是因为疲惫与放松,跌坐在地上,表情难掩惊惧,当时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挺身而出,不只是那个跌倒的战士,就连旁边的人与马车都会被一同压住,到时那些人非死即伤。 慕容谨之站在那些战士中,被他们包围住,那一刻,这个男人,看起来无比高大。 当他转身,众军士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他大步的离开,不过没看那个差点被压的战士,也没有看其他人,只是朝着夏卿走去。 而这时,几位在前方的将军赶到了,“皇上!” “皇上,您没事吧?” “皇上!” “皇上,您受伤了,快叫军医来!” “喊什么,我又不是瓷器做的。”慕容谨之抬起头,不让那两位将军靠近,“派另外一辆马车,将粮食运上去。” 一位将军泪眼连连,咬着牙,硬着头皮报告,“皇上,已没有可派的马车了,两天之前,剩下的马车已经送往前方了。” 闻言,慕容谨之浓眉紧皱,双眼黯然,这段日子以来,马车已经损失了很多,这场大雪,更是蜀邑百年一遇的雪灾,深吸一口气,慕容谨之改口,说道:“让车匠上来,立刻将破损的马车修好。” “是,臣立刻就去!” “夏卿。” “臣在。” “那些雪橇,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好?” “臣已经派人去催了,连夜赶制也还需要两天,臣建议不妨就此休息两日,等到做好在开始行军。” 余翘听闻,心口一疼,如果在等两天,蜀都里的数万百姓,又不知道要冷死饿死多少,想起尸横遍野的惨况,余翘刚要抬手,想要去拉他的手臂,为蜀都百姓说话,却听见慕容谨之开口,“两天太久了,你带着朕的暗影卫过去,将雪橇运过来——” 【02】 “皇上,如果暗影卫跟臣走了,就没有人保护你了,到时候如果残兵乘机袭击——” “那好,朕给你一天时间。”他打断夏卿的思虑,冷艳睨着,扬起嘴角,“那朕亲自带兵前去,你能为朕守住这一天吗?” 夏卿还想争辩什么,但看着他那双坚毅的眼睛,知道自己多说也没用,只能退让,“那就请皇上在多等一天,臣一定在这天内将雪橇运上来!” “去吧。”慕容谨之满意的摆手,夏卿便领命而去了。 看着眼前这个果断冷静的男人,余翘喉头一紧,那只悬在半空的手也落下来了,轻轻地搁在了他的肩头上。 慕容谨之点回头,低头便看见她,无语挑眉,余翘仰望他,头顶的毡帽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掉落在了雪水中,大片的雪花,白了他的眉,他的发。 只有那双凝着她的眸,还是依然深邃,余翘可以看见深藏在他眼底的东西,被隐藏得很好,有疲惫的痕迹,眉角上却有着悲天悯人的微动。 “回帐中休息吧。”余翘不自觉的脱口而出,“让军医给你上点药。” 拿双凝着她的眼睛,微微发亮,亮的让她的心有点悸动不安,然后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大军在大雪中扎营,完毕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无情的风雪在帐外肆虐,帐内,一灯如豆,散发着光芒,郭麟进来,送来了满是热炭的火炉,温暖了整个帐篷。 慕容谨之没有让郭麟伺候着,其他人都叫退了下去,只让她陪着自己用了晚膳,等到晚膳撤下去后,他才脱下了自己的外袍。 韩良不在,他肩上的伤,只能她去处理,处理好了之后又有人来打扰,夏卿也不在,他要处理的事情更多,他都一一的交代下去,指挥着,扎营,守粮,帐内人来人往,去了又来,余翘注意到他始终都没有动手,偶尔,不小心碰到了,也只是握拳,握得更紧。 就算是不用去看,余翘也能才出来,他肩膀上的伤怕是伤到了筋骨,好几次,余翘都忍下来了,想帮他在处理一下,可是他没有给她机会,一直到郭麟再次进来,余翘才吩咐郭麟将军医请了进来。 在她的几番催促下,他才肯伸出胳膊。 军医拿着剪刀,慢慢剪开肩头的布料,剪开后,上面的纱布和着血已经干涸了,牢牢的黏住,根本不敢脱下那块布料,真正的情况,比她看见的还要严重。 那条胳膊,在救人时已经皮开肉绽了,没有盔甲的保护,重重的木头砸下来,几乎当时就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就算是军医千万小心,用剪刀剪开布料,用温热的水擦去血疤,但是要扯掉皮肉,还是不得不弄疼了他。 他一定是很疼的,疼得止不住手颤抖,为了掩饰双手的颤抖,他只能握紧拳头,也许他一路也是这样强撑过来的,不让别人看见他的脆弱。 余翘知道,她不应该再在乎的,在乎他是否疼。 但,偏偏她还是在乎的。 “为什么?”只是三个字,已经泄露出了她的情绪。 他问道:“什么为什么?” 余翘迟疑,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为什么要救那个战士,要去撑住那辆马车?” 其实,以他的尊贵,根本不用去管的,对于他来说,在他面前压死一个战士,根本算不上什么,他犯不上赔上自己的一双手。 慕容谨之垂眼凝望她,淡淡说道:“因为朕看见了——” 看见了就要救?没看见呢—— 余翘又问道:“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慕容谨之点头,微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对,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余翘看着他,她很清楚的记得,当日的蜀都中,就算是城外已经兵临城下了,城内依然没有半点节制,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谁会去管城外有多少人城内浴血奋战,而怀思那时候也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 可是眼前这个人,身份无比尊贵,却与官兵同吃同住,在风雪中救人无数,甚至为了城中那些反叛过他的人,千辛万苦送去粮食。 帐篷中,一灯如豆,荡漾着暖暖的烛光,余翘移开目光,躲开那双能够看透自己心神的双眼,低下头,接过军医手中的纱布,轻轻的包扎住他的伤口。 曾经优美性——感的肩膀已经惨不忍睹,余翘有些不敢去看,而旁边的一盆热水,已经被染成了血红。 她端起盆,走出帐外,递给外面的人,等她再回头时,看见慕容谨之坐在椅子上,双手拧眉,双眼合着,尚好那双手揉捏着太阳穴。 这个男人,从来都不在别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弱点,更加不让人别人知道他哪里不舒服,可是在她的面前,却早已经不再掩饰。 “璃——翘翘。” 他差点又叫错,及时更正后,忍着痛唤她,余翘的手微颤,他又说:“别弄了,过来。” “我——” 他隐忍的疲惫,揪住了她的心,不敢回头,回头看见怕自己慌张,心痛,“我先收拾好这些吧。” 可是,慕容谨之不管,再次唤她的名字,“翘翘。” 嗓音,好低,像是温柔的手指,轻轻的抚上她的脖子,她只能忍不住回眸,看见他屈膝半握在榻上,隔着烛光望着她,双眼睁开,一双有黑的眼睛,全是疲惫。 他朝她伸出手,开口要求,“过来陪陪我。” 那不是命令的语气,表情也不是,他是在求他,向她索要温柔,求着她抚慰自己,她该过去吗?如果换做以前,她一定就扭扭捏捏的过去了,给他假意的柔顺,哄着他接受军医的治疗,然后在给他一夜帐暖,可是根本就再也回不去了。 此刻,她的双脚像钉在了地上一样,无法动弹。 慕容谨之的手,仍然悬在半空等待她,一会儿之后又开始颤抖,她没有上前,让他受伤了,眼中还透出一些苦涩。 最后,他将手收回身边,垂下眼眸,眼角浮现出一抹自嘲的微笑,跟着他缓缓的躺了下去。 但是她却看见了那抹泄露他真正情绪的嘴角苦笑,那抹笑也扯疼了她的心,来不及在想什么,余翘迈开双腿,匆匆上前,走到他身边,在榻边跪下来,慕容谨之缓缓的睁开眼睛,眸中露出一丝的欣喜的波澜。 余翘抬手,轻轻地替他揉着太阳穴,一次又一次,缓慢的,柔和的,替他舒缓那股头疼——许久之后,她才敢抬头,不得不看啊,果然抬头就看见他深深的看着自己,瞬间,余翘本想要收回手的,但是他的动作更快的握住了她的手,心,在此刻也乱了一拍。 没错,她可以强硬的抽回手,可是怕弄疼他的胳膊,看着正安人,她的喉咙不由得紧缩,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温柔的印下一吻,然后,他把她的手,放在了心口上。 第九十一章 雪缘尽2 他把她的手,放在了心口上。 慕容谨之闭上眼睛,即使伤得那么重,任何一点轻微的动作都会牵动全身剧痛,可他仍然用手在她的掌心来回的摩挲着,像是眷恋又不舍般的,脸上的表情则是心安。 他低喃道:“知道朕找了你多久吗?” 她低眸,不言不语。 他又说道:“陪朕躺一会儿吧。”无法拒绝,所以她只能在他的身畔躺下,让他握着自己的手,听着他胸膛规律的心跳。 他说道:“谢谢。” 这句真诚的谢谢,如似穿心一般,这个天下,恐怕能听到他说出这两字的人不多吧。 她应该是恨他的,应该趁他病着,要他的命——可是为什么事到如今,她还是会为他感到心疼,一切又在他出现后乱了谱,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与他同榻,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上的脸,又开始挣扎,动摇,迷惑起来。 为什么? 慕容谨之此刻已经熟睡了,余翘悄悄的收回手,起身来到桌案旁,她往熏炉中再丢了一些香,韩良说过这些香料焚烧后能够有效的抑制他的头疼,可是她丢完香,就在心里痛骂自己,为什么又要在意?为什么又要担心他。 她回到榻便,来到他身边,无声无息的再次躺下,没有惊扰醒他,小小的身躯在他怀中伴着他,依着他。 风雪扔再帐外咆哮,夜深人静,余翘任由他抱着,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她,睡梦中的他,无意识的侧身,将她抱得更紧了—— 慕容谨之给了夏卿一天一夜的时限,但是还没有到时辰,夏卿就已经带着几大车的雪橇回来了,这时石城百姓连夜赶制出来的,所以粮食也在第二天顺利的运进了蜀都城内,以及蜀邑周边的是十一座城池。 自此后,慕容谨之带着千叶大军浩浩荡荡的入城,他也入主逍遥侯府,坐镇蜀邑,调兵遣将,雪灾之祸也暂时得到的缓解,余翘待在阁楼中,也越发的迷惘起来。 原本因为战争而动荡的蜀邑自从慕容谨之京城后不过短短数日就已恢复了秩序,怀思离开前掏空了蜀邑库房中任何能够换成钱的东西,粮食,军费,都不放过,搞得城中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慕容谨之派夏卿下去处理这些事情,大雪仍然在下着,可是余翘在米翠在丫鬟的掺扶下亲眼看见,城中的老百姓从原本的怨,满城死气沉沉转而恢复了生机。 慕容谨之依然我行我素,严刑酷法,虽百姓眼中仍有激愤,可是更多的人是松了一口气,眼中浮现出希望来。 余翘想,周围其他城中的百姓,大概也是这样的。 慕容谨之带来了粮食,是雪中送炭,缓解了雪灾引起的饥荒,而他的人也严格的遵守着他所里下来的每一条规矩,就连夏卿这样的亲信,也不敢怠慢半分。 进了蜀都之后,慕容谨之带着她住进了之前的逍遥侯府,她自然还是住在之前阁楼里,他平时住在书房中,这里是蜀邑中心,方便他收到和地方送来的军事情况与灾报,不住在军营中,这样才能更快一点看到。 慕容谨之日夜都在书房中处理军情,灾务,稍微有点空了,也不能休息,必定也是提笔在公文上行云流水般的批阅。 一卷一卷,一册又一册。 每当他批阅完一卷一册,郭麟就会仔细的卷好收起来,放进木匣中递出去,让传令官送出去,跟他宫中书写的宣纸一样,郭麟对待它们也是格外的谨慎。 曾经,余翘忍不住想要走进书房看看,上面到底写着什么,可是考虑再三后,她也不想多生是非,最终断了念想。 夜已深了,外面的人敲着三更的梆子,今晚慕容谨之来到阁楼看望她用过晚膳之后,就留了下来,不过他还算是规矩,让郭麟将公文送过来,独自坐在桌案旁批阅到了三更天,看着沐浴在烛光中的男人,余翘轻声提醒,“丫鬟已经将软塌收拾出来了,该歇息了。” 余翘下巴点了点桌案旁的软塌。 “嗯。”慕容谨之轻应了一声,仍然是书写不停。 她心里想着自己不应该多嘴的,任由他牺牲掉睡眠时间,去批阅那些永远都批阅不完的公文,望着他伏在桌边,余翘再度开口:“你。”这声几近催促,听进自己耳中,连她都愣了一下。 终于,慕容谨之停下毛笔,抬眼看她。 “你是在催我?”他的目光,教她有些局促,狼狈的垂眼,解释:“已三更了,再过一更就要天亮了。” 如果他在不休息,继续批阅下去,恐怕又会像之前那样,到了天亮连闭眼小憩的时间都没有,但是,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慕容谨之薄唇上,淡淡的笑着,“原来已经三更了,是该歇息了。” 这人向来我行我素惯了,竟因她的一声劝,便顺从了,当慕容谨之起身,朝着她的床榻径直走来时,门外突然传来许多人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夏卿等人,也没有等郭麟通报,就走了进来,到了外厅,语调匆匆的上报,“皇上,边城徐大人求见。” 边城坐落于蜀邑西南,坐落于蜀邑万年雪峰之下,是通往北边的要塞重城,也是这次战争以及雪灾波及最为严重的地方之一。 如果不是很紧急的事情,夏卿也不敢贸然闯进来,这就足以证明了事情的严重性,“让他进来!” 慕容谨之转身,开口说道,随后便走出了里屋。 “是。”夏卿应了一声,退到旁边,可是余翘却注意到,慕容谨之朝着外面的侍卫挥了挥手,顿时门外的数十位侍卫走进来,并排站于两旁。 然后,只听到其中一名侍卫扬声宣告,“边城徐大人,进。” “臣在。”此刻,一名身着灰色粗布袍子的男人走进来,在距离慕容谨之十步之远的地方跪下,“臣边城知县徐雷叩见皇上。” 徐雷,余翘之前听过这个名字,蜀邑最有名的清官,世代为官,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祖祖辈辈为官清廉,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徐大人,深夜赶来蜀都,有急事?”余翘安静的靠在床边,透过那鲜红的珊瑚屏风看见慕容谨之并未看来人一眼,又提笔,边写边问。 “回禀皇上,臣特意赶来,是因为变成现在情况紧急,不仅逍遥侯带着他的残兵进入边城,在城中煽-动百姓起祸端,二是大雪持续,眼下边城还需要更多的物资来救助百姓。” “朕已经送了粮去,难道还不够?”慕容谨之提笔行云流水,语调不疾不徐,淡淡的。 “不是粮的问题。”徐大人脸露惊惶,急切的说道:“粮食其实已经够了。” “那又是为了什么?” 第九十二章 雪缘尽3 “皇上,自从逍遥侯进城后,他手下的残兵也将疫情带进了城中,疫情非常凶猛,就连军医都束手无策,只要染病者,三天之内会全身溃烂,流脓,性情也会变得异常暴躁,见人就咬,就算是被控制下来,也会躺在床上胡言乱语,七天之内就会毙命——两月时间,城中感染疫情而死的官民已达到数千人。” 在公文上游走的狼毫,停住了,慕容谨之问道:“可有查出原因来?” 徐雷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可怕的字眼来,“尸毒——我父亲对病理略有通晓,当他看见那些惨死的百姓之后,他告诉臣的,尸毒应该是逍遥侯手下的官兵在战场上与死去的尸体接触后,沾染在身上,之后带往了边城。” 余翘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不禁浑身一颤,那怀思现在不是很危险。 徐雷抬头,大着胆子直视他的目光,已顾不上了恐惧,“臣翻阅过边城的县志,只有在百余年前的一场战争中,有几个士兵负责搬运尸体途中感染了尸毒,那场瘟疫带走了边城五万人命。” 说着,徐雷从怀中拿出一杯县志,顿时屋内的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都曾经听说过,大战后,人死后悔出现在这种情况,这种瘟疫肆虐起来,比寒疾还要骇人。 徐雷哀切的落泪,“恳求皇上,现在就派兵增援,协助清除疫情。” 此刻,慕容谨之的视线终于是离开了宣纸上,看向连连磕头的徐雷,淡淡的问道:“这种病传染得很快?” “是的,皇上。”徐雷点头,说道:“只要稍微一接触到,就会被传染。” 他又问道:“可有解救的办法?”徐雷悲伤的摇头。 “两日前,家父因为感染,已经病逝,军中几位大夫也只能暂时控制住疫情,还请皇上能够派遣更多的大夫过去,这场疫情,再不能让它扩散了,边城周围还有六城啊,皇上,要是失控,怕是伤亡无法估算——” 慕容谨之终是放下笔,略垂眸思虑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韩良。 “你有听过这种疫病吗?” 韩良微微颔首,回答:“知道,听我师父说过。” “你师傅怎么说的?” “与徐大人说的一样,染上尸毒者,七日之内毙命。” “哦?” “我师傅说过,尸毒一旦爆发,会犹如大风掠过一般,无人能够幸免,就算时幸运的能够存活下来的人,也会留下终生难以愈合的伤痕。” 慕容谨之又问道:“可信吗?” “当然,我师父说的话,当然可信。” “那你呢,可有解救的办法?” 韩良眉毛微皱,摇头,“没有。” 心急的徐雷,哀声再次恳求,“皇上,这种疫情蔓延非常迅速,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了,恳请皇上立刻派人前往边城协助。” 慕容谨之沉默了一小会儿,又问道:“城中可有被治愈的人?” “没有。”徐雷万分肯定,“从已知的感染人数中,并未发现一例治愈。” “现在边城的伤亡如何?” “近三千人已亡。” “你这一路来,可有解除过什么人?” “没有,皇上,大雪封了城,未免被逍遥侯的人发现,臣是乔装从城外翻出来的,出来后就日夜兼程赶来了蜀都。” 从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中,余翘听得清清楚楚,心却跳得好快,她知道,慕容谨之会去救人,因为他是千叶帝君,千叶版图之内任何一个城池中的人都是他的百姓,而且他也有足够的资源,能够拯救那座城,拯救那些病人,下面的徐雷重重的磕头,诚心央求,“皇上,求您救救城中幸存的——” 募地,慕容谨之伸出手掌,转了半圈,有那么一瞬间,余翘以为他是答应了徐雷的请求,然后,她看见了什么,看见一支利箭划破宁静,咻——攸然而去,一箭穿了徐雷的心。 余翘惊得一脸苍白,跪在他脚下的徐雷瞪大眼睛,张着大嘴,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胸前的羽箭,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便缓缓倒地,死不瞑目。 余翘悲愤的望去,寻找到了凶手,正是站在夏卿身边的侍卫,手中拿着长弓。 杀人的是侍卫,可是他看见了夏卿冷然的表情,夏卿没有这样的胆子,因为他此刻正看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慢慢的收回手。 慕容谨之神色自若,姿态轻松下令,“将他的尸体以及带来的东西,全部烧掉,别忘了将他经过的地方用石灰一一清洗干净,清洗时,他碰过摸过的东西,也全部烧了。” “是。”侍卫齐声应和。 “夏卿。” “在。” “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蜀都城外的大军,立刻到城下集结,明天正午时,我要看见人,违抗者杀无赦。” “是。” “韩良。” “在。” “你先带两千兵马立刻赶往边城,不许任何人离开边城。” “是。” 余翘听着,脸上一片灰白,看着他,心又觉得很冷,痛不欲生。 五日后,慕容谨之穿着重装,骑着铁骑,数以万计的官兵,将边城包围,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让边城里的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以边城为中心,方圆二十里,还有更多的弓箭手在待命,全部面向边城的反向,每个人的背囊中,装满了羽箭,而放不进去的羽箭,则是堆在身后。 而在大军面前,是由北方奴隶连夜挖出来的深沟,里面灌满了火油,周围该放着火药桶。 将士们蓄势待发,夏卿骑着战马,来到边城外面的城门外,那也是一夜之间铸起的高台,夏卿利落的下马,摘下头盔,大步的走上高台,这是这片土地的制高点,而高台上上,已经布置好了一桌两椅,椅子上铺着狐狸皮坐垫,桌上备好了香茗。 “皇上,都已经准好了。”夏卿恭敬地行礼。 “做得好。”慕容谨之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比任何时候都要从容,抬起头看看天色,嘴角微扬,“时辰到了。” 高台上的人都静默无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唯有脸色惨白的余翘还在竭力的劝阻,“没有必要屠城的,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记载过苍月大陆曾经出现过一场尸毒之疫,书上写了十人中了尸毒,里面有八人会死,也就是说还有城中还有两成人可以活下来。” 终于,他低下头来,望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嘴角噙着淡淡的冰冷笑意,“真的这样写的吗?”挑眉问她。 一天一夜的时间,慕容谨之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而现在,他终于看她了,还问了她,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几乎已经绝望的她,终于是看都了希望。 余翘用力点头,“真的,那本书就在你书房里的书架上,里面记载的很清楚,就连疫情爆发的时间都有记载。” “哦?”他叹了一声,样子惋惜,“可惜,你没有带来。” “没关系,我记得,里面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余翘泪眼朦胧,长舒了一口气。 不枉费她这样的苦劝,但只要能够劝阻他,改变屠城的念头,再辛苦也是值得,慕容谨之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温柔的凝望着她,“那真是很好。” 第九十三章 雪缘尽4 他说很好,却转身朝着阶梯走去,余翘心中一冷,不祥的预感涌来,“你要去哪里!” 她用手,拽住他的衣袍,他低眸,笑得很温柔,“做我应该做的事。” 他还是要屠城! “不要去,不要去!”余翘哀求他,她不仅是不忍心看见一城的人几这样死掉,最重要的是赵怀思有可能还在城中,“你不是听到我说的了,还有两成人可以活下来的。” “我听到了,也明白,一直都明白。”慕容谨之一字一句的说道。 “还有很多人的命,是可以救的。” “不。”慕容谨之只用一个字,就让她前面说的一切都变成了多余,“他们今天都得死。” 他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 余翘回头,试图找帮手,帮助自己劝阻他,“韩大夫,你也知道的,是不是。”她喊着,“你是天下名医,你绝对知道的——不管是任何疫情,到最后都会有人活下来,你告诉皇上啊,告诉她啊!” 韩良并没有说话,余翘又看向穿着盔甲的夏卿,就站在韩良身边,“夏大人,你阻止他啊,城中有数万百姓!” 但是,夏卿也没有说话,她狂乱的扫过高台上每个人的脸,都是那么冷漠,“你们都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 余翘嘶喊着,但是每个人都不开口。 他们都望着慕容谨之,以他马首是瞻,最后她跪下哀求他,“放弃屠城,放过他们——我愿意做任何事,让我想办法救这些人,你可以先封锁整座城——” 而他,也只是莞尔一笑,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最前面走去。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下高台,跪下来,绝望的大喊,“不要那样做!求你了!城中还有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可以救的!” 慕容谨之置若罔闻,笔直的挺着后背,将她的绝望,苦劝,都抛在了脑后,军队为他开了一条道来,无数双的眼睛注视着他,缓缓走过铁骑围起来的铜墙铁壁,堆积如山的羽箭,来到注满火油的沟外。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望向边城的城墙,像是在欣赏这座城最后一眼,厚实的高墙,高耸的城门,一座可攻可受的好城,不过很快它就会消失了。 “火把。” 等候在一旁的郭麟,将火把奉上,慕容谨之接过火把,将它举到头顶,朝着鸿沟扔去,火油接触到火,瞬间燃起来,很快的像是一条火蛇一般的包围住了整座城。 “拿朕的弓箭来。”、 慕容极致伸手,郭麟慎重的双手递来一把金色龙纹的长弓,慕容谨之潇洒的戴上皮手套,接过长弓,从身旁弓箭手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沾了油,裹上火,稍微用力拉开长弓,“住手!”余翘痛苦的呻吟,随风而来,伴随着她的哭声,慕容谨之手指一松,羽箭直嗖嗖的飞了出去,最后咚的一声,箭正中城门,第一簇火苗,是他亲手点燃的—— 所有弓箭手的手,扬起,“听我号令!”他开始下达命令,声音清晰冷绝。 慕容谨之的手指向边城内,“放!” 瞬间,无数的带火的羽箭,像是密雨般的飞了出去,朝着边城的方向射去,箭雨瞬间淹没了边城,也吞噬了天空的太阳,火势也逐渐开始蔓延到整座城。 慕容谨之再开口:“再放!”之后,他负手身后,看着城中的言言窜起来,“夏卿。” “臣在。” “持续放箭,不要停。” 夏卿面色冷漠的回答:“是。” 第九十四章 雪缘尽5 慕容谨之转身,穿过他的军队,走回到高台,在他身后,箭雨遮天蔽日的射向边城内,瞬间凄厉的喊叫声从城内传出来—— 慕容谨之一阶一阶的走上高台,回到座位上,若无其事的扫过余翘,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端起茶杯,前方是观看的最佳视野。 眼前,边城成为炼狱。 城内的人尖叫着,一个个全身是火的官兵,百姓,接连掉下城楼,运气好的,掉下去就立刻死亡,运气不好的,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死,躺在那里,被火焰烧成灰烬。 余翘看着这一幕,眼泪,流干了。 边城的城门,被里面惊慌失措的百姓打开,洪水一般的涌出来,逃跑,也许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放过我们!” “我们没病啊!” “救命啊!” “救命啊!” “不要杀我们!” “不要放箭,我们——”慕容谨之放下茶杯,打了一个响指,而他身边的暗影卫从身后抽出一支黑色的小旗来,朝着那些逃命的人一指。 黑色,代表死亡,一个不留。 “全部杀光,一个都不许逃出去!”站在前方的夏卿,顺着小黑旗指着的方向,厉声下令。 瞬间,羽箭改变方向,瞄准了那些侥幸逃出城门的人。 “不要啊!” “不要啊,放过我的孩子!” 羽箭穿透他们的身体,鲜血从外伤处迸溅而出,染红了那片焦土,很快,逃出来的人已经死了一半,他们虽然逃出来了,但是死得更快。 空气中飘着浓重的血腥味,就算是火油的味道也无法掩盖那股死亡的味道,天空,不知何时,又开始飘雪。 “救救我们!” “我们没有染病,我们没有染病!” “我的孩子,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边城,血流成河,弓箭手汗流雨下,而跟随慕容谨之多年的那些将士,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竟没有一个人移开视线,好像这一切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慕容性子闻着茶香,在浞饮一口,云淡风轻的开口:“之前朕听说,边城以冬天的雪景闻名于世,因为地处边陲,所以边为城名。” 空气中,血在肆溅,人在痛苦中死去,杀戮中,他竟还有闲情雅致说着这些风雅之话,“蜀邑四季分明,春天,桃花满城,夏季,樱花最美,秋季,枫叶最红,冬季,梅花最艳,而这边城一年四季并无分明的四季变化,但是却因地势四面环山,每年雪季,银光素裹的美景而闻名天下,而今天,雪花映红,如似桃花,难得的绝景啊。” 冷血! 余翘看着纷纷大雪,映出人们的鲜血,就像是他所说的那样,如似桃花乍开乍落,烂漫不凡。 “爱妃,来朕身边。”慕容谨之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是那么的温柔,“来看看,今年的桃花,开得真早。” 余翘麻木的转身望向身后的那个男人,浸染上鲜血的雪花,染红了他一身。 余翘此刻也恍然大悟,“皇上,你不是为了我才来这蜀邑的吧。”对外别人都说他为了废后起兵,有情有义,是个情种,但现在余翘才明白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阴谋的。 果然,很快余翘的猜想就得到的印证。 郭麟急匆匆的跑上高台,跪在他面前,“皇上,镇国元帅求见。” “哦?”慕容谨之表情轻松,像是早就猜到了人会来,“来了,好啊,请元帅上来!” 白枫?她的义父,如果她没有记错,白枫常年驻守在千叶边关,没有召见圣旨,根本不能离开边关半步的,可是为什么他此刻却出行在这里。 白枫一身黑色铠甲,铠甲上面有着常年征战留下来的刀痕,那是他一生的荣耀,当他一脸疲惫的上到高台,就连那些面无表情的官员都不得不低下头,露出敬仰的神色。 白枫年近四十,走路却虎虎生风,就算是跪在慕容谨之面前,也是挺直了身板,叩拜:“臣参见皇上。” 慕容谨之面上倒是客气,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赐座。”原来那个位置是为他早准备的,余翘地埋着头,白枫起身要走去座位时,不忍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她。 “元帅,你本该在边关镇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慕容谨之神情不同了,但是看在她的眼中,一样的阴狠。 白枫脸上担忧的表情显而易见,这才是一位将军应该有的悲天悯人之心,而慕容谨之只是恶鬼。“皇上,臣来必是有事的。” “哦?什么事啊?”慕容谨之问道。 “臣来是想了结皇上与我女儿之间的事,还有,臣多年前在边城驻守,与边城的渊源让臣不得不来,臣想向皇上讨个人情,求皇上放过边城剩下的百姓。” 身后的惨叫,马的嘶鸣,箭的呼啸在白枫语落时也停了下来,大地剩下一片寂静,但是这股寂静,比任何尖叫还要凄厉。 余翘回头,看着城内余火还在燃烧,触目所及的全是鲜血,以及堆积如山的尸体,雪,好红,就连远远的雪,也被火光染红。 慕容谨之直接忽略掉他的前半句话,冷声问道:“想必元帅也知道朕为什么屠城,留下一个意味着如果疫情传染出去,朕的西南百姓可能都会变成尸鬼。” “臣明白,所以臣愿意亲自进城,与我的人将那些没有感染尸毒的百姓,官兵送出来,而那些感染了的,就任凭皇上处置吧。” 白枫话中的大义,让那些冷血的官员不得不抬头注目他,慕容谨之怡然自得,手指一动,最后一波弓箭手也放下了长弓。 “元帅真的愿意进城?” “臣愿意。”白枫坚定的回答。 慕容谨之笑着摇头,“朕可不愿意冒这样的险,说着,从后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拥进怀中,用那张冰冷的薄唇,靠在她耳畔,温柔的低语:“爱妃,从地上起来,冻着了,朕会舍不得的,也不好向岳父大人交代。” 他用自己的身躯将她包裹,他们全身都是鲜红的血。 而慕容谨之此刻也完全忽略了白枫的存在,此刻完成使命的夏卿走回到高台,“皇上,边城已不剩半个活口。” “接下来就要把这座城烧的干干净净。”慕容谨之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而此刻白枫也站了起来,眼中痛心疾首,他还是来晚了。 白枫颓败的低头,随后抬起,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个金色的虎符,当虎符被拿出来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大了,他们知道白枫拿出虎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次战争终于达到了帝君想要的结果。 第九十五章 雪缘尽6 慕容谨之故作不解的问道:“元帅这是什么意思?” 白枫望着她,以及怀中的女儿。 余翘也在那种眼神中,瞬间明白了什么,慕容谨之一直想要拿回军权,但苦于没有机会,白枫在朝中德高望重,在军中更是威望极高,想要拿回军权,简直比登天还难。 慕容谨之此刻手轻轻掐住她的咽喉,做给白枫看,威胁的意图很明显,像是在逼着白枫说出他想听到的话。 白枫似思虑了一番,之后才开口:“臣来本就知道已经晚了,只是希望能够救出一些无辜的人,既然救不出来,那也是天意。” 夏卿微怒,道,“白元帅这话是在说陛下滥杀无辜!” 白枫脸上露出一个淡笑,看向夏卿,这个曾经自己的弟子,现在已能独当一面,成为帝君的左膀右臂,甚是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只那淡淡一眼,就让夏卿闭了嘴。 “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将虎符拿出来,是想交还皇上——臣任元帅十载,边关异族始终无法彻底肃清,臣愧对先皇,愧对陛下,交出虎符也是为了给朝中真正有抱负的将士一个机会——臣今年四十有二,一生愿望就是游遍千叶的大小山川,做一个闲云野鹤,至于臣的女儿,既已被废,臣想请皇上念在曾经夫妻一场,让臣带着她一起离开千叶,还望陛下成全。” “你爹要带你走呢。”他在她耳畔轻声低语,“你的想法如何?爱妃。” “你从一开始计划在蜀邑挑起战争,就是为了那个吧。”余翘眼神一挑,落在了白枫手上的虎符上,慕容谨之也不在隐藏了,“是呢。” 余翘再也不能承受更多,眼前一黑,颤抖的身子软倒下去,而慕容谨之将她交给了一旁的郭麟,起身走到白枫面前,迫不及待的拿过虎符。 虎符在手,天下尽有,这些年的谋划,终于实现了,可是他的心里却始终有一块地方没有办法抚平,那是一种失去后知道再也回不来的惊惶—— 黄昏,残阳—— 边城成为一片焦土后,大军撤离,白枫留了下来,余翘在侯府,虎符已收,慕容谨之也不怕他会起什么风浪,所以平时在侯府也是如常的处理公文,而余翘也像之前那样杯安置在阁楼中。 余翘因为受惊过度,加上心情郁结,昏迷了好几天,等醒来之后,又惶恐不安了好几日,她不停的用手搓着全身,想要将身上根本已不存在的血腥味擦去。 边城,消失了——可是,她怎么还是觉得当日那股血腥味还存在身上,如同火红的烙铁,印在她的身上,怎么也擦不去,抹不掉,渐渐的她才名阿比了血的色与味,已经渗入了她的身体里,就像是那些死去的人,给了她最深重的罪孽。 她有罪,当年不是她要慕容谨之给怀思一官半职,那怀思也不会来到蜀邑,那一切都不可能发生的,她跟慕容谨之有一样重的罪。 “夫人?” 熟悉的清脆声音,床上的余翘缓缓撑起身子,看向屋外,“米翠?” 米翠走进来,跪在她床下,“夫人,米翠回来了。” “这些天你去哪里了?!”米翠低下眼眸,眼带愧疚的说道:“夫人,我被侯爷抓起来了——侯爷问我你是不是夜晚经常偷偷出去,还问我去了哪里。” 余翘眼睛瞪大,急急问道:“你说了?那邰阳是被?” “我没说,但是那天你要我给洞里那个人送饭菜过去,侯爷派人跟踪我,等我进去,侍卫也突然出现,他们抓住了他,之后将他带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 估计是凶多吉少的,余翘咬着唇,唇已渗出血来,她也不自知,而米翠继续说道:“我一直被侯爷关在天牢中——昨天才被放出来,我才知道侯爷逃走了,放我出来的是一位郭公公,他问我之前在哪里当差,我说了,他就让我还是过来伺候你。” 余翘紧紧拉住她的手,“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 数日后—— 白枫要带她走,可是慕容谨之不同意,他摆明是虎符要,人也要,当白枫来见她时,这位盖世的英雄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很多。 余翘跟他并不认识,跟他认识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看着米翠将他带进来,余翘咬了咬唇,想起多日前他为了自己放弃一切的样子,她不忍心,想起白璃忧跟他之间真实的关系,怕是这些年来白璃忧也不知道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一直认为是养父。 余翘见他进来,恨了心的朝他喊道:“爹。” 白枫听见这一声爹,眼中泪花花的,“好,好——” “米翠,给我爹拿根凳子来。” 米翠将凳子搬来,白枫坐在床边,拉起她的手,眼中愧疚,说道:“我要回京去了,以后怕是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你——” “爹,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死过了,也不怕什么的,就是你,你现在没有兵权,又要回京城,怕是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事。”白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就算是没有了兵权,但千叶三军有一半是我的旧部署,朝中更有一半的官员是我的门生,虽然已拿到虎符,但他还需要慢慢的筹划怎么清除前面的障碍,暂时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只是你,爹担心你,希望你能跟我走,爹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也走不了啊。”余翘缓缓叹气,说道:“我又能去哪,千里迢迢待在蜀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他还是追了来,还白捡了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号。” 现在全天下谁不知道帝君为了废后,屠城,杀了数万老百姓,都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大概她现在走出去,都会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白枫扬了扬下巴,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听爹一句话,千叶要变,天了,有机会就走吧,往南方走,一定要往南方走——” 白枫对她说完这些话就走了,他晌午后就启程回千叶,米翠端着补品走进来,放下后,神色紧张的走到她面前,“夫人。” “什么事?”余翘抬头,看见米翠额头全是冷汗,“怎么了?” 米翠低下腰,在她耳边低声开口:“吕侍卫长要见你。” 吕炎?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怀思又在哪里? “他在哪里?” “刚才奴婢去厨房,有人送了张纸条进来。”说完,米翠万分小心的将那张纸条递进了她手中,余翘摊开一看,是怀思的笔迹,约她在城南的老君庙见面。 第九十六章 雪缘尽7 晚膳时,掐准慕容谨之过来的时间,余翘让米翠摆好饭菜,而她却上床继续装出一副病态,等慕容谨之走进里屋,看见桌上未动的饭菜,以及躺在床上的人,不禁皱眉。 “不舒服?叫太医来了吗?” 米翠摇头,跪在她面前,“夫人从今天晌午就没有吃东西,早上还被什么给惊醒了。” “惊醒了?”慕容谨之撩袍坐下,手指敲击着桌面,“去让韩大夫来看看。” 米翠点了头,领命就去了,慕容谨之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在她额头探了探温度,“有点发热——” 余翘没有说话,可藏在被子里的暖水炉已经将她的大腿外侧烫红了。 她动了动,慕容谨之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语调温柔,“躺着吧,要不要喂你吃点东西。”余翘摇头,并没有说话。 慕容谨之笑了笑,也不恼,反而是拿过床上的另外一床被子,摊开后给她盖上了,“朕在这里陪陪你,等韩良过来看了你,朕再去书房处理公文。” “你不吃晚膳吗?”余翘终于开口问他。 她的话让他莫名高兴起来,屠城之后她再没跟他说一句话,他也一直没找着机会跟她说些什么,每天就是这样过来陪她用晚膳,希望有一天她能主动跟自己说句话。 慕容谨之浅笑,“等韩良来看过你,我在吃。” 余翘没再说话了,眼神也移到了一边去,好一会儿后,韩良来了—— “娘娘,最近可有作噩梦?”韩良在床边问道。 余翘点头,韩良也是边城灭城的帮凶之一,余翘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便反问他,“韩大夫,你难道做梦没有梦到那些惨死的边城百姓吗?” 韩良过度有礼的笑了笑,之后语气冷淡的开口:“没有。” 余翘脸色刷一下白下来,“韩大夫,你是怎么做到的?从那天之后,我每天都会梦到那些从城楼上满身是火跳下来的人——他们的呼救,求饶,还有他们看着你们时的眼神,他们一定在炼狱里面等着你们吧——” 韩良脸色微变,却依然高深莫测,“娘娘,你我都有罪,只是谁犯的罪谁轻谁重,我跟娘娘半斤八两而已——没有娘娘当初力荐赵怀思,也没有今天边城之祸。” 说完,韩良起身,收起东西,走出了里屋,来到慕容谨之面前,“陛下,娘娘这是受到惊吓之后的急性郁结之症,肝血耗伤,臣为娘娘调制一味解惊散,吃下两副就会好了。” 刚说完,米翠便跪在了慕容谨之面前,“皇上,奴婢有一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讲。” “讲!” 米翠低着头,绞着手指,吞吞吐吐的开口:“皇上,其实娘娘一直都在做噩梦,每夜都会惊醒来——娘娘说有好多全身着火的人扑向她,要向她索命——” 韩良不动声色,不过眼神玩味、 慕容谨之倒是有些紧张了,“真的?” 米翠点头,“真的,奴婢以前听侯府的老麽麽们说,这是掉魂了,如果掉魂了,就得去庙子里去祈福,放生,求菩萨保佑,赶走那些脏东西。” 慕容谨之饶有趣味的问她,“这些你也知道?” 米翠头点得重重的,“皇上,城南有一座老君庙,听说很灵验,不如带娘娘去那里求求菩萨,保佑娘娘平安无事。” 慕容谨之是不怎么相信这些鬼神之类的无稽之谈,不过看余翘那样,也知她需要出去散散心,所以也就答应了下来。 - 初一十五是上香求佛的日子,慕容极致特许十五那天,余翘带着米翠,在侍卫陪同下去城南的老君庙上香。 马车缓缓而行,余翘掀开帘子,看着车外,百姓还是照常跟以前那样生活着,店铺也重新开张,一切都井然有序,好像那场战争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米翠,还有多久?” 米翠喘着气,看了看前路,“夫人,不到一刻钟就能到了。” “好。”余翘放下帘子,手里紧紧的捏着赵怀思送来的那张纸条。 老君庙,香火鼎盛—— 余翘一行人进庙,主持一看就他们就不是普通人,所以在上香后,还给玉安排了一间厢房休息,余翘在米翠的陪同下进入厢房。 “你们去外面守着吧。”余翘对领头的那位侍卫说道。 “娘娘,皇上吩咐,不能离你半步。” “难道在这里还会有什么危险吗?而且我也不习惯有人站在外面,我睡不着——” 米翠这时接话说道:“夫人休息时,不喜欢外面有响动,皇上是让你们来负责保护夫人的,不是让你们打扰夫人休息的——夫人睡眠浅,如果夫人没有休息好,看你们怎么向皇上交代。” 余翘颇不耐烦的对他们再次开口,“出去外面,不然我回去告诉他,你们影响到我了,我就不吃药!” 侍卫一听,冷汗都出来了,这位娘娘难伺候,前些日子跟皇上赌气,将药打翻,皇上又舍不得惩罚她,便将阁楼外面的侍卫,丫鬟,奴仆都给惩戒了一便,还放话以后她在不好好吃药,就惩戒她身边的人。 侍卫撤走后,余翘进屋,米翠关上门后,在屋内东看了看西看了看,之后径直走到正前方的一个书架旁,轻轻捏住书架上的一个白瓷瓶,一扭,书架便自动挪开了。 当书架挪开之后,久未路面的赵怀思从里面的密道里钻了出来,余翘一见真是他,立刻是喜上眉梢,眼泪也落泪下来。 “怀思!” “姐。”赵怀思走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在边城已经——” “我没事,在他的军队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他要屠城的计划,所以我就先走了。” 赵怀思将这些日子来他的经历都一一讲给了她听,最后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黄色的纸包,余翘不明白,便问道:“这是什么?” “是蒙汗药。”赵怀思很快的说道,“姐,我要去高游国,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你将这包药给他吃,你就能趁机出来,我在渡口等你。” 余翘接过拿包蒙汗药,心里五味杂陈,她并不想去高游国,但是也不想留在蜀邑,更加不想跟慕容谨之回千叶去,所以离开蜀邑,最后去哪里,再说吧。 见她不说话,赵怀思再次嘱咐,“姐,一定要给他吃,不然我们谁都走不了——” 余翘思虑再三,慎重的点了点头。 第九十七章 你是想要陛下的命 外屋,余翘掀开香炉盖子,缓慢的往里面丢进香料,数量之多,前所未有,然后她小心的将那个黄色纸包拿出去,小心的将它均匀的撒进香炉中。 之后,她端起熏炉,缓慢起身,心情异常的平静,走出阁楼,朝着不远的书房走去,香气,弥漫在微湿的空气中,包围了她的身体,像是无形的枷锁,就在她要敲门进书房时,天不遂人愿—— 书房的门被人送里面推开,那人走出书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人不是慕容谨之,是韩良,书房本是议事的地方,韩良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反而是她的出现才奇怪。 “娘娘,你来了。”韩良的身躯挡在她面前。 书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我等了你很久,你终于动手了。”看着她手中的熏炉,韩良的口吻过度的礼貌,“熏香本是每天丫鬟送来的,何以娘娘今天亲自送来。” “这炉香是我亲自调的。” “皇上还没来书房,请你稍等。”韩良指了指一旁的软塌,“娘娘体质虚弱,还请到榻上休息,我有些话,要对娘娘说。” 余翘静静的望着他,这个男人高深莫测,她也没想反抗,于是便捧着熏炉走到他软塌边坐下。 “我一直很想问娘娘,娘娘在看见边城被屠后,心里有何感想?” 韩良的口吻是试探性的,像是再说这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捧着熏炉的双手,在轻轻地颤抖——这点异常,还是看尽了韩良的眼中。 “我能猜出娘娘你心里所想。”他徐徐说道,像是有无尽的时间跟她慢慢耗下去,“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想对陛下做什么。” 余翘抬头,看着他,淡淡问道:“是吗?那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跟夏卿都曾建议陛下,尽快杀了你。” “那为什么我到现在还在活着?” “因为陛下对你有愧疚,你是整件事情中最无辜的,而且还为陛下生下了太子,对你终究是有些不同的。”韩良的语气转为严厉。 余翘仰起头,直视他,“是吗?” 韩良走上前,打来熏炉,低头深深的闻了闻,浓郁的香味,一会儿才开口,“我也略懂香料这种东西,跟在陛下身边多年,知道陛下喜欢闻哪种香,都习惯了那种味道,但是今晚的香,格外的不同。” “我多加了些香料下去。”余翘坦白的说道。 韩良眸光一闪,“今晚的香,只要点燃,就会要了陛下的命。”他的话一针见血。 余翘一心只认为自己放下去的是蒙汗药,不是毒药,怀思也不会给她毒药的,“你有什么证据?香,我已经点燃了,为什么我们闻了都没事。” “娘娘怕是你并不知道千叶皇族体质特殊,对于和花草这样香料平常人闻了是一点事都不会有,但是千叶皇族血液尊贵,与和花草相冲,所以这种很平常的和花草百年前就已经在千叶绝迹了。” 余翘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想冤枉我吗?反正你们都恨不得我死。” “是,我是有建议陛下杀掉你,那是在我并不了解你的情况下给陛下提出的建议——但是现在你对陛下没有了任何威胁,所以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而已。” 第九十八章 冤枉的也不反驳 余翘抬起头,自视他,毫无畏惧,淡淡问道:“韩大夫,什么事都要讲证据——不能凭你开口闭嘴,就强加罪名在我身上。” “娘娘心里清楚的。”这话不是疑问,是肯定。 “我不知道,我知道什么了?哦,我知道了,你曾想要置我于死地,而且直言不讳你的想法——韩大夫,我没得罪过我你吧。” “陛下,我,夏卿,沐姝我们四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和我们的家族或多或少都被白家氏族伤害过——” 一句话就解释了他们为什么那么狠自己,余翘也不多做辩解,反正这个锅她注定背下去了。 “所以你们的报复就是要将我除掉,就算我根本就不知道白家对你们做的事情——甚至不惜冤枉我要毒害皇上。” “其实,我早就猜出来了,娘娘有害陛下之心,虽然你不承认,但是你隐藏得很好,可是从你当日在边城时的眼神看,我能看出你对皇上已经有了杀心。”韩良厉声说道。 “何以见得?”余翘依然是那副淡淡然的模样。 再次开口,含量的语气依然严苛,指责她,“起初,我就在想陛下攻破蜀都,险些杀了赵怀思,之前在行宫对你百般折磨,甚至害你失去了公主,不让你与太子相认,难道这些你都不恨陛下吗?实在说不通啊,你竟然如此淡定的依然待在他身边——” “还要我怎样呢?”余翘淡定的问:“你也会说他是陛下,我一个废后而已,还能做出什么来反抗?难道你想看见我的跟他来个同归于尽,这就是你想看见的结果,如果这是你心中所想,那我觉得慕容谨之该先杀了你才对。” “娘娘,你别转移话题,挑拨我跟陛下之间的关系。”话虽如此,但韩良眼中已有些闪避,“还是说说这炉熏香吧,炉中确实是一些提神醒脑的普通香料,但是这个和花草是怎么来的,娘娘,能说说吗?” “你有什么证据说炉中有那个什么和花草,就算是有,也不能说明是我放进去的吧,你也会说和花草百年前已绝迹了,我怎么可能弄到。” “是,和花草百年前已在千叶绝迹了,可是在蜀邑还是能弄到的,蜀邑山中湿润温暖,最适合和花草生长,娘娘待在蜀邑两载,要想弄到一两棵,也不是什么难事。”韩良注视着她。 “首先,娘娘最近有出过府,我的人也一直跟着娘娘。”韩良从怀中取出一本香油簿,打开,“这本香油簿里记着娘娘,十五去过老君庙上香,还添了百两的香油钱。” 看着他手上的本,余翘双眼紧紧一闭,他能让人跟着她,也就是说他也知道了自己跟怀思见面的事情。 “娘娘,逍遥侯还好吧。” 被韩良揭穿,耳边传来她的话声,“据探子回报,当日逍遥侯是故意将受伤的士兵扔进了边城,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士兵身上已经感染了,他为什么这么做,就是为了利用尸毒来摧毁陛下的军队——之后,逍遥侯就离开了边城,也就是说边城被屠都是逍遥侯的杰作,好在陛下并没有上他的当,派人进城,而是直接选择屠城——逍遥侯离开边城后,探子有察到他的踪迹,他一路南回,应该是短暂的回到了蜀都中,而他会来到这里,应该也是来见娘娘你,而熏炉中的和花草,也是他给你的吧,娘娘——还是说出逍遥侯在哪里吧。” 他什么都知道了,但余翘却不想在辩解炉中的是蒙汗药,因为她恍然后发现怀思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怀思了,他能利用自己,也不是做不出来——而且被韩良揭穿后,她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卸下了肩上的千斤重担。 可韩良还在说,“今天,不是我揭穿你,怕是陛下已经被你们两兄妹给害了。” “我只知这里面的蒙汗药,不知什么和花草。”余翘眨了眨眼里的水雾,“我也没有见过什么逍遥侯,好吧,我承认什么都是我自己做的,跟别人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是恨他杀了边城的所有百姓,我没那么伟大的觉悟,我就是恨他,单纯的恨他!” 韩良大声骂道:“你难道真的不怕死?” 她轻声说道:“哼,你是大夫,也知道我这个身体如何,死过几次了,再死一次我也不怕,也许死还是解脱呢。” 韩良神态趋于平静,“你知道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里,陛下在夜晚中每次从梦中惊醒,痛苦至极的呼唤你的名字吗?” 余翘较弱的身子狠狠的一颤,这话戳中了她的心,但是她却早就麻木了,淡淡然的说道:“不过是将我害得不好意思了,让他找回了一点良心而已。” “你就是这样认为的?”韩良缓声说,眸中却流露出同情来,“你还是爱着陛下的。” 余翘脸色灰白,绝望到底。 “我现在就去将一切回禀给陛下。”韩良看了她一眼,“外面有侍卫守着,你好好休息,然后静待陛下发落吧。” 韩良走后,一室寂静,这夜,月黑风高—— 桌上的烛光,在微风中缓缓摇曳,慕容谨之提笔,行云流水在公务上批示,但是公务上的文字越多,视力似乎就模糊起来。 “翘——”浓眉紧紧拧起来,慕容谨之不由得捏住鼻梁,习惯性的叫着她的名字,他累了,连续一天一夜批阅公文,让他身心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但话还未说完才发现,她不在身边。 自从屠城之后,她昏迷多日,太医仔细诊治之后才战战兢兢的回禀是因为哀痛过度才致的昏迷,当她清醒过来,却不言不语的布娃娃,只是他亲自喂她用膳喝水,她也会乖乖的吃下去。 慕容谨之能够看出来,她很痛苦,也能感觉得出她有多伤心,甚至能品尝出她散发出来的绝望,想到这里,他又不禁的抿着唇,握紧了手里的狼毫。 从被立为太子起,他就不曾真的在乎过任何人,路是自己选择的,既然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那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身上背负着他应该背负的,肩膀上扛着自己该承担的,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从来不曾后悔,以前不会,现在亦然。 可是,他知道她对自己已经恨意很深了,可是还是想要她陪伴在自己身边,正当他开口要叫郭麟去将她请来大厅,募地,有人走来,听到脚步声,从回头看向侧门,一时之间还以为是她,却不是,是韩良。 心中那股窃喜消失,慕容谨之嘴角微抽,情绪接近恼怒,因为来的人不是她,所以才会愤怒至此,但也惊讶自己竟然受她如此深的影响。 第九十九章 真想我死? 韩良面无表情,缓步靠近,恭敬地躬身,问道:“陛下,你是在等白娘娘?” “对,朕是在等她。”慕容谨之坦然,看着眼前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人。 “陛下无需再等了。”韩良跪在桌前,直视他,“白娘娘不会来了。” 慕容谨之浓眉皱起,看着面前这个一板一眼的人,给这人的耐心比一般人多一些,便问道:“为什么?” “因为属下已经让人将白娘娘软禁在书房了。” 心中的怒意燃起来,不过慕容谨之的神态语气却没变,“为什么?” “因为,属下查到白娘娘要对陛下用和花草。”那么一瞬间,好像什么倾斜了一下,慕容谨之很清楚那是错觉,韩良仍然好好的诡在自己面前,脸桌上的东西都好好的放在那里,没有动过,倾斜颤动的是自己的心。 从韩良三岁到千叶做质子开始,与他认识二十五载,这个人不会胡乱说话,只会说千真万确的事。 慕容谨之垂下眼眸,看着桌上那些自己批阅的公文,“有证据吗?” 那是他的声音吗?为什么声音会那么淡然,心里却是茫然无措的—— 他应该在这个时候淡然,冷静,不显其心的,他是千叶的皇帝,缓缓的吸了一口气,瞧上韩良,他将那个熏炉中的渣滓全数倒在了桌上,拿起其中一小簇没有烧完的,“陛下,这些是和花草的根茎,你应该认识的。” 韩良并没有回避他的视线,挺直腰身看着他,“这些,我相信不是白娘娘的,就是有人特意给白娘娘用来谋害皇上的。” 他面无表情,开口提醒,“谁能给她这些?而且知道和花草对朕有危害的人这全天下不出三个人。” 韩良镇定的回答,“陛下,你忘记了千叶开国皇帝炎帝,登基前封地就在蜀邑,炎帝曾经在蜀邑误食和花草,差点送命,所以史官将此事都记载了蜀邑的历史中,其实白娘娘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 慕容谨之眯起眼睛,目光犹如利箭,韩良反而丝毫不畏惧继续说下去,“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逍遥侯知道,白娘娘不知道,逍遥侯潜回了蜀都,在白娘娘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和花草给了白娘娘。” “既然还有这个可能,为何要说她毒害朕?”慕容谨之不信,不禁抚笔,打断了他,“那女人在宫中时除了吃就是睡,根本就不看书的。” “属下更加倾向于白娘娘与逍遥侯合谋谋害陛下。” 耐心,渐渐的耗尽,慕容谨之缓慢的问道:“朕都不确定赵怀思在哪里,你就这么确定他回来了。” 韩良坚定的吐出一个字,“是!” 慕容谨之深吸一口气,沉吟不语。 “陛下,证据都在这里,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为何独独就是和花草。” “她是怎么说的?”他问,预期中的带着笑意。 “她说是蒙汗药。” 蒙汗药?迷晕了他,又想逃走吗?就真希望离开他身边,就这么恨他,恨不得逃得远远地,从此再也不见他—— “陛下,白娘娘非死不可!”韩良的话,带着狠毒,“她不死,对陛下始终都是危险,而且会比那些看得见的危险还要可怕。” 慕容谨之无语,选择这样的路走下去,他就知道迟早会遇上这样的事,一路走来,这些年机关算计,双数染血,踏着无数人的尸体才能成为一国之君,一个女人,不算什么—— 那算什么呢?他的心被搅着,拧出了血,“想杀朕?”他的声音平行,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 韩良再次坚定的回答:“是!” 慕容谨之起身,轻笑,“好,好。”随后他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厅,朝着书房走去,他走后,桌案前只留下韩良独自继续跪在那里。 书房里,一灯如豆,窗外,风雪呼啸而过,余翘跪坐在几前,好安静,一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安静,然后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那个男人踏着沉稳的步伐走来,脚步声牵动了她的心与呼吸,抬起头,凝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与渐渐逼近的慕容谨之。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接着那扇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被人从外面推开,她终于看见了他,健壮的身体战在门外,还是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却带着邪逆狰狞的笑容,那样的表情,没有了遮眼,也无需在隐藏,那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寒风夹带着湿泥的气息,从门前窜入,她抬起头来,望进那双凛凛烈烈、锐利逼人的眼睛,“你是在等朕?” 他扭曲着嘴角,步步走近,将香匣放在卧榻上,狰狞的俊脸已逼靠到最近。 “我来了。”他靠近她,鼻息灼如火苗,洒落她的周身,烫得她如被火焚,他锐利的视线,比铁箭还要锋利,无形的戳刺着,他双目滑过的每一处。 “有没有人说过你,就连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样子都像时一幅画。”端坐在那里的余翘素色的衣衫散在身畔,如蝴蝶的羽翼,初见那日相同,“这两月的相伴,如此的乖顺不过只是为了今日让朕放松警惕,赐我一炉毒香。” 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嘲讽,余翘紧握着袖口,难以呼吸,而他上前,伸出手,狠狠掐著她的下巴,笑得比野兽还要阴森。 “你真的就那么想要我死?”他问着,眼中全是愤怒的火焰,“韩良说你要朕的命,何必要别人来说,你直接对朕说就好啊。”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她的声音比他还要沙哑。 而他已经危险的眯起眼睛,“那你觉得朕会信吗?” “不会。” 他眸光闪烁,笑声刺耳,“到底是谁告诉你关于和花草的一切?” “没有谁,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那只是一包蒙汗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和花草!”她不要在连累别人,一人承担下来,也好让怀思有更多时间逃。 慕容谨之又笑了。 “你又是去哪里弄到的蒙汗药?” “我花钱让人买来的。”这就是她牵强的答案。 他松开手,轻笑着,耳后笑声渐渐的高扬起来,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像是野兽受伤后的哀嚎,“原来,你是真的不想留在朕的身边,厌恶朕如此。 “是!” “这些日子以来,真是难为你如此做戏了,做的如此真实。”慕容谨之注视着她,目光绽开后骇人无比,“既然如此,现在,朕想再试试你那精湛的演技。”长臂一挥,突然将她的长衫思开。 平时的优雅从容不在,他几乎是用蛮力薄掉她全身的衣裳,粗鲁的柔力着她暴陆在外面的寸寸几夫,大手聂窝她兄前的雪百,放时的挤聂,“不!”她难受的扭懂娇小的身去,却被他刚硬的身躯抢压在地上,无处可逃。 第一百章 一巴掌,一个枣 “不要?”他家宁着她褪见的教嫩,狠狠的惩罚,全力报复。 “不要什么?”就连他们在宫中最柔情蜜日的那段时光,他都不成这样纵情过。 “在你眼中,我是这世间最万恶之人,既是如此,我又能容你不要!” 他柔地兴起,墨浓她的丝阮,恶狠狠地笑着,“你的戏,全在这里面。”他无情的嘲讽着,余翘的羞意前部涌上来,想也不想的扬起手,朝他脸上挥去。 啪!一声清脆,将他的半张脸颊打红—— 慕容谨之头偏向一边,不恼不怒,笑得更加邪逆,夸肩的出装惩罚似的从井她恁若的花紧,强硬的重重抽查。 “怎么了?”他嘲笑着,睨着她,身下力道不减,“这么弱,怎么要朕的命?” 募地,她肩膀突然一痛,慕容谨之咬住了她,咬出了血,“不是想要朕的命吗?想毒死朕吗?”他一掌打翻面前的熏炉,咬着牙冷笑,“你倒是在朕的面前将毒药扔进去啊!” 余翘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在他的残忍行为下,喘息娇泣,疯狂的欢余似无知无尽—— “说话啊,朕成全你!” 一阵眩晕下,她还听到他冰冷的声音穿进耳畔,“快说啊,是不是要朕的命,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怎么不敢了啊!” 他依然不愿放过她。 “哭?哭什么!”他冷笑着,“事到如今也不必再做戏了!” 她被从身后共计得此起彼伏,“哼!难道你这么真实的反应,也是做戏吗?”他强悍的追问:“说啊!” 猛地,慕容谨之将他的长发粗鲁的拉起来,“你现在也是在做戏吗?” “说!” 到底要她说什么?为什么还不给她? “说啊!” “翘翘,别在惹我了——我们就好好的,不行吗?!”余翘此刻难耐的转头,凝望进他的眼中,看见疯狂的双眼中,有着无尽的渴求,他渴求一个答案,更渴求她的身体,这种折磨,只为了问出她的真心。 “告诉朕,这么真切的感受,是不是也是你在做戏!”此刻,她无法说谎,只能坦白,她的身心都藏不住答案,“不是!” 她的话已破碎,身体也在哆嗦着,“不是做戏,是真的——” 慕容谨之目光徒然的深浓起来,随后便是深深的一击。 暖阳,旖旎进屋,洒下一地金色,余翘靠在床边,看着屋外那金色尘埃飞舞,一眼的茫然,被撕碎的衣衫已经被换成了干净的长袍,全身也被擦洗过了,而地上那些被打翻的残渣也已经清理了,而慕容谨之走了,而她还活着。 慕容谨之没有杀她,只是在***愉后,让她看见了第二天的太阳,虽然朝霞温暖,可是天气中还是寒冷的,他没有杀她,只是为了折磨她,要她一次次面对自己的真心,昨晚的失控,要自己在他身下臣服,求饶,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痛痛快快的给她一刀。 募地,有人走近,叩——叩—— 房门轻声响起来,余翘盯着门外,无法给出反应,不知应该让人进来,还会不要去管。 而后,房门被推开了,来的人没有等她同意,敲门大概只是为了知晓她一声,有人来了罢,来的人是夏卿。 这个人,也是想杀她的。 她很清楚这点,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需要在乎什么呢?难道还想着要活吗? 募地,嘴角浮出一抹自嘲的微笑,笑自己到现在仍是贪生怕死,夏卿走进来,在他的身后有两个家仆,一人的手里端着一个漆盘,里面是一张金黄色的圣旨。 “这个是陛下要我送来的,封妃圣旨,陛下已经下令封你为余贵妃。” 余翘抬起头来,等待西爱情的嘲笑,封她为贵妃,真是比死还要可怕的圣旨,却从夏卿的薄唇里吐出来。 “陛下说,月中启程回京,你做好准备吧。”夏卿继续,冷然的开口,额角的青筋略略浮起来,隐隐的抽动着,“陛下还说,如果你不想接受,那就留在这里,要死要活,随你心意!” 家仆将手上的圣旨放下,退了出去。 而余翘哑然无语,要死要活,随你心意——恍惚之中,她似乎又看见了昨夜慕容谨之疯狂的神情。 “陛下说要他死是不可能的,如果想要他赔命出来,那等下辈子吧。” 夏卿抿着唇,抬起手来,另外一名家仆上前,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那是一个长约一米的的大木盒子,过去的她有见过这个盒子,不用打开,她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木盒子里装的是慕容谨之日夜书写出来的绢书,“这些也是陛下要给你的。” 夏卿直视她,缓声说道:“这些陛下写出来后,从来没人看过,你是除了陛下之外,第一个能看见这些的人。” 可为什么要她看? “这一盒只是一小部分,但是这些已经够了,但看过这些后,如果你还想要杀陛下——” 夏卿负手立在窗边,看着这个苍白如雪的女人,“我-帮-你!” 夏卿走了,家仆也走了,屋内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走到那个木盒钱,手放在木盒上,想着就算是自己真的看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夏卿那些不甘心的话,犹在耳边,盯着桌上的木盒,她心绪百转千回,杂乱无章,暖阳被寒气掩去,她不觉得冷,缓慢打开木盒,拿出那些绢书,困难的走回到卧榻上,她的确是很想知道慕容极致夜以继日写出来的是什么。 这些到底是什么?让慕容谨之如此用心,让夏卿如此的珍惜,她拿出第一卷,在双腿上摊开,慕容谨之娟秀工整的字迹跃然于眼前。 治国之策,有法才有据,以法为据——以及他对苍月大陆各地应该如何治理的,多年战争耗损情况的意见,主张统一南北两地,统一之后,就连应该如何立法,兴办学堂,去除南北偏见,共荣共利,都写得清清楚楚。 余翘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是什么,这不像是冷血,杀人无数的慕容谨之会说出来的话,不像是他能做出的事,但是他就是将自己所想都写了出来。 绢书上全是他写得治国之道,战后应该如何治理,如何建设,如何令国富民强——余翘忍不住惊愕,一册一册的看下去。 对于南北统一三十年后的应该如何建设,如何管理,都没有一点的遗漏,从国写到城,城写到县,分分明明,清清楚楚。 窗外的光影,缓缓的消失,白昼已经过去,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饭菜,当她发现时,膳食已经冷了,但是她一点都不在意,饿了就吃一点下去,然后继续看,没有遗漏任何一个字。 第一百零一章 忽然觉得他对 那一夜,她一夜未眠,只是一直看,一直看—— 天亮了,她还没有看完,而慕容谨之直到现在只要稍微有空,就会继续写,显然还有很多他还没有写完。 慕容谨之对于这个大陆的规划庞大到不可思议,他不能错漏任何一个细节,但是这也只是他写出来的一小部分。 放下绢书,余翘茫然了。 日升日落,她困惑迷茫,等回国神来,却看见慕容谨之就坐在那里,停着属下轮流禀告上奏,直到这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穿过走廊,来到了厅堂外面。看见她出现,厅堂的所有男人都安静了下来,脸上都是错愕,此时,余翘才发现自己这个样子出现,有多不得体。 她身上穿的是睡觉时才穿的睡袍,甚至没有套上外袍,而她的发没有梳理,从肩上披散到腰间,加上,彻夜看书,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让她更显凌乱狼狈,甚至连鞋都忘了穿。 脚下,她能感觉到,木板的冰凉,那些男人们看她的表情,像是看见了疯子,一时之间,她有点想要走出去。 但是,余翘发现了当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瞪着她看的时候,慕容谨之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更别说是看她一眼了。 但是,他一定知道,她来了。 因为站在他面前禀报的男人看见她来时,一时之间竟忘记了继续说下去,嘴巴张了张,用一双大眼睛,等着从侧门走进来的自己。 可是,慕容谨之没有抬头,冷淡的问道:“子铭!” “属,属下在——” “还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没有了。”盛子铭慌忙回神。 “下去吧。” “是。”慕容谨之抬手,示意另外一个人上来,就算是所有人都看着她,可是他就是不抬头,那股固执的性子,在此刻被彻底的挑起来,余翘故意的跨过去,一双裸露在外的玉般双足,直直的走了进来,她心里有满腹的问题,她想要知道答案。 余翘精巧的下巴略抬,一步步的走向慕容谨之,较小的身子绕过侍卫,走到他身边,安然的跪在那里,那个总是在他身旁留出来给她的位置。 接下来,慕容谨之接见了一位又一位的将领,官员,可就是没有看她,他故意不理她,她心里也是很清楚的,可是她故意等着,故意耐着性子,看着他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他始终都没有正眼瞧她一下,脸瞄都没有瞄一下。 终于等所有的将士官员都退出去之后,仆人送来的晚膳,他依然是当她是透明的,吃完晚膳后,又开始提笔,继续书写着他的那些治国之道。 “你为什么要写这些?你是皇帝,需要这么事无巨细的写出来吗?可以有其他人为你代劳的。”终于,她熬不住了,率先开口。 慕容谨之手中的狼毫笔没有停下来,一心二用,冷冷的一哼。 “朕做什么,需要跟你解释吗?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话里浓浓的讥嘲,清楚的从他嘴里说出,让她不由得一愣,闭上了嘴巴,他继续写着,一笔一划,厅堂中只有他手上的笔划过宣纸的细微声音。 沉默就像是一张拉长的弓,绷到了最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半晌之后,慕容谨之终于开口,“你来做什么?又想害朕?” 余翘没有开口,只看见他扯了扯嘴唇,用更加讽刺的语气开口,“要是这样,这次又想了什么招呢,下毒?还是直接一点。” 她的心,猛然一缩,盯着那张俊美无双的侧脸,又过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干涸的唇,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看了一些你写的这个——”很直接,毫无掩饰,“为什么要写这些?” 他手上的笔,微微一停,淡淡开口:“夏卿太多事了!” 然后,他继续提笔书写,像是没有听到她刚刚说的话,余翘将手捏的很紧,不肯继续让他沉默,执意的追问,“你回答我啊,为什么,你上面写着这些治国之道,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做那些恶魔才会做的事!” 对于她的话,慕容谨之依然是泰然自若,笔依然没有停下。 “你写的这些,我看得出来你想要国泰民安,想要国富民强,到那时为什么你可以救边城两成的人,却偏偏要选择屠城,就连无辜的孩子都不肯放过——难道就是想要我父亲的虎符,为什么你要做跟自己写的,想的背道而驰的事情,为什么啊!边城里面有几万人,都死了!” 他依然还在写,没有停下来。 “那些人,有很多并没有染病,他们是可以活下来的,他们也有权利活下来。” 他却一直写,慢慢的写,写着蜀邑的城,写着城外的村庄,村庄的路应该如何修建,甚至写到了应该如何在蜀邑建造堤防—— 终于,她再也受不了了,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拉下他手上的笔,“慕容谨之,别写了,回答我!” 因为她的阻拦,他终于停下来了,慢慢的回过头,看着她那双闪烁晶莹的双眼,自嘲的扬起唇,“不是恶魔吗?怎么又变成慕容谨之了。” 这个男人,就连讽刺人也很厉害,余翘微微一怔,靠着倔强的本性,直视他那双深邃的双眼,“你其实是很清楚的,就算是再难以治愈的疫情,也一定会有幸存者的,可是你为什么还是要选择屠城?” 慕容谨之看着苍白秀丽却狼狈的她,视线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最后落在她愤怒的容颜上,那双透着悲伤的双眸。 痛了吗?很好,这才让他稍微的满意了一点,因为如此,他才肯开口,“就是因为会有幸存者,朕才要屠城。” 余翘愣住,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这就是你的回答?” “你对病理那么了解,难道不比我清楚,只要有所接触,就会有感染的可能,你也知道尸毒的一旦扩散,就会死更多的人,边城周围不到百里,有五座城池,朕不能冒险!” 余翘脸色刷白,想要反驳:“那也只是一种可能——” “就算只是可能,朕也不能让它发生!”慕容谨之回答得斩钉截铁,“百年前那场疫情,夺走了蜀邑三十万人命,百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大夫可以找出方法里医治,边城人口统计是六千六百一十五户,三万九前一百一十三人。”原来他记得清清楚楚,“用三万人去阻止疫情扩散,保住周围五城二十六万人,朕觉得很划算。” 听闻,余翘猛然惊觉面前这个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她颤抖着,松开了握着他的手,“你为什么如此狠心?尸毒并不是无药可解的,如果当时你给我一点时间,一点时间——”余翘的脸色近乎死色,她在现代是学医科的,尸毒对于她来说,只要一些时间她一定能相处办法来的。 第一百零二章 你懂什么! “三万人,二十六万人,这个决定不难。” “就算是只有一百个人,十个人,一个人,那也是人,不是牲口,你知道吗?” “朕知道。”慕容谨之缓声说着,看着很轻松,实则是沉重的,难以想象,当时那个决定有多艰难,换做任何一个人,肯定是会有所犹豫的,但是他能在当下立刻做出决定,连徐雷的命都不留,更是让余翘的灵魂都颤抖了,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如果换作是她,也一样的难。 可是,他还是做出了决定,没错,三万人和二十六万人之间做出选择,其实并不困难,但真要选择时,要挥下那一刀,能有多少人有那样的胆量,又有多少人能彻彻底底的贯彻始终。 她不禁又问:“既然这么难,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药背负几万人命,又是为了什么背负那样的骂名,做出那样惨绝人寰的暴行,她看见他的黑眸转浓。 这个眼神是一个警告,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不敢在追问了。 “你要的是统一苍月八国,而边城地处千叶最南端,其实让他们留在城里,封锁周围的城镇就可以了,何必要——” “不,那里不是铜墙铁壁,不是朕能封锁住的,除了斩草除根,不然千叶南端的国土都会被这场疫情给毁了!” “我不明白,我要知道更多。” 慕容谨之眼中闪过光芒,“你说的办法也可行,但是这场疫情要是扩散了,千叶的南端,势必会跟着衰败下来,蜀邑虽然地处西南边陲,但是这里的面积占了千叶三分之一的国土,如果让蜀邑衰败下去,朕的江山还剩下什么!” 他详细的说着,“现在这个苍月大陆,不止只有千叶一个国家。” 接着,他抽出桌下面的一张地图,摊开,余翘前倾看去,那是一张羊皮地图,上面有山有海,有陆地,有草原,南北两边标注着南北两只。 是她前所未见的地图,不敢相信,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这个世间竟然如此之大,她震惊的抬头,看着他,“这——” “是!”慕容谨之扯着唇,淡淡说道:“这就是朕的心愿,南北统一,所以朕不能冒任何险,必须按照朕所设想的那样一步步的去实现,中途要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朕就要将其扼杀下去!”他的声音,在厅堂中回荡着,“这个大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八国,它们全都在等待,等待着吞并别国的机会,包括朕的江山!” “整个千叶,一座蜀邑的细作,就超过千人,整个千叶更是不计其数。”慕容谨之注视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怀疑她会不会随时晕过去。 “如果蜀邑一垮,不出两年,便会有北方四国来攻,你可知道白枫语北国四国的南北院大王的关系,他们可是结拜的异性兄弟,你以为朕会认为白枫在面对他们进犯的时候,还会一心一意的帮千叶杀敌?所以运气好的话,三五年,运气不好,不出两年,千叶会从最强成为那些国家的嘴边的肉,战争会少吗?到时候死的人何止三万,何止二十六万——受害的人,也许延续两三代。” 听到他的话,余翘忍不住脱口而出,“就算是真的打仗了,千叶也不一定会输的。” “一定会输!别自欺欺人了。” 慕容谨之的残忍,打破了她的自欺,“一场战争劳民伤财,再看看海外列国人家无论文武,都在不断往前迈进,只有我们还在自相残杀——现在,只是因为隔着高山大海,所以这些豺狼虎豹还没有攻来,但是,我的人已传来消息。” 慕容谨之的手指移向地图上南北之外的另两处大陆,落在上面的三个国名上各敲了一下。 “这三国已经在兴建船只,只要其中一国有什么动作,其它国家必不会甘心落后。” 慕容谨之看着她,话语无情,“留给朕的时间不多了,朕不能让疫情扩散出去。”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震慑不已。 他缓慢的收回视线,卷起地图,放回桌下。 第一百零三章 更加了解他 “为了统一,为了千叶持续的强盛下去,朕不在乎要为此背负多少人命!朕做该做的事,担朕该担的,再来一次,朕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余翘听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没想到会是这样——早知道,自己不该问的。 慕容谨之冷冷补上一句:“这就是我!” 他将地图收好,朝她勾起嘴唇,冰冷的一笑,狠似昨夜的疯狂,“如果你还想杀朕,那就要趁早了,因为如果在遇上类似的事情,朕绝对绝对还是会——”他重复了好几次,表达出自己的决心,每个字都好像从心底撞击出来的,她听见他残忍的说:“朕还是会屠城!” 余翘不知道那晚自己是怎么回到阁楼的,只知道她没有梳洗,没有脱衣,穿着单衣就躺上了床,蜷缩在床头,甚至没有盖被子,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可是,那场噩梦依然没有放过她—— 那场噩梦在今晚,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可怕,梦中,边城的百姓痛苦呼喊,慕容谨之收执长弓,朝着边城射出第一支箭的样子映着漫天红雪,从容优雅的说着边城因何而得名,这场噩梦,将她惊出一身冷汗。 她从煎熬中醒过来,又在煎熬中睡过去,然后继续醒过来,又继续睡过去,反复着—— 浑浑噩噩的,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她因为恐惧而高烧不退,慕容谨之所得言的惨况,在她梦中全部出现,她痛苦的呐喊着,在恶梦中颤抖,恍惚中,又感觉到有一个熟悉的宽阔胸膛,紧紧拥着她,抚过她的眼,擦去她的眼泪,指尖是那么温柔,那么不舍。 可是,当她高烧退去,真正清醒的时候,床榻上只有她自己,梦中那个让她心安的依靠,难道是她因为高烧而错乱的梦吗? 还是,慕容谨之真的来过,将她因为高烧,所引发的透骨恶寒而颤抖的身子拥在怀中?这些,一如她的自问,都没有答案。 醒来,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去,暖阳露了脸,但是真正唤醒她的是外面房檐咚咚滴下来的雪水,余翘撑起身子,茫然的走下床榻,用手推开了阁楼的所有门窗。 屋外,清空万里,暖阳高照,屋檐上因为严寒而冻出来的细长冰柱又因为暖阳而消融,天,放晴了,但是,边城的人呢?滚烫的眼泪,又从冰冷的双颊落下来,余翘很清楚雪水的笑容只是短暂的,这场雪灾造成的伤害,就算是这个冬季过去了,半年之内也不会回暖。 慕容谨之说得没错,疫情一旦蔓延了,感染后死去的人,会远远超过边城的总人口,所以他的决定就是不能等待,不能冒险,斩草除根才能断了疫情蔓延扩散的可能。 一月后,雪灾终于缓解了,当灾情控制之后,道路通畅了,各城的粮食都储备足够之后,慕容谨之才带着大军再次开拔,浩浩荡荡的返回京城,余翘自然也跟随大军,回了京城。 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似的,她被安排住进了浓华殿中,住在她三年前离开的那间宫殿,不过慕容谨之宠回京后,就没有再来过,她孤单的待在那座宫殿中。 这些日子以来,余翘一直都在日夜挣扎,是应该留下来,还是找机会离开,但是却从来都无法有一个答案。 而慕容谨之所说的战争什么时候会来?如果发生了,这场长征会维持多久?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 她还记得当日进城时,在侍卫的护卫下,她搭乘马车,跟在大军后面入城,看见城墙上被包上了上好的绸缎,周围的树木也裹上了昂贵的丝绸,准备庆贺帝君凯旋而归,也是为了二十几天后敌军的生辰做准备。 都城上前,里里外外都耽于享乐,夜夜笙歌的舒服过日子,南方运来的茶叶,瓷器,丝绸以及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许多年都不曾在都城出现的奢侈品,慕容谨之才离开多少日子,全都再现踪影,还明目张胆的摆在店铺里贩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纵情多么快乐,人人都心花怒放、享乐得欲罢不能,反倒更显得,处处提命节省的那个人,是多么的煞风景。 慕容极致作为一国之君,最该享受这样奢华的人,却偏偏做了那个处处节俭,煞风景的人,不敢想象如果他有什么事,整个千叶会发生怎样翻天地覆的变化。 余翘不知所措,整日惶惶不安,看不见他时,她想着这个问题,看见他时,又无法开口问些心中的疑问,回到都城之后,夏卿还特意在正殿后面挂了一个帘子,摆放了一个座垫,让她去听,去看慕容谨之的作为。 每天醒来,慕容谨之就在书写,治国之道,殿外更是大排场龙,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敢缺席,积累下来的奏折,堆得像山一样高。 “皇上,庸城洪水,泛滥成灾。” “你立刻派人去疏通堤坝,庸城附近的几座城也要开始防范一同疏通,堤坝腐朽了的,要一起修筑,还有立刻追究那些玩忽职守官员的失职之罪。” “皇上,今年又到了甄选嫔妃之时。” “不用了。” “但是,皇上,那是太后决定的。” “朕会亲自去劝太后的。” “皇上,北方南亭湾入海口的城镇地图已经绘制完成了。” “呈上来。” “是。”慕容谨之只是看了一眼,便扔了回去,“拿回去重新绘制,南庭湾的港口要扩大两杯,另外要加强南庭湾的航运,还有朕要在那里多建二十艘军船。” 各种灾情,眼前难关,都由他来指挥监督。 这些天无声的观察,余翘也渐渐的明白为了救人,他选择先杀人,为了挽救更多的人,他选择成为恶魔,为了国家的未来,他选择被人畏惧,被人厌恶。 正殿的帘子后面,她在那里惊愕的坐了十天,听,看,殿上的他,身影,身影,穿帘而来,一次次的震撼她。 余翘也注意到,他手上的笔,好像永没有停歇——几天之后,夏卿来找她,面无表情,淡然的开口,“你现在还想杀陛下吗?” 余翘抬起头来,双眸中都是困惑,不过倒是坦白承认了,“我不知道。” “那么,你就继续观察下去吧。”夏卿也不催促了,“随你想听多久,想看多久,都可以直到你下定决心,不再给给陛下徒增烦恼,好好待在陛下身边,你决定好了再告诉我。” “现在,我想做一件事情。”余翘开口求夏卿,“这件事情,必须你来帮我。” “什么事?” “我要继续看那些书册。”余翘缓缓的说出口,夏卿神色没有变,问道:“你想看哪部分?” 余翘轻轻的回答:“全部。”那些书册的重量,超乎想象的多,在这之后的几个月里,她每天几乎都是废寝忘食的看那些书册,等到惊觉时才发现窗外已经茶靡凋谢,已是绿意盎然的夏季。 第一百零四章 遇刺,挡剑 轻轻地,她起身走到慕容谨之身边,跪坐在他身边,那个只为她留的位置,她看见阳光为他的侧脸镶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蜀邑的积雪成灾,粮车损毁,险些压死那些官兵,那天他u突然出手相救,与他的对话。 为什么要去扛住那辆马车? 因为朕看见了,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简单—— 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慕容谨之抬起头来,对着她温柔一笑,说了这几个月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朕脸上有什么?” 余翘心里一慌,匆匆低头,这一句话竟让她双颊滚烫,连胸口都暖了起来,之前积累了几个月的冰冷好像也马上荡然无存了。 为了不让自己显露出对他的在乎,余翘收回心神,专注的为他研磨—— 炎炎夏日—— 风吹着绿叶,偶尔吹下一片,乘风飘远,不管怎么吹,绿叶,都总有一个落处,余翘心里这么想着,吐出一声叹息。 而她,如今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看过那些书册,听过慕容谨之的答案,余翘已经明白,自己没办法继续恨他。 而天下之大,哪里才是她落脚的地方?不知不觉的,她离开殿中,来到御书房,宽大的御书房,是慕容谨之常待的地方,手抚摸过桌案上的笔墨砚台,不用等到它们干涸,慕容谨之就又会来奋笔疾书了吧。 笔架上悬挂的狼毫笔,大大小小的十几根,他用笔用得凶,连墨也是,总觉得才刚换上新的,过不了多久,墨就又没了。 桌案后的屏风,隔挡着前方的层架与桌案,跟后面的睡榻,轻轻的,她坐在睡榻上,以往有慕容谨之在,她的注意力,就全在他身上。 现在,他不在这儿,她才注意到,这里有多像是冰窟。募地,她忽然听见,御书房的门被打开,她坐在冰冷阴暗的角落,胡乱的擦去脸上眼泪。 “皇上,多日不见,您的气色好了很多。”不是慕容谨之的声音,这个声音苍老很多。 “全是托了太后的福,送来的千年人参。”她听到了慕容谨之的回答。 余翘透过屏风,倾身上前,仔细一看,“皇上,您真是客气了——您有什么事,哀家会担心的。”白秋月跟在他身后,初看是慈眉善目,再看就是皮笑肉不笑的虚假。 不过,慕容谨之脸上笑容,也是虚伪的不遑多让,冷得让人想起了蜀邑的那场雪灾。 “太后,您近日特地来御书房,说是有事找朕商议,不知道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皇上是否记得,前日工部尚书索大人上书要扩建避暑山庄的事情?” “朕记得。” “皇上,您对这件事情——” “太后朕觉得避暑山庄已经足够使用了,没有扩建的必要。” “皇上,话不能这么说的,现今避暑山庄本就是先皇时所建,年久失修多年,而且皇上这场南征蜀邑,带回来不少金银珠宝,扩建避暑山庄的银两该死绰绰有余的。” 白秋月口中所说的避暑山庄,就是有着她很多不堪回忆的那座行宫,那里金碧辉煌,哪来的年久失修,余翘终于是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 而狐狸一般的慕容谨之,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潜龙宫至少还能用上百年以上。” “皇上,先帝可是有交代的——”白秋月笑着,可是眼底却已经充满了情绪,而慕容谨之扬起唇,好声好气的说道:“太后,既然先帝有交代,不如将他老人家请上来亲自交代朕。” 躲在屏风后面的余翘,咬着唇,忍住笑出声。 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兵马大元帅交出了虎符,太后已经失去了靠山,现在兵权在帝君手上牢牢掌控着,以前趾高气昂的太后现在在少帝面前脸说话都不敢大声,就算是想要扩建行宫,也得亲自来问,但慕容谨之这么回答,摆明是给她难看。 但是,太后白秋月脸上仍然是在笑,语气却已经变了,猛的将面前的茶杯扫落在地,“皇上,你!” 攸的,房梁上传来巨响,余翘吓得抬起头,看见书房屋顶,已经烂了几个大洞,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手持刀剑,随着那几个大洞飞落下来。 瞬间,整个御书房刀光剑影,全数冲向了慕容谨之。 而他却不慌不忙,从腰间抽出软剑,可是对方人太多,而且招招致命,每一刀都朝着他砍去,好像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 “有刺客!”白秋月的声音传出殿外。 宫中门禁森严,这些刺客是哪里来的? 余翘还未细想,就看见白秋月在混乱中,竟连惊慌都懒得佯装了,还给那些黑衣人使眼色,故将身边的书架推倒,她也故意瘫坐在了书架旁,而那些书架倒下后,则是直接倒在了慕容谨之的身上,另外一部分,则是挡住了御书房的出口。 “有刺客!” “皇上还在殿中!” “快开门!” “撞开!”外面是夏卿的声音,焦急的喊着,侍卫拼命地撞着御书房的门,但是他们根本进不来,而慕容谨之身上已经见血了。 就算是他异常冷静,武功在高强,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他是七彩,文武双全,要不是对方人多势众,他绝对不会这般的狼狈。 那十几名刺客的攻势越来越猛烈,长刀一伸,直接往他的心口上戳去,但是他的软剑却对方密集的长剑挡住了。 余翘想也没想就冲了商圈,那一剑戳进了她的胸口,中剑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刺客拔出剑瞬,又狠狠的挥刀过来。 即便她已知道了结果,但是一只大手却猛地探来,抓住长剑,阻止她身首异处。 慕容谨之的软剑,从她耳畔出现,一剑便杀了那个刺客,余翘看见他的手,握住刀,滴出了血,下一瞬间,她因为失血,无力的往后软倒,跌入他的怀中。 “翘翘!”慕容性子抱着她,压着她胸前的伤口,愤怒慌急的声音喊叫她的名字。 他那双黑眸里浮现的是惊慌?原来,他也会惊慌? 余翘此时此刻已经失血过多,分不清看到的是现实,还是幻觉,寒光又起,朝他头上劈来。 一瞬之间,余翘好怕他疏忽了会受伤,好想伸手替他挡去所有刀剑,但是,她没有力气了,只能看着慕容谨之抬起头,俊美无俦的脸变得可怕,像是修罗。 “你们找死!”慕容谨之环抱着她,捂着她喷血的胸口,她已经看不清了,黑线满布了她的视线,带走她的意识,身体缓缓下沉。 恍惚昏迷之际,她听到了惊恐的尖叫,又是谁在逃跑?谁在求饶?然后,她听见夏卿,韩良,暗影卫来了,这才松了口气,放心的让黑暗降临。 “翘翘。” 男人,唤着她的名字。 第一百零五章 你是朕选的女人 “翘翘——”他又在唤她了,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你不是想看着看我的下场吗?如果我死在别人手上,你会甘心吗?你这个魔障,一定不会甘心的!” 是啊,她不会甘心的,可是她好累。 “我知道你没有将以前我对你的折磨报复回来,肯定是不甘心的,边城数万人命,你那么在意,我要是死在别人手上,你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甘心,你就是想要折磨我,从第一眼见到你不修边幅的样子,我就被你这个魔障快弄疯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说着,带着嘲讽,可是语调中却透着痛苦,声音那么的沙哑,“你必须给我活着!知道吗!好好的活着,你才能把我折磨回来,把我折磨至死!” 他将她紧紧的抱着,靠在她耳边低语,那明明都是一些气话,可是却让她又疼又暖,“活下来,来看我的报应。” “所以,别死!” 他的声音颤着命令,“朕不许你死!” 不过短短几句话,就已经揪住了她的灵魂,将她硬生生的从那个放松舒适的黑暗之地强行的拉了回来,在胸口剧烈疼痛中,余翘睁开了眼睛,看着脸色苍白,紧紧抱着自己的慕容谨之,他在自己耳边反复的低语。 “慕容谨之。” 看她睁开了眼睛,慕容谨之一双黑眸发亮,嘴角露出微笑来。 “我就知道,没报复我,你是绝对不会死的。” 余翘无法反驳什么,倦怠的再次闭上眼睛,却怎么也忘不掉,在那短短一瞬间自己看见的,他狼狈的样子,以及眼中泛着的水光。 是他坚持不懈的话将她给拉回来的,余翘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可恶的,但也是能牵动她灵魂与心的男人。 之后,因为受到重创,几乎致命的刀伤,所以余翘一直都是睡睡醒醒的处于昏迷状态,不过依稀还是记得慕容谨之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自己,他亲自为她换药,喂她食物,擦身,喝水,完全都不让宫女插手。 每次她短暂的醒过来,慕容谨之都在她的身边,坐在一旁的桌案批阅奏折,甚至为了她以为遇袭受伤为由,连早朝都不去,将前朝将搬到了御书房里。 所以,文武百官每天都聚集到了御书房前殿回禀上书,处理完公务之后,慕容谨之才会回到她的床榻上,其实,那是他的床榻。 慕容谨之缩短了处理公务的时辰,因为这样她有时醒过来,才能看见他躺在身边,他的笔会在她醒过来时就停下来。 就像是现在,余翘刚刚睁开眼睛,看见他疲倦得擦脸,没看多久他就感觉到了她注视的目光,便抬起头来,离开水塔,然后将温在白瓷盘中的汤药端来。 不管有多累,有多忙,他都一直注视着她,“喝药吧。” 他在床边坐下之后,将她的身体撑起来,让她依偎进自己的怀中,亲手一勺一勺的将汤药喂进她的嘴里,慕容谨之的胸膛很温暖,余翘能感受到隔着衣衫与肌肤之间,属于他强劲的心跳,就在耳边鼓动。 医治重伤的汤药味道非常苦重,但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当他将汤药送进嘴里,她顺从的喝下,没有一丝抗拒。 直到看见她咽下之后,慕容谨之才开口,“没见过你这么乖,不怕我下毒毒死你?” 余翘抬起视线,看见他脸上的微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恼火,可是当他每次一勺将汤药送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乖乖的张开了嘴,喝下那些苦涩的汤药。 她看见了他手上的的伤,她记得他是空手抓住那个刺客砍来的刀,那一刀,如果在用力一点,他的整天手臂就废了,发现她的视线,慕容谨之没有隐藏,并继续问道:“不是很想我死吗?为什么要帮我挡下那一刀。” 余翘微微一愣,农活的抿起唇,这个男人的性格真是一点都不好,乖张可恶,明明是心知肚明的,却还是故意要问她。 为了报复他的挑衅,余翘脱口而出,“还没有看见你的报应,我哪里舍得死啊!” “嗯?”慕容谨之凝望着她,缓缓扬起嘴唇,“就是这样?” 她的心,因为他温柔的凝望,用力的跳动了一下,这一眼有点让她喘不过气来,只能靠避开他的视线来缓解那股悸动。 “翘翘。”他又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在她耳边回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嗯?” “承认你关心我会少二两肉吗?” 他再问,之后就靠在她耳畔,而她的脑子里浮现出之前他的表情,黑眸中少见的惊慌为她而出现。 余翘轻咬嘴唇,感到他的心跳,呼吸,“是啊。”她小声的回答。 而他却低声笑出来,之后愉悦的再喂了她一勺满满又苦又浓汤药,而这段疗伤的日子,变得特别的漫长,可是有了慕容谨之细心的照顾,她再也不走出这座殿,再也不去面对外面的腥风血雨,但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慕容谨之还是依然写着自己的治国之策,还是身处在权力巅峰的斗争中,而此时此刻只是短暂的平静而已,她在御书房内殿养伤这段时间里,她从慕容谨之与夏卿之间的谈话能够听得出来,他们怀疑刺客是白太后派来的,但是却没有证据,因为那些刺客已经在那天都死在了慕容谨之的剑下,至于白枫有没有参与其中,也不得而知。 其实,那天,他是故意拖延,为了生擒一名刺客,但却没想到她竟然在御书房,之后还替他挡了一剑,那剑,让他暴怒,失控后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而白太后会在现场,是想给人营造出一种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假象,所以那天慕容谨之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还是差点连她都杀了,好在夏卿等人破门而入,及时劝住了他,才没有酿成一场空前绝后宫廷惨案。 于是,最后慕容谨之为了安抚太后,亲自去了天卿宫赔罪,之后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以他淡定的样子,余翘怀疑他曾经遇到过多少刺客,遭遇了多少暗杀,他应该都记不清楚了吧,还是早就不用去算了,在鬼门关走了一回,很多事情都已经看透彻了,缠绵病榻的日子里,她有很多的时间去思考很多问题。 想到他,自己一醒来,他就放下笔,端着汤药过来照顾自己,余翘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在喝完药之后开口:“你说你这辈子在乎的东西不多。” “嗯?”余翘缓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的伤口还是很疼,但还是坚持看住他的脸,提了一口气,问道:“你说你根本不在意别人是怎么看你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让我知道你内心的想法,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志向告诉我。” 慕容谨之将空碗放回到桌上,垂眸,瞅着她,唇角弯出一个弧度,“因为我只想告诉你。” 说完,他伸手轻镀上她的脖子,双眸不移,直勾勾的看着她,“我需要一个敢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下炼狱的女人。”然后,他深深的吻了她,品尝她嘴里汤药的苦涩味道。 之后,她听见他在自己耳边,缓声说道:“你用命换我的真心,真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夏日,知了吵闹不休,余翘胸口的伤已经痊愈了,虽然是重伤,痊愈后偶尔还会咳嗽个不停,不过最近咳嗽的次数已经逐渐少了。 不过,刺客那一刀,还是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那个伤疤不大,慕容谨之用千叶最珍贵的凝肤膏每天为她涂抹,让那道疤痕逐渐的转淡,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今天,天还未亮,他就上朝去了。 大约十天之前,她的伤就完全治愈了,慕容谨之也恢复了之前的作息,唯一不同的是他住进了内殿中,每晚都拥着她入睡,这也让余翘注意到他这些日子来积累下来的疲惫,以及不时会发作的头疼。 看来,要让韩良给他开服方子,这次该轮到他喝那些又苦又浓的汤药了。 余翘站起来,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用手轻抚镜中的自己,看着胸前那个疤,想着他说过的话——这段日子以来,慕容谨之一点一滴,让人难以挣脱的方式,将她拉在身边,跟他站在相同的位置上,看他所看见的,所以相处越久,她也越加的了解他。 这些,是他算计好的。 在蜀邑时,她可以不去边城,可以不去想他的残忍,可是现在,他就是要她看见,要她知道,不容许她闪避。 慕容谨之蛮横的拉着她,让她一步步的沉沦,原本那是只属于他的炼狱,但是他却硬生生拉住她的手,将她拉下去。 余翘缓缓的将外袍套上,系上了腰带,其实跟站在他身边,在炼狱中痛苦,还真的不如死了来的轻松,但是他不肯放过自己,而她现在也走不了。 余翘缓缓的束起长发,脚步轻盈的转身走了出去。 一碗银耳百合汤,慕容谨之看着她端来一碗甜汤,放在他的面前,在他批阅完蜀邑那边呈上来的最后一本折子之后,她那只端着甜汤的手已经悄然而来,动作没有一点声音。 慕容谨之的手中还握着狼毫,因为那碗甜汤,他微微一愣看着她从一旁的漆盘上拿下搁放调羹的白瓷碟,跟白瓷的调羹,一块儿放在碗边。 他抬起黑眸,凝望着她。“不会有毒吧?”嘲讽的问题,虽知道是玩笑,可仍刺耳得很,但是她的表情从容不变,继续将一张绸缎手绢折好放在碗旁,然后伸出手,睁大眼睛瞧着他,向他讨要手中的狼毫。 慕容谨之挑眉,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的张开唇,近乎挑衅一般的问道:“怕啊?” 他说,笑意更深,“我有什么好怕的,朕从五岁开始就不断被行刺,被下毒——” 余翘盯着他,心里为他而难受,不过嘴上还是嘴硬的,“那你的童年还真是不幸。”她的芊芊素手还是那样伸着在他面前,距离甚至是更近了,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他手上的狼毫。 这个人,完全不知道饿的,余翘比他更清楚,他一定是从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这段时间,除了处理国事,还要时刻关注蜀邑的情况,简直就是废寝忘食,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 韩良曾经找到过她,告诉她,夏日时节,阳气外发,之前他本就中毒了,虽然已解,但是身体内积聚的剧毒还没有完全清除干净,怕暑气冲上来对身体造成损害,余翘想这大概也是他为什么这段日子来饮食难进,寝也难安的原因。 慕容谨之的样子,她都看在眼中,所以越是无法放着不管,“你要是饿死了,那些宏图大业谁来完成啊。”余翘有些气恼的提醒,语气也接近斥责。 慕容谨之眼中浮现出暖意,“说的有道理!”他欣然点头,递出手中的狼毫笔,乖乖的交给了她。 余翘握着笔,将它扔到了一边,甚至不敢多看他那双暖意春水的双眸,她替他在白玉笔洗中清洗干净狼毫,墨迅速的染黑了笔洗中的清水。 那池黑水,就像是慕容谨之拖着她走进的一滩浑水,洗好毛笔之后,她拿着干净的白布,将毛笔轻轻压干水分,放回到砚台上,但她却始终感觉到他如影随形的目光。 情不自禁的,余翘抬起眸子,望见他一动也不动静静望着她。 桌上那碗天堂,还是原处,连调羹也没被动过,他的眼,又深又黑,漾着让人心乱的温柔,“你喂朕,好不好?” 那声音,沙哑中透着渴望,余翘屏住气息,又因为他而心动,这比什么情感都更深刻,更难忍。 “只要是你喂朕的,就算是天下最烈的毒药,朕也会心甘情愿吃下。” 余翘很想要转开视线,但是却始终做不到。 慕容谨之注视着她,就在那里等着,过了好一会儿,余翘终于认输,抬起手,端起白玉碗,拿起了调羹,舀起一勺,送到他的嘴边。 他眼中的笑意深深,乖顺的吃下,一勺一勺的吃完整碗甜汤,直到吃完整碗,他又拿起毛病,摊开了奏折,再次开始批阅。 身旁的余翘,将碗碟收拾妥当,就退出了前殿。 慕容谨之原本以为他不会再从内殿出来,但是出乎意料,她竟然又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些熏香,将它们研磨成粉,扔进熏炉中。 “你头疼,韩良说这些熏香可以缓解你的头疼。” 慕容谨之忍不住看了看她的姿态,她盖上熏炉盖子,烟,袅袅飘散,然后她到他身边,轻轻的坐下来。 他有些诧异,看着她开始磨墨,她为自己磨墨,刹那间,他握紧了手中的笔,她却神情自若,小心的,缓缓的为他研墨,他的双眼竟然有些发酸。 他的喉咙微梗,感觉眼前的烟雾一端在她的指上,另一端就绕着他的心,一圈又一圈,无法松开,他只求今生今世,都不要松开。 宁可,就这么被她绕着,只求,她不要松开。 凝望着身旁的人,慕容谨之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就怕会吓到她。 他克制着心中难以言喻的情感,佯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用毛笔轻轻蘸取她研磨出来的墨,提笔继续书写。 第一百零六章 病情加重 夜,降临—— 夜半时分,慕容谨之终于愿意离开御书房,跟她回到内殿,共同躺在榻上,上榻之前,余翘特地按着韩良的交代,往熏炉里加了一味安宁的香,让他能够早些入眠。 当她回到榻边,柔柔的贴进他宽阔的胸膛,这时,他开口问道:“好舒服的香味。” 慕容谨之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是手还是揉着头,“是什么香?”他握上她的手,问道。 他的眼睛仍然是闭着的,余翘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是韩大夫给的香料,有宁神消除疼痛的功效,前些日子屋子里就一直点着的。” 慕容谨之微怔,睁开眼睛,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凝望着她,“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余翘微微一颤,看着他,他又说:“很喜欢。” 她的心上,莫名的一热,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捂住他那双能夺人心神的双眸,不敢在看下去,但不用手去捂住,又舍不得不堪。 慕容谨之闭上眼睛,唇边带着笑意,长长的叹了一口一起,哑着声音说道:“爱上了——” 这话里的意思,是那么的明显。 余翘不言不语,庆幸已经捂住了他的双眼,才没有让他看见自己此刻双眼又红了,夜,深深的,慕容谨之没有再睁开眼睛,只是轻轻握上她的双手,要她抚过自己的脸,顺着长发抚下去——余翘无法控制的顺从做着,给他所要的抚慰。 在她的抚慰下,他又因为过度的疲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深夜里,她忍不住抚过他的眉眼,直到鼻梁,这人瘦了好多,她也注意到他俯案的姿势压得很低,好像很费劲才能看清楚奏折上的字。 她的视力其实也不如以前好了,中毒伤了他的身体,但是那次中毒事件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真凶,成为了悬案。 一滴眼泪,滚出眼角,他应该多休息,不应该在这么操劳,这些天她观察到他有时拿东西,都会拿错,提醒后他就不会再犯错,他善于掩藏自己的弱点,余翘知道他是暗暗的记下了东西的位置。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接见外朝使臣,渐渐由夏卿接手,偶尔,他也会出去镇镇场面,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御书房里书书写写那些。 很奇怪的是,她的视力在几个月后完全好了,而他双眼的情况,却越来越恶化。 这天,她又一次进了御书房,劝他:“别写了,休息一会儿吧。” “等会,等我把这些奏折批完就休息。” “你这句话,我耳朵已经听出了老茧来。” “哦?”他回答时总是笑着的,手却不肯停下来,他的意志力,像钢铁一样,出了名的牛脾气,亲眼看见后,她是真的深有体会。 于是,余翘去找了韩良询问他的双眼情况。 韩良待在医局里,正坐大厅,手上一把药草,闻了闻,又尝了尝,好像在研究什么,几天没见他还是穿着玄色的长袍,不过长发比之前要灰了不少,接近于白色,小童站在桌前手上端着盘子,好像又在跟他说些什么。 看见她来了,韩良便打发那小童离开,走到她面前,“娘娘,找我有事?” “嗯。” “什么事?韩良直接而爽快,也不客套。 “去劝劝他吧,让他暂时别再批阅奏折,还有书写那些治国之策了,他应该休息一些日子,十天,半月,或者更长的时间——” “娘娘,你是否还有什么话想要韩某。”他保持着镇定的神态,淡然的问道。 余翘点头,深吸一口气,直接问他,“之前我与皇上中的毒是一样的吧?” “是。” “我在蜀邑吃下了高游送来的万年雪莲得以解毒,皇上应该也是吃了这个才解毒的吧。” “是。” “我解毒之后,视力有一段时间变得很糟糕,可是最近一段日子又渐渐的恢复如常,我与皇上中一样的毒,解毒后又同样视力出现了为问题,可是我这几天观察到皇上的视力似乎并没有好转,而是在持续的恶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的眼睛会瞎的。” 韩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指着桌上的那些药方与碗碗碟碟,“那你以为我这些日子不迈出医局一步是为了什么——我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还为皇上把过脉,与你的脉象比较发现皇上身体内的毒是解了,可是并没有完全清除,我觉得其中其中的原因与你吃过忘尘丹有关系。” 她急急问道:“那还有忘尘丹吗?” 韩良摇头,说道:“世间只有两颗忘尘丹,都被娘娘吃了,不会再有第三颗了,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一种能够替代忘尘丹的药。” 韩良冷然回答,直视她,“如果当初忘尘丹没有给你吃,皇上就不会有事,就怕那些残毒会重新进入心脉,到时候就危险了——” 余翘脸色一下子刷白,心头一紧:“是因为我——” “既然如此,娘娘也不比忧心,韩某自会救皇上。”韩良对她依旧有着深深的成见,说完,他转过身,返回桌边,继续研究那些药草。 余翘急了,“韩良,难道你要看着他就这么瞎了,继而毒发吗?” 韩良转身,“我眼睁睁?是吗?难道我没有想办法,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忘尘丹就不会没有——” 他朝着她走来,一步一步,逼到她眼前,“将忘尘丹给你吃,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从你进入后宫第一天,皇上就应该杀了你,但是他却留下你,还将你封为皇后,将你从蜀邑带回来,留下你这个祸害,便有了今天的后患,如果他真有什么事,也是他咎由自取!” 余翘握紧拳头,紧紧盯着他,恨声提醒,“听闻韩大夫是君国质子,三岁便来到千叶成为人质,与皇上一同长大——我想如果皇上有什么事,韩大夫是绝对不能再回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故国的,所以为了能够回君国,韩大夫也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韩良乌黑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伤痛,“娘娘说的极是!”他咬着牙,回答得斩钉截铁。 而她的心像是被谁掐住了一样,“所谓医者父母心,韩大夫是不是应该先去劝说皇上身体要紧。” “不!不去。” 余翘瞪向他,似没听明白,“你什么意思?” “人不能长生不老,但是治国之策可以永久流传。”韩良徐缓的说着,“从陛下亲政以后,他亲自从各个地方招揽贤士,将有志之士招为自己的亲信,在身边磨炼几年之后,再送到各个地方是那个为官,再有大用者就安排在朝中各处为官,就算是陛下以后不在了,只要有他写出来的治国之策,他们这些人也能遵循而为。” 他说的每句话都像是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心上,“所以,陛下不能休息。”韩良看着她,坦白说道:“千叶皇帝可以换成其他人,但是治国之策不能没有!” 余翘惊愕的瞪他,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冷血无情,“就算他瞎了,或者最后毒发,也不能休息吗?” “是!”韩良冷脸但心痛的坚决回答,“没有多少时间了,就算是死,陛下也得写完在死!” 眼泪几乎跟他说完话时同时落下,“韩大夫,他真的会死的!”“韩某知道!” 余翘脸色更加灰白,声音也转为低微愤慨,“我以为你是一直效忠他的。” 他咬着牙,低头靠在她耳边说道:“知道我为何一直提防你吗?”“为何?” “因为,我是君国人!不是千叶国人!” 第一百零七章 选择与他并肩 余翘抽了一口冷气,身子僵硬,而韩良则继续说道:“我有自己的信念,有自己要效忠的国家,因为在千叶国,他是皇帝,所以我必须信他,服他,忠他,他为了他的治国之策愿不顾性命,我也可以为了自己信念跟他一样!” 余翘心里一沉,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在看见桌上那些药草,如果不在乎,为什么还要为慕容谨之制作解毒的药。 他的声音像是控诉,“娘娘,要不是你的出现,皇上也不会中毒的,那个下毒之人,很明显是冲着你去的,只可惜——良木有伤,也要倾倒!” 余翘眼中的泪,终于是夺眶而出。 “你是他的命,是他的一切,我无法杀你,只能认命了!”韩良一脸的茫然,声音也是极其的悲戚,“如果你要是有心的,就待在陛下身边,不要在离开他了——而他没有写完,也是不会停下来的,我也不回去劝,就算是劝了也没有什么用的。” 余翘突然发现,他一定是早就去劝过了,所以他才会知道就算是劝了也是没用的。 夏季,艳阳高照,暑气让人心生烦躁—— 但是,近几日来,都城却发生异象,雪一阵阵的落下来,覆盖了都城镇周围百里,大雪封闭了整个千叶都城,让都城成为了一座孤岛,而城外悲伤的哭声,更是听得皇宫内外人心惶惶。 哭声齐聚在正阳门外,悲伤凄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打开正阳门,哭声更大,就连城楼上的积雪都被震得落下来。 而正阳门外面是一片无垠的雪地,放眼望去,空无一人。 守城将领带着部下策马出去查看,戎马半生的将军,征战沙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过,却还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 城外白雪纷飞,雪花状似鹅毛,哭声一会儿在这边山坡出现,一会儿再那边的城口出现,追逐过去,又逐渐的消失。 “将军,哭声到了东门外!” 那里的哭声更加悲伤,更加怨很,城内的每一扇窗户都在震荡着,守卫们严阵以待,同时打开了全城四门,哭声便立刻消失,只剩下银白色的天地,无声无息的吹过刺骨的寒风。 六月飞霜,鬼哭连连,都城内每个百姓都人心惶惶,人们议论纷纷,那些哭声都不约而同的哭喊着一个名字——千叶孝武帝! 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有人议论是冤魂索命,从边城追来了千叶都城,人们觉得毛骨悚然,但是他们也更加恐惧那位孝武帝在听此异声后,竟能置之不理,果然是比恶鬼还要可怕的炼狱修罗。 这些日子以来,慕容谨之上朝的次数少了很多,他将朝政之事交给只有三岁的太子惊鸿处理,夏侯辅政,无论官阶高低,不论事情重要是否,他都不再插手。 他将所有的精力时间都花在撰写治国之策上,而余翘始终都陪伴在他身边。 余翘在他身边,为他磨墨,监督他吃饭睡觉,为他抚去肩膀上的疲劳,竭尽所能的帮助他尽快写完那些—— 刚开始,当天地飘起六月大雪,城外传来鬼哭声,夏卿来过书房请示,夏卿跟满朝文武都知道,冤魂是恨慕容谨之的,这异像是因他而起。 夏卿当时问道:“皇上,是否命国失驱散城外异声?” 慕容谨之手中的笔未停下来,扬起唇角,露出习惯的冷笑,“你怕?”对夏卿无情嘲讽,之后他坚定的说道:“朕早已经获罪于天,现在依靠那些装神弄鬼之人求情于上天,只会徒显软弱而已。” “那,就这样让它们继续——”夏卿这时都不知道所措了。 “不理就好。”慕容谨之淡淡的说道:“就算是那些鬼都无法阻止朕完成手上的文册!”他的话坚定,斩钉截铁。 夏卿躬身,“是。” “退下去,别再来打扰我。” “是。”夏卿离开后,御书房的门再次被关上,但是那些哭声,仍然是通过门窗的缝隙渗进来,窜进御书房,哭得那叫一个愤愤不平,就连余翘都听到了。 这些鬼魂,都因慕容谨之而死,他们死之前,她就站在高台上,看着他下令屠城,看见他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们悲惨的一个个死去。 他们深深的恨着慕容谨之,应该也恨着她吧。 那些冤魂的声音,质问着她,为什么见死不救,一声又一声,她磨墨的手,稍微的听了一下,朝着门外一个虚无的地方看去。 “怎么了?”慕容谨之问道。 “没什么。”余翘深吸一口气,弯去嘴角,继续磨墨,还拿起丝绸方巾,轻轻擦拭去他额头的汗水,“那些声音,就是吵了些。”她说着。 慕容谨之微笑着,“是啊,就是吵了些。” 余翘收回手,轻轻转身,将他写好的书册仔细的卷起来,收进一旁的木箱中,那些冤魂的控诉,没有放过她,但是她也选择不去听。 余翘已经做出了选择,与慕容谨之一同沉沦罪孽深重的血海,为他稍微分担一些罪孽,这是她选择的路,就算是死后要上刀山,下油锅,在炼狱中被折磨,她也甘之若饴。 御书房,宁静如昔,她依旧伺候着他书写,偶尔在他疲惫时,就与他一起躺在榻上休息,她会用双手遮住他的耳朵,挡住那些吵人的声音,让他能够睡得安稳一些。 而御书房外,人心浮动,各怀鬼胎,在传来那些异声之后的第十天,太后带着朝中十几名大臣还有上百名的御林军,浩浩荡荡的闯入御书房,隔着屏风扬声叫唤。 “皇上!你身为一国之君,残忍成性,竟在边城屠杀三万百姓,以至于六月飞霜,冤魂齐聚都城,扰的百姓日夜不得安宁,你可有话说!” “这老不死的!”慕容谨之宠榻上起身,轻描淡写的说着。 而余翘轻轻的扬起了嘴唇,笑着说:“你可不能比她早死了,不然她一定高兴睡着了都会笑醒的。” 这些日子来,虽然有她的照料,韩良那边的解药也没有一点音讯,他也是越来越虚弱,毒持续侵蚀着他原本健壮的却渐渐虚弱下来的身子。 “放心,朕的命,大得很!”慕容谨之一双黝黑的眼眸中,像是望着她的脸,又像是望着她身后拿出的空寂。 御书房外的白太后,还在高声质问,“皇上,你可知现在朝中的情形,太子年纪小,你竟然只会躲在御书房中沉溺女色——” 慕容谨之厌烦的开口,淡漠简洁的回答:“太后,难道你有躲在朕的床底下,看着朕沉溺女色?”醇厚的声音,穿过门窗,即使是门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外面人数众多,但是慕容谨之一开口,老谋深算的白秋月还是吓得退后了几步,她始终都忘不掉刺杀他那天,他全身散发出来的骇人杀气。 那天,她在夏卿带人闯进来后,吓得花容失色,狼狈逃走。 那天,她也决定必须尽快除掉他,她与他的明争暗斗,态势已经逐渐明朗起来,她根本斗不过这位少帝。 少帝活着一天,她就不可能拿回虎符给白枫,也要整日惶惶不安,生怕他会随时要了自己的性命,近日来,她每次起来,都会先摸摸自己的脖子,确定脑袋还在脖子上,才能放下心来。 趁着这次百鬼闹都城,白秋月终于是逮住了这次机会,出宫游说六大臣,一再强调少帝的残忍,作恶多端,拿边城三万百姓说事,却只字不提疫情。 最后,六大臣同意跟她一同进宫,希望兵不血刃的让少帝退位,而白秋月也预备在这时除掉这个心头大患。 第一百零八章 逼宫 白秋月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威仪摆得十足,大声说道:“哀家来为皇上分忧解劳,难道皇上不愿意吗?” “太后,您的话严重了,朕这边没什么事需要您来分忧的——太后,你太多事了!” “皇上!你放肆,竟敢说哀家多事。” “朕再放肆,也比不过太后啊。” “皇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上回在御书房,你可是吓得站都站不稳,还敢说来为朕分忧!”他醇厚的声音,慢条斯理的说着。 白秋月脸色是一阵白,一阵青,那天是她最没面子的时刻,她承认当时真的是差点吓尿出来,被慕容谨之说出来,她在六大臣面前颜面尽失,恼羞成怒,反而是冷笑出生,“好,皇帝,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哀家也不跟你多话了。”说完,她从长袖中拿出一张明黄色的圣旨,朝着里面喝令道:“哀家与六大臣商议后,觉得你现在的情况不在适合做千叶的皇帝,最为皇帝,不应是荼毒生灵,致使冤魂无数,皇帝,你的所作所为,已招来天怒,导致六月飞霜,今天哀家为除这异像,与六大臣商议后决定,让太子惊鸿登基,而你将被送到潜龙宫尽心修养,而哀家也将垂帘听政,辅佐太子。” 白秋月说的得意,“皇帝,快出来拿过圣旨,没什么问题,就盖上玉玺吧。” 慕容谨之淡淡凉凉的声音传出来:“朕没空!” 白秋月脸色骤变,恨得是咬牙切齿,“郭麟,打开门!” 这次,里面的人脸回话都懒得开口了,御书房里也再也没有声音传来,白秋月退后数步,示意禁卫军上前,“将门撞开,将皇上请出来。” “是。”禁卫军大声应着,用他们的身躯撞击这个御书房厚重的楠木大门呢,无奈的是经过上次那次刺客行刺时间,御书房重新装修过后,连门都做的更加牢靠了。 禁卫军是白家的一手培植起来的,他们全副武装,可是却怎么也撞不开。 砰!砰!巨大的撞击声,让整间御书房都憾动了,就连梁上的灰尘都被撞得落下,飘落在慕容谨之的长发上,也落在宣纸上,以及余翘的衣上。 慕容谨之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拂去灰尘。 “给哀家撞窗子!”白秋月在书房外厉声下令,“还有墙,全给哀家撞!”御书房外巨大的撞击声接连传来,撼动整个房间,那些跟随白秋月的人简直是不要命了,但是他们也顾忌慕容谨之,但也趁这个机会,一个个抢着破口大骂,一个比一个骂得更狠,更大声。 “慕容谨之,你祸乱天下,杀人无数,不再有资格做千叶的皇帝!” “慕容谨之,出来!” “报应到了!” “乱世恶鬼!” “杀死边城无辜百姓的凶手!” “你胡乱废后,不顾旧情,背德乱纲,是千叶的最大耻辱!” “你威逼百官,不容亲族,不孝太后,大逆不道!” 六大臣咒骂呐喊着—— 这些声音传来,就连城外冤魂也应和,为什么杀我们?孝武帝,是你放的火!是你下令屠城!我们没有染病,我们不该死!边城的冤魂,也在哭嚎着。 我们没有染病!没有染病!为什么连我的孩子都不放过? 冤魂的哭声里,也有孩童的啜泣声——禁卫军的撞击,听命于白秋月的六大臣,他们自命清高,迂腐可笑,他们也只会勾心斗角,高谈阔论,当慕容谨之带着大军在外浴血而战时,他们全都忙着在都城温暖的行在享乐,现在却高声咒骂给与他们这一切的人。 御书房外的撞击声,咒骂声,与城外冤魂的哭声,交织回荡,包围着整座皇宫,无论是人或是鬼,都想要摧毁这座宫殿,看着御书房里那个男人死掉。 书桌旁的慕容谨之,还是继续写着,没有拿笔的那只手,落在余翘的手上,将她的手握紧,“他们是在逼供,怕吗?” 慕容谨之抬起头,看着她,而她只是露出微笑,“没什么可怕的。” 慕容谨之也露出微笑,仿佛她笑了,是上天给予他最好的珍藏,手将她小手握得更紧了。 外面的人在逼宫,城外的冤魂不断悲鸣,天地动摇中,他们牵着彼此的手,没有松开。 余翘将烛火挑高,挑亮,那些声音似根本就不存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不管是怎么样,她都会与慕容谨之同行,无论做什么,她都会陪伴他,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去在乎,她只要慕容谨之而已。 宣纸一张又一张的折叠,笔下完成后,余翘想后人看见这些书册,肯定是猜不到这本巨作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完成的。 每当他手上的笔尖墨转为淡色,却还是继续书写时,她会温柔的握住他的手,将笔挪到砚台中,润了笔在让他继续。 四周,依然喧闹不已,而他们却在烛光中静谧的相伴,“给哀家撞开!”白秋月依然在外面高喊着,墙壁承受不住那种冲力,终于被撞出了几条小缝,外面的阳光,声音泄露进来,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外面的禁卫军更是卖力,连位高权重的六大臣都争先恐后的挪动身体,给禁卫军腾位置。 轰! 哗啦一声,墙被撞出了一个大洞,一群气喘吁吁的人看见里面,慕容谨之仍是在桌边书写,以及他身边那美若天仙,起死回生的废后,他们都没有回头,依然在烛光中安静的坐着。 白秋月脸上,露出隐藏了多年的狰狞,这么多年来,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要被拔出了,得亏了御书房的宫女通风报信,她才能知道慕容谨之已经病重,而且趁着夏卿带着太子南巡的机会,她终于有机会杀掉这个野种了,那她白家在千叶就再无敌手,她完全可以控制新帝,可以在太子登基后,她一个不高兴,甚至可以废掉惊鸿,自己登基为女帝,而现在她必须尽快搞个禅让大典,让慕容谨之禅位。 白秋月双眼欣喜得通红,紧紧的握着圣旨,刚要朝着御书房里走去,可是连第一步都没有迈进去,就听到身后宫门那里传来的骏马嘶鸣声,暗影卫又快又近,转眼就到了御书房外。 “臣参见太后娘娘!”夏卿利落的下马,徐步上前,没事一般的躬身行礼,而跟随在他身后的,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效忠于慕容谨之的文武百官,他们现在应该在江南巡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卿身后的人数,远远超过了白秋月带来的人。 “夏卿。”白秋月眯起眼,知道眼前这阴柔的男子,是慕容谨之最得力的助手,“夏卿,你带着暗影卫进内宫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整个皇宫血流成河?” 第一百零九章 救驾 夏卿面无表情,摇头,“不,臣赶回来,不是为了其他,是为了救驾。” “救驾?你胡说什么,难道你以为哀家是在逼宫吗?不,哀家是在为千叶百年社稷着想。”白秋月挥舞着手上的明黄色圣旨,“看见没有,这是哀家与六大辅政大臣共同的决定。” “哦?”夏卿淡淡挑眉,“很好,臣手上也有一道圣旨,是皇上在臣南巡前给我的。”夏卿也从长袖中,拿出一张明黄色的圣旨。 “哀家的这道圣旨,是哀家与辅政大臣决定让皇帝禅位,去潜龙宫修养,以此来平息怨魂,安抚人心。”说着,可是白秋月的眼中还是露出了警戒的神色。 夏卿脸上似有若无的浮现出一抹淡笑,“臣手上这道圣旨,是陛下亲自书写的,陛下下令,如果他身体不行了,感念太后恩德,送往潜龙殿颐养天年,白家劳苦功高,加官一级,授白元帅爵位,世袭罔替,太子惊鸿继位。” “你!”白秋月怒叫,老脸通红,“要哀家去潜龙殿颐养天年?哀家身体好得很!” 夏卿这时殷勤的问道:“太后娘娘,要不我们找韩良开给你看看,你前些日子惊吓过度,就怕脑子一时糊涂了。” “胡说八道,哀家做事情从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从未出错。”白秋月指向夏卿,“你那圣旨,大概才是皇帝病糊涂了,皇帝被你挟持下才写出来的。” “太后,多说无益,不如我们都将圣旨拿出来,摊开,让所有人看看。”夏卿摊开圣旨,明黄色的圣旨上除了是慕容谨之亲自书写的之外,还比白秋月那张圣旨多了玉玺盖印。 白秋月皱眉,碍于面子,只能将圣旨扔给了身后的望舒,“哀家今天来就是要皇帝在圣旨上盖上玉玺的。” “臣手上这道圣旨,是皇上亲笔所写的,而且比太后您的圣旨,多了一块玉玺盖印。” 夏卿再三强调,那是他亲眼,看着那个曾经无比强的男人,现在虚弱无比的他写下每一个字。 “臣现在怀疑太后你假传圣旨!” “字迹没错,两份圣旨,笔迹相同,那么,会不会是有什么地方错了?”夏卿好声好气的问。 那语调,激得白秋月更怒,“夏卿,别拿这些来吓哀家,这道圣旨是哀家跟六大臣起草的,你别想拖延时间,哀家现在就要——” “太后,您瞧瞧,您的圣旨跟我不同。”夏卿好整以暇,伸出手来,指向她手上的圣旨。 “瞧,太后您的圣旨上,所落的皇印,竟然是先皇使用的玉玺啊!”夏卿故意露出讶异的表情。 白秋月惊呆住了,急忙在两道圣旨上游走,反复确认。 两道圣旨上,都印有印玺,不同的是,夏卿手上那道圣旨,印的是当今孝武帝的印玺,而她手上这张印的,却是——却是——先帝的! 那群老糊涂! 当时她只顾着看六大臣起草圣旨,盖上宗人府的印章,却忘了去看该是皇帝盖下的那角盖的是谁的。 她被耍了,而胜负,已分。 白秋月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样子比之前在御书房看见刺客时还要狼狈,冷汗湿透了华服,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夏卿走过去,亲手将颤巍巍的人扶起来,“太后,圣旨只能是当今天子才能草拟,您与六大臣假拟圣旨,记住了,没有当今天子盖玉玺的圣旨吗,任你身份在高贵,任你在位高权重,那都是要诛灭九族的。”夏卿嘴里是狠话软话兼备,“不过,陛下念在太后也是关心自己,这件事情一定是哪里有什么误会,就不在追究了,所以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吧,不用惊扰皇上了,太后娘娘,你说好吗?” 白秋月颤抖不已,说不出半个字来,一下子也苍老了很多,她还是斗不过,不说慕容谨之了,就连夏卿,都比她棋高一着,而慕容谨之手下的人,到底还有多少是这样深藏不露的。 眼看着情势不对,那六大臣走的走,溜的溜,早就已经不见踪影了,此时此刻,也没有人去掺扶白秋月。 “来人,送太后回天卿宫。”夏卿吩咐着,让宫女上前,将白秋月接走,已经年迈的脚步,印在青砖上,之后,夏卿朝着御书房墙上撞出来的大洞,恭敬的跪下来。 “打扰皇上了,臣这就让人将这里收拾干净,将墙修不好,往后臣以人头保证,不再会有人来惊扰皇上。”夏卿蝮在为礼,语气如旧,就像是之前那场逼宫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书房中,传来低低的笑声,“朕是什么时候给你下的圣旨啊?” “事态紧急,臣就借用了陛下的玉玺。” “那么,你会从朕这偷去的。” “是太子帮了臣。”慕容谨之又笑了,“不错,很有趣。” “谢陛下赞扬。” “夏卿。”慕容谨之手上的笔未停。 “臣在。” “看来朕终于能将太子放心交给你了。”夏卿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又被迅速的隐藏,再度恢复面无表情,“请皇上继续,臣告退了。”之后,他转身,大步走向石阶,那里聚集的文武百官都在等着他。 看着夏卿离开,余翘心里的紧绷感逐渐松了下来,她并不是担忧夏卿能不能及时赶到,而是欣喜夏卿今天的表现,证实他已经足以独当一面,这样慕容谨之肩上的担子也可以减轻一些了,而且她心里也放心夏卿成为惊鸿的老师。 “翘翘。”余翘听见他在叫自己,“怎么了?” “烛光为什么熄了,快将蜡烛点上。”慕容谨之说着,还低着头,试图分辨出宣纸上的字,可是眼前却已经漆黑一片。 终于,这个时候,余翘喉咙一哽,来到他身边,温柔的捧起他的脸,“对不起。”她轻声的说着,眼泪已经湿了整张脸。 慕容谨之摸索着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安静了一会儿,才又闭上眼睛,唇角露出微笑,好苍凉的一个微笑,“原来,烛光没有熄。”是他瞎了。 慕容谨之没有怪她,反而将她抱在怀中,“我的双眼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嗯。” “以后,还能好吗?”他问道。 余翘流泪摇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这样啊。”慕容谨之能够感觉到她摇头时,柔软的长发略过他下巴:“嗯,没事的。” 慕容谨之睁开眼睛,余翘抬起头,看着他摸索着将笔放在她的手上,露出一个温柔,鼓励的微笑,轻声的说:“我来说,你来写。” 余翘握住那支比,在他侧身时,坐在了他怀中,而他的声音淡淡传来,“须修八达之路,开通南北大道,以利商运——” 第一百一十章 前路平坦 “皇上——”这时只见韩良跌跌撞撞的冲进御书房,手里拿着一个晶莹透亮的玉瓷瓶,跪倒在慕容谨之面前,“皇上,臣找到解你身体内残毒的方法!” 余翘猛然抬头,比慕容谨之还更加紧张,随后便是一阵欣喜,她看向慕容谨之,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握紧了对方的手—— 来年,春暖花开之时,把持朝政千叶朝三十载的六大辅政大臣一一离奇毙命,朝廷对外宣称六人都是得疾病而亡。 而数日后,兵马大元帅白枫也死了,六大臣是被灭口,而白枫是暴毙而亡。 白枫去世的消息震惊了苍月八国,千叶百姓是人心惶惶,而其他国家的人却举杯欢庆,一时之间千叶朝失去七位重臣,别人都以为孝武帝会不知所措,却不想这个时候孝武帝立刻下旨封其姑姑独子夏卿而新任宰相,好似千叶朝内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切,很快恢复如昔—— 从夏卿被封相之后,千叶一时之间似有了两个朝廷,明的是皇宫中的朝廷,暗的就在宰相府中,主事者为宰相夏卿,但是慕容谨之不以为意,反而是乐得清闲,便有了时间带着身边爱妃前往宫外秘密巡游。 然后,千叶都城中,在温暖的春风中办了七场丧事,前后送走了七位大臣,六大臣的丧礼,虽然办得浓重,但是门前是冷清车马稀,反观两天前白枫的丧礼,却十分的简单,依照白枫的遗言,白衣一件,木棺一副,不需要别人在灵堂前歌功颂德,只要身边跟随二十载的亲信抬棺,可是当棺材刚刚走出前门,就有一对文武官员以及白家军一路相随,途中,百姓肃穆,新任宰相为主丧人,人人都说孝武帝给足了失势外戚白家的面子,竟让新任宰相来做这个主丧人,虽然已经身为了宰相,但是夏卿当天并没有骑马,而是一步一步的将白枫,曾经恩师的棺材送出了城外,一直送到坟上,那天,阳光明媚。 就算是在官道上,一路南来的商旅队伍都会给送葬的队伍颓然,白与黑的队伍,离城之后远去,白枫的埋葬地选在都城东边的一处风光明媚,前后都有苍山,中央有湖泊的风水宝地上,而且站在坟墓上就能远远地眺望都城。 长长的送葬队伍,拖得很长很长,两旁的人有的一脸木然,有的心里是极其痛快的,人群之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带着轻纱斗笠,静静的站在路旁看着,而站在她身后的男人,轻声问道:“怎么了?” 女人转身,告诉他,“你是故意今天带我出来来看白家送葬的吗?”“嗯?” 男人垂眼,说道:“这个丧礼怎么样?其实对于一个全天下的兵马大元帅来说,这样的葬礼未免太过于寒暄了。” “简单就是好。”女人说着,“这的人太多了,看这个样子,我们也是过不去的,我们绕路吧。” “也好。”旁边的人听见两人的对话,无意中转头,看见那个女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男人转身,男人手中握着一个金色的竹子拐杖,在前面的地上点了点,四周的人才知道那男人该是个瞎子的,纷纷让出路来,容他们先过去。 等到他们一走开,多出的位置立刻是被看热闹的人给重新填上,没有任何人多注意一下这一男一女的行踪,女人惨扶着男人,回到马车上,珍贵的汗血宝马正嚼着草料,女人也不催促,让它慢慢吃完,吃好才随它慢吞吞的决定,是要走,还是要停下来。 “那副棺材看起来挺重的,里面真的是白枫的尸首吗?”等到马儿拉着车,朝着都城外面山上的如意道馆而却,她才忍不住好奇的问。 余翘一直都知道在慕容谨之毒解之后,白枫找过他,而且跟他达成了某种不能告诉别人的协议,慕容谨之现在身体的毒虽然已经解清了,但是身体依然很虚弱,不过经过这一年她陪伴他每个十日去如意道馆后山的温泉泡浴,身体已在逐步的恢复如昔,而眼睛虽然视线模糊,但因有温泉水的浸泡,也让他逐渐恢复健康。 慕容谨之坐在车里一角,笑容满面,回答道:“有啊。” “谁啊?” “六大臣中的林步余。” 余翘微微一愣,“真的?” “朕与白枫达成协议,给他自由,让他从此‘人间消失’,而他也保证以后不会在回到千叶,而且夏卿说白枫这些年征战,杀了不少人,在战场上恶名远播,仇人很多,怕是死后也不得安宁,所以死后一定会有人盗墓,棺材中如果无人,无骨,恐怕会让人怀疑,容易生出事端来,而且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 “但是那位林大人,不是前几天就已经出殡了吗?” 慕容谨之笑了笑,“夏卿那家伙主意多,又让人将林步余的尸首给挖了出来,他说这人罪孽深重,死前为了那小妾,将看上那姑娘全家都给扔井里淹死了,所以不值得有这样的好下场——不过,林步余大概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人来为他送葬。” “难怪了。” “有这么多人来为他送葬,林步余这个恶官也应该死也瞑目了。” “为什么要帮白——我爹,你不是最讨厌白家的人吗?“ “哼——别激朕哦,我虽然讨厌白家人,但是白枫却是个值得敬重的人,朕虽然对他有些不好的情绪,但是心里也清楚这些年他对千叶的贡献。” 这句话,让余翘轻笑出声,“要是这话让我爹听到了,他该觉得这些年没有白为你们慕容家出生入死。” 慕容谨之的手摸索着上去,终于握住了她的手,“翘翘,你的笑声,真好听。” 余翘从几个月前就一直在想自己今后该怎么走下去,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还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其实自己是白璃忧也好,是余翘也好,都不重要的了,但是两者总该是要选择一个名字,继续走下去的,她现在身处这个不知名的大陆,而现代的一切也早就与她无关了,所以那就白璃忧吧,以后千叶只有一个白璃忧,而没有什么余翘了。 “皇上,以后还是叫我璃忧吧——” 她的喉咙紧缩,心也发疼,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慕容谨之也是,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而她也反握住他枯瘦的手掌,握得很紧很紧。 为了写完那部治国之策,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心力,那些讨命的冤魂,在太后闹事之后,虽然少了很多,但也没有完全的散去,每当入夜之后,那些固执想要报仇的,还是依然哭嚎着要索命,去年冬天,慕容谨之在解毒之时,就差点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玩耍 是韩良倾尽全力,以全天下最珍贵的奇花异草,悬着他的命,保着他的人,补着他的身,好不容易的韩良才顺利的将他体内的残毒给清除了。 而就在那夜,慕容谨之体内的残毒全清之时,皇宫夜晚的天空中突然降下一道闪电,打散了城外索命的哀嚎,那一道闪电似乎让天地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哀嚎在瞬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盘踞在城外的怨气,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倾盆大雨,似乎这场雨是老天爷故意而为之,就为了洗漱掉那场罪恶而下—— 马儿哒哒哒的朝前走着,来到了官道上,而一旁的碧波大湖在春风中是湖光灿灿,远处还能看见,有些渔船,来到更近前面,就可以看见对岸的人已经开始建筑堤防。 这个工程是他两月前下令开始做的,看那进度,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这个男人心怀天下,他不止是能写治国之策,也能有治世手段,完成之后,他将书册交给了夏卿,让他将这些都教授给太子惊鸿。 白璃忧握着他的手,轻轻的说道:“前些天,我看见你招了夏卿进宫,还赐白枫时候披虎领九章。” “九章?”慕容谨之弯起唇,玩味的笑着,“千叶开国六百年,唯一领受过虎领九章的臣子,最后弑君篡位——而白枫是第二位,不过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白璃忧乌黑的眸子轻轻一眨,“其实你是很高兴白枫选择这样的离开,对吗?” “我也知道白枫去意这么坚决。”慕容谨之坦然说道:“我,其实对他,一直有一股崇敬。” “这倒是让我没有想到。” “真的。”他淡淡的扬起嘴角,笑容很轻松,“从朕登基开始,白枫作为朕的老师,一直帮朕了很多教会了朕很多,朕也想过好好报答白家,但是白家的人贪得无厌,让朕——” “一切都要已经过去了,不过太后虽然之前做了些错事,但也请皇上网开一面。” “朕知——那这个天下,总归是要有一个恶人的,让他们恨,他们诅咒,让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才能兴家兴国,那就朕一个人来吧。” 白璃忧愕然再问道:“陛下要连自己的名声也赔上吗?” “名声?”慕容谨之轻笑,“朕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东西的。” 是,他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名声。 他让自己万恶之首,十恶不赦之人,拯救万民于危难之中——“皇上,你想百年之后,史官会如何写你?”白璃忧好奇的问道。 慕容谨之想都没想,就立刻回答她,“朕是天子,想他们怎么写,就怎么写。”红润的唇,弯起一个笑容来。 这个男人,是很清楚自己的分量与地位的,“你想,史官又会如何写你呢?” “我啊?”白璃忧想了一会儿,而他嘴角噙笑,说着:“白璃忧。” 她耳根一红,摇着头,“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而已,史官根本不会写到我。” “朕说会,你信不信啊?” “不信。”白璃忧摇头。 “一定要信!”慕容谨之笑着说。 白璃忧不觉得却也不跟他争辩了,问道:“上山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如意道馆了。” “今天就不去了,你想去哪里,朕带你去。” “我啊,哪里都想去。” “最想去哪里?”白璃忧想了想,听着溪水潺潺的声音,指向南方的某处,“听说如意道馆下面有一小镇,风土人情都格外的特别,很像当年我待过的梅龙镇。” “好啊,朕今天就带你去——朕也听说过那个小镇的海鲜粥特别鲜美,我们去尝尝。” “皇上想喝海鲜粥。” “是想让你陪着朕一起喝。”慕容谨之转过头,用模糊的视线望着她,虽然他现在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在心中有她清晰的样子,抬起手来,轻轻的抚着她的脸,“朕也想去那里,证实一下朕的猜测。” “证实什么?” “其实那个并不重要。”他笑了笑,准确无比的偷偷亲了她一下,“只要能跟你一起惬意的游山玩水,将政事交给夏卿处理,朕几满足了。” 慕容谨之感受到手掌心的脸蛋热起来了,他是得意的笑起来。 白璃忧不但羞,也窘,故意不搭理他,拉了拉绳索,驱赶着马儿在温暖的春风中一路朝着那个小镇而去,两人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的,游山玩水,这一趟,就走了十来天。 路途中,白璃忧精心的照顾他,监督他每天吃下用温泉水熬制揉捏而成的清毒丸你,再加上慕容谨之本身就有武艺,所以一边游玩,一边休息,身体也渐渐地恢复了过来。 失明之后,慕容谨之的听力变得出奇的好,有时甚至不需要拐杖了,也能闪避前方的事物,甚至比一般的人反应还要敏锐。 两个人与一头马儿,在这些日子里,走过了一村又一村,一镇又一镇,慕容谨之这个皇帝,竟对这些每个地方都十分的熟悉,却毕竟是初次到访,有些细节,他还是不太清楚的。 而这时,白璃忧就充当他的眼睛,慢慢的告诉他,这些地方与书册中所写的有什么不同。 这天,路上,他们在马车里忽然听到,有个孩童正在唱歌民谣,开始时他们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当马车离村子越来越近时,那些词就变得清晰了——乱世恶鬼,瞎眼,贪比饕餮,日食一城,一城三万六千一百一十人…… 这些日子来,他们偶尔都会听到这首民谣,而慕容谨之有时还会惬意的翘起二郎腿,嘴里轻哼,笑得直不起腰来。 募地,白璃忧停下马车,询问路边的小孩子,“小孩,那个孟镇怎么去?” 听见声音,小孩停下来,回头看去,瞬间瞪大一双大眼睛,一张嘴巴闭不起来了,眼前这辆破破烂烂的马车上,竟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最好英俊的男人,最好看的女人。 白璃忧露出浅浅的微笑,再次开口问了一遍,“小孩,知道孟镇怎么去吗?” 小孩回过神来,伸出一根手指头,朝着前面岔路口东边的方向指了指,“美丽的大姐姐,朝那边走,翻过那座小山就到了。” 小孩说完后就跑开去找自己的同伴了,而深受那张粗糙的手掌,将她的手拉到嘴边,怜爱的亲吻,还不忘调侃,“我想以后史官会这样写,是天上的女神仙,降服了世间的恶鬼。” 白璃忧笑着没有说话,“我要是天上的女神,你也绝对不是世间的恶鬼。” “你真的这么觉得?”他认真的问道,“认为我不是恶鬼吗?” 看着他那认真的模样,害得她也压抑不住了,笑声从唇边溢出来,“你啊,比恶鬼可恶多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贤后崛起路 回到千叶后的第二个寒冬,一切如旧,经历了那么多事后,白璃忧明白了很多,也明白她不能要求一个帝王一生只要一个女人,所以她也不再强求这个。 宫外晋献来的美人儿,她也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回宫后,慕容谨之执意要再封她为后,白璃忧其实没多少在意的,只不过夏卿却执意阻拦,甚至带着文武百官跪在东武门几天几夜请他收回圣命。白璃忧记得当时,皓月当空,她惨扶着慕容谨之走上城楼,看着楼下跪着的那群人,气不打一处来,“朕迟早杀了他们!” 白璃忧噗嗤一笑,“就一个夏卿,你就舍不得杀,更何况下面跪着的都是你多年来精心培养出来的国家栋梁——其实,我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 “他们在担心什么?”慕容谨之笑着问她。 白璃忧淡然一笑,开口说道:“我毕竟是白家的人,是白枫的养女,白枫虽然现在已经‘死去’了,可是威望依然还在,再说了还有一个太后坐镇天卿宫,他们大概是怕白家女儿崛起后,悔秋后算账吧。” “他们敢!” 白璃忧摇头,其实她心里已经接手了自己这个身份,渐渐忘记了现代的那个身份,所以对这件事情的理解也多了很多自身的感受,她握住他的手,让他安心不少,要是换做以前,他想这丫头早跟自己闹起来了。 她道:“人心是很复杂的——他们担心的,我都知道,但是我一点都不在乎他们对我还存在敌意,我在乎的是你,其实是否是你的皇后,我都不在乎了,我在乎的是你能不能在你身边,做一个妃子,或者做一个待在你身边的宫女,都可以的。” “那太委屈你了。”慕容谨之反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摩挲,“朕不会让你有一点委屈。” “我没有委屈,只是不想你为难——” 两人相视一笑,在夕阳余晖下,身影拉长,越来越近—— 夏卿带着众臣的反对,慕容谨之根本不在意,不过白璃忧的一番话还是让他打消了封后的决定,他也知道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只要他坚持,不久之后依然可以让那个女人成为自己的皇后。 所以,以后的某天,一纸圣旨封浓华殿主子为千叶开国后第一位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而且比淑媛贵妃妃阶高上不少。 也许就因为这件事,为以后埋下了一个祸根。 某日,大雪稍停,太阳也难得的露出了脸,弥足珍贵的阳光,为大地带来了些许的温暖,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屋内,一地碎光。 衣着朴素的丫鬟,捧着各种嗅着精致图案的华美衣裳,一件一件的送进屋内,他们时而低声交谈,神态中透着紧张。 各种奢华的衣裳,一一在屋内中央搁着,在中央那个眉目如画,神态淡静的美人儿身上更替,美人儿默默不语,任由丫鬟们的摆布,深邃的双眸,望着地面,因为临近晌午,缓缓挪移的阳光。 折腾了不知几个时辰,丫鬟们为她们换上了金丝罗纹绢袍,穿上绣花的布屐,在梳理如同泉水一般的长发,戴上全是宝石镶嵌的流苏金色步摇。 其中一个最年长的老丫鬟退后几步,仔细的审视了一番,确定已经打扮妥当之后,还来不及开口,门外已经传来不耐烦地声音。男人的声音隔门而入,“几个时辰了,还没有穿戴好吗?” 年长的婢女惊住,匆匆回头吩咐,“快打开门,请王爷进来。” 那些年轻的丫鬟,连连点头,快步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立刻恭敬的跪下来,连望都不敢望来人一眼。 蜀邑逍遥侯府的谋士司空吉,现在身穿千叶的官服,现在他是南越送到千叶的质子,他走到满身美服的女子面前,拧着眉,上下打量,眼睛全是挑剔,只是那一眼之后,他就摇头,“不行!再换!” 丫鬟们低着头,强忍惶恐,这已经是第五次换装了,王爷仍然是不满意,足以看出他对面前这个女人的打扮有多慎重。 其中那位老丫鬟鼓起勇气,低声询问:“王爷,请指点一下她们这些奴婢,到底是哪里不妥当,奴婢们才好改进,合乎王爷的心意。” “你们选的衣服颜色太艳了,全都换成素色的,就连脸上的胭脂也给洗掉。”司空吉记得在蜀邑那座清幽的阁楼中,那个女人就是不施粉黛,便能倾国倾城,慕容谨之喜欢的类型都不是庸脂俗粉,根本用不着胭脂那些东西,司空仔细的吩咐,转身往门外走,踏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吩咐一句,“素雅,懂吗?” “奴婢知道了。” “还有,尽快打扮好,不要耽误了进宫的时辰。” “是,王爷。” 司空吉抬起头来,看着阳光挪移到天际的正空,脸上露出难以掩藏的焦急,当他带下头时,眼中又露出凶光,朝着身后的那位老丫鬟厉声命令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再办不好,本王就砍了你的双手,反正有也做不好事,留着没用!”说完,司空吉走到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他是慌了。 屋内那个身穿华服的女子,心里清楚,可是她还是眼中温柔,纵容的看着那个背影。 丫鬟们更是慌了,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老丫鬟,脸色不剩下半点血色,惊恐的连声音都在颤抖,“快,脱掉衣服,改为素色的。” 丫鬟们也不敢怠慢,立刻听命行事,她们心里都清楚,要是再不能如王爷的心意,她们也会惨遭鱼池之殃。 在这一片混乱中,唯有屋内那名美人儿,神态依然淡然,她目光望向窗外,看着天边的光亮渐渐暗淡下来,天空中一朵雪云,缓缓的接近太阳,最后遮挡住了阳光,隆冬的寒冷再次笼罩大地,暖意褪去得一点都不剩。 窗外,开始起风—— 晌午了,两顶轿子一前一后,从南越质子府前门出发,在侍卫的严密护卫下,穿过繁华的城池大街,朝着城东的方向前进。 雪婉坐在暖暖的轿子里,看着轿子外面的人来人往。 即使她已经在这座城生活了数十年,不论是喧闹或者僻静之处,几乎都有过她的踏足,但是她仍然是很惊讶于这座城的日益繁华。 这里是千叶的首都,虽然千叶之外的八国连年战火,但是这里仍不减繁华,尤其是三年之前,千叶举兵到了蜀邑,击溃蜀邑逍遥侯的军队,重新夺回蜀邑以北千里之广的土地,逼得逍遥侯北逃,原属于蜀邑的矿产等等珍贵物资,全归千叶所有,不再卖给其他国家,还有数以万计的百姓,成了千叶的奴隶。 虽然征战蜀邑之役,耗损大量国力,但是有了物资与奴隶,千叶这几年来的繁华,虽然不比开战之前,但也日渐昌盛。 第一百一十三章 贤后崛起路2 只是,战争之前,高官与富贾们,还能夜夜笙歌,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如今一切却都不同了,无论官员,商贾或是百姓,全都恪守节俭的律条,任何铺张奢华的行为,都是被禁止的。 就算是官员,也只敢偷偷享受,再也不敢宣扬。 舒适的暖轿,来到一座黄瓦红墙的宫殿外。 千叶皇宫不但占地极广,且气势恢弘,厚高的红墙严实,内外还有侍卫守卫,一看就知道这里一般人进不来。 虽是严寒,但是皇宫之外,早已有无数官员在门外静候,冒着风雪等候叫唤之后才敢踏入进去。 司空吉先下了轿,走到旁边的一顶轿子旁边,望着远掺扶而下的女子,被斗篷盖住了脸,娇小的身躯被斗篷掩住了半个身子。 司空吉细心的询问:“斗篷用熏炉暖过了吗?” 丫鬟连连点头,“一直都搁在暖炉上的,下轿之前才替姑娘穿上了。” “今年冬天特别冷,千万别冻着她了。” “是,王爷。” 司空吉四周看了看,看见她那双细嫩的双手,裸露在韩峰中,连忙脱下自己的皮毛手套,顾不得自己也冷,就给她套上了。 “戴上这个就不冷了。”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她就留在轿子里,以免寒风冻着她了,但是这座皇宫无论春夏秋冬,官员都是这样恭敬地排队等候,没有一个人胆敢坐着轿子进去,司空吉自然也不敢造次,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皇宫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启开,传来侍卫响亮的声音,“户部尚书,进!” 满头银发的户部尚书,小心翼翼的走进那扇宫门,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精神,大雪纷飞,一个接着一个的官员,恭敬地走进宫去,之后又恭敬的出来,眼看着前方的队伍渐短,就将轮到他们了,司空吉转身,仿佛是在确认珍宝一般的望向身后的那个女子,他是否能在明年中秋之前回到南越,就全靠她了。 “雪婉,记住,没有等传唤,就不可以进去。”司空吉吩咐着。雪婉点了点头。 “进去之后,郭公公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千万别对话。” 雪婉再度点头。 “还有,以后如果你得宠了,皇上对你恩宠有加,也千万不要忘记,是本王送你来这里的。”司空吉紧张而兴奋,全身都在颤抖,他心里虽不舍,但也不得不违心的将她送出去。 “是。” 斗篷之下,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 司空吉还想多吩咐几句,但是站在皇宫大门外的郭麟却已经扬声了,“吉王子请进!” “是。”司空吉连忙应声,挥手示意丫鬟掀开斗篷,募地,女子美丽的容颜显露在众人面前,任何一个看见这张面孔的人,全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前方的那些人一改沉默,传来他们低声议论的声音。 就连见过世面的郭麟,也是一脸震惊,这些人的反应,全都在司空吉的意料之中。 司空吉走上台阶,特别留意了身后的雪婉是否跟上了自己的脚步,直到走到御书房外,司空吉才停下脚步,“留在这里稍等。” 雪婉点头,少言而温柔。 御书房经过重修后,设计变得特殊,任何人的声音,不管大小,都会传到一个特定的位置,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都能听到大厅内的动静,一丝声动都能尽入耳中。 坐在中央位置上的那个人,只要一开口,不需要扬声,声音就能传入众人的耳中。 “南越西南蛮族作乱,南越皇病危,我朝派了三万人前去,已经成功帮助南越镇压下来。” “为首作乱的人呢?” “不知去向。”说话的人,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朕给你半个月时间,找出那个人,当众斩首示众,如果超过了时间,那就你来身首异处!”慕容谨之下令,语气悠闲。 “是。” 不知道是不是御书房的设计问题,还是语气悠闲的男人,声音中哄蕴藏着难言的魅力,无论是御书房内外,只要是听到那个声音的人,内心都深深的承受着震动。 “司空吉,月初南越的运河泛滥,南越可有人派人通知你?” “回皇上,父皇差人送信来,说是洪水已退,但是百姓流离失所,亏得皇上送去赈灾粮食,不然百姓就得掘草根,啃树皮充饥了。”司空吉诚惶诚恐的回答。 “朕再给你十万担白米,并派蜀邑奴隶去南越帮助你的国家重建,充饥之外,也给你们粮种,你最好告诉你父皇,不要在懈怠耕种,安于享受。” “是,臣会尽快给父皇去信的。” 一桩桩一件件的政事,都在御书房由慕容谨之指挥,但是他悠闲的语气,无论是赏还是罚,要人生,要人死,都没有一点变化,中途还因为咳嗽暂停了几次。 又过了一会儿,当冷冷的寒风吹过,雪婉脸上已经毫无感觉了,门内终于传来声音。 “进来吧。”司空吉走出来,朝他招手,雪婉跟在他身后匆忙进去,恭敬地跪下。 “司空吉,上月在你管辖的地方,有土匪作乱,劫去了商旅车队一万两白银。” “回禀皇上,臣已经擒获了匪首,也已经就地正法,银两也已经追回,还给了商旅。”虽然如此,司空吉仍是忐忑不已。 “是吗?”慕容谨之那悠闲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又开口:“你身为地方官员,监督失查,罪不可赦,罚你两年俸禄,连降两级,仍留侍郎位。” “谢皇上。”司空吉松了一口气,“臣得知皇上忙于政事,身体偶有不好,臣担心不已,特意为皇上寻来名医。” “司空吉,你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在千叶的政绩,直接影响你是否能在明年回到南越去继承皇位。”慕容谨之慵懒的声音里,有着讥讽。 “臣,铭记在心!”司空吉继续进言,“皇上,名医就在门外等候。” “哦?” “这位名医名扬南越国,她谈得一手好琴,琴声能为病人消灾解惑。” 慕容谨之慵懒的声音中没有多大的兴趣,他是不大相信琴声就能为人治病的,只懒懒的说道:“那就传进来。” “是,皇上。”司空吉不露出喜色,只敢低声呼唤,“雪婉,进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褪下斗篷的雪婉,缓缓进入了御书房—— 穿着素色长袍,长可及地的秀发扎着素色绢带的雪婉,低垂着脸儿,轻盈的伏地为礼。 素色的绢袖散在身畔,如蝴蝶的羽翼,她垂首注视,感受到大厅之中,那阵不寻常的寂静,仅仅在踏入御书房时,匆匆的一眼,她就已看见御书房内每个人都垂首站立,恭敬对待中央的那个男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贤后崛起路3 慕容谨之斜卧在龙椅旁,四周围的青花瓷大缸中堆满了竹简,竹简上的墨迹未干,修长的手指握着狼毫毛笔,正在专注的批阅着面前的竹简,信手挥毫,笔墨酣畅。 “这位是南越雪婉,雪大夫,以琴声救人,在南越救人无数。” “琴声如何救人?” “是臣亲眼所见——” “朕没有问你。”慕容谨之依旧拿着狼毫挥笔批注,甚至没有抬头。 “皇上恕罪。”司空吉前额重重的叩地。 而委婉轻柔的声音在这时传到所有人耳朵中,“琴声其实与药物没有区别,只要选择合适的音律,配合得宜,在加上内里推送,无论内外伤,都是有功效的。” 雪婉的声音,狼毫笔略微的停了停。 慕容谨之是没有想到殿下大夫竟是个女人,“朕最近身体偶感伤寒,那么你该如何治疗朕的伤寒。” 他淡淡然的问着,毛笔又动起来。 “请皇上允许雪婉为你抚琴。” 慕容谨之只答了一个字:“许!” 雪婉轻盈的起身,在殿中众人惊愕的注视之下,走到殿内的长明灯下,接过身后丫鬟递来的古琴,雪婉身着白衣,容颜堪称倾城,面无表情的拨动着身前的古琴。 琴音因为他不早不晚的抬头,恰恰看见她时,而有了无尽的哀,她爱着殿中另外一个男人,但却被那个男人送给其他男人。 他教她以琴音救人,亦可杀人,去让她为情所伤,为爱所苦。 望见那璀璨流丽长明灯下的绝美容颜,慕容谨之身躯狠狠一震,心攸得揪紧,眼前这个女人,眉目之间有着他这些年来一直魂牵梦绕的影像重叠,那么的似曾相识。 慕容谨之身体里的铁石心肠剧烈的震动起来,眼睁睁的看着她弹完一曲,耳后,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来,将一些不知名的粉末洒进香炉中,而后她探手紧袖,取出一把小巧的妆刀,“放肆!”侍卫立刻警觉起来。 妆刀锵然落地,柔嫩的手泛起青紫,让她疼痛不已,双眼含泪,侍卫就要上前,可是这时一个高大的身躯徒然上前,一手握住刀背,反力一推去过,强大的内力将侍卫推了一个踉跄,两名侍卫都狼狈的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慕容谨之竟然离开了龙椅,来到了她面前,亲手捧起她的脸,仔细的端详,而这一切都被琴音吸引从内殿走出来的白璃忧看见了—— 她静静的看着,心内五味杂陈。 初见时的震惊,此刻已经迅速的收敛为平静,俊美无双的一张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雪婉望着他,这个男人有一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凌冽,锐利,让人不敢多看,而他望着雪婉的眼神,恍若她只是一只被他擒获的猎物,任他宰割。 雪婉在南越时,听过有关于千叶孝武帝的所有传闻。 慕容谨之,千叶皇帝,苍月大陆最有权势的皇帝,无论是北方四国,还是南方四国,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男人的恶名。 触及她的目光时,慕容谨之变得温柔不像平时,“这么柔弱的一双手,就算是握着刀,也伤不到人的。” 他缓慢的拉起她的手,撇唇一下,双眼细细看着她的手腕,掌心,手指,无限怜惜的轻轻抚过她手腕上那点小伤。 然后,慕容谨之抬起手,手指划过她的眉目,指尖上的墨水染上了她的肌肤,像是在为她烙上印记,那一瞬间,雪婉已经明白,这个男人不会放她离开了。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司空吉!”嘴角叫着名字,双眼却仍然望着她。 “臣在。” “你可真是费劲心思了,说是替朕找的大夫,但实际是这么一份厚礼,而且这礼送得深得朕心!” 慕容谨之是赞赏有加,满意到了极点,“辛苦了。” 司空吉大喜过望,“皇上喜欢,臣再辛苦也是值得。” 能博得他的欢心,他回国之路毕竟坦荡,“朕很喜欢,喜欢得很呢。” 慕容谨之轻声说着,缓慢的转头,微笑说道:“只不过,按照千叶律法,私送女人进宫,可是死罪。” 司空吉满心的欢喜,一瞬间就凉透了,“皇,皇上——”脸色瞬间惨白。 “大家可看见了,你这是罪证确凿啊。”慕容谨之淡淡的说着,吩咐两边的侍卫,“来人啊,将司空吉推下去,斩首!” “皇上饶命!”司空吉惨叫起来,全身颤抖不已,只是没想到自己苦心一番筹划,换来的竟是死路一条。 就在司空吉要被侍卫拖下去时,夏卿这时走了出来,走过龙椅后面的珠帘时,还不忘朝着里面那人得意的挑衅一笑,“皇上!”他跪在了慕容谨之面前。 “夏卿,你有话说?求情?” “是,皇上,臣想为吉王子说一句话,他送大夫进宫,也是一番好意,而且皇上听了琴音后,伤寒也有所好转,吉王子而且还是南越的储君——” 夏卿故意将最后那句话拖长了一下。 慕容谨之睨他一眼,随后手在袖中一挥,侍卫便放开了司空吉,淡然说道:“下不为例。” 这话是对司空吉说的,也是对夏卿说的,这个夏卿自从升任宰相后,平时对他的决策就多有意见。 慕容谨之拉起雪婉,将她拉进自己宽厚的怀中,他的温度,气息,将她笼罩其中,无处可逃,雪婉仰望他,心中知道从今以后,他会成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之后,慕容谨之将雪婉安置进了奢华的以她名字开头命名的天雪宫,而且隔天就封了一个妃位,这位雪妃的出现,除了得宠之外,没有第二个字能够形容她现在的处境。 日落西山,暮色渐浓时,当最后一个官员退出去,御书房更静了。 倚靠在龙椅上的慕容谨之,终于转过头,将视线落在身后的白璃忧身上,“过来。”他说道。 白璃忧走到龙椅旁,长睫敛起,安静的站在那里不动,“来了怎么不说话。”他又问道。 “那就请皇上恕了臣妾不懂规矩之罪。”白璃忧还是那样站在,手中抱着暖手的小炉,沉静的轻语:“皇上,刚封了妃,为何不去天雪宫呢?” 即使面对的杀人不眨眼的他,白璃忧依然是仪态娴静。 “你吃醋了?”他一双深邃的眼睛中,幽幽的光芒闪过,随即又消失了,“怪我封她为妃了。” 眼前是他珍宠的女人,他没有必要隐瞒,“封她为妃,朕有其他打算。” “我倒是不会吃醋,皇上应该知道我的性格——就是觉得奇怪,你啊以前对纳妃的事情不太上心,怎么这一年时间就纳了三名妃子,外面都在传——”在他的注视下,她忽然不想说了。 而慕容谨之不动声色,“想知道为什么吗?” “想啊,不过皇上想告诉臣妾吗?”她知轻重,不强问,愿意回答,她就听,不想说,她也不强求。 “今天——”慕容谨之挑眉,“是司空吉,韩良回国的期限。” “纳妃跟他们回国有什么关系吗?” “千叶一共有七国质子,而其中以韩良与司空吉的势力最为强大,因为他们都是自己国家的储君,韩良这人忠诚尚可,但那司空吉就——”慕容谨之轻啧摇头,“其实七国质子每年都在向朕晋献美女,但是一直被朕拒绝,今年我之所以收了,也是因为朕想让他们放松警惕,这样就容易露出马脚来,朕想看看到底是真的归顺千叶,还是狼子野心,伺机作乱。” 白璃忧对司空吉这人,没什么好感,当初不是他一直在怀思面前怂恿造反,怀思现在也不会生死未卜,所以慕容谨之要对付他,白璃忧是十分愿意的,“我也不喜欢司空吉这个人,当初在蜀邑——” 慕容谨之将她拉进怀中,“放心,为了你,朕不会在追究赵怀思的谋逆之罪,只要不要让朕再看见他就行了——而至于司空吉为了邀功怂恿赵怀思谋反的事情,朕一定会为你调查清楚的,如果清楚了,朕不会放过他。” 无论是慕容谨之所言,或者所行,白璃忧都知晓,从此以后,她就是一只被剪去了羽翼的蝴蝶,只能被他彻底的囚禁在这个皇宫里。 他以醇厚低沉的声音,对她说道:“我知你心里担心赵怀思,但是你无须多虑,那小子离开蜀邑时,带走了不少金银珠宝,说不定现在隐姓埋名在哪个地方逍遥自在呢。” “是啊,那小子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亏待自己的。” 她话语委婉,却又格外的坚信,慕容谨之莞尔一笑,“今晚朕陪你。” 他伸出手来,任由她纤细柔嫩的水葱一般的手指轻轻按在自己的手掌中,柔嫩的指尖,有些冰凉。 当她手指触碰到他的掌心时,她抬头望着眼前俊美的他,“掌心有些冰凉,怕是风寒还没有好吧,以至于汗不能发出来,还是再请韩良过来看看。”她娓娓说道。 “经过上次清毒之事,你都快成大夫了。”他斜卧在龙椅上,不改慵懒,而她从容应答,没有半分的犹豫,“这倒是——我还知道啊,这风寒,要以丁香,心意,佩兰,以及柏叶,磨成粉,放进熏炉中,就能让你出汗,通鼻窍,这样闻上一两天,就能逼退风寒,自然痊愈。” “好,就照着你的方法,给朕来一剂,让朕亲眼看看你是不是在夸夸其谈,还是就像是韩良说的,你已经能够出师了。”他捧着下巴,温柔的下令,“来吧。” 白璃忧没有应答,只是轻轻地点头。 韩良送给了她一个药匣子,她一直珍视的带在身边,从药匣子中拿出需要的药材,精心的研磨成粉,掀开香炉,炉盖上是一龙一凤的雕刻,一朝前,一回首,凤尾交缠在龙身上,刻痕是细若游丝。 慕容谨之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黑眸渐黯,她那专注的模样,让他心中想要跟她一生一世—— 光影一闪,长明灯的灯火照亮了她的容颜,知道确认气味没有问题,一切妥当之后,白璃忧才抬起头来,看着沉默不语的他。 “只要今夜闻了这香,明早风寒就会被逼退了,皇上不舒适的症状就能痊愈。”白璃忧平静的说着,眼中没有半分的笑意,“那位雪妃也会医术,皇上为什么不去天雪宫让她瞧瞧。” 她笑得单纯甜美,却醋味浓浓。 “还说不是吃醋。”说着,可是他脸上的神色,没有半分的改变,“如果不表现得像个昏君将司空吉带来的人抱进怀中,司空吉会上当吗?” “这个司空吉,真的有阴谋吗?” “很大可能——”他伸手弹向熏炉,任由浓烟在指尖缭绕,“司空吉是南越储君,可是十年前他的父皇后宫的一个妃子生下了南越第二位继承人,其实司空吉的父皇一共有六个儿子,司空吉是长子,也成年了,而其他五个皇子因为出身低贱,对他造不成威胁,而那个新出生的皇子,母妃是外戚中势力最强的,如果司空吉再不回南越,可能会失去成为南越皇的机会。” “所以,你害怕司空吉为了回到南越,而做出伤害千叶利益的事情来?”她问道。 “没错。”烟雾盘踞在他们之间,白烟从熏炉中飘出,有时如丝缕,有时如掌如指,轻轻淡淡的拂过他俊美的轮廓,他领口与袖口,精工刺绣的柔美兰花,卷曲兰叶。 白烟笼罩着这个全天下权势擎天的男人。 他隔着淡淡的烟雾,问她道:“朕的伤寒,明天就能好吗?” “是。” “好,朕就等上一夜。”慕容谨之嘴角微弯,说道:“现在,时间还很充裕。”说罢,他懒懒扬手。 不知藏身何处的殿中宫女太监都无声无息的出现,恭敬的垂首站在角落,不言不语的等待吩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拿来笔墨。”慕容谨之说道。仅仅两个字,殿下的人就已明白,默默躬身退下。 才过了一会儿,他们就搬来红木的如意卷腿几,将笔墨,奏折慎重的放置在几上,几上的笔墨砚台俱全,还点上烛,如此一来就殿中就灯明几亮,更便于阅读与书写。 郭麟这时解开新卷,裱衬着暗色锦缎的宣纸上,摊放在慕容谨之面前,磨好了墨,布置好一切后,郭麟带着众人一如出现时那般又无声无息的退出御书房。 慕容谨之坐起来,取笔蘸墨,落在宣纸上批注,就此不再言语,注意力全转而集中在宣纸上的文字中。 光影缭绕的轻烟,笔在宣纸上划过的声音。 白璃忧还是那样的坐在原地,静默不语,甚至不曾望向宣纸上的文字一眼,长睫敛目,双手迭于华服之中,除了浅浅的呼息之外,再也没有半点动静,宛若一尊美丽的雕像。 窗外,迟迟钟鼓初长夜,时间无声的流逝,两个时辰之后,写尽了宣纸的慕容谨之,终于是抬起头来,烛光照亮他的俊脸,那张脸上全是汗滴,以及那双疲惫的黑眸,才刚抬起手来,俏如鬼魅一般的郭麟已经送上锦帕。 慕容谨之站起来,解开了衣带,褪下身上的长袍,拿过锦帕擦拭掉汗水,就连里面贴身的单衣,叶北汗水浸透了,烛光下,强健的身体一览无遗。 “韩良说得对,你果然是他最得意的徒弟。”慕容谨之似笑非笑,凑近熏炉旁,深深嗅了嗅,“天还未亮,朕就已经好了七八成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贤后崛起路4 白璃忧那张美丽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这一年跟韩良研习医术,确实已青出于蓝,像是治疗风寒这样的小病,对她来说简直是小意思。 但是,白璃忧没有想到慕容谨之身体痊愈后,竟能康复得如此快速,眼睁睁的她看着他走过来,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手指上有着药材留下的独特香味。 “既然治好了朕的病,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吧。”慕容谨之靠她很近,近到没说出一个字吐出来的灼热气息,都拂红了她的小脸蛋,“想要什么赏赐?” 白璃忧的身体不知什么缘由,竟因为他的话而轻轻颤抖,就连心里都隐隐颤抖起来,可是,她实在想不出要什么赏赐了,自从他将自己封为皇贵妃后,慕容谨之对她的宠爱几乎到了专宠的地步,南方进贡的极品丝绸,赏赐给她垫凤床,北方晋献的罕有的银狐皮毛赏赐给她做了一件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披风,南海的像眼珠子一般的珍珠,浓华殿中都堆满了,还有北方山脉开凿出来的夜明珠,用来当烛光使用。 白璃忧耳畔又传来他低沉姓-感的声音,“想好了吗?” 就因为他这一刻的温柔,她放弃了,摇头,“臣妾已经不知道应该向皇上要什么赏了?”但是又知道他这人不会轻易罢休,便说道:“实在想不到了,先存在你那吧,等我想到了再问你要。” 慕容谨之的双眼连眨都没眨一下,“好,先存在朕这里。”他突然低下头,薄唇在她的唇瓣上,只剩下一个呼吸的距离,她以为,他要吻自己。 可就在吻上之前,慕容谨之募地停住了,不再朝她靠近,薄唇弯成一个更深的笑意。 两人因为靠得太近,近到她几乎能感受到他微笑的弧度,“你是上苍给朕最好的礼物,其实——朕想过,如果朕只是一个普通男子,而你也是普通的女子,朕便能轻而易举的兑现对你许下的承诺。” 慕容谨之说着,缓步后退,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他背对着烛火,火光围绕着他高大的身躯,而他的脸庞也因为背光,让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今天朕乏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来人啊,带皇贵妃回宫,好好伺候。” 难得的一次,他没有留她在御书房过夜。 郭麟带着宫女进来,转身面对她,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更别说是碰了,郭麟恭敬地朝着御书房侧边的门伸手,为她引路。 白璃忧在郭林带领仔细,一步步走出御书房,娇小的身子却始终僵硬着,既是背对着慕容谨之,她也依然能够感受到他注视着自己。 白璃忧突然回头,昂首,略微抬了抬胸膛,“皇上,可有事发生?” 慕容谨之脸上依然带着那抹笑,朝她挥了挥手手,“无事,今天是真的乏了,明日朕去你宫中。” “臣妾并非是来争宠,只是觉得皇上病好后,将自己依然逼得那么紧,并不是什么好事——臣妾不是好事之人,只奉劝皇上一句话,保重身体。” - 浓华殿,夜—— 白璃忧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任由韩峰夹带着雪花吹灌进屋内,风扬起了她的长发,令她全身冰冷,伸手出窗,张开手掌,雪花飘落在她掌心,很快融化。 “不会有事的。”她用最轻柔的声音,对着外面的风雪喃喃低语。 “不会有事的,既然选择相信,你不要犹豫。”她对着虚无的夜空低喃,也对自己说,是的,选择相信了,就不要犹豫,不会再有事发生的。 她已经选择了回到宫中,回到他身边,就算是她想要再次离开,慕容谨之约会放她走的。 关上窗户,白璃忧走回到屋内,坐在凤榻上,拉起叠好的被子,覆盖在身上,整个人蜷缩进厚实的被褥中,感觉到自己冰冷麻木的身子因为被褥中的温暖而放松下来。 夜,渐渐深了,风雪还在窗外呼啸,白鹭有在幽暗的床上,稍稍的享受着温暖的滋味,“慕容谨之,不要让我失望。” 她轻声说着,慢慢闭上眼睛,陶醉在梦中,这应该是她这些年睡得最甜美的一个夜晚。 慕容极致用人,唯才是用,受到他提拔的人,无论是聪智冠绝天下的文人,还是久经沙场的将领,莫不感念在心,全数对他忠心不二。 封雪婉为妃不到三天时间,韩良一身玄衣越过御书房外面久侯的官员,枉顾众人的注视,直接闯进了御书房中。 擅闯御书房的人,向来都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唯独只有少数熟人,得到了慕容谨之的应允,能够随时进出御书房,譬如夏卿,还有就是韩良—— 慕容谨之与朝臣的对话,穿透窗户传到偏殿,韩良坐在偏殿中,仔细的倾听,耐心的等候。 直到日落西山,朝臣相继离开,侍卫才开口禀告,“皇上,韩大夫已经在偏殿等候多时。” 慕容谨之微微挑眉,嘴角轻勾,“韩良,你没睡着吧?”他问道。 韩良从偏殿走进正殿,灯火照亮了他儒雅的脸,还有那与年纪不相符合的灰白头发,“陛下忙于政事,臣不敢打扰。” 韩良慎重的跪下来,慕容谨之轻酌了一口热茶,嘴角的笑意加深,“这些繁琐的事情,连朕听得都昏昏欲睡。” “陛下说笑了。” “既然知道朕是在说笑,你为什么不笑?” “臣笑不出来。” “那朕该如何治罪于你?” “随陛下喜欢。”韩良一脸镇定,“不过请陛下治臣的罪之前,还请陛下给臣一个说法。” 慕容谨之斜靠在龙椅上,背靠着五爪金龙绣团,仰头闭起双眼,慵懒的说道:“朕一直就在想,你何时会来?” “这么说来,陛下也知道自己犯了错?”韩良的问题一针见血,普天之下,敢直言他犯错的人,恐怕也只有韩良一人了。 慕容谨之不以为然,懒懒一笑,“朕也在想,你一定会这么说。” “臣便直言了,陛下封那位南越女子为妃,实属不智的决定。”韩良的话怎么听,怎么振振有词,语气中毫无隐瞒的责备,“司空吉晋献的人,而且还是一位医女,陛下就这么相信司空吉?陛下可别忘了,医者,能救人,也能害人,而且还是南越人,最该提防。” “她的模样,不像是坏人。” 韩良身躯略僵,仍是直言不讳,“表面看起来无害,背地里却更是危险。” “那么,你想盘问一下她吗?”慕容谨之认真的问道。 “不。”韩良摇头,从袖中拿出几张薄薄的宣纸,“臣已经将她的来历调查的清清楚楚。” “说。” “此女本姓单,是南越名医单承之女,单承因为在南越救人无数,而受到南越皇帝看重,不过后来卷入南越后宫的一件悬案中,单承获罪,惨死狱中,而他的独女,也就是这位婉妃被司空吉的老师收养,之后辗转成为司空吉府中的医女,直到司空吉将她晋献给陛下。” “她的背影看起来很干净,像是一张没有用过的宣纸。” “越是干净,越是无害,越是应该提防着。”韩良谨慎进言,“陛下,千万小心。” 慕容谨之扶额,神色不清,沉吟半晌,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笑容里复杂的东西太多,让人分不清楚他此刻的情绪。 “你大概也忘记,世间越是多变,越是危险的东西,就越是迷人。” 他缓缓的说道,韩良脸色乍变,“陛下!” “朕已经决定留她在宫中,也封了妃,不可在改。” 事到如今,韩良也明白了,自己说再多也是枉然,面前这个人一旦是做了决定,就没有人能够改变,眼看着他缓缓起身,跨步走到他面前,抬手将掌搁在他的肩膀上,“韩良。” “臣在。” “近日大臣禀告的那些政事,你记得多少件?” “一共八十九条,全部记得。” “好。”他拍了拍韩良的肩膀,“近日这八十九件事,全部交给你来处理,作为你不笑的惩罚。” “是。”交代完之后,慕容谨之在郭麟伺候下,径直离开了御书房,往浓华殿的方向走去,高大的身影就像是一座大山,坚实得无法撼动,每走一步,都在雪地里印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 夜里,慕容谨之像是发疯一般的在她声上寻找轩鞋的出口,吻便了她的全神,有时缓慢得像是野兽一般的舔舐,有时又像是烈火一般。 好几次,白璃忧都像是挣脱,却被他来回来,健硕的身体紧帖她的,热裂的酒气,捉唐她的体温,亚着她,索着她,铲饶着她,邪恶的轻笑,回荡在她耳边,他的手指,唇,出击在她神上的每一忖,聊剥她的惊慌,惹隆她的是闰,念媃她的闰泽。 一山被一件件退去,里面那件粉红色的度都被粗抱的车开,暴陆出一声的白恁,慕容谨之双眼闪烁,弯唇邪笑,俯身允偿怀中的裂物。 这夜,他对她做的一切,远远超过了她所能想象到的极限—— 云——雨之后,白璃忧卧在床榻边沿,汗水湿润了长发,贴在她的满是吻恨的娇区上,她此刻很倦很倦,但是心中却惊恐。 她虽已经不是处——子,但也隐约感觉到今晚的慕容谨之不太一样。 至今,他的长指仍然是慵懒的划过她细恁的背,这么轻微的一点触碰,都让她惊颤不已,本能的颊近了霜褪,却更能感受到双霜褪之间因为他的廖波而犯懒的温闰。“今晚,你让朕觉得惊喜不已。” 他伏在她耳边,轻药她的耳锤,像是要一口一口的将她吃咣,而且贪婪不肯停止,她的紫薇,让他着米。 知晓他不会善罢甘休,她脸色慌乱,苍白,欲逃又无路,“想逃去哪里?”他问道,握住她的脚裸,将她拖回来,一双黑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混乱之间,她只听见耳畔传来喃喃的低语,“你永远永远都逃不掉!” 从那夜起,白璃忧,余翘,都永远被禁锢在了这座深宫中—— “娘娘?”米翠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刚才她在想什么,不过就是那些羞耻的画面,让她不禁全身发烫,“嗯?”她应了一声,只觉得双颊烫的厉害。 “娘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米翠关心的询问,伺候得比之前更加小心。 “没有啊。”白璃忧克制着,不再去回想那夜的点滴,勉强自己镇定下心神,“我只是一时恍神了而已。” 米翠也不再多问下去,领着门外的宫女进来,看着她们将皇帝的用品搬进来,他的软褥被叠放在她的床上,枕头也被摆放在她的枕畔,慕容谨之所有的用品都被收纳入她的放纵,一如他已将她重新归入自己的所有物中。 不知妥当之后,米翠恭敬的请示,“娘娘,请看看还有什么不妥的?” 白璃忧的目光落在那些东西上,“这样就好了。” 自从跟着娘娘来到皇宫,米翠觉得娘娘整个人都变了,但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变了,米翠也知道宫中女人,绞尽脑汁,不过为的就是得到圣宠,而娘娘现在得到专宠,却一点都不开心。 米翠本想在问问的,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愣了一会儿,就退了出去。 夜,慕容谨之又过来了浓华殿,晚膳也没有吃,就将她给抱上了榻—— “你怎么了?” 她撒娇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了,“话真多。”慕容谨之将已迷茫娇窜的她放置在自己霜褪上,连衣山都没有腿去,只是先开她的一衫下摆,以自己的兼硬桌热,磨者她的阮闰,似笑非笑的就要—— 殿外,传来郭麟恭敬的声音。 “皇上,韩大人有事求见。” 慕容谨之置若罔闻。“皇上,韩良有事求见!”韩良的声音中透着坚决,慕容谨之弯唇,缓慢的收回手,离开她的温暖,将她安置在床头,离开前还替她理了理衣衫。 “陛下,韩良有事求见!”门外的声音扬起来。 “朕听见了!”慕容谨之坐起来,将床帘放下,打开盒子,让夜明珠照亮床榻,一只手把玩着她的秀发,懒洋洋的说道:“真是个扫兴的家伙,给朕爬进来。” 白璃忧盖着被褥,露出一双眼睛,噗嗤一笑,看着他,之后拉住他的手,低声对他说道:“别这样对我师傅说话。” 殿门开启,韩良缓步走进来,在慕容谨之面前跪下—— “皇上。” “韩良,你可真会挑时间。” 韩良恭敬地应答:“臣是特意挑这个时辰过来的。” “朕不是要你爬进来吗?” “臣不会爬!任凭陛下处置。” 慕容谨之脸色微变,这家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韩良抬起头,目光扫过帘内的白璃忧,才看向慕容谨之,“但是请陛下容臣先将事情禀告,在处置臣。” 慕容谨之冷哼一声,“说吧,什么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贤后崛起路5 “陛下,南越老皇帝送了礼来。” “哦?”这倒是让慕容谨之来了兴趣,“司空吉的父皇可是一只老狐狸,除了伸手向朕要东西,还真没有主动送过礼来。” “陛下之前绝对私下收受别国送来的礼物,显然是知道了陛下已经破例了。”韩良故意话中有话,慕容谨之手中把玩着青丝,弯唇淡笑,韩良你这家伙,朕迟早要收拾你一顿,“不知道那只老狐狸送了什么来?” “一颗万年的金珠。”韩良说道,语气很是平淡:“这颗金珠与南越紫玉琉璃并称为南越二宝,老狐狸肯拿出其中一宝来,想来是想司空吉明年能够顺利的回到南越。” 慕容谨之冷笑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这只老狐狸只有司空吉一个已成年的儿子,看来他也没有完全老糊涂,不然早就另立太子了。”他兴味盎然的说道。 韩良直起身子,朝殿外挥手示意,等候在外面的太监这时才敢踏进来,太监送上一个温润的翡翠雕成的玉蝶,碟里铺着一张丝绸手绢,上面就是一颗金光闪闪,价值连城的金珠。 这颗金珠,约莫有一个婴孩的拳头大小,“拿过来。”慕容谨之淡淡说道。 太监听从他的命令,将玉蝶送到他面前,让他观看,韩良看到这一幕,不疾不徐的说道:“司空文哲亲自派人送来这份礼物,说是送给陛下,但是据说南越本来那颗金珠多年前已经失窃,这颗大概是之后从商人手上高价买来的。” “司空文哲是花冥钱买的吧?” “陛下猜的没错。”来之前,韩良已经仔细的调查过了,“那位卖给他金珠的商人,已经在前往北海的路上突然暴毙了,至今都没有查清楚死因——” “这倒是他们司空家的惯用手段。”慕容谨之笑笑,抬眼看向床榻上美丽的女人,“喜欢吗?他指向玉蝶中那颗金珠。 “喜欢。”白璃忧凝望着玉蝶,“只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割爱?” 慕容谨之倾身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仔细的看着金珠,“将这颗金珠镶嵌在你的腰带上,你一定会更加迷人,朕将它赏给你。”慕容谨之贵为一国之君,却力求节俭,难得会对一件贵重的物品有兴趣。 韩良却抢先开口,“陛下,这颗金珠太过于珍贵,臣以为——”他看向床榻上慕容谨之身边的她,双眸在灰白色的长发下,更显得幽深,“金珠不仅是全天下最珍贵的,也是一味能够入药的珍贵药材。”他的语调铿锵,坚定不让。 白璃忧轻咬唇瓣,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既然如此珍贵,不如就赏给韩大夫做药好了。” “臣不敢!”韩良拱手跪拜。 白璃忧呼吸一停,隔着帘子注视着韩良,没有移开目光,这个男人,还是在提防着她,“韩大人就不要客气了——拿给我镶嵌在腰带上,佩带几次也不过被本宫扔进箱中,不如给韩大夫,这样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白璃忧的语气,变得更加的从容。 韩良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警告,“既然娘娘清楚,臣就不再多说什么了——金珠其实是调配忘尘丹的重要配方之一,之前忘尘丹被娘娘——” “这个就不用韩大夫在提醒了!” “不,韩良必须提醒娘娘,忘尘丹本就不该是娘娘享用的。”韩良顿了顿,恭敬匐地,“陛下是一国之君,不能伤,不能病,臣必须为陛下将忘尘丹配好,以备不时之需。” “韩大人是在怪本宫呢?”白璃忧绝美的容颜上没有半分的惧色,果然皇宫中就如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没有永远的朋友。 “臣不敢,只是觉得陛下应该知道该如何决定。”两人一来以往,完全是忽视了慕容谨之的存在,听师在谈论金珠的归属,却又有着弦外之音,坐在一旁的慕容谨之听而不语,嘴角始终带着浅笑,仿佛带着欣赏,玩味的听着世间有趣的争吵。 慕容谨之待在浓华殿的时间远比在御书房的时间多了,即使属御书房的龙椅比在浓华殿的卧房不知道舒服多少,他也不在移驾回御书房。 白天,慕容谨之处理政事,夜里就在床上审阅各地送上来的卷宗,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换做是别人,怕是早就已经累倒了吧。 白璃忧怕他身体出现问题,也劝过几次,可是慕容谨之不用于普通人,越是投入到处理政事中,越是精力无限,就像是森林中狩猎的野兽,政事越是繁忙,他的厮杀就越尽兴,睡得也极少。 身为他身边的女人,她也舍弃舒适的卧房,将被褥枕头一并带进了偏殿中,夜夜陪伴在他身边,兵不打扰他,只是坐在一旁。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深夜,当他批阅完桌上的最后一本卷宗,才抬起头来,望向安静的她,像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她一直在自己身边。 “怎么还不睡呢?”他问道。 这一月来,她一直这样陪伴他身边,每次都是到天色亮起来,难以想象,她娇弱的身体,是如何耐住这些日子来的少眠。 “陛下,你也没有就寝。”白璃忧轻声回答,“臣妾不能早于陛下先睡吧。” “嗯?”慕容谨之莞尔挑眉,嘴角笑意深沉,“就连跟在我身边多年的夏卿,韩良都不受住这样的夜夜少眠,像是夏卿那种儒雅的文士,礼数还多了些,会告罪去休息,将士就是倒头就睡,鼾声震天。” “文士能为皇上出谋划策,将士能为陛下征战沙场。”白璃忧挑了挑烛光,烛火便烧得更亮了些,而烛光下的双目盈盈,“而我,能为陛下做的事情太少了。” 慕容谨之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她的身上,“那就这样陪着朕吧。” 白璃忧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为朕焚香吧。”白璃忧点头,伸出手,掀开药匣子,药匣子刚一打开里面就溢出幽然难辨的香气来,各种香料被收放在药匣子里的小格子里,慕容谨之突然探出手,捻起一块香料,用内力将其捏碎为细碎的粉末,“你这药匣子里可还缺少什么?”他探望着药匣子里的各种香料,很多都是难以分辨的物体。 “都是齐全的,要是缺了什么,臣妾会去太医院取的。” 慕容谨之为她收罗了全天下珍奇异香,比她所需要的都要多,软润的纤指,熟练的捻取几种香料,有的多,有的少,以精准的比例搭配,再以石钵研磨成细粉,倒入熏炉之内,引火焚之,熏炉内的香料,因为火焰的烧燃,被逼出淡雅的香气。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贤后崛起路6 “陛下,现在夜已深了,加上陛下现在思绪过多,不宜闻特别浓重的香味,所以臣妾为陛下调配的香以清淡为主,清淡的香能让陛下安神定心。”白璃忧仔细的解说,加上烟雾缭绕,安双眼睛朦胧如梦。 慕容谨之残毒清除之后,身体状况已经好了,但是却落下了头疼的毛病,但也不影响他的生命——他久久凝望她之后,开口说道:“你错了。” 她错了?娇弱的身躯一僵,心中慌乱,却克制着不露声色,“陛下,臣妾错在哪里?” 慕容谨之邪恶一笑,伸手穿过厌恶,以大拇指轻轻抚平她的慌乱,干涸的唇,“除了能为朕烧这暂缓头痛的香之外,还能为朕做另外一件事。”他将她揽入怀中,慢条斯理的解开她的以上,丝滑的季父,在烟雾中落路,一件又一件的以上,都被他滚烫的手掌退掉,随意让扔在四周围。 欢哎他向来都是癫狂的,逼迫着她再也无法多想什么,只能随他摆布,沉沦在他的锁欢中。 白璃忧还是不能适应他的兼硬与拒打,但是他总是以各种方式哄骗她去适应,教她迷茫的低泣,不知秀的求取他的占友,在似痛非痛的环宇中迎和他的亲饭,甚至舍不得他离开。 精力无限的他,连夜锁欢,直到她倦极而睡着—— 夜深人静,寒意沁骨,但是有了他的怀抱,让她一点都不觉得冷,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了,白璃忧躺在床上,发现身上除了被褥,还覆盖着好几件昨夜被侧掉的衣裳,看样子是为了确保她能温暖不被寒意冷醒。 而枕边已经不见了慕容谨之的身影,看外面的天色,他应该早就上朝去了。 白璃忧伸出手,抚着身边已经冰凉的枕头,猜想他与自己同眠之后,还没有休息,唤爱之后就净身沐浴,换上龙袍离开。 连夜少眠的疲倦,因为疲惫而想沉睡的沉睡,而神奇的消褪了不少,要不是他疯狂的需锁,她也绝对不可能睡得这么沉的,那昨夜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蛮横的重雨,还是另外一种,白璃忧在被子中凝眉细想,体贴? 这就是体贴? 其实,直到现在白璃忧都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为了不让自己头疼,她只能不去想,蒙上被子,睡个回笼觉—— 临近晌午,殿外有了动静。殿门被推开,数名宫女在米翠的带领下,垂首而进,脚步触地无声,她们的手上捧着安静的华服,素雅的木梳,绑发的丝素色丝绸,还有一个青铜盆,盆里的水还保持着热气。 窗外的亮光,照进卧房里,“现在什么时辰了?”她问道。 “娘娘,已经午时了。”米翠与其他宫女都在一旁伺候着,褪下她刚穿上的衣裳,为她仔细清洗了全身,在仔细的梳洗,动作轻柔,柔得就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格外的小心翼翼。 “竟睡了这么久?”她很惊讶:“怎么没人来叫醒我?” “皇上下令,说娘娘您最近日夜少眠,怕你倦累伤身,要你多睡一会儿,所以不让任何人进来惊扰。”米翠回答,说完继续为她梳理长发。 不许任何人进来?那就是说她们始终都在门外等候? “你们在外面等了多久?”白璃忧忍不住问道。 米翠露出微笑,淡淡回答:“没多久。” 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白璃忧并没有说破,但是从她们身上的冰霜,就足以可以才出来,她们极有可能是从天刚亮,慕容谨之离开之前就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不但如此,她们手上端着的铜盆中的热水,始终都是热的,就连伺候她穿上的衣裳,也带着暖意,显然是水只要一凉,她们就要去宠幸换上热水,衣裳也是熏蒸了热气,穿上身才不会有寒意。 第一批宫女在为她梳洗换装之后,又换上了另外一批宫女,端上来了一个漆盘,里面摆放着各色的小菜,中间一碗白粥,每一道菜都冒着热气,是在确认她醒过来之后,才从蒸笼中端出来的、 “娘娘,请用膳。”米翠恭敬的送上来。 而白璃忧未食先问:“这些膳食,也是按照皇上的意思所做的?”眼前的菜肴,样样都很清淡,都是御膳房精心所制。 “是。”米翠不敢说半个不字,老实的回答:“陛下下令,娘娘您近日来少眠,少食,所以膳食为娘娘准备的都以清淡为主,之后再添滋补之物。” 就连如此细微的地方,慕容谨之都下了指示,可以说是呵护到了极点,白璃忧双手紧紧揪住衣裳,双眸注视着漆盘中的食物。 柔软的衣料,被紧揪得绉了,她的双手却还揪得更紧更紧,衣纹上的线条纠结难分,一如她的心绪,紊乱得剪不开、理还乱,最困扰她的,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乎这些? 就在她渐渐平静下来时,预备要开始用膳时,男人的吼声,以及杂乱的碰撞声,却打破了殿中的宁静,是从浓华殿外传进来的。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白璃忧问着,这样的骚动,在静谧的殿中,显得格外异常,外面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奴婢这就是出去看看。”米翠说着,就走了出去。 才一会儿,米翠就飞奔了回来,惊慌的跑进来,险些跌倒在地上,顾不上仪态了,米翠脸色苍白,急急上奏。 “娘娘,陛下下朝时,在回来的路上遭人暗算,受了重伤。” 前朝已经乱成了一团,喧嚣的声音几乎掀翻了皇宫的屋顶,白璃忧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来,漆盘跌落在地,稀粥也洒落了一滴,滚烫的白粥甚至是洒在了她的衣裳上,烫红了他的肌肤。 “皇上现在在哪里?”她的脸,凄白,连声音都在颤抖。 米翠是诚惶诚恐的回答,“刚被送到了御书房,韩太医也去了——娘娘您——”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个娇弱的身影,已经冲出殿外,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奔去,就连御寒的长袍都没有穿上。 寒风扑面而来,有如利刃,但是白璃忧此刻却没有任何感觉。 她在寒风中奔跑,跌了站起来,站起来之后又跌倒,但是却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痛,用自己能用的最快速度,往御书房的方向跑去。 御书房里拥挤的人,几乎全都慌了——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朝服,他们是千叶最精锐的文官武将,他们本该回府的,但是因为慕容谨之遇袭,他们都急忙赶来,每人脸上都满是焦急的神色。 每个人的视线都注视着卧榻上那个因为重伤而昏迷被韩良抢救的人——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护卫陛下的,竟让刺客潜入皇宫,害得陛下受了重伤!”一个身穿武将官府的大胡子男人,抓住一个暗影卫,怒发冲冠的质问。 第一百一十八章 贤后崛起路7 “他们都穿着侍卫的衣服,属下也是一时——”被抓住的那名暗影卫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狠狠的摔出看大殿,躺在地上痛苦的咳出了口血。 这时,那名武将又抓起了另外一名暗影卫,“你们这群饭桶!”又一个暗影卫被摔了出去,第三个被揪住衣领的暗影卫也不说话,知道多说无益,只能是咬紧牙关任由武将将自己扔出去。 而此时,慌乱的人群中,只有韩良与夏卿保持镇定,韩良对那位武将劝说道:“王将军,你现在将所有暗影卫都摔出去,也无济于事。”王将军转过头,恶狠狠地等着韩良。 “韩良,你手无缚鸡之力,给本将军闭嘴,不然我连你一起扔出去!”王将军怒目相对,吼声穿得很远,韩良却镇定自若的说道:“如果你将我扔出去,能够保陛下平安无事,那王将军就是摔死韩某人,韩某人也不会有半句怨言!”他从容回答,面对暴力威胁,无动于衷。 王将军嗤牙咧嘴,说罢就要伸手去抓他,但是还没有抓紧,收握起来的拳头就放弃了攻击,大声咒骂起来,像是困兽一般的在殿内来回踱步,“小王八蛋!要是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将就把你给活活撕了!” 这时,从龙床上传来慵懒的声音,“你们吵什么,朕还活着,别急着咒朕!郭麟,过来。” “是。”郭麟一听叫的是自己,立刻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跪在龙床下,“陛下,有什么吩咐奴才的?” “你去浓华殿,告诉她,今夜朕不过去了,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不许透露半点朕遇袭的事情。” “是。”声音不大,但是殿内所有的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全部急忙转过头去,看着龙床上的慕容谨之,郭麟领命而去,却在出大殿时,被殿门外遇到了白璃忧,刚想开口,她却制止了郭麟的声音传进去。 “陛下,你终于醒了!”王将军突然扑上去,激动地双眼泪汪汪,“王楠,你太吵了。” 慕容谨之满脸是血,懒懒的下令,“掌嘴!” “是!是!”王楠一下又一下的猛打自己耳光,刚打了几下,那张俊俏的脸就被打得通红,“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是我太吵!” “夏卿。”每多说一个字,就有更多的鲜血从他额头的伤口涌出来,夏卿站出来,恭敬应声,“臣在。” “那些刺客呢?” “已经被王将军乱刀砍死了。”夏卿回答。 “真是鲁莽!”慕容谨之鲜血滴流,却依然保持清醒,“这是朕的皇宫,现在竟然有刺客能够进来行刺,而且目标竟是朕的后宫!如果不是朕及时发现,皇贵妃受到任何一点伤害,朕都要你们陪葬!”晌午时,下了朝,他本是准备带着郭麟回浓华殿陪白璃忧用午膳,途径通往后宫的那座白玉桥时,发现桥下有什么动静,没想到竟然几名侍卫躲在桥下,他本以为侍卫是在偷懒,却没想到那几个愣头青二话不说,也不认识他就是当今天子,惊慌下竟举刀就朝着他砍去。 在暗影卫还未赶到时,慕容谨之就已经将那些人制服了,也问他们是如何进到皇宫的,那些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不回答他,一个个竟服毒自杀,他从那些服毒的人怀中拿出了一张红色箭头指明通往浓华殿的地图,他们的目标竟是璃忧? “得留下一个活口,才能循线追查出元凶来,这下子什么都查不到了,想过找到元凶,那是难上加难。” 这时,王将军砰的跪地,“请陛下恕罪。”脑袋在地上磕得响亮,慕容谨之闭上双眼,又下令,“掌嘴!” “是!”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回荡,募地,一个身躯娇小的女人,衣裳发间都是积雪,闯过大殿的人群,焦急的奔到龙床旁,赤裸的双脚被冻得发红,匆忙间踩到了王楠的朝服,这可是对一耳光武将的侮辱,王楠气恼得忘记了自己应该继续掌嘴,“无礼!” 王楠拳头举起,就要落在白璃忧身上,但是在看清楚女人的容貌时王楠僵住了,“臣,臣,贵妃娘娘,臣,无礼——”王楠难以置信,面前这个扑在龙床上,连鞋都没有穿的女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 “放心,陛下不会怪罪你想要打贵妃的。”韩良在一旁说道,颇有点看笑话的意思。 王楠瞠目结舌,恨不得将自己那只手给砍了。 “臣——鲁莽!”其实让王楠此刻惊慌的不是他刚才想要出手打贵妃,而是这位皇贵妃跟废后长得太像了吧。 听说皇上前年征战蜀邑就是为了废后,可是行军至半,废后身故的消息就从蜀邑传了出来,但是皇上还是执意要攻下蜀邑,将废后的尸首抢回来。 那时他正在北边边防镇守,对于废后的传闻有所耳闻,外面都在传废后在蜀邑身故,皇上因为思念成疾,在蜀邑大病一场,之后更是找了一位于废后样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带回宫,封为皇贵妃。 外面的人都还以为皇帝带回来的是废后替身,可是王楠今日一见,这皇贵妃分明就是废后,而且名字都一模一样,但是他也不清楚这位到底是真的废后,还是废后的替身,因为民间传言太多了。 韩良看笑话似的冷淡说道:“王将军,你没有白昼见鬼。” “但是,她真是——”王楠不敢多说一个字。 “哼,是与不是,都是那样了——事情已经平息了,天下老百姓喜欢帝王为博美人一笑,而倾尽天下,你就——” “哼,朕在你嘴里倒成了不中用的昏君了。”慕容谨之忍着疼,怒斥他一声,韩良也就闭嘴了,白璃忧黯下眼眸,心里也知道韩良对她的有怨。 不过,她也不在乎一个韩良的看法,她担忧的望着龙床上鲜血漫流的男人,“谨之?”她轻声呼唤着,语音颤抖。 慕容谨之的长睫,被鲜血染红,缓慢的再度睁开,“这是你回宫后,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伸手轻轻抚上她泪水已经如同断珠一般滚落的脸蛋,“别哭,我没事。” 白璃忧咬着唇,眼泪落得更急了,“谨之,你不能死。”白璃忧握上他的手,用自己有限的认知去察觉他的体温,他的身体因为大量的失血而不再暖和,变得冰冷。 慕容谨之笑了笑。 “我不会死的,你还欠着我一个公主呢。”就连这个时候了,他还是依然在开玩笑。 “不要死,我们就会有成群的王子公主。”白璃忧就是在哀求的,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而他的黑眸深处,闪过一抹从未出现过的光芒,“这么担心我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贤后崛起路8 他注视着她那张眼泪汪汪的脸蛋,竟觉得有点陌生,她用力的的相投,丝毫不隐瞒自己此刻对他的担心,眼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王楠是心急如焚,不由得叫嚷起来,“韩良,你为什么还不为陛下将血止住!” 随侍在旁的太医,韩良,脸色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位太医说道:“陛,陛下的后背还有一个伤口,那个伤口太深,血流难止。”太医根本不敢告诉身边这群男人,要不是慕容谨之自身强装,根本不可能熬到现在,要是换做别人,后背挨了这么一刀,恐怕是早就已经命丧九泉了。 这是他第二次遇袭,但都命大,没有当场死去,当时他在想什么?他想起来了,当时他为了不让那些刺客跑到浓华殿,伤害自己最爱的女人。 王楠怒斥道:“连血都止不住,你们这些人活着有什么用!” 王楠愤怒的声音,穿透了白璃忧的惊慌,让她终于是回过神来,她勉强镇定下来,一双手用力的按住他后背的伤口。 慕容谨之痛哼一声,惊得那些男人都叫嚷了起来,“娘娘,住手吧,你弄疼陛下了!” “娘娘,快放开!”就连郭麟都过来拉她了。 “将她拉开,快!”身后人的手刚落在她肩上,她的声音徒然扬起,“你们都给本宫退开!”清脆的声音呵斥他们,坚定的语气,以及苍白的脸上,都透露出坚决,竟然千叶满朝文武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韩良,你过来帮本宫!”白璃忧唤道,“郭麟,去将本宫的药匣子取来!” 而韩良则是先看看她,又看了看重伤的慕容谨之,很快做出判断,转身命人将自己的药匣子取来,太监用最快的速度将他的药匣子取来。 白璃忧专注的掀开药匣子,将里面用于止血的药粉拿出来,取了一撮,在掌心搓揉得温暖,然后她倒出瓷瓶中的金疮药,与药粉一同混合,混成泥状,才仔细的将其敷在了慕容谨之的伤口上。 她轻声告诉床上的他,“这能止血。” “看来朕以后都得寸步不离的将你带在身边。” “皇上每次就不能等侍卫前去护驾再出手吗?” 血止住了,王楠大喜,“止住了!血止住了!” “娘娘厉害!”所有人都又惊又喜,唯独只有韩良是神色不变,“娘娘,谢谢您救了陛下!”韩良恭敬地说着,其实从头到尾,从他不主动出手救人,他就一直在防范她,而且此刻明显是冲着浓华殿里的她去的,就更是让韩良心神疑窦。 所有人的喧闹,慕容谨之与白璃忧始终都是置若罔闻,他因为大量的失血,极为的虚弱,却还不放开她的手,“我看见你刚才用小刀削药时伤到了手指,痛吗?” 白璃忧泪眼朦胧,摇头,“不痛。”她只在意他的生死,这点痛根本不算是什么,为了不让他死,就算是要她千刀万剐,她也心甘情愿。 慕容谨之弯唇一笑,“说谎可是要受罚的。” “任何责罚,臣妾都愿意承担。”她的脸贴着他的掌心,几乎虔诚的低声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不要死。” 慕容谨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慎重的许下承诺:“好,朕答应你。”两人双手紧紧相握,许久都不曾分开。 幸亏处理得及时,慕容谨之在鬼门关兜了一圈,在昏睡几日后就清醒了过来,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无论白天黑夜,白璃忧都陪伴在他身边,她能够看得出来,朝中每一个大臣,都以慕容谨之马首是瞻,一旦没有了他的睿智判断力,这些人就会群龙无首,即使他们一群人能力再强大,也只会是一盘散沙。 在众人慌乱之际,只有夏卿与韩良能够保持镇定,夏卿代替慕容谨之每天接见朝臣,听取各地方的消息,再批阅奏折,每晚亲自送到御书房慕容谨之的床榻旁。 每晚,韩良则是确定他的伤势没有恶化,逐渐好转之后,才会离开,到了第八天的清晨,慕容谨之终于醒过来了—— 双眸一睁开,他就立刻恢复了清醒,缜密的心思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瞬间回忆就回来了,闻见殿内淡淡的清香味道,他就已经知道在身边伺候的人是谁。 这种淡之又淡的味道,只有她身上才会有这样美好的气息,慕容谨之深吸一口气,却因为牵连到身上的伤,不由得闷声一哼,此刻她正在研磨药材,因为他那一声,连忙转身,对于他的动静,她都格外的注意,不敢有任何怠慢。 “皇上,您醒了?”白璃忧走到床边,衣服拂过青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仓促,连一点都等不及,就到了他面前。 “朕昏睡了多久?”慕容谨之轻轻应了一声。 “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 他没有生气,反而是轻笑了一声,“我应该感谢那几个刺客,如果不是他们,朕也不能休息这么久。” 这话,以前也听他说过,那是很久之前了吧,那次也是他遇刺,哎——她没有说话,只是又靠近了一些,一双黑如点漆的双眸凝望着他,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关心,她这几日担心,绝对不亚于外面守着的那些文官武将,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段日子来,她是费劲心力,不眠不休的守护才保住了他的性命,直到看见他醒过来,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 “皇上,觉得身体如何?”她细心的询问。 “后背很疼。” “是伤口的位置吗?” “不止是伤口。”他伸手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还有这里,最深的地方——朕将你从蜀邑带回来,你对朕都很疏远,虽然我们夜夜睡在一张床上,可你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朕敞开心扉——” “皇上,养伤要紧。”她低眸,有些不敢看他的双眼。 慕容谨之讥讽的一笑,语气莞尔,眸光中似有涵义,“这是在逃避朕的问题?朕知道以前对你做的事情,不会让你轻易的忘记,可是朕愿意等待。” 这句话让她胸口一窒,握紧了手心,才能克制住不露出神色,洋装镇定,承受住他的注视,她心思紊乱,不知该如何作答,而他却若无其事,关怀的开口询问,“怎么了?” 他靠近她,神情一与其说是端详,不如说是欣赏,“你的脸色很苍白。”他殷勤询问,“你对医术似乎有种特别的天赋,有没有兴趣去太医院成为一名真正的御医。” “我——我——”她不敢回避他的注视,“陛下想让我去,臣妾便去。” 什么叫他想让她去,她就去?就是这样一种逆来顺受的性格,让他恼火,他怀念以前那个一步对劲就对他又吼又闹的女人,而不是现在这个任何时候都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女人。 第一百二十章 贤后崛起路8 见她小心一次,便失神一次,慕容谨之温柔而怜惜的缓缓伸出手来,以手背轻轻抚过她冰冷的双颊,“连日来照顾朕,肯定是累坏了。” 他温柔笑着,神态从容,大拇指抚过她干涸的唇,她因他的话而紧绷的情绪,因为他的温柔抚摸而松懈,不由得怀疑自己刚才有多心虚。 “璃忧,无论你是谁,都是朕爱的女人,朕今生今世没有办法兑现对你的承诺,朕便许你下一世,愿我们来世生在普通人家,做一对平凡夫妻。“像是要让她安心,他手上的动作未停。 白璃忧恢复镇定,没有立刻会听,反倒是问道:“皇上,这一辈子我们还没有过完呢,下辈子太远了。” “哦?好,这辈子朕也会用心疼爱你——只要你不离开朕。”慕容谨之轻轻笑着,将问题归咎在自己身上,之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位置,“朕现在头有点疼,帮帮朕。” 白璃忧谨慎的说道:“其实皇上这样的症状很常见,特别是常年处理政事,还有亲上沙场。”慕容谨之微微挑眉。 “你怎么知道常见?” “臣妾几乎看遍了宫中的所有医书。”她那双有着浓密睫毛的双瞳低垂下来,赶紧解释:“只是无事时打发时间看的。” 慕容谨之用指尖,揉着太阳穴,被这恼人的疼痛感所困扰,“既然医书上有所记载,那你肯定也知道应该怎么医治这毛病的吧。” “是,医书上记载了很多这类病症,医治的方式当然也是有的,但是必须患者耐心的配合才行。”白璃忧从容不迫的回答着。 她的回答,格外的熟练,像是已经练习过了很多次,“不过,皇上,您的头痛,若只是想要止痛,其实容易很多,要是想要根治,那就麻烦一点——” 任何人的选择,都应该是后者的,但是慕容谨之例外,“先止痛吧。” “是。”白璃忧轻声细语回答:“那就请皇上稍微等待一会儿。”一双白嫩的双手,取来药匣子,在匣子中的格子中挑选出多达数十种药材,以她所知道的比例研磨成粉末,再倒进炉子中点燃焚烧。 烟雾缓缓的从炉子中冉冉飘出来,两行白烟在炉顶上纠缠,由两股化为一股,那种清香的味道,比陈年的女儿红还要醉人,慕容谨之陶醉的闭上双眸,深深的吸了一口,那阵销魂的香味,由鼻腔钻入,浸润了他的四肢百骸。 不过一会儿,他的头痛就开始缓解,渐渐的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奕奕,不像是前几日才受了重伤的样子,“不愧是韩良那个臭脾气的高徒。”他睁开眼睛,望着她,不由得赞赏,“陛下谬赞了。”白璃忧长长的睫毛微动,“陛下已经昏睡了多日,不曾吃过东西,是否要先喝点水,在吃点东西?” 她啊,如此贴心,怎能不让人疼爱,“好,听你的。”慕容谨之的笑容盈盈在唇上,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半躺在床上,又吩咐了一句,“将奏折拿来一些,朕看看。” 白璃忧暗暗吃惊,他昏睡数日,即使夏卿来访,两人别说是说话了,就连目光都未曾交换,但是他刚醒过来连水都不先喝,却知道夏卿送来了奏折,这代表着他们主仆之间的默契极佳,彼此深信。 白璃忧依言将奏折取来,放置在他身边,才去取了温水来,再回到床边时,看见他已经打开了奏折,望着奏折里的内容,认真的阅读起来。 “陛下,水来了。”她递上水。 但是,慕容谨之却连头也不抬一下,“嗯——” “还请陛下少量多饮,先让身体适应。”这次,他甚至都没有回应她,注意力都在沉溺在奏折上,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件事情处理方式,他都没有漏掉。 看他如此的专注,甚至因为动了动身子,拉扯到了他身上那尚未结疤的伤口,使鲜血浸染了纱布,她不由自主的关心劝说:“陛下,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最好是在静养一些时日,否则伤口的恢复只会变慢。” 慕容谨之依然没有抬头,倒是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笑了笑,“那些刺客,让朕浪费了数日,朕要是在耽搁这些政事不理,夏卿肯定会来啰嗦的。” 他嘴角的笑意不减,“被他唠叨,朕情愿在被砍一刀,也不想听。” 眼看着劝说不行,白璃忧只能折叠器干净的绢帕,用最轻的动作,为他擦拭,即使从纱布边缘已经滴落下血来。 她的这个动作,果然让他的注意力回到了她的身上来,他浓眉微拧,握住她的手,兴味盎然的说道:“你是第一个,在朕批阅奏折时,敢打扰朕的人。” “皇上如此的重视这些奏折,必然是不希望鲜血滴在上面的。”她抬眸,迎上他的双眸,没有半点的畏惧。 这也是除了夏卿之外,他第一次遇见,说出来的话都无法让他辩驳,激赏的一笑,还没有开口,目光却先看见那双柔弱的小手上,有着很多伤痕,“你也受伤了?”他嘴角的笑容消失,原本舒展开的眉毛,皱了起来。 “研磨一些药材需要用小刀削成小块,不小心弄到的,不碍事。”她试图收回手,但是他却没有放手,握得紧紧的,比批阅奏折时还要认真的审视,他抢过她手上的绢帕,先为她擦拭,大拇指上都是一些新月形状的伤痕,之后他才松开手,开口下令:“内殿旁的檀木镶金柜子里有一个青花瓷瓶,里面有药膏,你去拿过来。” 白璃忧听从他的话,安静的离开,往内殿旁走去,消失在屏风后面,过了一会儿,再次掀开屏风,朝着他走来。 回到床边坐下,将找来的青花瓷瓶打开,放进他张开的掌心里,粗糙的母子,掀开青花瓷瓶,里面装着的一种淡青色透明的药膏,即使殿内已经满室浓香了,可是瓶中奇异的想起,仍然是那么清晰的。 “这是君国晋献的,据说是从西域客商手中买来的,能够治疗全天下最重刀伤的金疮药。”慕容极致以小拇指挑起一些药膏,“擦些这个,很快就会好了,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白璃忧娇小的身体,略僵直,一动也不动,这些药膏,是多么的珍贵,又是西域之物,肯定是极为稀罕的,而他却将这些药膏用在自己身上,眼看着她不懂,慕容谨之笑着哄她,“别担心——这些药,之前朕用过,没有毒的。”他用最轻松的语气,谈论着最简单的一件事情,可是他的笑,不知为什么,还是让她无法动弹。 他心中没有恐惧,没有惊慌,而是某种本能的陌生,可是他偶尔会突袭她内心的情绪,每次都让她不知所措,无助的她,愣站在原地,看着他伸手召唤自己,“过来。”醇厚的声音,似带着某种魔力,让人无法拒绝,慕容谨之注视着她的双眼,眼睛深邃无底,“靠近一点,伸出手来。” 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无法抵抗的命令,只能听从他温柔的又哄,在他面前张开了手指,将伤痕暴露在他眼前,慕容谨之极为缓慢的将药膏在手心上摩擦的暖暖的,才涂抹在她的伤口上,涂抹得很仔细,连最细微的伤口都不放过。 慕容谨之的体温,温热了药膏,也温热了她的双手,其实这样的触碰,比与他交——欢还让她战栗。 他手掌的粗糙,在她的指尖与手中滑过,她清楚的记得,那粗糙的手指,曾在她的身上,做过什么样的事。 那些事情,她想忘都忘不了。 滋润的药膏,滑溜有声,一如她在他只下时,难以遏止的闰泽。“皇,皇上——”白璃忧禁受不住,想要抽回手掌,可是靠在她耳边的那股灼热气息,伴随着沙哑的声音,清晰地制止了她,“不要动。” 就如同交獾时,他所说的每个字,她根本抵抗不了,双手颤抖着,却只能任由白布了,一再抹上那珍贵的药膏。 “我——皇上——”白璃忧咬着唇,艰难的吐出话来,声音近乎于浇喘,“臣妾担待不起皇上如此的宠爱——” “但是,朕就是想为你这么做——”慕容谨之在她耳畔低语,然后俯身,将唇印在她的掌心上,无限温柔,“朕喜欢为你这么做。” 然后,他伸出蛇头,轻轻恬着她的掌心,火热的蛇头,懒洋洋的的滑过新月形的伤痕,恬去血渍,也将药膏均匀的擦拭在伤口上。 窗外,寒风呼啸而过—— 如果他只是一般男人,只将女人当做谢玉的工具,对之残忍,冷血,事情也就简单很多了,可是他的温柔,让她至今才知道自己的熊总原来藏着一把琴,而在他的温柔下,都撩动着琴弦。 她听着窗外的寒风呼啸,此时此刻,她万分确定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今生今世,她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被他如此温柔,怜爱的对待过。 翌日,慕容谨之开始接见朝着官员,那是刺客事件后,经过了一旬有余的父子了,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是慕容谨之的头疼之症,还未见好转,在慕容谨之的命令之下,白璃忧必须时刻跟随在他身边,就算是他在御书房接见官员时,她也必须随侍在旁。 这段日子里,夏卿将朝中的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而慕容谨之不但批阅奏折,还在清醒之后,每夜都要与夏卿商讨政事,遇到重要的事情时,便由他亲自下令。 虽然隔了一旬,慕容谨之才开始接见官员,但是对于自己修养时期的每一件朝中大小事情,都是了无执掌的,与夏卿交接也是完美无瑕,仿佛慕容谨之的掌权不曾中断。 当朝中官员上奏完毕,恭敬退出御书房时,那群在殿外等了又等,对每一个进了又出,出了又进的文官恨得咬牙切齿,踱步到靴子都磨掉了一层,耐性用尽的武将们,最后等不及侍卫宣告,一股脑的全挤进了御书房中。 那些高硕的身躯,差点没有将御书房的大门给挤破,才刚踏进去,武将们洪亮的声音,就此起彼伏的响彻了御书房的房顶,吵得原本安静的大殿内,瞬间就闹哄哄的。 “陛下,多日不见,您还好吗?” “伤口愈合情况如何?臣为你找来了最好的金疮药——” “呜呜——陛下,臣好想你!”“臣更想你,做梦都梦见陛下,下令要臣打自己嘴巴子!” “属下想得饭都吃不下。” “你是吃面食的吧。” “混蛋,你竟敢怀疑我对陛下的关心!” 那群男人问安的问安,吵嘴的吵嘴,全都凑到了龙椅边上来,将周围围得密不透风,差点将白璃忧挤到角落去,其中还有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激烈的表述自己对慕容谨之的关心,想念,鼻子都顶着彼此的鼻子了,相互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看着都要打起来了。 白璃忧捂嘴一笑,而被包围的慕容谨之,闭上眼睛,冷冷下令:“闭嘴!”不过简单的两只字,就让武将们都闭了嘴,殿内立刻是安静了下来,像是都被瞬间割掉了舌头,他们的喧闹,让慕容谨之压制下来的头疼又复发了,拧着眉,揉着太阳穴,又下令道:“退后!” 那些武将,听话的集体大退了几步,离开了龙床,确定身边的娇小女人不会再被推撞,也不会被那些大嗓门炸的双耳轰隆隆的,他才下令,“掌嘴!” 听到熟悉的命令,这群武将立刻是一起伸出手,重重的朝自己脸上招呼去,不但声音清脆,节奏配合得还很好,像是预先练习过一样,没有一个人打错拍子。 倒是王楠那个耿直人,这些日子来梦境成真,感动得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认真打自个儿耳光,那时感动得连手上都是眼泪鼻涕。 直到他们的双颊被打得通红,慕容谨之才食指一挥,“多谢陛下!”众人停下来,乖乖的齐声说着,虽然被处罚了,但是所有的武将,没有一个人有怨言的,脸上虽然火辣辣的疼,反倒是心里高兴黄山已经恢复如常。 多么熟悉的痛,这才是他们誓死效忠的主人,“你们调查刺客的事情,有新的进展吗?”慕容谨之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条斯理的拂着面上的茶叶。 趁着所有人还在擦眼泪,王楠赶忙回答:“属下近日来追查,已经查出来,那群人都不是京城人,不过他们偷入皇宫前进出过刑部尚书的官邸,经属下调查,刑部尚书曾对他府中的下人说过,那些人是他乡下的亲戚。” “属下也亲自去纪尚书的家乡查过,那些刺客跟他不是什么亲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京城里冒出来了。” “纪岚是右相白柏书学生。”慕容谨之喝了一口茶,“纪岚的女儿,去年嫁给了白柏书的儿子,他们是亲家,而且白柏书又是太后的表弟。” 千叶不管官职大小,资历,乃至于彼此之间复杂的关系,交情牵连,慕容谨之都记得一清二楚。 只是听到‘白’姓,那群武将的脸上就像是包子般的鼓起来了,个个表情都变得凶神恶煞。 “又是白家的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贤后崛起路9 “这件事情肯定跟太后脱不了关系!” “陛下,我这就带人去将太后抓来问清楚!”而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又被惩罚以掌嘴,不用于之前,这次唯有这人被处罚,而一旁的白璃忧,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论。 白璃忧之前在自己宫中就有听闻,太后联合起朝中一些白枫的旧部下,以及后宫的一些妃子与她们的家族,以太后为首,不论明里暗里,用尽各种手段,想要废掉慕容谨之这个皇帝,除掉他这个眼中钉,却始终没有得逞,而这次行刺,怕跟太后真的是脱不了干系。 而现在的事实证明,传闻不假,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状态,慕容谨之虽然带兵收复了蜀邑,但是朝中的争斗仍然不休,比之前更加激烈。 慕容谨之问道:“纪岚此刻在哪里?” “死了。”王楠回答。 “是怎么死的?”慕容谨之继续问道,早有预料,纪岚不过就是一枚棋子,这次行刺不管成功与否,都会被灭口。 王楠回答:“回禀皇上,是在家里自缢身亡。” “可有留下遗书什么的?” 武将们都沉默了,耷拉下脑袋,“怎么不说话了?”慕容谨之侧身看向他们,手臂倚靠在龙椅的扶手上,淡淡一笑,“纪岚毕竟是一个三品大员,密谋行刺朕之后,又自缢身亡,这可是一件惊天的大事,太后那边可不会安静得放过这么一次大肆渲染的机会。” “回禀陛下。”王楠的声音变得像是姑娘家般的小,“纪岚确实留了一封遗书。” “写了什么?”而堂堂镇远大将军王楠,缩着脑袋,脸憋得通红,一个字都不说,慕容谨之闭上眼睛,“说!” “陛下,这——” “朕说,让你念!” “是,遵命!”不敢再违抗命令的王楠,只能是豁出去了,从袖中拿出那份纪岚留下的遗书,大声地朗读,“千叶百年基业——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独昏君滥用权力,不孝敬太后,贪图美色,滥杀无辜——” 这是一封极尽羞辱之能事的遗书,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比刀剑还要锋利,说他好战乐祸,嚣张跋扈,恣行凶忒,侮辱太后,所有人都知道纪岚这封遗书,里面的每个字都在指责一个人,那就是——慕容谨之。 而念着遗书的王楠,越是念下去,额头上的汗珠就越来越大颗的落下来,而在场听见的人,也是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遗书念完,寂静的大厅中,才有人开口,“完全就是对陛下的诋毁!” “对!胡说八道!”他们这些人,愤恨难平,王楠更是将手中的遗书给撕成了碎片,“什么遗书啊,简直就是疯语疯言!”他还竟然将整篇遗书给念完了,早知道他当初就不应该为了讨陛下的喜欢,而去些什么认字了。 慕容谨之被诋毁的一文不值,脸上却没有一点生气,反倒是薄唇一勾,表情如沐春风,浅浅笑道:“不愧是应届状元出身,这篇文章,写的不错。” 瞬间,大殿中的咒骂声全都停止了,王楠更是惊慌的跪下,将那些撕碎的纸张努力的拼凑个大概出来,“可惜了,这人已经死了,不过唯朕所用的话,那——”慕容谨之惋惜着,再度端起茶杯,一直站在角落的夏卿,直到现在才开口,“又损一名有才之人,这也是白家之罪。”夏卿说的一针见血。 “没错,这都是白家的错!是太后的错!早该将太后那个老巫婆送往北边行宫软禁了!不对,应该将他们白家的人都送去大西北矿坑!” 王楠好不容易才将碎纸拼凑好,这才敢站起来,“陛下,千万别生气,您身上还有伤,就让皇贵妃娘娘好好照顾陛下——你,为什么踩我!”王楠咆哮。 郭麟脸色铁青,对着怒气冲冲朝自己吼的王楠使了一个眼色,刹那之间,王楠明白了,脸色刷白,砰的王楠跪了下来,用力的磕头,“属下脑袋糊涂,一时口快,贵妃娘娘千万别放在心上,请娘娘恕罪!”王楠磕头不够,还主动扇了自己耳巴子,恨不得打烂自己这张嘴。 众人只能给他投去同情的眼神,但却不敢出声求情。 事情上,白璃忧的身份,他们都猜出个大概来了,只是在亲眼见证过她为了帝君受伤而伤心落泪,焦急的医治,他们对这个女子的身份才算是确定她就是曾经的废后。 眼看着王楠就要把嘴巴给打烂还不停手,就在所有人不知所措时,夏卿笔直的站出来,看见慕容谨之身边那窈窕的身影,他与旁人不同,双眸徒然黯淡下来,开口就直接切入重点,“陛下,臣有急事。” 距离慕容谨之最近的她,徒然感觉到原本慵懒的人,在听到夏卿的话后,全身顿时紧绷了起来,他的姿态虽然是不变的,但是强壮的身躯已经蓄势待发。 “说!” “刚收到八百里加急,渌水江以北十二郡县,因为连日大雪封路,粮食不济,有些城池已经断粮快一个月了。”情况紧急,夏卿也是言简意赅。 渌水江以北十二郡县,这句话,让白璃忧心里狠狠一震,曾经她在那张地图上看过,那里是千叶的粮仓,有很多百姓,是蜀邑人口的二十倍。 渌水江以北,原本是别国土地,是在慕容谨之举兵之后,才成为了千叶的领土,他曾经告诉过她,那些土地上,每一寸都留下了千叶将士的尸骨,白璃忧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震撼,但是手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所幸没有人发现。 慕容谨之神色一凌,猛地坐起来,连大氅都没有披上就大步的朝着殿外踏去,强装高大的身躯,再迈开步子的同时,还不紧不慢的下令,“将西北大营里的蜀邑奴役带去渌水江除去积雪,疏通道路。” 慕容谨之下令,简洁又明确,“另外,都城将士全部除去,负责运粮。” 白璃忧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之间呢都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传令下去,从今天开始,三军戒备,如同战时一样,如果在运粮途中有延迟者,一律斩首示众。”低沉醇厚的嗓音,虽然已经逐渐远去,但还是那么的清晰。 他竟然要派兵去救援那些从别国手上抢来领土上的人?那边城的人此刻不就成为了一个讽刺,一个全天下的笑话,变成自古就在千叶的版图中,却成为了人间炼狱,冤魂无数,而现在——白璃忧听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心中却困惑不已。 那些地方,是他亲率铁骑征服过的,蹂粝过的地方,当年屠杀了那么多那个地方的百姓,为什么现在还要动员全军去救那些人,“王楠!”慕容谨之扬声。 嘴巴肿起的王楠,这才摇摇晃晃的起身,“属下在!” “这次由你来做先锋,朕给你三日时限,必须清出道路来!” “是!”白璃忧目睹一切,难以置信,甚至就连这些文武百官,都听命行事,被分派出去久远了,因积雪而封路断粮的那些地方,每个人都积极的像是去拯救的是自己家乡,而不是曾经被他们谋划侵略占有,屠杀的地方。 而统御这一切的人,就是慕容谨之—— 而在他踏出殿门前,最后疾声说了一个字,“快!” 众人齐声应和,“遵命!”随即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大殿外,而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坐在那里的白璃忧,没有动弹,站在原地,深深的错愕着。 这个男人,心中藏着的是天下—— 虽然,慕容谨之派出去的先锋军队与北方奴隶先行出去,但是其他将领也不敢懈怠,严格的点名校队,紧紧两天过去,当道路疏通的消息传来时,慕容谨之亲自率领的军队,就在翌日清晨出发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军队就已经集结完毕,代表着千叶的军队,始终保持着备战状态,在管理政事上,慕容谨之对于军队的管理,更加是苛刻的。 出发前一夜,宫中气氛凝重,郭麟忙着拿出平时帝君亲上战场时所用的兵器,马鞍,护镜等,攻打蜀邑一战,虽然已经相隔两载,但是这些东西依然是焕然如新的,丝毫没有沾染上尘埃,就连郭麟对待这些器物也都是多年不敢疏忽。 白璃忧望着这些被一件件的送进来,妥当放在桌上的兵器,每一样兵器都闪着寒光,只是那样看着它们,都觉得浑身遍生寒意。 白璃忧深深记得这些兵器虽然光亮无比,连半点尘埃都没沾上,但是它们曾经都染过无数人的鲜血,夺过无数人的性命,鲜血虽然被擦拭干净了,但是,记忆犹新。 兵器,到底只是没有生命的器物,使用这些兵器,去残杀百姓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兵器刺眼的寒光,随着烛火的摇曳,一次又一次的照耀着,她苍白的美丽脸庞,光芒在她的双眸中,一次又一次的闪烁,像是一句又一句,无声却严厉至极的质问。忘记了,边城的百姓就是死在这些兵器下。 白璃忧紧咬着唇瓣,直到嘴中尝到了,血腥的气味,血的味道,让回忆更鲜明。 你忘了吗?忘了那日边城内血流成河,遍地尸首? 你忘了吗?忘了吗? 那些质疑的声音,彷佛是惨死在兵器下的亡魂,一再的呐喊。不!她没有忘! 从来都没有忘。 即使,慕容谨之明日就要出发,前去救助,那些一被积雪围困的百姓,也不能改变他曾经率军,在边城的土地上残酷杀戮的事实。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赶去救援,渌水江以北十二郡县的百姓是为了什么,这些,都与她无关。 “在想什么?”低沉的声音,突然传到了他的耳畔,惊扰了她的出神,声音太近了,惊得她手上的长袍都散落在了地上,她转过头,让她骇然的是那个曾经杀害无数生命的男人,就近在眼前,用那双眼睛,望进了她的眼中。 她呼吸一窒。 每次,每当他这样看着自己,她就会觉得自己回到他身边,是有目的的,是有秘密的,全都被他给看穿了。 粗糙的大掌,轻轻的抚上她的双颊,他看了看,桌上那些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纸砚,还有她为自己研磨好的药粉,眸光也变得温柔力气起来,薄唇弯起了一个怜惜的笑容。 “为我研磨出这么多药粉,一定累坏了吧。”慕容谨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伸出手,将她娇弱的身子,拉到自己腿上坐下,“你宫里的小丫头说,朕这几日忙于政事,你也没有闲着,不眠不休为朕准备香料,甚至连一日三餐都忘记了。” 白璃忧努力的克制中,不要在他的腿上颤抖,同时也努力的不在他怀中坚如磐石,避免引起他的怀疑,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烛光中的小脸蛋,映出两道阴影,掩盖住她真正的情绪。 “陛下,你这趟远行,要去多长时间?”她轻声的问道,烛光下的容颜婉约,清丽,没人动人心魄。 “朕也不说不清,要视灾情而定,就算是一切顺利,大军来回应该至少也需要一个月左右。”慕容谨之轻抚着她那张越来越绝美的脸部轮廓,淡笑问道:“舍不得朕?嗯?” 而她的回答,很温柔,却也很坚定,“是。” 大军远行,不得带女眷,千叶军队中有着这道严苛的律令,所以她势必是无法跟随慕容谨之的,抬起头,迎视他的双眸,心有募地一紧。 最后,她还是只能匆匆的转移视线,他那双眼睛,仿佛是远古传说中神秘的神兽一般的充满魔力,竟能扰乱她坚定的心。 而他此刻像是沉浸在她的温柔乖顺中,温柔得嗓音回荡开,在她耳畔轻声低语,“朕也舍不得你。”叹了一口气,又揉了揉太阳穴。 “陛下,头疼好些了吗?”她问道。 “没有,怕是这件事情让朕的头更痛了。”这几日来忙于灾情,头痛也越来越剧烈,但有她在身边,难以平静的心,竟也逐渐的宁静了。 “陛下,您的伤势并没有痊愈,这几日又因为操劳过度,在加上明日就要远行,离开都城,北渡渌水江,臣妾真的无法安心让你一个人走。” “朕也不能安心。”慕容谨之抱着她,贪恋她身上的馨香,“没有你在身边,此次远行,朕肯定难熬。”慕容谨之说着,还自嘲一笑。 “请陛下放心。”白璃忧柔顺的任他抱着,姿态就像是不能失去乔木依靠的丝萝。 慕容谨之微微挑眉,“嗯?” 她纤指指着桌上的药材,柔声解释:“这些天来,臣妾一直都在研磨这些药粉,配好每天的分量,到时候请陛下,不管是扔进香炉中焚烧,还是带在身上,头痛时拿出来闻闻,或者混入洗澡水中沐浴,也是有功效的——但是,药物本就是天生带着毒性的,所以还请陛下不要太过于依赖。” “朕答应你。”他抬起她的下巴,语中带笑,“礼尚往来,条件也是,你也得答应朕一件事。” 她瘦弱的肩膀,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别怕,朕要你答应的事情,不是什么难事。” 他微笑,举起手,打了一个响指,扬声对殿外下令。 “进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贤后崛起路10 令下,等候在殿外的郭麟领着宫女,垂着头,送上来几盘清淡膳食,以及一碗热腾腾的鲜粥,清淡的白粥上飘着一些姜丝,上面的粥色都染成了极淡的琥珀色。 “桌上的东西,别弄乱了!”慕容谨之吩咐着,那是她连日来的心血,所以他格外的重视。 郭麟躬身,“是。” 郭麟让宫女谨慎小心的跪下来,小心的举起托盘,送到慕容谨之面前,托盘平稳的一动不动,小菜与白粥更是没有半点的晃动。 “这是朕让出复方特意给你做的姜粥,滋味清淡,而且养胃。”说着,他便亲手端起来盘里的白瓷碗,舀了一勺白粥。 白粥是以黑色的小铁锅装盛的,应该也是用这样的铁锅熬的,用文火熬煮,需要熬煮的人一刻不停的搅动白粥,不让它糊锅,细心地守候在锅旁许久,才能将米粒熬煮得如此软糜,在撒上姜丝,最后再以一点点盐巴调味。 “据说,南方理姬国女王手下有位天下第一的厨娘,善于熬煮姜粥,听说吃了姜粥的人,有病的全都痊愈,没病的也会身体健康,后来,那位第一厨娘的丈夫意外身亡,那位厨娘也隐居山野,但是这姜粥的做法,传入了千叶宫廷御膳房,朕从小便喜欢吃这道粥。”慕容谨之薄唇勾起,嘲讽一笑,“其实看着简单,做起来一点都不简单——姜选用南方六月的仔姜,盐巴要选用北方海盐田第一波晒出来的盐巴,就连米也是万里之外君国一年之中最好的那茬稻谷——真是很奢侈。”白璃忧静静的听着,他说着这碗粥的来历,却听不出来,他最后那句话是嘲讽那位无辜的女王,还是嘲讽他这位千叶的皇帝。 “来,张开嘴。”慕容谨之将玉勺送到她嘴边。 白璃忧依他话张开嘴,吞咽下那勺粥,香味扑鼻而来,果然是用料上乘,费心费时熬煮出来的。 “好吃吗?”他问道。 这道姜粥,他一口都没有尝过,就让人送来了,还亲手一勺一勺的喂进她嘴里,确定她吃下肚子里,而不是像他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每次御膳送来,都被搁置到冰冷了,连一口都没有动。 白璃忧点了点头,或许这道姜粥真的是难得的珍馐,但是此时此刻,心有旁骛的人,根本食不知味,她抵御着他的温柔,已经耗去了她全数的心神。 “多吃两口,别让朕担心你会越来越瘦——”连他的声音,都渗着难以抵抗的力量,“这就是朕的条件,待朕走后,你一定要每天都按时用膳,不可缺漏,听清楚了吗?” “嗯,臣妾知道——”她轻声的应答,又咽下喂到嘴巴的一口粥,“朕会让人每日都来看着你,你要是缺了一餐,朕就罚你宫里的人——朕可知道,你疼着那个叫米翠的小丫头。” 他笑笑,斜睨着她,满意的看见手里的那碗姜粥已经见底了,“当然,你放心,朕不会对她怎么样,最多就是你少吃一餐,朕就扣她一月月钱。” “米翠那丫头可是个钱串子,陛下要扣她的月钱,还不如杀了她呢?”白璃忧笑道。 “那朕就罚你?” “那么,皇上要怎么罚我?”她询问着,纵使心神不宁,但是仍然知道保持沉迷,只会引起他的疑心。 慕容谨之轻笑,“别急,朕会想出来的。”或许相处一个惩罚她的法子来,是他这趟远行时,在冰天雪地的环境,在堆积如山的军务外唯一的乐趣。 白璃忧安静的听着,却没有告诉他,其实她一点都不着急,甚至半点也不在乎他会用什么方式来惩罚自己。 在慕容谨之的喂食下,白璃忧喝完了整晚姜粥,连托盘中的小菜,也吃了不少,剩下的就由他自己亲口解决了,一如既往地没有一点浪费。 端着托盘的宫女退下之后,米翠带着两三个宫女走进来,将床铺布置妥当之后,才轻盈附身,退出了内殿,将房门也关上了。 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报更敲梆的声音,已经二更了,白璃忧站起来,为他脱去外袍,换上贴身的单衣。 “陛下,休息吧。”而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药材上,“你还要忙吗?” “嗯,还有一些需要准备齐备才可。”唯独这点,她比任何事情都要坚持,素白的手,握着他的手掌,走上床榻,伺候他躺入舒适温暖的软褥。 然后,她焚起了一炉香料,就搁在了床边,香气不一会儿就包围了他,“皇上,这炉香里我扔了一点白菊进去,我看医书说菊花可明目——还加了一些灵香草,之前我去医药所的时候,看见这味灵香草与薰衣草长得很相似,就问老太医这是不是就是薰衣草,老太医也不知道,后来查人去找了那个运这草药进宫里来的西域药商才说就是薰衣草,薰衣草在我们那里,我们是用来做精油,能够安神帮助睡眠呢。” 慕容谨之哪里知道什么薰衣草,灵香草时有进贡也是赏给后宫嫔妃用作沐浴放进浴盆熏身的,不过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心想她大概又是想家了吧—— 白璃忧为他盖好被子,小心的不让寒风灌入,免得夜里受凉,“陛下,安睡吧。”她用温柔的声音提醒,才在他的注视之下,离开内殿。 慕容谨之望着离开的那抹娇小背影,又回到前殿桌前,一边研磨那些药粉,一边翻阅医书。 其实就这样安静的望着她,他的心竟也能渐渐地平静下来,这份安宁,在他的一生中,比什么都要重要。 慕容谨之心里有一个秘密,他知道白璃忧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人——只在望着她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平静,所以他竭尽心力的宠爱她,保护她,更是在心里仅存的一个地方,那极小极小的一处宁静只属于她,所以他不会允许她爱上别的男人,所以让他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的话,他会赶尽杀绝,因为白璃忧只能是属于他的! 他不要她爱上别人,不要那个送她戒指的男人留在她心上,自私的要独占她,不愿意别的男人触及,但是事与愿违,她待在蜀邑的那一年多时间,上苍还是给她的人生中安排进了另外一个男人,慕容谨之都知道,只是一直没有在找到那个男人而已。 不过好在她还是回来了,再度寻见了能安心歇息的之处,恍惚之间,慕容谨之睡去了—— 窗外天色微亮,日出之前,是最深的无边黑暗,炉中的香料即将焚尽,他也即将醒来,白璃忧踏进内殿,回到床榻旁。 寒夜特别的冷,她用体温暖着香料,用冻僵的手,掀开熏炉,添上能够焚烧到天明的药粉分量,保持香气不断。 “天还没有亮,请陛下在多睡一会儿。”见到他睁开眼睛,白璃忧轻声细语的,就怕惊扰了他不足的睡意,“启程后,陛下在路上难免颠簸,就算是宿在马车或营帐里,也难得能睡得这么舒适。” 第一百二十三章 贤后崛起路11 “过来。”慕容谨之伸出手,霸道的将她拉进怀中,“陪陪朕。”他睡得安稳,但是却缺少她的陪伴,总觉得哪不怎么舒服。 “陛下恕罪,臣妾还要继续配制的药粉,要是天亮之前没有完全,这几日做的也就是功亏一篑了。”她依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巧妙地委婉拒绝。 分别,让人不舍,她舍不得,但心里却无法述说那种离别的伤痛,只能用冷硬来伪装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这样让自己都觉得讨厌。 不爱,就不爱,爱了,那就爱啊,可是很多的情绪,她都无法控制—— 慕容谨之低骂一声,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却松开了钳制,那是她多日来的辛苦,所以他不愿意看见她的心血付诸东流,再者他也确实需要那些药粉来控制自己那烦人的头疼。 “在我离开之后,你只管好好的吃,好好的睡,什么都不要再做了!”他要求着,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他是天生的王者,所以早已习惯了下命令,每个人都必须听命于他。 可是,她却摇头,“陛下,臣妾睡得不多——宫中藏书这么多,臣妾想多多看看医书。” “不听话?” “不是。”她告诉他,“睡得不多的原因,还因为臣妾会做噩梦。” “梦见什么?”他是明知故问。 “很多——从来到这里后发生的一幕幕。” “你还记得在边城的事?” “没法忘记。” “恨朕?”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如果恨皇上,臣妾也不会跟着皇上回来了。” “那为什么还要记着呢?”这次,她没有回答,有那么轻易就能忘记吗? “那也是朕的无奈——‘’ “臣妾明白,身在乱世,遇上重大决策时,身为皇上必须杀伐果断。”她说着,情绪已经让她不愿意在谈论这个话题了,反而是起身从床榻上面的木柜里取出一个新的枕头来,替他换下了旧枕头。 这个枕头,是她亲手绣的,很简单的花色,枕头两边各有一个十字结,用来固定里面的枕芯,里面也塞了不少的药材进去。 “这个枕头里面你塞了药材进去?”他靠在枕头上闻了闻,枕头与满殿的香气,交织出一种让人沉醉的味道来。 “臣妾将里面塞了一些麦麸皮,与灵香草。”她俯身轻声说道,哄着他入睡,长发垂落在他胸前,“其实很多药材都能用来做药枕,菊花名目,灵香安神,佩兰化湿。” 慕容谨之在一片芬芳中闭目,嘴角有了一抹冷峭。 “陛下,将这个枕头带上路吧。” “好——”他拉住她的小手,“那么,你来告诉朕,该用什么药材才能平息朕梦中的尔虞我诈,兵凶战危。” 白璃忧没有回答,而是贴着他的胸膛睡下,以自己娇小的身躯温暖了他的身躯,也让药香更暖,更浓,包围住他所有的感官,充盈他的呼吸,血肉,果然不会儿,他又入睡了。 翌日,慕容谨之率军离开都城,这一去就是差不多两三个月—— 这段日子里,白璃忧始终遵守着他离开前一夜,自己对他的承诺,好好吃,好好睡,没有缺漏过一次。 渌水江十二郡县断粮的情况,因为大雪不断,救援也变得异常的艰辛凶险,耗费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大军在渌水江外百里驻扎下来,奴隶在雪地里分工合作,疏通道路,军士负责运送粮食,人人都各司其职,虽然都疲惫不堪,但是军心凝聚不散,才能度过重重难关。 而最重要的是慕容谨之的统御能力,天下无人能及,长达三月的时间里,他忙于救灾,疏通道路,但是繁琐的政事,还是以八百里加急送到渌水江旁的军营中,送给他过目,再由他批阅后送回都城。 而三个月中,只那次郭麟奉命送批阅好的奏折回来,送来了一封他写的信,不过短短几个字——一切安好,勿念,这是这段日子来,她跟慕容谨之唯一的联系。 慕容谨之离开后,她觉得怅然若失,如同失了魂魄一般,时常的整天坐在窗边,望着殿外花园中那株腊梅,覆雪,结蕾,绽放,然后凋零,好像心被带走了。 而不管是日升日落,月升月落,跟她全无关系,她的人在浓华殿,而心却不在这里,心早就在三个月前,到了渌水江畔—— 直到某天的晚膳中,从固定的三菜一汤多了一道红烧狮子头,几乎寡言的她,才开口问米翠,“今天怎么加菜了?” “娘娘,你忘了,今天大年三十,昨个儿懿喜宫那位淑媛贵妃还差人来问娘娘今个儿要不要上城楼听戏度除夕,娘娘说不去呢,还赏了不少金瓜子给各宫里送去。”米翠回答着,“听说历年宫里都是按照皇上的吩咐,在三十这天晚膳各宫都加一道红烧狮子头。” “是吗?”白璃忧看着,以酱油红烧出来的肉丸子,色泽诱人,但是她没有胃口,不过还是多少吃了两口。 因为,她承诺过会好好吃。 筷子夹开肉丸,取了一块,放进勺中,还没有入口,远处就传来了声音,猛地穿窗而进,轰! 一声闷响,让她心头一震,吓得筷子都松了,连同勺子里细腻的肉都掉落在地上,轰!又是响亮的一声,白璃忧吓得脸色发白,握紧了明黄的桌布。 细心的米翠连忙上前安慰,“娘娘,别怕,那是前殿正在放烟火,每年都会放的。” 轰,又是闷闷的一声,接着一声又一声,米翠去打开窗户,指着窗外:“娘娘,你看,烟花很美的,娘娘要不要上城楼去看,奴婢立刻就去安排。” 起初,她想拒绝,但是心念一转,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去看看。” 米翠面露惊讶之色,“但是,娘娘,您还没有用完晚膳——”话音刚落,白璃忧已经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娘娘,请稍等,外头还在落雪,您得穿上外衣,不然着凉,皇上回来会——”杀了她的,米翠在后面急忙喊着,抓着身旁御寒的银狐披肩就跑了去,等到追上,替白璃忧穿妥当披肩后,米翠惨扶着她上了城楼。 远远望去,满城灯火闪烁,而最璀璨的地方就在她脚下,皇宫内一枚一枚的烟花,在天际绽放,有富贵的牡丹,有千秋万代的字样,各色各样炫目到难以形容的艳丽图案。 都城的夜空,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绚丽,今年异于往年,仅仅只是烟花的费用,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更别提满城张灯结彩,肯定是花了不少钱。 渌水江那边还在救灾,而都城这边却在大肆庆祝,宛若两个世界,轰!夜空又燃放起一枚烟花,如此盛大浓重的节日,花费巨大,跟楚沐姝脱不了关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成见 无论是朝廷或者民间,都谨守慕容谨之节俭的禁令,不敢铺张浪费,但是这位楚贵妃向来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美轮美奂的宫殿,偏偏皇帝宠爱楚贵妃,要什么给什么,甚至在封皇贵妃后,依然将后宫大权交给楚贵妃,不受约束的楚沐姝,再这样的节日里,自然花钱如流水,说是为皇帝与前线军士祈福,实则是昭告天下她楚沐姝才是千叶国及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 而且,加上今年慕容谨之不再都城,再加上身边人的鼓吹,楚沐姝如此铺张浪费,大肆庆祝,摆明是不愿在节省过日了。 白璃忧远眺皇宫,呵出热气,都化为了白雾,过年了,以前听舅舅说年是一种可怕的怪物,每逢出席就会从森林中跑出来食人,人们为了吓走它,所以燃放鞭炮,贴上春联,就是为了吓走年兽。 不过,年兽,只是传说,在百姓心中,年兽有他们的皇帝可怕吗? 慕容谨之这个皇帝,钳制着南北八国大多数的领土,连别国皇帝都不能称自己为帝,只能称王,受到他的影响,跟别提这些文武百官,平民百姓心中,他的分量有多重了,而就连她的心是,也牵在他的身上。 攸的,一道黑影如同飞燕般的从房梁跃下,蒙面的黑衣人歉然走近她身后,机警的米翠才刚要开口,还没有喊出声,就听见黑衣人先开口,“闭嘴!”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条黑底金线束发绣带,在米翠眼前一晃,一看见那条束带,米翠一改惊恐,没敢再出声,恭敬地退开了几步。 “娘娘,请放心,奴才不是歹人。”黑衣人转身,看向白璃忧,下跪行礼,徐声说道:“奴才奉陛下命令,请娘娘前往渌水江。” 从都城出来,一路朝南而去,奔波得极赶,暗影卫带着她部分昼夜的赶路,骑马,搭船,在骑马,步行,疲惫的她已经难以回忆起这一路走过哪些地方,只知道暗影卫始终保持着最快的速度,带着她赶往目的地。 十几个昼夜后,当她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渌水江畔巨大的军营中。 军营戒备森严,但是看见暗影卫手中的令牌,全都不敢拦阻,畅通放行,眼睁睁的看着暗影卫领着虚弱的她,往中央的主营营帐走去,环绕在主营四周围的是各色小些的营帐,就在白璃忧踏入主营前,一个黑色的营帐幕帘被掀开,身穿黑色衣裳的年轻男人,正巧从里面走了出来,“站住!”韩良出声喝止,冷眼盯着她,步步逼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暗影卫垂首回答,“韩大夫,是陛下吩咐属下接白娘娘来的,为陛下治病。”其实治病只是一个借口,暗影卫的声音极低,不敢泄露这个只有很少人才知道的秘密。 “军营中就有数不清的大夫,为何偏要从都城接来?” “陛下最近头疼越加严重,那些大夫都无法治疗。”其实,白璃忧的医术与军营中大夫比起来只是班门弄斧而已,不过只是想她了。 韩良紧抿双唇,不再多言,走带她身边,双眼如同猎鹰,盯着她不放,“我会盯着你的!” “哪一天,韩大夫没有盯着本宫呢?”白璃忧讽刺一笑。 韩良冷笑,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会知趣离开,没想到你竟留了下来——我很好奇,在陛下对你做了那么多怀事之后,甚至将你的皇后之位给了刘妃,将太子送与其他人抚养,让你们母子分离,你也不恨陛下吗?竟还回来接受一个皇贵妃的名号——” 白璃忧神色不变,反问道:“韩大夫不也是君国送来的人质,不也一样在陛下身边表着忠心吗?”她看得出来韩良复杂眼神中有着对那人的忠诚,但是也有很多不确定的东西在里面。 “你果然不简单——不过我要告诉你,刘妃去世后,后位一直空悬,如果你想要再登后位,恢复你白家昔日荣耀,那就是做梦,陛下虽然宠你,但也不会拿千叶的百年基业开玩笑的,沐姝没有任何背后的势力,所以这次就在结束后,陛下一回宫,沐姝就会被封为皇后。” 他只是淡淡的陈述着一个事实,但是白璃忧知道他是在挑衅,经历这么多之后,这样的挑衅对于她来说,根本激怒不了她的。 “韩大夫,你想多了,本宫可不想再登那个位置,如你所说,本宫背后势力强大都成为了废后,而淑媛贵妃身后没有势力,她又能得意到几时呢?” “至少沐姝身后有我与夏卿!” “又如何呢?”白璃忧旋即转身,优雅入骨,掀开帘子走进军帐中,而韩良更是亦步亦趋的跟到帐外,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账内,一帐淡香,而她日夜思念的那个男人,就卧在榻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被折磨得憔悴无比,她看见他肩膀半露出当初的伤口,上面的纱布是新换的,但是却渗出鲜血来。 白璃忧拖着自己瘦弱的身躯,一边跌一边走到了他身边,用被寒风吹得酸涩的双眼,细细查看他身上的惨不忍睹的伤。 健壮的身躯上,只要是被衣裳遮挡住的地方,全都布满了深深的伤痕,原本剪得齐齐整整的手指,全都因为暴露出血红色的指肉,还流着鲜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有这么重的伤?”这时,郭麟走了过来,跪在她面前,老泪纵横,“娘娘,刚到渌水江时,韩大夫带着百余人的军队前往探路,可是半路被山匪拦下,陛下亲自带人去救。” 白璃忧惊诧,问道:“没有其他人可怕了吗?” 郭麟哭着摇头,说道:“有是有,但是都在前方指挥疏通道路,如果派出去救人,怕是会影响疏通道路的进程,所以陛下就亲自带人去,有些低估了那些山匪,只带了五十名暗影卫,可是对方差不多有数千人,而且都是穷凶极恶之徒,陛下被困数日,好在夏侯爷赶去,才将陛下救回来——” 郭麟略顿了顿,又说道:“暗影卫一个不剩,陛下也是力战数千山匪。” “韩良为何不为陛下医治?” “韩大夫不愿意,是——” “不愿意?这样的臣子,就该拖出去千刀万剐!”白璃忧彻底怒了,朝着帐外吼道,她知道韩良一定还在外面。 果然,账外的韩良狠狠的掀开了幕帘,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愤怒的火焰,这时,郭麟才悄悄扯住白璃忧的衣袖,低声说道:“陛下拒绝韩大夫医治,所以韩大夫为了避嫌也不在……”郭麟眼中复杂,似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当着这么多人又说不出来。 后来,白璃忧才知道今年冬天之后,开春之时就是韩良做质子期满,可是越是到了他回国之期,朝中便有声音质疑韩良的忠诚,甚至有人直接提出要杀了韩良,认为他只要回到君国一定会带领自己的国家叛离千叶,为此事韩良几次找过慕容谨之,问他是否相信自己,这样次数多了,两人之间难免不会产生分歧,矛盾。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在这里 其实他们都知道在国家之间,他们那从小一起长大,共同走来的情谊,根本不算是什么,韩良自尊心又是极强的,被人怀疑后,反倒是牛脾气也上来了,最近一年,慕容谨之有个头痛脑热的,也不在为他诊治,而这次他心中万般不忍,终究走上前,但却被慕容谨之喝止住,说不让他碰自己。 其实两人,不过就像是小时候为了一些小事而置气。 白璃忧看见他这模样,胸口狠疼,如同被一刀穿心,可看见她跪跌在床榻便,一动也不动的样子,随侍在侧的军营大夫心急,忍不住催促,“娘娘,请快快医治陛下吧。” 她这才如梦初醒,茫然转身,看着香炉,“这香炉断了多久了?” “断了三天。” “为何断了三天,本宫明明有准备足够的药粉。” “陛下刚回来时,身上一直流血不止,娘娘备的药有止血功效,所以当时奴才就多放了一些下去,以为这样就能帮陛下止血,可是没想到初时确实有效,但是后来就不管用了,因为陛下身上的伤有几处实在没有办法止住血。”郭麟痛哭流涕哭诉着。 “这样止不住血的情况持续了多久?” “两日。”白璃忧痛的,累得无法去深究,只能用僵冷淡双手,打开药匣子,掀开香炉盖,将匣子只能能够止血的香料,一半扔进香炉中,一般磨成粉末,洒在他受伤的位置上。 片刻,营帐中,香气渐渐浓郁起来,芬芳到几乎勾魂,而慕容谨之眉间的结也徐徐的展开,“是你吗?璃忧!” 他闭着眼睛,痛苦的呼唤。募地,她浑身一僵,心上那把刀,也刺得更深,“璃忧!” 她屏住呼吸,咬着唇,回国头去,床上的人已经蜷缩成了一团,英俊的脸上因为疼痛而难以忍受,既而变得狰狞,即使他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她还是感到一阵艰辛,靠到他身边,俯下身,轻声回答:“谨之,我在这。” 声音好像是触动到了他的神经,他穷凶极恶的伸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拥抱在怀中,如同要揉进骨血中,剧烈的疼痛,无情的折磨着他,让他疯狂昏沉,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时被烈火噬骨,五脏六腑都置在热油中,有时又像是冷如寒雪,连血液都在瞬间被冻结。 那股疼痛,如同针刺,如同刀砍,在被一刀刀的凌迟处死,如同有着无数人,正在以齿撕裂他的血肉。 白璃忧抚着他的头发,感受到他的颤抖,痛苦,不自觉的她眼前的景物也逐渐模糊起来,心也痛到无以复加。 而香炉中飘出来的白烟,让他伤口的血逐渐凝固起来,也在这阵浓香中陷溺下去,痛楚逐渐被全身一阵舒适取代,他狰狞的神情也逐渐的松懈,深吸着真正花香,坠入深眠中,“别离开!”他依然在梦中呼唤,“我在这,一直都在。”白璃忧轻声说道,用一双纤细的手,拥抱他。 “别走。”他喃喃自语。 而她也在他耳畔,回应他的每个呼唤,“我不会走。”她答应他,也在小声的吩咐郭麟,“去找一个铁棍来,放在炉火中。”她的药粉只能暂时帮他止血,想要止血还得靠其他办法。 说完,她紧拥着怀中的男人,尽管抱在怀中了,可是内心还是无法遏制的疼,更无法阻挡的流下热泪。 抬眸便看见依然杵再门上,眼中仍对她充满戒备的韩良,她烦死这个人了,他不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吗?为什么不出手相救,就这样看着慕容谨之血流不止。 白璃忧忽然站起来,伸指指向他,“来人啊!”暗影卫上前,听候命令。 “将他给本宫拉出去,绑起来,不许给水给饭吃!!” 她要惩罚韩良这个混蛋,泪水盈出眼眶,挂滑下脸庞,却看见暗影卫不敢动,韩良虽然是别国质子,确是与慕容谨之一起长大,身边最亲信的人,暗影卫自然是不敢乱动的。 含量在则是一脸震惊的看向她,好似自己根本没错,不怕她的样子。 而这次白璃忧是彻底被激怒了,所以她也不管不顾了,越是不想罢休,神色就越是平静了下来,“他有法医治陛下,却不肯出手,就是弑君!难道你们跟他同谋?你们到底是他的属下,还是陛下的属下?!”白璃忧几个问话,便问得暗影卫个个都低下了头,他们当然是千叶皇帝训练出来的,所以白璃忧话音刚落,暗影卫头领盛子铭便挥手让数名暗影卫上前,将韩良抓了起来。 韩良不吭声,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白璃忧不肯罢休,便对盛子铭说道:“将他的衣袍脱下,给本宫狠狠的先打五十鞭子!” “是!”韩良被拖了出去,直到鞭子落在皮肉上滋滋拉拉的声音传来,白璃忧昂起下巴,走回到慕容谨之榻前,这时,郭麟递来了烧得通红的铁棍,小心又担忧的问道:“娘娘,这样真的可以止血吗?” “这叫灼烧止血,很有效的,但是如果陛下伤及腹腔,腹腔出血后感染了,那就没有办法了。”白璃忧将烙铁渐渐拿过去,心里却没准了,只求他没有伤及内脏。 将慕容谨之惨烈的叫起来,她冷汗直流,让郭麟按压住他,而她此刻也像是陷溺在血海中,比受刑的人还要无助,而她唯一能握住的人只有昏迷了的慕容谨之。 “不要死,我舍不得你。”他似乎听到她的呼唤,英俊的脸上,渐渐带上了一抹笑,薄唇上也带笑,睁开双眸,眸中魔力难挡,此刻他的温柔,与眼前的恐怖血肉比起来,竟让她无比的轻松了很多。 他醇厚的嗓音,回荡在她耳畔,“我也舍不得你。” 血止住了,他的命保住了。- 数日后,在被一个噩梦纠缠时,忽然被一阵温柔的低语叫醒,“别怕,我在这。” 是慕容谨之的声音,他醒了?将她从噩梦中拉起来,朦胧的睁开眼睛,她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浸润在水中,直到她感觉到双颊已经湿凉,才知道自己在噩梦中流了很多泪。 慕容谨之将她拥抱在怀中,以额头抵着她,轻轻地以包着纱布的手掌,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做恶梦了?”他柔声的问道,抚摸着她湿润的脸颊,不在乎她那些咸咸的泪水会刺痛他的伤口,“做什么噩梦了?哭得这么伤心。”他的笑容,比往昔还要温柔。 她轻轻颤着点头心中满是刚才噩梦带来的恐惧,她梦见自己抱着死去的慕容谨之,很多恶鬼跟她抢着他的尸体,差点将她给拉进无边的黑暗,不过因为他的拥抱,微笑,恐惧还是一点一滴的褪去了,他仔细的将她脸上的泪珠擦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爱妃,求个情 营帐中没有旁人,两人便和衣躺在了榻上,他们的相拥是温暖的,他的衣裳上还沾有痛极时撕抓伤口残留的褐色血渍。 但是,白璃忧此时此刻只是觉得,他的怀抱是世间最温暖,最舒适的地方,他的双眸深邃无比,“这几日,朕也一直在做一个梦。”他轻声告诉她,“朕梦见了母妃。” 徒然,白璃忧呼吸一窒,与他多年相处,他甚至可以将内心最阴暗的一面给她看,但是从未讲过他那位母妃的事情。 她记得,他昏迷时,梦见了自己的母妃,他的呼喊,以及那时不明的心痛。 “我梦见母妃没有死,而是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平凡的男子,共同生活在一个永远艳阳高照,不会下雪,没有阴谋诡计的世外桃源里……当我靠近她时,她根本不认识我,跟那个男子生了一儿一女,过着世间最平凡又最幸福的日子。”他娓娓道来,说的很仔细,“再梦里,母妃一直再笑,对着她的儿女笑,对着她的丈夫笑,我从未见过母妃这样笑过。” 白璃忧此刻却想掩住他的双耳,或者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是那么平静,可是每个字都带着最深的痛苦与遗憾。 但是,他还是说着…… “然后,朕梦见了你。”他说道。 她咬着唇,转过头,“梦见了我什么?” 他的薄唇,墨擦过她干涸的唇瓣,怜爱又缠绵,“我从未对你说过吧,你跟我母妃很相像,不过你的耳较白,眼睫,总是遮着眼睛,但是你的唇跟我母妃一样,从未笑过,比无论是对我,或是任何人。”他的声音充满了魔力,直击进她的内心,白璃忧知道他看似清醒,也是因为自身严谨的理智因为药力而松懈,所以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实话,没有任何谎言。 “可是后来,我梦见你要走,所以我想叫住你,别走。”他说着。 原来,那个梦里的呼喊,真的是在叫她,而她红润起来的唇瓣,紧紧咬着,眼睁睁的,她看见他起身,拿起挂在屏风上的袍子,“这件袍子,是三年前,你送给朕的,还记得吗?虽不是你亲手制作的,但这么多年,就算是你身在蜀邑,朕也没有将它扔掉……朕知这些年待薄了你,朕会补偿你。”他抚着领口上那些不太精致,甚至可以说歪歪扭扭的纹路,但是他的下句话,却是白璃忧万万没有想到的,“但是朕的补偿现在还不能给你……刘妃病逝两年了,千叶后位一直悬空到现在,朕想给……” 他哽咽了一下,之后才抬眸凝住她,“后位先给沐姝吧。” “这也要分先后吗?”白璃忧心里是有点生气的,不过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再登后位,而且见他如此神伤,自己也不想逼他,随后她轻松的笑起来,“陛下,你做主吧。” 慕容谨之眼中有些愧疚,“朕答应你……” “不用答应我什么,我只有一个请求。” “你说。” “能把惊鸿交还给我抚养吗?” “这个……”他的视线始终注视着她,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朕答应你,这次救灾回宫后,朕将惊鸿抱回给你。” “谢谢皇上!”她的泪,再度滚落,喉中紧缩。 “别哭。”他哄着她,无比怜爱,“朕错了,当时朕将惊鸿从你身边抢走,不过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她的声音沙哑,“自己的孩子,哪里能舍下,那时的气话不过是逼到那儿了就说出来了,离开皇宫的每一日,哪一天没在想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朕?”他英俊的脸庞,贴着她的脸,“告诉朕,有没有想过朕。” “你明明知道的。” “但是,朕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她更加用力的咬着唇,不肯开口,而之后,细密的吻,如同春雨般的,落在她的额上,眼上,唇上…… “告诉朕……” 清誉鲜浓,她可望皆他,被药得微微渗血的唇,轻嘤出两个字,“我想……” 她仰身娇颤,润华的双褪北坡分开,敞开最不刊柔力的脚软,惶恐的承受他的具大,被柔扎出闰闰春嘲。 在这简陋的营帐中,他们放中的唤哎,需锁彼此,他的掌来到两人之间,闰着她的是闰,他们就缠彼此,知同低璀璨尽头,那一刻仿佛世间一切都消失,只剩下他们紧紧相拥。 暴雪,在日出之前,稍有些缓和,但是前几天千辛万苦开辟出来的道路,又被前夜的大雪给淹没了,这简直就像是在打一场无止境的战争,军中每个人,无论是前夜军士,还有奴隶,又倦又累,但是无尽的前路还有等待粮食的百姓。 因为她的细心照顾,慕容谨之的伤也渐渐好起来,状态也一天比一天好转,每夜都与她缠绵,然后,天还未亮,他就起身梳洗,亲自出营开始指挥。 他指挥的样子,从容利落,看不出半点疲惫来,整天忙碌下来,别说是外袍不沾尘埃,就连头发丝都不曾乱一寸。 至于韩良,傍晚慕容谨之回营后,才幽幽在她面前谈起来。 因为新伤初愈,所以他每日的膳食都很清淡,白璃忧将一块腌制的萝卜咸菜放在了他碗中,笑道:“军中的咸菜已经用尽了,这还是郭麟连夜去隔壁小城买来的,味道不错,陛下尝尝吧。” 慕容谨之视线注视在碗里的那块咸菜疙瘩上,“吃了几日清粥咸菜了,朕觉得口中无味……听说渌水江周边有竹林数千亩,每到时节鲜笋最为诱人。” 白璃忧像是看出他有话要说,但也不急,只转身立刻吩咐郭麟,“给陛下做一个青笋烧肚条来。” 吩咐完之后,郭麟出去,她又转身看向慕容谨之,一脸温柔,“你还有伤,笋是发物,最好别吃,青笋与肚条,不过一字之差。” “这也行啊?”慕容谨之笑道,拉住她的手,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外面那人饿了没有。” “陛下不用担心,每日臣妾都会派人去喂他一个馒头,一口水。” 一句话,淡淡将他给堵了回去。 慕容谨之缓缓松开她的小手,一张脸上甚是奇怪,“为何跟他一般见识?朕与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从小到大,置气时什么狠话狠事都做过。” “臣妾不知道皇上与韩大夫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但是臣妾知道用皇上的命来赌气,就不行!” “璃忧啊,以前你跟朕说过,老是生气会长皱纹的,韩良是那个臭脾气,朕的脾气也不好,他明年春天就要回君国了,成为储君,很多事情就会更加身不由己。” “就算是他有一千个一万个身不由己,也不应该拿你的性命来置气,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怕也不是我将他绑在外面的旗杆下那么轻松了事了……王楠,盛子铭那些还不得给他活剥了,说明白点,那就是恃宠而骄,觉得你不会罚他,那好啊,那就臣妾来,反正臣妾在他眼中也不是什么好人……” “哎……”慕容谨之重新坐回来,拿起筷子,思虑一会儿,又放下,“韩良当初三岁就到千叶做质子,那时千叶与君国交战,君国几次三番撕毁停战协议,那时朝中大臣都主张杀了韩良,白家更是其中的主杀派,所以韩良对白家……‘’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别惹一个得宠的女人 “所以恨我?”白璃忧将他的筷子拿起来,塞进他的手中,一脸委屈的说道:“白家要杀他时,我都不知道在哪呢,这也怪我?哼……”虽抱怨了一通,但是她见慕容谨之脸色苍白下来,还咳嗽了几声,也不再坚持,咬着唇,做出决定:“快吃吧,不然都凉了,吃完就让郭麟去将人给放了吧。” 慕容谨之拿紧筷子,朝她一笑,随后便大口喝完了碗里的清粥,而之后郭麟就去放人了,韩良被掺扶着进来时,丫鬟正在撤走桌上的碗碟。 慕容谨之斜卧在榻上看兵书,而见王楠扶着韩良进来,他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跪在下方的人,之后伸出手,韩良本以为是叫自己起来,却不想伸手只是为了让白璃忧坐过来。 韩良咬着唇,低着头,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白璃忧被慕容谨之拉扯坐在自己的怀中,“小心……你身上的伤。”她娇声喊出来,慕容谨之却一脸坏笑的斜睨着她,手不安分的放在她腰间轻柔,“不碍事。” “你!一会儿伤口又裂开了。” “裂开不是有你。”白璃忧白他一眼,不过也不在挣扎,只是轻轻挪了挪身体,换了一个不会触碰到他伤口的姿势,而这时,韩良抬头,眼中似有怒气。 慕容谨之目光移到他身上,“怎么?你这样子是在生气?” 韩良没有吭声,此刻他已十分虚弱,除了每天不眠不休的被挂在旗杆下,寒风凛冽早就将他全身冻伤,冻僵,这一回儿怕是要修养一两月才会恢复,这女人还真是够狠。“臣不敢!” “不敢就对了,你要是敢,早就没命了!”韩良没有谢恩,王楠却在一旁低声提醒,“还不谢谢陛下,不然你个死小子,明早儿就要被冻死!” “谢陛……”话没有说完,便被慕容谨之打断,“你该谢的是皇贵妃,而不是朕!” 如果刚才一句‘谢陛下’还能说出来,那现在,要他谢白璃忧,还不如死了算了,所以他紧闭双唇,继续不吭声。 王楠‘啧’他一声,同是一起长大的人,知他那臭脾气,便笑着跪到了白璃忧身边去,王楠看着五大三粗的,其实年纪比他们都小,不过二十出头,在白璃忧面前就是一个弟弟般的人,而且王楠对慕容谨之那般的忠心,白璃忧对他自然也多了几分亲切,王跪在她面前,磕了两个响亮的响头,又作揖道谢,“这个谢就让我来,谢谢贵妃姐姐放过这个臭小子,贵妃姐姐跟天仙似的人儿,就别跟这个茅坑里的臭石头一般见识。” 白璃忧美艳的脸上,顿时展颜,伸手去扶王楠,却被慕容谨之握回怀中,“别碰这货,看那一身泥,脏了你的手……” “我这还不是为了刨坑开路才会一身泥的,贵妃姐姐才不会嫌我呢。” “贵妃姐姐?”慕容谨之一双眼睛忽然阴鹜盯着王楠,随后又看向白璃忧,“什么时候认了他这个弟弟?”白璃忧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认了弟弟的,不过王楠嘴甜,她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着摇头,慕容谨之思索一会儿,“认了也不错,平时出去让他做个马夫,让他为你牵马执鞭,也不错的。” 白璃忧盈盈笑着,握起粉拳,轻敲他一下,“王将军,起来吧……那个,郭麟。”她叫来郭麟,吩咐道:“将韩大夫扶起回营帐,让军中大夫,好好的照顾,要是缺什么就去内务处拿。” “是,娘娘。”韩良被士兵惨扶着出去,而王楠还舍不得走,跪在两人面前卖乖…… 韩良的帐中,王楠一走进去,本是趴在榻上的人,撑起身子朝他吐了一口水,随后又骂道:“我就没有见过你这种谄媚的人,狗腿子!” 王楠也不恼,走过去,将皇上赏赐下来的御寒伤药扔到了榻上,“人家又没有得罪我,我总不能跟你一样见谁都咬吧……况且,陛下对我有再造之恩,知遇之恩,陛下喜欢的人,我王楠就要维护,就要谄媚,怎么了!” 王楠狠狠怼回去,也不顾他的心情了,而且在他眼中,韩良现在这样完全是自找的,“我劝你啊,也省省了吧,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做再多,不过也是换来一场战争,一场战争死伤数万人,人家不过就是得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号,从古至今能得宠圣恩的女人,哪个不是别人口中的红颜祸水,不过我看啊,她可比沐姝那个丫头好,至少我看得出她对陛下那是真的关心,沐姝那丫头,从小心思就重,从江南将她接回来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有你把她当宝……” “哼!”韩良狠狠的瞪他一眼,随后趴回去,不理他了。 王楠不放弃,直接坐到榻上,“我来就是劝你的,别跟娘娘起幺蛾子了,陛下宠她,要你命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别为了置气,把自己搭进去。” “滚滚滚!”韩良厉声下逐客令,王楠翻身从榻上起来,“你以为我爱来啊,还不是想看看你死没有,还有就是……皇上让我来的,伤药也是他让送来的,这次也是皇上帮你求情,你才能现在趴在这里。” 韩良盯着他,眉目紧皱起来,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警告,“滚!别惹我!” 而大营外,大批的人马,经过半天的折腾,运粮的军队马车终于能够再次挪动了,可是每个人都很累,前进的速度太慢了,所以空气中除了寒冷,也有着难以言喻的焦躁气氛,长长的运粮大军在蜿蜿蜒的道路上绵延,但是这么多的人,却少有声息,每个人都弯着腰,低着头苦干,没有一点怨言。 马车尽头某处,传来慕容谨之的声音,待在马车里的白璃忧放下手中的香炉,掀开马车帘子,刺骨的寒风迎面袭来。 慕容谨之正骑马而来,夏卿跟在后面,跟在蜀邑时像极了,夏卿一边报告,一边听着吩咐,他并没有很大声,只是太过于安静,他跟夏卿说的话,才会在山间那么清楚。 募地,恼人的白雪又缓缓飘下来。 雪飘下来时,每个人都茫然的抬起了头,跟这事绝望,就连慕容谨之与夏卿都停止了说话,白璃忧可以看见每个人脸上的绝望,跟在蜀邑那场大雪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她仰望天空,漫天大雪缓缓而下,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队伍停了下来。 拉着运粮车的马儿,嘶声扬腿,之后便是很多人惊恐的喊叫声,“雪崩了,马受惊了!” 白璃忧寻声看去,只见前方那辆运粮马车因为雪崩而受惊下,车轴断了,往着一侧的山崖倾斜下去。 “快!”有人在喊叫。 在附近的人,无论是千叶官兵,还是奴隶都全数冲上前去,好不容易就要稳住运粮车了,却没想到,后来赶来的奴隶,因为雪地湿滑,脚下一个踉跄,顿时失手,摔倒在地,运粮车又瞬间失去了平衡,猛地朝着那个摔倒在地上的奴隶压去,眼看着就要狠狠压下去—— 募地,有人如同闪电一般的冲上前。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英勇救人 如同当年在蜀邑一般的情形再现,大雪铺天盖地的从上空倾泻而下,白璃忧紧张的从马车里跳下来,喘着大气,几乎扯掉了马车上的帘子上的隔风皮毛,只是,当她看得更仔细时,所有人都徒然愣住了。 顶替着那个摔倒奴隶位置的人,将马车双臂承下来的人,不是其他人,正是人人都畏惧的慕容谨之,瞬间,大雪将他与马车一同埋在了那里。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那个人确实是慕容谨之。 雪崩之后,那堆雪上只留下一小截的大氅袍角在外面,白璃忧迅速的奔跑过去,“来人啊!”她拼命地喊着,一边又拼命地想要刨开那堆雪,将慕容谨之挖出来。 夏卿也在此刻带着人赶来,他立刻指挥:“立刻清理这片区域,找不到皇上,要你们狗命!” “是!”众人领命,开始将清理被大雪埋住的那个地方,这时郭麟上前,一脸焦急,跪在白璃忧身旁:“娘娘,还是让他们来吧,这里太冷了,你要是有个闪失,老奴不知如何对皇上交代……” 因为寒冷,白璃忧的眼泪在眼角凝聚成了冰,眼神迷茫到令人心疼,她指着自己跪着的地方,“郭麟,让他们来挖这里,我看见他在这里……” “娘娘,他们会挖的,你别吓老奴,老奴扶你回马车上休息。” “不,没看见他,我不会走!” “娘娘,你还是先回去吧,女人在这里只会添乱。”夏卿冷静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她看着骏马上的夏卿,心里焦急的乱成了麻绳,就连手都在不停地颤抖,对于夏卿的话,她实在不知怎么回答。 而这时,当众人挖到马车时,才发现马车此刻仍是摇摇晃晃的,有人便喊道:“挖到了!” “皇上呢?”夏卿立刻下马,冲了过去,有人回答:“在马车下面。” 白璃忧也跟着冲了过去,途中竟连鞋子都掉了,郭麟捡起绣鞋,一边追一边喊着:“娘娘,鞋,鞋……” 原来,雪崩来时,慕容谨之撑着马车,之后便身子藏于车底,才没有被雪盖住,马车底的空间给了他活命的机会,稀薄的空气让他能够等到被人挖出来。 夏卿扬声,喝令:“听我命令,到三出力,将马车抬起来!”“是!” 夏卿吸口气,他很害怕会不会在抬起马车的途中,对慕容谨之造成第二次伤害,最终他还是开口,声音响彻云霄,“一,二,三,起……” 所有人,齐力大喝出力,“盛子铭!”夏卿额冒青筋,在马车抬高到一定高度时,大声喊道,几乎在同时,不是盛子铭出现,而是白璃忧抱起里边的一块大原木,塞到了马车车尾位,这样便不会在众人使力时在对昏迷的慕容谨之造成伤害。 “成了!”确定马车已经稳定时,夏卿喊道:“将马车朝山崖下面推!” 夏卿站在肮脏的污雪中,就连肩头的衣服都破了,还被马车上的勾刺划伤了眼角,鲜血从伤口里渗出,他口中吐着白色蒸腾的热气,片片雪花,飘落在他身上。 白璃忧从他眼中看见了什么叫做胜过亲兄弟的手足之情,其实这样的真情实感在韩良身上也是有的,不过没有夏卿对慕容谨之如此真切,可能是因为他们之间真的有血缘的牵绊吧。 将那辆马车退下山崖,郭麟立刻让人将慕容谨之从雪中抬了出来,送上马车,而外面的夏卿,则是继续像往常的慕容谨之一样冷静的发号命令,“将这段路立刻清理出来,不要阻碍了后面上来的运粮车。”其实大多数的奴隶都是北方人,他们普遍都比南方的千叶人要高大,可是他们已经因为倦累与放松,跌坐在地上,但是即便有力气站起来,表情也是难掩的惊怕。 要不是慕容谨之以万金之躯,当机立断,挺身上前,不只是那个跌倒的奴隶,车队前后的几十辆马车,都会被波及,人和车,非死即伤。 夏卿站在北方奴隶之中,被他们包围着,他相对比较矮小,即便有暗影卫在场,可只要这些北方奴隶伸出手就能扼死他,但是那一刻,夏卿看起来高大无比。 他今天顶替了慕容谨之,成为了享受尊荣与敬仰的那个人。 夏卿似乎意识到了这点转身时,惊愕的奴隶们让出一条路来,看着他大步的离开。 而马车下,慕容谨之很快恢复了清醒,睁开眼就看见白璃忧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很是满足的闭了闭眼又睁开,“这样真好,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没死,睁开眼看见的人是你,就觉得很满足了。” 白璃忧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这么危险的事情,其实你可以不做的。” “看见了怎么能不做。”他平静的说道。 而当她还想说些什么时候,前方闻讯而来的几位将军,这时已经赶到了—— “陛下!” “你没事吧!” “陛下?” “陛下,你受伤了吗?” “嚷什么,我又不是瓷器,说破就破!”慕容性子抬起手,不让热泪盈眶的将军靠近,“去,传朕指令,调派预备的马车上来,不得有误。” 眼泪汪汪的将军一愣,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禀告:“陛下,预备的粮车,两日前已经用上了!” 闻言,慕容谨之剑眉紧拧,双眸黝黯,而将军继续说道:“这段时日已经有太多的粮车损坏了,这场雪灾持续下去,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已经与我们估计的灾情相去甚远了……所以并没有将都城中所有的运粮车征集,而现在……” 慕容谨之深吸一口气,改口说道:“那就立刻让工匠上来,修车!” “是,臣立刻去办!” “郭麟!” “在。” “朕记得渌水江以北三百里就是雪狼族的聚集地,他们常年驯养雪豹,用雪豹来拉车,狩猎,朕看你不如亲自去一趟雪狼族,带着朕的手谕去,朕想向雪狼族的族长借他们的雪豹一用。” “是,老奴立刻就去,如果连夜赶去,不出三天就能到达,来回不过五六天就够了。”郭麟回答。 而马车里的白璃忧听得心口一紧,这一来一回的耽搁,不知道那十二郡县又会饿死冷死多少人,想起那尸横遍野的惨况,白璃忧刚要抬手,轻触他的手臂,为那些百姓说清,确听见他已经开口,“五六天太久了,你带朕轻骑兵过去,将雪豹借来。” “陛下,如果保护你的轻骑兵离开了,要是有人乘机攻击……” “那朕就给你两天时间。”他打断了郭麟的疑虑,冷然睨着他,扬起嘴唇,“还是你认为朕亲自坐镇,连两天都守不住。”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为什么要让我担心你 还想争辩的郭麟,看着他坚毅的神情,知道说多了也是无用的,只能退让,“那就请陛下在等老奴两天,老奴一定将雪豹借来。” “去吧。”慕容谨之摆了摆手,南宫苍狼那家伙也不知道现在在不在雪狼族中,那家伙神出鬼没的,如果不在,郭麟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与雪狼族族长南宫苍狼交好多年,联盟深固,却始终无法真正的收服雪狼族,这让慕容谨之更为头疼。 看着这个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男人,白璃忧心口一紧,悬在那里的手终于是落下来,之后便轻轻的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慕容谨之回头,看见她,无语挑眉,而她则是仰望他,无法移开视线。 “我给你上药,你好好休息一会儿。”不自觉的,她脱口而出,手已经不禁疼惜的抚上他眉角上的伤,“我替你上点药。” 这是她第一次忘记了用故意疏远的敬语臣妾两只而是第一次,出自真心地想替他治疗,多年前那种视他为夫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双凝望着她的双眸,微微发亮,亮的让她心里悸动起来,然后,他开口,说了一个字:“好。” 不负众望,因为慕容谨之保护北方奴隶的行为,致使队伍每个人情绪高涨,用了半天的时辰便开辟出了前路近五十里的道路出来。 大军也正好在前方一个废弃的小村庄扎营,扎营完毕之后,天色已经黑下来。 冬天的夜晚,来的早,也快,无情的风雪也在夜幕降临的那一刻而至,暴雪在营帐外肆虐,油灯在营帐中摇曳,丫鬟送来了热毯铜炉,暖了帐中空气。 慕容谨之没有让丫鬟伺候,一如既往,只跟白璃忧单独待在一起。 两人一同用完晚膳,等到丫鬟撤去食物,四下无人时,慕容谨之才让她为自己解下手上的裘皮手套,身上的伤,早在他被送上马车时,就替他处理好了,但是那时还没来得及处理他手上的伤,就有人来打扰了。 而此刻夏卿已经带着侍卫队,去前面查看地形了,所以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就更多了。 慕容谨之一一交代,指挥,而她也注意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手,这很不平常,偶尔,他也会忘记不小心碰到了手,就会收拳,握紧。 就算不去看,白璃忧也能看出来来裘皮手套里的那双手,现在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有好几次,白璃忧都忍不住想要叫他停下来,帮他先处理好那双手,但是他并没有给她机会,一直到现在,等待他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才在她的催促之后,伸出了双手。 白璃忧拿出剪刀来,就这微弱的烛光,慢慢得剪开了那双手套,因为慕容谨之指尖的血早就已经干涸了,牢牢的黏着手套上的皮毛,光是脱掉,就很费事,而真正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之前的伤口,因为白天撑起马车,被雪掩埋的事,而再次的皮开肉绽,手指上的指甲都脱落了,没有了指甲的保护,他的十指,不仅旧伤开裂,还增添了新的伤痕,几乎能看见皮肉下面的阴森森的白骨。 就算是她已经万分小心的剪开了皮手套,用手巾沾着温水化去指甲上的血迹,但是要把他手指跟手套分开,还是会弄疼他。 他一定是很疼的,疼得手都不住的颤抖,所以才会握紧拳头,掩饰掉双手的颤抖,而他一直强撑着,不让别人看见他的脆弱。 “我记得自己以前问过你,为什么?很多人都会有我这样的疑惑,你是九五之尊,那个人不过只是一个奴隶而已。” 他说道:“我也跟你说过,看见了就不能不救。” 白璃忧略微的迟疑,抿着唇不语,不小心的替他手指上药,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问道:“有很多人可以上去将那个奴隶推开,面对雪崩,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可以不管的,不是吗?” “对于我来说,被雪崩埋掉一个奴隶,根本算不上什么?” “是啊,你犯不着几乎要赔上自己的双手,也要上去救人。” 慕容谨之垂眼,凝望着她,淡淡回答:“因为我亲眼看见了。” “亲眼看见的人很多,别人都没有去,为什么你就去了,因为亲眼看见这么简单?”她问道。 慕容谨之点头,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就是这么简单,不复杂。” 白璃忧看着他,她几乎也在他扬起微笑的那一刻怒了,“我不是要阻止你救人,你救人,我以你为骄傲——我担心的是你,你会有危险,我很怕雪把你卷下山崖,如果找不到你,我该怎么办!” 白璃忧很清楚,此时此刻,千叶都城内锣鼓喧天,没有半点节制,吃的迟,喝的喝,官员百姓都在欢度信念,谁管的着渌水江十二郡县的百姓还在挨饿受冻,说不定,那些人一边吃着山珍海味,一边还骂着他这个笨蛋皇帝,有好日子不过,非要跑到这边来受苦。 他也是可以不管的,明明开春再派人查看这边的情况,死多少,活多少上报就好,都城里的奢华浪费,大肆庆祝的千叶人,根本也是不管这些极北极南蛮族死活的。 但是,这段日子来,他宁可忍着痛也不回都城,固执地留在此地指挥,救灾,白璃忧快被他气死了! 营帐中,一灯如豆,漾着暖暖的柔情…… 说完,白璃忧移开视线,不敢在直视他的双眸,低下头,以薄纱包扎他的手,那双曾经优雅修长的十指,现在是擦不忍赌,让人望之生畏。 她的心,无端端的扭搅着,抑制内心的疼痛感,更不敢探究,只是替他将受尽折磨的手指,小心翼翼的用薄纱包起来。 榻边,换了几次清水的铜盆仍是被血染红了。 白璃忧端着铜盆出去,走到营帐外,交给了外面的丫鬟,当她再次回头,就看见慕容谨之我再榻上,眉毛紧拧着,双眼合着,正以掌心揉着太阳穴的位置。 “璃忧。” “我给你在配些预防晚上发热的药。” “别弄了。”他说。 “你受伤了,要是感染发炎,晚上必定会发热,我必须……” 他声音中隐含疲倦的声音,揪住了她的心,她不敢回头,怕心会更慌,更痛,“很快就好,天气这么冷,要是发热就难办了。” 可是,他仍是不死心,再次轻唤她的名字,“璃忧。” 他的嗓音,好轻,好低,像是一双大掌,轻柔的抚上她的脖子,她忍不住回眸,看见他半卧在榻上,隔着烛火凝望着她,脸上的笑容早就不见了,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全是疲惫,他朝着她伸出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开口要求,“过来陪我。” 这句话不是命令,因为他的口气不是,表情更加不是,而是在求她,想她索取温柔,索取抚慰。 第一百三十章 为什么那么心痛 她应该过去的,他那么温柔的呼喊,叫人不忍,可是此时此刻,双腿却像是黏在了地上一样,无法动弹,她不是不想过去,只是眼泪已经不禁的落下来…… 慕容谨之的手,仍然是悬在半空的,一会儿之后就开始颤抖,没有她上前,又看见她的低泣,他的双眼更黑,透出些许苦涩来。 最后他将手慢慢收回身侧,垂下双眼,嘴角浮现出一抹自嘲的微笑,跟着他缓缓翻身,躺了下去。 “为什么要哭?” 他侧身躺下之后,便问道。 “我很害怕你有事,当时你没看见雪崩有多可怕……而我那时的心,像是……”那种感觉,她形容不出来,轻轻叹息,低眸时,嘴角一抹苦笑已经泄露出她心中仍残存的惊惶,“我从未有过白天时那样的担心,难道千辛万苦救回你,就是为了看见你又死一次在我面前的?” 他缓缓翻过身来,面对着她,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一笑,那抹笑,狠狠的扯疼了她的心,“你还笑!” 白璃忧骂道,“你就没有想过,你如果真的死了,千叶的江山应该如何?你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又会怎么样?” 来不及再问,她的身体已经身不由己,迈开双腿,匆匆上前,回到他身边,在榻边跪下,慕容谨之徐缓的睁开眼睛,眼眸中兴起一丝波澜,“如果朕真的死了,那也是天意。” 白璃忧狠狠撇他一眼,不再说话,而是抬起双手,轻轻地替他揉着太阳穴位置,一次又一次,慢慢的,轻轻的,以指腹在他额际与太阳穴位置画了圈圈,替他舒缓头疼,“你要是为自己着想一点,也不会头疼迟迟不愈了。” 她瞧上他的眼,慕容谨之微笑对之,“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独个儿疼着。” 瞬间,她生气想要收回手,可是他的动作更快,握住她的手,而她的心跳,乱了一拍,才想起他的手……她完全是可以抽回手的,但是这么一来,就会弄疼他的手。 看着他,喉头莫名的一紧,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清楚为什么要在意他的痛,但是她确实无法抽回手。 而慕容谨之却将她的手,放在唇边,温柔的落下一吻,然后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闭上眼睛,可是她却无法动弹,他伤得那么重,任何一点轻微的动作,都会引起他的剧痛,他用手,在她掌心来回的摩挲,不舍,眷恋全在指尖了,而他脸上的表情,更是心安得不得了。 “快天亮了,陪我躺会儿。”他说道。 她根本无法拒绝,也难以拒绝,只能依言在他身边躺下,让他握着自己的手,抚着她规律的心跳,“这样朕才能睡着。”他说道。 一双轻颤的小手,搁在他的心口,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心跳,温暖,她抽出一只手,抚上他俊美无双的脸,“答应我,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因为……因为我能失去的人,已经不多了。” “嗯。”他闭着眼睛,将她紧紧抱进怀中,在她耳畔温柔低诉,“我答应你。” 当他熟睡后,她才悄悄收回手,起身回到桌边,她翻开医书,想要尽快找到能治疗慕容谨之头疼的办法来,看着他头疼越加严重,她心如刀绞,只能趁着空闲时翻阅医书,寻找方法…… 营帐外,风雪仍在呼啸,像极了当年蜀邑的处境,熏炉中的香气,没能止住他的头疼,反而因此而在此呻吟,白璃忧合上医书,走到榻前跪下,伸出手,再一次轻轻地揉摸着他的太阳穴位置,提供他所需要的安抚,当夜晚更深时,她任由他抱着,静静的看着他,再睡梦中,无意识的侧过身,将她拥抱得更紧,像是抱着最心爱的宝物。 白璃忧闭上双眼,不让眼中的水雾持续蔓延。 慕容谨之给了郭麟时间,但是时限还没有到,郭麟就带着雪狼族的大批雪豹回来了,以雪豹为雪橇用来运粮,确实事半功倍,粮草以平时三倍的速度运送到了十二郡县,以及周围的城池中。 慕容谨之留在军营中坐镇,调兵遣将,眼看着雪灾终是能缓解了,原本受灾严重的十二郡县,自从慕容谨之带兵前来后,才不过短短半月,就出现了极大的变化,即便是大雪还在下,她却亲眼看见,城中原本受苦受难的百姓,从原本的死气沉沉中减缓到恢复生机。 慕容谨之依然行的是千叶最严峻的律法,部分人眼中有着激愤不满,但大多都是松了一口去,打从心眼里有了希望。 白璃忧想,别的地方也是这样的。 慕容谨之带粮进城,雪中送炭,缓解饥荒,带兵驻扎在城外,不扰民,却给了百姓最大的靠山,而他的军队严守着他立下来的每一条规矩。 之后,慕容谨之带着她进了邺城,没有住进邺城中的奢华行宫,而是直接住进了官衙中,只因为官衙靠近城门的位置,各地送来的灾报才能更快一点的送到他面前。 熏炉中的药粉,就快要燃尽了,白璃忧一如往昔的一边翻看医书,一边往香炉中扔药粉进去,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没有放下医书,总是书不离手,慕容谨之的的头痛也稍有缓和,但还是不时疼着。 外面,报更的人敲着梆子,不知不觉,夜又深了,慕容谨之从屋外走进来,看着沐浴在烛光下的人。 “该歇息了。”他轻声提醒。 “嗯。”她轻应一声,但手上仍然翻看着医书,慕容谨之心里想着自己是否应该在任由着她了,任由她不牺牲掉宝贵的睡眠,去翻看那些永远都看不完的医书,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他在桌边坐下,伏在桌案便,再度张嘴,“璃忧。” 这一声叫唤,几近催促了,听进耳朵中,连他自己都愣住了,终于,白璃忧合上医书,抬眼望去,“怎么了?” 她纯净的目光,让他感到有些赫然,狼狈的垂眼解释道:“已经快三更了,再不睡,恐就要天亮了。” 已经很晚了,如果她再继续看下去,就会像之前一样,看到天明时分,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但是他的担心好像她不太明白。 她的唇上,有淡淡的笑容,“原来已经快三更了,我都忘记了,确实该歇息了。” 她性格向来比较倔强,我行我素惯了,再加上慕容谨之的宠爱,更是敢轻易违抗任何人,可是此时她却因为他的话,而顺从了,再次证明他对自己的影响已经这么深了,当慕容谨之伸出手,就要握上她的手,门外突然传来,很多人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一百三十一章 悲剧会重演? 只见夏卿,韩良等人,没等侍卫通报,就大步的走了进来,个个脸上都写满了焦急,郭麟走到榻前,躬身,语调匆匆上报,“陛下,代城刘大夫求见。” 代城位于邺城以西,坐落于渌水江畔,是此次受灾最为严重的一城,这么晚了,如果不是紧要的事情,夏卿根本不敢来打扰,这就足以证明,这次刘大夫带来的消息,是极为重要与紧急的。 “让他进来。”慕容谨之开口说道,而一旁的白璃忧,忽然拉住他的袖口,小声问道:“不会是又爆发了设么疫情吧?” 如果边城的悲剧在爆发一次,她不敢想象后果…… “放心,运粮进城时,我已经让人将城中尸首全部掩埋,还洒了石灰,有些不能埋的,便就地焚烧,不会的……”他轻抚她的脸蛋,让她安心。 “是,传刘大夫进来!”夏卿应声后,退到一边,白璃忧却注意到了他朝着外面的侍卫做了一个手势,顿时守在营帐外的侍卫,先后一次走了进来,站立于慕容谨之两旁,然后,侍卫才扬声,“带代城刘大夫进来!” “是!” 一位风尘仆仆,衣着灰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在离慕容谨之不到五米的地方跪下来。 “代城官衙大夫,刘江水,叩见陛下。” “你深夜赶到邺城,有什么急事吗?”白璃忧安静的坐在一旁,发现慕容谨之没有看来人一眼。 “禀告陛下,小人特地前来,是因为代城现在灾情严重,眼下还需要很多的资源救助。” “朕送去的粮食,衣物,该是足够的。”慕容谨之语调淡淡,不疾不徐。 “陛下,现在代城中已经不是粮食的问题了。”刘江水脸上露出惊惶,急切的开口:“事实上,粮食是已经足够的。” “那又是因为什么?” “陛下,代城前几日爆发了疫情,此疫情极为凶猛,来势汹汹,已经感染了不少人,染病者会在五日之内高烧不止,甚至是胡言乱语,十天之内就会药石无灵,过去的半月时间,城中染病而亡的,每户都有。” 他锐利的目光,终于停在了刘江水身上,而一旁的白璃忧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一边急忙问刘江水,“是不是尸毒?” 刘江水深吸一口气,才吐出两个字,“娘娘,不是。” “那是什么病?”慕容谨之问道。 刘江水双目通红,痛心疾首,“寒疾,十日前,小人的父亲也染上了这病,小人的父亲常年行医,对药理略知一二,他告诉小人,此次代城爆发的寒疾,是极为少见的,只有在大雪寒冬时才会出现。” 虽不是尸毒,但是白璃忧的脸色募地刷白下来,不禁浑身一颤,不禁望向了身边的慕容谨之……这次,他又会作何选择? 刘江水抬头,抖着胆子,直视慕容谨之,已不顾惶恐了,“刘家曾经有一本医术,百年前的一场大雪,就是这种寒疾,夺走了代城千人性命。” 此刻,屋内的人,脸色都变了,他们也曾听闻大雪之后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寒病,至于百年前代城那场灾情,他们也有所听闻。 百年前,渌水江两岸的城镇,遭遇大雪,饿死了不少人,但是病死的人更多,才使得当年声势如日中天,彪悍孟勇著称的南方草原民族就此衰败,而苍月大陆八国之间的势力才平衡过来。 刘江水落泪说道:“恳请陛下,派军医前去,协助救人。” 慕容谨之的视线落在他头顶,淡淡问道:“你说这种病传染性强吗?” “是。”刘江水回答,点头,“只要接触就会传染。” “你有医治的办法吗?”他问道。 刘江水悲伤的摇头,而此刻白璃忧已经从慕容谨之眼中看见了当年熟悉的杀意——“日前,家父病逝,代城所有的名医聚集为家父诊治,都力有未逮,还望陛下立刻增派军医前去商讨如何应对这场疫情,不能在让它扩散了,一定要控制住它,要是失控,恐怕这回的伤亡无以计算。” 慕容谨之垂目,略想,才转头,望向白璃忧,温和笑道:“天天医术,可知道这种疫病?” 白璃忧喉咙一紧,微微颔首,回答道:“前几日看伤寒论,曾经看过寒疾这病……” “书上怎么说的?” “与刘大夫说的没有差别。” “嗯?” 她指着桌上的医书,说的仔细,毕竟事关无数的生命,“伤寒论上说寒疾一般都是在大雪之后才会出现,寒疾确实很难治……” 慕容谨之又问道:“这人的话,可信吗?” “刘大夫的话当然可信。” “那你呢?你知道有治疗办法吗?” “暂时没有。”她柳眉微蹙,摇头,书到用时方恨少,而心急的刘江水,哀声恳求道:“陛下,这种疫情,越冷越是蔓延得快,实在是不能再等了,还请陛下派人前往代城协助。” 慕容谨之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确定是书上记载的那种寒疾吗?” “是!”刘江水十分肯定:“百姓从发病到往生,病症与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 “现在代城内伤亡如何?” “已有数百百姓病逝。” “你这一路,还有接触其他人吗?”慕容谨之问道。 “没有了,小人听到陛下在邺城,就连日兼程赶来。” 一来一往的话,白璃忧都听得清清楚楚,乌黑的眼睛中充满了惊恐,这样的语气与当年在蜀邑他盘问那位无辜的大夫一模一样,她知道,他还是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她知道,他不会用其他城的百姓冒险。 下面的刘江水,再次重重的磕头,诚心的央求,“求陛下派人援救城中那些幸存下来的百姓!” 而白璃忧却已经看见他抬起手,募地,他伸出手掌,而就在那么一瞬间,白璃忧按拉住他的手臂,重重的跪在了他的身侧,手紧紧的按住他那发号施令的长臂,一旁的侍卫一看,也是愣住了,手中的刀停留在出鞘那一刻。 “陛下,让我跟刘大夫一起去代城,臣妾一定可以想到办法制止这场疫情蔓延……”白璃忧语调不是很快,却透着坚毅。 “你跟朕开玩笑?”慕容谨之冷声冷笑,问道:“或者,你再说一遍。” “让臣妾去代城,臣妾一定会想出办法来。” “你以为就你看了几本医术,就能防止这场疫情?那全天下都是神医了。” “臣妾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还可以救的!” “还可以救?你进去,如果也感染了寒疾怎么办?” “那是臣妾命薄了。” “你!”慕容谨之指着她,恨声道:“如果朕不答应呢?” “那臣妾就长跪不起。”或者,她可以用其他办法让他答应,只是她知道慕容谨之不会轻易的答应自己,“长跪,也无法让朕答应你。” 甩开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提溜起来,可是白璃忧是铁了心,不起就是不起来,最后慕容谨之脸色顿时就变了,甩手坐回榻上,“随便你,要跪就出去跪,朕不想看见!” 第一百三十二章 难掩担心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香烟缭绕,郭麟跪在火盆前,朝里添加炭块,不时望向正央红木卧榻上的人。 他闭着眼睛,可是敲击着木面的手指却无法掩藏此刻的心乱如麻,那个女人是被他骂出去了,可是外面风雪交加,她要是冷着冻着,心疼的还是自己。 怪就怪她,为什么要多事! 郭麟放下炭篮子,跪着匍匐到了慕容谨之面前,“陛下……”郭麟轻轻唤着,面前人却无任何反应,郭麟知他在听,便斗胆继续说了下去,“外面的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娘娘还在外面跪着……陛下,可不能再让娘娘继续待在外面了,天气这么冷……” “陛下,娘娘的身体本就不好。”郭麟话音刚落,他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嘴角抿起的一条线已经预示着他内心的担心,可是应该怎么开口叫她回来。 郭麟见他不说话,服侍过年的默契让他明白此刻自己该做什么,“陛下,不如让老奴出去,将娘娘送回阁楼,娘娘虽顶撞了陛下,可也只是担心那些老百姓,就让娘娘到阁楼思过吧……老奴……” “这样也好……你去吧。”郭麟还没说完,慕容谨之迫不及待下令了。 郭麟跪着谢恩,之后便匆匆出去,走到前庭下,郭麟命人将温暖的银狐袍子先给白璃忧披上,之后是跪在她面前,将一碗热汤送到嘴边。 “娘娘,喝点热汤,暖暖身子……”白璃忧接过热汤,却没有先喝,此刻牙齿都在打架,可是她仍是强忍着问郭麟:“陛下可有要派人去代城?” 郭麟目光闪躲,随后才摇头,“所有的将领,就连夏侯都反对,陛下怕是不会派人去的。”郭麟做事情圆滑世故,但是面对白璃忧的问题,他实在不忍心给她一点希望,没有希望也许就能快点断了念想。 “娘娘,恕老奴说一句不该说的,您又不是大夫,就算是去了代城,也不可能找到办法救那些老百姓的。” “我虽不是大夫,可总不能再看一次屠城吧。”白璃忧深吸一口气,被郭麟扶了起来,“郭公公,你就在陛下面前帮那些老百姓求求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奴定会的,只是娘娘也不能再跟陛下继续这样犟下去了,陛下现在还没有消气呢,娘娘如果想救老百姓,激怒陛下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白璃忧颤颤巍巍的站稳之后,将热汤碗递回给丫鬟,点头,“我明白,一切就拜托郭公公在陛下面前多说好话了。” 白璃忧被扶回阁楼,经过一天修养竟还在昏睡中,丫鬟去通报,慕容谨之过来了几次,招来军医,却查不出病因。 有人怀疑她是否已感染了寒疾,慕容谨之将刘江水从牢中带出来,让他诊治,结果—— “陛下,娘娘得的不是寒疾,只是普通的风寒。” “你确定?” “小人确定,小人家父就是因为寒疾而死,所以小人对寒疾的症状很清楚。”慕容谨之这才放下心来,坐在床边,掌心始终握着她的小手,见她感染风寒定是因为自己惩罚她跪在大雪中,心中愧疚下更是心痛不已。 “带下去!” 话音刚落,侍卫便将刘江水架着拖走,可是刘江水好不容易才能再有机会见到龙颜,便不肯罢休的喊起来,“请陛下救救代城百姓,请陛下救救代城百姓……”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直到被侍卫拖走,声音完全消失在那条小径上。 此时,白璃忧也睁开了眼睛,眼中一层水雾,声音低沉沙哑,“臣妾也请陛下救救那些老百姓,寒疾虽然凶猛,但不及尸毒十分之一恶毒,那些百姓是有救的!” 白璃忧紧紧握住他的手掌,“陛下!” 慕容谨之心里担忧着她,哪里还能想代城那些事,其实代城的事是小事,或杀或留只他一句话,不过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一般是为了免留下祸根,都会一锅端掉,只是现在她求情,却不能不理,至于事情应该如何决定。 “朕已经派了夏卿去代城了解,等他回来做在做决定。” 白璃忧满心欢喜的点头,“臣妾就替代城的百姓谢谢陛下。” “别谢这么早,如果没有扩散,他们自然保得住一条命,但如果一旦扩散了,或者找不出治疗的方式,你知道朕的手段……” “我明白。” 说着,白璃忧就要起床,“我记得有本医书上有记载各种寒疾的治疗方法,虽然没有这次寒疾如何治疗的方式,但是我相信书中一定会找到答案。” “你睡下吧!”慕容谨之有些生气的将她重新抱回床上,“等你病好了,在看。” “我没事……” “嘘!”慕容谨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便安静了下来,知如果在违抗他的命令,怕他一气之下将那些医书就给烧掉了。 她乖顺的躺下,在她闭上眼镜后,慕容谨之抬手,轻抚她的脸,温柔的浅笑,“好好休息。” 她落泪点头,回以轻颤的一笑,听见他柔声的说道:“朕相信你能想出救代城百姓的方法来,但是朕根本就不会让你冒险进代城的……”说着,他优雅起身,转身就要朝着门外走去。 募地,白璃忧心中一冷,睁开眼睛,不祥的预感再度涌来,“要去哪里?“她用双手抓住他的衣袖,抓得很紧很紧。 而他却越发笑得温柔了,这笑容跟当年他带兵去边城离开前是一样的。 “去做该做的事。” 而白璃忧听到他说这话,已经眼前一阵黑,“不要去!给他们一个机会!”白璃忧几乎是哀求着的,她已经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他还是选择要选择再次屠城,“你不是说给我机会找到救那些人的办法,寒疾并不可怕,你让我进代城!” “朕想你宽心,而夏卿并不是去了解情况,而是先去安排军队前往。”他一字一句的说。 “那么多的人命,都是能救的!” “不。”慕容谨之仅用了一个字,就让她的希冀完全破碎,“他们都得死。” 他轻声告诉她,“记得朕以前跟你说过,任何一点细微的意外都不能发生。” 白璃忧脸色惨白,狂乱的回头,企图寻找援手,帮助她一起阻止慕容谨之,但是只有两个军医站在那里,她不管了,朝着那两名军医说道:“两位军医,你们应该知道无论是多厉害的寒疾病都不是不能治的,只要找对方式,对不对?你们告诉陛下!” 她说着,眼泪一颗一颗落下,随后拉住慕容谨之的手腕,“你也绝对是知道,无论任何看似无救的绝症,都会有人存活下来,对不对?你不要否认,你跟我就是两个活生生的例子!” 军医没有说话,慕容谨之也没有说哈。 第一百三十三章 苦苦哀求 白璃忧呼吸紊乱,又看向另外那个人,那人穿着玄色袍子,就站在离军医不远的地方,“韩良,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韩良没有说话,她一双美眸含泪,胡乱看向站在屋内的人,军医,韩良,丫鬟,每一个人的脸,“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要看着无辜的人死在乱箭下!” 她哭着,嘶喊着,喉咙已是干裂。 但是,他们每个人都不说话,他们全都望向慕容谨之,以他马首是瞻,最后她只能默默跪在他面前,哀求他,这一幕,让屋内所有人都动容了,就连一直冷血无情的韩良低眸动容了。 “不要屠城,只要你不屠城,我愿意做任何事!”白璃忧太慌,太怕,无法承受边城悲剧再次发生,“你让我进城,我要去救那些人,给我一点时间……” 而他,只是莞尔一笑,“朕记得当年在边城你也说过这样的话,但是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朕不会让你冒险。” 与当年边城一样的情形,他不再看她,转身而去,迈着坚定的脚步,软若无骨的双手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挽留住他。 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去,而她跪在后面,绝望的哭喊着,“慕容谨之,不要那样做!求你,就当我求你,放过他们!不要屠城!”狂风携带声音扫进每个人的耳中,当然也包括慕容谨之。 而他却视而不见,笔直的走着,将她苦苦劝说都抛在脑后,只有在他白色的战袍衣角上,还留着她因为用力过度,指尖掐破掌心渗出来的淡淡血迹。 慕容谨之带着王楠他们去往了代城,而白璃忧责则被侍卫看守了起来,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一个小丫鬟哭哭泣泣的走过去将她扶起来,白璃忧很奇怪她为什么要哭。 “你哭什么?”她便随口一问。小丫鬟模样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但是眼中却没有年纪应有的天真无邪,反而是复杂又悲伤的,之后忽然就跪在了白璃忧面前,“娘娘,求你救救代城的百姓!” “你,你是谁?”白璃忧心里勇气一阵奇怪。 小丫鬟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她,“娘娘,奴婢本是代城人,不过家贫便被卖到了邺城官衙做丫鬟,但是家中还有父母与小弟,其实在代城还未封锁之前,奴婢就收到了家里的信,说是城中爆发了一场寒疾,很多人都死了,官兵准备封锁全城……但是……” “但是什么?”白璃忧急问道:“有什么就说。” 小丫鬟咬了咬牙,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位贵妃娘娘是值得信赖的人,“城中有人有方法救治那些感染了的人,听说是位大夫,不过不知为什么原因被代城的知县给抓了起来,所以让很多人不能及时得到救治,就那样死了!” 白璃忧站起来,盯着她,“你说的可是实话?” “奴婢不敢撒谎,都是我父亲在信中所写,因为我小弟就感染了寒疾,是被那位大夫治好的。” 她望向屋外,那漫天的大雪,算了算时辰,便对小丫鬟说道:“可知郭公公有跟陛下一起离开吗?” 小丫鬟摇头,“陛下要郭公公留下来照顾娘娘,现在在厨房盯着他们熬药。” “好,你去将郭公公请来。” “是,奴婢遵命。” 阴暗的天牢,刘江水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监牢中,郭麟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下潮湿的台阶,守卫一见有人来,立刻拔刀相向,“什么人!?竟敢擅闯天牢重地。” “大胆!娘娘驾到,竟敢惊了娘娘的架!”郭麟大声呵斥道。 两名守卫一见是郭麟,在看白璃忧一身素衣再旁,吓得立刻是跪倒在地上,异口同声的求饶:“求娘娘饶命!” “不知者无罪,你们退下吧,本宫想要见见那位刘大夫。” 白璃忧也不想治他们的罪,只想早点见到刘江水,将他带走,但是两侍卫一脸难处,“娘娘,夏侯交代过,谁都不准见刘江水。” “就连本宫都不行吗?” 侍卫低头,却不想郭麟上前,一人一巴掌,大骂道:“夏侯是主子还是娘娘是主子!没眼力见的东西!” 郭麟果然是慕容谨之身边的人,做人做事都利落干脆,就连气势都比她强了不知道多少,两名侍卫被扇得眼冒金星,让出一条路来。 白璃忧在郭麟的掺扶下,走下台阶,朝着那条深深的地牢之路走去—— 刘江水的监牢外,白璃忧一出现,刘江水便跪在了她面前,拉扯着她的裙角,痛哭流涕,“娘娘,求求你救救代城的百姓,再不派人去,怕是死伤人数还会持续增加。” “本宫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代城是不是有位大夫可以治疗这场寒疾,你可认识那人?” 白璃忧认真的问道,刘江水皱眉,似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才惊呼道:“难道是她?” “谁?”白璃忧问道。 “是姜西!代城神医姜一怀的女儿,不过当时代城发生寒疾后,并没有引起知县大人的重视,姜西大夫有去官衙,希望知县能够重视这次寒疾,却被知县以妖言惑众给关押进了牢中,小人有听闻住在山间的几户感染了寒疾的人家最后都好了,恐怕娘娘说的就是这个……” 白璃忧心想小丫鬟没有撒谎,真的有人能够治疗这场寒意,也就是说只要去代城找到了那位姜西大夫,就有办法阻止一场浩劫。 白璃忧看向郭麟,“郭公公。” 郭麟心领神会,立刻是命人将锁解开,白璃忧对刘江水说道:“本宫与你一起回代城,找到那位姜大夫,然后在劝阻陛下不要屠城。” 刘江水跪在地上,感激涕零,连连作揖,“谢谢娘娘,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去代城的路并不好走,她带着刘江水,郭麟比慕容谨之他们晚走半天,但是他们人少车轻,很快就能赶上前方的军队,可是万不能追到他们的屁股后面被抓到。 白璃忧仔细的看了地图,之后在询问刘江水一些去往代城这一路上要经过的地方,在得知可以抄近路从山路到代城后城门时,她便决定这么走。 这一路下来,并不消停,一是怕有什么风吹草动,被走在官道上的官兵发现,二是他们不熟悉山路,几次都绕了远路,刘江水也在这时突然感染寒疾,在马车里不停的抽搐。 郭麟驱逐马车疾驰在山路上,白璃忧看着前方的路,朝着车内喊了一声:“刘大夫,你可好?” 刘江水倒是跳汉子,忍着痛与迷糊,对她说道:“娘娘请放心,小人没事,只怕会传染给娘娘,伤了娘娘凤体,还是将小人放下车……” “不行!”白璃忧立刻拒绝,“刘大夫你为国为民,本宫不会将你单独放在这荒郊野外的,郭公公,还需要多久才到?” 郭麟回答:“娘娘,按照刘大夫指的方向,连夜兼程不出半天就能到了代城。” “好!”白璃忧坚定的看着前方……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千辛万苦入了城 山间破庙,白璃忧在郭麟掺扶下走下马车,郭麟走在前面,推开破庙那扇烂门,说道:“娘娘,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不会耽搁行程的。” “也好。”白璃忧看了看四周围的环境,这荒郊野岭的,怕是一只鬼都没有,更被提什么官兵了,她对郭麟说道:“将刘大夫扶下来,好生照顾着。” “是。” 刘江水的病来的凶猛异常,郭麟生怕会感染到她身上去,便不让她接近,自己独自照顾,白璃忧却一点都不害怕,就这破庙中的一个破缸,烧了一点热水递过去,此刻的刘江水已有些胡言乱语,白璃忧蹙眉,“其实大多是风寒会引起热症,热症就会引起发烧而胡言乱语,最主要还是要先进行物理降温。” “物理降温?”郭麟不懂,看向她,“娘娘,什么是物理降温?” 白璃忧只是淡淡一笑,解释道:“就是要先想办法将体温降下去,不信你摸摸他此刻的额头。” 郭麟依言摸了摸,迅速的收回手,“怎么这么烫?!像是烙铁一般。” 白璃忧没说什么,而是转身拿来自己的药匣子,从里面拿出集中药材,用小剪将它们剪成小块,在一一扔进破缸里,顿时破庙中溢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来。 “娘娘,这是?”郭麟问道。 “先煮一些能够退热的药给刘大夫喝下,希望能够拖到我们到达代城,找到那位姜大夫。”白璃忧解释着,面无表情的用树枝搅拌着破缸里的药材。 白璃忧按着医书上所写的一些关于治疗退热的方式熬药,刘江水喝下一碗后,热症倒是消褪了不少,不过效果并不是太好,所以还是要尽快赶到代城,找到那位姜西大夫。 天还未亮,他们继续赶路,可是离代城不过数十里的路程,身后追兵却来了…… 代城五十里外的军营中,伺候白璃忧的小丫鬟被侍卫给带进了主帐中,慕容谨之斜卧在椅上,眼神冷漠,修长的手指敲击着光滑的桌上,他这样的一种状态,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情绪濒临到了发怒的那个点上。 “人是你放走的?”他冷声问道,小丫鬟被吓了一个激灵,赶紧磕头认错,“陛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以后也没有机会了。”说着,慕容谨之收一挥,侍卫上前,将小丫鬟拖住,“送进奴隶营,终生未奴。”‘ “是。” 营帐瞬间又安静了下来,夏卿上前,叩拜在地,“陛下,火油,火药已经埋好了,明天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代城就会变成火海。” 夏卿说话的语调极其的凉薄,似乎明天要死去的根本不是人,而只是无关紧要的猫猫狗狗,慕容谨之在大事面前,从未有过犹豫,可夏卿此刻却发现他眼中的动摇,“陛下……明日是否能按计划行事?” 慕容谨之冷眉抬起,淡淡问道:“什么意思?” 夏卿轻叹,说道:“臣看到了陛下眼中的犹豫,如果贵妃娘娘在明天我们屠城之前进入城中,陛下可有想过依然要点燃火药,或者屠城的计划会就此变更。” 慕容谨之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坚定,似已做出了决定,很久之后,他才说道:“朕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就冒疫情扩散的危险而改变主意,明天,计划照旧进行!” “是,陛下圣明。” 追兵一路追着他们到了距离代城后城门外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庄,村庄已经因为寒疾扩散而被官兵赶到了城中集中看管,村庄中没有一个人,而到了这里,马车因为前路已经被官兵封锁,他们不能再乘车,所以只能步行登山,甩掉追兵之后,延着山路下去,到了后城门外。 事情并没有他们预算的那么顺利,当他们来到后城门外时,城内已经不能随意进出了,除非了是有军营中发出来的通行令牌,不然谁都进不去。 他们躲在树丛中,看着想要强行进城寻找亲人的老百姓被官兵一刀刺死,白璃忧才明白这大概是慕容谨之下的令,代城周围已经被他的人控制住了。 这种情况下,白璃忧明白想要进城,简直比登天还要难,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她再继续犹豫什么了,按照计划,明天中午就是屠城之时。 而距离明天晌午,不过一夜,在看看那高高的城墙,怕是一对翅膀,也翻不过去,那应该如何进去才是? 这可是难到了白璃忧,而此时,刘江水从昏迷中醒来,对她说道:“娘娘,后城门那里还有一处可以进城,不过就是要委屈娘娘了。” 白璃忧淡淡一笑,瞬间已经猜到了他里的意思,最委屈不过就是钻狗洞吧,这些她在电视剧看的也不少,“难道这附近有狗洞?” 刘江水惊讶的看着她,“娘娘怎么知道?” 白璃忧了然一笑,说道:“不过是狗洞,没什么委不委屈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进城去,烦请刘大夫带路吧。” 刘江水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点点头,在郭麟掺扶下艰难站起来,朝着树林右边拐去,“请娘娘跟小人来。” 距离后城门两里地的位置,他们蹲在树林中,刘江水指着一处,“就是那里,当初小人出来就是从那里钻出来的,每次只能容一个人爬行,这里离着官衙最近,但是爬进去要万分小心,不可惊动了官差。” 白璃忧点头,走上前去,趁着夜色,带着他们一路小心的走到了城墙下面,“娘娘,还是让老奴先过去,看清楚里面的情势,一切稳妥后你在过来。” 白璃忧略点头,“那就麻烦郭公公了。” 说着,郭麟躬身趴蝮在地,动作极缓的从狗洞钻了过去,隔了一会儿才听见郭麟的声音传出来,“娘娘,一切安全,请过来。” 白璃忧并没有独自钻过去,而是先让刘江水过去,当到人过去了一半,她才准备钻进去,可是正当她躬身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带着怒意,又冰冷的声音—— “要去哪里?” 白璃忧回头,身子僵硬在原地,抬眸,就看见慕容谨之骑着汗血宝马带领着数名金甲暗影卫,从黑夜中的树林里出来。 他下马,而她却本能的后退。 他伸出来本想抓住她的手,悬空着,刘江水染病,白璃忧知道自己肯定是也已经感染了寒疾,不让他抓住,只是不想将病传染给他。 而他似乎好像误会了,“就这么烦我了吗?” 她咬着唇,没有说话,谨慎的看着他,开口语气近乎哀求,一如在邺城时,“能放我进去吗?我……” “这件事情本与你无关,朕不想你牵扯进来……” “当年边城之事与此刻何曾相似,不过那时边城确已无法救赎,陛下屠城也无可厚非,可是今日代城与边城完全不同,这场寒疾有人能够治愈!这就是臣妾来这里的原因。” “谁能救?” “一个在官衙牢里的人。” 慕容谨之勾唇,冷漠一笑,好像在笑她很天真,“据朕派出去的人回来回报,城中已经完全乱了,官衙失守,被暴-徒控制,什么官衙,什么监牢,早就被爆图给一把火给烧了就算是有这样的人,恐怕是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白璃忧终于抬起眉,看向他,一言不发,两人之间的气氛紧绷着,像是一松下来也会将彼此碰个头破血流。 “跟朕回去!” “我……”白璃忧咬了咬牙,问他:“如果今天我不跟皇上回去,皇上会怎么对我?或者我今天进去了,明天皇上是不是依然要宣布屠城?” 此刻,白璃忧其实再赌,赌他一念之仁,赌他是否爱自己,慕容谨之眼中急躁了起来,“你现在跟朕回去,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唯独不会答应我放过代城的老百姓?”白璃忧早就了然他的招数,先哄再骗,她早就领教过了所以不会在上当。 她上前一步,身体抵在他的剑下,语气异常坚决:“谨之,让我进去,或者你现在就动手!” “动手?”慕容谨之喃喃低语,“你要朕动手杀了你?” “边城那次,我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什么,可是现在……却不一样,明明是有办法救那些百姓,我就要试试,也请你答应我,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可以找到那位姜大夫,救下城里的老百姓,你是皇帝,他们是你的子民,请你……”她的声音哽咽住了,眼泪不住的往下掉,他望着那些眼泪,也失神了…… 而此刻白璃忧也趁他失神之际,迅速的朝着狗洞爬去,慕容谨之反应过来时,伸手去抓,却只扯下她裙角的一块丝绸。 …… 来到城内,白璃忧看了看四周围,他们站的这块地方,房屋倒是挺多,不过却十分冷清,人影一个部件,看起来像是大街上,林立的商铺与酒馆客栈再告诉她,以前这里有多热闹。 “刘大夫,这里是哪里?” “回禀娘娘,这是东大街,以前是代城最为繁华热闹的一条街。” “官衙在哪个方向?”她问道。 刘江水指了指前路,“前面。” “那百姓都在哪里?”她又问道。 刘江水咳嗽了几声,停缓下来之后,他说道:“染了病的人,都被关在官衙中,没有染病的人都被集中看管在祠堂中,等有人发病,就要将发病的人给扔进大牢里,任他们自生自灭。” 白璃忧点了点头,思索片刻,“我们先往官衙去,找到那位姜大夫才是最重要的……”白璃忧其实很担心慕容谨之刚才说的那些话,如果大牢被爆图给烧了那我姜大夫怕真是凶多吉少,但也必须去看看,不然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在去官衙的路上,白璃忧交代他们不要叫她娘娘,叫她做夫人,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而为了不被爆图发现他们的身份,他们在路上乔装打扮了一番,幸好现在城中每户都没有人,外面还有不少晒在外面的衣物,她扯下一些男子穿的衣服,穿上后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柔弱的书生,而郭麟则是打扮成了一位管家,刘江水则扮成马夫。 在城中几经周转,他们终于来到了官衙门外,不过看样子官衙已经失守了,一个官兵都没有,反倒是一些凶神恶煞的男子手上拿着刀,守在官衙门外,一边喝着酒,一边抱怨着。 “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我们都将城中每户都抢劫了一番,抢来的银子够我们去北边逍遥好几年了,怎么就是不走呢!” “你傻啊!现在外面全是官兵,出去就是送死!” 白璃忧自嘲一笑,大概他们还不知道当朝天子都亲自带兵来了,出去何止是送死,知道他们趁火打劫,估计要把你们九族都诛了。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守着官衙里那些人一辈子,要是感染了可怎么办!” “我们在外面,他们在里面,他们敢出来,就杀!” “对,出来一个杀一个!” 白璃忧蹙起眉,刘江水喘着气对她说道:“娘娘……不,公子,他们都是大牢中的犯人,趁着城中一乱,抢了狱卒的钥匙跑了出来,将官兵都杀了占了官衙,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看见你啊。” 刘江水是怕她有危险,而白璃忧脸上却无任何惧意,问他:“你确定那位姜大夫就在里面的大牢里?” “嗯!”刘江水坚定点头,“当初是知县大人命人将姜大夫关进去的。” 这时,忽然又传来那几位男人的声音,“喝寡酒真没意思!” “那你想怎么样?” “要是有女人助兴就好了!” “我想起来了,大牢里好像关着一个女大夫,那模样长得可真好看……” “将她带出来,给我们哥几个解解闷……” 白璃忧看向刘江水,他点了点头,说道:“姜大夫应该没事……”她放心的点了点头,之后三人躲到了官衙后面的巷子中。 郭麟对她说道:“娘娘,现在要是想要进官衙救人,那些不是朝廷的人,根本不会将我们从陛下那里拿来的金牌当回事,如果硬抢,怕是我们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白璃忧绞着手指,咬着唇,努力的想要想出个方法来,可是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而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男人调戏的嬉闹声,还有女子柔弱的呼救声,白璃忧他们迅速跑出巷子,在原来的躲避的位置蹲下来,刘江水一看便激动了起来,“就是她!她就是姜大夫!” 只见刘江水指着的那个女子,羸弱得就像是河边的柳絮,随风摇摆,被那几个恶汉肆意的推来推去作乐,一会儿被灌酒,一会儿又被扔出去要她跳舞作乐,一脸泪水,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本是救人的妙手大夫,现在却承受着无尽的屈辱,白璃忧忍无可忍,冲了出去,指着他们大喊道:“放手!” 闻声,那几个凶汉转身,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是什么人!” “哪来的?” “哟,这么弱一个书生,想要英雄救美不是?” 女人被他们扔到地上,而白璃忧此刻已成为了他们想要折磨得新目标…… 第一百三十五章 邰阳,是你吗? 白璃忧冒失的跑出去,暴露了他们的藏身之地,几个恶人朝着他们而俩,一脸邪恶的笑容,“你们这些漏网之鱼!” 他们大概是将他们三人当成了城中没有被送往祠堂看管的老百姓。 白璃忧从地上扶起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姜大夫,朝着后面退去,可是每退一步,那几个恶人就逼近两步。 他们手里握住大刀,刀尖几乎就快抵住他们的咽喉了,白璃忧轻声问扶着的人,“你是姜西大夫吗?” 那女子气若游丝,缓缓点头,“你是谁?” 白璃忧没有回答她,只是看向那几个恶人,“你们放我们走,我们身上的钱财都可以给你们!”她想到了利诱,但却不知行不行得通。 那几个恶人一听有利可图,互相看了一下,狡猾的眼中心领神会,“你们有多少?” 白璃忧将刚才换装时藏起来的首饰全都扔在了地上,“就这些!应该够换我们几个人的性命了吧!”地上一片金光灿灿,还有价值不菲的玉镯子,这几个人算是识货之人,一看那个玉镯子就值不少银子。 “他们是没有信用的!”姜西对她提醒。 “试试吧。”白璃忧额头也流出了冷汗来,她心里也是没底,在这个人间炼狱中,谁都不能相信,可是现在还有其他办法吗? 如姜西所说,当他们分赃完毕,就改变了注意,“死人是不会乱说话的!你们死了也不过像是死了几条野狗一般!” 说完,大刀就朝着他们砍去,可是就在此刻,阴暗的天空中忽然闪过几条黑影,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几个恶人收拾,当白璃忧他们睁开眼睛时,躺在面前的只是几具尸体—— 她看向那几个黑衣人,又惊又喜,心里期望了无数次的事终于发生了,是他派来的人吗?就连郭麟也兴奋了起来,连声说道:“娘娘,是皇上派来的人!” 可是,少许片刻后,当白璃忧看见他们腰间刻着黑鹰标记的令牌时,她的手缓缓的摸住了腰间的一块凸起的地方,那里她一直保留着一枚跟他们腰间一样标记的指环。 “你们?”是他派来的人? 邰阳?那个几乎已经被她遗忘里的人,这时,那几人中的带头一个蒙面人,走山前,恭敬的说道:“是我家主人让我们来救夫人的……”说着,他从腰间扯下一个像是火折子一样的东西,交到了她手上,“夫人,如果在遇到危险时,可是朝着天上拉开这个,我们就会赶到。” 说完,还没等白璃忧开口,他们又像是来时一般,腾空而起,便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邰阳?”她用蚊喃般的声音,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他来了?还知道她有危险,派人来救她,白璃忧突然朝着前面跑出去。 “娘娘!”郭麟在后面追去。 “娘娘,你去哪里!” 白璃忧在不远处停下脚步,眼神迷惘的看向四周围,好像觉得四周围有人在监视她,甚至邰阳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她很想见到他,很想知道当初他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他到底又是谁? 郭麟追上来,急急问道:“娘娘,你没事吧?现在还是要找个落脚的地方……” 白璃忧缓缓回过神来,手掌用力抹了一把脸,好似这样就清醒了不少,她转身,看向姜西,走到她面前,“姜大夫,你是否真的能够救下代城的百姓?” 姜西眼神坚毅,点头,“只需要再给我一天时间,我就能完全研制出解这场寒疾的汤药。” 白璃忧蹙眉,明天晌午应该就是屠城之期,哪里还有一天的时间,不过她还是朝着姜西点头,“好!” “可以去我的医馆,那里很隐蔽,而且我需要的东西,都在医馆里。” “好,那就烦请姜大夫带路。”话音刚落,极度虚弱的姜西,已经晕倒在了郭麟身边,最后还是刘江水拖着病重的身体将他们带往了姜家医馆。 清晨,天刚亮—— 空气中弥漫着薄雾与血腥的味道,在这阵作呕的气味中,姜西睁开了眼睛,看着熟悉的环境,是自己的闺房,在望去就看见窗边站着的白璃忧。 “我睡了多久?”她问道,白璃忧转身,关上窗户,“离屠城后只剩下三个时辰了,她说着,不由得哀伤起来,“时间不够了。” 姜西蹭的一下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看了看外面,太阳都懒洋洋的从东边慢慢爬起来了,“够的!” 白璃忧看向她,眼神急切,“你说什么?不是说需要整整一天,你才能研制出解药吗?” “如果……如果能够找到足够多的生死草,我用一个时辰就能研制出解药来!”说着,姜西看着眼前这个不简单的女子,认真的朝她点头,“真的!” “生死草?是什么?” ‘’是生长在悬崖边的一种草药,是治疗寒疾最有效果的一种草药,跟我研制出来的退热散混合后,就能成为这场寒疾的终结!” “在哪里可以找到你说的生死草?悬崖边,恐怕没有时间去采摘了吧。”白璃忧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光芒,如果真的需要去悬崖采摘,恐怕回来时,代城已经就此消失了。 姜西眼眸低垂,声音喃喃道:“如果能够出城,向朝廷争取一些时辰就好了。” 白璃忧似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了光芒,对,如果能够争取到一些时间,而就在这时,刘江水在吃了医馆的退热散后,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不需要人掺扶,这样白璃忧更加相信姜西会是这场浩劫的救世主。 刘江水出现在门外,刚才上来时,他已经听到了屋内的对话,“夫人,小人知道哪里有生死草……” “你知道?” “是,生死草因为生长于悬崖边,所以每年的采摘量并不多,大概不出三斤,又因为价格昂贵,又是续命的珍稀药材,所以一般人是买不起的,而药店一般也不会进很多,不过药店存货中还是有二三两备用的……代城虽然不大,但是有药店二三十间,如果每间药店都有二三两,我们将这些生死草集中起来,还是能找到两三斤的。” 刘江水看着她,似在等她开口。 “两三斤够吗?”白璃忧问姜西,她坚定点头,“足够!”说着,白璃忧转身,离开前对姜西说道:“你留在医馆中继续研制解药,我去找……”说完,她走出去,郭麟已经在门外等待了。 郭麟似明白自己这时应该去做什么,主动开口:“娘娘,让老奴出城回军营,向陛下报告城中的情况吧……” 白璃忧点头,咬着唇,思索一会儿后,开口说道:“郭公公,如果能够让陛下放弃屠城,或者多给一些时辰,你……” “娘娘放心,老奴一定劝说陛下改变主意!” “那一切就拜托郭公公了……”就在郭麟转身下楼时,白璃忧又叫住了他,“郭公公。”郭麟回头。 “娘娘?”“请你一定要告诉陛下,我们已经找到了解药,需要的只是时间……” “是!”说完,郭麟离开了医馆,延着来时的路离开了代城…… 当夏卿伸手,撩开营长的帘子时,却被人从里面撩开,那人一身紫龙锦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凤乾。 “你终于回来了!”凤乾挡在他面前,将帘子放下,硬仗中,只有他们两人。 “你来了……是来向陛下禀报云苍的事吗?”看着凤乾,夏卿的口吻过度礼貌,“还是还有其他事情?” 夏卿话里有话,“是,当然还有其他事。”凤乾眼中已有些愤怒,而夏卿倒是优雅笑起来,“听说你已经被封太子了,恭喜了。” 凤乾一下子就火了起来,“你知道我来这里,根本不是要你恭喜我……当初,我之所有答应离开蜀邑,是因为你答应我,会帮我照顾她!而现在,我看见的却是她陷入危险中,却没有一个人救她!”在代城里,如果没有他及时派人出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夏卿徐缓的说道:“你不觉得当初我答应你,是因为不想看见你死,救了你一命,而现在你竟然来质问我,为了那样一个女人!” 在夏卿眼中,白璃忧始终都是一个祸害,一个危险,所以他打心眼里不愿意跟她扯上关系,凤乾跟她的那层关系,被皇上知道,怕是整个云苍都会遭殃,我要是帮她,我也不用活了……而且你放心吧,皇上还宠着她呢,根本不会让她死的,她违抗圣命,擅自进代城,皇上还想着将她带回来,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死百八十回了。” 凤乾抬起头,直视着他,语调坚定,“这次我来,我要带她走!” “可以啊。”夏卿淡淡的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会像在蜀邑时,那样劝你了,既然你想死,你想要整个云苍给你们两陪葬,我不拦着你了。” “你!”凤乾没想到他会轻松的说出这番话来,随后语气低了些,“你能帮我吗?” 夏卿的语气转为严厉,“做梦!我帮你?我是千叶人,帮你云苍人抢自己皇上的妃子,凤乾,你是不是疯了……我老早就已经警告过你了,如果你想要女人,云苍多的是,就算是要千叶的女人,我挑选好的给你送去,可是为什么偏偏你要爱上那个女人!” 在夏卿眼中,凤乾的痛苦,明明就是因为爱不得而才会有的,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白璃忧,是皇上的宠妃,是千叶曾经的废后。 夏卿语调渐渐温和起来,说道:“她不会有危险的,既然你来这里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还是早日回到云苍吧,不要管这里的事了,就如我说的,就算是别人要她的命,皇上也不会同意的,你根本不知道她与皇上之间经历的事情,是外人根本想象不到的,你不过是她在蜀邑闲时的一味调剂品。” “住嘴!”他那句话最后三个字,激怒了凤乾,不顾一国太子之尊,将夏卿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摔在了地上。 那些可都是上好的笔墨纸砚,夏卿也不过是皱了皱眉,之后走到榻前坐下,淡淡笑道:“这些可都是你们云苍最好的贡品,记得赔我。” 此刻的凤乾是无力对抗慕容谨之的,对付整个千叶王朝的百万雄狮的,“我真的喜欢她。”他低眸,喃喃自语。 听到这么说,夏卿索性坦白跟他说道:“喜欢她的人,不止你,而且你还没有力量对抗那个喜欢她的人。” 凤乾狠狠用力一拳打在了桌上,之后脸色慢慢的恢复如初,夏卿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凤乾在千叶做质子十二年,与他几乎是每天形影也不离,虽然他贵为侯爷,但对凤乾如同自家兄弟一样,慕容谨之与韩良,南宫苍狼感情深厚,他与凤乾更像亲的兄弟,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在探子发现他与白璃忧在山洞幽会,被赵怀思抓到地牢时救出他,将白璃忧的身份告诉他,让他远离,甚至不顾全朝反对,力促凤乾提前回到云苍,夺得太子之位。 “忘了她吧。”夏卿语气又转为严苛,厉声说道:“她会害了你的,收拾起那些对她不该有的感情,作为云苍的太子,你应该好好的想想应该如何尽早坐上云苍的皇位,到时候你也不会缺女人!” 而凤乾黑眸一黯,紧紧盯着他,“当初回到云苍,我也觉得自己可以忘记她,忘记在蜀邑发生的一切,可是根本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样。”他神色越发淡定,“本来这次我是可以不来的,可是一听说她离开了都城,一路朝着代城而来,我的心就慌了。” 夏卿皱眉,语气之中有一丝无奈,“为什么偏偏要你遇上她?” 凤乾注视着他,语气坚定不移,“我觉得自己后半生应该就会活在‘得到她’的梦里。” “你想做什么?”夏卿心中的不安升起来,“凤乾,你可不能做会害死自己的事。” 凤乾忽然笑起来,“既然他不懂得珍惜,那就换人!” 夏卿双眼,紧紧一闭,“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凤乾勾唇,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当你有一个真正喜欢的女人后,就会知道我不是疯子!” 代城内,白璃忧按着刘江水绘制出来的地图,一间一间药店的寻找生死草,一连找了三间,才找到一小撮的生死草,接着是是第四间,第五间,第六间……直到第八间,她才又找到了…… 白璃忧的双手因为抽拉木柜太用力,而被柜子上铁片割了很多条血痕,再加上了外面冰冷的空气,伤痕已经因为冷空气而变得干裂,稍微用力一下,就会撕裂重新流出鲜血来。 她咬着牙,找到了最后一间药店,其实她手中的生死草离预想的远远不够,只希望这最后一间能够找到多一点。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病 推开布满灰尘的药箱子,按着上面小格子上所标记的药名一一翻找,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生死草在哪里。 刘江水说这间药铺是全城最大的一间,城外几个城镇的药材周转都要经过这个药铺运出去,这里是最有希望找到最多生死草的地方,所以白璃忧将这间药铺放到最后来找。 她仔细的翻找药铺内外的所有药箱,药匣,一个黑色的立柜前青花瓷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按理说这里都是摆放药材的后院仓库,仓库里也全都是成捆,成包的药材,这一个青花瓷摆放在这里,显得很突兀,也许是好奇心的本能驱使下,白璃忧伸手想要将青花瓷瓶拿下来看看有什么特别的,可没想到,手一碰上那个瓶,那个黑色的柜子就朝外自动打开了。 白璃忧看见柜子后面有一个长长的暗格,里面有个白色发黄的布包,白璃忧走过去,凑近轻轻嗅了嗅,这香味…… 她急忙解开那些白色布包,原来里面全都是生死草,她兴奋拉起来,拿起包就往外面走,可是一出仓库那扇大门,就看见外面梅花下站着的那个俊美男子…… 落英缤纷,梅花花瓣在寒风吹拂下,缓缓落在他肩头,一如当年见到他时,虽身受重伤,狼狈不堪,却仍将双肩挺得直直的,所以那时白璃忧并不认为他是一个坏人,因为坏人不可能会有那么高大正直的身躯。 知道他是迟早都会出现的,但是却没想到他们会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见面,在她狼狈时,而他却犹如天神一般高贵的出现在她面前。 那张侧脸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俊美无双,白璃忧觉得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男人好像都如此英俊,就像是天宫的仙草落进凡尘,而都被她这个凡人给遇上了。 虽有千言万语要问,可是现在她无法在这里多做停留,便说:“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你,可是现在我真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梅花树下,凤乾黯然了双眼,轻声说道:“我叫凤乾。” 之前,一直没有告诉她,是因为那是他不能暴露自己云苍质子的身份,而现在告诉她,是想她一辈子都不要忘记自己。 “你说什么?”邰阳是他的假名?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不过再想想那时候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怕是仇家众多,所以才要隐姓埋名躲在山洞中。 “我说我叫凤乾,是云苍的邰阳侯,现在的太子。”凤乾又说了一遍,而白璃忧只是茫然的轻眨眼睛。 “为什么不问我,那些日子为什么不告而别?”凤乾轻声问着,注视着她,嗓音低沉而沙哑。 白璃忧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问了又如何?你是云苍太子,我是千叶皇妃,我们现在的身份又还能如何呢?” 凤乾急了:“我这次来,是要带你走,你愿意跟我走吗?!”他的声音震撼了她的心,听到这些话,她应该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可是现在却让她倍感压力,甚至是危险,这个地方随时都有可能慕容谨之的人埋伏在周围,所以当看见他时,她甚至都不敢靠近,如果被探子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她只能保持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不愿意!”她不根本不知道自己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几个字来。 凤乾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看着她从腰间拿出那枚黑铁戒指,慎重的挂在了梅花树的一根枯枝上。 “这个戒指,从你送给我,我就没有离身。”这枚戒指拿出来,比她想象的还要沉重,“就是想要找个机会还给你……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请拿回去吧。”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凤乾忽然冲上来,握起她的掌心,吻着她的发,语气之中有着愤怒,以及略带亲昵的氛围,“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甚至更多……他有那么多妃子,而我却只会有你一个,他不能给你后位,我可以给你!” 本来毫无血色脸颊,因为他的话,变得又红又烫,她咬着唇,羞窘得全身不自觉地开始挣扎,“请你自重!” “自重?跟我说自重?是不是有点像是一个笑话,当初是谁在山洞中跟我缠绵悱恻,与我立下誓言,现在跟我说自重,只因为做他宠妃好过给我当妻子!” 白璃忧闭上眼睛,知道他是一个一旦下定决心,就要达到目的的男人,而此刻凤乾心中,白璃忧早再蜀邑时,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了,这一生一世,他是非她不娶的,即便是云苍现在还是千叶的附属国,他的情敌是千叶的帝君,但也不能阻挡他的决心,无论使用什么办法,他都要将她迎娶回云苍,成为他的妻。 凤乾收起刚才愤怒的情绪,温柔的捧起她的脸,无比慎重的说道:“这枚戒指是云苍皇后才能拥有的,你已经收下这枚戒指,就代表你是我的妻了。” 白璃忧深吸一口气,虽然震撼,害怕,却没有转开视线。 “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凤乾黑眸中的专注,任性,炙热,深深的撼动了她,而在他的问话结束时,她的心就已大乱,愕然,胆怯,纷纷乱乱的情绪,让她双眼发热,几乎留下眼泪,却也意识到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跟他都不能或者离开代城。 四周寂静,凤乾望着她,依然渴望着答案,他生来就是云苍最优秀的战士,即使是面对无数敌人,最血腥的追杀,最绝望的困境,他也能保持冷静,不会有丝毫的恐惧与不安,然而只是在这个女人面前,才会让他忐忑不安。 在最漫长的等待之后,白璃忧终于开口,也顺势一把推开了他,“你认错人了!”她哑声说道,眼中泪花闪烁,瞬间,凤乾的心里的一扇最为明亮的窗被打破了,黑暗的力量一下子就将他吞噬进去。 他伸出手,想要将她抱进怀中,问她为什么,而她却已经在此时退出了好几丈远,他却不知道她推开自己的原因,竟是在保护他,因为在她推开他那一瞬间,慕容谨之已经带着郭麟与一干暗影卫走进了院中。 慕容谨之一见到凤乾便皱起眉,不无惊讶的问道:“凤乾?你怎么在这里?” “皇上!”夏卿从后面走上前,面色略焦急的开口:“皇上,是臣请凤太子来的,代城疫情爆发之前,凤太子的人就在代城内活动,臣看皇上日夜思念贵妃娘娘,就请凤太子殿下帮忙打探贵妃娘娘在哪里,没想到凤太子也与我们一同找到了娘娘。”夏卿一番解释,慕容谨之便没有再开口问什么,可是在凤乾黑暗的内心深处,有一双眼睛并射出骇人的恨意,静静的凝望着他们。 慕容谨之只是深深而复杂的看了夏卿一眼之后,伸出手,将白璃忧拉进怀中,“跟我回军营。”他说的轻描淡写,“以后再敢乱跑,看我还来不来接你。“ “不行!”白璃忧立刻拒绝,“我要去将这个送去给姜大夫!”她将怀中的生死草捧起来,让慕容谨之看见:“这就是能够救代城老百姓的药,皇上,请你收回屠城的命令!” 慕容谨之脸色严肃,却一句话都没有说,神色中有着对她的无奈,这时郭麟走过来,恭敬地在她身边说道,“娘娘,皇上已经收回成命,不再屠城,而且还派出军医进代城为百姓诊治,还派出大量官兵前往各地收集采摘生死草送往代城。” 白璃忧低垂下眼眸,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让她更美,如同凋落前的花,有种不属于尘世的美丽,她眼中有些不怎么太敢看向慕容谨之。 而这时却只听见,他一声轻叹,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来,走出药铺,门外马车等候着,他将人给轻轻放进马车中,还不忘为她盖上暖脚的皮毛毯子,再看见她手上的生死草,又叹了一口气,之后伸手去将她手上的草药给扯下来,可是扯了几下,她都不肯放手,“放手。” “这个……” “我知道很重要,但是现在代城里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一切有郭麟与夏卿,这个给他们!”他的话转为严厉责备,“而现在你跟我回军营,以后不许给我偷偷跑掉。” 白璃忧听到这话,才放心的松开了手,不过在松开那一霎,她还是不放心的再次问道:“真的不再屠城?” “骗你,朕就是小狗!”慕容谨之笑着将生死草扔给了夏卿,转身对他说道:“你来处理。” 经过这一番的折腾,白璃忧是救下了代城几千百姓,可是她也病了,不过有了足够的生死草,不仅代城百姓有救了,她也自然不会有事。 不过,她一直病弱,这场寒疾又来势汹汹,所以惊得慕容谨之忙将她接回了邺城,还让姜西带往邺城贴身伺候。 姜西虽将她救了回来,但是这场寒疾也让她再次缠绵病榻,寒疾已清,还有女神医亲自的调养,可是就是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就此一病不起,后来离开邺城回到都城,她甚至连浓华殿的殿门都不再榻出过。 无数御医,加上一个天下第一女神医,用了无数上好的药材,都治愈不了她的病,就连照顾她的宫女,看着她郁郁寡欢,越来越孱弱的身体,也是担忧不已。 初春之时,白璃忧的病更重了,皇上心急如焚,宫女太监也是担心不已,日夜小心的伺候,米翠就更加不用说了,暗地里,也不知道为自家主子偷偷掉过多少眼泪。 这夜,夜幕中早已高悬起月,月色穿过雕花的窗,满地银光,显得瑰丽无比。 “娘娘。”穆翠轻声唤着,走进前殿侧门,来到偏殿内,殿内没有电灯,只见偏殿一侧的角落,她躺在那张铺满绫罗绸缎的湘妃榻上,白色的墙上透着窗外的满月,窗上卷起的珠帘,从窗下望去,就可以窥见天边的满月。 湘妃榻上的人,一身绢衣。 白璃忧脸色苍白如纸,孱弱的仿佛就像是要消失了一般,“娘娘?”米翠又唤了一声,“奴婢为你将蜡烛点上。” “嗯。”米翠忙了一会儿,将殿中的蜡烛都全数给点上,让殿内灯火通明,灯火亮起后,她才看见一个时辰前,摆上桌的食物都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一口未动。 “娘娘,奴婢去为你将汤热热,您多少也喝一些。”米翠劝着。 “吃不下。”白璃忧摇头,“不麻烦了。” 米翠也是无可奈何,又想劝,可是也知道,再多劝也没有什么用,如果前些日子还好,那这阵子,主子的胃口是越来越差了,就连这清淡的汤水都喝不下一口。 倒是那些苦口的汤药,主子从来都不拒绝,无论多苦,她都会乖乖的喝下去,大概是因为前段日子,宫中来了一个新手小宫女,不懂事,顺着主子的意思,让汤药剩下不少,当天夜里,皇上震怒,还是那个小宫女机灵,立刻来求主子,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所以,从此之后,主子每天都按时进药,就算是再苦,苦到呕出来,宫女再送来新熬煮的汤药之后,她仍然会一口气喝下,从未不再中断,看着那孱弱不堪的背影,米翠是又叹了一口气。 “娘娘,今晚是满月,您要是想赏月,再添一件衣裳吧,这会儿虽然已经入春了,可是夜里还是凉,风也冷。”一边说着,米翠一边拿过一件灰色的狐裘披肩,仔细的替她盖上。 “入春了?”白璃忧喃喃自语着,“已经入春了。” “是啊。”米翠回答着,细心的将披肩上的细绳打了一个结,“娘娘可记得,前些天厨娘做了艾草糕,是娘娘喜欢吃的豆沙馅,娘娘吃了一个呢。” 白璃忧这才想起来浓浓的艾草味道,那是春天的味道。 “原来,那天就已入春了。”白璃忧轻声的说着,而后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满月。 春天之后,是很难看到这样耀眼,硕大的满月,她半卧在湘妃榻上,看着那轮满月,重复着这段日子来最常做的一件事——失神。 自从代城与他一别,忆起他那张悲伤的脸,日子对于她来说,就已经失去了意义,御医说她郁郁寡欢,是得了难以愈合的心病,而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因愧疚如此。 那年蜀邑,她记得,救了一个男人,说不上多喜欢,但也真的动了心,与他私定终身。 那年蜀邑,动了心的那个男人,在一个午后始终,再也不曾出现,当他再次出现时,他们之间的身份已经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注定此生无法一起。 遗憾,让心里小小的悲伤,逐渐变成一个黑暗的巨洞,将她吞噬,拖着病体,熬过一次又一次的病痛,也不知道是在等待,还是内心愧疚让她不得安宁,身体也日渐的不好下去。 她将那枚戒指,垂挂在胸口内,不曾离身,如葱般的手指,紧紧握着胸前的戒指,这些日子来,她的甚至越来越虚弱,慕容谨之眼中的担心,她都看在眼中,其实她的身子,没有大碍,而她缺少只是支撑她好起来的力量。 手脚灵活的米翠,收拾妥当晚膳后,又伺候她喝了汤药,才开口说道:“娘娘,夜里冷,还是早点休息,要是染了风寒,皇上又该担心的吃不下饭了。” “我知道了。”她回答,听见米翠出去的脚步声,她也起来朝着卧房走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是我的劫数 夏季最炎热那日,慕容性子轻装来到了浓华殿—— 他一身单薄的金色长衫,阳光下俊逸得犹如仙人,仅在两名侍卫,两名太监的报复下,来到了浓华殿后面的花园中。 皇帝的行踪,特别是他平时来浓华殿的行踪,向来都是不对外透露的,就连来时,在这边伺候的郭麟也没有收到消息,更想不到帝君会在朝会结束后就到了这边来。 所以,一进殿内,殿中宫女哥哥都战战兢兢,比平时伺候时都更加慎重万分,在敌军的示意下,轿撵停在殿外,俊美无双的男人,利落的下了撵。 慕容谨之一下朝就换下了繁复的龙袍,换上极其简的装束,仅以白底金线如意纹的绸缎束发,这一路迅速如风的奔驰而来,对他却没有是好的影响,不但未见疲态,就连长衫都未染尘埃。 郭麟匆匆从殿内出来,诚惶诚恐的跪下请安。 “皇上,您来了。”郭麟低下头,摸着额头上的汗水,语气甚是谨慎,“已为陛下备好香茗,与午膳,请陛下到厅内享用。”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打断了。 “人呢?” “在花园中。” “今天可见好?” “稍有好转。” “可有用过午膳?” “用了一点,不过比昨天用的多了些。” “吃了些什么呢?”慕容谨之是问的事无巨细,眼中流露出担心,郭麟不敢胡说,如实说道:“天气热,娘娘说没胃口,御膳房就拟了菜单,大多都是一些清淡的菜式,还有一盅人生炖鸡汤,饭后的甜食是冰镇酸梅汤。” “这些都吃完了?” “回皇上的话,人参鸡汤喝了不少,虽然其他菜色都有剩下,不过比往常剩的少多了,最让人欣慰的是娘娘这几日都有将人参鸡汤喝完。” 听到郭麟的话,他那张俊美的容颜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慕容谨之点头,脚步却我停下,“很好……”之后又问道:“太医说她这病,要每日服用燕窝滋养,浓华殿中还有多少燕窝?” 郭麟回答,“昨日奴才点算过,殿中仓房中还剩下两斤三两,血燕一斤二两。“ “夏日天气,难免气燥,从今天起,每天熬两次给她,今日有云苍进贡来的上好血燕,你去内务府,让他们都送过来,然后点算清楚有多少,如果不够一年的量,尽管去宫中采购最好的进来。” “是,陛下。”郭麟低着头,牢牢记下,连一个字都不敢忘。 慕容谨之交代妥当之后,长袖一挥,也不说话身边的侍卫以及郭麟就已纷纷在花园外的拱门前停下脚步,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花香浓郁的庭院中,只听得蝉鸣格外的悦耳,慕容谨之孤身一人,沿着青石板小路,走进了凉亭中,心里最惦念的人就躺在亭中的湘妃椅上。 凉亭之内,寂静无声,慕容谨之拾阶而上,来到亭内,脚下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隔着细密的竹帘,隐约可见湘妃椅上的娇人,她低着头,接着竹帘涮选过的柔和阳光,正翻阅着手中的医书,专心的阅读着。 看她用心,他也不开口,脚步更轻了,旋身几步就到了她身边,白璃忧没有察觉到亭内多了一个人,仍是低着头的,一门心思的翻阅着医书,他就站在不远的亭子柱子下,凝视着她。 仍是这么奇怪,只有每次见到她,自己的内心才能感到平静,才能忘记朝中的尔虞我诈,机关算尽,以及自己满手的血腥,看着她,就连眼中都渗入了暖意。 天知道,前些日子,她身子不好时,他有多担心,恨不得一切都替她去受…… 翻到医书最后一页,白璃忧直起了身子,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搁下医书,仔细的将医书合上,放在一旁,然后起身……他静静的看着,柔和的阳光将她的发丝,容颜都镶上了一圈淡淡的金色,一双小手,抚着另外一本医书,仔细的将它们叠在一切,再放进书匣子里,没有半点的马虎。 而她的脸上,带着甜中带羞的浅笑,募地,她察觉到了角落的视线,匆匆抬头,赫然看见他就站在角落,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陛下!”白璃忧惊讶极了,“陛下,你怎么来了?这么时候你……”她的表情有些慌。 慕容谨之走上前,微笑开口,“下了朝就过来了,先去看了看惊鸿的课业,这才觑了个空过来,想陪你用午膳,瞬间检查你是否有按照御医的吩咐,好好休养。”随后,他笑了笑。 “皇上……惊鸿的课业可好啊?”说起来那孩子今天还没过来跟她请安呢。 “嗯?好――” “你来多久了?” 慕容谨之神色未变,“不久,其实过来也是想跟你说,关于惊鸿,朕已经赐了东宫居住,以后除了每日过来给你请安,以后都得住在东宫了。” 白璃忧看向他,其实惊鸿真正被她养育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皇上,他还是个孩子,一个人住,怕是……” “哎……其实朕没告诉你,储君在周岁时就要离开生母,单独居住了,惊鸿现在已经快五岁了,朝中大臣对他一直待在宫中都颇有微词,朕其实也一直赞成作为以后的一国之君,应该早早独立起来。” 这时,白璃忧想起了什么,便开口说道:“其实陛下也不止惊鸿一个孩子,我倒是觉得惊鸿更适合平平凡凡的生活,其实不做太子也可以。” 楚沐姝那时不是有孩子了吗? 现在也有两三岁了吧,如果将太子之位给她的孩子,白璃忧想自己也是很乐意的。 慕容谨之脸色微变,但却不是怒色,只是淡淡说道:“朕只有惊鸿一个孩子。” 白璃忧抿着唇,不说话,心里却泛起了疑惑…… 他却很快的扯开了这个话题,“怎么?再看医书?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我只是,只是随便看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满脸的羞涩,慕容谨之也不去揭穿,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又换了话题,“听郭麟说,你近来的胃口不错。” 他走到石桌旁,撩袍坐下。 她看着他,“是厨房厨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还有就是酸梅汤真是开胃,所以吃的就比以前多了。” 慕容谨之做人严谨,就连对待宫女太监也是无比的严格,要是事情与浓华殿有关系的,宫中奴婢就得更加的小心谨慎。 所以有机会,白璃忧就会在他的面前,多为他们说几句好话,就怕因为她,那些奴婢被他罚了。 慕容谨之端详了她片刻,目光温柔,“气色确实比先前好多了。”伸出手,大拇指划过她的脸颊,温柔的目光中,像是藏着一个秘密,“好好的修养,别让我担心,养好身体,你还要为朕生一堆的皇子公主。” 白璃忧羞涩的浅浅一笑,如往昔一样,笑得单纯甜美,“也不知道以前谁说的,只会有惊鸿一个孩子。” 慕容谨之起身,笑道:“那时,朕也没想到,你会是朕的劫数。”说完,他撩袍起身,径直要走,“好好休息,不打扰你了。” 而藏在眼中的温柔,含在嘴角的笑意,在踏出浓华殿的那刻,就彻底的消失了,离开这里,他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那个人,冷淡,高傲,呼风唤雨,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千叶帝君。 第一百三十八章 隔山打牛 离开浓华殿,他乘着轿撵,回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已经备好了上好的雨前龙井,三件一套的官窑青瓷菊花茶碗中飘出浓郁的茶香来,还有袅袅茶烟。 每回,他总是会先去浓华殿,见过白璃忧后,才会回到御书房歇息,奴婢们都知道,帝君会在浓华殿嘘寒问暖一阵子,却算不准时间,所以只能备好了茶,只要茶稍微的凉下来,他们就会立刻去倒掉,在换上热茶。 御书房内,早就等候的那些人,战战兢兢,乖乖的瞪着,直到他回来坐到龙椅上,端起茶碗,喝了第一口茶,神色不变时,他们才会松了一口气。 “郭麟。”慕容谨之以茶盖轻轻刮去碗里的茶渣,郭麟赶忙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赏浓华殿宫女太监各十两黄金,在单独赏给厨娘百两黄金。” 郭麟吃惊了,十两黄金在千都城那可是能在最繁华的地段买一间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吃惊归吃惊,郭麟还是回答道:“是。” “王楠。” “属下在。” “朕再回来的路上,经过浓华殿东南边的岗哨时,第二个岗哨的护卫,怠忽职守,没有发现朕的轿撵经过。”他又喝了一口茶,“传朕的话,将那人流放南疆,终生不得返回千叶。” “是,属下立刻去处理。”王楠答道,心里有些诧异,换做是以前,那名怠忽职守的侍卫,肯定是要人头落地,因为东南边的岗哨是保护着浓华殿的,而这次,帝君竟然只是让那名侍卫流放,看来,今日帝君的心情,似乎很好。 “陛下,不猜斗胆请问。”郭麟硬着头皮,趁着机会,想将问题问了,“下个月是陛下的生辰,是否该吩咐内务府来操办。” “免了,一切从简,午膳与各宫妃子用了,晚上嘛,还是到浓华殿用。”慕容谨之搁下茶碗,“菜色还是照着皇贵妃的口味,不要改变。”他说话的口味很淡然,却有着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前些年,帝君已不再过生辰,只是这两年废后回宫后,帝君才渐渐有了过生辰的欲念,不过也是极其简单的操办,晌午陪各宫妃子用了午膳之后,下午早早的就去了浓华殿,陪贵妃用完晚膳,在赏荷,之后宿在浓华殿。 这些年,对于帝君来说,最在意的人,只有浓华殿那位娘娘一个。 懿喜宫—— 良妃端起白瓷茶碗,一脸浓妆下掩饰不住心中的不平,“今个儿,内务府送了月例来……”她欲言又止。 身边的敏妃白子真轻蔑的白她一眼,打心眼里是瞧不起这个陪嫁丫鬟出生的良妃,“难道内务府的送的月例也会少了你的?” 良妃与她平起平坐,但白子真在她面前时常摆出一副高人不等的模样,不过就是仗着是太后的表侄女才这么嚣张。 “难道你没发现这月的月例有什么不妥?也难怪了,敏妃有娘家倒贴,自然是不会将这点数放在心上了。”良妃呛声。 敏妃不仅出身富贵,而且父亲为朝中右相,表姨妈还是当朝太后,怎么能容忍出身低贱的女人羞辱自己,脸色立刻变得严厉,“哼……本宫自然看不上这些,都是有些人啊,为了上下打点,收买人心,就是将千叶的整个国库给她,怕是也不够的。” “你!”良妃被她戳中要害,咬着牙,站起来,狠狠跺脚,“你什么意思?” 敏妃美眸眨眨,“说谁自己心里清楚,说明白就没意思了吧。”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比你早封妃,却处处被你针对,这个后宫到底还分不分尊卑了。” “尊卑?”敏妃也站了起来,气定神闲的看着她,眼皮都没抬一下,眼中尽是蔑视,“你不过是靠出卖自己的主子做了一个一宫之主,像你这种卖主求荣的狗奴才,本宫根本连正眼都不想瞧你!哼,你这种人啊,就算是做了妃,不过也只是一个低贱的奴婢,封妃这么久,皇上宠幸过你几次啊,听说有几次,皇上经过你舞檑宫时都绕道过去的。” 一句话,将明月在宫中的处境都全盘托出,不免引得在座的妃子心里暗自欢喜,再加上良妃平时仗着有楚沐姝撑腰,目中无人,所以所有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就看同样嚣张的敏妃怎么收拾她了。 “吵什么呢?”内殿里传来一个华丽的女人声音。 这时,楚沐姝在红玉的掺扶下,从内殿中走了出来,一身红与金色的华服,就连腰间都吊着一条金玉雕刻的腰带,头上更是戴着皇上赏赐的紫玉金步摇。 今早,圣旨送到懿喜宫内,楚沐姝被封为皇贵妃,暂代皇后职责,统领六宫,其他妃子也是过来给她贺喜的。 封为皇贵妃,与浓华殿平起平坐,而且暂代皇后职责,这简直就是明摆着要将皇后之位给她了,她也为此高兴了一个上午,等到众妃来贺喜,却没想到听到两人争吵,出来时,脸色已是不悦。 在看见楚沐姝出来时,两人终于是停止了争吵,楚沐姝一路盯着她们,一路坐上凤椅,等红玉将全裙摆整理好之后,楚沐姝才开口问她们:“又是因为何事争吵?” 良妃逮到机会,立刻上前告状,“臣妾可没有吵,是敏妃太目中无人了,臣妾只是觉得这个月的月例分配好像不对,才会说的……皇贵妃娘娘,各宫妃子每月均有一斤二两上好官燕,可是为何这个月官燕却没有了。” 楚沐姝扬起一抹微笑,笑中带着奸险,“前几日云苍进贡来了约二十箱上好的血燕,都应该分给各位姐妹的,每人大概也能分得两三斤的,只是最后这二十箱血燕都被皇上派人送到了浓华殿里,说是浓华殿里那位娘娘每日需要燕窝滋补,所以这个月就委屈各位姐妹了。” 良妃一听,便不再开口了。 而这边,敏妃冷笑道:“哼,她身体不好,需要燕窝滋补,平日里,皇上已经将宫中最好的人参,鹿茸,灵芝,雪莲都送去了,怎么?现在就连燕窝都要跟我们抢了,是不是未免太贪心了!哼……身体不好,好像我们是每日耕田,身体强壮的普通村妇不需要滋补似的。” 其他人一听,口里的茶差点没有喷出来。 “是啊。”雪妃低低的声音听不出个决心是什么,也就是随声附和罢了,“姐姐说的是。” 楚沐姝这时又开始装好人起来,笑着对她们说道:“女人不补很容易老的,燕窝又是养颜佳品,也难怪妹妹们生气了,这样吧。”说完,楚沐姝故意问红玉,“懿喜宫的仓房中还有多少燕窝?” 红玉算了算,稍许后回答:“昨个儿奴婢点算了仓房的东西,账本上记着燕窝还剩下三斤一两。” “这样吧。”楚沐姝吩咐着,“将那三斤燕窝拿出来,分给妹妹们……红玉啊,等会分好了,你啊,就给各宫娘娘送去。” “是,贵妃娘娘。” 众人一听,无不感激的望向楚沐姝,这隔山打牛,损人又利己的一招用得极妙。 第一百三十九章 沉住气 雪妃这时温婉的开口,“其实短我们燕窝只是小事,毕竟是皇上的决定……但就是委屈皇贵妃姐姐了,那边要搞得跟全后宫为敌,而这边姐姐还得为她安抚我们,我们也是替您不值呢。” 雪婉从入宫就是一副柔弱的样子,却不想字字都绵里藏针,这时良妃急忙附和道:“是啊……什么好东西都往浓华殿里送了,轮到我们手上的还能有什么,还得贵妃娘娘自己拿出贴己给我们,皇上也是的,天天也只往那殿里去……而且啊,听说她每日的膳食都是皇上亲自吩咐下去做的。” 凤瑶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心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记得她来千叶前,就有听说千叶帝军是如何宠爱浓华殿的那位贵妃。 楚沐姝只是笑笑,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淡淡开口,“谢谢众妹妹对本宫的关心,只是本宫也没有办法改变皇上的心意,还得靠你们自己抓住皇上的心。” 其实,楚沐姝现在心里就像是被猫爪子挠着一样,在座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哪个不嫉妒浓华殿的盛宠,只是谁又敢表现出对浓华殿的不满来,难道不怕就此失宠,前些日子,舞檑宫的一个小宫女就因为说了些浓华殿专宠迷惑帝君的话,传到了御书房里去,虽良妃未受牵连,那个小宫女不仅被掌嘴,还被贬了,终生为奴。 这时,良妃还想说些什么,她身边的彩霞轻轻的在袖子下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朝她摇头,提醒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良妃虽心有不满,但还是没有再开口。 而这边,白子真倒是一脸傲娇的看着众人,见她们都是没出息,不敢再说下去的样子,她生气的站起来,就连楚沐姝都没有放在眼中,“哼……你们要没出息是你们的事!我可不会坐以待毙,让那个女人独占去了皇上!”说完之后,她甩袖转身离开了懿喜宫。 而楚沐姝并没有对她的话表现出什么情绪来,反而是安抚在座的人,还吃了一些点心,大家才散了去。 红玉命人将仓房中的燕窝拿出来,让宫女将燕窝上的灰尘扫干净之后,又吩咐其他人奴仆拿来十几个锦盒,然后在上秤盘称重后,再将燕窝平均放进锦盒中,再给各宫娘娘送去。 而一旁的楚沐姝还却在欣赏今早送来的紫玉金步摇,这是属于皇贵妃才能拥有的首饰,可是越来她就越来气。 “娘娘,其实刚才那个敏妃说的也没有错,如果再坐以待毙,说不定以后那个女人就是皇后了,毕竟皇上现在那么宠爱她……如果她真的做了皇后,怕真是没有其他人的立足之地了。” 楚沐姝美眸一眨,露出凶狠来,反问道:“你是想说在没有本宫的立足之地了吧?” “娘娘,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红玉立刻是跪在地上,“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哼!”楚沐姝淡淡白了一眼,也不跟她计较,“她想被独宠一辈子,我还没死呢!”说着,她大力的拍着桌面,“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会让她如愿!”而且,楚沐姝心中依然很自信自己跟慕容谨之之间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总归她在慕容谨之心中的地位是无可代替的,毕竟当年为了她能进宫,慕容谨之连那个女人,和女人的孩子都要了。 红玉见她要去拿梳子,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解开她顶着的发髻,缓缓梳下来。 红玉小心的问道:“娘娘,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皇上疼惜的紧……每天吃什么,吃多少,饭后水果是什么,都是郭公公亲自去御书房请示,可是宝贝得狠,但是我听说……”说到这里,红玉忽然停下来。 楚沐姝被勾起好奇心,她一停下来,便骂道:“死丫头,有什么话就说,听说什么了。” 红玉弯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听几个在太医院当差的公公说,那个女人的身体最近恢复了不少,而且皇上还吩咐太医院给她开的药里要加一些滋阴补气血的药进去,这样调理怕是想要她……” 生子的话没说出口,楚沐姝却已明白,顿时脸色变的极其的难看,反手一巴掌打向红玉,“胡说八道!那个女人天生病秧子,哪里还能生!” 红玉被扇倒在地,连连磕头认错,“娘娘,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楚沐姝扬起下巴,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手指,“以后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本宫撕烂你的嘴!滚出去!” 红玉连滚带爬的出去后,殿中只剩下她一人,她摸向自己的小腹,这里曾经也孕育过一个生命,只是他过早的夭折,让她明白了很多,也更加仇恨白璃忧那个女人,为什么就连离开了也能牵动他的心,甚至间接的害死她的孩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 天卿宫—— 逼宫失败之后,白秋月比以往低调了很多,除了重要的事情会走出天卿宫外,其他时候都在宫内的香堂中礼佛。 这天,她照常礼佛,翻阅经书时,却被突然闯进来的吓了一跳,当看清来人时,才缓下来,“原来是你。” “姨妈!”敏妃果然来告状了,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今天,就连良妃那个贱女人都敢欺负到我们白家头上来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太后虽深居简出,但也知道外面的变化,“原来是为这事?有什么好生气的,皇上愿宠哪个,就去宠哪个……你不能说这都要去干预,在说你也干预不了,这个后宫里,最后的胜者都是能沉住气的人,一时的得宠不代表永远都能得宠!” 敏妃已经气糊涂,便说道:“我就是生气,良妃那个贱女人,就是看我们白家现在这样了……才敢这么对我说话!” “白家怎么了?”白秋月在望舒的掺扶下起身,放下佛珠,“白家好着呢,就算你表舅舅现在下落不明,可还有哀家,还有你爹,还有朝廷上下文武百官哪个不是仗着白家才爬上高位的!” 白秋月还是不肯从失败中清醒过来,而敏妃这时显然是已经平静了下来。 白秋月说道:“那个良妃算什么?你自己也会说她是个贱人,低贱的下人,要势没势,要背景没有,后台也没有,你跟她说一句话都是在自贬身价!” “哀家到底要教你多少遍,一定要沉得住气,不然在这个后宫中,你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银子!” 敏妃惭愧的低下头,吐了吐舌头,“子真明白了。” 第一百四十章 逼问蜀邑往事…… 盛夏的某天,是慕容谨之的生辰。 浓华殿的私厨按照指示,在帝君来时没有大肆铺张,端进偏殿的仍是一些清淡的菜肴,跟往日比起来,只是桌上多了一双碗筷。 白璃忧起的晚,睁开眼睛时,晌午已经过去了很久,掀开垂帘,走下床,却瞧见端着水盆预备伺候她熟悉的人不是米翠,而是另外的宫女海棠。 她很是吃惊,“米翠呢?” 她问道,米翠在她起床后,都会伺候她梳洗,今天这样的情形,倒还是第一次,海棠捧着水盆,恭敬地上前,替她拧干了手巾:“米翠也不知道一大早去哪里了,郭公公说了等她回来,要好好罚她呢!” “等她回来了,叫她先来我这里。”听见米翠有可能会受罚,白璃忧赶忙‘帮忙’。 郭公公赏罚分明,但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就算是要罚米翠,也应该不会罚得太重,而白璃忧一边想着,一边梳洗,又在海棠的服侍下,穿妥了衣裳,而后她遣退了海棠与一众宫女,从梳妆台上取下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锦盒,拿出里面的东西,仔细的检查了一边,才放心的搁了回去。 临近晚膳时,宫女捧着食物走进大厅,在桌上摆放妥当后,接着又轻巧的退了出去,没一会儿,慕容谨之就到了。 “谨之!”她唤着,盈盈起身,慕容谨之连忙阻止,“坐下,坐下,就我们两人,哪来这么多礼教。”他换了长衫,却还是不然半点尘埃的白衫,看来跟昨日的打扮,没有什么不同。 “今天是你的生辰,礼数自然是不能少的,我记得,这该是我与你一同过的第二个生辰了。”白璃忧笑着,仍然是福了一福身。 “好,既然你如此说,我也就不客气了。”慕容谨之撩袍最下,温柔的望着她,表情似笑非笑,“礼数不能少,那好吧,朕的生辰能在你这里讨到礼物吗?” “当然是不能忘的。”白璃忧拿出锦盒,搁在桌上,“祝贺陛下生辰快乐,万事如意。” 慕容谨之微微一笑,掀开锦盒,盒子是一条做工精致的束发绸缎,制作比一般的束带更为精致,一针一线缝的密密实实,而上面的花纹绣着金线如意纹。 慕容谨之拿出束带,表情没有变化,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做的?” “做了几个月了,身体不好,只能每天绣一点,如是身体是好的,怕早就做好了……陛下可喜欢?” 慕容谨之笑得温柔,手轻抚着束带上的刺绣,不言不语,“陛下不喜欢吗?”白璃忧眨了眨眼。 “当然喜欢,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朕怎么会不喜欢?”他抬起头来,目光温柔,“肯定是耗去了你不少精力。” 她浅笑着,“没有,做的慢也就不会耗去太多精力。” “是吗?”慕容谨之收敛下眼,嘴角仍然是带着笑意的,而无意中嘴角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募地,他收起来,“吃饭吧。” “嗯。”白璃忧点头。 而没吃多少,慕容谨之就起身了,轻描淡写的说道:“夏卿他们还在御书房等着朕呢,最近朝中事多,非得朕亲自去处理。” 白璃忧站起身,却被他阻止了,“别送了,你自个吃吧,记着,千万得养好自己的身子。” 交代之后,他起身,走出大厅,如同一阵风般的离开,碗里的食物,一口都没有动。 他为国事操劳,少有几刻的清闲,这是她已经习惯了的事,只是以往他任何时候,他都会先搁下,把陪伴她当成最重要的事,会为了一件事连生辰宴都不陪她吃完,倒是从未有过的事,她想那件事一定很重要吧。 地牢—— 黑暗,潮湿,随时随地都散发出一股死亡的气味,米翠迷茫又害怕的被扔进了地牢里的一间小屋里,她拼命的朝着外面喊。 “我是浓华殿的米翠,我没有做错事!” “我还要回去伺候娘娘,放我出去!” “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 “跪下!”熟悉的声音,米翠记得这个声音,是那个严厉的郭公公的声音。 “郭公公?是郭公公吗?”米翠在黑暗中摸索着,却不见一个人,“郭公公,救救我!”直到小屋内蜡烛被点燃,米翠才看清坐在前面的人是谁。 她扑通一声跪在慕容谨之面前,“皇上?!” 慕容谨之左边站在郭麟,右边站着夏卿,而此刻夏卿心里已经没底了,他认识这个丫头,是白璃忧从蜀邑带回来的丫头,听说当时一直在逍遥侯府伺候白璃忧,那这个丫头是否知道自家主子与凤乾之间的事呢? 米翠不敢抬头,就连跪着时,双手紧紧捏着裙子时都在瑟瑟发抖,而慕容谨之这时倾身而来,郭麟却劝阻,“陛下,不能再靠近了。” 千叶宫规,万金之躯的帝君不能与奴才靠得太近,慕容谨之低沉的嗓音,在米翠头顶上方响起,语音冷寒,不带丝毫的情绪。 “朕问你,可还记得当年在蜀邑白贵妃的事情。” “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米翠仓促的说道。 慕容谨之口吻冷绝,有着让人臣服的严厉,“那朕就再问清楚一点……白贵妃在蜀邑期间,有没有跟其他男人有接触?” 此刻,米翠的呼吸声都好像散开了,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他那张俊美无双又冷然的脸。 “没有!”米翠立刻否认,更加让他知道这丫头是在撒谎。 而一旁的夏卿此刻心里早就不知是被什么给搅乱了,连遮掩过去的办法都想不出来了,而此刻,郭麟上前,充当打手,将米翠的头发扯住,狠狠的给了她几巴掌,“皇上问你什么就说什么!老实回答!”说着,背朝着慕容谨之的他,还朝着米翠挤了挤眼睛,提醒她不要乱说话。 米翠似乎明白了他打自己,只是为了提醒,便继续否认,“皇上,真的没有……奴婢从被逍遥侯安排照顾娘娘开始,娘娘就一直在后院的阁楼修养,除了逍遥侯每日探望娘娘之外,在没有其他男人了!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米翠其实就是白璃忧与凤乾那场爱恋的唯一见证人,慕容谨之只找对了人的,只是他低估了米翠的忠心。 夏卿此刻是为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慕容谨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白璃忧与其他男人有染的,如果换做两年前的他,怕是早就让后宫血流成河,逼得这丫头说出实情来,而现在他除了想知道真相之外,也怕会惊动浓华殿里的人,最终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不想血染宫廷。 夏卿想那时凤乾用的是假名,如果米翠这丫头见过他,怕是也不知道真名,也就是说凤乾不出现再米翠面前,随她最后受不住说出一个人名来,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就是云苍的太子凤乾。 “说的都是实话?”慕容谨之口吻冷然,“郭麟!” “在!” “用刑!”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东窗事发‘\’ 噩梦如同火焰,穿透温暖,像箭一样射来,白璃忧惊醒过来…… “娘娘?”她睁开眼睛,看见海棠站在床边,唤着她。 “娘娘做恶梦了吗?”海棠关切的问道,她摇头,问道:“几更了?” 海棠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回答道:“刚过三更。” 白璃忧最近浅眠,身体略感不适,而最近的噩梦更是觉得倦累,可现在一场梦惊醒,已无睡意,“去将我白天没有看完的医书拿来,点上灯,你就去休息吧。” “是。”海棠也没有劝她多休息一会儿,依言转身就要去点灯再拿书,白璃忧此时却问她,“米翠还没有回来吗?” 海棠转身,笑道:“没有。”可是她额角的微动,已经暴露出了她在撒谎。 白璃忧又问道:“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海棠一脸平静,说道:“听说是被郭公公指使出宫办事情了,需要些时日才会回宫。” “哦?”白璃忧淡淡一笑,可心里却已经是担心了起来,郭公公有什么事需要米翠出宫去办?难道皇宫就没有其他人了,而且浓华殿中的宫女并不多,加上米翠不过四五人,比起其他宫里的人,已少了很多,米翠又是贴身照顾她的人,郭麟作为后宫总管,是万不会做出这么不着调的事情来的。 那米翠倒是去了哪里?是否是遇到了危险? 白璃忧脸色微变,抿着唇,稍许后语气变得强硬了不少,“海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故意瞒着本宫?” 她此刻拿出身份来吓唬海棠,果然被吓的人一下子跪在她面前,“娘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你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就是不肯告诉本宫吧……或者是有人让你不要乱说话。” “……”海棠低下脑袋,不言语。 白璃忧继续追问道:“你告诉我也无妨的,就算是你怕别人知道,此刻也只是有你跟我,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娘娘!”海棠咬着唇,似在经历什么复杂的挣扎,“我……”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放心,本宫不会让别人知道,是你说的。” “其实……娘娘,其实海棠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那奴婢在佛堂负责打扫,郭公公派人来叫奴婢来浓华殿负责照顾你,那时奴婢知道米翠姐姐是一直照顾娘娘您的,所以便多嘴问了带奴婢来浓华殿的那位公公一句……” “他是怎么回答你的?!” “奴婢问那位公公米翠姐姐是否有事要当几日,那位公公却说以后米翠姐姐恐怕不会在出现在公里了。” “什么!”白璃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 海棠眼中略显得惊慌的回答,“奴婢进宫多年,其实也知道这样的情况无外乎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白璃忧急忙问道。 “死,而且是我无声无息的就死了,从此不会有人再记得这个人。” 白璃忧双手捂住了嘴巴,眼中惊慌失措,那就是说米翠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她?是因为什么啊? 海棠跪近了一些,低声开口:“娘娘……昨个儿奴婢碰见了郭公公,奴婢是亲眼看见郭公公将米翠姐姐的名字从分工册子上划掉的。” 她像是一下子就被人给抽去了所有的力量,瘫软在了床上,“娘娘!娘娘!!”海棠赶紧起来,看着她此刻双眼无神,像是失去了呼吸一般。 海棠赶紧跑出去,叫来了太医,也让人去通知御书房的帝君。 太医赶到时,白璃忧已经完全晕厥过去,不过好在没有生命之忧,太医开好药,嘱咐人去抓药,之后煮药后立刻送服,这才有效。 之后,太医走出内殿,来到前殿,跪在慕容谨之面前,“皇上,娘娘这是气急攻心,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这样。” “娘娘还是要多修养,最好是不要让人打扰她,或在受外界的干扰,还有些人……” 慕容谨之挥袖,太医便没有再说下去,而他则是转身走进了内殿,此时的白璃忧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很艰难的问他:“米翠去哪里了?” 她知道,郭麟是不敢随意动她宫中的人,唯有他才敢,便直接开口问了,慕容谨之走过来,坐在床边。 将人轻拥在怀中,而怀中的人纤弱苍白,气若游丝,她双眼无神的盯着他,“一个小宫女而已,明天,朕亲自为你挑选几个乖巧听话的来。”他轻声说道,手里抚着她的发,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可好?” “我只要米翠。” “何必呢?”话音刚落,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募地的变得狰狞扭曲,冷冽的杀意直逼她而来,但是,他又很快的冷静下来。 “听话。”他挑起俊目,冷冷的审视她,然后嘴角淡淡勾起,骇人的微笑着,“你啊,朕问你,你在蜀邑时可发生过什么,遇到过什么人,瞒着朕呢?” 白璃忧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无比苍白,她捏紧被子,只听到慕容谨之再度开口,一字一句的说道:“朕的心都在你身上,朕从未对一个女人用情如此深,所以当朕知道一些事情后,朕真的……”恨,可说不出口,“朕是真的想要跟你一心一意的好下去,可是现在是你亲手毁了这一切,就连在代城时,你们那么迫不及待的私会……”他轻声说着,用手无限爱怜的抚着她的脖子,眼中满是深情又透着冷绝。 “原来,那个男人是凤乾,送你铁戒指的男人竟是他!” 他的话,钻进她的脑子中,不断地回荡,就像是用鞭子反复的鞭打着她的心,“谨之,你听我说,听我说。” 她喘息着,紧盯着毫无反应的他,心痛如绞,“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你要对我怎样都行,至少放过米翠,她是无辜的。” 而他此刻的脸上,浮现一股野蛮的戾气,“解释?瞒着朕这么久,还要朕信你,听你解释?” “我跟凤乾之间的事,那是发生在蜀邑,我根本不知道你会来蜀邑,我跟凤乾的相遇,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会爱上其他人,可是……”她极力的想要将事情诉说清楚,可是好像越说越乱,已难掩内心的焦虑,“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米翠?” 慕容谨之眯起眼睛,眼中迸射出无尽的恨意,看着她,而后募地一笑,“那个丫头,倒是嘴硬,无论朕用什么刑,她都不肯开口。” 他冷冷的看着她,再度开口,“朕会放过她,而你,朕还没想到应该对你做些什么,也许朕什么都不会做的,但是你却也要永远留在这里,将对他的思念永远埋葬在深宫里。” 说完,慕容谨之起身,因为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起身,她被狠狠的摔在了床上,磕得全身生疼。 第一百四十二章 皇姑为子求情 而当慕容谨之返回御书房时,夏卿已经等在了门外,他下了撵,没有看夏卿一眼,径直朝着御书房里走进去。 夏卿起身,自顾自的跟着进去了,还没等他在龙椅上坐下,夏卿便跪在他面前,低着头,开口时声音明显沙哑了很多,“陛下,请听臣说几句。” “你早就知道凤乾与她之间的事情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朕?你真是朕的好……弟……弟啊!”慕容谨之厉声呵斥,双手摊在龙椅的把手上,注视着前方的夏卿,表情恨极。 慕容谨之手弯曲成形在袖中转了半圈,四周围的侍卫立刻上前抽出铁棒,朝着夏卿的后背重重打下去,强烈的力道,狠绝到几乎打断他的户骨头,将他打趴在青石地砖上。 正殿中,慕容谨之弯着唇,静静的笑了,他注视着,欣赏着,还转过头,接过太监送来的香茗,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柔声说道:“给朕狠狠的打!” 铁棒,一再狠击下去。 腥甜的血,沿着嘴角滑下,夏卿却擦也不擦,只是撑起身子,一边承受打击,一边开口说道:“陛下,是!臣弟是瞒着你,可是就事论事,当时全天下都认为废后已经死了,而凤乾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就是废后……瞒着你,只是因为不想让事情变得复杂,不要再为了那个女人,让我们分崩离析……皇上,我们跟凤乾是十几年的兄弟之情,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连兄弟之情也不要了……而且这件事情,臣已经说过,凤乾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废后!” 他坐在龙椅上,不言不语,脸色看来似乎好了一些,却仍是面无表情,当开口时,仍是语气冷然,“当初,你派人到侯府天牢救他出来,就是不想他去找她,让朕知道,所以你瞒了朕这么久,将朕当傻瓜!” 夏卿紧紧盯着他,身后承受一再袭来的铁棒,手臂上,脸上已经伤得满是鲜血,“臣是瞒了陛下,可是……” “可是个屁!你瞒着朕,就是对朕不忠,今天朕不会放过你!给朕死死的打!”骇人的击打声,在大殿内不断地响起来。 突然,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穿着华服锦衣,明艳靓丽的女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夏卿,之后跪拜在慕容谨之面前,“陛下,卿儿做错了事,要如何罚都可以,可陛下也该念着你们彼此这十几二十年的兄弟之情才是。” 慕容谨之冷冷的扫了一眼下面的两母子。 “皇姑,如不念及兄弟之情,不念及皇姑教养之恩,恐怕他早就人头落地了。” 下面求情的人,正是回都城探亲的千叶长公主慕容帧,慕容帧乃是先帝亲妹,祖太皇帝的唯一的女儿,千叶百年来第一位出生后平安健康活到成年结婚生子的公主,她出生那年,祖太皇帝远征西夷,结果大获全胜,认为是公主降生带来的好运,班师回朝后便大赦天下,并亲自赐名为帧,封为长公主。 当年,长公主几位兄长之间夺嫡大战,长公主站在慕容谨之父亲一边,助其夺得皇位,皇帝为表示感激,将其嫁给当时的三朝元老之子,赐田地万亩,就连后山的行宫都送予了她,后生子夏卿,在慕容谨之因为生母犯事而被轻声父亲,自家兄长排斥后,长公主将其接到公主府教养,并力荐慕容谨之为太后抱养,助其成为太子,继承大统。 慕容帧起身,走上前两步,不慌不忙的说道:“皇帝,我不知你们两兄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要是打死了他,我这个皇姑也不想活了,所以就让我来替自己的儿子受罚吧!” 慕容谨之虽然已经气极了,可是也不会伤她分毫,如果这个世间还有一个女人值得他在意的,恐怕也就是长公主这位长辈了。 他起身,走下龙椅,走到长公主面前,低眸时,眼神中的怒意已经消减了不少,“皇姑,我怎舍得罚你,你这么说,不是要折朕的寿。”说着,一便拉住皇姑的手赔罪,一边一脚踢向夏卿,“只是这小子太气人了!” 慕容帧是喜极而泣,轻拍他的手背,“从小就你嘴甜,弟弟虽气人,可也不能这么打。” “是,是……朕立刻派人给他医治。” - 慕容谨之倒是说话算数,不仅将受伤的夏卿安排住在宫中一处清幽的地方养伤,还给派了姜西这位一位绝色的女神医给治伤。 不过,夏卿对于这位跟浓华殿走得过于亲近的女神医没有什么好态度,所以两人每次从开始治疗换药,到结束都是一句话不说。 “请侯爷脱下衣服。”姜西垂目,不敢看夏卿一眼,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而且夏卿的身材实在是太具有诱惑性了,本来穿着衣服时,看着挺瘦弱斯文的一个人,可是脱下衣服,露出里面精装的胸膛时,她才发现这人竟然如此有料,不由得耳根都红了。 “本侯什么时候能好?!”夏卿一脸严肃,修养几天了,还有一堆公事没有处理完,想起来就觉得自己是在这里浪费时间,但是又是皇上下的令,让他修养,他又不敢不从。 但他还是一边问着,一边解开了腰间的细带,轻轻一抖,衣衫便顺着肌肤滑落下去,“快点!”他没好气的催促。 姜西小心的走过去,蹲在床边,长长的手指从白色的瓷瓶中挑出一些透明带着淡淡绿色的膏药出来,均匀的在手心抹开,让透明的膏药在掌心温热的温度下散开,然后才轻轻的均匀抹在他背后的每条伤痕上。 夏卿吃疼的吸了一口冷气,不过他并没有骂人,而是咬着唇忍了下来,可是因为弄疼他了,姜西的手自然的停了下来。 “为什么停了?” “呃?好……”姜西重新开始为他上药,“这些药的药力,我已经调弱了一些,但是还是会有些疼痛的,侯爷请忍忍。” “难道本侯会怕?前几天你给本侯擦的药不是这些,是那些药力强的,本侯有叫疼吗?!”夏卿的语气严厉斥责,而姜西被他说得不敢开口了,只能默默继续为他上药。 上完药之后,包上纱布的事本不该她来做的,可是心中不忍还是让她接手了这个事,为他重新包上纱布。 “侯爷,你要静心修养。”说着,她起身,眼神看向了床边的一些公文,夏卿抬眸,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床边,因为她与白璃忧关系不错,所以夏卿每次看见她都没什么好脸色,“本侯做事,需要你个小小的医女来教?” “不敢,只是侯爷伤情严重,如果继续这样每夜批阅公文到很晚,对养伤没有是那么好处,这只是作为医者对病患的忠告。”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心回到你身边 “忠告?”夏卿气极,从榻上起身,粗鲁的抓住她的手腕,额角青筋显现,狠狠的盯着她,他讨厌浓华殿的的白璃忧,是她令他们几兄弟的感情发生了变化,韩良不喜白璃忧,进言杀掉那个女人,却被皇兄疏远,凤乾爱上那个女人,现在皇兄对他也有了杀心。 自从那个女人出现,接踵而来的都是一些不顺心的事情,而他现在又因为她而被皇兄惩罚,只剩下半条命,这个医女跟白璃忧关系好得很,平时还时常走动,现在还说要给他公告,这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他将人拉到一个可以居高临下看她的位置,姜西便只能卑微的仰视着他,“侯爷?这是做什么?”她故作镇定,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说错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本侯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夏卿那张俊美的脸因为生气而显得英气逼人,不过再看看姜西却发现他黑眸中有一丝的暴戾之气。 “如果你将一个医者对你的劝诫当做是自以为是,那要杀要罚就任凭侯爷做主吧。”姜西扬起下巴,本就是绝色美人,那自然天成的骄傲更是让她看起来高贵了几分。 夏卿却没想到她竟是个不怕死的,“哼……本侯就不明白,像是你们这样的人,是不是觉得只要有傲气,就能吃遍天下,你以为你不怕死,本侯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姜西语气坚毅,唇角略微上扬几分,“侯爷出身高贵,自然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出身卑微的人,可是侯爷也别忘了,没有出身卑微的人为你们这些高贵的人打下江山,侯爷也不能坐享其成!” “你!”夏卿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扬起手,一巴掌扇了下去,姜西哪里被男人这样打过,再加上自己只是一个柔弱女子,这一巴掌下去,她整个人都被扇倒在地上,嘴唇也慢慢的溢出血来。 掌落,夏卿收回手,在袖中捏紧成拳,他本不想动手打她,只想吓唬她一下,却被她那一句坐享其成激怒,坐享其成?呵……天知道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才能坐上如此高位,如果只是是坐享其成,那他就不是夏卿了。 姜西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用手擦去嘴角鲜血,而此刻夏卿也清醒了过来,他为什么要为一个奴才而感到愧疚,转过头来,那双发亮得骇人的眸子,牢牢的盯住她,捻起桌上花瓶中的一朵花,然后微笑,那笑让她遍体发寒。 “知道胡乱说话的后果了吧?如果你以后再敢当着本侯的面这么放肆,犹如此花!” 夏卿冷笑,然后扬手捏碎了那朵花,粉色的花瓣在他手中毁灭,红色的汁液延着他的手腕,蜿蜒而下,似血一般。 姜西脸色苍白,瞪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面前的场景开始旋转,她努力抬起头,用力的伏羲,群生僵硬的疼痛着。 “是,奴婢记得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屋子…… 而这边,白璃忧的日子也不好过,喝了一些水,却吃不下任何东西,心里那些见不着的疼痛撕扯着她,让她每天都疲惫不堪,以及白昼的冷风,入夜的寒气,都不是她病弱的身体能够承受的。 然后,比起这些无形的折磨,慕容谨之的冷酷无情,更是教她无法忍受。 他带着冷笑,用仇恨的眼神注视她时的景象,让她犹如坠入了地狱,这个曾经深爱自己的男人,已经变得如此恨她,思及此,每夜她只能疲倦得闭上眼睛,却仿佛还是能见到他那双充满愤恨的双眸,狠狠的瞪着自己。 泪水缓缓的滑下眼角,抚着疼痛不已的心口,靠在床边无声的哭泣,直到疲倦全面席卷而来,让她终于不支的沉沉睡去。 夜深了,寒意却侵袭而来,她又一次的惊醒。 疲倦让她不知不觉得靠在床边睡过去,少量的睡眠,没有减缓她内心的伤痛,只是更加疲惫而已,然后即使在梦中,那股尖锐的恨意,仍是惊醒了她,慌乱的眸,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就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在床下的椅子上,慕容谨之坐在那里,静静的注视着她,那双眸中有着火焰,亮的不可思议,恨意,厌恶,以及残酷,都在他眼底燃烧着。 慕容谨之面无表情,但是那双眼睛中又透露出他有多想将她亲手置于死地,恐惧掐著她的脖子,努力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用沙哑干涩的声音开口,“皇上。” 他却冷冷的打断了她,“你有多爱他?” 而她却没有否认爱过凤乾,苍白的唇轻颤着,“我跟他之间的事,我不想提,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回到你身边的。” “不否认,那就是说你真的爱上了他,都现在依然也是爱他的,对吗?在代城时,他要带你走,为什么不走?因为舍不得惊鸿吗?” 她不明白他是如何想的,可是看他的样子,完全不打断给她一个解释说清楚的机会,她从床边起身,走到他身边,半蹲下身子,想要接近他,可是他却将身子很快的转过去,“我没有因为舍不得惊鸿而回到宫中,回到你身边……我回来只是因为放不下你……至于凤乾,那次,我也不后悔。” 慕容谨之勾唇,嘴角扯出一个冷漠而毫无笑意的笑容。 “不后悔?却还想再朕这里装无辜,要朕相信你的真心?你个贱人,将朕当小孩子戏耍!”他冷冷的看着她,“你们在山洞里做过什么?你是不是已经跟他……” 白璃忧忍着他的胡乱猜测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朝他伸出手,眼中泪光闪烁,“当时我救了他,我也承认在他养伤的那段时间,我想重新开始以后的日子,所以渐渐的也喜欢上了他,也将他当成是救命稻草,我觉得只要我爱上其他男人,就能很快的忘记你……在蜀邑时,我缠绵病榻,那段时日里,我没有一天不念着你和惊鸿,可是……我知道我们是永远回不到过去了……而那时,他恰巧就出现了。” 慕容谨之一动不动,只手撑着下颌,黑眸紧紧盯着他,对她的话,丝毫无动于衷,对她的倾诉更是置若罔闻,半晌之后,他缓缓掐住她光洁的下巴,“利用他来忘记朕?这可真是一个好办法啊,可是……朕问的是你到底有没有跟他睡过!” 白璃忧抬起头来,凝在眼中的泪,在望着他的时间,已经无声无息的滴落,而他冷笑着伸出手,用大拇指抹去那滴眼泪。 她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止,仰望他时,心里紧紧的揪着,终于在他冷漠而变得陌生的态度下,看见了往昔熟悉的一丝温柔。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只信她与别人苟且 他用宽厚的手掌,抬起她的下巴,然后缓缓倾身,靠在她耳边,用最轻柔的声音,徐声问道:“告诉朕,你在蜀邑利用过多少男人来忘记朕?” 白璃忧微微一愣。 “看你这张无辜的脸,还有眼泪,怕只要是男人,都无法抗拒吧,怕是那个什么赵怀思,也不是你的什么的弟弟,也是你的裙下之臣。”他啧啧有声,“朕大概算是最幸运的一个,虽然被戴了绿帽子,但最起码的,总还是拔得头筹的一个!”他的视线,轻蔑的扫过她单薄的身子。 “当时你的身份虽已是废后,但总该顾及到你曾经也是千叶的皇后,竟与男人在山洞苟且,这事要是传出去,朕的脸往哪里搁!” 他的羞辱,让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她跟邰阳那时,虽有些亲昵的举动,但最后都碍于礼数浅尝而止,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她不解又困惑,为什么他知道的这么清楚,还一口咬定她跟邰阳已做过那事了,而他低沉的嗓音,说着世间最温柔的话,可一字一句比刀剑还要伤人。 “除了朕与凤乾之外,你又跟多少男人睡过?”他问着,呼吸拂过她的长发,他抓紧她的肩头,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嗯?” 她想要退开,却被他抓的更紧,指甲几乎陷入进她的肌肤里。 “慕容谨之,在你眼中,你说过我是你用情最深的女人,而现在我又成为了你嘴里最不堪的女人。” 她真的不敢相信,他竟然会用这么恶毒的话羞辱自己,她惊慌不已的颤抖开口,“如果你不相信我,大可以杀了我!” “杀了你?为了你,朕发动一场战场,损失将士数万,杀了你,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朕这辈子是栽在你手上了。”他残忍的将她捏的更紧,看着眼前这张苍白的脸蛋,露出冷笑,“朕还未玩够你,怎舍得杀你?等玩够了,再将你送进军营,犒赏那些奋勇杀敌的将士,才算是物尽其用!” 白璃忧颤抖着,被他的话彻底伤到重,只是她依然不肯放弃,强忍着肩上的疼痛,无助的开口:“慕容谨之,你是不是疯了!你就不肯听我一句解释吗……”声音消失,她的脸色变得惨白,险些晕了过去,他差点捏断她的骨头。 “别解释了,朕不想听,你当初在床-上是如何姿-势-众多的迷惑朕,让朕欲罢不能,还要朕说出来吗!”慕容谨之冷声说道:“朕劝你死心,这顶绿帽子朕收下了,还会永远珍藏呢,不过这种羞辱,朕会让你一辈子待在这里,跟朕一同感受!” 羞辱,疼痛如同火焰一般烧灼着她,而他下刻的反应是狠狠的甩开手,厌恶的站起来,毫无防备的她,被重重的撞到地上,剧痛让她头晕眼花,再也支撑不住的瘫倒在地上,温热的血液从额角涌出来,漫过她的双眼,混着眼泪缓缓下滑。 而慕容谨之,脚步在殿门外停下,背对着她,留下一句话,“凤乾,朕也不会放过他!”说完,便在她朦胧的视线中,丢下她独自一个人径直关门离开。 从开始到结束,他没有看她一眼,也不曾回头。 翌日清晨,当海棠推门进来时,就看见她身着单衣躺在冰冷的地上,混着血的眼泪已经在脸上凝结成疤,海棠跑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她睁着眼睛,迷茫的望着门外,要是能这样活活都冷死就好了。海棠将她扶上床,盖上被子之后,就立刻去找来了姜大夫。 姜西来了,一看到床上的人,心中不免明白了些什么,受伤的额头,地上一滩已经凝固的血液,明显是被人重重撞到地上,才会导致的伤。 而这个宫中,敢对皇贵妃做这种事情的,只有一人,不言而喻这人就是这座皇城的主人。 姜西叹了一口气,从药匣子中拿出干净的纱布,金创药,给她清洗伤疤之后,在包扎好,之后写了一张药方,递给海棠,“照着药方去太医院抓药,拿回来就熬上,每天给娘娘喝三次,一次都不能少。” 海棠接过药方,“是,姜大夫。”说完,她就去了太医院。 而内殿中,也就只剩下了姜西与她两人,她靠在床边,就像是一个活死人,淡声问姜西:“能给我开一副了断的药吗?” 姜西收拾着药匣子,淡定的说道:“娘娘这是心病,小西也只能治你身体上的伤,心里的伤,还是要看娘娘,至于了断,咳……也只说说吧,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遇到什么事,终归是有办法解决的,总归是能够跨过去的,在这个世间除了生死之外,其他的都是小事。” 白璃忧淡淡看去,扫过她手腕,上面有一圈红痕,便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姜西用袖子将手腕遮挡住,笑道:“没事,熬药不小心烫到了。” 见她如此紧张,白璃忧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我这个身体,还能完全好起来吗?” 她其实早就不想这样得过且过,过一天算一天,姜西说得对,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而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 “如果娘娘按着我给你开的药方每天喝药,小西可以保证,不出三个月,娘娘身体一定可以好起来。” “真的?” “我保证一定会治好娘娘的身体,但至于娘娘的心病,还是得靠您自己……” 白璃忧沉默无声,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喃喃道:“我知道。” 姜西其实挺佩服她的,当初一个人跑出去找生死草,不惧怕死亡带来的恐怖,瘦弱的身影穿梭在每一间药房里,寻找能够救百姓的药草。 而现在的她,好像被抽去精气神,好像一夜之间就老了好几岁,她不敢去问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应该跟自己心里猜的是一样的吧。 - 从那夜之后,帝君未在踏足浓华殿,而是每夜宿在其他宫阁中,两月过去了,突然传来嘉仁宫瑶妃怀孕一月的消息,传来消息那天,白璃忧闷在内殿中整整一天,迷惘的望着窗外,让人不知道此刻她在想想什么。 而那夜后的第三天,米翠也重新回到了浓华殿,慕容谨之还算是说话算数,不过米翠回来时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经过两月的修养,米翠才能下床,被抬回来时,米翠开口第一句对她说的话就是:娘娘,奴婢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说没说,已没对关系了,而且白璃忧也相信米翠,至于慕容谨之为什么知道的那么详细,相信他手下的那些探子是出了不少力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欲语还休 某日,那已是深秋的最后几日—— 院中的腊梅已经渐渐吐露花蕾,只等待在初冬那场大雪中绽放,姜西正在为她把脉,嘴角有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这时,米翠端着两碗酒酿丸子走来,恭敬地一碗摆在姜西面前,一碗摆在白璃忧面前,之后又安静的退了下去,亭中又剩下了两人。 姜西收回手,微笑道:“娘娘,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在喝两副药,以后就可以不再吃药了。”姜西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 白璃忧笑着放下长袖,之后端起酒酿丸子,“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能恢复得这么快?” 姜西点头,“娘娘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日子里来,那些事虽仍然困扰着她,可是她也深深的明白了,自己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怕真的会死的吧,如姜西所说的那样,除了活着,其他的都是小事。 所以这段时间里,白璃忧不仅乖乖的早中晚三顿饭,无论是胃口如何,都会吃些下去,炖的补汤,燕窝什么的,更是一滴都不落下,这一两月下来,长了不少肉,心情好了之后,胃口自然也就好了,再加上每顿饭之后,她都会让米翠陪着她在浓华殿的后院走上几圈,还真别说,以前一直待在屋内修养,身体只是感觉越来越无力,而出来走走,晒晒太阳,身体好像一下子有了力量似的。 “不过就是多出来走走,看看……还真别说,身体真的比以前光喝了药躺在床上修养要好多了。” 姜西点着头,微微一笑,说道:“嗯,难得娘娘想得如此通透。” 她用下巴点了点她面前的酒酿丸子,姜西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端起来就吃,“谢谢娘娘。” “米翠做的酒酿丸子很美味的……小西啊。” “嗯?” “关于米翠的腿……” “娘娘放心,米翠的腿虽然伤了筋骨,但是却没有断,只要我每隔三天给她扎一次针灸,这样坚持一月,她的腿就会好的。” “那就好。” 姜西喝完酒酿丸子就走了,白璃忧本想留她吃晚膳,可话刚开口,姜西就摇头……白璃忧知道,姜西不是故意拒绝她的好意,所以也没有在意,却没想到姜西一离开浓华殿,就在殿外被两名侍卫拦住了。 其中一个侍卫对姜西说道:“姜大夫,侯爷有请。” 姜西似明白了些什么,不过她并不想与某人有什么瓜葛,那巴掌的记忆仍然清晰,“请回去回禀你们侯爷,姜西是宫中御医,不便出宫见他!” 说完,姜西便要转身走,却不想那侍卫不肯让路,语气中有些誓不罢休的意思,“侯爷吩咐,一定要将姜大夫带去,还请别让我们为难。” “我并不觉得自己跟你们侯爷有任何可以在宫外见面的私交。” “侯爷就在宫中的椒淑殿中。”姜西狠狠的瞪着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该去,还是喊人…… 椒淑殿—— 夜深了,姜西被侍卫带进椒淑殿中,一路畅通无阻,似乎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侍卫守卫,又像是被人叫退下去的。 静,明明是灯火通明的殿阁,有官员,侍卫数十名,夏卿每回问话,下面的人都是一五一十的回答,除此之外,就是那压得人透不过气的安静,姜西走进去,就能明显的看出来,这些人的恐惧,而刚才经过殿外时,看着曾经晋城太守身首异处,殿门外那滩血还没有干尽,每个人都谨慎不安的样子,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就连有人紧压中胸膛,怕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传进夏卿的耳朵中。 夜色渐浓时,当最后一名官员被夏卿叫退出去,大厅内就更加安静了,遗卧在椅子上的夏卿,终于看到她站在那里,视线也终于落在那一身素衣的她身上去,“过来!”他说道。 姜西昂起头,走到椅子旁,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安静的站着不动,“除了皇上,其他人见了我,都要跪下。”他又说道。 姜西还是站着的,怀中抱着自己的药匣子,那是白璃忧送给她的,而她开口也是轻语,“侯爷,那就请恕我不懂规矩。”这时,她看见夏卿穿着的那件单衣上已经从里面渗出了鲜血来,便补了一句,“我在为人诊治时,从未跪着。”就算是面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睛的夏卿,姜西的意态依然娴静。 “好,那就不跪。”夏卿那双深邃的黑眸中,光芒一闪,随后消失,“本侯也不需要你跪。”因为,他从来都是怜香惜玉的,除了那次对她动手之外。 “那么,就请侯爷脱下衣服,”在他的注视之下,姜西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夏卿不动声色。 “为什么要脱衣服?” “医治时,我需要望闻问切,才能知道侯爷的病症,知轻重,才能对症下药。”说着,她伸出手指,指了指夏卿身上那件已经染了血的单衣,“如果不知道侯爷受了多重的伤,我没法下药。” 不过姜西想皇宫中这么多太医,为什么偏偏夏卿要让侍卫去找她,怕是他受伤的原因根本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吧。 “哼?”夏卿挑眉,“你真的愿意为本侯医治?” 而姜西的回答很简洁,“如果侯爷不想医治,大可不必找我来。” “好……那本侯问你,会出去胡说吗?” “请侯爷放心,我是大夫,不是街上的长舌妇。”姜西没好气的说道。 夏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以醇厚低沉嗓音,对她说道:“傍晚时分,本侯出宫回府,在路上遭到了埋伏,被人砍伤了,而外面的人头就是主使人。” “我只管治病,其他的,我并不关心。”姜西语言婉转,却格外的坚定,“还请侯爷别说那么多,因为我根本不想知道。” 夏卿莞尔一笑,“好吧。”说完,他便伸手,脱去单衣,之后便任由那只纤嫩如水葱一般的手指,轻按在自己的手腕上,那嫩软的手指,有些冰凉。 仔细的为他把脉,清理伤口,包扎之后,姜西收回手,抬头望着面前的夏卿,仔细的说道:“除了身上的伤之外,可能因为今夜天气骤凉,侯爷有些风寒束表,以至于汗不能出来,又因为刀伤引起的出血,以至于脉浮即取,幸好风寒没有入里,脉象还算是有力。”姜西娓娓道来,夏卿身体素质不错,要是换做其他人,怕早就是不行了。 “出了包扎好伤口之外,应该如何医治呢?本侯明天可不想因为风寒或者这些刀伤而不不了朝!”他斜卧在椅子上,不改以往的慵懒。 姜西却依然从容回答,没有一点的犹豫,“请侯爷放心,只要我开一剂药,侯爷服下之后,就能出汗,通鼻窍,这样一来就能逼退风寒,自然痊愈,而至于刀伤,我这里有全天下最好的金创药,只要侯爷记得每日涂抹,不出三日就会结疤,七日就会完全康复,就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去本侯府中 “好,照你的方式来医治,本侯就要亲眼看看你的医术有没有被夸大,还是真的如宫中的人所说,你真的是医术卓绝。”夏卿撑着下颌,徐声下令,“你来亲自为本侯熬药。” 姜西没有回答,只是轻点头,白嫩的双手伸向药匣子,从里面抓出需要的药材,扔进旁边的小火炉上已经烧开的银水壶中。 夏卿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前的一幕,似乎跟江南那年的情景似曾相识,尤其是那专注的模样,像,像极了他心中藏着的那个人。 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懿喜宫的那个,可是他却没有移开视线,近乎于贪婪的静静的看着她,窗外射进来的柔和月光,将她的面容,就连发丝也镶上了一圈淡淡的愠色,光影一闪,烛光照亮她的容颜,直到汤药的气味从水壶中飘出来,她将滚烫的汤药倒进旁边的银碗中,她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一直沉迷不语的夏卿。 他还是那么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只要喝下这碗药,侯爷的风寒就能被逼退,身体上不适的症状也会消失。” 姜西平静的说着,眼中没有恐惧,却也没有一般的笑意,她只将这位天下最有权利的男人,当做至于普通的病人。 而此刻,那年江南的回忆,因为时时的回想而更加鲜明—— “卿哥哥,你来江南了——”她笑得单纯甜美,“卿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够回都城与你们团聚——” “侯爷?!”姜西礼貌的唤他,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沉默了…… 那些回忆都被浓缩进了他内心那处深不见底的地方,任何人都难题窥探到,更是无从知晓。 而那张与楚沐姝有着相似美丽的脸蛋,正在凝视着他,而夏清的神色,从开始到先到,没有一点的变化,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藏着只有他才知道的珍贵秘密。 他也知道,她不是楚沐姝,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而楚沐姝已经嫁给了皇兄,而这个女人虽然酷似沐姝,却是别人。 “你行医多少年了?”他语气一如之前,没有任何的改变。 “难道行医的年限少了,就不能治你吗?” “哼……本侯不是这个意思。”他伸手端起药碗,一口饮尽,放下药碗后,又开口:“原本本侯以为你不会医治我。” 他将滴落在袖子上汤药抬起,在鼻尖嗅了嗅,感觉到微辛的气味渗入进鼻腔中。 “请侯爷放心,就算是街边上的乞丐需要医治,我也会治的。”她说道。 “没错。”这次,她将他比作乞丐,而他竟然没有生气。 他又淡淡的问道:“本侯喝了你这个药,需要多久才能见效?” “一夜。” “好,本侯就等上一夜。”夏卿嘴角微弯起,“今晚,本侯的时间有。”说罢,他懒懒的扬手,不知道藏在何处的侍卫,无声无息的出现,恭敬地垂首站在两旁,不言不语的等待吩咐,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去取笔墨,还有公文来。”他说完,那些奴仆已经躬身退下去。 夏卿处理的公文,是各地送来的,城池以上的公文直接送进御书房,各地乡镇以下的公文,就由他先批阅,不重要的他可以直接决定,重要的在呈上去……才过了一会儿奴仆已经搬来了黑檀如意卷腿几,慎重的放在他面前,几上的笔墨纸砚俱全,还点上了烛火,如此一来,灯明几亮,更方便他书写。 奴仆将宣纸铺开,摊在他面前,再磨好墨,布置好一切之后,奴仆一如出现的时候,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后来,姜西才知道,这是皇帝给予他的权利,在宫中给他留一处住处,可休息,也可处理公事,这就能看出皇帝对他这个堂弟是有多放纵,也难怪夏卿在宫中,乃至整个千叶,无人敢惹,甚至有人说他是千叶的第二个储君。 夏卿坐起高大欣长的身子,取笔蘸墨,落在宣纸上,就此殿内重新安静下来,他的注意力也全都在宣纸上的文字上,以及笔落在宣纸上划过的声音。 姜西还在原地静默不语,甚至不曾看他在宣纸上写的是什么,只是长睫敛目,一双手叠在双腿上,除了浅浅的呼吸之外,没有一点动静,宛若是一尊美丽的塑像,窗外,迟迟钟鼓初长夜,时间在无声的流逝而去。 四个时辰之后,窗外晨曦渐明,写完两卷宣纸的夏卿,终于是抬起了头来,烛光照着他俊美脸上的汗水,以及那双黑色的眸子,才刚伸手,如同鬼魅一般的奴仆已经送上了锦帕。 夏卿站起身,解开衣带,褪下身上的袍子,才拿过锦帕擦拭掉身上的韩硕,里面那件更换不就的单衣,也被汗水给湿透了,烛光下那精壮的身体一览无遗。 “你天下第一女神医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夏卿似笑非笑,“这夜还没结束,本侯的不适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而姜西那张美丽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她医术了得,治疗这些小伤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是她没想到夏卿的身体强壮到竟痊愈得如此神速。 姜西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过来,抬起她的下巴,在他的指掌上,有她调制出来的独特药香,“既然你治好了本侯的病,本侯赏你!”他靠的那么近,近到几乎每说出一个字吐出来的热气,都会拂到她的脸上,“告诉本侯,你想要什么赏赐?” 而此刻,就连她都不解的事情发生,身子,不知道为何,竟因为他的话而轻轻颤抖起来,就连内心也跟着颤了起来。 耳边,像是传来千万人的劝诫警告,快快逃离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姜西几乎是已经放弃了,心中埋藏起来的誓言,以及让她夜不能寐的夙愿,已经不见了,几乎是这样…… “请侯爷上呈皇上,放我出宫,游历天下,为世人治病。”这句话,是她的试探。 而夏卿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你想要什么赏赐?”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而是又问了一遍。 果然,他想要留下她,莫名的激愤情绪袭来,去被她以意志力牵制住,而她神色不改,只是垂敛双目,避开前方那双锐利的双眸。 “我不想待在皇宫中,可否请侯爷请求皇上让我出宫,另寻住处。” 这次,夏卿是欣然答应了,“好,本侯应许你,不用请求皇上,本侯说你能出宫就能出。” “谢谢侯爷。”她说着,心想着夏卿说得没错,宫中少她一个医女,多一个都没有关系,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而夏卿只需要给她一个通行令牌,她就可以离开皇宫了。 “去本侯府中。”他说着。 而她却吃惊的扬首,看向他,这不是掉进老虎窝里了,那还不如待在皇宫中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目的接近 “不去!”姜西立刻拒绝。 但因为她的那张容颜,生性暴虐残忍的夏卿给予了她极为罕见的耐心,甚至脸上依然和颜悦色的问道:“是本侯唐突了……好,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要其他的奖赏吗?” 姜西想了想,想到自己的那个药匣子,太医院中虽然各色药材近百种,但是有很多比较稀有的药材还是没有的,这时她想到夏卿应该能够帮助她。 “侯爷,我有一个药匣子,里面有各色各样的药材,但是里面的药材至今已经缺了近三十几种,至今未能补齐。” “连太医院都没有你需要的吗?”他问道。 姜西点头,夏卿眼神扫向她,说道:“自从两年前皇上征伐蜀邑,又遇百年雪灾,各地物力维艰,其中很多药材倒也真是难以运抵都城……列出你所需要的药材,本侯府中可能会有你需要的,如果没有,本侯会让人去搜罗齐全。”夏卿很爽快的一概应允。 “多谢侯爷。” “不客气。”这时,夏卿的大拇指轻轻的擦过她的唇瓣,笑得无比的温柔,声音低到只能他们彼此之间能够听到:“真的,不用谢本侯。” 而她已难以呼吸,瞬间,还以为他要吻自己,而他只是低下头来,以薄唇悬宕在她唇瓣上方,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个呼吸的距离。 姜西强装镇定,双手垂在身侧,悄悄的握紧,指尖已深深的陷入进了掌心,全身僵硬的等待着他慢之又慢的行动,靠近,靠近……就在要吻上她的那刻,夏卿蓦然的停住了,不再逼近,唇角弯成一个深深的笑意,两人之间因为靠得太近,近到已经能够感受到那抹微笑的弧度,“对于本侯来说,你的出现,意味着本侯要重新考虑一下以后的事态发展……” 夏卿说着,缓缓后退,走回到一只前,他背对着烛火,火光围绕着他强壮的身躯,而他那张俊美的脸因为背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来人。” “是。”这时,门外的侍卫进来,夏卿对他们吩咐道:“带她回府,好好伺候。” 侍卫躬身,转身面向姜西,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更别说是碰触了,而是恭敬地朝着殿外的那扇门伸手,为她引路。 “侯爷,你难道没听到我说我不去!” “容不得你不去。” “你!” “别生气,本侯要你进府,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只需要帮本侯做一件事,本侯就会满足你任何的愿望。” “只可惜,我没有什么愿望需要侯爷帮忙满足的。” 姜西心里渴望进侯府,就是因为夏卿,但是却知道如果不表现出抵触,会露出马脚的,夏卿呵呵一笑,扬手,说道:“那也由不得你了……听说代城中还有你不少的亲戚朋友呢。” “侯爷,你威胁我?”姜西冷眼盯向他。 “不算是吧,不过本侯确实需要你帮助。” “我还要为娘娘诊治……”还没说完,就被夏卿打断,“只要你不多话,本侯每日可以放你进宫给那个女人诊治。” 姜西长久的盯着他,而他却已重新拿起笔,在宣纸上书写,似在等待她的回答,许久之后,姜西深吸一口气,妥协一般的闭了闭眼睛,随后说道:“侯爷,我答应你,但是我要绝对的自由,能进宫,能出府,能上街。” “可以。”说完,姜西转身,在思维的带领下,一步步的走出椒淑殿,跟着侍卫上了马车,趁着夜色出了宫,从出殿之后,她那娇小的身子都始终僵硬着,难以行动,即使背对着夏卿,她还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依然在看着自己。 马车上,她掀开帘子,唇瓣还残留着他呼吸的温度,以及那抹笑,而她在夜色中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夏卿,你这个魔鬼,是你选的死路! 天还未亮,姜西就被送到夏侯府中,她在府中吓人的带路下,被带入一处雅致的院落中,院内亭台楼阁,奢华不失风韵,屋内摆设更是优雅细致,而且实用,看得出来这是府中为贵客准备的逐出。 进了屋内,就由府中婢女伺候,这时一位年约六十的老人走到门外停下,对着里面鞠了一躬,说道:“小姐,侯爷从宫中让人带话回来,以后这套院落就由小姐居住,院落左侧有一个小厢房,里面是以前府中大夫研制药石的药室,已经荒废了很久,一会儿老奴就让人收拾出来,将仓房中的药材都搬到药室中,以后小姐可以再那里研习医术,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奴。” “谢谢大叔。”姜西礼貌的道谢。 管家笑道:“不用叫我大叔,老奴姓李,是府中的管家,小姐叫我管家就可以。” 管家说完之后就走了,接下来由婢女伺候她沐浴,之后更衣,一切昨晚支付,当她回到前厅,看见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三菜一汤,分量不多,也不少,恰好是一个年轻女子的食量。 等到她用餐过后,婢女才送上她带来的药匣子,将它摆放在收拾干净的桌子上,确定了她不再需要服侍之后,才退了出去。陌生的屋内,只剩下姜西孤零零一个人。 姜西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药匣子,陈旧的药匣子,一看就有百年历史,白娘娘出手大方,竟将万年楠木制作而成药匣子甩手就送给了她,匣子里面有九九八十一格,用来放置八十一中药材,楠木本身没有任何异味,而且耐用千年,防腐防虫,最适合的就是收敛药材。 匣子里面的每一种药材,都有不同的用途,经过她的调配,便能千变万化,打开匣子,芊芊玉手轻抚过每一格药材,虽然里面的药材快要用完了,但是她确信这些空格很快就会被重新填满,夏卿已经答应她了。 按照他办事的风格,以及药匣子回到自己身边的速度,就能够知道了,不愧是千叶帝手下最得力的人,行事快捷,接到他指示的人,也不敢有片刻的耽搁。 她从药匣子里,捻出数颗豆状的药物,捏紧在手中,再捏紧……终于,她踏进了夏侯府,终于,接近了夏卿,被握紧的药物,化为鲜红色的粉末,些许凶指缝间散下来,落在她洁白的罗衣上,为白色的衣裳增添了一些颜色,不过这颜色过于鲜艳,就像是鲜血一样。 姜西用一手掸去衣服上反的粉末,衣服恢复洁净,身上这件衣裳是用全天下最好的天蚕丝裁纸而成,上面没有任何花纹,不仅是身上的衣裳,就连屋里的所用的布料,铺在桌上的,垫在床榻之上的所有布料都是天才是制成的,不过布料上都没有花纹,都以实用为主。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为瑶妃要回夜明珠 回想起来,刚才沐浴时,用的是从侯府后山引来的温泉水,而且还在水中添加了比黄金还要珍贵的西域玫瑰香露。 而送来的膳食,虽然只有三菜一汤,但是每份菜肴做法考究,一碗简单的鱼汤,都是用的北海鲟鱼,分量也是讲究,奢华但却不造成任何浪费,姜西环顾屋子四周围,才发现这屋子里的所用的木料,都是万年楠木,头顶那根房梁楠木,一根就能买下一条街。 虽然平日吃穿用度奢侈,但是千叶朝正因为有了夏卿这个人,当年才能度过魏水河,打退北方千里,南北两地,对峙已超百年,隔着一条魏水河,相互牵制,战局因为他一个而发生变化,这些年来,她虽住在极北地代城,但是也听闻千叶国那位少年宰相上了战马是如何英勇杀敌,下了战马又能以文治天下,也难怪千叶帝君如此信任他,就连当年他在魏水河畔的杀戮视而不见。 姜西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秋风夹带着细雨吹进屋内,扬起她的长发,吹得她全身冰冷,探手出去,张开手掌,雨滴吹卷而来,“别急。”她以最轻的声音,对着窗外的风雨,喃喃低语着。 “别急,夏卿,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是的,不能急,也不需急的,她已经进了夏侯府,被留下来,就算是她想要离开,夏卿也不会让她走的。 关上窗户,姜西走回屋内,做到床榻上,拉起叠好的被子,覆盖在自己身上,整个人蜷缩进温暖的被褥中,这才感觉到麻木冰冷的身体,因为被褥的暖暖而逐渐的刺痛起来。 “这才是开始。”她已经有了足够充足的时间,来实现自己的计划,纵然全身刺痛不已,但是她的心是雀跃的,但即便是内心雀跃,但是单薄的唇瓣上的血色,始终都未曾扬起一丝微笑。 她记得从那年,漫天血光,她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好像早就忘记了应该怎么笑一般,娇小的身体,只能在被褥中蜷缩的更紧,更深。 或许,当复仇成功后,她自然就会再次展颜。 夜,渐深,风雨还在窗外呼啸着,“留给我的时间还很多。”她轻声说着,缓缓的闭上双眸,陶醉在计划即将施展的欣喜中,今晚,是她睡得最香甜的一夜。 夏卿用人,与慕容谨之相同,唯才是用,姜西被纳入侯府,才不到三天,韩良就到了,越过府外等候已经的官员,枉顾众人的注视,直接进了侯府。 擅闯侯府的人向来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唯独有少数人例外,得到了夏侯的应允,能够随时进出侯府,而韩良就是其中之一。 夏卿与官员的对话,透过窗户上的宣纸,清楚的传到偏厅,坐在偏厅里的韩良,听得清清楚楚,而他也极有耐心的等候。 日落西山时,那些官员都离开了,夏卿才从书房了慢悠悠的走出来。 看见他还在,不禁挑眉,嘴角轻勾,“你还没有走?” 韩良从偏厅跟着他走进大厅,烛光照亮韩良儒雅的脸,还有那与年极不相符的灰白头发,“我是特意来的找你的。” 韩良慎重的说道:“你可知道皇上已经允许司空吉下月就能回南越了。” 夏卿喝了一口香茗,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知道,圣旨是我草拟的,怎么?你来是为了这事?” “那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君国?”韩良直接问道。 “陛下不是答应你过完年就让你走吗?你着什么急,再说了,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回去君国,君国现在你皇叔已有谋反之心,你回去,只是送死,陛下还想着找理由在留你一两年。” “我不!一两年?君国恐怕早就改朝换代了!” “陛下这是为了你好,也是在变相的保护你,皇甫东觉已上呈国书,让你归国继承皇位。”夏卿嘴角尽是嘲笑,韩良一脸不可置信,“可是这只是皇甫东觉引你回去的计策,你回去必死无疑。” 韩良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那个皇叔是什么人,早就觊觎皇位多年,趁他在千叶做质子这十几年,暗中培养势力,现在就连他父皇也只是一个傀儡,但是他仍不相信亲皇叔会要他的命……“皇叔他,他不会……” “不会杀你?还是真心想迎你回朝继承皇位啊?别傻了,你太天真了,这些年,探子报回来的消息,皇上跟我都没有瞒着你,你也知道君国现在上下都是你皇叔的人,他只差一个机会,弄死你,然后他名正言顺的登基。”夏卿说的一针见血。 “那我怎么办?难道待在千叶坐以待毙?”韩良急急问道。 夏卿懒懒一笑,“能帮你的只有皇上。” “你要我现在去求皇上?” “现在你可不能去,你去了可能比回君国死得还快。”夏卿慵懒的抬手,搭在他肩上,朝他一笑,韩良便明白了,那个女人又惹皇上生气了,现在皇上见谁都不极度不爽,一有不顺心,就拿身边人出气,骂也好,打也好,但就是不敢拿浓华殿那女人怎么样。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尽给自己找不自在……”韩良是振振有词,语气中不带隐瞒的责备,“要是我,早扔出皇宫了!” “哈,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教她医术呢。” 韩良脸色一僵,仍是直言不讳的问道:“也不知道凤乾和他的云苍,以后会怎么样?” 夏卿笑了笑,才说道:“我相信陛下不会忘记我们四人二十年的情谊。” - 浓华殿,时隔三个月,慕容谨之第一次踏进浓华殿,见到她时,她正在桌边捻线准备刺绣,这三个月来她初学有成,想为惊鸿绣一双鞋子,当看见他进来时,一时竟忘了下跪行礼。 好在有米翠的提醒,她才匆匆起身,跪下,“臣妾参见皇上。” 慕容谨之头都没抬一下,径直从她身边大步走过去,在桌边坐下,之后才让她起来。 “朕今日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白璃忧抬起头,看着他,三月不见,听说刚秋猎回来,人消瘦了不少,不过五官比起以前更加立体了很多,那张脸更是俊美的一塌糊涂。 “陛下请说。” “你手上有一颗夜明珠吧。” “是。” 他的叹息声几乎不能听闻到,而她却听到了,到底是何烦心事,让他如此焦虑,“陛下,为何提起叶明珠的事?” 他立刻是果断说道:“瑶妃怀孕四个月,但太医说因为是第一胎,所以瑶妃每日有些惊厥之症,每日都从噩梦中惊醒,太医又说夜明珠可治惊厥,但国库中已无夜明珠可赏,所以朕……” “臣妾愿意将夜明珠送给瑶妃.”还没等他说完,白璃忧已经自动自觉地提出来了,一颗夜明珠并没有什么稀罕的,痛的是心啊,如果只是让别人来要,她可能都不会这么痛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与其心痛不甘,不如主动落个谦让的名声,她对身后的米翠说道:“去将夜明珠拿出来。”米翠不愿意,扭捏着不去,但慕容谨之却没有动怒,只是眼角余光扫过主仆二人,而最后余光拿一下深深的在白璃忧脸上顿了一下。 “要我自己去?”白璃忧语言中带着一丝怒意,这样一来米翠也不敢再扭捏了,可是去时,还是喃喃的抱着不平,“哪有送出去的礼,又收回去的……”声音很小,但是殿中只有他们三人,那两人还是都听到的,白璃忧倒是神情没有变化,他却已皱起眉。 想来,心里也生出一丝愧疚,便对她说道:“皇室子嗣最为重要,委屈你了,等以后再进贡夜明珠来朝,朕一定送到你宫中,其实你只是将它放在仓房中,不如就拿出去,这样也好……” 白璃忧淡淡一笑,说道:“皇上说得极是,放在我这里,不过也是徒染灰尘,不如给了瑶妃,让瑶妃平安的生下皇上的子嗣。” 她的态度倒是让他不由得惊诧了起来,问道:“你真的不在乎?不在乎朕曾经赏赐给你的东西,送给其他女人。” 她说道:“什么其他女人啊,是为皇上生儿育女的人,臣妾怎么会舍不得,又怎么会在乎呢?” 这话听起来没错,别人听着还会赞她大方,谦让,可是听到慕容谨之耳朵中,却有了一种别样的意思,她的顺服,让他很不爽,其实后宫妃嫔和平共处,对他来说是件好事,那能省下很大的心力,但是单单这话让他觉得,她不在乎的明明是自己,非常的不自在。 “你还跟朕置气?” “臣妾没有,以前的事,臣妾并不像再提,待在宫中也只想好好的过以后的日子……” “哼……”慕容谨之扬眉,说道:“好好的过日子?你想?朕告诉你吧,每年千叶的附属国君王都必要到千叶朝拜,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说完,慕容谨之起身,这时米翠也将叶明珠呈了上来,只是他一眼都没有看一下珠子,伸手将珠子从锦盒中拿出来,扔到了地上去,“呵,你倒是真的大方!” 白璃忧心里一惊,望去,夜明珠毫发无损的被扔到了墙角,稀世珍宝就是稀世珍宝,被这么大力的一掷,竟没有一点损伤。 慕容谨之头也不回的走出殿内,白璃忧见他走远,之后自己亲自去将夜明珠捡起来,还珍惜一般的将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用手擦了擦,之后重新放进锦盒中。 她对身后的米翠交代:“一直待在宫中,身子骨都没有力气了,拿着锦盒,我们出去走走……”米翠急忙问道:“难道娘娘想要?” “嗯,我们亲自给瑶妃送去。” 白璃忧也算是心里的那股不平,想要找个宣泄的口,所以想要慕容谨之看看,不是说大方吗?好啊,那她就更大方给他看看。 走出浓华殿,回去的路上,郭麟一直跟着轿撵旁,这时,慕容性子掀开帘子,低沉下声音开口:“朕总觉得,从朕没去浓华殿之后,到今天再见,她哪里不太一样了……”想了想,他再开口:“过于乖顺的她,根本就不像是以前的那个。” 郭麟说道:“陛下,时间会让一个人成长的,这宫中妃嫔越多,娘娘也感到了危机,再加上瑶妃娘娘怀孕后,娘娘怕是也明白了,陛下纵有千般宠爱自己,心也总归不会一直都在自己身上的……娘娘这也是在吃醋吧。” 她会吃醋?那真是稀奇了,慕容谨之说道:“这样看见她的变化,看久了也是无趣,跟其他的妃嫔也没什么不一样。”可就是舍不得,放不下,情愿去受白眼,也要找个由头去瞧瞧,什么夜明珠,什么瑶妃得了惊厥,不过就是找的一个去见她的由头,只是那个女人根本不明白,还假装大方就拿了出去,他哪里能不气。 - 宫中神医姜西被夏卿带入侯府的事情传遍了满朝,文武百官都在议论,这是唱的哪一出,夏侯爷虽没成婚,如果只是想在成婚之前找个妾室也无可厚非,但为什么偏偏要从宫中选,以夏侯的地位出身,妾室人选也必定是豪门千金闺秀,却独独选了一个因为后宫贵妃喜爱而被破格选入宫的民间女子,这就让人看不清了。 椒淑殿—— 上完朝之后,夏卿没有立刻出宫回府,而是到了椒淑殿休憩,他斜卧在榻上背靠着四爪蟒纹绣团,仰头闭起双眸,慵懒的说道:“那天你出现在我府中,我就知道你还回来找我?”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为何来找你?”韩良直截了当。 两说话时,没有官位阶级之分,如同朋友一般的轻松,夏卿懒懒一笑,“这几日,有太多人来找我说同样的话了。” “那我还是得说啊,你留下那个姜西,实属不智……从她出现到今天去你府中,我……”韩良说着,眼中却是担忧,“她的出现那个诡异,医术在我之上,像她这种人,根本不会留恋什么荣华富贵……而且,俗话说得好,医者,能救命,也能害命,最该提防的。” “她的模样,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韩良眼神略僵,仍是直言不讳,“她已经是后妃之首了,断了念想吧……一直这样念着,对你会很危险,我们都了解皇上的心思,就算是他不要了的,他也不会给别人,因为他从来都不曾在乎过。” “我知……只是你说姜西这人对我有危险,何以见得?”他问道。 韩良摇头,但对姜西的来历,他是已调查的清清楚楚,“我老早就已经调查清楚她的来历了。” “说。” “此女确实姓姜,曾是魏水城名医姜代儒之女,姜代儒因为救人无数,曾受到皇上赏赐,还赐予了一块稀世难得的一块龙涎香,只是后来姜家突遭变故,姜家人也不知道流落去了哪里,没想到他们会去了代城……而姜代儒死后,她的女儿继承衣钵,成为代城名医。” “没问题啊,这样的身份背景,倒是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越是干净,越是应该提防。”韩良说道:“千万小心。” 夏卿抚着下巴,神色如迷,沉吟半晌之后,募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笑里他复杂,让人分辨不清他的情绪。 “你怕是忘记了,世间万物,越是危险,越是迷人。”他缓缓说道。 韩良脸色变了,“侯爷!” “本侯已经决定留下她在府中……皇上也已经同意了。” 事到如今,韩良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都是惘然的,眼看着夏卿缓缓起身,大步来到他面前,手臂抬起,搁置在他的肩膀上。 “韩良,陛下有意放你回君国。” “真的?” “千真万确,皇甫东觉近来行事越来越让皇上担心,放你回去,一是为了钳制住他,二是皇上实在不想看见皇甫东觉成为君国国君。” 韩良自嘲一笑,说道:“我不过也只是皇上棋盘上的一粒棋子。” 夏卿用大手拍了片他,“不要妄自菲薄,你是皇上最信任的谋臣,如果你是千叶人,那该多好,但是你有自己的使命,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臣民。” 说完,夏卿在侍卫的追随下径直离开的椒淑殿,出宫回了侯府…… 第一百五十章 卿哥哥 侯府深处,时光仿佛冻结,白天虽有官员络绎不绝进府,但是侯府深阔,就算是来了什么人,上报了什么,就算是有人在府中被处死,宅子里也根本听不到什么动静。 入夜之后,宅中更显静谧,下人不管是做事说话,都是小心翼翼,仿佛害怕只要大声一点,就会被割去舌头一样。 其实,那次跟夏卿的争吵,她深深的觉得,自己像是已经站在了刀锋上,随后都有可能丧命,只是,他并没有杀自己。 倒是允诺的事情,真的是说到做到,不到五天时间,派出去的人就将她药匣子里缺少的药材,搜罗齐备,不但如此,送到她眼前的全都是世间千金难求的珍贵药材,出去她之前所缺少的药材,还有很多能够入药的珍贵香料,也都整齐的被送到了药室中,而且管家还送来了一个新的药匣子,让她使用,管家说是侯爷送给她的。 但是,即便是她已经收下了这份厚礼,夏卿还是没有中召见她,要自己帮他什么忙。 姜西早就有所耳闻,夏卿平时政事繁忙,就算是领兵出征,也是把持朝政,在行军中批阅公文,而这两年,收服蜀邑,渌水江后,他这个侯爷所管辖的事务,反倒是有增无减,反观以往勤于政事的皇帝,这些日子来,不仅广纳妃嫔,还有些沉于享乐。 而姜西虽在侯府,但行动并未受到限制,偶尔天气晴朗,她会离开自己居住的院落,在迷宫一般的官邸中走动走动,用那双眼睛观察这府邸中的一切。 她能在宅子里四处行走,唯独在东苑的一处被紫藤花蔓围绕的后院,那道厚实的门扉,是万不可以踏足的。 每当她想要靠近那里,下人都会及时出现,制止她再往前一步,这样神秘?反而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想要进去一探究竟,所以终于等到机会,她推开那扇门,无声无息的闯了进去,这里真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外面素净得像是陵墓,里面美得如同仙境。 踏上台阶,姜西推开那扇镂空的精美木门,走进精致的屋内,这里异常的空静,看得出来应该很久没人居住了,但却被收拾的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就连厅内的桌上青花瓷中,也插着刚剪下来的梅花。 姜西环顾四周,望见花厅角落有一张铺满了绫罗绸缎的湘妃榻,墙上是形如满月,比湘妃榻更宽的圆窗,窗上有卷起的竹帘,窗下有如意美人靠。 这里,无疑曾经是一位女子的卧房。 天下人皆知,夏卿尚未娶亲,朝中文武百官都想将自家千金嫁与他,与长公主攀上亲家,却不曾听说夏卿有金屋藏娇之事。 姜西走到榻前,拾起一件精致的女子外衣。 外衣就落在绣榻旁,像是刚刚才被主人遗落,只有扬起的灰尘,证明它已被搁置多年。 打扫这处院落的奴仆,显然不敢触碰这件衣裳。 白嫩的手,拂去外衣的灰尘,红色的绸缎上面浮现出以紫色,粉红与月牙白精绣的紫云纹,与长寿花纹的长寿绣。 缝制这件衣裳的人,是真心祈愿穿着这件衣裳的女人,能够长寿安好。 看得出,她在夏卿心中所占的分量,仍然无人可及。 姜西的双手,缓缓握着那件外袍,眸光黯淡,深吸一口气,不允许自己再多做深想,反而是褪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换上这件外袍,绣纹在日光照射,以及她的动作下,彷佛都活了起来,精制鲜艳的色调,丝毫没有因为时光而褪去了颜色。 白嫩的手,抚平衣裳的皱褶,慎重的穿戴整齐,将多年无人敢动的衣裳,穿在了自己身上,这件外袍,恰好合身。 搜寻了一会儿,姜西在卧房里左侧找到一面光可鉴人一人多高的铜镜,擦去上面的灰尘,久未映人的铜镜,相隔这么长时光,终于再次的映照出一抹纤细柔弱的身影。姜西靠上前去,仔细的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娇小脸庞。 那些曾见过这间屋子女主人的人,见到她的时候,最先的反应都是错愕,目瞪口呆许久后,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她却从未见过这间屋子女主人的模样,铜镜里头的自己眉目如画,伸出手去,手指触到冰冷的铜镜表面,镜中的那美丽五官,彷佛是自己第一次看到的样子。 攸的,室内的空气沉寂下来,有了变化,教她觉察出什么来,她对空气中的味道格外的敏感,能够分辨出各种的气味来,就算是隔着一定得距离,她也能闻出来,那股浓烈的气息,逐渐的毕竟,有人来了! 还是一个喝了大量烈酒的男人,铜镜里面,除了她之外,已经出现了另外一个阴沉沉的人影,惊愕的回头,就看见高大的身影,盘踞在她头顶上方,还在悄无声息的靠近,是夏卿! 他半睁半眯的双眸,注视着她,恍若在梦中:“姝儿?”夏卿唤着,语调极柔,就怕身影大点就会惊破这美梦一般。 这出隐蔽的院落,是当年将她从江南接来时,他给她特意修建出来的,在这里,他们度过了一段悠闲又如梦似幻的日子,在这里,他抛却繁杂的政事,还有朝廷中的尔虞我诈,寻到了难得的平静。 “姝儿,你回来了?”夏卿上前,伸手去抓她,以往就算是幻境在真实,只要是他伸出手,却总是落空,但是这一次,他不仅抓到了,还有那温润的肌肤,光滑的长发,他是不是醉得太厉害了。 “姝儿,真的是你?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回来了,是他对你不好吗?”夏卿目光灼灼,在往前,来到她眼前。 姜西已经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了,他口中的姝儿,该不会是宫中的那位淑媛皇贵妃吧?没想到啊,夏卿心里那个人,竟然是皇上的爱妃…… 夏卿蓦然停下脚步,黑眸更黑亮,眼前这张美丽的脸蛋,有着深深的恐惧,那是他在曾经的沐姝脸上所不会看见的。 他认错人了? 他低语,语气中透着危险,“你不是她,你是谁?!”没错,眼前的女人很像,很像……但终究也只是像而已。 眼前的这个不是她,她不是他的姝儿。 卿哥哥。 姝儿总是笑着望着他,柔声交换。 卿哥哥。 姝儿是不会害怕他的,“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夏卿瞪着她,发狠的质问,将她逼到了角落,“侯爷,我是误闯进来的,请恕罪。”姜西瑟缩在角落,声音都是颤抖的。 而当他看见她身上的外袍,野兽终于咆哮了,“为什么你穿着姝儿的衣裳!为什么!” “我……对不起,我……”姜西无法回答。 “为什么你要长得跟她那么像!”夏卿眼神狂躁,质问她。 此时的夏卿根本就不在乎她的回答是什么,愤恨的在她耳边,逼问着,“为什么你不是她!” 姜西此刻只想逃跑,却被他伸手,就狠狠的拉进怀中,牢牢地囚禁在自己胸膛中,过重的力量,弄疼了她,让她惊呼喊着救命。 那张俊美的脸,映入她的双眸中,可怕如同恶魔,“为什么怕我?我要你笑!”他怒吼着。 从小到大,姝儿最喜欢的就是对着他笑,卿哥哥……“不许你这样看着我!”他瞪她,厉声的命令,“给本侯笑!” 他要她笑,就像姝儿一样,但是这个女人眼中却越来越惊恐,“给本侯笑!” 夏卿怒吼,忍无可忍的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沦为替身 脑子里那声卿哥哥,让他看见重重幻影,醉意,怒意,眼中全是楚沐姝的身影……在江南,五岁的姝儿捧着酒酿,十岁的姝儿站在断桥上挥动着手中的梅枝,十八岁的姝儿开心的穿上他送来的新衣,他将人亲手送进了皇兄的寝宫…… 这些回忆,成为这些年来折磨他的梦魇,揪着他的心,但是这些都已经无法掩盖住手中女人痛苦的呼喊,“夏卿,放开我!” 瞬间,他清醒过来,那个笑盈盈叫着他卿哥哥的女人消失无踪,剩下的是眼前惊恐不已的女人,“你为什么本侯笑!?”他依然怒吼着,手也更加紧,摇晃着她,厉声命令,“笑!给本侯笑!” 都快没气了,让她如何笑出来?这个男人疯了,姜西可以看见他那双赤红的双眸中,全是疯狂,怨恨…… 他的那双大掌扼得越紧,她就更加无法挣脱,无法呼吸,跟别说听他的命令了,可是就在濒临死亡那刻,她还是对他扯出了一个只能勉强算是笑的弧度。 夏卿注视着手中的女人,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也在这刻明白,这女人,不是姝儿,每次他都试图从她的身上寻找一些姝儿的影子,但是越是这样,便越是清楚的看见她跟姝儿之间的不同,诧异,她的个性鲜明,甚至就连行事作风都比沐姝那丫头强太多。 只不过是容貌像,但内心却天差地别。 不一样!这一切,在逼着他正视,姝儿已经成为皇兄妻子的现实,而她的出现,也彻底毁了他残存的幻想。 刹那间,夏卿无从思考,很多情绪涌上来,忽然有一种想要复仇的恨意,于是,他倾身而下,狠狠的吻住了她。 这夜,教姜西终生难忘…… 云[]散()雨停之后,姜西卧在湘妃榻上,身体好倦,但是内心依然震撼惊恐,而他丝毫没有任何愧疚,反而是伏在她耳边,像是要一口一口的吞吃了她,“你真是令本侯惊喜不已。” 她推开他,扯过残破的衣裳,遮挡住自己,躲到了湘妃榻角落,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想逃那里去?”他问着,手已经握住她纤细的脚裸,将她拉回来一些,双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以后你哪里都不能去了,只能留在本侯身边!” 心念一动,姜西仓促的下榻,不顾自己全身池诺的逃离,却被他捏住下颚,一脸温柔的些小,之后将她按在榻上。 “放弃逃跑的念头!” 从这夜起,姜西成为了他的侍妾,至于夏卿,位居高位,就算是妻妾成群,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但是这人看政事比女人重要多了,在姜西之前,他未有侍妾,而现在姜西成为了唯一能够亲近他的女人,一切就如姜西所期望的那样,甚至比之前预想的还要顺利,除去那晚的疯狂,所有事情都进行的很顺利。 某日—— “小姐。”丫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姜西在药室内应了一声。 “刚才你咳嗽了几声,是否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丫鬟站在药室外关心的问道,伺候得比之情要小心很多。 “没事。”姜西镇定心神,回答道:“只是一些灰进了喉咙里,不太舒服。” “需要奴婢为你倒杯茶水来吗?” “不用了。” 丫鬟也不再多问什么,之后便领着其他人将属于夏清的一些私人物品,衣裳,被褥,枕头,都搬进了她居住的院落屋内,姜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推开门,就看见他们将那些东西收纳进屋内,“你们干什么?” “是侯爷吩咐的,侯爷说以后就常过来住。”说着,丫鬟双颊绯红,低头笑着。 姜西也是双颊滚烫起来,这个坏人!难道还真的要吃干抹净不成……当一切布置妥当之后,丫鬟重新来到药室外面,“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姜西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药匣子里,“没什么了,下去吧。” “是。” 夜,深了—— 寒风吹入屋内,那些未批阅完的公文被风吹动的就像是展翅欲飞的鸟儿,那阵寒风吹拂着榻上的姜西越发冰冷,她都怀疑自己的身体血蹄会凝结成冰。 已经铺好被褥的丫鬟从里屋出来,正准备去关门,就看见大步走来的高大身影,立刻是恭敬地行礼,迎接主人的归来。 “侯爷,天寒地冻,厨房炖好了热汤了,请您稍等片刻,奴婢立刻去端来,为你暖暖身子。”丫鬟说着,可是视线始终是低垂着,聪明的在这个时候退下去。 当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了她与夏卿。 夏卿站在原地,伸出手,霸道命令:“过来……本侯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姜西只是乖顺的服从,缓步上前,任由他将自己抱进怀中,以提问温暖自己,“怎么这么冷?看来你比本侯更需要那晚热汤……而且,你还在怕我?”他将那双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中,“多穿点衣服,如果没有,吩咐管家去找宅子里的裁缝,想做多少就做多少,别为本侯省钱。” “好。”她依然乖顺,只是语气冰冷,比外面那股风还冷。 那双大掌,滑谈进重重衣裳中,“你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告诉本侯,是什么……”他低语问着,手上欲罢不能,“你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教本侯无时无刻都忘不了你?” “侯,侯爷……请自重。”她语不成调。 “嗯?”他漫不经心的应着,“自重?你不提倒好,一提倒是让本侯想去那夜的你,那般的迷人……” “侯,侯爷,你刚从外面回来,或许会……会不……”已不需要廖波,她已经是承受不住。 “最近是批阅公文太多了,本侯觉得近日头特别的疼。” “那就让我来为侯爷止痛。” 那双手总算是停止了,他放开她,轻笑道:“你能为本侯怎么止痛?” 明知她是在拖延时间,他却一点都不着急,像是猎人一般的享受着她的羞怯,与不知所措,“我的药匣子里,有数百种香料,在熏炉中放入香料,为侯爷焚香。” “焚香也能止头疼?”夏卿挑眉。 “当然。”姜西回答,她又以去取药匣子为由,离开了他的怀抱。 而他却轻笑,嘲笑她这太过于粗糙的借口:“你身上的药香,就能为本侯止痛。” “其实我从小就有带香囊的习惯,身上的味道也是香料混合之后的气味。” “我很喜欢。”夏卿一语双关。 “侯爷,如果你能长期携带香囊,也是有用的……不过效果却没有焚香显著。” 见她拿过药匣子,此刻他却已无痛疼感,“春宵一刻值千金,来吧。”他打横抱起她,走向床,将迷茫的她放置在床中央…… 第一百五十二章 没脸没皮 就在夏卿站在床边解开衣带时,门外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 “侯爷,宫内出事了。” “我要休息了。” 而外面的声音却透着不肯放弃的坚决,“侯爷,是关于韩大夫的,他……” “他又怎么了?”这个孽障,老是打扰他的好事,男人如果在这事上被打断,很容易出现阴影的。 外面的人回道:“皇上要杀韩大夫。” 解衣带的手忽然停住。 - 宫内,御书房,门被开启,夏卿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缓步走进书房,在慕容谨之面前跪下:“皇上。” 慕容谨之也是一脸欲求不满,今晚本想着与浓华殿的冷战也该结束了,便去了,没想到人家压根没想他回去,早早吃了晚膳,就上床睡下了,去了不仅吃了个闭门羹,连人都没见着,悻悻回到御书房,韩良又挑这个时辰来给他添堵。 “你来了?谁去给你通风报信的!”慕容谨之狠狠瞪着殿下面的人,王楠,郭麟,盛子铭都低着头,不敢开口。 夏卿却只是恭敬地回答:“是臣有事进宫与皇上商议。”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能被夏卿给骗了,“哼!” 夏卿抬头,扫过不远处跪着的韩良,才看向龙椅上的人,“皇上,这是……”他故作不解的看向韩良那狼狈的样子。 慕容谨之淡淡一笑,讥诮的问他,“夏侯这么聪明,不如你来评评理,韩良让朕出兵君国,夏侯觉得这兵,朕是该出还是不该出。” 夏卿狠狠看了韩良一眼,这明目张胆来请旨出兵,师出无名,这不是找死吗?! “不该出!” “嗯……夏侯倒是个清醒的人。” “不过以情来说,陛下该出,以理来看,不该出……” 韩良低着头,没有吭声,而此刻就连慕容谨之的双眸中的神色都变得复杂起来了,“情理,情理,夏侯要分开解读也行,但出兵君国既然他提出来了,那朕就把话说明白一点,以后别再用情用理来烦朕。” 他看了两人一眼,“君国,十年之内,朕不会动。” “皇上!”韩良一下子站起来,“就连我求你,你也不肯帮我吗?” 慕容谨之没有说还,抿着的唇已经自宣告他的耐心即将用尽,一场蜀邑之战,一场渌水江救灾已经耗尽国库,如果在为他兴兵,千叶的根基就没了,其他国家一定会趁机起兵吞掉千叶,慕容谨之不敢冒这样的险。 “对你,朕已经破例了。”慕容谨之指着他冷声说道。 韩良说:“皇上,就当这五万兵马,是我向你借的。” 慕容谨之说:“朕不缺这五万兵马,但是现在朕不能给你。” 韩良问:“为什么?” 慕容谨之已无耐心,夏卿站起来,忙将韩良劝下来,之后恭敬的一揖,“皇上,这人脑子不清醒,还是由臣下去跟他说明吧。” 慕容谨之背过身去,朝后挥手,“滚!” - 夏卿将人拉到殿外,狠狠的指了指他,又甩开手,咬着牙对他解释,说道:“皇上不借兵马给你,是为了你好……探子回报,这些年皇甫东觉已经拥兵自重,光是他藏在君国西北诸城的人马就超过三十万人马……”韩良盯住他,似吃惊,又似不信。 夏卿继续说道:“就算是皇上给你五万,五十万,都是有去无回的,皇上不给你兵马,也是在考虑,这些兵马都必须用在你以后真正需要的时候才会借给你,而现在你要考虑的是应该如何安全的进入君国,成为太子,扶持起自己的势力,再继承皇位,而不是得罪陛下!” “我应该去哪里寻找支持?”韩良问道。 夏卿觉得这人有时是聪明过头,有时又笨得可怜,“在你回去之时,陛下会告诉你,前往君国陇西,那里有能够帮助你的人。” “陇西?”他在脑子里努力的搜寻,“陇西长孙氏?” 夏卿说道:“对,就是长孙氏!” 韩良被劝走后,夏卿重新回到了御书房,此刻的殿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夏卿轻松的耸着肩走到椅子旁坐下。 喝了一口茶后,他问道:“皇兄,你真的要放他走?” 慕容谨之点头,“是时候了。” 夏卿问道:“可是,你我都知道放他回君国,九死一生,他这人看似聪明,其实一点都不聪明,有时甚至是太过于冲动。” 慕容谨之微微一笑,脸上难掩不舍,说道:“难道我不知道?每个人都没有办法逃避自己的出身,命运,责任……我,你,他,就连你们最讨厌的司空吉也一样,朕倒是可以用各种理由留下他,可是你觉得他会安心待下来,不会到最后恨上我?” 夏卿弯唇淡笑,说:“是,皇兄说的极是……只是他要兵,我们也不能不给点吧。” “给他兵马,你是怕皇甫东觉找不到理由弄死他?哎……他走时,你将暗影卫拨出来一百名,他们都是梦能以一敌百的,要是以后真有什么事,还能在暗中保护他回到千叶,金甲侍卫你拨出一千人出来,乔装保护他回到君国。” 夏卿捻玩着手中的念珠,替韩良跪下谢恩,就知道他是不忍心不管的,“陛下,皇甫东觉不知道会不会提前动手……” “他不敢的,你替朕修书给他,朕要韩良平安无事的回到君国,要是出了千叶国境,在君国境内出事,朕要他陪葬!” “是!” 这是作为朋友,兄弟,慕容谨之能为他做的,而夏卿走出御书房时,回头看去,才发现慕容谨之的后背虽然依然挺拔,但神色已露倦态。 夜凉如水,他来时的脚步声,当时已经昏昏欲睡的她就清醒了,慢慢从床上起来,殿内的烛火已经灭掉了,他本来以为她会出来迎接,却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她正看着自己,而且脸苍白的像只鬼。 他被吓了一跳,随口训斥道:“怎么这么晚就熄灯了,还在这装神弄鬼的吓人!” 其实,看见她那刻,他心里忍不住有些烦躁,隐隐的有些很奇怪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复杂情绪,这么长时间没来了,突然就来了,也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要说她说‘皇上怎么来了’,他该如何,生气走掉吗? 但是这样被他看着,再想到自己最近一段日子的‘所作所为’,以及那个怀孕了的瑶妃,就莫名的心虚起来,总是觉得不痛快,确实很久没有回来了。 “我已经睡下了,还点灯做什么,陛下今晚怎么到我这来了。” 白璃忧并不恼,下床走到他面前,他的眼神在黑暗中落在她身上,随意的扯开衣带,“怎么?这是朕的家,朕想什么时候来就来。” 他是面不改色的说着,“你看看你,也不知道照顾自己,饿的只剩下皮包骨了。” 白璃忧的心好像被什么给划拉了一下,疼痛的感觉细细密密的涌上来,其实对于面前这个人来说,她的憔悴根本不值一提,他只是觉得自己瘦了,难看了,是在给他丢人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正的在乎不是恼羞成怒 这是他最常一次不来浓华殿,白璃忧记得特别清晰,一百天,不过一百天,她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她想起自己这段日子独自熬过身体的不适,在知道他宠幸其他妃子后,再面对他时,竟平静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而她的憔悴,也许真的让他倒足了胃口,看着铜镜面前的自己,这幅模样,确实比不过其他宫中的繁荣悦目。 白璃忧却笑了,“陛下,我已在努力养好自己的身体了。”这句话像是交代,可是更多的是讥讽。 慕容谨之心里难受起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懂,眉头皱紧,“还说在努力养好身体,你看你是不是又瘦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这宫的下人是死人吗?!” 他只是这么一句话,而她开口问道:“怎么?身体差有错?还要我为自己的苍白黯淡道歉?”这个宫的里下人哪个不心疼她,而这个跟自己睡了多年的男人,现在却只剩下粗心不耐烦。 慕容谨之眼神一变,开口警告:“朕来不是跟你吵架的……这几天,别惹我,朕最近烦。”她也不想计较,心力早就耗光了,身心早已被这一百天的变化而蚕食了个干净,他沐浴完出来,白璃忧已经躺下了,他轻手轻脚的上床,从背后抱住她,这才惊觉怀里的人比看见的还要单薄,心里拧紧,“你没吃饭吗?抱着都膈手了。” “每天都在喝药,嘴里苦,就没什么胃口,没有不吃,只是吃得少。”白璃忧淡淡的应声,眉眼之间一片寡淡萧索。 慕容谨之没有看她的表情,低头从她的肩窝一寸寸的吻下去,手法有几分挑逗的意思,“陛下,我有些累了。”白璃忧侧了侧身,轻轻推了他一把。 其实,慕容谨之在其他宫里吃了个饱的,但是她的拒绝还是让他不舒坦,白璃忧一直温顺,在创事上一直是予取予求,所以脸色便沉下来,“这些日子来,不想我?”白璃忧背过他,吹灭了烛火,“我真的不舒服,别任性了……休息吧。” 他有点憋闷,直觉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且还不是消失,但是她平时就算是有事也不会有什么外露的情绪,她这样让他抓不着的样子,让他也心虚起来,宠幸其他女人那么久才回来,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所以只能背过身打算睡下。 白璃忧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头有些疼起来,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有十几天了,还以为把他盼回来了,在身边会舒服一些,没想到却更难熬了。 她轻轻的侧身,而他的睡眠很好,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她轻轻的环住他的腰,低声开口:“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爱你多久……你是皇上,我知道自己无法拥有完整的你,可是只要你爱我,比她们多一点,我也认了。” 慕容谨之条件反射一般的将她搂紧在胸前,不松手,脸输的蹭了蹭她柔软的长发,迷糊不轻的喊了声:“璃忧……” 白璃忧的眼泪流入鬓角,很快就没有踪影,她甘心为了这点温柔守在这座冰冷的宫殿中,即使只是一句梦话。 “别对我那么残忍,我没有生你气……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真的让你永远找不到。”白璃忧说完,莫名的觉得好笑。 她悄悄下床,找到了姜西留给她的那盒药丸,取了一颗出来,吃下后,头疼的症状感觉缓解了不少,望着床上的人,人心是会慢慢变冷的,失望太多就不会再期望了。 她不想去猜忌做一个妒妇,因为深爱而忍让,结果包容到现在,不知是习惯,还是真的已经不在意了,她躺在湘妃榻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结果天刚亮就觉得有些发热,她按照姜西的吩咐,如果头疼就吃那些药丸,那些药丸是用来治疗她失眠的症状,因为里面有鹿茸,虫草这些珍贵药材,所以很容易引起身体发热,所以姜西另外备好了一盒用天山雪莲等凉性药材做的药丸给她。 “吃下药后,慕容谨之也醒了,刚醒来的他,头发压得有些乱,却显得年轻不少,“起得这么早?一睁开眼,身边都是凉的。” 他的抱怨总是不改多年前撒娇的味道,“习惯了早起,一会儿还要米翠陪着到御花园走走,清晨的空气总是最好的。”白璃忧淡漠的说着,药丸有点咽在喉咙上,她将手中剩下的半碗水给喝了下去。 慕容谨之有点不高兴,想发脾气,才看见她手上的药盒,“一大早起来就吃药?” 她只是笑笑,“身体不好是得坚持吃药的,吃好了,才能像其他妃子一样伺候好皇上啊。” 心虚的人最为敏感,慕容谨之也不知道怎么就从她嘴里那句话里听出了一股子的辛辣讽刺,做贼心虚的缘故,立刻暴跳如雷,“以后都不去其他宫了,就在这陪你!” 白璃忧也不觉得惊喜,淡淡说道:“我让米翠做些吃的来,皇上,今早我们吃面好不好。” “随你。”他略略安了心,等米翠将面条送上来,大摇大摆的下场,走到桌边坐下吃面了,白璃忧闻到那股子面汤味,直冒恶心,想他这人,一定是生来就是为了折磨自己的。 她刚挑起一根面条,就听见他说了句:“朕看见殿外养了些绿梅,你平时不是不喜欢摆弄花草的吗?” “别人送的,养着玩玩的。”她的手顿了顿,那是米翠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她看着可怜,就将那几株绿梅养在了殿外的花园里。 “别人送的?你几时在宫中交了朋友?朕认识吗?绿梅可是珍贵的品种,一棵就能养活一个普通人家十年,谁能给你养着玩玩?”慕容谨之一连串的话,让她是心烦不已,真是没见过做出事情还这么硬气的男人,“白璃忧!”慕容谨之的语气生硬的喊了一声。 其实那句别人送的,不过是敷衍的话,“你在其他宫里寻欢作乐就行,我连养几棵花都不行吗?”白璃忧放下筷子,面条已经被她搅烂成了面糊。 他也恼羞成怒,“你这是在怪罪朕?朕是皇上,要的是子嗣丰盈,你这么多年了,除了给朕生了一个惊鸿,就知道气朕,现在还骂朕是寻欢作乐,朕要真是寻欢作乐,昨晚就不会回来!” 白璃忧冷冷嗤笑,“我稀罕你回来?我是只给你生了一个惊鸿,那这是谁造成的,我第二个孩子是如何没有的,你难道不清楚?我这些年有几时在宫中,这些又是谁造成的?现在怎么就成了我只知气你,怎么就成了我在怪罪?你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慕容谨之被她的话狠狠的噎了一下,心里也后怕起来,挑起了她当年失去的孩子的痛苦,自己心烦不已,这女人这些年是温顺惯了,这么针锋相对的话,很久都没有听到了,心里不免是发怵不已,偏偏嘴上也不服软,“扯这么多做什么?不过生怕朕问起你的伤心事,绿梅是云苍的国花,你不会不中知道吧……是不是又在想他了,现在连碰都不让碰了,怎么?还想做着朕的女人,为其他男人守身如玉?!” 白璃忧哪里知道绿梅会是云苍国的国花,而宫里又怎么会出现绿梅的,但在怎么她也比面前这人腰板正,在听到他还好意思猜疑自己,就更加觉得恶心了,身体本来就不舒服,不想受气,咬着牙,就骂出口了,“不愿意来我这,就滚出去!谁乐意你在其他地方让谁怀孕,要养什么花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慕容谨之脾气也上来了,往前跨了两步,冲着她就扬起了巴掌,白璃忧也没有躲,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你竟然真的舍得打我?” 他听到这话,心口莫名就疼了起来,条件反射的放下手,气也撒不出来了,寻思着你不稀罕自己,其他宫的妃嫔都不知道多盼着自己去招幸呢,套上外袍,踢翻面前的桌椅板凳,就走了,一次都没有回头看。 白璃忧皱着眉,将眼泪擦干,看着面前的食物,难以下咽,恶心死了,跟慕容谨之一样恶心,但至少这些东西不会惹自己伤心。 这时米翠走出来,跪在了她面前,哭泣着:“娘娘,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将那些花捡回来。” “跟你没有关系。”她跟慕容谨之的问题,根本不是几棵残花的问题。 “可是……” “米翠,花是哪里捡来的?” “是在嘉仁宫外面捡到的,是宫女丢出来的,她们说这些花水土不服,已经养不活了,可是奴婢看见花根还没有死,就拿了回来。” “哎……嘉仁宫的瑶妃是云苍人吧。” “是的。” 难怪了,白璃忧自嘲一下,这到底算是缘分呢?还是算无妄之灾呢? 白璃忧熬过那阵难受劲后,就进内殿休息,晌午之后,姜西进宫为她看病,把完脉,姜西直摇头,“娘娘,昨天给你把脉,脉象还好,怎么今天就这么乱了?” 米翠端来热水,姜西接过,递到她受伤,碰到她冰凉的指尖,“娘娘,你没有按我的嘱咐吃药吗?” 白璃忧摇头,“每日都吃了,都觉得很好……只是今天……”她真是没脸跟别人说,米翠气不过,便说道:“还不是因为皇上,昨晚来的,今早气得娘娘什么都没有吃。” 白璃忧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延着白瓷碗绕圈圈,“多嘴……姜大夫,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恶心,胃口也不大好。” “刚服药初期是很正常的,等将药吃完,这些症状也就没有了,娘娘也就好了,因为我在药里加了的药材很多种,各种药材混在一起,会有一些轻微的毒素,所以娘娘会觉得不舒服,不过不会对娘娘的身体造成任何的损害,毕竟是药都会有三分毒。” “明白了。”她疲惫的垂了眸。 “娘娘好好休息。”白璃忧不愿意多说话,喝了半碗温水,点头,“米翠,送姜大夫出去。” - 上完早朝,回到御书房等吃完午膳,慕容谨之才越想越不是味儿,只要想想平时不声不响的她心里还念着凤乾,就不舒服,尤其是他深知男人劣根本性,自己怎样翻其他女人的牌都可以,却容不得她心里想着谁,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浓华殿说明白,他可不想最后弄丢了她。 可是一进浓华殿,就看见她蹲在那里,细心地摆弄那几盆绿梅,一股邪火又从下腹窜上来,“哟,睹物思人呢,还得自己亲手伺候!” 他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是不是看着它们就能让你难以忘记曾经跟他的幸福甜蜜啊!” “只是几盆花,需要这么在意?冷嘲热讽?”白璃忧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慕容谨之冷笑,“见它们扔出去,朕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白璃忧笑了,“皇上,花也是生命,这跟将人赶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你狠得下心,我可狠不下来。” 她抬头看向慕容谨之的眼睛:“皇上,你放心……我与他这辈子恐怕也无缘再见一面,就算是再见,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皇上,这几盆残花,就当做是我给自己留下的一个念想吧。”她大概是想气死慕容谨之,而她确实说这话是为了气他! 慕容谨之从年少亲政之后,脾气就收敛了很多,只在她面前不愿意隐藏自己的暴脾气,他的眼睛气红了,上去就扯住她的衣襟,“别告诉朕,你留下这几盆花,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心思啊,是最难猜的,也看不见,所以我说什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陛下在纠结下去也没有意义的。”白璃忧推开他,憋得通红的脸,看着倒是比之前的苍白脸色顺眼了一些。 “朕才多久没来啊,你就寂寞成这样了,不会是因为思念他,都得相思病了吧!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不甘寂寞!”慕容谨之将她打横抱起来,抱进内殿的榻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中侮辱的意味浓烈。 白璃忧虽然话少温和,但也从来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子,挣扎不开,便说道:“是,看着那几盆花,我就想他,想死他了!” 慕容谨之一个巴掌狠狠扇过去,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留给她,她有些懵了,脸上的疼还没有觉出来,脑子里句嗡嗡作响,意识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们一起的日子里,以前吵急了不是没有上过手,但是慕容谨之从来都是有分寸,只是象征性的留着力轻掐她几下,与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早就消磨光了自己火气,而这次还是他第一次不留余地的打她。 慕容谨之已被猜疑和占有欲给冲昏了头脑,而白璃忧只觉得心寒,因为她很清楚知道慕容谨之对一个女人的独占欲和感情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过就是自己的东西,就算时坏了,也不会让别人碰。 而真正的在乎,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恼羞成怒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还是后悔的 他是一国之君,受不得身边人的忤逆,但是这一巴掌打下去,他还是后悔了,这段时间被其他宫中的妃子环绕讨好,养大了脾气,但是却没想过真的下手打她,还不是被逼急了。 “都说了别惹我……还未其他男人跟我闹!”慕容谨之虽然心虚,但是脸上竟是一派理直气壮,“你倒是现在都处处想着他的好,隔着千山万水的……可有想过当年朕也是花了大力气才将你抢回来的,难道还不如那个跟你只有朝夕情缘的人?” 白璃忧再次推开他,轻轻抚着红肿的脸颊,云淡风轻的低笑说道:“换做是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抢回来的,我定会珍惜!” 慕容谨之盯着她,内心的愧疚更多了,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是刚到半路就被打了下去,而她将严重已经所剩无几的温热眼神投给了他:“陛下以后还是请不要再来这里了,与其见面就吵,我还不如就这样守着个宫殿清清静静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是微微的勾着嘴唇,声音温柔又清晰,神情冷静的像是在跟聊天般的,慕容谨之愣了好一会儿,才尖酸的开口:“哼……心思被朕猜到了,就打算破罐子破摔?我告诉你,就算是朕以后不来这里,你跟凤乾这辈子也别想见面!” 白璃忧只觉得好笑:“这是我跟陛下之间的事情,为何非要扯到外人那里去。” 慕容谨之冷笑:“难道我跟你之间变成这样,跟他没有关系?” 她又笑了:“陛下你怕是忘记了吧?当初我为何会到的蜀邑……那时我已被废,跟陛下早已无任何关系,就算不是凤乾,也会是别人,因为是陛下自己放弃了做我丈夫的权利!” 慕容谨之哑口无言,而她却继续说道:“其实从一开始陛下就不想让我做皇位的位置吧,一直想将这个位置留给别人,而现在那个人从妃一路到贵妃,怕是不久之后就会成为皇后了吧……” 他皱眉,冷笑,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去继续伤害她,“以你这样善妒刚烈的性子,有资格成为朕的皇后吗?” “你也没资格做我的丈夫!就是可怜了我没早早认清陛下的真面目,不然惊鸿我根本也不能让他落地!也可怜了我的怀思,到现在依然生死不明。” “你!”慕容谨之指着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没有资格做她的丈夫吗?惊鸿不该落地?一句话就全盘否认了他这些年来对她的爱,好啊,好,继续伤害,他奉陪! 白璃忧终于皱眉,眼中满是憔悴萧索,也不笑了,轻轻叹气,“要论起后悔来,我的悔恨比陛下多了去了!” 伤害已不留余地。 慕容谨之的心莫名的刺痛了一下,但他也知道再这样继续下去,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所以他只能放低了些声音,过去搂住她的肩,“难道数载相守我们真要做仇人?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不好,你还刺激我,你的脾气也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怎么还这么大。” “就这样吧。”白璃忧还是这么一句话,“陛下以后还是不要来浓华殿了!” 慕容极致落空的手抖了抖,强行忍耐下来的火气让他额角都在跳,“你要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如果朕真的不来这里,以后接踵而来的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臣妾是认真的,陛下也会知道,臣妾不是一个将就的人,所以无论是什么后果,臣妾都无怨无悔!” 慕容谨之咬紧牙,一手拽住她,就将人朝殿外拖:“行啊!不想见朕,不过就是借口,想他想得见了朕就烦了?好啊,朕给你机会,你现在就滚去找他!朕就看看你能走出去多远!” 已是初冬,外面寒风凛冽,慕容谨之本以为这是一场激烈的争吵,却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激怒自己,他没空去理心里的情绪有多少是因为生气,又有多少慌乱,他现在连心口都难受的纠结起来了,只能这样不算不顾的发泄,才能稍微的平复一点。 白璃忧瘦小的身子被他关在了殿外,身上只有单薄的一件丝衣与绣鞋。 外面其实并不算冷,但是白璃忧现在的身子半点苦都受不起,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蜷缩蹲在殿外,抱着膝将脸埋进去,不明显的细微颤抖着。 这时,鼻子氧起来,她用手去揉,鼻子开始流血,她用袖口胡乱的擦去,头疼得厉害,她觉得冷,不光是身子,心也像是破了个大洞,被呼呼的刮进凉风。 白璃忧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在窗棂中看见了光,那年,她刚占据了这具身体,成为千叶不受宠的皇后,而他那天逆光走进来,因她像换了一个人而傻里傻气的样子…… 白璃忧偏着头,似乎透过眼前的寒冷黑暗看到了曾经闪着光的幸福日子……不知过了多久,那扇殿门被打开,慕容谨之冷冷睨他,“不进来,就在外面冻死!” 她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走进殿内,难过的没有力气倔强了,人生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你从来没有得到过,而是你得到过最好的,而现在没有了。 慕容谨之还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将剩下的怒气全冲她洒出来,想她心里是不是真的还惦记着别人,连不要他来这边的话都说得出口,可一看见她单薄的丝衣上面一大片的血晕就吓到了。 白璃忧走进内殿侧边的温泉池,将自己至于其中,温烫的水浸润了她的全身,让她脱去衣裳更显得消瘦。 慕容谨之跟着进去,拎着一件长袍,神情复杂,“哪里流血了?” “鼻子,被风刮的。”百里偶遇淡淡说道,抹了一把水在脸上。 “鼻子流血了,也不知道敲门,我还能真不让你进来?”他也将衣袍细细索索的脱去,扔到一边,进了温泉池中。 他凑到她面前,抱住她吻上去,手从侧腰摸到了凶口,眉头是皱得越紧,“姜西算是什么神医,就这么给你治的?都瘦成这幅样子了!” 白璃忧摇头,不说什么,天天这样补着,姜西那些药里的名贵药材,她有点无福消受了,不过确实有效果,等身体再好点就不吃了吧,不过这些她都不想跟他说。 慕容谨之不在意,将她呀在池水边沿上深吻,柔聂着回忆中她最为铭感的位置,她被身后冰凉的池壁激了一下,没有一点力气去迎和他,眼神清明的看着慕容谨之的动作,从有些挥之不去的恶心感,虽然她不计较,但是却想着他跟其他妃子之间的风月,也觉得很恶心。 “松手,我不想……我很累!”白璃忧偏过头,闭上眼睛,疲惫至极。 慕容谨之手上的动作一顿,一支手捏住她的下巴,用了点力气,“不愿意我碰?”语气中有着明显的猜疑,和隐约即将爆发的戾气。 白璃忧挣扎了两下,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不白费力气了。“随陛下怎么想。” 对一个帝王来说,这些话无异于挑衅。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单酒窝,彼岸花 “尝过其他男人的滋味,朕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慕容谨之冷笑,大力的拽住她的手腕,就往温泉池外拉,“今天,朕还真的就要临幸你,记住了是临幸,与爱无关!朕就要看看是不是被其他野男人喂\野了,现在还念着!” 白璃忧除了手痛,就连耳朵都快被他恶毒下流的话给震聋了,她就那样一路踉跄的被他拖到了内殿,几乎是被摔到了床上去,她只觉得头晕的厉害。 身上的水,将被子浸湿了一大片,殿内烧着数个火盆,可是白璃忧却还是觉得冷,冻得忍不住蜷缩起来,打着冷颤。 白璃忧挣扎的很厉害,可是她不想再这样的情况下被强迫,被他碰,这让她感觉到屈辱,慌张,但是慕容谨之这段日子来焦虑,以及心里的慌乱已经压抑得太狠了,以至于他又有了一种这个女人又要离开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发狂。 他将她的手反绑住,面对面的站有进如她的最深除,白璃忧不舒服,被这种恐怖的力量摆布却没有反抗力,让她难以忍受,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被陌生人强保。 慕容谨之大概也舒服不到哪里去,他只是在宣布自己的对她的主全,摇着她的一侧被雷发些完第一次,过了没多久他就恢复,准备第二次…… 他掐/住她的要,恶意的笑着:“什么时候学会的欲擒故纵这套把戏了,不过确实比回宫后只知道在床‖上装死有趣多了。” 这夜,白璃忧是恨不得立刻死去,第三次,他没有收住力气,弄伤了她,而她的身体根本受不住,血断断续续的流,很难止住。 他睡熟之后,白璃忧趴了好一会儿才有了些力气去沐浴,收拾好一身的污秽,看着床上的人,爱着这么多年的男人,有这么好看的皮囊,凌厉深刻的容颜,浓密的眉,她借着床边昏黄色的烛光看着慕容谨之,这样的容貌注定了他非凡的人生,但再完美的人也有不好的性格。 白璃忧轻轻躺在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微微哽咽,“陛下,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谁知道我什么时候就会不见,你还不对我好点……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你多久……瑶妃是个有福相的,是能陪你很久的人。”她顿了良久,终于压抑不住地哭着憋出一句话来:“我不愿意看见你去其他女人那里,我的心很痛,很痛……” 慕容谨之这一夜睡得不好,不如平时安稳,后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做了梦,梦到她真的离开了自己,她笑着冲他道别,他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哭着喊着追着她,但是无用,她就那样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 慕容谨之惊起一身冷汗,伸手往身边摸去,当碰到她的温暖的身体,才放下心紧紧的将人抱进怀中。 而清晨,白璃忧是被他被吵醒的,睫毛颤了两下睁开眼睛,身上撒了架一样的不舒服,身夏难以启齿的地方,一阵一阵的疼。 “璃忧……”慕容谨之像只狗似的在她脖子间蹭了蹭,“朕从未如此怕过,朕梦见你走了。” 白璃忧睡得不好,懒懒的迷迷糊糊应声:“陛下梦见臣妾去哪里了?” “不知道,朕哪里也不许你去!” 她很长时间没有睡个回笼觉了,在他怀中有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还是听到了装作没听到。 慕容谨之今日格外的殷勤,早朝之后又回来了,回来就就也一直待在浓华殿,临近晌午,白璃忧还没有起来,他就轻手轻脚的走出殿,吩咐外面的宫女准备午膳。 白璃忧在晌午时醒过来,肚子有些饿了,出来时看着满桌的美食愣了愣,而后轻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朕今天要监视你多吃点!” 白璃忧一点都不在意他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行为,至少这个男人还知道心虚,他想了半天,说道:“你昨天不舒服,还流了鼻血,朕让厨房做了红枣粥,补血的。” 白璃忧并不想说什么,接过米翠递来的药丸吃下后,就坐下了,拿起筷子,慕容谨之盛好一碗红枣粥放在她面前,再摆上几道小菜,“昨晚弄伤你了?” 白璃忧云淡风轻的摇头,她不想在回想起关于昨夜的丝毫记忆,红枣粥,她喝了半碗,其实也很想多吃点东西,只是半碗粥下去,她就已经饱了。 “你每天也就吃这点?难怪了,就是一只猫的食量都比你多,不瘦才怪。”慕容谨之皱眉,“再这样瘦下去,抱着真的就咯得慌了。” 白璃忧不想吵了,就勉强再多吃了一点,然后无奈的冲他一笑,“晌午少吃点,晚膳时再多吃。” 殿外很冷,已有小雪飘下来,白璃忧让米翠端来了暖炉暖手,之后就窝在湘妃榻上看书,慕容谨之也让郭麟将奏折拿过来,他坐在一旁的桌旁批阅奏折。 看书看乏了,放下手中的书稍微的眯了一会儿,后来还是被慕容谨之眯着鼻子给憋醒的,意识模糊的时候看他还是恍惚的,她不舒服,也是很难得露出如此娇憨的模样,这样的的她,慕容谨之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慕容谨之心里猛地一软,轻轻触了触她细软的长发,他只是会腻,却从未想过放弃……白璃忧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她的右边脸颊上有一个很浅,很乖巧的酒窝。 白璃忧的声音发软,“谨之……” 她的手指轻轻碰到自己右脸颊那处浅浅的酒窝里,“相传人死后,过了鬼门关,就上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桥,桥上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鬼魂,递上一碗能够忘却今生今世牵绊的孟婆汤,可是有一部分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喝下孟婆汤,孟婆没办法,只能答应他们,在他们身上做记号,这个记号就是脸上留下酒窝,这样的人,必须跳进忘川河,受水淹火炙之苦上千年,才能轮回,转世之后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那个酒窝寻找前世牵绊的那个人。” 慕容谨之心里一紧,将她拥进怀中,温柔的说道:“朕此生都不会负你。” 不负么?白璃忧觉得就是个笑话,“负不负的,已不重要……既然我已经答应你会留在你身边,我就不会离开,至少在死之前,我都会留在你身边,而死后,陛下在给我自由吧。”多么美好的回应,又是多么的绝望。 第一百五十六章 去看看瑶妃吧 慕容谨之愣了愣,回神的时候看见她又睡着了,只能无奈的拿过薄毯轻轻给她搭上,这时外面郭麟透着窗朝着里面喊。 “皇上。” “什么事?” “瑶妃娘娘身体不适,差人过来请皇上过去。” 听到是瑶妃,慕容谨之莫名有些心烦,他为了赌气宠幸瑶妃,最开始真的只是为了气她,让她别对自己那么不重视,可逢场作戏之后,他这个一国之君就算是不找人,也多的是贴上来的,后来就发现其他妃子也有她们的香,嫔妃总有正宫比不了的好,白璃忧好是好,但就是脾气太倔,而且还给自己整那么一出,哪个男人能受得了,所以便有了瑶妃的这次怀孕,完全只是报复,有了可劲去糟践她的恶劣念头……他也想过了,白璃忧那么喜欢女儿,如果瑶妃生的是女儿,直接抱给她养好了。 “朕知道了,你去吧。” 慕容谨之说完,转身就看见白璃忧斜卧在湘妃榻上睁开了眼睛,他并无走的意思,“我让宫女给你炖了些燕窝,起来吧。” 白璃忧略微的惊讶了一下,“陛下不去嘉仁宫吗?” 这样跟她静谧温馨的日子已很久没有过,说真的,瑶妃要是身体不适,有太医,他又不是大夫,去了又不能止痛,也就是站在那里安慰几句,其他的也做不了。 “不去了,我已经让郭麟去传太医了。” “皇上……”白璃忧轻声喊他,他抬头,“不去说得过去吗?况且瑶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不去,别人会怎么以为,还以为是我不让您去呢?” “你就这么想要将我推给其他女人!” “不是推,是这个道理,哎……我知道陛下留下来,也是因为我身体不好,臣妾没事的,只是觉得皇上应该去看看瑶妃,皇上的子嗣重要。” 他的眼神中透着不解,一丝丝的愤怒,而后嘴角的弧度慢慢变成一种强烈到无法掩饰的委屈,但是她还是笑着的,“皇上?” 她的声音换回了出神的他,“如果不是你气我,也不会有今天的麻烦!” 怎么又成了她的错?白璃忧没有多想,劝道:“好吧,都是臣妾的错……但还是请皇上立刻移驾嘉仁宫。”她不想用别人的生命来作为跟他之间感情的祭品,曾经失去孩子的痛楚,她能感同身受。 慕容谨之愣了愣,一时没什么反应,不过在她再三的劝告之下,还是决定去了,走出浓华殿,慕容谨之有些恍惚,总感觉今日从浓华殿出来,身后的人和事发生了一些改变,但他又说不清楚,当想清楚时,他已走到了殿门外,上了轿撵,忽然回头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失去什么,心里一股子的懊恼一下子涌上来,汇聚成鼻子里的酸涩,眼神清亮,里面却盈满了水光…… - 夏卿不同于普通人,越是投入政事,越是有精力,就像是森林中狩猎的野兽,政事越是繁忙,他的精力就越是旺盛,他甚至每夜睡得极少。 已身为侍妾的姜西,也舍下了卧房,将香薰炉一并带入进了书房,每夜陪伴在夏卿身边,安静的在一旁坐着,并不打扰他。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某天夜晚他在批注完最后一本公文时,抬起头来,望向沉静的身边人,好像是直到抬头那一刻才发现她一直存在。 “怎么不去睡?”他问道。 这些日子来,她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直到窗外天色逐渐吐露鱼肚白,难以想象的是娇弱的人,竟能耐得住数日少眠。 “侯爷未就寝,我不敢早于侯爷入睡。”姜西轻声回答。 “是吗?”西爱情莞尔挑眉,嘴角笑意深沉,“就连我身边的属下,他们也经不住这样连续几日的少眠。” “他们能为侯爷出谋划策,征战沙场。”她捧着香炉,双目盈盈,“而我能为侯爷做的事情,太少了。” 夏卿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手上的香炉上,“闻了你配的香,本侯觉得这几日头痛减缓不少,今夜你为本侯焚次香吧。” 姜西轻轻说出一个字,“好。” 她掀开药匣子,从里面取出珍贵的香料,夏卿探出手来,捻起里面的一小块香料,捏碎成粉末,“还缺什么吗?”他望着匣子里各色各样的香料,有些东西是新鲜的植物,有些事矿物,有些不像木,有些不像石,难以分辨。 “都很齐全了,谢谢侯爷关心。”他派人搜集的香料,比她所需要的多了很多,以精确的比例,将挑选出来的香料研磨成粉末,倒入香炉中,引火焚之,不一会儿就缥缈出淡雅的香气来。 “侯爷这些天一直在批阅公文,思绪过多,不宜闻浓香,所以我调的这炉香用的都是些清淡的香料,能让侯爷安定心神。”她仔细说明,烟雾中的那双眼眸,如梦似幻。 那神情样,让他观望了许久,很久才开口说道:“你错了。” “敢问侯爷,我错在哪里?” 夏卿邪肆一笑,伸出手,穿过烟雾,以拇指轻抚她因为心慌而颤抖的唇。 “你真的错了。”他将人揽入怀中,慢条斯理的解开她的衣裳,“除了为本侯焚香,你还能为本侯做另外一件事情。” …… 夏卿精力旺盛,连连锁欢直到她疲惫入睡,静夜深深,但是有了他的怀抱,姜西感觉不到一点冷,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 她撑起身子,发现身边除了被褥,还盖着昨夜被他褪下的衣裳,确保她能温暖,床上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天色,他早就上朝了。 伸出手,抚着身边已经冰凉的床褥,想到他整夜未眠,沐浴净身之后换了朝服离开的样子,连日少眠的疲倦,因为这一夜的安稳睡眠,消褪了很多,如果不是他的疯狂需锁,她也不能睡得这么深沉,而昨夜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蛮横的纵与还是有其他的…… 姜西在床上拧眉细想着,是体贴吗?有可能是吗?夏卿那样的人,会对一个女人体贴?姜西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是怎样的。 夏卿对那位淑媛贵妃用情之深,她是已有深刻的体会,她能留在侯府中,成为他的侍妾,全是因为她这张与出院贵妃神似的脸,除此之外,哪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窗外,有了动静—— “小姐,您醒了吗?”是丫鬟的声音,透着窗户传进来,“奴婢能现在进来,为您梳妆更衣吗?” 姜西有些诧异,应声道:“进来吧。” “是。” 门被推开,数名丫鬟进来,脚步触地无声,她们手里捧着干净的衣裳,盛满热水的铜盆,“现在什么时辰了?”她问道。 “已经快午时了。”丫鬟们伺候着褪去她身上的衣裳,为她仔细的梳妆打扮,松祚轻柔,格外的小心。 “竟然睡了这么久。”她很惊讶,“怎么没人来叫醒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就你倒霉 “侯爷下令,说小姐连日来没睡多少,疲倦伤身,所以让我们不要打扰小姐,让小姐多睡会儿,任何人不得入内惊扰小姐。”丫鬟回答。 “那就是说你们一直都在外面?你们在外面等了多久?”她忍不住问道。 丫鬟露出微笑,淡淡回答:“不久。” 这批丫鬟为她梳洗打扮好了之后,另外一批丫鬟进来,端来了膳食,每一道佳肴都冒着热气,这也大概是在确定她醒了之后,才下锅炒的。 “小姐,请用膳。”丫鬟恭敬地送上美味。 而姜西还没吃,就问道:“这些东西也是按照侯爷的吩咐做的吗?”眼前的东西,每样都是清淡的菜色,看得出来厨房花了很大的心思。 “是。”丫鬟不敢撒谎,老实回答:“侯爷下令,小姐最近少眠,也没吃什么,膳食这几日先做些清淡的,等之后在为小姐做些滋补的。” 心思,乱了,如此细微处,夏卿都能想到,可谓是对她呵护至极的。 就在她努力想要平复下自己时,门外男人的吼叫声,以及杂乱的碰撞声,打破了一室宁静,这声音是从前院传来的。 “外面怎么了?”她问道,这样的骚动,在侯府是不应该发生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奴婢立刻去看看。” 丫鬟匆匆离去,才一会儿功夫,就飞奔回来,惊慌的踢到门槛,扑跌在地,丫鬟脸色惨白,急急回禀:“小姐,侯爷在下朝回府的路上,被人暗算,受了伤!” 前院已经乱成一团,喧嚣的吵闹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姜西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来,手中的碗跌落,滚烫的汤洒在衣裳上,烫红了她娇嫩的肌肤。 “人现在在哪里?”姜西的脸蛋,凄白如雪,连声音都在颤抖,丫鬟回答:“刚进府,就在前厅里,太医也赶来了,正在治疗……”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纤瘦的身影,已经朝着前厅奔跑而去,就连一件抵御寒冷的袍都没有穿。 而聚集在大厅内的男人,几乎都慌乱了,他们都是千叶的文官武将,其中有夏卿的属下,也有夏卿的同僚,他们本应该下朝之后各自回府,但是夏卿遇刺,所有人都急忙跟来,脸上全是焦急,姜西一进去就看见宫里的郭公公也在,一脸焦急的站在塌边询问太医情况。 “你们是怎么保护侯爷的!竟然刺客有机可乘!”郭公公逼问身边的暗影卫。 暗影卫立刻回答:“那些人隐藏在暗处,武功极好,看路数像是经过训练的杀手。” 郭公公骂道:“你们这群饭桶!” “侯爷醒了!”有人叫起来,郭公公上前,激动地双眼含泪。 “郭麟,你太吵了。”夏卿满脸是血,不过声音不大,但厅内的人也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全都急忙转头,看向榻上的人。 “那些刺客呢?” “已经被全部就地正法了。”其中一名暗影卫回答。 “哎,为何不留一个活口……你现在立刻回宫,加强皇宫的巡逻守卫,特别是御书房,任何皇上出现的地方都要加强人手,就怕这群人的目标不是本侯,是皇上。”夏卿保持清醒,条理清楚的下令,“还有,以后每天文武百官上朝时,轿子在东直门就要停下,让他们步行到正殿,而皇上那边,就有劳郭公公去说明了。” “侯爷放心,老奴一定将话带到。” 募地,一个娇小的身影,衣裳上全是露水,闯进大厅内,焦急的就要奔向榻边,因为匆忙,而踩到了一位武将的朝服。 “无礼!”武将拳头扬起,就要落在姜西身上去,但是在看清楚女人样貌时,武将徒然的僵住了。 “你,你,这……”武将难以置信,甚至还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而一旁有人对他低声说道:“放心吧,不是你看花了眼。” 武将瞠目结舌,“那真是……” 其实知道夏卿喜欢楚沐姝的人不多,这名武将是侯府自己的人。 “夏卿?”姜西轻声喊着,语调颤抖,那双染了鲜血的睫毛,缓缓的睁开,“这是你第一次叫本侯的名字。”夏卿露出温柔的微笑,而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的滚落下来,“别哭,本侯没死,这点伤也不算什么。” 姜西咬着唇,眼泪落得更急了:“夏卿,你不能死!”她握着他的手,察觉到他的体温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冰冷,而他却笑了笑,“放心,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这么张狂。 她哀求着,将他的手握得静静的,“不要死!” 他注视着她,这张小脸,竟觉得有些陌生,“担心我?”她点头,丝毫没有隐藏,而此刻夏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一旁的郭公公心急如焚,要是夏卿有什么事,估计皇上也得杀了他,所以不由得嚷起来,“太医,为什么侯爷的血还没有止住!” 太医此刻的脸也好不到哪里,“侯爷的伤太深了,血很难止住。” 郭公公大声责备:“连血都止不住,你还活着做什么!” 而他们的话,而最终让姜西回过神来,镇定下来后,她伸出手,用力的按住夏卿受伤的伤口两端。 夏卿痛哼一声,郭麟惊得叫起来,“姜大夫,你这是做什么,快住手啊,你弄痛侯爷了。” “快放开!” “来人啊,快把人拉走!”当侍卫的手刚要落在她的肩膀上,姜西开口呵斥:“你们都退后!” 坚定的语气,竟然这一群千叶的五官武将,一时之间全都愣住了,“郭公公,请让丫鬟去将我的药匣子取来!” 郭麟先看看她,再看看重伤昏迷的夏卿,很快做出了判断,转身命令人去取来药匣子,丫鬟以最快的速度,将药匣子送来。 而此刻,宫中,御书房—— 对于夏卿遇刺这件事情,慕容谨之震怒,他的皇宫,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此刻闯入,朝中重臣在下朝时被刺成重伤,他哪里能不怒,哪里能不气,所以殿外,已是血流成河,任何跟这件事情有关,没有尽到责任的侍卫,宫人都被责罚,重者就在殿外被杀头。 韩良站在殿内,也是胆战心惊,帝君是真的怒了,他不敢开口劝,就怕殃及池鱼,而这边白璃忧来时,踏着台阶一步步上前,白色的绣花鞋底已经被鲜血浸染了一片。 “一群废物!”慕容谨之无心思批阅奏折,看了两行却看不进去,一甩手,奏折飞了出去,直接打在了韩良身上。 “真是一群废物!”慕容谨之斜卧在龙椅上,衣领因为斜卧的动作,露出袍里一片精装的肌肉来,却没有因为如此的慵懒而减少一分王者之气,反而是阴冷的眼神如鹰一般,有棱有角的俊美脸庞异常的的阴沉。 “皇上,这件事情怕是早有预谋,看那些刺客的身手,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韩良终于开口,慕容谨之目光阴冷冷的望向他,“停下来做什么,继续说下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不回得去 韩良说道:“这只是臣的一个猜测,臣想……” 慕容谨之不耐烦的指着他,“别给我藏着掖着,有话就说!” 韩良拱手,低头说道:“微臣去看过那几个刺客的尸首。” “然后呢?” “臣发现,那几个刺客不像是千叶人,倒像是西域那边的人,在看他们的身手,也不像是中原武林人士。” “你是说有人买死士来杀朕?” “很明显,他们并不是为了陛下,或者夏卿而来的,而是为了其他的……” “何以见得?” “因为臣问过当值的侍卫,其中一名与刺客面对面相遇的侍卫告诉臣,那些刺客开口第一句话问被他们劫持的侍卫国库在哪里?” “国库?难道他们进宫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就是为了进朕的国库,国库里除了金银,也没什么了。” “如果只是为了一些金银,恐怕真像是陛下说的没必要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就怕国库中还有比金银更重要的东西。” 慕容谨之拧眉,问道:“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韩良微微一笑,说道:“那臣也不知道国库里还有什么……”韩良的话里,意味复杂,唯有慕容谨之听出其中的意思来,“你现在也学会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了。” 韩良顿时笑起来,眼中闪过狡黠,“其实臣也不敢确定,但是看见刺客使用的刀时,臣才确定这件事情与南越有关系。” “南越?司空吉……他有这个胆子?”慕容谨之眼中闪过寒光,而韩良继续说道:“南越是出西域的唯一通道,如果他想找西域的死士来宫里早点什么,不是难事……除了司空吉之外,臣真的想到不到任何人会做这样的事。” 慕容谨之略微扬了扬下巴,翩然坐回到龙椅上,“西域,南越?司空吉,倒是有趣了,朕这国库里到底有什么能让他这么大费周章的。” - 侯府,书房外—— “姜大夫,多谢你救了侯爷,如果侯爷有什么事,老奴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宫跟皇上交代。”郭麟恭敬地说着,暗中将准备好的匕首,藏回到了袖子中,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防范着姜西。 而姜西只是摇了摇头,说道:“郭公公客气了。” 书房中的喧嚣,姜西与夏卿都置若罔闻,即使他失血过多,体力不济,极为虚弱,却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 “为什么割自己的手?痛吗?”夏卿抚过她割破的手腕。 姜西泪眼朦胧,摇头,“不痛……我爹从小让我泡在药酒中,泡了十几年,我的血就是最好的疗伤药,再加上与香料药材混合在一起,就是全天下最有效的止血药。” 刚开始,她只是咬破了手指,但是流出来的血远远不够,所以她只能割破手腕,让血咕咚咕咚的流出来。 她解释着,而夏卿伤口上一直往外冒的鲜血终于慢慢被止住了,不再大量的流出来,郭麟大喜,“血止住了!”众人也是又惊又喜,唯独夏卿神色未变。 “真的不痛?”她点头,一心在意着他的生死,这点痛不算是什么,为了不让他死去,就算是流血而亡,她也心甘情愿。 夏卿弯唇一笑,“说谎是要受到惩罚的。” “无论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承受。”姜西那张脸,贴着他的掌心,几乎虔诚的低语,“只要你别死……侯爷,你现在的命是我的了。” 夏卿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开口,慎重的许下诺言,“好,本侯答应你,本侯也欠你一条命。” 两人双手紧握在一起,血脉相连,许久都没有分开。 幸亏姜西拼死救回了夏卿,虽他伤势严重,却只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昏睡了几天一夜,也就清醒了过来,这也让侯爷众人,以及帝君都松了一口气。 国库中—— 慕容谨之只带了郭麟进来,其他人在打开门之后就离开了,面前的金山银山,未能引起他多看一眼,不过他在环顾四周时,问郭麟:“这里除了这些……”他指着面前的金银珠宝问郭麟:“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郭麟笑道:“陛下,这里只时宫殿五个国库中的一个,您已经查看了其中的四个,这是最后一个……国库嘛,就是放金银珠宝的地方,除了这些也没其他的了。” 郭麟也觉得奇怪,帝君为什么突然要到国库来,而且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不同,他好奇的恭敬问道:“陛下,这里也没什么啊……” “你去将那个拿来……”郭麟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依着他所指的看去,原来是在两个箱子重叠的上方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的盒子,郭麟想拿大概是一套什么稀罕的首饰,因为周围大多都是这样大小的盒子,里面就是首饰,只不过它的颜色是黑色的,所以格外的显眼而已。 “是。” 不一会儿,郭麟捧着那个黑色盒子走过来,慕容谨之伸手想要打开,却被郭麟叫住,“皇上,还是由老奴来打开吧。” 如果里面有什么机关,由他来打开,帝君就不会受到危险,慕容谨之自然明白,便点头,郭麟将盒子下方扣带扯开,打开后却发现里面没什么危险的东西,只是一本蓝底金线的经书。 慕容谨之疑虑的拿起经书,“金刚经?”正在疑惑之际,就看见经书内里第一页,竟有一个残印,不仔细好以为只是一个墨迹,但仔细看看就能发现上面似乎是一个有规律可循的地图,不过却不是完整的。 再看看下面竟印着开国帝君的玉玺,“老奴记起来了……”郭麟似乎想到了什么,“陛下,老奴记得圣武皇帝立国之后,为感念当初为千叶立国献出生命的将士,便在登基之后手抄金刚经,并请高僧在太庙中为死去的将士英灵诵经七七四十九天,这本大概就是最初圣武皇帝手抄的那本的……后来,每朝帝君都会沿袭这个传统,为将士英灵手抄金刚经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慕容谨之心里依然很疑惑,便指着内页的那块残印,“这有作何解释?” 郭麟不懂,只是摇头。 不过,慕容谨之倒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这经书,恐怕不止一本吧……其他的在哪里?” 郭麟闻言环顾四周,立刻就去找,可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这时,郭麟突然想到,“陛下,先皇曾经也手抄过一本,在太后娘娘那里。” - 浓华殿,这日殿中因为瑶妃的来访,变得热闹了一些,不过气氛也是有些尴尬的,毕竟看着瑶妃那越来越大的肚子,白璃忧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吩咐米翠去泡些茶水出来,问瑶妃,“大红袍如何?” 瑶妃羞怯的低下头,随后点点头,“谢谢姐姐。” 倒是好养活,白璃忧心里想着,从她回宫后,其实见过瑶妃几次,没想到已熟悉起来的关系,还令她如此羞怯。 白璃忧倒是真心将她当成妹妹,第一就是眼缘,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不像宫中其他妃子一样,见到其他妃子,恨不得撕了对方,瑶妃总是与人为善,而且为人低调,随和,第二大概就是因为她是云苍人,且还是凤乾的表妹吧,所以见到她,就觉得格外的亲切。 茶水端来,瑶妃轻轻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时,眼神放亮,“真好喝,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用山泉水煮出来的吧。” 白璃忧笑着点头,“我是不懂茶的,只是后来看见米翠她们是用山泉水这样煮茶才爱上喝这一口的。” 瑶妃这次来是有目的的,“真是巧了……其实这次来姐姐这里,我也是为了给姐姐送件礼物。” “礼物?”白璃忧目光落在她那边,这才发现她身边宫女手上捧着一包用红色纸包好的物件,瑶妃接过那宫女递来的红色包裹,亲手递给了上前的米翠,“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是我家乡的特产。” 白璃忧一接过那红纸包就闻到了里面淡淡的茶香味,便问道:“茶叶?” 瑶妃抿着唇笑道:“是,是云苍最幽深的山谷所产的大红袍,整个山谷中只有两棵,每年产量不过八两,为皇室专享,没想到今年表哥特意派人送了些给我,我也就借花献佛给姐姐送来。” 白璃忧脸色未变,手却在袖中捏紧成拳,表哥?凤乾,一想到他,心里是五内俱焚,好不容易镇静下来,瑶妃就说要告辞了。 瑶妃走后,她独自坐在殿内,也不知道盯着拿包茶叶看了多久,才伸手将它打开,而当打开看见红纸包里面那一行字时,她瞬间就落下泪来。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她捏着那张红纸,目光看向瑶妃离开的那个方向,这才明白瑶妃那句‘借花献佛’原还有其他意思。 白璃忧从那天起,再次缠绵病榻,只有她知道不是因为身体真的出现了什么情况,而是因为那行诗,已填满了她所有的神伤。 这天,她从迷糊中醒来,殿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她轻唤,“米翠!” 米翠听到后,跑了进来,一脸慌乱,“娘娘……”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可不得了了!” “什么不得了了。” “还,还是娘娘自己去厨房看吧……”白璃忧拖着病体,在米翠掺扶下走进了厨房里,一进去她也看呆了,慕容谨之在擀面,身边锅碗瓢盆落了一地,厨师诚惶诚恐的在他身后提醒教授擀面的要诀,而其他宫女太监甚至连头都不敢一下,好像在害怕什么。 “娘娘,陛下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想给你做碗寿面,一大早就来了,直接就进了厨房。”米翠低声说道。 白璃忧站在厨房门口,这是多么难得静谧温馨的一幕,这样的场景,恐怕就是在梦里也不敢梦见的,慕容谨之宽肩窄臀大长腿,半挽起袍袖专心擀面的样子好看的不得了,微微蹙起的浓眉,男人味十足。 慕容极致一回头就看见了她,略略的吃惊:“睡醒了?”然后他笑了,丝毫不见之前的粗暴,“很快就好了,再等等……” 白璃忧轻声应了,撇开米翠和其他宫女,让她们不要过去,而她走过去帮忙收拾碗筷,经过慕容谨之身边时,还很默契的张嘴尝了一口他伸手夹过来的菜,她说道:“淡了一些,不过第一次做,这已经很好了。”她并没有打击他的自信心,慕容谨之听闻愣了愣,那样子竟有两分可爱。 也不知道在厨房里多久,一碗寿面,四道小菜,两碟炒菜终于出国了,吃饭的时候,慕容谨之的心情看着很好,每样菜都吃,虽然每口都吐出来,不过眼神里透着神采与笑容。 而白璃忧也很捧场,每道菜都夹一点,挨个夸个遍,就连御厨早就腌好的小菜也算他头上夸了,而这顿饭最后,白璃忧嘴角那点笑意,慢慢变成一个无法掩饰的委屈,但是他还是笑着的,消瘦的脸颊上,“慕容谨之,你为什么那么坏?”有时坏到她以为他们之间没有了爱,只剩下了互相伤害,而就像是现在,又让她看到了希望。 这句话,其实有点撒娇的成分,慕容谨之没有多想什么,只当是这些日子来自己错了,冷落她理好了,便给她夹了一些菜放进碗里,“我错了,多吃点,以后一定多来陪你。” 白璃忧不动筷子,眼神在他修长的双手上扫了一遍,“烫着了?” 他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拿来烫伤膏为他敷上了,慕容谨之有些恍惚,垂下眼眸,“璃忧,我们以后都好好的。” “陛下说如何就如何。” 这话一听,心就凉了半截。 慕容谨之喉头哽了哽,强笑道:“不要我说如何就如何,朕要的心!你全部的心,就像是以前一样!” 白璃忧笑笑,最终还是慎重的点了点头,不点头?不然还能怎样呢? 他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敷衍,但都是他活该,所以他并不怨,而且觉得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他们就一定能够回到过去的日子,但是心里没底,让他忽然也觉得有些疲惫。 还没吃完,郭麟就来殿内,说是军机大臣有事求见,慕容谨之放下碗筷,临走前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扯过榻上的薄毯,给她细心盖上后,笑着对她说:“朕知道你的身体受不了冷风吹,好好休养,你还欠着朕皇子公主呢。”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白璃忧强行压抑住饭后的恶心欲呕,坐在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窗边湘妃榻上走神,手里紧紧捏着那张红纸,眼角有一点微微的湿润。 她从未如此清晰的觉察到自己再后悔,后悔不应该将自己的底线低到了尘埃里,不该放弃作为人,也能遨游天际的自由。 第一百五十九章 侯爷,福大命大 无论日夜,姜西都陪伴在夏卿身边,她能看得出来,众多官员都以他马首是瞻,一旦没有了他的睿智判断,冷血指示,这群人就是群龙无首,就算是个人能力再强,也只是一盘散沙。 在这些人慌乱时,还能保持镇定的,除了皇宫里的皇帝,就只有含量人了,韩良这几日被皇帝派到侯府,代替夏卿接见各府省前来的官员,听取各地的消息,批阅的公文每晚送往夏卿卧房审阅。 每天夜晚,韩良都要确定一遍夏卿的伤势没有出现恶化的状况,而是在逐渐的好转才会留下公文离开,到了第六天,夏卿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黑眸,在缓缓睁了两下之后就即刻恢复了清明,夏卿本缜密的心思没有受到伤势的影响,瞬间就想起自己头痛的原因来。 当他闻见屋内那股淡淡的香气,他就知道服侍在旁的人是谁了,因为只有她身上的味道,才会这么美好。 夏卿深深的吸气,却因为这样牵动了伤势,而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而正在为熏炉中添加香料的姜西,因为这一声而转身,对于他的动静,她是格外的注意,任何细节都不敢有遗漏,“侯爷,你醒了?”姜西走到榻边,裙角拂过青石砖的声音,在整个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的仓库,很快的就来到了夏卿的面前。 “嗯。”夏卿轻应了一声,“本侯睡了多久?” “六天五夜了。”姜西回答。 不过夏卿并没有恼,反倒是轻轻笑了笑,“本侯还没有休息过这么长时间……真要谢谢那个刺客了,如果不是他,本侯也不能这般休息一阵子。” 身边那股馨郁的气息,又再靠近了一些,黑眸望向她,脸上是藏不住的关心,还有欣喜,这几天的担心,绝对不亚于皇上与其他人,甚至是有过之无不及的,她这几日费劲心力,不眠不休的守在他榻边,才能保住他的这条命。 所以当看到他醒来的一刻,姜西才是终于送了一口气,如承诺的那般,他没死,身为大夫,她从未如此的在意过一个人的生死,因为她也明白生死有命,但是这几天除了照顾他,她也在佛前诚心祈祷,愿意折损的寿命,换他能够活过来。 姜西不想要他死,要他活着,因为他的命是自己的,这样一来,她才能达成目的。 “侯爷,你的身体觉得怎么样?”姜西细心的问道。 “还是很疼。” “是伤口疼吗?还是其他地方?” “不止是伤口。”夏卿指向自己的脑袋,“还有这里,好像最深的一个地方,有什么在鼓捣着本侯的脑子,这里的痛,甚至痛过伤口。” 姜西耐心解释:“人体是很复杂的,骨肉相连,同样也有很复杂的筋络,可能是刺客当时伤你,用尽了力在刀剑上,不但留下伤口,也对你的其他地方住造成了伤害。” 夏卿讥讽一笑,“大概又是一个对我恨之入骨的人。”攸的,夏卿抬眸看向她,眸光中似有其他意思,“你恨本侯吗?” 夏卿缓缓的问道,这话让姜西胸口一窒,非常紧张的握紧了手掌,才能克制住不露声色,佯装镇定,承受他审视的目光,姜西没有心虚的移开视线,恨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他? 指尖深深的陷入进柔软的掌心,在掌心中掐出几个如同新月一般的痕迹来,有几处因为太过用力,伤口上海渗出淡淡的血痕来。 姜西并不觉得疼,心思却一直因为他的话而紊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而夏卿却是若无其事,再次关怀的开口,双眸中闪烁着不一样的笑意。 “怎么了?”夏卿靠近一些,神情像是在端详,却不如说是欣赏更为贴切,“怎么脸色突然变得如此苍白了。” 夏卿像是故意的一样,殷勤的询问。他越是这样,却越是让她想要逃,“我……我没事,可能是有些累吧……”姜西并不敢逃避他的注目,如果逃避,只会引来他更多的无端猜测。 但是慌乱在心,一张美丽的脸蛋,更是苍白了很多,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否则,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仿佛是过了千年,抑或是眨眼之间,在她仍然保持疑惑不安时,夏卿缓缓的伸出手来,眼中无限怜爱,以手背的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这么多日来衣不解带的照顾我,肯定是累着了。”他温柔的笑着,神态从容,而他那抹别有用心的笑,消失得太快了,快得好像根本不曾存在过,姜西此刻紧绷的情绪,因为他温柔的动作而松懈,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因为心虚而疑心生暗鬼,以为他是话中有话。 “还没有回答本侯的问题。”像是要让她心安,手掌上的动作不停。 而恢复了镇定的姜西,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问道:“侯爷说的什么?” “都怪本侯没有问清楚。”夏卿轻笑,将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伸出手指了指头疼不已的脑袋,“我是问你有见过这样的症状吗?” “这样的症状,其实对于常年征战的人来说,是很常见的。”姜西谨慎的回答。 夏卿挑眉,“你去过战场?” “我是听先父说过,以为你先父有救治过从战场回来的官兵,他们离开军营之后,回到家乡,或多或少都会有头疼这样的症状。”长长的睫毛下面,遮盖住了她美丽的双眸。 姜父为一代名医,一生以救死扶伤为己任,而战场上的伤员,病患不计其数,他曾经还亲临战场作为军医,所以不但理所当然,也是事实。 夏卿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既然比较常见,那肯定知道应该如何医治这个病症了?” “先父以前倒是医治过,办法是有的,但必须患者耐心配合。”姜西回答得从容不迫,也格外的熟练,像是回答之前已经练习过了千百次,“不过,只是要止痛,就容易很多了。” 而任何人的选择,都会是后者,夏卿自然也不例外,“那就个本侯先止痛!” “好。”姜西轻言细语,“请侯爷稍等。” 她打开药匣子,从里面的格子里取出多种香料,以她熟知的比例调配进一个青瓷碗中,在倒入香炉中焚烧。 浓郁的香气最世间最醇的酒瑶瑶醉人,夏卿缓缓的陶醉的闭上双眸,深深的细嗅后,那阵香味从他的鼻窍中进入,浸润了他的全身。 才过了不到半注香的时辰,那恼人的头疼已经开始缓解,渐渐的脑内深处的那股头疼消失了,就连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尽管身体上的重伤还没有,如今他却是神清气爽,“真不愧是一代名医的女儿。” 夏卿睁开眼睛,望着沐浴在香味中的她,不由得赞赏。 第一百六十章 收买人心 “侯爷过赞了。”姜西并不居功,“侯爷昏睡多日,不曾吃过什么,是否先喝点水。”如此贴心的女人,让人怎能不疼。 “好,那就拿些水来。”夏卿的笑盈在唇上,舒坦的半躺在榻上,之后又吩咐一句,“还有,将公文拿些来。” 姜西吃惊,他昏睡数日,即使韩良每日到府,两人别说是说话了,就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但是他刚醒来,却知道韩良将公文送了来,这代表着他们之间有着很深的默契,彼此的信任也很深,皇帝,他,韩良,是千叶的铁三角,姜西也是早有耳闻的。 姜西取了一些公文来,放在他榻边,才去端了水来,再度回来时,就看见他已经在看公文了,“侯爷,请喝水。”姜西送上水。 夏卿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放下。” “侯爷,为了能尽快康复,还请您少量多饮,让你身体适应。” 夏卿没有应声,注意力都沉浸在公文中,公文中的每一个他都没有遗漏,见他这么专注,甚至连倾身拿笔扯到了伤口,使鲜血染晕开了苫布都不曾注意到,她只能关切的劝说:“侯爷,你虽然已经醒来,但是伤势严重,最好是再静养一段日子,否则伤口会很难痊愈。”姜西很在意他的伤势。 而夏卿没有抬头,而是一边看着公文,一边笑了:“不行,那些刺客,已经让本侯浪费了太多日子,本侯要是在耽搁这些事不管,皇上肯定是要啰嗦的。”夏卿嘴角的笑意不减,似真非假的说道:“你是不知道皇上的脾气,我是情愿在被刺客砍几刀,也不想听他啰嗦。” 眼看着劝说不成,姜西只能拿起绢帕,用最轻的手力,为他擦拭掉纱布边缘滴落的血液,这个举动,果然夏卿分散了注意力,回到她手上。 夏卿挑眉,握住她的手,兴味盎然的说道:“你是第一次,敢在本侯阅览公文时打扰的人!” “侯爷如此的重视这些公文,也是不希望你的血污了这些公文。”姜西迎视着他的那双黑眸,没有一点的畏惧。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在明知道他的恶名之下,却没有因为他的嘲讽,而惶恐的跪下磕头认错,反而是真正有吃的说出他无法反驳的话来。 夏卿赞赏的笑起来,视线看见在他掌心,那双手腕上的伤痕,“受伤了?”他的笑容消失,原本舒展的眉宇,也拧在了一起。 “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姜西想要抽回手。 但是,夏卿却没有放手,握住她的手,比阅览公文还要认真的注视,那双细嫩的手腕,全是伤痕,不但有着前几日为他取血做药引留下的,掌心还有几处新伤。 夏卿拿过绢帕,为她擦拭后才松开双手,下令,“你去偏厅,那里有一个黑色的柜子,上面有牡丹花纹,里面有一个白色的瓷瓶,你去拿过来。” 姜西听从他的话,静静离开,往偏厅走去,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回到内室中,朝着他走来,将自己找到了那个白色瓷瓶,放在了他张开的掌心中。 手指打开白瓷瓶,里面一种透着微微绿色的药膏,就算是内室中已经充满了浓香,但是这药膏散发出来的气味还是奇特的,“这是本侯第一次行兵打仗时,受了点伤,皇上御赐的伤药,是西域车池国进贡的,能够治疗伤口的奇药。”他以食指,挑了些出来,“这对你手腕上的伤会很有用。”姜西甚至略僵,一动不动,皇上御赐的药,多么珍贵,又是西域城邦进贡的,肯定是极其的稀罕的,朝中能够享受此等待遇赏赐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人。 而他现在却将如果珍贵的药膏,用在了她的身上,眼看着她不动,夏卿轻笑,“不用担心,这药本侯亲身验证过了,没有毒的。”夏卿用谈论天气一般的口吻,说着对当今天子最不敬的话。 夏卿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为何让她无法动弹,那不是一种恐惧,也不是惊慌,而是一种陌生,却在见到他之后,就会不时的偷袭她的内心,让她有很多的情绪,每次都让她措手不及。 “过来。”夏卿那醇厚的声音,有着迷惑人的力量,让她无法抗拒,夏卿注视着她,黑眸深不见底,“为本侯张开你的掌心。” 像是被催眠了一般的,无法抵抗的她,只能顺从的听着诱哄,在他的面前张开手心,将伤口暴露在他眼前,夏卿几位缓慢的,将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口上,涂得很仔细,连最细微的伤口都没有放过。 “侯,侯爷……”姜西禁受不住,想要收回手,而靠在她耳边的气息,伴随着沙哑的嗓音,清晰的制止,“别动,很快就擦完了。” “我……”她要紧牙,“我实在是担待不起侯爷的宠爱。” “但是,本侯就是想要这么做。”他在她耳畔低语。 懿喜宫内,一派热闹,再过两日是楚沐姝的生辰,皇帝特准宫内为此庆贺三日,第一天,还特准宫外百官一次进来为她祝贺,这也是千叶开国以来,作为妃子最大的恩典,下面的人也在议论皇上如此宠爱懿喜宫,怕是很怕懿喜宫就能入主东宫了,第二天,就是此刻,宫中嫔妃带着礼物,来到懿喜宫祝寿。 各宫主子,在宫女服侍下,大摇大摆的走进懿喜宫大厅,坐在红木镶嵌的玫瑰衣上,喝着上好的铁观音。 懿喜宫环境清幽,茶也是名贵,大家兴致可好,左一言右一语,除了来祝贺,之后闲话家常,无所不聊,每一张抹了胭脂的脸,随着聊天的内容,有时兴味盎然,有时义愤填膺。 “听说最近浓华殿那位跟陛下可是闹得厉害……陛下每次去都闹得个没脸出来,最近索性去都不去了。”白子真捂着嘴偷笑。 “敏妃啊,你跟浓华殿那位算起来可是本家,怎么能这般落井下石。”婉妃与上座的楚沐姝交换了一个眼神,白子真被问了个没脸,也不回答,将脸扭向了一旁去,而这时,楚沐姝清了清喉咙,正式切入主题,开口说道:“瑶妃妹妹,你最近可好啊?你怀孕后,姐姐还没有去看你呢。” “谢谢贵妃娘娘抬爱,凤瑶身体一切安好,谢娘娘关心。” “哪里的话,你肚子里怀的可是皇上的子嗣,也就是我的孩子……对了,我准备了一些燕窝,还有珍珠粉,一会儿让红玉给你送到嘉仁宫。” “谢谢娘娘。”谢完恩,凤瑶也就不再说话了。 而这时良妃向前倾身,表情好奇又狐疑,“贵妃姐姐,听说你又在张罗着给皇上选秀了。” “是。”楚沐姝回答。 众妃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争宠、宝藏 在场所有妃嫔都看不懂她这一出是唱的什么,难道是为了在皇上面前邀功才想着选秀这一招,既给自己落了一个大方的美名,又能讨得皇上欢喜……俗话说得好,僧多粥少,这样一来,那不是自己找人来跟自己抢饭吃。 这宫中,得到宠幸的妃子就四个人,婉妃,瑶妃当初因为与废后相似的一张脸,刚入宫就被宠幸,之后再无下文,楚沐姝这位皇贵妃,皇后刚被废时,那是被宠爱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还不是在自己的懿喜宫里发霉,至于良妃自己,她当初卖主求荣,不仅被其他宫中妃子看不起,封妃后,皇上一次都未去过她的舞檑宫。 良妃说道:“姐姐,你怎么这么傻啊?” 婉妃说道:“真是姐姐提议的?我原本还不相信呢!” 敏妃冷笑,说道:“皇上知道吗?同意吗?说真的,贵妃娘娘,这宫中,您是嫌不够热闹,还是嫌皇上不够分啊。” 瑶妃却是微笑,说道:“贵妃娘娘做的没错,这平常百姓家,要是有些家底的,都是三妻四妾,何况陛下是九五之尊,多纳些女子进宫,充盈后宫也是好事,毕竟这皇室子嗣不够丰盈,也是事实。”说到这里,瑶妃是想了又想,才敢说出来,楚沐姝对她笑了笑,甚是赞赏。 白子真又接话道,“你当然不怕,你肚子里已经揣着一个了……就等着以后母凭子贵了,就算是当不了太子,也能做个王爷,给个封地,你跟着去做太妃……就是苦了我们,要继续在这宫里熬下去,这男人啊,总是喜新厌旧的,现在我们都无宠,以后再进来新的,怕真是哭得地都没有了。” 她们是你一言我一语,“可不是,有了新的,男人就会忘记旧的……而且现在皇上的心思都在浓华殿那位身上,人家早就万千宠爱于一身了,还有太子傍身……皇上还下令那位身子弱,让我们不要去打扰,就是见着了也不许惊扰人家。” “哎……不然书里怎么会写什么新人,什么旧人……” “是啊,从来都是新人笑,有谁见得旧人哭。” “哎,就是这句,我刚要说的就是这句。” “别管书里些什么了。”白子真最爱热闹,性格也是直来直去,“我听说,皇上对浓华殿那个可疼爱了,前些日子还亲自下厨给她做寿面,搞得御膳房乱糟糟的,而且无论去哪里都带着她,贵妃娘娘,您看在眼里,听在耳中,难道不觉得委屈吗?您整日辛劳管理后宫,皇上连来看看您都不曾有过,我真是为你寒心……” 楚沐姝只是弯唇浅笑,没有作声,但心里已经发誓来日一定要杀了白璃忧! 而她也知道帝君最近一段日子以来,一直再跟那个女人赌气,听说皇上还对她动了手,楚沐姝在心里冷笑起来,看吧,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既然闹到如此,她还不如再给他们加把火,找些年轻漂亮的进宫,分散皇上更多的关心,温柔,看你白璃忧最后还能什么办法来挽回。 嘴角的弧度被婉妃看见,“娘娘,这会儿了你还能笑得出来啊?” “是啊!”良妃接话应声。 白子真是不怕事大,“现在笑,再过不了多久,只怕我们几个就抱在一起哭了。” 而一直文静的婉妃,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冷冷哼着,“要换做是我,可没有这么大度了。”将茶碗往桌上一拍,声音不大,可是镯子却断成了两截,“皇上现在看似跟浓华殿的闹着……这闹着闹着就算是有再深的感情,也就闹没了,可是姐姐要再选些女子进宫,我们可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良妃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附和道:“是啊。”这宫里谁都知道,因为那个原因她是真正的无宠,虽坐在妃位上,但也是每天提心吊胆的,如果选秀进来新血,恐怕她很快就会被扔进冷宫中了。 “姐姐,我就不绕圈子了,摆明着问你吧。”婉妃看着楚沐姝,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您肯为皇上选秀,该不会是想要为皇上多延续子嗣,趁机来打压龙华带你吧?”婉妃问的一针见血。 这一针也是真的戳在了楚沐姝的心上,虽然不见血,但也让她疼得一愣,娇颜上的浅笑,因为那阵刺痛,被稀释了少许。 孩子,一直都是楚沐姝心中一坨无法清除掉的烂肉,而这一切也令她恨透了白璃忧。 见她没有说话,婉妃叹了一口气,“被我猜中了?姐姐,您也太糊涂了,皇上都没有提选秀,您非自己出来主动张罗,难道就不怕选进来的,往后有了孩子,母凭子贵?” “是啊,要有了孩子,皇上的心,肯定就在孩子与孩子的娘身上了。”良妃附和。 “所以,我们不得不防啊。”白子真也附和。 楚沐姝故作和善有礼,终于开口:“妹妹们,不用担心……选秀这事,虽是提起了,但并没有付诸行动,暂时是不会施行的,而且要选秀,也要征得皇上的同意。” 她看了看众妃一眼,继续说道:“这事就不谈了……对了,浓华殿那位的身体不好,你们有空还是去看望看望,毕竟都在宫中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果长时不去,怕是要给人留下什么话柄,如果让皇上知道我们如此不睦,陛下也会生气。” 众妃见她说这话,都是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之后又聊了一会儿,就散了—— 当走出懿喜宫,良妃的轿撵跟在所有嫔妃后面,彩霞跟在她身侧,“早跟你说了,不要多话,不要多话,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彩霞恨她老是跟着那些妃子说白璃忧的坏话,所以不惧她的身份,大胆的开口说这些,她跟明月是亲姐妹,当初明月求楚沐姝将彩霞带回自己身边,她就真的是对这个妹妹仁至义尽了,可是她却偏偏看不起自己,什么事都跟自己作对。 “你是想回浓华殿去伺候吧?”良妃语出嘲讽,冷笑道:“是不是?” 彩霞见她如此蛮横不讲道理,也是生气,“是,我就是想要回去,我本来就是浓华殿的,谁让你……” 有些话彩霞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是亲姐妹,有些话说出来,怕是亲人都没法做了,可是白璃忧对她好,不将她当成下人,视她为亲姐妹,这也是她最感动的,一听到白璃忧生病后,她就担心,好几次都跑去浓华殿了,可在外面又停下了脚步,她实在没脸进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跑去过浓华殿,是不是想求着让她给你机会回去伺候啊!”明月气得口无遮拦,完全忘记了以前自己是如何伤害白璃忧才能做上妃子的。 “你都忘记了当初皇后娘娘是如何待我们的?又是如何对我们好的?如果没有皇后娘娘,我们早就饿死在街头了,被野狗咬死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彩霞质问道。 明月却一脸无所谓,既然做了,她就不会后悔,“我做什么了?难道这个宫里,就没有跟我一样的人,我看到处都是跟我一样的人嘛,皇宫这个地方就是这样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我没有必要对任何人感到对不起……是,她对我们是好,可是再好我们永远都是下人,我是不甘心一辈子都给别人做下人!” 明月狠狠的盯着她,反问道:“你还记得当年爹娘死时,家里那些亲戚是如何对我们的吗?他们连我们最后一床棉被都抢走了……那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 “最后终于被我等来了机会,我没有理由不把握!” 彩霞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好像已经不认识这个姐姐了,“可是你不能害人啊!” “我害人?根本不是我害人,我说出来,你恐怕也不信的,要害她的人是……” “咳,咳!” 明月还没有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阵咳嗽声,她与彩霞同时回头,就见那如神祗一般的男人站在身后,明月惊慌无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跪在慕容谨之脚下。 “臣妾叩,叩见陛下……” 慕容谨之脸色如平常,却忽然倾身凑到明月耳边,声音冰冷,带着威胁说道:“要想继续坐在舞檑宫正殿的位置上,就给朕管好你的嘴巴!”说完,他转身要走,却踢到了彩霞,正要发怒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便问郭麟,“她是不是……” 郭麟点头,低着头走过来,确认后说道:“是,是以前浓华殿的小宫女彩霞,当年娘娘离开后,老奴见她孤苦无依,就带回了宫里,现在在舞檑宫伺候……” 慕容谨之记得当年那女人还挺喜欢这个丫头的,便心里决定,“既然原属于浓华殿的,就给送回去吧。”其实这么决定,他想大概那个女人会开心一阵子的。 郭麟立刻领旨,“是,老奴立刻将人送回去。” 慕容谨之走后,除了呆愣在原地的明月,就是跪在地上磕头谢恩的彩霞,“谢皇上成全!” - 经过一旬有余的日子,夏卿终于在侯府中接见官员,虽然伤口愈合良好,但是他的头痛之症,却未有好转。 在夏卿的命令之下,姜西必须随时跟随在他身边,即使在接见官员时,也必须书房为他焚香止痛,这段时间里,韩良帮他将政事处理得妥妥当当,而夏卿在清醒后,也是每夜与官员商讨政事,遇到重大的事情,就由他亲自下令。 所以,虽然过了一旬,但是修养中的每一件大小事情,夏卿都是了如指掌,而之日,侯府中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多日不见,恢复得如何?” “谢皇上关心,死不了。” 慕容谨之在他卧榻边坐下,“伤口愈合情况如何?” “很好,不过伤疤留下来,怕以后成亲吓着你未来弟妹。”夏卿玩笑道。 慕容谨之瞧了一眼她身边的姜西,随后一笑,说道:“真正爱你的女人,也不会在乎这个。”夏卿眼色凝重下来,也不作声。 慕容谨之这次来,一是为了探病,二是为了正事,夏卿显然也看出来了,“陛下这次来,是有什么要对我说?” 点头,慕容谨之脸色凝重,“你伤好之后,朕可能会派你再去一次江南。” “为了何事?” “朕查出这次刺客进宫的事,并没有那么简单……真想要你去彻底的查查。” 夏卿闭上双眼,缓缓问道:“陛下查出什么来了?” 慕容谨之也不隐瞒,笑道:“你可知道当初千叶立国之时的一些传闻……” 夏卿拧眉揉着太阳穴,身为千叶皇室,他当然知道:“陛下不会真的相信吧?” 慕容谨之说道:“有些事情不得不信……既然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那就说明这件事就算是假,也假不到哪里去……而且如是真的,那朕的宏图伟业要实现,也就指日可待了。” 夏卿只觉得头疼欲裂,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想想他现在还在养伤阶段,竟已经亲自上门来给下达任务了。 “千叶宝藏的事情,我们小时也只是听太傅说过,陛下,你还记得当年,我问过舅舅这事是不是真的,结果太傅就流放,这件事情一直都是皇宫中的禁忌,也许根本这件事情只是一个传闻。” 当年,夏卿记得很清楚,他对千叶先祖开疆拓土时搜刮的金银珠宝就很感兴趣,慕容谨之甚至对他说过,如果找到那些宝藏,就能完全他统以苍月大陆的愿望,那时夏卿就笑他,还说根本就是后来的人杜撰的。 但是没想到区区几个刺客又勾起了这位帝王对这个宝藏的兴趣来,慕容谨之冷声说道:“朕已经派人去寻找流放的太傅了,等找到太傅问清楚宝藏的事情,他一定可以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就算是有,已经经过了数百年,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夏卿想就算是有那些宝藏,但经过数百年,那些宝藏恐怕早就被掩埋在深深的地下,“皇上,就算是有心想要找,应该从哪里开始找?我们根本不知道宝藏被埋在哪里啊。” 慕容谨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很自信,说道:“这个朕自会找到办法的。” “皇上,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宝藏埋葬地?”慕容谨之没有回答,不过脸上的笑容,已给出答案,他说道:“现在还是先找到了太傅要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慕容谨之在接近晌午时离开回宫,书房又剩下了夏卿与她两人,姜西忽然开口问她,“皇上什么事情都要你来做啊?你是堂堂侯爷,却连探子做的都要做。” 夏卿无奈摊手,说道:“看吧,你以为做侯爷这么轻松?”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为了复仇 姜西低眸一笑,只是这素雅的一笑,已让夏卿看着了迷,伸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颊,“这张脸啊,真是好看的。” 姜西募地的一愣,神色黯然,“我这张脸,让侯爷想到了谁?” 夏卿眼神冷下来,收回手,不做声,姜西心里冷笑,该是说到他的痛楚了,才会不理人,不过看他神伤的样子,生性善良的姜西又怪自己多嘴。 “侯爷,我是口无遮拦,请您别生气。”姜西浅笑,轻声道歉。 夏卿并没责怪,只是再次伸手,将她拥在怀中,轻捏她的鼻子,温柔的笑道:“你牙尖嘴利,本侯又不是才知道。” 姜西不作声,只温顺的在他怀中。 三日后,郭麟再次踏入侯府,在府中管家的带领下朝着书房走去。 看见夏卿身边那抹窈窕的身影时,郭麟与别人不同,双眸徒然一黯,“侯爷,皇上让老奴来给您带个消息。”郭麟干练的直接切入重点。距离夏卿最近的姜西,徒然感觉到原本姿势慵懒的夏卿在听到郭公公的话时,全身顿时紧绷,虽然他的慵懒不改,但是强健的身体,已经蓄势待发。 “郭公公,何事?” “宫里刚收到八百里加急,潍城以北三十里的水坝垮塌了,周围的六个城镇已被淹,灾情严重,又遇大雨,粮食不济,至今百姓遇难人数已达三千人。”情况紧急,郭麟也是言简意赅。 潍城以北六成,那里可是千叶人口最多的地区。 这句话,让姜西心里狠狠一震,潍城以北,原本全都是属于赤晧国的领土,是在夏卿举兵之后,才成为了千叶的领土。 姜西咬紧张牙,强忍着心中的波动,但是手中的香炉,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所幸的是,夏卿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夏卿听到后猛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在迈步的同时还不让有条不紊的下令。 “可否请郭公公立即进宫回禀皇上,夏卿希望皇上下令将漠北军营中的北方奴隶挪派出来,修筑堤坝,帮助救灾。”夏卿的话,也是务实简洁,“另外,将士全出,负责运粮。” 姜西望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无法相信自己听见的是什么,随后他对侯府内的武将下令,“传令下去,容州军营戒备,如同战时,本侯要你们三日之内将粮食运往潍城以及周围城镇,而且必须在粮食运达之前,将道路疏通出来,如有延迟送达者,一律斩首示众。”夏卿那低沉的嗓音,虽然已经逐渐的远去了,却还是清晰的。 他要派兵去救援那些地方? 姜西听得明白,心中却困惑不已,如果他现在是这样做的,那六年前,他为什么会选择将她家乡烧为焦土? 为什么他要做与自己行事作风完全截然相反的两件事?既然当年屠杀过那么多赤晧国的人,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大费周章的去救那些人…… “盛子铭!”夏卿扬声。 盛子铭回应:“属下在!” “你来担任先锋,两日之内到达潍城,三日之内清出道路!” “是!” 姜西目睹这一切,难以置信,甚至就连这些武将都听命而行,被分派出去救援,因为决堤而断粮的城镇,每个人都积极的像是去拯救自己的家乡,而不是曾经以谋略而侵i略的异地。 而那场屠杀的统御者就是夏卿。 就在夏卿踏出门时,最后疾声对众人说了一个字,“快!” 众武将齐声应和,“遵命!” 随即,夏卿高大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侯府的门外,偌大的书房中,只剩下姜西无法动弹的站在那里,深深的愕然着。 这个男人,到底心里想着什么? 虽然,夏卿已经命先头部队前去,但是剩下的将士带兵也不敢怠慢,每天严格的校阅,仅仅三天时间前方道路疏通的消息传来,夏卿率领的队伍,在翌日清晨就出发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队伍就能集结完毕,这就代表着千叶的绝对始终都保持着备战状态,在管理上,夏卿对于军队的管束,更是严格。 出发前的那夜,侯府内外,气氛凝重,下人忙进忙出,管家亲自拿出夏卿的昔日铠甲,马鞍,距离他上次攻打别国已隔了数年之久,不过这些东西,依然焕然如新,丝毫没有显出一点陈旧来。这些东西,下人勤于擦拭,保养,多年来都不敢疏忽,姜西望着那身铠甲,一件件被仔细的送进来,拜访妥当的兵器,闪着寒光,只是看着它们,姜西就已遍体生寒。 姜西深深的记得,这些兵器现在光亮无比,但是它们曾经染过无数人的鲜血,夺去了无数人的性命,彼时鲜血虽然被擦干净了,但是记忆犹新。 姜西要紧唇,直到嘴中尝到了鲜血的味道,血的味道让她的记忆更加鲜明,她不会忘记,那日她的家乡血流成河,遍地尸首,她沐浴在父母兄妹,亲朋好友的鲜血中…… 她伸出手,探向桌上的香炉,更用力的咬住唇瓣,取出香料,逐一磨碎。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所以她才会从遥远的边城来到千叶的都城,来到夏卿的身边,随着香料被磨碎,原本紊乱的心,在桌上兵器的寒光中,也逐渐的恢复了清明。 “在想什么呢?”夏卿醇厚的声音,突然传到了她耳中,惊扰了她此时的专注,那声音太近,而使得她手中的香料,顿时散落了一地。姜西转过身来,一时骇然,这个杀害无数人的男人,就近在咫尺,正用那双幽深的黑眸,望着她,她呼吸一窒。 “为侯爷准备香料。”她回答得云淡风轻。 每次看见他这样盯着自己,姜西就会觉得自己的目的,秘密都被他看穿了,粗糙的手掌轻轻的抚上她的脸蛋,他有看了看桌子上那些已经研磨好,打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香料,眸光变得越加温柔,薄唇上弯起一个怜惜的笑容,“夜已深了,你却还在为本侯的事操劳。” 夏卿坐到椅子上,伸出手,那双杀过无数人的手,将她拉到怀中,“府中下人说,这几日我忙于军务,你也是不眠不休,甚至就连膳食都疏忽了。” 夏卿努力的克制,不在他怀中颤抖,同时也努力不在他怀中僵硬如石,避免引起他的怀疑,像是蝴蝶翅膀一般的长长睫毛,在摇晃的烛光中映出两弯暗影来,一如往常,掩盖住了她真正的情绪,“侯爷,请问您这趟远行,需要多久时间回来?”姜西轻声问道,灯下的容颜清丽脱俗,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这个本侯也说不定,要视灾情严重性决定,但是大军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月。”夏卿轻抚着她绝美的脸部轮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别扭 他淡笑问道:“是舍不得本侯吗?嗯?” 姜西很柔,却也坚定的回答:“的确舍不得。” 是的,她舍不得他,太舍不得了!大军远行,她也知道女子不能随行,所以她势必无法跟随夏卿左右,如此一来,就无法请准的拿捏住香料的比例,抬起头来,迎视夏卿的双眸,心里蓦然一紧,但是为什么看着他的双眸,她已经坚定如磐石的信念,有了一些细微的动摇,那种动摇虽然微弱,确实真正出现了,让她无法忽略。 夏卿那双黑眸,仿佛像是传说中神秘野兽才有的魔力,扰乱了她坚定的内心,让她恐惧,温柔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中,轻声低语,“本侯也舍不得你。”他叹气,揉着额头,察觉到这个动作成为了习惯。 姜西明知故问,“侯爷的头又开始痛了?最近没有好一点吗?” “没有,不闻香的时候,反而痛的更厉害了。”这几日他忙于军务,头部深处的痛苦,越来越剧烈,从那天踏出书房,闻不到香炉的香时,头痛就再度的复发了。 头痛让夏卿发现自己这些日子来,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她的香陪伴,无论是超重的险恶,还有勾心斗角,该做的事情太多了,而光景却总是急迫的,不论朝廷中,军营说谁是输家,谁是赢家,一旦身边有了她,唯一剩下的就是让他舒服至极的香味。 夏卿那从来都难以平静的心,竟逐渐的宁静下来,“侯爷,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这几日又国度操劳,加上明天侯爷就要出发,我实在没有办法心安。” “本侯也不心安。”夏卿拥着她,贪恋她的气息,“少了你在身边,这趟远行一定很难熬的。”夏卿自嘲一笑。 “这点,还请侯爷放心。”夏卿微微挑眉,“嗯?” “我这几日,一直在为侯爷研磨香料,只要今夜在制作一些,天亮之前,我会为侯爷准备好一个月的用量。”她指着满桌香料,轻声解释,“我会包好小包,在上面注明每日的分量,请大人到了时辰务必点燃香料,每日都不能断。” “好,本侯答应你。”夏卿抬起她的下巴,笑中带甜,“礼尚往来,你也得答应本侯一件事。” 姜西双肩,不由得微微颤抖,虽然那已经时竭力控制了,但是那轻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这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别害怕,要你应下的,并不是什么难事。”夏卿微笑,扬声对外面下令,“端进来!” 等候在外面的下人,这时低垂着头,端进来的漆盘上盛着几道精美膳食,以及一碗香浓的干贝粥,以及姜丝。 下人摆盘时,夏卿还不忘嘱咐,“桌上的东西,不许弄乱!”那是她几日的心血,所以他格外的重视。 下人们谨慎的恭敬跪下来,小心的送到他们面前,稀粥竟没有一点晃动,他说道:“这是皇上御赐的干贝粥,滋味清淡。”他亲手端起来,要喂她。 “这道干贝粥是皇上最喜欢的吃的,当年御膳房为了做出一碗让皇上满意的干贝粥,用去的干贝就达上万斤,都是最好最大的北海干贝,花了一年多时间才做出来。”西爱情薄唇扬起,嘲弄笑道:“真是个奢侈的家伙。”夏卿这样说宫中的那位,姜西已经听习惯了,不以为然。 她静静的听着,“来,张嘴。”夏卿将调羹送到她嘴边,她乖顺的张嘴,咽下那口粥,“好吃吗?” 姜西点点头。 “那么,就多吃点,别让本侯出门在外也担心。”他的声音中有着让她难以招架的力量,“这就是礼尚往来,我的条件,你以后要记住准时吃饭,不可少吃一顿,听明白了吗?” “嗯。”姜西轻声应着。 “记住,本侯会让人看着你的,你要有一顿不吃,本侯就罚伺候你的下人。”他笑着,满意的看见碗里的粥已经没了一半。 “那么,侯爷想怎么惩罚我呢?”她询问。 夏卿轻笑出声,“别着急,本侯会想出来的。” - 他今日来浓华殿,穿了一身紫蟒锦袍,腰悬五彩朱绶,一进殿,褪下一身锦袍,却仍是芝兰玉树般的撷秀华贵,让人不可直视。 而她也喜欢紫色,今日她也穿了一件紫色的华服。 白璃忧脸颊微微一热,看了眼两人之间的衣物,这要是在现代,就是情侣装,这时,慕容谨之说道:“郭麟,传朕旨意,浓华殿侍女心灵手巧,甚得朕心,这个月奉银加倍。” 温暖的阳光之下,浓华殿一众侍女都震住了,郭麟轻咳一声,米翠,彩霞才如梦初醒一般的跪地谢恩。 白璃忧自己也愣住了,这是唱的哪出?而且过来只是为了赏赐她的侍女一番之后就离开,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最近也是奇奇怪怪的,每日都来浓华殿,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那日来了,竟要求她为自己做一件衣裳,白璃忧自然是没有拒绝的,她不会但是他想要,她也会有办法的,最后衣服在米翠,彩霞的‘协助’下完成了,他身上那件紫色锦袍也就做出来了。 但是,为什么只赏赐了她的侍女,而她却一点赏赐都没有。 而现在,他过来了,又要匆匆离开,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在耍脾气,郭麟瞥了一眼撵前的内侍,内侍会意,府低身子,在慕容谨之面前跪下,他往内侍身上一踏,上了撵。 “娘娘,陛下要走了。”郭麟轻声说道。 犹豫间,慕容谨之已经眉宇轻皱,神色已是微微不耐。 白璃忧愣在原地,”娘娘——皇上大概是下了朝,还没有用早膳,你开口留皇上用膳啊!”彩霞急了,在她耳边提醒。 白璃忧想了想,咬着唇,终是下了决心,“皇上,还请留下来用早膳。” 果然,慕容谨之这人,是故作傲娇,想都没想,手往撵架子一撑,轻轻跃下来,这下子,惊住了所有人,郭麟也与其他人对望一眼。 慕容谨之下来之后,伸手扶住她的双肩,昂首冷哼道:“在你这吃碗饭,怎么就这么难。” 白璃忧轻笑,回手拉住他的腰身,“皇上的心思难猜。” “是我难猜?还是你不愿猜?” 白璃忧轻轻推壤着他,却被他稳稳的抓住双手,握紧掌心中,两人并行重新朝着殿内走去,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却比以往更加甜蜜,“今夜,朕也留下来。” “嗯。”她低语,几乎听不到,不过慕容谨之听到了,她此刻的乖顺不是为了不让他生气才表露出来的,而是因为想要他留下而真情流露,“多少年,朕没见你这般娇羞的模样了。” “讨厌!”她耳畔,阵阵闷笑声传来。 殿外,郭麟朗声道:“传膳!” 第一百六十四章 浪漫的代价 独宠—— 天边一弯银月,湖面疏影斑驳,慕容谨之眼中的人,只着轻薄的单衣,衣襟微开,长发未挽,披散医生,好一副月‘色’撩人。 郭麟知这样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所以在两位有打算到御花园的湖面泛舟,就已做好安排,屏退侍女侍卫,只躲在树丛后,而且背对湖面,不许朝湖面看。 白璃忧闭上眼睛,两人的唇贴合在一起,他修长有力的手臂紧扶着她的背,此刻他这样护着自己,似乎已没有任何危险能伤害自己,而他也永远不会再伤自己。 也不知道值不值得这穿越的千年,可此刻却不只千年,而不远处,那并不清晰渐渐远去的两人,相视而笑的轮廓,那样的明媚,可是耳畔传来悲伤的声音,余翘,若有来世,不要再爱,因为他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 那样的幻景,一闪而逝,白璃忧忽然惊觉脸颊冰凉,眼泪滴落,却被修长的手指掠过,白璃忧怔然的看着他,他眸中的色调更深了一层,“为什么又哭了?” 他的声音中有着莫名的低沉粗嘎,白璃忧苦笑,凝着他,反问道:“我好像看见了两个人……” 他笑道:“这个时辰还有谁来御花园?除了我们。” “是吧。”她依偎在他怀中,而他的手指盘桓在她的肩上,谁也没有出声,湖面掠过一阵风,将她的发卷乱,衣裳单薄,有点冷,禁不住在他怀中缩了缩,慕容谨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轻声说道:“起风了,回去吧。” “对待一会儿,好吗?” “你有点发热。” “没事的,比起以前,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白璃忧轻轻一笑,“谨之,你有听过那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他脱下紫色锦袍,将她裹起来,她却伸手去扯,他皱眉,问道:“做什么?不识好歹的东西!”这话听似责备,其实调里全是宠溺。 “我说了不碍事的,你穿上吧,我们两人病了,不划算的。” 他的闷笑传进她耳中,她好奇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给我讲讲那个故事吧,我想听。”慕容谨之淡淡说道,将她扯下来的锦袍重新给她裹上,那个故事,听说说过很多遍了,但就不知道千叶没有类似的故事,“大雨天,所有人都在四处找地方躲雨,但是其中有一个人却在雨中慢慢的走,被人问他为什么不找地方躲雨,或者赶回家去,他却说前面也在下雨。”慕容谨之挑眉一笑。 “这人是个笨蛋,但也许他就是下雨天淋雨呢。”白璃忧朝他怀里偎紧了些,“谨之,你累了吗?” 慕容谨之原本想要将她抱紧一点,手却在这时顿在她肩上,“我不累。” “夏卿,韩良跟在你身边多少年了?” “嗯?”与她相识数载,早就习以为常她跳跃的思维,没等他开口,她却先说,”他们都是你信任的人,这样起码在你想要休息的时候,就能将事情交给他们做,这样便能放心的休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嗯,这样真好。”她想了想,继续补充。 而慕容谨之没有作声,而她也住了嘴,倒也不会觉得惶恐,他忽然将下巴抵在她发顶上,虽然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但是这样的动作给她一种被宠爱,被温暖的感觉。 白璃忧吸了吸鼻子,连她自己也能听出很重的鼻音来。 “回去吧。”慕容谨之的声音很轻。 “再多留一会儿,好不好?” “给我一个理由。” 她想了想,说道:“难得的。” “难得的?”慕容谨之的目光扫过她。 她轻笑,“有些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缘分,如今我们现在能这样在湖面泛舟,也许以后……”她想了想,没说出那句话,他会生气,便说:“所以难得一缘,世当珍惜。” 慕容谨之还是没有说话,她反倒突然有点忐忑了,她苦笑,大概他又在心里骂她是居心叵测的惹自己。 良久,只听到他淡淡说道:“你的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那是——”她解释。 他打断她,“你出生的那个地方教你的。” 白璃忧笑道:“皇上明鉴。” 慕容谨之将她打横抱起,运气一跃,踩着湖面飞到了岸边,不能在欣赏天边那抹弯月,让她多少有些失望,但却听到他说道:“你气朕的本事,倒是每日都有长进。” 白璃忧愣了愣,心里甜滋滋的,但是又摸不透他话的意思,想了想才说道:“别宫里的姐妹,不敢惹皇上生气,那是因为她们只当您是皇上。” “那你当朕是什么?”他问道,“说啊。” 她满眼都是笑意,“慕容谨之,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将你当什么。”不想与他扯了,换话题,“天雪宫的婉妃每日都给我送些香料来,臣妾想将皇上赏赐给我的那块黄田玉佩送给她。” “你决定就好。”慕容谨之说道:“听说她最近病得不轻。” “皇上都去天雪宫,自然很快就会好起来。”婉妃病了,他也有一点在意的吧?他将她拥锦服裹好,拢在怀中,在宫殿楼宇中纵跃,她蜷在他的怀中,刚才贪恋与他多待一会儿,现在离开了湖面,现在觉得痛疼欲裂,身体忽冷忽热,难受劲上来了。 果然,浪漫是要付出代价的,闭上眼睛,不自觉的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而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加快了脚步。 但是几个纵跃之后,慕容谨之停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睛,他已抱着她落地了,正想问他时,他的声音蓦然传进耳中,隐隐的带着一丝焦灼。 “能站起来吗?” “可以。”慕容谨之将她靠在一颗大树旁,她依在树干旁,就着树影斑驳的月光打量,才知道他们还没有飞出御花园。 她顿时心里生疑,他要做什么?而此刻远方淡薄的火光攸然亮起来,白璃忧越发的奇怪,她其实站不稳的,只是不愿意给慕容谨之添麻烦,索性在树下坐下,眯着眼眸看去,却看见慕容谨之拿出火折子,踱步到了湖面。 白璃忧此刻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隐约能够感觉他的着急,似乎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过,白璃忧撑着树干,咬着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去,问道:“你在找东西?我帮你。” “没你的事,好好去那边待着。” “告诉我,你要找什么,我帮你!” 他要从她身边走过去,而她却固执地挡在了他面前,他沉声反问:“掉进湖里了,你怎么找?” 第一百六十五章 掉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白璃忧愣住,突然想起了什么,刚才落地时,她似乎听到了东西落水咕咚一声,那时她难受,便将手环住他的腰,是她将他的东西弄掉的? 身子的痛苦也因为这个愿意而被吓走了几分,“是什么东西?对你很重要?”她着急,便不自觉的上前拽住他的袖口。 “嗯。”慕容谨之将她的手扒拉下来,火折子朝前递出去一些,手从他的袖口滑落,白璃忧怔然的看着他皱起眉,心里一疼,突然想到,“慕容谨之,你是不是不会游泳?” 慕容谨之没有作声,那双凤眸冷凌,凝着前方的湖面。 记得,她刚进这具身体时,从昏迷中想过来,彩霞就提醒过她,御花园的这片湖水很深,是连着皇宫外面的护城河,这东西千万必要顺着水流被冲进护城河里。 他的暗影卫此刻又不在,白璃忧咬咬牙,绕过他身边,走远了些,循着记忆走到他们落地的那个方向,一脚跨进湖里。 慕容谨之一惊,身形一闪,便要去抓她的手,可是她也想到了,所以在走远之后才跳入湖中,迅速的潜进湖中,好一会儿才将头伸出湖面,声音嘶哑,说道:“告诉我是什么东西,落水时大概是在哪个位置,我潜下去支撑不了多久。” 慕容谨之咬着牙,沉声道:“白璃忧,你是不是疯了,立刻给朕上来!” “慕容谨之,不要废话!快说!”她更着急。 她水性是好,但是这已初冬,水有多寒,而且带着病,这时已经冷的牙关打架了,慕容谨之又怒又急,但也是个果断的人,咬牙说道:“就在你后面大概五尺之内的地方,是一块白色的玉佩,黄色的穗子。” 白色玉佩什么的在她脑子里快速的扇过去,她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湖底,湖底全是浑浊的又腥臭的黑泥,根本看不清,她只能用手去摸,磕碰之间,手脚早已经被划破,脑子一阵昏沉,可是要将他把东西拿回来的想法,却格外的清明。 水底没有动静,而岸上,垂在紫色锦袍侧的双手早已经捏紧成拳,早就已经习惯处变不惊的他,这时心竟微微的惊慌起来,惊慌?多少年没有尝过这样的滋味了。 白璃忧,你不能有事!因为,朕不允许! 她刚才问自己是不是不会游泳,她怎么知道,是啊,他不识水性,十几年前的,年仅五岁的少帝入主东宫的前一晚,被人沉溺在这个湖里,他几次想要游上来,却让人用刀鞘狠狠的敲击下去,那晚上,血从他的发顶汩汩涌出,满眼血红,只看见湖边属于后宫之主专属的富贵红袍。 慕容谨之咬牙,甩开衣摆,踏进湖里,一个冰凉,像是恶心水蛇缠绕上他的肌肤,而此时,飞扬起来的水花,像是火星一般的洒落他一声,星月齐辉下,寂静的湖面,他看见她如同暗夜的精灵一般破水而出,苍白的脸,一双眸子却格外的倔强明亮,眼中凝聚潋滟光辉,一头黝黑的长发散落在后背,像是妖魅一般。 她,像是一个在湖底沉睡了千年的美丽女妖,苏醒过来后便散发出万丈的光芒。在这个有着无数美人的地方,她并不是最美的,最多算是清丽温婉,而且还不是先天就如此。 而偏偏这个时候,生出了动人心魄的感觉来,他双脚在湖面一点,腾空将她从湖面抱起来,湖边大树下,她在他怀中颤抖,他将人抱紧,可是那件东西终是没有找到,这份罪,又何必受呢? “火!”她的声音微弱。 而他收紧手,再次点亮火折子,当她伸开手掌,便问道:“是不是这个?” 慕容谨之一震,火折子下,她的掌心,沉甸甸的玉佩,很平常不算值钱,与他身份不符的物件,白璃忧也看见了,整个人僵住了,他在意的只是一个不值钱的东西? 而只令她心口一窒的原因,是这个玉佩上面刻着‘沐姝’两字。 她看见他微微凝沉下来的眸光,那是看见珍贵东西时的神色,她想自己没有看错,而她却听见自己再说:“陛下,初恋最为难忘……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慕容谨之反问。 她轻声说道,“楚沐姝是你的初恋,我并不指望自己得到的是一个什么都是第一次的帝王。” 她轻轻笑出声来,“在我的家乡,读书时,初恋学长送给我礼物,我也一直留着的。” 她说着,也静静的看着被湖底石子割破的手心,渗出淡淡的血水俩,而他的目光在她手心上,看的却不是自己的伤口。 他是一个帝王,本就应该拥有无数的后宫佳丽。 不过一个廉价的玉佩,这般珍视,楚沐姝大概真的是他心里在乎的人吧,年少时的陪伴,共同经历的苦难,就像是心头的涟漪,美丽如水,缓缓流进心底最深处。 火折子熄灭,他迅速的站起来,她没有扶住他伸来的手,“白璃忧!”他的声音中有怒意。 她后退两步,凝着他,“陛下,我帮你将东西找回来了,有没有赏赐给我?” 她非要这个时候跟他说这样的话吗? 自她从他怀中挣出来后,便不自的焦躁起来,慕容谨之沉声说道:“坐下,朕替你运功驱寒。” 白璃忧摇头,“陛下,我求你一件事。”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从明日起,我不在养病,您翻我的牌子,每日由我侍寝,连续两月,如果不行,那请以后都不要再来浓华殿了。”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完全拥有他,任他在如何承诺,她也知道以后余生都必须与其他女人共享这个男人,本以为无求,也许在心里还是一直存在一丝希冀,一厢情愿想要成为他心上唯一的一人。 可是她忘记了,这个深宫中,哪个女人不是这样想的。 所以,不如求来这两月,至少这一生可以回味这两月他是我完全属于自己的。 她要宠,而他担心的是她的健康,看着她冻得瑟缩的身子,这个时候还想着和那些女人争宠,慕容谨之大怒,冷笑道:“白璃忧,你在乎的只是这个?难道朕没给你?你一头扎进湖底,最后不过是想成为这个后宫最受宠的妃子,好,好,朕给你!” “谢谢陛下!”白璃忧只是在黑夜中笑,踉跄转身就要走,可身子越来越重,眼前一抹黑,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 懿喜宫红玉望了望满地的纸碎屑,朝着一旁的春梅使了一个眼色,春梅摇了摇头,这时红玉冷冷的问道:“昨个儿,你没有将消息给郭麟公公吗?” 而站在一旁的太监大骇,扑通一声跪下来,颤声说道:“娘娘,奴才已经让郭麟公公转告皇上,只是……” 楚沐姝冷笑,说道:“你有没对郭麟说,只要他帮本宫,本宫他日一定不会亏待他的。” “奴才有……” “蠢货!”楚沐姝怒道,一个茶杯摔了过去,跪在那里的太监而不敢闪躲,辈子摔碎,鲜血延着他额头滴下来,流着一脸血污。 楚沐姝还是不解恨,扬手,一巴掌就要扇过去,这时,一个宫女急急的跑进来,“娘娘,天雪宫婉妃娘娘求见。” 楚沐姝如何能不气,白璃忧那样的衰败身子,仍是霸着皇上不放,昨天大半夜还去湖面泛舟,皇上竟也由着她,这教她如何不气? 而进来这位婉妃,虽如今已比不得刚入宫那段时间的圣宠,不过皇上有时还是会去她宫中,而她从两年开始,虽暂代皇后权利,皇上虽会到她宫中坐坐,嘘寒问暖一下,但已两年没有宿在懿喜宫中。 她还记得那是从两年前与皇上的争吵之后,她反而成为这个后宫最有权利,却无宠的女人,婉妃声音传来,“贵妃娘娘,我听说你昨个儿走路拐了脚,今天我特意给你送了些膏药,这种膏药是我家乡最好的,擦一点,揉一下,很快就好了。” 楚沐姝只笑道:“谢谢婉妃妹妹惦念……” “贵妃娘娘,你平时走路可要小心,别再拐着哪了,不然皇上定会心疼的。” 楚沐姝咬牙,这些个小-贱-人,知道她拐了脚,一个个都是来看她笑话的,皇上心疼?宫中谁不知道皇上一直都在浓华殿中,这是来讥皇上少来懿喜宫走动? 楚沐姝不作声。 婉妃脸色微变,但又很快的笑盈盈,说道:“姐姐,你可听说今天皇上没有早朝,就去了浓华殿,一日都没有出来了,而且还命人将西域国进宫来的绸缎都送到了浓华殿,等那位贵妃挑选完了,才给我们送来的。” “是吗?”楚沐姝喃喃道。 婉妃见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说自己宫中还有事,一笑便告辞了,这个宫里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真正的朋友,本来皇上要去哪个宫阁也不是什么大事,然后今日皇上竟没有早朝,距离皇上上次没上早朝,已经是五年之前的事,还是因为那年一位三朝元老病故,皇上亲自去其家中悼念,才未去早朝。 浓华殿) 米翠与彩霞从内殿中匆匆走出来,“米翠姐姐,我好高兴。”捧着铜盆的彩霞悄悄说道。 米翠笑道:“小丫头,我们主子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说高兴?” 彩霞道:“其实昨夜皇上抱着娘娘回来时,可把我给吓死了,娘娘身上全身都湿了,还有手上脚上的伤,脸色也白得跟鬼一样。” 米翠恼道:“那你还高兴?” 彩霞急急道:“米翠姐姐,你当时光顾着心急了,没看见皇上看娘娘时的眼神,那是又急又怒,还是郭公公亲自出宫找来了姜大夫……米翠姐姐,依我看啊,咱们家娘娘算是要扬眉吐气了。” 米翠一怔,随即笑道:“这话倒是真的……虽然皇上每天都来浓华殿,可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夜了,而且娘娘与皇上这段时间还经常吵架。” 彩霞蹙眉,道:“只是要防着其他人妒恨才好。” “彩霞,米翠……” 殿内传来的轻轻梦呓声,目光扫过床上的女人,见她只是在说梦话,其他的安然无恙,慕容谨之有些困难的单手去翻小榻上的奏折,一旁的郭麟赶紧上前,“皇上,老奴来吧。”他帮帝君翻开奏折,之后又安静的退下去,退下去之前,悄悄瞟了一眼这对帝妃,眼前这样的情景还真是有些诡异的。 帝君对浓华殿这位贵妃宠爱,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但是最近一段日子来,贵妃老是与帝君作对,帝君有几次生气,都想亲手掐死她了,其他人还以为白贵妃又要失宠了,却没想到竟来了着一出,贵妃溺水,帝君竟依然如此紧张。 慕容谨之侧坐在床沿边,床下布置着一张矮榻,是用来放置奏折的,他的右手放在榻上,左手却是与白璃忧相互握在一起的。 白璃忧还在昏睡,从昨晚回来,便没有醒过来,姜大夫说这是寒气入了体,情况有些眼中。 而更让郭麟吃惊的,是皇上今早竟罢了早朝,让人将奏折直接送到了浓华殿,皇上自己守在白贵妃身边真正一天一夜,等待天亮时,准备挪到一旁的小几上批阅奏折的,可刚站起来,手便被白贵妃无意识的拉住,皇上温柔的凝了床上的人一眼,却没有挣脱她,任由她握着,之后便唤了人过来,摆好了小榻。 其他宫中的娘娘,哪个的玉手不是白嫩细腻,潋滟流光的,可这白贵妃常年十指都不涂蔻丹,而手上那些新伤旧疤,触目惊心。 米翠与彩霞进来替白璃忧擦汗,郭麟听到帝君淡淡的问她们,她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掌心的烫伤,帝君知道是当年在行宫时被虐所致,但是手背手心那些新伤疤又是怎么回事。 但是,两个宫女恭恭敬的回答说是贵妃娘娘自己说锻炼身体能够很快将病养好,所以每天都去院子中爬树。 米翠见状,立刻是拉下彩霞,让她不要多嘴,帝君但是就皱眉了,爬树? 郭麟在一旁差点没有笑出来,这位娘娘竟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能想出来。 “慕容谨之……”帝君的思绪被床上传来细微的声音打断,郭麟吃惊,这白贵妃也太大胆了,竟然敢直唤帝君名讳。 “郭麟,带着人出去。”慕容谨之放下手中的奏折,下令道。 “老奴遵命!”将门掩上,在渐合起来的门缝中,郭麟看见帝君举手挥落锦帐,帝君单手从怀里那块带了十几年的白玉佩,郭麟认识那块玉佩,当年互赠玉佩的两人,已成千叶帝妃,不过一个在懿喜宫,一个在浓华殿。 慕容谨之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又突然想起昨夜,湖边怀中轻轻颤抖的身体,是如何对他说的—— 慕容谨之,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耳边传进湖边那阵微薄的声音,又突然变为:“慕容谨之。” 第一百六十七章 竹熊 他一怔,看向床畔沉睡的人,没什么血色的唇轻轻张开,又唤了一声,“慕容谨之。” 他自嘲一笑,姜大夫说她情况危险,只是,即便他留在这里,要是有事总归也是逃不了的,他却在今早罢了早朝,这算是什么? 这时,手臂上一沉,看去,竟是睡梦的她,有些不安份的动了动,之后便枕在了他手臂上,将玉佩收好,将她的头扶进怀中,轻轻重重的划过她苍白干涸的唇瓣,没想到她唇微动,不经意韩主他的收支。 慕容谨之的心,为之荡漾。 锦帐外面,阳光透进来,给昏暗的殿中透进了几分明媚与柔和,其实,他对于这种事,一直很谨慎,这些年来,他有过的女人,不就是她与沐姝。 但是身心突然漾起的烦躁,让他不禁的俯身,加深了这个吻——床下的小榻微微倾斜,奏折散落了一地。 隔天,是太后举行的家宴,请了皇帝,以及蜀王慕容龙秀,以及太后亲女慕容华芝,以及敏妃两父女。 席间,太后笑谈起关于自己女儿华芝公主的婚事,看皇帝可有看中的人指婚。 慕容谨之心里担心浓华殿那人,只淡淡说道:“皇妹还小,还是多留在母后身边两年再说吧。” 太后本来就有人选了,却被他轻描淡写的回绝了,当场脸色微僵。 宴罢,一直与皇帝感情深笃的华芝公主,拉住这位哥哥,不以为意的笑着,向着他闹,慕容谨之却生气了,“慕容华芝,你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快活?你难道还没有认知,母后今日提起你的婚事,只是将你的婚姻当成一场交易,你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慕容华芝心中其实早就有这个认知,所以这些年,她一直游戏人间,趁着还能做主自己人生,将该玩该闹的都做了,所以慕容谨之这样说时,她也没有一点伤心,甚至紧张。 “皇兄,这个宫中只有你是真心对华芝好的,可是你作为帝王也有很多无奈,更别说是我了。” 她说这话时,韩良也在身边,慕容华芝转身离开后,他只当做不经意的问慕容谨之,“陛下,你认为太后会将华芝公主指给朝中哪位王公大臣的儿子?” “如果朕告诉你,太后想将华芝指给一位藩王做侧室呢?” 当时,慕容谨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太过于犀利,韩良心里一凉,低下头,作为君国世子,他已经向皇帝许下了自己的性命,这辈子都将为皇上效命,而皇帝对他也是极好的,但是除此之外,他不过是一个质子,除此之外,他真的什么都不是。 华芝啊,他十年的一梦,终将成为泡影。 而前些天,宫中的太监献媚,说是新进了一批年轻貌美的侍女,问他,韩大夫可有看中的,拿去一两个做房里人。 宫中人都知道,韩大夫脾气好,那晚,韩良是冷笑着动怒,他内里极高,武功修为只在皇帝之下,甩袖过去,已将那名太监摔成重伤。 其实,以他今日在千叶的地位,别说是收个女人进屋里了,即使想要以为白璧无瑕的官家千金小姐做妻做妾都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想要的,在千叶,是注定要不起的,那便藏在心上吧。 出了御花园,走出去园子,才走到院落中,韩良便看见一只圆滚滚的东西朝着他跑过来,确切的说,拿东西是往他居住的院落里窜。 韩良身形一闪,便挡在它面前,手一伸,便将屋子的门给扣上了。 这是一只蜀国晋献的幼年竹熊,十分珍贵,一到都城就被赏赐给了白贵妃,它喜欢吃竹子,而韩良院落中种植着不少的竹子,它来偷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的主子,在那边,你来我这干什么?”想起皇帝每次看白贵妃时那炙热的眼睛,韩良心里明了,也许此刻那边不仅仅是在休息,慵懒一下,眼前的小东西,也是慵懒的朝着他打了一个哈欠。 韩良看竹熊身上的黑白颜色也不分明了,身上皮买都是灰蒙蒙的,心想是主人生病了,也没管它了吧。 脚步声传来,韩良看过去,只见王楠一脸怒气的走进来,这人喜穿明艳的颜色,可此时衣裳也是灰蒙蒙一片,感情是两人同时掉进泥坑里了吧。 “小畜生!”王楠一看见竹熊,厉声呵斥,飞身过来,竹熊一见‘凶神恶煞’的王楠,便用爪子朝着门上挠,着急的趁着那点缝隙朝里钻。 竹熊看见王楠越来越近,也嚎了一声,却赶紧的去抓那扇门,韩良看的舒服,大笑道:“王将军,你这是不去排兵布阵,跑来做奶妈了。” 竹熊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而听懂的反应就是用自己圆滚滚的身体去撞门,韩良一看觉得好气又好笑,急忙闪身,拦下杀气腾腾的王楠,皱眉说道:“你好歹也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怎么跟只小畜生计较,你跟它纠缠了夜吧?” 韩良问着,自己倒是忍不住先笑了出来。 王楠咬牙切齿,道:“昨夜,这小畜生把我给引到了降凤宫。” 韩良一愣,降凤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是冷宫,住着失宠的妃子,现在帝君倒是还没有遣送哪位妃子过去,但也不知道以后谁会开这个先河,想到这里,韩良不禁瞟向了浓华殿的方向。 王楠恨声道:“不是贵妃姐姐生病了,让我帮她先养着它,哪知道降凤宫中有几处竹林,它在那吃得够欢,可苦了我,一进去没看清脚下有个泥坑。” “掉进去了?”韩良笑呵呵的问道。 王楠冷笑,道:“它也不比我好到哪去。” 韩良是聪明的人,便明白王楠有仇必报的性格,必定是将竹熊也一起拖进去了。 竹熊将门撞得嘎嘎作响,韩良眉头一皱,从怀中拿出一包瓜籽,便往王楠个方向柱,“这边。”竹熊白了他一眼,神态甚是高傲,并不理会,继续用头撞门,这下王楠都觉得奇怪了,望向韩良手上的瓜子,道:“你平时是最烦这些零嘴的,今日怎么带在身上?” “你别管。”说完,韩良已经不顾王楠的诧异,将竹熊给抱了起来,“走吧,物归原主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浓华殿门外,突然听到焦急的声音从殿中传来。 “敏妃娘娘请回,我家主子还在休息,不宜见您。”似乎是米翠的声音,像是在与人争执什么,倒也不必猜了,一行人很快就走了出来。 两拨人,浓华殿的米翠与彩霞,书名太监,一拨便是淑仁宫的敏妃,与她的婢女谷蓝,月蝶。 第一百六十八章 爱上就会贪心 “韩大夫也在啊。”敏妃笑道,领着两名侍女从米翠等人面前而过,朝着王楠点了点头,便走近了韩良。 米翠怒了,但是转念一想,韩良这个皇上身边的红人也来了,自然会处理,到没有了她插嘴的地方了,不如先看看,别再给自家主子添什么麻烦了。 敏妃知道韩良,王楠都是皇上身边亲近的人,韩良这人性子冷漠,脾气也是古怪的,但是年纪轻轻除了是君国世子之外,更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在这宫中可谓是高人一等的存在,现在变想着变着心思的笼络他才好。 “韩良见过敏妃娘娘。”韩良不卑不亢,王楠倒是冷嗤一声,走到一旁,冷冷看着那只正在撕拉这段竹熊,他一向看不惯白家人,当然除了殿内那位除外。 “不知敏妃娘娘来这里是……”韩良冷冷笑着问道,心里却是微微的叹气。 这位敏妃,虽然姓白,还是右相白柏书之女,不过白柏书那支在白家宗族中并不是主宗后代,属于白家旁支,所以在白柏书还未坐上右相之位时,也只属于白家宗亲里的边缘人物。、 敏妃这人的出身,说到底其实并不高,小家碧玉,但虽然聪明,心性虽然浅薄了些,但为人处世甚是高傲。 大概敏妃来,是头阵,帝君为白贵妃耽搁了早朝,满朝文武,后宫嫔妃,谁不心急,但是帝君现在的心明摆着就在白贵妃身上,哪怕他心里另有谋算,只是谁知道又是什么? 所以,现在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是智慧。 敏妃掠过谷蓝一眼,谷蓝会意,稍微举高了些手中的彩盒,上前笑着说道:“韩大夫,这是我家娘娘听说贵妃娘娘身体抱恙,惦记着贵妃娘娘的病,便让奴婢们炖了些药膳,炖了足足有五个时辰,这不给趁热给贵妃娘娘送来。” 韩良笑道,“敏妃娘娘真是有心了,想来陛下知道了敏妃娘娘有此心,一定甚是感到欣慰,只是你看现在贵妃娘娘正好也在歇息,这药膳还是委托给米翠彩霞两人转交进去。” 敏妃心里一沉,虽然心急,实则来此前,来派人来打听过,知道帝君在浓华殿中守着人,一边批阅奏折,而白妃确实是病恹恹的睡着。 敏妃讨了个没脸,还花那么大功夫炖了滋补的药膳过来,结果让人家连门都不让进,她捏紧手心,咬着唇,这时,韩良身后的门攸的打开了,众人吃惊看去,却不是竹熊倒弄开的,而是慕容谨之仅穿着明黄色的单衣从里面走出来,容颜俊美,却面若冰霜。 “陛下万岁!”所有人都跪下了,敏妃自然也是盈盈跪下,心里依然不是滋味,慕容谨之并未像平时那般让他们起身,锐眸一扫,冷声说道:“郭麟,你是怎么办事的?朕让你守在门外,不许其他人吵闹,你竟给朕弄得乌烟瘴气的!” 郭麟这时从一旁跪出来,赶紧道:“老奴知罪!”郭麟最是了解这个自己从小照顾长大的帝君,帝君虽不是什么重愈之人,但是教敏妃这么一闹,不知道那事办得顺畅不,想来也是扫兴的。 敏妃心里真不服皇上没有伸手扶她之时,听到皇上语气中的隐约怒气,虽然责备的没有直接点名她,但是说乌烟瘴气,吵吵闹闹的,不正是指的是她? 不行,敏妃仗着身后有自己爹,与太后做靠山,想要扳回一成,咬着牙,抬头道:“陛下,臣妾来……” 这时,门嘎吱一声,竹熊见门开了,真想要溜进去,慕容谨之差距到后斜睨一眼,王楠已经手疾眼快的捏住了它的后颈肉,像是提溜小狗一般的将它给提到了一边去。 竹熊也怒了,张口就要咬王楠,却左右的找不到地方下嘴,最后只能是嗷呜嗷呜的叫起来,人和动物的声音,都同时传进了内殿中。 白璃忧抚额,睁开眼睛,头疼欲裂的感觉,只增不减,伸手扯开帷帐,房门却是紧闭着的,看不出外面到底是怎么情况。 不过,阳光从窗几透进来,现在已是白天?白璃忧隐约想起来昨晚自己在湖边晕倒了,这样想来,那些苦涩的记忆又涌了上来,可轻拍了脑袋几下却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觉得身子与晕倒时的感觉一样,好沉好痛,只想继续睡。 但她还是挣扎着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出去让他们在别再吵了,随着被子滑落下去,虽然她神智还是模糊的,但核实后吃了一惊,昨夜她全身湿透,回来后肯定是被换过的,可是现在她只穿了单衣,却是打开的,连衣带都没有系,里面藕荷色的度都被拉下来,可谓是衣不蔽体。 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反正都是在自己的床上,可是为什么锁骨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白璃忧心里大乱,咬唇下床,将衣服穿好,到底是谁?在这个宫里,竟敢对她做这样的事?她是皇帝的女人,等等,床被上那淡淡的龙涎香,她拾起被子,放在鼻尖一嗅,果然是专属他的味道,是他?白璃忧忍不住伸手摸脸,身子燥得厉害,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不过这时,竹熊的吼声越来越大了,还是出去让他们先别吵了。 推开房门,抬头就看见门外那抹高大挺秀的背影,除此之外,就是一地跪着的人。 白璃忧捏了捏眉心,掠过他身边,走了出去,“米翠,让竹熊别吵了,我现在头很疼,想要睡一会儿……” 话还未说完,又徒然的停住,为那转身看自己的人,那双黝黑绝美的眸眼,有着一闪而过的阴鹜与怒意。 慕容谨之竟然也在?白璃忧怔住,慌乱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刚才自己的窘迫样,因为是在自己的地方,头发披散,甚至也没有将衣服整理好就出来了,只是系好度都,单衣却还是大大的敞开着。 、在她开口时,跪在地上的人都抬头看向了她,那一道道惊疑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锁骨上。 白子真也在?看她的眼神,就是‘恨不得杀了她’的那种妒意,那里面的烈焰,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给活活烧死。 “你怎么出来了?不舒服就进去休息!”慕容谨之沉下脸。 白璃忧却睁大眼睛,甚至还是有些软,赶紧伸手扶住门,可腰上已徒然暖起来,脚下一空,被他给打横抱起。 她就这样,被慕容谨之横抱起来,快步的走回到内殿,他袖子一拂,门就关上了,那声音响亮的像是帝君的愤怒。 “你平时在宫里,都是这幅样子进进出出的。” 她听到了他语气中的怒气,头疼得厉害,不想与他争辩,卷过被子盖过自己,反正在他面前,能犯的错都犯过了,也不在乎这一条。 “皇上,我头疼,能不能让我先睡会儿……至于其他的……”这绝对不是起床气,哪个敢对一个帝君闹起床气,身子被人捞起来,抱到了那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睡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他是一个生活有规律的人,但也不要将他那套规矩套到自己身上来的,“那臣妾能吃饭吗?” 慕容谨之一怔,随即笑了,似乎这个古里古怪的决定,愉悦了他,“能。”他放开她,走了出去。 这下换做白璃忧奇怪了,看着这人的背影,她只能苦笑了,要劳驾皇帝位自己传膳,也好,外面还跪着满院子的人,总得让他们都起来。 其实,她明白,亲自为她传膳说明什么,说明啊,昨夜掉进湖里的玉佩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 她忽然也弄懂了,当对他的喜欢越拉越多的时候,当他也给你回应时,自己也就贪心了,只是一个帝王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这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高高在上的君,独爱一个女人一生,这里是苍月大陆的千叶……而且,皇帝的爱,从来都不纯粹的,况且这个男人心里,其实比她进入前就有了其他人的位置。 但,爱就是爱了,没有其他,不想其他就会很简单,但当自己越陷越深时,便又想独占,可是,不能,那既然不能,那便索性全都不要! 所以她在昨夜的梦里,她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她要逃出去! 她想离开皇宫,不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得等待一个契机,然后趁着这个契机从他身边逃离,去看看他治理下的这个万里江山。 “想什么呢?”慕容谨之的声音传进她耳中。 “在想你啊。”白璃忧随口道。 他眸色加深,竟有些昨晚吻她时炙热,她低下头,这玩笑果然是不能乱开的,但却也不是什么玩笑,赶紧岔开话题,“我是在想,陛下您的国库里是不是有很多钱?” 慕容谨之盯了她好一会儿,随后走到软塌旁拿起一件外袍递给她,淡淡笑道:“怎么突然对朕的钱这么有兴趣了?” 她接过外袍,脸顿红了,“谢谢皇上。”将外袍套好,系上衣带,将那些痕迹遮住,慕容谨之在桌旁坐下,道:“过来。” 白璃忧不解,走了过去,却让他伸手拉进怀中,“告诉朕,为什么忽然问起国库的事,你关心的重点是什么?” “不是传膳吗?臣妾只是随口问问,现在臣妾比较关心这顿吃什么。”白璃忧想了想,笑道。 她身边,慕容谨之轻笑,“放心,这顿不给你吃青菜萝卜。” “难道皇上你常吃青菜萝卜?”她好奇。 “嗯。” “为什么?” “因为朕的国库没钱了啊。”他笑道。 “慕容谨之!”没钱?彩霞说过千叶是苍月八国中最富庶的国家,而且每年其他七国都会进贡的大量的财帛来朝。 “嗯?” “那这顿还是吃青菜萝卜吧。” 慕容谨之微怔,“为什么?”该怎么告诉你,是心疼,她转身,看着他,笑道:“吃青菜对身体好啊,味道也不错。” 看着满室的昏沉,米翠替她关上门,走出去时,咕哝道:“咱家娘娘还没有好呢,皇上晚上也不留下来过夜。” 慕容谨之终究是没有留下来过夜,陪她吃过午膳之后,就离开了,只是当时两人静静的说话时,有那么一瞬间,白璃忧感觉他会留下来。 不过,没留下来也好,那顿午膳,也不是什么青菜萝卜,是惨淡无味的清粥。 说是姜大夫嘱咐吃清淡的,不过有皇上喂着吃完,倒也不枉。咕噜噜的,竹熊爬上床来,蜷缩在她脚下,伸爪子拍了拍她。 这小家伙这一天的也是委屈了,慕容谨之不喜欢它,觉得它毛茸茸不讨喜,王楠也不知道将它弄到哪里去了,后来那人走了,它才被带回来,还满身的泥巴。 小家伙似乎只喜欢跟她睡,有时米翠彩霞带它出去睡自己的窝里,它也很快的溜回来,白璃忧将它抱起来,道:“在这个宫里,我看唯有你是能带走的。” 竹熊挣出来,爬到她的枕畔,眯着一双已经够小的眼睛看她,白璃忧这才注意到它沉凝的神色竟不像是一只幼兽,她从未看过它这样,真好奇时,小家伙突然伸嘴去拱她的脸。 “不正经的熊!”白璃忧笑骂,将它拽下来,道:“你啊,在我那个时代叫做熊猫,还是国宝呢?受尽万千宠爱,不过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你祖先一样变得强大起来呢?这样就能保护我了。” 白璃忧闭上眼睛,白天的睡意已经完全跑光了,今夜,慕容谨之去了懿喜宫,之后去了淑仁宫,最后留宿在嘉仁宫,毕竟瑶妃身怀有孕,米翠好像是这样说的。 御书房—— “皇上。”慕容谨之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门外,郭麟去开门,进来的是从江南归来的盛子铭,还有一个下巴有胡须的男子。 御书房内殿里,韩良与王楠对视一眼,盛子铭的归来似乎带来了紧张的气息,“怎么样?”慕容谨之嘴角微扬起。 “还是让曲清先说吧。” 那男子面色凝重,道:“我已经去江南暗访过,当年工匠的后人,也找到了,但是途中我发现好像有人跟踪,我一直走的陆路,后来改为水陆才甩掉那些人。” 这个说话的男人正是千叶最年轻的钦天监,苏曲清。 盛子铭道:“皇上,怕是有人已经惦记上了。” 王楠冷笑,“宫中宫外的老狐狸太多了,已经按耐不住了,太后力促华芝公主嫁给藩王做妾,就是为了白家能够借助藩王之力,重新得势。” 一听,韩良的眼神黯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个想逃一个想留 “白家终究是等不住了,她也已经迫不及待表露出要要联合藩王攻来的意图了。”慕容谨之淡淡说道,又望向苏曲清,“你这次除了去江南,可有在邵城见到星河?邵城那边怎样?” 苏曲清颔首道:“陛下,请放心,星河一直对你忠心耿耿,而且对士兵训练得七七八八,即使现在开往边关,也绝对没有问题。” 韩良笑道:“这样即使找不到宝藏,找不到戎王的后人,陛下还是能够放心将三十万大军交给星河,让他统领,而且星河聪明,将他放在前线历练,都说千叶边关有位勇猛善战的蒙面将军,但是却不知道他就是应王之子,应星河。” “在战争开始之前,务必不能让星河的身份泄露出去。”慕容谨之沉声说道。 “明白。”韩良神色一凌。 “郭麟。” 郭麟上前,低声说道:“陛下,老奴以陛下赏赐为由,亲自去了白柏书府外坚守,这泾城王前脚一走,白柏书便出了府,朝着宫中而来,跟着探子回报,白柏书是去了天卿宫。” 苏曲清冷笑道:“白柏书还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以为这招很高,殊不想陛下已经派人宫内宫外的监视他和太后的小动作,暗地里将泾城王叫回来,以为我们不知道。” “我们派出去的探子一走,白柏书便派人去送泾城王离开,那个时辰正好是开城门时,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暗地里预谋的事情,那些里应外合的行军路线,好在陛下早就预料到了。” “陛下,您打算怎么办?还要继续派探子过去?” 慕容谨之轻声说道:“不用了,这次,朕会亲自到白府一趟。” 众人是大吃一惊,“这件事情太重要了,朕要亲自去白府住几天,亲自去将路线图拿来。” “陛下,白柏书这人生性多疑,如果您贸然去了右相府,恐怕他会……”盛子铭道。 “这个不必担心,一来是探子已经去过了。”慕容谨之微微皱眉,道:“二是如果敏妃想要将重要的事情带给她父亲呢?” 韩良恍然大悟,道:“陛下,敏妃进宫一年,宫中规矩,进宫满一年的妃子都能回家省亲,你是想……” 良久,所有人都不见声息。 韩良看去,只见慕容谨之走到床边,负手凝向了天边,凤眸流光疏薄。 他们还没开口,慕容谨之的声音淡淡传来,“你们先退吧。” “是。”众人也不敢在说什么,退了下去。 近日一切无恙,慕容谨之忽然抬手,一个身影从御书房的房檐下飞身而下,“主上,白贵妃那边没有动静。”暗影卫低声说道。 “给朕说说前些日子,白费爬树的事情,说说她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帝君的声音很淡,暗影卫一怔,他们只是负责保护浓华殿,每日挑白妃身上可疑的事情告诉帝君,这样的琐事也不知主上是日和有兴趣的? 派暗影卫保护浓华殿,实也是监视,毕竟她是妃,前缀还有个白字,终究帝君生性多疑,是不信任的。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管是白家,还是他,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谁也不想成为那个输家。 帝君亲开的口,暗影卫也不敢怠慢,帝君负手窗边,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暗影卫的报告。 许久后,“退下吧。”慕容谨之凤眸睁开,恢复了清明,窗外,满月悬空,千叶的月亮似乎很少这样满过。 - 为什么她前几次的逃跑都会失败,因为没有周详的计划,她如果想要成功逃跑,需要周详的计划,路线,还有钱,还有健康的身体,因为逃跑是需要体力的。 望着床顶精美的龙凤雕花,白璃忧愣愣的出神,已经天亮了,向来喜欢睡觉的她,昨夜竟然失眠了整整一晚。 白璃忧苦笑,小腹的位置也是一阵一阵的疼,一看却是竹熊用小脚踹她,趴在她身上还瞪着她,“小坏蛋!”白璃忧咬牙,“我正在思考一个很严肃很重要的事情,你自己下床去玩吧。” “娘娘,你醒了?”彩霞的声音从外面轻轻传来。 “醒了。”根本就没睡着。 彩霞与米翠推门进来,笑道:“娘娘,姜大夫刚才过来了,是奉了皇上的命,来给娘娘诊治的,姜大夫现在还在外面候着呢,奴婢现在就给娘娘梳妆。 白璃忧微怔着,良久之后才应声,米翠察言观色后,喜滋滋的说道:“娘娘你是高兴的迷糊了吧,不过托了娘娘的福,陛下近几日都有来浓华殿,娘娘得了眷宠,我们浓华殿上下的奴才这几日走出去,个个都是抬头挺胸的。” “米翠,彩霞,你们两个嘱咐下去,在瓦面不可太过嚣张。”白璃忧苦笑,道:“这宫里,最难测的就是圣意,莫以今日宠,忘了来日的劫。” 米翠嗤笑,道:“是,是,谨遵娘娘教会。” 白璃忧一笑,心里不觉得多了几分黯然,如果以后离开了,自米翠,彩霞以下浓华殿的人,多有不舍,若是她走了,也不知道慕容谨之会不会迁怒他们? 穿戴整齐后,米翠打开门,就见姜西在外面等候,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医童,年月十岁左右的年纪。 对这位医术高明又为人正直的女大夫,白璃忧是很有好感的,走出来时,吩咐彩霞去备茶,拿几样蜜饯过来。 姜西连声说不用,细细的观察她的脸色,又帮她把脉,笑道:“娘娘的病已大好……只是身体内的余寒未清,还需要好好调理身子,不然会落下病根的,而且身体太寒,以后有孕,怕是要多受罪。” 有孕?白璃忧怔然,便想她跟慕容谨之之间还有这样的机会?不过谁来奇怪,慕容谨之正值盛年,身体健壮,这宫中嫔妃也不少,但除了惊鸿,还有瑶妃未出世的孩子,他膝下犹虚。 姜西开了药方出来,让身边的侍女去太医院抓药,熬好之后送来就告辞,说要将她身体状况复禀给郭公公,是皇上亲自交代下来的。 他这样,倒是让白璃忧愈加乱了,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殿外,前面,彩霞将姜大夫送到门外,这时,一个女医童突然低声嚷道,“姜师傅,我的东西忘在里面了。” “你这小丫头,冒冒失失的,还不快去取。”姜西低斥。 彩霞领着她过来,女童是个冒失鬼,自己一溜烟的就跑过来了,白璃忧笑了笑,想将她带进去,女童却已经自己飞奔进了屋里。 白璃忧的身子微微一怔,在与女童擦身而过时,她的手心被塞进了一张纸条,遣退了屋内的所有人,白璃忧将房门锁起,满心疑虑的打开了手上的纸条。 她正要收好纸条,门外米翠急声唤道:“娘娘,不好了!” 白璃忧吃了已经,赶紧去将门打开,“出来什么事了吗?” 米翠扶着墙,气喘吁吁的进屋,道:“刚才,天卿宫的望舒姑姑来传太后懿旨,说太后邀请各宫娘娘到天卿宫一聚。” 白璃忧还以为是天塌下来了,闲适的笑道:“看你这丫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米翠是一脸苦恼,道:“娘娘啊,每次你出去跟那些妃子聚,每一次好事发生的。” “望舒姑姑说是什么事了吗?” “听说是华芝公主从北方游历回来了,还有龙秀王爷也回来了,前阵子皇上已与他们聚过了,现在进宫参见太后,顺便与各宫娘娘聚聚,约莫是过段时间华芝公主就要回灵仙山庄了。” 白璃忧点点头,关于这位华芝公主的事情,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低头想了想,低声问道:“皇上会去吗?” “这倒是没有听说。”米翠摇头。 等到了天卿宫时,白璃忧才知道慕容谨之早早就去了,夏卿也回来了,韩良与蜀王慕容龙秀也在。 看着宫中坐满了人,每个人身后都带着数名侍女太监,似乎宫中的妃嫔都到齐了,只单单她晚到。 门口的太监,见她来了,立刻朝里面禀报:浓华殿白贵妃到! 从她快步进去,从主座上的慕容谨之,到太后以下的数十道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都怪你手脚慢,我们迟到了。”白璃忧是佯装对米翠发怒。 米翠吐舌,白璃忧不是一个喜好装扮的人,又想着家宴的主角是那位华芝公主,所以对穿衣就没多伤心,只挑选了觉得舒服的素净衣裳穿上。 米翠和彩霞一见她那么穿,就不乐意了,嫌她那身象牙白太素净了,说不能在各宫娘娘面前丢了浓华殿的脸,白璃忧实在说不过她们两个丫头,只好让她们摆弄起来。 经过她们一番细细的收拾,出门之前照了铜镜,白璃忧自己也失神了……米翠扶着她慢慢走到帝君,太后面前,一一拜倒行礼。 太后笑盈盈的赐座,还拉住她的手,一脸宠爱,毕竟是亲侄女,是在宫中跟自己血缘最近的人,虽然之前两人的关系闹得有些僵,但白秋月对她从未动过杀心,换做是其他人,恐怕早就成为这皇宫内的冤魂了。 白璃忧刚坐下,与太后说了几句话,米翠弯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娘娘,奴婢刚才看见皇上看你的眼神,就像是要将你吃了。” 白璃忧觉得好笑极了,慕容谨之想吃了她?那绝对跟清誉无关,而是纯粹的想把她给办了,这么一想,不禁朝他看了一眼,却看见他淡淡的目光似乎也刚从自己身上掠过去。 白璃忧不自觉的微微发窘,移开目光,却撞上了另外一道目光,蜀王慕容龙秀,那人眼中的火热,像是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她认识他吗? 而慕容龙秀见她低下头,像是不认识自己一般,心中冷笑不止,之后往帝君的方向望去,隐约中慕容龙秀还是发现帝君有意无意的瞥了他一眼。 这时,一道银铃一般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嫂嫂们都跟天仙一般!” 在数名侍女的簇拥下,一位全身华服的娇媚女子走了进来,“真是个不懂礼数的野丫头,本宫要去信问问凌霄仙子,是如何教你的!”太后笑着呵斥。 “母后,皇兄不怪罪我无礼就成了。”来的人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华芝公主,她走到慕容谨之面前,福身,一双美丽的眸子凝着帝君转动。 韩良就站在帝君身后,在看了华芝一眼后,轻轻将头扭开,慕容谨之笑道:“华芝,过来见见人。” 没想到慕容谨之竟然将华芝拉到了白璃忧面前。 慕容谨之不到十岁继位,十五岁便有了妃嫔,直到十六岁与白璃忧成婚,才有了皇后,但是其他四宫妃位一直悬空,直到最近两年才纳入,华芝离宫数载,对他的几名新妃却是不认识的,按理说他应该从楚沐姝开始为华芝介绍的,为何偏偏带到自己面前? “嫂嫂好?不过……嫂嫂比离宫前气色可好太多了。”华芝飞快的打了招呼,白璃忧正想要回话时,哪知这位公主已经走下去,和另外的妃嫔打起了招呼来。 白璃忧愕然,慕容谨之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华芝从小便让我与母后惯成了这样,而且她大概还在生你的气。” 太后笑道,“皇帝这话可冤枉死哀家了,这宫里最惯她的还不是你。” “沐姝姐姐好,不对,应该叫嫂嫂了。”华芝走到楚沐姝面前,笑道。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华芝与楚沐姝之前是认识的,也难怪了,华芝是慕容谨之最宠爱的妹妹,楚沐姝是慕容谨之青梅竹马的恋人,楚沐姝娇羞的呵斥道:“你这小丫头,乱嚼什么舌根!” 华芝眼珠子转了转,道:“你不愿意我叫嫂嫂,怕是这里多的是人抢着想要我叫嫂嫂呢。” 楚沐姝本就不喜白家人,家仇未报,如不是顾全大局,知道慕容谨之也来了,她也不会来这天卿宫,所以对于华芝的话,只是嗔怒,不去理她了。 华芝哈哈几声笑后,又走去与其他几位妃子打招呼,见到敏妃时,蹙眉好一阵子,才道:“子真姐姐?你也进宫来了?” 敏妃笑道,“是啊,华芝,好久不见。” - 慕容谨之说华芝公主可能还在生他的气,但是到底气她什么,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后来回去的路上,细细想想,怕是她成为白璃忧之前的记忆吧。 回宫的路上,慕容谨之牵着她手,一路朝前走,她狐疑的瞅着他好一阵子,“刚才在那里,你说华芝公主气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说真的,这件事情真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第一百七十章 又利用她 可却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听见慕容谨之的声音传来,“还记得刚才太后的话吗?” 白璃忧狐疑的瞅了他好一会儿,之后才点头,刚才太后突然说起白家太爷病了,当时白璃忧心里急咯噔了一下,尽量避免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她突然想起女童塞给她的那张纸条,一个激灵,白家太爷,那个德高望重的老者让她回去,是不是想让她做些什么?或者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或者原来的白璃忧跟这位太爷有什么约定? 这一切联系起来,那日慕容谨之经济召见韩良,赤晧国在边境吞并三十万,慕容谨之在那个时候又紧急召回在柳城修筑堤坝的夏卿,而白家在这段时间也是动作频频,这些事情,越想越是心惊。 而太后,她一直是野心家,提起让她回白家的事,也不知是有意还有无意提起来的? 突然,有个想法冒起来——她绝度不能将慕容谨之的事情告诉白家人,但是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回白家,是不是就能从白府逃走? 退一步说,既然这次逃不了,她也可以借此机会勘察一下逃跑路线。 不过,太后这样提起来,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她明明知道自己跟白家已经离心了,又何苦……当时太后问那话,她如果回答了一个是字,既是说她跟外面一直通着消息,所以想了想,白璃忧到没有正面回答,离座,走到太后,皇上面前,跪下,说自己惶恐,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出宫,看看太爷的请求。 太后当时神色微凝,说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宫中最好的药,打算让望舒带着几名太医去看看,虽说后宫嫔妃不能轻易的出宫,但她这么说了,而且太爷德高望重,白枫本是白家嫡孙,只有她这个女儿,又理应她去看望的,之后又让慕容谨之拿主意。 慕容谨之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说白家太爷对千叶功劳至大,做过他的老师,又是白家主事人,现在病重,他也心生惦念,最后他宣布明日带着白璃忧出宫,去白府看望。 慕容谨之此话一出,令当时在场所有人都羡慕又嫉妒,月前,敏妃父亲也染病了,白柏书既是国丈,又是右相,凭什么这白妃就能得到圣眷,皇上为他不上早朝还不够,这又要携她回家省亲,这等荣耀,宫中任何一位妃嫔都不曾有过。 回忆被他手上牵着自己手腕的力道打断,白璃忧低着头看不到慕容谨之此刻的神情,不过他声音低沉,不温不火,让她突然有种心悸的感觉,那种强烈的不安将她压得透不过气。 她想抬头看看他,但是不知为什么,却一直不敢。 “明日跟朕出宫吧。” “好。”白璃忧点头应声。 之后,慕容谨之忽然停下脚步,她差点踉跄栽进他怀中,抬头时就看见他那狐疑的眼神,“为什么不问朕要你回去?” 白璃忧倒是坦然,道:“陛下突然要我回白家,我也不傻,自然知道其中有些用意的,但是我不想知道……皇上,您要做什么便去做好了,我只当是出宫散散心。” 慕容谨之修长的手温柔的抚上她的脸颊,道:“现在的你这么好……为什么朕却那么怀念当年那个敢指着朕骂的你。” 白璃忧轻轻拉下他的手,微微一笑,道:“人都是会变的……况且这些年发生了那么多事,皇上,今日你要回御书房吧,那就送到这里吧。” 每月这个时候,慕容谨之都会雷打不动的去御书房批阅从北方军营送来的公文,而她忽然很想一个人待会儿,所以就不留他了。 “你很想朕离开吗?” 如果,开口留他,什么公文,他都可以不要,为她改变习惯! 只是,她怔了一会儿后摇头了,道:“国家大事比较重要。”淡淡一句,却让慕容谨之升起无名火,他是恨极了现在这么懂事的她,但是他真的不敢在出手伤她了。 最后,慕容谨之交代了米翠以及其他侍女照顾好后,就上了轿撵回了御书房,白璃忧带着米翠她们走到了御书房,想穿过这里回到浓华殿,但突然从一旁的草丛里传来一声娇笑。 “白璃忧!” 她一怔,米翠等侍女也愣住了,一个人影从她的身后转出来,竟是华芝公主,米翠一听这公主直呼自家主子的名讳,不愿意了,“公主殿下,我家主子好歹也是皇贵妃,四宫之首,您怎么能直呼我家主子名讳!” 华芝公主不以为然,道:“她虽是皇贵妃,可也是我亲舅舅的女儿,我的表姐呢,况且现在这里四下无人,难道还要遵守这宫里的那些破规矩!你个小宫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心本公主叫人拖你出去斩了!” 一听公主发话了,米翠只感觉后颈子一凉,白璃忧却听出华芝是在玩笑,故意逗米翠呢,笑道:“公主怎么会跟我一个小宫女计较呢……公主说的没错,这里四下无人,也不用遵循那些繁文缛节了。” 华芝眼珠咕噜噜的转着,狡黠的笑道:“听他们说皇兄本来已经将你赶了出去,后来却又将你接了回来……你倒是幸运。” 幸运吗?白璃忧讪笑一声,看得出来这位公主对她倒是真的颇有怨言的,她道:“公主,我们之前认识吗?” 这话一出,华芝是大吃一惊,失声道:“我的母亲是太后,你的父亲是我的亲舅舅,你说我们认不认识!” “哈哈……”这口气,果然是有过节的,白璃忧扶额大笑,又问道:“因为何事?” 华芝急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白璃忧点点头,蹙眉道:“不记得了……你能告诉我吗?”华芝又气又急,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白璃忧却没有一点不耐烦,用心的看着她,等待她开口。 “当初,你贵为皇后,我也有了喜欢的人,只可惜他的身份不怎么好……” “是谁?”她打断华芝。 华芝撇她一眼,她住嘴,“对不起,你继续说……” “那时候我还小,十六岁的年纪,后宫公主的婚事,除了太后做主之外,皇后说话也是很有分量的,毕竟是一宫之主……但是当我去求你,让你赐婚时,你却拒绝了我!甚至在母后面前出卖我,害得我出走灵仙山庄。” 白璃直言问道:“公主说是我出卖你的,那你那位情郎现在处境如何?” “他根本不知道我请求赐婚的事。”她理直气壮,道:“我是偷偷去找你的,想你帮我一起说服母后。” 白璃忧觉得好气又好笑,真想亲手掐死这小丫头,她那是情窦初开,根本不知道情爱是何物,只是觉得喜欢了的人,就要将他变成自己的,“那根本就不算是你的情郎吧,只是你一厢情愿,何来我得罪,出卖你一说。”白璃忧是一针见血。 她也明白当初那个真的白璃忧没有帮她恐怕也是事出有因的。华芝一本正经的道:“反正当时你没有跟我站在一起,我就跟你没有朋友做了!” 越觉得她可爱,越是想要逗她,“一点机会都不给吗?”白璃忧耸肩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华芝翘高唇,将脸转到一边,“哼……不给!除非你今晚跟我睡。” 米翠等人是倒抽一口冷气,这小公主真是肆无忌惮,白璃忧更加无奈,忍着伸手到她脖子上去的欲】望,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唇,道:“公主,我,我不好那个……” 华芝大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以前我们吵架之前也经常一起睡啊,那时候皇兄不常去你的宫里,还是我陪着你呢。” 原来如此,白璃忧有些惊喜,这段是她这座皇宫中除了姜西之外,交到的第二个朋友?而且这个朋友好像可爱得让人忘却烦恼。 御书房,烛光下,郭麟缓缓合上了殿门,殿内只剩下龙椅上的慕容谨之,他重重的拧着眉心,那个女人总是那样,一切都不关心,她可知道,这些日子来,他紧急召回夏卿,是因为最近白柏书在朝中动作频频,唯有夏卿回来才能牵制住他,而他才能做其他事。 其实那日,女童将纸条塞进她手中时,暗影卫已经将消息带给他了,太后今日天卿宫设宴,一为华芝,二便是为她。 皇族夺权,本就是关乎三方的生死游戏,最重要的就是稳健取胜,要不就是两败俱伤,险胜,或者第三方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 太后白秋月一直都是后宫最聪明的女人,也是最懂得游戏规则的人,两年前她失策,几乎被软禁在天卿宫中,却不想这两年他稍不注意,她已重新站起来。 而近日,这场宴席,醉翁之意不在酒,太后一直在制造白家造i反的理由。白家现在已经没有白枫作为他们的后盾,只能依靠新的力量来实现这个计划。 白璃忧还记得当年,你是如何中毒的么,只有你死了,白秋月当年才能怂恿你的亲生父亲白枫讨伐他这个没有保护好自己妻子的昏君。 “朕五岁继位,一天都不敢怠慢,用了十年时间才成就了今日千叶的国泰民安,他们要反,总是要寻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否则该如何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当年,你以为是真的将你贬为奴隶,送往行宫受罪,谁知道那只是一种变相保护你的方式。 所以,白璃忧啊,其实你知不知道,最想你死的人,从来都是跟你同姓的人……而现在,太后也一直在等她提出回家探病之事,日后这与外戚走动,也会变成她被杀的一条罪状,太后也姓白,自然也脱不了干系,但是那时谁敢说她这个姓白的也该死呢。 其实,他一直在等她提出出宫回白府,她果然没有令自己失望,他一定会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找到边关白柏书藏起来的排兵布阵图,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如何? 很痛快吧,但是慕容谨之现在并不痛快。 当时,你踏进天卿宫,一身鲜艳的霓裳羽衣,袖子微动,那袖口像是有万千蝴蝶要飞出来,你在跟你的贴身侍女低声说这些什么,你在笑,明媚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 - 窗外细微的一阵风声,仍是让夏卿乍然醒来,窗外天色尚早,是日出之前,最深最浓的无边黑暗,他醒来,是因为香炉中的香料即将焚烧殆尽,这时,姜西踏进内室,回到睡榻上,寒夜冰冷,她用自己的体温暖着香料,掀开香炉,添入足够燃烧到天明的量。 “天还未亮,大人还是多睡一会儿。”见到夏卿睁开眼睛望着床顶,姜西轻声细语,生怕惊扰了他残留的睡意,“这一路到柳城,到堤坝建成,数月时间,路上颠簸,就算是野地扎营,本侯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她的人,催人入梦。 “过来。”夏卿伸手,霸道将其拉入怀中,“陪着本侯。”他想睡得安稳,却不能缺少她的陪伴。 “我睡够了。” “为什么?” “因为梦。”她道:“我经常会做噩梦。” “梦见些什么?” “爹,娘,兄弟姐妹,还有亲戚朋友。” “他们怎么了?” “都不在了。” “发生了什么?” 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都被杀了。” “被什么人杀的?本侯帮你报仇。” 她没有回答,而他徐缓的道:“告诉本侯,本侯可以帮你报仇。” “身在乱世中,又遇上兵荒蛮乱,我早就已经认不得凶手了。”姜西摇头,不愿意再谈起这件事,“侯爷,您睡吧。” 不一会儿,夏卿又入睡了,确定他睡着之后,姜西如同小猫一般的轻巧起身,走下睡榻,重回到寒气袭人的厅内,将那些香料拿出来,仔细的慢慢研磨,揉碎,一阵冷风穿入,红色香料,被风扬起来,屋内如同染上了一层难以散掉的红雾,弥漫了她的双眼,眼前的一幕,像极了当年那场血雨腥风。 正是她每夜都会做的噩梦。 她更加用力,用了狠劲的将香料研磨得更细更碎,可是那些记忆是研磨不碎的,抹不掉的,仍然是历历在目。 十年之前,那个夏夜,无数的千叶将士,身穿着铠甲,手持报仇的旗帜,持刀恣意的屠杀北方得百姓,无数的北方百姓,死于非命,尸首被投入渌水江里,原本清澈的喝水,一夜之间被染成了血海。 刚才,她说谎了,什么她都记得,而且记得太清楚了,那夜的哀嚎有多凄厉,哭泣有多恐惧,不断地回荡在那篇土地上,响彻北方的原野。 第一百七十一章 偷摸 躺在床上,没有睡意,脑子里想的都是过两日要回白家的事情,想着时背后突然一重,白璃忧吓了一跳,听到身边小小的一团哀怨的叫声,她才察觉这小东西又上来了,沐浴时她已经让米翠彩霞将它关在外面,后来也就忘了它还在外面,它此刻是如何进来的? 竹熊突然嗷了一声,然后啪嗒的一声好像掉到了地上去,这是什么情况? 白璃忧蹙眉,手往床的另外一边摸去,想将那个可怜的小东西给抓上来,却似乎摸到了另外一个优点软,又有点硬的温热东西。 白璃忧愣住,是什么? 继续摸,冷不防的手被什么给抓住了。 “摸够了没有?”那是熟悉又冰冷的男人声音。 白璃忧知道那人又半夜来了,半晌不语,慕容谨之放开她,低声笑道:“怎么不回答?” “我不说话,是因为我在想应该怎么说。” “好啊,那你说来听听。” 白璃忧尽量将声音放低,因为听到他细细索索脱衣的声音,已经耳根燥热起来,“皇上想听哪种呢?” “有多少种都说给朕听。”慕容谨之似乎兴致盎然。 ”第一种呢,当然是恭迎皇上圣驾。” “嗯。”他甚是满意。 “第二种——”白璃忧咽了咽口水,“皇上您还真是有喜欢半夜偷摸进别人房间的雅兴,这算是情趣吗?” 背后没有声音了,白璃忧也开始冒冷汗了,好一会儿后,他的声音才淡淡传来,“还有吗?” “第三种,是最后一种,也是真话,那就是我被吓傻了,以上两种,还请皇上无视就好。”白璃忧语速迅速的说完,之后蒙上被子,却感觉到另外一边一重,其实晚上多个暖被窝的也不错,所以她将被子掀开,直接滚了进去。 慕容谨之自然也就找到了回击的理由,淡淡道:“白家的女儿,是不是都像你这样?” 白璃忧微微惊了一下,不敢出声,反正在他面前自己是多说多错,不说就不错的,鼻尖传来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她微微颤了颤,突然听到他问道:“趴着睡,还是仰着睡?” 她想了想,咬牙道:“无论是哪种,反正你得抱着我睡。” 身后的人似乎怔了怔,随即慵懒的笑声传来,身后的手臂从她肩膀伸过来,将她抱进了怀中,而床下的响动,让她分神,竹熊用爪子哀怨的拍打床沿,那声音还带着几分节奏感,又带着几分委屈,“皇上,能让它上来吗?”她问道。 “不行!”慕容谨之干脆利落的拒绝。 “我每天都让彩霞给它洗澡。” “哦?”慕容谨之神色顿了顿,“还是不行。” “好吧,就当我没有问。” “朕也觉得是这样。” “——” 白璃忧笑了笑,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皇上,你是不是不高兴,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句话,从他进来,她就想问的,可是在他紧绷的情绪里,她知道自己不要问了,问了也是白问,也许还会引来‘报复’。 果然,搂着她肩膀的手臂狠狠将她抬起在狠狠摔下来,她的头‘咚’的一声撞在了床沿上边,疼得她嗤牙咧嘴,不过到底还是忍住没有痛呼出来,多少还是给自己留点尊严,伸手摸了摸额头,指尖有些粘稠感,流血了! 慕容谨之没有说话,他是帝君,她是活该,聪明的人是不会问出口来的,可她就是问了,而且这件引他不开心的事情,看来是大事。 “皇上,你有暴力倾向啊,还是我没有资格问?” 没有回应,而在她以为就会这样安静都天明时,慕容谨之的声音冷冷的从头顶传来,“嗯——刚才朕不是因为不高兴摔你的,而是想提醒你早点闭上眼睛睡觉,抬手重了。” 白璃忧苦笑,闭上眼睛,声音闷闷的传进他耳中,“那是臣妾多嘴了,活该。” 翌日清晨,慕容谨之已不在,她不禁一笑,他要是在那才奇怪,下床就看见竹熊蜷缩在榻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大大方方的将圆滚滚的肚子露出来,嘴里呼哧着。 门外传来轻轻敲门的声音,她道:“进来吧。” 米翠端着一盆清水进来,彩霞拖着干净的毛巾,笑道:“娘娘,今日醒的真早。” “你们来的真是及时。”白璃忧回以一个微笑,好像想起来什么来,“你们不会是一直在外面候着的吧。” 米翠,彩霞同时点头。 “奴婢在外面听到动静了,估摸着娘娘醒了才敢敲门。”米翠说道,而一旁的彩霞却突然惊道:“娘娘,你的额头是怎么了?受伤了吗?奴婢立刻去传太医来。” “没必要吧。”白璃忧觉得没有传太医来的必要,这点伤根本不算是什么,要是在现代,也就是一个创可贴就解决了,甚至有时都不会去理会。 彩霞甚是着急,“娘娘,这伤口看着不浅,都流血了,不要落下什么伤疤才好,不然皇上——” 白璃忧明白她的话,留下疤痕,皇上就会厌恶。 接过米翠递来的铜镜,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虽然还是苍白的,但至少比以前好了很多,下巴尖尖的,脸上的胎记已经这些年的‘磨砺’已几乎不见了,但是额头那个花纹状的伤疤,她回头看看床头的雕花,但是撞得巧妙,不至于太丑,只是印记深了些,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了,但如果被慕容谨之看见了,不知道他是否会有些内疚? 白璃忧觉得好笑,又随口问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娘娘,您说的是谁?” “难道还有其他人敢进本宫的殿?” 彩霞道:“皇上啊!” 米翠奇怪道:“皇上不是没有来过吗?昨夜你很早就上床睡了。” 她顿了顿,随即又低声说道:“娘娘,昨夜皇上是在御书房批阅公文。” 白璃忧一怔,可明明昨夜他就在自己这里,为什么对外宣称是在御书房里,这个人还真是猜不透。 彩霞道:“娘娘,奴婢还是去给你传太医吧。” 白璃忧本想说不用,但是看彩霞一脸焦急不忍再拒绝,便由她吧,不过彩霞走时,白璃忧还是让她去传的姜大夫,如果去太医院传人来,不是全皇宫都会知道她又受伤了,这宫里的事,是最不透风的。 姜西为人耿直,一听宫里来人了,立刻是拿起药箱跟人入了宫。 当姜西在彩霞的带领下正准备走进浓华殿时,一侧传爱一道娇叱,“姜大夫,请留步。” 彩霞回头,皱眉看去是两个侍女,其中一位较大的侍女是天雪宫的荷花,“姜大夫,昨夜我家主子落枕了,你随奴婢走一趟天雪宫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全部跟我吵架去 彩霞哪里会不知道那位婉妃娘娘本就是一位精通医术的医女,这不是没事找事,便冷笑道:“敢情荷花姐姐没有看见是我将姜大夫带进来给我家主子瞧病的——而且姜大夫一直都是给我家娘娘看诊的,就连皇上都是默认的。” 荷花斜睨菜鸟一眼,之后对身边侍女小声说了几句话,那小侍女噗嗤一下,“哼——都是瞧病的,何必拿皇上出来压人——我们家主子也是一宫之妃,我家主子不舒服,派我们来这里找姜大夫过去诊治,倒是让彩霞姐姐借题发挥了。” 而带人入宫的太医院两位管事,互相看了一眼,一人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彩霞姑娘,这——” 那小侍女继续冷笑,“今晚,皇上已经下旨我家娘娘侍寝,如果我家娘娘凤体欠佳去服侍皇上,要是有什么状况出现,两位管事大人,这罪过该由谁来担着呢?况且我家娘娘的凤体,怎么能让陌生男子触碰。” 两个管事的吃惊,这位婉妃除了是后妃之外,还是南越进献的美人,原本进宫仗着南越撑腰被封为一位五品五官,皇上爱她有才有貌,两年前一场秋猎回来,便赐了天雪宫,册封为妃,太后对她也是恩赐有加,之前太后举办家宴,万福身体不适,太后海特准她不参加,还命人送去菜肴,准她在自己宫中享用。 而在管事的眼中,白贵妃虽然贵为四妃之首,但实在是个不会来事的,每日都待在自己宫中,不与外界来往,除了皇上恩宠之外,对外始终神神秘秘的,而且之前的身份还是废后,这几番废立之后,宫中的人也都在想这人下次被废会在何时发生,而婉妃的身份,除了是妃,妃位虽比白妃低了一阶,但有南越贡女身份加持,平时对他们也算是不错的。 所以这高低立现,“姜大夫,你还是你随荷花先去天雪宫吧,事关侍寝,关乎皇上的事情不能耽搁。”管事的催促。 “这——”姜西为难的看向彩霞。 彩霞气得跺脚,咬牙道:“这事情总得分个先来后到!不带你们这样欺负人的!” 那两人也不搭话了,只是荷花对着那小侍女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同时上前,一左一右的拉住姜西便要走,彩霞当然是不肯的,拽住姜西的衣袖,几人纠缠时,荷花二话不说,朝着彩霞脸上就是几巴掌。 “让你抢!让你抢!也不看看自家主子是什么脸面,药罐子一个,太医院里哪个太医不能去,就偏偏跟我们抢!” 白璃忧正跟竹熊玩着,正奇怪彩霞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抬头时就看见双眼通红的彩霞跑了进来,哭哭啼啼,一张脸肿的跟什么似的。 彩霞见她正看着自己,赶紧低下头来,哽咽道:“娘娘,彩霞没用,没有把姜大夫带来——” 白璃忧错愕,捧起彩霞那张脸,上面红肿,指痕清晰,分明是被人打成这样的,“谁干的?” “娘娘,彩霞没事,奴婢本来是请来了姜大夫,可是——不过没事的,奴婢已经去太医院重新请了另外一位太医来,等会儿就来了。” 白璃忧惊怒,又道:“我问你,是谁打你!” 彩霞也是倔强,咬着唇,就是不说,但她却冷笑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你去过什么地方,我只要出去问问就知道,好,既然你不说,我便去挨个问,总会问出来。” 彩霞担心她这单薄身子出去,会受委屈,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了,她这才明白,在这皇宫中,能为皇帝侍寝,得到宠爱就代表权利,但是她却不能让自己的人受这样的委屈。 也不是因为彩霞是自己的侍女,代表了她的脸面,而是彩霞所受的委屈都是为了她,想了想,她对屋内的数名太监,侍女道:“你们都跟本宫去,本宫今天倒是要去天雪宫讨个公道!”几个都愣愣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他们平时因为自家主子不争气,老惹皇上生气,出去也没少受白眼,心里也都是一肚子,一听自家主子这么说了,第一次有了一种同仇敌忾的默契。 天雪宫—— 一路上,白璃忧已从彩霞口中知道这位婉妃的来历,领着一众人在天雪宫外站定后,伸手抓来一个小太监,一脚踢过去,“去通报你家主子,本宫来看看她的身体如何了。” 那位小太监,揉着自己的腚,怯怯弱弱的朝着里面喊道:“浓华殿白贵妃娘娘驾到!” 白璃忧几乎将浓华殿所有人都带来了,外加一只竹熊,还没等人出来恭迎,她率众进去,心里其实已经紧张死了,但是不争又不行。 天雪宫布置雅致,燃烧着袅袅香烟,他们刚在大厅内站定,从内殿就走出数人来,走在最前面的女子,眉目如画,眼眸清亮,有股灵秀之气,白璃忧一眼便出她就是那位婉妃。 她的身边站着数名侍女,后面还跟着两个太监,这排场比她这个皇贵妃还厉害,白璃忧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姜西,估摸着姜西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婉妃淡淡道:“不知道贵妃娘娘找雪婉有什么事?”一看便是个高傲的女子,一脸书卷气,并不是不懂礼数,而是不屑对她礼数,见她不礼不拜,不过这也正好说明,这个婉妃绝对是个强势的主儿。 这还只是南越进献的美人,那要是公主出身来和亲的,那可怎么了得啊,只是这身傲气,谁给的?不过就是教人给纵出来的——帝君。 白璃忧苦笑,以往她也如此骄纵过,正容后,说道:“本宫今日来,不为其他事,只为我的人讨个公道!” 说着,还将站在后面的彩霞拉了出来,指着彩霞的脸颊,而雪婉朝着彩霞淡淡瞥了眼,蹙眉说道:“娘娘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你身边人的杰作——本宫虽然不常出来与你们走动,但至少这皇贵妃的头衔也不是假的吧。” 白璃忧听彩霞形容过荷花的容貌,一脸恶相,自然准确无疑的从雪婉身边找到了荷花,她冷冷看去,就算是她平日里再低调,到底还是个皇贵妃,所以荷花一触到她的目光,一怯,不敢看她。 雪婉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知道抓人抓脏,事情已经过了,任她来这里闹,只要自己略微放低姿态,外面的人都会以为她是仗着自己身份比自己高,再加上自己今晚侍寝,心生妒意,才会跑来胡闹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颠倒黑白 雪婉为人极为聪明,若没有这点眼力劲,琢磨不出其中发生了事情来,也是枉费了她入宫这么长时间,只是她性格孤僻,对自己的人也是极为的护短,便笑道:“荷花,你出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伤过贵妃娘娘的人?” 荷花怎会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站出来,恭恭敬敬的回道:“奴婢没有做过。” “贵妃娘娘,听到没有。”雪婉凝眉,凉声道:“贵妃娘娘请回去吧。” 白璃忧不怒反笑,道:“本宫虽不常出来走动,但是今日也算是闻名不如见面了,本宫也算是见识到了在这天雪宫里,你说的凌驾于王法之上。” 她在宫中低调过活,但是并不代表她是能任人欺负的傻子,相反的,她可能活得比宫中任何一个人都还要聪明。 也许是从小失去父母,长大后,她鲜少交友,对人和人之间的交往特别的防备,但如能成为朋友,必又是特别珍重的,平时里虽以随性示人,甚少说什么狠话,或者去猜忌别人,少了份人情世故,但是被这女人的态度一激,讽刺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果然,雪婉在听到她这番话后,脸色微变,随即又轻松的笑道:“贵妃娘娘这么说就是诚心来折煞臣妾的,这天下莫非王土,臣妾怎敢凌驾于王法之上。” 站在白璃忧身边的彩霞,愤然道:“难不成是奴婢自己扇的自己,难不成是奴婢让娘娘您家的奴婢来抢姜大夫的,然后怂恿我家主子来您这闹得?” 雪婉冷哼,道:“这皇宫啊,太大了,大到什么鸟都有,雪婉也正想请教贵妃娘娘呢,不是吗?” 彩霞一听便激动了,脸涨红,白璃忧随即将她拉到一旁,爽快的道:“你的人伤人的事,太医院有人能够作证,你是赖不掉的,不知道婉妃你敢不敢带上你的人,连同本宫一起去太医院对质?” 雪婉拧眉,随即有舒展开,“有何不可?” 白璃忧见她神色轻松,立刻醒悟过来,这太医院的人也是一群趋炎附势之人,既是要站队,也不会站在她那边的,既然如此,白璃忧凝眉一笑,雪婉便微眯眼,警惕的看向她。 “来人啊,将那恶婢给本宫绑起来!”白璃忧沉声下令。 雪婉冷笑道:“贵妃娘娘,你凭什么在我宫中绑人?” 白璃忧笑道:“你既然也知道我是贵妃,那你说我凭什么呢?” 雪婉脸色大变,她虽有妃位,但跟皇贵妃比起来,自己的地位就显得太低了些,斜挑起眼角,她身后的人已出手。 而白璃忧怔然的看着自己被欺负的侍女太监,同是奴婢,但是雪婉身后的人显然是都会武功的。 “皇上有命,凡是对婉妃娘娘不敬的人,无论是谁,一律不许留情!”刚才的一场混乱中,雪婉身边的侍女喊道。 皇帝偏心如此,若果当年的白璃忧身边有一群这样的人在,原本的那个白皇后也不会死了,看着痛苦在地上翻滚的太监,白璃忧的手颤起来。 忽然,咻的一声,竹熊忽然扑向了雪婉,在她身上嗷嗷的叫喊着,朝她的发髻乱抓,雪婉一向冷静,但也被竹熊吓得花容失色。 白璃忧咬唇笑道,“小东西,不是让你抓这个头上戴黄金最多的,是她旁边那个满脸雀斑的!” 竹熊嗷嗷乱叫,在尖叫的雪婉身上乱跳,躲避上前来抓它的人,一边一双小眼睛瞪得圆滚滚的看着白璃忧。 她伸指,指向雪婉身边的荷花,道:“是她,是她!” 彩霞与几个太监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主子,一只熊,不断试图想要甩掉竹熊的雪婉,还有那些已经人仰马翻的侍女太监,直到身后传来一声令人胆寒的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如此胡闹!” 慕容谨之面沉如寒潭,一甩衣袍,带着郭麟,夏卿,韩良,王楠,苏曲清等人快步进来,他径直朝着雪婉走去,将快乐捣乱的竹熊拎起来,狠狠的给摔在了地上,白璃忧大惊,想要去接住小东西,却快不过慕容谨之的动作。 当她跑到竹熊面前时,小东西已经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微微仰起小脑袋,眯着眼睛看了白璃忧一眼,咕噜一声吐出几口鲜血来,将下巴下雪白的毛涩染成了红色。 白璃忧心中悲痛,将它赐予自己的是他,今天,要将它摔死的也是他?! 怔然的看着竹熊,竟然忘记去将其抱起来,而是它自己哀戚戚的站起来,歪歪斜斜的拖着瘸腿走到了白璃忧的绣鞋下。 动物的世界比人的世界简单多了:有仇就报,有恩也报。 白璃忧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之后含泪弯腰将竹熊抱进怀中,当然,无论今天她如何闹,如何哭,他一点也不会在乎。 慕容谨之甚至从进来就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安静的将雪婉拥进怀中,眉间轻皱,检查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雪婉到也不比其他女子一般的扭捏,并没有在他怀中哭得昏天黑地,只是低着峨眉,跟他说了些什么。 白璃忧只是笑着,彩霞想要上前为自家主子解释几句,却教她紧紧拉住了手,那道并不大的力气,有着坚定,与决然。 有一道目光落在白璃忧头顶,她看过去时已捕捉不到,那寸目光稍纵即逝,只是那里面的鄙视与讽刺,似乎是韩良? 夏卿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倒是郭麟与王楠是甚是担心的看着她的。 这时,雪婉身边的侍女跪下哭道,“请皇上为我家主子做主,贵妃娘娘仗着妃位高,就来这里胡闹,还要在这里绑人……如果不是皇上您来了,怕今天闹了,打了,还不会罢休,就要把我家娘娘给办了!” “办了你家娘娘?凭着我跟我家的一只小熊就能在你们这群武功高强的内侍卫面前将她给办了?这话真是有趣。”白璃忧这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像是瞬间充满了力量,倒是想要跟他们好好的的掰扯一下了。 “没有份位,你白璃忧就能在朕的宫里,将人给办了?”慕容谨之冷笑,“好你一个贵妃娘娘。” “郭麟,传朕口谕,白贵妃无端生事,被降拙为妃,朕怜其初犯,可恶至极,立刻搬出浓华殿。” 郭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低声道:“老奴遵命!” 皇帝冰冷的尾音一收,浓华殿一众人,顿时煞白了脸色,跪倒在地上,彩霞哽咽着看向白璃忧,“娘娘。”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人善被人欺 而此刻,白璃忧怀中抱着竹熊安抚,好似根本没有听到慕容谨之的话,心中那抹寒冷早已和竹熊的体温交铸在一起,手脚一阵冰冷,冷里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去,这次不必看,她也知道是那个人的。 耳畔传来他醇厚的声音,记得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犹如天籁一般,“雪婉听封。” 白璃忧静静的看了雪婉一眼,雪婉似乎怔了一下,随之嘴角微扬起,摇曳裙摆,缓缓跪在了他面前。 “爱妃才德兼备,封为端淑贵妃,入主浓华殿。” 顷刻间,一室的谢恩,很应该的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天雪宫内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兴高采烈,一拨苍白如纸。 终于,白璃忧扬起下巴,对上了他的目光,清眸似水,一片冰凉,他的手指稳稳的扣在雪婉肩头,那个姿势,可是认为是一种保护。 他也对她做过,没想到对其他女人做起来也是那么自然,她嘴角微扬,是啊,凭什么啊,从一开始,他也不爱她,她也不爱他的,不过一场孽缘而已,也许他对她做的,与爱无关,只关乎一个帝王的脸面而已。 “爱妃,你现在有权利处理任何来这里冒犯你的人。”慕容谨之微微沉声说道。 帝君赋予的生杀大权,在一室注视的目光中,雪婉看见了所有人的羡慕,她轻笑,展开如花般的娇艳,道:“请皇上息怒,臣妾并不想惩罚任何人,就饶过白嫔妃吧……只是那个侍女不仅冤枉臣妾身边的人动手在先,之后又怂恿自己家主子来闹事,这样不发罚不行的,荷花,替本宫掌嘴二十。” 还真有这样颠倒黑白的事情? 彩霞悲愤,几次欲过去在帝君面前解释,却每次都被白璃忧拉住手,眼看着荷花一脸蔑视的笑着走来,彩霞凉了心,对她如此不争的行为,不误怨恨,用力挣脱她的手,大声喊道:“娘娘,你是主子,你就是叫彩霞去死,彩霞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见人骂你药罐子,奴婢就是气不过!” 白璃忧低头不语,彩霞冷笑仰头,一声清脆的巴掌落下的声音传来,荷花下掌时,故意挑起尾指的指甲重重划下来。 那张因为常年缠绵病榻而苍白的脸,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流淌下来,一滴滴的落下,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向来冷静的,将情绪都暗敛起来的慕容谨之,惊愕都来自于受下一掌的人……白璃忧怀中抱着那只竹熊,一手推开彩霞,巴掌便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白璃忧也是发了狠,抹去嘴角流出来的鲜血,仰头环顾四周,轻声道:“还有十九下,继续!” 彩霞惊愕,立刻上前扶住她,哑着声音哭了出来,“娘娘,是彩霞该死,是我不好,你别这样为我挡……” 彩霞放在她面前,死死的瞪着荷花。 白璃忧看向自己带出来的浓华殿的婢女,太监,道:“我还是你们的主子吗?”这些人,大多是她出宫之前就在浓华殿服侍的,所以也算是跟了她多少年了,他们这些下人,遇上个脾气好的主子算是运气,要是摊上个跋扈,脾气古怪的,轻则非打即骂,重者就是个死,何时又曾见过为了奴才甘愿受辱的主子啊。 其实,这些年来,她进进出出宫中,名声在宫中是极为不堪的,从皇后到废后,再到祸国的红颜,直到现在,她本应该在宫中万分小心的,如果再有什么事发生,恐怕是再无立足之地,但是她却仍然替彩霞承受惩罚,说没有触动,那恐怕也是假话。 所以,他们最后一个个的都缓缓的站到了白璃忧身边,包括之前都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几名太监,从地上爬到了白璃忧身边去。 “把彩霞拉到一边去!”白璃忧绝美一声轻笑,众人不解,但仍是照做了,彩霞愣住了,喃喃说道:“娘娘?” “继续!”白璃忧将竹熊抱紧,对荷花说道。 竹熊感到不对劲,在她怀中愤怒的挣扎要出来,但是它已受伤,身体虚弱,只能用一双熊眼瞪着荷花,毕竟她还是皇帝的嫔妃,所以荷花早已经在那巴掌打下来之后煞白了脸。 而天雪宫内,一片死寂。 荷花颤抖着全身看向自家主子,雪婉此刻还不是吓得一脸苍白,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性子这么刚烈,所以只能不安的看向身边的皇上。 慕容谨之抿着唇,凤眸幽深,盯着她,就算是雪婉绝顶聪明,也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此刻,慕容谨之全身散发着了冷凌的气息,一室的人,全都噤了声,就连呼吸都薄了,雪婉咬牙,朝着荷花使了一个眼色,其中一半是试探,一半是嫉恨。 荷花犹豫着,但终究是抵不过主子眼中的厉色,也知道皇上对自家主子的宠爱,咬了咬牙,便扬手朝着白璃忧的打下去。 但那一掌,却没有声息,随之而来的是荷花的身体斜斜的飞了出去,撞落出门外,身体软软耳朵跌落,一地血色。 “她是朕的女人,轮不到你个低贱的婢女动手!” 荷花昏死过去之后,看见了自家主子惨白的脸色,以及皇帝淡淡的声音,甚至是没有看清楚了皇帝是如何到的白璃忧面前,还有那一脚是如何踢出去的。 白璃忧依然低头,不作声,只凝着怀中奄奄一息的竹熊,下巴却被修长的手指勾起来,白璃忧看见他嘴角勾起一个邪肆冷厉的弧度,道:“很好啊……你就是在等朕出手……白璃忧,你当真是以为朕舍不得你挨打?” 他说一个字顿一下,刚才那一下,就连武功高深的夏卿,王楠,苏曲清等人都不曾看清楚皇帝是如何到白妃面前的。 白璃忧轻扯嘴唇,眼中已生出疏离来,“皇上……臣妾不敢,要是皇上愿意,甚至可以杀了臣妾。” 慕容谨之轻笑,道:“不错。”寒潭一般的凤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微眯着眼睛,呼吸渐弱的竹熊突然睁开眼睛,嗷嗷叫起来,凶神恶煞的盯着慕容谨之,天下生物皆有灵性,虽然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小东西却能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的危险气息。 用尽力气从白璃忧怀中站起来,愤怒额害怕的抖了抖全身的毛发,像是一直正在防卫状态的小刺猬。 要是放在平时,白璃忧想笑,而此刻却只想哭,鼻子一酸,假装出来淡然,漠漠的看向他,心伤到极致就会口无遮拦,道:“人还不如一只畜生呢,对它好些,还知道应该保护谁。”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讨饶 慕容谨之捏紧了她的下巴,逼着她看着自己,他向来冷静,但是她眼中的淡然与倔强,还是让他心烦意乱,此刻她就是在公然挑战皇威,其实换做其他任何时候,她随便怎么闹都可以,但是现在不行! “郭麟!” “老奴在。”郭麟忽然有点头皮发麻。 “还剩下十九下,按照白妃娘娘说的,将剩下的给朕完成!”他放开她,沉声下令。 殿内,忽然有种让人窒息不安袭来,郭麟心中不忍,但也知道帝君这是真的动怒了,便低声应道:“老奴遵旨。” 真要打完?夏卿不以为然,有些微微的诧异,但是从小到大,他就从未猜准过自己这位兄长的心思,随即他便对身旁的苏曲清低笑,道:“你出门这么长时间,没想到回宫能看到这一幕吧……本王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苏曲清回他一个皮笑肉不笑,夏卿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殿内婉妃身边的那些南越侍女,道:“你是否也在腹诽陛下为什么不让天雪宫的人动手。” 苏曲清这人表面玩世不恭,性格爽利,但眼光犀利,见那些侍女微嗤,便明白一二来,“王爷,你何曾见过陛下这样用心护过一个女人。” “本王是没见过……但是,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郭麟走到帝君面前,又暗暗看了帝君一眼,帝君负手而立,眸光漠然,郭麟想自己这次是不是有些揣测错了圣意,“得罪了,娘娘。” 郭麟淡声道,白璃忧点点头,“郭公公,请便。” 彩霞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从抓住她的两名太监手上挣脱出来,像是疯了一样的跑到了白璃忧面前,挡在主子面前,朝着帝君的背影跪下来,拼命磕头,额头磕出血来,才哽咽着求情道:“皇上,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求皇上放过我家主子,跟我家主子无关……是奴婢犯的错,不应该由我家主子来承受,要惩罚就惩罚奴婢吧,就是要奴婢死,奴婢也愿意!” “郭麟,朕的话,你没有听到!”帝君微微不耐,对于一个小奴婢的话,完全无视了。 白璃忧伸手拉起彩霞,对她轻摇头,“不用了。”然后,将怀中的竹熊交与她。 竹熊始终用爪子拉着她的衣袖,厉声嗷叫着,不肯去彩霞那里,彩霞拼命摇头,伤心的大哭,“娘娘,为什么不向皇上解释?”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白璃忧心中悲苦不堪,但也有点小心思,尽管她知道解释后得到怜惜的机会几乎为零,便选择了沉默了,只想等到受罚完毕后再说吧。 “嗯?你有话要跟朕说?”他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地凉薄,而心中有了些了然的夏卿与苏曲清也是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低笑。 白璃忧看了他一眼,他眉峰一挑,那一眼,她刚才从韩良的脸上看见过,那是一种看她怎么死的讥讽神态。 白璃忧咽了口唾沫,走到了他面前,咬着牙缓缓跪下来,这个世界,皇权至上,下跪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只是这确实是她第一次对他跪拜。 她唇微动,声音传进耳中,有些卑微,“能不能求陛下一件事?” 慕容谨之不发一言,她知道他是听到了的,因为隐约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白璃忧抬起头,果然看见他那双眸轻睨着自己,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为清晰的认识到,他一直都在等着她求饶。 当然,他肯不肯放过,那要看他的心情,白璃忧轻轻将竹熊放在地上,小东西也似乎感到了她此刻行动的沉缓,乖乖的从她手心下来,蜷伏在她脚下,慕容谨之伸手,抚上她脸颊上,轻揉着那处伤痕,“想要朕放过你吗?” 他语气中的慵懒,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臣妾不敢求放过。”白璃忧笑得苦苦涩涩的,伸手将额前的落发拨开,那处被他磕碰在床前的伤疤已经变得有些丑陋,慕容谨之微微变了脸色,花纹形状的疤痕,是那夜他失手造成的? “今早,彩霞为臣妾梳妆,发现了臣妾额头的这处伤痕,便出宫去找了姜大夫,原本这姜大夫就是皇上委派给浓华殿医女,当时陛下也没说别宫的人也能使唤姜大夫,况且之前卿侯要走了姜大夫,本宫也没说什么……”说着,还不忘狠狠盯了夏卿一眼,算是报了刚才他那轻蔑的一眼,夏卿惊愕,却也不敢在这时插话,“但当时婉妃的侍女来了,说……” 慕容谨之盯着她,“说什么了?” “说臣妾是药罐子,看不看都那么回事了,说婉妃今晚要侍寝,脖子落了枕,要找医女去看,她们就找来了我浓华殿外面!”白璃忧一脸苦笑,“是臣妾的奴婢不对?不该与婉妃娘娘争,还是这个宫中没有了一个规矩,一个小小的侍女竟敢在贵妃的殿阁外明抢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婉妃侍寝重要,让姜大夫先去给她看也没什么,只是她们不该出手打了彩霞!” 慕容谨之修长手指,抚上她额头上那处伤疤,按在上面的指力能够感受到他指上薄茧的粗粝,“不争?” 白璃忧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却不明白他到底在讥讽什么,不过这也无所谓了,不过他不在乎的样子,还是让她再次心寒。 这时,婉妃上前,蹙眉,道:“贵妃娘娘,你这话可不能胡说啊,那个姜大夫是太医院的人,哪宫有需要都可以使唤,并不是像你说的只属于你浓华殿……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雪婉的侍女与你的侍女争抢。” 慕容谨之撇了雪婉一眼,淡淡问道:“那就是真有其事了?” 雪婉跪下,柔声解释,道:“陛下,你也知道臣妾的性情如何,进宫这么久了,也没有学会人家那些能言善辩。” 雪婉这话一说出来,彩霞浑身颤抖,几乎都要被气疯了,姜大夫明明是当初主子从外面带回来的,之后皇上念及主子身子虚弱,就将姜大夫派到浓华殿专门照顾病重的主子,直到姜大夫出宫进了侯爷府,可没想到竟让这个女人颠倒了过来。 彩霞刚要上前争辩,白璃忧却看了她一眼,她咬牙,不敢上前了,白璃忧却轻抬起头来,轻声问道:“那敢问婉妃娘娘,你的侍女有没有打我的人?” 雪婉脸色微变,随即看向帝君,低声说道:“陛下,当时是有些纠缠……回来后,臣妾听说了,已经教训过荷花她们,但主要还是彩霞动手在先,踹了臣妾宫中的小侍女一脚,荷花作为天雪宫大侍女才会上前帮忙,打了娘娘的人耳光。”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要我求饶,我就求你 帝君轻轻‘嗯’了一声,彩霞咬牙,只是冷笑,白璃忧随即看向她,“彩霞,你有无打人?” 彩霞立刻摇头,泪水涟涟,“奴婢没有!娘娘,奴婢以自己的性命起誓,奴婢没有打她!” 白璃忧凝望向他,她能做的也只能做到这里了,修长手指抽离,“雪婉不会说谎。”他淡淡的说道,却像是鞭子抽向了她。 “嗯。”白璃忧微仰起头来,已经溢出眼眶的泪水,缓缓落下,雪婉轻轻瞥她一眼,在看向帝君,笑容已经冷下来。 “从朕出现在这里,你就一直不解释,不过是想要拼着受下这二十巴掌,然后再将额头上的伤痕给朕看,来博得朕的一丝愧疚,是不是?” 白璃忧闭上眼睛,她能听到所有人的讥讽声音,韩良的轻嗤,夏卿的不屑,即便是郭麟眼神也是复杂的,博他一丝怜悯,有错吗? 没错,但不该拿出最后那点尊严来让这个男人践踏,然后再所有人面前被摔碎,“皇上既然都知道了,还何必说出来,不给臣妾留些面子吗?”她勾唇笑,笑得坦然。 慕容谨之眸光轻转,“为什么?” 白璃忧轻扯唇角,“臣妾的人被婉妃的人足足打了十五下,没有回过一下手……陛下说得对极了,臣妾只是想要用着二十下,求来你的一丝怜悯,为彩霞换来一个公道。” 慕容谨之嘴角的笑意,渐渐的凝固,凤眸渐深。 彩霞整个人呆愣住,看着她,泪水将眼睛浸染得生疼,“娘娘,奴婢是贱命一条,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荷花已经晕死了过去,帝君目光微扬,落在了那名小侍女的身上。 小侍女吓得浑身颤抖,一双眼睛乱窜着。 “陛下。”雪婉哑着声音摇头。 帝君眉梢稍展,俯身在白璃忧耳畔,轻声道:“她的人,你不能动……永远不要在皇宫这样的地方,揣测别人的心思,明白吗?”那么清淡的声音,却冷酷至极。 白璃忧绝望点头,她懂了,无关爱与不爱,只关权利……没有权利傍身的她,在这里,被众人当成了怪物。 也不再看他了,白璃忧只对着郭麟道:“郭公公,请动手。” 郭麟不敢轻举妄动,蹙眉看了看帝君一眼,但这时门外有声音传来,“陛下,姜大夫求见。” 姜西挽着自己的药箱走进来,她刚才在田雪公主诊治完后就去了浓华殿,没想到一去竟一个人都没有,正觉得奇怪时,在殿外碰上了厨房的厨娘,才知道因为自己,贵妃娘娘来了这里讨要公道。 但是一进来,抬头就看见皇上脸色深沉,才觉得里面情势不对,心里忐忑的看向了一旁的夏卿,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将头转向了一边。 慕容谨之看了她一眼,道:“来得正好,过来给她瞧瞧。” 姜西一怔,却看见皇上将地上跪着的人抱起来,缓缓走到了厅内的椅子上坐下,将人放在自己的双腿上。 姜西愣住了,其实愣住的人何止她,还有满屋子的人,当然也包括白璃忧自己,她上一刻还跪在冰冷的地上,下一刻却已经在他双腿上了。 怔然的看着他,他却没有看她,那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她额头上花纹状的伤疤上面,“如果姜大夫没有人,你打是不打?” 她喃喃道:“你说,永远不要去揣测别人的心思,我什么时候揣测过别人了,唯一揣测过的不就是你的。” 泪水落在他抚着她脸颊上的手背上,慕容谨之皱眉,烦躁的甩开泪珠,而她侧过头去,知他烦自己了。 “我知你烦我了,不如把我送进冷宫……你也知道我在这宫里一点生存能力都没有,要权没权,要势没势,就连钱都没有……进了冷宫也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就当是陛下您做好事了。” “闭嘴!”他沉声呵止。 …… “怎么样?”他沉声问姜西。 姜西微微一笑,道:“皇上请放心,娘娘的伤并无大碍,奴婢已经为娘娘上了药,娘娘额头不会留下疤痕的。” “嗯。” 大厅内安静,雪婉微微垂眸,皇上从进来就一直偏袒自己,可是他却在众人面前,将其他女人抱再怀中,为什么? 嫉恨,像是星火一样在心里燎出一片火海,突然,脚下一疼,雪婉大惊,看去竟是那只竹熊,它受了重伤,刚才还在地上没了声息,她还以为它已经死了,现在却蠕动着爬过来咬自己。 雪婉大怒,恶从胆边生,往它的身上狠狠踹了一脚,小东西被踢到了一边去,凄惨的悲号了几声,咳出几口血,渐渐的在地上不动了。 “小东西!”白璃忧大骇,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它身边,彩霞哭着跟过去,“娘娘。” 白璃忧将奄奄一息的竹熊抱进怀中,它紧紧闭着眼睛,但还有些微弱的气息,“姜大夫,求你救救它。”她将竹熊抱到姜西面前,哑声求着。 姜西点头,正要伸手接过竹熊,却听到帝君冷冷问道:“谁让你救的?” 姜西惊愕,伸出去的手也诚惶诚恐的缩回来,白璃忧怔怔道:“你说什么?” 慕容谨之微微眯起眼眸,盯着她,“姜大夫,给白妃上药。” “先救它,它快死了!我求你!”白璃忧小心翼翼的将竹熊递到他面前,让他看小东西身上原本雪白的皮毛,已经被它吐出来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慕容谨之拂袖,冷漠道:“它伤了雪婉,一个畜生而已,朕还没有治它的罪呢。” 雪婉听到他语气中的温怒,心里高兴起来,走过去,他便顺水推舟的将人给搂住,目光掠过她绣鞋上的鲜血,眉宇轻皱起来。 白璃忧拼命摇头,“求求你,皇上,求求你!” 不过,好在白璃忧没有白交姜西这个朋友,也许世间最复杂的人心就在皇宫中,但姜西生性耿直,虽然将帝君眼中的冷峻与怒意看得清清楚楚,但仍是咬着牙,道:“皇上,娘娘的伤已无大碍了,还请让奴婢为竹熊治疗。” 白璃忧感激的看了姜西一眼,颤着拉住慕容谨之的手臂,满眼哀求,看着他,但他却怒极反笑,“谁再敢多话,杖毙!” “如果你只是要我讨饶,那我求你!”白璃忧重重的叩头,声音哽着,沙哑难听,让人不适,“我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它就在不该留下了!”慕容谨之的声音如晴空霹雳,当初她是耳聋才会觉得似天籁。 白璃忧跌跌撞撞的走到夏卿,韩良面前,“卿侯,韩先生,求你们跟皇上说几句。”夏卿直接撇过头去,而韩良则是淡漠道:“白妃娘娘,韩良可受不起你的跪拜。” 第一百七十七章 慕容龙秀 她的目光散乱,落在竹熊身上,她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从地上起来,将竹熊紧紧抱在怀中,迎上慕容谨之的目光,他的目光似收缩了一下,便看见她转身往门外走,“白璃忧!朕有说你可以离开吗?!” 听到他语气中的震怒,白璃忧转身,展颜笑道:“我不过是回去收拾搬出浓华殿,皇上,当初何必将璃忧再找回来。” 她一脸淡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天雪宫。 “小东西……”她目光柔和的看着怀中的竹熊,想了想,低声对它说道:“我带你去兽园,那是你出生的地方。” 至少它也可以死在自己出生的地方,那里有爱护它的同类,她将一切都抛诸脑后,不管其他人是如何看待她为了一只畜生忤逆帝君,因为,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就算是还未到兽园,就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兽园—— 当走到园外,看着巨石上沧桑的字体时,她毫不犹豫的就要走进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股冷怒的气息,突然怀中有了轻微的颤动。 白璃忧擦去眼泪,惊喜道:“小东西……” 竹熊缓缓睁开眼睛,安静的瞅着她,它没死,白璃忧鼻子酸了酸,几乎就要哭出来了,竹熊挥舞起爪子朝她脸上拍了拍,似通晓人性般的不许她哭。 “冷吗?”白璃忧蹙眉,想了想,将自己外袍上的衣带解开,裹在了竹熊身上,重新将她抱紧在怀中,竹熊凝着她,呼哧呼哧喘气的模样甚是可爱,只是她没注意到因为脱下了外袍,里面粉色的单衣已经滑落下来,露出一截里面粉色的胸衣以及晶莹剔透的肌肤。 竹熊在她身上蹭了蹭,之后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白璃忧笑了笑,悲伤没了几分,心里想着竹熊还没有死,她虽然是穿越女,不比电视中那些穿越而来样样精通,混得风生水起的,但是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做什么。 如果这时偷偷去找姜西拿些药为竹熊医治,应该就能救竹熊一名,顿时,她便开心起来,扯了扯竹熊头顶的一撮毛,道:“我们立刻去找姜大夫救你。” “冰肌雪骨,与多年前一样让人痴迷。”一道带着戏虐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白璃忧吃惊转身,看去,来人一袭蓝色锦袍,脸上似笑非笑,眉梢却似有无尽风流之气,来人正是蜀宁王——慕容龙秀。 “你?”白璃忧将竹熊,衣服都挡在自己胸前,警惕的看着他。 早有耳闻这位是先帝第五子,封蜀地,实际上,像是夏卿因为是先帝最疼爱妹妹的儿子,所以刚出生,先帝破例给夏卿封了地,而位置在离都城不远的郡县,先帝其他几个儿子的封地却散落在千叶各地。 得先帝宠爱的儿子,封地位置都很好,听闻这位龙秀王爷封地蜀,那个地方荒无人烟,毗邻的城镇却时繁华无比,但是这些封地的皇子被称王封地后,手上都握有一定数量的兵马。 所以当皇子封王后,这些王爷手上拥有雄厚的兵力,虽不能与朝廷的精兵抗衡,却还是一股危险的势力,而其中慕容龙秀的势力逐渐增加,已成为威胁帝都最强劲的一股势力。 所以,一旦威胁皇权,削藩的事情就会被提起,但是历代千叶帝王都没法完成这件事情,和平解决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一旦强制削藩,必定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应该记得你吗? 慕容龙秀此番进都,说是太后想念儿子,特地恳请皇上下旨让他回来见上一面,太后其实仅有一女,就是华芝公主,但是慕容龙秀母妃早逝,也跟皇帝一样养在太后膝下。 同养在太后身边,帝君与这位五弟之间的关系本应亲厚的,却没想到两人之间关系意外的淡漠,皇帝反而与夏卿这位表弟关系更为亲厚。 当然,慕容龙秀对白璃忧为何如此关注,说来也是一段孽缘,各中复杂曲折,那是后话。 早在她带着人前往天雪宫时,就匿在了外面,后来偷看到她一个人泪眼朦胧的走出来,百年跟踪她到了兽园外。 蜀地行宫中,他身边的美人众多,比白璃忧貌美的也是大有人在,不知为何当看见她与竹熊说话时的神态,竟觉得与当年一样的媚态百生,本想一直这样暗中观察,却被她那褪下外袍露出胜雪肌肤时的娇态勾得心猿意马,忍不住走了出来。 “难道这个地方,娘娘可以来,本王就不能来了?”慕容龙秀挑眉笑道,逐渐向她逼近。 白璃忧对他的感觉并不好,抱起竹熊,侧身想要从他身边走过去,“那本宫就不碍着王爷在这里了。” “哦?”慕容龙秀眸光一黯,伸手拦下她。 “王爷自重!” “不自重的是本王,还是娘娘你?”慕容龙秀轻佻的勾起她的下颌:“娘娘这衣不蔽体,就叫自重?” 他手指勾起她尖尖的下巴,心头越发的澡惹,下一刻突然将她拉进怀中,低头吻在她莹白的脸颊上,白璃忧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大胆,怔愣了好一会儿,才下意识的猛地推开他,“混蛋!” 慕容龙秀将她的惊慌收入眼底,竹熊跌落在地,他将人拉进怀中,戏虐道:“你真的不记得本王了?”话音刚落,他已点中了她的麻穴。 白璃忧软在他怀中,无法动弹,余光看见竹熊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越发的慌乱起来,怒道:“蜀宁王,本宫是皇上的女人,你敢对本宫做什么你就等死吧!” “娘娘,容本王提醒你一下,新欢旧爱,你肯定是那个旧爱,皇兄现在可没有功夫管你呢?你倒不如随了本王,本王就帮你救这只畜生!” “蜀宁王,我应该记得你吗?” 慕容龙秀笑道:“好无情的女人……可为何明知你无情,这些年来本王依然忘不了你,满脑子都是你。” 他低声喃着,环在她身后的手掌抚上她细嫩的脊背,这样的感觉让她一阵恶心。 “你够了!别说些我完全记不得的事情!” 这里是禁宫,而且园内养着的都是凶猛野兽,夜晚根本不会有人来,这个死混蛋根本不会善罢甘休的,忍着他恶心的触碰,她冷笑斥道:“你就不怕我喊出来?” “哦?喊吧。”慕容龙秀皱眉,道:“这夜深人静的,就算是本王将你带出皇宫,连夜送到封地去,这山高皇帝远的?” 白璃忧咬呀,道:“这里可是禁宫,王爷确定你有这样的本事?” “那你要不要试试本王的本事?” 这个女人动怒的模样,脸颊略显娇态,更加的几起了他的振幅雨,他将人往身上一带,让人与自己更加依偎。 白璃忧更加悲苦,尽管知道自己脱身的希望渺茫,但还是鼓起勇气想要呼喊,慕容龙秀眸色一沉,立刻点了她的哑穴。 就在他要将人给抱进兽园中时,不远处却传来禁卫军统领盛子铭的声音,“皇上,属下刚才明明看见娘娘是往兽园方向来的。” 慕容龙秀低咒一声,心中一衡量,在白璃忧耳畔低声道:“你浓华殿中是不是有两个要好的侍女,一个叫彩霞,一个叫米翠?本王警告你,如果你敢乱说话,本王向你保证,一定将她们两个还有地上那个小畜生一起弄死!” 白璃忧用眼角余光冷冷盯着他。 慕容龙秀一挥手,将她全身穴道解开,她不言不语,将地上衣服捡起来,快速的穿回到身上,又将竹熊从地上抱起来。 又见慕容龙秀疑惑的目光从她头顶掠过去,随即嘴角勾起弧度,这个男人大概又在算计什么,惊疑之间,慕容龙秀已经爽利的出声,道:“臣见过皇上!” 白璃忧浑身一颤,没想到他竟找到了,“臣妾见过皇上。”白璃忧低头,视线所及只见那熟悉的明黄色锦袍已到面前。 不过,她始终垂眸,没有去看他。 “哦?皇弟也在这里?”慕容谨之淡声道。 一个‘也’字,让慕容龙秀一时摸不准这话意思,不过他这个弟弟是从来未将高高在上的皇帝放在眼中的,笑道:“臣去见过母后,陪她老人家吃过晚膳后出来,闲来无事四处逛逛,就逛到了这里来,两三年没回来,兽园的变化都是不小……没想到又会在这里碰到白娘娘。” “皇弟闲来无事?”慕容谨之微微笑道,“听说蜀地今年又招兵了,年关一过,皇弟封地内正该事忙猜对,怎么能说无事?倒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疏忽了,想着我们多年未见,一直将你留下,这样吧……明个儿,朕亲自让夏卿护送皇弟出城返回封地。” 慕容龙秀脸色微变,心里知这个皇兄向来做事做人都是温和的,没什么大志,他心里一直怨恨着父皇为何将皇位传给柔弱书生般的他,而不是自己,但是没想都不过短短两三年不见,他竟能在一两句话中抓住自己的纰漏,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封地内的事情,哪比得上共聚天伦重要,陛下,臣难得回来一次,想多与母亲聚几日。”他笑说道,眼角余光紧紧盯着慕容谨之此刻的眸色。 帝君神色丝毫不变,只是淡然的说道:“朕并没有赶皇弟走的意思,也是盼着皇弟每日都在皇城中能看见才好,只是母后一直对你期望高,若是朕为了一己私欲,让皇弟耽搁了封地内的政事,这就愧对母后,还有父皇了……所以,皇弟,明个儿就启程吧。” 慕容龙秀心中大怒,但他与太后之间的计划还没有成熟,而且手中兵力也不足,始终对面前的帝君还有忌惮的,所以随即笑道:“谢陛下体谅,臣遵旨。” “皇弟明白就好。”帝君也不多话了,径直朝着白璃忧走去,分明已有了送客之意。 慕容龙秀咬着牙,道:“臣告退。” “皇弟。”慕容谨之突然叫住他,脚步微顿,转身道:“陛下,还有吩咐?” 帝君甚至没有回头,月光透过湖边的杨柳树细缝,落在他淡淡的身影上,声音有些低沉,“皇弟,你也是在宫中长大的,应该知道宫中的规矩,这兽园是禁地,一般人是不得入内的……你不该不知道吧,所以以后还是少来,毕竟园中都是野兽,朕也是担心你的安危,要是有什么闪失,朕不好向母后交代。”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到底爱是不爱 慕容龙秀冷笑,野兽?这话分明是警告他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不要靠近白璃忧,他讥嘲道:“谢皇兄关心,不过还是要皇兄也跟你的女人好好说说,野兽凶猛,以后也不要大半夜的随意来这里。” 慕容谨之轻声打断他,“是朕约她来这里的,倒也不相干。” 这明显的双重标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好,好,慕容谨之,我的好皇兄,总有一天你的天下,你的女人,都是他慕容龙秀的,心中虽是大怒,却不敢发作,只是冷冷的笑着拂袖而去。 慕容谨之朝着柳树下,淡淡一撇,“老奴告退。”郭麟一直站在那边,见帝君袖中的手微动,便识相的躬身退下去。 兽园门外,突然安静了下来。 慕容谨之的目光沉静,落在她的脸上,其实悲伤的情绪容易在安静的环境中消散,最初的愤怒在只剩下惆怅时,白璃忧始终没有抬头,她是不愿,只将目光落进了湖面上。 此刻,安静的让人难受。 “臣妾告退。”终于,她按耐不住内心的烦躁,转身就走。 “将它给我。”他的声音传来,她疑虑着转身,而他的声音再次淡淡的传来,“是不是不想要它活命了?”她心里一惊后,也不再犹豫,走回到他面前,将已经昏死的竹熊递给他。 他接过之后,轻撇她一眼,而她也终于忍不住抬眸,两人视线交汇时,她看见他眸光清晰,却没有任何情绪。 白璃忧微蹙眉,满腹的疑虑也只能吞进肚子里,他没有作声,从袖中掏出一颗金色的药丸,捏碎后喂进了竹熊的嘴里,手掌摊开,贴到了竹熊的肚上,用力一推,竹熊缓缓睁开眼睛。 他是在用内里为小东西疗伤? 白璃忧担心,忍不住开口问道:“它不会有事吧?” “娘娘,不会有事的。”郭麟去而复返,她微怔,郭麟笑道:“但是,陛下本就手下留了力的。” 慕容谨之眉间皱起,道:“东西拿来了吗?” “拿来了。”郭麟颔首,看到帝君脸色微沉,知道自己又多嘴了,“老奴告退。” 慕容谨之将竹熊放回到她手上,道:“你晚点来御书房。” 话音刚落,便转身要走,那样子似乎比她厌烦他只多不少,白璃忧苦笑,“慕容谨之!”出声叫住那抹欣长背影。 他停下脚步,转身,微挑眉,“大胆,竟敢直呼朕的名讳?!” “我只想问为什么?”白璃忧盯着他,他出手相救小东西,可是她内心的寒冷却越来越重。 “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慕容谨之不作声,皱眉看向身后紧紧拽着自己衣袍的女人,白璃忧凝望着他,一字一顿,“请你告诉我你所表现出来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哪些我可以当真,哪些我可以不当真——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以前你对我说的那些,是真是假?”她苦笑,满心的苦涩。 她看见他睫下微微张合,眼底的阴影斑驳不清,他似乎也在思考,终于,还是淡然的开口,“不必在意其他的,白璃忧,你只要记得我在蜀邑,和带你回宫后对你说的都是真的——至于其他的,你以后都会知道原因。” 她颤声问道:“那我还需要等多久?” 慕容谨之声音微沉,道:“不需要多久——现在,朕只想在两年内拿下南越国境外的苍岚山。” 她满眼疑惑,喃喃道:“两年?” “如果你爱我,就不要再问了。” 她神色痛苦,道:“就算是我爱你,也不是你这样对我的理由。” 慕容谨之轻声反问:“你知道天雪宫内的侍女都是司空吉派到雪婉身边的暗卫,武功高强,你以为你带着侍女太监去,就能讨到什么便宜——我赶到天雪宫让别人看着是在偏袒雪婉,可我是想救你,现在救它,借机贬你是想让你离开浓华殿,搬到别处去,远离宫中纷争,这还不够明显?” 在听到他说的后,白璃忧好久才回过神来,终是听到了自己艰涩的声音,“如是这样,当初就算是死在蜀邑,我也不会跟你回来。” “那你要朕怎么办?!是,朕是一国之君,很多时候都能随心所欲,朕是男人,想全心全意爱一个女人,你出现了——可是朕也是帝王,一个帝王对一个皇朝的责任,你不会明白!”他转身,眉眼幽深,“你的性子,在这个皇宫里,随时会把自己害死。” 他说得对,她确实不适合生存在这里,他一次的救自己,应该已经厌烦了吧,她涩然问道:“好,我理解你——我给你两年时间。”这便是她对这场爱最后能做的,“希望那时候,我还能如现在这样爱着你。” 不过在他离开前,她苦笑,问了最后一句:“那你当初为何要将我带回来?我不在这宫里,岂不是更好更安全。” 他负手而立,凝神望着湖面,很久才开口,道:“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好,因为很多事情都非你我能决定的——白璃忧,为何朕会爱上你,因为曾经的你对朕有恩。” 话音刚落,他便要离开。 她神色微变,手再次抓住他的衣袖,他脚步顿住,星眉轻皱,“问吧。” “璃忧对你有何恩?” “很多年前,当朕还是太子时,偷出东宫,不慎走失,白家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不是你,朕已经被拐子拐出都城,流落民间。” “就是因为救命之恩,你才会爱上我?不——这不是爱,慕容谨之,你错了!”白璃忧现在才觉得他们之间这五年,好像都是因为这个错误的认知而纠缠在一起的。 当她还想说什么,他却冷冷打断,“好了,到此为止吧!就算是朕刚开始误将恩情当做爱情,可到了今时今日,我对你还只是恩情吗?” 她的手被甩开。 “朕要保护你周全,朕还需要时间。” “那你为何又要伤了竹熊。” “白璃忧,没有天生就能成王的,朕不行,它也不行,传说中的神兽,号令天下凶兽,要想成王,就必须经历比同类多。” 想起竹熊刚送到她宫中时,管事太监就说过在抓捕竹熊的父母时,成年熊王熊后为了保护自己的族群,咬死了很多猎人,后来咬着猎人一同掉进了悬崖,同归于尽。 听他说的话,再想想那些,白璃忧心底恻然。 慕容谨之冷笑,道:“这是人的地盘,这个小畜生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凭什么去招惹比他强的人,不知忍耐,跟你一样,迟早会害死自己!” 第一百八十章 你到底是不是人 “嗯——”白璃忧麻木的点头,突然脚下一声轻响,那是什么挥动翅膀的声音,吃惊低头,脚下一团废气的黑白色身影,黑白的毛色中伸展开一对银白的翅膀。 “小东西?”她惊住,竹熊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噗嗤着翅膀划过枝条,振翅飞进了兽园中,她凝了慕容谨之半刻,没多想便跟着竹熊跑进了兽园。 这么小一个肉球竟然会生出翅膀,她听闻兽园中有雪狼族进贡的雪狼,万一碰上凶猛的雪狼怎么办?追了一阵子,她怔愣在园中,听郭麟说兽园是按照阴阳五行所设计,她应该走哪边才能找到它? “白璃忧,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慕容谨之低沉的声音传进她耳中,她愣着看他环在自己腰身上的手掌,“皇上——”那张俊美无比的脸上阴鹜无比,他并没有看她,眸光似刀,环顾四周,似在警惕园中什么可怕的东西。 握住她腰身的手掌,在抱紧她后,纵了起来,那种凌空而起的晕眩感让她惊慌不已,不一会儿他们就落在了园内最大的一颗银杏树枝干上。 他只是轻轻的落掌在枝干上,几个黑色身影就在对面的树上落下,蒙着脸,是他的暗影卫。 “半刻找不到竹熊,就立刻离开。”慕容谨之沉声下令。 “是,主人。”声音还萦绕在耳边,可是那些黑色身影已经消失,白璃忧惊喜,定定看着身边的男人,“谢谢皇上。” 可他却没有理她。 他一个跳跃就已经在一旁的树枝上落下,动作漂亮利落,而她目光掠过地面,吓了一跳,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用五六层楼那么高,再看看他冷漠的样子,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她笨拙的趴在树干上,似乎只要动一动,就会掉下去摔死,“皇上,你能不能帮我过去一下?”她咬了咬唇,试探着说道。 慕容谨之讥诮道:“刚才不是很能耐?现在怎么胆小起来了。” 白璃忧红着脸,想要说点什么,就见他的脸色忽然一边,还没等她反应过,她的甚至就已经到了他怀中。 那突然传来的声音,是狼嚎?! 她靠在他怀中,最初的害怕瞬间便消失了,“是雪狼?它们会伤害小东西吗?” “谁让它乱跑,死了也活该!” “——” “为何不担心一下自己?” “有你在这里。” 不禁想起电视剧里常出现的台词:只要你在身边,就没什么害怕的,不由得扑哧一笑。 慕容谨之斜睨她一眼,“等它们经过,我就把你给扔下去!” “你不会的,陛下。” 慕容谨之慵懒一笑,手指从她耳垂抚过,“你难道不知道君无戏言一说?” 白璃忧顿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的样子,语气,都不像是在玩笑。 “那你不跟来救我,岂不是更省事?” “朕更喜欢看着你倒霉。” “陛下怎么忘了,我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呢。” “那朕又救了你几次,什么都还完了。” “那你为何又要这样抱着我,扔我下去啊!”白璃忧眸光流转,道:“不然踹我下去?” “你当朕不敢?”他眸光闪过冰冷,白璃忧只觉得身子被人扔出,眼前一片雪白,尖叫起来,这个疯子真的将她扔下去了—— 她是不是就要摔死了? 就在她眼看就要着地,闭紧双眼,腰身突然一紧,她竟又回到他怀中,他眼中淌过恶意嘲弄的笑意,“别激朕!” 白璃忧咬牙,骂道:“慕容谨之,你是个疯子!” 他眉目舒展,轻笑,似乎她的狼狈愉悦了自己,他的笑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的炫目,白璃忧低头,苦笑,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他们能在这里待就一些。 有水滴落在她的皮肤上,她怔住,又觉腰身上的手掌更紧,“下雨了。”慕容谨之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她着急,道:“我们要走了?可是小东西还在里面——” 慕容谨之冷笑,道:“朕留下来可不是为了那只畜生,你以为朕刚才为何不走?” 白璃忧听懵了,拽住他的衣袖,只听到他说道:“狼的嗅觉比人,比任何动物都要灵敏,从刚才我们一进来,它们就已经知道了,所以一直盘桓在我们周围,等待机会。” “它们要吃掉我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攻击。”她问道。 “攻击你?”慕容谨之讥诮笑道:“兽园中数百只雪狼来攻击我们两人,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白璃忧心中疑惑,这兽园竟隐匿着数百只雪狼? “它们天性聪明,一直都在等这场雨。”慕容谨之淡淡道:“如果今晚我们还有命回去,今晚你侍寝吧。” “嗯——没问题,啊,等等,慕容谨之,你说什么?我可没原谅你!” 慕容谨之皱眉,而她却燥红了脸颊,“况且今晚不是婉妃侍寝吗?” 他突然笑起来,漂亮的凤眸眯成一道美丽的弧度,“哼——吃醋就明说。” 而此刻,远处的狼嚎声渐渐浓起来,听上去竟有千军万马席卷而来的气势,而他似一点不见紧张,突然凑到她耳畔,气息炙热,“在天雪宫,二十个巴掌,虽然将你自己给赔上了,但是你这心计也不算是太笨,孺子可教——但如今看来,你——” 他似在好笑她蠢。 白璃忧咬牙,“我不是你,什么都讲阴谋。” 他微微的涕着她,嘴角似笑非笑,“在朕看来,是你的欲擒故纵吧,不管是对朕,还是其他男人——” 她不由得怒了,道:“臣妾向来没有陛下与您身边的其他女人聪明,不知什么叫欲擒故纵!”他不以为然,只笑了笑。 而她也觉察出什么来,“刚才慕容龙秀羞辱我时,其实你一直都在,看见了全过程,是不是?”她轻声问道,雨水已经打湿了她的秀发。 “是。” “那你就这样一直看着我被他羞辱,后来才出来的。” “嗯。”扬起来的手,突然被他紧紧钳制住。 “你要打朕?”白璃忧咬牙,“我是你的妃子,你竟然看着我任由你的弟弟羞辱?” “放心,朕掐着时间出来的,你不会有事——”捏住她的手腕,而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白璃忧拼命在雨水中睁开眼睛,冷冷直视眼前的男人,道:“不会有事?你有想过如果你没有及时赶到呢?我会发生什么事——你不立刻出来,还要在后面去思量要如何才不会让你跟慕容龙秀那个混蛋撕破脸,是吗?” “慕容谨之,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他只是笑,而她在哭,混着雨水。 第一百八十一章 羽姬 “反正你给朕戴绿帽子,也不是第一次了。”终于,在磅礴的大雨中,她听到了他比雨水还冷得声音。 “是不是因为我曾经爱上过别人,你就觉得我可以任由你,和你的弟弟这般羞辱——” 她扬起笑容,扬起下巴质问他,既然撕破脸了,那她也不会让他好受的,没有受到钳制的另外一只手,狠狠的撕下外袍,露出被慕容龙秀肆虐过的一片肌肤,雪白的肩窝处,在雨水中更显得嫣红刺眼。 “就算是这样也所谓吗?”她盯着他,反问。 而手腕处,被折得弯曲成一种扭曲的弧度,她痛的肌肤无法承受,将唇都咬破了,生气了?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眼中冷的就像是千年的寒潭,她闭上眼睛,去想那些不过是滴落下来的雨水。 待雨水稍歇,她从他的怀中缝隙中看见树下的情景,白璃忧发誓这被子不想再见到第二次,黑夜下的兽园广阔的草场上,无数的雪狼像是潮水一般的聚集起来,它们嘶吼着,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所处的那棵大树。 “它们要做什么?”白璃忧颤抖着搂着他。 而他只是淡淡道:“顶礼膜拜这棵万年银杏树。”语气让她比之前自在了很多,仿佛刚才他的愤怒只是她一时的错觉。 “这棵树?” 他挑眉,笑道:“对,这棵从上古时代活下来的银杏树。” 白璃忧奇怪,为什么要膜拜一棵银杏树,“只是因为这棵树有万年之龄吗?” “哼——你说呢?” “银杏树在我们那里是很平常的树种,但是万年的确实很少见。”不过这么多雪狼膜拜一棵树,还是让她惊诧不解,“它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膜拜这棵树?” 慕容谨之道:“还记得朕为何将竹熊上次给你的吗?” 白璃忧想了想,道:“我记得上次你来这狩猎,是我在这里救下了小东西。” 慕容谨之凤眸远眺,点头,道:“这是颗银杏树王,曾经雪狼族的狼王就是在一棵银杏树下诞生的,而这棵树就是我们现在踩着的这棵——在千叶有一个传说,曾经的千叶分为人与兽分治,人管理着中原大片的土地,狼统领森林,但是狼族的力量最为强大。” “狼族?” “传闻,极少数拥有神力的狼,甚至可以修炼成人形——直到有一天狼族出生了一只拥有强大神力的幼兽,它并不是从母胎中出生的,天降惊雷,从这棵银杏树中出来的,而且它长得也不像狼。” 白璃忧接话,道:“天降雷电,不是王便是妖。” 白璃忧顿了顿神色,道:“对,所以狼族决定将这只幼兽杀死。” “它们杀了幼兽吗?” 慕容谨之撇她一眼,道:“杀了,但是没有死。” “没死?” “传说天界之主的小女儿羽姬,路过人间游玩,恰逢看到了这一幕,于心不忍,便出手救下了这只幼兽,将其带回了天宫。” “这位羽姬公主,平日里修行并不好,但却每天悄悄将幼兽带到天河看天界战神练兵,幼兽又天赋异禀,日子一长,竟修炼成人形,羽姬便将它放在天界藏书阁让它修炼各种法术,但最后还是被人发现,告诉了天帝,羽姬被抓之前,拼光一身修行,将幼兽送回人间。” “羽姬做出此等有违天道轮回的事来,本应该被罚永堕轮回,承受轮回之苦,但是此时天界与上古诸神之间的战争蓄势待发,天帝不忍心自己的女儿承受苦难,又为了堵住天界诸神之口,便将羽姬嫁给了上古大神——夜神。” “只可惜那位夜神在娶羽姬之前已有心爱之人,羽姬在夜神宫过得并不好,她性子倔强,又不懂得迎合自己的夫君,又为了幼兽散尽自己的一身修为,所以在夜神族受尽欺辱。” 白璃忧心里倍感惆怅,问道:“那她爱夜神吗?” 慕容谨之淡然道:“有关系吗?” “如果是爱的,永堕轮回之苦好过这无回应的爱恋,不如不相见,这比较痛快,如果不爱,天帝做的没有错,冷眼旁观总比承受轮回之苦强。” 慕容谨之不作声,良久之后,才轻声说道:“不过是一场天界的交易,她父亲要的,总归是让自己的女儿付出了代价。” “天帝这个父亲其实也不爱自己的女儿。”白璃忧苦笑,道:“天帝不过是想借女儿来平息一场诸天灭地的战争,但如果她能借夜神族欺凌自己的女儿为幌子,攻打夜神,总比让自己女儿受苦,夜神族做大要强吧。” “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他问道。 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说什么为你好,也不过如此的——” “也许吧,传闻这不过是羽姬公主与天帝之间的一个阴谋,如你所说,让天界有了一个攻打夜神族的理由而已。”慕容谨之冷笑。 “能够散尽修为为了一只幼兽的人,陛下,还是觉得她是一个喜欢阴谋的人?” “人都是有很多面的,他们的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吧。” 白璃忧听到这话,心里一酸,重重的握了他的手一下,微笑道:“我相信是真是假的,对方总会感受到的,就像是此刻璃忧握着皇上的手一样。” 慕容谨之目光轻挑,落在她的手背上,嘴角一抹冷笑,将手从她手心抽出来,她只是笑着,道:“夜神应该没有爱过羽姬吧。” “嗯,你是看的透彻。”他眸色微动。 “夜神不是心有所属了,再说了如果爱的,应该是不会让羽姬受尽欺辱吧。”白璃忧苦笑,低声又说道:“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树下,雪狼越来越多,慕容谨之似乎也没了兴致,道:“天界与夜神族之间的战争本来就是不可避免的——在羽姬嫁给眼神后的三百年,他们狠狠的打了一场,天界输掉了这场战争,夜神也身受重伤——但是它作我上古大神,修行高深,不碍性命,只是那场战争让他心爱的女儿受了重创,为了救她,他耗损不少灵力,与此同时,幼兽在人间修行完成,在狼族称王,趁着夜神恢复之际,带着大军攻打夜神族,要救出羽姬。” “后来,幼兽攻进夜神族时,没能带走羽姬,只是带走了羽姬的一缕仙魄。” 她颤巍巍的声音传到他耳边,“发生了什么事?羽姬怎么了?” “羽姬死了,听闻是为了救夜神与他心爱的女子——夜神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幼兽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羽姬也不会因为夜神而死——幼兽称王狼族,不过是为了羽姬,所以回到人间后,它将羽姬的仙魄封印在银杏树中,那时幼兽已经修炼成强大的神兽,对人间天界有很大的威胁,羽姬弥留之际,让它管理好雪狼族,所以幼兽又散尽自己的一身神力,将其一同封印在银杏树中,最后死在了银杏树下,永世守护着羽姬。” 第一百八十二章 那个传说 “千年之后,雪狼族已经日渐衰败下来,但是它们依然凶猛,所以这里用阴阳五行之法修建,不是为了防止它们逃跑,而是为了这棵万年银杏,千年之前一遗留下来的雪狼一脉是永远不会离开这棵银杏树的,所以每到下雨天,它们便会从远处的山里出来,到这棵熟悉聚集。” “为什么小东西会进来?而且它们也不会伤它?对了,你说雪狼族为什么会臣服在一个并不是自己同类的物种脚下,那个幼兽到底是什么?” “朕也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竹熊也许就是它们的王转世吧。” 虽在他口中说出来的只是一个传说,但白璃忧心中已黯然神伤,她想后来夜神的事,想来那位羽姬公主已经只留下一缕仙魄了,又还有什么好闻的,倒是想起来现在紧要的事情来,“雪狼狼王会来吗?” 银杏树下,狼群低吼,她是越听越心惊,“它们会不会上来?” “这是银杏树王,它们是不敢上来的。”慕容谨之冷淡的说道:“它们只是要我们下去。” 白璃忧抓紧他,“我死也不下去。” 慕容谨之突然凝望向夜空,眸光锐利,白璃忧随他目光而去,看见不远银杏树的树杈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掠过去,那道身影似乎很努力的朝这边飞来。 白璃忧兴奋道:“是小东西!” 慕容谨之轻皱眉峰,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来,飞快的出手,白璃忧看见他的手中有一道红色的火光冲上夜空。 同时,夜空中月初数道黑影,往园中各方向散开。 树下的狼群嚎叫不止,有数只狼已经跃起来,朝着竹熊追去,剩下的狼群也朝着其他方向追去。 “你是想要竹熊和你的暗影卫将狼群引开?”百里偶遇恍然,但又很快担心起来,“竹熊的伤很严重。” 慕容谨之也不作声,狼群的树木减少后,他将她抱进怀中,从树上纵跃而起,跃过几个树头,几十头雪狼凶狠的嘶吼着追去,但慕容谨之速度极快,扬手两藏在袖中的飞镖飞去,阻挡它们了一时。 不过一时,他们就已经出了兽园—— 站定后,她望向慕容谨之,道:“它们不是灵物吗?为何现在却只如同野兽一般——” “回禀娘娘,它们虽是上古灵物,但经过千万年的时光,它们的能力早已经退化,跟野兽无异,只有少数保留了一些神力。”树枝颤动,有人从树丛中走出来,是郭麟,原本他笑盈盈的过去,可是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又赶紧的低下头。 慕容谨之吩咐,道:“东西拿给朕,你现在去浓华殿给白妃娘娘找件袍子过来。” “老奴遵旨。”郭麟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交给他后,就疾步离开了。 他道:“今夜,你不需要再来御书房了。”白璃忧不解,接过他递来的东西,“这是去年银杏王结果时,郭麟采集的银杏子做成的宁神丸,有疗伤安神之用,你给竹熊用——它进去,应该就是去找银杏子的。” 慕容谨之的声音清淡,身影在话音刚落时就已经隐没在了树丛间,原来,他然郭麟去取的东西就是这个。 突然,嗷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璃忧惊喜转身,只见竹熊扇动一堆翅膀,鼓着大眼睛看着她,它身上的血迹还很明显,但是精神已是雀跃无恙。 “已经会飞了,该是你神奇的时候了。”白璃忧笑着跑过去,竹熊扑进她怀中,在她胸膛上蹭着,“小东西,其实他们都不知道你与你的先祖有多厉害——慕容谨之说了那么多,却不知道那位幼兽应该就是你的先祖,蚩尤坐骑食铁兽,上古六圣兽之一。” 她笑了笑,低声道:“你不是挺记仇的,刚才为什么还要配合他。” 竹熊似乎对她提起那人很不满,恶狠狠地嚎了一声。 “算了吧,他伤你是不对,但是他不也救了你——好,好,你还是恨他吧。”白璃忧好笑又无奈的看着手上的口水与牙齿印。 然后,那晚之后,她才知道那晚的事情是什么,不过是在事后给了雪婉一枚药丸,那黑色盒子里装的就是绝孕的药。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苦笑。 接下来的几天,陆续发生了些事情,帝君陪白妃回白府省亲因白枫已不再世,遂只陪白妃在府中香堂祭拜后就回了宫,而宫中,婉妃并未搬入浓华殿,据说是帝君责令宫中女官彻底调查那件事情,最后结果确实荷花等人滋事在前,婉妃跪请帝君自降妃位一等,帝君未允,责罚了惹事的宫女,只让不再提起此事,当夜仍是宿在了天雪宫中,但为安抚白贵妃,着命内务府总管郭麟从国库挑选出大批珠宝送往浓华殿,赏赐与白贵妃。 宫内,婉妃有南越贡女身份加持,固然是要敬畏的,可这次事件后,也不敢轻视白妃,毕竟白妃父亲曾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又是太后的亲侄女,但这事之后,宫中传得更甚白妃性子不好,虽得专宠,却不识好歹,常惹皇上生气,但宫中最难测的就是圣意,所以宫内众人对白妃的拿捏也不敢太过于明显,就怕惹怒了帝君。 而蜀宁王慕容龙秀并没有离开帝都,因为太后对外宣不舍他离去,要多留些时日,再加上华芝公主刚回宫,太后亲自下旨说蜀宁王与华芝公主关系亲厚,多留时日与公主多聚聚再走也不迟,帝君略微沉吟,就答应了下来。 而关外传来消息,说是边关异族蠢蠢欲动,有南侵意图,边关此刻除了白枫旧部刘老将军驻守,其他两名大将,太后侄儿白瑞,右相白柏书义子被帝君紧急召回朝。 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急急的,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敏妃娘娘求见皇贵妃娘娘。” 白璃忧与米翠相视一眼,米翠噗嗤一笑,“这搬弄是非的人又来了。” 她最近心里惆怅,并不想见,瞟了瞟殿内的侍女,眼珠一转,道:“米翠,本宫今天要征用你。” 米翠吓得一头冷汗,连声说道:“娘娘,你又想怎么样啊。” “本宫从后门出去走走,你就留在这里替本宫应付敏妃。” 御书房—— 这里的守卫跟其他宫阁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到处都是侍卫在巡逻,白璃忧躲在高大的柱子后面,咬了咬唇,便要走出去,她拿着米翠的衣服换上,只让她跟敏妃说自己出去了,还未归,便大喇喇的从后门出来了。 只是,出门前,她得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手札,预言 当时,她在内殿里换衣服,竹熊在床上翻滚玩耍,似乎对于她想要偷去御书房见那个人很不满意,但滚着滚着就从床底下给她咬出来一本手札。 那是一卷用竹编而成的札记,上面只有不足五百字,但是却详细的记着一些从未发生的事情,很像是那种有未卜先知能力的人留下来的东西,上面一行小字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千叶文皇十一年,帝君携带白妃,卿侯,钦天监苏曲清,内侍郭麟,盛子铭,韩良等人秘密离宫,前往江南小镇,寻找战神后裔戎氏一族。 白璃忧虽然不明白书札上面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已是文皇十一年,初春——书札就像是能预言未来,所以为了谨慎起见,她将书札随身携带在身边。 她正想趁着侍卫离开后出去,可是却看见御书房的门打开,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与他一同走出来的秀丽女人,是他的珍爱的女人,楚沐姝。 白璃忧轻笑,心里比黄莲还要苦涩,看着相拥的两人,之后看见他脱下龙袍,披在楚沐姝肩伤,楚沐姝是隐忍之人,但到底还是女人心事,脸微醺,依偎进他怀中。 她低声嘱咐,像是妻子那般的,“陛下,一会儿他们就来了,臣妾就先告退了,您也别太操劳了,身体要紧的,臣妾给你炖的人参,务必趁热喝了。” 慕容谨之轻抚她的秀发,道:“姝儿,这些日子来,朕忙着边关的战事,冷落你了,也委屈你了——宫中的事,你为朕多担待着点。” 楚沐姝伸手握上他的手,温柔道:“陛下,臣妾能为你分担多少,都不觉得委屈,陛下请放心,臣妾会吩咐宫中各院不要去打扰婉妃妹妹。” 这样的吩咐,便是倾心维护吧,这才低头黯然的功夫,他已经走进了御书房,她心里苦笑,跨出去的脚步又跟着缩了回来。 殿外,郭麟身后带着一个小太监走来,小太监身子弯地极低,步伐同样急促,走近时,盛子铭手轻轻一挥,门口的几名禁军上前,很快散到了各角落去了,甚至没有通传,郭麟带着小太监就进去了。 不知道为何,白璃忧心里乱糟糟的,刚才郭麟带着那个小太监进门时,也许是脚步太过于急促了,有个什么东西从那名小太监的身上掉了出来。 白璃忧想了想,跨步快速走了出去,将那个东西踩在脚下,背后的传来一声呵斥,“你是什么人!” 白璃忧转身,低声道:”奴才是奉郭公公命给皇上送安神汤来的。” 眼前禁军目光灼灼,其中一人说道:“你先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她心下紧张,“是。” 佯装整理衣摆时,弯腰飞快的将那个东西给藏进了袖子中,这时,御书房门攸然的打开,来人是郭麟,“什么事这么吵闹,皇上身体不适,闹着皇上不能休息了,看你们怎么担待!” 禁军恭敬回话,“回禀郭公公,这名小太监说是奉你之命给皇上送来安神汤。”其实不等禁军说完,郭麟犀利的目光已经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手一挥,那几名禁军就已褪下,郭麟蹙眉,道:“贵妃娘娘,您怎么这身打扮就来了?” 白璃忧脸颊羞臊,就知道郭麟恐怕也觉得她跟宫中其他妃子一样存了其他心思,她也只能苦笑,让郭麟误会就误会吧,“我是听说皇上身体不适,想着给他烧一壶安神茶过来。” “有劳娘娘费心了,老奴这就替娘娘送进去。” 白璃忧其实心里挺想见慕容谨之的,所以犹豫之后,也没有放手,这时,淡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郭麟,谁在外面?” 那个声音,除去一贯的冷漠,还有丝沙哑,疲惫。 看来,是真病了,没来由的,白璃忧心里疼起来。 “陛下,是白贵妃娘娘。”郭麟转身,躬身低声回答。 殿内忽然安静下来,白璃忧一心苦涩,松开了手,将托盘放在郭麟手中,慢慢转身,“让她进来。” 郭麟将殿门推开,怀着紧张忐忑,白璃忧走了进去。 殿内,竟有不少人,夏卿,韩良都在,只是奇怪刚才跟着郭麟进来的那个小太监去哪里了? 终于,她在大殿右侧的一处书桌前,看见了一名男子,面容如玉,靠在椅子上,眸光也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而郭麟在一旁伺候着。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男人应该是邵城王应时的儿子,应星河,千叶最年轻的将军,曾经是元帅白枫的徒弟。 而对面椅子上的夏卿笑起来,道:“贵妃娘娘这身打扮,还真是别出心裁——” 白璃忧权当没有听到这衰人说什么,目光落在了慕容谨之身上。 他眼底有抹淡淡的血色,轻声对她问道:“你来做什么?” 郭麟从后面将托盘呈上来,道:“陛下,贵妃娘娘给您送了安神茶来,是娘娘亲手熬的——” 白璃忧赶紧将托盘发放在他面前,低声说道:“听这边当差的公公说,你病了,这是安神茶,是我问姜大夫拿的药房,里面加了几片生姜——” 慕容谨之冰冷的声音传来,打断她的话,“朕不需要喝这些,拿走,以后也不要过来了,这里是议事的地方,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白璃忧没有作声,挽起袖子,走过去,将茶倒进白瓷杯中,茶香袅袅,“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种安神茶对你有益,才会过来,而且这也是跟姜大夫学的熬煮方式。” 那杯茶虽然烫手,但她依然是小心翼翼的捧到他面前去。 “朕的宫中没御医吗?谁让你去向其他人请教的!” 冷笑划过耳边,狠辣的力道拂过她手上的杯子,滚烫的茶尽数洒在她手上,非常的痛,不过她倒没有叫出来,所以不至于在所有人面前失态。 她当然只能忍着痛,不失态,因为都是她咎由自取,犯贱! 低下头,没看他,掏出绢帕,将溅落在他手背上的水珠擦干,倒是瞟到郭麟眉心挑动了一下,她知道,便弯腰将地上的白瓷杯碎片捡起来,刚站起来,手就被人握住。 她顺着那人的目光看过去,竟是自己手背上几条或深或浅的疤痕,她将手抽回来,轻声说道:“冒犯陛下了。”他的手微微的僵了下。 她辗转之后,将泪咽下去,终于是目光无波澜的抬起头,迎上他蹙起的眉峰。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戎氏一族 还没来得及理解他此刻的神色是什么意思,门外盛子铭的声音传进来,“陛下,苏大人,王将军在外面求见。” 他瞥了郭麟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去,径直出了去,身后的夏卿,韩良紧随其后也跟着了出去,隐约间,夏卿似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殿内只剩下她与郭麟。 郭麟此刻神色甚急,“王将军性格随性,就是这苏大人一向比较刁钻,若是让他看见娘娘也在,可不得了,得找个地方将娘娘藏起来才好。” 白璃忧看了看这御书房,好心提醒,道:“后面好像有一道小门。” 议事—— 王楠看了帝君一眼,道:“陛下,赤晧国最近却有些异动,您将白瑞,唐骏如召回来却多日来不召见——” 苏曲清忧虑道:“臣等不解,您将这两人召回来,是想将都城的二十万大军军权交给他们,只是论起其中的厉害关系来,这白瑞虽是太后的族中侄儿,又是敏妃的弟弟,却对您是忠心耿耿,何不就将他留在赤晧国与千叶边境驻守,将军权交予他,怕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 慕容谨之淡淡一笑。 夏卿一笑而起,道:“臣大胆猜测下皇上的心意。” 慕容谨之道:“说。” 夏卿道:“也正是因为白瑞与白家人泾渭分明,对皇上忠心,又是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所以白瑞万不可远离陛下万里之外,只有在身边,才能让陛下无忧。” 韩良接话,道:“只是这军权应该如何交到白瑞手上,而不让白柏书这么老贼起疑心,而又要让白瑞真心对陛下感恩戴德,也是一件难事,如果将都城二十万军权交给白瑞,势必会打破朝廷上双足鼎立之势,而白瑞自成一体,自然也会成为太后与右相争夺的目标。” 夏卿蹙眉,道:“陛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慕容谨之轻笑,眸光潋滟,道:“朕到现在还不召见他们,便是要他们着急,让他们相互猜测朕到底会将这二十万军权交给白瑞,还是唐骏如,给了白瑞,右相是拿捏不住他这个儿子的,给了唐骏如,其实也就是给了右相与太后,但是他们也应该会想万一朕将全力分二呢?” 苏曲清道:“这样一急,太后与右相私底下的行动就会多有收敛——” “所以,不管是他们与赤晧国勾结,与藩王接触,他们在做的,朕也在看着,这时候他们也不敢做得太出格。”慕容谨之随后语气沉下来,冷笑道:“这二十万大军,岂能轻易的就给他们?这场边关之战肯定要打,但是这个江山,他们不配坐!” 夏卿等人极为诧异,论起行军打仗,除了帝君身边的人,还有谁能胜任? 夏卿疑惑,道:“陛下,难道你想要亲征?” 其他人都是大惊,望向他,如果帝君不再朝,那谁来主持这朝政,慕容谨之道:“朕一直在等一个人,这二十万大军,朕只会交予他。” “这人是谁?” 众人惊疑,就连夏卿与苏曲清都站起来了,屏住呼吸。 他笑道:“当年替朕先祖平定四方,征服苍月七国,你们认为还有谁?” 夏卿失声,道:“千叶战神戎棣?可是戎氏一族在三十年前已经死绝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也没欠我什么 王楠大喜,他是将门之后,父兄都为千叶将军,征战无数,可是心中崇拜的唯一这位千叶战神,只是在他年幼时,也只能从父辈口中听这位战神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之后便是听说戎氏一族,在三十年前的鹤鸣山大战中全体阵亡,就连家中女眷都随自己夫婿殉国了。 “陛下,你可是找到了战神戎棣的后人?可是就算是找出来了,这战神后裔可会助我千叶?” 战神戎棣当年随千叶诸皇南征北战,屡建奇功,数次救帝君性命,得三朝帝君赐铁卷丹书,获无上荣耀,可惜先帝忌惮这位大将军王会功高盖主,后来便寻了个借口,诛杀戎氏剩下血脉,以及九族,而当年戎棣之子将三块铁卷丹书拿出,才保住戎氏一族。 戎氏将军权还给先帝后,本打算带着戎氏剩下的人归隐山林,却不想先帝心狠手辣,派出禁军追杀戎氏,暗杀戎棣之子。 据说,那一战,戎氏死绝,戎棣之子死前,指天长笑发誓,只要戎氏一族还有子嗣留存,必反千叶慕容氏,但也有传闻,戎氏一族剩下一脉,被神秘人救走。 这时,郭麟道:“各位爷,早些年,陛下就已经秘密派出暗影卫去寻找戎氏后人的下落——只是千叶地大,也不知道戎氏一脉有没有去苍月别国,所以并不好寻找——而这些年,暗影卫寻找下来,只剩下千叶大小郡县十二个,这样范围也就缩小了,上个月暗影卫报回消息,有所发现,而前去继续探听的人,很快就会回来了。” 其实,当时白璃忧一直都在,不过她在人进来时被郭麟安排躲进了大厅内的一个立柜里,他们说的,她听得不太真切,不过想起竹熊叼出来那卷竹简上记载的慕容谨之会带着她出宫,去寻找战神后人。 后来,因为三更就安神茶的缘故,倦意来袭,就在柜中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手腕碰到了什么,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被抱出来。 当她彻底睁开眼睛时,只听到浅浅的笑声,辨认后隐约觉得是慕容谨之与郭麟的。 她从他怀中跳下来,低头,拿起桌上的托盘,道:“陛下,臣妾告退。” “等等——” 听到他的声音,她停下来,转身,眼帘微敛,“还有什么吩咐吗?皇上——” “郭麟,你拿一瓶冰肌玉骨膏给贵妃。”慕容谨之道。 郭麟道:“是。” “谢皇上了,我无大碍,就别浪费这么好的药膏了。”白璃忧淡声说道,随后弯身一福。 慕容谨之沉声,道:“郭麟!” 郭麟立刻是朝着身后屋子里奔去,白璃忧本不想收的,说真的她那浓华殿什么没有呢,但是又想想,这又是何必,跟谁在怄气啊。 他是什么人,自己还是最好识相点,以后不犯贱主动招惹他就行了。 拿过郭麟递来的那药膏,出门前,她想了想,再次返身,在殿门即将关上的那刻,轻声对门外的他说道:“皇上,请您放心,臣妾以后绝对不会在踏入这里半步。” 目光被合上的门断绝,她抬眸看见的是他那幽深微皱的眉宇,那种神色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情绪,感觉像是在生气的,只是她觉得好笑,也有点麻木了,无奈的觉得那只是她再一次的忤逆了他吧。 夜,懿喜宫——楚沐姝坐起来,秀美的眉轻蹙起,身边的人已穿妥当衣物。 锦被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大片的肌肤,“陛下,现在才二更,您——”楚沐姝低声道。 烛光摇曳,殿内昏沉,楚沐姝根本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色,他将锦被从地上拾起,覆在她身上,淡声道:“姝儿,朕今晚回御书房,你睡吧。” “陛下是嫌弃沐姝伺候的不好?”楚沐姝梨花带雨,咬着唇,问道。 慕容谨之道:“朕今夜没什么睡意,不想扰了你得休息。” “谨之哥哥,今晚不要走好不好?” 浓华殿—— 她微微睁开眼睛,估摸着是昨夜从御书房回来,经过御花园时突降大雨,淋了些雨回来,就一直不舒服,勉强吃了些东西,之后便一直在床上睡。 早上起来,也是觉得头重脚轻,彩霞传了姜大夫进来,熬了点药喝,才稍微舒服一点,可到现在仍是觉得不畅快。 姜大夫说,娘娘,你这是郁结在心,又感染风寒,所以才这么凶。 她昏昏沉沉的,根本睡不好,竹熊也一直不安分,明明蜷在她身边睡的,可是突然又踹了她一脚,之后就跳下床去了。 不对!竹熊睡觉一般都是只在床上睡,不可能会主动下床去的,该不会是有人进来了吧? 白璃忧哑声喊道:“小东西——”黑暗中,似有人淡淡的应了一声,竹熊是不会发出类似人的声音,哎呀,觉得头疼的厉害,该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 她苦笑,对着那‘幻觉’嗔骂道:“如果你是刺客,走错门了,皇帝在懿喜宫呢。”她每说一个字都是有气无力的。 那‘幻觉’竟搭话回答,道:“你看来是真的很想朕死啊。” 不是幻觉!他怎么来了,今夜不是宿在懿喜宫里的,白璃忧怔然,他在床榻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似乎好整以暇的有了跟她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那天,那热茶扫落在手,也进心,其实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软弱的,这个时候也是最想要自己最想念的人在身边的时候。 心乱了,却说不清楚此刻是怎么样的情绪,白璃忧想了想,淡笑道:“不过千叶帝君武功天下第一,就连身边的人也都是高手,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的声音因为病,又沙又哑,缓了好一会儿,他没说话,她才只好说道:“你来我这作什么?” “朕就想问问你,你是真心为朕熬的安神茶?” 他的视力极好,看见她差不多多半的身子都在床沿外面,嘴角不由得一弯。 她笑道:“陛下,我没有害你的理由吧。” 就在他低眸,想要琢磨接下来说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声音,是竹熊吗?“ 那小东西从踹了她一脚下床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嗷呜的声音像似生气,“你要去看看吗?”他的声音从对面淡淡传来。 “你来时,把它怎么样了?”她套上外袍,赶紧下床,可脚下一软就跌进了他怀中,他抱住她,道:“就当做是朕还你一个人情。” 她低低笑着。 “笑什么?” 她眯起眼睛,“陛下,你也没欠我什么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哄 月朗星疏,皇宫—— 慕容谨之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施展宫里,朝着御花园最僻静的一条小路而去,白璃忧微微顿住,他似乎也看了她一眼,这时,他抱着她停在了湖面的一个亭子上面。 “这里是?是兽园外面的百花林?” 她刚说完,抬眸就看见眼前的景象,湖面月影下,那张着翅膀,扑哧折腾的不是竹熊是什么,自从兽园那次之后,竹熊就没有在飞过了。 她在浓华殿没事的时候,就会让彩霞米翠去折些新鲜的竹笋与竹叶回来,以美食逗它飞来,但是这小东西傲气得很,谁的面子都不给,说不飞就是不飞。 这时,却看见竹熊一直追着前面的一个黑影,那个人影武功极好,在湖面轻轻一点,竹熊追上后,刚要张嘴咬下去,就如同泥鳅一般的从它身边滑走了。 竹熊刚开始只是追着他身后,后来一直追不上,就急了,便用爪子攻击,那让你的身影轻盈,对竹熊的回击并未尽全力。 白璃忧目瞪口呆,道:“慕容谨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黑影一个转身,她终于是看清那张脸,“盛子铭?” 话音刚落,突然从湖边的树林中又窜出一抹身影与盛子铭一起攻击竹熊,白璃忧大惊失色,夜色凄冷,还有兵刃的寒光,竹熊凄厉惨叫一声,刚才是追得欢快,现在是寡不敌众,它一边嗷嗷嗷叫,一边找地方躲,眼看着来人的剑已抵在它胸前,白璃忧站起来,却让身边的人拉住了手臂。 他只朝那边抬了抬下巴,她看去时,竹熊已经躲开了几次攻击——白璃忧有些不明白他是何用意,问道:“还有一个是谁?” 到她重新坐下后,他才说道:“韩良。” 白璃忧想难怪了,韩良一向看她不顺眼,自然也不会对她的宠物手软了,不过她很是奇怪,“盛子铭是用什么引它来这里的?” “银杏子。” 白璃忧淡笑道:“谢谢你,它这段日子过得太过于舒适了,忘了自己是神兽后裔。” “谢我做什么——如果刚才不是它自己躲过了盛子铭与韩良的攻击,它早就死了。”他说道。 白璃忧也不想去分辨他话里是如何的漫不经心,这样蹲着太过于不舒服了,她想换条腿半跪,可是亭顶本就滑溜,她刚起来,脚下一个打滑就要掉下去,却不想腰身随即就被人给扶住了,温暖的掌心将她拥入怀中,唇,斜斜的刷过他的颊。 夜晚,一丛银月,湖面上疏影斑驳。 他眼中的人,只穿着单薄的衣裳,衣襟微开,长发披散了一肩,月色下,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作,她闭上眼睛时,两人的唇贴合在一起。 泪水滑落,她怔怔的看着他,而他眼中的沉默色更深,“不愿意朕碰你?” 她苦笑,道:“到底是谁不愿意?” 这次,她肯定是他先动作了,他狠狠吻住她,狭长的凤眼着带着凌厉。 …… 慕容谨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道:“回宫吧。” “多待一会儿。” “你烫的厉害,回去休息。” “没事的,反正都病了。”她轻轻笑,“你听过那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他脱下龙袍,披在她身上。 她将袍扯下来,他皱眉,“做什么?” “我已经病了,没事的,你自己穿好,如是两个人病了,划不来。” “给朕说说那个故事。”他淡淡说道,将她扯乱的袍子帮她重新裹上。 她道:“算了,我也忘记了。” 慕容谨之挑眉,也不在追问了,将她往怀里偎紧了一些,道:“隔些时日,朕带你出宫逛逛。” 隔天,太后设宴,宴请帝君,这也是太后逼宫后,第一次主动邀请帝君共进晚宴,宾客名单中包括华芝公主,慕容龙秀,夏卿等人—— 宴罢,太后装作不经意的问皇帝。 “皇上,一年一次藩王们就要回京述职了,华芝年龄也不小了,你看将公主指给哪位藩王好?” 慕容谨之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后一眼,那一眼太过于犀利,让太后心里微微一惊,“母后,华芝是我千叶的公主,这次回京述职的藩王大多已有王妃,让华芝嫁去做侧室,这有损皇室颜面吧。” 太后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帝君一句不重不轻的话,就将她想要利用自己女儿拉拢藩王的意图给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时,慕容龙秀突然接话道:“皇兄,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华芝已到了婚配的年龄,整个千叶方眼望去,除了藩王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娶她,说是做侧室辱没了华芝,倒是皇兄言重了,华芝有您的宠爱,就算是要嫁,谁又敢让她做侧室!” 他是真的看戏不嫌事大,慕容谨之淡淡的瞟他一眼,夏卿比他更先发难,质问道:“蜀宁王这话也不对啊,藩王们都有妻妾,难道华芝嫁过去,就要让人家妻妾出家为尼?怕如果真这么做了,让天下人耻笑皇室专横跋扈!” 慕容龙秀跟夏卿一直不对付,两人相互冷眼对视,互不相让,这时慕容谨之轻敲桌面,才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对峙。 “母后,华芝,朕还想多留两年——” 这不是商量,只是询问一下意见而已,他语中霸气,让白秋月一时愣住,好一会儿才点头,道:“皇上爱惜华芝这个妹妹,哀家甚感欣慰。” 某日,慕容谨之命郭麟送来一条南洋珍珠项链过来,这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他来时,见她在把玩,语气只是淡漠的说了一句:“据说这串珍珠是夜神当年南洋海战,用南洋诸国地脉深处的矿物制作而成,似珍珠却非真的珍珠。” “是那位羽姬公主的夜神吗?” 慕容谨之眉心拧起,道:“你怎么会想到她?也许是夜神送给自己心爱女人的呢。” “那位羽姬死了之后,就算是不爱她,也总会有些伤心吧。”白璃忧抚着胸口,不知道为什么语调有些凄然。 “都是一些传说,传说这东西不过都是后世的人杜撰出来的。”他冷冷笑,“若是爱,根本就不会让她死,若不爱,死了,也就死了,何来伤心?” 白璃忧娇嗔他一眼,道:“我倒是希望杜撰里有些是真的。”其实,浓华殿中的珍宝很多,但她是真的心有独钟这串珠链,并非它价值连城,而是因他所赠。 他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落下,道:“下月是你的生辰,朕让郭麟去国库给你挑些礼物出来,晌午之后,你让你宫里的侍女去御书房找郭麟单子,看看可有喜欢又疏漏了的,让郭麟加上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异国美人 下月是你的生辰,朕让郭麟去国库给你挑些礼物出来,晌午之后,你让你宫里的侍女去御书房找郭麟单子,看看可有喜欢又疏漏了的,让郭麟加上去。 这时慕容谨之临走时说的话,白璃忧凝着窗外已经渐渐远去的烛光,这时彩霞与米翠刚刚端了汤药与晚膳进来。 米翠笑道:“娘娘,窗外有什么看的这么出神?” 两人再看看她脖子上的红色痕迹,掩嘴笑起来,白璃忧羞涩,娇骂道:“两个死丫头!”接着看了看四周,又问道:“小东西还没有回来?” 彩霞敲了敲里外,摇头,很少那小东西到了饭点不出现的,白璃忧心里生出不安来。 刚才慕容谨之走时,它还高高兴兴的窜到她身上,嗅了嗅,但是突然冷冷的嚎了一声,用小爪子狠狠的挠了她一把,气呼呼的跑出去了。 她吃惊,若它是个人,那架势竟有几分像是甩门而去的意思。 她也没有多在意,不过还是隐隐觉得是因为它嗅到自己身上那股专属于慕容谨之的龙涎香而愤怒的,之前,慕容谨之过来,有时搂搂抱抱也是常有发生的,但却为像今日这般亲密,身上沾染上那么多他的味道。 竹熊不喜欢慕容谨之,她一直都知道,但是这段时间来,竹熊对慕容谨之的态度,似乎越来越显出憎恨来。 白璃忧想着,又突然想起慕容谨之临走时交代的事情,忙道:“米翠,你跟彩霞去御书房找郭公公,帮我那些东西回来。” 两人点头,真想问是什么时,白璃忧已改变主意,轻声道:“还是我自己去吧。” 其实,撇开那些身不由己还无法兑现的承诺,他待她是真的极好的,说是专宠几乎也不为过,每日他都会来浓华殿,或停留之后离开回去御书房,或留宿下来,极少是会去别的宫殿。 百忙之中还记得她的生辰,她心里莫名一暖,加快了步伐,其实是有些想他了,月朗星疏下,今夜的御书房外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她走了小道,并没有从大殿正门进去,而是想从侧门而入,开始走过去时,意外的发现今夜没有巡逻的禁军。 白璃忧有些奇怪,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走过最后那段路,来到侧门门口,更奇怪的事情是门口竟然也没有人。 这里是御书房,是皇帝的寝宫,虽是侧门,可平日就是皇帝出恭的地方都有禁军把守,这么今日却疏于守卫? 侧门还是虚掩的—— 里面透出了男女极细微的声音,她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即使没有通传的太监,或者守卫的禁军,她知道自己想进去也应该敲门,然而鬼使神差的,她不禁轻轻推开了门,然后看见了一场狗血的画面。 御书房内没有多余的人,只有帝王与一个女人在吉列的拥吻。 他看向她,能看清楚她此刻脸上的震惊,她怔怔的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神色,眉宇轻轻挑起,似有些不耐。 这时,他怀中女子,转过身来。 白璃忧想要笑,多日前对右相敬献美人的行为嗤之以鼻的人,今日却出尔反尔,抱着美人孟肯,这是不是天大的一个笑话。 不过这位奥鲁国圣女是真的很美,甚至比那位懿喜宫艳冠后宫的淑媛皇贵妃还要美上几分,如果,这位美人穿上华美锦服,足以取而代之。 此刻的他怀中的美人,目光潋滟,却又丝红润,那是被疼爱出来的媚态,她此刻也正蹙眉看着白璃忧。 电视剧也不敢这么演吧,这么狗血,接下来该潇洒的捡起满地碎屑,然后华丽转身离开,还是说一句,打扰了,你们继续。 咽了口水,她向着慕容谨之福身,道:“臣妾来取礼单,不想惊扰了陛下,臣妾恕罪,这就出去命人进来收拾。” 慕容谨之冷眼相看,那眉头是皱的越来越紧,只是,那跟她白璃忧什么关系。 快步的走出去,白璃忧想了想,将门死死的关严,然后淡淡问道:“还是陛下需要臣妾为你在外面把守?” 慕容谨之没有出声,盯着那扇门,其实是盯着门外那个人,深邃的眼睛,黑沉的像是要将门连她一起给吞噬。 白璃忧却笑着摇头,其实刚才将门合上那刻,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就像是被拉断了一般,白璃忧快步的走出御书房范围,在夜晚的皇宫步履凌乱,巡逻的禁军都诧异的看着她。 眼泪止不住往下落,模糊了所有的视线——其实,她哭什么呢。 即使,不是那位异国美人,迟早也会是别人的。 在她不曾看见的地方,他也不知道有多少次这样与她人亲热如常了,所以,有何可伤心的,早早就有认知的事情,何必哭!时机一到,连与他的回忆都一并带走,什么都不要给他留下,既然已决定要走,又伤心流泪算是什么。 其实,她知道自己是在嫉妒,这么多年了,对于他来说,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有空就把玩调剂的玩物?那为她发起的那场战争,又算是什么? 思绪凌乱时,撞了别人,听到被撞之人闷闷哼出声音来,她想要道歉,对方却先扶住了她的手臂,“贵妃娘娘,您没事吧?” 白璃忧赶紧眨巴眨巴眼睛,将水汽逼回去,是郭麟,身边还站着一名男子,夏卿。 “是我莽撞,郭公公没事吧。” 郭麟摇头,甚至担心的望着她,她嘴角苦笑,瞧见他们两人,又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不愿多留,只说了还有事,告辞后就离开了。 郭麟目光复杂,望着白璃忧的背影,夏卿的声音蓦然出来,“郭麟,本侯不知为何你对这位白妃如此看重?” 郭麟淡声道:“侯爷,老奴看得出白妃是好人。” “好人?”夏卿冷笑,道:“不过是被送进宫的棋子,该有自知之明的。” 郭麟冷冷一笑,将灯笼提高了一些,拂袖而去。 黑夜,无依—— 白璃忧回来时,彩霞米翠都还候着的,看她进来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彩霞正想问,米翠朝她摇摇头,也就不敢问了,两人赶紧让一众宫人退下去,低声说道:“娘娘,外面寒露重,奴婢这就去给你烧水沐浴。” 白璃忧坐下,道:“谢谢。” 门被轻轻合上,她坐在那里,愣了一阵子,心里反而是清明了起来,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她要离开! 突然,膝盖上一沉,她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是竹熊爬了上来。 敢情这小东西已经回来了,它目光囧囧有神的盯着她,爪子在她膝盖上挠了挠,似安慰。 沐浴完之后,她躺在床上,开始想逃离出宫的事情,以前未成功直接原因就是没有经过详细的计划,想好路线问题,而现在首当其冲的就是先将路线想好。 明日便学着其他宫中妃子一样,请旨出宫去西山行宫上香祈福,如得到允许出宫,在路上先观察一下,回来在找个地图,如果请旨没被允许,她想可以再潜进御书房,偷慕容谨之的地图。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天助我也 细细碎碎的想着,意识开始有点模糊了,周公找上门来了,身体微微一动,白璃忧的睡意也逐渐消失,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一直蜷缩在她身边的竹熊翻了个身,跳下了床。 门窗紧闭,它要去哪里? 窗户突然有声响传来,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的清晰,白璃忧听到了,望去只见那扇窗户上开了个小洞,竹熊从那里爬了出去,外面似也有人! 她咬牙,下床,悄悄打开了门,内殿里一片漆黑,视线模糊,却隐隐能看见欣长的身影站在殿内。 会是谁?是慕容谨之?那人一直强悍霸道惯了,每次来也是直接进来,可是今晚那边是温香软玉在怀,怎么可能过来? “醒了?”冷冷的身影突然从漆黑中传到她耳中,那人也发现了她。 百里偶遇吃惊,失声道:“你是谁!”那人身形一闪,换了方向,正好在月光洒落的地方,她也看清楚了他的模样,“是你!?”她愣住了,已没有了刚才的惊慌。 俊容冷漠,韩良。 “我奉陛下之命,带你那小畜生去训练。”韩良漠然道,转身便要走。 “等一下。” 韩良不耐,侧身挑眉盯着她。 “皇上派你来的?” 韩良对她一直心存偏见,两人见面次数不算少,但这次算是这样面对面说话最多的一次,韩良皱眉,反问道:“有关系吗?” 白璃忧笑道:“若你是自己来,那么本宫谢你,如果是皇上派你来的——”她想拒绝圣意。 韩良冷笑打断她,“如果是皇上派我来的,你想拒绝不成?” 白璃忧由衷的谢道:“依然是要谢韩大夫的,谢你亲自训练竹熊。” 韩良怔然,凝她一眼,闪身出去,白璃忧轻笑,转身准备回去再睡,却突然想起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立刻睡意全无,赶紧跟着出去,穿过花园长廊,来到彩霞米翠的房间外,重重的敲门。 虽说要请旨出宫祈福,可是这些事情她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做,例如,请旨后多久能得到回复。 翌日—— 她还在沉梦中,就被彩霞给摇醒了,惺忪睡眼睁开看了彩霞一眼,又将枕头盖在头上,翻身继续睡。 “娘娘,起床了,皇上与凤撵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还有一大堆人候着你呢,就算是奴婢求求你了,别让皇上继续等了。” 彩霞都快要哭了,皇上在外面等着,她还在里面睡,这成何体统了,不过也怪她,昨夜娘娘刚回去,郭公公就来了,嘱咐今日的事情,又说皇上会亲自来浓华殿接娘娘。 昨夜里,娘娘哭着狼狈回来,她跟米翠也是担心的,就忘记了这件事,后来想起来,娘娘已经睡下了,直到半夜,娘娘又敲门来找她们,问了她们一些莫名其面的问题才离开,差不多四更天她们才睡下,现在好了,她跟米翠都睡过头了。 “娘娘,快起来,今日皇上要带你出宫去西山行宫祈福。”看着她又睡过去,彩霞此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殿外—— “你们娘娘呢?” 慕容谨之沉着脸,从龙撵上下来,浓华殿外一众侍女太监吓得脸色苍白,扑通都跪在了地上,估计让帝君等的,他们娘娘是宫中第一人。 “朕问你们,你们娘娘在哪里?”慕容谨之怒道。 米翠从内殿出来,外面的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她,包括随龙撵来的郭麟,夏卿,韩良,苏曲清,以及数百禁军。 慕容谨之站在殿外,负手而立,脸上怒意明显。 米翠见状,此刻想死解脱的心一点都不比里面的彩霞少,硬着头皮上前跪下,缠着声音说道:“回禀皇上,我家主子还在睡。” 一旁的郭麟在睨了一眼帝君脸上的怒意后,忙上前道:“皇上,老奴进去吧。” 慕容谨之冷声道:“不用,朕亲自进去叫醒她!”此刻,他已捏紧了拳头在袖中。 内殿里,“娘娘,我的主子啊——”彩霞欲哭无泪,只能狠心将她身上的被子给掀开,白璃忧此刻正在做梦,梦到夜神殿中,那个手拿红灯笼,一双明眸皓齿的女子,对她笑,之后画面又变成御书房相拥而吻的两人。 她的眼泪,洒落在地,化为珍珠。 神智处于睡梦中,可是心却无言的痛着,温暖的被子一离开身子,猛然一凉全身,呼哧一声坐起来,低吼道:“邰阳,以后我再也不去山洞了,被慕容谨之那个大混蛋发现了,我再也不敢去了——” “谁是邰阳?”床边,冰冷至极的声音,就像是即将出鞘的刀剑,白璃忧吓醒,睁开眼睛,“彩霞,你不知道是谁的——” 可是当她看向床边,只见彩霞与米翠都在床榻下面,全身瑟缩着,前方的桌边,慕容谨之正目光深冷的盯着她。 邰阳,邰阳侯?不就是凤乾,她心底最深想念的那个人,刚听她叫出这个名字来,一时怒气攻心竟忘记了邰阳便是凤乾。 剩下的起床气全被吓跑了,却见他身后的人都冷冷的凝着她,旁边的华芝闷笑不已,但不忘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到慕容谨之身上去。 这丫头是让她给慕容谨之请罪? 白璃忧瞥了他一眼,嘴里蠕动了两下,可是请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但慕容谨之却冷笑道:“郭麟,给你半盏茶时间,如果这段时间这两奴才还不把她家主子打点妥当,浓华殿全殿杖毙,鸡犬不留!” 这话,差点没将她吓得从床上滚下来。 慕容谨之拂袖而去,走到殿外,只听到身后的声音传来,差点没把他摔个打跌,“郭公公,半盏茶时间是多久,这半碗茶要是被他一口气喝掉怎么办?” 郭麟悄悄打量去,只见帝君本来沉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来。 “今天要去哪里吗?” “娘娘,今天皇上要带你去西山行宫祈福——也怪奴婢不好,昨晚你回来——哎,忘记告诉你了。”彩霞一边说,一边与米翠将她拾掇好,选了件绿色的轻袍,美丽大方,竹熊在这时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没见着,她只能格外的收拾了纸笔藏在袖中,然后交代其他人看管好竹熊的一日三餐。 她出来,只见院落中站满了人,慕容谨之站在院落中央的龙撵上,目光轻轻淡淡的落在她身上,这人今日一身锦蓝五爪金龙袍,褪下平日那身明黄锦袍,更显芝兰玉树搬的挺秀华贵之气,她脸上微微一红。 这时,慕容谨之道:“郭麟,传朕旨意,浓华殿内侍女心灵手巧,甚得朕心,赏金五十两!” 彩霞米翠之下的人,都震愣住了。 郭麟轻咳一声,众人才如梦初醒,跪地谢恩,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梦,本是要杖毙的,没想到结果却是如此险象环生。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有完没完 郭麟瞥了一眼龙撵旁的一名内侍,内侍会意,在慕容谨之脚下俯低身子,他往内侍背上一踏,便上了撵。 “娘娘,请上撵。”郭麟轻声道。 米翠她们随行的侍女已经走到撵旁,彩霞扶着她走到撵旁,可是她看见那弯腰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小太监,脚怎么都踏不上去。 犹豫时,慕容谨之掀开帘子,眉宇轻皱,神色已是不耐。 “娘娘,请——”彩霞急了,在她耳边提醒。 白璃忧想了片刻,手按住撵上的横木,轻轻纵身跃了上去,她以前常年加班,很晚才能回家,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去练过几年的自由搏击,虽然比不上慕容谨之以及他身边的人,但身手还算是灵活的。 这一跳,是惊呆了所有人,郭麟与韩良他们对望了一眼,白璃忧心里叵测,却也没顾那么多,只可惜有慕容谨之在,她不能一飒到底,因为落地时,还是因为脚下一轻,一头栽进那五爪金龙锦缎的怀中,耳边,毫无意外的传来他的闷笑。 帘子一落,郭麟朗声道:“起驾!” 撵内,白璃忧还坐在他大腿上,她微燥热起来,要起来换个位置,却被他的手掌捁住腰身,低头看去,咬牙低声说道:“放开我!” “身手不错啊——”身后是他凉薄的话传来。 白璃忧气恼,一个手肘往他胸膛锤去,他没有躲避,结结实实的受了这一手肘,但是那一下打去,就像是打进在了弹簧上,力量全消,反弹回手肘上生疼的。 她怒极,转身冷眼盯着慕容谨之,他也在盯着她,两人目光一下就纠结在一起,“慕容谨之,我们这样到底算是什么?”她问道。 “你说算什么——你是朕的女人!” 白璃忧冷笑,道:“我想自己是不配的,也许皇上哪天高兴或不高兴了,就能让其他人入主浓华殿,反正我那浓华殿谁都能进,前就有个婉妃不是。” 慕容谨之眉心一皱,另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轻声笑道:“为了昨夜的事跟朕置气?哎——朕忘记了,昨夜你不是说要给朕守门吗?怎么回去了?白璃忧,昨夜那么潇洒转身,今日你又在嫉妒什么——” 白璃忧气得双手发抖,拳头握起,便朝他胸膛打去,手却被他单掌握住,他戏谑问道:“这功夫是谁教的?” “慕容谨之,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多了。” “例如至今仍思念云苍那人?”慕容谨之的语气微愣,刚才眼底那抹慵懒的笑意也随之消失,白璃忧只是自嘲一般的仰脸笑着。 当日喜欢上上凤乾,不过是那样的特殊情况下产生的一种同情,其实无关太多的情爱,明知道这些话怎么也不能对他说明,却最终还是低声说出违背心意的话来,“陛下,就许你有三宫六院,夜夜笙歌,就不许我心里放下一个。” 忽然,慕容谨之手上的力道加大,一双凤眸,又沉又黯,“朕是一国之君,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朕可以爱你,宠你,但绝不可能为你放弃整个后宫,后宫牵扯着整个王朝的——” 她不想听,打断他,道:“皇上又如何?皇帝能有三宫六院,但也是一言九鼎的,既然做不到,何必当初许诺为我遣散后宫!” “好,好,你牙尖嘴利,朕说不过你——朕是皇帝,却又不能拿你怎样,但是朕可以杀了凤乾!断了你的念想。” “哦?”白璃忧扬眉,微微淡开的笑颜,如同一朵绽放的花儿,若你能发兵云苍,呵呵—— 她嘴角那抹绯红讥诮,看在慕容谨之的眼中,那眼中殷切的感觉,竟似在思怀曾经,便当下将其他心思去掉之后,只剩下胸膛中的怒意。 白璃忧此刻只觉得下巴大痛,那修长手指看似温柔的,却一点都不惜力,他不会是想要捏碎自己吧,恐慌漫布全身,这样想着时,唇已经赫然被吻住。 —— 撵外的人侍卫,以及郭麟等人,听力是极好的,里面的生硬声,哪个没有听见,夏卿微微看了韩良一眼,吼着漠然的看向一侧的宫腔,很快的,皇城门一开,龙撵便出了宫门。 白璃忧以为慕容谨之会放过自己,但他只是冷笑,手已经谈进了她的一惊中,白璃忧心下一狠,将自己的舌给咬破了,威胁道:“你在碰我,我就咬舌自尽!” 慕容谨之微怔,那不属于自己的腥甜传入口中,令他退出后紧紧盯着她看,她不算是与生俱来的美,却有着天生的倔强。 昨夜,御书房内,他看着她奔逃而出,最后他帮奥鲁国圣女合上已经微微拉开的衣襟,傍晚时分,郭麟已准备好礼物单子,却不想她晚上自己过来了。 “你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朕碰你?真的很好,白璃忧,真的好!”慕容谨之冷笑,道:“也许,你也可以不在乎浓华殿里,你那些狗奴才的性命?” 白璃忧咬牙道:“慕容谨之,你xx的到底想要怎么样?”慕容谨之斜靠在撵便,凤眸姿态随意的在她身上打量。 他唇边是凉薄,无所谓的笑意,白璃忧只觉得自己的唇被他用手重重的抚过,“朕要你主动吻我!” 帝王,要的是征服,无关情爱,只是征服,男人都是由征服欲的,何况是全盛时期的帝王。 白璃忧以为自己笑不出来,但还是艰难扯出一个小欧让,站起来,乖乖顺顺的重新坐到他推上,他笑了,胜利的微笑,伸手摸上她的秀发,就像是对待宫中的嫔妃一样。 他的喉结微微一动,她的唇已经颤抖着帖上他的,“慕容谨之,我们那个时代有一句话,如果不爱那个人,就不要吻他,别人的口水,你难道不会觉得脏吗?” “我觉得你很脏。” 她说他脏。 他冷笑,她以为自己是谁啊,容忍不过是他付出了太过于惨烈的代价将她带回来,这么短时间就丢弃在一边,实在可惜了,才会容忍她到这个地步。 他狠狠的将她推开,白璃忧被这么一推,以为自己再也哭不出来的泪水,还是顺着颊而下,淡淡看着他,估计自己现在真是丑死了。 可是想到自己此刻的境况,她倒是不由得扯出一抹笑意来。慕容谨之怒极反笑,道:“白璃忧,既然你说朕脏,那好,朕便要你跟朕一样变得肮脏!” 他疯了一样将她扯进怀中,狠狠的吻住她,她也并不挣扎,心里早就已经凄凉到了极点,只剩下本能的咬住他的唇。 这时,郭麟的声音传来,“陛下,娘娘,再过一段山路,就到行宫了。” 第一百九十章 应星河 慕容谨之根本不理会,不过白璃忧还是比他有羞耻心的,明白外面的人大概是知道里面正发生着什么,所以郭麟的这声传来是提醒他们别再继续了,白璃忧这时也回过神来,拼命挣扎后,慕容谨之才稍微的放开她。 她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撵内的一个角落,慕容谨之嘴角仍然是噙着冷笑的,一双凤眸却依然炙热,她狼狈的样子,愉悦了他的心情。 修长的手中,托起她的下巴,便要将她再度抱起来,白璃忧见过无耻之人,但是却没有见过这般无耻的人,低声吼他,“慕容谨之,你xx的!到底有完没完!就算是你要,能不能到了行宫继续!” 慕容谨之稍微一怔,眉宇一展,扬声笑起来,“爱妃这话,朕爱听!”他笑起来,眉间的阴霾也全数散去。 在现代还可以在包里随身携带镜子,梳子,以备不时之需,可是这眼看就要到行宫外了,她唇上布满鲜血,丢人真是丢到了姥姥家去,不过眼前人脸皮厚,根本不以为然,但是她却不行,咬着牙,想要拉开帘子,唤来彩霞想想办法。 没想到,慕容谨之却按住她的手,淡声道:“你皮肤唇色平日太过于苍白,现在这样倒是挺好看的。” 白璃忧怔然,这才注意到山路两旁已经十分喧闹,那阵阵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已经铺天盖地而来。 刚才两人纠缠,她却没注意到已经到了行宫外面。 白璃忧轻嗤,道:“不过就是祈福,带着诚心而来就好,没想到竟如此虚荣嘈杂——” 而他似没听到,脑袋轻侧,眸光深凝帘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嘴角一抹嫣红。 白璃忧想了想,身子慢慢靠近他,掏出怀中绢帕,帮他擦拭干净,慕容谨之目光微动,落在她的芊手上,将她按进自己怀中,前一刻还是眼泪肆虐,而此刻就已经有种宁静而致远的感觉。 这时,郭麟的声音传来,“陛下,行宫已到,众人已在宫门外恭迎。” 帘子被恭敬地掀开后,撵下面,早就有太监俯身侍架,彩霞与米翠也已经立在一旁,白璃忧探出身子,正犹豫要不要踏上小太监的后背,慕容谨之已经从后亲自抱她下去。 当她从他怀中下来时,宫门外一块不大的地上已经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谨之上前,伸手扶起提前一日赶到了钦天监苏曲清,笑道:“起来吧。” 进宫一路上,慕容谨之与苏曲清等人谈笑着,白璃忧也不好多做打量,苏曲清的目光似抹过她,拿到余光似有若无的,她心里一紧,赶紧堆个笑回过去,算是招呼了。 苏曲清颔首,微笑着看向她,眼中甚是温厚友善。 这时,慕容谨之淡淡笑着,问道:“怎么不见星河?不是让他回都后来这里等着吗?” 苏曲清朗声道:“星河三天前就从边关回来了,听陛下旨意,没有回都,就在行宫候着,一心等待皇上来了召见,今日早上出去练马,这一走,还没回来呢。” 慕容谨之只是一笑,也不生气,“他年纪小,随他吧。” 傍晚,行宫正殿,腾龙殿内慕容谨之负手而立,淡声问道:“郭麟,派人送她回寝殿休息没?” “陛下,已经将贵妃娘娘送往寝殿了。” “嗯。”慕容谨之面容微凝,又问道:“赤晧国那边消息传回来没有。” “据探子回报,还有臣两次深入赤晧,臣可肯定,赤晧国与南越,甚至是理姬国都有勾结。” 回答之人容貌与慕容谨之有四五分相像,便是应星河,帝君生母,郭妃侄子,帝君堂弟,慕容谨之蹙眉,道:“你查到了什么?” 应星河道:“赤晧国的探子最近半年频繁进入理姬国与南越地界,而且南越的司空吉曾经借在边关狩猎之名,乔装进入赤晧国。” 一旁的夏卿冷笑,道:“司空吉是死性不改,当初就该趁在他千叶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没想到这还放虎归山了。” “夏卿,你对朕的决定有意见?”慕容谨之冷声问道。 夏卿一惊,急忙说道:“皇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容谨之也不理他,颔首而笑,继续问应星河,“可有探到太后与右相他们什么消息?” 应星河脸色一沉,冷声道:“这才是臣这次回来的主要原因,要告诉陛下,臣怀疑太后与右相在云苍偷偷训练了一支军队,但还是臣并不敢肯定,只是猜测。” “可有什么证据?” “有是有——” 应星河回答时,看了一眼其中与云苍太子关系最好的夏卿,夏卿也再看他,眼中多是无奈,而应星河却一脸抱歉,上前恭敬地将袖中一卷竹简拿出来,呈现在慕容谨之面前,“这是探子从边关一名乔装的探子手上截获的一卷密卷,上面记着一支神秘的军队突然出现在云苍境内,但是这支军队并不属于云苍国,而且那名探子,臣查到他还是千叶人——” 慕容谨之问道,“你肯定是太后与右相?” 应星河点头,道:“那探子是唐骏如手下的先锋,被抓时已经服毒自尽。” “唐骏如?”慕容谨之意味深长的念着这个名字,嘴角腾起一抹笑意,“这是怕朕知道,这才将军队养在了云苍——凤乾知道这件事吗?” 应星河摇头,道:“凤乾回到云苍后,虽然被封为太子,可是毕竟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皇后自己有儿子,一直在撺掇云苍王废立了凤乾,而且军权都在皇后与她儿子如意侯手上,凤乾现在斗他们,也是焦头烂额。” 清晨,白璃忧在侍女领着下,来到正殿,正殿内郭麟与夏卿等人随侍在慕容谨之身边,精致的小圆桌旁,坐着一名俊眉朗目的少年,那年纪估摸着也不过十七岁,但却穿着将军的铠甲,坐在慕容谨之旁边。 桌上,茶香四溢,郭麟捻着袖子,再给慕容谨之沏茶,此刻从她出现,几个人停止了交谈,因为慕容谨之的目光轻轻落在了她的身上去。 她走过去,也不与其他人打招呼,只淡淡说道:“陛下,臣妾也想喝茶。” 慕容谨之正拿起茶杯要喝,随后便将茶杯递给了她,她也不客气,接过后也不管那茶热不热,一口气喝光。 其他人变了脸色,那名少年最甚。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掌温柔 夏卿正觉得好笑,这时,慕容谨之的眸光有意无意的从他脸上划过,夏卿心里一惊,起身向白璃忧鞠躬行礼,“臣叩见贵妃娘娘。” 夏卿都如此了,其他人怎么敢怠慢,之后,韩良,苏曲清等人也这样纷纷起身向她行礼。 唯有那少年,打趣般的看着白璃忧。 “来——”他将她朝怀中一搂,“这位是星河,认识一下。” 应星河?她当然认识,就算是住在深宫中,也有听过这位少年将军英勇事迹,他是宫中侍女花痴排行榜单,蝉联冠军。 “臣叩见贵妃娘娘!”应星河虽然常年驻守邵城边关,可也有听闻这位颇有些传奇的废后,而且当年他爹与白枫的相交甚好,因为年纪小,被父亲送往白枫府中学习兵法,说起来她爹白枫还算是他的启蒙恩师,而在白府那段日子,这位姐姐还未嫁给皇上,而他整日缠在她身边玩耍,只是这次见面,怎么感觉璃忧姐姐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了。 白璃忧当然不知道此刻应星河的心里活动,将茶碗放下后,走到他面前,笑道:“这礼就免了,你虽驻守边关多年,今日见面,我们兄妹也不至于生分如此。” 白璃忧脸上一切如常,可后背却杯冷汗浸湿了,好在刚才出来时,彩霞无意中提到了她与应星河之间的那段往事,应星河当年在白府寄住的那段日子,对她姐姐相称,如果她对他表露出一种完全不认识的状态,恐怕会引起所有人的怀疑。 午膳时,多了一位客人,那位异族奥鲁国的圣女,白璃忧无论做到心平气和,心里也觉得她是不速之客,可是在其他人那里已有了看好戏的准备,而对于慕容谨之来说,奥鲁国圣女来到是正合他心意。 宴上,慕容谨之的眸光轻落在面前的美人的素手上,其他伺候的人也是识趣,两人眸光交汇,圣女古澜便粉颊霏霏,面带羞涩,将酒杯递到了慕容谨之手上,他嘴角含笑,接过酒杯。 慕容谨之对这位异族美女是恩典有加,因敏妃身边那位大侍女叫做谷蓝,帝君亲自下旨其改名,虽是同音,但也怕贱婢冲撞了她。 白璃忧坐在旁边,看得火大,也不顾其他的,伸手过去,淡声对他说道:“陛下,我能尝一口吗?” 又来了!这个醋坛子!…… 慕容谨之脸色微变,一口未喝,随手将就被递给她,她也不客气,一口气把那杯酒给喝了,在座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古澜尤甚。 喝完,一双明眸盯在下座古澜的位置上,她暗自咬牙,只想,白璃忧,那晚坏我好事,今日驳她面子,往后千万莫落入她手中。 古澜略带幽怨的目光掠过慕容谨之,却看见那俊美无双的帝君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身体便像是有热流而过,心里惊喜,将姿态放得更低,又想起刚才进来时未向她行礼,便主动说道:“古澜初到中原,并不知中原礼教,刚未向娘娘行礼,请娘娘恕罪。” 白璃忧淡淡一笑,算是作罢了。 这时,郭麟过来,朗声笑道:“娘娘,燕窝来了。” 白璃忧盯他一眼,眼中多是无奈,点头,道:“谢谢郭公公,快,赐奥鲁圣女一盅。” “是。” 慕容谨之这时却道:“澜儿,贵妃顽劣,你可别与她一般见识,来,朕赐你一杯酒。” “无事的,陛下。”古澜道:“奥鲁国以谦逊立国,古澜从小就不会与人为恶,请皇上放心。” 白璃忧脸色大变,这话让她说的好像自己不谦逊,自己整天与人为恶似的,而她身后的彩霞悄悄睥向那得意的圣女,指甲扣得吱吱作响,恨不得将她那狐媚面子撕掉。 而白璃忧脸色大变时,略微垂目,心里直想将慕容谨之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个清清楚楚,只可惜那人的声音还是可恶的传来,“倒是比其他人懂事。” 白璃忧气得发抖,众人也迷惑帝君这话指向谁时,她只觉得腰身上骤然一紧,随即被人揽进怀中,那淡淡又如明月般的声音传进她耳中,“还喝吗?” 白璃忧惊掉,那边,郭麟惶恐道:“陛下,老奴来吧。”她是又惊又愕,他目光划过郭麟,郭麟便识趣的退下去,而她看着桌上那只修长白玉般的手,端起酒壶,朝杯中斟满,待到就被递到她唇边,白璃忧才如梦初醒,他竟然亲自为自己斟酒? 白璃忧怔然喝下,在看其他人也早已经惊愕满脸,这时,殿外太监禀报:“右相到。” 只见右相白柏书缓步走进殿中,在看见慕容谨之怀抱着她时,也是一愕,但是很快神色恢复如常,给了慕容谨之行礼。 慕容谨之笑道:“右相不必多礼。”凤眸瞥向一旁的郭麟。 郭麟躬身道:“陛下,姜大夫已经为白相爷的夫人诊治过了。”白柏书夫人常年患有心疾,一直在西山的别院修养,这次慕容谨之来,也让夏卿将姜西带上,还恩准姜西去别院为白夫人看诊,这不白柏书也亲自来行宫谢恩。 “白夫人的情况如何?”慕容谨之微微皱眉,白璃忧只觉得腰身上的手掌紧了一些,似在抚慰,白璃忧苦笑,多少真多少假的,不去管了,此刻只当是真的就好,为何他抚慰自己? 不过是因为千叶都知道白柏书那位夫人曾是元帅府女管家,亲手将白璃忧带大,之后才嫁给了当时一贫如洗的白柏书。 想到这些,她悄悄伸手回握住他的手掌,他的手掌便就裹住了她的,座下,姜西进来,郭麟轻轻一侧,她迎上前。 姜大夫给出的结果的是白夫人偶感风寒,加上一直伴有心疾之症,所以病势才会日渐严重,就是心中挂念贵妃娘娘,知道娘娘已到西山行宫,病倒是去了一大半,现在情况并无大碍。 白璃忧隐隐觉得这也许非姜西原本的诊断结果,是受了某人的授意,只是不愿她担心,不过是真是假还得亲眼所见才是。 心里在如何多想,也无暇顾及那么多了,因为午膳已经拜访妥当了,白璃忧笑着看着座位下面,除去夏卿苏曲清,应星河等人坐在帝君左边下首处之外,其他人应该怎么安排。 白相带着自家二夫人前来,白璃忧冷眼旁观,只觉得委屈了那常年卧病在床的乳娘,丈夫对她不过是利用,找一个能够接近白元帅的机会。 她心中不免恻然,道:“要是乳娘也在就好了。” 白相微叹,眉目之间有几分的凄凉,那位二夫人只在一旁劝着,这时,菜肴已经上了七八道,慕容谨之招呼众人起筷。 慕容谨之拿起筷子,之后又放下,略微又一沉,对郭麟说道:“你让人按着今日午膳的菜单,给白夫人送过去。” 之后,他又一笑,对白相说道:“白夫人是贵妃乳娘,朕便这样决定了,白相不会介意吧。” 白相道:“多谢皇上眷顾,臣感激涕零。” 白璃忧看那位二夫人脸色骤变,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慕容谨之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她也最终忍不住,悄悄伸到他膝盖上,她的手被裹上,一掌温柔。 第一百九十二章 祥瑞 白璃忧眼角余光看他笑语斐然的与白相等人说话,桌子下面他的手掌轻轻的厮磨着她的手心,一时间,她的心神具醉。 慕容谨之对坐下白相问道:“白瑞近日可好?” 白相忙道:“还好——从边关回来之后,他多是住在西山别院陪着他娘,偶尔去山中狩猎。” “嗯。”慕容谨之淡淡道:“朕这次借由祈福命人让右相来,是想跟右相柏油白瑞说说这边关布防的事情,应亲王,星河,白瑞,还有骏如都是朕千叶将才,只是若别国来犯,也总得选出一位统帅来。” “陛下言之有理。”白柏书心中一讶,问道:“皇上可有最佳人选?”其实在他心中,最佳人选自己儿子最好,其次是义子唐骏如,至于应亲王,应星河这些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因为不是同道人。 “白相是自己人,朕也不怕跟你说,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朕也很难决策。” 这时,白二夫人垂首,低声道:“民妇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也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听?” “大胆!”白柏书厉声呵斥自己这位侧室,“这里哪能轮到你说话!” “白相,无事的,这是家宴,在座的都是自己人,白二夫人但说无妨。” 白二夫人抬眸,道:“我家老爷与自己儿子这些年绝少离多,但是每次儿子回来,总少不得说要对皇上尽忠,民妇看这便是对皇上的一片丹心,再有就是应亲王虽然骁勇善战,却已上了年纪,想必皇上也不忍心看亲王过于操劳,而应少将军,年纪又略微小了一些。” “白二夫人所言甚是。”慕容谨之眼中有稍许赞赏之色,嘴角勾起,道:“二夫人这番话,朕一定引以为思。” 白相喜上眉梢,却笑骂道:“你一个妇人懂什么!皇上面前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还不快跪下谢皇上不罪之恩!” 慕容谨之却一副大度的样子,低斥道:“白相,你这话太过于严重了——今日是家宴,有什么说什么——” 白柏书只苦笑,但那眉梢中却没有一丝苦涩,白二夫人见皇上护着自己,头垂得更低了,可心里想自己总算是扳回一城,让皇上对自己另眼相看。 对于封帅的事,白璃忧一直是冷眼旁观,别说是慕容谨之这个皇帝不计较,退一万步不说,慕容谨之这样的人岂是你一个侧室小妾两三句话所能左右的? 撇去那些政事不说,她看那位白二夫人就非常的不爽了。 午膳之后,慕容谨之与白相等人去了书房,走前特准郭麟陪同她去别院看白夫人—— 到了别院,白夫人见她来了,心里甚是欣慰,喜滋滋的问她皇上对她如何,白璃忧苦涩,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好,便跟白夫人闲聊了些加长,嘱咐她要好好休息,在将皇上赏赐的东西让彩霞她们搬进来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别院。 夜晚,回到行宫,白璃忧百无聊赖,吃过晚膳便带着彩霞她们出来走走,转过几条长廊,一片天地宽阔,假山,林立,花荫,小道,月光,正浓。 湖边围着一群侍女太监,有十来人,人人都兴致高昂,似乎湖中有什么吸引住了他们的注意力,虽然在外一直抱着装哑巴的原则,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领着彩霞等人走了过去。 “贵妃娘娘吉祥。”不知道是谁发现了她出现,众人回头,赶紧行礼。 这群人,早些在行宫外面见过,想来是一直在行宫这边当差的,不是从宫中带来的,白璃忧笑道:“湖中有什么稀奇可看吗?” 一个小太监抢着说道:“娘娘,奴才刚才在湖中发现了一条有小人一般大小的大鲤鱼。” “你们几个赶紧下湖里去捞起来给娘娘看看,要是捞不上来,你们也别上来了。”紧跟着出声得的是一位身着红衣的侍女,年纪约莫三十来岁,是他们中间年纪最大的,眉间透出一片狠辣跋扈来。 白璃忧蹙眉朝着湖面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湖中,已有五六名太监挽着网朝着湖中心而去,突然湖心漾起大片的白色水花来,一尾巨大的金色鲤鱼跃起来。 白璃忧吃了一惊,刚才那小太监确实一点都没有夸张,眼前这金色鲤鱼确实有一个七八岁孩子大笑,它在网中拼命挣扎,眼睛死死盯着湖边的人,似有极大的怨气。 湖边,有人兴奋的喊道:“将它烹了给皇上和娘娘享用。” 望着那尾挣扎着被拉上来的鲤鱼,白璃忧全身莫名腾起了一丝寒意,背后有道声音淡淡传来,“将鱼放回去!” 那声音虽然不大,却在喧闹的声音中格外的突出。 白璃忧回头看去,只见白衣苏曲清走来,不愧是千叶的钦天监,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前庭饱满,这份优雅较之慕容谨之少了一份妖媚,多了几分沧桑。 “住手!”白璃忧沉声阻止。 “娘娘——”众人惊诧,其中那位红衣老侍女,微微失色,道:“娘娘——”之后,她也看见了过来了苏曲清,一见苏曲清,比见到她这位贵妃还要害怕,立刻跪下,“奴婢见过苏大人。” 苏曲清神色如常,只朝着湖中众人道:“这鲤鱼如此大,想必已长了百年,实属祥瑞,如果杀了,你们就不怕败了千叶的运势!” 众人一听,个个都吓得面如死灰。 白璃忧嫣然一笑,想他们只是一时贪玩,便对跪下的奴婢们说道:“本宫谢谢你们的好意了,既然你们说要将鲤鱼送给皇上与本宫,这鱼啊就交给本宫处置吧,你们退下吧。” 众人见她下令,都喜悦起来,遂领着奴仆退下去了,片刻间,湖边只剩下她与苏曲清,以及几名在湖中的几名太监。 白璃忧走到湖边,蹲下后,犹豫着伸手去抚了抚了芋头,那本赖一脸戾气凶狠的鲤鱼倒不挣扎了,还扑腾了几下鱼尾。 “这湖可是连通着外海的?”白璃忧想了想,问水吓得一名太监。 那太监恭敬回答,“回禀娘娘,是连着千叶唯一的一片外海。” “将它放了吧。”白璃忧笑着嘱咐,“你们也退下。” 她轻声对着那尾鲤鱼说道:“以后小心一点,别再游进来了,这里虽热闹,但也别让这繁华尘世迷了你那双鱼眼,这池湖水岸上虽吸引力十足,但怎么也不及外面的山河湖海够你驰骋。” 她似在对鲤鱼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这话,苏曲清眸光凝聚,却见她已经转过神来,带着身后的侍女朝着湖心小亭走过去。 苏曲清心中感叹啊,这般女子,不像宫中那些循规蹈矩的女人,倒像是凡尘俗世中的下凡来渡劫的仙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鲤鱼珠 扑腾几声,湖面溅起水花,那几名太监收网后,朝着湖心亭内那抹白色身影躬身后便退下去了,苏晴轻笑,真要拂袖离开时却看见脚下草地上有两粒白色的珠子散发着光芒。 彩霞叹气,道:“主子,奴婢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长得跟个孩子般大小的鲤鱼,不知道烹调后会是什么味道?” 白璃忧被她这话囧到了,一脸黑线。 “白璃忧。”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她愣住,一旁的彩霞怒斥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娘娘帮了你,你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竟然直呼娘娘名讳!” 苏曲清那声令白璃忧越想越好笑,嘴角不禁微翘起。 苏曲清微微的皱眉,但看她此刻笑颜如花,那似乎又像是不悦的情绪瞬间散去,她问道:“何事?”白璃忧问道。 苏曲清折返回来,“还请你收下这。” 白璃忧朝他手上看去,微微奇怪,他手心上是两颗如同红枣般大小的白色珠子,晶莹剔透,似乎珠子周围缠绕着一层挥之不散的寒气。 她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苏曲清眸光一扬,看向湖面,道:“应该是刚才那尾鲤鱼留下来的,正如我刚才所说,看那鲤鱼的大小,想必已经存货了上百年。” 他的声音清越,谈吐不凡,“你可有听过鲤鱼跃龙门的故事。”她点头,“鲤鱼跃过龙门,便会飞升为龙,这应该是鲤鱼的内丹,不管它是无意留下,还有有心留下的,是你救了它的命,理应你来收下,就当做是报答你救命之恩。” 苏曲清见她不说话,知她是不喜欢自己,皱眉冷笑,将珠子放在石桌上,转身便要走。 白璃忧在身后叫住他,“苏大人,请留步。” 苏曲清心中微动,缓步停下。 她笑道:“把手摊开。” 苏曲清不是扭捏之人,权衡之后,很快依她话做了,“做什?” 只见那抹长袖微动,白璃忧握捏的手掌轻触到他手心,身后的彩霞额头冒汗,与她做主仆这些年了,知道她一直不拘小节,但和陌生男人这般的肌肤之亲,如果让皇上看到了,那可不得了,立刻想要出声提醒,却听到主子已经笑道,伸开手,将一颗珠子放在了苏曲清手心上,“如果真是鲤鱼报恩,这两颗珠子,也应该有苏大人一颗。” 望着手心赫然多了的那颗珠子,苏曲清一脸冷漠,刚才想起苏家与白家之间的恩仇,让他不由得对她直呼其名,可现在见她这般大方洒脱,倒是让他心中生出一丝不自在出来。 他微怔,又挑眉笑道:“你难道不怪我直呼你名讳?” 白璃忧对他其实甚是好奇的,想知道自己与他之间到底有啥嫌隙,但又怕露了痕迹,才没有多话,这时,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好奇又犯了,掩住转了转,笑道:“璃忧在宫中的事情,想必苏大人也是知道的,宫中不喜本宫的人太多了,也不差苏大人一人。” 苏曲清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潇洒的调侃这件事情,不动声色,只是点点头,她继续说道:“璃忧这些年缠绵病榻,很多事情已经不记得了,如以前有什么得罪了苏大人的,还请你见谅。” 苏曲清目光似水般在她脸上掠过,良久之后,才淡声说道:“你没有得罪过我——不过——”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白璃忧似乎有种感觉,这人对她藏着很深的敌意,比之夏卿韩良等人对她的防备不同,他眼中有明显的恨意,但是她也不管这些。 她一笑,问道:“苏大人可否跟璃忧说说我们之间的前尘旧事?” 两人坐下,苏曲清看她一眼,笑道:“苏家与白家本是世交,在我们还未出生时,两家人就定下了婚约,不过——” 白璃忧心中一吓,这有婚约别是她与他吧? “不会是我与你吧?” 他摇头,道:“是苏某与白氏家族另外一位小姐,白芊芊。”白璃忧是差点喜极而泣,若是她与他之间有婚约,这就很尴尬了,而且应该还是欺君了吧。 白芊芊?她倒是听过这女子的名字,在太后的家宴上有过一面之缘,是太守白光之女,白光又是太后的堂弟,她想这白家真是人丁旺盛,太后那一支,只有一个亲弟,表弟,堂弟倒是很多,几乎满朝都是。 苏曲清微微侧头,淡声说道:“苏家乃是金陵四大家族之首。”顿了顿,冷笑道:“苏某大言不惭一句,这千叶国库中的税收,有七成来自金陵,其中七成中有一半来自苏家。” 白璃忧轻声道:“公子与本宫说这些,是想告诉本宫公子家道中落后,来京投奔白府,却遭悔婚?之后又靠着自己的本事,逆风翻盘,成为皇上的亲信?” 苏曲清轻笑,某种流光清澈,“娘娘这样认为?”那他多肤浅啊。 “那苏大人是想表达什么呢?” “我当日来京,不过是想有一番作为,并不是想攀龙附凤,去白家只是想要有个暂时的落脚之处。”说到这里,苏曲清轻笑。 白璃忧脸色微尬,想必当日苏曲清来白家时,她必定是对这个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过她哪里还记得。 苏曲清淡笑道:“白枫元帅是仁厚之人,为曲清提供了住处,有片瓦遮头,有饭吃,曲清就在白家读书等待科举,所以不管当初娘娘做了什么,也是一相一抵,娘娘也不必自责——之后,曲清得到皇上赏识,进宫成为钦天监,碍于皇上与白家之间——而为其主,世情本就是这样的,在娘娘与你姐妹眼中成了背叛白家之人,你们羞辱于我,也没什么不对。” 白璃忧倒是欣赏他那出身大家族的气概,谈吐与想法与别人是一样,她道:“苏大人得皇上赏赐,得康庄大道,离开白家,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如果当日璃忧与其他人做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苏大人原谅。” 苏曲清嘴角一勾,却见她微一沉,道:“彩霞,你去我房中,取两千两银票来。” “娘娘,这是何意?”他眸中尽是笑意,轻浅得很,却又让人捉摸不透,白璃忧笑道:“苏大人别误会——本宫知你是钦天监,只是我这乳娘身体不好,我想花些钱为乳娘祈福,愿她身体早日康复,还请苏大人帮忙。”苏曲清点头。 彩霞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主子,之前出宫时,你没交代奴婢带银两出来,所以奴婢只带了一些衣物出来,这银两真的没有。” 其实,彩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她,千叶虽然富庶繁华,但是帝君崇尚节俭,每月给嫔妃们的银两也是不多的,论起妃位来,她与淑媛皇贵妃这两位,每月的月银是六百两,之前她被皇上责罚,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月钱发下来了。 白璃忧这性子,对金钱没有概念,宫中的吃穿用度也是足够的,她是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有时遇到需要打点外面来的侍女太监的,都是彩霞米翠两个丫头从自己奉银中抠出几百钱来打赏去的。 这时,彩霞一说,聪慧如她,反倒是响起来了,她便细声对彩霞说道:“是本宫疏忽了。”彩霞摇头,道:“娘娘,那怎么办?” 苏曲清冷眼看着这对主仆,心中倒是越发觉得这女子有趣。 慕容谨之从书房过来,白璃忧并不在房内,他微微皱眉,郭麟笑了笑,正要说话,房门被打开,一个身影急忙跑进来。 还未看清楚房内的人,彩霞焦急的声音已经向着郭麟传去,“郭公公,我家主子有事让奴婢来拜托郭公公——啊!皇上也在?奴婢叩见皇上!” “嗯?你很想朕不在?”慕容谨之挑眉。 彩霞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慕容谨之淡声说道:“你家主子呢?在哪里——或者朕该问你,你家主子要拜托郭公公什么事?” 彩霞吓得花容失色,知道娘娘与苏大人在湖边聊天的事情不能乱说,娘娘与苏大人本没什么,要是皇上瞎琢磨怎么办。 慕容谨之沉声问道:“你是没听清楚朕的话?” 郭麟皱眉,低声斥道:“你这个丫头,还不快回陛下的话!” 彩霞这才急急叩头道:“皇上恕罪,娘娘她是想找郭公公——” 慕容谨之脸色沉得更深了,“她怎么了?” 彩霞顾不上其他的了,拣那些轻的来回话,道:“娘娘有事,急需用银子,可是宫中的银子,奴婢未给娘娘的带来。” 她说到这些,脸也是微红,毕竟这是尴尬的事情,“之前娘娘惹皇上不开心,皇上一句话就扣了娘娘半年的月钱,现在要用钱就没有——所以便来向郭公公借些,等到回宫,发了月钱,立刻归还郭公公。” 彩霞说完,也不敢看皇帝,郭麟此刻已是暗地里叫苦,果然,慕容谨之凉薄的声音传进他耳中,“郭麟,你跟贵妃娘娘很熟吗?” 地上又多跪地一个,郭麟赔笑,道:“皇上,老奴也是——哎,就是那种娘娘问老奴借银子,也会写拮据。” 慕容谨之冷嗤,见许久没有声音,郭麟才敢悄悄抬头,见慕容谨之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他的声音才传来,“你家主子需要多少?” 彩霞颤颤巍巍的开口,道:“主子需要两千两。” “郭麟,拿一万两银票给她。”他轻声吩咐。 郭麟站起来,想了想,不怕死的问道:“老奴遵旨——不过这银子,算是您的,还是算老奴的?” 慕容谨之笑骂道:“老人精,若是你想算是你的也无妨。” 郭麟领命赶紧的退下去拿银子,虽不敢说能十分的揣摩住主子的心思,可跟随这些年,却也看出来帝君微微压抑在心底的不悦了,大概是为白贵妃找人借银子,却不找他不悦。 屋内—— 慕容谨之没有起身,彩霞自然也不敢起来,帝君坐在椅子上,拿起书来看,没有说话,却让彩霞胸口窒息难受。 突然将手中的书页合上,慕容谨之嘴角骤然变冷,那个女人,是他的人,竟然宁愿去找郭麟借钱,也不肯开口对他说,看到彩霞那丫头在说她时的样子,他心中微拧起来。 郭麟很快折返回来,将十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彩霞,小丫头赶紧叩头谢恩,正要退下去之时,却听到帝君问道:“你家主子在哪里?带朕去。” 彩霞大惊,主子正在跟苏大人单独聊天,真的要带过去吗? 湖心,亭内—— 苏曲清突然问她,“这个珠子是世间罕有的物件,娘娘为何要给曲清?” 白璃忧苦笑,这个原因不是刚才就告诉他了吗?看来啊,人性就是这样,有时真心也难,倒会被人想成是居心叵测。 白璃忧说道:“苏大人说那鲤鱼已有百岁,百岁该是已经成精了吧,这百岁的东西吧,非妖则杰,要是杰倒是好,要是妖,也不知道珠子里有没有什么邪祟,我们一人一颗,就算是到时候要死,也一起死。” 苏曲清没想到她这么个想法,一时怔然,良久之后,展眉大笑起来,白璃忧却在这时冷笑起来,“难道苏大人堂堂男子汉,还怕一颗小小的鱼珠不成——但如果苏大人还怕,以小人之心猜度璃忧,那就请将珠子还给璃忧就是了。” 其实,白氏宗族中,比她美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平日里那些美人,苏曲清也并无少见,只是此刻眼前这女子,蹙眉轻嗔的样子,让他心中不免为之一惊,在慕容谨之身边的人,第一要素就是沉着冷静,但这时,他却唯恐她真恼了自己。 他道:“娘娘所言极是,是曲清小心眼了,娘娘莫生气。” 白璃忧目光落在桌上,微微摇头,这时苏曲清却脸色微变,随即起身,躬身下跪行礼,“臣叩见皇上。” 白璃忧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只觉得这时肩上多了一只手按住自己,她缓缓起身,却被人温柔的揽进了怀中。 抬头就看见那张妖孽脸,以及身上那股专属的龙涎香,不是那个冤家还有谁?郭麟与彩霞跟在身后。 她正想对他行礼,却听到他淡淡的开口,道:“郭麟,将银票给曲清。”她吃惊,心中也顾虑会不会让苏曲清尴尬,却听见苏曲清朗声说道:“谢陛下,娘娘恩典。” 之后,郭麟便带着苏曲清,彩霞两人告退下去,等人走远,白璃忧只觉得身子一轻,人被他整个抱起来,慕容谨之将她抱进怀中,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 白璃忧有些羞,便道:“这里还会有人来的。” “不会。” “如果来了怎么办?” “就算是有人来,他们也只会当没有看见,害怕什么?” 白璃忧嘴角抽搐,好吧,她真的不应该用一个正常人的心思去度量一个大妖孽的羞耻心有多少,而捏住她腰身的手突然一紧。 她吃疼,叫了出来,怒道:“慕容谨之,你个挨千刀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会让皇上有事 她那声音很快就被他低沉沙哑的声音盖住,“还有剩下的八千两在你侍女手中,需要的时候问她拿就是了。” 白璃忧愣住,两眼放光,冷不防往他脸上啃了一口。 慕容谨之冷嗤一声,淡淡道:“白家富甲一方,白枫又做了那么些年的元帅,他走了,元帅府那些家底都是你的——你的嫁妆当年可是足足摆满了十里长街,就算是扣你半年月银,你就能落得跟人借钱的地步,连做场祈福的银子都没有了?” 白璃忧捏起拳头,锤他几下后才说道:“元帅府那些家底,我是没见过。”不过她听说,怨元帅府的家底早就被太后搬进天卿宫了,哪里轮的上她,至于嫁妆,“嫁妆嘛,之前没怎么注意,看来要回去好好清点一下了。” 慕容谨之皱眉,又问道:“你就没想过去问太后要?” 白璃忧一听就火大了,咬牙切齿道:“俗话说得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好歹也嫁给你了,我还好意思向娘家人张手?你丢得起这人,我对不起——再说了,你是皇帝,我的夫,就舍不得这些钱?” 慕容谨之反问道:“那你找郭麟借钱?” 白璃忧大怒,眼神也乱了,恶由心生,张嘴就咬住他的唇,让他不再说了。 咬完,她狠狠的赏给他一拳,说道:“你生什么气啊,是你扣我的月银的,我伸手向你要,你会给我吗?” “会!” “——”白璃忧囧。 “刚才,跟曲清聊什么了?”慕容谨之的声音淡淡的划过她耳边,她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随便聊聊,你别多想。” “要是朕多想了,他早死了。” 白璃忧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慕容谨之低沉的声音很快传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白了吗?” 白璃忧苦笑,这个霸道的男人啊,不过心中到底有了几分甜蜜,之后她随口问道:“他不是你的心腹吗?” “曲清一直都非池中物,他师承鬼谷门,曾有人预言他会是毁我——”慕容谨之似觉得多话了一般住了嘴,之后伸手勾起她脸颊上的几缕碎发,把玩起来,“反正以后少与他来往。” 白璃忧微怒,又捏拳给他一记,慕容谨之冷笑,摸了摸自己无事的胸膛,“你看看人家奥鲁国的圣女——你的性子如此野,不及人家半分娴静。” 白璃忧也是一阵冷笑,道:“那你倒是去找她啊。” 说着便要起来,却让他铁墙一般的手臂,禁锢得动弹不得,“奥鲁国与南越私下有接触,他们以为朕不知道,现在晋献个圣女来朕的后宫,意图很明显,难道你就蠢成这样,不明白?” 白璃忧一怔,这才明白他为何在众人面前如此宠爱古澜,不过她却疑惑了,问道:“你宫中的妃子,哪位跟千叶的利益没点瓜葛,倒是你还真不挑拣,别人送多少你都照单全收。” 慕容谨之打断她,声音中有丝不耐,“别告诉朕,你是在吃醋。” “去死!” 夜—— 枕在慕容谨之手臂上,她很快有了睡意,而在她昏沉进入梦乡后,身侧的位置,已空。 外屋,一黑衣男子眸光如鹰,慕容谨之很快出了内屋,门外,已有三名黑衣男子静立于厅内,率先出声的人是韩良,“陛下,在您居住的宫殿外面监视的是白柏书的人,暗影卫在行宫外围监视着,那些人被下了失魂散,等到四更天在为他们解,他们就会以为一直在这里监视,而您从未出去过。” 还有两人是夏卿,应星河。 慕容谨之淡声问道:“白府别院那边情况如何?” 夏卿道:“已派出三名暗影卫去监视。” 应星河皱眉问道,“陛下,为何不用暗影卫乔装在这里代替你?” 慕容谨之冷声道:“不用。” 其实,在贵妃房中,暗影卫易容成帝君,是最稳妥不被发现的方式,从她睡下后,就被失魂散迷住了,睡意正浓,只着单衣,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那一瞬间,慕容谨之就打消了用暗影卫冒充自己的念头,虽然乔装的暗影卫只是躺在她身边,什么都不会去做。 “如果朕被发现了,你们三个立刻便往三个方向引开别院里的人。” “是!” 白府,西山别院—— 这是白柏书侧室的房间,此刻屋内只坐着三名男子—— 居中的人便是白柏书,这人眼睛虽小,但眼色犀利,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年纪中年,正是乔装危险入千叶国境的南越太子司空吉的心腹周海,而下首的男人,面冠如玉,眉宇之间有淡淡的锋芒。 周海声音冷沉,“好,本官会向太子殿下禀明,攻打边关的战事会延缓半年,白相爷您——你也得尽快拿到文帝手上拿二十万兵权才好。” 白柏书一笑,道:“一定,请带话回去,请吉太子放心,届时我与吉太子的大军里应外合,将千叶一分为二,与太子殿下划江而治,这大好河山,必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周海颔首,压低声音,道:“千叶边关十一城,你们的皇帝哪里能知道我们南越会先攻打哪座城,几十万大军又在白相爷手上,剩下那些兵力根本不足为患,这千叶国破之日,指日可待,那时可要称白相爷一声陛下了。” “至于那张我家太子爷给你的攻城图,还请相爷务必收好,这一旦外泄,可——”周海冷笑。 白柏书与唐骏如互相看了一眼,白柏书笑道:“周大人,这图你也看见了,已藏在我书房的暗格中,里面布满机关,任谁进去了都是一个死!” “之前,皇帝与太后的探子都来过了,那时本相做了一场戏,在书房另外一处藏好了一张假的攻城图,是有意让他们看见,想必这几天皇上借口西山祈福,就会来偷——” 周海大笑,道:“相爷这招用得极高,听闻这千叶文帝聪慧,却不及相爷老谋深算。” 门外,两抹黑色身影,互视一眼,其中一人向着其他一人轻撇一眼,后者颔首,一个纵跃,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三更天,书房门推开那一刹那,黑影轻跃出窗,“义父,这里果然有人来了!”唐骏如嘴角扬起,“攻城图不见了。” 瞥了一眼书架上的盒子,白柏书冷笑,道:“拿的好,不管是谁拿走,这假的一拿走,我手上真的就拿全了,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派来的人,他们都不会知道这书房之内还藏着一张真的攻城图。” 书房那道掏空的墙体内,慕容谨之眸色深凝,白柏书,算你有点小聪明,顺你所意,假的朕拿走,真的朕也记下了。 只是正待他要离开,一道凌厉的剑锋已经直逼他面门儿俩,他手指微曲,便将剑锋弹开,这样的内力,那人似没预料到他身手如此了得,随即冷笑,剑锋却未减,往他下盘攻去。 慕容谨之蹙眉,这是遇到高手了,这人到底是白府的人,还是太后的人?为何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 他心中腹诽,手上却一点不敢怠慢,两人都没在对方身上讨到什么便宜,只是出招越发的狠厉,都要至对方于死地,两人本在墙角对招,却不想惊动了外面的侍卫。 “有刺客!”外面已有人喊了出来。 书房门,被人踢开,白柏书与唐骏如再次进入,两人面色凝重,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唐骏如持剑挡在白柏书身前,两人都冷眼旁观战况。 唐骏如冷笑道:“来人啊,将这大胆的刺客给本将军拿下!” 慕容谨之与神秘人还在缠斗,在看唐骏如此刻,眼神阴鹜,似有加入战局的意图,唐骏如武功极高,他知道如果在继续这样消耗下去,一定会被揭穿身份,便也不在恋战,一个跃升,踩着树枝朝着别院外围飞去。 而行宫这边,白璃忧幽幽醒转,谁能想到被她无意间挂在手腕上的那颗鲤鱼珠子,清冷生辉,一股清香扑鼻的味道,送进鼻中,将那股迷离的香味清散去。 睁开眼睛,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她心中不觉乱起来,如果是慕容谨之对她夏药还好,如果不是他,那他现在去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紧张的咬着唇,心跳加快,越是急,脑子里越是想要弄个明白,她从床上爬起来,却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又听见有人叫喊有刺客。 “有刺客,立刻前往寝宫,保护皇上与贵妃娘娘!” 乍起的声音传来,行宫众人也都簇拥着赶到寝殿外,慕容谨之此刻只能躲在暗处,见机行事,如果现在他进寝宫,目标太大了,很容易被发现。 他已回到行宫,却不想白府那些侍卫不肯罢休,一路追他而来。 而在这时,一缕目光似将他的心神拉了过去,他看见她在彩霞米翠两个侍女的簇拥下立在寝宫的石阶上,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她蹙眉,似惊觉到了什么,之后发生了什么,慕容谨之并没有看太清楚,只见众人一惊,看去,一名侍卫惊吓的连连后退,颤着声音说道:“贵妃娘娘,奴才不是故意的!” 站在行宫外的白柏书立刻带人跑了进来,看着倒地的白璃忧,怒道:“出什么事了?” 黑夜中,那些烛光映照出凌乱的人群,以及帝妃寝宫外地上那抹殷红的身影,慕容谨之心里微沉,凤眸掠过,施展轻功往寝殿内屋而去。 殿内—— “陛下!”当他推窗而入时,郭麟,夏卿韩良等人已经换了装束赶来。 夏卿急身道:“白府侍卫的失魂散已经解除。” “嗯。”慕容谨之眸光一转,只见郭麟已将明黄色的单衣微微敞开,慕容谨之颔首,这时夏卿与韩良互相交换一个眼神,韩良低声说道:“陛下,是白璃忧,是她故意让侍卫伤了自己,引开注意力,我们才能进来。” 外面,众人满脸惊恐,侍卫簇拥下,女子倒地,彩霞米翠两人哭做一团。 一身单薄白衣,已染成鲜艳的红色,地上,血迹斑斑,一道深红色的血迹从她的右边心脏位置蜿蜒而下,一直到胸膛位置,虽隔着衣裳,却也能看出里面的狰狞来。 白璃忧紧闭眼睛,眉心轻轻的颤动着,那侍卫吓得跪在一旁,连连叩头,脸色苍白,“奴才并没有看清是娘娘,是娘娘撞了过来,奴才以为是刺客,就刺去了一剑。” 彩霞轻轻晃动她的身体,哭骂道:“狗奴才,没长眼睛啊,娘娘和刺客都分不清楚!” 行宫中众人都乱了,白柏书是又惊又怒,唐骏如一张脸沉着,他们擅闯行宫已经是大罪了,这贵妃娘娘如果再出事,皇上要是追究起来,那—— 彩霞米翠呜咽着弯腰要将她抱进怀中,却教后面出来的人抢先一步。 “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一出现,众人一惊后泉沟跪下,帝君也不作声,只将白璃忧抱进怀中,整个寝殿外面,站了数百人,这时也都无声无息,都会都不敢出声。 慕容谨之沉声命令,道:“将姜大夫找来!” 看到白璃忧如此样子,郭麟这才惊道,“皇上,姜大夫在行宫外面一处较远的院落中,老奴这立刻去将人带过来。” 夏卿皱眉,道:“我去!”只见他身形一动,已经消失在前店外。 这时,赶来的古澜冷眼看着白璃忧枕在帝君手臂上,站了起来,来到帝君身边,柔声道:“陛下,不要担心,贵妃娘娘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滚开!”慕容谨之连眸都未抬。 这声滚开,惊住了所有人,若不是身后的侍女扶住,古澜已跌坐下去。 唐骏如看了一眼白相,他脸色难看,“皇上,刺客是从别院出来的,臣带人一路追到此,就怕刺客会伤到陛下,却没想到出了此等事,臣罪该万死!”白柏书跪在地上,重重叩头。 慕容谨之依然没有说话,撕下自己明黄单衣的一角,将她的伤口裹起来,伸手紧紧按压住,不让鲜血继续流出来。 眸光落在这个一脸苍白的女人脸上,慕容谨之突然就想要笑了,刚才那一下,白璃忧,你可知道,若是那一下,侍卫的剑锋稍微偏颇一点,你当场就会没命。 也是,你这女人,连朕都敢咬,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你那性子不及那奥鲁国圣女一半娴静,今天,他才这样对她说了,脑子中又突然想起夏卿刚才寝殿内的一番话,“皇上,我们回来时,白柏书的人已经将寝宫围住,那时我与韩良正想去寻你,背后却听见她叫住我们,她好像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蒙着面,她一眼就猜出我是夏卿,身边的是韩良——” “那时,寝殿外全是白柏书的人,我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进去,却听见她说一定不会让皇上有事,那一瞬间,她就像是什么都可以做到一样——其实她冲过去到侍卫剑下时,也正是我们有机会进去之时,我们也不过早你两步进来。” “你们的主子,你们就是这样守护的?” 皇帝开口,那股气势已经压得人无法喘息,彩霞米翠两人,这才止住哭泣,连连叩头,“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们这样的奴才还留着有何用?”慕容谨之的语气似跟平常一样,但郭麟却心中大惊不好。 “盛子铭,将她们两带下去!” 郭麟苦笑,这唤的盛子铭来,这是连替她们求情的机会都给断绝了。 一句带下去,谁没听出弦外之音,帝君要杀了这两个丫头。 第一百九十五章 扔在这里,不闻不问 再看那奥鲁国晋献来的圣女,娇躯颤抖,白柏书脸色微微呈现出灰白来。 白柏书想这到底是一场假戏,还是真做,可最为重要的是,他家别院离行宫相距甚远,如果那黑衣人是皇帝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而且白璃忧知情?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那这出又是想怎样?当时别院出现刺客,那刺客一路朝着行宫而来,如是皇帝本人,她想保护皇帝,而本应该已休息的她,为何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穿戴整齐的出现在殿外,而正好在那时被侍卫所伤。 想到这里,白柏书,心里顿时一沉。 彩霞米翠两人哽咽着看向帝君怀中的白璃忧,身子都抖如筛糠,她们肯定是不想死的,只是当时她们在白璃忧身后,主子那么执着的上前,她们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盛子铭!”慕容谨之眉峰一沉。 “属下立刻去办!” “慕容谨之,你要做什么?”微弱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他一怔,手反叫人握住,他也立刻反应过来,握住怀中女人的手,那习惯了的凉薄声音中终是有了些温度,“姜大夫就快到了,坚持一下。” 白璃忧虚弱的一笑,道:“皇上,别动我的人——米翠是我带进宫的,彩霞还是你还给我的呢,当时,皇上醒来说肚子饿了,想要吃点右相大人白天送来的西山小点,璃忧便带着彩霞她们两去取,不想就听到外殿这边吵闹起来,一时没忍住就过来看看,看见一个黑影朝那边——”她伸手指向目光前的方向,“那个黑影朝那边而去,吓到了,就冲撞上了侍卫的剑上,跟那名侍卫,还有彩霞他们是无关的。” 也许是刚才看到这一幕,情绪一直紧绷着而不自觉,慕容谨之此刻见她说起谎来没有一丝紧张,嘴角上扬,终于忍不住淡淡笑了笑,可是心却拧紧了,手指从她蹙起的眉眼划过,除了要他赦免自己的侍女,还想将白柏书的疑虑打消。 慕容谨之凝着她片刻,突然点上了她的睡穴,看了盛子铭一眼,盛子铭本已经命人将彩霞米翠两人抓走,现在帝君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在帝君身边多年,明白他是要放了那两丫头,不过盛子铭也知道帝君以前一旦是做了决定,就很少更改,现在却因为这位贵妃更改。 彩霞米翠两人,一被放开,赶紧是跑到白璃忧身边,还未碰到她,就被慕容谨之冷冷的声音打断,“白相,刺客为何会从你别院中来到朕的行宫?不过这是突发事件,朕看在你与贵妃是本家,朕就不追究了,但是隐藏的刺客,不管目标是你,还是朕,朕都不会放过,郭麟,夏卿,你们带着朕的禁军过去,立刻将白府别院封了!” “郭麟,传朕的口谕,让星河带两千禁军过来,将白府别院彻底封查,这期间,白家人,甚至是一只狗都不许离府,违令者斩!” 郭麟,夏卿躬身应答。 白柏书大惊,若是这别院一封,那南越周海又该如何离开?万一被帝君找出他通敌的证据来,又该如何? 唐骏如不知白柏书所想,立刻下跪,道:“陛下,此事是微臣疏忽,不仅惊动了陛下,还害娘娘受伤,还请陛下容许臣戴罪立功,罪臣立刻带人彻查此事!” 慕容谨之挑眉,冷笑道:“既然知道自己办事不力,再让你来彻查,是不是要贵妃再伤一次?” 唐骏如咬牙低头,却不敢再说什么了,慕容谨之将袖一甩,抱住白璃忧便往里面走,随行亲卫也紧随其后。 这时,众人看见—— 帝君一手抱着贵妃,另外一只手持剑,那剑在白家侍卫的胸膛上拔出来,侍卫甚至来不及呼喊,身体已经倒地,正是误伤了白璃忧的那人。 帝君手也不颤一下,修长白玉般的手一甩,便将剑弃在地上,外面的人都知道这位千叶文帝性情温和,如与一般,却不想狠起来时,让人不敢直视。 白璃忧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撑起身子时,意识还有些昏沉,不过还是能辨认出眼前的房间,雅致美丽,却不是在宫中,也不是行宫。 肩膀上扯着疼,她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哑声喊道:“彩霞,米翠!” 不过,没人回应。 白璃忧蹙眉,挣着身子想要下床,可是身子一滑,几乎就要从床上掉下来了,可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只手紧紧将她给扶住。 “彩霞?”白璃忧怔然,来人却是米翠。 米翠将她扶起来,重新安置在床边坐下,替她披好衣裳,白璃忧好奇的问道:“米翠,这是哪里?” 彩霞低声说道:“是皇上在西山的一处别院。” 白璃忧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米翠,皇上呢?” 米翠垂眸,良久之后,却想起什么似的直跺脚,大叫道:“主子,我外面还熬着药呢,不好!” 白璃忧愣住,她这好歹是美人救了英雄,这一觉醒来,却没看见本应该细心照顾自己的男主角,再看看自己的侍女那粗心大意的样子,在想想小说中的剧情,不该是这样,轮到自己怎么就这么悲剧? 三天,白璃忧和别院里的人都认识了,但皇上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傍晚,外面下雨,噼里啪啦的滴落在芭蕉叶上,白璃忧无聊的手握狼毫笔,在纸上鬼画符,彩霞,米翠,还有几个浓华殿的侍女太监都在,这座别院俨然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座浓华殿,不过姜大夫每天都会来给她换药治疗,然后又匆匆告辞。 问彩霞她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也只会拼命地摇头说不知道,只说皇上吩咐了,让他们好好的照顾她。 白璃忧只能生闷气,但对彩霞她们,威逼她又实在做不出来,利诱她们又不上当,一时急了,他们便一起跪下来,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白璃忧想,自己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弄懂过那个人的想法,又在纸上涂了几下,将宣纸一揉成团,扔到窗外,恼道:“睡觉!” 彩霞好奇,将纸团从雨中捡回来,只见那上面写着几个字——穿越弃妃逆袭记,这是什么啊?彩霞看得云里雾里,“彩霞,上面写的什么啊?”几个侍女也围了上阿里。 虽然彩霞看不懂上面这些字是什么意思,直斥道:“去去,娘娘要睡了,还不快去准备。” 侍女们出去后,彩霞要将这些宣纸扔出去,白璃忧的声音却闷闷的从被子里传来,“别收,让它在那。” 彩霞明白她此刻心情不好,想起那件事已在宫中传遍,心里为主子伤心不平,遂又将那些纸张扔了回去。 白璃忧并没有睡下,只是用被子盖头,眼角有些湿润,为他做的事情,她是心甘情愿的,也没想过从此他便会对自己不同,完全信任,但是这些天来,将她扔在这里,不闻不问的,这算是什么嘛!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这算是什么 就在她发怔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传来些许声音,她已经,呼啦一下将被子掀开,喊道:“慕容谨之!” 可是,房内却空空如也,她苦笑,点亮桌上的拉住,目光投到地面上,突然,她一个激灵,睡觉之前,那些纸明明被彩霞重新扔到了地上的,可是现在那些纸却在——桌上!她心中又惊又震,穿好衣裳,忘了穿鞋,就拉开门朝外面冲出去,“慕容谨之!”外面,小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四周围又黑又冷,她站在院外大喊,雨水湿透了她全身,浸润开她的伤口,很痛。 那道口子,很深,昨日姜大夫来才说有愈合的迹象。 “娘娘,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米翠等人在听到动静之后,普通散发的从房中出来,脸上满是担忧的看着她,“如果你们还想叫我一声主子,就不要跟过来!”白璃忧一脸雨水,她用手狠狠一抹,便推开门追了去。 大半夜的,又是雨天,门外就是一片树林,附近的几乎农家早就已经熄灯,她怔然的站在林中雨水下好一会儿,又在林中胡乱的搜寻,像是一直无头苍蝇。 “慕容谨之,是不是你!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她哭了,冲出树林,胡乱的喊着,而回应她的只有雨声,以及雨水滴落在皮肤上的冰冷,“慕容谨之!慕容谨之!”她那样喊着,一路朝前走,没走几步,被泥土中的树枝绊倒,摔在地上,脚裸被树枝的锋利割破,一阵疼痛传至全身。 白璃忧突然想笑,挣扎着起来,低声吼道:“慕容谨之,我已经受够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有后宫佳丽三千,可是我还是不知死的招惹你,是我犯贱!你为我立下那些承诺,为我攻打蜀邑,可是我知道自己在你眼中其实什么都不是,你不过是利用我收回蜀邑,却让我背负全天下的骂名——我跟你,最了不起不过是一起睡了几年!” “够了,真的够了,我真的再也不会喜欢你了,再也不会了!”她在雨中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脑袋也逐渐昏沉起来,身子一软,就朝着泥地里栽去,可这时间林中像是有什么掠过一般,腰身一紧,将她抱进怀中,“彩霞?”白璃忧哽咽道。 “彩霞能有这么大的力气?”那人淡淡的说道。 她觉得身子一轻,就被人给横抱起来,白璃忧惊恐不已,睁开眼睛,便看见那‘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人。 远方,郭麟带着几个禁军,撑伞静静站立。 白璃忧咬牙,冷笑道:“慕容谨之,你这算是什么?”他没有说话,抱起她,便朝着别院走去,她冷冷要求,“放我下来!”慕容谨之脚步不停,而她却剧烈的挣扎起来,不过没什么用,一会儿,她也就不动了,只能乖乖的蜷缩在他身上。 他朝她脸上看去,看见那双眼睛又红又肿,呼哧着,哽咽着,哭得已经喘不上气了。 他几乎没见人这样过,顿时心里一紧,缓缓将她放下,她忍着疼痛,扶上墙角,冷冷盯着他,笑道:“既然你要将我留在这里自生自灭,那便就不要跑来,滚!” “滚?这是朕的地方,你是朕的女人,竟敢对朕说这样的话!”慕容谨之冷笑,那双凌厉的黑眸紧盯着她,一张脸在黑夜中似变得苍白,可眼眸却炙热似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身体中,这时,郭麟上前,将伞撑在他头顶。 “皇上,保重身体。”慕容谨之却一把挥开头顶那伞。 “白璃忧是你的,可我不是,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不是她,好,我说完了,我要回去睡了,皇上也请早点回去找真正属于你的什么奥鲁圣女,南越贡女陪你吧!” 白璃忧忍着眼中的涩痛,闭上眼睛,也不理会他了,扶着墙角慢慢走进去,而他站在身后,垂在双腿侧的手,紧握成拳头。 将她放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半夜三更冒雨来看她一眼,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捡起她鬼画符般的纸看看?然后收入怀中——白璃忧还没有走两步,就觉得腰身一疼,身后人竟无声无息的将她抱起来,“你放开!王八蛋,你弄疼我的伤口,放开我!”她怒道,可惜的是她根本不敌他的力气,又被雨水冲刷了这么久,一身受凉,出声也只是一阵颤抖沙哑。 慕容谨之理都不理,将她禁锢在怀中,大步朝着院落走去。 “奴婢叩见换上。”院落中,出来的人都跪下,看见慕容谨之突然出现,还抱着自家主子而慌乱。 慕容谨之冷冷对着跪下那些人道:“滚!” “放开我!你没权利骂我的人,慕容谨之,你这个混蛋!” 彩霞,米翠等人吓得连手中的伞也掉了,在雨中呆呆的看着皇上一脚将主子住的闺房门,一脚踹开,白璃忧被狠狠的扔进被窝里,慕容谨之手一挥,门轰然合上,将雨声,雷声统统都隔绝在外面。 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阴鹜,一步步逼近床帏。 她依然咬着牙,不示弱,“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慕容谨之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冷笑道:“你不是让朕去找其他女人吗?今晚朕就要你!”说着,他挥下床帐。 白璃忧伸手去拢自己的衣襟。 “来不及了。”那是他的警告,而她却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跟他,她拼命摇头,往角落瑟缩,“慕容谨之,你别让我恨你!” “恨?你有这个资格吗?你是朕的女人,还要提醒你?”他的话消失在铺向她那一刻——清晨,已是早朝的时辰。 慕容谨之起身,衣裳刚套上身,忽转身看了她一眼,她蹙眉,呼吸匀称,睡得很好,他嘴唇一样扬,坐了回去,伸手捏住她的鼻子。 她此刻正在美梦中,呼吸顿时停滞下来,越来越透不过气。 她猛然睁开眼睛,却看见他支着肘看着她,目光慵懒,“你是谁啊?”她的语气迷糊,低声问道。 慕容谨之的脸色微变,那双黑眸也更深一些,鼻子一疼,突然愣住后瞬间清醒,拍开他捏住自己鼻子的手,怒道:“慕容谨之,你混蛋!” 慕容谨之索性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双膝上,“朕要回去上朝了,你不为朕穿衣束发?” 白璃忧低头一看,自己全身光流流的,终于完全清醒的记起昨夜承欢的事,大叫一声,从他身上滚回被窝里,用被褥裹住自己。 “出来。”他笑起来,笑声如魔鬼,白璃忧恼道:“不要!”他笑着,将她连被子又一同抱回怀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禁足 当气息在她脖子上散开,她又羞又燥,推开他,“快回去上朝,昏君!”慕容谨之盯着她片刻,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发上。 白璃忧咬着牙,心里却是甜的,也顾不得害羞了,光着甚至,下床找了一把梳子来,跪伏在他身边,细心的替他束发。 千叶民俗,只有妻才能为夫君束发。 慕容谨之一夜未眠,此刻闭着眼睛,就当做是片刻休憩了。 “累?”她低声问道。 他没回答,手掌抚过她胸前那处伤,“还疼吗?” 白璃忧想起昨夜他也没有顾忌自己身上有伤,便恨声道:“很疼啊!” 狠心的残忍,再到极致的温柔,一个人怎么能有如此的极端表现,但是昨夜的温柔到失控,让她恰有种悲凉的满足感。 良久后,他将她放回到床上,起身准备出去,可她轻微的声音传来:“慕容谨之,为什么将我安置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宫?” 那抹欣长的身影略微一愣,“你不是觉得宫里闷吗?在这里养好伤再回去,不好吗?” “那什么时候,你将我接回去?”她淡淡问道,虽然她是很不想那牢笼一般的深宫,但是她也很想知道宫中出了什么事情。 她也不傻,知道他将自己安置在这里,肯定是觉得宫中有事情发生,跟自己肯定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华芝要大婚了,宫里吵闹得很,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还是就在这里静养吧,朕今晚也会过来。”他轻声说道,没有回头,便出了去。 三日后的一个傍晚,慕容谨之没有过来,姜大夫却过来了,进来时手中还端着一碗药,那是不会让人怀孕的药。 同日,宫中传来消息,瑶妃失了怀孕八月的胎儿。 华芝公主大婚跟她有什么关系?院落中的那株红梅下,她负手而立,觉得好笑,三天前,她大吵大闹要回去,可他却如以前一般折了她的翅膀,教她将他有力的咱有,全数深深的刻进脑子中,而她却连一丝反抗都不能有。 “娘娘,起风了,还是回屋吧。”身后,是彩霞的声音传来。 白璃忧点头,转身,却摔倒在地上,彩霞大惊,道:“娘娘!” 混乱中,她听见不远处,棋盘碗碟落地摔碎的声音,以及低沉又愤怒的声音,“朕让你们好好伺候,你们倒将好好的一个人给伺候出病来了!” 有他掀翻东西在地的声音,有急急跪地求饶的声音,以及姜大夫的声音。 “陛下,娘娘之前的风寒还未完全清除,所以还有些体虚乏力。” 昏昏沉沉之间,好似有谁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白璃忧一惊,一身冷汗,坐了起来,“娘娘醒过来了!”彩霞道,转身又对后面的几个侍女说道:“你们还不快去取些补汤过来!” 几个侍女一见她醒来,也是异常的欣喜,急急出去,有人还去开了窗,白璃忧望了望四周围,抚着自己沉痛的额头,哑声问道:“这里是哪里?” “是浓华殿,娘娘,我们回宫了。”彩霞鼻子酸涩,点头说道:“娘娘,那天你晕倒之后,皇上就将娘娘您从别院中接回来了,你昏迷了有整整两日了,皇上每日都过来,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白璃忧漠然的打断她,道:“别提他的事,没兴趣知道——你与米翠扶我出去,我想出去走走,躺着这些天,身子没力。” 彩霞一怔,正在摆弄窗户的两个侍女也回头看了看她一眼,白璃忧心中一寂,只听到彩霞低声说道:“皇上交代娘娘您身体未愈,让娘娘就在屋中修养,如果奴婢们让娘娘出去又不好了,就要——” 彩霞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是白璃忧怎么能不明白,慕容谨之这是要禁她足。 白璃忧气得浑身不爽,冷冷一笑,道:“好,不出去,就不出去——慕容谨之,有本事你就将这个浓华殿都给封了,将我困在这里一辈子!彩霞,你到底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去,这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彩霞与屋内的侍女见她是真的动气了,都跪了下来,彩霞低着头,哽咽道:“娘娘,是奴婢不好,对不起你,如果只是彩霞一人,彩霞一定会说,可是这关系浓华殿所有人的性命!” 下面跪着的都在叩头,以为她还会继续发脾气,可是不想她心中悲凉,表面上却依然强撑着咬牙笑道:“好,那就别说了,反正你们也知道我不忍心你们为我没了性命——本宫饿了,那什么补汤,你们去帮本宫看看好没好,好了你们就让人送进来,现在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待着。” 顿了一下,白璃忧又问道:“竹熊呢?” “好像是被韩大人带走了。”彩霞抹掉眼泪,赶紧领着其他人退下去,到了门外,想起什么来,又说道:“娘娘,郭公公刚才来传。” 说着,笑脸一红,小声说道:“皇上今晚翻了娘娘的牌子。” “出去!”白璃忧依在软垫上,斥道。 这时,门外的太监手里端着东西站在那里,却不敢进来,似乎在打量她,白璃忧眼角余光瞟到后,便说道:“东西放下,出去吧。” 可是当她看过去,对方却还是一脸古灵精怪的笑着盯着她,白璃忧似乎想到了什么,“是你?”她惊讶道。 “嫂子,别来无恙?” 那小太监呵呵笑着,精致的面容上挂着乖张的笑容,不是华芝又是谁?白璃忧现在看谁都恼,但对华芝,却一直不讨厌,甚至是有几分喜欢的,露出微笑,道:“当然是有恙的,这不正病着吗?” 华芝走进来,掩嘴笑起来。 她问道:“怎么这幅打扮就来了?” 华芝嘴巴一撇,道:“皇兄将你这里都划为禁区了,我不这样打扮怎么能进得来啊?” 禁区? 白璃忧心中一凉,可华芝却突然将一袋东西扔到她面前,“给你带来的,快换上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白璃忧一怔,那袋东西里是跟她身上穿的一样的太监衣服,帽子与靴子。 “能出去吗?你都说这里已经成禁区了,我也就被禁足了。”白璃忧苦笑着,华芝眨巴眨巴眼睛,说道:“那是皇兄的事,不是我龙华芝的,嫂子,难道你不想出去走走?” 白璃忧笑道:“好啊,反正出了事情,有你这个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担着。” 华芝朝她翻了翻白眼—— “要带我去哪里?”白璃忧一边换衣,一边问道,华芝眼睛晶莹剔透的瞧着她,可就是不说,之后便带着她出去了。 断壁残垣,芳草萋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破败的宫墙,白璃忧略微奇怪,“宫中还有这样残败不堪的地方?” 华芝轻笑,道:“嫂子,这宫里,你不知道的地方可多了,当然,这里嘛,你不知道最好。” 她说这话是笑着的,可是白璃忧却能从她的话里听出几分冰冷来,白璃忧越发奇怪了,华芝冷冷的声音传来,“嫂子,这里就是冷宫啊,历代先皇的妃子,或者做了错事废妃待的地方。” 白璃忧一凛,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八章 白家女子 华芝噗嗤一笑,道:“别怕,我没本事让你来这里做什么,但最终能让你来这里的人,只有我皇兄。” 白璃忧凝眉望向她,心中却越发冰凉,华芝只是笑,“所以嫂子别怕我,我带你过来,只是想告诉你。” 她悄悄靠近她耳边,低声说道:“明日晌午,你想办法偷偷来这里等我。” 白璃忧沉声问道:“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华芝拂袖,笑道:“嫂子,你在宫中静养这些天,恐怕还不知道千叶各地的藩王,以及云苍使节都来了,华芝就快要打昏了,也许是嫁给藩王做侧室,也许是嫁给云苍的王子为妃,他们都已经向皇兄提亲了,但是不知道最后皇兄会将华芝嫁到哪里去——不过也无所谓了,华芝早就知道自己的婚配不由自己,不管是那些藩王,还是他国王子,华芝都不爱,所以嫁给谁都无所谓。” 白璃忧怔然,却见她修眉微蹙,嘴角还是倔强的笑着,出生皇室,贵为金枝玉叶,最后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随心,白璃忧心中恻然,伸手安慰般的搭上她的肩膀。 “他们那些人已经向皇兄递上来了折子,我去找皇兄,还有夏卿表哥玩,韩良将我拉到一边,阴阳怪气的骂我是白痴。” “韩良?”白璃忧觉得奇怪,这么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竟然敢这样? “嗯,华芝与皇兄,夏卿表哥,韩良,都是一起长大的。”华芝微微眯着眼睛,望向远方,低声喃道:“如果韩良能早些回君国做太子——” “嘿嘿——他们还以为华芝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很多年前就知道自己的婚配是怎么回事了,以为常年待在宫外不回来,就可以——可是,再也回去了。” 白璃忧忽然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被她打断,“嫂子,你也别可怜我,这宫里我看得出来,只有你是真性情之人,明天,你就最后陪华芝疯上一疯。” “你想去哪里?”白璃忧想,那就舍命陪君子吧。 “出宫疯闹一天!”华芝一字一字的说道。 “出宫?”白璃忧心惊。华芝娇憨的一笑,道:“您放心,不是逃宫,只是想要找个人陪我出去玩一天,在出嫁之前,好好再看一眼这个皇城,便回来——这个皇城赋予我的责任,我一定会承担起来的,华芝不会逃,因为我知道这场联姻,对皇兄来说很重要。” 白璃忧鼻子一酸,问道:“值得吗?” “华芝从一出生,身边就只有皇兄对我好,母后一心想要一个儿子,对我全然也只是利用,唯有皇兄从小真心待我。” 白璃忧点头,心中替这位小公主难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良久之后,她才苦笑道:“也许你应该找宫中其他人奉陪,妃子离宫是大罪,璃忧倒是不害怕,但被你那皇兄知道了,苦的是璃忧宫中那一众侍女太监。” 华芝笑着说道:“嫂子,你是我欣赏自然,华芝不找其他人,只找你了,至于责罚的事情,你不是说了有我,如果真是不幸被发现了,便当做是皇兄欠华芝的,提前还给我了。” “好!”白璃忧爽快答应了,反正心中郁结难消,出去走已一遭,有何不好的。 不过,想了想,她又问道:“宫中那么多禁军,守卫森严,就算你是公主也未必能够随意进出,出宫的办法,你有吗?” 华芝笑道:“明天嫂子自然会知道,现在皇兄估计还在御书房中,我们趁现在赶紧回去吧,别他处理完政事,又来找你麻烦,我送你回去,有个照顾。” 两人挑了冷宫后面的羊肠小道回去,不过还是要经过人来人往的御花园—— 果然,御花园中那个白玉亭里,坐着数名妃嫔在谈笑,主子在亭子中,那一堆的侍女太监,闲得眼睛四处张望。 华芝一惊,道:“嫂子,你先走!” 白璃忧却动也没动,只凝着亭子里,华芝心中知不好了,可白璃忧却已经朝着那方向走去,华芝阻拦不住,咬着牙,一路小跑追了去。 “白芊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白璃忧在一名粉色长裙的女子面前停下,她冷冷问道:“白芊芊,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到此情此景,一众妃子忽然停住嘴,望向一身太监装扮的白璃忧。 白璃忧却只想笑,人都到齐了呢,淑媛皇贵妃,敏妃,婉妃,良妃,还有她。 那粉色长裙女子缓缓抬眸,轻笑道:“姐姐。” 这次,她确实应该叫自己一声姐姐了,白家女子看来又要多一个共伺一个男人了,白璃忧想大笑,可最后只能缓声说道:“芊芊妹妹。” 楚沐姝蹙眉,道:“皇贵妃怎么这身打扮?你是主子,是奴才们的表率,你这般打扮岂不是叫下面的人笑话?“ 楚沐姝这话难辨好与坏真假,但是白璃忧也是个点滴记在心头的人,并不想再这样的环境下跟她有冲突,便低声说道:“淑媛说得对,是本宫做的欠妥。” 婉妃掩嘴轻笑,趁机说道:“皇贵妃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芊芊也是白家女儿,两姐妹能在宫中团圆,理应欢欢喜喜的才对。” 屁的白家女儿,一表都千里了,何况还是隔房的。 白璃忧轻声问道:“什么团圆?婉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敏妃一脸不高兴的接话道:“难道皇贵妃还不知道您两日不出浓华殿,我们这位芊芊妹妹已经被册封为珍妃,赐宝蝶宫。” 一旁,婉妃,良妃等人冷眼旁观,嘴角不可抑止的扬起。 之前听说皇贵妃白氏在西山行宫遇刺,皇帝恩准在外别院中静养养伤,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接回宫中,并下旨不准任何人去浓华殿打扰贵妃修养,违令者重罚。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一趟西山祈福之行,皇帝对地位本来摇摇欲坠的贵妃重新宠爱了起来,不仅没有降罪右相保护不周之罪,竟还将白氏宗族中,太守白光之女白芊芊纳入宫中,也算是再次对白氏宗族在千叶朝地位的一种肯定。 这时,楚沐姝悻悻说道:“皇上已经下了旨,立芊芊为妃,只等内务府那边选好日子,便与奥鲁国圣女一起行册封之礼。” 白璃忧并没有理会楚沐姝的话,她很清楚自己此刻做的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但是心中那股悲凉,以及愤怒也在瞬间化为最痛的折磨。 那人将她安置在别院中,却已与另外的白家女子暗度陈仓,他来别院与她缠绵,却回到宫中,与白芊芊同床共枕? 回来后的软禁,都是他不想自己知道,他又带回了一名白家女子。 第一百九十九章 都想看你栽 那假意的关怀,不过是不想她知道他将白芊芊纳入了后宫中,打算瞒她多久?以为可以瞒一辈子?为什么不让她知道,难道还怕她伤心难过不成?若是如此,为何又要将白芊芊纳入,又是那该死的政治联姻?如真是,她还真的不会伤心。 彩霞说他今晚来浓华殿,算是什么,对她的施舍,一种安慰吗? “白芊芊,你为何会在这里?”白璃忧再次不智问道,白芊芊看了她一下,话还未开口,脸上倒是先有了几分羞涩,赫然说道:“璃忧姐姐,你在外修养时,皇上便宠幸了芊芊。” 楚沐姝这时笑起来,不怀好意的解释道:“皇贵妃娘娘,你难道忘记了西山之行前,本宫就有意为皇上选秀了,芊芊是本宫亲自挑选的。” 如果不是身后有华芝掺扶,白璃忧就要瘫倒在地,她心中悲愤,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艰涩的喃道:“淑媛,你说什么?” 四周的几位妃嫔皆是掩嘴偷笑,为楚沐姝得意笑道:“皇贵妃,别再问了吧。” “嫂子。”白璃忧的身子在华芝的手中颤抖的厉害,华芝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不过白璃忧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身经百战’,很快恢复平静,嘴角缓缓的凝固出一丝笑容。 “哪里会有这么快的事情,我不信,我们去问他!”说着,白璃忧推开华芝,一把抓住白芊芊的手腕,便要拉走。 白芊芊身边的两名侍女,见此情形大惊,上前要将自家小姐拉回来,白璃忧挥手一推,将两人推开,再次擒住白芊芊,拉着她快步前行。 “你们怎么全是木头,也不来拉住!”华芝不管是行动上,还是心里都是向着白璃忧的,但是她也知道如这样任她拉着白芊芊去御书房对峙,恐怕遭殃的会是璃忧她自己,但其他人都是楚沐姝那边的,都在看笑话,谁会上前来帮,她一跺脚,急急追了上去。 楚沐姝这时蹙眉,一副不想蹚浑水的样子开口,“这位皇贵妃可别惹出什么事来才好,哎——妹妹们,我们还是回各自宫里去吧。” 一众人,立刻说道:“是,娘娘。”楚沐姝一拽裙摆,领着众人散了。 自两位皇贵妃以下,身边哪个不是四五个侍女再侧,但谁会去插手管天家的事,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白贵妃去皇上那里闹起来才好。 御书房外—— 看见一脸愁苦的新晋珍妃,与深色憔悴的白贵妃,房外的侍卫都吃了一惊,“本宫要见皇上,请你们进去通传一声。” 白璃忧轻声说道,一名侍卫颔首,道:“请娘娘稍候。” 白璃忧握着白芊芊的手冰冷颤抖,她缠绵病榻,久病未愈,这一处下来早已经精疲力尽,不过是凭着心内一股火气强撑着。 心中在想已到了御书房外,也不怕有意外,便放开了白芊芊。 白芊芊自然也不会走,怎么能够放过看白璃忧犯错被罚的机会,她此刻看这位贵妃娘娘其实挺悲剧的,明明知道来了会被处罚的是自己,也要来。 白芊芊道:“璃忧姐姐,你这是何苦呢?封妃这件事情,你难道还能阻止吗?还能让皇上收回成命吗?” 她语气中带着无奈,不过那浅藏着的愉悦,还是被白璃忧听出来了,之前她有见过几次白芊芊,都是太后的家宴上,交集不多,倒是她很会做人,讨得太后欢心,也应该是在那时成功的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吧,这样的女人,在她那个时代,就是别人口中的‘白莲花’,男人喜欢,她却厌恶。 白璃忧身子无力,走了几步,便已经靠在身旁的柱子旁,不理会白芊芊,只盯着那扇朱红色的殿门。 良久,殿门从内打开。 白璃忧几步上前,拉住白芊芊的手腕,曾经,他骂她,白璃忧,你就是一个妒妇!以及那日的柔情蜜意。 所以,这戏,哪能不由她来演足呢,以免让他失望。 出来的是郭麟,他看了白璃忧一眼,皱起眉,道:“请随老奴进去。” 御书房,不出意料地房中那么多人在,龙椅上那俊美无双的男人,见她进来,便微拧眉盯着她,一双凤眸中冷色昭然。 位下,夏卿,韩良,王楠,应星河,苏曲清,就连楚沐姝也快她一步来了,王楠与星河对视一眼,星河皱眉朝着她摇头。 而一旁一抹复杂的目光似乎也轻掠过她,是苏曲清。 白璃忧苦笑,自己每次惹祸时还真是会挑选时间,这时,一直不开口的白芊芊开口哀求,“璃忧姐姐,你弄疼我了,求你放开我。” “放开她!”龙椅上的男人,冷冷的开口。 白璃忧冷笑,挥手甩开,白芊芊站立不稳,连连退了几步,苏曲清扶住了她,不过很快放开,“娘娘,臣无礼了。” 白芊芊抬眸,一见扶住自己的人便大惊,“你?” 慕容谨之沉声吩咐道:“郭麟,送白妃回去!” “白妃?”白璃忧轻笑,目光迎上男人那道冷然的视线,问道:“敢问皇上,这宫中到底还需要多少位白妃?” 慕容谨之脸色微变,眸色深沉下来,“郭麟!” 郭麟惊愕,连忙躬身道:“是。” 慕容谨之的话刚落,郭麟立刻上前,低声道:“娘娘,老奴送您回去。” 白璃忧摇头,上前一步,凝着高座龙椅上已温怒的男人,“我只问你一句话,问完我就走。” 慕容谨之冷声道:“朕记得之前跟你说过,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难道你忘记了上次的教训?” 白璃忧扬眉,轻笑道:“那是皇上上次惩治的不够,所以臣妾没长记性!” 这话刚完,众人脸色都大变,心里发毛,郭麟也顾不上许多,赶紧上前,扶住白璃忧的手臂,急声说道:“娘娘,随老奴出去吧。” 可慕容谨之这时已一怒而起,阴冷笑道:“真是一个不知打好歹的女人,好,好得很!郭麟,给朕推下,让她问!” 白璃忧被他的话一激,伸手一指白芊芊,自嘲问道:“她说,在我修养那段日子,你宠幸了她,是真的吗?” 白芊芊咬牙,泪水涟涟苦笑着,“璃忧姐姐,我父亲在落华山之战中身负重伤,皇上体恤家父,来家中探望,那时我第一眼见到皇上就——璃忧姐姐,你不要怪皇上,是我不好,我与皇上是两情相悦,以后我们姐妹一起好好伺候皇上这样不好吗?” “你给我闭嘴!”白璃忧怒道,“你们就别侮辱两情相悦四个字,不过是行苟且之事,非说的这般理直气壮。” 第两百章 不知死活,孽障 “闭嘴的应该是你!”慕容谨之怒气上涌,一张俊美的脸上已有杀意。 白璃忧却只是轻笑,眼角一片湿润,一眼模糊的看向他,“皇上的意思是白芊芊说的都是真的?” 慕容谨之扬手,笔直的指向她,“是,朕去看望白太守时,与芊芊一见钟情,便宠幸了她,那又如何?朕难道宠幸谁,还需要你来同意?白璃忧,你果然脑子有病!” 脑子有病?是啊,从她来到这个地方,自己的脑子就没正常过。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她,夏卿眼中复杂,韩良的不屑,苏曲清的冷笑,而他拂袖而立,甚至都不屑看上她一眼。 总算是得了一个明白,“好。”白璃忧绽放出一丝笑意,想说够了,她要退下,可一口鲜血喷出来,延着嘴角滴湿了衣襟,染上了脚下的青石砖。 “嫂子。”华芝的尖叫传来。 而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被人紧紧的抱住,那股熟悉的龙涎香袭进鼻端,他何必来抱自己? 慕容谨之眼中尽是怒气,“你这个孽障!”他的手掌在她腰身上用力,似要将她整个人捏碎有半年内,彼此的目光纠缠在一起。 她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只是一场政治联姻,是吗?” 那双凤眸中的怒气散去一些,却多了几分她看不明白的情绪,还有冷漠,他的唇低下,以低沉的声音划过她耳畔。 “不是,如果是,她也只会是另外一个白璃忧。” 慕容谨之,你怎么能够这样! 他们之间的对话,没人能够听到,当白璃忧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时,四周围一片死寂,那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空扩的御书房中。 瞬间,脖子被男人的手掌掐得死死的,只要他一用力,她那曾引以为傲的天鹅颈必定碎裂,白璃忧哭着笑着,呼吸都仿佛被抽空,那般疼痛,她却还能眯着眸,轻凝脖子上的手掌。 这时,应星河,王楠,华芝三人齐齐跪下,应星河急声道:“陛下,白妃无礼,但也请看在星河的面上,饶她一命!”说着,星河眼中盈满了眼泪,他怎么能够看着曾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姐姐命丧于此。 慕容谨之眼中的怒火烧得正盛,里面布满了杀戮与狠绝,沉怒的声音从喉咙中迸出来,“白璃忧,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吗?” 随后,她那纤瘦的身子被狠狠的摔了出去。 “皇兄,不要!”华芝尖叫出声,跪伏上前,拉住他的腿求情,“皇兄,嫂子承受不了如此的——” 韩良上前,强行将她给拉起来,低声对她提醒,“别管闲事。” 华芝狠狠的盯他一眼,嘲讽道:“韩大人,与你何干?你倒是继续坐观上壁就好。” 白璃忧缓缓睁开眼睛,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慕容谨之从盛子铭腰间抽出佩剑来,殿前佩剑是死罪,但盛子铭是宫中数万禁军统领,得皇上特许佩剑上朝。 慕容谨之冷冷笑着,手一指,剑尖便直指她的咽喉,白璃忧此刻身子颤抖的厉害,眼神却丝毫不惧,迎上他狠绝的视线。 两道身影跪在他面前,是星河与王楠,他手下两名少年将军。 王楠颤声道:“陛下,白妃娘娘犯下弥天大错,是她不对,可您也请看在——” “谢谢王将军。”白璃忧轻声道谢,“从璃忧回来后,你与星河还是第一个为我说话的人,不过璃忧自知犯下大错,今日便将命给出去,一了百了才最痛快。” 她再次抬眸,迎上他的目光,“还请皇上给臣妾一个痛快。” 慕容谨之只是笑,可握着剑的手却异常的笔直。 她脸上是破败不堪的笑,“皇上,璃忧犯的是弥天大错,可这错璃忧不觉得是对皇上扬下那一巴掌,错在璃忧不该爱上皇上,还奢望能够得到回报给我公平的感情。” 而此时,慕容谨之慢慢俯身,在她耳边说道:“那晚之后,朕原本想要给你想要的,可你太让朕失望了。” 话音落,明黄色长袖飞扬,长剑落地,他负手一步步回到龙椅上,冷漠的声音传遍御书房,“郭麟,传朕口谕,白贵妃性情恶妒,辱朕新妃,擅闯御书房,褫其妃位,贬为贵人,从今日起浓华殿圈禁为冷宫,任何人不得入浓华殿——今日御书房之事,如果谁走漏风声,传到太后耳中,朕灭他满门!” 没人说话,却跪倒在地,白璃忧死死咬着唇,哭泣的声音才没有泼喉而出,此刻,她恨他! - “姜大夫,请快随米翠来。”米翠心中焦急,到东门见到姜大夫,立刻便拉着她跑进后宫。 “这么紧赶慢赶的要去哪里?”一道戏谑的声音从林荫中传来。 米翠一凛,见是夏卿,他与自家主子之间一向不和,可她也不敢给脸色,只得与姜大夫一起躬身行礼,“侯爷吉祥。” 米翠行完礼,就要拉着姜大夫走。 夏卿身形一闪,挡在两人面前,姜西咬牙,“侯爷,这是做什么?刚才浓华殿来人说,太医院中没人愿意出诊给白妃娘娘瞧病,浓华殿的奴婢们都急哭了,白妃病势不轻,如果落下什么病根,以后可就麻烦了。” 夏卿暧昧的将她一缕头发放在鼻尖,道:“太医院那群老头子都是一群蠢货!” 姜西气恼,推开他,“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侯爷明明知道了,也不愿出手相救?” 夏卿冷笑,道:“那群老头子脸圣意都揣摩不清楚,不是蠢货是什么,皇上如果真的有意折磨浓华殿那位,倒不如直接下旨禁止太医院出诊。 姜西怔了好一会儿,淡笑道:“那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卿盯了她好一会儿,“你回府来,本侯再告诉你。”之后便拂袖而去。 - 三日后,白璃忧是被一阵轻笑声给吵醒的,睁开眼睛,一室黑暗,她苦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她这样的情况,谁还敢来这里触霉头。 火折子,豁然亮起。 一张熟悉又明艳的脸凑近,娇笑连连,“华芝?”白璃忧失笑,道:“半夜三更的,你来做什么?” 华芝笑道:“来兑现我们之间的约定啊,嫂子,明天出宫吗?” 白璃忧怔然,随后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自己去实现计划了。” 华芝一脸委屈,道:“自从御书房那事之后,你昏迷了三天,这些天身子才好些,我也才敢来找嫂子您。” 说着,华芝又是一阵娇笑,“明天,皇兄要举行册封大典,你这个废妃的身份,也轮不到你出席,倒不如就趁明天宫中大典,跟我出去寻乐子。” 白璃忧立刻答应,道:“好,现在我进出倒是比以前要自由多了。” “那明天晌午,册封大典之时,我们在冷宫等。” “我这里不就是冷宫吗?” 华芝闷声道:“嫂子,是华芝这张乌鸦嘴害了你,那天跟你提起冷宫,我也不是故意的,哪里能想到戏言成真。” 白璃忧摇头,道:“迟早都会发生的事,能怪谁呢?”顿了顿,她又说道:“我只不过是求仁得仁,得个死得明白,不过我还是感激你,当日在御书房为我求情。” 华芝蹙眉,瞅着她,道:“嫂子,你还伤心吗?” 白璃忧盯着火折子那幽幽火光,轻声说道:“不过是哀莫大过于心死,不过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我也不能一直这样要死不活的。” 第二百零一章 出宫,散心 华芝眨了眨眼,趴在她肩头,小声嘟囔道:“嫂子,你这个性子不适合生活在宫中,迟早都会吃大亏的,不过华芝挺佩服你的——不知为何华芝总觉得我们明天一定可以顺利的出宫,而且还会在外面遇到好玩的事。” 金銮殿——自千叶建国以来,千叶妃嫔册封大典都在此举行,居中位的是皇帝,右侧太后,皇贵妃则陪坐在太后下首。 郭麟立在慕容谨之身边,这时太后身边的望舒姑姑过来,恭敬的对郭麟说道:“郭公公,吉时到了。” 郭麟随后低声禀报皇上,慕容谨之看向太后,太后微笑颔首,慕容谨之才摆了摆手,工龄这才吩咐司礼监,“宣两位娘娘上殿。” 司礼监扬声宣读:“宣珍妃娘娘,宸妃娘娘进殿。” 殿外,白芊芊顾古澜,一个一身紫红,一个一身鹅黄,华美锦袍包裹,缓缓进来,到了慕容谨之面前,两人跪下。 太后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哀家对你们两是一视同仁,都有上次,还望珍妃与宸妃你们两人,以后好好的伺候皇上,为我千叶社稷江山开枝散叶。” “谢太后。”两人恭恭敬敬道。 太后又道:“按照惯例,这么一个喜庆的日子,你们已为新妃,如果还有什么心愿,不放与皇上还有哀家说。” 古澜笑道:“能够来到千叶,成为皇上的后妃,已经是古澜最大的福分了,只望皇上龙体康健,太后凤体如意。” “真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太后一笑,道。 慕容谨之淡声问道:“珍妃你似有话说?” 白芊芊低声开口道:“回禀皇上,太后娘娘,璃忧姐姐犯错,但终究与臣妾是同族姐妹,今日是臣妾的册封大典,是让人喜悦的事,如果璃忧姐姐也能再次,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太后叹气,道:“芊芊是纯良之人,璃忧闹你再先,后又闯御书房,难得你这个做妹妹的还这么维护她,皇上,你看——” 白芊芊羞愒一笑,白璃忧多年前跌入湖中清醒后仿佛性情大变,当如在御书房里,白璃忧所做出来的惊骇之事,那一瞬间她笃定皇上一定会杀了她的,不过最后却罢手,还严禁此事外传,她当时就猜想皇上大概是看在白氏一族的面子上才放过她的,但是今生今世,白璃忧再难有被皇上眷顾的机会了。 她自己虽然出身白氏旁支,但甚是得太后喜爱,但终究她父亲那一系是白氏旁支,自己还是家中庶出女儿,白璃忧命好,做了白枫的养女,所以自己始终矮了她一等,从小她便恨白璃忧,加上那天在御书房,白璃忧捉她进去,凭什么如此欺辱她?! 所以,这些年来一旦有机会进宫,她也牢记住父亲的教诲,等到时机一到,借别人的手除掉白璃忧,那时她惊讶于父亲的狠辣,也不明白父亲用意,可现在终于是明白了,所以心情雀跃,现在白璃忧落难,便要她亲眼看着自己的风光,要她此后一生都不好过。 这时,楚沐姝蹙眉,甚是为难的说道:“皇上,你看珍妃妹妹这想法——” 而此时皇宫墙外,一辆华丽的马车延着护城河缓慢而行,马车内,两名女子,一娇俏,一素雅,正是华芝与璃忧。 白璃忧笑道:“刚才出城门时,我多怕会被拦下来检查。” 华芝俏皮一笑,道:“嫂子,不用担心,我可是拿来了皇兄的出宫令牌,谁敢拦我们。” 白璃忧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还是奉旨出去玩乐不成?” 华芝啧啧说道:“嫂子,华芝回都时,皇兄派了一位他的朋友护送我回来,本来今日他这位朋友离开,恰巧碰上封妃大典,所以今日就由华芝来送这人出城。” “所以你是借此机会,表面是拿着你皇兄的通行令牌送人出城,实为出宫玩乐,还真是个狡猾的机灵鬼!” “确实是玩乐,皇兄还给了几名暗影卫随行保护呢,不过出宫前,皇兄有言在先,要我将人送出城就回去,所以我们还得想办法将那几个暗影卫给甩掉。”华芝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金銮殿—— 殿下的人其实都很想知道皇帝的心意,那位被废的白妃惹怒了皇帝,皇帝干脆连浓华殿都圈禁成了冷宫,现在珍妃提出让她来参加册封大典,不知皇帝会如何决定。 慕容谨之略微一沉吟,淡声说道:“遂了你的心愿吧。”凤眸轻扬,面色平常,“郭麟,你让人去浓华殿,将她带来。” 马车内,白璃忧想了想,问华芝:“你将我这个假的弄出宫去,那他那个真的朋友呢?” 华芝眯着眼睛,狂笑起来,白璃忧心中一想能做慕容谨之朋友人,便道:“那人想必是个武功高强之人,飞檐走壁,估计不是什么问题,你这丫头肯定是没有告诉他,你皇兄命你送他出宫,而是让他自己走的吧。” “嫂子,你真是聪明。”华芝哈哈笑道:“你要是能多顺着我皇兄点,皇兄还不一定怎么宠爱你呢。” 白璃忧笑了:“是我太笨了。” 随后,她将帘子掀开一些,望向外面,御书房那件事情之后,她在床上昏睡了那些天,耳边是彩霞米翠的哭声,偶尔能听到将大幅的声音,也许是在现代那古怪的性格吧,也许是在这里压抑太久了,而爱上之后,才想要拼命地去抓紧点什么,可是偏偏忘记了对方是什么人。 马车外面,天上的翠鸟自由自在,随意翱翔,她不禁觉得好笑,华芝突然说道:“嫂子,你想不想要趁这次机会逃出去?” 白璃忧怔然,摇头,华芝说道:“如果你想逃,我不会阻拦你,华芝这辈子估计是不会在快活自在了,如果你逃走能快乐一点,也是一件好事。” “出宫玩耍翌日就可了,如果这次我逃了,任凭你皇兄如何宠你,你未必能够抗下这个责罚的,还有浓华殿那一众奴才,想必他也不会放过——华芝,也不怕跟你说了,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必定是会逃的,只不过绝不是今天,我不能别人。“ 华芝握上她的手,瞅了好半天,两人相视一笑,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浑厚的声音传进马车里,“公主,再上前一里路就是东门大街了,咱们就到这里折返回去吧,奴才也好向皇上复命。” 第二百零二章 小偷 两人脸色顿凝住,华芝拔高声音,道:“好,请你们稍等,本公主还有几句话要与先生说说。” 白璃忧低声问道:“可有办法甩掉他们?” 华芝缓缓的从袖中拿出一个黄色的纸包,低声与她说:“这是侯府最厉害的迷魂香,是我从夏卿表哥府中顺来的,等会儿我们下了马车,就将这包东西撒出去,等他们晕了,我们在将马车藏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去,等到晚上我们玩够了回来,再给他们解毒,然后送我们回宫,过了时辰如被皇兄责问,我们在想办法推托过去。” 白璃忧蹙眉,道:“外面人太多了,而且都是绝顶的高手,我们未必能将人全部放倒。” 华芝点头,哀声道:“那该如何?” 白璃忧笑道:“我还以为你这丫头早就有了什么万全之策了。” “嫂子,那该如何是好?”华芝急了。 外面又传来暗影卫的话,“公主,还请恕罪,皇上交代过,不能在耽误了,还请公主尽快回去。” 白璃忧心中一转,急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这东西是有解药的?” 金銮殿—— 小太监一路跑到郭麟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边,太后正与两位新妃训话,郭麟一听,竟一时怔在原地,慕容谨之微微的皱眉,道:“郭麟,人呢?” 郭麟咬牙,硬着头皮上前。 宫外—— 看着晕倒在马车内的三名暗影卫,华芝拍掌大笑,“嫂子真厉害。”其实,白璃忧用的方法很简单,她跟华芝先服下解药,然后将迷魂散洒满整个马车,再让华芝在车内惨叫,将车外几人诱骗进来,这帘子一掀一放,迷魂散四散开来,避无可避。 白璃忧笑道:“还不赶快换衣服。”华芝点头,将马车里早就备好的两套男衣拿了出来。 大典之后,皇帝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甩袖沉着脸出了殿,其实按照惯例,皇帝还要留下来翻牌子,在两位新妃中挑选出一个今晚侍寝的人来。 皇帝许了珍妃所求,准罪妃白璃忧来观礼,但最后这白璃忧却没有来,众人都猜想是不是这位白妃又惹了事情。 太后白秋月眸光微动,叫来了望舒。 浓华殿—— 慕容谨之一进来,便冷冷道:“郭麟,吩咐下去,立刻封锁浓华殿,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违令者当场斩杀。” 郭麟领命道:“老奴立刻就去!”慕容谨之环顾四周,那一地跪着的侍女太监,沉声问道:“你们主子去哪里了?” 米翠连连叩头,颤抖着身子开口,“皇上,今天郭公公派人来传我家主子去观礼,奴婢便进内殿看我家主子有没有起来,可是主子并不内室,奴婢便四处看了,也不见主子,后来发现彩霞姐姐被打晕在屏风后面,那——” “什么?” “那一身衣服也被拿走了。” 慕容谨之大怒,一脚将她踢翻,夏卿不解,“皇上,为何要封锁这里?” 慕容谨之手一扬,一张纸团扔向他,夏卿接过,打开一看,上面一行小字:我出宫一日,傍晚就回,勿担心我。 这张纸团是在昏迷的彩霞身边发现的,夏卿一惊,“出宫?她如何能出宫去?” 韩良皱眉道:“她换上侍女的衣物,就是为了在宫中方便行走,出宫,也许是想私逃吧,如果陛下不将浓华殿封锁起来,让消息传出去,被人知道了可就麻烦了。” 慕容谨之沉着脸转身出去,却在经过门口时停下脚步,伸手撕下门上贴的纸条,上面用毛笔歪歪斜斜的写着一行字:猫,狗,龙禁止入内。 龙,自然是指他这真龙天子。 慕容谨之此刻脑子中甚至能想象出她写下这行字时的情景,嘴角含着坏笑,思及此,心中那股怒气更甚,低声道:“白璃忧,别让朕抓到你,抓到你朕要扒下你的皮!” 都城最繁华的一条街—— 购物是女人的天性,两个女人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不过此刻白璃忧也一扫前几日阴霾,心情难得的兴奋雀跃,毕竟这也是她穿到这里后,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的集市,皇宫外的生活,感觉跟电视里演的也差不多。 但那种真实的繁华热闹,以及亭台楼阁的美丽,却是电视里模仿不出来的。 华芝说先找一间好的酒楼大吃一顿,然后再带她去一个好地方。白璃忧好奇,问道:“什么好地方?” 华芝小声道:“欢德楼。” 白璃忧嘴角抽了抽,“不会是青楼那种地方吧?” 华芝两眼放光,“嫂子,你怎么知道的?” 青楼可是穿越故事中经典的桥段,不过让她蒙对了,也是好笑,她想小说电视中没有哪个穿越女是没有去过那个地方膜拜,惹过事的吧。 越想越是好笑,虽然知道她们两人不应该去那种地方,但是心中也是好奇万分,想去长长见识,便没有说华芝,倒是想到了一个问题,“青楼不是晚上才营业的,那我们回去就回误了时辰。” 华芝恼得直跺脚,“看我这榆木脑袋,怎么没有想到,可是听说今晚欢德楼有花魁选举呢。” 白璃忧笑着骂她,“难怪你会选择今夜出宫去。” 她讪笑,皱眉,道:“嫂子,不行啦,今天我一定要看看这花魁选举,大不了我们今晚就不回去了!” 白璃忧有些忧虑,说道:“我那浓华殿是冷宫,晚回去一日问题也不大,反而是你,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华芝咬牙欲下决心,却听见前面传来的声音,“前面有个小姑娘卖身葬父,快去瞧瞧。” 两人顺着那些人跑去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街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两人好不容易扒开人群进去一看,一个衣衫褴褛,头戴草标的女孩子跪在地上,胸前挂着一个薄木板,上面写着:家父恶疾去世,在家等待下葬,卖身葬父。 女孩垂着脸,看不清容貌,但能从脖子处看出那露出来胜雪般的细腻肌肤,想来模样应该是不差的。 白璃忧想,这也是经典桥段吧,在活生生看见了,白璃忧心中恻然不已,低声说道:“华芝,你身上有钱吗?拿些给她吧。” 华芝泪眼汪汪的,伸手去怀里摸,惊觉道:“我的银子不见了!” 这一声,让不少人将目光投向她。 有些地痞讪笑道:“小子,想将人买回去做媳妇,只是没钱就别在这里充大爷!” 华芝愤怒,但也不敢在惶恐,拉了拉白璃忧,急声问道:“嫂子,怎么会这样的。” 白璃忧叹气,“遇到小偷了。” 她跟华芝两人,虽然身着男衣,但衣饰华丽,两人手上更是大包小包的,从头到脚就写‘肥羊来宰’四个字。 第二百零三张章 认识新朋友 这时,身后一道淡淡清雅的声音传来,“不三,拿两百量银票给这位姑娘。” 白璃忧心中暗度,这不见义勇为的人来了,她与华芝一同看去,那男子一声蓝衣,身边各站着家仆打扮得两名青年,一个叫不三,另一个是不是叫不四? 就那一眼,白璃忧几乎停住了心跳,世间竟有如此男子,剑眉星目,眸清似水,唇边笑容如旭日一般暖人。 曾经,她在梦中见过他的,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白璃忧抑制住内心的惊颤,终于是没有按耐住,颤声开口:“敢问公子姓名?” 男子微微蹙眉,笑道:“这位公子是问在下吗?在下姓兰,单名一个亭。” 兰亭? 白璃忧怔然,“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无礼,一直盯着我家公子看什么!”那被换做不三的青年斥道。 华芝也怒了,真想要开口骂回去,白璃忧摆手,笑道:“本公子是看你家公子样貌英俊啊。”这么美的人,调戏一下又何妨,萍水相逢,转身就各自天涯。 那蓝衣男子脸色微红,淡睨璃忧一眼,不三怒道:“你这狂妄——” “我说不三,你家公子让你拿银票出来,你还在磨蹭什么?”华芝冷哼道。 不三愣道:“小爷的名字不是你叫的。”反观他身边另一名仆人,就格外的冷静。 华芝撇嘴,道:“不三不四又不是什么好名字。” 不三大怒,而一旁的兰亭公子低声斥道:“不三,两位公子不过是在与你玩笑,快拿钱出来,咱们还有事,莫要耽误了。” 不三点头,手伸向腰间,随即惶恐道:不好,钱袋不见了!“ 白璃忧皱眉,问道:“这是你们第一次来都城?” 兰亭一怔,颔首,她与华芝随后相视一笑,扑哧一笑,不三怒道:“我们与你们又不认识,有什么可笑的!” 白璃忧扬眉,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兰亭公子轻笑,“公子这话,倒是说的有意思。”白璃忧想他应该是第一次带着仆人来都城,这盘缠被偷,他也全不在意,似个沉着冷静的人,白璃忧不觉多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似乎也在看自己。 视线碰撞在一起,又不经意的随意别开。 玩闹也够了,白璃忧的目光重新回到跪在地上那可怜的少女身上,围着看热闹的人很多,但愿意慷慨解囊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她寻思着应该怎么办时,一个衣着华丽,肥头大耳的男子带着进人挤了进来。 这一看便是都城中的纨绔子弟。 这样戏码,又是穿越的经典桥段之一,到哪里都有这样的人,白璃忧觉得好笑,却见那男子走到少女面前,用手中扇柄勾起少女的下颌。 白璃忧这才看清少女容貌,瓜子脸,大杏眼,模样甚是好看,但一身稚气未脱,年龄绝不超过十五岁。 那男子拉起她便要走,“卖相不错,爷买了,跟爷走。” 华芝大怒,欲上前教训,兰亭瞥了一眼身边的仆从,可也没见仆从出手,那男子就已经摔倒在地上。 男子骂骂咧咧的起来,挥开前来相扶的家仆,狠狠对着人群说道:“哪个不要命的敢打本大爷,可知道本大爷是谁!我爹是渠远太守白光,我是当今珍妃娘娘的胞弟,白家三公子!” 众人一惊,白璃忧一凌,这时华芝笑着低声问她,“嫂子,你母族中有这样的亲戚?” 白璃忧也是一脸委屈,道:“白氏一族,旁支那么多,白家子嗣众多,我哪能每个都认识,况且就连鸡蛋也有好坏,何况是林子那么大的白家。” 不过,经华芝这么一提醒,白璃忧心中有了计划,便道:“我是你是假冒的,如果你真是堂堂太守之子,国舅爷,怎么会连字都不认识?” 不三心中愤怒,要上前教训男子,兰亭却朝他轻摇头,目光落在白璃忧的身上,那男子大怒,道:“你敢说爷不认识字?” 白璃忧蔑视一笑,道:“人家那写着卖身葬父,这有卖就有买,敢问这位白家少公子,你买人的钱给了吗?还敢说认识字?敢说自己是朝廷一品大员的儿子?一品大员能有你个不认识字的儿子?” 围观的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嘲笑声,对着那男子指指点点。 男子恼怒不已,无奈从身边家仆的腰上扯下一个钱袋,扔在地上,一声冷笑,道:“将人给爷带走!” 少女看着地上的那带钱,咬着唇,欲伸手去捡起来,这交易也算是作数了,可是那几名得令的家仆上前要抓人,吓得少女连连退后,不三欲要阻止,却被他家公子按住肩头,动弹不得。 不三惊诧看向自家公子,却见他目光柔和,淡落在那名温润如玉般的少年身上,不三一脸不屑,那人怪里怪气的,没点男子气概,娘娘腔一般。 这时,却见白璃忧步伐一移,已挡在那名少女面前,华芝也跟上前,白璃忧转身在那少女耳边低声说道:“姑娘,在下冒犯了——” 少女错愕,白璃忧已经伸手扯下她肩头的衣裳,露出半截的肩头来,这要是放在现代,根本不算是什么,可是这是在保守的古代。 围观人倒抽冷气的声音传来,甚至已有人开始指责,“这人怎么能这样!” 不三怒道:“你这个登徒子,在干什么!” 华芝也是目瞪口呆,反观那兰亭公子却只是微微眯眼。 白璃忧眼神微亮,看了一眼四周围的人群,朗声说道:“在场的各位,家中可有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儿,姐妹,我不过就是无意扯下她一块衣裳,你们便指着我,但如果你们有想过,她跟着这位很有可能是假冒的白家公子回去,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残忍对待?” “我们大家帮帮每人出一点银两,便能帮她,为什么不帮?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为了家中去世的父亲能下葬,跪在这里乞求,这样的孝心难道不值得我们帮吗?” 话音刚落,一个铜板落地的声音传来,顷刻间,无数的铜板落地的响声不绝于耳。 那白家三公子,怒吼道:“你们都给小爷小心点!我爹是太守,我姐姐是皇妃,你们等死吧!” 白璃忧却冷冷道:“这是都城,天子脚下,别说你这个假冒的,就算你真是白家三公子,也轮不到你如此的猖狂!” 白家三公子已是脸红脖子粗,指着她怒骂道:“你有种!”之后,拂袖而去。 热闹结束,白璃忧俯身将地上的铜板捡起来,一旁的兰亭也俯身帮忙,不三不四间他们如此,也赶紧蹲下帮忙。 那名少女凝着白璃忧,她微微一笑,少女便羞涩的低下头。 白璃忧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伸到自己身上那件袍子上,兰亭拦了她一下,轻声说道:“我来。”说完,兰亭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在少女身上。 他竟如此明白自己的心意,白璃忧心中感激,两人相视一笑。 那少女低声对白璃忧道:“多谢公子,来曰小露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公子大恩。” 白璃忧笑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安葬好你父亲之后,拿着这些钱做些买卖,好好生活,便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华芝想了想,扬眸笑道:“兰亭公子可有想要小露姑娘收下?” 兰亭一笑,笑骂道:“本公子还不至于像刚才那头猪一般龌龊,趁火打劫。” 这时,小露也急了,她不善言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急着在他们面前跪下来,道:“爹爹教过小露,有恩必报,小露虽然不识字,出身乡野,但是我什么活都会做。” 白璃忧对她是越发的怜惜,将她扶起来,笑着说道:“姑娘,你看这里你的恩人,谁能把你收下呢?总不能将你劈成几份,还不说你去每人家中做活报恩,可你该去哪家?每家人都隔着天南海北的,该怎么办才好?” 兰亭嘴角微扬,道:“羽弟,你是出力最多的,理应你带小露姑娘回去。” 华芝一笑,连身赞成,刚才介绍时,她报名字余羽,华芝暂时跟她姓余,名华,她唤他兰大哥。 兰亭虽然与她今日才相识,但顿感亲近,白璃忧苦笑,正要说话,小露直直望她,低声道:“余公子,你收下小露吧,小露愿意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伺候左右。” 不三笑道:“哟,人家姑娘是看上你了。” 听到不三揶揄,华芝笑盈盈道:“当然是看上我家哥哥了,难道会看上你不成?”不三怒了,可看自家公子皱眉,才没有过去揍她一顿。 小露这样说,白璃忧也是为难,她那身份,何以能够收留小露?却不想小露倔强,似认定了她,眼眶微红,紧紧的凝望着她。白璃忧正想用词相劝,一辆马车已在他们面前停下来—— 小露居住的村子极偏僻,依山脚而建,十来户人,房屋破落,每户门都紧闭,小露解释着:“我们这个村子穷,穷得村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 白璃忧心中恻然,道:“毕竟是家园,怎可舍弃,只要努力经营,一定会有所改变的。” 进了屋里,小露父亲的尸首已经开始腐坏,模样极其恐怖,华芝吓得大叫,躲了出去,白璃忧倒是不怕,兰亭吩咐家仆不三不四将尸首入殓进棺材,让其他人在外面等候。 看此情景,白璃忧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身世,忍着欲吐,轻声说道:“兰大哥,我也留在这里帮忙。” 其他人见她神色坚决,也不对说什么,出了去,兰亭临走时对不三不四嘱咐道:“你们都挺余公子吩咐,手脚利落一些。” 小露为她父亲穿寿衣,白璃忧上前帮忙,肩膀却让人按住,回头一看,原是去而复返的兰亭。 她一脸诧异,“没走?” 兰亭柔声说道:“既然说是过来帮忙,哪能站在屋外坐视不管?”说着,边冲怀中拿出一个香囊来,将里面一些粉末递到她面前,“羽弟,如果觉得受不了,将这些抹在鼻下,便不会难受。” 白璃忧道:“是西域的香料吧?” 他点头,说道:“是天竺的一种可食用的香料,里面混有姜粉,能够去除异味,是一路行来,在一家驿站里,一位天竺僧人所赠。” 她点头,依言就做了。 坟前—— 众人上了香,小露跪在坟前低泣,背后白璃忧已走出一段路,兰亭一路追上来,调侃道:“余弟,你真不打算将小露姑娘带上?” 白璃忧苦笑,就算她不是那样的身份,也不可能将小露带上的,“我已经算过了,除去给小露姑娘爹买棺材,香蜡纸钱的银两,还剩下大概百两白银,够她做些小生意营生了,我不需要她为奴为婢,人啊,还是自由好。” 兰亭颔首,“那是,我们走吧。” 这一顿折腾下来,出了山村,回到城中,已近傍晚,华芝在马车中拉着她低声说道:“嫂子,我们不回去了,先去欢德楼看那个花魁选举大赛,我心里痒痒,非得去看看那些花魁是不是比皇兄宫里的妃子还要好看。” 白璃忧迟疑了一下,咬唇说道:“华芝,去可以,但你得答应我,我们去看看就离开,今晚是一定要回去的,如果让你皇兄知道了,我们——” 白璃忧苦笑,若真是教那人知道了,估计会死的很惨。 “好!”华芝双眼放光,朝兰亭朗声道:“兰大哥,麻烦送我跟我大哥去欢德楼,谢谢!” 兰亭撇了白璃忧一眼,笑道:“那是好地方,我也跟着你们去见识一下,可否?我也看看这京都的美人漂亮,还是我家乡的美人漂亮。” 华芝大笑道:“那好,那就一起去!” 白璃忧下意识的看了兰亭一眼,兰亭的目光也在她那边,两道眸光融合,她淡声说道:“好。” 执鞭驱马的不三大惊,自家公子从来不去那些烟花之地,其实从一开始就看出那位余公子是女儿身,自家公子性子温善,是怕余公子一个女儿家的安危,女子进那种地方总归是会出事的。 马车一路朝着城西而去,不久,便停在一处花房大楼前——欢德楼,京都最大最奢华的青楼。 御书房—— 夏卿,韩良,盛子铭正在慕容谨之身旁,王楠,应星河也来了,每个人脸上神色凝重,白璃忧始终了,就连华芝也不见了。 慕容谨之神色平静,跪在下面的是华芝的贴身侍女青儿,她浑身颤抖的厉害,帝君冷冷的声音传来,“朕不管公主平时对你如何好,朕现在就问你一次,如果你的回答让朕不满意,那你与你的家人就活不过今天。” 第二百零四章 看谁能进去 “皇上饶了奴婢的家人。”青儿趴伏在地上,连连求饶。 帝君看了郭麟一眼,郭麟厉声问道:“公主最近可有对你说想去什么地方玩?” 青儿咬唇,良久才开口:“陛下,公主最近是时常念着一个叫做欢德楼的地方。”此话一出,夏卿,韩良,王楠等人都惊住了,应星河常年驻扎边关,听得云里雾里,这欢德楼是什么地方?但像夏卿,韩良,王楠这样身份的人,自然是知道欢德楼是什么地方。 郭麟皱眉问道:“欢德楼是什么地方?” 青儿摇头。 夏卿心中无奈,若是让帝君知道欢德楼是宵金窟,那还得了——所以他想着是不是先将问题给绕开,先为那两人说上几句好话,在告诉帝君真相,便问道:“皇上,那白妃在哪呢?” “如果朕没有猜错,她们两人应该在一起,华芝送人出宫的时间,和白璃忧离开浓华殿的时间吻合,这段日子来,她们两人走得很近。” 夏卿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都知道这下是真的不好,摸到了帝君的逆鳞,这个华芝还不够,白璃忧竟然也参合了进来,几人头皮发麻,心惊胆战。 慕容谨之环顾众人,沉声问道:“夏卿,欢德楼是什么地方?” 夏卿:“——” 京都,虽是夜晚,但城中仍是灯火通明,店铺热闹,行人如梭,白璃忧想这就是那人努力建立起来的家国天下。 下了马车,他们一行人一天未吃东西,便找了附近一间酒楼用了晚饭,四周处处霓虹,最亮的一处却是不远处那‘欢德楼’三个字。 三层楼高的小楼,二楼数十名美人风姿绰约,凭栏而望,肌肤胜雪,她们不像是一般的风月女子,不像一般的那些妓子主动招揽客人,只浅笑嫣然,便将华服锦衣的男子吸引进去。 门外,一块用红色绸缎书写的‘花魁大赛’牌立在那里,小厮,龟公在外迎客,伶俐机警,客人三三两两,或成群而结已有不少上门。 华芝明显的兴奋起来,已率先跑了上去。 白璃忧悄悄打量起身边的兰亭来,却见他嘴角凝笑,神色如常,并无任何的淫、荡、亵、玩之色。 白璃忧不禁轻笑,如此男子,倒是世间罕见。 兰亭挑眉问道:“余弟,你在笑什么?” 白璃忧笑道:“兰大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兰亭如实回答:“是。” 她回以一笑,道:“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便朝着华芝那方向走去,这时,华芝跑了回来,朝他们摊手,撇嘴道:“什么破地方,每个人进去还要给五百两得入场费,我和羽哥哥的银子都被偷光了。” 白璃忧嘴角轻扬,这样倒好,可以早点回去了。 兰亭看向她,身材苗条,一身黑色男袍,束发为白色,看上去清隽温雅,少了男子的粗狂,多了些精致,她如换回女装,容貌也不是绝美,但这一天接触下来,却极其的慧黠清灵,隐隐藏着让人陷入的芳华绝代。 兰亭对她是越发的喜欢,凝了她一眼,温和道:“羽弟,我替你们出这银子。” 花子惊道:“你们的银子不是也被偷了吗?” 不三哼道:“哼,刚才我家公子已经让我去银号重新取了银两出来。” 看不三拿一副拽样子,华芝心里恨得是牙痒痒,心里坏坏的想着,你以后莫落入本公主的手里,要落入立刻将你变成太监。 白璃忧直直望着兰亭,双眸晶亮:“那就谢谢大哥了。” 兰亭见她喜悦的表情,竟觉得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恍然意识到自己对刚认识一天的她竟如此在意了,心里也是一惊。 华芝见有人买单,轻笑道:“今日寻欢,我们三人一定要不醉不归!至于这五百两的入场费,我有一个玩法,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两人同时望向华芝。 华芝笑道:“我们一行五人,若不交这五百两,看我们五人谁有法子走进这道门,在欢德楼里面汇合,半注香为限。” 兰亭微微一笑,道:“余华贤弟此招甚妙。” 华芝扬声笑道:“羽哥哥,你怎么说?” 白璃忧挤出一个笑容,道:“我能说不好吗?” “那就开始吧,如果半注香还未进来,我们进去了的就出来接,当然输了的要罚。”华芝看着他们,轻声说道。 “那就开始。”兰亭笑道:“羽弟,莫要怕,半注香之后你未经,我便出来接你。” 白璃忧笑道:“大哥怎么就认定我进不去啊?” 兰亭拍拍她的肩膀,“那好,大哥在里面等你。” 华芝愣了愣,道:“嫂子,你有进去的方法了?“ 白璃忧说道:“没有。” 华芝皱眉,道:“当我没有问过你。” 兰亭一怔,随后笑道,“走吧,不三不四。”身影微动,已经往前去。 花子愁眉苦脸的跟着白璃忧,她却拍了下华芝的肩膀:“我们也走吧。” 华芝反问道:“去哪里?” “过去看看他们用的是什么办法,有没有规定不能学着别人的方法进去。” 华芝恍然,道:“对啊,嫂子,还是你聪明!” 兰亭的身影消失在欢德楼右侧的一道拐弯处,那里行人还是不少,但却没有门前密集,白璃忧看了一眼,心里估计这应该是欢德楼的后门。 那道门,紧闭着,也无人看守,白璃忧心中一动,隐约的知道兰亭大哥应该是要带着家仆这里进去,华芝见状,高了几度声音,“哥哥,你看。” 那三四米高的墙上,那白衣飘飘的男子带着家仆已经站在了上面,路人不少侧目的,倒没人来管,毕竟这是风月之地,都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兰亭对她笑道:“羽弟,你们也上来。” 白璃忧却气得跺脚,道:“大哥这是欺我跟华弟不会武功。” 可是,这时华芝却眼巴巴的看着她,道:“哥哥,这里面不会武功的其实只有你。” 白璃忧愣住,而华芝已经脚尖一垫,一个飞身上了墙,落下时有些不稳,正想要给她一脚踹下去,兰亭却已经出手揽住了她的腰。 华芝脸颊一红,“谢谢兰大哥。” 白璃忧撇嘴,额头的青筋都在抽搐,指着华芝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 所有人笑得愉悦,而华芝是最欠揍的,笑得那叫一个丧心病狂,“哥哥,记住哦,半注香。” 白璃忧咬牙,道:“你们都给我等着,今天我非要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去!” 华芝笑着好心提醒,道:“没多少时间了。” 白璃忧一扭头,朝着欢德大门走去—— 第二百零五章 略施小计 可到了大门前,白璃忧一脸苦笑,要想光明正大的进去,难道真要换成女装,将自己卖进去? 目光攸转在大街上,对面有一间卖胭脂水粉的店铺吸引住了她的目光,这时耳边传来一道粗鲁的声音,“狗xxx的,进去就要五百两,明抢啊!老子不进去了,现在去其他地方花一百两就能睡个红姑娘!” 白璃忧转身,只见那男子正在门外,骂骂咧咧的,一个小厮冷嘲道:“其他地方?那里能有什么货色?呸!没钱就别来玩,欢德可不是你来得起的!” 那男人跟小厮纠缠之间,出来了几个护院打手,便没了戏看,不过白璃忧此刻心中倒是有了一计,上前,笑呵呵的说道:“将你们的老鸨子给小爷叫出来。” 兰亭与华芝进去后,找了位坐下,立刻就有小厮上前招呼,送来瓜果蜜饯,楼里已经是人声鼎沸,丫鬟小厮跑断腿。 一楼坐满了人,而二楼最好是视野的位置却是空着的,装饰布置与楼下的不同,鲜艳奢华很多,但却空无一人,想来应该是预留给哪位达官显贵的。 兰亭瞥了一眼四周围,笑道:“华弟,你看,这京城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来了,看来今日选花魁的事,倒挺轰动的。” 华芝看了看那些人,都是平日认识的,不过她穿着男装,也不怕他们认出来,“来的可不止六部官员,还有不少的武将也来了,而且官位不低。” 兰亭目光微动,淡笑道:“我初倒都城,没有华弟阅历身后,大哥甚是惭愧。” 华芝哈哈笑道:“都是因为平日我们的爹做生意,不得不四处疏通打点。” 兰亭点头,华芝这时还没见白璃忧进来,心中焦急,“我哥哥怎么还没进来。”那双眼睛,紧张的盯着大门。 不三扑哧一笑,“敢情是进不来了。” 兰亭勾唇一笑,道:“羽弟不会武功,看来是难为他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还是我去接她吧。”其实,从进来他也一直担心着她。 兰亭刚起身,华芝就突然失声大叫起来,“哥哥怎么会在那里!” 他循着花子指的方向看去,二楼最好视野那张椅子上,飘然的座下一位英俊潇洒的黑衣少年,而一位风韵犹存的女人,小笑眯眯的从她身边走过,看样子像是此搂的老鸨子。 白璃忧似乎也看见了他们,微笑着朝他们招手,“过来这边坐。” 待他们过来之后,不三嚷了起来,“你是怎么进来,还拿到这边这位的,这是预留给别人的。” 白璃忧笑盈盈说道:“当然是老鸨子看小爷英俊潇洒,放小爷进来的。” 他们自然是不会将这笑话当真,不过兰亭眼中对她又多了几分激赏,挑眉说道:“羽弟,好本事。” 白璃忧没说话,只是看他一眼,轻笑举杯朝他一敬。 他们刚才坐在较远的地方,现在挪到了二楼敞亮的地方来,下面有几桌客人似乎从他们这里发现了什么蹊跷,有的已经站了起来,欲朝这边走过来。 白璃忧一直蹙着眉头,突然扯起华芝,说道:“大哥,我们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变回来。” 兰亭怔然,道:“什么是洗手间?” 白璃忧笑着解释,道:“就是茅房。” 华芝也是一脸惊讶,白璃忧一路闪躲着拉着华芝,竟然拐到了其中一间房中,房里没有别人,华芝好奇问道:“嫂子,这是干什么?你刚才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刚才你看见没有,有几个人一直都在盯着你。” 白璃忧笑道:“我就是跟老鸨子说了些话。” 华芝狐疑的看着她,“我才不信说几句话,老鸨子就放你进来。” 白璃忧失笑,她确实只是跟老鸨子说了几句话,但是要见到老鸨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再见到老鸨子之前,她对着门前的小厮丫鬟说将他们的老鸨子叫出来,她有十万两银子要赠与今晚的花魁,不知老鸨是不是有兴趣?那些人见她说话语气那么大,在看他身上的衣裳也是华贵无比,虽然怀疑,但也不敢怠慢,便去将老鸨子请出来。 老鸨子月娘是个甚是有见识的人,出来打量了一番她,便问有何事? 白璃忧开口问她,今晚花魁是如何的一个选法,月娘心中虽觉得蹊跷,但是也告诉她,花魁选举,先从才艺容貌开始展现,之后客人开始竞标,银两累积到最高的前三位,就是今晚花魁三甲。 白璃忧却笑道:“这样不妥。” 老鸨子一听,只是冷笑,问她:“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有什么不妥?” 白璃忧赫然,随即也想这老鸨是在风月场打滚的人,怎么会看出她是个女人,经她这么一提点,她音乐猜到兰亭大哥也知道她和花子是女扮男装的。 白璃忧笑道:“今晚花魁大赛,老板娘你只能赚客人进场的钱,以及客人竞标后最高那三位客人的银两,我有一个办法,能让老板娘进账更多。” 月娘一讶,半信半疑的请教。 白璃忧便说道:“老板娘可看见对面专卖胭脂水粉与绢花的店铺,你可以叫人去将店中的绢花都买下来,十朵扎为一束,一束一百两银子,俗话说得好,宝剑赠名士,鲜花送美人,每一轮花魁才艺表演后,就让客人购买绢花送给心仪的待选花魁,最后以收到绢花数目最多的三位成为花魁才艺三甲,第二轮以绢花数目决出样貌三甲,最后一个回合,以绢花最多三位为胜,再让客人出价,那你赚的钱可就多了。” 话音刚落,老板娘就已连身赞叹,“姑娘此计妙哉!” 白璃忧笑着继续说道:“还有一计。” 老板娘忙说道:“愿听姑娘说下去。” “五百两的入场费太贵了,我猜大厅内肯定有空下来的位置吧?” 老板娘蹙眉,道:“你让我将入场费降低?不,这万万不可行。” 她浅笑,道:“是要你降低,但也要提高,将大厅内的位置区分来卖票,你可用院中的三种小花来做标记,放在大厅的桌上,将桌椅的划分为上中下三等,如芍药为上,出得起价钱的自然可坐在位置最好的地方观看,荷花次之,观看的位置自然就差些,梅花最下,观看视野自然也是最不好的,这样也可以将入场费的价格调为三等,芍药五百两,荷花三百两,梅花一百两,桌子不同,自然也彰显出不同的身份,有钱有势的为了虚荣心,自然会乐意出征钱的,同时也能有更多的人进去,保证你座无虚席!” 第二百零六章 代替上台 老板娘一听,良久才回过神来,满脸的赞赏,“姑娘,你是何人?”她没回答,不过倒是以此作为交换进了欢德楼,并换了一张最好的位置。 华芝听完,拍掌笑起来,“嫂子,你真厉害!” 白璃忧正要说什么,这时,门开了,一位妙龄女子走了进来,见她一出现,那绝色美人吃了一惊,眼泪挂在眼角还未干,喃道:“你真的来了?” 白璃忧颔首,华芝不解,脸上全是疑惑,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上前,将那女子拉近让华芝看,绝色美人的脖子上竟有一圈被勒出来的痕迹。 “刚才我进来没有看见你们,就四处闲逛,没想到误打误撞进了这屋,没想到竟救了她一命,不然这位姑娘就要一命呜呼了。” 华芝惊讶道:“她是今晚的候选花魁?怎么会寻死?” 那女子苦笑,说道:“民女柳红本是城西柳家村人,与村长之子本早有婚约,怎奈有些姿色便被村中富商贾大看上,成婚当夜强抢进府中欺凌,家中爹娘前去说理要忍,却被贾大叫人活活给打死,官商勾结,这件案子不了了之……反而是我家中的田地,与我未婚夫家的家产都被他们设计夺走。” “我未婚夫今年本要参加科举,发誓一定夺得科举取得功名之后为家中亲友把浓稠,却苦于没有银两维持读书之用,所以我一念之下,瞒着未婚夫昨日卖身进了欢德楼,银两也在当日送到了他手中。” 花华芝似明白了什么,一跺脚,急急道:“那你是上吊为求保住自己的清白?柳姐,你也太傻了吧,你将那个恶人的地址告诉我,我……” 白璃忧打断她,道:“华芝,如何惩罚那些恶人,我们回去再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将柳红姑娘救出去。” 华芝立刻说道:“这还不容易,问兰大哥借些钱给她赎身,等我们回家了,再给钱还他,要不就我们偷偷的将她弄出去。” 白璃忧脸色有些迟疑,道:“这不行,昨天有人已经看中了柳红姑娘,不管她是否能成为花魁,都指名今夜给她**,老鸨子不会轻易放人,而且早就有人在柳红身边监视。” 华芝拧眉,“谁啊?” 白璃忧勾唇,讥嘲道:“唐骏如。” 华芝惊讶道:“那个人?好像是右相白柏书的义子……嫂子,又是你家的。” 她微微骇然,之后说道:“二楼那几桌,其中一桌就是留给唐骏如的。” 华芝惊道:“那今晚,右相会来吗?” 白璃忧叹气,道:“他们无论谁来都认识我们两,所以我们不能露面,但还得想到办法将柳红姑娘先弄出去。” 华芝咬唇,急的在屋内团团转,“嫂子,待选的花魁马上就要进行第一轮表演了,我们将她救出去,老鸨子也会立刻发现台上少了一个人,很快就会追上来。” 白璃忧点头认同,“我担心的也是这个。”之后,她顿了顿,苦笑道:“如果柳红姑娘的排在后面一些就好了,可偏偏她排在第三位。” 华芝一张笑脸扭成团,气得直跺脚,“那高如何是好?” 柳红苦笑道谢,“多谢两位大恩大德,无论如何,总归是柳红的命。” 白璃忧低声斥道:“柳红姑娘,你可有想过你的未婚夫如果知道这件事情了,他知你这样为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岂不是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中,就算是他日高中为官,也是一生难平此恨的,所以你莫再这样想,问题总归是能够想到解决方法的。” 此时,传来敲门声。 “柳红!还有一刻比赛就要开始了,你是第三名出场,老板娘让你尽快梳妆打扮,备好出场所用的乐器。” 华芝抓住白璃忧的手,紧张的问道:“嫂子,怎办?” 白璃忧蹙眉,道:“办法是有了,柳红姑娘表演的是琵琶吧,华芝,你也会琵琶是吧?” 华芝点头,“嫂子,你不会是想要我冒充柳红姑娘上台,好让她有时间逃跑吧,这是能争取到一点时间,但是唐骏如或是白柏书都认识我啊。” 白璃忧朝她眨眨眼,道:“是认识你,可比赛没规定不能戴面纱不是。” 华芝摇着头如同拨浪鼓一般,“不行!我害怕见到那两父子,每次他们进宫,我看见了,都躲得远远的。” “嫂子,要不你上去吧。”华芝吼道。 白璃忧苦笑,“我又不会琵琶。”没穿到这里之前,她倒是喜欢去ktv唱歌,难不成要她站出去给下面的人来一首双节棍。 华芝会谈琵琶却不敢出去,她脸皮倒是厚,只可惜不会弹琵琶,心中一动,便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华芝,要学会一首简单的琵琶曲,最快要多久?” 华芝道:“不是华芝吹牛,如果谱子简单,不需要片刻就能学会。” 白璃忧低声道:“那太好了,华芝,你现在立刻将身上的衣服给柳红换上,之后你带她从后门离开,你会轻功,带她出去不是什么问题。” 华芝与柳红站在那里,屏住呼吸听她说,白璃忧继续说道:“将人送出去之后,你立刻赶回来与我会和,我们还有些时间,我教你一曲,你尽快学会,到时上台之后,你在后面弹琵琶,我在前面唱歌,我现在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用来转移别人视线的,上台后绝对不能让人看出我不是柳红。” 华芝打趣道:“嫂子,你要选花魁,不得气死我哥哥去。” 白璃忧白她一眼。 送走柳红,华芝折返回来,看见打扮妥当的白璃忧,“嫂子,你好漂亮啊,今晚一定能胜出。” 白璃忧给她飞去一个眼刀,“人呢?” “已经送出去了。”白璃忧从铜镜前转身,一方白色丝巾挂在脸上,她笑道:“这个老鸨子也不算是吝啬的人,给柳红配的衣服倒是很多,我就是随便选了一件蒙上纱巾,出去让外面的丫鬟进来弄得发髻。” 华芝两眼发亮,围着她转,惊叹道:“嫂子,我觉得你好像生来就该穿这样华丽鲜艳的衣服,做这样的妩媚的打扮,你本应该就是一个妩媚高贵的女人。” 白璃忧笑骂道:“贫什么啊!时间不多了,现在我将曲子哼一遍给你听,你可要记清楚了。” 欢德楼大厅内,数位达官显贵在老板娘的殷勤的招呼下落座,其他桌的人也相继站起来,一脸笑意,想要走到最中间位置来敬酒,只是那桌一位中年男人却摆手便退下了。 第二百零七章 勇夺花魁 那中年男人样貌清隽分明,虽上了年纪,仍是让人觉得一股威严之势。 那人便是右相白柏书,身边跟着的多是六部官员,身边义子唐骏如,守边大将,以及他身边的武将,一落座便给人一种甚为尊贵的印象。 不三这时拉了一下身边的主子,兰亭嘴角微勾,道:“不知那桌来的是什么客人?” 不四脸色平静,道:“太后堂弟,当朝右相白柏书,以及他的义子,边关五大守将之一唐骏如。” 二楼,一间开着窗户的小间里,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冷笑道:“六部官员,一半以上都来了,五大守将,除了星河之外,连上唐骏如,一共三位在他们那边。” 他身边蓝色锦袍的男子,神色淡然,这时,走廊上走来两人,蓝袍男子皱眉道:“盛子铭,这楼中内外情况如何?” 来人正是盛子铭与韩良,蓝袍男子却是慕容谨之,最先说话那人是夏卿。 盛子铭与韩良相看一眼,盛子铭低声道:“已经派出暗影卫在各处观察,并无发现任何异样。” 慕容谨之身后的韩良与应星河脸色攸然凝滞,帝君眸光远眺出窗,淡声道:“再去探。” “是!” - 华芝那得意洋洋逛妓院的样子浮现在韩良脑子里,他不由得捏紧双拳,只想将人找到后,带回宫中,一定好好教训那丫头一顿,连当年不告而别出宫习武的事一并给清算了。 郭麟道:“盛将军,如再探不出……” 夏卿接话道:“现在花魁大赛还未开始,指不定藏在哪里,以华芝的性子,必定是会出来凑热闹的,这楼里已经遍布我们的眼线,只要她们出来,一定逃不了。” 夏卿虽然话里这么说,但是语气中也有些迟疑,慕容谨之却已有些急了,眸色沉下来,道:“如果在比赛开始后还未探出来,朕就将这楼给封了!” 夏卿与韩良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是一惊,才知道他命盛子铭调来一千禁军守在门外的街口候命是这么个意思。 夏卿皱眉,道:“皇上,这件事情不宜大张旗鼓,白柏书他们也在这里。” 慕容谨之拂袖,冷笑道:“朕说这欢德楼里有当日在行宫行刺的刺客,你觉得呢?” 夏卿不由得赞叹道:“好主意!”嘴上虽这么说,可是他心中知道帝君找不到华芝与白璃忧,必定是要将一腔怒气发泄在这欢德楼上的,那这百年老字号的风月之地就彻底毁了。 对于慕容谨之来说,华芝是妹妹,理应如此重视,可那白璃忧……楼下,不三四处张望后说:“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掉茅房里了么?” 兰亭沉吟着,也觉得奇怪,便命令道:“你去找找他们。” 不四却说道:“兴许是遇到了点事情,少爷别急,他们对表演甚是热衷,不会不回来的。” 台上,不过第二位表演完毕,地上已是落满了绢花,夏卿饶有兴致的看着表演,而一旁的星河因还未婚,也无心仪女子,盯着台上女子看了一眼便已红光满面,夏卿笑着对众人说道:“咱们家星河也该娶妻了。” 应星河撇他一眼,不搭理这个‘坏’人。 韩良嘴角一抹嘲弄划过,笑道:“这表演已过两人,后免的人依我懒,也不过如此。” 夏卿知他心思,怕是除了华芝那小丫头,哪个女子在他眼中都是不过如此,“琴色俱佳,只是对于阅尽千帆的韩大人来说,确实是欠缺点什么。” 一旁的郭麟迷迷糊糊的问道:“侯爷,那她们到底欠缺什么?” 夏卿眸光微敛,道:“美人美人,在骨相不在皮相。” 韩良白他一眼,故意打趣道:“侯府不知可有一位骨相皮相俱佳的?”韩良话里有话,说的就是那位被人称为活菩萨的冷面美人大夫,夏卿是何等聪明的人,哪里会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冷冷横他一眼,也就没有下文了。 慕容谨之这时却将手中绢花从窗户扔了出去,落在台上,懒懒道:“总归是出了力给你们看,当赏!” 每位候选花魁表演完毕后,老板娘照例上台说两句,顺便为下位美人报幕,老板娘笑看着地上那么多的绢花,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在脚下。 “多谢各位大爷的打赏,下面有请我们欢德楼的第三位花魁候选人柳红姑娘上台为各位大爷歌唱一曲。” 老板娘一下台,大厅内的烛光骤然熄灭,不少人惊乍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随着白璃忧蒙着面在台上站定,台上忽然亮起稍许烛光,烛光不如刚才那般通明,却足够视线,将台上的人蒙上些许的朦胧。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琵琶乐声,却偏偏不见弹奏之人,那音律却不像是千叶传统乐曲,没人听过。 众人紧紧盯着台上女子,一席红衣摇曳,青丝盘成垂髻,珠钗斜坠,一抹轻纱蒙面,眸中流光溢彩,身处这烟花之地,却不见丝毫妩媚,却能摄人心魄。 歌声随之脉脉而起,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好的场景,慕容谨之的心瞬间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般。 这时,盛子铭再次来报,脸上忐忑,却见夏卿,韩良,应星河等人都安静噤声,帝君眸色微沉,紧紧凝着台上那女子,修长的手指握在窗边,十分用力,骨节泛白。 台下人安静的反应,让白璃忧额头渗出冷汗来,目光却不禁瞟了眼兰亭,今晚一见,恐怕以后再也相见,心中一动,缓缓走到兰亭面前,她没有注意到除了大厅内的人,二楼那阁里的神秘客人。 目光相碰,那似曾相识的眼睛,令兰亭心中一紧,袖中的手已经握得紧紧,心中不禁苦笑,这怕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紧张。 白璃忧弯了眉眼,朝他伸出手,掌心中却空无一物,众人却不知她想做甚,兰亭已口干舌燥,却见她在他耳边突然打了一个响指。 一朵红色的绢花已经在她掌中盛开,她轻笑,将花递给兰亭,他浑身一震,将花接过,而她也结束了最后的表演,缓缓转身。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刹那间,掌声全场轰动。 白璃忧擦了擦额头的汗,感谢‘千里之外’,感谢大卫科波菲尔。 一瞬间,空中如雨般的绢花涌向台上,白璃忧面前的绢花已多出前面几位几倍之多,“根本不用再选了,柳红姑娘就是今晚的花魁!”有人朗声说着,立刻就有人附和。 白璃忧愣住,兰亭深邃的目光与她交织在一起,而二楼的人也紧紧盯着她。 第二百零八章 现身 正在她扭头看去时,差点没有失声叫出来,唐骏如那厮已经紧紧搂住她,她怒道:“你做什么!放开我!” 唐骏如面露猥亵之色,笑道:“你这个妖精,小爷果然没有看错你,就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今晚就好好的伺候我们两父子。” 接着,唐骏如扬声道:“大家可想看看这小妖精的闭月羞花之貌?” “想!” “唐公子快揭开她的面纱!” 此刻,谁不是心痒难耐。 白璃忧大惊,眸光转向兰亭,向他求救,可脸上一两,面巾已经被揭开,不过好在白璃忧在宫中时都是素颜示人,而今晚她为了安全起见,画了一个大浓妆,好在她化妆技术是真的鬼斧神工般,唐骏如似也并没有认出她来。 唐骏如诧异这人并不是事先订好那个,“你是谁?柳红呢?好啊,好啊,你比她漂亮多了,看来小爷今天是赚了!” 唐骏如眼中那垂涎之色,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白璃忧怒极,扬手给了唐骏如一巴掌。 “敢打我!”唐骏如大怒,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拿起身边酒杯,就往她嘴里灌去,“今晚就让你试试本将军从西域带回来的好东西,今晚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哥,救命!”白璃忧望向兰亭,哑声喊道。 其实不用她呼救,兰亭对于唐骏如掀开她面巾的举动已动了怒,不过是强压真的,这时看见她的样子,心中重重一撼。 白璃忧话音刚落,兰亭已经身形一闪,到了台上,袖子一挥,唐骏如高大的身子已经退出去几米远,同时,他伸手一揽,将白璃忧揽进怀中,冷艳睨着唐骏如。 “少爷。,”不三不四也一跃上台,站在了兰亭两侧。 这惊变,全场的人都是始料未及的,反而是一下子怔愣在那里。 楼上,夏卿,韩良,应星河也都吃了一惊,站起来,夏卿还偷凝了慕容谨之一眼,他早已经变了脸色。 唐骏如嘴角一片鲜血,一拳擦去,冷笑道:“好深厚的内力。” 兰亭身背着家族绝世的秘密,心里知道自己绝对不能与朝廷的人有一丝的牵扯纠葛,但是此刻白璃忧在他怀中颤抖,胸中竟激起一股莫名情绪来,即使今天与在场所有人为敌,他也必定要护她周全离开。 兰亭环在她腰上,白璃忧只觉得那阵莫名的心慌少了很多去,但是身子却越发的难受,似乎有千万条虫子在啃食她全身,而兰亭搂着自己时,她的意识越发迷乱起来,攸然才意识到一件事情,刚才那杯酒被下了药! 热流在身体内乱窜,白璃忧咬着牙低声对他说道:“兰大哥,带我离开这里!” 兰亭见她满头大汗,神色痛苦,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心中一惊,点头道:“好,大哥现在就带你离开!” 白璃忧歉意道:“真是抱歉,让你得罪了唐骏如这人。” 兰亭轻笑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便不要对我说抱歉这话。” 这时,唐骏如手下数十名官兵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兰亭瞥了一眼不三不四,两人会意,那些人不过眨眼功夫,白影摇曳到他们恢复意识,大厅内哪还有兰亭与白璃忧的身影。 众人大吃一惊,竟有如此厉害的轻功?难道是江湖上失传多年的凌波微步,而那寒光锋芒,是他手下人手上的一柄寒铁剑,唐骏如心中不服气,冷笑道:“来人,将那两人抓住!” “不知唐将军要追什么人?” 清淡的声音从二楼楼梯上传来,一行人走下来,说话的人正是为首的蓝袍男子。 唐骏如心中愤怒,正要发作时是谁这么不长眼,这时插话进来,转头一看,心中大惊,同时双膝跪地,“臣叩见皇上!” 话音刚落,满室皆惊,除去不三不四,就连楼上的白柏书也都跪下。 慕容谨之笑道:“右相不必多礼。” 而此刻站在白柏书身边的一位灰袍男子,脸色平静,笑了后才要跪下,“微臣叩见皇上。”而就在男子要跪下时,慕容谨之伸手扶住他,缓声斥道:“龙秀,你我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跟朕客气?” 众人大惊,才知道这位跟右相一起进来的英俊男子,竟是当朝蜀宁王慕容龙秀,帝君环顾全场一眼,淡声道:“今夜这楼里还真是好热闹,朝中来的人比每日早朝来的还齐。” 这话说的很是平和,但却教人莫名的心慌,话音刚落立刻全场皆有官职的都战战兢兢的跪在了他面前,谁能想到帝君会出现在这里,摸不准他此刻心中所想,所以众人心中也是慌乱得无法形容。 这时,唐骏如气哼哼的挪到慕容谨之面前,道:“皇上为臣做主,刚才臣被歹人所伤。” 白柏书心中却在暗骂这蠢货,低声斥责道:“如儿,此刻在皇上面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右相的话刚说完,唐骏如已被慕容谨之一脚踹翻,那力道几乎已用十分,唐骏如再次到底,嘴角鲜血如注,众人见状,都吓得噤声,唐骏如手握边关十万兵马,是千叶五大守边大将之一,地位崇高,但脑子确实不好,光有匹夫之勇,皇帝这样一脚,倒也是让人意外—— 别人不知其中原因,但夏卿等人却十分清楚刚才那花魁面纱被揭开那刻,帝君一眼便认出是那白璃忧,慕容谨之本就已经怒到极致了,唐骏如竟被那张浓妆艳抹的脸骗过,没有认出来,又施手调戏,再加上白璃忧与那男子之间的亲密动作,帝君此刻的怒气,怕是已无人敢上前相劝。 白柏书也是又怒又惊,却不敢直接问,值得低声道:“皇上,臣的义子今日行为失仪,还请皇上训示,臣将人带回去必定会严加管教。” 慕容谨之一脸冷意,道:“朕怀疑这欢德楼中藏匿在和当日在行宫行刺贼人,今日便带着夏卿,星河等人来抓捕,却正好看见右相与一众大臣坐在这里寻欢作乐,你的好义子,竟为青楼女子,再此纠缠不清,哪里还有大将军的样!” 白柏书咬牙,道:“皇上,还请让臣戴罪立功,带人捉拿那伙贼人。” 慕容谨之冷笑道:“等你们亲自调兵来,贼人还等着你们来捉?” 凤眸朝门外一睨,盛子铭已从门外走来,禀报道:“皇上,禁军已经将欢德楼封锁,此刻插翅难逃。” 这时,一个黑色身影从二楼跃下,那是暗影卫,走到脸色阴沉的慕容谨之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第二百零九章 滔天之怒 那男子带着白璃忧离开,慕容谨之已经让暗影卫追踪上去,摸到了他们的行踪,自己则是留下来稳住现场。 “夏卿,这里交给你,龙秀,回宫,你我一谈。” 众人没有意识到帝君这话里的意思如何,只见蓝影一跃,帝君已经消失在楼中,在场的大臣都知千叶皇帝师承白帝,但谁都没想到帝君的武功如此之高。 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那兰亭并没有带白璃忧远走,而是离开后,又从后门进来,回到了柳红的房间。 兰亭将白璃忧放在床上,而此刻床上的人已经完全迷乱,一味的拉扯自己身上的衣裳,“好热!” 兰亭不知她是中了椿药,突然,白璃忧已将自己的外衫扯下,露出胸前一片肌肤。 他拧眉打开门,将外面路过的一个小厮抓住,问这药的解药在哪里,那小厮如实告诉他,一个时辰之内与之胶合就是解药,不然别无他法,若是拖延,轻则伤身,重则要命。 兰亭本已对她动了心思,这时更是心跳狂乱,手不由自主的朝她脸上抚去,刚一触碰上,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趁人之危,急忙收回手,但却迟了,他的手掌已被她抓住。 “羽弟,你醒醒!” 兰亭咬牙抽回手,却教她握得更紧。 他向来自制力强,明明她手上的力量并不大,但他却无法挣开,也不想,嘴角一抹苦笑划过,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一生性子清淡,却不想在一天之内爱上了她。 当他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时,吻已经落在了她的额头上,抬眸,深深凝她片刻,微微叹气,将痛苦的人搂进怀中,在她耳畔轻声说道:“羽弟,今日若是我动了你,你一定会恨我。” “但我还是要对你说,我尚未娶亲,活了二十几年,也未对任何一个女人动过心,今夜之后,我一定登门向你爹娘提亲,娶你为妻,一生只待你好,好吗?” 白璃忧难受得要死,话是听到了,可是哪里还能回他的话,兰亭最后的理智,也在她朝他怀中挤去时崩塌,低头吻住她的唇。 “放开她!”门在声音落下时,被踹开,巨大的声音随着那抹蓝色身影出现在门口,那蓝袍男子容颜倾城,那凤眸中全是血色,眉梢上阴沉与杀气并存。 “谁给你的胆子碰她!” 这个男人绝对不好对付,兰亭心中一凛,却见男子手臂抬起,五根指头已经飞疾而出,朝他袭来,兰亭拧眉,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霸道狠毒的武功。 他拧眉问道:“阁下是?”来人是慕容谨之,兰亭化解他的杀招之后,身形微微一凛,而慕容谨之不答话,抽出腰间长剑,直指兰亭而去。 破门而入那刻,当看见这个陌生男人在吻她时,慕容谨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男人! 当然,白璃忧他也不会放过。 刚才在台上,那惊艳的表演炫目了他的眼,所有人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凝望着她,其实那是他并不知道台上的‘她’就是她,那时心中竟全是白璃忧的嬉笑哭泣的样子,当日在御书房,她仗着自己对她的宠爱,在众人面前给了他一巴掌,折了他的颜面,当时他确实是动了杀机,可是当看见她伤口裂开浸染开了衣裳时,他竟又舍不得。 他什么时候竟会有这样矛盾的情绪?虽然怒极了,但也并没有将她放逐到冷宫,只用浓华殿来圈禁她,不过也只是骗别人的,冷宫,谁会信?不过走走形式,出穿用度,哪样待薄过她,哪样又跟冷宫一样? 将暗影卫从她身边调走,不想再听到她任何的消息,可夜里睡在其他妃子床上,却依然还是会想起她,白芊芊那提议她来观礼,他为何会同意一个罪妃来观礼?可他就是准了,不过是想见她一面而已。 可没想到,她竟然放肆到如此,再次私逃,还进了这种肮脏之地,在那么多人面前搔首弄姿的竞选什么花魁。 不行,他必须将这欢德楼夷为平地。 这个女人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曾知道她会唱那么奇怪却婉转动听的歌,会将变出席来的话递给眼前这男子,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就快疯了! 如果他不来,她也要成为其他男人的女人了?她说爱自己,在行宫为让自己成功脱险,所作的那些又算作什么? 她已不止一次背叛自己,胸腔中那怒气如大火般升腾起来,慕容谨之知道自己此生都未这样愤怒过,长剑一挽,已朝兰亭刺去,每剑都直击要害。 兰亭抽出长剑挡住,沉声道:“请问阁下与羽弟是何关系?如果阁下一直不说话,只知下杀手,就别怪兰某得罪了。” 慕容谨之挑眉冷笑,兰亭身上的衣裳已被划破,眸色一沉,也动了怒意,何况羽弟此刻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两人打斗狠辣,却相互之间存着什么默契,因为他们都不想伤到床上的白璃忧。 “你们别打了,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时,华芝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华芝,你是不是不要命了!”韩良也出现了,长臂一探,将这冒失鬼揽进怀中,这人不知死活,如果被屋内哪方的剑气伤一下,她也是必死无疑的。 华芝急了,遂在韩良怀中大喊,“三哥,别打了,快去看看嫂子吧,她好像断气了!” 这一句话,让打斗中的两个男人都重撼一下,兰亭执意的是华芝前半句,而慕容谨之注意得是后半句,断气了。 兰亭盯着华芝,“华弟,你说什么?羽弟不是你的哥哥?是搜子?” 慕容谨之眉心一拧,身形略动,已到了床边,华芝点头,怔然道:“兰大哥,她是我的嫂子,这位是我哥哥,嫂子是三哥的妻子。” 仿佛是被人捅了一刀,兰亭惨淡一笑,长剑在地上一撑,才稳住了自己颤抖的身子,原来她已是他人妇。 余光一看,她的夫已经将她搂进怀中,返身冷冷盯着他,眸色阴鹜,似在赶人,兰亭苦笑道:“兰某并不知羽弟已成婚,无意冒犯,不过她此刻中了椿药,唯有胶合可解,刚才是兰某失德,切莫怪她。” 说罢,兰亭扬手,华芝尖叫起来:“兰大哥,你做什么!” 却见兰亭狠狠朝自己胸前刺去,衣裳瞬间被染成鲜红,“羽弟,大哥失德,这一剑是还你的。” 华芝恢复过来,兰亭却已不见,只留下那苍凉的声音残留在院中,华芝想上前追,却被韩良抱了出去,韩良迅速的将房门关上。 可门内,却传来阴沉的下令,“韩良,告诉盛子铭,朕要那人的人头!” 韩良低声道:“是。” 第二百一十章 阁下是? 紧握着怀中的女人,修长的手指暴起青筋,却在见到她那潋滟的红唇时,毫无防备的喉咙一紧,“孽障!”他骂道,而她却像是小猫一样的在他怀中乱叫,还伸手去抓他的衣裳。 慕容谨之用力将她一扯,将人整个扔进了床中—— 满腔的愤妒让他下手也不轻,掐住她的下颌,“白璃忧,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谁!说,我是谁!” 白璃忧委屈的呜咽着,“慕容谨之!”听到她唤出自己的名字,慕容谨之才算是满意,也不在压抑,俯身,将她的衣裳全数扯掉,开始为她解—— 翌日,清晨,白璃忧缓缓睁开眼睛,嘴里喃道:“兰大哥?” “你说什么?”床边男人正在安静的看着她,这时俯身下来,声音低沉的问她,“再说一遍,朕就弄死你!” 白璃忧闭上眼睛,又睁开,一身蓝袍的男子,不是慕容谨之还是谁?白璃忧怔然,迅速的打量一遍四周,是御书房内他的寝殿,殿内一个侍女太监都没有,只有他。 白璃忧激动了,拉住他的袖子,连声道:“慕容谨之,昨晚在那里的人是你,对不对?!” 慕容谨之怔然,也记不清楚昨夜在欢德楼中药了她几尺,药效褪去后,他也不肯罢手,她哭着球他,他才房过她,一夜未眠,守护她到三更天,才下令回宫。 欢德楼中,盛子铭与星河已经处理妥当,撤走了所有客人,包括白柏书,唐骏如以及朝中大臣,又命人将慕容龙秀送回王府,而不三不四被兰亭带走。 兰亭当时突然出现,身负重伤,但动作极快,大家都没有想到受了重伤的人竟然还能施展出那样的速度出来,当时,夏卿出手了,他出手狠辣,不输慕容谨之,但也没有拦下兰亭,不出三招,他已将人带走。 白璃忧依偎进他怀中,又叫又笑,“慕容谨之,不是你,我该怎么办!”说着时,她都哭了,他身子一僵,良久后还是身手慢慢搂住她。 当她感受到手掌传来的温度时,她突然反应过来,御书房当天的事,历历在目,猛地推开他,连退开好几步,瞪着他。 她一咬牙,转身跑回到寝殿中,屏风外,慕容谨之盯着她的背影,眸光也越发沉下来。 稍许后,白璃忧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她并没有看她,只是淡淡的说道:“臣妾与华芝私逃出宫,请皇上不要责罚公主,都是臣妾的错。”反正都那么多罪在身了,再来一项,她也不怕,“皇上想怎么责罚臣妾都可以——”停顿了一下,见他不说话,她继续说道:“皇上如果没有其他吩咐,臣妾先回宫了。” 她并没向他低头认错,只是淡淡的领罪,盯着走出去的身影,慕容谨之走到桌边坐下,拿起奏折,冷声道:“你还是走快点回去好,朕已经命郭麟在下个时辰杖责你浓华殿的一种奴才,你这个主子,怎么能不在呢?” 白璃忧果然转身,怒道:“除了这招,你还能用什么来对付我?” 他不说话,目光掠到奏折上,白璃忧咬牙,“你到底想怎样!” 许久之后,御书房内依然寂静无声,白璃忧怔在原地,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在古代,妃子私自出宫这罪有多大,如果他不出手,若让宫中任何一个人知道了,她会如何? 只是他们之间,经历这么多了,中间就说不隔着那么多宫中的女人,御书房那次之后,他们之间也不可能回去了。 慕容谨之的声音终于淡淡传来,“夫子没教过你,错了就要认吗?” 白璃忧冷笑道:“要我认错,你休想!” 她搁下狠话,转身便要出去,慕容谨之怒极,将奏折扔出去,挥手扫落桌上的笔墨纸砚。 - 白璃忧从御书房出来时,天色已沉,她当然不会不管浓华殿那一众人,现在不是还没有到时辰,等会再回去求他好了,现在就让他生气一下也好。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回到浓华殿,米翠与彩霞带着一众侍女,太监眼泪汪汪的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她去哪里了,她只说自己在皇上那边,他们都听懵了,但看她不愿意多说,也不再问了。 “竹熊呢?跑哪里去了?”白璃忧有些担心失踪了一段时间的竹熊。 彩霞说不知道,自从那天被韩大人带走后,就没有在见过了。 白璃忧蹙眉,心想着一定要找韩良问问竹熊在哪里,这时,彩霞擦去眼泪,说道:“娘娘,刚才华芝公主宫中的侍女青儿来过,说让您去公主那一趟。” 她问道:“说什么事了吗?” 彩霞摇头。 白璃忧心中想着去华芝那边,回来再去御书房求情,顺便问问华芝关于兰亭大哥的事情,不知道后来兰亭大哥如何了,她昨夜不在,还不知道当时在现场的人中还有慕容龙秀那个变态。 没有带侍女,白璃忧问了华芝住处之后便自己过去了,还没有走进公主殿中,便听到院落中传来的声音,一道温和的男子声音低声说话,“华芝,为何不去找你三哥?” “不去!”那声音正是华芝,那男子的声音一声冷笑,说道:“本来凤临国大皇子,平南郡藩王一同向皇上图轻,但太后与凤临国,平南郡王素有渊源,但太后更加中意平南郡王,已几次进言,希望皇上将公主你许配给平南郡王。” “公主,皇上是真心疼你,差些当着御书房众位大臣的面忤逆太后,推迟到皇上寿宴时,说是要出些题目来考验那两人在做决定,皇上数意凤临国的百里瑞熙,但是你昨日私自出宫,皇上气得要将你嫁给平南郡王,你如不愿意,可以去找一下皇上说说情。” 华芝打断韩良的话,低声笑道:“韩大人,不管是凤临国大皇子,或是平南郡王,有区别吗?” 韩良轻声道:“总归是多个选择,听说凤临国以正为尊,他们国家对正妃不错,大皇子百里瑞熙也没有娶妻,你如果做了他的妻子,一定是无比尊贵的,那个什么平南郡王与你年纪相当,却已娶了几房姬妾,对你——” 华芝神色失落,低声说道:“无论是谁,对于华芝来说都是一样的,这个世间华芝觉得唯有那位兰亭大哥算是真正的男人。” “你是说青楼那个男人?”韩良眼神微微沉了沉,道:“华芝,这人你对我提没什么,但千万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此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求情去 “韩良,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还是操心一下皇兄何时放你回君国吧。” “华芝!” “你走,你走,我是不会去求情的,既然皇兄已经有了决定,那就当他这辈子都欠我的,而你,我不想听你唠叨!” “慕容华芝!”韩良难得一怒。 华芝咬了咬牙,道:“韩良,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我嫁给谁,与你何干?反正我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你的!因为你是我见过全天下最胆小的胆小鬼!” 沉默,良久,华芝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她低声喃道:“韩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心很烦。” 韩良一脸冷然,“你说得没错,是我多话了,在千叶,我不过只是你皇兄手下的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来管公主的事。” 白璃忧怔然,已看见韩良从门内快步出来,一张阴柔俊美的脸上挂着自嘲之色。 出来时,韩良也看见了白璃忧,身形微微一怔,随即行礼,“叩见娘娘,韩某先告退了。” 永远一副清高样的韩良,竟也会有如此苍凉的一面,白璃忧心中想着除了浓华殿那众奴才,关于华芝的事情,大概自己也得去求求慕容谨之才行,华芝虽无意违背他,但到底对联姻的事有些意气用事,韩良这人,她虽不喜,但今日说的话也是对的,多一个选择,总归是好的,只是正在气头上的慕容谨之会应允吗? 白璃忧心中压着这两件事,便想着待会再去找华芝吧,把心一横,便再次前往了御书房。 “嫂子。”听到身后呼唤,白璃忧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华芝环顾四周,看着韩良远去的背影后向她跑了过去。 白璃忧微笑道:“公主,为何不去追?” 华芝咬牙:“你都听到了?” 白璃忧点头,华芝却已垂下眼眸,“我真不是故意那样说他的。” 白璃忧柔声对她说道:“你心中是知道他待你极好的,但是你的话也不能那样说,所以还是道个歉吧。” “我知道了。”华芝说着,挽上她的手,“嫂子,我有好东西送给你。” 华芝拉着她进了公主殿,刚进内殿,她就笑嘻嘻的对着殿内一个正在擦地的侍女说道:“你的救命恩人来了,还不快过来请安。” 那个侍女攸然转身,白璃忧顿时吃惊,眼前这个挽着两个发髻的小宫女,竟是当日那个卖身葬父的小露。 小露弯眉,低声叫了她一声,“余公子。”之后快步走到白璃忧面前,咬着唇,一脸喜悦的看着她。 白璃忧抚了抚小露的头发,惊讶之余又脸带欢喜,“华芝,小露怎么会在这里?” 华芝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昨天,你让三哥抱上马车时候,身上盖着皇兄的衣服,里面也不知道有没有穿。” 白璃忧扶额,打断她,“华芝,说重点。” 华芝摊手,“重点就是我们出来的时候,小露已经在外面等着你了,她是自己走回城来的,鞋子都破了,真是难为她独自一个人在欢德楼外面等了整整一夜,一看见我出去,就哭着跑了过来,问我你在哪里。” 白璃忧鼻尖一酸,伸手拉住小露的手,小露低头羞愒一笑,“他是如何肯你带她回来的?”白璃忧有些奇怪。 “嫂子,我将事情跟皇兄说了一遍,皇兄只是略略想了想,就说带回去吧,说你的身边多个忠心为你的人,不是什么坏事。” 白璃忧怔然,华芝又低声说道:“嫂子,不是因为他是我兄长,我才会为他说话,我是真的觉得皇兄真心喜欢你。” 白璃忧苦笑,许久后,她才拍了拍华芝的肩膀,说道:“帮我带小露去我宫中,交给彩霞和米翠。” 说完,她起身就走,华芝奇怪道:“嫂子,你去哪里?” 御书房—— 好像她每次来的都是时候,上次是古澜,这次是白芊芊站在院落中与慕容谨之说着话,白璃忧正准备重新出去,可白芊芊已经看见了她。 “璃忧姐姐。” 白璃忧也不理,继续朝前走。 “白璃忧!” 这次的声音是慕容谨之,她也不好在继续不理不顾的走出去,返身,朝他福身,“陛下,臣妾不知有人在,打扰了,臣妾这就告退下去。” 这时,白芊芊笑道:“姐姐。” 这一声,她无能为力再去无视,只能朝她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你回去吧。”慕容谨之声音冷淡。 白璃忧冷笑着,走就是了,刚走出两步,腰身就被人从后面搂上,白璃忧吃了一大惊,慕容谨之高大的身影已经罩在她头顶。 院中另外一人低声道:“臣妾告退。”白芊芊离开时,朝着白璃忧投来一抹复杂的神色,更多的是怨恨。 原来,他是让白芊芊离开。 白璃忧怔然了一下,也不知还如何开口,慕容谨之却在这时放开了她,淡淡问道:“不知道贵妃来找朕是为何事?” 说着,他环顾四周,轻描淡写道:“嗯,时辰刚刚好,郭麟也快过来了。” 白璃忧咬牙,放低姿态,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这次私自出宫,是臣妾的错,而且是大错特错,还请皇上——” 慕容谨之挑眉,冷笑道:“这就是你的诚意吗?贵妃啊,求饶也不是这样子的。”之后,他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返回御书房内。 白璃忧发誓,如果自己脚上穿的是一双高跟鞋,一定脱下来敲死他,但她却只能咬着牙,跟着他进了殿内。 正殿里,慕容谨之坐在桌边,桌上摆放的不是奏折,而是一些食物,清淡简单,他吃着东西,姿势优雅,而她目光灼灼盯着他,而他目光清淡,如桌上那些食物一般。 白璃忧忍不住,上前,“皇上,你倒是说要臣妾怎么样?” 他抬头,盯上她,淡淡说道:“你知道刚才白芊芊来找朕做什么吗?” 白璃忧心想何苦这样折磨她,只道:“我与她除了都姓一个白,跟她平时素无来往,所以我只想知道皇上您想让我怎样?对于其他人怎样我没兴趣。” 慕容谨之也不管她,继续说道:“她来找朕,是希望朕今晚去她宫中宠幸。” 白璃忧一脸苦笑,“那倒是好啊,现在她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的了,现在皇上可光明正大的翻她的牌子。” 慕容谨之脸色微变,道:“可是朕现在只对你这个姓白的身体有兴趣,你说该如何才好?” 白璃忧差点没当场吐血身亡,这人说这样的话,竟然会脸不红心不跳,但此刻她的气势已经消磨掉一半,心中拿捏不好慕容谨之接下来会说什么,会做什么,或者说她接下来应该如何对付。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我嫌隙 她跟他之间的嫌隙不可抹灭,但是这番充满挑逗性的话,她要说没有感觉,那肯定就是自欺欺人的。 而他没有再说话,继续吃自己的。 白璃忧也只能选择当哑巴,俗话说敌不动我不动,可是看他吃得那么香,才想起自己好像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看他吃东西的样,自己也饿了。 她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想要恶心慕容谨之的心让她伸手到盘子里,捏起一块牛肉就送到嘴里,慕容谨之全然不在她这么做,只是微怔,皱眉训斥道:“真是个又脏又野的女人。” 白璃忧也不在意,冷哼着,顺着他的筷子,手伸过去,继续捣乱,慕容谨之终于受不了了,放下碗筷,挑眉看她,她就是在他面前,将那几碟菜都给祸害了一遍,嘴角愉悦的笑意绽开,“皇上,臣妾还没吃过饭,肚子饿了才会失礼。” 慕容谨之一笑,喝了一口香茗,“既然如此,这些饭菜就赏给你了。”白璃忧顿时觉得自己始终不是他的对手,吃过的赏给她? “谢皇上啊,那臣妾就全端回自己宫里去了。” “端回去?” “是啊。” “现在吃,就在这里。” “还是先谈正经事吧,皇上还没有说要臣妾怎么做才肯放过我宫里的人。” “先把饭吃了。” “——”白璃忧咬牙,瞟了他一眼,他微笑看着她,眼眸中一片愉悦,她暗骂自己是个蠢货,怎么没事去叨他盘里的东西吃。 斗不过,也确实是饿了,她只能盛了碗饭,才意识到殿内就一张椅子,四处看了看,难道要站着吃? 这样想着,腰身突然一紧,整个人已经被搂紧男人温暖的怀中,他的手轻按在她的腰上,背后传来他清淡的声音,“快吃吧,不是肚子饿了吗?” 这句话竟有几分柔情,白璃忧觉得应该是错觉,他们这样到底算是怎样的?咬着牙,低头闷声开始扒拉碗里的饭。 而他的手,在她腰身上轻轻的抚着。 她可能真的饿了,大口大口的吃饭,一桌子菜风卷残云,什么都不剩,她的吃相不好,在他面前毫无大家闺秀的形象,这让她想起多年前,为了给一位心仪的师兄留下好印象,两人相约吃饭,那是她有生之年来最细嚼慢咽最淑女的一次,一想起来便喷饭笑起来。 慕容谨之正抱着她,一看她无缘无笑起来,扳过她的脸,问道:“你在笑什么?” 白璃忧怔然,摊手,没有说话。 他皱眉,从她嘴角将那颗饭粒拿下,低斥道:“在自己家也就算了,进宫前,难道没有人教过你礼仪吗?” 在他眼中,大概自己连宫中任何人都不如吧,白璃忧没有好气的回嘴道:“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才这样,在别人面前我还是挺循规蹈矩的。” 这话似乎愉悦到了他,但她却不觉得自己那话有什么可让他高兴的,准备继续吃饭,可她的下颌已经被他抬起,唇随即覆上来。 随后,他将她横抱起来,大步穿过屏风,朝内殿走去。“慕容谨之,我饭还没吃完!” “做完再吃,朕再赏你个鸡腿!” 什么叫做完赏个鸡腿?难道自己只值一个鸡腿? 一阵眩晕,她已经被他扔进床,她微微侧过头,他的吻就落在了她肩窝处,她咬牙,“浓华殿那些人——” “朕现在没办法传旨。” 她哑声道:“华芝成亲的事情,能不能再缓缓——” 身上的衣服被扯开,她已被他廖波得口干舌燥,“慕容谨之,华芝的事,就当我求你——” 他的声音已经粗嘎不堪,“你还真是会挑时间跟朕讨价还价。” “到底行不行嘛,不行的话,那就别做了!”白璃忧自己也没了礼义廉耻。 慕容谨之勾唇,“一晚上就想朕答应你两件事?” 白璃忧一愣,顺着他下的套就往里钻,“那你想如何?” “到朕不想要了为止!” 深夜,天卿宫—— 偏殿内,侍女太监都被遣了下去,只有望舒伺候再旁,殿内坐着几人,太后自己,蜀宁王慕容龙秀,右相白柏书。 白柏书冷笑开口,“欢德楼那事,皇帝是越来越不将我们白家放在眼中了!” 太后的目光缓缓落在白柏书的脸上,道:“他过去抓刺客,看见你与一众大臣在青楼玩乐,岂能不火,相爷,别怪哀家说你,唐骏如这人,虽是你义子,但光有匹夫之勇,没有一点智慧,被皇上教训也是活该的。“ 慕容龙秀沉吟道:“母后,右相,你们知道皇帝去欢德楼做什么吗?” 太后轻笑道:“也许真有刺客的行踪,也许只是一个幌子,但真实意图是什么,谁知道,他早就与我离心离德了。” 一旁的望舒说道:“回禀蜀宁王,根本不是为了刺客而去,当日明明就是皇上自己演的一出戏。” 太后骂道:“多嘴!” 白柏书皱眉,道:“太后,你似乎并不担心。” 白秋月双眸一抬,盯着他说道:“哀家有什么可担心的,朝中形势现在还是难定的,我们与奥鲁,南越都有联系,一旦开战,皇帝可拿不住我们,所以现在千叶还是我们姓白的说了算。” 白柏书目光阴鹜,道:“其实我们可以挑起千叶与赤晧之间的战争,这样皇帝与赤晧之间两败俱伤更利于我们。” 慕容龙秀笑道:“右相不用担心,慕容谨之想要收回千叶当年割让给赤晧国的边境六城,两败俱伤局面是必然会发生的。” “龙秀。”太后看了他一眼,“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要处处去顶撞皇帝,他日事成了,你想将他怎么样都行,但现在千万不要失了分寸,引起他的怀疑。” 慕容龙秀点头,“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说着,脑子里却掠过白璃忧的样子,眸色一沉,白璃忧,总有一天,本王也要你在我身下辗转承欢。 “太后娘娘。”白柏书压低声音说道:“这些年来,皇帝羽翼渐丰,又任用夏卿这些人,将我们在朝中的势力逐渐架空,你说他是不是已经觉察到了什么?” 太后眸光一样,冷着开口:“皇帝与哀家之间的暗斗已经摆上了明面,但是哀家始终都是当朝太后,是他的母后,满朝文武在看,全天下的百姓也在看,大家都知皇帝生性温厚,他不敢做得太绝的,当年知道那件事情的人,都死了,他何从知道?他也许知道哀家偏爱龙秀,想要保留白家的势力,继续享受荣光,但是他还至于知道哀家会留了一手。” “嗯,娘娘所言极是,但华芝公主的事情,秦世嘉如何?” 第二百一十三章 贱婢 太后悠然道:“哼,秦世嘉那心思,本宫深知——千叶外姓的五大藩王中,秦家包衣出身最低,如今想要攀上金枝玉叶,在五大藩王中扬眉吐气,那本宫就成全他,卖他这个人情——另外再许他一些好处,以后等龙秀称帝了,华芝也是龙秀的妹妹,到时候再给他一城,他是名利双收,何乐不为?这样子了,还怕他不相助本宫?或怕他反悔不成?” 二更时,白柏书与慕容龙秀先后离开,偏殿中只剩下太后与望舒姑姑。 “望舒。”太后缓缓睁开眼睛,“你与哀家去密室看看。” “是。”望舒扶上她的手腕,微弱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在偏殿中拉得长长的,白秋月口中的密室,其实就是她寝殿下面一间小小的房间,里面除了一道长长的甬道通往房间,其他摆设简单,不过墙壁上挂着令人恐怖的刑具。 那间密室里的墙上,锁着一个脸部被千刀万剐的女人。 在密室内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白秋月轻笑,“思澜,这些日子来可好啊?哀家最近甚是惦念着你。” 女人声音沙哑,喉咙像是被什么利器刺穿,“太后,放心,臣妾还活着。” “哼——哀家是多虑了,思澜怎么会死呢?思澜从一出生就像是蟑螂一样顽强呢,而且哀家也不会让你现在就死,思澜,你的儿子现在每天来给我请安,对我尽孝,着实是个好孩子,不过哀家已经厌了——过不了多久,哀家就送他来陪你,知道哀家为什么在这间房里放了两口缸吗?” 女人忽然激动起来—— “因为到时候,哀家要将你们两母子都做成人彘,放在缸里,永远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陪着哀家——” “白秋月,你想怎么样!”女人厉声尖叫起来,她整个人被铁链固定在墙上,无法动弹,能动的只有脖子,她拼命挣扎,将铁链磨得逝哗啦直响。 而白秋月却依然淡定继续说道:“那两口大缸,是哀家命人去云龙窑专门为你们两母子订做的,上面还镶嵌了不少的珠宝玛瑙,翡翠玉石,倒也不委屈他的身份。” “十六年前,他登基那晚上,侥幸逃过一劫。”白秋月眉间一沉,很快又笑出声来,“侥幸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两次的,这个皇位,他已经安然坐了十六年,已经够了。” 女人冷笑,白秋月猛然起身,指着她,“你在笑什么?” “我是笑你要枉费心机了。” 母子连心,郭思澜是慕容谨之的生母,是一个聪慧的女人,刚才因为害怕她说的那些话成真才会失态,现在逐渐冷静下来,淡淡道:“十六年前,你白秋月得不到的,就是到了今时今日也一样得不到,既然老天爷十六年前要思澜的儿子坐上皇位,那就是天注定,既然思澜的儿子能稳坐十六年,那必定也能在坐十六年!太后娘娘,不属于你都东西,始终都不是你的!” 白秋月怒道:“给哀家闭嘴!”说着,望舒会意,抽出袖中的一柄小刀,扬手朝她脸上剜去:“你这个贱人,当年你不过是白家最低贱的奴婢,不是哀家看得起你,将你当亲姐妹相待,你有机会勾引先帝?哀家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哀家虽无儿子,但已收养龙秀为子,就是你这个贱人,在先帝耳边吹风,怂恿先帝立你为平妃,立你儿子为世子,按尊卑长幼,也轮不到你这个贱人生的儿子做王,你这么做,岂不是要绝我白秋月!” “因为先帝爱思澜,爱思澜为他生的孩子,而你,太后,你太要强了,也背负得太多,先帝早就看穿你,让你在他与白家选择,你一定会选择义无反顾的选择白家。”女人自信的轻声说道。 “是吗?”白家后代世代习武,女子也一样,夺过望舒手中的尖刀,手一挥,手力之大直接割掉了女人脸上的一块血肉。 女人咬着牙,硬生生的受下这一刀,没有流一滴眼泪。 那让她坚持了十六年没有死去的声音又恍然入耳。 “思澜,你为朕生的孩子,朕会封他为太子。” “思澜,现在你陪着朕,等孩子长大,朕就退位,陪你走遍全天下。” 思澜轻笑,帝王的宠爱,成为了她今日在这里受尽折磨得原因,也是她能在这里挺过这十六年的支撑。 白秋月走进,凑到她耳边,一脸得意,“我与你不一样,别拿自己与哀家相提并论,哀家背负的家国天下,而你只是一个只使狐媚法子的贱婢,是,连哀家都承认他爱你,但也是不爱我之后,才将你当做了替身。” 二更,宝蝶宫珍妃住所,床榻上,白芊芊将白光写的密信捏成一团,扔了出去,那张美丽的脸上竟有些狰狞,父亲白光传来消息,问她是否已经得到皇上欢心,还有兵权的事情有没有打听到什么,让她在皇帝面前多进言邵城亲王邵时的谗言,还有白柏书在朝堂上的嚣张跋扈,还有自己对皇帝的忠心。 白光忠于太后,与白柏书之间存在芥蒂,所以他才会将女儿送进宫,为自己留条后路。 密信中还问她,皇帝与白璃忧如何,有没有把握彻底除掉这个眼中钉。 想起白天在御书房的事情,白芊芊又咬紧了唇,但她却不能将此事告诉白光,若是她这个爹知道了,一定又要骂她没用了。 白芊芊自认自己的样貌,才华都在白璃忧之上,只是年纪上小了几岁,不然当年的皇后之位,还真说不准是谁的。 但她家是白氏旁支,这样便被人看低一眼,不过好在她现在顺利进宫了,以后也必定会扳回漂亮一城。 三更,碧月宫—— 帷帐内,慕容谨之看着手臂上的熟睡的女子,手拂过她的睡穴,女子微嘤咛一声,便彻底沉睡过去。 走出屏风,外面已经安静的立着两人,夏卿,盛子铭。 “盛子铭,有没有那个兰亭的消息?” 盛子铭作为暗影卫长,一向沉着,可这次他却迟疑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那个人就像是在那晚突然就消失了,不过我已让人继续一路追查。” 慕容谨之声音冷厉,“记住,朕一定要找到他!” 想起那日在欢德楼的事情,盛子铭神色一凌,“属下明白。” 这时,夏卿道:“皇上,我们已经派了数披的探子出去,可是在全国各地发现的线索中都没有戎家后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闯入者 慕容谨之拧眉,“最近派出去的探子,有没有消息?” 夏卿道:“只剩下最后一队还未回来。” 慕容谨之看了他一眼,“三天之内,如果还没有戎家后人的消息,你便去皇陵将信阳侯带来见朕。” 夏卿颔首,“明白。” 这时,夏卿上前一步,轻声问道:“皇上,沐姝那边可有消息?” 帝君眸光微动,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已经三更,她在福成宫等您。”盛子铭回答。 临近天亮时分,白璃忧就已经醒来了,要睡也真的睡不着了,便起身走到院落中,却看见同样睡不着的小露。 不过白璃忧并没有打扰她,想她大概是刚换了新环境,不习惯,所以她重新回到房中,点燃蜡烛,拿来一本书开始看。 而屋外,小露怔怔的站在院子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进宫来,平时也只是从其他人口中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只有世间最尊贵的人,才能住在这里,这里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而且这里的人还能随便的决定其他人的生命。 想到这里,小露微微叹气,她不知自己为何叹气,现在能留在宫里,吃好的穿好的,还能报恩,还有什么不好的? 娘亲在她十岁时便过世了,从此爹的身子也不好了,不过是一直那样拖着,到最后也死了,那天她也就失去了所有的温暖和依靠,没钱安葬,村中老少也帮不了,她只能选择进城卖身,可是看热闹的人很多,却无人施舍,直到她出现,虽然钱已经被偷去,可仍然想尽办法帮助她。 所以,这辈子她只想尽自己所有,好好的侍奉这位白妃娘娘。突然,身后一声响动,打断了她的所想,小露转身,看到一只黑白色的小动物正在看着她,浓华殿的那扇大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外面漆黑一片。 那小动物,眸中发着淡蓝色的光芒,小露感觉它是在打量自己,有些害怕,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有点像山中的野熊,却又完全不一样,突然,脑子一个激灵,该不会是彩霞姐姐说的白妃娘娘养的宠物竹熊吧? 听说,这小东西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娘娘每天都在问。 小露顿时欣喜,朝它慢慢走过去,低声说道:“乖,跟我回去,别再乱跑了,娘娘每天都在担心你。” 竹熊歪着头看她。 小露伸手往前,却扑了一个空,竹熊嗷呜一声,撒腿就朝外面跑,小露想也没想,便追了出去,她并不知道竹熊自身有很强的攻击力,天性狡猾,与韩良,夏卿这样的高手都能斗智斗勇,不分上下,何况是小露这样的弱女子。 小露追着它跑了很久,而竹熊也好像只挑能避开宫灯照亮之处绕开,见到禁军巡逻也绕开,它速度极快,几乎追不上,本想它是否已经不见踪影了,但是一会儿又攸的跳出来,然后又迅速的跑开。 小露的脚步在面前一片荒凉的断壁残垣停下脚步,竹熊也再次没有踪影,小露看着前方,没想到皇宫中竟有如此荒凉的地方,这里的荒草几乎有人那么高,黑漆漆的,不远处的草丛里竟似隐着一座宫阁。 小露身后突然有一股寒意传至全身,她咬着唇,拨开草丛,往宫阁深处走进去,她想也许竹熊是跑进去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说什么也要将它抓回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意外发现 走到宫殿外,她终于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上面挂着一块已经布满灰尘的牌匾,上面写着‘万福宫’三个字,外面,荒草丛生,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花草爬满了断壁,凌乱不堪。 那道殿门虚掩着,小露咽了口唾沫,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突然里面那个院子里出来细微的哭泣声,她一惊,心肝乱颤。 移步上前,却不想跌入了一个枯井中,好在井下面都是枯叶,所以这一下对她没什么伤害,小露紧紧捂着嘴,那声音越来越近——“人呢?” 小露一惊,这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沐姝可能还没有过来。”那道声音就是陌生的了。 熟悉的那道声音轻声吩咐:“夏卿,你与子铭出去看着,不要让人进来。” “是。” 小露突然记起来,那声音是属于皇上的,心里慌乱,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听起来,枯井上方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谨之哥哥,你来了。”女人的声音,“望舒姑姑很晚才从我宫外离开,太后现在有些怀疑我,用望舒来给我送礼为借口,实则是在监视我的动向,所以只能这时才能来见你。” 帝君开口,“一切小心,望舒武功高强,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女人微微一笑,低声道:“磷光粉果然很有用,将磷光粉洒在太后的衣袖上,循着光亮找去,这回我终于是明白了太后为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宫中消失一个时辰。” 女人声音突然有些凝重,“天卿宫中果然有一个密室,不过我还未知道进入密室的机关。” 帝君不能明目张胆的安排人进后宫调查,暗中安排,其他人的眼线也不比他派出的少,所以有些事情必须靠楚沐姝,这也是为何他会封她为皇贵妃的原因。 帝君打断她的话,“不用着急,急了便很容易露出破绽来,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帝君凝声说道:“如果不是你与楚家,朕没登基之前就已经被杀死了,现在还要你助我救母妃,朕不想你这样涉险。” “谨之哥哥,我会小心的。” “母妃,朕一定会救,但如果涉及到你的安危,朕就必须好好想象了。” 女人说道:“我明白,现在还有一事已经出了纰漏。” “什么事?” “那天,太后设宴,我无法抽身离开,便将消息放在香囊中,让侍女带出来送给您,但中途香囊遗失,就怕被人捡到了。” “朕已经命韩良去查了,不用害怕。” “如果被人捡到了,那——”女人语气有些担忧。 “朕会杀了那个人。” 女人顿色,良久后才道:“谨之哥哥,自从沐姝为你管理后宫之后,也甚少见到你了,沐姝很想你。” 翌日,早朝之后,慕容谨之命人宣百里瑞熙与慕容龙秀进御书房。 慕容谨之笑道:“大皇子对蜀宁王安排的住处可满意?住的习惯吗?你远道而来,蜀宁王也是从蜀都来,同样是长途跋涉,朕只怕怠慢了二位。” 慕容龙秀客气道:“皇上也说自家兄弟无需见外,臣弟就不说什么了。” 帝君与百里瑞熙相视一笑,百里瑞熙笑道:“小王也是如此想的,对陛下的安排是满意至极的,皇上,不知那日捉拿的刺客可有捉到?” 慕容谨之看了两人一眼,轻笑道:“大皇子这话倒是问的好。” 那日,慕容龙秀带着他去猎艳,却不想遇到帝君亲自到青楼捉拿刺客,语带关切,他问道:“此话怎讲?” 慕容谨之淡声道:“在行宫时,当晚禁军就已经寻着踪迹追了去,一路发现此刻的行踪,说来也是一群饭桶,虽揭去了刺客的面纱,最后却教人逃走了。” 慕容龙秀道:“只要知道那刺客的样貌,就算是逃走了,追查起来也容易了。” 慕容谨之微扬下巴,“皇到说的极是,所以后来禁军在欢德楼中寻到了刺客的踪迹。” 百里瑞熙关切问道:“皇上,可有在欢德楼中将刺客捉到?” 慕容谨之负手走下龙椅,笑道:“说来也是蹊跷,最后禁军在欢德楼中捉到一人,严刑拷打之后,发现那人并不是刺客,只是长中一张跟刺客一模一样的脸。” 他补充道:“那张脸,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慕容龙秀沉吟道:“莫非是双胞胎?” 百里瑞熙道:“世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却是很少见的,小王也曾见过。” “大皇子说的在理,朕下次一定多加注意,不再错认,让刺客有机可乘。”慕容谨之笑着说。 三人谈了一阵子,慕容谨之期间还笑言自己寿辰之前,必定要给二人,以及平南郡王秦世嘉接风洗尘。 两人离开之后,夏卿道:“皇上,刺客的事情,你何以?” 慕容谨之没有说话,只是合上眼睛,夏卿心中一凛,道:“皇上这样说,是怕在寿宴上,他们会认出公主还有白妃娘娘,先发制人,堵住他们的嘴?” 御花园,长长的回廊里,百里瑞熙皱眉,“蜀宁王,刚才皇上说的那番话,可是什么意思?” 慕容谨之眸光微凝,“他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便那样听着就是了。” 他笑了笑,说道:“听说大皇子派了不少人,去找当日在青楼里那位花魁?不知可有找到?” 百里瑞熙脸色微变。 此后一段日子里,白璃忧一连在御书房宿了五天,某日的清晨,帷帐掀开,帝君坐在床沿穿衣,一张小脸从他手臂中间钻出来,大喇喇的躺在男人的双腿上。 慕容谨之嘴角浮现出一抹孤傲。“慕容谨之,我给你梳头发。” 她眯着眼睛,睡眼惺忪。 “嗯。”他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 白璃忧困顿,脑地刚沾到他的胸膛,便自动调整好一个舒服位置,便呼呼睡过去,慕容谨之眸光一促,捏住她的鼻子,她呼吸不畅,又睁开眼睛,微恼怒,“我要睡觉!” 他淡淡说道:“头发还没疏好。” “你叫郭麟进来给你弄,外面还有宫女。”她一边说着,一边挣脱他,往床里钻去,嘀咕着:“反正以后也不会是我给你弄一辈子。” 脚裸被大掌握着,重新拉回到男人怀中,“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要睡觉,你去早朝,该干嘛就干嘛啊。” “朕是问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白璃忧肚子上一疼,教他给勒的,可又挣脱不开,就在她要告饶时,他的声音低沉传来,“人的身体上有一处笑穴,你可知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就是为了看场好戏 白璃忧惊道:“你想干嘛么?” “嗯?” “什么?”白璃忧迷迷糊糊的,这次乖乖的蜷缩进他怀中,那点睡意也被吓跑了,结结巴巴的说道:“皇上,让臣妾为你梳发。” 暗沉的眸光落在她脸上,“这个等会儿,你还是先回答朕,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反正以后也不会是我给你弄一辈子—— 白璃忧微微的侧头,语气也是带着失落开口,“你也说过了,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我就会失去兴趣,你要谁,要睡在哪,我是管不了的,以后自然会有你心仪的女人帮你梳头发啊。” 她挣脱他,“我就是不懂了,既然我们都明白了,我也接受了我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只欢不爱,那你到底还在在意什么!” 脚步声传来,屏风倒地的声音传来,白璃忧跌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间,朝着外面骂道:“慕容谨之,你这样算什么!既然你已经不爱我了,那又再何苦强迫我爱你,反正我答应你,在这个皇宫里,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厌我那天,肯放过我那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带自己出宫,她真的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如果再待下去,自己肯定会被他给逼疯的,只是她逃了,浓华殿那些侍女该怎么办? 这时,殿外传来声音,她觉得奇怪,那声音是女人争执的声音,白璃忧皱眉,穿好衣裳,走了出去。 进来的是白芊芊与白子真。 一见到她们,白璃忧便道:“你们来做什么?” 白子真一点都不客气,说道:“芊芊啊,你听璃忧姐姐这话,好像这皇上的寝殿成了她自己的一样。” 白芊芊掩嘴一笑,白璃忧看她们就烦,侍女见状,也是一脸惶恐,福身道:“启禀白妃娘娘,奴婢已经跟两位娘娘说了娘娘您在里面休息,可是——” “没事。”白璃忧摆手,示意侍女下去,看了面前两人一眼,“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回去继续睡了。” 白璃忧夜宿御书房,这事情在宫中早就不是秘密了,哪宫的妃子不是恨得牙痒痒,就连太后都过问侍寝这件事,只是都知白妃是太后亲侄女,谁敢说什么,就别说其他地位低的妃子,更是不敢造次。 但是白芊芊被自己父亲逼得紧,心中又惦念着年轻英俊的帝君,白子真是早就已经愤恨在心,白璃忧专宠后,便越发不能压抑住。 所以,两个同样嫉恨着她的人,私下又过从甚密,两人一商量,掂量着帝君上朝后就过来了,白子真笑道:“璃忧姐姐,这不天气转凉了,我跟芊芊就想着给皇上送些补汤过来,皇上还没上朝回来吗?那我们先进去,将东西放下好了。” 白璃忧白了一眼她们手上的汤盅,心中暗笑,这么烂的借口都能想出来,猪脑子! 白子真见她不让路,心中越气氛,冷笑道:“璃忧姐姐,劳烦让让路!” 这话说的,让路?也要看你的本事,白璃忧也不搭理她们,索性直接在台阶上坐下。 一个人在台阶上坐了好久,听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心里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又好笑又愚蠢,敢情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生气,留那两个东西在里面等着皇帝回来献殷勤。 慕容谨之不允许她离开御书房,她心里烦闷,但也不敢随便离开,毕竟要是惹火了那人,自己宫里那些人,还有华芝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头晕眼花,但那两东西在里面,她实在不想进去,将脸扬起,望着天空发了会儿傻,明明今日天气温暖,但几丝凉风吹来,顿觉全身寒冷,那股晕眩感更甚,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白璃忧一脸病恹恹的抬头,慕容谨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面前,脸色也沉下来。 她拍了拍自己已经麻掉的双腿站起来,脚下一个不稳,落在了那人的怀中,她也不客气,拽着慕容谨之的龙袍道:“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受凉了,能不能让人送我回浓华殿?” 她现在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好像都能挑起他的怒气,“不舒服还坐在这里?” 慕容谨之低眸,看见她眼圈上一团黑沉,心里顿时就怒了,而她却开口道:“里面有人等着你,我又不能回你床上继续睡。” 慕容谨之皱眉,道:“谁?” 说完,他将人给横抱起来,快步的走了进去,一见要等的人回来了,白子真,白芊芊两人脸上皆是一喜,但看到皇帝抱着白璃忧时,又是心中愤恨的盯着她。 “臣妾见过皇上。” 慕容谨之冷声道:“谁让你们过来的?”他眸光冷下来,瞥见她们手上的东西,道:“朕不需要,拿上你们的东西,给朕滚出去!” 谁也没想到皇上会这样,两人皆是又惊又怕,但也不敢在说什么,白芊芊横眼瞥了白璃忧一眼,之后两人端着炖盅,赶紧出了去。 白璃忧轻笑,而慕容谨之却心中一沉,也没作声,将她抱进内殿,放回到床上,其实刚才抱上她时,就感觉她全身有些烫,看着床上昏昏欲睡的她,皱眉,伸手往她的脸颊上一抚,惊问道:“这么烫,还笑得出来?” 白璃忧见他这么紧张,笑得更欢快了,“你总是爱问我问题,笑不好?难道要哭才好,才遂你的意?再说了,我虽不得你欢喜,你也总不能让我天天再你年前哭啼不止吧。” 慕容谨之忽然掐住她的下颌,“朕要你的答案!” 白璃忧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笑是因为今天看见了白芊芊与白子真今天的窘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了。” 慕容谨之怒目盯着她,冷冷一笑,道:“白璃忧,难道现在朕对你的宠爱还不够?这些年的朕对你,说是专宠一点都不为过,你今日也是故意放她们两人进来,就是为了看这出好戏,难道不是?” 白璃忧愣了愣,笑道:“好戏?皇上认为我是故意的?” 他眼中掠过一丝嘲讽。 她气得全身发抖,“好,既然如此,我和还要留我在这里。”她冷笑着,拼尽全力起来,往门外走,刚绕过屏风,整个人又被身后那人给抱了回来,扔回到龙床上。 她知道,此刻的慕容谨之已经怒到极点,心中突然就有些害怕起来,原本看着他的眼神,也默默的移到了一边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就回去继续当弃妃 “慕容谨之,我知道皇家的婚姻很难由自己做主,但是华芝是你的妹妹,太后虽是她的亲母,但也将她作为自己争权夺利的棋子来用,如果连你都不疼她,担待着她了,她会有多可怜,我求你,不过是念着我在这宫中,也就华芝真心叫我那声嫂子,不然我是疯了才会参合进这件事里。”她咬着牙,挣扎道:“算了,我不管了!你要将华芝嫁到北极,南极,或者扔到山里喂老虎狮子,我都不管了,现在我要回我那里去,继续当弃妃!” 她再次起身要走,却看见慕容谨之一拳砸在她头顶的木头上,那雕着龙纹的楠木瞬间碎裂,塌陷下去,“白璃忧,你到底要什么才肯安分的待在朕身边,做朕的女人!将你的条件全部说出来,朕都应你!” 白璃忧怔愣住,而他捏住她的下颌,逼着她看着自己,她只是苦笑,“慕容谨之,刚才的事,我没有做戏来戏弄你的妃子,让她们进来,不过是因为你骂过我是妒妇,而我从不承认自己是妒妇,所以也不想再当这个妒妇,再者就是你说我的条件,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 他的手,微微一僵。 “你的宠爱,我真的已经要不起,而且你也不会真的给我,这点自知之明,我白璃忧从蜀邑回来之后就明白了。” “我跟你之间,回不去了,从我知道楚沐姝,看着你迎娶一位又一位新妃,我跟你就回不去了,而我也明白了,你身为皇帝,要想给谁宠爱,还真的轮不到我来管,只是行宫那次,为什么偏偏就要在我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时候,去将白芊芊宠幸了!” 哀莫大过心死,大概说的就是她现在这样吧。 慕容谨之凝着她那落泪的脸,竟有了一刻的失神,掐住她下巴的手,忽然有些松动,他将人拉起来,拥进怀中,“璃忧。” 他在她耳边说道:“朕不会再碰白芊芊,从此以后都不会了。” 她却怒道:“别叫我。”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他推开,跑了出去。 慕容谨之几乎是立刻站稳脚步后追上去,可是追了几步又攸然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床头那塌陷下去的地方,嘴角划过一抹讽刺。 他竟然会如此失控,甚至,他都想立刻告诉她,那晚宠幸白芊芊的人不是他。 白璃忧失魂落魄的走回到浓华殿,一进去,彩霞米翠等人就迎了上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欣喜,她挤出一点微笑,环顾四周,问道:“小露呢?” 彩霞与其他人扑哧一笑,米翠喜滋滋接话道:“娘娘,您还不知道在您回来之前,郭公公就已经过来了。” 白璃忧愣了愣,“你们是怎么了,我问的是小露。” 彩霞掩嘴笑道“主子,看把你给急的,郭公公是送午膳来的。” 她问道:“什么午膳?” 米翠接话道:“郭公公说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午膳,我们看了看——”说着,米翠神神秘秘的又道:“娘娘你猜?” 白璃忧差点没动怒,“赶快给老娘说清楚!” 彩霞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都是些娘娘平时爱吃的。” 白璃忧一愣,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刚离开御书房,他便又让郭麟过来,弄得自己心乱如麻。 一众内侍看见她这样,想笑但又不敢笑,心想着该不是自家主子高兴傻了么,不过也难怪主子有此反应,她们当时也是乐坏了。 白璃忧咬牙,道:“我早晚要被你们气死,本宫问的是小露!” 米翠撇嘴道:“主子,我们正要跟你说呢,饭菜送来时,您还没有回来,小露怕你回来吃冷菜冷饭,就将饭菜拿去厨房给你热着了。” 白璃忧这才放心,道:“凉了也无所谓。” 彩霞笑道:“主子,如果我们给你吃凉的,皇上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怪罪我们呢。” 白璃忧苦笑,也没说什么,只让她们叫小露将饭菜送到房中,便进了内殿。 那几个丫头笑道:“娘娘休息吧,这些天是累坏了吧。” 白璃忧横她们一眼,“小心本宫撕了你们的嘴!” 米翠,彩霞轻笑,赶紧上前惨扶她进去。 不一会儿,门外一声响动,随后房门被推开,“娘娘——”小露声音颤抖,白璃忧一看是小露,笑道:“进来吧,丫头。” 小露还是那么害羞,将手中的漆盘放到桌子上后,就羞涩的低下头,白璃忧朝她招手,“过来,丫头。” 米翠走过去,她拍了拍床,“坐下。” 小露连忙摇头,“娘娘,这可不行,彩霞姐姐跟我说过宫中的规矩,小露是奴婢,是不能跟主子坐在一起的。” 白璃忧扑哧一笑,拉过她的手,“在我这个浓华殿中,那些奴才们根本就没有守过一天的规矩,而且在我面前也不必讲什么规矩,只要出去时别做错事,说错话就行了,谁硬是跟我讲规矩,我还会不高兴呢。” 小露点头,应声道:“嗯,奴婢知道了,娘娘,你别不高兴。” 白璃忧见她称呼自己是奴婢,心里难受,如果她不来这宫里,在外面该是多自由啊,这也是她向往的,“原本我是希望你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你现在又是何苦?” 小露摇头,“娘娘,你是小露的救命恩人,娘娘你在哪里,小露就在哪里。” 她想啊,自己要是逃跑,这又该多个牵挂了,她叹气,“那以后就跟着我吧。” “昨夜你去哪里了?” 一想到那夜听到的声音,小露惊惶不安,脸色煞白,白璃忧见她这样,拉住她的手,内心疑窦丛生,“小露,你怎么了?” 性命攸关的事情,换做是别人,小露肯定是半个字都不敢提的,但是白璃忧开口问,她新中式ui然害怕,但还是将自己昨夜走进那里,落进枯井中,听到那两人说话的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她听。 白璃忧越听越心惊,那女人,一定是楚沐姝,最近楚沐姝跟太后走得很近——小露肯定是不认识,但她又跟皇上在冷宫搞什么鬼名堂? 忽然想起昨夜慕容谨之的异样,两人一直纠缠到深夜,他才肯放过她,之后他就去了那个荒废已久的万福宫,与楚沐姝商议要事? 她实在还是很不了解那个男人的,顿时心中又冒出一股寒意来。 小露见她脸色苍白,吓了一跳,“娘娘,你怎么了?” 白璃忧看她一眼,良久后苦笑道:“小露,有些话你可以对我讲,有些话却不能在外面说一个字出来,知道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知道是啥 小露那张脸,已经变得青色,颤着声音说道:“娘娘,小露知道了,绝对不会在外面提起一个字。” 白璃忧起身,柔声安慰:“那就好——”但见她起来,小露似明白她想做什么,颤声问道:“娘娘,你要去?如果被皇上发现了,你会有危险的!” 心中的好奇心在驱使她,不过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真的想去,还是什么,“我又不一定要过去,这件事的轻重,我明白,你别担心我,你下去吧,我歇一会儿。” 小露乖巧的点头,走了几步,又猛然回头,“娘娘,如果你要去,记得叫上小露,我陪你一起去。” 白璃忧心中甚是感动,朝她点了点头。 最近夏卿也有挺多烦心事,去了一趟陪都,回都时他的女人竟然不认识他了—— 虽然经过一夜的缠绵,夏卿仍是习惯性地在清晨第一道曙光照入房内时清醒过来,他爱怜地摩挲着枕在他肩窝沉睡的小脑袋。 多么美丽的女人,多惹人怜惜的女人啊! 搂着姜西的粗壮手臂不由得紧了紧,姜西嘤咛一声,睁开迷蒙的双眸。 夏卿忙轻声抚慰着。 “没事、没事,你继续睡,继续睡。” 困倦的眼晴听话的闭上了,但是不到一会儿又猛然张开来,又圆又大的瞪着他。 “你……”她从他的肩窝迅速弹开,一下子蹦到床角。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夏卿侧着身,单手支着脑袋,“睡觉啊。” 那双贼兮兮的眼晴和风吹来凉飕飕的感觉,令她赶紧低头察看有何不妥,这一看—— “怎么会这样?”她惊叫一声,赶紧扯过被单掩住,而这一拉扯,又拉出了另一声惊叫。 “怎么会那样?”她羞涩地从他那光裸结实的身躯上挪开视线。 夏卿有趣地看着她腓红的双颊,“忘了,嗯?” 姜西揽眉苦思着昨夜的情形。 喝酒……然后是……棍子?哪儿来的棍子?不是匕首吗?怎么变成棍子了?她有带棍子吗?几个大问号浮现在她那两只困惑的大眼睛里。 她又为什么会光着身子?而他也没穿衣服,这不会是一加一等于三吧?她小心翼翼地避开看了会长针眼的地方,两只乌溜溜的大眼晴瞪着夏卿。 “说!你是不是占了我的便宜。” 他的嘴角高高扬起,毫不掩饰的说:“是啊!”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姜西气急败坏地叫道,“就算你不怕我对你不客气,难道你就不担心你们那劳什子侯爷砍了你的猪脑袋吗?” 夏卿眨眨眼。 “你在为我担心吗?” “担心你个屁!”就算是真为他担心,她也死都不能承认! 夏卿夸张地垮下脸。 “那就让我被他砍死算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姜西失声道:“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夏卿又端着一张期待的脸,问:“你为我担心吗?” “我……”姜西左右为难地欲言又止,终于,心中那份难解的悸动令她下定了决心。 “好、好,我是为你……” 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打断了姜西的真心话。 “侯爷,照预定行程出发吗?” 夏卿慢吞吞地坐起来,懊恼又无奈地朝惊诧的姜西扬起一抹求饶的笑容,然后对门外的人下达指令。 “照预定行程,你们先去准备,准备好再来通知我。” “是,侯爷。“ 说话间,夏卿的双眼始终没离开过姜西的脸庞。 “你……不是……“ “你什么你,忘了我的名字?”姜西张了张嘴,光滑的藕臂直指着他的脸。 “你……”夏卿摸摸自己的下巴。 “剃掉了,看样子,我的胡须是不能再留了,否则你又要把我当成了怪物般的!” 姜西楞了好半晌,夏卿那带着歉意的笑容也始终停留在唇边。 敢耍我?摹地一个纵身,姜西不顾仍光溜溜的身子,两只手猛地往他的脖子扼去。 “我杀了你!”当房内开始传出激烈的打斗声时,守候在门外的贴身护卫连忙上前询问:“侯爷,侯爷,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们统统不准进来!” 姜西那些整夜苦候消息的家人,闻声急忙过来查问,却被侍卫三言两语给打发走,但他们心中已是有数,计划失败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韩良也过来凑热闹。 “怎么回事?”他向守候门口的两大护卫问道。 “回韩大人,属下不知道,不过,侯爷吩咐过不准任何人进去。”侍卫躬身答道。 “是吗?”韩更好奇了,他把耳朵凑在门边仔细听着。 是打架声没错,可是……夏卿在和谁打?他忍不住高声问:“侯爷,才回都怎么就有这等兴致,一大早演起全武行来了?“ “少罗唆!韩良,你最好给我滚远一点,少来这边兴风作浪!自己回宫去!” 夏卿回答的声音不疾不喘,可见他打得是既轻松又惬意。 门外围观的人愈来愈多。 “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侯爷,大家兄弟,当然得帮着侯爷嘛!要不我进去帮你……” 却只听见一声狂吼传来,“不准进来!” 韩良皱眉,怎么回事?好像真的不太对劲。 正想再问时,却听到里头传来细语声,他忙不迭地凑上耳朵聆听。 “姜西,现在是正月,天气冷得很,冻坏了你我会心疼的,你先把衣服穿上,咱俩再继续打好不好?” 没穿衣服打架?韩良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姜西,我道歉,别生气了好不好?瞧咱俩这副模样,要是真让他们闯进来瞧见,我们以后还能见人吗?” 门外的韩良没听见回应,对方想是仍埋头苦打,闷声不吭。 “姜西,别这样,你自己也知道赢不了我,何苦累着自己呢?” 乒乒乓乓的声响丝毫不见中断。 只听到夏卿一声长叹。 “那……宝贝,你可别怪我又欺负你了。” 三两下之后,翻桌倒倚的声音戛然而止,换上一声娇声怒喝。 “你这个坏蛋,放开我!” “那可不成,姜西,放了你可又没完没了了,除非你答应我不再动手。” “放你妈的屁!我今天非宰了你这只混蛋不可!” 韩良暗自笑道,夏卿是坏蛋?嗯!这形容可真贴切啊! 一干旁听者却是又惊又疑,这女人竟如此大胆,敢对侯爷不敬? 而一向严厉威武的侯爷却又为何如此容忍她? 正在惊疑间,忽听得里间传出夏卿的命令声。 “管家,去把那件银貉裘给我拿来,连白狐大麾也一并取来。“门外的管家应声而去。 “吕炎,马车备好了吗?” “好了,侯爷,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侯爷一声令下,便可启程。” “那好,韩良,别再偷听了,本侯待会儿会直接上路,不再跟他们打招呼了,日后我自会登门请罪就是。” 夏卿本是怨极了,所以,他带来的人马并不多,以示他对此事的不满与不尊重。 除了两位侯爷各自的贴身护卫外,其他的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二十来个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意想不到 此刻,一干护卫部属全都挤在院落里等着看热闹。 从夏卿单单只伸出一条粗壮胳臂接过银貉裘与白狐大麾后,又过了好一会儿,这中间不时传出断断续续的娇喝与夏卿的软言安抚,更是加强了众人心中的好奇。 韩良更是占据了最佳地理位置——门口正前方,等着头一个知道谜底。 门一声开启,夏卿大步走出,瞧见他身边没旁人,韩良很自然的就往他身后的房内迅速扫一眼。 没人?! 韩良回过身。 “侯爷,那……” 他倏然住口,与所有的人一样,诧讶的瞪着被夏卿挟在臂弯里的……包袱。 一个用白狐大麾包裹着的包袱、一个不断蠕动的包袱、一个会发出呜呜嗯嗯声音的包袱。 “侯爷!那……那……不会是姜大夫吧?” 韩良不由得失声叫道。夏卿不经意地瞟他一眼,迳自往马车走去,“吕炎,今儿个我不骑马,你们在后面跟着。”话毕随即隐入马车内。 一句话吓掉了在场三十几个人的下巴。除非昏迷不醒,否则,即使伤势再重,也不肯上马车的卿侯,此时无伤无痕地居然要坐马车?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还一连坐了两天的马车,除了偶尔挟着“包袱“下车方便外,就连吃食也吩咐送上马车。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已升至顶点,几乎就要爆炸了,可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围在马车边,想尽法子偷听里头的动静,但对话始终都是一样——娇嫩的怒骂声和夏卿左一声宝贝,右一声心肝的抚慰声。 直到第三天中午,大伙儿停下来用膳,人手一块兔肉,可十几只耳朵仍然不死心的聚集在马车旁。 “我不要坐马车了,我要骑马!”姜西嫩滴滴的声音嗔道。 “不再跟我闹别扭了?”夏卿的声音传来。 对方静了好一会儿,才不甘愿的回答:“好嘛!好嘛!只要你让我骑马就行。” “得跟我一起骑!” 马车旁的人惊诧的面面相觑,别说女孩儿了,就连皇上,夏卿也不曾同意将自己的宝马外借。 “为什么要跟你一道骑?你瞧不起我?我告诉你,我……” “不是的,宝贝。”夏卿又开始安抚了。 “我们千叶的马要来得高大,野性也较重,这儿你不熟,外头还不着雪,在这天寒地冻的荒僻野地里,咱俩儿一块儿骑我才能放心。” “可是……” “不要拉倒!”他难得强硬的说。 “好啦!好啦!一起骑就一起骑!”马车旁的人皆面露兴奋之色,一窝蜂的全挤在门帘口。 片刻后,门帘被掀开,夏卿首先跳下马车,看见围在周遭的人,浓眉不禁一皱。“你们干什么?” 看戏啊!虽是事实,但是没人敢说出来,大伙儿只是对着他嘿嘿傻笑着。 “夏卿,快点嘛!”夏卿?韩良不敢置信地挖挖耳朵,除了皇上外,没人敢叫夏卿的名,因为他不准! 还曾撂下话说,谁敢乱喊他的字,就会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夏卿回过身,双手握住车上雪白人影的纤腰,一把将她轻轻的举下地来。 过大的白狐大麾完全裹住那娇小的身躯,下摆垂落在雪地上,宽大的帽兜在微微一晃后,掉落在背后。 剧烈的抽气声频频传来,所有的人都屏息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完全忘了规矩,忘了礼节,忘了侯爷,也没了魂,失了魄,更没注意到手中的马鞭全都掉落在地上。 “把你们的狗眼给我挪个方向,吸回口水,顺便把嘴巴闭上,然后尽快从我的眼前消失!”夏卿不悦地沉声道。 “吕炎,上鞍具去。“ 被他这么一骂,一伙人这才不情不愿,依依不舍,两步一回首地离去。 姜西却没注意到这些,她一下马车,便被四周的景色吸引去了。 魔鬼般的冷例寒风,夹带着雪花肆虐而过,苍凉辽阔的雪景,皑皑的白色世界,经霜的枯树,灰霾的天空,远方危岩奇石宛如拔地而起。 “好美,夏卿,好美啊!“姜西低呼着。 “找从没见过这么……这么伟大的景致!“夏卿感动地俯视着姜西惊喜的神情,没想到她那姜西的身躯内,竟拥有如此广阔的胸襟,能够感受到北地豪迈洒脱的壮丽。 韩良在一旁细细观察良久。 天真美丽的姜大夫赞叹地,贪婪地攫取眼前的美景,高大英俊的震天大将军宠爱怜惜地搂着女人,多么相配的一对。 她两三下挣开夏卿的怀抱,疾步来到韩良的面前,往前伸手一抓,韩良就被她抓到眼前。 夏卿猛皱眉,满脸浓浓的酸意,正要开口喝阻,姜西便已放开手,使得韩良楞楞的弹回原处。 “你的眼晴灰灰的,没有夏卿那么好看。”她批评道。 “他的眼清澈透明,就像水晶一样,那才叫漂亮。” 夏卿这才转怒为喜,得意地搂回姜西,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韩良的沮丧表情。 姜西问:“他是谁啊?” “君国太子。”夏卿说道。 “哦!君国太子!“姜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长得跟你有点像,我该叫他什么呢?跟你一样叫他韩良吗?“ 韩良贼兮兮地上前一步,说:“姜大夫也可以叫我的字,我的字是……” 夏卿立刻脸一沉。 “他没有字!”韩良微微一呆,呢喃道:“我没有吗?” “没有!”他以威吓的语气说。 “哈哈……“看见夏卿那霸道的表情,韩良只得揽恤无奈地干笑两声。 “是啊!没有字,没有字,那姜大夫可以叫我的……” “叫他韩良就行了!”这是他的结论,没得反对! “我?”韩良哭笑不得。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姜大夫不能叫我的名字?” “你没有名字!”夏卿跋扈蛮横地回答。 “怎么我连名字也没了?”韩良失声叫道。“侯爷,你的心眼也未免小得太严重了吧?” 夏卿狠瞪他一眼,不容置疑的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无名氏!” 姜西左瞧瞧,右看看。 “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她不耐烦地扯扯夏卿的袖子。 “喂!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骑马啊?你的马呢?能不能先让我瞧瞧。” 夏卿把她转个方向。 “喏!吕炎正在上鞍准备的那匹马就是赤焰马。” 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她惊叹一声,而后仿佛梦游一般,一步一叹地走到马前。 这马的毛色乌黑发亮,马头方而大,臀圆腰粗,四腿挺劲如桩,在长竖的两耳间,有一撮白色的鬃毛迎风飞扬,神态雄健无比。马首,腰臀两处,腊葛正为它安上披着黑皮缀钉亮银椎头的甲衣,衬着白色的犀皮软鞍,看上去英挺,威猛极了! 仿佛像是碰触珍宝一般,姜西小心翼翼地轻触赤焰马的鼻头,赤炎微微晃一下脑袋,低嘶一声,鼻头竟然往姜西的怀里钻去。 姜西掩不住兴奋的再度惊叹,“赤炎,你真是我见过最,最,最漂亮的马,我好喜欢你!” 姜西忍不住抱着马首亲吻。“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夏卿不悦的板起脸,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吃爱驹的醋! 眼里瞧见醋意,鼻里闻进醋味儿,甚至连耳朵里也听见醋哼,韩良又惊讶又好笑地欣赏着夏卿打翻好几桶醋的熊样。 在吕炎备好马前,夏卿一直是那副可笑的模样,直到他把姜西举上马鞍,自己再跳上去坐在姜西的背后,牢牢地把她锁在怀抱里时,这才展开笑颜。 “启程!“他朗喝一声,轻扯鞍绳策马离去。 “啊?”韩良突然发现,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已上马随着离去。 一路走走停停,几天的路程,他们竟足足花了一个多月。 在路过某些小部落时,他们总会停下来待上个两三天,接受族人盛情的招待。 夏卿骄傲地把他的女人介绍给他们,而姜西也很自在地享受辽人的游牧生活,仿佛她一直是这么生活着,没有隔阂,没有排斥。 在和村落族人的对话中,夏卿发现姜西的辽语虽不甚流利,却可应付自如,他很讶异,所以,当他们一离开部落,他便问她。“是谁教你说千叶话的?” “你们派来的老师啊!”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夏卿蹙眉思索。“那是……三,四个月前的事吧?“ “嗯!“ “才三个多月你就有这等成绩了?”夏卿不禁讶然道。 “是啊!”姜西得意的笑说。 夏卿不禁以另一种眼光来审视怀中的小人儿,她天真美丽,善良活泼,直率坦白,现在再加上聪明慧黠,她到底还有多少隐藏未现的宝藏? 到底还要展现多少让人惊奇诧异的本事? 不过,数日后,他使又发现姜西多项能耐。 她有绝佳的箭术。 “谁教你的?”他问。 “我自己偷学的。”姜西说,明亮的大眼闪呀闪的。 她的剑法也不错。 “谁教你的?”他又问。 “偷看来的。”她嘿嘿英两声,神情颇为得意。 她的骑术精湛。 “谁教你的?”他再问。 “摔几次就会了!”她说来轻松,像是理所当然似的。 夏卿挑挑眉。“那女红呢?” “没试过。”这次她很直接坦白的表示。 “那琴棋书画呢?” “只通了九窍,还剩''一窍不通''。” 她有些心虚的说,还刻意加重“一窍不通“的语气,只是不晓得他有没有听懂就是了。 第二百二十章 去还是不去 夜,嘉仁宫—— “皇上,可是臣妾让你不满意?”瑶妃看着穿好衣物,正要走出去的慕容谨之,急忙上前,娇嗔的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委屈。 皇上今晚翻她的牌子,是她失去孩子后第一次,她是又惊又喜,早早一番精心打扮之后就在殿中等候,之前听说浓华殿那位留宿御书房数夜,今天听说她脸色苍白的跑出御书房,回了浓华殿,所有人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那位白贵妃又做了什么惹皇上生气,教皇上给赶出来了。 在凤瑶眼中,论起才华,白璃忧远不及婉妃宸妃两位,论貌,别说是淑媛皇贵妃,就连她家自己那两位封妃的妹妹都及不上,但皇上对她的宠爱却丝毫不减,虽然平时有贬罚,担又很快重新宠爱,这次明明连浓华殿都圈禁为冷宫了,可—— 慕容谨慎淡声到:“瑶儿,你想多了,朕不是跟你说过了,朕想起御书房还有些几章折子没看,才不过夜了。” 后来,凤瑶说了些话,他也无暇再听,快步走出嘉仁宫,郭麟跟在身后,轻声说道:“皇上,老奴将牌子重新拿来,您再重新——” “不用!”慕容谨之微微沉下眼色,刚才衣服都脱下了,可连瑶妃一下都没碰,他便突然想离开了,两个内侍在前面小心翼翼的掌灯,郭麟偷偷瞧见那凤眸轻扬起,那是浓华殿的方向。 浓华殿,五更—— 五更便是皇帝上朝的时辰,在御书房那几夜,通常都是慕容谨之将她弄醒,让她伺候着穿衣束发,她哪里能愿意,总是那样气哼哼的胡乱帮他弄好,不过他也心满意足的离开,然后她便继续倒头睡去,直到他下朝回来。 现在,她反倒是每天这个时辰准时醒来,在床上又躺了好一会儿,却再也睡不着了。 今天是她离开御书房的第三天,从小露口中知道,今晚是他与楚沐姝相约见面的日子,其实楚沐姝作为他妃子,只要他翻楚沐姝的牌子,两人就能在淑仁宫见面,想说什么便说什么,非要弄得这么复杂? 白璃忧心中疑窦丛生,怕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就连在自己宫中说也是不安全的。 好奇和找死是两回事,去还是不去也是个问题,白璃忧心中有好奇,也有一种鬼使神差般的想要去探索的心情驱使她想去。 想起小露说慕容谨之一直在想办法营救自己的亲生母亲,她浑身就发颤,如果当今皇帝的亲生母亲的失踪与太后有关,那也难怪慕容谨之那么恨白家了。 她穿衣起床,洗漱之后,便出门去。 出了院子,她朝着万福宫的位置走去,心里明知道去了很危险,可是说不上为什么,从第一次与华芝在那里见面,便对那个地方有一种莫名的颤栗。 要去冷宫,御花园是必经之地,刚走进御花园,就听到一阵笑声。 白璃忧还没来得及看过去,就听到湖边消亭传来声音,“那不是白贵妃姐姐吗?” 这下子,白璃忧想不看也不好了,却见说话的是凤瑶,笑盈盈的看着她,身边站着数名侍女,还有不少的内侍在伺候,正是太后以下的一众妃嫔,白子真,白芊芊自然也在。 白璃忧苦笑,这些女人怎么就那么喜欢聚在一起,她本想请个安,说几句客套话就离开,太后已经笑道:“璃哥儿也来了,还真是应了那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再过几日就是皇上的寿辰,她们几个聚在一起正在合计着该送什么礼物给皇上。” 太后顿了顿,又说道:“本来应该通知你过来的,只是知道你这些天在御书房伺候皇上,哀家怕她们扰了你休息,便没让她们去。” 婉妃一声娇笑,道:“太后娘娘,贵妃姐姐好像前几天就回去了自己宫中。” 太后微微一怔,笑道:“哀家糊涂了,竟不知道璃哥儿已经回了自己寝宫中,可别怪我这个老糊涂,胡乱说话了。” 其他人一阵轻笑,白璃忧哪里听不出来她们话中,笑中都是讥诮,嘲她被皇上赶出了御书房,她堂堂太后会不知道?白璃忧笑道:“太后言重了,说来也是璃忧的错,冒昧经过这里,扰了众位的雅兴,太后娘娘,众位妹妹,你们慢聊,璃忧先退下了。” 白芊芊眉目一挑,笑道:“难得看见璃忧姐姐出来,姐姐也一起过来聊天吧,这么快就走,莫非是嫌弃我们啊?” 白璃忧心中腹诽着,说是合计着送什么礼物,最后还不是各送各的,说是商量合计,不过是想看对方送什么。 “是啊,姐姐也来吧。”白子真说着,甚至是走过去,拉住她,便往亭内去。 白璃忧此刻真是恨不得霹晕她,才刚进去,宸妃古澜便问道:“贵妃向来甚得皇上宠爱,不知道皇上寿辰会送什么礼物?贵妃娘娘快说说,好让我们作为参考,免得出错。” 这么一说,亭内所有人都连声附和,娇笑连连的让白璃忧快说出来。 良妃明月撇她一眼,冷声道:“是啊,贵妃娘娘送的礼物一定是别出心裁的,这寿宴之后,皇上如果欢喜了,说不定继续将娘娘留在御书房伺候呢。“ 众人又是一阵掩嘴娇笑,婉妃道:“可不是,贵妃娘娘也别藏着了,快告诉我们吧。” 白璃忧苦笑着,这些人不会觉得累吗?两次三番的拿被赶出御书房的事来暗讽她,不过说起寿宴送礼物这事,她还真的不知道,也没有准备。 她也是之前从郭公公那里听说,才知道慕容谨之要过生日了,后来一直在御书房,他们一直在一起,他上朝,看奏折,她睡觉,之后他下朝,吃饭,两人一起‘睡觉’,他批阅奏折时,她无聊,也还是睡觉。 她们现在对她冷嘲热讽的,但那天御书房发生的事情,她是最清楚的,想来也是觉得好笑,想要遮掩过去,这时胸膛一阵恶心感袭来,她站的位置,正好面朝着湖面,一阵风出来,众人便看见她身形摇晃起来,似要朝着湖面倒下去。 众人吃了一惊,太后呵斥道:“来人啊,还快去扶住贵妃!” 来的是婉妃的贴身侍女荷花,应了一声,便赶紧伸手扶住,白芊芊嘴角微翘,朝着身边自己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侍女会意,悄悄往后退去,伸脚往正扶住了白璃忧的荷花一勾,荷花大呼一声,拽着白璃忧一同跌下去。 众妃大叫起来—— 从御书房出来,所有大臣都如释重负,一大早军机处就接到了几个郡县因为今年雨水充盈而决堤的折子,一夜之间,连淹数个村镇,死伤不少百姓。 皇上一阅折子,勃然大怒。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杖毙荷花 朝堂上,怒斥当地官员办事不利,本来加固河堤的事情早就应该做好,现在却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朝堂上,官员提出各种补救方法,皇帝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之后下令打开国库,放粮赈灾,派夏卿领兵到地方上将那些渎职的官员查办,在由韩良去组织当地官员救灾放粮。 这时,左相夏卿顺势提出撤藩之事,上书奏平南王这年在自己属地苛捐杂税,名不聊生,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夏卿此奏一出,得到朝中不少官员响应附和。 百官吃惊,这撤藩之事,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一旦撤藩,几大藩王必定会起兵造反,在说撤一藩都绝非是易事,跟何况是数位拥兵自重的藩王,数位千叶帝王几次考虑撤藩,最终作罢,就是这个原因。 而现在,边关异族蠢蠢欲动,一旦开战,藩王又兵乱,千叶局势必定不稳。 自然,夏卿提出撤藩,以及朝中那群皇帝提拔起来的年轻官员武将,自然是支持的,无形中也就是代表了皇帝的想法,不过以右相为首的朝中老派势力,当即是提出了反对,苦劝皇上以大局为重,而以唐骏如为首的守边大将,也是反对。 慕容谨之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两方的激烈争辩,最后只淡淡道:“那几位藩王的先辈,追随千叶皇室出生入死,征战天下,才有今日千叶的万世基业,他们对千叶社稷有功,关于撤藩的事情,众爱卿回去仔细想想吧,这件事情以后在议。” 其他人相继离开,应星河随着慕容谨之慢慢的走出来,星河眉头紧锁,有些不解的问道:“皇上,夏卿提出撤藩,你事先知道吗?” “知道。” 星河惊道:“那是您授意的?” “嗯。” 星河急急一顿,语气急促,“皇上,星河知道撤藩一直都是你的心愿,这场水灾也是天公作美,给了你一个理由,只是边关现在的情形,这藩一时半会儿可是撤不得的,这万一跟异族开战——” 慕容谨之目光远眺一处,道:“星河,白枫不再后,白家人心涣散,他们快垮了。” 星河一撼,跟在后面的夏卿韩良也是对视一眼,心中的震撼不亚于此刻的他,已经到了瓦解白家的时机了? 韩良想了想,问道:“右相与太后之间的数来牵连很深,这白家一倒下来,右相必定受到牵连,而且平南郡王与太后,右相交好,所以刚才在朝堂上,右相跟他义子才会极力阻止撤藩。” 苏曲清道:“皇上现在是借侯爷之口,来提醒几位藩王,皇室撤藩的心一直没有变过,不过皇上今天还是表面上支持藩王,支持太后,但是也让那几位藩王知道,如果以后太后当权了,也必定会做今日皇上的做的事!” 应星河恍然大悟,声音微扬起,“如果皇上先动右相,到时候千叶与异族开战,太后一定会趁机作乱,藩王如果助太后夺位,势必以后落得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他们也会知道皇上出兵抗击异族,绝对不会轻易动他们,皇上与太后,他们都不帮是对他们最有利的局面。” 夏卿笑道:“皇上,您现在是故意挑起藩王的造反之心,是想在白家倒了之后,如太后自保成功,或右相自保成功后,几位藩王就会成为遏制太后或右相的人。” 慕容谨之负手,远眺遥远的雪山,没有出声,刚才他们拼凑出来的意思,也正是这位帝王心中所想。 殿外,众人脸色沉重,郭麟眼看远处一个太监急急跑来,一脸仓慌,嘴上直叫着郭公公。 郭麟斥责道:“皇上再此,何事如此慌张!” 那太监扑通一声跪下来,颤声说道:“回禀皇上,白贵妃娘娘落进湖中了,因为寿宴,御花园在修葺,侍卫迟援,贵妃娘娘现在命在旦夕。” 话音刚落,一阵风从脸边划过,皇帝一撩袍角,已经疾步朝着浓华殿去了。 浓华殿此刻已经乱成一团,慕容谨之刚进去,众妃皆在,看到他来了,立刻下跪行礼,他摆手后,目光迅速的落在太后身上。 太后秀峨微蹙,一脸戚然,说道:“皇上,是哀家疏忽了,没有照看好璃哥儿,她本来身子不适,婉妃也是好意,才让侍女出手相扶,哪里知道那侍女笨手粗脚的,竟然把人给扶到了湖里。” 手在袖中捏紧成拳,慕容谨之冷冷的看向雪婉。 雪婉一脸泪痕,惊慌之余立刻跪在他面前,哭泣道:“皇上,臣妾本是好意,却没想到——” 雪婉的话还未说完,已教慕容谨之一脚踹翻在地,帝君一脸冷笑威胁:“人要是有什么事,朕就杀光你和天雪宫一众奴才!” 众妃身后,唯有白芊芊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来。 雪婉大惊,拽住帝君衣角,苦苦哀求,帝君也不看她,只看了众人一眼,说道:“那个奴才呢?” 望舒姑姑此刻已经将荷花拉到了帝君面前,只见荷花浑身湿漉,脸色青白,“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是谁拌了我一脚。” 此刻,紧闭的寝殿门打开,有人从里面冲了出来,却是白璃忧身边的彩霞和米翠,他们神色悲戚,彩霞和米翠一见到荷花,上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一边打,彩霞一边骂道:“你这个害人精!害我们娘娘一次又一次,娘娘水性很好,如果不是因为你害怕,一直死死地楛着娘娘的脖子,娘娘早就已经自己游上岸了,后来侍卫下水救人时,娘娘还是将你先给推上岸的!” 慕容谨之此刻已经怒不可遏,眸光幽暗,带着肃杀之色,“郭麟,杖毙!” 郭麟颔首上前,往后招手,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将疯狂尖叫的荷花给拉了下来,而雪婉此刻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 慕容谨之沉着声音,“你们全部退下去!” 帝君一身冰寒彻骨,谁也不敢上前说一句话,太后更是领着众妃退了下去,而慕容谨之也快步的走进了寝殿中。 姜大夫吩咐不可多人进来,帝君已进去,其他人只能是站在寝殿外面,个个神色悲戚,彩霞与米翠,站在一旁,抹着眼泪,却没有跟进去。 床边,只见小露跪在那里,对着姜大夫连连叩头,哭着说道:“姜大夫,求你一定要救我家娘娘,小露愿意用自己的命换。” 姜西修眉微蹙,神色中隐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将小露扶起来,“刚才抬回来时是有些凶险的,不过现在已经没大碍了,只是——” 姜西苦笑,身后冷沉的声音传来:“只是什么?” 姜西与小露皆是一惊,连忙朝他跪下,“叩见皇上。” “朕问你,白妃只是什么?”他的声音中已有些怒意。 “皇上——”姜西声音颤着,神色也是惊慌了的,“娘娘她——” 慕容谨之心中一怔,看向小露,命令道:“你下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孩子,不要 门轻掩住,慕容谨之沉声问姜西:“回答朕的话!” 姜西颤声开口:“陛下,奴婢有罪!”说着,姜西已经趴蝮在地,不停叩头认错,当日皇帝要她配一副不会伤及身体的打胎药,每一个侍寝的妃子在事后都给得到一碗,她并不理解皇帝用意,但现在—— 慕容谨之只知白璃忧什么事情,瞬间心中钝疼,似乎被什么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当即震怒,“说话!” 姜西咬着牙,说道:“皇上,娘娘身体无事,只是娘娘已怀有三月身孕,推算下去,应该是在行宫那段时间有的。” 慕容谨之全身一震,脑子此刻也变得一片空白,比起千叶众位先帝的后宫,他的后宫虽然不算充盈,但也不少,他登记后,十三岁时就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嫔妃,但是这么多么多年来,却无人怀上龙子,除了她为自己生下的惊鸿,不过惊鸿确实是一个意外。 宫内宫外,其实早就有些不好的传闻,但却没有知道是这位年少帝君所为。 为了平衡朝堂上的势力,他宠幸妃子之后,就会赏她们一碗‘补汤’,说是补汤,其实就是让人不能怀孕的汤药,他没有想过要她们生下自己的子嗣。 现在,时局不明,有惊鸿便已经足够,至少惊鸿有一半白家血脉,元帅白枫外孙,白家人怎么也要看在惊鸿的份上,不敢妄动,至于其他妃子如有了孩子,必定会打破现在朝堂上的平衡,而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爱那些女人,也厌恶那些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 帝王之爱又如何?父皇爱母妃,可还不是不能保母妃周全,当年太后晚母妃怀孕,不过太后家族势力强大,却在产子当夜夭折,父皇几经思虑,将在宫中无权无势林妃生下的儿子送到了太后宫中,就是慕容龙秀,只对外宣称林妃已难产死,孩子交由太后抚养,林妃是怎么死的,大家心中也是心知肚明的。 本走下床的女人脚步顿住,慕容谨之缓缓转身,声音冰凉,“你给的剂量少了?” 姜西浑身颤抖,正要回答,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语气淡漠,“皇上,不要责怪姜大夫,在行宫时,臣妾时将那晚汤药一滴不剩的喝下了。”也许她晚点醒来,便不会听到他们的话,真是字字诛心。 她吃力的撑起身子,冷冷盯着难道站在屏风旁的高大身影,她爱这个男人,身体里又为他孕育了一个孩子,最初心中不掺杂着任何的东西,纯粹的激动与欢喜,而他的反应显然跟他截然相反。 终于,慕容谨之回身,而她却已经垂下眸,不看他眼中的情绪,那些胆怯,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决然,他开口,语气沉得让人战栗。 “朕问你,当日没有看见她将汤药喝下?朕的耐性不多,别让朕再问一次!” 这句话,像是一记耳光,毫无预警的狠狠落在她的脸上,她已经说了,可是他却不信自己,她冷笑道:“皇上是不是觉得我像这后宫所有的女人一样,费尽心思的怀上龙嗣,想要母凭子贵——可皇上忘了,我已有惊鸿,我的儿子本就是太子了。” 如果不是手按在床沿,她几乎是坐不稳的,腹中一阵绞痛……姜西浑身颤抖,道:“皇上,请您莫怪娘娘,娘娘当日确实将汤药喝下了,问题可能出在我这里,当时娘娘受伤了,虽然那些药都是些温和的药材,但毕竟是打胎药,我怕伤到娘娘的身体,剂量下得轻了些,但是那样的剂量已是足够的。” 那是姜西的善良,却不想弄出今日的事情来。 白璃忧苦笑,随即轻声说道:“皇上,你听到了,这不能怪姜大夫,你不要他,他却偏那么顽强。” 白璃忧说完,抬眸,冷冷看向他,“皇上,臣妾只问你一句话,这个孩子,你是不是不想要?” 他对上那双苍白却倔强的脸,便浑身一震,他看见她垂眸凝着自己的肚子,有什么东西充斥整个胸腔,他无法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可还是发狠般的闭了闭眼,咬牙道:“不要!” 其实,一早就知道的答案,心虽然被狠狠的一抽,但她还是笑了,摸着肚子,低声说道:“皇上,其实我很想要他的,可是我知道自己要不起这个孩子——就算是惊鸿,你现在唯一的一个孩子,我也知道当年你并不想要他的。” “好吧,不要也是好的。”她鼻子一酸,眼泪刷刷落下,喃喃道:“不要也好,不要最好!反正我已有惊鸿。” 再有一个孩子,她会真的舍不得离开他的,两个孩子牵绊,她走得也不会安心。 慕容谨之的手在袖中捏紧成拳,才忍住没有过去将她抱进怀中,他从登记后,杀伐果断,做事情也从未有过犹豫,就算是眼前的事如何艰险,他也会很快的作出决定。 但从一遇到她,他就无法笃定了。 理智告诉他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能再多要一个有白家血缘的孩子了,按照他的部署,他会在一年之内将白家铲除,到时候再处置她,留或者不留,已是个问题了,何况是两个自己的亲生孩子。 从未想过,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让自己烦躁如此,只是对她,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算做什么。 多年前,他已经做过决定,与太后,还有藩王做一个赌局,赌注就是千叶的万里河山,赢了,他坐稳龙椅,做到真正的君临天下,输了,便是他的命,与这大好河山拱手相让。 三年前,当她被废时,楚沐姝有过一个孩子,不过他从中做了手脚,致使沐姝失去了孩子,那时他就没有想过那么多,不过也是真的心疼了,为了不想打破朝堂上的平衡,他什么都能做出来。 至于孩子,以后他会还一个给沐姝,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再废除惊鸿,立沐姝的孩子为太子。 突然,她从床上起来,穿好鞋,套上一件外袍,扶起地上的姜西,轻声笑道:“姜大夫,去给我重新煎碗药送来,记住了,这次加大剂量。” 姜西闻言大惊,“娘娘!”而她心中恻然,竟怔然站在原地,“娘娘,您——” 白璃忧放开她,靠在屏风旁,声音嘶哑,“去吧,这件事莫再与其他人说了。” 她眸光涣散的盯着地上,低声说道:“慕容谨之,我只求你一件事,今日我并没有怀孕,姜大夫也不知道这件事,你不能动她!” 姜西心中感动,可心中也不明白为什么子嗣单薄的皇帝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但白妃怕皇帝对自己动了杀心,才会求皇帝绕过自己。 姜西迟疑着看向皇帝,皇帝此刻神色冷漠,也没有阻止她出去,只是一双凤眸盯着她,姜西无奈,只能咬着牙,跑了出去。 房间内一时间死寂,慕容谨之的沉默,白璃忧的冷笑,安静的这间屋子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棺材。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终还是去了 腹部的绞痛,让她慢慢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泪水如同断了线,不知道哭了多久,鼻子里的酸痛已经无法抑制了,她咬着牙将脸埋进双膝中,不让哭声溢出唇。 前方有脚步移动的响动,灼热的呼吸声靠近,她抬起头,看见慕容性子蹲在地上,拧着眉心看着她,而她却冷笑推开他,“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慕容谨之不为所动,只是那样紧紧的盯着她,“慕容谨之,给我留下最后一点尊严吧。”她扶着椅子起来,歪歪斜斜的想要走回到床边,“如果你不放心,那就将郭公公叫进来,看着我喝下去,谁都可以,只是你,立刻给我滚!” 腹中的痛,让她不由得弯下腰,慕容谨之也是神色痛苦,伸手要将她抱进怀中,她却不让他碰自己,踉跄着侧开身体躲开,之后又接连后退了几步,靠在屏风上,冷冷的笑着看着他。 慕容谨之怒极,道:“白璃忧!”话音刚落,已经身形一闪,到了她面前。 门被轻轻推开,姜西端着漆盘走进来,看着此番场景,不知所措,慕容谨之眸光一沉,“滚!” 姜西颤抖着将漆盘放在桌子上,担忧的看了白璃忧一眼,咬着牙退了下去,白璃忧盯着桌上的汤药,轻笑出声。 从未见过她这样的模样,他心中竟有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就在他恍惚之间,白璃忧已走到桌边,拿起了药碗。 这碗药喝下去,便与他之间,全断了,还打算带着与他回忆离开,以后这些回忆都可以省掉了,也用费尽力气去忘记了。 白璃忧闭了闭眼睛,将碗放在嘴边,仰起头…… 一饮而尽,白璃忧擦去嘴角残留的药汁,侧身,望进他的眼眸,嘴角绽放出一抹笑意,却一眼的凄凉,“慕容谨之,如你现在杀了我,我对你可能还会带有一分不舍死去,你再晚点动手,我怕自己真的会恨你。” 泪水不断从她眼中流出来,他低头,一一吻去。 回到床上,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睡去,只是微微的闭着眼睛,她听到了他离开的声音,临走时还不忘给她盖上被子,甚至听到他在外面吩咐侍女不要吵到自己,又令人去传膳进来,还吩咐让厨房多做些汤过来。 然后,他才静静的离开。 药效还未起作用,她蜷缩在被子中,像是一只虾子,却不知此刻外面已经满天星辰,是啊,他该走了,离他跟楚沐姝相约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不到。 外面安静,白璃忧下床,她从柜中找出一件外袍穿上,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娘娘。” “进来。”白璃忧笑了笑,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不好。 彩霞与小露端着晚膳进来,两人只桌边布置,小露道:“娘娘,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白璃忧刚才在床上就已下定决心,自己要逃出这里,不能再拖了,两个丫头伺候她吃过晚膳之后,白璃问道:“彩霞,我们这里可有千叶的地图?” 彩霞有些奇怪,“地图?娘娘,你要那个做什么?” “无聊,打发一下时间。” 彩霞一笑,“娘娘,如果你也说自己无聊,那其他宫里的娘娘怎办啊?” “彩霞觉得啊,娘娘您是这个宫里,最被皇上放在心上的人。” “闭嘴,死丫头。”白璃忧心中是有苦难言,不想让她们担心,所以脸上一阵笑骂,“快去给我弄来,不然小心你的皮!” 彩霞蹙眉,道:“娘娘,你如果不说要,我也真的不知道有地图这种东西,奴婢这就去问问内务府那边有没有。” 白璃忧点头,道:“这件事,不要太张扬,现在我们这里是冷宫,行事都要低调一些,不要再让人抓住我们什么把柄。” 小露有些不解的问道:“彩霞姐姐,皇上喜欢我们娘娘,可为什么要将我们这里变成冷宫。” 彩霞看了白璃忧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估计这次又是我们家娘娘惹皇上生气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皇上一时还在气恼,不过如果真是恼了娘娘,今日也不会过来了,我们娘娘性子倔,不肯服软,要是娘娘肯对皇上温柔一下,皇上一定会很欢喜的,我们这边不就能咸鱼翻身了。” 小露点头,白璃忧觉得好笑,这什么跟什么啊,还咸鱼翻身呢,对他服软?她的性子确实倔强,其实想想,撇开他不爱自己之外,对她还真是算包容的。 只是,彩霞不知道这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句服软就能挽回的了,就在她出神之时,小露将一个小盒放在她面前,里面东西还挺齐全的,笔墨纸砚,白璃忧愣住,小露催促道:“娘娘,彩霞姐姐说各宫的娘娘已经将皇上寿辰的礼物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还不开始准备吗?”听到小露的话,就连彩霞都笑了,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娘娘,这也能算是礼物吗?” 白璃忧看着盒子里那些自己做的贺卡,自己也笑了。 彩霞早就打听到了各宫中准备的礼物,白璃忧准备的这些,在彩霞眼中不过是在胡闹,只是白璃忧真的不知道应该送些什么,全天下都是他的,他还能缺什么呢? 其实,一张贺卡,也算是她的心意,其实她手中拥有的东西有限,除了他赏赐的,就是一些银两,也是他给的,那些赏赐的东西,难道要送还回去? 所以,她没有贵重的礼物相送,只有自己给他的一点心意。 但是,今天这事之后,她实在不想再碰这些东西,但烛光摇曳,主仆三人也是笑闹着将贺卡给折腾出来了。 彩霞看着桌上那张被称为贺卡的东西,笑起来:“娘娘,现在看还是挺不错的呢。” 小露也是展眉一笑,白璃忧揉了揉阿眼睛,“当然不错了,你们负责在旁边催,我一个人累死累活做出来的。” 彩霞与小露相视一笑,白璃忧凝向窗外,吃惊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小露道:“大约二更吧。” 白璃忧心中一紧,神色不变,道:“这么晚了,你们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两个丫头应声,收拾了一下,便退了出去,白璃忧站在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往彩霞她们住的院子望了望,看见她们屋内的烛火都熄了,她才回头吹灭自己房中的拉住,在窗边又站了一会儿,才悄悄打开门,出了去。 冷宫,万福宫—— 白璃忧最终还是来了,在彩霞说已二更时,她就拿定了主意,没有犹豫一定要过来,之前华芝带她来过,但是两人只是在外面待着,现在走进里面去,杂草足有一人高,宫殿那红色的瓦檐,让人不寒而栗。 殿内外,满目疮痍,夜色中,看不出这里的大概轮廓,不过倒是还能看出以往这里一定也是奢华的。 这里住着先帝的妃嫔,以后也许会住慕容谨之的女人,想起华芝说过的这番话,白璃忧心中不禁一颤。 来时,已差不多三更,这一路找寻来,花了不少时间,白璃忧不敢怠慢,眸光流转,急找寻藏身的地方。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云苍念 云苍国—— 皇城南郊,气势雄伟。 静穆幽深的聚龙园是当今皇上闲暇时最喜欢逗留的皇苑,除了少数几人,未得皇上允许皆不得擅人,否则斩无赦。 此刻,在参大绿竹,卵石幽径的尽头,负手屹立着一位恍若石雕般的人影正默眺望着远方的香山,在平静中令人感到有一种无可抗拒的窒息与震慑之力,随风飞的鹅黄色长袍,亦隐隐流露出一种无可言喻的优雅高贵气势,而略显削瘦的颀长身材却又有另一股风流洒脱的韵息。 他给人一种倔强坚毅,孤傲寡情与脾睨大天,唯我独尊的霸气,令人不由自主地胆寒颤栗。 就连随侍多年的太监——望翘,每回见了他也都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何时要发怒,或何时存着戏弄人的心思。 虽然主子并不是先皇长子,但早在两年前主子回国后便被册立为太子,事实也证明先皇的确有识人之明,主子确是云苍国历代以来最英明能干的皇上。 年仅二十一岁,便毫不犹豫地接下先皇所遗留下的摇摇欲坠的王朝。 他以清明的政治头脑和特有的谋略胆识与铁腕强权,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仅是短短两年之间便将天下治理得有声有色,成为云苍有史以来最辉煌的时代,启始建朝三百多年来另一个兴盛的开端,百姓安居乐业,莫不争相称颂主子是云苍国最贤明杰出的帝王。 可是,只有皇城内的皇亲国戚臣子们,才明白这位出色的皇上,其实是个多么难伺候的主子,心情变幻莫测,反覆无常不说,个性又相当极端。 前一刻才见他慵懒的与嫔妃们饮酒作乐,眨个眼他又毫不留情地下旨,将某个恃宠而骄的爱妃扔进冷宫里凉快去了。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确是不假。 “如何?”冷然的话语出自略薄的双唇间。 “回皇上,确如皇上所猜测,王太后欲在大皇子两岁生诞之日,请皇上下旨立万贵妃娘娘为后,并立储大皇子为东宫。”望翘恭谨地躬身道。 年轻又威势慑人的皇上——凤乾哼了哼,望翘不解其意,只是习惯性地抖了抖,屏息静待主子撂下旨意,他好赴汤蹈火去完成。 “万贵妃……”皇上嘲讽的嘴型更明显了。 “若不是母后护着她,朕早就贬她到冷宫去过日子了!”望翘腰形更弯。 “皇上请三思,若将万贵妃娘娘打入冷宫,恐怕太后和国丈都会不依哩。” “不依又如何?朕想做的事有谁阻挡得了?”连眼也不眨,凤乾淡淡道。 望翘盯着地上的石子暗忖,皇上要是真发起火来,就连王太后也要忌惮几。 不,是十分! 凤乾静思片刻,才缓缓侧过面来瞟他一眼。 “咱们好久没出去走走了,有兴趣陪朕逛逛吗?” 望翘一听,瞬即垮下脸来,他苦着眼瞅视主子。 “不是吧?皇上,又要出去了?半年多前才去过蜀邑一回不是吗?那一回奴才可被王太后给骂死了,险些就被押进敬事房处置了。” “有朕在,你怕什么?”凤乾懒懒道。 “何况太监不得出宫是宫律,你能出去逛逛乐乐该是雀跃三尺才是,怎么反而哭丧起脸来了?” “皇上,您要是肯带上禁军护卫着,那奴才绝对是欣喜若狂地磕头谢恩,可您总是孤身一人带着奴才跟龙腾将军两个,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奴才跟龙腾将军都承担不起!” 望翘实在忍不住要唠叨。 每一回皇上心血来潮微服出游,从出宫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就卡在喉咙处,直到踏回宫门为止,那颗心才得以落定。 这种心境还能有什么乐趣?多来几次他恐怕就要发疯。 凤乾懒散地回身,将手搭在望翘肩上,“怎么?你在跟朕抱怨?”连口气也是懒洋洋的。 “你不相信朕这一身功夫足以自保?” 望翘重重叹了一口气。 “皇上,奴才知道您的功夫高,甚至可能比人称京城第一高手的龙腾将军还要厉害,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奴才实在担心皇上若有任何闪失,那奴才可就万死不足以赎罪哪!” 凝视着面前这个侍奉他多年,忠心耿耿的小太监,凤乾终于微微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朕明白了,那就多带一人如何?” 一人?望翘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 多带一人又济得了多少事?不过……好吧,一人就一人,总比没有好。 “那请皇上让奴才来选好吗?奴才一定得挑一个不输龙腾将军的人选才行!” “好吧,就让你决定,反正朕也懒得去想那么多。”凤乾说着依然负手缓步朝静心斋而去。 “不过你最好快些,咱们明儿一大早就要出发了。” “喔,奴才知?!明儿一大早?!皇上,不行哪,奴才什么东西都还没准备!皇上,皇上,……” 云苍南方诸城的山水天下知,睛云绕日意悠悠,山色横斜湖如镜,暗香浮动荷花娇。 形似雪涛,声如隐雷,清澈甘美的泉水;碧水如镜,荷红柳绿,风光旖旎的湖泊;古木葱郁,石阶如梯,景致幽雅的千佛山和石塔矗立,风光独特的柳埠,将城成功的构筑成一座诗情画意的园林城市。 而雪兰山余脉之千佛山中的泉水,经由地下直达其余七国,使雪兰山不但有水都之称,更有家家有泉,户户垂柳之誉。 识者若登上千佛山上的一览亭,则北可望江河大海,鹊山之如画景色,南可眺黄石崖造像,更可观奇烟九点奇景,雪兰山诸城之美尽人眼底。 此际山中一亭中便立着一条纤弱的身影,仔细望去,那女子冰肌玉骨,清灵若仙,幽冷高洁在似广寒中人下尘来,月白色彩裙随风飘拂,更似欲乘风而去。 她望着大江方向,神情淡然,那种超脱凡俗的韵息。 从苍松翠柏中崎岖幽径,漫步走来的几人一见,莫不自动停下脚步,深恐惊扰了飘逸脱俗的仙子佳人。 但只一眨眼,四人中最清秀的青衫年轻人便蹩起眉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在最为冷肃倔傲的蓝袍男人一瞥眼下又阁上了嘴,似看见当初蜀邑山洞中那人。 蓝袍男人朝那清灵姑娘深深凝眸注视片刻,而后缓步走向亭侧另一方的大石上坐下,清秀年轻人亦步亦趋紧随在后,另外两位左边是个三十岁上下,身材魁伟,气宇轩昂的青袍汉子,右边是身长玉立,俊逸洒脱的翩翩佳公子。 除了蓝袍男子,其他三人都时而把好奇的眸子往清灵姑娘那儿抛去,但姑娘始终一动不动,半晌后,三人都禁不住开始揣测起来。 这姑娘不会是想跳下悬崖去吧? 就在他们正暗忖时,忽闻得轻碎快速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从四人来时幽径上传至,他们同时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丫鬟装扮的清秀姑娘匆匆而来,且远远即呼喊着,“小姐,不好了,大少爷他们找来了。” 那姑娘愕然转首,清灵雅致的五官倏起慌张之色。 “天哪,不可能,连这儿他们都能找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惶急。 “小姐,快走啊,他们马上就……啊——小姐,你想做什么?” 随着丫鬟的尖叫声,旁观四人亦踉呛着面呈惊愕之色,连蓝袍男子都忍不住诧眼瞠视,其他三人更是把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四人皆不敢置信地瞪着那位他们原以为是说下凡尘的仙子,居然双手一擦便将长裙拉到膝盖上方打了个结,非常不雅的露出里头的长衫裤和绣花鞋,再两三步跑向最近的一棵大树,然后…… 开始爬树—— “我的天,你们看到没有,她居然在爬树!”俊逸公子不由得睁大双眼喃喃道。 “小姐,你疯了,你怎么可以……” “快走,小珠!”姑娘一边手脚俐落地攀爬足有一人半高的大柏树,一边嚷嚷着。 “别让他们瞧见你在这儿,否则他们会知道我就藏在这附近!” 小珠闻言无助地四下张望。“可是,小姐,我能上哪儿去啊!” “回家去啊!“姑娘爬上浓密枝叶间,小心翼翼地选着一根粗干坐好,再拉开枝丫探头往下望。 “你……你怎么还没走?快走啊,小珠,你想害我……”她蓦地顿住,旋即缩回脑袋,迅速将自己掩藏在枝叶后。 同样听见无数沉重脚步声的小珠,只能往另一头的林径碎步跑去,可才走几步就被喝住了。 “站住,小珠,你给我站住!”小珠一个跟跄险些跌倒,迟疑了下才慢吞吞地转回身来,不敢直视面前三个穿着华服的男人,只垂首嗫嚅低唤了声,“大少爷。” 三人当中年纪最大约三十出头,长相颇英俊却一脸傲慢霸道之色的男人,也就是适才出声喝叱的人,他先瞥了那四位过路客一眼,随即转回眼冷冷瞪视着小珠。 “小姐呢?” “奴婢……”小珠犹豫着朝身后林径瞄了一眼。“不知道。” 傲慢男人眯了眯眼也向林径瞥去,随即冷哼一声,带领另外两人朝林径追去。 小珠一动也不动,深恐奸诈的大少爷猝然回来。 好半晌后,直到一阵叶朽摇动声传来,她才猛抬眼往小姐藏身的大树望去,继而惊呼一声,冲到树下去张开双手护着,心想若小姐不幸掉落,她好接住。 果然,一声惊叫伴随着笔直降落的娇躯,小珠惊喘一声,随即反射性地紧闭双眼,等着自已被压成肉饼。 而这头的清秀年轻人惊呼声才刚出口,青衫汉子和俊逸公子已不假思索同时飞身起步,打算堂而皇之来个英雄救美,岂料一条更快的银色身影,却抢先一步从小珠头上飞掠而过,轻松潇洒地落定在另一边,怀中则多了那位“不会飞的仙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逃婚 那姑娘自是惊恐地阖眼抿唇,清丽的五官全皱成了一团,双臂更是本能地使尽吃奶之力搂紧了蓝袍男子的颈脖,险些没将他勒死。 久等不着当头一砸的小珠睁眼一瞧,便即脱口惊叫,“小……小姐!”不得了,小姐被男人“抢”走了! “嗯?”她怎么还没摔成两截? 被小珠一叫,姑娘这才困惑地张开了双眸,却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缩在陌生男人的怀抱里,而她的脸颊还硬塞在他的颈子间。 倒抽了口气,她猛往后仰,一张俊逸性格的脸孔映入眼帘,她顿时又惊喘了声,不知所措地与那双写满了兴味与笑意的瞳眸相互瞪视,小嘴开开阖阖的,不知道该尖叫好,还是该说些什么客套话?或者……称赞一下对方的眼睛很迷人? 虽然很快就领悟小姐是被人家给救了,但片刻后,小珠又觉得不对了。男女授受不亲,对方该要放开小姐了吧?! “小姐……”小珠忍不住小声叫唤着。 “小姐……小姐……”希望赶快唤回小姐的魂来。 骤闻呼唤,姑娘淬然回神,旋即羞赧地推推救命恩人的肩头。 “你……你……”微微一晒,蓝袍男子轻轻将她放下地,小珠随即慌忙上前将小姐的裙子拉下来放好。 只见她神情淡然,端庄大方地裣裣为礼,一派大家闺秀风范,仿佛适才那种慌张幼稚的举动,不但不是她的所作所为,甚至根本与她丝毫无关。 “多谢公子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眸中兴味更深了,蓝袍男子嘴角浮笑。 “不客气。”姑娘再一次裣衽。 “那么,不打扰公子游兴,小女子告辞了。 蓝袍男子潇洒地一摆手。 “姑娘请。”主婢俩斯斯文文地相偕往原路而去,一路窃窃私语着,虽然声音极小,但仍是随风飘进目送她们离去的四人耳里。 “小姐,我求求你,下次不要再爬树了吧!“小珠哀求着。 “我也不想啊,但是没办法啊,不爬就逃不了了!“姑娘一脸无奈。 “可是……又是爬墙,又是爬树,还钻狗洞,有几回你更躲进涵香楼里头去,这……小姐,这样能躲到何时去啊。”小珠沮丧的说。 “我……我正在想办法了,小珠,你再忍忍嘛!”姑娘哄骗她。 “从一年前你就说要想办法了,小姐,可想到现在你还……” 终于再也听不见一字半语了,蓝袍男子这才缓缓回身,漫步人亭在石墩上坐下。 “龙腾,你去……” “啊,五哥,”俊逸公子抢前一步。“让我去吧!” 蓝袍男子阖上眼。“随便,记得把事情查清楚了就是。” 俊逸公子立刻眉开眼笑地亮了眼。“没问题,五哥,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不用半大就可以搞定了!” 雪兰山下的魏城是交通要道,也是沿海港口的腹地,和货物集散的主要市场,是故成为大商贾的成就地。而在众多商贾中,最有名的莫过于魏城首富长孙明。 长孙明是个道道地地的商人,自私贪婪,奸诈狡猾,一向惯于以贿赂,官商勾结来囤积财富。 但自从新任皇上继位后,贪官污吏多被废去,他只能改弦易辙,另谋对策。 他思来想去,最好的方法便是和全国各地的大商贾搭上关系,借以将生意拓展到全国各地,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能成为全国首富。 事实上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却不是他可能会成为全国首富,而是他拥有十位妻妾,个个貌美如花,膝下十二个女儿更是花容月貌足可倾城,长孙明便是利用这些女儿来与其他大商贾结上姻亲拉拢关系。 事实也证明他的作法没错,长孙家的财富的确愈来愈丰厚了。 所以当他去世后,继承家产的长子长孙承祖,更不遗余力地利用妹妹们来套取更多的关系。 然而可恨的是,所有妹妹们都心甘情愿听从他的安排,唯独那个看起来应该是最乖巧柔顺的妹妹却反而抵死不从。 那就是长孙家十七岁的十小姐公长孙嬉宝。 她誓言终身不嫁!而此刻的长孙嬉宝正与小珠躲在飘香院里的一间小小杂物房里,只有这儿才是比较安全的,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她们会躲在这儿,事实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们也不会到这儿来,这是她们最后的选择。 因为飘香院是妓院。 小珠将上回来时权充椅子的柜子细心的擦拭于净后再让小姐坐下,自己则随意坐在一旁的箱子上。 两人面面狂觑静坐片刻,没有人注意到小窗外边多了个人影隐伏在侧。 “小姐,这一回可能要久一点!” “没关系,我多拿点银两给武大婶就是了。” 小珠欲言又止地偷觑一眼长孙嬉宝,后者轻笑一声。 “想问什么就问吧!” 小珠眼一抬,脱口就问:“女孩子家总是要嫁人的,为什么小姐不想嫁呢?不嫁又能干么?” 长孙嬉宝沉默了会儿,她缓缓抚平膝上裙褶。 “因为我不想像娘一样,每天窝在自己的房里凄惨地等待丈夫去她那里,才分她一点残爱,如果我付出的是全部,为什么不能得到对方完全的回报?所以,小珠,打从娘服毒自杀的那一天起,我就发下重誓,绝不和任何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喔。”小珠一时默然了,小姐不想丈夫有三妻四妾,可大少爷却都是安排她去作妾。 幽幽地笑了笑,长孙嬉宝淡淡道:“其实如果娘聪明一点,就不该嫁给爹这么花心的男人,至少也不要傻得爱上爹,可她嫁了,又爱上了,这也不打紧,如果她能像其他姨娘一样会争,会抢也是可以的,可她什么都不会,只会暗自落泪,自己折磨自己,每天沉浸在痛苦哀伤中,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看起来居然活像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一般。” 她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小珠,我不想跟娘一样自虐,也不想跟别的女人抢男人,一颗心就得换回一颗心,你懂吗?” “那,小姐,要是大少爷帮你找的是……”小珠又试探着问。 “正妻大夫人,明煤正娶的嫁过去呢?我记得小夫人临死前是这么交代小姐的,不是吗?至少要嫁作正妻才不会被欺负。” 长孙嬉宝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坚决道:“还是不要。” “为什么?小姐是怕……没能生个儿子,保不住地位吗?就像五小姐一样?” 她轻叹,“小珠,你还是不明白吗?有没有生儿子不重要,地位稳不稳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所付出的能否得到同等的回报。” 她顿了顿,又道:“但基本上,我是根本不相信男人能够真心的爱女人。在他们眼里,女人只不过是为他们生育子嗣和发泄色欲的工具罢了,你瞧,九个个姐姐嫁出去了,即使身为正妻者,亦有产下儿子,可又有哪一个能得到丈夫真情对待的?没有,一个都没有,所以……” 她更坚决地摇头。 “我绝对不要跟娘一样,以自残来了结痛苦!” “可是,小姐,大少爷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嫁出去的!虽然我们逃过好几回了,但那也是因为人家娶的是妾,只要派顶轿子来接过去就是了,找不到你还可以拿其他小姐充数。虽然那些下人们的帮忙也是功不可没。可是,小姐,早晚终会有逃不去的一天啊,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放心,我都想好了。”长孙嬉宝胸有成竹地抬起下巴。“如果我们现在逃,大哥会立刻追来,凭我们两个没出过济南半步的女孩肯定是逃不脱的,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逃。但是……”她得意地笑笑。 “我听到大娘说若这次还没能把我嫁出去,就让大哥甭再管我的婚事了,她打算在七月宫里挑选秀女时把我送进去。” “进宫?”小珠惊呼。“可是为什么以前他们就没想过要将几位最美的小姐送进宫去?” “有啊,他们怎么可能没有想过?”长孙嬉宝嗤笑一声。 “因为后宫有个规定,凡是非官宦出身者的中选嫔妃,必得先在各嫔妃宫中学习三个月的礼仪之后,才有资格让皇上宠幸。 “可是你可别看这三个月短短的一晃眼就过去了,要发生什么事只要一天就够啦!妒忌的嫔妃们什么事做不出来啊,只要‘不小心’毁了你的容t你还能有什么希望?甚至暗中下手除掉都有可能哩,反正就是不想多一个女人来抢皇上的宠幸就是了!” 小珠听得自瞪口呆,半晌不作声。 “所以喽,”长孙嬉宝淡淡道。 “爹跟大哥都学会在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女前,就把满十五岁的女儿赶紧嫁出去,而我呢,就等着这个机会好逃出大哥的掌握。 “想想,我不肯嫁人,他们也只好把我送进宫去喽,大娘说若是运气好,说不定我能捞上个昭仪什么的做做,这样长孙家就更发啦,但若是我被陷害了也是活该!反正我在家里也没能帮他们套上什么关系。” “可……可是,小姐,”小珠犹是一脸惊容。 “那你……你就不怕……”。 “放心好了,小珠,”长孙嬉宝安慰她。“我打听过了,听说这次是由太后亲自挑选秀女,而太后为了让万贵妃扶正为后,所以她只会挑选那些不人眼的,免得又让皇上分心。即使我不幸被挑上了,这回太后也只挑宫女不选嫔妃,依规矩,我只要进去三年就能出宫了。无论如何,不管选不选得上,反正我只要一出宫就不再回家,而且有多远躲多远,大哥也不能奈我何!” “可是宫女还是有可能会被皇上看上的啊!”小珠不以为然地说。 “看上又如何?”长孙嬉宝哼了哼。“顶多就是一夜,过后他就会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 “那要是皇上很喜欢你,封你个嫔妃做做呢?” “那也简单,我只要想办法让皇上讨厌我,把我打进冷宫,等下回选秀女时,冷宫的嫔妃们也是能出宫去的。” “可是,小姐,那样……”小珠呐呐道。“那样你的清白就毁了啊!” “既然我不想嫁人,清白毁了又如何?”长孙嬉宝不在意地笑笑。“我冀望的是往后的海阔天空,我要自由自在地过一生,不想像娘一样看男人的脸色过下半辈子,更不想让男人束缚住我的生命,我……” 小珠突然噗哧失笑。 长孙嬉宝微微一愣。“怎么了?” “这才是重点吧,小姐?”小珠好笑地斜脱着她。“九夫人拼命教导你琴棋书画,女红中馈,道德礼法,然而,虽然你的确是二十几位小姐中看起来最斯文得体,最有大家闺秀气质的一位,甚至还有人说你像仙子般的清灵脱俗,可那都是你为了九夫人才做出来的不是吗?” 长孙嬉宝挑了挑黛眉,但没出声。 “别不承认,小姐,别忘了我伺候你多少年了。“小珠翻了翻眼,“哪家的闺秀们会去爬墙爬树啊?又有哪家的姑娘肯钻狗洞?”小珠猛摇头。 “更别提你居然敢扮男装跑到飘香院来嫖妓,说是为了瞧瞧男人们可以肮脏恶心到什么地步。这是什么烂借口嘛,到后来你甚至还穿帮了!” 不过也因此而熟识飘香院厨娘武大婶,当她们走投无路时,武大婶也很大方地愿意提供一个暂避一时的场所。 “好嘛,好嘛,我承认嘛!“长孙嬉宝撒娇地说。“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嫁人啊,瞧娘那么凄惨,你在这涵香楼不也看到了男人都是那么龌龊可耻,依赖他们过一辈子真是很悲惨的。” 说着,什么优雅风范全都消失了,她率性地伸直两条腿,又往后靠在脏兮兮的墙上,看得小珠直摇头叹息。 长孙嬉宝说得洋洋得意,小珠的脸色却是愈来愈难看。 “小姐,你都打算好了嘛!”“嘻嘻,那当然!” “没有还漏什么吗?” “有吗?没有吧?” 小珠脸色全黑了。“没有吗?小姐,那我呢?你说了半天都只说到你自己,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啊……啊……” “啊什么?你究竟打算把我怎么样,快说呀!” “啊……这个……嘿嘿……小珠……你,你听我说……” 此时,隐伏在窗边多时的人影已不觉得有必要再听下去了,他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另外再打探一下。 小屋内争执不休的两人并未注意到窗边黑影一闪即逝,只见自沉浸在彼此未来的计划上,一个是不准对方将其抛弃不顾,一个是但求能独立生存于世,远远脱离男女纠缠的痛苦。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悔不忘你的好 城南大街的迎宾酒楼是城中最大的食宿打尖处,楼高三层,一眼望去豪华气派,而里头的装溃布置富丽堂皇,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口袋里没银两的客人则不敢随意蹈人。 即使有客人打定主意要进去花大钱犒赏自己一番,傲慢的掌柜,店小二们还不一定会让一般的闲杂百姓进人“参观”,全得看酒楼内当时的生意够不够清闲,或他们的心情好不好而定。 可这日晌午刚过不久,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们却全都垂下了脑袋,恭恭敬敬地迎进贵客引人北跨院,再以最迅速的动作送进一桌酒菜,然后遵嘱离开北跨院院远远的,未得传唤不敢随意进人。 原来北跨院本就是最昂贵气派的住宿精舍所在,而蓝袍公子他们仅四人就包下了整个足够住上十几人的北跨院,于是被奉为最尊荣的贵客。 夜里,另一桌酒菜又送进,吃喝将尽时,凤锦的报告也近尾声了。 “哪位长孙嬉宝姑娘虽不是姐妹中最美的,却是最多人上门求亲的对象,全拜于她那清灵如仙的气质所赐,可却没有人料到那居然只是她母亲多年教导下来的表象而已,其实她的本性倒是满活泼纯真的。” 蓝袍男子——凤乾懒洋洋地喝于了杯中的酒,他身后的清秀年轻人——望翘立刻再为他斟满。 “为什么她大哥都为她安排作妾?”凤锦耸耸肩。“因为他大哥要拉关系的对象大部份都已有妻室了,而十七姑娘的亲娘已逝,自然没人能为她争取较好的对象了。” 凤乾淡扫一眼正襟危坐的青衫汉子。“龙腾,你跟我出来也不少次了,怎么还是如此拘谨?” 龙腾不敢有丝毫放松的开口,“爷,属下和爷同坐一桌已是大不敬,怎可再多加放肆呢?” “出门在外,讲究这么多做什么?”凤锦受不了地拍拍他的肩。“放轻松一点嘛,咱们是出来游逛的,你不要扫兴嘛!” “九爷,”望翘不甚开心地斜睨着凤锦。“人家原将军这叫尽忠职守,即使爷是出来游游逛逛的,咱们也不能忘了自个儿的职责哪.” 望翘口中的九爷,是凤乾的亲兄弟宁王爷——凤锦。望翘原本要找一位大内高手随行,不料却让凤锦知道凤乾要下江南,他便吵着要跟来,还拼命吹嘘自己也是个高手,能担负起护卫的职责。 然望翘却对他没有多大的信心,天知道一向爱玩爱闹的九爷究竟花了多少时间在练武上头?万一真出事了不需要人保护他就算不错了,还想保护别人?说难听点,还真是个累赘呢。望翘对凤锦硬是占去了另一个护卫的名额极度不满。 凤锦不在乎地耸耸肩。“我也有啊,我也很尽责啊,瞧,我不是替五哥查探出那么多事来了” “喔,”望翘冷笑。“原来九爷改行当包打听了喔!” “喂,望翘,你不要瞧不起人哦,”凤锦抗议。“打探消息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像是去偷听她们谈话而不被发现,身手也是要很不错才能避开她们的耳目哩!” “是吗?”望翘咕哝道。“那我看九爷干脆专职作密好了,还可以顺手牵羊干一票哩!” 凤锦双眸一瞪。‘望翘,你……”“够了。” 凤乾淡淡说了两个字,语气不重,听来没有什么气,可两人一听便恼了声,不敢再多说半字。 他慢吞吞地干了酒,望翘忙又斟上。 “老六,明大再去多探听一些,愈仔细愈好,明白吗?” “明白了,可是……”凤锦应道,同时小心翼翼地觑着凤乾。“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五哥对那位十七姑娘有兴趣吗?如果是的话,何不干脆将她召进宫,或等待她进宫挑选秀女时……” “你很罗唆!”凤乾冷然打断他的话。 “喔,五哥,小的不敢。”凤锦连忙低头认错。 “活该!”望翘,幸灾乐祸地低语。 凤乾半闭眼。 “你也很多嘴!”望翘脖子一缩蹑儒道:“爷,奴才不敢了!” 齐大君哼了哼,望翘更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凤锦偷偷笑了笑,望翘虽然恨喜欢和他顶嘴,但望翘于对二哥的忠心耿耿却是毋庸署疑的,就看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帮点忙吧。 “五哥哪,”凤锦转开了话题。“我知道咱们这回出门是为了躲太后,可早晚总是要回去的吧?到时候你又打算怎么个应付法?” “避过凤不悔的生辰,太后就没那么多借口……。” 凤乾一迳淡淡的回道。 “我猜……”凤锦膘他一眼,顺便把最后一块牛肉放进嘴里。“你根本没有意思要让万贵妃正付中宫吧?” 凤乾冷哼。“她不配,若非她是先皇赐予的太子侧妃,太后又坚持是她为朕生下第一位皇子;要求联厚恩以加,连妃让她也没资格坐上。” “我也觉得不配,虽然她是后宫中最美的一个,却是阴险狡诈,嚣张跋扈得令人厌恶,但是……”凤锦又偷觑他一眼。“她可是太后的亲侄女,国舅的长女,大皇子的亲娘,我想太后不太可能轻易放弃吧?” “那又如何?朕尽量避着与太后起争执是孝心,并不表示朕怕了太后,非得听太后的不可。朕想做的事没人阻挡得了,不想做的事也没人能逼朕做。” “我明白,不过……”凤锦犹豫了下。“太后生辰也快到了,她肯定会再提起,届时你也不可能和她在寿宴席上争吵吧?” “当然不会,”凤锦依然是轻轻地吐语。“联会在寿诞之前告诉太后,若她欲在寿宴上提起这事,朕会答应她,然后在立后翌日就质,万贵妃也得给朕进冷宫去待着。” “哇,好狠!”凤锦惊叹。“不过如此一来,太后应该就不敢提起了,谁不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出口的话没一句做不到的!” 凤乾嘴角微微一掀,迳自恬然啜酒。 凤锦手里抓着鸡翅膀啃着,嘴里还口齿中清地咕哝着,“其实要是太后逼急了,顶多让万贵妃搬进飞燕宫去,应该也是能顶过一时的。” 坤凤宫位于皇上所居的干龙宫右侧,是皇后寝宫,而干龙宫左侧即为飞燕宫,也就是说能请进飞燕宫的嫔妃,其地位仅次于皇后,若尚未立后,便可称是后宫之首了。 而贵妃乃四妃之首,照常理而论,万贵妃早该搬进飞燕宫去了,可凤乾就是不允,硬是不让任何嫔妃住在他的寝殿左侧。 凤乾冷冷一撇嘴。“若不是看在太后面上,朕早就将她打进冷宫了,怎么可能让她进占飞燕宫?” 凤锦耸耸肩。“说说而已嘛,找也知道太后在唠叨时也是很烦人的,尤其国舅又那么急着要把大皇子推上太子的宝座,听说他几乎是天天去找太后商量呢,太后不逼你才怪哩!” “不悔跟他母亲一样不配,他资质鲁钝,生性残忍,天下要是落在他手里,不消几年就毁了!”凤乾轻蔑地说。 “那不忘大概也不行了?”凤不忘是凤乾次子。 凤乾摇头。“软弱无能之辈岂能担当大任。” 闻言,凤锦暧昧地咧嘴一笑,他端起酒来向凤乾敬了敬。“那五哥就得再努力点,否则后继无人喔!” 凤乾怪异的在凤锦身上溜了一圈,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能收敛一点玩世不恭的态度,或许朕可以把皇位传给你,这样……” 凤锦噗的一声将嘴里的酒全给喷出来了,“你……你在开玩笑!”他惊恐地大叫。“我……我告诉你,五……五哥,你可不要害我,我……我可不想做那毁朝的人……大罪人哪!“他吓得连话都讲得结结巴巴起来。 凤乾见状不由得莞尔。“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这不叫没出息啊,五哥,”凤锦惊魂未定地呐呐道。 “我这是有自知之明,平常唬唬人还可以,真叫我掌理朝政,担保不用三个月我就疯了,顶多一年,云苍国就得毁在我手里! 凤乾摇摇头。“算了,这些事不急着现在讨论,朕相信自己不是短命之人。” “是啊,是啊,五哥鸿福齐天,肯定能长命百岁,这些事不急着说!”凤锦满脸余悸,赶忙再一次岔开话题。“还是先来讨论一下明天要上哪去逛逛吧!” “那就要问你喽!” “我?”凤锦一脸滑稽地指着自己。“我有这么伟大,可以决定当今圣上的行程?” 凤乾依旧是懒洋洋的,他垂下眼睑说:“看你又探得那位十姑娘什么消息!” 位于千佛山山脚下的浓荫密林深处,温醇甘冽的泉水从悬崖上喷泄而下,恰似嵌镶玉戴上的颗颗珍珠,洒落在花木奇石之上,再汇流而成一个水光鉴人的泉池。 泉池方围亩许,泉水澄碧清澈,游鱼清晰可见,环围泉池的绿树成荫,繁花似锦,望去仿佛一副幽静柔美的山水画。 而此刻,清晨时分,一声声嘈嚷的笑闹声和缕缕炊烟却杀风景地破坏原有的宁静安详,而罪魁祸首正是气质清雅的“假仙子”——嬉宝。 只见她裙摆更是直接拉至腰间打了个大大的结,衫裤也卷到膝盖上头,手里抓了枝树枝粗制的短茅,站在浅水中严阵以待自愿担当牺牲者的鱼儿,一副十成十的淘气野丫头模样,而小珠则站在岸边大叫着。 “小姐,火升好了啦,你究竟抓不抓得到啊?” “别吵啦,你看鱼都被你吓跑了啦!”嬉宝娇声抱怨。 “再等一下就可以了,你干么那么烦嘛,咱们哪一次来我没让你吃得心满意足才回去的?” “可是人家已经好饿了嘛!”小珠咕哝。 “你再出声就不给你吃了喔!” “好嘛,好嘛,人家不出声就是了嘛!” 第二百二十七章 喜欢上了? 小珠安静没多久,嬉宝就抓到了第一条又大又肥的鱼儿,再过片刻工夫,第二、第三条也上手了,于是阵阵香喷喷的烤鱼香味开始飘起,在清风吹拂下,逐渐蔓延到四周,再钻进隐藏在泉池侧岸丛林间四人的鼻子里。 “哇,好香哪!”凤乾首先脱口道。“我也好想吃喔!” “我也是。”望翘低低咕哝。 “你们刚刚不都有吃过早餐才出来的吗?”龙腾奇怪地问。“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凤锦叹了口气。“龙腾啊,这非关饿与否,是肚里的馋虫在作怪哪!” 龙腾喔一声就没再说话了,而凤乾自始至终都仅是默不作声地斜倚在树干上,将深沉的双眼凝视在泉池中的人儿上。 看他那样子,凤乾也死心了,他无趣地坐下来也靠着树干打算补一下回笼觉,反正既是皇上中意的人,他再怎么喜欢也没用。 龙腾和望翘相颅一眼亦有了共识,看主子的态势,大概会有很长一阵子不会改变姿势了,于是两人也各自找了个最佳地点或坐或靠地歇下来。 两位小姑娘在吃罢鱼食后便尽情地玩乐笑闹开来。 一会儿像小孩子似的追逐嬉打,一忽儿又娴静地摘花闲聊,可不到半晌又打起水仗来了,娇脆银铃般的笑声在这部林深处回旋荡漾不已,如此的纯真无邪、开心畅怀,令凤乾也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他心里暗忖,长孙嬉宝并不是什么大美人,与他后宫那些嫔妃们比较起来也不过是中上之姿而已。 但即使嫔妃里那些属于上上之姿者,美是美矣,但却始终无法悸动他的心灵,甚至连些微的心湖波纹也没能漾起。 起初或许还会觉得有点新鲜感,可总是宠幸没几次后就厌烦了,特别是她们开始显现争风吃醋的丑态时,更是令他升起心头火,恨不得再也不见。 而且后宫美女看多了,妖艳娇媚温柔婉约也不缺,却从未有过这种清雅高洁的女人。 如果她净是那副圣洁不可侵犯的模样,或许他会感兴趣,却也不会太过在意是否真能拥有她。 女人嘛,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先是矜持做作一番,待要争宠夺爱时,丑态便层出不穷了。 但她后来出人意料之外的表现,却着实勾起他几分兴致来了,他忍不住想要搞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继而从凤乾口中得知,她其实是一个躲藏在姻静端庄外表下的活泼女孩,还有着如此与众不同的思想,他的兴趣更是有增无减。 如今,他又发现当地在欣赏那个看似典雅仙子的淘气姑娘无拘无束的欢乐嬉戏时,自己的心境也不禁跟着轻松开怀。 逗她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他想,看她故作端庄,偶尔情急时再搞一点爆笑的举动出来,那种情景,光想想地就忍不住要微笑起来。 “喂,老九,你不是想吃鱼吗?可以去抓了,不过你最好给我小声点!” 三个睡得迷迷糊糊的人被凤乾一叫,全都有点茫然地坐起来,凤乾还不知所以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才看到凤乾早已走出一段距离,三人急急忙忙赶上前”瞧眼,原来两位姑娘部躺在草地上探访周公去了。 凤乾和龙腾都下水抓鱼,望翘奉命去维持炊火不灭,三个人都离凤乾远远的,以免妨碍他观赏美人的撩人睡姿。 今他称奇的是,即使在酣睡中,十姑娘亦是清丽素雅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远山般的黛眉自扇般的长睫毛,悬胆般的瑶鼻,不点亦红的樱唇,她真的不是什么大美人,可却有着令人愈看愈着迷的魅力。 凤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大手情不自禁地放在她白嫩细致的粉颊上轻轻抚掌着。似乎能感受到骚扰的嬉宝黛眉轻壤、唇瓣微启,同时略略偏了偏脑袋,红唇却恰好点在他的掌心中,就在那一刹那,凤乾忽觉全身一震,心更是漏跳了一拍,他下由诧异地缩回手来瞧了半晌。 刚刚是怎么一回事?没有时间让他去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再去试验一下适才的感觉是否是错觉,倏见嬉宝瑟缩一下,他几乎是反射性地就脱下自己的外袍为她盖上,然后望一眼另一旁的小珠,不必吩咐,望翘立刻会意地脱下外衫也替小珠盖上。 接着又凝视片刻后,他忍不住再次把手放到她的粉颊上,有点犹豫地慢慢移到细细呼出热气的朱唇上,而后又一次闪电般的缩回手,他惊讶地在自己的手和她的红唇上来目瞪视。 这一次更糟糕,至少停了三拍心跳! 偷偷觑视着他诡异行径的凤乾悄悄凑了过来,轻问道:“五哥,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奇怪!” 凤乾没有回应,他还是疑惑地瞪着自己的手,惹得凤乾也忍不住朝他的手望去……没事啊,手还是手,并没有变成脚嘛! 凤乾实在很好奇,五哥很少……不,更正,是从未有过这种困惑的表清,不赶紧问个清楚,他肯定会吃不不。 所以他张口欲再问一次,却被一声轻细的嘤咛抢先一步抓去了凤乾的注意力。 清若秋水般的瞳眸缓缓睁开,嬉宝愣了愣之后,倏起困惑之色,随又阖上眼,凤乾两兄弟几乎听得到她数数的声音。 然后似乎是数到了十,她再次睁开双瞳,但困惑却是更深,接着令人颇为发噱的是,她居然举起了双手在眼前挥了挥,口里则喃喃咕哝着—— “我已经睡醒了,你们应该消失了,回去吧,回去你们的梦中世界吧!” 下一刻,凤乾随即大大的爆笑出声,不但令嬉宝愕然膛自,也惊醒了小珠,小珠猛的跳起来,惊慌地四处张望。 “怎么了?怎么了?”嬉宝的小嘴儿张得大大的,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笑意难掩的齐大君,双眸愈睁愈大,最后陡然尖叫一声,“老天,找不是在作梦!” 接着,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开始放下裤管、裙结,小珠也匆匆过来帮她整装。 在四个男人好笑的瞪视下,片刻之后,那个淘气小姑娘瞬间变成了一本正经、幽雅妇静的落尘仙子。 “真巧,又在此地碰上公子了,不知公子到此何事?” 她规规矩矩地裣衽为礼,声调不再娇脆活泼,代之以端庄斯文的话语,活脱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门千金,特别是那悠然自在的仪态,仿佛他们是这会儿才偶遇碰面,先前的出馍全当没那一回事。 可她此等欲盖弥彰的剧烈转变,却愈发引出凤乾更夸张的大笑,就连凤乾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望翘和龙腾也在一旁偷笑不已。唯有赧红的双颊透露出嬉宝的尴尬,可她的神情却仍是一派沉静淡然,秋水双瞳淡淡扫过四人。 “请各位公了笑够之后,再通知小女子一声。” 凤乾顿时迷惑于心中摹起的不忍,他首先敛去了笑声,也朝另三个笑不可抑的家伙投去警告的一瞥,收到警示的三人急忙收起笑声,凤乾这才转向嬉宝,抱拳拱了拱。 “抱歉,姑娘,多有得罪,请姑娘万勿见怪。” “不敢,公子,昨日小女子承蒙公子相助,正感无以为报,哪敢为此等小事责怪公子呢。” 凤乾听到这么文诏诏、死板板的对话,不只他们俩说得既别扭又可笑,才听两句,他肚子里的笑虫又想作祟了,可是…… “在下姓齐凤,敢问姑娘尊姓?” “有劳公子动问,小女子姓长孙,向凤公子请安了。”说着,嬉宝再次礼貌地裣衽了一次。 凤乾也再次拱了拱手。“不敢,在下等游逛至此,不想却扰了姑娘雅兴,心中甚感不安,不知姑娘可愿让吾等有补偿之机会?” “公子此言差矣,受人点滴当报以泉涌,昨日之恩尚未回报,小女子怎敢为此等小事接受公子的补偿呢?”嬉宝淡然拒绝。 凤乾微微一笑。“昨日仅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尚请姑娘莫要挂怀,在下……” “哇哈哈哈……拜托,饶了我吧!”突来的痛苦笑声中断了两人的“礼貌性对话”,凤乾顿感不悦地转眼望去,却只见凤乾抱着肚子跪在地上闷笑不已。 “你们……拜托,你们一定要这样子讲话吗?能不能说一点人类听得懂得话?譬如我说的这种?” 凤乾双眉一皱,正想发飘,耳边却又传来一声噗哧,轻细且迅即消失。 他疑惑地回眼,嬉宝却依然是眼观鼻、鼻观心,与适才的沉静神情毫无二致,可是仔细端详,仍可发现她的唇角在微微抽搐着,就如同她身后的小珠一般。 怒容旋即消失,凤乾不由得轻笑。 “这样吧,请姑娘为我介绍一下济南的风光名胜,我则回报姑娘另一顿烤鱼大餐,如何?” 忍不住顺着香味偷眼瞧了瞧,嬉宝暗暗咽了口唾沫。 “这个……呢……也好。” 片刻之后,瞧见嬉宝秀秀气气的啃着鱼,凤乾忍不住想起适才她那种豪爽大方的吃相,还真是判若两人呢。 可是……她这样吃得饱吗?他需不需要偷扔两条鱼到树后,让她去躲起来吃个痛快? 想到此,他又忍不住微笑一下。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为什么要出来(回归男女主) 来时,已差不多三更,这一路找寻来,花了不少时间,白璃忧不敢怠慢,眸光流转,急找寻藏身的地方。 不远处有个草堆,树影婆娑,正好能够藏下一个人,时间紧迫,白璃忧咬着唇正在犹豫时,冷宫外传来蟋索的脚步声,听声音来的人不少于三人。 寒意从背脊窜上来,白璃忧大吃一惊,立刻躲到了草堆后面。 刚刚藏好,那扇斑驳的朱红色大门已经被人从外推开,她捂着嘴,呼吸急促,一动不敢动,只听到那男人清淡的声音传进耳中,“你们在外面守着。” 是他,真的是慕容谨之! 她躲在草堆里,而他就在离她不过五米的地方,她甚至能够听到他来回踱步等待的声音,楚沐姝还没有来,他很明显在等待。 白璃忧不觉得苦笑,突然,一道声音传进来,“皇上,沐姝又来晚了。” 那种浅淡的声音,那种感觉,轻柔温婉,如情人之间的默契,月光下,她咬着唇,轻轻将头探了出去,他们静静的相拥。 白璃忧能看见楚沐姝嘴角噙着那抹笑,单薄如水,却明媚的像是头顶那轮明月。 她真的不应来的,来了不过是再添一道悲伤,她算是什么呢? 人家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青梅竹马,就算是楚沐姝已经成为了他的妃子,可她依然是他心中那道白月光。 她的手紧紧扶着草堆,然后只听到东西啪嗒落地的声音。 突然,慕容谨之放开楚沐姝,手臂一展,还将楚沐姝抱在怀中,冷声道:“谁?” 白璃忧抬眸,怔然的看着他对楚沐姝那保护的动作,闻言顿时吃了一惊,另一侧却在这时传出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瞬间隐藏在暗处那明蓝色身影凌空一跃,从草堆中将一人捉了出来,那被盛子铭捉住的人竟然是小露。 白璃忧浑身发抖,怎么会是小露?难道小露从她出来时时就一直尾随在后面,其实她并不知道盛子铭不仅发现了小露,也发现了她,她看到盛子铭朝她方向用眼角余光撇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 这时,夏卿,韩良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慕容谨之拧眉,盯着小露,小露跪下,那消瘦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夏卿皱眉,侧过身子,韩良脸色阴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露已经吓得语不成调,“奴婢睡不着,就起来胡乱逛出来,逛着逛着就走到了这里来。”一声冷笑,韩良已经抽出腰间的佩剑,指向她。 “皇上,杀了她吧。” 楚沐姝故作惊讶道:“可她是白妃的人。” 慕容谨之眉宇微拧,淡声道:“她看见你了,所以不能留,韩良,动手!” 白璃忧回忆起回宫时,华芝眉飞色舞的对她说,皇兄说你身边多个忠心的人不是什么坏事,而现在他却为了楚沐姝,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要杀死对她忠心的人。 白璃忧苦笑,为了楚沐姝,慕容谨之,你会杀了我吗?“那是我的侍女,你不能杀!” 草堆后面,那身影一点点的出来,畏惧也在面对他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白璃忧慢慢走到他面前,然后在场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慕容谨之最甚,那双狭长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走过来的每一步。 “你听到些什么?”慕容谨之眸光暗沉。 “我能听到什么?不过只是看见皇上有寝宫不用,跟自己妃子在这里幽会增加情调而已。”白璃忧攸然一笑,道:“如果我又跟皇上说,我什么都没看见,皇上相信吗?” 慕容谨之脸上冷冷一笑,白璃忧也不隐瞒了,直接说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淑媛贵妃为了帮你查到你母妃的下落,假意顺服太后,就这些了。” 慕容谨之的冷笑,像是尖刀,戳进他心里,那一下下的捣着,而她此刻就连咽下自己的唾沫都会生起一阵疼来。 她握紧手心,转而看向楚沐姝,低声道:“淑媛贵妃。” 白璃忧此刻笑得苦涩,而触目是责被慕容谨之轻轻揽进怀中,皱眉看着她,神色复杂,白璃忧则是凝着他,挤出一个笑容,问道:“皇上,你要如何处理我,与我的侍女,痛快一点如何?” 慕容谨之放开怀中的楚沐姝,目光紧紧盯着她,那狠厉的眸光仿佛要将她给碎尸万段,之后他狠狠的闭上眼睛,转过身,那道高大的身影,负手立于月下。 盛子铭看了韩良一眼,韩良也不过是苦笑,夏卿眉心紧锁,在慕容谨之面前跪下,低声说道:“皇上,也许有些话说出来不好听,但是为了沐姝的安全,这个女人再不能留了!” 过了好一会儿,白璃忧才反应过来夏卿这话的意思,他是在劝慕容谨之杀了自己,如同被冰水泼身般的寒彻全身,随即她倒是轻笑起来。 从她决定走出来那时,她已经隐约猜想到在几个时辰之前还与自己抵死相缠的男人,会在什时候要自己的命。 看吧,果然有些事不能常去想,越想它越来得快。 楚沐姝咬着唇,看着慕容谨之,之后恶狠狠加得意的看着她,夏卿见皇上没有任何反应,冷笑道:“韩良,盛子铭,如果今夜的事情传出去,后果你们都该清楚,我们曾经发誓要保护沐姝安全,所以——” 夏卿看了韩良一眼,韩良哪能不知道夏卿的私心,之后见他有狠狠的看了盛子铭一眼,低声说道:“皇上,这个女人,不能留下来!” 那日在行宫,韩良心中对白璃忧生出一些敬佩来,可想到夏卿的话,他终究是撩起衣摆跪在慕容谨之面前,咬牙道:“皇上,侯爷这话没错,动手吧!” 慕容谨之身边所有信任的人,都要她死,终于白璃忧就连那点苦笑也没有了,她看了韩良一眼,朝他轻点头,算是谢他没有第一个站出来要慕容谨之杀自己。 韩良却避过她的目光,低下头,小露这时愣住,瞬间又像是疯了一样的冲上去,哭喊道:“娘娘,你为什么要出来?是我害了你,是我胡乱逛,我不应该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你,呜呜——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跟着你出来,我只想想帮你看看那个女人是谁,没想到小露会害了你!” 白璃忧搂住她,将她推到自己身后,自己则是挡在了夏卿的剑前,“别哭,等我们死了,你在下面继续伺候我。” 夏卿此刻的神色越发的阴毒,白璃忧看都不看他,目光只在那个背对自己的男人身上,其实这刻他应该是在考虑,不过考虑的意思也就是说他对自己已经动了杀心。 是的,他想杀了她。 小露此刻从她身后跑出来,爬到了慕容谨之脚下,头磕得砰砰的响,哽咽道:“皇上,奴婢求您,求您放过娘娘,刚才娘娘还在殿中为你准备生辰礼物,皇上,您不可以杀了娘娘!”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如死了 楚沐姝看到慕容谨之此刻背脊微微一动,她蹙眉,又看了白璃忧一眼,她本来就想除掉白璃忧,却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今夜她会自己闯进来,但看谨之哥哥的犹豫,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下来了。 白璃忧上前一把抓住小露,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傻瓜,跪下求有用,你家娘娘我早就跪了。”说完,还呵呵一笑。 就在她说完后,慕容谨之的声音传来,“为什么要出来?” “我已经说了,我不能眼贪生怕死的躲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人被你杀了,就像是杖毙荷花一样,她也不过只是因为害怕才会按住我,不过只是一个小女孩。” 白璃忧垂眸,说完,目光又垂落到地上,“我就说过,你总归是要再杀我一次的。” “在这里,朕杀过一个人。” 白璃忧似乎明白了什么,小说不都是这样写的,她也不觉得奇怪,“皇上不会是想告诉我,那个人被你杀了之后,或埋进了土里,或丢进了枯井里吧。” 这时,不知道是谁轻轻抽了一口冷气,“是,就在你踩那地方。”慕容谨之淡淡说道:“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白璃忧笑道:“该不会是也跟皇上有一腿的妃嫔吧。” “就是五年前,病逝的慧妃。” 那个慧妃,她好像有点印象,不是说是病重,一夜就呜呼了吗? “你真的连自己的妃子也杀?”白璃忧的牙根微微打颤,而前面那道身影越发的冰冷萧杀,“他是朕登基后立的第一个妃嫔,跟着朕足足八年,但是朕在五岁时就认识沐姝了,白璃忧,你明白吗?” 她心里一沉,突然放声大笑,他决定杀她了! “与我何干?要杀便杀,别说这么多了!给个痛快吧。” 楚沐姝咬着牙,此刻跪下,低声道:“皇上,沐姝求您,放过她吧。”她不傻,不能让这个女人成为她的谨之哥哥心中的无法抹去的朱砂痣。 白璃忧咬牙,放开小露,走到楚沐姝面前,“不需要你的求情,我自从进宫后,从未讨厌一个人,也并未主动招惹一个人,但是你绝对是我最讨厌的那个人!所以你的求情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负担。” 之后,她抬眸看向慕容谨之,“皇上,我学不来你心爱之人的胸襟,我这人生来就小气,我如果是爱了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不会改变,所以我也希望那个人也跟我一样。” “皇上,你处境艰难,我明白,所以我这样人根本就不配跟你一起,承受你的宠爱,自然像淑媛这种性格上完美无瑕的人,才是最适合你的人,也难怪皇上您费尽心思将她弄进宫中。” 楚沐姝怔然的看着她,苍白的一张脸上决然之后的平静,但却能透出一种流光溢彩的倾城之美,她也在这时似乎明白了谨之哥哥为何对白璃忧与其他女人不同,所以心中越来越不笃定白璃忧在自己心爱男人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或许,白璃忧死了是最好的,一切又可以恢复成以前那样,她心中一阵苦笑,“白璃忧,你对我有过恩,所以至少现在我不可以让你死在我面前。” “恩?”白璃忧不解,“不可能的,你想我死,我也不会想你什么好。” 楚沐姝道:“沐姝的父亲是谨之哥哥母亲的表弟,我母亲嫁给了我父亲,可我父亲在娶我母亲之前已经有了几房妻妾,沐姝在家中从不受宠,这本也没什么,沐姝知自己身份,只不过是小妾所生,自然不能与家中其他早进门姨娘所生的子女相提并论——只是命运就是那么奇妙,那一年,临近年关,各房的姨娘与哥哥姐姐们都分到了做新衣的绸缎,大娘的女儿分到了一条翡翠玉珠链,我心中很是羡慕,可是那条链子最后不翼而飞,大娘一口咬定说我偷去的,我不肯承认,大娘便让家中奴仆将我狠狠抽打了一顿,家中没有一个人帮我说话,我只能承认,之后偷偷跑出家,那时大雪纷飞,我一个人在街头流浪了数日,又冷又饿,最后晕倒了白府门外。” 楚沐姝看她一眼,继续说道:“是你救了我,将我带进白府,给我穿的,给我吃的,没想到在白府见到了先帝与谨之哥哥的母妃,姨妈见我可怜,便将我带进宫中,做了小宫女,后来姨妈失踪,我便被谨之哥哥送到了江南避祸,所以那日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饿死在街头了,也不可能见到先帝与姨妈,更不可能与谨之哥哥相识——” 白璃忧后退几步,脑子一片空白,她倒成了他们的红娘,她也终是知道自己又被他欺骗,“我是对她有恩,不是你!” 这算是什么?他对她的专宠,纵容,不过是因为她救了自己心爱女人一命,还她的情,那他们之间这五年,到底算是什么? “慕容谨之,我跟你这些年,我们之间到底算是什么!” 她抬手擦去眼泪,却越擦越流出的越多,白璃忧转而看向跪在他面前的小露,小女孩而已,却已经磕地头破血流,而那个男人却冰冷的没有一丝动容。 今夜,注定了她将孤独的命丧此地,“慕容谨之,你转过来,我都要死了,你还不肯看我一眼?” 楚沐姝再次微微哽咽道:“皇上,放过她吧。” 白璃忧狠狠抹去眼泪,大声道:“楚沐姝,你欠我的,都还清了,我不需要你求情,就当做是给我这个傻瓜最后一点尊严!” 之后,她轻轻对小露说:“你过来。” 小露看了看巍然不动的人后才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白璃忧身边,她将小露搂进怀中,伸手擦去她额头上的血污,笑道:“我不该将你留下来的,枉顾害了你一条性命。” 小露紧紧搂着她的手臂,喘着气大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白璃忧凑到慕容谨之耳边,低声说道:“我也是从小亲情淡薄,我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母亲,一家团聚。” 那身影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皇上,我也祝你跟楚沐姝白头偕老,幸福快乐。” 在说出最后一个字后,白璃忧看向持剑的夏卿,此刻她脸上的表情狠过在场所有人,快步上前,抓起剑尖,刺进自己的胸膛。 只是拿那一下只伤到皮肉,她抬起另外一只手,五指并拢,狠狠刺了进去。 倒下那一刻,白璃忧笑了笑,耳边传来夏卿低吼的声音,还有谁的?不管了,反正眼前黑幕中那斑驳的月色下,她已没办法在去管,缓缓闭上眼睛。 慕容谨之不敢相信转身时看见的,拿双狭长的眸子,在看见她的鲜血后,所有的狠绝与肃杀都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惊恐痛苦,他身形如光般,在她落地那一刻,将人紧紧抱进怀中,“你这个孽障!” 这个孽障,在他眼中对自己从不手软。 她也从未因为他想要她的命而害怕,所以每次到最后手足无措的人都是他。 不怕便无畏 第二百三十章 我死了,你也不念好 她缓缓睁开眼睛,而他的嘶吼仍在耳边盘旋,手指将她身上几处大穴封住,她在下一瞬间拽紧他的衣襟,嘶哑着声音说道:“慕容谨之,你让他们走开,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抱着她的男人,一双眼眸早已经如同她身上的血一般的殷红。 听到她孱弱的声音,他早已经肝胆俱裂,抱着她的手也颤抖起来,抬眸看向众人,众人安静的退下去,韩良拉住疯狂嘶喊的小露。 虽然已经封住她身上各处穴道,可是血还是不断涌出来,他没想到白天亲手逼死自己的孩子,现在又亲手将她逼死,慕容谨之放声大笑,将奄奄一息的她紧紧按在怀中。 其实,她不知道只要自己不开口,夏卿根本就不敢动手。 因为,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若是舍得,就在她挥手打他那一巴掌时,就杀了她,也不会心急如焚的出宫找她,若是舍得,不会看见陌生男人想要碰她时,嫉妒如狂,若是舍得,也不会让暗影卫易容成自己,跟白芊芊上床,以后瓦解白家的手段,也不会换做白芊芊来施行,直接用她不就好了。 “璃忧,朕现在就带你去找姜大夫,你不会有事的,朕要你一直陪着我——”他咬牙,便将人抱起来。 白璃忧眯着眸,慢慢的看清楚他因为通路而扭曲狰狞的面孔,“慕容谨之,你不要这样,救回来又如何呢?还不是一样都会死在你手上,别去了,万一真的将我救回来,到时候朕杀我时,又得后悔。” 慕容谨之怒斥道:“不要胡说八道!”白璃忧想了想,摇头道:“我知道自己不行了。” 说着,拽着他衣襟的手又紧了些,“慕容谨之,我就跟你说几句话,不然待会我翘掉了话还没说完,就真的亏大发了。” 他怒道:“说!” “放过小露,她是无辜的,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将她送出宫去,好吗?” 要跟他说道就这样? “为什么到死,你想着的还是那些不相干的人!”慕容谨之越发的愤怒,一双手将她抱得紧紧的。 白璃忧的心一点点的凉下来,他很生气,她虽然削弱但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暴躁的气息,“慕容谨之,我以为自己死了,你该是会有一点伤心的,也许会放过我的人,可是我现在终于明白,我连楚沐姝一星半点都比不上的,我知道自己真的比不上她,可是——” “你不能杀小露,因为你杀了她,我就算是做鬼了,也不会见你的,如果你放过她,我就在奈何桥等着你,等到你百年归老时,牵着你的手,一起喝孟婆汤,一起轮回转世。” 说着,一口血从她喉咙中涌出来,沾了他一手。 慕容谨之骇然道:“璃忧,别说话,朕答应你,放了她,送她出宫!”白璃忧苦笑,“你是怕我做鬼都不放过你吧。” 慕容谨之也不再理会她说什么,将她抱起来,沉声说道:“郭麟,快去将太医院所有太医叫来,去侯府将姜大夫带进宫来!” 郭麟颔首,施展寝宫跃出冷宫,而慕容谨之脚下一点,身轻如燕搬的没入黑暗中。 这时,冷宫内,夏卿脸上呈现出几分破败之色,走到楚沐姝身边,轻声说道:“你这些年来为他做的,我都看在眼中,你莫在怪我多话,你什么心眼,我明白,只是刚才你真的不该为白妃求情,先不说她会不会最后为了白家背叛皇上,若是皇上日后成功扳倒白家,她必定是会成为你母仪天下的阻碍。” 楚沐姝闭上眼睛,良久之后才说道:“我们一起长大,你待我好,我知道,可是我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要他杀死白璃忧吧,她与皇上相处这些年来,总归是有情分在的,沐姝相信谨之哥哥——侯爷,你刚才其实话刚说出口,我就观察到了,你其实是很后悔的。” 夏卿收回剑,一声苦笑,缓缓离开。 - 回御书房的路上,慕容谨之看见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不时的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别怕,很快就到御书房了,朕一定会让你没事。” 白璃忧笑道:“我只怕若他们救回我来,若是真有来生,我们之间该是已经两清了,这样我便不用再爱你。” 她孱弱又淡漠的语气,让慕容谨之心中一沉,“慕容谨之,爱你很累,我想歇歇。” “不行!”慕容谨之沉声说道,怀中的人已经再次缓缓的闭上眼睛。 这夜的御书房中,灯火通明,后来整个皇宫都明如白昼,白妃身受重伤,原因不明,各宫主子都起来,领着侍女赶往御书房,却都被外面的禁军通通拦了下来。 屏风内,帝君一身白衣已经染成血红,他站在床侧,一双凤眸一动不动的盯着龙床的女人,姜西双手微颤,在女人身上为她缝合,数个小童在旁边伺候。 “皇上。”姜西转身看向身后两位太医院院首。 姜西是他们之中医术最高的,但此刻她也拿不准自己能不能救下白妃,慕容谨之挥手,将小童与两位院首打发下去,“说!” 姜西咬牙,走到他面前,跪下禀报:“皇上,娘娘本就体弱,这些年来新伤旧伤加起来,已致血气不足,而且白天娘娘刚喝下堕胎药。” 慕容谨之脚下微踉,“继续说,朕要知道她的伤势如何?” 姜西此刻已经满头大汗,“皇上,娘娘胸前的剑伤很重,第一剑还好,可是第二剑就下了死力的——” 慕容谨之勉强压制住自己目光移向床上的冲动,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如果她死了,真要杀光太医院所有人!” 姜西颤声说道:“剑伤,奴婢已经处理好了,是用了大内最好的护心胆与金疮药,娘娘如果能够挨过今晚这几个时辰,这药效一发挥出来,性命就保住了,只是娘娘喝了堕胎药后,死在腹中的胎儿,要尽快清理,不然会拖住娘娘的伤势,奴婢打算用溶血之法,见胎儿化作一滩血水,从娘娘腹中流出来。” 其中一院首跪下说道:“皇上,这胎血污秽至极,还是将娘娘移到别处去,莫要污了皇上的寝宫。” 慕容谨之大怒,将院首踹翻在地,“她的身子现在还经得起颠簸?她哪里也不去,朕在哪里,她就在哪里,朕陪着她,无论你们要做什么,就在这里做!” 就在他们怔愣时,只听见帝君冷声说道:“姜大夫,现在就开始。” 姜西一怔,赶紧应声,快步走到龙榻钱,却看见帝君已经将昏迷的白妃抱进怀中,白妃气息薄弱,脸色苍白,帝君却一点都不在意,轻吻着她的额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听着像是安慰的话。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很危险 姜大夫侧身望了那两位院首一眼,几人也是越发的吃惊,帝君并不好杀戮,但如果今晚他们救不回白妃的命—— 云苍国—— 在长孙明打发走这次的求亲者之前,长孙嬉宝是不能现身回去,于是她只能白天躲在玛瑙泉抓角度三餐,因为即使是当地人也少有人知道玛瑙泉的存在,城内的泉水已经够多了,毋需再往山里寻去,除非是有意游山玩水者才有机会发现。 至于人夜后,主婢俩就溜回飘香楼睡觉。 而从那天起,凤乾便天天来找长孙嬉宝,每次他都会带来各式各样的吃食。 她并没有刻意去问他为什么一直来找她,或为什么带这么多东西来给她,因为她不希望他反问她为什么大天跑到这儿来抓鱼。 大家仅是谈天说笑,然而虽然她尽量保持高雅脱俗的仪态,但时间一久总是会有穿帮的时候。 譬如当齐天文说些历史故事给她们听时,说到奸臣迫害忠良的可恨,她会浑然忘我地愤慨大骂,讲到有趣之处,她也会忘情大笑。 又或者凤故意戏弄她,在毫无预警下大喊一声,“你大哥来了!”长孙嬉宝便会惊跳起来,什么优雅形象全顾不得了,三不管的把裙子一扯,拉开脚步就往林内深处跑去,找到一颗又高又大的树就拼命往上攀。 这种“游戏”屡试不爽。 而凤乾也只是露出有趣的笑容,并没有特意去提醒她,相反的,他似乎还很喜欢看她那些个爆笑举动。 直到长孙嬉宝终于可以回去的那天,她特地回到玛瑙泉和他道别。 “凤公子,谢谢你这几日来的陪伴,我真的很开心,但是恐怕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见。” 一凤乾没说什么,仅是微笑点点头,轻声说再见。 他从来没有这么轻松愉快过,甚至称得上开心,他想,也许可以让她住进飞燕宫去,令他随时都能够开开心心的。 而长孙嬉宝虽然心头有些莫名其妙的怅然不舍,但她拒绝为男人情伤苦痛的心思却依然坚定不移。 自由的心、自由的人、自由的生活,这才是她所追求的目标。 七月选秀女,长孙嬉宝如愿以偿地被送进宫。 官宦之后、书香世家、名门之女和出名的美人,全都被召集在聚秀宫里,也就是待选秀女暂居之处,众秀女必须先在此学习官中基本礼仪,同时也让小太监们有机会赚点外快。 可这些惯于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们,一旦没了婢女在身边伺候着,差点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全靠随身带来的首饰银两,请太监们帮她们做这做那的,免得戏还没开演,她们就自己先毁了。 然而这些难不倒长孙嬉宝,她都自己抓鱼来吃,没有什么事是她不会做的。 况且长孙明根本没塞几文钱给她,她身边只带着多年来攒积下来的些许银两,而那些是她出宫后的生活费,现在是动用不得。 所以她一切都自己来,可她的能干看在其他娇生惯养的秀女们眼里,却成为她们闲来无事讥笑嘲讽的话题。然而她不但不在乎,反而暗笑她们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若是被挑进宫去伺候人,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她无意去争取接近皇上的机会,也是她能比其他秀女更轻松度日的因素,但即使如此,敌视她的人还是不少。 “听说这一次是由太后来挑选秀女的耶!“年纪最小的萧妃打听到消息。 “太后?”自认最美,也最有机会得到皇上宠幸的静妃惊呼。 “那皇上呢?他为什么不自己来选?” “是太后向皇上要求的嘛!” “太后为什么要作这种要求?”以狐媚见长的舒妃忙问。 蛊惑男人她行,蛊惑女人,尤其是老女人,她可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还不是为了万贵妃喽,”户部尚书的女儿钟妃叹道。 “我爹说,在万贵妃立后之前,太后不想让任何女人吸引皇上的注意力,所以这回太后只会选两、三位嫔妃,其他选的都是宫女,而这两、三位嫔妃自然都是从太后的亲戚里选出来的。” “太后的亲戚?” 秀女们闻言都忍不住的左瞧右看,暗自猜测着身边的人是否就是钟妃口中说的人。 “别瞧啦!”钟妃好笑地说,同时一抬纤指往隔殿指去。 “她们住在那儿呢,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每一殿都住满了三十人,就那一殿只住了四人?” ““当然奇怪,”静妃不太高兴地哼了哼。 “我还特地去问过富公公呢,可他什么也不肯说,只叫我别多事,免得惹来麻烦!” “想知道啊?”钟妃一问,众秀女忙点头,她耸耸肩。 “万贵妃的亲妹妹万如宝,太后妹妹的女儿沉珠儿和沉慧儿,太后另一位弟弟的女儿曹玉芬。”钟妃扫一眼众秀女。 “想想,就凭她们的身份,能和我们挤一块儿吗?” 楞了好半晌,静妃才呐呐道:“那……那我们呢?” “选不上宫女就回家等着嫁人喽!”钟妃冷哼。 “别以为你最美,太后就会赏你嫔妃、姨好的什么来做做,告诉你,太后只会选她自个儿的亲戚,目的也是希望若是皇上宠了她们,她们也可以替万贵妃多加美言几句,看能否早日将万贵妃捧上皇后的宝座。” 舒妃暗里一咬牙。 “先做宫女也好,只要在宫里就有机会碰见皇上,而只要能和皇上见着面,我就有把握让皇上宠幸我,届时还怕皇上不赐封我吗?” “你还是没听懂是吧?”钟妃无奈地摇头。 “不是告诉你太后不想让其他女人吸引住皇上的汪意力吗?这样太后怎么可能选上你们这些有可能吸引皇上注意的女人做宫女呢?各自然是要选愈是貌不惊人的愈好喽!” 闻言,那些自信满满,原是想有一番“作为”的小姐姑娘们全都傻了。 不是吧?愈漂亮就愈是连宫女都没得做? “难道我们连一点儿机会都没有吗?”萧妃可怜兮兮地问。 沉默了会儿,钟妃才慢吞吞地说:“也不是没有,听说这回皇上会答应让太后来选秀女,是因为皇上早有打算出宫微服巡访,而皇上并不好女色,所以不想为选秀女之事特地赶回来……” “嘎?“萧妃诧异地睁大了眼。“原来皇上根本不在宫里!”钟妃笑了。 “原本是不在宫里,可是他却很意外地提早回来了。” 静妃双眸一亮。“你是说皇上为选秀女特地赶回来了?” 钟妃摇头。“不,我是说皇上提早回来了,并没有说他是为了选秀女赶回来的。” 猛地翻了个白眼,舒妃不耐烦地叫道:“拜托!你就不能一次说清楚吗?干么还分章节段落啊?又不是说书!” “是你们一直打岔的啊!“钟妃一脸无辜。 “好,好,我们不打岔了,你就快点说完好不好?” 钟妃耸耸肩。“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我们也是冀望选秀女之际,皇上能一时好奇或心血来潮到这儿来看看热闹,届时我们还是会有机会的。 就算太后不同意,可皇上若是坚持,太后也是莫可奈何,毕竟后宫是属于皇上的,当然是要以皇上的喜好为准喽!” 众家秀女顿时转悲为喜,各自打算着届时要如何装扮出自己最美的一面,来吸引皇上的注意力,甚至还有人开始练习微笑、抛媚眼等。 唯有长孙嬉宝,她早就歪睡在窗槛边。 第二百三十二章 怀疑她的身份 白璃忧醒过来时,四周围一片寂静,目光有些模糊,朝外面打量去时,她吃惊的发现那个靠在窗边的男人,就算是睡着了都眉心紧锁,平日里那张英俊无双的脸此刻都晕染上一层青紫,以及下颌下面那一片青茬。 她果然还是没死,苦涩的笑了笑,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手,一怔才看见他已经醒了,他的手掌很大,能将她的手掌完全裹住,温暖细腻,她向来都是喜欢的,只是此刻竟有些厌倦了,将手抽出来,偏过头,这才看清楚自己躺在他的龙床上,这里是御书房的寝殿? 白璃忧微叹,人却被已经被他结结实实抱进怀中,那个人的动作,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她想了想,轻声问道:“既然已有杀心,为何还要救我回来?” 背后的慕容谨之身形微微一僵,白璃忧的心也是莫名的一抽,他的声音有些紧绷着开口,“除了惊鸿之外,我们还会有其他的孩子,朕会——” “不会再有了。”白璃忧淡淡的打断他。 “怎会没有,只要你将身子养好,我们便为惊鸿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她也能听出他话中的细微怒气,白璃忧失笑,又在跟她生气?慕容谨之看她笑,怔了怔,说道:“璃忧。” 白璃忧皱眉,“皇上,还是直接唤我全名,或者爱妃也好,这么亲密的称呼不适合你我。” 慕容谨之拧眉,强压下心中的烦躁,道:“你是不是不想要朕的孩子?” “不是你不想要吗?”白璃忧反问。 “只要是你生的,朕都会要。”他的手掌抚过她的腹部,将她越发抱得紧了,白璃忧觉得是不是苦尽甘来了,有了一种媳妇熬成婆的成就感?不,白璃忧苦笑,他要自己感激涕零吗?不,他的话只是让她越发觉得疲乏,“以前,怀上惊鸿时,我就知道你只是在兑现对太后的承诺,拥有白家血脉的孩子才能成为你的第一个孩子,我不揭穿你,是因为我根本不在乎,而现在我不揭穿你说这话是因为对我做那么多要命的事情后,终于让你有了愧疚。” “璃忧,别跟朕置气了,孩子,还有份位,朕都会给你。” 听他那声音中的怒意更重,不过更为压抑,白璃忧在他怀中也是微微怒了,讥讽道:“后位?皇上难道又要将我立伟皇后,还会要我的惊鸿以后成为真正的太子?” “这些你都要?”他的声音有些微凝住,“是吗?” 白璃忧冷笑,道:“皇上,你可以放心的,皇上你还是什么心思,我是明白的,我不会在傻到去跟你的青梅竹马争,以前是我不懂事,也不知道那些事,万福宫的事情之后,我也更加不会再妄想什么。” 说着激动时,将伤口牵动了,她紧紧咬着牙,才没有叫出来,慕容谨之吃了已经,沉下声音,说道:“别怄气了,再睡一会儿吧,朕在这里陪着你。” 白璃忧没有再继续之前那个话题,但估摸着他也不想听了,不过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心中一紧,“小露呢?我的那个侍女,你没有把她杀了吧。” “朕既然答应你了,便不会杀她,她已经回浓华殿了。” 白璃忧点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望向他,她这一凝,让他心中一拧,怜惜的将人给安静怀中,轻轻吻在她的发端上。 白璃忧十分抵触这样的亲昵,手掌抵着他的胸膛,想起还有事跟他说,咬着牙才没有推开他,低声说道:“慕容谨之。” 她从头到脚都在抗拒自己,他怎么会不知道? 慕容谨之又烦又惊,但是她身体未愈,对她用强的,他不想,这时听到她浅浅的叫自己,心中欣喜若狂,他想如果这时她就算是问他要自己的命,他也会给。 “我跟你说个事情,你信我也好,不信也好,我要说的。”白璃忧微微的叹气。 “你说便是了。” “冷宫的事情,我的侍女真的是无意中听到的,后来的她告诉我之后,我也告诫过她不准告诉任何人,任这件事情烂在心里,也不许对外说一个字,后来我去那里,是我不好,没忍住好奇心,想听听你和楚沐姝有什么‘阴谋诡计’,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其他的了。” 听到她说‘阴谋诡计’时,脸上那阵苦笑,慕容谨之心中一抽,恨不得将她给揉进自己身体里去,她继续说道:“慕容谨之,其实冷宫的事情很简单,如果不是你不信任我,也不该会变得这么复杂,说起来,终究不过是你不信任我,觉得我会背叛你吧。” 狠狠的,重重的,他低下头,不顾她拼命地推搡,他将她抱进怀中,吻住她的唇,一遍遍的说道:“朕信你!” 白璃忧自嘲一笑,道:“随便吧,你的信任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想跟你说件事情。” “什么事?或者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她知道有些话说了也没意思了,就只道:“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戎家后人。” 慕容谨之一凌,“你怎么知道戎家后人在哪里?” 白璃忧笑了笑,“慕容谨之,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不需要,就算是你不知道戎家后人在哪里,朕也会答应你。” “这样不好,还是当交易来做吧,这样我们才不拖欠,我想从你那里得到些东西,便应该用其他东西去换。”白璃忧笑道。 其实她哪里知道戎家后人在哪里啊,那竹简中只说慕容谨之会带她出宫寻找千叶战神后代,却没说那后人在哪里,不过她想逃,也总得出宫再像办法逃走。 慕容谨之眼神幽暗,捏着她的肩,怒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需要你用东西来换。” 白璃忧愣了愣,突然问道:“慕容谨之,你在意我了吗?” 慕容谨之没有说话,不过那英俊的脸微红后,她差点没有笑出来,“好,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了。” 四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滞了一般,而他抱着她的手,也越发的紧了,白璃忧一脸满意的点头,说道:“那我说,我现在有点不舒服,我想躺下睡觉,可以吗?” 话音刚落,他脸色骤变,“朕传姜西进来。” “不用了,我只是想休息了,可是你老不给我机会说出来。”慕容谨之看她那娇嗔的样子,知她有十分中有九分是假的,但却生出了几分无奈来,发现自己竟怀念起以前她在自己面前那破皮无赖的样子来,微微叹气,说道:“朕答应你就是了。” “慕容谨之,我知道戎家后人在哪里,我带你出去找他们。” 慕容谨之目光微凝,“你真的是白家的女儿?”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与你之间的缘分 白璃忧仰头笑道:“以前我跟你说过我是谁,你不相信的,而现在你有了怀疑,还有意义吗?”慕容谨之突然用手掌按住她巴掌脸,那个已经淡去的胎记,轻轻抚过,白璃忧闭上眼睛,能感受到他手指的冰凉,以及动作的小心。 “当年,太后寿辰,先帝下令大宴群臣,你爹是白枫,千叶元帅,你虽你爹进宫,朕那时还是皇子,见过你,也看到过你脸上的胎记。” 白璃忧好奇,随后又噗嗤一笑,“你做皇子时才几岁啊,就知道盯着人家小女生看了,你要不要脸啊。” 慕容谨之挑眉,笑道:“看了又如何,反正迟早你也是朕的人,也不差那点朝夕,那时候你大概三岁年纪,宴会时,朕与慕容龙秀打了一架,打完生闷气时便悄悄离开了宴席,那时候你的奶娘刚好领着你在御花园的湖边玩耍。” 慕容谨之顿了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来,轻笑道:“那时你尿裤子了,你的奶娘在御花园里帮你换裤子。” 白璃忧随即怒道:“你胡说!” 他却一脸悠然自得,道:“一国之君,不会胡说。” 白璃忧面红耳赤,讥讽道:“原来你小时候看见我尿裤子,所以落下生理阴影了,怪不得这么想我死呢。” 他吻上她的额头,低声说道:“那是以前了,以后不会了。” 她被他搂在怀中,声音淡淡传来,“那时候,你一身狼狈,你的奶娘没有给你带衣裳,还是龙秀那家伙将自己的衣袍脱下来给你的。” 白璃忧失笑,道:“慕容龙秀那个混蛋?” 慕容谨之点头,说道:“夏卿还有韩良都在。” “脱光了换得?” “嗯。” “慕容谨之,不要继续这么话题了,换吧。” 他凝着她,眼神有些幽深,“那时候还小,看了就看了,不打紧,现在你的身体只有朕能看,其他人看了,朕就杀了他。” 白璃忧翻过身,避开他的目光,慕容谨之握住她的手,温柔的说道:“你想要跟朕交换什么?” 白璃忧却笑道:“我总感觉有一天,你会再杀我一次。” 怒意终于被她成功的激发出来,慕容谨之咬牙说道:“朕不会!” 她也不想与他争辩什么,淡漠的看着上方,说道:“冷宫之前,我也觉得不会。” 那凉凉的声音,让他又惊又怕,恨不得将她给捏碎了,倒是手中这具身体,那么的孱弱,但是胸膛前的纱布,便刺痛了她的眼睛,怒极反笑,“那你要朕怎么样?” “慕容谨之,求你一道圣旨,无论以后我白璃忧做错了什么,你罚我就好,但不要动浓华殿里任何一个内侍。” 白璃忧猛地转身,一双清明的眼睛,非常有神的盯着他看,他脸色苍白,却眼神坚毅,想到那天在冷宫,她倒在自己怀中,快失去生命的样子,他爱此刻她充满生机,倔强的样子,没理由拒绝的,她重重点头,沉声说道:“好,朕依你。” 如果不是伤口疼,她早就兴奋得跳起来了,这道能够米翠,彩霞他们的圣旨终于拿到了,她终于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了。 一时恍惚,知道他的手指抚上她的眉眼,她才回过神来,“我们什么时候出宫?” 慕容谨之却问道:“你从哪里知道戎家后人行踪的,而且还知道朕要找戎家人。”白璃忧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我既然知道他们在哪里,知道他们姓名,有什么奇怪的。” 慕容谨之轻笑,“为什么非要我带你出宫去找,你将他们的行踪告诉朕,朕派其他人去找就是了。” “慕容谨之,只要我跟你出宫了,我才会告诉你戎家后人在哪里。” 而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脸上。 他很少有冲动不冷静的时候,而冷静时候的他,却是最可怕的,所以白璃忧知道不能让他知道一点自己要离开的念头,所以她只能选择孤注一掷了,“在宫中,老是会想到在这里发生的那些不好的事情,我想要出去走走,那次跟华芝出去虽然发生了意外,可是我真的很开心,我想你陪我出去走走,如果你不能陪我,那就派人随我一起去。”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她也陷入进一种绝望中,良久之后,白璃忧才被他重新抱进怀中,“你是真的想让朕陪你出去走走?” 她忽然转过身,凝住那男人深沉的眼睛,“慕容谨之,我——”咬了咬牙,轻轻偎进他的胸膛,“好吗?” 她的突然亲近,让他浑身微微一震,伸手将她抱紧,这样的她,令他无法拒绝,“朕想想。” “好。”白璃忧闭上眼睛,物极必反,所以她不敢再多说什么,而情绪在这时放松下来,伤口就得火辣辣的疼,伸手按住,没能逃过他的眼睛,“疼?朕立刻召姜大夫进宫。” 她想说不用的,可还没开口,慕容谨之已经迅速的起身,走了出去。 到他重新在她身边躺下时,白璃忧低声说道:“还是让人将我送回浓华殿去吧。” “为什么?” “我在这里,始终不方便。” 他开口,声音不悦,“朕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皇上,你这寝宫中只有一张床,我也还是个伤患,你也不好让我睡下面去打地铺吧,我现在身上那么多血污,气味很不好闻,将你这里弄脏了,大臣来见你,总归是不好的,而且你跟谁一起也不合适。” 又是这样淡漠的语气,慕容谨之已经受够了,不由得怒道:“你这几天昏迷,朕每天都跟你睡在一起,被子每天都在给你换干净的,现在说气味不好闻,不过就是觉得朕在这里碍你眼睛了。” 慕容谨之紧紧盯着她,白璃忧翻身,两人也不再说话。 良久,他的声音,从身后低沉的传来,“你睡一下吧,姜大夫很快就来了,朕去给你传膳。” 他起身,又走了出去,白璃忧鼻子一酸,眼泪又快落下来了,屏风外,他的声音淡淡传来,“你就在这里,以后都在这里,朕陪着你。” 当白璃忧再次醒过来时,慕容谨之已经不在了,只有几名侍女在床榻前伺候。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些的宫女恭敬说道:“贵妃娘娘,姜大夫刚才已经来过了,替你换了药,还有汤药已经准备好了,请你喝下之后就可以用膳了。” 说着,又对其他几名侍女吩咐道:“汤药在炉子上煨着的,你们去端过来,皇上上朝前吩咐,要看着娘娘喝完汤药,再用膳。” 白璃忧在她们的掺扶下,喝了汤药,吃了点东西下肚,问道:“皇上还没下朝吗?” “回娘娘,娘娘卧床数日,皇上一直在照顾,也没有出过寝殿,更别说是上朝了,听郭公公说,现在皇上应该在前殿处理这些日子来堆积的事情。” 那老宫女,神色既恭敬又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不过是一丝愧疚作祟。 白璃忧觉得她们在这里不太自在,便对她说道:“叫她们都下去,你留在这里伺候就可以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想待你身边 寝殿外,众多的禁军在盛子铭的带领下巡视,数名侍女也出来静立在门外,帝君下令,静止任何人进入寝殿中,盛子铭作为禁军统领也亲自来过几次巡视,嘱咐不要让任何人惊扰了白贵妃休息。 寝殿门被打开又合上,一名宫女低头急急出来,似又被白贵妃吩咐去办什么事。 御花园中,那名匆匆出来的宫女走了到了假山处,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抬起头来,正值午后,那强烈的阳光照在脸上,却一丝血色都没有,那张小脸青白异常,那根本不是宫女,正是白璃忧。 她将那名留下里的宫女打晕过气,现在她只想回到浓华殿,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地方,而且她也想看看彩霞米翠,小露他们。 前面有人要来,数个太监谄媚的拥着一位紫袍锦袍男子,白璃忧一惊,低下头,往旁边的小露走去,但却听到那声音沉沉的传来,紧接着听见那男子吩咐身边太监,“将那宫女带过来。” 白璃忧心中暗自诅咒,这又是碰到谁了,可千万别是慕容龙秀那个变态才好。 太监将她领过去,璃忧咬着牙,垂眸,却听到那男子淡声说道:“将头抬起来。” 这声音让白璃忧一愣,抬眸看去,眼前男子温润如玉,但在见到她时,眉宇微微皱起来,两人目光互相碰到后,那男子浑身一震,随之嘴角轻扬起,“是你!” 男子顿了顿,低声到她耳边说道:“原来你是宫女,难怪不得本王找不到你。” 白璃忧根本不认识他,更加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时,带头的那个太监呵斥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不懂规矩,见到凤临大皇子,还不快跪下行礼!” 凤临大皇子?白璃忧吃了一惊,连忙福身,低头做惶恐状,“奴婢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里瑞熙冷冷看了一眼那太监,那太监也是一惧,他平日里也是这样教宫女的,刚才只是为了讨他欢心,却不想因为何事得罪了他。 白璃忧本想立刻就逃,却不想一双大掌已经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给扶了起来,只听到百里瑞熙说道:“你不认识本王,但本王认识你,本王可还记得你当日在欢德楼那惊世一舞。” 果然,是那天在欢德楼里做下的孽,白璃忧决定将一问三不知进行到底,说道:“王爷,想必是你认错人了吧,奴婢从未出过宫,不知王爷说什么。” 不知?百里瑞熙冷笑,她说认错人了,可是他却记得这张脸,抬手轻轻一挥,身后几名太监便已经识趣的站到了一边去。 下巴被他轻轻勾起,白璃忧吃惊,下意识的往后退去,肩膀却让他给紧紧按住,“你在躲本王?”百里瑞熙脸露不悦。 “王爷,奴婢还有些事,还请让奴婢离开。” 百里瑞熙微怔,他向来城府极深,又素来内敛,刚才不小心暴露出自己的情绪来,实在很少见,他压低声音说道:“姑娘,你不用害怕本王,如果本王告诉你,想要带你回凤临国,封你做王妃,以后还有机会成为皇妃,你愿意吗?” 白璃忧闻言,愣住,这是什么意思?带她回凤临国,凤临国又是什么鬼,白璃忧皱眉,抬头望向他,他真目光炙热的看着她。 白璃忧慌乱,正在寻思着应该脱身,却听到身后的冷笑,“百里瑞熙,你这个小人!” 白璃忧一惊,只见这凤临大皇子已经沉下脸色,她转身看去,只见慕容龙秀领着一众太监,脸色阴鹜的走了过来。 白璃忧哀嚎,若是今日出门看看黄历,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早知道如此,她就老实的待在慕容谨之的寝殿中,过几天猪一样生活再出门。 慕容龙秀看她一直再看自己,舒眉一笑,阴鹜的神色也渐渐退去几分,快步走到她面前,他每走一步,她的心就越是惊恐,慕容龙秀知道她的身份。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慕容龙秀已经伸手环上她的腰,百里瑞熙的一只手掌仍然是按在她的肩膀上,白璃忧苦笑,心脏病都要被他们吓出来了。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但是两个男人已经完全将她无视掉了,白璃忧苦笑,百里瑞熙冷声道:“蜀宁王,是我先找到她的,俗话说得好,君子不夺人所爱。” 慕容龙秀勾唇一笑,说道:“大皇子莫不是忘记了此次来千叶的目的?” “你!”百里瑞熙怒道,“原来你早已经看上她了,你肯定也早就知道她在哪里,不告诉我,就是想要独占她,今日,这个女人,本王要定了,我就不信以我凤临大皇子之尊,千叶皇帝会吝啬一名宫女!” 慕容龙秀冷笑道:“大皇子这次来本是向我皇妹华芝求亲的,大皇子现在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我们千叶买一送一?就算是本王有心抢又如何,本王尚未成亲,大皇子想想,要是本王向皇上请求赐婚,难道皇上会不答应?” 白璃忧已经吓得肝胆俱裂,这事要真是闹到慕容谨之那里去,那到时应该如何收场?别说是出宫了,她立刻当场死掉! 便是这样一激动起来,立刻感觉到衣裳内,那道口子已经撕裂开,白璃忧咬着唇,慕容龙秀与她面对面,见她脸色苍白,心中一凌,正想要问,却见白璃忧自己抬手指着前面的方向,惊声道:“叩见皇上!” 两人同时一怔,白璃忧已经趁他们不注意之间,挣脱了他们的钳制,往后便跑,可是还没有走几步,就见在场所有人全都跪下,“叩见皇上!” 白璃忧这下是想哭都哭不出来了,慕容谨之来了,她今天死定了!所以,现在管他是不是真的来了,先跑掉再说吧。 在场所有人都在向帝君行礼,而她站在那里,一枝独秀,就在犹豫着该跑还是该跪时,她那小身板已经像是被人拎小鸡一般的给抓了回去。 她低垂着头,瞟了一眼捉住自己那人的衣饰,正是百里瑞熙,白璃忧挥开他的手,跪下,心里暗骂他个王八蛋。 颤抖着看着地面,慕容谨之还没有发现她,只听到他笑道:“皇弟与大皇子不用多礼,两人相谈甚欢,不知道有什么高兴的事?” 一道声音接过,笑道:“是啊,蜀宁王爷与大皇子与我们说说,也让我们也乐上一乐。”夏卿顿了顿,微好奇,“大皇子手上的宫女是谁啊?” 这个声音,白璃忧认得,夏卿那玩意的,这人与她果然八字不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璃忧越发的慌乱起来,眼角往下看去,慕容谨之身边,除了夏卿,韩良,一个不漏之外,还多了星河和王楠。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两王争婢 百里瑞熙看了一眼慕容龙秀,拧眉说道:“本王来到千叶之前就听说贵国地杰人灵,亲自来此才知这话所言非虚,只是一位小小的宫女,也是聪慧过人,本王极其的中意,还望皇上将人赐给瑞熙。” 慕容谨之神色略微一沉,说道:“还有此等事?” 夏卿轻笑,“大皇子身份高贵,风流倜傥,如能成全此事,也不枉是一桩美事。” 韩良笑道:“大皇子与其他藩王一同前来向华芝公主求亲,大皇子身份尊贵,但是姻缘这事也是难料的,若是最后不能将公主求去,得一美奴,也不枉此行。” 百里瑞熙颔首,笑道:“所言极是。” “皇兄,臣弟也心属这名宫女,还请皇上给臣弟赐婚。”慕容龙秀不慌不忙,等到百里瑞熙说完,自己才上前朗声说道。 慕容谨之脸上神色微微一凌,不过却不动声色,轻声笑道:“皇弟与大皇子同时提出赐婚,想必这奴婢是倾国倾城之貌,不过朕还真的不知朕的宫中还有此等美人。” 夏卿扬声笑道:“皇上不会是后悔当初没有将美人纳入后宫,今日想要反悔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大笑起来。 慕容谨之笑道:“卿侯所言甚是。” 死人!白璃忧闭着眼暗骂,虽然心中知道他那话是玩笑,但心中仍是忍不住骂人,心中本就又慌又乱,强烈眼光下,越是觉得头晕目眩。 这个时候,慕容谨之缓步上前,淡声说道:“将头抬起来,给朕看看。” 夏卿笑道:“不知是何等倾国倾城之姿,本侯也非常的好奇。” 就在她犹豫抬还是不抬时,帝君的声音骤然变冷,“没听到朕的话吗?” 白璃忧将心一横,咬牙,将头直直抬起来,望进皇上那深邃黝黑的眸眼中,果不其然,慕容谨之脸色瞬变,旁边的夏卿已经失声道:“怎么会是你!” 自韩良以下的人,无不变了脸色,百里瑞熙不知道此刻众人的神色为何如此震撼,唯有慕容龙秀勾唇,像是看戏一般的盯着众人,他刚才是故意的一百里瑞熙争的,就是为了看慕容谨之现在的表情,反正任何能给他添堵的事情,他都乐意做。 帝君大怒,问道:“白璃忧,怎么会是你!” 白璃忧瞟了眼众人,“皇上,能不能让臣妾先起来再说。” 慕容谨之双手握紧,这女人是他的,只能是他的,谁要跟他争,谁就得死,他将所有的怒气压下去,看她此刻脸色苍白,心中一疼,甚至没有多想其他的,便将她扶起来,当着震惊的众人面,将她给搂进了怀中,淡淡的对两人说道:“龙秀,瑞熙皇子,这个女人,朕不能给你们。” 百里瑞熙惊怒,听他语气平淡却强硬,咬牙问道:“莫不是真像是卿侯所说的,皇上见她貌美如花,要将她纳入后宫?” 慕容谨之眸光微敛,冷声道:“纳入后宫?大皇子,这个女人早就在真的后宫了。” 星河与王楠两人同时站出来,恭声道:“见过白贵妃娘娘。” 百里瑞熙一惊,白贵妃?莫不是那千叶元帅白枫之女?千叶帝君的贵妃,曾经的千叶皇后,帝君曾为她发起对蜀邑的那场战争?本来对于别国宫闱之事,他并不感兴趣,但关于这废后的消息,全天下都已经知道了,她被废后位,几次被罚,千叶帝君又为他几次三番的罢朝,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百里瑞熙紧盯着她,“你真是当日在欢德楼里那舞姬?” 慕容谨之目光落在百里瑞熙身上,笑道:“大皇子,朕这位贵妃平日里性子闹腾,就喜欢装扮成宫女太监与朕玩乐。” 这时,慕容谨之略微一沉声,道:“朕听说大皇子似乎要的人,另有其人?” 手掌忽然被他轻轻一按,白璃忧尴尬一笑,道:“臣妾一直身居宫中,与大皇子也是第一次见面,何来什么舞姬一说?” 百里瑞熙见她笑颜如花,心中骤紧,当日那人肯定是她!他不可能认错,但她却这么说,他也只能咬牙冷笑。 慕容龙秀望了她一眼,淡声道:“贵妃娘娘,刚才是龙秀冒犯了,还望娘娘莫怪。” 不知为何,目光与他一交错时,白璃忧心中突然闪出一丝惊慌来,帝君伸手托住慕容龙秀的手臂,将他拉起来,轻声笑道:“不知者无罪,这世间相像的人太多了,难免不会认错,大家都是一家人,按照民间辈分算起来,白妃是你嫂子,想必她也不会因为一场误会生气的。” 慕容龙秀看了帝君一眼,眼神复杂,却嘴角带笑,说道:“还记得当日皇兄提起欢德楼寻找刺客的事情,想来也是人有相似,今日贵妃之事,想必也是如此。” 百里瑞熙一惊,如此说来,欢德楼里皇上突然出现,说是寻找此刻,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贵妃而去的。 想到此,百里瑞熙后背翻出冷汗来,但却心有不甘,这白贵妃是他碰不得的人。 此时,白璃忧内裳已被打湿,她一直在咬牙坚持,头歪歪斜斜的倒进帝君怀中,身子徐徐的落下来。 慕容谨之觉得怀中的身体一沉,见她神色通路,心中骤惊,再也顾不上其他的,将她横抱起来,沉声吩咐,“郭麟,立刻穿姜大夫进宫!” 众人再看去时,却见帝君已经转身疾步离开。 御书房,寝殿—— 当白璃忧再次醒过来,正好对上上面慕容谨之阴沉的目光,他站在床边,冷冷的盯着自己,窗外天色已黯,不知他已经站了多少个时辰。 白璃忧淡漠一笑,再次闭上眼睛,耳边却传来瓷器落地破碎的声音,她被惊醒,吃力的撑起身子。 她看去,屏风都被掀翻在地,他站在一堆破瓷烂瓦之中,神色狠绝,她咬牙,冷笑道:“既然如此不待见我,便将我送回浓华殿去。” “送你回去?”慕容谨之轻声重复着她的话,突然扬手指着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白璃忧,放过你,除了你死了,或是朕死了!” 她心中惧怕,想也不想的就往殿门那边靠去,而背后,他的声音像是地狱的修罗,藏人冷酷,“今天被你打晕的那个宫女,朕已经杀了!” 白璃忧怔怔转身,浑身颤抖,“你说什么?” 慕容谨之走到桌边坐下,淡声说道:“朕答应过你的事情,不动浓华殿你的人,但是这边伺候你的人,朕可没有答应你,她没有看住你,那就是渎职,朕想杀就杀。” 随后,他又看了她一眼,说道:“就是该死!” 第二百三十六章 她不是她 也许已是笃定自己是未来嫔妃级人物,那四位太后的亲戚态度特别的嚣张跋扈,尤其是万如宝,总用鼻孔对着人,无论是对谁讲话,一途是以对待下人的命令口气,令人气怒在心却不敢言。突然,她听到阵阵怒骂吵嚷声传来,她蹙了蹙眉,同附近几位秀女一样下意识地朝某个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见着,她和其他秀女们相视一眼后,便有默契地同时起身朝嘈杂声的方向而去。 万如宝同她姐姐一般艳丽绝色,甚至比年长她近十岁的姐姐,还多几分年轻稚气的甜美迷人,可她任性骄纵、恶毒阴险的程度也比她姐姐更胜几分,太监们传言,她私心里其实并不想替姐姐美言,而是想取而代之成为皇上的专宠,然万贵妃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引狼入室了。 此际,万如宝又同往日一般,太无聊了就欺负秀女们当乐于,而她的对象通常是那些比她年轻,或者与她的美色不相上下者。 她总是以高姿态命令秀女们帮她做事,一旦秀女拒绝,她便以恶毒丑陋的字眼嘲讽怒骂不休,甚至还动手动脚,让有些秀女颇为怀疑她是否要趁此机会除去几位较出色的竞争者。 “你怎么可以打她?”长孙嬉宝一来到左殿前便看到林雨儿被打得跌至地上,遂忍不住冲过来责问。 万如宝满不在乎地上下打量她一眼,眼神轻蔑不屑,“你又是谁?凭什么来管我的闲事?”聪明的长孙嬉宝自然懂得要回避蛇蝎美人,免得还未尝到自由的滋味自己就先被整死,而“逃功”她更是早已练得精之又精、滑之又滑,何况仅是避开几个嚣张狂妄的姑娘,所以在万如宝的脑海里并不记得她的存在。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只想告诉你,你没有资格在这儿耀武扬威,更没有权利在这儿打骂人!”长孙嬉宝沉着脸,义正辞严地说。 “没有资格?”万如宝既意外又好笑。“你居然说我没资格?你不认得我是谁吗?你不知道我是万贵妃的亲妹妹吗?你不知道我会是未来皇上的宠妃吗?居然敢说我没资格!”在外人面前,长孙嬉宝一迳是依照亡母的期望,挂上平静淡漠的面具,穿上姻雅幽然的外衣,把自己的本性便密地隐藏起来。 只有在心情太过轻松愉快或戴上面具的时间太久时,她才会偶尔不小心爆出本性。而这会儿,她的心情既不轻松,也不甚愉快,所以她稳稳戴着面具,冷然地盯着万如宝。“你或许是皇亲国戚,或者确是未来皇上的宠妃,但此时此刻,在这聚秀宫中,你我大家都是平等的,每一个都只是秀女的身份,谁也压不过谁,你当然没有资格在这儿耍威风!”万如宝双眸骤睁又眯,“你很大胆啊。” 她冷哼着说。“没有你狂妄。” 长孙嬉宝淡淡道。 万如宝面色一沉。“你好嚣张!” “没有你跋扈。”长孙嬉宝依旧淡然。 美目怒睁,万如宝温容更炽,她怒瞪着长孙嬉宝,却颇令人意外的没有将怒火立即爆发出来,她的神情逐渐转为阴森且狠毒,脸上只剩下一抹狡诈的笑容。 “你知道我想怎么样吗?”长孙嬉宝心中立起警惕,“怎么样?”她镇定地问。 万如宝斜睨着她。“或许你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被选上成为皇上的妃子。” “那我就先恭禧你一声喽。” “所以,”万如宝状似优闲地踱开两步。“我就有资格挑几位宫女来伺候我唆。‘’ 长孙嬉宝立知其意。“你要挑我?” “哇,”万如宝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你很聪明嘛!” “随便你。”长孙嬉宝耸耸肩淡然道。 兵来将档、水来土掩,反正她早有打算要熬过三年了,在哪儿熬还不都一样。 万如宝歪着脑袋审视她半晌,似乎对她平静的态度很不解。“你以为自己也可能人选嫔妃之一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成为我的宫女的命运吗?” “我什么也不以为。”她沉静依!日,却感到有点厌烦。 又打量她片刻,万如宝才慢吞吞地说:“我想我还是先告诉你吧,除了我们几个,你们其他人绝对不可能人选的,值吗?太后只会选我们,甚至连看也不会多看你们一眼。” “那是最好,我根本不想人选。”这可是她真心诚意的老实话。双眉挑了挑,万如宝失笑,“你这话想骗谁啊?哪个女人不想成为当今皇上的宠妃啊?或许……你是自认条件不足,所以不敢有太多希望,嗯?” 真想翻个白眼给她瞧,但是在母亲的教导里,那是非常不雅的动作,所以长孙嬉宝硬是将那种冲动按捺下来。“随便你怎么说。” 对长孙嬉宝这种似乎谁也撩不起她半丝火气的态度,万如宝实在非常痛恨,她就是喜欢欺负人,喜欢看对方痛苦,喜欢听到对方的哭声,而今长孙嬉宝却硬是不让她得到那种残虐人的快感,真是令她心有不甘!虽然如此,但万如宝笑了,因为再过不久她就有机会可以整整这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 “记得,不久你就会是我的宫女了!”她说得嚣张,长孙嬉宝依旧还以淡然。 “随便你、”至少她知道一件事,嫔妃的宫女不是自己选择的,而是分配的。别说她不一定被选上,就算真的不幸被选上了,还是要归于后宫六局管理分配,当然,万如宝也可能向太后开口将她要过去,那她也认了,反正一想到二年之后她就自由了,什么苦她都能挨得过去。 万一万如宝真那么狠毒毁了她的容也无所谓,反正她又不嫁人。 专门照料长孙嬉宝这一殿秀女的太监——李公公是个温和可亲的人,并不像其他殿的公公恶劣地摆明了不给银两就不管人,特别是选秀女这日清晨一大早,李公公就好心地自动赶着来向大家报讯。 “各位姑娘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儿个皇上会和太后一道来聚秀宫,诸位姑娘有希望啦!”一阵欢呼之后,姑娘们更加紧打扮自己了。 当然,仍然只有长孙嬉宝是悠哉悠哉地随便套上衣裙,甚至连妆也不化,云髻上连件首饰也没有,就这么溜出殿去看鲤鱼,她实在很想念在玛瑙泉抓鱼的那段日子。 “嬉宝姐姐!”可她才刚踏出殿门,后头便传来林心儿的叫唤,她翻了翻眼,随即转回身去看着急跑而来的小妹妹。 “什么事?”林心儿轻喘着。 “我……我想谢谢你帮我表姐。”微微一愕,长孙嬉宝诧异地问:“你表姐?谁啊?”“林雨儿,她是我表姐,我们俩是一块儿长大的。” 林心儿怯怯地说,“我想替她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帮她挡着万如宝的欺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可是……” 她担忧地觎了长孙嬉宝一眼。“要是万如宝真的把你选进她那儿当宫女,刻意欺负你怎么办?” 长孙嬉宝轻笑,正想回答她自己并不在乎,黄水仙的话语突然插了进来。 “如果她能仔细打扮一下,说不定也会让皇上挑上,这样就不怕万如宝找碴啦!”她很敬佩长孙嬉宝那天居然敢单独挺身面对万如宝,也希望长孙嬉宝不会因为好心反而招致坏报应。 “如果你不会化妆,我来帮你化。”丽娇也加人。 “如果你没有首饰,我可以借给你。”连芙蓉慷慨地说。 “你身上这件衣服实在丑得可以,我挑件漂亮一点的借给你吧!” “你头发梳这样不行啊,我来帮你重新弄个髻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她不是她2 即使她们之间曾经敌对过,但她们更明白最大的敌人还是万如宝,尤其那回长孙嬉宝为了林雨儿与万如宝对峙的场面,更令她们印象深刻,虽然当初大家说好要共同抵抗万如宝的欺陵,但是各人私心里还是担心若真得罪了万贵妃的妹妹,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因此,真有事时,大家也总是畏畏缩缩的,或者要结伙三、四人才敢一起上前面对蛮横的万如宝。 而长孙嬉宝竟然敢’单独挺身而出,这就令她们不能不佩服了。 当然,万如宝最后的威胁之词她们也没忘记,因此,由衷的佩服与同仇敌汽的心里,使她们不约而同地想帮助长孙嬉宝对抗万如宝。 长孙嬉宝不禁感动的笑了。“谢谢你们,但是不必了,我说过我没有意思要成为皇上的嫔妃,也不想因为害怕万如宝的报复而改变,我只想乖乖做满三年宫女的任期,然后出宫过我自己的日子,这样我就满足了。” 大伙儿当然不依,但是长孙嬉宝坚拒不从,于是秀女们只好另谋对策。“你们大家听好了,到时候不管我们哪一个人被皇上选上了,记得一定要想办法帮长孙嬉宝,绝不能让她被那个狐狸精给欺负,明白吗?还有……” 凤乾慵懒地坐在聚秀宫正殿的正中交椅上,右手支领,神情不耐烦,看过去就是一副无聊得快要睡着的模样。 “皇上,秦文雅、秦贤雅是姐妹俩,你记得她们吧?小时候皇上也和她们玩过几回呢,瞧瞧她们俩长大了多标致秀美啊,尤其她们的性子可温柔得紧呢。皇上,收了她们在身边问候吧?”石椅上的太后殷勤地建议。 凤乾连瞄也没瞄一眼那一排十位秀女中的任何一个,他懒懒地打了回票,“没兴趣。” 左椅上美艳冠群芳的万贵妃和太后相觎一眼,随即展开一抹媚笑,皓腕也搭上了凤乾的手臂。 “皇上哪,文雅、贤雅俩好乖巧呢,皇上平日政务繁忙,常常许久不来看看臣妾,臣妾想念皇上之余,若是能有她们的陪伴,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凤乾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臂,同时懒洋洋地瞥了万贵妃一眼。 “你想要她们作伴?” “是啊,皇上,”万贵妃撒娇着。 “臣妾好无聊呢。”唇边俏然浮现一道嘲讽的痕迹,凤乾慢吞吞地说:“好啊,你想她们作伴就让她们作伴吧。” 继而抬眼召唤聚秀宫的太监总管,“张公公!” “奴才在!” “把秦文雅、秦贤雅分配到梅心宫作宫女,给万贵妃作伴去。” 闻言,太后、万贵妃相偕愕然。 “奴才迎旨!”太后回神,忙栗挽回颓势。 “可是,皇上……” “好了,这些朕看够了,”凤乾厌烦地挥挥手。“你们要是喜欢就留着作宫女,否则就让她们走了。” 看着凤乾的脸色,太后和万贵妃都不敢再多言,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批秀女中的万如宝身上。 而万如宝,她们可就得坚持到底了。 另一批随而进入,在皇上座前一字排开。照规矩,天子容颜是不容许直视的,因此秀女们只能垂眸下望,未得允许不能抬眼。 然而秀女们并未遵守,她们不是偷觑便是悄悄送出自认最蛊惑迷人的微笑,万如宝甚至大胆地抛媚眼。其中的长孙嬉宝依然是异数,她只盯着地下,暗暗期望着皇上赶紧选了万如宝,然后快快放剩下的秀女出宫回家。 “皇上,万如宝是万贵妃的妹妹,今年十七,容貌娇俏美艳,性情温柔体贴。皇上不妨收下,让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也是佳话一桩。” 这次,太后更谨慎小心自己的措辞。在万贵妃的眼神示意下,万如宝更加展露出最妖娆魅惑的一面,万贵妃也再次将玉手搭上凤乾的手臂。 “是啊,皇上,让如宝和臣妾一起伺候皋上吧!”凤乾半阖眼。“没兴趣。”太后皱眉。 “皇上从一开始到现在,似乎都没认真的看过任何秀女,哀家也不想勉强皇上,可这会儿皇上至少仔细看看这个吧!”凤乾抬眼随便一瞥,便即淡然道:“好,儿臣看过了,还是没兴趣。” 万贵妃和满脸焦急的万如宝觑了一眼,随即加倍使出蛊惑魅力娇嚷道:“皇上哪,如宝跟我提过好多次,除非能伺候皇上,否则她宁可终身不嫁,皇上,看在她如此痴心的份上,您就收她下来服侍您吧!瞧见凤乾似乎还想推拒,太后只好使出最后一招。她将脸色一沉,让声调显示出她的坚持与不悦。 “皇儿,哀家希望她能留在后宫!”皇儿?凤乾暗暗冷笑,太后只有在欲逼他答应某件事时才会唤他皇儿,表示她是以母亲的身份在命令他。看样子她们对让万如宝进入后宫这件事。 是持着誓在必得的态度,想来他也只能暂且退让一步了,为这种事和太后争执实在不值得,反正三年后还是能让她出宫去另觅婚配。 于是,他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盯着那个猛向他荡笑的秀女。 “母后要留她?” “是,呢……”太后刚应是便觉不妥,忙又改口道:“不,哀家要皇儿留下她。” 凤乾吁了口气。“好吧,母后要儿臣留下她,儿臣就留下她。张公公!” “奴才在!” “万如宝封如美人,赐住永和宫。” “奴才遵旨!”美人?太后和万贵妃再次愕然,怎么会差那么多,至少该是个昭仪吧?两人同时想开口抗议,但凤乾却不给她们机会,他抢先一步瞪着万如宝沉声问:“如美人,你还不谢恩,难道要朕收回留你在后宫的旨意吗?” 同样傻眼的万如宝蓦然回神,立刻趴伏在地,“臣妾叩谢皇上思典!” 完了,没戏唱了!太后与万贵妃相对无言。 好吧,至少万如宝已达到进后宫的目的,其他的还是可以慢慢想办法,只要她能迷住皇上,还怕她自个儿要不到个妃子做做吗? “好了,朕已经没兴趣再看下去了。”凤乾说着站起身,并有意无意地瞥一眼始终低垂脑袋的长孙嬉宝。 “剩下的由母后定夺就行了。’” 语毕,凤乾就大步走出殿外。 “送皇上!”而恭立一旁的望翘则悄悄将一道圣旨交给张公公,同时吩咐几句后才急步朝皇上追去。 不过,正在低语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的太后和梅贵妃,并没有注意到望翘的举动,而万如宝更是忙着向姐姐抱怨。 “不是说至少是个昭仪吗?怎么变成美人了?” “没办法啊,”万贵妃无奈道。“谁知道皇上会提早回来,还跟着我们来选秀女,谁知道皇上今儿个是怎么搞的,整天阴阳怪气的!” “可是…” “好了,如宝,”太后岔道。 “反正你也进了后宫不是吗?好好的伺候皇上,很快的你就能往上升啦!” 太后都说话了,万如宝只能不甘愿地忍下所有不满。 反正太后说的也没错,只要她进了后宫得了皇上的宠幸,以后就能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还在乎这一会儿的委屈干什么? 跟着她眼文雅一转,突然想到现在倒有一件事可以让她先威风一下。 “太后,皇上既然让臣妾去住永和宫,那么……”她阴笑着瞥了长孙嬉宝一眼。 “能否让臣妾自己挑选宫女呢?” 太后虽然有些诧异,但这点小事还是随口应允。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她不是她3 “不过,美人只能有两位宫女伺候,你不能太贪心坏了宫中的规矩。”万贵妃提醒她。 “知道了,娘娘。”万如宝得意洋洋地以恶意的眼神,在其他九位秀女身上扫来扫去,令她们胆战心惊地直畏缩后退。 她一把抓住退得最快的林心儿,什么话都还没说,林心儿就先哭出来了,她却是无动于衷地嘿嘿冷笑。 “张公公,我要她,林心儿!”张公公先朝大后望去,待太后点头后,他才应道:“林心儿到永和宫。” “还有……“万如宝故意把手在其他秀女面前晃来晃去,她就爱看她们惊惧的眼神,和无助求饶的神情,直到太后不耐烦地咳了一声,她才把手指定在长孙嬉宝身上。 “她,长孙嬉宝!”长孙嬉宝无所谓的耸耸肩,她心中早就有底了,可是张公公却楞了愣,旋即摊开手上的圣旨看了看。 “对不起,娘娘,长孙嬉宝姑娘不行。”不但万如宝愕然,连太后和万贵妃,还有其他秀女全都诧异地望向张公公,包括长孙嬉宝自己。 “为什么?”这问话有三个人一齐出击。 张公公拿着圣旨向前,“皇上临走时交给奴才一道旨意,交代奴才适时颁旨,想来这该是时候了。” 说着,他拉开圣旨。“长孙嬉宝听旨!” 长孙嬉宝左惊诧之下忙跪下听旨。“奉天承运,皇上诏日,令赐封乔氏长孙嬉宝正一品德妃,特免礼仪学习,赐住飞燕宫,宫女十二名,珠宝首饰两箱,丝帛绸缎百匹,黄金白银各万两,珍宝殿自选珍品十件,干龙宫随意行走。钦此——谢恩!” 众人听完一片寂静,没有人谢恩,长孙嬉宝更是震惊得张大了嘴,一声也吭不出来,险些连呼吸也停了。 而大后和万贵妃,甚至连颂圣旨的海公公自己都傻住了。 飞燕宫?皇上竟然将飞燕宫赐给一个初入宫的嫔妃?干龙宫随意行走?天哪,普天之下,除了太后能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干龙宫到处行走以外,谁曾获此殊荣?所有疑问、妒忌、憎恨的视线都聚集在满脸无辜的长孙嬉宝脸上。 而远处的干龙宫中,凤乾正优闲地躺在锦榻上,双手交握枕在脑袋下,笑呵呵地想像在圣旨颁下后,长孙嬉宝到底会出现哪种怪异的表情?不会又穿帮了吧?长孙嬉宝傻傻的被太后和万贵妃追着盘问,她一概回以不知道,因为她是真的不知其实她比谁都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被迫到飞燕宫途中,她还一直问自己,她是否“做错”了什么? 长孙嬉宝站在挂有“飞燕宫”匾额的宫门口,不可思议地瞪向里头,她进聚秀宫没多久,就听人说所有嫔妃都梦想着住进飞燕宫而不可得,甚至连万贵妃也求了好久都求不到,而她却莫名其妙的被丢进来了。 她门头朝里面走,根本没心思去瞧瞧她未来的住处到底是长得什么样子,只想着该怎么让那个莫名其妙的皇上讨厌她,愈讨厌愈好,最好是火起来一把将她扔进冷宫最好。 “小姐!”耻?小姐?宫里不都是叫娘娘的吗?还有,这叫声怎么好生熟悉哩?长孙嬉宝闻声惊愕地抬头瞧去,继而瞪眼瞪视。 “小……小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像颗炮弹一样冲过来的小珠却只顾硬咽,“小姐,真的是你耶,没想到真的是你耶!”她眼泪鼻涕直流,可还是看得出她的欢欣。 “废话!当然是我!“长孙嬉宝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倒是你,你怎么会进宫来“我也不知道啊,”小珠用衣袖擦拭着泪水,“小姐进宫之后,我本来是被调到厨房里帮忙的,可不久前宫里却来人向大少爷要走我,我就猜想着是不是小姐要我来的,没想到却是真的哩!” “我?”长孙嬉宝实在摸不着头绪地播了搔脑袋,觉得愈来愈困惑了。“老大,怎么会是我呢?我自己都迷迷糊糊的,怎么还有空去想到你?何况我是今天才被选上的,哪有可能未卜先知先去接你来?” 小珠愣了愣。 “不是你吗?小姐,那……那又是谁?” “谁?我想应该是皇上吧。’长孙嬉宝喃喃咕哝着,继续往主殿走进去。“能随随便便接个民女进来的,大概也只有皇上了。” “可是……”小珠亦步亦趋地跟着。“皇上怎么会知道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呢?” “你问我?”长孙嬉宝又翻个白眼。“我还想问你呢!” “我?我也不知道呀!”小珠也搔搔脑袋。“小姐,你……真的被选上了?”长孙嬉宝长叹一声,随后开始打量殿内华贵堂皇的摆设,并随口应道,“是啊,真倒媚!” “才人吗?”她叹得更大声了。 “正一品的德妃哪,”长孙嬉宝无奈道。小珠双眸骤睁,“德……德妃?”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长孙嬉宝。 “是呀,德妃啊!“长孙嬉宝有点沮丧地颓坐在交椅中,“我怎么也没料到会爬到一品来坐!” 她又叹息。“我想只要让皇上讨厌我就行了,可是真做起来,这程度还真难拿捏得准。要是恰恰好,我就被贬进冷宫去,等待三年后驱逐出宫就是了。 可要是太过分,搞不好连命都要被驱逐啦,”猛地打了个寒颤,小珠颤声问:“那……那怎么办?” “看着办喽!“呵柔无奈道。“反正原则上就是要让皇上讨厌我,把我贬进冷宫去就是了。不过,首先还是要搞清楚,皇上怎么会……” “奴才小顺子叩见德妃娘娘!”主婢俩同时吓了一大跳,猛然转眼望向不知何时溜进来跪在面前的小太监。“你……你又是哪儿蹦出来的?” “回娘娘,奴才是皇上派过来伺候娘娘的。”又是皇上?长孙嬉宝打量着跪在前头的小太监,年纪大约不超过二十岁,眉自清秀,看起来挺机灵的。 她整了整脸色,再次用淡漠将自己包裹起来,“起来吧。” “谢娘娘。”小顺子起身恭谨地站在一旁。“你叫小顺子?” “是,娘娘。” “你是皇上派来的?” “是,娘娘。” “你原在哪个宫中服侍哪位娘娘?” “回娘娘,奴才原在于龙宫服侍皇上。”长孙嬉宝顿时愕然。“你原本是服侍皇上的?” “是,娘娘。”长孙嬉宝又楞了好半晌,才勉强收起诧异。 “小顺子,据我所知,各嫔妃宫中的太监、宫女都是由专人分派,怎么皇上会派你过来呢?” “回娘娘,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知道听从皇上的旨意,到飞燕宫来伺候娘娘。皇上还吩咐奴才,飞燕宫中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要奴才亲自去选。”长孙嬉宝呆呆的注视小顺子片刻,而后轻叹。 “算了,我不问了,我已经够胡涂了,不想让自己变成呆子。”她顿了顿。 “小顺子,我什么也不懂,你就看看该做些什么你就自个儿去做吧,拜托别来问我,老实说,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莫名其妙过。” 小顺子暗自偷笑。 “请娘娘放心,一切包在奴才身上,奴才包准将一切整治得妥妥贴贴的,娘娘完全不用操任何心思。” 长孙嬉宝忍不住苦笑,“就算你叫我操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个操心法。”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这次是真的计划周全 慕容谨之看了她一眼,道:“该死!”这句话让她如同掉入深渊中,她很想冲上去,质问他,或像上次一样狠狠的甩他一巴掌,最后却依在门外,无力的滑落在地。 慕容谨之的声音轻轻传来,“走啊,你不是要走吗?走吧,反正殿外还有几个伺候过你的侍女。”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那她真的要走?又能做什么?白璃忧双手放在膝盖上颤抖,眼前已经被水雾给蒙上一片迷糊。 “过来!”良久之后,璃忧才木然的起身,走到桌边,两人之间的气息交融下,已被他搂进会啊种,她的泪水被他吞进腹中。 在这一刻,白璃忧恢复得无比清醒,明天她就要走,必须走,终于在这一刻,她挣脱了所有的束缚,慕容谨之看了一眼桌面,伺候着的太监立刻会意,很快将地上的碎片清扫干净,将那一片散落的奏折也重新的放回到了桌上,又重新端来纸墨,这才退了出去。 慕容谨之拿去其中一本奏折,认真的看了起来,白璃忧心中苦涩,在他怀中一动不动,怔怔的看着地上,良久之后,只听到他的声音传来:“你是如何跟百里瑞熙认识的?” 半晌后,她才漠然道:“大概是在欢德楼中有一面之缘吧。” “嗯,一面之缘,竟追到了宫中,又向朕要你回去。”慕容谨之神色顿时冷冷一笑。 “你问华芝,除了结识了兰亭大哥之外,我是真的不认识他们——”白璃忧也不愿多说什么,闭上眼睛,说道:“我真的累了,如果你不放我回浓华殿,那病给不给治?帮我传姜大夫进宫吧,我心口痛。” 慕容谨之伸手掀开她的外衫,就要查看,“你有病啊!谁要给你看,我说传姜大夫来!” 夜,星月黯淡—— 耳边一阵低沉的痛苦呻吟让慕容谨之猛地睁开眼睛,伸手往被子里一探,怀中的人浑身滚烫,大惊之下,她将人给轻轻给抱到床沿边靠着。 随后,他赤脚走出寝殿,很快,帝君的怒吼响遍了整个后宫——“给朕将姜大夫传进宫!” 三更天,御书房前殿内,依然灯火通明,殿外,禁军严密的巡逻,寝殿外,数十名侍女太监惶恐的站院中,进得寝殿的有姜大夫,郭麟,二位脸有凝色,帝君坐在床边,仅穿单衣,一脸惊慌的紧紧抱着怀中的人。 帝君沉声问,脸上有一丝暴戾之色:“睡前,你来看过,那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姜大夫也是又惊又怕,看了帝君一眼,咬牙说道:“娘娘之前的伤本就属重,在加上堕胎的损耗,今日又连番的走动,恐是劳损了身子,再加上——” “什么?”帝君怒道。 “加上积郁再心,引起发热,这是郁结,是病患的大忌,如果发热一直不退下去,就算是用全天下最好的药,奴婢恐怕也没任何办法了回天了。” 姜西索性将心一横,跪下道。 慕容谨之浑身一震,朝白璃忧看去,她全身冷汗淋漓,眉心因为痛苦而拧成一团,“慕容谨之。” 微弱的低吟从嘴中呓出,慕容谨之蓦然低下头,吻上她的唇,“璃忧,朕在这里,朕就在这里。” 她的手拽住他的衣襟,“痛,我痛——” 慕容谨之心疼,大怒道:“你们听不到吗?她说痛,你是聋子吗!立刻给朕治!” 姜西却摇头,坚决的说道:“皇上,奴婢已经说过了,只要娘娘心头的郁结不消,你就算是现在立刻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无法救回娘娘来,换做是太医院任何一位院首,他们也是无能为力。” 慕容谨之紧紧搂着怀中的人,哑声问道:“璃忧,告诉朕,你想要什么,告诉朕,朕都给你!” 白璃忧只是嘴巴蠕动着,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慕容谨之俯身,才能勉强听清楚那只是她发热后的胡话,他咬牙,说道:“朕答应你,只要你好起来,朕就带你出去游玩几日。” 深夜,在嘱咐了医童将熬好的药送到御书房寝殿后,姜西走在出宫的路上,她也不急,没有坐轿子离开,而是慢慢散起来。 今日,她进宫查看白妃伤势,白妃向她要一剂药,她也给了,那是会让人在短时间内发热的一粒药丸。 就算是到今日事情结束,姜西还是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为白妃配置那一剂药,也许是因为还念着当年在瘟疫横行的城中,那女子不顾自己安危,为百姓寻药的大无畏吧。 白妃拿了药,叫她说那几句话,在之后,对她清清淡淡的说一句:姜大夫,日后请多珍重。 所以,今夜,白妃病重,她也知道那一剂药,成了白妃出宫的关键。 帝君承诺的西山之行,她是想要向后宫其他嫔妃宣告帝君对她的宠爱?姜西并不知道白妃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又直觉觉得这个女子不是那样肤浅的人,只是,这后宫中的事,又有谁说得清楚,毕竟人心是最易变的。 可是,为什么白妃会对她说那句,日后珍重。 转过一处花簇中,不远处,她竟看见树丛中两个身影,是卿侯夏卿与淑媛皇贵妃,姜西却不敢多留,怕自己看到什么承受不住的事情,赶紧离开。 “我明日就要随皇上出宫,西山之行——”夏卿盯着楚沐姝,轻声说道:“需要些时日才能回来。” 楚沐姝的目光眺望着远处的小亭,只是轻轻浅浅的应了一声,夏卿冷笑道:“是本侯犯贱,巴巴的来找你辞行。” 楚沐姝冷漠的看他一眼,低声说道:“你以后不要来就是了。” 夏卿怒极反笑,道:“沐姝,你就这般的不待见本侯?” 楚沐姝苦笑,道:“侯爷,沐姝早就说过,当日我没未做妃时,你就可以去向皇上——” “我可以吗?我现在还能在私下找你,说会话,也是因为皇上信任我这个表弟,知我对你是有意的,但也知道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夏卿苦笑。 楚沐姝垂眸,良久不语,很久之后才轻叹开口:“卿哥哥,你我多年情谊,只是沐姝这一生,已许给皇上,已是还不了你的这份深情,就算是他现在——沐姝心中仍只有他一个人。” 夏卿伸手按住她的肩头,狠声说道:“我不要你还!你现在这样不争,就是要眼睁睁的看着白璃忧将表哥抢走!” 楚沐姝故作无奈的闭了闭眼睛,说道:“你曾经对我说过,等到千叶局势稳定之后,我便是他的皇后,可是一直以来,我就没有这样想过,来到这里为他做那么多事,我也只是想要待在他身边,那时在江南,我就对他说过,如果只做一个小小的宫女,让我陪着他就好。” 第二百四十章 卿侯心里那人 “哼,谨之哥哥是皇帝,就算是到了那时候,他身边的女人还能少?没有白璃忧,也会有其他女人,只要他心里还有我就成,到那时我就可以生下一个跟他的孩子,我们就可以——” 夏卿冷冷打断她,“你就不怕他现在已经变心了?” 楚沐姝咬牙道:“不会!他怎么会带白芊芊进宫,就是为了平衡宫中的势力,就算是大婚,册封白璃忧为后,他也只是为了不偏宠哪一宫,让宫中的那些女人有所顾忌,再来就是你还记得当年在潜龙宫时,我命人折磨白璃忧,他对我发火了,那时他该死有些心疼为他生下惊鸿的女人,但那绝对不是爱,对我生气,是因为爱我,与她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不想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变成一个妒妇,所以才会生气。” 夏卿摇头,“楚沐姝,事情已经不是这样了——你可有想过,在白璃忧出现在之前,皇上表哥可有为哪个女人真正动过脾气,有,那也是做给别人看的,我是男人,皇上表哥虽然要了你,现在也给了你皇贵妃之位,可是他看白璃忧的眼神,再看你楚沐姝,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从未用那种眼神看过你楚沐姝!” 与夏卿是不欢而散的,楚沐姝回到淑仁宫,天色已快亮起,夏卿临走时那番话,一遍遍出现在耳中,唇已教齿咬得出血。 华芝的寝宫—— 此刻,华芝已经醒来了,坐在梳妆台前发呆,突然听到门外婢女的声音,“公主,韩良大人来求见。” 华芝一听,欣喜的跳起来,“快将人请进来。”她与韩良是一起长大的,韩良比她年长几岁,从小对她就照顾有加,后来她出宫到白帝处学艺,韩良受皇兄差遣,会定期到山中看望她,每次去还会给她带去不少山下的新奇玩意儿。 也有不少皇兄赏赐的,那自然是珍贵的,但是韩良给她带去的,确实最贴心实在的,她喜欢吃蜜饯,喜欢山下卖的那些糖人,布娃娃。 所以她跟韩良之间,感情最为身后,对她来说韩良是哥哥,是朋友,也是知己,那天为了藩王求亲的事情,他们之间闹翻,韩良也从那日没再找过她。 皇宫那么大,她出入自由,常去找皇兄,表兄夏卿,有时难免不会遇到,韩良每次都是礼仪做足,看到她是恭敬地行礼,然后又一声不吭的离开,气得她是头顶冒青烟。 从小到大,韩良对她是百依百顺,百般迁就的,哪里像现在这回,华芝明白,自己那天说的话,确实已经伤到了他的心。 现在听到他主动来找自己,华芝哪里能不高兴,可是婢女却面露难色的犹豫说道:“公主,韩大人说不见来了,在殿外院中等你。” 华芝连连点头,说道:“可以,可以,我出去找他。” 她很快跑了出去,只见韩良一身玄衣,负手而立在院中那棵桃花树下,背影高大清隽,华芝这时想,如果不是质子身份,或以后回到君国,那般的身份,该虏走多少女人的心。 韩良闻声转身,却见华芝站在石阶上,愣愣的看着他,那脸上的委屈,让他不禁皱眉,华芝偷偷的瞄他,之后又低下头来,小声的说道:“你来做什么?” 韩良淡声道:“明日,我与夏卿等人随皇上出宫,出宫前过来看看你。” 他的语气不重,轻描淡写般,隐约中带着几分冷漠,这句话让花子心中莫名的一酸,在眨巴眨巴了眼睛之后,哇的一声扑进了他的怀中。 韩良浑身一震,他记得在她小时候,他是常常抱她的,不过在她十五岁及笄以后,他也就没有在碰她一分一毫,记起来,距离上次抱她,已经过去了三年。 他一向从容果断,这一刻,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终于,韩良一咬牙,颤着双手,将她紧紧抱住。 浓华殿—— 再次回来,白璃忧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应该也是她在皇宫中度过的最后一夜了,明天一道早便要出宫了,她也是不知道求了多久,才求来慕容谨之肯让她回来收拾东西。 慕容谨之原本是想要郭麟过来传旨,让这侍女打点收拾就好了。 白璃忧还记得,当她离开御书房时,慕容谨之微微蹙眉,不知道是思量着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去西山是假,寻找戎家后人才是真的。 其实她只是按照竹简上的提示知道慕容谨之迟早都会出宫寻找战神后人,她是不知道战神后人在哪里的,只不过按着彩霞找来的千叶地图,随手在南方的位置指出一个地方来让慕容谨之去找。 但那地方也不算是随手指的,那几日在御书房寝殿中修养,白天在他怀中,看他批阅奏折,不时两人还会说上两句,她知道南方的乐东县发了洪水,受灾严重,她笃定,如果见他们引去那里,当地的洪灾必定会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走,也不必时刻都在自己身上,这样就给她的出逃多挪出了一份成功几率来。 只是,白璃忧没想到,慕容谨之早有所考虑,百年前,千叶皇室对戎家人赶尽杀绝,飞鸟尽良弓藏,这一去寻到了,能成功或失败,都是未知数。 如能找到戎家后人出山,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如戎家后人心中仍有嫌隙,自然到时候是少不了一场杀戮的。 戎家先祖,那位战神戎倾城当年一身武功,冠绝天下,助千叶诸帝,取得天下,所以出宫前,他已派盛子铭,应星河做了布置,一路上带着暗影卫随行,若是找到后,谈不成,或者戎家有异心,他便出手彻底灭了戎家,以绝后患,这一路,凶险太大,这也是他出发前让夏卿和韩良去找沐姝与华芝的原因。 白璃忧进内屋后,与彩霞米翠她们又是免不了一番泪眼相看,璃忧笑骂道:“别哭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省得我舍不得你们,便跟皇上说不去了。” 米翠道:“那可不行,您要是不去了,我们做奴才的,撵也得把你给撵去,我们知道娘娘您在宫中过得憋屈——能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说着,这丫头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白璃忧拦住她的肩,与众人玩闹一番后,才将她们打发了下去,独留下了小露与彩霞。 璃忧对小露说道:“你去收拾一下,明天随我出宫。” 小露欣喜,笑着走过去先帮她收拾起东西来。 彩霞故作生气道:“娘娘,你真偏心,不带我,不带米翠,偏带小露去。” 她是咬着牙笑了笑,可眼圈早已经红了一圈,彩霞见她如此,一惊后忙说道:“娘娘,我这个臭嘴巴,该打,您别当真了,彩霞只是胡说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是谁? 一抹眼泪,白璃忧心里更是难受,她也是知道这一别便是永远不再相见,只将小露带去,是要将她送回民间,如果她不再了,保不齐哪天慕容谨之又起杀意,彩霞与米翠不同,她们早已经学会了宫中生存之道,再者就是自己已经求得赦免圣旨。 将彩霞拉到身边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好的东西,塞进她手中,彩霞一看竟是圣旨,吃惊之余刚要询问,白璃忧已经迅速的打断她,轻声嘱咐道:“等我走了之后你们在看,这个东西,你要小心的保管,以后必定是有用的。” 彩霞一眼疑惑,但是看着她神色紧张,便连忙点头应声。 白璃忧想了想,对她问道:“皇上之前给的银票。”彩霞以为她要银票,便站起来要去取来,璃忧拉住她,摇头,道:“那些银票你收好了,过些日子,你再将那些银票分给大家。” 彩霞惊道:“娘娘,您这是——” 白璃忧握紧了她的手,“听我将话说完,竹熊若是回来,你便将它交给郭公公,然后告诉郭公公,等以后竹熊在长大了,将它放回森林中,那才是属于它的地方。” 彩霞心中更乱,心想主子不是出宫不过短短半月,怎么像是在交代遗愿似的,“娘娘,郭公公不是与你们一同去吗?” 她满心苦涩,轻轻抬起她下巴,笑道:“我这也是怕你到时候忘了。” 彩霞连连点头,又想起桌上拿东西,连忙起身拿过来,“主子,这地图带去吗?怕是要带着去,奴婢怕你玩得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白璃忧大喜,心想这东西正好! 夜色深浓,后宫各处早已经点上灯火,白璃忧在侍女的带领下,匆匆往御书房走去,慕容谨之只给了她两个时辰回去交代,入夜后她还要回御书房歇息。 走到御书房外,禁军刚要行礼,白璃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想要存心吓慕容谨之一下,呼啦一声,推门冲进去,嚷道:“慕容谨之!” 门口有人走出来,脚下不稳,攸的一下跌进那人怀中,那人也是吃了一惊,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便伸手扶住了她。 “星河?”白璃忧微怔,歉意笑着从应星河怀中出来。 应星河的眸光掠过了自己的手,微微垂下眼眸来,璃忧见大殿内没人,奇怪道:“皇上不在吗?” “皇上出去了。” “哦。” “先告辞了。”星河的眼角余光看瞥见她往里走去的身影,便淡漠说道。 “等一下。”星河微怔,转身看向她。 白璃忧笑道:“星河,谢谢你几次三番与王楠为我求情。” 星河眸眼一敛,道:“璃忧姐姐,你我从五岁时就认识,星河相信你的为人,所以才会为你求情。” 白璃忧却不以为然,她哪里还是那个他口中那个璃忧姐姐,笑道:“总归这句谢谢是要说的。”星河皱眉,刚想要出去,却听到她再次开口:“前几日你将竹熊带了出去,它现在还好吗?那小东西有些时日没有回浓华殿了。” 星河半晌后才轻声说道:“我与韩良轮次训练它,但是最近它失踪了。” “什么?”璃忧吃惊,快步上前,星河也是脸色凝重,说道:“十天前的一晚,竹熊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我将它带往兽园训练,它身后的一对翅膀,由白色变为了黑色,在翅膀变化之时,整个身体都滚到了地上,痛苦的嘶叫,我过去查看时,它已经扇动翅膀,朝着山中飞去。” 白璃忧怔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山中去了?你没有追去吗?” 星河摇头,道:“皇上有交代,不许我们进入雪狼群范围之内。” 之后,他又补充道:“你放心,不会是中毒的,它吃的都是银杏树王的果实,那没毒,而且它有翅膀,就算是进入山中,只要飞起来,便没问题。” 白璃忧苦笑,还想问问他,却听见星河的声音已在殿外,“你放心,回宫后,我一定将它找到,带你面前。”声音虽然已远去,但却十分的坚定。 她心中烦乱,将侍女叫退下去,便径直去了寝殿中,慕容谨之不知道去了哪里,躺着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回来,她身体虽已大好,可仍未痊愈,疼痛感仍是隐隐的传来,迷迷糊糊的也就睡过去了。 “羽姬。” 谁在说话?不对劲啊,她是余翘,现在的身份是白璃忧,谁在叫那个羽姬? 声音很近,又很远,低沉,轻缓,白璃忧想要起来,只觉得身体沉重的像是灌了铅,似被什么给魔障住了,明明意识非常的清楚,但身子却极其的沉重,怎么也起不来。 璃忧用力的睁开一双眼睛,下意识的朝着床下看去,却见到黑白分明的毛团子瞪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凝着自己。 “竹熊!”可竹熊嘴角却噙着冷笑,她大惊,这样的笑容该是人类才会有的特征,意识恍惚间,床前已经空无一物,哪里有什么竹熊在? 眼前一黑,她又慢慢的合上眼睛。 屏风外有细细索索脱衣服的声音,之后身影进来,锦袍裹身,走到床前站好,凝眉看着床上已经沉睡的女人。 他突然伸手抚着她的脸,她一惊,睁开眼睛,心中慌乱,捂住心口,不禁张口呼喊道:“慕容谨之!是不是你回来了。” 可那人早在她惊醒那刻就消失不见了。 这时,有推门的声音,她也顾不上穿鞋就跑了出去,夏卿,韩良跟在慕容谨之身后,三人似刚刚一同归来,慕容谨之见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出来,微皱眉。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扑进了他怀中—— 她靠着他,身体仍是僵着的,慕容谨之一怔,淡声道:“你们退下去吧。” 白璃忧看向他,声音没有不高兴,到甚是愉悦,只听到夏卿笑道:“臣等告退。” 临走时,夏卿瞥了一眼,只见白贵妃此刻顾不上其他的,紧紧抱着皇上的腰,殿门一关,他将人从怀中拉出来,往她唇上重重吻下去。 这些天来,两人同吃同住,睡一张床,但他念忌惮她身上的伤,随意便没有碰她,也未到其他嫔妃宫中过夜,她有些玩笑,让他去翻其他妃子的牌子,他也不理她,淡淡看她一眼,便沉着冷静的去处理奏折去了。 那名宫女被双杀的事情,她心中愧疚,再加上那个高热不退的夜晚,不知为什么,白璃忧也渐渐感觉到慕容谨之对自己亦变得冷静了很多,但是又不允许她离开御书房寝殿内。 白璃忧心中深知,与他之间的嫌隙,在一个两人之间看不到的一个地方,还在逐渐的加深,他的吻从最初的轻缓,变得炙热。 就在他手掌已经重按住她的媃阮时,她惊慌,正要推开他,他却已经先停住了动作,头埋在她的肩窝处,控制住她因为不安而扭动的身体,沉声斥道:“不要动。”声音中已有些怒意。 她错愕之际,已被他打横抱起,走进寝殿中,将她放在龙床上,侧身躺下将她抱进怀中,“你刚才怎么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出宫就吵 她古里古怪的开口:“慕容谨之,你这个地方好像有点不干净。 ”“不干净?什么意思?” “有鬼。” 随之,就遭到他的训斥,“胡说八道。” 白璃忧小声说道:“那个被你杀掉的宫女,来找我了,我看见她了。” 说着,往他怀中一钻,有鬼那可定是假的,但是恨他杀掉女宫女带来的恐惧感倒是真的,他的怀抱坚实温暖倒是真的,惊恐也渐渐散了,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进入睡梦前,似听到他淡淡的声音,“若是想要报仇,冲着朕来,与朕的女人无关!” 翌日,太阳刚刚露出地平线,马车已经出了皇城,朝着西山郊外偏僻的小路而去,马车中,除去郭麟,帝君,白妃,夏卿韩良之后,这些人都是暗影卫乔装所扮。 而真正的帝妃已经在截然相反的方向的一辆马车里,朝着江南的乐东县而去。 夏卿笑道:“皇上,子铭会在前面的绥宁县与我们汇合。” 慕容谨之颔首,韩良却奇怪,“皇上,为何不让暗影卫直接易容成子铭,让子铭走上一段路后直接在这里会合。” “盛子铭是禁军统领,与禁军多有接触,不起其他人坐在马车里,如只是让暗影卫易容假冒,容易露出破绽来,朕让暗影卫跟他走上一段路,揣摩他的神态语气,差不多了在让他过来也不迟。” 夏卿笑道:“皇上,亏你连这么细微之处都能想到。” 慕容谨之看了白璃忧一眼,本是在他怀中睡觉的,这时已经睁开眼睛看着他,他拧眉问道:“怎么了?” 白璃忧笑道:“与侯爷想的一样,皇上真是事无巨细什么都能想到。” 慕容谨之勾唇,“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她心中是恨得牙痒痒的,他本就厉害,心细如尘,却连这点小地方都能想到,这样下去,她还该如何逃走? “皇上,您是多心了。”白璃忧笑道,之后又拱回他怀中,却听到慕容谨之轻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她吃惊,从他怀中出来,却看见对面坐着的夏卿,韩良等人的目光都落在小露身上,白璃忧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这时才知说的小露,她吃惊的程度一点都不低于刚才。 小露忽然扬声笑起来,白璃忧也看出端倪来,惊道:“你不是小露!” 她刚想起身查看,却被慕容谨之捁住腰身,马车忽然停下来,夏卿已取出腰间长剑,朝着小露脖子刺去,那假的小露一惊,避无可避之时,眼见那锋利的剑尖要划过她的脖子,韩良微微一怔,随即用内力挡住了剑身。 夏卿厉声道:“韩良,你做什么!”夏侯爷也不管其他,另将一把小刀从袖中抽出,直取那假小露的眉心。 白璃忧虽然不知道那假扮小露的人是谁,但也知出了人命不好,韩良此刻脸色大变,接下夏卿袭来的数招。 就在这紧张时刻,那把小刀已经飞速脱离夏卿的手,插进窗边,“皇上好厉害的功夫啊!”那假小露兴奋的鼓掌。 电光火石之间,是慕容谨之出手挡住了夏卿的所有攻击。 白璃忧挣脱慕容谨之,一步到了小露身边,掐住她的脖子,怒道:“怎么会是你!华芝你这个死丫头,你把我的丫鬟弄到哪里去了!” “嫂子,你先放开我,你就要掐死我了,皇兄,救我!” 慕容谨之勾唇一笑,道:“活该!” 夏卿面无表情,收好武器之后,掀开帘子,冷声说道:“继续赶路!” 之后他才大怒,伸手捏拳朝华芝头顶敲去,“谁让你来的!”华芝捂住脑袋,尖叫起来,“韩良,救本公主!” 韩良冷哼,看也不看她一眼,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白璃忧火冒三丈,却不知该说什么。 马车里,华芝的惨叫不绝于耳,“慕容谨——”白璃忧咬牙,冷冷一笑道:“你是早就知道小露是华芝假扮的?” “嗯,出宫时便知。” 夏卿笑问道:“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谨之淡淡看她一眼,道:“她的易容术逃不过朕的眼睛。” 华芝也是好奇,“皇兄,这怎么可能,不是华芝自己夸自己,我的易容术,就连师傅都说我的易容术已经登峰造极了。” 慕容谨之嗤道:“在师傅那里学艺这么多年,也就这点本事能拿得出手来,不过仍是骗不过朕。” 华芝吐舌,不过听到前半句的赞美,还是乐得不行,“皇兄,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上马车之前,朕看了你一眼,但你脸上没有任何回避,而且没有一点害怕朕。” 夏卿点头道:“这便是最大的破绽,在宫中,谁见了天颜不会胆怯。” 华芝嚷道:“既然皇兄早就知道了,为何不早说出来,害我差点就死在歹人手上了。”说着,又笑盈盈的靠到韩良身边去,“还是韩大人待华芝最好。” 韩良想起昨夜两人在院中亲热依偎,不禁微微侧过头去。 夏卿冷哼,“刚才皇上说的话,慕容华芝,你可好好记下了,光是模样一样是不行的,举止神态还要好好的揣摩。” 华芝哼了哼,也就老实的点头接受了。 见众人都在说话,白璃忧终于是忍不住了,“回去!回去把我的丫鬟换过来!” “不行!”慕容谨之立刻拒绝。“你答应过我的!” “现在出了意外,也就只能这样。” “这个意外,你是故意造成的!” “那也是意外。” 白璃忧与他据理力争,却听到他冷冷说道:“如你不愿意,这趟西山之行,取消就是!” 众人见帝君面色不喜,也不敢说什么,好一会儿,夏卿才低声询问:“皇上,让华芝一起去?” 慕容谨之目光微动,道:“华芝现在回去,必定会走漏风声。”白璃忧却冷笑,“一早你就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既然她早就已经策划了这一出,朕就算是出宫了,她在宫中也不会安分,难保不会惹出祸事来。” “所以你宁愿将计就计,让她跟着,也不愿意出声阻止,那我的丫鬟怎么办?” “你出宫就非要带她?”慕容谨之微怒,冷笑道:“朕已经答应过你,不会动她,就不会动,还是说,你不相信朕,或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白璃忧怒着一张脸,大声道:“是!” 慕容谨之眸光一沉,冷冷将脸别过一边去,马车内,帝妃争执,其他人脸上也是尴尬。 华芝不知道其中缘由,便坐到了她身边去,软声软气的说道:“嫂子,你别恼皇兄了,不就是为了丫鬟,你看啊,我们到了民间,肯定不能皇上娘娘再这样称呼了,这样吧,皇兄扮作少爷,你做少奶奶,我呢,就做你们的丫鬟,好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云苍恋 小顺子真的很能干,才一个下午,该来报到的人全到齐了,而且连皇上的赏赐都处理得妥妥善善。 不过,珍宝殿的珍品需要长孙嬉宝自行去挑选,但她并没什么兴趣,所以就“暂寄”原处。 晚膳时分,长孙嬉宝瞪着满桌御膳房送来的酒菜,心中猜想着是不是待会儿会有很多客人来闹场。 “小顺子。” “奴才在。” “待会儿会有客人来吗?”“回娘娘,没有。” “那是……”长孙嬉宝颤巍巍地咽了口唾沫。“皇上会过来?”“奴才不知道,不过……”小顺子犹豫了下。“皇上从未在嫔妃进宫的第一天就加恩宠幸,而且皇上不喜欢在嫔妃的住处过夜,所以皇上大都是将嫔妃召到干龙宫去宠幸,之后再让嫔妃自行回宫,皇上就可以继续休歇了。” 高挂的心终于平安落地,长孙嬉宝大大的松了口气。“那这一桌都是给我吃的?” “回娘娘,晚膳前皇上并没有旨意来,所以这应该就是让娘娘独享的。” “天,”长孙嬉宝惊叹。 “这么多,我上个人怎么吃得完?” “娘娘,您高兴吃什么就吃什么,剩了就赏给宫女们吃就行了。”小顺子说着,替长孙嬉宝勘了杯酒。“来,娘娘,这可是星上特别赏赐的喔,雪莲酿花酒,香浓甘醇,没有一般酒类的呛烧感,您先尝尝。”长孙嬉宝皱眉。“我没有喝过酒。” “娘娘,您先尝尝看,如果真不喜欢,剩下的就请赏给奴才。”小顺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酒,太监们都抢着要呢,奴才当然……咳咳,也很喜欢。”长孙嬉宝笑了。“好啊,那我就喝这一杯,剩下的就赏给你了。” “娘娘,皇上送来的是……”小顺子双眼直发亮。“一整坛哩!” “统统给你了,”她大方地说。小顺子一听,喜容立现。“奴才谢过娘娘恩典!”长孙嬉宝笑笑,徐徐端起酒来闻了闻。“你保证不呛?” “奴才担保不呛!” “好吧,那……”长孙嬉宝一转眸。“来,小珠、小顺子,你们都坐下一起吃,你们瞪着我吃,我会吃不下的。”小珠没说什么就坐下了,反正她早就习惯和长孙嬉宝一块儿吃吃喝喝了,倒是小顺子却立时退开一步。“娘娘,这不合规矩的,奴才……” “小顺子,这儿没别人,不需要计较那么多规矩,再说,这是我德妃娘娘的命令,你也不听吗?”小顺于犹豫了好半天,终于迟疑地坐了下来。“要是皇上怪罪下来……” “我就说是我的命令,这样行了吧?”小顺子无奈点头。“好,现在,小顺子,把小珠和你的杯子都斟满,让我们一起来尝尝看,这酒是不是真如你所说的一点儿也不呛!”御书房里,凤乾和凤锦正秘密讨论着某件酝酿中的阴谋。 “……总归一句,大皇兄知道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夺去你的皇位,因为天下间没有半个人会服他,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除去三皇见你,届时大皇子既非太子且年幼不足以继承大统,三皇兄又未留下任何遗诏指定皇位继承人,他便能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登基为帝了!”凤乾神情莫测,只是盯着摇晃不定的烛火凝思。“有谁参与?” “五皇兄、八皇兄,”凤锦说的都是大王爷的同母兄弟。“他正在劝说四驸马和九驸马。” “你认为他们打算何时动手?’凤乾一派平静,仿佛他们正在讨论的事完全与他无关。“这个嘛……实在很难讲……”凤锦沉吟。 “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有能力动手,但是他连自己根本不应该动手都不明白,我们又能期待他会了解多少事实?所以……真的很难讲,也许现在,也许再过一阵子……真的很难讲!”凤乾懒散地抬手支着下领。“朕倒认为他现在还不会动手。” “为什么?” 简单,他还在想办法游说四驸马和九驸马,这就表示他明白自己的实力还不够,他应该知道一旦开始动手之后就停不下来了,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他自己会先死!”凤锦沉默了片刻。 “这是太妃的煽动。” “朕知道,”凤乾无聊地挥去黄袍上的落尘。“她一直很恨母后夺去父王的宠爱,结果又是母后的儿子抢去皇位,害她的长子未能登上帝座,就是她的恨意促使她进行这种愚蠢的勾当。”凤锦又沉默了,这回时间更长。 烛芯几声裂爆细响后,他才又谨慎地开了口,“这是前鉴,三皇兄不会重蹈覆辙吧?”凤乾冷笑,他明白齐大文指的是梅贵妃。“你以为朕有那么胡涂吗?” “当然不是,只是母后……”凤锦突然顿住,而后仔细端详凤乾老半天。“三皇兄早已成竹在胸了,对吧?”凤乾但笑不语。耸耸肩,凤锦开口,“好吧,既然三皇兄都已明白一切,我就不必多事了。“你早该滚蛋了。”凤锦抬眼,继而双目一凝,然后贼兮兮的笑容冒了出来。 “啊,我差点忘了,今天是……”他顿住话语,而后凑向前。“怎么样?情形怎么样?是不是又很爆笑?”凤乾不觉莞尔。 “错了,她都规规矩矩的瞪着地上,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朕,如果不是她还站得稳稳的,朕险些以为她睡着了呢!” “那?真的?”凤锦惊讶地叫道。‘后来呢?”支颔的手移下来玩弄着虎头镇纸,“后来朕让望翘把圣旨交给海公公就离开了,”凤乾好笑地摇摇头。“结果到最后她还是没注意到朕。”凤锦失笑。 “天啊,她还真是……真是胡涂!”望了望窗外,凤乾继而提高声音叫唤,“望翘,现在什么时辰了?”门外同候着的望翘立刻回应道:“回皇上,过二更了。” 凤锦有点意外地扫了他两眼,讶异地问:“三皇兄今儿晚上就要过去飞燕宫吗?” “如果不是你突然跑来,朕早就在那儿用晚膳了。”他淡淡道。挑了挑双眉,凤锦啧啧两声。“三皇兄还真是喜爱她哩,不但封她为妃,又把飞燕宫给了她,还特准她在干龙宫随意行走,哼,身为皇弟的我还没有那种恩赐呢!“他有点儿吃味地说。凤乾撇了撇嘴。 “你还需要朕恩准吗?你早就在干龙宫到处乱跑了,朕有怪罪过你吗?” “嘿嘿,好像没有哩!”凤锦笑道。“不过,三皇兄似乎也打算为她打破一些宠幸嫔妃的惯例,对她可算是恩宠有加。”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云苍,糊涂虫 “是吗?”凤乾的眼神黯了黯。“但她可能还是不会满足。”凤锦先是茫然,随即恍然地喔了一声,“三皇兄是说,她不愿意和其他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见他无言,凤锦播搔脑袋。“这个就真很难了,我想……三皇兄,先过一阵子再说吧,或许日子久一点,三皇兄终究是会厌倦她的。 也或许,她感念于三皇兄对她的好,就愿意死心塌他的留下来了。”自己真的终究会厌倦她吗?凤乾自问。不,以他此刻的心境而论,那似乎是不太可能的。 自玛瑙泉一别后,她的倩影便深深烙印在他心头,一日深过一日,到最后便聚集成为一种痛楚,一种纠心的痛楚,总在他空闲下来时,在他胸口隐隐发作。 他不是很明白,怎么原先只是想叫她进宫来让他开心一下,如今却变成这种疼痛的渴望?他承认自己很喜欢她,但是,这只是喜欢的感受吗?仅是喜欢就会令人如此难以承受吗?犹记得当初在拟定圣旨时,他几乎是一挥而就,紧接着才惊奇的瞪着自己下的旨意好半天。 就如六皇弟所说的,他从未如此恩宠过任何嫔妃,但在下意识中,他本能的想把所有最好的统统恩赐给她。这又是为什么?凤乾的双眉愈皱愈深。 他真的终有一天会厌倦她吗?凤乾背着手消悄踏进飞燕宫,缓缓走向后方的寝殿,望翘落后两步跟随着。 尽职的小顺子指挥宫女们伺候长孙嬉宝入寝,宫女们离去后,他又小心检视过没有什么差错后,才悄悄地离开寝殿,而就在寝殿门口,小顺子惊诧地见到皇上带着小玄于漫步而来,他忙上前跪见。 “奴才见过皇上。” “起来吧。”凤乾望望寝殿。“德妃娘娘睡了?” “回皇上,娘娘她……”小顺子迟疑着。“她……呢……醉了。”凤乾微微一愣。“醉了?她心情不好吗?怎么喝醉了?” “回皇上,娘娘只喝了两杯就醉了!”小顺子无奈道。“原来娘娘只说要喝一杯的,结果一杯过后,娘娘直说好喝,所以又喝了一杯,而后,当娘娘想要喝第三杯时,就……” “醉了?”见小顺子点头,凤乾失笑。“怎么酒量那么差?” “回皇上,雪莲酿花酒后劲很强的。”小顺子为主子说话。“连小珠都醉了呢,不过她还多喝了两、三杯后才醉的。”他笑笑点头。“好,朕知道了,晚了,你们下去歇着吧。” “是,皇上。”凤乾步进寝殿,当小顺子要关上殿门时,他忽又回首道:“明天上早朝以前不要来吵朕,知道吗?”望翘和小顺子惊讶地互观一眼,随即躬身道:“知道了,皇上。”在轻微的咿呀阖门声响下,凤乾背手踏大步进入雅致明洁的寝殿内,在云母石的圆桌面上,那盏捻到最小的光华银灯所散发出的莹莹光辉,更衬托出殿内宁静而温馨的气氛。 凤乾继续走向靠墙的那张宽大软厚的桃花心木卧榻,半垂的罗帐轻纱虚掩,甜甜酣睡的窈窕身影半侧卧,美好的曲线在丝被下呈现出来,滑如凝脂般的藕臂无力地垂在床侧,腓红的娇靥更添绮丽,微启的樱唇轻吐出蛊惑的韵息。 凤乾站在那里,一时看呆了,双眸中逐渐流露出极度的渴切光芒,他迅速除去外袍,迫不及待地躺卧下去,并将醺然沉睡的长孙嬉宝搂进怀中。 “走开,我现在困死了,才不想作梦哩!滚,滚到别人的梦里去,不要来吵我!”她口齿不清地嘟囔着。“真是讨厌死了,每次人家睡觉就跑到人家梦里来骚扰我,你知不知道你很烦耶,为什么老是死缠着我呢?人家已经告诉你那么多次了,我不要男人,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啊?” 凤乾愕然地听她骂完,再看她忿忿地翻个身又睡去了,不由得失笑摇头。 可她又被吵醒了,而这回她的瞳眸却是瞪着大大的,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处桃迷糊意识的状态中。 “你怎么这么烦哪,”她又开始咕哝咒骂。“人家真的很困耶,你就不能等下回梦再进场吗?” “你到底要烦人家多久啊?你……“长孙嬉宝突然噤声,旋即倒抽一口气。 片刻后—— “好吧,就先作完你的梦,我再继续睡好了。”一声恐怖的尖叫声吓得小珠险些摔倒,她愣了愣后,旋即冲往尖叫声来源——寝殿而去,在门口又险些与同时冲来的小顺子撞个满怀,两人一起开门冲进去。“小姐,怎么了?你在叫什么啊?我差点被你……啊——小姐,你怎么会这样?”只见长孙嬉宝一手高高掀起丝被,让自己诱人的雪白身体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同时满脸惊恐地瞪着自己双推间的学迹。 “我怎么会这样?”她惊惧地喃喃道。“天哪,我也不知道啊”小珠冲过去。 “小……小姐,你……你怎么会这样?这……这……是谁……是谁胆敢污辱你?”小顺子移开视线,轻咳两声。 “这个……昨儿夜里皇上来过了。” “咦?”主婢俩同时惊呼出声,“皇上来过了?”两人异口同声。 “是的,皇上是在三更前来的,直到早朝前才离去。” “那?皇上在这儿过夜?”长孙嬉宝不敢置信地惊叫,旋即警觉地赶忙用丝被将自己紧紧包裹住,又问道:“可是皇上不是从不和嫔妃过夜的吗?” “过去是如此。”意即现在就不一样了。主婢俩诧异地面面相觎,良久,小珠才呐呐道:“小姐,那就不用担心了,是皇上自己要了你的。” “废话!”长孙嬉宝没好气地咕哝。 “那……”小珠偷偷颅视着她。 “小姐看到皇上了吗?”看到皇上?长孙嬉宝哭笑不得地苦笑起来。连自己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了,怎么可能“看”得到皇上?小珠猛翻白眼,继而摇头叹息。 “小姐,你也太夸张了吧?哪有人到现在还不知道皇上长什么样子的!”长孙嬉宝张嘴欲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瞪了半天眼,终究还是懊恼沮丧地垂下脑袋。“不就是我喽,天字第一号胡涂虫!” 第二百四十五章 云苍恋2 下朝后,凤乾照例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望翘在一旁研墨伺候。“皇上,小顺子求见。” “进来。”凤乾批好一份奏章后,才抬头看了看恭立于御书案前的小顺子。“什么事?” “回皇上,奴才听见娘娘和小珠在商量着要……呢,要溜到乾龙宫来。”小顺子虽然极力保持严肃,但言语之间仍可听出笑意。“喔?”凤乾放下毛笔,慷懒地往后靠着。“为什么?” “这个……”小顺子低下头去,闷笑了好一会儿,才支支晤吾地说:“娘娘说……说想看看皇上……呃……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望翘噗咏一声,忙又捂住自己的嘴,凤乾瞪他一眼,自己却也忍不住笑出来了。“怎么?她还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没有,皇上,娘娘……”小顺了又闷笑了下。“一大早醒来就吓得尖叫不已,奴才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赶忙跑去一看,原来是娘娘……咳咳……娘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凤乾好笑地直摇头。“接着整个早上,娘娘和小珠就在邵儿嘀咕不休,原本奴才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可娘娘似乎是愈讲愈生气,也就愈讲愈大声,奴才才知道,是小珠在嘲笑娘娘是天底下最胡涂的人,居然到这种地步了,还不知道早上长什么样子。” 小顺子实在忍不住要笑,伺候皇上这些年了,就没见过这么脱线的娘娘。“而娘娘就像皇上讲的,脾气一上来,什么高雅端庄、飘逸脱俗全都消失不见,直在那儿破口大骂。”凤乾双眉一场。 “她骂了些什么?” “呃……这个……”小顺子犹豫着不敢讲。 他淡淡一笑。“你说吧,不管说什么,朕都不会生气的。”说是这么说啦,可小顺子还是踌躇半晌后才老实说:“娘娘说皇上是……呃,是不要脸的采花大盗,居然趁她喝醉了……呃……强!暴她,又说皇上……呢,脑袋有毛病,莫名其妙选她做妃子干什么。” 凤乾笑意愈深,似乎颇为愉悦,“还有吗?” “娘娘还说皇上一定是丑八怪,否则怎么老是躲着不让她瞧见。” “朕躲着不让她瞧?”凤乾啼笑皆非。“是她自己不瞧的啊!” “不关小顺子的事!”小顺子忙撇开责任。凤乾又摇头又叹息还带着笑,“朕真是对她无可奈何。”小顺子看凤乾并没有发怒的迹象,于是又继续说下去,“后来娘娘一火大,就说午膳过后要溜过来乾龙宫瞧瞧,至少要搞清楚皇上到底是长什么样子,否则她自己都会觉得很可笑。万一要是哪位娘娘去向她打招呼,聊着聊着聊到了皇上,她可就要闹笑话了。” “晚上朕不是会过去吗?”小顺子眨眨眼。“娘娘是问过奴才,皇上什么时候还会再去,可一早皇上临上朝前并没有交代,所以奴才就老实告诉娘娘,皇上没有交代,而且……” “而且?”小顺子缩了缩。“奴才还多嘴的告诉娘娘,皇上的习惯是至少要隔上十天半个月的,才会再去宠幸同一个嫔妃。”凤乾笑了。“所以她才想先自己来瞧瞧朕,否则不晓得还要多久才能知道朕究竟是长什么样子的?” “没办法,”小顺子无奈道。“也许是知道皇上昨儿夜里是在飞燕宫过的,所以今儿上午梅贵妃就让宫女来通知了,说她下午会和几位嫔妃一道过来探望娘娘,娘娘怕闹笑话,所以才想来看看皇上的模样。” “朕明白了,”凤乾微笑着。“就让她来吧,朕也想再逗逗她呢!” “是,皇上。” “还有,吩咐下去,这几天朕都会在德妃娘娘那儿过夜,让御膳房把朕的晚膳都送到那儿去。” “奴才遵旨!”小顺子一退出,望翘立刻就贼兮兮地凑上来了。 “皇上,待会儿有没有奴才的戏份啊?”凤乾淡笑不语。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分配房间 华芝不知道其中缘由,便坐到了她身边去,软声软气的说道:“嫂子,你别恼皇兄了,不就是为了丫鬟,你看啊,我们到了民间,肯定不能皇上娘娘再这样称呼了,这样吧,皇兄扮作少爷,你做少奶奶,我呢,就做你们的丫鬟,好吗?” 璃忧虽然生气,可听到华芝的软声细语,却也发作不出来了,勉强挤出个微笑,捏了捏她的脸蛋,韩良瞥见帝君的脸色,赶忙圆场笑道:“公主这话说的也在理,我们一行人这么出去,肯定不能依照在宫中的称呼了,皇上,你来决定吧。” 夏卿顺着他那话接下去,笑道:“就按照华芝说的那样,皇上你是家中少爷,白贵妃是少奶奶,本侯就做二少爷,韩良是家中账房,等星河和盛子铭来了,他们就做家丁,华芝做错事情,就不让她做小姐,降她为丫鬟,专门伺候少奶奶。” 韩良佯装一脸苦笑,道:“那奴才就谨遵二少爷吩咐。” 华芝朗声笑起来,“韩良,你是奴才,我是丫鬟,还真是相配。”韩良凝她一眼,没有说话,只将头扭向一旁,华芝也觉得尴尬,摸了摸鼻子也不在作声。 韩良瞥了一眼夏卿,说道:“二少爷,我看你也做管家好了,我一个人要伺候两个爷,我们这家是不是有点寒碜的。” 夏卿笑骂道:“等星河,子铭来了,你就不孤单了。”白璃忧扑哧一笑,脸色终于阴转晴朗。 华芝见她也不在生气了,向韩良使了一个眼色,那眉开眼笑的样子,让韩良深深的凝她一阵后,嘴角也终于是忍不住上扬。 白璃忧恨恨的盯了慕容谨之一眼,正巧那人低眸下来,两人眸光相碰,那冷冰冰的一张脸,就连声音都是冰冷的,“就这样安排。” 她故意举起手,“我反对!” 慕容谨之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怒气,又被点燃了,众人皆是一惊,看向她,想这姑奶奶又想干什么,韩良皱眉,朝她使了一个眼神,白璃忧才不理他,只道:“我不当少奶奶,我也要当丫鬟!” 众人又是一惊,白璃忧却笑道:“路上我们总还是要住客栈的是吧,你们刚才那个分配不好安排房间,现在我做丫鬟了,分配房间这个问题也就全都解决了,大小两位少爷住一间,两丫鬟一间,账房一间,等星河他们来了,可与账房先生一间。” 原来她是再打这样的主意,不想与帝君同房,在她说完这个自以为很合理的方案后,没人敢去看此刻帝君的脸色,华芝则是很识时务的将身子朝韩良身边挪去,跟她楚河汉界分明。 白璃忧知道自己被孤立了,不过无所谓了,“如果没人反对,那就这样决定了。” 良久之后,众人只听到帝君淡淡说道:“你要做丫鬟,朕准了,至于房间的分配,夏卿毕竟是爷,自然是要单独有一间的,这次出行,银两有限,账房与自动降级为丫鬟华芝一间,剩下的人一间,你们觉得可否?” “大少爷英明!” 白璃忧好一会儿都没有说出话来。 衢县是千叶最大的县,县中酒肆林立,热闹非凡,马车驶进去时,约莫晌午,日头正辣,出了去之后,要经过一段很远的林中山路才能到达下个县镇,虽说时辰尚早,但如果选择连续赶路,晚上就要露宿山野,所以今晚才会在衢县住下。 出发之前,慕容谨之已经让韩良算过行程,在他们到达之前,已让人快一步订好了县中最好的客栈。 马车在行往客栈的路上,忽然停下来,隔着帘子都能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华芝好奇,微微掀开帘子,只见前面人群密集,又相继往前面跑,像是赶去看什么热闹似的。 韩良笑道:“少爷,奴才下去看看。” 前面人潮密集,马车根本无法前行,慕容谨之下令将马车停在一旁,华芝一直好奇的掀着帘子往外面看,不一会儿,下车打探的韩良以后回来了。 “这里金氏富商为女儿抛绣球招亲,凡是年满十八到三十岁的男子都可前去,无其他要求,所以城中所有的人都赶去看热闹。”韩良说完,微微皱眉道:“只是有一件事有些蹊跷。” 华芝忙道:“什么事?” “这是金老爷这三个月来,第十次为女儿招亲。” “十次?”白璃忧吃惊道:“难道这位金老爷有十个女儿,前面九位千金已经招到乘龙快婿,今天是为自己的十女招亲?” 除了慕容谨之脸色如常之外,其他人都来了兴致,夏卿沉声道:“就这么着急将自己的九个女儿都嫁出去?” 韩良道:“据说这金老爷是半年前才到衢县来落了脚,然后按照他家乡的规矩,可是即便是他家乡的规矩,三个月内将九个女儿嫁出去,也实在是过于仓促了些。” 夏卿笑道:“莫非他这些女儿都是丑八怪。” “不会。”白璃忧听得认真,冷不防身后声音冰冷声音传来,众人看向慕容谨之,夏卿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 慕容谨之眉眼轻拧,“如果真是样貌丑陋,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嫁出去九个女儿,再者就是这已经是第十次了,却还是有这么多人去看热闹,想必这金家姐妹必有过人之处。” 韩良点头,笑道:“大少爷说的没错,据说第一次招亲时,那位金家大小姐往楼台一站,就惊艳了所有来看热闹的人,奴才刚才问了不少人,都说那位金家大小姐貌若天仙,当时这位金家大小姐还对众人说,她家姐妹,年纪越小,样貌越是美——只是后来,到了第二位小姐选婿时,都蒙上了面纱,但看身段肤色,众人都能感觉出比之前那位还要美上几分,但是不是真的,也没人能说出什么端倪来。” 夏卿蹙眉,道:“那就奇怪了,大女儿除外,其他八位已经出嫁了,难道这么大一个县里,竟没人见过其他金家小姐的样子?” 韩良脸色微凝,“这里的百姓也没有什么多的想法,奴才觉得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八位女儿出阁,也是在当夜就离开了府中,说是带着新姑爷回家乡,行迹匆忙且诡异。” 白璃忧听着,也是越发觉得奇怪,低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倒不像是半喜事,反而像是那位金家老爷将自己女儿遣走,要躲避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夏卿看了她一眼,道:“韩良,你继续说。” 这时,慕容谨之却问道:“为什么只有八位携夫回家乡,还有一位呢?” 韩良怔然,说道:“那九小姐是在前几天才招到夫婿,新姑爷尚早府中,说是想要与今日招到夫婿的十小姐一同回乡。” 慕容谨之唇上凝上一丝漠然的笑意,“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三个月内连续嫁出去九个女儿,这金家倒是有趣的很。” 第二百四十七章 抢绣球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心中的疑惑也越发的明显起来,这事蹊跷的地方不在于三月之内连续嫁出去九个女儿这么着急,而是如白璃忧所说的,倒像是在急于躲避什么坏事。 华芝早就已经按耐不住,说道:“我们去看看吧。” 慕容谨之立刻否决,“不去!” 华芝呆住,又看向夏卿,却见夏卿以下的所有人都不动声色的看向了白璃忧,华芝这才明白过来,鼓起个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这下轮到白璃忧怔住了,没好气的回望他们,用眼神问他们,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韩良嘴角微扬起,道:“少爷,奴才等您示下。” 华芝也连忙下车,道:丫鬟也等您示下。” 话音落,夏卿与他们一起下了马车,马车中只剩下了慕容谨之与白璃忧,她将那群不讲义气的人都骂了个遍,他们都想去看看究竟,为什么就留她一个人来说。 只是,她确实也很想去看这个热闹,但那坏人此刻正悠闲的闭着眼睛养神。 白璃忧无奈,只得小心的用手肘碰了碰那人的胳膊,“慕容谨之。” “去看看好不好?”白璃忧憋了很久,才说出这句来。 “不好。”慕容谨之语气坚决。 “好啦。” “不好。” 白璃忧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己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上了他的袖子,脸上一红,便要撒手,却被他一个反手,自己的小手已经被他给严严实实的裹进了手掌中。 白璃忧咬唇,有些无措,“到底要怎样才肯去?” 慕容谨之慢条斯理的看她一眼,道:“你好像对朕提出来的分房方案有意见?” 白璃忧哪里会不明白他那意思,一咬牙,一跺脚,嚎道:“好啦,房间就剩下的人一间!” 众人得偿所愿,兴趣高昂,为了方便,她与华芝依然是换了男装,慕容谨之下车时,目光微扬起,驾车的那两个暗影卫立刻会意,立刻隐没进人群中,暗中保护。 前面不远就是金家招亲的绣台,他们来的是时候,招亲还未开始,街上却已经人潮攒动,这真是穿越必备剧情,这让白璃忧心中是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兴奋,有心给某人添堵捣乱,拉上华芝,在她耳边耳语。 华芝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一听便眉开眼笑,两人挽手朝前跑,后面几个男人紧跟着追上。在绣台下没站多久,就听见人群中爆发如雷般的掌声,有人喊起来,“十小姐出来了!” 华芝一拉她,两人往绣台上一看,只见一身姿婀娜的少女,穿着一身火红衣裳,薄纱遮住面,在左右两个丫鬟掺扶下走出来。 正如韩良所描述的一样,那女子虽不见容貌,却一身乌发垂腰,身姿便是美人,只是那眉梢风情无限,这种感觉让人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华芝晃动着脑袋,似欣赏,说道:“这十小姐,必定是清丽佳人。” 女人嘛,总是见不得比自己美的女子,白璃忧心想自己兴许是多心了,突然,绣台上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传来:“各位乡亲父老,走过路过的朋友,这抛绣球招亲的规矩,金某人在说一次。” 白璃忧凝像绣台上,那说话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金老爷,只不过那气质不像是商人,倒有几分儒雅,这时人群中已经有人笑道:“金老爷,这规矩我们已经知道了,您赶紧让十小姐开始吧。” 金老爷大笑起来,随即向身边管家使了一个眼色,管家会意,从后面盛上漆盘来,将一个五颜六色的绣球,恭敬的放在了十小姐面前。 空中纷繁的颜色辗转而下,绣球已在空中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落下来,白璃忧只觉得此刻人群中的声音震耳欲聋,若不是自己被腰上的手掌紧紧握着,想必自己已经被人群给冲散了。 韩良护着华芝,警惕的盯着周围,要是论起武功来,就算是一百个华芝也逃不过韩良的手掌心,但是见她被众人围住,那些人还都是男子,韩良怒气涌起来,一闪身,就让那丫头给逃走了。 而一旁的慕容谨之也沉了神色。 这时,人群中的白璃忧回身喊道,“少爷,我们两丫鬟给你抢绣球回来,你是财大气粗,娶了这十小姐回去,也只是举手之劳。” 华芝鼓掌,叫嚷着:“嫂子,你给你夫君抢亲,为何他还这幅脸色?” “我们来晚了,金老爷已经嫁掉了九位小姐,要是遭来几日,说不定能给你家少爷娶足九位夫人回去呢。” 华芝笑道:“是哦,少爷这是嫌少呢——大少爷,你不用生气,嫂子给你抢,我也给你抢去!” 白璃忧哈哈一笑,道:“韩良比你家大少爷还生气呢,你看他脸色都绿了。” 华芝瞟了他一眼,确实是绿了,而且眼中全是怒火,自从两人上次置气之后,她又有点害怕韩良了,便高喊道:“你也别恼,我不给他,只给你。” 白璃忧笑骂道:“华芝,你就是只猪啊!” 这时,隐没在人群中的暗影卫上前,低声对慕容谨之说道:“少爷,我去将夫人小姐带回来。” 慕容谨之的目光只在白璃忧身上,点点头,暗影卫便已一个纵身,进了人群中,夏卿有些奇怪,问道:“大哥,你怎么不跟去?” 慕容谨之声音极轻,道:“除去那些看热闹的百姓,这些人中,最少还有两批人混在其中,而且其中一批的武功极高深。” 夏卿一惊,道:“难道我们秘密前往乐东县的事情已经走漏出去了?” 慕容谨之摇头,道:“不好说,如果对方知道我们的身份,恐怕现在就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所以你才任由她们进去?”“有暗影卫在,还有韩良,她们进去了,反而是最安全。”慕容谨之看了四周一眼,淡声道:“我们就在这里静观其变。” 夏卿此刻眼中也有了戒备,“好,今日能与大哥再次携手一战,也是一件极痛快的事。” 那绣球在众人手中几经转圜,成为了人群中抢夺的焦点。 此刻,华芝脚下一点,跃起一个翻身,从拿到绣球的高个子男子手上抢过,白璃忧拍掌,“干得好!” 华芝满心得意,可是手心徒然一轻,绣球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抬眼看起,只见绣球在前方一个玄衣男子手中,那男子样貌极其英俊,嘴角噙笑:“承让了!” 白璃忧看见这边状况,向那男子看去,年纪轻轻,容貌属上乘,异常俊朗,她急声道:“华芝,去抢回来!” 不需她说,华芝已经握拳朝那男人攻去,男子淡笑,只是袖中翻转几下,华芝的身子已被内力震出去,身子斜斜的往后掉。 华芝吓得惊叫起来,突然腰身一紧,已经让人稳妥的抱进怀中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季琳琅 韩良一脸阴鹜,眼中散发着危险,警告她,“慕容华芝,回去客栈,看我怎么收拾你!” 华芝呆住了,“韩良——” 韩良眉宇一挑,眼神冷漠的看向那玄衣男子,“回礼!” 说罢,已卷起袖子,一道劲风冲过去,玄衣男子迅速的闪身避开,可还是被拿到内力逼得连连后退几步,才稍微稳住了身形。 那男子不禁叹道:如果不是他手中还抱着一个人,还留了几分力,自己非被震出内伤来,没想到这么年轻一男子,武功修为竟如此高深。 玄衣男子朗声道:“多谢手下留情。” 韩良笑道:“承让。” 华芝想自己都受伤了,他还能这么礼貌的跟人说话,随即怒了,“韩良,你是不是见人俊俏,就不顾我的死活了,也不帮我还手,mmp的!” 韩良一听,脸色瞬间沉下来,“你女孩子家的,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白璃忧在一旁的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心想自己教的,又想不会啊,自己没教过,只华芝自己学的,这丫头好的不学,坏的学得飞快。 耳边,传来冷冷的声音,“夫人,少爷在那边,我们带你出去。” 白璃忧吃惊,还未转身,身子已经被人圈住,暗影卫低声说道:“夫人,得罪了!” 她正要挣扎,却听见华芝在那边大声喊道:“盛子铭,去将那个绣球给我抢回来!”白璃忧一愣,见空中一道白色身影闪过,落在韩良前方,正是御前禁军统领盛子铭,身后而来的是星河,到没想到他们如此迅速,已经赶了过来。 盛子铭皱眉,他这个禁军统领,只听皇上的话,华芝虽贵为公主,却命令不了他,正在犹豫时,华芝眼珠子一转,说道:“那是你们少爷要的。” 盛子铭一听是慕容谨之要的,纵身再次跃起来,与韩良对面那男子纠缠起来,交换数招之后,那玄衣男子甚至惊疑,笑道:“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县城,今日竟来了这么多的高手,你的武功一点都不比他差。”说的那个‘他’自然指的是韩良。 韩良呵斥道:“华芝,别再添乱。” 华芝怒声道:“韩良,你为何不动手?” 夏卿冷冷一笑,道:“不动手就得罪你了吗?好啊,那回去后,要打要罚,悉随尊便!反正我是不打女人的!” 他的话令华芝心口一窒,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不对啊,华芝回过神来,他说不打女人是什么意思?那玄衣男子是女的? 那边,盛子铭突然收回掌力,对那人问道:“你是个姑娘?用的是卷云心法,你难道是源城季家人?‘’ “公子好眼力!” 那玄衣男子随即笑道,自己也并非是蛮不讲理之人,对方有意相让,她也就住了手,原来这源城季家是千叶武将世家,六年前贺兰山一战季家男嗣几乎全部战死,之后季家女眷带着季家剩下的人离开帝都,不过季家第三代中倒有不少还在朝中任职,也多是武将,更有不少就是他手下的禁军,所以对于季家的武功套路,盛子铭很是清楚。 但就是不知道这女子是属季家主枝,还是旁支,主支那条血脉,听说已无人,朝中那些都属旁支,而全部战死在贺兰山一脉的季家男嗣都是主支的人。 此次行程必须保姆,盛子铭深知不能泄露半分,便沉吟道:“我是季衡副统领手下办事的,可否请问姑娘是否认识季衡。” 女子颔首,低声说道:“怪不得搁下武功如此高强,在下季琳琅,乐远山之女。” 盛子铭一凌,乐远山,那可是真正的英雄人物,成为乐老将军那样的人,是他这样武将出身的人终生的梦想,当年贺兰山一战,乐老将军精忠报国,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等到援兵前去,老将军才倒下,“原来是季家小姐,天下第一女捕头。” 季琳琅微愣,“你认识我?” “天下第一女捕头的名号,谁人不知,我素来敬仰。” 季琳琅笑道:“谢谢夸奖。” 盛子铭轻声问道:“敢问季小姐来这里,是办案?” 季琳琅脸色凝住,低声说道:“我与同僚一起过来的,埋伏在这周围几天了,趁机制造混乱,混进金家。”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处处透着诡异 盛子铭的目光季琳琅手上的绣球上,季琳琅倒是机灵,问道:“你对这绣球也有兴趣?” 盛子铭略微一沉吟,道:“能否容许我去请示一下那边的那位大人,再将绣球交予季姑娘?” 季琳琅蹙眉,有些为难,“这似乎——” 这时,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缓缓而来,“盛大人,我家相公不要绣球,若是你朋友需要,给她就是了。” 盛子铭看去,是白妃,刚才暗影卫本将她要带走,却被她阻止,她看盛子铭与季琳琅交手起来,怕真的一出门就惹出祸事来,便这样说了。 季琳琅一听,欣喜道:“那就多谢了。” 周围那些人虽然不服气,但看这两男子武功极高,便不该再来抢夺,季琳琅拿着绣球,朝着绣台一瞥,正欲说话时吗,眼前一抹身影一闪,速度极快,季琳琅眼前一花,站定看去时只看见一绿衣男子已从季琳琅手中抢走绣球,稳稳当当的拿在手中。 那男子样貌出众,却给人一种过重的脂粉味。 季琳琅蹙眉,欲上前抢回绣球,那绿衣男子冷笑着,眸光从下面白璃忧的身上掠过去,那边的华芝过来与白璃忧会合,璃忧拉住华芝,正巧露出戴在手腕上的鲤鱼珠子,这时,那绿衣男子突然脸色一变,狠狠朝着她的手腕攻去。 韩良一凌,挑眉,将她与华芝推到自己身后,便出招迎了上去。只是那人的手指如同闪电一般,已经触到了白璃忧肩上,韩良一惊,没想到这人武功如此阴毒霸道,自己竟没拦下他。 不过,韩良极力保护她,也未让她受到半分的伤害,男子没占到什么便宜,怒极反笑,斜眼看去,一红衣男子已经挡在绿衣男子身前,这男子眉目如画,仍是脂粉味凝重,不过眉宇间的戾气比身前人只多不少。 在他们停手之际,韩良已将白璃忧送到慕容谨之身后,她从慕容谨之身后探头出来,帝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低斥道:“尽给我惹祸!” 白璃忧被说得不好意思,脸色一红,她此刻是男装打扮,这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与一个男子十指紧扣,她只觉得众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下刻,她便觉得手腕上微微一紧,慕容谨之已经从她手上褪下那条穿着鲤鱼珠的手链来,她这才明白,那绿衣男子是为了这个东西才攻击自己的。 她朝那男子看去,果然见他脸色变了,尤其是看着手上有鲤鱼珠的慕容谨之时,眉间的冷厉更甚。 但慕容谨之只是淡淡的看那人一眼,便将手链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你。”白璃忧轻扯他的手臂,他道:“先放在我这里。” 白璃忧哪里能不明白他的用意。 绿衣男子冷笑着,身形微颤抖,竟又要上前来,慕容谨之将她推到身后,神色淡然,这时身边的夏卿也上前来,盛子铭,星河也上前,到了慕容谨之左右两侧,好整以暇,准备迎战。 “大哥。”一道柔美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来,那后来的红衣女子拨开人群,走到绿衣‘男子’身边,众人皆是一惊。 那红衣女子看了慕容谨之一眼,别人也许没有注意到,但白璃忧却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她心中对今天这绣台抢亲一事又重了几分。 红衣女子不知道轻声对绿衣人说了什么,那人后退了几步,刚才还在一直起哄的人群,这时也安静了下来,有人悄悄瞟着地上的绣球,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捡。 这时,那金老爷笑着走上前,“这次倒是我金家的荣幸,没想到诸位公子对这门亲事都有兴趣,是我家十女的好福气,只是这——” 金老爷身边的仆人,将绣球从地上捡起来,金老爷微微叹气道:“现在天色晚了,各位一看便是外乡来的,如果各位不嫌弃,不如就在老夫府中休息一晚,小姐嫁谁这件事,等明天再从长计议。” 季琳琅求之不得,道:“就这么决定了。” 红衣女子上前,微微一笑,道:“这位是我兄长冷泰,小女子名叫冷歌,再次打扰金老爷了。” 金老爷眼角余光看向慕容谨之,他似也明白那群人一直在等他做主,这时,盛子铭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慕容谨之才淡笑道:“那就打扰了。” 热闹散去,众人进了金府,只见偌大的厅堂内坐着一男子,金老爷笑道:“前几天老夫才为九丫头招了以为夫婿,介绍各位认识。” 金老爷突然提高音量介绍:“苏公子。”坐在椅子上的蓝衣男子起身,白璃忧大吃一惊,竟是苏曲清。 白璃忧瞟了眼慕容谨之,而他神色未变,苏曲清看到众人后,目光在慕容谨之脸上顿了顿,才与众人问候,“见过各位。” 白璃忧此刻才明白了,难怪苏曲清在宫中已许久没有出现了,慕容谨之本就已经打算出宫,便派苏曲清率先前往这里的?还先他们一步做了金老爷的乘龙快婿? 但看慕容谨之的神色,他似乎也有些吃惊。 等到盛子铭进来,房间中所有人都已到齐了。 慕容谨之看了夏卿一眼,卿侯颔首,道:“还是由我来说吧,我们现在已经陷入到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状况中。” 华芝蹙眉,“表哥?” 白璃忧还在想苏曲清的事情,慕容谨之难道也能未卜先知,他们出宫就要经过这里,或者知道就要经历金府这些事? 夏卿缓缓道来:“首先说说金老爷这九位乘龙快婿的事情。” 之后,夏卿顿了顿,看向白璃忧,“少奶奶,你对苏曲清有多少了解?“ 白璃忧蹙眉,道:“你们与他共事多年,想必比我更加了解他吧,我与他不过是行宫匆匆一面。” 慕容谨之眼眸微黯,道:“真正的曲清在我派他出宫寻找戎家后就已经死了。” 白璃忧听后,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那现在这个苏曲清是谁?” 夏卿勾唇一笑,笑意讽刺,“谁都不知道他是谁。” 华芝愣住了,道:“我不明白,皇兄,表哥,你们在说什么啊,苏曲清怎么会死的?他不是活生生站在我们面前。” 韩良淡淡说道:“你不需要明白,只要知道以后要提防着他。” 华芝听韩良语气淡漠,心中一沉,低声哼了两下,便不再说话了了,盛子铭脸色凝住,道:“这里,除了那个季琳琅之外,我们知根知底,其他那些人,怕都不是好对付的。” 白璃忧咬唇,有些着急的问道:“那个假的苏曲清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吧。” 韩良点头,“少奶奶没有说错。”白璃忧想了想,又问道:“你们从什么时候知道苏曲清是假的?” 第二百五十章 曲清早死了 她看了慕容谨之,有些迟疑,低声问道:“既然知道了,为何不将他杀掉。” 慕容谨之淡淡道:“他回宫时,我看出破绽,却不确定自己的猜想,后来想要将他破格提拔进兵部,那时他表现出来对兵权的渴望,让我确定了。” 韩良见帝君没有继续说下去,便接话道:“少奶奶,曲清跟着少爷十载,一向忠心,只是少爷将他派出去寻人后回来便变了个性子,当时又想将他调往兵部,所以派人出去循着他当初找人的路线,一路寻下去,就查出了端倪来,暗影卫在江南的一座小镇里,找到了曲清的孤坟,应该是真正的曲清到达江南后不久,他就遇害了。” 白璃忧怔住,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他现在知道你们知道他是假的吗?” 夏卿颔首,凝声道:“应该还不知道吧,少爷让他先来,也让他不要与我们有所接触,他都照做了,肯定是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是假的。” 白璃忧道:“也许,他心中还另有所图。”想起自己赠与他的那颗鲤鱼珠,白璃忧心中就不是滋味。 慕容谨之目光微蹙,“他一直乔装易容顶替曲清,但我觉得他本来的目标应该是在别处。” 韩良想了道:“少爷这么说,那假的曲清的目标应该就是在等待少爷出帝都。” 夏卿抿了抿唇,道:“这个人一点都不简单,竟将我们蒙在鼓里这么长时间,而且还在装疯卖傻以为我们不知道,不如就在这里——”夏卿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杀的手势。 盛子铭却苦笑,道:“少爷让他来这里等候,却不想他已经做了这家里的第九个女婿,少爷大概也是一惊吧。”慕容谨之点头,此刻,屋内气氛一凝。 慕容谨之这时道:“我倒不认为他这般是冲着我们来的。” 白璃忧怔然,慕容谨之却看了她一眼,“只怕是为了个别人。” 她凝了他一眼,不再说话,知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盛子铭这时开口说道:“少爷,除去假的曲清之外,金家剩下那八位女婿去哪里了?” 华芝也是奇怪,“不是说都回家乡了吗?” 盛子铭摇头道:“他们都已经死了。”众人吃惊,看向了他。 盛子铭缓声道:“那位季琳琅姑娘奉源城太守之命乔装其那里调查,只因为在源城外不远的一座庙中发现了三具尸体,正是金家当日所招的三位女婿,季姑娘说他们的死状极其的恐怖,身体没有一滴血,内脏已经被挖出——” 白璃忧呀的差点出声,紧紧的拽住身边慕容谨之的袖子,慕容谨之微拧眉,嘴角一扬,握住了她的手。 白璃忧脸上一热,因为听到盛子铭所说的那些而产生的惊恐也消褪了不少。 盛子铭继续说道:“金家九女与其夫婿回乡的时间不同,都隔着一段时间,其中三名女婿的尸体发现地却在一起。” 韩良问道:“他们的妻子呢?” 盛子铭摇头笑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妻子,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回乡的事,季琳琅来这里之前已经去金老爷所说的家乡查过,那个地方极其的偏僻,更重要的是那个乡下根本没有一户是姓金的,想来剩下的夫婿也已经遇害,不知埋尸哪里。” 众人都是沉默,没想到这看似奢华的金府中惊如此的诡异,华芝心有余悸,“幸好我没抢到绣球。” 韩良斥责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闹。” 白璃忧越发不安,又想起白天自己的胡闹,低头轻声说道:“抱歉。” 慕容谨之轻笑,捏了捏她的手,“无妨,是朕决定留下来的。” 韩良皱眉,道:“少爷,不要再节外生枝了,我们今晚就离开。” 众人交换一个眼神,都看向慕容谨之,虽然他们个个都武功高强,又有暗影卫从中保护,但那群人也不是吃素的,慕容谨之身份是不容许有半分差池的。 慕容谨之淡声道:“那冷家兄妹,来头看来不简单,而且那冷泰见到鲤鱼珠便要夺取,必是还会有下一步动作的,与其离开后被他们跟踪,不如就在这里一并解决了,至于那个季琳琅,子铭你多照看着点,毕竟是朕的子民,又是对千叶有功之人的后代。” 慕容谨之语气淡淡的,但王者气势不减,众人皆道:“遵旨!” 白璃忧又突然问道:“那金家那一对父女?” “自然拿到证据就要法办,这还用说。” 韩良冲口而出,“少爷,那金家其余九位小姐?” 慕容谨之眼眸望向窗外,说道:“除去那第一个以真面目示人的大小姐,其余的全都以轻纱遮面,剩下八位只是招婿的一个理由,想必这金家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位小姐。” 众人皆笑起来,夏卿更是笑得开怀,“没想到是一女九嫁。” 不过有一点他们还是认同的,就是那冷泰武功已经极高了,他那妹妹冷歌的身手,想必更加厉害,而且敌在明我在暗,这晚的金府想必是十分凶险的。 夏卿突然问道:“少爷,那假的曲清?” “他那里,静观其变吧,我们还是按照之前分配好的休息,子铭自己一间,我已让暗影卫分散在房间外,但今晚我们每个人都要戒备谨慎,不可睡熟了。” 夜,金府主卧—— 冷歌依在湘妃椅上,身姿妩媚不凡,冷泰一脸冷意,“怎么了?是不是看上那个带头的男人了,我看他与你心中那个男人倒是长得有几分相像。” “我已将那人的样貌画出来,连夜派人送出去,一个时辰前,已经受到回复——大哥,今晚府中的事情,如能成功便好,如不能成功,我们也不能恋战,至于金家这对父女手中的东西,我们可以后在要回。” 冷歌笑意收敛,眸光骤冷,“德籣经本是夜神宫宝物,传至千年前夜神之妻羽姬公主带往夜神宫的嫁妆之一,本是仙家之物,而这个姓金的却用人血这等污秽之物来修炼,岂不是玷污了它,就算是德籣经在那老头手上,也练不成的,现在留他们一命,也不妨事,但今晚那个皇帝,必须死!” “至于他死了,我的男人才能登上皇位,我才能成为皇后。” “好,妹妹,今晚大哥就助你铲除这个狗皇帝,让你成为千叶的皇后,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弄个国舅来当当。”冷泰应允。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外出会佳人 冷泰神色一顿,皱眉道:“那狗皇帝的武功极其高深,我两联手怕是才能与他战成平手,但他身边高手如云,我们——” 冷歌冷冷一笑,道:“高手?大哥,今晚除去手上戴着鲤鱼珠的狗皇帝,其他人根本无还手之力,因为与他们进金府大门时,我已经在他们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涂抹了化功散,二十个时辰之内,他们的武功会消失,根本无法助狗皇帝——如果不是因为白天他将鲤鱼珠戴在自己手上,他也根本挡不住化功散,鲤鱼珠是仙物,他可能早就知道了,不过随他如何聪明,今晚都必是要命丧此地的,等到三更之后,我们的人到了,就动手。” 金家,客房—— 白璃忧心里有些事,睡得不是很踏实,又在半梦半醒中听到慕容谨之起身的响动,夜晚里,她虽是闭着眼睛的,去能感受到此刻床边男人正在静静的凝着自己,随后一个细吻落在她穿上,辗转纠缠。 白璃忧这个时候是一点心思都没有,而他却还有这份闲心。 她并不想与之亲热,但是身体却无法抗拒他的触碰,她恨自己为何到这个时候还会这样矛盾,他吻了一阵子,似乎也满足了,从她唇上离开,手指滑过她单薄的单衣,突然又听到他戏谑的声音:“醒了吗?” 她睁开眼睛,明明是他偷亲自己,可脸红的却是她,咬着唇,恨自己不争气,却只能无奈的低下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心中忐忑时,却听到他说道:“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 白璃忧听到这话,心中一个激灵,猛然抬头,质问他,“你刚才不会是又想点我的睡穴吧!” 他站起来,凝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没错。” 白璃忧心中无奈叹气,道:“你想出去?” “是。” 她有些生气,却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闷闷的开口,“你想要出去,也不用点我睡穴啊。” 他沉吟道:“你醒过来看不到我,我怕你会乱跑,你也知道自己不怎么听话。” 白璃忧冷冷哼着,“我什么时候乱跑了,难道没你在身边,我还不睡了?” 慕容谨之邪笑,嗓音都有些暗沉下来,“没我睡不着?” 白璃忧低声吼道:“你的理解能力真的这么差吗?理解能力这么差,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皇帝的,我的意思是没你,我也能睡着,而且还能睡到天亮。” 唇,又被毫无预警的堵住,这个吻比之前那个还要缠绵悱恻。 白璃忧又羞又恼,待他稍微放开自己,她狠狠的朝他胸膛锤了一拳,慕容谨之却毫无怒意的下床,穿衣服时只微微的叹了口气。 “别乱跑,我很快回来。”不过,他顿了顿之后,又轻声提醒,“不过你想出去走走也可以,暗影卫会在你四周保护。” 白璃忧生气,但心中也慌了起来,这个金家处处透着诡异,她哪里能不担心,下床,下意识的从后面拉住他的衣裳,“慕容谨之,你说我乱跑,那你呢?你知道这里不安全,还要出去,就算是你武功高强,但是这个地方有多可怕,你知道吗?你为何还要乱跑!” 慕容谨之突然转身将她抱进怀中,“你是在担心我?” “不是。”她的语气坚定,但却是口是心非。 慕容谨之笑着将她抱起,放回床中,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后转身出去了,他的动作很快,接下来的话,她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不见了。 白璃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白天看那金家妇女二人,冷家兄妹,假的苏曲清时,心中已是觉得不安,在听到盛子铭说的那些事后,更是焦躁恐惧。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要出去?那他到底是要去哪里? 在她清醒时,就隐约听到有人进屋来向他汇报了些什么,白璃忧突然坐起来,此刻她想要去找他。 那假山流水下,慕容谨之挥手,暗中保护的暗影卫颔首转身离开,前方琉璃亭中,背对站立着一个人,一袭紫色紫貂披风落地,他快步走上前,那人听到脚步声,急忙转身,缓缓的放下披风帽檐,一走近,慕容谨之便拧眉斥责道:“你怎么来了?” 那娇小的身子,突然脚步一动,扑入他怀中,“我很抱歉,我知道自己不应该来,给你徒增麻烦,但是这次我真的没有控制住自己,夏卿说你们这次出来会有危险,我很担心。”那温婉眼中露出的憔悴,让人心疼,这人也正是该在皇宫内掌管三宫六院的楚沐姝。 “谨之哥哥,对不去,出发前一晚,你约我见面,我却赌气没去,你今天出发后我就后悔了,一整天在爱宫中都魂不守舍,就连给后宫诸位嫔妃的每旬赏赐都搞错了——好在我有你给我的出宫令牌,拿上令牌,疯了一样的寻找在我身边保护的暗影卫,求他们带我过来找你。” 白璃忧走出来,一路下了石阶,一路小声喊道:“暗影卫小哥哥,你们在哪里?在哪里啊,快出来。” 良久也没人理她。 白璃忧一笑,说道:“如果你们不在,那我可就到处走走,到处逛逛了,要是有什么磕着碰着了——”她语出威胁,脸上却带着奸险的笑意。 果然奏效,才没走出几步,前面已经突然出现两道身影,挡住她的去路,“夫人,请回去。”其中一人恭敬的说道。 白璃忧蹙眉,道:“麻烦你们两位带我去找你家少爷,本夫人有急事想要找他。” 两人对看一眼,白璃忧假装生气,道:“你家少爷是让你们保护我的,现在我要你们带我去找他,你们也不算是失职啊,这件事情关系到你们少爷此刻的安慰,你们还要继续磨蹭吗?” 与楚沐姝一样,白璃忧被暗影卫带到了金府后院的亭外,白璃忧让暗影卫离开,她刚想要走过去,就看见亭中的两人抱在一起。 慕容谨之怀中的那人,是楚沐姝,她怎么会在这里? 白璃忧愣住,楚沐姝此刻像是在他耳边说什么,之后轻靠在他的肩上,月光下,慕容谨之的神色看不清楚,但却能看见他的手搂着楚沐姝的腰身。 原来,他出来是为了会佳人。 怪不得刚才还想点她的睡穴,她还以为这人是担心她的危险,才会嘱咐她不要乱跑看来又是她多心了。 白璃忧自嘲一笑,心中暗自疼起来,既然已经做了离开的决定,为何还要心疼?她有些无措,最后安静的转身,往回走去。 今夜,她才明白,离开与疼是两回事,爱或不爱也不是离开就能忘记的事情,突然撞到了什么,白璃忧吃惊抬眸看去,那人已经伸手扶住她,淡声道:“夫人。” 第二百五十二章 你会佳人,我遇危险 是夏卿,白璃忧看了他一眼,夏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轻声恳求道:“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可以吗?” 白璃忧苦笑,“可以啊,怎么能不可以呢?侯爷怎么也在这里?” 说出来的话,结结巴巴的,她有点难为情的低下头,夏卿笑了笑,道:“她来了,暗影卫也通知了我,你在这里,我来负责送你回去。” “今夜看来无眠的不止我一个人,多谢侯爷了,我还不想回去,我自己走走再回去。”她笑道:“侯爷要是不放心?还是怕我转身回去,打扰了他们。” 夏卿怔然,他心中却是这么想,但听到她的话中的悲凉,心中的顿生愧疚,急忙说道:“本侯不是这个意思。” 他以前经常提醒楚沐姝要提防白璃忧,那是因为他爱楚沐姝,但对白璃忧他从未有过任何厌恶,平日里又经常听郭麟,华芝说浓华殿的事情,倒是对她的性格有了些喜欢,如果不是其中有沐姝,他还真想交交白璃忧这个朋友。 白璃忧低声道:“侯爷如此,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苦了侯爷了吧。” 夏卿自嘲一笑,良久后问她,“要不要本侯陪你走一程——”白璃忧点头,“那好。” 两人一路走到一处花园中,夏卿说道:“夫人有没想到这个金府藏污纳垢,却地处西海边缘,背靠着海边,后院景致更是美轮美奂。” “倒真是没有想到的。” 夏卿朝空中挥手,白璃忧疑惑道:“侯爷,怎么了?” 夏卿一笑,道:“让暗影卫回去,我在这里,也能保护你。” “多谢侯爷。”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聊着,“暗影卫就像是你们的影子。” “对,不过只是他的影子。”夏卿的声音有些悠远,“他登基之前,那一晚,如果不是沐姝经过湖边,及时呼救,他已经被太后的人溺死在湖中了。 后来,白帝从宫外回来,将他留在身边,再将保护自己的暗影卫安排在他身边保护,才让他能够长大,成为今时今日的他,现在这些暗影卫都是他亲手训练起来的,终生保护他的安全。” 夏卿之后笑了笑,道:“现在他已经不用任何人保护自己了,但是他亲手训练的暗影卫又训练处一批又一批的暗影卫,他们分散在千叶全国各地,成为他的耳目,从小到大,他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狡兔三窟。” 白璃忧心中一紧,没想到作为一个帝王,也是这么不容易,而且楚沐姝与他不仅有青梅竹马的轻易,对他还有救命之恩,“难怪了,他会如此爱淑媛贵妃。” 夏卿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对,所以他对沐姝的感情,谁也不可能取代的。” 白璃忧点头,道:“嗯,我明白,他心中只有淑媛。” 夏卿见她眼底一年悲伤,心中涌起一阵愧疚,他欺骗了这个单纯的女子,其实他已经隐隐察觉出帝君对白璃忧的感情,很可能已经远远超过了沐姝。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花园的一处山坡上,这个山坡下面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这哪里是什么山坡,这整座金府依崖而建,下面就是滔天巨浪。 白璃忧站在崖边,不禁瑟缩,笑道:“没想到这里竟如此恐怖,如果掉下去了,恐怕尸骨无存。” 夏卿点头,玩心渐起,想要吓她一吓,却不想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笑,“没想到你们竟然自投罗网,竟是嫂子与小叔子在这里幽会。” “闭上你们的狗嘴!” 来者不善,夏卿转身挡住白璃忧面前,只见前面是两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大刀,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其中一人冷笑:“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束手就擒吧,留你们全尸。” 另外一人看了白璃忧一眼,色眯眯的调戏道:“大哥,这女人样貌不错,杀了之前给我先玩玩。” 那被叫大哥之人,大笑起来,“老二,你真是色中饿鬼!” 白璃忧面无表情,夏卿却已经大怒,抽出腰间长剑,但只稍微一用力,全身就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使不上一丝力气。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被称老二之人阴测测的笑起来,“怎么?玩-过嫂子后双腿发软了?内力用不上了?白天你就中了我们教主的化功散,当然现在就像是软脚虾了。” 夏卿大愕,没想到自己已经中毒了,但如果其他人也跟他一样,那今晚的情形就真的是九死一生了,他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教主又是谁?” 老二大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是要死的人了,就让你死个明白,我们教主就是紫月教冷泰。” 夏卿,白璃忧都是一惊,白天时慕容谨之就说过那两兄妹来头不小,如今看来是真的不小,白璃忧压制住内心的惊恐,道:“你们是为了鲤鱼珠?” “鲤鱼珠是一件,但更为了能够改朝换代!” 夏卿怒道:“放肆!” 白璃忧没想到他们竟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既然如此明目张胆了,他们恐怕也是有备而来,今晚恐怕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来。夏卿心中这时想的是白璃忧是自己最敬重哥哥的女人,他绝对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夏卿扔下长剑,双手握拳,转身对白璃忧嘱咐道:“你会用身体内仅剩下的内力缠住他们,你看到机会,立刻逃走,去通知他们!” 白璃忧急声问道:“侯爷,你中毒了,切不可再用内力催攻。” 那两个黑衣男子也不着急,只冷笑着逼上前来,夏卿紧紧盯着他们,也不再说话,只对她说道:“记住了,一个字,跑!” 夏卿话音刚落,便朝那两人奔去,他虽失去了大部分的内力,但是招式还是有的,动作也算是迅猛,那两人被他缠住后,白璃忧咬牙,立刻往回狂奔而去。 眼看着就要下了悬崖,只要进了院中,那里树木繁盛,极易躲藏,可脚步刚一迈出去,就听到身后痛苦的低吼,她扭头看去,夏卿已被那两人抓住,一身淡色衣袍,已被血浸染成红色,其中一人举刀正要往他脖子砍去。 白璃忧大惊,顿时想到伎俩,高声喊出,“住手!” 其中那老大一怔,冷笑朝着老二道:“将那个女人抓回来,我们两兄弟今夜就在这里与她快活一番。” 此时,白璃忧已经跑回来,两人也已欺身上前,距离不过几步远,夏卿惊怒,厉声呵斥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白璃忧苦笑,道:“我也想这样逃走,可你卿侯是他的知己,好友,弟弟,我怎么能不管。”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到底是谁 夏卿浑身一震,不想她对帝君的感情已经深厚到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挡住这些歹人,她明明刚才只需要两步就可以逃走。 夏卿苦笑,赔上两条性命,她又是何必如此呢? 但突然想起那辆歹人的话,顿时惊骇起来,如果他们真的碰了她? 老大眉眼轻佻,淫-秽之色浮出眼中,呵着老二,“还不将她抓住!” 那老二疾步上前,白璃忧往后一退,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已经无路再退了,夏卿喊道:“小心后面!” 哪里能不哈怕,她都快怕死了,但只能咬着唇,不让自己因为害怕而喊出来,她将手中的一串红绳举起来,冷声笑道:“你们的教主是不是想要这个?” 那颗鲤鱼珠在月色下熠熠生辉,两人皆是一惊,逼近的脚步也顿时停下来,白璃忧冷声道:“这可是个好东西,你们教主眼光不错,如果你们肯放了他离开,我就将鲤鱼珠给你们,如果不肯,我就带着这颗珠子跳下去,给我陪葬!” 两人惊疑,教主吩咐人要杀,珠子也要抢到,如果珠子掉下去,那他们的命也就没了,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白璃忧知道两人已经行动了,便笑道:“你们可以再想想,想必这整个宅子里已经满是你们的人了,他已经身受重伤,已没了逃走的能力,我回来不过是不想他死在我面前,只要你放他离开悬崖,我,以及这个鲤鱼珠,都留下,任凭你们处置,如何?” 听到她用自己作为筹码,与他们谈判,夏卿震怒,厉声喝道:“白璃忧,你是不是疯了!” 她并未理会夏卿的话,盯着那两人,她知道这两人中必是有一个做主的,看他们眼神犹豫不决,她又笑道:“既然你们早已经做好了血洗这里的准备,杀人不过是你们对自己主人该做的分内事,没有多大功劳的,但是这颗鲤鱼珠到谁的手上,那就难说了,毕竟在何况珠子是你们主人念着的东西,或者说你们也知道这颗鲤鱼珠的妙用,如果你们想要留下来自行处理,也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 两人又互相看了一眼,老二看了白璃忧一眼,突然伸脚将夏卿踢出去,位置正好落在花园门外,白璃忧欣喜,咬牙大喊道:“你快走!” 夏卿眼中满是犹豫,白璃忧看他不愿走,生气道:“去找他!如果你还犹豫,怎能对不得起我!” 夏卿深深看了她一眼,那老二眼神隋变,似后悔刚才的决定,脚下一动,眼看就要到花园门外,却没想到已没了夏卿的踪影。 老二脸色一沉,与老大朝着白璃忧而却,一脸暴戾之气,“你别想跑!” 白璃忧咬牙,朝后一看,已无后退之处,眼看着老二已经伸手过来,抓住了她的胸前的衣裳,除了慕容谨之之外,她怎么可能会让其他人碰她。 白璃忧闭上双眼,颤抖着就要往悬崖下面跳下,面前却传来一声惨叫,白璃忧惊愕睁开眼睛,只看见那老二胸膛已被长剑刺穿。 那老大一脸惊骇,不可置信的连连后退几步,“你没有中化功散?” 那老二已经颓然倒地,白璃忧身形微颤,那男子的身影一闪,已到她面前,伸手揽住她的腰身,语气担忧不已,“璃忧小姐,这种东西怎么可以随意就给别人。” 白璃忧一脸惊疑,她竟分不清眼前的人是敌还是友。 剩下的那人回过神来,持剑朝着苏曲清重重砍来,苏曲清皱眉,神色不耐,下一刻地上已经又多了一具尸体。 苏曲清神色柔和下去,将她揽进怀中,轻声安慰,“不要害怕,有曲清在,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分毫。” 白璃忧将他推开,摇头道:“你根本不是苏曲清。” 苏曲清拧眉,随即笑着说道:“我是谁根本就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在这个世间,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人就够了。” 白璃忧眼中全是戒备,低头不语,苏曲清收回长剑,凝着她,眼中流光溢彩,全是她。 “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与之间没有那么简单,行宫那次也不是我们的初见,我与你,比你与慕容谨之相识更早,而且——当我们再次相见时,你已经贵为皇后,而我——你已经不记得了。” 苏曲清快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里?”他语气不悦,“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你不是苏曲清!我不知道你是谁,做皇后之前的事情,我已经在那次坠湖后都忘记了,不过这次你的救命之恩,璃忧再次谢过,以后必定报此大恩。”白璃忧想了想,咬着唇说道:“我是他的妻子,我不能看着他出事情,我必须去通知他,但如果你今日能够出手相救——” 话还未说完,就被苏曲清冷漠的打断:“救他?当年,他抢你做了皇后,将我流放,我今日不棒打落水狗,已经是他的大幸了,今晚他如果不死的话,以后我也会要他的命,而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做,因为我只是来带你走的。” “你到底是谁?!”白璃忧咬着牙后退,一脸惊恐。 苏曲清叹气,动作极快,已到她身后,将她紧紧抱住,“你放开我!我不会跟你走的!”白璃忧怒道,拼命挣扎,而他也动了怒,冷笑着将她扳正,突然一个吻落到她唇上。 “我会让你记起来!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也想不到你进宫成为皇后之前,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这时,一道黑白身影从天而降,扑向了苏曲清。 苏曲清浑身一凛,怕伤到白璃忧,将她往身后一带,掌风朝着那身影击去,那黑白身影动作迅捷,往空中一跃,已躲过那致命的掌风。 白璃忧此刻已经看清楚那身影,“小东西!”竹熊在空中盘旋,瞅准位置,俯冲而下,挡在了她面前,那双眸凶猛异常,看着苏曲清时,苦大仇深,像是与他有什么血海深仇般。 这几日不见,竹熊身形已经长高不少,足有兽园山中那些成年雪狼体型的一半有余,它趴在白璃忧脚下,护着白璃忧,凶狠的盯着苏曲清。 之后,竹熊稍作歇息,将嘴里叼这一本金色封面的小册子,送到了白璃忧手上,那册子上满是鲜血,滴答答的落在她掌心上。 苏曲清神色大变,良久后,眸光也阴寒下来,“这仙家的德籣经,竟然让你个畜生从金家那两老妖怪手上拿来了。” 苏曲清那眼神像是认识竹熊,只竹熊是当年慕容谨之从贡品中跳出来送给她的礼物,他应该是不认识它的?白璃忧满眼疑惑,竹熊却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明显是让她快逃。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你早就是我的女人 白璃忧怎么舍得留下它,犹豫不决时,竹熊朝她狠厉的一嚎,似生气了,白璃忧咬着牙,转身便朝花园门内奔去。 她隐隐觉得慕容谨之那边的情况更加凶险,她没有回头,怕舍不下竹熊,她只能赶紧去知道慕容谨之,然后再回来救竹熊也好。 背后,那阵阵嚎叫已经响彻悬崖,当夏卿折返回到花园时,那里的情况已经混乱得像是修罗场般。 一边近五十名黑衣人,每人手上都手持长刀,神色凶恶,一边,数十名暗影卫围成一圈,将韩良,星河,盛子铭,华芝围在圈里,季琳琅也在里面,连着那数十名暗影卫,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华芝吓得脸色煞白,韩良全身挂彩,却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两边前面,各站着两人,那边是冷家兄妹,这边是慕容谨之将沐姝搂在怀中,长剑垂落在地,姿势飘然,但那双凤眸中却闪着令人胆寒的锋芒。 慕容谨之的手臂,其实也伤了,夏卿惊叫,“哥,你受伤了!” 楚沐姝脸色刷一下苍白,颤着声音问道:“卿哥哥,你在哪里受了这么重的伤?皇上是因为要保护我才会被他们偷袭的。” 慕容谨之盯住夏卿,眼神沉下来,问道:“她人呢?” 楚沐姝眼神黯然,泪水流转,夏卿看着他将楚沐姝护在怀中,眼前不觉想起刚才在悬崖边那张微笑的脸。 但现在,她为了救自己,也许已经被人欺凌了,或者为保清白,跳崖自尽了。 “哥,是她救了我,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慕容谨之眼前的一切像是停了下来,不再转动,可能?他不要这样的可能,模棱两可的回答,他迅速的转身,将楚沐姝推进暗影卫中,夏卿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慕容谨之便已经到了他跟前。 “她到底怎么了?”他拽住自己心疼了十几年的弟弟,双眸深红,夏卿笑了笑,抿唇,竟说不出话来,“夏卿,告诉我,她怎么了?!”他颤抖着双手,厉声问道。 楚沐姝怔然看着他此刻的情绪,心中一片悲凉。 月光如水,杀戮的血腥味充斥整个院落,“慕容谨之。”突然,身后一道声音从繁密的树丛中传来。 那白衣女子的侧颜,如同月宫仙子般映入所有人的眼中,白衣似雪,那纤瘦的身子已经被帝君紧紧拥进怀中。 拥抱,旁若无人。 而白璃忧此刻呆若木鸡,被他抱住后,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而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紧紧盯着两人。 那是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身体里的力道,她也明白一点,那就是他是在意她的,可心中却只有楚沐姝一人。 要环上他腰的手,抬起后,又轻轻的放下,突然,夜空中出现数道穿着金甲的身影,华芝惊喜喊道:“是王楠!金甲骑兵卫来了!” 就在众人惊疑着看向夜空时,那几道身影已经落再了慕容谨之的面前,恭声道:“陛下!” 慕容谨之眸色轻扬,道:“王楠,带着你的骑兵卫,给朕扫平这里!” “是!” 冷歌娇笑道:“你这个狗皇帝,以为来了几个救兵,今晚就这样结束了?” 话音刚落,慕容谨之已经变了脸色,只见那冷泰的身影在空中翻滚几下后,手中已经抓住一个人,楚沐姝! 冷泰竟然从暗影卫包围圈中将楚沐姝给抓到了身边。 慕容谨之动作迅速,已朝着冷家兄妹溃逃的方向追去,白璃忧苦笑,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随着他们一同追去。 一路奔跑间,腰上一双肉呼呼的小手环上她的腰身,华芝担忧的声音传来,“嫂子,你没事了,刚才听表哥说你死了,吓死华芝了。” 白璃忧握住她的手,笑着摇头,“我没事。” “你是没事了,只现在轮到那个人有事了,你说她没事跑来做什么,真是给人添麻烦。”华芝一脸晦气的说道。 白璃忧轻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你皇兄不会让她有事。” 夏卿笑了笑,正想说什么,却见那抹白色身影已经到了他前面,白璃忧没有想到她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海浪拍打而来的声音,让她心有余悸。 冷家兄妹将楚沐姝劫持到了悬崖边,楚沐姝此刻已经到了冷歌手上,冷泰冷冷的盯着他们,慕容谨之距离他们不过数十米远,一脸冷凌。 白璃忧看此情形,心里只是苦笑,后面全数都是慕容谨之的人,可偏偏最大的筹码在对手那里,冷歌挑眉一笑,道:“皇上,你不要再见上前了,我这手指可是锋利这呢,比你手上那把剑还要锋利,九毒爪可有听过。” 九毒爪,世间最阴最毒的武功。 慕容谨之沉声道:“要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 冷歌与冷泰互相看了一眼,她冷笑道:“不愧是千叶的皇帝,爽快,我喜欢——皇上,我的条件就是你要自废武功,自戳双目,如果你不答应,我便将你女人的眼睛给戳瞎。” 众人惊骇,韩良已失声道:“皇上,不可答应啊!” 白璃忧闭了闭眼睛,终于没忍住去看慕容谨之那张脸,他的目光深深凝着楚沐姝的方向,脸上很是平静,开口也是平静的,“好,朕如你所愿!” “朕立刻自废武功,你将人放了,朕做你的人质,保你们安全离开这里。” 韩良咬牙,怒道:“我跟你们换!” 冷歌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那本侯与你们换!够资格了吧!”夏卿怒道,冷歌瞥了楚沐姝一眼,冷笑连连,道:“这真是红颜祸水啊,看来这对你上心的人,不止皇上一个人,但是卿侯,我要你的双眼有何用呢?” 随即,冷歌又盯向慕容谨之,冷冷道:“皇上,请动手吧。” 美人有难,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慕容谨之弯曲食指与中指,韩良,夏卿等人心中又急又气,却又不敢上前阻止,只能全体跪下,齐声道:“皇上,三思。” 此刻,唯有白璃忧没跪下。 心中再恨,再难平,也终究不远看他为难,哎,算了,罢了,慕容谨之,那就让我白璃忧在你面前再做一回泼妇,妒妇好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回了。 就在慕容谨之扬起手时,白璃忧上前将他的手拦下,他声音低沉,“放手!” 白璃忧朗声笑道:“不放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最后任性一回 话音刚落,慕容谨之的掌风已将她甩出去,白璃忧一个踉跄起来,稳住后,再次上前,挡在他面前,冷笑道:“她与宫中其他女人有何不同?不过是多陪了你十几年而已,难道宫里那些女人往后就不陪伴你了吗?不过就是少那么十几年而已。” 慕容谨之眉眼一拧,“这种时候,你别跟我闹!” “那我白璃忧算什么,我是你的皇后,你为了巩固权势将我废掉,将我与惊鸿分离,万般折磨我,我可对你有什么怨言?行宫,我为你扑向侍卫的长剑,为你争取时间,这个女人又在干什么?我为你失去的那些孩子,难道抵不上这个女人?”她又忽然拉住他衣襟,娇声道:“这些我换你一个见死不救,过分吗?我不让你戳瞎自己,我就是不准你为她这样做!” 冷家兄妹互相看了一眼,冷泰笑道:“娘娘这分明是醋坛子翻了,不过皇上啊,我的耐性可不多了,你如果再不动手,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慕容谨之眸光越黯,目光落在她拉着自己的手上,掌风多用了半分力,白璃忧又一次被震飞出去,她也终于明白,人家那十几年的感情,不是她能够比得上的。 慕容谨之眼中那种对她失望的神色,让她的心狠狠被刺痛,白璃忧苦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往他面前跑来,再次抓住他的手,眼神看向楚沐姝,“楚沐姝,你为什么要来,如果你不来,就没有这么多事!” 楚沐姝木然的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所有人都是震惊的,没想到着白妃在此种时刻竟如此的不识大体,慕容谨之怒斥道:“白璃忧,我真是看错你了!” 她冷笑道:“反正在你眼中,我从来都不是正面形象吧。” 她从不将自己当做女主角,所以当她听到这话,心中其实早已麻木了。 “慕容谨之,我只说一句话,说完了,你要戳死自己,我也不管了。” 慕容谨之冷笑道:“你这个性子,幸亏朕废了你的后位。” 白璃忧咬紧唇,凝着他,笑道:“是啊,废得好,你知道吗?我都是骗你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戎家后人在哪里,我就为了出宫逃走,才会装病求你带我出来的。” 话音刚落,她也不看慕容谨之的,朝着冷泰轻声说道:“你想要这个吧?”她将怀中的鲤鱼珠拿出来,“我可以给你!”说完,将那颗珠子,朝悬崖边用力的掷出去。 璀璨的光芒在夜色中熠熠生辉,鲤鱼珠是宝物,谁能得到它,就能获得百年修为,冷泰是武痴,自然知道此物的妙用,身形一跃,也不管其他的了,朝着空中跃去。 而冷歌那边失了冷泰的保护,心中不安起来,这时一股力量从她肩膀上传来,身形一晃,楚沐姝已经脱离了冷歌的威胁,而白璃忧从后面紧紧抱住冷歌的身体,将楚沐姝往前一推,两人的身子朝着悬崖下急速下落,目光之下就是万丈悬崖。 一抹白衣,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离开那个男人—— 就在她顷刻间消失在众人目光中时,那明黄身影也毫不犹豫的追随而去—— “嫂子,皇兄!不要啊!”华芝嘶声大喊着跑到悬崖边,泪水已经打湿了面颊,“嫂子!皇兄!”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云苍恋3 长孙嬉宝战战兢兢地溜进了乾龙宫,手里紧握着挂在胸前的白龙玉佩,小顺子说那是皇上御赐的,配戴者可在乾龙宫随意行走。的确没错,只要瞧见王佩,乾龙宫的禁卫军都仅是施礼而未阻拦。 仁立在偌大的花园中,长孙嬉宝茫然地转了一圈,飞燕宫已经够大了,这乾龙宫还比飞燕宫大上一倍不只哩!完了,她实在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她迷路了! 长孙嬉宝“第一千次”掏出小顺子画给她的地图,她非常“用力”地研究了好久,可就是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不要说找御书房了,恐怕连这座乾龙宫都走不出去啦! 正在愁眉苦脸之际,忽闻一声熟悉的呼唤。 “长孙姑娘。” 她头一个反应是愣了愣,继而想着是自己听错了。 长孙嬉宝自我摇头否决,这就是绮梦作太多的结果。 “长孙姑娘!” 长孙嬉宝惊愕的猛然转身,双眼蓦地圆瞪如铜铃般大,讶然惊呼。 “凤公子!” 只见凤乾潇洒地信步走来。 “长孙姑娘,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她好吗?长孙嬉宝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见鬼,谁管她好不好!重要是自己怎会在这儿遇上他?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凤乾微微一笑。“我住在这儿。” “你住在这儿?”长孙嬉宝又惊叫。“你怎么会住在这儿?这儿是皇宫内苑耶!这儿是乾龙宫那!这儿是当今皇上住的地方耶!” 凤乾点头。“没错。” “没错?”长孙嬉宝满脸困惑地呆了好半晌,突然一丝灵光掠过脑际。“啊!我明白了,你是皇上的护卫对不对?”她突然想起凤锦说他们兄弟俩的武功都非常好。 凤乾挑高双眉。“我是皇上的护卫?” “我就知道!“长孙嬉宝得意洋洋地说道,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赶紧整了整脸色,面上所有的表情刹那间一扫而空,只剩下淡然。 “凤公子,你好,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安好?” 凤乾剩着她在眨眼间就替换了身份,冷然的落尘仙子又翩然现身,端庄地裣衽,讲一些滑稽的语句,再次把先前的冲动举止当作完全没那一回事,他微愣着,心中着实非常想爆笑出来。 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冲动的念头,他咳了咳,同样也整了整脸色。 “呃……我很好,姑娘呢?” “我也很好,有劳公子动问。” 凤乾又忍了忍笑意,“呢,不知姑娘到此何事?“’ “我……”长孙嬉宝突然顿住,而后啊了一声,“对了,你既然是皇上的护卫,那你一定很熟悉这里的环境,你能不能告诉我……” 她叽哩狐啦活像运珠炮似的讲了一半,又突然顿住,和凤乾对瞪了半天眼,跟着又若无其事地恢复大家闺秀的轻言慢语。 “凤公子,既然你是皇上的护卫,想必很清楚这里的环境,能否请公子告知御书房的方向,小女子感激不尽。” 他真的快忍不住了! 凤乾喘了好几口气,又暗暗捏了自己的大腿好几下,这才勉强又压下爆笑的冲动。 “这个……我是知道御书房在哪里,不过现在没有人在。” “没人在?”长孙嬉宝不禁垮下了脸。“你不会是要告诉我,这会儿皇上根本不在乾龙宫吧?” 凤乾轻笑。“不,他是在乾龙宫里,但是不在御书房。” 她顿时又振作起精神,“那他在哪里?”长孙嬉宝追问。 “他在……” “皇上!” 两人同时转头,望翘半跑而来,一到跟前,他立刻施礼。 “奴才见过皇上、娘娘。” “起来吧!” “谢皇上。” “什么事?” “回皇上,兵部尚书求见。” “叫他在御书房等朕。” “是,皇上。” 配角离去,凤乾才徐徐转回面对呆若木鸡的长孙嬉宝,好心地替她合上张大得快要流下口水的嘴巴,顺便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现在你知道朕的样子了?” 长孙嬉宝啊啊两声,还是呆滞得根本说不话来。 凤乾抚拿着她红润的粉颊,唇边带着疼爱的笑容。 “现在你也知道朕为什么要选你为妃了?朕与你在玛瑙泉分手的那一天,就决定要让你住进飞燕宫里来,不过,朕等你等得可真是有点不耐烦哩!” 长孙嬉宝依然不敢相信地死瞪着他,也依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凤乾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子。 “好了,朕还有公事要办,你先在这儿等一下。小顺子是在宫外候着是不是?好,朕会让望翘去唤他来送你回宫,晚点朕再去找你,嗯?” 仍旧死瞪着硕长俊朗的背影离去,长孙嬉宝还是讲不出话来,但她至少还可以在心中臭骂。 混蛋!竟敢玩我! “见到皇上了,小姐?”一瞧见长孙嬉宝回飞燕宫来,小珠就又紧张又兴奋地黏过来问。 长孙嬉宝懒懒地睨她一眼,懒懒地在主殿坐下,懒懒地回答,“见到啦!” 小珠双眼睁得更大。 “小姐,快,快告诉我,皇上究竟长得什么样子?真的很丑吗?” “丑?“长孙嬉宝自问,继而猛摇头。“不,他一点也不丑,还好看得很哪!” 小珠愣了愣。 “那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长孙嬉宝一听,忿忿地拍了下桌子。“因为他在玩我!” “玩……玩你?”小珠更困惑了。“皇上为什么要玩你,你们以前又不认识。” 长孙嬉宝猛翻了下白眼,气恼地说:“不认识才怪,还熟得很哪,小珠,不但我认识,你也认识啊!” “‘我?”小珠愕然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认识皇上?” 长孙嬉宝长叹口气,‘不就是那位凤公子嘛!” “凤……”小珠愣口,而后惊叫,“凤公子就是皇上?!” “不就是他喽!”长孙嬉宝心有不甘地说。“他说咱们那时候在玛瑙泉分手时,他就决定让我进宫来做他的妃子了!可恨的是地居然一点口风都不露,害我从头莫名其妙到尾,他就存心看我的笑话,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小珠还是无法接受地喃喃道。“凤公子就是皇上?”不会吧?那个和她们在玛瑙来玩了好几天的俊帅公子就是皇上?皇上也坐草地、吃烤鱼? “就是!”长孙嬉宝阴阴地眯着眼,“好,想跟我演戏是吧?那我就跟他演到底!而且……”她冷哼。 “我也毋需和他客气了,手段狠一点没关系,顶多就是脑袋一颗给他玩嘛!” “这样……”小珠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担忧地瞅着她。“不好吧?” “为什么不好?”长孙嬉宝忿忿地瞪视她。“我们早就说好的不是吗?就算让皇上选中了,也要让皇上快快讨厌我,然后贬我进冷宫去再等三年之后,我就自由了,从此海阔天空任我翱翔,天涯海角任我邀游啦!”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云苍恋4 “可是你刚刚还在说要把脑袋给他玩哩!“小珠咕哝。 长孙嬉宝当作没听到,继续兀自说着。 “毋需为男人情伤,毋需为男人苦痛,我的心灵是自由一的,没有付出,也不求回报。我有能力可以做女塾师,既然可以依赖自己,为什么要做茧丝花?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要和娘一样,她深爱爹爹,结果呢?” 她的神情倏转阴沉。 “从我懂事以来,我就把娘的悲哀一点一滴地收藏在心底。我可以听从娘的教导学习所有女人该学的东西,也可以依顺娘的希望,做个最令人赞誉的大家闺秀,但是我绝对不会像娘一样做个忍气吞声的可怜女人,无论是正室或小妾都一样!” 说着,她又很严肃地盯着小珠。 “不仅是我,你也是一样,小珠,将来你也是要嫁人的,可是你千万要记住,绝对不能嫁给一个拥有三妻四妾的丈夫,否则你随时都要忍受你的丈夫跟别的女人睡在一起的事实,然后你会妒忌、愤恨、痛苦,接着你不是做出争风吃醋的丑陋举动来,就是像我娘一样自己残害自己!” 她握住小珠的手,“嫁个永远只会有你这个妻子的丈夫,否则就不要嫁,懂吗?” 小珠注视长孙嬉宝半晌。 “其实小姐,小珠从来没想过要嫁人,小姐从小就一直说你不会嫁人,所以我也一直认定自己会陪着小姐过一辈子,日子好不好过是另一回事,只要咱们俩能相依为命就够了。小姐不想要丈夫,那小珠要丈夫干什么呢?” 长孙嬉宝眨眨眼,而后笑了,“好吧,那咱们俩都别嫁人,我去赚钱,你照顾家里,我相信我们也能过得很好的。” 小珠点头,“我知道,小姐。” “那……”长孙嬉宝想了想。“再来就是要想点子让皇上把我赶进冷宫去喽,这个嘛……” “娘娘,小顺子有事禀报。” 长孙嬉宝蹙眉,“进来。” 小顺子快步进人,“娘娘,再过半个时辰,万贵妃娘娘就要来了。” 长孙嬉宝啊了一声,“对喔,我差点忘了!来,小珠,快来帮我打扮一下,那个骚狐狸来这儿肯定没安好心眼,咱们可得有点准备才行!” 跟随万贵妃来“探访”长孙嬉宝的只有新任美人万如宝和李美人、于美人,她们都是万贵妃的人。 双方互礼各自落坐后,一派清冷娴雅的长孙嬉宝首先淡淡道:“该是长孙嬉宝上梅。乙宫向贵妃娘娘请安,但却烦劳贵妃娘娘玉驾亲临,这是长孙嬉宝的无礼,尚请娘娘见谅。” 万贵妃媚眼一转,状似无所谓地摆摆手。“妹妹快别这么说,初来乍到,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呢,哪能要求你再到处去打招呼问安,恐怕自个儿先要迷路了呢!” 暗自冷哼,长孙嬉宝淡然一笑。“这是娘娘体谅,长孙嬉宝依旧是有罪。” 万贵妃唉了一声“还说什么罪不罪的,大家都是姐妹嘛,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好了,我们还是别再说这些了吧,我知道你刚来总是不习惯,所以特地来看看你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忙,你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谢谢娘娘关心,长孙嬉宝一切没问题,请娘娘释怀。” “是吗?”万贵妃瞥一眼万如宝。“妹妹啊,我听说皇上昨儿晚是宿在妹妹这儿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来了!长孙嬉宝半闭上眼。 “是,皇上昨儿晚是宿在这儿的。” 万贵妃双目一眯。“整晚?” “是整晚,娘娘。”万贵妃妒色一闪,又摆出热切的笑容。“那真是恭禧妹妹了,皇上从不在嫔妃这儿过夜的呢,想必皇上一定很喜欢你。” “喜欢又如何?”长孙嬉宝了然无趣地撒撇嘴。“不过一时而已,若有新人再来,旧人还是得黯然下台的。” 万贵妃柳眉一挑。“嗯,妹妹倒是很了解,不过,如果妹妹愿意,姐姐也是能帮你的。” 哈!正式玩意儿要开始出笼啦!长孙嬉宝暗嘲,同时在心中为自己煽着凉,七月天真是好热啊!“喔?” “你想来也该知道,”万贵妃的模样儿更亲热了,笑眯眯说着。“我在皇上身边七年了,皇上最宠爱的人就是我,我说的话皇上多多少少也能听进去,特别若是我能成为皇后,后宫便归我总管了,所以妹妹要是能……呢。合作一点,我担保将来即使皇上宠爱新人,妹妹在宫中的地位依然稳固不移。” 唉,要是有杯冰镇酸梅汤喝,不知该有多好哩!长孙嬉宝在心中这样想着。 “合作?” “对,咱们几个姐妹要团结一点,尽量抓住皇上的心,在皇上耳边多提醒几句,让皇上尽快立姐姐为后,届时无论皇上有多少新欢,姐姐就能以皇后的身份维护你们的周全。”万贵妃一副施恩的态度。 冰雪冷元子或绿豆汤也是不错的。 长孙嬉宝又暗忖着。 “团结?” “是啊,妹妹,都是自己人,总要互相照顾吧?”说着,万贵妃意有所指地朝万如宝飞去一瞥。 “这回选秀女能入后宫的就数妹妹和兰美人,我想,妹妹或许可以向皇上提一下,让他有空也去看看万美人。”她转眼回来。“我听说今儿个晚上皇上会在这儿用膳不是吗?妹妹可以顺便提醒皇上,或许他晚上可以到永和宫去走走,抑或者宣召万美人。” 唉!真是受不了,要是在玛瑙泉,她早就卷起裤管到水里去玩了! 长孙嬉宝的思绪逐渐飘至远方,在那郁林深处的宁静幽泉,从叶间射落下来的丝缕金线,瞎闹的时光,优游……不,好吃的鱼儿,还有……那个混蛋凤公子! 终于发现长孙嬉宝的心不在焉了,万贵妃蓦地沉下脸,正想发飘时,万如宝连忙暗里扯了扯她的衣袖,一口气顿时哽在喉头,喘了好几口气才得以咽回去。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怒气都隐藏起来,她忍耐着轻唤。 “妹妹!妹妹!妹妹……” 骤然回神,长孙嬉宝迅速拉回自己神游太虚的魂魄,再重新摆出最清心寡欲的神情。 “啊,娘娘是说……” 没多少耐心的万贵妃勉强笑了笑。“姐姐是说,皇上到这儿用晚膳时,希望妹妹提醒皇上一下,永和宫的万美人还等着皇上宠幸呢!” 淡淡瞟一眼万如宝,长孙嬉宝也尽量隐藏起自己的厌恶。 “皇上并没有通知我会到这儿用晚膳,而且皇上有他自己的心思,不是别人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吧?” 万贵妃深吸了口气,再次隐忍下怒气。 “御膳房的确接到通知,皇上这几天都会上这儿用晚膳,而姐姐也不是让妹妹改变皇上的心思,只是让妹妹在皇上酒后心情愉快下提一提,难道妹妹这样也做不到吗?” 垂下眼睑遮住算计的眼神,长孙嬉宝静默半晌后,唇角悄悄扬起诡异的笑容。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云苍恋5 “这样吧,娘娘,几位就再多留片刻,既然待会儿皇上就会过来,大家就一起在这儿用膳,说不定晚一点皇上就会带万美人回于龙宫了。” 既然凤乾喜欢玩,那她就多找几个人让他玩喽! 万如宝面色一喜,万贵妃却是蹙了眉头。 “没有皇上旨意,嫔妃们是不能留下来和皇上一道用膳的。” “那是在于龙宫吧?可我这儿是飞燕宫,是我的寝宫,难道我想留客人下来吃顿饭也不成吗?”长孙嬉宝不以为然地说。 连人都是皇上的,何况是飞燕宫?万贵妃斜脱着长孙嬉宝,暗暗患忖着,德妃还不懂规矩才会这么说,可她恰好可以利用这点,皇上若是一个不高兴,正好把宠爱移到万美人身上。 若是无妨,万美人也可在酒食间诱惑皇上。 总之,有错就推到德妃身上,有好处就赶紧捞就对了! 考虑至此,一抹狡诈的微笑在万贵妃唇角若隐若现。 “既是妹妹相邀,姐姐也不好太过推拒了。不过……” 她瞄向李美人和于美人。 “徐美人和于美人两位已和周才人约好要去看斗搏戏,恐怕不能留下来了。” 涂美人和于美人当即会意,连忙点头附和,并立即起身告辞。 而就在她们离去后不久,凤乾也到了。 对于万贵妃和万如宝在场,他似乎毫不意外,从踏入殿门到落坐,深沉的眼神始终只在长孙嬉宝脸上仔细梭巡。 长孙嬉宝冷淡地瞟他一眼。 “皇上,臣妾邀留贵妃娘娘和万美人共进晚膳,想来皇上该不会介意吧?” 万贵妃和万如宝偷观着凤乾的神情,私心期待他能表现出不悦的态度,虽然她们会因此失去亲近皇上的机会,但这也表示皇上并非如她们所担心的那么宠爱德妃。 但是凤乾的神情却一如以往般的莫测高深,他盯视长孙嬉宝许久,而后手一抬。 “过来。” 怒意在。 长孙嬉宝脸上倏闪即逝,却没能逃过凤乾锐利的双眼。 她看似柔顺实则浑身僵硬地来到他身前,他手一伸,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更仔细地审视她脸上每一道可能透露出心绪的痕迹。 良久—— “你在生气?” 长孙嬉宝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并退开两步。 “臣妾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你懂。”凤乾说着又伸出手。“过来。” 这次双眸微微眯了一下,但长孙嬉宝仍是一派平静地站前一步,将皓腕放到他手上,他立即握住他轻叹。 “联向你道歉,这样可以吗?” 不但长孙嬉宝大大一愣,万贵妃更是震惊不已。 一向冷漠霸道、唯我独尊的皇上居然会向人道歉?还是如此的低声下气,而且皇上不是在私底下道歉,竟然就在她们,还有随侍的太监、宫女面前当众道歉事情严重了!万贵妃一颗心直往下沉,看样子皇上真是迷上这个德妃了,那她的后座……不行,得赶紧找太后商量才行! 不再多想,万贵妃相当不雅地跳了起来。“皇上,臣妾忘了还要到太后那儿去接回大皇子,请容臣妾告退、” “去吧。” 万贵妃拉着不情愿的万如宝匆匆离去,而望翘和小顺于也很机灵的偕同所有宫女退下,于是主殿中只剩下满心诧异的长孙嬉宝和凤乾。 第二百五十九章 云苍恋6 “你……不……皇上向我……不……臣妾道歉?” 凤乾轻笑,“我向你道歉。” “你……呢……皇上为什么要向我……呃,臣妾道歉?” 手背轻抚着长孙嬉宝的面颊,“其实我只是想逗逗你而已,绝不是存心要捉弄你“凤乾歉然道。 “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 “可是……”长孙嬉宝缓缓垂下眼睑。“皇上不应该向人道歉的。” 再次抬起她的下巴,凤乾对上她的瞳眸,眼神温柔得似乎可以滴得出水来。 “丈夫可以向妻子道歉吧?” 丈夫? 多奇妙的两个字,让感动的暖流倏忽从长孙嬉宝心头流过,温馨得令人禁不住要叹息。 对,他是丈夫,一个拥有三妻四……不,是一大堆妾的丈夫! 朦胧的目光在刹那间又转为冷硬,长孙嬉宝淡淡地撇了撇嘴。 “皇上恐怕搞错了,臣妾不过是个小小的妾而已,既不是皇上的妻子,也不是皇上唯一的妾。” 凤乾的眼神黯了黯,在心中叹息,果然,她就是不能容忍这点,他还是只能慢慢来。 “好吧,我们不谈这个了,陪朕到花园走走好吗?” “对不起,臣妾不想散步。”长孙嬉宝冷然拒绝。 凤乾不在意地笑笑。“那……下盘棋?” “臣妾不会。” “听戏?” “没兴趣。” “看斗鸡?” “好残忍。” 沉默片刻—— “朕教你骑马?” “太粗……”她突然顿住,继而双眸惊喜地大张,忍不住欢呼道:“骑马?你要教我骑马?不是骗人的?你真的要教我骑马?我真的可以骑马?真正的骑……”她突然又顿住,然后短暂的静默一会,跟着轻咳两声,才再次垂眼敛眉。 “太粗鲁了,不适宜臣妾。” 凤乾瞪着眼,面颊微微抽搐了下,接着眨了好几下眼,喘了口气,可是,不行,还是忍不住……于是,笑意从他嘴里尽情地宣泄出来,长孙嬉宝狠狠地瞪他一眼,他不在意地走向殿口。 “望翘,吩咐御马监,朕和德妃要骑马!” 飞燕宫后方有一座小小的湖,名曰小燕湖,湖旁除了八角亭和白石花丛外,有一片小小的柏林,长孙嬉宝大都在柏林中看书画画或做点奇奇怪怪的事。 所谓奇奇怪怪的事,就是到小燕湖里偷抓鲤鱼到柏林里烤来吃,而袅袅炊烟总是让宫女、太监们老是以为失火了,或者和小珠两人脱光脚丫子在里头玩捉迷藏等,只要在柏林里,长孙嬉宝就会回复本性,成为一个活泼顽皮的女孩子。 “娘娘,您在里头吗?娘娘,奴才有事禀报!”小顺子在柏林外头叫着。 躺在树叶丛中的长孙嬉宝跷起脚丫子晃呀晃的。 “干么?在外面说就好了!” “回娘娘,皇上要奴才问娘娘,是否有兴趣和皇上去骑马?”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兴趣!” 长孙嬉宝不屑地回道。 自从他教过她几次之后,她就自己会骑了,干么还要和他一起去骑啊?她自己不会偷溜去骑吗? “那娘娘,皇上教您射箭就有兴趣了吧?” “伤害小动物太残忍了,我也没兴趣。”长孙嬉宝闭上眼。 “蹴蹄呢?” 她无聊得快睡着了,“小顺子公公,我可是个娘娘,哪能去玩那么粗鲁的玩意儿。“ 长孙嬉宝不耐烦地说。 第二百六十章 云苍恋7 片刻的静默后—— “如果皇上要带您出内城外逛逛呢?” 长孙嬉宝没有回答,柏林外的凤乾、凤锦和小顺子、望翘正感诧异时,只闻一声呼声传来,满脸兴奋莫名的长孙嬉宝已经撩着裙子、光着脚丫子冲出来了。 “真的要到外城吗?上天桥吗?上大府井大街吗?吃糖葫芦吗?听相声吗?上八大胡同吗?上……” 八大胡同? 四个男人八眸骤睁,长孙嬉宝也猛一下的噎住了喉,又一阵静默…… 长孙嬉宝慢慢放下裙摆,斯文地站直,高雅地一裣衽,神情淡然地轻言细语,“请皇上恕罪,良家妇女不宜抛头露面,恕臣妾不能从命。” 凤乾怪异地凝视她半晌,而后任由狂笑声冲口而出,不理会长孙嬉宝的尴尬,他迳自吩咐着。 “望翘,去准备一下。朕要和娘娘逛大街去啦!” 这会儿长孙嬉宝正躺在柏林中的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一脸疑惑的凝望大空。 她想着为什么自己不给开大君好脸色看,而且已想尽办法激怒他,可是他就像是没脾气的好好丈夫似的,总是一再的容忍她,逗她开心。 她真是有点没辙了,而凤锦又常常来凑上一脚,让整个状况似乎是愈搅愈乱了。 尤其凤乾至少还要上朝、批阅奏章什么的,可那个只会吃喝拉撒睡的六王爷整天没事干,随时会突然蹦出来嘲笑她一番…… “啊,娘娘好悠哉哪!” 才想着时,便传来一句话,吓得长孙嬉宝惊呼一声,忙从草地上跳起来拉好裙摆,小珠也手忙脚乱的替她穿上白袜、凤头鞋。 凤锦凋侃的目光在她微红却神情淡然的脸蛋上扫了一圈,他的笑容更深了。 都不晓得穿帮几百次了,可她每回总还是能摆出最无辜淡然的态度来面对任何人,就好像她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只是一个典雅脱俗的姻静女子,至于那个老是出糗的顽皮姑娘,则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爷安好。“长孙嬉宝裣衽道。 凤锦双眉一挑,戏谑之色飞闪而过,“娘娘安好。”说着,他双手抱拳很夸张的长揖至地。 要玩就大家一起玩! 小珠噗哧失笑,连忙又掩住口,长孙嬉宝狠瞪她一眼,装作没看到,小珠也上前一步施礼。 “奴婢见过王爷。” “免了。”凤锦摆手,而后背手在后闲闲踱着步。“娘娘在……咳咳……沉思吗?” 长孙嬉宝垂眼敛眉,低声的说:“本宫在思过,” 为什么还是不能激怒皇上好进冷宫呢? 凤锦有趣地抿了抿唇。“娘娘何过之有?” “是人岂能无过?当日省之,以改咎愿。”长孙嬉宝镇定地回道。 是方法不对?还是不够狠? 眼珠儿一转,凤锦倏然一笑。“若娘娘不介意,本王倒可提醒一、二。” 你去死吧!长孙嬉宝心理怒骂着,但脸上面无表情。“本宫感激不尽。” 凤锦笑得顽皮。“既然娘娘不介意,那么本王就不妨提醒娘娘,人不能太自私,有乐需共享之,所以娘娘以后要抓鱼烤,千万记得吆喝本王一声。” “本宫……”长孙嬉宝轻咳。“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这事死也不能承认,宫里的湖鱼只能观赏,焉能进腹,要吃也只有皇上能吃。而且她还说先帝有一宠妃喝醉酒也去湖里抓鱼来吃,结果倒媚的却是宠妃的贴身宫女,她可不想害了小珠。 凤锦耸耸肩,靠着一棵大树,好奇的目光在长孙嬉宝身上扫来扫去。 “娘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装出这副样子来?我是说,你的真面目我们都很清楚,你再怎么装也是枉然,何必这么辛苦呢?” 长孙嬉宝的眼底掠过一丝懊恼,瞥着他半晌,只简单的说:“我娘。” 凤锦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令堂希望你能成为一位温柔娴静、知书达礼的脱俗女子,所以你就委屈自己在人前做另一人。可是你这样不会太累吗?” 长孙嬉宝深深的凝视他一眼,而后微微仰首向天。 “我爹已经让我娘失望了,我不能再让她失望。” 凤锦领悟地点点头,“为了孝,你愿意忍受这种辛苦委屈。” 长孙嬉宝无语望青天,凤锦同情地瞧着她,片刻后—— “可是你这样真的很可笑耶!”长孙嬉宝僵了僵,旋即跳起来怒瞪着一脸滑稽表情的凤锦。 “凤锦,你敢取笑我?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瞧见她怒火乱喷,凤锦赶紧跳起来逃开,长孙嬉宝撩高裙摆怒吼着追上去。 “凤锦,你站住,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听到没有,站住,我要宰……” 盲目的追逐间,淬然,长孙嬉宝一头撞上一道坚硬的障碍物,令她怒火更燃,口不择言地就咆哮着,“是 谁?竟敢挡住本宫的……啊!” 长孙嬉宝猛然噎住,不知所措地瞪着那双笑意盎然的瞳眸。 “你……你怎么在……” 蓦然问她又想起自己的“职责”,倒抽了口气,她连忙把手一松,放下裙摆,快速的稍加整理一番后,优雅地行礼。 “臣妾见过皇上。” 凤乾轻咳一声,瞟一眼不远处捧腹人笑的凤锦,勉强憋住笑意,转眼睇着长孙嬉宝。 “爱妃免礼。” 爱妃?!长孙嬉宝蓦地抬首瞪大双眸。 “奴才叩见皇上。” 凤乾点点头,“起来吧。”说着,他朝侧殿里望了望。“朕又没膳吃了吗?” 小顺子为难地瞟一眼后殿。“回皇上,娘娘吩咐一起更就撤晚膳,所以……” 凤乾摇头苦笑。“娘娘睡了吗?” “回皇上,还没有,娘娘在跟小珠奕棋呢。” “还没睡吗?”凤乾喃道,“那……你帮朕偷藏了多少菜啦?” 小顺子咧嘴一笑,“全都留下啦,皇上,奴才让宫女一直温着呢!” “那就赶快去传膳吧,朕已经很饿了。” 凤乾背手漫步人殿。“反正娘娘没睡,朕也没地方睡,小玄了,你就失去给朕弄壶酒过来吧!” 小顺子和望翘窃笑着退开,凤乾来到窗前仁立着。 他知道这些日子来,自己早已成了飞燕宫中的笑柄,长孙嬉宝不但随时都顶着那副冷淡的神情给他瞧,而且时时与他顶嘴,刻刻拒绝他各种要求,甚至他要是批阅奏章太晚回宫,就会发现没饭吃,因为她早就把晚膳给撤了。 最可笑的是,她不准他上她的床,于是堂堂云苍国的皇上只好每天等她睡了之后,再偷偷溜进寝殿主,像个采花贼似的爬上她的床。 不过,只要上了她的床就安全了,因为她在睡梦中总是很迷糊,刚被“吵”醒时都会以为自己在作梦,等搞清楚并非作梦时,一切都已进行到欲罢不能的程度。 缠绵过后她都睡得特别熟,总在他起身上早朝之后才会醒来,所以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被踢下床过。 其实自己想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要是任何人胆敢这么对他,恐怕有十颗脑袋都要被砍光了,可他就是无法对她生气,甚至还千方百计要让她开心。 他知道她不能接受日已有众多嫔妃的事实,所以一直想办法要激怒他,好进冷宫去等待三年后的出宫机会。 而他则恰好相反,他无法接受失去她的想法,所以必须尽力想办法留住她。 他从不知道自己有温柔体贴的一面,是她将它挖掘出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懂得容忍的意义,是她让他了解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云苍恋8 最重要的,是他从不知道自己是个痴情男人……痴情?是的,是她让他明白自己原来是个痴情男人,让他在飞燕宫中成为一个痴情笑柄! 算了,被笑话就被笑话吧,反正飞燕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们都是小顺子特地挑来的心腹,应该不会多嘴。 “皇上,晚膳已备妥。“小顺子恭声道。 “皇上,娘娘已就寝。”望翘也笑眯眯地禀报。 这日,太后宣诏长孙嬉宝晋见,这是万贵妃馋言所致。 但隔了将近两个月才特地宣诏,表示她很深沉老练,懂得若是太早“找麻烦”会招来凤乾的严重反弹,而凤乾的怒火是连身为母亲的太后也不敢随意招惹的。 在这将近两个月期间的日常问安中,太后都很聪明的不去找可桑麻烦,甚至还相当亲切,表示她对长孙嬉宝没有任何成见,日后她要是有所“训诫”,也是长孙嬉宝的德行真有差失。 另一方面,太后也认为在凤乾对长孙嬉宝恩宠最隆之际去招惹长孙嬉宝是白白浪费时间,精神,所以她必须等待,若凤乾对长孙嬉宝的新鲜感不再浓厚,他对长孙嬉宝的宠爱也会日渐褪色。 然而,随着时日逝去,太后终于感到自己没有完全体认到万贵妃所说的话的严重性,因为凤乾不但没有减褪他对长孙嬉宝的宠爱,甚至还更甚的宠幸着她。 自长孙嬉宝进宫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飞燕宫留宿,从未再去找过其他嫔妃,除了上朝、批阅奏章、与大臣议论国事外,他所有的闲暇时刻也都是与长孙嬉宝共度。 而在与长孙嬉宝相处之际,更是一反往常的常常可以听到他的开怀大笑声。 太后觉得不可以再放任下去,她得教长孙嬉宝明白皇上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不应该独占,后宫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嫔妃等待皇上的宠幸,譬如万美人。 太后也要让长孙嬉宝清楚自己的处境,万贵妃才是未来的一国之后,皇上再怎么宠她,她还是得屈于万贵妃之下,更要听从万贵妃的命令。 而在长孙嬉宝的想法里,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太后贬她进冷宫也是可以的。 最好是一次就成功。 可惜,她的算盘拨得太早了,她才刚向太后施过礼,凤乾就赶到,而这一切都是小顺子的“功劳”。 “坐吧,皇上。”看着凤乾在一旁落坐,太后才问:“皇上,这会儿该是皇上批阅奏摺的时候,怎么跑到哀家这儿来了呢?” “儿臣累了,想暂歇一会儿,” 凤乾侧眼瞧着仍直身伫立的长孙嬉宝。“想着好久没向母后讲安了,所以就上慈安宫。” “是吗?”太后一点儿也不信地随口应道,继而瞥向长孙嬉宝。 “听说皇上最近都宿在德妃那儿?” “儿臣喜欢宿在那儿。”凤乾直言不讳。 “那万美人呢?“太后语带责怪地问,“皇上就不用管了吗?毕竟她也是皇上亲封的,皇上不该去看看她吗?” 盯着长孙嬉宝辱上突现的嘲讽痕迹,凤乾冷漠地回道:“母后,一开始儿臣就表示对她没兴趣了,是母后硬要儿臣收下她,儿臣才收下的。 可母后不能勉强儿臣一定要去宠幸她吧?没兴趣就是没兴趣,母后要儿臣如何宠幸她呢?” 太后皱眉,一旁的万贵妃忙使眼色。 “好吧,就算她真不是皇上中意的,可皇上也让她进宫了,至少要给她一次机会试试看吧?说不定相处一阵子后,皇上就会很喜欢她了!” “母后,”凤乾嘲讽地瞧着万贵妃,万贵妃忙低下头。 “后宫里还有很多儿臣未曾宠幸过的嫔妃,为什么就不曾听过母后提到要给她们机会呢?” 太后一时窒住了,长孙嬉宝诧异地瞄了他一眼,万贵妃却冲口而出—— “皇上可以给德妃那么多时间,为什么就不能分给万美人一点机会?” 话刚一说完万贵妃就后悔了,凤乾冷厉的双眼就像两道锋利的剑芒般直直地的向她。 “朕允许你说话了吗?”凤乾阴沉地说。 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万贵妃直往后瑟缩,太后一看不对劲,连忙出声拉回开天君的注意力。 “其实皇上说的也没错,后宫尚有许多皇上未曾宠幸的嫔妃,既然皇上自己也清楚,那么皇上就该去看看她们,免得她们在此深宫内苑虚度芳华,徒增埋怨哀叹。” 太后朝长孙嬉宝身上瞥了一下。“ 既然皇上有那么多的时间耗在德妃身上,分一些出来也是无可厚非的。” 凤乾注视垂眸无语的长孙嬉宝片刻。 “母后该知道儿臣生性不好渔色,后宫嫔妃十之八九也都是母后选人的,儿臣实在没有兴趣,母后为什么一定要逼儿臣呢?” 一大堆太后、万贵妃特地找来蛊惑他的心腹女人,最终目的不就是待受宠之际在他耳边进言,立万贵妃为后。 立大皇子为太子,这样他怎么可能有兴趣? “皇上至今二十了,却只有两子一女,哀家要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皇上说大皇子生性残暴,不利天下百姓,而二皇子懦弱无能,更非帝座之用。所以哀家为了云苍国将来着想,忖度皇上必须再有其他子嗣以备储位,否则皇上便依哀家之意立下大皇子为储,此后哀家便不再勉强皇上了。” 有意无意中,太后的眼神和言词似乎都有些威胁的意味。 凤乾双眼倏眯,脸色骤寒,“太后在威胁朕吗?” 心中一凛,太后忙稳下心神。 “不,皇上,哀家只是在提醒皇上,储位……” “太后认为朕活不久了吗?”凤乾的声调更为阴栗。 太后心头震了震。 “不,皇上怎么会这么想,哀家是……” “那么太后认为朕还有好些年可活喽?” 太后忙点头,“当然,皇上还年轻,尚……”. 凤乾神情依旧森冷如故。 “好,既然朕还年轻,往后还有的是时间生儿育女,又为什么一定要现在立储?” 太后张着嘴,却无话可回。 除了请安见礼之后,就不曾出过半声的长孙嬉宝,此刻则以无限惊异的眼光凝视着凤乾,她从来没见过他的这一面,如此的严酷冷肃,如此的慑人心神,不禁令她想起小珠曾告诉她,在其他宫女口中的皇上是喜怒无常、乖张桀惊的,特别是他发怒时,更是狂暴悍野得可怕。当时她不信,可现在就不得不信了。 同时,她也是现在才体会到他究竟对她有多容忍。体贴、宠爱! 近两个月来,她无时无刻地设法激怒他,他却处处包涵;她总是冷淡以对,他却既温柔又体贴;她让他日子难过,他却老想点子让她开怀。 若仅是以飞燕官的生活而论,他就像是一个疼爱妻子的丈夫,早上出门“上工”,临夜回家用晚膳,夜夜在她床上安眠,几乎让她忘了其他嫔妃的存在。 她静心省思,才明白自己原来早在江南邂逅他时,那颗坚决排拒男人的心就已为他而悸动,所以他的影子老是不请自来的在她梦里骚扰。 但这并非她所愿,所以她一再的自我否认,并加强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她不要男人,特别是拥有一大票女人的男人。 但是在这一刻,她的心防藩篱终于出现了缺口,从缺口望进去,他的身影却早已藏在里头若隐若现,所以她开始恐惧。 她失去她的心了吗? 太后无力地瞧向沮丧的万贵妃,她有再多的谋策、再多的诡计,一旦面对皇上的怒火都会兵败如山倒,完全无用武之地。 “那……皇上,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至少给万美人一个机会吧?” 凤乾剑眉一挑。 “好,就看太后的面子,今晚朕会上永和宫用膳,但其他的,太后,你不准再勉强朕了!” 太后知道皇上已经生气了,所以只能点头答应。 第二百六十二章 抛诸脑后 毫不犹豫随她坠崖那一刻,将江山,社稷,所有人统统抛诸脑后,只想与她同生共死。 几日后,某海边小村庄—— 璃忧悠悠醒来,只觉得有人扶住她的头,身后是一个温暖宽厚的胸怀,还有那不住往喉咙里灌入的苦药。 全身很痛,特别是肩胛最疼像是皮肉被硬生生的给撕开了,她缓缓睁开眼睛,有人喊道:“她醒过来了!” 那是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接着好多人的声音传进耳中,嘈杂,不清,却都是欣喜之情。 璃忧的视线缓缓抬起,望着屋子内的人,背后是那个紧紧搂着自己的人,叫着她的名字璃忧,可她却已完全记不得这人是谁,不过这个男人长得还真是俊俏。 眼中的陌生,莫名的刺痛了这个男人,她低声问道:“你是谁?” 慕容谨之神色微变,扣着她双肩的手紧了紧,“你不认识我了?”她无辜的点头。 慕容谨之手劲很大,动了她肩上的伤,她吃疼出声,他才稍微的放开她一些,定了定神后微笑道:“璃忧,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 白璃忧打掉他扣在自己肩上的手,明明像是月亮一般的男人,却让她下意识的抗拒,甚至是厌恶不已,她蹙眉,从他怀中爬出来,爬到了床上的角落,抱着双膝,两只眼睛咕噜噜的警惕看着他。 慕容谨之眼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嘴角浮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你,你怎么能忘了我?” 白璃忧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很疼,不过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认不认识她,只是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自己大概也不会是这里的人,她感觉自己应该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那里的生活方式,与这里有很大的差别,至于自己又是谁,怎么又会到这里,如何受的伤,她是真的一概不知,记不得了。 “公子啊,依老夫看你的妻子一定是掉进海里时,撞到了海里的石头,导致忘记你是谁了。”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着干净,特别是那双眼睛特别明亮,一看就是好人,他微微叹气,“老夫行医二十年,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慕容谨之站起来,恳切问道:“那请问大夫,我的妻子,她什么时候能够记起来?” 这王医师看了璃忧一眼,神色甚是忧虑,说道:“这是很难说的,老夫只怕你妻子头颅中淤血不清,不仅不会记起来,时日久了还会有性命之忧,需要将淤血放出来,只是这要将头颅给划开,老夫可不行。” 慕容谨之眼色黯淡下来,就算是他有把握,慕容谨之也不敢让这小村庄里的大夫为她做这手术,这种情况下,必须尽快回宫。 慕容谨之颔首,道:“谢谢医师,等她身子再好一些,我便将她带出去求医。” 这时,王医师的夫人走出来,对着众人说道:“好了,已经晚了,你们都回去吧,别再打扰这位公子与他夫人休息了。” 慕容谨之微笑,道:“谢谢王夫人收留我们夫妻,不仅借予我们容身之所,还为我妻子诊治,多番照顾我们夫妻,真是感激不尽。” 王夫人笑道:“公子客气了,大家都是千叶人,公子与你夫人回乡祭祖遇上山匪打劫落海,我们能救下你们两位,本就是缘分,而且你们能在这惊涛骇浪中活下来,也是你们夫妻的福分,我们这里穷山僻壤,平时很少有人来的,公子大可随便在这里住下,等到你夫人好了在做打算。” “我等会让小女为你们做些饭菜东来,我们就住在你们隔壁的小院中,公子如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慕容谨之做了一揖,谢道:“有劳夫人了。” “公子莫与我们夫妻客气。”王夫人说道。 这时,她身边的一位娇俏少女微微低着头,样子娇羞,低声问道:“不知道你们想吃些什么?”她便是王医师的女儿如兰。 慕容谨之道:“一些热粥就行。” 这个山村中的人都极为的热心肠,与慕容谨之道过关心之后才离开,王夫人又说了些关心的话,才走了出去,而村中那些待嫁的姑娘,在偷偷瞟了慕容谨之好几眼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这时,床上传来细微的声音,“你们能不能也把我带出去?” 众人皆错愕的看着床上的女子,正是璃忧抱着被子,蜷缩在角落,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如兰走到床边,好奇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想去哪里?已经这么晚了,别到处乱跑了。” 璃忧咬着唇,指向慕容谨之,道:“我不认识他,我不想跟他在一个屋子里,你们带我走好不好?” 众人都离开后,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两人之间维持的姿势一直没有变过,她在床上警惕的盯着他,他在床旁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身形一动,到了床边,将她抱进怀中,“你不能忘记我!”璃忧被他这样狠狠一拥,伤口更疼了,怒骂道:“你放开我,我很疼!” 、听到她说疼,慕容谨之心中一紧,坐下后,改为轻轻将她圈在怀中,道:“这里没有什么好药,暂且忍忍,我明天就出去找夏卿他们,然后带你回宫治病,你乖,听话,朕什么都依你。” 慕容谨之不会说什么哄人的话语,但此刻已经说出一句‘你乖’,已是极限,话说出口来,他自己也是微微一怔。 白璃忧蹙眉,她虽然失忆了,可是那点常识还是没有丢的,她略有些迟疑的说道:“朕?朕好像是皇帝吧。” 他没有回答,而她却已经用着手上的力气,想要将他给推开,她这样一个推拒的动作,将她的心狠狠的刺痛了,咬牙道:“别再推开我,朕知道自己错了,在山崖上还误会你,那样说你,我真的是大错特错——” 白璃忧听到他的声音中似乎狠狠的压制着什么,蹙眉道:“我不想听,我不认识你,也绝对不可能是你的妻子,你最好不要碰我!” 慕容谨之眉间已是一片冷意,而她肩上疼得厉害,心里便越发的烦躁起来,怒气道:“你真的很让人讨厌,这么讨厌的一个人,绝对不会是我的丈夫,我心里一直有一个人,我记得很清楚,那个人应该才是我的丈夫!” 慕容谨之心中一沉,盯住她,咬牙问道:“他是谁?朕杀了他!” 白璃忧撇嘴问道:“你的名字?”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认识了 慕容谨之想起以前那些日子里,她总是不分尊卑的叫他的名字,心中苦楚越甚,声音哑到几乎没有声音的回答:“慕容谨之。” “不是你,我心里那个人的名字是两个字。”白璃忧想了想道:“我就说不是你吧,那个人在我梦里,这几天我都梦到过,不是你。” 再想想之后又补充说道:“虽然他的容貌我记不清了,但是如果让我遇到他,我一定就会记起来的,我现在脑子里只记得那个男人,我想他大概是我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么重要的人才会是我的丈夫。” 男人,男人,又是其他男人!以前是凤乾,现在又冒出来一个男人来,她晶莹的双眸中满是怀念着其他男人,没有属于他的记忆,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另外的男人。 那个连名字都记不得男人,是她在白府做小姐时的恋人吗? 那个男人有抱过她,亲过她?也像待他一般奋不顾身待那个男人吗?不,不可以,她的心里只能有一个他,不能再有另外的男人! 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悉数被他强劲的内里扫落在地,摔成了碎片,慕容谨之一言不发,站在那里,眼神阴鹜,白璃忧是着实吓了一跳,卷起被子又蜷缩进角落。 不久,他走到她身边,将她脸被子抱在膝盖上,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凶狠的吻了上去,“嘴里还说着,“我会让你记起来!” 只是,她很恶心这样的触碰!噗! 他已撕开她的衣裳,而她却一脸无辜的望着他,问道:“在我失去记忆之前,你也是这样欺负我的吗?” 本来已沉浸在那种疯狂中的慕容谨之,顷刻间清醒过来,那双通红的双眸望着他,满是泪水,他到底再做什么? 缓缓将她放开,双手颤抖着将她的衣裳拢好,但她依然是那样警惕而愤怒的盯着他,他只能慢慢靠近,“璃忧。” 她冷笑,哭道:“看你那么帅,身边一定有很多的女人吧,别来招惹我,不然我一定让你好看!” 慕容谨之一怔,心中的欣喜萌生出来,这语气中是嫉妒吗?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也下意识的嫉妒他身边那些嫔妃。 慕容谨之低声说道:“我不喜欢那些女人,我只喜欢你。” 语气中那隐隐藏着的小心与讨好让她一愣,身上一紧,又被他抱进怀中,“让你别碰我!”她恼怒的低吼,“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心里的人不是我,不是我!你骗我!” 自己吼出来的话,却在话音刚落时蓦然的怔住了,她到底在说什么? 慕容谨之将她按进怀中,哑声说道:“璃忧,如果我心中没有你,我也不会追着你一起跳下来,你根本不知道当时看见我跳崖时,我想立刻就死去,我——” 白璃忧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想听!就算你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我要去找我真正的丈夫!” 刚压抑下来的怒气攸然涌上来,慕容谨之咬牙,将她拖到自己面前,声音改为清淡的诱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白璃忧蹙眉,道:“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但是我心里觉得那个人应该才是我的丈夫,我得去找他,找到他,我就会记起来了。” 自己自己就在这里,她却要去找一个连名字都不记得的男人? 慕容谨之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虽生气可看到她的神色徒然痛苦起来,一惊,便问道:“是伤口痛吗?” 这里偏僻,这些日子来,王医师也只是给她用了一些草药,心中一抽,他的女人,为他不惜自己生命的女人,配得上时间最珍贵的一切,现在却只能用这些山间摘采来的草药。 “我明天就出去,璃忧,你再忍耐一下,如果今夜就走,将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不放心——”说着,他俯身,怜惜的吻住她的唇。 其实还想对她说更多柔情的话,可是话到了嘴边,翻来覆去想到的话最后便只是这几句,这让他想起多年前,孩童时期的自己都比此刻口齿伶俐多了。 白璃忧的伤口是疼,可是脑子里也突然有了一种想法,等到明天他离开后,她就悄悄地从离开,也说不上为什么,反正就是不想跟这个男人牵扯在一起,心中的这个想法又异常的决绝。 白璃忧推拒着他,试探性的问道:“你真的明天就走?” 慕容谨之见她主动跟自己说话,欣喜起来,道:“是,我明天就出发,出去找到夏卿他们,就立刻回来接你,回我们自己的家里,回去后我会让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医治你,你很快就能好起来,还有,你想要些什么,我都会给你带来!” “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带什么?” “对!” 白璃忧却不以为然,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皇上啊,秀逗!” 慕容谨之嘴角微扬,他喜欢她用这样没有分寸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亲身到:“璃忧,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谁要敢对你不好,我就杀了他!” 白璃忧冷冷笑道:“我怎么感觉救你对我不好,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感觉以前我一定很讨厌你。” 他屏住呼吸,良久后,哑声道:“是,我承认自己以前对你不够好,也不够坦白,利用过你,甚至是在悬崖边你这样对我,我都以为你是在跟我赌气耍性子。” 忽然住口后,他想大概在这个世间,肯这样对他的人,唯有她了,甚至就连沐姝都不会为他去死。 曾经,他为了皇权,对她动过杀心,却不知她情愿为了他与冷歌兄妹同归于尽,想到这里,慕容谨之仍是惧怕的,伸手到她腰上,将她抱紧,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一遍遍道歉,在她耳边说着,不知为何她的鼻子会一阵酸涩,她很奇怪只为何会有如此的情绪波动,心中虽然排斥这样的情绪,但仍为此有些莫名的感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在那阵敲门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慕容谨之才不舍的放开她,去开了门,是王医师的女儿如兰。 如兰姑娘见他开门,脸上微微一红,道:“公子,我两让我送些饭菜过来,还有一些用海鱼做的杂鱼汤,是给你夫人用的,鱼汤对于大伤初愈的人是很有好处的。” 慕容谨之道:“有劳如兰姑娘了。” 如兰端着盘子走进来,看见白璃忧脸上的泪痕,一时怔仲后,便拉着璃忧坐下,慕容谨之也站在桌边,淡淡问道:“姑娘可有吃过?如果没有,可以一起——” 第二百六十四章 以后,只喜欢你 如兰脸色顿赫,道:“我是已用过了,公子夫人你们快吃吧,不打扰了,如兰先告辞了。” 等到如兰走出门,慕容谨之却唤住她,如兰笑颜灿烂,“公子,还有事吗?” “不知姑娘能为我夫人找一两件衣物吗?”如兰笑道:“好的,我一会儿给夫人拿来。” 慕容谨之淡淡道:“将这个拿上。” 如兰一看便吓到了,沉甸甸的一个金元宝,说来也是走运,跳崖时随身携带的银袋并没丢失,有些银子傍身,行事起来都还挺方便的。 这是如兰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金元宝,这位公子出手阔绰,当然爹爹医治他夫人时,公子就已给了爹爹一个元宝作为诊金,难怪爹爹说从他的谈吐气度,穿衣打扮来看,是非富即贵之人。 如兰还在想着,那枚金元宝已经放在了她手上,慕容谨之道了谢,便匆匆关上了门。 白璃忧见他回来,打趣道:“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慕容谨之低声斥道:“不要胡说!” “如兰姑娘挺好看的啊,不喜欢吗?”白璃忧朝他吐了吐舌,道:“还是说没有你家里的那些女人漂亮?不过胜在很清纯。” 慕容谨之沉声打断她,道:“我不喜欢她们。” “承认了吧,你有很多老婆。” 白璃忧一副‘我已经看穿你,我就是知道的’表情,慕容谨之咬着牙,以她的性子,就算是失忆了,也很会惹他生气,可是现在他却发作不能。 菜色倒是很丰富,除了那碗热腾腾的杂鱼汤外,其余的都是一些海产,还有海菜,但是因为受伤,白璃忧拿不起筷子,只能用勺子,力气又不够,用勺子怎么能夹起菜,没吃几口,哐当一下,勺子掉在了地上。 慕容谨之从容的从地上拿起勺子,眉宇间一片冰冷,白璃忧哼了哼,道:“你生气?” “我一定会灭了整个紫月教。” 听到慕容谨之语气中肃冷的杀意,白璃忧全身莫名打了一个寒颤,下一刻身子就被他抱上双腿,“你要做什么啊!” “我喂你。” 白璃忧难为情,但想到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就只能勉为其难了,“你会不会喂啊,鼻子喝汤吗?” “我要吃鱼,不要吃素!” “鱼肉里有刺,挑干净没!” “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谨之。”他的声音有些紧绷着。 “慕容谨之,把整条鱼的鱼刺挑干净,我要整条吃。” “——” 白璃忧其实心中多少还是有歉意的,毕竟那么么好看的一个人伺候只,在看他那一身细皮嫩肉,想必在家也是很多人伺候着的,现在又要喂她饭,又要给挑鱼刺,想来是一辈子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那手忙脚乱的样子,还任劳任怨的伺候她将饭给吃完,自己才将剩下的残羹剩饭吃掉。 他看了一眼正在打量自己的女人,“还想吃?” 白璃忧摇头,吃了整整一条鱼,一整碗鱼汤,她哪里还能吃下去,道:“我已经饱了,我看着你吃,你这人吧,横眉竖眼的看着讨厌,但吃东西的样子倒是好看。”慕容谨之微微一怔,脸上竟有些热烫起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要睡床 这个男人真是太奇怪了,盘中的鱼啊肉啊,已被她清洁溜溜,他也不生气,笑着吃白饭都添了两碗,璃忧实在不知道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她觉得自己做出逃跑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 礼尚往来,他喂自己吃饭,吃完后,她就收拾碗筷,但他却叫停她,“我来收拾!”璃忧也不推拒,乐得清闲,由他来收拾,洗感情。 不知道别人失去记忆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她却觉得有什么不对,除了刚开始醒来那阵子迷迷糊糊的,现在她似乎已经适应了失忆,她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心大了。 不过,反正她要逃就是了,厨房中传来清脆的声音,她走进屋,皱眉,看了眼那神色紧绷着的男人,和一地的碎碗,勺子,叹了口气,她道:“看来你真是富家少爷,没做过吧,哎,你出去吧,我来。” “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啊,难道你要将人家这里的锅碗瓢盆都碎干净啊,我们可没有东西还给人家。” “我有银子,摔多少赔多少。” “既然这样,那你还洗来做什么,直接摔了不更省事。” “不是你说要洗,我怕你伤口沾了水。” 两人是,一个要洗,一个不让,一个摔,一个要骂,最后两人商量的结果是璃忧站在一旁,指挥他将那些碗碟洗干净,再将外面的桌子椅子收拾好。 璃忧这个指挥的,累得直喘气,慕容谨之却高高兴兴的在她指挥下,做完那些,做完之后那样儿啊,像是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白璃忧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受虐狂。” 慕容谨之却从后抱住她,在她耳畔轻声说道:“璃忧,现在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因为有你。” 他那双冰冷的双眸中似泛着流光,璃忧怔愣了一下,突然感觉到他也许说的是真话,他很少如此快活自在过吧。 “就是做点家务,你也觉得很快活?那你的童年一定很快乐吧,要是换做我,我可不愿意洗碗擦地做家务什么的。”白璃忧撇嘴,“现在你出去吧,我浑身不舒服,我想烧水洗澡。” “我来烧。” “我可不敢让你来烧,我怕你把人家的厨房给烧了。” 其实,这个娇生惯养的男人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没用,许久之后也没见厨房被烧毁,只是厨房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璃忧起疑,赶紧进去一看,便看见他正在灶台前,一双眼睛直溜溜的盯着灶台看。 璃忧莫名觉得这幅场景好笑,“我就说我来吧。”慕容谨之看了她一眼,突然转身走了出去,这人不会是又生气了吧,璃忧跟着他走出去,可是屋里已经没人了。 就在她疑惑时,门再次打开,慕容谨之走进来,手上多了一捆柴火,快步走进厨房,连同枯草扔进灶台下,有板有眼的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它们。 他这样貌的一个人,半屈膝蹲在地上做这样的事情,与周围的环境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璃忧莫名有些心酸的笑起来,“这么脏,你那衣裳就不要了吗?” 他道:“你能洗澡最重要。” 璃忧怔然,回过神来,灶台已经点燃火了,她问道:“你刚才都不会,怎么现在又会做了?” 他看了她一眼,眼中火光融融,道:“我去问了王医师家的夫人。” 璃忧突然举得心脏的位置有些酸痛,慌乱,急忙走了出去——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的—— 水烧好,浴桶也备好了,白璃忧瞟了一眼屋内的他,“我要洗澡了。” “嗯,洗吧。” “我说我要洗澡了!” “好,你洗吧。”依然站在那里。 “你没听懂吗?我要洗澡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她有些抓狂。 “你全身上下有什么是我没有见过的,害什么臊。” 突然,那人被抓狂暴走的某位给砸了出去,璃忧褪去衣裳,正要进浴桶中,眼睛就被床头一个蓝色的锦囊给吸引住了。 只是那东西散发的银色光芒突然布满了全屋,让她惊声一叫,慕容谨之在外一惊,挥手将门打开,她站在浴桶中,见他进来便整个扑进他怀中,突然那一手的软嫩香滑,让他喉咙一紧,道:“璃忧。” 她的身子在他怀中微微颤抖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地上是那个蓝色的锦囊,微微拧眉,这个东西她一直妥帖的收藏在身上,坠崖醒来后在她身上发现了,便一直放在她床边。 那是一张千叶的地图,还有一些银两,一直将心悬在昏迷中的她身上,无暇顾及那锦囊的额用处,现在看来她自己的东西都忘记了。 耳边,慕容谨之的声音沉稳有力,“我在这里,不用怕,那是你的东西,不记得了吗?” 白璃忧望着他,道:“我的?” 慕容谨之点头,之后飞快走过去,将东西捡起来,可是这时白璃忧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来,连忙对他阻止道:“慕容谨之,这个东西你不能看。” 他眸光沉下来,淡声道:“为什么我不能看?” 白璃忧苦笑道:“就是觉得你不能看,这应该是一个我不想让你知道的秘密。” 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逼她,神色平静下那双极其幽深的双眼,紧紧盯着她光洁的身体,眼中似已燃起一团火,“行,那就让我看你吧。” 璃忧又羞又臊,这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尖叫一声,拿起一旁的薄被将自己裹紧,慕容谨之妖妖冶冶的走来,身子前倾,将她压下。 但很快,他又被踹下床来。 黑暗中,璃忧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打地铺的男人说道:“慕容谨之,你答应我,那里面的东西你不要看。” 她很害怕,虽不记得其中缘由,但是发自内心的害怕。 而他却早就已经看过了,一张地图,只当她是为了好玩,一些银两嘛,出门在外,肯定要带些防身的,他并没有往她要逃跑那想去。“好,我答应你。”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便听到慕容谨之起来的声音,他在她耳边说道:“璃忧,我去与王医师说一声,待他过来给你换了药,在交代王夫人将你每日三餐打点好送过来,我就出去找人,你等我回来。” 迷糊中,他在她脸颊上吻了吻,之后就出去了。 门外,有声音传来,似他在跟门外村民说着什么,白璃忧并没在意,很快又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猛的一下起身,已看见如兰在摆放饭菜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羽姬娘娘庙 白璃忧一惊,差点耽误了计划,她和如兰聊了一会儿,等王医师过来给她换了药,吃了些饭菜后,又在如兰口中问了出村的路线之后,待收拾好离开,她便匆匆出门。 这个小渔村与世隔绝,平时村民拿海产到附近的镇上卖,也要走很远的山路才能到镇子上,一来一回也是一天光景。 她身上的伤未痊愈,步履并不快,走了很久看着周围海天一色的景致,真是有点欲哭无泪,又走了好一会儿,天已经暗了下来。 璃忧这才觉得发觉自己的出逃计划有多愚蠢,先不说她并不清楚这里的路线,就身上的伤也不适合现在出逃,白天王医师来换药也说伤口有些发炎,需要多小心,头重脚轻下疼痛袭来,却被人从身后搂住,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谨之,他回来了? 白璃忧在心里哀嚎,见他手上提着几个包,赶紧装糊涂,问道:“你都买了什么?” 慕容谨之的声音却越发冷下来,“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要逃跑,惊慌下,她身子依靠,靠近他怀中,抱住他的腰身,道:“我想你没回来,就出来找你,迷路了。” 如果是平时,精明的他怎么可能会相信这鬼话,只是她此刻在自己身上又抱又蹭的,这么主动的亲近,让他一肚子的怒气都烟消云散,“不是跟你说了,我出去找人。” 璃忧忐忑的继续撒谎,“我是怕你不再回来了,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她的话像是溪流缓缓从他心头流过,甘甜无比,忍不住将她搂紧,“不会。” 白璃忧暗自松了一口气,“找到了吗?” 他点头,道:“嗯,他们很快就会找来,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白璃忧却焦急了,如果让他的人找来了,那她就再无逃走的可能,这计不成,便又生了一计,咬了咬牙,搂住慕容谨之,放软声音,“慕容谨之。” “怎么了?” “我很喜欢这里,景色又好,空气又好,我们可不可以在这里多待上几天再离开?” “不可以,要赶紧回去给你找大夫施针将脑子里的淤血放出来。”慕容性子沉声道,肩膀上的伤无碍,只是脑子里的淤血才是大事。 白璃忧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低声恳求道:“就几天好不好,你答应我好不好?” 回去时,她眉开眼笑趴在慕容谨之后背上,因为他答应自己了,“能不能多答应我一件事情?” “没问题,不过今晚我要上床睡。” 第二天清晨,两人很早就起来了,走到海边,村里此刻正热闹,因为村中年轻力壮的男子都要准备渔网,要出海了。 村中的男女老少对他们甚是热情,不过在人群中,唯有一青年在他们身后是冷冷一笑,慕容谨之说道:“村长,不知今日我可与你们一同出海?” 村长忧虑道:“公子啊,这海上风浪危险啊,最要紧的是每都这个季节,海中都有海妖作祟,每年我们村中出海的人数,回来时都会少。” “是啊,公子你怎么会想到出海的?”本来在一旁帮忙整理渔网的如兰这时也站出来说话了。 慕容谨之凝了璃忧一眼,淡笑道:“我妻子想吃虾。” 村长笑道:“公子上次给我们的金子,就算是想吃什么多少海虾都可以,夫人想吃,一会儿我让如兰给你们送去,保证都是当天采捕的。” 一些村民这时也说话了:“是啊,公子不像我们在海边长大,这风高浪急,不要去了,我们去给你张罗就行了。” 他不去出海,她怎么逃跑,见状白璃忧扯了扯他的袖子,道:“算了,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我要一直坚持想要吃你亲手捕捉的虾就是不懂事了。” 一些村民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璃忧知道他们肯定在想怎么有怎么不懂事的女人,竟舍得让自己的丈夫用性命去冒险出海。 如兰这时急红了脸,道:“白姐姐,你这样会把你相公害死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她,她却咬了咬牙,故作委屈的样子,那副模样让慕容谨之沉下脸,环了众人一眼,扬声道:“这都是我的主意,与我妻子无关,敢问在场的各位,你们哪个没有经历第一次出海的风险,现在不是靠着出海打渔养活妻儿,我只是想为自己妻子做点事情,其实与你们都是一样的。”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只是别逞强害了自己,还连累别人。”那一直冷眼旁观额青年走了出来,正是如兰的情郎秋生,也是村中最厉害的捕鱼高手。 村长人也都知道秋生怒气何来,自从这英俊的慕容公子来到此村,如兰的心思就写在了脸上,h只要是个男人,哪能不生气。 如兰怒道:“秋生,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还不快给慕容公子赔礼道歉。” 秋生冷眼盯着慕容谨之,道:“我是个粗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慕容谨之并不生气,淡笑道:“我此次出海,还要依仗你多加指点了。” 秋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语塞,但与他交好的几个青年却已经按耐不住那颗打抱不平的心,一人出来嚷道:“你敢不敢跟秋生来一场公平的比试,看你们这次出海谁捕到的鱼多,如果秋生赢了,你也不要再对人家的女人纠缠不休。” 白璃忧觉得心里好笑,如兰虽然长得漂亮,但慕容谨之从来都没有纠缠过好不好,秋生看了一眼如兰,“成才的提议不错,我看不如这样,赢了的人可以将心爱的姑娘带进羽姬庙,在羽姬娘娘像面前祈福。” 羽姬娘娘庙? 没想到这样的小村庄里竟然也有关于那位羽姬公主的传说,白璃忧望向慕容谨之,却不想他也在看自己,但是为什么她也知道这位羽姬公主的故事? 慕容谨之这时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真的将以前的事都忘了吗?” 白璃忧苦笑,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真的很糟糕,也很奇怪,如果说自己是失去了一半的记忆,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相信? 作为赌注的如兰气得直跺脚,但望向慕容谨之时又低眸问道:“公子可有把握?” 慕容谨之与白璃忧并不知道村长有一个习俗,那就是能到羽姬娘娘庙中祈福的男女,那便是已经订下终生事,等得到羽姬娘娘的庇护后,便能成为夫妻。 若是女子愿意跟男子前去羽姬娘娘庙,也就是说女子已经认同男子的求亲。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又逃了 秋生是已经抱了向如兰求亲的想法,但慕容谨之不是,他略微一沉吟,深深的看了璃忧一眼,笑道:“好,应你了。” 秋生豪爽的标示,“你第一次出海,别说我欺负你,我让你一个时辰,另外,如果你捕的鱼与我数量一样,也算是我输了。” 秋生十岁开始捕鱼,倒不去占一个新手的便宜,慕容谨之淡声道:“那便谢谢小兄弟了。” 在出海前,慕容谨之不不过众人侧目,将白璃忧拉到了一旁的小茅屋后,她看着慕容谨之,他却微笑着突然吻住她。 她拼命挣扎,而他抵在她唇上低声说道:“别吵,外面的人会听到。” 白璃忧恼怒,却也真的不敢声张了,随他吻了好一会儿,等他满足后放开,她才得以挣脱,他道:“王夫人一会儿会为你送午膳,你好好吃饭,等我回来,晚膳我亲自为你做,我会为你做全天下最好吃的蒜蓉虾。”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白璃忧忽然叫住他,他微笑回头,“你小心一些。”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而去。 船刚出去一会儿,就落雨了,村民三三两两的都出来了,脸上惊慌的看着天色的变化,那些没有出海的年轻人,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在这么恶劣的天气情况下出海,遇到这样的天气,恐怕出去了就是九死一生。 如兰与她母亲站在一起,急得红了双眼,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今天的天气明明好好的,不该变成这样的。” 其中一村名说道:“是啊,出去时天气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变就变了。” 这时村中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摇头说道:“你们忘记了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前些日子出现海妖,就是这样突然变天,好在那天我们村里的人都去镇上赶集了,村中的年轻人扛着之前晒好的干货出去卖,才避免了一场祸端,隔壁村那天就出海了,村里的年轻人大多死在那天的海上。” “那些存活下来的人说那海妖足足有一只货船那么大,见船就撞,见人就吃,那便是龙王的坐骑深海妖兽。” 就在大家一脸惊骇的听老者讲故事时,突然,有人指向远方,惊声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是我们的船!”已经有人喊了起来。 等到人下船后,村民已经争先上前抱住了自己的丈夫,儿子,兄弟痛哭起来,所有人的惊恐的心才得以安定下来。 他们竟安全的回来了,村长这时在村里年轻人的掺扶下走下船,颤声对众人说道:“此次我们能够安全回来,多亏了慕容公子,如果不是慕容公子,我们出去的人必死无疑。” 村民齐齐看向慕容谨之,一名壮汉眉眼间仍是一片惧色,“我们在海上遇到了妖兽,如果不是慕容公子出手杀了那妖怪,我们恐怕都得葬身海底。” 就在众人纷纷议论向他谢恩时,慕容谨之淡淡的声音在人群中传来,“请问在下的妻子在哪里?” “是啊,慕容夫人去哪了?” 这时众人才发现,那刚才一直靠在门前咬手指玩的娇小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王医师上前说道:“公子莫急,想必夫人一定在屋里等你回来。” 慕容谨之脸色微变,嘴角扬起冷笑,道:“她怎么可能会在等我回来。”语气的阴鹜冷厉,让众人皆安静下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抓回来,不在乎了 天色昏昏沉沉,雨水与泪水混合在一起,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你果然是在骗我!” 白璃忧全身一震,许久后缓缓的转过身子,看着他,后面,慕容谨之冷眼盯着她,那身白衣上除了雨水打湿的痕迹,就是淡淡的粉红色。 他受伤了吗?冰冷的雨水下,是他那双狂怒到极致的双眸。 逃跑的失败,没有让她懊恼,反而在看见他回来后,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了,虽然心中担心,可仍是嘴硬似的反问道:“骗你又怎么样?” 慕容谨之嘴角缓缓弥漫开一抹笑意,“不怎么样。”话音刚落,就将她抱进怀中,施展轻功而去。 回到渔村,雨势渐歇,慕容谨之放开她,一路沉默走在前面,而她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般,默默的走在后面。 村民还有很多在外面看着,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回来,都觉得奇怪,这时,如兰姑娘走上前,担忧的问道:“慕容公子,我来为你处理伤口。” “多谢。”慕容谨之颔首道。 如兰欣喜的跑进屋内,笑道:“村中有人出海手上回来,爹一时忙不过来,都是如兰为他们包扎伤口的。” 有妇人笑道:“是啊,如兰这孩子真是善良,又懂事,还烧得一手好菜。” 白璃忧低头轻笑,这话什么意思?如兰姑娘善良懂事,她邪恶,又不懂事,这话任谁听了都不舒服,况且她怎么也是慕容谨之口中的内子,这个婆娘偏帮得也太厉害了吧。 站在人群中,白璃忧眼睁睁的看着如兰为慕容谨之褪下衣裳,将伤口清理后,包扎好,他那副诱人的身躯,让一些少女,甚至是妇人脸色顿红,都纷纷别过头去,只是很快又悄悄的低下头打量起来。 这时,人群中忽然喊道:“到羽姬娘娘庙去,慕容公子是我们全村的大英雄,如兰,跟慕容公子去羽姬娘娘庙!” 名义上,站在那里的白璃忧才是慕容谨之的妻。 如兰娇羞的站在那个男人身边,而在他肩膀上动作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慕容谨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瞟过白璃忧时的目光中极端的邪肆,唇角飞扬,她闭上眼睛,转身离开。 夜深后,白璃忧独自一人坐在床边,身上黏糊糊的衣裳也没有换,身上的伤已麻木,却只是轻轻一笑,笑自己活该。 在村民的眼中,她不是一个好妻子,所以离开,有什么不好的,那是因为在慕容谨之的身上找不到笃定的决心。 窗外,村民架起篝火,为劫后余生而狂欢。 慕容谨之与如兰姑娘也在其中,昨夜,他一晚没有回来,怕是早就已经进了温柔乡中,清晨,白璃忧醒来,看着窗外的灿烂阳光,笑了笑,稍微整理后便走出了屋子。 刚出门没走几步,就看见那两人一路笑着走来,他眉眼笑意淡淡,身上的衣裳早已经换过了,昨夜应该是在王医师家中过的夜。 “璃忧姐姐。”如兰见她,虽是叫的姐姐,可是眉眼中甚是不以为然。 白璃忧没看他们,“我父母只生了我一个人,没什么兄弟姐妹。”说完,便安静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她一个人在村中游荡,村民看她的眼神都是充满了鄙夷,她也只是笑笑,走到出村那条路,看了看之后她又慢慢的折返回来。 回去后,慕容谨之并不在屋内,但却从厨房传来响动,她走进去,却见慕容谨之冷冷盯着盆中的一只大龙虾。 见她来了,他也并不理她,她自嘲一笑,之后回到屋内,目光看见床上放着的一件衣服时,心口猛然一窒,那是如兰清晨穿的那件衣裳。 如兰的衣裳怎么会在这里?他们趁她不在屋里时,做了什么?白璃忧心中悲凉,将衣服拿起来,一转身,就见慕容谨之从厨房里出来,她咬牙冷笑,嘲讽道:“天寒地冻的,是不是玩的太过开心,连这个东西都忘记穿上离开了,也不怕小美人冻着。” 慕容谨之看见她手上的东西,脸色微变,之后嘴角淡淡笑开,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白璃忧心中愤恨不已,恨不得当场说撕掉,却扬起手将衣裳狠狠的扔到了他的胸膛上,“将你女人的东西收好,也不知道晦气!” 慕容谨之瞟了眼地上的衣裳,淡声道:“今天我要出海,你如果见了如兰姑娘,替我将衣裳还给她不就行了。” 白璃忧咬着唇,都能闻到那股腥甜的血腥味,心中被他的话给凌迟,拼尽力气冷笑道:“你去出海,难道不怕我再逃?” 慕容谨之回以一个冷笑,道:“从昨天开始,我便已经不再在乎,你要走或是留下,随便你!”白璃忧低吼道:“把你的东西拿走!” 而他稍挑眉梢,唇边笑意冷下来,转身走出屋去,不带一丝眷恋,白璃忧紧咬着唇,倚着门边身子滑落下去。 他临走前,盯着她,说了一番话,带着轻笑道:“白璃忧,昨天再找到你时,我其实跟在你身后很长一段路,你可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在等你回头看一眼,我居然在等你回头,可你没有一丝的留恋。” 回想起,她狼狈的捂住脸,哭了一手。 门在那一刻,狠狠的被摔上,白璃忧咬紧牙,猛地起身,推开门,追了出去,看见他负手立在院中,“不是有海妖吗?” ‘我担心你,不要去’几个字,简单,简单到她忘记怎么说出口,慕容谨之转身,眼中是深深的讥诮,“我就是要去杀了海妖,保渔村以后出海平安,就当做是还他们救你的一命!我出海去了,死在海上,不是如你愿的,你便可以彻底摆脱我了。” “你是不是疯了,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 “我要是死了,你一定会很开心吧。” 白璃忧语塞,这时,门外传来女声,“慕容公子,你要的东西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能来一下我家吗?我想帮你将伤口再包扎一下,你再出发,好吗?” 白璃忧凝着地上那件衣裳,以及如兰娇羞的声音,心中一沉,盯住慕容谨之,此刻她是真的想要气死慕容谨之。 “对!你要是死了,我会非常非常非常开心!那你快去死吧!” 慕容谨之脸色大变,语气狠厉,回道:“好,那你承白姑娘你的吉言了!” 要他死,这样违心的话,连她自己都想笑,慕容谨之离开后,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样,其实刚才她想告诉他,她已注定走不出这个渔村,无论走出去多远,她也会回头。 只可惜他没看到,而她却早已回过头。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你死了才好 天微黑下来,当她走进一片竹林,她就迷路了,四周也不知是什么动物叫了一声,她慌乱的朝前跑起来,没跑几步,眼前落入一间陈旧的庙宇。 她听村里的人说过这是羽姬娘娘庙,她不禁就想要进去看看,庙中收拾得很干净,看来村中的人很虔诚的供奉着这位仙女。 但她看见羽姬的神像时,不禁吃惊,白裙飘飘,娇艳如画,一身尊贵,这样的绝色美人,竟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出神之间,腰间一紧,口鼻被堵,已被人搂入怀中,呼喊不得,已让人给抱进了庙中。 她被来人狠狠掷在地上,她也在这刻看清楚了对方的那张脸,“秋生!你要做什么!” 秋生冷笑,蹲下压上她的身子,衣裳撕裂的声音回荡在庙中,“滚开!不要碰我!” “你的男人对我的如兰做了什么,我今晚就要在你身上加倍的讨回来!” 她虽然拼命的挣扎,可却躲不过秋生在她脖子上的放肆,“不要碰我!不要!慕容谨之,救我!” 果然,慕容谨之碰了如兰,她才会遭此劫难,只是,这个时候她仍然期望他出现救下自己,“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奶奶,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也许还真比如兰好呢,那我还赚了,玩完你,我再将你卖去青楼!” 说着,秋生已经一手扯下来了她的肚兜。 “我杀了你!”冷厉的怒吼回荡在庙中,下一刻秋生已经倒下,一只耳朵已经不见,两只眼睛也被刺瞎,白璃忧满眼泪水惊骇的看着地上那只与身体分离的耳朵,直到颤抖的身体被来人紧紧的抱在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璃忧。”他将撕坏的衣裳为她合上,残暴的目光掠过地上奄奄一息的秋生。“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秋生痛苦的在地上翻滚,一脸惊骇惧色。 若不是压制住身体内的杀意,他早就把这个男人给碎尸万段了,他不会杀他的,他要将这个男人带回宫中,用宫中的十大酷刑将他慢慢折磨致死。 他将她抱得更紧,哑声道:“璃忧,是我不好,我不该将你丢下,是我不好,我哪里也不去了,我就在这里!” “如果不是你碰了他喜欢的如兰,他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慕容谨之,我恨死你!你不是说我的去留,我自己决定,那就放我走!” 放她走?怎么能放她走,那些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而已。 小心的将她抱起来,吻颤颤巍巍的落在她脸颊上,他脸上苦笑道:“我怎么会碰她,那件衣服是她故意留下的,我根本不可能去碰那个女人,我的脑子里全是你,我怎么可能还会去碰别的女人,我对她们,没有欲望,只有厌弃。” “你骗我!”她容颜憔悴,身上烫的厉害,竟像是又病了,“慕容谨之,我这里痛。”她指着自己的胸口位置。 他咬紧牙,将她往怀里带,“我也痛,要是我知道你的出现会让我的人生出现这样大的变故,在你进宫成为皇后前,我就该派人秘密将你杀了!” 她擦去眼泪,低骂道:“慕容谨之,算你狠,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整死你!气死你!” 他嘴角轻扬,笑颜如花,将她横抱起来,施展轻功出了竹林。 回到村中,村民个个凌乱,嘈杂,似乎整个村的人都出来了,秋生在村长的身后,由两个年轻人惨扶着。 所有人都惊骇的看着他们。 慕容谨之将她放下,“能不能再站稳?靠在我身上。”璃忧点头,手轻拽着他的衣裳,尽量不让自己倒下去,慕容谨之冷声说道:“将他交出来,对于你们,我既往不咎,但若是你们想要包庇他,我便杀了包庇的人!” “你已经将他的双眼刺瞎,以后他就是一个废人了,你还想怎么样!”一个与秋生差不多年纪的青年咬牙为秋生说话。 这时,出来几个汉子,相劝道:“慕容公子,你曾经救过我们全村人的命,我们感激你,可是这秋生虽然有错,但受的惩罚已经够了。” 村长也上前恳求,“还请慕容公子饶过秋生吧,他自己也后悔了,秋生命苦,从小就没了爹娘,是我将他收养大的,他——” 慕容谨之冷笑着打断村长的话,“今日他竟敢欺辱我妻子,如果我不杀了他,怎消我与我妻子心中之气。” 这时,如兰走上前来,温柔的说道:“慕容公子,如兰既然已经与你在一起了,就算是对璃忧姐姐的补偿了,你就放过秋生吧,不要让村长难做。” “你的补偿?你连给我妻子提鞋资格都没有!还有,我从未想过要跟你在一起,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慕容谨之看都没有看她,只冷声打断。 如兰脸色大变,哑声道:“你说什么?”此时,忽然从众人身后传来一阵嘲讽的尖锐笑声,“民女冷歌,见过皇上,见过白妃娘娘。” 这话,震惊了所有的村民,慕容谨之将璃忧揽进怀中,目光森冷的盯着前面而来的魔教人。 走在前面的是冷泰,而冷歌那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至下颌,冷歌冷笑着,“皇上没想到我也没死吧,我还真要谢谢白妃娘娘拖我一起跳崖,赐的这道疤痕,今日我便是来谢皇上与娘娘大恩的。” 冷家兄妹武功极高,那天被璃忧拖着坠崖后,冷泰也立刻施展轻功跳下去救自己妹妹,人是救到了,可冷歌那张脸被尖利的岩石划伤。 本来他出渔村留下线索给夏卿等人,这个时候他们也该到了渔村,可是他既然答应了璃忧多待数日,也不想打破承诺,今日让村民将信送出去,让夏卿他们晚上几日再过来,却没想到冷家兄妹已经追了过来。 冷泰笑道:“小妹,你看皇上伤似乎还没有好,这下子就好玩了。” “可不是。”冷歌话音刚落,身后几道黑影已经朝慕容谨之攻去,但其中两人惨叫一声,从半空重重摔落。 慕容谨之早就看出他们的伎俩来,在他们有所动作之前,已经扣动了袖中的飞镖,冷家兄妹交换眼神,两人同时举剑砍去。 村里一时大乱,没想到在这位慕容公子竟是当朝皇上? 在一阵混乱中,有人喊道:“慕容公子之前救过我们的命,我们理应报答,若他真是皇上,我们更应该保护皇上,如果不是皇上这些年来减免赋税i,我们也不能丰衣足食,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说得对!保护皇上!” “保护皇上!” 第二百七十章 不要死,求你 刀光剑影中,慕容谨之抱着她,躲过几次凌厉的攻势,施展轻功将人引到了海边,璃忧笑问:“不想连累村民,对吗?” 他淡淡道:“他们都是无辜的。” 她又轻声道:“你是个好皇帝。” 他面色平静,道:“我杀过很多人,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还是那样笑着,轻轻靠进他怀中,而敌人已经近在眼前,“你信不信我能保护你安全离开?” “你这么说,想必对方的武功一定很厉害。”这个女人什么都懂,难怪他会爱上她。 璃忧鼻子酸了酸,道:“如果能一起走,我们就一起走,如果不能,你走!”说完,她的手放在他胸膛上,笑道:“你是个皇上,一定有后宫佳丽三千,没三千,也有三百吧,所以多一个我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没关系的。” 他们笑着说话,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夜,已经深,长街凄然—— 慕容谨之说的,也做到了,将她安全带离渔村,而他也快要死了,当他停下脚步,将她带到临近的镇子时,他安静的躺进了她怀中。 她其实也早已经精疲力尽,只是现在她还不能倒下。 白璃忧以为自己背不动沉重的他,可是最后竟然背到了背上,记不清楚到底拍开了多少药铺的门,可大半夜,大夫都只是看了一眼,就说救不活,将她赶了出去,其实她知道,谁不怕晦气,医不好砸了自己的招牌。 “慕容谨之,不要睡,你睡过去,我就丢下你,真的走了。”她胡乱擦去眼泪,哽咽着说道:“你跟我说话,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害怕。” 背上的人,没有回应,她便一路自己跟自己说话,每次都是走几步,就要将他快掉下来的身子往上托托,然后继续走下去。 咬着牙,她拍开这条街最后一间医馆,如果这间医馆还不肯施救,她也不知道后果还是什么,‘吱呀’一声,陈旧的门打开。 白璃忧二话不说,立刻跪在那白发男子面前,“求求你,救救我相公。” 白发男子皱眉,看了眼地上的慕容谨之,摇头叹气道:“血已经差不多流干了,救不回来了。”说着就要关门,她那倔强的脾气上来,顿时上去,抱住大夫的手臂,哭喊道:“求求你大夫,救救他,救救他!” 大夫冷笑斥责道:“这分明已是一个死人,我如何能将他从鬼门关救回来,你不是强人所难。” 白璃忧手足无措下又给大夫跪下,连连叩头道:“求求你,求求你,是我不会说话,我该死!” “当家的,怎么了?”一位妇人这时披着衣裳走了出来。 大夫皱眉道:“没事,是个疯子抬个死人来给我医。”妇人看了地上的白璃忧一眼,一脸血污,便对丈夫说道:“看着怪可怜的。” 周大夫将袖子一拂,道:“还是回去备好寿衣,身后事吧。” 白璃忧怔然的跪在地上,周大夫正眼关门,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抵在了周大夫脖子上,慕容谨之一手撑着门起来,冰冷的声音传进所有人耳中,“你关门试试?” 周大夫咬着牙,将他们带进医馆中,颤抖着手将慕容谨之身上的血止住,周夫人在一旁看得也是战战兢兢的,两人都有多年行医的经验,看着此情景皆是惊恐。 人堆疼痛的忍耐力是有一个极限的,这个男人,不仅胸膛中了两剑,皆是致命伤,换做其他人早已忍受不住,再加上流着这么多血,换做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活过来。 白璃忧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凝着他那张雪白如纸的脸,床榻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她含着眼泪,道:“我以为你——” 那干涸的唇瓣轻轻动了动,“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我要是死了,你该怎么办?” 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但最终他还是昏厥了过去。 白璃忧从地上捡起慕容谨之的长剑,握在手上,微有些颤抖,声音确实坚定无比又带着威胁的多周大夫说道:“找一个地方给他休息!” 周夫人吓到了,急道:“小姑娘啊,我们不会赶你走,你看看你相公已经这样了,我们也不可能做出那种缺德的事情来。” 周大夫微叹道:“你的相公是条汉子,伤这么重,还想着你的安危。”说完,便吩咐自己夫人,去外面将那些血迹清洗干净,白璃忧含泪跪谢,道:“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如果仇家追来,我一定将他带走,不会连累你们的!” 周大夫看了慕容谨之一眼,叹气道:“血虽然给你相公止住了,但是他能不能撑过今晚,就要看的造化了,如果撑不过,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是——” 周大夫的话说完不过一个时辰,慕容谨之就全身高热不退,他却一声不吭,睁开眼睛,安静的凝望着她。 白璃忧笑着问他,眼泪都又落下来了:“这样做值得吗?你的命比我重要太多了。” 慕容谨之咬牙坐起来,而身后的周夫人在离开时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他们都明白这位公子是回光返照。 他将她轻轻揽进怀中,“我送你一个东西,别哭了。”那是一颗闪着五光十色光芒的石头,“这是一颗三生石,还没有经过打磨,你想想在上面想刻什么,我给你刻上,然后送给你。” “那渔村那夜,你在里面睡觉,我在就外面找寻这个,你如果不喜欢,就扔掉。” “我喜欢,不要扔掉!”白璃忧急急握紧,手中那石头的重量只想让她哭,她想在这三生石上刻上‘白首不相离’。 她闭了闭眼睛,将眼泪眨掉,“慕容谨之。”她将三生石又放回他怀中,“等你好了之后,刻上‘白首不相离’几个字,再送给我,如果你不醒来,我便不要。” “如果你醒不来,我就带你回去渔村,葬在那里,皇上死后会有人陪葬,你比较惨点,只有我陪你,好不好?” “你不说话,就这么决定了,我也累了,要睡一会儿,不然没力气背你回去。” 翌日,清晨—— “璃忧!不可以!你敢这样做,朕就——”慕容谨之在阳光下猛然坐起来,手中却空空如也,他惊慌的搜索四周围,什么都没有,璃忧呢? 他按住胸膛的伤口咬牙起来,奔了出去。 医馆堂屋,周大夫见他那抹身影前来,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这个男人,绝非凡品! 他昏睡了三天三夜,他的妻子三夜没有合下眼睛,这不正端着汤药从后院穿过,只是这时堂屋中突然进来了数名男男女女,各个样貌不凡,气质出众,突然中间一位清丽女子飞奔上前,伸手紧紧抱住慕容谨之。 而看到这一切的白璃忧,手中的汤药也应声落地。 第二百七十一章 你去见她吧 那清丽女子,该是他后宫中的女人吧,他也终于挺了过来,她为他高兴,可怎么还是觉得伤心,没再看,白璃忧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嫂子!” 白璃忧抬头,觉得眼前一阵眩目,摔在了地上,慕容谨之醒来本是心急如焚的出来找她,却不想被沐姝抱住,慕容谨之怔然看着她倒下,心下一惊,便推开沐姝,奔去将她抱起来。 这时,华芝,韩良等人也围了上来,“表嫂她怎么了?”夏卿语气微急。 他们接到信后,便立刻起身前往渔村寻他们,后来慕容谨之派人送信改了日子,虽说只是几天,但夏卿放心不下,昨夜还是赶到了渔村,却比冷家兄妹晚了几个时辰,后来听那些村民说,只怕二人已被冷家兄妹所伤,便沿途查找医馆寻人,这找了几天,终于是找到了这里。 周大夫上前,皱眉道:“你夫人守了你三天三夜,应该是疲劳所致昏厥,慕容公子,慕容夫人在你昏迷时一刻都没有离开你身边,为你擦身去热,熬药喂你喝,连眼睛都没有合过一下。” 怀中人脸色青白,众人皆是一惊,慕容谨之咬牙,已经如此虚弱竟还不休息,她真是一个笨蛋! 身后,楚沐姝狠狠的盯着他们,之后轻轻苦笑。 镇上最豪华的客栈—— 客房中,“谨之,谨之!” “璃忧,我在这里。” 床上的人蜷缩着身子,轻轻应了一声,“嗯。”之后惺忪的睁开眼睛,“你在这里?你真的在这里?!”她坐起来,看着床边坐着的男人。 慕容谨之将她抱起来,放在双膝上,没好气的斥责道:“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会又晕倒了?” 白璃忧笑道:“那你应该去问周大夫,怎么来问我?” 慕容谨之脸色沉下来,道:“周大夫说你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 “我是不敢睡。”他一醒来就质问她,她也是一脸委屈。 “为什么不敢睡?”他问道。 白璃忧脸色有些怒,道:“你是明知故问,我要是睡了,谁来照顾你。” “你也是笨蛋,你自己身上也有伤害,也不让周大夫给你换药,就让它发炎腐烂,还有手臂上的伤,如果不是周大夫执意要为你上药,你是不是也打算不去理会?” 白璃忧瞪他一眼,低头不说话。 “白璃忧,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她还是不说话。 “如果我醒了,你却病倒了,我真的情愿自己就此死去!” 这些话,她是受用的,可是脸上表现的却不以为然,别过头去,道:“你怎么想的关我什么事。” 慕容谨之轻声道:“别跟我装聋作哑,你什么都知道!” 白璃忧嗔怒,却将头埋进他怀中,数日的险象环生,到了现在才能算是真正的安稳下来,此刻只需将彼此抱紧就可。 抱了好一会儿,她抬眸看向四周围,看着周围豪华的摆设,好奇道:“这里是哪?” “是城中的客栈,我命夏卿将整个客栈包了下来。” “我们不是在乐东县吗?” 慕容谨之的脸色微微不悦,道:“当日我们就离开了乐东县,你在马车上睡了三天,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池力镇。” 她竟然睡了三天,原来她这么累,也难怪他会生气。 慕容谨之顾忌她脑子里的淤血,所以决定立刻前往池力镇寻找戎家后人,无论这次能否寻到,三天一过,立刻回宫。 这时,盛子铭已经将禁军秘密调往过来,悬崖上那一战,冷家兄妹怕是从他们的对话中已经知道他们会前往这里,他们也必定在之后尾随而至,伺机而动。 他已经派人出去寻找冷家兄妹,与戎家后人的下落,只是这池力镇虽然只是一个镇子,但所占土地面积极大,搜查的事情,并不容易。 特别是这戎家,明显就是大隐隐于世,隐匿数百年而不被人发现,而且已经抛弃以前的姓氏,所以要搜查,更是难上加难。 两人依偎着,白璃忧没忍住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无碍。” 剑剑致命怎么可能几天就能痊愈,不过幸好他年轻,又有内力护身,在不至于身亡,但伤势还是极严重的。 白璃忧低声说道:“骗我的。” “骗你做什么?”白璃忧不相信,要他褪下衣裳给她看看,手腕上却突然一凉,她看去,那是一颗乳白色的珠子,穿着红绳。 她好奇道:“这是什么?” 慕容谨之将红绳系好,道:“这颗珠子是百年鲤鱼的内丹,所以魔教冷泰才会动了抢夺之心,这是宝物,属于你的,你放心,以后朕都不会再让他们靠近你。” “既然是宝物,给你好了。”白璃忧欢喜的要摘下这颗珠子。 慕容谨之嘴角轻扬,因为是好东西,所以都想给彼此,相同的心思,他忍不住吻了她。 慕容谨之见她眉开眼笑的推开自己,心神一荡,却又听到她小声说道:“你在这里陪我,那位找来抱着你的姑娘,她不会生气吗?她是不是你后宫的妃子,你后宫里到底有多少个妃子啊?” 慕容谨之心中一紧,将她抱住,道:“她是我的妃子,但她跟我——” “嫂子!你醒了吗?起来咯,华芝来找你玩了。”那爽朗女子蹦蹦跳跳的推门进来,见到屋里的人,好奇问道:“皇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华芝见他们腻歪在一起,脸上一红,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慕容谨之果然不悦,斥责道:“都已成年了,还是这么不懂规矩,回宫后让麽麽们教教你礼数!出去!” 见华芝那委屈的模样,白璃忧朝他说道:“你骂她做甚,挺可爱的。” 虽然不记得华芝了,可甚是觉得她可爱,第一眼见她叫嫂子,就稀罕上了。 华芝见璃忧帮着她,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挤眉弄眼的走过去,突然一拍手掌,急忙说道:“皇兄,今日是沐姝姐姐的生日,我刚才在后院看见沐姝姐姐端着一碗寿面朝这边走来。” 寿面? 慕容谨之微微一变,算算日子,今日是沐姝的生辰,他答应过她,每年生辰都陪她过。 白璃忧看他一眼,下刻,慕容谨之应放开她,起身对华芝吩咐:“你在这里陪着你嫂子,说话话解闷,在朕回来之前,你不许离开,知道了吗?”华芝点点头,又愣声问道:“皇兄,你去找沐姝姐姐?” 慕容谨之并没有回答,只是抚着白璃忧的脸,轻声说道:“晚膳前我就回来,你等着我,我也有些事要与你说。” 白璃忧心中涩涩的,但还是淡声道:“你去吧。”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云苍恋9 湖旁,长孙嬉宝静坐在大石上久久不语。“小姐,皇上今天在永和宫用晚膳,之后呢?皇上会待在那儿夜宿或回飞燕宫?” “我怎么知道?”长孙嬉宝没好气地说。 注意到长孙嬉宝特别的反应,小珠审视她良久后,才又慢吞吞地问:“小姐,你喜欢上皇上了吗?” 长孙嬉宝俏容顿惨,她轻叹。“好像是吧。” “我想也是,皇_匕对小姐那么好,小姐不喜欢他才怪哩!不过……”小珠小心翼翼地凝睇着她。 “小姐打算如何?” “打算让自己的脑袋变成两个大!”长孙嬉宝自找嘲讽道。小珠噗哧失笑。“小姐在说什么啊?” “让自己的脑袋变成两个啊!“长孙嬉宝很正经地说。“一个用来坚持自己绝不需要男人的想法,至少不要是一个妻妾一大堆的男人;而另一个呢,就用来让自己尽情享受他的呵护宠爱,骗自己他只有我一个妻子。”呆愣半晌后,小珠才呐呐道:“可是,你这不是掩耳盗铃的作法吗?”长孙嬉宝白眼一翻,“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啊?这个嘛……”小珠攒眉苦思。 “若说坚持原先的想法,可是皇上又对小姐真的很好,小顺子公公还告诉我,皇上不喜渔色,他从未特别注意过某位嫔妃。“而且皇上的个性孤傲冷漠不好亲近,可在这飞燕宫中,皇上简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令人不可恩议地疼宠小姐,飞燕宫外的人虽然不清楚宫内的情形,但他们因为常常听到皇上从飞燕宫传出去的笑声,都在议论纷纷呢!” 她这一说,长孙嬉宝却是将脸蛋拉得更长了。 “不过,若让小姐留下来嘛……”小珠沉吟。 “以小姐的性子,恐怕是容不得皇上去找别的嫔妃,但却又不能禁止皇上去找别的嫔妃,这也是……难啊!” “最糟糕的是……”长孙嬉宝接着喃喃道。“他好像打定主意不让我离开了!”小珠想了想。 “好像是这样哩,像小姐那样子激怒皇上,照小顺子公公的说法是——足够死上千万遍啦!”长孙嬉宝长叹。“我真不懂,后宫那么多女人等着他宠幸,为什么他就非得绑住我这个根本不想要男人的嫔妃呢?” “因为皇上很喜欢你啊,小姐。”小珠直言。 “我宁愿不要!”长孙嬉宝无奈道。“难道我也得像娘一样,等良人的宠爱一过,就开始日日夜夜折磨自己,直到受不了了就终止自己的生命来结束痛苦?”小珠闻言大惊。 “不行哪,小姐,您可不能这么想呀!好,好,我们还是继续想办法离开这儿吧!” “你说的容易,做起来可难了!”长孙嬉宝依然提不起精神。“你没瞧见我已经尽力在激起他的怒气了吗?可他就是不肯发火啊!反而还常常逗我,让我出糗,然后他就开心得不得了,笑得比谁都大声,这样我怎么离开啊?”小珠愣了。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长孙嬉宝自问。“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喽,等我听到他宠幸了哪位嫔妃之后,我的火气肯定就够大到可以一见到他就给他一拳加一脚,这样他不可能还是不生气吧?” “这样喔……”小珠迟疑了下。 “那今晚……”长孙嬉宝苦涩地笑笑。“我想今晚他应该会留宿在万美人那儿,这样我明天就可以进冷宫了!”小珠凝视她半晌。 “可是小姐一旦离开了皇上,也是会伤心难过的吧?” “是,没错,”长孙嬉宝坦承。“或许我还不太了解自己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但是我知道若离开他,我一定会很难过,可这总比每天想像他和其他嫔妃恩爱缠绵的景象,所受到的打击与痛苦来得好吧?”小珠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大概吧。” “那就是喽!”长孙嬉宝轻叹。“好了,去收拾一下吧,我想明天他一来,就给他戴上个黑眼圈,接着他就会大发脾气叫我滚进冷宫里去,当然我们就得‘服从旨意’赶紧溜了,免得他后悔,明白吗?”然而,起更过后不久,凤乾就出现在一脸惊讶的长孙嬉宝面前。 “朕只是在她那儿用过晚膳就回来了。” 他平静地说。喔,该死,他为什么要回来呢!这晚,凤乾头一次不必化身为采花大盗,就可以上长孙嬉宝的床。 太后五十大寿,凤乾为其大张旗鼓,内城各处皆张灯结彩,并大肆宴请宫眷群臣共乐,席间尚有百戏、杂耍,并施放各种烟火。 宴席是在三面开放的清心阁欢饮,太后正中端坐,左右两旁是凤乾和万贵妃,凤乾身边紧伴着长孙嬉宝,万贵妃和万如宝相邻,还有各嫔妃和王爷皇子们。 而其他宫眷大臣们则在阁前广场左右两旁围坐,中央则是戏台表演之处。 首次参与宫内盛会的长孙嬉宝感到极为新鲜,可她好奇的眼神却时时被身旁的凤乾所吸引,因为,在飞燕宫内一迳是轻松开怀的凤乾,每每一踏出飞燕宫便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就如此刻,他摆出一副莫侧高深的神情,唇边时时噙着讥诮的痕迹,而微眯的双眼总带给人一种寒然的感受。 缓缓啜饮的凤乾,似乎对她好奇的眼神一无所觉,兀自将自己的目光在席间徐徐游移,极少理会她或与她说话。看在他人眼里,倒像是他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说他对她挺厌烦的也可以。 可没有人知道,在无人可见的席案下却另有风光。 他的手老抓着她的手不停地揉捏抚掌,她要是甩开,他就去摸她的大腿,若她再拍开,他就索性进攻至她双腿间。 无奈,她只好抓回他的手,任由他在她掌心诱惑地画着圈圈。 她抬眼,正好对上凤锦诙谐的眼神,他示意地举杯朝她敬了敬,奈何长孙嬉宝只是狠狠瞪他一眼后,甩都不甩的迳自让自己的神情更为冷然淡漠。 宴席已至尾声,戏演完了,大家都觉得杂耍也看够了,于是开始彼此闲聊起来。 万贵妃在暗中推了推太后,太后会意,转眸觑一眼神色冷漠的凤乾。“皇上,听说至今皇上仍长宿在飞燕宫。” 凤乾依眉轻挑,淡淡道:“没错。” “这样恐怕不太好吧,皇上?” “不好?”凤乾轻哼。 “儿臣爱宿哪儿就宿哪儿,这有什么好不好的?”仗着今天是自己的寿辰,太后大胆放言。 “后宫都在谈论,如此冷傲的德妃却能长得皇上的宠幸,必属狐媚误国之女,希望皇上慎之。” “狐媚误国之女?”凤乾目光骤寒。“既说她冷傲,又何来狐媚之说?朕又何时为她误了国家大事?” 僵窒了下,太后忙道:“哀家并没有说皇上误了什么国家大事,但是皇上不能责怪那些没有得过皇上宠幸的后宫嫔妃们心有不甘吧?她们在宫中虚度光阴,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所有的恩宠全在德妃一人身上,甚至赐住飞燕宫,皇上该知道飞燕宫不当属于她的。” 凤乾仰杯一饮而尽,仁立于后的望翘忙又斟上,凤乾冷冷地环视所有嫔妃。“天下尽属朕之所有,何况一座小小的飞燕宫?朕爱给谁住就给谁住,谁敢说不当,嗯?” 凤乾的声调冷厉,吓得嫔妃们皆瑟缩不已。 太后柳眉轻皱,稍稍犹豫了一下,万贵妃忙又推上两把,太后暗暗一咬牙。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云苍恋10 “好,皇上,既然哀家希望立万贵妃为后,皇上不肯,立大皇子为储,皇上也不愿,那么哀家就要求皇上将飞燕宫赐予万贵妃,毕竞她才是四妃之首,她才有资格住进飞燕宫。不过哀家也要皇上记得,”太后斜睨着长孙嬉宝。 “坤凤宫只有皇后住得,所以皇上不能让德妃住进坤凤宫。另外……” 太后飞膘万如宝一服。 “哀家希望不要再听到嫔妃们跟哀家抱怨皇上专宠一人,却从未宠幸过她们的话语了。”她转眼直视凤乾。 “今天是哀家的寿辰,哀家相信皇上不会拒绝哀家吧?” 太后的话尚未说完,凤乾身上便已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寒酷暴戾之气,就连长孙嬉宝也都畏缩地躲远了些。 “是吗?太后要朕把飞燕宫转赐给万贵妃是吗?”凤乾的问话宛如寒冰似的迸出在阴寒的气氛中。 “太后不想再听到那些未曾受过朕宠幸的嫔妃们的抱怨是吗?”太后实在有些畏寒,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眸中酷芒一闪,凤乾碎然起身,“好,朕答应!”他转首。 ‘望翘,立刻传朕的旨意,所有朕未曾宠幸过的嫔妃明日统统遣散出宫,并明白告诉她们,这是太后福德泽被!” 他回眼对上目瞪口呆的太后:“这样太后就不会再听到她们的抱怨了!“ 他继而又转向万贵妃,双眸更怒。 “万贵妃,朕把飞燕宫赏赐于你,明日午时后即可搬入!” 不想看到万贵妃的任何反应,凤乾转身迅速离去。 “小顺子,记得明日午时前把德妃娘娘的所有物品统统整理好搬出来。” “搬到哪里,皇上?”凤乾快速的身影几乎已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咆哮声远远传来——“干龙宫!” “小……小姐,我们要搬了吗?” “没错。” “搬到哪里去?冷宫吗?” “不,干龙宫。” “干……干龙宫?!但……但那是皇上的……” “也没错。” “可……可是皇上为什么忽然间要我们搬到于龙宫?” “他气疯了!”他真的是气疯了,长孙嬉宝想,瞧他的神情,再听他说话的语气,还有他最后的决定,她可以感觉到他真是连小弟弟都气歪了!结果凤乾愤然离去后,寿宴也进行不下去了,只好草草结束,还好已近尾声,否则还真是扫兴。 接着,中途接来小珠后,小顺子就迳自把她送至干龙宫来交给望翘,说一声他还要回去整理,然后就离去了。 快三更了,望翘直接带她进凤乾的寝殿去休歇,瞪着那张特大号龙榻,长孙嬉宝由着小珠帮她换上纱缎睡袍,之后,她却僵直地站在床边,死也不肯上床。 “有没有别的床?我要睡别张床!” “为什么?”望翘诧异地问。 “皇上就睡这儿啊,娘娘还想往哪处睡去?”长孙嬉宝摇头,“不,我不睡这张床。” “可是,娘娘,您不睡这儿能睡哪儿?”长孙嬉宝还是摇头,“我不管,另外给我找张床就是了。 ”瞧见望翘为难的样子,小珠也忍不住帮他劝着长孙嬉宝。“小姐,为什么不能睡这张床呢?你总得说个原因吧?否则三更半夜的,你让望翘公公还上哪儿另外找床啊?这可是干龙宫耶,皇上的干龙宫耶,不能说你想干啥就干啥的嘛!” 长孙嬉宝依然摇头,坚持的说:“另外给我找床,否则我宁愿不睡!” “小姐啊,”小珠受不了地叫道。“你不想睡这张床,至少得给个原因吧!说不定你把原因说出来了,望翘公公就可以帮你解决啊!小姐,把原因说出来嘛,究竟为什么你不睡这张床呢?” “对,为什么?”突如其来的低沉附和声,让他们三人同时闻声望去,却惊见满身带着阴沉之气的凤乾缓缓走进寝殿里来。 “奴才见过皇上。”没理睬望翘和小珠的施礼,凤乾一迳死盯着长孙嬉宝,脸色似乎仍处于温怒之中。 “德妃,告诉我为什么?”长孙嬉宝有些畏惧,但她仍提高了胸脯,强装平静地说:“因为我觉得很恶心,一想到你和多少嫔妃在这张床上睡过,我就恶心得想吐!” 凤乾浑身再次散发出惊人的阴厉之气,长孙嬉宝心惧地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屏息预备承接前所未有的怒气,说不定他还会亲手宰了她了事。 但却没想到死瞪住她老半天之后,凤乾仅是怒哼一声就拂袖离去。 长孙嬉宝不由得喘出一口气,有点失望,也有点庆幸。 望翘悄悄来到她身边低语,“娘娘,皇上一向都在偏殿召幸嫔妃,寝殿这儿,娘娘可是第一个被皇上允许进人的嫔妃。从皇上登基之后,这张床也只有皇上睡过,没有其他人了!” “啊?”长孙嬉宝傻眼了。“娘娘,快请上床歇着吧,您放心,皇上是很生气,但是也忍下来了。奴才想皇上该是到练功房去发泄了,等皇上发泄过后,自然就没事了。” 长孙嬉宝呆了半晌,这才慢吞吞地爬上床躺着,小珠帮她盖上被子。 之后,她听见望翘招呼小珠出去,殿门关上了,周遭一片静谧,静得令人心伤。她翻身面对床里,不想老望着殿门,猜测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但是,睡着他的床,盖着他的被,闻着他的气息,她还是忍不住想到他,猜测他是如何发泄怒气的?猜测他能否完全消气?猜测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孙嬉宝依然大睁双眼,视若无睹地盯着前方壁上,想着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突闻一声咿呀启门声,她顿时屏息,静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来到床边,静立了一会儿,脱衣的熟悉声入耳,被子被掀开,温暖的健硕躯体在她身后躺下。 她咬着下唇,任由他揽臂将她拥入宽阔的怀抱里,浓烈的男性气息迅即钻入她的鼻内,她不禁满足地轻叹一声。 “对不起。”她低喃。 凤乾停了一下,随即将她翻转过来面对他,虽然他还是默不出声,可他双眸写满了柔情与怜爱,热烫的双唇徐徐覆上她的,就像是允诺他不变的情怀。 这一夜,她温顺地配合他无尽的需索,终宵缱蜷,直到曙光透过窗纱洒人满地银丝,两人才沉沉睡去。 感觉好像只眯了一下眼,凤乾便被望翘叫醒了。“皇上,再半个时辰就要上朝了。”凤乾爱怜地在疲惫酣睡的长孙嬉宝唇上亲了一下,这才慢慢抽出枕在长孙嬉宝脑袋下方的手臂,再帮她盖好被子,然后下床让望翘帮他着衣。 “叫外面的人小声点,别扰了娘娘安眠。”他小声地吩咐。 “是,皇上。”望翘也小声应道。 “叫几个人过去帮帮小顺子,务必在午时前把娘娘的东西都送过来。” “是,皇上。可是……”望翘单膝跪下替凤乾套上黄缎靴。 “娘娘的物品该摆哪儿?”凤乾略一思索,“书籍杂物就放祥龙殿,以后那儿就是德妃娘娘的书房了。至于首饰衣物鞋袜等放这里就行了,以后这里是朕的寝殿,也是娘娘的寝殿,明白吗?” “明白了,皇上。”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云苍恋11 “好,行了,待会儿朕上朝后就让小珠过来伺候着,还有小顺子过来后还是叫他跟着娘娘,免得娘娘乱逛又迷路了。” 于龙宫既是皇上所居住之主宫殿,自然是整个皇城中规模最壮丽宏伟的一座宫殿,不但其内之殿阁座座豪华辉煌,宫内各处更是景致秀丽如仙境。 堆石为山,蓄泉为湖,亭台楼阁数十座散落其间,再点缀着赏心悦目的嘉花名木,迷人之幽境浑然天成,巧夺大工,丝毫不像人间尘境。 但相对的,因为是皇上的宫殿,禁军守卫也特别多,在干龙宫逛了好几天后,长孙嬉宝才找到一处比较隐密的私人游乐场所。 虽然也是一片密林,但比飞燕宫那片柏林大了一倍多,于是,凤乾又得另外交代干龙宫的太监、宫女、守卫们,要是瞧见密林内冒出浓烟阵阵,于万别大惊小怪的拿水去泼,那是德妃娘娘又在烤鱼了。 虽然如此,但刚开始大家一看到冒烟就赶紧跑去密林里察看,然后便被长孙嬉宝轰出来。 好一阵子之后,大家终于习惯,再看到冒烟,不管冒得多大,总是见怪不怪地撇过头去不予理会。 小珠仰头望着坐在高枝上的长孙嬉宝。 “小姐,下来吧,要是让皇上瞧见就不好啦!” “放心吧,”长孙嬉宝悠哉悠哉地晃着两只脚。“他这会儿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望翘说今儿个奏章很多,至少要一、两个时辰后才能批阅完毕。”无奈,小珠只能靠在树下,单脚无聊地踢着落叶。 “小姐,你现在到底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长孙嬉宝很干脆地回答。 “小姐!”小珠抗议。“哪有人这样的嘛,这样人家心里没个底,很难过日子耶!” “好吧,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长孙嬉宝往下望去。“你也看见啦,无论我怎么激他,他就是不生气。 即使我们初至干龙宫那一夜,他明明就很火大了,我都瞧见他七孔在冒烟了呢,可他就是硬憋住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那……”小珠踌躇着。“小姐有没有考虑过留下来?” “留下来?”长孙嬉宝喃喃道,双脚忽地停止了晃动。“我能留下来吗?现在他是很宠我,可是以后呢?谁又能保证他能疼找多久?等他厌倦了我,还是会去找其他嫔妃不是吗?”小珠往上斜睨,“喂,小姐,你不会是说我们已经卡在这里了吧?不想留,又走不了,我们是要和皇上耗下去吗?” 长孙嬉宝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珠依然脱着她许久。“小姐,小珠服侍你那么久了,你还不能跟小珠说老实话吗?” 长孙嬉宝心虚地移开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珠轻叹。 “小姐,别忘了小珠是服侍你的贴身丫鬓,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呢?”长孙嬉宝又无语了。 “该有两个多月了吧,小姐、’长孙嬉宝沉默片刻,“知道你还问!” “你不打算让皇上知道吗?”小珠以极力不赞成的语气说。长孙嬉宝冷哼一声。 “知道了,他就更不会放我走了!”小珠猛翻白眼。 “就算不知道,他也是不放你走啊!” “那你要我怎么办?真的就这样留下来了吗?”长孙嬉宝色厉内荏地叫道。“我告诉过你,我不要和一个有一大堆妻妾的男人在一起的不是吗?”小珠摇头叹气。 “小姐,再下去也是瞒不住了!”长孙嬉宝眼珠子一转,异想天开地建议,“那我们就这样溜了吧? 也不用他贬我进冷宫了,就这样直接给他偷溜掉,然后跑得远远的,让他找不到我们,如何?” 小珠张口结舌地瞪了她好半晌。“小姐,请问你几岁啊?这么幼稚的念头是你想出来的吗?”脸一沉,长孙嬉宝不高兴地瞪回去。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姐啊,就连我小珠都知道,干龙宫守备森严,想要偷溜出去是不可能的事,你怎么可能想不到?” 小珠不可思议地说。“还有,我担保跑不了半天,皇上就会追来了,我们又怎么个跑得远远法?最后,就算真让我们逃掉了,小姐就不怕连累家里的人吗?” 长孙嬉宝扬了扬双眉,再搓了挂鼻子,又轻咳两声,最后才咕哝道:“算我没说过!”窃笑了会儿,小珠又问:“好,那小姐到底打算怎么办?” 长孙嬉宝咬紧下辱,考虑了老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还是不能接受他是个多妾的男人。” “可皇上现在都不再去找别的嫔妃啊!”小珠辩驳。 “那又如何?你能担保他永远不会去找了吗?”长孙嬉宝反问。 “告诉你,只要他去找一次,我肯定会疯掉,说不定还会亲手宰了他呢!” “喔,那我们还是跑得愈远愈好广小珠忙道。 免得小姐因弑帝而被五马分尸。 长孙嬉宝满意地点点头,“所以我们还是要想办法让他贬我进冷宫。” “可是……”小珠忽地眨了眨眼。 “孩子呢?孩子一定是在冷宫出世,皇上也一定会知道,然后……小姐,你舍得离开孩子吗?”啊!又是一大难题!真伤脑筋,怎么前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后一个问题又蹦出来了呢! 长孙嬉宝猛搔着脑袋,“呢……这个嘛……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好,你慢慢想没关系,可是小姐,拜托你先下来好吗?”小珠哀求。 “我的心都快停了耶!”长孙嬉宝双眼一翻,“没出息!“她骂道,而后慢慢从树上下来,找了一块又大又平的石头就坐下,双手托腮,认真的思考起来。 不,她才不要留下来看他和别的女人亲亲热热!可是不留下来的话,就得放弃……“啧啧,娘娘,少见喔,居然这么安安静静的!” 谁?是谁?竟敢这样调侃她!长孙嬉宝循声望去……混蛋,原来是那个每天闲闲无事干,到处乱晃的王爷凤锦。 实在不想理会这个老是嘲笑她的男人,长孙嬉宝转个身背对他,拉好裙摆,端端正正的坐好,大家闺秀的规矩又全数出笼—一摆好,这才瞪着前方,继续思考她的棘手问题。“奴婢见过王爷。” “免了!”凤锦又摆摆手。‘小珠,小顺子在找你呢,他说娘娘的新衣裳做好送来了,让你去看看有没有问题。” “喔,那……”小珠瞧一眼落人沉思中的长孙嬉宝,想想似乎没必要打断她的思绪。“那奴婢过去了,麻烦九王爷跟娘娘说一声。” “行了,我会的。”看着小珠离去后,凤锦才转回身,漫步踱到长孙嬉宝斜对而倚着树于坐下。 “娘娘,想什么?”没听到!长孙嬉宝看也不看他一眼,心里暗忖着。“想娘家吗?” “想五皇兄吗?”神经病,长孙嬉宝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想三皇几多陪陪你吗?”谢了,不必了!她依然不为所动。 “想如何让五皇兄将你打人冷宫吗?”真聪……长孙嬉宝蓦地倒抽一口气,继而猛转眼惊视着凤锦。凤锦倏地露齿一笑,神情充满了戏谑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云苍恋12 “从你进宫第一天起,五皇兄就知道啦,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也毋需追究那么多了,重要的是他一直都知道,所以无论你怎么触怒他,他都不会生气,因为他知道你在于什么。” 凤乾居然都知道?!长孙嬉宝完全傻了! “其实五皇兄能那么容忍你,也相当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广凤锦拔起一根野草畴着。 “我想这几个月来,你也听过很多关于他的描述,喜怒不定、冷漠狂傲、乖戾霸道,这就是他对所有人的态度,包括母后,可就是……”他瞄她一眼。 “对你除外!”长孙嬉宝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的灼灼双目,凤锦的神情逐渐转为严肃。 “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呢?他对你不够好吗?他不是把他所有的心神和时间都耗在你身上吗?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长孙嬉宝欲言又止地轻启双唇,可又立即阖上,她咬紧住下唇。 凤锦摇头,无奈叹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你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有的男人就不会!”长孙嬉宝冲口而出,可一说完就后悔了,她这一辩解就等于承认他所说的一切。 凤锦凝视她半晌,“可是他不再去找其他嫔妃了不是吗?他甚至遣散了后宫三分之二的嫔妃,而最令人吃惊的是,他竟然让你住进干龙宫!“他突然失笑,“你知道这事让母后和万贵妃有多后悔吗?” 长孙嬉宝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反驳,“他现在是没有去找其他嫔妃,可是你能保证他以后永远也不会吗?嫔妃被遣散了,三年后还是可以选更多不是吗?就算我现在住在干龙宫,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把我赶出去!” 凤锦张了张嘴,继而摇头,“你真是……就算你嫁的是平民百姓也不能保证他永远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啊!” “我知道,“问柔下巴一扬。“所以我宁愿终身不嫁!” 凤锦皱眉,“老天,你这不是因噎废食吗?” 长孙嬉宝的脑海中倏地浮现母亲那副痛苦哀伤、凄凉绝望的面容,不禁苦涩地哼了哼。 “饿死总比心死好!”凤锦沉默了,良久后,他才又不满地说:“这样实在不公平,难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五皇兄对你的感情有多深吗?如果你真的离开他了,他一定会非常痛苦的。 你为了畏惧未必会有的痛苦,却要把痛苦强加在三是兄身上,这样公平吗?” 长孙嬉宝盯视凤锦片刻后道:“天下间没有绝对公平的事,然而男人的心是贪婪的,所以他绝对不会把所有感情灌注在一个女人身上,男人的心也是硬的,或许失去我真的会令他痛苦一时,但是绝对不会有女人绝望时的痛苦那么的深切久远,男人的心更是善变的,所以我离开后,很快就会有另一个女人占据他的心。”她轻叹。 “相反的,女人的心却是如此的脆弱,稍稍一碰就好了,你凭什么要求公平呢?”凤锦紧攒眉头。 “老实告诉我,你对五皇兄难道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没有吗?”长孙嬉宝自问,而后突然笑了,如此苦涩又无奈。“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一个男人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就算我再不想,一点一滴的情丝总是在我不知不觉中就悄悄地缠到他身上了,而当我发觉时,他早已掳获了我的心,再怨叹已是无用了!” “是吗?”凤锦状似颇不相信,“既然你也爱五皇兄,为何还想离开他?那样你就不会痛苦吗?” “当然会,我会好想他、好想他,想得好痛苦,可那也是甜蜜的痛苦,因为……”长孙嬉宝浮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在我的回忆里,一切都会是最温馨多情的,他会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男人,这会是一段最缠绵缝蜷的感情,这样就够了,我不想让丑陋的结局毁了这一切,你明白吗?”她慢慢眯起双眼。 “如果你硬要让这一切有个结果,肯定会是当他厌倦我而回头去找其他嫔妃的时候,那时我就会开始恨他,而我不像我母亲那么软弱只会自己痛苦,我会想报复,最后当我恨到极点时,或许我会亲手杀了他,而后自杀!”凤锦惊喘,“老天!”长孙嬉宝的神情冷漠,眼色更冷。 “难道这才是你要的吗?”凤锦一时说不出话来,真的看不出来这个有时淡漠、有时活泼的女孩子,爱恨居然是如此强烈得可怕。 “你了解了吧?”唇角的笑容又改为嘲讽,长孙嬉宝淡淡道:“我愈是爱他,就愈需要离开他,否则我们只会同归于尽而已!”齐大文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音来,“你……,你就不能相信他会永远专情于你吗?”双眉一扬,嘲讽之色更深,她反问:“你信吗?” “呃!“凤锦僵窒住了。 她浓密的长睫毛缓缓垂下,“其实我也很矛盾,有时想到那些曾被他宠幸过的嫔妃们,现在却只能像我母亲一样暗夜饮泣,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长夜,我也无法安心。“长孙嬉宝凄然道。 “她们都望穿秋水的期待皇上偶一夜的温存,而我却贪心的要求皇上的全部,但是……我就是无法接受他有其他女人的事实,所以我只能离开,这样对我、对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凤锦实在不晓得他还能说什么。“所以,”长孙嬉宝淡淡一笑,多少无奈尽在其中。 “如果你真是为我们好,就帮我想办法离开他,否则你就要先有心理准备,一旦他开始厌倦我时,你就必须先杀了我,在我还未开始恨他之前先杀了我,那么至少这还会是一段美好的爱情。”语毕,她长长吁出一口气,而后起身向他微微颔首,“好了,我该走了,小珠应该在等我去试穿新衣裳了。” 礼貌的行礼后,长孙嬉宝优雅的离去,凤锦瞪着她离去的方向许久,他突然开口道:“五皇兄认为我该如何抉择?是帮助她离开你呢?还是把剑磨利了等着杀她?”话落,人影倏闪,凤锦的面前落下了身穿龙袍的凤乾,他也凝视着长孙嬉宝消失的方向,良久之后—— “我宁愿让她杀了我。”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他又丢下她了 慕容谨之出去时,用警告意味浓烈的眼神看了华芝一眼,华芝一惊,这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蠢话。 她以前一直不知道皇兄与楚沐姝之间还有那样一层深厚的关系,但悬崖后,她怎么会不明白,事后韩良与夏卿告诫她,这宫中的事情不能传出去,不然对皇兄,皇兄身边每个人都不利,宫中的事情,她虽然不是全部了解,但也隐约知道娘亲与皇兄之间的厉害关系在那里摆着。 所以,她怎么能蠢到在白璃忧面前说起楚沐姝的事情来,尽管认识楚沐姝较早,但在她的心中,对白璃忧的喜欢更多,现在她是真的闯祸了。 想到此,她直跺脚,随后跑到白璃忧面前,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白璃忧。 “嫂子?” 白璃忧苦笑,将她拉在身边坐下,道:“你真是慕容谨之的妹妹?” 华芝这才想起皇兄说她失忆了,鼻子一酸,握住她的手,两人聊了一会儿,白璃忧突然说道:“华芝,我有些饿了,你能不能出去给我找些吃的?” 华芝没有怀疑,道:“好,嫂子,你等我,我去厨房给你找吃的,如果没吃的,我让韩良给你做,他做吃的很好吃。” 白璃忧看着华芝蹦蹦跳跳的走远,下了床,目光落在一旁的屏风上,上面搭着数件男女衣裳,想来慕容谨之这几天一直在这里过夜的,而屏风下的一把椅子上有一个包袱。 那是她的包袱,她将包袱拿起来,放进怀中,披了件披风,走了出去,转走长廊,就是后院的花园,院中的花,开的鲜艳。 白璃忧苦笑,因为要去见那位姑娘,所以让花子看着她?不需要的,她不需要人陪,宁愿自己出来走走。 可院中有人,那背影像是楚沐姝? 白璃忧怔住,下意识想要离开,“白妃姐姐。”那道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沐姝看见她了,白璃忧也不好在头也不回的走,转身朝楚沐姝笑了笑。 楚沐姝神色殷勤,道:“白妃姐姐,过来坐坐吧。” 白璃忧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两人在亭中坐下,白璃忧的心攸然沉下来,因为她看见楚沐姝手中扣着一块本属于她的东西——那块三生石。 白璃忧忍不住问,“你手上的是?” 楚沐姝不怀好意的看了她一眼,眸光故作羞态,道:“白妃,你别多想,以前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但是这些年来,我也想明白了,他既为皇上,也不会只属于一个女人,但对他来说,总归有一个女人是有些不同的。”楚沐姝顿了顿,脸色有些凌厉起来,凑到她耳边道:“我相信,我楚沐姝是他生命中最不同的——今日是本宫的生辰,十五年来,他从未缺席,看看这石头,是他送给本宫的礼物,曾经在江南,他对本宫承诺,会一生一世待我好。” 送她的礼物? 白璃忧怔然的看着那块三生石,这个三生石他到底有多少,是不是后宫的女人都人手一颗?心,又冷又寒,白首不相离么?想来已成戏言,笑话! 楚沐姝见她脸色苍白下来,不由得温怒,“连一块石头你都能生出妒意,也要在意吗?我楚沐姝要的不过是陪在皇上身边,你也容不下?哼,我也终于明白了当初我为什么对你容不下了。” 白璃忧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苦苦一笑,低声问道:“这个真是他送给你的?” 听到她的质疑,楚沐姝觉得好笑,“难道你觉得我楚沐姝不配得到他给予的一件礼物?”楚沐姝眼神凌厉的盯住她,眼中已起了杀意,捏紧时候,道:“是,是他送的!其实白妃姐姐你根本不用在意的,如果是你的生辰,谨之哥哥必定会送上更珍贵的礼物,上次在宫中,你一有个不高兴,谨之哥哥便赏赐了很多珍宝给你,那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所以,你以后的生辰,谨之哥哥一定会——” 她生辰,他知道吗?也许连那年那月都不知道—— 白璃忧只是凝着那块三生石,轻声打断她,道:“姑娘,在贵重的礼物,总归是有价钱的,可是有些东西,是真正无法估价的,就像是姑娘手上这块石头,既然他送给你了,那就请你好好珍惜。” 楚沐姝怔然,闭上眼睛,咬着牙,低声道:“你的话,今日我楚沐姝受教了。” “今日是你生辰,我也没有什么可送你的。”白璃忧低垂着头,怕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泪,她狠狠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忍下那股哭意,低声说道:“生日快乐。” 楚沐姝听到她话里的哽咽,心里畅快了许多,道:“白妃,以后回宫,我们好好相处,也许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能在宫中多活几年。” 这时,突然有人走近,“皇贵妃娘娘。”来的是一位暗影卫,走到她们面前,行礼后对恭敬的楚沐姝道:“皇上与侯爷在花厅设宴,请娘娘过去。” 楚沐姝满心欢喜,也不再瞧白璃忧,只礼貌邀请,道:“白妃,可要与我一起去?” 白璃忧摇头,挤出一个微笑,道:“不用了,我出来走走的,你快去吧,别让他等着看了。” 楚沐姝也不勉强,起身拂袖离开。 这里静悄悄,而花厅那边热闹,脑海中,那颗三生石晃荡,脑袋中疼痛难忍,白璃忧痛苦的叫出声来,撑着脑袋跑出了客栈。 街上的店铺并不多,这件客栈位置处于街尾,环境很是清幽,黄昏时出来,在街上走了一阵子,转眼便入了夜。 身后那数道影子,急急跟在她身后,暗影卫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两名暗影卫便要上去将她带回去,就在他们要动手时,一道蓝色身影已经落在他们面前。 “应将军!” “你们回去,我来跟着。” 白璃忧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苦笑着想要撑起来,一只手却到了她眼前,白璃忧抬头,却是一名清隽少年。 应星河眼眸有些冷漠,脸部神色有些微绷,她问道:“你是?” “应星河,皇上的属下。”应星河语气不耐。 那天在医馆,与他见过一面,白璃忧虽然已经记不清楚了,但隐约还是能记起来,“谢谢。”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白璃忧觉得他的手掌又暖又热,他使劲将她来起来,只是他没有放手,而她却也不好意思挣开,两人竟这样沉默着站了良久。 末了,白璃忧道:“谢谢相扶。”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又被劫走 星河惊觉,自己还握着她的手,像是甩开烫手山芋一般将她甩开。 白璃忧苦笑,真是一个好奇怪的人,她轻声道:“我出来走走,等会儿就自己回去。” 星河冷冷应道:“嗯。”走了几步,她回头,他竟还一直跟在她身后,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回去?” 星河开口硬邦邦的,道:“我负责保护你。” 白璃忧不好推辞,只好说道:“那就谢谢了。” 两人一前一后,在长街上走着,“白璃忧。”星河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现在心里肯定不痛快。” 白璃忧愣了愣,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别管。”星河有些粗鲁的打断她,心中的愤怒让她察觉出来,她并不知道刚才星河一直在后院。 白璃忧还处于怔愣状态,而星河的声音又传来了,“回去吧。” “我想再走会儿,你先回去吧。” 她的话音刚落,星河已经快步到她面前,沉着声音开口,“楚沐姝与皇上经历过很多轻视,你别多心,万不可背叛皇上,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背叛?”白璃忧喃喃嚼着这两个字,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星河自压低声音,道:“我娘是我爹在中年时娶回家的,我爹当年为了我娘,赶走了王府后所有的妾室,但后来我娘还是以为我爹去了青楼,有了其他女人,我爹知道后,不忍伤我娘,他便请旨出征,十年未归,我娘以为我爹战死了,便自尽而亡——皇上对你很好,你万不可背叛了他,你明白吗?” 白璃忧怔住,虽然忘记了星河,但是星河的话,还是让她感觉到这个男人将自己隐藏得很深,其实,白璃忧怎么会不明白星河为何会有如此矛盾的心,即便是星河自己,恐怕也不明白吧。 但星河是明白的,他经历年少巨变,性情在那时变得沉默乖张,慕容谨之对他有大恩,加上两人还一同白帝门下学艺,情义极其深厚,后来,他发现自己喜欢上浓华殿的人,但她却是自己恩人的女热。 青梅竹马的感情,他从入白府那天起,就喜欢起这个羞涩的姐姐,后来两人相处数年,感情更甚,只是后来一张圣旨将她送入后宫,两人之间便再无交集。 星河明白这个女人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他喜欢,但痛苦,苦苦压抑感情,却看见欢德楼白璃忧对兰亭妩媚一笑,后来又引来慕容龙秀与百里瑞熙争夺。 是慕容谨之,他相让无怨言,收拾好心情,默默守护,但如果是其他男人,他便忍不住嫉妒,竟隐约有了恨意,为什么她可以喜欢其他男子,却不能喜欢上自己,于是他爱她,却也恨上了她。 “你做什么?!” 白璃忧的叫喊,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紧紧的抓住她的肩膀,大惊之下,星河惊慌失措的推开她。 “没想到应将军竟和皇上的女人有一腿。” 讥诮的冷笑从他们身后传来,星河没想到自己竟然大意到脸对方已经接近都没察觉到,他迅速转身,将白璃忧拉到身后,冷眼看着来人,“就凭你们,还奈何不了小爷!” 一声娇笑出现,从两人身后走出来,星河与白璃忧都大惊,竟然后阴魂不散的冷歌与冷泰,星河握紧长剑,如只有黑衣人,他没问题,但如果加上这两兄妹,可能唯有慕容谨之能够与他们一战,他真是失策,为何要将暗影卫撤走。 暗影卫人数众多,又都是死士,虽然不是冷家兄妹对手,但要缠上他们,让白璃忧先逃,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地上已经躺了两个黑衣人,白璃忧急了,星河已经受伤了,脚下凌乱,她最燃不懂武功,但也能看出星河已经无力支撑下去,她一咬牙,捡起地上黑衣人的剑,冷歌掩嘴一笑,道:“怎么?白妃娘娘也要出手了?真是好吓人啊。” 白璃忧也是冷笑道:“我不会武功,你们却不一剑杀了我,是想擒住我,威胁慕容谨之吧?” 冷歌冷声道:“果然聪明。” 白璃忧眸色一动,剑已经横在了自己脖子上,“将他放走,回去报信,不然他死了,我也自尽了,你们可以拿着我的尸体去威胁慕容谨之。” 冷歌大怒,本就对她恨之入骨,这时更是恨得牙痒痒,冷泰冷哼一声,收回刺向星河胸膛那致命一剑—— 夜色中,马车疾驰在山路上。 马车中,瞥了眼抱着双膝的待在角落痛苦呻0吟白璃忧,冷泰笑道:“妹妹,这个女人好像有病,我给她看过脉了,她有脑疾。” 冷歌目光阴冷,笑道:“她这样也叫痛?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呢?” 冷泰一怔,疑惑道:“都城那个人不是给你回信,只杀掉皇上,留下这个女人,她有什么用处?竟然——” 冷歌冷冷打断他,道:“留下她的命简单,至于怎么折磨,全凭我的心情。” 一弯明月,一碗寿面,一杯清酒,虽是最简单的,却是年年的相守,楚沐姝已有些微醺,夏卿笑着又给她与慕容谨之倒了酒。 楚沐姝轻瞥了眼他,终于忍不住在桌下面握住了他的手掌,而此时,一道焦急的声音突然传来,还混着哭泣。 “皇兄,星河受伤了,嫂子也不被人掳走了!” 华芝的身影在门前闪了一下就消失了了,待楚沐姝反应过来,慕容谨之的身影已经掠了出去,花园中,盛子铭一脸焦急,华芝哭得稀里哗啦,星河浑身是血依在盛子铭身上。 当星河见慕容谨之来了后,挣开盛子铭,屈膝跪在了他面前,低声道:“皇上,是星河没用,紫月教那两个魔头将白璃忧抓走了。” 他要她等自己回来一起晚膳,可却再一次将她丢下,慕容谨之握紧拳头,狠狠挥在桌上,掌下一片殷红,却比不上心中的碾碎般的痛。 众人徒然触到慕容谨之狂怒的眸光,“她为什么出去?” 楚沐姝知道自己说出来,跟别人说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咬唇站出来,苦笑道:“也许是看见了皇上送给沐姝的三生石吧。” 慕容谨之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双眸中布满血丝,问道:“什么三生石?” 东蜜园是龙门镇最悠久的酒楼,龙门镇又是南方边陲最大的城镇,繁华程度绝对不逊色于都城。 “哟,小二哥,你是怎么了,一脸愁苦样子,就不怕把老板的客人赶走?” 第二百七十八章 惹了不该惹的人 站在门客的小二干笑两声,恭敬揖身道:“忆凝小姐好。” 花家是城中大户,谁不敬畏几分,小二看着花忆凝身后的三名男子,更是堆起笑脸来,道:“兰亭公子好,子憬公子好,不三不四也来了。” 花家,兰家,宁家是南方三城首富,只是兰家行事一向低调,才给了其他两家之势在兰家之上的表象。 忆凝笑道:“可又给我们留下三间最好的厢房?” 小二苦笑道:“花小姐开口了,有自然是给你们三位留下的,只是刚才来了一群恶人,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将厢房占了去,我们掌柜的去说,他们还将掌柜打了一顿。” 忆凝笑道:“怎么还有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人?这厢房本小姐倒是怎么也要拿回来了!” 裙摆一挽,花忆凝自然朝着二楼去,兰亭与宁子憬相视一笑,两人脾性虽然都是淡薄的,但花忆凝是他们的师妹,从小呵护着的,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而且那伙人还出伤了人,况且这酒楼的幕后老板也正是花、宁、兰三家,所以这事不能坐视不理。 不三在忆凝身后嘀咕着,“花小姐,姑奶奶,你要是跟我们家公子一样是个男儿身,估计早上山做山大王去了。” 忆凝回头,斥责道:“不三,别以为我没有听到你说什么,小心姑奶奶撕了你那张嘴!” 身后的兰亭淡淡一笑,而花忆凝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宁子憬身上,宁子憬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意,父母是极喜欢她的,只是两人之间现在只有兄妹之谊,其他事情现在说是尚早。 几人上去,忆凝也不说话,直接掀开雅间的帘子,只见一桌子人,均是黑衣打扮,而其中比较奇怪的是有一人带着黑纱,整个容颜都被遮挡起来。 忆凝冷笑道:“本小姐还以为是什么人敢抢我的房间,原来是一个丑八怪,连真面目都不敢拿来见人!” 这群人正是紫月教那群人,冷歌并没有在遮掩,但女子最爱惜容貌,所以一听忆凝那句丑八怪,勃然大怒,一个反手,茶杯已飞向了花忆凝。 花忆凝撇嘴,身形一闪便已躲过,“雕虫小技!”话音刚落,尖叫声起,只见另外一个茶碗已经泼来,冷泰出的手,刚才那一次不过是声东击西。 紫月教众人大笑起来,眼看着忆凝已经避无可避,一阵掌风袭来,也不见如何的凌厉,却恰到好处的将那热茶给逼了回去,冷家兄妹一凌,立刻闪身躲开,滚烫的茶水全数落在了那兜里遮挡的人身上,只那人一声不吭,兰亭蹙眉。 冷泰一惊,他们一族是紫月仙门一脉,只是偷恋凡尘,背叛出逃下凡,所以世代所修炼武功都无法再进化境,但凭着血液中的仙缘,行走四方,除了遇见慕容谨之,未再遇敌手,不想这里竟有如此武功已到臻境之人。 冷歌变了脸色,惊疑的打量起眼前这男子。 这人正是兰亭,他不想惹事,只是对方出手狠毒,不由动怒,茶水滚烫,又是泼向的忆凝,所以才会出手,冷家兄妹是有仇不报之人,伸手已经在招来手下。 忆凝一脸涨红,怒道:“还怕你们不成?” 兰亭淡淡看了对方一眼,突然对宁子憬说道:“那人被他们点了聋哑穴,你去解开。” 冷泰冷笑道:“岂容你来发号施命!” 一剑已朝兰亭刺去,兰亭始终保持微笑,袖子一拂,将忆凝推开,他的身影穿梭在众人之间,竟将冷家兄妹,与其他黑衣人全数给揽在眼前,让宁子憬去给黑纱人解穴。 手在脖子上一点,宁子憬一悸,是个女子?忆凝好奇,笑起来,欺身过来,伸手将那女子的黑纱揭开,忆凝随即花容失色,“鬼啊!” 黑纱下那女子,脸上两道相交的刀痕,触目惊心,那整张脸上的划痕就像是蔷薇花般缠绕于上,而最恐怖的是那张脸上流出来的是黑色的血液。 宁子憬也是吃了一惊,就连酣战中的兰亭也转身看了一眼。“兰大哥!” 轻轻的哽咽声,让兰亭浑身一震,失神时竟忘记了去避开冷家兄妹一起刺来的那剑,这一刻是他最为失魂的。 日夜思念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一声大哥,如同那日初见。 毕竟只是初次见面,兰亭并不想伤人,所以并未用权利,而且看见璃忧后,只想赶快到她身边,掌下一用力,这一下用了十成功力,冷家兄妹与那些黑衣人被全身打开。 长袍飘动,兰亭已到了白璃忧跟前。 兰亭看着她的脸,一旁的宁子憬与忆凝皆是大吃一惊,他们与兰亭相交近二十年,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未见过他如此狂怒的神色。 “是他们对你做的?” 白璃忧怯怯的摇头,茫然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你,大哥,欢德楼,有你,我——” 兰亭轻笑,怒与疼都涌上喉咙,想对她轻哄,却偏偏凝不成一句话,身后,不三大叫起来,“子憬少爷,忆凝小姐,你们还不快来帮忙。” 冷家兄妹已经朝兰亭攻去,子憬一凌,招呼着忆凝上前帮忙。 “大哥,遇见你真好。”白璃忧一眼惧怕的看着兰亭,之后惊惧的往后退,而正当兰亭伸手想要将她扶稳时,她开始拼命地摇头反抗,哑声道:“不要划了!好痛,谨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救我,不要去,不要去,为什么你不开救我!” 这群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当日那个夫君呢? 兰亭咬牙,握紧拳,心中剧痛,大步上前将白璃忧拥进怀中,她的身子在他怀中颤巍巍的抖着,“大哥,大哥——” 她那么小心的喊着他。 都城街头,那精灵慧杰的女子,现在只剩下那双涣散的双眸,她没有忘记自己,却已神智错乱,他轻拍着她颤抖的身子,“你等着,我帮你把这些人都杀掉,然后带你回都城找你夫君,可好?” “夫君?夫君是什么?”白璃忧呆呆的问道:“回去哪里?回去又能做什么,他心里没有我,只有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一句话就把他带走了。” 兰亭将人紧紧抱住,双眸中已经染上淡淡的肃杀之气。 “大哥,能不能将珠子给我抢回来?” “什么珠子?”兰亭一怔。 第二百七十九章 以后,我家就是你家 她小心而缓慢的解释,道:“我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三生石,只有珠子是我的宝物,大哥,你帮帮我好不好?你是个好人。” 其实,兰亭已经猜测到了,现在怀中人的记忆是混乱的,可能连最新的记忆,下一刻就是忘记掉。 白璃忧撸高袖子给兰亭看,那手臂上一条条鲜红的刀痕,“那个男人抢走了我的珠子,我有去抢回来,可是我打不过他,他还说我不听话就用刀在我身上划一刀,大哥,我没有办法,我——” 兰亭冷冷朝着冷泰看去,只见他手腕上戴着一颗白色的珠子,他曾在都城见她手腕上的戴着这颗珠子,轻轻落了一吻在她额头,低声道:“等着我。” 话音刚落,兰亭已重新加入了战局。 子憬,忆凝几人本已落了下风,可兰亭已加入其中,情况立刻发生了转变,兰亭手一抬,将忆凝送出战局,“忆凝,帮我看着她。” 忆凝看了眼那站在一旁的白璃忧,心里甚是明了了。 后来又上来一批黑衣人,让冷家兄妹脱了身,冷泰手中的珠子被兰亭夺下来,“穷寇莫追。”兰亭虽然那样说,可忆凝看着他的眼神,有种感觉,他并不会就此作罢。 在忆凝印象中,兰亭绝不是一个主动会去惹是生非的人,这次他却嘱咐不三去找来马车,酒楼外,忆凝因为好奇,刚想过去问兰亭,他与那女子之间的关系,子憬却笑道:“不三回来了。” 马车停在酒楼后门外面,他竟要带她一起?忆凝咬唇,问道:“姑母家并不远,还用马车?”忆凝是兰亭堂妹,这次来也是看望兰母。 子憬笑道:“今天出来,没走几步,你不是已经叫累了?” 忆凝对兰亭没那种儿女之情,可见自己堂哥对一个女子如此看重,心中还是有些不爽,“那为何我出来就没有马车坐,现在她却有?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不三皮笑肉不笑,道:“忆凝小姐,又没人不给你坐,花家马车不是也很多。” “哼!”忆凝跺脚,这话是埋怨,眼角却瞥见兰亭正要抱着璃忧上马车,压根没在意听到她说的话,忆凝咬牙,子憬皱眉道:“忆凝,别小孩子脾气了。” 忆凝指着他们,道:“姑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子憬笑道:“这个女子看着挺可怜的,应是兰亭的旧相识,你何来生这个气?” “你!”瞪了子憬一眼,冷哼着别过头去,她也不是在吃醋,只是担心带回去了,该如何跟姑母解释,姑母本就不喜欢他们在外面多管闲事。 白璃忧看着要上马车,拼命挣扎摇头,往兰亭身后躲,“我不上去,我害怕。” 兰亭蹙眉,璃忧的样子刺痛了他的心,想必那些人一路上就是在马车里划破了她的脸,折磨过她,兰亭心中一紧,低声对她安抚,道:“璃忧,是我疏忽了。” 兰亭想了想,将她拉到面前,俯身,道:“大哥背你。” 这次,忆凝,就连子憬与不三在内都惊愕的看向了兰亭,他将人背起来,笑道:“子憬,你带着忆凝与不三坐马车先回去。” 忆凝来了脾气,咬牙切齿道:“我也跟你一起走路。” 兰亭特意选了延着护城河旁的一条幽静小路走,一路上行人并不多,看见璃忧时,别人都连连回看几眼,都很震惊兰家大公子背上背的究竟是何人,看那身段,显然是一女子。 兰家是附近十二城首富,兰亭又是家中独子,城中人哪个不谈谁家闺女有幸嫁进兰家,听闻这些年城中富商,各地官员都想将自家千金指给他,只后来都被兰家拒绝了。 白璃忧趴在兰亭背上,小心的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兰亭微微笑着,璃忧却问他,“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我忘记了。” “以后我家,就是你家。” 身后的忆凝一听,顿时就懵了,想这堂哥必定也是疯了。 子憬与不三也没坐马车,只跟在身后,忆凝顿住脚步,冷笑道:“那个女人不仅脸不好,就连脑子也不好,脚又没毛病,还要人背?这救了她命,还要管吃管住,那到底要管到什么时候?” 子憬笑道:“忆凝,你今日反应有些大,你既然知道她脑子有些不好,又怎么能分伦常之礼?” 不三叹气道:“忆凝小姐,这位姑娘本来并不丑,以前那容貌还很漂亮,你也莫再拿人家脸说事了。” 忆凝低声道:“不三,你一直跟在堂哥身边,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子憬的声音传来,“忆凝,你可还记得兰亭从帝都回来时,受了重伤,他昏迷那几日,迷糊中嘴里叫的是什么人的名字?” 兰亭回头一看,那几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璃忧,就快到大哥家了,你放心住下,我带你去见我爹娘,他们都是友善之人,你不要害怕,你身上的毒,还有脸上的伤,大哥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治疗。” 白璃忧不懂,却也还是乖巧的点头,靠在他肩上,隔着黑纱的肌肤触碰到他脸上,兰亭心中微微一动,犹豫了一下,低头便抵在她额上。 对外兰姓,实际按照家族族谱算下来,兰家本姓戎,兰家老爷戎仁,夫人明珠。 此刻,明珠夫人与友人正在厅内喝茶谈笑,突然,丫鬟满脸惊慌的冲进来,道:“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随身伺候的婆子骂道:“你这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不好了!”明珠夫人笑道:“萍儿,老爷和夫人好着呢。” 除了那婆子与管家,厅中几名丫鬟小厮都齐齐笑了起来,萍儿有些委屈,戎仁看了他们一眼,众人立刻安静,老爷虽然为人宽厚,但甚是严肃,府中仆人没有不惧的。 “萍儿,发生了什么事?” 萍儿道:“回禀老爷,夫人,少爷带了以为姑娘回来,不对,是抱了一个姑娘回府。” 别说是萍儿了,就连厅内所有人听了都大吃一惊,戎仁与夫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诧异,“爹,娘。” 兰亭已到了厅外,明珠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家儿子与身后女子交握的手上,明珠惊诧,道:“兰儿,这位姑娘是——” 兰亭朝明珠夫人颔首,之后对众人道:“除了管家与香姨之外,其他人都下去。” 众人退下后,戎仁微微皱眉,“兰儿?” 兰亭笑了笑,将躲在自己身后的白璃忧拉了出来,道:“出来吧,上面那两位,一位是大哥的爹,一位是大哥的娘,打个招呼,好吗?” 第二百八十章 我要与她成亲 除了兰亭之外,白璃忧看见其他人都是一眼惧色,“大哥?” “璃忧,大哥的娘是最好的大夫,你让我娘给你看看,能治好你的。” “我生病了?需要治病,对吗?” “嗯?你脸不是疼吗?你想让它一直疼吗?” 白璃忧摇头,扯住他的衣袖,小声说道:“她会嫌弃我吗?那些坏人都说我是丑八怪,他们骂我,打我,笑我,我很害怕,他们不许别人看见我,说我会吓死人,后来让我戴上这个,才给我吃点东西,他们才没有打我。” 兰亭听了,又怒又气,握住她的手,“别怕,有大哥在,大哥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这个仇,大哥也一定会替你报!” 白璃忧又似懂非懂的点头,道:“看的时候,你不要走,一直待在我身边,看完之后你带我走,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好。”兰亭的话,不说自己母亲明珠夫人,就连一向稳如泰山的戎仁都震惊了。 明珠夫人略微一沉吟后,走到兰亭面前,轻轻扶住璃忧的手臂,微笑道:“姑娘,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让我看看你的脸,好吗?” 眼前那消瘦的身形一闪,已躲回到兰亭身后,兰亭略有顾虑的看了明珠夫人一眼,明珠微笑着伸出手,道:“不会有事的,出来吧。” 当白璃忧信任她后,将脸上的黑纱取下后,明珠夫人骇然,道:“怎么会有人如此的残忍?不仅将人面容毁了,还要下毒。” 戎仁这时也走了过来,问道:“明珠,是什么毒?” 兰亭见明珠夫人神色凝重,心中顿时一沉,“娘,能解吗?” “解?这种毒,你们可知道出自哪里?”明珠夫人苦笑,道:“紫月教。” “紫月教?”兰亭蹙眉,“听闻五百年前紫月教创教教主是轩辕君,当年已得道成仙,紫月教怎么会有如此阴毒的东西。” 兰亭咬牙道:“娘,到底能不能治,不管需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找来。” 明珠夫人蹙眉,道:“兰儿,这女子与你之间——” “姑母,她与我们不过是一面之缘——”那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众人看去,只见忆凝小姐与子憬少爷从门口进来。 忆凝看了一眼白璃忧,愤然别过头去。 戎仁看向兰亭,皱眉道:“兰儿?” 见璃忧因为害怕缩回到自己身后,兰亭微微沉声,道:“忆凝!” 忆凝咬牙,不再作声。 明珠夫人微叹,道:“兰儿,忆凝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就是急躁了些,却是个善良之人,你何必——” 话还没说完,兰亭突然掀袍子,跪在了他们面前,戎仁沉声道:“兰儿,你这是?” “爹,娘,忆凝没有说错,我与璃忧本就只有一面之缘,但在儿子心中,愿娶她为妻,望爹娘成拳。” 忆凝撇撇嘴,别过头去,心想原就如自己所想,身后的子憬眼神复杂的看向忆凝。 明珠夫人颤声道:“你要娶她?兰儿,先不说这位姑娘的毒能不能治好,从她的行为语言,为娘能够看出她是个痴儿,兰儿,你——” 戎仁作为一家之主,反而没有激动,只是深深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你已经决定?” 兰亭开口,语气无比坚定,“是!” 明珠夫人本来属意忆凝,便道:“我与你姨母在你与忆凝出生时就订下这门亲事,你与忆凝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两家知根知底,忆凝的相貌才情有什么配不上你?依我看,若是你真的喜欢这姑娘,不如就娶做妾室就够了。” 兰亭依然打断她的话,道:“娘,我不会让璃忧做我的妾室,既然要娶,便是正室,我一生也只有她,儿子绝对不会委屈她。” 听闻,忆凝大悸,快步走出了厅内,子憬叹息,道:“兰伯父,伯母,我去看看。” 子憬出去后,戎仁按住自己夫人的肩,道:“婚娶的事,之后再说吧,倒是这位姑娘的毒,你怎么看?” 明珠夫人无奈,伸手拉起兰亭。 兰亭见状,只道:“娘,你说吧。” 明珠夫人苦笑,道:“这毒叫做五月芳菲。”香姨这时开口道:“夫人,这毒的名字倒是风雅。” 这时管家开口了,“这名字是好,但就如毒蘑菇一样,颜色越是艳丽,就越是毒。” 兰亭道:“唐管家,你是最好的用毒高手,可有什么见解?” 唐叔看了一眼夫人一眼,一位是全天下闻名的神医,一位是药王谷曾经的毒王,皆是高手,这时却都露出了难色。 兰亭咬牙道:“娘,唐叔,你们说啊!” 唐管家道:“还是我来说吧,这个毒会在每个满月时发作,若是毒布满了脸,皮肉就如同五月的飞花一般剥落,五次之后,中毒之人的皮肉就会尽数褪掉,那种死状会非常痛苦,也会非常恐怖。” 明珠夫人不忍看了一眼白璃忧,转身动:“兰儿,这毒我跟你唐叔都没有办法解,毒来自紫月教,也只是闻其名,却从未听过有解法。” 兰亭微微低着头,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戎仁走去,按住他的肩膀,兰亭忽然抬眸,道:“唐叔,传令下去戎家旧部在这个月之内必要将紫月教那几个人给我抓住!” 唐管家恭敬道:“是,我立刻就去。” 这时,子憬走了进来,笑道:“我宁家也是旧部,看来这次也是逃不了了。” 宁子憬生性潇洒,与兰亭之间情义极其身后,他喜欢忆凝,但从未因为忆凝额生出嫌隙来,兰亭一笑,道:“你见过那几个人,正好给唐叔画出来。” 子憬苦笑,道:“现在?” 兰亭道:“事关性命,不可有一刻的迟缓——爹,娘,儿子也希望能够立即开始准备婚事。” 明珠夫人心中一惊,虽知他心意已决,但看白璃忧命不久矣,终究还是犹豫了,更不愿他娶她为妻,倒是戎仁看出来些什么,道:“兰儿,你是不是打算找到紫月教老巢去?” 兰亭道:“是,若是在这个月内未能找到那些人,我便带她去紫月教,我与她成亲了,也就名正言顺,很多事情也方便行事了。” 戎仁点头,轻声对自己妻子说了几句话,明珠夫人苦笑道:“既然你是为了照料她,有这样的心思,为娘也就不说什么了,罢了,为娘这就去为你筹办。” 兰亭大喜,道:“谢谢爹,谢谢娘。”看了一眼白璃忧,见她也看着自己,心中一动,轻轻揽住她的肩头。 客栈,后院—— 慕容谨之突然睁开眼睛,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皇上!”有人快步走了进来,慕容谨之完全打开眼睛,床边是韩良。 韩良正在为他擦汗。 慕容谨之抓住他的衣襟,咬牙道:“为什么还在这里?”韩良苦笑,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天你让人送沐姝回宫后,就骑马去追娘娘,可半路上气急攻心,伤口裂开,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慕容谨之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乱,更不能在此刻倒下去,放开韩良,“夏卿将暗影卫排出去没有?” 韩良赶紧说道:“已经派出去了,一共六条道,每条都派了人出去,侯爷也亲自出去了,并让暗影卫注意每条道上可疑的人,子铭也暗中带了禁军去寻找。”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云苍恋13 在干龙宫寝殿后方,靠近奇石叠成的小山处筑有一方小上坡,波上植满杏树,旁边有茅亭、修竹,野趣无穷。 长孙嬉宝人寝前总爱来这儿仁立沉思,想着她到底该如何,才能将彼此的伤害减至最低,情况已经跟最初计划的状况不同了,她没料到自己会傻傻的把心丢在凤乾身上,更没料到凤乾也如此眷恋于她,而最超乎预计之外的却是“第三者”的降临。 凤乾寂然而至,抬手示意小珠噤声并要她离去,而后他温柔地从长孙嬉宝身后环抱住她,用他的温暖烫匀了她的心。 凤乾身上的大袍也密密地里实了她,不让一丝寒风侵袭她纤小的娇躯。她没有说话,他亦不出声,任由幽静笼罩住他们。 夜深人静,更漏未曾停歇,长孙嬉宝站得腿麻了,很自然的把身躯瘫向凤乾怀里,他将她搂得更紧,一只手却悄悄地覆在她微隆的小腹上。 “真的不想告诉朕?”长孙嬉宝这时有点醒然,有点恍惚,有点无奈,有点佣懒,还有点满足。 “不想。”她低喃。 凤乾轻叹一声,“还是想离开朕?” “是” “为什么不能相信朕?” “因为皇上是男人。”凤乾无语片刻,“要如何才能让你相信朕?”长孙嬉宝也沉默半晌。 “皇上,难道你不明白吗?即使臣妾相信皇上,愿意和皇上共度一生,但臣妾还是不会快乐的。一想到后宫其他的嫔妃。因为臣妾之故而必须在自伤自怜。自怨自艾中度过漫漫长夜,在寂寞、无望中迎来黎明,又送走落日,君主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涯。那种日夜期待,却由希望至失望,终至绝望的痛苦,从娘亲身上,臣妾有刻骨铭心的感受。” “皇上,臣妾不希望自己是造成那些哀思想情的罪魁祸首,却又无法大大方方地叫皇上去安慰她们,所以皇上,让臣妾走吧,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呀!” “最好的办法?”凤乾颇感无奈。“对你?还是对朕?朕是一国之君,权掌天下,却连个心爱的女人也留不住,只因为朕的后宫嫔妃太多,即使朕不再去找她们了?好,如果朕答应你,让那些嫔妃有更妥善的未来,让她们不必再独守空闺幽怨度日,你是否就愿意留在朕身边了?” 长孙嬉宝震了震。他的意思是……他的身边只会有一个女人吗? 可是……又能维持多久呢?她的长久沉默今他不安,“这样还是不行吗?”他痛苦地阖上眼。 “老天,你到底要朕如何做,你为什么不说明白呢?长孙嬉宝垂下双眼。‘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忘记娘亲所受到的痛苦折磨,我好害怕自己也会跟她一样,所以我宁愿让一切在最美的时刻划下终止符,不希望走上同归于尽的不归路。”凤乾闻言惨然一笑。 “朕却宁愿和你同归于尽也不愿意尝受失去你的痛苦!” “皇上……”轻唤两个字,长孙嬉宝又犹豫地顿住了。 凤乾深吸一口气,“说吧。”长孙嬉宝咬着下唇,踌躇半晌后才呐呐道:“我想……皇上已有两子,所以……所以我想向皇上请求,让我留着自己的孩子好吗?”凤乾轻轻一愣,继而喜色倏现。 真笨!他怎么忘了还有孩子,就算他留不住她,只要留住她的孩子,她就走不了了。 “皇上?” “啊,抱歉,爱妃,”声调听来歉意十足,可凤乾脸上却是笑容满面,但背对着他的长孙嬉宝瞧不见。“宫中规矩,恐怕是不能任由皇子、皇女流落在外!” “啊?那怎么办呢?”她神情凄惨的说着,凤乾的神情却是更欢愉。“真的很抱歉,爱妃,朕实在无能为力!”呵呵呵,这叫兵不厌诈! 初一岁首,百官朝贺,在王朝正殿,凤乾一身衮冕,庄严肃穆的出席庆典,百官身穿朝服,列队排列御前,置旌旗,设仪仗,备太常雅乐,还请外番使节。 各王公宰相率先领百官向皇上贺岁,执酒上寿。 皇上接受拜贺,然后大摆宴席赏赐群臣。 之后,凤乾回到后宫,又接受各嫔妃的行礼,同样摆宴并上演乐舞和百戏。 首座是凤乾,一边为太后,另一边凤乾原要长孙嬉宝傍坐,但太后坚持万贵妃为四妃之首,理当由她占据凤乾邻座,而长孙嬉宝只能居于太后下首。 凤乾面色阴沉地思索片刻,随即吩咐长孙嬉宝回宫休息。理由是——德妃身怀有孕,不堪劳累。 居于干龙宫的长孙嬉宝极少出宫,即使是太后宣诏,凤乾也会紧随而至,因为只有这种时候,太后才有机会对长孙嬉宝说些“有的没有的”。 凤乾不愿意老是想落跑的长孙嬉宝,趁此机会与太后“勾结”而逃出宫去,所以他总是三、两句话便将长孙嬉宝赶回于龙宫去。 可是这两句简单的理由却听得太后心头大震,万贵妃更是险些摔下椅子去。 德妃怀孕了?!完了!她要是生个女儿那还好,要是生的是皇子,以凤乾对她宠爱的程度,恐怕大皇子的太子宝座就要飞啦!然后……皇后的宝座也……然后……万氏家族梦寐以求的荣显贵天下也……太后与万贵妃惶恐的双目对上,旋即侧首悄声命令宫女唤来国舅晋见。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凤乾不发一语,仅是面无表情地啜酒看戏。 不久,国舅来到,太后赐座在她自己身边,一阵唏嗦耳语后,国舅也是脸色骤变。 后宫中有太后、有万贵妃,但万氏却无人捞上一官半职,即使有,在凤乾登基之后也被废去,就连国舅也是空有名号而无实权。 原因无他,因为万氏族人全是贪婪无能之辈,而以凤乾的贤能英明,自然不会让这种人站上朝廷腐败朝纲,破坏天下百姓的安宁平和。 所以万氏才会用尽心机想把大皇子推上太子宝座,也要将万贵妃送上皇后之位,如此万贵妃才能偕同太后以一国之母名义“管理”后宫,借机除去所有会抢去大皇子太子宝座的人。 等大皇子登上帝位,就该是万氏一族飞黄腾达的时候。 如今危机降临,若一个处理不慎,万氏的梦想就要烟消云散,所以太后和国舅赶忙耳语讨论,商议着该如何解除危机。 在万贵妃惶急的注视下,太后和国舅似乎终于有了结论,太后清了清喉咙,状似随口地出声。 “啊,皇上,哀家……”“这次又要说什么?”凤乾淡然插进口。 “立后?立太子?还是两样都要提?”太后一颗心提得老高,干脆承认道:“既然皇上明白,就该有所决定,即使皇上认为两位皇子皆不堪大任,至少也要立后吧?毕竟历朝皇上都在登基时便立后,而皇上己登基十年有余,后位却始终虚悬,似乎不太合理。” 凤乾的嘴角轻撇出讥诮的线条,懒洋洋地单手托腮,深沉的双眸凝视在太后脸上。 “要朕立后是吗?”太后点头。“哀家是认为皇上早该立后了。” “那么……”凤乾慢吞吞地拉长了语句。“儿臣若想立德妃为后呢?”虽是预料之中,太后仍是倒抽了口气,旋即冲口道:“绝对不可!” “喔?不可?”凤乾眼睑半阅,好似无聊得快睡着了。 “为何不可?母后当有很好的说辞吧?儿臣洗耳恭听。”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云苍恋14 “她是平民出身,不够格母仪天下!”太后断然道。 凤乾嘲讽地笑笑,“儿臣记得母后也是平民出身吧?”似乎已有所准备,太后立刻反驳,“可哀家是书香世家出身,德妃却是商贾之女。” 凤乾抓起酒杯一口饮尽,再慢吞吞地放下酒杯,双眸转至前方戏台上。“母后,儿臣的太祖母可也是商贾出身喔!” 太后呆了呆,“真的?”说着忙将询问的眼神移至国舅那边,国舅皱眉想了想,而后无奈点头,她轻啊一声,半晌,她又道:“她进宫不久,若立她为后,恐后宫不服!” “啊,这倒是,皇后统领后宫,若嫔妃们有人不服,她这皇后就很难做了。”凤乾赞同地点点头,双眸徐徐移到万贵妃脸上。 “不过没关系,哪些人不服,叫她来跟儿臣说,儿臣保证让她心服口服!”万贵妃抖了抖,忙垂下眼。太后和国舅相颅一眼,国舅脸容稍沉,双眼不断使着眼色,太后咬咬牙,随即也沉下脸来对着凤乾。 “皇儿,哀家要你立万贵妃为后!”又是皇儿? 凤乾心中冷笑着,神情阴惊到极点。 “是吗?太后要朕立万贵妃为后?”轻细却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语气,令听闻者皆不由自主地打个冷颤,太后更是心惊胆战。 那回她要凤乾提拔万氏子弟为官,凤乾便是以这种口吻拒绝她,而当她以太后的身份欲使他听命时,他却以皇上的身份警告她后宫嫔妃不得干预政事,念在她初犯而恕过,若然再犯,同样要人冷宫度余生。 当时凤乾的无情绝然口气,她仍记忆犹新,就如此刻一般无二致,吓得太后不敢回话。 “嗯?太后怎么不回答朕?太后要朕立万贵妃为后吗?”太后瑟缩了缩,国舅忙暗中扯着她的裙摆,万贵妃也直眨眼,无奈,太后很勉强地点了头。 “哀家……希望皇上立万贵妃为后。” “喔……原来是希望……”凤乾松下脸色,又换上嘲讽的神情。 “朕还以为太后忘了朕才是一国之君,天下间没有人能够命令朕做任何事哩!”凤乾的双眸缓缓扫过神色极不自然的三人,最后回到太后脸上,他再度用手支着下颔。 “不过,很抱歉,母后,儿臣恐怕要令母后失望了,因为儿臣从来没想过要立万贵妃为后,而且,儿臣也暂时不可能立德妃为后。”三人闻言同时松了一大口气,但太后还是忍不住要问:“为什么?”凤乾无奈的开口,“因为德妃根本不想做皇后。” 三月初三水节,这一天,男女老少都要到水边洗濯,象征洗去一年的尘垢和积病。 皇上则会开放金明池、琼林苑、金水河供骑射、竞龙船、观百戏,又在临水殿赐宴,看池中争标,君臣同乐二则后二十日,热闹非凡,盛况空前。 但是长孙嬉宝没得去,因为凤乾担心场面太乱照顾不到她,所以她只能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在干龙宫内到处乱晃,边暗自摘咕埋怨不已。 好烦!真的好烦!凤乾明摆着就是不放她走,甚至要小顺子看她看得紧紧的,就怕她溜了似的。 她实在不耐烦了,忍不住想用更激烈的手段来逼他。 可是就连她跟他、端他,甚至揍他几拳,别说是发怒了,他甚至还笑眯眯地挪揄她力气不够大,最好去学武练练身子。 一火大,她索性冲到御书房去画花了他的奏摺,这下总该要生气了吧?真是活见鬼!他居然只是扬了扬双眉,而后批评她的画实在不怎么样,还建议要请个先生来教教她。她真是没辙了!想找小珠发发牢骚,可小珠近些日子来却老不见踪影,好像是和干龙宫的某个禁卫军对上了眼,频频去找对方“沟通”心事。 而小珠不在,小顺子就更像只跟屁虫似的跟得她烦死了,结果唯一能静下来的地方就只剩寝殿了。 有趣的是,一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她才发现整个干龙宫她几乎是在透透了,反而寝殿内却没仔细“看”过。 那怎么行,自己住的地方都没“搞”清楚,这很丢脸!于是乎,一件件的龙袍被扔了满地,各式各样的靴子东一支西一支,柬发冠、通天冠、翼善冠—一挂上镜台、衣架、中架、盆架、灯座上。 最后,她来到那座上有暗锁的三彩柜前,歪着脑袋打量好半天后,她耸耸肩,三不管的拿来灯座将锁给敲开。 里面是好几个小木盒子,有长、有方,她顺手就拿起第一个打开。 哇!她一见就惊叹着将里面的东西拿到化妆台前的灯座旁细看。 那是一柄精致华美的匕首,五寸长的刀身全以纯粹的白金打造,琥珀的剑柄上嵌缀着十二颗豆大的明钻排成菱形,有如十二颗星星在闪耀,刃面上,更嵌合着一枚形同八角的丝翠,因为丝翠很大,所以刃身也比一般匕首宽厚许多。 这实在不像武器,而比较像是价值昂贵的艺术品,但那锋利的刀刃却又清清楚楚地说明这的确是件能伤人的武器。 但是它真的很美,如果她偷偷把它藏起来,他会不会来跟她要回去?她要假装不知道吗?还是再看看其他木盒子里的东西是不是都这么吸引人,若是,干脆把整座三彩柜…… “你在看……”心中正想着见不得人的事,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猛抽一口气,反射性地回转过身,而后,她霍地屏息瞪着一脸震惊的凤乾,没有人出声,仿佛时光就此静止。 好半晌,两人同时向下望去,只见鲜血正从凤乾胸腹间流出…… “不!”她惊恐地低哺,“不!我不是故意的!找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颤抖得仿佛风中落叶。 他忍着痛楚,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边吩咐着她,“不要怕,更不要声张,去叫望翘进来,他就在寝殿外,快去!”可是她已经吓傻了,兀自前前念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 “长孙嬉宝!“他用力摇了摇她。“镇定一点,没事的,快去叫望翘进来,记得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快点!”她可怜兮兮地瞅着他,“找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放心,我不会怪你的,”他温言抚慰着。“来,乖,听话,去叫望翘进来,嗯?”忍不住又往下瞥一眼,她立时硬咽一声,便踉踉跄跄地冲出去。 紧紧捂住痛楚来源,凤乾咬紧牙关慢慢走向床榻,他才刚坐下,望翘已急步跑了进来,一眼瞧见凤乾胸腹间居然插着一把漂亮的匕首,他差点把魂都给吓掉了!“皇上!怎么……”他惊呼。 “闭嘴!“凤乾低吼。“你不能小声一点吗?你一定要搞得人尽皆知吗?”望翘忙压下声音,“皇上,找立刻去请大医……” “不!“凤乾立刻否决。“去找六王爷,告诉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知道该怎么做,快去!” “是,皇上!“望翘回身就跑。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云苍恋15 还好六王爷也跟着皇上从盛宴上溜了回来,而且还被“罚”在御书房代为批阅奏章,毋需他到处去找。 鼻涕眼泪流满脸的长孙嬉宝连忙过来扶着凤乾躺下,嘴里还是喃喃念着,“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嘘,别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凤乾柔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突然出声吓到你,这是我自找的,你别自责,真的,我真的不怪你。” 她迷蒙泪眼盯住他好一会儿,才抽噎着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容忍找?为什么要对找这么好?为什么?” 凤乾虚弱一笑,“这还用问吗?因为我爱你,我宁愿死在你手上也不愿意失去你。” 长孙嬉宝扁了肩嘴,随即嚎啕大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答应你,我不离开你了,我不再故意惹你生气了,我……如果你讨厌我,我会自己去死,我绝不要再伤害你,我发誓,真的,我发誓!”凤乾的脸色虽苍白如纸,但神情却是异常的平静满足,他抬手抹去她泉涌般的泪水,微笑道:“你还是不明白吗?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厌倦你的。” 长孙嬉宝猛点头,“好,好,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挑起单边眉毛,凤乾打量她片刻,而后摇头。 “不,你不相信我。但是没关系,等我们都老了以后,你自然就会相信我了。”长孙嬉宝还是猛点头,“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凤乾双眸一亮,“真的?那如果我要你当我的皇后,你也会说好吗?” “好……呢?皇后?”她所有的眼泪鼻涕都被吓得咽回去了。 “你……你要我当皇后?” “嗯。”愣了半晌,长孙嬉宝猛摇头,“不,我不适合当皇后,还是让给别人吧!”凤乾又挑起一边眉毛,眼眸转了两圈,狡猾之色一闪而逝,旋即攒起了眉头,他轻轻呻吟着。 “啊,好痛……”长孙嬉宝一惊,“啊,真的?啊、啊,怎么办、怎么办?那个混蛋怎么还没来……天哪,你流了好多血耶……” 她心疼地叫着。“怎么办,怎么办哪……”凤乾握住她的手,“答应做我的皇后,我再告诉你怎么办。” 长孙嬉宝毫不考虑地脱口而出,“好,好,我答应你,快告诉我怎么办啊!”凤乾笑了,“你的贴身内衣是眉织布,拿来帮我按住伤口,这样血流会缓一些。” 一声不吭,长孙嬉宝立时冲去抓未好几件内衣,可当她再一次瞥向仍插在他身上的匕首,她抖了抖,手上的内衣掉了一大半,同时又开始喃喃念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凤乾只好自己拿过她手中仅存的内衣按住伤口后,才伸手去将她的脸转过来。“放心,看起来好像很严重,其实死不了人的,别看了就好。” 长孙嬉宝扁着嘴,看来好像又要哭起来,就在这时,殿门蓦的打开,几个人一起冲进来,而被凤锦抓着的太医,几乎是两脚本沾他的被拎进来往龙床前一扔,望翘也急忙将药箱塞进太医手里,小顺子则关好门守在殿外。 太医一口气还未喘过来,另一口气立时又噎住,他惊恐地瞪着凤乾的伤处,窒息地叫道:“不是娘娘身子不适吗?怎么是……,皇……皇上……” “住口!”凤锦也一脸焦急地盯着凤乾的伤。“还不赶快动手替皇上疗伤,你还在罗唆什么!”太医震了震,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上前为凤乾诊治,凤锦顺手将泫然欲泣的长孙嬉宝拉这些距离,不让她看到疗伤的恐怖过程。瞧着可柔一脸愧疚,凤锦也大略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担心,娘娘,”他细声安抚着。“五皇兄的身体一向很好,这点,小伤打不倒他的。” “小伤?那还叫小伤?”长孙嬉宝不敢责信地叫道,继而猛摇头。 “不,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他伤得很重,那把匕首至少有四、五寸长,整支全插进去了,伤还能不重吗?” 凤锦张了张嘴,而后说道:“好吧,我承认他伤得不轻,可是我保证绝对死不了人的。” 长孙嬉宝不理会他,兀自伸长脖子探过头去,可老是被望翘有意无意地挡住视线,她终于忍不住要靠过去看看,凤锦连忙一把抓住她。 “娘娘,不要过去……”长孙嬉宝回眼一瞪,“无礼,放手!”凤锦无奈的放开手,任由长孙嬉宝去做她想做的事,望翘回头看看凤锦,只见他无奈的耸耸肩,望翘也只好踱开一步让长孙嬉宝蹲在床榻边。 长孙嬉宝忍耐着不看向伤口,只盯着凤乾的脸。 凤乾脸色惨白,双眸紧闭,呼吸粗重急促,脸颊更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搐着。 长孙嬉宝鼻子一酸,泪水又掉下来,她一边心疼地拿布中温柔地擦拭着他如雨般落下的汗水,一边在他脸上轻轻吹着气。 “对不起,对不起……”她又忍不住开始念起来了。 凤乾闻声睁眼,随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没事,我没事的。” 吸了吸鼻子,长孙嬉宝硬声道:“不要笑,我知道你很痛,不要为了我勉强笑,我会更难过的。”凤乾敛去笑容,凝视着她,同时轻轻抬手,“握住我的手,这样我就不会那么痛了。” 她立刻紧握住他的手,两人都不再说话,仅是深情地对视着,直到太医疗伤完毕退开一步,长孙嬉宝才跳起来紧张地抓住太医的手臂。 “怎么样?皇上的伤怎么样?” “回娘娘,皇上性命无碍,”太医恭身道。“但至少需卧床七至十日左右,再静养一段时间,这期间千万不可劳累,以免伤口发炎,甚至绷裂。” “你确定?”长孙嬉宝不放心地再问。 “回娘娘,卑职确定。”长孙嬉宝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床上的凤乾则低沉地唤了一声。 “太医。”太医忙又恭身。“卑职在。” “记住,是娘娘不适,懂吗?”凤乾暗示。惊惶已过,太医相当谨慎且严肃地应道:“回皇上,卑职懂。” 还是不放心,凤乾更露骨地警告,“要是有半丝口风露出去,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卑职明白。”太医回答着并抬起忠厚的老脸。“那卑职就以娘娘龙胎不稳为由来替皇上换药。” “可以。” “可卑职开的药方……” “交给我,”凤锦插口道。“我会负责抓药来给望翘熬药。” “好,卑职就开两份药方子,一份给娘娘安胎以掩人耳目。”太医设想周到地说。凤乾笑了,“好,就让娘娘陪朕喝药。” 长孙嬉宝噘了噘嘴,但没出声,凤锦和太医走出去,并低声讨论着一些往意事项。 长孙嬉宝坐上床沿温柔地替凤乾盖好被子。“睡一下吧,皇上,你的脸色很难看呢。凤乾握住她的手摩掌着,“叫朕的名字。” 他低语要求。她脸蛋微红嗫嚅道:“这样……不好吧?那是……大不敬。” “朕说好就好,来,叫!”踌躇半晌,长孙嬉宝终于声如蚊呐般地低唤,“皇上。” 手紧了紧,凤乾笑得好开心,“长孙嬉宝我妻。” 凤乾实在不想插花进来破坏他们的浓情蜜意,却又不得不过来提醒两句,他轻咳两声。 凤乾瞄也不瞄他一眼,犹自紧盯着长孙嬉宝,“什么事?” “水节休朝十日,倒是不必担心五皇兄上朝的问题,若是有事紧急上奏,我也可代传。但要是娘娘身体不适的消息传出去,母后和万贵妃一定会来探看情况的。” 凤乾蹩眉沉吟片刻。“就说太医吩咐娘娘需卧床静养,严禁探访,你去跟太医说一声,让他配合我们的说词。” 凤锦点头,“我明白了,我会严防泄露此事,免得大皇兄知晓,以为有机可越。” 凤乾颔首,而凤锦一离去后,满腹好奇的长孙嬉宝便迫不及待地问:“王爷想做什么?”凤乾静静地望着她,淡淡道:“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看她还想追问,他抢先闭上眼。“我累了,让我睡一下好吗?” 长孙嬉宝闻言立刻忘了自己要问什么,心疼地又为他拉了拉被子。“好,你赶快睡,多睡一下,药熬好了,我再叫你。” 凤乾依然闭着眼,“亲我一下。” 他低喃。 脸又红了红,长孙嬉宝没有犹豫,俯首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快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因为凤乾伤得不轻,太医也就把德妃的病情说重了些,以便皇上有足够的静养时间。万贵妃几乎想焚香祝祷天地,希望德妃就此流产了事,最好德妃自己也顺便呜呼哀哉,那就更可喜可贺。 但是几天下来,除了太医一成不变的说词外,详细情况到底如何却也一无所知,令人忍不住心焦,特别是连皇上都“紧守”在德妃身边,这情况实在透着可疑。 不会是德妃真的要完蛋了吧?否则皇上为何要死守着德妃,莫非是怕错失最后一面?万贵妃思忖。 第二百八十四章 安心 “将地图给朕拿来。”慕容谨之脸色一沉道。 韩良依言拿来地图,慕容谨之的目光在地图上一扫而过,吩咐道:“冷氏兄妹极其狡猾,为何偏偏选再这里动手?就是因为从这里出发到池力镇,一共有六条可走的路,他们在六条出口都留下线索,混淆视听,朕猜夏卿派出去的人,大概是已经接到了暗影卫的回报,六条路都有线索?” 韩良道:“皇上英明。” 慕容谨之嘴角一扬,吩咐道:“立刻传令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客栈所有人整装跟随朕出发,你让星河拔营,将剩下的禁军分散,五人一组,跟在朕后面。” 韩良答道:“是!”之后一顿,问道:“皇上,六条路,我们走哪条?” “长乐镇。” “长乐镇?”韩良微微一解。 慕容谨之淡声道:“六条路之中,长乐镇是唯一有水路的镇,只要到了长乐镇,冷氏兄妹就又多了一条水路可以走,而且长乐镇是附近最大繁华的城镇,他们隐匿其他,找起来非常的不容易,冷歌那个女魔头怎么会另选?” 韩良颔首,正要退出去,慕容谨之却问道:“朕昏迷了多久?” “回禀皇上,已经整整两天两夜。” 慕容谨之一拳头砸在床沿,鲜血顺着虎口而下,他冷眼盯着那鲜血,也不说话,韩良咬牙,劝慰道:“皇上,莫这样,如果让白妃娘娘知道你如此,她会伤心的。” 慕容谨之嘴角噙笑,淡淡道:“她再也不会为朕伤心了,昏迷时,朕一直在做一个梦,梦到冷氏兄妹折磨她。” 顿了顿,韩良悄悄看去,这时帝君的声音轻轻传来,竟带着幽幽怨怨的味道,“梦醒时,她对朕说,以后都不会跟朕回去了。” “韩良,不可能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朕不会允许!朕知对她不起,可这辈子无论生死,她都必须在朕身边,就算是百年之后,也要她与朕同寝而葬。” 兰府—— 书房,账房将这个月府中的账本送来,兰亭仔细阅览,不三在身旁笔墨伺候着,兰亭十六岁时,戎仁便将府中事务,交由他管理。 不三问道:“少爷,能应付吗?”兰亭淡笑道:“还行。” 不三道:“少爷真是厉害,接手府中的生意不过数年,府中分店越开越多,隐有超越慕容帧这位大公主之势。” 慕容帧是当今圣上的姑姑,可这个女人做生意极其精明,再加上夏家原是千叶贵族,家中生意众多,后来她接下夏家生意,在她那皇帝外甥的庇佑下成为千叶首富。 兰亭揉了揉眉心,苦笑道:“又算错了。” 不三问道:“少爷,账房将账算错了?” 兰亭摇头,轻笑道:“没错,是我算错了。” 不三一脸奇怪,不过今天自家少爷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少爷,自己算错账还这么高兴啊?” 兰亭只是那样笑着,顿了声,似又想起什么来,声音有些急,“羽弟的宵夜,可做好送去了?” 不三嘴角抽了抽,道:“少爷,你已经为问了五遍了,我早就已经吩咐厨房做了。” 他满意的点头,道:“少爷赏你。” “做好了,别忘了提醒我过去,我陪她一起吃。” 不三几时见过自家少爷如此? 不三没好气的说道:“少爷,就算是不三没提醒你,你大概也不会忘记的。”话刚说完,门外一道慌乱着急的声音传来,“少爷,不好了!” 推门进来的是丫鬟,一张脸皱着,道:“少爷,乔姑娘不肯让我们伺候她洗澡,非要你去。” 不三欲丫鬟跟在身后,少爷这步伐也太快了,他们快跟不上了,丫鬟气喘吁吁的说道:“少爷,乔姑娘在里面闹脾气,不许我们碰。” 另外全身湿漉漉的丫鬟接话道:“是啊,她说非要你去,我们只好来找你。” 不三一听,有点懵,懵完之后问道:“难道你们的意思,你们要少爷给她洗澡?” “不是我们,是乔姑娘。”丫鬟横了不三一眼。 不三嘀咕道:“这不是该少爷去伺候的事,要不我去?” 几个丫鬟齐齐横他一眼,兰亭出门,一张脸已经微微红起来,平日里他决断迅速,哪里像现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大哥,你在哪里,大哥!”哽咽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兰亭也急了,一咬牙,道:“你们谁那有纱巾,借来一用。” 这时,一个丫鬟递来一张手绢。 众人便看见他接过,蒙在眼睛上,推门进去,很快里面传来什么摔倒的声音,丫鬟挠头,道:“呃,少爷,你小心啊,刚才乔姑娘摔碎了不少东西。” 丫鬟们在外面没忍住,掩嘴笑了起来。 不三怒道:“你们一个个的,没点规矩,少爷是你们笑话的?少爷就算是摔了,也是还是少爷,摔倒的少爷也是对的!” 丫鬟们:“——iii” 内屋—— 兰亭苦笑,这一地的碎瓷烂瓦,从未如此狼狈过,但心中却是欢喜的,他听声辨位,踢开脚下的障碍物,走到了浴池边,刚蹲下,手触及到温暖的泉水,便听到理由清甜的叫他,“大哥。” “羽弟。”他应了一声,之后不动声色的往旁挪了一步。 璃忧在温泉池中,一边拍打着水面,一边对他委委屈屈的说道:“你去哪里了?她们把我衣裳脱掉了,我害怕,不过这个池水里挺好玩的,还能游来游去,她们抓不住我。”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羽弟你木有完没?沐浴完了就将衣裳穿上,大哥为你准备了宵夜,都是你喜欢吃的。” 听到那滴答答的水声从池中出来,兰亭喉咙不禁一紧,对她本已是喜爱至极,那一瞬间忽然见到她的身体,耳根就跟火烧似的。 璃忧趴在那里,好奇的瞅着他,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大哥,我的脸好痛,又很痒,好想挠,可是你说不能挠,我听话就没有挠。” 说完,笑嘻嘻的看着兰亭,可一会儿,她便又呼痛,兰亭身形一动,又折返回来,“羽弟,你忍耐一下,我现在就去找——” 正说着,只听到水声哗啦啦传来,眼前徒然一亮,璃忧过来,一把扯下他眼睛上的纱巾,月影摇曳下,女子美丽的身体毫无遮掩的袒露在他眼前。 兰亭怔住,一时竟忘记回避,良久后,急忙转身,哑声道:“羽弟,将纱巾给我,我们尚未成亲,不可——” 话没说完,璃忧已经低声叫起来,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惧,兰亭没忍住低斥道:“羽弟,别闹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戎家 “不要!”直到璃忧痛苦的喊声传来,兰亭才意识到不对劲,他返身一看,只见璃忧满眼惊恐的盯着前方一面铜镜,镜中的她,脸上满是伤痕缠绕。 兰亭又气又急,想下人竟疏忽了没将铜镜挪走,“大哥,这不是我!不是我!” 璃忧喃喃着,双目通红,她忽然大叫,双手捧住自己的脸,蹲下来,嘶哑道:“大哥,你别过来,别过来!走开,走来!” 兰亭这时也顾不上许多,将屏风上搭着的毛巾扯下,将她裹起来,放回到床上,“羽弟,别怕,大哥在这里,大哥会想办法将你治好。” 抱着怀中的人,他心疼,声音也微微的颤抖起来,“别怕,我会治好你。” 她的哭声,从他怀中传来,衣襟已湿了大半,兰亭咬牙,心想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为她解毒,璃忧却在下刻,推开他,愤怒的质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治好!?” “很快,很快!”兰亭只想着如何哄她,却没注意到此刻她的眼神已经微微变化了,悲凉却清透,璃忧轻笑,问道:“我这副鬼样子,你不害怕吗?” 兰亭不解思索回道:“为何要怕。” “你骗人!”兰亭凝着他,吻轻轻落在她唇边,“不怕。” 璃忧怔着,兰亭的吻又落在她的额头,眼睛,脸上每一道伤痕上,她抓紧他的衣裳,他的吻坚定,盯着他的双眸,眼中的光芒又深邃既清澈,还有盛满的怜惜,璃忧笑了笑,“谢谢你。” 兰腾猛然一震,回想起她刚才说的话,他惊喜道:“羽弟,你是不是回复记忆了?” 明珠夫人为她诊断后,说她的痴病并不是天生的,只要受到外部刺激,记忆就会恢复,是不是刚才被那么一吓,就让她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璃忧苦笑,摇头道:“我忘记了自己是谁,我只记得你将我救回来,然后你说你要与我成亲——” 璃忧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似乎犹豫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下去,兰亭忽然明白了,她的神智是清醒了,记忆却断在了酒楼那一天,但这已经足以让他欣喜,拥紧她,“是,我要娶你。” 璃忧脸上一热,微微撇过头去,“真的?” “真的。”兰亭嘴角上扬,低声问道:“我说这话时,你的神智并不清楚,你会怪我自作主张吗?” 璃忧摇头道:“我当然记得你,虽然我记不起你的名字,但是在我脑子里,一直有个人影,那个人就是你。” 兰亭苦笑,虽在她记忆中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但这已经足够,淡淡道:“你还记得谁?” “还有一个,那个人的样子——” “是你夫君吗?” “夫君?”璃忧奇怪,“我的夫君不是你吗?还有一个人影,是个女子。” 璃忧蹙眉,冥思苦想后道:“不对啊,我们还没有成亲,你就不是我的夫君,可是为什么我偏偏只记得你?” 兰亭并不瞒着她,苦笑道:“你本来有夫君,只是——” “只是什么?” “他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璃忧怔住,之后苦笑道:“难怪了,不然我也不会不记得他了。” 她努力想去想想,却脑袋一片空白,那什么所谓夫君,她无法想起一丝半毫来,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段回忆应该是痛苦不堪的,她只要尝试去想起来,那种痛苦的感觉便会涌上心头,她也知道那人并不爱自己。 兰亭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别强迫自己,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以后慢慢会好起来的。” “嗯。”璃忧轻靠在他肩头,任他抚拍自己的后背,闭上眼睛,她此刻放松下来就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这个男人,她觉得自己认识了很久,和他在一起时,是那么舒服,安心。 “羽弟,如你不想成亲,我——”沉默许久后,兰亭毅然出声。 璃忧鼻子一酸,往他怀里靠,“我记得你说过,你一辈子只会有我一个,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唯独只记得你,那你你吧——” 兰亭忽然吻住她的唇,这次不再是浅尝,而是撬开她的唇舌,他一生中唯一爱上的女人,以为已经错过的女人,第一次动了情欲的女人,终于回到了自己身边。 - 两人依偎着说了一会儿话,也没说什么,他只告诉她,准备带她去寻药的事,他说,而她听着,很快乐,也很安心,她说信任他,他心中的快乐就疯狂的滋长。 院中,明珠夫人正在与忆凝说话,劝说忆凝留下在玩几日,忆凝心情不好,倒不是因为被兰亭拒婚的事情,因为她心中有自己喜欢的人,而是不太喜欢白璃忧,“姑母,你真的同意亭哥与那个女人成亲?” 明珠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忆凝,你身后追求你的男子,也有不少,这件事就当做是姑母对你与你爹娘不起呢。” 忆凝低声道:“姑母,我没事的,你不用说抱歉,亭哥与我只是兄妹关系,我一直是知道的,我其实也有了——” 突然,传来一阵嬉闹声,正在服侍璃忧午膳的一众丫鬟走了来,叽叽喳喳的说着少爷与那女子的关系。 一个丫鬟说道:“如果少也愿替我洗澡,我也愿意满脸疤痕。”众人对她是又笑又骂,倒没人反驳,眼中既是嫉妒又羡慕。 成亲的事情还未公布,府中下人都不知道璃忧就是以后的府中少奶奶,任谁都想不到一个丑女竟能得到天之骄子一般少爷的独爱。 明珠夫人见到,笑道:“你们什么事情如此欢乐啊?” 为首那丫鬟,摊手道:“夫人,少爷昨夜在那个女子房间里过夜。 明珠夫人过去一看,房间里的烛光已经熄灭。 明珠夫人素来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绝对不会俞礼越规,却没想到竟宿在了璃忧房中,儿子对那女子的痴狂,让明珠心惊不已,那分明已经变成了一种痴恋,只愿一切顺利,以后别处什么祸事才好。 第二日,兰家又出了一件事情,当兰亭牵着璃忧出来用膳时,璃忧今日的变化,让众人吃惊,戎仁与明珠看了,也甚是欣慰,虽然脸上的伤痕未愈,但举止谈吐却能看出出自大户人家,忆凝看着兰亭嘴角含笑,盯着璃忧看了好几眼。 戎仁问到了璃忧家中的情况,兰亭也是光明磊落之人,没有隐瞒璃忧已婚之妇的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戎仁也没有反对婚事,但脸色铁青,兰亭见状,跪在地上,请求爹娘成全,戎仁这次是拂袖而去,临走时沉声道:“如果戎家列祖列宗同意,你便可以娶她!” 傍晚,戎宅后院香堂—— 香案上成列着数百牌位,上面写的都是兰姓,但每个牌位后面都隐藏着另外一面,后面刻着兰家人的本姓——戎。 第二百八十六章 甜蜜 身子笔直跪在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戎仁答应他,只要在不吃不喝不睡的情况下熬过七天,便答应他跟璃忧的婚事,兰亭想自己一定可以撑过去,因为他要娶璃忧,带她去紫月教寻解药,但面对祖宗牌位时,想起戎家百年功勋,最后换来兔死狗烹的下场,不是没有怨的,只是现在已过百年,一切已化为岁月尘埃,还有什么是放不开的。 突然,一丝响动传来,只见璃忧探头进来,一脸委屈的看着他,他的身子微动,璃忧已经喝止住他,“不要动,你起来了,一切就前功尽弃了,又要重新开始。” 那娇憨的模样,令兰亭不由得轻笑,道:“过来。” 璃忧蹦着进去,兰亭道:“在祖宗面前,不要如此。” 璃忧憨笑道:“知道了。”她从门口一直跪着挪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乖巧的跪好,兰亭笑了笑,轻轻将人拥进怀中,这样性子的她,是他梦寐以求的,两人安静的依偎着,兰亭对她道:“回去吧,地上凉。” 璃忧一脸苦恼,道:“不回去了,就在这里陪着你。” 兰亭笑着摇头,璃忧噗嗤一笑,他道:“这么进来的?” “是不三放我进来的。”兰亭拧眉,璃忧笑着朝他怀里拱,道:“我跟你爹说了,要来陪你,我们一起跪吧,我陪你说话,七天很快就过去了。” 兰亭心疼的怒斥道:“你还有伤,别说是七天了,就是一天你也熬不过的。” 璃忧凝向他,认真开口说道:“虽然以前的事情我记不得了,但是这几天我却记得很清楚,你是如何对我好的,而且成亲是我们两个人成亲,就是两个人的事啊,所以我不能不讲义气,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跟你爹说好了,七天,我帮你跪一些,你就能少跪一些,就少受点罪。” 最后她的声音,消失在兰亭的怀抱中,好不容易挣脱出来,见他眼中全是炙热的情感,嘴上却低声斥责她:“真是个笨蛋。” “七天对于我来说,不算是什么,我毕竟有内力在,你却不同,你——” “就算是你有武功内力,可能真的七天不吃不喝?你爹说了,最多也就三天就受不了了。”璃忧想了片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你的武功那么厉害,能把那些人打跑,能不能教我?” 兰亭失笑,轻抚着她的头顶,道:“你的身子底子不太好,能学点武功强生也是好的,等七天之后,我便教你。” 说着,突然想起她的伤来,长叹一声,将她紧紧抱紧,“真是个小傻瓜。” 香堂外面,一个男人负手而立,明珠夫人蹙眉道:“老爷,你真的要儿子跪够七天?就算是他能撑过七天,我也担心那位白姑娘的毒,不让他们成亲,也就是说他们不能早日启程去紫月教寻药。” 想到白璃忧为了兰亭来求自己,戎仁心中不免对她多了几分好感,戎仁淡声道:“明珠,你去准备吧,让他们五日后成亲。” “相公?”戎仁微微笑道:“这位白姑娘来头不小,看样子她的夫家也是极其有势力的人家,只是作为夫君,是他不顾情义在先,也不能怪我们没礼数,而且兰儿现在已经陷入极深,就算是成全他们。” “兰儿是极其有分寸的人,他与我说了,只要将白姑娘身上的毒解了,就立刻带她去帝都,那白姑娘夫家那边的事解决,其实我让他跪在这里,并不是惩戒,而是让他知道自己决定的事情,就要坚持到底,不然不仅会连累戎家,也就害了白姑娘。” 两日后,戎府后山,兰亭拿出汗巾为她擦去额头的细汗,不由得赞叹,“没想到你的悟性如此之高,戎家基本功,不过两天便已得要领。” 旁边的不三撇嘴,想自己悟性也高,少爷怎么就不曾夸过自己。璃忧满足的笑起来,拿起剑,一个转身,朝着面前的树干又戳了几下,不三心疼那把千年寒铁打造的龙泉宝剑,“白姑娘,这剑是老爷送给少爷的成年礼物,是少爷的宝贝,你可小心点,别戳坏了。” 璃忧自有一套让人信服的歪理,“既然是宝物,又何惧被戳坏,那么容易就被戳坏,那就不是宝物。” 不三:“——iii” 璃忧又转头看向兰亭,“你说对不对?” 兰亭脸上一红,轻轻嗯了一声,之后又补了一句,“这剑送给你。” 不三被气得不轻,冷哼道:“不跟你们玩了,受不了了。” 璃忧笑道:“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不三也不理她,看着不三气呼呼的离开,璃忧朝兰亭吐吐舌,道:“怎么办啊?他被我气跑了。” 兰亭宠溺的笑着将她搂进怀中,“正好,省得他在这里破坏气氛。” 璃忧抱着他笑得前仰后合,在她的印象中,兰亭一直都非常正经的人,没想到也会与她有如此亲昵的互动,两人笑了一阵,就地而坐,璃忧最后索性躺在他双腿上,兰亭却问她,“为何身上总是带着那个包袱?” 璃忧愣了愣,道:“不知道,从感觉我随时都会亡命天涯一样,带着包袱方便一些。” 兰亭低斥道:“胡说,就算以前是,以后也不想要了。” “不要凶我。” “好。” “要是让你爹娘知道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欺负我没关系的。” “——” “羽弟,你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喜欢!虽然我现在样子不好看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是有你对我好,我就喜欢。” 兰亭会心一笑,“以后都会这样的,所以以后不要再讲什么亡命天涯之类的话。” 璃忧也笑着问他,“你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他声音低沉,璃忧不由得仰头看去,只见他深邃的眸光也一样在凝着自己,她怔然后道:“我总觉得你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生活,你应该——” 兰亭微笑道:“那应该是怎样的?” “如果是在乱世中,我觉得你应该从军,立下不凡的丰功伟绩。” 兰亭一怔,戎家已隐世一百五十年,但每一代子孙都没有忘记祖先的教会,研习兵法韬略,无一不精,甚至到他这一代,父亲说过先帝过于仁慈,在位期间边关异族多次滋扰千叶边境,父亲断言,那些西域异族终有一天会进犯千叶。 实际上,在兰亭十六岁时,受父亲教诲去各国游历,研习各国军中战术,这与千叶帝君派遣卿侯那样的贵族子弟进军营历练是一样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元帅王 “羽弟,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璃忧笑了笑,“我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你该是活成万人敬仰的样子。” 兰亭敛眉一笑,她的话确实说中了他的心事,不说戎氏子孙身体内流淌着当年横扫千军的大元帅王的血液,兰亭自己心底深处本就没有忘记祖宗的鸿鹄之志,誓还百姓一个盛世。 兰亭轻声说道:“我曾想如果有一天,西域异族与千叶开战,我便去参军,报效国家。” “不行,你不能做小兵,你注定是会成为大元帅!” “孩子气。”兰亭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大元帅就是那么好做的?” “怎么就不好做了?我看好你啊,而且做大元帅不行,你要做元帅王!” 兰亭大笑起来,远眺去,整个城镇的景色尽收眼底,教他胸腔中生出一股豪迈来,他静静的看着,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的先祖曾经是大元帅王,为国尽忠,立下赫赫战功,最后却落得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那你说他的后代子孙,旧部亲友还应该为这个国家卖命?” 璃忧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道:“那是皇帝做的龌龊事,跟老百姓没有关系,在战争面前,那点只算是私人恩怨,那些大也打不过百姓。” “国家,不是有国才有家,有人能够流芳百世,正是为了这个国所牺牲留下的美名,也就是为百姓征战,而不是为皇帝,所以才配得上大元帅王。” 除去树上的蝉鸣之外,突然安静了下来,璃忧觉得是不是自己说的话惹到他生气了,“大哥?” 她试着呼唤他一声,“你别生气,我只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了。” 还没说完,兰亭已经紧紧抱住她。 “你说得对,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璃忧一怔,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情绪似乎也是激动的,“大哥?” 兰亭扶起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在手背,朗声道:“如果有一天,这个国家需要我去保卫,我一定去边关,保护爹娘,保护你,还有说的所有,我要你平安快乐的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我会为你拼了性命,拼到最后,你会等我吗?” 璃忧怔然的看着他扬起的嘴角,这个世间原来在很有那样一个人,愿意为他拼尽所有护她周全,她默默的点下头。 池力镇,西大街—— 路上的行人都是喜气洋洋,明日是兰家大公子大婚,轰动全城,从今日起,兰家摆下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款待全城百姓。 但再大的喜气也没有消减人潮对那一行人的好奇打量,毕竟从他们进城后,众人皆看出他们无一不凡,其中慕容谨之的华贵之气最甚。 慕容谨之成为别人有那种能够是风景,只是前面一位白衣女子的身影也成为他眼中的风景,那个背影,令他凝眉,立刻跟上去。 但她被冷氏兄妹捉住了,怎么可能会只有出现在街头? 一阵突如其来的欣喜涌上心头,手腕上是那日他亲手为她系上的鲤鱼珠,虽有疑虑但仍是敌不过念想,大步进入人群中,按住女子的肩头,紧绷的声音已经暴露出此刻的紧张,“璃忧。” 女人缓缓转身,慕容谨之在看到她脸上的面纱时怔住了,那双眼睛,是她!他不会认错,只是那女子像是受惊的兔子,蹙眉,眉眼间全是警惕惊骇之色,推开他,立刻朝着人群中跑去,“璃忧!” 一把长剑,横在慕容谨之面前,一个青衣女子走出来挡在他面前,冷声道:“不想死就别再追上去。” 说着,看到那抹白色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海中,大怒朝慕容谨之骂道:“晦气!”青衣女子是忆凝,慕容谨之也没有看错,那女子确实是白璃忧。 清晨,明珠夫人让兰亭带璃忧到城中自家的珠宝店中挑选首饰,虽然明珠夫人已经为璃忧挑选了不少,可又怕她不合心意,便让他们一起去亲自挑选。 璃忧不在意这些,但兰亭爱护她,只想将最好的都给她,便带她来了,忆凝对璃忧起了兴趣,便闹着要一起过来,兰亭娇惯她,便同意了。 在忆凝眼中,她总觉得璃忧会害了兰家,还有他们这些戎家旧部都会受到牵连,忆凝便在中途要拉着璃忧去买些东西,便将璃忧从珠宝店中带了出来,其实她准备了马车,想要将璃忧给弄走,只是刚出来,便被人群给冲散了。 那里知道,慕容谨之半路闪出来,这一阻碍,估计白璃忧又折返回去知道了兰亭,破坏了她的好事,忆凝气不过,举剑便向慕容谨之刺去,想要给他一点教训。 只是,慕容谨之并不避开,手指一捻,将忆凝的力道给全数化了,忆凝大吃一惊,手中长剑已被夺走。 这时,子憬的声音传来,“忆凝,又在惹事?” 忆凝一见是宁子憬,立刻道:“这人欺负我,帮我教训他!” 这时,夏卿他们也上来了,华芝撇嘴,道:“不知道哪里来的恶婆娘!” 忆凝大怒,子憬抱拳做了一揖,朝慕容谨之道:“我师妹鲁莽,得罪了,还请公子见谅。” 慕容谨之见宁子憬言谈举止,必是有背景之人,他本是为寻人来的,也不愿多生事端,便道:“公子客气。” 慕容谨之手一扬,便将长剑掷在地上,还给了忆凝。 宁子憬一笑,“多谢公子。”慕容谨之度量他,而宁子憬也在揣测慕容谨之的身份,无论武功,宁子憬看不出对方的来头,但那霸道的气势,怕是来头极大。 宁子憬平日素喜结交朋友,便笑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明日是我师兄大婚,公子与各位若是不嫌弃,请前往兰府喝上一杯水酒。” 慕容谨之笑着应允,道:“谢公子邀请,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宁子憬见他爽快答应,甚是欢喜,道:“公子去时,就说是我宁子憬的朋友就可。”看着宁子憬携忆凝离开,夏卿皱眉道:“哥,这酒,我们真的要去喝?”慕容谨之道:“嗯,他所说的兰家,应该就是我偶们一路走来,沿途听说的兰家吧。”韩良眼神一转,道:“就是千叶仅次于长公主的巨富之家?”“好啊,喝喜酒,还能看新娘子,一路来就听到兰家怎么样,怎么样,我倒是要看看这婚事是如何隆重,新娘子也一定是一位绝世美人吧。”华芝说着,随即又想起什么来,那张小脸黯下来,“那我们还找不找嫂子?华芝还是不去了。”慕容谨之眸光轻黯,怎么不找?便是为她来的,这事他没有惊动官府,但若能得到兰家帮助,也未尝不可。刚才那人是她?那就是说她已经从冷家兄妹手上逃了出来,隐藏在池力镇中,那他就一定要将她给找出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云苍恋16 终于,在整整三天见不到皇上身影,更听不到他以往传出干龙宫外的笑声后,万贵妃忍不住跑去找太后,太后二话不说就偕同她往干龙宫来。 她也急得很,一心只希望德妃能命丧黄泉。“母后,太医吩咐了,德妃不能……” “哀家只是看看她如何了,又不是要和她聊天说笑,不会碍着她的身子的。” “可是,母后,”凤锦一边尽力挡着太后,一面暗自使眼色要望翘去警告皇上。“六皇兄心情并不怎么好,母后最好不要……” “不用再说了!”太后猛挥手。“德妃怀的说不定就是下一位皇上,哀家自然特别关心,太医说得又不清不楚的,哀家怎能不亲自来看看?你不用再罗唆了,哀家今天非见到人不可!”眼见太后态度坚决,凤锦也只能尽量拖慢她的脚步,让凤乾有更多的准备时间。一进寝殿,太后高悬的心立刻放了下来,凤锦和坐在床榻边紫檀锈墩上的凤乾对视一眼,彼此立即有了默契。 小顺子端来另一张锈墩让太后也坐在床边,万贵妃则侍立太后侧后方,凤锦便即站至凤乾身后贴紧,让凤乾能背靠着他休息,至于躺在床上的嬉宝索性面向里头装睡,一旁的小翠望着地上,不敢把担忧的眼神投向凤乾。 “母后想罪,德妃刚睡不久,儿臣不想吵醒她。”凤乾淡淡道。 太后无所谓的瞄一眼嬉宝的背影,随即转眼仔细凝视凤乾。 “怎么皇上都守在她床边不休息的吗?这不太妥当吧,瞧皇上脸色这么难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病的是皇上呢!“太后面带责备地说着,心中却开心得不得了,皇上脸色难看,肯定是德妃情况不佳,看样子好消息错不了。 凤乾让自己不着痕迹地靠着凤锦,尽量忍住伸手按向伤口的冲动。“儿臣会照顾自己,请母后宽怀。” 太后颔首,继而让双眼溜向床上。“德妃她……究竟怎么样了?”她小心翼翼地探问。 凤乾半垂下眼睑。 “大医吩咐,德妃需卧床至胎儿无事为止。” “胎儿……有问题吗?”太后极力按捺着,不把心中的渴望泄露出来。“是,太医正在设法安胎。” “会……危及母亲吗?”万贵妃终于忍不住插嘴。凤乾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凤锦身上,深吸了口气。“可能。”凤锦瞥着太后和万贵妃兴奋地互看一眼,他乘机暗暗扶正凤乾渐渐歪斜的身躯,并拭去凤乾额上滴落的冷汗。 太后欣喜地转眼回来,却又突然凝住双目在凤乾脸上。 “皇上,你的脸色怎么好像愈来愈难看了?”凤乾往床上望去。 “儿臣一直陪在德妃身边,真是有些累了。适才原本想睡一下的,没想到母后却硬是要来看看德妃,儿臣怕扰着爱妃,只好先来陪陪母后了。” “腥,这样,好吧,那哀家回去了。”太后说着就站起来。“记得啊,皇上,你是天下臣民之所系,自己的身体要保重哪!” “儿臣明白。”凤乾试着要起身,可刚一动就痛得险些呻吟出声,忙以眼神示意凤锦,凤锦会意,三两步迅速跟上太后。“母后,六皇兄舍不得离开德妃娘娘,还是让儿臣送您吧!”太后一出殿,小顺子就急急将殿门关上,望翘和小翠也立刻扶住凤乾,嬉宝更是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下来,六个月的身孕似乎无碍她敏捷的动作。 “老天,你的脸色真的好难看,快,望翘,快帮找扶皇上上床!”上床不到一会儿凤乾就睡着了,嬉宝坐在床沿担忧地瞅着他。“望翘,你最好再去请太医来帮皇上看看。” “是,娘娘。”望翘出去后,凤锦便回来了。 “六皇兄睡了?” “嗯。”嬉宝接过小翠递来的棉布中,小心翼翼地轻干拭去凤乾脸上的汗水。“他不应该下床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母后来这一回,应该至少有好一阵子不会再来了。”嬉宝轻轻握住凤乾的手,盯着他的脸沉默片刻。 “那天听你们提到大王爷,是不是有什么……” “没有,没什么事,真的,你别乱想了!”凤锦一听,急忙否认,开玩笑,要是让娘娘知道六皇兄的受伤很可能会让大皇兄有机会杀君,六皇兄肯定会先砍了他的脑袋。 可凤锦回得如此仓卒,反而更引起嬉宝的怀疑,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是吗?那为什么……” 惨了!凤锦暗叫一声,“啊,对了,娘娘,你知道吗,六皇兄交代我一件很有趣的事喔!”他连忙设法转开嬉宝的注意力。 “什么有趣的事?”嬉宝好奇地问。“皇上要我去暗示后宫那些曾经受过他宠幸的嫔妃,如果想出宫可以,或是希望皇上遣嫁也行,六皇兄都会替她们安排,可若不想出宫,就必须有永远不会再得到六皇兄宠幸的认知。 ”嬉宝双眸蓦然大睁。“他……他这是想干什么?” “我不信你不懂,娘娘,”凤锦背着手,扬着挪揄的笑容。“六皇兄是想让他的后宫只留有你一人而已。”嬉宝啊一声呆住了。 “我才刚开始去暗示她们没多久,就发生了六皇兄受伤这件事,所以还没有什么成绩。不过至少我接触过的充容和充媛,她们都希望三皇兄能设法遣嫁,所以我想其他嫔妃应该也不会差太多吧!” 虽然嫔妃被遣嫁算是皇上的弃妇,但六皇兄承诺她们若被夫家欺负,她们可以请求六皇兄为她们作主。嬉宝又愣了片刻,“可……可是……”她呐呐道。 “皇子、皇女……”凤锦坐上适才太后坐的绣墩。 “六皇兄只有两子一女,二皇子之母生产时过世,小公主之母就是我刚刚提到的充容,我特地先去找她,而她希望被遣嫁,公主则留在宫中。当然,最麻烦的还是万贵妃和大皇子母子,她们可能要六皇兄亲自处理才行。”嬉宝悄悄瞥了一眼熟睡的凤乾。“除了万贵妃……有几位?” “几位?”凤锦愣了愣,继而颇尴尬地搔搔脑袋。“这个……好像有……咳咳、二十位左右吧!” “二十位!”嬉宝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天哪,我爹今年四十五,也才不过十三个妻妾,他才二十七……呃,八岁,就有二十位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云苍恋17 “娘娘,这您就错啦!“凤锦辩驳:“历代皇上后宫最多达百人以上,甚至还有宠幸过却未受册封的宫女。少者也上六、七十众,唯独二皇兄,到现在为止也不过二十人左右啊!” 他转眼望着凤乾。“而且六皇兄生性不好渔色,所以他的子女也不多,更不像外面揣测,皇上皆是夜夜春宵,他常常是十天、半个月才传召嫔妃宠幸一次,也因为那些嫔妃中没有能真正令他喜爱的,所以他才老是换人。” 踌躇了一下,他又说:“事实上,万贵妃是太后请先皇赐给六皇兄的太子侧妃,但六皇兄实在不喜欢她,所以只让她坐上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之位,却始终不肯让她正位官阙。” 嬉宝咬着下唇,“可是……二十个……”她斜睨着凤乾,心里实在不怎么爽快,语气更是酸涩无比。 “想起来真的很不舒服哩,他居然宠宰过那么多嫔妃了。以前我问他,他总是轻描淡写地说他不好女色,我又不常出乾龙宫,到底还有多少嫔妃剩下来我也不清楚。可现在一知道了,我实在忍不住要想橡,他……” 两人相握的手蓦然一紧,嬉宝诧然转眸看去,却见凤乾双眼大睁地瞪着她。“什么也不要想,就想着以后我只会有你一个就好了!” “咦?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嬉宝惊讶地问。同一时刻,望翘也领着太医来了。嬉宝急急闪开让太医诊治,由着太医在他身上检查处理,然他却死死盯着她,她不安地抿了抿嘴,浓密的长睫毛翩然垂下。好一会儿工夫后,太医完事退开,凤乾便要望翘扶他靠坐起来,嬉宝想阻止,凤乾硬是不搭理她,她忙转向太医询问。 “怎么样?伤口有没有什么问题?” “皇上的伤口绷裂了!”太医简洁地回道。“嘎?绷裂!?“一听,嬉宝惊叫一声又回身欲要让凤乾躺回去。 “你……你不要起来啊,听到没有,太医说你的伤又裂开了啦!”准是刚刚太急太紧张,动作太快太猛之故。凤乾还是不理她,迳自望着太医问:“休朝结束后,朕能上朝吗?” 太医犹豫了老半天,终于轻摇头,“回皇上,最好不要,在伤口完全收口之前,随时都有可能恶化,要是这样就很麻烦了。” 凤乾颔首,“朕明白了,你下去吧。”太医离去,嬉宝还是想让齐天吾躺回去休息。 “你有什么事躺着吩咐也行哪,为什么一定要坐起来呢?”凤乾还是没甩她,转向凤锦,“想个理由代朕上朝。” 凤锦一愣,他想反对,可转眼一想,他不替二皇兄上朝,难道要教六皇兄带伤上朝?要是伤势真的恶化了,问题可就更大条了!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以往六皇兄微服出巡,大都是由他代理朝政,好像也没出过什么大批漏。嘻嘻,自己想想也满骄傲的哩!考虑至此,他点头,“没问题,我会想个好理由,不过要是臣子们奏上来的是大问题,我还是得拿回来让你作抉择喔!” 凤乾颔首,“好。现在,你也可以出去想理由了。” 于是,凤锦被赶出去,一向很会看主子脸色心意的望翘,也自动偕同小翠和小顺子消失不见,寝殿内便只剩下凤乾和嬉宝两人。 他深深凝视着嬉宝,瞧得她不安地垂下眼睑,只在睫毛下偷觑着他。“你……还是躺下再睡一会儿吧!”凤乾举手抬起她的下颔,双目深黝地对上她的。 “不要再计较我的过去好吗?”嬉宝的小手悄悄抚在雪白的布条上,嗫儒道:“我不是要计较,我只是不想别人来分享你,找只想独占你一人。” 他的大手覆上她的小手,“她们没有人得到我,只有你,嬉宝爱妃,我的人、我的心,永远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凤乾深情地低喃。“没有吗?”嬉宝噘了噘嘴。 “她们得到你的孩子了不是吗?”凤乾长叹,“万贵妃是先皇为我选的太子侧妃,吕充容我不过宠幸过三次,二皇子的母亲甚至只有一次而已,嬉宝,我承认我有男人的需要,但是如果一开始我的太于妃就是你,那么找绝对不会再有其他嫔妃,后位也不会虚悬那么久,那三个孩子更都会是你为我生的。” 嬉宝有些困惑地蹙眉,“你的太子妃呢?怎么都没听说过她?”凤乾皱眉,“当年我才十岁,便去了千叶做质子,先皇便为我先选了十二岁的太子妃和十七岁的太于侧妃,但是太子妃实在太年幼,所以我始终没碰她,结果在我回到云苍后,先皇病重时,她却突然暴毙,我一直在猜测可能是有人害死她的,但却查无实据。” 嬉宝双眸骤睁低呼,“万贵妃!?” 凤乾沉重地颔首,“应该是她,她可能以为只要害死太子妃后,一旦我登基,皇后位子必然是她的了。” 嬉宝哇了好长一声,“好狠!” “万家的人都很自私狠毒,”他苦笑。 “包括我母后,当年父皇己终之前就曾慎重警告我,绝对不能对母后掉轻心,甚至不能对她太客气,一定要设法让她畏惧我,否则她会得寸进尺,想借由控制我来操纵朝政。” 嬉宝恍然大悟的直点头,“难怪我老觉得你对太后的态度似乎太严厉了,原来是先皇有先见之明。” “事实是……”凤乾犹豫了下。“父皇还特地留了一道遗诏,可以在母后太过嚣张跋扈时用来压制母后,这事只有我和老六……现在又有你知道。” 嬉宝又喔了一声,心绪完全被转移到做为皇上,所必须担当的为难苦楚之处了,她同情地瞅着凤乾。 “你好可怜喔,还要这么防着自己的娘亲。”凤乾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凝视半晌后慢吞吞地说:“我想有些事最好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你自己也好堤防一些。” 嬉宝不由得愕然,“我?为什么我也要提防?”凤乾吁了口气。 “因为我担心母后和万贵妃会重施故技想办法除去你,以便让万贵妃登上皇后宝座。所以一开始我就叫小顺子帮你注意着,后来她们要我把飞燕宫赐给万贵妃时,我也不敢把你调到别的宫里去,因为她们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 第二百九十章 云苍恋18 嬉宝似乎呆住了,好片刻都没出声,凤乾以为她是被他所说的话吓到了,忙开口安慰道:“你放心,在于龙宫里绝没有人能伤害到你的。” 谁知嬉宝眼神一凝,立刻反驳,“不,为什么不索性给她机会呢?如果太子妃真是万贵妃害的,那么这会儿正是替她报仇的机会啊!” 凤乾立时否决,“不,我不要让你冒任何险,特别是你现在身怀六甲,一点点小错失就可能会让我失去你们母子俩,我绝无法承受那种痛苦,你明白吗?” “拜托,我没有那么脆弱吧?”嬉宝抗议。 凤乾意识到她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又不能命令她,他不禁锁起眉头,旋即又松开。 “无论如何现在什么也不能做,除非你要我负伤和她们周旋。”一语惊醒梦中人,嬉宝啊一声。 “对喔,你现在只能乖乖躺在床上休养,最好不要有任何骚扰。” “对,我可不想再让伤口绷裂一次了,”凤乾加重语气,强凋重要性。“所以你最好乖乖的,不要给我找麻烦。” “喔……”嬉宝微倾下脑袋,似乎是被说服了,可是乌溜溜的眼睛却犹是不安分地眨呀眨的,好似有什么诡计正在酝酿。 凤乾不由得头痛地摇摇头,又叹了口气,“不要自作主张啊,我老实告诉你好了,大皇兄一直想杀君以篡位,如果让他知道我受伤了,肯定要趁此良机设法教我永远起不来!” 闻言,嬉宝立即倒抽一口气,“大……大王爷要害你?天哪,你们是兄弟耶!” “权欲可熏心,嬉宝,他是长子,但先皇认为他没有冶国之能,所以才将皇位给我,可他始终不服。然而十年来,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即便他想政变,也是找不到人愿意支持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暗中除去我,再以皇子年幼为由乘机掌握政权。” “好狠!”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求助力,没有足够的把握他是不敢胡来,否则只是自取灭亡而已。”嬉宝的神情变得颇为诡异,斜睨着他,“你……没有想过要先下手为强吗?”凤乾微微一笑,淡淡道:“其实大皇兄所找到的几位愿意同他合作的人,都是在我的指示下与他假意配合的,只待他行动时,便可一举擒获他不轨的意图与证据。毕竟他是我的皇兄,必须有足够的证据才能令人心服。” 她满脸的佩服。“厉害!” “但是以我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宜去处理任河危机,你懂吗?”凤乾严肃地警告。 嬉宝点头,“懂了。” “那你不会再乱出些什么歪主意了吧?”他试探着问。 嬉宝皱眉,“那才不是歪主意呢!”她不满地咕浓着,随即瞧见他脸色蓦沉,她忙又改口道:“不会了啦,不会了啦,反正有什么事都等你好了再说就是嘛!”凤乾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无奈地说:“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那你可以睡了吧?多休息才会好得快一点嘛!“她软言劝诱。凤乾笑笑,“陪我睡,多了个孩子,你也是需要多休息的。” 嬉宝耸耸肩,“好吧,反正我也不放心离开你。” 后来,当小顺子端来补膳要给嬉宝补身时,只瞄了一眼就转身出去了,他开心的笑着。 万岁爷这一次伤得可真冤枉,可是,德妃娘娘也因此跟他停战了,谁说不是因祸得福呢!他心中暗忖着。 半个月后,在众人起疑之前,嬉宝宣布自己“康复”了,凤乾恢复临朝,可一下朝后便被嬉宝赶去睡觉歇息,奏章仍是由凤锦负责批阅。这日,万贵妃突然邀请嬉宝至御花园喝茶聊天,顺便“恭喜”她玉体痊愈。 嬉宝沉思半晌后,决定这种“小事”毋需骚扰凤乾的休歇,而独自去和凤锦商议计谋。“六皇兄会砍了我的脑袋的!“凤锦苦着脸喃喃道。“放心,”嬉宝拍着胸脯。 “有我在呢!”他怀疑地斜睨她一眼。“是喔,你当然保得住自己,可是我……哼哼……只能等着挨刮了!”嬉宝事不关己的耸耸肩,“刮就刮嘛,反正刮一下又不会死人!” 凤锦大叹一声,“拜托,娘娘,我怕的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呢?你凭什么说她不敢在点心或茶品里下药?要是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告诉你,我赔命不打紧,恐怕六皇兄是会伤心欲绝,痛苦至无法治理朝政的地步,到时候惨得可是天下百姓哪!” “安啦,安啦!”嬉宝胸有成竹地说。“她没有那么蠢,跟她喝个茶就出事。她第一个难逃嫌疑,我认为她只是想把我引出干龙宫,可能是在我回程时另外找人下手,而且还不能被怀疑是有意的谋害,譬如出个意外什么的,这样她才能撇清自己的嫌疑。” 凤锦皱眉,“你又确定能由下手的人身上抓到她了?”嬉宝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喂,有没有搞错,审问是你的职责吧?” 凤锦瞪眼盯着她半晌,终于无奈地点了头。 “好吧,反正早晚总是要除去那个麻烦的。” 于是,嬉宝便带着小翠赴了约,而就如嬉宝所预料的,聊天过程中并无任何问题,在她们回乾龙宫途中,经过专供帝妃泛舟游乐的南海池时,她们缓缓走过观荷桥,突然,从树丛中冲出一位宫女快跑至桥中将她们撞至池里,而当宫女返身要逃开时,面前却倏地落下一人,她惊呼一声再定睛一看,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你们可以上来了吧?还是需要找帮忙?“ 凤锦眼里盯着宫女,嘴里则朝着池里吆喝着。 不一会儿,湿淋淋的嬉宝和小翠一前一后的爬上池畔,嬉宝还不屑地哼了哼。 “就这样啊?真是让人大失所望!”宫女不敢书信地瞪着嬉宝,凤锦则轻笑着。 “我记得你原是万贵妃的亲信芙蓉,而且前些日子不知何故被调到了何捷好那儿去了,不要惊讶,也不用懊恼,我想这只能怪你的主子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德妃娘娘和小翠是会游泳的,而且很厉害哩!” 女人会游泳!?芙蓉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云苍恋19 “好了,芙蓉,既然被逮到了,你最好老实一点吧!”凤锦悠哉悠哉地说。‘不要想自尽,你一自尽只会连累九族抄斩……”芙蓉惊喘。 “你也知道皇上有多么宠爱德妃娘娘,娘娘出了这种事,皇上不追根究底才怪,要是追不到,他就会迁怒,想想,有谁可以迁怒呢?当然是你的亲人咬!”芙蓉咬紧牙。 “所以你最好老实招认吧,这样有罪的也只会是你一个人而已,不会连累到其他无辜的人了!”无论万贵妃娘娘给她多少好处,或用何种威胁来逼迫她,总是没有连累九族抄斩来得可怕,所以芙蓉没有犹豫多久就轻轻垂下了脑袋。 “我招!”嬉宝被凤乾训诫了好半晌,他足足碎碎念了一个时辰,直到她坐着睡着了,他才又气又无奈地住了口,兀自瞪眼生了半天闷气,才让小翠伺候嬉宝上床,自己则转身出殿,打算把怒气发泄到其他地方去。 片刻后,飞燕宫中,凤乾阴郁地坐在上位,怒狠狠地瞪着侧立一旁的万贵妃,万贵妃惶恐畏惧地屏息仁立,另一边的太后也不安地觑视着凤乾。 “皇上,那个芙蓉她……” “住口,”凤乾猛一拍扶手。 “不要跟朕说芙蓉乱咬人,从芙蓉的口供里,已抓到了其他四、五人,她们全部招供了,难道太后要说,她们全都是乱咬人的吗?若说是,她们又为什么只咬万贵妃不咬别人,嗯?”太后室了窒,“这……哀家只是……只是……” 凤乾突然将狠酷的双眸移至太后脸上,阴森森地说:“太后最好不要多话,否则便是自找麻烦了,懂吗?” 太后震了震,陡然明白了凤乾知道她也有份,只是还未决定要怎么处置她。 一想至此,她再也不敢多吭一声。 凤乾哼了哼,这才又瞪圆万贵妃。“万贵妃,不只德妃这件事,香兰也招出了当年太子妃的事,两罪并发,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万贵妃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太后,没想到太后却根本不看她,心头暗自叫掺,终于明白她无路可逃。 她跟踞跪下,颤巍巍地抖着声音道:“求皇上看在大皇子面子上,饶恕臣妾一命。” 凤乾蹙眉沉思半晌。“好,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朕就饶恕你一命,但活罪亦是难逃。朕要撤去你贵妃一品夫人名衔,让你去见大皇子一面,而后至烷衣局终老。” 万贵妃脸色苍白,呐呐的说:“臣妾……明白了。” 凤乾颔首,“来人!”外面匆匆奔进一侍卫,“卑职在。” “将万贵妃送去和大皇子见上一面,接着就送去款衣局,终此一生不得踏出半步!” “是,卑职遵旨。”见万贵妃被带走,凤乾转向太后,面色依然阴沉。她抽了口气,忙道:“哀家明白了,自今而后,哀家会待在慈安宫内不管任何事,也不再出宫半步了!” 不久,凤乾回到干龙宫便殿,嬉宝依然安睡着,他自行脱下衣、靴在她身边躺下,决定睡饱后两人再继续奋战 。他骂,她得乖乖的听! 第二百九十二章 终是寻到 夜,兰府—— 明珠夫人拿了喜服给璃忧试,才刚离开,门又响起,璃忧奇怪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 春丫鬟春桃立刻去开门,“少爷?新娘和新郎成婚前一晚是不能见面的,否认会倒霉的。” 兰亭只是笑了笑,一旁的不三骂道:“呸!你哥死丫头胡说八道!” 兰亭道:“你们下去吧。” 璃忧奇怪的看着他,道:“你为什么会来?习俗不是应该遵守吗?” 兰亭笑道:“习俗是要遵守,可是你的安慰才是最重要的,今天你不是在街上遇到了一些陌生人,毕竟那些人还没有抓到,都在暗处,还是小心一点好。” 璃忧转身看着床边的一处软塌,他因为顾虑着那些坏人,这几日就算是过来,也是蜷缩在软塌上过夜,想到此,她心头一暖。 两人在桌边坐下,璃忧蹙眉,道:“我现在只担心你送我的那枚紫玉玲珑玉佩。” 玲珑玉佩是兰亭送给她的,他也没有瞒着她,说她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了,有些关于兰家的事情也应该知道的,他告诉璃忧,玉佩后面的那个字才是他真正的姓氏,而且还涉及到一些关于蓝家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也关系到兰家,以及上千人的性命。 白天回来后,璃忧发现身上的玉佩不见了,兰亭让人回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兰亭道:“街上人多,兴许是被人给捡去了。” “对不起,我好像只会给你惹麻烦。” “这个天下姓戎的人很多,你不用有心里负担,也不用抱歉,没事的,只是当初先祖为了杜绝后患,才会将姓氏改了,告诉你,也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那是你先祖送给你的,现在却让我弄丢了,换做是我是你先祖,一定会生气的。”璃忧不安的说着,撇开这些,那玉佩也是他珍贵的东西。 兰亭轻笑道:“要是戎家先祖知道你会成为我的妻子,他们该是极为高兴的,又怎么会生气?还是早点睡下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后天我们便出发去紫月教。” “好。”璃忧应了一声,可是心中却渐渐不安起来,总觉得明日的婚宴会出现什么意外,越想心中越慌乱,似乎是从遇见白天那个男子后,就闷疼起来。 翌日,清晨,所有喜庆的声音不绝于耳,宾客如潮水般涌进兰家,慕容谨之带着众人进了兰府时,新郎新娘刚进大厅,准备拜天地,之后给兰家老爷夫人敬茶。韩良笑道:“幸好来得早,不然就要错过了,民间的婚礼还真是没见过。” 夏卿冷声道:“是来早了。” 华芝瞪了夏卿一眼,“你就那么喜欢抬杠。” 星河笑道:“好了,别闹了,看完还是早点离开,还有正事要做。” 这时,慕容谨之目光淡淡的对身边的盛子铭轻声吩咐了几句话,盛子铭颔首,转身快步离开喜堂。在场的人中,除了华芝睁着大眼睛,聚精会神的看热闹之外,夏卿他们已经都被慕容谨之安排出去了。 昨日捡到玉佩,也不知真假,但极有可能是戎家后人遗落的,若真是,这戎家可能还真的就在池力镇中。 “慕容公子,各位,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宁子憬从大门内走出来,众人看去,昨日不过寒暄几句便各自离开,倒是没想到宁子憬真的会再次等候。 慕容谨之笑道:“宁公子有礼了,今天公子一定事忙,怎敢劳你相迎?” “慕容公子哪里的话,快请进吧,一对新人已经准备拜堂了,里面可是热闹着呢。”宁子憬赶紧领着众人进了去。 进去后,慕容谨之与宁子憬说让他忙去,稍候喜宴在把酒言欢,宁子憬便走到兰老爷夫妻身边,忆凝也站在他们身边。 夏卿低声说道:“皇上,看样子这兰家夫妇都是非比寻常的人。” 慕容谨之淡笑道:“好眼光,你看看周围那些人,江湖五大门派,就连唐门的人也来了,还有名剑山庄的人。” 华芝撇嘴,道:“这个兰家是首富,当然是非比寻常的。” 韩良笑道:“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华芝冷哼着别过头去,问身边的一位婆子,“麽麽,怎么新郎与新娘还没有出来?” “小姑娘,你看那边,不是出来了吗?” 华芝顺着那位婆子的手指向的位置看去,厅内立刻爆发出一阵掌声,男子风度翩翩,面冠如玉,在大厅内站立,目光凝着一侧,新娘被媒婆背着走了出来。 华芝聚精会神的在新娘子身上打转,却没有注意到身边几个男人已经变了脸色,夏卿惊声道:“原来是他?” 韩良,星河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是一脸震惊,当日那欢德楼的那男子。 而慕容谨之此刻,嘴角噙笑,眸光却越发暗沉,兰亭的目光停留在新娘身上,反倒是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慕容谨之等人。 新娘从媒婆身上下来,管家会意上前,笑道:“吉时到,请新郎新娘行礼。” 这时,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只等行礼—— “一拜天地!” 忆凝冷冷一笑,轻拍身边一个五六岁男孩的肩头,那男子是家中厨娘的儿子,受了忆凝教唆,点头,小身影一闪,已经跑到了璃忧面前,一把掀开了璃忧的红盖头。 所有人皆是一惊,有人甚至已经尖叫起来,“这个新娘子怎么是这幅鬼样子?” “兰家怎么能娶这么一个新娘子?” “跟鬼似的!” “吓死人了!” 所有人都鄙夷的开始指指点点,璃忧低眸苦笑,正想要自己将红盖头捡起来,一只修长的手已抢在她面前捡起那红盖头,那道带着沉痛,愤怒,慌乱的声音压住了喜堂的所有嘈杂。 “璃忧!”这些日子来,从他强行上马追来,最后没出城便伤口裂开倒下来,直到现在,他想过无数种重逢场景,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她竟要嫁给别人。 而且她容貌尽毁,兰亭皱眉,身影一动,挡在了璃忧面前:“是你?” 慕容谨之却比他更快一步,璃忧怔怔的看着他手上的红盖头,喜堂内,又瞬间安静下来,因为一个陌生的男人,已经将一身喜服的新娘子抱进怀中,往后退去。 她是他的女人,还怎能去做别人的新娘,只是她那冷漠到极致的情绪,让他想要掐住她的脖子,只是见她脸上那翻起的皮肉,一双受伤的眼睛惊慌失措看着他。 慕容谨之捏住她的肩,低声对她说道:“璃忧,跟我回去,好吗?” “回去后,我会给你将脸上的伤治好,我会杀了冷氏兄妹,灭了紫月教,为你报仇,好吗?”慕容谨之嘴里低喃着,语气苍凉。 可璃忧却抚着额头,大叫起来,使劲推开慕容谨之,“我不认识你!你滚开,你住嘴,我不想听你说话,我看你就头疼!” 明明不认识他的,可是当日在马车被人折磨时的恐惧全部出现在眼前,璃忧捂住心口,嘶声喊道。 慕容谨之的眸,十五年来,再次湿润,第一次是为母妃而哭,第二次是为她。 兰亭冷眼看着慕容谨之,之后快步走到了璃忧面前,将她拥进怀中,忆凝慌乱的避开兰亭投来的厌恶眼神,而一旁的宁子憬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兰家夫妇,心中直叫苦,没想到自己好心的邀约,竟为这场婚礼邀来了一场祸端。 而这时,戎仁站了起来,一脸凝重。 兰亭抱着璃忧,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要怕,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我跟你说过,任何人都不会再有几乎伤你。”怀中的人,身子还在痛苦的颤抖。 慕容谨之那双狠绝的双眸落在兰亭身上,一字一顿说道:“放开她!她是我的女人——妻子!” 兰亭唇角勾起,冷声道:“从你将她抛弃,她就已经不再是你的妻子!” 此话一出,又是引来一阵骚动,众人皆惊兰家要娶之女,竟是已婚身份。 慕容谨之越怒,兰亭反而越是平静,轻笑,道:“你可知道就在几日之前,她的模样比现还要糟糕,她已经忘记了所有事情,包括你在内,可以说她已经疯了。” “她是被你给生生逼疯的,作为男人,既然娶了她,就应该好好待她才是,为何要让她受到如此磨难,她这样一个好女子,凭什么不值得你珍惜,如你心中有其他人,当初便不应该娶她,既然娶了她,就不应该让她受一点伤害!” “妻子?不,你已经没有资格拥有她了!” 慕容谨之浑身一震,低头下,两只手垂落下来,竟有些颤抖,夏卿这时低头苦笑,“疯了?” 星河也默默低垂下双眸,见她要跟他人成亲时的愤怒,一下已烟消云散,此刻只留下一片空白,大厅内一片寂静,这时不三走了出来,当他看见慕容谨之时,哪里能不记得,慕容谨之的身份,他跑到兰亭身边,在他耳边颤声说了一句话。 纵是兰亭听后也惊得往后一个踉跄,长剑轻扬起,慕容谨之剑指兰亭,“你说得对,我是不配,但今天我一定要带她走!不管她成了什么样子,我都要带她走!你敢阻止,休怪我不客气!” 这时,众人中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明珠夫人看向身边的夫君,戎仁起身,重重的阖上眼眸,睁开之间,朗声道:“各位,今晚兰家失德,兰某人再次宣布,今晚的婚宴取消,兰某改日必定登门向各位赔罪!” “不三,送客人离开!” 管家会意,与宁子憬一起,将一众宾客疏散出去,大厅内只剩下兰家人,与慕容谨之一众—— “婚礼不取消!”兰亭声音传来,气势上不输戎仁,他将璃忧扶起,抽出腰间长剑,准备迎战。 “兰儿!”戎仁沉声呵斥,“管家,关门!” 兰亭素来至孝,硬生生将话给咽了下去,只对璃忧涩声问道:“如没有婚礼,以及满堂宾客,你可会怨恨我?” 璃忧从他怀中抬头,眸光落在他握紧长剑的手上,笑了笑,轻摇头,“不怨不悔。” 兰亭欣喜,将璃忧推到身后,长剑一挑,不退反迎,而这时戎仁再次出声呵斥道:“兰儿,如果你还要认我这个爹,就算我今天死了,你也不能动这个人半分!” 兰亭苦笑,收了剑,“为何?” 慕容谨之冷笑,他的退让,让他赢下来,他还真的是不屑,只是剑锋已发出去,内力反噬,兰亭一口鲜血又涌了上来,而慕容谨之的剑尖也刺进了兰亭胸前,鲜血从他的衣裳上汩汩而下。 “兰儿!”明珠夫人已哭出声来。 璃忧一咬牙,从身边不三的腰间抽出长剑,没有任何招式,就算是在慕容谨之重伤时,冷氏兄妹联手都无法占到什么便宜,何况是一个只学了一天的人,只是他那样怔怔的看着她一身鲜红的朝他而去,就像是那年封后大典时,她一袭红衣,向他缓缓而来。 “为何不躲?”璃忧大骇,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三生石,轻轻递过去,“这个是给你的。” 每次一想起一些回忆,头就好痛,她伸手扶住头,喊道:“我不要。” 突然,一直站在不三身后不远的一个丫鬟走了来,面色忧虑道:“少奶奶,奴婢扶你回房休息。” 可一靠近慕容谨之身边,猛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朝着慕容谨之狠狠刺去,也许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也许是以前多次的本能,让她没做多想,便转身挡在了慕容谨之面前。 “璃忧!”兰亭大惊,只是已无力相救。 她低喃着一句什么后便倒进了慕容谨之怀中。 而那丫鬟一声低吼,身后中了一剑,倒在了众人面前,兰亭出的手,慕容谨之只抱着里头,俯身查看她的伤势,夏卿韩良等人也急忙围了上来,韩良立刻拿出金疮药为她止血。 明珠夫人走了上来,对慕容谨之道:“将她交给我。” 慕容谨之看了她一眼,才小心翼翼的将璃忧放在她怀中,这时管家拿出明珠夫人平时用的药匣子,递过去后道:“春芽被人打晕在了厨房。” 明珠夫人一边替璃忧包扎,一边低声说道:“伤势无碍,不过情绪过于激动了,身子本来就还没有养好,身体无法承受这样的刺激。”说着,便冷冷看了慕容谨之一眼,慕容谨之自然是不在意那一眼的,只紧紧盯着璃忧,“谢谢。” 明珠夫人刚包扎完,慕容谨之与兰亭同时伸手去接璃忧,戎仁叹气后,沉声道:“兰儿,你退下。” “爹,任何事情儿子都可以听你的,唯有璃忧,请恕儿子不能!” 戎仁皱眉,缓声动:“你可知道这位姑娘的夫君是谁?” 第二百九十三章 他是君,不能动 兰亭咬牙道:“与我无关,既然是他背信弃义在先,今天他就没有资格干预我与璃忧之间的事。” 但戎仁一脸的不赞成,他只能心中悲苦,握紧双手,戎仁苦笑道:“兰儿,他是当今皇上,你今日要娶的人,是他的妃子,难道你要娶皇上的女人?” 在场所有人,包括明珠夫人,宁子憬,忆凝在内都无不震惊,兰亭更是甚至一晃,“爹,你说的是真的?” 百年前,戎家因为千叶诸皇的疑心与残暴,差点灭族,今日他又要因为他是皇上,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 那人若是惜璃忧,他无话可说,就算悲伤,也心甘情愿,可是他不惜,她不快乐,为何要让? 这时,慕容谨之嘴角冷冷勾起,道:“兰亭,戎兰亭,戎家先祖一百二十年前兰亭山一战成名,好,这名字倒是取得巧妙。” 夏卿等人也皆是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们一直寻找的戎家后人,竟是眼前这位兰家公子,而戎仁与明珠两夫妻,眼看着已经隐藏百年的秘密,就被人寻出来了。 戎仁苦笑,而兰亭却已迎上慕容谨之的目光,道:“皇上不必再多加试探了,你想的就是那样。” “想将事情弄清楚未必是什么好事,如你真想弄出个究竟来,就不怕今日你与你的人再也无法走出兰家一步?” 顿时,气氛紧张起来,夏卿脸色沉下来,冷笑道:“无法走出这里?戎兰亭,难道你戎家还要弑君?!” 韩良,星河,盛子铭等人,冷冷看向兰亭,腰间长剑已经出鞘。 兰亭自嘲一笑,语气带着苍凉,道:“他是你们的君,可不是戎家的君,八十九年前,戎家助千叶皇室稳定南北,最后戎氏一族与旧部三十六姓氏,几乎被屠杀殆尽,今日何脸来说什么君的话,而且我发过誓,今日要护璃忧周全。” 说到此,兰亭微微顿住,眸中的冷绝更甚,慕容谨之抱着璃忧,挑眉笑道:“只可惜,她的周全还轮不到你来保护。” 兰亭长剑一挽,道:“为何不试试?” 戎仁大怒道:“兰儿,当年你先祖父一辈,其实被皇上的祖父找到过踪迹来,那时先帝还未登基,尚是太子,亦是当今皇上的父亲,先祖皇要付戎家再次斩尽杀绝,是先帝力荐保护,后来唯恐先祖皇帝改变主意,又助戎家再次隐去踪迹,就算是先皇自己也断了跟戎家的联系——兰儿,朝廷对戎家有灭族之仇,可先帝对戎家有施命之恩。” “戎家组训,大丈夫应恩怨分明,你若是对皇上动手,就是忘恩负义,刚才皇上手下留情,是君子磊落子风,当年的救命恩情,今日的退让之谊,皇上,你不能动!娘娘,你更加不能夺,如你一意孤行,今日非要开杀戒,那就先杀了我!” 戎仁的一番话,像是千斤巨石,投掷在兰亭的心上,他凝着璃忧,最后朗声大笑起来,一口鲜血喷涌出来,他内里浑厚,并没伤到什么,只是心中悲痛,反而伤到了心脉。 慕容谨之将璃忧交到夏卿手上,起身负手而立,道:“百十年前前,先祖太皇帝驾崩,继位的先祖皇帝残暴不仁,不识良才干将,所以对戎家多番残害,之后父皇继位,是位睿智直君,却过于仁慈,不忍见屠戮让戎家满门灭绝,也是为今后异族再犯我千叶疆域,先帝曾经给朕留下遗旨,说了与戎家一脉的渊源,并坦言戎氏一族的大将之材。“ “朕这次出宫,与白妃便是为了千叶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来寻将军的,与异族六国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途中白妃被歹人劫走,是朕没有保护好她,与国家兴亡无关系。” 戎仁与明珠对视一眼,新航皆是一震,百年时光,容家将有在次披甲上阵的机会?激动盈满心头。 兰亭想起这些年来父亲的教诲,在听慕容谨之这么一说,心中便隐约期望着什么,又想起璃忧与他说的那些话,要做大元帅王。 凝着昏沉睡去的璃忧,兰亭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明明是在笑,眉眼间却透着无尽的悲凉,华芝看去,心中猛然一震。 “如果你无法珍惜她,今日不管你是不是君,你我都难免一战,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心中可有她?” 慕容谨之的目光落在那死去的假丫鬟尸体上,道:“戎公子,朕希望与你单独谈上一谈。” 没有人知道慕容谨之与兰亭在书房密谈那一个时辰,到底谈的是什么,但让所有人吃惊的是慕容谨之走出书房后,立刻下令启程回宫,而让人吃惊的是,戎兰亭随行回帝都。 在盛子铭的安排下,禁军打散乔装跟随在马车后,马车一共三辆,慕容谨之,璃忧,华芝一辆,夏卿韩良一辆,星河,戎兰亭一辆,另外有暗影卫暗中保护,这样的严防死守,固若金汤。 沿途经过一片竹林,停车休息。 戎兰亭下车,往竹林里的小溪走去,却走到溪边时,徒然停下了脚步,溪水边,只见那红衣女子静静立在溪边。 戎兰亭正欲转身离开,那红衣女子却徒然转身,喊道:“大哥。” “羽弟。” 璃忧淡淡一笑,红衣微颤,兰亭淡淡回以一笑,她轻声道:“他在外面等我,我先过去。”刚走出一步,却听到身后兰亭欲言又止,“我——” 璃忧转身,道:“大哥,还有事?”兰亭苦笑道:“我能再抱你一次吗?” 璃忧垂眸,兰亭失笑道:“对不起,你去吧。”他眼中痛苦,而璃忧此刻已无法动弹,涩声喊道:“大哥。”随后从身后突然而至,将他抱稳,连日来的压抑,终是没有抵过思念,兰亭转身紧紧回抱住她。 “你们在做什么!” 溪水以外的一道冰冷声音传来,两人皆是一惊,只见溪边不远处,慕容谨之正噙着冷笑,盯着两人,璃忧低头,兰亭道:“是我的错,无她无关。” “朕念你有心归顺,但没想到始终对她念念不忘,没想到朕竟找了个祸害,也罢了,既然是你的错,那今日朕便杀了你!”慕容谨之抽出长剑,剑锋直指兰亭。 璃忧摇头,急声道:“皇上,是臣妾的错,求求——” 兰亭皱眉,使出内力将她送出数米远,会有深深看了璃忧一眼,施展轻功便往竹林深处去。 慕容谨之眸光一沉,追了上去,璃忧急了起来,拔腿就往马车方形跑,前面却突然出现两道黑色身影。 第二百九十四章 引蛇出洞 慕容谨之与兰亭本都身着白裳,此时已经染满血色,慕容谨之用剑支撑身体,眼中冷冽,“动手,将朕杀了,你今日不仅可以报戎家之仇,还能将她一并带走!” 兰亭淡淡道:“不能杀你,因为你是君,我是臣。” 兰亭收剑,转身走出去,却因为体力不支,眉头皱起时已扶住身边的一棵大树,这时,藏在不远处的人走了出来,伴随着清脆的鼓掌声。 走出来的那些人,大约数十人,为首两人,一男一女,女子脸上还有一道狰狞恐怖的伤疤,来的正是冷氏兄妹。 慕容谨之脸色一变,冷歌已经娇笑出声,“皇上,在兰家那个丫鬟没有将你杀死,今日你可就没有这么走运了。” 兰亭蹙眉,道:“果然是你们!” “兰公子,你是没有想到吧。”冷歌扬声,“你知君臣之道,不能杀他,没关系,今日我们帮你实现愿望,替你动手。” 冷泰冷笑熬:“还要多谢你已经重伤了他,不然以他的身手,我们还真的没有机会。” “妹,快点动手,不然他的人,肯定随时会出现。” 冷歌挑眉笑着抽出腰间匕首,朝着慕容谨之走去,兰亭咬牙,持剑起身,冷歌笑道:“兰公子不要着急,很快也会送你上路!” 说完,还不忘看了眼慕容谨之,道:“皇上,忘记跟你说了,白妃娘娘那里,我也已经派了人去,黄泉路上,你一定不会寂寞的。” 顿了顿,想到那人也念着白璃忧,冷笑道:“红颜祸水,我有哪里比不上她!” 慕容谨之咬牙道:“你如敢动她分毫,朕必定灭你全教!” 冷歌笑道:“好,不过还是等下辈子吧。” 冷歌嘴角一沉,两名黑衣人已经上前,将慕容谨之挟持住,冷歌高举匕首,便要朝着他的心口狠狠刺去,冷泰也冷笑起来,伸手一挥,其他黑衣人也上前将兰亭围住,眸光阴冷的看着冷歌动手。 那道吼声传来,两人兄妹几乎是同时嘴角翘起来,眉梢眼角尽是一片狠辣喜悦。 那匕首眼见就要落进慕容谨之的胸膛,千钧之际,那道白银微动,两名黑衣人已被震开,慕容谨之手臂一探,猝然擒上冷歌的颈脖。 另外一手两指轻扣,往冷歌虎口一弹,已将匕首夺过,反手一扎,那利刃便进了冷歌的肩胛。 冷泰大惊,还没及反应过来,后颈上却已寒意沁然,一把长剑架到了脖子上。 惊恐之下,他扭头看去,却见将他制住的正是兰亭,数名黑衣人尽数倒地,林子里,夏卿,韩良,星河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全部到齐。 “好一招欲擒故纵。”冷歌咬牙冷笑,之后笑声又戛然而止,“好卑鄙啊!” 慕容谨之眸光一划,手指轻动冷歌肩上的匕首,她便惨叫连连,“朕说过,你如果敢碰她,朕不会放过你,怎么就是不长点记性,你以为朕的话只是说说?” 话音刚落,匕首又忘冷歌肩上刺下去几寸,冷歌惨叫,竟最后晕厥了过去。 “妹!”冷泰双眼欲裂,狠狠笑起来,道:“狗皇帝,你别忘记,你的女人还在手的手上!” “是吗?”慕容谨之轻笑,这时夏卿走来,接过冷歌,一声娇笑从林中传出来,数人走出来,暗影卫手上拎着黑影人,一女子笑盈盈而出,“你们说的可是我啊?” 华芝走到韩良身边,韩良冷笑道:“白妃娘娘还在昏迷中,岂容你等打扰。” 冷泰怔然看着那红衣女子,颤声问道:“你不是白璃忧?” 华芝一手摘下脸上的面具,冷哼道:“你们兄妹两怎么这么愚蠢,岂能让你们得逞两次,韩良不是告诉你们了,我嫂子还在休息,都是你们两兄妹害的,不然我嫂子也不会一直昏迷中。”说着来气,华芝狠狠的叮嘱冷歌,“将解药交出来。” 冷泰骂道:“臭丫头!” 华芝大笑,“连本公主是天下第一易容高手都不知道吗?” 夏卿笑骂道:“鬼灵精。” 这时,慕容谨之的声音淡淡打断他们,“冷泰,朕要五月芳菲的解药。” 冷泰大笑道:“解药?你以为我会给你?” “朕觉得你跟你妹妹,想要活命。”慕容谨之语气悠然,却眸色深沉。 “我不会天真的以为我如给了你解药,便能换来我跟我妹妹的性命。” 兰亭道:“如果不将解药拿出来,你们必死无疑,你不是愚蠢之人,为何不赌一次君无戏言呢?” 确实,冷泰不想死,也想救下冷歌,兰亭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心坎里。 冷泰狠狠看向慕容谨之,手已伸进怀中,“慕容谨之,你说的话可算数?” 慕容谨之冷声道:“如果你交出解药来,君无戏言。” “还有我妹妹,你必须答应我,拿到解药后,立刻放我们离开,不得有任何阻碍。” “好。” 冷泰手臂一扬起,怀中一个白色瓷瓶朝慕容谨之投掷而去。 慕容谨之将瓶子接到手后,朝盛子铭一瞥。 盛子铭颔首,走到冷泰面前,兰亭出手也是极快,已经迅速的封住了冷泰的几处大穴,冷泰惊呼道:“你们做什么!” 盛子铭不答话,捏住他的下巴,将一颗黑色药丸送进他嘴里,另外,夏卿这边也对昏迷的冷歌做同样的事。 慕容谨之眸光轻扬,淡声道:“这黑色药丸叫做尸丹,毒发甚慢,如果没有解药,大概半年时间,就会因为血管爆裂而死。” “冷泰,你是不是应该给朕真的解药?” 冷泰大惊,他为人狠毒,刚才给慕容谨之的瓷瓶中,装着的其实只是假的解药,中毒人若是只吃了这种假的解药,身上的五月芳菲会暂时消失,但一个月后,这毒又再次复发。 兰亭将冷泰的穴道解开,冷泰闭眸,惨淡一笑,道:“慕容谨之,算你厉害!” 冷泰颤抖着将怀中另外两个一黑一白瓷瓶拿出来,抛再地上,咬牙道:“同时服用,即可解毒。” 慕容谨之挑眉一笑,眼中流转着阴狠毒辣之色,“半年之后,来帝都找朕,如果朕的女人有什么意外发生,那你也不必来了,这毒虽然比不五月芳菲厉害,但是据说毒发时也不会立刻就死去,人啊需要慢慢再见熬半年,等到全身经脉尽断,皮肤一片片溃烂后才会真正的死去,那种滋味想来也不好受。” 冷泰知道自古以来,最残酷的刑法都在宫中,最毒的毒药也在宫中,所以慕容谨之的话不假。 冷泰也知道自己与冷歌的性命从此就捏在这个男人手上,这个男人不死,果然是大敌!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不用迎合,你的性子朕喜欢 兰亭看着那两道狼狈离开的背影,淡声问道:“你真的放过他们?” “陛下?”夏卿也皱起眉来。 慕容谨之道:“如果不先放了他们,他们怎么带朕的人去找出紫月教的老巢来,朕曾经说过,敢伤她,必定斩杀尽冷氏一族。” 一顿,神色轻寒,道:“一个不会留。” 兰亭微微拧眉,道:“皇上还想找出这件事幕后主使人是吧?” 兰亭说出这话来,夏卿等人才知道了慕容谨之的心思来。 盛子铭笑道:“皇上英明。” 夏卿道:“幕后主使人是宫中的人吗?太后?或是慕容龙秀?” 慕容谨之凝眉看向远处,“看来未必如你所想。” 兰亭从地上捡起那两个瓷瓶,递给慕容谨之,“谢谢。” 华芝笑了笑,道:“别谢了,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嫂子吧。” 只是话音刚落,慕容谨之已经甩袖大步往马车去,解药到手了,众人心都是欣喜的,现在只要等到璃忧醒来,临走时,明珠夫人为璃忧把过脉,不出几日,她一定会醒过来。 他们到了马车旁,只见那些暗影卫个个神色与异,慕容谨之上前,沉声问道:“可有事发生?” 跟在身后的人只怕璃忧出什么事,见状也是捏了一把汗,一暗影卫回道:“回禀陛下,娘娘没事。” 慕容谨之掀开帘子,眉头一皱,车里并无人。 他一惊,抓到一个暗影卫,道:“不是没事吗?人呢!” “皇上,娘娘在那边。”暗影卫互相看了一眼,面色有犹疑的看向马车后面的一片领子,慕容谨之正要走过去,却见数十名暗影卫拥簇着璃忧走了出来。 慕容谨之手心紧捏着那两个瓷瓶,紧紧盯着璃忧。 她只是醒来,觉得车内太闷,去林子里转转,吸收一些氧离子,只是一出来,看见他们都在,璃忧闭闭眼睛,长叹一口气,见他们见自己就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似的。 璃忧怔然,眸光在兰亭白色的衣裳上顿住,心生担忧,却看见慕容谨之那样,略微一沉吟,开口问华芝,“大哥羽你皇兄是怎么了?” 璃忧一开口,震惊所有人,慕容谨之盯着她的目光也越发的深沉起来。 华芝愣住,张了张小嘴,道:“嫂子,你好没好啊?” 璃忧微叹,苦笑道:“你叫华芝,一直以来叫我嫂子,我住在浓华殿,有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叫彩霞,一个米翠,大哥是戎家人,原名戎兰亭,你觉得我好没好?” 华芝嘴巴张大,好一会儿才说道:“嫂子,兰大哥和皇兄没事,他们身上的血其实都是鸡血,是用来骗冷家兄妹的。” 璃忧点点头,回头朝兰亭一笑,道:“大哥,你无事就好。” 她真的恢复了记忆,兰亭惊喜,想对她说什么,可话到嘴边,终究不成句,是能微微颔首,璃忧看了眼不远处马车旁的慕容谨之,咬着唇,不知说什么,便要回马车上,她弯起裙摆,要进去时么身后,慕容谨之低沉的声音传来,“白璃忧。”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 璃忧没有转身,只撩帘子的动作顿了顿,之后才回到马车上。 马车很大,里面有足以睡下三人的位置,看着那两床被褥,她昏睡这几天,两人是分开睡的?也是,她现在这张脸,谁看了不厌? 外面谈话的声音,以及食物的香气传来,她紧咬着手背,才没有让哭声溢出来。 帘子突然被掀开,璃忧吃惊,赶紧去面纱遮住脸,慌乱中又忘记了面纱扔到哪里去了,只能赶紧低下头,一只手触到她的下巴,那股力量逼迫她抬起头来,那双锐利的黑眸审视着她。 她道:“你要用出?那我出去吧。” 慕容谨之淡声问道:“出去哭给所有人看?” 璃忧咬牙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哭?” “我是没看见,但是我听见了,就在马车外面,朕听得清清楚楚,不过现在总算是也看见了。” 璃忧有些窘迫,怒道:“你走开,我出去让给你!” 慕容谨之擒住她的手腕,道:“你不在意外面的人看你的容貌?”他的话咄咄逼人,璃忧怒了,指着地上的被褥,冷笑道:“你不是也同样在意吗?为何不将我放在后面的马车上!” 慕容谨之怔住,捏住她的下巴,道:“就是因为这个哭?” 她一慌,想要起来,慕容谨之像是与她杠上了,将她抱起来,按进怀中,“那床被褥是华芝的。” “华芝?”璃忧愣住,道:“那是华芝在这里睡的?” 慕容谨之微叹,“你平时那股精灵劲哪里去了?朕与你一床被褥,华芝吵着闹着要照顾你,便给她一床被褥睡一边,再加上冷家兄妹一直在暗中窥探,知道你在这车上,华芝在这里也方便今天的行动,今晚她就不在这里睡了,只有你与朕。“ 璃忧愣住,随即想起什么来,又咬唇低下头,“你还认为朕会嫌弃你的容貌?” 灼热的气息已经扑打在耳边,慕容谨之吻上她的脸颊,“不要!”她抗拒着,想要推开他,而他清晰又带着沙哑声音传来:“他们都在外面,只隔着帘子,加上暗影卫,数百人——” 璃忧气急,又想起之前种种,咬牙切齿的推开他,道:“在皇上眼中,我算是什么?” 被推开的慕容谨之不怒反笑,眸光瞟过她的脸,“你还在质疑朕对你——” “今晚我去跟华芝睡一起。” “不行。” “你不怕半夜醒来,被我这张鬼脸给吓到?” “白璃忧!” “慕容谨之,有件事我想跟你说。”白璃忧笑了笑,其实气他时也是愉悦心情的,只是这样的愉悦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们之间也是时候好好谈谈了。 “好。说。” “我不想跟你回宫。” 慕容谨之脸色一沉,在她再次被冷家兄妹掳走后,他才惊觉,这次出宫,她便打算逃跑,那张地图,与银两,也是为了离开他而做的准备。 出宫前,她病重时为浓华殿那群宫女求来赦免圣旨时,估计也是装出来的,在渔村时,他其实已经想到,她想逃,只是不去深究,也不敢去深究,但她却最终自己提出来了。 他冷冷笑着反问:“你以为朕会答应你?” 璃忧苦笑道:“我回去,也不过是成为后宫的一个笑话,毕竟我现在这个样子,而且以这样的性子,我真的不适合在宫中活着。” “你要敢说你一句,朕就杀了他!”慕容谨之盯着她,一字一顿说道。 璃忧咬唇,轻声笑道:“我永远做不到像淑媛那样去顺从你,而且——” “朕不需要你像沐姝一样,你这样的性子很好,不需要迎合朕,做自己就好!”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去见她 “如果这样,我们都不会开心的。”璃忧心中悲凉,想起楚沐姝那时的样子,手握着三生石眉开眼笑的模样。 “其实淑媛是个好女子,与陛下也十几年情谊,陛下应该对她——” 话还没说完,下颌已经教男人狠狠捏住,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白璃忧,你到底想要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 以前他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只是每次她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冷宫那件事后,已让她决心离开,离宫之后,又经历这么多事,即使可以将宫中的事情抛开,让以往的辜负伤害都沉入海去,他们难道就有了走下去的可能? 不知是她天真,还是他天真? 其实她心中的答案很简单的,不过就是想他与自己一样,心中只有一个人。 此时,他摊开手,手心躺着三生石。 “你嫌它上面什么都没有,让朕刻好那几个字重新送你。” 璃忧一愣,后不由得弯起唇角,“朕打算刻上那几个字后再送给你,后来在客栈,朕看你去了,三生石就放在书房内,正好那天沐姝生辰,她送面去书房。” 她紧紧咬着唇瓣,“我不想听!” “朕非要你听下去!今日,朕就证明给你看,朕是如何离不开你!” 慕容谨之的手爱付着她的身替,他并不是重欲之人,却深深痴迷她的身体,离宫之后,没与她有过纠缠,几经生死离别后,到现在才算是稍微安稳下来,便抑制不住想要她的雨望,将她的裙啦高,璃忧顿时清醒过来,羞恼着拉住慕容谨之的手,“皇上,我在你眼中还真是连妓院里的妓女还不如呢。” 慕容谨之皱眉,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停住了手,“白璃忧,你究竟要朕如何?” “不如何,就是觉得自己贱!” “好,好,朕知你心中还有气,等你消气了,朕在——” 璃忧狠狠扔开他的手,自己挪到了一边去,用被子将自己全部盖起来,不理他。 林中,兰亭咬牙执起手中的剑,从刚才他就一直在这里练剑,一道娇憨的声音低低传来,“兰大哥。” 兰亭蹙眉,不远处飞奔出来一道身影,华芝一身象牙白长裙,兰亭眸光微微一顿,“公主。” 与华芝打了招呼,便要收剑离开,华芝跑到他面前,那双大眼睛直盯着他,“兰大哥,莫要再继续练下去了,你身上还有伤——” “无论是内力,还是剑法,不常练习,便会钝。” 华芝皱起小脸,严肃道:“你身上有伤,这不是在温习武功,而是在损耗你的生命。” “谢谢公主关心。”兰亭对华芝的态度,礼貌而疏冷,华芝咬咬唇,隐隐觉得这个温润的男子骨子里又多了几分冷漠。 “戎公子。”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林中的尴尬与宁宁,华芝看去,是韩良,韩良道:“不三来了,带来了明珠夫人的一个口讯,似乎与白妃娘娘有关。” 兰亭随即颔首,“谢谢,我立刻就去。” 之后,兰亭又轻声问道:“皇上可知道?” 韩良道:“暗影卫已经去通知皇上了。” 华芝好奇,问道:“韩良,是什么口讯?” 韩良淡淡的看她一眼,没回答,便径直走了出去,华芝撇嘴,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二楼她啊,他为什么最近几天都这态度? 马车外,暗影卫恭声道:“陛下,明珠夫人有口讯传来。“ “退下。”慕容谨之的声音有些恼,暗影卫识趣的离开。 待两人下了马车,所有人已经都围了过来。 马车旁,兰亭的目光淡淡的划过她,璃忧心中一沉,微微垂下头,心想着也许该找个时间与他好好谈谈。 夏卿一脸笑意,开口道:“陛下,明珠夫人让人带了一个口讯来,璃忧观察到夏卿的脸色,想必这个口讯是好事。 慕容谨之看向兰亭,站在一旁的不三愤然的扫了璃忧一眼,别过头去,但兰亭与夏卿一样,眉目之间也是极为欣喜的表情。 “皇上,白妃娘娘的容貌有恢复的机会。” 慕容谨之一听,大为欣喜,一步上前,道:“可是明珠夫人有医治的方法了?” 闻言,兰亭微微皱眉,这时韩良走过来,低声道:“陛下,明珠夫人说她想到有一个人手上有枚药丸,那枚药丸有脱胎换骨只效。” “谁?”慕容谨之淡淡问道。 璃忧看过众人神色,皆是凝重,那药丸恐怕不容易得到,兰亭苦笑。 慕容谨之却拉上她的手,语气坚定的对她承诺,“璃忧,无论多奸险,朕一定会帮你将药拿来。” 璃忧一脸茫然,怔然道:“无所谓,其实这样挺好的,只要皇上不嫌弃就好。”她这话众人都能听出来多是在赌气。 慕容谨之眸色一沉,道:“女子脸上有疤,总归是不太好的。” 璃忧撇嘴,将头别过去。 兰亭凝向璃忧,她只能微微颔首,嘴里无声的说了声谢谢,慕容谨之看在眼中,并没说什么,与夏卿韩良站在一起的星河却微微沉下脸色。 慕容谨之看向兰亭,道:“明珠夫人的口讯到底是怎么说的?那药丸在哪里?” 兰亭拧眉,道:“这个人,皇上也是认识的,是皇上的师傅白帝的师弟,无鸻道人所有。” 这时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更加凝重,璃忧奇怪,那无鸻不是他们的师叔,为何像是碰见了鬼般? 华芝将璃忧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嫂子,你不知道,那个无鸻是他们的师叔,他们师从白帝,但白帝师伯与他师弟之间有很大的冤仇,无鸻本是仙尊派的大弟子,可是他们的师傅却将掌门之位传给了皇兄的师傅,后来他就下山另立门派,创立了一个诛仙门,皇兄又是白帝最得意的弟子,所以那个无鸻怎么可能会将药丸相送——” 夏卿冷笑道:“明珠夫人说无鸻手上那颗药丸有奇效,但是必须在十天之内服用,否则就会失去功效,而这颗药丸世间只有一颗。” 慕容谨之脸上毫无犹豫之色,出声吩咐道:“夏卿,立刻安排下去,禁军与暗影卫分组乔装跟着,随朕前往诛仙门。” 璃忧知道这一去必定诸多险阻,便想开口阻止,却不想这时马啸而来,不远处一匹马疾驰而来,等到马匹在跟前停下,一名暗影卫从马背上飞快跳下来,在慕容谨之面前跪下来,“皇上,行宫有急讯,淑媛皇贵妃病重,请皇上立刻回宫。” 璃忧看着慕容谨之脸色骤变,夏卿上前抓住那名暗影卫,急声问道:“皇贵妃怎么了?” 暗影卫道:“回禀王爷,经太医诊断是郁结在心引起的呕血,汤药一进口便吐出来,郁结之症极重,已药石无用。”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爱便不会伤 夏卿此刻已心急如焚,看向慕容谨之,大声问道:“陛下,我立刻就回去,你可一起?” 夏卿收回目光时,又触到了璃忧的目光,之后微微别过头去,扯住缰绳。 慕容谨之拧眉,他对沐姝是有歉疚的,当年沐姝怀着的那个孩子,也是他命人弄掉的,当日从沐姝手中夺过三生石,对她说了十五年来第一次重话。 只是明珠夫人说若是超过十日,璃忧脸上的伤便无法再医治,无鸻又是极为难对付的,若不是他亲自去,这药怕是‘要’不来。 在众人目光下,璃忧转身回到马车内,华芝怔然道:“嫂子?” 慕容谨之的目光也移到了帘子内,夏卿心中虽惜璃忧,但这个时候也不免动了怒气,冷笑道:“皇上,你便陪着白妃娘娘,楚沐姝这个皇贵妃,对你而言不过也是如此,再无多点什么!” 车里,已经拽住包袱的璃忧,苦笑着下了马车,低着头走向慕容谨之,众人目光尾随,她走到慕容谨之面前。 慕容谨之的眸光如同鹰隼般盯着她,这样的审视,璃忧一直不喜欢,将手中包袱递到他手中,收回时,却被慕容谨之一掌按住。 她笑道:“这一来一回,怕是要些时日,你这个人有洁癖,赶路难免不弄脏衣裳,带几件衣服一起走吧,路上有换的。” 她的声音急又结结巴巴的,说到最后索性不说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的,但毕竟那边性命攸关,可眼中还是不争气的凝聚起水汽来。 夏卿看着她,心中懊悔起来,抿着唇走到了一旁,吩咐暗影卫准备马匹。 璃忧低声嘱咐道:“侯爷,莫忘了是准备两匹马。” 慕容谨之从来都不是犹豫的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后便立刻转身,伸手招来韩良,星河,盛子铭等人,几人快步过去。 低声嘱咐了韩良几句话,她站的不近,所以根本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因为此刻的她也在想一些事情。 她一脸刀疤,突然想起自从相遇后,他没有问过自己一句,当时是否害怕? 但此刻的楚沐姝应该是害怕的吧,不过他会尽快的回到她身边,将她抱入怀中,让她不用再害怕,因为他会陪着她,驱散她所有的惧怕,让她好起来。 “你能让朕相信你吗?”璃忧怔然抬头,看着慕容谨之目光如炬的对兰亭问道。 只见兰亭目光坚定的开口:“如果戎兰亭不能保护她安全,或是对她有半点异心,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三见自家少爷发如此毒誓,一跺脚,咬牙道:“少爷,何苦要——” “不三,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少爷,就闭嘴!”兰亭平时性子淡然,这一眼里的警告已经极其的浓重。 不三也就不敢说什么低下头,不过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少爷已经变了。 璃忧别过头去,兰亭,不要这样对她,她今生已还不起,兰亭眼中的坚定,让她心疼,也愧疚。 这时,手心忽然被用力一握,慕容谨之的声音传来,“璃忧,给我报复,等我回来。” 她淡然点头,却觉得手指紧紧扣着包袱,惊觉后,她赶紧放手,慕容谨之微微叹气,只觉呼吸都是疼的,“你记住,你求的那道赦免浓华殿那众奴才的圣旨,他们如一直是浓华殿的奴才才有用,如你不在那宫中路,他们便不是了,你懂吗?还有白府,白枫已经不理朝事了,就算是太后也姓白,势力再打,若是朕执意要办白家人,谁也拦不住!” 他的话随着马儿扬起的沙尘消失在竹林中。 第二百九十八章 意想不到 面纱随着沙尘落地,她无法接受三人的纠缠,但她也知不能在继续逃下去,而他肩上的担子也太重,所以她会给他时间做出选择 。璃忧苦笑,面纱被递到她手中,“大哥。”她轻笑,道:“谢谢。” “准备启程吧,从你手上昏迷到现在这段时间,我算过日子了,虽未到十日,但时间已过去一半,我们要抓紧时间,你以后长居宫中,容貌对于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你尽管放心,不管以什么样的代价,都会为你拿到那药。”璃忧本想跟他说些话,但兰亭话音刚落就已经离开,他过去与韩良,星河等人商量启程的事。 一边,华芝愣愣的盯着兰亭,看见华芝的眼神,璃忧微微一怔,却没注意到身后星河的神色暗沉下来。 诛仙门在池力镇与东乐镇交界处,去此路途并不算远的,盛子铭带来的上前禁军非同小可,全是百里挑一的,且对帝君忠心不二,慕容谨之想人多上路容易被发现,一路上便将禁军分组打散,剩下的驻扎在附近待命,只是紧要时刻才会调遣,所以一般禁军并不知道一路保护的是帝君。 慕容谨之走前交代,一路上暗影卫由韩良管理,禁军则由盛子铭与兰亭调配,一路上,华芝掀开帘子,璃忧便看见马车外,盛子铭与兰亭不时在马上低语,交换意见。 盛子铭成为禁军统领数年,璃忧心思甚密,竟发现盛子铭与兰亭之间,竟是兰亭说的话多,盛子铭多半是在听从,璃忧突然就有几分醒悟慕容谨之的用意,这一路他已经开始考验这位戎家后人将来是否能够成为千叶的最高统帅,无论是从武功,忠诚度,谋略,慕容谨之都非常的谨慎。 华芝看着璃忧,帘子被吹开一些,兰亭的目光轻轻掠过,华芝便怔怔的看向兰亭,却见他只是安静的凝着璃忧,目光清澈坚毅。 华芝抿着唇,正想要将帘子扯好,却见韩良剑眉微敛,淡淡然的看着她,心中莫名慌乱,总感觉韩良比之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林中休憩,满天星光,璃忧在女者暗影卫的陪同下,洗完澡从湖中走出来,披上薄衫,今晚就在这片林中休息,兰亭决定走山间小小径,明日便可到达诛仙门所在地——玉壶山。 璃忧穿好衣服,倚在岩石便,突然林中传来唰唰的声响,璃忧一惊,道:“是谁?”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林中缓缓而出。 “星河?”看见来人,璃忧这才放下心,怪不得暗影卫没有阻拦。 只是走来的星河,样子有些奇怪。 京城,郊外别院——两道身影从马上跃下,数名暗影卫从别院中奔出来,接过缰绳,他们连续两个昼夜,跑死了山匹汗血宝马,慕容谨之与夏卿赶回来京城。 “属下立刻去禀报皇贵妃。” “不必惊动,朕与卿侯进去。” 夏卿顿住脚步,“你进去吧,我待会再进去,你们数日未见,她一定有很多话要与你说,表哥,你好好对她。”慕容谨之应了一声,看见暗影卫接过慕容谨之手上的包袱,忽然想起白璃忧紧紧拽着包袱的样子,心升起愧疚,临走时甚至没有跟她说一声抱歉。 “慕容谨之问道:“可有查看妥当?” 暗影卫恭声禀告:“皇上放心,别院四周围都是我们的人,已将院中的侍女宫人全部撤走。” “很好,这边的守卫不能放松,另外,立刻为朕准备好三匹快马。” 夏卿一惊,慕容谨之此刻已随暗影卫进去,“陛下,这边。” 暗影卫带路,慕容谨之紧随,待到了房外,他手一挥,暗影卫立刻退了下去,推门进去,坐在窗边的女子低呼,攸的站起来,是楚沐姝身边的宫婢红玉。 “皇上!”红玉惊喜,跪拜。 “皇贵妃呢?”慕容谨之扫过房中空荡荡的风床,气息已冷下来。 “娘娘她——”红玉蹙眉,面有难色。 “皇上。”一道颤抖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慕容谨之转身,只见楚沐姝一身薄衫,站在门外,怔然的看着他,眸中一片喜色。 慕容谨之微微皱眉,走到楚沐姝身边,淡淡问道:“你的病好了?” 楚沐姝聪明,已明白个中原因,眼角扫过红玉,慕容谨之何等敏锐,侧身看向红玉,“你个贱婢!”语气中的阴冷,已让楚沐姝心中颤抖,他甩袖,将桌上的东西席卷而落,顷刻间摔得粉粹。 红玉两腿颤抖着跪下,颤声道:“皇上,奴婢没有欺骗您,娘娘真的病了。” 慕容谨之冷笑,“你确实没有骗朕,只不过是将你家主子的病情说重了。” 楚沐姝咬牙,跪在地上,道:“皇上,请你看着沐姝的面子上,饶过红玉,她只是——” 慕容谨之上前,将她扶起来,轻声说道:“你在这里好好养病,就别先回宫中了,朕回朝后,会再做安排。” 楚沐姝点头,又微微蹙眉,道:“皇上,你不是已经回来了?这还要去哪里?” 慕容谨之已转身,冷眼看向红玉,警告道:“在宫中,随意揣测主子心意的奴才,留不得的,这次有你主子求情,朕给你主子面子,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别尝试以奴才的身份来挑战朕的底线,你个贱婢是惹不起的!” 楚沐姝凝着慕容谨之的身影迅疾地湮没在黑暗里,紧紧盯着红玉,咬牙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要把我害死才甘心?你这样做,皇上会怎样想我?” 红玉脸色惨白,却扬眉大笑,“娘娘,看到没有?你赢了,他为了你回来!你敢说你心里没有半分窃喜!在他心里,白璃忧到底不如你。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她死了我一个人也许不成,但若你肯——” 楚沐姝一惊,颤声道:“你说什么?” 屋外,夏卿看到慕容谨之一脸狠戾疾步而出,吃了一惊,道:“沐姝她——” “她没事,朕先回池力镇。”慕容谨之眸光微动,已跨上马,疾驰离去。 数名暗影卫也迅速上马,每人手上又各牵了一匹骠壮之马。 夏卿一咬牙,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奔跑了一路,慕容谨之勒住缰索,看了身旁的暗影卫,微微沉了声音,“传朕旨意给红玉身边的暗影卫,让他监视红玉的所有行动,若发现她对白妃有任何不利之举,不必向朕请示,立刻把她杀掉!” “是,皇上。”呼啸的风声从耳边擦过,慕容谨之紧捏着手里的小包袱,脑里映过白璃忧用力去掰自己手指的情景。 马鞭子狠狠抽打在马腹上,心里猛然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似有什么事情会发生算行程,她明日便可到诛仙门。她是他的女人,医治她的药丸却要另一个爱慕她的男子去拿吗? 白璃忧这个女人,原来直到今天,他仍看不清她。 她一声不响走进马车的时候,他以为,她是躲气而去。 若她开口让他留下…… 他的璃忧。 “星河?”白璃忧又试探地喊了声,星河却不言不语,脸色阴婺地朝她走来。 白璃忧蹙眉,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你在躲我?”星河突然冷笑出声。 白璃忧看他脸色潮红,空气里一阵浓烈的酒气迎面扑来,她微微打了个喷嚏,没有想到星河在这个时候还喝酒。 他朝她走来的步伐越来越快,脸色也越见阴沉,白璃忧心里有丝不安,道:“我先过去了,你别喝这么多酒——” 才走得几步,已教星河狠狠捏住双肩,混着酒味,星河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狂~躁地响起:“你喜欢上戎兰亭了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你和他是不是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白璃忧被他捏得双肩生疼,已有了丝愠意,这时听他言语污~渎,也不由得怒了,道:“我们没有你想得那样龌龊!随便你怎样骂我都行,不许你侮辱我大哥!” “你还护着他?”星河大怒,脸孔变得狰狞,“皇上待你这么好,你怎能这样?”加诸在她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浓稠的酒气喷打在她的肌肤上,白璃忧又惊又怕,道:“你喝多了,放开我——” “我没有,我没有,白璃忧,你不该这样!”星河嘶吼着,醺红的脸已逼迫到白璃忧的脸上。两人的肌肤相抵,星河气息愈粗,他的手掌烫热,白璃忧虽青涩,到底已经人事,星河眼睛里的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她大惊,使劲挣扎起来,却听得“嘶”的一声脆响,身上的纱衣已教他撕开。 “你疯了!我是皇上的女人——”璃忧拼命摇头,声音却湮没在男人的大掌中。 星河红着双眸,痴痴地凝着白璃忧雪白的肌肤,喃喃道:“我又在做梦了吗?”他一手剪了白璃忧双手到背后,一手捂着白璃忧的嘴巴,“别吵,让我看看你,每次我还没看清就醒了,不能每次都这样,我只看这一回!” “住手!大哥,华芝——”他粗重的身躯已经抵到她身上,他的武功高,酒后失去理智,力气更是蛮横,任她拼命挣扎,哭喊,零碎的声音却像无力的柳絮飘零在湖畔。 暗影卫已被他遣走白璃忧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丝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白璃忧一震,她的身子已被人紧紧拥进怀里,那人扶在她肩上的手也是微微颤抖着的。 她睁开眼睛,只见戎兰亭紧搂着她,手中长剑直指前方的星河,星河捂着肩上伤口,衣上绚红一片,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怔怔看着璃忧。 眸光惊骇,似已从酒醉中清醒过来。 戎兰亭眉目深凝,紧抿的唇昭示着他已怒极,若不是耳目极佳,隐约听到她呼喊的声音,她会怎样?只要想到她可能被人欺侮了去,他便无法抑制的愤恨和沉痛。他眸光慢慢沉下去,白璃忧知道他已动了杀意。 泪水未干,她死死咬牙,伸手覆上戎兰亭的握剑的手,摇摇头。 戎兰亭看了白璃忧一眼,冷冷盯向星河,声音沉怒暗哑。 “滚!若教我看见你再近她一步,我必杀了你。” 星河死死看着白璃忧,眸里尽是悔恨,无措,他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发足便跑。 白璃忧慌乱尴尬,一件袍子已披到她肩上,还带着薄薄浅浅的体温,她一怔,戎兰亭已放开她,她看见他迅速转过身。 “璃忧,先把衣服穿上。”白璃忧含泪应了声,把他的外袍穿好,想起刚才的情景,羽姬娘娘庙的遭遇又在脑里浮现起来,那人身上的鱼腥之味,星河嘴里的酒气,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掩上眼睛。微碎的哽咽传来,戎兰亭一惊,旋即返身,目光到处,白璃忧低垂着头,里裳破败,身子还在轻轻颤着,心中又痛又怒,眼眸掠过地上利剑,只恨刚才轻饶了星河。 戎家虽隐世,却世事不落,戎兰亭承认,慕容谨之并非一名庸君。 冷静旁观这一路,他也知道,他爱她。只是,这个男人终究还是再次抛下了她,让她一次一次遭人欺~辱。若换了是他他苦笑,不能再想了。 水汽不断从她眼里滑出,她伸手擦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意识到他的打量,她抬头朝他笑笑,那样苍白的笑戎兰亭一步跨前,再也顾不上避嫌,把白璃忧拥进怀里。 白璃忧一颤,男子的大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 湖面浮动着星光,她明白这个拥抱不掺任何杂质。 枕到戎兰亭的肩上,她低低道:“大哥,谢谢。” “你既叫我一声大哥,还与我见外吗?”两人倚坐到岩石旁。 “大哥,一直想问你,接下兵权一事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戎兰亭看白璃忧两眼通红,却毫无芥蒂地紧紧看着他,明白她心思,心里一暖,道:“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在国难之前,不论是你,皇上,还是大哥都是一样的心思。” 白璃忧点点头,却听得戎兰亭道:“应星河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皇上那里——” “能不能先别提那个人?”璃忧低下头,这个时候,那个人在另外一个女人身边,所以她真的不想提起他,见她紧紧蹙眉,兰亭声音坚定,“这件事,应该让皇上知道。” 华芝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脸上最初的愤怒,转化成了此刻淡淡的苦涩,她随看兰亭而来,却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当兰亭刺向星河时,她恨不得兰亭在星河身上多戳出几个窟窿来,她也没想到星河会这样对待璃忧。 第二百九十九章 出头人 华芝刚出林子就撞上一个人,那人声音中带些责备,“多大的人了,路都不会走吗?” 华芝茫然的抓住对方的手臂,好一会儿才道:“韩良。” “嗯。”韩良面容沉稳,皱眉道:“天色已晚,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要上诛仙门了,虽然无鸻是皇上的师叔,但皇上离开时交代,要想拿到那药,或礼,亦或战,事情必定不好解决。” 华芝愣了愣,回头看了眼韩良,而韩良也微微别过头去,“华芝,出宫之前,我已经对说过戎兰亭的事,你不要多管闲事,皇上会不高兴的,你自己本来也是有使命,明知道自己能力不可为的事情,偏要去做,最后受苦的也是你。” 她的心思就这么明显?华芝咬唇,随后苦笑,一把将韩良推开,韩良看着自己被她推开的手,也是苦苦一笑,戎兰亭待白妃的感情,他知戎兰亭并不会喜欢上华芝,却也是不希望华芝喜欢上戎兰亭,他希望,她能爱上自己。 韩良皱眉无声一笑,全千叶谁不知道堂堂一位太后嫡公主,怎么能去爱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质子? 他真是疯了。 声响传来,鲜血染满手掌,韩良只冷冷盯着眼前崩裂的树干,明天的事情,他不能辜负皇上的重托,也许他早早离开千叶才是对的,回到自己的国家,他就会有妃子,用其他女人来转移这份感情,才是最正确的,回宫后他便向皇上请辞—— “韩良?” 华芝怯怯的声音传来,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在夜色下,依旧看不清,只听到她的脚步声循着远离走回来。 “韩良。” 华芝清浅的唤着他的名字。 韩良用粗嘎的声音打断她,“华芝,不要过来。”他的声音中有极少见的暴躁,华芝从未听过,私底下谁不知他为人和善,但论起手段来极为残酷的,但至少十几年来在她面前,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韩良。 华芝迟疑了一下,仍然是走过去,但下刻便毫无征兆的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倒下,韩良接住华芝的身子,半蹲在地上,手指抚着她的眉眼,将她拥进怀中。 他封住了她的睡穴,在这个夜晚,幽静的竹林中,他想最后再抱抱她,也许真的是今生的最后一次。 诛仙门建在玉壶山峰顶之上—— 无鸻道人始终是一代宗师,又是帝君的长辈,理应先礼后兵,兰亭与盛子铭将禁军安排在山下驻扎,韩良也只带了十几暗影卫上山。 无鸻道人生性孤傲,慕容谨之思量着若是以别人的身份去求药,无鸻肯定连面都不肯见,索性将身份公开,让他们告知是为皇帝寻药,如此就算是无鸻开出如何刁钻的条件来,只要不玩违背国**理,慕容谨之交代他们,都可应下来,否则便以禁军相胁。 但仙尊派与无鸻的宿怨,未免受到刁难,韩良与盛子铭开始还是以普通人的身份求见,不出慕容谨之预料,果然被拒绝在山下。 后来,兰亭亲自上山,送上拜帖,并说明帝君身份以及所求,无鸻才命道童开门,他却不请所有人进去,只让门下左右长老以及数名子弟出来,数十人一次排开,气势都是足够的,无鸻一头白发白须,眼中却透着阴狠,一见,众人皆想这人身仙风道骨,却不失虎狼之势,倒是不亏得了这一代宗师的名号。 韩良将慕容谨之所留下条件说出,无鸻道人道:“这脱胎换骨丸,是本门之宝,岂能让你们这些小喽啰拿去了,本道人虽然出身江湖,但无论是谁来,也应该依着江湖规矩来,以武功说话。” 无鸻言下之意,便是一战已在所难免。 江湖上的人谁不知道仙尊派的武功,只传给最强的弟子,并不传长,无鸻虽然是师兄,但武功稍逊色自己那位师弟,便输了仙尊门的掌门之位,但即便是如此,无鸻那身武功在江湖上也是常年第二,而且他的武功招数,极为霸道阴狠。 如只是派他门下弟子出战还能应付,但如果他亲自动手,慕容谨之在还好,韩良,盛子铭,星河等人武功虽也高强,但谁又能是他的对手? 无鸻冷冷环顾四周,讽刺道:“仙尊派号称江湖第一,便是门前扫地的下人,也是与众不同的,本道人今天便想开开眼界,见识一下。” 众人皆惊,无鸻老奸巨猾,已将话给说绝了,不论辈分,果然是想要亲自上阵,一报前仇。 盛子铭,韩良,星河的功夫皆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星河悄悄瞥了璃忧一眼,璃忧触到他的目光后,只淡然的别过头去。 星河本为昨夜的事懊悔,只怕璃忧更深的厌他,想都没想便大步上前,韩良此刻却淡淡的看了兰亭一眼,众人并不知道,就连星河也只知道昨夜酒后撒疯,被兰亭所伤,而韩良当日在欢德楼中亲眼所见兰亭与慕容谨之之间的交战,知道兰亭的武功深不可测,若是他出战,也许还有胜的可能? 但只见他眉宇微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应王府应星河,请道长赐教。”星河拔出剑来,朗声说道。 无鸻冷笑道:“哼,应王爷倒是值得敬佩的人,只不过生了一个不自量力的儿子,也好,今日便让本道人来替应王爷教教你这个儿子。” 璃忧虽然不懂武功,但只见那两个身影在空中过招,其他人皆是紧张,华芝捏着拳头,嘴里喃着:“三十五——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当她数到五十时,星河从空中落下,他欲持剑起身再战,却攸的咳出数口鲜血来,盛子铭皱眉,正思量着是否要调遣禁军上来,虽然不动禁军是最好的,但如果无鸻一气之下将药丸毁了——突然,华芝大叫起来,那道黑色黑影一跃而起,与无鸻战在一起。 这次,华芝直数到三百招—— 莫说韩良等,即连无鸻与他的门下都大吃一惊,这名黑袍男子若想要在武林争一席长短,这武林中的排名肯定是要改写的。 缭乱之间,两道剑影倏地分开,戎兰亭与无鸻从空中同时跃下,两手相抵,似是在较量内力。 韩良等人本来在韩良与无鸻交手以后便不抱的希望,现在立刻又重燃起。 华芝挽着璃忧,兴奋地又叫又跳。 韩良看向战局中的戎兰亭,心里又惊又疑。 只见戎兰亭掌力一催,那无鸻身上竟微微晃了一下。 两方都震惊之极,这男子的一身内力甚至在无鸻之上? 孰不知无鸻心中早已叫苦怒恨不迭,对方的内力源源而来,他已开始无力支撑。 戎兰亭眼梢余光掠过璃忧,正想把这场比拼划下休止,却攸然撞上无鸻怨毒的目光。 第三百章 羞辱 若无鸻败了,他会交出解药吗? 戎兰亭心里一凛,一个念头迅速转过,眉锋一敛,收下一些内力,无鸻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却深知道机不可失,一吐内力,戎兰亭咬牙受了一股甜腥冲上喉咙,却笑道:“无鸻道长,您武功高强,晚辈甘拜下风,晚辈侥幸在道长手下使出数百招的份上,还望道长不吝赐药。” 无鸻怎听不出他话里深意,知道如果他答应给药,这男子将会假意败给他! 他明明占了上风,不是吗? 韩良几人看了场中一眼,俱是惊疑,韩良与盛子铭到底出身宫廷,转念一想,已明白其中蹊跷。无鸻怎丢得下这个脸,一肃神色,已道:“果然是后生可畏,本道人许久不下山,没想到山下已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少侠你一身功夫,贫道若硬毁了你一身修为,倒真是可惜的,这药贫道予你,你不可再拼尽内力,否则必定经脉尽断而亡。” 戎兰亭颔首,“谢谢道长。” 无鸻一瞥戎兰亭。 戎兰亭稍一凝眉,吞吐内息,把内力悉数收回,无鸻眸中寒光一闪,陡然大喝一声,戎兰亭早知他有此一算,只是为拿到药丸,才拼着受这一掌。 体内轻轻的数声,经脉已断,戎兰亭知道自己已受了极重的内伤,他反应快,一沾到无鸻的掌力,已旋身跃开。 血丝溢出嘴角,兰亭淡淡一笑道:“道长好功夫,晚辈今日受教了。” 无鸻大笑,背后一众门人齐声欢呼,看向众人的目光也由原来的惊疑,顿时变得趾高气扬起来。 璃忧与华芝快步走到戎兰亭身边,华芝急道:“兰大哥,你怎么样了?你的伤很重?不要再打了。” 戎兰亭笑了笑,摇头,璃忧没有出声,但颦蹙着的眉角里的都是担忧,他心里微微一颤。 那种,淡淡的喜悦。 纵其一生,他与她都不可能在一起。 昨夜聊天,他看出她的不安,便告诉她,他以兄长的身份去替她求药。 其实,看庭存了私心,在他心里,他还是将她当做妻子来相待。 兰亭一步跨前,微微躬身,道:“请道长赐药。” 无鸻挑眉一笑,道:“这丸『药』,是我诛仙门宝物,想当日贫道从我师父手上接过此药,也须行跪拜叩首之礼,兰公子,你看如何?”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若要拿药,戎兰亭必须对他下跪叩首。 这却也是无鸻的奸猾之处,如果戎兰亭应允便罢,若他不允,即使是皇帝,也不可对他追究。 他看戎兰亭武功厉害,气韵谈吐俱是不凡,是人中佼者,虽说为皇帝办事,但这屈辱未必便肯受,故有此一说。 无鸻是一代宗师,谁想到此人度量竟如此狭窄,盛子铭与韩良互视一眼,韩良神色阴鹜不定看向戎兰亭。 华芝却已忍不住指着无鸻骂道:“臭道士,你刚才明明已经答应给药的,现在出尔反尔?枉你还是一代宗师,江湖儿女,我呸呸!” “贫道是答应赐『药』没错,也信守了承诺,只是诛仙门的宝物,交接之法也属正常范围之内,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 无鸻话音一落,背后子弟立刻道:“掌门好意给药,怎容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信口雌黄?” 众门徒激动,纷纷站了出来,大声喝骂。 盛子铭向韩良使了个眼色,韩良会意,知他要去调来禁军,按住他的手臂。 无鸻把话说在前头,确实已答应给药,如果此刻以兵镇压,反落了皇帝强权欺压的口实。 韩良蹙眉,正思量对策,却听得戎兰亭朗声道:“请道长将药拿出来,在下这就依照道长所说的办。” 璃忧早为戎兰亭受伤担心不安,这时听得他说话,吃了一惊,随众人的目光看去,却见戎兰亭神色不变,一袭黑衣迎风而立,神色不卑不亢。 他刚才虽对华芝摇头示意无事,但她知道,他必定受伤不轻,他如此相待,她已无法回报,又怎能再看他为她受辱? 无鸻却神色顿变,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目光微疑看向戎兰亭。戎兰亭一掀衣摆,华芝低下头,不忍看,不三知道戎兰亭心意已决,一直站在那里不敢说话,这时也只能死死咬牙,眼眶已湿。 韩良与盛子铭也微微侧过头。 韩良紧握剑柄他武功不浅,早已看出是戎兰亭相让无鸻,明明是他胜了,他却为了一枚药丸向无鸻下跪,这样的做法其实是对一个习武之人最大的羞辱。 为了白妃,他却甘愿如此,他们之间怎会仅仅是君子之交。 黑衣微微扬起,诛仙门的人放声大笑,喝喊道:“跪下,一叩首!” 虽舍手中的药,但看到眼前男子受到屈辱,无鸻只觉满心愉悦,但这时突然听得一道婉约的声音笑道:“俗话说得好男儿膝下,生来只跪天地君亲师,你这个老道算是我大哥的哪一位?你不过是我大哥的手下败将,你跪他,我都觉得是玷污了他,他又怎能跪你在这哄人?” 无鸻一听大怒,却见说话的正是那名一直披着面纱的浅衣女子。 悬崖峭壁,行走起来极费时,时间紧迫,慕容谨之与夏卿甚至没与山下的暗影卫与禁军碰头,便径直领了随行的数名暗影卫上了山。 两峰相对,另一侧便是诛仙门,中间云雾缭绕,悬崖万丈。 夏卿笑道:“这里无法直走过去,需取道。” 他说着却猛然一顿,只见慕容谨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玉华山顶峰,似乎对面的诛仙门又发生了变数。 夏卿看去的时候,只见璃忧站在地上不动,戎兰亭衣摆一展,跪到无鸻面前。 两峰甚远,虽隐约可见对面情景,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但身旁慕容谨之的脸色却沉了。 夏卿明白慕容谨之所想,戎兰亭如此相待,白妃会怎么想? 而此刻,慕容谨之偏偏不在她身边。 身上穴道被点,璃忧眼睁睁看着戎兰亭跪到地上,她不再看,紧紧闭上眼睛。 总记得一句话,今生债,今生还。 可是,戎兰亭这样的情,她该如何还。 突然一声喊叫传来,璃忧猛地睁开眼睛,前方一名诛仙门的弟子缓缓倒下,一支箭穿胸而过。 接下来她不懂如何去形容,凌乱,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玉华山,无数箭从四周隐密的悬崖峭壁射来。 身上一晃,却是兰亭把她搂进怀里,凌空一跃,已从无鸻手上夺过锦盒。 “道长,你的要求,戎某已完成,药我拿走了。” “杀了无鸻!” 悬崖峭壁上几十道身影闪现,更加密集的箭划破长空,那些人是其他门派来寻仇的。 第三百零一章 总有人惜你 诛仙门众多弟子已经倒地,只剩下无鸻一人挥剑抵挡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箭雨,另外一边,数十暗影卫挡在璃忧与华芝面前,盛子铭与韩良也运用内力击来箭雨,兰亭一凛,将璃忧交到了不三手中,腾空跃起来,将数支羽箭接住。 但情势危急,任他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保护所有人安全,心中暗道不好,“这些箭并不是民间所能造出来的,只怕这并非是江湖仇杀,无鸻也只是一个幌子,来人的意图是朝着我们皇上来的,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皇上不在这里,韩先生,我护着娘娘退走,你保护公主,我们从后山离开这里,不过在回合时不可贸然下山,先到林中躲藏起来,盛统领,你与应将军设法下山,到山下集结禁军上来,以烟雾做讯号,然后我们与你们会合。” 兰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各人迅速的做出反应,就连星河也颔首,暗影卫分作三组,各自护送一组人出山门。 夏卿发力往山下奔去,一路上眼前晃动着的是慕容性子嗜血残暴的双眸,皇上已经赶超近路去救白妃,禁军驻扎在山下,所以他必须尽快带兵上山救援众人,他们现在各自分散,暗影卫尽数战死,白妃身边只有戎兰亭。 戎兰亭想的没有错,那些突然出现的人口中喊着的是杀无鸻来,但是实际上他们并未去追杀诛仙门的人,而是一路追杀他们,时间太巧合了,诛仙门不过是幌子。 几十人江湖中打扮的人向璃忧,兰亭,不三逼近,百年前,戎家先祖,那位大元帅王,一身武艺,叱咤天下,无人能及,若不是兰亭身负重伤,莫说是这区区几十人,就算是多出一倍,也不可能放在眼中。 激战中,兰亭将璃忧护在怀中,身上已中三箭。 不三从小就在戎家,跟在兰亭身边,两人很少分开,情同手足,此时危急,他已保定必死的决心,兰亭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 不三道:“少爷,带她走,我来断后!” 兰亭深深看了他一眼,抱着璃忧,一咬牙便施展轻功进入林中,却始终无法迈出最后一步,不三眼中热泪翻腾,论起长刀,击退数人,厉声喝道:“少爷,走啊!” 璃忧也是一眼泪水,扯住兰亭衣袖,哑声问道:“你告诉我,这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是吗?大哥,你不用瞒我,我们是分散逃的,可是我们这边的追兵是最多的,大哥,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将我叫出来,如果只是你跟不三,以你们的功夫,一定可以安全下山。”看着兰亭与不三的伤势,璃忧心如刀绞,开口也是哽咽着的。 “璃忧。”兰亭眼光如距,挥手夺走来人的剑,又杀数人。 不三将长刀往地上一扔,双掌抵在兰亭身后,将他们送出去数米,朗声笑道:“少爷,来生不三一定再做戎家奴才,依然伺候你!”兰亭一声低吼,抱着璃忧发力迈步,璃忧知道他此刻的痛苦,趴在他肩上,看着不三那个方向,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不三身中数刀,却依然半跪在地上,挡住那些人的去路。 璃忧终于嘶声哭出来,“不三!” “请好好待我家少爷!”不三最后的声音传进璃忧耳中,那片血红在她眼中泛开,似乎此刻林中的颜色也变成了鲜红。 而,慕容谨之,此刻,你又在哪里? 林中深处,他们摆脱了追兵,只剩下数人跃到眼前,那几人冷笑,步步紧逼,兰亭轻笑道:“璃忧,待会儿我与他们颤抖在一起,你便趁机逃走,这片林子茂盛,林中有不少岩洞可以躲藏,你躲在里面,等看见盛统领的烟雾选讯号,再出来。” 但璃忧却含笑摇头,道:“大哥,我等你一起,就算是你无法支撑下去,璃忧也在这里陪你,若你不幸战死,璃忧也哪里都不去,我就从这里山崖跳下去,黄泉路上陪着你。” 兰亭浑身一震,而璃忧其早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这一路下来,他不知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添了多少伤,早已无法支撑下去,其实抱着与眼前几人同归于尽的想法来换她安全离开。 而她却想与他黄泉相陪。 璃忧不说话,退到后面,一袭白裙在林中微风中摇曳,一脸清婉笑意看着他,远处不远云雾缭绕的峰峦上,宛如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那画面,海市蜃楼,如穿越了千万年—— “蓝儿,看见没有,那里就是天河,很美对不对?你将武功学好,以后也能成为天河的元帅。” “终有一天,羽姬的蓝儿,会成为天河的王者。” “其实,羽姬也不是非要你做大元帅,只是你学好了功夫,坏人就不能再欺负你了,天地这么大,你可以四处遨游,不像姐姐处处受到约束,过些日子,姐姐要去西境见西王母娘娘,有些日子不能见你了。”那小白虎低低叫了几声,模样委屈,白衣女子失笑,低头亲了亲它的额头,“不要害怕,谁要是敢欺负你,我便跟他拼命,不要这样子,不然怎么做大元帅啊,我去西境是去见一个人,听说他在那里,我很喜欢他,就像是喜欢你一样。” 就在兰亭倒下那一刹那,那双微笑的又略悲伤的双眸,宛然与扑身到他面前女子的双眼重叠,兰亭吃惊的看着她挡在自己面前,他明明记得将所有人都杀了。 射出羽箭的人似乎也吃了一惊,他们想不到她会拼命相救,这次追杀行动,主上已经交代过,白妃必须活捉,不可伤一分一毫,但是箭已射出,两人皆是大吃一惊。 兰亭也是大惊,璃忧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衫,他却无力阻止,“羽姬,不要!”兰亭嘶声吼破喉咙。 璃忧轻笑,道:“大哥,今日我们就死在一起。” 兰亭拼尽最后的力气,将那几个怔愣住的人给杀了,在自己陷入昏迷之前,他施展轻功,将璃忧抱起,往丛林深处而去—— 眼上一阵冰凉,璃忧缓缓睁开眼睛,一惊,猛然坐起来,见兰亭浑身是血躺在自己身边,她看了四周围一眼,才看清是个山洞,水滴上上面钟乳石低下来的。 璃忧吃力的将兰亭的身子板过来,他脸色灰败,唇已没一丝血色,手上紧紧捏着一个白的瓷瓶,璃忧记得那是戎家的祖传金创药,真是一个傻瓜,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上,却不忘先救的还是她。 第三百零二章 你上来就想杀我? 不过,璃忧大喜,这金创药是救命的,将药瓶从他手中掰开,一点一点的倒在他的伤口上,做完这些,璃忧颤抖着双手要将他身上的羽箭拔出来。 满手鲜血,她从未做过这些,地上的羽箭,也不敢去数有多少个,她知道自己笨拙的动作带给昏迷中的他多少痛苦,而是她别无他法,不能让箭头留在他身体中。他们会没事的,上千禁军,一旦上了了,必定可以击退那些人,找不到人,他们也必定会搜山,“我们会没事的,大哥,你要坚持下去,我还要做大元帅王呢,我也不要死了,我要亲眼看着你统领万军,击退异族,成为大元帅王。” 璃忧看着昏迷的兰亭,喃喃着,也不知道是在安抚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兰亭无意识的握住她的手,低喃着:“璃忧,不三——” 璃忧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三生石,一气之下,将它摔了出去,“璃忧,我好冷。” 璃忧一惊,微微用力握紧他的手,想要将衣衫拢紧一些,却发现他全身似火炭般,他在发热,怪不得会说冷。 这时,璃忧也顾不上那些,扯下腰带,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盖住他。 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他浑身依然颤抖,痛苦的蜷缩在一起,“怎么办?”她喃着,将他抱进怀中,可是依然没用,他的声音还是透着痛苦,低低浅浅的传来,模糊不清,却每一个字都打进了她心中。 凝着兰亭,将他放下,璃忧慢慢褪掉身上的衣裳。清晨,阳光射进山洞来,洞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混杂着惊恐的声音,“娘娘?” “嫂子?” 璃忧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这幅样子,算什么?她只是笑,等的人也终于出现了,盛子铭与数名暗影卫站在外面,暗影卫皆是低着头,盛子铭脸上的表情说是震惊一点都不为过。 华芝站在韩良身边,怔然的看着他们,而韩良已微微别过头去。夏卿与星河一左一右站在慕容谨之身边,那人眉宇间尽是愤怒,震惊,阴沉,或是其他。 璃忧累了,不懂,也不想去弄懂了。 她没去看那人的表情,只是低头看了看兰亭与自己此刻的样子,兰亭依然昏迷这,而她身上拥着带血的外袍,里面除了贴身的肚兜之外,不着寸缕,背后大片的肌肤暴露在众人眼前。 她咬着牙,将兰亭的外袍裹住自己,站了起来,缓缓对上慕容谨之的双眸,所有人中,只有他与夏卿还是一身白衣胜雪,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 当然,他们并不像是地上的男人一样重伤,因为那些追兵几乎都朝着他们追来,他与自己的兄弟用性命,一路保护她走到了这里来。 璃忧见过慕容谨之的生气的样子,却重遇第一次看见他愤怒到了极致的模样,真是三生有幸呢,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山洞中清晰可闻。 那双凤眸,猩红,如同火中的凤凰,流光溢彩,却透着满满的杀意,他此刻想杀了她,也想杀了自己女人的救命恩人。 璃忧只淡淡一笑,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他扬起手掌,璃忧不躲不避,轻笑出声迎了上去,闭上眼睛,那巴掌却久久未到,她睁开眼睛,只见慕容谨之紧紧盯着她,双眸中寒冷一片,嘴角微微扬起的冷笑,已冷到了极致,半空的手掌微微颤抖。 “皇上,为什么不打下来?”璃忧冷笑,环顾四周众人一眼,道:“事情就是你看见的这样,他受伤发热,我给他取暖,随便你们信不信!” 星河攸的拔出长剑,指向兰亭,冷声道:“你以为我们会信?” 慕容谨之的目光从地上的兰亭身上扫过,猛地一下掐住她的脖子,怒极反笑,“白璃忧,你是什么身份?为他取暖?这样的话,怕是你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好笑吧,你是朕的女人,怎么会愚蠢到脱光自己为一个男人取暖,你似乎忘了,可是朕没有忘记,几日前,你可是要与他拜堂!” 璃忧浑身一颤,原来他从未相信过自己,而兰亭的伤势,也是有目共睹的,看来什么不要去计较公不公平的话,只是她用来安慰自己的,“我的这张脸,被人千刀万剐的时候,皇上在哪来?再遇时,你可有给过我一声安慰,便已迫不及待的赶回去见你心爱的女人。” 将心给他,却一次次被他扔在地上见她,她冷凝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慕容谨之,是不是我可以为你身边的人,每次都轻易而居的去死,你就觉得我白璃忧是一条贱命,可以任你一次这样的糟践。” 她的目光落在星河身上,星河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可她却依旧那样轻轻笑着,看着眼前的人,“你不是说我是妒妇,即便是楚沐姝是你心爱的女人,我就愿意在悬崖上救她?你可别忘记了,在宫中时,你心爱的女人是如何对我的?我巴不得她快点死!” “我的命就算是真的不值钱,但我也是人,而且是一个女人,我害怕的时候,你为我做过什么?你肯救楚沐姝,肯救你的表弟,不过是因为我白璃忧舍不得你那双狗眼!” “我救你身边的人,不过是因为他们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而已,别无其他原因!” “他们为我白璃忧做过什么?他们一直来想我死,难道我不知道?戎兰亭这一路又为我做了什么?我心里明明白白,我不是像你一样的冷血动物,我知道知恩图报四个字,昨夜我只知道,待他如亲人的不三死了,他也快要死了!” 她狼狈的紧紧抓着袍子,而在他们眼中的自己,一定又是极其狼狈的,但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华芝这时跑过来,抓住她的手,“嫂子,华芝相信你,我相信!你不要这样对皇兄说话,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求你不要这样!” 韩良这时走到慕容谨之面前跪下来,道:“皇上,韩良相信白妃娘娘绝对没有做出任何有辱圣颜的事来,现在也是被情势所逼。” 除了星河盯着地面,夏卿与盛子铭也缓缓跪下,夏卿道:“皇上,如要惩罚白妃娘娘,臣弟愿代之受过。” 慕容谨之此刻神色冷漠,心中却已经痛苦不已,看见她与兰亭衣衫不整拥在一起,开始他是愤怒的,但兰亭那重伤的样子,他又岂能看不出来,想要打她,不过是害怕她真的变心。 第三百零三章 怕她变心 他的心中比谁都清楚,这次出宫,他亏欠她的已经够多了,所有的伪装全部在顷刻间粉碎,无法忍受她眼中的决绝,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将袍子脱下来,裹在她身上,“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哼!”她看他,已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皇上现在愿意相信臣妾了?其实臣妾还有证据,也许能在皇上面前证明青白,皇上要看吗?” 说着,她拿起他的手,按住袍子中,而在他触到那熟悉的触感后,心猛然收紧,手掌摊开,全是猩红的血。 残余追兵射出来的箭,兰亭为她受下三箭,“我自己中了一箭,他为我受下三箭,在这个山洞里,我为他将所有的箭拔出来,可是我怕疼得要命,箭头还一直在我身体内,我不敢去动,他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就是一个将死的人,根本动不了我,这样的话,皇上不会以为是我强了他吧!” 冷声说着,将地上的三生石捡起来,一脸嫌弃的扔回到他手中,“把这个拿回去,送给她吧,我不需要,什么三生石,不过是个笑话而已,慕容谨之,你我之间,以后在再无相干!” 手掌中那块三生石上也是一大片血迹,没人知道这个三生石是哪里来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块石头对帝君来说意味着什么,因为这块石头,帝君第一次对恩宠有加的淑媛皇贵妃发了脾气,在兰府那一夜,帝君小心翼翼的将这块石头递到了白妃手中。 慕容谨之弯腰捡起三生石,手也颤抖的厉害,走到她面前,抓紧她的手腕,逼着她摊开手,僵尸三生石放在她手心,“是朕不好,你要如何生气都行,但是这个,你不能不要。” 她淡声道:“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个石头是不是你给我的?” 慕容谨之颔首,道:“本就只给你。” 她笑道:“真的啊?” “君无戏言。” “既然是给我的,我想还就还了——你可知道这个石头上的血是怎么来的?全都是兰大哥的血,我当时很害怕,就是当时你回去找她,我真的不喜欢,但是我不怪你,我在马车里将它拿出来看,祈求它能让你早点回来,你会搜山找我,只要你来了,我就不会死,也不会害怕,后来你真的来了,结果你却想打我,还想杀了我。” “你来了,却没有问我一句,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害怕,一上来就想杀了我。” 手心捏紧,将三生石狠狠再次掷出去,“这个,我不要!” 三生石是帝君送的,白妃那样做,没人敢想象帝君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来,但只见帝君将三生石从地上不声不响的捡起来,缓缓放回到怀中,大步走到白妃面前,一把将其抱起来。 璃忧也不挣扎,只凑到他耳边,低声威胁,道:“反正我也走不动了,但是我告诉你,如果兰大哥有什么事,或者你再用白家,或是浓华殿那些侍女的命来要挟我,或者让我做些不愿意的事,那你就是要我死在你面前,你也别想让你的人监视我,以为我没有机会弄死自己。” “你记住了,到时候就是你逼死我的,他们之中死一个,我就去陪葬,反正我这条命一点都不值钱。” 她没有挣扎,但是一番话已将他逼疯了,她蹙眉,诚心想要气死他,握住他的手,重重按在自己的中箭的位置上。 “如果你想我疼,这里会很疼,很疼!” 慕容谨之怒极,咬紧牙,知道她疼,难道他不疼? 第三百零四章 心死了 她闭上眼睛时,对地上戎兰亭眷恋的神色,令慕容谨之又怒,又疼,不敢耽误,冷声吩咐韩良,“将他带走,医好,不然治你罪!” 韩良赶紧答应,华芝含着眼泪走向兰亭,将他从地上吃力的抱起来,韩良淡淡看了一眼,轻声道:“公主,让奴才来吧。” 华芝点头,随即怔然抬头,问道:“韩良,你我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 韩良没说什么,只是笑笑,这时盛子铭走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惨扶着兰亭出了山洞,华芝苦笑,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他们这些人中,有些人已经永远变了。 特别是璃忧,如果是以往按她那种性子,根本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跟皇兄走的,此刻她没有反抗,恰好说明她的心,已经死了。 全天下最聪明的男人,他知道吗? 数日后,璃忧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的华芝,“华芝?这是哪里?” 华芝赶紧将她扶起来,“嫂子,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皇兄都要将这里给掀了,刚才见你没醒,骂了韩良,骂了丫鬟,现在还在外面闹脾气呢,这里是桃园镇的别院里,皇兄担心你的伤势路上颠簸,下令让你在这里修养几日在上路。” 璃忧打断她,“华芝,大哥在哪里?” 华芝怔然,慢慢起身,转过身去,手指搅在一起,璃忧再次问道:“华芝,大哥呢?” “兰大哥没有事,嫂子你放心,你睡了三天,兰大哥也躺了两天,伤势好转后,他就走了。”华芝说着,眼圈都红了,低声说道:“不三的尸体在半山腰找到了,兰大哥说想先带着不三的尸体回池力镇安葬,之后在上京。” 虽然已知道不三的结局,但是听到华芝亲口说出来,璃忧还是悲伤不已,将头埋进双膝中,低声哭泣起来,华芝走过来,抱住她,自己也小声的哭起来,“嫂子,兰大哥的伤势也很重,可是他就那样一路抱着不三的尸体走回去,嫂子,你别伤心,看见你哭,我也想哭——” 璃忧苦笑道:“回去了也好,有我在身边,总是给他带来祸端,回去了好,回去了好——” 华芝道:“嫂子,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觉得兰大哥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不是的,兰大哥会回来,他亲口跟皇兄承诺,处理好不三的事,就会回来。” 璃忧大惊,道:“为什么还要回来?”不应该回来了的,华芝轻声说道:“兰大哥很聪明,他事先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兰大哥让我告诉嫂子,其他的不说,但千叶与异族开战后,作为戎家子孙,他要兑现对先祖的承诺,以及肩上的责任。” “怎么这么傻?”璃忧目光散落在前方,怔然出生,华芝咬着唇,别过头去,苦笑,“怎么这么傻——” 华芝擦了擦眼泪,道:“嫂子,我去给你端药进来。” “谢谢。”华芝没走几步,忍不住会有,欲言又止的看向璃忧,问道:“嫂子,皇兄这次这么过分,你为什么还愿意跟他回宫去?” 璃忧的声音很幽远,似不像平时那般清灵,“我要走,你觉得你皇兄会放过我吗?” 华芝几乎是本能的摇头。 璃忧道:“华芝,当初我想离开,其实并不是真心地想离开,那时我的心还在宫中,而现在跟他回去,我的心已经死了,如果我对他还有爱,无论我走到哪里去,心都不会安宁,也不会完全自由的,但如果不爱他了,就算是在宫中困一辈子,也是不打紧的。” 华芝出去,一惊,看见所有人都站在花园中,她记得自己进去时,所有人就在,后来她进去了,陪在嫂子身边睡了还几个时辰,怎么他们还在? 慕容谨之负手而立,低声与盛子铭在交代着什么,看到华芝出来,立刻上前,问道:“她醒了吗?大夫说她这个时辰也应该醒了。” 华芝蹙眉到:“皇兄,那么惦记,为何不自己亲自进去?从大夫给嫂子拔出箭头开始,你就站在这里了,晚上也不肯进去陪嫂子。” 看着慕容谨之的脸色渐渐沉下来,华芝有些害怕,“我去端药给嫂子——” 慕容谨之呵斥道:“站住!” 华芝咬咬唇,站住了,韩良苦笑,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皇上不想进去?”韩良什么时候见过帝君如此烦躁的神色,只是心中痛苦,怕进去看见白妃的冷漠,宁愿不进去,晚上也不去其他房间休息,硬生生在白妃们玩守了三天三夜。 夏卿看了慕容谨之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华芝,娘娘行了吧,醒来说了些什么啊?你皇兄不再,怕是有些失望吧。” 华芝道:“嫂子没有失望啊,嫂子就问了兰大哥在哪里,从醒过来都没有提过皇兄一个字,是我问她,她才说的。” 韩良将她拉到一边,笑骂道:“慕容华芝,你是猪啊!” 华芝笑起来,抱起韩良的手臂晃荡,道:“韩良,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这样叫我。” 韩良淡声道:“喜欢被叫猪啊?” “叫我名字啊!”华芝一跺脚,却有看见夏卿与盛子铭使来颜色,她意识到了什么,吓了一跳,慢慢看向慕容谨之,他负手而立,冷声道:“她对你说了朕什么?” 华芝将璃忧说的话一口气说完,跑掉时还不忘说最后一句,“嫂子说了,回宫后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人伺候,有好吃的,住的也不错,每个月还有银两花,嫂子说她如果在宫外,肯定找不到每月领那么多月钱的活计,说不定还要饿死呢,好了,我说完了——我去端药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慕容谨之已经踢门进去—— 盛子铭笑道:“公主这话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夏卿也笑起来,“至少皇上进去了,我们也不用留在这里陪他了。” 慕容谨之进去时,璃忧站在床边,已经穿戴整齐,“你要去哪里?”他捏住她的手腕,在外三天三夜,他有太多话想要跟她讲,她脸色苍白,却微微生出怒意来。 璃忧想了想,笑道:“我正想找你呢。” 慕容谨之心中的怒气瞬间消散,“你找我?” “是,我想去戎家,要跟你说一声。” 听她要去戎家,本来消散的怒气,又一下子涌上来,一声冷笑,将她横抱起来,扔回到床上,戾声道:“朕不同意,你哪里都不能去,朕在这里,你便在这里!” 璃忧正想说什么,华芝这时端着药进来,“嫂子,药来了,还有白粥——啊?皇兄也在?” 第三百零五章 朕在哪,你在哪 她看见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居高临下的站在床边,脸上一红,正要退出去,慕容谨之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夺过托盘,华芝吐吐舌,也不久留,关上门就跑了。 看到华芝那可爱模样,璃忧不禁笑起来,“她还是小女孩,你何苦对她这般态度?” 璃忧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托盘,慕容谨之本是痴痴的看着她,回过神来,她道:“慕容谨之,让我吃饱了,我们在继续,你不会打算让我饿着肚子跟你置气吧?” 慕容谨之皱眉,璃忧盯住他的双眸,笑道:“我要去戎府。” “不行!”慕容谨之眉目骤然一片寒冷,冷冷笑道:“你不是说你与戎兰亭之间是清白的吗?” 璃忧噗嗤一笑,道:“真是好笑,我去戎府祭奠我的救命恩人,就是一定是与大哥有染?我们要是真的有染,当时在戎府时,或是山洞那夜,便早就有了——不三死了,我想祭奠不三,也看看大哥,然后再跟你回宫。” “白璃忧!”看着她眼中的桀骜,以及说起戎兰亭来蹙起的眉,表现出来的紧张与担忧,慕容谨之已经盛怒,双手紧紧扣在桌边。 “戎家难道就没人了?需要你去?朕说了,你哪里也不能去!” 与他的怒气想比较,璃忧反而没有丝毫激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为什么你就可以回去看望楚沐姝,而我却不能去看望我救命恩人。” 他将面前所有东西,在她面前摔碎,声音冷酷的说道:“朕能做的事情,不代表你可以做。” “而你说的,我就必须服从你,是吗?”璃忧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比如你现在要我服侍你?” 她是故意想要激怒他,而他也上当了,将她抱进怀中,坐在椅子上,“你到底想怎么样?” 璃忧并不挣扎,看着地上的狼藉,道:“我根本就不想喝药,我也知道只要我提去戎家的事,你也一定会生气的,我说不喝药,你也会生气,所以干脆就惹怒你,看吧,你果然将药给摔了。” 换做平时,他哪里能看不出来,而这时,他却已经猜不透她的心。 她道:“不三是为我死的,我心里很难受,我去戎府,只是想要祭奠不三,我没打算一个人去,当然,如果你没有空陪我去,可以派其他人跟着去,华芝,夏卿,韩良,盛子铭都可以——不三死了,也许对于你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可是我是真的完全明白了那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璃忧是笑着开口的,可是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 慕容谨之道:“朕陪你去,你想去哪里,朕都会陪你去。” “慕容谨之,我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我总是预感到有一天,你还会杀我一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要你继续做出选择,你依然还是会选她。” 她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前方的一个点上,嘴唇抿起一丝笑意,“真的。” 他急急的吻住她,“不会,如果真有下次,不管是谁,朕都不会再丢下你,不会了,你与朕今生不再分开!” “嗯,好。”她冷漠的应声。 而他似乎也急了,又疯狂的吻上她—— 而她疲惫的趴在他肩上,“我的伤还没有好,如果你真想要,请你轻点,不然裂开就不好办了,还有就是别再弄在里面了,在客栈按一次,你就在我里面——希望你不会再有什么意外,毕竟已经过了这几天了,吃药什么都也都来不及了。” 他的双眸突然变得残暴,“你不想要朕的孩子?” 璃忧苦笑道:“不是我不想要,我们之间除去惊鸿,还有过其他孩子,但是那些孩子不是我不想要,而是你不准,那些孩子是怎么死的,你难道已经忘记了?” 顿了顿,她嘴角的苦笑加深,“如果我没有记错了,你说过只会要楚沐姝给你生的孩子,惊鸿也不过是暂居着太子的位置——我以前很想要,现在确实也是不想要了,要不起的,我真的很累,如果你不做,我想睡会儿。”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封住嘴巴,身子被迅速抱起来,他跨~坐到她身上,下巴被死死的捏住,像是凶恶的厉鬼般盯着她,“白璃忧,除了给楚沐姝一个妃位,还她一个孩子,楚沐姝只是楚沐姝,你想要离开朕?朕可以告诉你,这辈子都别想,就算是朕死了,你也得跟朕一同进皇陵,你不想要朕的孩子,好!朕偏要让你夜夜承欢在朕的身下,为朕生下皇子公主!” 后来,他没做,她安静的躺在床上,听着他粗重的声音打在耳边,之后是他翻身下床的声音,接着就是翻箱倒柜的声音。 她的意识有些涣散,只能任他在自己折腾,后来,就在她快睡过去的时候,她听到他出去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苦涩的汤药进了她的嘴里。 “好苦,不想喝!” 她不是与他怄气,而是真的受不了苦药,他道:“这是戎兰亭留下专治外伤的药方,喝下很快就能好。” 回忆那天的种种,她无意识的握住他的手,“我喝。”她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清淡,“嗯。” 她忽然有些好奇,心中莫名一紧,淡声问道:“这么晚了,谁给你熬的药?” 他的回答毫不犹豫,“韩良。”也许正是他不假思索的回答,让她知道了答案,后来,她再次睡去,之后不多久又被他再次吵醒,她被他从床上抱起来,衣裳全部褪去,他替她擦拭了身子,之后被轻轻的抱回床上,之后传来他沐浴的声音。 洗完澡,她的意识更加清醒了一些。 良久,慕容谨之翻身,轻声道:“璃忧。” 没有回应,背影南京,他伸手将她重新抱回怀中,“慕容谨之,这次我真的走了。” 浑身一震,慕容极致猛然的坐起来,怀中只剩下冰冷,皱眉,立刻夺门而出,门外,数名暗影卫立在那里,暗影卫在这里,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离开。 “人呢?”慕容谨之厉声问道。 那名暗影卫,忙道:“回皇上,娘娘在后院,除去我们前来回报,其他人都跟在娘娘身边,皇上不要担心。” 夏卿,盛子铭等人这时也恰巧出来,看见慕容谨之往后院急急奔去的身影,相视一看,也急忙跟了过去。 月光在她身上渡上一层薄薄柔和的银光,慕容谨之到后院时,便看见了璃忧静静站在那里,一身白裙,不染纤尘。 第三百零六章 心凄凄然 璃忧背对着慕容谨之,微微仰起头,凝视夜空,不知在想什么,慕容谨之看着她,身后的人看着他们,听到脚步声,璃忧缓缓转身,慕容谨之整个人都愣住了,脱胎换骨丸起了作用,旧疤痕褪掉后,脸上虽然还有淡淡的粉色痕迹,虽不及以前的容貌,但也并不在丑陋,只是那张脸粉白之色错分着,脸色显得不怎么好看。 慕容谨之拧眉,上前,手臂一揽,将自己脱下的外袍披在她肩上,她的目光似有些怔愣,慕容谨之道:“再睡一会儿吧,等天亮了,朕陪你去戎家走一趟。” 韩良忽然被人推了一下,看向身后的夏卿与盛子铭,夏卿苦笑,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韩良会意,昨晚王楠派人送信来了,只是现在谁也不敢去打扰帝妃。 只是,明明有那么多人在,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怎么偏偏要他去?夏卿与盛子铭互看一眼,盛子铭低声说道:“谁让你在皇上面前最是得宠。” 韩良没有说话,径直走上前去,这事确实不能再耽误了,不说也得硬着头上去,“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慕容谨之看向众人,敛眉道:“等会儿再说,你们先退下。” 璃忧看了一眼韩良,对他说道:“皇上,韩先生是知道分寸的人,莫非不是急事,也不敢深夜来打扰你——” 慕容谨之轻轻将她搂在怀中,道:“说吧。” 韩良道:“皇上,王楠一行人已经低抵达京郊行宫,太后懿旨也已经传到了行宫,问皇上何时回宫,王楠说,太后懿旨内容似已生疑,另外,宫中已经准备妥当皇上寿辰的事宜。” 当日,慕容谨之去看楚沐姝,来回用了两天,现在只剩下三天了,赶回京都正好够,但如果慕容谨之在携璃忧返回戎家,那就绝对赶不上寿宴的。 “朕知道了。”慕容谨之面无表情,“韩良,给王楠传个口讯,朕会在三天后回宫,他便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话一处,众人都吃了一惊,夏卿低声道:“不如我随白妃娘娘去戎府,皇上先启程。” 慕容谨之点头,道:“好。” 璃忧轻声打断他们,“不用了,还是回宫吧。” “如娘娘不想微臣随行,可以让星河——”夏卿看向璃忧,慕容谨之眸光微闪,而璃忧立刻打断他,“不用他!” 慕容谨之转身淡淡问向星河,“为何白妃不想你随行?” 星河浑身一震,顿时变了脸色,苦笑着走到慕容谨之面前跪下,璃忧摇头道:“我确实不想他随行,但重点是我不想去戎府了。” 慕容谨之扳过她的身子,“为什么不去了?你不是一醒来就想去祭奠不三吗?” 璃忧反问道:“皇上想去吗?” “想,他救过你。” 璃忧怔然,凝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他已经让我给害死了,也许并不希望我去看他,我——” “韩良,按照朕的吩咐去办。” 璃忧放开他的手,迈步朝着屋内走去,经过他身边时,道:“皇上,不是淑媛皇贵妃,所以一起诶都不难办了,是吗?”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刻屏住,就连愤恨盯着星河的华芝,都不敢说什么了,因为此刻的慕容谨之,手已经僵直在半空,璃忧苦笑,想了想,回头说道:“皇上,别误会,我刚清醒,脑子还没完全适应过来,说什么都不经脑子想的,太后那里,在耽搁下去,怕是会引起什么怀疑来,再说了我与你还未一起过一个生辰,所以还是回宫去吧。” “你想与朕过生辰?”慕容谨之嘴角轻轻扬起,惊喜的看着璃忧。 “是的。”璃忧淡淡一笑,胸口的腥甜又再次涌上来,好不容易忍下去,她看了看华芝,笑道:“我先进去了,华芝,待会儿你进来我房间。” 华芝乖乖的点头。 “朕陪你.”慕容谨之刚迈开步,璃忧却摇头阻止他,道:“诛仙门的事情,里外都透着诡异,你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搞清楚,要处理,你去忙吧。” 她眉间的苍白越发刺眼,慕容谨之心中骤紧,快步的走到了她面前,“你是否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好?” “没有啊,我只想跟华芝聊聊。”她的语气很淡。 她那全身上下的抗拒,慕容谨之哪里会看不出来,只不愿在逆她的意,就在她转身刹那,慕容谨之脱口而出,道:“璃忧,回宫之后,朕会追封不三。” 璃忧停下脚步,轻笑道:“谢皇上了,只是人已经死了,就算是再高的封赏又有什么用,是不是这样他就能活过来,不能了,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需要了——皇上,如果有一天,臣妾也死了,你会给臣妾一个什么样的追封呢?后宫女人,以后为尊,终其一生追求那个后宫最尊贵的位置,那时臣妾是不是也可以得到?” 死?慕容谨之心下一沉,这一个字将刚才那点愉悦一下子大打散掉,她要什么,他都会给,其实后位,他已有打算重新封立她。 慕容谨之不说话,空气中隐隐透着几分紧张,华芝小心翼翼道:“皇兄,我去找嫂子了。” 慕容谨之淡淡应了一声,凌厉的眸光落在一直低头的星河身上,“朕回京都时,好像有什么好戏错过了,星河,回宫之后,来御书房找朕。” 出发回宫前,璃忧向慕容谨之提了一个要求,她想让华芝与自己一辆马车同行,所有人看看见帝君变了的脸色,他盯着璃忧看了很久,出乎意料的答应了。 之后慕容谨之便让众人启程了。 在路上,没人看过白妃走出马车,更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拒帝君千里之外,为赌气? 路上休息,都是华芝走下马车,一声不响的将食物拿进马车内,除去拿事物,华芝也几乎寸步不离马车。 在到达京都的最后一晚,华芝像是之前一样,拿了食物上车,慕容谨之冷冷阻止她,弯身就要进马车。 那时,所有人都知道:帝君耐性已经用完。 隔着帘子,璃忧的声音淡淡传出来,“皇上,我想自己待着,等回宫后,臣妾在陪你好不好?” 所以,慕容谨之并没有进去,眉头紧锁,嘴角却扬起淡淡的笑意。 将韩良拉到一边,夏卿苦笑道:“我们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见过皇上这样惯着一个女人?” 韩良笑道:“白妃娘娘是一个好女人。”顿了顿,看了夏卿一眼,轻声问道:“是不是因为皇贵妃,侯爷觉得这样不好?” 第三百零七章 楚沐姝怀孕 夏卿摇头道:“不是,我心中也是认同她的,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白妃娘娘这一路回来太安静了,还是皇上现在的情绪,都让人觉得怪异,韩良,你难道没有这样感觉?” 盛子铭皱眉道:“侯爷,你是怕白妃娘娘伤到皇上?”韩良淡声接话道:“谁能伤到皇上?只是现在不同了——” 京都—— 宫门艳红渲成,门上环漾金光,瓦簇琉璃,金碧辉煌处处彩。福寿锦绣,眉间浅笑微蕴,一人居中,左右各色华服后妃,下首百官蟒袍如云列排端严肃目。 除此以外,四周环立禁军宫人无数。 “皇上回都!” 仪仗叱咤,声如钟鼓,数十名禁军躬身有秩走向辇驾,辇旁,三人分立,其中,那名年青俊秀的男子微微一笑,手一挥,制止了禁军上前侍候的动作,亲手揭开帘帐,一身明黄,俊美华贵的男子缓步而出。 正是文帝慕容谨之。 慕容谨之并不急着向太后,嫔妃,百官走去,而是站在龙撵前,负手而立,仪态慵懒优雅,淡淡看向身后的另外一乘撵。 每个人都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只是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敢随便看去,包括太后,楚沐姝,朝廷文武百官。 白璃忧出来,白衣罗翠,素妆。 帝君快步走向她,将她轻拥进怀中,向所有人走去时,每个人都留意到白妃容貌上的变化,本来在偌大的后宫中,就不算是绝色,此刻更是苍白憔悴,甚至已经有人发觉白妃破相了。 慕容谨之携璃忧站好,淡淡一笑,朝着太后白秋月行礼,太后颔首,道:“明天就是皇上的寿辰,却为了江山社稷,以及哀家祈福,皇上真是辛苦了。” 慕容谨之笑道:“为社稷是朕的责任,为母后祈福,是做儿子的本分。” 只是不管这话有多少诚意,此行,他成功了,找到了戎家后人,而且这个戎家后人并不是草包。 慕容谨之敛眉轻笑,道:“平身吧。” 这时,慕容龙秀看了过来,璃忧叹了一口气,微微别过头去,这转眸她便发现慕容谨之在与太后说话,谈话内容被忽视掉,她又看见慕容谨之看了楚沐姝一眼,那一眼很淡也很快。 就在她苦笑自己想的越来越多时,慕容龙秀与百里瑞熙朝她看过来,百里瑞熙微微挑眉,而慕容龙秀朝她温和一笑,似乎之前的事情已经完全释怀了。 而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些人都是人精,眉来眼去的学问,不浅,想着她轻笑起来,这笑有点不合时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嘴角笑得弧度太大了,还是此刻慕容谨之与太后之间的谈话与她有关,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去,接着又看向楚沐姝。 璃忧一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慕容谨之已经放开她,走到楚沐姝身边,双目含笑握住了楚沐姝的手,楚沐姝娇羞低下头。 璃忧这时看向华芝,想从她得到帮助,却见华芝等人也都全部变了脸色,“之前,我们姐妹们还在想,这白妃娘娘必定会为皇上再添一位皇子,倒没想到皇贵妃先有了喜讯。” 这个声音来自碧月宫宸妃古澜,她眉目微微挑起,笑盈盈的望着璃忧,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璃忧一震,楚沐姝有喜了? 离宫之前,其他妃子本就很少得到慕容谨之宠幸,唯独那几日慕容谨之常去楚沐姝的寝宫,璃忧胸口一仔,怔然的看向慕容谨之,但他却只是微微凝眉看了她一眼。 “请恕子真愚钝了,请教宸妃妹妹一下,刚才妹妹说没想到皇贵妃姐姐先有喜讯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宸妃妹妹不希望看见皇贵妃有孕?”一道声音从众妃中传出,宸妃吃惊看去,那嘴角挂着盈盈浅笑的人正是敏妃白子真,在后宫中,除去家世与璃忧相似的右相之女敏妃之外,谁还敢公然挑衅贡妃古澜。 宸妃顿时变了脸色,一声冷笑,正要驳斥几句,太后已经淡淡看她一眼,敏妃咬牙,明白了这一眼是太后的告诫,再说下去怕是惹怒皇上。 楚沐姝笑道:“众位妹妹,莫要因为一句话伤了大家的和气,不管是哪位后妃生的孩子都是一样的,都是皇上的血脉。” 慕容谨之淡淡看了敏宸二妃,“淑媛这话,甚和朕意。”两人便不敢再说什么,欠身道:“皇上说的是。” 慕容谨之眸光一扬,语带责备的文斗:“淑媛是何时有孕的?也不让人到行宫传给信给朕,着实该罚。” 慕容谨之话是这样说,那双凤眸却笑意深浓看着楚沐姝,后宫众妃谁不把她恨得牙痒痒的,只是嫉恨再深,也不敢在脸上透露半点罢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以慕容龙秀为首,一众百官朗声恭贺,璃忧看了太后一眼,这位太后脸上的神色倒是俱佳的演技。 太后嗔笑道:“皇上还说要罚?哀家看你是高兴都来不及了,说来还是今日沐姝来哀家宫中请安,突然有些头晕呕吐,让太医过来诊断了才知道,淑媛贤惠,却又迷糊,不过总归是一件大喜事,依照哀家说啊,这淑媛肚子的孩子就是给皇上今年最好的寿礼。” 他的孩子,最好的寿礼,璃忧苦笑,胸口的疼痛越发犀利,冷不防听得楚沐姝轻声询问,“白妃姐姐没事吧,你这脸色看着怪苍白的。” 楚沐姝脸上一片关心之色。 楚沐姝这关心一问,众人的目光又再次回到璃忧身上,楚沐姝先白妃这位宠妃有了龙嗣,白妃背后是太后,是白元帅,楚沐姝现在看来背后也是太后的势力,谁不等一场好戏? 慕容谨之眉头一皱,似乎便要过去,太后却道:“望舒,还不快过去搀扶一下璃哥儿?璃哥儿啊,这舟车劳顿的十几天,别劳累出什么病才好。” 慕容谨之停下动作。 “谢太后娘娘关心。”璃忧欠身一福,道。 只是,未待望舒姑姑走近,楚沐姝却走了过来,扶上璃忧的肩臂。 “淑媛娘娘使不得。”璃忧赶紧退让,胸口却遽然大疼,熟悉的甜腥倏地连续涌上喉,便待张口喷出。 她心道不好,情急之下,微一用力推开楚沐姝。 楚沐姝一声惊呼,踉跄数步,已摔倒在地。 这一声,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太后大怒,斥道:“璃哥儿,你好大的胆子!如果淑媛肚子中的龙嗣有什么事,哀家一定大义灭亲,定不饶你!“ 楚沐姝捂上肚腹,看向龙非离,蹙眉低道:“皇上。” 第三百零八章 尸蛊 慕容谨之脸色大变,她心内暗喜,微微伸出手去,慕容谨之却从她身边径自而过,那衣摆轻轻擦过她的,竟迅速得近乎决绝。 她正自不解,数滴热『液』飞溅到脸颈,她一惊,伸手一『摸』,失声叫了出来,是血! 四周突然变得寂静,她猛然意识到什么,往前看去,只见慕容谨之已把搂进怀中。 她怔怔地与着百千人的目光看向皇帝与白妃。 在认识这个男人之前,她从未看到过那么漂亮的眼睛,正如此刻她从没看到过他这样沉痛的眉眼。他紧紧抱着白妃,厉声道:“韩良,宣太医,让院正和姜医女立刻到御书房。 他话口未毕,韩良和夏卿的身影已在开外。 手掌垂落,指甲划过地面,破了。 直到两名大宫女扶起她,她还失态地盯着白妃。 伸手攥上男子的龙袍,璃忧疼痛难忍,只觉得一颗心被人生生捏在手里,用利器钉透,她的眼睛已半阖上,却犹自用尽力气道:“我不不是有意推她的,我不会害你的孩子。” 那种可怕的巨大的疼痛绝望的感觉从慕容谨之的心底再次涌了出来。 上一次,在石洞,看到她与戎兰亭赤身拥在一起,再上一次,在白府,她拿着剑直直刺进他胸口,再往前一次,她在他面前,毫不犹豫地跳下高崖所有的人,四周慌乱惶恐,凌乱又响亮的声音他统统视而不见,眼前只剩下她唇上,嘴角的一片血红。 “朕知道,朕知道,你别说话,会没事的!”狂『乱』地擦着她嘴边不断涌出的鲜血。 “皇上,我痛,难受!”璃忧意识开始模糊,只是循着本能胡『乱』低喃着。 她常常受伤,身上几乎没有多少处完好的地方,那晚,他替她擦洗身~体看到她身上丑陋的伤痕,竟生生僵住了很久。 只是,她这人『性』子顽,执拗,很少在他面前说过一句痛字。如果她说痛,那必是很痛了!他突然记起,石洞里,她满脸悲伤地凝着他。 是的,他从来没有问过她一句害不害怕,受伤了吗,哪里痛。这个念头把他『逼』压得无法喘气,他一把横抱起她,施展轻功便往御书房而去。 哪怕背后彻底震惊紊『乱』成一团。 御书房。 所有人,甚至太后皇后也被盛子铭带军隔绝在门殿外。 郭麟紧皱着眉,侍立在一旁,华芝颤栗地抓着夏卿的手臂,哭道:“皇兄,怎么办?嫂子会不会死?她会不会死啊?” “慕容华芝!”夏卿咬牙道:“她要是死,也是给你害死的!那些庸医诊断不出就罢,你与她共乘一辆马车,你怎会觉察不出她的状况?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手从夏卿臂上滑落,华芝缓缓跌坐到地上,喃喃道:“大夫说嫂子没事,我便也以为她说暂时不想与皇兄呆在一起是,我是笨蛋,她在马车里已吐过几次血,嫂子说这是郁结之症,之前不也是这样吗?她说回宫让太医院开些『药』就行,我竟也信以为真。” 她说着,浑身一震,只见慕容谨之猛然返身,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又残冷阴酷,眸中流光里竟隐约抹过一丝杀伐之意。 华芝掩面啜泣,脑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次嫂子无法治好,皇兄一定会杀了她!杀了她抵命也是应当的,只是,嫂子是染上了什么病?能不能治好? 慕容谨之也不放下璃忧,抱紧她坐在床~上。 他以为他会愤怒会恨她,但只有一股痛苦死死压在他心头。 她不去拜祭,跟他回宫,不是为了与他一起过生辰,那大夫没诊断出,她却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极糟。 所以,她去搽胭脂水粉遮掩自己的苍白。 她不告诉他,甚至,她骗了他! 而他竟也如此大意,沉溺在她的颦笑中。 她竟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吗?与他一起把生辰过完,然后就这样死去? 她在怀中,呓语般重重复复说着楚沐姝孩子的事。 “朕知道,你想告诉朕,你不是故意的,因为那是朕的孩子。” 璃忧虚弱地喘着气,嘴角的血,像一朵鲜艳的花。 只是,最艳丽的花越美败得越快。 因为,那是刹那芳华。 明明,这一次,她随他回宫,他想,他们可以重新再来,他会用与她同价的东西来待她。 可是,似乎已经再也没有这个可能了。 璃忧倒进他怀中一刹,他已立刻判断出,这场病,来得不寻常。 虽然,姜医女还没到,他还不知道她的身子出了什么事,但眼前一切,她眉眼里的灰败,他有种感觉,这一次,她确实无法再撑下去。 她一直坚强,让他生了一种错觉,她一直都会在;忘记了再坚强,也有用尽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她的孩子。 在他与她得悉孩子的那一天,他的冷漠与迟疑,便让他没了那个孩子。 虽然他清楚知道,留下那个孩子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可是,那是他与她的孩子。 眼睛是刀刺的痛,慕容谨之却淡淡地笑出声,捏紧璃忧的肩,每一道笑,便有一道尖锐从心里狠狠划下。 轻轻吻上她的耳垂。 “除了你,谁的孩子朕都不要,所以你要好起来,好不好?”手指揩抹着她嘴角的脏污。 他凝着她,轻轻的笑。或者,他早已忘记泪水的滋味。 又或者,原来凄凉到极点,连泪也不会有。 也许是他的话,也许她确实已经有些清醒过来,她没有再说孩子的事,凝上他的眼睛,轻轻笑着。 “慕容谨之,是不是我要死了,你对我有点愧疚,所以你要这样来骗我?别忘记君无戏言。” 璃忧笑着,闭了闭眼,这一次,竟然没有泪水。 竟连泪水也没有了,把泪都哭干了吗。 那便笑吧。 本来也没有人规定,死的时候,一定要哭。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的施舍,你说过要给她一个妃位和一个孩子,若我没猜错,那孩子日后便是西凉的下一任皇帝,因为你不爱楚沐姝,你爱她”为什么明明在笑,还会这样的浑身冰凉颤抖,璃忧笑得不可抑扬。 突然,罔顾她会疼痛,慕容谨之把璃忧压向怀里更深的地方。 果然,她因痛楚蹙紧眉眼,然后红了唇瓣又苍白了笑。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遇见她,更没有想过,会爱上她。 没有骗她,这是他现在心里唯一想到的。 也许,在很早之前,便有了这个想法。 第三百零九章 她要死了吗? 心里有个天平,一边是她,一边是心漪。这个天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倾斜了。也许是在她落崖一刹,也许在更早之前。只是,他一直不愿承认,这世上竟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左右得了他的心。竟可以为了她把十四年的情谊看成云烟。 他是王,不是真正盛世的王,若有一个人能把他的情绪也左右了,那绝不是一件好事。 在遇见她以前,他以为他是爱楚沐姝的;后来他明白,原来确实不过是以为。若真要寻一个最直接的区别,那么,他对楚沐姝没有欲~望, 也一直不曾碰她。 他不重~欲,但他是个正常男子,有时也需要纡解,他是皇帝,也不可能不去宠幸她们。 她也许不知道,楚沐姝会怀上他的孩子,是因为早在离宫之前,有一晚他失了控,释放在楚沐姝的身~体里。 因为,那一刻,他在想她。 夏卿对楚沐姝怎样,他不是不知道的。他却并不告诫,在遇见她以前,他以为那是对夏卿和楚沐姝的信任。 后来,终于明白,他并不爱楚沐姝,对她的感情更多是一种知己亲情,一种十四年用时间堆砌起来的习惯。因为,只有这个叫年璃忧的女人,他容不下任何一个男人对她有念想。 当日会选择舍她而回来,是他顾虑楚沐姝的病情,也笃定,不管她的容貌能不能恢复,他都爱她。容貌对他来说不过是无用的皮囊,他爱的是她的『性』子。 在别院的时候,他对她说,除去妃位和孩子,温楚沐姝只是楚沐姝。因为他清楚,给楚沐姝名份,那是他对楚沐姝的责任。 但此刻,他无法再看她痛苦,不管是她的身子,还是她的心。他明白她的在意,他明白她的痛。哪怕要负欠谁!责任,他便想其他办法去补偿还。他只是不想她再痛!她却以为他骗她,她不再相信! 抚着她的发,他吻去她额上的汗,柔声道:“楚沐姝的孩子,朕不会要。” “不要?”璃忧吃力地皱了皱眉,甚为疑『惑』,不懂他在说什么,低低问:“怎么不要?” “这个你不必管,你只要知道,朕只会要你的孩子,睡一下,莫说话,太医很快就到。”她的手还微微蜷着捉在他衣襟上,他知道她很痛,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他反冷静下来,他绝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去,他要陪着她,她也要陪着他。 二十年来,他拥有天下,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在尝到她带给他的快乐以后,他不会让她离开他。“朕只喜欢你一个,你要一直陪着朕。”他抚上她的眼皮,轻浅的语气却是宣告。 突然一声低叫,“沐姝姐姐。”华芝的声音。慕容谨之没有看过去,他眼里只有怀中的人。 只喜欢她一个甫一进来,便听到他这样说,楚沐姝握紧微微颤抖的手,除了皇帝,所有都在看着她,她知道。 “皇贵妃也来了啊。”璃忧慢慢打开眼睛,低声道:“慕容谨之,把我送回去浓华殿吧,我不在这里了。” 不是赌气,璃忧不想在这种时候,还为这些纠缠。 慕容谨之却一声冷笑,“郭麟,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放人进来?” “老奴知罪!”郭麟跪下,低声道。 “把她们带下去。” “皇上。”出声的是红玉,皇帝的话,她也听到了。 慕容谨之从来没有对哪个妃子说过这样的话,他这是等于给白妃冠宠后宫的承诺! 她看了垂眸沉默不语的楚沐姝一眼,便连楚沐姝也压不住白璃忧了?心中惊慌,再也无法保持镇静,反较楚沐姝先出了声。 白妃向她看了过来,她的脸白得像张纸。 “朕说,把她们带下去!”看到璃忧蹙眉看着红玉,慕容谨之大怒看向郭麟。 郭麟一惊,立刻起来,快步走到红玉二人面前。 “奴婢告退。”终于慢慢抬起头看向璃忧,轻声道:“娘娘好好养着。” 红玉拉住楚沐姝,退了下去。璃忧苦笑,楚沐姝恨她,那一眼,她明白,这个温婉如水的女子,终究还是憎恨了她。 她心中不安,情绪微一波动,胸口又是一阵大痛,紧握住慕容谨之的衣服。 “夏卿,太医呢?”慕容谨之又惊又恸,看向夏卿,华芝跌跌撞撞走到床~边,她想去握璃忧的手,却教慕容谨之犀锐的目光冷冷扫过,心里惶恐,跪伏在地,呆呆看着璃忧。 璃忧从慕容谨之怀里伸出手去握上她的手,又扯了扯慕容谨之的衣服,“好好待她,她是你妹妹。” 那边,夏卿会意,朝慕容谨之猛一点头,开门便出,却撞上迎面急步而来的韩良,他手里还抓着院正的衣袖,想见行『色』极急,抓了人便匆匆赶来。 紧跟后面的是盛子铭和姜西。 “皇上,请将娘娘放下,好让奴婢诊症。”姜西急道,她一看璃忧气『色』,大吃一惊,知道必定棘手之极。 璃忧吃力一笑,“姜大夫,别来可好?” 她浅浅一声,姜西顿觉百感交集,怎想到再次见面白妃她竟又缠~绵病榻。都说红颜薄命,这名女子的命运竟如此多舛。 慕容谨之眉宇紧拧,把璃忧放平到床~上,看向院正,沉声命道:“你与姜西一起号症。” 院正明白皇帝急灼,已顾不上去避这男女之嫌,若这一次,白妃好了便罢,若他一时冷汗尽透,太医院数十条人命只怕得给这位娘娘陪葬。 他与姜西相视一眼,姜西立刻把续命参片放进璃忧口中。 除去为白妃诊症的两人,其他人都声息紧屏,段玉桓与夏侯初也进了来,与众人一样,悄悄看了慕容谨之一眼。 明黄的背影笔直挺立,但所有人都知道,慕容谨之的情绪已暴躁到了极点。突然,姜西一声惊叫,看向院正。老院正缓缓点头,亦满脸惧『色』。 璃忧已经昏厥过去,呼息极为微弱,慕容谨之心下一沉,一把抓上院正前襟,怒道:“白妃到底得了什么病?” 姜西苦笑跪下,“禀皇上,娘娘她不是病了!” “那是什么?”慕容谨之尚未开口,一旁的华芝与夏卿已异口同声道。 “是蛊。”姜西缓缓道。众人一听俱惊,白妃竟然中了蛊毒?这些天众人都在一起,守卫又极为严密,她怎会中了蛊毒,下蛊之人专挑她下的手,又是为什么? 蛊,这种神秘凶邪的东西比一般的毒更要来得可怕。 毒易治,蛊难解。 慕容谨之眉心敛紧,却慢慢松开了院正。 “姜大夫,我嫂子吐血了,什么蛊会吐这么多血出来?”华芝呆了呆,她心中紧张,弯腰到姜西面前,迭声道。 第三百一十章 与谁有关 若非这剑拔弩张般的气氛,自己也悬了心,韩良微晒,他必定笑出来,吐血蛊,也亏这丫头想得出来。 夏卿翻了个白眼,把华芝拉起,“本侯怀疑你并非王族血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养出来的啊?” “表哥!”华芝嗔怒,韩良瞥了她一眼,她赶紧知趣地噤声。 “这个蛊是取百虫入瓮中,必有一虫靠着其他同类尸体存活下来,即此名为蛊。”慕容谨之坐回床上,把璃忧抱回怀里,眸光凝深。 院正颔首道:“皇上博闻强识,这正是蛊的由来。” “朕只要知道这是什么蛊和它的解法。”慕容谨之眸『色』越来越沉,那院正还想说些什么,却教他冷冷打断。 所有人都看向院正,这蛊既已种下,能不能解才是关键! 院正苦笑,目光中透出丝惊异之『色』,“说来凑巧,这蛊与大内秘册所记的蚀心丹极为相似,一旦发作,心痛如绞不可降息,血出如注,是以这蛊,便叫作尸蛊。 娘娘所中的是初蛊,情况虽恶,尚有时日转圜,若重中的是这尸蛊之王,诱发之因极为恐怖奇特,一旦发作,必死无疑。” 所有人大骇,怎会如此巧合,慕容谨之当日给慕容兄妹喂的毒正是蚀心丹?难道是他们的报复? 只是,细想之下,那又绝不可能!他们根本便没有下手的契机,再说,若是他们下的蛊,何不就此要挟慕容谨之拿出摧心丹的解『药』? “如何解?”慕容谨之的声音骤然响起,那语气里的寒意,听到的人都微微一颤。 院正与姜西相视苦笑,院正颓然跪下,神『色』惨败,“奴才对这蛊患研钻时日不浅,若娘娘中的是其他蛊,奴才有破蛊之法,只是,这尸蛊却极为阴毒,古书医籍里都并无解法!” 院正话语一落,众人都音息皆凝,混着从璃忧身上传来的甜腥气味,房里顿时笼上一片阴霾死寂之气,只有那张还轻轻摇曳着的水晶帘独自欢快。 没有解法,意味着白妃会还有太医院!慕容谨之只怕会杀光太医院的人。 姜西惆怅又忧伤地看向璃忧,两人缘分匪浅,只是,这一次,她救不活这个女子了。 院正一语不发,只在地上拼命叩头。 其他的人莫不悲痛沉重起来,华芝捂住嘴巴,眼泪从指缝中簌簌而出。 “不,必有解法。” 突然而来的声音很轻,却沉稳坚定。 没有人想到出声的竟是慕容谨之,更没有人想到此刻的慕容谨之竟平静至此,一双狭长明艳的眸光芒炯亮。 “皇上?”夏卿微微颤了声音,他心伤璃忧,却也怕慕容谨之因璃忧的事而『乱』了心智失了理『性』。 慕容谨之朝他微一颔首,看向姜西,“告诉朕,拿到解『药』前,她还能撑多久?这时间一定要准,不能出半丝差池,懂吗?” 姜西一凛,慕容谨之的神『色』让精神一振,她细细凝了璃忧片刻,道:“皇上,这蛊名为尸蛊,只因一旦发作,受心绪影响,心神激『荡』越大,则痛越大,并引出咯血症候。按奴婢推测,若娘娘意志坚强,心绪和缓,少悲少怒,能撑过三天,否则,未必能过今晚” 慕容谨之点点头,众人看他深深凝着璃忧,竟似又陷入沉思。 刚才他说必有解『药』,无人不惊疑,都不明白这个男子到底在思量着什么。 夏卿眼尖,看姜西欲言又止,温言道:“有话你便说吧。” 第三百一十一章 选哪个驸马? 姜西一愣,脸上大热,好在房里众人皆是留意床榻边的帝妃,倒也无人看到她的窘态,遂道:“古籍里并无这尸蛊的解法,奴婢却想起一人,或许对娘娘的蛊毒有所见解也不一定。” 夏卿惊喜之下,正想问是谁,慕容谨之的声音却淡淡响起,“你是说蜀宁王?” “正是!”姜西怔愣,夏卿已惊疑道:“慕容龙秀?” 韩良等人也极讶异,华芝蹙眉问:“为什么是慕容龙秀?” 慕容谨之却道:“郭麟,白妃中蛊一事,让消息尽快在宫闱内传开,韩良,把白妃的事告诉蜀宁王,并传他今晚到御书房,朕有事与他商议。” 郭麟与韩良立刻应下,慕容谨之伸手抚上璃忧眉鬓,低声道:“璃忧,这场仗,朕与你一起打,三天,给朕三天时间!” 他手上一凉,一只手覆上他的手,璃忧突然睁开眼睛来。 慕容谨之抚着她的秀发,“璃忧,你可有听到,三天,最多三天,也许不需要三天,朕就可以——” 姜大夫刚才让她含着千年野山参片,此刻璃忧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轻声道:“皇上,如果臣妾鞥狗坚持过这三天,你可能答应臣妾一件事?” “你说。” “如果这次臣妾也侥幸不时,皇上,我们彼此之间,还是放过吧。” 床下众人都听清楚了璃忧说的是什么,但也似乎都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夏卿等人诧异的看着她。 慕容谨之站起来,负手而立,端详了她好一会儿,淡淡的声音突然传来,“原来是这样,你之前一直躲在马车中,就是要向朕隐瞒你的身体情况,就是想要一个人等死,或者等的就是这么一天,对朕说这句话,好啊,真是好啊,好一个置诸死地而后生。” 璃忧微微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他道:“朕的话,你没听到?朕对你说过,那个三生石只给你,你还不明白。”慕容谨的声音,仍是那么淡薄。 璃忧轻轻打断他,“皇上,你就说应是不应?” 帝君忽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整个御书房都能听到,这时,众人都怔然的看着璃忧,却不敢去看帝君的脸色。 璃忧轻咳一声,秀美蹙起,姜西大吃一惊,走到床边,扶住璃忧,道:“娘娘,这蛊毒最忌心烦气躁,心境越安静越好,你现在最好是什么都不要说。” “姜西!”夏卿冷声道:“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现在皇上正在与娘娘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姜西咬唇,脸色涨红,又帮璃忧取出一片人参,送进嘴里后安静的跪回到了地上。 “夏卿!” 慕容谨之斥责道,夏卿低头道:“属下知罪。” 慕容谨之坐回到床边,将她抱回到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说道:“这事等你好了我们再说吧。” 璃忧苦笑道:“你派人去浓华殿,帮我取些东西来,好吗?” 郭麟快步上前,弯腰跪下,道:“娘娘请说,老奴现在就去办。” 璃忧突然想起来,当初慕容谨之身边的人对她有多冷漠,唯有郭公公对她甚好,慕容谨之揽住她,道:“你要什么东西?” 她道:“你的寿辰,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只是身边还有些银票,这些给你,我自己也走做了一些东西,也是给你的——”璃忧的话还没说话,慕容谨之便将她放下,在众目睽睽下快步走到屏风后,将一个古色古香的檀香盒子抱了出来。 “郭麟,打开!” “是。”郭麟恭敬道,立刻从怀中拿出一枚钥匙,交到慕容谨之手上。 众人看着打开的箱子,里面有几件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小孩衣裳,颜色已不是很鲜艳,里面还有几张做得稀稀落落的卡片,“是这个吗?”慕容谨之走到床边,将她扶起来,小心抱在怀中,璃忧愣了好半天,道:“怎么会在你这里?” “出宫之前,朕拿过来的。” 璃忧低声道:“衣服是做给惊鸿的,那时我想为他做几件衣物,但手确实不灵光,看他被你交到淑媛手中教养,要什么有什么,便送不出手了,那些卡片,在我老家,叫做生日贺卡,有人生日时,便送给对方,但我做的不好,但想着我也撑不过三天了,还是送你吧。” 慕容谨之紧捏着那些卡片,眉眼蒙着薄薄的一层笑容,这时,却一点点的敛起来,将她放下又重新站起来,转身,良久,他猛然转过身来,淡笑道:“白璃忧,如果朕应了你,应了你!” 御书房外—— 慕容谨之出来了,负手立在院中,众人也都跟了出来,却无一人敢上前,这个时候谁也不敢上前,太医都被遣走了,姜西被留下来,照顾屋内的璃忧。 出来前,慕容谨之对她说:“朕答应你,你的蛊毒一解,朕这辈子都不会再走进浓华殿一步,也不会招你侍寝,你便一个人在浓华殿孤独终老吧——戎兰亭不出几日就会来京城,你也许还有些话要跟他说,如想跟他见面,便不要死。” 众人都没有想过,帝君为了让她有些求生意志,竟会说这样的话。 突然,慕容谨之咳起来,身子也微微一颤,众人一怔,夏卿皱眉,道:“皇上!” 众人也是担心,随即走了过去,却见慕容谨之袖口上全是鲜血,原本以为那是白妃的鲜血,但众人看见慕容谨之刚才手轻轻抹过嘴。 华芝心里一疼,“皇兄。” 慕容谨之却淡淡问道:“华芝,刚才在皇宫门外,百官相迎,站在龙秀身后,那个一直盯着你的男人,你可知道他是谁?” 华芝没想到他竟然留意到了,“皇兄,那个人是谁?” “秦世嘉。” “秦世嘉盯着华芝?”夏卿疑惑道。 慕容谨之颔首,刚才秦世嘉看着的人,不仅有华芝,还有白璃忧,华芝想起那个男人暗沉的目光,只觉得厌恶,冷笑道:“秦世嘉平时行事诡异,百里瑞熙比他强很多。” “你是否更喜欢百里瑞熙一些?”慕容谨之看向华芝,华芝却黯然摇头,“既然不是,如果朕将你许配给秦世嘉,你可愿意?” 华芝僵立在原地,低垂下头,浑身颤抖起来,夏卿这时却笑起来,“傻丫头,你皇兄是在与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谁能解? 夏卿知道慕容谨之甚是疼爱华芝,不然太后向慕容谨之说起婚事那么多次,让他讲话自许配给秦世嘉,慕容谨之却宁愿几次三番的冲撞太后,难道是为了好玩? 秦世嘉这个人,心里阴暗,样貌邪骜,性情乖张,若是真的要将华芝托付,夏卿倒是宁愿华芝嫁给百里瑞熙。 “皇上三思!”是韩良的声音,微微哑着,慕容谨之却问道:“韩良,白妃的事情可有告诉蜀宁王?” “事情紧急,属下已经派人去了,稍候属下会亲自再走一趟。” 慕容谨之点头,道:“盛子铭。” “皇上,属下已经让内侍将消息传了出去,傍晚之前,白妃娘娘中蛊毒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宫廷。” “嗯。”慕容谨之看了华芝一眼,道:“朕也只是跟你说说罢了,稍候才会再做定夺。” 华芝咬着唇,看着地上,抬头时猛然撞上了韩良的眸光。 这时,一名禁军进来,禀报道:“皇上,望舒姑姑求见。” 夏卿冷笑道:“那个老恶婆来做什么?” 慕容谨之略微一沉吟,看向那人,道:“你告诉来人,让她回去禀告太后,寿宴改期,改在何时,听后朕的通知。” “是。”那禁军快步离开。 慕容谨之一顿,后道:“郭麟,传朕旨意去太医院,皇贵妃那边好好照看着,如果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问题,朕必定严惩!” 月朗星疏,夏卿再次来到御书房,便看见慕容谨之立在后院中,凝眉看着远处的后宫灯火,“皇上,慕容龙秀什么时候过来?”夏卿皱眉。 “应该快了。”慕容谨之淡淡道。 夏卿道:“皇上,你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晚让慕容龙秀过来?” “你忘记了以前的蜀国是什么样的,环境恶劣,地处偏僻山区,盛行巫蛊之术,姜大夫博学多才,也知道这些事,临走时,姜大夫对朕说,可询问一下蜀宁王。” 夏卿点头,这时,郭麟脸上微带上犹豫之色,道:“皇上,请恕属下老奴斗胆,淑媛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郭麟欲言又止,略微一沉吟才道:“皇贵妃这个孩子来得确实蹊跷,老奴记得那夜皇上宠幸之后,太医院已端了药去,时辰也是刚刚好,怎么就失效了——” 夏卿皱眉一皱,道:“皇上,你现在借着安抚之名,让对方放松警惕好看看在宫外给我们使绊子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皇上,这幕后之人可会是太后,或者是慕容龙秀?还是皇上担心沐姝也牵连在这里。” 郭麟道:“这不好说,要是淑媛皇贵妃也在其中,她要求的不过是子嗣,若是被其他有心之人利用,便麻烦了。” 慕容谨之轻笑道:“不管是谁,这背后的人倒是很聪明。” 夏卿疑惑,道:“聪明?” “朕今日回朝,楚沐姝有孕的消息便传了出来,说明什么?” 郭麟语气也是一阵疑惑,“确实够巧合的。” 盛子铭道:“难道是淑媛皇贵妃早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只是隐瞒了下来,就连出宫找寻皇上时,也没有实话实说。” 慕容谨之目光微凝,道:“在朕回来之前,她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很难,她在宫中要面对的除了那些跟她姐妹相称的妃子,还有太后,太后根本不会允许白家之外的女子生下朕的子嗣,楚沐姝选择在今天将怀孕的消息传出来,朕便可以肯定这幕后的人,不会是太后。” 夏卿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道:“皇上客户知道这幕后的人是谁?” 慕容谨之没有出声,心中也是困惑,夏卿蹙眉问道:“皇上,就算是慕容龙秀久居蜀国,但也未必知道这种蛊毒的解法,今天一过,可就只剩下两天了。” 慕容谨之突然喜大哦哦:“为什么白妃中的蛊毒不是其他的立刻就会致命的蛊,你们有想过其中应有吗?” 夏卿恍然大悟,失声道:“幕后之人的目标根本不是白妃娘娘,而是皇上您?” 众人皆是吃惊,对方原来是要用白妃的性命来威胁皇上,夏卿低吼道:“可恶至极!到底是谁!” 盛子铭皱眉,“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娘娘是何时中的蛊毒?我们吃的住的都在一起,对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下蛊。” 慕容谨之冷笑,道:“可能吧,我们并非完全吃住都在一起,白妃吃过一样东西,我们谁也没有吃。” 夏卿吃惊,失声道:“是冷泰交出来的解药!” “五月芳菲的解药,朕亲自试过才给她吃下的。” 众人吃惊,慕容谨之突然轻笑出声,微微侧过头,众人看着帝君的背影,都莫名生出几分悲伤来,他道:“就在连冷泰那样的人眼中,戎兰亭都是君子,朕是小人,冷泰料定戎兰亭拿到解药,立刻就会喂她吃下,朕的小人之心比不上君子之度。” 夏卿道:“可无鸻那枚解药,是如何——” 慕容谨之嘴角一沉,“无鸻是一代宗师,虽然性子乖张,却也做不出在何等龌龊之事来,解药在之前就被人下了毒,包括那场江湖寻仇之战也是假的。” 盛子铭苦笑,“什么?这么大手臂?” “诛仙门那一战,人数众多,但有两个非常明显的破绽摆在那里,他们的目的都在白璃忧!” 夏卿道:“无鸻也在其中?本侯立刻派人去杀了他!不过,皇上说两个破绽?” 慕容谨之道:“大战后,相信戎兰亭也跟你们说过,那些羽箭有问题。” 夏卿像是记起了什么,“对,戎兰亭当时说那些羽箭制作精良,江湖上根本就不可能会有那种羽箭。” 盛子铭道:“那些羽箭,卑职去查过了,制作非常精良,与军中所用毫无差别,禁军上山时,那些撤走的秩序严谨,而那些少数被捉住的,也都全数服毒自尽。” 慕容谨之冷声道:“只有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才会这么做,这便是第二个破绽,若是这样一层层的查下去,诛仙门一事便能证明这群人并非是江湖人,而是与朕的禁军一样的,诛仙门的策划者,是一个周密谨慎的人,如果没有把握将人抓走,也终究是逃不过脱胎换骨丸这一劫——白妃两次服药,第一次解五月芳菲,逼迫冷泰拿出真的解药来,但还是存了一份心思,朕亲自试药,再拿给白妃,第二次,脱胎换骨丸,当时情况及混乱,药却只有一粒,戎兰亭便将药直接喂给了白妃。” 第三百一十三章 你想起来了吗?羽姬 “但却没想到解药最后终究是要变成了毒药。” 夏卿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说来也是奇怪,我们行踪秘密,对方是如何知道我们要去诛仙门取药的?” 慕容谨之低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戎府办婚宴那晚,冷家兄妹也在其中,莫要忘了脱胎换骨丸的事,出自明珠夫人之口。” 盛子铭想了想,“皇上的意思是有人早就浅藏在戎家,探听到明珠夫人要不三带来的消息,然后做了后面的事?皇上,那这人跟紫月教那两人有关?” 夏卿道:“依我看,这次反而不像是冷家兄妹所谓,能够调用数百死士,冷家兄妹还没有这样的能耐,再说了与皇上交换解药,非要等到皇上与白妃回宫后,也还没有任何动静?” 几人商议起来,慕容谨之静静的听,目光偶尔淡淡的看向屋内,安静睡着的人。 慕容谨之在二更天时来的,御书房大殿内,所有人都被遣走了,郭麟领着慕容龙秀进殿,自己又迅速的走出去,关上门。 慕容龙秀谦逊行礼,慕容谨之却将人扶起来,道:“龙秀,可知道朕为何请你来?” 他闻言,脸色开始有些凝重,道:“听到消息了,白妃娘娘中了蛊毒。” 慕容谨之低叹,苦笑道:“是,朕听太医说,你的藩地多年之前,盛行巫蛊之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朕也不会向你请教。” 慕容龙秀道:“能为皇上效力,是臣弟的荣幸,皇上说这样的话,是折煞了臣弟,说到蛊毒,臣弟在蜀国多年,也略知一二,府中也有些门人谙知此道,只是这帝都回蜀国,一来一回要三四天,恐怕会耽搁娘娘的医治。” 话刚说完,慕容谨之的目光已落在他身上,似在仔细的打量他,慕容龙秀一怔,两人虽为手足兄弟,感情却一直不亲,慕容谨之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看向他。 慕容谨之突然按住他的肩头,道:“这一次朕便全仰仗着龙秀了,请你一定务必尽力。” 慕容龙秀颔首,道:“皇上与娘娘感情深厚,令龙秀感动,请皇上放心,臣一定尽全力,在两日内赶回京都,敢问皇上,娘娘所中的是何蛊?” 慕容谨之缓声道:“尸蛊。” 慕容龙秀听闻,大吃一惊,连声叹息,道:“怎么会是这种蛊?如果是其他蛊还好,但尸蛊的解法,在百年之前已经失传,我也无能为力,只有那下蛊之人才会有解法。” 好一会儿慕容谨之也没有说话,皱着眉,眼底有些泛青,慕容龙秀裙摆一掀,跪下道:“臣弟无能,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何罪之有呢,快快起来。”慕容谨之扶上他的肩膀,微微用力就将他拉了起来。 慕容龙秀眸光微转,低声道:“臣弟记得当日在御花园巧遇一位与娘娘容貌相似的女子,还误认为是娘娘就是那名女子,臣弟与娘娘总归是有一场缘分,可否请皇上准许臣弟探望娘娘。” 慕容龙秀没有想到白璃忧就在御书房内殿中,当慕容谨之掀开帘子,他也是微微一撼。 龙帷中,一身白衣的白璃忧沉沉睡去,眉目中裹着一层淡淡的痛苦,不过在慕容龙秀看来,她依然眉目如画,仿佛解封了千年的尘封记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执念 突然,白璃忧嘤咛一身,手无意识的朝着半空扬起,两人见状,都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 慕容谨之坐在床边,眉目轻扬,笑道:“臣弟那位红颜,与白妃一模一样?” 慕容龙秀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失态,弯腰跪下,道:“臣弟无礼了,请皇上恕罪!” 慕容谨之喜悦此刻她的依赖,将人抱进怀中,索性便对慕容龙秀下了逐客令,道:“臣弟,无事的话,你先告退下去吧,朕不远送了。” 慕容龙秀闻言,低声道:“臣弟告退。” 出去后,脑中回想刚才的情景,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手指微微磨挲在女子的唇上,掀开帘走出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瞥见慕容谨之下巴轻搁在白妃头上。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嘴角淡浮着一抹弧度。 慕容龙秀心中一沉,面上毫无异色,快步离开,慕容谨之今日其实压根就没有想要从慕容龙秀身上拿到什么解药,今晚不过是见一面,说上几句话,而这短短几句话,是相当的有意思。 瞥了一眼帘子外,徐声道:“进来。” 暗影卫的身影立刻出现在眼前,“禀告主上,皇贵妃备下家宴,请主上过懿喜宫一叙。” 慕容谨之微微的皱眉,道:“朕不去了,替朕谢谢她,传朕的话,让她多家休息,稍候朕会安排好时间与她一聚。” “遵旨。” 暗影卫领命而去,慕容谨之的目光重新回到床上女子的脸上,他还能有多少时日可以这样看着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退让的时候,他终究是输掉了手上所有的赌注。 他自嘲一笑,将她重新抱回怀中,手指抵在她失去血色的唇上,慢慢吻上去,今日是他的生辰,他总要拿回一点补偿吧,哪怕只是一个人的独吻。 皇宫一处偏殿内,一地的衣裳鞋袜,男人的,女人的,“王爷。”女人妩媚的娇穿,但上方慕容龙秀的笑意却越来越冷。 女子是官员送来巴结的,身段容貌都属上乘,拿来泄~欲极好,慕容龙秀微微闭上眼睛,眼中闪过一张女人沉睡的脸,事放之后,他将床前就被扬手一掷,门应声而开。 门外,一名红衣女子的身影出现,那女子也不惊慌,冷哼一声,又低笑开,慕容龙秀笑着将身下惊魂女子推开,身形一跃已到红衣女子面前。 他将红衣女子拦腰抱起,只听见几声微响,床上女子身上已插入数把小刀,被送来女子已毙命,慕容龙秀轻嗤笑道:“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倒是可惜了。” 红衣女子娇嗔道:“如果不是我有伤在身,不能与你那个,岂容你这样放肆。” 慕容龙秀吻住她的唇,淡声道:“那件事,还是先缓缓吧。” “不可以,那与你息息相关,刻不容缓。” 翌日,慕容谨之微白妃,再次罢朝,此刻御书房,夏卿已经坐不住了,急声道:“皇上,今日已经是第二天了,慕容龙秀那里没有办法,幕后的人也没有任何动静。” “是时候了。”慕容谨之捏住眉心,轻声道,这时,御书房的门被推开,韩良与盛子铭进来,“皇上,属下有两个消息要禀报。” “讲。” 第三百一十五章 露出尾巴 盛子铭点头,道:“淑媛皇贵妃,敏妃与珍妃那边的人来过,说是挂念白妃娘娘的病情,想过来看望娘娘。” 夏卿冷笑道:“一个个都要过来看望,是终于沉不住气了吧。” 慕容谨之看了眼郭麟,道:“你亲自到懿喜宫走一趟,她有孕在身,朕也是惦念,让她莫要随意走动,以防动了胎气,朕过几日去懿喜宫看望她,至于其他人,不许她们踏进御书房半步。” “还有,将消息尽快传开,立刻安排人手去办。” 郭麟神色严肃,匆匆一礼后,随即出去,夏卿蹙眉道:“皇上,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时,盛子铭笑道:“罢朝,不让后妃探病,都是为了让对方看见皇上有多宠爱白妃娘娘。” 经盛子铭这么一提醒,夏卿明白了,“皇上这么做,是要告诉那个下蛊的人知道娘娘病情危急,皇上紧张娘娘,便会让下蛊的人不再有犹豫,尽快向皇上提出条件。” “嗯。”慕容谨之应声。 韩良苦笑,道:“原来如此,只是白妃娘娘确实也撑不了两天了,明天就是第三天了。” 唯有星河恨声道:“倒是不知道这个人暗地里会对皇上提出何等无礼的要求来,如果是明着来,让我知道他是谁,我一定杀了他!” 夏卿冷笑道:“杀了他就能救白妃的命?现在就是要看他提出什么条件来,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怕对方没那么好收拾。” 韩良笑道:“什么不好收拾?” 夏卿耸肩,摊手,这时,消失了几日的王楠也出现了,走到慕容谨之面前,低声道:“皇上,派到冷家兄妹身边的暗影卫已经全数死掉。” 夏卿,盛子铭低咒,星河怒道:“冷家兄妹竟有如此能耐?当日在宫外就不该放过他们!理应千刀万剐!” 王楠正要说话,突然一位内侍上快步进来,急急道:“皇上,平南郡王秦世嘉在外求见,说是有急事求见皇上。” 慕容谨之拧眉,淡声道:“让他进来。” 秦世嘉进来,行礼,道:“皇上,微臣有事与您一谈。” 说着,秦世嘉的目光扫过殿内所有人,夏卿冷笑,看样子这幕后的人出来了,就在夏卿领着众人要退出去时,慕容谨之却微微一笑,道:“秦爱卿,这里的人都是朕的心腹,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秦世嘉皱眉,之后咧嘴笑道:“皇上,微臣这次来,只为了白妃娘娘来的。” 慕容谨之甚是疑惑,后又凝声道:“秦爱卿请说。” 秦世嘉听到皇帝语气中带着丝丝颤抖,知他心绪不稳,心中冷笑,却面上谦虚,道:“皇上,白妃娘娘所中的蛊毒,微臣可解。” 所有大吃一惊,这幕后之人,是这位与太后交好,平时行事谄媚的平南郡王秦世嘉? 慕容谨之放声大笑,道:“秦爱卿真是博学多才,连蛊毒都会解,或者说这么巧合的事情,白妃所中的蛊毒也是秦爱卿下的?” 秦世嘉面有惧色,苦笑道:“皇上怎么会如此认为?” 慕容谨之笑道:“既然不是秦爱卿下的蛊毒,想来秦爱卿来替白妃解蛊,也是不要回报的。”秦世嘉脸色一变,随即笑起来。 所有人都明白慕容谨之话中的意思,下蛊的人富偶然是这个秦世嘉! 帝君这是在逼迫秦世嘉承认是他下蛊,如果秦世嘉不承认,那他就无法从帝君那里得到任何东西,他是臣子,如果只是凑巧知道这解蛊之法,那位帝君效忠就是本分,还怎么能拿回报。 而秦世嘉再混,也清楚这一点,不然怎么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来了御书房,这么一来,众人也都知道了帝君是在已经知道是谁下毒后,才会对华芝说那样的话。 秦世嘉既然这次进京是提亲来的,那他现在又求什么?会是华芝吗? 韩良冷冷盯着秦世嘉,讽刺道:“郡王的消息真是灵通,白妃娘娘病危的消息,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郡王就已经来了。” 秦世嘉笑道:“韩良,你这是什么话,本王身居乡野,羡慕帝都繁华,这数年才来宫中做客,不免好奇到处走走,这才听到宫女太监们说起这事来。” 慕容谨之坐回龙椅上,淡声道:“秦爱卿将解蛊的条件说出来吧。” 秦世嘉突然跪下,道:“皇上,微臣斗胆对娘娘出手,知道是个死罪,只是微臣也有万不得已的苦衷,实不相瞒,太后对皇上之间早有嫌隙,本王——” 慕容谨之挑眉,道:“太后与朕之间感情一直亲厚,朕只听说秦爱卿与太后关系交好,爱卿现在又说这样的话,不知道有何用意?” 秦世嘉道:“皇上,微臣家族受先帝大恩,世袭郡王位,却这么多年来苦于没有报效的机会,与太后交好,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方便探听消息,微臣唯恐太后会对皇上不利,现在洞悉太后野心,才对皇上言明,太后利用白家作乱犯上,恐怕就在不久之后——而现在千叶与异族之间的战局难料,一旦开战,白家人手握重兵,军营中半数将领都是白枫元帅旧部,只怕那时皇上手中兵力空虚,如果以后到时发难,皇上该如何应对?世嘉手上有兵,有心助皇上一臂之力,又恐皇上不信任,才会出此下策。” 夏卿冷笑着嘲讽道:“原来郡王给白妃下毒,是为了宣誓效忠啊?” 秦世嘉不理他,恭敬说下去,“如到时太后一旦发难,微臣一定亲自领兵进京助皇上一臂之力,微臣知道皇上还有疑虑,到时候开战皇上也不会相信我微臣,为此微臣治好借助为娘娘解毒向皇上求一面飞龙令牌,到时候微臣才有权领兵进京勤王。” 话音刚落,殿中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 盛子铭怒道:“秦世嘉,你是不是疯了!飞龙令牌能够号令千叶全军,就连百年前的戎氏战神,以及白枫元帅都没有得到过,你算什么东西!” 在场的人都知道飞龙令牌意味着什么,一旦有战事,飞龙令牌是保护京畿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 飞龙营是千叶开国皇帝所创立的一支隐藏在皇陵的黑骑据对,每一位皇帝传位时,也都会将飞龙令牌传给下一任帝君。 飞龙营极为的神秘,人数,所在位置,除开国皇帝知道,后面的帝君都不知道,这样也是极好的隐藏了这支神秘军队,一旦有战祸,帝君便可将飞龙令牌交给自己信任的将领,将领便可调动着这支精锐保护帝都,保护帝君。 第三百一十六章 决定了,换! 众人皆知交出飞龙令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帝君的性命与整个千叶的江山社稷都交出去,况且还是秦世嘉那样的人。 秦世嘉微叹,正要说什么,慕容谨之站起来打断他,道:“朕原本以为爱情求的是朕的妹妹,到不曾想爱卿如此忠心,这样吧,秦爱卿还是容朕考虑考虑,再通知爱卿,爱卿现在且先行退下。” 秦世嘉嘴唇掀了掀,躬身作揖,“那微臣便静候皇上决定。”走到殿门外时,转身,面带忧虑道:“皇上,尸蛊毒发日期为三日,微臣着实担心娘娘的身体,望皇上早日决定才好,好等微臣立刻配药送来给娘娘。” 殿门还未关上,星河便要追出去,韩良却冷冷挡在他面前,“这个秦世嘉是活腻味了,平日本侯倒是小看他了!”夏卿怒道:“乱臣贼子还想要飞龙令牌,做梦!” 韩良也是一声冷笑,道:“他是将所有人都当成了哑巴,聋子,亏得还将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盛子铭看了帝君一眼,道:“话说的如此好听,却不过就是在炫耀示威,该杀!” 王楠沉声道:“皇上,不管是示威,还是炫耀,难道就不能办他?” 一直沉默的慕容谨之淡声道:“办他有何难的,他今日敢来,敢说出那番话,便是算准了这点,就算是让他将白妃治好,我们要办他,也是不行的,你们可知道为什么?秦世嘉早就已经算准时机出手,若是办他,他一定会造反,千叶与异族各部开战在即,现在千叶不能内乱,而且秦世嘉后面还有一个太后,整个白家。最重要的是——”慕容谨之淡淡一笑,瞳孔慢慢收紧。 夜深,御书房内,无人离开,众人都不知道慕容谨之说那句话最重要的什么,可他一直都没有说,但每个人都知道帝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选择。 一边是天下,一边是心爱的女人,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要他拿自己的性命来做出交换,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而现在情况是要交出去的是千叶历代先祖传下来的江山,与千万的子民。 他的责任,院中,他负手而立,没人知道此刻帝君在想些什么,突然,一个轻盈的脚步传来,侧殿走进来一个人,来着身着紫金色披风,夏卿幽幽一笑,率先从侧殿出去,所有人也随之出去。 郭麟从夏卿身边经过,轻声道:“侯爷,你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老奴一直敬重侯爷的为人,但是这次侯爷的做法,老奴不认同,侯爷与淑媛皇贵妃一块长大,感情亲厚,但是现在皇上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还是不应在此刻参进任何人和事。” 夏卿没有说话,只快步走了出去,背后的轻盈脚步,慕容谨之也听到了,微微拧眉,背后一双手,慢慢抱紧他的腰身,“我听卿哥哥说,你现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事,臣妾知道白妃的事已经让你很担心了,现在你要千万保重才是。” 慕容谨之转身,放开她的手,轻声道:“沐姝,回去吧,等事情过去了,朕再与你谈。” 楚沐姝乖巧的转身要走,不过在离开前,她回身道:“皇上,就算是没了她,你还有沐姝,沐姝一直在这里。” 她落着眼泪转身,径直朝着殿门外走去,身形萧索,他还有自己,可他已经不再稀罕了。 璃忧醒过来,汤药的剂量已经不多了,白天她都在睡,现在已经是第二个夜晚了,她想再多看看他,所以让姜大夫将汤药的剂量减了一些。 没有力气,下床时双腿抖得厉害,慕容谨之并没有在殿内,她环顾四周,微微蹙眉,走了出去,也没有在正殿,她推开门,扶着门,慢慢走出去。 她每走一步都吃力,身体却从后被人整个抱起来,愣住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沉默着,眼中全是她,她抿着唇,心中有些不安,转头看着那远去的紫金色身影,院中地上月影斑驳,她不知所措的转头,慕容谨之仍是深深的凝着自己。 - 翌日,清晨,“嫂子,你还在睡吗?你快起来看,看华芝将谁给你带来了。” 娇憨的声音传来,璃忧一怔,猛然起来,透过屏风缝隙看见院子入口,华芝一身红袄,以及白衣翩翩的戎兰亭,两人身后还跟夏卿等人。 璃忧心中一喜,“大哥!”慕容谨之此刻也醒来,将她扶住站起来,戎兰亭快步朝着院内走来,但在看见璃忧时—— “她怎么了?”戎兰亭紧紧盯着慕容谨之,眼中略带责备。 华芝一路开心的跑过来,慕容谨之将璃忧交给华芝,看向戎兰亭,道:“她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璃忧看向他们两人,怔然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慕容谨之,低声道:“能让我与大哥单独说会儿话吗?华芝可以留下来。” 慕容谨之静了一会儿,道:“华芝与朕一起离开,朕晚些在过来看你。” 众人皆是惊讶,璃忧说让华芝留下,是为了避嫌,但慕容谨之动作极快,转眼之间已经携众人走了出去。 殿外的花园中,除去慕容谨之,每个人都还在震惊之中帝君怎么竟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留与其他男人,却听见帝君突然说道:“郭麟,宣秦世嘉过来。” 夏卿失声道:“皇上,您决定了?” “是,在秦世嘉昨夜离开御书房时,朕便已经决定了。”慕容谨之淡声道:“朕不过是在想如果没有飞龙令牌,那朕该如何是好?” 隔天,帝君下朝后,便急急往御书房去,后面郭公公,卿侯走的也急,不过皇上更急,下朝后,慕容谨之便匆匆往御书房赶。 进了院子,一名宫女正在跟门外的韩良说些什么,然后又叩头谢恩走了,见慕容谨之,韩良立刻迎了上去。 “皇上。” 慕容谨之瞥了一眼那小宫女里去的背影,道:“她回浓华殿了?” 韩良点头,心中恻然昨夜解药拿回来,白妃已经睡着了,皇上亲自喂她吃下解药,交代他在外殿侯着,如果白妃醒来,要回浓华殿,便派人伺候,又严厉告诫众人,飞龙令牌的事绝对不能想白妃透露半个字。 第三百一十七章 解完毒就走了,无情 尽管皇上已经亲口应允了白妃,但如果皇上有心强留下白妃在自己身边,只需要将白妃永远圈禁在御书房中,其实也不算是我违背了承诺,或者是杀死一个浓华殿的内侍,白妃难道就真的忍心?可帝君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帝君对白费的爱意深重。 韩良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递到慕容谨之面前,道:“这是刚才浓华殿婢女送来的,是娘娘陛下的。” “给朕的?”慕容谨之眼神一动,东西已抓入眼中。 除去一贯冷漠的韩良,身后的夏卿盛子铭等人已经笑了出来,那个东西是用丝绸包裹住的,慕容谨之看了众人一眼,走进殿内,才将丝绸打开,夏卿哈哈大笑,走了过去,可走近一看,帝君脸色已经变了,眉梢的喜悦也不剩一点,那是当初帝君送给白妃的三生石。 众人都知这是白妃与帝君之间的定情信物。 郭麟与盛子铭快步上前,一起要去掺扶住慕容谨之,可他却摆手,轻嗤道:“朕无事。” 璃忧,你这是临走也要气朕一番?还是如同在宫外时隐藏自己中毒,独自等死般的决然,那还真是彼此之间不再拖欠?慕容谨之冰冷的眸光凝向那一片宫殿。 夏卿与慕容谨之自小感情亲厚,见状心中一疼,知这三生石就是祸根,向韩良使了一个眼色,韩良横他一眼,心想侯爷啊,郭麟,子铭都在那边,为何每次都是叫我? 只是韩良也是极其担心慕容谨之的,便道:“皇上,属下替你将东西收起来,还是放进箱子中可好?” “不用!”慕容谨之淡声道。 盛子铭赶紧说道:“皇上,秦世嘉那边,我们应该怎么办?” 众人都颇为赞赏的看向盛子铭,盛大统领这个问题问得真是和适宜。 星河沉声道:“他就住在京城驿站中,我潜进去将令牌拿回来。”慕容谨之自嘲一笑,皱眉道:“昨日,秦世嘉来御书房,子铭不是说了跟在冷家兄妹身边的死士,子铭,你继续说。” 现在首要解决的事情不是飞龙令牌吗?众人面面相觑。 傲燕殿,檀香袅袅升起,床上,女子枕在男人的臂弯中,把玩手中的了东西,男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哑声道:“是本王放浪了,你身体未痊愈——” 女人极为欣喜,往他怀中一偎,低声娇笑,“龙秀,我喜欢,我很喜欢——回来之前,哥哥还说你会因为我容貌尽毁而变心,可是你哪里是那种肤浅的人。” 慕容龙秀嘴角轻挑,笑道:“冷歌,也许你哥说的对,你就不怕本王已经变心了?或者,本王从未爱过你,对你一直都只是利用。” 女子满脸狰狞伤疤,正是未死的冷歌。 冷歌微微一怔,随即娇笑,“要你蜀宁王委屈跟一个样貌丑陋的女人交~欢,你蜀宁王什么女人没有,非得这么委屈自己?” “对于本王来说,你还有利用价值,你的身体内还替本王养着千年雪蚕,你们冷家出自上古神族,只夜神族与天界大战后,紫月教从夜神族分离出来,因不羁而被人成为魔教,但你们紫月教的人异于常人,从小便养着雪蚕,虽无抵御之用,但雪蚕养在身体内却又延年益寿,增强功力之用,我又怎么会舍得杀你?” 冷歌声音颤抖,娇喘连连,“龙秀,你在骗我?你明明是爱我的饿,即便你要杀了我,我为你做的任何事情,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哥说你知道脱胎换骨丸能够让我恢复容貌,但却将药给了白璃忧,但是哥却不知道那药丸下了蛊的。” 慕容龙秀轻轻一笑,在她唇上一啄,拿过她手上的飞龙令牌,冷歌看着令牌冷笑,道:“狗皇帝这次是输惨了,最可笑的是,他还不知道飞龙令牌落在了你的手上。” 御书房—— 慕容谨之淡淡道:“朕这次是输了。” “我们将飞龙令牌给拿回来!”这一次,就连夏卿都附和上了星河,慕容谨之嘴角划过讽刺,“如果飞龙令牌还在秦世嘉手上,那倒是好办。” 夏卿拧眉,道:“皇上,臣不懂你说什么。” 剩下的人,也不懂慕容谨之这话里的意思,“飞龙令牌已经不再秦世嘉手中,或者说秦世嘉从未拿过飞龙令牌。” “怎么可能?”就连一直镇定的盛子铭也惊讶抢问。 夏卿蹙眉,“不可能,我们明明是亲眼所见秦世嘉拿走了飞龙令牌。” 盛子铭道:“难道说他已经将令牌交给了太后不成?” “如果我没有猜错,飞龙令牌现在应该在慕容龙秀手中了。”慕容谨之道。 “慕容龙秀?”夏卿浑身一震,“怎么可能!” 韩良似明白了什么,道:“皇上回宫那天,白妃娘娘晕倒,姜大夫断诊之后,皇上提出公主出嫁的事,属下不知皇上因何怀疑秦世嘉,但后来种种也证明秦世嘉就是秦世嘉,虽然最后秦世嘉求得不是公主,难道说秦世嘉也是蜀宁王的人?” “朕认为秦世嘉不是为慕容龙秀办事。”慕容谨之瞥了眼盛子铭,众人目光都转到盛子铭身上去,子铭低声道:“替娘娘拿到解药后,当日皇上派出去跟踪冷家兄妹的暗影卫全部被杀,这在皇上预料之中,能指使得了冷家兄妹的人,来头必定不小,皇上当日安排的都是死士,那次跟踪也是必死的人物,让冷家兄妹将那批暗影卫全部杀掉,也是为了消除掉他们的戒心。” 慕容谨之轻轻一笑,道:“但是对方是谁?朕还是不知道,只是做一个假设,而这个假设来自于冷歌,当天在乐东县,朕便留意到冷歌看朕的眼神有所不同,似乎是在朕的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这个天下与朕容貌相似的人并不多,例如宫中诸位皇子,但他们有暗影卫监视,没有任何嫌疑,剩下的就是诸位封地的王爷了,去封地的王爷不过三位,其中两位都在自己封地,而且那两位皇兄生性胆小,根本不敢做这件事,那剩下的还有谁?当然,那时那个可能也不知道朕就在乐东县,后来冷歌通知了那个人确认朕的身份,所以便有了金府那晚的杀戮。” 第三百一十八章 假设 “那个时候朕也只是怀疑,或者是朕看错了,这个人其实并非是宫中的人,但随后诛仙门的事,脱胎换骨丸的事是从明珠夫人那里传来的,当日在戎府有人易容成厨娘要想杀朕,为什么就不可以继续潜在戎府继续打探消息?” “假设戎府一直有那么一个人潜伏着,那便是说宫中这个人很有可能知道脱胎换骨丸的事,已经我们要去诛仙门,他便可以事先安排好诛仙门的那场埋伏,而将死士伪装成江湖中人这个破绽,也正好说明这人来头极大,且很有可能是朝中位高权重之人,从不三将消息带来,直到你们到诛仙门求药,前后不过两天,却又如此能耐集结这么一批人手,说明什么?” 夏卿失声道:“说明他的人马一直都在我们周围埋伏,乐东县与蜀国交界,乐东县归蜀国管理。” “原来如此。”盛子铭与韩良异口同声。 慕容谨之轻笑道:“但如果只凭这些假设推断,也太草率了,回宫那天,百官相迎,朕看了楚沐姝一眼,那时慕容龙秀也下意识的看了楚沐姝一眼,那是一种很本能的动作,也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有任何察觉。” 韩良道:“皇上是在试探蜀宁王,因为慕容龙秀应知道了淑媛皇贵妃已经怀孕的事情。” 慕容谨之道:“如果是太后,或者其他人,想必对楚沐姝会有所避忌,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动作,朕便索性将所有假设放在了慕容龙秀身上。那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极其古怪的事情,秦世嘉看白妃与华芝的眼神。”他冷笑,“秦世嘉看华芝并不奇怪,可为何要看白妃?如果只是好奇白妃的容貌,似乎也太过于大胆了。当时真就想不通秦世嘉在这件事情里有什么关联?” 星河问道:“皇上,后来如何?” 慕容谨之凝声道:“后来白妃不是晕倒了,被姜大夫确诊为蛊毒,蜀国盛行巫毒之术,那个时候朕便知道了慕容龙秀在脱胎换骨丸中下了蛊毒,他不是要白妃的命,而是要她来要挟朕,至于秦世嘉不过是一个安排巧妙的障眼法。” 夏卿皱眉问道:“皇上您刚才说秦世嘉并非为慕容龙秀所用,但为何秦世嘉要出面周旋,这里面——” 慕容谨之嘴唇微扬起,“华芝的拿手好戏,易容术而已。” 韩良微微颤抖了声音,道:“那在御书房出现的,根本就不是秦世嘉,而是慕容龙秀的手下易容而成?只是慕容龙秀何必大费周章的,如果不想暴露身份,大可以派人出面,何必要扯上秦世嘉?” “朕的这个皇弟相当聪明。”慕容谨之轻笑,眸光落在面前的宣纸上,上面写着几个理由留下的字,鬼画符般,“你们看白妃这个字,是不是很丑?” 郭麟上前,凝神端详了一眼,笑道:“娘娘这字不丑,颇有大家风范。” 众人似笑非笑,夏卿皮笑肉不笑,想他这老狐狸为讨皇帝开心,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 “你莫哄朕,她的字又丑又笨,偏偏人跟犟驴,想来与她无关,也不知白家给她找的夫子不好。”慕容谨之笑着将宣纸折叠起来,细致的放进怀中。 夏卿鼻子一酸,挤出一个笑,道:“皇上,白妃娘娘的身体未痊愈,你看这样吧,臣一会儿亲自过去探望娘娘,看娘娘还需要什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主谋龙秀 “这样也好。”慕容谨之满意的点头。 气氛一下子凝滞,夏卿推了韩良一把,韩良横了他一眼,皱眉道:“皇上。”慕容谨之一怔,随即笑道:“慕容龙秀很聪明,朕也该谢谢她没有将朕当成笨蛋,诛仙门的事,朕想明白过来的破绽,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也一定料到朕会怀疑朝中的人,当然就算是朕一直查下去,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来,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现在将秦世嘉推出来,说来也是一个极好的人选,秦世嘉手上不仅拥有兵力,而且又是太后的人。” 韩良微微蹙眉,提出疑问来,“但如果这个秦世嘉是假的,那真的秦世嘉又在哪里?” 慕容谨之眼中狡黠之光一动,道:“这个问题其实一点都不难,真的秦世嘉应该在驿站里,只是一时被迷晕了,回宫那天站在百官中的秦世嘉也是假的,来御书房的秦世嘉也是假的。藩王世袭,四位藩王中,秦家祖辈的出身低微最低,秦家提出联姻,要的就是提高自家门楣,秦世嘉这个人又极其的好面子,却也怕事,被迷晕在驿站里的事,这么丢人,他就算是醒过来也不会说出来。” 盛子铭苦笑,道:“这今天,慕容龙秀已经完成了要做的事,皇上也不会将飞龙令牌的事公布出来,没想到啊,这位蜀宁王布了这么一个天衣无缝局。” 韩良道:“属下明白了,皇上根据秦世嘉的脾性来判断其真伪,本来假的秦世嘉容貌身段没有一丝破绽,只是当日看白妃娘娘那一眼露了馅,与其他关系白妃容貌的人不同,他关心的是娘娘的蛊毒发作没有?” 慕容谨之颔首,道:“对。” 韩良苦笑,道:“皇上,既然您已经洞悉一切,为何还要将公主嫁给秦世嘉?” 夏卿笑骂道:“你这人倒是比皇上这个亲哥哥还要关心华芝?” 众人若有所思的看了韩良一眼,韩良突然跪在慕容谨之面前,“请皇上言明。” 盛子铭笑着要将他拉起来,“韩良,你这么当真做什么?”说君臣之纲,主仆之礼严谨,但除去郭麟,他们几人年岁相仿,与皇帝又是过命之交,说是君臣,不如说是兄弟之谊,平日这礼律也极少讲究。 慕容谨之瞥了韩良一眼,良久才道:“韩良,华芝是我亲妹妹,朕便不能愧对了华芝叫朕一声哥哥,总有一天,内忧外患齐起,除非是这个丫头真的找到一个能够托付终生的人那就另当别论,朕知道慕容龙秀属意百里瑞熙,朕也考虑了很久,与嫁去凤临国,华芝嫁进藩王府才最合适。” “百里瑞熙是凤临皇子,这人城府极深,但也不失为一个豪爽之人,但是以华芝的性子,终究是无法驾驭这样的男人,百里瑞熙还要争夺太子之位,他是不会真心给予千叶公主保护的,就算华芝不是真的亲妹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嫁给一个无法保护自己的男人,不如嫁给一个可以控制的男人——还有就是凤临国的皇帝属意三子来做储君,但三王子生性懦弱无能,凤临宰相是三王子的舅舅,这人生性好勇斗狠,如果三王子登位,千叶与凤临国之间的和平能够维持多久,就会变成未知数。” 第三百二十章 在做打算 殿内众人没有一个喜欢秦世嘉,可对慕容谨之的话,也无一反驳,慕容谨之站起来,微微俯身将韩良扶起来,“这件事,还是等寿宴之后在定夺吧。” 想了想,慕容谨之问夏卿,“将戎兰亭安排在哪里?” “京郊另一处别院中。” “好,寿宴之后,将他宣进宫。”慕容谨之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郭麟,郭麟应声,“皇上,在你调遣盛统领查跟在冷家兄妹的死士之前,你已经知道了一切,为什么还要讲将飞龙令牌交出去。” 郭麟语气沉重,道:“老奴斗胆揣测一句,皇上是不希望我们阻止皇上您交出飞龙令牌。”慕容谨之转身,好一会儿才微微挑眉冷笑道:“是又如何?” 郭麟伺候三朝帝君,他虽喜白妃,但这次帝君做的事情太过于儿戏,郭麟攸然跪下,道:“皇上,是老奴僭越了,但皇上可不能忘记,红颜祸水!” 慕容谨之脸色一沉,冷笑道:“忠心可嘉的郭公公!” “皇上天性聪睿,老奴记得当年先皇说过,皇上乃是治世之才,但是现在白妃她便是——” 便是她又怎样?“慕容谨之大怒,手指指向郭麟,“朕的女人,好坏怎么都轮不到你来说!”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两人主仆多年,从未有过如此激烈争执,夏卿赶忙上前劝说道:“皇上,当务之急还是飞龙令牌的事,其他事情还是以后再议。” 韩良紧跟说道:“侯爷说得对,慕容龙秀那边已经极为棘手,我们现在要知道他的纰漏,揭穿他的诡计。” 众人齐声道:“请皇上明示!” 慕容谨之没再看郭麟,话锋一转,道:“这件事,要是挑出他的错处来,其实一点都不难。” 他继续道:“前日,朕招他入殿来,说明白妃病情,他说自己力所不能及,但蜀国中却有人知道巫毒之术,只是来回形成需要十天半月,恐怕会延误白妃病情,但实际上蛊毒的毒发时间都是有所不同的,朕命人将消息传出去,并没有说白妃中的是何种蛊,当天更没有说明白妃生命危急,他那么知道来回时日不多?” 盛子铭立刻躬身道:“皇上英明,那我们便有了慕容龙秀欺君的罪名。” 慕容谨之眼神一沉,“不,现在还不可以,不管令牌落在谁的手上,我们面临的行事都不会改变,异族,太后,四大藩王,慕容龙秀,若是现在就与慕容龙秀兵戎相见,只要白家与异族诸国联手,我们必败!” 夏卿冷笑道:“慕容龙秀这招高明,挑的时间刚刚好。” 星河狠声道:“皇上,若是我千叶与北夷,南狄开战,慕容龙秀也会趁机起兵,又能调动飞龙骑,这个后果不堪设想,这个逆贼,属下不会放过!” 慕容谨之淡声道:“所以朕说,这次朕是真的输了。” 众人惊诧,慕容谨之轻声道:“这盘棋,慕容龙秀早就将一切给计算好了,而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朕已经猜到了是他。你们也莫慌,也无须多想,这个时候我们的敌人仍是异族,太后,四位藩王,慕容龙秀的事便只当做不知道,千算万算不如人算,所以朕与他之间的胜负,盖棺之前才会有定论。” 局势已经这样了,如果想要扭转,似乎已经没有可能了。 突然,一个内侍走进来,在慕容谨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慕容谨之突然像是一直偷着腥的猫,众人惊疑,却听他说道:“夏卿,韩良,盛子铭,星河,随朕摆驾浓华殿。” 第三百二十一章 讽你福薄 众人一听,都不敢相信,夏卿苦笑,道:“皇上,还是让微臣代你过去吧,你不是答应过白妃娘娘,绝不会踏进浓华殿一步吗?微臣并非不希望你与娘娘和好,只是君无戏言。” 盛子铭笑道:“侯爷说的在理,皇上,你如果要去,何不将娘娘居住的浓华殿改个名字再去?” 韩良大笑,道:“子铭,好主意啊,皇上,属下现在就去办?” 慕容谨之瞥了他们一眼,嘴角轻扬起,道:“多嘴!” 众人看着他,怔愣住,慕容谨之笑道:“不过这事明日再办也不迟,这后宫的殿名与皇城风水相结合,祖宗留下来的,不可乱改,就算是要改也要先报备礼部,挑选良辰吉日置换门匾才行,这一时半会儿的也难办,今日白元帅进宫探望白妃,朕是应该过去走动的,夏卿,星河,你们都在白元帅手下授过业,你们与朕一起去,莫要怠慢了。” 原来刚才内侍进来报告的就是这件事。两人同时失笑,原来前些日帝君写信与白元帅联系就是这么个意思。 只是—— “皇上,现在浓华殿还是浓华殿啊。”夏卿讪讪一笑。 “那有什么关系,朕不进去,你们进去就是了。” 慕容谨之眉目轻蹙,倒像是夏卿说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道:“郭麟,你吩咐御膳房准备好酒菜,朕在思木殿款待白元帅。” 众人皆是忍俊不禁,这还真是不‘踏进’浓华殿,皇上将白元帅请到思木殿,害怕浓华殿的主人不一起来?这倒是并不违背诺言。 浓华殿,后花园中—— 夏卿与星河明明看见帝君脸上的阴鹜,两人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白元帅进宫就罢了,这还带着不少人呢。 外面的侍女太监,跪了一地,偏偏不知道白璃忧这位正主出了什么事,没有到后湖院,只有彩霞米翠两个陪着笑脸站在那里。 慕容谨之上前搀扶起行礼的白元帅,瞥了众人一眼,淡声道:“元帅,平身吧,不必多礼。” “谢皇上。”白枫起来,却看见慕容谨之皱眉,盯着自己脚下,地上一团东西,就连夏卿与韩良也是一脸好奇的望着慕容谨之脚下的东西。 夏卿大为惊讶,问道:“这是什么?”韩良笑道:“侯爷,你应该问这是谁。” 那摇摇晃晃的趴在慕容谨之脚下的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孩童,粉嫩嫩的手脚,模样极其的憨态可掬。慕容谨之紧紧盯着他,孩童也一双乌黑的双通盯着他,一点都不害怕,突然又一屁股坐在了慕容谨之的双脚上。 众人一惊,“小祖宗,你这是在做什么?”郭麟低叫一声,要去将他抱走。 慕容谨之却道:“不碍事。” 白枫起身,躬身作揖,道:“皇上恕罪,这是微臣在民间收养的儿子,孩子的爹娘死在半年前的北夷侵扰我国边界那场大战中,微臣偶尔路过边界小城,无意在路边见到这个孩子啊襁褓中的孩子——” 慕容谨之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白元帅真的只是偶尔路过?” 白枫正欲说些什么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你这个小屁孩子跑到哪里去了,看我找到你不打死你,吃口东西还吐姐姐一身,快给我出来——天啊,你怎么坐在那上面,鞋子上很脏的!”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这白妃怎么敢说帝君的鞋脏,只见那苗条的身影已经从屋内出来,走到帝君面前,将地上的孩童拎起来。 璃忧抱着孩子的身形不稳,慕容谨之已经沉着脸将女人与孩子搂进会啊种,除去夏卿他们见怪不惊了,白元帅与其他人都是一惊。 慕容谨之目光虽然阴沉着,却没有说什么,眸光一直在璃忧身上。 出来之前,璃忧被她爹收养的小弟弟弄得很狼狈,正想要揍那孩子一顿,却没想自己走动一番后,头脑就开始发热,便顺便将孩子往帝君怀中一塞,赶紧要跪下,“臣妾给皇上请安。” 韩良与夏卿互看一眼,夏卿实在忍不住侧过身去,高大的身子已经压制不住的颤起来,韩良也是捂着嘴,忍着笑意,只见慕容谨之手里拎着孩子,身子僵硬着。 孩童与帝君大眼看着小眼,最后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璃忧行完礼,抬眸时看见所有人的怔愣,她指向慕容谨之,道:“皇上,你将他弄哭了!” 思木殿—— 后来,因为白枫进宫,白枫身份非比寻常,就连已是右相的白柏书都得巴结,所以像是白子真,白芊芊那样旁支子侄女听闻他进宫,也不请自来给白枫请安。 慕容谨之在主位上坐好,论尊,白璃忧是皇贵妃,白子真与白芊芊只是嫔妃,所以慕容谨之右下手坐着璃忧,那两位坐在更下面的位置上。 璃忧与白枫说这话,喜滋滋的逗弄着怀中的孩子,到没注意那两人也来了,白枫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心疼她,低声说道:“孩子。” 璃忧摇头一笑,慕容谨之的声音已经传来,“白元帅,请上座。”说着便站了起来,看了郭麟一眼,郭麟会意,前去掺扶起白枫坐上主位。 白枫连忙道:“皇上,这可使不得,皇上这是在折煞老臣。” 慕容谨之笑道:“元帅谦让了,今日是家宴,便按着家中规矩来,而且元帅远游回来,今天朕为你接风洗尘,您又是白妃父亲,理应坐在首位。” 白枫听后也不在推辞,上去时看了眼璃忧,想皇帝真如外面所说的极宠爱璃忧,之前听闻璃忧在宫中也常宿在皇上寝宫中,后又随皇上出宫祈福,今日看来,举手投足间尽是对璃忧的宠溺,便连主位都让出来了,一是恩宠,二是皇帝想与璃忧坐在一起。 而见帝君瞥了一眼下首的白子真白芊芊二人,眼神冷蔑。 璃忧抱着孩子玩的开心,对四周围的事情不甚关心,不过慕容谨之却在看她,他与白枫交谈,从朝政谈到了边防布军问题,居然还有空看她,说真的,她有点害怕这样的目光,可它就是如影随形。 白芊芊见璃忧似乎不理皇上,心中既惊又喜,怕现在皇上觉得新鲜,但保不准哪天她有惹了皇上生气,便是祸事了,但她哪里知道璃忧与皇上之前的事情,遂笑道:“璃忧姐姐,既然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哪天自己要是再生一个,还不将她给宠坏了。” 璃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我已有惊鸿,今日只是觉得他可爱,不呱燥,多谢爹爹将他带进来给我玩儿。” 白芊芊又道:“可惜璃忧姐姐自从生下太子之后,便许久不见动静了,有三四年了吧,臣妾听说有些女子命中子嗣单薄,怀孕不易,倒不是像子真姐姐一般,进宫前听说还找相士看过,说是人丁旺盛相。” 她笑盈盈的,一双眼睛望着慕容谨之。 璃忧微微蹙眉,这两人是何时联盟的? 不过,要想人丁旺盛,也得有宠才行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拖不欠,不可能! 白子真娇羞一笑,看向璃忧,道:“芊芊妹妹,哪里有你这么说话的,倒让人笑话,璃忧姐姐得到宠爱,妹妹们也盼望姐姐早日再为皇上生下龙嗣,妹妹们也好沾个光,姐姐之前随皇上出宫,想必不知道私下里各宫的姐姐们都说这要为皇上怀上龙嗣的也一定是璃忧姐姐。” 白子真语带惋惜,说姐姐时又蓦然的顿住,在座的人谁没听出其中意思,分明就是讽刺璃忧福薄,近水楼台,出宫多日却又偏偏怀不上。 本来这句话对于璃忧来说没什么,毕竟她已有惊鸿,惊鸿现在还稳坐唯一龙嗣的位置,但这话一听却不免想起那个被杀死的孩子,心中一悸,一个不察觉手便不知轻重的捏在了怀中孩子的手腕上,孩子吃疼,叫了起来,抓起璃忧的手背狠狠咬下一口。 小孩子哪里知轻重,一口下去,咬得她手背鲜血直流,慕容谨之怒不可遏,一把将孩子抓到手上,扔给了一边的郭麟,一手指向白芊芊,冷声道:“白妃怀不上朕的孩子?难道你们姐妹两就能怀上?” 白子真,白芊芊两人吓得直发抖,哪里想到会横生出这么多的枝节来,更没想到璃忧已经破相了,却不想皇上对她仍是那般宠爱。 璃忧见他发怒了,赶紧道:“我没事,孩子呢?你不要又将他给吓哭了。” 慕容谨之却沉声道:“要抱就抱自己的孩子!” 璃忧怔了怔,道:“我哪里有孩子?”顿了顿,似想到什么,“惊鸿已经大了,也不要我抱了。” “有!”才听得低沉的一声,璃忧已觉得头目昏眩,身体教慕容谨之一把抱起。 璃忧愣愣看着他,他却朝白枫道:“淑媛皇贵妃现在有了身孕,白贵妃也不能教人欺了去。军权之事,朕自有安排,白元帅,朕的寿筵,您务必出席。” 他说着又朝着座上正扒了一口饭进口的夏卿道:“夏卿,好生招待白元帅。” 众人只见明黄的身影一闪,皇帝已抱着白枫顷刻消失在眼前。转出思木殿,璃忧轻声道:“你放我下来。” 慕容谨之瞥了她一眼,将人放下后却仍然是握住她的手腕,“你要做的戏,还在继续,我配合着做的已经结束了。” 慕容谨之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他问道:“你以为一切都是假的?” 璃忧蹙眉,道:“你的布置,我一直猜不透,不过爹爹在这个时候回京,确实够凑巧的,你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大哥找回来,我爹又这个时候回来,你怎么可能轻易就交出军权?” 慕容谨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白枫确实是他写信,让他回来的。 “慕容谨之,不管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我爹跟太后不是一路人,我只求你到时候不要伤害我爹,和那个孩子。” “你可以去告诉你爹,我准备向太后动手。” 璃忧低声道:“你知道我不会的,我回去了。” 手仍然紧紧在面前男人的手上,“朕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璃忧一怔。 “你只需呀告诉朕,刚才的一切你都以为是在做戏?在你看来,朕是不是做什么都不是真心的。”他的呼吸沉重,灼热的呼吸扑打在她脸上,竟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感觉,“你别这样,你是答应过我的。” 璃忧突然想起刚才他的目光,心头一动,猛然推开他,“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就是因为看懂了他刚才的目光,所以她才会害怕:“璃忧,就算是你去告诉白秋月也没用。”璃忧闻言,回头,冷笑道:“我说了我不会去告诉她,你还是不信?我只求你不要伤害我爹,我爹不是那种醉心权利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将军权交还给你,自己云游去。” 说着,声音竟微微颤抖起来,“那你呢?你相信朕吗?”慕容谨之反问,目光灼灼,凝着她,“你是分得清楚朕所做的一切,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的,你都是知道的!” 他在逼她,要她亲自承认他对她是爱的,璃忧咬牙,道:“我不想听,我想回去,我很累。” 慕容谨之却已经欺身而来,看着她,语气又冷又硬,“你将三生石还给朕,说与朕不拖不欠,那为何要求朕不要伤害你爹和那个孩子?你不是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吗?为何还要求朕,既然你要求朕,那就一辈子都要拖欠朕的!” 璃忧蹙眉,伸手抚住眼睛,无可奈何的感觉直压心胸,她的手却教他托起,她才来得及低叫一声,他挺拔的鼻梁已触到她的鼻上,他的鼻尖紧紧抵着她的,“别动。” “想与朕划清界限,那你就不应该求朕做任何事。” 璃忧怒道,“你——”可话还没说完,唇已被堵住。 亲完后,慕容谨之继续自己的话,“朕不逼你,但依你说的,你我们之间不拖不欠,但以后你求朕,朕便要向你索回一点东西,这个很公平吧?” 索回? 璃忧一凛,气恼也好,怔愣也罢,唇已教他重重压上,不时有内侍宫女经过,垂在裙侧的手僵硬着,却不敢推开眼前的男人,他不要脸面,她还要,直到她的唇肿了,舌尖也被咬破,慕容谨之却又恶狠狠的盯着她,“你离开那晚,如果不是华芝闯进来,你明明都没有拒绝。” 璃忧使劲擦着嘴角的口水,慕容谨之盯着她,嘴角慢慢凝出丝笑,璃忧恼,他反而高兴,璃忧咬咬唇,一声不响返身就走,没有去追,慕容谨之微微挥了挥手。 韩良慢吞吞地从后面的树丛现出身形。 “动作倒迅速。”看着主子微黑的脸色,韩良笑道,“皇上,刚才在思木殿不是您暗示让奴才跟过来的吗?皇上请放心,这该看的和不该看的,奴才统统都没看见。” 慕容谨之挑眉,“还有你该看的?” “敢情您和娘娘在这里做的都是奴才不该看的?”韩良一脸无辜。 慕容谨之冷哼一声,神色一正,韩良一凛,急忙俯身走近。 及至听完慕容谨之的吩咐,他犹在震惊中,好半晌才低声道:“奴才明白了。” 慕容谨之颔首,又淡淡道:“转告夏卿,让他务必小心办妥。” 宝蝶宫。 已是三更天,轩内依然摇曳着朦胧的灯光。 屏退了所有的宫人,更上纱衣的白芊芊躺在榻上,纱衣下的娇柔若隐若现,眼内闪着冷光她本应是人中龙凤,却沦为每天跟后宫中的妃嫔一起闲话度日,时常笑脸迎送小心巴结。 白璃忧独得帝宠,她却每晚寂寥难耐。 “白璃忧,你等着,我年白芊芊绝不会输你!” 心中恨着,白芊芊起身走到梳妆台,拿出从家中带来的首饰匣,从暗格中找出写有白璃忧字样的草人,狠狠用针猛戳。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运筹帷幄 虽小心着,还是扎到自己的手指。 白芊芊唉呦一声,忙伸手掩嘴将声音捂住。 将手指上的血涂抹在小人的脸上,白芊芊满意的嘿嘿狞笑了几声,神色越发狠戾起来,又咬开已经凝血的伤口,把小人整个染红。 烛火跳跃,啵吡了一个火花。 映着白芊芊美艳娇媚的脸,透着些许狰狞:待到皇上宠上了我,白璃忧,我白芊芊必定好好送你一程! 突然,空气中飘过一阵香甜,估摸是窗外的某些花草开了,她微微一眩,只觉一阵倦意袭来,匆匆把小人放回匣里,返身踱到榻上。 窗外阳光明媚,透过窗子缝隙洒了些许在地上。 白芊芊在窗外幽幽的鸟啼中转醒。 “皇上?”发现身边有人,白芊芊内心一片惊喜,听到身后男人熟睡的轻鼾之声,把男人放在自身身上的精壮手臂握紧,轻轻将身子向后靠了一靠,将两人之间的缝隙填满。 突然又感觉有些异样,她赶忙转过身去。 看了眼正在沉睡的男人,她顿时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惊叫一声,坐了起来,又去推男人,急声呼着:“白光,赶紧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睡在她身侧的并非皇帝,竟是白瑞! 男人被推了几次,却仍昏沉不醒,白芊芊想喊人又不敢,只得先用被子将白瑞遮住。 正在犹豫间,门却被推开,宫人们涌了进来。 “娘娘,奴婢听得您急声叫唤,可是有什么事?”贴身婢女问着,便要近前替白芊芊更衣。 “站住!”白芊芊惊恐的大声呵斥,脸『色』霎时白了一下,她咬了咬唇,佯作镇定道:“本宫还想多睡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昨日思木殿里,珍妃娘娘好意为白妃设想,朕的语气却重了,朕一直想着过来看望珍妃娘娘,珍妃娘娘不会怪朕来早了吧?” 随着笑语,慕容谨之踱步走进宝蝶宫,他瞥了一眼紧闭的床帐,微微一笑。 他身后跟着的郭麟也是笑意盎然,清风和几名内侍看似随意的站定,却把宝蝶宫所有的出路堵个严严实实。 郭麟轻笑,遂肃言斥道:“你们还不赶紧替娘娘更衣。” “不要!”白芊芊骇得失声大叫。 一群婢女忙手慌脚的上前,帘子一划,随着几个婢女的尖叫,白瑞露出了身形。 白芊芊哆嗦着滚落下了塌,跪倒在地。 “皇上,请您相信臣妾,臣妾也不知他为何会在床上,皇上,皇上,一定是他自己偷入臣妾的寝宫,图谋不轨!” “小白将军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深夜闯宫,私会朕的妃子?” 慕容谨之脸『色』顿变,凤眸中冷光闪现,掠了一眼白芊芊,白芊芊只觉仿佛入了冰窖,寒意冻上心底,身子抖动如筛。 早有内侍过去,把床上的白瑞弄醒,押跪到地下。 慕容谨之嘴角噙起一抹讥笑:“白瑞,你还真是要反啊!”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昨夜微臣醉了,不知为何——”白瑞瞳孔紧缩,失声呼叫,“皇上,微臣不知,微臣没有做过——” 陡然触上皇帝杀戮的眉眼,惊骇之余,白瑞一咬牙,立时便要振臂而起作顽抗,却只觉手脚无力。 陡然传来闷响之声,遽烈的痛楚顿时传遍全身,他呲裂了双目,低头一看,只见一把利刃,透心而过。 血,滴滴嗒嗒,跌到那白玉砖上。 皇帝微微俯下身子,在白瑞耳边低笑道:“白将军,朕让白芊芊进宫,就是为了此刻,你还真是没令朕失望。” 白妃落人口实,皇帝怜惜白妃,把军权当着白枫的面交给白家,以示恩宠,统统都是假的。 昨日思木殿里,夏卿道贺,二人同饮至大醉,夏卿只让白光先回,要与他再饮,白瑞脸色一下子灰白,眼神涣散了开去,惨笑一声,喃喃:“微臣懂了,懂了” 慕容谨之将剑拔出,一脚踢开白瑞的尸体,淡笑道:“可惜,已经迟了,树大招风,要怪就怪你们白家贪得无厌。” 白芊芊惊恐万分,匍匐着爬向慕容谨之。 慕容谨之冷笑一声:“郭麟!” 郭麟身形一闪,挡到白芊芊前面。 慕容谨之再也不望地上女人一眼,拂袖而出。 金銮殿。 慕容谨之脸色如裹冰霜,嘴角却挂着泓似有似无的浅笑。 “白太守你教的好女儿!白相你教的好儿子!朕对你们白家委以重任,军权啊,说给你们就给你们,可是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他朝郭麟一瞥,郭麟会意,宣读圣旨道:“白柏书,白光管教无方,致子***乱宫闱,白瑞已伏法,太守白光发配宁古塔为奴,右相白柏书连降三级到礼部为尚书,赐罪妃白氏芊芊白绫三尺,兹念白枫元帅战功显赫,浓华殿白氏璃忧贤良淑德,甚得朕心,实为后宫妃嫔表率,特免白家欺君之罪,白瑞兵权暂由禁军统领盛子铭代为掌管,钦此,谢恩!” 白光与白柏书两人伏倒在地,背脊微微颤动。 百官或冷眼旁观或惊惧不已,只是不管这白光门下还是右相一党,莫不心惊。 昨天才有消息在宫中传出,皇帝欲把军权交与白家,不过一晚,朝中三足鼎立之势已经不复存在。 没有白瑞背后的兵力支撑,白柏书便是一只被打掉牙齿的老夫,即使还有残余势力,却已无回天之力。 天下都知少年天子温仁厚道,现在看来统统都是虚假的。 看着最后一个朝臣的背影也消失在殿门外,夏卿笑起来:“恭喜皇上,大愿得偿,终于解决掉了白家在宫外的势力。” 慕容谨之淡淡一笑,眼都没抬一下翻看着手中奏折。 “白妃娘娘若不是皇上护着,不说让白家那些人早死几回,本来今天的事,她也是难逃干系的。” 他看了夏卿一眼,心中不由得微微动了一下,突然又想看一看她,与她分享心中喜悦,这些年来,一路的容忍这三足鼎力,今日开始,终结! 慕容谨之遂对夏卿道:“朕现在回悦书房,宣白妃过来伺候磨墨。” 夏卿领旨往外走,刚想笑,背后慕容谨之的声音又传来:“不可莽撞进浓华殿,看看她有否午睡在宣。” 第三百二十四章 没有规矩 夏卿只得回身应了,快步出殿外,才敢笑出声来。 知道慕容谨之重视白妃,夏卿连手上的事都没有做完就亲自走了一趟。 去到浓华殿的时候,白璃忧的大侍女彩霞说,白璃忧去了宝蝶宫。 夏卿微微皱眉,白芊芊被赐自缢,现在距白芊芊自缢不到两个时辰,白妃过去,莫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枝节才好。 金銮殿上,夏卿等人没有多留,与百官一道退朝,回到御书房的时候,夏卿,韩良等人一个不漏过了来,便连左相,还有朝中各位重臣,白枫元帅也在,最意想不到的是,楚沐姝也过了来。 慕容谨之拥着楚沐姝坐在一侧,与各人相谈甚欢。 夏卿向楚沐姝请了安,帝妃容态亲昵,心想白璃忧此刻没有过来倒好。 慕容谨之瞥了他一眼,他会意正要跟慕容谨之禀报,殿门却一下子被推开。 急步走进来的是白璃忧。 夏卿暗叫一声不好,年妃发鬓微乱,形色似乎极急,也没有报备便进了来,门外禁军知道她是宠妃,也并没阻挠。 白璃忧不意有这许多人在,眸光在慕容谨之抚按在楚沐姝肚子上方的手,怔怔定了好一下,才见了礼。 众人向白璃忧见礼,她笑了笑,摆摆手,只说,“勿用多礼。”咬了咬唇,望向慕容谨之。 慕容谨之微微皱眉,道:“怎么不通报一声就进来了?一点都不懂规矩。” 白璃忧低头道:“皇上说的是,是臣妾莽撞了,不知礼。” “皇上,白妃姐姐大病初愈,你莫要责怪她。”楚沐姝笑了笑,从慕容谨之怀里站起,又走过来亲热地拉着白璃忧的手,要拉她一起坐下。 “谢淑媛。”白璃忧道谢,婉拒了,只是直直看着慕容谨之,“皇上,臣妾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可否请您——” 众臣暗付果然这白妃是没有规矩之人,这礼数,白妃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如此跋扈,白枫元帅也在场,她竟也敢。 白璃忧苦笑,抿了抿唇,又看向慕容谨之。 “没看见朕与各位臣功在议事?你先回去,过一会儿再来。”慕容谨之眉锋愈深,语气带了些不耐。 “那你还有多久才能结束?”白璃忧握了握手,低声问。 应星河冷冷一笑,道:“白妃娘娘要与皇上商议的事情,想必比朝堂中的事还要重要,那微臣们这就告退。” 他说着朝慕容谨之长长一揖,便要离开。 “星河,请留步。”慕容谨之朗声道,又看向一旁的郭麟,“先送白妃娘娘回浓华殿。” “你先回去,朕稍后会过去。” 慕容谨之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白璃忧明白自己此刻尴尬处境,只是,白芊芊还有时辰便要——她便咬咬牙,走到慕容谨之面前弯膝跪了下来。 应星河道:“盛子铭,你不与我一起走吗?” 楚沐姝笑道:“好了,白妃姐姐有些体己话要与皇上说,本宫便与星河将军,韩大人还有各位先行告退。” 慕容谨之返身握上楚沐姝的手,道:“路上小心,朕今晚到懿喜宫看你。” “谢皇上。”楚沐姝柔声道,低头施礼,抬头间,白璃忧只觉她眸里辉华玉莹,本就容貌清丽,此时一顾盼,竟溢彩流光,美丽之极。 慕容谨之执着她的手,凝了她好一会,才吩咐道:“郭麟,送皇贵妃回寝宫,小心侍候。” 白璃忧看在眼,心里微微一涩。 他昨日才跟她说戏中真假,那眼前呢? 他今晚,要去懿喜宫么。 她不该想这些,这些与她无关。 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去过宝蝶宫,禁军在守门,我不能进去。” “你为白芊芊的事来?”慕容谨之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嗯。” “你想朕放过她?”慕容谨之微微冷笑,“白家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上,多少人等着看你犯错,看着你跟白芊芊一样的下场,你懂吗?” 白璃忧正想说话,背后的门突然推开,一道声音随之传了进来。 “白妃娘娘,沐姝若是你,绝不会拼着冒犯众位臣功来求这个情,你可有为皇上想过吗?光是你们一个白家,在朝中已经是人脉甚多,但皇上要藉此机硬要了白柏书的命只怕也并非不能,可是皇上并没有这样做,其中一个原因只怕与白妃娘娘有关,娘娘与白柏书那些是亲戚,不亲厚,但白家是娘娘的娘家,白家与娘娘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白家倒了,那么娘娘你在宫中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声音到这里停住,一行人走了进来,却是折返回来的楚沐姝,夏卿等人。 刚才的话却是出自楚沐姝之口。 白璃忧正凝着慕容谨之,众人进来以后,慕容谨之的目光却没有再在她身上,他在看楚沐姝。 白璃忧苦笑,刚才到口的话被打断。 夏卿看了她一眼,她微微低下头,想与慕容谨之说话,慕容谨之却从她身边走过。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脸色怎么这么白?没有喝朕命人送去的补汤?” 他在问楚沐姝,想必是刚才有些话不方便在众位大臣面前问出口。 刚才她听楚沐姝说话,虽是娓娓道来,气息却甚是孱弱。 掰开有微微一怔,抬眸看了过去,看到慕容谨之清凝关切的目光,那种苦涩的味道又慢慢盈上心头。 楚沐姝没有说话。 “沐姝?” 慕容谨之微微拧眉。 “皇上,也许你要怪罪红玉多嘴,但有些话红玉还是要说,”红玉眉眼一低,突然跪了下来,“当日奴婢是谎报了娘娘的病情,但娘娘的身体不好,确并无虚假上报,前天晚上从御书房回去,便又犯了病,一直卧床,娘娘现在还怀有身孕,刚才白妃还未来时,娘娘也只是强颜欢笑,强撑着身体与陛下一起应付那些大臣,奴婢本来要过来说的,是娘娘不准奴婢,说皇上现在事多,怕叨扰了皇上。” “好了,红玉,别说了!”楚沐姝打断了她,看了慕容谨之一眼,又看向白璃忧,低声道:“白妃,刚才话,若有冲撞之处,还请您莫怪罪,红玉只是急了,并非有意冒犯。” 红玉一声轻嗤,“主子,早便说过你,你是真心为别人好的,别人在金銮殿上做了冒犯之事,却还把您自己气病了,你还跑前跑后传医女替人看病,亲自去药库寻找千年人参,那结果又怎样?娘娘您现在病了,别人可有问过你一声好?”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我不是来争风吃醋 “红玉!”楚沐姝似乎也微微怒了,低斥道:“本宫叫你别说了,皇上面前,你倒忘了我们来的正事。” 红玉的话,任谁听着都是掷地有声的,她与楚沐姝相较,自己不过是一个不识大体的,并且,她忘恩负义,忘了楚沐姝的恩情。 白璃忧捏紧手,要与慕容谨之说的话竟说不出来,没有谁说话,因为慕容谨之也在紧紧看着如意,眉眼里映满她的容颜。 国家大事,她怎么不懂他为难之处,她过来,并非为白芊芊求情。 昨日思木殿家宴,除了与白枫置气的太后未到,白柏书,白光皆是携家带扣进宫,其实还有一层关系令她今天前来,白璃忧算是白枫的私生女,她从小就没有母亲,被白枫抚养长大,身边只有一个乳娘,而这个在元帅府抚育白璃忧十几年的乳娘后来嫁给了白柏书,便有了白柏书以后的仕途坦荡,而这个乳娘的妹妹,嫁给了白光做了填房,生女白芊芊。她从小没有母亲缘,乳娘柳氏待她真心,与柳氏聊了差不多整晚,几乎天亮才睡去,刚睡下不久,那白光夫人便哭哭啼啼的到了浓华殿,一来便发疯般的指着璃忧霸占皇上,不然白芊芊怎么会和白瑞那小子做出那种事情来。 被骂被打,她在乳娘面前也没有躲避,后来被央求来向慕容极致求情,她也没有理会,就像是从最初开始,她不会将他要找戎家后人的事告诉太后一样,现在她也不会给他添任何麻烦。 虽然,在她看来,一个寂寞的女人做出那样的事,罪不至死,但是乳娘那一跪,她无法置之不理。 璃忧知道乳娘与她妹妹之间素来有嫌隙,但是白芊芊被处死,自己妹妹苦苦哀求,乳娘又是良善之人,在乳娘看来,璃忧也是应该救救自家同族姐妹的。 也许,假意去走走,但是最后她还是直接拒绝了,那泼妇狠狠抽了她一巴掌,骂她自视是元帅之女就看不起白芊芊这些庶出女。 就连乳娘也不认同的看着她,跪着求她,说至少让她们母女最后见上一面。 但没有皇上的手谕,谁能进的了宝蝶宫,身体是属于白璃忧的,乳娘抚育她长大,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但白夫人这一跪,那最后一面,她无法不来。 满殿像是看怪物一般的看她的眼神,璃忧苦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楚沐姝突然一个踉跄,往前摔了去,慕容谨之身后将她抱进怀中。 璃忧听到慕容谨之斥责的声音传进耳中,“你身怀有孕,怎么不在宫中好好休养,太后有什么旨意,你让红玉过来传就是了,自己过来作甚。” 楚沐姝哑声道:“你说让我等你一聚,这一等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我想着就趁太后传旨,我随红玉一起过来,刚才本想开口,却没想到——” 她看了璃忧一眼,收回目光,“不然,我也找不到借口过来。” 璃忧笑了笑,故意忽略了他们两人的姿势,咬牙道:“慕容谨之——”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再不济,我也是他的女人 慕容谨之冷清的声音盖住了她的,道:“郭麟,去传太医来,就说皇贵妃身重,晕倒到了御书房。” 郭麟会意,颔首出去,又轻看了理由一眼,看她脸色也是苍白,心中微微一叹,即使为珍妃求情不合时宜,但白妃自己也是大病初愈。 慕容谨之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但璃忧心中只道,这是最后一次。 慕容谨之横抱起楚沐姝,经过屏风,经过她身边,声音从内殿淡漠传来,“你回去吧,朕不会答应你任何所求。” 璃忧咬着牙,身子止不住颤抖,正要上前,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娘娘,红玉送娘娘回去,白妃娘娘,皇贵妃病了,只求与皇上见上一面,这样你也不行吗?”红玉挑唇,声音虽柔,但一双眸咄咄逼人。 盯着渐渐落下的珠帘,璃忧突然扬起手来,朝着红玉打去,红玉大惊,失声道:“娘娘,你要打奴婢?” 众人皆是吃惊,就连刚要迈出殿外的郭麟,珠帘后面的慕容谨之都突然停住了脚步,原以为会是清脆的一声,却没有一点声音。 璃忧轻轻扬眉,轻笑道:“打你?为何要打你?不是浪费自己的力气,我昨天还躺在那张龙床上呢,今日不就换成了你的主子,行或者不行,从来都不是我说了算的,只是也请你别忘记了,我白璃忧就算是再不济,也是这个后宫的主子,你算是什么!别用这么惊讶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如果要教训你,这里谁都阻止不了的,除非是里面那个人废了我,否认,我还是他的女人。”说着,璃忧指向了里面的慕容谨之,“狗奴才,你还要记住一点,那就是你主子是皇贵妃,我也是,而且我是四宫之首的皇贵妃!” 眸光一转,璃忧冷冷睨向一旁众人,冷笑,道:“走,我自己会走,不需要劳你们驾送我。淑媛,好好养病。”话音落,璃忧决然转身。 第一次,她的目光震慑住了除慕容谨之之外的所有人。 “给朕站住!”身后,慕容谨之的声音冷冷传来,“你说,你是不是要朕饶白芊芊一命?” 一只脚已经踏出御书房,闻言,璃忧笑道:“我来之前,不是为这个,现在也一样。也许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又或者其实我们都没有错的,错的是这个地方不适合谈情说爱,渔村那个地方生活简单,但那几日总归是有几分开心的。” 快步走出去,璃忧才伸手捂住半张脸,苦笑,“表嫂。”身后,清沉的声音传来,璃忧转身一看,夏卿? “侯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夏卿轻笑,道:“本侯追上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表嫂那气话,本侯不服,本侯可从来都是敬重表嫂的。” 璃忧哑然失笑,“那我向侯爷道歉。” 夏卿扬眉,一脸得意。 “那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本侯想问问你来御书房是为了?” 璃忧摊手低笑,道:“白芊芊的娘亲想见她最后一面,我没有他的手谕,谁也带不进去。” 夏卿叹气,低声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第三百二十七章 好心没好报 “据我所知,白芊芊并不待见你,她的母亲也一样,你何必为她顶撞皇上——”夏卿葛然收住话尾,深深盯着白璃忧。 “我不是什么说自己是什么善良的人,只是拗不过我乳娘,乳娘与白芊芊的母亲是姐妹,所以我——” “你是存着好意的,否则只需要假意周旋一番,与那女人说求不到皇上的手谕便能把事情敷衍过去。” 夏卿打断了她,眸光微远,淡淡道:“楚沐姝以前也是善良的。” “以前?她现在——” “现在谁知道呢?人心善变。”夏卿自嘲一笑,又朗声道:“表嫂,本侯带你去宝蝶宫吧!” “宝蝶宫?”白璃忧微惑。 “你不是要带两位夫人进去吗?” “你有手谕?” “没有。” “没有手谕怎么进去?” “皇上的口谕假传口谕!” 白璃忧满脸黑线,“这怎么能行? “就当本侯赔罪吧,那次宫外的冒犯,本侯一直不安。” “这是欺君!” “——” “要不,还是我来假传口谕吧。” “不行!” “那我们一起分担风险,要是被发现了,罚起来也许能轻点?” “表嫂,走吧。”夏卿轻笑,突然又微微皱了眉,“姜西,给本侯出来。” 白璃忧一怔,只见侧方树丛簌簌作响,姜西脸红耳热地走了出来。 “奴婢只是路过的。”姜西嗫嚅道。 “你路过,然后顺便躲藏起来,再顺便偷听本侯和娘娘谈话?”夏卿挑眉一笑。 姜西急得不行,慌忙解释道:“郭公公宣奴婢到御书房号脉,奴婢真的是碰巧路过这里,哪里知道——” 白璃忧笑道:“哪里知道正碰着我与侯爷在说大逆不道的话,姜大夫左右不是只好躲起来。” “可不正是。”姜西索性豁出去,倒松了口气。 三人相视一顾,不由得笑了出来。 夏卿眸光轻闪,道:“我说你,怎么每次走个路都能遇着别人在谈重要的话,上次,本侯与淑媛谈话,也昂你碰上了,姜西,你不知道,听了不该听的话,在这宫中会有性命之忧吗?” “我——”姜西脸霎白,想辩几句,可她为人耿正,越急,反倒越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只好求救地看向白璃忧。 白璃忧扑哧一声笑道:“好了!侯爷你就别再吓唬姜大夫了。” “御书房那边大概也等急了,姜大夫快过去吧。只是刚才白璃忧与侯爷的话——” “奴婢什么也没听见。”姜西急声道,屈身对二人一福,逃也似地走了。 夏卿哈哈大笑,白璃忧失笑,“真是好生奇怪,她这人淡定,怎么每次看到你都像看到瘟疫似的?” 白璃忧哪里知道夏卿早将人给收进了侯府中,还一直以为姜大夫在宫中。 “瘟疫?”夏卿怔愣了好半晌,笑骂,“我说表嫂,你就不能换个好听点的说辞吗?” “可不是?不对,你是怎么知道姜大夫闺名的?”白璃忧微微奇怪。 夏卿脸一板,“秘密。”白璃忧轻嗤,“保不准有人早看上姜大夫了。” 夏卿大笑,“本侯说她单相思本侯,表嫂信不信?” 他笑着微微侧身看了姜西一眼,却见姜西站在不远的地方,正凝着他,看到他瞥了过来,一急一惊,立刻落荒而逃。 夏卿一怔,“她是怎么回事?” 白璃忧看在眼里,笑得弯了腰。 到得宝蝶宫的时候,乳娘与白夫人已在外面焦急候着,重重禁卫在殿外驻守。 夏卿走上前去,与领头的禁卫低声交谈起来。 乳娘细声安慰白夫人,白夫人啜泣着,看向白璃忧的眼神却怨毒恼恨,白璃忧只当做看不见,看向一边。 突然,有几个宫女从殿内走出,看模样是殿内侍女,白璃忧突然微微一怔,刚才最靠近她一侧走过的宫女,身上淡淡的胭脂香气竟有丝熟悉。 本来宫中女眷众多,胭脂水粉味道并没什么特别,但那宫女身上的香气却甚是特别,有抹类似薄荷的气息,她最近在哪儿闻到过吗? 她悄悄度量过去,那宫女突然返身看了她一眼,她反吓了一跳,宫女笑着微微福身离去。 她还在蹙眉细想,夏卿的声音却传了过来,“进去吧。” “乳娘,你们进去吧,璃忧在这儿等您。”白璃忧搀扶着乳娘走到殿外口。 乳娘点头,又拍拍她的手,便与白夫人进了去。 白璃忧与夏卿站在一边等着,低声聊起天来。 白璃忧虽知夏卿心心念念是如意,打趣地追问起崔医女的事来,夏卿笑得欢愉,却有意逗白璃忧,只是不肯说。 两人正聊着,乳娘突然走了出来。她看了白璃忧一眼,苦笑道:“小姐,芊芊说没想到你会替她求皇上,让她们母女最后见上一面,她说想见见你,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乳娘,我还是不去了吧。”白璃忧轻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两个白家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算是败了,就当乳娘求你,你去看看她吧,当还了她的心愿。”乳娘抚上白璃忧的发,神色间尽是悲戚。 房间的门紧紧闭着。 哭泣的声音仍是从里面漏泻了出来,白璃忧心里一黯,怔仲了良久,才推门进去。 白夫人搂着白芊芊坐在床上哀哀哭着。 白芊芊听见声响,目光扫了过来,白璃忧说不清楚她目光里面的东西,恐慌,憎恨,什么都有,最起码没有乳娘说的感激,当然,她也不要白芊芊的的感激。 心里有点悲凉,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白芊芊可恨,又何尝不可怜。 “娘,你先出去一下,我想与白璃忧说几句话。” 往日,白芊芊总唤她璃忧姐姐,现在用名字称呼,反倒少了分虚假多了丝自在。 白夫人经过白璃忧身边的时候,狠狠白了她一眼。 白璃忧没有理会,快步走向白芊芊。 白芊芊两眼通红,眼白里血丝弥布,眯眸看着她走近,突然幽幽道:“白璃忧,你知道我跟我娘亲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你要告诉我?”白璃忧淡淡道。 “好,我告诉你,我跟我娘说,白芊芊是看不到了,但我要她亲眼看着你最后是怎样不得好死的!”白芊芊冷冷道。 “嗯,如果她能看到的话,如果我正好不得好死,那就尽管看吧。”白璃忧怔了怔,自嘲一笑。 “白璃忧,你果然够毒,敢诅咒我娘,你放心,我娘一定不会比你早死的,到今天我总算是看懂了,你等着看吧,只要你是白家人,皇上杀你,不过是时间问题。” 白芊芊说着,双手抚上面颊,喃喃道:“只要是姓白的,便是他的绊脚石,他不会放过你的,你别得意,千万别得意。” 白芊芊的嗓音嘶哑尖锐,像利刃划落在瓷瓦上,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战栗,白璃忧虽不甚惧,但心底生出抹凄凉,不忍再看,“说完了?好,我听了,我走了。” “白璃忧,你和皇上一起的时候,他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白芊芊却猛地跑到她前面,抓住她的手臂,“你告诉我!” 白璃忧苦笑,白芊芊的眸焦距不辩,涣散开去,竟似有几分疯癫了。 白璃忧苦笑,疯了也好,起码行刑的时候,没有那么害怕。 白芊芊的手陷进了她的肌肤里,白璃忧挣扎了一下,无法挣开,道:“白芊芊,皇上与你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提起我?或者其他女人?” “当然不会,他怎么会?哪有男人会在一个女人面前,提起另外的一个女人?” 第三百二十八章 诅咒你 白芊芊突然哈哈大笑,“白璃忧,你真是蠢如猪!你这么蠢,皇上怎么会待你这么好?因为你能满足他床上的所求?” 白璃忧脸上微微一热,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颈上突然一疼,却是白芊芊突然掐上她的颈脖。 “为什么他只宠幸了我一次?我虽是庶出,我家是白家旁支,可我比你美,比你聪明,我哪里不如你了!” 白璃忧被她掐得透不过气来,想起学过的防卫之术,伸手便向她的颈项劈去,但白芊芊已失了理性,力气反大得惊人,手还没触上白芊芊,她的手已无力地垂了下来。 “我现在就杀了你!我娘让我等,我不要等,我不要等,我要你现在就给我陪葬。” 空气仿佛一下从腹腔抽去,白璃忧满脸涨红,神识开始涣散,心里苦笑:自己竟要死在这疯子手上。 突然一阵劲风凌厉扫过,只听得白芊芊一声骇叫,禁锢在她颈项上的力量骤然散去,她大口呼吸着空气,一只手已经抚上她的背脊,轻轻拍打,帮她顺着气。 她悲喜交集,凝眸一看,眼前的男人俊秀严酷,不是慕容谨之还能是谁? “你怎么来了?”白璃忧一震,怔怔问。 “你私自跑过来,朕能不过来吗?”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假传圣旨的事也敢做,你可知道那是什么罪?”慕容谨之冷冷道。 这事上,白璃忧自知理亏,侧过头,轻声道:“这事,是我自己的意思——” 慕容谨之冷笑,打断了她,“你与夏卿,一个都逃不开。” “侯爷他——” 她还没说完,慕容谨之却微微皱眉,“你倒挺维护他?” 白璃忧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这称呼,慕容谨之的语气却和缓了许多,手揽过她,便要出去。 白璃忧这时才看到盛子铭,韩良还有数名禁军在,不好挣扎,想了想,又赶紧回头看了白芊芊一眼,只见白芊芊蜷缩在地上,恐慌又嫉恨地瞪着二人。 “可怜自己的敌人,会把自己害死!”慕容谨之沉声道,索『性』把白璃忧抱起,大步离开。 背后,白芊芊突然站起身来,眸光似在一瞬间清醒过来,她厉声道:“皇上,白芊芊死前只问你一件事,你不是喜欢年白璃忧,当她如珍如宝吗,你吝惜一句,我死了,也必化成厉鬼夜夜诅咒她,短命绝寿,受尽折磨而死,不得善终!” “白芊芊,说吧。”慕容谨之淡淡道。 殿内,只余他与白芊芊二人,白璃忧已教夏桑带了出去。 “你果然留下来了,你怕我诅咒年白璃忧,你真有这么爱她?她有什么好?”白芊芊喃喃道,又凄厉地笑出声来。 慕容谨之看也不看她,负手冷冷而笑,“刚才若非白妃乳娘进来向朕请求,你以为朕会留下来?” 白芊芊像捕捉到一丝生机,“你是因为我姨母的话留下而非为白璃忧?” 慕容谨之眉宇微微凝起一丝不耐,“你怎么还不懂?你的姨母是白璃忧的乳娘。” 白芊芊眸中血红愈盛,喃声道:“原来还是因为白璃忧,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她!” “鬼?”慕容谨之嗤笑,“你为人时,尚且没用,死了还能做些什么?朕便在年白璃忧身边,你以为你可以伤害她么?” “你要守着她?”白芊芊突然轻轻而笑,“你从没与我说过这么多话,现在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却还是因为她。” “不,都是假的,你想铲除白家,终有一天你利用完了她,也会杀掉她,你一定会杀了她——” “为什么是我而不是白璃忧?你为什么要把这淫乱的罪名扣给我?你要铲除不加,为什么不选白璃忧当替罪羊?”白芊芊突然一字一顿问,她的神识处在模糊与清醒之间,眼睛大睁死死盯着慕容谨之,以致眼眶斜斜吊起,整张脸庞看去刺目狰狞。 “因为她是朕的女人,而你不是。”所有的耐『性』已经用尽,慕容谨之声音萧冷,拂袖便走。若不是乳娘所求,他根本不会留在这里与白芊芊多说一句。 “我不是你的女人?那一晚,你对我百般温柔,你——”白芊芊痴痴道,趋步过来要去挽他的衣袖,“皇上,你别杀我好不好,芊芊会像那晚一样服侍你。” 慕容谨之身形微动,已避开了她的碰触,凤眸邪佞挑起,“那天晚上,不是朕碰你的。” “你说什么?”白芊芊大骇,身子遽然滑到地上。 “你说什么?”这一回,问话的却是站在门外的人,慕容谨之微微皱眉,白璃忧站在门口怔惶失措地看着他,她紧蹙着眉,眉间尽是无可凭依,仿佛她确实不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 与她在一起的还有乳娘与白夫人,两人满脸都是恐慌之『色』,夏桑侍立在旁,想是白夫人等急了,催促着进来,乳娘便随遂了她意。他吩咐过夏桑在轩外照拂年妃与乳娘,若乳娘有什么要求,也莫拂了她的意。 “朕在外面等你。”经过白璃忧身边的时候,慕容谨之淡声道。 白夫人咬牙,怨毒地瞥了白璃忧一眼,快步走到白芊芊身边,抱住她失声痛哭起来。 白芊芊这时反倒不哭不闹,任白夫人抱着,盯着白璃忧,眸光里浓烈的怨恨,与白夫人如出一辙。 突然,她猛地推开白夫人,指着白璃忧幽幽道:“璃忧姐姐,你过来,妹妹跟你说最后一句话。” 白璃忧垂眸,乳娘苦笑道:“小姐,过去吧。” 一旁的夏桑,一双眸犀利谨慎盯看着白芊芊,以防她对白璃忧不利。 白璃忧心里犹为慕容谨之刚才的话而震惊,看了看乳娘,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白芊芊慢慢伸手扶上她的颈项,白璃忧只觉刚才那种毒蛇缠身一般的窒息感觉又生,耳处一阵凉意,却是白芊芊附嘴在她耳畔低声道:“妹妹,你知道我刚才问了皇上什么吗?” 白璃忧苦笑,不置可否。白芊芊在她耳边亦轻轻一笑,“你知道我为何单独留他下来相问吗?因为,我问他的是,他最爱的女人是谁,你在这里,他未必会说。” “你何必跟我说这个?”白璃忧心里一震,面上却淡淡道。 “何必?”白芊芊嗤然而笑,“因为我要亲耳听到才能安心,你以为是你,我也本以为是你的,他却告诉了我一个名字,不是你——是一个你也想不到的人——还有,我白芊芊诅咒你,有朝一日,你将身受比我残酷十倍百倍的刑罚死去,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珍妃娘娘,时辰已到,请娘娘上路吧。” 微尖的声音突然传来,白璃忧回头,只见数个太监秩序而进,领首的人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一抹白绫倏然入目,她心头一秫,竟不知道是为白芊芊刚才的话还是这卷白绫。 不管好还是坏,这个世界里,她再次亲眼看到有人即将死在她面前。 空虚惊惧的感觉猛然撑破而出,在心头一下扩散开来,她正茫然不知所措,一只臂膀却霸道地把她搂进怀,“不要看。” 她紧攥着身旁男子的衣袖,任他领着她走出屋子,而她的一缕魂许仿佛还停留在那个屋子里,白夫人凄厉的哭声,还有白芊芊怨恨恐惧嘶喊的声音一下下掷打在背脊上,他抱着快步而走,背后,内侍禁卫紧紧跟着。 终于,走到一处阳光底下,慕容谨之站定把她紧抱住,在她耳畔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似乎知道她的害怕,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有我在——” 第三百二十九章 误会加深 夜,浓华殿。 白璃忧托着腮坐在桌前,脑袋还处在空白状态,突然,一只手轻轻按上她的肩。 “乳娘。”她回过头唤了柳氏一声。 柳氏慈祥一笑,道:“天色不早了。” 白璃忧微微一惊,明白意有所指。 柳氏抓过白璃忧手中把玩着的玉瓶,打开瓶子,蘸了点药膏在指末,轻轻替她涂抹在脸上,道:“别说皇上是一国之君,便是寻常百姓家里,有几个男人能够这般心细?” 白璃忧笑了笑,又“嘶”的一声低叫出来。 “如慧用的狠力,这脸都有点肿起来了,只是,白芊芊新死,你也莫怪她,她也可怜。” “乳娘,你是个善良的人。” “乳娘也是有私心的,乳娘曾经想过,幸好这死的是白芊芊而不是你。”柳氏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们都说这是皇上的意思,不是白芊芊便是你——” 她说到这里往四周看了一眼,彩霞和米翠赶紧低下头。 白璃忧握住柳氏的手,“乳娘,屋里的都是忠心的丫头,你有话但说无妨。” 柳氏微叹了口气,“我那妹妹说,让我不要得意,皇上现在对你的宠爱,也都是假的,便连白柏书也说,皇上没有动你,甚至对你宠爱有加不过是因为白元帅在朝中还有些势力,皇上又为了安抚人心,不好一时将事情给做绝了,天下百姓都道皇上是仁慈之君,但假以时日呢?白瑞不是我亲生儿子,但他死在在皇上手中,又是白柏书这一旁支唯一的儿子,我心中也难免——” “乳娘,你想说什么?”白璃忧低低一笑,问。 “乳娘的姿色一般,能嫁得白柏书,是因为乳娘以前在你家,出嫁时,元帅为我准备了些嫁妆,在加上又是你的乳母,那时你又是内定的皇后,白柏书能从小吏做到今日的位置,官场上总需银两打点,我还没嫁给他的时候,元帅府中常有贵客往来,长了些见识,后来又蒙元帅厚爱,收入义妹,我虽不懂朝堂之事,但各种各样的人,我这辈子还是看得不少,也许,我看错了也不一定,但我倒觉得皇上待你的心是真的——” “以前你刚为后时,乳娘还看不准,但今儿个在白芊芊那里乳娘看到了皇上对你的好,尤其是白芊芊自尽时——你这孩子懵懂不知,可能还不觉察你当时害怕的身子打颤,皇上揽着你时,神色中的紧张,乳娘在后面跟着看的是一清二楚。” 柳氏笑了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上抱着个什珍宝似的,哪知道原来是我家的。” 白璃忧愣了愣,一旁侍立着的彩霞和米翠都掩嘴笑了起来。 “你进去看白芊芊,乳娘和如慧那时在外面,皇上过来时,一见面就将侯在一旁的夏侯爷骂了一顿,说是你这个做表嫂的胡来也就算了,你怎可放任,小姐,乳娘听到皇上的话也是愣了半晌,皇家规矩向来深严,夏侯爷与皇上是什么关系?那可是比亲兄弟还要亲厚的,夏侯爷当你是嫂子,皇上也把你当做他弟弟的嫂子,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宠爱了。” “即使是假意,他要对你的爱宠,也无须这样做,所以乳娘倒不认同太后,还有如慧母女和他人的话,你的脸被如慧打了,皇上紧赶紧慢过来,还给你带了药膏来。” 白璃忧微微出神,想起宝蝶宫外,龙非离离去前恶狠狠捏着她的肩膀,还用那种恶狠狠的语气对她说道,“你既然让朕不去浓华殿,那你今晚便来御书房,一定要过来,明白吗?” 想起他当时的脸上的表情,白璃忧心里虽苦涩,倒也不由得失笑。 “过去做什么?” 御书房的事,白芊芊的死,璃忧的心本已冰凉一片,当时,也只是怔怔问他。 “咱们谈一谈楚沐姝与她肚中孩子的事情。” 慕容谨之说这话的时候,又恢复了一贯淡漠的语气,但神『色』却是不容她拒绝的强硬。 “你晚上不是要去懿喜宫过夜吗?”璃忧想了想,反问他。 慕容谨之突然挑眉笑了,说真的这男人变脸变得特快。 “朕有说过去懿喜宫过夜吗?” “是你亲口答允了淑媛的。” “白璃忧,朕说的是去看她,看完她,朕便回御书房。” 过去谈楚沐姝的事情? 她突然想起白芊芊的话,他最爱的女人,一个意想不到的女人意想不到,是楚沐姝吧。 白芊芊不可能知道如意,所以,白芊芊应该没有说谎。 她中了蛊,在御书房的时候,慕容谨之却跟她说过,他只喜欢她一个。 孰真孰假? 慕容谨之,她明明已经不想再去想他,为什么柳氏的话却一句一句打在她心上? 她果这样对他死心不安吗? “小姐,去吧。”柳氏柔声道:“乳娘不知道你与皇上在闹什么别扭,白家的情况,乳娘其实已抱了最坏的打算,只盼倚仗皇上的宠爱,你还能——这些年,其实也不能怪皇上做的如此绝,太后,白家这些年做事情,实在是有些过分,没将皇上放在眼中——” “乳娘。”白璃忧伸手搂住柳氏,“白家我不管,但你和爹,我不会让你们有事。” “皇上若真爱我,便不会伤害你们。”白璃忧闭了闭眼,猛地站起来,唤道:“米翠,掌灯,我要去御书房。” 彩霞与米翠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娘娘,早已备好!” 白璃忧失笑,罢了,既然要说,就把所有一切都统统说清楚。 白芊芊话里虚伪,他要谈的楚沐姝的事情,所有的,都今晚说清楚。 “娘娘,我们回头吧。”米翠挽着宫斗引着路,突然一把拉住白璃忧。 白璃忧一怔,“怎么了?” “你这身衣裳不妥?”米翠摇摇头。 “我的衣裳怎么了?”白璃忧笑道:“这身衣服简简单单的,有何不妥?” “就是太简单了。”米翠苦着脸道:“彩霞姐姐还没替你妆好,你就跑出来,这样怎么去侍寝?” 白璃忧愣了半晌,失笑道:“我又不是去侍寝,再说如果真是去侍寝,衣服也是脱掉,穿这么漂亮最后还不是要脱光光?” 米翠目瞪口呆,脸红耳赤,跺脚道:“娘娘你——” 主仆两人闹成一团,米翠把宫灯弄掉到树丛中,忙走进去捡,突然“噗”的一声,似乎是一阵风掠过,把灯罩里的烛火扑灭了。 米翠想起荷包里有火摺子,赶忙掏出来,白璃忧走过来蹲下,饶有兴味地看米翠左拨右弄。 突然一阵淡淡的光亮从前方映了过来,树丛外脚步声慢慢走近。 “走快点儿。”其中一人催促着另一人,“郭公公千叮万嘱交待下的,万一白妃娘娘出了门就麻烦了。” 白璃忧微微好奇,听声音是两名内侍,出了门就麻烦? 这二人是代郭麟过来传什么旨意的吗? “皇上不是过了去淑媛娘娘那儿?怎地又吩咐郭公公让白妃娘娘今晚莫过御书房?” “其他的事我不知道,只知道刚才淑媛娘娘过来御书房找皇上,然后——”那内侍压低声音,“两人好上了,你没看见,我替皇上关门的时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衣服散落了一地儿。” 两人低低说着,笑了起来,先前问话的内侍又道:“那白妃娘娘莫不是原来有事去找皇上?” “谁知道,”另一名内侍嗤笑道:“白家现在不行了,那白妃又是破了相,你说皇上怎会喜欢?她还不知好歹去找皇上,你说,淑媛娘娘现在又怀了龙子,皇上怎会不多疼爱一些?白妃现在算什么东西?况且她生那个太子,也是个不得宠的,不过三岁就送去东宫让辱母抚养。” “也是,咱们快走吧。回头得空咱俩还能再喝盅酒。” “可不正是,我把事情告诉你,你待会可千万别露了口风,按郭公公教的只说边关有急件送来,皇上要处理。” “兄弟明白,你便只管放心吧。” 待得两个内侍走远,米翠才搀扶着白璃忧站了起来。 “娘娘。”米翠声音颤抖,主仆二人交握的手都是冰凉一片。 白璃忧淡淡道:“还真给你这小丫头说中了,我们回头吧。” “娘娘,皇上他——”米翠握着宫灯,喃喃道:“怎能如此待你?” “他待我很好。”白璃忧轻笑,嘱咐道:“你的脚程快,追上前面那两名侍儿,听他们宣了旨,也好让他们回去复命。” 米翠揩了揩眼角的泪末,“那两个人真不是东西,胆敢这样在背后说娘娘,如果教皇上知道了,必不轻饶他们。” 白璃忧幽幽道:“奴才都是看主子的脸色的,小丫头,你难道还不懂?” 米翠何尝不明白,听得白璃忧声音微哑,竟似隐隐有了丝哽咽,不敢再多说,道:“娘娘,奴婢现在就去找他们,不让他们踏进咱们浓华殿一步,省得玷污了娘娘的地方。” “嗯,去吧,我随后就回来。” 看着米翠走远,白璃忧在夜色里站了好一会儿,直至口鼻中那股酸涩都咽了回去,才慢慢往回走。 明明数个时辰分别前他还说,她今晚一定要过去,她说,她不知道会不会去。 他却说,他会一直在御书房等她,直到天明她不来,他才会死心,他没再说其他什么,她却有种风雨不改的感觉,此刻,她却茫然不知所起,不知所终,终于,所有人都走远。 第三百三十章 相思成疾 树丛中一个人的身影慢慢现了出来。 就着远处宫檐投过来的灯火之光,映出这人一身衣饰华贵,气质俊雅,正是蜀宁王慕容龙秀。 把扣在手中的石子扔掉,慕容龙秀嘴角噙起丝笑意,刚才打掉后又打熄那宫女的宫灯用了两颗。 是重要的一晚,白天到宝蝶宫那一趟没有走错,听到了慕容谨之要白璃忧到御书房的消息,做了几件事儿——都是很有趣的事情。 包括早所有人一步潜进宝蝶宫,教会白芊芊一句话,教她单独问慕容谨之,然后单独告诉白璃忧,慕容谨之最爱的女人是谁。 人心总是多虑的,白璃忧,你便会去猜疑。 又让一个宫女把白芊芊的一样东西转交给一个人。 那东西,如果利用巧妙,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微微出乎意料的是,白璃忧最后还是准备到御书房找慕容谨之,他原以为她不会去了,不过,没关系,该感谢夏卿,他那位表弟提醒了他,假传圣旨就可,手下人所扮的奉了郭麟命令去传旨的两名内侍还真是惟妙惟肖。 慕容谨之,从诛仙门开始,一切将慢慢开始,本王要的不仅是你的江山,还有你的女人。 这一天,又与往前数天一样,皇帝上朝,简略听过朝臣的禀奏便即宣布下朝,一声不响离殿而去。 朝臣尽皆诧异,夏卿看着白柏书紧凝皇帝的背影,冷冷一笑。 天卿宫—— “哦,还有这等事?” 太后接过望舒递过来的茶盏,微微皱眉,“稍候又是一场戏,白光的事,皇帝做得干净利落,哀家平日里倒是小看他了。” 慕容龙秀轻嗤,“母后,就凭他想扭转局面,绝不可能,表舅舅,按你看慕容谨之出了什么事?” 白柏书眉额深凝,好半晌,才压低声音道:“倒不似是戏,如果我没有看错,皇帝是朕的病了,朝堂上他虽竭力相忍,但仔细看来,这气色极差,他这次的病,绝对不浅!” 太后倏然站起,沉声道:“柏书,你可有把握?” 白柏书一惊,“娘娘何以有此一问?” 太后冷笑,“皇帝多年来身体强健,没得过什么病,本来楚沐姝有孕对我们来说并非好事,若皇帝病重则不然!” “娘娘的意思是——”白柏书与慕容龙秀交换了个眼色,隐隐有几分明白太后的意思,俱是又惊又喜。 若皇帝死了,挟幼主以令天下,这比起直接谋逆不是更稳妥百倍吗?白柏书现在连降三级,唯一的儿子也死了,他恨不得将慕容谨之千刀万剐,但如果慕容谨之真的病重不治,他也会将他从皇陵中挖出来鞭尸! “事不延迟——”太后一声娇笑,“派人盯紧太医院的人,皇帝如果是重症,为了不让他人知道,他必定会让太医院修改病案。” 御书房—— 帘外,众人脸色无一不凝重。 突然,一个女子掀开水晶帘,快步走了出来。 “琳琅姑娘,皇上怎样?” 众人立刻围上去,被盛子铭称为琳琅姑娘的正是帝都总督衙门的乐家小姐季琳琅。 季琳琅摇摇头,低声道:“情况不妙。” “是不是药不行?”星河急道。 夏卿眉头紧皱,“琳琅姑娘,需要什么药,你只管说。” 季琳琅苦笑,“这里是皇宫,什么药没有?只是我再用好药也没有用,皇上的身体根本无法吸收,他一喝药便呕吐,这样病症只会越来越重,尤其他每天还硬撑着处理朝政。” 季琳琅说着又蹙眉道:“皇上是外寒内感,本来数剂汤药便可痊愈,现在却越来越严重,最棘手的是时有咳血之症。” 一旁的韩良苦笑,环了等人一眼,各人神色灰败。 皇上这场病来势汹汹,他们每个人都明白,皇上的病是怎样来的,白芊芊被处死那晚,从懿喜宫回来后,皇帝便在御书房门外侯了整整一夜,但班费最终没有过来,第二天,他便病了,皇帝变得更沉静冷漠,也不去理会病情,照常处理朝政,当晚却昏厥在床上,鲜血染了大片枕席。 他不让传太医,又坚持上朝,他很清楚,若教人知道他病重,朝局必乱,众人本欲~外召医术高明的医师秘密进宫诊治,盛子铭想起了季琳琅,却原来这位季家小姐的医术极为了得,自乐东县一面,盛子铭与季琳琅多有联络,成了极好的朋友,又知季家底细清白,极为忠心,便请了她进宫为皇帝诊病。“依我看,皇上这是心病,历来心病医治最复杂也最简单。”微叹了口气,季琳琅缓缓道。 心病,众人苦笑,人人都知道这心药在哪儿,但慕容谨之却下了死令,谁也不准惊动白妃,韩良想,是不是在白妃心死以后,那一晚皇上也死了心? 他们之间的经历,任谁都会累,若能自此放开纠缠,也未必不是好事,只是,两个人真的都放开了吗? “我去找白璃忧!”星河突然出声道。 只是,他尚未走出门口,冷冽的声音已在背后传来,“你敢!” 慕容谨之不知何时站在水晶帘后,冷冷盯着星河。 “即使你杀了我,我还是要过去。”星河苦笑,脚一迈便要离去。 慕容谨之冷笑,“朕不会杀你,但以后你也不必再跟在朕身边,君无戏言!” 星河一震,硬生生板住身形。 “你们也一样。” 慕容谨之搁下话,缓步走了回去。 本来所有人都存了与星河一样的心思,便是被慕容谨之处死也要把年妃请过来,但慕容谨之这一句,谁都怕。 前方那高大的身形,步履竟微微蹒跚,夏卿眼眶一热,背过身去。 这时,殿外内侍传:“淑媛皇贵妃到。” 夏卿走去开门,楚沐姝进了来,满脸忧色,“皇上怎么样了?” 楚沐姝看众人不语,已猜到几分,是因为白璃忧? 她苦笑,心里又涩又疼,轻声道:“太后差沐姝来问,今晚的寿筵可是如期举行?” “皇上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这寿筵怎能再——” 夏卿一声长叹,却陡然被慕容谨之的声音截下话语。 “你去回她,这寿筵不改期,太后已看出了端倪,不能不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她没来,寿宴 韩良看了夏卿一眼,两人突然想,这寿宴皇上去了也并非坏事,因为白妃也会去,可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那日寿宴,所有人都到齐了,甚至,戎兰亭也到了,除去白妃。 寿宴是在天卿宫外的庭院中摆下的,那夜星光闪烁。 主位慕容谨之居中而坐,太后白秋月与楚沐姝分坐两侧,郭麟,韩良在慕容谨之身旁侍候着,夏卿遥遥向韩良使了个眼色,韩良无奈苦笑,夏卿问他人为何没来?韩良苦笑说自己也不知道白妃竟然不来。 虽说君臣同乐,但慕容谨之此刻已经喝了不少酒,不能再喝下去了,韩良看得清楚,皇上来到以后,凤眸一扫下首妃嫔,没看见想见之人,嘴角一抹冷笑便浮上了。 “皇上,不要再喝了,您的身——”郭麟低声劝道。 太后白秋月眼眸一阖一开,笑道:“郭公公,皇上的酒力向来就好,今儿个又是喜庆的日子,多喝几杯倒是无妨的。” “母后所言极是,皇上,这杯,微臣敬你!”慕容龙秀哈哈一笑,举起酒盏,道:“皇上,你与众臣都喝了,臣弟这杯一定得喝了。” 夏卿心里冷笑,只怕如帝君所预料的,这些人早已经看出帝君大病在身,这酒本就伤身,多喝些下去正遂了他们的意,夏卿站起身来,懊恼道:“蜀宁王爷难得进京,与皇上亲厚,可把我这做弟弟忘得一干二净了。” 慕容谨之顺势笑道:“那这一杯,臣弟还是与卿侯喝吧,莫让他说朕这个做哥哥的欺了他。” 慕容龙秀轻笑着,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一刹,君臣大笑,众人又连饮数杯。 酒过三巡,慕容谨之笑道:“趁着今儿个这喜庆日子,朕也有件喜讯向众位宣布。” 说着,慕容谨之拾阶而下,走到夏卿身旁一个长相清俊的黑袍青年面前,在座众人本就奇怪,这黑衣男子他们并不认识,虽看其容貌出众,气度不凡,但想来这人该是无官无爵的,怎么就安排了在邻近卿侯身边的好座上了? 这时看皇帝纾尊降贵亲自走下来,似要介绍与众人,更感好奇,只见慕容谨之站定,微微一笑,朗声道:“诸位爱卿,这位戎公子是百年前匡扶我千叶先祖一统天下的大将军王的后人,朕今日便是要宣布将手中的三十万军权交予戎公子,赐封戎公子为千叶兵马大元帅,原白瑞手下将士亦交戎公子指挥。” 除去慕容龙秀嘴角微微凝起丝笑外,太后白秋月以下,所有人都惊住了,无一不看向云淡风轻的戎兰亭。 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竟是百年前威慑千叶的大将军王的戎氏后人? 这已让人震惊之极,但更教人料想不到的是,皇上竟将兵权交给这男子,先不说大将军王的后人这身份是否真实,即使这男子真的是大将军王戎氏之后,但皇家与戎氏家族之间的恩怨,帝君怎么敢把兵权交与? 本来朝上各派早已拟定兵权重新交还给去而复返的白枫元帅,这个消息着实让太后高兴了,却没想到—— 白柏书瞥了一眼慕容谨之,冷冷而笑,原来一切早在一早便计算好,设计先污白家女儿之名,后借刀杀他子,慕容谨之,你够狠! 太后白秋月迅速与白柏书交换了个眼色,楚沐姝在背后看得清晰,太后白秋月玉手攥握,紧蹙起柳眉。 “谢皇上恩典,戎兰亭必鞠躬尽瘁,以报皇恩,以保国安。” 戎兰亭走了出来,一掀衣摆,在慕容谨之面前跪下,声音同样清朗坚定。 两人虽因白璃忧的事而互有想法,但戎府中的秘密协议,竹林中捕捉冷氏兄妹的计划,到此刻放心的交付,三十万大军,这一交托非比寻常,交的不仅是军权,而是一个帝王所有的信任。 慕容谨之双眸眯眸,目光悠远,淡淡一笑,轻声道:“她的事情,与我给你兵权无关,与家国天下无关,朕交付给你都是全千叶百姓的安居乐业。” 戎兰亭黑眸湛亮如光火,道:“臣的志向也是如此,她曾说过,在百姓面前,个人恩怨不过只是轻如鸿毛。” 脑中淡淡映过那张并不完美的容颜,慕容谨之微微一怔,一个后宫女子,竟没想到有如此想法,随即扬声而笑,他与她之间却再无可能。 今晚她甚至都没到,慕容谨之走回主座,拿起一盅酒,仰头饮尽。 座下,夏卿等人率先跪下,随即所有人弯膝下跪,山呼万岁圣明。 这样的夜,星醉月迷,灯红酒艳,人声如沸,心头却像被火浇,待全场一波推杯交盏的热闹过去,他问身边的郭麟:“白妃呢?” 这一声,让场内的人酒醒一半,几乎所有人才留意到白妃没来。 郭麟谨慎答道:“老奴去请了,可是白妃娘娘说珍妃娘娘犯下大错,今日是皇上寿宴,她实在没脸来赴宴,白妃娘娘说她就留在浓华殿里闭门思过,为皇上祈福就好。”郭麟一字不漏的将话转告。 慕容谨之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淡淡道:“白妃倒是越来越知分寸了。” 听帝君口气冷然,朝臣里不少人向白枫与太后打量去,心道帝君之前对白妃的宠爱果然都是假的,白光一个太守被贬为奴,白柏书从左相高位跌落,白家昔日风光只怕再也难有,只是还有一个太后在朝中终归尚有些势力,再加上白枫元帅此次回京,朝堂上除去对立的那派有些奚落,其他官员倒也不敢说什么,都选择明哲保身。 妃嫔倒是轻轻笑开,心想帝君独宠白妃的日子已经完了。 楚沐姝瞥了一眼座下的婉妃,嘴角微扬,婉妃也是受过宠爱的,后来皇上重宠白妃,一段时间以来,婉妃似乎越发安静了,婉妃慎行,倒有几分让人捉摸不透,这时看婉妃眉眼慢慢盈满笑意,楚沐姝轻抿了口酒,心想这南越贡女也不过如此。 随后,臣子与妃嫔都送上贺礼,珠宝玉翠,古玩珍品,应有尽有,众人看慕容谨之虽言甚合心意,但神色慵懒,意态萧淡,并不见得有多欢喜。 这时楚沐姝微微一笑,道:“如果皇上不嫌弃,就让臣妾为皇上献丑弹奏一曲,为陛下佐兴如何?” 楚沐姝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此言一出,众人立刻齐声喊好,慕容谨之展眉一笑,道:“淑媛,那朕便翘首以待了。” 太后白秋月笑道:“平日去哀家寝宫相聚,大家都求中淑媛弹一曲儿,这孩子只说才疏艺浅,就是不肯露一手,还是今儿个皇上面子大。” “就是!皇上,臣妾们与皇贵妃姐姐情同姐妹,她却偏心于你。”良妃明月嗔道。 楚沐姝笑骂,“就你良妃嘴贫。” 她说着看了良妃一眼,笑道:“众位姐妹也是多精通琴艺,你与宸妃那手绝活,姐姐甘拜下风,只是此刻无丝弦,难免少了些欢乐,又承皇上不弃,我这个做姐姐的才斗胆一试,倒是你们该罚。” “淑媛莫要谦虚,朕便说这这良妃和瑶妃的琴艺必是不如你的。”慕容谨之眸光微带促狭,道:“所以哪敢出来弹奏——” 良妃顿时急了,只言皇上偏心淑媛姐姐。 这时,座下有臣子提议,请淑媛皇贵妃与良妃娘娘也弹演一曲,好让众人一饱耳福。 太后白秋月与慕容谨之都笑道,如此甚好。 众人知道,这场名为助兴实为比试的演奏必然热闹。 良妃与宸妃盈盈地看向楚沐姝,心里却极为紧张,不知楚沐姝到底技艺如何,自己若输了去便丢人脸面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歌姬 楚沐姝一笑,由侍女搀着走到台下,场里中央之地,早有宫人置了锦案,放好古筝。 琴声袅袅,时轻如细水击玉琮,时昂若浪涛卷万丈,起转承接巧妙,曲章华美大气,楚沐姝一曲未罢,已掌声满堂。 慕容谨之亲自走下来,搀扶楚沐姝上去,赞道:“今夜,人巧,曲也妙。” 楚沐姝脸色醺红,众人看慕容谨之眉眼布满赞赏喜悦,都想这淑媛娘娘有了龙嗣,眼看帝君待她是越发宠爱了。 太后白秋月看了良妃一眼,有淑媛在前,良妃不敢怠慢,正要起来,却听得慕容龙秀笑道:“今日喜庆,各位娘娘和大人都给皇上送上了贺礼,我说秦郡王,你这礼物怎么还藏起来了?” 慕容龙秀这一说,场上各人才想起这秦世嘉竟还没送礼,慕容谨之轻笑,“秦卿远道而来,朕已极为高兴,比您送上任何贺礼都要珍贵。” 他知道秦世嘉不会不送寿礼的,只是顺势而说出口,眼前的秦世嘉已非原来易容之人,慕容龙秀是谨慎的人,这假秦世嘉不会用多次,给人看出端倪便麻烦,他与真的秦世嘉也有一定交情,有趣的是慕容龙秀这是在提醒秦世嘉接下来做的事情?着实有趣,不过不知他们还想做什么? 夏卿等人也是与慕容谨之同样的想法,都目光灼灼地朝秦世嘉看去,秦世嘉赶紧走出来,跪下谦恭道:“皇上,微臣也备了份薄礼,原是想寿宴结束后送给皇上,现在——” 他话口未完,突然一阵琴声从前方的亭子传来,那亭子与众人隔着一段距离,众人只能看见里面人影绰绰,却辨不清人面。 华芝本来托着腮,烦闷地喝着手中的果酒,想来皇兄要宣布她的夫婿人选,这时微微一震,扔了杯子,往戎兰亭,白李若溪等人望去,果然,两人脸上也陡露惊诧之色。 亭中琴声动人婉约,越来越近,只见数人从亭里走出,行走之间,带动衣饰五彩缤纷,美丽之极。 待得来人走近了,方知是六名女子,身着各色霓裳,前方四人手抚瑶琴,后面一款步而行。 她们均以薄纱掩面,及至走到场中,最后那名女子缓步上前,她一身红衣,脸上红纱微动间,已轻声吟唱起来,一双秋水瞳眸却定格在皇帝身上,曲词听去有丝难辨,但曲子悠扬缠绵,如轻讲细诉,加之女子声音灵袅,顿时让人有几分迷醉,只是,这些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正疑惑,却见皇帝不知何时离了座,眉宇沉凝,快步朝那红衣女子走去。 谁也没留意到,这时秦世嘉面带忐忑地看了慕容龙秀一眼,众人微微抽气,那女子的面纱已葛然在帝君手里滑落。 浓华殿 白璃忧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凝神看着窗外满天星光,突然,一阵清脆笑声飘过,她知道是到寿宴上看热闹的几个小宫女回来了,正坐在廊子里乘凉调笑。 白璃忧笑了笑,把窗子合上了些许,回头看了彩霞与米翠一眼,两个丫头坐在桌旁,正埋头做着刺绣。 让她们回房休息,两人只道娘娘这里安静些许,她们想做些女红再回去,柳氏已经回去了,她知道,她们一片好意,想在这里陪陪她,白璃忧也没拒绝她们的好意,彩霞说教她绣花,白璃忧赶紧说不要,这些讲究心细手巧的东西,她做不来。 白璃忧微微阖上眼睛,外面长廊下的宫女们的喧闹听得更清楚了些,几个丫头吱吱喳喳地说皇上对淑媛娘娘如何宠爱,淑媛娘娘弹的曲子又如何好听。 耳边一声微响,白璃忧微微一愣,只见屋内米翠已猛的站起来,怒道:“这些白眼狼,死丫头,看我不出来撕烂你们那张嘴,在这儿嚼什么嘴皮子。” “她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看热闹高兴而已,跟她们计较什么?赶紧坐下,继续绣你的吧。”白璃忧说道,彩霞跺脚,恨声道:“娘娘,她们就是欺负你好说话。” 彩霞拉拉米翠,“姐姐,我们继续做,我这个快绣好了,可以给娘娘做新枕头用。” “你也跟娘娘一副德性,我不理你们了。”米翠一掐彩霞面颊,气鼓鼓坐下。 白璃忧下了榻走过去搂了搂米翠,米翠一愣,发作不得,反扑哧一声笑,白璃忧轻轻一笑,踱回榻上继续假寐。 那些小宫女的声音又钻进耳中,一人小声抱怨道:“若不是米翠姐姐规定了时辰,我们就不用紧赶慢回来了,热闹还没看完。” “是啊,那红衣姑娘唱的曲真好听,可惜没看到她长什么模样。”另一个小宫女懊恼道:“就差那么一点儿,皇上都将她的面纱揭开了。” 小宫女没头没脑的话,白璃忧微微出神,突然一个小宫女笑道:“我们是回来了,小邓子和小卓子还没回来呢,兴许他们肯定看见了。” 她说着,其他几人立刻抚掌而笑,“对!对!我们可以问他们那姑娘长什么模样。” “快看,说他们,他们就回来了。” “小邓子,你们怎么这么早回来?” “是啊,既然已经过了米翠姐姐说好的时辰,倒不如再晚点回来。” 白璃忧好笑,米翠已黑着脸站起来,咬牙道:“这几只猴子,还真是要造反了,娘娘,你别拦着我,今天我非把剥了他们一层皮不可!” “那小丫头说得也没错,晚点回来是对的,这样比较划算嘛。” “娘娘!”主仆两人正玩笑半开拌着嘴,门却倏地一声被推开,小邓子,小桌子还有几个小宫女全部涌了进来。 米翠一手叉在腰间,怒道:“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罚!” 她还没说完,小邓子已满脸焦急打断了她,“米翠,大事不妙了!” “什么?”屋内,原来的主仆三人愣住。 小卓子这时却赏了小邓子一巴掌,脸上神情古怪,“娘娘,你别听这人胡说八道,按奴才看啊,这事情好得很。” 白璃忧与米翠互看一眼,米翠斥道:“什么头没脑的话,你们能不能把事情好好说清楚。” “奴才这就说!”小邓子举了举手,却又被门外一道声音打断,“嫂子,出事儿了!” 众人目瞪口呆,门口又猛地冲进来一个人,正是华芝公主。 白璃忧这时算是彻底迷糊了,扶住跑得气喘吁吁的华芝,道:“你要跟我说的事情,与他们要说的,不会是一件事吧?” 华芝一呆,眉眼一挑,劈手拉过小邓子,道:“应该是同一桩,你这奴才,本公主刚才看到你们鬼鬼祟祟地躲在后面偷看我们吃酒。” 小邓子叫屈:“公主,奴才没有鬼鬼祟祟。” 白璃忧笑骂,“华芝,你怎这样说我殿里的人——” 华芝扁扁嘴,道:“好吧,光明正大的偷看也行。”一伙人被华芝逗得笑起来,白璃忧无奈,道:“华芝,能不能说重点?” “这事其实和我也有关系,我本来想着今晚完蛋了,皇兄一定会说我给我选夫婿的事情,哪知道没有,嫂子,你知道为什么?” 白璃忧苦笑,“你皇兄的想法,我怎么猜得到?” 华芝摊手,道:“寿宴提前结束,黄兴还没说就结束了。” 华芝顿了顿,又闪闪烁烁看了白璃忧一眼,才道:“因为皇兄突然离开,秦世嘉那混账东西送了名歌姬给皇兄,你不知道,那个歌姬竟然会唱你在欢德楼唱的歌,最可恶的是歌姬的容貌与你竟相似,然后皇兄就把那个歌姬带回了御书房。” 第三百三十六章 他的心意 御书房—— 慕容谨之拿着那个箱子走出来,转身时,面前的女子面颊红润,细腻光洁的身子已经一丝不挂,女子身段玲珑凹凸,全身都散发出一种诱人的魅力。 女子娇羞笑道,“皇上,让绿翘伺候你就寝吧。” 慕容谨之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衣裳,冷声道:“将衣服穿上。” 绿翘一惊,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窘迫的将地上的衣裳拾起,颤抖着穿回身上,抬眸偷偷看了慕容谨之一眼,轻笑道:“皇上,是不是绿翘有什么做的不好?” 她是秦世嘉送进来的礼物,她本是京城青楼的一名花魁,还未正式卖身,只盼望有一天能够有富家公子位置赎身,就此脱了娼籍,没想到被秦郡王买下来,送进宫中来讨好皇上,这可是她从未敢想的事。 皇上万人之上,又没想到又俊美非凡,一见便倾心不已,所以虽羞涩,但也千情万愿,知道要是能够讨得皇上欢心,荣华富贵是指日可待。 慕容谨之没有说话,只凝着手中的箱子,绿翘想要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但也不敢上前造次,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许久后,慕容谨之伸手指着龙榻的位置,淡声道:“过去!”绿翘心中大喜,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却不想帝君冰寒的声音传来,“谁让你坐在那上面的!” 那日,就算是抱着楚沐姝进来休息,他也只是将楚沐姝安置在龙榻旁的软塌上,床上还沾染着那白眼狼女人的气息,虽恨她,但也不想让人沾染了去。 绿翘骇然,这才明白过来帝君是让他坐在那软塌上,比起之前那看她时的眷恋神色,现在简直想死换了一个人。 慕容谨之走过去,坐下,将手上的一把梳子递给她,淡淡吩咐道:“替朕束发!” 绿翘接过那把梳子,怔愣许久,虽满腹疑虑,但也颤颤巍巍的摸到了他的龙冠上,一头青丝落下,竟比女子还要美丽,绿翘不敢怠慢,仔细的替他整理发丝。 突然,帝君的手握上她的腕,绿翘惊喜,顺势往他后背靠去,只是帝君将手腕一番,将梳子夺过来,猛地站起来,冷声道:“滚出去!” “陛下?”绿翘大惊失色,跪在了地上,道:“皇上恕罪,是不是绿翘哪里弄伤了皇上,是绿翘不小心,请皇上恕罪!” “不是。”慕容谨之眉眼一片冰冷,道:“恰恰是你太过于温顺,根本不似她那样子的,朕还要你来作甚?好话不说两遍,滚出去!” 门被推开,绿翘惊慌失措,一脸泪痕奔出来,守在殿外的郭麟,韩良,夏卿等人也是吃了一惊,几人快步走进内殿,只见慕容谨之已经晕倒在了龙榻旁。 郭麟立刻出门,叫人去宣季琳琅来,为了方便诊疗,季琳琅被安排在宫内一处地方,离着禁卫军所不远。 韩良眼尖,弯腰将掉落在地上的那块三生石,放回到了慕容谨之怀中去,那晚,皇上在御书房外站了一整晚,后半夜落雨,他却不让任何人靠近,只冷冷盯着浓华殿的方向,他当时是想去浓华殿找白妃的,却被帝君阻止了,帝君只道说过等她一晚,给她时间考虑清楚,本来就风寒入体,但帝君身子底子好,这本就不算是什么,可是这病情却越来越严重,着实蹊跷,也不能在拖延下去。 浓华殿外—— 璃忧看了一眼一大早就过来请安的白子真,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她请完安后,便道:“敏妃,我先进去了,我殿中狭小,便不请你进去坐会儿了。” 白子真冷笑,等到今日终于可以过来奚落她一番了,已泄心头之怨,哪里肯轻易放她离开,道:“既然这里狭小,白妃就到我那边去坐坐吧,以前怕是皇上什么时候过来找你,现在我们姐妹两总数是有时间聚聚聊聊了。” 璃忧身后的彩霞等人听了,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这女人立刻给赶出去,但璃忧并没有下旨,众人也不好开口逐客,毕竟她们也知道自家娘娘已经不比以前得宠,只怕现在她们做什么说什么给自家娘娘招来麻烦。 璃忧那么聪慧,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白子真在想什么,便不想与她纠缠,正打算亲自下逐客令,突然身后几个小宫女低叫一声,道:“娘娘,你看——” 只见夏卿与韩良,神色匆匆而来,两人走近,夏卿皱着眉看而来白子真一眼,“请敏妃娘娘借让一下。” 白子真心中一凛,神色笑盈盈道:“侯爷请。” 白子真领着身后宫女退到了一边去,夏卿与韩良不说谢谢,两人掀起袍子,径直跪在了璃忧面前,地神器请求道:“臣等恭请娘娘去御书房一趟。” 璃忧蹙眉,不好说话,只看了他们一眼,她知道夏卿韩良这两人要真是跪一个人,那就真的是有天大的事情。 所以,这一趟御书房,璃忧还是去了,在御书房,夏卿与韩良也没有跟她说是什么事,她也没有问,没有一丝犹豫的就跟着他们进去了。 面前这两人,都是好人,她没有办法拒绝,只在路上夏卿告诉她,慕容谨之染上了重病,很重的病,足以要了他的命。 听到时,璃忧说不清楚自己的内心,脑子一片空白,接着心口一阵钝疼,然后就是无边无尽地害怕。 到了御书房外,那里站着他所有的亲信,看到她来了,所有人都是震惊的,又急迫的看着她,而楚沐姝脸上泪痕很重,于一双眼眸布满血丝,看了璃忧一眼,便微微侧过身去,而璃忧则是直接推门进去。 楚沐姝等人也跟着进来——当她刚刚掀起帘子,那人的声音已经传来,是沙哑的声音让她想起在宫外那段时间,那个他们都徘徊在生死边缘,她拍打一间间医馆门时的情景。 “沐姝。”他淡淡的叫了一句,令璃忧的脚步怔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进退,而他的声音再次传来,“沐姝,朕让你回去,郭麟没有告诉你吗?”伴随着清浅的咳嗽声,璃忧的心莫名抽痛起来,这个男人不应该是这样孱弱不堪的,她爱的男人啊,应该永远都是那样自信飞扬的样子的。 “也罢,既然你在这里,那朕便将话跟你说清楚。”璃忧抿着唇,想哭却也想笑,这个人啊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容别人拒绝的语气。 “朕承认负你了,当年在江南的约定,朕怕是已经无法完成了,因为朕已经答应了另外一个人,这辈子都只喜欢她一个,只要她生的孩子,而你,对不起,但朕答应你,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甚至将整个后宫都交给你,反正她也一会与你争什么。” 突然,慕容谨之自嘲一笑,“朕与她,这些年来总是错过,也许就像是她说的宫外那些日子里,总算是有几分真心的,沐姝,朕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当初没有认清跟你之间是感情,还有友谊时许你承诺,害你今日为朕哭泣,没有遇到她之前,你救过朕,现在给你妃位,那便是朕以为能给你的做好的东西,夏卿真心爱护你,比朕真心对你,如你想要出宫,那便生下孩子后,将孩子留下,而你的身份朕自会安排得妥妥当当——或者你选择留下,生下孩子后,你放心,朕会将他与惊鸿一般看待,都作为储君人选来培养,择优而立。” 第三百三十七章 他的心意2 说到这里,他蓦然停住,重咳几声,又淡声道:“如果朕这场病熬不过去了,朕与她之间——别去伤害她,她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因心善也不知受了多少苦,但如果在朕死后,你伤害她,即便你是沐姝,朕也不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你懂吗?” 悲凉的声音传进耳中:“皇上,这就是你要与我谈的?这就是你心中所想的。”璃忧听得已满脸泪水,往后看去,楚沐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嘴角噙笑,泪水却不断的从眼角落下,眸里凄凉一片。 “是。” 当那干脆简单的回答传来,楚沐姝嘴角的笑意越大,哑声问道:“皇上,你思量我会伤她,你便不怕她伤我?” “她不会的!”慕容谨之打断她的话,干净利落。 “好,臣妾明白了,臣妾总算是明白了。”楚沐姝一笑,璃忧怔然的看着她,却见她已经将下唇咬出了血来,后猛然疾步跑了殿。 “郭麟,是你吗?”慕容谨之的话,让璃忧回过神来,他躺在那里,却看不见她,所以他以为是郭麟,“你让夏卿将朕的奏折整理一下送过来,朕一会儿要看,今天早朝没有去,怕是朝堂上已经传得厉害了吧。” 他冷冷一笑,声音似乎恢复了几分生气,更重的咳嗽声却随即急遽传来,与楚沐姝一样,他的心,她已明白,再无嫌隙,至于楚沐姝孩子的事,那什么歌姬的事,便一桩桩问他,现在,她悲恸,却也微微怒了,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怎还能再理其他事情,当务之急是把身子养好。 璃忧一揩眼角泪水,拨开水晶帘,朝他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床~边,却听到慕容谨之冷冽的斥止,“谁让你进来的——你的模样再像,也不是她,给朕滚出去!” 他将自己当成那个歌姬了? 白璃忧又好笑又欢喜,往床~上瞟去,只见慕容谨之微微阖着眼睛,他只随便掠了一眼吧,还没怎么看,便直接把她当成别人了。 璃忧咬咬唇,一屁股在床~上坐下,慕容谨之眉宇一皱,已撑身坐起,睁开眼睛来,猛地擒上她的手腕。 白璃忧任他握着,道:“你弄疼握了,还有,在你好起来之前,我是不打算滚的。” 慕容谨之却似毫无所觉,扣在她腕上的手掌越发紧窒,怔怔看了她好一会,又沉默了阵子,才道:“你这个女人来做什么。” “我想来便来了,怎么?不欢迎?” “你给朕走。” “好啊。” 白璃忧的目光落在男人的手掌上,说让她走的人,还把她的手握得死紧。 白璃忧抿唇笑了笑,用另一只手去拍拍慕容谨之的脸,又去拽他的衣服。 “几日不见,都有黑眼圈了,做皇帝怎么能这么不注重仪表,还有胡渣,胡渣也该弄掉了,还有,这衣服也不能穿了。” 慕容性子的另一只手把她在他身上捣乱的爪子也按住,她凝了他雪白的单衣一眼,领襟处,有薄薄的血迹,还有些溅落的药末。往床~下的玉盂看去,刚才进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玉盂里都是黑色的药汤,又想起夏卿说他喝的药都呕吐出来。 慕容谨之的模样仍然俊美,眼窝却微陷,唇瓣干涸,卷起了一层白色皮末,眉间是一片灰败之色,她鼻子一涩,双手被他握住,泪水鼻水直流,又不能擦,慕容谨之也不说话,盯着她,眉峰紧紧皱着,轻轻偎进他怀里,往他的衣服上蹭了蹭,把泪水鼻水都蹭到他衣服上。 “反正这身衣服也脏了,别浪费可。”她的声音从怀里传来,那薄薄的凉意透过衣服,贴落他的胸膛,他身子微微一震,放开她一只手,略略迟疑了一下,往她背脊抚去。 往他怀里重重一搵,白璃忧钻了出来,道:“我出去一下,你等着我。”手却被他再次抓住,微愣,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眸光变得不友善,冷冷审视着她。 慕容谨之仍旧不作声,就那样淡淡冷冷的看着她。 是怕她会走吗? 她知道,他不会说他的手又热又烫,她便又开始心疼,柔声道:“放心,不走了,我只是出去拿药给你喝。” “刚才不是说了,在你好起来之前,我不打算滚的,待你好了,有力气了,你就亲自将我给撵回浓华殿。” “朕现在也有力气将你撵走。” 他硬梆梆一句掷来,白璃忧一时愣住,好半晌,才失笑道:“那你现在要撵我走?” 慕容谨之不置可否,侧过头,眉微微拧起,似在思量着什么。 看着他侧廓优美的弧线,白璃忧哭笑不得,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想出去传药。 挣了挣,他的手又收紧了些许,勒得她生疼。 她有点气闷,道:“慕容谨之,我出去拿药给你。” 他猛然返过头,道:“是不是他们去找你了?” “嗯。”白璃忧应着,头还没点下来,他突然用力推开她,冷冷道:“你还是走吧。” 生病的人都这么不可理喻?白璃忧微叹口气,却不知道他在在意些什么。 她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又帮他掖了掖衣服,便往门外走去,才走到帘后,后却传来一声沉响,她吃了一惊,却见慕容谨之摔到了床下,脸色越发苍白,眸光却狠狠盯着她,她慌忙跑回去,想去搀他起来,他却出手如电,手指轻轻拂过她身子。 她只觉身上一麻,然后再也无法动弹,“不是要走?”慕容谨之淡淡道,用手撑在地面,慢慢支起身子,靠在床边,很快,他蹙起眉,呼息微微急促起来。 白璃忧却一刹明白了,这个男人,她笑了笑,眼睛却涩得酸痛,他以为她只是因为夏卿他们去求她,她才过的来,他刚才让她走,却随即又下床制止她,可是,他却连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摔了下来,最后,他封了她的穴道,即使狼狈,他也要她这样陪着自己? 她的身子不能动,只好去回看他,凝着他的眼睛,她低声道:“慕容谨之,你还有力气吗?” “如果你还有力气,抱一抱我好吗?”他本来微微闭上眼睛养神,闻言猛地睁开眼睛,玄黑的眸子扬起一片迷雾,白璃忧想,如果现在她能动,她一定会去抱他,她这样想,也这样告诉了他,然后,她眼前突然一花,他的臂膀探了过来,把她带进怀中,紧紧抱着,她在他耳边细声道:“帮我解开穴道,我来了就不会走了。” 慕容谨之喘息的声音变得粗重了些许,手指却在她胸腰数个位置滑过,她身子一松,伸臂环上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低低道:“谨之,咱们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她说着又吃痛地呼了声,却是他双臂陡然把她圈勒到疼痛,胸腔的空气似乎都被他挤压了出来,她嗅到淡淡的血味,他刚才已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了,她知道,他此刻动了怒气,也透支了力量,头微微向后仰,她抬袖往他嘴角擦去,他却握上她的手,冷冷道:“那夜为什么没来?” “你还敢说我爽约?”白璃忧闻言也微微怒了,往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你自己与楚沐姝上床,却让郭麟派人去传旨给我说你要处理边关的奏折!”慕容谨之一凛,紧紧捏着白璃忧双肩,“你说什么?璃忧,你慢慢说,将事情说清楚。” 白璃忧抬手戳向他的胸膛,恨声道:“本想等你病好了,再跟你算帐的,现在是你自己问的,什么说清楚,你做过什么事自己还不清楚吗?我打扮好来找你,你却与别的女人上床,还好意思问我,还对我这么凶!” 第三百三十八章 谁下的套 白璃忧看了看床上的慕容谨之,心里有些郁闷。 慕容谨之听罢那晚上她遇到的事情,只说一句有人假传圣旨过去,便陷入沉思,好在已经让郭麟传药去了,不然他想他的,又不让她走她晃了晃被子下两人交握的手,再次想着病人果然不可理喻,他的掌又微微握紧了她的些许。 他知道刚才她听到了他与楚沐姝的话,看样子他不打算与她再谈楚沐姝的事情了,这个人想从他嘴里听上几句好话,似乎很难,只有在她生病的时候,他才说过几句,然后,她翻了翻脑中的记忆没有了,如果中蛊的时候不是心灰意冷,能把他的话听进去,两人是不是会少走一些弯路,只是,那时确确实实无法,也不敢确定他的心意,伤过,怕了,若没有后来的枝节,她真的不知道,对于这个人,她无论怎样也放不下。 她自顾自地笑了笑,抬头去端详他的脸,这张脸啊,真的很美。 “你真的很漂亮,漂亮过女人。”白璃忧赞道。 她没头没脑一句,似乎把他的神识拉回来,放了她的手,他微微拧眉盯着她。 看他终于肯理她,白璃忧又去拍他的脸,“与我那个年代当红的小鲜肉相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 “他们是什么人?”白璃忧愣了愣,他的语气又开始不善了。 “是些很有名的俊男。”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我不追他们,只是远看,别多心。” “苍月八国的才子佳人,若负盛名,朕不会不知道的,八国中没有你说的这些什么小鲜肉。” 白璃忧咽了咽唾沫,看他一脸不悦又一脸究真的望着她,道:“你不知道是你孤陋寡闻,反正都是我亲眼所见,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慕容谨之伸手捧起她的脸,语气危险,“你似乎瞒了朕很多事情?” “没有吧。” “那你心里装着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就是和兰亭大哥长得很像的人。”她嘴一溜说了出来,说完,心虚地低下头。 “那你是因为心里那人而喜欢戎兰亭的?” 他的语气越发危险。 白璃忧懊恼,仰起头,想了好一会,才道:“那个人是我的朋友,其实也不算是我心中的人,他确实也长得好看,人酷,又有才华,人人都会喜欢的那种,对我也是格外的好,不过我与兰亭大哥也是朋友,与他也是,就像是哥哥一样的亲人,你懂吗?” 良久,没有听到他的回音。白璃忧怔了怔,往他看去,却见他凤眸轻眯,端详着她。 她百无聊赖,便偎进他怀里,把脸拱进他的衣服里。 慕容性子的声音突然在她发顶传来,“璃忧,你这样说朕便信了,别骗朕,如果有一天,朕发现你骗了我,我怕自己会杀了你。” 还是那种淡淡的声音,白璃忧却浑身一颤,不知道为什么,用平等的语气来跟她说,还是他语气里那种不容半点背叛的决然? “如果我真的骗你,那我心甘情愿被你杀死。”白璃忧伸臂去环他的腰,抱紧他。 “嗯。”慕容谨之似乎心满意足,伸手去搔她的头发,她听得他道:“朕给你些时间,你应该好好想想以后每次不要再用那么蹩脚的借口来敷衍朕。” 什么叫别那么蹩脚的借口敷衍?白璃忧有点抓狂,抬头却看到眼前的男人嘴角突然浅浅扬开的弧度,愣了,“为什么现在不说?”她微微好奇。 “有更要紧的事。”把她的手提放到被子上,他轻轻把玩着,又微微咳嗽了一下,“譬如,谁假传的圣旨。” “会是谁?”替他抚背的手停搁在他背上,白璃忧吃了一惊,心里生了股不安,“那个人必定当夜去过宝蝶宫,也听到了朕和你说的话。” “会是谁?当时除了我们,我记得殿外的人不少,又是很分散的,被浑水摸鱼也并无可能。” “是他吧。”慕容谨之淡淡道:“璃忧,你再仔细想想当天还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奇怪的事情?” “嗯,也许他除了挑拨离间之外,还有后手。” “谨之,你知道他是谁了?”白璃忧这才意识到慕容谨之已瞧出了端倪,攥住心里紧张,攥住男人的衣衫问,“太后?后宫妃子?还是说是那个暗中给我下蛊的人?对了,谨之,是谁下的蛊?后来为什么能解了?” “你把事情想一想,朕再告诉你,你仔细的想想。” 白璃忧苦恼地甩甩脑袋,手一摊,“想不出来。” 慕容谨之“嗯”了一声,道:“那就别想了,朕就知道不能指望你这脑袋想出头绪来。” 白璃忧撇嘴,“我要是太过于聪明,还要你来做什么?” 她才一说完,便看到他璀璨的眉眼,她不知道慕容谨之此刻在想什么,她终于回到他身边,失而复得是什么滋味怎样的狂喜,慕容谨之终于明白,只是,他不打算与人分享,哪怕是她。 如果世事万物,冥冥中真有一个主宰,他只怕,一个得意,又惊动了命运之神,让二人再生波折。 从听到她说“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开始,便把心底的颤抖与激动深深紧紧压着,然而此刻听到她小小的俏皮话,他的情绪,还是微微映上了瞳孔,然后,俯身吻住了她,做了这件似乎很久都没有做过的事情,他嘴里还有淡淡的药味,白璃忧咯咯笑着去避他,两人嬉闹间,白璃忧猛然推开慕容谨之,道:“我想起来了!你为什么跟白芊芊说你喜欢的人是楚沐姝?” 想起这个,白璃忧恼怒了起来,捏拳便往他胸膛擂去,又想起他大病未愈,改往他手臂咬去,慕容谨之眉头一皱,任她咬着,道:“朕没有说过。” “可是白芊芊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楚沐姝。”白璃忧冷哼,看着深深浅浅的牙印子,又换一个地方去咬。 慕容谨之想了想,立刻明白关键所在,轻嗤一笑,“那人还真是花的好些心思。” “心思?” “白芊芊会这样说,自是有人教她的,这算是他给我们之间埋下的一个陷阱,就是为了引你入瓮。” “有人教?”白璃忧一惊,“可是没多少人知道你喜欢她。” 慕容谨之突然不说话,瞥了她一眼,眸里警告意味深浓。 “你干吗这样看我?怪吓人的。” “什么叫喜欢楚沐姝?” “就是——”白璃忧窒了下来,明白他的意思,心里的欢喜像被炸了出来,“好吧,就当做是她瞎说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又铲除一个 “那她为什么会知道你喜欢楚沐姝?” 她问完,乐陶陶地看着他的嘴角抽了抽,哈哈大笑,“逗你玩的。”心里高兴,凑到他嘴巴上亲了一口,慕容谨之微叹一声,把她搂进怀里。 白璃忧笑了笑,指指床~褥,“我上来好不好?” “嗯。”他看着她脱掉绣鞋,又仔细地与他的靴子摆放在一起,突然明白,为什么不愿意别的女人碰这张床。 “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一骨碌爬了上来,蜷进他怀里,看他的头发打散着,半跪起身子,用手当梳子帮他顺着,又拿起自己一缕发看看,笑道:“你的头发真好,不像我的夏枯草。” 慕容谨之绷了绷,没绷住,嘴角微微扬开,伸手进怀中把梳子拿出来,白璃忧一看,咬唇笑了笑,抢过了,细细帮他梳起头发来。 两人也不说话,他静静闭上眼睛,扶着她的腰。 她的力道不很会控制,有时会扯得他的头皮生疼,他嘴角打开的弧却始终如一,没有消减。 她拨弄了会儿,满意地点点头,把梳子往自己腰上系的小荷包一塞,又偎进他怀里,“你继续说,我听。我爱听你说话,拽得那样。” “什么叫拽?”他皱眉。 “就是很酷的意思,以后人家这样说,就是赞美你,你到底要不要给我说那个混蛋是谁。” 慕容谨之不语,伸手扯下她手上的三生石。 “这个不是不要了?”慕容谨之把三生石放回怀里。 “我现在又想要了。”白璃忧羞愧,他指责她顺手牵羊。 “朕不想给了。”白璃忧一咬唇,往他的怀里拽。 慕容谨之却按住了她的手。 “你那时送了给我,就是我的。” “你扔了,朕捡了便是朕的。“ “你也是我的,所以它也是我的。” 白璃忧甩开他的手,又去他怀里拿梳子,这次,他没有阻止。 “看,说不过我了吧。”她面有得色,睨了他一下,却看到他似乎微微一怔,俊脸微红。 白璃忧也不多想,把梳子装回自己的小荷包里,翻到床侧,警惕地又看了他一下,把三生石改放进怀里,洋洋得意的笑弧还噙在嘴角,腰间一疼,却是他突然把她扯进怀里,他的动作有点急,并不温柔,那急促和粗鲁弄疼了她,她却轻轻笑开,任他的唇压在她唇上。 待她的口腔也沾染了他嘴里的苦涩药味,他才放开她,把她拥进怀里。 “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你这人有时聪明,有时却笨得很,不会掩饰,喜怒哀乐都写在一张脸上。 但那个人,你还是知道为好。” “什么叫我有时笨得很。” “嗯,谢谢。” “——” “到底是谁?” “朕的好弟弟。” 白璃忧怔愣了半晌,才惊诧道:“怎会是他?” “很简单,这个天下,慕容龙秀也有兴趣。” “我还当他是朋友,原来他的城府这么深。”对慕容龙秀微微恨怒起来,白璃忧心里却又突然生了种莫名的惊惧,“可是,他不想我和你好,这和争权有什么关系?” 慕容谨之咳嗽了几声,道:“他知道你对于朕来说意味着什么。” 白璃忧心里一动,盼他与自己说上几句亲热的话,明知故问,“意味着什么。” 慕容谨之却似乎和她想法不一致,只道:“璃忧,再好好想一想,那天下到底还有什么事情发生过没有,过些天朕将到帝陵一趟,需时几天,你留在宫中,朕要早做防备。” “帝陵?”白璃忧的注意力立时放到他话里的后半阙,两眼放光,“是不是埋葬着历代帝王灵柩的地方?” “嗯。” “我跟你一起去。” 白璃忧恐惧犹深,但对帝陵又极好奇,想去看看。 “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 “你的身份不适合,待你日后重新封了后位才能过去,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那好吧,我在宫里等你回来,谁会与你一起过去吗?你过去做什么?” “谁也不去,朕过去看看朕的墓地修葺成怎样。” “慕容谨之,你又吓人,你还这么年轻,修什么墓地。”白璃忧吃了一惊。 慕容谨之抚抚她的发,笑道:“每个皇帝的墓冢都是很早便开始修建了。” 他说着微微一顿,他骗了她。 这次过去,是去察看帝陵军队,早做评估。 帝陵依山傍水而建,帝陵军队战时是军队,平日里实是守陵人,军中男女世代皆驻扎生活在这腹地辽阔的山林里,军队分守在已薨历代帝王陵墓内外,统帅守在创建军队皇帝的墓冢里。 虽会带大批禁军随行,但禁军不能进陵墓,没有了苍龙阙,深入墓中寻找军队将领,未必没有危险,留她在陵墓外让禁军守着,他又放心不下,在宫里反而合适。 “那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嗯。” “谨之,你还没跟我说,蛊毒是怎么解开的?”白璃忧有点不安。 “是姜大夫的功劳。”慕容谨之淡淡道,已经吩咐下去,蛊,是姜大夫解的。 听到慕容谨之的话,白璃忧才稍安心点。 她微微闭上眼睛,慕容谨之看她眼睛底下一圈青黑,又打了几个呵欠,低斥道:“昨晚没有睡觉吗?” “嗯,失眠,这些天都睡不着。”事实上,离开他回到凤鹫宫以后,她就每天失眠,现在两人把事情说清了说开了,心里紧绷的弦一松,她反倒疲惫下来,“为什么?” 慕容谨之嘴角的弧纹慢慢漾开,“不告诉你。”白璃忧冷哼,总不能说她因为他失眠吧,那便丢脸之极了。 慕容谨之把她的身子放平,让她的头枕到他的膝上,轻声道:“睡一会。” “不睡,药快来了,我要看你把药都喝了,不能再吐出来,你喜欢干净,待会喝了药,还要帮你换衣服,这衣服都给血迹药汁弄脏了。” 慕容谨之心里一动,脸上神色愈见柔和,听得她低低说着,声音里已染上睡意,伸手在她发上轻抚着,没再说话,想让她安静睡去。 “你陪我说话,我不想睡。”她捏着他的手,微微晃荡着,“好。” 慕容谨之放低声音,“很快便是秋祭之期,朕出发去帝陵之前,会到京郊西山围场打猎,狩猎一完,慕容龙秀便离京返郡,慕容龙秀那里,宫里见着,你只当不知根底,仍以礼相待,懂吗?” “我明白的,你只管放心。”白璃忧慎重地点点头。 “朕届时猎些红狐,让女红房那边做成裘衣披风,给你过冬穿,小时候随父皇去打猎,父皇让女红房撮整的衣裳,母妃穿上了很好看,你穿一定也很好看。” 第三百四十章 诬陷 白璃忧心里暖暖的,道:“你母妃一定是个美人。” “嗯,朕觉得她很美。父皇把朕放到太后膝下养着,虽自小便觉得郭妃亲近,但那时还不知道她便是朕的母妃,直到父皇大行母妃被囚,师傅奉命赶了过来,郭麟才给朕看了父皇的密诏。” “把她救出来以后,咱们一起好好侍奉她,”听得他声音微哑,白璃忧心里一疼,握紧他的手,低声道:“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把她救出来的。” 静默了很久,他没有说话,白璃忧微微不安,刚想打开眼睛,绵绵密密的吻却落到她的发上。 她不知道,西山狩猎会有两次,帝陵回来后的冬寒时分,还会有一次,第二次狩猎,他另有安排,有些事情会发生变化。 对她来说只怕,微微的浮躁浮上心头,身子还有些乏力,抱不动她,他低声道:“璃忧,坐到朕腿上来。” 落在发上的他的轻吻是最好的催眠,白璃忧本来有些昏昏欲睡,这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脸微微红了,爬起来跨坐到他腿上,任他深深浅浅吻住她,“谨之。” 白璃忧裹着被子想往身边的温暖源靠去,却扑了个空。 扶着被子一下坐了起来,看看旁边,慕容谨之已不见踪影。 甩了甩脑袋,又瞟了窗外的阳光一眼,白璃忧才想起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昨天,他在众目睽睽下她的瞪视下喝了药,竟没再吐出来。众人的神情叫一个激动,季琳琅甚至半开玩笑说,如此证明,皇上的病,绝对不是她的医术问题,是白妃娘娘的问题。 他喝了些药,又想出去看奏折,她不给,情急之下,冲口而出说要他陪她睡觉。 众人面红耳赤地退了下去。 当然,他们只是睡觉。 她侍候他换了衣服,便抱着他睡了,连日来,两人都疲惫,这一睡,竟睡了半天一夜。 他估摸是很早便起来上朝去了。 这个人,便不能有一刻闲下来。她微微心疼起来。 她正心疼着,三个婢女走进来,恭恭敬敬施了个礼,道:“娘娘,您醒了,皇上说,让您等他回来吃午膳。娘娘有什么事情,可吩咐奴婢去办。” “皇上呢?”白璃忧问。 “禀娘娘,皇上上朝去了。”果然是这样,白璃忧叹了口气,想起离宫前,二人关系僵硬,那人把他困在御书房,外禁卫内宫女守着,遂笑道:“皇上没让你们盯梢着我,不让我出去吧?” “奴婢不敢。”几名婢女吓得慌忙跪下。 白璃忧赶紧把人扶起来,失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那我先回去一趟,稍会再过来。” “是,奴婢送您。” “我自己过去就行。” “是。”穿衣漱洗后,白璃忧便立刻离开,想回去浓华殿找彩霞,米翠几个丫头一起帮忙,她想做顿饭给慕容谨之吃。 一路走着,想起昨晚慕容谨之给她提的帝陵的事情,她与慕容谨之的事情已经安定下来,只是以后的变数——先不管,做了再说。 她心情雀跃,哼着小曲一路走到御花园,却见亭侧围了一群人,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御花园与她相冲,她在这里好像没有碰到过一次好事儿。她微微奇怪,站定了,仔细看去,却是婉宸二妃,白子真也在,还有一个宫装女子,她侧身而立,面目轮廓看得不甚清楚,看模样似乎是慕容谨之的哪一位妃子,数十名内侍宫女环在众妃四周。这些人排场真不小,白璃忧摇头一笑,正想绕侧边的小道走开,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掌掴之声,她微一迟疑,停住了脚步,只听得有人愤怒低吼,“即使打死我们,我们也不会认!” 这声音——她吃了一惊,再不犹豫,跑了过去。 排开几个宫女,走进圈内,只见地上被数名太监跪着披头散发的两名宫婢,衣衫凌乱,眼睛,脸庞红肿一片,两颊高起,嘴角血迹斑斑,被训打得极重。这两名婢女,却正是她的彩霞和米翠。 “娘娘!”两个丫头陡然看到白璃忧,又惊又喜,白璃忧看到米翠一边的眼睛青肿得阖了一半,几乎已无法睁开,眼眶下都是血,惊骇之下大怒,冷冷道:“是哪位娘娘让人教训的本宫的丫头?” “白妃娘娘,不过是两个犯了事的贱~婢,咱们当主子的,谁不能打?” 出声的是白子真,她嘴唇一扬,嗤笑骤起。 “敢问敏妃,我的丫头犯了什么事?”白璃忧冷笑道,白子真看她眉目凛然,微微一惊,婉妃已笑了起来,道:“我说白姐姐,你是怎样教的丫头?这手脚不干净,净做小偷小摸所为,我们姐妹正与这位新妹妹在亭中相聚,你的丫头恰打这儿经过,过来见礼,却顺手牵羊偷了我们新妹妹的东西,这浓华殿是不是穷疯了吧?” 前面的话虽连讽带刺的极为难听,但那最后一句,却是直言侮辱,地上被人按压着的彩霞闻言怒极,啐了一口,冷笑道:“呸,是谁再乱放屁,真是臭死人了!” “贱人!”婉妃大怒,一手指向彩霞背后的内侍,道:“给本宫打,重重的打!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你敢!”白璃忧身子往后一退,挡到彩霞身前,冷冷看着那名正要动手的太监。 白家的风波后,“白妃不过是皇上的棋子,现已被皇上遗弃”的传闻传遍整个宫闱,皇上寿筵白妃没有出席,所有人都猜度,这表面上是白妃自己说闭门思过,实则必是皇上厌恶而下的旨意,不然她怎会舍弃这样的机会?即使思及此处,知道白璃忧并不足为惧,但白璃忧到底是皇贵妃,那太监不敢用强把她拉开,高举着手臂,一时不知进退。 “狗奴才,没有听到婉妃娘娘的命令吗?”一直静默着的宸妃突然出声道,她微微笑着,语气却冷咧逼人。 “谢谢各位姐姐为绿翘申讨公道,依绿翘看,这事不如就此罢了吧,念在两名丫头也只是初犯,便把她们交回给白妃娘娘吧。” 轻柔的声音略带迟疑掠过,璇即微微一怔,这才注意到白子真身旁那个女子,一看,却吃了一惊,这便是寿筵上被慕容谨之带回御书房的歌女? 这女子容貌秀丽,五官眉目确实与她有六七分相像,当然,比她明婉柔美多了,加之模样楚楚动人,当真有几分我见犹怜之感,她与慕容谨之这一天一夜里耳鬓厮磨,清楚知道慕容谨之并不喜欢这女子,不过是与自己容貌相似,才带了回去。 郭麟办事仔细,那晚绿翘从御书房慌惶出走,因慕容谨之没有明令怎生处置这,便给她安排了住处,又派遣了数名太监和粗使宫女与她使唤,但其他人并不做此想法,因为白家之事已是摆在面上,倒认为皇帝是喜欢这歌姬绿翘的风情,也以为那晚皇帝已宠幸了她,绿翘念及脸面,自是不会与他人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绿翘不知道,她本没有机会被献给慕容谨之,秦世嘉到帝都之前,听得消息,知道皇帝极宠年妃,并物色了个容颜与白妃相仿,却比改非更娇媚的绿翘,献给皇帝。 后来,白瑞与白芊芊的事情发生以后,与所有人猜度的一样,他以为皇帝对白妃只是利用,便取消了把绿翘献上的念头,哪知道,慕容龙秀曾暗中到他的驿馆去,把他迷昏,让手下的人易容成他的样子与慕容谨之换取飞龙令牌,在驿馆里看到绿翘。 寿筵上,白璃忧没有出现,慕容龙秀知道白璃忧与慕容谨之闹翻,便把这茬儿提出来,好让秦世嘉献上绿翘,藉此让二人关系更加恶化。 今日白子真请了绿翘到御花园去吃茶,到了这亭中,才知道白子真把婉宸二妃也请了过来,白子真是过气的妃子婉妃宸妃并将其放在眼里,只是看皇帝对这绿翘似甚有兴趣,也想知其底蕴,才过了来,绿翘更不知道,白子真为人心机甚重,昨日看夏卿与韩良来请白璃忧,并没想到是慕容谨之病重,臆测的反是皇帝又有什么安排要借白璃忧之手对付白家,她一直记恨白璃忧,今日本还差人去浓华殿请白璃忧过来,有意用绿翘来气她,哪知婢女回来一报,才知道白璃忧不在寝宫,以为白璃忧只是碰巧出了去,哪知道白璃忧昨日清早过了御书房便整夜未归,几个人闲聊着,恰巧彩霞和米翠经过,白子真计上心来,便让婢女把二人宣过来与众妃见礼。 彩霞与米翠看白璃忧一晚未回,本想到御书房探探消息,哪知碰上了白子真等人,白子真突然发难,道绿翘身上佩着的玉佩怎不见了,便让大侍女去搜彩霞和米翠的身,大侍女会意,她以前便掌掴过彩霞,与彩霞素有嫌隙,这时更恨不得把彩霞二人往死里整,便假意从彩霞身上搜出白子真刚暗中递过来的玉佩。 婉妃宸妃怎不明白白子真所想,两人素恶白璃忧,心想今日既没有整治到白璃忧,拿她的丫头来解气也好,便合着做了这场戏。 绿翘模样温顺,但久历风尘,自是明白怎么回事,便静默着由几人欺侮了白璃忧二婢去,及至白璃忧出现,她看到白璃忧的模样,突然想起那晚皇帝的话,只怕皇帝当时说相像之人便是这位白妃,若是如此,皇帝对白妃的爱宠则极深,她心里暗暗吃惊,便忙出来打圆场,“绿翘妹妹心善,可不能就此作罢。” 白子真冷笑,“这等恶奴若不教训,他日必成祸患。” 白璃忧在一边低声问了彩霞事情经过,又看了看白子真大侍女手上捏着的玉佩,已有了还彩霞二人清白的计较,她刚要说话,哪知婉宸二人察言观色,怕白璃忧已瞧出什么端倪,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婉妃冷笑道:“替本宫把白妃捉住。” 几个太监还在迟疑,宸妃笑道:“有什么事本宫和婉妃娘娘担待着,还是你们认为白妃娘娘的名位比本宫和婉妃娘娘还高?本宫是奥鲁国圣女,婉妃也是南越贡女,你们敢不听?” 她瞥了白璃忧一眼,“姐姐在自己宫里怎样本宫不管,但在外纵容婢子胡来,本宫可不能不理,任你欺了新来的妹妹去。” 众人这时哪还有分毫犹豫,几个宫人把白璃忧双手扭扣住,道:“得罪了,白妃娘娘。” 眼看婉妃的内侍扬手便要往彩霞打去,白璃忧知道她们二人以势压人,此刻即使有理也说不清,沉声道:“你们胡乱诬蔑我的人,便不怕皇上怪罪吗?” “皇上?”白子真轻蔑一笑,“白妃娘娘,你看皇上会护你还是护绿翘妹妹?” 她朝自己的大侍女使了个眼色,那奴婢心领神会,假意站立不稳,“哎哟”一声,身子微斜,往白璃忧狠狠撞去,白璃忧肩手被多人制住,无法退避反抗,几名内侍手一松,她已被撞倒在地,凝着这一幕,亭后方一名女子唇上微扬,身旁的红玉笑道:“娘娘,您不过去看热闹吗?” 楚沐姝收住笑意,淡声道:“皇上的心意,本宫琢磨不透,虽然皇上对本宫话已说绝,但本宫现在有龙嗣在身,皇上也说会对我的孩子一视同仁,所以本宫在这后宫还是谁也不惧的,只是白璃忧这趟浑水有人趟,本宫只管看戏便好。” 楚沐姝说着,突然微微变了脸色,远处数道身影急步向凉亭的方向走来,她稍厉了声音,“快走,是皇上。” 亭外,众人还未及反映过来,前方一道酷冽的声音已冷冷响起。“把那贱婢拿下。” 随着两道灰影一闪,白子真的大侍女骇叫一声,已教两名禁卫捉住肩臂,慕容谨之脸色暗沉站在各人面前,婉妃等人大吃一惊,立刻下跪见礼,慕容谨之冷冷一笑,正要把白璃忧扶起,有人却比他更快,那人把白璃忧扶了起来,吃惊道:“嫂子,你的脸流血了,本来脸蛋儿就还没恢复,这下又丑陋了,要是我皇兄不喜欢你了,可怎么办?” 白璃忧看着眼前笑嘻嘻的华芝,不必往脸上摸去,便知道只是轻微擦伤,那边,有人却怒了,“郭麟,把那奴婢的双手斩了。” 白子真早已慌乱得失了分寸,颤抖着道:“皇上,请听臣妾说,是白妃娘娘她纵容婢——” “朕现在就是不问对错!”慕容谨之冷笑,瞥了郭麟一眼。 白璃忧一怔,心中一动,刚意识到慕容谨之要做什么,他臂膀一探,已将她搂进怀中,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胸~膛上,白璃忧心头乱跳,耳边是凌乱惊栗的叫声,还有凄厉的惨叫嘶嗥。 第四百四十一章 砍掉那奴婢双手 她拉开他的手,颤抖着从男人怀里抬头,只见地上红艳的血水里,两只手掌赫然斜躺着,一枚翠玉在其中一只微屈的掌里露出大半,本是白腻玉手,此刻断口血肉模糊——她胸~口一闷,差点没呕吐出来。 一旁缩在韩良背后的华芝干呕不已。 那奴婢横躺在地,头发汗染尽湿,已昏死过去,除去白子真脸容惨白,跌在原处不识动弹,婉妃,宸妃还有那绿翘早退到了后方。 无人不煞白了脸色。 慕容谨之淡淡吩咐道:“刚才对白妃冒犯了的内侍,一律杖刑五十。” 他话音一落,已有禁军走了上来,把几名簌簌发抖的太监捉拿了下去。 白璃忧嘴唇微动,彩霞和米翠正互相扶着起来,彩霞眼尖,看到慕容谨之轻轻递过来的目光,把米翠推到白璃忧面前,米翠有点不知所措,低声叫唤了一句,“主子。” 看到米翠眼睛上的伤,求情的话咽了回去,白璃忧从慕容谨之怀里走出来,上前搂住米翠,又握上彩霞的手。 众妃诬陷彩霞二人,本理亏在先,但慕容谨之却说了一句“不问对错”,谁不心惊?就是说,即使错的真是白妃,他也护着她,那末,若错的是她们呢? 白子真这时已恢复了几分神志,让旁边颤抖着的侍女扶着,走到慕容谨之面前,跪下啜泣道:“皇上爱护白妃姐姐,臣妾不敢多说什么,臣妾只是求一个公道,但这事确实是白妃姐姐有错在先,这,婉宸二位姐姐和绿翘妹妹都可以做证。” 婉妃与宸妃上前,款款一拜,华妃道:“皇上来得正好,适才听敏妃妹妹说白妃姐姐的婢女偷了绿翘妹妹的东西,臣妾和宸妃妹妹正难以判断对错,倒不曾想到敏妃的奴婢如此大胆莽撞。” 好个婉妃,几句话已把与自己的关系和刚才的事情撇清,白子真脸色越发惨淡今儿个真的要栽在这里吗?皇上对白妃这是真爱还是假宠?事到如今,她真的摸不懂,绿翘吃怕,战兢地走过来跪到慕容谨之面前。 慕容谨之不置可否,眸光悠悠看着白璃忧,白璃忧一怔,他竟要她定夺吗? 白璃忧蹙眉,她看那奴婢被罚惨重,本不想再追究,但白子真一再相迫,若这次饶过了她,难保还有下次,若只自己也罢,却不免连累了浓华殿里的人。 她放开彩霞与米翠,咬了咬唇,跪下禀奏道:“皇上,臣妾能证明东西不是臣妾婢女所偷。” 慕容谨之伸手把她扶起,颔首道:“好,你只管说给她们听。” 他没说什么,但两人相握的手,还有他眸中微微期许鼓励的光芒,她知道,她不必有任何畏惧。 白璃忧轻轻一笑,不惧,也不退缩。 走到绿翘面前,手朝血泊里一指,轻声问:“绿翘姑娘,这块刻有金蟾如意的玉佩可是你的?” 绿翘迟疑了一下,前方的白子真已变了脸色,她刚要喝止,却陡然看到慕容谨之瞥了她一眼,嘴角一抹似笑非笑。她心如鼓捣,惊慌得把话吞咽了回去。 那边,绿翘已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彩霞,把玉佩捡起来。”白璃忧道。 “是,娘娘。”彩霞颤抖又厌恶地看了看地上的手掌,闭了闭眼,手一挑,把玉佩拿了出来。 白璃忧低声道:“玉佩呈给皇上看看。” 绿翘心中不安,华妃慧妃互看一眼,尚有些不明所以,彩霞已把与佩交到慕容谨之手上。 慕容谨之眸光一翻,嘴角微扬,白子真只看到一块碧绿倏地掷落在自己面前,顿时麻冷了半边身子,瘫软在地上。 绿翘正疑虑心惊,旁边的白璃忧弯腰捡起玉佩,看了看,道:“绿翘姑娘,你连自己的玉佩都不认识了么?这玉上刻的并非金蟾如意而是翠竹灵狐图案。” 绿翘面如死灰,怔在原地,半晌,猛地朝白璃忧叩头,颤声道:“求娘娘恕罪,奴婢一时鬼迷心窍,犯了糊涂,才听信敏妃娘娘的话。” 绿翘并不糊涂,不说那晚种种,单是皇帝现在做的,她已知道皇帝极宠白璃忧,这生杀之权就握在白璃忧手里,所以不去求皇帝反求白璃忧,白子真一声惨笑,盯着白璃忧,喃喃道:“不可能!你怎会知道?” 白璃忧摇摇头,道:“敏妃,这场栽赃甚至还是你临时起意的,对不对?”白子真一惊,她没有说话,但眸里的黯然失色与震惊,足够让所有人明白,白璃忧说对了。 “嫂子,你怎么知道不是那什么歌姬的东西?”华芝蹦跳着过来,挽上白璃忧的手。 白璃忧握了握华芝的手,看向白子真,“我问过我的丫头,她们只是恰巧路过御花园,那就是说,你不可能事先便准备好去害她们,你的侍女搜出玉佩后,一直紧握在手,这不是有点奇怪吗?东西如果是绿翘的,不是该物归原主吗?再者,绿翘新进的宫,在宫里情况尚未熟悉的情况下,怎会贸然出主意去害人,充其量做的只是配合。” 白璃忧把绿翘扶起来,低声道:“这里作主的是皇上。” 绿翘苦笑,原来白妃刚才是试探的自己!白妃根本不知道这玉佩上刻的是什么图案,什么金蟾如意,不过是随口说的,“白妃娘娘真是聪慧,不枉皇上疼爱。” 淡淡的笑声传来,白璃忧一惊,才发现说话的是慕容龙秀,戎兰亭和纳百里瑞熙也在,想是下了朝随行过来,白璃忧想起此人的城府,身子微微一震,慕容谨之伸手环上她的腰,记起他的话,朝慕容龙秀礼貌一笑。 慕容龙秀也一笑颔首。 慕容谨之轻瞥向白子真,道:“敏妃,按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才好?” 白子真连连叩头,哭道:“皇上,想皇上待白家姐妹极好,白芊芊却做出那等苟且之事,臣妾也是因白芊芊之事而猜度白妃娘娘,怕她对皇上不利,请皇上看在臣妾对皇上的一番心意上,饶过臣妾吧。”慕容谨之挑眉一笑,“原来敏妃是替朕着想,敏妃不说,朕还不知道呢。” 他说着微微一顿,环了众人一眼,才又淡淡笑道:“可惜,朕不喜欢别人替朕擅作主张,懂了吗?” 婉妃宸妃大惊,立刻跪下道:“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白子真知道自己无望,低笑着,又狠狠看向白璃忧,但当听到慕容谨之说“交与宗人府依律惩办”时还是惊惧得瑟瑟颤抖,谁都知道宗人府酷刑凌厉,进去的人,又有多少个能出来? “原来,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喜爱过子真。”白子真怔怔看着慕容谨之,惨笑道,“皇上,你怎么舍得?” 白璃忧心里叹了口气,垂下眸,扶在她腰上的臂膀强壮而有力,容不得她有半分退缩和心软。 “皇上,臣妾明白敏妃此次罪责极重,但怜她对皇上一片真心,皇上能不能看在臣妾面上,饶过敏妃这次,将她贬为宫女,发放至本宫宫中吧,由本宫来管束。” 第四百四十二章 给他个你的替身 突如其来的声音?白璃忧微怔,只见楚沐姝率了一众宫人从婉妃等人身后走出,楚沐姝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此处,本来,白子真请到亭吃茶的还有楚沐姝,只是她借口婉拒了。 婉妃,宸妃两人不意慕容谨之会护白璃忧若此,白妃竟并没有失宠,又惊又妒,心里都懊恼这次惹了麻烦。 二人与白璃忧之间早便撕破了脸面,与楚沐姝心下不和,表面上还算交好,现在看楚沐姝为白子真求情,都想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楚沐姝现在有孕在身,母凭子贵,极受皇帝宠爱,何不让她与白妃一斗?二人遂道:“楚沐姝姐姐所言甚是,望皇上饶过敏妃这回。” 慕容谨之凤眸微睐,目光在楚沐姝脸上转过,道:“若是她再犯呢?” 慕容谨之眸光锐利,楚沐姝心里也是微微一惊,收摄了一下心神,朗声道:“皇上,如果敏妃再犯,则是臣妾教导无方,不待皇上动手,臣妾立刻惩治了她,亦愿承担这份担保之罪。” 慕容谨之道:“淑媛统率六宫,既然现在淑媛也出面求情,那朕便只管饶过白子真一次,但白子真此次已是罪大恶极,若有再犯——”慕容谨之话里之意再也明白不过,白子真若再有过错,楚沐姝只怕也难逃咎责。 众人虽不明白楚沐姝为何出面保白子真,却想皇帝对楚沐姝确实甚为宠爱。 “谢皇上,淑媛娘娘。”白子真俯身叩谢,楚沐姝叹了口气,“敏妃妹妹,下次莫再犯了。” 她说着又命身边宫人扶起白子真,白璃忧心底那抹淡淡的不安又盈了上来。 慕容谨之看了绿翘一眼,那眼神不复适才犀利,绿翘心里一松,却听得慕容谨之意味深长道:“瑞熙皇子,皇弟,朕记得你们曾与一位姑娘在帝都萍水而遇,却都极为中意,并请求朕赐婚,听说那名女子与朕的白妃长相甚似,朕便把这舞姬转赠给你们其中一位,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绿翘毕竟是皇帝的女人,慕容龙秀与百里瑞熙一时两望微觑,慕容谨之淡淡一笑,道:“韩良。” 韩良会意,走到绿翘面前,轻轻挽高她的袖子,只见绿翘雪白的臂膀上一点朱砂嫣然。 众人吃了一惊,原来慕容谨之并没有动这名歌姬,绿翘羞愧,咬牙低下头,百里瑞熙看了看白璃忧,傲然一笑,“小王谢皇上美意,不是那个人,也没意思。” “那蜀宁王呢?”慕容谨之笑道。 慕容龙秀凝了绿翘一眼,众人看他神色竟似甚为怜惜,正暗暗好奇,慕容龙秀已谦逊一笑,道:“如此,微臣谢谢皇上美意。” 绿翘一怔,没想到竟因祸得福,虽得不到皇上的青睐,但跟了这位王爷,也是极大荣耀,她喜极而泣,迭声道:“奴婢谢皇上大恩。” 这时,白璃忧看到戎兰亭若有所思地看了绿翘一眼,旁边华芝郁郁寡欢地瞅着地面,一场风波,到最后似乎各人都得偿所愿,楚沐姝救下白子真,蜀宁王喜得美妾,而慕容谨之盛宠白妃的消息重又再次传遍宫闱每个角落,白子真之祸,谁都明白,现在,谁也不能得罪白妃。 用过午膳,白璃忧侍候慕容谨之喝了药,自己在盘子里拣了蜜饯凉果来吃,依偎在慕容谨之怀里看他批阅奏章,终于,男人搁下了手中的笔。 “你终于看完了,真累。”白璃忧把嘴里的小核吐出,又伸手去拿凉果。 慕容谨之皱眉看着她,拍掉了她爪子上的梅子,“午膳没见你吃多少,老吃这个!” “别管我,我要吃。”白璃忧又去拿。 慕容谨之索性把盘子推到桌角,他单手按着白璃忧的肚子,白璃忧在他怀里乱动,却够不着那盘子。 他玩得兴起,把她按得吱吱乱叫,白璃忧力争无果之下,只好罢休。“你既知道朕累,给朕捶捶背。”有人挑了挑眉。 “谁说你累,我是说我累。” “一直坐着吃蜜饯也累?”有人冷笑了。 “那可是个高难度动作,要不你一直坐着吃蜜饯给我看看?” 慕容谨之厌恶地看了看桌上的凉果,“谁拿来的?” “你的药给配的,你负责喝药,我负责吃这个,不浪费。” 说不服侍他,白璃忧说着还是拿布巾擦了擦手,帮他轻轻揉按起肩胛来,想了想,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奏章要看?” 慕容谨之微微闭眼,“你为什么这么多问题要问?” “你刚才为什么不理华芝?” “你早上为什么跑了出去?” “你先回答我,我先问的。” “你先说,朕满意了再答你。” 白璃忧气哑,手上狠狠使劲,“我出去是想帮你改善生活,找我的丫头打下手给你做顿饭,哪知道遇上白子真这婆娘。” 慕容谨之怔了怔,微微弯了嘴角,“你确定你会做?” “嗯。” “别什么事都算在你那个莫须有的夫子头上,晚膳你做。” “明天再做,我想回去看看两个丫头。” “看完去做晚膳,今晚你宿这里。” “回去睡。” “那你别回去看你的丫头了。” “好吧,我看完去做晚膳,今晚和你睡。” “嗯。” 白璃忧气恼,也不帮他捶捏了,窝回他怀里发呆。 “在想什么?白子真是罪有应得!”男人的眸光微微冷了下来。 “我没有想白子真的事,倒是那个侍女,你斩了她双手,比杀了她还惨。” “她以前打过你,今儿个正好。” 白璃忧愣了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说我都忘掉了。” “朕没忘记就行。” “——” “那你为什么要放了白子真?” “如果你不想放她,我传旨把她杀了。” “那倒不是。” 慕容谨之低头看看白璃忧,后者还一脸疑虑,淡淡道:“卖淑媛一个人情。” “不懂。” “你不必懂。” 白璃忧微微哼了声,“不必就不必,那为什么把歌姬赐给百里瑞熙和慕容龙秀?” “不给他们难道给戎兰亭吗?”慕容谨之笑道。 “我说你这个人能不能厚道一点,你把她给了我大哥,华芝跟你拼命。” 慕容谨之微微皱眉。 “别说你还没看出来。”慕容谨之依旧沉默,没有出声。 “慕容谨之,你到底怎么想?华芝她——”白璃忧说着又顿住,叹了口气。 “容朕再想想。” “嗯。”白璃忧点点头,又道:“宫里虽有不少公主,但我知道你只在乎华芝,也只当她是妹妹,不然你早把她许给百里瑞熙或者秦世嘉了,你也想她好。” 慕容谨之突然问,“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不重要,最重要是华芝和我大哥怎么看,谨之,我说个事儿,你别在意。” “嗯。” “我反倒觉得韩良很好。”白璃忧苦笑,“可惜他——”身份是个质子。 “韩良。”慕容谨之淡淡重复了一句,又陷入沉默,白璃忧微觉奇怪,她以为他会勃然大怒的,毕竟他和韩良虽亲厚,但韩良的身份,实在很尴尬,如果将华芝许给他,大臣也不会同意的,华芝可是太后的独女。 “你还没告诉我为何把那名歌姬赐给他们?” 慕容谨之轻笑,“没有他们,只有慕容龙秀。” “为什么?”白璃忧诧道。 “百里瑞熙不会要,而慕容龙秀一定会要。” “你就如此笃定?” “与慕容龙秀相比,百里瑞熙这人的城府并不算深,他为人又甚是骄傲,所以绝不会要那歌姬,至于朕的那个好皇弟,那次赐婚他看上了你,顾虑朕会耿耿于怀,这个机会既然可以证明他对你不甚在意,藉此来消除朕的戒心,何乐而不为?” “那是他为什么会要,不是你为什么要给。” “朕的女人变聪明了。” 白璃忧恼怒地赏了他一下,慕容谨之挑眉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既借秦世嘉的手把那女人献给朕,那朕便把这礼还给他。” 他突然冷了声音,“他想要的是你,但朕偏要让他看得着却永远也得不到,即使得到的也只能是你的替代品。” “慕容谨之你真是个坏蛋!”白璃忧打了个寒颤,慕容谨之只是笑,白璃忧看他被骂还乐在其中,好气又好笑,道:“过几天狩猎随行的大臣,嫔妃名额你定好没有?” 第三百四十三章 如此编排 两人说着,门外传来郭麟的声音,“皇上,娘娘,华芝公主在殿外求见。”璃忧笑道:“好了,你妹妹来了,刚才你不是也要找她,现在她来了,便听听她要跟你说些什么。” 慕容谨之拧眉,华芝刚才一直都在金銮殿外面候着,现在又从下朝时跟到这边来,璃忧去亲自打开门,华芝低着头走进来,看了璃忧一眼,又看了慕容谨之,便站一旁,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地面,不说话,璃忧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有什么要跟你皇兄说的,都说出来。” 华芝挽上璃忧的手,又朝着慕容谨之看去。 慕容谨之沉声道:“慕容华芝!” 华芝惊吓道:“我不是来找皇兄的,我是来找嫂子的。” 璃忧与慕容谨之对看一眼,璃忧失笑到:“好,找我,那你说。” 华芝咬着唇,好一会儿才说道:“嫂子,秋猎的随行名单拟定出来了吗?”璃忧笑骂道:“我刚才也问过你皇兄这件事,这件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你问我做什么?问你皇兄才行啊。” 华芝扁嘴,神色踌躇着看了慕容谨之一眼,但那人并不理她,拿着奏折在那看,璃忧觉得这两兄妹好笑,将华芝拉到一边坐下,声音柔柔的说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嫂子,那就让我这个做嫂子的来猜我家华芝心里的事。” 璃忧随即笑了笑,“小丫头,你向来行为做事都是光明磊落的,怎么今天怎么别扭?”璃忧见她脸颊一阵红晕,便问慕容谨之,“陛下,秋猎的随行人员中可有戎兰亭?” 慕容谨之淡声道:“嗯。”璃忧笑得前仰后合,抽掉慕容谨之手中的奏折,慕容谨之看她一眼,淡声说道:“不过名单里可没有华芝公主。” “皇兄!”华芝霍的一下站起来,急得一张笑脸皱成了一团,“以前秋猎,就是我还没有出宫学艺时,不也跟着你也去了,为什么这次不能?” “因为戎兰亭去了。” “皇兄!”华芝气得跺脚,璃忧见她都要哭了,赶紧朝慕容谨之说道:“你就不要逗她了。”慕容谨之不置可否,继续批阅奏折。 “嫂子,你帮我跟皇兄说句话。”华芝可怜兮兮的扯着璃忧的袖子,哀声道。 璃忧好笑,华芝那手力不小,都快将她的袖子给扯下来了,“华芝的哥哥,在你的好妹妹将我袖子扯下来之前,答应她好吗?” “没事,朕命人给你做新的。”慕容谨之的话不紧不慢,不温不火。 华芝彻底傻眼了,璃忧拍掉她的手,走到慕容谨之身后,按住他的肩膀,力道轻柔的捏着,慕容谨之一脸享受。 璃忧道:“皇上,就让华芝随行吧。” 慕容谨之看了华芝一眼,华芝眼巴巴的望着他,璃忧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啊,有什么事尽管跟你皇兄说就是了,非要绕到我这里来,你看吧,这下将你皇兄给惹恼了,就没你好果子吃。” 璃忧偏帮华芝,慕容谨之哪里能不知道,她微微低头,脸颊边触碰到慕容谨之的侧脸,”当然了,你哥哥脾气好,都能几次三番的容忍我,哪能能与你计较,不依你?皇上,是吗?“ 慕容谨之将奏折放下,伸手按住璃忧在自己肩上的手,看向华芝,华芝抿唇,小声道:“皇兄,是华芝不好,不听话,皇兄,这次秋猎,你就让华芝去吧。” “那你便跟着去服侍你嫂子吧。”慕容谨之淡淡一声,华芝起先有些懵,好一会儿后,又叫又跳了起来,璃忧见华芝的事成了,也不继续献媚了,将手爪子从他手中扯出来,走回到华芝身边,却不料慕容谨之冷不防的问道,“华芝,你便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华芝跑到桌前,招牌式谄媚的狗腿笑,“皇兄真是聪明。” 慕容谨之并不跟她废话,“说!” “我们千叶从开过之初就是在马背上取得的天下,每年秋猎举行也是为了考验王室子弟的能力,还有文武百官的骑射可有落下,以时间为限,收获最多人就能得到皇上与太后的赏赐。” 璃忧一听,笑道:“这个倒是好玩。”随即又懊恼的摊手,道:“可惜我不会骑马,不然我也要参加。” 华芝眨眼,道:“嫂子,你想不想一起参加,而不是留在帐篷里等着皇兄归来?” “我可以参加?”璃忧一听,心动了。 慕容谨之皱眉看着这两人,华芝道:“你只要按照华芝说的做,便也可以参加。” 慕容谨之却直截了当一句,“不行!”两人顿时泄气,好一会儿,华芝朝璃忧使了一个眼色,璃忧点头,捏着小拳又站了过去,华芝则是捉急的盯着璃忧在慕容谨之耳边窃窃私语,突然,慕容谨之低声说了些什么,璃忧满脸通红,华芝好奇,璃忧却抬头笑道:“好了,你皇兄答应了。” 华芝喜道:“嫂子万岁!”不过,华芝还是奇怪,问道:“你和皇兄说了些什么?” 璃忧脸上一热,道:“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家的,别管那么多。” 华芝一脸笑意,“不管就不管,只要皇兄给我一份随行人员名单,还有一道手谕,让华芝全权负责就行了。” 两日后,浓华殿—— 璃忧正在一堆绣线中鼓捣,在一旁的彩霞,米翠只觉得奇怪,两人聚精会神的看着她一番瞎折腾,突然,小露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急急道:“娘娘,今年秋猎的规则出来了,华芝公主命人在御花园贴了一张告示,现在各宫的娘娘,以及百官都过去看了,娘娘您也赶紧去看看吧,奴婢刚才听其他殿里的人说,今年的规则很稀奇古怪,但是很有趣。” 明天就是秋猎的日子,当满心期待的璃忧带着几个侍女挤进去人群中,将御花园贴的那张规则以及随行人员名单看了一遍后,便傻眼了,这小露说的稀奇古怪是很那啥,但有趣在哪里? 璃忧现在真是后悔帮华芝,这算是什么规则?璃忧看得心头起火,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规则其实很简单,和原来的比起来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仍然是收获最多猎物的人回来会受到皇帝与太后的奖赏,可问题出在这人员的编排上。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不满意如此安排 往年,都是宫女女眷女官,官员带着家眷一般留在猎场外面的营地,等待男人狩猎归来,这次是所有人都能参加比赛,还为那些不懂骑射的女眷做了安排,第一,女子参加,不以个为单位,而变成小组协同比赛,四个人一组,三个时辰为限,狩猎最多的小组为胜方,两男两女,这样分配,这样就能让没有功夫的女眷,得到保护。 二,划分猎区,即使女眷不会骑马也没有关系。先由禁军驾马车把每组的人送到划分好的猎区,以围场外升起的篝火烟号为讯,开始比赛,禁卫也会留在猎区里保护女眷的安全。 猎区范围有限,如果猎区内的猎物跑到了其他区域,则本区内的人不能再追过去。 这便要求猎射必须速战速决。 狩猎范围小了,但也增加了狩猎的难度。 为了以示这是公平公正的分配,告示上说采用的是随机抽选分配的方式。 每个小组组员的名字都已白纸黑字列好,写在了慕容谨之早加盖了玉玺印章的手谕上。 这个该死的华芝,作弊!戎兰亭,韩良与她一组,楚沐姝怀孕没有随行,低位的妃嫔也没有安排,只将婉宸而妃安排了去,华芝这丫头徇私只给自己方便,除去盛子铭与季琳琅一组比较搭调,其他组的人让人看了就不禁泪流满面。 而最不靠谱的是那死丫头竟然两她给分配给了百里瑞熙,慕容龙秀两人的组里,“娘娘,没事吧?”彩霞与米翠看着她一脸不好,赶紧将她扶好。 璃忧心中爱明,“我怎么会没事?”在看了小露一眼,唉声叹气,“果然是有趣。” “走,跟着你们的主子去找那个华芝公主算账!” 这声几乎是低吼出来的,顿时惊呆了在场所有人,婉妃,宸妃两人嗤笑,各自领着侍女走了。 璃忧也带着人离开,可是没走出几步,便看见前方一抹粉红色的身影飞来,语气兴奋,“嫂子,你可有看见告示,是不是很有趣?” 这是自己撞上来的,璃忧也不管华芝身后那一群随从官员,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恨声道:“你这个死丫头,我把你宰了,有趣有趣,当然有趣了,你与兰大哥韩良一起当然有趣,你嫂子我就不有趣了!” 华芝嘿嘿笑着。 璃忧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问道:“你实话告诉我,这个分组,你是不是动过手脚了?” 华芝心虚,不过还是点头,道:“除去我这组,其他的组长,都是我的结果侍女规规矩矩按照要求抽签出来的。” 听了这话,璃忧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双手狠狠捏住她的脸颊,“你的侍女抽完了,难道你就没有看过吗?” “嫂子,我这组是事先写好的,然后侍女开始弄其他的,母后还派了望舒麽麽过来看看我弄得如何,望舒麽麽看着我的侍女弄得手忙脚乱的,就留下帮忙,望舒麽麽做事情向来周全,我便没有管了。” 望舒?太后身边的二品女官,璃忧微微蹙眉,想了想,低斥道:“死丫头,绕了这么一圈,你就是想跟兰大哥在一组,却将其他人给害惨了,为何不干脆就两人一组,这下将韩良也害了。” 华芝怔然,低声道:“二人一组,不是要过于明显了,再说了我与兰大哥一组,我是怕其他人会骂我,但是韩良不会的。” 璃忧叹气,腰间突然被人握住,那人声音淡淡传来,“陪朕过去看看。” 璃忧乖巧的点头,抬头便看见楚沐姝带着贴身侍女,以及白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也正在告示那里低声说这些什么。 走近后,楚沐姝连忙带着后宫嫔妃行礼,楚沐姝看了一眼慕容谨之搁在璃忧腰上的手,又轻轻对上了慕容谨之的目光。 璃忧心里一紧,想去看慕容谨之,却又想起他在御书房对楚沐姝说的话,她该相信他的,也应该相信,一道目光也到了告示上,璃忧看去,是戎兰亭,两人相视一笑,璃忧明白兰亭大哥此刻估计也跟自己一样是哭笑不得吧。 “竟这样安排了。”一道戏虐的声音传来,虽然带着几分嘲笑的意思,但预期中的兴奋是不加掩饰的,璃忧看去,立刻收回目光,是慕容龙秀与太后。 慕容谨之与太后见礼,太后目光微眯,笑道:“听说是华芝的意思?这个小丫头倒是个精灵鬼,这么安排倒是有趣。” 华芝知道慕容龙秀的城府,但听到璃忧的话,又看见慕容谨之沉下的脸色,心里想自己这次又闯祸了,正在忐忑不安,这时听到太后说话,便向太后扯出一个笑容,之后赶紧低头,目光微垂时,又看见韩良冰冷的目光,心中猛然一颤。 慕容谨之笑道:“白妃娘娘,明日还请多多指教了。” 璃忧也是一笑,道:“蜀宁王的话,璃忧不敢,到时候璃忧不去指教你,也请王爷不要来指教璃忧就好,明日你打你的猎,璃忧看我的,时辰一到,大家立刻散伙。” 慕容龙秀怔然,随即挑眉,道:“白妃娘娘真是会说笑,不过这话听得让人愉悦。” 这个人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这时慕容谨之的手在她腰上一按,两人心意相通,璃忧一凛,不再与慕容龙秀斗下去,直接将脸撇向一边,无视掉。 这时,太后的目光在璃忧脸上顿了顿,笑道:“这个安排倒是巧妙,本宫这次可会大饱眼福了,皇上也会参加,皇上骑**湛,可别将你的那份赏赐给省下了,给大家一个得奖赏的机会哦。” 在场众人一听,皆是大笑起来。 下了朝之后,白柏书也跟着过来,面露忧色看向慕容谨之,“皇上,微臣听说盛统领作为这次狩猎安全负责人做的部署,微臣有些担忧。” 一直沉着脸的慕容谨之蹙眉,“担忧什么?” 白柏书恭身道:“皇上,这兵力的部署,是不是有些薄弱了?毕竟这次皇上,太后,还有几位娘娘,数位王爷都要前往——” 慕容谨之摆手,众人看去,失势的白柏书早已让帝君不耐,“朕知白尚书忠心,但这些兵力已经足够了,木兰山不过是京郊之地,围场周围本就有士兵守卫,此次去是为了寻乐,这人带多了去,反而是累赘!” 白柏书颔首,道:“还请皇上不妨多斟酌。”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太皇太后 “嗯。”慕容谨之淡淡应声,“看众位爱卿说的兴高采烈,这由朕亲自决定的告示,朕还没有好好的看过。” 这告示不是华芝拟定的?璃忧正觉得奇怪,却看见慕容谨之凝眉看去,稍微,失笑道:“华芝,你这个冒失鬼,真是该打,怎么将这没废谕给张贴了出来,朕拟定那张新的呢?” 华芝闻言吃惊,但一触到慕容谨之的目光,便恍然过来,“哎呀——”众人吃惊,太后蹙眉道:“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华芝懊恼道:“母后,事情是这样的,你看我这猪脑子,竟然忘记了,这个贴上的是旧的手谕,上面有些安排并不妥当,皇兄后来又写了一份新的,我却将这旧的给贴了上去。” 慕容谨之看出端倪来,冷嗤道:“是这样?这个手谕既已贴出来了,还分新旧?” “蜀宁王。”站在慕容谨之身后的夏卿微微笑道:“这个手谕是微臣亲眼看见皇上写的,还会没有吗?” 韩良笑着走上前,恭声道:“皇上,微臣这就随公主去将手谕拿来,好尽快重新贴上,莫要扫了皇上,太后,以及王爷,诸位大人的雅兴。” 慕容谨之嘴角轻扬,道:“速去速回吧。” 这一番操作下来,璃忧也明白了这哪里是新的旧的手谕,不过只是慕容谨之不满意这份告示上的安排而已,帝君不满意,众人又怎么敢不给皇上台阶下? 就算是太后,也不会去反驳他,因为这话确实说的漂亮,璃忧心里暗自欢喜,朝慕容谨之看去,却听见一道身影响起,“皇帝,请慢。” 这个略显苍老的身影,璃忧从未听过,是谁?却见慕容谨之此刻脸色也已骤变,谁敢直呼皇帝,这是大不敬。 文武百官也被震慑住了,随着慕容谨之的目光,璃忧看去,太后身后,有数人走来,无需辨认,璃忧便知道这说话的人必定是居中的女者。 这女者的来头,璃忧不敢确认,但她知道此人身份非同小可。女者年纪约莫古稀,发鬓尽皆银白,虽已年华不再,但她面容姣好,风华正茂之时必定是个大美人。 她一身银线腾描的暗色寿字衣衫,璃忧微觉眼熟,这种衣服,太后也常穿的,取福寿康宁之意,最让璃忧吃惊的是,在一旁毕恭毕敬搀扶着她的是慕容龙秀。 “叩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当叩拜的声音响彻一片,慕容谨之也拉着她见了礼,璃忧才有点如梦初醒的感觉,这女人竟是太皇太后?慕容谨之祖母?璃忧看到太后眸里掠过一丝惊诧,很快又隐去,笑道:“母后,您不是在碧玉观吃斋念佛?之前皇上大婚和寿辰,母后也没有回来,秋月还以为母后必定还在观里待上一段时间,这疏迎之罪,母后莫怪。” 太皇太后摆摆手,笑道:“秋月,哀家也是半个身子进土的人了,是以皇帝大婚,哀家没有回来,这宫里的事啊,有你就行了,不过是有时惦着便回来一趟,观里才是哀家要待的地方。” “即便如此,皇祖母难得回来,孙儿却没有相迎,便如母后所说,朕心中着实惶恐不安。” 慕容谨之放开璃忧,与夏卿一起上前,两人站到与慕容龙秀的对侧,搀上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一笑,拍了拍皇帝的手,道:“皇帝你国事繁忙,再说,这不是有龙秀陪着哀家的?龙秀这孩子乖巧,难得进趟京,已到哀家那里走了好几趟了,陪着哀家吃斋念佛,也是难为他。” 慕容龙秀笑道:“能陪祖奶奶吃斋诵佛是龙秀的福分。” 太皇太后蹙眉,眸光微微远掠,“你这孩子品性好,可惜你父皇――” 只见慕容龙秀笑笑,不说什么,慕容谨之目光幽深,也看不出什么。 倒是太皇太后说着又顿住,看到白柏书几名老臣上来请罪,叹了口气,笑道:“哀家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就住在龙秀的王府中,你们也莫要再说请罪的话,又不是你们不来,是哀家不让龙秀说的,哀家是想,龙秀这孩子甚少回来,哀家便与他聚几天天伦。” “今儿个听说秋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又是华芝这丫头作主,哀家想起那时随先皇到围场狩猎的情景,一时心血来潮,才过来这儿看看。哀家都看完好一阵子了,你们才来,就站到一旁看你们的热闹。” “皇祖母偏心,只要五皇兄相陪。”华芝笑道。 “哼,华芝,你这泼皮猴儿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不见你来找找哀家这祖奶奶?”太皇太后笑骂着,“华芝丫头也像个小没良心的,不过好在差人给哀家送了几回民间的新鲜玩意。” 华芝笑着过来,往太皇太后身上蹭了蹭,嗔道:“祖奶奶,那道观里全是尼姑,华芝最怕那些尼姑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太皇太后笑了笑,慢慢把目光投向璃忧,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你就是贵妃白氏吧?你的事情,哀家虽在宫外,但也听了不少。” 璃忧心里莫名一惊,这位太皇太后慈眉善目的,与众人说话也是语气和蔼,偏看向她的时候,目光微微冷了下来。 璃忧不敢怠慢,赶紧俯身一福,道:“臣妾见过太皇太后。” “嗯。”太皇太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抬眸看了看墙上告示,淡淡道:“哀家看这告示上安排得就很好。” 她看了楚沐姝一眼,楚沐姝忙弯腰施礼,太皇太后一笑颔首,又看向慕容谨之,道:“皇帝,你既称哀家一声皇奶奶,哀家也不怕明说,沐姝这丫头,哀家一向中意,哀家在观里这些年,每逢时节,哪次沐姝不过来陪哀家聊天解闷,这等心灵手巧的女子,做个贵妃是真委屈了,哀家之前就想过立她为后,可惜——” “哀家看白妃也是个素静女子,只是从古到今专宠多贻祸患,皇帝你也莫忘了,再说,把她交与你皇弟,龙秀的武功又好,虽说林中多野兽,但都是自家兄弟,你还怕他们对白妃不尽心保护吗?” 第三百四十六章 忤逆就忤逆了 御书房,众人与慕容谨之商议完事情后便都逃似的跑了,璃忧见他刚才与众人商议事时还好好的,这人与走光了,便脸色不爽起来,快步走回内殿,掀帘子的声音霹雳巴拉的,璃忧抿着唇跟了进去。 慕容谨之靠在软塌上,也不说话,脸色阴沉沉的,璃忧也生气了,便道:“你有什么可生气的,这几天,淑媛,宸妃,婉妃那里你也没有少去,还夜夜过夜呢,我还生气。” 慕容谨之冷声道:“既然你不生气,那朕今晚也一样过去。”说罢,掀起袍摆就要出去,璃忧气吐血,坐在床边,喊道:“你去,快去!我也回浓华殿洗洗睡了。” 好一会儿,慕容谨之也没再动了,璃忧也没有,终是忍不住朝他那边看去,他倚在门边,微微闭着眼睛,脸上的线条冷硬坚毅,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 璃忧咬着牙冲过去抱住他,以为他会推开自己,却没有,只是睁开眼睛狠狠的盯着自己,突然将她横抱起来,走回龙床,将她扔进龙床中央,伸手扯下床帏。 被狠狠掠夺一番后的璃忧累极了,翻身想要睡,却被慕容谨之抱到身上,两人身上汗水未干,璃忧低声埋怨道:“我想睡觉。” “将话说清楚再让你睡。”慕容谨之冷声说道,璃忧恼了,却又听到他说:“哪里有人大白天就睡觉的。” 璃忧气急着嚷出来,“哪有人大白天就做这种事的!”慕容谨之语气冷淡,好像刚才热情如火将她折腾得半死的人不是他似的,璃忧恼怒骂他后,便索性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一会儿,慕容谨之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璃忧微喘着气,身体也开始重新燥热起来,璃忧听到他低沉又邪逆的声音,似笑非笑传进耳中,“谁规定大白天不能做的?” “你也该知道朕不可能不去其他后妃那里的,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璃忧这下也心平气和了,道:“我明白的,像是现在,太皇太后已经说你是独宠专房了,我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你刚才是真的生气了,是不是因为太皇太后——” 慕容谨之冷笑道:“你在御花园里自作主张,难道朕不应该生气吗?”璃忧想起御花园时,心中苦笑,慕容谨之在听完太皇太后的话,并没有应允,甚至是差点违逆了太皇太后的意思,要撤掉那道手谕。 璃忧的下巴轻轻磕在他胸前摩挲着,上面那些凸起的伤痕还在,那是他为自己受的伤,“我在御花园拉着你,是因为你作为皇上不能当着文武百官,后宫嫔妃的面当众忤逆太皇太后,你现在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够你烦了,不能在这个时候与太皇太后为敌,我也不能给你裹乱啊。”话刚说完,慕容谨之便翻身将她压下。 听得他的声音沉沉传来,“忤逆就忤逆了,那又如何!” 当璃忧再次想来,床帏外已经透进来明月的光辉,慕容谨之还没有睡,璃忧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他深深的凝望着自己。 想到明日就要启程的秋猎之旅,璃忧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宫中还有太皇太后这么一号人,看样子似乎也是个厉害的人,我真是不明白了,她想你立淑媛为后,为何却不肯放过我,谨之,你可还记得太皇太后在御花园对我说的话,她说白贵妃啊,本宫看你脸色苍白,明日秋猎可不要病了,这话什么意思啊?我想太皇太后大概是猜度,我没有跟你分到一组去,大概会装病不去,也不过一天的比赛,剩下来的就是自由活动,我才不会装病不去,一定会去的,秋猎回来后,你就要去帝陵,也不知多久才能相见,所以我要趁此机会与你多待一起。” 慕容谨之吻了吻她的发顶,“璃忧,不用害怕,慕容龙秀,百里瑞熙,这两人若是其中一人与你单独在一起,就算是忤逆了皇祖母,朕也一定不会同意的,但是他们两人同时与你在一起,都会相互制约,他们便不敢对你做什么,况且是他们将你带着,不敢不将你完好的交给朕!” 璃忧笑出声来,道:“听你这话我好像这一去是九死一生,要不就是缺胳膊少腿的回来。” “别胡说!”璃忧笑笑,道:“太皇太后很喜欢淑媛的样子。” 慕容谨之轻挑嘴唇,道:“皇祖母以前就说过沐姝识大体,为人聪慧,入主后宫,也不会起什么幺蛾子,后宫也不会有妖媚争宠之事,还说沐姝有容人气度,所以皇祖母很是中意,不过皇祖母有多喜欢沐姝,朕不知道,但朕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皇祖母一直都不喜欢朕。” 璃忧睁大双眸,样子甚是吃惊,慕容谨之抚上她的脸颊,淡淡道:“朕是郭妃的孩子,这件事在宫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皇祖母却知道,父皇临终之前告诉她的,意在希望她能够帮助照看朕,可是父皇低估了皇祖母对朕生母的厌恶,因为朕的皇祖父在世前,也曾经专房过一个侍女,对皇祖母甚是冷淡,而朕的生母也出身低微。” “难怪这老人家说起独宠专房会如此厌恶。” “慕容龙秀的生母是她的外甥女,所以她一直心意的皇位继承人是慕容龙秀。” 翌日,秋猎—— 到达猎场之后,太皇太后与太后,婉宸二妃留在营帐中,其他人按照分组由禁军护送到分好的猎场区域,戎兰亭,盛子铭等人检查马车配备时,璃忧看了一眼慕容谨之,他那时正与秦世嘉谈笑,楚沐姝不时插上几句话,三人相谈甚欢,似看到她了,慕容谨之侧身深深看她一眼,璃忧想在上马车之前多看他几眼,身边的百里瑞熙不时逗她说话,她心中不快,回过头,冲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唇,可这一下便不得了了,百里瑞熙的话更多了,好在有慕容龙秀帮她搭话。 三人聊着,听得前面一阵嚷嚷声传来,璃忧听到是华芝的声音,戎兰亭检查好装备,与韩良二人聊了起来,华芝见两人搭上了,说些她不懂的军防之事,气恼得在地上直跺脚,璃忧好笑,正想过去揶揄华芝几句,眼梢余光却撇到白柏书淡淡看了慕容谨之一眼,残冷的眸光一闪而过,璃忧心里不安,还想再度量去,却听得太皇太后与太后从营帐走了出来,宣布出发,慕容龙秀是她向来讨厌的,至于百里瑞熙,想到他的为人和手段,璃忧恼恨。 第三百四十七章 你爱她?! 上了马车,三人互相寒暄了几句,她便假意靠在一边假寐起来,没有再与二人多说,百里瑞熙唤了她几声,她没有应,冷哼了一声,倒是慕容龙秀低声道:“娘娘,你是否冷?” “龙秀冒犯了。” 璃忧起疑,却身上一暖,似乎有什么披到自己身上,璃忧微微一怔,捏紧拳头,不敢出声,心想着人内心险恶,但这份细心倒叫人喜欢。 “王爷,难道你还对白妃娘娘不死心?”百里瑞熙眯着眼,一笑之下又收住,慕容龙秀微蹙眉,淡声道:“大皇子,话可不要乱说,白妃是皇上的女人,作为臣子,自然要照顾周到。” 百里瑞熙不慌不忙,笑道:“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皇上赏赐那名与白妃模样相似的歌姬,倒是安慰了王爷些许相思之苦。” 慕容龙秀扬声大笑,道:“大皇子,感恩皇上宽厚,体恤本王。” 百里瑞熙挑眉,道:“世间真有如此相像的人?”他对白妃心心念念,不像慕容龙秀这般倾慕,心中便觉得奇怪,又见皇上对白妃宠爱,倒生出奇怪,两兄弟都喜欢上这等模样的女子,其实对于百里瑞熙来说,世间美女太多,白妃的长相并不出众。 慕容龙秀道:“是很像。”两人说了几句,璃忧却一直闭着眼睛,只听到慕容龙秀突然有意无意说道,“听说大皇子前些日子因为赐婚的事情与平南郡王交恶,最近又走得甚近。” 百里瑞熙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本王也一直为冒犯平南郡王的事不安。” “那你们多有来往,便没有提起其他事?” 百里瑞熙淡声反问,“本王听说王爷您与奥鲁国世子交往甚密,倒不知道王爷与奥鲁储君之间平日书信往来,又提到了什么?” 慕容龙秀没想到他会这么一问,吃惊之余,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璃忧觉得好笑,敢情这两人是将她当做死人来处理的,璃忧忙打起精神,仔细听,听出这两人平日里交往颇多,但也相互忌惮着,也不会在她的面前谈论什么机密事情,但能多听些意外消息倒也是不错的,好回去告诉慕容谨之,但百里瑞熙一句话已经引起慕容龙秀的戒心来,两人就此将话题打住,接下来谈的事情就是超重的事,以及其他不打紧的话题。 璃忧听累了,倒真是有了几分睡意,“娘娘,目的地已经到了。” 突然,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璃忧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慕容龙秀笑着凝着她,璃忧回以一笑,佯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袍子,谢道:“王爷真是有心了。”慕容龙秀接过她递来的袍子,柔声道:“能为娘娘效劳,是龙秀的荣幸。” 数辆马车停泊在一边,十多名禁军环护在四周,璃忧坐到车夫的位子上观看,慕容龙秀与百里瑞熙拿了弓箭,奔跃在林间,挽弓拉箭,猎杀走兽,另有多名禁卫负责捡拾猎物,璃忧看了一会,便全然没有了兴致,虽然两个男子一手弓箭极为厉害,百步穿杨,她也非素食者,但看到眼前的动物被活生生猎杀,血腥一地,终究心有不忍,索性走回马车里面,拉下帘帐。 刚坐下,慕容龙秀便走了进来,笑道:“娘娘是闷了吧,如果娘娘不嫌弃龙秀技劣,龙秀愿意教娘娘一些弓箭之术,让娘娘也能亲自猎捕一些的猎物。” 璃忧笑着想要拒绝,慕容龙秀却突然脸色一变,快步上前,将她搂进怀中,“王爷!”璃忧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知死活,有想他的为人,不该如此莽撞,惊疑间正要将他推开,哪知道却被搂得更紧,声音也低沉传来,“娘娘,莫动。” 璃忧也意识到此刻有些不妥,马车外面太安静了,“外面有人?”她问道。 慕容龙秀点头,“娘娘莫怕,龙秀一定护娘娘周全。” “我们要一直待在马车里?” 外面的安静,让璃忧不安,难道外面百里瑞熙与一众禁军也被来人给制服了?腰身突然一紧,璃忧吃了一惊,慕容龙秀抽出佩剑,剑光烁闪间,只见车顶已被割破,他环着她破顶而出,与此同时,一把明晃晃的剑割开马车帘帐,捅划进来,地上都是晕厥的人,包括百里瑞熙,前方站着数人,都是一身劲装打扮,为首的人冷笑着,手中长剑直指二人,也难怪来人可以迅速把百里瑞熙和禁军都制服,璃忧苦笑,原来是他们。 “白妃娘娘,别来无恙吧?”女子笑盈盈的开口。 璃忧淡淡道:“冷姑娘,你好啊。” 璃忧之前在冷歌手上吃尽苦头,不过现在倒是不惧了,冷歌这人生性残忍,即使害怕也没用,她忍住看慕容龙秀的冲动,因为慕容谨之曾经告诉过她,紫月教是受慕容龙秀差遣的,现在慕容龙秀是将自己的野心也完全暴露了?但以慕容龙秀的谨慎来看,他不会这么做?还是,这又是一场戏? 所以,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冷歌握着剑上前,挑眉笑道:“白妃娘娘,你猜猜今日还能是否还能逃掉?” 璃忧苦笑道:“冷姑娘,你便有自信一定能赢了蜀宁王?” 冷歌收住笑意,冷冷反问,“你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保你?” 璃忧看向慕容龙秀,“王爷,你可说过会护璃忧周全的。” 慕容龙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璃忧只觉得浑身麻痹,身子已经缓缓软进他怀中,慕容龙秀也不理会冷歌等人,抱起她,径直将她放回到马车中,又走过去探了探百里瑞熙的鼻息,冷歌冷笑道:“只是软骨散,晕了过去,没死呢。” 慕容龙秀冷冷一笑,道:“百里瑞熙与我一起进来的,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别人会怎么想?慕容谨之会怎么想?本王还要不要活命?” “所以没有你的命令,我没有伤他。”冷歌走上前,挽起他的手臂,柔声说道:“我怎么会置你的安危不顾。” “那你现在来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再回蜀国的路上了?” “龙秀,这是个好机会,我们不能放过这个女人,你不是说皇上最爱这个女人,我也亲眼所见上次狗皇帝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如果我们趁此机会将她给杀了,狗皇帝一定会悲痛不已,我们——” 慕容龙秀淡淡的打断她,道:“与百里瑞熙一样,本王必须将白璃忧安全的带出这里,如果她在这里出事,慕容谨之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我,百里瑞熙也一样逃不了干系。” 第三百四十八章 杀了冷歌 慕容龙秀袖子一拂,道:“你回去吧,等秋猎一结束,我便也会返回蜀国。” 冷歌轻笑,眼含期盼,道:“龙秀,以你的才智,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只是这贱人毁了我的容貌,脱胎换骨丸又让她吃了,我的脸,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恢复了。” 慕容龙秀斜睨她,道:“冷歌,如白妃真的死了,慕容谨之会怎么样?不过都是你的借口,你根本就是想要杀了她。” “对!我就是想杀了她!”冷歌放开他的手臂,苦笑道:“龙秀,我哥说的话我不信,但今日我信了,那个歌姬与白璃忧模样相似,这些天来,你只在她房中,连碰都不碰我一下,对她夜夜宠爱,还要将她带回蜀国,又要我与哥哥先回蜀国,就是为了不想我在这里妨碍你与她的好事!” 慕容龙秀神色不耐,轻声道:“你刚为本王炼完莲丹,身子不宜欢好,若是你不喜欢,你可以将那名歌姬杀了。” “不!”冷歌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杀她,她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我就要杀白璃忧!我哥没有想通的事情,这些日子来,我已想通了,宫外时,我一直忽略了一点,如果你不喜欢白璃忧,当天大可以将脱胎换骨丸换成其他的药,再下蛊,有必要赔上我的容貌?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呵呵——你比我清楚,宫里传来的消息,五年前,帝后大婚,你一夜宿醉,跑上金銮殿向皇帝请求赐婚,听说那名女子是京城名妓,相貌与当时皇后酷似,那时白璃忧还是皇后呢,或者说当时你想娶的女人,根本就是白家女儿璃忧!不过那时她抛弃了你,为了后位抛弃了你!” “慕容龙秀,蜀宁王妃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我冷歌!我哥说得对,男人都想将最好的东西给自己最喜爱的女人,你迟迟不肯娶我,今日还想我回蜀国,这心真是韶然若揭!” “你想我回蜀国,可以啊,就算是以后你想我帮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今天我一定要杀白璃忧!” “龙秀,你不是说过爱我的?那今日就让我杀了她,如你不肯,倒是想想这个女人能为你做什么?而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冷歌笑容逐渐扩大,慕容龙秀从始至终神色淡然,负手而立在林间,没有动分毫,冷歌看了身后手下一眼,那几人会意,握剑朝着马车走去。 猎场,另外一边,楚沐姝盯着男子高大的背影,笑问道:“皇上,此时你要去哪里?” 慕容谨之眼眸血红,眉间苍白,“朕去找她,规则写明不能越界追捕猎物,但并没有说不能越界寻人。” 另外那边,慕容龙秀淡淡问道:“你哥呢?” 冷歌笑盈盈的走过去,伸手拉下他的脸,轻轻吻上他的唇,“在返回蜀国的路上,哥哥为这事在生气,没有跟我一起来。” 鼻腔中瞬间侵蚀进一股浓烈的香味,慕容龙秀拧眉冷声问道:“你给本王吃的什么?” “龙秀,我们就要暂时分开了,难道你不想我吗?”冷歌哑声,唇舌厮磨在他唇上,慕容龙秀也顿时明白了,是合欢丹,他抓住冷歌的肩膀,“冷歌,在这里欢好,你是不是疯了!” 冷歌眸里扬起笑意,突然一丝冰冷寒气快速掠过,钝痛传来前是一阵闷响,那声音比下一刻的痛苦更让人空寂和害怕,冷歌的笑容迅速破败,她犹不可置信地低头去看,目光触到从肚腹间递伸出来的剑尖,最终死了心。 “龙秀,当日我被白璃忧撞下山崖,后来又被慕容谨之捉住,那两回我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会死在你手里。” “幸好,我哥他没有过来,你真狠,想连我哥也杀了!” 冷歌低声说着,慢慢垂下眼睑,慕容龙秀眸光冷骛,狠狠抓握上冷歌突然伸出的右手,微一用力,已把她的手骨折断,一脚把她踢开,微微一笑,道:“冷歌,你的性子,本王还不清楚?”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为何两世都爱他? 冷歌匍匐在地,银亮的匕首跌在断腕不远的地方,她喘着气,眼见已是出气多进气少,靠近马车的几个男子震惊得定立在原地,不知谁悲吼了一声,几人齐向慕容龙秀跃奔过来。 “蠢才,走,回去告诉我哥,替我报仇!”冷歌嘶喊道。 慕容龙秀轻笑开,雪白的身影穿梭在各个男子当中,当那抹白影在她面前站定,冷歌惨笑,不过数招,他已徒手把她手下的人杀净。 “为什么?”冷歌用尽力气仰起头,眼裹怨恨的质问眼前这个她为之倾尽所有的男子,“因为——”慕容龙秀慢慢弯腰,勾起她的脸颊,“第一,莲丹已经炼成,本王吃下就会功力大增,天下第一,第二,你哥说很对,本王是打算将正妃之位,甚至是起兵成功后将后位也给她,那怎会让你杀了她?再说,本王讨厌不听话的人,而你却一再的挑战本王的底线。” “慕容龙秀,我哥不会放过你的,你和白璃忧都不会放过!”低缓残哑的声音葛然而止。 “本王会不得好死?”慕容龙秀淡淡笑道:“冷歌,你哥不会知道是我杀了你的,他会以为是慕容谨之做的,他还会和慕容谨之见面,别忘了,他还需要解药,你说到时是他杀慕容谨之,还是慕容谨之杀他?” 霜寒的眸光慢慢拢到马车上,柔和了些许,慕容龙秀眉一蹙,环了四周一眼,把百里瑞熙抬到冷歌的尸体背后,让他的手握上竖插在冷歌背上的剑柄。 刚直起身子,腹下一紧,药力发作,这是民间秘药,药性极强,以前和冷歌放纵时便用过。 慕容龙秀自制力本极强,可是望着不远处的马车,却突然心猿意马起来,他微微咬牙,“现在还不能碰。” 想起这些天与那歌姬的欢愉,不过是她的替代品,如果真是她,又会是怎样的滋味。 慕容龙秀的鱼望顿时猛烈起来,待到他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事的时候,他已把马车的帷帐一把拉开,紧盯被点了昏睡穴的璃忧,她脸上淡淡的疤痕还有些,新生的肌肤极幼嫩,吹弹可破,手指在她脸上摩挲着,眸光一拉,慕容龙秀腹下骤紧,灼热疼痛汹涌而来,仿佛鬼迷心窍一般,轻轻拉开她的衣裳,白皙的肌肤上,果然绵延着很多被男人疼爱过的痕迹。 一圈一圈的微红想起她在慕容性子的身下低吟承欢的样子,慕容龙秀顿时狂躁愤怒起来,凭什么慕容谨之便能与她夜夜欢好,他却只能去碰那个代替品。 前生,他爱她如命,她心里却只有夜神,这一生她又成了他的女人,眸一眯,小时候随父皇狩猎,这个围场来过多次,这是他们的猎区,除去躺在地上的这些人,再也没有人会在这一带出现,再往深一点,有些山洞,挥鞭在马背上一扬,马儿吃痛,立刻向前方疾驰而去,狩猎开始,现在已过半,还有一个时辰,足够他安排,现在,他便要她成为他的女人。 营帐内—— “现在也许在所有人看来,你将话已说绝了,可是还是不知廉耻,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机会与你待一会儿,你便这样就要走?你与她天天相见,她难道还不知足,还要来分这一个时辰?”楚沐姝苦苦一笑,道。 慕容谨之微微侧过身,轻声道:“沐姝,朕以为那天已说得足够清楚了,沐姝,也许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足的就不是她,而是朕。” 第三百五十章 韩良,以前你不这样 远处的应星河猎得正兴奋,回头笑道:“皇上,我们这组要将赏赐赢下来,你也能得一份赏赐,也省下了一份赏赐,您还在那里站着做什么?微臣已找到狐狸窝,您赶紧来!” 慕容谨之足下一点,已从他面前掠过,“星河,替朕照看淑媛片刻。” 应星河微微一愣,倒不是因为帝君突然离开,而是他低头看见手心,帝君离开之前塞给他的纸条。 “兰亭大哥,我们也狩了不少,这下赢面也大了。”华芝抛下弓箭,伸手递给戎兰亭一张手绢。 戎兰亭迟疑一下,还是接过来,道:“谢谢公主。”华芝脸上一红,抿着唇,笑着走向韩良,而韩良自嘲一笑,手中弓箭射偏,心在那边,又怎么能瞄准? 华芝走来,将手里的手绢递给他,“给你。”韩良一愣,怔然的看着她手上的手绢,低声问道:“奴才也有?” 华芝神色奇怪,道:“怎会没有?” 她一阵嘀咕将手绢塞进韩良手中,之后又笑盈盈的去捡起地上的弓箭,下意识回头,却见韩良将手绢小心的放进怀中。 华芝走近,重新走回去,“为何不用来擦汗?你看看你满头大汗的。” 韩良顿时窘起来,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润,苦涩一笑,她给的东西,他怎么舍得用?华芝一脸奇怪的瞅着他,道:“韩良,从出宫时你就奇怪到现在。” 说着,便踮起脚尖,伸手给她擦拭掉额头上的感受,韩良心头一跳,竟猛地抓起她的手来,华芝吃惊,却没挣脱,只一脸不知所措的瞪着他,“韩良,你太用力了,好疼,我只是帮你擦汗——” 韩良突然回过神来,立刻放开她,侧过身去,“请公主恕罪,奴才冒犯了公主。”他语气中的不安,让华芝呆住,怔然道:“韩良,你是奴才吗?你与我,皇兄,夏卿,星河,我们一起长大,我不爱听你叫我公主,可你最近一直与我保持距离,我不喜欢你这样,也不喜欢你这样对我说话,韩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讨厌我了,是吗?我觉得从出宫时,你便已经不喜欢我了。” 韩良听着那委屈的声音,心中骤然疼起来,便想哄,却想这样也好,皇叔派来监视他的新娘就要到了,两人就此疏远,那这她的念想便会慢慢的消减下去了。 “韩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小时候也不是这样的,韩良,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华芝以前韩良会像以前那样哄她破涕而笑,但这次他没有,冷冷的背对她,华芝心中失望,轻轻伸手去扯他的袖子。 而他却丝毫不动,华芝低下头,心口的憋闷感越来越重,泪水从眼中渗出来,落在他的手臂上,伤心时,韩良从怀中掏出手绢,按在她眼下,轻轻的擦拭起来。 “公主,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自然会改变的,我快成亲了,那君国女子已在路上,而你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对吗?” 华芝一震,抬眸看向韩良,“韩良?你知道了?” “嗯,所有人都知道了,傻丫头,一个男人不会喜欢你与另外一个男人过于亲密的,我们也该有些避讳的,是吗?像是我手中这张手绢,你给戎将军就可以了,不用再给韩良,明白了吗?”韩良低下身子,抚了抚她的发,却很快收住了手,华芝蹙眉,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喜欢兰亭大哥,就不能再与你像以前一样了?”现在这样就像是当初皇兄不喜欢嫂子在自己面前提起兰亭大哥是一样的。 可她却不想失去韩良,韩良是她很重要的人,韩良看见她蹙眉,脸上苍白,心中那种自我厌恶越来越烈,两人僵持的时候,戎兰亭走了过来,“你们先玩着,我离开一下,立刻就回。” 华芝一怔,没有说话,韩良淡淡道:“戎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戎某想去白妃娘娘那边看看。”戎兰亭轻声道:“白妃娘娘那边无事,戎某立刻就回。” 韩良颔首,“好。”戎兰亭道:“那公主就拜托韩大人了。” “放心,韩良的分内之事。” 两人一点头,戎兰亭身形一闪,已经离开,华芝嘴唇稍动,华芝轻笑,“韩良,我是不是傻,兰亭大哥到现在心里念着依然是嫂子。” 韩良摇头,道:“华芝,我虽与戎将军接触不多,但韩良觉得戎将军是光明磊落之人,况且现在皇上与娘娘心结已经解开,以戎将军的性格,绝对不会牵涉进去,戎将军要的不过是娘娘开心幸福而已。” “韩良,你为何这么肯定?” 韩良将手绢递给她,“韩良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曾经慕容龙秀对娘娘有过非分之想。” 华芝吃惊,“韩良,你说什么?难怪当日在御花园,皇兄差点顶撞祖奶奶,原来是这样。” “我真是该死,拟定出那样一份名单来——不过不用怕,不用怕,百里瑞熙在,慕容龙秀不敢做什么的。” 韩良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微微叹气,如果说百里瑞熙的真小人,那慕容龙秀就是伪君子,真小人不可怕,至少你知道他是小人,会防着,而伪君子才是真的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他对你笑的时候,刀已经朝你捅过来了。 戎兰亭几乎是紧随其后,跟着慕容谨之的脚步到达白璃忧狩猎的区域,他看见慕容谨之了,慕容谨之见有动静,也回身看他。 “皇上,微臣——”戎兰亭欠身,慕容谨之却摆手打断他,“戎将军不必多说,朕明白。” 君臣相视一笑,突然,戎兰亭皱眉,道:“这林子中有血腥味。” 慕容谨之耳鼻同样灵敏,也已经感受到了林中曾经的血腥,两人相看一眼,各自施展轻功,进了猎区中央。 待看见百里瑞熙与禁军倒地,冷歌也倒在一旁时,就算是两人素来冷静,也大吃了一惊,戎兰亭眉头紧锁,来回查看了地上的痕迹,“皇上,依您看,娘娘是被紫月教的人抓走的?” 慕容谨之拧眉,看了冷歌身上的伤口,道:“情况有三种,第一种慕容龙秀故意布局,将人抓走,第二就是紫月教将他们带走,第三慕容龙秀与百里瑞熙发生争执,慕容龙秀杀了这些人,只是为什么只将璃忧带走?” 第三百五十一章 众矢之的 戎兰亭也蹲下,查看起冷歌的伤口来,“这如何说?” 慕容谨之目光越发森冷,“第一种,不太可能,慕容龙秀这个人深思远虑,他不会让一点痕迹留下,让别人怀疑到他,但璃忧确实是被他带走的,如果璃忧在他手上出了一点问题,也是落下了口实,所以即便是想将璃忧带走,也不会从自己手上。” 戎兰亭认同的点头,“那就只有第二三种可能了。” “不管如何,现在要立刻将人找出来,戎将军,你延着这些马车车轮踪迹找下去,朕现在就立刻回去调遣暗影卫过来。” “是!”戎兰亭凝眉,冷笑道:“这个慕容龙秀真是一个狡猾的人。”慕容谨之双眸环规四周,随即明白,一掌打断身旁的树干,冷声道:“慕容龙秀,干得漂亮!” 前路,马车印子很是清晰,但却有五道,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曼延,朝着远方的密林深处而去,但到底是那条才是真的? 慕容谨之嘴角挂着残笑,道:“每一组的人,各自配了五辆马车,主子一辆,禁军,随从各自两辆,现在所有的马车都不见了,就是用来做混肴视听的,也许将璃忧抓走的人并不觉得我们会过来,但却将这点也算进去了。” 戎兰亭皱眉,道:“兰亭有一法子可以一试。” 慕容谨之一听,紧绷的眉眼稍微打开了一些,戎兰亭仔细的查看着地上五条马车轮子留下来的痕迹,用手在坑里丈量了一番后,嘴角一沉,道:“五辆马车如果都载着同等的人与货物的话,这样便无法探出真假来,其中四辆马车载着的都是尸体。” 慕容谨之眸光向上一扬,顿时明白,“地上的血迹有拖拽的痕迹,这么说来,那人是将尸体搬上了马车,任马车在前方行驶。” 慕容谨之咬牙,“兰亭,你知道这样便意味着什么,用尸体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也就是说对方人手不足,也不是有备而来的,那就是说带走璃忧的人,只能是慕容龙秀了——如果慕容龙秀敢动她,敢动她——” 戎兰亭道:“打斗的痕迹还很明显,他们离开的时辰并不久,是否是慕容龙秀,现在也只是我们的判断,皇上,事不宜迟,兰亭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追寻下去,这边距离您的狩猎区域最近,您去通知子铭,夏卿他们,让一部分禁军先护送公主回去,剩下的人,我们骑马各自朝一个方向追去。” “好!”两人颔首,各自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冷歌带来的人全数死掉了,尸体有些搬上了马车,有些则留在林中,百里瑞熙晕倒,与禁军并没有伤亡,似乎是中了很重的迷-药,慕容谨之见这个狩猎区域离营地并不远,便打消了去调人的念头,从怀中掏出一支火焰发出去后便立刻返回营地,回到营地天色已经黑下来,留守的禁军看见帝君,都吃了一惊,慕容谨之立刻迅速的调拨百名禁军,这时太皇太后在楚沐姝的掺扶下,以及太后都出来了,太皇太后蹙眉道:“皇帝,你这样要做什么?” “祖奶奶,容孙儿稍候在向你禀报原由。” 慕容谨之跨身上马,却见林中数辆马车已经疾驰而来,正是看见火焰讯号的夏卿等人,“随朕去寻找白妃!”慕容谨之一挥手,众人会意,正要调转马头,突然空中传来嗷叫声,黑夜中,只见黑白相间的竹熊飞扑而来,鹰隼一般的双眼泛着紫光,如同箭矢一般朝着慕容谨之疾飞而去。 “保护皇上!”盛子铭一声大喊,与夏卿,应星河等人跃下马,禁军早已将慕容谨之,太皇天后,太后围住,“住手!”慕容谨之何止禁军对竹熊斩去,夏卿等人一脸惊讶,韩良失声叫道:“小东西,不可放肆!” 来者正是璃忧所养,却失踪许久的竹熊。 现在的竹熊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弱小,已经长成与人一般大小的飞兽,一身黑白皮毛,眼中透着紫光,冷冷盯着他们,它似乎是受了伤,身子微微摇晃,有些不稳,但眼神却依然高傲,又带着几分焦虑。 慕容谨之皱眉,吩咐身边禁军,“莫要伤它,好生的照顾着。” 就在他正要上马之际,竹熊却突然蹲下,朝他嘶吼几声,使劲扑打着自己背上的翅膀,慕容谨之皱眉,沉声问道:“你是要带朕去找她?” 竹熊点头,慕容谨之也不迟疑,跨坐上去,华服的男子驭着飞兽,飞越长空,气势摄人,一众将士还在震惊之余,夏卿喊道,“所有人听令,随本侯走!”他一挥马鞭,驾了马车,循着夜空上的身影,疾驰而去。 盛子铭率禁军立刻跟上。 “侯爷——”马车里钻出来个脑袋,神色不安,夏卿笑道:“本侯倒是将你忘记了,刚才就应该将你放下去,哪里有人像你一样,坐个马车都吐到昏厥的。”不过,夏卿脸上倒有些歉意,“你就委屈一下,现在不能慢。” 被说了的姜西,脸上一热,低声道:“奴婢没关系,倒是白妃娘娘没事才好。” 看着大队人马消失在营帐外,太皇太后拧眉,语气不悦,道:“这个白妃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不就打个猎,也能出些幺蛾子,龙秀在,能出什么事去?皇帝竟也跟着这般莽撞,一国之君,任由来路不明的畜生驮着飞上天,失了体统!” 婉妃笑道:“太皇太后,您莫要动气了,雪婉进宫晚,但也知道这白妃啊,自打从蜀邑回宫后,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就多,都是宫里的妃子,也没见其他姐姐妹妹出什么茬,就她了,偏偏皇上又宝贝得紧。” 这时,楚沐姝身边的红玉轻声开口,又微微叹了一口气,“太皇太后可能有所不知,那出了事的白芊芊与她是本家姐妹,以后别学了去才好。” 楚沐姝骂道:“红玉,别多嘴!” 红玉低头,退到了一边去,太皇太后看了楚沐姝一眼,冷冷拂袖道:“沐姝,珍妃那档子事,哀家在宫外还是听到了些,像是珍妃那种贱人,提起来也是脏了口舌,不说也罢,但这个白璃忧在宫中要是循规蹈矩便好,若是有半分的差错,别怪哀家到时候什么情面都不留!” 太后白秋月只是微微扬扬嘴唇,道:“母后说的极是。” 第三百五十二章 她是羽姬 洞外天色昏沉,洞内火光盈盈,凝她半晌,慕容龙秀也只是动手解开她的外衫,虽然他有法子让她在事后知道碰她的人不是自己,但如果有一天,她万一知道了,该是恨自己的? 慕容龙秀此刻身体如被火灼烧,握着她肩膀的手也越来越紧,皱了皱眉,手滑到她的腰间,想要解开腰带,却听得她在低声喃着什么。 他微微疑惑,俯身听,却听到她在叫着谨之—— 谨之?慕容谨之,夜神—— 她将心和身都交给他,前世一样,这世也一样,怎么就能怎么死心塌地?明明前世,他们认识在前,他们一起在天河长大,他甚至纵容她带着那只小畜生偷看他训练天兵时的兵法布置,可她心中却始终念着夜神。 天帝本就有浇灭夜神宫的计划,本就以她为诱饵,想要降低夜神的疑虑,那时他是天河元帅,统领天界百万大军,天帝想要浇灭夜神族,非他不可,他便向天帝请求赐婚,但是天帝并没有拒绝,因为天帝老谋深算,也明白天河元帅对天界,以及以后那场大战的重要性,但她却拒绝了他的求婚,自愿下凡嫁给夜神,宁愿囚禁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夜神宫中。 前世,她是羽姬,羽姬死后狼族战神废尽一生神力,让自己重归自然,重新修炼,并用神力封印羽姬散碎在各地的魂魄,天界与上古神祗之间的战争还在继续,后来夜神获胜,成为新一代天帝,但他却要羽姬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只因羽姬魂魄太过于孱弱,夜神虽有通天的本事,却没有凝聚魂魄的清纯之灵,却不想夜神最后找到大地之母,让其保住羽姬的魂魄,而他愿用自己的力量换取羽姬一次再生,大地之母念其终止了这场三界战争,将他的魂魄封印,也将羽姬的魂魄扔进重生瑶池中,希望他们来世有缘相见。 一年前,蜀国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袭来,那一夜他在府中,一道闪电击中他全身,令他前世的回忆失而复得,但转世的夜神,今日的千叶国君慕容谨之,已没有了前世的记忆。 但那又如何?这世,本是他在那年先帝举行的秋猎中接住了坠下马来的白家璃忧,两人一见钟情,许下一生,却不想太后执意要她嫁给慕容谨之,后来,他负气远走蜀国。 这一辈子,他将携前世的执念,与这世的怨恨将她夺回来,附赠便是这个江山,与她做嫁妆。 药性发作,慕容龙秀不管不顾了,拉开她的衣裳,轻轻将她的白色胸衣揭开,雪白的xx全部呈现在眼前,那个绿翘酷似她,身段再好,床技在精湛,也都不是她。 唇,沿着她的脸颊而下,他把她整个揽进怀中,滚烫的吻滑到她的颈下,他知道,他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了她,单纯的亲吻和爱抚已不足以褽平心底的渴望,那是禁锢了千年的压抑。 抚摸着她肚脐滑腻的肌肤,慕容龙秀伸手褪下她的褒裤,突然他脸色大变,洞外传来的嗷叫之声,凌厉之极,如炸开在耳边,竹熊的速度极快,背后跟着的人马,尚未赶到,从竹熊跃下,慕容谨之想也不想,一拉衣摆便快步进了眼前黑暗的山洞,竹熊摇晃着身躯,叫了几声,也飞快奔跑进去,鼻端处盈来薄薄的烟火之味,这洞里的篝火必定刚被人熄灭不久,人已经离开了吗? 慕容谨之迅速点亮手中的火摺子,拧眉看了一眼从他身旁跑过的竹熊,刚才这东西若没有厉声嘶叫,洞穴里的人未必知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竹熊的功劳 山洞曲折回环,慕容谨之每走一步,便是一步心惊,惊怒,战栗,不安,直锥进心里,她又被带走了吗。 她现在到底遭遇着一些什么?突然,竹熊一声悲鸣,他浑身一震,只见前方的石椅中,她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可是,她身上的外裳却褪到腰际,抹胸被掀至颈侧,露好诱人的身体,他昨天才彻夜爱过的她,身子一晃,慕容谨之紧紧扣抓着身旁的岩石,才稳住身形,重重闭上眼睛,脑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嘶喊:他不管她是不是被人占了去,他仍要她—— 竹熊蹲在地上,哀哀看着璃忧,末了咧嘴去咬璃忧的衣服,又用爪子去拨,似乎想帮她把衣服拉拢回身上,慕容谨之一咬牙,快步走过去,把璃忧抱进怀里,洞口传来响亮又急遽的脚步声,慕容谨之厉吼道:“外面的人,一律不准进来!谁敢踏进这里一步,朕就杀了他!” 外面的声音瞬刻静了。 “朕一定会杀了那个人,一定会!”一遍遍说着,是安慰她,还是安抚自己心里那股毁天灭地般的狂怒,手指颤抖着,却始终落不到她身上去,如果他连自己也安抚不了,她醒来后该如何去安慰她,这一刻他也无措。 眸光落到竹熊的身上,小东西呜呜地叫着,蹭着璃忧的腿,慕容谨之心头一跳,突然有个念头迸出,他微微吸了一口气,道:“你下去。。” 竹熊像听懂了他的话,迟疑了一下,跳了下去。 “别看过来。”慕容谨之凝声吩咐道。 慕容谨之闭了闭眼睛,不再迟疑,伸手探到她的两退之间去,稍顷,他眉宇松开,把她的身体再打开一些,俯身就着火光看去,半晌,替她穿好身上衣物,他把她紧紧抱到身上。 他才低头看向咬着他裤腿的竹熊,嘴角扬开温恬的笑意,“做得漂亮,是朕错怪你了,你在空中那几声救了你的主子,救了朕的璃忧。”竹熊歪着头瞅了他好一会儿,似在辨认他眸里的笑意真假,好一会儿,终于敢肯定下来,欢快地猛嗷几声,身子微微一晃,跌倒在地。 慕容谨之微微皱眉,“你似乎受了伤,这样才来找朕来救她吗?”竹熊没有作声,虚弱无力地蜷缩成一团,痴痴地盯着璃忧。 竹熊没有理他。 慕容谨之把璃忧的身子轻轻放下,走到竹熊身边,把它抱起,慕容谨之眉宇轻扬,把它放到璃忧的腿上,又轻声道:“小心点,别压着她了,你现在已经长大了。” 竹熊瞥了慕容谨之一眼,虚弱却神态倨傲,又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皮毛,把头偎到她的膝上,闭上眼睛,慕容谨之也不为意,把璃忧抱回怀里。 “皇上,你里面的情况怎样了?找着白妃没有?” 夏卿的声音传来,慕容谨之没有应允,把头靠在璃忧头上,微微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中。 马车行走在林子里,璃忧抱着竹熊,它昏睡着,它又大又沉,她几乎无法抱动它了,她抱得吃力,却不愿意放手。 第三百五十四章 谢谢你 慕容谨之让她把头靠到自己肩上,看了竹熊一眼,璃忧感激地笑笑,手绕过竹熊的身子,去握他的手。 “它失踪了这么久,回宫后,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没有去找它,其实它应该一直在都我身边吧。” “嗯。”慕容谨之微微颔首,掌一翻,把她的手覆住。 “谨之。”璃忧往他脖子上靠了靠,心里仍然惊颤不安。 “嗯,怎么了?”慕容谨之低声问,山洞中,她被发现时衣不敝体的事情,慕容谨之没有告诉她,只把前面的经过述说一遍。 他明白,她对慕容龙秀已有很深的戒心,这便足够。 他本便不打算放过这个慕容龙秀,今晚以后,他知道自己更想慕容龙秀死,比以往更加强烈了千百倍,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动那个人,因为她不能让任何人诟病,留下口实,今晚的事情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马车停下,营地到了。慕容谨之携璃忧走下马车,夏卿等人也随着走下马车。 营地里,早已经站满了人。 慕容谨之思及璃忧受了惊吓,只让马车慢慢行进,这马车走得甚慢,营地上,人均已回了来,百里瑞熙也在,正脸色阴沉地站在太后身旁。 太皇太后淡淡道:“皇帝总算是把白妃带回来了。” 她皱眉看了一眼后面,一个禁军抱着竹熊,语调微提,“白妃没什么事吧?” 璃忧一凛,赶忙答道:“臣妾没事,谢过太皇太后关心。” “那你可知道,你没有事了,其他人的事儿可一件不少!”璃忧一惊,只见两名禁军搀扶着一个人过来,正是慕容龙秀。 璃忧眉一蹙,慕容龙秀似受了极重的伤,一边肩膀全是鲜血,这个男人把她带走,后被慕容谨之和竹熊追赶上,他迅速离开后却又伪装成这等重伤样子? 与慕容谨之相握的手被微微按了一下,璃忧会意,心里冷笑,面上却装做吃惊问:“王爷的伤?” 慕容龙秀脸色苍白,轻声道:“谢白妃娘娘关心,小王的伤不碍事,娘娘没事就好。” “这又怎会不碍事啊?”太后叹了口气,道:“若非蜀宁王武功高,伤成这样,怕是早就死了。” 听太后这一提,太皇太后蹙眉,训斥道:“龙秀,不是让你随太医去治疗吗?怎么又出来了?” 慕容龙秀面带忧色,道:“那群贼人狠毒,龙秀护着娘娘一路逃,却在途中让他们埋伏了,身体不支昏倒在地,后醒来不见娘娘,又念皇上这边的情况,没办法之下不得不回找人,前去营救娘娘,现在渐渐娘娘平安回来,小王心感欣喜,也特地向皇上请罪。” 慕容龙秀说着,走到慕容谨之面前,一掀衣摆跪下,道:“皇上,微臣有罪,微臣没有保护娘娘周全,微臣罪该万死!” “龙秀,你何罪之有!若非你拼死保护白妃,坏人早把她劫走,哪还能等得皇帝过去相救。” 太皇太后皱眉道,眼中一片不赞成之色,“依哀家看,皇帝该赏你才是。” 众人往慕容谨之看去,他却沉默着,并没有出声。 第三百五十五章 贼喊捉贼 实际上,白妃遇袭一事,到现在所有人还是模糊不清,听得蜀宁王与瑞熙皇子的述说,只知道狩猎当中,有一帮人突然来犯,目标竟似是白妃,百里瑞熙率众禁军抵御贼党,蜀宁王护着白妃离开,后却被贼人追上,蜀宁王被重伤昏倒,白妃被掳,幸好皇上挂念白妃,到白妃猎区探望,发现了此事,回来点兵及时追赶过去,救下白妃。 百里瑞熙也看向慕容谨之,心下却疑惑惊惧不已,林子里,他才刚与那蒙面女人等人打了个照面,已被制昏厥,后来,却是被一身鲜血的慕容龙秀唤醒,慕容龙秀说,他当时进马车找白妃出来一同打猎,哪知道却突然有人来袭,并扬言要把白妃交出,情势危急之下,他立刻驱了马车护着白妃躲避而去,没多久却被追上,他被击昏在地。 没多久,众人狩猎回来,慕容谨之也携白妃回了来。 百里瑞熙心里明白,林子里那些人来的蹊跷,死得也蹊跷,但看慕容龙秀以为是他所为,而且他手里也握着刺死那蒙面女子的长剑,他为人又好胜之极,遂也认了,但到底是谁杀的人,他心里没谱儿,对这整件事也迷惑不已,到底是谁要把白妃抓走? 百里瑞熙心里尚在思量,却听得慕容谨之淡淡道:“龙秀,你这是为何啊?这把白妃劫走的又不是你,朕怎会怪你?” “你下去包扎伤口,你看过那伙贼人的模样,这事朕还得多倚仗你。” “谢皇上,白妃娘娘不罪之恩。”慕容龙秀郎声道:“微臣必定协助皇上把贼人抓到。” “嗯。”慕容谨之颔首,又看了一眼百里瑞熙,笑道:“祖奶奶与母后只管放心,龙秀和瑞熙皇子对白妃的恩,朕必牢记在心。” “小王不敢。”百里瑞熙道。 太后看了璃忧一眼,没再说什么,太皇太后这才点点头,“皇帝,理应这样的。” 太皇太后蹙眉,微微沉声道:“只是这也奇怪,白妃一介女眷,怎会莫名惹上贼人,当然哀家并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但按理来说皇帝,这贼人即使要谋取什么,也应该是你才是,还是说白妃平日与什么人结交,才惹上这等祸事?” “秋月啊,你白家怎出这么多事!” 白秋月面带惶恐,跪到太皇太后面前,道:“臣妾管教无方!” “也罢。“太皇太后淡淡道:“你是太后,当记得你那外甥女之事,莫让这亲侄女也——” 太皇太后要说的只怕是重蹈覆辙,这一来,所有人都再次得到认识到太皇太后极不喜白妃,这宫中只怕多事了,婉宸二妃在旁看着,心里冷笑,窃喜不已。 璃忧咬了咬牙,只不作声。 慕容谨之环了众人一眼,放开璃忧,缓步上前,朗声道:“祖奶奶,这事如果真说起来,祸端倒不在白家和白家,许是贼人听言朕与白妃感情甚笃,欲把她捉走,以此要挟朕。” 太皇太后冷笑,慕容谨之一句话,分明是偏袒白妃,又再次向各人言明了他的心思。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争执 太皇太后脸色一沉,说道:“淑媛,你过来。”众人一怔,只见楚沐姝从太皇太后身后走出来,手腕上裹着一条白纱布,血染红了一层层纱布,“皇帝,你刚才走开那会儿,淑媛被林中跑出来的一只狼崽子给抓伤了,她身怀有孕,如果有什么事,这可是你的责任。”太皇太后淡淡看向慕容谨之,这时,应星河走出来,朝着太皇太后躬身,道:“皇上临走时,嘱咐星河要照顾好淑媛娘娘,是星河疏忽了,还请太皇太后降罪,与皇上无关。” 星河的父亲应王爷是太皇太后的侄子,见自家人出来谢罪,太皇太后微叹了一口气,“星河,你——”话音还未落,一道身影已经快速走到了楚沐姝面前,“怎么如此大意,你没事吧?”是夏卿一脸担心的站上前去了,楚沐姝微微一怔,见他刚才一直惨扶着姜大夫,听到他这么突然出来,便轻声道:“是我自己疏忽了,星河猎杀了一只黑狼,我便走过去想瞧瞧,哪知道它怀里还有一只小狼崽,谢侯爷关心。” 太皇太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们一眼,又看见慕容谨之若有所思的看了沐姝一眼,便没有说话了,只一声冷笑,吩咐道:“那便让姜大夫给淑媛看看伤势。” “是。”姜西偷偷看了夏卿一眼,见他深凝着淑媛娘娘,只得垂下眼眸,快步走到楚沐姝面前,但又突然想起什么来,道:“淑媛娘娘,刚才奴婢已经应允了白妃娘娘为竹熊医治,竹熊伤势严重,能否容奴婢先为它医治,然后再到娘娘的营帐中——” 话还未说完,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一声清脆,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只见打人者是太皇太后身边贴身老嬷嬷,那老嬷嬷冷笑道:“好一个不知分寸的贱婢!”脸上火辣辣的,姜西却不敢去捂住,这时,太皇太后说话了,“月碧,给哀家继续打!” “是,娘娘。”月碧默默应声,扬手又要往姜西脸上打去。 “大胆!”微怒的声音传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闪到姜西面前,紧紧抓住月碧的手,一旁的太后见是夏卿出声,已做好看戏的准备,夏卿是长公主的嫡子,长公主又是先皇亲妹妹,太皇太后唯一的女儿,夏卿是她这世间唯一的一个外孙,那是真的疼到了骨子里去的宝贝疙瘩。 “卿侯,你这是做什么?”太后故意佯装惊讶玩到:“太皇太后不过是要教训一个不知规矩的奴婢,你这个小辈也要插手?” 太皇太后见自己这外孙阻拦,微诧异,夏卿躬身跪下,道:“是孙儿的错,但皇姥姥向来都是赏罚分明之人,也知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之分,孙子倒是觉得姜大夫这么说,并没有任何错处。” “你与哀家说先来后到?”太皇太后凝眉,沉声道:“卿儿,就算是要说先来后到,也应该看看情况吧,难道说人还比不上一个畜生?” 楚沐姝这时突然跪下,低声道:“沐姝谢太皇太后的恩德,只那是白妃姐姐所养的宠物,沐姝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姜大夫那么说,也无可厚非,侯爷,是吗?”楚沐姝目光幽幽的看了夏卿一眼,眼角余光瞟向慕容谨之,夏卿一震,怔然的看向楚沐姝,姜西看他这个模样,微微苦笑。 姜西跪地,道:“奴婢说错话,甘愿受罚。” 璃忧立刻挡在姜西面前,急声道:“请太皇太后明鉴,这件事情是璃忧先拜托姜大夫的,要责罚就责罚璃忧吧,不要责罚姜大夫。” 太皇太后的目光轻轻从她身上掠过,“那白妃倒是来说说,这人重要还是畜生重要?应该先给谁医治呢?” 璃忧转头看了眼昏睡过去的竹熊,又看了眼楚沐姝的手,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这时有人快步走出来,挡在她面前,淡声道:“姜大夫,你的医术高明,朕向来信赖你,淑媛的伤,如果你能花费一个时辰治好,朕便跟白妃在营帐中等你一个时辰,如果超过一个时辰,那你以后也不是出现在朕面前了,好了,还不快扶淑媛下去医治。” “奴婢遵命。”姜西应声,便要去掺扶楚沐姝,楚沐姝却淡声道:“不比劳烦姜大夫了,本宫自己能走。” 慕容谨之扶过璃忧,道:“祖奶奶,母后,朕先回营帐了。” 慕容谨之的话让太皇太后不得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璃忧扬长而去,太皇太后大怒,领着众人朝慕容龙秀的营帐走去。 太后并没有跟着去看慕容龙秀,而是带着望舒进了楚沐姝的营帐,楚沐姝见太后来了,便要行礼,太后一摆手,安抚住她,径直朝着她身边的红玉去了。 “望舒。” “在。” “给本宫狠狠的打!” “是。”望舒应声后,一挥手招来身后几名内侍,将惊恐的红玉按住,望舒亲自动手,一连在红玉脸上落下十几巴掌。 “继续打!”太后昂首在楚沐姝的位置上坐下,将楚沐姝挤到了一边去,楚沐姝这时才算是明白红玉做错了什么,就是刚才在太皇太后面前那番话,白芊芊如何蠢笨,引火自焚,白璃忧如何与她这个太后作对,也是白家的人,白柏书被降职,白瑞被诛杀,太后本就一肚子火无处发,红玉却说出那番话来,太后没当场弄死她,已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上了。 红玉惊吼道:“太后凭什么打奴婢!奴婢做错了什么!请太后明说!” 白秋月眸也不抬一下,掸了掸手指,冷笑道:“白家如何?何时能轮到你这个贱婢来说,本宫还没死呢。”说完,瞧了一眼望舒,望舒会意,再次上前,用内力将红玉的一双胳膊给掰断,营帐中充斥着悲惨的嚎叫,白秋月却乐在其中,起身,对楚沐姝警告道:“没本事留住男人的女人,就算是天天一副柔弱的样子,也得不到怜爱的,后宫中,装可怜,装柔弱是没用的,有用的是手段——好好管教你的奴婢,本宫能捧你,也能将你踩进泥里,今天废你奴婢双臂,再有下次,本宫废了你!” 说完,白秋月便率领众人离开了营帐,只留下呆若木鸡的楚沐姝,已经迎昏死过去的红玉。 第三百五十七章 本侯不需要你的同情 随慕容谨之回到营帐中,禁军已经将竹熊抬了进来,之后又退了出去,璃忧跪坐在地上,担心竹熊,以前在浓华殿时,这小东西也不是没有这样睡过,只是这次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身后突然一暖,慕容谨之已经将她抱住,“璃忧,这次跟着出来的太医不多,两个去了慕容龙秀那边,剩下的便是姜大夫,你会怪朕这样安排吗?” 璃忧摇头,道:“这是最妥当的安排了,而且淑媛受伤,你应该也是担心的吧。” 慕容谨之将她抱紧,道:“朕过去看她一下。” 璃忧道:“去吧。” 慕容谨之一怔,将她的身子板正,璃忧忽然一笑,道:“皇上,这是做什么?我真的没有不高兴,你去看她是对的。”说完,她指着他的心,“最重要的是你这里是我。” 慕容谨之眸光似火,俯身深深吻住她,她相信自己就好! 璃忧轻轻抚摸着竹熊的皮毛,等姜大夫过来,突然听得帐外慕容谨之的声音传来,竟又严又酷,像是在训斥谁。 璃忧一凛,走了出去。 却见慕容谨之冷冷盯看着的人却是华芝,周围不少人在看着,慕容谨之一班亲信都在,还有不少经过的内侍,宫女和禁军。 华芝低着头,一声不响。 众人想替华芝求情,盛子铭才说了一句,立刻被慕容谨之斥回,各人素知慕容谨之的脾气,不敢再说什么。 慕容谨之看向郭麟,“让人好好看着,绝不能让公主靠近朕的营帐一步!” “是。”郭麟应道,又看了华芝,摇摇头。 华芝抬起头,一双眼睛通红,满脸泪水,哀求道:“皇兄,你让我进去看看嫂嫂,华芝下次不敢了!” “下次?”慕容谨之顿时沉了声音,“没有下次!从现在开始,离她远点!” “我知道错了,”华芝咬着唇,一张脸涨得红红的,怯怯地看了慕容谨之一眼,又看看周围的人,低低泣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不,慕容华芝,你从来就不明白什么叫做责任,朕把安排围场狩猎的权力交给你,不管这是不是一场游戏玩乐,你既接了手,便该统筹好全局,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嗯?” 慕容谨之眸光冰寒,“你差点把你嫂嫂害了,你知道吗?” “朕不想再看见你!滚!”韩良在旁看着,一咬牙,走了上来,朝慕容谨之欠身一鞠,轻轻一拉华芝,“我送你回营帐。” “不!我不走!我要看我嫂嫂。”华芝也拗了起来,一把推开韩良,死死看着慕容谨之。 璃忧一向疼爱华芝,心里不忍,快步走了上来,握上慕容谨之的手,低声道:“好了,要骂的都骂了,华芝是有错,但一个女孩儿家的,脸皮薄,你当着这么多人训斥她,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搁?兰亭大哥就在那边,韩良也在让我和她谈一谈好吗?” “不骂她,她永远不会明白。”慕容谨之眸光微凝,“一个人的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璃忧怔了怔,握紧他的手,“你这个当哥哥的心思,她会明白的。‘’ 营帐内。 华芝坐在榻上,摸着竹熊的皮毛,低声道:“嫂嫂,对不起,韩良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慕容龙秀对你有非份之想。” 璃忧明白韩良应该没有告诉她慕容龙秀的事,摸摸她的发,柔声道:“小丫头,你会怪你皇兄吗?” 华芝摇摇头,“我最怕皇兄不理我,起码他还肯骂我,皇兄不理人的时候才可怕。” 璃忧一愣,笑了起来,轻声道:“华芝,其实这事倒不在于分了谁与谁一组,而在于你没有把你的事情做好。你皇兄把事情交给你,是因为他信任你,也因为信任,所以没有多过问,你不该只满足了自己的私心,便把事情丢到一边,更不该让别人插手。” “你知道我与楚沐姝因为你皇兄的关系,现在也相处尴尬,嫂嫂不是因为插手的那个人是她才说你,这件事,不管那个人是谁,都是不应该的。你皇兄说,一个人的权力越大,责任便越大,华芝能明白吗?” 华芝抿着唇垂下眸,过了好一阵子,猛地点点头,眸光璀亮,“华芝懂了。” 璃忧笑了笑,又道:“那兰亭大哥的事呢?” 华芝愣愣看着璃忧,好半晌,又低下头。 “兰亭大哥是个好男子,我们华芝是个好女子,只是,华芝弄明白对兰亭大哥的感情了吗?” “弄明白?”华芝迷惑道。 姜大夫从楚沐姝的营帐出来,帐外两个婢女赶忙拢好帷帐,姜大夫明白,因为皇上来了。 只是这样一来,那个人会很伤心吧?姜大夫自嘲一笑,提了提肩上的医箱,便准备往皇帝的营帐而去——白妃娘娘在等着。 才走得几步,却与一个人差点撞个满怀。她连连道歉,那人却淡淡道:“姜西,你的脸没什么大碍吧?” 姜大夫一怔,“侯爷?” 来人正是夏卿,他笑了笑,便往楚沐姝的营帐走去。 姜大夫下意识唤住他,“皇上在里面。” 夏卿微微一震,随即道:“嗯,是吗?” 姜大夫看到他转身瞬间眸里的落寞,心里一疼,挽着医箱,追了上前,“侯爷。” “还有事吗?”夏卿声音微冷。姜大夫咬了咬唇,打开药箱,拿了个小瓷瓶子出来,低声道:“这是这是我调制的冰糖雪梨膏,侯爷您尝一尝,很好喝的。” “谢谢。”夏卿拒绝了,侧身便走。 姜大夫手指微颤,“真的很好喝,心情会好点,我见你昨夜有些咳。” 夏卿猛地返过身,夺过她手里的瓶子,摔到地上,挑眉冷冷一笑,道:“本侯不需要你的同情!记住你的身份,只是本侯的玩物!” 姜西脸色煞白,低下头,道:“是,奴婢明白了。” 这时,楚沐姝宫中的大婢子美玉领着几个宫女走了过来,将这一幕看的清楚,唇角一掀,对身边的宫女说道:“看见没有,在宫中最重要的就是要认清楚自己的本分,别以为主子维护自己几句,就将自己也当主子了,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自己要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莫要让人看了笑话。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侯爷的鞋子都脏了,你们还不去给侯爷清理了。”美玉吩咐身边的宫女说道。 “不必劳烦了,还是我来吧。”姜西低声说道,俯身,从怀中拿出手绢便要将夏卿靴子上的梨膏擦去。 可手绢刚触碰到夏卿的靴,夏卿猛然省悟,“姜西!” 他抓住她的手要阻止她,她却一惊,攥紧手帕,欠身一福,跄踉着走开。 看着前方狼狈奔走的背影,夏卿微微失措,稍顷,返身瞥了几名宫女一眼,淡淡道:“美玉的教诲,你们可要记好了!本侯再给你们一个忠告,这宫里最命薄的人莫过于那些嘴碎的奴才!” 美玉脸色一变,几个小宫女吓得顿时不敢噤声,夏卿冷冷一笑,拂袖离去。 第三百五十八章 期待大戏 贵妃营帐中,“我去给你泡杯茶,好不好?”楚沐姝笑道,低头轻轻揩去眼角的湿润。 “我没有想到你会过来,这边什么也没有,你等一下,我让人去准备。”深深看了坐在榻上的慕容谨之一眼,楚沐姝转身便要出帐。 “沐姝。”慕容谨之止住了她,“坐下来陪朕说说话吧。” 楚沐姝点点头,坐到他旁边的位置。 榻不大,两人靠得极近,他的气息清晰传来,她心头跳得厉害,有多久没有跟他这样在一起过?这手上的伤,值得。 他的手安静地搁放在膝上,楚沐姝希望他会来拉自己的手,半晌过去,他沉默着,手也一动没动。 她心里一阵失望,她看过他与白璃忧在一起的模样。 他变了,于是她也变了。 皇帝还是静默着,楚沐姝终于忍不住道:“皇上,这里见面也不方便,不若今晚咱们约在一个地方等——” “不碍事。”慕容谨之淡淡道:“太皇太后表明的她的心思,你我见面倒好办,并不会太惹人思疑。” 楚沐姝颔首,心中甚是欣喜。“沐姝,还记得朕在御书房里说过的话吗?” “嗯。”楚沐姝低低应了句,又道:“你后悔了?” 慕容谨之微微一顿,轻声道:“你以为朕是因后悔来你这里的?” 楚沐姝旋即变了脸『色』,怔怔看着他。 慕容谨之扫量了一眼她手上的伤,“你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不这样做,难道我死了,你才肯来看我一眼?”楚沐姝自嘲一笑。 “我们经历这么多,你也应该明白轻言生死并不好,朕确是想来看看你的伤,有些事情,也想与你一谈。” 楚沐姝眸光垂落到地上,“你说,沐姝听着便是。” “你我多年相处,你该清楚朕并不是个有耐性的人。”慕容谨之目光微利,缓缓递到她身上,楚沐姝突然一阵心惊,咬紧牙,也不作声。 “如果换做是别人,朕已经将他杀了。”慕容谨之语气轻凝,站了起来,楚沐姝牙关微微打颤,猛然抬头望向慕容谨之。 “朕问了华芝,知道你碰过狩猎分组名单,是不是原来朕决定的分组名单,你心里是有数的。”楚沐姝心里悲苦,冷笑道:“即使我有更改过又如何?你就要为件事杀了我?” “她因为你这么做而差点遭受的灾祸,你知道有多重吗?” 慕容谨之眸色顿沉,语气冰寒,楚沐姝浑身一震,她心思玲珑,此时被他凶狠的眸光震慑住,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不能再待在太后身边,这些天,你姑且想好出宫的借口,向太后请辞,就说你要去西山行宫养胎。”慕容谨之眸光微动,“朕从帝陵回来以后,会立刻安排你离宫。” 楚沐姝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小榻上,他话里的意思,表面上是为她好,但是要她远离白璃忧。 “那你的母妃?只差一点便能把囚室位置查出来,难道就此功亏一篑吗?”她站起来,挽上他的臂膀,又惊又痛。 “朕的母妃,朕自会想法营救。”慕容谨之微微拧眉,“沐姝,朕不想你因急于求成而被太后觉察,害了自己。” 楚沐姝一怔,心头猛地涌上几分狂喜,“并不是因为她,是不是?你只是不想我冒险是不是?” 慕容谨之重重阖上眼睛,“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朕最不想做的是——朕以后会亲手杀了你!” 楚沐姝大骇,身子颤晃得厉害,“你说什么?” “若有下一次,朕会杀了你,你懂了吗?离宫,对你最好。” 她慢慢闭上眼睛,此刻,她也突然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清楚明白,她想白璃忧死。 慕容龙秀的营帐。 太皇太后眉含忧色,责怪道:“龙秀,你何苦那么拼命去护年妃那狐媚?” “祖奶奶,她毕竟是皇兄最爱的女人。”慕容龙秀淡淡笑道。 太皇太后一听,立刻斥责,“你当他是你兄弟,他未必就认你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又道:“你父皇偏心,那时,你们年纪尚小,兄弟几人玩耍,你把他推进湖里,也不过是无心之失,你父皇宠爱郭思澜那贱婢,认定你有歹心,竟把你发放到那穷乡僻壤去。” 慕容龙秀淡淡道:“祖奶奶莫要再说,此事已过去多年,孙儿也没有再放在心上。倒是祖奶奶多年来暗中对龙秀支援帮助,龙秀铭记于心,不敢相忘。” “你这孩子心好。”太皇太后冷笑道:“若慕容谨之胆敢对你怎样,哀家必饶不了他。” 慕容龙秀笑了笑,没有吱声,慕容谨之即将远行,太后,皇后,再加一个楚沐姝,后面的戏码,必定精彩,他心头微微一颤,已经忍不住期待。 第三百五十九章 我会照顾自己 回宫后,姜大夫为竹熊诊治过,却无法得出病因,后来又来了两名太医,仍是查不出原由来,季琳琅也来过,与姜大夫查阅古籍看看有无医治之法,但也没有查到。 竹熊只是一味的昏睡,有一日,她去了御书房,回来后却找不着竹熊,璃忧慌了,满殿的去找,后来在兽园的湖边寻到它,它趴在地上,盯着兽园密林深处,不知在看什么,模样焦躁不安,璃忧便有了一种预感,它想离开这里,见她来了,便挣扎着起来跟她回去了,璃忧见它那样子,心里难受,知总有一天它会离开自己,心里微微的痛。 它已长大,宫中岁月孤寂,它数次救自己于危难,璃忧怎么忍心禁锢它的天性,兽园伸出那通往外面的浩瀚天际,才是它驰骋的地方。 只是它现在身子不好,璃忧希望它的身体好起来,再放它离开。 明天,慕容谨之就要出发去帝陵了,可是今晚他不在浓华殿,也不在御书房,而在懿喜宫,楚沐姝生病了,不得不取消去行宫养胎的计划,慕容谨之当听到郭麟来回禀楚沐姝突然在宫中晕倒后,皱起眉,什么都没有说,似在想些什么。 傍晚时,也就去了。 睡意模糊时,听到床边有些动静,璃忧吃了一惊,猛地睁开眼睛,却见桌上烛影摇曳,慕容谨之站在床边伸手抚上她的脸。 “怎么回来了?” 慕容谨之没有说话,伸手越过她,抱起竹熊,将它抱回到小榻上,回来后,慕容谨之略微皱眉,低声呵斥道:“睡进去一点。”之后便躺上了床。 璃忧佯装生气,道:“碰过别的女人,不要碰我。” 慕容谨之捏住她的下巴,笑骂道:“妒妇!” 璃忧只是假装生气,这时却有些真的恼了,“明天就要出发去帝陵了,你却去了那边。”说完,便侧过身去,不说话,不理睬。 慕容谨之微微一笑,道:“既然你不喜欢朕过来,那朕现在走好了。” 璃忧听闻,又气又恼,道:“快走,快走!” 慕容谨之一笑,就要起来,可她又不争气的搂上他的腰身,不许他动,闷声道:“不要走!” 慕容谨之凝着她,眸中闪过一丝宠溺,并吻上她的唇,两人经历这么多磨难,才会走到现在,接下来又是一段时日的分离,这一吻下去便一发不可收拾,两人随即失控。 “我还以为你就在那边,不过来了。”璃忧含糊的说道:“我要是个妒妇,那也都是你害我的。” 说着,重重的咬住他的耳垂,慕容谨之闷哼一声,强烈的愉悦感袭来,笑道:“朕没有碰她,只是过去看看她,之前朕已让她准备去西山,以后恐无在回宫的可能,只是她这病来得也是蹊跷。” 她心里一甜,低声道:“怀孕的女人,身子出现状况也是常有的事,她没有对我做什么,其实也不用将她送走。” 慕容谨之心里一热,轻轻嗯了一声,道:“只怕她伤你。” 璃忧将头埋进他怀中,不做声。 稍许后,她的声音传来,“这次去,要去多久?” “慢则半月,快则十天。” “早去早回。” “好。” 璃忧从他怀中钻出来透气,坐在他膝上,他握住她拨弄自己发的手,“夏卿,子铭与星河会随朕去,韩良与郭麟会在宫中照顾你,有什么事你只管找他们就好。”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不需要人照顾,再说了,浓华殿人也不少,能够照顾我的。”璃忧嘴上说着,心里却很是喜欢他的安排,“华芝那个丫头说,兰亭大哥明天启程,听说是要回家一趟吧。” 慕容谨之道:“是,朕让他赴任之前回去探望双亲,以后战争一爆发,他怕是数年都难回家一趟的。” “那边关有什么动静吗?战争真的要——兰亭大哥走得这么急,难道真是——”璃忧惊道。 慕容谨之也没有再说下去,下巴搁到她发上,轻轻摩挲着,璃忧伸手抚住他的下颌,抬头看他,帐外烛火映来,他的眼眸幽深暗凝,她明白他心里的事情有多重,那种负担,没有多少个人能忍受然后担负起,心里一疼,双手挪到他的腰上,把他环紧,“我会一直陪着你。” 慕容谨之颔首,又轻声叮嘱道:“朕不在这段日子,你在宫中要多加小心,没有什么事,就别处浓华殿了,谁要是找你去其他宫中,你也想法子给推掉,即便是太皇太后与太后要你去,你也推掉,没关系的。” “太皇太后那边恐怕不好推。”璃忧无奈说道。 慕容谨之声音低沉,道:“若是她压你,你便将责任推给朕,就说是朕不让你去的。”璃忧心中暖暖的,吻上他的唇,“朕留了一样东西给韩良,那个东西足以保你平安等朕回来。” 璃忧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慕容谨之早已离开,她懊恼,昨夜累极了,这一睡起来竟将他出发的时辰给错过了,这时彩霞在门外低声问道:“娘娘,你起来了吗?” 璃忧忙道:“起来了,进来吧。” 门被从外推开,进来的是华芝,彩霞欠身后便退下去,将房门关上,璃忧笑道:“你怎么来了?” 华芝也不说话,走过去良久才靠在她怀中,道:“嫂子,华芝是来向你辞行的。” 璃忧道:“秋猎之后,你皇兄不是已经不同意将你嫁给百里瑞熙与秦世嘉,听说他们两人这几日已经分别启程回去了。” 华芝点头,道:“说来这几日走的人真多,皇兄,兰亭大哥,就连慕容龙秀都要回封地去了,除了百里瑞熙与秦世嘉,华芝早上已与其他人告别过了。” 璃忧笑了笑,想起慕容龙秀,心中一颤,华芝又开口道:“昨夜皇兄与兰亭大哥他们喝酒,可惜我没去。” 璃忧问道:“只有兰亭大哥吗?” “不,还有百里瑞熙,秦世嘉。” “当日帝都街头相识,谁会想到来头都不小,也没想到兰亭大哥竟是戎家后人。” “是啊。”华芝叹气。 璃忧摸了摸她的头,道:“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兰亭大哥?” 华芝蹙眉,“嫂子,你就别笑我了,我不是为了兰亭大哥,是为了我出宫的事。” 第三百六十章 华芝失踪 璃忧怎么也没有想到,华芝在向她说起出宫的事后第三天,护送华芝出宫的一名禁军带着重伤回来禀报,其他人全部遇难,禁军在宫外长乐镇遇袭,全部人被杀,华芝失踪,生死未卜,当彩霞将这个消息带回来告诉她,璃忧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 原来在慕容谨之离开那个早上,华芝接到仙尊派耳朵信件,说是仙尊派一位师叔仙逝,华芝便向太后请旨,回去悼念,在那个早上,华芝也随之出宫,想起华芝出宫前来向自己此行,说是回宫后一定给她带民间好玩的玩意,璃忧便一阵心痛。 但顾虑到安全,华芝与数百名禁军是乔装出行,而且路线隐秘,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璃忧抓住彩霞的手,“回来报信的禁军是如何说的?知道是谁行刺的吗?” 彩霞道:“娘娘,回来报信的禁军说那伙人应该是林中的土匪,专干杀人越货的事,就连公主身边随行的侍女都抓走了。” 米翠怒道:“这伙人真是活腻味了,连公主都敢劫走!” 彩霞道:“可不是,太皇太后与太后知道之后,王楠将军亲自领兵去救人,他们竟敢与朝廷作对,这班人是别想活命了!娘娘,你可不知道,太皇太后本来想碧玉观了,可是听到这个消息急成什么样了,只能留下来,不然走了也好,省得老看娘娘不顺眼。”彩霞撇嘴道。 小露有眼力界,看着璃忧始终蹙眉,担忧的唤了她几声,璃忧回过神来,众人都知她与华芝公主感情深,一时也不敢出声了,彩霞忙道:“娘娘,您被担心,王将军已经领兵去了,公主不会有事的。” 璃忧摇头,苦笑道:“那些人如果知道华芝的公主身份,他们是敢还是不敢动华芝?也就是说,他们并不知道华芝的身份,如果他们知道了,他们又做了,会如何处置抢来的女眷?” 璃忧一句话提醒了众人,众人恍然大悟,随即脸色煞白,恐怕公主与一众侍女都难保清白,如果仔细去想,华芝失踪的事,也是疑点重重。 璃忧想了想,低声吩咐道:“彩霞,米翠,你们随我到韩大人那里走一趟。” 璃忧去到韩良居住的殿阁时,韩良负手站在院中,眉宇紧锁,一脸冷峭,韩良见她,有些意外,正要行礼,璃忧叫住他,“韩良,你我之间,还需要拘泥于这些礼数?” 韩良颔首,“谢娘娘。” 璃忧看眼身后的彩霞,米翠,“你们先下去。” “是,娘娘。”两人应声便退了下去。 韩良也屏退了院中的内侍,璃忧直接开口,“韩良,你出宫去吧,将华芝找回来。”韩良凝眉,看向她,好一会儿,才道:“属下奉旨在宫中保护娘娘,哪里也不能去。” 璃忧道:“华芝的事,你应该也看出一蹊跷来了,有时候明知道是一个局,但又不得不按部就班的进去,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直心绪不宁,总觉得华芝这次会出事情。“ 韩良握紧拳头,咬牙道:“王楠已经领兵去营救公主了。” “那是王楠,可不是你去,你如果不去,就不怕自己会后悔一辈子吗?”璃忧看向他,“去吧,我在宫中会好好的报复自己,等着你回来,也等着你将华芝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韩良猛然跪下,声音微颤,道:“韩良谢过娘娘大恩大德。” 浓华殿—— 璃忧趴在竹熊雪白的肚子上,手指轻轻攥绕着它的毛发,竹熊还在睡。 从韩良出宫以后,除了对华芝的担忧,心里又抿进了一股不安,那是一种微微战栗的感觉,吊着心,看了一眼床头的东西,她才慢慢安心下来,那是他交给韩良的手谕,韩良离宫前,把这道手谕交给了她。 他离去前那晚说过,那是能保她平安的东西,她把手谕打开来看过,那确是能保她平安的东西。若这道手谕也不能护她周全,天底下便没有可以护她周全的东西了。 因为华芝的事,昨天,各宫妃嫔都到太皇太后和太后寝宫请安了,唯独她没有去,只推说自己病了,她记住他的话,那儿也不去,她侍宠而骄的消息与华芝失踪的事一起在这宫里沸沸腾腾传开,璃忧一声苦笑,抱住竹熊。 突然,门外彩霞微急的声音传来,“娘娘,淑媛娘娘求见。” 出去与楚沐姝见了面,楚沐姝笑道,“听说白妃姐姐身体不适,特意过来看看你,命人送些滋补调理的食材给你拿来。” 璃忧连忙谢过,但见楚沐姝脸色憔悴素白,不禁问道:“淑媛可有哪里不适?” 楚沐姝笑了笑,手抚上肚子,道:“估摸着是肚子里的孩子闹腾吧。”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璃忧心中不免有些黯然,“你要好生将养才是。” 楚沐姝身边的侍女美玉忧虑道:“娘娘,还是宣太医瞧瞧吧,指不定是胎息不稳。” 璃忧心里挺难受的,但想到是慕容谨之的孩子,也不免担忧,“淑媛,你没有招太医来看吗?” 楚沐姝叹气,道:“姐姐有心了,公主现在出事了,太皇太后与太后已是担忧,本宫不想再这个时候再添乱。”说着,楚沐姝突然按住自己的腹部,脸色极其痛苦,璃忧吃惊,上前扶住她,朝着彩霞说道:“快去请姜大夫来。” 楚沐姝却摆手,低声说道:“姐姐,还是等本宫自己回宫后再招太医来瞧吧,你自己身子也不好,本宫本是来探望的,怎能给你添麻烦,再说了,在这里传姜大夫来对你也不好,传了出去,宫中的人又不该怎么传闲话了,一定说是本宫在你这里惹上了什么病痛,徒给你怪罪。” 送走楚沐姝,回到房间,枕进仍在酣睡的竹熊的肚子上,璃忧微微蹙眉。 楚沐姝最终还是让侍婢搀扶着回懿喜宫了,并没有在浓华殿宣医。 虽捋理了一番,却始终猜不透楚沐姝的来意,若说她来是显摆龙嗣,看去又不像,而她的脸色极为憔悴,也并不似假装。 这天傍晚,宫里传来消息,淑媛皇贵妃有血崩之症,胎息极为不稳,恐有滑胎小产之虞。 华芝的事以后,皇宫顿时又笼上一层云雾。 这是慕容谨之离宫以后的第六天。 第三百六十一章 做局 听说各宫妃嫔都前去探望,璃忧仍旧没有出门。 晚上,璃忧想着华芝的事,整晚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直至窗外天色透白,才倦怠入睡,后来迷迷蒙蒙间做了个梦,梦见楚沐姝脸容扭曲痛苦,医女说只怕胎儿难保,她胆战心惊的从梦里扎醒,满头汗湿。 梦里的恐惧和不安慢慢散去,璃忧正觉一阵睡意袭来,门外却又传来彩霞的轻唤,“娘娘,淑媛娘娘过来了。” 楚沐姝又过来做什么? 她身体不适,不是该在寝宫好好将养吗? 璃忧微微一惊,正要起来,目光触到床头的黄缎,她心里一动,把手谕放进枕下,又唤了彩霞进来,让她出去跟米翠说一声,好生招待,自己紧赶慢赶的漱洗穿衣。出得来,厅中,米翠正让人给楚沐姝等人上茶,婉妃宸妃也来了。 最让璃忧惊诧的是站在楚沐姝背后作侍女打扮的白子真,当日楚沐姝从那人手里把白子真救下,她竟成了楚沐姝的贴身侍女。 白子真手上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模样甚是娇憨可爱。 璃忧越发疑虑,暗下提醒自己务必警惕。 “白妃姐姐来了。”楚沐姝笑着站起,便要过来拉她的手。 璃忧连忙道:“淑媛,使不得。” 她刚要把楚沐姝扶回座上,白子真已快步走过来,伸手搀住楚沐姝。只是,她这一动,教手中的小狗挣了出来,跳下地,四周窜去。 “还不快去把它捉回来?”楚沐姝低声斥道。 白子真欠身,恭声道:“是,奴婢这就去。” 璃忧一凛,白子真为人向来心高气傲,虽说楚沐姝有相救之恩,但她就真的甘愿在楚沐姝手下当一名侍女? 她看了彩霞一眼,彩霞会意,随白子真一起去逮捉小狗。 楚沐姝浅浅一笑,道:“姐姐莫怪,我新养了这小畜生,性子顽劣,又未经多少教导,还不懂规矩。” “不碍事的。”璃忧回了一笑,看了婉宸二妃一眼,又笑道:“两位妹妹也来了?” 宸妃嘴角一扬,道:“我与婉妃姐姐到淑媛姐姐殿里探望,看到淑媛姐姐饲养的小狗憨厚可爱,都极为欢喜,谈笑间言及白妃姐养的竹熊,还没看到过那竹熊长什么模样,甚是好奇,我们便一起过来看看,太医也说淑媛姐姐要适时走动一下,对腹中胎儿也好。” 她正说着,突然一阵厉叫从内室传来。 声音是从璃忧的寝殿传来的,众人一惊,只见一个人飞快跑了出来,鬓发微乱,容颜恐慌,正是白子真。 “怎么回事?”楚沐姝皱眉问道。 白子真惶声道:“富贵跑进了白妃娘娘的寝殿,奴婢想随彩蝶进去,把富贵带出来,哪知道白妃娘娘养的小畜生守在房门口,奴婢才走近一步,它便把奴婢伤了。” 她说着,把手伸出来,只见手背上一条抓痕甚深,血肉模糊。 楚沐姝紧蹙了眉,尚未说话,宸妃已唇角一撇,道:“白妃姐姐,俗话说狗仗人势,你养的畜牲,又是怎么回事?” 竹熊不会随意无辜伤人,为什么会伤了白子真呢? 第三百六十二章 做局,原来如此 璃忧正想分辨几句,楚沐姝已温声道:“姐姐,富贵顽皮,还在你寝殿,可以让姐姐过去把它带出来吗?” 璃忧想了想,道:“璃忧的竹熊把淑媛的婢女伤了,是璃忧管教不周,淑媛身子不便,你们坐着吃茶,璃忧这就过去把富贵带出来。” “姐姐这是哪里话,不必与我们客气,”楚沐姝微叹了口气,“富贵性子顽劣,只怕别人难以捉捕,还是让本宫走一趟吧。” 她说着,径自站起,带着数名内侍宫女便往璃忧的卧室走去,宸妃,婉妃紧跟在楚沐姝背后。 璃忧眉头一蹙,领着彩霞等人赶紧跟了上去。 寝殿门口,只见竹熊蹲坐在门槛上,它身形已大,在房间门口一坐,顿时隔绝了所有人看向房内的目光,它神『色』甚是暴戾,蝶风在旁,一脸焦『色』的劝着,它却毫不理会。 看到璃忧过来,它的目光才柔和了些许,众人看它模样凶狠,都甚为惧怕,楚沐姝厉声道:“富贵,出来!” 狗吠声从房里传出,那声音听去,微微颤抖,却是富贵惧怕门口的竹熊,不敢出来。 璃忧心中一凛,竹熊似明白她所想,猛地站起来,却突然斜斜歪下身子,璃忧大惊,眼角余光却看到白子真微微杨起的嘴角。 璃忧顾不得这许多,与彩霞等人一起扶住竹熊,一瞬之间,竹熊的模样变得极为虚弱,似乎又回到昏睡前的状态。 楚沐姝轻声道:“白妃姐姐,你的竹熊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璃忧苦笑,一抹白影疾快奔跑了出来。 “富贵。”楚沐姝笑道,正要抱起小狗,婉妃却惊叫道:“它嘴里咬着的是什么?” 楚沐姝一惊,白子真弯腰按住富贵,从它嘴里拿下一枚破布薄絮一般的东西,宸妃眼尖,已瞧出那是什么,脸色一白,随即掩嘴冷笑道:“怎会有这种东西?” 一枚布偶,身上缠着几十根银针。 “娘娘,这上面的是您的名字。”白子真颤声道。 一时,声音顿寂,但她这一报禀,所有人的目光却并非看向楚沐姝,而是璃忧。 白子真又道:“东西是富贵在白妃房里叼出来的,在这之前,竹熊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去。” 璃忧虽浑身冰冷,反倒没多大恐惧,用来诅咒的玩意,栽赃,观众,原来从头到尾,是这样一场司空见惯的戏。 她站起身来,捏了捏眉心。 “白璃忧,没想到你的心肠如此恶毒!竟诅咒毒害淑媛娘娘,枉费了皇上对你的一番宠爱!”宸妃眉眼一挑,冷冷道。 白子真低声道:“淑媛娘娘,原来你险些小产,便是这个小人害的。” 她眯眸看向璃忧,“白妃娘娘,你真歹毒!” 璃忧决定替自己省口气,安静地弯腰去看竹熊。 蝶风,米翠和浓华殿一众宫人早已震惊骇然,这时看璃忧不争不辩,白子真小人得志,彩霞心中悲愤,怒道:“那不是我们娘娘做的,你们别血口喷人。” 白子真这时哪里还把浓华殿的人放在眼里,轻声笑道:“谁血口喷人,你自己看看,证据就摆在眼前!” “你这个贱人!”彩霞怒极,死死拉住白子真的手。 一直沉默着的楚沐姝,这时淡淡看向璃忧,“姐姐,做妹妹的向来以和为贵,如果你要害的是我,我或许可以既往不究,但你现在要加害的是皇嗣,这事,本宫一定要呈禀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明断!” 第三百六十三章 骗我圣旨 “白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璃忧叹气,环顾四周,她被抓到太皇太后的寝宫这边来,不一会儿整个寝宫都围满了人,她也已跪的双腿麻木。 太皇太后训得最凶,身边的月碧嬷嬷不时给她抚背顺气,太后则是冷眼旁观,那些妃嫔自然是再旁煽风点火,恨不得太皇太后立刻下旨将她给杀了,而那位‘受害人’则是一脸憔悴,坐在一旁,白子真,宸妃,婉妃冷笑着睨着她。 这局不知是谁布的,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有效果是真的,能帮她的人都不在宫中,但如果慕容谨之安排在宫中的暗影卫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那是否已经遭遇不测?慕容谨之会不会有危险? 这局是楚沐姝布的?将华芝一算在内,杀了数百名禁军,楚沐姝没这胆量,也没有这能力,楚沐姝没有外戚帮忙,根本不可能杀掉数百禁军,身在后宫,她做不到。 那么,会是谁在暗中协助楚沐姝? 想着,突然听到太皇太后冷冷问道:“白妃,你可认罪?还有话说吗?”估计是她想事情想得出神,众人都急了,毕竟她也应该为自己申辩一下,但申辩有用?何来这一局。 璃忧想了想,只对楚沐姝说道:“淑媛,你那小畜生训得好啊,只伤到你侍女的手指,如果真是竹熊做的,恐怕整只手都保不住。” 听闻,楚沐姝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来,指着她,“白妃,你!” 楚沐姝的手微微颤抖,随后又抚住她的腹部,白子真再旁看见,脸色一急,道:“贵妃娘娘,您还还吗?” 太皇太后大怒,对身边月碧说道:“给哀家掌嘴!” 清脆的几声,附和着旁边嫔妃幸灾乐祸的笑声,月碧力道极大,疼得她几乎掉下眼泪来,但想想慕容谨之,也就忍了,心里想等他回来,一定好好出这口恶气。 太皇太后冷笑,道:“你这贱人还不认罪,莫非是要哀家对你用刑才肯招?” 璃忧心里哀嚎,这宫中的刑法,她也有所认知,要是用了,她这单薄的身子,恐怕连一次都熬不过,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悲伤一点,不过刚才给月碧打得牙齿也几乎掉了,倒也不用怎样装,幸好那人给她留下了最后一样保命圣旨,只是要怎样用,能不能用,还是个未知数,璃忧压下心里的害怕,她迅速计较了一下,低声道:“请太皇太后不要用刑,只要您答应璃忧两个条件,给璃忧一个位置辩解的机会,如果璃忧说的您还是不信,那璃忧便认了!” “真是笑话,你这个害人精,竟然还要跟哀家谈条件?”太皇太后讥笑道。 宸妃一声冷笑,轻声说道:“太皇太后,您何必再跟这个贱人浪费唇舌,直接用刑便好,在狡辩也比不上证据就在眼前。” 太皇太后正要应声,璃忧笑道:“皇上曾经与璃忧提过,太皇太后与皇上并不亲近——” 听闻,太皇太后脸色一沉,璃忧继续笑道:“但是皇上也说太皇太后当年统率六宫,不管是气度,还是破例都与别人不同,不欺压下面的人,以理服人,今日看来原来只是皇上的一厢情愿。” 老东西听到璃忧这话,眉心蹙起,立刻盈满怒气,道:“你说什么?!” 众位嫔妃轻笑,心想她这下子是彻底将太皇太后激怒了,璃忧却收住笑意,盯着太皇太后,一字一顿说道:“不是吗?如果太皇太后确是一个以理服人的长者,何必怕璃忧的两个条件,或换句话说太皇太后明明知道璃忧是被人构陷的,所以怕给璃忧一个解释的机会?“ 白子真看了眼楚沐姝,立刻跪在太皇太后面前,大声道:“太皇太后,这个贱人不可能是被冤枉的,请您不要相信这个贱人的狡辩之词,那个小人是奴婢亲眼看见旺财从她的寝宫中咬出来的,奴婢亲眼所见,还有宸妃,婉妃两位娘娘也在场,可以作证。” 宸妃恭敬说道:“是臣妾亲眼所见。” 婉妃也立刻接话道:“启禀太皇太后,白妃回宫之前,淑媛姐姐本来身体无恙的,只是之前去过她的浓华殿后便出现了小产之相。正好是应了这个贱人用五巫毒之术谋害淑媛姐姐。” 太皇太后凝眉,璃忧轻笑,道:“既然各位妹妹言辞凿凿的是亲眼所见,那么还用怕给璃忧一个自我辩解的机会?算了,皇上的话,原来也只是——” “好!”太皇太后沉声道:“哀家就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好让你死得心服口服,将你的两个条件说出来。” 楚沐姝一咬牙,神色依旧是讳莫如深。 当红玉与白子真领着大批的侍卫与侍女去浓华殿时,殿内已经乱作一团,殿外数十名禁军在看守,白子真站在殿门外,心里得意,朝着禁军吩咐道:“将他们全部带走。” 小露颤声道:“你们要把我们带去哪里?我们娘娘呢?” 这时,只在宫中待得最久的彩霞最冷静,她径直走到白子真面前,急声道:“我们娘娘她怎么了?” 白子真冷哼一声,笑道:“怎么了?你们一会儿见到了,不就知道了。” 彩霞一喜,道:“你们要带我们去见娘娘?” 彩霞转头,看向米翠与小露,眉间一片喜色,“你们听到没有,他们要带我们去见娘娘了,你们可记住娘娘说的话。” 米翠与众人,重重的点头。 听到他们的话,白子真蹙眉,不耐的呵斥道:“你们还不动手,将他们都押走!” “是!”十几名内侍上前,扣住浓华殿所有的奴才,但其中有人不忿,反抗挣扎,白子真眉毛一挑,正要开口,只听到彩霞低声斥道:“你们不是嚷着要去见你们娘娘?要见就别闹!现在就带你们去见你们的主子!” 那反抗的奴婢一听,立刻罢手,白子真冷笑,白璃忧开出的两个条件,一是要浓华殿所有的奴婢带去太皇太后的寝宫,与她见上一面,确认他们安全,二是她辩解的时候,希望太皇太后能将她爹,白柏书,盛子铭等朝中的一品大员都召进宫,做个见证。“ 走出浓华殿,美玉突然出声制止,对白子真说道:“你何必骗他们?”美玉之前与彩霞等人有过交集,她不像红玉与人为恶,倒是与彩霞等人关系不错。 白子真得意的扬首,不说话,只看着众人,美玉却对他们说道:“我们过来不是带你们去见白妃娘娘的,而是要带你们进刑部。” 彩霞等人大惊,几个胆子小的已经露了出来,一向强势的米翠在白子真面前跪下,拼命磕头,道:“求求你,带我们去见我们娘娘一面,就一面,求你了!” 白子真一脚将米翠踹倒在地,而美玉上前将她扶住,“对不住了,真的没办法帮你,我们也是按照旨意办事。” 第三百六十四章 宫刑 彩霞拼命拉着美玉,“不行,我要见娘娘,美玉姐姐,彩霞求求你,带我去见娘娘!” 身后那几个内侍,见彩霞拼命顽抗,也没有了耐心,伸手给了彩霞一巴掌,浓华殿的这帮奴才想来感情好,见彩霞吃亏,也都红了眼,上来就要与内侍干架。 美玉冷声呵斥身后那群内侍,道:“反了你们!谁让你们动手打人的!” 那打了彩霞的内侍,立刻跪下来,惊慌道:“奴婢知错。” 美玉微叹道,“让浓华殿的人别再挣扎了,不然最后吃苦头的还是你们,知道吗?”彩霞点头,但还是抓着她的手,小声道:“美玉姐姐,彩霞求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帮忙,帮我加主子。” 美玉摇头,话未说完,彩霞已经从怀中掏出那样东西,塞进她手中,待人被带走后,白子真与美玉站在原地,白子真挑眉一笑,道:“你不是也在骗他们?” 美玉不语,猛地将手中的明黄圣旨拉开,白子真一惊,低头看去,只见那上面字迹苍劲,铁画银钩,写着:朕出宫期间,勿论浓华殿白妃犯下任何错罪,一律不可责罪惩治,待朕回宫再行策决。如有违者,斩立决!任何人见此谕如见朕意,钦此!手谕下,是皇帝的玉玺印鉴。 白子真咬牙,惨笑道:“就连这个皇上都已经为那个贱人算好了,真是爱她呢,不知道将这圣旨给淑媛娘娘看了,娘娘作何感想?娘娘终于出手了,可却已经输了,千算万算就没有算到抵不过皇上留下来的一道圣旨。” 美玉向来聪明,看了圣旨稍许,淡声道:“原来如此,白妃果然聪明!” 白子真冷笑道:“怎么了?” “你想啊,刚才彩霞说的话,白妃被抓去时,事情突然,来不及带上这道圣旨,就将圣旨交给了随身的侍女,她必定是与奴才约定好了,她会想办法让他们去太皇太后那里,让彩霞带上圣旨去救命,娘娘估算得没错,而同时向太皇太后提出要求,将朝中有分量的官员都召进宫,到时候她拿出这道恒圣旨来,你猜会怎么样?” 白子真恍然大悟,“她是怕太皇太后就算是看见了这道圣旨,也会动用私刑,但是朝廷百官一到,做个证人,那就谁也动不了她了,这个贱人是想等皇上回来,幸好淑媛娘娘没猜错,皇上临走时给贱人留给东西的。” 美玉点头,“对,这是最好的办法,只可惜,可惜她没有我们娘娘聪明,让我们娘娘看出了端倪来,而她的丫鬟也心甘情愿将圣旨交出来。” 白子真笑道:“对,你会将圣旨交给那个贱人吗?” 美玉冷笑道:“娘娘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不会出卖娘娘。” 白子真道:“可是圣旨在你手上,到时候还不是要拿出来,如果我们私藏起来,如果他日让人知道了,我们,包括娘娘在内——” 美玉轻笑起来,白子真心头一惊,“美玉,你想怎么做?” 美玉一字一顿道:“谁说要把圣旨藏起来?” 福禄殿—— 璃忧喊道:“彩霞,别说话!” 她,以及一众浓华殿的奴婢都受了刑,其中彩霞,米翠与她受的最重,每人挨了三十大板,而她因为嘴硬,被杖责五十,彩霞米翠因为辱骂楚沐姝,而被打了有七八十下,满身都是血,米翠却依然怒视着楚沐姝,说她是贼好捉贼,冤枉璃忧,自顾自骂着。 彩霞这时指向楚沐姝与美玉主仆二人,“你们两主仆就是恶人先告状,美玉,我当你是朋友,你竟然骗我,还害我家娘娘,我彩霞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娘娘,奴婢对不起你,轻信了美玉!” 而一旁的明月良妃,心中虽然担心彩霞这个妹妹,可也不敢站出来为她说话。 璃忧被两名内侍狠狠的压着,她虽心疼彩霞,可也没有用,看着两边被召来的官员,此刻她已经拿不出圣旨来了。 其实在他们到来之前,楚沐姝已将圣旨交给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见到圣旨后,大怒,冷笑道:“好一个白璃忧,竟然算计到哀家头上来了,今天就算是皇帝在这里,也保不住你!” 圣旨被太皇太后扔进火炉中烧毁了,她没有办法拿出来,便谁也救不了,白枫跪在地上求情,用一身功名想要保住女儿,但谋害龙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太后冷眼旁观。 璃忧看了看楚沐姝,心中一片冰凉,乘内侍疏忽,她跑到彩霞面前,护住人,朝太皇太后大喊道:“你要再打了!我是他们的主子,要打就打我!” 彩霞与米翠惊恐的爬起来,挡在璃忧面前,颤声道:“那个草人是奴婢放的,我们娘娘不知道,是奴婢做的!” 太皇太后挥手,屏退用刑的内侍,璃忧将两人抱进怀中,呵斥道:“你不要乱说话!” 楚沐姝看了一眼白子真,白子真赶忙将她扶起来,楚沐姝笑问道:“既然是你放的,那本宫问你,你可会写本宫的名字?” 彩霞不认识字,自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白子真心中暗喜,一个小小的侍女怎么可能会写当朝皇贵妃的名字?除非那个小人是浓华殿的人做的,可是确鄙视,小人是她按照楚沐姝的计划,事先藏在袖子中,让富贵叼住,又在众人面前叼出来的。 太皇太后冷笑道:“好一个主仆情深,诅咒龙嗣的罪名,就凭你一个低贱的奴婢也能承担得起?哀家量你也没有这个胆量!” 璃忧苦笑,这话的矛头,再次指向了自己。 这次,恐怕是真的难逃一死,终究还是没能等他回来,太皇太后怒不可遏,拍桌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浓华殿一众恶主毒婢,着实可恶,白妃欲加害皇贵妃一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立刻执行宫刑!” 宫刑?那就是必死无疑,楚沐姝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只觉得痛快,这时盛子铭出来跪下,急声道:“还请太皇太后三思,宫刑白妃,事关重大,微臣觉得还是要等皇上回来再行定夺。” 太皇太后淡声道:“盛统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哀家连处理一个妃子的权利都没有吗?皇帝?就算是皇帝见到哀家,也得恭恭敬敬的,尊称哀家一声皇奶奶,哀家今天就把她给杀了,皇帝又能如何?” 浓华殿众人惊恐的看着璃忧,彩霞气若游丝,哽咽道:“娘娘,我们,我们怎么办?” “别怕!”璃忧抱紧他们,淡淡看向楚沐姝,楚沐姝猛的抬起头,冷冷迎上她的目光,这时白枫再次站出来,皱眉看着璃忧,随即在太皇太后面前跪下来,缓声道:“太皇太后,微臣愿用爵位换我女儿多活三日。” “小弟!”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后终于站出来,恨恨的看着他,走到面前后,半蹲下来,“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那是白家先祖百年来对千叶社稷的功绩,凭什么为了她——” 第三百六十五章 小产 天牢,昏暗,潮湿,带着浓重的污秽之味—— 璃忧抱着伤重的彩霞,其余人再旁一次贴着她,有些侍女都哭了起来,彩霞眼看着就不行了,这个服侍了她数年的女孩子,今天竟间接要死在她受伤,璃忧咬紧牙,泪水哗啦啦的落下来。 彩霞笑了笑,“娘娘,别为奴婢哭,您不会有事的,娘娘您会平安的出去,皇上很快就会回来,救娘娘出去。” 璃忧听闻,手心一疼,突然想起她被押进天牢,盛子铭偷偷塞给她的纸条,她忍痛站起来,将彩霞交给身边的米翠,自己就着窗外细微的月光,打开了纸条。 纸条里裹着一颗药丸,璃忧没想到会是一枚药丸,就如她没想到父亲会用命换来的功绩荣耀换她几天活命,太皇太后大怒,太后也不得不站在兄长那边,为自己求情,让太皇太后暂时打消了吊死自己的念头。 盛子铭告诉她,太皇太后要在后宫执行刑罚,是无可厚非的,但她所犯下的罪是谋害龙嗣,祸及整个白家满族,需要执行国法,并昭告天下,以儆效尤,现在暂时将她收监,待刑部量定罪行,就将立刻执行,最晚不过三天,但看太皇太后的样子,绝对不会让她活过明天晌午。 如果论起对她的憎恶,想她死的人,巫术诅咒之前,太皇太后勉强算是一个,但动机并不深,太皇太后厌她不过是专房,觉得她迷惑了皇上,太后也想她死,早在她不受控制之后,太后当年想要挟惊鸿以令天下,哪知慕容谨之迅速击破她的阴谋,其实太后现在更希望楚沐姝出事的,毕竟楚沐姝现在怀有身孕,如果以后生个女儿,就算了,如果是儿子,慕容谨之正直年少,又有两个儿子,便是如虎添翼,太后城府极深,又见惯了宫中的伎俩,哪里能不知这诅咒之事发生的蹊跷,但是看楚沐姝的气色,不管是她还是楚沐姝亲自下手,如果这次楚沐姝肚中的胎儿真的没了,还真是随了她的心,另外,想要趁此机会除掉她的还有白柏书,他失了儿子,白子真被贬,对她是恨入骨髓。 璃忧看着纸条上写的字:娘娘,在皇上回宫之前,子铭一定设法保住娘娘,恐娘娘受刑,这颗参丹,若非致命伤害,皆可护住娘娘心脉。 璃忧大喜,回到彩霞身边,她捏开彩霞的嘴,米翠惊道:“娘娘,你做什么?” 璃忧笑道:“这是盛统领给的参丹,能够疗伤,给彩霞吃下。”众人雀跃,米翠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彩霞吃下参丹后,气息匀称了不少,性命算是保住了,人让几个宫女照顾着,自己则是走到一边,蜷坐下,米翠走过来,低声哭道:“娘娘,米翠跟随你多年,从蜀邑到宫中,知道你心好,可是你为何就不能为自己自私一次?你的伤虽然比不上彩霞眼中,但也不轻啊,为我们挡下了多少板子,何况你的身子本来就不好,那颗救命的药丸给了彩霞,你可怎么办?” 璃忧笑了笑,她现在手脚冰冷,没有一丝力气,昏昏欲睡,最后靠进米翠怀中,这时众人看她也不好了,吃惊着都围了过来,米翠和小露她们几个将外裳脱下,替她裹住,不久后璃忧也像彩霞一样,昏睡过去,众人抹着眼泪,守在她身边。 突然,牢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相视看了看,想着天牢不比其他牢狱,应该是没有其他犯人才是。 等到天牢被打开,众人又惊又喜。 是竹熊,竹熊被拷上了铁链,被扔了进来,当看见璃忧时,立刻跑过来,用脑袋去拱璃忧,竹熊不许任何人碰她,自己在她身边趴下,众人看了,又气又觉得好笑。 夜深,懿喜宫,灯火通明—— 殿内一片混乱,侍女嬷嬷们端着一盆盆热水,进进出出,神色仓惶,太皇太后也过来了,此刻正焦急万分的站在殿外。 “太后。”楚沐姝哭喊着,浑身已经湿透了,紧紧握着太后的手。 太后低声安慰,道:“淑媛,忍着点。” 太医的声音焦急传来,“淑媛娘娘,请你放松,你太紧绷,产道打不开,孩子就出不来,您别怕,放松下来,好让奴婢为你将死婴取出来。” 那个孩子,最后还是死了,楚沐姝的眼泪簌簌往下落,她的身子早就不好,暗中已经让太医来看过了,太医说有血崩滑胎之相,孩子本就保不住的,就当做是她与孩子无缘,也就罢了,便向趁机设了这个局,让白璃忧给自己的孩子陪葬。 反正,白璃忧一死,谨之哥哥就会回到她身边,以后她也还会有孩子。 那天,在御花园,其实她已经动了胎气,并不是因为白璃忧那一推,而是她这些日子来的郁结所致,动了胎气。 从那天开始,她的身子每况愈下,去秋猎也是强打起精神才能去的,那日在御花园亲眼目睹白子真与白璃忧起冲突,她暗中看着,救下白子真后,回去的路上就觉得腹中绞痛,就有预感孩子已然保不住了。 于是,她才会收留白子真在自己宫中做了侍女,脑中一个计划迅速的形成。 本来犹豫着没有安放草人的时机,毕竟谨之哥哥与她整日腻歪在一起,可后来他要去帝陵,她便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孩子反正都保不住了,却可要了白璃忧的命。 她还是爱他,可她始终看不穿外表俊秀,内心深沉的他,是如何的心思,他对白璃忧的宠爱,对那个女人是真心还是利用,她难辨真假。 她始终不明白他到底看上了平庸的白璃忧什么,所以她觉得他并不爱她,只是利用吧,但他看白璃忧的眼神,如果仔细看去,又让她觉得他是真心爱那个女人了,所以她无法再容忍这种妒忌与猜疑,所以选择动手,白璃忧死了,他回宫后会大怒,但她不怕他算账,毕竟她用的是十几年的感情赌这一次,而且孩子也是他的,孩子死了,他也会伤心难过,也会心疼她的。 还有,她上面有太皇太后撑腰,下面有白子真顶罪,富贵是从白子真手上跑掉的,才会有后面的事,况且白子真本来就应该死的。 她以后还会有孩子,她的孩子将成为千叶的帝王,算起行程来,他应该快回来了,今晚是他离的第八天,所以她服用了一些药,让自己在今晚产下死胎,在下午审理完白璃忧后,她便腹部出血,震惊了整个后宫。 第三百六十六章 杖毙 太皇太后命太医来检查,太医发现孩子已经死了,最终不得不为她引产,不等刑部量刑,她明天晌午之前,就要白璃忧死! “禀太皇太后,太后,淑媛贵妃的胎儿保不住了,微臣要把死胎取出来。”太医仓惶出报。 太皇太后身子微微一晃,太后忙扶住了她。 “是男是女?”太后长叹一声,问道。 “是龙子。” “龙子?”太皇太后闻言大怒,“白璃忧那妖孽,若非她施了妖邪之术,这龙子怎会保不住!来人,传哀家懿旨,立刻赐那白妃自缢之刑。” 太后身旁的望舒嬷嬷恭声道:“奴婢愿前往监旨。” 浓华殿,辰时。 亮光划破夜色,却破不走院里一片哭喊之声。 作为侧妃的宫殿,浓华殿的院子足够大,但这时也显得险隘。 宫中所有嫔妃公主都到齐了,还有那内侍,宫女,宫人无数。 太皇太后甚至把昨天到福禄殿做见证的朝中大员也召了过来,作一个见证。 她怒不可遏,只觉得这白妃非但狐~媚惑君,更加害淑媛贵妃,害死龙子。 她虽不喜慕容谨之,但慕容谨之继位多年,一直无所出,她惦念龙脉荣衰,极为紧张淑媛贵妃腹中婴孩。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淑媛贵妃竟也来了。 她坐在太皇太后身旁,一身深衣,脸色苍白,眼底浮青,容色萎顿之极。 浓华殿所有宫人搀扶着还昏迷着的彩霞和米翠在一边,低声哭着。 天色微晓的时候,望舒嬷嬷来牢里宣旨,要把璃忧带走。 他们被惊醒,发现米翠也昏倒在地,彩霞还在昏睡着,两个内侍拼命拦阻,一众丫头又咬又撕,仍是教人把璃忧强行带走了。 璃忧被赐辰时在浓华殿往日的厢房里行绞缢之刑。 此时,她已被望舒嬷嬷与数名内侍带了进去。 主屋里,静悄悄的,竟无一丝声音传来。 嫔妃,宫女又惊又怕,散在四周,低声交头接耳。 一个锦袍青年被数个禁军死死按压在地上,却是盛子铭,他刚才拼命阻止,太皇太后大怒,勒令禁军把他拘下。 白枫满脸铁青,锁眉站在一边,脸色虚白,太后冷冷笑着,眼角眉梢仍是冷怒。 卯辰交替,每个人现在都屏息静气地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院子很静,除去被禁军环押在旁的浓华殿宫人悲凉的声音在这幽深的院落伶仃着。 突然,美玉走出,弯腰一福,恭声道:“禀太皇太后,太后,淑媛贵妃娘娘,辰时即到。” 太皇太后颔首,转对旁边的月碧嬷嬷道:“进去告诉望舒,立刻行刑。” 月碧握紧微微颤抖的手,低声应允,“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淑媛贵妃看了白子真一眼,白子真会意,从淑媛贵妃背后走出,跪下叩首道:“太皇太后,请恕奴婢冒昧之罪,只是,奴婢有一个想法,斗胆请您——” 太皇太后微微不耐,道:“快说,莫误了这行刑时辰。” “是!”白子真一喜,连忙道:“奴婢窃以为白妃罪大恶极,何不把这缢刑改为杖毙之刑,便在这院里执行,一来既好泄了太皇太后,太后,淑媛贵妃娘娘之恨,二来也好让这宫中之人引以为戒,永不敢再效法。” “这——”太皇太后仍在沉吟,太后在旁轻声道:“母后,这提议倒甚是在理,本宫以为这一来确可奏那以儆效尤之效,未尝不可。” 太皇太后微微蹙眉,末了,颔首道:“哀家原想给那白妃留一分体面,你说得对,就这么办吧。” “白子真!” 这人都要死了,竟还要受这样的侮辱,米翠与小露又痛又怒,死死盯着白子真,若非禁军用剑紧紧架押着,早已扑将过来与白子真拼命。 白子真斜眸冷冷一笑,站回淑媛贵妃背后。 “美玉,还不按太皇太后的旨意去办?”太后看了楚沐姝一眼,淡淡吩咐道。 “望舒嬷嬷,房外传旨说,让您把白妃带出去,改在院里行杖刑。”一个内侍急匆匆跨进房间,迭声道。 望舒嬷嬷眉头一皱,摆摆手,道:“咱家知道了,你且先下去,便与太皇太后说,咱家立刻带白妃出去。” “是。” 看着那内侍奔出,望舒嬷嬷旁边的一名内侍神色紧张,低声道:“公公,那这白妃,咱们还——” 望舒嬷嬷猛然打断了他,“什么都别说,现在就把她带出去。” 他说着,眯眼又看了床沿上垂眸不语的璃忧一眼,眸光犀利,梁上白绫已系,白妃的领子刚才也已教他们解开,露出颈上肌肤。 当第一下棍子杖落在璃忧身上,卯时转,辰时至。 棍杖的影子不断交叠,落到地上女子身上,楚沐姝咬紧唇瓣,眸光里尽是院落四周各个人的眉眼,有的害怕,有的惊战却兴奋,有的眼角眉梢皆是快意,她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意,更多的是一种死寂和惊栗,明明在事前,她可以狠下心,但这时,却不断在想,如果他知道了,她该怎么办? 他会怎么做?如果白璃忧死了—— 楚沐姝闭紧眼睛,不再去看那鲜红委地她并没有讨饶,刚才还能听到她强忍着却仍微微泻漏出的痛苦低吟,现在,声息沉寂了下去,她快死了吗? 心房猛地一缩,却又突然听到一阵骚~动,眸光打开瞬间,只见浓华殿宫人一边,璃忧的贴身丫头米翠哭喊道:“怎会这样?” 楚沐姝幽幽地想,目光终于落到地面的璃忧身上,血,从女子的紫裙透出,她浑身是血水,就像浸在一泡红漆里,混着战栗和害怕,被恐惧压抑着的快意,突然汹涌而出。 白璃忧如果死了,他便是她的。 本来,从前就是这样的啊,她什么也没做!手谕,她没有私藏起来,相反,她把它交给了太皇太后,是太皇太后蔑视圣旨。如果璃忧死了,浓华殿里,知道璃忧原来心思——要把手谕在朝官面前拿出来作见证的,也便只有彩霞和米翠这两个贴身丫头,要杀两个丫头,并不难! 嘴角慢慢绽开笑意,酸涩的水雾在眼中轻轻转着。 她回不去了。 手指刚揩抹到眼角,却见米翠突然挣开了浓华殿两名内侍的死命抓握,跑到璃忧身边,璃忧明明已无法动弹,这时却奋力挣起身子,厉声道:“回去!” 第三百六十七章 是幻觉? 执刑的几名内侍大吃一惊,这百余杖下去,莫说之前已受过刑的白妃是活不成了,便是他们也打累了,她竟还能支撑起来? 太皇太后与太后也是一惊,太皇太后咬牙道:“来呀,把那贱婢捉住,白妃,给哀家再打,直到杖毙为止!” 米翠凝着璃忧,轻声而笑,却已满眼泪水,“丫头,不傻么?” 这一下混乱,顿时震惊了所有人,楚沐姝心头一秫,突然一丝什么在脑里迅速闪过。 在禁军扭上米翠的手脚前,米翠伸手往脸上一抹,一块东西应声跌到地上。 “怎么会有两个白妃?” 楚沐姝耳边一嗡,只听得四周声息大乱,无数惊骇的声音逼迫而来,她前方的太皇太后,太后与淑媛贵妃已倏地站了起来。 禁军蓦然罢了手,竟不敢去抓米翠,因为,场中的米翠变成了白妃,那地上正在受刑的又是谁? 站在太后背后的望舒嬷嬷脸色顿变,太后抿紧唇,微挽裙踞,快步走到另一个璃忧面前,伸手往她脸上一拈,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张人皮面具已被摔到地上,互换了身份,棍棒下浑身是血的女子竟是白妃的贴身丫头米翠。 太皇太后身子一晃,淑媛贵妃忙搀住了,前者抚住心口,浑身颤抖,指着璃忧,连声冷笑:“好一个白璃忧!好一出李代桃僵!反了,你还真是反了!来人,把她给哀家擒下,十名禁军同时执刑,乱棍将她打死!” 璃忧轻嗤一笑,看了一眼把她团围住的禁军,冷冷道:“别碰我,我会走!”众人为她身上冷凛的气息所慑,竟一时不敢走近。 璃忧俯下身子,把地上的米翠抱起,米翠已浑身瘫软,便像没有了骨头,拂开她脸上汗湿稠粘的发,璃忧低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御花园里的伤,伤及眼眸,小丫头眼皮上的伤痕犹在,璃忧咬紧唇,终是无法止住满手颤抖。 米翠笑了笑,抚上璃忧的脸,“娘娘,你说米翠笨,其实你更笨,你为什么要出来,还有几下,就好了,我一死,你就能和彩霞姐姐他们他们一起等皇上回来。” “你还没死,我怎么能不出来?”璃忧笑道,泪水猛地跌打到米翠的眼皮上。 米翠浑身一震,失神地看着璃忧,突然瞳眸一缩,嘴角溢出数缕鲜血,慢慢合上眼睛。 “别出去,姜大夫!你本不是宫中人,何必搅进这件事中——”院角,一直被数名太医死死抓着肩手的女子突然用身狠狠一撞,把前面一个身形矮小的医童撞开,飞快奔到璃忧面前。 “姜大夫。”璃忧心中大恸,紧紧看着身前亦一脸泪水的姜西,在这个冷漠的皇宫里,她们从来没有深交过,还来不及姜西想,但此刻所为,她不后悔。 她明白眼前女子的意思,一把将米翠抱过,“娘娘,我一定会尽力救她!一定会!” “谢谢。”璃忧轻轻一笑,握紧她的手。 场上的人如被魇住,竟一动不动地看着,便连太皇太后也怔在原地,直到太后厉斥一声:“还不快把白妃擒下!” 璃忧随即被禁军重重按下,另十名禁军迅速执了刑杖,分位站定。 “放开她!”彩霞此时正好醒转,眸光触到无数板杖朝璃忧身上掷下,心中大骇,冲了过来。 “彩霞,不要!” 她的声音还哽在喉咙,彩霞背后的禁军已横剑向她刺去,一剑透过她的肩胛。 彩霞摔倒在地,小露嘶喊着去扶她,狂跑向自己的两个小宫女被剑洞穿心胸。 所有一切,就像无声的镜头快速切过,璃忧想挣扎起来,却挣不过落在身上的重杖身上棍棒的的声音,钝入心肺的疼痛,似乎一瞬都被什么吞没,她空洞地看着地上淌开的血迹,苍凉一笑,“慕容谨之。” 恍惚中,似乎真的有一对龙纹锦靴朝她快步走近,她突然想起初见他的情景,虽然,她知道,这一次,不过是她的幻觉。 第三百六十八章 及时赶回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声音是—— 璃忧心中一颤,明黄的身影却已骤至身前,不敢置信,刚想伸出手去触摸眼前停驻下来的靴子,人已被抱进一个人的怀里。 “以后,朕得将你栓在身边才行。”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 璃忧搂着慕容谨之的脖子,视线模糊,看不清切他的脸,只知道他的声音很温柔。 慕容谨之的手避开她身上的伤,一字一顿的问道:“朕给你的手谕在哪?”仍是语气温柔,但璃忧知道,他的怒气已经绷到了极点。 越温柔,越愤怒。 慕容谨之心里猛地一沉,她的伤不轻,但他更怕她眼里的死寂。 跪满一地的人,慕容谨之还没来得及让他们起来,包括脸容憔悴,摇摇欲跌楚沐姝,太后搀扶着太皇太后,后者一脸不满看着他。不满? 那他的不满,又该由谁来偿?他要再晚回一步,她便死了! “朕先带你进去!”手下是她被鲜血濡湿的衫子,慕容谨之的手微微一颤,强压着心头的怒恨,把她横抱起来。 她却制止了他,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她的声音淡淡传进他的耳蜗,像眼睛一样凋零空寂的声音。 “谨之,那天是我让韩良出去找华芝的,我跟韩良说,我会好好保护自己,让自己安全的等你回来,今天,我终于等到你,可是我浓华殿的人却死了,他们是为我而死的,我其实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更没有能力保护他们,反而是他们不顾性命在保护我,我又害死他们,记得在我刚进宫的时候,你便让望舒嬷嬷来教我宫里生存的方法,原来我一直都没弄懂,我一直都在跟自己说,不要变成那样的人,不要变成跟她们一样的人,我不懂去害人,也不想去害人,可是有些人,不是你防着就能放过你的,除非她们比你先死,除非你比她们更坏。” “谨之,我错了,真的错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是这样的只会拖累你,我应该变,变得跟她们一样,变得至少有你一半的聪明,狠心,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璃忧突然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似乎在期待他给她一个答案,似乎只要他说是,她就会去做。 “不,白璃忧,有朕在,你永远永远都不要变!”慕容谨之心疼,却止不住语气狠厉,飘散在她的耳廓,抱紧她,他再次重问,“手谕呢?” “你问楚沐姝。”她轻声道,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再也没有出声。沐姝。 慕容谨之手心一握,眸光微折,看向郭麟,“立刻安排太医院给浓华殿的人医治。” “是。” 郭麟朝背后数十名内侍一挥手,众人立刻走到浓华殿宫人面前,与他们一道,把地上被剑制住身体的宫女内侍抬了下去。 楚沐姝跪在地上,垂着眸,突然听得那人淡淡一声,“起来吧。” 楚沐姝眸光稍起,冷不防被男人淬冷的目光锁上。 “楚沐姝,朕的手谕在你那里吗?” 楚沐姝浑身一震,立刻又跪下,咬了咬牙,慢慢抬起头:“皇上,手谕,臣妾交给了太皇太后。” 所有人的眸光落到太皇太后身上,慕容谨之淡淡道:“祖奶奶,朕的手谕,您可有看过?” 太皇太后脸色顿变,但她是太皇太后,几时能轮到他来指责? “是,哀家见过,那又如何?”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伸手指向白璃忧道:“皇帝,你可知道白妃用巫毒小人下咒,害死了淑媛肚中的孩子,还是一个龙子!若非淑媛福大,指不定她也没了!” 楚沐姝抬手一揾泪水,让两名婢女搀扶着,走到慕容谨之面前,一声不响缓缓跪下。 慕容谨之看了那两名婢女一眼,被慕容谨之犀利的眸光掠过,后者正战惊,又听得他冷冷道:“扶她起来!” “祖奶奶——”慕容谨之唇角一勾,轻笑道:“有两件事,朕想跟您说一说,第一,淑媛怀的孩子,朕并不喜欢,白妃为朕生了惊鸿,朕已立惊鸿为太子,所以其他人生的,朕不在乎,第二,敢问太皇太后,谁才是这千叶的皇帝?” 他这话既出,太皇太后猛地一震,太后与一名嬷嬷紧紧搀住了,她才稳住了身形,楚沐姝跪在地上,心里荒凉,身子猛烈颤抖,把牙龈也咬出血沫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问罪太皇太后 她的孩子,不要?只要白璃忧的孩子? 楚沐姝抬头望璃忧看去,却蓦然撞上慕容谨之审视的目光,似笑非笑,一惊,垂下眼眸。 “怎么?朕的话,让祖奶奶为难了?”慕容谨之眉宇冷峭,抱着璃忧慢慢从太皇太后身边走过。 太皇太后一时愣在原地,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先帝仁厚,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儿子来,那一撇间,都是锐利,让她不由得一惊,竟连连后退两步。 “刑部尚书可在?”慕容谨之眸光移到刑部尚书那里,微微皱眉,问道:“依照千叶律法,违背圣旨,该论以何罪?” 刑部尚书微皱眉,出列,恭敬回道:“论罪当诛!” 太皇太后一听,又怒又骇,手指颤抖指向他,“皇帝,你想做什么?难道你还要为一个罪妃,诛杀自己的皇祖母?” 就算慕容谨之没有亲口说出口来,但这条罪落在太皇太后头上,众人皆是惊骇,又齐刷刷的跪下,太后,白枫,盛子铭,等大臣也都出列,表情凝重,“还请皇上三思!” 太后嘴角轻扬,随即掩去那抹笑意,沉声道:“皇上,你怎可如此大逆不道!” 白柏书叩首,捏住自己的大腿,逼出眼泪,声泪俱下道:“皇上,白妃以巫毒之术谋害皇贵妃,太皇太后是为了给淑媛皇贵妃一个公道,才会如此,皇上如果真为了这件事而责怪太皇太后,恐怕这全天下的人都会寒了心。” 白柏书一下臣子,齐声奏请,“望皇上三思!” 慕容谨之冷笑,正要说话,却被怀中人扯了扯袖子,“不要为我与天下为敌——” 慕容谨之紧紧抱着她的腰的手用了用力,璃忧一怔,从他怀中抬眸,便碰上他疼惜又深邃的眼眸,于是她也不在说话,伸手回抱住他的腰身。 应星河站在他们身边,看的真切,心中也是悲喜交加,皇上深爱她,她亦一样,这次帝陵之行,皇上出宫时那夜发生的事情,星河没有隐瞒,如实说了,他有过害怕,对皇上说出来那刻,才算是放下了心中的重石。 皇上那时重重的给了他一拳,拔剑指向他,对他说:“如你能像戎兰亭一般敬她,护她,你我仍是生死相依的兄弟,如你心中仍对她有一丝非分之想,今日你我兄弟之情到此结束,朕也亲手杀了你,为她出气!” 如果是皇上要他的命,他绝无怨言,他也知道皇上爱她,自然也不会与皇上抢,只要她好好的对待皇上。 而同样看得真切的还有楚沐姝,当看见他低头看白璃忧那眼时,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夏卿讽刺她的一句话:楚沐姝,他何时如此看过你? 楚沐姝突然想要上去将他们分开,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白璃忧,他这样爱她,为了她真的不惜得罪太皇太后? 皇上,家有家法,国有国法,没有法度,便不成家国天下!” 门外,是一道清亮的声音骤然响起来,众人看去,却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一众年轻官员,其中说话的人便是王楠,还有一众慕容谨之这些年培植出来的新势力,年纪轻轻,手段官位远不及白柏书那样的老臣,却已能在朝堂上独当一面,占得一席之位,此刻他们全数跪下,朗声道:“皇上,家国不可无法!” 慕容谨之勾起唇,眸光缓缓掠过所有人,“祖奶奶要杖毙朕的妃子,凭的是后宫的家法,朕统治千叶,依的是千叶百年来维护的国法,难道祖奶奶依法而行,朕却要藐视了国法?朕立下手谕在前,无论白妃犯了什么错,都要等朕回来再决定,任何人都不可以违背,违背了便是触犯了国法!还有,巫毒小人诅咒一事,朕就像是问问,在场的所有人中,有多少人相信这种诅咒能够应验?如果有相信的,就给朕站出来!朕明日便去请钦天监做一个来,写上朕的生辰八字,如果朕没事,那就是信封这些的人妖言惑众,统统拉出去砍了,你们看如何?你们谁相信,站出来!” 慕容谨之声音轻沉阴冷。 若说这诅咒之术,谁不是将信将疑,又怎敢笃定? 众人早被他一番话所慑,全场呼息紧凝,可闻针黹触地。 太皇太后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字,太后眉头紧蹙,本欲诟皇帝不孝不敬之罪,却教他扳回一城。 慕容谨之转身把璃忧交给郭麟,郭麟与星河慌忙一左一右搀扶住了,众人正不知道帝君要做什么,又惊又疑,却见帝君倏地把外袍褪下,扔到地上,道:“法不可废,但祖奶奶是朕的奶奶,朕以此袍代祖奶奶之身,刑部尚书,请执刑。” 杖打龙袍? 这是开国以来的第一次!所有人都惊呆住,看刑部尚书颤抖着从禁军手里拿过棍杖,走向地上那抹光般闪耀的明黄。 “祖奶奶,朕常惦念您老人家,盼你能多回宫中,倒忽略你年岁已大,你素喜静,碧玉观才是你该多待的地方,此事一了,朕便派人护送您回去。”慕容谨之瞥了太皇太后一眼,轻声道。 太皇太后一脸颓败之色,仿佛瞬间又老了几岁,她看了帝君一眼,走到他面前,低声苦笑道:“皇帝,你够狠!也许你会比你父皇有出息!” “谢皇祖母夸奖。”慕容谨之淡淡道,目光慢慢定到一个人身上,眸中流光,寒冷嗜血。 这一眼,楚沐姝觉得有什么在心中轻轻划开,然后口子越来越大,到无止境的空寂,又是那种死寂的感觉。痛还好,空,比死难受。 他为什么会这样看她?他已经知道了这事当中自己充当了什么角色吗?明明只差一步,可惜太皇太后已经再也不能帮她,楚沐姝知道,他虽不喜太皇太后,但尚算敬重,为了白妃,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她心伤似绝,盛子铭突然过来跟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慕容谨之变了脸色,迅速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转头去看白妃。 不想再看,楚沐姝微微侧过头,却看到白柏书看了太后一眼,另一边,太后嘴唇微动,慕容谨之已快步走到自己面前,朗声道:“淑媛腹中婴孩虽非为巫毒之术所害,但小人一事,显然是有人包藏祸心,其行恶劣,论罪当重刑。” “白妃德行素来端正,又与淑媛无过节,平时关系不错,断无谋害淑媛之理,只怕是有人陷害白妃,朕觉此事疑点甚多,特交刑部翻查此案。” “臣遵旨。”刑部尚书跪下叩头道。 楚沐姝微微一颤,却是慕容谨之执上她的手,温声道:“沐姝,你痛失孩儿,朕亦同样痛心,你放心,即便非诅咒之过,这恶事朕亦绝不会放过,另朕会着太医院翻查病案,找出你小产的原因。” 听到他说的话,淑媛心头猛跳,若无诅咒之说,这本就是血崩之症以致小产,又想起他刚才那一瞬似笑非笑的审视,心里更乱,他会斟出前因后果,查出是她胎滑不保而嫁祸白妃所为吗? 但他此刻的温存细语,楚沐姝慌乱,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又听得他对太皇太后道:“祖奶奶以为这安排如何?” “哀家谨遵皇上圣裁。” 慕容谨之一番话下来,竟让人没有可辩驳之处,事情本是楚沐姝理亏在先,不知道皇帝是否已看出端倪,又看皇帝虽宠白妃,对淑媛却也甚为惦念,况且皇帝有意委任彻查此案,念及此种种,太皇太后此时又怎还敢再多说? 楚沐姝自嘲一笑,他虽刚回宫,却在这短瞬之间便把所有的事情都计算好了,先解了白妃之困,可光兹证巫毒之术无法咒害人还是不够,东西是从白妃房里搜出的,白妃有害人之心也是宫闱大罪,他又抢在太后等老臣面前,让刑部重查此案。 为白璃忧至此,那她呢? 他会怎样处置她? 他若知道了她曾做过什么事,他真的会动她吗? 他真的舍得吗? 一切尘埃已定。 慕容谨之瞥了夏卿一眼,吩咐道:“凡涉案或与白妃、浓华殿接触过的奴才,不管是否奉命,官阶高低,全部逮下囚押天牢,待刑部把事情查明,一并论罪!” 一直站在淑媛椅后的白子真,心里的恐惧终于无可抑制,浑身抖如风烛,她正喘着气,却见慕容谨之似有意无意的看了她这个方向眼。 “祖奶奶,母后,朕先行离开。”慕容谨之微微颔首,太皇太后长叹一声,摆摆手,太后搀扶了她离去。 “娘娘。”美玉喊了她一声,声音里满是惊慌,不忿,像落入猎人手里的猎物。 楚沐姝没有出声,美玉,白子真被禁军扭住双手一瞬,眸光里映着的是慕容谨之抱着白璃忧快步步入浓华殿的情景,他微微侧头,脸贴在白璃忧的脸上,低声与她说着什么,似哄似慰。 浓华殿,寝殿。 姜大夫带着彩霞回了太医院医治,浓华殿一众内侍宫女也在太医院。 寝殿内外静悄悄,郭麟安排了新的侍女过来伺候,在门外候着,又带了另外两位太医过来,慕容谨之负手站在床边,脸色紧绷看着几名太医替璃忧清洗打理背后的伤口。 璃忧头上汗水淋漓,太医碰到她身上伤口,她便咬紧唇瓣,慕容谨之看得心头火起,怒道:“手脚利索点,再弄疼她,朕杀了你们!” 两名太医害怕,扑通便跪了下来,璃忧虚弱一笑,道:“谨之,你派人过去看看彩霞她们怎么样了,别骂这两位太医了,倒是让他们快点弄完,我想与你单独待会儿。” “好!”慕容谨之脸上的坚硬一瞬变得柔和,瞥了两名太医一眼,“动作快点!” 可怜两个太医冷不防被皇帝冷冷一眼,又心生骇怕,慌忙站起,蹑手蹑脚侍弄起来。 她不肯用麻药,直到他派去的人把消息带回来,才一声不响任他搂到身上,在他身上安静地趴伏着。 慕容谨之心里疼痛,但他素不会说哄慰的话,便伸手在她背上抚拍着。 “你怎么会回来?”璃忧的声音低哑传来。 他知道,他其实算不得及时,不然浓华殿也不会这般的伤亡极惨,一个小太监,几个笑宫女都死了。 “乖,睡一觉,把伤养好,其他的事情,有朕在。”慕容谨之捧过她的脸,深深浅浅的吻了起来。 “华芝被捉走了,你知道了吗?快去救她。” 盛子铭刚才已把这几天宫里发生的事情和刚才行刑的情形简略告诉他,慕容谨之心里的柔软渐渐扩大,她总是想着他,甚至让韩良出了宫。 盛子铭并不常在宫中,事情一起,鞭长莫及,韩良为人机警,若韩良在,她也许便不会有着这一次的劫难。 “嗯,你只管放心,朕已派人去助韩良。” 听了盛子铭所述,他已明白,华芝的事不过是一个局,对方的真正的用意在她。 他微一沉吟,难道慕容龙秀想用身份互换之法把她带出宫? 只是,他随即想到了一个小细节——以慕容龙秀的谨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米翠受刑的时候,她一直昏睡着,直到后来才醒了,跑出去制止行刑,若是慕容龙秀派人让两人戴上人皮面具,把身份互换过来,米翠为救她性命,自是愿意,但慕容龙秀会把她的意愿漏算吗? 他正想得微微出神,却听得她道:“那就好,我想她们了,我去看看米翠。” 他顿时怒了,一把按住她的身子,“哪里也不准去!你现在去也只会扰着她们养伤。” 璃忧怔了怔,又低下头,涩声道:“也许她们也不愿意看到我,是我的错,是我把她们害成这个样的。” “胡说八道!”看着璃忧毫无生机的样子,慕容谨之心里又是一疼,斥道:“你没有错,如果真说错,你只错了一样,你知道是什么吗?” 璃忧微微愣住,慕容谨之轻叹,“你当时就不应该跑出去的,否则,米翠的牺牲便没有价值了。” “我懂的。” 想起米翠,璃忧鼻子一酸,声音也哽咽起来,道:“我一醒来便知道她为我——她一动也不动在地上,我知道她也许已经被打死了,但如果没有呢?” 慕容谨之抬手擦去她腮边的泪,想责备她几句,凝了她半晌,最终却放柔了声音,“嗯,对。”伸手轻抚上她的睡穴。 璃忧醒来的时候,慕容谨之已经不在,背上的伤还很痛。 浓浓的药味传来,她微微抬眸,一个人正好推门走进来。 “姜大夫?”姜大夫轻轻一笑,“娘娘,奴婢侍候你喝药吧。” “米翠她还好吗?”璃忧道,“你怎么不在那边看着她们呢,我没有事了,你去看看她。” 姜大夫心里一黯,随即又温声道:“她们都很好的,娘娘。” 璃忧眼睛慢慢亮开,点点头,想起什么,道:“那皇上呢?姜大夫可有看见?” “皇上——”姜大夫似乎骤然一惊。 第三百七十章 斩杀百人 夜,御书房,那长长冰冷的台阶上,慕容谨之独自冷眼站在那里,一身黑色锦袍,目如寒霜,看着前方行刑的禁军。 盛子铭监斩,郭麟,王楠等人在旁伺候着,璃忧去时几乎无法相信的眼睛看见了什么,放眼看去,几十人被禁军依次按压着,地上是一颗颗已经落地的人头,有太监,宫女,嬷嬷—— 地上的青砖已经分辨不出颜色,血流成河,哭喊声响彻整个皇宫,漫天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楚沐姝,宸妃,婉妃,良妃,瑶妃等嫔妃都来了,还有无数的内侍,散落在御书房各处,密密麻麻的站着。 楚沐姝脸色惨白,两眼红肿,璃忧忍着身上的伤,凝眉看着场中还未被处斩的人,璃忧都认识那些人,都是懿喜宫的奴才,一个不落,嚎啕大哭的还有太皇太后身边的月碧嬷嬷,后面是白子真,还有跟白子真一同去浓华殿的美玉。 璃忧隐藏在人群人,听到他们的惊恐,喋喋不休的议论,她也同样惊惧不已,姜西急了,便道:“娘娘,奴婢扶你回去吧。” “白璃忧!”破碎的声音,璃忧一惊,无数目光向她投来,前面的人侧开身子,白子真浑身打颤,却咬着牙,冷笑道:“赢了还不甘心?要亲自来送我,看我这次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璃忧心情复杂,台阶上的慕容谨之眉头一蹙,已快步下来,走到她面前,“跑来做什么?” “谨之,为何要——” 慕容谨之打断她,道:“不为何,不过是刑部查出来,是懿喜宫内的侍女受到白子真的教唆,以巫毒之术嫁祸你,朕已经说过了,只要查出来,定当以重罪处罚!” “可月碧嬷嬷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你这不是公然跟太皇太后作对?” 慕容谨之不语,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轻声道:“身子如何了?” 璃忧一怔,蓦然想起被月碧扇的那几巴掌,心中一动,却怔然脱口道:“你这个暴君!” 而他只是一笑,道:“这里的人都活不了的,你先回去吧。” 突然,姜西惊叫,“娘娘小心!” 璃忧吃惊,只见白子真不知到何时起身,拔出身边禁军的长剑,狂奔着朝他们而来,手中长剑寒光闪烁着向她刺去。 璃忧没有洞,因为在慕容谨之面前,她知道谁也不能伤她,果然,他的动作更快,白子真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身体就已经软绵绵的倒下了,白子真最终只剩下一双惊恐怨恨的双眸。 慕容谨之皱眉,缓缓蹲下,伸手往她鞋上抹去,璃忧看着他用力的将自己鞋上的血污给擦去,周围抽气声此起彼伏,但又很快瞬间的消失。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她不想再待在这里,把脚从他手中抽出,飞快转过身便仓惶奔去。 那是生命。 这些人的死,她的孽,还有,他为了她而背上的血,甚至骂名。 月霜银华,她跌跌撞撞地走着,心似沽空,却又仍会心『乱』如麻。 突然,她停住脚步,怔怔看着前方踏着月华快步走来的白衣男子。 半屈膝蹲在地上,手指微拢,还维持着方才抓握着她纤细脚踝的姿势,慕容谨之一声不响看着自己殷红的袖子,他猛地抬起头,看她停在路中,看她怔怔看向前方的温莹如玉的白衣男子,戎兰亭也回来了。 慕容谨之慢慢站起来,唇角一勾,怎么?白璃忧,你嫌我身上污?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你前面的男人永远洁白无暇,朕却满手鲜血永远满脸虚假? “皇上。”楚沐姝在背后声音微怯唤他。 慕容谨之仿佛充耳不闻,大步上前,走到璃忧背后,他狠狠板过她的身子,逼迫她看向他,“慕容谨之。”璃忧叫了他一声,他捏紧她的肩,咬破自己的唇,吻住她,不管这四周的人群,不管前面的戎兰亭,用他的血把她沾染。 他疯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兰亭大哥也在,他的手在她腰间一捏,璃忧吃痛,有了点怒气,望上他的眼睛,那一双眸是极度的黑,似深林里阳光不透的瘴,是冷是痛是绝然,璃忧心里猛地一搐,她都做了什么? 她在否定他为她所做的。 也许是璃忧的迟疑和审视刺痛了他,用力一捏她的下额,慕容谨之的唇拖曳着妖冶的鲜红,离开了她的。 慕容谨之冷冷一笑,道:“朕就爱看这样的场景,就爱杀人,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免得留在这里污了你的双眼。” 璃忧一怔,他的衣袖已经擦过了她的身,她的目光蓦然撞上了他暗红的衣袖。 “慕容谨之。”璃忧慌了,出声唤他。 而他的身影越走越远,众人似乎看出了端倪,他们在闹不和,盯着她的宸妃,婉妃微扬的唇,是幸灾乐祸的弧度。 兰亭大哥还在后面。 她不管了,都不管了。 慕容谨之走得快,眼看已踏上台阶,前面那方血红之地,让她战栗,过不去了,她咬咬唇,身子微横,脚下配合使劲,摔到地上,人群里,有多人笑了起来。 她却倏然愣住,远方暗影里站着的人,楚沐姝? 璃忧苦笑,他果然还是没有动楚沐姝。 若说不恨楚沐姝是假的,如果楚沐姝当时没有插手,也许便没有后来浓华殿的死伤,只是若问自己,想他如何处置楚沐姝,她自己也不知道。 璃忧低头看看擦破出血的手心,火辣辣的痛,她心里一涩,暗骂了句活该,一双手突然环到她腰间,“有没有摔着哪里?”声音又冷又硬,似乎其主人其实一点也不愿意去多问这一句,她却欣喜若狂,伸手攥住来人的衣领,来人顿时皱了眉,看怪物似地看了她半晌,末了,还是把她抱了起来。 “慕容谨之。”没有回应,璃忧把头靠进他怀里,低声道:“我不对。”慕容谨之仍旧沉默着,只把她抱紧,带她离开。 还能隐约看到兰亭大哥的身影,璃忧知道,他也才刚离开,在看到她与那个人归于好以后。 璃忧心里黯然,只是微微的不安,慕容谨之却觉察到了,声音冷淡,“在想什么。” 璃忧一怔,道:“回去之后,我告诉你我在想什么。” 慕容谨之却陡然停下脚步。 璃忧错愕,他在意什么? 为彩霞、米翠担忧,起来以后在这里的所见心里悲恸的感觉突然消褪了些,一点好气一点好笑,“放我下来吧。” 慕容谨之嘴角一沉,反收紧在她身上的手,璃忧想了想,道:“你如果想知道我在想什么的话,就放我下来。” 慕容谨之一声冷笑,道:“随你。” “怎么不说?”慕容谨之反唇以讥,却突然整个人僵住身形。 郭麟等人跟在慕容谨之身边多年,都知道主子持重衡稳,哪看到过这个男子如此失态?一双凤眸里尽扬着怔愣和失措,远处的楚沐姝变了脸色,璃忧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住了慕容谨之。 第三百七十一章 起了杀心 死了这么多人,他没有动自己,他对自己还是有情的,可是她看见了什么,一惊一喜下,她快要承受不住这份痛苦,他当着众人的面亲吻白璃忧,在她失去孩子后,他背对自己,却失了控,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失控的事情来,今夜斩杀了百人还不够吗? 他对她的情爱,真的已经到了如此疯狂的地步? 后来,白璃忧吻了他,众目睽睽之下,不知廉耻,他似乎瞬间怔住了,随即将她横抱起,朝着御书房寝殿内走去。 他抱着她进来的,刚进来,他便大手一挥,禁军退得飞快,甚至还没有进寝殿,两人就在大厅内厮磨起来。 估计她的伤,他也什么都没有做,但激烈程度,足以让她脸红耳赤,甚至,就连楚沐姝进来——激烈归激烈,两人回到寝殿后,他便向她甩脸子,她厚着脸皮去讨好,他只淡淡说道:“假摔也能将膝盖摔破,你真是能耐啊!” 当她醒来时,已近午夜,慕容谨之却不在,抬头见,目光掠过窗户,这窗户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她明明记得两人睡下时,窗户关得很掩饰。 夜色暗沉,就着殿外的灯火,还能看见殿外进军的巡逻,她想自己是多心了,手用力将窗户关上,就在门缝合上那一刹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从缝隙间闪过,害怕归害怕,她猛然将窗户打开,却看见一个样貌模糊的男子站在窗下,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璃忧差点没有叫出来,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了身子。 他是谁?怎么半夜三更出现在深宫中?禁军就在外面,他是如何进来的?却见男子嘴唇微启,无声无息的说了几个字。 璃忧怔愣,却见他身形一动,已跃到了院中的房檐上,那人对她说了三个字:跟我来。 璃忧出了御书房,说要回浓华殿,禁军不敢阻挠她的出入,便说要护送她回去,璃忧拒绝了,那男人不见了踪影,但她知道那个男子再给她指示,璃忧微微叹了一口气,慕容谨之不在身边,她不由叹自己胆子太大了,竟敢跟着过去,但是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直觉她是应该这样做的。 果然,草木里那身影走了一会儿,便在前方的草丛中闪过,这走走停停的,竟来到了冷宫,璃忧站在那里心中微思,他要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刚走进这里,那男子便不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犹豫时,徒然前方闪出一道蓝色身影,她想藏起来,对方显然已经发现了她,向着她看来,璃忧一惊,却发现那人竟是夏卿。“娘娘。”夏卿医生风尘仆仆,眉宇蹙起,道:“娘娘怎么会在这里?”夏卿苦涩一笑,道:“我也正好要找娘娘,只是事情紧急,只怕来不及了,才没有过去御书房。” 夏卿一直在处理华芝失踪的事情,璃忧刚想问他华芝的事情如何了,夏卿已经拉过她的手,低声说道:“娘娘,微臣得罪了!” 夏卿不避嫌,将她一把拉进了冷宫门内,璃忧大吃一惊,眼前一幕甚是熟悉,不过风景依旧,已物是人非。 但她却没有想到慕容谨之竟然会那样对方楚沐姝,眼前,郭麟跪在地上,星河一言不发的站一旁,慕容谨之手持长剑,剑尖寒芒冷冷的指着楚沐姝,楚沐姝不哭不笑,安静的站着,静得像是已死的人。 “郭麟把你找回来的?”慕容谨之没有回头,便没看见她,声音冷漠:“华芝如何?” 夏卿苦笑道:“本来连夜回来给你汇报华芝的事情,没想到回来就——” 没想到慕容谨之会对楚沐姝起了杀意,璃忧心中百感交集,必定是郭麟通知了刚回来的夏卿,慕容谨之要杀了楚沐姝,夏卿才会匆匆赶来。 夏卿一声叹气,一掀袍摆,跪下,“皇上,我求你,不要杀楚沐姝。” 慕容谨之并没有理会,看了眼璃忧,道:“这里没有你的事,回去。”璃忧笑了笑,表情难说是欢是喜,走到慕容谨之身边,但楚沐姝却凝向她,轻声问道:“白妃,你跟皇上说了些什么?” 璃忧怔然,随即明白楚沐姝以为是她在慕容谨之面前说了什么,他才会动她。 璃忧迎上她的目光,平静说道:“我什么都没有说。”楚沐姝甚至微微后仰,笑得颤抖,眸光紧紧盯着她,“不可能!” 慕容谨之打断她,“沐姝,到这个时候你还怪别人?她什么都没有说,手谕的事情,在白子真死之前,朕问过她。” 楚沐姝抿着唇,良久才道:“所以你就要是杀我?在我刚失去孩子不久?” “要害你的人不是我,是太后,是太皇太后,你却要杀我?”楚沐姝轻笑,泪水已经慢慢溢出眼眶。 “太皇太后是真的祖奶奶,无依便无恐,但千叶百官,后宫嫔妃却清清楚楚知道圣旨代表什么,你是后宫皇贵妃,会不知道?如果那时她能拿出圣旨,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但是因为你,她却差点死了,你明白吗?朕早就让你去西山行宫,你却装病不去。” 慕容谨之的声音冷漠,璃忧听得浑身颤抖,悄悄握上他的手,“现在,你还能怪谁?” 他真的为自己要杀了楚沐姝?是!若没有楚沐姝从中作梗,浓华殿的人就不会死,彩霞不会到现在还躺卧在床,米翠也不会还昏迷不醒,可楚沐姝与他相识十数年,他走向高处不胜寒的岁月里,她在背后看,她与他一起一步一步走过。 现在他要杀一个与自己有着十几年情谊的女人,璃忧知道做了他会比任何人都要痛苦,楚沐姝缓缓蹲下身子,终于她可以不再欺骗自己,比起绝望还要绝望的感觉,也终于是体会到了。 “谨之哥哥,我早就知道你变心了,没想到到今天你还要杀我。”楚沐姝抬头,笑颜如花的指控。 慕容谨之轻笑,道:“变心?沐姝,不算朕有没有遇见白璃忧,你都是朕愿意用命保护的人。”楚沐姝浑身一颤,目光紧盯着面前神色平静的男人。 他走到她面前,微微蹲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只是不用的是我与她相识后心里便有了她,在她之前,朕的心里从未有过谁,但朕愿意为你死。” 夏卿目不转睛的看着楚沐姝,却见她神色大变,猛地推开慕容谨之,容颜悲凉,低喃后又傻傻的笑着,“我明白了,我今晚算是终于明白了,你从未爱过我。” 楚沐姝双手掩面,低声哭泣道:“从来都没有过,好了,你动手吧。” 慕容谨之微微闭上眼睛,手持长剑,没有丝毫的颤抖,因为他杀意已绝,夏卿大骇,连滚带爬到了他脚下,紧紧握上慕容谨之的手,颤声道:“皇上,你我十几年兄弟,我这个做弟弟的没有求过你,今天就算是我求你,只要你饶过她一次,我立刻带她离开,永远不会让她踏足京城,不会再靠近白妃一步。” 第三百七十二章 嫂子,帮我 郭麟心中有自己的想法,他伺候帝君十几年,知楚沐姝在帝君心中地位,不想帝君以后后悔,痛苦,便说道:“老不恳请皇上不要杀淑媛娘娘,如果今天皇上动手,日后必定后悔。”可话刚说完,星河已经拔剑横在他的咽喉上。 慕容谨之瞥了星河一眼,璃忧看得清清楚楚,夏卿苦笑,争气起来,拔剑抵住自己,“皇上,除非今日你将我杀了,不然微臣是不会让你杀她的!” 慕容谨之拧眉,手掌一翻,夏卿已有些晕眩,慕容谨之拔剑化为无数道剑气,向他刺去,这是杀招,夏卿也知道慕容谨之留了功力,不会真的就杀了他,但若他接下招,只一个空隙,楚沐姝便没命了。 就在夏卿稍微迟疑时,慕容谨之已经到了楚沐姝面前,夏卿大惊,才明白慕容谨之这招是诱敌,要的便是他的迟疑,那一剑像被刺到他身上他心里凉了半截,惊颤地转身向楚沐姝看去,顿时怔住。 璃忧挡在楚沐姝面前。 慕容谨之的剑尖几乎戳到璃忧的胸口,怕伤到她,立刻撤了剑,沉声道:“白璃忧,过来朕这边。” “谨之,让她永留懿喜宫,不许出来,或者让夏卿带她出宫,不要杀她。” “她要你的命!”慕容谨之眸光深冷,道:“我不想再看见你一个人把枕头哭湿,白璃忧,你这次救了她,你以为她会念你好?以后你别后悔,别向朕哭!” 璃忧苦笑,她却不敢从楚沐姝身边离开,低声对他说道:“如果你今天一定要杀了她,我也一定会阻止到底的!” 慕容谨之嘴唇有勾,冷笑道:“好,好,随便你!” 收了剑,慕容谨之转身便要走,声音漠然,道:“朕今日回御书房,你回你的浓华殿去吧!” 衣摆轻摇,慕容谨之又返身看向夏卿,“朕不想再见到她,你让她尽快向太后辞行,说是要去西山行宫修养,尽快安排她离宫。” 郭麟欲言又止,随着慕容谨之离开,夏卿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如果不是白妃出口,楚沐姝今夜就死了。 在璃忧面前跪下,夏卿凝声到:“嫂子,夏卿欠你一条命,此恩此德,我日后一定报答你!” 璃忧摇头,她只担心自己这次是真的彻底将慕容谨之给惹火了,正要追他去,却听见楚沐姝的声音传来,“为什么?” 璃忧走回到楚沐姝身边,低垂眼眸,对她说道:“淑媛,当初你进宫,当我知道你与他之间的关系,你是我最羡慕的人,因为你跟不必去学其他人那样拉帮结派,算计别人,因为你有他全部的宠爱,可你为什么要变了?卿侯曾经对我说,你是个善良的人,现在你害死了我宫中多少人,难道睡着的时候不会做恶梦,不会害怕吗?我一直都知道,你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还记得在金府山崖,他愿意为你挖掉自己的双眼?即使不爱,永远让一个帝王记住你的情,难道不好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子,将自己变得这么残忍,不笨吗?” 楚沐姝抬头,璃忧苦笑,“其实,我真的很恨你,他杀了你,才能解我的恨意。”旁边的星河问道:“为何要阻止皇上?” 璃忧没说什么,快步离开,夏卿轻笑,眼中全是苦涩,“星河,你怎么能明白?” 说着,夏卿半蹲在楚沐姝面前,低笑道:“其实,你也一直不懂的。” 楚沐姝咬牙,低头不语。“她会阻止皇上,是因为真心爱着皇上,沐姝,皇上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心慈手软,他比任何人都要残忍,你也许恨他,但是皇上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残忍,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但他也会为你痛苦,但谁也不知道会多久,也许会是一辈子,十五年,你与她一起十五年,人的一生中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在白璃忧心中,她是恨你的,毕竟你多番害她,害她身边的人,但她只是不忍心皇上伤心痛苦。沐姝,皇上杀你,是因为白璃忧,白璃忧阻止皇上杀你,是为了皇上,他们的感情很深的,也很古怪,别人根本无从介入。” 星河盯着前方的草丛,沉默片刻,安静的走出了冷宫。 夏卿手中的长剑落地,他一把将楚沐姝纳入怀中,低声温柔道:“沐姝,你愿意嫁给我吗?当我王府的女主人,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绝对不会纳妾,待华芝的事情结束,我会向皇上禀明,找个由头让你在西山行宫‘去世’,再给你安排个新的身份,我们就成亲,之后我带你玩遍千叶的大小河川,好吗?” 楚沐姝缓缓从他怀中抬起头来,闭眸一笑,反问道:“那姜西怎么办?” 夏卿愣住。 -御书房。 璃忧才刚在那人书桌后坐下,门便被推开——慕容谨之走了进来。 两人一照面,都是微微一怔。“你不是回了浓华殿吗?” “你不是去找宸妃,婉妃那啥了?” 几乎又是同时问出。气氛沉凝了半晌,男人不悦道:“什么叫找她们那啥?”璃忧跑过来,抱住男人。 慕容谨之伸手一格,把她震开几步。 “那我先回去了,刚回去过,他们都回来了,也差不多四更天了,你五更还要上朝,睡一睡。”璃忧轻声说了几句,往门口走去。 “四更天,你还要像个鬼一样在路上走吗?” 他低沉的嗓音掷打在她的脊背上。 “没事,你这边禁军多,我找几个掌掌灯,很人气。” 刚伸手到门,一阵劲风却把门拂上,噼啪一下,关门有声。 璃忧微微一愣,转身看去,他的袖子恰好垂下。 他冷笑,“回去把那边的枕子也哭湿?”璃忧苦笑,伸手往门上拉去,背后气息倏寒,肩膀被扣住。 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她知道他忌惮着她的伤势,鼻子一涩,身子试探的往他怀里靠去,他伸手把她搂住了。“ 忍着不难受吗?”他的声音还捎着冷漠,手却轻轻在她背上抚着,泪水慢慢把他的衣衫弄湿。 “谨之,我对不住他们,我刚才对楚沐姝说,把我宫里的人害死,难道你睡觉的时候都不会害怕吗?其实害怕的该是我!做恶梦的的该是我!我欠了他们一个公道,不说死去的小宫女,便是彩霞和米翠也不会原谅我的。” “你刚才看到了,是不是?”满眼满鼻的酸涩中,璃忧听到男子紧绷沙哑的声音。 璃忧没有吱声,慕容谨之突然把她的下颌勾高,粗暴地吻了上去,她伸手环住他的背。 “夏卿只看到朕的右手,因为朕的右手拿着剑。”慕容谨之眉睫一划,自嘲轻笑。 璃忧颤抖着握上他的左手。 一进去的时候便看到了,他右手持剑冷冷指着如意,垂在身侧的左手却一直微微颤抖着,若那一剑取了楚沐姝的性命,也许这辈子都会成为他的噩梦,他紧紧抱着她,压痛了她背上的伤,也许是痛楚,她终于把哽咽哭出声来,“作为皇帝,你的亲情单薄,和夏卿他们不能生嫌隙。” 她却连这个也替他想到了,若楚沐姝死了,他和夏卿的兄弟之情自此生分,再也难再。 第三百七十三章 麻烦大了 慕容谨之的心狠狠一抽,疼痛袭来,一下已无以复加,痴痴吻着她的发,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他知道,对如意的饶恕,将成为她这辈子最大的噩梦,想起刚才在浓华殿所听到的,他心疼更甚,捏紧她的肩膀,“你的奴婢们倒是老实,你这主子却不老实,为什么不问朕拿银票?” 璃忧一愣,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抱起她,走到桌旁坐下,让她靠坐得更舒服一点,他才沉声道:“朕刚才去过浓华殿。” “想你在主屋睡下了,就找了你的大侍女,她已经能勉强起来走动,说你把月例和首饰都给了那个死去的小宫女,让人把东西捎到死去的宫女的家里。” “嗯。”璃忧哆嗫道:“上次你给的银票,我离宫前都分给他们了。 月例虽多,但几个孩子家里口粮多——” “傻子!”痛怒交加,除了斥责一句,他一时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璃忧却惑了,“你刚才不是去找其他妃嫔吗?”难怪他们一前一后回来,“嗯,去了瑶妃那里,她一直还算是循规蹈矩。” 慕容谨之颔首,与瑶妃说了几句话,今晚斩杀的宫人里,绝大多数是懿喜宫的,该是时候给这些妃嫔宫中换点新血了。 在瑶妃那里说了几句重话,往回走的时候,想也没想便去了浓华殿,主屋黑了灯火,他径直去找彩霞,又看了看米翠的伤势,彩霞还在昏睡,脸容憔悴,他心里一动,吩咐郭麟让内务府把抚恤发放到几个奴婢家里,米翠忙谢了恩,又苦笑说主子回来后火烧眉睫的做了两件事,一是帮彩霞擦身换衣,二便是翻箱倒柜的去找首饰,两人说着,璃忧的声息渐渐低了,慕容谨之知道她确实累了,放轻手脚把她抱进内室,他脱了鞋袜正要躺下,却看到她眼皮跳动厉害,嘴里慌乱地低叫着——“彩霞,米翠,小露。” 璃忧一惊吓醒,坐起身来,额间冷汗淋漓,一只手抚上她的眉头,把她揽进怀中,“璃忧?” “谨之,我做了个奇怪的梦。”璃忧不安地道。 慕容谨之淡淡道:“朕刚刚也做了一个梦。” “嗯?”璃忧轻轻偎着男人也沾染了薄薄汗水的胸~膛,伸手替他擦汗,关切道:“梦到什么了?” “朕梦见那夜发生的事。” 璃忧一下紧张起来,“夏卿回来有没有怎么说?找着华芝了吗?” “没有,情况不乐观。韩良与夏卿碰了头,韩良继续沿路找去,夏卿回来,便是与朕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慕容谨之神色一凝,“东乐县是个大郡,虽也繁华富饶,但地处各大郡中央连接数郡,郡中又多山林,倒有不少人落了草占山为王,抢劫过往商旅。这山盗众多,分门类派,一个山一个山一伙一伙盗匪的搜去,极费时间。”璃忧蹙眉道:“逃脱的禁军回报,对方是寇匪,我以前也曾担心过那些人是山匪,恐华芝清白有损,但又想华芝失踪的时间太巧合,韩良一走,我这边便发生了事情,会不会是宫里哪个人的手段,劫杀华芝一行的根本就不是盗匪呢?” 慕容谨之淡淡一笑,伸手敲上的璃忧的脑门,“脑子倒还不算太笨。” 璃忧气恼,要回敲回去,却教男人裹住手,头枕到她肩上,他凝声道:“所有事情下来看似随意,但处处计算精密,这次必也是七哥的布置。” “宫里的人都知道韩良和华芝情谊深厚,华芝往日在仙尊派学艺,也是韩良多次替朕和夏卿到山上探望,诛仙门一役,戎兰亭护你,韩良拼死护华芝,回宫以后,几人也素有走动,七哥为人仔细,眼光犀利,未必就看不出韩良对华芝的真正情愫。” “让夏卿离宫,是他计划的第一步。你想一想,百名禁军训练有素,普通盗匪焉有能力将其尽杀,几乎活口不留?既能严密得把所有禁军都杀光,为何独留一二个下来?目的只是让宫里知道他们的凶残,让你不得不担心,韩良不得不离宫。” 璃忧点点头,又问,“你刚说普通盗匪没有这样的能力,那会不会像上次在诛仙门一样,对方实是慕容龙秀的人乔装成匪寇?” 慕容谨之眸光微冷,笑道:“诛仙门的事,他尚且要推到秦世嘉身上,乐东县盗匪多,能不留破绽最好,且盗匪熟悉地形,他为什么不因地制宜?只要有钱,在不让对方知道华芝身份的情况下,又怎会使不动任何一帮匪贼?行动时在贼人里混进少数自己的好手控制大局即可。” 璃忧瞳眸睁大,低喃道:“不错,这样就方便多了。他是花钱雇人做事,即使让咱们找着华芝,那伙盗匪也不会知道他的来头。” “嗯,”慕容谨之揉揉她的发,“朕的女人有长进了。” 璃忧好气又好笑,手教他捉住了,便甩开他枕在她肩上的脑袋,用头去撞他。 慕容谨之五指微拢,把她紧紧固定在自己怀里,璃忧看去,却见他脸色凝重,刚想问他,他已轻声道:“璃忧,朕最担心的是慕容龙秀已命人把华芝杀了!本来他要的也不过是把夏卿和韩良引出宫,将华芝劫走后,她便再也没有其他利用价值。” 璃忧一秫,浑身颤抖,“他当真就半点亲情不念?” “难说,,慕容龙秀城府极深。”慕容谨之眸色渐渐沉下去,“所以现在我们便要赌一赌,与龙秀赌,也与时间赌,赌他还没有让匪贼加害华芝,在他改变主意之前,把华芝救出来。” “这一次,他如此大费周章,朕度他的目的是想借你之死,把你弄出宫,你本被赐自缢之刑,他必是计划在你服刑之际,在浓华殿里用相似之人把你换过来。” “他要把我换过来?”璃忧吃了一惊,良久,苦笑道:“他确实是大费周章。” “偏偏功败垂成,”慕容谨之冷笑,“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在他要调包之前,你已被米翠换了过来,此其一,其二,朕比他算的早了一天回来。” 璃忧笑了笑,来这事奇怪,若不是慕容龙秀,为何米翠会有面具与我易换过来?而且后来竹熊又不见了。” 慕容谨之淡淡“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这个留给朕想,朕会替你把竹熊找回来。” 璃忧扑哧一笑,“是啊,反正我是想不来的,留给你最好。不过呀,我的竹熊成了精怪,能幻化人形,必定是名俊俏少年郎。” 按在她肩上的手猛地一沉,璃忧奇怪,却见慕容谨之眉宇紧锁,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 “谨之?” “嗯。”璃忧心里极担忧华芝,倒没有再究慕容谨之此刻所思,道:“竹熊和华芝都要找,只是,华芝那里到底要怎么办才好?慕容龙秀这次失了手,即使他之前没有把华芝杀掉,我怕他会拿华芝撤气。” 慕容谨之颔首,“不错,这也正是朕顾虑的,所以朕打算出宫一趟去找华芝。” “那我呢?”璃忧微微急了。 慕容谨之一笑,“你自是跟朕一起。” 璃忧信欣喜,搂上他的颈脖,却听得他淡淡问,“璃忧,你怎么会到冷宫去?” “你不问我倒忘了。”璃忧微微蹙眉,“是有一个陌生男子引我过去的。” 慕容谨之一怔,随即沉了脸色,一字一字道:“陌生男子?这下麻烦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不知去向 “谨之。”璃忧一听,心里就慌了。 “可还记得假的苏曲清吗?苏曲清从江南回来后,我让他依旧在国事院供职,后来在御书房时,那次他还为你求过情。” 璃忧打断他的话,“我记得了,是那次我打你一巴掌,是吗?” 慕容谨之瞥了她一眼,“记不也没关系。” 璃忧笑起来,用手去抚他半张脸,那时打他一巴掌,是真的用了力的,“还在生气?不过也不怪我,谁让你假睡了白芊芊,又不跟我说。” “白璃忧!” 璃忧立刻住了嘴,急道:“你说,你说。” 慕容谨之勾唇,道:“后来苏曲清的身份被识穿,便在我们回宫之前消失了,实际上他应该一直在京城中,伺机而动。” 璃忧顿时醒悟过来,道:“他的武功很好,如果要避开禁军是不难的,但是他应该不熟悉宫中的情况吧,他知道御书房在哪里,难道也知道冷宫在哪里吗?” “嗯。”慕容谨之点头,“他长居宫里国事院,怎么会不知道冷宫在哪里。” 璃忧一愣,想了想,道:“谨之,如果说假的苏曲清熟悉宫中的情况,那么——”慕容谨之声音微愣,道:“对,假的潜藏宫中这么长时间,可能已经对宫中任何人,任何地方都了如指掌,朕也只知道他假扮苏曲清,却不知道他人皮面具下真实的样貌。” 她正想说些什么,慕容谨之却已穿衣起床,柔声问道:“朕要上朝了,你的伤势还没有好,多睡会儿,朕一会让姜大夫过来伺候你喝药,朕将朝中的事情理一理,我们便出发乐东县。” “谨之——”他看了她一眼,突然门外传来郭麟急促的声音,道:“皇上,老奴有要事启禀。” 一大早,郭麟就有要事启禀?一股心惊胆战的感觉袭上心头,郭麟向来沉稳,此时在门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颤抖悲戚,到底是何事?慕容谨之拧眉,道:“进来。” 郭麟走进来,慕容谨之刚好披上外袍,璃忧看去,只见郭麟脸色苍白,脚步也有些不稳,郭麟缓缓跪在慕容谨之面前。 璃忧不禁握上慕容谨之的手,慕容谨之沉声道:“何事?” 郭麟苦笑道:“皇上,白妃娘娘,淑媛娘娘饮鸠自尽了,虽然发现的尚早,但太医说情况很危险,想要熬过去,恐怕希望渺茫,淑媛娘娘现在也是强撑起一口气,说想要见白妃娘娘一面。” 璃忧浑身一颤,没想到在他们出宫之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刚刚缓下来的事情又复杂了,而此时现在处于东乐县的韩良,也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艰难。 虽着慕容谨之归来的百名暗影卫也火速赶往紫苑,但实际上这并不是人手多少的问题,之前夏卿再次带去的人马已经足够了,另外夏卿再次出发时,又带了十数名大内顶尖的高手。 这麻烦的是乐东县地处山林之中,什么都不多,只多匪患,占山为王,要想找出那伙山匪并不容易,也难怪慕容谨之从登基后就像要撤藩。 乐东县由藩王李晖管理,此人野心极大,重赋税,练强兵,却对外搞得民不聊生,山匪横行,只是太后与藩王交好,他日千叶与异族开战,太后与藩王联合,后果堪忧。 撤藩一事,慕容谨之藉机给各藩王一个提醒,现在是他,以后即使是太后当权,王室撤藩的念头从没消停过,现在几足鼎立,互相制衡,慕容性子反不会动他们,但若太后把慕容谨之推下龙座,鼎立之势打破,那末,太后必会撤藩。这一来,三个藩王对太后的忌讳加深,其中以这李晖为最,白柏书失势后,藩王反成了遏牵制太后的另一股势力。李晖为人虽孤傲,却极为忌惮慕容谨之,韩良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他对韩良倒也毕恭毕敬。此时正设宴款待韩良,共讨营救公主之法,为显示敬重之意,把府中的姬妾也叫了过来相陪。 晖王往乐东县县令也一起作陪,唤来府中数名姬妾为韩良斟酒,又吩咐丫鬟伺候宫中其他人,韩良与晖王说这话,此时猛地抓住前来斟酒的歌姬手腕,那歌姬‘啊’的叫了一声,“韩大人,莫不是本王府中的歌姬哪里得罪你了?”晖王眯着眼睛,笑出声来。 韩良放开手,忙道:“是韩良失礼了,晖王莫要怪,只是韩良想请问姑娘,姑娘手上这桌子是如何而来的?” 歌姬闻言,支吾着说道:“回禀大人,这个桌子是我在珍宝轩买的。” 韩良勾唇轻笑,盯着那桌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韩良听说东乐县是千叶最富庶的地方,朝中不少人说是因为晖王加重了赋税,皇上却知晖王不容易,重赋税这件事就不提了,没想到今日一来是百闻不如一见,东乐县确实是富庶之极,晖王也是阔绰,光是府中歌姬手上的这个玉镯子就值十万两白银。” 那歌姬脸色顿变,晖王其他姬妾都齐刷刷的看向歌姬,满脸嫉妒,晖王皱眉问道:“韩大人,您说这个镯子值十万两?” 韩良道:“这个镯子名叫碧翠连天,产自暹罗,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一直作为进贡之物流转各国王室。” 晖王抓起歌姬的手,果然见镯子的流光溢彩,不是凡品,歌姬脸色惨白,晖王大怒,一巴扇了过去,“贱人!还不快说镯子是从哪里来的!” 乐东县,夜—— 几个狱卒喝了酒,在阴暗的牢房里玩着撒子,“tmd,又输了!”一个狱卒往腰间一扯,将最后一点银子狠狠的扔到了桌上,其他几个人开心的分着银子,其中一人道:“牢头,你这个月的奉银都孝敬我们哥几个了,今晚值完班就得回去抱着自己的婆娘,咱们几个可拿着你的钱去飘香楼找姑娘了。” 那个输了钱的牢头,冷冷哼了一声,坐回到一边去抽水烟了。 牢房安静,虽然里面关着不少人,但是深夜中,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也安静了希腊爱,突然一道声音从距离几个人的牢房深处传来,“这个烟,能给我尝尝吗?” 几个狱卒互相看了一眼,朝那牢房看去,只见那个妙龄女子倚在铁门前,媚眼如丝,容貌艳丽,这一顾盼间,众人只觉得心驰神往。 这女人是山匪,是名判了死刑的重犯,谁来也是极其大胆的,什么都不劫,偏偏去劫东乐县县令的老母亲,老人家回乡时就被盯上了。 本来县令早与各个山林的盗匪协好,只要盗匪每月缴纳相当的金银,便不多加干涉,而这匪盗抢劫来往商旅,却不会动这官家眷属,那女匪不知是初来乍到还是怎么着,竟然单枪匹马去劫老太太,老太太身边有人,乃是县令派在身边保护老母亲的好手。 女匪不敌,最终被擒。若非朝廷有大人过来,藩王让县令去相陪,县令今晚必定就处置了这女匪。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见痴情 那狱卒迟疑了一下,拿起烟杆站起来。他刚喝了几盅酒,酒气上了来,加上旁边几名同僚又在起哄,三下两下便走到牢房前面。 女人步子袅袅走了过来,狱卒身子紧贴在铁栅上,探手进去,众人一动不动盯着,又说些污秽话儿调笑,突然一声惨叫,只见牢门前的狱卒轰然倒地,胸上插着一支匕首。 众人大吃一惊,牢门已倏然打开,女人笑吟地走了出来,把玩着手中的钥匙,几个狱卒执起兵器便冲将过去,身影闪烁间,数名男子尽数被打翻,女人轻轻笑着,往大门走去。 “想逃?”门口传来的一声喝斥,女人脸色顿变,一个短须中年男子领着数名狱卒走了进来——这男子正是在林间把她擒获的人。 “大人今晚到王府陪朝廷来的贵客吃酒,特意让我看着,你冒犯了老太太,岂能容你逃脱?”男子挑眉冷笑。 女子也不打话,俯身拿起地上狱卒的刀,身形一闪,已向男人攻去,随男子同来的几名狱卒根本便不用动手,喂拆数十招,女子已教男子擒下,扭住双手。眼看男子便要把她推进牢房,女子咬牙,双眸充满不忿,突然,背后执着她的手蓦地跌开,耳畔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她一惊,扭头去看,只见男人已昏倒在地上。 门口数名狱卒竟也倒了地,灯烛阴影里,一名青衫男子卓然而立,她蹙起秀眉,不由自主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男人淡淡道:“别多话了,你走吧。” “不行,我这人有恩必报。”小辣椒紧盯着男子。 一声轻笑,男子从灯火的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小辣椒微微怔住——这个男人真好看,眉宇疏朗,眸似星漆,唇红齿白宛然是一名清俊雅逸的少年郎,然脸似刀刻棱角分明,一身青衣如松,给人一种极沉着稳健的感觉。 他眸含笑意,“姑娘,你连自己也保不住,如何报恩?” 小辣椒名小辣椒,生性高傲,一听他这话不禁微微来气,她知他武功极高,自己甚至还看不清他用的是什么兵刃或暗器把地上的男子制服,又在转目间把门口数名狱卒无声无息放倒,但实际上,她并不用他救,因为她家中与藩王也是相识的,她父兄是这乐阳郡中名头最响的匪盗之一,占山而处,手下强手极多。 她与父兄怄气,愤而离家,后却在林间遇上县令母亲,她心中正气闷,便动手去劫那老太太,焉知她身边藏有好手,自己反倒失手被擒。若她说出父兄名字,那县令也不敢动她,只是她还与父兄撤气,才惹来一身牢狱。 此时听男子一说,激起心中火气,正要反唇而讥,却见男人眉目如画,眸含淡笑,越发俊逸如云风,心里竟是莫名喜欢,到口的话便成了“敢问公子姓名”。 “韩良。”男子淡声道来。 “韩良。”小辣椒放在嘴里一嚼,目光如灼盯着韩良,又旧话重提道:“你为何要救我?” “我想救就救了。”韩良唇角一展,突然又微微拧了眉,“有人来了。” 韩良轻淡一句话,眼角眉梢却风华别具,小辣椒心中一荡,怔怔盯着他看,冷不防他一握她手腕,“跟我来。” 脚下阁楼屋檐似闪,小辣椒这才知道这男子不但武功高明,这轻功也极高,背后追兵众多,火炬明亮。严厉的吆喝声音紧压在背后,她心里焦急,以为必定被追上,哪知他抱着她在夜色中轻跃如飞,顷刻间已摆脱追兵,隐入山林。 “韩公子,你似乎对县衙情况极熟,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救——”小辣椒微疑道,刚才追兵到来,他便是带着她从牢房尽头另一扇小门离开,“倒是位喜欢寻根究底的倔强小姐。”韩良敛眉一笑,打断了她,“若韩良藏掖不说,倒显得他气度窄小了。” “在下是晖王的远房表亲,家在帝都,近日来乐阳游玩。”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住。 小辣椒眸光一亮,“我适才听那男人说,县令今夜到王府相陪朝廷来的贵客,就是你?” 韩良嘴角微扬,没有应声。 “你是朝廷的人,为何会——”小辣椒自小跟随父兄,做的虽是打家劫舍的行当,却也阅人甚多,看韩良一身清贵之气,他虽没承认便是帝都来人,小辣椒却几乎已能笃定这位帝都来的大人便是眼前的俊美男子,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她脸上一热,顿时噤住了话语。顾虑对方杀人灭罪,韩良数天来的搜查都是秘密进行,搜查无果,韩良思谋过后,才在今夜找了李晖,他跟在慕容谨之身边已久,慕容谨之对各藩王一直不掉轻心,对李晖的情况知之甚多,也知他历来与匪盗勾结。 当然,碰上公主一事,他也必不敢怠慢。但毕竟此事越多人知道,华芝若还没遇险,风声一旦走漏,不必慕容谨之下达指令,匪盗必定把华芝杀掉,劫持公主是可株九族之罪,是以东乐县各伙匪盗并不知道公主被劫一事,而藩王与各山匪盗也有点交情,小辣椒听说韩良是晖王表亲,虽知他是朝廷来人,倒不惊惧,看他英俊如玉,年纪轻轻竟已是朝官,心里反越加欢喜。 “晖王新纳一名美貌小妾,我在席间听县令说,他近日捕得一名女子,虽胆大妄为之极,但论容貌倒不比藩王这姬妾逊色,我心中好奇,便夜探这大牢,果然没有失望。” 韩良的话蓦然收住,小辣椒已是心头怦跳,只觉脸颊如烧,韩良放开她的手,她心里却想,他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才好,她杀人如麻,向来骄傲,不事忸怩,这时却不禁低下头,羞涩道:“你救了我,不怕你那远房表亲说你吗?”没有听到男人回答,小辣椒微怔,抬头一看,却见韩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她脸色倏红,韩良微微一笑,道:“即使我开口向晖王把你讨过来也没什么,不过是给那县令一个面子,毕竟你动了他的母亲,我暗下把人救走,他不知道这劫人的是谁,心里反倒不落疙瘩。” 小辣椒心里早已欣喜若狂,听得他此话,心里又是一荡,不觉靠近了他些许,道:“若你能早来一点倒好。” 语气里竟已有几分情人间的嗔笑嬉骂。 韩良不动声色,只道:“小姐此话何意?” 小辣椒嗔道:“我的镯子教那牢头拿了去,听那些狱卒说,他是要去孝敬藩王新纳的小妾,便是刚才你说的那位夫人。” “哦,你的镯子?”韩良轻笑。 第三百七十六章 磨难 屠夭夭脸色一赧,突然道:“你可会嫌我做这勾当营生?” 韩良摇头,屠夭夭一喜,笑道:“那我也不怕告诉你,那镯子是我从一个富家小姐手里夺下来的。” “哦,是吗?”树木的影子斜映在韩良脸上,斑驳疏冷,韩良的目光也瞬间冷了下来,“韩公子,”屠夭夭正低下头与韩良说话,却没看见他眸中凌冷,只道:“这里离我家极近,山中景色秀美,你何不上去游转看看,倒也不枉来这乐东县一趟。” 她以为他会欣然答应,哪知他却轻声道:“小姐以此营生,惯见宝物,看你如此宝贝那玉镯,想那手镯必非凡物,能配戴如此首饰的女子,也必非寻常,倒不知那富家小姐是何人?万一惹上难惹之人,岂不麻烦?”屠夭夭心中一甜,想他是关心自己,低笑道:“公子倒不必为夭夭担忧,那富家小姐,夭夭的父兄接报,是乐东县一大富之户之女,这乐东县富庶,听说大户极多,这家人与官家倒没有关联。” “那富家小姐本与一名公子有婚约,岂料其父贪财,有意把她嫁给更有财力之人,正值其出行,那公子气忿不过,派了人过来,又雇我等一道杀掉那护行之人,至于钱财与女眷,便任凭我飞虎门处置。我门里好手多,在这乐东县名头极大,那公子倒没找错人。“韩公子,本来这事我爹受那位公子嘱咐,交待绝不能外泄出去,虽我们亦不怕,但毕竟对方是大富人家,一旦漏出风声,问究起来也不好,只是公子对夭夭有救命之恩,夭夭也不必瞒你。” “那你们如何处置这批女眷?”屠夭夭微微一愕,男子的语气竟似在蓦然之间变得沉凝狠戾,但朝他看去,却见他眉眼依旧,唇上笑意薄薄,她暗骂是自己多疑了,笑道:“门中男子多,都赏给他们暖床了。” 半晌,不见俊脸微垂的男子回音,屠夭夭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迟疑了一下,咬咬唇,道:“韩公子,咱们这就走吧,如何? “夭夭失踪两天,父兄想必也急了,待上了山,夭夭便好好服侍公子,权当酬了这救命之恩。”屠夭夭平素孤傲,此时宛然一副女儿家羞态,声音低柔,沙哑迷醉。她说着轻轻握上韩良的手,韩良没有推拒,反手一握,淡声道:“走吧。” 被男人大手紧紧一握,屠夭夭几乎半个边身子酥软在男人怀里,临着夜色,两人择着山路走着。屠夭夭平日性子甚冷,这时心中意躇,话反多起来,边走边道:“说起那镯子,其实我也不懂行色,只是看着娇滴好看,便拿来戴了,那丫头也倔犟,她带了不少珠宝钱财随行,却死揽着这玉镯,非要把她教训一顿,打得昏死过去才教我拿了过来。” 韩良身形稍在后,屠夭夭便没有看到这个男人眼里全是血般通红,沉痛残冷,慕容谨之派来的人尚在途中,但书笺已教信鸟传到,言明这很大可能是慕容龙秀的计谋。如此看来,那与富家之女有婚约、要借刀杀人的公子必定是这位蜀宁王。没有多问那公子的事,以慕容龙秀之谨慎,又岂会留下任何表露身份的证据,他根本无须出面,派手下摹扮这名公子便可,再说,他心里除了昔日那个明眸少女,此时此地,夜色凄迷,月胧如霜,又怎还能装下一丝其他? 她被打了,更甚者,暖床! 他自小便呵护在手心的华芝,他暗自爱了十多年的华芝,到底都遭受了些什么罪?只要稍微一想,便像用手去抠那还没结痂的伤,心里满浸的除了疼痛,便只有那没有边垠的冰冷,比眼前秋夜萧索,比头顶寒月零落。那镯子,是官员送给他的生辰之礼,价值不菲,韩良如翠,玉在其中,小小的玉字含蕴在这块翡翠里。是他心里一生的承诺,守护一生的承诺不会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他甚少收礼,这件礼物却收下了,转送给华芝,华芝也一直戴在手里,不曾摘离过。 屠夭夭与父兄因琐事争吵愤然下山,两天未归,飞龙寨寨主屠义极为担心,也派了人外出去寻,这时屠义看韩良把屠夭夭带回,又听屠夭夭言及经过,知道韩良身份尊贵,大喜过望。其兄屠鸿飞性阴恻邪肆,也对韩良毕敬有礼。 两人携门里各当家在飞虎寨大厅设宴招待,屠夭夭便坐在韩良身旁喜孜孜的陪着酒。 酒过三巡,韩良眉峰一敛,正要打探华芝消息,那屠义却拈须笑道:“鸿飞,你房里最近不正好新收了个女人吗?倒是能奏会弹,懂些歌舞,叫她出来给夏大人唱歌跳舞助兴岂不甚好?” 手微微一颤,酒水洒泼在手上,韩良心房收紧,眸色一沉。屠夭夭笑着拿手帕替他揾了酒渍,道:“公子怎么了?” 韩良拿起酒杯,向座上屠义遥遥一敬,淡淡笑道:“有酒无歌舞,确实少了些欢愉,难得屠寨主有此雅议,韩良便翘首以待。” 屠鸿飞一笑,道好。 待得那名女子出来,两人一照面,那女子满脸惊讶,竟一声低叫,屠鸿飞心中微疑,韩良却神色如常望向屠鸿飞,笑道:“屠公子的姬妾这是怎么了?”屠鸿飞看韩良如此,倒消了疑虑,扫向那女子,喝斥道:“朝廷来的大人在此,你莫失礼了去。”那女子低低应了一声,便打叠起精神,挽着绿柳在厅中弹唱起来,韩良喝了口酒,与屠义屠鸿飞等谈笑。刚才的女人他认识,却并不是华芝!她是华芝的贴身婢女珠儿,那华芝她又在哪里呢?正想着,那屠夭夭向他依偎了过来,这女人对华芝动过手,他恨不得把她杀了,她这一靠近,若非强行抑压住,他早已把和她掼摔出去。只是现在既知道了珠儿倒好办些,宴散后可设法与她见面,从她口中问出华芝下落,现在反不适宜多查探,以免打草惊蛇。 这时,菜肴的香气从空气中弥散开来,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间夹了些清脆的锁镣之声,韩良突然身上一个激灵,抬眸望过去,只见迎面走来一班婢女,手中端着盘碟,与众女不同,其中末尾数来第二的那名女子手中被锁了镣扣,衣衫也较他人破旧褴褛,女子发鬓凌乱,头垂得很低,他心中微凛,禁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女子似乎也注意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猛地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第三百七十七章 被辱 一刹,两个人同时定住!饶是韩良沉稳,也在屠鸿飞探究的目光扫射而来瞬间,眸里才快速抹过笑意,问身旁的屠夭夭,“莫不是这婢子特别顽劣,怎地如此处置,又破了脸相?”最后几字说出,酒案下的手已经止不住猛烈颤抖。 那一眼,定了心,却也痛了眼,是她!是他的华芝!她没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欣喜若狂,只是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华芝,她瞪他的一眼犹自带着不屈,但过去那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已履满风霜,眼角裹满猩红细碎的伤,她的模样让他想起一个人——浓华殿的蔽芾,那时的白妃破损了容貌,如同此刻的华芝,华芝她没有白妃的严重,但已不复原来容颜,左右脸颊上数道刀痕把过去的精致切割成破碎,她两手上甚至还被锁扣着沉重的枷锁。 是谁下的手? 那时他曾想过,皇上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去看白妃,心里会想些什么。现在么,他终于明白,愤怒悲痛,恨不能代其受,却偏偏不得!屋中歌舞仍酣,华芝擅琴筝,珠儿跟在她身边久了,也学得些许,她不声不响在邻桌布菜,突然一声猥亵的笑声拔起,眼梢余光里是一个矮小男人把手伸向她的胸~脯,他咬紧牙关,才没有掀案而起,冲过去把那个飞龙寨的二当家打翻,华芝往后一退,一个踉跄,那只令人作呕的手还是在胸前抚过,顿时招来哄堂大笑。那三当家笑道:“你脱光衣服,也没有男人想上你,自毁容貌,我呸!” 华芝悲愤之极,想回手,下意识却看了韩良一眼,她知道他是来救他的,她不想给他添任何麻烦。只是现在这样的她,能不能回去,又还有什么分别?但她不能让他犯险!眸光微胶又迅速分开,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一个眼神,半分眸光,已知道对方心思,她几乎毫不犹豫一掌挥到那男人脸上,一股猛力推打到心口,她被狠狠挥落在地上。她擦擦嘴角的伤,摇晃着站了起来。 厅中犹在弹奏的珠儿看华芝被打,不敢吱声,怕惹祸上身,这些人有多狠,怎么对待华芝,她还记得。 二当家大怒,正想离座上前把华芝狠打一顿撤气,韩良却瞥了屠夭夭一眼,淡淡道:“兴致都没有了。”屠夭夭柳眉一竖,挥手朝门口的喽啰喝道:“还不快把这小贱婢带下去,关进柴房里!”韩良抿了口酒,朝屠夭夭轻轻一笑,屠夭夭脸上一热,韩良却起来走到厅中,道:“少寨主有耳目之福,确实不错!” 屠鸿飞大笑,倒也颇为自得,又向那珠儿招手,珠儿柔顺地站起身,韩良这时微微俯下身子,伸手一挑琴弦,一串乐章如水泻,电光火石间,珠儿吃了一惊,屠义察颜观色,笑道:“夭夭,韩公子爱好弦竹,你要去好好学一学了。” “爹!”屠夭夭娇羞一笑,含嗔望向已走回座上的韩良,韩良唇角微勾,举了举手中盏子。酒宴并没持续多久,屠夭夭看韩良似脸有倦色,很快便命人安排了地方给韩良休息,四更天,一个人影悄悄敲开韩良房间的门。 门快速开合间,来人闪身进了去。 “韩大人?”来者却是被屠鸿飞收做姬妾的珠儿。原来刚才宴席中,韩良借拨弄琴弦之际,以上乘武功把声音压成丝线,传到珠儿耳中,“来找我。”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一瞬的淙淙乐声上,竟没有留意韩良嘴唇微动,黑暗中,男人的声音沉凝迫切,“她现在被分开关押反而好办,告诉我,柴房在哪里?” 虽人还在远处,缝隙又极小,但韩良眸目锐利,一下便看清前方的柴房的门实是虚掩着的,月华无法照到的地方,便把灰暗的影子拽了出来,那种感觉很不好,待到走近了,便听到粗喘低吼的声音传来,他虽没做过那种事,但那种声音——他心中大骇,猛地推开门又极快地用轻力关上,凌乱的禾草堆上,趴伏在女子身上的男人惊惶失措地返身瞪视着他,眼前的情景韩良只觉一股烈火嚯地腾上心头,一下烧上咽喉,灼痛得无法止息。 那个矮小猥亵的二当家正浑身赤~裸着压在衣衫被撕裂**着的华芝身上,华芝双眸紧闭着,眼皮搐动,脸上尽是破碎的泪痕,她脂白如羔的身子却一动不动,双腿被分开,褒裤的束带被攥在那男人干枯的手上,她甚至无法动作,这个男人甚至制住了她的穴道对她进行侮辱亵渎。 似乎听到声响,华芝打开眼睛,眸光木木,瞅着韩良。“韩公子——”那二当家讨好地叫了声,却随即睁大眼睛,那种出乎意料的恐惧,痛苦定格在无法再也合拢的眼睛上,他的喉咙上拢着一只不属于他的洁白的手,修长有力,指节分明,喉骨破裂,无法支撑脑袋,一声轻响,那头颅歪斜到一边,耸搭下来,微微摇晃着。从嘴角的溢出的鲜血嘀嗒着把那只手染红,华芝犹自怔怔看着,眼神木讷。 柴房角落里搁放着一只木桶,桶里有些清水,华芝失去焦距的眸光便映着年青男子的身影,他走到木桶边,手浸入桶中麻木的脑袋,居然还会分析,他必定洗擦得很用力,并没有溢满的桶,水珠却散溅出来,他洗了一会,似乎确认已经洗干净了,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却随即放了回去,手按到青衫上,拭干,华芝记得,那块帕子是围场那天,她给他抹汗用的,当时他没有用,只是放进怀里,现在想起来,他那天的动作,一如眼前的小心翼翼。 他沉默着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把她身上的穴道一一解开。她的肚兜已教那个男人半扯下来,露出一侧胸脯,他仍是默声不响,替她把肚兜的带子系好,又轻轻把外衣拢好。他的动作像他平素为人处事一样,有条不紊,但一双手洁净的手却颤抖得厉害,明明刚才他杀人的时候,迅捷残酷,干脆利落到哪怕是微微的颤动也不见,然后她被拥进他怀里,由开始的松垮到后来的紧窒,紧窒到她快无法透气,所有呼息捂闷在胸腔里,与那个人一样,他身上也有着淡淡的酒味,但酒味以外,是她喜欢的清新和香气。 她伸臂把他抱紧,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华芝。” “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你。” 第三百七十八章 是我不好 她听到他沙哑的声音重复说着这两句话在她耳后传来,急促痛苦,他的身子比她的颤抖得更厉害,他说了一遍又一遍,仿佛他再也不会再说其他的话似的,她害怕了,比刚才那丑陋的男人欺负她的时候更甚。终于,她彻底从木麻了一般的混沌中挣脱了出来,她用脸去碰触他的脸,用头却蹭他的光洁好看的眉额,哭音从喉咙了弥散出来,韩良,我没有事,他没有你来了。 好一会,韩良伸手抚着她脸上的不平整,轻声问,“这是易容术吗?”他声音里的不稳,她听得清清楚楚,她盯着他把手帕细心折叠好,又放回怀里,扯了个笑,道:“不是,韩良,这不是易容术。” “做人皮子虽然时间,我们的马车被劫,当时兵荒马乱的一片,哪里来得及?随行的姑姑告诉我,若我们一众女眷被捉住了,则清白难保,后来,她们都被当成玩物送给了这山上的男人,我当时想过死,我是公主,我是皇兄的妹妹,活要活得有尊严,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那一下,我想起了嫂嫂,于是,我拿匕首划烂了自己的脸。”韩良心中一搐,大手把她的头压进怀里,华芝的声音从怀里低低传来,“韩良,脱胎换骨丸,这世上只有一颗,我以后便是这个鬼样子了。” 他听得她声音里的凄苦,越发浮躁焦灼,恨不得这面容被毁的是自己才好,眸光一触窗外,月疏横斜,天色愈黑,而这阵黑过去以后,便是天明了,心中隐隐生了一股不安,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得赶紧离开这里才好。 他微一沉吟,转念一想,低声道:“华芝,本想现在就带你走,但此法不妥。我刚才已暗中放了焰火让内务府几名好手过来接应,你十哥的人马也纠集在这附近。你再忍一忍,我现在先把尸体处理掉,待内务府的人一到,我们立刻便走!我已探过,这寨子共有百余人,这样即使被发现,我也能带你硬闯下山,至于一班女官婢女,待你一出去,我即率人上来救。” 华芝点点头,韩良突然微凝了眉,“你在这里,别出来。”他轻轻推门走出去,刚才听到的声息果然没错,月色氤氲,院中站着一人,却是那珠儿。 韩良淡淡问:“你怎么过了来?”珠儿神色惶张,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喃喃道:“韩大人,珠儿对不起公主,对不起您。”韩良眉头一蹙,他耳目聪敏,旋即变了脸色,冷冷一笑,快步返回出柴房,拦腰把华芝抱了起来。 “韩良。”华芝微微一惊,韩良低头碰碰她的额,“咱们现在就走!” 火光从门隙里漏进,外面声音已大。华芝大惊,韩良却沉稳地把她抱了出去。 院中,回廊中,灯火通明,有人手执刀剑,有人高举火把,围了不下数十人,居中一人正是飞龙寨主屠义,旁边站着屠鸿飞,还有在大厅上见过的各个当家,人人脸上神色古怪,惊慌又凶狠。屠夭夭怔怔站在一边,一时怔愣,一时眉间又映满凌戾。珠儿跪在一旁,慌乱失措,眼底下泪水涟涟,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子被人扭捉着,眼角眉梢尽是悲愤,嘶声道:“珠儿,你这叛徒,我怎会教出你这样一个叛逆。” 看看珠儿,又看看那中年女子,华芝虽还不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眼前情景,只怕要走再难,苦涩一笑,对韩良道:“这是林姑姑,当日便是她提醒了我。”华芝不明白,韩良却已知道,这珠儿背叛了他们! 却说当日贼匪行凶,林姑姑是老宫人,立刻明白,除非有心人为之,否则这伙贼匪只怕并不知道这就是公主的车驾,试问哪伙匪盗敢与朝廷为敌?她随即把想法告诉华芝,又吩咐其他宫婢,切莫将公主的身份暴露出去,不然,所有人必被灭口。 是以在这门里数天,除去华芝毁了容颜,其他人虽被分给了门里的男人,但每个人都谨记林姑姑的吩咐,只称华芝为小姐。 看华芝望着自己,珠儿一阵愧疚,哭着连连叩头,“公主,奴婢并非有意告密,在这里珠儿好歹也是一名姬妾,回到宫里,奴婢什么也不是!况且,奴婢的身子已经给了少寨主,韩大人平日最疼你,他是不会放过这里的人的。”再混乱,华芝这时也全然明白过来,一阵无力之感油然而生,盯着珠儿,冷笑道:“珠儿,你我主仆多年,我慕容华芝可曾亏待过你?今日你害了我不打紧,你却把夏总管也害了!” 她心忧韩良,说到最后,已是低吼出声,又惊又怒。 “公主,是奴婢的错,我是她的教习女官,却教了这等忘恩负义的畜牲出来。”林姑姑涩声道,华芝摇摇头,轻轻一笑,“不,你做得很好,是你救了华芝,让我等到韩良。” 她从韩良怀里挣扎下来,站到他身旁,抱着她,他无法施展身手,她不想成为他的负累,韩良心里一紧,伸手握住她的手。 屠义与屠鸿飞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瞳里看到骇色,他们这次竟然惹上了这天底下最不该惹的人,杀了禁军掳劫了公主,谁想到那丑陋丫头,竟是今上最疼爱的妹妹,真正的金枝玉叶,若非那珠儿说出,这可是诛族的死罪! “你是宫里的大人,你是在利用我,不曾喜欢过我?”屠夭夭紧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涩声而笑,“我居然没看出来。”她秀眉一划,嘶吼道:“你以为你今夜可以逃得脱吗?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今夜把你擒下了,你就是我屠夭夭的,你是我的!” “夭夭,你疯了!”屠义脸色一沉,眸含杀气,凶戾道:“今晚他们都要死了!只有把他们杀死了,我们才能无虞!否则,这死的便是我们!”屠鸿飞眉目阴沉,挥手一招各当家,便要上前。 藩王李晖与屠义素有交情,他们月供岁供钱银给李晖,是以虽知韩良是朝官,是以并不避嫌,反想日后若屠夭夭能攀上韩良这门亲事,朝中有人更好办。但此时形势却完全变逆,韩良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为救公主而来。 惟今之计,只有把他们杀了,才能解灭门祸。屠义屠鸿飞以下,所有人都猩红了眸,杀意强烈。 突然却听得韩良一声轻笑,淡淡道:“朝廷军队很快便到,你们逃不过的,百名禁军是死了,但公主没有死,皇上要的只是公主无事,你们是要罪上加罪,还是将功赎罪呢?若你们现在弃械降顺,韩良可一力承担,保你们不死!” 众人教他锐眸一环而过,竟都被震慑住,一时顿住了脚步。 “不!少寨主,你别信他说!”这时,蜷缩在地上的珠儿突然喃喃道:“宫里有婢子在背后说过公主一句坏话,当天夜里便被内务府的人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过,公主不知道,那晚,我却是亲眼看到的,他最疼的便是公主,你们这样待公主,他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们都要死!” 第三百七十九章 杀机 各人瞬间变了脸色,华芝浑身一颤,宫里都道韩良性子温和,下面的人若有什么事,只找韩良,不找郭麟,韩良对外笑脸迎人,待她只有更宠溺更好,她甚至从来没想过韩良会杀人,更不知道韩良会在她背后做这些事情,她战惊地看着韩良吗韩良自嘲一笑,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手,在颤抖着,他用更大的力气握了,平日可以任她翻脸离去或是什么,但此时此地,不行! 手上突然传来微痛,却是她在他手心用力一捏,拢在众人身上的锐利眸光,情不自禁往她脸上轻瞥而去,她眼里一片清澈,没有丝毫憎恶,“对!”屠鸿飞如遭当头棒喝,朝屠义道:“今日在这里的只有这韩良一人!爹,把他们杀死,埋了尸首,即使朝廷问究起来,他们找不着证据,咱们又抵死不认,他们怎知真假,也许以为是韩良错报了消息也未定。” “这一来,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若我们归降了,则性命便握在对方手上,爹,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屠义沉着脸,眼神闪烁数秒,拔出腰间大刀指向韩良。 “你这贱婢!”林姑姑心里凉了半截,猛力去推钳压她的人,那二人的注意力都在韩良珠儿身上,一时不备,竟被她挣脱,她死死盯着珠儿,便要冲将过来,一把刀子从她后背穿过,在前胸捅出。 鲜血如注从胸口流出,她的脚步猛然顿住,再也移不出一步,身子跌跪在地上,华芝大惊看去,她已气绝而亡,两眼犹不肯闭,怨恨地看着珠儿,华芝的目光还悲痛地停在林姑姑身上,韩良已一掌打翻了最近的当家,把他的剑夺过,单手抱起了她,挥舞着剑芒,拢在二人身上,夺路而去,之后的混乱与激斗,几乎没有给华芝一丝喘息之机,相似的情景,他们在诛仙门也经历过,只是,与那时不同的是,当日的追兵大多追赶璃忧与戎兰亭而去,今日人人想要他们的命,她也拿了刀剑砍杀,却没能帮上韩良什么忙。 万幸的是他们面对的追兵要比当日璇玑与白战枫少许多,对方也没备弓箭,不能远距离伤人,而韩良亦没有像白战枫那天一上来便受了极重的内伤,他的武功虽不及龙非离与白战枫,却也卓绝非凡,加之轻功极为厉害,边打边走,虽负伤不轻,却已护着华芝走到了半山腰,但他毕竟抱了个人,脚程不比平日,大部分喽罗虽被远甩在背后,那屠家三人还有数名当家却追了上来。 众人成圈,把二人围困在中央,华芝深知,若非带着自己,以韩良的武功,别说全身而退,便是把眼前这七八人杀掉也并不是难事,她看韩良一身青衫血迹斑斑,心里大疼,只怕自己连累了他,一扯他的衣袖,低声道:“你自己走!他日替我与林姑姑报仇便是。”韩良勾唇一笑,华芝,你又怎么会懂,像珠儿说的,我其实也是个残忍的人。若我自己能走,我早便走了,但不能把你带走,我即使安然无恙又有什么意思? “莫多说话,注意敌人。”他没说什么同生共死的话,但华芝知道,他不会丢下她。如果是九哥和嫂嫂,像九哥这样酷冷的人,他也会跟嫂嫂说,他不会丢下她吧。 韩良没说。 若此刻在这里的是皇兄或表哥,她知道,他们同样不会丢下她。但他们是她的哥哥,韩良也是哥哥,却明明又不是哥哥,她平日常惹他生气,也没见他怎么骂她,婢女在她背后说了一句不好的话,他——他是不是已经把那名婢女杀了?她不敢肯定,却隐隐有了这个想法,这不是她平常认识的他。她应该觉得他残忍可怕,但她却突然心疼,为什么,一点心疼,一点心慌,这样奇怪的心绪,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她突然抱定了主意,若待会他们的情势恶劣,她便——她这样想着,却看到屠鸿飞阴恻恻的低瞥了她一眼,她一惊,韩良已把她揽进怀里,四周是萧飒的劲风,漫天的刀剑之影,韩良把对方的攻击都接下了,她被他妥妥善善地护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他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她辨不得哪一处跟哪一处,但鲜血却不会错认,韩良依旧沉着,招式不乱,但她的心却越来越慌,她一咬牙,手中长剑向自己脖子横去,却恰巧架下了斜劈过来的一剑,却是那屠鸿飞突然不攻韩良,攻向她,自刎的一下,反接下了这致命一剑。 韩良何等聪明,瞬时变了脸色,厉声道:“华芝,你要做什么!” 华芝一怔,屠鸿飞已沉声喝道:“爹,你们攻韩良,夭夭,你我一起夹击公主,我们打不下韩良的,韩良招式没有破绽,但韩良有一个致命弱点,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她!” 营地。 篝火到处,兵士也群群处处,都是陵瑞王府手下的亲兵。 “说来这次根本便用不着咱们,夏总管一个人几乎已捣了那飞龙寨的老窝。”一个亲兵笑道:“你们说皇上这次会赏他什么?这官职只怕又有擢升了。” 另一个人道:“他也坐到现在这位置了,还能赏个什么官职?他日卿侯封了亲王,便是他了。” “我说不是,主要他是这等身份不好赏,质子身份,而且他才双十出头一点,比你我还小上几岁,已经是如此高位,你们想,他若不是质子,是千叶人,如今会做了什么职位?”一个人低声接口。 有人笑道:“这个职位之事不可说!”众人说着一阵大笑。毕竟说的是这位位高权重的别国世子,众人极为避讳,这大声笑的,却只敢小声说,“按我说,赏什么也是枉然,这飞龙寨一役,他成了半个废人。”有人长叹一声,又压低声音道:“我与禁军那边一个兄弟有点交情,昨夜是他们最先赶到的,远远看到了些事情。” “老哥快给咱们说说。”几个亲兵相顾几眼,更围凑得紧了些。 “虽说我等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但这韩大人却也忒过了些。你们想,公主那张脸,即使被多戳上一刀又怎么着,他为了帮她挡那刀,被刺伤了手筋,赔上了整只左臂。别说动武,这以后只怕碗筷也拿不起了。” “不是说被挑伤了右脚筋吗?怎成了这左手筋?”刚才说话的亲兵叹道:“这右脚筋与左手筋都伤了。他当时与好几个人交手,左手受伤,却没有撤手回防,那屠鸿飞没想到他如此顽强,寻着空子,又往公主脸脖攻去,他左手往屠鸿飞的脖子一捏,把他喉骨捏碎,这一下,右脚空隙却卖给了那屠义,屠义不笨,这普通的砍伤伤不了他多少,屠义一剑挑了他的右脚筋。”他这一说,众人一阵唏叹,又是敬佩又是感概,废了左手右脚,即使他武功再厉害,也是残疾之身了,便连刚才言他是太监之身的亲兵也微叹了口气。 “你们有所不知,”有人轻声道:“听宫里的人说,这韩大人与公主自小一块长大,交情颇深。” “这也使不得吧,便是自家婆娘,又有谁这样相待的?按你说,那屠鸿飞不过是攻向公主的面门,又不是什么致命之伤,他何苦赔上自己手脚,如此看来,想来还是为权为势居多,你们倒也不必太可惜。”最先说话那亲兵道,他话口一落,却见四周同僚都缄灭了声息,满脸惊恐地往他背后看去,他一秫,眼角余光瞟去,却见公主冷冷站在众人背后,他顿时吓得差点把自己的舌尖咬破,公主轻声道:“这里数百人,数你们这一撮最爱嚼舌根子,怎么,你们平日就这样护卫我表哥的侯府?” 那十数名亲兵大惊,全数跪倒在地上叩头谢罪。 第三百八十章 患难见真情 “你们说我慕容华芝不打紧,若再有一次让我听到你们说韩大人的好丑,我一定把你们的舌头剁下来喂狗。”华芝沉声说着,怒气喷打在面纱上,纱巾微微跳动,一双杏眸又缓缓环了营地上所有亲兵一眼。 她眼神凌厉,被她扫视过的莫不心惊地低下头,素闻这位公主性子活泼,脾气和善,却似乎全然不是。 众人再看时,那窈窕的身影已在远处,地上影子细长,与林中树梢薄影混在一起,延向韩良的营帐。 进了营帐,华芝摆摆手,内务府几名内侍忙退了下去。 诺大的帐子便只剩下她和韩良二人,杳无声息——韩良还没有醒来,华芝坐到榻上,痴痴凝了榻上的男子半晌,鼻子一涩,把头轻轻靠到那具缓缓起伏的温暖胸~膛上,从飞龙寨回来,他已经在这之前便安扎下的营地里睡了一天了。 中间有短暂醒过来一次,吩咐手下人去处理飞龙寨的事,办理林姑姑的后事,又派人分别送信回帝都,桩桩事情,处理冷静,有条不紊,她远远看着,竟不敢走近他,她看着侯府随行的大夫为昏迷的他包扎伤口,看着他醒来安静地嘱咐属下办事,他说话的时候,偶尔会看她一眼,淡淡的,后来,他又睡了过去,他的伤势甚重,只是,他年青力壮,身体上的伤终究会康复,再也无法恢复到最初的是他的手脚。 大夫还没跟他说,但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一些亲兵都知道了。回宫以后,也必将传遍整个皇宫。那他呢,清醒过来的时间里,他到底知道自己受了怎样的伤吗? 也许,刚才真的该把那些乱嚼舌根的亲兵捉起来狠狠打一顿,她总得找个发泄之所。现在,她攥着他的衣衫,昨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却痛苦得茫然不知所措,他一定还不知道自己的伤势,不然他怎会如此镇定沉着,也许是跟在皇兄身边久了的缘故,那神态和皇兄很像,皇兄是那种天塌下来也泰然自若的人,除去少数时候遇上和嫂嫂有关的什么事。 有人轻轻抚上她的发。华芝一怔,定睛看去,只见韩良正凝着她,眸光深邃。她一惊,身子弹了起来,如惊弓之鸟,“你醒了?”她的模样写着四个字:手足无措。韩良微微蹙眉,从飞虎门回来,她便是这个样子,远远躲着他,她刚靠近,他便醒了,因为他本来就睡得不安稳。大夫替他处理伤口期间,他并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他看到她蜷在帐子角落死死看着,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她似乎想过来看他,却又在畏惧些什么。她这样,他还怎能安心睡去。刚才,不过是他贪恋一刻温柔,才没有惊动她,值到她的泪水糊了他的衣裳,是不是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他突然也微微一惊,却见她快速站起来,三步两步走开,站到帐子的另一边看着他,一脸惶恐,像做错了事的小孩。 她这个反应,韩良反倒放下心来,转念一想,明白了些什么,道:“华芝,你过来。” 华芝摇摇头,哆嗫道:“我去看看药煎好没有,待会待会,让他们拿进来给你。” “那你呢?”韩良扶着榻子,慢慢坐起身来,轻声反问,一双眸子在她身上慢慢巡察着。 华芝心里越发慌乱,道:“我什么?我出去了。” 她说出去,脚却像钉紧在地上,不动方寸,愣愣看着他。韩良沉声道:“我说,过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不要!”华芝叫了一声,飞也似地便要往帐外逃。 “既然你不过来,那么就我过去吧。反正我的脚伤了也走不快,你快走几步,我肯定跟不上。” 韩良的声音在背后淡淡传来,华芝一下惊住,他的伤势他知道了!是她害他成了这个样子的!她想跑,却不敢跑,怕他真的追过来,怕他会摔倒,想回头看看他又胆怯。 除去那个身份,他是个那么优秀的人,即使他是这种身份,又有谁敢欺他!他是武功厉害,办事能力一流的韩良,是皇兄身边的红人。可是他的左手以后只能拿最轻的物事,再也不能施展武功了,他那一身厉害的武功必定会大打折扣吧!而他的右脚,走路的时候会一瘸一瘸光想着,她的泪便掉了下来,“慕容华芝,我数三下,如果你不过来,我便过去你那边。”背后的声音微微抿进了丝凌厉,他走路不便,华芝一颤,害怕了,一转身便跑回榻边,“你别起来。”她坐下,泪水滑进面纱,她赶紧抬手去擦眼睛。 他的手却比她快,长指轻轻揾过她的眼肚,一声微叹,把她楼进怀里。 华芝再也按捺不住,在男子的怀里哭了出来。 “别哭了,我又不是死了,你哭什么。我死了你再哭不迟,不是多严重的伤,也不一定不能恢复,宫里的太医或许有办法呢。” 他语气里的轻描淡写,让她心里更疼,不由得怒了,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骂道:“他们说得对,我本来已经成了丑八怪,脸上再被多划几下也没关系,你为什么要这样?有多亏你知不知道? “韩良,你是个傻子,你又不是我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拿什么赔给你?”心中悲恸,泪水把面纱也打湿了,黏糊着脸上越发难受。 “多划几下也没有关系?怎么会没有关系。” 她听到他低语道,手抚上她的面纱,轻轻摘下了。 “华芝,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戴这东西。” 华芝浑身一震,睁大眸子看向韩良,他目光炯炯凝着她的脸。她却猛然自惭形秽起来,飞龙寨再见,情势紧迫,她可以暂时没有了羞耻之心,但此时此刻,桌上烛火几乎燃尽,光影虽淡,仍能映出他俊颜如玉,而她那副容颜,她看了一次,便摔碎了镜子,是,没有嫂嫂当时的伤重,但为绝后患,她当时也下了狠手,只要想起那个情景,那股害怕恐慌便凉沁沁的浇淋在心头,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再想。 她突然骇怕起来,怕在他明亮清澈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双手紧紧盖上自己的脸,她哭着哀求:“你别看!很丑,像个鬼!” 他右手把她两只手包裹上,用了力道,把她的手拉下,又伸出左手去抚她脸上的每道沟壑,她想去拨他的手,但他左手手筋被刺伤,她不敢,只得任他轻轻细细的抚着,咬紧唇,满眼氤氲。 韩良看她一双眼睛都哭得眯起来,又红又肿,往日那双快活的大眸尽是悲恸,他为她受伤,即使残废了也心甘情愿。可她以后呢,她的容貌被毁,她虽还是清白之身,但被劫数天,谁又还相信她的清白! 心里搐搐的痛,那股沉痛怜惜的柔软再也压抑不住,情不自禁凑唇过去,吻上了她的脸。 韩良没有想到自己会失了分寸,一触到她的脸,他已然溃乱了神智,他怎能如此亵渎她,大惊之下,刚想抽离,“噗”的一声,灯花轻爆,烛火燃尽。满帐黑暗,而她没有把他推开,她似乎没有任何推拒之意,甚至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衫,压抑了十多年的感情,一下乱了。帐子里很静,她攀在他衣衫上的手越来越紧。 越禁忌,越不能,越压抑,越压抑,越想,尤其是历经生死,差一点失去以后。 刚好,有了这突如其来的黑暗。 他想她,想这样碰碰她,想得快疯了。而她心里偏偏不是他,一念及至,想到的反不是放手,而是掠夺。 “韩良,韩良”“华芝。”他掠夺着她的唇。 不久后—— 他似蓦然震住,她何其幸运,能被这样一个人喜欢。她也喜欢他,这种喜欢再也不同以前,也不像对兰亭大哥那样,兰亭大哥似乎已很久没有想起他了,自己的心,竟然到此刻才知道,颤抖得厉害的手慢慢止了下来,她不敢再想,怕被他发现她的异状和想法,怕他会在意。 第三次八十一章 认定他 她突然紧张得快窒息,低低唤了声“韩良”,他的手,猛然僵住,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已被他狠狠推开。黑暗里,他的声音颤抖而不稳,“华芝,我真该死,我冒犯了你。”她从来没听到过他这样悔咎自责的语气,她想告诉他,他没有冒犯她,是她自愿的。 两道声音却从帐外的恭谨传来。“禀报公主,韩大人的药煎好了,奴才等送进来?”华芝吃了一惊,满脸窘热,他与她这个样子若教人看到传了出去——她正害怕不安,男人干燥的掌轻轻捂上她的嘴,声音在她耳畔低低扬起:“别怕,若他们进来,我便杀了他们,没人能毁你声誉。” “那个宫女——”华芝微微一震,想起那个在背后闲指她的宫女,韩良的笑微讽传来:“你以为我有多爱杀人?” “那丫头我放出宫了。对你有害的,我不能留在你身边,但厌恶一个人也不一定要杀了她。那宫女再口碎,也不过是个奴才,韩良也是奴才。”华芝身子轻轻打着颤,她知道,若换了皇兄,估计那宫女便逃不过了,她庆幸他没有杀了那小宫女,但她不爱听他自称奴才,她伸手悄悄去握他另一只手,一触之下,他却避开了。 华芝一惊,心里凉了半截,这时,帐外的人又唤了数声,一个内侍奇道:“咦,公主不在吗?刚才明明还看见她走进来的。”另一个人接口,“估摸是走开了,你看这帐内乌天黑火的,只有咱们韩大人在休息吧。” “那这药回去热着,待会再送吧。” “也好,走吧,莫扰了韩大人休息。”脚步声散去,隐约还听到两个人断断续续的对话。 “这次韩大人立下大功,你说皇上会怎么赏?” “我哪知道,”另一个人笑道:“咱们韩大人年纪轻,模样又好,若他不是公主感激,委身下嫁岂非最好的赏赐?” “也是,他们二人本就交情深厚,他此次如此为公主,公主必定感激一生的。”华芝怔怔听着,榻上一动,却是韩良扶榻下地,他似乎在摸索桌上摸索些什么东西,脚步轻轻移动着,突然,华芝听到“啪”的一声钝响,像是椅子被撞翻落地的声音,她忙道:“韩良,你别动,要拿什么我来拿。”韩良的笑声在黑暗里响起,抿了丝轻嘲。 “因为我是个残废吗。”华芝闻言心里顿疼,刚想说话,桌上烛火骤亮,她看见韩良站在桌边淡淡看她,眸光出奇的亮,脸色却很苍白,她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外袍横在腰间,肚兜松松垮着,却是他刚才的——她大羞,低下头,韩良慢慢走过来,华芝眸光微垂,正好看到他的腿脚,他是练过武功的,懂得用力,但走起来,右脚仍是微瘸,华芝鼻子一涩,衣衫也没顾得挽上,下榻便要奔进他怀里。 他却微微沉了声音,“别过来。”华芝微愕,站在原地,愣愣看着眼前脸色冷淡的男人,怅然若失,发生什么事了,刚才他们明明还好好的!他的脚步在她一步之遥处葛然而止,他一掀衣摆,缓缓跪下,轻声道:“公主,韩良失德冒犯,奴才回去便向皇上请罪!”华芝大骇,颤声道:“你说什么?” “韩良,刚才种种,你没有强迫我,都是我自愿的。你到底在乱说什么?”她一急,眼眶瞬时红了。“你不必感激或是可怜我,即使我在飞龙寨死了,也是我甘心情愿的。”韩良轻轻笑着,俊毅的脸上却一片枯漠,华芝却是听懂了,他以为她在报恩吗?她拼命摇头,泪水越急越凶,哽咽着低叫道:“没有可怜!没有!我自愿的,我愿意的啊,韩良。” “怎么都好,”韩良慢慢站起,淡淡道:“我们即刻启程回宫吧,你当日走得急,本来便想跟你说我成亲的事情。” 华芝浑身一震,两眼死死盯着韩良,“你到底在说什么?” “操办之期也定好了,还有公主乃千金之躯,韩良只是个奴才。奴才成亲,必不敢惊动公主大驾。” 浓华殿璃忧正在翠丫房间里替她按摩手脚,冷不防门被猛力推开。 华芝跑得有些小喘着,眼里包着一包泪,咬着嘴唇站在璃忧身边,只怯怯地叫声“嫂子”,再没了下文。 璃忧让宫女接着替翠丫按摩,上前揽过华芝,用额轻轻碰了碰华芝的额头,浅笑着。 “梦魇着了么?” 华芝不说话,只轻轻摇了下螓首。 “那刚刚回宫,怎么不好好休息。看这小脸跑得,都快熟了。” 华芝咬牙,低着头将璃忧拉至偏殿,关了门,这才哇的一声,抱上璃忧,放声大哭。 璃忧不知所措,又怕哪句说得不对,再勾起华芝的伤心,只得先胡乱哄着。 “先哭,哭出来就好了。有什么事,哭完再说。” 华芝看着璃忧肩上被自己哭湿的一片,有些不好意思。泪收住,哽咽却是一时之间难以停息。 “嫂子,我把韩良给害了。” 璃忧想起韩良的伤,那个总是温暖的男人,多少大事都镇定着扬着笑的男人。 “韩良那点伤,虽说是现在受苦些,慢慢养,许能往好了走走。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嫂子,华芝这几天早想明白了。就是韩良伤得再重些,华芝也是不怕的。可是,可是他就要成亲了,那个从君国里的女人已经到了,他手下的那些侍卫还说,韩良人好,平时待大家都不薄,要帮他好好的大办一场。” 璃忧此时一颗心反倒轻松了许多。把自己的帕子拿来,替华芝擦着泪珠。怎么擦,都还是流,璃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帕子塞给华芝,自己慢慢踱到了桌边,坐了下来,华芝羞愤着:“嫂子,你倒是说啊,韩良两天后就要成亲了,我怎么办啊?” “你怎么办啊?凉拌吧。” “嫂子!”华芝追过来,前后推搡着璃忧,像足了撒娇的少女。 璃忧哎哟一声,华芝忙松了手,嫂子是不是还没好呢?”轻轻地用手将璃忧的衣服撩起。璃忧按住华芝,将她揽在身边坐定,又倒了杯凉茶给她。笑道:“不打紧了。就是想让你也可怜我一下。”璃忧想起他们回来这几日,好像隐约中听说君国送来的世子妃,这个男人虽然凡事总是带着微笑,心中恐怕比华芝更要疼上几分,又仔细看看华芝,本想着再逗她几句,想她也是才刚有些松心,打趣的话便咽了回去,“华芝,你只给我一句掏心的话。不管韩良什么样,你都跟定了他,是不是?”华芝抬起头,看定了璃忧,声音还有些颤,但眼神却是异常的坚毅:“是!老娘这辈子就跟着韩良耗了。” 璃忧一脸黑线,这华芝,还真回来了。 “唔,小丫头片子,比我还敢说。你还老娘,那我咋办?” “嫂子天下第一的美女,永远年轻貌美。”顺口说出了关于美貌的言语,华芝恍了一下神,按了按自己的心,里面似也不觉得有多疼了。璃忧看在眼里,心下叹着,世上这最后一颗生肌丸救了自己,却没有第二颗来救华芝。也不知慕容谨之心里打了什么主意,这华芝的终身,幸与非幸,也就此一回的机会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内有乾坤 璃忧拿定了主意,转了面,冲华芝眨了眨眼,带着笑说:“好,那老娘也豁出去了,就替你做这回主。明天咱们就在这个宫里给韩良接风。”璃忧自己做主,在浓华殿摆宴小酌,给脱难回宫的华芝和韩良接风洗尘。 想了一会,靠自己不行。 这个结既然打在兰亭大哥的身上,自然要请他一起,璃忧嘴里念念有词,片刻拟定了宴请的名单。 第二天,风和日丽,天晴的湛蓝,偏有几抹浮云斜斜挂在天边。 浓华殿内一片祥和。 被请来作陪的客人已经到齐,独独不见韩良。华芝虽戴着面纱,也不敢抬头直视对面的戎兰亭。戎兰亭微微一笑,转过脸去,跟身边的盛子铭说着时事,星河依旧是皱着眉头,冷冷的看着桌上的酒菜,不言不语,宫人斟上茶,盛子铭替身边季琳琅打开盖碗,说了句,:“晾着点吧。”便又没了言语,琳琅瞥了一眼盛子铭,嘴角抿了一丝笑,拿着帕子悄悄给掩了,华芝看了看身旁的璃忧,心里着急,璃忧只得用手握住华芝,在她的掌心按了按,华芝放下心,安静的等候着,眼见着天已正午,璃忧也略略有些急躁。 面上一沉,喊人再去催韩良。 “小邓子,你去催。前面去的人都疯到哪里去了?人不见,也不回来回个话。若是韩大人走得太慢,你们就用抬,用背的,也要把韩大人给老娘扛来。”门口传来哈哈的大笑。璃忧一个激灵,这个笑声太过熟悉了。随着笑声,慕容谨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韩良还有浓华殿的几个宫人。 “爱妃也太薄情了。朕让爱妃请众爱卿一起给华芝韩良接风洗尘,爱妃竟然不等朕到就想开席。”众人离座,如众山倒,恭迎万岁,璃忧无奈,只得跟着拜了,偷觑慕容谨之的脸色,想着要尽快度出慕容谨之的心意,心意流转间,慕容谨之已将她扶起了身。牵住璃忧的手,使劲攥了攥。璃忧吃痛,想收,哪里挣得过他,使劲瞪了瞪他,慕容谨之却在嘴角挤个讥笑,伏在璃忧的耳边皮赖着说到:“胆子越发的大了,想背着我把我妹妹给了谁啊?” “既是给华芝和韩良接风,华芝和韩良就都坐了主客位吧。盛子铭,你坐朕身边,刚刚的奏章,还有两句没说完,夏卿,兰亭,委屈你们了,今天算是家宴,咱们的座次就都不按品阶排序了。”说完,慕容谨之便牵着璃忧走至主位,宫人忙将椅子拉开,慕容谨之皱起眉头。小邓子眼色好,赶紧上前跪倒,慕容谨之看了看小邓子,只叹了口气,淡淡地说着:“秋气还是寒了些,先给你们主子拿两个坐垫过来吧。” 慕容谨之接过坐垫,放一个在椅子上,按璃忧坐了,又放一个在璃忧的腰间,抚了抚璃忧的头发,说:“腰这里暂时还是得当心,赶明儿朕让太医院给你做个腰围子,把腰裹上,千万不能受了风寒。”慕容谨之是向来不管别人的,戎兰亭轻啖了口酒,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只有璃忧,觉得脸上烧得像是有团火,众人纷纷落座,季琳琅愣在了当场,皇上唯独没有说到她,她该怎么坐呢?盛子铭轻睇了一下她,若无其事的拉开一把椅子,用手指勾了一下她的衣袖,暗暗递了个眼色,琳琅会意,口型无声谢过,盛子铭接着又拉开一把椅子,挨着琳琅坐下。 璃忧瞟了慕容谨之一眼,原来这座次还有内有乾坤啊,分明是想给盛子铭行方便,淡淡对上璃忧的眸光,座下,慕容谨之伸手覆住女人的手,璃忧还在忐忑这不请自来的人是来坏事的,把手挣了,想了想,索性放到桌上端盖碗喝起茶来,让他看得到,握不着,慕容谨之也不生气,轻轻一笑,道:“家宴既摆在浓华殿,一切就都由你们娘娘做主了,朕也算是白妃的客人,刚刚朕越俎代庖安排了座次,爱妃没有意见吧?” “臣妾不敢。”璃忧心里憋气:你不越也越了,还说什么一切都由年妃做主!慕容谨之与众人说了几句,菜肴已上了来,开了席。华芝戴着面纱,吃得极慢,偶尔抬头,眸光偷偷往韩良那边探探,便又安静低头吃饭,璃忧一双眼睛几乎都挂在韩良和华芝身上,好几次差点把东西吃进鼻子里,除去华芝颦蹙了一双眉,其他人随着她的动作都笑了好几回,韩良叶淡淡笑着,眸色平静,看不出一丝端倪。旁边的慕容谨之只有更看不出高深的份,一句也不吭。 璃忧拿不准他的心思,看着华芝泫然的眉眼,心里微灼,想了想,端起酒杯,笑道:“薄酒一盏,臣妾在这里替皇上谢过韩良你对咱们华芝的救命之恩。”她说着朝韩良举了举杯子,韩良忙站起恭谨回礼。 璃忧又道:“这杯酒,便算是替韩良和华芝赶走晦气了。大家一起干了这杯吧。” 众人一笑干了杯,又与华芝说了些安慰体己的话,璃忧转过头来看着慕容谨之,笑道:“韩良明日成亲,大家今天正好聚在一起,就多敬敬他,皇上说好不好?” “嗯。”慕容谨之颔首,朝韩良一举酒盏。 韩良一凛,他跟在慕容谨之身边多年,慕容谨之心思深沉,他虽不能一一尽猜,却对他的神色极为了解,多能度出他的喜怒。 刚才他有意无意一眼,隐含提醒,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华芝的事了吗? 华芝回宫前一晚,他跟她说,回来向皇上请罪,考虑再三,他还是没有如此做,怕皇上责罚她。她是金枝玉叶,往日,皇上就未必不怪他对她有非份之思,何况今日他已成残废?白妃知道倒并不奇怪,她想必与年妃说了些什么,才有今日一场家宴,否则,以年妃对她的疼爱和细心,定知道此时的她不喜热闹,哪里还会摆什么宴?他不敢与她再有纠缠,不想她因报恩而委屈了自己,反正君国送来的人也到了,他便顺势提出成亲的事,绝了她的念头,也断了自己的妄想。 那晚,他差点毁了她这时,璃忧一声轻叹,道:“韩良也结亲了,倒是咱们华芝呢?” 璃忧的脸就晃在眼前,吐气如兰,气息散洒在慕容谨之的脸上,慕容谨之心里微动,刚刚进来时的不快,消散了许多,看她要把华芝的事揽上,不觉微微拧了眉。 “看娘娘哪里话。”虽不知璃忧何意,琳琅想起璃忧的吩咐,笑着搭话道:“皇上的妹妹还愁嫁吗?尤其华芝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多年之谊,刚才安慰华芝倒还勤快,但此时——璃忧环了饭桌一眼,慕容谨之以下,几个男人都惜墨如金的,她知道他们也难为,只是,华芝快要哭了,她也只好豁出去了,道:“琳琅,放在以前,那是自然,但现在谁还肯要我们的丑丫头啊。” 她这话一出,除去慕容谨之,全数人都变了脸色。华芝本慢慢扒着饭,也僵住了腕,盛子铭心想这位娘娘还真是百无禁忌,忙道:“公主秉性娴熟,阅诗书,知音律,娶妻求贤淑,即使是寻常百姓家也深循此理,何况官宦,且公主又是金枝玉叶——”就怕你们不吱声——璃忧嘴角微翘,“言则这官宦也包括盛统领了?” 她说着,案下鞋子微微绕过慕容谨之,想送盛子铭一脚让他配合,毕竟男子不比琳琅,不可轻易出入后宫,这事之前也没与众人说过,这时只能见机了,绣鞋还没踹到那边,已被一只大手按在膝盖上,只听得慕容谨之淡淡道:“子铭与华芝数载情谊,若是子铭,朕倒也宽心。” 盛子铭一听,愣了,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本来白妃开口他已难做,现在皇上出声,他总不成说不吧,这时,韩良眸光一抬,轻声道:“禀皇上,子铭自小就有婚约在身。” 第三百八十三章 我在意你 “韩良,你的意思是咱们华芝得当小妾?”白璃忧作势惊道。 华芝猛地抬头看韩良,韩良一怔,却见她煞白了脸色,他怎会不知道白璃忧是在借盛子铭来逼他,但刚才慕容谨之开了口,他拿捏不准,还没多做权衡已说出盛子铭身有婚约的事,此时,华芝眼里的失神,他心里一痛,拿过酒杯,一饮而尽,盛子铭不知道这对帝妃什么葫芦卖什么药,他与华芝是兄妹之情,再说,谁不知道华芝喜欢战枫呢,幸好韩良及时替他解了围,哪知道白璃忧又冒出句这样的话,差点没把杯子给吓摔了。 “怎么,丫头,不愿意当妾啊?”白璃忧瞥向华芝,华芝放了碗筷,低声笑了笑,“嫂嫂,即使做妾,也没人愿意要我吧。”白璃忧一听,也怔了怔,心里一黯,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搁放在她膝上的手轻轻一按,白璃忧看向慕容谨之,慕容谨之瞥了盛子铭一眼,淡声道:“子铭有何看法?” 子铭处一惊,额上沁出一层汗,“皇上明鉴,微臣不敢委屈公主。” “依微臣看,状元爷既有婚约在身,贸然毁婚是为不义,并且这婚约定在前头,若皇上赐婚,两房新娘,倒不如不论大小。” 白璃忧微微一怔,说这话的是白大哥?两人目光一触,她看到他眸中流光轻漾,心知他已看出自己的把戏,她唇角一翘,戎兰亭拿起酒杯,略一晃,饮尽,他唇上仍是笑意温柔,但就像不三的死,往日种种,今生悠悠,又怎还能一如最初? 戎兰亭的话语一落,盛子铭大笑道:“戎将军的提议甚好!”琳琅扬眉一笑,淡淡道:“提议是好,盛统领他日若遇到这种两难的情况,不妨效法。”盛子铭一怔,身旁女子语气平淡,但怎么听上去总之,他心中生了丝微微的忐忑,白璃忧与华芝对望一眼,都是女人,她们怎听不出琳琅话里微愠。白璃忧突然想起往日戎兰亭在府邸与戎家夫妇说过的话,心里一动。 她举起酒杯,笑道:“琳琅,华芝,咱们敬一生一代一双人。” “同敬。”琳琅点头,盛子铭不由自主侧头看了段琳琅一眼,却见这名往日飒爽的女子眉眼郑重,华芝拿起酒杯,自嘲一笑,饮了下去,在座男人一时沉默,清风眸光微微掠过白璃忧,很快又移开,白璃忧的手刚放到膝上,便被慕容谨之握得生痛。 白璃忧心里苦笑,她居然在皇帝面前说这种话,只是,她愿意相信他会做到,戎兰亭突然道:“盛统领,娘娘适才说的话你怎么看?” 盛子铭怔住,不意戎兰亭会如此问,想了想,道:“这一生一个若子铭能遇到钟情的女子,必不他娶。” 戎兰亭敛眉轻笑,道:“敢情你刚才说的提议甚好,是诓战枫欢喜之言。”盛子铭一笑,正要说话,却看到琳琅的目光轻轻凝来,一个激灵,顿时省悟过来,举杯朝戎兰亭一祝,谢他提点,却见他眸光似刚从谁的身上的快速转过,温醇沉凝。 白璃忧不敢再多看戎兰亭,尽管二人并无暧昧,但慕容谨之就在旁边。掠了韩良一眼,他在一杯一杯的喝着酒,看似闲适,但若心中无食,怎会这样喝?她往慕容谨之杯中添了酒,笑道:“大哥的提议,皇上怎么看?” 慕容谨之眸光微动,却看向华芝,“华芝,兰亭的提议,你给朕说说你的看法。”众人顿时大一惊,慕容谨之这话竟似问得十分认真,难道真的有意打算把华芝许给盛子铭? 华芝咬唇不语,良久,凄凉一笑个,“皇兄,把我这个声誉不清的丑八怪娶了,这不是害了子铭大哥吗?”听得她声音凄苦,韩良一咬牙,放下酒杯,道:“皇上,早听说戎将军与公主性情相近,交情深笃,除去状元爷,皇上何不也考虑——” 他话口未完,却被华芝冷声打断:“韩良,言则我与你相识不啻十载,交情不更深厚,是不是可以把你也考虑进去?”华芝突然站起冷笑质问,盛子铭等人俱是一惊,她平日与韩良最好,今日两人竟似闹了什么极大的矛盾。 盛子铭笑着的打圆场道:“公主莫说笑,怎把韩良也拉进去说?” 华芝嗤然一笑,咬牙道:“子铭大哥,兴许我华芝便喜欢人质呢!” 众人只道华芝说笑,韩良却脸色大变,慕容谨之微微抿了唇。 华芝突然离座跪到慕容谨之面前,道:“皇兄,华芝谢谢你与嫂嫂为华芝操心了。只是,华芝与兰亭大哥皆对彼此无意,华芝有自己喜的人,只是——”她低低笑出声来,“他年青有为,很快便有自己的家室,他不会要华芝的。” 她说完,头也不回冲出浓华殿。 白天在忙碌中过去了。晚上的皇宫里安静沉寂。 今夜韩良的院子竟是热闹非常。门口的大红灯笼挂着,上面贴着红色的双喜字。院门口站着几个侍卫,往里面不停让着观礼的人。 突然一声雷声。韩良看了看黑压压的天,摇了摇头,白天还是湛蓝的天,到了晚上就要下雨了。 小爷成个亲天老爷怎么就给个哭脸子看,也难怪老天爷不高兴,韩良自己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新娘是几年前就定下来的君国贵族女子,一直视自己是再生父母,可是华芝,华芝该怎么办呢? 底下的侍卫凑趣的一拨拨的来贺喜,韩良情绪也是逐渐的高涨,心里一阵悸动,韩良四周环顾,没有任何发现,终于到了吉时,还没有见到她的身影,连浓华殿的宫人也没有一个过来贺喜。 莫不是白妃心里还是在怪罪韩良吧,白妃的好意韩良怎么不领会,可是,韩良只是个带着残疾的他国世子,又岂能高攀公主。 传来门口宫人的高呼声:“皇上驾到!”韩良眼眶没由来湿了,赶紧起身,拖着右腿跳着快跑,见到进了跨院的慕容谨之,韩良一下子跪倒。还没开口,慕容谨之已经上前将他扶起,“免礼了。小心把喜服弄褶子了。朕也是临时起意,到你这里讨杯喜酒喝。” “皇上的亲临,已是皇恩浩荡,韩良惶恐。” 慕容谨之坐定,宣布仪式开始。 随着喜娘的唱喜,仪式终于结束了。 韩良看着作为喜娘的老宫女先将新娘送去洞房,终于悄悄松了一口气,仪式只是个仪式,不代表真实的什么。只是宫中寂寞人之间的一种聊以慰籍的精神安慰,但华芝怎么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难道她真的是伤心了?只不要生出什么怪念头就好,慕容谨之眼眸一睇,已感觉了些许的变化。 心中安定,嘴角扯出笑意,站起身,举高了手中的酒杯。底下跪倒一片,“朕祝韩良与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大家都平身同干了此杯吧。” 干了杯,慕容谨之瞥了韩良一眼,韩良会意,点了点头。 慕容谨之离座:“今晚在此的人除了明日当值的,都可以不醉无归,韩大人的酒量,就由你们来称量了。”临走,扶起跪着的韩良,浅笑着:“洞房花烛,好自为之。” 恭送了皇上,韩良回神仔细看了看现场,小小的变化,又怎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被侍卫们轮流灌了酒,韩良有些薄薄的微醺。 一群人吵着要闹洞房,韩良斜睇了一眼场中空下来的那个位置,微笑着应了,洞房内,大红的喜烛头顶着黄色的头饰,跳着欢快的舞蹈。映着大红的纱幔,大红的被褥更加耀眼,喜床上坐着的新娘安安静静的,是不是也跟民间婚姻中新娘同样的心情。 第三百八十四章 我就是喜欢你 喜娘看见韩良走近,打起精神。让了韩良进去,韩良回手关了门,将侍卫的好奇心都挡在了门外。 韩良临空挥了挥手,新娘头上的喜帕被掀掉。 露出精致的一张小脸。韩良冷冷一笑,跪倒在地。“奴才韩良恭迎公主。” 华芝绷不住了,自己掀了脸上的面具。“韩良,你一定要跟我这样吗?你可是刚刚跟我拜了天地。” “韩良虽不才,跟谁拜的天地还是清楚的。韩良拜天地时,公主还坐在大厅左侧的第三桌。”韩良心下惭愧,自己跟华芝这么多年,尚不及皇上眼尖。华芝被揭了底,有些懊恼,指着韩良的鼻子,厉声喝道:“反正,过了今晚,你就是老娘的人了,盖着头盖,谁知道当时谁跟你拜的天地。” “敢问公主,韩良的新婚妻子在什么地方?” “哼,已经被我放出宫了。现在,估计已经出了城门。”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女人都爱自己那张脸。我一说要么把她的脸划成跟我一样,要么我送她出宫跟家人团圆,她马上就选择了出宫。” “你简直是在胡闹!是女人谁不爱惜自己的容颜?谁愿意变成丑八怪!”韩良也恼了,话带着刀子,直接飞了出来。 一时之间,屋内静谧得可怕,华芝的眼神空洞了下来,一动不动。 韩良也噤了声,紧盯着华芝,心中一阵阵的抽痛。 华芝慢慢脱下了喜服,摘掉头上的金钗,攥紧了手。韩良看着钗子,真希望华芝能扑过来,把钗子直接插上自己的心尖,用疼痛替换心中的那点蚁噬的抽痛应该更好受些,韩良轻轻喊着华芝,慢慢走近她,掰开手,把钗子拿到。看着华芝的眼睛,韩良跪倒在地。“韩良言语冒犯了公主,请公主责罚。” 华芝推开挡在身前的韩良,跑了出去,外面传来阵阵雷声,磅礴大雨突然降了下来,韩良楞了半晌,突然跳起身,追了出去。 他在夜色和雨水中搜寻着她的身影,手脚的伤患很痛,瘸着右脚走着,没有想到要回头,没有想到要去追那个被她放逐出皇宫的女子,索性施展起轻功,也不过是让右脚更痛。无碍,他的脚已废,只要能找到她,虽然,她也无处可去,哭够闹够只能回自己的寝殿,但他真的无法舍下,满脑满心,只是她刚才奔出时的倔强和伤心的容颜,至于把她找到了,要怎样面对,要跟她说些什么,他一概不知,手下的人择日子的时候已问过钦天监,今儿个不是好日子,这场雨早已注定,不过是他的一意而行。 雨,下得像帘瀑,这天底下最美丽的楼阁就朦胧在这片水珠子里。 楼阁灯火,外面却是空无一人。 突然,他定住脚步。 兰林里,她一身喜服横卧在雨地里。 他大惊,足下一点,来到她面前,伸手把她的扶起来,颤了声音。 “华芝?”华芝一震,抬起头来,望进那双映满她模样的清亮又熟悉的眸,轻轻笑出声,“新郎倌怎么过来了?” 韩良听她语带嘲讽,一时苦笑,末了,把她抱起来,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就喜欢躺在这里当我的落汤鸡,反正整个皇宫都在看我的笑话,背后谁不说龙华芝怎样怎样,不过是被我九哥压下了。” “你管我做甚!只管回去当你的新郎倌,新娘子走得也不远,你派人去追,指不定还来得及洞房花烛呢。”明明有雨水做掩饰,还是不由自主伸手去抹眼睛。也许是因为雨冷,泪热,才会如此不由自主。华芝一抹之下,又一怔住了手,不想再他面前示了弱。 她用力在他胸~膛上一推,挣扎下来,一拽长裙,又坐回地面。 追,怎么追。 她红肿的眼睛,她脸上的悲苦,他还怎么能离开她?屈膝半蹲到地上,韩良扶上华芝的肩,“华芝,我带你回去,我们谈一谈。” 华芝垂眸,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看到他伸到她胁下的手,她摇头道:“不我自己走。” 韩良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一份无力的愤怒油然而生。她以为,只有单手能使力,他便抱不动她了吗?华芝见状,顿时明白他在想什么,以前,很多事她都不懂,没心没肺,会任性会闯祸,更不懂得去揣摩别人的心思。回宫这段日子的经历,再后来这短短数日发生的事情,昨夜整夜没睡——他今儿个便成亲,她也根本无法合眼。想了一夜,想了很多东西,今日嫂嫂又找她谈了许久,很多人和事似乎在一瞬间清晰起来,也明白了许多。 她冷冷一笑,讥道:“韩良,从头至尾,在意的不是我,是你!” “因为你在意,才会想是我在报恩,我再怎么报恩,也犯不着用我自己的身子!难道你也像那晚要”华芝一咬牙,“要侵犯我的那个男人那样想,我是个丑八怪,能用的便只有这具还不算丑的身子,但前提却还得看你赏不赏脸!” “我知道我是丑八怪,该死的丑八怪,我心肠也歹毒,要把你的新娘子弄成和我一样丑!”雨水再冷,也抵不过她话里自嘲让他萌生的怒火,怒气从心里喷涌而出,他咬紧牙压抑着,她却仍在说,他低吼一声,再也无法忍受一丝一毫,猛然侧身捏紧她的肩,狠声道:“慕容华芝,闭嘴!立刻闭嘴!我不许你样说自己!” 她从来没看到过他这样,眼里怒气慑人,精亮锐利的瞳里此时尽是灼烈的火,额上青筋弥现。 他待她向来是温柔宠溺的,便是皇兄常斥责她,他却从来都没有,她知道,他舍不得,她有点惊惧他这个样子,肩膀被他捏得痛极,他的左手伤了,她又怕他把自己弄得更伤,胆惊心战,却止不住自己,话照样出了口。 “我就是这副鬼模样,我有什么不能说!你也因为我这个样子而不要吧!你自己不要便罢,凭什么把我推给兰亭大哥?子铭大哥有婚约在身,肯娶我这个不贞不洁的丑女人已经好了,我还敢求什么?是,我哥哥是皇帝,母亲是太后,可是谁愿意要我,即使要了我,也根本不会爱我!那晚,你一定觉得很好笑是吧,我这丑女人居然爬上你的床!韩良,我恨死你,我以为你喜欢我,却原来你也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了!” 她不管他的眸狠红得似要迸出火来,也不管他加诸在她臂上的力道只要他一个内力吞吐,便能把她的骨头捏碎,她眯眼死死看着眼前的男人,从开始的连声诘问到最后哭得喘不过气来,拼命去推他打他,心里那股情绪,爱还是怒,还是其他,韩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理智自卑,所有所有,统统在她痛苦的哭喊声中全数崩溃,他低头狠狠堵上她的唇,把她所有的眼泪和声音都吞进自己咽喉。 第三百八十五章 韩良有秘密 “快看,刚是不是有人?”一个侍卫惊道,另一人笑骂:“你酒喝高了吧,这种鬼天气,谁还飞檐走壁来着,再说,这进去骚扰韩大人歇息哪,还不是找死来着么?”进了屋,想起值院的几个侍卫的话,华芝还是笑个不停。 刚才确实有人飞檐走壁了,他抱着她摸进自己的院子,啧啧,这自己的院子还得偷偷摸摸进来,韩良走到门口,看到床~榻上的小女人笑得前叉后仰,不禁莞尔,“坐一下,我让人备热水给你沐浴。” “嗯。”华芝本来笑得欢快,听到韩良说沐浴,想起自己要在他房间里洗浴,脸蛋顿时热烘烘的,低下头,嚣张的笑声顿时如蚊呐,韩良看她两颊酡红,心里不由得一紧,柔声道:“肚子饿吗?”华芝诚实地点点头,这二三天下来,满脑子都是他成亲的事,哪吃得下什么东西,韩良一笑便要出去,华芝忙道:“拿点你们刚才吃剩的东西就行,别麻烦。” 她是宫里最金贵的公主,却没半分公主脾气,韩良心里愈发柔软,道:“梅花糕,糖桂花,再配一碗八宝糯米粥怎样?”都是她爱吃的,华芝心里喜滋滋的,忍了忍,终究绷不住笑了出来,跳下床,跑到门口,偎进韩良怀里,本要出去了,冷不防她这样跑过来,韩良顿住脚步,反手把人抱住。 林里,当他失控吻了她,他便知道,这一回他是再也无法放手了,不是可怜他,是她愿意把自己给他,当她说出这些的时候,她不知道他有多欣喜若狂,当她说自己是丑八怪,她哭着说他不想要她的时候,他快疯了,他怎会不想要她?他本来想要的不过也只有一个她,即使她后悔,他也不会放开她了,神差鬼使的,把她悄悄带了回自己的地方。 他今晚的新房,他还真是疯了,这样的不顾一切,什么都还没说,却笃定了心意,两人心里都是乍喜还惊,这一依偎在一起,竟都不愿意放开来,良久,华芝打了个喷嚏,韩良皱眉暗骂自己不该,两人都是一身湿漉,他倒就罢,万一让她受了凉,怎生是好。虽不舍,还是赶紧怀里的人拉开了,抚了抚她的发,道:“我去去就回。”华芝乖巧地坐在床~沿,不敢说话,透过屏风,屏息静气的听着他指挥宫人把水抬进来。 几名侍卫虽奇怪为何韩大人湿了一身,但听得屏风后的呼息,念着这是韩大人的新婚之夜,没敢多问,把浴桶摆放妥当,布好吃食,便即刻退了下去,看着颀长的身影走去关上门,华芝一下跳下床,跑到韩良背后,把他紧紧抱住,“韩良,你永远都陪着华芝,好不好?”虽然彼此都确定了心意,她却仍禁不住患得患失,她明白,他们以后的路,很难,韩良没有说话,返身过来吻住她,华芝身子越发无力,整个依在男人怀中。 “我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了。”他的声音低低传来,华芝却急了,一把推开他,“你别胡说。” 韩良看她满脸急色,微微一怔,这确实是他的想法,没想到她会这样害怕,他虽聪明,却到底没经历过情事,怎会明白女人忌讳的心思。 以前皇上与白妃闹别扭,他让皇上去哄年妃,到他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华芝。 华芝瘪瘪嘴,瞪了他好几眼,恶狠狠道:“以后不准再说!”看着她殷切的眉眼,韩良心里一荡,不由自主又吻住她。 一吻之下,两人俱都情动,到韩良把手探进华芝衣服里,华芝羞涩,低垂了眉眼,韩良握了握手,手指微微颤抖着,解开了女子腰间的衣带,衣服在他面前一件一件委地,落在她玲珑雪白的脚丫上,龙凤红烛,烛火摇曳,韩良咽了口唾沫,看着眼前莹白,只觉得呼吸困顿,这一生从未如此紧张过,便是把皇上惹怒了也没有此刻的灼急。 华芝略略不安,握紧手指,抬头看去,却见男人正痴痴盯望着自己,她浑身一下如火烧,咬了咬牙,小步上前靠进他怀里,身躯一入他的怀抱,她能感觉到他明显一震,“华芝。”韩良哑声唤着。 “韩良,你的手”“我有没有说过我单手也能抱起你?” “那你的脚”她忧虑地叫起来,韩良却轻声斥道:“别乱动。”华芝不敢再挣扎,任他把她抱高,将头埋在她身子上吞吐着气息,她知道,他的腿脚微微颤晃着,但他把她抱得稳稳的,好一会儿,他微瘸着走过去把她放进浴桶里,华芝心疼,反手搂上男人的脖子,低低叫着:“韩良,韩良。” 华芝满脸潮热,唇咬了又咬,转身吻上韩良的嘴,哑声道:“一起洗好不好?”修长的手一颤,布巾从指间跌下,在水里漾散开来。 夜,御书房。 慕容谨之把最后一份奏折合上。 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璃忧只着一件单衣,趴在床上,一脸出神的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慕容谨之微微皱眉,伸手把被子盖到她身上,斥道:“身子还没痊愈便不注意寒凉,以后年岁大了,落了寒祛风湿,痛死你倒好。” 璃忧撇撇嘴,“痛死我,你不心疼啊?”慕容谨之一怔,哭笑不得,往她鼻上一捏,璃忧呜呜叫着,满床去躲,又滚又翻,慕容谨之怕她碰撞到伤口,恨恨松手,他脱掉外袍,刚坐到床~上,璃忧便把脑袋塞过来,趴枕到他腿上,笑嘻嘻道:“来,帮我揉揉肩膊,好累。” “爱妃这话说反了吧。”璃忧享受地闭上眼睛,斥她的男人没帮她揉捏肩膊,倒是摸上她背上的伤患,轻轻来回抚着,“这都下了一宿的雨了,皇上,你说明儿会雨过天晴吗?” “难说。”慕容谨之淡淡道:“指不定雨势更大。” 璃忧皱眉,嘀咕道:“你这人思想阴暗,不积极。” “哦,朕测个天气便是思想阴暗,不积极?”慕容谨之勾了勾唇,“那你倒说说,你与华芝做了些什么积极之事。”璃忧吃了一惊,赶紧侧头瞟了瞟他的脸色,却不见什么异样,转念一想,嘴角慢慢浮起丝笑,“臣妾代华芝谢皇上深恩。” 慕容谨之冷笑道:“好一个尽责的嫂嫂!”璃忧看他这时倒似生气了,心里微微忐忑,赶紧坐起来,倚进他怀里,狗腿地帮他捏起肩膀,道:“看你这个样子,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本来也没什么能瞒得过你,韩良的喜堂你也去了,那边没传来什么消息,那就是说你没有阻止华芝,那我——”慕容谨之伸手往她肚子狠狠一捏,璃忧吃痛,回了男人一记绣花拳,慕容谨之裹上那支不安份的手,瞥了女人一眼,“都教了华芝什么方法?拿容貌来说事逼韩良?” 璃忧一呆,“你怎么知道?”慕容谨之微哼,扶了她的身子躺下,璃忧恨恨道:“死妖孽,别以为你什么事都猜度得准,不过是给你蒙上的。”慕容谨之往她头上用力一按,“你这身子板,睡觉,不睡,就做。” 璃忧再次被震,脸蛋红热,又羞又恼地去打身下的男人,慕容谨之便抓了她的手,轻轻吻着,仅是轻吻,他的唇便在她手上燃起星星之火,璃忧几乎想不顾廉耻说,那就做吧。正被自己的张狂的想法吓了一跳,脑里一晃闪过近日来的疑虑,攥上慕容谨之的衣衫,道:“告诉我韩良的秘密。” “好笑,韩良能有什么秘密?”慕容谨之淡淡反问。 第三百八十六章 我完全全部的你 “不能让宫里的人尤其是太后知道的秘密,例如,当年韩良的身份――”璃忧吻上男人的耳廓,低语道:“华芝告诉过我一些事情,韩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似乎――。” “华芝,起来。”韩良支起身子凝着床上的女子,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脸。 微微卷起一角的床帏,依稀可见窗外的晨光已开始慢慢破开夜色。虽知她困倦,但最多再一刻,便得送她回宫了。 “韩良,”华芝眼皮子动了动,又爱困地往男人怀里依偎而去,迷糊道:“别吵,都是你坏,我才睡下,别吵我,我要睡觉,我不回去,我要和你睡。” 华芝双眸紧闭,没有看见,韩良却是俊脸微红,把怀中女人小心翼翼放下,下了床走到屏风后面,浴桶里花瓣散落,洁白的布巾淌浮在水,他拿起布巾微微拧了,踱回床上,微微掀开被子,被下娇躯寸缕未穿,莹白的两腿腿根,一处鲜红如花。 “璃忧,又做恶梦了吗?快醒醒。”脸上被什么轻轻抚过,璃忧身子一跳,打开眼睛,撞入眼眸的是句清俊华美的男子玄黑微焦的眸。 她趴在他身上,有点茫然,伸手摸上男人的水墨般的眉。 “你是谁,真漂亮。”她喃喃道。 对方不悦了,皱高眉头,冷睨着她,好半晌,看她尚一脸呆愣,男人微微怒了,斥道:“都给魇着多少天了,让宣姜大夫给你看看,你偏说不好。今儿个朕便把她宣过来,你不看也得看!” 璃忧被骂得又愣了愣,好一会儿,两手搂上男人的脖子,低声道:“皇上,你是慕容谨之,我是白璃忧,这里是千叶。”慕容谨之皱了皱眉,往她额上敲去的指,屈握了握,最终搂住她。 “又做那个梦了?” “嗯。”璃忧点点头,那个有关街道,红衣女子的梦——街上,她看到前方的女人突然转过身,那一张仿佛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在陌生男子把她带去冷宫那晚开始,她便做这个梦,每晚如此。 “梦到什么了?你之前的朋友吗?” “嗯。”脸在男人的颈窝里轻轻蹭着。 “若是想念谁,便把她们宣进宫来陪你,朕稍后便拟旨。”璃忧听得出慕容谨之语气里的不悦,她每次醒来,总是问他“你是谁”,他很介意这件事。她告诉他不过是一时魇着。每次做那个梦,她梦里便没有他的记忆,甫一醒来也懵懂。他却不乐意了,甚至怒了。 这时,听他一说,她吓了一跳,赶紧道:“她们都已成家,嫁到十二国的其他国家去了,这路途遥远,怎么宣?”慕容谨之眸光一沉,冷冷一笑,道:“对朕撒谎,你的道行还嫌嫩了点。”璃忧心惊胆战,咬着下唇,一时慌乱竟出不得声。“璃忧,你瞒了我一些东西。我说过,有关你的经历和秘密,别用蹩脚的借口,懂了吗?”璃忧一怔,抬眸看男人,却见他一双锐眸灼灼凝着她,她知道,刚才的话,他是以丈夫的口吻对她说的,而非这西凉的国君。何止不蹩脚的借口,他要的是她的实话。她是不是该告诉他她的真正来历?若是这样,对西凉的历史会有影响吗?除非与蓝眸帅哥再见,问准了,否则她还真不敢乱说。再说,他会怎样看待她?他喜欢的是璃忧身体里的璃忧吧?穿越戏里,女主最担心的是男主怎么看待自己,最常有的想法之一是:他会不会把她当妖邪弄死。 她的慕容谨之应该不会吧。 想到这里,她又惊惧又好笑,怔呆了一下,咯咯地笑了起来。 慕容谨之眉头锁得愈深,长指捏上她的下颌,璃忧惨叫连声,慕容谨之一声冷嗤,才松了手。 “你这死人,还真是把我往死里整,什么经历秘密,若我告诉你,我是狐狸变的,指不准你把我烤了。”璃忧揉揉下巴,怒道,“就你这容貌这身板还狐狸精?”慕容谨之本来黑了一张脸,这时,嘴角一绷,唇上笑意叫一个妖孽。 “我擦,那我就猪精,兔精,猫精,晚上和你睡觉把你榨干!”璃忧被气得不轻,从男人身上爬起,滚回床角,“滚,上朝去!”慕容谨之撩起床帐,睇了一眼天色,转过身来慢条斯理道:“你能把朕榨干?” 璃忧自己说得口没遮拦,这时教某人一说,满脸热透,蒙了被子。慕容谨之起床的声音却隔着被子传来,凉凉淡淡。“朕给你时间,但朕的耐性有限,白璃忧,朕要全部的你。” “你既不愿跟朕说,待会崔医女过来,把梦魇之事详细告诉她,好让她摸准症候,开些合适的宁神生气的药,懂了吗?”璃忧一听,心里突然酸酸疼疼,闷在被窝里,听他穿衣的声音,他走出房间的脚步声,她突然踢了被子,急急下~床,撩起水晶帘便追了出去。 韩良昨夜新婚,书房里今天过来的是郭麟,与几个内侍一起正侍候他洗漱,星河站在一旁,看到璃忧衣衫不整,慕容谨之顿时蹙了眉,本来郭麟是太监,服侍皇帝妃嫔起居并没什么,但慕容谨之却不喜欢任何男人看到璃忧的身体,只要她在御书房,他最多便差宫婢过来侍候,哪怕她并没有赤身裸体,仅像现在这个样子,凌乱了衣衫,披散了头发,光着的脚丫。 他眉目一敛,正要让她进去的,她却伸臂把他紧紧抱住。那句到嘴斥责的话,顿时消散。 星河微微垂下眸,徐熹在旁轻咳一声,“皇上,是时候上朝了。” 慕容谨之略一颔首,轻声道:“璃忧,朕很快回来。” “皇上,如果有一天,就像那个梦,我记不起你是谁,你也一定要记得我,好不好?”定定盯着窗外薄光晕映的天空,天将明了,明明雨水已歇,雨散将晴,璃忧心里却没来由堵得慌,似乎今天会发生些什么事,“胡说!你怎会记不起朕!” 慕容谨之的声音有抹愠怒,“是啊,我怎会记不起你,璃忧怎会忘记慕容谨之,三千弱水,只有你会忘了我。”璃忧低笑。 她话里突如其来的忧伤,搂着怀里的女人,慕容谨之几乎便要冲口而出,让郭麟去通知取消今日的早朝,他微微一惊,是,他爱她,爱逾性命,但他有自己的原则。而今,竟要为她一时的忧欢把朝事也搁了吗,哪怕一天二天朝事并无大碍,但不行!他们平日的相处是轻松欢快的,抚了抚她的发,他第一次郑重了语气,“璃忧,下朝回来,你我好好一谈。” 璃忧也一惊,暗骂自己发神经,赶紧挤了个笑道:“你快去!我就日子过得太安逸,这胡思乱说的。” 慕容谨之不语,扶着她的肩膀,眸光隼利,在她脸上寸寸巡过。 “皇上,五更天了。”郭麟微微欠身。 璃忧笑了笑,把他的手拨下来,返身便往水晶帘走去,肩上却一紧,耳边只听得徐熹说,“皇上”她的身子腾空,被他抱了起来,他沉默着把她抱了进去,水晶帘一落,他突然把她抵在墙上,没有吻,唇舌已压进她的嘴里,他离开了。 她被他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他是个恶人,有时却很温柔。可是,她已无睡意,洗漱过,换了衣服,便坐在床~上,凝着窗外发怔。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希望能雨过放晴。 也许是每夜古怪的梦,也许是想追追她们了,也许是为不知下落的竹熊,也许是不知为何黯淡不安的心。 第三百八十七章 去还是不去 也许是因为彩霞虽已醒转但起色不大,秋寒,转眼便是冬天了,千叶的秋天,竟然很凉,冬天只怕更不好过吧,小丫头缠绵病榻,好不容易有时起来,竟还替她捂手捂脚祛寒。 也许惦记还有华芝和韩良的事,她一直不知道慕容谨之的想法,关于韩良,昨夜慕容谨之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也许,他有他的顾虑,末了,只说了一句:“宫里不再是那小丫头该待的地方。” 她倒是有些懂了——众口铄金,所以他才默许了韩良与华芝——华芝需要一个能照顾她的人。 华芝值得,韩良也值得。 为了这个妹妹,他其实操了不少心,也许,还为了楚沐姝的事——她正想着,帘外传来声音,她抬头一看天色,窗外竟早已亮透。 听声音,似乎还有人跟在他身边,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书房里,慕容谨之面前,直挺挺跪着的却是韩良,韩良看到她,连忙见了礼,倒不知道华芝有没有把韩良搞定,只是,若华芝昨夜确实是在韩良房里过的夜,韩良也推搡不了责任,关于华芝,她知道二人必有密话要商讨,看了慕容谨之一眼,他便紧紧盯着她。 她一笑道:“我先回浓华殿,午膳过来找你。”慕容谨之微一沉吟,又看了她一眼,才点了点头。 她走出门口的时候,听到慕容谨之问,“飞龙寨的事,可处理妥当?” “禀皇上,门里要犯已伏诛,其余各犯交予县衙处理,至于那个主儿,她跟随公主多年,公主未必就忍心,但她背叛主子,害女官惨死,奴才已私下把她杀掉。” “好!”声音隐隐传来,又在背后远去,璃忧没有再听,快步离去。 韩良跟在慕容谨之身边多年,办事利索,一样不拖泥带水,该狠时绝不心软,她已经慢慢开始习惯慕容谨之对她的好,若有一天,他对她用狠,她会不会伤心得死掉,捏了捏眉心,哑然失笑,暗骂自己还真是多想胡想的可以。 回到宫,去看了看彩霞,门恰好被推开,转子落在男人的乌丝金漆龙纹靴子上。 “你来了?”慕容谨之拈着转子,看女人苦瓜小脸一下笑眯成花,自今早上朝便凝重了的心情这时才稍稍轻放了些,早朝的时候,她的脸便断在脑里闪过。 说实话,那句什么三千弱水的胡话,他当时是动了怒气的。他待她怎样,她还不明白吗? 她自动自发走过来依进他怀里,他心里一动,展臂把她环紧——他喜欢她这种依赖,她不像别的妃嫔一样,撒娇讨宠,两人也没把门关上,便紧紧依偎在一起,过了会儿,他正想与她谈清早离殿之前的事,门口小露却快步走了过来,朝二人欠身见礼,蹙眉道:“皇上,娘娘,这卿侯请娘娘到务必到御花园一趟,说是淑媛娘娘今日离宫,上次没见上面,这回——” 小露心里怨恨楚沐姝害过璃忧与浓华殿,话里语气甚是不忿,但夏卿刚派人过来通传,她有不可不报,璃忧闻言,下意识看了慕容谨之一眼,当日楚沐姝吞毒自尽,二人赶到,却已看不到人,却是太后不知把她接到了什么地方将养着,后来传出消息,楚沐姝是被救活了,知道夏卿一心扑在楚沐姝的事情上,是以前天家宴,璃忧也没有让他过来,这时,她倒是该去还是不去? 第三百八十八章 她一时烦躁,踱着步子,眸光落到桌上的手机,随手装进垂挂在腰间的荷包里。“皇上,你去吗?” 想了想,抬头望向慕容谨之。看她模样娇憨,慕容谨之一笑,抚了抚她的发,“你去,我便去,你不去,我去来做甚!”她爱听他这样的话,一国之君外,他还是她的丈夫。她笑了笑,正想让彩霞派小宫女告诉夏卿,她不过去了,外面厅子却传来些声音,慕容谨之微拧了眉,“彩霞,你去看看。” 彩霞恭声应着退了下去,走得急了,这门也没顾得上关,璃忧过去关门,刚转过身,慕容谨之已来到她背后,她浅浅一笑,遂扬臂挽上他的脖颈。他把她抱起,走到窗边的软榻坐下,她弯腰替他脱了鞋子,自己也蹬了绣鞋,枕上他的腿。 痴痴看着男子清冷的眼梢慢慢转柔,璃忧正想说话,敲门声却急促传来。两人相顾一眼,慕容谨之微微不耐,冷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彩霞,小邓子和几个宫婢,还有一名面生的小厮。那名小厮看到二人,立刻拜倒施礼,璃忧看那小厮十五六岁光景,模样甚是可爱,心里喜欢这小孩,正要让他起来,慕容谨之却沉了脸色,“倒越发荒唐起来,这尊卑也不分了,回去告诉你主子,便说是朕不让白妃过去,问他眼里可还有朕这个兄长,莫欺了他九嫂好说话去!”连着那小厮,一众宫人顿时吓得气也不敢轻喘:皇上来了脾气。 璃忧这才知道眼前小厮是夏卿府里的僮子,她看那僮儿一双眼睛惊颤打转,却怯怯地望着自己,想夏卿必定是急了,才会派人过来传话不久,又派了自己的贴身小厮过来。她悄悄看了慕容谨之一眼,正揣度着该怎么劝说,慕容谨之却大手一挥,令道:“都下去吧。”众人那敢再说什么,正要鱼贯而退,那小厮又回头看了璃忧一眼,慕容谨之冷笑道:“告诉你家主子,朕这便陪白妃过去。”小厮又惊又喜,道:“报万岁爷,侯爷把地点改在德霖宫。” 彩霞跟在璃忧身边也有段时间了,懂得看皇帝一些眼色,赶紧一扯那少年,退了下去。璃忧微微叹了口气,“待会去到,你也莫与夏卿生气。”慕容谨之不置可否,俯身握上璃忧的脚,替她穿好鞋子。 璃忧心里不安,看他这个模样,待会夏卿只怕责罚难逃,伸手去推了推他,在他耳畔柔声道:“他也苦,你这当哥哥的便体谅则个,好么?”看男人不吱声,璃忧又推了推他。 “嗯。”慕容谨之沉默了半晌,才扔了个字出来――德霖宫。 璃忧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夏卿,盛子铭,王楠,甚至韩良和华芝都在,更不必说郭麟和星河——慕容谨之的人都过了来。 慕容谨之的心思,加上她与沐姝之间的嫌隙璃忧明白,郭麟以外,大家都是看在夏卿脸上才过来。这也是夏卿选在德霖宫这偏僻之地的缘故吧,好让众人一见。想必沐姝事先已向太后辞过行。 华芝一看璃忧,立刻笑靥如花,走过来亲热地拉她。 璃忧拍拍她的手,眉睫一动,终于向站在夏卿身边的沐姝望去。她整个人清减了许多,一身淡藕色衣裙,不事花绣,脸色青白,眉间隐隐浮了丝憔悴,一张脸越发显得尖削。她的眼睛却很亮,濯濯明亮,和脸色倒大相径庭。 璃忧心头一跳,一股不安又古怪的感觉慢慢从心底扎起,雾霭一般环绕在心头。看不分明,却确实存在。众人看二人过了来,都赶忙见礼,夏卿笑道:“沐姝会在京郊的院子住下。” 他说着又看向沐姝,柔声道:“被太后带走那天你不是有话要跟白妃娘娘说吗?”沐姝没有说话,甚至众人刚才见礼的时候,她也站在原地没动,月眉紧蹙,一双眸子炯炯盯着不远处的慕容谨之与璃忧。 沐姝眉心紧蹙看了她与慕容谨之一眼,离开了。 那一眼,眸光复杂。 当那时还是璃忧的时候,她曾想过,沐姝已出了宫,她不会再见到那个女子。 那年冬天很快过去,然而岁末,却发生了让她措手不及的事。 彼时,戎兰亭已率军到了边境,应王爷随行——边塞发生了大事。 千叶与异族十八部素有贸易往来,冬至临近,异族十八部一有名商队数逾百人在千叶日晷城全数被杀,异族十八部指责千叶百姓杀人越货,六十万大军压境。”两国外交官各带国君授意进行数个日夜的和谈,千叶出使的官员是年轻的六部头目之一夏卿。和谈一旦破裂,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众所周知,这场仗不过是异族十八部的阴谋;更多的人知道,这场仗难打。异族十八部觊觎千叶繁华,先帝在位之时,异族十八部与千叶便有过战争,以异族十八部败和协告终。后先帝重经济之荣,不事筑兵,而异族十八部兵败后却重军事,强练兵。先帝仁厚,当日放过异族十八部,终成今日祸患,时间上一落后,千叶年轻的王慕容谨之十年筹备,千叶军需储备不三十万,加上之前慧妃之父和年颂庭的兵力亦不过四十余万。异族十八部兵力出兵六十万,境内还有十余万,统共兵力八十万多出千叶一倍,两国交战,兵力都不敢尽出,必留十万上下戍守边关各城。 异族十八部是游牧民族,民风强悍。若战事一开,这三十万对六十万的局面,不难预测战果。璃忧明白,若纠集各路藩王与及慕容龙秀,夏卿三位属王之兵,加上父亲白枫手里的兵力,这场仗能打,敢胜!但是,除去夏卿,借口各自,谁也不肯出兵,夏卿手上亲兵并不多,白枫手上十余万兵士虽对外宣称家臣,因为有太后的势力,却并不可靠,随时反噬。 连日来,金銮殿上,气氛紧张,百官忧患,皇帝也生了脾气,提出到围场去打猎解闷。 本来,在这节骨眼上,皇帝不宜多事,但皇帝心情极劣,除去一名新晋官员,倒也无人敢反对。 那是围场打猎的前一天,天气寒冷,璃忧与彩霞早早便采了梅瓣,璃忧亲自煮了茶,待慕容谨之一下朝就到储秀殿侍茶,陪他批阅奏章。慕容谨之阅完折子,便搂着璃忧坐在椅上闭目休息,璃忧看他脸色微沉,去揉他的眉,嗔道:“这般凶神恶煞做甚!给我说说朝中的好笑之事吧。” 慕容谨之突然睁开眼睛,一语不发,紧紧盯着她。 璃忧吓了一跳,他却把头搁到她肩上,淡淡道:“倒真有一个,有名小官上折批朕围场打猎之举。”璃忧咯咯笑了起来。 “怎么?”慕容谨之轻啜了口茶,长指勾过璃忧的脸,俯身去喂她。璃忧正笑着,这茶水入陡然入喉,咳得满脸涨红。慕容谨之摸着她通红的脸蛋,笑得妖艳。璃忧气极,他却又轻轻吻起她的发来。 璃忧不争气地没了脾气,心里好奇,想了想,问,“是新官吧?” “爱妃真聪明。”慕容谨之嘴角微勾。 璃忧扑哧一笑,道:“这也不难猜,这朝上数批官员,熟悉你的,为你是瞻的,知你做事有分寸,不会反对,其他派系的,你做什么,他们要么不敢反对,要么表面顺从。那估计便是新官了。” “嗯。”慕容谨之伸手轻拨盖碗,看梅瓣沉浮,淡淡道:“那人文章做得漂亮,从卷宗里看,倒有几分正廉之气,治国见解也颇不凡,是个治国之才,现在翰林院供职。” “哦,他是什么人?”璃忧倒越发好奇起来,得慕容谨之赞赏不易,要放现代,这男人必定是个对人事极为苛刻的老板。 “今届恩科探花,名字好像叫唐英。”慕容谨之捏捏眉心,眸色微讽,“名唤唐英,人却不谙知进退,不谙厚黑不懂圆滑,朕本予重用,也罢,再看看吧。” “唐英?”璃忧微微一怔,身子一蹦,“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嗯,又是听你夫子说的吧。”慕容谨之笑得张狂。 璃忧笑骂,“你这人真讨厌!”她越骂,他笑得愈妖孽,目光灼灼盯着她,光芒深弥,她看不懂,却沉醉。 那晚,他狠狠的要了她很多次。 翌日午间,她还在龙帷里沉睡,被郭麟领着一众内侍捉了起来——罪名是,叛逆。 那变幻来得如此之快,甚至没有任何前兆,她便锒铛入狱,被独囚在宫中大牢。 问郭麟发生了什么事,郭麟并不吱声,漠漠睇了她一眼便离开,若是韩良,她总能探听到什么,可惜,韩良在沐姝离宫不久与华芝一前一后离了宫,宫里的说法是,韩良去仙尊派医治伤患而去,而公主也跟着去了,一切,顺理成章。但璃忧明白,他们也许很久以后才会再回来了。直到几天后晚上彩霞神色惶张来看她的时候,她才知道,白驳风与义子唐骏如叛变!在这交战前夕,慕容谨之前往西山狩猎那天,白柏书携唐骏如私下招买的数千兵马包围西山围场,仍与秋祭狩猎一样,年少气盛的皇帝只带了数百禁军过去。 当慕容谨之在朝堂上提出到西山打猎,白柏书便明白必定是因为局势紧张,皇帝无处可泄,遂到西山围场纾解闷气,又听他吩咐盛子铭带兵随行,这兵士人数与秋祭之时相差无几,因有前车可鉴,他便即起了念头,密信异族十八部,若在战前把皇帝擒杀,千叶必起内乱,异族十八部与千叶一战,异族十八部要把千叶拿下则不费任何力气。异族十八部族长立刻首肯,可惜,一切不过是千叶少年天子的请君入瓮之计。 在第一次轻装简兵到秋山之前,便拟好的计划。年轻的皇帝一直等的不过是冬寒之日异族十八部寻借口发难。 异族十八部地处偏北,严寒的天气,对其作战更利。 异族十八部若要开战,必挑冬日,围场内早有精兵埋伏。白柏书彻底倒台,白家分支悉数垮掉,除去璃忧被禁在宫里牢室,白家数百口人全部被囚宗人府,璃忧知道慕容谨之不会杀他,却满心忧虑,惦念着乳娘,也有些恼怒为何那人不告诉她,是不想她为白家求情索性暗中进行而不告诉她吗?她问起乳娘的情况,彩霞支吾了半晌,方红了眸低声道:“娘娘,只等这年关一过,便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璃忧大惊,半晌说不出话来。那无辜的乳娘呢?虽说白柏书谋逆,白柏书同族兄弟儿子难脱关系,但至少,白家近百女眷和一干下人仆从却是毫不知情的。“彩霞,你跟他说,让他来见一见我。”璃忧急了,她明白他难做,毕竟判国之罪,非同小可,年府诸人,她无法可图,但乳娘。彩霞本垂着头,这时突然紧捂了嘴巴,哭道:“娘娘,这外面都变天了,朝中大臣都联名上书要皇上杀掉你,与白元帅交好的,今日都要的命,还有一班老臣,他们统统都想杀死你。” “金鸾殿上皇上他是同意了!” “什么——”璃忧浑身一震,随即又低声笑道:“不会的,怎么会,他怎么可能要杀掉我?” “是卿侯爷一力阻止,还有盛大人,王楠将军苦苦求的情,现在谁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彩霞啜泣着,又瞟了一眼门口的几名看守,压低声音道:“娘娘,现在咱们浓华殿一众奴才也被禁军看守着,是卿侯暗中帮的忙,奴婢才能进来看你。” 璃忧蹙眉,即使彩霞如此说,她仍笃定慕容谨之不会杀她,他必定有他的思虑。 朝臣都要杀她并不奇怪,白柏书叛国,他是白家人,她曾经更是白家的骄傲,现在谁不视她为祸国妖孽?往日与白家交好的官员此刻必然更加积极倒戈相向,保住自己再说。“娘娘,侯爷说,他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 彩霞临走前,在她耳畔搁下了这样一句话。璃忧有种感觉,这或许是那人借夏卿的口告诉她的。 她不担心他会杀她,现在她最担心的是乳娘,他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她一定要见他一面! 郭麟只在押解她进来的那天出现过,后来便没有来过,牢里有数名看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人,她向他们提出要见皇上,一名面肉横生的牢卒狠狠啐了她一口道:“妖孽!” “这边疆开始打仗了,贱货,知道么,是咱们千叶军首战告捷!”另一名牢卒笑道:“戎将军神机妙算,这突然发难,将异族十八部打个措手不及!”先前那名牢卒接口,“可不正是,这厢年相白柏书那老贼阴谋方败,那边戎将军便立刻出兵狙击,异族十八部还在等白柏书谋弑皇上的消息吧,哪来得及防备?” 几人说着越发兴奋起来,又对璃忧啐骂了几句,便回到牢门前喝酒。璃忧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污秽,慢慢踱回床边,抱膝坐上去,知道戎兰亭打了胜仗,心里也是高兴之极,细细一思量,想明白了些事情。 慕容谨之与戎兰亭必然早有约定时间,慕容谨之诱反白柏书是势在必行,同一天,两边行动,趁着异族十八部在等皇帝被杀的消息,先发制人,和谈不过是幌子,对千叶与异族十八部来说,都是幌子,异族十八部必打千叶,千叶兵弱,却先赢一仗,壮了士气,这场仗,终于是打起来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既挂念慕容谨之与戎兰亭,又忧乳娘此刻状况,想了好阵子,拿捏了个主意。 第三百八十九章 牢里,有人要杀她 几天以后,璃忧在牢里病了,滴水颗粒未进。 这一天夜里,她在床上迷迷糊糊躺着,突然牢门开了,她低低唤了一声,“皇上。” 身上突然一疼,却是有人一脚踹到她的肚子上。 她痛苦咽呜,只听得有人道:“这病情报了上去没有?”“哪能不报,叛逆之罪,明日这白氏一族满门抄斩了,虽说这女人也一定会处死的,但这旨意还没下呢。”另一个不耐道:“斩了死了倒干净,这在我们牢里死便麻烦了。” “哪倒是。”先前一人压低声音道:“你说,她到底是皇上睡过的女人,会不会——” 一人立刻反驳,嗤笑道:“自是不会!你想想,这之前那年将军白瑞的事,这后来白相的事,皇上以前宠她是假象,白瑞死后,都眼看着这白妃又获宠,实则上哪有这样的理儿,她妹妹白芊芊就一贱货狐媚,这姐姐香到哪里去。我本来也不懂,前两天,与我一位在翰林院当差的老表喝酒,说起杀不杀白妃这事,他告诉了我些诀窍,我才算是弄明白了。” “这话怎么说?”其他几人立刻来了兴趣。 那人低声道:“我那老表便在翰林院供个跑腿小差儿,倒也常有机会听院里那些大学士说些闲碎。你们道那些大学士如何分析这事,一些人本来也说不清楚,倒是那探花郎唐英说出个道理来。那新上任的戎将军是个将才,但这一仗也算是在时间上捡了个便宜。你们想想,这白相的事才刚败露,这急信也需时间到边关啊,这和约还在谈呢,戎将军还没接报就发起攻击,那怎么可能!除非是早便有皇上密旨。”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半晌,几人抚掌大笑,一人又疑道:“你这话也只能说明皇上招儿狠,倒与斩不斩这白妃没甚关系哪。”先前述说那人笑道:“这正是问题所在!那探花郎说,白瑞把自家妹妹睡了那会,皇上要单诛白家,未必就不能,只是若要把这九族也诛掉么,这一下去倒有些狠了,你们道这天下百姓会怎么看?此其一;其二,皇上的眼光并不单放在白家,如果当时那白相便被牵连而死,那焉会有围场之变?异族十八部要打过来,也还得挑个时辰吧,这和谈之前不是还在继续吗,异族要侵占咱们千叶,却又不想在别国里落个横蛮口实,倒还去挤兑一下这和谈呢。” “这皇上真的便是去围场狩猎?不过是给个机会白相闹事罢了,他是摸透白相必定起事,所以事先便和那戎将军议定对异族发动攻击,那会儿,异族还在等白相的消息呢,怎有任何防范?而且这一来,其他国家也不能说是咱们千叶先毁的和谈,是那异族与白相要杀我千叶君主在先!” “你这一仔细说,我倒是懂了,皇上初宠白妃不是真,这二宠白妃也是假的,白瑞的事,不过是借宠爱白妃放过白氏一族,好等如今灭掉白氏一族九族,百姓只会说好,哪会觉得他心狠手辣?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咱们千叶先出的兵,却让人不能诟病,时间上拔了头筹,又促成了这首战之捷。” 耳畔,几个牢卒兴奋的声音还在继续,璃忧却再也听不下去唐英,果是胸有才华的探花郎。这番分析,句句在理,都是假的?怎么会!若说他对她的宠是假的,做给别人看的,那他暗地里对她的爱护呢?他早知道她不会帮白氏一族,他怎还会利用她?若都是假的,那桃源镇的事呢?他几乎把自己的命也赔上啊。 还有楚沐姝的事呢?楚沐姝的事也是虚假吗?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浑身乏力痛苦,便连意志也消薄了吗?她该相信他,她该相信他的,只是,事先却为何半点不告诉她?刚才他们说,白氏一族明天便要满门抄斩!他要斩杀白氏一族满门! 她用自己的身体来作赌注,他会来吗?暗中换下乳娘不行吗?一番思虑下来,眼眶的苦涩竟远比身体还要疼痛,乳娘,这位慈祥的女人,他一向对她也敬重有加啊!若他真的不来,那说明了什么,一切真的都是假的吗?不!她不信!感情的戏,谁也没有演技!她捂着脸庞,却陡然听到周侧,数物委地之声。 她一惊,却只觉头目晕眩,一只手猛地捏上她的下颌,一颗药丸被塞进嘴里,“若不想与这些人一样就吃下去,这是解药。虽是在空气中顷刻就挥发的药粉,现已散尽,你刚才虽无意捂了口脸,却也吸入不少。”璃忧吃力地撑起身子,只见前方一个青衣内侍侍立,正凝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个人是谁?眉目稀松寻常,乍看并无特别,她不认识这男子,但那阵晕眩的感觉却越发厉害,她赶紧咽下嘴里的药。一声轻笑,那人突然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声音,她认得!是那个人吗?不对!怎么会? “红玉?” 来人脸色一变,冷冷笑开,伸手往面上一抹,男子脸容突然成了女的轻声道:“耳力不差!” “你为什么会来?”璃忧顿时警惕起来。 “为什么会来?”红玉唇角一翘,“娘娘是不是在想红玉应该死了?因为你而被皇上杀死,毕竟白妃娘娘当日风光啊,皇上为你杀了这么多的人!” 她“当日”二字咬重,言语间的讽刺意味浓郁,璃忧身子微微颤抖,却并不示弱,冷声道:“即便今日,他也绝不会动我,若无他事,请你立刻走!” “怎会没有他事?”红玉脸色一沉,却又瞬间笑格格笑了起来,“娘娘,你可有觉得身子哪里不适?” 璃忧突然想起刚才那颗药丸,小孩子都知道,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一惊之下,不由得微微苦笑,倒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就是本来肚腹空虚,身体孱弱到了极限,红玉目不转睛,端详着她的脸色,惊疑起来,“他说药丸有毒,你怎会没事?”他还是她?璃忧心里惊惧,脸上却低笑问:“谁?” 红玉冷笑,“你是将死之人,还有这个必要知道吗?”今晚再不进食,她很可能就此死去,只是红玉眸里的凶狠,她知道,红玉另有它意,想法才刚冒了头,脖子却陡然一紧,随即痛苦窒息的透不气来,当日在沧水轩,还有龙非离救她,今日——腹腔中的空气被掐走怠尽,她无力挣扎,倚坐在床上,身子慢慢歪了下去,黑暗昏眩中,只听得红玉声音残哑,“他不杀,我来杀,我来——当日,皇上宠你,不仅掰断我双手,还杀了我全家,为你报仇,我——” 第三百九十章 我报恩,信么? 手指凌乱的往红玉手上抠去,却听得一声惊呼,“放开她!”颈子上的压力骤松,模糊的视线中红玉的身躯被人撞到一侧栅牢上,两团身影在激烈纠缠着,红玉厉声嘶喊,“你疯了,疯了!”璃忧只看见青影死死压着一道紫色身影,她跌跌撞撞爬下床,想去帮来人。 一声尖叫,青影身躯痉挛,随之缓缓伏倒在地,再也不动。内侍袍服上,背脊,一把尖刀蘸着鲜血透出。那是地上狱卒的佩刀。 璃忧惊骇得喘不过气来,看向跌靠在铁栅边的紫影。 怎么会是她!璃忧浑身一震,对方却爬了起来,一声骇叫,跨过红玉的身子,伸手紧紧抱住她,环着她的双臂簌簌发抖,“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我杀了她,我杀了人!” “你到底是谁?”璃忧颤声问道。 这人,她不认识,却与楚沐姝一模一样?!‘楚沐姝’苦涩一笑,她正要说话,数道急遽的脚步声却从牢门方向而来,璃忧还与她执着手,震惊,茫然,不知所措中,那些人已飞快来到二人面前。 他来了!还有夏卿,郭麟和星河。他还是来了,璃忧心里一松,身子吃不消,微微一晃,一只有力的臂膀扶上她的腰,她正想向那抹温暖靠去,却发觉那人是夏卿,她一怔,看向慕容谨之,男人一双凤眸却盯在楚沐姝脸上,又朝地上一瞥,淡淡道:“楚沐姝,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以为我是来害白妃娘娘的吗?”楚沐姝一震,别过头轻笑反问,“我知红玉想要报仇,所以才会——” “皇上。”夏卿眉间一抹焦虑,璃忧扶着他的手臂,忙道:“皇上,红玉想杀我,她救了我。” 夏卿一讶,慕容谨之眸色深沉,不置可否。 楚沐姝脸色微白,苦涩一笑,侧身走出牢门,她走得急了,脚下一踉,流金衣袖微闪,慕容谨之伸手捉住她的臂,她蓦然一震,好一阵,才低声道:“谢谢。”不知为何,璃忧心里竟微微一沉,红玉的尸首被抬走,几个狱卒也被搬离,璃忧没有想到红玉竟死在了这里,这时为了救她心下苦笑惆怅,身子无力,轻靠在床边,郭麟等人在牢门口静声侯着,慕容谨之负手背立在她面前,璃忧竟越发忐忑不安起来,她明明有满肚疑问问他,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此时此刻,却全然开不了口!他们之间似乎突然生了道隔阂。 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出了声,“皇上,相府女眷无辜,她们甚至不知道她们的男人在外面做了什么事。” “我乳娘她——”慕容谨之突然转过身来,没有出声,只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冷漠之极,她心里一秫,竟说不出话来,惨淡一笑,虽知无理,却把心一横,“乳娘,她也是可怜的,什么都不知道,用我的命来换,行不行?” “璃忧,你的命从来就不是你的,既然这样,这个交易又怎能成立?” “你说什么?”慕容谨之轻轻一笑,大掌一翻倏然往她颌下扣紧,“禁食?你想威胁朕?你要怎么做随你!便是现在死了也不差!若非白枫求情,明天的大刑本不落你一个!” 这年冬天,就这样过去。 她在牢里,在那个人冷酷的眉眼和决绝远走的身影里。 那年开春,白氏一族被满门抄她被贬为宫女,即便宫女也是多等的,她做着最苦力的活,听说,淑媛皇贵妃,宸妃,婉妃时有宠幸,那段日子过得很苦,身体的,心里的,她不知道为何他要如此待她,他什么都没有跟她说,她在将信将疑里过着,然后开始绝望,甚至在等着把二人的曾经挥霍尽,便就此而了,那段日子又有点平淡似水,除去,竹熊仍然不见踪影,听小邓子说,它与她的最后一晚是在大牢里,那时,浓华殿一班人还很完好,除去,米翠还是死了,她死在那人进牢房的前一晚,白府被斩的前一晚,那时,整个皇宫都说皇上必杀白妃。 本来,姜大夫说米翠也许能熬过这个冬天,能好起来未定,因为她的眼睛很亮,她看着白妃娘娘的时候,眼睛亮亮的,顽强和想陪伴一个人会给人拼命活下去的理由和力量,可是,如果想陪伴的那个人也将不在了呢? 浓华殿散了,所有宫人分散各房,彩霞时常接济她,也帮她干些活,除去彩霞和浓华殿往日几个小宫女偷偷在活上帮她些许,没有人再帮她,夏卿差人暗中帮过她几回,后来便再无声息,没有人敢去忤逆皇上,想必皇帝落了话,夏卿也不再敢,彩霞说,米翠死的时候很平静,她说在她先走一步,在另一个世界等娘娘,再服侍娘娘。 被放出来那天,除了身上多了只锦囊,她的心空了。 锦囊是夏卿托小厮带给她的,来自远方的兰亭大哥,在这样的日子里,值得欣慰的是能听到兰亭大哥在战场上平安的好消息,可惜的是,在她被放出来那天,她听说,便在几天前,盛子铭在最近的一次战役中,所领五千精兵全军覆没,只有他生还。 战事吃紧,这位禁军统领也调到了前线,没想到,他运气如此不济,刚到不久,便吃了败仗,且是惨败,琳琅想必伤心吧,这位飒飒的女子也随盛子铭去了前线,一切,便在她把兰亭大哥送的锦囊摩挲成全然黯淡中过去。 锦囊里,装了些边塞的沙砾和植物的叶子,戎兰亭临行前,她与慕容谨之曾设宴为他饯行。 席间,她说起,她喜欢浩瀚黄沙,当时,两个男子都微微笑了,她以为她会枯萎在这片宫墙中,又或者找那个人一回,拿个最后死心,然后想法逃宫。 懿喜宫—— “为何回来?”慕容谨之淡声问。 楚沐姝微微垂了眸,苦涩道:“我还是在牢里那句,你以为我回来是害她的吗?” “不,我根本不用去害她,因为我见你们之间的爱,其实也没有那么伟大,在江山面前,其是白璃忧很可怜的。”楚沐姝突然抬起头,紧紧盯着慕容谨之。 慕容谨之却轻声笑了,“哼,你还真是觉得看的通透?” “夏卿今天还跟我说,摸不准你的心思,为何如此待她?”楚沐姝浅浅笑了,眸光从男人身上艰难拔出,落到远方的夜色,“你在保护她吧,为何不跟她说?”慕容谨之微微侧身,负手而立,身影高大又冷漠,楚沐姝的目光,回落到的那道背影上,目光痴痴。 “这次你回来,为何要救她?” “就凭她当日放过了我,行不行?”终于,楚沐姝苦笑道。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你是羽姬? “楚沐姝,如果不想死,回去向太皇太后求情,告诉太皇太后白妃曾经在小时候救过你,说你想报恩,让太皇太后出面为白妃求情,其他的你自己把握。”淡漠的声音突然传来,楚沐姝一惊,“为什么要太皇太后说这事?” “你以为全天下还有谁能镇住那些老臣?”话犹在耳边,背影却已消隐在门口,楚沐姝浑身一颤,没有多想,便急急追了出去。 “谨之哥哥。”慕容谨之快迈的脚步猝然滞住,楚沐姝低笑道:“从璃忧被下牢起,太后便在她身边埋了人是不是?包括今晚,一直有人在暗处看着我们的好戏,你没有告诉她,是因为怕她露出破绽,你不想太后知道你,你爱她,首战告捷,但最近前线的情势却越来越吃紧,你顾虑太后和各路藩王近期便会起事!这样,太后就不能用她来威胁你,也只有你不爱她,她才可免去任何危险,巫毒之术的事,你后来彻查的时候必定抓住了把柄,你当日没有冤枉璃忧的人,不仅考虑到对方的势力,更为重要的是,你要用他们来救璃忧!” 楚沐姝的声音越来越哑,“她绝食,你迫不得已过来,你这么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在她身边埋暗影卫,怕让太后知道你一丝一毫的在乎。你是早已算准,璃忧是待死之身,在这节骨眼上,没人愿意多生枝节去谋害她,偏偏杀出了一个红玉,你要杀我的那晚,其实也想杀红玉吧,可惜暗影卫没能找到她,她失踪了,她看到你为璃忧杀了上百人,必定想到你不会放过她,所以她躲起来直到今晚,隐在牢里的探子看到我救了璃忧,以前我对璃忧好,太后还能当我性子良善,今日我为她杀人又说明什么?你来我懿喜宫,是为了给我一句提点,因为我救了她,你便代她把这恩惠还清,你果然爱她。” 晶亮的眼睛慢慢黯下去,泪水一滴滴滑下,楚沐姝终于忍不住伸手捂住眼睛,嘶声痛哭起来,“可是你始终怀疑我会害她,我不会害她,不知道她至于我来说算什么!你也不知道你至于我来说算什么!” 慕容谨之慢慢转过身来,眸色泠泠冷冷,不耐道:“什么都别说了!” “皇上,你信有来生吗?若对了人,厮守过,那么也许不会有来生的纠缠,若从来没得过,甚至是含恨而死,那么有些人也许便有了下一世。” 楚沐姝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裳,“在千叶的传说里,夜神的正妻是王后羽姬,但他爱的却是另一个女人他的侧妃,夜神想补偿羽姬,所以转生以后,他待她好了十四年,后来却偏偏再遇上侧妃,于是,他也再次爱上她。” 楚沐姝缓缓跪伏在地上,侧头凝着眼前眉宇紧锁的男子,哽咽道:“沐姝死过一次,记起了前事,你呢,夜神,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你说你是羽姬?”慕容谨之眸光越发暗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了,楚沐姝坐在地上,那抹颀长孤傲远去,视线焦距终于成点,泪水不息。 第三百九十二章 逃吧 那天中午,璃忧在宫女仆役的房间醒转,那是个大房子,却空无一人,从窗口看去,院子也很安静,牢里出来以后,她的身子愈发衰败,噩梦连连,加上边疆形势恶劣,千叶连吃数场败仗,折损了不少人马,整个皇宫已人心惶惶,更逞论她无法看到的帝都,这整个千叶。 身心折损之下,她昨夜突然发起高烧,姜大夫暗中给她诊治,又开了些退热宁神安睡的药,向女官告了半天假,那女官本来不批,旁边一个女官拉过她低语了几句。 她隐约听到那女官提起楚沐姝二字,之前的执事女官听罢便批了,倒该谢谢楚沐姝这位皇贵妃‘大人大量’。 被贬后她二进牢狱,最后那次从宗人府放出以后,她去找过找楚沐姝,却一直找不着她。她隐隐有种感觉,楚沐姝有意避开了她,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强烈,明明知道现在的楚沐姝已非以前那个恨着她的女子,这个楚沐姝甚至为了救她杀了人,后来又在兰心小榭她摔破盆栽要被宸婉二妃处罚的时候,帮她说情,楚沐姝不与她见面,却在暗中帮她,最起码她被分配的活比以前的轻松许多,她吃了药,睡得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是,不该这么安静的,这个时辰是所有人忙碌一天的开始,四周静得太过诡异。 她还扶着被子茫然四顾,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一个人奔将进来,却是彩霞。她汗水弥布满头,脸色虚白,眼眸内满是慌乱惶恐之色。 “娘娘,快随我走!”彩霞一把捉过她的手,把她拉起便要往外走,握在她臂上的手颤抖得厉害,“彩霞,发生什么事了?”璃忧心里莫名一慌,赶紧收摄心神,握住彩霞的手止住她的动作。 彩霞惨笑,“娘娘,御书房上出大事了!今儿个早朝,太后去了御书房。在殿上拿出皇上与异族十八部近日的往来书信,指斥皇上忤逆卖国,要把千叶大片土地割给异族十八部做议和之协,太后的人已包围皇宫,藩王的军队也重扎在宫外,所有起早办事的宫人都被士兵拘在一处,知道你病了,我今儿也告了病假,想过来看看你,怕被别人看见说事,只抄的小路,才避开了那些士兵,娘娘,太后虽是你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咱们快走!” 璃忧大惊,心像被什么狠狠碾碎。可笑!慕容谨之怎会与异族十八部议和?即使时至今日,她再也不敢笃定他对她的感情,但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把土地割给异族十八部来求和,太后发难了,挑在这节骨眼上! 她病体未愈,又急怒攻心,一阵晕眩袭来,身子忽冷忽热,攀着了彩霞的手才能站稳,彩霞一惊,慌忙扶紧她,急道:“娘娘,你怎么了?”璃忧知道现在不能慌乱,扶着彩霞,闭眼思索了半分,反突然想到一丝疑惑,她定睛看向彩霞,彩霞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身体怎么样了,急得快要哭出来,只迭声相问,璃忧没有回答,一字一字反问,“彩霞,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了我?” “娘娘?”彩霞蹙眉,神色又急又惑。 “御书房那边的情势必定严峻之极,御书房上的事,你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彩霞“哎呀”一声叫出来,大急,“娘娘,你便别理会这些了,赶紧随奴婢走,奴婢沿途碰着小邓子,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他让我带你去碧霞宫,说他会想法把马车弄到那边,冷宫有条小路通向宫外,娘娘,只要咱们能到那边去,指不定就能逃出宫!”璃忧苦笑,“彩霞,你还不懂,咱们不能过去。我刚才问你的问题还在,不过现在出在小邓子身上罢了。” “你想想,他不该知道御书房上的事却知道了!”彩霞双眸一凝,突然失声叫道:“你是说这个小邓子有问题?” “而且,彩霞,如果他无事,我还能走,他有事,我是怎么都不会离开他的。” 彩霞怔住,“主子,但皇上他对你――” 璃忧摇摇头,“我要去找他,彩霞,你不必担心我,这个时势,你能出宫是好事,但小邓子那里还是——”她正说着,却见彩霞微微惊恐地看着门外,她随着彩霞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四名内侍模样打扮的人站在门口,盯着二人,眼角眉梢,隐隐浮着战戾之气,主仆二人大吃一惊,其中一人走出,微微躬身,“白妃娘娘,请随卑职走。” 彩霞厉声道:“你们是哪一房的内侍?”璃忧拉住彩霞,冷笑道:“不,他们是士兵!”门口数人相顾一眼,眸中掩不住微诧之色,站在前头的那人笑道:“娘娘好眼力。” “是你们过急罢了,若是内侍怎会自称卑职?”璃忧缓缓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人一惊,随即道:“主上早有交待,娘娘不必害怕,卑职等绝不会伤害您!您只管随我等走便是!” “你们是随小邓子一起的?”彩霞咬牙,身子微微颤抖。 “什么小邓子?”一个男人粗嘎一声,几名男子已快步向两人走来,最先说话那人沉声道:“杀了那婢子,切记不可伤了白妃。” 璃忧大惊,把彩霞推到背后,眼看几人已欺近向二人抓来,其中一人出手如暴,五指成爪,狠狠抓向彩霞的天灵盖,璃忧心中一恸,哑声叫道:“别伤她!”彩霞自知难逃一死,紧紧闭上眼睛,劲风自头顶抹下,那让人恐惧的痛楚却没有落到身上,彩霞颤抖着睁开眼来,却见站在自己前面的男人岿然不动,嘴巴大张,脸上神色狰狞僵硬,旁边要抓璃忧的男人也定住了身形,眼核凹突。 往后二名男子,已趴伏在地,一动不动,那都是死人的面相!在她合上眼睛瞬间,他们竟然全部死了,彩霞这时才懂得尖叫出声,把心中的惊惧嘶叫出来,璃忧身子微晃,移步过来,把她搂进怀里,两人慌疑的目光到处,一身深衣的小邓子正负手站在门口看着她们。 是他救了她们!只是莫说彩霞不知小邓子如何出的手,便是璃忧也只看见小邓子袖子轻扬,几个男人已霎时毙命。 “娘娘,我是来带你出宫的,跟我走吧。”年轻的内侍淡淡道,璃忧心惊,这个人的模样神态都是小邓子,但这种宛如胸有成壑的语气,不是平日那个内侍该有,彩霞已挡到璃忧面前,颤声道:“你不是小邓子,你到底是谁?你想带娘娘去哪儿?” 第三百九十三章 遇白之责 小邓子轻轻一笑,“人有千面,只是和你们平日所见的不同罢了。”璃忧把彩霞拉到背后,心里反倒平静下来,有种感觉,这亦真亦假的小邓子的来意似乎并不恶。 小邓子看了璃忧一眼,温声道:“白妃,看你平日为人处事,不争不害也是心有容广之人,这里确非你安身立命之地。” 他说从怀里掏出一颗鲤鱼珠,道:“当我从你身上取下这东西开始,便等于我仙灵阁已接下这份委托,兵临城下,这里很快便有大灾劫,你须随我们离开。请放心,我们一行十人必可报你平安。” 彩霞茫然不知所言,璃忧却浑身一震,仙灵阁!?她不知道仙灵阁是什么地方,但这名字当日却曾在戎府听戎夫人说过,那时她身受剧毒,容颜尽毁,戎兰亭就想要带她到仙灵阁求医,处缥缈之地,治无人可治之毒,仙灵阁想来必非凡地,听这人谈吐,虽短短数句,却温慧过人,只是——她笑了笑,问出心中疑虑,“这鲤鱼珠并非为璃忧所有。” 小邓子眸光微纾,“非你所有,自是有人所托。”“是谁的嘱托?”璃忧捏紧手心,汗水沾透掌纹。 “今上。”小邓子瞥了一眼窗外,神色微凝,彩霞只觉眼前一花,却是男子身形晃动,已到了两人面前。 “事不宜迟,现在得立刻离开!”本便不打算走,“今上”二字既出,她更不会走,他始终惦着她,她还求什么?璃忧眼中泛出湿意,唇上却不由自主抿出丝笑,“请你带彩霞离开吧,我不走,我不会走,不管这是不是我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小邓子微微敛了眉,“不行。这个约定自千年以前便开始,我不愿强迫于你,但仙灵阁不能不完成承诺。” 这时,彩霞似明白了些什么,哑声质问道:“小邓子,你明明一身武功,为何浓华殿数次劫难,你却不相救?” “彩霞姑娘,生死有命,那是命数,不是我们该插手的。”小邓子淡淡出声,眸光却拢向璃忧,道:“若你执拗,李遇白只好越礼了。” 璃忧摇摇头,往后退去,笑道:“你们在这里惯看生死,不管人事变动始终不动如山,仙砚仙砚,璃忧不知道这世上可有神或仙,你们确实可算仙人了,但我们不同,我们只是寻常之人,有着最简单的七情六欲,为一些人而活,也为一些人而死。” “我不会随你走,我要去御书房!”李遇白也不打话,他身形骤闪,彩霞失声而叫,他已点了璃忧穴道,把她抱起,又淡淡瞥了彩霞一眼,“若你要跟在白妃身边,我们可以把你一起带走。” “我自是不离开她的。”彩霞大喜过望,随李遇白出了门口。 他却突然停住脚步,抬头看向四周,轻声道:“哦,又来了人?各位,出来吧。” 彩霞一惊,倒不知道这李遇白说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青瓦砖墙四周还有人吗?她正惊疑,突然十数道身影从檐上跃出,为首二人,一青衣,一粉衫,却是离宫一段日子的韩良和华芝公主,其余男子一身黑衣飒爽,却是那人的暗影卫。 “嫂子。”华芝既惊急又喜悦,连连叫着。 璃忧大喜,唤道:“华芝,你怎么来了?快救我,我要去找你皇兄。” 华芝揩了揩眼角的湿润,道:“我们一直与表哥有书信来往,边关告急,皇兄分析过局势,知道这几天必出大事,表哥信里也和我们说了,我们就悄悄回来了。你们都在这里,我们不能自己走了,要生要死,咱们都一起!”璃忧沁泪而笑,看向李遇白,“小邓子,听到了吗?求求你,放了我。” 李遇白眉头皱得愈发紧蹙,“韩大人可是奉皇上之命而来?” 韩良微一摇头,笑道:“当日,是韩良把你编到浓华殿,倒没想到,小小内侍,实是卧虎藏龙,正如娘娘所说,既是缘份一场,今日我们何苦要生死相斗?” 李遇白朗声道:“遇白之责,是护白妃周全,你是皇上心腹,当知他心,他只想把白妃安全送出宫,你又何苦阻挠遇白?”韩良看了华芝一眼,眸光微微深了,华芝伸手握住他的手。 一旁的彩霞大惊,韩大人与公主——李遇白倒不以为奇,神色不变,只是微拧了眉,韩良淡淡道:“皇上把鲤鱼珠给娘娘的时候到现在已有些时日了,那时一切尚未发生,他大可找人易容成娘娘便能把娘娘送出宫去,为何要等到今日大军迫压,劳仙灵阁之力?” 李遇白眉目锁深,一语不发看着韩良。 “你其实也明白吧,皇上不过想多见娘娘一些时日,若今日败,便是永生。”韩良笑道:“娘娘其实也一样。” “韩大人要违背皇上的命令?”李遇白凝眉反问。 华芝撇嘴道:“说了这许久,你为何还不懂?咱们只是想皇兄和嫂子能在一起。”他何尝不明,只是——李遇白一声长叹,眸中流光温莹,把璃忧放到地上,轻声道:“韩大人,来吧,仙灵阁有仙灵阁的规矩,你须把我杀死才能把人领走!”韩良神色微变,突然俯身在华芝耳畔低语几句。 院里激烈的打斗之声似乎犹在耳边,衣袂飘飘已烁闪在兰林幽径。 一路而来,一林之隔,林外尽是兵士吆喝厉喊的声音。突然,粉衣女子停下身形,一把握住白衣女子的肩,这二人却是华芝与璃忧。 韩良率暗影卫与李遇白拼斗,华芝乘机把璃忧带了出来,璃忧一惊,却见华芝已是满眼泪水,“嫂子,御书房前门已被太后的亲随五千士兵包围,表哥领了不足一千的亲兵在殿门对峙,皇城外,皇兄这边的武官率两万余禁军与白氏反贼,藩王的士兵抗衡,他们那边加起来有差不多二十五万的精兵。”数目如此悬殊,大势已去了吧!戎大哥和王楠将军的士兵尚在边塞作战,这些人却要瓜分千叶,那人傲气,不肯割地给异族十八部求和,异族十八部入主千叶,则千叶百姓安居乐业再无可能,兵在边关抗御死守,他不撤兵,今日却要被千叶的这些豺虎逼死吗?璃忧心里悲恸,林外四周都是士兵,与华芝一样,她不敢痛哭出声,却已是满眶温热。 “嫂子,你现在还不能出去,须走到这兰林尽头,此林尽头直通御书房侧门,你可以从那里进去,琳琅会在那里接应你。”华芝抬手一揾泪水,咬牙想尽快把话交待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韩良死,我也不活 “琳琅不是随子铭上了战场吗?怎会回了来?” “不知为何,表哥说,皇兄早前让她与盛子铭暗中回来了!但让你去见皇兄这事,其他人并不知道,只有我,韩良和琳琅知道,其他人一定会制止的,但琳琅是女人,她明白你的心。” 璃忧疑虑愈深,随即一个激灵,“华芝,你不与我一起过去吗?” “对不起,嫂子,华芝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我要回去,韩良他他已经死了。”华芝哭道:“我要回去,和他死在一起。” “华芝,你胡说什么?”璃忧手足一片冰凉,身子颤抖,又骇又急,“华芝,你别胡说。” 华芝悲凉一笑,“嫂子,幸好仙灵阁的人在其他地方接应,过来接你的只有李遇白,更幸好这个李遇白与你有过一段同处的情份,他把你放下那一下,韩良便告诉我,李遇白有意让你离开。他说他不会看错,因为以李遇白的武功,即使带着你打斗,也能杀掉他和所有暗影卫,李遇白却有意把你放到一边,我才有机会带你离开,但是,李遇白也有他的责任在身,除非把韩良他们都杀死,否则他回仙灵阁无法交待。” 她们距兰林的出口还有多远?不远了。 璃忧一时竟无法迈开脚步,若韩良真的死了,她怎能让华芝回去送死?但若韩良真的死了,她又有什么立场阻止华芝回去陪伴?她想赶快去到那个人身边,但她放不下韩良和华芝,在没有面对选择的时候,总会想,这世上没多少真正让人为难的抉择,不过是看孰清孰重,也肯定有轻重。原来,这么难。 “嫂子,这是华芝最后一次做的人皮面具。”把从怀中掏出的薄如蝉翼覆到璃忧脸上,华芝握紧璃忧的手,眸子在水气的蒸熏下,明亮异常,“你的路在前面,华芝的在后面。” “华芝不后悔。”温热的气息还呵在耳边,粉色的身影已隐消在深幽葱郁里。 璃忧咬咬牙,迈步往前而去。 人影绰绰,两相而立。 金色大殿门前,一袭湖色衣裙,高挑英气的女子站在中间,禁军团团簇围着。 另一侧,一名将领一身盔甲战袍,立在前首,男人脸色冷戾,眉宇间又蕴了丝自得之意。他的四周,兵士罗林,麻麻密密,琳琅果然在这里!隐在树干背后的璃忧暗暗吃惊,侧门这边也尽是太后的人,这乍眼看去,琳琅那边只有不足百名禁军,而太后的将领所领兵力却足有琳琅的数倍。 整个皇宫,天罗地网,插翅难飞!她一挽罗裙,心中忧急,白家家将便在兰林之前,她在这边,该如何走到琳琅身边去? 御书房 眸光一掠站到己方身侧的官员,和三名穿盔戴甲的藩王,女人朱唇上的笑越漾越大,挑眉看向阶台以上龙座上的年轻男子。 男子眸光平静,淡淡看着阶下百官各态。 在这当口,又有数人从此一侧,战战兢兢走到彼一侧去。 突然,一声钝响,正中殿门大开,二人跨步走进,却正是夏卿和大元帅白枫。 一名红衣女子紧跟在夏卿背后,进了来,默不作声垂手站在殿角,却是皇贵妃楚沐姝,太后看了一眼楚沐姝,微微拧眉,又朝望舒看去,望舒朝她颔首,唇上一勾,志躇色厉,眼梢一抹夏卿晦暗不忿的脸色,太后更加确定望舒在外已布置妥当,不然他不会与夏卿一同进来——虽然,这确已到了最后的时刻! 第三百九十五章 母后,你帮了个蠢货 “怎么,还有人要过来哀家这边吗?” 女人微拔尖了的声音,环荡在殿壁,一些官员只觉得那咄咄逼人又尖又锐的眸光像要戳到谁的身上,让人寒栗,一直站在太后身侧的慕容龙秀扬眉一笑,目光微斜,睨落到白枫身上,“舅舅啊,您这位三朝老臣还要顽冥不灵,拥护这个忤逆之君?” 白枫一声冷笑,“逆造书信,谁才是那忤逆!还有,别叫我舅舅,你不配!” 他说着又盯向太后一侧诸官,厉声道:“秋月,你带着他们都疯了吗!皇上是先皇所立千叶天子,怎能容这牝鸡司晨,再立国君!” 以往白柏书那派不消说,均都“改投明主”,中间派的几乎没有多少人留下,甚至几名老臣竟也倒戈相投,倒是这些年皇帝着意栽培的一批年轻官员,钉紧在原地,不挪半寸,但皇帝这边剩下的官员已不到四分之一,殿外大势严峻,虽知已无回天之力,可叹可恨便连这殿里也输了气势去,生死面前,竟都是一些贪生之辈,白枫一声长叹,一刹,均老泪纵横。 “白枫,哀家为了什么,你最清楚不过,白家摄政三百年,可不能毁在我手上,在我手上被削了权利!” 地上书信数笺,无凭无证——也罢,不过是要一个理由,哪管堂正与否! “慕容谨之,交出传国玉玺,可饶你一死。”慕容龙秀大步上前,臂上护甲赫然有声,一手指向龙座上的青年,自太后诟责伊始便一直沉默着的皇帝,此时微微侧头看向身旁内侍,“郭麟,地上的东西,给朕捡起来。”众人怔住,随着皇帝的目光落到地上那轻轻翻动的纸笺上——异族十八部与千叶皇帝慕容谨之的来往信函。 郭麟恭声应了,慢慢步到阶下。 殿上臣子多是人精,往日怎看不出太后与皇帝之间暗涌,当然,也许往日有些人还不甚清楚,但此刻谁不心知肚明这些书信的真伪,没想到的是,太后竟要把这小儿子推下权座,把这大儿扶上去! 刚才太后闯进御书房把书信撤掷到地上的时候,皇帝倒还能一脸沉静,这时终于按捺不住要为己争辩了吗?只是这又有何用!太后背后数个老臣皆摇头而叹。 慕容谨之接过书信,轻睇数眼,手攀金椅扶臂站起,一掀衣摆,快步走了下来。 一些官员竟随着他那疾快的步履紧张不安起来。乌金龙纹绣靴在慕容龙秀面前停下。 众人只听得慕容谨之轻声笑道:“哦,你想要这个皇位,却要躲在你母亲背后让她帮你拿下来吗?真是孬种!”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慕容龙秀立时变了脸色,“慕容谨之,你说什么!”慕容谨之却看也不看他,凤眸一挑,瞥向太后,“这千叶的玺印粗糙之极,异族十八部单于的印鉴倒似不假,聊城还在打仗,母后却有侍无恐,挑在此时更易国主,难道说你们与异族十八部达成了什么协议?届时朕死了,若戎兰亭归从你,这自是欢喜;若他反对,我的人与异族十八部的军队一起夹击,戎兰亭又如何能抗衡?待收复他手上之兵,则千叶这大好河山要怎么分,母后自可做主。” “只是,这玺印做得确实不怎么样!”太后一惊,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众人听去,那声音已有几分颤抖。 慕容谨之笑道:“你即便认了也无妨,这殿上都是为你马首是瞻的人,你即便把整个千叶全都送给异族十八部,也无人说你什么!可惜是,你帮了个蠢货!” 第三百九十六章 兵行险着 慕容龙秀大怒,便要夺将上来,鼻上陡然一疼,一沓纸笺掷落有声,从他的脸眼上滑落,满空飞散,一袭明黄赫目,前方的男子轻蔑一笑,已返身向龙座走去,慕容龙秀公然被辱~,心中一股恶怒挣破,低吼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向慕容谨之背脊刺去,璃忧蹙眉,犹在迟疑之际,突听得一声断喝,“谁在林子里?” 她一惊,立刻省悟过来,自己是不经意发出声息了,却已来不及躲闪,背领一紧,已被人抓住,带了出去,两名士兵把她带到将领面前,后者微微皱眉,瞥了她一眼,她心头一跳,这名武将跟在望舒身边办事,当日浓华殿里,她被太皇太后敕令处死的时候,二人便曾打过照面,那武将连连扫了璃忧几眼,看她容貌平常,只当是误闯的小宫女,朝两名士兵一挥手,两人便把璃忧押到一侧,多亏了华芝的人皮面具,璃忧这才松了口气,但现在落在对方手里却如何是好?她又不能告诉琳琅身份! 她正焦急,突然灵机一动,放声喊道:“金府外比武招亲!” 拘押着她的士兵吃了一惊,其中一人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乱吵什么!”季琳琅正微微垂着头,听得声响,抬头瞥了前方一眼,微一耸肩,似对这小混乱并不以为意,眸光又往远方眺去,那武将看她目光专注,心生疑惑,突听得季琳琅一声惊叫,似在他背后看到什么可怖之物,他一惊,旋即转身看去,耳畔却听得数声低吼,他暗道不好,返身之间,只看见半空中一道绿影疾闪翻跃而过。 当身影落地时,只见段晶莹怀中搂着一个白衣少女,急退到御书房侧门前,那白衣少女却正是刚才那个小宫女。 御书房 “皇上当心!”清脆又惊惧的叫声来自宫殿角末,太后紧锁眉头,朝宫殿后方看去,视线顿时变得狠厉,定在楚沐姝身上,剑锋已递到前方男子背上,慕容龙秀一喜,冷不防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过,他大喜下大惊,忙撤剑回守,慕容谨之脚步未停,仿佛没有所觉,转眼间,已走到金銮座上,他惊怒交加,却见接下他剑招的是那个平日寡言少语的少年清风。 他不忿,正要仗剑还击,太后厉声喝道:“龙秀!” 他一咬牙,长剑回横,狠狠掷到地上。 星河冷笑,“不自量力!孬种!” 这话一出,立刻招来笑声一片,却是夏侯初为首一众年轻的官员朗声大笑起来,慕容龙秀脸色涨红,死死看向慕容谨之,九五座上,慕容谨之淡淡看着他,唇角一缕微弧轻薄,他怒火中烧,步子一跨,肩膊却被抓紧,侧头看去,背后太后朝他缓缓摇头。 太后冷冷看向楚沐姝,嘴角一沉,道:“你表面跟在哀家身边,背地里仍是他的人?”楚沐姝从夏卿背后缓缓走上来,微微蹙眉,最终一颔首,轻声道:“是,太后。” 太后眸里掠过戾色,微微仰首冷笑道:“枉费了哀家一直以来对你的疼爱和栽培,你无故吞毒自杀,哀家还把你接到别院休养医治,你这不识好歹的贱人!只是你很蠢你知道吗?你今日若不走出来,那倒还能留住一条性命!” 楚沐姝一笑,轻声道:“沐姝谢您多年恩情,但沐姝不后悔!”夏卿神色微微一黯,楚沐姝已快步走上台阶,站到慕容谨之身侧,慕容谨之眸光微动,楚沐姝心头猛跳,他在看她! 这时,阶下慕容龙秀却放声而笑,蔑道:“哦,原来你还是他的女人。也罢,你这贱人今日便与这叛逆死在一起吧,倒莫说本王狠心了去!” 太后眸光一斜,眼梢余光处却是秦世嘉及另一位藩王交头低语着什么,她心里一紧,当日老臣子得慕容谨之授意,在御书房上提出撤藩,她与几个藩王本过从甚密,却从那时起,李晖等人对她也生了戒心,怕她掌了权也会撤藩,此次起事,她事先与几人见了面,许了诸多好处,与三人共商后,今日又迅速在御书房上发难,不给三人思虑之机,才促成此刻优势局面,却也是兵行险着。 第三百九十七章 情势险峻 慕容谨之倒有数分眼色,猜出她已与异族十八部达成协议,江山半分! 诬陷慕容谨之与异族十八部的往来书信,上面印鉴确是异族十八部单于所盖,而千叶玺印却是假印,藉此来扳倒慕容谨之!当然,不论慕容谨之揭穿与否,朝上诸臣也必定知道这书信的真伪,慕容谨之一说,佐证了她与异族十八部之间的密协,但这又何妨!成王,败寇!改朝易主,这天下愚昧的百姓需要一个理由!这,便是理由! 另外,他日若戎兰亭不肯臣服,可借异族十八部除去戎兰亭, 虽割舍半壁河山,但这也是让她的亲生儿子慕容龙秀一掌江山的唯一方法! 倒不知此时这几名藩王在商议些什么,若他们临时反悔或倒戈便麻烦,事不宜迟!太后眉色一凛,与旁边的唐骏如迅速交换了个眼色,返 身环了众朝臣一眼,沉声道:“各位都是我千叶朝中的栋梁支柱,我等不能放任先皇交下的江山败在慕容谨之这不肖子孙手上!哀家虽痛,却也只好大义灭亲!”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所幸先皇六儿蜀宁王爷智孝并全,千叶正逢多事之秋,国不可一日无君,吾等何不拥六王爷为帝,率千叶军民,抵 御外敌,捍卫千叶河山!” 唐骏如话口一毕,掀衣跪倒在慕容龙秀面前。 排站在此一侧众臣听罢,互相一看,立刻齐刷刷跪倒,山呼:“臣等愿拥蜀宁王爷为帝!” 声音轰然,震荡在金碧辉煌的宫壁四周。 慕容龙秀与太后冷冷而笑,一同看向金銮座上的男子。 阶下,星河,夏卿紧拧了眉,与夏侯初等一众官员也脸色焦急地看向慕容谨之。这个年轻的王从事变开始便沉默居多,却气势如稳,给了 众人虽死无惧无悔的鼓舞,众人虽不惧死,但此时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他的身子再也不若刚才笔直,只慵懒地靠倚在龙座上,眸光微 垂。 远远看去,周身似拢了一抹颓败之色,便连这个素来沉稳镇定的男子也泄气了吗?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恸,哀而思伤。 夏卿苦笑,眉间一片惨淡嵌蕴,一步跨前,喃喃道:“皇上。” 除去郭麟,楚沐姝是距慕容谨之最近之人了,她缓缓跪倒在慕容谨之身侧,轻轻一笑,低声道:“不管怎样,皇上,我总是陪着你的。” 她说着便要去拉他的手,慕容谨之却突然浑身一震,她又惊又喜,却见他猛地站起身来,眸中光芒如炬,紧紧盯着旁侧那陡然被推开的门, 一抹白色身影奔了进来,一袭绿影紧跟在她背后。 “慕容谨之,救命!”随着突然闯进的白衣女子一声低叫,一瞬,所有人都惊呆住!只听得慕容谨之沉声道:“季琳琅,避开!” 绿影足下一点,在空中一个翻身,抓抱起前面的白衣女子,与此同时,数声凄厉之声夺空而起,紧追在她背后的一名温家武将与数名士兵 瞬刻倒地,袍袖翻飞,玉白的手出手如电,那洞开的侧门被强劲之风拂打而过,一声遽响,立时闭合,众人尚未看清,却见皇帝身形一展,已落在季琳琅面前,把她怀中的白衣女子像抓小鸡丝的一手拎了过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慕容谨之紧握着女人的肩,厉声喝问,夏卿等人大吃一惊,这还是适才那个慕容谨之,一下,像换了个人似的! 那女人是谁? 瞬间出现,瞬间把慕容谨之惹怒了,不说夏卿等,便是太后等人也都惊诧地看向那个已难扭败数的男人。 楚沐姝怔怔看着眼前的情景,指尖微微颤抖,刚才她触上他手腕的温度似乎还在,季琳琅悄悄退到一边,轻轻笑着看向眼前的白衣少女。 这女子,正是白璃忧。 白璃忧也呆住了,这分隔多天,再见却是如此情景,心悸犹在,若非眼前眉眼沉怒的男人出手快,她和晶莹估计已给背后的追兵杀死,手指颤抖着握上他的臂,缓缓环了四周一眼,她心里一恸,这样的局面,今日她只能陪她走到这里了吗?那天,他们还喝着梅茶,还谈笑说着那新晋的探花郎,后来却分开了如此之久,她差点便要忘记他的怀抱他的温度他的味道了,她不理他的怒气与暴戾,轻轻偎进他怀里。 她能感觉到他全身都僵住了,好一会,他才猛然收紧手臂,她紧紧搂着他的腰,声音又颤又笑,“我戴了华芝做的人皮面具。”他的呼吸粗重,她正怔愣,却听得他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白璃忧,你即便化成烟灰,朕也认得你!”虽没指望他能说些好听的话,但这样的不吉利——白璃忧怔愣了半晌,心里终究还是满满的欢喜。 故事里的煽情都怎么说来着?想了想,她低声道:“别想再把我推开,想也别想!” 他没有回她,大手把她勒得生痛,她喜悦却也不由得微微尴尬,这满殿都是人,虽说自从百人斩那天,她对他调情,骂名祸名已传遍宫闱,但现在深陷在他怀中,还是像清晰感觉到他臂上的力量一样,知道所有的目光都在她头上烧开,不安地推推他,他把她稍微拉开,修长的手指往她脸上抹去,将她脸上的东西摘下放进自己怀里,她低下头,这下以真面目示人,脸上烫如火烧,他却不容她退缩,执着她的手,领她走上龙座,注意力从他身上稍偏转,当即便听到殿上低杂的交语声,悄悄打量了去,便连夏卿与星河也盯着她一脸震惊,更别说他人。她不在乎,可是,她分享了他的座位的右侧,旁边那道幽幽的目光让她不安战栗。 一声微厉的质问却断了她的思绪,“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惊愣看去,是慕容龙秀! 她身上一个激灵,难道说来捉她的那四个内侍是他派来的? 覆在手上的大掌突然有些紧,疼痛传来,她微愕地看向一旁的男人。 慕容谨之却瞥向慕容龙秀,“皇弟,怎么你对朕的皇位有兴趣,却连朕的女人也要关照吗?” “是又如何!” 他派人去接白璃忧,本意是避开太后日后相逼置她死地,哪知白璃忧却不识好歹闯了进来,慕容龙秀本已窝了一肚子火,这时气不打一处,立刻便反唇相讥。 群臣面面相觑,太后见状,心里大怒,斥道:“龙秀!” 慕容龙秀一惊,不敢再说,狠狠扫视着白璃忧。 “好个不知廉耻的慕容家子孙!”夏卿冷冷一笑,其他人立刻放声而笑,唐骏如暗暗蹙眉,拉紧忿忿欲动的慕容龙秀,太后凤目一沉,一步往前,“慕容谨之,玉玺,你交还是不交?” 慕容谨之敛眉轻笑,“母后想要这传国玉玺,除非朕死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可笑吗? “臣等誓死追随皇上。”夏卿朗声着,率先掀衣跪下。 白枫一凛,随即率各自手下一众门生官员下跪而拜,夏卿携其他年轻官员也紧跟拜倒,太后冷笑,“林相,白枫倒枉费了你们等为三朝老臣,如今竟是非不辨!” 她转向秦世嘉等人,道:“请三位藩王替哀家把这两个逆臣拿下。” 唐骏如微使了个眼色,立时有多个臣子扬声道:“请藩王擒下逆臣!”余下众臣一听,哪敢怠慢,立刻表态,厉声随唤,李晖几人本存迟疑之意,却碍于形势,脸色微沉,向太后走去,白璃忧只觉手上一松,却是慕容谨之放开她站了起来,男人看向阶下,眉眼微凝。 慕容龙秀大笑,扬指指向慕容谨之,蔑道:“皇兄,你适才不是还很能撑吗?怎么,现在终究沉不住气了?你的皇位和女人,我慕容龙秀都要!你能拿我怎样!” “他当然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惜朕却不敢苟同皇弟之意。” 殿门倏地敞开,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门,在他背后缓缓闭合。 仅是一眼,众人已看到外面军士密布,气氛峻迫。一时之间,竟分不出谁与谁的兵,众人大吃一惊,太后一凛,抬首往来人看去,原来映漏在那人身上的阳光随着殿门关合全数迅速散去。 逆光不再。 男人淡淡笑着,面容在众人面前立刻清晰起来。 “慕容德林,你来这里做什么?”慕容龙秀微微一惊,狠狠瞥向朝他走来的俊美男人。 锦衣男子站定,负手在后,轻瞥一眼座上的皇帝,满意于他微变了的脸色,才把目光定落在慕容龙秀与旁侧的太后身上。 “皇兄这话真是逗趣,敢问皇兄一句,你又来这里做什么?”慕容德林勾唇一笑,微微讥道。 “敢情十弟还想分一杯羹?”慕容龙秀冷笑,太后却眉头紧皱,与唐骏如交换了个眼色——他们早知这隐藏起来的十王爷非泛泛之辈,却没想到他会挑此时出来,这人是来相助皇帝还是另有图谋? 看慕容德林轻轻挑眉,却不说话,太后心里疑虑,嘴唇刚动,却见他眸光犀利,盯在龙座上,一字一字道:“我来是问皇上讨要两样东西!” 慕容谨之猛然跌坐回座上,眸光微垂,“十弟请说!” 太后越发惊疑,便是刚才慕容谨之也是一身沉稳,怎竟顾虑这慕容德林至此?她心头略生了丝不安,慕容德林的声音轻轻透来,敲落在这金銮壁穹上。 “和六皇兄一样,本王要你的江山和女人!” 一句话,无人不骇! 慕容谨之垂了眸,白璃忧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她从没看到过这样的慕容谨之,他好像整个人都衰败了一般!她看到他手下的人紧紧看着他,她明白他们的忧思,她怔怔看着他,也忘记掩饰,更没有想到要压低声音还是其他,她心疼这样的他,伸手握上他的手,她凝着他,道:“皇上,除了你,我不会再跟别的男人,我和你一起死。” 语落有声。 慕容德林一席话,本就让整个大殿震惊不已,顿成澄静。白璃忧的话,便仿佛在每个人耳边说出一般,清晰无比,慕容龙秀顿时变了脸色,饶是慕容德林冷静深沉,唇角也微微一沉,他凝向白璃忧,轻声道:“白璃忧,你出生高贵,本就该与千叶最高贵得男人在一起,我母后是先皇原配正后,你若随了我,你便是我慕容德林的后!慕容谨之不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白璃忧没应,她的手被反裹进身旁男人的掌里,她已心满意足,其他的人与事再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小女子,仅此而已。 殿上诸臣越来越惊,除去这有太后倚仗的六王爷,这十王爷平日看似与世无争,君子温文,竟也有一掌江山的野心!而这两名王爷都是一 样,这江山美人,不落一样!此时,本领命去捉白枫等几个老臣的几名藩王都顿住手足,疑虑地看向慕容德林,太后却已冷笑,也道出了众人所疑,“慕容德林,你凭什么在这里大放獗词!就凭你属地那点亲兵?一万还是二万?” 慕容龙秀为首,太后一侧所有官员都肆声大笑起来,夏卿与王楠交换了个眼色,不安地看向慕容谨之,此刻的皇帝竟便像换了个人似的,这哪里是他们往昔所认识的慕容谨之,虽说明知局面无可挽回,但一想到此刻事情竟至此地,二人以下各个官员无不黯然。 所有人都知道——慕容谨之确实大势已去了! 慕容德林也不动怒,缓缓环了一眼众人,轻轻笑开。 那轻轻薄薄的笑声,竟把所有人的讽嘲之声都盖掩住,每个人都能听到他的话语清清楚楚吞吐在耳畔。 “皇城外,六皇兄的禁军区区三万不足,嗯,这不提也罢,但诸位不妨一想,这外面都是太后和三位藩王的兵马,德林是如何进得这大殿?” “那自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对不对?”他淡淡笑着,眸中光芒锋锐毕露,唇上笑意一抹,冷冷看向太后,“譬如,太后娘娘的人给德林行 的方便。” 慕容龙秀一声嗤笑,“哟,十弟这大话可真响!” 唐骏如却微微皱眉,狐疑地看向太后,却见太后也凝了眉目,将信将疑。 但太后到底是惯见场合之人,朱唇一翘,道:“即便哀家身边一些宵小之辈给你买通了,行了些末方便,你无兵无马却妄想拿到好处想要 这天下?十王爷,这里可不是你的地方,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慕容德林不愠不火,淡淡反问道:“何为宵小之辈?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也算吗?” “你说什么?”太后大吃一惊。 这时殿中突然一声遽响,她直直看向殿门,一个中年女人推门走了进来,恭敬欠身,笑道:“奴婢见过太后娘娘!” 这一下,莫说太后震惊,便连久经沙场的唐骏如也失声喊了出来,“望舒,你是慕容德林的人?” 这望舒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就如郭麟至于皇帝一般,也在内务府身居重职的女官,谁不知道这私下绝密之事太后必定交予不少给这望舒嬷嬷去办。他却竟是十王爷慕容德林的人! 太后怒急攻心,身子摇晃,唐骏如一惊,赶忙搀扶住她,太后摆摆手,一咬银牙,冷笑道:“好一个望舒!好你一个慕容德林!慕容德林,你似乎忘了,即便让你进得来又如何?” 众人正诧,却见慕容德林慢慢收拢了眸光,“李晖,若说这望舒假传太后娘娘懿旨将慕容龙秀的兵马放进来呢?” “那又如何?”慕容龙秀冷冷一笑,“十弟,你还真是想当皇帝想疯了!若真动起手来,这皇宫里还有三四千兵马在,足可挡你一时,皇城离这皇宫又有多远?一枚焰火令箭,二十万兵马便可即时到达!三万精兵?我呸!” 他话语一出,群臣又是一阵大笑,慕容德林变了脸色,太后,唐骏如与李晖等人见状,脸上已是一片轻蔑嘲色。 “很可笑吗?” 一道淡淡的声音从殿上传来,众人一怔,又都微微一惊,这说话的竟是看到慕容德林便似惊惧至深、一直坐在龙座上沉默不语的慕容谨之。 “母后,若朕说,六弟的兵不只三万,而是必定多于二十五万,您还会觉得如此好笑吗?” “怎么可能!皇上你还是自顾自身吧,这乱说什么可笑之言!” 最先出言斥责的是的那平日诸事畏缩的秦世嘉,他度慕容谨之此刻已如丧家之犬,也无所畏惧,出言讥讽起来。 那多年的抑压似乎瞬时得到纾解,他看慕容谨之淡淡一笑,却没再出声,心中顿亢,刚想出言再讽,却见前方太后等人一下变了脸色,他一颤,顺着唐骏如的目光看去,却见刚才被批纰错、神色黯淡的慕容德林冷冷笑开,淡扫了阶上与己模样几分酷似的男人,慕容德林一声长笑,“皇上,外有虎狼,内有豺豹,却毋怪你在这张椅上坐到现在,你比这些人聪明很多。” 第三百九十九章 反败为胜 慕容谨之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侧身,展臂将白璃忧搂进怀中,“倒是可惜了!”慕容德林看到白璃忧乖巧地偎在那男人的怀中,眸光一沉,笑声顿毕,看了望舒一眼,“这人是你放进来的,你给太后娘娘,六王爷和各位藩王说说吧。” 望舒会意,微一颔首,快步走至太后面前,恭声道:“禀太后娘娘,王爷的兵马实为四十万。” 一下,全殿死寂,不说太后一方诸人,便连白枫,夏卿等慕容谨之这边的人也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便是整个属地也没有远远没有如此人口,这慕容德林怎可能掌控四十万兵马? “不可能!你胡说!扰我军心!” 太后秀眉一划,脸色狰狞,厉声喝斥道。 “好笑!若本王没有必胜之算,你认为本王会出现在这金銮殿上吗?”慕容德林声音倏冷,再睇了一眼龙座上的神态亲密的男女,眼角眉梢已微微不耐,似不想再多做纠缠。“你的兵马偷来还是抢来,还是问上天借来?”慕容龙秀的大步往前,冷笑诘问。 慕容德林一笑,随即冷声打断他,“承皇上吉言,德林的兵确实是借来,只不过,这问的并非上苍,而是南疆部!” “你一直试图笼络的南疆部国大王子,是德林好友!”慕容德林一字一字道,眸光狠戾缓缓扫视过殿上所有人。 “父皇在世之时,好宾客,时宴诸国王侯,我母妃与南疆部大王子之母都弹得一手好琴,南疆王后早年随南疆部国主做客帝都,她们惺惺相识,结为姐妹知己,后我被父皇狠心流放,南疆王后顾念我母,与我多有联系,我与大王子的情谊也因此如兄弟手足,不过是为遮掩你注意,南疆部国主病体羸弱,这南疆部早晚掌权的便是大王子,你等游说大王子,许以优厚条件,若我也出相同条件,许以千叶土地之酬,你说,这大王子会帮谁!” 慕容龙秀嘴唇蠕动,却惊乍得说不出话来,连连退了数步,“砰”的一声,竟撞到那秦世嘉身上去! 太后脸色苍白,仿佛一下子苍老数岁,眉间那团因练武贪成而导致真气反噬所伤的黑气瞬刻浓黑,一口鲜红吐出,喃喃道:“你说得对, 你母亲当日与南疆部王后确实交情厚笃,哀家怎么没想到,哀家怎么没想到——”没有人能立刻佐实慕容德林口中的兵马,却也没有人再怀疑慕容德林所言是假!太后的话已表明一切! 唐骏如一咬牙,紧紧扶住太后肩臂,“太后,你镇定一点,咱们还没输!” “唐骏如领兵多年,不是没有打过以少胜多的仗!五万之差,咱们未必就不能赢!“ “将军所言极是!”李晖一凛,狠声道:“南疆部大军长途跋涉而来,而我等军士却经过连日的休养生息,这场仗若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太后浑身一震,咬牙道:“说得对!” 刚才便消沉殆气的慕容龙秀一下子也来了精神,冷冷一瞥慕容德林,“十弟,慕容谨之在这场仗中,注定是败者,但你我之间的胜负还没有分!你休想我等不战而降!” 慕容德林没有出声,眯眸看了众人一眼,众人顿觉心头遽重。 终于,慕容德林轻声道:“不!你们输了!不错,我自己的亲兵三万,加上借来的二十七万兵,共三十万兵马但我手上另外还有数万!” “帝陵军队!说来本王倒该好好感谢我的好六弟,帝陵军队骁勇善战,估计兵力不下五万。四十万对三十万,你们说呢,嗯?” 第四百章 你要不起她 夏卿看了盛子铭一眼,星河也皱眉看了过来从慕容龙秀走进这大殿开始,情势就开始急剧转变,没想到这变化竟如此多折,一回比一回让人惊惧,从望舒到南疆供给的二十七万兵马。慕容龙秀把所有一切都算好了!若三十万军对战二十五万,那胜负确实还有可酌。然而多上十万之多,则不能再同日而语! 心蛊换帝陵之军,几个人都明白当日之事,不禁相皆苦笑。 右相满脸浑浊之泪,一手指着慕容龙秀,厉声责道:“你这不肖子孙,他日死下黄泉,怎有脸面见先皇还有这龙家列祖列宗!” 望舒脸色一沉,便要上前,慕容龙秀朝他摆摆手,望舒退回到一侧,垂手以侯命令。 白枫一声长叹,伸手轻拍老友肩膀——不知借此慰己还是好友。眼梢余光里,一众誓死追随的青年早已不忍,眸光低垂,便像——龙座上的年轻男子,眸光素淡疏漠,是知时识势,再也不抢不争了吧。 他还记得当年书房教习,这学生年华正茂,手握羊毫,唇末一抹薄弧,笔指天下意气风发。 这少年懂得一个忍字,书房以外,他再也没看到过那放肆的眉眼,本来,帝王生杀于心份属自然。 内忧外患,能走到今日,也许确如慕容龙秀所说,已算难得,只是,他带着先皇遗志,伴着这年轻的王走到今日,虽无悔却总有恨憾啊! 千叶版图大,举国繁华,万里河山锦绣,但无论最终落入太后之手或慕容龙秀之囊,都将割土圈地,国不再国。都说国破山河在,如今,这国不破,山河却已不再!他怎不明白右相之怒,只是除去以身殉国,又还有何法可为? “帝陵军队!”耳边一声尖锐嘶声,听去却是太后。 太后惊怒之下,与秦世嘉对望得一眼,身子已直颤,旁边,李晖却沉声喝道:“不可能!一派胡言!百年以来,这支穴居帝陵的军队只传新君,你怎么可能有其执掌之权!” “正是!你要夺那慕容谨之的皇位,他还会助你不成?”逼到眉睫,秦世嘉惊骇不已,这时犹似为增添丝许信心,巍巍低吼出声。 “哦。”慕容龙秀淡淡一晒,并不争辩,笑道:“现在,这宫里上下都是本王与南疆之兵,至于那帝陵军队也正在途中开拔赶来,半把时辰即到,你们若不信,须臾便可知。” 将败之人,这大殿上的一场未战而争,他要说的已够!十年一剑,今日站在这里,他知道,他想要的,必定能讨回来!慕容龙秀慢慢敛去笑意,眸光掠过三名藩王。 凌凌一瞥,李晖等人不知眼前男子何意,本已乱了方寸,此刻更不禁相互猜疑,却听得慕容龙秀道:“诸位是要做审时度势的人还是那愚笨盲随之徒,不妨好好一想。” “必败之仗,加上损兵折将,这也罢了,若赔上性命”“本王此话也适用于朝上各位大人,若有弃投者,本王一律不杀,另视其前功绩,重新分配委任。” 余音淡歇,慕容龙秀甚至没有多看,只观前方太后神色,便已知道各人想法如何。这朝上诸臣,摇摆之辈多,风舵见使,本就人之常情,他已经厌烦。眸光朝那高座上的人一瞥,女子仍旧安静地看着身旁男人,他笑,那男人却只剩一脸败色罢了! 一甩袍摆,他快步走向前方那世间最显赫的位置。 “你要做什么!” 怒吼声从背后而来,他唇角一勾冷笑,步履不止。 背后,望舒已与星河缠斗在一起。 一抹紫影突然趋步上前,他微微一怔。为这往日熟悉的颜色,掠了那月眉弯弯的秀丽女人一眼,心笑,楚沐姝莫琮,也是故人了。 正要把她甩出,后背惊怒之声传来,“别碰她!”他一笑,袖子往后一拂,那触地滚摔的声音霎时代替了烦人的叫声。眼前却突然有光芒疾闪而过,他一凛,身子快快往后一仰,避过了这一下凶险的攻击。另一只手,去势不缓,仍是击打在楚沐姝身上。 楚沐姝痛叫出声,他已瞬间稳住身形,却见璃忧把楚沐姝推到背后,一柄软剑轻轻指着他的咽喉,慕容谨之侧身挡在璃忧面前,“这个女人,我偏要!” 他冷戾一笑,拔出腰间佩剑,往慕容谨之胸前刺去,讥道:“皇上,你若把她送给我,没准本王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他笑语连连,出剑却极迅捷狠厉。 “好,朕把她给你!”微哑的嗓音随兵刃破空劈击淡淡传来,他一怔,却见璃忧也怔愣了眉眼,金色袖袍一卷,慕容谨之极快地揽上她的腰肢,随即眉眼一冷,把她推送给他。 倒没想到这关头他竟舍了她。慕容龙秀冷笑,伸手就要把璃忧抱入怀中,璃忧便怔怔看着慕容谨之身形越过她,把受伤不稳的楚沐姝轻拥入怀是,楚沐姝是受伤了,但慕容谨之竟要把她推出去以换楚沐姝吗? 有一丝声音哽在喉咙,目光触到楚沐姝嘴角的流红,璃忧终究没有喊出来。其实,要喊,也不知道喊什么,只是心里实在堵得慌。 她实在不愿被慕容龙秀碰到,抬肩向他狠狠撞去,要么,他就吃些痛,要么就让她摔下去!她心里难受,想着倒觉得有丝好笑,淡笑出声,慕容龙秀眉眼顿冷,他便是拼着受她一撞又如何?但她对他冷淡至此,他想给她一点教训,稍一迟疑,旋即变了脸色,慕容谨之竟出手极快,手臂一扬,催吐掌力往楚沐姝背脊一送,把她送向徐熹。徐熹一怔,但他到底跟在慕容谨之身边已久,一下便会意过来,袖手一抄,已将楚沐姝扶住,楚沐姝自嘲一笑,看了侧方颀长隽秀的身影一眼,坚定得近乎冷漠,却偏不带半丝迟疑,只是,他终究还是救了她。她该怎么办才好!她越来越无法抑压对他的感情,但白璃忧和他却是两情相悦,从前世到今生。 她微微闭上眼睛,侧过头,却偏偏听到他的声音,一句,已狠狠击落在心上。 “你要不起她!” 身子前倾,璃忧本已闭上眼睛,打定主意华丽丽地滚下去。 鼻端却缭绕上淡淡的龙涎香,她猛然睁开眼来,身子却已被扯回那个熟悉的怀抱,慕容谨之一手抱着她,一手持剑冷冷指着咫步之外的慕容龙秀,璃忧乍惊乍喜,心情激荡,若只有二人独处,早便打咬了那冤家去,此刻却不好发作,狠狠瞪了慕容谨之一眼,身子微微用力,便要挣开他。 第四百零一章 反转 环在她腰间的手箍得死实,纹丝不动。 “好俊的功夫!”慕容龙秀眉锋一扬,笑道:“只是,你说你这身武功能打杀得了外面多少人?一百?一千?那一万个还行吗?” “要杀你这乱臣贼子,皇上功夫绰绰有余!”夏卿爬起身来,一揩嘴角的脏污,冷笑道。 “杀?”慕容龙秀嘴角微沉,夏卿一惊,殿上一个人突然往殿门方向奔去——却是一直与星河交手的望舒,他此时虚招一晃,抽身便走。夏卿灵机一动,喊道:“星河,捉住他!他要到外面找人进来!只要咱们把慕容龙秀擒拿住,咱们便还没输!”星河更不打话,一跃而起,身形在半空一翻,闪身追赶到望舒面前。 二人又战在一起,急则乱,乱则智损。 夏卿这话提醒了秦世嘉等人,他与李晖一换眼色,已率几名武将齐向慕容龙秀凌空跃将过来,慕容龙秀剑芒一展,却已荡开数人的招式。慕容谨之环着璃忧,众人便在二人眼前动武,劲风随剑光漾来,璃忧只觉得触脸生疼,生气归生气,最后还是很没志气的依偎进男人的怀里。 慕容谨之低头看了她一眼,看她模样不适,轻拧了眉,软剑一挥,斩出数道光芒,那凌厉霎时把秦世嘉等人迫到阶下。 慕容德林见状气急败坏,怒道:“慕容谨之,你是疯了才去助慕容龙秀!” 盛子铭冷笑,反唇以讥,“难不成皇上便该助汝等?” 慕容德林一时语塞,慕容龙秀朗声而笑,“谢九弟援手!只是——” 他语音骤落,眸光微微往上,探向殿顶,众人正微感有异,却见他笑意陡然转浓,秦世嘉才要展开新轮攻击,却听得一声长啸突响,震耳聩聋,璃忧被这声音一震,顿觉心胸难受,慕容谨之伸手紧捂住她的耳朵,她在他怀里仓惶抬头,却见那穹顶灰尘簌然而下,瓦石破碎之声大作,转圜间,竟有十多个黑衣人破顶而落,持剑矛环卫在慕容龙秀四周。 形势再次改变! “不是要捉本王吗?”慕容龙秀唇角冷翘,“即使慕容谨之亲自出手,也不过与本王战个平手,没有备伏,本王怎会进这金銮殿?望舒,还不快去!”他突然话锋一转,星河正在殿门处与望舒交手,殿上遽变,他微分了神,两人武功本在伯仲间,望舒已一掌拂开殿门,阳光再次漏了进来,一丛一丛,映打在殿内每个人身上,太后脸色惨败,身子往后跌去,慕容德林竟也忘了去扶,秦世嘉率先走到慕容龙秀背后,李晖二名藩王随即也低头走了过去,朝官亦步亦趋,越来越多。 这殿外,都是慕容龙秀的兵!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庙堂之争,这位七王爷赢了! 夏卿苦笑,往旁看去,右相,白枫与盛子铭等人都一脸衰败,一如刚才的慕容谨之,在十数黑衣人簌围中,慕容龙秀收剑回鞘,讥讽一笑,冷冷瞥向慕容谨之,死局,一切都结束了! 慕容谨之拥着璃忧,眸光早已不若刚才,似无喜亦无悲,只是沉静地看向殿门。 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 逆光,到身形透亮。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众人吃了一惊,慕容龙秀微微拧了眉——当然,虽微感意外,却也并无什么可惧! “卑职拜见皇上,白妃娘娘!”来人甫一站定,即刻掀衣跪拜,神态恭谨。 这人却是应亲王,星河之父——本应该远在边关,吃了败仗,致三万军士全军覆没的应城王。 同一刻,大殿上,众人听到龙座上笔直而立的男人淡淡的声音。 “嗯,应王爷,辛苦了,龙秀,你输了!” 慕容龙秀浑身一震,随即冷笑道:“你疯了!”所有人都生出与慕容龙秀同样的想法,原来,应王爷被皇帝秘密召回帝都!只是这又如何!除非来的是戎兰亭,把战场上数十万大军也带了回来,否则,单凭一名王爷难道便能抵抗这殿外慕容龙秀的四十万兵? 但戎兰亭根本无法脱身!戎兰亭即便有办法脱身,也带不回任何兵卒,除非想这边关之城被攻陷!慕容德林眸中抹过嘲讽之色,搀住太后,后者与秦世嘉同样惨淡而笑,并不置信!这不敢置信的焉只这些人,郭麟,楚沐姝,星河,夏卿,盛子铭,右相与白枫等人虽高兴,却无一敢信,慕容谨之环了众人一眼,眼梢余光却是璃忧笑靥如花的小脸,杏眸里尽是澄亮的喜悦,两眼晶晶而亮,像星像光,璀璨熠熠。 他心里一紧,环在她身上的手也越收越紧。 她吃痛,抗议地撇撇嘴,他突然忍不住轻声问:“这么高兴做什么?” 她回答得理所当然,“咱们赢了啊。” “哪里赢了?” 皇帝的声音扬落在整个大殿上,阶下,白枫禁不住重重重新打量了几眼这个学生,他却似乎什么也无暇顾及,眸子微睐,只是专注地看着旁边女子的脸庞,仿佛她的回答有多么重要,璃忧狐疑地看了看慕容谨之,压低声音道:“你刚才不是说慕容龙秀输了?那我自是快活的,难道不是吗?” 看着她后来问得有几分小心翼翼,一瞬,慕容谨之心里那道绳更收紧了一些。 她信他!怜他输,信他赢。 三生有幸吧,终其一生能遇上这样一个人。 不用多余的话,她眼底的笑,他已无憾。 “让望舒通知后方将领完毕,立刻进来。” 慕容龙秀的声音在殿上响起,里面隐隐含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焦灼。 他在吩咐身边两名黑衣人,适才殿门打开一瞬,望舒出了去,众人为殿里情形所摄,倒没再去看那望舒这外面密密麻麻站着南疆的士兵,望舒却似陡然消失了踪影,这进来的却是! “龙秀,不必派人过去!”慕容谨之淡声打断了他。 慕容龙秀冷笑,不予理会,很快却大变了脸色。 与慕容龙秀一样,殿上所有人也瞬刻变了脸色! 因为,殿外,又走进了一个人。 这个人,与应王爷一样,谁也不曾料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南疆国太子——东方文朗! 反是夏卿颤声问出了所有人的震惊:“文朗王子,你怎么过来了?” 东方文朗朗声一笑,缓缓道:“紧赶慢赶的,幸好终于赶上!是皇上邀请文朗过来做客。” 他说着微微瞥了一眼慕容龙秀,慕容龙秀心头一沉,冷笑道:“若王子此来是为慕容谨之说情,那请恕修文无礼,修文绝不应允!” “蜀宁王,你以为文朗要你放过皇上?绝不应允?好笑!谁要你应允!”东方文朗轻嗤而笑,目光睇向殿上所有人越发疑虑的眉眼。 “龙秀,你还是不懂。”慕容龙秀心中一凛,紧紧盯向从阶上缓缓走下的慕容谨之。 慕容谨之勾唇一笑,“文朗王子根本无须为朕说情!他此次来,已送了朕一件礼物。” 慕容龙秀眉头锁深,戾声道:“什么礼物?” 第四百零二章 龙秀,你输了 “二十万兵马。” 皇帝的声音一落,整个大殿,顿时陷入一片荒废死寂,很快,又爆出一阵惊喜欢呼之声。 慕容谨之下首,所有官员都乱了,沸腾了! “什么二十七万兵马?”慕容龙秀身子一晃,咬牙厉声问道。 “喏,不是在门口吗?”东方文朗挑眉笑道。 “那是本王的兵马!”慕容龙秀声音愈厉,眸中透出一股狂热得像失了方寸的凶光,“那是二王子借本王的兵马,你无权动它!”东方文朗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道:“王爷说得不错!在南疆,兵马大权归我二弟所统辖,文朗确实无权过问。” 慕容龙秀扬声而笑,跨步而前,一把揪起文朗的衣领,冷笑道:“那自是当然!” “只是,若过问的不是文朗呢?”东方文朗低眸掠过捉握在自己衣衫上的手,微微一笑,“我二弟掌控兵马,也绝大可能是南疆的未来国主,但现在南疆的国君仍是我父皇!我仍是太子!” 他猛然收住声音,手中明黄绫缎绢一甩,布幅拉开,只见其上白纸黑墨,下首一枚印鉴朱红。 “是凝望,莫忘记文朗母亲乃南疆之后,父皇虽最宠我二弟的母亲,拟立我二弟为储君,但毕竟与我母后也夫妻情深,对我母子怀有愧疚之情。” “文朗跪求父皇数个日夜,求得了这件礼物——二十万兵马尽皆相助于千叶国君慕容谨之。”便像伸手就可及的美丽一般,到最后,竟被告知不过是离幻梦境一场。 慕容龙秀大震,他眸光倏暗,劈手便去抢夺东方文朗手中圣旨,夏卿与星河大惊,飞身过去相护。“在文朗进来之前,圣旨早已传遍南疆将领视阅,蜀宁王,你只管去抢。”慕容谨之负手在后,轻轻笑道。 慕容龙秀重重闭眼,末了,倏然睁眸,咬牙冷笑道:“慕容谨之,你一直在缓延时间,等东方文朗过来。” “文朗离开千叶之前,探子报,宫里你二人并无相处密谈之时,反倒是我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他回国以后,王府里有我的探子,你们也无书信往来——”他的疑虑很快被东方文朗低笑打断,“回国前,文朗与皇上见过一面。早在西山围场,我便接到皇上暗递的纸笺,相约在他去帝陵的路上见面。他出发去帝陵那天,我辞行回南疆,实际上,我并没有立刻回国。” “原来竟是这样!”慕容龙秀身子颤抖,仰头大笑,末了,他冷冷盯住慕容谨之,一字一字道:“你以为你赢了吗?还有一种可能性你只怕并没有料到!” “太后与藩王手上军队合共二十五万,我有三万亲兵,另有帝陵军约五万人,若我们所有人的兵力组成盟军攻打你,你说会如何?” 数度遽变,太后本已抱望尽碎,这时却隐隐燃起一丝希望,秦世嘉几人也重重颔首他们反了慕容谨之,慕容谨之必不会放过他们,若反之与慕容龙秀合作,这利益好处,战胜以后再商也未尝不可! 慕容谨之眯眸打量了二人一眼,终于轻轻笑了出来。 “确是。若你等三方结盟,又加上帝陵军,共有三十三万兵,朕这边禁军四万,加上南疆二十七万,也不过三十一万兵将。” “但若帝陵军队再不属于你呢?龙秀,你道应王爷为何会在此出现?你要调动帝陵军,必须要派人去送飞龙令牌,你遣一千兵马护送飞龙令牌前往帝陵,朕却命五千精兵去夺你飞龙令牌,你说,这飞龙令牌最后会落在谁手里?” “应王已经回来了!” 慕容龙秀喃声道:“什么五千精兵,什么边关落日城一役应王所领兵马全军覆灭统统都是假的!” 第四百零三章 归于平静 太后等人的结局,她不知道。 正如她不知道东方文朗为何相助慕容谨之,若单论交情,她说什么也不相信。即使慕容龙秀向交情极深的大王子借兵也需以千叶做筹,只知道,当太后在殿上看到郭妃的时候,前者吓得跌在地上,后来,他便命人把他们押下。 处死,流放,她不知道慕容谨之后来怎样处置太后他们。 若没有当场论罪诛杀,想来暗下酷刑难逃。 毕竟,太后将郭妃害至这个样子慕容谨之不是有仇不报之人。 但慕容龙秀的结局,她却是知道的。 也许该说,那不算结局,她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慕容谨之也没有想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包括慕容龙秀自己吧,慕容谨之当场便要杀了慕容龙秀,郭妃却制止了,她说,她当年还是新婢的时候,一次,犯了太后的忌讳,太后本要杀她,慕容龙秀之母萧淑妃却救了她,她也因此得在萧淑妃手下做事不受欺侮,再后来,遇上先帝,得受龙宠,本来,在她之前,萧淑妃貌美脾性又好,是宠冠后宫的妃嫔之一。 后来先帝却爱上了她,直到薨亡都全心爱她,后来萧淑妃郁郁而终,于萧淑妃她总是有愧,总觉得是自己抢走了属于她的宠爱。后来,先皇更因慕容龙秀误伤慕容谨之而把这个儿子流放蜀国。 所有人都下跪说,不能放虎归山。 慕容谨之握紧拳,她清楚看到他眼里浓烈的杀意。他想慕容龙秀死,她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仿佛慕容龙秀抢夺的不仅是他的江山,还有其他什么宝贵的东西,他跪到郭妃面前,郭妃却长叹一声说:孩子,是否要母妃跪下求你。 她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分别了十四年,他不愿意在重逢初刻便拂了母亲的意,但这一放,以慕容龙秀之智,要捉要杀,只怕再难,慕容龙秀轻轻笑了,望着慕容谨之,道:“若有一日,慕容龙秀的死讯不慎传出,那么你慕容谨之便是个该被万民景仰,信守承诺的好皇帝,也是个孝顺母亲的好儿子!” “对了,你的白妃的滋味真好,那身子又白又滑,销魂之极,倒不知道皇上是不是也因为尝过滋味才这样念念不忘呢。”慕容龙秀的笑声中,当时,殿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慕容谨之眸中一片腥红,额上青筋迸冒,若非郭麟死死拉住,他未必就不当场杀了慕容龙秀,她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他紧紧搂住她,她明白,不管这些朝臣怎么想,谁也不敢说她一句什么,郭妃却微微变了脸色。 望舒不知所踪,而慕容龙秀,最终被放走,他本要囚禁慕容龙秀,后者很聪明,说若没有自由,他便自尽,慕容龙秀当时淡淡笑说:郭妃,你已害死我母妃,就让你的儿子把她的儿子也杀死吧。 没有了眼珠子的眼眶盯着慕容谨之,郭妃便要挣开那张供她栖身的软榻爬下来终于,慕容龙秀没有了所有的东西,却独独留下性命,他跨出殿门之际,轻轻瞥了她一眼,目光寒冷邪肆,她心头猛地一颤,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容龙秀那句话还是怎样,当晚,郭妃设了个小家宴,郭妃没有叫她,她本来不知道——他只告诉她他母妃叫他过去说几句话。 她知道,久别重逢,两人必有很多东西要聊,只笑着催促他快去。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让她等他,便带了郭麟离去,没有他的御书房,她呆了一会,便想回去浓华殿走走,龙华带你发生过太多的事,昔日的宫人虽已全被遣送回来,但很多人都已不在了,彩霞,小露,几个可爱的小宫女。 说起小吕子,帝都之乱以后,便再也没见过李遇白,这个谜般的男子想必已回了仙灵阁吧,韩良没有死,只受了极重的内伤,华芝陪着在皇宫里将养。 她回浓华殿看了看彩霞等人,便到了韩良那边探看,夏卿等人也在,华芝又哭又笑地在照拂着韩良,她安慰了华芝良久,又悄声嘱托了琳琅几句,若她与盛子铭再赴边塞,请替她带几句话给戎兰亭,彼时,琳琅与盛子铭已确定了关系。 ——大哥,珍重万千。 从那边出来,她孤零零地在宫里走了好一会儿,最后,去了楚沐姝的懿喜宫,她想与这个女子谈谈,懿喜宫里的丫头却说,郭太后设了家宴,皇贵妃去了郭太后那边,她记不得自己是怎样离开的。 黑暗里,独自一人慢慢走着,他没有告诉她,郭妃设的是家宴,更加没有说楚沐姝会去,她明白,他是不愿意她多想,其实,郭妃相邀楚沐姝份属自然,毕竟,是楚沐姝救了她。 只是,她还是禁不住心里酸涩。抱着自己双臂独自走着,这个夜,有点冷。 慕容龙秀真的很聪明。刚才在储秀殿,她几经追问之下,慕容谨之告诉了她秋猎的事,慕容龙秀有意把她身上的特征说出来,慕容谨之再内敛,那种情况,还是一下变了脸色。 她的反应更甚都是本能,不知道是围场的事,但那些眼尖的人,却会猜度她与慕容龙秀的关系,郭妃也听在耳里吧,白太后不喜欢她不打紧,但郭妃是他的生母,换在现代,便是她婆婆了,婆媳关系,果然放到哪里,很多时候都有问题。 家宴,想来是个小家宴。 因为即使亲如夏卿也没有过去——在韩良那边,那家宴又会有几个人? 春天的天气还寒凉吧,不然,她怎么会越走越冷? 她在纠结些什么呢?楚沐姝已经不是那个楚沐姝,为什么总是战栗不安?楚沐姝重回宫,到大牢,御书房总觉得,自己对现在的楚沐姝的感觉很奇怪,而重生的楚沐姝对慕容谨之似乎并不陌生,前线还在打仗,但皇城这场动乱,却让帝都这边的大事情几乎都尘埃落定。虽然,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朝官必定会撤掉一批,换上一些新血,后宫的关系也会有些微妙的变化,首先,宸妃,婉妃估计会被打入冷宫。 还有,她得把竹熊找回,那晚,它明明在大牢里,后来却莫名消失了,最奇怪的是,到底是谁给她和彩霞戴上了人皮面具但不管怎样,她与他之间,应该从此幸福快乐,像所有故事的结局。 身上越来越冷,她该回去了。 夜色里,她眯眸辨了一下储秀殿的方向,正要往前走,却陡然听到一声怒斥,“谁让你到处乱跑?”她一怔,回头却看到慕容谨之紧拧了的眉宇,他背后,郭麟领着几名小太监掌着灯。 “御书房的内侍说你回了浓华殿,你的大侍女却说你去了韩良那边,韩良那边也没见着影儿,乌灯黑火的你走出来做什么!身边也不带些人,大乱刚过,虽说有紫卫巡着,但你身边总该带些人!”他怒气冲冲责完一遍,大抵是看她拢着双臂,身子微微颤抖,眸光一沉,又伸手去摸她的脸。 “怎么这么凉?披风呢?”他的怒气更盛。 她心里堵慌,低声道:“我现在就回去。”不想和他吵,她转身就走——今晚还是回浓华殿吧。她难受,但却知道并不能怪他,他也有他的难处,也许是这段时间累的,牢狱,宫役,她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不想和他争执,只想回去睡一觉,才迈得一步,已被他粗横的拦腰抱起。 第四百零四章 御书房。 两人洗浴过,他把她抱上床~搂进怀里。 床帏外,夜明珠光辉温莹,她背对着他,他突然支起身子,探头看她,她闭上眼睛,仍感到他目光灼热,烦躁地叫了一声,伸手去盖他的眼睛,他执过她的手,囤在掌心,微微沉声,“自己犯了错还闹脾气?” “谁跟你闹?”她顶撞回去。 以为他会狠狠再责她一顿,他却沉默了。 她皱皱眉,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却看到他深深盯着她,像要把她吞剥了似的,白家的事以后,两人便分开,疙瘩什么都罢,这时一旦亲热上了,哪还能分得开,良久,他气息不稳的在她唇上轻轻摩挲着,“璃忧,替朕再生个孩子。” 她一怔,自从言归于好后,除去密林那回他没有控制,在她体~内释放以外,回宫后,两人的房事虽甚是激~烈,但他还是多有节制,没有在她里面释放。很少的时候,他弄在里面,也会让太医院开些不伤身~体的药膳给她喝下避孕。 现在——他们终于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她又惊又喜,突然想起曾经没有的孩子,心中一黯,却听得他轻声道:“你的乳娘都没有死,就在宫外隐着,隐于大市,待异族十八部的事一了,朕便带你去找他们。”她一下子愣住,随即大喜过望,他竟然看出她的心事——激动地亲上他的嘴巴,他的眸一下深了,两人又纠~缠了许久,她以为他会要她,末了,他却只把她小心抱回怀中,道:“睡吧,前些天牢狱之灾闹的,这身体底子坏,得慢慢调理好起来。” 声音平淡,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怜惜和紧张,她与他紧贴着,她能感觉到他想要她!她咬咬唇,偎进他怀里,小声道:“可以的。” “快睡。”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声音有丝沙哑。 她心里一甜,闭上眼睛。 以为这样的欢喜,又重回他身边,会很快入睡。哪知道,虽倦,却始终睡不着。 心里微微一躁,重重闭了闭眼,发上他的大手轻轻罩落,“有什么事就跟朕说。” 他的声音很清醒,没有任何睡意——也许,她四处乱走,他早嗅出了问题。 “皇上,能不能让楚沐姝回去西山行宫?” 她突然冲口而出。 夜,丽华宫—— 这里是新太后郭妃的寝殿,宫室里映着疏漏暧淡的灯火,几个婢女安静地侍立在下首,暖榻上,郭妃一声轻叹,道:“郭麟,给哀家说点事儿吧。”郭麟低声应了,慕容谨之与璃忧歇下后,他便回了自己的院落,郭妃派人把他叫了过来,郭妃又是淡淡一声叹息,“哀家,哀家这个称呼,郭麟啊,哀家没有想到还能有如此的一天。” “这都是太后洪福,皇上圣明。” “嗯,说起那沐姝,哀家很是中意,也是她把哀家救出来。”郭妃笑了笑,又微微顿住,“哀家与皇上多年未见,郭麟,你是皇上身边的老宫人了,给哀家说说我这儿子的事吧,也说说白妃的事。” 郭麟一凛,突然记起今日殿上慕容龙秀的话。 御书房。 男子半晌不语,璃忧心里一沉,低低笑道:“看我这是说了什么,嗯,我睡觉了。”她刚翻了个身,慕容谨之已把她抱到身上,她有些无措,为他那双玄黑锐利的眸深深浅浅的打量着自己,正堵得慌,把头埋进他颈窝,他却将她的脸轻轻捧起。 “小妒妇。” 他老骂她妒妇,她气闷,咬牙道:“去死吧你!不妒就是不喜欢你。” 她骂完,却又怔了怔——他的眉淡扬着,唇角轻勾。 他在笑? 她还在打愣,他却把她的头压下,“好。明日朕便拟旨。” 所有阴霾仿佛一瞬扫空,心里却又有丝沉重起来,璃忧低声道:“我不好。” 适才和彩霞说起碧霞宫的事,彩霞苦笑,说:主子,你当日不该阻止皇上。利剑刺下当场便毙命,比不得吞毒仍有救缓之机,她害死了人,该抵命的,彩霞说的,她终究无法做到——可是确实不想让如意留在这里,对着他,她不想掩饰自己心里的魔。 “你很好。”他的声音变得不悦。 她猛地抬头,低吼道:“你喜欢嫉妒的女人吗?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没有容人之量,我——” 她猝然住口,他眼角翘起细细的纹,喉里逸出的声音有些末不稳。 敢情他在得意? 她越惊讶,他越高兴,两人嬉闹着,她几乎无法想象这是在朝堂上的那个人,终于他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沉声道:“再不睡”明珠光晕,风挽床~帏,被卷开的细小缝隙中,隐约可见,雪白上一点朱砂娇艳如滴女子的声音慢慢破碎。 明明睡前,说了一套媳妇作战计划,让他把她唤醒,早上去给他母亲请安,再去小膳房做些吃的,好等他下朝一道到丽华宫陪他母亲吃饭,他自己办事规律克己,对她却不然——五更天轻手蹑脚起来的时候,象征式地轻轻唤了她几声,便听得他说:还是再睡些会为好,朕下朝便带你去丽华宫请安用膳。母妃那里,朕让人燃些安神静睡的熏香,她不会早起。” 他这是什么鬼主意? 不知道是他的话让她宽了心还是怎样,她不争气地爬不起来——昨晚不该闹的,一闹,两个人便他是神清气爽了,她的身子却像散了架。 一年盈余的光景就这样过去。 不管繁华背后多少真假,时间总是这样过去。 在戎兰亭首次击溃异族十八部,在韩良携华芝离宫,在盛子铭与琳琅结成夫妻,在她与郭妃不咸不淡的关系中。 夏卿与她私下谈过楚沐姝的事,夏卿笑说,也许一次死生,真的让楚沐姝改变了。 这改变很好,只是,他说话的时候,有些惆怅——楚沐姝始终不肯接纳他。 她也起了一丝黯然,实际上,这位多情的侯爷喜欢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若是那个已经死去的楚沐姝,死前不知道是怎么想呢,有没有想过与这位侯爷一起。 只是,一切都已无从得知了。 而夏卿与姜西之间,扑溯迷离,她也大概明白,夏卿也许把姜西定位成知己红眼一般的存在,但姜西却不是,她爱着夏卿。 她与姜西走得很近,像与琳琅一样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慕容谨之也因姜西对她好,甚是喜爱这名女子,擢升了她成为太医院的副医正——姜西的医术与医德,也确实当之无愧。听说,有年轻的官员向她提亲,慕容谨之还亲自过问了这件事,后来,姜西婉拒了。 与戎兰亭也时有见面。都是多人在场,他们很少说些什么,有时也便一个目光互换,但知道彼此安好,她很快活。 这一年多里,慕容谨之肃整朝廷人事,而后宫——实际上,在宫变以后,她重新被封妃,并没有人提出反对,她明白,他背后必定花费了心思,他没说,她也没问。 她明白,也不在意份位。他却跟她说,不消很久,他会给她女子最重的荣耀,他对她越来越宠爱,除去她,淑媛皇贵妃,宸妃,婉妃,宫变以后,他便没有翻过其他妃嫔的牌子,其他妃子的寝宫,他会去,但去得不多,后宫似乎开始形同虚设。 第四百零五章 忙 秀女擢选进宫,每三年一次,他截下了内务府那边的安排——而内务府,韩良离去以后,掌权的依旧是郭麟,副总管的位置便由郭麟手下的人接下。 郭太后那边的意见很大,一些老臣也纷纷上奏让慕容谨之选擢新妃进宫。因为,皇贵妃,瑶妃等都无所出,皇贵妃与瑶妃等没有生育并不奇怪,她知道他动了手脚,但这年多以来,他与她并没有避孕,她却没能怀上他的孩子。她宠冠后宫,无疑成了风尖上的浪,他护着她,并没有人敢说什么,而朝官里,官大的,也不过少数老臣上奏谏说擢选新妃,其他的都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人,她很不安,他却担心她的身子为多,毕竟她以前受的伤害很多,身子骨差,令让姜大夫仔细替她检查。姜大夫几次诊查,诊案都是——娘娘的身体虽弱,但经过一年多的调养,已恢复了不少,并没有任何不孕的症状。 他的身体很好,他们第一次就有了孩子,为什么现在反而怀不上呢?后来,他也做了检查,他的身体强健,更无异常。 很奇怪。 她一直在想,她该怎么做才好——他从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她知道,不久以后,皇贵妃与瑶妃等,他会有安排,届时她会成为他唯一的妻。 但他是王!王不能没有承继者! 她更知道,他的野心很大! 他有逐鹿天下的野心——这个天下,不再是千叶! 苍月,有些国家和游牧民族还很荒蛮,不识教化,经济文化不发达,她知道他心中有个大统一,大繁华的梦。 他还很年轻,他也不急,她知道他在计划着——千叶本就是大国,十年生聚,十年生息,她有种预感,他会成为苍月的霸主! 这样的男人,怎能没有孩子? 郭太后以前也被先皇宠冠后宫,但换了位置,却有许多不同。 她也许能忍受他的儿子只宠爱一个女人,但她无法认可他只有一个子嗣。 她与郭太后的关系不好。郭太后喜爱楚沐姝,她不是要郭太后的认可,她只是想与他一起去孝顺他这个曾经受过很多苦难的母亲。 可是,也许是缘份,也许是那天大殿上所有的先入为主,也许是子嗣问题不可调和的矛盾,追追也说自己尽力了。 她与郭太后的关系有走向恶劣的趋势。 她很多不安。 这一晚,她从梦中扎醒,被他紧紧抱住,她看到他满眸的心疼。深深沉沉的锐,却写着心疼。 她偎进他怀里。 大掌擦拭着她汗湿的发,他柔声问她做了什么梦。 还是会做些噩梦,却似乎没有什么表征意义,不像之前的古怪隐晦。每次,他都会仔细问她,她就告诉他,然后,在他的倾听中,她的害怕会一点点散尽。 “做了两个梦。” “告诉朕。”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我梦到竹熊和米翠。他们站在一间屋子里看着我,神情惊恐,好像我背后有些什么东西,我很害怕,转身去看,看到了那个穿着大红衣服的羽姬娘娘对着我笑。” 她攥紧他的衣服——米翠死了,可小丫头的模样在她脑里一直还很清晰,好像她并不曾离去一样;而竹熊,他花了很多人力去找,却一直没有找着,仿佛已消失在这个天地间。他跟她说,那小东西也许回去了它原来的世界。 夜明珠的光亮透进来,他微微皱眉,“不是屋子,你梦里的地方应该是座庙宇。” “庙宇?”她吃惊而问。 “嗯,你对羽姬的形象就是从那里开始——渔村。” “皇上,梦见竹熊和米翠并不奇怪,只是怎么会梦见羽姬?” 她看他抿了唇,似在思考着些什么东西,怔怔看了他好一会,他突然轻笑道:“朕明日找些典籍翻查一下羽姬的传说,给你解梦。” 她听得他语带戏谑,不由得扑哧笑了,心里的惊战倒少了几分。 “给朕说说另一个梦。”他淡淡问着,伸臂仔细替她擦去额上的汗。 “睡吧,你待会还得上朝。”她支吾道。 “嗯,还有一个时辰,那咱们耗着吧。” “慕容谨之!”她急了,知道这个男人的脾性,苦笑道:“我梦到了我们那个孩子。” “皇上,是我亲手杀了他!你说这是不是我一直怀不上孩子的原因,我曾亲手杀死过咱们的孩子!” 眸中的湿意把他的单衣微微打湿。 “是朕!”他的声音有丝暴躁,“是朕害死他,与你无尤!明日若有谁再敢说选秀的事一句,朕便杀了他!” “皇上,我给不了你孩子。如果——”她咬咬牙,却始终说不出口,她不想别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 “白璃忧,你把朕说过的话都弃了忘了?” 他冷笑诘问。 “不准因为这样杀人!我也不想别的女人替你生孩子!你的孩子只能是我生的,我不要你再去碰别的女人!” 也许被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宠爱惯的,她被激起了脾气,吼了出来。 他把她揽进怀里,紧紧压着,“朕想过了,若咱们再没有个孩子,朕以后便把夏卿的孩子过继过来,养在你膝下,唤你做母后,好不好?” “他也是慕容家子孙,朕可以把皇位传给他,朕教他文韬武功,教他治国方略,你教他——” 她愣愣从他怀里抬头,瞪了他半晌,两人大眼瞪小眼,他皱眉道:“你好像还真是没什么能教的。” 她顿时怒了,“我能教我能教,我会做饭。” 这次,换他盯了她半晌。 “好吧,你能教。”迟疑了一下,他唇角抽了抽,有点勉为其耐地接过她的话,“你教做饭。” “嗯,好的。”她这才满意地又哭又笑偎回他怀里。 过了好一会,她闷声道:“夏卿还没有娶亲,哪来的孩子?” “娶亲还不简单吗?” “楚沐姝已经不能嫁他了。” “姜西不好么,嗯?” 她眼睛一亮,“姜大夫?” 随即黯然,“不成的,夏卿只将人家养在侯府,无名无分这么长时间,你若指婚,姜西自是千情万愿,但这样他们两个也不会开心。” “嗯,朕也这么想。” 她一怔,从他怀里急急抬头,黑线了,“敢情你刚才说这么多只是寻我开心!” 他勾了勾唇,“那你开心么?” 她又好气又好笑,赏了他几下。 他永远也不说甜言蜜语来哄她——估计他也不会,在这方面他很白痴,但他对她很好。 爱以外,确实叫得上一个宠字。 吻,轻柔地落到她的发上,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璃忧,孩子的事不是你该去担忧的,那是朕的事情。但朕与你说过的话,你给朕记牢!母妃那边,你不必在意,姜西说,你的身子最近又差了,若你的身子不好起来,朕绝不会带你到外面去看望你的乳娘。” “不行!上一年你已经没有带我去了,与异族十八部打仗,整顿朝政,整顿太后,藩王和慕容龙秀那混蛋的军队” 第四百零六章 去年,是他极为忙碌的一年,她怎么忍心闹他出宫,只是这一拖,却拖到今年,现在已是仲夏伊始。 “不笨,还说得头头是道的。” “慕容谨之!” “所以,你尽快把身子养好,若仲夏过完你还是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就哪里也别想去!” “秋初?” “嗯,南疆国主的身体估摸熬不过这个秋天。”他眸光微深,“兰亭说,十八部那边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一个激灵,猛然意识到什么! 南疆国主一薨,意味着新主登基,太子东方文朗已确立为南疆的储君,但这储君人选,眼前的男人只怕并不这样想。 这也是去年戎兰亭击败异族十八部,而他没有下令乘胜追击的原因吧——若当时便收复异族十八部,以戎兰亭之才,也许能办到,但估计也只能是惨胜,千叶必定折减不少兵马,毕竟异族十八部实力极为雄厚,他并不像他父皇仁厚,他只是需要时间将从各人处夺下的军队整顿妥当,修养生息来打这十七年的一场硬仗!所幸的是,这场仗,领军的都是他的人。戎兰亭不消说,他以前便一直培养着的少年将军宁君望已隐隐有接下容将军之职的趋势——一来,白将军征战沙场多年,伤患不少,二来,戎兰亭,盛子铭以外,王楠之前在异族十八部的抗击战中表现也极为出色,她知道,他亦会善待白枫,但他的决定,他势在必行,同时,这一次,他要对付的是两个强国,只是,真的又要打仗了吗?这场仗,只会比去年的更难打许多! 帷帐外,天透微光,夜色慢慢淡去,她反越发不安起来——郭太后,孩子,出宫,大哥的安危,他在朝堂上斥退了提议选妃的老臣。 他对她的爱宠,对这样一名罪臣之女的隆爱到了空前之境,却似乎还会日益增加下去——让所有的人艳羡又嫉妒! 直到那天,郭太后在华容宫又设了一回家宴,她见着楚沐姝,这次的家宴,请了很多人,而所有种种无法预料的事情便从这个家宴开始—— 较之上回的小家宴,这次的家宴确实能算作大了。 璃忧带着彩霞赶到丽华宫的时候,看到那阵型,吃了一惊——这个甚至也算不得家宴了,皇贵妃,瑶妃等后宫他的妃嫔都来了,甚至几个老臣,还有王楠,盛子铭,琳琅,应星河这些慕容谨之最得力的臣子竟也都来了。 若戎兰亭不是回了家,估计也少不得,右首第一张椅子空着,是留给慕容谨之的。 她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御书房处理边城过来的急件,本来他要她等他一道过来,她想了想,还是先过了来,他晚到倒没什么,她晚了,始终不好。 只是相较于其他人,她在御书房搁了一搁,还是晚了少许,并没到开席的时候,但大家都早到了,就显得她迟到了。 璃忧看到瑶妃等绯色的唇瓣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出声,皇贵妃淡淡睇了她一眼,目光是委婉而客气的。 到底在这宫里两年多了,怎么会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若在往日,这些女人必借她晚到一事找茬,只是现在比不得从前,慕容谨之将她复位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她,后宫妃嫔虽怨虽怒,面上却谁也不多嘴,皇贵妃不说,便是向来尖锐的瑶妃等也收敛了许多——谁会去挑一个每晚都睡在皇帝枕畔的女人的毛病,又不是活腻了!昔日再多疑惑,真真假假到如今,谁还以为皇帝在做戏? 璃忧向郭太后和皇贵妃请了安,众人又向她见了礼,她才在挨着瑶妃等的位子坐下来。 郭太后笑道:“白妃啊,皇上呢?” 她赶忙道:“回母妃,皇上还有些急要之事在御书房忙着,让臣妾代向母妃告个歉,说稍会就到。” 母妃这个称谓其实并不对,郭太后已被尊后,其他人都称她为太后,慕容谨之却没有改口,郭太后也喜欢。慕容谨之又让她也这样称呼他母亲,她也就随了他的称谓。郭太后点点头,“不急,待他把事情处理完再来便是。” 她顿了顿,又轻轻一笑,道:“皇贵妃贤德,瑶妃等灵巧,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在座各位大人又是皇上的得力之助,这宫外宫内朝廷上下都为皇上分了不少忧。” 众人不敢怠慢,都纷纷谦说太后谬赞了。 璃忧伸手往后扯了扯站在背后的彩霞,她明白彩霞的愤怒,一殿四宫,郭太后夸赞皇贵妃,甚至连瑶妃等也点名了,却偏偏没有提到她,她苦笑,又听得郭太后道:“现在大局既定,哀家也宽心了,唯独皇上正值年轻,虽已有惊鸿这个儿子,这让人不得不忧啊!” “你说是吗?白妃。” 郭太后尾语一收,声息顿寂,众人都朝璃忧看了过去,除了一个肯定的回答,璃忧还能说什么?她是与慕容谨之最亲近的人——皇贵妃与瑶妃等的寝宫他极少去,他与她几乎每晚睡在一起,她却始终没有孕情传出。 皇贵妃曾怀过他的孩子这说明慕容谨之的身体并无碍,在郭太后看来,那问题就是出在她身上了!而且宫里的人也都知道,她的身体似乎并不很好,郭太后微微一叹,道:“这也难怪,宫里也就十来个妃嫔,本来,三年一届秀女擢选,充盈后宫是件欢喜之事,可惜皇上却罢了!只是皇上一日子嗣单薄,哀家不安啊!”这一来,谁还听不出郭太后的弦外之音——责咎璃忧独宠专房却偏无生息。 彩霞气得浑身发抖,璃忧苦涩一笑,这一下,自己说不说话都是错,怎样说都是错,除非她应允劝说慕容谨之雨露均沾。但那种话,她说不出来,一道声音淡淡笑道:“太后不必忧虑,皇上还年轻着呢,这青春正好,来日方长。您若为这事扰了心情,皇上稍会来到看到您愁眉苦脸的,岂不以为我等惹您不高兴,责怪了我们去?”这出声的是夏卿,王楠,盛子铭等人与璃忧一向交好,也赶忙接过话匣,把话题周转了到其他事上去。 琳琅悄悄使了个眼色过来,璃忧会意,知道自己沉默就好,夏卿等人会帮衬着说,只是,却有种不自在的感觉——追追一直沉默着,按理,她会帮着劝说,她却垂着头,微微偏侧了目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瑶妃豁达,并没有多说什么,皇贵妃,瑶妃等忌惮慕容谨之宠爱璃忧,没说话。 反倒是几位老臣看几个青年帮着璃忧,动了些肝火,忍不住说了王楠等人几句,眼看众官隐隐起了争论之势,郭太后一惊,不好再说什么,万一有人起了口角之争便麻烦,遂笑道:“夏卿,适才还劝哀家不必过份忧虑,自己和各位大人倒是先急了起来——子嗣之事先不说,但皇上这后宫空虚却是不假,后宫不裕,又哪来的子嗣丰盈?有件事情,哀家想与白妃商量一下。” 第四百零七章 滚出家宴 “璃忧不敢,母妃请说就是。” 璃忧一凛,有些奇怪。 郭太后的头颅微微一转,璃忧有种感觉,她若有眼睛,此时必定会紧紧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很古怪。“白妃,哀家想将如意指给皇上当侧妃,你看怎样?”璃忧明白自己是失态了,她“嚯”的一声站了起来,在所有人变了的脸色中,以夏卿尤甚。郭太后笑呵呵地说,她却惊惧到极点!郭太后丧失了视觉,耳力却倍加灵敏,听到璃忧的异常,声音微微不悦,“白妃怎么说?” 家宴,这就是今日大家宴的目的吧——慕容谨之不在也正好,郭太后正好探探自己的口风。 又会有哪一个妃嫔会在这么多的人面前拒绝呢!她颤抖着朝楚沐姝看去,突然心头一沉——一直沉默着的楚沐姝此时也正蹙眉望着她,这么多年对手,除非对方刻意藏起,否则,彼此的神色,还是清楚,楚沐姝的眼里,是痛苦,却也是深深的期盼和渴望,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啊,她却爱上了她的丈夫? 她们生活的年代,都只想拥有一份唯一的爱。 她怎么会?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凶狠的啃咬着,撕扯得她疼痛却又茫然不知所措。 她甚至忘记了要用敬词,忘记了要有礼,忘了要尊称郭太后一声母妃,只缓缓吐出两个字。 “不行。”也许,她的语气确实够决绝,她看到所有人的脸色变的凝重又古怪。楚沐姝抿了个笑,闭上眼睛。 郭太后并没有想到璃忧会如此坚决,半丝情面不留,唇角一沉,“白妃啊,哀家曾听郭公公说,当初你屡犯宫忌,都是淑媛出手相助,后来,你被打进大牢,宫女要杀你,也是淑媛不顾性命的救了你,看你二人相处往来,也情同姐妹” “母妃,璃忧不能答应。”璃忧苦涩一笑,离座走到郭太后面前,缓缓跪了下来。楚沐姝在宫婢的帮忙下,将郭太后的身子轻轻挪过,郭太后身下坐着的是加了多层厚垫的贵妃椅,又经慕容谨之命人特意打造,椅上有多个机括,方便身子挪动。郭太后听声辨位,空洞的眼眸正对上璃忧。 她也是怒了——眼前女子身子不洁,她的儿子却对她爱宠之极,这也罢了,她无法为他生下一子半女,还敢如此气焰,阻止他纳妃子! 秀女罢选一事,分明亦是她捣的鬼!与皇帝暇谈时,他还微笑着跟她说——母妃,您就让她在这边多些走动吧,等有一天您弄懂了白璃忧这个人,您也一定会喜欢她的,懂?她现在已全部弄懂了!两人虽有嫌隙,她却看在慕容谨之面上,只避而不见,并没有责过这白妃什么,现在——她冷冷一笑,反问道:“若皇上答应了,你也不赞成吗?” 璃忧知道,慕容谨之绝不会答应!若他答应了,也是二人缘份到头的时候。 只是——她不想他难为,一句“他不会答应”到嘴吞咽咬了咬牙,低声道:“是!” 郭太后大怒,“那你就给哀家滚!” 璃忧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丽华宫的,身子还在颤抖,生气吗,屈辱吗,更多的是心伤吧。 众目睽睽下被赶出宫殿,郭太后的话,一句一句狠狠掷打在心上。若这已难为,让她碎了心的却是楚沐姝。 离开时,她去看楚沐姝,楚沐姝却看也不看她,只低头替郭太后抚着脊背顺气。 “娘娘!你枉信了她,枉救了她!”背后,彩霞咬牙啜泣,紧紧搂着她。她笑了笑,眉额有些晕眩,想了想,转身嘱咐彩霞道:“彩霞,你到储秀殿看看,若皇上还没过去丽华宫,你便说,我身子不适,回了浓华殿,没有赴宴。” 彩霞跺脚,急道:“娘娘,明明是你在太后那里受了委屈,你想他们母子好,那你呢?” 丽华宫。 慕容谨之座下时,心里微凛,席间似无异样,但每个人眼底都隐隐流倘着些许焦躁,他不动声色环了众人一眼,道:“盛夫人,刚才白妃大婢来说,她身子有些不爽,让宣了太医院的人去,你医术高明,又与她交好,稍会宴罢你也过去给她瞧瞧吧。” 季琳琅突然离座跪下,道:“琳琅现在便过去给娘娘诊治,请皇上恩准。”盛子铭微微皱眉,他明白季琳琅心中气愤,但现在酒席未开,她愤然离席,却摆明是冲撞郭太后!慕容谨之脸色一沉,“ 她到底出什么事了?要你现在就去看!” 季琳琅瞥了楚沐姝一眼,后者双唇紧抿。 她冷冷一笑,恭声道:“禀皇上,娘娘的事情不小,因为她是滚出这座宫殿的!” 郭太后没有想到,慕容谨之在听完乐季琳琅的话以后,一甩衣摆,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出去,在他的心里,那个不洁的女子竟然如此重要,她是他的生母——他却一声不吭就离开,他平日谦逊有礼,思虑周全,这时却似乎什么也不想,就这样走了。 她心里一疼,咬牙道:“抬哀家出去。” 郭麟和星河相顾一眼,走了过去,结果,所有人都跟了出去。 跟在一群人后面走着,季琳琅低声道:“子铭,我是不是做错了?” 盛子铭笑了笑,“那你后悔么?”季琳琅回以一笑,两人十指相扣,跟了上去。 御花园。 把巡逻的禁军遣远了些,璃忧在荷塘边坐下。 捏着荷包里的东西,里面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三生石,是她永远不能放手的东西,慕容谨之说她笨,确实!甚至,看不出楚沐姝又变了。 也许是楚沐姝掩饰高明,也许是她过于相信。细细想来,除去懿喜宫和御书房上,楚沐姝的神色有些古怪以外,这一年多以来,楚沐姝很安静,直到楚沐姝看二人无嗣,慕容谨之却又拒绝了秀女大选的事情以后,又问了她慕容谨之对孩子的看法,才开始有浮躁形于色,楚沐姝当时的神色很惊讶,喃喃道:有多少个皇帝会像他那样? 他宁愿不要子嗣,宁愿过继,他竟然这样对你?后来,慕容谨之再次在朝堂上斥回了老臣的谏议。不知道,楚沐姝自己知不知道?即使喜欢上同一个男人,楚沐姝在丽华宫里听到她拒绝郭太后的时候,不该有那样眼神——那样的冷漠和痛恨!荷池里夏荷正好。她闭了闭眼睛,泪水把眼睛腻得涩痛,荷池里景致经过水纹和泪水的双重折射,扭曲成破碎。 想了很多,也终于拿定了主意。 手指一颤,手中荷包竟跌入荷塘,她一惊,慌忙站起踏入池里,双手摸索起来。 这荷池引皇城外护城河底的活水,水流不急,却并非一成不变的静缓。 她摸了一会,有些急了,往池中更深的地方摸去,她水性甚好,也不惧,就是天气虽暖,这池底的水却有些小凉。 脚下好像踩着些东西,是绸子——她一喜,弯腰去检。 第四百零八章 虚情假意 “白璃忧,你在做什么!”背后的声音——她一慌,脚下踩了个空子,往前跌去。 喝了两口水,听得水花扑腾的声音,后领子一紧,已被人拎了上来。 一双手紧按在她肩上,她甚至还没看清楚来人,便听到那道狂怒的声音,“你怎么跑到里面去!这水凉,你就破身板一个!这边的禁军你都弄哪里了?满园子的人都是死的?” “皇上。”她一下怔住,唤得一声,看到男人一脸水湿,抬手想帮他擦,又想起自己的衣服也是湿淋淋的,只好作罢,低声道:“荷包掉了下去,三生石在里面。” 他冷笑反问:“你不是该在浓华殿吗?”她一声苦笑,“是我不好。” “你就只会些蹩脚的谎言!”他冷冷盯了她一眼,走进池塘,寻索起来,她突然想起那时她在麒园柳河那边下水帮他找锦囊的事,那时,与君初相识,他还不曾爱她,她更不曾想过他有一天会爱上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以前骂她不带人在身边,他这皇帝身边不也没带一个人?是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吧。 她心里一疼,挽起裙纱踏进池塘,在后面轻轻环上他的腰。他转身过来,把紧攥在手里的荷包系回她的束腰上,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衣服上灵活动作着,那又黑又专注的眸光——突然踮脚重重吻住他的唇。他立刻反应,大手掌上她纤细的腰,舌~粗~鲁~地挑~开她的唇~瓣,两人纠~缠~激~烈,声响从后方的花丛中传来,她吃了一惊,猛地推开他,扭头看去,刚才在丽华宫的人竟全都过了来!除去椅上的郭太后被剜了眼珠,谁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 几个老臣都偏过了头,其他哪个不神色尴尬?楚沐姝怔怔望着两人,咬唇低下头去。 她脸上燥热,无措地摸着双唇——上面还沾着他的津~液和气息他眉头一拧,伸手把她抱起,带出池子,又环了众人一眼,“都退下吧。”郭麟和星河把郭太后放下,与其他人退了下去,他握紧她的手,朝郭太后走过去,听着那两道越走越远的脚步声,仰躺在椅上的郭太后轻轻笑了起来,喉咙哽咽,脑里是刚才皇帝拉着白妃跪下与她说的话。 “母妃,儿子这一生有几个愿望,一个和您有关,一个和这天下有关,还有一个,与白璃忧有关。她曾跟儿子说过,想与儿子一起孝顺您,儿子请求母妃,让儿子与她一起对你尽孝,不要逼儿子与您的关系越走越远。” 他没有在众人面前说,她明白他的用意,他给彼此都留了情面,那是她的儿子。她身上的一块肉,纵使离别多年,她却能听出他的语气里的坚决——坚决到决绝,他其实和他的父皇很像,而他认定了白璃忧,她不知道会不会像他所说的,有一天会喜欢上这个女子,但她是不是该试着去接纳 是夜,御书房。 “皇上,今晚,我想回浓华殿。” “嗯。”慕容谨之瞥向门口的女子,“朕后天带你出宫去德源镇。” 璃忧吃惊地转过身来,“后天?” 慕容谨之颔首,“朕也想去看看年夫人,带你出去散散心,不三的忌辰也在这前后,今晚回去把东西收拾好,明晚在这边过夜。” “下午报给内务府的仍是秋山祭祀,这种时节不宜大动干戈,朕拟了些随行名单,打算微服过去。”她明白,他主要是想带她出宫散散心——璃忧又惊又喜,连连点头。 浓华殿。 “娘娘——”彩霞匆匆推门进来,脸色紧张,声音极急,“淑媛皇贵妃过了来。”她果然来了!今晚回来就是为了等她!璃忧阖上眼睛,微微一笑,苦涩却又有丝解脱之感。院子。 月钩,满天星辰。 石桌上,璃忧替对面的女人把空杯斟满。 “你来想找我说什么。”她笑了笑,抬头看看夜色,酒香夏风熏人暖,可惜,夜色冷。“即使我不来,你也会来找我吧。”楚沐姝淡淡笑笑。 “嗯。” “白妃,对不起。”楚沐姝拿起杯子,微微仰头,把酒全吞下来。璃忧便看到她的脸,明媚红粉,又替她斟满空杯,轻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 “若有前生,便在前生吧。”楚沐姝自嘲一笑,“也许我这一辈子会做留在西山行宫,不过我怎么甘心。”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璃忧放下酒壶,静静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酒水,微微晃荡着她的脸庞,清晰又模糊。“白妃,我听说,你们准备出宫,把我也带上吧。”“为什么?”楚沐姝苦笑,“这些年来,我亲见去年那场宫变,他怎样力挽狂澜,亲见他怎样待你好,这个男人,很好,真的很好,所以,我也觉得并非真的爱上,也许,迷恋居多,误以为居多。” 看了她一眼,璃忧淡淡反问。 “嗯,白妃,所以把我带上吧,走走看看,没有了在宫里的光环,或者,我会发觉他不过就是一个长得好点的男人,回宫以后,我们就能再继续以前的欢乐日子。”璃忧轻声笑笑,突然缓缓摇摇头,“虚情假意,楚沐姝,这一年多你真的快活吗?” 楚沐姝一怔,微微蹙眉看向她。“楚沐姝,我不会答应你,我不能让你随行。” 伸手把杯中酒大口饮进,璃忧迎上楚沐姝的目光,“这样的谎,不累吗?”楚沐姝的脸色瞬刻变了,冷冷一笑,“白妃,你认为我骗你?” “那你有没有?”璃忧凝声问。楚沐姝一顿,一时竟无法说出话来。“我明天便向他请旨让你出宫。” “你说什么?”楚沐姝猛然站了起来,咬牙笑道:“你真的想无法挽回?” “正是不想无法挽回,这样对我们最好。”璃忧闭了闭眼,“若你真的悔改,我们在哪里见面不也一样吗?”耳边,女人喘息的声音渐渐重了,她听到楚沐姝的声音变得很低,“白妃,你有没有想过,这里是苍月大陆,古代皇宫,皇帝三千弱水并不过份?”此时的你,才更真实一些吧。 石桌下,璃忧握紧了手,淡淡笑开,“你的意思是,他可以有很多女人,包括你?”楚沐姝紧紧盯着她,“他的女人只有我和你!不行吗?我可以保护你不受别的女人伤害,像婉妃,瑶妃,我们把她们都弄走,我知道了他爱你,所以你也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就我们三个,我们会很快活的!这样不好吗?”牙咬了又咬,璃忧还是没能忍住,站起身来,凝向眼前的女人,一字一字道:“他能保护我,我能保护自己,不需要你,若你真的不想伤害我,那么请离开!” “楚沐姝,爱是什么?若我爱上你的男人,我白璃忧是生是死,是贵是贱,都会走得远远的!我不会想我快活不快活,我只会他~妈~的怕伤了你,怕你楚沐姝不快活!” 第四百零九章 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楚沐姝,你懂吗?或者说你我根本没办法成为朋友?朋友是什么,我不懂定义,也许高兴的时候,寂寞的时候,有个人能陪着,艰难的时候,能倾尽所有,可是你我根本不可能成为这样的朋友。” 眼睛涩痛厉害,她伸手去擦,喉咙一痒,竟想笑,最终也笑了出来。 “白妃,对不起,对不起,我也许从一开始对你就太狠了。” 楚沐姝紧紧闭上眼睛,手指却伸到空中,抓摸着,似是无意的动作,又似想抓住些什么东西,“你以为我是没有细想过就不顾廉耻的来跟你说这些话吗?我试过,我真的有很努力的试过,但没有办法我与你一样深爱这个男人。” “生生死死,不得解脱。” “如果可以,我会走,可是我走不开,走不了,我知道,无论去到哪里,我都没有办法你不想和别人分享他,我就想吗?可是我不想伤害你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璃忧捂盖住眼睛,狠狠一揾,握上楚沐姝在空中胡乱抓握的手。 “楚沐姝,这个绝不是唯一的办法,你以为我们真的会快活吗?” “不会快活的!你不会快活!谁都不会快活!时间过去,你就会知道,你会更恨我,也会恨他。” 楚沐姝猛地睁开眼来,挣开璃忧的手,踉跄着走到她的面前,缓缓跪下。 “白妃,就当我求你,好不好?” 凝着眼前的女子,璃忧的心很痛,楚沐姝性子高傲,从来都是整整齐齐的,三人相识多年,从没看到她求过谁什么,用力捏着她的手臂,把她扶起来。 “白妃,你答应了?”她看到楚沐姝血丝透红的眼,却终究还是摇摇头。 “淑媛,你说你喜欢他,因为他很优秀,因为他为了我甚至肯舍弃子嗣。”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爱我的同时也爱着你,你还会这样喜欢他吗?我说过,如果慕容谨之爱的是你,我会离开,但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他是皇帝,也是我的丈夫,我和他有过约定,我会陪他到老到死,只有这样他才会幸福。所以,淑媛,不能,不可以!” 就像把属于身上的什么东西生生折了,但还是说,字字清晰,字字坚决,人,要知道自己有多决绝,不必靠猜靠想,别人会告诉你,因为被酒气熏过的空气中,猛地响起清脆的声音——她被楚沐姝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冷冷盯着自己扬举在半空中的手掌,楚沐姝嘴角的笑意一圈一圈慢慢晕荡开去,惨淡又冷狠。 “别在我面前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我不是慕容谨之!这便算痛了?白璃忧,把你冠冕堂皇的自私都收起来,我为了救你杀了红玉是我犯~贱!我杀了人,那是一条人命,你懂吗?会晚晚噩梦,你懂吗?以前是我蠢我傻,从今往后,你我仍然敌人!” “除非你让他杀了我,若只有一个人能得到他的爱,那你我就拭目以待!” “啪”的一声,她话口未毕,脸上已飞快吃了一个耳光。一惊之下,她咬牙一笑,看向璃忧。 “我不会杀你!但我绝不会退让!这个宫,你出也得出,不出也要出!” 浓华殿的人已经死过一回,她不能让他们再受到任何威胁!璃忧咬紧牙,返身离去,楚沐姝脸色遽变,重重闭上眼睛站在原地,末了,冷冷一笑,猛地扎入夜色中。 石桌上,酒壶横斜,酒嘴里却再也无滴倾出,视线模糊,璃忧却看得清清楚楚,因为她转了身,她还站在原地,有个人,却再也不会回头,再也不会,望着展翅没入夜色中的黑鸟,倚靠在窗几上的紫衣女子,轻轻而笑,却有什么簌簌落到手背上。 白璃忧,我这样求你,不顾廉耻的求你——你好!你真好! 三生,这一生,我不会再相让!我才是夜神的正妻!羽姬为救夜神侧妃而死又怎样?再生也不过换来一个自私的魂,你仍然像上辈子的自私,你不知道,刚才有一句话我故意说错了,我问过郭麟,所以,我早就知道夜神要带你去的并非秋猎—— 旧景依旧,所幸人面也相去不远,街道,人群,集市,池力镇,心里虽为楚沐姝的事伤着,璃忧却还是有几分高兴的——为这故地重游,一行此刻正往镇郊而去,乳娘被安置在镇郊戎府的一所别庄里,戎老爷与明珠夫人已赶到那边去,早前先回池力镇的戎兰亭与慕容谨之约在戎府接洽。 进了镇,众人便下马车步行,沿途看街上热闹。 除去暗中保护的少量暗影卫,慕容谨之只带了璃忧,夏卿,王楠,星河与盛子铭夫妻出来。 虽较之两年前不同,朝中其他势力已除,但慕容谨之一为视察民情,不愿多打扰地方官员,二来年夫人的事不好张扬,又想让璃忧沿途无拘无束的玩玩散心,仍让徐熹领了假车驾另赴秋山做掩。 这一回,璃忧倒有几分当那人夫人的感觉,除去少爷夫人,其他的便又是弟弟护卫家仆婢女等角色。她左顾右盼,一下一下笑着,惊煞旁边一行人。 慕容谨之瞥了身旁的女人一眼,没说什么,夫妻二年多,对妻子这种自顾自乐的状态早已见怪不怪,其他人是不敢说什么,倒是琳琅扑哧一声笑了,“夫人的心情好像很不错,能与琳琅说说不?” “我是乡里小民进城头一遭嘛,自是觉得件件都新鲜的。” 琳琅哈哈一笑,这“夫人”还真敢说,皇宫若还叫“乡”,那其他地方该叫做什么——没看见“少爷”脸都黑了。 她看璃忧眼珠碌碌看着远处路边卖糖人儿的小摊,心想她必定喜欢,遂笑道:“琳琅去帮夫人买。” 璃忧连连摆手,笑骂道:“别,我又不是小丫头。” 琳琅一笑,已走了过去,慕容谨之随即收住脚步,众人都心知肚明,知他疼爱璃忧,夏卿便开始取笑璃忧,说她就是小孩心性。 璃忧一恼,横了他一眼,眼珠一转朝慕容谨之道:“我去给你也买一个。” 堂堂皇帝拿着一个糖人儿岂不贻笑大方,这璃忧就是想有人陪着难看——夏卿大笑,慕容谨之淡淡道:“夏卿,朕的那份赏赐给你便是。” 一下,换了众人大笑起来。 夏卿顿时傻眼,喊道:“哎,嫂子,别买,别买了。” 那边,璃忧与琳琅两人买了糖人儿,正往回走,一个小竹球却滚到二人前面,各个摊儿靠得极近,从旁边卖团扇的摊子里跑出一个小女孩儿,想是卖团扇妇人的小孙,璃忧忙弯腰去捡球,身侧,琳琅看那孩子可爱,把她抱了起来逗弄。 璃忧捡了球,直起身子,眼梢余光刚好从攥着琳琅衣衫的孩子小手晃过,心头一惊,颤声喊道:“琳琅,快放开!这孩子的手老相之极,她不是小孩!” 第四百一十章 行刺 琳琅是机敏之人,闻言立刻将孩子掷出,却终究晚了一步,璃忧只见眼前寒光骤闪,那孩童被掼摔开轰然跌地前瞬,狠狠往琳琅前胸刺进了一枚匕首,琳琅胸前一下晕开大片血迹,璃忧大惊,伸手去扶脸色惨白的琳琅,却另有数股疾风欺到,惊惧间怆然一个照面,竟是那卖糖人儿的中年男子,团扇摊子的妇人,还有相邻几个摊子的贩子,六七道寒光齐向二人扎来,琳琅大急,若她不过来买东西,便不会累及璃忧,她死了不打紧,万一璃忧有什么闪失欲~忍痛把璃忧推开,却已不及——她受伤极重,掌风到处,只勉力击倒一人—— “娘娘!”她心胆惧裂,厉声嘶喊之下,一抹紫影挟着劲风而至,已横进她与璃忧之间。 是皇上! 相距甚远,这个男子的武功最高,也最敏锐,在千钧毫发之间赶到。 琳琅大喜,却听得钝响“噗”“噗”数声而过,琳琅随即骇住,璃忧已失声恸叫出声:“谨之,不要!”慕容谨之的目光一直在璃忧身上,轻功厉害,才抢在夏卿等人面前赶了过来。 但再快,也快不过时间。 六枚短刃——三枚刺往琳琅,另三枚对着璃忧,方位角度各不相同,来势凌厉,他眉目一沉,想也不想,单手把璃忧抱进怀中,侧身替她把刀刃都挡下了,另一手同时把对琳琅的所有攻击都接下。 本来,以他的身手,原可毫发无损——若只救一个人! 三名刺客惨叫跌出的同时,慕容谨之一身紫衣也迅速染红。 此时,夏卿等人也已飞身抢到,盛子铭将琳琅揽进怀里,又惊又怒,出掌凌厉,夏卿与星河一左一右护在慕容谨之与璃忧身侧。 王楠武功一般,拔了随身携带的短剑防御着,尽量不给众人带来麻烦。 另外三人被迅速打翻在地。 半空中黑影交叠,十数名暗影卫赶到跃出,环护在众人四周。 璃忧咬紧牙搀着慕容谨之,慕容谨之却反手一抄,把她仍抱在怀里,伸手拔出腰间软剑。 眼前形势,瞬刻峻严!街上行人惊骇争相奔跑,翻乱了整个街道,而最可怖的是,在这些与你擦身而过的人之中,你不知道哪些是刺客,这是早已装饰好的繁华,池力镇极繁荣,街道热闹,人潮挤拥,突起的血腥,在这汹涌的奔乱中,不断有人从众人身边惊惶厉叫而过,很快,多名暗影卫无声倒地。 不知谁长啸一声,十数人,或男或女,手持利剑向众人冲杀过来,慕容谨之眸光一动,沉声令道:“普通百姓看到骚~乱必不敢再靠近我们,任何在你们面前经过的人,一律砍杀。” “且战且走,立即离开这里!” “是!”本来以慕容谨之与众人的武功,刺客虽多,也不能讨到什么好处,然而,此时慕容谨之与琳琅却受了极重的伤,慕容谨之内力深厚,又紧惦着璃忧,一股意志撑着,绝不肯在此时倒下,那边,盛子铭怀里的琳琅早已昏死过去,众人极顾忌慕容谨之的伤势,所有种种又是一下惊变,措手不及,虽多历大事,也不由得开始忧虑浮躁起来,武功最弱的王楠已中了手脚已中了数刀。 璃忧担忧着慕容谨之和琳琅的伤,她被慕容谨之护在怀中——从人群涌出的刺客越来越多,众人交手激~烈,四周刀光闪烁,她的目光却尚有稍暇,视线不经意从地上那刚才刺伤琳琅的孩童身上掠过,她倏然一惊。 这易容精妙的侏儒抚住胸口,从怀里拿出一支竹筒子。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却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扯慕容谨之,“那孩子!” 慕容谨之抬眸一看,脸色大变,他一手抱着璃忧,一手持剑,无法施放银针,他微一拧眉,并不迟疑,手中软剑一推一送,已向那侏儒疾射而去。 银针重量小如牛毛,破空之力极快,剑却稍慢,那侏儒狰狞一笑,中剑倒下同时,竹筒里的物事全数倾倒到地上—— 这是璃忧对于当时的惊乱的最后一个记忆—— 竹筒子中的丸弹,满天彻底的烟雾。 烟雾中,血腥的味道刺着她的神经,她背后男人的身躯濡湿又热。 在那些烟尘之前,她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还有她的丈夫微厉的声音,“兰亭,带年白妃和盛夫人走!万不能回戎府!” 替琳琅盖好被子,璃忧站了起来。 脚下一踉跄,却跌入一个温实的胸~膛里。 她慌忙离开。 男人有力的手按在她的肩上,“旋弟,不必担心,以皇上的才智,他不会有事的。” “大哥。”她低低唤了一声,又苦笑道:“你来之前,他已被刺了三刀!” “都怪我来晚了!”戎兰亭眉目一凝,微微握紧拳。 有些事,有些人,永远无法放开。 却下眉头,从此落在心头。 本来,他求的也只是她幸福,彼此安睦。用他的方式去守护她,还有她和他父母还有无数平民百姓所在的这片疆土,但这二年,君臣之间建立了默契,彼此也互有惺惺相惜之意,他当初的宣誓不假,君也确是明君,这一次,却在自己的地方让天子遇难——确实是大意了,以为是自己的地方便安全,祸福本来就相倚相伏,与慕容谨之密谈过,两人对异族十八部卷土重来早有共识,此次回来一为探望爹娘,二也是遣派旧部上到边城,早做准备,所有人都已离开,戎府护卫亦随爹娘到了别庄。 街上一场厮杀,定会惊动官府。 当时,惊急且快,他带两个女子迅速离开——此时,镇上探子必已通知郡守撤查皇帝下落,同时急信回朝廷,宁君望很快就会带人过来。 慕容谨之说,不能回戎府。 不错,没有了防御的戎府已不安全。舒望青鸾家中护卫远不如戎府,也不能过去。 戎府护卫在镇郊,他不能回去调遣护卫过来,琳琅受了重伤,璃忧并不会武,他不能留二人在这户小农舍里。不同往日五七尚在,赏银让这附近农户过去通知爹娘并不安全。 刺客冲皇帝而来,若送信途中消息走漏,教人知道白妃在这里就麻烦。 亦不能把二人送到郡府,即便有官兵保护,目标在明,危险更大。 现在只能等宁君望找到这里来!他已沿途留下记号,这些记号慕容谨之,宁君望他们一众人都懂得! 只是,慕容谨之等人的境况,他并不乐观! “大哥,你歇息吧,我没事,像你说的,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一定会找到这里来,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女子的声音细碎传来。 他看了看窗外,夜色已深。 他熟悉池力镇,从市集离开,便施展轻功带二人抄小路而走,来到这镇外农舍,这里离戎家别庄路途还甚远,但已是镇郊范围,农舍众多,刺客不易找到,非常时刻,也没拘小节,只与那农舍主人称是兄妹三人,来池力镇访友,路遇歹人,妹妹受了伤。 农户窄小,也将将有一间房舍空着,三人刚好宿在一起。 “你睡,大哥守着你们。” 把琳琅挪进床侧,看着璃忧躺上去,他替二人放下帷帐。 房中一张八仙桌,数把椅子,他便坐到椅上,支手在桌子假寐。 第四百一十一章 危险啊 璃忧伸手探了探琳琅的头额,幸好有戎家的上好金创药,戎兰亭又喂琳琅吃了些疗伤药丹,琳琅的伤势已稳住稳,也没有发热,微微拉开些许帐子,月光从窗几的缝隙中流了进来,映在地上,似霜似露,戎大哥侧坐着,看不清轮廓——不知道睡了没有。 她全无睡意,只惦记着慕容谨之和各人的安危,还有那伙刺客的来头,明明,他们此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若仔细一想,对方却是早就知道,一场袭击,布置妥当,只在暗中窥侍着时机,她正想得出神,夏虫的声音渐渐清晰。 她突然一惊,一股心惊胆战的感觉从心底涌上,渗入到身体每一个毛孔处——不知为何,这夏虫的声音竟是越来越急了! 鬼推神使地闭上眼睛,身子一重,竟似被什么魇着。 房外,夏虫在叫,斗室里,却似乎特别幽静,静幽幽的。 这种感觉很诡异,似乎有什么把动和静一下切割开来。 她总有种感觉——如果她现在睁开眼来,会猛然发现有个人站在床~边看着她。 她心头一跳,耳畔夏虫的声音突然变成另一种声音,是嗥声!她猛地坐起身来。 帷帐内,琳琅睡得极沉,帷帐外,确实多了东西。 璃忧拔开帐子,微微喘息,抱上地上那丛雪白。 “竹熊。”这只失踪了一年多的小兽竟突然出现在这偏僻的烟霞镇郊外!竹熊的头使劲往她身上一拱,以示亲热。 却又随即把她拱开,四腿微微叉趴开,低吼着,一双蓝眸紧紧盯着戎兰亭。 璃忧心里一惊。 竹熊一双眸子,似乎又惊又急,映着的尽是惊恐和骇怕,对着支肘在桌上睡着的戎兰亭拼命嗥叫着。“竹熊,你是要叫醒戎大哥是不是?”璃忧惊疑,却很快意识到不妥——戎兰亭是练武之人,按说耳力比普通人要好上很多才是,尤其此刻竹熊叫声凌厉,他还怎会睡得如此之沉?她拼命推着戎兰亭,他却似并无所觉,眉目紧闭着。 竹熊眸光一凶一闪,突然纵身跃起,前爪往戎兰亭身上狠狠抓去。璃忧大惊,失声叫道:“竹熊,不准伤了戎大哥!” 竹熊却充耳不闻,利爪狠撕而过,白裳血染,男子一跃而起,把璃忧揽进怀里,剑光笔直指向前方。 璃忧乍惊乍喜,“大哥,你醒了?”戎兰亭微微一怔,眸光一掠,迅速收剑回鞘。在围场里,他便见过它!听说是璃忧养的小兽,他却有股古怪的感觉——那似乎是似曾相识!璃忧正看着竹熊,却见它雪白的身子上突然破出一道血痕,血珠滚滚。 她惊疑之极,却见那竹熊朝二人厉嗥一声,往窗几一跃,破窗而出。 戎兰亭似也为它身上突现的创口微慑,一凛之下,道:“我们跟着它,它似乎要带我们到什么地方去!”璃忧点点头,看了一眼床榻,又急道:“那琳琅呢?” 戎兰亭动作极快,已伸手环住她的腰,施展轻功跃了出去。草木的气息在四周而过,璃忧才听到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刺客的目标必定不是盛夫人,若你二人同留在一起,反为麻烦。” 璃忧转念一想,顿时明白戎兰亭的意思。突然,戎兰亭双足一拢,借力在枝叶上一跃,抱着璃忧,回到地上。 璃忧一怔,却见前方发足而奔的矫健白影停了下来,立在夜色中,似在盯看着前面什么东西。 璃忧心里猛然紧缩。“待会打斗一起,你躲在里面,一定不可出来,明白吗?” 打斗?这四周有人?!她还没反映过来,身子已向旁边的树丛摔去。 她一慌,刚攀着枝叶站起,却见戎兰亭身形疾快,已在竹熊身侧。 她不敢乱动,屏息而立,悄悄看出去,竹熊前方树影婆娑,枝叶簌簌翻动间,十数道黑影相继跃出。 为首一人,她猛地掩住嘴巴——是两年前金銮殿外不知所踪的玉扣子!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她心头“噗”“噗”乱跳,眼前这伙黑衣人,那个人就在这伙人中! 是他做的!镇上的刺客都是他安排的,怪不得!她心惊胆战地看去,想辨出一年多前金銮殿上那个本来几乎要得到一切的男子。 突然,脚下似有什么滑溜的东西从裙下窜过。 她一惊——这荒山野郊的,别是蛇才好!蛇也便罢了,若是毒蛇她伸手紧紧捂住嘴巴,只怕自己发出任何声息,脚往更深的树垛丛中轻轻挪去,脚下却猛然踩住什么东西。 她心里一动,微微弯腰把东西捡起来,一看之下,大惊。 前方厮杀声凌厉。 让人心战,她微微颤抖着,就着月色再次检视手中的物事一团裹血布帛。花纹色泽还有最上好的缎子——她不会错认,这是慕容谨之的。 他曾在这里经过!她脑里纷乱,试着去设想去回想去揣度当时的情景他撕下布帛裹伤。 戎大哥说在一路上留下记号,他寻到这里来了吗?他来找她吗? 夜黑深重,乍看不真不切,眯眸去看,树丛中血迹绰绰隐隐。紧攥着手里的东西,她心疼如绞刺客在后,以他的谨慎,断不会留下这团布屑。 除非他的伤很重,再也无暇顾及。 竹熊与戎大哥在这里遇袭,可是,竹熊的原意绝不该是带他们到这里进行一场打斗。 它是要带他们去找他!因为敌人就在这附近,所以它要找戎大哥。血迹在草叶茂密的地上延蔓到侧方的林子里。 她探头一看,顿时一惊,刚才明明只有十来人,现在数目却陡然增加了一倍,戎大哥和竹熊的动作却极快,看去并不在下风。 她抚着胸口,才稍放了丝心。 将布团放进怀中。 藏身的树坳距侧方的林子尚有些距离,幸好草叶甚长,她咬咬牙,也不管什么蛇虫鼠蚁了,轻轻俯蹲下,身子慢慢向林子挪移而去。 外面打斗正酣,没有人发现。 到了!她惊喜一笑,直起身子。林子深黑,往前看去,树木繁密,黑黑沉沉,竟不知道有多深,林深处又埋着什么,只隐隐看几星灯火。 林木深处也有人家吗?他呢?他会在那里吗?吆喝激~斗的声音淡了,虫鸦嘶鸣的声音却越发清晰。 在这片声音中,她听到了自己杂乱的心跳声。 她很害怕,突然很害怕,寒凉的感觉从心头沁向四肢百骸,说不清是因为这林子,还是因为那个人生死未卜。 她一定要找到他!咬咬唇,她没入林子。 手脚疼痒,璃忧没有去看。 这一路奔跑过来,手足也一路被林子的虫蚁叮咬过来,估计没被什么毒物咬上就是了,否则,按她疯跑的速度,不毒发身亡才怪。 除此,也早已被眼前的建筑震慑住——这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林子深处果真有人家,烛火淡薄。不若与戎大哥借宿处那么罗密,却也十多户屋舍错落。 当日,这并非她吃惊的原因,而是在这些人家中间,零零屹立着一座庙子。 庙门掩蔽,门楣上的字教人疑在梦中。 第四百一十二章 绝对不会伤你 ——羽姬庙 又一座羽姬庙,怎么会这样。 这烟霞镇也供奉着这位天帝的幺女,实际上却个是可怜的女人。 她连自己也保护不了,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又怎能给所有人保护和祝福?她嘲弄一笑,正想离开,逐户敲门去寻他,转身一瞬,却见前面一家屋舍旁侧地上一抹殷红向屋后延伸而去。 她大喜,快步向那血迹走去。 眼看就要走到那屋子门口,浑身却猛地一颤,突然想起那天在储秀殿的帷帐里,她散了满头发丝枕在他胸~膛上,跟他说她的梦。 他笑吟吟说,他会翻看羽姬的典籍帮她解梦。 她捂住嘴,轻轻笑出声来,眼末早已湿透。 说不清为什么,返身折回庙宇,咬牙把门推开——羽姬,你爱着夜神,不然不会以命相抵,白璃忧也爱着一个男人,此心相同,他身负重伤,背后追兵逼迫,求求你,不要让我的希望落空。 进了去,随即把门关上,这门栅竟无锁,也是,这是一间寺庙。门后是个小院子,往前,是主屋大门。 大门紧合,有淡弱的烛光从门下缝隙透出。 祭祀之庙,灯火长年不灭。 这另一扇门后,必定就是供奉羽姬的地方。 月色下,只见院子干净,院中一枚大鼎。鼎内烟火已熄,不留檀香袅袅,却犹自清幽扑鼻。 她快步走到闭合的大门前,猛地把门推开。若非一手还紧按捂着自己的嘴巴,她必定大叫出来。庙堂正中巨大的主神像座下,一个紫衣男子横卧在地上,紫袍血红。璃忧大步奔跑过去,心情激~荡,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她嘴角笑意不减,一直跑到男人身旁。 昏睡着的人很沉。她费了大劲,才把人翻转过来,是他! 只是慕容谨之去眉目紧闭,眉心拧成薄薄的川,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鼻子一涩,赶紧把他抱进自己怀里。 烛光暗哑,映在男人清俊却苍白的脸上,越发让人心焦。 他的身子火烫如烧,一双唇却干涸得起了硬皮。 脸抵在他的脸上,几乎感觉不到一丝气息。若他身上的温度,她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看不见她抱着他。她哭着,轻轻吻着他的唇,“谨之,醒醒,醒醒。”他毫无所动。 她想起外面屋舍的血迹,知道他走到这里已支撑不住,拼着最后的力气把血迹留在他处,那屋子后面又是一片盛密的林子——若追兵看到血迹,进了林子,便可解一时燃眉之急,他的身子已耗损到极点,不然不会早在之前便跌下裹伤的布帛也无所觉。这里不能再留! 替他把身上伤口裹牢了些,亲了亲他冷汗透湿的额,她仿佛找到了勇气,笑道:“我一定可以把你救出去,我上次就背过你去求医,还记得吗,在桃源镇这次也一样!羽姬她会保佑咱们的。”她说着下意识去看看羽姬神像。 心头一扎。 明明已看过一次,此时看却有股心惊胆战的感觉。与楚沐姝有着相同容貌的女子。她凝着她,她也凝着她。这个身穿大红衣服,面如满月的女子。 一双膏打的眸仿佛也有了眸光,泠泠直直地盯着她,眸眼腥黑,嘴角似笑非笑。 楚沐姝也爱穿红衣。这一刹,她竟不知道是追追在看着她,还是这个红衣羽姬。 她忙收摄了心神,把慕容谨之背起来。虽然背脊沉痛,这次却一举凑效,一下便把他背起来,她笑了笑,便要往门口走出。 外面,却有声音传来。她心头乱跳,背后男人的重量把她的腰压弯,她站在原地,凝神听去。 ——主子,那边有血迹。 ——你派人到后面那片林子搜一搜,另外,再派人到每户农舍去找!他受伤极重,若再不找人料理伤口,必有性命之虞。 ——属下明白!主子,你也受了伤,属下扶你到农舍去歇坐一下可好? ——不错,那慕容谨之的剑听说是万年海底寒铁所铸,剑芒厉害,虽无伤中要害,主子这腿上之伤也不能掉以轻心。 ——嗯。 璃忧死死咬牙,额上,掌心,全是一波波汗水。 背上衣服湿透,竟分不清是慕容谨之的血,还是她的汗。 羽姬庙外。 五六个黑衣男子围在一名宝蓝衣袍的年轻男子四周。 他眼眸半阖,沉静地盯在前方排散在各家农户门前的黑衣人身上,又另有数人往血迹伸延的屋舍后搜查而去。“主子,属下扶你过去。”两名黑衣男子恭谨地搀上他的左右臂。 蓝袍男子走了几步,目光斜斜一挑,淡淡道:“扶我进去这羽姬庙。” “羽姬庙?”刚才出声的黑衣男子一惑。另一名男子笑骂,“你懂什么!主子说的羽姬庙便是这羽姬庙。”刚才那名男子略有不忿,正想驳辩几句,却陡然看到蓝袍男子微沉了的目光,心里一惊,不敢再说。进得庙宇,只见庙中一片漆黑,声息俱寂。 蓝袍男子轻声吩咐道:“把灯掌亮些。” “是。”一名黑衣男子忙去张罗,蓝袍男子瞥向另一名黑衣男子,道:“今日集市我们一击凑效,后又将慕容谨之等人冲散。现在他们皆是分散而逃。你去找望舒,传我口令,务必要搜查清楚,尽快将各人都擒住。此次良机稍纵即逝,万一让朝廷军队赶到,则前功尽弃。” 那男子应了,急步奔出庙子。 灯火倏亮。 刚才将蓝袍男子搀扶进来的两名黑衣男子正要扶他坐下,前者却制止了,眸光缓缓在地上掠过,唇角一勾,一抹冷笑轻噙,“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众人一凛,往地上一看,只见血迹污痕满地,这庙里来过人,或者,现在便藏着人! 蓝袍男子手一挥,几人便分散开来,往前面的神像走去。 整间庙宇,便只有这主神像羽姬和几个侍女模样的神像背后能藏人。 “我在这里。”突起的声音让众人吃了一惊,向来镇定沉稳的蓝袍男子也微微一震。 一名紫衣女子从主神像背后轻跃而下。那神像台子甚高,女子落地不稳,跌倒在地。 众人正想过去把她擒住,那蓝袍男子已厉声喝斥,“别碰她!”众人一惊,蓝袍男子身形遽闪,已到了紫衣女子面前,紧紧按上的她的肩,凝声道:“是你!” 众人见这位主子眸光灼热,眼角眉梢竟尽是喜色,又听得他问:“你怎么受了伤?” “在集市上,你安排了人要置我于死地,我受伤又有什么稀奇?蜀宁王!”女子冷笑反问。 蓝袍男子脸色一沉,一张脸俊逸秀雅,正是帝都之乱便消失了踪迹的七王爷慕容龙秀。“璃忧。” 慕容龙秀紧捏着眼前女子的肩臂,柔声道:“那只是诱敌之计,慕容谨之定会救你!即便他来不及救你,我早下命令,他们也绝不会伤你。” 第四百一十三章 你一直是不被爱那个人 “王爷好手段!”璃忧恨他害慕容谨之,心里又惊又怒,脸上强压着,只道:“那时我侥幸没有受伤,但今晚你让望舒搜捕我们,望舒的人缠上了戎兰亭和竹熊,也伤了我,若非戎大哥护着,我也逃不到这里来。” “该死!”慕容龙秀戾声一骂,又抚上璃忧的发道:“莫怕,以后你跟在我身边,便再没有人敢伤你。” 他说着坐到地上,伸手一探,把她揽进怀中,“我先替你包扎伤口。” 刚才下手狠了,伤口流血多,疼极,璃忧也由得慕容龙秀包扎去,强忍着转身去看一眼的冲动。慕容谨之命悬一线,她就把他藏在那神像背后! 地上血迹多处,她已来不及清整,刚才夜后庙外众人的对话提醒了她,她不敢用慕容谨之的软剑——她能做的只有狠心拔出他背上的匕首,划伤自己的肩臂。 一处创口流血不多,与地上痕迹不符,怕招他疑心,又忍痛将腹下划破。把之前在林间拾到的布帛放回他身上。然后,将灯火吹灭。 在黑暗里颤抖着,又拼命回想,她身上可还有什么破绽。 存了一丝希望——灯火不亮。 可惜,最后她的有备确实无患。 灯火燃亮一刹,她知道自己逃不过——慕容龙秀发现血迹,走出来——是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在神像后的慕容谨之! “主子,属下等可还需在这庙子里外巡查一番?”一个黑衣人低声相询。 不能让他们找!璃忧一惊自己现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乱,咬了咬唇,看向慕容龙秀,问道:“你是不是还没有捉到他?” 慕容龙秀看她脸色虽白,一双杏眸却满是期盼,紧凝着自己,似乎在等他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心里只有夜神。上一辈子,这一辈子! 甚至,当年在金銮殿,生生死死,她还是那样不顾一切冲了出来。她不愿办陪自己生,却愿陪夜神死。 她忘了,那个男人把她囚禁在最黑暗的宫殿,她晚晚含泪,挽着她的宫灯,和她的小婢等在那个最黑的角落,他夜夜微笑,施法幻化舟船,与他的女人去看海上繁星,她痴狂到为他而死,他毁天灭地,不过是愧疚罢。今生种种,不过仍是再生前的一丝愧疚作怪! 慕容龙秀脸色一沉,袖子扬落之处,一名黑衣男子猝然摔飞,击打在庙中柱子上,翻跌落地上。他暴吼一声,“滚!” 众人大骇,扶着那男子仓惶奔出。 璃忧握紧颤抖的手,他暂时安全了! 她要把慕容龙秀引走!万一他醒来,发出任何声响,必被慕容龙秀发现,“我不想呆在这里!我知道你不会放了我,我跟你走!” 慕容龙秀眉目一沉,“为什么?” “这庙子暗沉,这女神像我不喜欢,模样虽美,却让人心生抑压。” 她淡淡道,她怜惜羽姬,但不知为何,对夜后庙神像的感觉却极为古怪——这是藉机离开的借口,却也半掺真实。 她微喘着气,探看着他脸上的反应,慕容龙秀本微垂着头颅,这时猛地抬头冷笑反讥,“你当然不喜欢这神像,她是玉藻,她才是夜神最爱的人。” “玉藻得夜神疼爱,与他在外面走动多了,无知渔民看了,便以为是夜后,画像竟也传世,都道羽姬宫殿岁月寂寞,也不想羽姬不受爱宠,怎有机会出来?” 玉藻?璃忧正疑惑不解,慕容龙秀突然攥上她的臂膀,声音如从牙缝里迸出一般紧戾,“你想出去去找慕容谨之是不是?” 慕容龙秀的话——他确是全然没觉察到慕容谨之就在这庙子里面!璃忧心里惊喜参半,惊,却是为他那越发浑浊暗沉的眼睛。 她慢慢站起身来,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平静一点,“我没有——” 慕容龙秀却一跃而起,狠狠扣着她的肩,“你骗我!你分明就是想出去找他!” 璃忧越发心惊,若说之前这个男人对她还有几分怜惜,这时已完全被愤怒嫉恨遮盖,他的手甚至深陷在她伤了的肩膊里,鲜血迅速把她的衫子打湿。 她不敢说话,强忍着伤口的疼痛,此时说什么都是错,怕惹怒了他,声响惊醒慕容谨之—— “我往日总是过于爱惜你,你才会如此待我!” 耳畔是男人暴躁如兽的声音,她大惊,抬眸看去,却跌入慕容龙秀狂怒却暗哑的眸里,那双眸中流徜着的光芒,她认得。 她猛然看向庙中神像,这里也是夜后庙! 红衣女子冷冷笑着,看着她,耳畔,布帛断裂的声音清脆,身上一冷,她还哽咽在喉咙的声音,目光怔怔定在羽姬像上,却终究死死吞了下去。 他在那里! 覆在她身上的男人,气息粗重,手探进她的单衣里面,掌了她的柔、软疯狂柔、捏她用力挣扎,却只能无声,她不敢拿他的命赌。 他死了,这两场仗,千叶必败。一路上所见的繁华,统统没落。 如果,他不是王。 如果,他们只生在寻常百姓家,他是夫,她是妻。 她也许会嘶声叫喊。 他醒了,那么,他会死,她也相陪。 只是,也许也仅仅是也许。 如果也只是如果。她不想他死。 泪水混着被咬破的血滑进嘴,腥咸腥咸,久违的味道,与你一起的末一年,是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即使是泪,也不涩。 原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你一生孤傲,如果,这是我的选择,我给你的耻辱,那么,你呢? 你会因此恨我一辈子吗? 那么,恨吧。 当他的手把她的裙子撕落,她心里冰凉死寂,犹死死盯着他,道:“你以为这次一定能捉到他吗? 慕容龙秀,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则,日后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杀了你。” 男人伸手握紧她的颈项,因情~欲未得宣泄的眼眸越加曜黑深暗,他渐渐收紧在她脖子上的手,唇角勾过森冷又自得的笑。 “成啊,告诉他。那么,这回他即使不被我杀死,也会因你而死。 “心蛊,你还记得吗,嗯?”扣在心爱的女人脖上的指越紧,慕容龙秀的声音却越发轻柔。 璃忧心里一骇,她无法喘气,却还是艰难地攀上男人的手,狠狠盯着他。 “那想来是会令你倍觉惊喜的事情!”她咬紧了唇,脸色涨红发紫,慕容龙秀看她难受,一声冷笑,才松了手。 “一年多前,皇宫大牢里红玉给你喂的药,还记得吗?那就是心蛊。不对,那是心蛊王!那晚,即使你不被她施放的迷药所制,服下那颗混了迷毒解药的心蛊王,她也一定会逼迫你服下那药丸。慕容谨之的暗影卫要杀她,我暗中救了她,那蠢女人以为我也想你死,给她的是即时的毒杀之药,其实,我又怎会想你死?” “心蛊王?”璃忧浑身颤抖,手足早已冰冷——她服下的是心蛊王,可为什么慕容谨之也中了这毒! 慕容龙秀岂会看不出她脸上此刻毫无遮掩的震惊,手指轻轻从她的唇上抚过,挑眉轻笑,“慕容谨之从不让人轻易靠近他的身,从膳食到一切都极为小心,何况父皇偏心,早在他幼年便让服食过极为珍稀的解毒丹药,普通毒物根本无法伤他。但心蛊王却有趣之极,与心蛊稍有不同,你服下的心蛊王,你只是寄主,与你交合的人才是最后的宿主。”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歹毒的东西?惊惧之间,璃忧只觉耳目晕眩——她没忘记当日心蛊带来的痛苦,慕容谨之若中了心蛊王,“你如此心疼做什么!”慕容龙秀眸色一沉,怒气陡然加深,手一用力,狠狠撑开她的眼帘,“我要你看着我,也只能想着我慕容龙秀!”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不能杀他 “杀我?你很快就是我的女人,你还想让他杀我?白璃忧,他绝对杀不了我,你信不信?嗯?” “心蛊王是子母蛊,我身~体里的子蛊,他体~内的是母蛊,他若杀了我,埋在他身~体里的母蛊也会杀了他!从心蛊进入他身的一刻,我与他的命早已连在一起!” “他非但不能杀我,他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这些年的修养功夫早已到家,你试试告诉他我今晚是怎么对你的!只要他对我动了巨大的怒意和杀意,那么他便会心绞如千刀万刃剜心,那种滋味,璃忧,你试过的。你中的只是初蛊,他体内的是蛊王,你想想看,那是什么滋味?对身体的耗损轻则,手足瘫痪;怒气至极点,毙命之虞!” 璃忧心里又惊又怒,她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包括当初要拿掉她性命的太后,把她刺成丑陋的冷歌,只有楚沐姝害了浓华殿的人,她是深深痛恨过,现在,她只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慕容龙秀看她两颊若火烧的霞,赤~裸的胸脯起伏剧烈,心里一荡,只想狠狠把她占为己有,又不觉涌起一阵快意,伸手勾起她的下颌,邪肆而笑,“璃忧,若我是你,就不会把事情告诉他。心绞之患,他痛,我慕容龙秀亦痛,我便拼着与他一起受罪又如何?他身~体里的的是母蛊,你觉得谁受的痛苦会更甚?” “我这个弟弟很聪明,他也许已隐隐知道自己身中奇毒,这一年多来,我一直没有收到他找查我的消息。否则,虽有郭太后情在前,以他狠辣的性子怎会放过我?他的心绞之症必定发作过,在每每对我起了杀心的时候。他虽不知道自己中了心蛊王,但他必定明白到这关联的诀窍,抑住了自己对我的生杀之意。” 慕容谨之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深深浅浅的凝着,唇角一泓薄弧浅弥,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忍受着苦痛。 璃忧心里大恸,咬牙道:“别忘记他死了你也会死,你不能杀他!” “璃忧,你错了!狡兔三穴,你以为为何当年宫变之前,我还要借你之身给慕容谨之种心蛊,我虽胜券在握,但我还留了这个后着,以防万一。这样即使我输了,我还能保住性命,东山而起!” “我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你在牢里服药以后,宫变之前他竟一直没有碰过你,那天金銮殿上,郭太后要他放我,我清楚看到他眼里的杀意,但他的身~体毫无痛苦,那就是说他还没有与你欢爱过,还没中心蛊。那时,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偏偏出来一个郭太后制止了他!如果他当时就把我杀死,即使其后与你燕好再中母蛊之毒,于他也无损,只因这子蛊已先随我身死而死,无法再诱发母蛊。” “这就是天意!你说他死我也死?只要我将他捉住,我立刻服下解药,他身体里的母蛊就再也不能制衡我!我随时可以把他杀死!我一直不服解药,不过是顾虑他先一步把我捉住,我有子蛊在身,他就不能杀我,除非他想死!” “心蛊王,从来就不是用来制衡下蛊的人!” 天意? 所以此刻,她看他褪下衣衫,连咬舌自尽也不能! 慕容谨之,他还在神像后面,若她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藏在那里,得不到救治,他会死她不知道是谁与眼前这个男人欢爱,种下了心蛊王的子蛊,却是她自己把母蛊种到了她最爱的男人身上。 如果可以,她与慕容谨之欢爱,把心蛊再种回自己身上,那该多好。 可是,蛊这东西怎么竟跟人一样,只认定了那最后的宿主,再也无法转移。 是无情还是多情。 慕容谨之可以降怒于这天下任何人,生杀予夺,却偏不能动这男人分毫。 慕容龙秀重重覆压在她身上,唇和手探过她身上每一寸地方,随着吮噬在她耳边快意低哑的声音,气息粗重潮湿,喷打在她的肌肤上,他用他的方式,凌迟着她所有的感官。 终于,她脑里空白如纸,呵呵,楚沐姝,又是你! 胃里翻腾着,龌龊得她想吐。 当他的手探进她的褒-裤里,在里面揉搅,她浑身颤抖,那胃里的苦水涌上喉咙。 她只想死。 不能呼救,外面是他的人,往里,是她的男人。 死死不让声音漏出,手足,身~体,仍是依循着本能,拼命去挣,张嘴去撕去咬。 慕容龙秀终究怒了,空气中声音清脆干净,是骨头折断的声音,手足瘫软,再也无法动毫厘,空洞的眸,还能映出从手心跌出的梳子的模样,齿,是参差不齐,做它的人对这活并不手巧,梳子也有些旧了,仍是旧了——虽然她很宝贝,自己也舍不得用,只会拿来为一个人梳发挽髻。 当她把唇咬烂,眼睛涩痛得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一丝湿意,他的身~体也在她的身子里面达到极致的快乐。 她听到他像兽似嗥的声音。 身下,是汩汩的痛和热,他在她里面事放,这个人是那人的兄弟,她却与他有了这种关系,她很脏。连她自己也憎恨死了此刻的身体和自己,若那个人恨她,也理所当然,他把她的身子翻转过,她的牙齿也落到了舌尖上,但跌落在她手边的梳子,那些参差不齐的齿却像利刺剜入她的心,竟还能笑出来,细细的。 她不能,不可以。男人的身子压了下来,却又突然弹跃而起。 有劲风掠过,她听到重物被撞翻的声音。 她麻木地转动着眼睛,看向庙门的方向。 初见是白衣如雪,这时白袍鲜红。 戎兰亭怔怔站在门楣下,那往日华若清水的眸,眸光似停住了所有动作,她看到有什么在他的眼眶里烁着,然后很快滚跌下来。他背后,琳琅双腿剧烈颤抖着,跌坐在地上,耳畔,厉嗥,低吼之声不绝于耳。 眼中浮光,是一身腥红的竹熊和慕容龙秀缠斗在一起。 她听到竹熊嘶鸣声的凄厉,像疯了一般。这只小兽,全然疯了,性命也不管顾,它拼着被慕容龙秀刺进数剑,将对方的手撕咬出一大片皮肉,突然,白影一扎,带着温暖和血腥的袍子罩落到她身上,随即男子的身影与一人一熊缠打在一起。 “慕容龙秀,你去死。” 她从没听过戎兰亭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的声音像换了个人,那阴沉凶狠到让人战栗的语气。 她像瞬间被惊醒,哑声叫道:“大哥,不能杀他!他死了,慕容谨之也会死!擒下他,慕容谨之的毒,只有他有解药!” 戎兰亭没有应答。 琳琅跌撞着来到她身边,替她把袍子裹好,抱紧她,哽咽道:“娘娘莫怕,子铭他们在前面的林子里与慕容龙秀的人在打斗,很快就会过来,宁子憬带的人已过了来。” 璃忧一震,不能让众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他们知道了,万一教慕容谨之知道—— “琳琅,我动不了,你先抱我离开这里!”她手骨折断,强忍着遽痛,拖着手,碰上琳琅的衣衫。 琳琅不甚明白,却并无丝毫迟疑,把她抱了起来,但她伤势本重,也是支撑着赶来,又怎抱得起璃忧。 两人同时摔下。 此时,酣斗中的慕容龙秀眉目遽沉,虚招一晃,夺门而去。 竹熊一声暴吼,如影随形振翅飞去,戎兰亭身形一闪,便要追出,琳琅急道:“将军,咱们外面有人,慕容龙秀走不了的,娘娘手脚都断了,琳琅抱不动娘娘,你先带她离去!” 第四百一十五章 避他 月色,湖光,素颜,泪光。 用林木做支板,把断了的手足暂固了,身体,比前一刻的无助,稍好一点,被放到湖边石上,璃忧垂了眸,她仍无法做活动,戎兰亭将慕容谨之从羽姬神像后抱出来,他还昏迷着,依旧模样清俊,依旧脸色苍白,但那微弱的呼吸,她咬紧牙,他还活着,还活着。 简单告诉了琳琅事情,让琳琅绝不能说,她今晚曾到过这庙子。 琳琅一向硬朗,却两眼蕴泪看着她,在戎兰亭把她抱离跃上屋顶的一刹,她看见盛子铭等人从庙外走进,琳琅问,“慕容龙秀?” 盛子铭说,宁子憬已经领人去追。 他终于安全了。 院里,静静的,躺着几具尸体。 是慕容龙秀那几个手下。 戎兰亭和竹熊杀了他们。 身上的衣衫被毁,仓惶地裹着戎兰亭的外袍。 做完这事,任戎兰亭把她带到借宿的农家,借了套女子衣裙,他把她抱到这里来,那里也不能呆了,身子疼痛,心里钝钝的,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她想洗个澡,身~体的气味,仍旧让人胃里苦水直抖,可是,连洗澡的力气也没有,呆呆望着一湖水子水,她尝试挪动手脚,额上冷汗直冒。 戎兰亭就站在她旁边,身影笔直安静,与她一样安静。 她投在地上的眸光一惊,因为他的手猛然横了过来。 她浑身战栗,却无法动弹。 他已把她抱进怀里。 他身上血腥味浓重,但他身上的气息,如往日一样,是干净的味道。 她仍是害怕。 她在他怀里颤抖着。 “是大哥不好,如果大哥能再早一点”她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他坚实矫健的身躯微微战颤,他的声音似被什么紧压过,不复往时温润好听,里面的痛苦只像那沉积了千百年的沼泽黄沙,她想去安慰他,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声音,自己一身破碎,连自己也安慰不了,怎去安慰他,她想哭,却又觉得自己不配,她的丈夫就在那里,她又做了些什么。 如果说,从在戎家对她许下守护的承诺那刻起,他便笃定这一辈子不会再去爱另一个女子,这两年,爹娘说,兰亭,娶妻吧,为戎家留一点后,他一笑而过,他多在便将,夜晚辗转不眠的时候,会想起她,也会想起双亲的话。 戎家,也是他的责任,可是,此时,他知道,他不会再娶,虽然没有完成仪式,虽然只在心里,虽然只有有他一个人去当做。 虽然,这想法很卑鄙和龌龊,但她就是他的妻,他到死都会记得她浑身赤~裸躺在庙里,那尖削苍白的容颜。 他无法再碰别的人,曾以为,爱一个人,不过生生死死,他从来不知道,她痴傻到这样,他嫉更痛,慕容谨之知道了,他能懂她吗?若不能,她怎么办? 他说过保护她,却做不到。这是她一生的伤。 如果能交换,他愿意倾尽所有去换掉她今夜的苦痛。 可是,不能。 甚至,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她痛苦。 看她眼泪也流不出。 他心里的疼痛和愤怒,涨得无法压抑,若他们把慕容龙秀逮住了,拿了解药—— 他必定让他尝尽千刀之苦! 她刚才的目光一直落在湖里,他缓缓把她放开,柔声道:“你相信我吗?” 璃忧一怔,面前的男人已把自己单衣下摆撕下两片,一片放到湖里浸湿,又微微拧了。 另一缕,他把它蒙到眼睛上。 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还会这样的亲密接触。只是,这样的亲密却并非她愿,也非他所愿,干涸的眼睛,终于沁出湿润,她慢慢闭上眼睛。 让他轻轻的,颤抖的打开她的衣服,他的手在她身上轻轻动作着,她还是浑身颤抖,却明白他那份小心翼翼,偶尔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肌肤,便立刻收缩回去了,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璃忧睁开眼睛,却见眼前的男人单膝跪在地上,眉目紧皱,微闭了眼,神色十分痛苦,单衣上的血迹似乎更加殷红,干涸了的血似又要涌出来一般。 她大吃一惊,急道:“大哥,你怎么了?” “莫担心。”他说着摸索着快速把她的衣服拢上,扯下眼睛上的布。 璃忧还在疑惑,他已把她抱进怀里,掠空而驰。 他的呼吸急促,她心里担忧,连连问他,他却只说没事,她却觉得他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是刚才与人打斗的伤吗?却又不似。 终于,他抱着她在一处落下,她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景像——前面草丛中翻滚着身子的,是她的竹熊。 它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触目而惊,那些血水把它一身漂亮的皮毛都弄湿了,它一只翅膀,被人用刀生生斩伤,竟半离了身体。 此刻,它双眼紧闭痛苦地在地上颠滚着,单薄的蓝光拢着它的身~子。 想起和这只小兽短暂却奇妙的缘份,璃忧大恸,“大哥,抱我过去。” 戎兰亭咬牙道:“适才慕容龙秀必定还有人在这边,才伤了它!” 还是给他跑了吗?璃忧心里一沉,现在却也管不了这许多,让戎兰亭抱着走到竹熊身边。 她咬了咬牙,不顾手上之伤,便要伸手去抱它,却感觉掌下皮毛触感骤变—— 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蓝光拢络下那只雪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名雪衣裹红的男子,一头银发不掺任何杂色。 他慢慢睁开眼眸,眸瞳幽蓝。 “怎么会是你?”所有认知超出了她可理解的范围,手却没有丝毫迟疑,抚到男子的脸上,颤声道:“竹熊?” “是,我是你的竹熊,也是保护你的人守护兽。” 男人嘴角浮着浅淡的笑意,伸手执上她的手,眸里却是一袭悲凉,痛苦,仓惶之间,璃忧竟不知道说什么。 回宫后,慕容谨之晚晚做这个梦今晚,也一样。 梦见池力镇那个林子里,季琳琅喂他服下药丸,他在羽姬庙里醒来,在盛子铭,星河等人的搀扶下,四处去找她远远的,只见她依偎在戎兰亭的怀里,一动不动。 他心里一沉,却看到她裙处束缚的木枝,她的脚伤了?他顿时灼急起来,唤她名字,唤了她多声,她却不曾回头。 戎兰亭说,娘娘,皇上来了。 她的身子僵硬。 终于,他也微微怒了,沉声直呼她姓名。 她才颤抖着回过身来,那削尖,灰败的小脸,那看向他的目光——他的心瞬间竟像被什么利物一剜,然后挑起皮肉,深深钝钝的疼。 回来两个月了! 与南疆一仗,助东方文朗争夺皇位的战争已经在南疆打响,南疆,现在乱得不成样子。 战事时互有胜负,南疆其实不比异族十八部悍烈,这场仗却难在,应东方文朗所求,不能折损了南疆的兵力,要赢又不能重创对方,南疆军兵却是往死里而拼。 但这场战争,他想的反不如一个女子多。 他早有部署,再难,也一定能拿下! 会不断做这个梦,也许因为夜里她不在他身边。 她还是像往日一样,每天为他煮茶,陪他批阅奏章,他们一起用膳,有时会到丽华宫陪他母妃用膳。 她与他母亲的关系改善不少,他的母亲似乎也开始慢慢喜欢上她。一切似乎向着极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回来以后,她一直没有与他同~床。 不说欢爱,他想抱着她睡,她也拒绝了。 她晚晚宿在浓华殿。 戎兰亭向他请罪,说带二人离开之时,遇上追兵,打斗中,他一时不慎,致使她让人推下高坡,伤了手脚。 若说开始是她所提到的手脚断折问题,掐下的一堆借口,说怕他压到她云云,后来,他再看不出她的推拒,那他确就是她口里往常笑骂的“呆子”了。 琳琅的医术极好,及时帮她接了断骨,她的复原情况甚好。她不想与他同房,她在避他。 皇帝临幸妃子,均有记录,以便核查子嗣等等,郭太后知二人恩爱,曾私下问他两人为何二月不同房,他只淡淡推说两人身上都有伤。 实际上,若算上出宫前那段日子,他与她已没有欢,爱将近三月。 那段时间,她多忧患,急出了病,身子多有不爽,他虽想要她,却担忧她的身子,遂没有碰她,但那时,夜夜同寝而眠,这两个月,却分开了睡。 他再也无法忍受。他习惯了她在他身边,分去他一半枕席。他厌恶与他人共眠,在爱上她之前,他从不在后宫妃嫔寝宫过夜,妃子侍完寝以后,他会回储秀殿,她改变了他,现在却来推拒他,不嫌迟吗?他本不同意分房而睡,却折在她的一个委屈的眸光之下。 也许,像一些人说的,他对她真是骄纵过头了。他今晚就要她!还要她的实话! 他想了她两个月了。他甚至没有到任何一个女人的寝宫里去,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去做。 两个月,这确是他最后的底线了,他起~床穿衣,早有内侍进来恭敬待命。 “皇上?” “摆驾浓华殿。” 浓华殿。 将被子重重盖在脸上,半晌,璃忧把被褥摘下,盯着床帐发怔。回来快两个月了,匆匆到年夫人那里走了一趟,便回了来。 睡不着,没有睡意,像这两个月的每一晚,她今晚依旧睡不着,一闭上眼,便是那天可怕的噩梦。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窒息般的绝望,琳琅开的宁神的药也不管用。 她还服了避孕的药膳。 宫外多有不便,回宫以后,琳琅立刻拿了药帖子给她。 她让彩霞拿去煎,彩霞回来不解问她,为何要服这药。她一时惊住,问彩霞怎会知道这药。彩霞说她熬药的时候碰上了姜医女,姜姑姑看出了药性。 她竟不知该怎样回答彩霞,只吩咐她这事绝不能乱说,又请了崔医女过来,嘱咐了一番。 姜医女与她交好,也知宫中忌讳,当即说娘娘只管放心。 戎兰亭已回了边关戍守。临走前,告诉她,会调动戎家的人力去找慕容龙秀的行踪。 另一方面,她知道,慕容谨之也在找慕容龙秀。 只是,两方目的不同。他们求解药,慕容谨之要的是慕容龙秀的命。 她考虑再三,还是没有把楚沐姝泄露此行行踪的事情告诉慕容谨之,楚沐姝在他们回来前已经领旨出了宫,私下问了夏卿,便是夏卿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就这样吧。十多年的感情,她无法看着慕容谨之杀了她。毕竟,楚沐姝杀红玉的时候,对她有过真心。她们曾经都有过真心,可惜现在谁都已经不能再回头。 怕引起慕容谨之猜疑,与琳琅在宫中碰面,让琳琅把消息传给戎兰亭。她与琳琅做了一个假设,二人曾担忧过慕容龙秀会把事情遣人告诉慕容谨之,慕容谨之知道后必定大恸大怒,引发心绞之症,而慕容龙秀与他苦痛、性命相连,慕容龙秀只需在痛苦一现的时候服下解药就行。 戎兰亭却说慕容龙秀绝不会如此做。虽然慕容谨之的症状会比慕容龙秀重,但问题在于这子母蛊的同步性。慕容谨之死的同时在慕容龙秀也会死。 如果慕容龙秀还能有余力服下解药,那证明慕容谨之还没死,只要慕容谨之没有死,慕容龙秀服下解药,也便等于替慕容谨之解了毒。 所以,慕容龙秀用心蛊王的目的从来很明确:防落入慕容谨之手中!这样即使他被慕容谨之捉住,慕容谨之也不能杀他!而他也只有在捉到慕容谨之的时候,才敢服下解药,杀掉对方。 戎兰亭的分析是对的!璃忧明白,戎兰亭想借此告诉她:慕容谨之无性命之虞,同时戎兰亭也想安她的心:慕容龙秀不会把那晚的事说出来。 是的,当日在还没知道真相之前,她对慕容龙秀说,会把事情告诉慕容谨之。 现在,她却越来越胆怯,如果没有这层利害关系,她会告诉慕容谨之了吗?只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快两个月了!她好想他,疯狂的想,但她不敢与他同床共枕,她不知道如果他想要她,她会有怎样的反应,那日的情景,就像慢毒一样渗在骨子里,同时,她又觉得自己脏,害怕面对他。 她苦笑,这样下去,他们会走向怎样一个疏离? 眼睛正涩,却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甚是急遽。 “娘娘,皇上来了!” 是彩霞的声音!她心头一震,随即翻身下床~,奔去开门。 彩霞看她模样焦急,掩嘴一笑,她已顾不上这贴身大婢的笑话,奔到了厅上。 厅上没有人,她一怔,却见所有人跪在院里接驾。 她兴冲冲的又跑了出去。 那个她日夜想念的人,正悠悠负手在背后,笔挺而立。 月色下,一袭流金明黄锦袍,刺得她眼眸酸涩。 第四百一十六章 她想跑过去抱住他,却在距他几步处生生停住脚步。原来,没有了白天的明媚,夜色朦胧,近君会情怯。 “皇上。”喉咙那句低唤却无法自主。 前方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为什么明明白天才见过,却还如此想念。 他在淡淡看着她。只这么一眼,她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崩塌下来。 她再也没有办法抑制,早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不管所有宫人还跪着,悄悄看着他们。 他没有回抱她,双手安静地垂在身侧。 他生气了吗?是!怎么能不生气呢?他已经给了她最大的宽容,这些日子以来,没有责怪她丝毫。她咬了咬唇,眸光到处,是站在他背后的大太监陆恺——新内务府副总管。 郭麟带出来的人,少言笑,但办事干练。 总是物是人非。说是新,因为她心里总还记挂着那个青衫噙笑的青年。想起他,必定想起那个明眸皓齿的姑娘。 初时,还能收到二人书信,后来,华芝说他们要去一个偏远之地,就没有再收到过他们的音讯。但她相信,他们一定过得快活自在。 宫墙柳梢外,总是岁月悠长恣意度。 眸光落到那人笔垂的双手上,他仍然没有回抱她。 她心里一阵失望,却又似乎松了口气,矛盾不休之间,慢慢松开手。 耳畔,突然响起衣绸猛~烈摩擦发出的声响,她一怔,已被他双臂环压着肩臂,整个陷进了他怀里,他的臂把她压得隐隐生痛。那股深埋在心里的疼痛,混着重重叠叠的仓惶,绝望,不知所措,在他的怀里全数涌出来,她只想在他的温暖里大哭一场。然后,她又能和他快快乐乐过下去,这么多磨难都过去了,不该从此恬静幸福吗?也只是想,她不敢哭,怕引起他的思疑。本来,这两个月的反常,他已不可能不忌。 贪婪地呼吸着他衣衫上熟悉的气息,头轻轻在他胸膛上蹭着。 他的身躯微微一震,随即,她听得他的斥责传来:“怎么又鞋子不穿就跑出来了?一点皇妃的该有的端庄都没有。”她突然想起别院里,他赤脚跑出找她——从他怀里抬头,她凝向他深邃的眉眼,哽咽道:“别骂我,我只是想你了,慕容谨之,我每晚都想你。” 两个月的抑压和愤怒,原来竟抵不过她一句话。他挟带着暴躁和怒气而来,现在只成一腔快活。 下面还有说什么,他竟似乎一瞬遗忘,只在她吃惊的低叫中,把她横抱起,大步走进她的厢房。 “郭麟,打些热水进来。”郭麟忙躬声应了,又微微蹙眉,掠了眼背后还跪了一地的奴才。 “郭总管,奴婢能不能请您进去的时候给皇上提上一提这咱们都还在这里跪着呢。”轻笑出声的是年妃的大婢彩霞,他一怔,淡淡颔首。 边关,营帐。 “禀王爷,他来了。” 士兵进帐禀报,帐中,男人微微点头,“请他进来。” 士兵应了,施礼告退,稍顷,一声轻笑,一名白衣男子走了进来。 “德王,别来无恙?” 耶律明德大步迎上前去,摸摸唇上短髭,大笑道:“蜀宁王,当日只蜀都相援之恩一直苦无机会酬谢,快请坐。” “当日慕容谨之在行宫遇刺,下令封府稽查,若非蜀宁王精妙的易容之术,本王也无法及时回国向我王禀报情况。” “可惜边关一役,你军还是败了。”来人淡淡道。 耶律明德一声长叹,冷笑道:“白柏书,千叶白太后以为姜是老的辣,哪知道竟斗不过一个年纪轻轻的慕容谨之。”对面男子勾唇一笑,没有说话。 耶律明德眸光微闪,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微疑道:“本王此次之行实属机密,王爷倒是神机妙算。” “千叶与南疆已经开战,十八部出兵攻打千叶是早晚问题,德王是可汗最得力的左右手,来边城早做准备,也并无甚难猜。” 耶律明德哈哈大笑,“王爷机智!本王曾向可汗提及王爷是将相之才,可汗说,若十八部得王爷相助,必定如虎添翼。” 男子轻轻扬眉,低声道:“若龙秀说,龙秀此次过来,确是相助于德王呢?” 此刻,营帐中这与可汗耶律明德侃侃而谈的男子正是慕容龙秀。 可耶律明德大喜,随即又微微皱眉道:“那戎兰亭用兵设阵,无一仗不娴熟精妙,相当棘手!听说其乃大将军之后,那大将军王可是平生从未吃过一回败仗哪!” “那又如何?”慕容龙秀冷笑道:“这一役,你十八部必赢。” 耶律明德浑身一震,声音激颤,“王爷有何良策妙计?他日若功成,我可汗必予王爷最高赏赐,划城封侯绝不在话下,只是这戎兰亭委实——” 他话口未完,慕容龙秀冷声打断了他,“德王,龙秀从不打诳言。你可知道龙秀是什么人?” 耶律明德正疑虑重重,前方男子微微一笑。 夜,边关,将军府。 “将军,你回来了。” 白衣男子眉宇紧拧,往几名的门将微一颔首,快步走进了院子,管家刚从大厅出得来,看见男子,一笑唤道,男子却似乎在凝神想着什么,径直往书房方向走去。 管家微微一讶,他素知男子温文多礼,从未有过如此情况,后者是在凝神想什么东西吗? 这男子正是戎兰亭。 他走了数步,似意识到什么,转身朝管家歉意一笑,才进了书房。 书房里,一片漆黑。 他略慢了脚步,步伐却不乱,走到桌边捻亮灯火。 灯火把光亮无法透穿的东西拉成影。 例如,窗户前安静站立的一名男子。 他也是一身白裳。 任谁在黑暗里,亮灯一刻,看到不属于原来地方的东西都会大吃一惊,戎兰亭却只是一声轻叹,“你果然来了!” 窗前男子闻言,转过身来。 房中就像平白多了面镜子。 那男子竟和戎兰亭的模样相同。 不同的,只有神色。 男子朝他微一颔首,拧眉道:“有无应对之策?” 浓华殿 郭麟想,自己修身的能力还欠奉。 他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微微侧身,眼梢轻瞥看了软榻上的帝妃一眼,玉盆置放在软榻下。 白璃忧坐在软塌上,皇帝离了座,微微俯腰,捉起白妃双足,放进盆里去,又伸手到盆子去绞扭布巾,白妃受宠,是众所周知,他跟在皇帝身边也有段时间,早耳濡目染,但眼前的情景,他心头一跳,不敢再看,赶紧把门掩上,双足被握在男人的大掌里清洗着,饶是二人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他也替她擦洗过身子,璃忧还是红了脸,微有丝局促不安。 两人的肌肤磨贴着,他指节上的茧轻轻硌着她的脚,有点痒,有点刺,这两个月,便是在御书房多有相伴,二人也鲜少有如此亲密过,她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偎在他怀里陪他看奏章,只是静静坐在一旁伴着。 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她竟紧张起来,心头乱跳,微侧过身子,不敢去看他。 终于,他把她双脚揩干,她如获大赦,把脚丫缩到软榻上,整个人微微蜷成一团。 低垂的眸光,看到布巾如白莲绽展,跌落在盆上,水花颤颤四溅。 旁边气息一热,软榻一沉,她已被整个抱到男人的膝上。 她吃了一惊,才无措地抬起眸,双唇已被什么给胶住。 第四百一十七章 我等你 进得来,二人也不曾说上一句话,她听懂了一些什么,她眼眶一热,挣开他,凝上他的眸,他的眸又深又暗,裹着火,双臂环上他的颈脖,像往日一样,她颤抖着拉下他的头,轻轻吻上他的唇,她这一动作,立刻招来了他更粗狂的对待。 肩胛处一凉,衣服在他掌下破开,她既害怕却又忍不住向他更加偎近一点。 “璃忧。” 男人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随即被拦腰抱起。 他快步而过。 她听到玉盆翻侧倾倒的声音。 这一刻,他也晕眩了吗?把盆子也踢翻了。 搂着他的脖颈,她怔怔看着水淹过地上砖阶突然,头目一眩,却是他走到床帷,她被他平放在床~上,他的身躯随即压了上来。 身上的沉重,男人的粗重的呼吸,那一晚的记忆如潮水般统统漫上她的身,那股深寒的感觉让她胃里的苦涩又开始翻腾,她猛地用力推向他。 本沉在心爱女人的芬芳里,胸~膛猝然传来的阻力让慕容谨之心里猛地一凛,宫变以后,二人重新再在一起以后,她再也没有推拒过他,是情是欲~也是怒,他眉峰一厉,单手执起她的双手,定在枕上,她的双退被他紧覆压着,无可弹动。 她却挣扎得更厉害,嘴里发出咽呜不清的声音,他心上突然一疼,怒气却随即更深,他今晚就要她! 可他在忍抑着,却在取悦着她,她心里一疼,他是皇帝。他何需这样对待一个女人,被他桎控着的手,有点疼痛,却是她可以承受的力度。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总是顾惜着她。心里越发柔软,身子也慢慢柔软,不似刚才僵硬。 他的手猛地一震。 二人的目光再次微微胶上,她眼里所有的迷惘跌落进他深沉炙热的目光里,埋在她身体里的指一挑一捻,她的身子禁不住微微往上一拱,就这样在他的抚爱里达到她的快乐。 她愣愣看着他。 他的唇却猛地再次裹上她的。 “璃忧,你真美。” 终于,与她一样,他也衣衫尽敞。 将怀里的人轻轻放下,慕容谨之拉开床帏,便要下~床穿衣。 眼梢余光里女子安静的脸,她眼底下的泪痕又很快将他的眸光拉回。 伸手揩去那些温热的同时,他俯身到她耳畔,“别哭,朕不会再逼迫你,你说让朕等,朕便等,不管是你的身子,还是你心里的事。” 门轻轻合上。 还能隐约听到他轻声吩咐郭麟,派人交待御膳房什么时辰传些什么膳食过来,又让他留两个小侍下来,去烧水热着,待彩霞起了便告诉她,等娘娘醒来立刻替她温温身子。 璃忧慢慢坐起来,倚到床~栏,刚被拭干的脸颊,很快又湿了。 他昨晚问了她。 她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她不愿对他说谎,但池力镇的事——还不行,现在还不能告诉他,她低声问,皇上,你信我吗,如果你信我,你等我好不好,他没有出声。 她心里猛地一沉,却听得他的声音淡淡传来。 ——我等。 他眉目犀利,刚才也许早已知道她醒了,所以再次告诉她,他会等她,他吩咐郭麟的话,她凝神去听,字字不落他办事认真仔细,但这份仔细落到她身上,那就是让所有人都嫉妒的宠爱,那晚以后,他们再次同房。 一切似乎回到以前。只是,他没有再碰她,只抱着她睡。 其实这样也好,她还很怕,但她明白,他们不可能这样过一辈子。他的爱惜,让她有了勇气再回到他怀里,最起码,那一夜,她终于能将自己交给他。他们会慢慢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可是啊,那总是以为。 所有措手不及的事情接踵而来,要在流光中把所有的爱和惜碾落成尘,碎成过往。 那其实不过是在她和他欢~爱后的不久以后,也许不足一个月。 那一天其实是有个表征性的日子,是他母妃的寿辰。 只是尚在战时,郭太后不赞成大肆宴摆,只说晚上置办一个简单的家宴就好。 那天午膳后,她在储秀殿陪他批阅奏章。 也许是天气渐渐由凉转冷的缘故,她这几天变得极易犯困,恹恹无力。 他批着折子,她蜷在他怀里,偶尔扯扯他的袖子,他拗她不过,便低头喂她吃点果脯之类的东西。 手里是一本志怪小说,却看不大进去,那郭麟脸上神色安静,不甚好玩,倒是郭麟皱起的眉头让她有几分愉悦,她知道自从她把楚沐姝逐出宫以后,慕容谨之又日益宠她,郭麟更不喜她。 她使起坏来,又去扯他的衣袖,“吃梅子,你拿给我。” 慕容谨之淡淡一笑,放下手上的奏本,捏了捏她的鼻子,“朕抱你进去睡一睡?” “不睡。”她咕哝道:“吃完就睡,这样吃吃睡睡的,我快囤成肥猪了。” 慕容谨之收起笑容,温声道:“长胖点没关系,就是这身子别有什么事才好。朕把折子批完,就传医女给你号号脉,我们再过丽华宫。” 她一阵幽怨,出宫以前,他担心她的身子,老爱传医女给她号症,回宫以后二人沉默相对了好阵子,刚缓过来不久,他又来了——但知他担忧,她心里还是甜丝丝的,也不使坏了,自己掂了颗梅子吃着,又去看她的志怪小说。 他看她乖巧,在她发上吻了一下,便又看起奏章来。 她才看了会儿,只觉得手一重,书从手里跌落,神识慢慢模糊起来,攥紧他的衣服就闭上眼睛。 醒来的时候,却是在水晶帘内的房间里。 她掀被下床,奔了出去。 书房里,郭麟二人已不在。 慕容谨之负手站在窗前,窗户敞开,窗外庭院里,禁军来回巡察着,一切静悄悄的。 她微微蹙眉他绷紧身躯,似在思虑着些什么事情。 她蹑手蹑脚走到他背后,突然展臂一把抱住他。 他大掌一拨,将她抱到前面,下颌轻轻搁到她的发顶上。 “皇上,什么事?”她忍不住问。 他却淡淡问:“你近日与戎兰亭可有书信来往?” 她心头一跳,虽说他并未阻止二人通信,但为避嫌,二防慕容龙秀的事情泄露,二人的消息多是由琳琅传递。 琳琅不久前随盛子铭去了边城戍守,最近信息往来也不多,只隐晦交待了几句他们要找的人还没有消息,但戎兰亭说会想办法。 她估摸边关很快又会有战事,因为王楠带重兵去打南疆,边城所余兵马不多,盛子铭才率了一部分禁军前去援城。 她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一惊之下,忙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字丑,想来往也不行。” “朕没有别的意思。” 拢在她腰上的双臂紧了紧,她头上的重量陡重,他将自己的重量压给她。 她知道他在想事情,心里紧张,想问他,却又怕扰了他。 第四百一十八章 怀孕 他的声音在头顶轻轻传来,“余自问平生无疚无愧,唯近日一悔憾之事,只有一悔憾之事” 她一怔,一个激灵,脱口问道,“这话是大哥说的?” “嗯,这悔憾之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朕刚收到兰亭的八百里急件。”慕容谨之眸光微远,“朕还以为以你二人的交情,你会知道。” “是日城那边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十八部纠集了大批军队在晷城附近的山境界。”慕容谨之淡淡道。 “要打仗了吗?”她浑身一震,既担忧戎兰亭,季琳琅等人的安危,却又惊诧之极,既说交战在即,为什么戎兰亭交递给慕容谨之的急件又会说这私人之事,生平悔憾之事——她突然一惊,难道戎大哥指的是池力镇那件事,她知道,他一直自责未能保护到她! 她知道在擒住慕容龙秀拿到解药之前,戎兰亭一定不会说出这事,但为什么他会在急件里跟慕容谨之说这话呢?戎兰亭说的那句话到底有什么涵义? “皇上,戎大哥还说了什么吗?”她忍不住问。 慕容谨之突然放开她,在书房来回踱起步来,他走得很急,眉头锁紧,眸光烁动极快,他似乎在思考一件极为棘手难策的事她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越发不安。她趋步过去,他猛然收住脚步,回身按住她的肩,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那种沉惴的感觉快把她压得透不过气来,她正要开口,他却点了点她的鼻头,“祖宗有规令传下,军政之事,后宫妃嫔不宜多过问和插手。” 他一句话把她堵死,关于这封急函,她知道他不会告诉她。 他很快踱回座上,执起羊毫,凝眉快速写起什么来。 她知他一向分寸,也知道他手上的东西必属机密,遂没过去,默默进了里间——想着晚上回去要写信给季琳琅,转嘱戎兰亭与她夫妻二人要多加小心。 水晶帘里,她倚在墙上看着,不知为何心跳厉害,有种预感这是慕容谨之给戎兰亭的回函。 慕容谨之写了函件,飞快蜡封了,传了暗影卫,把信交给他,又低声吩咐了数句,那人立刻叩首离去。 “璃忧,过来。” 他的声音传来,听去竟略带了点暴躁。 她一怔,掀了帘子,走到他身边。 他长臂一探,把她抱进怀里,半晌沉默。 丽华宫的晚宴,她与慕容谨之过去得甚晚。 皆因慕容谨之那死人一直坐在御书房里,郭麟来催了多次,他还是坐在椅上,锁着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倒也不担心,这个人多是他算计别人,少有别人能算计他。 眼看时间晚了,两个大太监都微微急了,她只好去催他,他瞥了她一眼,突然狠声道:“白璃忧,朕不管你怎么想,你要怒要恨都行,但你休想离开我!” 她丈二摸不着头脑,连问几句,他却不做理会,她心里烦躁,骂道:“你个神经病。” 后来一路走着,那人还是微微凝着眉,她便伸手去揉他的眉。他抓了她的手下来,放到唇边轻轻吻着,她又羞又急,这一路上的,他还让不让人活,她的祸水之名已宫内外皆知。 别说这后面两个大太监和星河,还有一堆跟着缀着的禁军内侍从,彩霞与浓华殿几个婢女过来侍着,在背后早已暗暗掩嘴偷笑。 到了丽华宫,宴席已好。 除去盛子铭夫妻,席中所坐,出宫前家宴宴请的宾客。 包括楚沐姝?! 楚沐姝于郭太后她有救命之恩,郭太后让楚沐姝进宫参加寿宴本无可厚非,只是,她已向慕容谨之请了旨,令楚沐姝永不得进宫,她不知道茹妃为何还要让楚沐姝进宫。 若说池力镇的事之前,她和楚沐姝的关系还能修复,池力镇以后,她虽不忍杀她,但她确实已不想再见到她! 她这一生,都不想再看到她! 郭太后以外,众人看到二人过来,都离座过来施礼。 她看着楚沐姝向她走来,紫色裙裾摇曳,那晚羽姬庙里,慕容龙秀的话猛然在耳畔幽幽响起。 ——本来我并不知道你此次的行踪,你道是谁通知了我,是楚沐姝! 那张酷似的楚沐姝的脸,那个红衣的龙后在庙里冷冷盯着她被人撕破衣衫——唇角犹浮着淡淡的笑。 慕容谨之环了众人一眼,眸光在人群里的紫衣女子身上掠过——她对他说起过羽姬的事情。除了她,又有人向他提起千年前那个传说,提及其中一个神袛的事情。 若他相信那个神祗确实存在,那么眼前的羽姬呢? 他掌上的身躯在剧烈地颤抖着。他一凛,看向璃忧,却见她脸色苍白,紧紧盯着楚沐姝。 “璃忧。”他心下一紧,微微沉了声,“郭麟,送淑媛皇贵妃出去。” 慕容谨之命令一下,众人都吃了一惊,楚沐姝脸色顿变,咬牙冷笑看着璃忧。 本来当年金銮殿上,楚沐姝的身份被揭破是慕容谨之的女人,她又救了郭太后,众人都以为这妃必然封定,后来郭太后更提出封妃之说,哪知道却遭白妃反对,慕容谨之宠爱白妃,非但没有将楚沐姝封妃,后来甚至把她送出宫去。 这面上绝不敢多言,但朝廷、宫闱里外私下说选白妃嫉妒,心~胸狭隘,毕竟前太后尚在的时候,楚沐姝姑姑帮了这白妃不少忙。今日郭太后寿宴,再请楚沐姝进宫吃酒,不过一饭之时,哪知道这白妃竟也容不下。 夏卿见状,忙出列,跪到慕容谨之与璃忧二人面前,恳声道:“表哥,嫂子,楚沐姝对母后有救命之恩,母后一直惦着,本来表哥旨意在前,但母后出宫探看多有不便,今儿个又是母后寿诞,表哥嫂子便承了母后和梓锦之兴吧。” 他说着看了慕容谨之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璃忧身上。 心知夏卿是一片相思之苦,也并无恶意,璃忧苦笑,他嘴里说着表哥嫂子却分明看着她,让她怎么回答? 她嘴唇微动,慕容谨之却沉声打断了夏卿,“你还若想留在这里吃酒,便莫扰你嫂子。”他冷冷瞥了郭麟一眼,后者心下一凛,快步走到楚沐姝身旁,轻声道:“娘娘请跟奴才走。” 郭麟的声音微微荡在厅上慕容谨之发了话,没有人敢再出面为楚沐姝说情本来便无与楚沐姝特别交好的,朝官或妃嫔里有想借楚沐姝占着郭太后喜爱打挤璃忧的,也深知时机不宜。 “白妃啊,楚沐姝救哀家一命,常言道,知恩图报,哀家尝送她些须之礼,她也没收下,哀家心有不安哪!便如卿儿所言,她既已出宫,哀家只想借寿辰之机,与她一聚用个膳,权当还了当日之恩,你看可适合?” 慕容谨之紧盯着自己,璃忧知道,只要她开口向慕容谨之说一句,慕容谨之未必就不遂她的意,但郭太后是向她开的口,一番话无可挑捉,除非她想二人之间再落嫌隙,否则,她还能说什么? 她苦苦一笑,慕容谨之的脸色却倏地又沉了些许。 第四百一十九章 谁的种 她一惊,忙握上男人的手,捏了捏,正要说话,心情极端激荡之下,头眉却一阵晕眩,脚下有些不稳,她强自咬咬牙,想稳住身形,身子却一软,向他怀里跌去。 “嫂子。” “娘娘。” 被紧揽在男人的怀中,她听到慕容谨之暴怒的声音,“给朕传医女!郭麟,将楚沐姝带出去!回头你自己去领一百板子!” “璃忧。”她听到他低声唤着她,她眯眸看去,漆黑的眸犹自盛着怒色,声音里心疼又担忧。 在他胸怀抱的微微震荡里,她被他抱着放到了厅中的暖榻上,她下腹疼痛,视线有些模糊,枕在他的膝上,斜斜看去,厅上的人头脚颠倒,每个人的嘴里在说着什么,声音绵杂一片——她有些茫然,攥紧他的衣衫,任他的吻和笨拙的哄慰的话,落在耳边。 他当着众人吻她,她有些甜蜜又羞赧,却无力制止,腹下疼痛如注,头脑越发昏沉。 这时,一个人排开众人,急步走到她身边,弯膝半蹲在地上,冰凉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 似乎是姜医女。 “姜西,娘娘身子怎样?”慕容谨之又惊又怒,声音萃狠。 她明显感到姜医女搭在她手上的指微微一颤,她朝姜医女歉意一笑,姜医女握了握她的手,脸上笑靥绽开,竟似欣喜之极。 她正疑惑,却见姜医女毕恭毕敬跪到慕容谨之面前,声线激动得颤抖,“禀皇上,白妃娘娘她有了身孕!” 她瞬刻间竟不知所措,却仍能清晰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浑身一震,急乱地亲上她的眉额,他握在她臂上的大掌也是微微颤抖的,“听到没有?咱们有了孩子,你有了朕的孩子!咱们又有了孩子!” 是在浓华殿的那一晚吗?周围的声音混乱像要炸开来一样,她惊喜着,慢慢阖上眼睛声潮仿佛还在耳中,她怀孕了?她终于又有了他的孩子?她满心惊颤激动,一下坐起身来她回来了? 满室黑暗,却还能依稀辨出这里是御书房。 桌边,坐了一个人。 “璃忧。” 她一惊,随即安下心来,因为他的声音是她的最熟悉。 她甜甜一笑,“皇上。” “你确定你没有叫错名字?” 黑暗里,男人站起身来,璃忧一怔,床榻边架子上的绸子被劲风拂到地上,夜明珠的光芒挣脱束缚,一室薄亮。 慕容谨之站在桌边,冷冷地盯着她,目光沉沉。 “皇上?什么叫错名字?” 璃忧拥着被子,心口一阵堵谎,怔怔看着突然变得暗冷的慕容谨之。 他刚才还欣喜若狂,为什么现在—— “譬如,戎兰亭。”他快步走过来,双手按住她的肩,眸光轻攫上她的眸,字字顿顿。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话,他的眼神深寒冷蔑,她心中慌乱,抚上他的脸,却被他一手挥开。 这一下,力道并不大,她却觉得很疼。 她愣愣看着自己被他挥开的手,一下凝滞了言语。 却是他先开的口,“在你醒来之前,朕一直在想,你一定服过药膳吧,只是既然服药,为何不服食得彻底一些?” 他怎会知道她服过药!璃忧浑身一震,紧握着被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她听到他暗哑残冷得几乎无法成调的声音在头顶传来,肩膀上他的手急遽收拢,她的骨头快被他捏碎。 “如果你没有服过药,怎会还以为这是朕的骨肉?” 仿佛被什么狠狠砸到心上,她一下僵住,突如其来的意识把她湮淹得窒息,指甲破破折陷在被死死攥紧的被子里。 她拿不出任何力气去看他的眼,他的声音却不肯放过她。 “两个多月大的孩子,还是你认为朕连自己有没有碰过你白璃忧也不知道?” 两个多月是池力镇怀上的孩子?事后避孕失败了?璃忧怔怔望向被下尚平坦如镜的肚腹,手足,乃至心口,尽是沧桑冰凉,慌,恨,疼,分不清哪种感觉气势更强。 她呆呆看向她面前的男人,哦,他语气里的轻蔑讽刺是在笑她愚蠢吗?怀孕了,却二三个月也毫无所知吗? 她身体不好,又因为怀不上他的孩子,心肝郁结,以前不是没试过月事不准,后来在姜医女的调理下,才好了起来。这个孩子在肚子里太安静,像呕吐这些早孕反映都不曾试过她以为是那晚的事情,抑郁在心,才影响了月信,还按以前姜医女开的方子吃过药。 原来是怀了孩子。 可是,季琳琅开的药她都喝了,怎么会?若说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姜医女减了剂量,让她有了孩子,这次怎会有如此巧合,季琳琅明知道事关重大,怎会不谨慎下药。 她眼鼻酸涩,却突然恍出丝什么——那天她让彩霞去煎的药,彩霞在那里碰上了姜医女那帖是什么药,彩霞和姜医女都知道,若是她们好意换的药呢? 若她根本就没有服下药! 原来要躲的始终始终逃不过! 她心心念念要怀上他的孩子,始终怀不上那让人永世都不愿再想起的一晚,她却有了那个人的孩子—— 她在宫里的时间都与在他在一起,只有池力镇的意外,他们分开了那晚,由始至终与她在一起的,只有戎兰亭,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戎兰亭在急函了说了那样的话,所以他怀疑戎大哥了吗? 他粗重的呼吸和冷厉的气息不断喷薄在她的脸上,他贴合在肩膀的手,潮热炙烈的烫,他的心呢,早已冷了死了? 她拼命摇头,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眸暗得冷得像一道漩,似要把她吸进去狠狠捣碎碾烂。 “不是他?那是谁?嗯?”慕容谨之勾唇一笑,眸色一沉,倏然翻掌攫上她的下颌,“你回宫以后,便开始躲避朕,朕早便派人逐户农舍去查,找到了你们投宿的农家,那晚,你们三人同房,季琳琅一直昏迷不醒,房间里有三个人,但实际上相当只有你与戎兰亭二人在!” “后来,农舍里的人看到他抱了你出去!” “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视线早已模糊不堪,她颤抖着去握他的手臂,“慕容谨之,没有!我们没有!我可以向你发誓,不是戎兰亭,绝不是他!” 她哑了声,哭着,却陡然被他从被褥里整个抱起,她被迫半跪在床~上,她的头猛地被他的大掌压下,他把她紧紧揽在怀中,他的声音沉痛喑哑地低吼在她耳畔,“璃忧,告诉朕,是不是慕容龙秀?是不是慕容龙秀做的?” 璃忧心里大骇,猛然省悟过来,刚才——他在试她,从她醒来开始,他就一直在试她! 所有话语哽凝在嘴边,她的心尚在慌骇之中,他却突然用力推开她,脚下一退,弯膝半跪在地上。 心绞之症!她不能迟疑! “不是他!”狠狠一咬舌尖,话一出口,她立刻跌跌撞撞下床~去扶他,“皇上,你怎样了?” 平生第一次,她如此谨慎,心紧到极点,不敢在脸上流露半分心疼,只装做毫不知道。 她的手没能碰到他的身。 他袖手一拂,她跌了出去。 第四百二十章 难言 她坐在地上,看着他缓缓站起,手从心口搁落,眸眼冰冷,心里轻轻笑了——症状慢慢消失了吗?她想,这个男人深爱着她,除去这事能牵动他,他修忍心性十四年,没什么是他不能调适过来的。 只要他爱她,就够了。 她知道自己放弃了最好的答辩时间,她刚才回答的时间恰好:不快不慢。 试图与他说些话,唇刚动了动,他却走到桌旁,双手一抹,将上面所有东西扫落到地上。 挂画,玉石,如意,花瓶他身形如梭,她痴痴看着他厉声大笑,将房里所有的东西尽数破摔落地。 一片花瓷碎片向她脸上飞溅而去,她一惊之下,躲避不及,也许,也并不想躲闪,闭上眼睛。 没有疼痛。 她一怔,睁开眼睛,他不知什么时候已侧身站到她身前,手里握着碎瓷。 瓷片尖锐的棱角把他的掌划破,血从他手心里跌落,他似毫无所觉,只是握着那块瓷子,一双玄黑的眸攫在她身上,他嘴角仍噙着极端优雅的浅弧,但那一双美丽的凤眸,眸里血丝弥缠,眼里净是鄙夷,憎恶,怒与恨。 那恨,又暗又深。 他手上的鲜红,他眸里的鄙恨,她身上所有的快乐和力气一下仿佛被什么统统抽走,她疯了一般奔过去抱住他。 “皇上,别这样看我,求求你,别这样看我。” 他一声轻笑,尔后慢慢笑开,掷了手上的瓷子,袖手一翻,掐上她的颈脖。 “白璃忧,为何连骗朕一句你都不肯?只要你说是慕容龙秀做的,只要你说是那个畜牲强迫于你!” 泪水滚落他的掌沿,握在她颈子上的他的手猛地一震,很快又狠狠收掐紧,她的脚尖离了地。她被掐握过咽喉多次,却从来没有一次如此痛苦。 痛苦,她却不想挣扎,她是早便累了,可是,心底有那么一个地方,却仍念想着与他在一起,想起他初知她有孕的欣喜若狂,想起他在她夜半噩梦时替她拭去湿汗,想起他那天吩咐郭麟的话她更不能让他误会戎兰亭。 她扶上他的手,深深凝着他,用尽力气,喉咙发出的声音却仍残哑不全,“如果我说――” 声音无法接续,喉颈如火烧,眼皮翻着,扶在他手上的手也慢慢松跌开,脖颈的压力却猝然撤走。 他一手挟着她的后背,单手捏住她的下颌,眸色狠戾,“说,找一个让朕不杀你与戎兰亭的借口!” 她垂下眸,“不是他!不是戎兰亭,那晚,他与我出去寻你,路上,大哥与人打斗,我担心你,偷偷去找你,后来在林子里遇到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谁,我——” “这谎不高明!” 话语却被慕容谨之暴声打断了,一双凤眸如红得可怕,他的额用力抵在她的额上,“从朕刚才问你话开始,你只一直强调不是戎兰亭的种,那时你早有反驳之机,你却并不说是他人所为,因为你很慌很乱,即使再聪明的人遇上,也会乱。因你一直以为你已服下药膳,这并不在你的预料之内。” “池力镇那郊地农户,民风纯朴,鲜少有外人进入,也因为这样,戎兰亭才带你避进那处,那晚林里不是朕的人便是慕容龙秀的人,不论是朕的人还是慕容龙秀的人都绝不会碰你,因为他们不敢!” “慕容谨之刚才一直跟自己说,若论那晚情形,若你曾落单遇到过慕容龙秀,慕容龙秀本就对你有意,甚至许妃封后,不过是朕的自欺!若说他当**迫于你,你为何到现在也不敢与朕说?” “那一晚,又还有谁在你身边?” 璃忧只觉额上温度骤冷,却是他全然离开她身边,他微微向后退着,眸里红丝愈加清晰,密密丛丛,仿佛要把一双眸都染成暗红,他冷冷盯着她,眼角眉梢都带出一股凶戾,璃忧闭了闭眼,嘴角抿出丝笑。 原来,越绝望,越会笑。 她想,他会杀了她。 若她现在再为戎大哥求情,那么,戎大哥只会死得更快! 突然又想起,水晶帘外,她听了他心思,他们重归于好的那一天,她说,她与戎兰亭并无其他。他说,她说,他信。 只是,若有一天,她背叛了他,他会杀了她! 与她一样,他也在笑,一笑之间,风华无双。 慕容谨之,是不是你的心也一样绝望? 在我们都屈从事实的时候,皇上,能不能不要去信你的眼睛,不要去信一切看似无漏可寻的“事实”。 只信我。 因为我是我。 慕容谨之也凝着她,眉目就像卷过雪白的涛,轻轻漾出浅弧,“白璃忧,这天下,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如此对待过。七岁开始,我想着的只有怎样从那些人手里把父皇交给我的江山夺回,不做傀儡之王,把我的母妃救出来,因为她是我慕容谨之的母亲。” “我早该杀了你。值得我去谋去想的只有这个云苍大陆而非你,我却每天想着你的身子好不好,只怕你不开心,我对我的母亲说,你白璃忧是我慕容谨之的愿望。” 璃忧摇头,哭笑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窗外月似钩,这千叶的月,总是难圆。 难缘。 此时此夜难为情。 ——余自问平生无疚无愧,只有一悔憾之事。那是慕容谨之去的时候,眼梢一划,冷笑吐出的话。 璃忧被遣回浓华殿。 除了彩霞,宫内宫人全被换了一批。仆役工作以外,所有人都不苟言笑。 问了彩霞,果然是彩霞是私下换了药,以为那阵子她在与皇帝闹脾气。她原是好意,只是事情往往不受人控制罢了。 她想见他,只是她再也见不到他。她无法进储秀殿,拘守重重。同时,他也半拘禁了她,她能进出浓华殿,但她谁也见不着。 不说夏卿等人,就是姜大夫也见不着,去到太医院,姜大夫总是不在。她明白,是他的命令。 肚子还是没有怎么见大,但那块肉血确实在成长起来,她过着她行尸走肉的日子,她想把孩子打掉,但她没有药。原来这就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在夜色里拿着破碎的瓷瓦在自己身上轻轻比划着,很快,被从暗处跃出的暗影卫制住。 后来,他过了来。 他冷冷盯着看了她良久,说,若她动了打胎或那种念头,他立刻杀了戎兰亭。 然后,又过了几天,有一晚,她在床上躺着,他突然过了来,浑身酒气将她死死抱住,也不说话,良久,才踉跄离去。 她一直以为,他会赐药或让人将她肚里的孩子打掉,但他却不让她将孩子拿掉,明明他早已疯狂痛苦不堪。 奇怪、疼痛以外,她很清楚感觉到,他越来越恨她。 也以为他会召戎兰亭回来,却一直没有——异族十八部发起了进攻。 后来,听说他有了新宠,新封了一个贵嫔,夜夜恩宠。只是这位新贵嫔听说极为神秘,寸步不出轩内,没有人见过这位美人,服侍的下人也一概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她没有哭,红了眼睫的是彩霞,问她,她与皇上是不是又闹了什么别扭。她无法回答。 倒是郭太后过来看过她几回,又说了些安慰了的话,言及她现在身子多有不便,让她莫怪皇帝。 宫里内外都在猜测皇帝的心,是因为白妃怀孕无法承欢,还是皇帝确实又有了新欢。慢慢所有人都偏向了后一种猜测,因为皇帝不再踏足浓华殿。 于是有了许多个传说,日子过去。 她痛苦却仍守着一丝希望。希望戎兰亭和晶莹夫妻平安,希望戎兰亭安排的人最后能擒下慕容龙秀,拿到解药。 第四百二十一章 危机 让彩霞在宫里行走的时候,多探听些边关的情况。 战时的情况是每个人都关心的,并不难打听——边关的仗,很难打。兵力悬殊太大,几乎是一比五的劣势。 若守城的并非戎兰亭,只怕边关早已失陷。异族十八部以为,戎兰亭只会死守城池,没想到他却利用山险,发动了数次突袭,让异族十八部折损了不少兵马。攻守之间,用兵如神。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东南山脉越来越难守,异族十八部补给充足,而千叶军却兵粮丝毫未到。 因为千叶军队的重心在南疆,那边战事虽不如边关的凶险,也越来越紧张。 但近些天,宁子憬夫妻却在南疆赢了场甚大的胜仗,于是几乎所有人都猜测慕容谨之将会调出部分南疆的兵,转战东南山脉。 慕容谨之却并没有那么做。朝堂上,多有臣子提出谏议,都教他冷冷斥退了。 璃忧素知他性情,不会视家国为儿戏,断想不到他此时如此强硬——他恨戎兰亭和她。 她每晚噩梦,梦到戎兰亭殉难。她越来越痛苦,却收摄心神,不敢去踏足储秀殿一步,怕更惹怒了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东南山脉的情况越来越险恶,在听到千叶军已断粮三天的那天清晨,她去了原来敏妃白子真住的淑仁宫——他这几天罢了朝,只日夜留栈宿在淑仁宫。 她不想踏足那个地方,时间却再也耽误不得。 那丽妃便是那得宠妃嫔,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打理着妆容。 凝了一眼帐子,皇帝还没有起来——昨夜喝了很多酒,几乎到天明才睡下。 婢女来报浓华殿白妃到。 皇帝早有命令,不许她见任何人,也没有人敢来找她。她虽觉奇怪,但皇帝对她极为宠爱,她心里欢喜,倒也没多加理会。 白妃,这位皇帝昔日的宠妃,还在民间的时候,她便早有所闻,一直好奇。她悄悄又看了熟睡的皇帝一眼,终于吩咐婢女请白妃到厅子。 璃忧没想那轻纱覆面的丽妃看到她会眸色大变,立刻下了逐客令,言语极劣,又让婢女带二人出去。 几个婢女伸手来扶。彩霞看丽妃眸色不善,怕她的下人惊动了璃忧的胎气,遂护着璃忧,与丽妃的婢女争缠起来,璃忧拉过彩霞,看向丽妃,轻声一句:“尊卑不分,白璃忧今日定要见皇上”。 璃忧的妃位比自己的高,丽妃一惊,正思虑要不要让她见皇帝,眸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划过,心下一狠,只让侍婢将二人撵出去。 璃忧环了众人一眼,一众婢女顿时不敢动手,丽妃这些天被皇帝娇惯了,进宫之前本又是镖师之女,脾气甚大,便自己动手来推搡璃忧。 彩霞大怒,朝她撞去,丽妃一声冷笑,掌锋一拂,彩霞心口遽疼,站立不稳往后跌去,璃忧一惊,赶紧相扶,哪知丽妃那一拂,余势极大,璃忧一下与彩霞都跌倒在地。 璃忧只觉得腹下一疼,按住了腹部,彩霞大惊,丽妃正茫然不知所措,突听得脚步声急遽而来,身子已陡然让人推开。 她大惊,看着那抹颀长的背影急步奔到璃忧身边。 璃忧怔怔看着一把抱起她的男人,他眼底青黑,胡渣未刮,他也没有看她,他抱着她,却没有看她,只漠漠道:“郭麟,传朕旨,废了丽妃。” 随皇帝奔出去,郭麟躬身应了,在他抱起她大步离开的时候,璃忧看到他背后的丽妃愣愣坐在地上,面纱垂跌下,哭喊着叫着他的名字“皇上”。 他也让别人这样叫他吗?她心里疼痛,却又顿然怔在郭麟那沉静的眸光和丽妃那张脸上,那张酷似自己的脸,她突然想起两年前的敏妃白子真。 她回眸看向男人的眼睛,满眶湿热,低声问,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吗。 “不能了。” 声音淡薄、决绝。 背后,彩霞跟着郭麟和一众宫人紧跟而来,朝她俏皮笑着。她轻轻闭上眼睛,不再看彩霞那明晃晃的笑靥。 回到浓华殿,慕容谨之把她放在床~上,刚直起身来,郭麟进了来,低声道:“皇上,侯爷,应亲王等在御书房求见。” 慕容谨之冷笑,“让他们回去!朕绝不发兵到东南山脉。” 他说着沉沉瞥了她一眼,“听到没有?以后别再来找朕。” 她的手尚捉握在他手上,他微一用力挥开,便要出去。 戎兰亭,晶莹夫妻,还有之前也随儿子过了去边城的戎老爷和夫人也在东南山脉!她心惊胆颤,又急又怒,下~床奔到他面前。 慕容谨之却一声轻嗤,“白璃忧,你姘头的死活与朕何干?” 他眼里的残酷和笑意将她彻底推向绝望。 那晚她整晚没睡,想了一晚,拿定了主意。 翌日,她打开了房间一直锁着的柜子——她学着他,也做了个柜子。 那里面有华芝离开前送她留念的几样东西,有戎兰亭送她的锦囊,小札,还有那天她离开羽姬庙前,从地上捡回的三生石。 两副人皮面具——一副是以前华芝易容成她的模样的用的假面,另一副是宫变那天,华芝最后一次做的假面。 迷药与他的令牌——那是两人以前逃宫去玩的时候用过的东西。还有,他以前给她的上百万两的银票。 那天,她告诉彩霞,第二天她会睡晚一点再起,嘱咐彩霞莫让其他人吵醒她。 那晚,她很早睡下,争取最多的时间。 他派来看守她的暗影卫是个女子,她一直知道。 当她再次把瓷瓦刺向自己肚腹的时候,暗影卫出了来制止她。 一是暗影卫的反应内力极好,虽中了迷药,却并没立刻昏迷过去。正当暗影卫呼喊示警的时候,却猝然倒地。 她一惊,却看到了从暗处走出的男子。 她从没想过还会见到这个人。 李遇白。 虽极为惊诧,倒并不多惧怕,只问他怎么又回到了宫里。 李遇白凝了她良久,说,他当日没有完成任务,被暂逐出仙砚台,须完成五件功德才能回去。两年时间,他已完成三件功德,然后,前些天,他回了宫。 想将最后两件功德送给她。 多日来的苦痛,听到李遇白的话,倒不禁笑了一下。 迷药——两副人皮面具,一副替暗影卫戴上,一副自己带了——出宫令牌。 计划和实施永远是两回事,若只有她一个,她未必就能连夜找到马车离开,出了皇城,她必须在帝都呆上一个夜晚,等到天亮才能去买马车。 她身上带着数额巨大的银票,也许在路上早就遭劫。 但多了李遇白。 白妃消失在宫里的数天以后,璃忧到了东南山脉,还有从江南粮商处购下的粮食。 夜穹高远。 东南山脉的星幕下,男人修长的手,正揭开军帐幕子。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白璃优,也是年旋和军帐外所有恰巧走过的士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位主帅的失态。 是的,一身男装的她,是他的弟弟,璃忧静静凝着前方的男子。 盔甲未褪,她第一次看到他的军装模样。 她从没想到银色盔甲里的他,仍如同往日,一般温恬儒雅,飘逸若仙。怔怔一眼后,他向她快步奔去,脚下竟一个踉跄—— 第四百二十二章 寻大哥 进了军帐,璃忧仍哈哈大笑,笑眼前男子出糗,戎兰亭俊脸微红,无奈地任她笑了好阵子,才扶她在榻上坐下,他双眸含笑,眸里的欢喜和宠溺——璃忧心里一疼,突然想起他当年率三十万大军抗拒异族十八部是何等威风,现在仍以少敌多,勇毅不减,但环了一眼军帐,所有布设竟简陋之极,便是椅凳也不多一张,桌上羊毫纸宣以外,搁放着半截薯子。 这样的陈设,这样的食物,这不该是主帅该有的军帐。他是守礼之人,这才让她坐了床~榻。 心里那股痛楚越发清晰起来。 “大哥。” “娘娘,”他轻轻笑了笑,伸手去抚她的发,却又思及什么,缩回手。 璃忧心里当即大恸,那人怀疑二人,但戎兰亭又怎么会碰她?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是君子如玉,怎么会,她却累了他,她垂了眸。 他的喜悦似乎也淀了下来,责备在她的发顶上微厉而来。 “娘娘,你不该私自出宫,这是战场,非同儿戏,虽说有仙灵阁的人护着,但稍有差池,便是性命之虞。” “军饷所需,皇上定会有安排。你身份特殊,不比寻常,若教宫里有心之人知道了,必定诟病,到时你该怎么办。” 定有安排么。 璃忧鼻子一涩,泪水滑到鼻头,死死咬紧牙。空气中一阵沉默。 良久,戎兰亭一声轻叹,“罢,大哥不说了,回去以后,皇上也必定是护你的。” “只是,不管皇上再怎么相护,你在宫里还是得事事当心,莫让人——” “大哥!” 她终于再也无法压抑住,哽咽着打断了他。 他总是念着她。 可她却害他至此,这批米粮支持不了多久,她心里还是盼着慕容谨之会派军队和粮饷过来,那是她深爱着的男人,这场战争关系太大,她希望他不论私情,再说,这是他的国家,即使他再恨他们,他也不可能这样做的,但若他始终不派军队过来,那该怎么办,不知为什么,她总隐隐有这种可怕的感觉,她猜不透慕容谨之心里在想什么。 “娘娘?” 男子的声音微一迟疑,她还在思虑,脸庞却被他捧起。 他的手指迅速揩过她眼底的湿润。 “你是好意。”他轻轻抚抚她的发,眸光紧簇,“是大哥不是,我骂你做甚!” 璃忧挣脱了他的手,站起,缓缓弯膝跪下。 戎兰亭一惊,伸手相扶,璃忧却不肯起来,他微微拧眉,手下一用力,将她抱回榻上。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她再没有迟疑,把所有事情告诉他。 桌上一声遽响,璃忧一惊,却见戎兰亭猛然扬落的手臂,掌心紧握成拳。 桌面纸墨被掌风卷扫下地,绘出一地残黑鳞纹。 “娘娘,大哥一定不会放过慕容龙秀!你先别回宫,大哥派人送你到江南镇郡,待此地战事一了,大哥便去寻你。 在找到慕容龙秀之前,你不能回去!” 肩膀被男人的掌心紧紧握着,璃忧一怔,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这一走,你怎么办?他只会越加疑虑你我的清白,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回宫。” “你不必担心我,家国面前,我相信,这兵,他一定会发!这场仗,咱们也一定会赢!” 戎兰亭缓缓站起,来回踱走数步,他的眸光微微远扬,却一片清澈坚毅。 璃忧一震,闭了闭眼,展颜一笑,“大哥,你信他,难道我反不信自己的丈夫吗?你意已定,璃忧也一样。” 戎兰亭回眸看向她,二人心意相通,相视一笑。 目光从身旁男子的脸上划下,璃忧慢慢合上眼眸。 二人说了很多话,连日来赶路,她的身子已支撑不住。 意识朦胧里只想着几件事。 明天,李遇白便送她回宫。 大哥说,这场仗一定会赢。 那个人,会发兵的,会的战事一了,大哥将慕容龙秀找着,所有一切会都会好起来的。 她迷迷糊糊想着,睡意袭来,身子却被谁轻轻扶起,“娘娘,醒醒,喝口粥再睡。” 她微微打开眼睛,戎兰亭将粥递给她,笑道:“这是你送来的粮食,来,尝一口。” 她拿过碗,唇碰到碗边,看了一眼又想起什么,低声道:“大哥,你吃过东西没有?” 戎兰亭一怔,微微颔首。 璃忧摇摇头,“你武功好,打仗也很棒,但这人不大会说谎。别说。你是吃过了,吃了薯子吧。” 把碗递给他,“咱们一起喝。”戎兰亭深深凝了她一眼,把碗接过。 两人也没避嫌,把一碗稀饭分食了。 睡到中夜,璃忧腿肚一阵抽搐,“呀”的一声疼醒过来。 戎兰亭打了地铺睡在地上,一看,吃了一惊,赶紧起来,坐到榻上,“娘娘,哪里不舒服?” “腿。”她刚抚向小腿,只听得戎兰亭低声道:“大哥僭越了。” 脚上一暖,却是腿脚迅速被扶起放进男人的怀里,肌肉的酸痛慢慢缓减。 “怎么,还痛吗?这是你连日赶路又怀了身孕闹的。” 他又将她的脚丫挪了挪,放进自己的肚腹里,用衣衫盖好,“是大哥疏忽了,这里冷,你的脚都冻得像块冰子了。” 夜静,他的声音听来越发柔和。她怔怔看着他的侧廓,他的几缕发丝垂下,面如玉,发如墨,俊雅得便像她在江南镇郡看到的翩翩公子,却又更贵气芳华毕露。 她的脚蹬在他腹上,只感觉肌理扎实,脸上一热,脚微微一缩,他抬眸看了看她,脸色坦荡,她一笑,倒是她忸怩了,遂没有再动,脚掌渐渐暖和起来。 若当初,那个人没有寻到喜堂上,她的记忆也停在如初始的简单和澄空,能与眼前这个男子共偕一生,看日出日落,数细水流年,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她已心有归属,但她多么希望有一个好女子来爱他。 “大哥,当你妻子的人一定会很幸福。”她笑道。 “我这辈子不会再娶。” 话语一出,璃忧大怔,戎兰亭自己似乎也吃了一惊,将她的脚放回被褥里。快步走了开来。 她看着他轻轻剪手在后,一身白衣如烟似雪,又环了这破旧的军帐一眼,鼻子一涩,垂下眸。 “娘娘,大哥该死,说错了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淡淡传来。那种轻淡不类慕容谨之惯有的慵懒,他在抑着,她能感觉到。 该死的是她,她不敢再说什么,眸光一低,落到自己腹上,涩疼更甚。 “娘娘,天快亮了,快再睡一睡,天明大哥送你出去。” 他侧过身来,容色已与之前无异。 璃忧摇摇头,“大哥,我不睡了,就让我陪陪你吧,咱俩说说话。” 戎兰亭微微一震,璃忧看他凝着自己,嘴唇微动,却随即抿了唇,走过来,替她掖了掖被子。 第四百二十三章 逃不了的牢狱 “赶路辛苦,睡吧,大哥看着你睡。”迟疑了一下,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发。 璃忧赶紧低头眨掉睫上的湿意,低声道:“大哥,你刚才想与璃忧说什么,你给我说说好么。” 戎兰亭侧过头,俊脸上有被人窥破心事的窘迫。 “大哥?”璃忧微微蹙眉男子越发沉默了。 她也越发不安,只怕自己又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忙附笑道:“大哥,我睡了,你稍会叫我——” 话被打断,他的声音带了丝不易觉察的粗嘎,“我能抱一抱你吗?” 说得又急又哑,璃忧心里一颤,朝男人看去,他这回没回避她的目光,深凝着她。眸中流光依旧清澈,却又隐隐藏了丝期盼。 他很快眉峰一紧,“该死,我都说了什么!大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她咬唇一笑,下榻穿了鞋子,缓缓走到他面前,伸臂抱住他,低声道:“大哥,这次也一样,请一定要珍重。璃忧在帝都等你凯旋归来。” 她明白他。这一抱没有其他,只希望对方一定要珍重。 希望能再见,能无恙再见。 嗅着怀中女子发上幽幽的清香,戎兰亭收拢紧手臂,低低道:“娘娘,珍重。” “别忘记这是主帅的军帐,连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岂不危险?还是说二位忘情至此?” 那低沉暗哑却仍能听出强抑着深怒的声音——璃忧浑身一震,往帐帘子的方向看去,天幕深蓝,星光微稀,男子一身风尘泠冷而立,凤眸沉深,嘴角一泓薄弧邪肆,冷冷盯着二人。 她被捉了回宫。 其实不算回宫——她被直接囚在宗人府的大牢里,她这一生,似乎总离不开牢狱之灾,牢里看守的狱卒,初时会说些宫里和外面的事情,她便求他们,给她说些边关的情况,狱卒却报以轻蔑的笑容,呸她数口,说她这个叛国的女人,不配听,他们将她移入最深的牢房里,寝寝的黑,依旧有很多的老鼠,最重要的是,再也听不清任何人的谈话。 对了,她有了罪名。 下了牢,确实该有个罪名。 私逃出宫通敌叛国,叛国之罪——那人的老师林司正判定的。 她本来就是罪臣之女,正好。 他不信。 回宫的路上,她一直说,可他再也不看她一眼。 不信就不信罢。 她不在乎,她都不在乎了。 她只怕那个男人给戎兰亭降罪。 有时绝望得想死去,却又不甘。她还不知道戎兰亭的情况,更不知道千叶的危难解除了没有,她还希望慕容龙秀被捉到了她还有很多想望,有想望的人不肯求死。 她不知道自己在牢里过了多久,只看到肚子已经开始显出淡淡的形状。 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怀孕让她的生气越来越弱。 没有人来看她。 他必定下了禁令。 说不清日子,但估摸有上个月了吧,也许更久一些。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他是没有拿定主意要怎么处置她是吗? 幸好食物和水还算干净,还有御寒的衣物。 她是不是该庆幸他对她还保留一点情份。 他将她带走的那个夜晚,李遇白并没有出来,似乎在军帐突然消失,不知所踪,明明他答应过翌日送她回程。 浓华殿年多的相处,从帝都到东南山脉的真正相处,李遇白并不是个轻易食言的人。 她只希望,他是去做她请求的最后一件功德,去寻慕容龙秀,或者是解药。 她常惦记着这事,她不想他死,可是,她错了。 她不想他死,他待她的情却也许早已殆尽,这一晚,她刚吃过饭,有人过了来看她。 她冷冷看着眼前的淡妆女子,拢着大氅,容貌越发温润得宜了。 “白妃,这段日子可好?”会这样喊她的没有多少个人,可是她却连喊对方的名字也不再想,牢门被打开,楚沐姝弯腰进了来。 璃忧没有出声,楚沐姝打量了她几眼,似没料到她如此冷静,脸上的笑意微微凝住。 “你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吗?” 璃忧淡淡道:“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楚沐姝脸色一沉,随即轻轻笑了起来。 “还记得我当初说过什么吗?” “没印象。” 楚沐姝冷笑,“真不知道他当初看中你什么!净是一副倔强脾气。” “他这个人聪明,也许看中我笨吧。没有把你当日泄露我们行踪的事情告诉他。” “你知道了?”秀眉一挑,楚沐姝微微一惊,又吃吃而笑。 璃忧拥了拥被子,闭上眼睛,女子的话讽刺而嘲弄,刺划过来,“那你可以试试找他,看看现在告诉他,他又还会不会理你。”璃忧心里一颤,眼皮微微跳动。 楚沐姝走到她身旁,突然拉过璃忧的手,璃忧一怔,警惕地看向她。 然她被囚甚久,气虚体弱,却挣不过楚沐姝,楚沐姝握住她的手按到自己氅下小腹,俯腰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知道吗?我这里怀了他的骨肉。” “是他的亲生骨肉,而非像你的孽种。”她的手,手心冰冷,不若楚沐姝的柔暖,这时,一冷一暖,更见分明,她的手尚按在楚沐姝的腹上,整只手掌剧烈颤抖起来。 “一个多月了。”楚沐姝贴着她的耳朵,低低笑道:“我的早孕反应厉害,他很紧张。” “骗人。”女人的小腹,让她如履火烫,璃忧猛地将手抽回,陡生的力气之大,手骨反撞到墙壁上,上面红肿一片,她却恍无所觉,不疼不伤,但那种滋味她已经便尝过,心里净是空空洞洞。 “你骗人。”眼泪串串从眼里跌出,她紧紧看着楚沐姝,“你说谎!他不爱你,怎么会和你有了孩子?” 楚沐姝一声轻嗤,“他怎会不爱我?我早说过,咱们且走着瞧瞧。白妃,他爱上我只是契机问题,以前不过是因为你梗在中间,断了我与他相处的机会。若他不爱我,他怎会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孽种?若他不爱我,就连夏卿他们都无法进来的宗人府大牢,我怎能进得来?” “白璃忧,他实际上爱的是我楚沐姝的性子,不再是你白璃忧!不对,实际上,他爱我比你更甚,在所有事情统统结束以后,在一切风平浪静以后,是我与他在一起,不是你!我已有了他的孩子,他早晚会将我封后。” 璃忧却仿佛没有看到眼前女子眼角眉梢所有的明媚,只轻声道:“结束?” “与异族十八部的仗打完了?与南疆的仗打完?” 楚沐姝微微一惊,往后一退,警醒地望着突然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女子。 明明她眸里满满尽是绝望,但那双眼里却灼**人她有些骇怕,喉咙一紧,已叫了出来,“郭麟。” 璃忧看也没看闪身护在楚沐姝面前的郭麟,冷冷看向楚沐姝,“那个人,你要,拿去!我不稀罕。我只想知道戎兰亭怎么样。” 楚沐姝一怔,眉头紧蹙她倒没料到璃忧会如此镇定从容,不由得微微生了怒气,却随即想到这不过都是她装出来的,唇角一绽,笑开。 “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很多天,异族十八部把他的肚子也剥开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跟她有孩子了? 她是不是该感谢楚沐姝把戎兰亭的情况说得事无巨细。 在她在这里算不出年日的某一天里,他死了,那么惨烈。 慕容谨之最后亲自领兵攻打异族十八部,取得破军之捷。 仗,都打完了。 终于,她所有的念想都彻底灭掉。她说不清那种爱恨,沉沉恢恢。 楚沐姝临走前让郭麟送了一份礼物给她,说是慕容谨之交待的,她倚坐在床上,看着脚下的镣铐,洞穿脚骨,她几乎无法挪动一份,虽咬紧牙关,一动,却仍痛出眼,想起二人别前的话,她自嘲一笑。 楚沐姝瞥了她一眼,“私逃出宫,你不是很能走吗,现在呢?白妃,如果当初你答应了我我们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 她笑得不可抑制,“楚沐姝,如果当初我答应了你,我的结局不会比现在好。除非你比我先死。” 楚沐姝脸色顿变,一动不动看着牢门关合上,唇角笑意又慢慢变得明媚,“白妃,他对你动了杀念,但我爱他,为了不让你成为他心中永远的想念,我不会看着你死。” 璃忧知道,楚沐姝还会再来。 胜利者喜欢做这种事情。 除考以外,楚沐姝又多了件乐事。 而她呢?还该以什么来继续这日复一日?她肚子里有个生命,但那不是她的,他果然没有视国事为儿戏,但他也要戎兰亭死,戎兰亭死了,是她害死他,她伸手入怀中,想将他送她的锦囊掏出来看看,突然记起,她下牢的时候,身上的东西被搜净,除去那枚三生石不知道是那名女官的疏忽还是他的吩咐,但都与她无关了。 他不再爱她,她的“背叛”是让他与楚沐姝好上的借口吗,还是说,他心底深处最爱的从来都是楚沐姝? 所以他才能这样毫不犹豫地与楚沐姝上了~床,然后给她的双脚锁上镣铐,原来这就是他与她之间的十年,他们的深爱。 像花期,开落有时,很多年以后,他再想起的时候,也许不值一晒,他们所谓的爱,最多不过是她仍执迷不悔,楚沐姝说,他动了杀意。 那正好,反正在他不放过她之前,她已经不想活下去了。 亏欠了戎兰亭的,她无法偿还,就用自己的命来赎吧。 把头蜷进膝里,昏沉之间,牢门外却传来轻微的声响。 是了,她刚才就听到隐约的脚步声。 是谁来了吗? “娘娘。”她一震,抬起头来,却见一个内侍打扮的人站在牢门口,但那张面庞却是她熟悉的。 “姜西?”心败如灰,再见故人,却仍不由得惊喜激动。 门口一身男装打扮的正是双眸含泪的姜大夫。 “娘娘,你受苦了!”璃忧一笑,却见她怔怔看着自己的脚眼,她摇摇头,拖着长长的镣铐,走到牢门前,“姜西,你怎么来了?” 姜大夫握上她的手,自己的手却颤抖厉害,“娘娘,这狱中守卫看似甚疏,外面却重兵严守。除了郭麟和郭麟两个总管能偶来替皇上传口谕,其他人一律不能进来,我们一直在附近候着,刚才看到郭麟带楚沐姝进来,侯爷再三考虑,思量着去找郭麟,倒没想到郭麟却答应了了让我乔装进来。” “我们都不信你会私通异族十八部,盛夫人后来也与咱们说了你私逃出宫送粮的事,但侯爷以下,咱们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皇上的态度很强硬,——王楠将军与盛子铭大人一直在请求皇上再彻查你通敌之事,侯爷在私下想法,若今晚盛子铭大人他们那边还是求不下来,那他就——” 姜大夫轻轻一扯璃忧的衣袖,眸光一览四周,压低声音道:“皇上之前一直延下所有典庆,但南疆王子前天过了来,昨天朝堂上皇上已答应下来,明天宫中将设盛宴大肆庆祝,一为南疆王子接风洗尘,二贺千叶获胜。” “娘娘,侯爷安排马车去了,他已拿定主意,若两位大人求不下,他将趁明天的热闹带你出宫。” 即使夏卿有心,但牢外重兵把守,他又有什么办法能带她出去?璃忧眉头微蹙,姜大夫似看出她的忧虑,又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才转身离开。 她轻轻喊住前方的身影,“姜西,你呢,你明天会过来接我吗?” 姜大夫返过身,含泪一笑,用力点点头,“如果两位大人娘娘,姜西一定到!我会和侯爷一起送你出去。” “那么,明天你过来的时候帮我准备一件东西,好吗?” 璃忧闭眼一笑,姜大夫离去前,满目疑虑,似极不解为什么自己会要她准备那件东西,又低声她,“娘娘,姜西不懂,皇上爱你,你们为何——” 她是想问,他们为何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吧。 是啊,他们都还不知道她“背叛”了他!下定决心,一切反变得轻松,她蜷在被子里,想好好睡一觉——只等明天。 可是累归累,却始终睡不着。 倦怠朦胧之中,却又突然听到脚步声从走道快步而来。 她一声轻笑,这一次又会是谁? “奴才叩见娘娘。” 璃忧坐起来身来,微微凝眉看着牢门外端正跪着的男人。 这一回确实是不速之客。 是郭麟。 四周漆黑,灯火很薄,郭麟的身影嵌陷在光影里。 “郭公公。”璃忧笑了笑,盯着床下青石地,“璃忧不是什么娘娘,你也无须行此大礼。” 郭麟的声音传来,是一向规行沉稳。 “在皇上心中,娘娘一直是娘娘。” 眼睛一下湿了。脚窝在被褥里,璃忧伸手轻轻一攥脚上镣子,那种撕裂心肺的疼又从骨上深入。 蚀骨之疼,原来是这样。 一直这种话太温情,真的别多说。 疼痛能提醒人去记住不要被蛊惑。 奇怪郭麟夜里的突然到访,她心头咯噔,突然想到什么,轻声笑道:“郭公公,皇上让你来送璃忧一程吗?”郭麟似乎教她的话惊慑住,一下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极低,看得到他微微的失态。 有什么东西被放到牢门边。 “娘娘,这些是皇上命奴才送过来的,您看一看明日宫中有庆典,如果您愿意去,请随时差遣这牢中的狱卒通知奴才,奴才来接您。” 她听着郭麟谨声说完,又跪下叩了首,那身影才融入黑暗里。 光线暗哑,她看不清那地上的东西。 眼睛闭了又闭,慢慢掀开被子。 铁镣清脆,那声音和脚下破出的新伤便让她想退回去。 这镣子是副好东西,勾入脚眼的一端铸着尖刺,每走一步,刺便会陷勾进脚踝里,剜出血肉。 她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子。他的东西,她还去看什么! 看了一眼牢门外那藏匿在黑暗里的若隐若现,又回头看了一眼床~榻。 第四百二十五章 背叛,蚀骨 她突然蹲了下来,一直忍着的泪终于全部夺眶而出。 不知在地上低声哭了多久,她慢慢斜侧身子,躺到地上,伸手够到牢门外。 触手软腻,她一怔,那是一个小包袱,下面似是一叠布料? 终于,还是拿了进来。挪了挪身子,就着另一侧外墙上微弱的火光看去。 那叠布料其实是一件衣服。 襟领处缀着雪白绒毛的新冬衣,她平日惯穿的紫色,衣服纹饰并不繁巧,但料子和做工极为考究上乘,庄雅大气。 她跟了他十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这衣服的好坏,些许鉴别的眼力还是有的。 她微微蹙眉,又打开了衣服上的小包袱。 绸子层层拆开,里面是一幅褶卷的绸缎。 颜色夺目,明黄如琥。 手剧烈颤抖起来,这东西,她以前在御书房里见过一回。 他放在哪里,她已忘记,只知道他拿出来放到桌上的时候,她好奇去翻看,却被他狠狠骂了一顿。 说这是先祖之物,是要赐给功臣的,不能乱碰。 他那时已宠她之极,别说骂,便是斥责,有时刚说一二句,看她委屈,他也就住了嘴。 她被娇宠惯了,一下气得跑回浓华殿,卷进被子里。 入夜的时候,他过了来,将她人带被抱回了御书房。 多情笑谁,应记那时。 干涩的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她赶紧一揾眉眼,将手里的绸缎展开来。 里面一方雪白果然是在御书房看到过的那件物什! 她浑身一震,慢慢坐起来,怔怔看着眼前的东西。 明日庆典,新衣裳,这是他的心思? ——明日宫中有庆典,如果您愿意去,请随时差遣这牢中狱卒通知奴才,奴才来接您。 她想起郭麟的话。 他前一刻让郭麟来送她痛苦,现在又让郭麟给她“恩赐”? 他的心,她不懂,也不想懂。 凝了这二件东西良久,唇角轻轻绽开若戎兰亭没有死,若他与楚沐姝之间的事从没发生过将那缎子卷了,用绸子包裹上,放到的衣服上面,末了,又拿了起来,放进怀里。 这东西的用处,她是永远用不着了,就权当留个纪念吧。 “娘娘。”耳畔的声音焦灼急促。 璃忧一惊,睁开眼来,面前两张脸庞微晃。 一个是姜大夫,一身小厮打扮,另一个竟是郭麟折返回来? 姜大夫会来,即意味着王楠与盛子铭的求情失败了。 也是,本来,判国之罪,罪无可赦。 她一按怀里的东西,淡淡一笑他给了她东西,但她得在众人和他面前拿出。 那个男人,要她自己去求他! 她的目光还在郭麟脸上,姜大夫却双手按在她肩上,催促道:“娘娘,咱们快走!” 她颔首,那郭麟眸光一低,搀她起来,在她耳畔道:“嫂子,臣弟送你出去。” 璃忧一惊对了!这地牢只有郭麟能进,随时来传达皇帝的命令。 眼前这个是夏卿,他易了容!出去么?不!她要去看看那个人。 御花园,四处装饰庄隆,座下众妃群臣,席位盈满,正中,皇帝擎杯轻啜着酒,宣布宴开之后,便没再多话,脸上神色深沉,并无半丝喜庆之气,旁侧左右,郭太后与楚沐姝有时说上几句什么,皇帝才淡淡一笑。 不少人悄悄往郭太后下首的楚沐姝看去,那是昔日失宠的皇贵妃,如今龙子的母亲——楚沐姝,天下间,人事变幻最大的莫过于宫廷,白妃谋叛之前,她一直不能出头,现在白妃落台,她立刻重新得到皇宠,又有了龙嗣。 皇帝果是念着往日情份,不过那时确是宠爱白妃。 可惜白妃却犯了傻,为替白家报仇,私下出宫会见异族十八部,现在异族十八部国境成了千叶的囊中之物,她却惹得皇帝大怒,不顾她怀有身孕,将她打进宗人府死牢,只是,甚为奇怪的是,楚沐姝有孕的消息从丽华宫传出,既经郭太后确认,当属不假,皇帝却一直还没封后。 也有人看向卿侯——这位往日与楚沐姝情谊似乎非同一般的侯爷,但夏卿与皇帝情谊深笃,当日与楚沐姝的感情想来也不过是幌子,说到这位侯爷,今日典庆,他却来晚了,向皇帝请罪,皇帝笑说不罪,他自罚数杯以后,此时仍一杯接一杯喝着,一脸沉郁,眸里却又带了丝欣悦,让人难解,众人笑谈之间,皇帝偶尔轻笑几句,立刻便鼓动了气氛,一时君臣之间和乐融融,这时郭太后笑道:“皇上,趁着今日喜庆,你也把沐姝的事儿确定一下吧,看让这丫头何时入主中宫。” 郭太后的话,一时将其他声息都盖过,所有人都有致一同把话搁了下来,只专等皇上说话。 王楠与盛子铭对望一眼,又看向夏卿,夏卿仍沉默着喝酒。琳琅斟了杯酒,朝前方的夏卿一举杯,仰头喝了,盛子铭眉头一皱,伸手轻轻按住妻子的手。 听郭太后说到自己,楚沐姝微微低下头,过了好一阵子,四周寂静,尚未听到那个位居中央的男人的回话,不禁抬起头,随即蹙了眉,慕容谨之目光横斜,正看向郭麟,郭麟却正低声与一名内侍说着什么,慕容谨之似乎极为专注,手竟擎着酒盏定在半空中,她奇怪之余,其他人也早已暗暗疑惑起来,郭麟把那小太监打发走了,正要退回慕容谨之背后,慕容谨之却摆摆手,制止住他的动作。 他忙趋身上前,俯腰道:“皇上有什么吩咐,奴才这便去办。” 慕容谨之把玩着手中的盏子,轻声问道:“郭麟,刚才向你传话的人,说的可是有关牢里的消息?”他的声音甚轻,但坐在他身旁的人还是能听得到,站在他背后的郭麟和星河对望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惊疑之色。 因缘际遇之下,当日从烂醉的皇帝口中知道白璃忧腹中孩子并非皇帝所出的只有他二人与如意,这是皇帝的秘事,二人自不会与他人再说,哪怕像夏卿与皇帝的亲密。 慕容谨之极恨璃忧,这时听得他问郭麟牢中之事,二人又怎不诧异? 郭太后也一脸疑虑,顿住了刚才的话语。 郭麟一惊,正不知如何回禀,却见慕容谨之神色微微不耐,忙低声道:“禀皇上,适才那内侍向奴才禀报的并非牢中之事,是内务府的一些事情。” 话说完,半晌不见慕容谨之答话,他心里越发忐惴,眸光暗暗往上一抬,却看不清慕容谨之的神色。后者目光轻垂。 他越想越心惊,白妃叛了国,但皇上昨晚却让他送衣衫,到底皇上对她——他微一思虑道:“皇上,莫不如奴才到那边走一趟,奴才怕这狱中卒子粗鄙,漏听了白妃娘娘吩咐怕也是有的。” 又是一阵甚长的沉默。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得慕容谨之淡“嗯”了一声,郭麟如获大赦,立刻退了下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她来了 众人不知道郭麟与皇帝说了些什么,但那副总管告退后,皇帝的脸色似乎稍霁。然而,过了不久,郭麟便匆匆赶回,满脸急色,附嘴到皇帝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皇帝眉宇一紧,目光在座下各人脸上掠过,猛地站起身来,众人大惊,却见皇帝脸色极劣,扬手直指着夏卿,道:“夏卿,给朕说说你迟到是到哪个地方去了!” 夏卿心里一惊,佯作镇定站起,道:“臣弟昨夜吃了些酒,今儿个晚起延误了时辰,适才不也向九哥禀报过了吗?” 慕容谨之冷冷一笑,袖子一卷,桌上酒杯向夏卿摔去,“延误时辰,只怕是更早起来吧,这整易容貌可需要时间!否则为何郭麟一直在这里,那牢中狱卒却说郭公公奉朕口谕将白妃带了出去!” 夏卿苦笑,果然瞒不过他这位兄长,他易容成郭麟,将璃忧带出宗人府,又让王府里几名武功甚好的小厮护着,嘱咐崔姜西将璃忧送出皇城,他则赶回御花园的宴席。 他离了座,走到慕容谨之面前,缓缓跪下正要请罪,却见慕容谨之的目光全然不在他身上,凝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他面对着慕容谨之,将坐在台上的人目光看得真切,除去慕容谨之,郭麟,清风与郭麟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端倪,便连如意和皇后也神色惊疑看了过去。 他微觉奇怪,却又有一丝不安从心里渗出,刚转过身,却听得一阵清脆的锁铁之声传来,他大惊,这声音他今早才在一个地方听到过可是他明明已经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定睛看了过去,与这座下所有的人。 有两个人从前方白梅皑皑处走出来,其中一个是名“青衣小厮”,但人们的目光并不多在她身上,而在她搀着的女子身上。 有禁军上前要去捉二人,他眉目一挑,厉声喝斥住。 那女子没有上任何妆容。一袭大红衣裙,将白皙透明的脸色渲染得更苍清。 在座的没有人会去穿这样的红。 在千叶,衣色以黄为尊,黑为次。明黄,那是帝后衣饰的颜色,没有人敢穿,红色太鲜艳,只怕会夺了皇后一身琉金衣裙之色,但凡妃嫔,都避忌穿红,红,更像嫁裳的颜色。她在身旁的小厮搀扶下,一步步走过来,不必认真揣侧,谁都知道她在看谁。 座下,有人擎杯举箸,便像刚才的皇帝,都定在半空这个女人不该出现在这里!她已经被打下死牢,不该这样无所顾忌凝着这宴上高台最尊贵的男子! “将这妖孽擒下!”有苍老的声音怒喝而起。 听得老丞相发怒,刚被夏卿喝止住的禁军立刻上前,半空中,却有身形一划,一个女子鞭子一甩,挡在红衣女子前面。 “琳琅!” 一听发话的是统领,众人几乎又同时止住脚步,这时,有人眉宇蕴怒站起,“莫反了不成?都没听见郁相的话吗?还不快将这私逃的罪妃逮回宗人府大牢!” 夏卿一拧眉,看去却是刑部尚书,掌管刑部,他说的也没错,璃忧是逃了出来。 这下便是盛子铭也未必能制止得住禁军,毕竟禁军要护卫的是皇帝的安全。 他正烦躁,却见所有禁军都迅速躬身施礼退了回去。 他心下一凛,往旁边的男人看去,果见他手一挥,身子微微倾前,迎上女子的目光,慕容谨之心房猛跳又狠狠一缩,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恒久,他争夺权力,要站在最高之处,却又比任何人更清楚,这些并不能千秋万代,总有衰荣。 第四百二十七章 红衣似血 最高的地方才能施行所有的构想,然后在这一望无垠的繁华里,看天下人低语浅笑,能够低语浅笑,家常闲话。 可是,他得到的又是什么?称颂吗。 这虚浮的东西,他要来做什么! 生杀予夺,肆意笑骂,主宰一切? 最终还是一场空寂,哪怕死后眠长金石为伴,金缕玉衣去织。 终归是空,他不去看她,不闻不问,放了暗影卫在她身边,却又只吩咐除非关系她生死,否则一概不准向他汇报。他恨她,他不想知道有关她的任东西,可是为何白天还能冷静处理桩桩战后待兴的事情,晚上却夜夜醉死在还隐隐有着她气息的帷帐里? 也许是华梦一场,在那梦中有过笑靥如花,有过玉颜调皮,有过年岁似锦,那样的梦总是过于美好,以致醒来后还会死死惦念。 盛典,然后,盛典过后,会是下一场战争,但那时是他做的主舵,而非生受的一方。他会一步一步实现他的计划。 那是何等的热闹? 只是,为何越热闹却越冷寂? 这天下都是他的,他怎还会如此寂寞? 是没有人与他共享吗?也许是。 但若他要,谁不愿意?同苦之人少,但这世上从不乏同享的人。 原来,不是没有,而是想要与之分享的是谁。 捋想一次又一次,却怎么还是那个背叛了的人? 所以才会突然将所有理智都抛却,仅为这夜里扎醒寂寞的痛苦,去翻出一件能恕赦任何罪孽的东西,去翻出早为那个人做好的冬衣,唤身边的人去传话吩咐那一句句好笑的话。 他竟疯狂到想将一切清抹去,与她重来?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已存了这样的念头,将她囚禁,其实不过是怕戎兰亭死了,她恨他,他怕她深深憎恨着他,那样会让他明白,她有多在乎戎兰亭,戎兰亭的死是必然,即使没有这场背叛,戎兰亭还是会死在战场上。 按战前得悉的那个秘密与绝不更改的约定,马革裹尸,是戎兰亭的选择,他再恨,也只会选择与戎兰亭拼斗,而非在战场上粮草不援六军不发的卑劣方式。 这种行径,他还不屑!只是,他不会告诉她。 恨吧,恨的同时,她心中对戎兰亭的爱就会减一分,对他便惦记一分。 她没有穿他为她准备的衣裙,但这身妍红却仍让他无法移目。她嫁他那天,便是这样的鲜活。 突然,他眉心一紧,眸光定在她的裙裾下慢慢拖行的脚。 是谁给她下的镣子?她的脚被锁铐着,拖着长链,但不该走得这样慢,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刻意去忽略那种疼痛的感觉,目光微动,掠过背后的楚沐姝与郭麟,她停住了脚步,好一会,才再接着走。 他几乎便要走上前去,微微抬起的脚,终究没有迈出,她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他淡淡看向她,袖里手指却微勾起——夏卿要带她走,她却没有走!她折回来会跟他说什么?若她向他求饶,他会再与她在一起吗? 他不知道。 她曾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过,并有了那个人的孩子!她爱那个人,不惜逃宫,为他送粮。 他们在军帐里紧紧拥抱,那一刻她脸上净是依依不舍,是他亲眼所见,目光落到她的肚腹上,那浅浅的浑圆,她里面的是别的男人的种!他怎还想着与她重来?怒气瞬间在身~体里生出,只想伸手掐上她的咽喉,有轻微的呻~吟之声从旁侧传来,郭太后惊道:“皇上,快过来看看沐姝!” 第四百二十八章 远走他乡 郭太后这一喊,声音立刻从四处而起,只听得其他妃嫔急道:“贵妃姐姐怎样了?”璃忧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眉峰微沉,侧身向楚沐姝望去,郭太后下首,楚沐姝正掩着肚子,低声呻~吟,秀眉颦蹙,痛苦地迎上男人的目光,看向璃忧背后的青衣小厮,夏卿低声道:“姜西,你给她看看吧。” 姜大夫凝了他一眼,轻轻一笑,却摇了摇头,缓缓道:“不!” “给她诊断。”慕容谨之瞥向姜大夫,声音已是微冷。 姜大夫咬牙,正要回答,璃忧突然伸手握住慕容谨之的手,慕容谨之目光一暗,反手握上她的手,他似乎全然没有去想,就那样捉握住她的手,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住! 璃忧也是一怔,她知道姜大夫会怎样回答,她只是想分散慕容谨之的注意力,也想过不会凑效,毕竟这男人在乎楚沐姝与她肚里的孩子。 自己与自己,不是很强烈的对比么。她肚子里的是别的男人的骨肉,而楚沐姝怀的是他的孩子! 郭太后声音大急,“皇上呢?皇上怎还不过来?”璃忧看到楚沐姝的目光斜睇过来,又冷又厉。 看着身前与那人交握的手,她一震,她这是做什么?和楚沐姝去争一个男人?各施其法?想起那二人有过的亲密,又想起戎兰亭最后那句“珍重”,她心里一涩,他与楚沐姝颠鸾倒凤,而她与戎大哥原来,她与戎兰亭甚至还没有好好诀别,就永诀了,手一用力,要从那人的掌里收回,他却比她更用力,她无法挣脱,吃惊地看着他,慕容谨之的目光却盯实在二人手上,看她挣扎,挑眉看向她,眸光冷狠,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指节上的茧甚至在她掌心的皮肤上擦磨着,那是往日他对她不经意的微小动作。 她一时晕眩,身子一晃,他已揽过她的腰,迅捷得就像他没有一丝迟疑,甚至她看到他嘴唇微动,又随即合上,这样可怕的温情,她心里惊乱,脚微微一提,那里的疼痛提醒着她,她看看楚沐姝,又看看他,脑里卷过二人纠~缠的情景,在狱里拼命压抑的全部涌上来,她突然好想大声朝他吼,将那晚的事情统统告诉他。 可是,不行。 她听到自己颤声在问,“你与她真的上床了?”事实放在眼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这样问。 他们的手紧握着,她只盼他说没有,然后,也许她与他还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掌在她腰肢上的手一紧,烫热从她的肌肤上传来,她看到他眸光暗沉,轻声道:“是。” 他的话像脚上的尖刺一样剜在她的骨肉里。 她笑了又笑,仰起下巴看了他半晌,道:“皇上,你知道我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慕容谨之紧攫着她的手,他的眉心甚至在急促跳着,“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肚里的孩子是谁的吗,是戎兰亭的。我怕你害他,才死口不认!他现在死了,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轻轻一声,她听到骨头折碎的声音,她痛得冷汗直冒,却冷冷看着他,看着他扬在半空中的手,这次,他一定会打她吧。 打吧,慕容谨之,也许你永远不知道,但如果有一天,终于有一天,你发现你亏待了我—— 在听到他的答案以后说了那些话,将他彻底激怒,她被转进皇城大牢,被判数天以后斩首于闹市之中,之前便是让内侍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活生生打掉,她命硬,就是如此都残留下一口气,等待腰斩,狱中得悉楚沐姝被封后的消息,静默等待死亡,行刑前一晚他的到来,她那时悲伤之极,确认了他与楚沐姝之间的事情,更愧疚于戎兰亭,种种之下,甚至说了损毁戎兰亭名声的话去逼迫他,只想追随戎兰亭而去。 后来的事,她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行刑时,父亲拿出了当年千叶先帝赐给自己的丹书铁劵救了她一命,皇帝大怒,却还是下旨放了人,父亲将她接回了白府,之后命人在一个雨夜悄悄将她送往江南,临走时将一个包袱塞进了马车,对她嘱咐道:“包袱里的东西,对你有用,以后隐姓埋名,好好做一个普通人。”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两年后…… 两年后,江南,落成—— 城西清幽的一间院落中,春季院中落英缤纷,青蕊夫人接过丫鬟春梅递来的梅花茶,轻饮一口,不禁赞叹,“春梅,你煮的梅花茶越来越好喝了。” 春梅羞涩的低下头,道:“夫人爱喝就好,春梅愿每年春天都为夫人煮茶。” 青蕊夫人倚在樱花树下的躺椅上,淡笑道:“有你这句话,本夫人今天的心情变会好一整天,吕炎回来了吗?” “还没有,夫人,吕先生今天去隔壁镇收账,并不远,看时辰应该也快回来了。” “嗯,去做饭吧,今日我还是吃些清淡的,吕先生辛苦了,你给他多做条鱼吧。” “是,夫人。”说完,青蕊夫人摆手,春梅便转身径直去了厨房。 青蕊夫人,便是那年惨遭腰斩,却死里逃生的白璃忧,两年前白枫命属下吕炎,将她送往江南白家的别院修养,白璃忧那时在牢狱中身体惨遭蹂粝,到了江南别院后,也是每日靠着人参吊命,毫无活下去的生气,白枫人在都城,分身乏术,便送来的春梅,春梅也算是白璃忧的恩人,虽是下人但待她极其的有耐心。 她整日整日的不吃东西,不是躺在床上,就是靠在床边发呆,春梅便每日熬些小米粥,一点点的给她喂服,她吃了就吐出来,春梅不辞辛劳,她吐一次,春梅便再煮一次,每次皆以小勺少量的喂她,后来再到每日的汤水,也都是亲自服侍她喝下,后来她的身体渐渐有了些气色,春梅见她依然没有我胃口,便每日上山为她踩在野生山菌煨鸡汤,每日一盅,持续了三个月。 人心都是肉长的,那时白璃忧想到自己与慕容谨之之间的孽缘,以及戎兰亭的惨死,本想将自己活活饿死,或是身体油尽灯枯,死了就好,可没想到会遇到春梅这样有耐性,又善良的丫鬟,也许是因为看见春梅的诚意,不想在辜负,便这样活了下来。 吕炎是白枫的手下,离开都城时,白枫就对她说过吕炎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吕炎随白枫征战数十年,后来又在宫中担任禁军副统领一职,与她是有见过面,白璃忧对他刚正不阿的脾气倒是略有所闻的,吕炎护送她来到江南后,也跟在她身边伺候。 太后白秋月倒台,白家数十分支全数被铲除,但白枫宫变时,护主有功,坚决站在慕容谨之一边,加上一身功勋,换来了从他以下白家数名子弟抱住性命,而白秋月当年为了起兵造·反,在慕容谨之年幼时,挪用国库在江南秘密置办了不少的产业,当初白枫交给她的包袱中,就有白家藏在江南的所有产业,以及十一个银库的钥匙。 除了银库,别院等产业,还有银号,粮行,商行等,可以说白璃忧虽然失去了在宫中的尊贵生活,但在江南她却手握着富可敌国的财富。 平时,这些产业,总归是需要人打理的,她化名青蕊夫人,外面的人都只知道她是一个寡妇,外面很少有人见过她的面,平时交际应酬,也都由吕炎这个大管家出面。 假寐了一会儿,她又从噩梦中惊醒,她这两年身体恢复不错,但楚沐姝当初在天牢中告诉她的那番话,这两年一直缠着她,让她每每在梦中看见戎兰亭被异族十八部开肠破肚的场景。 “夫人?!” 春梅的声音将她拉回来,青蕊夫人抬眸,眼神爸巴巴的望着春梅,“我又做恶梦了?” 春梅点头,将落在地上的薄被捡起来,轻轻拍了拍,说道:“上次那个大夫说吃了他的药,夫人就不会做恶梦了,我看又是一个庸医,听说城东有个大夫,年纪轻轻却着实有些本事,很多找他看过的人都说,他是有真本事的,春梅明儿就去城东看看,如真有本事,就请来家里给夫人看看。” “夫人,你这噩梦已经做了两年,要是一直下去可不行——我看啊,这是心病。” 青蕊夫人打断她,道:“饭糊了吧。” 春梅一惊,这次想到锅里还煮着饭,跑回厨房时厨房里都冒出了黑烟,青蕊看着她慌乱的样子,不禁失笑,不过笑归笑,笑完之后看着满地的花瓣,心中又不免一阵失落。 大哥死时,好像也是春季,有没有这漫天的花瓣为他送葬,那样一个男子,配得上世间最好的风景,但却偏偏遇上她这个丧门星。 眼泪没忍住就落下来了,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小孩嬉闹的声音,像是在戏弄着什么人,春梅走了出来,将手上的锅盖一放,便对她说道:“夫人,怕又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乞丐,我立刻出去将他们赶走,免得扰了夫人清净。” 她点头,却想起一事来,在想想春梅那大嗓门,便道:“北边在打仗,昨日去庙里进香时,在城门外看见不少难民,这些孩子大概也是跟着逃难来的,别为难他们了——”白璃忧顿了顿神色,又道:“家里还有馒头吗?” 春梅点头,道:“还有些,昨个去庙里本来准备了两百个面头,分发给庙外的乞丐,还剩下些。” “那你将那些馒头放在笼屉上再蒸蒸,然后拿出去给他们吧,多给一些,在将往年那些已经穿不上的衣服给他们拿一些给他们。”白璃忧一一吩咐,春梅也记了下来,然后照办,很利索的将馒头蒸好后,再去房间中拿出几包穿不得的衣裳出去,大步的走出去。 “你们过来过来!”春梅将馒头抱在怀中,将门外那些孩子给招了过来,见到春梅手上的大白馒头,那群小气改便蜂拥而至。 “慢点,都有!都有!”春梅递馒头出去的手,瞬间被小乞丐抓得满身污泥,只听见那群小乞丐偷偷在议论—— “要不要给他也拿一个。” “当然要拿,他手脚不利索,还教我们功夫。” “对,对,没有他教我们功夫,就被大乞丐欺负了——” 春梅笑道:“你们还挺讲义气了!” 其中一小乞丐挺起胸脯,道:“当然勒,他是我们的人,我们当然得照顾啦。” 春梅见他这么小个人,说起话来一副大人的样,便笑着多给了他一个馒头,“喏,多奖你一个。” “谢谢漂亮大姐姐。”春梅赶紧说道:“别谢我,应该多谢我们夫人菩萨心肠,不然你们就等着饿肚子吧,不过拿了馒头衣服,你们就要离开这里,不得扰了我们夫人休息。” 那些小乞丐立刻齐刷刷的点头,说好。 第四百三十章 还是不肯放过 回去时,春梅多看了一眼那倚在墙角,浑身污秽,闭着眼睛,双手蜷缩在袖中的男子,虽然他一脸污垢,手脚也像是受了极重的伤害,但仍能看出以前的风华。 春梅暗叹可惜,这么一个人,再这样的乱世,也不知经历了什么,考取个功名什么的,应该不难,怎么就沦落成了乞丐。 走进院中,那群小乞丐的声音应远去,春梅掸了掸身上的污泥,自顾自的牢骚着,“夫人,外面的乞丐越来越多,也不知道能帮多少,而且大多都是失去双亲的孩子,他们那么小就流落在外面——” 想到那个沦为乞丐的男人,春梅又道:“世道不好,就是大人行乞,也不一定能够讨到什么吃的,何况是孩子。” 青蕊单手抚额,表情隐匿在阳光下,其实这两年北方一直在打仗,千叶那位皇帝一直在扩张自己的疆域,战争多了,自然失去家园的人也就多了,这两年来,她已经拿出不少的银两来帮助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洛城就有不少她出资修建的私塾,和临时的休息地,给难民分发食物,衣物,可是短短半年时间,难民源源不断的涌进洛城,她也渐渐力不从心。 春梅的话,她自然明白。 - 夜,书房—— 青蕊一直等到吕炎回来,吕炎回来便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当初白枫私自放她离开,便被慕容谨之软禁在将军府中,吕炎这次回来告诉她,慕容谨之解除了禁令,白枫已经回朝述职。 “吕叔,皇上会放过爹,原因是什么?” 吕炎摸了摸胡须,意味深长的说道:“一大概也是因为元帅的战功,以及在朝中的威望,所以皇上也不敢对元帅做什么,二就是皇上大概也知道只有元帅知道小姐你的去处,如果永远软禁元帅,元帅不会告诉皇上你在哪里,只有放了元帅,才能找到小姐。” 青蕊苦笑,道:“这人还真是不死心。”而她却早已死心了。 吕炎又道:“小姐,皇上让元帅回朝为官,小的就不明白,元帅早就归隐不问朝中之事,为何还要元帅回朝,皇上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青蕊淡淡道:“当年宫变,太后生死不明,白家全族,除了跟随爹站在皇上那边的一脉没有被铲除之外,其他分支皆是被斩尽杀绝,整整杀了三天三夜,这件事对于一个以仁政著称的皇帝来说,是人生的一个黑点,再次重用白家人,也只为了堵上悠悠众口,而且爹是元帅,在军中有极高的威望,北方千叶又在打仗,自然需要一个精神领袖,而爹正好符合这个要求,但就怕——” “怕?怕皇上对元帅不利?”吕炎心惊。 青蕊点头,道:“怕最后也是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吕炎长叹一声,许久后,才坐下对她说道:“元帅,我们要想办法尽早接他离开都城,皇上这几年——” 吕炎欲言又止,青蕊只笑着问他,“有什么不可说的?” 吕炎看了她一眼,眼中意味深长,才道:“这些年来,皇上将千叶疆土扩张了不止三倍,让千叶在短短三年时间内成为了这片大陆做强大的帝国,可这些年来,皇上的性情也变得异常的乖张残暴,上个月有一位新晋的状元,在朝堂提了一句当初的白家,以及小姐的事,便被皇上给革职查办,夺了功名,永不录用,还有一位三朝元老,上书要论罪元帅,结果这位三朝元老回家的路上就被禁军逮捕,下了牢狱,最后死在牢中,反正就是没人敢在宫中提起小姐,或是白家——” 不提便好,青蕊淡笑着轻握住拳头,道:“白家的事,白家的人,到今时今日仍然是深深影响着朝廷,就算是过二十年,也是一个禁忌,他们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很正常——吕叔。” 青蕊看向吕炎,问道:“白家其他人现在可好?我乳娘?” “小姐请放心,乳娘已经在霞飞镇安顿下来,隐姓埋名,与当地一户员外成婚,员外无儿无女,倒是善待乳娘膝下的几个儿女,白家其他人,也都安好。”吕炎说道。 青蕊点头,接过吕炎递来的书信,“这是元帅要交给小姐的。” 青蕊摆了摆手,道:“吕叔,你一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是。” 吕炎走后,青蕊打开那封信—— 月光下的窗户旁,青蕊安静的负手而立在窗边,她本想在这座水乡了此残生,却没想慕容谨之仍是不放过她。 白枫的信中说,这两年来,慕容谨之每天都会派郭麟去元帅府问她的下落,白枫不说,他也不强求,一直这样派人过去问,白枫信中说慕容谨之迟早都会查到江南的,让她早作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 青蕊苦恼的抚额,慕容谨之你这又是何苦?当初说放手的是你,现在又何苦寻找,难道自相矛盾的还不够? 青蕊打开当初白枫给她的那个包袱中的锦囊,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只有草草几字:去理姬国。 理姬国?为何要去那? 理姬国,听闻那里是女王治国,地处东海之滨,四面环海,是非常神秘的国家,为何爹会让她去那里?青蕊不明白,但也不敢多想什么,再看包袱中那块刻着奇怪文字的玉佩,她还特意找人问过这上面的文字是什么意思,懂得人告诉她,这些文字是属于理姬国的,而且纹饰只有理姬王室才能使用? 青蕊问过吕炎是否知道白枫与理姬国有什么渊源,吕炎当时吃惊的表情应出卖了他,但他矢口否认白枫与理姬国之间存在的秘密,只说这件事还是小姐自己去解开。 自己解开?青蕊苦笑,心中想这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但要她离开前往理姬国也不太现实,但说真的她也想出去走走,这个想法也在心中成行很久了,但就是启程日期会在何时。 这时,春梅端着热水进来给她洗脸,青蕊随意问了一句,道:“春梅,你可去过理姬国?” 春梅立刻回答,“听说那里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去的,我可没去过。” “为何不是随便人能去的?” “夫人,你不知道吧,听说那里住着的人都是天上的神仙,她们不吃不喝,只喝花露,只吃仙桃,数百年来都没有人能够找到去理姬国的通道,知道的也只是听过有这么个国家名字罢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找来了…… 不放过又能如何?江南地处君国与云苍交界之地,任你慕容谨之寿宴通天,也不可能将她再抓回去,不过就是抓着白枫,胁迫她自己出现,但她也知道慕容谨之绝对不会对白枫如何,白枫那一身的战功,有个闪失,难掩天下悠悠众口。 “明儿,你陪我去庙里上香吧。”白璃忧将锦帕放下,自己开始解腰带,放下头上的束带,春香将锦帕收拾好后,便过来帮她,再将床上的被褥铺好。 “夫人,那人跟你应该是有很深的交情吧,不然您也不会每个月初一十五就去祭拜他,还为他供奉长生位。”春香心中满是疑惑,“那人也不知道是前世修了什么样的福气,才能让您如此敬重。” 白璃忧上了床,眯上双眸,揉了揉自己的双腿,神色变得格外的忧伤,春香一看,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怎么又提起夫人的伤心事来了。 春香赶忙说道:“夫人,春香不好,不该多话,你别在意——明天,春香就陪您去。” 白璃忧摆摆手,道:“他是我的一位故人,生死在战场上,是兄长,是朋友,也是知己,当年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便成为了我的终生的遗憾。” 春香听闻,默默点头,将被褥给她掖好,叹了一声,道:“我家里的父兄,当年也是死在抵抗异族十八部那场战争中,那场战争死的人不计其数,但没想到夫人的朋友也在其中。” 白璃忧淡淡苦笑,道:“是啊,那场战争夺走了多少人的性命,只为——”她欲言又止,心中悲愤,为了慕容谨之的千秋威名,死了十万将士,而最心疼的便是戎兰亭也死在那场战争中,如果慕容谨之早点出兵,如果他能不计前嫌,如果——只是,哪里能有什么如果。 说真的,这两年除了活在对戎大哥的愧疚与遗憾中,还有便是对慕容谨之的憎恨中,任以往多少爱,也因为戎兰亭的死变成了仇恨。 春梅忽然笑道:“夫人,便是这些年你每月的祭拜,那人也应该泉下有知,感到欣慰了,只是你每次去庙里,春梅见你都是满心忧伤,还是想劝劝你,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夫人能够保重身体才是,不然元帅又该担心了。” 白璃忧看了她一眼,默默点头,没再说话,便睡了去—— 春梅吹灭蜡烛,走了出去,将门关好后,便去了自己房间,但屋内的白璃忧其实并没有睡着,她安静的从床上起来,将白枫给的包袱打开。 她仔细端详起那块白色的玉佩来,在从书架上翻开有关于理姬国的记载的书籍,她这样做已经持续了好几一段时间,但翻阅书籍后,也只是将玉佩上的奇怪文字翻译出来不到十分之一,只能确定这块玉佩是属于理姬国王族所有,但为什么白枫会拥有理姬国王族才能拥有的玉佩?为什么要她去理姬国寻找答案? 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白璃忧手指轻轻抚过玉佩上的文字,又在书籍中找到了一个对应的文字符号,翻译成汉字竟是长公主三个字。 长公主? 难道玉佩是理姬国长公主的东西?那这位长公主又是何许人也?白璃忧起身,重新回到了书架边,在最里面的一个角落找到一本红色封面的书籍,按着曾翻阅过的记忆找到了一些文字记载。 理姬国建国三百年,一直有女王治理国家,二十五年前,理姬国长公主金玉公主被摄政王指控谋反,被抄家问斩,一年之后摄政王凌霄逼理姬国国主退位,自己登位,也就是现在的凌霄女王,但书籍中并没有记载长公主的结局如何,只记载了长公主被问斩时,宫中已乱,有说长公主被自己旧部救出了皇宫,从此隐居山林,也有记载长公主早已经被凌霄赐死在深宫中。 那父亲是如何跟这位长公主有渊源的? 就在白璃忧沉思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听力度像是吕炎,白璃忧将东西收好之后,开门走了出去,只见吕炎站在门外,神色焦急。 “吕叔,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有人来人了。” “何人?”吕炎略微低头,朝着门外看去,只见春香站在门外朝着外面喊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请回去吧!”谁能找来?难道是千叶旧识? 不过就算是千叶旧识,她也不害怕的,毕竟这里不是千叶都城,任他们也不敢对她做什么,“春香,将人请进来。” 当人进来时,白璃忧是真的惊呆了,她没想到来人竟是白秋月,她的姑母,也是仇人,白璃忧失声道:“是你?!” 白秋月一身素白衣裳,虽没了在宫中的锦衣华服,但身上那身与生俱来的贵气形成的强大的气场,还是让白璃忧怯弱,她真的是没想到慕容谨之竟然放过了她。 但白秋月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失望了,白秋月摆手,屏退身边的守卫,自个儿走了进来,月色下,一身风华绝代,谁能想到她们还会在江南这个地方相遇,而且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 “你一定很很吃惊,我没死吧。”白秋月在樱花树下站定,挑眉淡笑道,“我的好侄女啊,找你找得可真辛苦,但也不难找,我那傻弟弟又能将你藏去哪里呢,除了这里之外。” “皇上没有杀你?”白璃忧一脸震惊未消,对上白秋月那带着淡笑的脸,气势已是不足支撑自己,白秋月月色下风华绝代,哪里像是死囚犯人,她道:“宫变之后,她一直将我囚禁在西山行宫的天牢中,那时哀家也以为自己将死,可是没有,而且半年前还让哀家找到办法逃走。” 白璃忧缓缓回过神来,心绪也镇定下来,也能问出心中的诸多疑问,“你来找我的?” “当然是来找你的,而且是拿回——”白秋月一边说着,脸色已经变得异常的冷毒起来,“拿回我的东西。” “你什么东西?”白璃忧不明。 “你现在坐拥的一切,都是我的!”白秋月直接指出,“我没想到白枫竟然会给你,但是现在它真正的主人回来了,你就得还给我!” 白璃忧终于明白她要什么,这富可敌国的财富,恐怕也是她能活到现在的原因,“我知道这一切是属于你的,但我还给你了,你能放过我?” 白璃忧知道筹码在自己手上,但也知道白秋月绝对不会轻易饶过她,毕竟当年她与慕容谨之将她坑得很惨,白秋月的性格中依然是强势的,“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将商行的印章给我,也许我能留你个全尸!” 听闻白璃忧反而是更加镇定了下来,道:“既然交不交都是一个死,那我为何要如你愿?”白秋月果然变了脸色,朝她冷冷一眼,道:“我早该杀了你!甚至不应该带你入宫,当初也许从你一出生时,我就不应该心软,应该将你溺死在湖中,不然也不然生出你这么个祸害,竟然串通别人来害自己家里!” 白璃忧想自己哪里是白家的人,只不过是占了这个身躯而已,便淡笑讽刺道:“是啊,早知道该多好啊,早知道也如此下场,也不该做出谋朝篡位的事来!” “你!”白秋月被这一说,便彻底撕破了脸,手一挥,门外的守卫便全数进了来,但她想到的,有人早就已经想到了。 就在她的人全数进来时,从院中各处厢房中也出来了数十名原白家的家奴,他们虽是家奴,其实都是跟随白枫多年的将士,是白枫派来这里保护她的。 白璃忧笑道:“你有人,我也有,爹早就想到有人会找来,找来便没好事,所有派了人来,但爹大概不会想到找来的人,竟然会是你。” “她就不能少跟我作对吗?他如果不跟我作对,白家何以沦落到这个地步!”白秋月狠狠咬牙说道,之后抬首,狠狠的盯着她,“怪我心慈手软!” “从来都不是爹跟你作对,是你的贪欲太大,得到了很多,却还想要更多,害了白家的人,是你,从来都不是爹!爹甚至愿意放弃所有的战功保全剩下的白家人,而你会吗?你为了权利,能够牺牲任何人,这就是爹跟你最大的不同!” 白秋月大力的挥手,打断她的话,“别跟我说这些,今日我动不了你,但我会在拿到商行印章之前都留在江南。” 说完,白秋月在下人的掺扶下离开了—— 春梅走来,见她一脸冷汗,立刻焦急的询问,“夫人,你还好吧?” 白璃忧摇头,道:“她找来了,还能有什么好的?”说完,她便看向吕炎,吕炎一直没有说话,神色只有一丝的意外,像是早就已经知道白秋月会找来。 白璃忧问他道:“吕叔,你早就知道她并没有死,也会来江南的,对吗?” 吕炎点头,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不是我知道,而是元帅一直都知道皇上将她囚禁在行宫地牢中,对外称太后已经病重身亡——小姐,白家剩下这些家当,不止大小姐要,就连皇上也想要,北方战事吃紧,朝廷中最缺的就是银子,小姐手上这些财富,足以让她在北方买下一个小国,东山再起,如果落在皇上手上,足以支撑千叶十年的军费开支,所以元帅才会一直派人暗中保护小姐的安全,但现在看来这里——” “已经不安全了。”白璃忧打断他的话,现在她已彻底的冷静下来,思绪也清楚了起来,“这里看来是不能待了,吕叔,你给父亲去信,将这里的事情告知父亲,就说我会尽快启程去那个地方。” “是,小姐。”白璃忧看着被春梅重新关上的大门,心中五味杂陈,为何偌大的一个天下,连她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洛城,城东郊外的一座别院中,白秋月掩着面纱,在下人掺扶下走下马车,一行人神神秘秘的走进别院中。 她屏退下人,一个人走进了书房,书房并不是空无一人,三名侍卫挟着望舒跪在地上,而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年轻男子,不过男子气色不太好,不过短短时间便咳了十几遍。 白秋月走进去后,连看都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望舒,便径直走到书桌边坐下,稍许后,才盈盈笑起来,“你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哀家今日还能活着站在你们面前吧。” 望舒一脸惊恐,而慕容龙秀在重咳一声后,笑道:“母后,孩儿当初也是迫不得已的,也只是想要买个双保险,母后你也知道当时时机并不成熟,我那时起兵不过是留了一个后手,不然母后今日也不会平安到江南。” 白秋月睨了他一眼,道:“不是念你救了哀家,你今日也不能活着坐在这里!” 慕容谨之笑道:“母后,你放心,儿臣以后一定对你感恩戴德,听母后的话!”白秋月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哪里肯听他的话。 慕容龙秀现在也很惨淡,慕容谨之虽然表面上听从郭太后的话放了他,却将蜀都的兵权收回,甚至以蜀宁王的名义加重了蜀都的赋税,让他在蜀都做个闲散王爷,这两年蜀都又连连遭逢大旱,蜀都现在早已经哀鸿遍野,他这个王爷也算是做到了头。 “杀了她。”白秋月的话幽幽飘进慕容龙秀耳中。 慕容龙秀脸上毫无波澜,但望舒已经绝望的看向他,口中不停地喊着,“王爷,奴婢也是为了办事,你说过会保奴婢的性命,王爷,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慕容龙秀摇着头,笑着对那几名侍卫下达了命令,侍卫立刻捁住望舒的头,左右一掰,望舒便已被折断了脖子。 白秋月冷眼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甚在意,淡淡满意的点头,还不忘讥讽慕容龙秀,道:“女人,你都是来者不拒,望舒的年纪足以做你的娘亲了。” 慕容龙秀摊手,无所谓道:“母后身边的奴婢都是美娇娘,龙秀也是一时没把持住,哪能想到她竟有背叛母后的心思,龙秀也只是一时被她给迷惑了。” 他将所有的罪过都丢给了死去的人,就如当年他不念旧情杀死了跟随自己十年的冷歌,但只是白秋月并没有掉以轻心。 “母后,你找到她了吗?” “不难找到,只是还没有拿到手而已。” “很难拿吗?需要儿臣代劳吗?” 白秋月摆手,厉声呵斥他,道:“别将她当成是你身边一般的女人,如果你有办法吃住她,也不会用强了!” 她的话,瞬间戳中了慕容龙秀的软肋,当年对白璃忧用强,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他向来骄傲,身边不缺女人投怀送抱,却独独对她用了强,说起来也是丢人。 但,白秋月是如何知道的? 慕容龙秀尴尬一笑,道:“母后,你放心,龙秀这次绝对不会再妇人之仁,她是慕容谨之最爱的女人,拿到印章后,儿臣必定将她的头砍下来,派人送到都城他的手上去!” 白秋月笑道:“不需要,现在还不需要杀她,等拿到印章后再说吧。” 第四百三十二章 冷歌没死 慕容龙秀心中想法自然不是这样的,现在不过是委曲求全,毕竟这女人现在占据上风,现在姑且让她,以后等他恢复元气,再作打算。 他见她对白璃忧心生杀意,有些好奇,便问道:“母后,白璃忧现在人单势薄,就算是商行的印章在她手中,我们只要稍微用点强,不怕她不交出来——” 白秋月挑眉道:“难道哀家就没有想过这样?就你能想出用强这招来,白枫将她送到江南来,必定是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打算好了,商行的人只认印章,不认人的,当初我命人来创办商行,下旨他们认印章不认人,这规矩都二十年了,白枫将印章给她,其实就是给她保一条命,她要死都不交出印章来,我也拿不到商行的管理权,到时候也没银子——” 话未说完,慕容龙秀便笑起来,道:“当年便劝母后除了我这个舅舅,其实这些年来要是没有舅舅插手我们与慕容谨之的事情,鹿死谁手还真不知。” 白秋月就是到现在也没有想过要伤害白枫,但这个弟弟确实是她一生的痛楚,白家主支,只有她与白枫两个孩子,她十三岁便进东宫,成为与太子妃,那时白枫不过七八岁,她便将白枫带进东宫,与太子同一处习武识字,对这个弟弟是倾尽心力,只望他能有一番作为,为白家光宗耀祖。 后来,作为是有了,但心思也有了,跟她这个姐姐也是渐行渐远,直到后来的貌合神离,她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二十年来,她不仅倾尽权利培养他,甚至为了他愿意将那个私生女立为皇后,可自己最后得到的是什么?是这两父女的无情背叛,看着她功败垂成,成为死囚,而他们脸情都不为她球一下。 慕容龙秀吸了吸鼻子,故作打断他的思绪,喊道:“母后——”白秋月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嘴角划出一个弧度,“哀家这次能够离开天牢,还要多亏了一个人,龙秀,这个人,你也认识的。” “我认识?”慕容龙秀指了指自己,“何人?” 白秋月笑着拍了拍掌几下,这时书房一道秘门缓缓打开,一红衣女子带着满脸狰狞的伤疤走了出来,走到慕容龙秀面前,恭敬地躬身行礼,“小女子见过蜀宁王。” 慕容龙秀脸色骤变,眼神复杂的盯着面前死而复生的冷歌,皱眉道:“是你?” 冷歌颔首,道:“王爷,你看见的不是鬼,自然是活生生的冷歌,冷歌没有死。” 慕容龙秀摇头,默默笑道:“怎么可能?本王那一剑——” 冷歌眼中除了仇恨,便是一脸不明阴冷的笑意,她道:“王爷,冷歌的内力抵挡住了王爷三成的剑气,不然冷歌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 慕容龙秀忽然看向白秋月,想要从她那里找寻到的答案,白秋月笑道:“当日秋猎,冷歌重伤被慕容谨之的人抬回来,后来我让楚沐姝给她服了假死药,将她偷偷带出宫外,也许是感觉那件事不成熟为之后会出事,为防万一,哀家便让人将她安置在江南,见她是个忠心可靠的人,便留她在身边,帮我管理这边的事情。” 慕容龙秀眉头深皱,没想到她思虑这么长远,也难怪几番沉浮后,竟还能有东山再起之势,他颓废的略微低下头,声音很久之后才传来,“那以后本王——” “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多跟冷歌商量,她在与哀家说吧。”白秋月道。 慕容龙秀咬着牙,最后还是妥协一般的点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深知这个道理,但看着冷歌那脸得意,又恨得牙痒痒。白秋月手指轻点桌面,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来,道:“有件事还要让你去做。”她看向慕容龙秀,慕容龙秀神色恢复如初,问道:“母后请讲。” “哀家要你护送冷歌去北天国。”白秋月直接要求,并不是商量,慕容龙秀惊疑,道:“为何要去北天国?” “北天国国君与哀家达成协议,将冷歌送往北天国后,北天国君会对自己的臣民宣布,冷歌来自民间,与其一见钟情,之后会封冷歌为王后,而哀家会以北天国君的岳母身份前去,北天国君应允哀家,会将北天以南十二座城池为贺礼送给哀家。”白秋月满眼欢喜,慕容龙秀这才算是明白了她与北天国君的约定,其实就是为了建立一个国中国,但慕容龙秀心中明了,北天国君大概也是个昏君,答应白秋月不过是引狼入室,最后恐自己的王位都保不住。 慕容龙秀再看向冷歌那张丑陋的脸,讥讽道:“一个丑八怪,一国之君会以十二座城池相赠?” 冷歌听闻,作势要与他理论,自己变成这样拜谁所赐?可白秋月却轻咳一声,打断他们,她将书桌下面的一个黑色的盒子拿出来,打开后,里面立刻溢出一阵沁人心脾的神秘香味,慕容龙秀的记忆瞬间回到脑子里来,“脱胎换骨丸!” 冷歌一听,眼中立刻由愤怒变为期望,这便是她死心塌地跟随在白秋月身边的原因之一,白秋月将黑色盒子推到冷歌面前,道:“吃下这个,你的容貌就会恢复如初,希望你恢复之后,不要让哀家失望,好生伺候着北天国君,等哀家去。” “是。”冷歌捧起那枚药丸,感激涕零,“奴婢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的,一定在太后去北天国之前,将事情办妥!” “那就好,龙秀啊,你就护送冷歌前去北天,记住了,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慕容龙秀道:“是,母后!” 一前一后出了书房,前出来的慕容龙秀躲在阴暗处,将冷歌抓住扯进了一旁的厢房中,这时也不必在隐藏了,就算他现在是虎落平阳,但也曾是她的主人,自然要将刚才的憋屈给发泄出来。 此时的冷歌除了依然潇洒的笑看着他之外,眼中早就已经没有了对他曾经的崇拜,畏惧,爱慕,只剩下一身对他无止境的厌恶。 冷歌被他狠狠的甩到了床上,慕容龙秀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对她怎么样,毕竟白秋月就在隔壁,只是这个女人怎么看都像是在向他挑衅。 “王爷,你是想冷歌了?想要冷歌服侍你吗?”冷歌挑高长腿,露出洁白的肌肤,在他的胯~下的某处敏~感位置上下摩挲着,“可是,王爷做的时候可要轻点,并太后在隔壁,王爷现在又是寄人篱下,别遭人嫌了才好。” 慕容龙秀听后,气得又咳起来,冷歌大概是想气死他的,不过她确实看见这样落魄的慕容龙秀非常解气,便继续道:“听说皇帝派人追杀你,令你重伤——” 第四百三十三章 你没死 冷歌魅惑的做出咬唇的动作,眼睛盯着那处地方,“而且伤得不轻呢,王爷,听说你那里也受了伤,怕你今晚是真的满足不了冷歌了,毕竟以往我们缠绵一夜,王爷一早起来也是精神抖擞的——” 慕容龙秀狠狠的抓住她的脚裸,知她是在嘲笑自己,便回道:“要治你个小~搔~货还是有心有力额!” 冷歌嘴上虽然放浪,但确实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纠葛,听闻他这么说,心中终是有了些害怕,从床上立刻起身想要来这里,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 慕容龙秀将她的双手紧紧握着,向后一掰,冷歌便吃疼一叫,“放开我!” “放开你?今天你不将是如何转投太后的事情说清楚,本王不会放过你!” “王爷,你大概忘记了,当初是你背信弃义,对我刺出那一剑的,你对我本就无情,今日凭什么要我说清楚!真是可笑!” 冷歌反手将他的手掌打开,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防备的看着他,见他没有动作后,才阴冷的笑起来,“王爷,难道你忘记了当日在猎场,是如何为了那个贱女人,对我拔刀相向的,太后救了冷歌,冷歌自然要以忠心回报,但冷歌却没想到王爷今日竟然沦落至从此,算不算是报应啊!哈哈哈——” 冷歌的笑声,格外的刺耳,令慕容龙秀几近疯狂,他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大胆!本王就算是再落魄,也轮不到你来说!” “是吗?”冷歌盯着他那双没了昔日光彩的双眸,心里别提有多爽快了,“哼,王爷,如果不是你妇人之仁,不听冷歌的话,早点杀了那个女人,你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想起来可有后悔?” 慕容龙秀再次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几乎要掐断她的脖子,“本王从未后悔,就算是杀你那一刻也不曾后悔!” 冷歌心中的伤疤再次被他揭开,逼得她疯狂的撕咬捶打,但慕容龙秀不为所动,“自己送上门来,别怪本王拿你来发泄!” 说罢,伸手便扯掉了冷歌的的外衫,这时冷歌反而是冷静了下来,妩媚的笑道:“王爷确定要在这里动我?” “是!” “好啊,那我叫大声一点,好让隔壁的人听到!” 慕容龙秀知道此时不能得罪白秋月,冷歌又是她亲点的北天王妃人选,自然他不能做得太过分,冷静下来之后,他最终还是放过了冷歌。 冷歌离开时,站在门外,回眸问了他一句话,“十年相陪,我换来你的一剑穿心,王爷之后可又对我有过一丝的愧疚。” 他是如何回答的?慕容龙秀那时站起来,整理衣衫后,挺直身板,冷笑着对她说道:“本王从不后悔做过的事情,对你更加没有!” 冷歌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再无留恋,身影渐渐消失在月色长廊下,而慕容龙秀在她离开后,眉宇之间的强硬也变得柔和下来,望着那抹身影,眼神也逐渐变得复杂—— 翌日,每个月第二次去拜祭戎兰亭的日子,来到江南后因为思念与愧疚,白璃忧化名青蕊夫人,在城西山腰的庙宇中以亲妹的身份为戎兰亭立了灵堂,每日都有人为他念经送福,希望他能早登极乐之地,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一个心安理得,可是做再多又能多几分心安呢? 庙中东厢房,白璃忧上完香后,就在这里休息,明日才会下山回家,春香这时端着斋菜进来,“夫人,吃饭吧,这里的斋菜可香了。” “放下吧。”白璃忧没什么胃口,但也坐了过去,挑挑拣拣了吃了半碗饭,喝了些茶就让春香撤下去。 春香一边收拾,一边道:“夫人,你说来也是奇怪,那些小乞丐,今日竟然来了这里行乞,小孩子还真是聪明的,知道今天十五,来庙里上香的人多,怎么也能多讨些吃的。” 春香比她心善,白璃忧哪里能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听吕叔说过春香父兄战死后,她是一路讨饭去寻找亲人,才能活到现在,自然是对那些乞丐有着一份格外的关怀。 白璃忧将袖中一个银袋拿出来,放在桌上,道:“这有些银子,你拿去吩咐给庙里的厨房,让他们多做些斋菜,分发给外面的那些乞丐吧。” 春香连连点头,感激涕零,“那奴婢就替他们谢谢夫人了,夫人你好心有好报,一定好人一生平安的。” 白璃忧笑着摆手,轻咳一声,道:“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战时谁都可怜,只希望战争早点结束,他们回到家乡,能够遇到一个好的皇帝,这样才能真正的安居乐业。” 春香叹了口气,道:“谁不想这样,可是多少出来了的人,又有多少能够回到家乡,就拿我来说,我已经忘记自己家乡在哪里了。” 白璃忧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好好想想,想起来了,我送你回乡去。” “我不回去,我就跟在夫人身边,就算是回去了,家里也没有人了。”说完,白璃忧抬首就看见春香抹着眼泪走了出去。 白璃忧看着那淳朴的身影,叹息着起身,走到了塌边,睡了一会儿午觉后,她醒来,见日头正暖,便要出去走走。 一路走到了庙中的后院,那有个小的菜园子,旁边有个八角亭,她就在亭中落座,再看看四周围,怎么平时那位在菜园子里浇灌的师傅不在,也没多想,便坐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 “赶紧出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出去出去!” 听到了春香的声音,白璃忧回过神来,朝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春香正在驱赶一个乞丐,那个乞丐看起来像是男子,一身破布,几乎裹不住身体,不过好在里面还有些烂棉絮遮羞,在朝上看去,白璃忧也在那刻停滞住了呼吸—— 是他?!怎么可能?他死在了抵御异族十八部的三十万铁骑下,楚沐姝说他被异族十八部开肠破肚了,他们说戎将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不曾放弃守城的念头,他们说他死了,死了——是真的死了——可是现在他却一身乞丐烂衣站在不远处。 白璃忧泣不成声,一声大哥就卡在喉咙处,疼得她几乎每想发出一个音来,都钻心的疼,她跌得撞撞的朝着那个方向跑去,扯开面前的春香,她几乎是半曲身子就跪在了男子的面前,春香见状,惊得几乎掉了下巴,“夫人?” 白璃忧的手缓缓攀上那肮脏的双手,低着头伏在地上,另外一只手捂着半张脸,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她知道自己不能惊动其他人,不能让别人知道,只能这样憋着哭,憋着高兴—— 第四百三十四章 只是人,为何痴痴傻傻? 那半边没有发的头上被皮肉包裹着的白色头骨,都在告诉她,两年前那场战役都多惨烈,他遭受了怎样的苦难。 春香缓缓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她的手却始终用力的握住面前男子肮脏的手腕,白璃忧低声朝春香吩咐,“问问他们是如何找到他的?” 他们,自然指的是那群小乞丐。 “是。”春香也不啰嗦,抓住其中一个小乞丐,便厉害的问道:“我家夫人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要是有一丝撒谎,仔细你们的皮!回答好了,有你们的馒头吃。” 那被抓住的小乞丐连连点头,“问就是了——” 白璃忧缓缓的抬眸,看着小乞丐,问道:“你们是如何跟他认识的?” 小乞丐道:“我与家乡的玩伴两个月前一路从北方逃难来这里的,一个月前路过十八部的边界小城时,在街上发现他的。” 白璃忧急急问道:“他在街上?在街上做什么?” 小乞丐道:“做乞丐啊,就盖着一张烂草席,躺在街上,别人给他吃的放在碗里,他也不吃碗里,还跑到酒楼后巷去吃潲水,我跟同伴觉得他可怜,而他又愿意跟我们走,我们就带着他一路来了江南。” “你们遇见他时,他就是这样的?” 小乞丐道:“嗯——比现还糟呢。” 白璃忧没再问下去,再问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心痛而死,“春香,赏给他们一些银子吧。”说罢,小乞丐又问道:“你要把他带走啊?” 白璃忧点头,道:“他是我失散的兄长,既然找到了,自然不能再让他行乞度日。” “不行,不行!”小乞丐立刻去拉戎兰亭,像是护着什么,春香一把将小乞丐拉开,“你还想怎么,他是我家夫人的兄长,你说不行是什么意思。” 小乞丐面有难色,道:“我知你菩萨心肠,自然不会做那拐带人口的事,只是他有武功,一直保护我与同伴不受其他大乞丐欺负,你把他带走了,我们怎么办。” 白璃忧看了这小乞丐一眼,心中已有决定,他们算是救了戎兰亭一命,一路上没有他们的照顾,戎兰亭这般样子怕是也活不到与她相遇这时,所以白璃忧是打心眼里感激这群小乞丐,又见他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便问道:“你们可愿意不再行乞?” 小乞丐道:“不做乞丐还能做什么,我们也想去找一份管吃管住就好的学徒来做,可是人家就是不要。” 白璃忧淡笑道:“那我答应你们,给你们各自找一份学徒的活计,你们愿意去吗?” 小乞丐见她这身贵气打扮,虽有些怀疑,但见她这么有诚意,不像是在说谎,便道:“可不能骗我们。” “当然不会,两日之后,你来之前那座宅子,我会让人为你们安排好。” - 没出庙门之前,白璃忧忽然停住脚步,手上拉着戎兰亭,一刻都不敢耽搁,“春香,你去将让车夫将马车停到门口来,将马车里的被子拿下来,之后你骑马先回家去,告诉吕叔,我找到一人,你只需对他说这人是兰亭故友。” “是,夫人。” 春香依照她的话去做,之后便先行骑马下了山,用被子遮住是不想别人看见戎兰亭此刻的样貌,原本天之骄子一般的男子,岂能让人看到此般样子,之后白璃忧吩咐马夫慢点下山,马路坡陡,他一身伤痕,就怕颠簸着他,加重伤势。 马车中,白璃忧始终拉着他的手,不曾放开过,眼泪哗哗的在他面前掉落,但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双眼涣散无神,嘴里也不知道在喃喃着什么。 白璃忧小心耳朵赴上前,虽然很多话都飘散在风中,但她却清楚的听见那个‘杀’字,缓缓的闭上眼睛,她靠在他肩上,低眸哭道:“大哥,那场战争已经过去了,你知道这两年,我每天无时无刻都在想你,我心里难受,就觉得是我害了你,如果当年不是我要出宫,骗慕容谨之知道戎家后人在哪里,他也不会出宫找到了你,如果没找到你,你大概也能在家乡娶妻生子,过上平静幸福的日子吧,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因为我——” 想起当年在御花园,为了气慕容谨之,竟侮了他的声名,心中更是羞愤难当,难受得像是被火烤,被刀割。 “不过现在好了,大哥你没事,妹妹一定会治好你的!” 当吕炎见到戎兰亭时,也是大吃一惊,与戎兰亭之前在朝堂上有一面之缘,只觉得这戎家后人,大元帅王的后人,果然名不虚传,不辱戎这个姓氏,但今日一见,昔日容光焕发的少年,却像是足足老去了二十岁,受尽摧残的样子让他这个经历不少战争洗礼的人,也无不心疼,吕炎医术极高,为戎兰亭诊治后,也不住的摇头,白璃忧站在床边,一脸焦急的等待,见吕炎收了银针,才敢问道:“吕叔,如何?我大哥的伤势情况?” 吕炎摇头,说道:“看情况,戎将军那时应该是受了很重的创伤,特别是头部,连头骨都露出来了,伤了脑子,这是他痴傻的原因,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遭际命丧当场了,好在他内力极深,才能躲过这一劫。” “那要如何医治?”白璃忧急问道。 吕炎想了想,才道:“这个不可急躁,要慢慢的调理,先将戎将军外伤治好,然后在治他脑子里的淤血,化开淤血之后,说不定才能完全治好,但却不知道需要多少年他才能完全康复。” “没事,无论多少年,我都可以陪他。”白璃忧坚定的说道,吕炎看了她一眼,又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世间有一种针法,叫做梅花针,五针一起扎入他的脑子里,便可化开脑中淤血。” “吕叔,你会吗?”“我不会,我也只是听说世间有这样的针法。”但吕炎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白璃忧蹙眉,沉思后问道:“吕叔,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里都是自己人。” “小姐,那我就直说了,恐怕要救戎将军,还要你自己亲自出马才行,这梅花针啊,是君国王室历朝历代国君才会使用的针法,都是一代君王传给下一代世子,梅花针也绝对不会给外人用——听闻韩良已经在一年前回到君国,成为世子,他便会梅花针。” “韩良?”白璃忧低喃着这个名字,与慕容谨之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如果她贸然带着戎兰亭去君国,后果不堪设想。 吕炎道:“小姐,你贸然的出现在君国,恐怕会传到千叶皇城中,千万不能暴露行踪啊。”白璃忧担心戎兰亭的伤势不能耽搁,哪里还能管这么多,其他再急迫的事情,她都可以放下,“这次就算是被他知道我去了君国,我也得冒险一试了,大哥的伤势不能耽搁,在说了,就算是去了君国,他也不一定就能知道。” “小姐的意思是?”吕炎眼中狐疑,白璃忧笑了笑,对他说道:“吕叔,难道去君国,我还得敲锣打鼓的亮明身份吗?” 吕炎茅塞顿开,笑道:“看我糊涂的,大小姐找来之后,我是如临大敌,竟没想到小姐当年向华芝公主学过易容术。” 白璃忧微微颔首,道:“这件事情要尽早做,我不想耽搁了大哥的治疗时机。” “是,老夫立刻安排。” - 吕炎走后,白璃忧亲自去厨房吩咐春香烧水,离开厨房时,春香突然叫住她,“夫人,那位公子就是庙里供奉的那位吗?” 白璃忧点头,回身看向春香,“春香,别看他现在是这样的,两年的他,就像是天上下来的神仙一般,是我,他才会变成这样的,这两年我心里很难受,都是因为他,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着他了,却不想老天爷将他送还给我,春香,我发誓,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他再离开我——” 春香低下头,声音有些小,但也能听清楚,“夫人,我敬仰那位大人,因为我认识他,那时我还在将军府服侍老元帅,有一年皇上亲封的少年将军出征,春香也去看过,所以我知道他是谁,夫人,春香曾经也失去过之重要的人,所以春香明白夫人的感受。” 白璃忧望着她,与她会心一笑,之后才转身离开—— 戎兰亭沐浴之后,坐在铜镜前,不说一句话,脸色也比沐浴之前要好了很多,只是头上半开的头盖骨,还是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怕。 白璃忧这辈子只给两个人梳过头,一个慕容谨之,而现在就是戎兰亭,她小心的将他仅剩不多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解开,因为常年没有梳洗,头发已经打结了,春香给她找了些发油来,白璃忧挑起一些搁在掌心,慢慢揉开之后,再给她抹在头发上。 梳子轻柔的往下滑,他也并不闹腾,似也有些享受,白璃忧凝着镜子中的人,“大哥,这两年你去了哪里,当初守城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受伤后为何不回千叶,竟流落到江南来。” “找羽弟——”他瑟哑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中,白璃忧感动得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落下来,“你,找羽弟,所以你找到了我,可我一直认为你已经死了,就没想过去找你,就算是再打尸首也好,我真的是个白眼狼吧。” “不是——”戎兰亭的眼神转了转,虽然不知道他这话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但听进白璃忧心里,她就觉得暖暖的,只要跟他在一起时,她的心就从未凉过。 “我发誓一定会治好你的,我带你去君国,去见韩良,以你跟韩良的交情,还有我跟华芝之间的感情,他们两夫妻一定会出手相救的,大哥,等你好了,璃忧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陪你游遍世间的明川大山,然后在找个地方隐居下来,给你找个媳妇——” 说着,白璃忧觉得好像说错了什么,便住了嘴,叹了一口气后,继续手上的动作,为了遮住他头顶那一片头骨,白璃忧将另外一边较为繁茂的头发别了过来,再用束带发丝缠好,虽然看起来比之前的头发少了很多,但至少没有那么吓人了。 这时,春香端了一碗汤药进来,是吕叔开的一些活血化瘀的中药,戎兰亭也听话的独个坐在桌旁喝了起来,春香这时走过来,拿出一张纸,交给她,“夫人,你看看,这些够吗?衣服先做个三十套,靴子夏季做十五双,冬季毛靴十五双,我看公子身体需要好好补补,明天我去城郊鸡场找董老婆子订些鸡,每日给公子炖些鸡汤补身子。” 白璃忧对于春香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不过还是仔细看了纸上的东西,嘱咐着,“这些怕是不够,还有腰带什么的,都多做一些,马上要入冬了,冬天的衣裳让他们多塞些绒毛进去,靴子里也是,不仅每日要熬鸡汤,你去药铺,将药铺的人参鹿茸什么的,还有干货店,拿些参茸海味回来,在汤里多加些进去。” “是,夫人。”春香恭敬地将这些记下来,白璃忧生怕自己遗漏什么,又看了看,补充了两条让春香记下来。 如果用金钱赎罪,白璃忧觉得这是对戎兰亭的一种侮辱,但是现在除了这样,她又能做些什么来赎罪,虽然这样做一点都不能让自己有一点解脱,但如果多做一些就能让他好一些,她真的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赎这场罪。 也许成长了,也不再执着那场充满太多阴谋的爱情,所以她现在能更清楚的看清楚什么人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握住戎兰亭的手,他痴傻的看着前方的一个地方,根本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她也不灰心的,她相信吕叔不会骗她,梅花针能治好他,那她就不惜任何代价,就算是被慕容谨之知道了行踪,她也要带着戎兰亭去君国治疗。 今夜注定是不眠夜的,白璃忧也丝毫没有睡意,她从自己珍藏的木盒中,拿出一些东西来,都是当年的一些民间的玩意儿,还有就是当年那场未完婚宴时,他送给自己的紫玉玲珑玉佩,她将玉佩扬起,给戎兰亭看,道:“大哥,你还记得这个玉佩吗?我一直收藏着,没有让人看见,就算是他在我宫中时,也一直藏在衣柜中,这是你送给我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人发现,这些年来,无论去哪里,我都带在身上,宫中那些东西,带出来的,我能扔的都扔了,唯有这个,是从来是舍得不离身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 应城—— 这天紫衣早早起来,里边紧身中衣,外面松松罩了件银白色长袍,束好头发,结好玉带,对镜一照,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郎。 丫鬟帮她把裸露的皮肤涂成褐色,加粗眉毛。紫衣压低了嗓子说话,想起原来大步走路的样子,举止间竟无丝毫女儿羞态。 紫衣很满意,丫鬟很放心,笑道:“如不是熟悉之人定认不出你是女儿家。” 第一次行动带着紧张刺激,紫衣轻松翻过墙头,拿出粗麻制成的软梯放下,心想,这比徒手攀岩简单多了。 要是会轻身功夫就好了,飞来飞去多自由啊。 辨认了方位,紫衣抬脚就要往商业区走去,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河,又改了主意。 她走到院墙另一僻静角落,摸出笛子吹出一曲平时与吹箫人常应和的调子。 笛声一起,紫衣注意往四周看,一会儿,箫声就传了过来。 紫衣一听,正是从河边传来。 收起笛往那个方向走。 笛声一停箫声顿了顿,似乎在奇怪今天为何这么短促。 接着又响了起来。 紫衣离河近了,才放慢脚步,故做赏景闲逛。看到河边垂柳之下坐着一个青年男子。 紫色长袍,手持一管玉箫。原来吹萧人是他。为何每天来此吹箫?只为与自已笛声相和吗? 感觉到身后有人,男子回头,只见一个俊俏的小公子正凝视着手里的萧,不由笑了:“小兄弟,你也喜欢萧?” 紫衣看这人剑眉斜飞入鬓,目光深邃,嘴角边似有似无的带着一丝笑。 又一优良品种。 不是猥琐之人,加上陪了自已这么久,心生好感,答道:“我正在河边赏景,听得箫声悠然,便寻声而至,打挠公子了。” 男子发出爽朗的笑声:“不妨事不妨事,今天,也就这一会儿吧。” 紫衣听得他有些惆怅心知他是没有笛声相伴所致,就笑着说:“我喜欢吹笛,能与公子合奏一曲?” 那人眼中闪过惊喜:“小兄弟能吹笛?好!” 当下两人笛箫合奏。 一曲吹完,两人更为亲近。 那人看着紫衣道:“能逢知已心里畅快,看小兄弟颇为亲切,想邀小兄弟千风楼一聚?” 紫衣想这个千风楼怕是酒楼茶馆一类的地方,正想去,有个伴也好。便笑道:“我叫罗山,大哥贵姓?”紫衣自然把关系又拉近了一层。 那人笑着说:“好好好,今日不仅得一知已,更认识一位兄弟,我姓应,叫我星河也可,大哥也行。” 紫衣亲热地叫了声大哥,两人边走边聊,紫衣高兴地发现新认的大哥对应城非常了解,跟着他就象带了个向导,有了幅活地图。暗自庆幸转运了。 两人顺着河边东行,上了河堤,已有茶摊出现,紫衣是第一次走上应城街头,新鲆贪婪的看什么都稀罕。头左摆右顾,回头望去,已离那片高尚住宅区远了。 突听得星河唤她:“二弟,这般走法,怕是走到日落西山也到不了千风楼的。” 紫衣脸一红,抬头看星河:“大哥,千风楼还有多远?” 星河道:“骑马三刻半到,走路却是要一个时辰了。” 紫衣想,走两个小时啊?这应城真大,看样子有马最好。说马马到。一声马嘶,紫衣一看,一个大大的马头已伸到面前。 星河道:“我让随从牵马在此等候,二弟,你会骑马吗?” 紫衣便问他:“让人牵着马骑着走算不算会骑?” 星河见紫衣那双剔透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心中赞叹,好一双眼睛。利落地翻身上马,对紫衣伸出一只手:“来,与大哥同骑。” 紫衣毫不迟疑地握住他的手,只觉一股大力,身子一轻就被提上了马。星河笑道:“坐好啦!” 策马便行。 那马四蹄一扬闪的就冲了出去。紫衣死死闭住嘴不让尖叫声冲出口,紧紧握着辔头,整个人都窝进了星河怀里。 听得星河热热的呼吸就在头顶,发出一个醇和的声音:“不怕,有大哥在。掉不下去。” 紫衣哭笑不得,你说不怕就不怕啊。照常僵着身体,冷汗浸出,马每一次颠动她都心惊肉跳,听觉周围的景致飞一般往后退去,终于喊道:“大哥,能不能慢点!” 星河听她带着颤声,心道肯定罗山是那个大户人家娇养惯了的小公子,胆小没骑过马。看到已进了东门,放慢了速度:“二弟,现在好了,可以溜着马走了,你可以坐在马上看集市。” 紫衣这才坐挺直了,看到东大街足有二三十米宽,不时有马车轿子往来,并不用相让,脚下大块青石磨砖对缝铺得平整。从这里可以想象见应城的气派。 两旁煞是热闹,均为两至三层楼宇,沿大街延绵不绝。楼下商铺,楼上似乎是酒楼茶楼,路上红男绿女三三两两。 星河打马向南走进一条比东大街稍窄的街道。这里便成了独门院落,绿树成荫合围着一幢幢独立的小楼。 走到一处楼前,紫衣看到三个淋漓大字“千风楼”,知道到了。 星河跳下马,接过紫衣。走了两步,紫衣才觉得屁股疼。她忍不住用手去揉,看到星河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便有几分委曲:“大哥的马骑太快了点。” 星河大笑出声:“是大哥不对,给你赔不是。” 紫衣大方地说:“原谅你了,谁叫我不会骑马来着。” 她从前只在景区骑过有人牵着的马,自然不能策马飞驰。突然想起,就笑道:“改日大哥教小弟骑马可好?”星河点头应允。 二人走进千风楼。小二眼前一亮,他每天迎来送往识人自有一套功夫,千风楼的客人大都有身份有来头,这两人高个子的举手投足间贵气自露,个矮的怕也是那个大富人家的小公子。便殷勤道:“两位楼上请。” 紫衣看到楼下没有一张桌子,摆了张乌木茶台。四周挂着几幅山水字画,文化味十足。 上了楼,镂空屏风隔出座位,也有雅间单独成席。星河要了个雅间等紫衣坐下道:“这里与二弟言谈清静些。” 紫衣点点头,坐在窗边往外看风景。听到星河对小二说道:“素闻千风楼有三绝菜,三绝酒,今日头回来此,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小二笑呵呵地点头:“公子头回来啊?那一定要尝尝我们大师傅的手艺。” 一会儿功夫,菜端了上来,紫衣一看,素豆腐,素青菜,素茄子。 再看看星河。 他笑着摇头示意也没吃过。 紫衣心知越是素菜越不好做,伸出筷子挟了块豆腐尝,还没说话,听到星河也挟了一筷赞道:“好,豆腐嫩滑,不失本味,咽下又有味清香。” 紫衣赶紧又尝了素青菜,素茄子,只听星河连声赞叹什么爽口回味。忍不住问星河:“大哥,这菜真有这么好吃?” 星河道:“难道二弟口感与众不同?平日府里的豆腐那象豆腐,根本吃不出豆腐味,难怪安清王府的小王爷推荐说要吃豆腐的味道只有来千风楼。” 紫衣闻听小王爷三字呛咳出来,饮下茶水平了喘方道:“大哥与刘珏相熟?” 星河语气平淡:“不太熟,见过几次而已。二弟认得?” 紫衣道:“桃花宴上见过。” 看着面前的千风楼三绝,转过话题:“我想千风楼怕是针对有钱人家大鱼大肉吃惯了,所以弄点清水煮的菜让你们尝尝鲜罢了。 这味道实在不怎样。” 第四百三十六章 星河嘴边又浮起一抹笑容,听紫衣评点。 见她摇晃着脑袋撇着嘴,眼睛扑闪扑闪着实吸引人。 若不是不好男风,定带了她回去。 他又想到今晨那个只吹了一小会儿的笛声,偶然在河边听到后与之相和,笛声慢慢变得清越,技艺提升很快,到后来竟包含有无数心思。好几次他想跃过院墙看看是右相府中何人,又喜欢以箫声与之作答,感觉吹笛人心境的变化。所以每天一早就在河边守候。 没想到今日正沮丧笛声消失太快,竟来了这么一位聪明怜利俊俏的小兄弟。 吹起笛来颇与院墙后的人相似。心里就极想与之亲近。 星河想着不知不觉竟饮下数杯三绝酒。此时再看罗山,他突然想起曾经去猎过的花豹,眼睛也是这般晶莹剔透。 他心里暗道,要是肤色莹白,怕是女子也及不过了。 紫衣说完一大堆吃后味感,见星河怔忡出神,便道:“大哥,如果有机会,小弟下厨给你做几个菜吃,保管你舌头都鲜得吞下去!” 星河清醒过来微笑道:“这样不屑千风楼三绝菜的,你是应城第一人了。” 紫衣惊叹:“不会吧?我见应城繁华,难道饮食会这么差?” 星河奇怪地问紫衣:“你不是应城人?” 紫衣道:“我第二次出府,第一次来酒楼吃饭。平日家里的菜,我吃着还合胃口。” 紫衣一般都在棠园吃饭,不是张妈做就是丫鬟下厨。 与李相一大家子一个月能坐在一起吃上一顿饭,都小心不敢多伸筷子。觉得大厨房味道远不如在棠园吃的香,以为只是李相冷落棠园,吃得不够好罢了。 没想到今天来到千风楼,吃什么三绝菜,原来是这样的原生态! 星河于是告诉她:“千风楼以素菜为主,在应城也算排得上号的知名酒楼。想来二弟家中厨子手艺必是太高明。” 紫衣想了想说道:“大哥,下次能否带小弟去吃吃其它知名酒楼?品尝美食是小弟一大嗜好。” 星河又见她亮着眼睛恳求地看着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二弟,你可知道你这般神色看人时,总也不想拒绝你的。” 紫衣脸一红,低下眼帘。 星河微笑道:“我有这样的弟弟,想要什么都给了。二弟,我很喜欢你唤我大哥。” 用过饭菜一结账。 小二笑道:“一百三十六两银子。” 紫衣吓了一跳,不觉口吃:“这,这三个素菜要这么多银子?” 星河好笑地看她一眼:“不算贵的,二弟。”掏了张银票给小二。 紫衣走出千风楼回头又看了看。总算知道为何一楼大堂不设座,二楼人少也无所谓了。 一顿饭吃去棠园四人一年的伙食。还不算贵?她难以理解,又想到要是自已也开家这样的酒楼,不是赚疯了? 看看时辰还早,星河对紫衣说:“三绝酒酒劲绵长,为兄多饮了两杯,有点头晕,走走路醒醒酒可好?” 紫衣点头。 星河牵着马,两人顺着千风楼一路往南,正拐进一条小巷。突然跳出几个蒙面执刀人,一言不发挥刀便向两人砍来。 星河一把拉过紫衣护在身后。右手不知从那儿一抖,抖出一把剑来,与蒙面人斗在了一起。 紫衣看得眼花缭乱。她习空手道已有多年,看了眼前这场刀光剑影还是不适应。只觉得星河握她很紧,慢慢的看出刀来的方向了,与星河手一握借力飞起双脚踢翻一个挥刀砍来的蒙面人。 星河看她一眼,借机几剑逼远蒙面人,扯着紫衣低呼一声:“上马!”纵身飞起跃上马打马就走。 突然股间一痛一麻,整个人栽了下去。马前蹄扬起,长嘶一声,紫衣也跟着摔下了马。顾不得屁股摔得生疼走到星河身边:“大哥,怎么了?” 星河突然笑了:“傻兄弟,怎么不骑着马走了?”喘了口气脸上已蒙上了层青气:“马鞍上插了毒针。” 蒙面人这时正在慢慢靠近,一人呵呵笑道:“不用此计,就凭我们几人那里拦得住您呢。” 紫衣往星河面前一挡,怒道:“这么卑鄙还好意思笑?把解药拿来!” 那几人见这个锦袍小公子发怒都讪笑起来:“好漂亮的小公子,这趟差收获真不错。你让开罢,免得血溅出来吓坏你!” 紫衣回头看看星河,他脸上居然还挂着笑容:“大哥,你撑住呵!”说完把马拉近,用力扶起星河,“大哥,我扶你,你使使劲上马!” 几个蒙面人笑得更加厉害:“小公子,扶得动么?要不要大哥帮你?” 紫衣瞪他们一眼,转头看星河,他脸上蒙着一层青气却仍是幅似笑非笑的样子,身体却是软的。 紫衣知道他是上不了马了,放掉缰绳一拍马屁股放马跑走,希望能有什么老马识途一类的能引来救兵。她把星河扶到墙根坐下。 这时一个蒙面人笑道:“这巷子断无人再走近,我实话告诉你们,今天你们是插翅难飞。” 紫衣闭了闭眼,跳动起来。蒙面人一愣,不知她要干嘛。紫衣活动了几下停住,把外袍脱了,冷冷看着蒙面人:“很多年没打过架了,你们是单打还是群殴?” 一阵大笑传来,有个蒙面人把刀一扔笑道:“没想到我最有福气,来,大哥先抱抱。”没等他走近,紫衣猛的一脚掌正中他的头,一个弓步跨出,右手臂击在蒙面男子背上,只听到喀嚓一声骨响,蒙面男子已瘫了下去。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紫衣已冲了过去,一阵拳打脚踢,多年前在场馆的训练全涌上了心头。蒙面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倒下两个人之后才挥着刀向紫衣砍来。 此时紫衣已经在喘气,这些人的刀刀狠毒,紫衣尽力挡在星河面前,圈子越缩越小,她抵不住了,心想,难道就这样死了? 她尽量让身体保持灵活,左躲右闪,时不时出拳出掌,自已都感觉无力。 突听到星河一声叹息,站了起来,把她往后一拉,不知从哪儿飕飕飞来箭矢,蒙面人惨呼着倒下。 紧接着墙头跳下几个人,对星河单膝一跪道:“属下来迟,主公责罚!” 星河看了一眼道:“起来吧。” 那几个人站起身手脚麻利地搬走尸体,把现场血迹处理得干干净净,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片刻功夫,巷子里就跟没发生过事一样。再一会儿,有随从牵着马走过来。 静候在一旁。 紫衣看得瞠目结舌,喘着气手还在抖,见星河回头还挂着那个笑容便问:“你没中毒?” 星河眼睛里带着笑意:“这点毒一会儿功夫就没事了。再说,插翅难飞的是他们!” 紫衣盯着他恨恨说:“那你还看着我挨刀?不讲义气!不认你这个大哥了!以后不要说我们认识。当我白痴一回。”说完拾起长袍就走。 听到星河在身后说:“你为什么不骑马走?” 紫衣回头瞪他:“我不是不想骑走,我是被摔下来的!” 星河微笑着道:“你可以走啊,他们又不是要你的命!” 紫衣更生气:“没听到他们说我是漂亮的小公子?我想走没机会!就此别过,再不相见!” 走了几步,星河跟上来:“想不想学马?” 紫衣不理他。 星河又说:“想不想吃尽应城美食?” 第四百三十七章 紫衣还是不理他,星河叹口气:“我不过想看看你的功夫而已。我一拉你的手,手掌较粗,就知道你有功夫。你要真有事,我肯定会出手,我不出手,我的待从也会出手。这样吧,你说,只要我做得到。” 紫衣停了下来:“真的?” “真的。”星河微笑。 紫衣又问:“你很有钱吗?” 星河皱眉:“还算有吧!” 紫衣笑道:“有钱就行,能不能问问,花多少银子能买下千风楼?” 星河一笑:“你想要千风楼?” 紫衣摇摇头。 星河想了想道:“十万两银子”。 紫衣问他:“那在应城要买一处宅院,要生活一辈子多少银子够啊?” 星河笑笑说:“普通人家,五十两到一百两银子就可以生活一年了。” “那刚才就几道菜吃去普通人家一年的费用?”紫衣觉得这里贫富差距实在大。 星河还是微笑:“买个丫头二十两银子都够了。” 紫衣说道:“我要一千两银子,你能给我吗?” 星河奇怪地问她:“你要一千两银子作甚?” 紫衣说:“当报答我啊!救你一命,累得半死!你的命总值一千两吧!” 随从在旁怒喝:“你敢辱我家主人!” 星河看了他一眼,随从低下头不说话了,脸上甚是愤怒。紫衣奇道:“嫌我把你家主人卖低了?那就两千两吧。” 随从不敢再接话,脸涨得通红。 星河笑道:“你就算要千风楼都行的。” 紫衣笑了笑:“我不贪心。两千两,咱们银货两仡,以后各不相欠。” 星河深深看她一眼:“还是恼我早有准备却不出手?” 紫衣笑道:“我会功夫,又才认识,你疑心很正常。可是,我却不喜欢。” 星河手一伸,随从摸出一叠银票,他也不看递给紫衣。紫衣接过来,拿了两千两,把剩下的还他,转身就走。 快要走出巷子时,听到马蹄声响,一只手拦腰一搂把她带上了马。 星河道:“我送你回去。你家住哪里?” 紫衣已经精疲力尽,有免费的士也行,说道:“送我到见你的地方就可以了。” 星河不再言语,策马从原路跑出东门。 绕到河边。 紫衣下了马便要走,星河拉住她,从腰间丝绦上解下玉佩给她:“以后有事,可至城中兴源当铺找掌柜。就说星河公子给你的。” 紫衣想了想收下了。 星河打马飞驰而去。紫衣走到相府围墙边,看看四下无人,取出笛子吹出暗号。半刻功夫,小玉出现在墙头。 回到家,紫衣全身脱力,只想泡个热水澡。丫鬟见她疲倦如此,便没多问。 紫衣泡在热水里舒服极了,她一直在想星河公子究竟是什么人,看他治下很有点管理才能。她就是气不过,白跑去打场架,让人当猴耍,要是不会空手道。星河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里的人怎么人人都跟猴精似的,没一个简单的。 高兴的是又赚了两千两银子,还得了块许愿就灵的玉佩。这可是宝贝,没准那天就会有求于星河了。 洗过澡,紫衣把银票给丫鬟保管好。丫鬟吃惊地问道:“怎么出去一天就拿回这么多银子?三儿,你不会又打晕了那个抢的吧?” 紫衣笑逐颜开地说:“今天是打晕了好几个,我救了一个人,他谢我的。来路绝对清白。娘,我们在外买处宅院行不?我想银子够了。” 丫鬟道:“这主意不错,要是有天我们离开相府就有个落脚的地方了。对了,听说皇后下旨,召内眷夫人及小姐十五赏月。估计是要看看青蕾,定下太子妃人选了。” 正说着,上房来人传话,说老爷让丫鬟和三小姐过去。 第四百三十八章 晚膳之后,星河携紫衣大摇大摆的出了贤王府,在夜市上转悠了两圈,二人身形一晃,神不知鬼不觉的纵身没入那灯火影影绰绰的街道。 这条巷子集居了凤天朝的大部分官员,它的长度横贯正东与正西,中间也不乏一些‘井’字小巷。 黑暗中,两条人影风一般掠过这些官房的檐壁高墙,飞进第三条‘井’字暗巷。 紫衣与星河一前一后,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无声的落在了一户房顶之上。 “就是这里了?”星河传音入密道。 “是,就是这里。” 紫衣回道,“王爷,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星河凝目不语,沉默须臾道,“我们弄出点儿动静来,试试这董大人的反应如何?” “好!”紫衣应道,俯身抓起一块瓦片,欲往下丢去。 就在此时,忽听一人突然沉声大喝,道,“谁?” 不过须臾间,两三火把便将太史府的小字印出一片暗红。 星河与紫衣闻声相视一眼,身形从房上飞下,落于那敞开来的正厅门前。 却见那门前赫然立着一位中年妇人,妇人一身青布衣衫,茕茕而立,气质淳朴,周身却是隐隐约约弥漫着一丝压迫之气。 星河与紫衣皆是一身黑衣,黑巾下的容颜一成不变,就在星河打量那中年妇人之际,那女人亦然在打量星河。 一早,董大凝就发现了屋顶上流动的强大气息,那种气息是因传音入密一技而流动开来,引得了她的注意。 她的目光越过紫衣,定格在星河身上,眸中隐约闪过一丝兴奋激动之意。 星河捕捉到女人眸中神情,不禁眸光一转,轻轻一笑,道,“董大人向来都是这般待客么?” 那妇人微微一愣,莞尔一笑,道,“来者……是客么?” “当然!”星河朗声道,“来者,便是客!” 一双凤眸盈盈含笑,直视董大凝,那董大凝微有一丝怯闪之意,道,“即是客,那么,二位客人可愿到屋内一叙?” 星河道,“却之不恭!” “二位请!”董大凝微微侧身让开一条道,星河一扫周围,举步踏入,紫衣紧随其后。 见星河与紫衣入内,董大凝挥手屏退奴仆,熄灭火把,一瞬间,整个太史小院恢复了先前沉寂。 董大人转身一扫二人,便看向星河道,“不知二位客人可否以真面目示人?” 星河微微一笑,随手揭开面上黑巾,露出一张浓艳张扬之颜。 紫衣见此,也默默揭下面上黑巾。 董大人看清二人容颜却是毫不诧异,只是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贤亲王与冥侍卫!” 星河微微挑眉。 紫衣却暗道,这董大凝的确不简单。 董大凝微一沉吟,看向星河,道,“贤亲王爷,果然非谣言所道!” 星河低笑一声,道,“说及此,星河还得多谢董大人赠书之谊!” “赠书之谊?”董二眼神微微一闪,转瞬间却又是眼波一沉,怒道,“贤王殿下韬光养晦十数载,今天怎这般草率?殿下就不怕封某倒戈一击吗?” “呵呵……”星河低低一笑,道,肯定道,“董大人,你不会!” 董大凝微微流露一丝嘲讽之意,道,“殿下未免太自信了些!” “是吗?”星河浑不在意,道,“那是因为本王有自信的资本!” 语声未落,星河出手如电,直扣董大凝脉门。 董大凝眉目一凛,手腕一转,反抓星河手腕,却不想星河却是不躲,不急不缓,任由董大凝施为,千均一发之际,董大凝直觉得眼前银芒一闪,她自然不会以为是自己眼花,思忖间,直觉得颈间一凉,董大凝大诧。 “你——” “本王使诈,对不对?董大人,所谓兵不厌诈,你以为本王真的会与你拼内力武功吗?呵呵!” 星河戏谑一笑,手中微一使力,那匕首已然没入董大人皮肉内,血丝瞬息间细细溢出,董大凝吃痛,眉头微蹙,却听星河又道,“倒戈一击,董大人,你以为,你会有倒戈一击的机会么?” 董大凝却是眼中倏然一亮。 “本王不喜欢别人的试探,董大凝,从你用那帝王论试探了本王起,就惹了本王不高兴,哼,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生,或死!” 董大凝听及此眼神一黯,唇角微扯出一抹苦笑。 是了。 是她的不对,当年葛大人警告她时机到时切莫试探小王爷,可她却偏偏未听。 如今吃到苦头,是她自作自受。 “殿下,殿下请放开在下。”董大凝道。 星河嗤笑一声,利落收起短匕,后退一步,负手而立。 董大凝获得自由,目光淡淡扫过紫衣,抿唇不语。 紫衣心领神会,看向星河,见星河微微点头,他才闪身离开。安静的空间里,星河拔了拔灯芯,转身看向董大凝。 “董大人,有何话,讲吧!”星河淡淡道。 却见董大凝眉眼一肃,跪道,“凤凰军十三太保之第七太保凤七以身立誓,终身效忠我主贤王星河,生死追随,永不背叛!” 星河一愣,她之所以前来太史府中,是因董大人曾以《帝王论》试探于她,她只不过想要前来一探究竟,顺便又存了一份想要收服此人为自己所用的心思,却万万不曾想到,这个董大人她居然是……第七太保! 一番肃穆认主之礼后,星河镇定心神,道,“你是第七太保,那如此说来,那太玄心经当初也是你有意送给本王的了?” “是,主人。十五年前,葛大人将太玄心经藏于春宫秘笈内里,交于属下,说,主人若有一天要书看时,便交于主人,主人自会译得其中奥妙。” “如此说来,葛星棠是有未卜先知之能了?”星河惊道。 “葛大人乃奇异之士!”董大凝道。 紫衣满腹狐疑,他不知董大人同王爷说了什么,他也不能去问什么,但是,整个路上,王爷的心情都很好。 回到贤王府后,星河才微有收敛。 “莲儿,本王给你带了礼物哦!”星河笑眯眯的跨进寝殿,目光四下寻找紫衣的身影。却不想,脚下却被一个柔软的东西一绊,星河身形不稳,当即向前踉去。 星河不想出丑,暗用内力,转身间,已经定住身形,一双凤眸满含不悦的朝那柔软的东西看去。 “红儿?”这一看,星河不禁微微吃惊,这才想起,是她让红儿过来的。 “王、王爷……”只见红儿小脸苍白,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身上仅用一件白色纱缕遮体,腿间风景若隐若现…… 饶是星河并不喜欢红儿,却也仍是为他此时的风情撩拨起了几分热度,不由眼神微微一深,星河暗自定了定心神,目光淡淡地从那诱人的风情处移开,视线定格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 星河微微一笑,居高临下的勾起红儿下颌,细细的端看他的五官,“还真是与秋儿有几分相像,本王怎么就忘了呢?秋儿可是很疼你这个弟弟呢!” “王爷……”红儿怯怯唤道,红儿不知道王爷因何说起自己和哥哥相像,但是,此刻从王爷眼底透露出来危险与阴鸷让他心里好怕好怕。 星河松开红儿,目光微微瞥到桌上那依旧的盅碗,突然间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忽尔柔声道,“红儿,你是在怕本王吗?” 红儿下意识的点点头,稍后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表错了反应,心中一惊,猛地摇头,与此同时,那眸中晶莹的水汽也氤氲了开来。 第四百三十九章 星河却是将红儿给扶了起来,嗔笑道,“傻红儿,怕什么?本王会吃了你不成?” 红儿有些怔忡,直直的望着星河发愣,听说王爷转了性,还立了紫衣公子为侍君,并不像原先那般残暴,莫非是真的? 王爷是真的在如此温柔的对自己说话? 星河又哪里不知红儿的怀疑与挣扎,脸上微微绽开一抹宠溺的微笑,“红儿,来,过来坐下,别怕,你这般怯怯,可是不愿侍奉本王?不愿成为本王的人?” 果然,红儿一惊,刚刚在桌前坐下的身子立时又弹了起来,惶恐摇头,道,“不,不是的,王爷,红儿不是……” “看把你吓的,小笨蛋,本王又没有怪你,来,到本王怀里,坐下。” 星河干脆将红儿拥进自己怀中,感觉那小小的身子瞬间紧张的紧绷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星河却笑的越发甜腻,轻轻将那盅碗打开,嗅到里面散发而出的缕缕香气,用小勺缓缓舀起,送到红儿唇边,“来,红儿,吃一点,你这身子这么瘦,倒真是让本王心疼,本王都不忍让红儿为本王侍寝了。” “王爷……”红儿眼中倏地集起一层泪花,受宠若惊的看向星河,“王爷,红儿不配喝这么贵重的东西,王爷,红儿不敢,王爷……” 星河却是脸色微微一沉,“红儿,不听话了?不过一盅补汤,怎生得还有什么配不配?你是本王的人,自然就是喝得的,本王自是会好好照顾你。别说是这一盅汤,就是一日三盅又如何?从明天开始,一日三餐,本王都会为红儿准备补汤的。” “王爷……”红儿倏然落泪,“王爷,王爷不怪红儿刺伤过王爷吗?对不起王爷,红儿不是故意刺伤王爷的……呜呜……” 星河轻轻将那哭泣的小脸埋进自己怀里,轻轻拍打他的背,“乖,别哭,怎么能怪红儿,上次是本王不好,吓着了红儿,红儿才误伤了本王,本王怎么会怪红儿,傻瓜,别哭了。” 一顿安抚后,红儿乖巧的收起了眼泪,猫儿般窝在星河怀里,任由星河将那盅汤一勺一勺的喂下去。 一盅汤下肚,星河才温柔的用软巾轻轻为他将那嘴角的残留物拭去。 那小嘴小巧而柔软,星河温柔的注视了怀中那越发羞涩的人一会儿,才轻轻在那唇上啄了下。 “王爷!”红儿微微一颤,此时在星河怀中的身子已不如初始时紧张害怕,此时,见星河吻了他,不禁小脸通红,将头深深埋进了凤尧怀里,闷闷的低唤一声,好一会儿才道,“王爷,红儿为您侍寝……” 星河含笑轻轻扫了一眼红儿那薄弱的身子,眼波微微一沉,道,“好!” 紫衣静静地立于荷塘边,月光如流水般,静静的泻在一片片的叶子和花上。 那田田的叶子出水很高,紫衣凝望着,默默数着数,一片,两片…… 此时,紫衣已然情动,沉浸于那温暖怀抱与温柔情歌之中,樱唇轻启吐音:“星星件着月,酒儿件着杯,何时我与你这样共相随…… 星河温香软玉在怀,此刻心中也是一派柔情,凝视怀中人儿接道,‘枕儿套着床,鸳鸯对成对,何时我与你这样共依偎,天和地总也不分离” ”轻轻吐气,在佳人耳畔,暖昧而缱绻。 紫衣脸色大红,含羞接道,“山和川总也不分离,唱这一句,羞赧之余,竟再也唱不下去,星河轻笑一声,将那人儿搂的更紧了几分,接道心和梦总也不分离,嘴和歌总也不分离…… 星河轻唱着,柔情含笑的眼始终望着身边的人儿,忽然,她觉得心中真的动了情,眼眸渐渐幽深,还真是越来越不想放开这个人儿了,一起与他‘双双飞,的念头也梢然生成。 在星河含情注视下,紫衣心中激动,唱道今天今天我要与你一起双双飞“若真的和主人一起双双飞那该多好?更何况紫衣这一生 除了主人外都不会再有别人。 星河:“今天今天再不会让心为你流泪“……的怜惜你,想要拥抱你啊! 紫衣:“今天今天我要与你一起双双飞……这,也是他的心声啊!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美妙而感染之时,旋律起起伏伏,越见低缓,最后,只听那二人齐齐唱道,今天今天我要与你一起双双飞,任凭年华似流和,” “一曲终了,整个雪绮楼是一片寂静,歌声止了,琴声止了,星河与紫衣四眸相对,整个大厅中也同样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之中。 忽然,不知是谁大喝一声:“我们要见见那位小姐,见不到紫衣公子真容,让我们见一见那位小姐总可以吧?” “是啊,不知是哪位小姐,不知我等可有幸一见?” “对,好一个双双飞,请小姐出来一见!” “请小姐出来一见” “大厅中转眼间闹成一团,云千郁聿灾乐祸道,“哈哈,这下可好了,我看玉这回怎么收场!” 纱暮后,紫衣窝在风尧天怀中,面纱下的容颜娇艳欲滴,此时听得大厅内闹得如此大发,也顾不得羞赧,不禁目露焦急飞这可如何是好? 怎能让主人抛头露面在这风月场所? “紫衣可愿与我一起琴萧双飞?”星河却不急,凤眸中情满溢,这般知音的绝妙佳人儿,她若真的轻易放开就不是星河了。 紫衣身体一颤,又是欢喜又激动,眼中泪光萦绕,“紫衣是主人的人,除了主人外,这一生,紫衣都不会再有别人,主人,就是紫衣的全部!” “请小姐出来一见!”外面声响愈喊愈高,有些人物用内力发音,在这大厅之中震耳欲隆,声音传入星河与雪耳中,久久回荡。 紫衣心中暗急,主人玩心一起,居然在里抚琴唱曲,这下可如何收场? 却见星河浑不在意的轻笑一起,挽起紫衣玉手,“走,我们就出让她们见上一见!” “啊?”紫衣大惊,“不,不可啊,主人不可怀, ”星河哪里肯听“紫衣不觉得很好玩吗?” 哪里好玩了?是麻烦好不好? 两条绝妙的身影步出,闹成一片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好一双绝妙佳人儿,好一个琴箭合壁,也只有这般女子方能配得上紫衣公子清纯若仙的人儿吧!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惊艳万分的注视着台上二人,星河凤眸含笑居高临下一扫大厅,温润低沉的嗓音轻响“诸位时鄙人一请再请,玉怎可辜负诸位美意?” “好一个翩翩绝世佳女子!” “啊,小姐真若天人,与紫衣公子真是珠联璧合啊” “小姐琴好,歌更好!” “啊,这,这不是神医如玉吗?就是神医五救了内人性命啊!” “对,没错,就是王神医,就是王神医好了我家老母,王神医名德在外,如今又抱得美人,好啊,好啊夸赞声此起彼伏,星河凤眸中笑意愈发浓重,半楼着紫衣,笑道,‘多谢各位,在下与雪儿本是日识,承各位的赞誉了,玉绝不会辜负了雪儿! “这个玉,还真是会顺杆子爬!” 千郁不住笑骂,话音一顿,“不过,玉居然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几时与紫衣公子是旧识了?” 第四百四十章 冷歌,我要报仇 秀毓别院—— 那株从西南地方移植过来的帝王海棠树下,白秋月折下一枝花蕊,放入冷歌手中,笑道:“本宫,没有什么可给你的,唯有给你一束海棠花,可知道海棠花的意义?” 冷歌哪里知道这些,从小成长于江湖,哥哥冷泰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养大,什么风花雪月不过是跟着慕容龙秀之后才有的。 白秋月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起来吧,过了今日,你便是北天国的王妃了,以后可不要再随便跪谁了。” 冷歌一身眉骨,不服管束,桀骜得很,除了慕容龙秀之外,白秋月是第二个让她崇拜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虽知道她之前的身份异常的高贵,可最后沦为丧家犬,可冷歌还是从第一眼见到她后,就对她生出崇拜之情来。 白秋月这个女人,极其精致,不管是平时生活中,还是待人,都带着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与民间那些同龄女子是完全不一样的,那些女人相公孩子便是一辈子,而这个女人完全是为了权利而生,也为权利而亡。 她欣赏这样的女人,而她是个俗人,沉迷在慕容龙秀的爱欲情仇中,挣脱不了,便羡慕白秋月对感情上的绝情,如果她能学会两分,也不会这么苦恼了。 白秋月笑了笑,道:“在千叶,海棠是属于一国之后的花,之前百年来,千叶的国花都是牡丹,但哀家独爱颜色更为鲜艳的海棠花,先帝登基之后,念及哀家喜好,便封海棠为国花,全千叶也只有哀家可以佩戴海棠花,哀家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到了北天国后,也能独占北天国君的心,哀家不要你只是妃。” 她顿了顿,继而笑着问道:“你可有喜欢的花?” 冷歌这人性格尤为孤僻,喜欢的花自然也是与众不同,“太后可知道鬼兰?” 白家当年收藏着全天下最多的藏书,待字闺中时,也饱读这些书籍,自然是知道的,“知道,相传鬼兰生长于阴暗潮湿的沼泽中,每十年才会开花一次,生命力极强。” “对,太后你可能不知,冷歌与哥哥从小就被父母遗弃在山中,我们是喝狼奶长大的,而小时候陪伴在冷歌身边的,只有森林中那些鬼兰,它们很漂亮,药用价值极高,所以每十年都会遭受一次劫难,山下的人他们每采一株鬼兰,就会破坏一大片的森林,所以我跟长大后,便下山将那村人全给杀了!”说起这些事来,冷歌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是一副心安理得,“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它们!因为它们是我的朋友!太后,你救过我,冷歌将你当成救命恩人,冷歌也绝对不会背叛你!冷歌到了天北国后,一定谨记太后的嘱托,一定会让鬼兰成为天北国的国花!” “好!”白秋月心想,孺子可教也,而且冷歌一身武艺,为自己所用,便是如虎添翼,她自然欢喜,为了更加笼络到了人心,白秋月吩咐一旁的侍女弄琴,道:“将哀家准备东西拿出来。” 弄琴颔首,径直朝书房走去,之后端出一个黑色的漆盘,白秋月亲自将盘上的锦帕揭开,上面摆放着不少样式别致的首饰,其中一件金步摇最为耀眼,白秋月将其拿起,插入冷歌的发髻中,“这个金步摇是哀家出嫁时的嫁妆,今日赠与你,希望你能如这步摇一样,步步高升,得偿所望。” “我的得偿所望,也是太后的得偿所望,请太后放心,冷歌一定不负你的所望。”冷歌接过那个漆盘,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心送她东西,还是嫁妆,心中对白秋月的崇敬更加深了一层。 临走时,冷歌蹙眉,想了想对白秋月说道:“太后。” 白秋月缓缓转身,凝着她,似在思虑着什么,冷歌开口的语气异常的坚决,道:“冷歌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冷歌秀眉间绽出一丝的冷绝杀伐之气来,“请将白璃忧留给冷歌来处置。” 白秋月愣了愣,方才道:“好,哀家答应你。” 冷歌今日走,出门时,慕容龙秀已经在别院外的马车上等着了,这倒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昔日的蜀宁王何时这样等过一个女人,况且还是一个他曾经杀过的人。 有太后为她撑腰,慕容龙秀现在又寄人篱下,就是再等上一个时辰,他也不敢有怨言,但对于冷歌来说慕容龙秀,始终都还是那个慕容龙秀。 冷歌见只有一辆马车,皱眉问身边侍女,“只有一辆马车吗?” 侍女点头,道:“是王爷安排的。” 冷歌冷哼一声,隔着帘子对里面的慕容龙秀嘲笑道:“我好歹也是未来北天国的王妃,与下人同坐一辆马车,成何体统!” 帘子里边的慕容龙秀一听,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掀开帘子,咬着牙对她警告道:“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本王——” “信什么?”冷歌冷笑着打断他的话,“难道王爷要在前往北天国的半路上对我,欲行不轨?还是王爷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能力连太后都能不放在眼中?王爷,你以前教过冷歌一个道理,那就是有利用价值的人,不趁自己有价值时嚣张,难道要等到没有价值了,被人一脚踢开的时候,才嚣张吗?” 慕容龙秀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这般无情,不仅无情,还处处戳他的伤疤,简直就是戳开了伤疤后在撒盐,不过对于这种小人得志的人来说,慕容龙秀没有容人之量,那以后的宏图霸业也就别提了,但心中不忿,自然开口也没有什么好话了,紧抿着的唇,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怒火扯出一丝空隙来,“本王曾经也教过你,太过于嚣张会是死得最早的一个。”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在王爷手上了——”冷歌妩媚绝伦的一笑,朝着侍女使了一个眼色,侍女便上前掀开帘子,示意慕容龙秀下来,侍女是白秋月身边的人,派到冷歌身边带去北天国的,自然不会给慕容龙秀面子,“王爷,请。” 慕容龙秀却不动,冷歌讥讽道:“王爷,如果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那一定是全天下最笨的人,曾经我心甘情愿为你做这个笨蛋,但你不领情,所以就别怪冷歌无情了,如果今日王爷要坐这辆马车,冷歌便不去北天国了!” “你!” 这时,门内的弄琴走了出来,一脸严肃,似带着使命出来,“龙秀王爷请下车,太后有旨,王爷请乘坐后面那辆马车,而且太后说,一路上还请王爷听冷歌小姐的吩咐。” 第四百四十一章 如何出城 听闻,慕容龙秀一下从马车里跳了下来,指着弄琴,厉声问道:“你要本王听这个女人的差遣?!” 弄琴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道:“这是太后吩咐的,王爷有什么疑问,大可以进去当面向太后问清楚。”说完,弄琴便转身进了别院中。 当慕容龙秀无奈的转身时,便看见冷歌脸上的得意,可他又不能真的进去找白秋月问清楚,便心不甘情不愿的向后面的马车走去,马车比前面那辆规模小了很多,而且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根本就是随便找的下人坐的,“王爷,小的扶你。”下人伸手要扶他,却被打掉。 慕容龙秀恨声到:“别用脏手碰本王!”说完,撩起袍子,自己坐了进去。 这边,红碧扶上冷歌的手腕,“小姐,我扶你上去。” 红碧这时才发现冷歌的整只手都在颤抖,脸上也由胜利者的得意表情变为了不安,悲伤,红碧不明,便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请大夫,再启程。” 冷歌握住红碧的手,吸了一口气,晶莹的泪水收了回去,但仍是难受的,她的声音涩哑,“红碧,当年我为了这个男人,我情愿不眠不休,夜走千里去给他送一件衣服,今日我——” 红碧虽是侍女,但也因为在太后身边,便对蜀宁王与这位冷歌小姐之间的恩怨略知一二,便安慰道:“小姐,上马车吧,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小姐哭的。” 冷歌紧紧握了握她的手,终于迈开步子,“你是不知道当年我的是如何爱惨了他!” 说完,她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后,望了红碧一眼,道:“我今日流泪,不是为他,是为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了,而且这次我会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红碧颔首道:“奴婢,定当全力协助小姐。” 一路千里,黄沙漫天,冷歌踏上了去天北国的路—— 而这边,白璃忧自从与戎兰亭重遇后,便一天都没有闲下来,每日除了与戎兰亭形影不离,还要与他讲起以前的事情,帝都遇见,那场未完的婚礼——只是戎兰亭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白璃忧虽然心痛,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快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便要启程带着他前往君国。 只是前往君国哪里有那么容易,先不说不能泄露行踪,就是白秋月也不会让她顺利的出城,所以这都是难题,得好好的想想办法才行。 院中,起了一些雾气,比起刚才的天气,湿冷了不少,白璃忧一点也不避嫌的握上了戎兰亭的手,戎兰亭一直盯着院中那棵高大的银杏树,树叶飘落下来,他的目光也就落在哪里,丝毫不知道身边还有个人在跟自己说话。 白璃忧看着他,一脸愁容,但当他的目光有些转移到自己身边时,又强颜欢笑的逗他,逗完之后,她又吩咐走进院中的春梅,“去取件衣服来,大哥的手有些冷。” “怎么会不冷啊,这看着就快入冬了,夫人,听说君国地处北边,一入冬那雪碧城墙还要厚。”春香说道。 白璃忧笑道:“难道你有去过君国?” “这倒是没有,就是想着戎公子本来身上的伤重,要是冬天去,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他扛不扛得住。” 白璃忧倒不是担心这个,不过还是叹了一口气,“我也担心这个,但是到时候好好准备准备,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反而是我们该如何出城。” 春梅有些错愕,道:“从找到戎公子,夫人您就说出城的事,怎么到现在还没想出来啊?” 白璃忧知她在嘲自己,嗔她一眼,笑道:“哪里有那么容易啊,我一个人想,你又不帮我。” “你可饶了奴婢吧,你让奴婢每日变着法的给你做饭吃还行,用脑子想办法啊,还是别为难奴婢了。” 白璃忧哈哈大笑起来,“哼——你啊,一个做奴婢的,不为主子分忧,还将麻烦的事情都扔给主子,你小心我让吕叔罚你,罚你嫁给街口的那个张三!” 白璃忧逗趣她,那张三一表人才,还是药铺的少东家,早就对春梅有意,只是郎有情妾无意,春梅怒嗔她一眼,狠咬着唇骂道:“你也知道自己是会做主子的,竟这么混账,拿下人打趣,我怎么了就该被罚嫁给那张三,我虽年纪不小了,但也不能随便就嫁给谁了去!” 白璃忧见她生气了,忙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连连道歉,好不容易春梅才消了气,这时她看见戎兰亭也跟着这样的气氛笑了起来,似在笑她傻气,白璃忧也回以他一个微笑,之后便是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放开。 这般打闹后,倒是令白璃忧茅塞顿开了,她忽然高兴的跳起来,吓了春梅一跳,“夫人,您又做什么啊?” 白璃忧请捏了一下春梅的脸蛋,随即放开,笑道:“这次还真是要那位张三帮帮忙了。” 春梅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知她一定是又有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白璃忧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要想出城,他们这样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肯定不行的,多惹人注目啊,所以一定得乔装打扮才行,白家商行水陆,陆路交通都很通达,出城后去君国,势必是一路畅通无阻的,但是这样还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行踪,所以要想从出城去君国,是不能选择白家这条线的。 那位张三公子家经营药铺,自有一套他家药铺出城,到达目的地的走法,而且白璃忧也知道药铺一般都是入冬之前前往北方补给药材的,而且要是他们乔装成其他药铺的人出城,白秋月也不会知道,这样顺利出城,在转坐白家商行的货船,一路北上,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所以这件事情,她得好好的跟春梅商量商量了,一边想着,她便‘不怀好意’的看向了春梅,春梅被她看的心里发紧,干赶紧告饶道:“夫人,您有什么话便说吧,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春梅,春梅怕——” “怕什么呢,夫人我又不会把你吃了,就是想让你牺牲点色相罢了。”白璃忧一脸奸诈的笑容,春梅头皮发麻,紧紧捏住自己的衣领——吕炎从商行回来时,已近傍晚,还没来得及吃东西,便被白璃忧叫进了书房里,吕炎也正好有事要与她说。 吕炎将书信拿出来,“小姐,元帅回信了。” “是吗?爹的信这么快就回了。”白璃忧接过信件,之后吕炎喝了一口茶,趁她看信时,一边说道:“元帅知道了戎将军未死,但戎将军不能让千叶禁军找到,因为他已经死了!如果复活了,对——” 白璃忧自然明白吕炎这话的意思,当年慕容谨之要的就是戎兰亭这个戎家大元帅王后人的舍身成仁,要的就是戎兰亭死后,军队为其报仇,保家卫国的高涨气势,如果戎兰亭活着回到千叶,那必定会被当做是一个笑话,必然那场战争,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主帅,老百姓该如何想呢?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不甘 白璃忧深深的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戎兰亭,心想大哥你这是何苦,为了慕容谨之那样的皇帝,连命都不要了。 吕炎道:“老元帅说了,现在当务之急自然是治好戎将军的,但太后的事情,老元帅也已经知道了。” 白璃忧冷声问道:“既然爹知道了,那很可能慕容谨之也知道白秋月已经逃脱了吧。” 吕炎点头,眼神中甚是有些忧虑,道:“老元帅让小姐千万小心一些,至于皇上那边,是应该知道了大小姐逃脱,但却不知道小姐你也身在江南,元帅还说了,白家商行,本就取之千叶百姓,是当年大小姐搜刮民脂民膏建立起来的,希望小姐能够好好的运用,不管是还给大小姐,或是还给朝廷,都由小姐做主。” 白璃忧思索片刻,笑了笑,道:“吕叔,你便是好好想想姑妈这次前来索要拜祭商行的印章,这么多钱财,到她手上必定这个天下都不会再太平了,当年她起兵造反,多少无辜的人跟着遭殃,白家又死了多少人,如果这次将商行给她,怕她又会用这些银子来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还给她,至于还给朝廷,容我再想想吧——” 吕炎点头,心里也明白她的心思,便也不再逼她,又说道:“宫中最近有些奇怪,皇帝本来已经几年未纳新妃了,可最近连纳两位新妃,都是两位朝中重臣之女。” 白璃忧的眼神黯了黯,随后才道:“这也并不奇怪,现在千叶并不太平,北边在打仗,从现在额情况看来,优势并不明显,我想皇帝是想这次是想让爹领兵,重演一次戎大哥大战异族十八部的壮举,但——” 吕炎眼神立刻复杂起来,急急道:“那就是要元帅舍生取义?” 白璃忧点头,冷笑道:“不仅是要爹死,还要榨干爹最后的一点价值,激起民众保家卫国的情绪,慕容谨之,你果然够奸诈!” 吕炎心中不忿,便一股脑的大倒苦水起来,“这个皇帝,当年不是元帅帮他,恐怕早就已经在宫中不知道死在哪里去了!”“吕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炎一一道来,“小姐有所不知,当年宫中皇子,哪个不以成为元帅的弟子而荣耀,而想要成为元帅弟子的皇子,哪个出生不高贵,只有他虽为先帝喜欢,但母妃出身地位低微,哪里有资格成为元帅的弟子,就连韩良,应星河都可以,唯他差得远,是元帅慧眼识珠,在先帝面前亲收他为弟子,后太后逼宫,没有元帅坐镇,那些老臣会帮他?让他高人一等,他现在就是这样回报元帅的,当年我就劝元帅不要回朝,可是——” 白璃忧打断吕炎的话,问道:“吕叔,爹是回来错了,不值得的,只是现在应该怎么保爹周全,江南我们是已经待不下去了,迟早都会被他知道我们在这里,还是尽快想办法将爹救出来,我们另找地方隐居吧,就像是当年的戎家一样,隐姓埋名百年。” 吕炎叹了一口气,“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他手下的暗影卫无处不在,元帅现在走到哪里,都会被跟踪,一点自由都没有,还谈什么营救。” “总归是能想到办法的,爹的事可以先放放,我们还是想想该如何到达君国,为大哥治病吧。” 吕炎又道:“小姐,你可有想到什么办法?” “办法倒是有了,但是还需要吕叔您的配合,吕叔,借一步说话——” - 帝都—— 郭太后于丽华宫中举行生辰宴,皇帝与其身边数位臣子出席,白枫作为三朝老臣,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楚沐姝作为新晋皇后,自然是与皇帝一同出现。 郭太后看着坐下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的楚沐姝,满心欢喜,道:“沐姝啊,这几日为了哀家的生辰宴,真是辛苦你了,哀家有礼物送你。” 楚沐姝怀抱幼子,看了郭太后一眼后,低眸笑道:“这是做儿女应该做的——”时候便凝向了慕容谨之,但他的目光却深深的看向殿门外,楚沐姝脸色有些变化,他还在期望什么呢?期望那个女人像是两年前一样从那道门走进来吗? 哼,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楚沐姝心中的一了笑起来,白璃忧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从她将戎兰亭惨死的消息带给她,她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悲愤与怨恨,她就知道就算是那个女人回来,跟他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她是故意的夸张了戎兰亭的死,就是故意去离间她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就是要让她永远活在戎兰亭死亡的愧疚与阴影中,让她生永世也不能安宁,让她跟慕容谨之在一起时,便会想起戎兰亭来。 “皇上,请喝酒。”她故意拉回慕容谨之的思绪。 楚沐姝为他斟满一杯美酒,与殿下众臣子共饮,这时,郭太后的目光看向座下的白枫,郭太后于白枫早些年有些渊源,算起来不是白枫,她也不可能会受到先帝的宠幸。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她只是一个小宫女,白枫却早已经是先帝面前的红人,莽撞的小宫女想一睹圣颜而被禁军统领抓住,宫女私闯御书房,那是死罪,宽宏大量的白枫放过她后,成就了自己姐姐一辈子的宿敌,而郭思澜现在虽然贵为太后,见白枫坐再下首,仍是觉得自己低他一等。 “白元帅,对现在千叶在北方的布军可有什么意见?”郭太后的话,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白枫身上去,夏卿皱眉看了慕容谨之一眼,似有些怪太后多嘴,慕容谨之却面容平静继续饮酒。 盛子铭两夫妻互相看了一眼,盛子铭起立,接过话题,道:“太后,今日是您的寿辰,理应说些高兴的事,国事暂且不谈——” “本宫有问盛统领吗?”郭太后眉眼一挑,盛子铭立刻退了下去,见他重新坐下后,季琳琅拉了拉他的袍角,朝他会心一笑。 自己夫君本是想化解尴尬,而且皇帝那表情明显就是要盛子铭出这个头,却不想太后如此坚持,夫君才碰了一鼻子灰。 桌下,盛子铭笑着拉住季琳琅的手,拍了拍,对她说道:“我没事。” 夏卿不服,白枫虽然戴罪之身,但怎么也是他的老师,于国家,于社稷,就连于她郭太后也是有恩的,这明显是在逼白枫表态,表态了便是有去无回的,夏卿起身,哈哈一笑的,道:“太后,子铭说得对,今日是你的寿辰,就不提那些扫兴的事了,不如微臣敬您一杯,祝你福如东海——” 第四百四十三章 那时年少的我们 “卿侯这话是说哀家说的是废话,是扫兴的话?”郭太后生气的看向他,夏卿不以为然,一旁的长公主慕容帧,不动声色,就看自己儿子如何应对。 夏卿无所谓的耸肩,道:“太后,微臣可不敢有这个意思,毕竟是太后,微臣只是臣,白元帅也是臣,但元帅刚被解禁,朝中大小事务,也都还不清楚,您问他,他也不一定知道的。” 夏卿的偏帮,其实还是因为白妃。 “哀家问国家大事,还是哀家问错了?”郭太后心中的想法,楚沐姝是很清楚的,白秋月害她,现在几乎只能被抬着出现在众人面前,手脚筋皆断,哪里能不恨白家人。 楚沐姝见状,立刻将孩子放到身边侍女红萝手中,她这时上前扶住太后,声音急切的安慰道:“太后莫生气。”说着,还用手去抚她的背,让她顺气。 郭太后这时却看向一旁的慕容谨之,厉声问道:“皇上,你如何说?” 将难题扔给慕容谨之,不过他面色依然平静,不起波澜,白枫这时起身,躬身道:“北方战事吃紧,微臣也想尽微薄之力。” 慕容谨之依然没有说话,倒是夏卿看了白枫一眼,准备说话时,长公主慕容帧攸然开口,道:“元帅有这心便好,皇上一定知道的,但元帅年事已高,要想出力,尽管在朝中辅佐皇上便是了,出征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议吧。” 一场寿辰宴,最后搞得不欢而散—— 白枫先走,慕容帧趁人还没散去,追了出去,在殿门外的长廊下,将白枫叫住,两人此时都已年近半百,有的只是从容,没了以往年少时的冲动。 “元帅请留步。”慕容帧追上。 白枫回身,本想行礼,却被慕容帧叫住,“你我不必多礼了,我们年少便认识,三十年情义,没人时,就不必行这虚礼了。” 白枫颔首一笑,道:“公主可好?” “我当然好,元帅不必挂牵,倒是你,重回朝堂,可还习惯?” “嗯,还好。” 两人往前并肩而行,身影在月下拉长,像是回到了年少时,无忧无虑在宫中时的样子,慕容帧这朵人间富贵花,在白枫眼中便是天上的月儿,高攀不起,留有遗憾的,虽那时都有意,却各自为主,不得结果。 慕容帧将他一路送出宫外,马车下,慕容帧终是露出担心来,她道:“枫哥,你我都知道,甚至是朝堂中众位臣功也知道皇上命你回朝是为何?可你为何又要回来啊,找一处地方隐居,不是更好,而且让你担心的人,也已安全了。” 白枫五无奈摇头,道:“从我踏足宫廷,开始领兵,便没有隐居一说了,除了报效国家身死,公主觉得臣还有其他选择吗?” 慕容帧眼中哀伤,道:“可后悔当年没有争取一下,不然你与她便能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她都有各自的使命,我为白家,她为理姬,谈何后悔?”白枫抿唇一笑,月光下却更显落寞。 慕容帧担忧道:“太后这番话,实为说给大家听得,皇上心中有数,只想他能念及白妃,与惊鸿,多体恤你一些吧。” 白枫颔首,平静道:“如果皇帝能如平常人一般选择,今日也不会有太后这番言论了。” 说完,白枫里去,慕容帧叹着气转身,这时只见太后宫中麽麽前来,挡住去路,“长公主,太后有请。” 慕容帧本就是随性的个性,与郭思澜并不相熟,也不苟同当年郭思澜勾引先帝的事,对她一直没什么好感,但一想郭思澜贵为太后了,这点面子也不能不给,便扬起笑容,道:“请麽麽带路。” - 御书房—— 慕容惊鸿扭着小小的身子,在郭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进来后先是跪地,给龙座上的慕容谨之磕头行礼,“儿子给爹请安。” 慕容惊鸿今年八岁,除了长得粉嫩可爱之外,并不像楚沐姝之子一样称慕容谨之微父皇,而是一直称其为爹。 虽然他是罪妃之子,但宫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太子是皇上的心头肉,虽然楚后的孩子也是乖巧伶俐,深得朕心,但比起太子惊鸿的待遇那是差了老远的。 “今日寿宴为何不来?”慕容谨之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边翻阅奏折,一边问道。 慕容惊鸿捏着手指,道:“太后不喜欢儿子,喜欢皇弟,儿子就不去惹太后心烦了,留在书房看了会儿书,之后用膳,直到爹召见都一直待在东宫中。” “嗯——”说着,慕容谨之指了指面前的几份奏折,“过来看看这些奏折,然后批注,朕要检查。” “是。”慕容惊鸿过去,郭麟已将小椅子准备好,坐下后,他看了一眼慕容谨之,便埋头批阅奏折。 太后不喜欢白璃忧,自然也不会喜欢这个孩子,慕容谨之这时终于抬眸看了孩子一眼,孩子跟那女人长得很像,就连脾性都一样,什么都淡淡然然的,不在乎,别人不喜欢他,他也没事,反而是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作为太子,他除了白枫这个姥爷作为靠山之外,白家已无其他人可靠了,所以从小便谨言甚微得让人心疼。 慕容谨之轻轻放下奏折,郭麟这时走来,低声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慕容谨之抿着唇,稍许后低声对郭麟吩咐,“让小厨房弄些吃得来,不要弄得太油腻,这孩子最近又长胖了。” 郭麟捂嘴笑道:“是,奴才立刻去办。” 郭麟走后,慕容惊鸿才敢抬起头来,望着他,欲言又止,慕容谨之见不惯他这样,便教训道:“你是太子,便要有太子的威严,不可每日跟太监宫女玩闹在一起,就连说话也要有太子的威仪,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用看谁的脸色!” 慕容惊鸿点了点头,抿着唇,一口气说完。 “前些日子,经过浓华殿时,见娘亲的侍女彩霞姑姑独自一人守着浓华殿,不时还要被人欺负,儿子于心不忍,想要请旨,让爹允许儿子将彩霞姑姑调往东宫照顾儿子的起居饮食。” 浓华殿在她离开后,已经成为冷宫,慕容谨之也很久未踏足了,没想到彩霞竟然还在那里,那个女人当年将彩霞当成亲姐妹一般,但最后还不是抛弃自己的姐妹,离开了。 其实那个彩霞倒是挺忠心的,惊鸿又是她的儿子,彩霞必定是会好好的照顾惊鸿,这也让他放心,便应允了。 傍晚时分,郭麟送太子回东宫,撵上的惊鸿,略有些倦意,郭麟便在一旁扶着他的脑袋,不让其耷拉下来,还低声吩咐禁军快些走。 可刚到东宫殿外,明月良妃已等候多时了,良妃本就不受宠,敏妃珍妃死后,进冷宫不过是少那一张圣旨。 她现在三天两头的朝冷宫来,不过是想太子念在当年她照顾过的份上,为自己求求情。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太子威姿 郭麟一见到这位良妃,便没什么好脸色,对她不怎么理会,也是因为当年良妃出卖白妃的原因,郭麟当初对白妃心生过责怪,但那时皇上心烦意乱,白妃还添乱,郭麟才会对白妃有些怨言,却也从未想过出卖白妃,但看见良妃,郭麟脸上的不悦更甚。 “太子殿下!”良妃追着龙撵,一路小跑。 慕容惊鸿虽然年幼,但这个女人对自己母妃做的事情,他早就有所耳闻,再看看彩霞米翠姑姑对母妃的忠心,心中对良妃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 他要对付良妃这个不受宠的妃子,不过就是小菜一碟,良妃还能安稳在宫中度日,也不过是在他念在母妃曾经对他说过良妃抚育过他,念在那份恩情上。 龙撵在他的指挥下停下来,良妃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抚着心口,一手拉住太子,“太子,奴婢等了您很久了——” “大胆!太子岂是你能随意拉住的!”郭麟呵斥道,便有内侍上前将她拉远。 慕容惊鸿从龙撵上下来,小小的一个人,此刻的气势却比一个成人还要足,“良妃娘娘,不知连续三日等在本太子的宫外,所为何事?” 良妃见他与自己说话了,心想有戏,便推开那内侍,上前,便有侍女将一个红的漆盒送上来,“太子殿下,奴婢知道你喜欢吃桂花糕,奴婢便做了一些给你送你,你放心,是奴婢亲手做的,跟你小时候吃的味道是一模一样。” “哦?良妃还记得本太子喜欢吃桂花糕?”惊鸿根本不拿正眼瞧她,良妃虽知无趣,但也不得不忍下这份屈辱。 这些年来,她早已做惯了主子,多少年没受过这样的冷遇了。 将心一横,便开口,道:“太子殿下,下月便是一年一度的秋猎,奴婢知道皇上将秋猎名单交给太子来拟定,奴婢是想——” 她这样的低等位妃子是没有资格去秋猎的,而且秋猎千叶历代祖宗规定,四妃之首以上的贵妃,皇贵妃,皇后才能前去,良妃在白芊芊那次事后被贬为嫔,这些年不是因为楚沐姝坐上皇后之位,论功行赏,重新封为妃,恐怕早就被打回去做奴婢了,可就算重新封妃了,也还是宫中最低等的一阶妃位,她便想要趁这次秋猎前往,好好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重得宠幸。 “你想去秋猎?”惊鸿平静的问道。 良妃自然不敢表露得太过于明显,便笑道:“听说太后也会去,奴婢想去也是因为想要照顾太后,太后身体不好,作为皇上的妃子,理应前去照顾的。” 这一套说辞,别说蒙骗惊鸿了,就是蒙骗三岁孩子,也显得过于虚情假意,惊鸿毫不客气的拒绝道:“太后自然有内侍伺候,再不济也有皇后随伺再旁,怎么也轮不到良妃!” 良妃错愕的看向他,“太子?奴婢只是想尽一份孝心。” “孝心?你连忠心都没有,何来什么孝心?”惊鸿说完,看了一眼内侍手中拿着的漆盒,“本太子是喜欢吃桂花糕,但也只吃彩霞姨娘做的,你做的,就是去喂给本太子养的狗,也不吃!像你这样的低等妃子,有何资格去秋猎!”太子府中的内侍也是有眼力界的,那拿着漆盒的内侍,在听完话后,将盒子往地上一扔。 - 良妃去太子府弄了个没脸回来,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昔日的浓华殿外,一见那牌匾,心中愤恨不已,便朝着殿内吐口水。 她这些年受尽屈辱,虽然做了主子,但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是叛徒,背叛了主子,上了皇上的床。 她想吗?如果再重来一次,她想自己也会这么选择,小时候太苦了,那种苦,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所以她便立志,不折手段的往上爬,白璃忧对她虽好,但能给她荣华富贵,让她做主子吗? 不能,所以只能靠自己。 破败的殿门,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繁华,曾经她也有过后悔,但那只是一时,但看着那些赏赐的金银珠宝,想着家中亲人因为她而被封官位,从此平步青云,一切愧疚悔恨,也就烟消云散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何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就连——想到此,她张嘴,吐了一口痰往殿内,这时,彩霞从里面冲了出来,她本是出来收拾晒在院中的衣物,却不想就看见明月朝里面吐痰,当场便炸了。 “娘娘对你不好?娘娘不在宫中了,你还不肯罢休!便要在晚上来在踩上一脚不可!”彩霞对着她破口大骂,“你到底是不是人!” 明月虽被突然出现的彩霞吓了一跳,但在侍女掺扶下,也镇定下来,冷笑道:“我不是人,对,我就不是人,在你眼中,我这个做姐姐猪狗不如!” 彩霞横着眉,警觉地盯着她,对她的话视若无睹,将身子侧向一旁,好似她有瘟疫,“从你出卖娘娘那天起,我们就不再是姐妹。” “是,你为了她,跟我断绝关系,真是好啊,你为了她,情愿独自一个人留在这里,你是真的忠心,可是她又给了你什么,最后还不是一走了之!” “我不像你,那么贪恋权利,娘娘给我的,是你一辈子也得不到的,那就是尊重,我虽是奴婢,但但娘娘待我们亲如姊妹,这浓华殿里没有你们那些尔虞我诈,只有真诚,你有过吗?你有过,但你不珍惜!” 彩霞将明月顶得无言以对。 明月稍微镇定后,上前一步,理直气壮的对她说:“是,她给你尊重,可是这些尊重能让家里的父母兄弟吃饱饭吗?你能让他们加官进爵,平步青云吗?什么骂名都是我来承受,你便去享受那份跟她做姐妹的真诚,可是真诚,尊重又值多少钱!” 还未说完,明月已重咳不已,侍女上前掺扶,彩霞这时终于是回神,咬着唇,看了她片刻后,走进了殿内,将殿门重重的关上。 - 江南,德月楼最好的一间包房中,主仆三人,连戎兰亭在内四人,订下二楼所有的包房,赏月江大潮。 从来到这里,白璃忧倒是每年都来赏江潮,都有些腻了,但看戎兰亭倒是很喜欢,便决定多待一会儿。 白璃忧从春梅手中接过一件大氅,走到窗边,戎兰亭此刻正像个小孩子一般,趴在窗边欣赏外面的风景,她将大氅给他披上。 随着戎兰亭的目光看去,白璃忧看见楼下对面街那些乞丐,便笑着问道:“大哥还念着以前一起乞讨的人?” 戎兰亭似能听懂,点头,“他们——他们现在可好?” 第四百四十五章 是我欠他的 白璃忧将大氅上的带子给他系好,轻轻拍了拍,告诉他,“大哥,不要担心你那些朋友,他们都很好,一共六个孩子,现在都在商行的药铺里做学徒,每月都有工钱,还管吃管住,学个几年,或出师,或继续留在药铺,成家立业,安稳度日。” 戎兰亭听闻后,低垂下眼眸,喃喃自语道:“成家立业,安稳度日,成家立业,安稳度日——娘,娘啊,娘以前也这样对我说过,让我不要上京城,让我不要——不要,不要!” 他忽然挣开白璃忧的手,捂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大哥,大哥,你怎么了!”白璃忧立刻上前将他抱住,其实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却没想到今日比之前那几次更为痛苦。 吕叔说他的头受到重创,只要一想到一些事情就会变得疼痛难忍,白璃忧紧紧的抱着他,他却狠狠的咬住她的手掌,似乎这样才能减轻一些疼痛。 白璃忧咬着唇,没有吭声,春梅见状,惊道:“夫人,再这样咬下去,你手上那块肉就没了,让他咬奴婢的吧!” 白璃忧缓缓摇头,眼中却异常的坚定,这点痛比起他这些年受的苦,根本不算什么,任他咬到鲜血直流,春梅最后只能咬着牙,不忍的侧过脸去。 回去的马车上,戎兰亭已经在车里睡了过去,春梅哭着拿出药箱,“夫人,奴婢给你上点药。”春梅小心的抬起她的手,将金疮药小心的涂在伤口上,“疼吗?夫人。” 白璃忧拥另外一只好的手,轻轻拂去春梅的眼泪,心疼她,心中也是一阵感动,“以前因为我,他遭受的苦难,跟我现在受的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他几次三番救我性命,都差点搭上自己的命,更是不惜为了我跪拜在他人脚下,便当做是我还他,也是远远不够的——你不用为我伤心,他也曾是为我伤心的人,不过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我是个不祥的人。” “夫人不要胡说!”春梅拿出纱布,给她包上,嗔道:“从我认识夫人起,我就知道夫人是个善良的人,纵使以前有人为夫人受了苦难,也是因为夫人您为人一等一,才会有这么真心的朋友为您的,夫人对我好,没将我当成下人,春梅才会为夫人疼,为夫人哭。” 白璃忧的手轻轻抚过她的下颌,她白璃忧何其有幸,来到这个陌生国度,遇见的都是如此忠心,善良之人。 “我是何其有幸,能遇见大哥,也能遇见你,遇见我浓华殿那一众人。” 说完,白璃忧收回手,将春梅扶起来,交代道:“大哥的病,不宜再耽搁了,春梅,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说完,马车在城东一间药铺外停下,春梅默默点头,一副凛然,对她说道:“夫人,请放心,春梅一定不负重托,将事情办好。” 说完,便下了马车,白璃忧掀开帘子一角,春梅昂着头走了进去,进去便要见那位张三,白璃忧笑着合上帘子,对车夫说道:“我们回去吧。” 她并不是让春梅去色诱那位张三少爷,只是希望张三能够卖个面子。 回去后,白璃忧忍着手上的疼,将戎兰亭从车上拉了下来,一边拉着,一边还哄道:“大哥,到家了,进去再睡吧。” “不,我想睡,我就在这里睡——”戎兰亭睡着的,可嘴里却嘟嘟念着,“这里舒服,屋里有奇怪的东西,那个东西奇怪,像是一团光——”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她听不到。 怪东西?什么怪东西? 白璃忧看着他,沉思了很久,硬是想不出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怪东西?白璃忧只能拜托车夫将你给抬进去,自己匆匆赶进去,推开戎兰亭居住的那间厢房。 可是除了里面的陈设之外,别无其他,哪里来的什么怪东西啊,怕是在做梦吧,只是她没看见那所谓的怪东西现在正床底下休憩,由远到近,细细看去那团光圈里,竟是个小人的模样,恬静的抿着唇,睡得正香。 将戎兰亭安顿好之后,白璃忧去了厨房,要将每日准备的汤药重新熬制一遍,好不容易才摸到该如何生火的窍门之后已经满头是汗,又不能离开,只能守在火炉旁。 “小姐——” 吕炎这时走了进来,面带笑容,看来是有好消息了,白璃忧起身,将椅子挪给他坐下,“怎么样了?京城里可有什么消息?” 吕炎道:“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太后以寿宴为名,邀请元帅去,席间问元帅关于边关战事的事,其他臣子摄于太后的颜面,不敢帮元帅说话,反倒是皇上身边几位心腹,极力为元帅说话,之后元帅自动请缨前往边关,但皇上没有表态。” 白璃忧蹙眉,淡淡笑道:“慕容谨之不会再这样的情况下让爹出征的,这样看起来会像是他们两母女在逼害忠良,其他臣子没有为爹说话,也不过是慕容谨之态度不明,不敢妄言,夏卿他们为爹说话,也在情理之中,我也没有看错夏卿这个人。” 吕炎欣慰的点点头,“只要元帅不去边关送死,我们就可以想到办法救出他来,不过一切还是要等去了君国在做打算。” “对,吕叔,接下来去君国的事情,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不能让姑母知道。” “是,小姐。” 白璃忧思念慕容惊鸿,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与慕容谨之的纠缠,让她疏忽了惊鸿这个儿子,便是今日也只能从别人口中零星的知道一些儿子的事情。 吕炎道:“小姐,太子真的是个很孝顺的孩子,每月都会出宫去元帅府看望他外公,而且皇上对太子也是很器重的,只不过八岁,就已让他监国,不过小小年纪,在宫中无依无靠,那个女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她已在早朝中走动,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白璃忧眉间拢起一层哀伤,对孩子的愧疚,已经成为一道无形的伤疤,像是被吕炎揭开了伤口,血流不止,她的儿子啊,真的是懂事的令人心疼。 见她没说话,吕炎继续气愤不平的说道:“也就是看元帅现在无权,他们才敢这样,不过小姐放心,太子懂事,而且皇上也器重太子,绝对不会听信谗言,废除太子的。” 白璃忧抿着唇,眼神中有抹复杂的情绪在酝酿,许久后,她开口问吕炎,“吕叔,太子被废后会怎么样?” 吕炎一愣,欲言又止,白璃忧看向他,眼中惧色更浓,其实她也知道,以前看电视剧,那些被废掉的妃子,太子,皇子什么的,哪个有好结局呢。 第四百四十六章 星河正在胡思乱想的的时候,夏卿已经盯了星河好久了,见星河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忽白忽红,现在眉头已经皱得死紧了,显然有什么东西在困扰着他。 夏卿淡定的脸顿时闪过一抹失望,定了定神,轻声说道:“星河,你别急,在大家的眼里,我们就像两兄弟一样,不会有人想歪的。” 星河抬头看着夏卿好看的脸,顿时涌起了一股失望,果然,帅男不是已经死会,就是同性恋!原来如此!夏卿长得那么好看,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人品有人品,可是平时也不近女色,整天就躲在他的破屋子里弹琴,原来……原来人家喜欢的竟然是男人! 真是晴天霹雳啊!星河顿时头晕目眩,这么个极品男竟然喜欢的是男人,而自己又恰好是个假男人! 呜呜……没天理啊……为什么? 星河表情悲戚,大大的眼睛不断地瞄着夏卿,每瞄一次脸就沉下一分,到最后俊美的脸蛋已经是乌云罩顶,风雨欲来了。 夏卿不明所以,只是隐忍地说道:“星河,我们还去不去对对联啊?” 星河撅起嘴,用力地踢了一下地上不知谁丢的糖葫芦,闷闷地说:“没心情了,我想回家了。” 夏卿心里叹气,眼里的情绪几次翻腾,明暗不定,最终还是归于一片平静,于是如玉石相击的好听嗓音响起:“那我送你回去吧。” 星河无精打采地点头,一路上也不攀附夏卿的手臂了,正自顾自地胡思乱想。 夏卿几次欲言又止,想问清星河到底是为了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但最后终是化为一声长叹,什么话也问不出。 很快,侯府到了,人流也逐渐稀少,星河低着头闷闷地说了一句:“再见。”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转身准备踏进门口了。 夏卿忙快手地抓住星河的手臂,轻声道:“星河,我有话和你说。” 星河微微抬眼,委屈地瞪了一眼夏卿,道:“说吧。” 心情沮丧得不得了,向来是因为知道夏卿是同性恋吧,这么好的男人,哎,广大女性同胞没福气啊。 “星河,明天就要去另一个地方了,我们要见面,也只能等到半个月你开学后才能见面了。”夏卿一口气说完,紧盯着星河的反应。 星河果然那不辜负夏卿的心意,整个人跳起来叫道:“什么?你要走了?我们才相处没多久呢?” 夏卿耐心解释:“我还有事要办,都留在越州城已经够久了,不能再拖了,没关系,等你开学后我们又能见面了,到时候我叫王楠做一些你喜欢吃的才,这样好不?” 星河瞪着眼,回道:“能不好吗?你有事要做,我当然不会留你,好吧,那我们就半个月后再见吧。” 两个相对视了一会,星河见夏卿没什么话要说了,就准备和他说再见,没想到夏卿再次拉着她的手臂,轻声问道:“星河,你的伤好了没?有没有留下疤痕?” 星河顿时面红耳赤,偷偷地瞄了一下左右,小声地说道:“好了好了,放心放心,没事的。” 夏卿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了,他本就不是擅于言辞之人,今晚说那么多话已经是反常了,所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星河朝自己挥挥手,然后很快就消失在门后。 夏卿站立了一会儿,才转身缓缓地离开侯府的门口。 他没看见的地方,星河其实正在墙头那里看着夏卿离去的方向,手里拿着一棵挡住头部的茂盛树枝,表情很不高兴。 王楠从暗处走出来,阴沉沉地说:“怎么?咱们的星河少爷舍不得情人吗?” 星河差点摔倒,从大石头上跳下来,瞪了一眼王楠,道:“什么情人不情人的?你干嘛突然出声吓我?” “哼,要不然你的表情这么那么舍不得?”王楠冷哼一声,神情忽明忽暗,眼神闪烁。 星河把手中的树枝扯光叶子,闷闷地说道:“我今天在街上碰见了不愉快的事,所以心情不好,你别惹我!” 王楠叹了口气,走过去摸摸星河的脑袋,安慰道:“矮冬瓜,别愁眉苦脸了,这表情不适合你。对了,你说我大哥和你姐姐有没有可能?” 显然地,王楠转移话题是有效的,星河决定把刚才莫名奇妙的郁闷抛在脑后,专心对付眼前的问题。 “王楠,想来他们今晚的感情应该增进不少。”星河想起当时的画面就很有成就感,脸上的郁闷也一扫而光,“看来我还真有当媒婆的命,他们两个看起来多相称啊,简直就是俊男美女的完美组合。” 王楠见星河不再阴着一张脸,也就舒了一口气,只是对于星河所说的不敢苟同,但表面上还是应和道:“希望如此吧。” 哎,只希望夏卿不要陷得太深,星河……星河毕竟是男的啊。 王楠仔细看着星河,一般的身高,就是脸蛋长得好看了些,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给他俊美的脸增添了几分女气,额头上的一点红痣,更是添了几分灵气,乍一看,也许会觉得他是女的,但仔细一瞧,那平板的身材,突起的喉结,都无不在说明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哪儿,更何况,上次试探,人家舞烟还切切实实地抓到了男人的“命根子”,所以想自欺欺人都不行了。 不过,为什么夏卿会陷进去?而且看似山长和星河的关系也不简单。 王楠正在思考着,却看见星河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道:“嘿嘿,爵夏卿和姐姐回来了,我们去看一下吧。” 王楠全身一震,心神一阵恍惚,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心里却暗叹:原来如此,难怪看过美女无数的夏卿会对星河另眼相看! 星河也没注意王楠想什么了,就拉着王楠的衣袖跑到刚进门的星河和紫衣庙前,嘿嘿地笑了一声,道:“你们回来了?” 星河没想到的是,眼前的两位主角脸色却不太好,紫衣只是看了一眼星河,就低头说道:“我先回房了。” 星河见紫衣走了之后,看了一眼疑惑的星河,叹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抹黯然,双手负在身后,道:“我也回房了。”说完就昂首向前走去了,没有再回头。 星河莫名其妙地摸摸脑袋,疑惑地看着王楠:“王楠,怎么今天大家都那么奇怪?” 预选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神情莫测地看了一眼星河,摇摇头,也离开了,剩下星河呆怔在原地。 正想着呢,华芝和尉迟松也回来了,他们的脸上本来是笑着的,但是一看见星河杵在门口,脸顿时阴沉下来。 星河忙委屈地说道:“爹、娘,你们怎么了?” 华芝狠狠地捏了一把星河滑嫩的脸蛋,道:“你明天就有好戏看了,哎,希望你不要太惨就好。” 星河一头雾水,把求救的眼光望向尉迟松,尉迟松心软,所以脸上笑得温文:“没事,应该会没事的,别担心啊。” 星河一听,就更加担心,通常自己的这个爹爹说没事的时候,事情就会很大条。 当晚,星河几乎一夜没睡,早晨起来和应亲王一起练功时,精神不振。 应亲王一套拳打下来,这才看了一眼星河道:“昨晚做什么去了?” 星河打哈哈:“没事没事,就是昨晚吃太多了,所以没睡着。” 应亲王哼一声,没再说什么,这让星河松了一口气。 但星河松气松得太早了,吃过早饭后,星河和王楠就匆匆地走了,而紫衣也没出来吃早饭,星河知道事情有点不对了,但眼下又不好直接去问紫衣,所以只好等到去书院的时候再问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饭后,应亲王给星河布置了很多事情,让她忙得脚不沾地的,也就忘记了紫衣这件事情。 终于,累了几天后,华芝才松口说,是有人向应亲王报告星河在元宵节当晚和一个男人举止亲密,有失体统。 星河恍然大悟,难怪爷爷给自己那么多事情做,还提早让自己熟悉军营里的事。 不过她自己也有点理亏,所以就一直默默地忍受着。 大概是鉴于星河的良好表现,到去学校的最后几天,星河终于清闲下来,却也不再有兴趣到处玩了,乖乖地呆在家里看书写字,和尉迟一样,过得清闲的生活。 到了去书院的日子,星河一反常态,很是兴奋地打包行李,告辞了依依不舍的家人后,就独自一人踏上了去书院的道路,当然,还是骑着她自动回来的惊风。 王府夏卿沉声问道:“我们出去那么多天,这里有什么动静吗?” “回主子,书院都被翻了一遍了,但他们还是没找到什么。”王楠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哦,那查出各方的势力了?”夏卿表情冷峻,右手轻叩桌面。 “属下无能,还有一方势力没有查出。”王楠低下头去,声音低沉,隐含着一丝羞愧。 夏卿皱了皱英挺的剑眉,说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你们查不到的事情,看来还要继续观察才行,不过我们这次出去也算是有所收获。” 他沉思着,脸上一片平静。王楠松了一口气,主子没有怪罪下来就好。 夏卿那突然问道:“学院是不是快要开学了?” 王楠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答道:“是的,还有三天的时间。” “哦,这几天你准备一下,把星河平时喜欢吃的东西都做一些出来。”夏卿赶紧吩咐道,语气有些微微高昂。 王楠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心里却在腹诽星河,却又对眼前的情况毫无办法。 在去湘州城的路上,夏卿半躺在舒适宽敞的马车里,手中翻阅着一本精装的书,偶尔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马车外路过的风景。 他的对面,小青正忙活着,他从小几底下拿出一只晶莹剔透、造型奇特的水晶茶壶,再拿出一只拳头大小的水晶杯子,然后从茶壶里倒出一种带着腥味的黑色液体,再转身从一侧梨木的暗格里拿出一只小瓷盒,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小瓷瓶,倒出一粒泛着青色的药丸,把它放进黑色液体里,晃了一晃才递给夏卿。 “少爷,喝药的时间到了。”小青轻声道。 夏卿伸出白皙的手,拿起杯子轻轻地饮了一口,微微皱了下眉,这才缓缓地问道:“确定我们能在路口碰上星河?” 小青咬咬牙,沉声道:“是的,少爷,星河公子的路程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所以一定可以在路口遇到他的。” “他真的是自己一个人上路?”夏卿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液体喝完,才又出声道。 “是的,星河和王楠并没有和他在一起,他们只在越州城待了一天就走了,去了轻州。”小青想了想,诱导,“少爷,星河公子在元宵节那天晚上和夏卿举止亲密,您看……” 夏卿喝道:“够了!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不要你再次来提醒我,如果你真那么闲的话,我倒是有地方让你去忙。” 小青忙跪下,磕头道:“对不起少爷,以后我再也不x了,请您别赶我走。” 夏卿扔开手中的书,掀开窗帘,过了一会才道:“下不为例!” 小青如蒙特赦,赶紧爬了起来,眼睛,却不由得染上了阴狠之色。 还是在去湘州城的路上星河和王楠骑着骏马,不急不躁地赶路,他们的身后有几个护卫不紧不慢地跟着。 “夏卿!”王楠叫了一声。 星河让马放慢,侧头问道:“有事?” “夏卿,只要我们再快一点就可以赶得上星河了,那我们要不要……” 他询问地看着星河。 星河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回答:“算了,迟就迟吧。” 王楠愣了愣,神情复杂地看着星河:“夏卿,你……”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星河好像没看到王楠的表情,目视前方,问道:“小三,你说我们在枫贤书院的日子还有多久?” 王楠笑开了:“夏卿,其实枫贤书院的日子也蛮好的,很逍遥,只是,这件事很快就要落幕了,以后恐怕很难有机会再那么过了。” 说着语气还有着明显的遗憾。 星河请叹了口气,道:“是啊,事情也快结束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了。大家,都等不及了吧。” “夏卿,你到底下定决心没有?”王楠见星河沉默,只好又问道。 星河的脸沉了下来,脸色不渝地说:“小三,其实你可以自己做的。” 王楠忙摇头:“夏卿,我不合适!”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己的本事我知道,可是我想你做,不只是我,很多人都希望你去做。” 星河见旧话重提,心里有些烦躁,扬起马鞭就痛抽了下马屁股,马嘶叫一声,撒起蹄子就狂跑。 王楠也赶紧跟上,看着前面那个背部挺直的身影,似乎可以承受着无数的重担,但又似乎不堪一击。 王楠心里一阵黯然,夏卿,你逃避不了的,即使今天我不逼你,别人也会逼你的,而与其匆忙上阵,不如自己首先占据主动的地位。 星河的日子颇为逍遥,就是赶路吃饭休息,偶尔还在路上救下一两个被抢劫的人,只是这次,星河也没什么心思和别人攀谈了,就一个劲儿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直到在上次回来分别时的岔路口遇到了夏卿。 星河高兴地跳下马,钻进夏卿华丽丽的马车里,旁边的侍卫也不阻拦,就是小青脸色有点不好看。 “天泽,好久不见啦,你好像变得更好看啊,脸上也有点血色了。”星河笑眯眯地说,毫不客气地抓起茶几上的精美点心,然后再大口地放进嘴里。 夏卿替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笑道:“慢点吃。” 星河呜呜地点头,吞下口中的食物后才说道:“你们家的点心真好吃。” 夏卿依旧笑着,柔声道:“那你多吃点吧,反正我不喜欢吃这个。” 星河一听,也就毫不客气了,她肚子正饿着呢,而且这个点心的味道实在是太好了。 “哈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补充能量后,星河才有兴趣谈笑。 “那是我们有缘嘛。”夏卿接口。 “没错!不过小影就没和我们有缘,这次都没碰上他,假期里也没和他联系过,唉,他都不肯告诉我地址,想写信给他都不行。”星河叹道。 “没事的,到了湘州城后就可以看见他了。”夏卿安慰道。 “那倒是。”星河又笑开了,说起了其他事。 两人一路相谈正欢,两日后,终于又来到了湘州城。 星河看着半山腰上的书院,很自觉地帮夏卿拿行李,高兴地说道:“我们终于回到书院了!”心里是喜悦的,盘算着今晚就可以去看了,想到王楠的手艺,星河又是一阵高兴。 夏卿看着星河高兴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不禁放松起来。 第四百四十八章 “侯爷,睡了一觉,感觉好些了没有?” 姜西只有拿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架势,站在门口,不向里面挪步,一边似模似样地朝两女拱手道:“多谢两位小姐关心,夏卿已经好了很多。现在天已晚,还请两位小姐回去休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怕影响两位小姐声誉。” 小青和小东都笑了,“侯爷怕什么,这是在我们家里,外人又不知道。” 姜西正义凛然道:“君子做事坦荡荡,凡事但求一个问心无愧,孔圣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还请两位小姐早些回去吧。”说着,便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双目之间流露出一股“浩然正气”。 姜西哪里知道醒酒汤里早已经被两女下了药,只是想着快些把两人赶走,听两女这样说,当即点头,走过去咕咚咕咚把一碗味道奇奇怪怪的汤喝下肚。抹了抹嘴,把碗递给两女。 两女眼睛里的笑意更加的浓密,探手取了果盘里的一颗蜜饯,送到姜西的嘴边,“侯爷吃颗蜜枣吧。” 姜西赶紧后退两步,迂腐得作揖道:“多谢两位小姐照顾周全。还请小姐早点休息。” 两女站起身,撒娇道:“侯爷真是不解风情,好歹我们姐妹俩辛辛苦苦为侯爷熬汤,还送到房里,这就要把我们往外赶走呢!”只是两女自以为妩媚的神态在姜西这里看来实在是不忍让她们多留。 她心里暗暗叫苦,不是我不留你,也得看你们是不是赏心悦目啊。 姜西早知道这两个女人没那么好打发,她一拍脑门,“啊,是了,我的书童到哪里去了?这个小子,我才睡个觉就没了影子……” 这就做出姿态要去找他。两女眼看着姜西已经走出门去,连忙上前拖住她,不让他走,姜西拉长脸,一脸正气道:“男女授受不亲,小姐请自重!”言语之中让小青和小东根本不敢再造次。 两女心里均想着,看你现在这么嚣张,等一下你春药发作了,还不得在我们姐妹两裙下摇尾乞怜?到时候还不把你爽得嗷嗷叫。 但现在姜西还是清醒得很,两女只有忍气吞声,小青恬着脸道:“不如就让我去帮侯爷喊来吧。侯爷小坐一下。”小青朝妹妹小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在这里等着,不要让姜西把门给关了。 三人正拉扯着,一个小厮一路小跑而来,差点就和小青撞了个满怀。 小青把小厮往后一推,扯着嗓子喊,“干什么哪!走路不眼?!” 忽然想到自己嗓门太大可别把姜西给吓着了,于是说到后半句,声音斗转直降,像是一个大喇叭被打瘪了。 小厮唯唯诺诺,赶紧低头躬身道:“皇上,皇上请侯爷到前厅去,有贵客登门。” 小东和小青都一惊,“胡说,这么晚了哪里还有什么贵客!”她们刚刚给姜西下了药,过不了多久,这个满口仁义的家伙就该春心动,找她们姐妹俩给他“解毒”了。 这也是她们爹爹暗中授意的,这个时候怎么又会找他去会什么客呢? 姜西听到皇上要他去前厅见客,顿时觉得碰到了救星,连忙对那小厮说道:“既然有贵客相见,就劳烦小哥带我去吧。”说着就要从两女中间穿过去。 “不许去!”两女下意识地就用躯体拦住了姜西的去路。她们姐妹两好不容易下药,眼看着就要马到功成了,怎么能功亏一篑?就算宛思秋要发飙,她们两也认了!反正药就要生效了。 小青返转头对那小厮命令道:“去同皇上说,侯爷要一个时辰,哦,不,两个时辰以后再去见客,就麻烦那位贵客多等一下吧!” 小厮为难地站在那,姜西眼睛都直了,这女人想干什么?还没等她想出来,小青和小东就一左一右把姜西夹在中间,往房间直拖。 身子柔弱,比起彪悍的小青和小东,简直就是任人鱼肉的份,她不禁高声喊道:“救命!夏卿!皇上!来人哪!来人哪!还有没有王法!” 小青和小东不由分说地就把姜西往床上直拖,姜西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两个女人竟然想来个霸王硬上弓,想让自己和他们来个生米做成熟饭好借此相要挟。等一下,大家脱光光,发现是三个女人,那还真不是一般得有趣呵! 正想着,门外忽然一阵疾风闯入,正要大展身手的小青和小东各“啊”了一声,两人分别向左右飞去,撞到墙上,又跌落下来,扑通两下,没了声音。 姜西抬起眼只见面前一个高大威武的男子正稳稳地扎着马步,刚才便是他伸手把两人给扔了出去。那男子收了掌风,看着床上有些狼狈的姜西,眼睛里闪过一丝尴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坏了姜西的好事。 皇上随后赶了进来,看到两个女儿倒在地上,不禁大骇,正要哀嚎,那男人出声道,“她们只是昏过去了,一两个时辰之后就会醒来。” 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听声音便知这人定是武艺高强,内功深厚。 姜西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向皇上拱了拱手道:“两位千金实在太过热情,让夏卿愧不敢受,所以才会让这位壮士误将两位千金打昏,都是夏卿的不是,还望皇上勿怪这位兄台。”姜西这么说也是替皇上挽回些颜面。 皇上心里感激姜西,一面让人把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弄回房去,一面向姜西作揖道歉,“都是小女鲁莽,才会唐突了侯爷。侯爷不加怪罪,已是我的荣幸了。” 他也不知自己的女儿是否已经下了春药,但两个女儿意图强淫天下第一才子的事只怕明天就该传遍杨柳池。 皇上自觉颜面无光,只向姜西拱了拱手,就灰溜溜得退出房去。顿时房中只剩下姜西和救她的壮士。 姜西这才能够细看眼前的男子,眉粗如剑,自有一股气概,双目比星还亮,正是标准的剑眉星目,一张略显黝黑的面孔,配上他宽阔而健硕的臂膀,倒更有些健美的味道。 姜西不知为何,眼光不由自主得在他的胸膛扫过,甚至心跳有些加速。她赶紧收拾自己的心神,向那男子拱手道:“刚才,多谢兄台出手相救,若是不然……夏卿……”她尴尬一笑,“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来人对姜西的客气有些受宠若惊,抱拳道:“不敢当,在下盛子铭,乃是千叶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受命与钦差大臣前来迎接侯爷入京。” 姜西一惊,没想到他们居然耐不住性子也乔装到孤竹国来迎接了,只得说道:“夏卿不才,承蒙楚皇如此厚爱。劳烦子铭和钦差大人在楚境等候,这会儿还冒险到孤竹国来,夏卿真是愧不敢当……” 心里头却直犯嘀咕,这可怎么逃跑啊? 盛子铭道:“侯爷客气了,侯爷不如今晚就随在下去千叶吧。如今孤竹国不知是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前两日忽然设关卡严格排查过往商旅,在下收到消息,明日孤竹国恐怕会下令不许国人出境,消息虽不知真假,但到底还是未雨绸缪得好,今晚就由在下护送侯爷过去吧。” 姜西心里一惊,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跟自己有关。但让她现在同盛子铭就这样进了千叶,钦差大臣一路护送,自己对千叶人生地不熟,能不能带着那么多宝物开溜,恐怕没那么容易。姜西不禁婉拒道:“今晚就去,实在有些不便,在下的书童已经睡下了,行李也没有收拾。另外,夏卿还要在此等待一位朋友,所以可能后日才能去千叶,不如子铭先回去,夏卿办完私事就去找子铭,何如?” 第四百四十九章 盛子铭看了一眼手无缚鸡之力的姜西,想到刚才他身为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两个女人按倒在床上,一面替他觉得不好意思了,一面做主道,“盛子铭还是留下来陪侯爷,侯爷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姜西听盛子铭这意思,竟是要跟自己同进退了,心中不免大燥,“不需要。” 说着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看到桌上那摇曳晃动的烛火,让姜西只觉得头晕目眩,人差点就立不稳要跌倒下去。 盛子铭慌忙扶住她,不解道:“侯爷没事吧?”他双手从后边托住了姜西,任由姜西靠着自己结实的胸膛。 姜西只觉得浑身都发热,伸手把自己的领口松开了一点,“奇怪,怎么这么热?”尽管还努力粗着嗓子,但不知为何自己的声音里头还掺杂了一丝吟。 盛子铭听着姜西不大对劲的声音,再看姜西,只见她的脸微微泛红,盛子铭握了握姜西的手,也是滚烫的,不禁眉头一皱,“侯爷发烧了?”他只是个侍卫,刀法懂,医术可就一窍不通,当即便扶着姜西往床上躺了。 姜西本来还好,但被盛子铭粗糙却有力的手一握,加上他身上特有的男人气息好像小虫一样钻入自己的鼻孔,心中便好像有无数的蛇虫在爬,被盛子铭放倒在床上的姜西,只像一条蛇一样,在床上扭动了两下。 盛子铭不禁愣住了,只见床上的第一侯爷正用一种撩人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眼神魅惑妖冶,本来自己托着他的手,反而被他死死得拽住不放,那手温润如玉,雪白如莲藕,简直比女人的手还要滑嫩。 盛子铭看着夏卿不禁一呆,心里忍不住狂跳了一下,听着他发出一声女人才有的娇吟,汗都湿了半边衣衫,只不过,他终究是个男人啊! 这个念头在盛子铭脑子里头一出现,登时就让盛子铭背脊透凉,刚才的萌动早烟消云散,再看床上妩媚的夏卿,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慌忙把手从夏卿的手里抽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袍子,似是被夏卿这一靠,都有些脏了。 而此时床上的姜西,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扔进了火炉里,她喘着粗气,口里喃喃道:“好热,好热,口好渴……”她眼巴巴得看着盛子铭,一双瞳子都要焚烧成灰了。 盛子铭一想到一个大男人,此时像个女人一样扭捏,就觉得头皮发麻,再看这侯爷细皮嫩肉的,比起一般的王孙侯爷更胜一筹,长得女里女气,实在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胸怀富国之策,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床上的夏卿支撑着身子又向自己招手,“子铭,麻烦倒杯水……” 盛子铭想要飞速逃离出去,听见他的恳求,却又不好再走。 姜西虽然浑身燥热,头昏脑胀,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随着下腹的那股欲火沿着血脉传入神经中枢,姜西终于猜到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了。 心里咬牙切齿得骂着皇上和他的两个女儿,可已然于事无补,目前最主要的是找到解药吧。 盛子铭从桌上倒了一杯茶,送到姜西的跟前,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和姜西靠得太近惹来什么尴尬。 姜西心想目前也就只有盛子铭能帮自己去寻解药来,伸出手去接茶碗,一边说道:“子铭,夏卿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子铭助我。” 没等盛子铭答应,姜西就又松了松领口说道,“夏卿一时大意,被人下了春药,夏卿也实在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还请子铭帮我……” 他话还没说完,盛子铭端着茶碗的手就一松,整个茶碗滑了下去,跌在床上,茶水渗到被褥里去,蔓延开来。盛子铭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他赶紧后退了几步,语无伦次道,“我,对男人,没,没什么兴趣的。说实话,虽然我没试过,但,但我知道,自己只喜欢女人!你这个忙,我帮,帮不了。” 盛子铭心里暗暗叫苦,原来这个才子是好这一口的。说什么被下了春药,找这样一个烂借口。 姜西半天才明白盛子铭话里头的意思,但看他要和自己保持距离,好像自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她有气无力道,“子铭,夏卿不是开玩笑,我只是要你……” “诶!不好意思,我真的帮不上忙!”盛子铭才不管姜西是不是真的被下了春药,他也不听姜西说完,就贸然打断,听说春药非要媾和才能解毒,他要是真的被下了药,那自己呆在这里不是更危险?这汉子心中已认定夏卿是个好断袖的人,只怕这印象再改不了。 “啊!这样,我去把你的书童叫来,你有什么需要就跟他说!” 盛子铭曾经听人说书生总喜欢找些漂亮的书童,这些书童有时候就是给书生叉叉的,盛子铭逃也似得从姜西的房间里奔出来,一出来就看见一个小厮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想来是自己跑得过于狼狈,盛子铭赶紧站好,对那小厮吩咐道:“侯爷的书童在何处?你去把他喊来,他家侯爷,侯爷病了……” 小厮应声,不一时就拉着一个睡眼惺忪的过来。 盛子铭早已经离姜西的房门远远的,低头看那稚嫩的书童,眉清目秀,眉眼间还有一股单纯的稚气,盛子铭不禁暗暗替他可惜,一边却把他往火坑里推,“你家侯爷有点,有点不对劲,你去看看吧。” 夏卿还没明白就被盛子铭半推半送的怂入姜西房中,盛子铭眼瞧着李家的仆人有些好奇得朝这边探头,心想这样不堪的事让别人知道多少对夏卿声誉有影响,那也就是对皇上的声誉有影响,于是便顺理成章地在附近巡逻,不让旁人靠近。他一门心思认定书童去了就能把姜西的事搞定,也不去请大夫,免得丢人。 这边厢夏卿被盛子铭推进房间,还替他把门给关上了。 夏卿正不明白,烛光中隐约看到床上有一个人影。夏卿小心得迈着步子,走上前却差点被吓了一跳。 只见姜西趴在床上,两只手都扯着自己散乱的头发,身子如同一条鲤鱼一样,翻来覆去,夏卿站在一旁,姜西正好转过脸来对着自己,潮红的脸面,都快要渗出水来。“你来了?” 夏卿不禁心一抖,却还是放低音量应了一声,“你找我来做什么?” “其实我早该找你来的。”姜西努力维持自己的意识,她同夏卿之间得谈谈,还好夏卿今天喝多了,没有穿帮,但是明日要对付那个,她得和夏卿串好供。 “不过,这件事,过会儿再谈,你先帮我多倒点水来。”姜西有气无力,全身软瘫在床上,只剩下嘴巴还能喘息着说话。 夏卿倒也乖巧,马上过去替姜西倒了水来,送到她面前。 姜西想要抬手接过,抬起来的手也软绵绵的,她无奈道:“好歹你现在也是我的书童,就喂我喝些吧。”姜西倒利用起职权来了。 夏卿一愣,却没有反抗,一边扶起姜西,这才发现床上还打翻了一个茶碗,夏卿终究是细致的人,看出了姜西的迥异,“你病了么?” 姜西心里无奈,我这哪里是病了,可却不好当着这样一个小童说什么春药,只说道,“都是我自己一时大意,被别人下了药,你扶我喝些水,再帮我弄一桶冷水来,我去泡会儿。” 姜西说得隐晦,夏卿却一下子听明白了,他冷冷得看了姜西一眼,却不再喂她喝水,而是把床上的茶碗拾在一旁,自己却把布鞋一拖,挨着姜西就躺下了。 姜西看得目瞪口呆,“你……干什么……” 第四百五十章 头痛欲裂是夏卿恢复知觉的第一感觉,心底虽然意料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当他睁开眼,看着第一张映入他眼帘的面容,他还是吃了一惊,他整个人被五花大绑在牢狱中,在他三米外,姜西正环着臂沉着脸打量着他。 “醒得好快。”姜西扯唇道。 夏卿甩了甩头,有些不敢置信的挑眉道,“抓我的人是你?”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在我手里。”姜西冷笑一声,柔美的脸配上她这抹笑,有一种寒梅展放的美。 夏卿神色一滞,看得微愣,全不知他已经成了这个女人的俘虏。 查觉到夏卿失神的打量,姜西嘴角冷笑一收,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夏卿面前,俯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夏卿被她的举止怔愕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姜西的靠近,而这张清洌冷艳的脸就在眼前,他不由贪婪的多盯了几眼。 “看够了吗?”姜西咬牙问。 夏卿勾起嘴角,看着姜西这张吸引人的脸,他语带调戏说出了会让他后悔的话,“看不够。” 然而,他的得意笑还挂在嘴角,下一秒,只听“卡”的一声,痛觉神经还未传入大脑,他惊恐发现,他的右手手骨被硬生生的扭断了,瞬间,剧痛传入脑海,他整张俊脸都扭曲变形,咒骂也泄愤而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姜西淡然的看着在自已面前哼唧唧的男人,勾唇道,“还想看吗?” 夏卿嘴角抽搐了几下,最后头一撇,咬牙切齿却硬是一句话没说出来,他真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阴狠。 姜西看这个男人总算听话了,满意的勾唇,看了看自窗外折射出来的光线,天亮了。 枫林坡,五万的兵力已经整顿完毕,可是,在这种战争中,却发生了让他们傻眼的事情,主帅不见踪影,从天亮到现在,他们几乎找遍了周围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夏卿的身影。 “怎么办?没有主帅的命令,我们不能轻举枉动。”其中一个副都督忧心道。 “主帅到底去了哪?” “该不会是昨晚被北城的人抓住了吧!”这一猜测一出,瞬间其它两个都露出难于置信的表情,这不是说笑吗?谁能在五万的精兵眼底抓住他们的主帅?更何况,主帅武功高强,谁能接近得了他? 三个副都督相互几眼,终于做出了决定,由其中的一位副领队领三千轻骑去北城查看敌情。 而在北城墙上,北猿士兵早已列队等候,在士兵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昨天的恐惧,而是冷静的看着自远处扬尘而来的一列军队。 在城墙上,更有一份厚礼送给了这些前来查看敌情的狼桢士兵,十字架的木桩上,他们的主帅,披头散发,一副囚犯该有的萎靡模样。 “啊…那人…那人是不是将军?”一个眼神锐利的士兵,吓得语无伦次的起来。 为首的将领赶紧勒紧马头,努力看向木桩上绑着的男人,在看到那身熟悉的战袍,他吓得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将军。” 城墙上,姜西一身月牙白袍,长发利落的束起,负着手,一张娇颜比堪比冰花还要冷上三分,完全无视旁边一张杀人的眼睛正在瞪着她,夏卿自小到大从未受过如此大辱,昨日还认为有趣的女人,今天他却狠不得杀了她。 姜西侧头扫了他一眼,看着墙下惊魂未定的敌军,扬声道,“如果不想你们的将军丢命,领着你们的军队后退百里。” 下一秒,一道怒火中烧的嗓音咆哮出声,“你们谁敢退,就是死,赶紧杀进来。” 城下的士兵一时懵了,他不知道该听谁的话,但想到主帅的安危,担忧道,“将军…” 夏卿低吼一声,“杀,违者死。”话刚落,他的眼前就站着一道娇艳的身影,他扬起头,姜西脸色不悦的瞪着他,同时,纤细的手指抓起他一头散落的墨发,蛮横的抬起他的头,朝下面的士兵道,“敢杀进来,我现在就要他的命。” 夏卿哪享受过这种阶下囚的待遇,还是在他的手下面前,气得只想发狂,咬牙切齿道,“你就不要放过我,否则,我定要你的命。” “有本事你就来。”姜西哼笑一声,低声命令道,“让你的兵退,否则,我会让你更难堪。” “你…”夏卿肺都气炸了。 墙下的士兵见主帅危险,急如星火,主帅是什么身份,北城的人可能不清楚,但他们可都心里有底,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他们胜利班师回京,下场一样人头落地,忙道,“别伤害将军,退兵好商量。” “你敢。”夏卿一听,直晕了,已经够受辱了,还要退兵,他第一次出师,竟是这样的结果,还不被笑话死? 姜西见城下士兵同意退兵,嘴角一勾,唯恐这个男人还要多嘴,手掌起落间斩向夏卿的的脖颈,夏卿不甘的陷入了晕眩中。 “将军…”下面的士兵急得直叫。 “放心,他只是晕过去了,只要你们退兵百里,我自然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姜西勾唇笑道,宛如一支带刺玫瑰。 “退兵。”为首的将领担心的看一眼城墙上的主帅,转过马头奔驰离开。 他们一走,城墙上顿时传来一片欢呼声,姜西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是暂时的退敌,可也算保住了北城。 “报,敌军已后退三十里外的黄屋平。”一天之后,探回的消息。 “报,敌军已后退七十里外的水南镇。”三天后的回报。 高堂上负手站立的女子,神色淡然的喝着杯中茶,听着士兵的宣报,最多也只是挑眉,全无欣喜。 “派出去打探八皇子的骑兵还没有回来吗?”姜西拧眉问。 站在旁边的副将刘俊轻叹了一声,“还未有消息,北猿沃野千里,一时难觅行踪。” 就在此时,门外一个士兵恭敬的走进来,脸露忧色道,“大小姐,敌军的统帅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啊!” “这统领年轻气盛,骨气倒不小,竟然拒食。”刘俊叹了一声,脸上也愁了起来。 姜西唇角一勾,冷哼一声,“想死,没这么容易,给他碗五碗盐水下去。” 士兵领命之后,又站了一会儿,欲言又止,被姜西眼神一扫,脱口道,“大小姐,他,他想见你。” 姜西沉思了几秒站起身,本没什么兴趣去探视,但想想他是手中的王牌,他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反而加剧了这场战争的危险,所以,这个男人一定得留着命。 关押夏卿的房间从牢房升级到客房,姜西的确做到了好吃好喝的供奉着他,不过,他偏偏不领情,三日来,米粒不进,似乎想要以死相抗。 房间里,三日的挨饿,夏卿整个人瘦了一圈,披头散发的趟在床上,手脚被索链锁着,而且右手的断骨还未接回,丰神俊秀的面容苍白难看,完全没了一丝意气奋发,神彩飞扬的气质。 第四百五十一章 “大小姐。”门外传来整齐而大声的呼唤。 门被推开,姜西负手走进来,目光锁住着床上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的男人,出声道,“将军,你要见我?” 夏卿虽然饿得头昏脑胀,神志却清醒着,他故意不出声搭理,佯装沉睡着。 姜西皱了皱眉,再次走进了一些,轻咳一声,“你找什么事?” 夏卿勉强坐起身,倚靠着床畔,望着姜西那柔媚迷人的脸,冷哼一声,嗓音嘶哑道,“如果我死了,我爹定会将北平荑为平地,到时候,大军压境,你们照样沦为死囚。” 姜西心神一凛,这小子该不会真这么有骨气做好牺牲的准备吧!她想了想,平静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笑话,我想死便死,你能奈我何?”夏卿傲然的扬眉道。 姜西秀眉皱得更紧,这个男人显然抓准了他们不敢对他怎么样,才敢这样放肆,如果他知道姜西是什么样的人,夏卿就不会演这出苦肉计了。 “你想死我不拦着你。”姜西轻哼一声,脚步走近了他,微笑问道,“请问你想怎么死呢?是饿死,还是想让我痛痛快快的帮你一刀?” 夏卿正暗喜着姜西是不是该讨好自已了,乍听见这话,一张俊脸愣了几秒,这女人竟然不上当?顿时,羞愤交加的他咬牙切齿道,“臭女人,要杀便杀,哪这么多废话。” 姜西满意的勾唇笑了,朝窗外吩咐了一声,“端进来。” 立即香飘四溢的烤羊肉,和几道美味佳肴同时出现在夏卿的眼前,那香得流油的烤肉,仿佛刚从烤架上拿下来的,肉香味诱得人垂涎欲滴,而那醇香浓厚的美酒混合其中,夏卿很没骨气的咽了几口口水,喉结耸动着,等他发现自已被诱惑的表情被姜西看在眼里时,一张俊脸胀红难看,怒不可遏的咬紧了下唇。 “将军慢慢享用吧!记着,别咽着了。”姜西说完,领着丫环出房门,而身后传来一句怒吼声,“姜西,你给我记住。” 姜西,姜西微愣了一下,对,她在这个时空里的名字,平常大家都唤她大小姐,她倒是忘记她还有这个名字了。 姜西回到候府,正好是晚餐时分,以往那个纤弱的大小姐眨眼成了天神般的人物,连候夫人也用了三天时间才接受眼前这个女儿,罗儿是先前就知道小姐偷偷练武的,也便不奇怪了,餐桌上,候夫人的神色喜忧渗半,在问了还没有八皇子的消息之后,连饭也吃不下了。 “母亲,再等两日,一定有好消息的。”姜西温声劝道。 候夫人点了点头,望着窗外空旷的夜空,也坚信丈夫会胜利。 姜西不知道,她这一守,就守城半个月,八皇子等人就仿佛消失在天地间一般,没有半丝消息。 而这其中,整个北城在兴奋之后,又渐渐笼罩一层恐慌心里,就算这次退敌成功,如果八皇子没有取胜,北城迟早还是狼桢国刀下的屠城之地,背上叛国大罪的罪名,在残暴的新君面前,又有几分存活的希望? 今天,是腊月的最后一天,停了半个月的雪,又扬扬洒洒的下了起来,整座城银装束裹,站在高处远望,就仿佛一片冰雪王国,姜西坚持着早上晨跑的习惯,跑上后院的半山腰上,目眺着这片陌生的土地,微微有些出神,经过这些日子,她清楚的了解到了古代人生存的困难,在频繁又残酷的战争下,生存,是最迫切的需要,她,其实并不比这些人幸运,如果有朝一日,敌军兵临城下,她生存的希望有多大? 她是北城王的大小姐,又是这次退敌的功臣,她已经将自已置于风口浪尖之上,与这片土地的人民一起生死存亡。 姜西脑海里响起了王楠那天说得话,望着苍茫的远处,她自嘲的笑了一声,“看来你还是做不到。” 就在她的低喃声一落,只见城门方向,冰雪之中,突然涌出一队队兵马,宛如冰雪里突然冒出的幽灵,闯入了她的视线,她猛地站起身,眯紧了眼,认出了为首那道坚挺的身影,她嘴角一挑,自我喃喃道,“好吧!我收回那句话吧!” 八皇子凯旋而归的消息顿时在这个清晨震响天际,欢呼声躯散了笼罩半个月的阴云,在那支强盛队伍踏入城的那瞬,希望重新回归了每个人的心里,又一战胜了。 姜西并没有下去迎接,她不喜欢融入热闹的场面,这可能与她的性格有关,在现代,她被训练成了暗杀机器,同时也磨掉了她大部分的人类感情,荣辱她只想自已独享。 而在城里,王楠看着北城夫人领着一行人过来迎接,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寻找着,可惜,他始终没有找到那抹他想要看到的身影,莫名的失落让他脸上的笑容消失。 “月儿呢?月儿怎么没来?”北城王惊讶的望着夫人,渴望见爱女的心让他急切。 候夫人也出来的急了,以为姜西已经出来迎接了,忙问身边的罗儿,“大小姐呢?怎么没看见月儿出来?” 罗儿眨了眨眼道,“对呀!大小姐还没通知呢!大小姐一早就去了后山,还不知道老爷回来了。” 罗儿的话刚落,北城王脸上就微露着责怪,但是,心情还是十分激昂的。 在热闹中,谁也没有发现八皇子的马朝北城王府疾去,在听到姜西在后山的消息,王楠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去后山的强烈欲望。 姜西观望着城下热闹的场面,望得有些入神,蓦地,耳中倏然传来的马蹄声让她回头,只见皑皑白雪里,一匹黑色俊马静立在她的身后,马上的男人气息微喘,一双星眸幽深莫测的凝视着她。 王楠盯着坐在雪地里的女人,莫名的有一种气恼,好像她不去迎接就是一种罪一样,让他想要狠狠的责罚她,可是,面对着那张沉静的面容,他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出口,汹涌复杂的情绪只唤来一声冷静的寻问,“你怎么在这?” 姜西耸耸肩,“这里风景不错。” 王楠下了马,走过来站在她身边,正好可以看到城下那热闹的场面,他嘴角一扬,微有窘态,“你早就知道我回来了。” 姜西皱了皱眉,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暖昧?这个男人多想了吧!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出声道,“我爹应该在找我了。” 刚刚转过的身,手臂突然被拽住,一股力量袭来,她整个人被扯进了坚硬的怀抱,她迎起头,王楠炯然的目光直望着她,“陪陪我。” 姜西愣了一下,下一秒推开他,“去找你的女人陪,陪人这种事情,我不会。”说完,大踏步离开。 王楠失神的看着离开的女人,空荡荡的怀里只有冷风呼啸,这个女人竟然拒绝了他?姜西,你好大胆。 第四百五十二 淡远的山,葱郁的草原,衬合着澄蓝的晴空,那几抹白絮也似的浮云,再加上金花遍地,毡房点点,波光晶莹,渔唱悠悠,教人无法不深刻的感受到那份北地特有的豪迈壮阔与自然情怀。 可隐藏在山丘上灌木丛中的,却又是另一番“旖旎”的景象。 夏卿直起身吐掉嘴里的毒血,“好了,应该差不多了。” 随即掏出药来在伤口上细心地抹擦着,并冷冷地说:“下次你再这么粗心大意的话,你就穿戴整齐一点去见阎王吧!” 侍女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话,几个师兄妹里,她最佩服的是大师兄,最敬重的是师姊,可最畏惧的却是这位冷漠的侯爷。 依旧是冷漠的语气,“馀毒你要自己驱除。”他又说。 “哦!”侍女悄悄地扯好衣襟。 “那我……” “侯爷,不好了,侯爷,”骤然一阵慌慌张张的急呼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夫人哭着跑掉了呀!” 夏卿立刻把一张写满了不悦的脸对准那个贸贸然出现的人物,那是个一见就让人不由自主生出好感的男子,五官端正英挺,神态潇洒,还带点儿玩世不恭的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喂!侯爷,这不是重点吧?”同样身为女人的侍女马上想到最不受欢迎的状况去了。 “姜西,二夫人为什么会哭着跑掉?” “这个……刚刚夫人就在那边……”男子犹豫地指指另一边的树丛呐呐地道。“ 然后……然后她就哭着跑掉了!”这种事不需要说得太清楚吧? “夫人?是她?”夏卿有点惊讶。虽然他适才的确察觉到附近有人,却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没空去顾虑到那么多。 “她又怎么会在这儿?” “喂、喂,侯爷,这个也不是重点吧?”侍女抗议。 “姜西,夫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应该是吧!”姜西毫不犹豫地说。 夏卿狐疑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误会?误会什么?”这两个笨蛋又做了什么蠢事了? 一听,那两个差点昏倒的家伙不约而同地猛翻了一下白眼。 “哦!拜托,侯爷,这种事还用问吗?” “是啊!侯爷,连白痴都知道答案啊!” 双眼一眯,“你说什么?”夏卿语调阴沉得可怕。 马上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姜西赶忙向侍女投以求助的眼神,就差没躲到她身后去了。 瞧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侍女差点失笑。 “侯爷,你最好赶快去追二嫂子比较好喔!我想,她一定是误会你和我有什么……咳咳!暧昧的关系,所以……”不待她说完,夏卿便已倏然色变地转身要走了。 “喂!等等、等等,侯爷,二嫂子现在可能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所以我……喂喂,别急嘛!先听我说完嘛!我建议你最好要有耐心一点,别两三下就发飙,要先想办法把她安抚下来,再……再……” 声音突然没了,侍女慢慢阖上嘴巴,而后蓦然失笑。 “哇他跑得可真快啊!”她赞叹道。“不过呢!女人可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喔!不听师妹言,吃亏在眼前,希望他别弄巧成拙搞砸啦! 苍穹浮沉,绿茵绵延,马儿怒蹄飞驰入一片浩渺渺的大草原,在茫无边际的翠色波浪中,姜西无意识地不停催促着马儿继续驰向看不见终点的尽头,眼泪依旧不停的掉落,她没有哭,但是却止不住泪水。 她真傻呵! 只不过是随口邀她同行,只不过是让她靠在他怀里大哭了一场,只不过是在她额际上亲了那么一下下,她就以为他和她有同样的感觉了吗? 真是太可笑了! 亲过她额头又怎么样?他还把那女人压在地上,脱那女人的衣服,亲那女人的胸脯呢! 现在才明白,原来一直都是她自己在那里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是她单方面把他毫无意义的行为作出自以为是的解释,又膨胀到令她自我陶醉的程度,结果一切都只是她在自演自唱。 真的好悲哀呀! 狂奔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也模糊了她的心,好象有人在叫她,但是她听不见,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听得见自己催促马儿的喝叱声,还有自己心痛的声音,及自我嘲笑的声音。 好象有人飞落在她身后的马背上,但是她没有感觉,她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感觉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还有自己的心痛,宛如刀割般的痛! 然后,有人用铁臂锁紧了她,有人抢去她的马缰,有人停下了马,有人把她抱下马,有人用双掌捧住她的脸,有人对她沉声命令着。 “看着我,姜西,看着我!” 她看不见,她只看得见自己的泪水,还有自己的心痛。 有人擦去她的泪水。“别哭了,姜西,看着我!” 她没有哭,她只是停不下泪水。 “别哭了,姜西,别哭了,你误会了呀!懂不懂?你误会了呀!” 她不懂,她只懂得那个混蛋男人是个大混蛋,还有自己的心痛。 “姜西,你……该死!” 蓦地,有人用温暖的唇瓣堵住了她的嘴,有人把一段湿润且滑腻的舌头塞入她嘴里轻轻碰触她,有人在温柔地吸吮着她的舌头,有人……在干什么呀?! 她骤然清醒了过来,随即双手使力一推,推开抱住她的人差点拉断自己的舌头,顺手再狠狠地甩那个人一巴掌差点打断自己的手,再尖锐地怒吼一声差点吼聋了自己的耳朵。 “你在干什么?!” 夏卿没说话,只是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她。 “你哑巴啊你,我在问你……” 她倏地噤声,因为她突然想起不久前看到的景象,也想起自己的心痛,想起自己止不住的泪水,于是,她再一次跳上马背飞驰而去,而也再一次飞身落在她背后。 “滚开!”她火大的怒吼。 但是夏卿依然在她背后,甚至探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于是她更生气了,抬手就抽出了腰间的小刀,任由狂暴激昂的怒气控制了她的意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想干什么了。 “你再不滚下去,我就杀了你!” 夏卿仍旧稳坐在她背后,揽住她腰肢的手臂也毫不放松。 “不知死活的家伙!” 未经思索地,握在姜西左手上的小刀在低叱的同时也用力往后刺过去,就跟她推开他、甩他一巴掌、怒吼他时一样用力。 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真的能够伤得到他,如果她真伤得了他,江湖七大高手早就可以改为八大高手了。 她只是想要把他赶下马去,所以挥刀吓吓他而已,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伤到他,因此,当她收回小刀,乍见那上面竟然有血迹时,不禁又意外又错愕又惊恐地尖叫一声,旋即扭头往后看去,正好夏卿也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 姜西倒抽了一口气,忙丢开小刀紧急勒住马缰,迅即跳下马,并吼着叫夏卿也下马来。 等夏卿一下了马,她就立刻抓住他的左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翻来覆去地找。 “哪里?哪里?到底伤到哪里了?” 夏卿不言不语,任由姜西在他左手上找来找去,最后还用自己的衣袖拭去上面的血好看个清楚。 第四百五十三章 “怎……怎么搞的?没有伤啊!”姜西困惑地继续检查着他的手。“那血是从哪里来的呢?” 夏卿还是不出声,只是慢条斯理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后往自己的胸胁间抹了一下,刚刚才拭干净的手掌上,立刻又染满了鲜血。 姜西呆了呆,随即破口大骂,“你白痴啊你,为什么不早说啊?你以为这样很英雄吗?”她边骂边手忙脚乱地打开他的长袍、中衣,可当她一眼瞧见那鲜血汨汨似泉涌的伤口时,不由得惊慌失措地尖叫一声,连忙用双手去捂住伤口,继而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 那伤口不算大,顶多两寸,但是…… “很……很深吗?”她心惊胆跳地觑着他问,心里却很明白自己问的有多么多馀,刚刚自己有多用力自己最清楚了不是吗? 夏卿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姜西马上注意到他虽然还是站得很挺直,但是脸色已经泛白了,而且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他脚边的草地上就沥了一摊鲜血;她的心顿时纠结成一团,整个人更慌乱了,手还捂着他的伤口,干瞪着从指缝中溢出的鲜血,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伤口很深,血流那么快,这根本不是她处理得来的! 而夏卿从头到尾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突然,姜西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狠很地甩了甩脑袋甩掉那份无措感,又用力咬了一下下唇让自己镇定一些,然后背过身去掀开自己的长袍,用力撕下中衣下摆,再回过身替他粗略地包扎了起来,其间,她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 “快,上马,我们回去找大夫!”这是此时此刻她唯一能想到的。 回捕鱼儿海的一路上,姜西频频回首探视夏卿,她不敢骑得太快,怕会加快血流的速度;却又不敢骑得太慢,怕延误就医的时刻。但她还是可以感觉得到靠在她背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呼在她脑袋上方的气息也越来越急促,抱在她腰部的手差不多完全松开来了,最后,他的脑袋无力地垂放在她的肩头上,他的肌肤又潮湿、又冰冷,她不禁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无计可施。 好不容易,终于回到捕鱼儿海,远远地一瞧见湖面,姜西就忙道:“好了,到了,我立刻去……”还没说完,夏卿已经摔下马去了,她一惊,也差点跌下马去,等她勒住马跳下去跑到他身边一看,他早已不省人事了。 她立时慌成一团,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怎……怎么这样?我拖不动你呀!” 是不是应该大叫救命了? “姑娘,需要帮忙吗?” “呃?” “四小姐的情形如何了?” “回侯爷,四小姐好得很,她已经完全没事了。” “这么快?” “那毒并不是很厉害,而且,侯爷帮四小姐吸毒吸得快,四小姐再自己运功逼毒!不过一个时辰后,就把馀毒全逼出来了。” “那很好,去告诉四小姐,我暂时不能帮她的忙了。” “回侯爷,属下已经禀告过了,四小姐说,请侯爷不必担心她,既然已经由她接手了,那么剩下来的问题自然都是属于她的,倒是侯爷自己要多保重。” “我这只是小伤。” “不,侯爷,您这不是小伤,最重要的是,您失血太多了。大夫说,您要是再多流那么一滴滴的血,恐怕就回天乏术了!” “他太夸张了。” “一点儿也不夸张,侯爷,您不知道当时您已经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又浑身冰冷,若不是胸口尚有些热温,属下还以为慢了一步了,当时真是吓得属下差点连魂儿都给吓飞出来了。” “你现在飞也不迟。” “咳咳!如果不是属下一直在那儿等着您和夫人回来,以夫人当时那种慌乱的程度,恐怕根本就来不及为您施救了。” “你是说我应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罗?” “不敢,那是属下的职责。” “那就少再提我的伤这档子事。” “可是,侯爷,四小姐还要属下问您,您应该避得开那一刀,为什么不避开?还有,您自己应该知道那一刀断了您胁间的大血管,流起血来可是像水流一样快,为什么不先自行运气闭脉,而任由它淌……” “哼哼,你的报告还真详尽哪!” “这也是属下的职责。” “真多嘴!” “容属下再多嘴一点,四小姐想问,您这是三十六计中的苦肉计吗?真的很锉耶!亏侯爷这么聪明,居然想用那种白痴白痴的方法来消弭夫人的怒气,您不知道这样挺危险的吗?其实,只要挨个小伤就好了嘛!干嘛要那么英勇壮烈的抛头颅、洒热血,一个计算不好,就会弄巧成拙了耶!届时可就真的很丢……” “闭嘴!” “是,侯爷,属下会转告四小姐说您叫她闭嘴。” “也许你应该到四小姐那边听候差遣。” “啊!属下闭嘴、属下闭嘴!” “哼!” “啊!对了,属下差点忘了,四小姐要属下告诉您一声,大爷也来了。” “咦?师兄也来了?” “是来了,侯爷。” “嗯!来得还真巧,不过正好,有稳重的大师兄盯着皇上别让他太急功躁进,可比轻浮的小师妹来得可靠多了。” “不是巧,侯爷,是四小姐特地传书要大爷提早过来帮忙的。” “为什么?” “回侯爷,四小姐说,这样才不会耽误侯爷和夫人相聚的时间。” “多事!” “我想,侯爷这两个字应该不是在说属下吧?” “废话!” “啊!这个大概是在说属下了。” “你……” 对话中的两人突然不约而同地转首望向正往里掀开的门毡,姜西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扶着门毡走进来,原本恭恭敬敬肃立在夏卿床边的年轻男子立刻敛去恭谨的神态,倏忽化为一个笑咪咪的潇洒男子。 “啊,沈爷,你来啦!” “夫人!不是说了吗?别叫我爷,这样显得太见外了。”姜西语气嗔怪地说。 姜西先行到床边把药碗递给靠坐在床头上的夏卿,“我已经吹凉了点儿,现在喝刚好,不过,如果想吐就不要喝了,待会儿再喝。” 之后才转对退开到一边的姜西笑道:“那要叫什么?公子吗?” “公子?”姜西摇头。 “不好、不好,还是挺生疏的,还是叫……唔、嗯!大哥好象还不错……” 突然发现夏卿正冷冷地瞪着他,脖子一缩,他忙又改口道:“呃!还是公子好了。” 姜西噗哧一笑。“可是你不太像人家那种斯文公子耶!” “谁说的?”姜西马上挺起了胸脯。“别看我这个样儿,我也算是饱读诗书的喔!家父还中过举人呢!我本来也想去考的,偏生那时世道正乱,考了大概也没啥用,所以我就懒得去考了,否则,我一考必中状元!”那种事可比伺候侯爷大人要简单多了。 姜西笑得花枝乱颤。“是喔!那我以后就叫你状元公好了。” “其实那也不错啦!可是……”姜西耸耸肩。 “我怕被皇帝老爷抓去砍头,一颗脑袋换一声状元公,那实在太划不来了吧?” 第四百五十四章 姜西笑得更厉害了。“咱们私底下叫,哪可能会传到皇上那儿去嘛!” 偷瞥了夏卿一眼,“不会才怪!”姜西低低咕哝。 姜西没听清楚。“嗄?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 姜西看着姜西接过夏卿喝完药的空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随即在床沿坐下,检查夏卿的绷带。 “侯爷的伤,大夫怎么说呢?” “很好,没有再出血了。”姜西先自语道,然后帮夏卿盖好毛毡,并回道:“他这伤大概七天后就可以下床走动,可是他至少会有半个月以上下不了床。” 姜西愣了愣,继而蹙眉想了想。“呃……好高深的言语,恕姜西愚昧,麻烦夫人替姜西稍微解释一下可以吗?” 其实他以前没这么笨的,可能是被主子虐待得太过火,所以脑子开始呈现弹性疲乏状态了吧? 姜西笑着转过头来。 “他失血太多了嘛!所以,即使伤势好转,但他的血气可就没有那么快能恢复过来。 说到这,还真是要感激公子你,大夫说了,如果再慢一步的话,大概就来不及了。 “也是我们运气好,碰巧那时候沈公子就在那里,不但帮着我把他直接带到大夫那儿疗伤,还替我们找到这座毡帐让他养伤,又带吃的喝的来给我们,连药都是你帮我们去抓来的,这种恩情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好!”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一加一不等于二嘛! “夫人言重了,那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夫人不必记挂在心上。不过……”姜西瞄一眼夏卿。“大夫说的是平常人,而侯爷是练武之人,应该不会拖上那么久吧?” 姜西眨了眨眼。“对喔!我就没有想到这点,不过,那也只是因为练武之人比平常人较能支撑吧!可是,就算能多忍耐几分痛苦,血气依然还是不足呀!所以说,如果他没什么急事要办的话,我还是希望他能在床上多休养几天再下床。” “没事了,”姜西不觉脱口道。“侯爷已经没事了。” “是吗?”姜西狐疑地看看他,再看看夏卿。“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啊!这个……”姜西有点尴尬地咳了咳,同时很努力的避开夏卿那双宛若要吃人的眼神。 “呃!是……是侯爷刚刚告诉我的。” “这样啊……”姜西漫不经心似的低头抚平盖在夏卿身上的毛毡。 “真奇怪,我是他妻子,可是他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你才刚跟他认识,他却什么都告诉你,看样子,我这个妻子还真是一点分量都没有呢!” 姜西顿时无措地傻住了,他满脸尴尬地张了张嘴,又阖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现在他才明白四小姐为什么说别太小看夫人了。 夏卿突然握住在毛毡上游动的小手。“我累了,扶我躺下。” 立刻忘了刚刚在说什么,姜西忙扶着夏卿躺下,为他掖好毛毡。 姜西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并提醒自己下回跟夫人讲话时可得小心一点才行。 唉!这些主子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呢! 第四百五十五章 曲折 三人决定先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天一早再进城。 夏卿看着这座城镇,如此轻易的被敌人占领,确实有些讽刺,高大坚固的城墙,易守难攻,凡是是有些头脑的领导人,都不可能如此轻易被击败,而且还是被一个注重海军发展的国家。 等到再次睁开双眼,已经是白天,笨重的开门声音传来,夏卿远望,十几个人在推着那铁门。随后就看到几名身穿裙子的男人搬着路障出来,横放在路中央,而只在一端开了一个只能通过一人的小路。 “把马留在这里,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夏卿对着手下说,随后在三匹马上下了隐藏灵力。 三人徒步走到鱼镇城门外。 “站住!”夏卿刚要走在门口站岗的人亮出兵器阻止夏卿,而语言不是四国语言,而是流云国的语言,像是现代的日语,讲话叽里呱啦。 阻止夏卿的人身穿一身蓝色衣裤,手拿着长剑,看着夏卿,两眼冒着寒光。 侍卫和手下蹙眉,看样子好像不怎么容易进去。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嘛?”那人凶神恶煞的问着,也不管夏卿三人听不听的明白。 手下看了一眼,转身走到身后排队的一位老人的面前,和老人说了一句话,随后接过来那人手中的鱼网,走到侍卫的面前,把鱼网展示给这个侍卫,不说话,只是用动作表情显示打渔,卖钱,吃饭。 那人看了一眼夏卿三人,蹙眉思考一会儿,随后,给三人放行。 夏卿迈步走进大门,街道上除了巡逻的身穿战衣的流云国的人以外,很少有摆摊的人,而街道两旁的店铺,也开业的很少,但是还是有开业做生意的,就像夏卿来到的这一家客栈,里面坐着三两个赤炎人。 “客官,你们是?”小二看到夏卿三人问道。 “给我们准备三间房间。”侍卫说着把一锭银子放在掌柜的面前,随后转身和夏卿坐到一处靠窗户的桌子旁。 “小二,城里还有多少本地人?”侍卫开口问着正在给夏卿倒茶的一个伙计。 “没有很多了,除了一些年纪大的人,还有被他们强力留下来做苦力的,其他人能走的都走了。” 小二笑着说,“三位客官像是外地人,怎么会想要来这里,这里很危险的。” “哦,我们是来打算打渔的,内地的海产品少了很多。” 侍卫还没有解释完,那位自认聪明的小二笑着说。 “哦,你们是想发财吧?”小二小声的对着侍卫说,“找个时候发财虽然冒险,但是却有很大的利润的。” 小二的两眼中冒着光,好像看到堆积如山的金子一般。 侍卫对着小二点点头,就在这个时候,掌柜的把小二叫走了。 “公子,被占领的乡镇中,也就是鱼镇允许对外开放,其他的两个乡镇都被封锁了。” 侍卫对着夏卿小声的说,“这家饭馆是那些军人来的最多的,等到吃饭的时候,我们也许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夏卿点头,没有说话,而手下也安静的喝着茶,吃着东西。过了一段时间,差不多晌午,先后进来再三个平民装束的本地人,他们嘴里骂骂咧咧。 “妈的,累死老子了,那些狗娘养的,让我们做这么累的活!” “你小声一点儿,让那些人听到,我们又要遭殃了!”有人阻止。 “怕什么!他们有听不懂我们的话,再说了,老子听到他们的鸟语就头疼!还不让老子啰嗦几声!” “哎!要不是我们的亲人在他们的手里,岂能受这种窝囊气!” “好了好了,吃饭吧,一会儿又要开工了。” 随后就只有狼吞虎咽的声音。 夏卿撇了一眼那几人,他们的身上满是土灰,头发有些凌乱,隐隐有刺鼻的腥味传来。 随后又进来十几个身穿蓝色衣裤的流云士兵,他们霸道的走进来就做到凳子上,而店里的小二也没有上去伺候,而是直接从厨房里端出了香喷喷的饭菜,摆放在众人面前。 夏卿和侍卫、手下对视一眼,三人都低着头,看着桌子,耳朵已经打开。 “这赤晧国的饭菜真是不如我们的海鲜鱼虾,难吃死了!” “你就安静的吃吧,要不是上面下命令,只准我们吃陆上的东西,你以为谁喜欢这些猪食!” “好了好了,安静一点,有人来了。” 随后就看到几个男人相伴走了进来,而他们的衣着就想是赤炎烈说过的——裙子。他们的衣着和日本的女子穿的和服类似,只不过却相对松垮一些,而且他们的腰上是挤了一个一指宽的腰带,下面则是相比较宽大的裙子。如果仔细看可以看的清楚,裙子穿的是到膝盖的半截裤子,小腿则是裸露的。 “听说今天有一个陌生人找到了上面的人?” “恩,我好像看见了,是一个白衣男子,他是被岛上大人的贴身侍卫领走的。我亲眼看着他走进了岛上大人的房间。” “岛上大人认识这里的人?不可能吧?我估计可能是来找岛上大人投降的。这些笨猪,这么不经打!” “我看也是。哈哈……”几人大笑起来。 侍卫蹙着眉头,这些人的话全部传到夏卿三人的耳朵里,而且很不幸的是,她们听得懂,笨猪?夏卿想着这两个字,很适合这座城原来的守城人! 虽然夏卿不知道他们嘴里的白衣人是谁,不过推想应该是北堂国的人。随后这几个人接下俩的话引起了夏卿的注意。 “你们有没有察觉,岛上大人从昨天开始就有些不正常?”有人突然小声的说。 “岛上大人一直都不正常!” “不是,我昨天偶然听到他在找一个孩子。” “切。”另外几个人都不相信的嗤笑一声,随后大家都开始安静吃饭。 夏卿抬头对视一眼,转身看着那个刚才说话的人手中多了一股灵力,锁定住那个人,而后三人接着安静,安静的让别人忘记他们的存在。 夏卿三人快马加鞭来到京都,京都的戒备森严,城门紧紧关闭着,城墙上站着很多守城的官员。 “打开城门!”侍卫对着守城的人大喊。 “来者何人?”侍卫看着城下骑马的三人,询问道,谨慎的看着夏卿三人。 “让王楠来见我!”夏卿冷声喊道,声音冰冷。 守城的人听到,蹙眉,立即命令身旁的人快去找人。 过了一会儿,王楠出现在城墙之上,看到夏卿的时候吃了一惊,险些没有从城墙上掉下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巡查 快速催促着打开城门。众人也很好奇王楠的反应呢,太过强烈了。 夏卿骑马走进去,大门又再次关上,而此时王楠已经走下城墙,站在大道上,迎接夏卿,说是迎接,倒不如说是质问才对,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夏卿,好像要把她盯出一个大窟窿一样。 夏卿下了马,走到王楠的身旁,看着王楠的样子,蹙眉,“吓傻了?”夏卿冷笑一声。 “一会儿再找你算账!”王楠瞪着,转身领着夏卿回到自己暂时居住的府邸,是一户大院子,路的两旁都有士兵巡逻。 夏卿坐到椅子上,休息,下人端上热茶。 “夏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形式?竟然敢这么大胆?要是你出个什么事情,你要我怎么和皇上交代……”还没有等夏卿说话,王楠的质问就已经一串一串的说了出来。 夏卿没有显得不耐烦,而是耐心的听着,看着王楠,夏卿看的出来,王楠稳重的很多,皮肤黑了不少,身上的玩气也已经消失,以往的花花公子的形象也消失不见了。 “二哥,渴了吧?喝水。”说着夏卿把一杯茶推到王楠的面前,挑挑眉。 “你——”王楠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你是怎么来的?” “骑马来的。”夏卿回答,而一旁的侍卫和手下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王楠这才转移目光看着侍卫身旁的手下,“这是谁?” “手下,我的护卫。”夏卿简单的说。 王楠挑眉,感受到手下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和夏卿有的一拼,而且王楠察觉的到手下的功夫很强。 是夏卿的人,他自然信得过。 “二哥,你怎么样?”夏卿问着王楠,“适应吗?” “还可以,这段日子两方都没有交战,轻松不少,不过,你也看到了,城里安静不少。”王楠轻声说,“不过,敌人把我们靠海的城镇都占领了,很多渔民失去了家园,他们的生活已经是个问题,虽然我们每天都有发放粮食,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官府的存粮也不多了。哎呀,看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王楠笑了笑,问着夏卿,“夏卿,怎么到这里来了?” “想你了。”夏卿看着王楠,“听说你接掌了这里的军权,大受打击,已经被你刺激的辞官了。”夏卿打趣说。 “呵呵——”王楠摸了摸鼻子,“爹估计会吃惊的跳脚,前一段时间我老是心里发凉,一定是爹在咒我。”王楠撇撇嘴。 “皇上会让你来这里?”王楠小心的问道。 “我偷跑出来的。”夏卿对着王楠笑了笑。 “什么?”王楠立刻跳了起来,瞪着夏卿,“你偷出来的?你不要命了?” “二少爷,淡定,你要淡定。”侍卫平复着王楠的心情,突然和夏卿对视一眼,笑了笑说,“我们刚从鱼镇过来。” “砰……”茶杯被王楠扔到地上,王楠被吓到了。 死盯着夏卿,恨不得把夏卿瞪成筛子,“夏卿?你——你——” “二哥,你反应太过强烈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夏卿摇摇头,就知道说出来会是这个情景,夏卿同样很好奇赤炎殇知道自己去了鱼镇,是个什么反应。 “没事?现在是没事。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你随便去的地方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要是真的出事怎么办?”王楠站起身,来回走着,身上的气息很不稳定,有些急躁。 “二哥,你消停一些,我头都晕了,我没事,又不是去玩,再说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吗?”夏卿瞪着王楠,看着王楠还想要继续罗嗦,直接怒瞪着,很有敢再说一句和你没玩的意思。 王楠努努嘴,转身重重的坐回椅子上。 “二哥,那些水军呢?”夏卿问道。 王楠沉声,脸色暗下来,“我们的人被赶退到陆地上,那些海军都不是他们对手对方的还是力量太强大,我们根本阻挡不了,而且他们的装备也比我们强大很多。这次亏是吃定了。” “那二哥,这次的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卿问着原因。 王楠摇摇头,“对方攻击很突然,而且也不说原因,但是我总感觉他们很气愤,好像在拿我们出气似的。”王楠蹙眉说道。 夏卿想说什么,可是这个时候,有人却从外面走了进来,是一身穿官服的中年人,脸上带着笑,一进门就看到了夏卿。 “慕容大人,在下唐突了。”那人对着王楠说话。 “无妨。”王楠笑了笑,“这位是黄廊黄大人,是这片地区的总官员。”王楠介绍,但是却没有介绍夏卿。 夏卿对着那人点点头打声招呼,眼神扫了一眼站在黄廊身后的一个老年人,那人双眼一直在直射着夏卿,从进门开始就没有从夏卿身上移开过,而且眼神犀利,眼中带着一丝愤怒。夏卿蹙眉。 “在下墨真,听说大人在此处,正好来看慕容大人。”夏卿稍微解释说道。 “呵呵,原来是墨公子,失敬失敬。”黄廊笑眯眯的看着夏卿,和王楠闲聊几声,随后又走了。 “二哥,这个人旁边的那个人你认识吗?”夏卿问着王楠。 “那个人?”王楠想了想,摇摇头,“没见过,感觉像是生面孔,前几天黄廊身旁的人都比较年轻,这个人年纪大了些。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夏卿摇摇头,没有再问,但是只觉告诉她,黄廊身边的那个人一定有问题。 “对了,你去鱼镇干什么去了?”王楠突然回到正题。 “去看了看。”夏卿暂时不想告诉王楠真正的原因,急忙转移话题,“对了,二哥,对方派人来过吗?” “没有。”王楠摇摇头,“他们占领三座城镇以后,出了鱼镇对外开放,其他两座城镇全部被封死。他们没有派过一人来我们这里。这几天双方都没有再出兵,前一段时间,零零散散对抗着,双方消耗都很大。” “哦。”夏卿点点头,“北堂凌在鱼镇。”夏卿对着王楠说,“北堂国已经开始和他们合作了,不过现在他们好像还没有达成协议。”夏卿说。 “北堂凌?”王楠挑眉,“前几日得到消息,说是敌人军营去了一个陌生人,我还猜想可能是北堂国派去的使臣,没有想到竟然是二皇子,确实有些吃惊,看来他们很看重和流云国合作。” 王楠蹙眉说道。 夏卿冷笑一声,不说话——合作?那也要合作成功才行! 第四百五十七章 殇 夏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看着满天的繁星,嘴角扬着一丝笑,然后向着卧室走去。 姜西已经睡下了,夏卿轻轻的推门进来,走到床边,看着那睡颜,突然心里感觉好高兴。 夏卿脱下那身红色的外衣,也爬上了床。 正在睡觉的姜西突然感觉有一股麝香袭来,皱了皱眉,费力的睁开双眼,这个时候,夏卿已经躺在了姜西的身旁,胳膊搂着姜西的腰,两人盖着丝被。 “睡吧。”夏卿小声的对着姜西的耳边轻声的说。 姜西没有理会夏卿,闭上眼睛接着睡,看着怀里的人儿,夏卿的那双凤眼里是他看不见的温柔。 可是在夏卿的眼神落到姜西右耳的那星星上的时候,眼神黯了黯。 两个人相拥而眠,没有什么其他过分的行为,只是睡着。 姜西再次醒来,身旁的人早已经不在了。 楚沐姝端着脸盆走了进来,“小姐,起来了。”楚沐姝把脸盆放到架子上,姜西已经穿戴整齐,“夏卿呢?”姜西冷声问着。 “王侯爷一大早就领着楚离楚银出门了。”楚沐姝把毛巾递给姜西,“明天回门我们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这不是我们操心的事情。出去走走吧。”姜西说。 “小姐不吃饭了吗?” “不饿。” 主仆两人又来到了花园,姜西走到鸢尾花丛里,对着楚沐姝说,“楚沐姝,明天开始收集鸢尾花的花露。” “是。”楚沐姝笑着说。 “姜大夫原来在这里。”这个时候,六皇子走了过来,一身白衣显得很脱俗。 “六皇子好。”楚沐姝对着走来的六皇子说。 “楚沐姝姑娘好。”六皇子站到楚沐姝的身旁,没有再往花园里面走去,“本来管家等姜大夫吃早饭的,不过没有见到姜大夫过去,让在下来看看。” “不饿。”姜西低头看着鸢尾花,轻声的说,手抚摸着花瓣,阵阵花香飘来。 突然,姜西把一朵红色的鸢尾花摘了下来,六皇子皱了皱眉头。 “姜大夫,侯爷从不允许任何人踏入这片花丛。”六皇子的话很明白,那就是不允许任何人去破坏花,可是姜西根本就不听,摘下花,走出了花丛,没有因为六皇子的话有什么慌张。 姜西把花交给了楚沐姝,楚沐姝拿着花退了下去。 六皇子挑眉,“姜大夫似乎一点儿都不好奇?” “为什么要好奇?”姜西走到凉亭坐了下来,六皇子站在姜西的身旁。 “看起来姜大夫知道这种花?”六皇子眼里带着诧异。 “鸢尾花,只有流云国有这种花。”姜西轻声的说,眼神却还是在看着那各色的鸢尾花,好像在回想着什么。眼底是深深的思念,还有祝福。 “恩,确实,这些花是侯爷的母亲最喜欢的花。”六皇子说,“当年皇上特地为账房拿公主引来的。” “鸢尾花代表着爱的使者,可惜,可惜。”姜西摇头叹息,只是眼里却毫无一丝的感情可言。 “姜大夫在叹息什么?”六皇子没有想到,姜西竟然知道鸢尾花的花语,这鸢尾花是流云国特有的,在赤炎也只是少有的几个人知道,而他们则是夏卿特意告诉他们,他们几个才知道原来鸢尾花是这个意思。六皇子猜想着,是夏卿告诉姜西的?六皇子立即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即便看的出来夏卿对姜西有特别的感觉,但是这件事情也不可能会告诉姜西。 “鸢尾花还有一个意思……”姜西起身,转身走了,六皇子愣愣的站在凉亭里,耳旁不断的回响着姜西刚才的那句话--代表着,绝望的爱。 待到六皇子再回过神的时候,姜西已经离开,他看着那片鸢尾花,又看看姜西离开的方向,六皇子此时的心里非常的复杂。 “姜大夫找老奴有什么事情?”王管家来的姜西的跟前,恭敬的俯了俯身子。 “管家,我想在屋子外面开一块地,你让人把那片空地整理一下,再铺些肥沃的土。”姜西喝着茶,对着管家说。 姜西和夏卿的新房是王府的殇洛阁,在王府正中,围着这一地方,分布着其他的楼阁,在殇洛阁的东面是花园,而殇洛阁楼前面是一片空地。 “这……”王管家有些迟疑。 “管家有什么不便吗?”姜西问着。 “王侯爷原来下过命令,一草一木都不得动。”王管家低头说,“要是姜大夫要的话,可以问问王侯爷的意思。”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姜西挥了挥手。 “老奴告退。”王管家下去了。 “不要忘了每天收集花露。” “是,小姐。” 姜西出神的望着花瓶里的那朵红色鸢尾,鸢尾花瓣的表面透着透明的光,很弱很弱。姜西看到那层淡淡的光,眼里满是笑意。 楚沐姝看到那红光,心里松了一口气。 新妇三天后的回门日子,姜西早早的起床,像往常一样,身旁早就没有了温度,姜西看着身旁空无一人的空地,嘴角嘲讽了一下。 穿戴整齐的姜西走出屋门,踏出殇洛阁,刚好和楚沐姝碰面。 “小姐,去吃早饭吧。”楚沐姝对着姜西说。 “恩。”姜西接着朝着大厅走去,大厅里早就已经摆好了准备好的餐点,一身红衣袍的夏卿映入姜西的眼里 姜西坐到夏卿的对面,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 这个时候,王管家走了进来,“侯爷,给丞相府准备的礼物都已经装到马车上了。” “恩。”夏卿夹起一块豆腐,放倒嘴里。 姜西停下筷子,看着夏卿,“你也要去?”问句,疑问。 “当然,姜大夫似乎老是忘记,我们已经成亲。回岳父家当然要我这个女婿相陪。”夏卿用他的那双勾人的凤眼看着姜西,只是某人不为所动。 “我会在家多住几天。走的时候就不要找我了。”姜西吃着饭说。夏卿没有反对,两个人非常安静的吃完饭。 上了那辆檀木马车,盛子铭坐在床榻上面,夏卿则是靠着盛子铭。今天盛子铭一身的粉红衣裳。 头发是简单的发髻。看着很清丽。 “子铭看的懂字?”夏卿依着马车的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盛子铭。 看得懂字?这人在当自己文盲吗?盛子铭撇了夏卿一眼。 接着看,随便一翻刚好翻到了在讲苗山,这个名字很有意思,苗山位于腹地,在多伦的西面,那里比较神秘,书上说,“苗山,苗族人集聚的地带,地势平缓,但是多树木,里面有各种草木,花虫……” 盛子铭顿了一顿,因为在虫字的地下用毛笔标记了出来,想想也知道是出自谁手。虫?苗族?蛊毒吧,盛子铭想着。 夏卿也察觉到了盛子铭的停顿,夏卿俯身,把头毫不客气的压在了盛子铭的肩膀上,肩膀上的重量增加,盛子铭不悦的想躲开,可是那修长的手早就已经扣在腰上。 “看来我的姜大夫不是草包,对吧?子铭,恩?”脑袋蹭了蹭,好像是小猫,声音里透着撒娇的意味,盛子铭对夏卿的动作很感冒。 浑身颤了颤。 “我没有说过。”盛子铭翻过一页书,接着看,这本书上面有很多标记,看的出来书的主人看的很仔细,而且有时候旁边还有几句见解。 夏卿心情非常的好,“盛子铭,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夏卿抬头看着盛子铭,眼神里有着一丝认真,可是扬起的嘴角却刚好抹去了那丝认真。 第四百五十八章 愁 盛子铭快速的翻了翻书,感觉无趣,然后扔给了夏卿,“夏卿,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呢?”你来我往,盛子铭也不客气,只是清冷的双眸无缘无故的让人感到恼火。 “呵呵……”夏卿看着盛子铭大笑了起来。 “老侯爷,夫人,小姐来了,小姐回来了--”丞相府门口站岗的仆人看到远处徐徐而来的马车,激动的转身大喊着。 随后,子铭大步朝着门口走来,后面跟着的是刘婷,她被王楠和盛子铭两兄弟搀扶着。 丞相一家走出大门,马车刚好停下来。楚离撩起马车门帘,夏卿从里面走下来,随后是盛子铭。 “下官拜见王侯爷。” “老身拜见王侯爷。”丞相夫妇俯身问好。 盛子铭的皱了皱眉头,“爹,娘,你们长辈给小辈作揖,小心某人折寿。” 子铭一愣,他抬头看着夏卿,本来以为夏卿会生气的,可是令子铭吃惊的是,夏卿竟然没有反应,就那么站在盛子铭的身旁。 王楠看了盛子铭一眼,盛子铭的满脸的笑。楚沐姝跟过来,走到盛子铭的身旁,“老侯爷夫人也不能全家人都聚在门外啊。”楚沐姝在一旁提醒着。 “哈哈哈,看我高兴的。”还是子铭最先反应过来,带领着大家进了丞相府。 可是毕竟夏卿是王侯爷身份,夏卿坐在正位上,子铭和刘婷坐在旁边,盛子铭靠着刘婷。 “王侯爷,小女从小就不喜欢说话,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子铭笑着对夏卿说。 “恩。”夏卿只是点了点头,喝着下人送上来的茶。 不得不说此时的子铭心里是多么的高兴,看的出来夏卿不讨厌盛子铭,这说明盛子铭在王府里没有吃苦。 “爹,您和王侯爷聊着,好久没有见二哥,我和他聊聊天。”盛子铭对着子铭说,然后看了夏卿一眼,起身走了。 夏卿握着茶杯的手劲紧了紧。 子铭察觉夏卿好像在生气,他那凤眼里闪过一道厉光,子铭立即说,“王侯爷不要见怪,他们兄妹却是很久没有见面了。” 盛子铭看了夏卿一眼,摸了摸鼻子,俯身离开。 盛子铭来的自己的闺房,屋子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儿都没有变,盛子铭走进来,楚沐姝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门外。 “二哥请坐。”盛子铭坐在椅子上说。 “子铭,客气了。”盛子铭咽了咽口水,此时的盛子铭给盛子铭一种危险的气息,“妹妹找--找二哥有什么事情?”盛子铭小心问着。 “只是来联络联络感情啊,怎么二哥你很冷吗?为什么手在打颤?”盛子铭眯着眼睛看着盛子铭。 “不冷,呵呵不冷。”盛子铭感觉自己此刻正被一双犀利的双眸瞪着,什么感觉也没有,而就是因为没有感觉那才渗人。 眼前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虽然见多了盛子铭的冷眼,可是今天再见心里还是害怕。 “二哥,不知道您、在忙些什么,忙到连自己妹妹的大喜日子都可以不见人影。”盛子铭一字一字的说着,那么清晰。 可是这看似无害的字如同寒冰一般不断的冰冻着盛子铭。盛子铭心里哀号,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盛子铭皱着眉,憨笑着,讨好的说,“子铭,二哥那天有--有重要的事情,不--不能参加。” “哦?重要的事情。”盛子铭一眨不眨的看着盛子铭。 大婚当天,自己只看到子铭刘婷,王楠来送自己,连盛子铭的龟毛都没有看到,可是在满星酒楼看到盛子铭好吃好喝,盛子铭心里确实要发火。 “子铭不要气了,二哥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盛子铭笑着说,“不然二哥给子铭补偿好吧?” “恩,补偿,我想想。”盛子铭敲打着桌子,“我现在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再向二哥要。” “好,好。”盛子铭笑了,可是盛子铭不知道,许久之后,盛子铭真是欲哭无泪,悔不当初答应盛子铭。 秋猎—— 马儿横跑过那整排的靶子,他突然放开了马缰,张弓,上箭,一切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 而后,楚沐姝听得耳畔传来“啉——”的一声,那玄铁箭矢顷刻间离弦.朝前飞速而去。 此刻已经隔了有些远,箭矢正中靶心的声音已经听不见,楚沐姝只瞧见了那靶子剧烈地晃了晃。身后之人哼了一声道:“如此,你可服气朕来教你?” 回眸,见他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 楚沐姝也跟着笑:“服气啊,皇上可小心了,臣妾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微微拧眉,睨视着楚沐姝道:“好啊,朕试目以待!” 再次拉住马缰,调转了马头朝原点返回。 地上的箭筒早就有人捡起,见楚沐姝们过去,忙上来,又恭敬地呈上。 身侧之人将手上的长弓丢过来,楚沐姝忙伸手接住,只觉得双手一沉,不想这弓居然这般重!果然是,不可貌相呢。 握在手上,试看拉了拉,虽然未用上力,不过楚沐姝也知,凭楚沐姝的力气,还是不可能拉得开这张弓的。 不免想笑,方才还大言不惭地说,要他小心,因为楚沐姝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他不过瞧了楚沐姝一眼,便看出楚沐姝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微哼一声道:“没用。” 说着,上前来,握住楚沐姝的手,一使劲,轻易地将弓拉满。 楚沐姝咬着矛撑着,他只要一放手,楚沐姝只会很快又回到原点。谁知,楚沐姝才担?比着,他便一把松开了楚沐姝。只觉得手上的力道猛地被抽走,楚沐姝收势不及,“锃”的一声,张开的弦瞬间被弹了回来。 他忽然大笑起来,楚沐姝觉得真窘迫啊,咬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听他又道:“来人,换弓。” 讶然地瞧了他一眼,听得身后有人过来,将另一张弓交至他的手上。 他伸手取了楚沐姝手中的弓,又将他手上的递给楚沐姝,笑道:“朕用的弓太硬了,不适合女子。” 瞪着他,原来,他故意耍楚沐姝的。 对着这样的他,越发的大胆起来,撅起嘴道:“皇上觉得戏耍臣妾很好玩么?”楚沐姝原来不知,弓还分几种的,他居然要楚沐姝拉男子射箭用的弓啊,不是欺负楚沐姝力气小么? 他靠近楚沐姝,沉了声道:“你也不落后啊,一开始便想给朕一个下马威。朕倘若射不中那靶心,还不够资格做你的师父了?” 继而,又忙回神,心细如他,恐他瞧出什么来。 楚沐姝永远记得他说过的话,他警告楚沐姝不得再提及苏暮寒,那么,便是连想都不可以,至少,不能被他瞧出来。 抬住楚沐姝的手,微微上扬,他又轻声道:“箭矢飞射出去的时候会有往下的趋势,所以一开始出箭之时便要将箭头稍稍往上对一些。” 楚沐姝点点头,他取了一支箭矢给楚沐姝,接过来,上了弦,对准面前的靶心。 用力将弓拉满,咬咬牙,手指一松,手上的箭一下子飞射出去。 可,不过丈余,却是直直地跌落至地上,那箭头严严实实地插入泥土中,只剩下那箭尾还在微微地摆动着。 楚沐姝半张着嘴瞧着,明明都是按照他说的做了,可为何,结果却是如此大不相同? 身侧之人低声道:“力道不够。”说着,又把住楚沐姝的手,帮楚沐姝上了一支箭,将弓拉满,他微微吸了口气,二指一放,离弦的箭矢“咻”地出去,眨眼间已经钉上那红色的靶心。 楚沐姝不服气,反反复复地练习了十多次,虽不能想他一样一箭正中靶心,也终于有箭可以勉强不落靶了。心中暗暗地下决心,待楚沐姝努力努力,定是可以的。 他陪看楚沐姝直到午时,才收拾了东西回去用膳。 依旧是他骑马,而楚沐姝坐在他的身前,伏在他的怀里,抬眸问他:“皇上觉得臣妾射得如何?” 他微哼一声,笑道:“还凑合。” 第四百五十九章 兵权 想要拿到指辉权,这群将士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很快就召集了所有士兵在训练场观看表演,在一场战场过后,有这等好戏可看,士兵们积极不已,很快就各就各位,准备看那位年轻女将军的笑话。 决战的地方是士兵的中间,各士兵围圆而坐,空出了一块宽敞的比武场地,此时,余下的六个副将威风凛凛,负手而站,而在他们对面,盛子铭一身青色俊装,头发束成了简单的马尾,玉面芙蓉,眼神冷笑,全不将对面的将士看在眼里。 有些士兵看傻了眼,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就算不是欣赏这场比赛,就看欣赏美色,也让他们兴奋起来,而其中,有些良知的士兵,倒希望她不要比试,因为美人受伤,那可是很让人心疼的事情。 被所有人注视着,单是压力就够让人退却,盛子铭却站在笔直,神色冷俊,启口道,“怎么个比试法?” “这里有兵器,盛统领可自行选兵器,也可挑选与我们任何一人决战,只要你赢了,我们就服从管制,否则,就请交出兵权。” 此话一落,就看见盛子铭一双利眸扫射对面的六个中年男人,这六个人里,也分等级,聪明的,绝对会选一个最弱的上场,可偏偏盛子铭便是不按常理出牌,她伸手缓缓指向中间,最高大,最强悍,武艺最好的将士王楠。 “你。”清脆的女声震荡在士兵的耳中,人群里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纷纷哇了一声。 被选中的王楠还愣了一下,以为她指错了,最后,才确定这个盛统领的手指的的确确的指定了他,他才回过神,与旁边五个对望一眼,搜集了每个人对他寄予的厚望,他用坚定的眼神回应着,他一定会胜的。 “不可轻敌。”最沉稳的王盛提醒道。 “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嘲讽声响起,却是对盛子铭最不屑的王强。 “请盛统领赐教。”王楠礼貌性的抱拳道,走到兵器架上,顺手取下了一柄短刀,以示他不会欺人太甚。 盛子铭也踱到兵器架前,从刀架上抽出一柄同样的刀,“赐教了。” 王楠再一次惊住,他是打着主意的,怎么说凌月也是皇上派来的,他只要她交出兵权,没想过要伤害她的,再说,他可不敢伤了她,哪知道她也取这么短的兵器,便出声提醒道,“凌姑娘可以选择任何一样兵器。” “不必了,就选这个。”盛子铭冷声道,丝毫不在意。 王楠想到兵权在手,可指辉千军的壮举,也不顾及什么礼议了,率先发难,一来便是千军横扫之势,朝盛子铭的胸口扫去,盛子铭侧身一避,只见那柄刀入土三分,这要是砍在人的身上,人也得分尸八块。 场下士兵纷纷替盛子铭捏了一把汗,随着每一刀的进攻,都崩紧了神经,然而,十刀过去了,他们才发现,王楠的刀根本就近不了盛子铭的身,她的行动快速,反应敏捷,轻易的避开了危险。 终于,在十刀之后,盛子铭不在躲避,而是反击,面对着千金压顶的刀力,一般人皆躲闪,盛子铭却素手一扬,一刀格挡,同时,身形灵活似鱼,往刀下一钻,双腿一勾一带,王楠强健的身形重重摔倒,他脸露惊恐,爬起想反击,背上被猛蹬一脚,右手臂膀被人狠狠一掌震击,虎口痛得他刀倏然抖落,而他连盛子铭是如何出手的也不知道,想到兵权,他猛扑向刀,准备捡起,一只素鞋自空中跃下,偏巧踩在刀柄上,刀仿佛长了灵性,飞了起来,稳稳落在了纤手上,盛子铭几乎连看也不看,飞手一扬,刀竟自动飞进了刀架中。 现场沉默着,死寂一片,很多士兵的嘴还未合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纷纷要看清战场上那个是人还是神,看得再清楚,发现还是那个凌将军,还是那张荣辱不惊的脸,顿时,场中爆出了一片惊叹声,掌声震天。 “这…这怎么可能?”旁边的六个将士都傻了眼,纷纷猜测着一定是王楠轻敌,才会变成这个结果。 然而,只有王楠知道,这场战争他输得心服口服,这个少女绝对不像表面那样软弱,甚至强大到让他自叹不如。 “王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啊!”侍卫长怒道。 “我…我…我败了。”王楠结巴了几句,自行承认道。 “你…这兵权还是不能交给她。”侍卫长一声低叫,极度不服气。 却在这时,一声冷哼声传了过来,“不服气,你也想来比较一场吗?”声音出处,盛子铭负手而站,那神色,那气势绝对不是一个十八岁少女所表现出来的,仿佛在这具身躯里,住着的是一个极度强势的灵魂,慑人的目光自清眸中寒射而出。 侍卫长冷笑一声,“凌军将只是胜的绞幸而已,也未免太骄傲了吧!” 盛子铭不愠不恼,冷眼相对,“是绞幸,是实力,你可以试试。” 侍卫长被撤底激怒了,他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小小丫头竟然敢领导他们,真是笑话,他偏要教训一下她,让她知道什么叫敬重长辈。 侍卫长气冲冲的从兵器架上取上一柄长戟,同时,也取下一柄抛向了盛子铭,盛子铭从容接下,周围的人纷纷后退让出场地,战场上,一幕让人惊心的战斗再次开战。 盛子铭矮了侍卫长一个头的身材,削弱得身影,在战场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不公平的比赛,在这大部分的士兵心里,都有些愤愤不平,然而,还有一部分则再想见识一下这个女将军的能力,来确定刚才是不是做梦,还是看走了眼。 旁边观战的王楠,心头还在惊颤,不可能,不可能会输的,可是,刚刚他的确输了,而且输得撤底,别人都以为他做了人情,可只有他知道,他是拼尽了全力,想完,他也抱着怀疑的心态看战。 有了王楠的失败做榜样,侍卫长显得极其警慎,他静等着盛子铭的攻击,在战场,进攻意味着半成失败,半成成功,而沉着应对的人,有着八分的胜利,盛子铭清楚这个人的盘算,而碰巧进攻是盛子铭的长处。 她长戟一扬,虚晃一枪,侍卫长举戟相迎,下一秒却发现,尖锐的矛头刺向了他的下盘,他顿生冷汗,忙以戟为柱,纵身躲避,盛子铭却不给他机会,长枪回收,手执枪中间,舞出一片剑网,直罩刚刚狼狈逃开侍卫长。 快得几乎让人窒息的攻击,再次让侍卫长后跃三道才避开,原以为有机会反击了,等他站稳,才发现盛子铭又神出鬼没站在他面前,他根本没有逃开,她就像一个幽魂一般,站在他的四周,对他发出了致命的进攻。 快击,从来都是盛子铭的强项。 侍卫长惊慌的啊了一声,提抢便挡,却是节节败退,连空出的场地也不够他后退,士兵们十分配合的让出宽敞的地方,瞅正了机会,盛子铭以枪为杆,整个人纵身飞跃,在侍卫长空门尽露时,重力连揣三脚,侍卫长高大的身体骤然后倒,摔倒地上,扬起无数灰土。 而盛子铭微喘之外,那份慑人气势丝毫不减,仿佛那娇小的身体隐藏着无限力量,让人不敢再拭其锋芒。 第四百六十章 兵力 侍卫长眼神的张狂终于消散了,取而代之是惊骇,眼前这个少女,再也不是他瞧不起的丫头,而是敬而远之的鬼神,对视着那双寒光闪烁的眼神,他才意识到,他竟然看走了眼。 侍卫长站起身,抱拳,语露恭然道,“盛统领果真非凡人。”想要承认之前的错误,可面对着一个女子,他还是难于启口。 原以为盛子铭会借机抱负,给他难堪,却见盛子铭依旧是那副冷静的神态,淡然道,“王将军过奖了。”说完,不在看身后数万双惊奇的目光,负着手,以着从容淡定的步伐离开了,那似乎是她的一种姿态,不屈不卑,不骄不狂,冷静的心智,是这种征战十几年的胸怀坦荡的男人也无法比拟的。 再也没有人敢说话了,再也没有人不服了,盛子铭用她的手段收服了所有人的心。 侍卫长看见王楠,摇头苦笑,“张大哥,刚才错怪你了。” 王楠松了一口气,却是哈哈一笑,“有这样的女将军,真是千叶之福气。”今天已经是休战的第五天,与昭月军的对抗,已不能再继续对侍下去,千叶兵藏在坚不可破的城池里,对于千叶来说久守并不是办法。 千叶虽有外援,但这支外援兵却是以周围地方收集的一支老弱部队组成的,战斗力不强,行动力慢,想要指望他们帮忙,壮壮声势倒是可以,上战场,只是增加死亡。 每个将领都在脑海里想过破敌之法,然而,今天,他们才真正听到了一个真正有用的方法,而这个方法,正是他们的主帅凌月的主意。 地图前,盛子铭环着臂站着,在她的周围,六个将领观看着,她伸手指向阳关城,沉声,“这是阳关城,城内有百姓十万,这十万当中,至少五成是年轻力壮的男子,阳关城闭城半个月,一切交易切断,很多百姓已经断绝食物,生存环境恶劣,这是一支由愤怒组成的强力军,是替我们打开城门的最佳人选。” “这倒是,可是,将军,我们如何让这些百姓帮我们呢?” “这个简单,引动他们内反,他们缺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并告诉他们,我们外援已到,兵强力盛,粮草充足,他们一定会里应外合,帮助我们驱逐千叶兵。” “对啊!这办法倒是好啊!这十万百姓早已恨死了昭月军,只是苦苦不能战斗,如此一反,千叶兵必定恐慌阵乱,到时,城门一开,我们冲将上去,杀他们,还不容易?” “盛统领果然高招,就这么办,我们一定能胜。” “盛统领,你的伤没问题吧!” 盛子铭摇头道,“已经没事了,现在写告示,要写满一百张,今晚派人潜入城,四周张贴告示,明日一早,再看结果。” “是。”洪亮的回答声,显示着这场战争的必胜。 盛子铭看着他们离开,刚才在谈事的时候,她已经暗中查看了星河与王楠两个人,他们显得紧张而小心,特别是她的眼神看向他们,他们皆不敢抬头迎视,显然惧怕她。 谁要杀她?而带来这道密旨的,一定是昨日的黄松,黄松是兵部的人,那就是京城的人,可以想像,想要杀她的人很多,后宫内院,朝中大臣,龙舞阳给她这么个大官职,实则是引来了杀身之祸。 盛子铭摊开了折起的全国地图,目光定在了北猿城,只见在整个千叶相比,北猿城竟然占去了十分之一的地形,但一大片是荒僻平原和冰川雪峰,盛子铭的目光往边界处看,大漠,而在很长的一段横线之外,都写着大漠,看来那是一片很广漠的地方,无数还未开发的部部集聚地,如果攻克这一片大漠,将会是一支足可以与千叶抗衡的军力。 盛子铭咬住下唇,一种无形的压力压住了胸口,让她有些喘息不过,如果龙舞阳给不了自由,那只有她自已给自已自由。 一切都需要时间,盛子铭陷入了深思中。 深夜,数道身影潜夜伏出,爬进了阳关城内,将手中的告示贴在了每家每户的墙上。 第二天一早,整个阳关城变得沸腾起来,他们拿着手中的告示,奔走相告,在城外,有一支强大的狼桢士兵在救援,有充足的粮草可救命,救他们的孩子,救他们的老人与妻小,而这一切,充满了无限的诱惑,让他们群起而攻之。 在阳关城一间房间里,此时,围坐着一群慌乱无措的昭月将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这突然的民反逼得他们坐立不安,惊恐万状。 而坐在最上面的年轻男人,脸色也极度的难看,这突然的变数打乱了他的脚步,慕容谨之低估了这个人的实力,她竟然有此谋略。 “将军,快想想办法啊!这大街上,我们的士兵已经与这群暴民发生了冲突,这群暴民怒发冲冠,指不定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慕容谨之快步走下来看着图纸,目光一扫周围地势城池,启口道,“开启城门,放百姓出去。” “将军,这如何使得,这群百姓绝对会联合狼桢士兵与我们对抗的。” “告示中所说的粮草充足,其实不然,这是一个错误信息,他们坚守城外近半个月,粮草也处于紧张阶段,放出百姓,分割粮草,他们也毫无退路,只要坚守几日,他们必定兵力挖解。” “尚将军真是高招,这百姓数万张嘴,一定啃光他们的粮草,到时候,不攻自破了。” 慕容谨之勾唇一笑,不知道这个人还有什么妙招? 而在二十里外驻扎的盛子铭也恰好得到了消息,昭月军开启城门放百姓出城取粮,这个消息立即打乱了所有将士的阵脚,他们纷纷来到了盛子铭的帐蓬里求计。 “盛统领,千叶兵竟然不上当,我们怎么办?现在至少有三万百姓朝我们奔来,我们粮草只够十日救急啊!” 盛子铭思绪飞速转动,立即下达了命令,“派出一万骑兵接应百里之外支援军队,尽快将他们手中的粮草运送到此,同时,让他们暂行脚步,分散到邻近城池幕集粮草,不求他们能上战场,只需要他们做好后勤工作,杨中,侍卫长,这就交给你们,务必要快。” “星河,王楠,现在有三万人奔来要粮,我要你们留出我军三日之内的粮草,其它分发给百姓,让他们回城。” “将军,只留三日?这未免太危险了吧!三日之内,若是粮草未到,我们的士兵岂不是要挨饿?” 盛子铭闭目想了几秒,坚定道,“就这样决定,所有的命令立即执行。”说完,她出声叫住了另一名领士,“林将军,一会儿百姓来袭,我要你激发他们的斗志,激起他们为国献力的勇气。” 林将军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忙道,“是,属下一定会组织好这群百姓力量。” 第四百六十一章 难 姜西愣怔的看着夏卿胸口那块在烛光照映下熠熠生辉的金色琉璃,里面也有一条小金蛇,和自己脖子上的一模一样,怎么可能? 好一会儿,姜西都愣在那里,无法反应过来。夏卿皱起浓眉,冷冷的看着姜西,心里暗想:“果真是个不要脸的,自己的身体有那么好看吗?看得都发呆了!” “看够了没有?”夏卿有些鄙弃的斜着眼看着姜西。 哪知姜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听到。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样被完全忽视,夏卿眼角跳了跳,更加压低了声音说到:“丑女人……” 这回姜西终于醒了,丑女人?哼!姜西心中甚是疑惑,可面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淡的看了眼正斜着眼的夏卿,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继续擦拭身子。 “她居然朝自己撇嘴?刚才不还是看自己的身体都看呆了吗?”夏卿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丑女人的脸变得还真是快! “侯爷,奴婢服侍您歇息吧!”姜西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完,终于松了口气,轻柔的扶着夏卿躺下,虽然眼前这个小屁孩脾气怪了点,念在他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自己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姜西的房间比较简陋,除了一张床,就是一张桌子,几张凳子。 现在床被夏卿占了,这时,姜西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留下了夏卿,想想他死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无奈之下,姜西把几张长凳拼在了一起,和衣躺下。 夜深了、静了,淡淡的月光从窗户缝儿里悄悄的溜了进来,正好照到了夏卿的半边脸上,使得原本就刚毅硬朗的脸增添了一丝邪魅和神秘。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什么呢? 想来想去,姜西都想不明白,“蹭”的一下,姜西站起,悄悄的踱步走到床前,定定的看着夏卿。 他果然是英俊潇洒,而且家世极好,若是放到现代,完全是个多才多金的极品男人,可惜啊! 可惜自己的脸实在太丑啊! “哎!啧啧……可惜啊!”姜西看着夏卿轻叹出声。 转身又走到凳子上躺了下来。 姜西想,不管这金蛇琉璃代表着什么,既然自己和夏卿各自都带着一块,显然两人是有极深的渊源了,至少说明自己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乞丐。只是自己该告诉他吗? 不行! 姜西突然想到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已经丢失,要么是意外造成,要么就是遭人陷害。 若真的是因为陷害造成的,那么当初的自己定是陷入了一场阴谋里。既然是个阴谋,如若自己现在就把这琉璃拿出来,必定也会惊动那些要加害自己的人,到时候就怕要再死一次。 更何况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这金蛇琉璃到底代表着什么、也记不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失忆的、更不知道眼前的北王夏卿到底是敌是友。 既然如此,姜西决定自己还是暂时隐瞒着这个秘密,见机行事! 姜西转头又看了眼夏卿,他伤的这么重,又没有请大夫,也不知道伤口会不会发炎感染,若是发炎,恐怕要引起高烧了。 想到这里,姜西仔细看了下夏卿的脸色,似乎是有些潮红,可只有一缕月光照着,也看不清楚。姜西又一次走到床前,凑近看了一眼,真的是潮红,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好烫,果然发烧了。 “侯爷——侯爷——”姜西轻轻喊了几声,可是没有反应,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身体,依旧没有反应,糟糕,怕是烧糊涂了! 姜西悄悄的开门打水,又不敢惊动其他人,只能偷偷的在屋子里生了炉子烧水。 物理降温的经验还是有的,姜西守在床边整整一夜未曾合眼,终于把他的高烧给退了下来。 “侯爷……您醒了!”姜西揉了揉眼睛,打个个哈欠。 “嗯!”夏卿终于睁开眼睛,看着顶了两只熊猫眼的姜西,看来她是一夜未睡了。本来想动一下身体,哪知一夜高烧,自己早就没了一丝力气。 “侯爷,您刚退烧,还是躺着的好,奴婢去膳房端些粥给您。” 说完也不等夏卿开口,转身便要出门,哪知刚回头,又看见了那块木头疙瘩——侍卫,姜西心里恨得要死,这个木头进门都没有声音吗? 半晌,姜西端着食盒推门而入。 “你也用过早膳了吗?”姜西微扬起下巴,斜着眼瞪着侍卫,冷冷的问。 侍卫被姜西瞪得莫名其妙,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哼!一个大男人,连话都不会说!” 姜西想到夏卿失血过多,现在定是血虚气虚,所以老早就熬了人参红枣粥。 她端了一碗到侍卫面前,依旧冷冷的说:“吃吧!” “这……”侍卫并没有伸手接。 “这什么这,你不会要我喂你吧!我可没空!”姜西朝他翻了个白眼。 侍卫原本木头疙瘩的脸瞬间变得绯红,转头偷偷的瞟了一眼夏卿。 “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喝吧!”夏卿淡淡的开口。 “是,谢侯爷。” “你可一定要吃饱了,你要是饿着,我可没多余的力气来服侍你!”姜西又盛了一碗,端到床边,扶起夏卿,慢慢的喂了起来。 夏卿垂眼看了看粥,有人参,有红枣,补血又补气,心里暗自赞许,她果然有心了。 连续几天,姜西都是忙得天昏地暗——白天准备膳食,晚上回到房间还要照顾重伤的夏卿,而且还没地方睡觉。别以为姜西是心甘情愿的,其实她心里也是说不尽的懊恼,可又苦于不能随意表露在脸上。 夏卿在姜西的精心照料下,倒是恢复的不错,可依旧没什么力气,也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导致他元气大伤。 “呀!侯爷,您怎么起来了?赶快躺下!”正端着热水进门的姜西担心的说,她还希望夏卿快些好,好早些把床还给自己呢! “嘶——”夏卿眉头紧皱,一手按住了胸口。 姜西赶忙过去,掰开他的手,果然又是殷红一片,伤口又裂开了。 她撇了撇嘴,很是不满,自己可是连日来没得休息照顾这个人,没想到现在伤口又裂了,到头来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夏卿紧皱着眉头看着姜西,心里觉得好笑,自己都没觉得什么,她倒是生个什么气。 姜西一句话都没说,又拿了块干净的棉布重新给夏卿包扎,这也不知道是第几回了。 “奴婢给夫人请安!”门口也不知道是那个丫鬟的声音。 夫人?长公主?她怎么会在这里? 姜西正握着染血棉布的手一顿,立马和夏卿对望了一眼,两人都静静的等着门外的动静。 “嗯,起来,姜西的房间在哪里?” “夫人,是那间!”姜西一听,心里大叫不好,难道事情败露了?她转身朝着夏卿示意,可是这么个大男人躲哪里呢? 夏卿也有些傻了,愣是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 姜西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把拽过他,硬是要把他塞到了床底下,夏卿紧皱眉头狠狠的瞪着姜西,没想到迎来的却是姜西的回瞪。 第四百六十二章 利用 姜西心里有些恼怒,这个小屁孩长得可真够壮实,还不怎么能塞的进去,而且自己的力气又小,没办法,只好用上了自己的脚。夏卿看着那在自己身上乱踢的脚,嘴角只能无奈的抽了抽,没办法,现在可不是报仇的时候。 刚松了口气的姜西转身看到自己手里染了血的棉布,刚要藏起来,可是那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来不及了。姜西抓起桌子上的剪刀朝自己左手划去…… “奴婢给夫人请安,夫人吉祥!”姜西镇定的朝着长公主恭敬的福身。 “嗯!免了。” 屋内的人都没有说话,长公主环顾了四周,眉头微皱,转身紧紧盯着姜西,仿佛要把她盯出个窟窿。 看来长公主已经知道了,至少是听到了风声,这倒也不奇怪,作为夫人,在这王府的每个角落应该都有她的眼线吧! 好一会,长公主打破了这不寻常的沉寂:“阿丑,你的手怎么了?” “回夫人,奴婢不小心划伤的!”说话间,姜西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长公主笑得有些僵硬,甚至还带了浓浓的怒气,“哼,我看你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姜西立刻跪在地上:“奴婢不敢,请夫人明察!” “明察?有人亲眼看见……”站在一边的徐姑姑突然拉了拉长公主的衣袖,长公主猛地一惊,顿了顿,又说,“这几日你似乎很忙,总是出出进进的!” “回夫人,崔嬷嬷和碧莲自从上次受了罚,到现在还没大好,这几日膳房的事务都是奴婢一人料理的,自然是忙的!” 下人的房间基本都是空荡荡的,根本藏不了人,长公主又一次环顾了四周,心里有些丧气,原本听说姜西房里有男人,心里开心不已,这次来也正是准备来个捉奸在床的,结果…… 长公主心里极度不平衡,心里还念着那次姜西让自己出丑的事,“阿丑,你起来吧,地上凉,你也不用跪着了。” “谢夫人。”长公主一改之前的态度,突然走到姜西面前,抓住她的左手,死命的扣去,锋利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姜西的肉里。 顿时鲜血直流,姜西痛得眼冒金星,她咬紧了嘴唇,愣是没发出一丝声音。 直到长公主看着那流出的鲜血,心里才觉得舒坦些,高昂着脑袋,转身走了出去。 “你……”夏卿重新躺回床上,有些心惊的看着正在上药的姜西。刚才的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丫头,拿起剪刀割下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刚才明明很痛,却愣是没哼唧一声! “阿丑!等本王伤好后,你到本王的书房伺候吧!” 姜西正在缠绷带的手一顿,眉头微蹙,淡淡的说:“奴婢谢侯爷好意,若侯爷真是为奴婢着想,还是让奴婢留在膳房吧!” 夏卿转头看着姜西的背,明明是个娇小柔弱的小丫头,却总是让人觉得她孤傲、倔强、刚强,还有与她年纪不相称的了然于胸。夏卿微微一笑,重新闭上眼睛,心想,倒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儿。 姜西知道,长公主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若是自己真到了书房伺候,而且是侯爷亲自下旨,依照长公主狭隘善妒的个性,怕是更不会放过自己。 只是她一个小小的夫人都知道了,那么王妃定然也是知道了。可是楚沐姝却没来,难道是…… “王妃……”林姑姑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嗯!”楚沐姝依旧躺在软榻上,静静的看着书,身材修长而婀娜,面色清冷而宁静。 “王妃,西枫苑的什么都没找到!”林姑姑走到软榻前,俯在楚沐姝的耳边轻轻的说。 西枫苑正是夫人长公主的院落,因为正好在王府的西面,而且院子里有很多的红枫,顾名思义西枫苑。 “哦?可瞧仔细了?”楚沐姝依旧静静的看书,面色不改,声音也依旧是淡淡的。 “奴婢都瞧仔细了,里面的确没人。” “嗯!这丫头精灵的很,要抓到也不容易。” “那王妃告诉夫人……”林姑姑刚开口,楚沐姝便冷冷的剜了她一眼,林姑姑顿时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胆战心惊的站在一边禁了声。 楚沐姝玉手轻轻一挥,除了林姑姑以外的其他婢女全部退了出去。 “这种事情,我们不宜出面,也就只好利用长公主的性子了。 她还记恨着上次那丫头让她出丑的事呢!”楚沐姝缓缓的坐起,美人就是美人,公主就是公主,仪态真的是优雅的没话说。 “奴婢还需要派人守在那里吗?”林姑姑颤巍巍的试探着问。“不必了,那个阿丑今日已经提起了长公主的兴趣,加上两人还有旧仇,她自己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也就不需要我们插手,我们只需要等着看好戏了。” “王妃真是高明,这一招不光给那自作聪明的丫头一个警告,而且还让侯爷对夫人产生厌恶,真是一箭双雕啊!” “哼,但愿如此……”楚沐姝看着窗外,眼神空洞,“希望长公主不会让本宫失望……” “皇……皇后……”麽麽突然从门外闯入,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顿时打乱了原本的一片安宁。 楚沐姝没有起身,身体也未动一下,只是那轻蹙的柳眉泄露了她被打扰的怒气。 麽麽走到软榻前,见楚沐姝没有任何反应,犹豫不前,却也不敢再次打搅。 “什么事?”楚沐姝甚是不满的冷冷的问。 “王妃,奴婢探听到……听到……”麽麽眼神慌乱,口齿不清,却愣是没有说出口。 “说!”麽麽一咬牙,颤巍巍的说道:“奴婢听说在阿丑屋里的是……是……” 还没等麽麽说完,楚沐姝便睁开了双眼,紧紧的盯着麽麽等着她的下文。 “是……是皇上!” “你说什么?” “嗖”的一下,楚沐姝猛地站起,怎么会?楚沐姝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幸好在麽麽的搀扶下才站稳。 “此话当真?”楚沐姝依旧不敢相信,怎么会是皇上,而且还是个这么丑的女人! “千真万确!王妃,奴婢是听方菲夫人和她身边的徐姑姑说起的。” “哦?你是说已经知道了?” “是的,王妃!” “嗯!你下去吧!”说话间,楚沐姝已经恢复了冷静,恢复了一贯的优雅端庄,端坐在了软榻上。 “王妃……”楚沐姝轻轻挥了挥衣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已然挂上了那招牌式的微笑,淡淡的说:“等!” “砰”莫然张大着嘴巴看着从门口突然闯入的方菲一干人等,这是什么情况? 挺了挺胸,转身向端坐在桌前用膳的慕容谨之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爱妃,免礼!”慕容谨之依旧优雅的吃着手里的膳食,连看都没看方菲一眼。 举步轻移到慕容谨之身边,抬起玉手搂住了他的手臂抵在自己那高耸的胸前,一边蹭着,一边娇滴滴的说:“皇上,皇上都回来了,怎么都不去看望臣妾,臣妾好想您……皇上,怎么可以在这么个破屋子用膳呢……” 第四百六十三章 惨烈 姜西双手依旧死死抓着自己的脑袋,痛得一会儿在地上乱滚,一会站起来到处乱窜,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久经沙场的夏卿什么惨烈的场面没见过,可是看着眼前这个疼痛的发狂的丑丫头,心里却是莫名的担心和烦躁。 “还不快请太医!”夏卿恼怒的厉喝。 “姜西……姜西……。”夏卿试探着要抓住到处乱窜的姜西,可是有怕弄痛了她。 “不要……不要……别过来……。”姜西的双眼被血模糊,已经完全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知道伸出一只手乱挥,深怕被什么人靠近自己。 “别怕,姜西……太医马上就到……”夏卿看着一地的鲜血,心惊的要死,转头狠狠的盯住早已愣在一边不知所措的长公主,“滚!别让本王看见你。” 夏卿原本认为女人之间的争斗是正常的,自己平时也是一直从欣赏的角度去看待长公主和长公主之间的争风吃醋,这次自己故意把姜西拉进来,原本也是抱着看戏的心理,没想到却这样害了她,更让自己没想到的是平时柔弱的长公主竟然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东西。想到这些,夏卿心里满是对姜西的歉疚,当然还有对长公主的愤恨。 “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若是她再这样疯狂下去,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夏卿狠了狠心,一个箭步上前,往姜西的后脑用力劈了下去,周遭终于恢复了平静。 “林太医,如何?”夏卿紧皱着眉头,铁板着个脸,声音更是阴沉的不行。 早就听闻北王夏卿是个阴狠的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林太医浑身打了个激灵,提了十二分的精神回答道:“这位姑娘虽然是头部受创,但并没有伤到脑部,只是失血过多,加上姑娘的身体曾经中过毒,虽然毒已经解了,可是身体却是受到了重创,因此这一次必定要好好调理,才能恢复。” “中毒?”夏卿和站在一旁的追风听了,都是一愣,“林太医,你确定她中过毒?” “微臣确定,是天下第一奇毒——断肠草,而且这位姑娘是三年前中的此毒!” 夏卿转头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姜西,心里更是疑惑丛生,一个乞丐怎会被人下如此毒药! 林太医看了看阴沉着脸的夏卿,想了想又说:“侯爷,其实这位姑娘三年前不光中过毒,而且……而且刚才微臣仔细检查后发现,姑娘的脑部也是受过重创的,恰巧也差不多三年时间。微臣检查后还发现,姑娘原本积在脑里的淤血倒是因为这一次的受伤全部散了,算是因祸得福!” “不要……不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姜西突然伸出双手拼命的乱挥,“怎么可以……” 夏卿坐在床沿,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姜西,此时的她显得很无助,当初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西的情绪突然变得更加激动,脑袋左右摇摆,双手更是死命乱挥:“怎么可以……。你是我姐姐……怎么可以……。” 姐姐?夏卿原本阴暗的双眼显得更加黑暗深邃,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冷意,难道是被自己的姐姐所害?顿时夏卿的心里闪过一丝心痛,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姜西的双手,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胸口,试图安抚她,渐渐的姜西真的安静下来。 自己在做什么?一个奴婢而已,跟自己有什么相干?夏卿突然意识到这点,猛地站起朝门外走去。 可他却偏偏没听到—— “侯爷——” 姜西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她睁大着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床顶,脑子里不停的回忆着一幕又一幕画面,自己终于恢复记忆了,那是怎样惨痛的经历啊! 又一次,那画面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哼!”姜西在心里冷笑,长公主你也不过如此。 姜西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具身体的主人竟然是苍梧国丞相之女,而且才华远远超过了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仅精通医术和易容术,而且武功也是绝好。可是这样一个聪明绝顶,武艺超群的女子,还是着了小人的道,而且还是一直被自己视为姐姐一般的闺蜜!这是何等的悲哀! 姜西抬手摸了摸缠着纱布的脑袋,缓缓的坐起,朝着镜子走去,她看着镜子中这张丑陋的面孔,微微一笑,抬手撕下了脸上已经脸了三年的面具。 一张精致绝伦的面孔出现在了镜子中,姜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不正是自己前世的脸吗?没想到她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姜西深有感叹的轻轻抚摸着这张久违了脸,眼里不禁起了雾气。 只是这一张脸更年轻些,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而已。 不愧竟是苍梧国第一美女,多之一份太妖,少之一分太冷,正是恰到好处。只是这双眼睛却不是一个十四岁少女该有的,要经历怎样的风雨才能生出这般透着沧桑而又淡然的双眸! “司马 ——”姜西定定的看着镜子,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在发誓,“我姜西既然用了你的身子,就一定会完成你要完成的事,我一定会为你报仇,也一定会助他,只是……” 自从上一次膳食风波后,这还是姜西第一次进入临华殿,想起上次,她现在还心有余悸。姜西看了看守在书房门口的两个穿着黑衣劲装的侍卫,停下脚步,深呼口气,不出意外的话,以后自己可是要一直在这里当值了。 上次临华殿的那些个木桩、靶子给了姜西深刻印象,姜西猜测这夏卿顶多是一介武夫罢了。 没想到,双脚刚踏进书房,姜西便被扑面而来的墨香吸引了。姜西脚下一顿,很快又恢复平静,抬头看了看正在挥笔疾书的夏卿,没想到他写字的时候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奴婢参见侯爷!”姜西向坐在紫檀桌案后的夏卿见礼道。 “嗯!”姜西见夏卿没有特殊的吩咐,为夏卿倒了杯雨前龙井后,便乖乖的站在一边等着伺候。 书房比姜西原本想象的要大得多,陈设倒是很简单,六章紫檀椅子依次排在两边,正中间是紫檀书案,墙壁的四周都是紫檀书柜,上面摆满了书,姜西目测下怕最少也有上万本了。 “姜西……”正在抬头环顾着四周的姜西被这突然的一声惊了一下,“王……侯爷……。”姜西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低着头。 夏卿看着姜西,面色出奇的柔和,说道:“姜西,本王上次记得你说现在宜城有很多的流民?” 姜西刚听完就愣了一下,自己说的那些个话自己都早忘了,都过去了那么多天,这个夏卿他倒是还记着。 “回侯爷,是的!” “嗯!你给我讲讲!”慕容停下手上的比,把写好的书信塞进了信封,递给了同样站在一边的追风。 “是。侯爷想听哪些?”姜西觉得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你之前说那些流民都是从凤阳来的?” “是,只是……也有从别处来的……”姜西想了想说。 “哦?不只是凤阳,还有哪些地方?”夏卿面色虽是柔和,但是语气却依旧是往日的冰冷,这样的男人一定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温柔”这个词! “回侯爷,还有从南方来的!” “南方?” 姜西注意到,自己说到“南方”时,夏卿明显皱了下眉,心下也有些明了,其实这也是自己一直担心的。虽然南王一直忌惮北王夏卿,可是野心家是绝对不会安于现状的,只怕这天要变了。 “是的,侯爷,奴婢当时也问过一个老人家,那老人家说南方征兵得厉害,他们才会举家逃到了北方来。” 第四百六十四章 针对 姜西装着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十分自然的顺口说了出来,显然这个消息很重要,夏卿听到后,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从南方来的人多吗?”夏卿抬头盯着姜西又问。 “奴婢不知,奴婢也是恰巧碰到了这户人家。”这倒是实情,当时姜西都自顾不暇,哪有这么多闲工夫管别人的事儿? “嗯!姜西,依你之见,改如何处理流民?流民太多,对本文百害而无一利,不如全部赶出城去吧!” 姜西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夏卿向来精明的紧,怎么会把流民赶出城呢?他这是要套自己的话罢了,可是堂堂一个侯爷,怎么会问一个奴婢的看法!难道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姜西心里有些焦急,“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故意颤巍巍的叩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个三等丫鬟,岂能有这番见解?” “哦?是吗?”夏卿显然不信,低头跪趴在地上的姜西感觉自己的背都要被那阴沉的目光冻僵了,好一会儿,夏卿扬眉试探地说道,“能说出‘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的人,这世间怕也少有了……” “呵……”姜西干笑了两声,不敢抬头,“这句话奴婢也是听来的,并不是奴婢说的。” “哦!姜西是听何人所说?这样的人才本王可不能错过!” 姜西真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么拙劣的理由谁会信!更何况面前的还是精明的要死的北王夏卿! 姜西紧闭双眼,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夏卿眼眸流转,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匍匐在地的姜西,心里暗想:“本王看你装到几时!” “回侯爷,找不到那人了,死了!”姜西深吸口气,一咬牙,有些没好气的讲。 “死了?”夏卿心下也觉得好笑,这丫头倒是有趣的紧,这样的谎话都能编,他扬眉,斜着眼看着姜西的脑袋又说,“如此,甚是可惜啊!” 幸好,他没有继续追问,姜西心里暗自庆幸,哪知—— “你之前也是个乞丐,你就从乞丐的角度说说本王应该怎么做呢?” 无语问苍天,“夏卿啊夏卿,你今日不把我逼疯是不肯罢休了!”姜西无奈的眨巴了两下干涩不已的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侯爷,奴婢只是个奴才,若是说错了话,还望侯爷恕罪!”夏卿挑眉,心想,这丫头果真精明的很,居然还懂得先要个护身符! “好!本王不会怪你!” 姜西抬起头,挺直了些身子,但依旧跪着,缓缓的说:“既是流民,就都是些无家可归之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先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而后是定居问题。” 夏卿眼前一亮,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侯爷可以先向流民发放粮食,当然要制定具体救济标准,先稳定下他们的民心,但是一直如此,朝廷必然也承受不了如此的压力。 因此奴婢以为同时还要给他们安置住所,给他们土地,鼓励流民耕种田地,并许以减免租赋的优惠条件,对于他们来说有了土地就有了根,而且也减少了朝廷的压力。 对于一些身强力壮又愿意参军的年轻人,侯爷可以征召入伍;对于一些想回家的流民,侯爷就帮助他们返乡。这样一来,侯爷也会得了民心。” 姜西依旧在那里侃侃而谈,完全没有看到夏卿越来越亮的目光。“为何不让他们都入伍得了,省的麻烦!”夏卿眸光雪亮的看着姜西,带着深深的探究。 “奴婢以为,这些流民中有很多本就是为了躲避征兵,若侯爷把他们强制入伍,怕会损了民心。更何况,兵员并非越多越好,若是太多,造成冗兵,对朝廷反而造成另一项压力。” 民心!冗兵!好一个姜西,说她只是个乞丐、只是个奴婢,谁会信? 夏卿眼中带着惊喜,却更多的带着深思和探究,甚至还有怀疑。 姜西抬头直视着夏卿,分明的看出他眼中的那抹复杂,自己知道若是这番话说出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可是她已经决定做司马姝,已经决定为她报仇,已经决定助他,那么这些都只是个开始,若是她要站在他的身边,就必须先得到他的赏识,更要得到他的信任! —— 兰林苑内“奴婢参见王妃,参见夫人,王妃吉祥,夫人吉祥!”秋月站在厅内,恭敬的朝着端坐着长公主行了礼。 “嗯!起来吧!”长公主依旧带着招牌式的微笑,不了解的人还真会以为她是面慈心善的人。 “哎哟,秋月妹妹,快过来!”坐在一边的长公主站起来走到秋月身边,热络的拉着她的手说,“妹妹伺候侯爷定是辛苦了,王妃常在我的面前夸你呢,说妹妹是个玲珑剔透又清秀可人的佳人,如今我这么仔细一瞧,王妃姐姐还真是一点都没夸张,若是我能多个你这样的妹妹帮助我们一起伺候侯爷那该多好!” 秋月听到这话一愣,随即心里便是一阵惊喜,心想自己可真的盼着这么一天啊! 长公主看着秋月那样的表情,转头朝着长公主扬了扬眼梢,又笑着继续说道:“妹妹这是害羞了?咯咯……姐姐我知道侯爷也是中意妹妹的,这几年侯爷可不是一直宠着你吗?” 秋月听这么一说,心里更喜了,侯爷果真喜欢自己?秋月红着脸抬头看了看长公主,有看了看长公主,害羞的低下了头。 “咯咯……”长公主又是掩嘴一笑,“妹妹还真是脸皮薄的人,姐姐,您看什么时候就跟侯爷说说促成这桩美事?” 秋月听长公主这么一说,有些着急的抬头看着依旧端坐着的长公主,长公主朝她温柔一笑,说道:“妹妹说的正是,赶明儿吧,如今可是有件棘手的事情要办呢!” 说话间,长公主原本含笑的脸变得愁苦焦虑。 秋月一听心里急了,自己伺候侯爷都好几年了,可是天天盼着这么一天呢!到底是什么棘手的事情碍了自己的道? “王妃,到底是什么棘手的事情,看奴婢是不是能帮你?”秋月自然是要拍长公主的马屁的,更何况还关系到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呢?“哎!你也知道如今侯爷的心思怕是被那个姜西勾走了,这几日可是整日待在书房,连我这兰林苑都不曾来过,若说这个姜西是个可人儿到也算了,克偏偏是个这么丑的……这事要是传出去,还不丢了咱侯爷的脸面?”长公主双眉紧蹙,双目含哭,语气也甚是伤心不已。 秋月一听是这样的事情,当下心里咬牙切齿,一个丑女怎么可以得到侯爷的宠爱?怎么可以跟自己的花容月貌相比? “王妃,您要奴婢怎么做?奴婢定当全力以赴!” “这……”长公主假装微楞了一下,有些为难的看了眼长公主。 “哎呀,姐姐,您还考虑什么呀!秋月妹妹迟早是咱们的妹子,您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长公主面带焦急之色的顿了顿脚。 “这……好吧!秋月,如今这事也只好你出门比较合适,今日你便找个理由让姜西自己到书房……”长公主抿了口茶,缓缓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说出。 第四百六十五章 疼你 待姜西送走夏卿后,便迅速收拾起书案上的书信、奏折。这几日下来,姜西也渐渐适应了夏卿的办事风格——快、狠、绝!所以自己一点都不敢懈怠,万一那个夏卿突然回来发现自己该做的事情没做好,一定对自己又狠又绝! “叩叩”门外响起了姜西的声音。 “姜西姑娘,侯爷让我告诉你今晚去书房掌灯。” “姜西姑娘”!姜西心下觉得奇怪,姜西什么时候叫过自己妹妹,而且今儿个语气还这么客气温柔! 尽管如此,姜西却一时也想不出哪里不对,便有些迟疑的答道:“知道了,姜西姐姐。” 现在已经入了四月,天气也变得更为暖和。即使是在夜间,吹来的风也只是略有凉意,不如三月的风那般冷了。 微风拂面而来,夹杂着青草的芳香,还有着浓郁的花香,池水也在柔和的月光下波光粼粼。 姜西走在去书房的路上,心里一直在嘀咕:“该死的夏卿,难道书房没有掌灯丫鬟吗?偏偏要我去!” 姜西来了府里这些日子,因为很少与人交际,竟也不清楚书房是个怎样的地方。 书房原本就离临华殿不远,很快姜西便到了门口。 这里居然没有侍卫!姜西心里有些奇怪,可真够安静的,跟临华殿可是没法比!姜西伸手推门进去,没想到里面居然一片漆黑。她心下思量:“还真的是叫自己来掌灯的。” “沙沙……沙沙……” 寂静又黑漆漆的夜晚听到这样的声音着实有些可怕,尽管姜西知道这是树叶发出的。 她浑身一禀,也许是前世恐怖片看多了,总感觉身后有个人跟着,随即想赶快离开这个园子,便提着灯笼大踏步的往殿里走去。 犹如逃也似的,姜西憋着一口气终于走到屋里,她匆匆点亮了殿里的烛火,又迅速关上了门。 姜西拍拍胸口,自言自语道:“吓死人了!什么破地方,连个丫鬟小厮都看不到!” 既然叫自己来掌灯,怎么夏卿还没来呢? 这儿的陈设跟临华殿书房的一模一样,而且都是紫檀的。 姜西抬头环顾着四周,突然看到书案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模糊间似乎是个女人。姜西一时好奇心起,走过去…… “什么人!” 还没等姜西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后一股凌厉的掌风袭来。姜西本能的网左边闪去,迅速的躲过了一掌。 还没待她转过身来,接着又一掌袭来,姜西一个侧翻,同时随手将手里的烛台朝着来人飞去。 自从恢复了记忆,司马姝原本的武功也全部恢复了。 哪知那人一个转身,躲过了迎面袭来的烛台,可是那火花却溅到了那张画像上。 “啊——” 痛苦的呼声在姜西身后响起。 姜西回头,才看清来人竟是夏卿。 此刻夏卿竟完全顾不得姜西,转身就去灭火,哪知火势太猛,待夏卿拿下画时,却已经只剩下一些残纸,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姜西——”夏卿紧紧的握着残画的双手不停的颤抖,口中也是极尽痛苦的低喃,“姜西——”。 姜西?这画上的人是…… 站着早忘了动弹的姜西更是惊呆了,看了看画像,又抬眼看了看夏卿。 猛然夏卿抬眸用血红的眼睛看着姜西,随即迅速挥出一掌:“贱婢!” 呆愣的姜西忘了躲避,随即像柳叶般飘了出去,只听“砰”—— 姜西趴在墙角,大吐了口血,司马姝的武功虽好,可哪里是夏卿的对手。 突然脖子一紧,姜西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夏卿掐住了脖子。 姜西依旧紧闭着双眼,牙齿咬着嘴唇,心想今日自己怕真的要死了。 司马姝啊司马姝,难道你就命该如此?当初被独孤媚害死,今日又要被夏卿杀死吗? 夏卿早已有些丧心病狂,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倍。 姜西已经喘不过气来,可是自己却断不想再死一次。 抬起右脚使出全身的力气朝着夏卿的下体攻去。 果然夏卿向后退了一步,掐住脖子的手也顺势松开,姜西乘机迅速朝着窗外飞去。哪知夏卿的速度出奇的快,伸手便抓住了姜西的脚踝,生生的把她退拽到了地上。“说,是谁派你来的!” 夏卿一脚踩在姜西的腿上,眼中尽是阴嗜狠绝,仿佛是从地狱里来的嗜血罗刹一般。 原本自己的身体就没有完全恢复,如今又受了一掌,哪还有力气回答。姜西然趴在地上,又吐了口血,直喘着粗气。 “不说?”夏卿嗜血的嘴角挂着可怖的笑意,如吸血鬼一般红了双眼,脚下猛一用力。 “啊——”姜西意识到自己的左腿断了,紧咬着牙齿,回头怒视着满面凶残的夏卿,突然嘴角轻扬,眼带不屑,用尽全力一字一顿的说道:“夏卿,杀了我你会后悔终生!” 说完便晕了过去。 夏卿被姜西的最后一句话一怔,不停的回味着,一时间竟忘了处理姜西。 后悔终生!凭什么她要说自己会后悔终生! 夏卿低头再一次审视着昏迷的姜西,眼中的阴嗜犹在,她到底是谁?一个奴婢不仅可以谈论政事,还有如此武功,到底是谁派此人接近自己?难道是奸细? 想起上次夜晚自己被刺伤的事情,心里更加猜疑眼前的姜西是不是跟那批人是一伙儿的! 夏卿越想越肯定姜西就是奸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派来的。 之前自己也已经查过她的底细,可并没有发现异常,如今只能说这个女人实在隐藏的深,尽然不惜做了几年的乞丐!此人果然不可小觑! 既然如此,本王就和你好好玩玩!本王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夏卿转身看着地上的画像,血红的双眼再一次起了雾气,伸手摸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金蛇琉璃,喃喃自语到:“姜西——” “咳咳……咳咳……”姜西趴在地上,眼睛根本无法睁开。 无奈,她只能继续趴着,大口的喘着粗气。 四月天虽然暖和,可一直这样趴在地上依旧是很冷的。 不禁打了个寒噤,意识好不容易清醒了些。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烫,可是身子却发冷,看来是高烧了! “腿!”猛然想到自己的左腿,姜西试探地动了动,果真是断了,得赶紧找板子夹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现在用板子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姜西抬头环顾四周,这时才发现这里原来是柴房。 姜西几乎是用尽全力才爬到角落里,伸手拿起地上的板子开始固定自己的腿。 现在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告诉夏卿事情的真相,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就要在明面上和这帮人抖个你死我活,从此自己也会变得被动,在大明国自己孤立无援,想要成功报仇,只怕会难上加难;再说…… 姜西拖着一条腿靠着墙壁坐下,心理暗自思量,独孤媚毕竟是夏卿的王妃,是他的正妻,在一起也有三年,多多少少定是有感情的,就算夏卿爱着司马姝,恐怕也不会帮助自己去杀他的正妻。 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个方法不合适,而且还暴露了自己,到时说不定要取自己命的人更多。 姜西突然想起书房夏卿痛苦的喊着姜西的名字,心里微微一颤,这个夏卿对司马姝倒是有一些真情,只是这帝王家的皇子之情到底能真到几分? 想着想着,姜西感觉头痛欲裂,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吱嘎——”一缕阳光照了进来,许是被关久了,顿时感觉刺眼的很,姜西抬起左手挡在眼前,眯着双眼看着推门而入的来人,只是被阳光照花了的眼,根本看不清楚。 第四百六十六章 我为你…… 一阵熟悉的花香飘来,姜西嘴角微勾,还真是来了。 “贱人,现在满意了?”姜西走进关上了门,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鬓发,依旧是那样的傲慢和不屑。 “呵呵呵……” “你,果真是个贱人,根本是个贱骨头,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姜西愣了一下,顿时鄙视的瞟了姜西一眼,仿佛姜西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姜西姐姐来这里该不会就只为了说这些吧?”姜西嘴角微勾,眼里却是冰冷阴狠。 “哼!你还不算太笨!你妄想爬上侯爷的床,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儿……” “姐姐来就是为了告诉阿丑这些?”姜西低头嘴角噙着冷笑。 “哎,我啊,其实也觉着你可怜,长得本来就丑,如今又成了个瘸子,”说着姜西还不忘踢了踢姜西的左腿,“本来我是想请王妃直接赐死你,你也好少受些痛苦,哎,可惜啊……” “啪啪”姜西朝着门外拍手,立刻走进五个粗壮的婆子,手里都拿着刑具。 “你……你们想干什么?”姜西瞪大着眼睛,心下恐惧,身体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无奈已经靠着墙壁,根本无处可逃,这次死定了! 三个婆子走过来,硬是把姜西拖到柴房中间,压在了地上。 “给我打!”姜西一声令下,另外两个婆子各自拿了鞭子走了过来。 “啊!——”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姜西姑娘别急,你不会就这么容易死的,王妃说了,要折磨到她消气为止!” 鞭子上显然是啐了盐水的,每一鞭下来都让姜西痛得不停颤抖。 也不知道被打了多久,姜西终于熬不住晕了过去。 “这么不经打,没用的东西!”坐在一边冷眼看着的姜西朝地上啐了一口,“用冷水泼醒她!” “哗——” 好舒服!原本姜西就高烧着,现在被这么一泼,反倒觉得自己的身子舒服了些。 “咯咯……醒了?醒了就继续吧!”姜西掩嘴冷笑。 冷水夹杂着汗水从姜西的额头落下,滴到眼睛里,姜西不停的眨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被压着不能动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手里一片猩红。 “哈哈哈……”姜西突然大笑出声,声音阴森可怖。 姜西听着心里突觉害怕的很,“贱婢,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哈哈哈……原本阿丑还以为姜西姐姐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儿,今日一看,才知不过是愚蠢可笑之极……”姜西强忍着疼痛断断续续的说。 “贱人,你居然……”姜西气的蹭的站起,伸手直指这姜西,怒目圆睁。 “姐姐以为除了,王妃就会对姐姐另眼相待了吗?”姜西斜眼不屑的看着姜西,想成为夏卿的女人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放肆!” “姐姐还真是天真,王妃连奴婢这样丑陋的人都不放过,更何况姐姐如此的花容月貌?” 姜西惊得往后退了几步,眼睛依旧死盯这姜西,双手却是颤抖不已,一时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贱婢,竟然敢胡言乱语,给我打!”姜西已经不若之前那般凶神恶煞。 “姑娘,老奴看这样打下去总是不怎么好看,不如……”其中一个婆子走到姜西身边,伸手举起了手中的银针。 针!姜西看着闪着银光的针,心里咬牙,暗骂:“一群畜生!” “啊——” 临华殿书房 “侯爷已经被关在柴房两日……”追风看着正在查阅信件的夏卿,心里实在不确定该如何处置姜西。那日追风奉命把姜西扔进柴房的时候,侯爷还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才过了两日,怎么如今倒是平静的很!追风心里真的是不确定了。 “嗯!那边有什么情况?”夏卿阖上手中的信,冷酷的说道。 “今日早晨姜西带着一群粗使婆子进了柴房,她们用了私刑。” “哼!”夏卿抬头冷哼一声,“等着,不用我们出手,有人会帮我们处理。让你查的可查到了?” “属下无能……”追风让手下多方查探,依旧差不出姜西的来历。 夏卿站起转身看着窗外,心里默念:“姜西,本王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姜西因为无法言语的疼痛,一直无法入睡。夜风从窗户缝儿里袭来,倒是让原本高烧的姜西感觉到一丝畅快。姜西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又是一轮圆月时! 正如姜西意料之中,黑漆漆的柴房们开了,一个纤细的黑影迅速闪了进来。 姜西依旧看着清冷的月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姐姐,你来了!” “哼!你知道我要来?”姜西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人一般的姜西,看到她身上破烂肮脏的样子,嫌恶的把目光移开。 姜西并没有理她,只是依旧静静的看着窗外,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姜西原本想等着姜西先说话,或者至少应该先向自己示好,求自己救她,哪知姜西一句话也不说,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毕竟自己深夜偷偷来这里是有重要的事情的。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一点声音,姜西终于憋不住了,首先开口道:“你今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终于开口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差不多半夜了!”姜西心里暗想,她嘴角不动声色的上扬,可是目光却依旧清冷的看着窗外,淡淡的说:“姐姐说的是哪句话?” 姜西朝地上的姜西狠狠的瞪了一眼,“你说王妃定然不会放过我。” 这一次姜西终于转过头看着姜西,面带笑意的说道:“姐姐是个聪明人,个中道理何须妹妹说明?” 姜西找了张凳子坐下,对姜西的拐弯抹角有些恼怒,依旧死死的盯着姜西。 “姐姐这次怕是帮别人做了嫁衣,到头来她们反而只会赖在你的身上!” 姜西浑身一僵,面带惊愕,姜西瞧了她一眼,继续淡淡的说道:“妹妹猜想,这一次王妃定是许了姐姐什么好处,只怕那些都是忽悠姐姐的。王妃本就是个善妒的人,怎么可能让姐姐这么个可人儿留在侯爷的身边呢?只怕等姐姐处理了阿丑后,下一个就轮到姐姐了!” 姜西十分满意姜西越来越惊恐的脸色,她果真害怕了,自己的第一步也成功了! 姜西由于惊恐,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得恐怖,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双手不停的绞着丝帕,姜西虽然心里对她十分鄙视,可面上依旧带笑的看着她:“不过想来,姐姐若只是留在侯爷身边做个侍女也着实可惜了……” 姜西抬起水眸瞟了姜西一眼,又不屑的移开,嘴里轻轻哼了一声。 姜西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更深,意味深长的说:“不过,依姐姐的姿色和才智,要当个夫人倒也不难……” 这一回姜西的面上终于带了一丝欣喜,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妹妹可有法子?”说完顿觉自己有些失态,变得有些慌乱。 姜西看着她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心里冷哼一声,转而又道:“姐姐莫急,妹妹还真有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冒险……” 姜西眼角含着冰冷的笑意看着姜西离开,好戏终于上演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中毒 “师姐……师姐……”姜西一边摇晃着跌倒在地的师姐,一边试图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来,可无论怎么努力,师姐就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始终重复着那一句“我不想死”! 到底是什么状况,竟然让师姐这么个见惯了战争的人惊吓至此,而且如今还被软禁了!姜西重新坐回椅子,转头看着映在门帘上的士兵的身影,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 “大哥,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许我们出去?”姜西并没有掀起帘子,而是站在帘后,柔声轻言说道。姜西知道自己丑颜的弊处,怕士兵看到自己的样子,不屑回答。 姜西的声音倒是好听的很,柔糯温和,果然,帘外的士兵认真的回答:“姑娘,不是我不跟你讲,实在是将军的命令!” 竟然连什么事情都不能透漏,看来是绝对的机密了,到底是什么机密呢?姜西没有进一步问,她回头再一次看向呆傻在地的师姐,双眉紧蹙,心里不停的反复琢磨。 难道是来了奸细? 应该不会,如若是奸细,师姐没理由会惊吓至此。 到底是什么呢? 再一次,姜西回想到了马棚,似乎和那些马有关,可到底关系到什么呢? “啊……”姜西被师姐的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惊回了神,她快步跑到师姐身边,揽住她的肩膀,担忧的问:“师姐……师姐,你没事吧?” 这一次,师姐倒是清醒了些许,她双手一把死死的抓住姜西的胳膊,眼带惊恐,颤声的说道:“要死了……要死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姜西心里更是想急切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紧追着问:“师姐,到底是什么事情?说不定我有办法呢?” 师姐抬眸绝望的看了姜西一眼,嗤笑一声,说道:“你怎能有办法?你可知道,如今我们怕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姜西一愣,对啊,她凭什么说自己会有办法?“姐姐,何必如此绝望?即使是死,不是还有妹妹陪着?”姜西似笑非笑的看着师姐,她知道现在的师姐心里定是惊恐不安,得先稳定下她的情绪再说。 果然,师姐听了后又一次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眸,突然她笑了一声:“呵……妹妹好胆识!”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在姜西的搀扶下,缓缓的起身坐到椅子里,但依旧有些呆傻。 姜西定睛看着师姐,心也渐渐放下,看样子,她该是完全清醒了。 “妹妹,”师姐突然凑近姜西,瞟了一眼窗外的身影,尽可能压低了嗓音说道,“之前我一路走来,看到很多士兵都被抬进了医帐,一开始以为是伤员,可是后来一想,如今还未打仗,怎么会有伤员了。我便好奇的一路跟去,听到了几位将军的对话,才知道……才知道他们得的是一种传染病……如今……如今这军营里已经有不少士兵被传染了,而且……而且我听到军医都说无能为力……你说……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说话间,师姐再一次激动起来,眼神慌乱无比,她死死的抓得姜西生疼。 姜西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早已被掐的紫红的双手,满脑子都是那三个字——“传染病”! 师姐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应该是错不了,马棚的一幕又一次浮现在姜西的眼前,看来是真的爆发了什么传染病了!只是连畜生都可以被传染的到底是什么传染病呢? 姜西抬眼看着帘外晃动的人影,想必事态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不然不会封锁消息,还要加上禁闭我们这些尚未被传染的人。 如若被敌军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待夜深人静时姜西轻挑帐帘,一个飞身,人已经到了数丈之外。她躲在暗影里,仔细的瞧着营地的动静。 营内火光闪烁,人来人往,处处都彰显着匆忙和慌乱。 姜西首先想到的便是夏卿,避过几个哨岗,终于到了将军帐前。她不敢靠得太近,就怕被夏卿发现自己。 远远的看到军医从夏卿的帐内走出,身后还跟着左将军盛子铭,两人一边走一边在小声说着什么。 姜西悄悄跟近了些,才听清楚—— “陈太医,可有办法?”说话的是盛子铭,姜西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浓浓的担忧。 “哎!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如今这病势迅猛,非以往的瘟疫相同,老夫也是第一次见过此类病情……”陈太医盛子铭一边摸着自己的山羊胡,一边叹息。 “将军的病况可还……”一贯冷静直爽的盛子铭此刻却是欲言又止,像是怕极了什么,只见他双拳紧握,牙关咬紧,双眼微凸,满是压抑的担忧和痛楚。 “哎!怕是……”盛子铭再一次叹气,继而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 姜西紧盯着离开的盛子铭,心里也甚是讶异,他们说的将军不就是夏卿吗?难道…… 姜西趁着夜色,闪进了夏卿的营帐。 “你是谁?”一个冷冽的声音在姜西前方传来。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冷静的看着举剑对向自己的右将军星河,恭敬的说:“奴婢阿丑,是侯爷的书房侍婢。” “侍婢?”星河怀疑的把姜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一个侍婢竟还有功夫?” 星河和盛子铭是亲兄弟,两人都是少年时便跟随夏卿出入战场,骁勇善战,对待敌人更是残忍无情,姜西心知如若不能让他放下心防,今天自己就必死无疑。 “奴婢的确有些功夫,侯爷也是知道的。”姜西抬眸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夏卿,此刻他毫无反应,应该是昏迷了。 看着夏卿白里发黄的脸色,姜西蹙紧了双眉。 她转头又看着星河,冷静的说:“将军可有办法救侯爷?” 星河一怔,心想他哪有什么法子,连经验老道的陈御医都素手无策,他转头对上刚进门的盛子铭的眼睛,继而又看向姜西。 这一次星河被姜西眼里的冷静给怔住了,心里有着深深的怀疑,但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奴婢愿意一试!” 说完这句话,姜西就后悔了,恨不得立刻抽自己的嘴巴子! 自己也是一时冲动竟然就闯入了夏卿的营帐,更何况明明知道这个人男人还跟自己有仇,说不定等他醒了还要把自己给杀了。 可是话已经出了口,想反悔也是不可能了,这个时候,只能硬着头皮顶着。 “你?”星河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打量了她数次,始终是一脸的怀疑,“你不过是个有些花拳绣腿的毛丫头,有什么本事说你能医好将军?” 身后的盛子铭在听到姜西那句话后,也快步走了过来。他紧紧的看着姜西,眼中带着深深的警惕和戒备。 姜西淡淡一笑,心里虽是急的要死,可面色依旧一片平静,缓缓的说道:“两位将军可有其他法子?” 兄弟浑身一震,是啊,连太医都说无能为力,他们怎么还会有其他法子?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就是了,连陈太医都说没法子,这普天之下一时半会儿怕也找不出第二人来,侯爷的病情却是急的很,既然没有法子,还不如让奴婢试试!” 第四百六十八章 盛子铭和星河都皱紧了浓眉,往常两人在面对敌人时可是果断决绝,可如今却是思来想去,愣是下不了这个决定。 姜西静静的看着他们,心知两人已经完全松了戒备,只是一时半会儿拿不出个主意。 她看着两人这么磨磨唧唧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恼了,愠怒的说道:“如今正是大敌当前,前狼后虎,侯爷作为主帅定然是不能倒下,两位将军如若还是这般唯唯诺诺,怕会耽误了侯爷治疗的最佳时机,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谁知这两个大汉听后,依旧没个决断,这下姜西当真恼了,她随即水袖一甩,愤怒而又不屑的看着他们,压抑低沉的说道:“哼!小女子原本听说侯爷手下有两位兄弟将军英勇无比,斩敌杀将从不手软,如今一见,也不过尔尔,根本就是个做事磨叽、瞻前顾后、毫无大将风范的庸庸之辈!” 姜西说完,两人均是一愣,随即相互看了一眼,竟一句话都反驳不得。两人抬头重新审视了眼前的这个丑丫鬟一眼,她腰背笔挺,其中透着倔强和自信,面色虽有怒意,却也从容,尤其是她那一双眉目,清澈中透着冷峻,冷峻中透着英气,英气中透着果断,果断中透着决绝,这样独特的女子怕是世间少有。 盛子铭星河看着姜西,心里顿时惊骇无比,明明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毛丫头,却浑身散发出冰冷决绝的气势,倒是颇有军人的风范,顿时两人心中对姜西升起了一丝好感。 “姑娘教训的是,如若姑娘有办法,那就请抓紧时间,务必一定治好将军。”站在前面一点的星河抱拳恭敬的说道。 “恩!奴婢必定尽力而为!盛子铭将军,还请再去请陈太医过来。” 说完,姜西便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起来,站在一边的星河有些摸不着头脑,待他走近一看,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抬眼又一次看着莫然,这哪里会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而且还只是个侍婢! 姜西拿起写好的纸吹干,交到星河手中,说道:“一切全靠将军了!” 星河接过,虽只是轻轻一页纸片,可他却觉得有千斤重,尤其是那一句“一切全靠将军了”更让他觉得身上的使命重大。这一次对眼前的小丫头再没有一丝怀疑,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了营帐外。 连日来,姜西和盛子铭都一直呆在夏卿的营帐,当然按照姜西的要求,他们现在是被隔离的,星河不愧是大将军,做事效率就是高,已经生病和未生病的要分开隔离,全军都全部用艾草消毒,沐浴必须用艾草净身,被褥也必须暴晒,面巾餐具都必须高温消毒,粪便都必须埋在地下,而且还重新挖了井,必需喝开水…… 一系列急救措施下去,加上陈太医的连日的辛苦,很快军中的传染速度便渐渐控制下来。 “姑娘,所有病了的马匹全部宰杀,如何处置?”星河站在帘外,恭敬的问。 这几日下来,他可是完全见识到了姜西果断、雷厉风行的手段,现在的星河盛子铭对她可是敬佩的很。 “埋了!” “是!”星河现在对于姜西可谓信任的很,对她的安排也是百分百遵守,当初他对夏卿也并未向对如今的姜西这般信任。 “姜西——” 姜西回头看着夏卿,刚刚自己好像听到有人…… “姜西——” 果然,“侯爷?侯爷……”姜西快步走到夏卿床边,伸手探着他的额头,一阵惊喜,烧终于退了。 夏卿模模糊糊的看着眼前的身影,纤细笔挺,窈窕婀娜,像极了自己梦中的姜西,难道真是姜西来接自己了么?心中一喜,面上也是一笑,想伸手去抓那只纤纤玉手,哪知却抓了个空—— 姜西一见夏卿终于有了醒来的迹象,朝着盛子铭说:“陈太医,快来看看,侯爷要醒了——” 这几日夏卿一直昏迷,即使有军务,盛子铭都是自己和兄弟们商量,从未到这里来打扰,这次他来,而且欲言又止,怕是有什么大事了! “奴婢在,将军请说。”姜西眉头一皱,手下却未停,依旧在整理刚刚帮夏卿换下的衣物。 “姑娘,侯爷可醒了?”盛子铭说的有些急切。 怕真是出大事了! “将军请进!”姜西顿了顿,说道。 映在帘上的盛子铭的身影明显一怔,随即惊喜的大步垮了进来,似乎一刻都等不得地说道:“将军可是真醒了?” “尚未!”姜西背对着他,开始电灯,又是一天要过去了。 帐内顿时没了声音,只剩沉寂。 “将军不必担忧,侯爷大概明日就会醒来,如今也已经不会传染,不然阿丑也不会让将军进来了!”转身,笑着灭掉手里的火折子,语调却依旧平和清冷。 盛子铭的面色却又恢复了焦急,半晌,终于是深深叹了口气。 姜西知道,他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原本想来看看夏卿是否醒了,若醒了也可想他讨了法子回去,如今见夏卿依旧躺着,心里定是无助的很。 “将军,可是有要事跟侯爷商议?” “这……”盛子铭有些左右为难,他知道眼前的小丫头聪明睿智的很,可现在是军务,这可是机密,哪里能告诉外人? 姜西看出盛子铭的犹豫,面上一笑,并不介意,依旧清冷的说:“将军,其实一直担心着一件事!” “姑娘请讲!” “这是在东面,即使现在是夏季,蚊虫也多,但气温却并太高,也不适宜爆发疟疾,而且据阿丑所知,以往发的也只是普通瘟疫,并未有过此类疾病。这类疟疾倒是南方常年都有,这一次鲁城也有,只怕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盛子铭心里一抖,这一次他来找将军也正是为了此事,今日更是抓到了一个可疑的人,所以才来看看将军是否醒来,以商对策。 再一次让盛子铭深感惊叹,这丫头果真是料事如神!可即便如此,自己也是一个字也不能泄露的。 姜西看着盛子铭那张千变万化的脸,心里已经明朗,自己正巧说中了他的心事! 可见他即使被说中了,却依旧不泄露半个字,果真守口如瓶,心里顿时对他更加敬佩,夏卿有这样沉稳谨慎、忠心不二的手下,果真是福气! “将军,出现这样的恶疾,而且还会传染,一些士兵想要逃跑也属正常,只是就怕其中混入了奸细,如若无法分辨,还不如暂且把这些人羁押。但目前还断不可杀了,毕竟如今军心已经不稳,如若再杀人,士兵看到的是您的残忍无情,只怕到时候会激起众怒。倒不如把这些人关起来,还可以利用这些奸细引出同党。只是无论什么,如今都没有比稳定军心更重要的!” 盛子铭实在没有想到困扰自己整整一日的难题,竟然被这个小丫头的三言两语解决了,心里骇然。自己之前还和众弟兄可是商量了许久,如今竟然抵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毛丫头,盛子铭面上有着惊喜、不可置信,还有这些许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头,憨笑着说:“呵呵,姑娘果真神机妙算!” 姜西见一贯都是铁板着脸的大英雄盛子铭如今竟然有着一丝害羞,转头和站在一边的盛子铭相视一笑,继而三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百六十九章 起色 夜间竟下起了绵绵细雨,倒是让干燥的空气湿润了些,夹杂着泥土湿气的清新,似乎有澄净人心气的作用,姜西原本闷热烦躁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咳咳……”姜西定睛一看,夏卿果真醒了,只是比自己预期的要早一些。 “侯爷,您醒了?”她边说着便想叫在帘外站岗的士兵去请陈宇过来。 “别出声!”夏卿一把抓住姜西的手臂,沙哑的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夏卿看出她眼中的不解,解释着说。忽然又一愣,又有些懊恼,自己有什么必要跟她解释! 姜西瞬间了然,点了点头,刻意压低了声音问:“侯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刚刚坐起的夏卿有些疲倦,又躺了回去,“外面的情况如何?” “疫情都控制了,但也损失了差不多一千弟兄。”顿了顿,姜西又说,“今日盛子铭将军抓了几个人,说可能是奸细。” 之前的对话夏卿全部听清了,当时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但是脑子却是清醒的。 他转头怔怔的看着姜西,若有所思的说:“这件事,你处理的很好,” 姜西一愣,“侯爷您早就醒了?” 夏卿并没有回答,只是依旧看着她,心里却一直在猜测——她到底是谁? 眼前的女子不仅聪慧,而且睿智;处理事情不仅果断,而且周全;怕是一般男子都比不过她!说她只是个奴婢,又有谁会信! “对外说本侯病情依旧没有好转。” 正在给他擦拭身体的姜西微微一顿,有些顾虑,“陈太医……” “他值得信任。” “姑娘!”是盛子铭,姜西抬眸看了眼夏卿,见他点头,便轻轻的说:“将军请进。” “王……侯爷!”在看到夏卿正张大了双眼时,盛子铭激动的再也忍不住了,姜西清晰的看到了他眼中的点点泪光。 夏卿转头瞪了他一眼,随即闭上眼睛,盛子铭跟着夏卿已经快十年了,早已摸透了他的心思,立马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将军,侯爷暂时不想把他醒来的事情传出去。”姜西走近些解释道。 “是!” “将军,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盛子铭突然有些兴奋的说道:“姑娘果然神机妙算,今日果真有人试图救走那些个细作,还好我们早有准备,把这些人一并捉了。” 姜西听了点头,又问:“将军如何处置?” “这……”盛子铭有些犹豫,有些无奈的说,“我逼问了很久,还用了酷刑,就是不肯招认。” “姜西你去!”躺在床上的夏卿突然说道。 姜西一愣,诧异的看着他,他凭什么就认为自己能处理呢?心里有些怒气,紧皱起眉头。 “盛子铭,这几日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和姜西商议,多听她的意见。” “末将遵命!” “侯爷……”姜西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夏卿竟然翻了个身,朝里面睡了,明显是不想听的样子。 “姑娘,这就跟我走吧!”盛子铭有些心急的催促。 姜西心有不甘,自己一个女人,可不喜欢那么血腥的场面。撇了撇嘴,朝着夏卿的背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正要转身离去,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和盛子铭都走了,这营帐就没人了,现在是非常时刻,必须得有人保护夏卿。 “等应星河将军来了,奴婢再去。” 他们都没有看到夏卿听到那句话后,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 姜西前脚刚踏入帐内,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便传了过来。她顿了顿,吸了口气,无奈却又坚定的走了进去。 “姑娘!”帐内的弟兄纷纷向姜西行礼,这几日下来,姜西在军营的声望可是出奇的高,大家都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姜西保持一贯的清冷,走到一个正在用刑的习作面前,见那淬了盐藤条一次又一次的落下,可他依旧一个字都不透露。 在这样下去,即便是活活打死,也没什么用处。 纤纤玉手一挥,士兵便立刻停下手中的鞭子。 “把所有疑犯都带上来。”软软的声音里透着阴森的冷意。 姜西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七个疑犯,心里虽有些不忍,但是现在自己可是骑虎难下,今日不除了他们,他日就是自己的死期。 “怕吗?”她坐到椅子里,有些闲散慵懒的问着最前面得那个人。 那人鼻子里冷哼一声,抬头看了眼姜西,眼里尽是不屑,把头撇到一边,说道:“要杀要剐,随便!” “果然是条汉子,本姑娘敬重你,今日就先不让你死吧!”姜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随即又毫无感情的问,“听说过拨皮吗?” 那男人浑身一震,但是仅仅一瞬间。 姜西当然没有放过他的反应,继续笑意吟吟,用温柔的腻死人的声音说道:“其实有两种方法的——你想先听哪种?” 还没开始讲呢,那男人便已经开始发抖了。 姜西心里嗤笑一声,并没有停下,继续说:“一种是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另外还有一种,先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以后,向里面灌水银下去。由于水银比重很重,会把肌肉跟皮肤拉扯开来,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从定的那个口光溜溜的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 他们这些人早已经习惯受刑罚了,可偏偏没有听说过世间竟有如此残忍的酷刑,此刻个个都身体颤抖,浑身冒着冷汗,连牙齿打架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姜西满意的看着之前还说不怕死的众人,并不打算放过他们,状似思考的说道:“你说,那剥下的人皮做什么用呢?恩……我看可以做两面鼓,放到战车里!” “你放心,我刚刚说了今日不会要你的命,所以……”姜西嘴角残忍的一勾,指着他身后的有些壮、却抖得最厉害的男子说道,“今天就从他先开始吧!” 那被点到的男子再也支持不了,痛哭流涕的匍匐到姜西面前,语无伦次的说:“求求……求姑娘,小的说……说……” 姜西满意的笑着,朝一旁的盛子铭瞟了一眼,随即说:“恩,说吧,说出来就不用这般受苦了!” “小的是……是……皇上派来的!” “侯爷!”盛子铭和应星河站在夏卿的营帐内,神色肃穆,“现在怎么办?” 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姜西细心的给夏卿喂粥。 “这几日会有客人造访。”夏卿答非所问,脸上并没有异样,依旧是惯有的冷酷。 姜西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抬眸看了眼夏卿,立即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 如同往常,姜西一直照顾着夏卿,一步都不曾离开。 一个人影飞速闪过,她从椅子里跳下快速追了出去。同时,另一个身影见机迅速闪进营帐。 那人渐渐走近床榻,仔细的端详着夏卿,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 “哼!看来是真的病重!” 那边姜西追了一段路后,却不见了那人的踪影,这是才恍然醒悟——自己恐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你是谁?”姜西刚回到营帐,便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她拔出剑对着那人的后背。 第四百七十章 喜悦 “是你!”待她看到他脸上的银色面具时,吓了一跳。 “怎么?不欢迎我?”他面上带着深深的笑意,似乎看到姜西很高兴。 “黑狱门门主这么晚有什么事吗?”姜西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收起了剑,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人若真跟自己动手,自己是一定会死的很惨。 他潇洒的转了个身坐到了椅子里,一只手悠闲的搭在右腿上,含笑看着姜西说:“既然他们都叫你姜西,我也就先这么叫着吧!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姜西看他一副痞痞的样子,朝他翻了个白眼,走到夏卿床榻边坐下,也不搭理他。 “我叫夏卿,以后你就叫我阿云,或者云哥哥!” 姜西看着他那自得的样子,恨不得抽他两下,无奈现在自己还要照顾到夏卿的安全,所以只能先忍着,以后有机会再雪耻。 夏卿看着姜西把自己当空气,完全不理会,只是一直在床边伺候夏卿,心里极度不爽,一把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不满的说:“他都快是个死人了,你还管他做什么?” “松手!”姜西用手抵住他的胸口,阻止他靠得更近。 “不松!” “你——无赖!”姜西恨得咬牙切齿,这人到底是谁啊! “呵呵!”夏卿邪邪一笑,向姜西的耳边又凑近了些,“要不你就跟我走吧!反正他都要死了,你还留下干嘛?” “我留不留下,关你屁事!”姜西极度愤怒,自己怎么样关他屁事,更何况自己好像才跟他第二次见面吧,没必要和自己搞的这么暧昧吧!更何况……更何况自己还长得这副样子!姜西风中凌乱了!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是我的人!” “你放什么狗屁!”姜西已经凌乱的实在没法维持惯有的冷静了,小宇宙彻底爆发了。 “你做我娘子,不就是我的人了吗?”夏卿又一次朝着姜西抛出个超级炸弹。 “做梦!” “你——”夏卿吃瘪,气的咬牙切齿,转头看到一动不动的夏卿时,更是愤怒难当,猛的低下头稳住了姜西的樱桃小口。 “唔——”还没来得及反应,姜西的唇已经被他全数含在了嘴里,他一手死死的扣住姜西的腰,让她根本不能动弹,一手托着她她的后脑,让她无法逃离。两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越来越粗,他贪婪的吮吸着,仿佛那是世间最甘甜的露珠,正待他要撬开她的贝齿时—— 姜西抬腿朝他胯下攻去,夏卿不得已放开她,迅速退后两步。 “你够狠心!”好不容易脱离魔爪,姜西轻拍着胸脯,大口的呼着气。 哪知夏卿根本就不想罢手,朝着姜西渐渐走近,“你别来!”姜西有些后怕的退后两步。 “我又不会吃了你!”他两手一摊,面带戏谑,眼中却含着温柔而宠溺的笑意。 “你来这里到底是干嘛来了!”看着他步步逼近,姜西急的直跺脚。 “恩,告诉你也没事!一来是来确定夏卿是不是快死了;二来是要带你走!”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就能带我走?那还要看我愿不愿意!”姜西已经无路可退了! “也是,不过今日即使你不愿意,我也要把你带走!” 姜西无语的抚额,无奈的眨巴了两下干涩的眼睛,说道:“为什么?我们才不过见了两次面,不熟!” “我对你熟就成了!” 天!看着眼前双手抱胸的无赖,姜西彻底无语了,先前还以为他是个谪仙般的男子,如今才发现根本就是个痞子、混蛋、王八蛋! 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夏卿立马搂过姜西,轻声说:“有人,我带你走!” 姜西一听有声音,心下一喜,估计是盛子铭来了,随即闪身,抽出剑便向夏卿刺去。 一心想带姜西走的夏卿哪里能想到她会刺自己。 “你——”夏卿左手捂住腹部,心痛的看着姜西。 姜西一怔,虽然这人无赖的些,但对自己却没有恶意,如今见他被自己伤的这么重,心里又不忍起来,下意识的,她走近两步,伸出手想看看他的伤势,哪知夏卿愤怒的推开她,暴躁的说:“你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夏卿,对不对?” “我——”姜西很想说自己并不喜欢夏卿,可是话到嘴边,却就是说不出来。 “哈哈哈……我就知道,以前你也是这样护着他,如今也是……我就这样不堪么?” 姜西抬眸看着夏卿,的眼中很复杂,有哀怨,有痛心,甚至还有一丝丝失望,姜西莫名的心痛,“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话说的很轻很轻,连姜西自己都快听不清了,“夏卿,我……”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姜西猛的一惊,迅速拿起桌上的金疮药塞到夏卿的手里,在他耳边轻语:“快走!” “姑娘,我进来了。” 姜西看着夏卿离去,顿时松了口气,转身看了眼盛子铭,面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侯爷!”在听到“侯爷”这两个字时,姜西的背一僵,刚刚和夏卿纠缠,竟然把夏卿这么个大活人给忘了。 姜西低垂着双眸,站在一边并不说话。 “什么事?”夏卿坐起,面色极其阴沉的看了眼盛子铭。 “刚才末将听到好像有什么声音,所以过来看看有什么事情。” “没事就出去吧!”夏卿不再给盛子铭说话的机会,大手一挥,示意他出去。 盛子铭不明所以,感觉气氛怪异的很,将军下了令,只能乖乖的退了出去。 “过来!”夏卿黑着脸看着姜西。 姜西听话得走近了些。夏卿看她极其不情愿的样子,心里更是火了,面色也更黑。 “本侯是瘟疫吗?你躲那么远干嘛?” “侯爷有什么就问吧!” “你们……很熟?”其实夏卿有很多想问的,可结果却就问了这么个问题。 “不熟!侯爷不是都听清楚了吗?” “哼!我看他似乎很在意你呢!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见,还是黑狱门门主,你一个丑女还真是不知足!” 夏卿的话其实有着浓重的醋意,只是他现在极其生气,根本没有意识到。 而此刻的姜西被他的最后一句话也刺激的生气,竟然也没有感觉到。她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仿佛没听到一般。 夏卿见姜西居然没反应,心里冷哼一声,压下心中的愤怒,一个转身又躺回了床上。 难道她真的喜欢自己?想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夏卿回想起了姜西第一次为自己包扎伤口时的情景,嘴角渐渐浮上笑意;又想到她这一次日夜不停的操劳,愣是把自己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也许是吧!夏卿的心情渐渐好了些。 突然,他面色一改,自己这是怎么了? 站在夏卿身侧的姜西始终没有开口,她眼眸微敛,静静的等着夏卿的回答。 “姜西,你说该怎么办?” 姜西一怔,随即想到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开始,夏卿便一直平静的很,想必是早就有所预料,于是淡笑着说:“侯爷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今天,想必心中早已有了决断,何必还来问奴婢呢?” 夏卿面色不变,但是眼中却掩藏不住那赞赏的笑意,依旧冷冷的说:“你们回去休息吧!本侯自由打算!” “侯爷,”盛子铭突然又说道,“那些个细作如何处置?” “这件事不是都交给姜西了吗?听她的便是!” 姜西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夏卿为什么要给自己这样的权利,自己横竖不过是女子,好吧!虽然她承认自己的确有那么一点才华。 “杀!一个不留!”姜西回答的干脆利落。 “可是其余还有些被抓的逃兵呢?”盛子铭有些为难的开口。 姜西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宁可错杀千人,不可使一人漏网!更何况都是些逃兵,按照军规,本来就该处死!” “这……姑娘不是说怕会影响军心吗?”应星河有些担忧。 姜西淡淡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疫情已经过了,侯爷也痊愈了,军心相对于之前要稳定许多,如今又要起战事,现在更是要重整军纪的时候,这些个人也就不用再顾及。” 第四百七十一章 心心相惜 “你在干什么?”夏卿刚出营帐就看到姜西站在太阳底下发呆。 她回过头,看着夏卿,答非所问:“侯爷,不多休息会儿?” 夏卿看着她恭敬的样子,心里莫名的有些愠怒,刚刚还有三分温柔的脸立刻铁板了下来:“本侯问你,这大热的天,你没事站在太阳底下发什么呆?” 从鲁城到这酉阳花了大概快两个月时间,原本夏卿因为疟疾,身体受了重创,再加上一路的颠簸劳累,幸好有姜西的细心照料,才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这一路走来,夏卿也不知不觉中对姜西不再冷冰冰的,相反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当然这些夏卿本人还未觉察到。 “侯爷,奴婢有些担心……”姜西抬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眼睛立刻被照花了。 夏卿何尝不担忧呢?现在北军可是在南军的地盘上,既不“天时”,也不“地利”,接下来只能看是否“人和”了。 更何况还有些士兵身体尚未恢复,就怕再加上水土不服,到时候就麻烦了。 “侯爷饿了吧,奴婢去拿膳食。”姜西见夏卿沉默不语,也不再多说,朝着膳食营走去。 伺候完夏卿,姜西便去找太医陈了。 两人在药房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准确的说,应该是太医陈看着姜西独自倒腾了一个下午才对。 太医陈看着姜西写下的药方,两眼直冒金光,“姑娘,这些都是避暑用的药物?” 姜西抬眸看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太医陈,微微一笑:“是啊,陈太医,奴婢怕大家受不了南方的酷暑,所以就配些药。这些药平常人也可以作为保健药品服用。” “那这些呢?”太医陈手里拿起另一个瓷瓶,惊叹的问道。 “这个是预防疟疾的,这个是治疗食物中毒而引起的腹泻,这个是清热解毒的……”姜西指着瓷瓶一个个解释,又指着另一边的瓷瓶说,“这边的这些都是外涂的,这个是专门治疗南方毒虫毒蚊叮咬的,这个是消炎的,这个是止血的……” “姑娘真是好本事,这些药老夫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太医陈握着姜西递给他的药方,显得很是激动。 “太医过奖了,奴婢只是想到这里是南方,怕打仗时有什么个突发情况,会让我们应对不及,所以先准备着。”姜西解下身上的围裙,朝外面看了看,才发现天早已经黑了。 糟了,一忙起来,竟然把夏卿给忘了。 太医陈一眼便瞧出了姜西脸上的担忧,“姑娘,时间不早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夫,姑娘赶快去服侍侯爷吧!” “——”刚看完书信的夏卿正想就寝,才发现今日似乎还未用晚膳。这个死丫头,竟然连晚膳都忘了服侍。 他走到床前躺下,可是怎么也睡不着。这段时间以来,夏卿早已经习惯了姜西的细心照料,现在她不在身边,还真的不习惯了。 “噌”的一下坐起,跳动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让本就在生着闷气的脸显得更加可怕。 姜西刚挑帘进去,便看见一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 虽然早就做好挨骂的心理准备,但看到这张阴沉可怕的脸时,姜西心里还是慌了下。 “侯爷是要就寝了吗?”姜西假装镇定,迎着夏卿有些阴鸷的眼睛走近。 “你还知道回来。” 姜西没有回答,只是走近,抬起他的手,便开始帮他宽衣。 这段时间的相处,姜西早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性,他越生气的时候,就越要保持沉默。 夏卿见姜西竟然不回答,心里更是生气。 “这一下午,你都去哪里了?” “奴婢在和陈太医配药。” “你能配什么药?”夏卿心里有些惊讶,虽然她之前的确医治好了自己的疟疾,但是若说配药,自己还是有些不信。 姜西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一直以来,自己都小心翼翼的隐藏,可不知怎么的,碰到眼前的男人,自己之前做过的努力都白费了。若是他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怀疑起来怎么办? “奴婢怎么会配药呢?当然只是帮陈太医打打下手罢了。” 作为十三岁便上战场的夏卿,可谓阅人无数,姜西刚刚的一愣,虽是一闪即逝,但依旧没能逃过他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睛,他微微眯起了双眼,也不再多问,任凭姜西给自己宽衣。 “咕咕咕——” 姜西刚要解衣带的手一顿,诧异的抬头看着夏卿,不可思议的问道:“侯爷,您还没用膳?” 刚才只顾着生气,竟然连吃饭都忘了,“恩。” “现在晚膳怕已经凉了,奴婢去给您重新弄点,” “不必了,你去热一下就可以了。”夏卿看着姜西脸上的那一抹愧疚,莫名的心里舒服了些,仿佛报了仇一般。 姜西了然,便退出了营帐。 这个夏卿倒是体恤士兵,为人也正派。如今正是非常时期,粮食可谓是军队的命,作为将军这般做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夏卿和普通的将军不同,他是大明尊贵的侯爷,能做到这样,的确很是不易。 姜西端着装了一盘青菜、一盘豆芽,一小碗饭的食盒,心里对他倒是多了些敬佩。 姜西站在一边,看着毫不挑剔的夏卿,心里有些心疼。“侯爷,奴婢再去做点吧!”姜西看着那小小的一碗饭,当然知道他一定没吃饱。 “不必了。”他看出了姜西眼里的不忍,竟若无其事的淡笑着说,“本侯这么多年来在外行军打仗,早已经习惯了。” 姜西一怔,他这意思就是只要在外打仗,他就从没吃饱过? 夏卿看着姜西傻呆呆的样子,心情大好的躺回到床上。 “明日,你跟着本侯去观战吧!” 人声阵阵,锣鼓喧天,黄尘卷地,浩浩汤汤。 一袭白纱罗裙的姜西站在夏卿的身侧,淡定的看着渐行渐近的北军。 “将军……”盛子铭朝着夏卿走进一步,欲言又止。 “按照本侯吩咐的做。” 一袭铠甲的夏卿潇洒的一个翻身,骑着千里马带着队伍浩浩汤汤的朝着南军而去。 姜西有些疑惑,为什么是夏卿亲自上阵,而不是盛子铭或者应星河呢? 盛子铭担忧的看着面色变得铁青的姜西,心里有些不忍,即使她平日里再如何聪慧、如何镇定、如何从容,可她毕竟是个女子,更何况现在还处在血肉横飞的战场! “姑娘若是不舒服,就先回营休息吧!”盛子铭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仿佛怕声音一大会吓到姜西似的。 姜西转头,脸上硬是挤出了个非常难看的笑,坚持道:“侯爷叫奴婢前来观战,必定有他的用意。” 她又一次把目光转向战场,眼睛一直紧盯着夏卿不放。 第四百七十二章 战神侯爷 夏卿不愧是一代战神!即使身体受了重创,也丝毫不解他的勇猛。 突然感受到一抹锐利的光芒,姜西转首望去,却因相隔太远,什么也没发现。 王楠没有上战场,只是在后方休息,如同姜西一般,只是在观战。 他依旧斜卧在宽敞的战车中,右手搭在右腿膝盖上,左手慵懒的端起四方小桌上的一杯酒轻啄了一口。 目光却一直盯着姜西不放。 早就听闻夏卿身边一直跟着个丑丫头,说是神机妙算,淡定从容,甚至还治好了疟疾,原本自己还以为会是个怎样的人才,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 王楠看到姜西脸色变得铁青时,鼻子里冷哼一声,极度不屑的转开了自己的视线。 姜西看着越来越少的北军,心下顿急。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夏卿这一次只带了五万人马,而这一次南军却是二十万,整整四倍!难道是情报有误?亦或者是夏卿自恃过高,目中无人? “曹将军……”姜西大急,转头看着同样着急的盛子铭。 “姑娘,这都是侯爷的命令!”盛子铭把头一偏,故意躲开姜西的视线。 这……听盛子铭的意思,这一切夏卿早已预料到了? 又是一阵战鼓长鸣,南军的声势越来越浩大,看样子北军坚持不了多久了! 藏在袖中的纤纤玉手死死的拽紧,可姜西依旧无能为力。 突然,一声凄惨的马鸣,姜西瞪大了双眼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被轰然倒地的汗血宝马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将军——”应星河大骇,大叫出声,转身便要冲出后营。 哪知一旁的盛子铭紧紧的抱住他,哽咽的喊道:“你去也来不及了,你忘了昨夜侯爷是如何交代的吗?” 应星河一怔,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热泪盈眶。 虽然两兄弟不知道夏卿如此做法到底是何用意,但是军令不得违抗。 更何况,按照他们近十年来追随夏卿的经验,夏卿必定有更深一步的计划。如若自己贸然前去营救,怕只会坏了大事! 哪知,祸不单行—— 王楠的左右两个将军正朝着夏卿快奔而去。 王楠手下的左将军易飞从北面朝着夏卿奔去,同时右将军李鹤则从南面挥刀向着夏卿狠狠的砍去,正在盛子铭应星河惊呼“侯爷——”时…… “嗖——” 两支闪着银光的羽箭飞速而去。 刚才还挥着大刀的李鹤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经倒地绝了生气,而易飞的左肩也深中一箭,鲜血汨汨的直涌。 没错,这两支箭正是姜西所射! 盛子铭和应星河同时转头看向身边的姜西,这时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马儿嘶鸣,众人齐齐回头,只见一个白色如仙子的身影轻盈上马,快速朝着战场疾驰而去,动作一气喝成,毫不拖泥带水。 “姑娘——”盛子铭、应星河心中大叫不好,快速朝着姜西奔去,可哪里还能追的上。 不愧是夏卿的千里马,姜西紧紧拽住缰绳,两侧风景快速向后退去,耳边只听得到“呼呼”的风声。 两脚稳稳踩住马镫子的姜西,猛的松开拉住缰绳的双手,拿起弓箭,只听又是一声“嗖——” 原本还在高处迎风飘扬的南军军旗轰然倒地,之前还有些士气不振的北军士兵看到此景,顿时军心大振,盛子铭见此,更是激动的亲自抡起战鼓。 “侯爷——”姜西跳下马来,快步跑到夏卿身边,正要俯身拉起他,哪知又有人不要命的上前来。 “你顾好自己!”不得不承认,当看到姜西不顾危险来救自己时,夏卿心里的确闪过那么一丝高兴,但仅仅是一瞬间便被恼怒取代。 姜西把夏卿护在身后,迅速从靴子里拔出左右两把短剑,挡住了从上面砍下的大刀。 姜西左手挡住大刀,身体向右一倾,右手的短剑快速朝着来人的脖颈划去。 虽是轻轻一划,却足以割断动脉,顿时那人脖颈鲜血直喷。 她并未停下,感觉到后方又有危险,一个后空翻,人已经到了夏卿的左侧,未待来人挥起刀,自己右手的短剑已经深深的插入了那人的心脏。姜西的左手也并未消停,她迅速飞出,一个南军的头盖骨被生生削下。 姜西一边不停的挥着右剑,一边迅速的拔起落在地上的左剑,但至始至终都停留在夏卿的身侧。 姜西的剑法不快,但很犀利而且精准,似乎不花多少力气,便已经取了对方性命。 成功从马下出来的夏卿看着姜西矫捷的身影,心里闪过不可思议,这样的身手自己还从未见过,没有一招一式的花架子,全部是实打实的精炼而果决。 没有一丝多余,看似简单的剑法,却蕴含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他哪里知道,姜西耍的这一套可是柔道和搏击术。 夏卿看着姜西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探究,但这一次却少了怀疑。 远处的王楠依旧坐在战车里,任由随军的军医治疗着伤口。 他低头看着依旧不停涌出鲜血的胸口,嘴唇紧抿,没想到这个女人虽丑,倒还真有两把刷子,箭法竟然如此精准。 “嘶——”许是军医实在害怕此刻王楠浑身散发出的森森寒意,一不小心牵扯到了他的伤口。 王楠朝着军医狠狠的瞪了一眼,咬牙说道:“愣着干嘛?你想让本侯流血致死?” 他抬头又朝着战场中央看去,果然,那洁白的身影正在上下左右轻盈的翻飞,她死死的护着地上的夏卿,一刻都不曾离开。 王楠心里突然漏了一拍,仿佛那翻飞的身影不是人,像是曼妙仙子,又像是翩翩蝴蝶,轻盈矫捷,似乎她此刻不是在战场,而是在舞台。 王楠的眼里似乎只留下了那只翩翩起舞的白蝶,竟然忘了胸口的疼痛,也忘了此刻是在和北军大战的战场上。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心里竟然多了一丝嫉妒,是对夏卿的嫉妒。 “给我回去!”夏卿背靠着姜西,长剑撑地,站直了身体,仿佛从未受过伤。 姜西完全无视他的话,全神贯注的看着正包围着两人的南军,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冲出重围。 夏卿见身后毫无反应,心里恼怒之极:“滚!” 哪知,姜西依旧没有回应。 “谁让你来的!盛子铭和和应星河都死了吗?”夏卿这下有些吃瘪,口气竟突然没了先前的硬气。 姜西心里翻了个白眼,愠怒道:“要骂回去再骂!”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举步维艰 突然一股子怪味儿随风拂来,虽然极淡,但姜西依旧闻到了。 她蹙了蹙柳眉,是腥臭味儿,只是与一般的腥臭又有所不同。 被包扎好的慕容宸已经在战车中坐直了身子,不似之前的慵懒闲散,此刻他的脸上亦是满脸震惊,不是对夏卿,而是对姜西! 这倒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她可以轻盈如蝴蝶,矫捷如仙子,嗜杀如修罗!慕容宸的心里不仅是愤怒,不仅是震惊,不仅是疑惑,还有——欣赏! 这欣赏无关立场,无关利益,纯粹是对一个骁勇善战的武士的欣赏,是对一个不顾身死的忠勇之士的欣赏,是对一个勇敢果决的弱女子的欣赏,还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欣赏! 此刻,在夏卿和慕容宸的眼里,已然忘却了她的身份,还有……她的容貌! 慕容宸突然一怔,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一贯总爱挂着戏谑的脸却变的异常肃穆,许久,他终究还是抬起右手—— 一阵轰鸣在前方传来,姜西和夏卿相互对视一眼,两人迅速挥起手中的剑挥舞起来,面前不停的落下羽箭。 纵使两人武功再高,却还是无法完全抵挡这成千上万飞来的羽箭。 突然,夏卿闪到姜西面前,搂住她的腰,向身后的树林飞去。 姜西还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林子里。 又是那古怪的味道,姜西伸手在鼻前挥了挥,心里更是疑惑,前世自己不是没爬过山、走过林子,可是从没有闻到过这样的味道! 身后突然传来众多的脚步声,“快走!”姜西没有回头,自己独自在前头向林子深处闯去。 突然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姜西回头才看到夏卿扶着一棵大树摇摇欲坠。 她跑过去,着急的问:“你怎么了?” 夏卿的头低垂着,姜西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追兵来了,我们要快!”姜西看他不动,心里更是担忧。 “你先走……”夏卿的话听起来已经断断续续,姜西心里一惊,猛的扳过他的身子,果然,一根羽箭深深地插入他的脊背中! 姜西一阵揪心,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动用内力一路带着自己飞奔了这么久! 等等!之前还没见他受伤,难道—— 这时,姜西才明白这箭是他为她挡的! “你……你这么重,我怎么背得动你!”姜西原本要说的不是这个,她用短剑削下箭尾,恼怒的说道,“以后不许你这样自作主张!” 夏卿蓦地抬头,诧异的看着一脸严肃的姜西,许久,眼睛都不曾从她的脸上移开。 突然一声讪笑,他轻轻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她是阿丑、自己的贴身婢女,不是阿姝! 纵然她说了跟阿姝一样的话,纵然和阿姝一样,在危难的时候没有抛下自己,可这些又如何,她终究不是阿姝! “还能走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姜西大急。 夏卿什么也没说,又一次紧搂住她的要,利用轻功向林子深处飞去。 走的越深,那股子怪味儿就越重。 夏卿突然停下,全身无力的瘫软在一棵树旁。 “没事吧?”姜西蹲下,担心的看着他早已苍白不堪的脸。 突然感觉有些头晕,这可如何是好,夏卿重伤,自己现在也是头昏脑胀,浑身似乎没什么力气,如果南军冲上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姜西转头朝着外面扫视了一眼,那份焦急全部写在了脸上。 “别担心,他们不会进来!” 夏卿轻轻瞥了她一眼,又无力的闭上双眸。 “为什么你这般肯定!”姜西不明所以,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因为进来就意味着死!” 死?姜西心里一秉,更是疑惑,她定定的看着夏卿,等着他的下文。 夏卿嘴角微勾,有气无力的说:“知道这片林子叫什么吗?” “不知道!” “死亡之谷!”顿了顿,他又说道,“这片森林怕是有千万年了,终年为烟雾笼罩,而且散发着古怪的味道。曾经有很多人因为好奇,想一探究竟,结果都没能出去。这‘死亡之谷’也就这么来了!” 原始森林? 姜西抬头扫视周围,这时才发现,周围都是参天古树,古树上也是被粗壮的藤蔓缠绕。 纵使自己前世经常涉外登山旅游,也叫不出这些树种藤蔓的名称,果真是原始森林了! 如是一般的森林便罢了,可偏偏是原始森林,还是片热带雨林,要知道热带雨林中的毒虫巨蟒甚多,再加上两人都毫无经验,这要怎么出去呢?难不成死在这里? 夏卿看着姜西着急又有些懊恼的表情,嗤笑道:“怎么后悔跟着我了?” “现在后悔来得及吗?”姜西瞟了他一眼,心里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无聊之极,现在这个时候还讲这种废话。 “来不及了!”夏卿有些戏谑的说道。 “我们没得选择!”姜西回看了他一眼,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渐渐脸上挂上了笑意,“头晕吗?我有法子!” 姜西见夏卿没有理自己,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紧蹙的双眉、脸色煞白,这才想起他受了重伤。 姜西赶忙蹲下,小心的查看着他小腿和背部的两支羽箭,幸好都不是要害部位,只是失血过多,又加上一再的动用内力。 她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瓷瓶,还好药没丢,不然可就麻烦了。 “忍一忍!很快就好。” 话刚落下,夏卿小腿上的半截羽箭已经拔了出来,姜西麻利的清理了伤口,又倒上了药,终于止住了血,她撕下自己略微干净的裙摆迅速给他包扎了起来。 夏卿紧咬着牙,一声都没出,只是额头冒出的豆大的汗珠出卖了他此刻的疼痛和难受。 又是一声“嘶啦”,夏卿背部的羽箭也很快被拔了出来。 姜西利索的处理好伤口后,扳过他的身子,才看到夏卿原本苍白的脸已经变成了青灰色。 怎么回事? “侯爷……侯爷……”姜西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就怕自己一松开他就倒在地上。 “恩……”夏卿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颓然的倒在姜西的怀里,耷拉着沉重的脑袋,只剩下意识还清醒着。姜西自己身上也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加上自己也晕沉沉的,哪里受得了他一个大男人的重量,被他这么一靠,身体不自觉的踉跄了几步。 还好,还有反应! 姜西伸手搭在他的脉上,眉头越蹙越紧,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都是这古怪的味道惹的祸!这应该就是瘴气了,也就是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之前在林子外,姜西看到树林被烟雾笼罩,其实那并非是烟雾,而是由蚊子群飞造成的。大量带有恶性疟疾病菌的蚊子聚集在一起飞行,远远的看就像一团黑沉沉的气体。 人畜被它们叮咬过之后,便会感染恶性疟疾。 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立刻找到解决这瘴气的方法。 夏卿的呼吸越来越重,脸色也越来越黑,姜西轻轻摇晃他的身体,可是他已经不能给予反应了,情况不容乐观。 姜西轻轻的放下夏卿,也不管他能否听到,“我去弄点草药,很快回来,你可要挺住。” 她有些艰难的站起身,因为胸闷的厉害,姜西身体不自觉的晃了几下,但现在自己可不恩能倒下,否则在这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里,两人都会死!强忍着不适超前走去,一眨眼,姜西已经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第四百七十四章 相救 依照前世的经验,自己必须尽快找到苍术和槟榔。很快,姜西手里已经有了不少。 幸好这两种药材在这样的密林中也算常见,要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待姜西回到夏卿身边时,他还在昏迷。 姜西先在近旁挖了一个坑,然后便拿出火折子点起了苍术,一阵药香飘来。姜西原本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 许久,夏卿一阵咳嗽。 “侯爷醒了!”姜西看到夏卿缓缓的睁开双眼,重重的松了口气,只要能醒过来就好办了。 “……”夏卿受伤太重,此刻身子实在太虚弱,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了,只能用力眨了眨眼睛算是回答。 夏卿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的青灰色,姜西淡笑着说道:“喝点热水吧!” 边说边轻轻扶起夏卿,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右手拿过刚烧开的热水,轻轻吹了吹气,凑到他嘴边,缓缓的喂他喝下。 “咳咳……”姜西赶紧放下先前自己用夏卿的长剑劈成的石碗,轻拍着他的胸口,极轻极轻的说道:“别急,慢慢喝。” 夏卿的重伤唤起了姜西深埋的母性特质,她全然不知此刻自己有多温柔体贴。 姜西以往总是清冷的很,说话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哪里有像现在这么温柔体贴的时候,夏卿嘴角悄悄扬起,原本就靠在姜西胸口的脑袋更是皮厚的往她脖颈处蹭了蹭。 夏卿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姜西的身上,他总能感受到熟悉的温暖和依赖,就像此刻,自己靠在她身上便觉得很是舒心惬意,仿佛自己愿意就这样依偎着一辈子。 闻着姜西身上夹杂着血腥的清新香气,夏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姜西见他没有反应,以为他睡着了,便要轻轻把他放下,自己的肩膀可是酸痛的厉害。 “别动!”看来他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至少现在能说话了。 姜西听到这两个字时,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高兴的是他终于有力气说话了,身体应该恢复了些;生气的是他明知道自己身上也有伤,虽然只是些皮外伤,但毕竟自己是个弱女子,他也应该体贴下自己吧! “我肩膀疼。”姜西没好气的推了推他紧靠着自己肩膀的脑袋,声音里透着愠怒。 夏卿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转过身子,紧蹙着双眉看着她,在看到她衣服满是血迹时,心里一凉,责备的说道:“伤哪里了?” 姜西听到后,一愣,他这是关心自己吗? “没事,都是皮外伤,已经止血了!”这倒是实话,姜西的确都是些皮外伤,虽然自己一直冲在夏卿的前面,但是致命的几刀都被夏卿给挡了。 夏卿也不管她说什么,竟然脱下姜西的外衣便自己查看起来。 “你……”姜西一边向后躲避,一边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心里不知所措。 夏卿看着她那绯红一片的双颊,突然想起那日自己受伤闯入她房间时的情景,眉毛一挑,戏谑的笑着说:“你的身体本侯又不是没看过!” 这话是什么意思?姜西心里诧异的很!猛然想到那晚——她当时洗澡没穿衣服…… 顿时,姜西绯红的脸颊已然血红。 夏卿看到姜西害羞不已的样子,心里大快,不禁轻笑出声。 “真。。。。。。真的是皮外伤。。。。。。”姜西赶忙后退,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夏卿也不再坚持,迅速的把她从头到脚的瞄了一眼,在确定的确只是皮外伤后,才松了口气。 天色已经暗下,只剩下摇曳的火光,他抬起头看着姜西,那张原本清冷的脸竟然在火光的掩映下,更添了神秘的诱惑。 夏卿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丑女人,脑中闪过战场上的一幕又一幕。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丫头,明明不过十四岁,明明先前观战时还害怕的铁青着脸,为何一上战场,竟变得如此嗜杀,如此狠决。 姜西感受到了他审视的目光,转过头来看着他,淡笑着问:“侯爷在想什么?” 原来她笑起来竟也可以这么美,夏卿看着她,轻轻的问道:“怕吗?” “怕!”回答的时候,姜西依旧淡笑。 “为什么?”姜西有些疑惑的看着夏卿,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冲出来,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进了这死亡之谷。”夏卿一口气说了三个为什么,气息有些急促,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期待着答案。 为什么?当时看到他被围困战场,自己心急火燎,根本没有多想便冲了出去。难道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 姜西转头看着跳跃的火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当时心里那火燎的担忧却是实实在在的,只是此刻分不清是因为司马姝,还是因为自己。 想了又想,姜西还是觉得应该是这具身体的缘故。自己跟夏卿应该不算熟悉,而且他还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自己没理由会对他产生情谊。 应该就是这样,姜西心里再一次确认。 “不知道!”姜西淡淡的说出了这三个字,自己总不能说‘我的这具身体是司马姝,是这具身体控制不了’? 只是在说出这三个字时,她的心里又一次有了一阵揪心。 夏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看着姜西紧蹙的双眉,伸手轻轻拉过她到自己的怀里,缕着她的头发,发誓一般的说道:“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 虽是炎夏,也许是在雨林中的缘故,姜西觉得阴冷的很,尤其是当风迎面吹来的时候,即使是靠着火堆,姜西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夏卿感觉到怀里的丫头冻得发抖,不自觉的收紧了自己的胳膊,用温柔的滴出水的声音说:“冷吗?” “嗯,挺冷。”姜西倒是老实的很,竟也无意识的往夏卿的怀里钻了钻,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身体原本就很虚,没想到靠着他却是很暖和。 周围的灌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头顶的参天古树也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密林深处还时不时的出来几声狼嚎,把这原本寂静的密林渲染的着实阴森恐怖。 姜西微微抬头,朝着那密林深处望去,眼前一片漆黑,哪里能看到什么! “怕了?”夏卿低头看着姜西的头顶,嘴角勾着浅笑。 “恩,怕!是狼?” “是狼。一般狼都是成群,若是我们真的遇上,恐怕就在劫难逃了。” 姜西听着他那淡定自若的口气,一愣,抬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他那含着淡笑的眼睛,“你不怕?” “怕有何用?” “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姜西看着眼前英俊无比的男子,干笑了两声。 “这句话说得好!”夏卿一怔,随即戏谑一笑,道,“这又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第四百七十五章 警惕 夏卿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他缓缓坐起,顿觉浑身酸痛,尤其脑袋甚是肿胀疼痛,他用来甩了甩头,右手往脑门上拍了拍,用力睁开眼睛,警惕的环顾四周。 他怎么好想忘记了什么事情,又好像是一场梦,只是这梦实在太模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当眼前映入那成片血红妖冶的花时,他心里猛地一顿,这花别人不认识,他可是清楚的很。这花名叫情花,外表鲜艳夺目,甚是漂亮,实则是一种极强的媚药。 他记得昨天夜间看不清楚,记得自己被什么刮伤了手指,后来就浑身燥热难耐,接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抬起右手,果然手掌处有一点割伤的痕迹。他转头看到自己身后塌了一大片的情花,心里已经明了,自己昨晚定是中了情花之毒了。 情花之毒无解,除非与人合欢!想到这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衣服整整齐齐,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可如今这情形,自己已然毒解。 正当他想不明白时,姜西已经提了水过来。 “你醒了?”夏卿一怔,心里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一味的愣着看着姜西走近。 看到他那一副呆傻的样子,姜西微微蹙眉,心下担忧莫不是他想起了什么。 “你……你什么时候遇见我的?”夏卿试探的问出口,眼睛一刻都没从姜西身上离开。 “早晨!”姜西如实回答,顺手把手里的水递了过去,波澜不惊的说道,“渴了吧,喝点水吧。” 夏卿原本想从姜西脸上看出什么,可是结果令他很失望,除了一贯的清冷还是清冷。 此刻夏卿有些怀疑昨晚到底有没有中毒了!如果中毒,这深山里只有姜西一个女人,可是看她刚才那表情,似乎毫不知情。 难道替自己的解毒的另有其人?不可能吧! 夏卿似乎想起什么,猛的跳起,转悠着查看着四周的地面,结果还是令他很失望。 姜西没有看他,只是背靠着大树休息,自己可是被这个臭男人折腾了一个早上,虽然在溪水了泡了许久,可身上还是酸痛的厉害。姜西知道他在找什么,幸好自己激灵,早早就清理了现场,想要找到那处子血迹是不可能了。 夏卿有些颓败的坐下,抬头狐疑的看了看姜西,见她悠闲的半躺着晒着太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难道真的不是她?那会是谁呢? 此刻的夏卿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一开始醒来意识到自己的毒解了,心里的确闪过一丝欣喜,可是接下来的种种都告诉他不是眼前的丫头替他解得毒时,心里竟然有了一丝落寞。 “你遇见我时,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姜西依旧闭着眼,任凭太阳晒在自己的脸上,在密林呆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晒到太阳,竟然出奇的舒服。 夏卿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但心里依旧有着一丝期待,不死心的问:“你……我……那个……” 姜西听到他那吞吞吐吐的声音,心里暗笑,但是面上依旧清冷,转头看着他:“嗯?想说什么?” 夏卿破天荒的红了红脸,定定的看着姜西,咬着牙一口气说道:“你遇见我时,我应该……” “我让你泡在了溪水里。”姜西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 “不可能!”夏卿瞬间瞪大了双眼,心里的期待更多,“你知道这些花时什么吗?” 姜西一怔,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夏卿脸上出其不意的攀上了一丝笑意,又说:“这是情花,是世间最厉害的媚药,岂是用溪水就可以解得!除非……除非和女子合欢!” 姜西眉头紧蹙,小手更是微微攥紧,但瞬间她又恢复平静,说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你当时不停的说很热,我就只能把你泡在溪水里。” 夏卿嘴角的笑意更深:“这溪水不可能解了此毒,” “你试过?”夏卿一愣,竟然被姜西给问住了,是啊,自己可是从未试过,怎么就那么肯定泡凉水就解不了这毒呢? 姜西看到夏卿愣怔的表情,心里一喜,紧接着又说:“你如今不是已经解了毒了?你自己想想除了泡在这凉水中,现下的情况,还能如何解毒?” 这也是夏卿的疑惑,他是不相信泡凉水澡可以解毒,但是又似乎不是和眼前的女子合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看我,我是不可能给你解毒的。”姜西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但面色依旧不改。 听到姜西这话后,夏卿气的牙痒痒,脸上瞬间暗了暗,一时间失落的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夫人,原来你在这里!”姜西一听是应星河的声音,瞬间从地上坐起,朝身后看去。 “夫人,为夫找得好苦,都担心死了。”应星河瞬间来到姜西面前,单手搂过姜西的腰,咧着嘴开心不已的说着。 姜西看到应星河没事,心里也是高兴的,毕竟这个人对自己倒是真心,而且一直以来对自己也是温柔可亲。 “你没事就好!”姜西也不介意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关心的说。 “原来夫人也一直关心为夫!”应星河边说边扶着姜西坐下,动作细心温柔,姜西心想若是嫁给这样的男子应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姜西现在对他称呼自己“夫人”已经不在意了,因为要想他改口应该是不可能的,索性就由着他了。 夏卿看着并肩坐下的两人,脸上寒了寒,在看到那只可恶的手时,面色顿时又黑了黑,他阴沉着声音说道:“你的命还真大,怎么都没死呢?” “嘿!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呢?”应星河一点都不退让,他根本没有看夏卿一眼,此刻他眼里只有姜西。 “你……”夏卿火大的又要出手,姜西站到两人中间,气愤的说道:“要打灯出去了再打!” “夫人莫生气,为夫才懒得理他。”应星河邪笑着,伸手理了理姜西有些乱的头发,根本没有将夏卿放在眼里。 夏卿看到他那两只不安分的爪子,心里莫名的烦躁,又想上前一争高低。 “你就省点力气,马上咱们还要同心协力抵抗外敌呢!”这一次应星河终于抬眸看了一眼夏卿,但也是极不情愿的。 应星河的话刚落下,三人均已感到周围的气氛已经冷了三分。 “来了。”应星河手里的剑紧了紧,但面上却依旧挂着无所谓的笑意。 姜西和夏卿相视一眼,随即两人的剑也握在了手中。 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有胆进这密林深处。 “皇兄,这几日可好?”慕容宸手摇羽扇,虽然话是对夏卿说的,但眼神却一直没离开过姜西。 “皇弟怎么也来凑热闹了?”慕容宸看着姜西的眼神,让夏卿莫名的不喜,什么时候这个丑丫头招惹了这么多人? “皇兄闯入这死亡之谷,皇弟心里担心啊!” 慕容宸的眼睛终于从姜西身上挪开,若是再不挪开,姜西真的想把他那双邪魅的眼珠子挖出来。 第四百七十六章 留下 “哟,黑狱门门主也在!今天真是好运气啊!” 姜西看着喋喋不休的慕容宸,心里烦躁的要命,“一个大男人哪里那么多屁话,要打就快点!”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应星河嘿嘿笑了两声,夏卿嘴角也微微勾起,只有慕容宸一脸愕然,迄今为止,还没有见过那个女子这般跟自己讲话,真是——粗鲁! 不过—— 反应过来的慕容宸嘴角挂上了戏谑的笑意,摇着羽扇,轻柔之极的说道:“姜西姑娘名不虚传,本侯喜欢!” 那“喜欢”二字咬的极重,仿佛就怕周围的人听不清楚。 夏卿和应星河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手里的剑握的更紧了些,而姜西则是一脸淡然,心里却是对他鄙视了一把,突然姜西面色一改,淡笑着说道:“侯爷若是女儿身,肯定迷死人不偿命!”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表面上是夸慕容宸长得好看,其实是说他太像女人,不像个男人! 夏卿和应星河已经憋得有内伤的趋势,不过姜西这话说得两人心里都舒服了些。 慕容宸不自觉的竟伸手摸了摸脸,别的女人都喜欢自己的这张脸,怎么这个丑女人竟然这般说? 他的面子没了,心里气的紧,伸手一挥,随即身边的侍卫如离弦的箭一般迫不及待的朝着三人涌来。 刀光阴寒,杀气四溅。 应星河至始至终都在姜西身边,挺身挡下一次又一次危险。 姜西顾右,应星河顾左,如此两人一左一右,刀剑合璧,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任谁都看不出他们竟是第一次合作! 不远处的夏卿有些嫉妒,往常姜西都是站在自己的身边,如今竟然和别的男子如此默契,这时他才意识到这种默契不是仅存于他和姜西之间。顿时他看应星河仿佛在看一坨屎一般让他厌恶甚至恶心。 夏卿想跑到姜西身边,哪知越来越多得杀手袭来,这些杀手接到的命令就是杀了夏卿,而姜西则要活的。自然此刻夏卿身边的杀手更多些。 应星河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一早就察觉到了这点,他到姜西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先走!” “不行,我不能让夏卿一个人留下!”如果他们两人走了,夏卿又身受重伤,必定会死在这密林之中,他死了事小,可是他死了会连累皇帝,会动摇江山,到后来倒霉的还是百姓。 姜西原本只是个小女子罢了,只是到了这危机时刻竟然生了爱国之心、爱民之心。 应星河一听她的话,有些气了,在她心里自己果然还是没有夏卿重要。 虽然他很想一走了之,但是又实在放不下姜西,只能一边暗恨着在心里骂着夏卿混蛋,一边誓死保护着姜西。 “你放心,夏卿能进这林子,必定就能出去,如果我没猜错,他的人应该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应星河这时才想起夏卿定是做了周密的部署,不然不会贸然闯入这死亡之谷。 果然,“嗖”空着突然闪现了礼花。 是信号!姜西一怔,应星河果然没有说错。夏卿的人想必很快就到! 这一次应星河没有和姜西商量,揽起她的腰瞬间消失在空中。 “你这是干什么?”刚一落地,姜西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准备给他陪葬?”应星河没好气的说道。 “他的手下不是很快就到了吗?”姜西也顾不上其他,转身就要回去,她没法把夏卿一个人留在那里,他现在一定很危险,就算等他的手下赶来,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你知道那还急什么?”应星河紧紧的拽着她的手臂,就是不让她回去。 “他现在一定是一个人,肯定很危险,如果他……”姜西真的不敢想了,她心里真的不想他出事。 “你放不下他?”应星河走近一步,目光灼灼的看着姜西。 姜西抬眸看出他此刻眼中的危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喜欢他?”应星河步步紧逼,使得姜西步步退让,“果然!哈哈!就算我为你拼了这条命,你喜欢的还是他!” 喜欢吗? 喜欢! 这个姜西心里清楚的知道。 姜西依旧楞看着应星河,虽然被面具遮着,但是他身上那悲伤痛苦的气息却是掩盖不去的。 “我……”姜西想说什么,但此刻她说什么都没法抚平应星河那颗受伤的心,“对不起!” 她只能说对不起。 而就是这“对不起”恰是更伤了他的心。 应星河心里一阵苦笑,从自己第一眼看到她时,便喜欢上了她,不,是爱上了她,而她眼中却只有她的枫哥哥!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个坐在地上,一个靠着古树;一个正伤心的回忆,一个犹如做错事的孩子,时不时的偷偷朝靠着树的人瞄上一眼。 “应星河,你……以前认识我?”姜西心里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像应星河这样心思缜密的男子不可能凭几面之缘就认定一个女子,更何况自己的相貌还如此丑陋。 应星河转过来看着姜西,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淡淡的说了句:“走吧!我带你出去。” 大约一刻钟,夏卿手下的杀手便如数到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杀手,而是名震三国的“鹰煞”!这些人都是夏卿一手调教,只效忠他一人。 鹰煞也是个极其隐蔽的组织,但不是江湖组织,他们只接受夏卿的任务。没有夏卿的授意,绝不出现。鹰煞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孤儿,只要接受任务,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江湖中人都听说过鹰煞,但从未见过,没有人知道鹰煞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更没人知道鹰煞的幕后之人是谁!他们好奇却也害怕,因为江湖传言“见鹰煞必死”! “侯爷,没有找到姜西姑娘!”追风走过来轻声说道,他心里也好奇,一贯冷清的侯爷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一个丑丫头,虽然追风也承认阿丑是个不错的姑娘。 “再找!”夏卿心里暗恨,但更多是的慌乱,自己冷清了三年的心,竟然被一个丑陋的丫头打乱了。自从阿姝死后,自己便从未如此在意一个人的生死。 夏卿心里也对自己生气,气自己怎么会在意一个丑丫头,自己在意的应该是阿姝才对!难道就因为在她身上能看的影子?对,一定是这样。 “收队!”夏卿一咬牙,转身准备离去,刚走出几步,突然停住,顿了顿又说道:“留下一队人,在各个出口候着!” 第四百七十七章 杀! “什么味道?”一股呛鼻的烟味扑面而来,姜西伸手掩嘴,开始咳嗽。 应星河转身看了看,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又看不到什么。“别瞎想,这林子里除了野兽,就是你我,还能有什么?走了。”他因为生着气,这一次竟然自己先走在前面,往常都是拉着姜西,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她就溜了。 姜西心里狐疑,可是又不确定,但是呛鼻的烟味儿却是真的。 不会是起火了吧! 突然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姜西大叫一声:“不好,是火!” 走在前头的应星河也听到了声音,心下大骇,转身拉起姜西就跑,可是人哪里跑的过火呢? 眼看着冲天的火光就要席卷而来,姜西心想这次必死无疑,可是自己不甘心啊!虽然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虽然自己不怕死,但是若真的这样死了,反而觉得不甘愿。 “再快也没用!”姜西搂着应星河的脖子,大喊。 “不跑难道等死吗?”应星河看都没看姜西一眼,脚下一刻都没停歇。 “躲到水里!” “那溪水是去不了了,我们现在只能往前跑,前面有没有水都是个问题!”应星河补充着提醒了一句。 姜西看着越来越近的火,渐渐心如死灰!此刻应星河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姜西知道他应该支持不了多久了。 “你放下我。”姜西率先松开了自己的手,也许他一个人还能走得出这片林子。 “这个时候了,还胡说些什么?”哪知应星河搂得更紧了,语气也是嗔怒。 “我受了伤,轻功不如你,只会拖累你……” “我不许你这样说,听到没?”应星河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极尽咆哮,“我来这密林是为了什么,你还不知道么?如果丢下你,我还来这里干什么?如果你死了,你让我……让我怎么活?” “如果你死了,你让我怎么活?”这句话久久回荡在姜西耳边,活了两世,姜西觉得这句是她听过得最好最美最动人的情话。 好,就为了这句话,就为了他的这份痴心,姜西终究决定自己不能拖累他。 她猛地推开应星河,迅速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强大的惯性使她向后飞去。 “你疯了!”姜西没想到都这样了应星河都能死死拽着自己,她大骂出口。 “你再这样,干脆我们一起去死吧!”应星河想到她刚才的举动,气的咬牙切齿,这个傻瓜怎么就不懂自己的心呢! “你这样,我们一个都走不了,若是你一个人走……”姜西还没说完,应星河极尽疯狂的吻便落了下来。 这一次应星河真的是疯了,他用力的啃咬着姜西的粉唇,恨不得咬出血来,他似乎是在惩罚,惩罚她的自作主张。 原本只是要让姜西闭嘴,哪知一发不可收拾,应星河愣是停不下来。 姜西被他的热吻弄得晕头转向、浑身酥软,可是渐响的火焰燃烧的声音惊醒了两人。 “怎么办?现在跑也没用了!”姜西朝着他翻了个白眼,这个白痴,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着这些! 应星河心里虽急,但是想到即使死,只要能和她死在一起,心里也很满足。 “跟着我!”姜西突然灵光一闪,心里一阵惊喜,拉起应星河就朝着火势较小的地方跑去。 “你疯了!”应星河的大叫声并没有让姜西停下。 “跳!”随着姜西的一声令下,两人一跃而起。 “咳咳……”好一会儿,姜西觉着火已经过了,才从地上爬起来,推了推身边的应星河,“没事吧!” “哈哈……”姜西看着应星河一脸的烟灰,心情大好,放声大笑起来。应星河从未见过她这般开怀大笑过,也跟着爽朗的笑起来。 “你怎么想到的?”应星河好不容易收起笑声,拉着姜西的手依旧不肯松开。 就是这只手,即使到死都不愿分开。姜西笑着说:“突发奇想,既然找不到水,也就只有已经被烧过的地方才能躲得了这火了!” “小丫头还挺聪明!”应星河伸出手使劲的捏了捏她的脸蛋。 “哎呀,别闹,疼!” “你也知道疼?看看你一身的伤!以后不许这样,没我的允许,不许受伤!”应星河一想到她这些伤都是为了夏卿,心里就莫名的来气,这个夏卿真的是留不得! 姜西懒得理他,自顾自的起来走在了前面! “去哪里?”应星河追上,那只咸猪手依旧死死的黏在她的腰上。 “出去啊!现在随便怎么走都可以了,这火一去,野兽都被烤了,从此这死亡之谷就不存在了!” 姜西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哎,你说我们会不会捡到什么烤乳猪啊、什么烤老虎啊?” “都想什么呢?”应星河看她一路上叽叽喳喳,有些哭笑不得。 “应星河,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起火了呢?” “不是夏卿!” “应该不是夏卿。”姜西随口一说,哪知身边的应星河又吃醋了! “你就这么肯定?”说话的人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姜西心里正想着这火来的离奇,哪里听得到应星河的话里冒着酸泡泡。 眼看着天渐渐暗下来,应星河转头看了眼姜西,问道:“今日准备就在这里过夜?” “不在这里,还能去哪儿?” 幸好这么一场火后,野兽都没了,只是吃食也没了。不过就将就过一夜吧! 应星河细心的把一块大石块擦干净,才扶着姜西坐下,柔声说道:“累了吧,先坐会儿,困了的话,就睡吧,我在这里呢!” 纵使心里有多气愤姜西想着夏卿,应星河还是放不下她,谁叫他自己的一颗心就这么陷落了呢? “你也休息一会儿吧!跑了一天你一定累了。现在有没有什么野兽,你还担心什么?不用守着我!” 一想到他为了自己拼了一天的命,心里愧疚不已。 应星河什么都没说,但是听到姜西对自己的关心,心里很是开心,这一开心,就更不愿意休息了,硬是压下了姜西的肩膀,咧嘴说道:“你睡会儿,我不困!” 姜西知道他哪里是不累不困呢?只是不放心自己罢了!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心酸,自己喜欢的不喜欢自己,喜欢自己的,自己却偏偏不喜欢。 可是姜西哪里知道应星河真正担心的呢?他担心的是夏卿再一次横空出世罢了! 也许是太累的缘故,姜西刚一躺下便睡了过去。 “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应星河的身后传来一个极尽冰冷的声音。 因为夜太黑,所以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那冰冻三尺的声音。 “嗯!如何了?”应星河没有回头,一直握着姜西的小手,温柔的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他的温柔也只能给眼前的人。 “一切已经部署好了,只等主子回京!” “很好!夏卿如何?” “已经出了林子,正准备回京!主子,该如何处置?” “杀!”轻轻的一个字,却满是冰凉狠绝。 第四百七十八章 巾帼红颜 “如何?”夏卿头都没回,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远处冒着浓烟的密林。 “回侯爷,没有找到姜西姑娘和应星河的尸体!”侍卫长跟着夏卿多年,这是第二次在主子的身上感受到如此骇人的气息。 侍卫长收回神游的意识,偷偷抬起眼帘瞄了眼夏卿的背影,虽只是个背影,侍卫长已经有些慌神了。 “侯爷……”见夏卿久不回应,侍卫长试探的出声。 “回京城!” “不……不等找到姑娘吗?”侍卫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自从姜西被应星河带走后,夏卿的脸色就一直不好,接着一场火灾后,情绪更是不稳定。前前后后,夏卿派了几次人马都没有找回姜西,他也在这营地一连待了数日。 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他是为了等待除去慕容宸的时机,但是侍卫长却知道,毕竟跟着他十几年了,侍卫长知道侯爷心里怕是真的放不下姜西了! 可是如今侯爷却说要走了,这让侍卫长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即刻启程!”夏卿转身,迅速朝着营帐走去,根本没有理会呆愣在一旁的侍卫长。 看着大步踏入营帐的夏卿,曹林和曹虎都担忧的问道:“侯爷,可是找到姑娘了?” 夏卿脚下一顿,眼梢阴冷的瞟了他们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径直坐到书案后的椅子里,说道:“我们即可启程回京!” “这……”曹林和曹虎兄弟俩互视一眼,随即探究的看向侍卫长,侍卫长脸色不大好,但不敢说什么。 两兄弟随即明白,定是还没找到姑娘,可是侯爷怎么就突然就决定回京呢?也太迅速了些! 虽然和姜西共处的日子不多,但是姜西在两兄弟的心中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们自然是很想找到她的,毕竟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 在他们心中,姜西不是一般的侍女,而是他们的战友,是他们心中的巾帼英雄。 “你们下去准备!”夏卿完全忽视他们心中的疑惑,把他们三人打发了出去。 他早已习惯了姜西侍奉的日子,看着三个大男人待在自己的营帐,心里还真的不痛快! 没有找到尸体,很好。 这就说明他们两人都没死。既然没死,他们唯一会去的地方便是京城。 “黑狱门门主,你以为本侯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夏卿紧握着手中的杯子,几乎要捏碎一般,“本侯就在京城好好的会一会你!” “还要多久才能到啊?”姜西每次掀开帘子,看到的不是树林,就是一望无际的田地。 “快了,天黑前就可以进城。” 躺在马车里的应星河转头看着姜西,见她极不耐烦的撅着嘴,皱着眉头,心里没来由的觉得好笑,他伸手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蛋,又说,“怎么?不耐烦了?” “当然不耐烦了!”她依旧看着车外,心里烦躁的很,从南方到京城那多远啊!自己可是已经在这破马车上待了好几个月了!而且如今京城乱的很,来这里不是没事找事做吗? “你去京城有事?”姜西正对着应星河坐好,有些好奇的问。 “嗯,到时候再告诉你!你不要急啊!等入了城,给你买好吃的!” 应星河原本是要安慰姜西,哪知姜西一听“给你买好吃的”,眼梢就跳了跳,感情他是把自己当孩子哄了!自己可是快三十了好吧!应星河的马车其实已经很舒服了,很宽敞,而且里面设施一应俱全,连书桌都有!更意想不到的是共有五匹马拉着,每一匹都是千挑万选,而且五匹马的脚力都一样,这样跑起来步调才会一致,而且会更稳。 “哎呀!终于到了!”姜西走近应星河安排的房间,伸了个懒腰,“砰”的一声直挺挺的躺倒了床上。 “吃了饭再睡吧!”应星河坐到床沿,好笑的看着她,眼中带着浓浓的宠溺。 “好累啊!你先去吃吧,我先睡!” “主子!” 应星河轻轻的起身,推门出去,“什么事?” 来人恭敬的地上一份大红请帖,应星河打开看后,冷笑。 “主子,去吗?” “去!都上门来请了,怎么能不去!”应星河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姜西,又说,“保护好姑娘!不可出任何差错!” 虽是很累,但姜西也没那么快就睡着,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入了姜西的耳朵。 应星河要出门?是赴宴哦! 但听他的口气,对方应该不是他的朋友,甚至可能是敌人或者仇人。 难道是鸿门宴?不过刚才他吩咐保护好自己时,姜西心里有感动了一下,他这个人真的不论什么时候总会想着自己。 京城西郊莫愁湖边莫愁亭转眼已经入秋,晚风吹来虽是徐徐,却渐渐有了凉意。 此刻莫愁亭中一身穿藏青色锦衣的男子,正独自坐在那里,银白清冷的月光正好照在了他的脸上,使得好好的一张俊脸更添了一抹刚毅,他悠闲的品着杯中美酒,感觉到有人走近时,慢悠悠的说道:“门主果真守时。” 应星河其实已经站了一小会儿,只是看着夏卿那张俊俏刚毅的脸,心里恨得要死,恨不得飞过去把他给毁容了。 其实他自己比夏卿要好看不止百倍,但他总以为是夏卿的这张脸抢了姜西的心。 “嘿,侯爷的邀请,本座怎能迟到呢?”转眼间,应星河已经做到了夏卿的对面,他也同样抬起杯中的酒轻抿了一口,不禁赞道,“果然是好酒,陈年花雕!侯爷如此大手笔的请本座来,不知有何贵干呢?” 夏卿心里诽谤,‘你以为本侯愿意请你?你以为本侯愿意看到你这张桃花脸?本侯恨不得把你毁容!’当然夏卿不可能说这些话。 夏卿虽然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是阴寒的很,让人感到心惊的冷寒,“门主应该知道!” 应星河双眼微眯,淡笑着故作不知的问道:“侯爷请本座来,本座怎会知道所为何事?” 夏卿心里冷哼,‘装吧,你就!’ “姜西在哪里?”这一次夏卿终于进入了主题。 “嘿,姜西不是侯爷的贴身侍婢吗?侯爷都不知道,本座如何得知?” “你!哼!你不是把姜西带走了吗?” “是有如何?”应星河眼都未抬,意兴阑珊的品种杯中美酒。 “你既知她是本侯的贴身侍婢,就该把她还给本侯。”夏卿最看不惯的便是眼前这位一副慵懒却又邪魅之极的姿态!在他眼里就是这副姿态把姜西给迷惑了! “侯爷忘了,你没有姜西的卖身契!既然本座救了她,她现在便是本座的人!哦,对了,是本座的夫人!” 夏卿气的咬牙,“哼!姜西可没答应!” 第四百七十九章 有毛病 “也对,不过也没反对!说不定很快就答应了呢?毕竟最近几个月我们可是朝夕相处、甚至同塌而眠,难保她对我没有感情!” 同塌而眠!听到这个词,夏卿心里泛起浓浓的酸意,好个姜西! 正当夏卿气恼不已时,侍卫长悄悄的走了过来,他偷偷朝着夏卿点头示意,夏卿眼里带笑,但仅仅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冷酷:“既然如此,本侯下次一定登门造访,亲自问一问姜西!” 夏卿那一瞬间的笑意没能逃过应星河的眼睛,原本应星河就觉得这一次的邀请有些诡异,如今一看夏卿和侍卫长的互动,心里更是疑惑,突然他暗叫不好,也顾不得回答夏卿,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说!姑娘呢?”待应星河回到房间时,只看到五个黑狱门门徒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而床上的姜西早已不翼而飞! “这……属下该死!” “你的确该死!”应星河抡起拳头朝着墙壁打去。 姜西因为一阵剧痛而惊醒,“妈的,那个王八羔子,敢摔老娘!” 她眼睛都没睁开,就先开始破空大骂,她当然气的很,做了几个月的马车,原本腰酸背痛,好不容易可以睡个好觉,又不知道被哪个混蛋给搅和了! 周围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不是没有人,而是没人敢出声。 侍卫长看到夏卿那一张比猪肝还难看的脸时,自觉的退出了房门,他可不愿做那只倒霉的小鸟! “夏卿——”姜西一睁开眼便看到了这样一张脸,心里也有些害怕,她敢这样骂应星河,却不敢惹怒夏卿,“呃……那个……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本侯?”一听这话,夏卿脸色更黑了。 “我不是在……”姜西突然想到应星河和他是死对头,立马闭上了嘴! “哼!本侯看你是乐不思蜀吧!”夏卿突然凑近她的脸蛋,伸手狠狠的捏住了她的下巴,仿佛要把她捏碎一般! 姜西静静的退出书房,走在回路上,心里思量,很显然,一切都按照自己的预想进行了,只是她们三人居然都没死。就这一点让自己很是失望,不过想起来,夏卿的确都没有子嗣,难道她们如今都不能生了? 若是这样,也不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收获了。 如今夏卿又要大选妃子,她们三个又要“忙得不得空了”! 夏卿抬头看了看姜西,从她进养心殿开始,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难道有什么心事? “姜西,倒茶!”夏卿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语气里并没有责怪。 “啊……哦……是,侯爷。”姜西浑身一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神游太虚了,心里一慌,偷偷看了眼夏卿,见他没生气,心也放了下来。如今他可是皇帝了,再也不能像当初那么没规矩。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几日姜西总觉得浑身乏力,而且易困,还心神不宁。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夏卿放下手里的笔,皱了皱眉头说道。 姜西突然想到自己这两个月的月信都没来,难道是? 她心里一阵紧张,哪里还能听得到夏卿的问话。 “姜西!”夏卿看着姜西突然间脸色煞白,心里有些焦急,声音也变大了许多,“姜西!” “是,侯爷!”姜西神情有些呆滞,此刻她的脑袋发懵,思维更是短路了。 “你这是怎么了?朕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传太医?” 太医?千万不能啊! “不用了,侯爷,奴婢这几日没睡好,想来是缺少休息的缘故。” 姜西讪笑了两声,声音有些颤抖。 夏卿时谁?姜西的神情举止在他看来都不正常,哪会被她的三言两语就搪塞过去? “恩,这几日的确是辛苦你了,你现在去休息吧!朕放你三天假,去吧!” 姜西一听放她假,心里激动了半天,高高兴兴的叩谢后就急匆匆的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夏卿朝着身边的侍卫长使了个眼色,侍卫长悄悄的跟着姜西离去。 姜西一把完脉,自己就懵了,不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真是后悔啊,当初在军营里什么药都备份了,怎么就没准备避孕药呢?失算,失算啊! 如今可怎么办?这个孩子断不可生的,不要说来历说不清楚,就算说清楚了,夏卿也不会百分之百相信,就算信了,可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夏卿不会给自己名分,难道让孩子跟着自己受苦吗? 更重要的事,这孩子不是自己想要的,这皇宫自己也不可能呆一辈子。 必须要立刻处理干净。 夜深人静时,秋风夹杂着凉意吹来,明月穿过树叶的缝隙丝丝缕缕的照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形成斑驳的印记,一个小身板趁着月色悄悄的溜进了太医局。 “侯爷!” “她去哪里了?”夏卿看了眼跪着的侍卫长,低沉的问了一声。 “太医局。” 夏卿脸色沉了下来,难道她真的是病了?可是病了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吧! “拿了什么药?” “藏红花!”侍卫长不敢抬头,“咔擦”一声在夜间显得十分清脆响亮。 夏卿用脚趾头都想不到姜西去太医局是去拿藏红花,他这回是再也平静不了了,想到她跟应星河单独相处了两个多月,尤其是应星河说的那句话“同塌而眠”,更加没法淡定了。 回到房间的姜西,看了眼手里黑乎乎的药,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压低声音说道:“孩子,不是娘不愿意要你,是娘实在要不起你,哎,只能说咱们娘俩无缘!” 说罢,仰头一口喝进了肚子。 “砰”姜西都没来得及擦嘴角流淌下来的药汁,便被站在门口脸黑的像锅底一般的夏卿吓了一跳。 她连忙起身,想要行礼,“啪啪啪”,夏卿扬手就接连扇了她三个巴掌,“贱人!” 夏卿是练武之人,手劲大的很,姜西被她打的头撞到了桌脚上,额角顿时冒出了鲜血,顺着被打得蓬乱的头发滴到地上。 姜西心知这事败露了,但她也不解释,再说解释有个毛用! 夏卿见她竟然沉默不语,原本气愤难当的心此刻更加抑郁不平。 “你可真脏!”夏卿满脸嫌恶,“说!是不是应星河的?” 听到应星河的名字,姜西浑身一震,这跟应星河有啥关系?她心里反复思量,为什么夏卿会这么说呢?噢!她突然脑子里一闪,许是因为前段时间他们单独在一起过。 夏卿见她低着头,眼珠子不停的闪烁,分明就是心虚,果然,这个贱人和那应星河真的有一腿,夏卿想着想着,心里越发愤恨,当初她被应星河带走,夏卿心里还很担心,生怕应星河会做出什么龌龊事来,如今看来,只能怪他自作多情。 第四百八十章 好久不见 夏卿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很痛,这是背叛的伤痛,他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就因为眼前这个贱人瞒着他做了这样的事,他竟然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这种痛和失去阿姝的那种痛是全然不同的。 姜西不敢抬头,她心里怕的很,这要是被人说成宫女和他人通奸,可是杀头的大罪。 心里想解释,可是根本就解释不清,难道说‘侯爷,这孩子是你的!’ 证据呢?她无凭无据,怎么证明是夏卿的孩子?就怕到时候被按个欺君罔上、混淆皇族血统的罪名。 按现在的情形看,姜西横竖只有一个“死”字。 想到这些,她渐渐冷静了下来,既然结果都只能是一个,又何必担心呢?这个时候担心、慌乱、害怕都是多余的。 姜西缓缓跪下,用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声音说道:“请侯爷责罚!” 原本还对她抱有一丝希望的夏卿,在听到她这一句请求责罚的话时,头脑突然一片空白。 她这是默认了!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简朴空荡荡的房间仿佛笼罩着一层冰霜,让人感觉刺骨的寒意。 夏卿一直睁着他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姜西的脑袋,就是这个女人当初为他疗伤,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甚至不顾生死陪他上战场,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心里有的只有他,可如今…… 男人最恨的就是背叛,尤其是像夏卿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 在他心里,他一直以为姜西心里只有他的影子,他一直很有优越感,即使穆云的出现,他也对此深信不疑,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况相当于打了他一个嘴巴子。 “哼!你以为自己这样偷偷摸摸就能了事?就能像从前一样留在我身边?”夏卿看了眼空了的碗,一脸的嘲讽讥诮,“不妨告诉你,朕嫌你脏!” 突然小腹一阵绞痛,姜西一开始还勉强忍耐,谁知越来越痛,她这才意识到应该是吃了药的缘故,恐怕血块要出来了。 她想站起来爬到床上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姜西终于忍不住痛,一头栽倒了地上!一开始还摇着嘴唇,忍着一声不吭。可是很快,她再也忍不住了,大叫着在地上翻滚。 夏卿看着姜西浑身是血的样子,一开始也是吓了一跳,忙吩咐王公公去找了陈太医。 可是转念想到姜西对自己的背叛,心里那原本的恨意又卷土重来,他走到姜西跟前,眼眸向下,下巴微抬,语带嘲笑的说:“如何?滋味不好受吧?怎么?你的心上人这会儿在哪里?” 姜西被他那冷若冰霜的声音惊了一跳,有多久没看到他这般对待自己了?她趴在他的脚边,抬起泪眼看着夏卿,她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嘲讽和厌恶。 姜西自嘲的一笑,感觉心上裂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料峭的寒风呼呼的吹了进来,她紧紧的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夏卿那嫌恶的眼神,死死的咬住嘴唇,拼命忍住痛意,但依旧浑身不停的颤抖。 夏卿看到姜西依旧没有反应,根本无视自己,更是恼恨异常,想都没想,飞起一脚朝着慕容的小腹踢去,“贱货!” “砰!”姜西被狠狠的撞到床脚后又摔在了地上,突然感觉下体一阵湿滑,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那血块终于出来了! 只是因为夏卿的一脚,姜西在后一瞬间,便沉沉的昏了过去。 待陈宇走近房间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情景——姜西倒在血泊之中,夏卿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等着姜西。 陈宇深知夏卿的脾性,看着眼前的一切,也猜出了大概。 “侯爷!”陈宇跪下行了大礼后却不敢爬起来,夏卿没有吩咐他,他可不敢自作主张起来去给姜西诊脉。 好一会,夏卿才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坐到椅子里,大手沉重的一挥。 陈宇仿佛接到了特赦令一般,迅速跑到姜西跟前,伸手探去,好一会儿,他才沉沉的叹了口气,他心中的疑团也顿时解了! 没有夏卿的问话,陈宇依旧不敢先开口,他静静的等着。 终于,夏卿压抑着心中的恨,问道:“如何?” “回侯爷,情况不好!只怕……” 夏卿浑身一震,他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虽然她的确流了不少血,可是他听说流产的时候流血是正常的,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 “怎么回事?” 陈宇没有放过夏卿眼中一闪而过的焦急,心里稍微放心了些,他心里对姜西不仅有长辈对晚辈的喜爱,更有对于一个同行的敬重!他当然不希望姜西有事,她真的是个好姑娘,难得的好姑娘。 所以,刚才他故意把情况说严重些,果然,夏卿还是在意姜西的。 “侯爷,姑娘曾经不仅中过毒,还受过很重的内伤,由于当时没有接受医治,虽然后来有所好转,但是身体的根本受到了重创;加上身体里还有瘴气之毒,更是雪上加霜,哎!加上刚刚……难啊!难啊!” 夏卿眼神一阵闪烁,最终闭上沉重的眼帘,一室安静,好一会儿,他再次睁开眼睛,深深的看了姜西一眼,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迅速的离开了姜西的房间。 一直大气都敢出一声的王公公急了,不知所措的看了眼依旧躺在地上的姜西,又看了看陈宇,轻声问道:“这……这该怎么办?” 陈宇两手一摊,面露难色的说:“侯爷不也没说不给治吗?” “这……”王公公左右为难了,跟了夏卿这么久,这一次还真摸不透主子的心思。 “王公公,您还看不出侯爷那点心思?”陈宇狡黠的看了看姜西。 王公公方才如梦初醒,对啊,虽然姜西只是个一等宫女,可平时也深受侯爷的喜爱,如果侯爷真的要治罪,早就赐死了,何必等到现在?还特意跑到姜西的房间来? “哎呀!还是陈太医……”王公公对着陈宇竖了个大拇指,十分感激的笑着,匆匆的离去。 陈宇转身看了看依旧一动不动的姜西,无奈又同情的叹了口气,“作孽啊!” “侯爷,各位将军已经在军机处等着了!”王公公轻声的说道,这几日,夏卿脾气甚是反常,王公公可不敢惹怒他。 “恩!” 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军机处,在夏卿踏进的一刻,立马安静了下来,谁都能感觉到此刻夏卿身上冰冷的阴鸷。 “侯爷,夏卿已经到了墨城,如今离京城只有三百公里了!” “多少兵马?”夏卿低沉着声音问道。 “五十万!” “就他一人率领?” “还有慕容宸!”回答的是曹虎。 “哼!不自量力!朕要亲征,即刻启程!”说话间,夏卿已经走到了门外。 “侯爷不可,如今正是非常时期,侯爷还是留着京城的好。”曹林焦急的追上去。 夏卿根本没有理他,只是对着身后的王公公吩咐道:“把姜西带上,还有陈宇!” 夏卿站在城楼上,看着不远处的飘扬着的军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找死!” “皇兄,好久不见!”说话的是依旧邪肆狂放的人 第四百八十一章 好想你 夏卿看着不远处城楼上的那抹身影,很熟悉,却也很陌生,那人衣衫虽然整齐,但是那耷拉着的脑袋,以及软趴趴的身体,无不显示出她受了重伤!是谁呢? 夏卿看着夏卿眼里的疑惑,伸出左手紧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脑袋,让夏卿看个清楚。 “姜西!”待夏卿看清那张熟悉的脸时,心里一阵颤抖,甚至是惊恐。 姜西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还有那双禁闭的双眼,无不刺痛着夏卿的心脏。 夏卿握着缰绳的双手紧了又紧,牙齿也死死的咬住,他很想上去把姜西紧紧抱在怀里,可是他不能,如今他是一军统帅,身上背负着几十万士兵的性命。 夏卿看着脸色变得煞白的夏卿,心里十分满意,又说道:“如何?这个礼物云弟可还满意?” 一直站在夏卿身边的曹林心里大骇,在姜西被押出来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很诧异,实在不明白姜西怎么伤成了这样,如今又看到夏卿用姜西来要挟夏卿,心里又十分疑惑。 他开始怀疑姜西是不是敌军的奸细,可是想到她当初治愈疟疾、又拼死救护夏卿,怎么看都不像是奸细啊!可是如今为什么又被如此对待? “恩……”原本昏迷的姜西因为脖颈处传来的痛意渐渐清醒了过来。 她低眸看着眼前的银白却闪着刺眼寒光的剑,心里一阵自嘲,果真是到了这一步! 夏卿看着姜西又闭上的双眸,看到她脸上竟然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神色,心里更是恼恨,难道她真的能为夏卿舍弃生命至此吗? 心想间,手里的剑有刺入了几分。 那鲜红的血液刺红了夏卿的双眼,这一次他再也克制不住了,大喊道:“放了她!” “哈哈哈……”夏卿仰头大笑,谁都听得出那笑声里透出的苍凉、不甘还有深深的恨意,“放了她?好,很好!退出墨城!” 姜西在听到夏卿的话时,嘴角冷冷的一笑,没想到都是将死之人了,还可以有利用价值!她现在真的后悔,明知道夏卿阴狠绝情,明知道他心里永远只有司马姝,为什么当初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果真是自己犯贱!夏卿不知,姜西的心已经碎了一地! “不行!”一边的慕容宸看着夏卿那张痛心疾首的脸时,气愤的大叫。 “……。”良久,夏卿都没说话,只是呆呆的满目心痛的看着姜西。“合作,竟然都不把他调查清楚,你不知道是什么人,朕可知道,是吧?应星河!” 好吗?该答应他吗? 无论是之前的应星河,还是眼前的夏卿,姜西心里清清楚楚,她对他有的是欣赏,可是偏偏少了男女之情。 更何况,如今她的心已碎、已冷,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另一份真情。 可是…… 夏卿喜欢的不应该是司马姝吗?难道他变心了?喜欢上了丑丫头? 姜西心里甚是疑惑,又或者他已经知道了? “我……”姜西微微皱眉,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夏卿一开始还满含期待的眼神渐渐的暗了下来,“对不起,是我吓到了你!”他转而苦涩一笑,原本握着姜西的手也松了。 “不是这样,是……我是……”姜西的柳眉皱了松,松了皱,心里一直犹豫不决。 一听到姜西说不是,夏卿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他定定的看着姜西,就等着她开口。 “这……我……”姜西低头,死死的咬住嘴唇,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道,“我不是姜西,我是……” “嘿嘿!”夏卿刚才还紧绷的脸突然松弛下来,他戏谑的一笑,拿出火折子向姜西的脸靠近,随即伸手一撕,一张轻薄如纸的人皮面具到了他的手中,“你说的可是这个?” 姜西一脸震惊的看着夏卿,“原来你早就知道?” “你以为呢?要不然我为什么一直想要带你走?你还以为我真的看上了你这个丑丫头?”说着他还不忘轻轻刮了一下姜西的鼻子。 “你……原来你一直在耍我!”姜西嗔怪道。 “姜西,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夏卿轻抚着她的脸,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似乎要把她深深的刻在脑子里,终于他忍不住紧紧把姜西拥进怀里,恨不得想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她确定夏卿爱的的确是司马姝,而不是姜西,姜西彷徨了,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司马姝啊! 姜西心里第一次有了嫉妒的感觉!嫉妒司马姝明明死了,居然还有人愿意为她去死! “姜西!”夏卿终于忍不住低头咬住了姜西的粉唇,姜西心里一愣,可是他的吻实在太炽热,她根本无力抵挡! “唔……” “怎么了?”听到姜西的低呼,夏卿极不情愿的放开她,有些担心的看着姜西。 “痛!”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我这就去叫太医!”夏卿重新抱起姜西,轻轻的把她放到床上,一脸愧疚的说道,“都是我不好,我竟然忘了你还受了重伤!” “不……不用了,你忘了我自己也懂医术!”姜西一听到他要找太医,心里焦急的很,要是被夏卿知道自己是因为落了胎的缘故,真不知道他会怎么办! “还是叫太医过来,我才能放心!”姜西拗不过他,只能坐着床上干着急。 “如何?”夏卿坐在床沿,死死的盯着依旧跪在地上把脉的太医,一脸的不耐烦。 姜西看了看太医,见他煞白着脸,心里当然知道他害怕什么! “怎么这么久都看不出来,朕看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夏卿声音虽不高,却透着肃杀的怒意。 “回侯爷,姑娘……”太医依旧不敢说,谁都知道眼前的姑娘可是侯爷用墨城换来的,而且为了她还杀了慕容宸,如果让侯爷知道真相,还真不知道他能活多久,真的是个祸水啊! “说!” “你下去吧!”姜西重新调整了坐姿,低着头不敢看夏卿,右手轻轻一挥,示意跪在地上发抖的太医退下。 “怎么了?”夏卿转头搂住她的肩膀,声音已经变得十分温柔。 “你先让他们退下吧!”姜西的声音显得极为无力,不是因为身体无力,而是因为心里。 夏卿这才示意屋里的所有人都退下,“怎么了?” “我……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不会怪我?”姜西不停的扣着自己的手指甲,可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他一定会很生气,说不定会发怒,想到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姜西心里莫名的一阵揪疼。 “不会!”夏卿回答的很干脆。 他的回答在姜西的意料之中,可是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而且那人还是他的仇敌! “我……” 夏卿轻轻捧起她的脸蛋,姜西心里一阵慌乱,眼神更是闪烁不安。 “不会,永远都不会,即使你以前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可那是以前,我不在乎!我要的是你的现在,还有你的将来!” 姜西看着他眼里的坚定,还有那火热的执着,心里隐隐作痛,“我……” 夏卿深伸出食指轻轻抵住她的双唇,肯定的说:“我知道,放心,我不怪你!” 聪明如他,他又岂会不知是什么事情! 说着,他又紧紧的把姜西抱紧怀里,轻抚着她的脊背,轻轻的却又带着一丝撒娇、一丝霸道的说道:“姜西,既然以前你给不了我,从现在开始,直至以后,你都必须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姜西心里一抖,真的不知道她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难过,她试探的问道:“你喜欢的是姜西,还是?”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一生一世不分开 夏卿随即轻笑道:“傻瓜,姜西不就是姜西,姜西不就是姜西吗?” 明知道答案是这样,可她偏偏还是不死心的问出口,姜西只能苦涩一笑。 “姜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夏卿突然放开姜西,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什么问题?” 姜西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第一次如此仔细打量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不得不说,眼前的夏卿不仅有着惊世的俊颜、谪仙的气质、高强的武功、风流的文采、高贵的血统、隐忍的霸气,更有着难得的痴情!这样的极品完美男人想不让人动心都难! 好吧!姜西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动心了!想想也是,如果错过了他,还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遇到更好的! 只是,姜西心里还是彷徨的,她知道,夏卿至始至终爱的都是司马姝,而不是她姜西! 换句话说,若是她答应了,那么这一辈子她做的也不过是司马姝的替身罢了! 想到这些,姜西的眼眸渐渐暗淡下来,嘴角不经意间挂上了无奈而苦涩的笑意。 一直仔细观察着她一举一动的夏卿在看到她那抹无奈的笑意时,心里莫名的一阵惊慌,他有些担心的问出口:“姜西,怎么了?” 姜西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里,她真的很矛盾,哪里还听得到他的问话。 夏卿看着她那几乎要拧到一起的笑脸,心里一紧,不自觉的把姜西搂得更紧了。 过了好一会,姜西觉得突然安静的有些尴尬,她有些刻意的清咳了两声,故意岔开话题,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夏卿被她这么一问,竟然轻笑起来,随即拉过她的一只小手,说道:“姜西,你还记得那个湖边吗?” 湖边?姜西突然想起了那晚,清冷的月光下,他偷看她洗澡、严厉的质问、温柔的绾发、还对着夏卿扬言要带她离开,想到这些,姜西也渐渐笑出了声。 “哼!你还好意思说呢!我看你也不过是个爱耍流氓的!”姜西故作生气的白了他一眼,随即撇过头去! “耍流氓?我什么时候耍流氓了?”夏卿有些无辜。 “敢做还不敢当了,偷看女子洗澡不是耍流氓吗?” “这……这不是因为是你吗?嘿嘿!”夏卿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有些心虚的低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哦?是吗?你不会经常喜欢偷看女子沐浴吧?”姜西看着他那副样子,显然不信,想到当初他既然能偷看自己的洗澡,也一定偷看过别人,亦或者做过类似的事情,想着想着,她心里就有些不爽了,她斜着眼,故作鄙夷的瞟了他一眼。 “不……不是的……”夏卿慌张的连忙拍手,脑袋更是无措的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怎么会?我心里只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可说不准,如今的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那是别人,不是我!”夏卿赶紧表态。 “你敢说,看见美女,你从未多瞧几眼?”姜西乘胜追击。 好吧,夏卿承认他的确喜欢看美女,他也是个正常男人,但他也只是仅停留在纯粹欣赏的阶段,对于除了司马姝以外的女子,他可是从不愿意深入接触,更不要说亲近了。 不过,姜西的问题也的确正中他的要害,当初他偷看她洗澡,一开始也的确是因为她的背影的确是美极了,他当时还不知道她是司马姝呢! 可是,这个事实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打死他也不能说啊! “嘿嘿……没……没有!”夏卿垂下眼睑,不敢正眼看她,因为他心虚的很,就怕姜西怀疑,如今好不容易抱的爱人归,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啊! 姜西显然不信,她深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眯着眼睛凑近他的脸,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夏卿被他看得一阵心慌,眼神也开始游移不定。想他一世英名啊,如今却败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说谎都不打草稿啊!”姜西作势要离开他的怀抱,嘴角邪魅的一勾。 夏卿心里一紧,立马抱紧她,紧张的说道:“我……我虽然是喜欢多看两眼,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只是看看而已,从来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他看着姜西一脸的淡漠,心里更加慌乱,立即竖起他的右手发誓到:“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人,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发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都只爱你一人!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姜西对他的表态,心里极其满意。夏卿的毒誓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看到他要发毒誓时,她想伸手捂住他的嘴,这么好的一个人,她可舍不得他以后真有什么不测。 不过人总是自私的,姜西此刻还真的希望夏卿眼里只有她了,所以这毒誓在她听起来,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姜西清咳了一声,又一次岔开话题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呢!” 夏卿从姜西脸上实在看不出她的情绪,想继续解释,又怕再一次惹怒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乖乖的回答道:“我看到了金蛇琉璃。” “就凭这个?”姜西拿出脖子上的金蛇琉璃,“可要是这个被人偷去或者抢去了呢?而且当时我还带了面具!” “姜西,你说得对,一开始我光看到这个琉璃,心里只是疑惑,后来听到了你的声音,再后来我为你绾发时,闻着你身上熟悉的气息,我便确定是你无疑了!” “就这些?”姜西惊诧,就凭这些他就这般肯定了,看来司马姝早已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如若不是对她用心之深,他不会这般轻易又肯定的认出她来,要知道,夏卿可是司马姝的未婚夫,而且对她也是用情至深,他都没认出来呢! “你就不怕认错?” “不会!”夏卿轻抚着她的秀发,温柔至极的说道,“你的声音、气息、你的一举一动、你的所有,早已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我的骨血里,我怎么会弄错?姜西,我看你从来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 若说姜西不感动,那只能说她太没良心了!她活了两世,谈了那么多次恋爱,见过的男人也不算少,如今可是头一次让她见识了什么叫做痴心、什么叫做真情! 姜西这一次真的想自私一回,司马姝如何,替身又如何?如今她既然借用了司马姝的身体,她便是真的司马姝了,那么这么好的男人她可不愿意被别人染指! 姜西淡淡的一笑,眼里擎着泪水,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颤抖的说道:“好!我答应你!” 夏卿一怔,随即欣喜的抓住她的手,问道:“答应什么?” “我答应你,这一辈子都不离开你,无论你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陪着你。”姜西用她那双红了的泪眼看着夏卿坚定的说道。 “姜西……”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陪着你,你可愿意?” 夏卿不停的轻吻着姜西脸上滚落的泪珠,哽咽道:“好,我答应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们都不会分开!” 第四百八十三章 绝情,我什么都不要 姜西转头,硬是把眼眶里的热泪咽回了肚子,抬步沉重的走出了门外! 夏卿一直盯着姜西,脸上没有之前的喜气,完全被怒意取代。自从她进了马车,姜西就一直没说话,眼睛也一直盯着车帘子发呆。 心里很是恼火,心想之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说宁愿一辈子都呆在他身边,当时夏卿还觉得姜西心里果真只有他,可现在瞧起来,似乎情况并不是如此,夏卿实在弄不明白,她现在怎么就能完全无视他的存在!难道于她而言,他是可有可无的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为什么刚才又能为了自己不顾苏曲清? 夏卿越想心里越火,越想心里越觉得没底,如今眼前的姜西让他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让他觉得捉摸不透,这种感觉很不好受,让他很没安全感,让他觉得她离他真的好远! 夏卿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一把扯过姜西,紧紧的搂住她的要,没有任何前奏的极其粗鲁霸道的狠狠咬住了她的双唇。 他几乎是把他满腔的愤怒和不甘全部发泄到了姜西的唇上,他吮吸中带着啃咬,硬是强悍的撬开了姜西紧咬的贝齿,长驱直入,粗鲁的掠夺着她的甘甜! 姜西的大脑完全懵了,还没意识到怎么一回事,整个身体已经被死死的压在了他的身下,任凭她如何想挣脱,都无计可施。 她越挣扎,慕容枫就越是恼火,手上的力道就越大,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他竟然恨不得把身下这个女人连皮带骨的吞进自己的肚子,他才安心。 突然一阵熟悉的香味飘来,夏卿心里一怔,猛的离开了方才还在不顾一切努力耕耘的双唇,愣怔的看着姜西。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身上的味道竟然如此熟悉?他只记得这样极淡极淡的梅香,除了阿姝,就只有…… 他重新审视了姜西,他确定眼前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阿姝,再说阿姝早已不在,那么就只有那个人——那个在密林中为自己解了情花毒的女子! 姜西紧蹙着眉头,眼神犀利的看着夏卿,他这样用力的抓紧自己的脸蛋干什么,还那个样子看着自己! 说夏卿时捧着姜西的脸蛋,倒不如说是紧紧的掐着来的恰当。 他开始回忆当时姜西的话,他一直觉得她的话漏洞百出,情花之毒除了交欢,根本无法可解,那么当时是她骗了自己! 她为什么不肯承认?难道她不想要得到他吗?不想成为他的女人?天下间有哪个女人见到他能不心动?还是她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原本还十分惊喜的夏卿突然脸色一变,咬紧着牙关,恨恨的问道:“为什么骗我?” 姜西不明所以,心里还为他刚才的强吻和掠夺恼恨,根本不愿意跟他废话,只想坐起来。 夏卿见她一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表情,甚至还想要脱离自己的怀抱,心里更是恼火,双手更是抱的紧紧的,说道:“你说啊?你是不是从来没喜欢过我?” 姜西这才意识到他刚才自称“我”,她有那么一小会的愣怔,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侯爷,姜西只是个婢女!” 夏卿一愣,随即急切的说道:“只要你愿意,我就让你做我的女人!” 此刻姜西的心里除了诧异,便只有可笑,她心里暗暗的嗤笑,她可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别人稀罕,可她偏不! 夏卿紧紧的盯着姜西,根本不肯放过她眼中的情绪,姜西隐藏的极深,愣是老谋深算的夏卿都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他见姜西面无表情,而且久久没有回答,心里很是不甘。 “你不愿意?”夏卿原本一直很自信,如今问起这话竟然有些底气不足,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竟然会害怕被她拒绝,就算当初和阿姝在一起时,也从未像现在这般。 想起阿姝,夏卿心里暗叹一声,他意识到自己对姜西不一样的情愫后,就一直尽量避免想起阿姝,因为他觉得心里有愧,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这一辈子心里只有阿姝一人,如今她也不过走了不到四年,可他的心里竟然多出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姜西虽然依旧看着夏卿,但是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越过他也不知看向哪里。夏卿看着她的失神,心里很是不满,重重的捏住了她的双肩。 姜西一阵生疼,随即思绪有归拢了回来,“奴婢只是个宫女!” 她这是拒绝了?夏卿一时间竟然忘了如何应答,只是呆呆的看着她,到目前为止,还真的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这般直接的拒绝自己。 更何况还是个如此丑陋的丫鬟。 夏卿的眼睛眯了又眯,握着姜西肩膀的手是松了紧、紧了送,“我说了,只要你愿意,我就……” “侯爷,奴婢不敢!” 不敢?她还有不敢的事情? “我看你是不愿意吧?”夏卿恼羞成怒,声音里竟然带着颤抖,他感觉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个地方陷落了,空空的。 姜西心里想她当然是不愿意的,若是以前她听到他这么说,一定感动的痛哭流涕,可是这一路走来,她早已看穿了夏卿的狠绝、冷情,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找到了今生的依靠,如今自然对夏卿没有多少眷恋了! “侯爷,姜西只是个女婢,这一辈子也只能是个奴婢。侯爷,您是九五之尊,若将奴婢成为您的女人,必定会被天下人耻笑,奴婢不愿意让侯爷为难。再说,如今姜西虽只是个奴婢,可也是侯爷的女人,还请侯爷不必介怀!” 听完姜西的话,夏卿瞬间清醒,她说的没错,如果硬是让姜西入了后宫,必然会被世人诟病,再说宫中所有婢女,原本就是皇帝的女人。 想到这里,夏卿的心稍稍有了些安慰,脸色也渐渐转和。 想到刚才姜西说她虽是婢女,却依旧是他的女人时,他心里忍不住的暗喜,果然她还是为他着想的,果然她还是把他放在第一位的。虽然她拒绝了他,可也是为了他着想,想到了这些,夏卿心里更加释怀。 他紧紧的把姜西圈入自己宽大的怀抱,右手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说道:“你放心,即使你不能成为我的妃嫔,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你、更不会给他人肖想你的机会!”她这是安慰,还是警告? “不会给他人肖想她的机会”?他这是在说谁?是在警告她吗? “累了吧?睡吧,等回了宫,你先休息几日,不必立刻到御书房当差了。” 姜西眼梢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夏卿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温柔体贴了?她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笑得极其难得的说道:“不必了,奴婢还是按照规矩当差的好。” “不必,一切听我的!” 姜西无奈的闭眼,在心里朝着他翻了无数个白眼,夏卿还真够霸道的,根本不给人商量的余地,他这样倒是好还是坏?姜西无奈,她横竖不过是个一等宫女,即使再受宠,还是个婢女,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恩赐,真不知道她日后在这后宫怎么混下去,后宫的女人如狼似虎,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夏卿啊夏卿,你到底是安得什么心? 第四百八十四章 我等你 夏卿看着她闭上眼睛,猜测她大概真的是累了,看到她难得的乖顺,心里痛快极了,宠溺的把她往怀里带了带,静静的看着她的脸庞,以前觉得她真的很丑,尤其是脸上的那块墨青色胎记,可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觉得丑了,细看之下,她的五官还真的是出奇的精致,如果没有这块胎记,她也应该是个大美人吧! 姜西闭上眼睛,脑袋里却一直是苏曲清的身影,她很担心,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了,更担心夏卿会如何处置他,是禁闭,还是直接赐死? 姜西不敢想,她真的害怕,如果苏曲清真的死了,她该怎么办? 还是继续留在宫里?还是替苏曲清报仇,杀了夏卿? 这两种情况都不是她要的。 假如苏曲清死了,她也就没了留在夏卿身边的必要,可是要她杀了夏卿,她实在下不了手,不是因为余情未了,而是夏卿虽不会是个好丈夫,但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姜西很纠结,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来,马车已经回了宫。 姜西收回思绪,睁开眼睛,看着帘外闪动的人影,似乎有很多人在等候呢! 她转头看了看夏卿,夏卿也回头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伸出右手,拉着她出了马车。 马车外恭候的除了朝中的大臣,还有后宫的女人们,他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为的就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吸引住夏卿的目光。 但当他们看到被夏卿搀扶着下车的姜西时,众人都惊呆了。 一个丫鬟居然可以和皇帝同坐一辆马车?而且还被皇帝亲自搀扶下车? 朝臣惊呆了,后宫的粉黛们愤怒了,姜西低着头,无奈的接受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视线,或探究、或讽刺、或嘲笑、或疑惑、或愤怒、或嫉妒,甚至还有杀意! 姜西浑身一个激灵,不用抬头,她都能猜到那抹充满杀意的视线来自何处——独孤媚,你还是老样子么? 再次回到这宫中已经有了半月,这半月里姜西一直明里暗里的大厅苏曲清的下落,终于得知他被监禁了。 姜西原本以为夏卿会把他打入死牢,没想到却是把他囚禁在他儿时的宫殿中。 姜西暗下决心,必须找机会去看苏曲清,她实在不放心。 姜西从来没有觉得一天的时间竟然有这么长,她终于盼来了天黑,换上夜行衣,朝着云霄殿而去。 云霞殿原本是苏曲清母妃的宫殿,知道苏曲清被封王后,便搬出了那里。 “你来啦!”姜西刚从窗户进去,一直坐在椅子里等她的苏曲清便开口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要来?”姜西扯下脸上的黑布,朝着他走去。 “算算日子,你也差不多要来了。”苏曲清没有电灯,姜西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从声音里能听得出他很开心。 “你不会每天都这么坐着等我吧?”姜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有些心酸。 “呵呵……即使你不来,我也会一直等下去!” 姜西终于走到他身边,接着从窗户溜进来的月光,抬起他的双手仔细的检查他的身体,“我怎么会舍得不来?” “我没事了,你放心。”苏曲清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姜西,那贪婪的眼神让姜西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我怕现在不多看看你,以后就看不到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们以后还有天天在一起呢!”姜西有些恼怒的拍了两下他的手背,转而继续查看他的伤势,“都好了吗?” “差不多都好了。”苏曲清依旧看着她淡笑着说。 姜西心里苦涩的很,她知道他哪里会好呢,他的手经脚经都被挑断,武功也被废了,如今虽然伤口愈合了,但也形同废人,连重物都提不了了。 “这几日都还好吧?夏卿有没有为难你?”姜西在他身边坐下。 “他倒是没有再为难我。” 姜西看他意有所指,轻声问道:“他又什么把柄在你手里?”要不然夏卿怎么会不斩草除根? 苏曲清轻笑出声,轻轻刮了刮姜西的鼻子,说道:“哪会有什么把柄?只不过是忌惮我的黑狱门罢了。” 是啊,姜西竟然忘了苏曲清是黑狱门门主了! 黑狱门是江湖中响当当的组织,夏卿心中忌惮,也是理所应当。 “那他总是这般囚禁你也不是办法,我们该怎么办?” “他无非是想让我交出黑狱令罢了!” “黑狱令?” 正在姜西还在愣神中,苏曲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黑色的玉佩放到姜西手中。 黑狱令?姜西诧异的看着正躺在她手心的玉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给我?” “恩,拿着吧,可以保你平安。” “不,我不要。”姜西硬是往苏曲清怀里塞,“这是你的信物,怎么可以给我?” 苏曲清见犟不过她,便笑着说:“小傻瓜,我只是让你替我保管,要是继续放我身上,总会有一天被他们搜走。再说,如今我出不去,门里的弟兄也进不来,你可以用这令牌帮我做事,这不是一举多得?” 姜西被他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有理,她之前还一直为不能就他出去而伤神,说不定这小小令牌真有用处呢?她点点头,把令牌塞进了怀里。 “我要如何才能联系到他们?” “以此为记。”苏曲清蘸着杯中的茶在桌上画上了一朵梅花。 姜西抬头看了下窗外,叹息了一口气,有些不舍的说道:“我该走了。” 话虽这般说着,可姜西依旧坐在椅子里不愿起来,苏曲清一把搂过她的腰,把脑袋搁在她肩上,深吸一口气,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的梅香。 苏曲清有些后悔刚才一直跟她讲黑狱门的事情了,两人好不容易见一次面,竟然把时间都浪费在了那些事情上,今日一别,他不知道自己还是否能再活着看到她。 姜西感觉到了他身体的颤抖,伸出双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说道:“放心吧,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她久久没有等到苏曲清的答复,她知道要从这皇宫逃出去怕是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如今苏曲清已经成了半残废。姜西怕他瞎想,又说道:“即使我们逃不了,你也答应过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听完她说的话,苏曲清紧紧合上了双眼,重重的点头,哽咽着竟然吐不出任何话语。 “我会永远陪着你。”姜西几乎把整个身体都挂在了他身上,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依赖他的。 待姜西回到房间,天斗快亮了。再过半个时辰,夏卿就该早朝了,她迅速的褪下身上的夜行衣,换上宫服,朝着御书房走去。 姜西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联系上黑狱门的人,昨夜太匆忙,忘了问问苏曲清这皇宫里是否有黑狱门的门徒了。 走着走着,她突然灵机一动,左右瞧瞧没人,拿起地上的小石头,随手在一块大石头上刻下了一个不怎么醒目的梅花,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人在这里等她。 第四百八十五章 我们会好好的 姜西一直安静的躺在床上,就等着夜深人静时偷偷溜到那留有梅花暗号的湖边。 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等着,终于周遭都安静下来,静的似乎连鸟儿虫儿都睡下了,姜西才抹黑穿起衣裳,鬼魅一般的窜出了自己的屋子。 原本姜西是不抱多少希望的,毕竟这里是皇宫,夏卿就算想安插人手也是极其困难,更何况还是要在夏卿身边!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待姜西躲在离那块石头三丈有余的地方蹲下观察时,果真看到了一个依稀的人影。姜西不敢确定那是谁,所以只能一直蹲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那人依旧一动不动的在那里坐着,说是坐着,倒不如是借着大石的方便躲着身体。姜西看那人影的情形,应该也是怕被人发现。 姜西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上前探个究竟,毕竟她现在很需要黑狱门徒的帮助。她心里带着很大的期盼以及很高的警惕,悄无声息的向那人影走进。 “你是谁?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在此?你作为宫人,难道不知道深夜不可以在宫里闲荡吗?”姜西压低声音,故意这样问他。 其实姜西自己都觉得好笑,因为她在质问别人的同时,也是在说她自己——她不也是深夜在皇宫闲荡吗? 那人似乎早就知道身后有人,在听到姜西的话时也一点都不惊慌,只是镇定的低着头像姜西转过身来。 “给姑娘请安,奴才是敬事房的小太监侍卫。”那人依旧低着头,但是身体却挺得笔直,声音听起来也没有一般太监的那般尖细,显得更有男子气些。 姜西不敢开口直接问他是不是黑狱门徒,正当她一筹莫展时,那人不动声色的在那块大石上也画了一朵同样的梅花,一切也都了然了。 姜西看着那栩栩如生的梅花,心里激动异常,她目光热切的看着眼前的小太监,双手有些颤抖的掏出了黑狱令以证实她的身份。 那人看见黑狱令,一愣,随即又转过身去,脱下头上的帽子,扒开自己的头发,一朵同样的梅花赫然映入姜西的眼帘。姜西这才知道原来黑狱门徒的标记竟然藏在后脑的头发中。 姜西不禁开始佩服他们,竟然可以把这标记隐藏的如此之深,一般人都是纹在身上,他们竟然可以想到如此隐蔽的位。 “姑娘有何吩咐!”侍卫自看到姜西手心的黑狱令后,就变得有些激动了。原因很简单,从当年他自愿留在宫中充当夏卿的内应到如今,已经过了整整七个念头,他可是一直等着能有一天助夏卿登上皇位。可是世事难料,夏卿如今竟然被囚禁在云霞殿,侍卫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数次想进去救出他的主子,可是每次都是不成功,如今他终于见到黑狱令,这也证明主子有希望被救出来。 侍卫双膝跪地,极其诚恳的向姜西叩头,姜西一怔,她没想到他竟然给她行了这么个大礼,干嘛拉他起来,谁知侍卫说道:“但凭姑娘吩咐,侍卫在所不惜。” 原本以为太监没了命根子,力气都小,没想到姜西拉了半天,愣是没让他动一分,心里这才想这个侍卫要么是实在太重,要么就是武功高强!很显然,他属于后者。 姜西也只能蹲下,凑到侍卫耳边,悄悄的把自己的计划如实的告诉了他。 侍卫在听到那惊天的计划时,整个人斗呆了,但很快便清醒过来,低语道:“姑娘放心,侍卫有办法,姑娘只需按计划行事,至于其他的事情,侍卫都会办妥。” 姜西有些不信,怕他是因为救主心切,有些急功近利。侍卫看出了她眼里的担忧,笑了笑说道:“姑娘,这宫里可不止侍卫一人!” 听完他的话,姜西惊讶的瞪大眼睛看他,不过想想也是,夏卿既然能安排一个侍卫,就可以安排两个、三个、四个…… 她随即笑了笑,点了点头,抬头轻拍了侍卫的肩膀,说道:“一切就看你们了!你放心,如果计划失败,我也会陪着他一块死!” 其实在侍卫看到姜西手里的黑狱令时,他是有些疑惑甚至不信任的,他虽听说眼前的女子是自家主子信任的人。如今听到她这样的誓言,也渐渐放下心来。 “属下定跟姑娘和主子同生共死!” 姜西回到房间后,竟然因为兴奋睡不着觉,有多久没像今日这般开心了?姜西这才渐渐意识到她竟然不知不觉中爱上夏卿了。 她躺到床上,回想着从穿来的第一天的情景,而后阴差阳错入了北王府,从此开始了“精彩”的人生,直至遇到如今的夏卿,这次懂得人世间的真情原来是这般的! 她在黑暗中轻笑,她都不自知笑得是何等的满足。 她伸手摸了摸依旧挂着脖颈处的金蛇琉璃,想了良久,终于解下,不再看一眼,放进了梳妆盒中,淡淡的说道:“从此我与你再无瓜葛!” 夏卿一直呆在御书房中,他不是在看奏折,而是静静的等着统领。 “侯爷。”刚进门,统领便跪下行礼。 “说!” 统领不敢迟疑,在他接到夏卿的命令时,就知道这是件极其棘手的任务。他硬着头皮,不敢抬头看夏卿,因为他光从声音里便知道此刻的夏卿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 “是姑娘!” 夏卿脸色变得铁青,继而慢慢变白,虽然他早有准备,但当他听到这个事实时,心里还是忍不住揪痛。他不明白为什么姜西可以为了慕容云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他,她不是只把他放在第一位吗?她还亲口说她是他的女人! 为什么? 夏卿脑子里一直不停的问为什么?他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嘴唇竟然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统领一动都不敢动的跪在地上,他感觉到满屋子都是夏卿散发的寒意和杀气! “继续!”好不容易,夏卿硬是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了这么两个字。 统领实在没法,只能把他看到的都一一说了清楚。 夏卿一边听着,一边已经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闭上了眼睛,“听到了什么?” 统领脸皮抽了抽,说道:“属下不敢离得太近,而且他们声音实在太低,所以属下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夏卿瞬间睁开眼睛,死死的盯着统领,狠狠的说道:“那人是谁?” “太黑,没看清!” “滚!”夏卿十分恼怒的看了看统领,压抑的低吼一声。 统领一听命令,立刻如一阵风般的快速退出门去。 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朕都不会让你们得逞!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一切都晚了 “侯爷,老奴该死!”跪在地上的侍卫吓得一直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而一直端坐着的夏卿极不耐烦的吼道:“没用的东西。” 夏卿任由陈宇检查这烫伤的部位,脑子里却一直在思考,好端端的怎么会在御书房失火,很显然一定是有人故意的。 “去查清楚!”夏卿极其冷淡的对追风吩咐道。 突然手臂一阵疼痛,皱着眉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紧张的给他包扎的小宫女,随即问:“姜西呢?姜西在哪里?” 侍卫被他这么一问,也是一愣,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正当他要回答时,夏卿已经走出了大门。他走的极快,侍卫一路跟着小跑,身后还跟着一群宫人,每个人都胆战心惊,不敢有一点声响。 还没等夏卿走到姜西的院子,一个跌跌撞撞的小身影差点撞上了夏卿,吓得她连忙跪地叩头。 夏卿也不理她,抬步超前走去。 刚刚那跌跌撞撞的小宫女突然带着哭腔说道:“皇……侯爷……姑娘……姑娘她……自尽了!” “轰”夏卿只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大脑更是一片空白,身子不受控制的一个踉跄,幸好身后的侍卫反应快,即使的扶住了他才没跌倒。 夏卿此刻什么也想不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去姜西的房中。他心急火燎,即使当初和敌军大战时也不曾如此。他再也等不了了,愣是用了轻功到了姜西的屋里。 纵使他已经得知她自尽的消息、纵使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她可能已经死了的打算,可当他看到床上那句毫无生气、面色苍白如纸的姜西时,身体还是禁不住的颤抖了。 他久久的站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抬不动他的双脚,就这样愣愣的看着那床上的人儿,即使身后的侍卫呼唤了很久,他依然呆傻的没有任何反应。 身后的那些个宫人从未见过夏卿这般,一时间没人敢去做出头鸟,就连一直跟着他的侍卫也是大气也不敢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卿才回过神来,他极其步履艰难的朝着姜西走去,脚步竟然有些蹒跚。 夏卿死死的盯着那具尸体,脑子里一直闪过曾经两人生死与共的情景,虽然他恨过她、怨过她,但到这时才清楚知道原来他心里一直爱着她。 到此刻,他才幡然醒悟——一切都已太晚。 身后的宫人们都没有看见此刻的夏卿已经泪流满面,侍卫因为离得近些,已然发觉了不对,立刻领着众人悄悄的退出门去。他在门外偷偷的叹了口气,虽然他早就看出夏卿对姜西的不一般,但却没料到感情竟然如此之深,他也在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屋子里的夏卿更是悔不当初,若是能早些明白自己心里对她的爱意,也许他们已经喜结连理,不会像今日这般两人阴阳相隔。 夏卿再也无法忍住,哽咽着伸手抚上姜西紧闭的双眼和那早已没了气息的脸庞,他的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他坐到床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姜西看,仿佛要深深的把姜西刻在心里一般。他一直以为自己唯一爱的人是司马姝,他也一直认为对于姜西的感情顶多是欣赏和感激,即使他看到姜西和盛子铭单独在一起时,即使他因为盛子铭而嫉妒的发狂时,他都未察觉自己对她的感情。 此刻夏卿悔的肠子都青了,如果知道有今天,他一定会好好的待她,不会把她扔进军妓营,不会让她在落胎时还伤害她,更不会让她亲自给盛子铭赐毒茶……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夏卿发誓一定好好待她,不伤他、不怨她、不会不信她…… 夏卿脑子里如放电影般的回放着过去的种种,在想到让姜西去赐茶时,心里猛然间一抖——难道她就是因为盛子铭死了才自尽吗?难道她对盛子铭真的有情,竟然可以为他去死? 原本还伤心欲绝的夏卿所有的的思绪渐渐归拢,果然,她心里只有盛子铭,亏他刚才还对她心存愧疚。夏卿也想越气、越想越恨,刚刚还满含泪水的眼睛立刻充满着嗜血的杀意。 “扔到乱葬岗!”夏卿大喊一声,转身便离开了姜西的院子。 侍卫瞪大了双眼,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刚才他明明看到侯爷还悲痛异常,怎么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变了个人似的。 没办法,既然是侯爷的命令,侍卫自然是必须要遵守的,尽管他也实在是不忍心把姜西扔到那种地方! 遵旨办完事的侍卫刚到御书房门口,便听见了里面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他身体颤了颤,愣是硬着头皮进去附旨。 夏卿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了然,突然仿佛心里某个地方被人生生的割了一块肉下来,疼痛异常。他闭了闭眼睛,双腿一软,无力的跌坐在椅子里。 “侯爷——”夏卿手无力的一挥,侍卫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还是吞进了肚子,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口,默默的退出门去。他看着夏卿这般痛苦,着实心疼,叹道:“何苦呢?” 夏卿闭着眼睛,眼前浮现出一个有一个姜西的身影,他紧蹙双眉,强逼着自己不去想,可是事与愿违,越想忘记,眼前的身影竟然越清晰。 他恼怒的猛的站起,深吸一口气,心想也许出去透透气就好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侍卫没有想到夏卿会出来,愣了一下,随即紧跟在了身后,夏卿一路无语,他呼吸着专属于深夜的气息,虽然清晰纯净,可依然敢不去那时时出现的身影。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再一次来到了姜西的房门口。 夏卿傻傻的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离开吗?他竟然有些舍不得;进去吗?如今里面已经没人,更何况他此刻的气还没消。 不近不远的跟着的侍卫心里焦急的很,他希望夏卿能进去,这样姜西也许也能入土为安了! 终于,他看着夏卿推门进去的那一刻悄悄的松了口气。 夏卿原本想离去,可鬼使神差的竟然开了门,而且还再一次进了屋!他又一次扫视了屋子,原来她的房间竟然如此简朴,连女儿家的琴、绣架都没有。 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她的屋子,当他看到姜西梳妆台上的那个三层抽屉的盒子时,走了过去。 终究是个女子,梳妆用的东西总还是有的。 夏卿眼前再一次闪过那个永远顶着一张素脸的姜西,心里不禁有些好奇,她平时都不上妆,头上也没带过什么像样的发饰,难道着盒子里真的会有什么胭脂、发簪什么的? 他好奇的走近,伸手拉开了第一层,里面什么都没有,只看得了一根有些陈旧的红线。 第四百八十七章 抢她回来 夏卿拿起红线,一个泛着金色光芒的东西跳入了他的眼帘! 他颤抖的死死的盯着手里的金蛇琉璃看了又看,经过一再确认后,他才肯定这个金蛇琉璃和他脖子上的的的确确是一对儿。 夏卿近乎崩溃,死死的咬住牙齿,眼里尽是泪水,只是那满含泪意的眼里不仅仅是恨意,更有着背痛、绝望、还有着委屈! “侯爷——侯爷——”无论身后的侍卫如何叫唤,夏卿都仿若未闻,他用着轻功朝着院外掠去。侍卫看他去的方向,心里诧异,侯爷怎么会朝着宫门的方向走? 夏卿时一刻也等不了了,他紧紧的握着手心里的金蛇琉璃,就等着进一步的确认。待他到了乱葬岗时,也被眼前的场景颤了颤。他还从未到过这样的地方——满地都是堆得像小山似的尸体,而且还散发着浓重的尸臭。夏卿心里一直想着“姜西”,脚下一刻也不停的在尸堆里穿过,他边走边找,明明是两个时辰前送来这里的,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他来来回回找了几遍,依旧没有看到要找的尸体。夏卿心想,许是被埋在下面了?想到这些,他竟不觉肮脏,徒手便看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搬弄着尸体。 良久,侍卫才带着一群侍卫赶到。他惊诧的看着夏卿,心里只能一个劲儿的暗叹:“何苦啊!” 侍卫走上前,站在夏卿的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地上的尸体。 夏卿静静的端详了一会儿,只身蹲下,伸手抚了抚姜西的脸,没有发现异常。他微微蹙了蹙眉,又探到她的耳边,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一再的观察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夏卿有些丧气,可是并不灰心,突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时眼前一亮。 “点火!”夏卿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身后的侍卫愣了一下,但毕竟是跟着夏卿身边多年,对他那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也有些习以为常,仅仅是一瞬间,他便反应过来,随即拿出了火折子点着了火,递到了夏卿的手中。 侍卫见他竟然把火靠近了姜西的脸,心里大骇,“难道侯爷连姜西的尸体都不肯放过吗?” 正当他惊骇不已的间隙,夏卿已经成功撕下了整张的人皮面具,一张陌生的脸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他们无不惊呼出声,可碍于皇弟在场,都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侍卫更是傻了眼儿,这才明白夏卿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了。他心里疑惑,难道和自己相处了这么久的姜西是个奸细?不然带个人皮面具干嘛呢? 夏卿愤恨且有受伤的盯着那张陌生的脸,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低沉的问道:“知道这是谁吗?” 侍卫这才凑近些仔细看着张似曾相识的脸来,想了很久,才突然一拍脑袋,说道:“哎呀,这不是辛者库的小奴怜儿吗?” 辛者库的奴婢?好!很好!“她在这宫中多久了?” “算来也该有三年了!”侍卫意识到情势的严峻,胆战心惊的回答道。 夏卿这才站起,什么都不说,转身离去。 “侯爷,天色已晚,还是尽早回宫吧!”侍卫看了看天,心怕夏卿的安全出什么问题,要知道如今时局依旧不稳啊! “尸体在哪里?”夏卿边走边说,声音低沉的可怕。 “依照侯爷的吩咐,已经找了僻静的地方埋了,并未入皇陵。” 说话间,夏卿已经上了侍卫的马,只听马儿一阵嘶鸣,夏卿朝着相背于皇宫的方向而去。 “跟上!”身后的侍卫统领也已经翻身上马,飞速的跟在了夏卿的身后。 在看到那张陌生的脸时,夏卿心里划过一丝惊喜,当然还参杂着阵阵心伤。 他心里已经猜到,不出意外,姜西是还活着,确切的说应该是他的阿姝还活着。他如今已经猜到姜西就是阿姝,他的阿姝竟然没死,他的阿姝竟然一直在他的身边。 只是他没有想到她在他身边那么久,他竟然一直没有发觉;她曾经为他不顾一切、甚至为了解他的情花之毒舍弃了女子最珍视的清白之身,他竟然还会这般伤他! 她一定伤透了心,所以才一直不和自己相认。她是这般骄傲聪慧的女子,怎能忍受自己这般对待! 如今想来,她的背叛、她的逃离、她的怨愤、她的欺骗,都是情有可原的,因为造成这一切的是他自己!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想到这几年来他一直以为阿姝已死,心里就疼痛异常;想到明明爱人就在身边,不仅浑然不觉,还一再伤害,更是悲痛难耐。 马儿在夏卿一再的鞭笞下,越跑越快,呼呼的风声在夏卿的耳边叫嚣。 往事的一幕幕不停的在他脑子里闪烁——她的的勇敢、她的聪慧、她的狡黠、她的果决、她的雷厉风行……夏卿的眼睛早已模糊,只因为充满了泪水。 夏卿相信她对他是有爱意的,至少以前是,只是后来她似乎变了,变得对他有些疏离、有些害怕、甚至还有恨! 恨!没错,是恨! 为什么会恨他?夏卿不相信,虽然他的确在她眼里看到过恨,可他依旧不愿相信。 他心里默默的念着——“阿姝,你是爱我的!” 夏卿不愿承认,因为他不敢承认! 他害怕,他害怕再一次失去她! 可他心里明白,姜西定是和盛子铭又着什么,不然不会—— 夏卿不敢再去想,可是男人的自尊让他到了盛子铭的墓地,他要进一步确认,尽管他心里害怕! 夏卿翻身下马,迅速的走到盛子铭风坟前,“掘坟!” “是!”众侍卫拿起手里的长剑开始了动作。 因为人多,加之又是新坟,泥土本就松动,不一会儿,便看见了棺材。 “打开!”夏卿死死的盯着棺木,心更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夏卿看着呗打开的棺木,脸色顿时煞白,身体经不住的踉跄,朝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了地上。 果然! 夏卿眼睛紧紧的盯着空空如也的棺木,渐渐的,眼神开始涣散,脸色也是白了青、青了白,他突觉身体无力,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终究,她还是负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她已经真的不再爱他了吗? 她可是他的阿姝啊!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从小到大的眷恋、是他从儿时起的依靠啊! 若是在以前,夏卿时铁定不会怀疑她对他的感情。 往事历历在目,可是夏卿觉得如今他离她越来越远! 这种感觉让他很无助、很惶恐,他不要她离开,不要像三年前这般再一次经历这样的离别相思之痛! 他必须把她抢回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无比怨恨 芙蓉殿,一片奢华气派,下人喜笑颜开,忙忙碌碌,热闹非凡。 金丝软榻处,楚沐姝一身盛装,正脸露焦色,在她的身边,几个小太监低眉顺目,嘴上却不停的说着话,“娘娘,这月贵人虽不动声色,甘居平庸,却是另有图谋,显然动机不纯,娘娘还是早防为好。” “凭她也敢在本宫面前作威作福?”楚沐姝冷哼一声,略带不屑。“娘娘,那明日侯爷去清真寺…?”旁边的太监小闲子担忧的问。 楚沐姝眯了眯眸,华袍一甩,“我要去见侯爷,我要陪侯爷去礼佛。” 东华殿,当今天子龙居,大气雄伟,隐隐的龙腾之气盘旋天际,此时,宫殿之内,秀丽宫女各司其职,灯火辉煌,涎香幽幽,一派奢华之景。 “楚沐姝娘娘,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美玉急步下来迎来。 “侯爷睡了吗?我要有事求见。”楚沐姝挑起秀眉道,说完就想往寝房里走。 美玉愣了一下,忙伸手拦下她,“娘娘,侯爷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儿再说吧!” 楚沐姝哪等得了明天?她一脸正色道,“美玉,本宫平日里如此照顾你,你竟敢拦路,还不去禀报侯爷?” 美玉暗暗有些焦急,但见楚沐姝脸露不悦,也不敢得罪,只得小跑入宫,但很快,他又出来,脸露为难道,“侯爷说今儿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议。” “侯爷真这么说?”楚沐姝睁大了一双美眸,隐隐的委屈让她双眸更加明媚。 “娘娘,今儿侯爷心情不好,娘娘还是先回去吧!”美玉劝道。 楚沐姝虽有不甘,但也只得作罢,但是,让她受侯爷冷待的一切责任,她都怪在了那个叫凌月的女人身上。 清晨,天际翻出了一线火红的鱼肚白,景观无比壮丽,引月殿后院,清凉晨风吹拂四周,柳树下,一道身影,一柄长剑起舞生风,无论何时何地,姜西不敢忘记的就是,让自已变得更强。 唯有自身强悍,在遇到所有困难才能从容应对。 姜西瞟了一眼越来越亮的天色,她收剑回房,刚刚换下一身轻便衣赏,翠儿与红梅便侍候在门口,以着姜西的习惯,早上放好了热水,让她沐浴。 今天,一定是引月殿里最忙碌的时候了,连管事大宫女也来了,平日里只围着那些高贵主子转,今天,却硬是插手引月殿里的大小事物,尽心尽责的侍奉这位即将得宠的贵人。 姜西穿着宽袍自屏风后走出,小翠与红梅捧着华贵衣赏静候在一旁,姜西瞟了一眼,张开了手臂,让她们为她装扮,什么荣华富贵,她一点也不稀罕,她只想要离开这里,过自由的生活,相信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梦,在很小的时候,姜西就有一种向望,仗剑天涯,随遇而安。 姜西有些出神,而翠儿与红梅却是微张着嘴,她们不敢置信的望着身着锦衣华裳的娘娘,大气而尊贵,一种让人畏惧感尤然而生,仿佛比任何妃嫔都适合这身衣服,还有一点她们不敢说,在娘娘的身上,她们看到了母仪天下的霸气,似乎胜过了任何一个得宠的妃子。 翠儿与红梅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姜西却没注意,她坐到梳妆台前,小翠与红梅不敢怠慢,急忙替她梳妆。 红梅想着给她梳一个繁杂而高贵的发鬓,却被姜西阻止了,她只想要最简单的打扮,以是,红梅散下了她一头长发,在腰际用金丝绑住,在发的两侧插入金色步摇,配合着眉心处一朵精致殷红的桃花,竟然摇曳生姿,美艳动人。 引月殿外,美玉领着一群太监匆匆而来,正想寻问月贵人在何处,就见大殿里,自阴影处,迈出一道仪态万千,贵气逼人的身影,乍一看,他整个人都失了神,这…这。 这是那个素衣平庸的月贵人吗? 两个大宫女在旁边也傻了眼,唯有红梅与翠儿略带得意的扶着自家的娘娘拾阶而下,随着美玉朝东宫方向走去。 在东宫面前广场处,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整齐摆列,近百人的金军护卫队,仪帐队的宫女下人也雄壮,在最中间处,一辆华贵的八俊马车静候着,宛如亭大的马车处,檐角上镶着罕间的巨大红宝石,周边镶金的檀木,配上锦色垂帘,说不出的高贵与典雅。 宽敞的车内,软榻上,夏卿慵懒的身姿已经半躺着,眯着眸,不知沉思着什么。 “月贵人到。”尖锐的喊声落下。 姜西随着丫环的护送,来到了马车面前,由两个太监扶持而上,掀开锦帘,姜西自然不意外的看见马车里邪魅霸气的男人。 “参见侯爷。”一声简单的打招呼,姜西在空余的软榻处坐下。 夏卿却没法再继续他那慵懒的坐姿了,从她入帘到坐下,他有一种受到轻视的愤怒,他转头盯着沉静坐在身边的女人,本想怒责一声,刚别过头,却看见一张让他轻易心动的侧脸,瞬间恍了神。 他身边不泛国色天香的绝世美女,可没有哪一张侧脸,在柔媚的线条下隐藏着凌厉霸气,没有哪双眼睛清冷到敢目空一切,没有哪个女人坐在他身边,敢冷静泰然,全不将他这帝王般的男人放在眼内。 她,竟然该死的全做到了。 夏卿蹙紧眉宇,一种宣示皇权的愤怒让他接近粗鲁的捏住了她的下颌,狠狠一扭,让她面向他,原以为会看到她的惊慌失措,却敦不知,一双清眸毫不畏惧的盯了过来,撞进漆黑的寒潭里,还带着丝丝挑衅。 “你难道不怕朕?”夏卿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冷笑寻问,在他的认知里,别人似乎天生就该怕他,就该臣服他。 可在姜西的认知里,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让她畏惧,让她害怕,她扬了扬秀气的眉,“如果我说怕你,你信吗?” 夏卿诧了一下,却怔住,下一瞬,一种恼羞成怒让他双眼泛寒,看着那微张的红唇,他狂野霸道的强吻下,结实俊躯毫不客气的压覆在她纤细的身体上,更不顾及她的面子,因为在车外还有几百双眼睛望着呢! 此时的夏卿就像一只愤怒雄狮,他想要猎物展露该有的畏惧与怯弱,然而,他却不知道,他面对的猎物不是弱小动物,而是一只安静的猛虎,她不会反击,却也不害怕,她只是冷笑的看着这个发狂发怒的男人幼稚的行为。 夏卿似渐渐意识到这一点,他强烈的感受到身下的女人依旧不惧的眼神,还有她眼底那闪烁的嘲弄笑意。 “你…”夏卿气极,那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强烈涌上胸口,如果杀了这个女人,她是不是会害怕呢? 姜西整理了一下衣服,扬眉道,“侯爷,是不是该启程了?” 夏卿回过神,才想起这次的目的,嘴角微扯,朝窗外沉声命令道,“启程。” 车队在众人的迎送下,朝东宫门行去,而车里,无声的杀意依然浓厚,夏卿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研究着姜西,每一束目光都带着森森的寒意,换作其它人,早吓飞了魂,姜西倒是有些厌烦的送了他几个白眼,这个男人,还真是无聊。 大气辉宏的皇家卫队护送着当今天子朝东宫门外走去,而在不远处的高楼处,楚沐姝双眸射出了无比的怨恨,一双秀拳紧紧的握住,几乎掐进了肉里。 第四百八十九章 千万别发生 经过热闹的街道,当今圣上威风出行,风光万里,经过一个时辰的路程,清真寺已遥遥在望,今日,这里所有香客皆不得靠近,只见座落在半山腰的清真寺,檀香幽然,佛意冲天,让人不仅心生斐诚,不敢轻生冒犯。 清真寺住持携着弟子已经恭迎在山下,夏卿一身黄袍惹眼,面似冠玉,清俊绝伦,在他那年轻的外表下,蕴藏的却是不可探测的深厚实力,帝王气魄不显自发,而陪伴在侧的女子,似乎与他相互辉映,少女容颜下,沉稳凌然的气势,让人难于逼视。 一行人在住持的陪伴下,拾阶而上,而两旁跟随的宫女更是担心月贵人的身体,紧张的注意着,然而,却发现,当她们气喘息息的时候,旁边的月贵人,却是从容之极,脸不红心不喘,脸上未见汗滴。 夏卿负手在前,住持在讲诉着近年清真寺大小事件,一时之间,只听闻住持苍老略带沙哑的嗓音回荡山间。 清真寺两侧是浓密的树林,林里几乎密不可见,此时,数十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自眼前走过的人群,为首的男子,眼底的更是激动,那被众宫女蔟拥的女子,仅仅只是一眼,已经让他心潮澎湃,无法自拔。 而在树林里掩藏的正是夏卿一行人,只需一个有利的时机,他就可以救走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悠远的钟声回荡在山间,清真寺,留传了三百年的京城名寺,一直是香客云集,香火旺盛。 在一条宽敞的回廊里,一行人正沿廊参观,为首的正是当今圣上夏卿,负手的他,神色略显心不在焉。 身后,同行的姜西目光却敏锐的打量着四周的动静,心底揣测着,这次出行的目的,一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可到底是什么呢?姜西难得其解。 行至一条三叉沿廊,夏卿停顿了一下,嘴角扬了扬,踏向了左边的路,姜西只得跟上去,身后的四个丫环及侍卫也跟随上来,刚刚走过几步,姜西耳中倏然多了几道脚步声,她敏锐的回头,身后除了侍卫丫环,并没其它人。 就在姜西皱眉间,就在刚刚他们走过的拐角处,一条蓝色裙角拖沓消失,姜西心头一凛,刚刚在他们身后有人走过,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姜西抬头望向夏卿的背影,他似乎毫无查觉,继续向前。 怎么回事?不是错觉,难道是其它的宫女?可那些宫女已经被留在大门外,不许进入,难道是杀手假扮的?杀自已?还是杀侯爷?姜西思索了几秒,到底要不要将这个发现说出来,可转念一想,为什么要去保护这个生性残酷的男人? 这个想法落下,姜西警觉的暗自惕防。 姜西的错觉没有错,只是,她看不到的是,在他们刚刚走过的走廊里,一个身形与她相似,着装打扮一模一样的年轻女人,领着四个宫女走向了大门,身后的丫环一身蓝衫,这五人,形似幽灵般穿梭而过。 幽静的回廊处,一道灵活的身影翩然如燕,墨色的俊装裹着结实的身体,黑色的脸巾下,唯露一双深潭似海的眸,宛如一只静止的鹰,盯着长廊的尽头,等待时机。 倏地,十丈处的走廊里,一行宫女拥着一道盛装华贵的女子朝西边走去,檐角的男子几乎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低唤了一声,“凌月。” 如此深情的呼唤,那双俊俏的星眸障显着他的身份,当今侯爷夏卿。 经过昨日对清真寺地形的摸索,夏卿已经对这里了如指掌,在凌月进入寺后,他轻易的避开大门外阵列的百人侍卫,探入寺内,皇家礼佛,最先去的必是大堂,所以,他隐伏在此,只想等待一个凌月与夏卿分开的时机。 如今,看着朝西边行去的凌月,叫他怎么能不激动?墨色身影自身后悄然尾随。 大堂的侧殿里,姜西接过丫环递来的三柱香插入香炉,叩拜了三下,起身准备出门,却刚到门口,脚步就被守门的两个侍卫拦住了。 “娘娘停步,侯爷吩咐过了,请娘娘在此休息。” 姜西怔了怔,立即明白休息的意思,就是囚禁,为什么要将她禁步在这里? 姜西越想越不对劲,夏卿让她进来参佛,自已却跑开,不由有些恼火道,“让开。” “娘娘。”两个小兵为难的看着她,在那双凌厉如电的眼神下,畏惧的垂下头。 姜西挥开他们,跨步而出,刚到大堂,倏地眼前一黑,只见大堂的大门重重的关起,门外传来了锁门声,这一下,堂内的丫环皆惊慌起来,唯有姜西一脸沉静,她虽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更多的却是不安,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发生的事情一定与她有关。 不,不能关在这里,她要出去。 西边的庙堂处,设立着一座巨大观音像,这里很安静,几乎无人,唯有庄严佛气四散,此时,在观音像面前的蒲团上,跪拜着一个华贵女子,她的双手合什,美眸合闭,仿佛进入了忘我之间。 在身后的院子里,墨色的身影自拐角处踏出,脸上的丝巾被取下,露出夏卿俊美无双的面孔,深邃的星眸压抑着喜色,悄无声息的走向了跪在佛前的女子,心底在呼唤着,凌月,我来救你了。 跪在佛前的女人似乎并没有查觉身后的脚步声,她神色庄重,身形一动未动。 夏卿渐渐靠近了她,五步,四步…三步,终于,他站在了她的身后,修长的手掌伸出拍向了那纤细秀眉的肩膀,低沉沙哑的嗓音轻唤,“月…” 跪在地上的女子倏然睁开了眼,那双冰冷的眼眸,透着浓浓杀意,嘴角扬着笑,手指微颤的伸出抚摸向了肩膀上的大掌,似乎也饱含深情,夏卿剑眉顿蹙,胸口骤寒,虽然他无比希望凌月深情以对,可是,以凌月警防之心,绝对不是这种反应,中计的想法刚涌上胸口,跪在地上的女人猛然转头,一掌击向他的胸口。 夏卿避让不及,重重受一掌,脚步啷呛后退,终于,他看清了跪在地上的女人,那是一张同样绝色的脸,却不是凌月。 “侯爷,得罪了。”女人冷笑出声,同时,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快速攻击而上。 夏卿胸口气血翻涌,有被欺骗的愤怒,也有无尽的失落,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不是她?再举剑时,房檐上倏然飞下数十名侍卫,举剑围攻,同时,隐藏暗处的四名蓝衫丫环身手狡健,软鞭相向,纷纷拦截着夏卿的去路。 大堂里,姜西四周查视了一遍,发现这个大堂构造结实坚固,唯一的出路就是大门,终于,她的目光紧紧的盯住了红木大门,伸手自旁边的侍卫手中夺过了刀,对着门缝处,狠力劈下,一刀,两刀…身后的丫环侍卫皆傻了眼。 也不知道劈了多少刀,栅门的木桩卡的一声断裂,大门朝两边开启,姜西持刀跨出,只见四个侍卫早已吓懵在两边,不知所措。 “侯爷呢?”姜西怒喝一声。 “侯爷…侯爷去了西院…”其中一个侍卫答道。 姜西二话不说,提刀便朝西院跑去,身后的丫环侍卫惊魂未定的跟着。 西院,到底发生了什么?姜西不敢去想,因为,她心底有了一丝眉目,可是,千万别发生,千万别发生… 第四百九十章 兰亭,我在你身边 “苦吗?”又到了每天最艰难的时刻,给他喂药,白璃忧觉得艰难,不是因为没有耐心,而是见他喝药时,因为汤药的苦涩而扭曲的脸,就心里难受。 可是,就算是失去了记忆,全身残疾,他仍然那般坚强,摇着头,笑着对她说道:“好喝,一点都不苦。” 有时还会对她说:“比起要饭时,现在不知好了多少。” 听到这些话,白璃忧便觉得心里像是被万箭穿心般的痛苦,就算到了现在,他仍是为着别人着想,之前因为汤药实在太苦,她偷偷尝了一口,竟向吕叔发了脾气,春梅没将蜜饯及时送来,给他喝完药后进食,又向春梅发了一通脾气,那时的他便一脸愧疚,大概是愧疚因为而连累别人受气吧。 “大哥,你放心,很快就不用喝这些苦药了——我很快会带你出城,去君国找韩良为你诊治,到时候还能见到华芝,华芝见到你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的。”白璃忧轻轻浅笑道。 “华芝?她是谁——”戎兰亭不明所以的问道。 白璃忧对他微笑,道:“是我们的小妹,我相信只要有华芝在,韩良就算是忌惮那个人,也会倾力为你治疗的。” 戎兰亭依然是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他根本不记得什么华芝,什么韩良,只是觉得此刻跟她在一起,好像已经等了很久,现在终于实现了梦想,跟她在一起时的舒服感觉,好像等待了千年。 “在外讨饭时,一闭上眼睛,我就会梦到你——”说着,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抬起,可当要触到她的脸颊时,又及时的收回了手。 白璃忧却在他放下手时,将他的手握住,放在自己半张脸上,她歪着头,感受他手掌上老茧带来的粗糙感觉,那是一种安心,又令人舒适的感觉。 “当年,我还在天牢里,每天都在想你在前线时,是什么样子,带着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厮杀的样子,当听到你的军队没有粮食时,只能吃野草,我偷偷出宫,将银票送给你时,我真的不想再离开你了——可是,如你所说,他是君,你是臣,而我是他的妃子,我怎么能留在你身边,如果那个时候我勇敢一下——” 白璃忧放下他的手,又改握在手心,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每一道伤痕,“如果当年那场婚宴能够完成,大哥,你会不会不到皇宫,不接受你祖先留给你的责任,带着我远走高飞,我们浪迹天涯,走遍世间每一处风景。” “你不嫌弃我这个样子?”戎兰亭睁大一些眼睛,面部的伤痕更显狰狞,换做其他人恐早被吓坏了,白璃忧却一点也不见惧色,眉眼弯弯,一丝浅笑始终挂在嘴角,手缓缓抚过他脸上那些伤痕,“我怎么会嫌弃你,这些伤疤都是你为国为名舍生取义的见证,大哥,你现在已经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我记得,你是一个大英雄,任何人都比不上你,只是——” 只是他一生背负的太多,过的太苦。 她不愿他以后好了,继续背负这些,便说道:“大哥,等你好了之后,我便带你去一个任何人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过自己想过的任何一种生活。” 戎兰亭只看着她,嘴角逐渐扩大成一个笑意,没有说话,她的这番话,像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白璃忧心中一沉,戎兰亭,戎这个姓氏,注定他不能平凡的过一辈子的,这一切也不过是她的奢望吧。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他问道。 白璃忧看着他,洋洋洒洒的将他们认识,帮助小露的过程都讲了出来,也许这些事情对他的恢复会有好处。 见他沉默的样子,白璃忧心中甚喜,急忙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来?” 许久后,戎兰亭缓缓摇头,“记不起,脑袋很疼。” “疼便别想了。”白璃忧将他扶住躺下,再将被子给他掖好,之后又对他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让春梅给你做饭。” “好。”戎兰亭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白璃忧走出去,吕炎已经拿着账本,站在屋外的院子里等候了,白璃忧略微点点头,吕炎便跟着她一起走出院子,白璃忧没有先去书房,而是去了厨房,吕炎自然也跟在她身后,知她心中戎兰亭的地位有多重,便没怨言。 她去厨房交代春梅炖些白粥,戎兰亭因为喝了苦药,口中一定苦涩,要吃些重味的,她便吩咐春梅在白粥中多加些海味,在去东门潘家酱园买些酱菜回来,还让春梅谨记多买些酱黄瓜,因为戎兰亭喜欢吃那家的酱黄瓜,最后吩咐厨子炒些应季的蔬菜,特别是这个季节最嫩的竹笋。 之后离开厨房,她才与吕炎去了书房—— 书房中,吕炎将几本账目放在书桌上,白璃忧看了看,便抬首问道:“这两个月的盈利好像少了很多。” 吕炎点头,道:“主要是水路的生意少了三成。” “三成?怎么会少这么多?”白璃忧凝眉问道。 吕炎叹气道:“小姐,大小姐一个月前在城中成立了西京商行,与漕帮帮主也不知何时有了交情,漕帮帮主将原本帮我们商行运输货物的商船分了近四成给西京商行,我们的货物运不出去,无法准时将货送到指定地方,自然也就收不到银两,还有很多单生意,我们都已赔了不少钱。大小姐现在化名百花夫人,为西京商行幕后老板,小姐,大小姐明显是有备而来——” 未等吕炎说完,白璃忧已经打断他,道:“她知道我是不会将商行交给她的的,所以便想到这招,慢慢削弱商行的元气,最后的目的不过是迫使我交出商行。” 吕炎点头,脸色担忧道:“小姐,大小姐这样是以本伤人,我们不能中计。” “吕叔,我没有那么傻,她的以本伤人,也根本维持不了多久的,难道她能将整个千叶的国库带出来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吕炎激动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大小姐手上的银两怎么能够跟我们商行比,但漕帮那边?” 白璃忧自有打算,便道:“吕叔,明日帮我约漕帮帮主在天德楼见面。” “是,小姐。” “吕叔,京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吕炎想了想,道:“皇上已经拒绝了元帅出征的要求,还是多亏了长公主两母子在皇上面前求情,但太后态度坚定,皇后楚沐姝也站在太后那边,她们想要元帅上战场,肯定是想清除白家在朝廷中的最后一点势力。” 第四百九十一章 明月楼 白璃忧略微沉思了一阵,面露喜色道:“太后也是极蠢的,慕容谨之作为皇帝肯定是希望能够完全铲除掉白家的剩余势力,爹作为白家族长,自然是首当其冲,郭太后自然想要助自己儿子一臂之力,只是她没想到,她可以无视爹对千叶的贡献,但作为皇帝,慕容谨之不能,而且依我看他也没有要杀爹的意思,不然在囚禁白太后时也就动手了,不会绕这么大一圈,让爹上战场,让爹的名声在百姓中高涨,然后让他死,那爹就真的成为他不能超越的神了。” 吕炎恍然大悟,不过还是拧眉看向她,道:“但元帅现在依然很危险,小姐,还是及早将元帅救出帝都才好。” “自然是这样。”白璃忧将账本放下,手轻轻敲在账本上,蹙眉道:“将爹先救出来,然后我们出城,在去往君国的途中与爹汇合,只是这件事情应该交给谁去帝都办。” 吕炎自告奋勇,道:“由老奴去吧!” 白璃忧微微摇头,道:“吕叔,商行的事情离不了你,你放心,我会想到办法,将爹救出来的。” “难道小姐想要亲自回帝都?”白璃忧接着摇头,笑道:“吕叔,你觉得我回去,还能再回来吗?” 吕炎自嘲一笑,没有说话,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白璃忧陷入到沉思中,直到吕炎继续开口,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吕炎道:“小姐,千叶四周环海,如果想要救出元帅,我们可以从海陆想办法,如果从海陆救元帅,老奴倒是想到一个人。” 白璃忧急忙问道:“谁?” 吕炎走近,低头神秘的说了一个名字出来—— 吕炎跟她说起的这个人叫做朴淼淼,东海海盗王,年纪轻轻就已统领海陆四大海盗家族,与白家之间有些渊源,但并不是什么好渊源,有些仇恨,但对元帅倒是敬重。 吕炎将朴淼淼与白家之间的恩怨告诉她,听完后,她倒笑了出来,“他应该年纪不大吧,不然也不会敬重爹还将这件小事记恨到现在,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吕炎也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年纪还比小姐小些呢。” 白璃忧淡淡一笑,道:“等见了漕帮帮主后,我倒是要去会会这位海盗王了。” 吕炎立刻响应,道:“老奴陪你去。” - 要见这位明帮主,确实不太容易,并不是说白璃忧没有诚意,天德楼设宴,拜帖,礼数都有了,但人家就是不见。 既然如此,白璃忧也不恼,便找了一天,亲自登门拜访,带着礼物,与拜帖,站在漕帮大门外,只带着吕炎,但家丁说是进去通报,可半个时辰了,也不见出来。 吕炎气道:“小姐,咱们回了吧,既然他们这么没有诚意,我们何必在这自取其辱,江南又不是只他漕帮有船!” 白璃忧不急不恼,反而是在大门外的长凳下坐下,还安慰吕炎稍安勿躁,“吕叔,不急,今日既然来了,便让明帮主看看我们的诚意,毕竟大家合作这么长时间了,中途也未发生什么伤和气的事。” 吕炎气呼呼的走到一旁坐下,这时,刚才进去通报的家丁出来了,说是他们帮主现在有时间见他们了,白璃忧起身,跟在家丁身后进去,还与家丁道了谢。 漕帮后院,家丁将她带往的应该是书房外面的小院,在房外,家丁拦住了她的去路,没好气的说道:“书房是我家帮主的私人地方,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你们就只这里等候。” “你说什么!奶~奶~个腿的!要是换了在战场上,你敢这种态度,本将立刻将你斩了!”吕炎愤慨的开口,但那家丁显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并不理会,只是冷眼一翻,将他给无视了。 家丁转身要走,吕炎拉住他,厉声呵道:“立刻叫你们帮助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家丁看起来也是练家子,甩手吕炎的手给扒下,之后跳开数丈远,摆好迎战的姿势,“那倒是要看看你是哪路神仙,敢在漕帮的地盘上撒野了!” “你!”吕炎指着他,就在要出拳时,书房的门打开了,那气势更盛的家丁立刻收回拳头,恭敬地站到门外,将里面的人迎了出来。只见出来的人,年约二十五六岁,一身白衫,手执白扇,英俊潇洒,气度非凡,那人出来后,看了看众人,家丁立刻恭敬的说道:“帮主,这位是四海商行的青蕊夫人。” 那人淡淡朝她点了点头,便开口道:“让您久等了。” 白璃忧尴尬一笑,脸色随即恢复平静,道:“是青蕊冒昧打扰明帮主了。” 书房内—— 白璃忧坐下后,自然有侍女端茶送水进来,侍女退出去后,她与明月楼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明帮主,我们合作多年,一直合作的很愉快,而且四海商行的货物一直是由漕帮水陆运输,为何要无缘无故就削减四海的货运船,这样对我们商行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明月楼年纪轻轻,却有着与年纪不服的老成,眼中城府极深,道:“漕帮虽与你们合作多年,但这些年来价钱一直未变,但漕帮现在帮众数万,四海商行的价钱已不够现在的行情了,又遇别人以两倍价钱来谈,作为帮主,我岂有不赚的理由。” 白璃忧据理力争道:“明帮主,我们签过合约的,十年内不能涨价,而且以船运的数目以四海为重,你这是明显的撕毁协议,坐地起价。” 明月楼爽朗一笑,放下手中白扇,手指轻敲桌面,沉思后道:“夫人,这话说得明某人罪过大了,是,我们之间确有协议,但漕帮大多数的货船还是在为四海服务,以四海为重,这并不算是撕毁协议吧。” 这话确实也没错,但白璃忧怎么觉得自己被绕了进去,她气呼呼的起身,盯着明月楼,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月楼颇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如果夫人能够念我漕帮与四海合作这么多年的情分上适当添些银两,明眸保障,一定让夫人满意!” “夫人也知道洛城的商户,要想走水陆,必须通过漕帮才能出城,如果不想走水陆,自然是用不到我漕帮的——” 这话虽然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白璃忧能听出里面威胁的意味,但见他态度坚定,白璃忧知道这样分辩下去,自己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但难道真的就要这样不合规矩的给漕帮涨价?她是生意人,自然不能吃哑巴亏,况且明月楼将船运数量分给的是白秋月。 第四百九十二章 刁难,不惧 面对明月楼明显的刁难,白璃忧并不害怕,反而是释然了,明月楼大概知道她会来讨个说法,自然也就想好了这番说辞。 不过,白璃忧自有对策,昨夜她便将那份合约看了几遍,“明帮主,我理解漕帮人多,你作为帮主,自然有自己的苦处,但如果是在我们合约到期后,续约时你要涨价,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我们的合约尚有五年,你便要毁约,是不是说不过去呢?” “四海商行来自七国的货物,需要水陆运输的,我们都交给你们漕帮,如果你只是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而放弃四海的话,那我今天算是白来,至于以后是否继续合作,还请容我回去考虑一下。” 明月楼听闻她这番话,眼神有些松动,又见她语气如此坚定,终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便道:“夫人,这件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至于四海的货物,明某人一定会想办法为夫人办妥。” “不用!”白璃忧语气坚决的拒绝他的好意,“你们漕帮虽然人多势众,拥有落城近八成的货船,但四海如改走陆路,不过是增添一点成本而已,这点钱四海还是拿得出来的。” 明月楼本是在自己的地盘,气势本就压她一头,可现在一番话白璃忧已从气势与道理上压住了他,明月楼不是蠢货,自然知道失去四海商行这个大商家对于漕帮的影响有多大。 这下该他急了,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一笑,道:“夫人,之前虽与你没有交集,但今日一见,确实让明某见识了传闻中的青蕊夫人,果然名不虚传。” “好说,几日我来,也不是要兴师问罪,只是想向明帮主讨个公道而已,至于后续的合作,明帮主以后就跟我家吕管家谈吧,告辞!”说完,白璃忧头也不回的朝书房外走去。 却不想就在她与吕炎汇合,正要出漕帮大门时,与白秋月正面遇见,白秋月身边跟着两个男子,一看就是大内高手,前面引路的中年女人,也是气势十足。 一见到白璃忧再此,白秋月自然是停下了脚步,不过身边的弄琴警觉的挡住了她半个身子,吕炎自然也不示弱,各为其主的挡在了白璃忧身边,因为他知道弄琴武功高强。 弄琴冷冷盯了吕炎一眼,便收回目光,眼中盛着慢慢的恨意,吕炎脸色虽平淡无奇,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眼中那股愧疚,令白璃忧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白秋月一身锦袍,就连腰间挂件都是顶级的老坑翠绿种,一小块都足够普通的一户人家富足的生活十年了,她又变回成了宫中那位不可一世的太后了,虽然与她一样不能见光,但做派丝毫不减当年在宫中时的奢华。 “你来找月楼的?”白秋月先开口问道。 白璃忧也不隐瞒,也知道没什么可隐瞒的,便道:“用这么龌龊的手段,有意思吗?姑妈,白家只剩下我们了,难道真的要斗下去吗?” 白秋月挑挑眉道:“我要什么,你知道,给我就是了。” 白璃忧自嘲道:“给你了,我还会有命吗?在宫中时,你几次三番对我见死不救,甚至不惜牺牲我来完成你的计划,现在你还要亲手毁掉四海商行。” “四海商行,本就是属于我的!至于你,难道我对你不好?我对你千般好,也只是希望你能够站在白家这边,你却为了一个男人出卖整个白家,哈哈——”白秋月语气恶毒,盯着她时,眼神也像是毒蛇一般,“当初我就不应该留下你!那个贱人生下你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扔进湖里!淹死你!” 白璃忧本就怀疑白枫让她去理姬国的目的,白秋月这么一说,她心中更是起了疑,“你知道我母亲在哪里?!” 白秋月狠狠说道:“不知道!大概是死了吧,当初生下孩子就不辞而别,我真怀疑她是养不起孩子,所以才把你留下来,我一直都怀疑你不是白家的种,只是白枫是我弟弟,我不能不帮,还给你安排了一个体面地身份光明正大的回到白家,你这个白眼狼!却跟慕容谨之一起害我!” 白璃忧缓缓摇了摇头,眼神忽然黯然下来,心口发闷,“你到现在你还不觉得是你错了,为了你的私欲,你杀了多少人,白家的人其实都是被你害死的!” 白秋月仰头一笑,眼神已凶狠起来,弄琴意会,扬手便要霹向她,吕炎眼疾手快,袖子一甩已将弄琴的狠招挡了下来。 两人意欲再战,但白璃忧看平时出手狠厉的吕炎对那女子处处留手,便说道:“吕叔,这里是漕帮地盘,给明帮主面子,我们走!” 白璃忧带着吕炎走了,白秋月也没让弄琴追出去,便在出来迎接的家丁带领下去了书房,而这边出了漕帮,上马车前,白璃忧不吐不快,转身看向吕炎,疑惑道:“吕叔,刚才那女子你认识?” 吕炎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小姐,她是我夫人。” 书房内,白秋月一进去,本坐着的明月楼立刻起身,恭敬地跪在白秋月面前,“给太后请安。” 白秋月拂手,道:“免了。” 坐下后,除了弄琴,其他闲杂人等都被遣出了书房,白秋月饮了一口茶,便问道:“那个死丫头来做什么?” 明月楼笑道:“还不为了货船的事。” 白秋月唇角扩散出一个弧度,似笑非笑,道:“那你是如何回复她的?” 明月楼低眸,道:“一切只等太后决定。” 漕帮创始人明泰,本是白家包衣奴才,随白秋月先父出战蛮族,战场上救主有功,便赐明姓,还封了一个先锋将军,只是后来犯事,那时白秋月已经贵为太子妃,便出手相救了明家一家十八口人,死罪虽然免了,但官是做不成了,只能举家迁往落城,白秋月见他们有利用价值,便暗中帮助明泰创立了漕帮,直到现在明月楼成为漕帮帮主,明家人其实一直都在为白秋月做事。 这也是为什么白秋月要急于拿回四海商行的原因,如果能够控制南方的水陆,还有最大的商行,那对于她的大业来说,便能无往不利了。 白秋月眼神中透着狡黠的精光,一边笑着,一边拿起茶杯,淡淡喝了一口,随后才道:“那丫头嘴巴厉害得很,你就没有被她说动心?” “月楼不敢。”明月楼立刻跪下,白秋月也立刻将他扶起,“哀家自然明白你们明家的忠心,等到时机成熟,哀家定会给你们明家高官厚禄,还你们一座将军府,不,是元帅府。” “谢太后厚爱!”明月楼抬眸,与之对视后,又低下,“月楼一定会好好协助太后!” 第四百九十三章 你不吃,我也不吃 回到别院后,白璃忧将自己关进了书房里,趴在窗前盯着那株未开的桃花发呆,又想起吕叔说起与自己妻子之间的事情,心中更是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吕叔告诉她,他与妻子成亲二十载,有一个儿子,只是五年前吕炎出征回来后,儿子病逝,妻子也离家出走了,没想到她竟然成为了白秋月的暗卫。 吕叔说妻子怪他只知行军打仗,就连孩子生病都不在身边,孩子病逝时就连自己夫妻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妻子恨他,儿子病逝,让他这些年来一直被噩梦缠绕。 想到这里,白璃忧又想到了自己的惊鸿,也不知道惊鸿怎么样了,在宫中连个亲人都不在身边,会不会被欺负,慕容谨之会不会因为她的关系,对惊鸿不管不问,甚至惊鸿受了欺负,也不管呢。 皇宫那种地方,每个人都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也不知道她的惊鸿会不会因为这样而被人看不起,被欺辱。 “夫人——”这时,春梅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晚膳,“夫人,用晚膳了,怎么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白璃忧笑了笑,再看看门外站着不说话的戎兰亭,她招了招手,“大哥,你进来、。” “春梅,你再去拿一副碗筷进来,多弄两个菜吧,大哥晚上吃的多。” 春梅笑道:“好,奴婢这就去。” 春梅依吩咐出去,去了厨房,戎兰亭进来后,明显比以前要害羞了些,白璃忧不知道原因,便问道:“你每天都与我一起用晚膳,为何这次却站在外面,不进来呢?” 戎兰亭低垂着眼,似为难,又似有些害怕,白璃忧看出他有些惧,便拉着他坐下,“大哥,我们之间不要有任何隐瞒,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告诉我,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戎兰亭现在的心智不过五六岁孩童,心思澄澈,哪里懂得撒谎,在她几番追问下,终于开口,“春梅说你不开心,让我不要进来打扰你,我就没有进来,一直都在门外守着。” “一直守着?你守了多久?” “守到太阳下山,春梅把饭端来的时候。” 白璃忧一听,惊住了,她可是晌午就回来了,他竟然等了足足一个下去,“等了那么久,不饿吗?” 戎兰亭敦厚的笑起来,之后又点头,“饿啊,可是我知道你也饿,所以我不能先吃。” 白璃忧听后,心里难受起来,不过还是先将手中的那晚饭给了他,然后给他夹了满满一碗的菜。 “大哥,你先吃吧,春香很快就会给我在拿饭来的。” “你真的不吃,那我不吃了。” 白璃忧将筷子放进他手中,宽慰道:“大哥,我会吃的,不过要等春梅来啊,你先吃。” 白璃忧虽这么说了,可戎兰亭还是不动口,最后还是非等到春梅将另外一份饭菜端来,他才吃的。 白璃忧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他们相遇了,但似乎戎兰亭的苦难还没有结束,他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的,那个睿智英勇的他,英俊飘飘的他,何时才能回来。 “你吃。”戎兰亭将一大块鸡腿夹到她碗里,白璃忧不太喜欢吃油腻的,但却也没拒绝,慢慢的将鸡腿给吃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时春梅一边收拾桌上的笔墨,一边说道:“小姐,张老板已经答应我了,会帮我们出城。” 白璃忧立刻放下碗筷,看向春梅,“真的?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春梅摇头,道:“私底下求他的,人倒是好说话,一说便答应了,只是我们真的离开了,以后还回来吗?” 白璃忧淡笑道:“哪里不能为家啊,回不回来先不说了,先治好大哥才是最重要的。” 春梅颇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声音也放小了一些,这时的戎兰亭已吃完饭去了外面跑动,但也没离开。 “小姐,好不容易在这里站住脚了,而且这里离千叶隔着千山万水,千叶的人找不到这里来,但是出来这里,危险就会接连而来的,你有想过吗?” 白璃忧怎么会没想到这点,但为了能治好戎兰亭,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想过,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看着门外追逐彩蝶的戎兰亭,白璃忧甚是欣慰的笑了笑,她道:“我从未欠过任何人,就算是欠了谁的,也不会去以命相抵,他是唯一一个我愿意用命去拼搏一次的人,春梅,我这辈子欠他的太多,该如何去还,我真的想不出,只能这样不惜任何代价吧。” 春梅暗自叹息一声,走近来将热茶递到她手中,“夫人,春梅不知道你与戎公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夫人既然决定了,就算是刀山火海,春梅也一定跟随夫人。” 白璃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心中欣慰自己从来到这个地方后,总是能遇到像春梅,米翠,彩霞她们这样的好人。 北天国—— 封妃大典之后,慕容龙秀便要启程回落城,这里不知为何他是一刻都不想待了,驿站中,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似脚步声。 慕容龙秀抬眸,盯着门外,出现的是冷歌身边的贴身侍女,红碧,“王爷,宫中出事了!”红碧一见到他,就跪下了。 慕容龙秀盯着她,冷声道:“出什么事了?” 北天国,王宫—— 玥宫,冷歌这位新贵妃的住处,慕容龙秀来时,冷歌正坐在后院的井边光着脚丫,薄薄的单衣悬挂在腰间,里面粉色的肚兜衬着皮肤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般鲜嫩欲滴,染上鲜艳红蔻丹的手指柔弱无骨的在井边的苔藓上画着圈圈,见慕容龙秀来了,她才缓缓起身。 慕容龙秀才看见她脚下躺着一具女尸,慕容龙秀看清井边那具女尸是昨日封妃大典时,出现的另外一位妃子。 “处理掉她。”冷歌就像对待下人般的吩咐慕容龙秀。 慕容龙秀虽然想掐死她,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杀的?” 冷歌眼神轻佻,媚眼如丝,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失宠与我何干?一大早趁王上早朝后,就发疯般的冲进来要杀我,我是自保,才会出手的。” 慕容龙秀忽然就火了,一步步紧逼上前,冷歌跟随他多年,知道他真正生气的样子是怎样的,就是现在,所以她也害怕了,甚至都有些后悔让红碧请他来。 慕容龙秀将她抵在花园的西角落,伸出手,将她腰身掐住,实为掐住她的命脉,“这里是王宫,不是民间,所以不是你能为所欲为的地方,像你这样的女人,卖进青楼都得费劲调教一番,她竟然将你送进王宫,也不看看你配成为后妃?” 第四百九十四章 我是不配 听闻,再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冷歌将牙一咬,冷笑道:“我是不配,我出生江湖,如果不是你,我还跟野狗抢食呢?但你慕容龙秀不应该给我一个梦,却在最后又亲手将这个梦毁了!” “你从未想过让我成为你的王妃,却让我觉得我可以坐上那个位置,如果从一开始你跟我说清楚,不会给我,我也就不会奢望了,我便是你身边最忠心的一只狗,而不会奢望成为能与你并肩携手白首的人。” 慕容龙秀眼神沉下来,心也跟着沉下来,黯然的眸从她身上扫过,冷声道:“本王封猪封狗为妃,也不会是你!你确实是在奢望,不过——”他的手指暧昧的从她下巴划过,“你现在已经成为一国贵妃了,总该要学会点规矩的,这里是王宫,不比外面的江湖,王宫死一个人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你也得学会分寸是什么,你以前是什么人不重要,现在你却要学会怎么做一个高贵的女人!” 说完,慕容龙秀将她的下巴甩下,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尸,之后从袖中拿出一个黑色的瓶子来。 冷歌忽然抓住他的手臂,急急问道:“这是什么?” 慕容龙秀狠厉的瞪了她一眼,他想自己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离开北天国了,其实不离开也好,在这里休养,另谋出路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自己配的化尸水也忘记了?” 冷歌这才想起黑瓶里的是什么,慕容龙秀抓过她的手腕,粗鲁的将人给拉扯到一边,冷歌瞪着他,咬牙道:“你可别忘了,我现在是北天国的贵妃,只要我喊一声,你就得命丧在这里!” “你有本事喊,本王看你如何收拾残局。”慕容龙秀神色波澜不惊,打开黑瓶,只不过滴了两滴化尸水在女尸上,女尸的血肉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消失了,只留下一团黑水与衣物。 冷歌见麻烦解决了,便要朝寝殿里走,慕容龙秀跟了去,在殿内将她拦住,“本王有话跟你说。” “王爷,在北天国,你恐怕要换个称呼了,不能在以本王自居了吧。”冷歌眼神忽然一冷,“不然别人很容易猜出你的身份来。” 慕容龙秀冷笑道:“你说得对。”冷歌凝向他,似没听清楚,他竟能说她说得对?是不是吃错药了? 以冷歌对他的了解,必是有妖的,“慕容龙秀,你又想干什么?” 他将她披散在肩上的长发撩起,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绕着圈,暧昧的说道:“你想就这样一辈子屈居人下?你可有想过成为白秋月那样的人。” “成为太后那样的人?”冷歌喃喃轻呢着,慕容龙秀将她的腰搂住,两人以一种暧昧的姿势那样站在原地。 他道:“你现在已经贵为北天国的贵妃,离王后之位也就一步之遥了,距离太后之位,如果我帮你,只要三年,三年之后你就能成为北天国的太后,只手遮天。也不用为白秋月做事,以你的本事,既然已经成为了北天国的贵妃,做王后,做太后又有什么不可,非要将以后的胜利果实拱手让给别人?” 冷歌与慕容龙秀都是同样的人,同样自私,同样的残忍,只是冷歌还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毕竟白秋月对她有救命之恩。 “慕容龙秀,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我与你相差无几,但我有一点比你强,那就是我还懂得什么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本搂住她腰的手,忽然抓住她的脖子,将她逼进了寝殿那张偌大的床上,“什么是恩?她救了你,就是恩了?我救你,培养你,就不是恩?你不想想,如果不是你有利用价值,白秋月那样的人,会多看你一眼?” “本王本打算今天就走,可是想想,本王跟你之间,似没有那么容易就结束的——” 说罢,慕容龙秀将她扔上床,动手解自己的衣裳,一脸邪笑,之后伸指指着她,“今日便让你记起曾经你是如何在本王身下承~欢了!” 冷歌想自己恐是还爱着慕容龙秀的,不然不会在强迫的状况下,仍与他的身体如此的契合,甚至是渴望他的。 慕容龙秀离开后,红碧走了进来,见她横晟在床上,默默流泪的样子,红碧也只能安静的衣衫送去,再将浴池中放满热水,才走过来,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娘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沐浴吧。” 冷歌毫无征兆的从床上坐起来,之后用红肿的双眸盯着红碧,抓紧被角,咬牙切齿的对红碧说道:“总有一天,红碧,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虽然现在我还下不了手,可是我知道只要他再对我做这些事情,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他!” 红碧将她从床上扶起来,安慰道:“娘娘,龙秀王爷太过分了!可是现在你羽翼未丰,恐怕——” 冷歌紧紧抓住红碧的手腕,泪眼婆娑,坚定的开口道:“我会等的,我终究会等到那一天。” - 别院,三更天时,书房中仍然是灯火通明,春梅也没有睡下,依然陪着白璃忧翻阅古书。 白璃忧一直想在古书上寻找到一些关于梅花针的记载,可是翻阅上百本有关医学的古书,依然没有找到。 春梅又给她续了一壶香茶,白璃忧则是重新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最终不停念叨着,“怎么就没有记载呢?” 春梅道:“夫人,吕管家说过梅花针是君国王室才会的针法,这些书上是没有的,况且我们马上就要出城前往君国,何苦还要寻找一番?” 白璃忧缓缓摇头,浅笑道:“我并不是不相信吕叔的话,只是我想知道这梅花针到底是何物?为何每本书上都没有记载,它是否真的有那么神奇。” 春梅也不劝说了,独自走去将她看完的书籍给收拾了,今日这番,其实白璃忧说的是一个璃忧,还有就是她今夜失眠了。 白天时,戎兰亭忽然咳血了,吐出一大团黑血来,让她惊恐不已,请了吕叔来看,吕叔说是他这伤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得尽快启程去君国才行。 “啊!什么东西!”春梅忽然叫起来,窗户也跟着一阵疾风啪打过来,白璃忧闻声看去,只见春梅一脸惊恐的站在窗边,手上的书籍也掉了一地。 “怎么了?”白璃忧走了过去,将春梅拉到身边,“你看见什么了?” 春梅似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夫人,奴婢刚才从窗户里看见外面还原中有一个发光的团子飘过去,看起来像是鬼火。” 鬼火? 第四百九十五章 我哪里比不上她 白璃忧哪里会信世间有什么鬼火,她循着春梅指的方向看去,似也看见一条光线从草丛中一闪而过,但那绝对不是什么鬼火,至少与书中记载绿油油的鬼火有很大不同。 她缓缓的踏出房门,循着那消失的光亮处走去,可是一走近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时,春梅的声音传来,“夫人,在那里!去了戎公子房中!” 当她看见那团光线时,她便追了去,追进了戎兰亭屋内,屋内,戎兰亭已经睡着了,白璃忧看见那团光亮一直盘旋在戎兰亭床边,隔着纱帐飞旋,似想要进去,可是却进不去。 那团白色的光亮,似有灵气,知她在身后,便不停的飞旋到白璃忧面前,之后又垂落在她脚下,似在讨好。 白璃忧不明白它是什么,等到春梅追来时,白璃忧小声的对她说道:“去叫吕叔来。” “是,夫人。” 不一会儿,春梅便将吕炎叫了来,白璃忧焦急的看向吕炎,问道:“吕叔,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吕炎似在思考,好一会儿他才有所顿悟,赶紧对她说道:“小姐,你别动。”说罢,吕炎转身奔回自己房内,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本陈旧的古书,封面已经看不大清楚,不过看起来这本书倒是有些年头了。 吕炎翻了几页,在中间位置似找到了答案,“夫人,你看看这光线中间是不是有一缕蓝色的丝线?” 白璃忧依言看去,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那团光线,整体是银白色的,中间位置确实有一条蓝色的丝线。 “是,中间是蓝色的,一条很细的丝线。” 吕炎听后,了然了,对她说道:“夫人,据我手上的奇门遁甲记载,这个应该就是戎将军三魂七魄,也许是当初在战场上戎将军濒临死亡时,三魂七魄脱离了肉身,这也是戎将军变得痴傻的原因,而它一直跟在戎将军身边,想要回到戎将军的身体内。” 白璃忧大喜过望,便要伸手去抓那光团,却不想它却滋溜一下从指缝间逃走了,“吕叔,抓不到。” 吕炎摇头,叹息道:“这样是自然抓不到的,小姐,桌上有一个琉璃瓶,你将它打开。” 白璃忧依言做了,吕炎继续说道:“放在它面前。” 果然,白璃忧将琉璃瓶放在光团面前,那光团自己缓缓的挪动起来,挪进了瓶子中。 待它完全进入瓶中,吕炎喊道:“将瓶盖盖上!” - 白璃忧就像是捧着宝贝一般的将琉璃瓶抱在怀中,既然找到了大哥的三魂七魄,如果能让它回到大哥身体内,大哥的记忆就会回来,那就太好了。 回到书房,白璃忧才肯将瓶子放下,一边将瓶子锁进柜子中,一边急急问吕炎,“吕叔,可有办法将它放回到大哥身体内?” 吕炎略微点头,道:“书上没有记载,但是我会想办法的,这本是是我师傅留给我的,明天我会回一趟龙虎山,请教我师傅。” “那就有劳了,吕叔。” “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戎将军的,如果能够让戎将军恢复清醒,那以后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白璃忧默默点头,嘴角已经挂上一个欣慰的笑意。 - 夏卿最近也遇到了烦心事——中宫殿的相邀,夏卿本不想去,可楚沐姝三番两次命红玉到兵部来请,夏卿最后没办法只能去了。 楚沐姝现在贵为皇后,又有皇子在手,太后撑腰,可谓是在后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她最近却对夏卿异常的‘关怀’,倒是让夏卿觉得有些居心叵测。 从兵部出来,美玉一路引着他去了懿喜宫,皇上,卿侯与皇后之间的关系,宫中的人都知道,自然没有说什么闲话,就算是这么晚去懿喜宫,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到了懿喜宫,美玉将他请进内殿,楚沐姝已在殿内逗弄二皇子玩儿,一身大红色的皇后常服,比起以前做贵妃时又风光了几分。 “臣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夏卿,我们之间非要这么疏远吗?”楚沐姝抱起孩子来,坐正身子,之后将孩子递给一旁的美玉。 夏卿对她的话不以为然,神色冷漠,坐下后,只顾吃面前准备的糕点,还不忘打趣道:“这糕点不会有毒吧?” 楚沐姝脸色微变,一脸伤心的问道:“在你眼中,我已变得这么不堪?是不是在你眼里,只有那个离开的人,才是最善良的。” 夏卿冷声说道:“至少在我认识的人中,她是真善良的。” 楚沐姝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心中已不愿在他们之间提起那个人来,“以前的事情就别说了。” “既然不说了,那就说说你今日找本侯来所为何事吧。” 笑意重新挂上她的嘴角,“听闻最近有人为卿侯做媒,一是当朝一品宰相过的女儿,二是钱王府的小郡主,不知道卿侯的意思?” 夏卿脸色骤变,最近被说媒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姜西也与他闹,几日都不肯与他同眠了,心里憋着火气了,被她这么一问,自然没好气了,“与皇后有何关系?” 楚沐姝心中有自己的打算,自然也不会害他的,“我自然是关心你,也希望你能够成人之美。” “成人之美?此话怎么说?”夏卿问道。 楚沐姝开门见山说道:“太后已经决定支持我的儿子成为太子,惊鸿恐怕做不了多久东宫了,你与我之间,十几年情谊,我将你当做兄长,如果你支持我的儿子,我会感恩于你,等到他做上太子,你也会从侯爷变为王爷,这是我对你的许诺。” “曹相爷的女儿,心仪你许久了,而且曹相爷是太后这边的人,如果你能娶了曹小姐,也是遂了太后的心意,也是算帮我一个忙。” 夏卿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人左右自己的婚姻,况且他身后除了皇上,还有一个长公主,他那一身傲气,岂容一个女人左右,就算是曾经的最爱,他也不依。 啪! 随着瓷器落地的声音传来,楚沐姝错愕的睁大眼睛看着他,夏卿起身,掸了掸袍上的褶皱,“楚沐姝,你以为与太后联手就能将惊鸿拉下太子之位?太天真了吧,惊鸿可不是其他妃嫔生的,太后与你最好好好掂量一下,皇上在外人面前虽然与惊鸿不亲厚,但也不是你们能随意拿捏的!你虽贵为皇后,但惊鸿确是从小就养在皇上身边的——这是本侯的忠告。” 楚沐姝眼神忽然一沉,脸色已苦得像是吃下了黄莲一般,“你就非要提醒我,我这个皇后当得有多憋屈,她就算是离开了这里,我也依然赢不了她吗?你非要这样来伤害我吗?” 第四百九十六章 挑选一个 之后,慕容谨之命夏卿带兵去北边剿灭那边作乱的倭寇,这仗一打就是两月——等夏卿回来已经是三月了。 三月初,夏卿班师返抵京城,好不容易终于打胜仗,觉得很有面子的慕容谨之龙心大悦,特命皇太子惊鸿和盛子铭等人到郊外迎接,不但赐酒赏筵,还大加封赏,太公分猪肉,人人有份。 自然,夏卿只是如今的他不要说猪肉,给他咬一口慕容谨之的龙肉他都没兴趣,此刻的他只对一个人有兴趣,他的女儿,出征这两月,姜西已为他生下一个女儿。 “你的鼻子跟你哥哥一模一样呢,又高又挺……” 侯府后楼寝室内,临窗的扶手椅上,夏卿抱着女儿仔细研究,修长的手指头徐徐自小娃儿的鼻子上滑下来,一个不小心自投罗网,被小娃儿一口咬住了猎物,卯起来吸得好不起劲。 “还有这张小嘴儿也跟我这个爹一样,大小适中,像你娘,不似爹这般小得可笑,只是……” 他凄然长叹,眸中水光盈然。黯然地又叹了口气,他收回手指头,轻轻摸一下小娃儿的耳垂,白嫩细致,没有一点瑕垢,比珍珠更白,唯有这地方,女儿跟自己的不同,因为自己右耳垂上各有一颗红痣,女儿却连半颗都没有。 “应该给你取什么名字才好?”夏卿俯唇在小娃儿额际上亲了一下,“你是我夏卿的女儿,自然应该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小娃儿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全然感受不到自己爹的伤怀,夏卿的伤愁来自于外界的压力,与姜西的怯弱。 “好好好,爹也会加倍疼爱你……”他忍不住又哽咽了,“全都给你……” “侯爷……”顾不得自己的身分,姜西一路自府前的正堂跑到府后的屋内,还用轻功,虽然她的轻功实在不怎么样,但已经够可怜的丫鬟在后面追得快断气了。 直至进入寝楼,姜西才紧急拉住脚步,楼梯前,管家对她比出噤声的手势,再指指楼上,又比一个抱娃娃的姿势,姜西顿时恍然。 夏卿正在寝室里哄女儿睡觉。 于是她颔首表示会意,再蹑手蹑足爬上楼,俏悄推门进寝室,才一眼她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夏卿的模样并不像是在哄娃娃睡觉,看他与娃娃面对面眼瞪眼,倒像是在研究眼前的生物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她走前两步,随即更疑惑的停下,仔细审视夏卿的表情。 他在伤心吗?为什么? 事实上,这并不是姜西头一次见到他流露出如此伤怀的表情,半个多月来,几乎天天都能看见,只是每一回他都很快察觉到她的注意,那种伤怀的表情立刻像假的一样消失了,总让她以为是错觉。 但此刻,也许是他过于沉浸其中,以至于没有察觉她的到来,而让她清清楚楚的瞧见了他的伤心,他究竟为什么伤心?她揽眉认真思索半晌,蓦而睁大眼,莫非是因为…… 皇家最重子嗣,夏卿身份又尊贵,女儿虽也是他所爱的,但却没有儿子重要吧。 迟疑一下,她俏然上前将柔荑搭上他的肩,瞬间感觉到他剧烈的震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回过眸来看她。 “侯爷,对不起,下回我一定会帮你生个儿子。”静了一下,夏卿终于回过头来了,满脸灿烂的笑容,除了眼眶四周泛着一圈若有似无的淡红之外,顷刻前的伤情丝毫不见,只有困惑。 “为何这么说?”满怀歉意的垂下娇靥,“我知道,你说不在意我生女儿是在安慰我,其实你很希望我生的是儿子,所以你才会这么失望、这么难过。”姜西嗫嚅道,“曾——曾经白妃娘娘对我说过,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想要儿子,何况是皇家……” 儿子?一道尖锐的刺痛蓦然划过夏卿胸口,但他反而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她够单纯,怀疑的是这种他根本不在意的问题,而不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事。 “别瞎腻腻,我难过的是别的事儿,你吃什么心!”他故作轻松的说。 “别的事?”姜西螓首微偏。“是什么?” “我错失了这个小美人来到这个世间的那刻,不甘心啊!”夏卿举高女儿,十分夸张的叹了口气,“只怪我点儿背,让皇上逼去剿灭倭寇,真教人憋闷!” “那又有什么差别?”姜西疑惑地再问,夏卿咧咧嘴儿,“请问你,有哪个娃儿一出生就会咯咯傻笑的?”两眼瞄向正在流口水“咯咯傻笑”的女儿,姜西失笑。 “刚两个月她也差不多都是在睡觉,也没什么特别嘛!” “我一刻也不想错失!”夏卿噘起小嘴儿,一脸哀怨。“这可是我第一个孩子啊!” “那也没办法的!公事重要。” “所以我才觉得烦啊!”夏卿咕哝,“甭说我了,你不是要出门,怎地又回来了?” 一提起这,姜西马上像被砍了尾巴的狗一样虎跳起来惊声大叫,满面惶恐,“我怎么给忘了!”顾不得夏卿还抱着孩子,一把捉住他的手就往外拖人,“快,快到前头正厅去!” “干啥?” “圣旨到!” “圣旨?”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某人被晋封为王爷罢了,说实话,他宁愿不要,因为这么一来,他非得进宫行册封礼不可,然后太后就会“顺便”召他去请安“闲聊”,聊些什么呢?唉,还会有什么,八成是……娶妃呗。 行册封礼这日,夏卿顺道把姜西一起带去向后宫诸位娘娘、郭太后请安,两件麻烦正好一道解决,如此一来,他更不用担心姜西会受到刁难委屈,后宫那些娘娘们,可能是日子太苦闷了,有时候真是挺无聊,麻烦的是,册封礼结束之后,郭郭太后果然召他去请安,而且“闲聊”内容也不出他所料…… “如果你不喜欢两个都要,挑其中一个也行。” “太后……”“曹怡珠温柔乖巧,钱德慧活泼俏皮……” 也许是因为出身卑微,与其他后妃比起来,郭太后格外慈祥亲切,就像一般平常人家的老奶奶,脾气又和善,是个标准的老好人,这也是夏卿十分害怕谒见皇郭太后的原因,对于皇郭太后的要求,要说不,很难,硬说了,好像在欺负老奶奶似的。 “太后——” “曹怡珠会是个好妻子,钱德慧适合你的性子……” “太后……” “来,挑一个吧!” 夏卿头痛得猛掐太阳穴,“太后,曹怡珠是谁,钱德慧又是谁,本侯压根儿不认得!”“胡说!”郭太后失笑,“她们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俯身名门,怎会说你不认得!” “才女?”夏卿满眼茫然。“谁啊?” 郭太后好笑的摇摇头,“你少跟我打哈哈!” “哎,太后——”夏卿惊呼,“本侯暂无封妃的打算。” “这两个可是哀家为你千挑万选的……” “我……” “你的年纪也到了成婚的时候——” 第四百九十六章 谁都不要 “……”夏卿无言。 “她们也不在意一起嫁给你,一个做正妃,一个做侧妃……” “太后——”她们不在意,夏卿在意! “来,快挑一个吧!” “……” “不说话,哀家就帮你决定了哟!”那就不用了! “太后,本侯还下想娶妃!” “这怎么成?”郭太后摇摇头,“你都二十八了,府里连个姬妾都没有,不能再等了!” “那最好,不用等了,请皇上把她们指给其他尚未娶亲的宗室作正妻,这不更好?”夏卿堆出满脸讨好的笑,赶紧把麻烦推到别人那边去,别人是死是活,关他屁事。 “但她们坚持要嫁给你!” “太后,为何她们要我,我就得娶她们?”夏卿有点窝火了。 郭太后窒住,“这……” “总之,眼下我没有兴趣娶妃,求求太后您就别再逼我了吧!” “那——”郭太后叹气,“你至少考虑一下吧!” “好好好,本侯会考虑,行了吧!” 一回到府邸,夏卿马上把姜西拖进寝室里,一等侍女服侍他们更换过衣眼,他即刻把她俩赶出去,关门,回身,把姜西拉到床边坐下,开始严刑审问。 “有人问你许不许我娶妃么?” 姜西眨了眨眼,旋即低下头去扳指头数数,夏卿看得哭笑不得:心惊肉跳。 “你……你没有同意吧?” 姜西没有回答,她还在数,好半晌后,她才抬起脸来比给他看,姜西体贴的为他脱下靴子。 “你累了,要睡会儿吗?” “我是想睡会儿,而且——”夏卿暧昧的抛着媚眼,猛然一把将她捉上床。“你得陪我一起睡!” “不行!”姜西脸红耳赤的挣扎。“现在是大白天。” “那又如何?”夏卿一个翻身,不给她有机会逃开。 “你不是说要替我生个儿子么?若是诚心的,别反抗,嗯?”她当然是诚心的!不过就算她真想反抗也反抗不了,不待她准备好,夏卿就展开全面攻击,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恢复平静,寝室里充满了激情的气息与满足的余韵,还有佣懒的呼吸。 “侯爷。”她枕在他肩窝,手指头无意识地在他胸膛上的刀疤四周画圈圈。 “嗯?” “你不想娶妃吗?” 即将睡着的眸子愕然打开,往下瞄,片刻后,他若有所悟,不觉莞尔。 “不想。” “为什么?” “我只想要你。” 纤指停止画圈圈,藕臂猝然圈住他的腰际,他看不见她的脸,但不知为何,他知道她笑了,而且笑得非常开心,表面上单纯又听话,其实心里也不乐意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倘若他真要娶妃,她绝不会反对,但一定会在心里恼他一辈子,怨他怨到死。 “那以后呢?”脑袋埋在他胸前,她又问。 “一个女人就够‘用’了,”他笑着亲亲她的头发,“我可不想再添一个来自找罪受。” “我又不是尿壶,谁给你用!”姜西又笑又气地捶他一拳。 “你不给我用要给谁用?” “讨厌!”又捶他一拳。“干嘛一定要用‘用’这个字!” “好好好,那我给你用,这总行了吧?” 姜西还是不依,夏卿只好再拿出最有效的一招来消弭她的怒气,亲到她忘了自己是谁,当然,也不记得要生气了。 半晌后—— “侯爷——” “又如何了?”听出她的语气有点奇怪,他纳闷的再度往下瞄,恰好对上她朝上仰的眸子,水汪汪的瞅住他,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把话问出来。 “你明日是不是要进宫跟皇上见面,对不对?” “所以?” “你不能帮帮浓华殿那些奴才?” “不能!”夏卿不假思索的断然否绝,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彩霞已经去了东宫,剩下那些人郭麟也做了安排,但是他们偏要留在浓华殿,这是公然的抗旨。” 姜西哑口无言,黯然垂眸,夏卿扶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 “为何这么想帮他们?其实,他们不愿意去其他宫里当差,赶出去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她轻叹,“白妃娘娘走了,他们的心也死了。” 夏卿摇摇头,神情难得如此严肃,“那群奴才倒是难得的忠心。”姜西呆了半晌。 “我很想娘娘——” 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刚入秋不久,夏卿惊喜的发现他的辛勤耕耘没白费,姜西又怀孕了。 长公主一得知消息,立刻带着自己的大侍女赶过来探望,人一到王府后花园,但见夏卿抱着小娃娃,还有姜西,几位侍女嬷嬷们在树荫下的凉亭喝酸梅汤、吃水果,笑语轻扬,好不悠然,甚至守卫在园门口的侍卫也都挂着微笑在吃葡萄。 看得眼红,长公主半声未吭,一把抢去小娃娃去左亲右也亲,疼爱得舍不得还给主人,索性光明正大的霸占去。 “娘,你也太霸道了!”才眨个眼,怀里的宝贝就不见了,夏卿立即提出严正抗议。 “我更爱可爱的女娃,不找你抢找谁?”长公主理直气壮地驳回去。 夏卿啼笑皆非,“要不改天我们去问问我爹,同意你再找一个不,然后你再生一个?” “滚!” 夏卿往上翻了一下眼。“好吧、好吧,可怜你,借你玩一下好了!”长公主一边熟练地逗得小娃娃开心的咯咯大笑,一边关心的问姜西,“多久了?御医来瞧过了吗?” “两个月——”姜西有点不好意思,“御医说我的情况很好。” “那就好。”长公主放心地吁了口气,“可要小心一点,平日你也别出门,嗯?” “我知道,”姜西点头,“这回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替侯爷生个儿子!” “再来个女儿也可以的!” “不,夫君想要儿子,我非得生个儿子不可!”话声刚落,长公主瞬间变脸,好像翻书似的快,和蔼表情不翼而飞,杀人眼神宛如夺命箭般咻一下射向夏卿,正中额心。 “难不成这混蛋小子一定要你生儿子?”长公主语气更凶狠,好像随时准备张嘴咬人。 不过,夏卿根本没将她的狠态放在眼里,懒洋洋的拔掉额心的夺命箭,不怕狂风、不怕暴雨,保持笑容可掬的翩翩佳公子风范,“当然?,男人嘛,不都想要个儿子——所以你最好都生女儿,如此一来,我才有理由一直把你绑在床上——” 长公主失笑,姜西双颊浮上两抹晕红。 “就像当年,我爹和我娘——”目光拉回来,夏卿对上长公主笑得更暧昧,“生下我,也有借口一直把爹拖到床上去,老说她想再要个女儿,可怜的爹就英年早逝了!” 四周轰然一阵爆笑,长公主又好气又好笑的啐一声,“你这尖嘴巴舌的混蛋小子,早晚有一天本宫把你的嘴给缝起来!” 夏卿哈哈一笑,“娘,儿子错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袖手旁观 秋猎月,慕容谨之便奉皇太后銮驾秋猎去了,夏卿是军机大臣,需要留在京里协助太子监国,不过太子异常努力,他这个老师也是乐得清闲,半个月过去,他都觉得自己快变成一条只会蠕动的懒虫了,唯一的收获是—— “真的不必再喝补药了?”声音在发抖,大眼儿汪汪的瞅定姜西。 “你都没见到你刚出征回来时的样子,现在已恢复我们刚认识时那样圆润,所以,不必再喝了,除非——” 姜西爱不释手地在他粉嫩嫩的脸颊上摸呀摸的,“你自己想喝……” 刚打完仗回京城时,恐是在海边剿灭倭寇时水土不服,回来时体重足足掉了几十斤,精神也十分不好。 “那就不必了!”夏卿惶恐的大叫。“这辈子我连药味都不想再闻到了!” 姜西哈哈大笑,“王爷,你真的跟小孩子一样,那么怕喝药!” 夏卿不悦的噘起嘴儿,“你管我!” “好嘛,不管了!那……”姜西斜眼瞅着他,“王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曹小姐与德惠郡主?她们不是跟你一起玩大的吗?” “谁跟她们一起玩大了?”夏卿没好气的嘀咕,顺势在炕榻上落坐,“我跟她们在一块儿玩过一阵子而已,那时也不过几岁年纪,可也够受的了,她们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为什么?”姜西也跟着坐下,两眼好奇的瞅定他。“她们很任性吗?” “不,他们都很乖着呢,没见过比她们更文静的女孩子,可是——” 夏卿苦着脸叹了好几口气,“她们有个毛病,每回一见到我就揪住我的衣摆不肯放手,我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连上个茅房她也要跟——” 姜西失声爆笑,“不会吧?上茅房她也要跟?” “当时她才四、五岁,我怎么说她都不懂,硬拉开她的手她就嚎啕大哭——”夏卿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比她们更想哭好不好!” 姜西笑歪了嘴,“真……真可怜!” 夏卿更是一脸悲惨。 听她绕著别人问个不停,夏卿终于察觉到异样了,歪着脑袋,他怔愣地注视她片刻,“昨儿你跟娘一块儿进宫见太后,另外又去见谁了?” 姜西下太自在的移开视线,“呃……楚皇后。” 夏卿往上翻了一下眼,又叹气,“所以,是楚沐姝要你来问我这些的?”姜西尴尬的咧嘴傻笑。 “那娘呢,她又说什么?”夏卿再问,姜西笑得更夸张,十分滑稽,夏卿无奈的揉揉太阳穴,“娘要你按照楚沐姝的意思来问我,一来可以完成楚沐姝的意旨,二来可以乘机试探一下我的心意,对不?”姜西垂眸,不敢吭声。 “就知道是楚沐姝搞的鬼!”夏卿喃喃道,舒臂拥她入怀,“你啊,我就爱你这单纯性子,千万别让她们给教坏了啊!” “我想楚皇后也是为我好!”姜西呢喃。 夏卿轻叹,“她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以前的她也许会为别人着想,可想在绝对不会了。” 他起身,赶她上床。“该睡午觉了吧?别累坏了孩子。” “人家又不想睡!”姜西不情愿的爬上床躺下,“好奇怪,上回我成天睡到晚,这回却反而精神得很呢!” 说是这么说啦,躺上床不过一会儿,还不是照样很快就找周公嗑牙去了。 “呃,我也睡一下好了。”看她睡得那么香甜,夏卿忍不住也想上床去‘陪陪’她,至于怎么陪,当然是随他的意思。 可是—— 喀喀喀,门上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夏卿恨恨地收回欲待上床的身子,怕吵醒姜西,只好亲自去开门问话。 “什么事?”两个时辰后,夏卿回到府邸,正打算推门进寝室,门却先自动打开来,里面的人乍见门外也有人,吓得抽了口气,旋又捉住他问话。 “王爷,我们要出远门?”姜西满是困惑。 “上哪儿?”夏卿泰然自若地俯唇亲她一下,再推她进去。 “听说华芝生了个儿子,你不想去看看么?” “咦?公主生了?儿子?”姜西又惊又喜的瞠圆了眼。 “天哪、天哪,这不是太好了吗?” “是啊,我就知道你会开心,”他在床沿坐下,顺手把她放在大腿上,轻轻抚挲她的肚子。 “所以才想说带你去瞧瞧她,瞧瞧孩子,也探望韩良,你不想去么?” “当然想!”姜西重重道。 “那就甭再多问了,准备着就是。” “那带孩子一块儿去吗?” “不,娘说路途太远,让她跟去太辛苦。”夏卿哼了哼,“说穿了,是她想自个儿霸占孙女!” 姜西偷笑了一下,“说得是,到君国的路程确实远。” 夜已经很深了。 从浓浓的夜色看,这里似乎是一片城池。 灯都熄了,从仅剩的偶尔闪动的点点灯光看来,这一片城池里,似乎都是宏伟高大的建筑,一栋栋都是殿宇,这里正是深宫大内,突然,有三条黑影轻捷得像三缕轻烟,从一栋宫殿的琉璃瓦面上,落在宫殿下的暗隅。 三条黑影在暗隅里待了一下,然后,又轻捷地像烟般飘闪出去…… “来人啊!有刺客!” 呼喊声响起的同时,附近几处暗隅里也窜起几条人影,直扑向三条黑影。 “该死的走狗!” 刹那间,百多条人影围拢过来,三条黑影被团团围在中间。 “大胆刺客,还不束手就缚!” 三条黑影中间的中年俊秀书生,左右两旁的虬髯老者和身躯魁伟的红脸老者一派悠闲的扫视四周的禁卫军。 虬髯老者微微一笑。“你认为他们挡得住我们吗?” 红脸老者轻蔑地冷哼一声,“再多几百个或许可以吧!” “那我们最好在那几百个还未到之前,先一步将狗皇帝的头取走吧!”中年俊秀书生淡淡地瞄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御书房。“我们直接杀过去!” “大胆刺客,难道还……啊!他们往御书房去了,快!快挡住他们!” 三条人影像箭般往御书房飞射而去,沿路上,飞扑向前阻止的禁卫军皆在惨呼声中,随着血雨四洒倒跌回去,眨眼之间,三个刺客便来到御书房门前。 慕容谨之并未躲起来或逃开去,反而仗着剑傲立在御书房前,他的态度冷静严肃,周身隐隐散发出一股慑人之威,颇有一代帝王的气概。 眼见刺客已经杀到面前来了,一旁的禁卫军统领急道:“皇上,请移驾……” “不用!”慕容谨之静静地说。“朕要看看他们如何拿朕的脑袋!” “皇上……” “狗皇帝,把你的脑袋给我!” 三条迅捷的人影飞快地凌空扑向慕容谨之,六道威猛不可挡的罡风猛击过来! 禁卫军统领见状不禁大喝:“别让刺客伤了皇上!” 周围的禁卫军十数人正要扬掌迎击,蓦地里一声朗喝划空传到,“挡不得,速退!” 一条白影挟带着一道光华飞射而至,怒龙一般地蜷向那三个刺客,只听得几声惊疑声,人影飞快的闪动,刺客的身形已旋身倒飞出一丈外。 那三个刺客俱以惊诧的眼光投射在挺立到慕容谨之身前的俊逸年轻人。 一落地,盛子铭便连连埋怨道:“皇上,您这算什么?看热闹还是逞强?我要是晚一点到,不就……” 慕容谨之咧嘴一笑。“可是你没有晚到啊!” “皇上,您……”盛子铭大叹一声,“您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不要!”慕容谨之一口回绝。“朕从没见过江湖人物动手过招,朕要亲自瞧瞧。” 盛子铭气得连连翻白眼。“皇上,您比我家娘子还要不可理喻!” 第四百九十九章 盛统领负伤 “过奖!”慕容谨之满不在乎地将剑交给禁军统领,然后,悠然地背起手准备看“风景”。 盛子铭欲言又止地又叹了一大声,“郭麟,护着皇上。” 郭麟恭身,“是,盛统领。” 盛子铭无奈的摇摇头,这才慢慢转身面向三个刺客。 他凝目仔细瞧去,不禁暗暗皱眉,这三个各仗一方的帮派首脑,怎么会全凑到一块儿了?如果两个人,他还应付得过去,这要是他们三个一起上…… “原来是洪门三大长老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盛子铭潇洒地仗剑拱拱手,“不知三位到此有何贵事,有否小弟帮得上忙之处?” 三人互觑一眼,其中一人正想开口,一旁看热闹的慕容谨之却先出了声,“盛子铭,你不是朕的人吗?什么时候又变成他们的小弟了?还有,他们要朕的脑袋,你难道也要帮他们拿朕的脑袋吗?”盛子铭啼笑皆非地连连叹气。 “皇上,您要看热闹就看热闹,少来多嘴行不行?”慕容谨之闷哼了一声,“普天之下,就你一个敢叫朕别多嘴!” “皇上,信不信我先把您‘请’进去再说。”盛子铭没功夫再多处理扯他后脚的皇上。 “信,怎么不信,”慕容谨之喃喃道:“这年头皇帝不好做!到处有人要你的脑袋不说,也没人肯听你的话了,还得有雅量接受人家的威胁……” 盛子铭气得跺脚。“皇上!” “好、好,朕闭嘴、朕闭嘴。”慕容谨之咕浓道:“朕连抱怨两句都不成。”盛子铭又摇头又叹气,真不知道该拿这个爱罗唆的皇上怎么办才好。 那大长老微微蹙眉,“我听闻内宫中里有一位文武双绝的盛统领,就是你吗?” 盛子铭定神尔雅一笑,淡淡地说:“不敢,传言难免夸大渲染,我不敢承认文武双绝,仅只会一点防身之术,长得尚可见人罢了。” 大长老深深凝注一眼,点头道:“你很谦虚,没想到宫中也有你这么出色的人物,真是可惜了。”盛子铭不在意地微晒,“我也替三位可惜,三位不在自己的地盘上称王道霸,却跑到这儿来自找霉气,敢问各位所为何来?” 大长老瞄了一眼慕容谨之。“你认为呢?” “为何是现在?”盛子铭不解。 大长老面无表情“为何不能是现在?” 盛子铭倏然一笑。“寻仇,对吗?” 大长老面色微微一变,没有说话。 “因为宫门被朝廷清缴,你们是漏网之鱼,所以趁机来报仇,对吗?”盛子铭说中他们的痛脚。 这三人神情阴沉,依然不出声。 “其实,你们这么做也挽回不了什么——”盛子铭说道:“你们还是走吧!趁现在还能全身而退时,赶快离开吧!” 三人眸中异采一闪,神情看来万分奇诡。“你为什么要放我们走?我们是大逆不道的刺客,不是应该抓起来严刑拷问,最后再斩首示众吗?”盛子铭挑挑眉。 “你应该不是故作大方,而是……”大长老冷笑,“你没有把握同时对付我们三个人,所以才用话激我们快快离开,我没说错吧?” 盛子铭居然点头承认,“没错。不过,没把握并不代表不可能,你们可千万别想歪了。” “我们没有想歪——”大长老对两旁的两人使了一个眼色,“我们只是不想空手而归。” 话声还未落,人影飞闪,寒芒飞卷,金光倏亮,劲风排山,同时袭向盛子铭。 盛子铭冷冷一哼,右臂长剑一圈突然外弹,锵锵两声挡去其中两人的七环金刀,左掌同时一挥,五指如钩,掌心猛然一吐,迎向另外一人的双掌。 砰然巨响,盛子铭身形一阵摇晃,三人却是登、登、登,连退三大步。 而此刻,慕容谨之并未有动手的意愿。 一时间,只见四条人影交错,迅捷如电,快得令人目不暇给。 周围那些禁卫军,各个屏息凝神,不敢喘一口大气,其实,他们几乎连呼吸也忘了,慕容谨之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冷汗淋漓,他现在才知道,江湖中人飞身来去的功夫到底有多厉害,不知过了多久,人影飞动间突然传出叫声。 “走狗,不相信凭我们三个还收拾不了你!两位,为了洪门,咱们拼了!”三条人影蓦地飞出,倏地又翻身倒回,一刀一剑加上双掌,联袂扑向盛子铭,声势极为凌厉! 盛子铭双目暴射威棱,大喝一声,右臂暴伸,寒芒电闪,一振腕,剑花朵朵,分袭三人前胸,其势如电,且隐隐有风雷之声。 人影倏触,刀剑飞旋,剑花电闪,寒芒暴涨,奇光耀眼,一阵金铁交呜声夹带着几声闷哼,过后……一切静止,地上,七环金刀断成两截,还有一截断臂! 一人前襟破裂,胸口上被剑芒扫及,血痕仅只一道,却是鲜血狂流外溢,再差一丝便要胸腹破裂,肚肠外流,毙命倒地,一人右臂齐肘断去,脸色青灰,全身簌簌直抖,一人伤势最轻,一道血口由肩直划至肘,鲜血已然红透了袖子。 至于盛子铭,他右手长剑垂地,左手紧捂着左胸腹处,软剑透体而过垂落在他的前胸后背,鲜血怵目惊心地渲染在白衫上。 一刹那的错愕之后,慕容谨之嘎然惊醒,忙快步上前扶住盛子铭。 “盛子铭,你……” 盛子铭脸色苍白,硬挤出一丝微笑。“小、小伤,不……要紧。” 慕容谨之道:“小伤,这叫小伤?你不……”话声中,其中受伤轻者两手各挟扶一人倏然飞上宫殿顶,禁军统领海德正想带人追上去。 “别、追……”盛子铭声音虚弱的喘息着,“他、们……打……不……过……” “盛子铭……来人啊!宣太医!宣太医!……” 踉踉跄跄冲进御书房,季琳琅被门槛绊了一跤,她一声未吭,爬起来再跑,穿过阁廊,跑过翠园,带路的宫女远远的被抛在后面。 她一头撞进寝殿里,慕容谨之正坐在床边凳子上,三位太医恭立在一旁,季琳琅什么也顾不得了,冲上前就抓着慕容谨之的手臂。“怎么样了,皇上,他怎么样了?” 她两手抓着慕容谨之,双眼则死盯着床上昏睡的盛子铭,他上身裸露,胸腹间缠着洁白厚实的绷带,上面微有几丝血迹渗透出来,他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也是灰白的。 季琳琅抖着唇,“皇上,他……他到底……怎么……样了?”她硬咽着语不成句。 慕容谨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他伤得不轻,但不会有事的。”他站起来,让季琳琅坐在他原先坐的凳子上。 “太医说,只要好好休养上一两个月,他就会痊愈了。” “可……可是,他看起来好……好苍白,连……连嘴唇都……都是白的……”慕容谨之看向太医,靠床边的太医忙恭身解释。 “回盛夫人,盛统领是因失血过多才会看起来那么苍白,卑职自会在药方中多开几味补血的药材,让盛统领补身子的。” 泪痕狼藉的小脸蛋儿对着太医。“真……真的会……会没事?” “回夫人的话,会没事的,只是要休养上一段时日而已。” “你……你保证?”季琳琅可怜兮兮的瞅着太医。 太医不禁微微一笑。“回夫人,卑职保证。” “好了,你们下去开药方子吧!”慕容谨之说:“记得每天来两次,不可间断。” “是,皇上。”三位太医应声退出。 慕容谨之微俯身,“琳琅啊,你就暂时在这儿住下,好方便照料盛子铭,朕会多派几个宫女、太监供你使唤。” 季琳琅擦擦眼泪。“谢皇上。” 第五百章 再给我一次机会 盛子铭受伤,作为皇后的楚沐姝也来了,不过众人也不意外帝君对于皇后的冷漠,大家也都知道从皇后怀孕起到生下二皇子到今日,帝君都未踏足过皇后寝殿。 “子铭没问题吧?” “有郭麟和侍女照应着,应该不会有事的。”慕容谨之冷冷回覆。 “那就好。”楚沐姝点点头。“需要臣妾再派些人手过来吗?” “不用了,人手够了,你掌管后宫,也累了,这里有郭麟,你回去休息吧。” “谢皇上。” “子铭是为了朕才会受这么重的伤,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救朕了。”慕容谨之心情低落的道。 “这是他的责任,皇上。”这时,季琳琅起身严肃地说:“子铭总跟我说,他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不顾皇上,因为皇上是他的主子,更是他的哥哥,他忠于他的主子,更敬爱他的哥哥。”慕容谨之眼眶湿润,欣慰地微笑点头。 “朕知道,朕一直都知道他是最忠诚的。其实,朕一直没把他当臣子看,朕只当他是朕的弟弟,很多人都认为他在朕的面前很无礼,可是,兄弟间本来就应该是那么随和的,所以,朕特别喜欢跟他,夏卿,星河在一起,因为他们让朕享有正常的亲情,让朕感到朕不是孤独的。” 慕容谨之不禁感叹,“老实说,”慕容谨之叹息,“刚才,朕还真怕失去他呢!” “皇上,子铭永远是您的弟弟,这是绝对改变不了的事实。”季琳琅真心的向慕容谨之保证。 “对!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慕容谨之喃喃道:“只要我们是兄弟,朕就不会失去他。” 季琳琅露齿而笑。“对!皇上,您永远不会失去他的。” 慕容谨之满意地颔首,“好,那琳琅,你就在这儿待着,我得去太后那儿去了,太后也急着想知道子铭的情况!” 于是,慕容谨之也离去了。 偌大的寝殿里,就只剩下在床上昏睡的子铭,和守在床边痴痴凝视着夫君的季琳琅,以及被彻底无视的楚沐姝。 季琳琅觉得自己的心好痛,突然,她想起在有一年,他们一行人陪同皇上与白妃娘娘前往会山时,有一回子铭到山下去选购书籍,她闲来无事便与白娘娘和华芝公主在茶肆里东南西北的闲磕牙。 聊著聊着,那时还未与韩良成婚的华芝公主突然口吐惊人之语。 “真希望我也能有一个像子铭那样爱你的人来爱我。”她的脸上写满憧憬。 “爱我?”季琳琅迷惘地喃喃问道:“子铭爱我?” “是啊!虽然子铭没说,但是,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那根本是明摆着的事实嘛!”华芝公主理所当然地说,随即又惊叫:“不会吧!琳琅?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季琳琅尴尬地笑了笑。“呃!我……我……” 华芝公主拍额唉叹。“天哪!你还真是迟钝!” “别这样嘛!华芝,琳琅毕竟老实,怎么懂得如何去观察人的外在表现是代表何种心思呢?” 白璃忧抚慰地拍拍季琳琅的手,“没关系,现下我们告诉了你,你就会知道如何去回报子铭对您的宠爱了。” 季琳琅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拉拉白璃忧的衣袖。 “娘娘,什么是……呃!爱啊?”就像是在观看进贡来的珍禽异兽般,白璃忧和华芝直勾勾地瞪着季琳琅。 季琳琅不知所揩地又垂下脑袋,下巴都贴上了胸~部,良久之后,白璃忧、华芝同时吁了一口气。 “好吧!既然琳琅不懂,那就让我们来提醒一下好了。”白璃忧无奈地说。 华芝颇感有趣地笑了笑,“爱啊~首先,你会很喜欢和他在一起,随时随地想和他在一起,要是两人分开稍微久一点,你就会好想好想他。” 白璃忧接着说:“如果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会吃醋,会难受,会想哭,会觉得天地就要崩溃了似的。” “你愿意为他做一切事,只为博得他的欢欣与笑容;你愿意为他牺牲一切,只要他快乐;你愿意为他死,只要他能活。” “看到他伤心,你会难过,恨不得那些伤心事是发生在你身上;看到他有了病痛,你会心疼。希望能代替他痛苦。” “最重要的是,”华芝神情严肃而认真的说,“当你感到你的生命是为他而活,如果失去了他,你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时,琳琅,那就是你爱上子铭了。” 而此刻,她好心疼! 她真的好心疼! 真希望受伤的是她,就算她会死也不打紧,只要他活得好好的,不必承受伤痛,不必挨受苦楚,就算她会死也不打紧,可是,如果他死了……那她还独活着干什么?她是在害怕面对未来守寡的日子吗?季琳琅自问。 不!她是无法面对没有他的日子!如果他死了,她宁愿追随他而去,只要魂魄能和他相依偎,即使下地狱也若天堂! 对,她只想和他在一起……轻轻的,季琳琅握住子铭的手。 “我爱你,子铭,我好爱好爱你。”她呢喃着,床上的子铭睫毛一阵轻颤,灰白的双唇轻启,“我也爱你,小宝贝。” 西窗花香满全室,北墙下牙床玉钩,床边的紫檀木茶几上放着一个药碗,还直冒烟儿,盖着丝被,只露出上半身,半躺半坐地靠在叠得高高的枕头上,戎兰亭张嘴让白璃忧喂进最后一汤匙燕窝粥。 白璃忧拿着手绢儿轻轻擦拭戎兰亭的嘴角,“还要多吃点儿吗?” 她关心的问,戎兰亭轻吁一声。“够了。” 将瓷碗搁在茶几上,白璃忧端起药碗吹着气,戎兰亭静静的注视着她认真吹气的模样,片刻后,白璃忧拿唇去轻触了触药汤,感到温度刚好,这才把药碗端给戎兰亭。 戎兰亭端过来一口喝干,白璃忧接过空碗放在茶几上,再一次用手绢儿轻拭戎兰亭的嘴角,戎兰亭抓住她的手,赖皮的要求。 “我失去记忆之前,一定很爱你吧。”晚霞立刻爬上白璃忧的双颊,“大哥……是我辜负了你。” 戎兰亭双手捧着白璃忧的小脸蛋儿。 “我应该不会后悔为你做的。”喜悦与羞赧将白璃忧的脸染成了一块大红布。 “我后悔了,戎兰亭,我好后悔为什么没有牵住你的手。” 感受着刻骨铭心的馨香与甜蜜,就算是愚钝的戎兰亭也循着本能俯下头去密密的吻,语声低沉。 第五百零一章 越来越近 “天有白云,水有浮萍,莫做白云,不效浮萍,在地连双枝,在天为比翼。”良久,之后,戎兰亭抬起头,深情无限的注视白璃忧。 而白璃忧却低垂眼帘,呼吸急促,心儿狂跳着,白嫩的面颊娇红得好似五月的榴火,她是那么的羞涩,那么的炽热,却又那么的深情如水。 戎兰亭低谓,“待我好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无论出现任何人,任何意外,我都不会在放过你。”她的头霎时垂落至胸前,仿佛再也抬不起来了。 戎兰亭轻笑,“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把自己搞得都快烧起来似的?”白璃忧无言,只是摇摇头。 “告诉我。”戎兰亭不断哄劝。 白璃忧依然摇头,过了许久,才听她嗫嚅地说了两个字,“兰亭。” 他微微一愣,“我?”戎兰亭倏然失笑。 白璃忧抬首薄嗔道:“大哥说的,我已当真。” 戎兰亭笑得更快意了,“当真就好。” 看着她那欲语还休,娇俏无邪的天真模样,实在令他又怜又爱,戎兰亭不自觉的忘了自己的伤痛,伸臂揽过,白璃忧不敢挣扎,深怕碰痛了他的伤口,只能用流露着焦急又担心的双眸望着他。 “不要,兰亭,你的伤……” “你不要动就没事——”他轻轻的摩挲着她,在两人面颊与面颊之间,有一股足以融化一切的动力在交流着,戎兰亭喃喃道:“我只想要抱一抱你,和你在一块儿,在这里见到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像认识了你很久,久到刻苦铭心。” 轻喂一声,白璃忧偎在他怀里呢喃道:“我就在这儿,你要就拿去吧!统统都是你的,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你要就拿去吧!” “当然是我的,你也只能是我的——” 戎兰亭贴着她的唇边低喃,“我不许旁人觊觎你去,你的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这样才公平,因为我虽然现在傻了,可心早就给你了。” 在这迷蒙如梦的气氛里,四~片~嘴~唇又紧紧的合在一起了…… 秋猎之后,慕容谨之亲征南方小国纳落,一月有余,后班师回朝途中,暂于距离江南落城外八十里的千叶南江军营驻扎,此举搞得落城内人心惶惶。 距离落城五十里的另一外城池,昔日繁华的城内街景,已变为一片人间炼狱—— 炮轰隆隆、弹如雨下,满天烟硝火雾中,墙倒城塌,弦振矢飞,利箭如蝗,响响弩声震耳里,尸横遍野,世人皆道:战争最残忍,的确,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轻松的,也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不流血的,更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不伤人命的,可是没有任何一场战争能如同此刻这场战争那般教人惊惧、使人恐怖,令人思心。 你道原因为何? 不,并非因千军万马奔腾之势太过惊人,也非因厮杀对仗场面太过浩大,更非因死伤人数过于庞巨,而是因为敌方阵亡士兵死状太残酷! “即使他是皇帝,我是臣子,我还是忍不住要说……”统帅在战场最前线的抚远大将军应星河直著眼喃喃道,“帝君真是变态!”但应星河也明白,帝君为何变得如此残忍,不过是因为那个早已离开的女人。 “末将深有同感!”一旁的副将嘿著脸附议,纵然是置身在黑压压偌大一片杀戮战场中,掺杂在千万短衣窄袖紧身袄裤的士兵们之间,那条晃掠如电的身形仍是十分显眼,宛如行云流水般的闪挪飞掠是那样洒逸优雅,凌捷如风的飞刺横劈更是威猛无匹,几乎令人禁不住要脱口赞叹他那近乎完美的身手,可只要两眼往他身旁周遭稍微转上那么一圈,没有多少人能不呕出来的,是他身旁的死人死状太凄惨?不,是他身旁的活人活状太可怖! 在他剑下,绝没有死人,至少没有当场毙命的死人,而且,他通常一人仅只“赏赐”一剑,若逃得脱,算你运气好,也不必担心他追在你後头缠著要再奉送你另一剑,可若是逃不掉,这一剑必定使你誓言下辈子宁愿作鸡作猪让人一刀宰去吃了,也好过这样半死不活的。 因为这一剑,必然是拦腰一斩,由于人主要的命门都在上半身,故而被腰斩的人通常还会神志清醒,过好一段时间之後才会断气,所以,在他四周便“爬”满了半截活人,而且,既然神志清醒,就免不了痛楚与恐惧,于是,只见一张张凄厉的面孔,五官全因过度的痛苦而扭曲得易了位,恐惧的双眼中溢满死亡阴影,自枯萎又乾裂的双唇中吐出的是一声声令人不忍听闻的惨嚎。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死亡。 “谁来帮帮我啊!” “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半截半截的身子有的犹不死心地抓住自己的下半身抵住上半身,这种光景看起来说有多令人惊怖,就有多令人惊怖。 而造成这宛如修罗地狱般景象的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停下来恣意“欣赏”一下自己所制造出来的成果,唇畔是冷冽邪恶的微笑,双眸闪烁著狂野残忍的血色光芒,神情更是狠毒寡绝,看得出来他很满意眼前所展现出来的活地狱,更享受这一幕幕惨绝人寰的凄厉景象。 “真后悔让他跟来。”见他转个身又自去制造一截截活人,应星河不禁叹著气说。 “请帝君绕道去君国看望华芝公主如何?”副将赶紧提供建议。 “韩良早就尝过他的滋味儿了——”应星河苦笑,“所以,还是想想其他人吧!” “一游江南如何?” “游江南?嗯……”应星河抚著下巴沉吟,“这倒是可以,只不过要用什么藉口将这位爷请走?” 副将咽了口唾沫,盯着前方某截不长眼的上半身,竟然不知死活地攀上某人大腿哭嚎求救,而某人却仅是俯眸冷眼瞧着,既不踢开,也不觉得厌恶恶心,反倒像是看得很有趣似的。 “就说江南的行宫已经修好,请帝君入住。” “可是被发现,我们会死的很惨……” 应星河同样盯着某人笑吟吟地徐徐蹲下身,见帝君冷冰冰的一张脸,漠然看着地上敌军的尸体,应星河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差一点点就吐出来了,“就这样吧!” 这还叫打仗?这根本是完虐!战争仍然持续著,那条宛如皎龙般的身形依旧四处游走飞旋,只要他经过之处,便是到处攀爬惨嚎…… 第五百零二章 何时成婚 别业府后方有一大片山石围起的竹林,那是整座府邸最安静的所在,竹园,也就是戎兰亭的居处,便是静养之地,竹园里惟一半封闭的小天地,一座纯由白色的宣石叠成,望去俨如雪山的冬山是斋里最显眼的特征,还有竹园里四斋皆有的竹,三竿两竿、一丛几丛,与梅林构成的曲径通幽景致,与水仙和宣石的巧妙搭配,形成一副景秀幽深的情调。 在全为紫檀木家具的卧室里,架子床上坐靠着的戎兰亭憔悴削瘦、形容枯槁,虽是满脸病容却仍是掩不住尔雅俊逸的五官,斜耸的眉如剑,双眼大而智慧深蕴,鼻梁端秀而挺直,嘴唇厚薄适度,他的整个外型都散发着一种无形的脱尘超俗气息。 而白璃忧与他之间的婚约,已经提上了日程,白璃忧这半年为戎兰亭苦心寻找治疗之法,自己俨然已成一位合格的大夫。 戎兰亭颤抖不已的手去掀开药盒子,本能地白璃忧转头去看,仅只一眼,白璃忧便看清了戎兰亭的动作,那弱濒死的灰白脸色和紫得诡异的双唇,她立时伸手搭上他的腕脉,只一忽尔,她的眉头便紧紧皱起来。 “你身上的外伤虽然痊愈了,可内伤却为何有了越来越重的迹象。”白璃忧喃喃道。 “……”戎兰亭喘息着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别说话了!”白璃忧吩咐,随即站起来,然后开始四处找着东西,“咦,以前姜西送我那个药箱子呢?春梅到底拿进来没有?放哪儿去了……啊,怎么给塞在这儿!” 她在亮格柜前找到她的东西,仔细察看数个小箱子上的记号,然后挑出其中一个拿到八仙桌上打开,从里面的瓶瓶罐罐中拿起最大的那一瓶,倒出一颗淡淡紫色犹豫龙眼般大小的药丸。 白璃忧递给他,“赶快吃下去。”戎兰亭狐疑地看着药丸。 白璃忧翻了翻眼,“就算这个是毒药,对你内伤已如此的你来说也没什么两样了,不是吗?横竖都是那个字了!” 戎兰亭傻傻的苦笑一下,抖着手接过去塞进嘴里,看着他嚼了嚼吞进去,白璃忧又爬上床从他后面往前推,“大哥,坐前头一点,让些位置给我。”有了足够的位置,她便盘膝坐好,双掌抵在他背后。 “还好以前你教过我一些功夫,还度过些内力给我,我现在运功让药效快一些散开,顺便帮你活络一下血气。”戎兰亭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但是他决定由着她来,因为从她掌心中传来的热流,不知怎么地,就是让他的胸口舒畅了些,白璃忧收回双掌,依旧阖着眼让内力运行一周天后才睁眼爬到他前面。 “对嘛,现在脸色可不好看多了。”白璃忧满意地说道,戎兰亭满脸惊诧地捂着不再气闷的胸口,“你……你怎么能……” 他几乎有点不能习惯正常的呼吸了,白璃忧没答腔,迳自下床继续翻找药箱。 “我的病——能治好我的病吗?”戎兰亭满怀希望的问。 “吕叔说过,只能君国的梅花针能够完全根治……” 白璃忧瞟他一眼,“不去君国,我想就算华陀再世也无法帮你。”极度失望地垮下了脸,戎兰亭颓然呆坐。 白璃忧拿着另一瓶药,拉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有趣地打量那张沮丧的脸孔。 “怎么脸拉得这么长啊?放心吧,很快我们就会启程去君国了——”白璃忧甜甜一笑。 “现在虽然还不能帮你根治,却也还是能舒缓病情,减轻症状啊,要是好好调理,虽说不能像施了梅花针后像一般人一样活蹦乱跳的,也能过一些平静的正常生活。” 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孔再度燃起希冀的光芒,把手上的药瓶递给他,白璃忧交代着,“这是力丹,记得每天清晨起床立刻服一颗,但这只是能尽量抑止病情的发作,要改善病情、防止恶化,还得另外每日煎药按时服下,还有……” 她沉思了会儿,“大哥,我那里有一套吕叔给的心法,专修内力的,你每日勤加练习,只要运息贯通任,督二脉的小周天即可,等到你能内气贯通奇经八脉,周流全身,这便是达到大周天心法要领了。” 白璃忧抬眼一笑,“大哥,到那时,只要不太勉强自己,你大概什么事都做得了!” 戎兰亭极想信又不太敢信地盯着她,一张脸又皱眉又兴奋的怪异至极。 瞧着他的表情,白璃忧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大哥,你弄出这么副德行逼我笑的吧?告诉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要想调理到我说的境界,可得花上一段时阅才行的!” “需要多久吗?” 戎兰亭淡淡地说:“十年?” “噗哧!”白璃忧又失笑,“十年?太夸张了吧?半年就够了,如果大哥你乖乖听话,完全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快一点的话……嗯……两三月吧,加上去君国的时间,半年时间你就能正常的生活了,当然,还是有些忌讳的事儿要避着点儿,我说过,我只能改善而不能根治你的病。” 戎兰亭没有出声,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望着白璃忧找着砚墨毛笔在桌上摆着,戎兰亭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他轻咳两声,苍白的双颊浮起两抹淡红,“我们……何时完婚?” 从侧面看过去,白璃忧的耳根、颈子全红了,白璃忧兀自低头磨着墨,低声咕哝了一句,“等从君国回来后。” 戎兰亭满意又有点讶异地笑了,可这又不是那种无法呼吸的喘不过气来,而是欣喜、希望和……心动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搅奔腾威胁着要满溢出来,凝视着她年轻姣好的侧面,她真的好美,戎兰亭心想,“我还有家人吗?”他也是听闻普通人家成婚,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炙甘草三钱,大枣三粒……喔?喔,大哥,你还有家人,等从君国回来,我们绕到去见见他们……” 白璃忧漫不经心地回答,“麦门冬四……不,五钱,阿胶两钱……”她边念边振笔写下。 “好。”戎兰亭微笑着说。 “大哥……”她咬着毛笔杆尾端思索,“以后你叫我青蕊吧,我也不叫你大哥了,我直呼你名字,如何?” “甚好。” 戎兰亭目光从她脸上放在那些纸上的字上,“明儿个又要带春梅去药铺子给我抓药了吗……” “毋需舍近求违。”白璃忧摇头道,“这座别业中,就有药库,不然我也不会搬到这边来,药库中的药材怕是比之前府里所有的药铺子加起来还齐全。” 戎兰亭意外地扬了扬眉,“药库?” 旋即又恍然道:“是哦,家中有我这么个药罐子,不备个药库怎么成?” 第五百零三章 全是为了你 “才不是呢!”白璃忧啼笑皆非地否认。 “四海商行也经营药材的批发生意,那是……” 这时,春梅抢话道:“要不是为了戎公子,我家夫人也不会高价买下这所宅子,追根究底就是因为戎公子你!” 吹干了药单子,白璃忧又回到床前凳子上坐着,也没在意春梅说的话。 “兰亭,我想……”她沉吟着,“我想在你的身子还未稳定以前,暂时不要出去,可以吗?” 戎兰亭讶异地凝住她那双清澈了悟一切的眼眸良久,“听你的便是。” - 夏卿私自离京的事情,已被郭太后会知道,但夏卿对外说是出外游历,可行踪不明,楚沐姝作为太后一边的人,一没将夏卿收入旗下,还被一顿威胁,二是夏卿出京这么大的事,作为皇后的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皇城内,懿喜宫是皇后的正宫,除了皇帝与太监之外,其他男人不得随意出入。 然而此刻,一个成熟男人却未经传唤及允许便擅闯入西暖阁里,可一向尊贵高傲的皇后不但一声不敢吭,还白着脸畏惧地觑着那个一看就知来意不善的男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沐姝。” “夏……夏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蒙着面的夏卿冷冷地盯住那个阴狠的女人,“我想你该知道了,我与姜西之间的关系。” “是,本宫……知道。” “好,那么,现在我要郑重的警告你——”夏卿的声音越加冰冷严酷了,“过去你是如何嫉妒迫害皇上真心所爱的女人,那都是你和皇上之间的家务事,我管不着,但如今姜西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包括你与太后,明白了吗?” “是,本宫明白了。”楚沐姝怯怯地道,“可你为何不与她成亲。” 冷眼睨视楚沐姝片刻,夏卿又说:“这与你无关,未来,无论姜西受到任何伤害,即使不是你指使的,我也会将它归咎于你,懂吗?” 楚沐姝脸色一变,“夏卿,既然不关本宫的事,怎能……” “住口!”夏卿怒喝。 “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以为我不了解吗?你以为你的阴险狠毒都没人知道吗?告诉你,皇上早就想废了你了,但是为了整个大局情势,也为了朝政安稳,而且你与太后所笼络的那些大臣们也会反对,所以皇上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本王能,本王可以一剑砍了你,没人阻止得了我,也没人敢说半句话,所以,你好自为之吧!楚沐姝,否则,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了。” 楚沐姝的脸都绿了,“本……本宫……本宫……” “不要在我面前本宫本宫的——”夏卿冷漠地嘲讽道:“只要本王与你撕起来,不要说你的靠山太会,即使连皇上想要保你,也不可能,你以为你这个皇后之位真能够稳坐不下吗?” 楚沐姝大吃一惊,“是,我不敢,我不敢!”她惶恐道,“夏卿,我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来对我说出这番话。” 夏卿冷然地哼了哼,“你我之间情尽,你不敢最好,总之,你以后行事最好收敛一点,别太过分了!” “是,臣妾明白了。”连一丁点反抗念头都不敢有,楚沐姝只敢低头称是。 她曾收买宫中女官,在白璃忧离开后,陷害过姜西,但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却不想夏卿却一直记在心中,今夜甚至不远千里赶回来警告她。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在暖暖的阳春三月,他们竟然跑到云国去了,离关外更远,然后,在云国郊外,姜西初展身手,小小露了一下她的武功,这些武功都是平日里夏卿教的,但现在他们碰上了出门在外最常见的危险状况——拦路抢劫。“别担心、别担心,这种小毛贼,三两下就清洁溜溜了,连长剑都用不上!” 夏卿笑嘻嘻地偏腿下马,看上去兴奋得很,好像歇业许久的店家,摩拳擦掌地准备好好来场百年一次开张大活动,好极了,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恰好让她舒展一下筋骨。 “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闭上眼,不用觉得丢脸,,自然不习惯这种事,所以尽管闭上眼没关系,等我解决他们之后再通知你。”姜西没有想到,过去夏卿碰上这种事时,他又是怎么解决的。 自然,姜西没有闭上眼,端坐马鞍上,既不害怕也不惊慌,平静地看着夏卿三两下解决那五个不入流的劫匪,然后得意洋洋地跳回马上继续前行,连他的马也好像很得意,奔跑的速度比之前加快了许多。 “王爷果然家学深厚,那几个劫匪全然不是王爷的对手。” “那当然,本王可是下过狠功夫苦练过的!”夏卿骄傲地昂起下巴。 “但是王爷并没有彻底解决他们。”姜西细声“提醒”他。 “不用、不用,那种人济不了啥事,”夏卿不在意地挥挥手。“稍微教训他们一下就可以了!” “那是对王爷而言,可是对那些身无武功的人来讲,他们还是会要人命的。”姜西轻轻道。 夏卿呆了呆。“这……我倒是没想到。” 姜西静静瞥她一眼,不再言语,任由夏卿揽眉认真思索,有时候,对与错的界线是很模糊的。 翌日,他们来到云国西南的滇池,徐徐漫行于五百里滇池旁,闲意浏览那汪洋碧波万顷风光,清波白云连天滟潋,有海的气魄,也有江南水乡的娇媚。 “我一直以为所谓的恶人应该是指那种罪大恶极、满手血腥的枭孽,从来没想过对于一个普通小民而言,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盗匪便足以伤身害命。”姜西突然提起前一日的事。“现在才知道我真是太幼稚单纯了。” “这世间没有一件事是单纯的。”夏卿淡淡道。 “说的也是。不过……”姜西斜睨着两只乌溜溜的瞳眸在他身上,“我以为王爷不屑于一般见识,没想到你明白的倒很多。” “人是不能单看表面的。”夏卿低语。“生命里所经历的苦与辣有些会在表象留下痕迹,但也有许多是在看不见的心底深处烙下伤疤,这些伤疤只有自己清楚,别人是一无所知的。” 毫无预示地,姜西突然停住脚步,仰眸将奇异的目光投注在他脸上好半晌。 “你也有吗?” “每个人都有。”夏卿轻声道。 “你怎么知道?” “你会如此坚决反抗令尊,必然是有原因,倘若我猜得没错,应该是……”夏卿深沉地俯视她。 “与你的身世有关,对吗?”姜西的眼神更古怪,又怔忡地凝视他大半天后,突然问到别处去了。 “我已经为你生下孩子了,我能决定自己的人生了。” 夏卿微微愣了一下,彷佛很意外她会问这种问题。“是哦,在没几月,又要为本王生下第二个孩子。” 第五百零四章 神秘之行 云国都城内,由大东门到西门的惠爱街是贯穿东西的主要干道,而这条街道也恰好将广州城分为两个部分:北城的衙门官邸和南城的商业区,汪海布庄就在南城的大市街上,一家生意鼎盛的绸布庄。 他们一行人暂时此处留下来,夏卿这才带着姜西出游,除了去君国,还有一件便是来云国寻良医,事情还要从几年前姜西被楚沐姝害后小产说起—— 很快的,马车出了西门,越过西关来到荔枝湾畔的别苑,那儿早就有人来大肆整理过,他们只要决定住哪座厢房就可以了。 “我要住最靠近湖边的厢房!”姜西兴奋的说道。 “甭想下去游水!”西爱情先警告再说。 “人家是想乘舟钓鱼啦!” “想都别想!” “小气!” 两天后,趁着姜西睡午觉,夏卿一个人偷偷溜到北城去,他想见一个人。 光孝寺座落于广州北城,是岭南年代最古、影响最深广、规模最宏大的寺院,自从昙摩耶舍在此建寺讲学以来,先后有许多名僧来此传教,自是佛名远播,香火鼎盛。 良医说过会在光孝寺等他。 岂料他在寺里来回踱了大半天,大雄宝殿、鼓楼、铁塔全都逛遍了,没见到想见的人,却碰上没想到会见到的人。 “公子。” “夜大夫?”夏卿吃惊的看着趋向他而来的瘦老头子。“你……你不是回江南去了?” 夜大夫笑嘻嘻地对夏卿施了个大礼。“算命先生说小老儿到这儿来才是好,所以我就在这儿开了家医馆,果然,不上半年小老儿就发了,如今,说到夜家医馆,城内可说是没人不知、无人不晓呢!” “那可恭喜你啦!” “是公子的成全。”夜大夫笑得阖不拢嘴。 “那有空上我那儿帮本王的内子看看,”夏卿顺口道。“她……” “小老儿知道,夫人身怀六甲了。” 夏卿怔了一下,“你怎会知道?她……啊!”恍然大悟。“是那个算命先生告诉你的?” 夜大夫点头。“算命先生要小老儿在这里等公子。” 眉头挑了一下,“怎么着,他要你在这儿等我?”夏卿大眼儿眯了。“难不成他摆谱儿不肯见我?” “不不不,”夜大夫慌忙摇手,“是算命先生说公子不宜知道太多,否则公子就走不上该走的路。不过算命先生也交代了几句要转告公子,只是……”他面显为难的犹豫一下。“得见着夫人之后才能说。” 见他神神秘秘的,夏卿不禁好奇起来,于是立刻带夜大夫回到别苑,想快快知道算命先生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而别苑里,姜西竟也好像在等他似的,早已睡醒起床,穿戴好在喝鸡汤了。 “公子,算命先生要小老儿转告您的只有一句话……”夜大夫笑嘻嘻的指住姜西的肚子。“既然有缘,走了也会回来,该你的就是你的!” 闻言,夏卿不由困惑的皱起眉头。 谁跟谁有缘?谁走了会回来?又是什么东西该是他的?这该死的老家伙到底在说的什么天机? 愈想愈不明白,他正想破口大骂,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双眸暴凸,眼睁睁瞪住夜大夫手指的地方--姜西的大肚子,呼吸开始不太顺畅,猛咽口水,想说话却几乎挤不出声音来。 “你……你是说‘他’……”他结结巴巴的话都打结了。“‘他’会回来?” 夜大夫笑意更深。“不,‘他’已经回来了,等着要睁眼给您看,哭给您听,笑给您开心呢!” 砰一下,夏卿跌坐到椅子上,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他’……听见了?” “听见了,所以回来了!”“天!”夏卿呻吟了,却是笑的呻吟。“我的孩子!” 被指住大肚子的姜西原是一边喝汤一边来回看他们,十分认真的倾听,却怎么也听不懂,直至此刻,见夫婿竟然红了眼,不禁有点吃惊,赶紧放下汤碗过去安慰夫婿。 “王爷,你怎么……啊!” 当着夜大夫的面,夏卿竟然一把将姜西扯入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一面继续激动的抚摸她的肚子。 “回来了!‘他’回来了!”该他的就是他的! “你到底怎么了?”顾不得害羞,姜西关心的端详他,实在不解他为何如此激动? 夏卿双目湿润地凝视她片刻,忽地展颜一笑。 “我是很高兴,以后不必再苦苦压抑怀念的心情了!” 姜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歉然道:“对不起,我听不懂。” 夏卿豁然大笑,“你不需要懂,你只要小心自个儿的身子就行了!”话落,他起身将姜西放在座位上,走开两步。“夜大夫,还不快来帮夫人把把脉!” “是,公子。” 夜大夫谨慎地为姜西把脉,夏卿徐徐踱到厅外檐下,背手仰望澄蓝的天,全身充满着豁然开朗的轻松感。 “王爷,京里来信。” 闻言,夏卿立刻将孩子交给姜西,忙不迭自铁保手中取来信函拆开,满心希望这回传来的是好消息。但是…… “见鬼!”才刚看个头,他就低咒了一声,看完更是破口大骂。“可恶!” 见状,姜西也把孩子交给香萍,凑过来问:“王爷,出了什么事吗?” “今年是皇上三旬万寿,太后要所有人留在京里过万寿节,又说我也得赶回去参加万寿庆典,”夏卿气唬唬地。“这根本是在设计我!” “那我们得赶回去了?” “不,眼下才几月,我要到最后一刻才赶回去,咱们下月中旬再搭船回京,况且我们回去了,帝君也不一定就在宫中,到时候……”他又伸手将孩子抱回来。“孩子五个月大了,也不会太辛苦。” 话声刚落,应星河也进厅里来了。“王爷,应将军求见。” “应星河?”夏卿微微蹙一下眉,再把孩子交还姜西,“你们待在这儿!”旋即尾随应星河离开花厅。 片刻后,书房里,他亲手为应星河斟上一杯馨香扑鼻的淡茶。 云国人爱喝茶,早茶、午茶、晚茶,几乎时刻都在喝,是雷打不动的习惯,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夏卿也染上了这个习惯,少喝酒,却不时抱著茶壶喝两杯。 “说吧,什么事儿找我?” 难得的,应星河欲言又止的说不出话来。 夏卿耸耸肩。“你还放不下那女子?”应星河无语,默认。 慢条斯理的端趄茶盅来,夏卿问,“还是每日到秀山?” “风雨无阻。”应星河终于出声了。 夏卿浅啜一口茶,又问:“那么,白妃娘娘呢?放弃了吗?” 应星河鄙夷地哼了一声。“她只是一个无法企及的梦而已。” 第五百零五章 我会保护你周全 “不敢相信!”夏卿呢喃。“你终于想通了。” “关你屁事!”应星河恨恨道,大概是愈想愈有气,话一说完便端起茶杯来一口猛灌下去,却差点再一口倒喷出来--竟然不是酒,而是茶,还是近乎滚烫的茶。 “小心烫嘴。”夏卿慢一步的警告他,眼里充满揶揄之色。 应星河狠瞪他一眼,夏卿无声失笑,轻轻放下茶盅,斜睨著他。 “老实说吧,大老远过来,到底找我干嘛?” 应星河又犹豫了,迟疑半天后,终于下定决心的猛点一下头。 “好,我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先说说看。” 七月,正是享用荔枝的最佳时节,这时候下去吃荔枝吃到撑,简直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因此,当夏卿携妻带儿准备搭船回京时,也顺便携上两大篓荔枝。 天字码头上,夏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着姜西,状极无聊地看著船夫忙碌地装卸货物。 “阿西。” “……王爷。” “你又脸红!” 一说她脸红,好像在证实他的话似的,姜西双颊上的虹彩顿时又加重好几分。 “你突然叫人家,人家当然会脸红的!” “要习惯!”夏卿一本正经的命令。 “好吧、好吧!”姜西委屈的嘟囔。 “阿西。” “王爷?” “你还想买什么带上船的么?现在还来得及去买。” “没有,该带的都带上了。” “嗯。”夏卿点头,转首再问一旁静立的应星河,“都打理好了?” “是,都打理好了。”应星河躬身回道。 “还要多久开船?” 一半个时辰左右。” “那么久?”夏卿咕哝抱怨,忽地双目一凝。“咦?他怎么也来了?” 但见夜大夫远远自永清街那头转进码头来,肘弯上竟然挂著包袱,显见也是要搭船出远门。 “王爷,幸好,赶上您了!” “怎地,夜大夫,你也要搭船上哪儿么?”夏卿好奇的问。“那也不该到这儿,天字码头只有官船,没有民船!” 夜大夫气喘吁吁的横臂拭汗。“小老儿要跟您上京啊!” “咦?”夏卿呆了呆。“你要跟我上京?为什么?” “算命先生说的,”拎紧了包袱,夜大夫说。“要小老儿随您进京去,明年三月再跟您一起回来。” 随他上京,明年再跟他一起回来?他为什么要再回来? “他大爷的,现在又是怎样了?”夏卿没好气的忿忿道。 “小老儿也不知,算命先生怎么说,小老儿就怎么做,也没敢多问。”夜大夫很干脆的把所有问号全都丢还给对方。 “为什么?” “那是注定的事,您想管也管不了。” “什么选择?” “小老儿不知道。” “那到底还要多久?” “小老儿也不知道。” 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不知道,夏卿不由得火了。“他大爷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夜大夫瑟缩一下,无辜的苦巴著脸。“算命先生没说,小老儿自然不知!” 不知道就要问啊! 夏卿正想发飙,就在这时,侍卫自船上跑下来,“爷,再两刻钟就好了,要不要奴才去通知四少爷一声?” 夏卿看看夜大夫,再皱眉略一思索,随即将孩子塞给姜西。 “我去,你们先送夫人上船!”提气纵身,一眨眼已在远处。 “等等,顺便……”断声,姜西张著嘴呆了片歇,耸耸肩。“跑得真快!” 侍卫长硬憋回笑。“夫人,您想要爷帮您买什么吗?” 姜西不好意思的笑着,“我想说到杏花楼买些茶点船上吃。” 侍卫长笑了,“夫人您请上船,王爷已吩咐奴才早就买好了。” “真的?”姜西惊讶的睁大眼。 侍卫长听得喜形于色,“那么,夫人,奴才和应将军两个可以一直服侍在爷和夫人您的身边吗?” “当然!” 回了京城,夏卿便被太后招进宫里,郭太后还言明要他带着姜西一起进宫—— 回宫,不等郭郭太后质问,夏卿便上去。 “郭太后,别赶我们,夏卿也想跟您聊聊!” 郭太后困惑的看看他,再望向曹怡珠,钱德慧两人,见她们两张脸两副好奇的表情,似乎想在她这里得到什么疑问的解答,于是点头应允。 “好吧,你也坐下吧!” “谢郭太后!”夏卿一落坐,便对姜西下了一道命令”。 “姜西,打这会儿开始,无论如何,一个字也不许吭,直到我说可以为止!” 姜西怔了怔,旋即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发出任何疑问。 倒是郭太后纳闷的问过来了。“为何这么说?” 夏卿瞟一下那两人,慢吞吞的端起宫女呈上来的茶,“没什么,只是夏卿这会儿看她不顺眼,不想听她吱声而已。” 听他这么说,郭太后不禁慈眉一皱,正待训斥他几句,匆又见楚沐姝直对她挤眼,训斥的话语又溜回肚子里,考虑一下,决定随她们去。 于是,大家又聊起来了。 刚开始,没有人注意到姜西特别安静,因为光是楚沐姝一个人就抢光所有人的词了,直到郭太后不经意地问了姜西一句话,姜西竟用点头来回答,再问,她居然比手画脚起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哀家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答呢?” 姜西又比手画脚:请郭太后恕罪,夫君不许我说话,郭太后很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说你的吧,若是夏卿胆敢责怪于你,有哀家为你顶着。”姜西再比手画脚:请郭太后恕罪,夫君的话不可不听,郭太后慈眉扬高了。“怎么?哀家的话竟比不上夏卿的话么?” 见郭太后似乎生气了,姜西慌忙离座跪地磕头,郭太后真的有点恼了。“夏卿,你真是胡闹,哀家是宣她进宫来陪我聊天,你却不许她吱声,怎么着,是故意要惹哀家生气吗?” 照正常状况来讲,老人家都那么明显的表示不高兴了,夏卿该让姜西开禁说话了吧? 谁知夏卿不晓得是哪根筋不对了,不但不认错,竟还把一切都推到姜西身上。 “姜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惹太后生气!”而姜西居然也没有为自己辩驳,继续磕头把一切罪过都顶下来。 这下子,郭太后真的生气了。“夏卿,明明是你不准她吱声的,这会儿又来怪她,真是不讲理!”更教人吃惊的事发生了,夏卿竟也跟着沉下脸色,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霍然爆发,瞬间变了个样子,两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脚下不由自主直往后退。 “姜西,你是存心害我被太后责怪?”姜西猛磕头,咚咚有声。 郭太后火了。“夏卿,你是要哀家下懿旨吗?”夏卿脸也黑了,蓦然起身大步向前,模样看似要对姜西动粗,郭太后心头一惊,正欲喝阻他,却见他竟是蹲下去亲手将姜西扶起来,眨个眼,他已然恢复过去那纯真可爱的笑睑。 第五百零六章 一些回忆 “你可以说话了。”他说,再回眸。“曹小姐,郡主,明白了?”那两人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回府后—— “他大爷的,你干嘛那么使劲儿磕!”嘴里大骂着,眼底却是怜惜一片,夏卿亲手为姜西敷上热毛巾,还不时亲两下表示他的歉意。 “不用力,人家不会信的。”姜西反驳。 夏卿啼笑皆非。“人家又是谁?” “你又没说,”姜西喃喃咕哝。“我哪知道你要我做给谁看!” “你啊!”夏卿又气又好笑,更多是怜爱。“再有下回,别给我真磕,做做样子就行了!”“那样人家会信吗?” 夏卿无奈摇头,放下毛巾,将手掌平铺在她额头上。“别动!” 片刻后,他收回手,姜西额头上的淡淡瘀青已消失不见,她惊讶地在额头上摸来摸去。 “咦?不痛了。” 夏卿环臂将她纳入怀里,好像不知如何是好。“你真是……回来后也不问问为何要那么做,你不觉得我太过分么?” “我相信你,”姜西一脸信任的瞅着他。“你会保护我。” 手臂不觉使力搂紧了她,他轻轻喟叹,“有你就满足了,我怎会还想要别的女人呢?”然后,他放松手臂。“你不问我也得告诉你,那日我跟娘讨论过了,决定……” 抱着姜西,夏卿的回忆又上来了,那年,他是如何将她从宫中救出来的,还有失去的那个孩子——那年—— “如何?”“回侯爷的话,姜小姐虽因小产失了不少血,但她玉体向来强健,只要按时喝下补药,稍加休养即可,最多一个月便可痊愈如初。” “但这几日来,她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只不停掉泪……” “回侯爷,那非关身体,是心病,这就得靠侯爷了。”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之后,太医便偷偷摸摸地溜走了,留下夏卿独自伫立于床前,专注地凝视着床上那始终背对着他的身影,默然良久,然后,他侧身于床沿坐下。 “小西……”生平第一次,他尝试用言语安慰人。“孩子令人厌恶,多余,毋需生……”他的武功盖世,剑法天下无敌,安慰的词句却贫乏到极点,冷漠的语气更缺乏说服力,听起来不像是在安慰人,倒像是在命令人。 不准再生孩子,不准伤心,不准流泪,什么都不准,只准做他身边最快乐的女人!结果可想而知,无论他如何“安抚”她,如何“劝慰”她,小西仍旧坚持以背对他,对他不理不睬,自顾自伤心落泪。 “小西……”无奈,只好唱出喜戏。“要孩子做啥,难道本侯不比孩子可爱么……”结果变成惨不忍睹的大悲剧! 向来战无不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夏卿首度面临束手无策的困境,一开唱便碰上了一堵又高又厚的铜墙铁壁,可怜他撞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那面墙却连层灰都不肯掉下来,很抱歉,铜墙铁壁没有灰,只有撞得死人的硬度,亏得他使尽浑身解数,连最贱、最不要脸、最卑鄙下流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姜西却依然故我,当他是隐形人似的毫不理会,连一个字也不愿意回应他。 最后,当御医宣布姜西可以下床,而且最好下床走动走动时,姜西还是只肯躺在床上拿背对着所有人,于是,夏卿只能做他唯一能做的事,日日夜夜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她不吃,他也不吃;她不喝,他也不喝,默默陪着她,不洗澡,不更衣,连胡子也不刮,这样过了数日后,慕容帧终于看不下去了。 “去叫侯爷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而管家,一接到站公主的命令,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话都结巴起来了。“公主……您要我叫侯爷出来?你是嫌我这个管家不合你的意,打算换个管家了是不?” 慕容帧啼笑皆非地猛翻白眼。 “你在胡扯些什么?我是要他出来,好跟他解释姜西究竟是怎么了呀!” “原来如此。”管家喃喃道,挥去冷汗。“好吧,我去请侯爷出来。” 片刻后,夏卿皱着眉头出来,慕容帧使眼色让自己的贴身侍女进寝室里去伺候,再示意夏卿跟她一起走远些,一停下脚步,她尚未开口,夏卿便先行问过来了。 “你说知道她是怎么了?”未曾出声,慕容帧就先叹了一大口气给他听。 “你还瞧不出来吗?姜西是在害怕啊!”夏卿双眉微扬。“害怕?害怕什么?”慕容帧仰眸与夏卿四目相对。 “害怕你会跟那孩子一样,眨眼间就没了呀!” 夏卿蹙眉,沉吟不语,“你啊,姜西跟了你这么多年了,你应该很了解姜西的性子才是,在人前,她总爱表现得很坚强,不让人瞧见她真正担忧害怕的事,那些她都会藏在心里头,唯有在独处的时候才会允许自己发泄出来……”猛抬眸,夏卿若有所悟地瞠大双眼。 “……好些年来,她都任由你爱怎么忙就怎么忙,从不曾抱怨过半句,毕竟你还年轻,还不到该担心生老病死的年岁,但自从宫中发生那些变故后,姜西恍悟人并非年老才会死,于是开始为您担着一份心,也才开始不时缠着要您多陪陪她,而实际上她是希望你能够多休息休息,别让自己累倒了……” 夏卿垂眸无言。 “……或许这些姜西都跟你提过了,但你真听进心里去了吗?真有设法要让她放心吗?没有,你什么也没做,只会用一张嘴空泛地安抚她,所以她只好继续为你担心,继续害怕您不知何时会支撑不住而倒下……”回眸目注寝室的门,夏卿仍然沉默着。 “……然后,在毫无警示的情况下,她被人陷害,小产失去了孩子,老天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让她更深刻地体认到生命竟是如此无常,无论她如何为你担心,你还是可能会像那孩子一样眨个眼就没了,一想到这,她就受不了,她知道自己无法承受失去你的……” “够了!”夏卿低叱。 慕容帧吓了一跳。“儿……儿子?忠言逆耳,你听不进去吗?”夏卿深深注视她一眼,而后转身大步走回寝室。慕容帧不禁松了一大口气,自自己儿子的眼神里,她看得出他终于明白她所要传达的意思,现在,他应该可以安慰得了姜西了。 床上的人儿依然僵直着背影对着他,夏卿凝视片刻后,悄然脱靴上床躺至她身后,贴住她曲线柔美的背脊,温柔的双臂自后怀抱住她,俯下唇,覆在她耳傍吐出低沉的气息。 “记得你曾说过,早晚有一天你我总会走上那条路,但只要能跟我一块儿走,你这辈子就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一如过去半个多月来一样,对于他的言语,她没有丝毫反应,不过夏卿也不期待她会立刻给予他回应,“……现在,我承诺你,” 他兀自往下说。“当我要走的时候,必定会带你一道走……”忽地,背对着他的娇躯很明显的震了一下。 第五百零七章 任务 “……如你所愿,要走便一块儿走……”背对着他的身子愈显紧绷。 “……我发誓,绝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他坚定的发下誓言,但姜西依然毫无动静,仿佛刚刚的震动只是错觉,其实她一直在熟睡,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誓言,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没有再说什么,她却突然出声了。 “真的?”沙哑的声音,粗嘎得像个男人。 “对你,我从不打诳语。” “……不骗我?”“我也从不曾骗过你。” 又过了半晌,她慢吞吞地转过身来,仰起红肿的眸子认真地瞅住他。 “你发誓绝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我发誓。” 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徐徐闭上眼,脸上是“终于可以放心了”的安心表情,然后,没有半点征兆地,她突然扑在他胸前,揪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起来。 “咱们的孩子没了啊,夏卿,没了啊!” “还会有其他孩子的……” “但这个孩子是第一个!” “我会再给你……” “再给一百个也不如第一个!” “那就不要再……” “闭嘴,你就不能让我哭个痛快吗?” “……”寝室门外,慕容帧与管家相视一笑,总算雨过天晴了。 原来那个姜西在翌日就原封不动的回来了,“太医说我最好多走动走动耶!” “嗯。” “那你陪我去散步好不好?” “先喝过药再去。” “又喝药——”姜西不甘心地瞪住药碗。“我的血都可以给人家当药喝了!”不晓得如果她“不小心”打翻它的话,某人会不会干脆放过她一马? “喝!”冷着脸,夏卿毫无妥协余地的低喝,看样子是不会,哀怨地瞟过去一眼,“好!好!干什么那么凶!”掐住鼻子,姜西苦着脸灌下药汤,再抹着嘴喃喃指控。“我知道,以前都是我在逼你喝药,所以现在你逮着机会也要好好虐待我一下,对不对?” 对于她那种无理取闹的指控,夏卿的反应是无聊地瞥她一眼,取回空碗,再把另一个盛满人参鸡汤的碗端给她。 “喝!” “霸道!” “还有这个。” “拜托,我又不是……” “喝!” “……” 一刻钟后,姜西才得以挽着夏卿的手臂走在王府后的庭园间,两人也没说话,只是沿着小径随意漫步,或者在亭子里坐坐闲聊;待用过午膳,夏卿再陪她睡个午觉,醒来后他看书、她做女红,倒也甜蜜安详。 入夜,他又伴她在星空下散步,沉静的风吹得树影沙沙,月儿在莲花池里破成碎碎片片,亲昵的心依然牵系成一线。 “侯爷。” “嗯?” “我有点困了!” “回房去睡。” “不要!”姜西娇嗔地抱住他的手臂,丹凤眼亮晶晶地往上瞅着他。“人家还不想进屋里睡!” “你想如何?” “背我,等我想进去了再进屋去。”于是,姜西上了夏卿的背,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但夏卿依然默默背着她在月下漫步,片刻也没停过,直到她被夜莺鸣唱惊醒。 “我睡着了吗?我们回房去睡吧!”夏卿这才背着她缓步朝寝楼方向走去,此时,侯府外遥遥传来打更的梆锣响,四更,她已在他背上睡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甫一见面,慕容谨之便交给夏卿一张名单。 “这是……” “替朕解决掉这些人。”慕容谨之的口气好像只不过是要夏卿帮他打死几只烦人的苍蝇蚊子。 “臣遵旨。”夏卿收起名单。 “那么内城里……” “朕知道,紫月教的冷泰打算劫牢搭救他那些教众——”慕容谨之负手望住窗外。“朕会把内城里的安全暂时交给子铭,他们应该应付得来。” “最好拿掉暂时那两个字。”夏卿声调平平地建议。 回身,慕容谨之笑了。“怎么,姜西又在跟你耍什么性子了?” “皇上,这些年来,异姓王都封了——”夏卿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一个念下去。“臣着实有些累了……” “好好好,朕明白了,明白了,姜西是嫌你太忙了,没空陪她是吧?”慕容谨之有趣地笑道。“好吧,往后宫内的安全就交给子铭,不过倘若有他们应付不了的状况,你可得伸伸手。” “臣遵旨。”夏卿冷漠如故,古井不波,能顺利甩掉一桩重担,他却连眼也不眨一下。 “那么……”慕容谨之用下巴指指他怀里的名单。“得多久?” “这时间说不得准,一个月,一年,都有可能。” “那倒是,还得四处去找人。”慕容谨之点点头,“好吧,就不给你期限。不过……” 他沉吟一下,“年底前你最好回来一趟,朕要下旨处决紫月教最后一批教众,在那之前,紫月教若是救不到人,必然会劫法场……” “那就不要游街,也不要在城门口行刑。” “不!”慕容谨之断然否决。“朕就是要让所有百姓都来看,亲眼见到叛逆的下场,这才能让百姓知所警惕。” “皇上要臣如何?” “朕要你在十月时赶回来一趟,亲自监斩,倘若紫月教敢来劫法场,便全都给朕捉起来,之后你再出京去继续完成这趟工作。” “臣遵旨。” “很好。”对于夏卿的顺从,慕容谨之感到很满意,“不过……”眼底又浮现笑意。“这回不会又搞不定你的女人吧?” “绝不会。” “是吗?”慕容谨之还是忍不住笑出来。“朕倒很怀疑!”不必怀疑,这回姜西完全没有刁难夏卿,她只问了两句话。 “在外头,你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 “回来后,你会好好休息一阵子?” “我会。” 夏卿的语气与过去并无丝毫不同,但姜西感觉得出这回他确是很认真在回答她,因此她也就不再多啰唆,开始替他准备行囊。 “小西。”但才刚开始准备,夏卿便压住她忙碌的手,姜西疑惑地仰起脸儿,发现夏卿的眼色异常严厉,“是,侯爷?”她又有什么小辫子给他捉到了吗? “我不在的时候,你绝不可出城半步!” 她想叹气给他听,但转眼一想,她叹气,他可能会发脾气,还是乖乖回答他比较好,“好,我发誓绝对不会出城半步。”她手贴在胸口发誓。 他凝视她片刻,方才放开手,她继续准备行囊,随口问:“你何时要出发?” “夜半时分。” 姜西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也许一个月,或许半年。” “这样啊,这回又要去调查什么事了吗?” “剿灭叛党。” 行囊备妥,姜西正打算吩咐侍女上厨房去取水囊过来,“啊,对了!” “你的生辰时怕你赶不及回来,我最好先把礼物送给你。” 夏卿两眼眯了起来。“这是什么?” “平安符啊,我去庙里求来的,还特地绣了一个香囊装着,很漂亮吧?”姜西得意地展示她的手艺,夏卿轻蔑地冷哼。“我不戴这种东西。” “但这是我特地为你求来的耶!” “不戴!” “起码香囊是我亲手做的……” “不戴!” “可是……” “不戴!” “……” “……帮我戴上。” 第五百零八章 为她,赶尽杀绝 御书房,繁忙的上午结束后,皇帝通常于未时进午膳,午膳后即是皇帝的休闲时刻,可是天生劳碌命的慕容谨之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就如此际,他仍一边忙着批阅奏折,一边和桌案前的某个无礼家伙作“讨论”。 “皇上对于紫月教真的要赶尽杀绝?” “对,你有意见?”慕容谨之一面挥毫一面说。“还是你有什么想法?” “臣不敢,只是觉得这样是否太绝了。”应星河的语气很平板,就跟他的五官表情一样。 “绝?”慕容谨之忽地停止挥毫,叹了口气。“紫月教这些年在冷泰的主持下,为祸一方,朕这么做也是为民除害。” “一个冷泰不足为惧。”应星河更是漠然。 慕容谨之继续挥毫。“那什么才能让朕惧?” “消失的太后与慕容龙秀。” “他们?”慕容谨之嘴角倏起一阵阴笑,“朕已将他们所有的亲信都被铲除,所有的后路都被切断了,现在不急着料理他们。” “那臣师傅要去协助夏卿?”应星河无可无不可地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 望着应星河离去的背影,慕容谨之心想,如果夏卿能少些负担,这样一明一暗两股助力,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慕容谨之又低下头去批阅奏章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戎兰亭就有十个时辰在睡觉,睡足这么多时辰,以一般人来讲,一醒来大概是活蹦乱跳,一身充沛精力无处发泄了吧?可戎兰亭的精神与体力,在一次又一次毒伤发作的情况下,已伐伤得太过厉害了,毒性的侵蚀一日不断,无论白璃忧如何帮他进补调养体力,他依然一天此一天孱弱,半个月后,他已经连个杯子都拿不住了。 这天,戎兰亭刚从一场悠长而舒适的梦里醒来,一睁眼便瞧见白璃忧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着他,也不晓得她那样子有多久了。 他舔了一下干裂的唇瓣,白璃忧立刻问道:“渴了?” 戎兰亭点头,白璃忧便小心翼翼地把他扶着坐起来,并在他身后塞了好几颗枕头好让他舒适地靠着,而后去倒了一杯犹半温热的参茶来,再同样小心翼翼地喂进他嘴里。 “还要吗?”喂完一杯后,白璃忧又问。 “够了。”戎兰亭吁着气道。 “要再睡会儿吗?” “不要,”戎兰亭苦笑。“再睡下去,怕就醒不来了。” 白璃忧一颤,立刻捂住他的嘴。“不要这么说!” 冰冷的手悄悄覆在温暖的柔荑上,戎兰亭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勾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好香。” 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任由他握着,白璃忧又注视他片刻后,突然说:“大哥,我们成婚吧!” 笑容迅即消失了,眉宇倏地皱起,“你在说什么鬼话?”戎兰亭恼怒地低叱,“你以为我死定了吗?你认为我若是从此断了嗣,你便是罪孽深重了吗?”他蓦然甩开她的手冷哼。 幽深的瞳眸深深凝视他片刻,而后她悄然垂下双眸。“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戎兰亭不语,只是别开头。 白璃忧轻叹。“我一直没有再嫁人的打算,原就准备一辈子独身到老。可是如能嫁给了你,那样也未尝不可,反正我过的依然是独身生活。 她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 “然而,对我而言,那样依然是不够的,在我心目中,男人不应该只是那样的,并非一定要成大功、立大业、做大官,但是……光只那样是不够的,男人应该更有力量、更能令人震撼、教人感动的!” 戎兰亭突然插了一句。“像你之前的夫君?” “不!”白璃忧却立即否决了。 ‘’与他之间,早已结束,这些年我甚都没有想到这世间还有那样一个人,对于大哥,这些年来却时常想念起大哥的耐心体贴,想念和大哥一块儿散步,浅酌的时光,如果事情能重来一遍,我一定不会与大哥分开。” 白璃忧抬眸对戎兰亭绽出一个歉然的微笑,戎兰亭轻抚她的娇靥,她赧然地垂下如扇般的睫毛。 戎兰亭呆了呆。“嗯?” 白璃忧叹息着又垂下双眸。 “每一回看着大哥痛苦,我心中的痛就一回深过一回,于是,我明白了,我的心便已不自觉地牵系在大哥身上了。” 戎兰亭的双眸倏地惊喜地一亮。“真……真的吗?” 没有回答他,白璃忧兀自垂眸低语,“一颗陷落的心只会越陷越深而已,每一日见到大哥,我都可以感觉得到比前一日更眷恋大哥;每一回眼看大哥受苦,我也可以感觉得到心中的痛在加深;每一次大哥熟睡时,我就情不自禁地恐惧起来,恐惧……恐惧相公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滴泪水悄然坠落,戎兰亭抬手扶起她的下巴,双眼在她那两只溢满泪水的瞳眸中流连,于是,又是另一滴热泪垂下。 戎兰亭叹息着将她揽入怀里,轻轻地,将冰冷的双、唇、覆上那两片带着淡淡梅香气息的唇瓣。 她偎在他胸前低低地呢喃,“你一定要撑下去呀!一定一定要撑下去呀!”戎兰亭温柔地抚掌着她沁着梅香的秀发。 “我会的。” 这年,黄河再度决堤政道,沿海各省更是连连风灾,一批又一批的灾民彷佛潮水般涌入灾区附近的城镇,无助的眼神、乞讨的脏手、悲凉的处境、困窘的情景,几乎走到哪里见到哪里,令人眼热鼻酸,贝齿紧咬下唇,眸眶盈盈含泪,季琳琅满心酸楚,恨不得回家搬几车银子来救济他们,但是……盛子铭全然无动于衷。 季琳琅错愕地注视着盛子铭,他的表情一如往常,清澈的眼神柔和依旧,并没有鄙夷,没有轻视,但也没有同情,没有悲悯,彷佛这一切他都看不见。 为什么?他瞎了吗?他真的瞧不见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有多凄惨吗? “你没瞧见这些灾民吗?”季琳琅忍不住要问。 “瞧见了。” “那么……”季琳琅依然紧盯住盛子铭。“你不想救济他们吗?” “不想。”盛子铭毫不迟疑地否决,依然轻声细语,却看也不看季琳琅一眼。 沉默一会儿。 “你不同情他们?” “不。” “不可怜他们?” “为什么?”季琳琅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愤慨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宛如利矢般尖锐。“他们明明那么可怜,那么需要人家帮助呀!” 盛子铭这才淡淡瞟她一眼,“需要帮助的人并不一定真的需要帮助,”他细声细气地说。“可怜的人也大有可能会跳起来咬你一口。” 第五百零九章 反正要成婚 两眼一瞇,季琳琅正待反驳回去,但不知为何,她又吞回破口大骂的冲动,换上若有所思的眼神注定盛子铭。直至他们进客栈要了两间房梳洗一番后,盛子铭来敲她的房门。 “夫人,要用晚膳了吗?” “要,不过……”她依然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瞧着他。“我们叫进房里来吃好不好?” 片刻后,在等待晚膳送来时,季琳琅依旧怔愣地注视着盛子铭,后者仍是半点异样神色都没有,“记得小时候,父亲送我一只小狗,我好喜欢它,因为它非常聪明、听话又忠实,” 突然,季琳琅说话了。“我爹也说,狗是永远不会背叛人的,我想,没有人会不喜欢才是。” 盛子铭静静地倾听,眼神带着一丝困惑,显然是不明白季琳琅无缘无故说这些干什么。 “但有一天,家里新来了一位奴仆,工作非常勤奋认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讨厌狗,避之唯恐不及。”季琳琅继续说。“我想尽办法要让他明白小狗其实是非常忠实可爱的,但是他始终无法接受,不过我不肯认输,心想非要使他喜欢上我的小狗不可,于是硬逼他每天牵我的小狗出去散步、替它洗澡、喂它进食,直到我娘阻止我继续那种幼稚的行为……” “夫人,你可有注意到,为夫的左手不太灵活?” “相公,你的左手是不是受伤了?” “被狗咬断的,而且那只狗还是我从小疼爱到大的。” “怎……怎么会这样!” 语声非常轻细,几乎听不见。 “我爹娘都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无论对方是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或者是江湖中人,非江湖中人,只要上门来求助,他都不问原由、不计代价的帮助对方。这样十多年下来,接受过他济助的人不下数百人,若再加上捐款赈灾的数目,说是成千上万人也不为过……” 话说至此,盛子铭突然拂了一下衣袖。 “可有一回,我爹出门时救了一位被仇家暗算的江湖同道回来,那是个白道中声望极高的大侠,先父不但救了他,更且推心置腹地与他成为至交好友,对他毫无戒心……万万没想到,我父亲视其为生平最至交的白道中人表面上光明磊落,实则暗中觊觎我家的万贯家财,竟然伙同贼人假作强盗洗劫了我家,将我家上下七十几口人全数杀尽,包括我父母,我的几位兄长,独独放过了当时年仅八岁的我。” 留下盛子铭,因为要拿盛子铭来要挟盛家远在京城的盛老爷子交出巨额的赎金。 说到这里,盛子铭徐徐抬起双眸,目光依然清澈,依然柔和,“爷爷赎我回去后,八年之后,帝君继位,帝君允诺我,忠诚于他,便为我报仇,所以待他继位之后,允我兵马,将那些人杀了个片甲不留,罪责六族!” 季琳琅也算是明白了,他们这群人为何血都是冷的,包括帝君,夏卿,应星河,还有自己的相公—— 那日午后,眉宇深锁的戎兰亭又躲在寒月苑不肯出来了,他一径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晚膳都不用.深夜,白璃忧在二楼卧房凭窗往下探望,见他孤寂落莫地伫立在漆黑的夜色中,幽幽的长叹一声声传遍寒空.白璃忧有点无奈的转回身。 夜更深,戎兰亭脚步沉重地回到书房里疲惫地坐下,无意识地拿起书本,视若无睹地盯住好半天,连白璃忧悄然进入都没发觉。“是你。” “大哥,你……”白璃忧拿自己粉嫩的俏脸爱娇地摩挲着他左脸上的伤疤。“你没来让我抱抱,不习惯!” 戎兰亭不安地轻咳两声。 “你……可以抱枕头啊!” “那好小的!”白璃忧抱怨。“抱起来一点都不过瘾,我喜欢够大够硬,摸起来又要是柔软的,那样抱起来才舒服!” 她在说什么啊? 他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只能双拳紧握,咬紧牙根,一下又一下的深呼吸。 “有什么事吗?” 戎兰亭猛一咬牙,便全身无力地松开双手,“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粗嘎地问。 白璃忧恍若未闻,而他却完全无力阻挡,只能闭上眼。 “反正要成亲了!”随即猛一下跳起来将窃笑不已的人抓来,扔上软榻,而后让自己鱼~火~难~耐的身子覆盖上去,白璃忧全心欢迎着戎兰亭如狂风骤雨般的四虐。许久之后…… 白璃忧慵懒地趴在戎兰亭的胸前,背上覆盖着戎兰亭的长衫。“大哥。” “嗯?” “你刚才一个人在想什么?” 戎兰亭轻叹。“没有。” “那为什么连饭都不吃了?”白璃忧哀怨地控诉。 “没有。” “有!”白璃忧抬起脸蛋,上头写满了不开心。“以往无论如何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你都会在我面前笑得,让我不要担心。” 戎兰亭立刻笑给她看,白璃忧随即抗议。“这哪是笑!比哭还难看。”戎兰亭默默的收回苦笑。 戎兰亭长叹,“这些日子,好像记起一些以往的事情来。” 白璃忧蹙起眉,旋即又展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医好你!” 戎兰亭还是长叹。“随便,反正我把自己都交给你了。”笑容又失,白璃忧啾着他半晌后,才倏地又咧开了嘴。“大哥,其实我一直不想你恢复记忆,以往那些记忆对于你来说太过于惨烈了。” 戎兰亭仍然长叹。“是啊,可是没有那些记忆,你觉得大哥还完整吗?” 白璃忧脸上的笑容僵住,双眸骤眯,慢慢地扬起右眉,“说的也是。” “大哥,你不要不开心了,我保证以后我们以后一定会好的,我也会很听你的话,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叫我不要做的事,我就绝对不去做,这样可以了吧?” 终于,戎兰亭将注意力集中到她脸上了,可是盯了半天,他却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后道:“不,璃忧,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毋需顾虑我,我……” 他没有说完,单眸迅速闭上,隐藏住眼底的苦涩与悲哀。随着他现在身体的恢复,意识也越来越清楚,也即将变回成原来那个戎兰亭,白璃忧知道他内心的惶恐,但她的内心也好不到哪里去。 恢复记忆,意味着以前的痛苦的历程又会想起来,那些过往,她倒是希望他能永远不再记起来。白璃忧伸手轻轻抚过他半张英俊的脸,“大哥,那些记忆不想起来也罢,我们下月就出城,去君国,先将你脑里的淤血去除掉。” 第五百一十章 糖葫芦 冬雪飘落。江南静静覆上一层雪白,寒风吹过,瘦弱的枯枝上,轻轻抖落丝丝雪花。 “哈啾!” 一个小小的喷嚏声从阁楼传出,白璃忧穿着厚重的雪白狐裘.怀里抱着暖炉,房间四周也都摆着火炉,将阁楼烘得暖暧的。可大开的窗户,却让风雪吹入房中,微微驱走了温暖,吸吸鼻子,白璃忧将怀里的暧炉抱得更紧,继续坐在窗台上.不打算将窗户关起。 她有一张清丽的鹅蛋脸,五官细致.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唇瓣冻得带着一丝青白,没有半丝血色,唯有那双美丽眼瞳.乌黑又清亮.漾着一丝生此时,那双美丽的眼眸正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阁楼外.仅隔一道墙的邻居。 这种天气,每个人都包得紧紧的.不露一丝肌肤,入冬后,她的身体越来越弱,而日渐好起来的戎兰亭已经只穿着薄薄的粗衣衫,喝喝有声地在院里练着拳,她的目光,就放在戎兰亭身上。 见他不怕冷地练着拳.额角甚至沁出汗水,若不是她冷得有点抖,真会以为现在是夏天,轻抿唇,她冷冷地看着。 微眯着眼,白璃忧有点不是滋味地想着,从来就体弱多病的她,最想耍的就是健康的身子,若是可以,她可以用任何东西还,眸儿微冷.一丝妒意闪过,可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思绪和注视。 “夫人,你怎么把窗户打开了,风都跑进来——”春梅喳呼着,紧张兮兮地冲上前。 “闭嘴。”白璃忧没好气地瞪过去,当然也没错过丫鬟手上的药碗。“不准把窗户关上,不然我跟你翻脸。” “可是——”春梅迟疑着,可看到白璃忧的瞪视,也只能呐呐地闭上嘴,委屈地呈上手中的碗。“夫人,喝药。” 看着黑沉沉的药,白璃忧下意识皱紧眉,不用喝,单闻那味道,就可以想像那味道有多苦,她喝了好几月,对那味道怎么也麻木不了,抿紧唇,她厌恶地接过药碗,深吸口气,一口一口地喝着,每喝一口,小小眉头也就皱得更紧。 “大哥,我想吃糖葫芦,你带我去买!”“糖葫芦?又是这东西,你怎么就吃不腻?”戎兰亭的声音轻扬.却可清楚感受话里的疼宠。 “人家就是爱吃!带我去买嘛!”白璃忧连声撒娇。 轻扬眸子.视线移去.就见白璃忧扯着戎兰亭的衣服,柔柔地恳求着,而男孩则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喝口药,她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语。 戎兰亭之后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突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赶紧转身,却见戎兰亭竟站在窗台上,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你?”白璃忧张大嘴,愣住了。 “你刚喝完药吧?这糖葫芦给你去苦味。”戎兰亭搔着头,有点尴尬地说着。 战息—— 华丽的大殿,文武百官齐聚,笙歌悦耳,身材曼妙的舞伶在大殿中央表演着美丽的舞姿,举手投足。尽是柔美优雅。 当今千叶皇帝大笑举起酒杯,敬起一旁身着深蓝异服,一身王者之气的男人:“东海王,来!朕敬你一杯。” “哈哈!该是本王敬帝君一杯才是,今天可是你的大寿之日,我们东海国恭贺千叶皇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东海王豪迈地笑了,大口饮下杯中美酒。 见状,慕容谨之更开怀了,一口将杯中酒饮尽,“今晚可得不醉不归啊!”他笑道,一旁的宫女立刻将酒杯倒满。 坐在大殿里的百官也都小着,祝贺当今皇帝的寿宴,而且,值得庆贺的还不只这一桩——今天,可是千叶和东海国联姻的大喜日子。 东海国位于北方,是个蛮荒之地,由各个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所形成,一开始是分散的各个民族,经过统合后,才建立了东海国。虽然北方是个不荒之地,无法种植各种民生谷物,可东海国人民不只善战,更擅长培育马匹,培育出来的骏马不只高壮,更可日行千里匹匹都是难得得一间的好马。 没有丰饶的物资,可他们有勇猛的掠夺能力,攻占了整个北方,创下无人敢捻的锐锋,曾经,东海国和千叶亦是敌对的一方,千叶物资丰饶,正是东海国想要的,几番争战下,双方各有创伤,大战几年后终于签订和平约定,每年千叶运送各地物资给东海国,而东海国侧提供培育的骏马给千叶,双方百年交易下来,渐渐的,千叶有了良马,也建立了骁勇的部队,由千叶一战神一所领导的夏家军,震慑各国;而东海国有了千叶运送来的物资,甚至开始学习栽种谷物,想办法改善人民生活,双方互利之下,两国和平百年,维持着良好的邦交,也维持着联姻关系。 “看你一脸无聊,坐不住了吗?”千叶“战神”夏卿轻啜着杯中美酒冷眸滴瞄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慕容谨之慵懒地喝着酒,湛蓝眸子扫了夏卿一眼,一身散漫的姿态,有如沉睡的野兽,他身着玄黑色异族衣袍,衣上无多余缀饰,仅在腰上系了条绣着龙纹的腰带。 夏卿冷声道:“你就害我吧!” 姜西淡着脸,无聊地坐在铺着华美地毯的草地上,美眸看着从人来往忙碌,而她则静静坐在一旁,像个局外人,想到那可恶的男人,冷静的小脸忍不住染上一丝怒火。 东海国要与千叶联姻,东海国君指定夏卿为东海过驸马,想到此,胸口莫名地一痛。 “小姐,太阳有点大,您要不要喝点茶?”侍女捧了一碗茶,小心翼翼端到姜西面前。 “谢谢。”姜西睁开眼,笑着接过。 “小姐,侍女帮您扇风。”侍女拿着扇子,慢慢地为姜西扇着凉风。 “不用扇了,我不热。”姜西淡淡开口,低头喝了口茶,茶叶是她在欢喜城里惯喝的,这也是夏卿派人特地准备的,敛眸,她轻啜着甘甜的茶,心思流转着。 侍女喳呼着说,知道她喝不惯这些东海晋献的茶叶,所以夏卿特地让人去欢喜城买来她最爱的茶叶,而且还让人教她们怎么泡茶,就是为了泡给她喝,不只如此,他还知道她不爱大鱼大肉,特地请人从南方的边境买来她爱吃的素菜,他对她的宠溺让人称羡,就连她身上的衣服布料,也是他精心挑选的,她伸手轻抚着肩上的貂皮披风,还有身上的淡紫衣袄、滚着白色狐毛的裙子,长裤及脚的长筒马靴。 每一样,皆是素雅的绣样,以及她喜爱的颜色,他莫名地了解她: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小姐,您不去和皇后她们聊天吗?”侍女抬头看到前头里热闹的谈笑,比照之下,她们小姐却离得远远的。 “我去只会让气氛变冷。”美眸轻扬,姜西淡淡看了热闹的一眼,在这里,也只有侍女和侍女会和她说话。其余人皆对她十分冷淡。 听到她的话,侍女和侍女互看一眼,正不知该说什么时,响动的马蹄声却传来。 “啊!王爷回来了。”侍女开心地叫着。 姜西忍不住望去,只见夏卿一身玄黑劲装,及肩的长发披散,英姿飒爽地骑在黑色骏马上,狂野不羁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屏住心神,傻傻地移不开眼,和他一起回来的美丽少女说这话,那少女她不陌生,是侍女口中的东海国第一美人,看到两人亲昵谈笑的模样,姜西说不出心里是何感觉,胸口莫名传来一阵闷。 第五百一十一章 看不透 姜西皱眉,极力想将胸口的闷疼除去,更想别开眼,不让自己去看,可眸儿却怎么也离不开,直到那双眼眸和她对上,她转头,立即别开眼。 夏卿大步走向她。“怎么一人在这里?”他坐到她身旁手指轻抬起她的脸,姜西拍开他的手,冷冷看他一眼。 “不关你的事!”说完,她瞄了一直往这瞧的美人。 有直觉地说了一句。“反正有美人陪你,应该也不寂寞!”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听到她的话,夏卿一愣,忍不住大笑出声,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搂在怀里。“你是在吃醋吗?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你。”抬起粉颚,他兴致兴致盎然地看着她,没错过她那不自在的懊恼神情。 “我有什么醋好吃的?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事。”姜西羞恼回他,手努力地推他。“大庭广众下不要一直抱着我。” 快速地解决掉眼前的敌军后,慕容谨之望着一些逃窜的敌国士兵,皱皱眉,道:“算了,我们继续赶路,先和夏卿汇合再说。” 顺利汇合后又毫无意外地展开一场血战.... 慕容谨之挥去着自己的手臂,毫不疲倦地刺杀着....这一场大战持续了很长时间,等到冲破敌军的阵型后,众人已经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满是鲜血的腥味。 慕容谨之的战袍已经湿润了,鲜红得刺眼。 看着地上血流成河的尸体,慕容谨之闭上眼睛,又睁开。 盛子铭好不容易找到慕容谨之,兴奋地说道:“皇上,我们赢了!” “可惜被冷泰逃走了,你又还让我带兵去追,要不然就可以把他给杀死了。”夏卿也缓缓地骑着马走来。 慕容谨之摇摇头,道:“这里有很多树林子,别说他们有一千多人,就是只有一个,你要找得到也是困难的,而且还以以防他们有埋伏,所以穷寇莫追。” 夏卿沉默了一会,慕容谨之望了他一眼,道:“还是叫弟兄们快点带队吧,我怕他们有援军。” 其他人也知道厉害,快速地整完队后就回去了。所幸,一路上也没有遇到敌人的遥远军。 回到军营后,第二天,就有人来向慕容谨之报告。 盛子铭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他兴奋地说道:“皇上,这次出战我们一共派出了两万三千多人,死亡人数差不多是八千,但是敌军损失的是五万多人啊。” 慕容谨之一听,愣住了,虽然早就知道死亡人数很大,但是自己还是觉得那八千人,真的很多。早上的时候还鲜活地从自己身边经过,没想到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少了那么多了。 盛子铭不知道慕容谨之的表情,还是很激动的说:“现在紫月教一定是伤了元气了。” “对了,把战死士兵的名字记录了吗?”慕容谨之突然问道。 盛子铭点点头,知道慕容谨之重视这个,忙道:“放心,这些都是安排好的,不会有问题的,到时候定会发抚恤金的。” 慕容谨之点点头,盛子铭看出慕容谨之的心情不好,于是就向盛子铭挤挤眼,两人就一块儿出去了。 慕容谨之没发现他们的动作,只是摸摸自己的手臂,这次又被砍了一刀,要不是郭麟在旁边护着,说不定还要再砍一刀呢,想到郭麟,慕容谨之就想起了星河。 唉,礼物是有了,人却不见了,如果现在他在就好了,那就可以在他怀里偎依个半天,说说点什么也好啊,那样的话现在自己也不会那么郁闷了。 唉,男朋友的好处就是这个了,可是现在却没有,走了,唉!慕容谨之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慕容谨之每次打完仗后都会情绪低落一阵子,不管输赢,所以现在又是慕容谨之的低潮期了。 闲着无事,慕容谨之就抓起毛笔,给星河说了一下自己的事,还有自己的心情,这样一想,几页纸就写好了,慕容谨之见郭麟还站在角落里,就道:“你把这拿给星河吧!” 郭麟双手接过,恭敬地点头,就出去了慕容谨之走出大帐,跟门口的士兵说了一句:“我出去走走,过会就回来。” “是,皇上!”两士兵很响亮地回答,看着慕容谨之人眼睛是闪闪发亮的。 慕容谨之又忍不住苦笑,当上了皇上后,自己的心也狠了,这次根据盛子铭的主意,让冷卫田打了头阵,他现在还气着呢,虽说慕容谨之的确觉得他是个好人选,但也不排除自己的私心在。 慕容谨之踱着步子来到离军营不远的一个小山坡了,现在正好是夏天,地上的青草柔软得很,旁边也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在树荫下,慕容谨之望着低处的军营,这里本来是放哨的地方,可惜慕容谨之来了之后,那两名哨兵就自觉地去另一个地方了。 慕容谨之扯了一根草放进嘴里嚼着,无聊地看着天边漂浮的白云。 “想什么呢?”慕容谨之正冥想的时候,一个低沉的男音打断了慕容谨之的安静。 慕容谨之头也不回地说:“你怎么也来了?” 来人规规矩矩地坐在慕容谨之的身边,比起慕容谨之的随意和闲适,他现在要规矩得多,是正襟危坐的样子。 慕容谨之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今天没受伤吧!” 夏卿摇摇头:“没有!” 慕容谨之捶了他一下,道:“我知道你的武艺很好,要不是因为你的家庭背景,你现在就不只做个都尉了,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是皇上,我会根据你的能力给你安排好位置的。”慕容谨之嘻嘻一笑。 夏卿扯扯嘴角,半晌才低声道:“这样挺好的。” 夏卿的动作一僵,他看了一眼慕容谨之。 半晌,夏卿也没有回答,慕容谨之正要放弃的时候,却听到他幽幽地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慕容谨之赶紧点点头,举地盯着夏卿。 夏卿瞥了一眼慕容谨之,道:“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皇上,一个皇上不会想这个问题,他应该想的是如何打赢这场战争,如何守护好自己的国家,而不是去深究这个打仗的原因。” 慕容谨之撇撇嘴:“现在抬出台面上的理由太薄弱,也只能骗骗不解事的人,但我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总会有一个更深层次的理由才是。”打仗又不是说打就打的,说什么宿怨极深,在慕容谨之看来,肯定不只这个理由。 夏卿站了起来,道:“我回去了。” 慕容谨之傻眼了,她拉住夏卿的衣摆,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夏卿的脚步几乎没有停顿一下就直接走了,只是慕容谨之还是看见了他一瞬间的坚硬。 夏卿的背影消失后,慕容谨之一手托着下巴,脸上的表情不断地变幻。 第五百一十二章 楚沐姝怕暴露了自己,不敢再听,跌跌撞撞地退回鸳鸯脑袋里头是一团糨糊。回到房间里头,桶里面的水都已经凉了。 楚沐姝脑子有点混乱,她下意识地捧了点水,淋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凉水有些冰骨,楚沐姝闭目好一会儿,蓦地睁开眼,不对吧! 她看向这条狭长的通道,今天早上就特意告诉自己有这么一条道,把自己安排在这个房间里头,然后故作神秘地不告诉自己,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勾起楚沐姝的好奇心,又为自己提供偷听的便利? 楚沐姝站在长长通道的口子上,阴冷的风从通道里面吹过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隔了十几米。便像是绝缘了一样,听不见那头的声音。 楚沐姝长舒了一口气,让婢女重新换了水进来,随便洗了洗。吹灭了桌上地蜡烛,拉起被子就蜷缩到床上去了。 她在床上睁着眼躺了好一会儿,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只觉得明府里头除了夜巡的仆人。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歇息了。 楚沐姝这便又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穿好衣服,也不穿鞋,光套了一双扎紧的布袜。重新入了那条长长地通道,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那头走去。这一次比起刚才更加谨慎了。 那房间里头还有灯光。只是烛火时明时暗。楚沐姝不敢走的太快,只怕被人听见。当她费尽了力气。 已经靠得很近的时候,楚沐姝贴着墙听了好一会儿,尽管还亮着灯,但里面已经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了。 楚沐姝犹豫了好一会,等了好一会儿,始终没听见什么动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又上前了些,她地胆子渐渐放大,最终按捺不住,凑到了隧道的边缘,蹲在下边,尽管也隔了一个屏风,但灯光下,却能够把慕容谨之房间的两边情形看个大概。 轻罗早已经不在这屋子里头,房间里头寂然无声,只有一股刺鼻的药味迎面扑来,楚沐姝这才注意到书案之上放着一个不小地药罐子,想来那药味就是从药罐子里头出来的。 书案上的灯烛已经燃到了底部,所以忽明忽暗。 楚沐姝满肚狐疑,一心要探个究竟,心想就算被慕容谨之撞个正着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就着那昏暗地灯光往室内扫了一圈,猛地瞥见卧榻上一个横卧地人影,差点没吓一跳。 她安抚着自己地心脏,只见慕容谨之趴在床上,双目是阖着的,楚沐姝这才稍稍安心。 稳定住自己地情绪,朝慕容谨之看去。 此时的慕容谨之,脸上多少有了一点生气,像是已经进入到睡梦中,脸上有些甜甜的笑,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他的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一条锦被搭在他的身上,只是锦被在慕容谨之的身长下,显得太短,一双赤足裸露在外边,配着柔和的,随时要熄灭的烛火,居然让楚沐姝心里头隐隐生出一丝暧昧的味道。 “楚沐姝――”慕容谨之忽然发出一声饶有意味的喊声,把楚沐姝吓了一跳,她掩住口望向慕容谨之,却只见慕容谨之还是闭着眼睛,说完这句话,头一偏换了一个方向继续睡去。 是梦呓?在梦里头喊着楚沐姝的名字?楚沐姝对他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该不会本来就是醒着的,知道她来,所以继续接着演这样一出戏,好让自己相信吧? 怎么都觉得今天晚上的所有,都是慕容谨之刻意安排的。 “我在呢!明月。”楚沐姝干脆出声应和。 她死死地盯着慕容谨之,想看他有什么反应。但此时的慕容谨之好像失去了武人应该有的敏锐听力和警觉,一动不动。 楚沐姝更是不信,慕容谨之真的能睡得这么死,那还怎么保护自己!肯定是演戏! 楚沐姝掉头要走,慕容谨之背上的锦被突然之间从他的身上滑了下去,把他的背部给全部裸露出来,楚沐姝远远看着,只觉得他的背上像是有着密密麻麻的血污,忍不住朝他走近。越是靠近,越觉得心惊肉跳,那哪里是血污,根本就是一个个针孔,那针孔每一个都有芝麻粒的大小,黑色的血块凝结堵塞着皮肤上的小洞,整个看上去,显得格外的恐怖。 这个……不像是假的吧……要不然,只能说他们的化妆术太高级了! 楚沐姝只觉得喉咙干涩,她上前想用手抚摸这一个个针孔,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难道是真的?慕容谨之为了自己所以中了这样可怕的毒需要用这种法子来镇压?弄得自己体无完肤了?她记得慕容谨之光洁清爽,她记得当时的他背部还没有这些针眼,可是现在,她实在无法把慕容谨之再和那“性感诱人”的纹理联系起来。 楚沐姝拾起地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搭在慕容谨之的身上,脑子里头乱七八糟,手上却不知为什么细心地帮他弄抻头,把他的一双脚也包了进去。 忽然,桌上的烛火终于在经过几番挣扎后熄灭,楚沐姝心里头一凉,这个灭的也太及时了吧!现在一片漆黑,自己该怎么找回去的路? 楚沐姝扭转头,想要凭记忆去找那屏风,进通道里去,可是黑灯瞎火的,她又不熟悉,脚步才一迈开,就绊倒了一个什么,发出砰的一声响,她自己的腿也撞得生疼,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谁?”床上的慕容谨之猛地惊醒,问出声来,“楚沐姝?是你么?” 楚沐姝心里头暗骂,刚才自己说那么大声音怎么没反应,现在倒好,自己一要走,就醒了,还张口就喊自己的名字,这家伙还真是“醒”地及时,烛火也真是“自熄”地及时呢! 正想着,一双手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终于一手捉住了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摸一气,直摸得楚沐姝没有脾气了,“别揉了,再揉脸都被你揉碎了。” “真是你?你怎么来了?”慕容谨之的语气里头带着兴奋。“楚沐姝,我就巴不得把你给揉碎呢!” 楚沐姝才没兴致同他调情,心中认定了他早知道自己来了,故意装睡而已。 只是,刚才被他一摸,只觉得他的手很是冰凉,想到刚才看到的触目惊心的针孔,忍不住问道,“明月,你的背是怎么回事?” 慕容谨之微微错愕,依旧不肯明言,“没什么,对了,楚沐姝,谁让你偷偷跑过来的?第一天就不遵守约定啊!” “是你不准偷偷过去,我可没承诺什么,不准从那边过来啊。” 楚沐姝耍着无赖,“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的背,是因为我么?” 第五百一十三章 “行了,你还没那么大本事呢,呵呵,与其在这里自作多情,不如想想怎么好好对我吧。” 慕容谨之依旧厚颜无耻,但他越是不肯当着董清秋的面说这一切都是拜楚沐姝所赐,楚沐姝反而心里头越是不好过,明明知道他也许在骗自己,却还是觉得不好受。 楚沐姝沉默不语,慕容谨之却问道,“我的背,是不是特别丑,吓着你了?” “没……”楚沐姝对慕容谨之的这个问题哭笑不得,“没吓着,就是让人看着不好受。”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鼻子里头有些酸酸的。 慕容谨之听得这话,黑暗里头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他伸手把楚沐姝搂在怀里,手上忽然用力,楚沐姝身子一翻,随着慕容谨之一起滚倒在卧榻上。 楚沐姝吓了一跳,只一错愕,就被慕容谨之压在了身下,想要挪动身子,才发现无处可挪。 楚沐姝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被戏耍的感觉,刚才不知为何产生的酸楚,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慕容谨之是不是先用同情俘获自己,其实是想趁人之危?但楚沐姝还没来得及挣扎和反抗,就听慕容谨之用急促却又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是门主的人来了!” 楚沐姝心里头暗暗一惊,也不知道慕容谨之这句话到底是的,可若真的是妩仙门的门主派人来杀自己,就凭慕容谨之现在这副模样,想要保住她的小命好像也不是很容易,她明白慕容谨之的意思,是要自己不要开腔,慕容谨之从楚沐姝的身上挪开,用被子把自己和楚沐姝盖住,一只手还是把楚沐姝搂在怀里。 楚沐姝心里想着,慕容谨之要是再趁机对自己无礼,那是势必要挣脱掉,可是他这一次却不知道有多乖,明明睡在一张床上,却没有对自己毛手毛脚的任何意思。 只是那卧榻只有一米宽的样子,楚沐姝又被他搂在怀里,想和慕容谨之保持距离都不行。 莫非是真的有人来了? 过了不到几分钟,门外忽然响起了叩门声。楚沐姝这才恢复了神智,从那乱七八糟的想象中挣脱出来,但心跳却变得更紧张而无序。 若真地要杀自己,是不是刚才已经去过自己的房间?楚沐姝忐忑地倒在慕容谨之的臂弯里,大气也不敢出。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整件事是怎么样的,慕容谨之已经开腔了,“进来。” 房门陡然打开,门外淡淡的月光洒了进来。 楚沐姝被慕容谨之藏在被子里,只能掀开被角偷看一眼,今晚的月很淡,只能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他身后的门很快阖上,整个房间又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那人伸手掏什么东西,慕容谨之已经洞悉。先声夺人道,“你最好别点灯。”楚沐姝心里砰砰跳,慕容谨之像是感觉到她地紧张,环住的手又紧了几分。 “看你的状态,似乎还好。”来人的声音是一种浑厚地中音。 听得出来是一个中年男子,只是这声音里头有几分凌厉,似乎凌驾于慕容谨之之上。但那人到底还是听从了慕容谨之的建议,放弃了点亮手中火折的念头。 “托你的洪福,我还死不了!” 慕容谨之不甘示弱地回复,似是因为来人的到来。 不想被那人给鄙视,他强行使得自己的声音洪亮一些,更有气势一些,但他的手脚却更加的冰凉。 楚沐姝的手搭上了慕容谨之的腰,只觉得他刚才用尽了气力才让自己说出地话还带有几分厉势,可却换来了剧烈的腹部收缩。 楚沐姝也为他的虚弱捏了一把汗,闷在被子里头的自己也是憋出了一头的汗。 “哦?你的病已经恶化到这般田地了?”郭麟的声音带着几分轻蔑,“看来我家你要是不给皇上送药来,恐怕皇上要与我们阴阳永隔了。” 楚沐姝听得眉头皱起,这个人说话地语气实在是让人不爽,她的心不禁为慕容谨之揪了一把,如果说之前楚沐姝还百分之百的认为慕容谨之是装病骗她的心,那么这句话从这个人的口里说出来,她却信了五、六分了。 因为这个人语气里头对慕容谨之地鄙夷和不尊重绝不是装出来的。 “哦,那我谢谢你的药。”慕容谨之轻轻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 楚沐姝不禁一愣,她满心以为慕容谨之会咬牙切齿,以他那促狭的心肠,争强好胜的性格,就算是身中剧毒也要强撑着的。 可没想到慕容谨之这一次居然这么乖巧,对来人地蔑视忽而变得不以为意。是不以为意,还是他的级别比他低,让他也不敢太过造次? 那么,他们口中所说的你? 可是妩仙门的门主?还是其他人? 那郭麟也有些意外,一时之间忘了吭声。 “你把药搁着吧,还有别的事吗?”慕容谨之在下逐客令。 郭麟顿了顿,听到慕容谨之问药,咧嘴笑了,从另一个角度继续凌驾在上,“药,原本是我该带来的。不过,你最近会前来楚国,所以皇上的药么,你会亲自带来的。” 楚沐姝一听,心想这不是摆明了故意为难慕容谨之吗?明知道他现在已经到了这样一副模样,却故意拖延时间不把药送过来,好让慕容谨之煎熬一下。 她忐忑地等着,身子下意识地就靠近了慕容谨之。 这个时候的楚沐姝忽然产生错觉,只觉得慕容谨之在一瞬间变成了她可以依靠的人。 为了她挡住金刀门的刺杀,为了她不惜背叛门主深受剧毒的煎熬……如今,站在外边那个不知模样的郭麟,更让她紧紧地贴近慕容谨之,已经虚弱无比的慕容谨之。 “你要来楚国么?” 慕容谨之赶紧出声问道,但郭麟已经觉察到些许不对劲,他一进来慕容谨之就要求他不要点灯,他还当是慕容谨之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行事谨慎,可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慕容谨之这一声闷哼,怎么听起来有些怪异? 楚沐姝不知道的是,郭麟不是一个武功高手,并不能听出房间里头还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慕容谨之越是让他“最好别点灯”,郭麟就越是觉得蹊跷,忍不住掏出火折,只轻轻一吹,房间里头顿时有了一股微弱的亮光。 郭麟朝慕容谨之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慕容谨之卧在床上,露出光洁的膀子在外边,但是拱起的被子明显告诉他,床上不止慕容谨之一个人! “皇上这么有雅兴?”郭麟眉毛一挑,直觉告诉这经历过许多人事的郭麟,那床上应当躺着一个女人,不过像慕容谨之这样病入膏肓的人,居然还能有这兴致,倒是让郭麟颇感意外。 第五百一十四章 战事 这一仗打下来,惨烈的是东海军,当他们发现城楼之上挂着的,正是他们的内应之后,他们才知晓,人家做了个瓮就等着他们跳进去呢。 夏卿坐在帐中,几乎都能听见哀嚎声。 久久之后,慕容谨之回营,他掀起帘帐大步走进来,一股血腥气混杂着冷空气扑面而来,将夏卿呛得不轻。夏卿摒了摒呼吸,却没有要转开头的意思。 慕容谨之摘下头盔,大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许是因为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缘故,这会儿他的身上气势只让夏卿想到了四个字:锐不可当。 想来那些东海军便是在这样的威慑之下,屁滚尿流的。 夏卿等着慕容谨之开口说话,谁知晓慕容谨之走过来后,第一句话却是:“走吧,回去睡觉。” 这个回去,当然指的是回之前的屋子。 夏卿条件反射地区看星河,星河的面色果然很是复杂。慕容谨之见状,出声问道:“星河可要住在营中?”营帐之中,御寒能力自然不敌房屋,而那屋子虽然脏了些,但御寒却是极好的,冬日里谁不想睡里头呢?士兵们都是轮流睡着里头,谁让地盘不够呢?星河面上淡然道:“那我便留在营中吧。” 慕容谨之点了点头,连劝都不劝上一句,直接带着夏卿走人了,等回到那边屋子以后,慕容谨之却并未带着夏卿进院子,反而让郭麟驾来马车,两人上了马车之后,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这是去何处?”夏卿诧异地道。 “去住处。” “今日不住那屋子了?” “不了,该还给那些士兵住了,何况今日东海军也被打怕了,今日是不敢来夜袭的,我们便换个地方住也是一样的。”说话间马车已然停了下来,慕容谨之打开了马车门走下去,然后转身朝着夏卿伸出了手,夏卿撑着他的手掌往下一跳,再往前看,却发现跟前是一座宅邸,可比之前住的院子瞧上去干净大气了许多。 所以……慕容谨之这是把星河给坑了?可真行!夏卿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慕容谨之冲他淡淡一笑,揽着他便往里走,“进去吧,今夜可以好生休息了。” 夏卿忍不住问道:“那我们何时能回王府?” “再等上几日,若是没有动静,那这些东海军便是的确无反扑之力了,这冬日寒冷,他们也无法带着这么多伤残在外停留太久,待几日后他们若无反攻的时机,便只能离开了。” 说得倒很是有道理,夏卿闻言点了点头,跟着慕容谨之一块儿走了进去。 一边往里走,慕容谨之一边与夏卿道:“夏卿,你可知晓,若是留在王府,日后便还是少不得这样的事出现。” 夏卿轻笑了一声,在黑夜之中,眼眸熠熠生辉,“我知晓。”他的口吻是坚定且认真的。 他当然知晓,从一开始认出了朱家兄弟的身份之后,他就清楚地知道以后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慕容谨之将在北平度过多少时日,过什么样的生活,夏卿可以夸口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虽然历史和现实和两回事,历史描述得很是平淡的事,放在现实之中则要更残忍惨烈得多。 但是夏卿发觉到,自己已经在慕容谨之的引导之下,渐渐习惯这样的环境了。 所以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并且能够承受。 慕容谨之脸上渐渐化开了一个笑容,“能得夏卿此言,我便觉足以。” 这话的分量可着实不轻,虽然夏卿觉得慕容谨之说得夸张了些,可心底还是难免觉得欣喜了不少。 两人进了宅子后,郭麟等人很快准备好了食物和热水。 待两人匆匆用过饭之后,便好迅速洗漱完再去休息。 因着这宅子宽大的缘故,他们倒是可以直接分开屋子睡。 慕容谨之这一日似乎真的是疲累极了,他未再与夏卿多谈,当即便回屋子睡觉去了。 夏卿倒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方才睡着。 这几日经历的事太繁杂,让他难以打住思绪。 慕容谨之说要在此地停留几日,第二日便将这个命令传达了下去。 而后慕容谨之便带着夏卿在城中逛了逛。 夏卿见到了城中的百姓,他们已然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他们早就习惯这样的阵仗了,这次若非有个内应,也不至于这般惨烈。”慕容谨之见夏卿在打量那些百姓,于是在他耳边解释道。 夏卿点了点头,那么对于这些人来说,慕容谨之该是救世神明一般的存在吧,也不怪日后的靖难之役中,北平成为了慕容谨之坚实的后盾,慕容谨之已然不需要使手段去经营,他自己便能无形之中打动无数人,影响无数人,让这北平中的人在日后越来越信服他、崇敬他。 慕容谨之问道:“可要到城门外走一走?” 夏卿怔了怔,“能出去走?” “自然能。”慕容谨之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外走。 一路上与他们一行人擦肩而过的百姓,莫不是朝他们投来了善意的笑容。夏卿不自觉地也扬了扬嘴角。 很快,他们一行人便走到了城门口,城门是闭着的,地上依稀还能见到未能擦干净的血迹。 慕容谨之下令让士兵们打开了城门,直接带着陆长亭大大方方地出去了。 站出去以后,夏卿仰头看了一眼,这才惊觉,那城墙之上,竟然还悬挂着尸体,足足十来具,搁在一块儿摆开之后,模样甚是吓人。 饶是夏卿心脏再强悍,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慕容谨之在背后一把搂住了他,好挡住了他后退的脚步,“这些都是东海军。” “每次战争结束,都要将人悬挂起来吗?”夏卿问。 慕容谨之摇头,“这倒不是,从前东海军有这样的习俗,后来北平便也如此做了,以此威慑敌人。” 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东海军都胆敢挂他们明兵的尸体,他们如何又不敢挂东海军的?有时候连俘虏也都挂上去,方才能消恨! 虽然这样的法子的确能消心头之恨,也能起到威慑之用,但夏卿一向提倡不作践人的尸身,毕竟你的敌人极为野蛮粗暴,不讲人性,难道你也要学他不做个人吗? 慕容谨之在旁边出声道:“莫要看那些尸体了,走吧,在城外转一转,这处每次下了雪之后都会变得异常的风景美丽。从前将敌人杀退之后,我便会带着郭麟出城来走一走,这时候你才会知晓,你拼尽全力想要去保护的这座城何等美丽。” 夏卿被他说得心中微微一荡,将目光从尸体上挪开,转而看向了眼前的一片雪景。 这时候日光出来了,照耀在雪地上,恍惚间有种金光粼粼的感觉。 的确很好看。 夏卿心中一动,转头对慕容谨之道:“不如在回王府之前,我先做个风水阵。” 慕容谨之惊讶,“做什么风水阵?”他并不能理解,这风水与这里有何关系。 夏卿笑着转身指了指城墙上的尸体,“靠死去的尸体来威慑敌人,其作用很快便会消失,而用之改成风水阵,日后胆敢来犯的东海军,便会尝到苦头。相比之下,带给他们实质性的伤害,是不是更为重要呢?” 慕容谨之见他说得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一动,语气充满兴味地问道:“这也能做成风水阵?” 第五百一十五章 勇猛 “能。” “可需要风水物?”慕容谨之当先想到的,却是这城中可没有地方去买风水物。 “那铺子里卖的风水物更具有针对性,那是当现实环境无法达到制出风水阵的条件时,才需要用到的,而现在,这里天时人和地利,一切刚刚好,自然便不再需要那样的风水物了。” “走吧,我们回去吧。”夏卿道。 “不现在做吗?”“还要回去在脑中演练数遍,方可确保无一失。 做风水阵也和打仗一眼,打仗不能贸然上前,风水阵也是如此,若是随手胡来,日后恐招来大祸患。” 慕容谨之点点头,深以为然。既然夏卿如此说,那他们归去便是,慕容谨之对这风水阵也实在期待得很,他期待着夏卿在他的跟前,再展露神奇的一面。 “在回去之前,我们先去营中将星河接走。” “啊。”夏卿轻轻应了一声,这会儿才想起了星河。 两人回了城,将身后美景抛下了。他们来到营中,星河正好从帐中出来,见到他们二人,不由一怔,“帝君,夏卿。帝君可是前来视察营地的?” 慕容谨之摇了摇头,“我过来请星河与我们同住。” 星河犹豫了一下。 夏卿这时候才出声道:“我们要换个地方落脚了。” 星河顿时会意,便立即点头道:“劳烦帝君了。”说着,便跟着夏卿二人一块儿出去了。 待他们回到了宅邸之外,星河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宅邸,随后夏卿注意到他浅浅地松了一口气。 哪怕是再如何厉害的人物,也是会因环境的糟糕而发愁啊。 入住到宅邸中之后,星河便放松了不少。 当日用过饭食之后,夏卿便早早回到自己屋中去了,他得思考这个风水阵怎么才能做到最好。 夏卿离开得匆忙,星河不由有些好奇,慕容谨之也并不隐瞒,直接对着他道:“夏卿说明日要改一改城门的风水。” 星河笑了笑,“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改城门的风水了?” 慕容谨之淡淡道:“就如同一些相士见了人第一面,便忍不住先为其相面一般,夏卿见了可以改造风水的地方,自然也忍不住跃跃欲试了。” 星河点头,“确是如此。”只是这时候的星河根本不知道慕容谨之口中轻描淡写的改风水,究竟是怎样的改风水。 夏卿这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好觉,满脑子都在模拟风水阵,这是他头一次做这样的风水大阵,虽然其结构并不复杂,但这个阵却将要起到极大的作用,因而能称得上是风水大阵。 何况从前夏卿从不用人的尸首做文章,而这一次却是要破例了。 不过或许这些尸体用来充作阵的一部分,也比悬挂城墙上要好。 夏卿闭了闭眼,将这些纷杂的思绪从脑子里排了出去。 翌日,夏卿赖床赖了一个上午,等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 夏卿起身穿好衣衫,洗漱完毕后跨出门去,很轻易地便在厅堂中找到了慕容谨之和星河的身影。 “今日怎么没有叫我?”夏卿走上前去道。因为厅堂之中唯有他们二人,夏卿说话便也没有顾忌太多。 慕容谨之递了杯热茶到他的手边,低声道:“我想你昨日应当没有休息好,便想让你好生歇一歇。” 夏卿抿了口茶,“那我们得早些走了。” 慕容谨之惊讶,“这么快便往城外去?” 夏卿点了点头,“要赶在午时之前完成。”等到正午的时候,便是验证成果的时候,等到午夜,也是验证成果的时候。 慕容谨之当即站起身,并让郭麟取来了干粮塞到夏卿的手中,好让他吃些食物先垫垫肚子,免得待会儿饿得够呛。 干粮虽然味道不太好,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夏卿自然也不矫情,大方地接了过来。 等他们一同上了马车,夏卿便掏出干粮啃了起来,模样倒是像只啃萝卜的小兔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 说到这里,星河和慕容谨之都已经忍不住觉得,夏卿造这风水阵,实在是太信手拈来了。 夏卿顿了顿,又道:“若是那些东海军前来时,发觉到昔日的同胞的魂魄朝着自己拼杀而来,他们会如何?” 郭麟抢答,“自然是被吓得屁滚尿流。” 慕容谨之斜睨了他一眼,郭麟这才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 “白日里,这阵受日光笼罩,聚气减弱,磁场减弱,到正午时候,磁场趋近于无。而相反的,日落之后,聚气加强,磁场也跟着加强,尤其当午夜时分,磁场达到鼎盛。胆敢来偷袭的东海军,必然被吓得魂飞魄散。” 郭麟小声道:“那这白日里没有磁场,又怎么阻挡那东海军的脚步?” 夏卿忍不住笑了,慕容谨之轻叹一口气,出声为郭麟解答道:“白日正午前来进攻,城中百姓士兵自然能及时准备,半点也不畏惧他们。而若是夜晚偷袭,方才令人防不胜防。若是城中再出个内应的贼子,我们又怎么能及时抓住那人呢?夏卿做这风水阵,从一开始便是要挡夜晚的敌人,而不是白日里的敌人。” 郭麟忍不住又讪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星河赞赏地看了一眼夏卿,也跟着道:“既是有人的地方,便少不了争端,风水阵能解夜晚偷袭的困局,已是难得,若是白日里也能阻挡敌人,那岂不是天下都不必交战了,请几个风水师,布下风水阵,将敌人阻挡于外便是?” 郭麟点头,“是我想得太过轻松了。” 夏卿爽快地道:“无事,承认自己笨就好。” 郭麟哽了一口血,他就说小夏卿果真是记仇的。 慕容谨之倒是忍不住爽快地大笑了起来,星河面上也浮现了笑容。 郭麟抹了把脸,跟着苦笑。 而这时候,有人大呼小叫地从城中出来了,“你们在做什么?竟敢在这样的时候,在城外恶意挖掘?” 夏卿和慕容谨之齐齐转头去看,发现走来的是当地的治安官。 之前打仗的时候不见踪影,这会儿倒是冒出来了。 今日慕容谨之等人穿的都是常服,那治安官定是没有认出来他们的身份了。 待人走近了,慕容谨之才冷淡地道:“我乃帝君,我命人在此掩埋尸体,可是有何不妥?” 那治安官霎时冷汗涔涔,双腿发软,“原来是帝君,小的不知,这才大胆冒犯了,请帝君恕罪。” 说着,那治安官的神色却是陡然间起了变化,他的瞳孔紧缩,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恐惧了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一般,而让人觉得更为怪异的是,他的目光是透过慕容谨之往后看的。 众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而这时候,那治安官满头大汗,牙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腰背躬了躬,紧接着他便撒足狂奔朝着城内去了。 郭麟面色一冷,“这人好大的胆子,主子且等一等,我去将他抓回来!” “不必。”慕容谨之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第五百一十六章 全黑的汗血马刚刚抵达镇上的客栈,客栈里头的掌柜和店小二们都齐齐地迎了上去。 “是汗血马!” “是应将军!” “应将军到了!”所有人的语气都谦恭而满是敬佩。 在边关,对于应将军应星河的纯黑汗血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以日行千里,可以翻山越岭,称为天马。但凡是见着这匹宝马,定能一眼认出,而这匹宝马天底下又只认一个主人。是以尽管店家没见过应将军其人,看到这匹马便立马惊喜地认了出来。 马上的人一身素白,和马的油亮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敏捷地翻身下马,动作优雅,毫不拖泥带水,将自己的马儿交给店家,只是冲这些哈腰的百姓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就豪迈地大步跨入店中,用他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径直往客栈的后院去了。 北方的客栈与南方的自是不同,这边风大,不可能像南方一样建成几层的小楼,多半都是一两层的矮屋,院落套着院落。客栈的客房也都在后边。 那人正往后走,斜里穿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和他险些撞了个满怀,那人定睛一看,一双眸子里登时放出异彩,“嬷嬷,真的是你?” 那女人正是红馆的兰嬷嬷,见得比自己高一大截的壮实男子,眼睛里头也透着欣喜,“应将军还认得妾身!真是幸煞妾身了。” “嬷嬷。是你找我来的?”应将军迫不及待地问道,话语里头只盼兰嬷嬷说出一些让他期盼地话来。兰嬷嬷摇摇头,“不是,是将军的故人来了。正在西院等着将军呢。”这是紫衣交代她说的话,至于以下的。 便不是她能够管和亲见的了。 “难道真地是紫衣?”应将军心里头打着小鼓,辞了兰嬷嬷。往西边院子里走,在院子外间遇上几个投宿的男丁,只一眼,便瞧得出来这些人个个都是练家子,而且气息纯正,决非歪门邪道地高手。 这些人都在西院的左右附近。 应将军心底暗暗称奇,可是因为心中一直念着零紫衣。 加上这里是他的地界,应将军自负武艺在这些人之上,终于还是轻笑一声,入了西院。 进得院内,应将军只觉得一股花香沁入心脾。 恍惚中仿佛将他带到了幼时,与妹妹在自家花园玩泥土的情形,这花名叫蝴蝶香花。 乃是从胡地入楚的,他母亲最喜欢闻这香味,所以在院子里遍种此花,后来他一夕郁闷,进了青楼,偏巧也识得了这样一个喜欢此花的女子。 紫衣,真地是你? 应将军再不犹豫,径直推开正屋的门,厅中无人,只是他进门地一脚,冷风猛灌,将火红的轻纱吹得漫天飞舞,只见整个屋子里头都是火红的轻纱,撩人欲醉,却又让人看不真切。 屋内一个女子轻轻咳嗽,像是被这突袭的冷风给着了风寒,应将军赶紧把门合上,问了一声,“紫衣?是你么?” 屋子里的女子轻笑道:“应将军果真是个痴情的种子,也不枉紫衣姐姐对应将军一网情深。” “你是谁?”应将军心底一凛,听得这女声,完全陌生。 “应将军且坐,小女子有几番话要同应将军说,应将军稍安勿躁。”女子迟迟不肯现身,只是示意应将军坐下。 应将军低头看见自己的眼前是一桌酒菜,还蒸蒸地冒着热气。 这桌酒菜,都是他平素最常吃的,应将军心中不免又是一紧,他天生记忆,凡是他见过地人,听过的声音都能一一记下。 他的女子里,却从来没有这样的声音,可是若不是对自己熟悉的人,又怎会布下这样的酒菜? 应将军心神一动,里边的女子已经说话了,“目下并不太平,应将军只因为一首旧词就快马加鞭,单人独骑而来,足见应将军对紫衣姐姐的真情。小女子第一件要说的,便是紫衣姐姐的近况,还请应将军一定要珍重自己。” 她这样一说,应将军心中隐隐生出不妙,还没待他详问,就听见那女子惋叹道:“紫衣姐姐已经仙逝了。” “什么?!”应将军噌地站起,一股杀气逼得轻纱又飞舞起来,只须臾,他就穿过层层幔纱,逼近到发出声音的女子身旁,只见那女子一袭碧绿,在灯笼的掩映下,衬得如同翡翠。 女子低着头,怀中抱着一把琵琶,却只是用指甲轻轻拨弄了琴弦,应将军的杀气陡然化成了虚无,精神略一恍惚,眼前低眉的女子仿佛是记忆中的“紫衣?” 女子抬起头,对着应将军轻轻一笑,“将军认错人了!”她这一抬头,应将军登时发觉自己认错了人,这女子素面朝天,和青楼里浓妆艳抹的妓子决然不同,但她眉如墨画,眸含秋水,仿若空谷幽兰,轻云出,配上紫衣最喜爱的一袭碧绿裳,却是最最的合身,灯烛下,她对自己盈盈含笑,送上手中的琵琶,便如同自己初见那名叫紫衣的女子时,却又好像是月色下的仙子,应将军又一恍惚,这女子是耶?非耶? 紫衣看着应将军,心中一喜,看来是齐云山人的药奏效了。 她上次让轻罗回京,顺便还帮她寻了一些能够在短时间内惑人心志的药物,无色无味,应将军尽管勇猛睿智,只因为自己一句“紫衣死了”,方寸大乱,丝毫没有意识到房间的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种特殊的迷香,只会让他精神愈加恍惚,看着眼前的紫衣,却只觉得她依稀像是梦中的故人。 “你刚才说什么?”应将军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些,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恍惚,但下意识地认为是因为紫衣和她太像了,加上紫衣的话,让他早已经心乱如麻。 “这是紫衣姐姐交给将军的琵琶,她说自见着将军,此生便只为将军你一人弹琴,这琵琶她已经用不上了。”紫衣哀婉地说着。 真实的零紫衣的确已经香消玉殒,只不过是因为替富商生产的时候难产而死。兰嬷嬷告诉紫衣这个消息的时候,紫衣只觉得是天助她的好机会。 紫衣对应将军是真情还是假意,兰嬷嬷并不知,应将军杀敌无数,但女人却只有过零紫衣一人,所以即使零紫衣一直在骗他,他却也不知道。紫衣只知道,应将军心里头还挂念着她,兰嬷嬷说应将军去年回京时还去过红馆问零紫衣的下落,兰嬷嬷只是支吾不提,这是她们的行规,妓子从良,那是绝对不能再对过往的恩客提下落,免得惹出麻烦。 应将军自然不知零紫衣嫁做何人,又是否是心甘情愿。 也正因此,才容得紫衣在这里头大做文章。 她可要将紫衣塑造成刚毅烈性的女子,为应将军愿意赴汤蹈火,愿意只身赴死的女子! 第五百一十七章 “紫衣她到底怎么了?”紫衣只见眼前这朗眉星目,男子已经变得焦灼不安,却更是闭唇不语。 心中暗暗想着,应星河这名字起得可真是名不副实啊,无论怎么瞧,都无法让人生出寒气来,他并非是完美无暇的帅气男子,初看一下,甚至觉得他的五官有些普通,但若是组合起来,尤其是配上那一双光芒如炬的赤目,却能让人眼前一亮,加上他身材高大,英姿勃发,器宇轩昂,实实是个主帅的模样。 倘若放在万人从中,便能一眼将他给寻出来。 只是这样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帅,竟然会为一个青楼女子以身犯险,倒是紫衣第一次瞧见,心中好感倒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 可不是以身犯险么?今日夜里,明明是人家砧板上肉的紫衣,却能轻易取下应星河的性命!只不过,她要的不是他的命。 紫衣闷声不说话,只让应星河更加着急,将紫衣递过来的琵琶放在一旁,伸手拽住了她。 紫衣“唔”了一声,眉头轻蹙,被他捏的疼了。 应星河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下的女子柔若无骨,实在是纤弱,慌忙松开手,“你这是要急死我么!” 忍不住又多吸了两口气,脑子越来越沉了。 “应将军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明知道紫衣姐姐她会因你而死的!只可惜她临死的时候却还只想着你一人!丝毫都没有怪你的意思。”紫衣幽怨地看了应星河一眼说道。 “紫衣因我而死?何以至此?!” 应星河脑子越来越不好使,眼前这女子的说话,却是让应星河更加心惊。 “应将军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紫衣心痛道,“应将军你另置宅院金屋藏娇是为何?还不是怕有人加害紫衣姐姐?只是应将军你累年在外。紫衣姐姐一个人在宅子里头,应将军你哪里防得住贼人?旁人都只道姐姐是负情薄幸,跟着别人私奔了却不知会将军你一声,可是实际上,姐姐这么些日子。一直被人幽禁,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直到。直到我见着姐姐,她已经病入膏肓,还心心念念地想着将军!教人好不心寒!” 紫衣用手抹了抹眼睛,手上地辣椒粉登时呛得她眼泪直流,自己杜攥出的一个贞烈女子直把她“感动”地拼命抹泪。 “一直被人幽禁?”应星河的眼眸里头闪烁着,“何人要软禁紫衣?”他的头越来越沉。 眼前这如花女子说的话却让他地心好不寒碜。 “应将军是明知故问么?天底下能够无视应将军,又为了应将军的锦竹前程着想。还能有谁?冷笑道。 “你是说义父?”应星河跌坐下去,“真是他?”心里头不愿相信,却又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看起来,他们父子早已经生罅倒是个事实,且不论应星河今日信不信吧。文昌侯已死,他地事该怎么编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明月松负责查清文昌侯的余孽,栽赃嫁祸给文昌侯是再方便没有的事了。 “是啊。若不是文昌侯今次落马,紫衣姐姐便永远没有机会将心中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紫衣姐姐拼着最后一口气,想要见应将军一面,只可惜……只可惜这个愿望也落空了……”紫衣叹息着,手边的辣椒味忽然入了喉,差点没呛得她咳嗽起来,她憋红了脸,不让自己咳嗽穿帮,幸好现在的应星河根本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她要说什么?”应星河颓然道,他颓唐地坐在椅子上,这样地英雄配着一副小儿女落寞的神情,直让人觉得可叹。 “她说将军英名盖世,她这一辈子能够服侍过应将军,便心希望应将军能够好好保重自己。” 紫衣幽幽道,“我从未见过像紫衣姐姐这样地人,明明为应将军所累,却一点也不怪责将军。姐姐临终的时候,我便守在她跟前,想到姐姐的痴情,所以把她的话带来转告将军。这个,也请将军留个念想吧!”紫衣送上一枚玉佩,也是兰嬷嬷带来的。 应星河接过凉凉地玉佩,就像是摸着一个人已经冰凉的肌肤一样,他站起身,想要迈步,却终于一个不稳,倒了下去。 紫衣一愣,没想到应星河竟然栽倒了。 紫衣心里一咯噔,该不会自己加入药的分量太多了,那齐云山的药吸入轻了,会让人精神恍惚,可若是分量太过,则会让人沉睡不醒。 哎,可叹自己跟应将军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应星河就倒下去了。 也罢,他现在晕倒也好,应星河就留着慢慢收拾,现在该打发林德了。 紫衣将一杯酒倒在了应星河的脸上,飞速地把自己的女装除去,又换回了平日里的男装,这就走出房门。 院子外边站着两个侍卫正在议论进入自己房中的男子是何人,紫衣轻轻咳嗽两声,那两人立马收了声,朝这边躬身行礼。 “去把你们冯大人喊来。”紫衣白日里又恐吓了林德一遍,让他今天夜里先不要出来,免得先自己一步和应将军应星河打了个照面。林德是上官凛的贴身侍卫,自然是见过应星河的。 若是他们先见面,那自己这一出就不用唱了。 紫衣拿了银子给了兰嬷嬷,让她趁应星河未醒,连夜离开葛店,决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她曾问她零紫衣的事,也只能对任何人都说不知道零紫衣的下落。 刚刚把兰嬷嬷打发了,林德就来了,夜色下只觉得今晚上的紫衣有些不一样。是了,显得更加的妖媚。 林德打了一个寒噤,他哪里知道是因为紫衣妆容没有卸完全,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自己修饰地更男性化一些,所以看起来有些怪异。“紫衣,找我来何事?” 林德虽然在另一个跨院的房间里头,但因为嘱托自己的手下盯紧这边,却也听说有一个壮实男子进了紫衣的房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林兄,我想今夜,便是你我分别之夜了。”紫衣无比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让林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紫衣,这话是何意?” “我问你,皇上让你陪着我,可是将我送到边关去?是让你一直陪着我呢,还是见着了应将军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她目光如水,莹莹地看着林德,让林德好不自在,毫不犹豫就说道,“自然是将紫衣你平安送到了焰城,见着了应将军,我等就得回去复命了。要知道,如今皇上那边事情也不少的。” 紫衣轻盈一笑,“所以,现下你可以回去了。 她说着朝自己的房间指了指,“我已经见着了应将军。” 林德这才明白紫衣那手势的意思,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应将军在这里?” 要是告诉他,那壮汉是皇上,他会相信,夏卿都能追到这里来,皇上跑来又有什么稀奇,可是应将军,应将军怎么可能在这里?他怎么可能跟皇上一样?! 第五百一十八章 嫁他,不是报恩 书房,门被轻缓推开,春梅端着漆盘走进来,白璃忧还未睡下,见她进来,便问道:“大哥睡了吗?” 春梅点头,道:“吃完药后,已经睡下了。” 白璃忧浅笑,道:“吕叔回来了吗?”春梅摇头,走过来,将漆盘中的参汤端到了她面前。 白璃忧轻咳两声,放下手中的账本,走到桌边坐下,接过参汤,还未喝,只听春梅一边收拾桌上的账本,一边埋怨道:“夫人,你最近身体也不好,老是咳嗽,请了大夫来,那些庸医也不会不会治,喝了那么多汤药,也不见好。” 白璃忧是很清楚自己身体状况的,戎兰亭的身体倒是越来越好了,而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入秋后,一直在不停的咳嗽,找了大夫来看,只说是入秋后季节更替,身体一时无法适应,只需好生调养就可。可白璃忧很清楚,她的身体在日渐不好下去。 参汤是春梅花了一整天的熬出来的,虽然她腻到无法下咽,可为了不辜负春梅,她还是咬着牙喝了大半碗下去。 将剩下的小半碗放下后,春梅过来收拾,见碗里还剩下不少,叹气道:“夫人,你这身子也是为戎公子熬成这样的。” 白璃忧只淡淡笑着,道:“我身体本就不怎么好,大夫说也是季节的事,怎么扯到那去了。” 春梅不服道:“可不是为了戎公子,每天戎公子喝的药都是你亲自来熬,不管吃的,还是穿的,都是你亲自来安排,夫人,平时都是别人服侍你,你何曾这样服侍过别人。” 白璃忧听了这话,不以为然,只笑道:“这些也累不着我的……倒是你,这些日子累着你了,等明天出城后,路上也要你多照顾才是。” 春梅急忙道:“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春梅应该做的。” 白璃忧坐到窗边的软塌上,单手撑在软塌前,微微闭上眼睛,微微迷上眼睛,问道:“吕叔回来了吗?” 春梅道:“管家已经回来了……” “嗯——”白璃忧缓缓睁开眼睛,看了春梅一眼,便说道:“请吕叔过来吧。” 春梅应了声,转身出去,可在出去时,又转身看向她,“夫人,你真的要嫁给戎公子?” 白璃忧似愣了一下,没想到春梅会问着问题,稍微回过神后,道:“是。” “夫人,你是在报恩吗?” 白璃忧再次愣了一下,稍许后,她笑道:“我欠他的恩情,早就已经还不清了,既然还不清了,那就不想了吧,我嫁他,不过是因为我想嫁给的是他,无关乎报恩。” “春梅明白了。”说完,春梅便出去了—— 夜,月朗星疏,毓秀别业中,书房的灯火依然通明,白秋月打开手中的书信,阅至一半,眉间轻蹙。 弄琴站在一旁,出声问道:“娘娘,是京城有什么异动吗?”白秋月摆手,淡声道:“京城一切安稳,不过慕容谨之最近打了几场大仗,弄得朝中百官颇有微词。” 弄琴稍微思虑后,道:“娘娘,从您被他软禁后,那些百官都以为你已经被他秘密处决了。”白秋月看了她一眼,眼中闪出一丝精光,收回目光后,道:“继续说下去。” 弄琴道:“慕容谨之继位后,极其小心谨慎,当年也是因为善于伪装,才骗过了娘娘你,对他属于防范……而现在依奴婢快来看,就连少爷现在都已经被软禁在府中,朝中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够牵制他了。” 白秋月越听越有了兴致,水晶酒杯中的葡萄酒在手中摇曳,美眸略挑,道:“当然,没有了白家的牵制,他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虽说可以为所欲为了,可是朝中毕竟还有文武百官,他这些年大兴战事,搞得千叶国库空虚,听说就连赈灾的钱都拿不出来了,这样长此下去,必定会引起百官与百姓的怨言,只要他每个好名声了,百官对他失望了,这样对娘娘才更加有力……现在我们在北国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冷歌小姐在北国已经贵为王妃,深得北国王君的宠爱,相信假以时日,冷歌小姐就能成功登上北国王后的位置,届时娘娘便能名正言顺的去往北国,成为北国真正做主的人,到时候联合其他国家,推翻千叶这位帝君,也不是不可能的。”弄琴说着,自己心中也向往着那日,到时候她便能真正的复仇。 白秋月被她的话安慰到了,这也正是她所想的,“嗯,好,极好——” 而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那边可有什么情况?”弄琴摇头,道:“一切都很安静,她将四海商行的事都交给了吕炎,她则是每天待在别业中,很少出门,只是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到庙中上香祈福。” 白秋月吩咐道:“让人盯紧她,她聪明得很,不然也不会将慕容谨之迷得晕头转向,这些年都不曾放弃找寻她,太安静了,这不正常。” “是,娘娘,奴婢立刻加派人手。”白秋月放下水晶杯,将手中的信件扬起,凑近烛台,瞬间信件便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 弄琴走出书房,关上门后,径直走到了门外,那里有一个人已经等了很久,她本不愿去搭理,可是今夜忽然有了好心情,心想既然亲自送上门来让她糟践,那就被让他失望,自己只当是寻个乐子。 “弄琴嬷嬷。”门外,侍卫见她出来,立刻上来禀告,“那人已经等了你三个时辰,外面下雨了,也不曾离开。” “知道了,你们先进去吧,守好书房,别惊动了夫人,这里有我。”弄琴交代完,便走了出去。 别业门外,弄琴出去后便看见吕炎一脸憔悴的站在雨中,她撑了伞,却不是为他撑的,走到他面前,也将雨伞离他很远。 他淋雨又如何?换做以前夫妻情深时,她是最舍不得他受到一点委屈的,可现在见他如此憔悴的站在雨中,全身淋湿,嘴唇也一片苍白时,心中竟有说不出来的一种快意。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我们之间已经是敌人了,我们各自为主,你来,不过是再次将我陷于被人怀疑之中。”弄琴毫不客气的说道。 吕炎堂堂七尺男儿,年近中年,面前的人又是恩爱过,亏欠过的女人,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什么。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吕炎问道。 弄琴轻挑秀眉,道:“也不怕告诉你,当年太后被囚,便是我一直在外周旋,将太后救出来的,没想到吧。”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不委屈 这个吕炎确实没想到,“当年你离家出走,便是一直跟随在太后身边?” 弄琴也不隐瞒,坦荡荡的说道:“对,当年离家后,失去稚子后,我本已心如死灰,想要随儿子去了,便去寻死,被太后所救。” 原来如此,吕炎闭上眼睛,心像是被什么割破了一般,“为何不回来?” “回来?回来又如何,你常年打仗在外,就连儿子的葬礼都没有回来,我回去,也要像儿子一样吗?连死都见不了你一面,回去面对冷冰冰的一个家,面对儿子的灵位,继续欺骗自己,你为国为民,所以才会忽略这个家?” 弄琴越说越激动,眼泪也止不住往下落,“你可知道,儿子去世时,一直念着想要见你一面,到死他也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个大英雄,在战场杀敌,保护百姓安康,他从未怪过你,可是我怪!我恨!吕炎,我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生下孩子也不能给他一个幸福的人生!” 吕炎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割了几刀,“我……对不起,得知消息,我已经尽快赶回来了,可是你却离家了,儿子也已经下葬了……” 弄琴厉声打断他,“别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我给你之间已经完了,现在各为其主,你是你,我是我!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看见你,我就会想起我那苦命的儿子!” 吕炎张了张嘴,最后却也已经泣不成声,雨中的他,身体摇晃,似已撑不下去,不过弄琴对他的折磨还没有结束。 她道:“我也不需要你现在来说什么对不起,在你心中,那位白元帅,就连他的女儿,你都可以舍命去保护,可是你对我们的儿子呢?儿子从出生便体弱多病,你又几时陪在他身边呢?吕炎,我是真的恨,恨你,恨白枫!所以以后我要对白家做什么,你敢插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弄琴狠狠的将伞扔到地上,转身走了进去—— 当弄琴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后,一辆马车停在了雨中,白璃忧在唇,春梅的掺扶下走了下来,“将伞给我。”白璃忧伸手接过春梅递来的伞。 春梅立刻去马车拿来第二把伞,递到了吕炎上方,“管家,为何在这里淋雨,夫人来接你了。” 刚才那些话,白璃忧都听到了一二,马车其实早就已经停在了对面的巷子里,白璃忧一声叹息,一脸愧疚,劝道:“吕叔,原来事情是如此。” 吕炎深吸一口气,声音幽幽透过雨水传来,道:“当年,我随元帅出征多兰山脉,那时我儿子刚好十岁,体弱多病,一直由他母亲照看,我常年都在军营中,那时只想着跟随元帅建功立业,却不想一场仗打完,与儿子也已天人永隔……他母亲恨我是应该的,是我不对,是我的错,千错万错,千刀万剐都应该由我来承受……当我回家,他母亲料理完丧事后,便不知所踪了。” 白璃忧却不想其中竟有这样一场悲欢离合,心中不安,鼻子一酸,眼泪也就落下来了,春梅立刻上前,劝道:“夫人,你怎么也哭起来了……你别哭啊,还是上马车回去吧,雨越下愈大了。” 白璃忧轻轻摆开她的手,挽上吕炎的手臂,道:“吕叔,白家对你不起。” 吕炎却摇头,神情悲戚的道:“元帅救我数次,救命之恩,当舍命相报,我不后悔跟随元帅,只觉得对不起他们两母子……当年,接到消息时我正处于昏迷,在对抗敌军时,受了重伤,醒来时已距离信件送来过去了五天,我已经赶着回去了,可没想到儿子已经下葬了,连最后一面……她怨我,也是应该的,是应该的——” 白璃忧轻摇头,吸了吸鼻子,道:“你受伤了?为何不跟她解释清楚,也许解释清楚了,她心中的恨也会释然一些。” 吕炎深深叹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抹了一把脸,道:“恨着我吧,这辈子赎不了罪,下辈子我给他们两母子做牛做马。” 而门内,弄琴背对着那道红门,身后站着的是白秋月,白秋月一脸盈盈冷笑,看着弄琴时,似在享受别人的痛苦。 “当年,我见你对他有意,便与你说给他,也是因为你从小在我身边,却不想会让你如此痛苦,就连儿子都没了,我也是白家人,你会恨我吗?” 说完,弄琴赶紧擦去眼泪,跪在白秋月面前,低头,道:“娘娘,如果不是你,当年我家早就被满门抄斩了,当年我寻短见,如果不是娘娘,我也就是个死人了,娘娘三番四次救我,我怎敢恨娘娘,是弄琴自己命苦。” 白秋月摆手,示意她起来,“你知我这辈子从出生便身不由己,很少相信别人,但本宫相信你,因为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姐妹,这也是为何本宫会将你带来这里的原因——弄琴,男人没有了,绝对不是什么末日,况且还是一个辜负你了的男人。” 弄琴默默点头,眼神忽然阴狠了几分,“娘娘,奴婢明白!” 白秋月伸手将她扶起来,轻拍她的手背,道:“知道就好,随我进去,我有事吩咐你。” - 白璃忧是寻吕炎才出门的,可回去后,却见戎兰亭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外望着什么,白璃忧下了马车,奔到他面前。 见他赤脚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十分心疼,“大哥,你怎么出来了?还不穿鞋。” “你不在,我就出来等你。”他的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带着疲惫,带着悲伤。 白璃忧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进门内,一边走一边对他说道:“我出去准备一下我们出城的事情,让你担心了吧。” 戎兰亭像是个孩子一样,任由她牵着,牵回到了屋内,白璃忧将他安置在床边,“再睡会吧。” 戎兰亭眼神悠悠的转动了一下,看向她时,竟让她一时红了脸,“为何看着我?” 他道:“你陪我一会儿吧。” 白璃忧也并不避嫌,都这样,也没什么好避嫌的,便大方的上了床,拉过被子,盖过两人,相拥而眠。 他问道:“明天就走吗?” 她答:“我们不走水陆,随着张家药铺的车队出城,明天委屈一下大哥,出城前,我们都要藏在张家车队的箱中。” 他道:“有你在,一点都不委屈。” 第五百二十章 补汤,为他人做嫁衣 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大概等以后恢复了记忆,就不会这么想了,从遇见她开始,他就没有好过,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伤,现在想起来,白璃忧自己心中仍是心痛不已的。 轻轻翻身,面对他时,他竟也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白璃忧修长的手指,轻轻从他的脸庞划到他的心口上。 “大哥,我很矛盾,一方面我想救你,治好你,让你像以前一样,一方面我又不想去君国,想你就这样就好了,恢复记忆又如何,那些记忆又不是很好的没我害怕——” 她顿了顿,此刻戎兰亭已伸出手将她的手腕握住,温柔的在她气息下开口,道:“那就不去了,我便这样一辈子也好,有你。” 可理智还是战胜了她的私心,摇头,眼神悲伤的盯着他时,眼泪也忍不住盈满在眼眶中,她道:“吕叔说你如果不及时将脑中的淤血散出来,以后会伤及你的五脏六腑,我不能因为私心而让你在受到任何伤害。” 戎兰亭没说什么,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怀中,另外一只将她搂进怀中,两人相拥而眠,明日便要启程前往君国—— 而此时,夜晚的千叶皇宫中,御书房中也有未眠人,楚沐姝从坐上皇后之位后,受尽荣宠,金银珠宝,翡翠玉石,最好最贵的都被千叶帝君送往了她的懿喜宫中,百姓都道这位楚后是后宫最得宠爱的皇后,可只有身在皇宫中的人知道,从封后之后,帝君从未踏足过懿喜宫半步。 这次,楚沐姝是再次厚着脸皮进的御书房,虽未像以前一样被人拦下,却站在他面前时,心中仍然不免悲凉。 进殿后,慕容谨之仍在批阅奏折,太子惊鸿在一旁随侍,慕容谨之会问太子惊鸿一些问题,太子倒是十分聪明,对帝君提出的问题,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令帝君非常的满意。 楚沐姝心中是十分清楚帝君对于这个长子的情感,先不说因为对于那个女人的愧疚让他对太子也有一种多余旁人的宽容,光是这样将太子留在身边,一个字一个字灌输治国之法的教养模式,就是千叶开国几百年来第一次,再想想她那可怜的儿子,虽也是皇子,却从出生就未见过帝君一面,现在三岁了,也不过是在庆典,祭祖,这样的大场合下见过帝君几面,其他时候均无任何机会,帝君更加不会主动召见。 也不知是站了多久,慕容谨之的眼皮才抬了一下,楚沐姝本就惶恐,进来时便忘了行礼,慕容谨之微动,她才想起跪下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嗯。”慕容谨之轻应了一声,目光又回到奏折上,这时惊鸿看了眼他,在得到他点头示意后,惊鸿才站起来,给楚沐姝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楚沐姝一愣,随即笑道:“太子殿下多礼了。”脸上笑着,心中却十分不爽,她为皇后,他为太子,竟连儿臣都不称,简直是没有将她后宫之主放在眼中。 “父皇,儿臣先行告退?”惊鸿的语气带着试探,慕容谨之轻摆手,“下去休息吧。” “是。” 惊鸿领命离开,经过楚沐姝身边时,像是故意一般的将小小的胸膛抬起,像是在示威一般,记得母妃当年对他的教诲,宫中多是见风使舵之人,危机重重,未登上极位时让他千万不得与任何人结怨,但这些年来,他还是忘记了母妃的教诲,对其他人他性情温和,可唯独对楚沐姝的态度一直很强硬。 惊鸿离开后,楚沐姝走上前去,身边侍女美玉也将补汤递到她手中,楚沐姝殷勤的将补汤献上,“皇上大战归来,臣妾亲手熬了些补汤,为皇上滋补。” 盖子掀开,一股清香伴着药材的味道扑面而来,慕容谨之什么补汤没有喝过,而且也略懂医术,闻着味便能知道这盅补汤中添加了什么药材,虎鞭,鹿茸,人参,都是至阳之物,喝了怕是今晚也睡不着了。 慕容谨之嘴角勾起,尽是嘲讽,楚沐姝低眸头,壮着胆子抬眸看见他竟然拿起了玉调羹,眼神淡淡的喝了几口。 楚沐姝心中大喜,她借献补汤来寻欢,大概也被他看穿了,他可以拒绝,但他喝下,是不是今晚她就能在这侍寝了? 想来,她都觉得兴奋,但慕容谨之冰冷的话已在下刻让她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还有事?” 言下之意已在逐客,楚沐姝只能硬着头皮,问道:“皇上,今晚就让臣妾伺候你就寝吧。” “无须皇后费心了,今夜朕决定召北海国进贡的秀女侍寝。”说罢,郭麟已适时的将秀女侍寝的牌子端了上来。 慕容谨之也没选,目光在奏折上,手却已经在盘中掀了牌子,楚沐姝脸上瞬间苍白下来,嘴唇微颤着,“皇上,那些秀女还未经过嬷嬷们的筛选,按照宫中规矩,还不能近身服侍——” “无妨——反正朕今夜也不想睡,便由朕来亲自调教,让皇后费心了,皇后回去休息吧。”慕容谨之将话说的极其暧昧,但这暧昧却一丝都不属于她。 楚沐姝悻悻离开了御书房,经过御书房那条长长的走廊时,几名太监已经将那怯生生的秀女用被子裹着,正往寝殿送去。 “参见皇后娘娘!” 面对太监侍女的行李,楚沐姝只昂起胸膛,从他们身边经过去,她是一国之后,经历了什么才能坐上千叶皇后的位置,就算是在曾经爱人面前受尽羞辱,也不能讲最后那点骄傲给丢掉。 御书房,郭麟已将秀女安排妥当,只等帝君临幸了,可帝君却没有进去的意思,目光凝住在窗外某颗闪烁的星辰上,但郭麟看出帝君不对劲,便上前询问,“皇上,是否不舒服,要不要传御医?” 慕容谨之摆手,脸色通红,气血上涌,看来楚沐姝那盅补汤是加足了料,“朕要去温泉,明个儿再回来,里面那个女人让她别乱说话,明天封个贵人吧。” “是。”郭麟道。 其实,对于帝君这个决定,郭麟并不觉得意外,这些年,从白妃离宫后,帝君也未曾宠幸过任何一位妃子,虽然每年都有秀女进宫,但帝君连看都不看一眼,今夜怕只是为了羞辱懿喜宫那位,才会翻的牌子。 这就是要让懿喜宫那位知道就算是喝了你的补汤,但他是皇帝,要想雨露恩泽哪位,还是他说了算。 第五百二十一章 愧对 懿喜宫内,楚沐姝回来后,侍女这时将太后送来的夜明珠呈到她面前,却不想下刻楚沐姝便将夜明珠轻轻拿起来后,重重的扔向了面前的架子上,顷刻间架子上的琉璃瓷器都碎成了渣。 “娘娘息怒!”美玉第一个跪下,之后是红萝与那几个侍女,楚沐姝紧捂着胸口,那里在滴血,混着她的委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楚沐姝一脸阴狠,咬着牙道:“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我还是斗不过她吗?” “就连她留下来的孩子,本宫都要矮他一截,本宫还做这个皇后为什么!” “娘娘,可不要胡说。”美玉起身,将她扶住,使了眼色让红萝去将门关上,缓缓将她扶坐在凤椅上,劝道:“娘娘,虽然现在皇上宠幸了其他人,可是你依然是后宫之主,你不仅是皇后,身后还有太后撑腰,还有二皇子殿下,一切都还有得争的。” 楚沐姝抬首,望着美玉,凄哀的问道:“真的吗?本宫还能争?能争赢吗?我的儿子——” 话未说完,美玉朝她重重的点头,“当然可以,娘娘,虽然皇上宠爱太子,可是太后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太子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有白家的血脉,太后与白家的仇恨是化解不了的,更别说太后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有白家血脉的太子坐上帝君的位置。” 美玉低声说着,甚是谨慎,而楚沐姝听着不时点头似赞同她的话,“那现在应该怎么做?太后虽然支持本宫的儿子,可是太子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帮他,最重要的是皇上也在他身边。” 美玉脸上挂着阴险的笑意,道:“太子年幼,虽有皇上再身边,不会行他踏错,但东宫人多嘴杂,下人犯事了,做主子自然是脱不了干系,娘娘可记得前朝的事——” “前朝?”楚沐姝想了想,想到脑子疼起来了,才想起前朝那档子事,“你的意思是?” 美玉躬下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先帝的兄长,当年也位居东宫,深色太祖皇帝喜爱,后来还不是因为东宫奴才犯事被牵连,而且还是那种掉脑袋的事。” 楚沐姝恍悟,当年先帝兄长位居东宫,眼看着都要继承帝君之位了,却不想东宫奴才得意忘形,竟提前准备好登基龙袍备用,这件事后被人检举,太子之位没了,东宫一干奴才也全都掉了脑袋。 “可——要如何才能做得天衣无缝?”楚沐姝问道。 美玉冷冷笑了笑,道:“娘娘只管将此事交给奴婢来办。” 东宫,夜深后—— 惊鸿今年入冬后满九岁,之前帝君为了与白妃亲近不被打扰,一直将他养在东宫,由韩良,夏卿等人教授课业,后来白妃失踪,帝君便将太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别人都看帝君是怜惜太子在宫中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可彩霞却知道帝君如此做,一是为了寄托对白妃的思念,二是为了保全太子周全,毕竟在帝君身边,那些想对太子下毒手的人,也就不敢轻易出手了。 彩霞现在作为东宫二品女官,也是帝君开恩,念她多年忠心耿耿,照顾太子,帝君便亲封了这个名号,也算是对浓华殿失踪那位一个交代。 “太子殿下。”彩霞出门迎接,惊鸿虽才九岁,但身高却已与成年人相差无几,再加上那身与生俱来的皇者之气,英俊的面容,夜色也不过是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彩霞姑姑还没睡下?”惊鸿褪去在御书房与外面与众官打交道时的严肃,脸上挂上了他这个年纪才有的轻松之色。 “殿下,今天是你的生辰。”彩霞说道。 “彩霞姑姑还记得?本殿下倒是忘记了。”惊鸿走进书房,褪下外袍,自有侍女来拾起,挂好,之后彩霞命人将她亲自做好的寿面端进来。 “殿下,奴婢知你平日里不爱铺张浪费,但这碗寿面是一定要吃的,这也是娘娘临走时,让奴婢每年一定要为你做的。” 彩霞说着,便已泪水纵横,惊鸿看着碗里的面条,拿起筷子,毫不犹豫的吃了起来,“我从出生,父皇常年霸占母妃,不与我亲近,但母妃对我,我也能感受到母妃对我的感情,只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能帮她说话,甚至就连外公被软禁也不能提供任何帮助,也不知母妃会不会怪我。”惊鸿平静的说道。 “不会的,娘娘怎么会怪殿下,正如殿下所说,娘娘爱殿下,只是帝君太过于霸道,那时也是爱极了娘娘,才不想殿下横在中间,但帝君与娘娘这对父母,对殿下还是很珍爱的,毕竟能在帝君跟前长大的,唯有殿下您了。” 惊鸿似不以为然,小小年纪,谁能看清他内心面对于满朝文武时的惶恐,谁又能知道他立誓要将母妃迎接还朝的愿望,还有讨还那些害过母妃的人血债。 江南,凉薄的月色下,单薄的身影立在湖边,萧瑟又独立,半夜白璃忧醒来,却已睡不着。 今天是惊鸿的生辰,她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对惊鸿的愧疚犹如星辰大海,却也谨记着今天是什么日子,也许就是因为愧疚,才会这么难忘。 犹记得当年她刚生下惊鸿,便被慕容谨之带走,她连一眼都来不及看,便被送到了宫外,后来回宫,惊鸿已是三岁孩童,已能叫爹,却不知娘亲是何物。 她心痛,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亏欠的人,是她。 “小姐,还没睡下?”白璃忧回首,竟是吕炎,“吕叔,你不是也没有睡,睡不着吗?” 吕炎手中有一酒壶,两个杯子,“小姐,喝一杯?” “那好。”两人在亭中落座,各自倒上一杯江南特有的梅花酒,细品,却各怀心事,就连这样的佳酿都没什么味道。 “京城中,太子可还好?”白璃忧问道。 吕炎点点头,道:“元帅虽被软禁在府中,但太子倒没有避讳什么,每个月也会去府中探望他的外公,帝君也是默认里的事。” 白璃忧一听,心中倒是畅快不少,“吕叔,你说若是父亲当权,或是我也在京城,惊鸿是不是就不用这般谨慎了,倒能像是普通孩子一般的玩闹,就算是任性妄为一些,也是可以的。” 她的话里,多少有些憧憬,但吕炎能听出那是对孩子的深深愧疚,吕炎道:“小姐,你放心,元帅给你的信中也说了,就是拼了老命,也会护太子周全的,况且太子身份尊贵,肩膀上的责任重大,谨慎些也好,倒是小姐您,是否已经考虑清楚真的要改嫁于戎公子?” 第五百二十二章 抓回来又如何 “我已决定,从君国能平安回来,便与大哥成亲,如有任何意外发生,也不再分离!”白璃忧的话很轻,却带着异常的坚定。 吕炎欲言欲止,白璃忧自然是能看出来的,“吕叔,我知你在担心,可我离宫已数年,白妃这个人早就被人遗忘,这辈子怕是与他再无见面的可能了,来江南本就是要重新开始另一段人生,我也已改名青蕊,什么白璃忧,千叶宠妃,就让它消失吧——” 吕炎道:“小姐,那位这些年可从未放弃寻找你,就是怕到时候找到你,知你与戎公子的事后——” “大开杀戒?”白璃忧自嘲一笑,道:“白家,戎家,还有多少人能让他杀的,要杀便杀吧,我义无反顾,也希望他能明白我是受够了宫中的尔虞我诈,以及他对我的欺骗,不信任,才会另择佳婿的。”说罢,她的笑容在柔柔的月光下,似渡上了一层光晕,似天宫的仙女,亦梦亦幻。 吕炎自知自己有些看愣住,回过神来,低头一笑道,“听闻帝君这些年,虽每年都有封新妃子,却迟迟不肯临幸她们,心中多是思念小姐你,至于楚后,更是摆设,当年不是因为一朝得子,加上郭太后撑腰,皇上也不可能封她为后,只可惜就算是小姐离开了,她也始终未赢得帝君的心。” 白璃忧浅浅一笑,道:“她与他之间,本有缘有份的,却不曾想我这被姑妈视为棋子的人会出现,冲撞了她的情缘,心中至此都还是有些愧疚的——那个宫里,吃人不吐骨头,哪天不知说错一句话,或做错一件事,就连是皇后也不免被牵连遭殃,我倒是已解脱,就是觉得她着实可怜,本已出宫,可以自由自在过日子了,却不想自己又跳了进去,她有执念,我却没有,只希望以后的日子,爹能平安离开京城,与我们团聚,我与大哥之间,也能一切顺利。” 吕炎道:“会的,小姐,从君国回来后,我们便想办法将元帅接出来。” - 深宫,月色清冷下的温泉池中,白雾缭绕,似仙境般梦幻,慕容谨之全身赤裸浸在冰凉的池水中,似一只优雅的豹,身体内的火热消减下来后,内侍送进来一瓶梅花酿,慕容谨之优雅举杯,轻酌一口。 这时,夏卿进了来,一身居家的墨黑色长袍,一进来便屏退了池边的内侍,“本王有事要与陛下商谈,你们先下去!” 以夏卿的地位身份,不需慕容谨之示意,那些人也知听话,待人走后,夏卿自个儿倒了一杯酒,饮下后,啧啧赞叹道:“江南的梅花酿,果然是名不虚传,用春季第一茬梅花花瓣来酿,回味悠长,而且还保留着梅花淡淡的香气,但味道跟往年进贡的似有些不同。” 慕容谨之面色带着淡笑,眉眼上却一片凉薄,悠然开口问道:“你对朕宫中的东西,都是清楚得很。” 夏卿笑道:“陛下可忘了夏卿可帮着陛下管着你的国库呢——哦,臣记起来了,今年的梅花酿好像是从江南那个四海商行购买的。” 慕容谨之面无改色,似让夏卿有些意外,他又道:“陛下,今夜听闻你传召北海国秀女侍寝,可为何现在却一个人在这里泡温泉?” 慕容谨之只略略半睁开眼睛,瞅了他一眼,道:“深夜进宫,你不会只是来打探朕今夜是否临幸妃子的吧?” 夏卿哈哈大笑,却没说什么,慕容谨之瞧了他一眼,真是浑身透着一股坏劲,不过下刻眼神便严肃了起来,“为何进宫?” 夏卿听闻,也不在玩笑,收敛笑容,道:“今夜有些烦,便出府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山温泉池来,没想到陛下也在。” “朕让你查的事情,查妥了吗?”慕容谨之冷声问道。 夏卿揉了揉眉心,叹道:“你真还不打算放手?”“废话!”慕容谨之低斥道。 夏卿道:“是查到些眉目,但却不清晰,至少去了哪里,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也想过直接去问白元帅,将您搬出来,但想来当初白元帅将她送走,也准备是破釜沉舟,自己大概也不知她会去哪里——” 慕容谨之打断他,“废话朕不想听,什么眉目,说!” 夏卿道:“南边,暗影卫一路追踪,但没想到会受到阻力,那些人一看便是白家的侍卫,身手大气,了得,暗影卫一路追下去,他们便从中将线索截断,就这样找到,截断,又重新找到,又重新截断中反复,但最近暗影卫寻回来的消息,人确定是在南方,但至于是在南方哪座城中,还需要时间来查。” “三年了,朕给了你三年时间!”慕容谨之的目光瞬间阴狠起来,“这不像是你夏卿的办事风格,你倒像是在敷衍朕!” 夏卿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道:“皇上,既然她选择离开,自然不会让你轻易的找到,而且就算是找到了,你将她带回来,还能给她什么,后位?你已经给了其他女人,就连她心中最亏欠的人,也因为你的抉择而惨死,白家也被屠戮得没剩几个人了,你们还有回到过去的可能吗?” “这不需要你来管!你只管帮朕将人找到!”慕容谨之眉宇间一片阴狠,他从池中起来,扯过屏风上的长巾将自己下身围住,精壮的身材在月色下,更显出气势来,唯与这绝色身姿违和的便是这些年来东征西讨留在前胸与后背上的疤痕。 夏卿不忍看,只道:“这些年,你大概也知道找她也不好找回来,所以不管大小战事,你都亲征,不过是是想在战场上忘记她,也许死在战场上更好。” 慕容谨之淡淡一笑,下刻却已狠厉的道:“多话!” 夏卿低眸一笑,道:“那些年白妃娘娘为陛下做的,夏卿都看在眼中,一个女人能为男人做的,或死,或生,失心,失尊严,白妃娘娘哪件没为你做过,但就连夏卿都没想到的是,陛下最后竟将后位给了楚沐姝——夏卿为娘娘不值,虽说当年娘娘与戎兰亭之间的事,肚子那个孩子——”夏卿顿了顿,继续说道:“事情太过于蹊跷了,陛下便下令腰斩娘娘,可曾想过娘娘的感受,再加上戎兰亭战死的消息传来,我想娘娘对陛下也失望至极了吧!” 月色下,水珠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滴,低眸的神情淹在月色下,夏卿看不出清楚,却也能感受到帝君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便急忙说道:“是臣多话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与你有联系? “你只是多话?前些日子,你带着姜西出城为何?” 夏卿一愣,连忙道:“自然是带着她出游,陛下为何如此问?” 慕容谨之冷笑道:“夏卿,别哄朕,你出去的路线可是朝着君国去的,如果不是朕寿宴,你恐怕早就到了君国地界了。” 夏卿强装镇定,笑道:“不过是想念韩良与华芝了,去看看——” “江南离着君国也不远——”慕容谨之嘴角挂着冷笑,经过他身边时,手指轻弹他的肩膀一下,道:“朕这些年虽将暗影卫交由你掌管,但也不是完全不管,或者朕明白的跟你说,朕这脾气虽熄火,但没有熄炉!” “臣不敢!”夏卿终是品明白了已激怒帝君,跪下道:“臣当尽力为皇上寻找白妃!” “哼!”慕容谨之一身水汽,却没有一丝狼狈,倒是悠悠然的对他说道:“三天,三天之内,真要知道她在江南哪座城里,不然别怪朕。” - 落城,城外五十里,张家药铺的车队一路朝着北边而去,一路安全,直到行至郊外的一座破庙外。 只见那张三命人打开车队最后面的三个箱子,戎兰亭,白璃忧,其后是春梅,张三亲自扶了春梅。 “不用,我自己可以。”春梅轻声对他说道,之后悄悄将手伸至后面。 白璃忧低眸轻笑,却没说什么,这张三对她家春梅有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如不是看在春梅的面子上,张三也不会如此爽快答应。 “多谢张老板。”白璃忧与戎兰亭相携向对方道谢,张三也是义气之人,忙笑道:“不是大事,夫人为落城百姓赠医师药,设粥铺,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张某也只是尽绵薄之力帮夫人一个小忙,夫人不比介怀。” 白璃忧点头,笑道:“那都是青蕊应该做的,谢也是应该对张老板说的,今日便就此别过,以后有缘再登门谢过张老板。” “好,夫人慢走,等等——夫人,这辆马车——”张三看了他们一眼,道:“是为夫人你们准备的,虽不是千里良驹,但胜在能在路上为夫人你们遮风避雨一程。” 白璃忧自然笑纳下,吕叔接过车夫递来的马鞭,众人上车,最后道别后,便各奔东西。 吕叔驱车,马车内只有他们三人,白璃忧看出春梅脸色异常,便轻声问道:“舍不得张老板?” 春梅摇头,之后似又想了想,问道:“夫人,我们还会回落城吗?” 白璃忧也说不好,毕竟谁知道这与陆上会发生什么事,只能安慰她,道:“我答应你,从君国回来后,我们便回江南。” 白璃忧看得出来春梅对那张老板也有意,张老板对春梅自然是不必说的,堂堂药铺少东家,整日被她呼来喝去,还好脸好语的哄着,惯着,谁能不动心呢? 这时,戎兰亭忽见头靠到了她肩上,白璃忧便轻声问道:“累了?” 戎兰亭点头,没说话,在她肩上闭上眼睛,似真的累了,白璃忧轻抚他的脸颊,“靠着吧,我不累。” 说着,接过春梅递来的一张毯子,给他披上,春梅笑道:“倒是看不出来戎公子曾经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也许是对夫人您太过于依赖了。” 春梅的话,令白璃忧老脸一红,这话虽没错,戎兰亭对她是非常依赖的,这不假,但想到以往自己的事令戎兰亭几次三番陷入危险,又几次三番救过自己的命,这让白璃忧更是心生愧疚。 她笑道:“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以前都是我这样靠着他,有什么不开心的,没人诉说,我也就像是他现在这样。” 春梅道:“不过从戎公子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看,以往的他一定是格外的硬朗不凡的。” 白璃忧点头,春梅如此说,让她不由得心中多了几分骄傲,她的人,自然是不凡的,这还用说啊。 翌日,清晨,千叶王都—— 东街夏王府,这个时辰本已该是府中逐渐热闹起来了,却不想今天王府屋内格外的安静。 管家一路奔来,不时还不忘身边侍女,“王爷真的不再府中?” 那侍女急喘道:“是,我们一大早去伺候王爷起床,就不见王爷,被窝也是冷的,奴婢还去姜姑娘那边看了,王爷也不在那边。” 管家问道:“姜姑娘可在?” 侍女道:“姜姑娘也不在。” 管家停下奔跑的脚步,似明白了什么,道:“不用去了,你去告诉其他人,王爷不再府中的事,千万不可传出去。” 侍女道:“是!” - 一辆普通的黑色马车疾驰在出城的山路上,因为速度过快,姜西除了拉住夏卿的腰身外,另一只手还紧紧拉着马车内的扶手,“王爷,这是要去哪里?”昨夜,被他叫醒带出来,这都天亮了,也不见他说一句话,紧明着的唇,预示着大概真是很紧迫需要去处理的事。 “君国。”夏卿冷声说道,看了她一眼,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中,“想知道去君国做什么吗?” 听到这话,姜西立刻是警觉起来,连忙摇头,似觉得不对,又停止摇头,后一脸疑惑的看向他,“王爷?” “最近可有收到江南的来信。”夏卿不是问她,而是语气平淡的陈述这个问题,姜西更是将头低得更深了,“王爷,你看过那些信了?” 夏卿道:“从你受到第一封开始,本王就知道那些信是谁给你的,本王装作不知道,也知道明白你与娘娘之间额情谊,本王也念娘娘的好,不想陛下寻到你这里来,才没有问你,王府人多口杂,多一个人知道,娘娘就危险多一分。” 姜西没想到他想得如此周全,抬眸看向他,眼中闪烁光芒,道:“娘娘离开前,你可记得我去白府见过娘娘。” “嗯——有这么回事。”夏卿道。 姜西又道:“那时我便知道娘娘要离开,娘娘说与我保持书信联系,其实是为了太子,她担心有人会伤害太子,所以让我不时将太子的情况写信告之。” “原来如此。”夏卿轻抚过她的下巴,手也搂得更紧了些,“你可知道娘娘现在去了哪里?” 江西摇头,道:“我们本是一个月通次信,可最近两月娘娘的信没有。” 夏卿拧眉问道:“这两个月你都没有收到娘娘的信?为何?” 姜西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两个月一封信都没有,我反倒是写过一封去,但也没得到回信,王爷,你说娘娘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或者——”那个最坏的结果,她不敢说出来。 但,夏卿敢,“放心,陛下还没有知道你的娘娘。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为白妃不值 姜西一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着夏卿那半张俊脸,心中油然而生的悲伤不由得一叹。 “为何叹气?”夏卿问道。 姜西轻摇头,道:“为何还要纠缠娘娘不放,娘娘都已经放下了。” “何为放下?你怎知道娘娘已放下了?”夏卿斜首,靠在她额头,声音轻细,道:“娘娘如何爱着皇上,你也是看见的……皇上也爱着娘娘,难道看不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胡话来,以后对我说就是了,可千万别让这话传进皇上的耳朵中,到时候我都保不住你。” “明明就是啊……”姜西羞愒低头,道:“难道不是?如皇上真的爱娘娘,当年为何要腰斩娘娘,也不相信娘娘的话?如果是我,我一定会相信的。” “所以你不是皇上!不相信也是因为太爱,爱得失去了理智,本王想皇上从出生后,做得最错的决定就是那次不相信娘娘,他是后悔的。” 姜西道:“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娘娘现在都不爱他了,娘娘爱——” “你说什么?”夏卿捏紧她的腰身,似在警告,姜西只能急忙道:“娘娘爱太子啊。” 夏卿似很满意她这么说,奖赏似的在她下巴上亲吻了一下,之后又道:“我们这次去君国,表面上皇上知道我是奉命出去寻找娘娘,但私下我们是转道去君国,这一路上千万得谨慎小心。” 姜西道:“我知道。” 而此刻宫中——今日是楚沐姝二十五岁生辰,郭太后特命人在御花园设宴款待群臣,虽不见夏卿这样重量级的王侯出现的,但好在那些站在郭太后那边有分量的大臣都有出现,帝君更是携太子一起出席寿宴。 美玉站在楚沐姝身边,低声笑道:“太后真是宠爱娘娘,今日的宴会是由太后命身边嬷嬷全城安排,而且皇上也来了,还有朝中文武百官也来了,给足了娘娘面子呢。” 楚沐姝看着眼前的热闹场景,心中满足,但眼神落在正座上,便立刻变得阴冷起来,美人搂在怀,醉卧帝君膝,似已忘记了今日是她的寿辰,虽有赏赐,却与她隔着甚远,似有意保持这种疏离的距离。 面子是给足了,可她想要的是这个?对,是这个,但她也想要皇上的宠爱,可这早已是求而不得。 撇过脸,不去看,这些年来她与慕容谨之之间原以生疏到了这种地步,她的心慌了,慌了便想要去找回,可每次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皇上,今天是皇后的寿辰,哀家看皇后也有些醉了,宴会结束后,皇上送皇后回宫吧。”郭太后笑道。 怀中美人娇滴滴的撇嘴撒娇,“皇上——那臣妾。” 慕容谨之似安慰,在她脸上轻摸了下,“明日朕去你那儿——”随后便淡淡道:“母后说怎样就怎样吧。” 楚沐姝在下一听,眼神忽然亮起来,这样独处的机会,她等了多少年,等到不再有任何期待了。 惊鸿忽然站起来,行礼,道:“儿臣宫中还些事情,先告退了。”语气甚是强硬,好像生怕众官不知他对皇后不满,对皇上今夜要留宿懿喜宫的事不开心。 慕容谨之摆手,惊鸿便转身离开,郭太后生气道:“皇上,你太宠爱太子了,宠得没有一点分寸了,这样的场合,说走就走,哪有一国太子的样儿!” 说着,便将身边嬷嬷抱着的二皇子搂进怀中,和蔼摸着二皇子的脑袋,慈祥的笑道:“钟书啊,哀家的孙儿——” 只见慕容钟书在怀中奶声奶气的说道:“孙儿给皇奶奶请安。” “好,乖——陛下啊,钟书今年也有三岁了,千叶王朝的规矩是皇子满月后便会封王赐府邸——”话未说完,慕容谨之打断了她,“是朕疏忽了,便封睿王吧。” - 宴席间,太后离开,楚沐姝追上太后的凤撵,撵下,楚沐姝甚是惶恐的开口,“太后,为何今夜要为钟书争取这个世袭位,您不是说钟书很适合,适……适合做太子吗?” 楚沐姝的声音越小,郭太后笑得越是张扬。 她道:“钟书是很适合做太子,可现在还不是时候,讨这个世袭位,不过是让东宫那边,和支持东宫的那些人放松警惕,千叶朝也没规定,有了世袭位就不能在争做太子啊。” 楚沐姝恍然大悟,连忙跪下谢恩,“谢太后荣恩!” 郭太后摆手,淡淡道:“你与皇上如何,哀家也就只能管到这里了,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人,哀家给你送到你宫中了,可不能在惹皇上生气,为了自己,也为了钟书,你也该学会一个忍字,哪个帝王心中没有一个念而不得的女人,何必跟一个已经离开,对你构不成威胁的人计较呢。” “是,臣妾明白,臣妾一定谨记太后的话。”楚沐姝道。 郭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道:“她不过是皇上的念而不得,而你却是这一宫之主,还有儿子在手,担心什么呢……沐姝啊。” “臣妾在。” “那个女人已经过去了,还是想想该如何重新讨到皇上欢心吧,你与其他后妃不同,你与皇上之间的感情,可不是那些女人能比的,只需一点点努力,你就能俘获皇上的。” “臣妾谨记!” “嗯,好了,哀家累了,走吧。” “恭送太后——” 看着凤撵远去,楚沐姝在美玉的掺扶下起身,黑夜中,她的双眼重拾当初的光彩,太后说的没错,她与皇上之间的感情,谁能比?又谁能代替,只是她一直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与不甘中,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皇上宠爱着人。 “娘娘,二皇子殿下今日被封睿王,奴婢看不久之后,东宫就要易主了,当初先帝还未做太子时,封号便是睿王呢。” 楚沐姝看向美玉,眼中光芒更盛,“真的吗?” 美玉重重点头,道:“当然是,太后已经表明了态度,娘娘难道还看不出来,听说啊,最近太子去太后宫里请安,太后都是各种理由打发太子离开,奴婢想,文武百官大概也知道太后的立场了,所以支持太子的那些老臣,有些也渐的疏远太子。” 楚沐姝举手,打断她的话,“这些话不要乱说——我们进去吧。” - 江南,落城—— 毓秀别院,书房中,白秋月看着跪地的侍卫,大怒道:“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住,留你们做什么!” 弄琴上前,送上茶水,道:“娘娘,怕他们早就有预谋离开,就是再让人看着,他们也有办法离开。” 第五百二十五章 跑了 白秋月看向弄琴,疑惑道:“早有预谋?他们会去哪里?逃走了?不会啊,逃去哪里?做什么?” 白秋月满心的疑惑,弄琴将侍卫报告回来的情况在心中理了理,之后便道:“这些日子来,漕帮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四海商行那边更是没有动静,怕是早就在预谋着离开了,但看他们离开时并未带走四海商行任何东西,他们应该不是逃走,也许是有什么事,需要出城,以后应该也会回来。” 白秋月恼道:“一群废物!如果让他们带走四海商行,本宫就杀了你们!” 弄琴道:“没有,娘娘请放心,据我们放在四海商行的探子回报,四海商行内部一切正常,平时本来就由吕炎出来主事,这次吕炎离开,只对商行伙计说是出去办事,商行内部的账本,流动资金都没有任何异常,看来他们真是有事才会离开——娘娘,不如——” “不如什么?” “我们派人去追。” 白秋月想了想,便吩咐道:“你命人去办,本宫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弄琴道:“是。” 白秋月似不罢休,狠声道:“如果找到他们,趁机杀了他们!” 弄琴领命,道:“是!” 白秋月忽又笑道:“弄琴,你会不会觉得本宫很冷血,本宫要杀了吕炎,你难道不想说什么?” 弄琴道:“娘娘于弄琴有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当舍命相报,如果娘娘要弄琴亲自动手,弄琴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至于那个男人,弄琴与他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是生是死,与弄琴无关,但如果他敢伤害娘娘,弄琴第一个就不同意!” 白秋月满意道:“好,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 之后,弄琴将北天国那边得情况说了一遍,白秋叶听完,蹙眉道:“龙秀回来了吗?” 弄琴摇头,淡声道:“龙秀王爷说他需要一些时日才会回来,他现在深受北天国国君信任,不久之前北天国国君还任命他为国师。” 白秋月冷哼一声,道:“这样倒好,这人过于聪明,是怀事,也是好事,至少不会让担心他会有什么危险,而且他做了国师,对我们以后做的事,也有帮助,至少他将自己变成了一颗更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弄琴却不无担心的说道:“以龙秀王爷与冷歌小姐之间的关系,弄琴还是害怕龙秀王爷会露出什么马脚来,而且也怕王爷会乱了娘娘的计划。” 白秋月冷声笑道:“慕容龙秀可不比以前,以前蜀宁王手中有军,可现在不过是没牙的老虎而已,就算是冷歌对他还有情,本宫也有办法收拾他们!” 弄琴道:“是,娘娘,但需不需要派人去监视一下?” 白秋月道:“你安排吧,本宫要知道北天国里所有的情况。” - 而此时的北天国后宫中,国君连续两月夜宿冷歌寝殿中,这让她当之无愧的成为北天国最受宠,最尊贵的女人,就连后宫嫔妃都失色不少。 今夜,月色凉薄,人心也暖不到哪里去,花园中,冷歌手握着皇后凤印,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刚才就在这里,国君将皇后凤印派人送了过来,大内总管说皇后因为争宠而被废,国君命他将凤印送过来,明日便昭告天下封她为后。 这么儿戏的吗? 冷歌从未想过这个凤印来得这么容易,她虽然已完全俘获国君的心,但皇后那人宅心仁厚,整个就一菩萨心肠,不理宫中事务,常年待在庙中吃在念佛,怎么可能会为了争宠而的做国君。 二十载夫妻,说废句废? 冷歌觉得儿戏,也觉得蹊跷,“红碧。” 红碧道:“奴婢在。” “可听说宫中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红碧道:“奴婢知道娘娘想问什么,奴婢其实也不清楚,说是皇后为了争宠惹怒了国君,但是听底下的人说皇后是在庙中私会情人,被国君发现了。” “什么?私会情人?”皇后这么会玩的吗? 冷歌心中更是疑惑了,笑问道:“你相信吗?” 红碧摇头,冷静的说道:“奴婢自然不信的,皇后也不像是那样的人,而且不早不晚,就在某人做国师没几天发生这样的事。” “你这是怀疑本王?”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慕容龙秀踏着夜色进来,红碧连忙跪下,求饶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慕容龙秀挥掌,眼看着红碧就要成为他的掌下之魂,冷歌立刻呵斥道:“慕容龙秀,你不能再我这里杀我的人!” 慕容龙秀拧眉收了手,上前,将冷歌半搂进怀中,挥手让红碧退下去,“其实,她说的没错,是本王做的,设计陷害皇后。” “你——” 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不要脸,她还没问,就已经承认了,“慕容龙秀,你到底想干什么!” “助你一臂之力啊,早早坐上皇后之位,早早弄死那个昏君,坐上太后之位,我与你便不用如此偷偷摸摸的了。” 冷歌扬眉冷笑,道:“难道王爷是爱上冷歌了?” 慕容龙秀盯着她,倒没回答,冷歌又是一阵嘲笑,“王爷,冷歌当初可是被你嫌弃的,今日怎么还就成了王爷手上的香饽饽了。” 冷歌心里明白,太后利用她,慕容龙秀还不是想要利用她,他道:“你还恨本王?” 冷歌道:“难道不该恨吗?其实,我都知道你们都是在利用我,但我想提醒王爷,太后利用我,那是太后是冷歌的救命恩人,我心甘情愿的,而王爷于冷歌来说,只是过去,如果王爷想安稳的在这里养精蓄锐,冷歌奉劝王爷,老实一点!” 慕容龙秀何曾被这样威胁过,不过冷静后,还是笑道:“倒是没有想到,你真正生气的样子是这样的。”说罢,手指轻弹过她的下巴,“可爱。” 冷歌重重的甩开他的手,“王爷,请自重!” “自重?哈哈——”慕容龙秀大笑,“贵妃娘娘怕是忘记了昨夜你在本王身下千娇百媚,如同娇花绽放的样子了。” 冷歌扬手,却被他精准的抓住,这时慕容龙秀也换了一张脸,阴狠无比的眼神像是刀,划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少跟本王装蒜!跟本王玩荡妇从良的把戏,你觉得野狐狸能变成家猫吗?” “慕容龙秀,我真后悔认识你,如果能重新选择,我就算是饿死,冷死,我也不要遇见你!”说完,冷歌毫无留恋的推开他,转身回到了寝殿中。 身后,传来慕容龙秀得意的声音,“可是你就是遇见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替身 三年——他依然,风华正茂,岁月并未给他抹上一层风霜,尊贵的外表现依然俊美,清隽冷酷依旧。 只是,身上确实有一种时光划过的痕迹,睥睨投足之间,那股手握天下的其实依然锋芒毕露,眉眼间不减凌厉,徐徐一扬,已经让人心惊胆战,,楚沐姝不由自主的看向美玉怀中玩耍的儿子。 钟书年纪虽小,却长得极好的,粉雕玉琢,与惊鸿长得各有千秋,但钟书极为顽皮,一双小手老是往前想抓什么。 钟书是个欺善怕恶的主,楚沐姝轻声呵斥他,他只是笑着,撅起嘴巴看向站那儿的慕容谨之。 “父——父皇。” 慕容谨之凤眸微微挑起,他便不敢在乱动了,这样的天伦,不和乐吗?楚沐姝鼻子酸涩起来,心中又喜又疼,微微低眸。 楚沐姝一直凝着慕容谨之,而他坐在那里,目不斜视,但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即使是察觉到了,也许在他眼中,她依然是那个恶毒的女人。 接下来,文武百官的祝贺,礼物,歌舞表演,虽然不多,但这些她以往倒是常看的,倒是身边的美玉她们,睁大眼睛,双眸雪亮,看的兴趣盎然。 终于,郭麟提到了宁王的名字,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她没有注意听,念想都在中央那个淡漠的男人身上,只见这时北海国美人抱着古筝走了出来,会让北海国演奏,本就没有悬念。 这个美人,实在太像那个女人,而慕容谨之太爱那个女人。 楚沐姝看不出什么,眸光注视到慕容谨之修长的手,他一直都在喝酒?一曲罢休,掌声雷动。 眼下,是北海美人殷切的双眸,轻轻扬起下巴,还有下面众多嫔妃凄苦的脸,楚沐姝微蹙眉,她倒是心疼中央那美人,不过是替身,冷不防被人从后面一推,脚步攀山跌坐下。 美人孤苦伶仃的跌坐在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包括帝君。 “你叫什么?” 那美人也许从未如此紧张过,一咬牙,正要跪下报上名字,一道焦急的声音传力啊,“求皇上饶恕,她是我妹妹。” 说话的是北海国前来和谈的使者。 他说自己姓白,眼看着兄长就要受罚,美人赶紧跪下道:“皇上,民女叫做白九!” 殿内,声息具灭,没人在敢发声谁不知道这个后宫中,白字,是最不能提的,况且这女人还不知死活的就那样脱口而出。 白九觉得心中紧张的快爆炸了,这时有人迅速的走进来,跪下,道:“回禀皇上,她是北海国御史白墨的妹妹,不识规矩,冒犯了皇上,望皇上恕罪。” “今天是皇后寿宴,大喜之日,论责罚不好,况且又是别国贵客,不懂规矩,郭公公,将白小姐带下去吧。”出声的瑶妃,语气温和。 那白墨警告的看了过去,白九唇角微颤,白墨眉头皱得越深,脸上抹上一层眼里之色,白九咬唇,下了决心,“请皇上听民女说句话!” “说吧。”略沉的声音传来,全殿又寂静下来。 楚沐姝吃了一惊,其他人也同样愣住了,一同望向龙座上的男人。 眸光在她面前落下很久之后,白九才敢微微的抬起头来,颤抖着。 隔着老远,帝君那边淡淡的出声,淡淡的看着她,白墨却又惊又急,道:“小九!” 白九重重的推开兄长白墨的手,起身往前方龙座方向走去,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他们看着她这个样貌平庸,却又大胆的异国人走向帝君。 一步步走向帝君,白九的眼窝稍热,越是靠近,她的心便越是没底,一年前,父母因为姐姐在北海国宫内与其他妃子内斗牵连,不仅免了爹的官职,后来对方甚至连她家性命都不肯放过,逼死爹娘后,连她也不放过,好在兄长提前命人将她救走,从此两兄妹只能远走他乡。 他们斗不过那个人,只能另寻机会,白九一直都在等待,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终于在能看清楚他的脸的距离时,她缓缓跪下,道:“皇上,求你救救我与我哥哥,我们全家被北海王后,与她的家族所害,现在千叶要与北海国联盟,但民女想告诉皇上,北海国不是真心与千叶联盟的!” 慕容性子笑道:“你倒是有趣?帮你报仇?怎么帮?出兵吗?” 白墨这时急急跪过来,打断妹妹的话,“小白,不要乱说话!” 应星河瞥了眼站在慕容谨之身后的盛子铭一眼,眸光又掠过王楠等人,知道他们也留意到了帝君的异样,这个北海国美人,太像当年那位白妃了。 但是跟过帝君的人都知道,皇上当年便唤过白妃“小白”,没有人知道这个称谓的由来,更加没人知道这个称谓对于帝君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个北海美人,星河刚才在她演奏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她从进来后,目光也一直在帝君身上,她的视线便没有离开过帝君。 在这宫中,除了那些已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没有那个女人不对帝君抱有念想,这女人从一出现就不莽撞,甚至有些楚楚可怜,不像是一般的秀女,是个有心思的。 郭麟看了帝君一眼,躬身道:“皇上,老奴将人带出去。”慕容谨之薄唇紧抿,没有出声。 - 回去驿站的路上,往皇城外面马车中,很少有人骑马,但这时一阵马蹄声急速而来,白墨正想着,快骑已从眼前掠过,白墨拉开帘子,他不想多事,但却听到尖锐的声音从外面出来。 “请问是北海国白大人的马车吗?”声音阴媚,车内的白墨与白九都是一惊,这人是宫内的公公。 “郭公公有礼了,正是白某人的马车。” “白大人,可否停下,咱家奉皇上口谕,来传话的。” 马车晃动着攸然停住,白九秀眉微蹙,帘子便被人掀开了,郭麟眸光深沉,道:“请你们出来一下。” 出来,后,郭麟看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白九身上,道:“白小姐,请跟老奴走一趟吧。” 灯火如豆,月华宫—— 郭太后斜卧在软塌上,似在凝思着什么,白九抑制住心中疑惑,见了礼,郭太后淡淡道:“白姑娘,请坐,在这不必拘礼的,像是在宴会上就可以了。” 郭麟引她坐下,白九也豁出去了,从地上起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只等郭太后发话。 郭太后的声音又低低的传来,“白姑娘在宴会上的事,哀家已经知道了,白姑娘性子不错,不但皇上,就连哀家也很喜欢,不知白姑娘可愿意留下来服侍在皇上身边?” 白九确实没有想到郭太后会说出这番话,服侍皇上,四个字,她已经坐实了在别人看来,她就是一个故意勾引皇上恩宠的女子。 第五百二十七章 替身2 但郭太后也看出来,皇上似乎对她动了心思,只是宴会上,比较之前几年,宫中嫔妃也新增了不少,虽然每年没有大肆的选秀,内务府也每年会挑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送进宫中,因为帝君并未多加阻止。 可为何太后会将她带回后宫?慕容谨之是她的儿子,见儿子对另外女人动了心思,她也是由衷的感激面前的女子,虽她也知道不过是替身而已。 - 御书房,慕容谨之慢慢走到桌边坐下,他没去懿喜宫,将郭麟打发离开,还有郭麟手上的各宫废品的牌子,今天是楚沐姝的生辰,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应该此刻留在御书房里。 慕容谨之自嘲一笑,眸光轻挑,看着镜中脸上的水珠,他刚从内殿出来,在这之前他刚沐完浴。 想起宴会上的事,慕容谨之冷冷一笑,殿外,脚步声由远至近,变得嘈杂起来,慕容谨之皱眉,郭麟的声音传来,“皇上,太后娘娘让老奴给您带句话过来。” 莫名其妙的生出几丝烦躁情绪,闭上眼睛,手指在桌面上微微一敲,书房门,从外被轻轻推开,之后又关上。 半天不见声音,慕容谨之心中不喜,冷声说道:“说了就出去吧!” 殿内,只听闻到一道微博的呼吸声,慕容谨之怒气顿生,猛地睁开眼睛,女子已站在殿内,眉宇微蹙,打量着四周围,怔然之后,慕容谨之冷然笑开:“滚出去!” 白九咬牙,扬起下巴,道:“皇上,何故要民女滚,是太后让民女过来伺候皇上的。” “朕不需要你来伺候!” 白九微愣,随后战战兢兢的说道:“皇上误会了,是太后命民女来伺候皇上夜宵。” 看着眼前这人与她三四分想象的样貌,慕容谨之心中更烦躁,不是那张脸,却神似的笑容,带着那人的神韵,怒气横生,却又一时无法发作,狠狠盯着她。 “朕不会为你们两兄妹,与北海国重新开战的。” 一句话,已将她重新打入谷底。 在她始终最开始一两年,他失控了,在所有人面前,做些可笑的事情,夏卿他们都知道,而宫中那些人还以为能用那些跟她相似的女人缓解他的念想。 一个两个,一个比一个相似又如何?所有与她酷似的女人都不是她!所以,每次再仔细看了她们之后,他最终都会清醒。 太后听了,便将她送来给他,但是他并不想看见这个女人。 白九忍着心头的颤抖,“皇上,太后娘娘确实是让白九过来侍寝的,但是不管皇上相信与否,白九并没有希望以此来交换皇上出兵,民女知道皇上看不上民女。”白九顿了顿,“这是白九的真心话。” “民女有喜欢的男子,他虽然不能与皇上想比,但今晚是他的生辰,他很喜欢吃我做的东西,其实我知道自己做的东西很难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哄我的,皇上今晚喝了不少酒,太后说这样对身体不好,民女伺候皇上吃些东西便告退出去。” 慕容谨之没有说话,殿内的空气都是紧绷着的,白九心中一紧,忍着去看男人的冲动,站起来,将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几样小菜,一碗白粥,咬了咬牙,道:“民女陪皇上一起吃?” “进来之前,郭公公已经检查过这些食物了,没有毒。” 白九深吸一口气,将一碗白粥端起来,碗里热粥溅出来不少在手背上,白九不敢吭声,手上突然一轻,她一愣住,碗已经被帝君接过去。 “你做的?” 声音从她耳边划过,白九摇头,“是郭公公准备的。”她拽紧桌下的裙角,实在太紧张了。 她轻声应着,坐下来,拿过筷子为他布菜,帝君眉宇紧锁,白九咬着唇,看着他低头吃起来,吃的有些快,不像是一个帝王的细嚼慢咽。 白九怔然的看着他片刻,鼻子一酸,她与哥哥的境况,似与他有些相似,但却又不一样。 夜,已经很深了。 帝君忽然抬眸,皱眉看着她。 白九没有想到,也许他也没有意识到,慕容谨之搁下筷子,伸手往她的眼皮底下抚去,而白九这样的女子,面对这样玉树临风的男子,也像是着了魔一般,伸手握住他的手掌。 也不知道是谁的唇想沾上谁的,将她抓到怀中,疯狂的亲?吻——情~雨如火如荼—— 可是身体一颤,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没有达到目的,怎能让他得逞,可就在她抽身离开之前,他比她更早一步,将她给狠狠的推开,白九狼狈的倒在地上,她定定的看着他狂乱的目光,眼中竟有血丝。 帝君微微抬颌,鄙夷的盯着她,“你的那个男人呢?”白九冷冷回望他,“他已经战死了,如果他不死,她也不会让我在北海国受到任何委屈。” 白九盯着他,“皇上,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你与他长得挺像的,宴会上见到你,我以为见到了他。” 慕容谨之大怒,手掌扬起,半空中,白九心中悲戚,扬起下巴,倔强的看着他,眼中的倔强像极了他的璃忧。 他放下手,走到桌边,将桌上所有东西推到在地上,听着那些清脆的响声,坐下后,低下头,泪水抹了衣襟。 - 客栈,姜西轻轻合上眼睛,和细微的声音,她还是很清醒的,也听得很清楚,黑暗中,那人发出的声音几乎是小心翼翼的,脱衣,脱靴,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然后一只手将她整个人带进怀中。 以往,她都会心跳加剧,面对这样的亲昵,而这次,姜西忽有些疲惫了,三年多了,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这样偷偷出去一趟,再轻轻归来。 突然,她不想在假装睡着了,咬了咬牙,坐起来。 “小西。”身边的夏卿,轻声唤她的名。 姜西淡淡问道:“王爷,吵醒你了吗?” 恩爱数年,她始终没有改变称呼,从侯爷到王爷,从未叫过他的名字,而他也没有要求她改口,也许他也并没有在意。 每次,夏卿叫她时,她都会想起当年的皇上与白妃,那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渴望吧。 也许,跟着他这些年,本就是错误的选择。 既然错了,又该怎么办?有人扭转乾坤,有人执迷不悔,姜西怔怔的想着,又听到他的声音温和的传来,“怎么醒了?是不是做恶梦了?”他将人再次轻轻抱进怀中。 根本就没有睡着,何来什么梦? 第五百二十八章 替身3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脂粉味道,呼吸甚是急促,心中似揣着什么事,也许真是有什么事,今夜回来他忘记沐浴了。 随着她要起身下床,夏卿似乎吃了一惊,“小西?”姜西轻声问道:“王爷,这么晚了,又不是在京城,王爷这是去哪里了?” 夏卿略微有些迟疑,咳嗽一声,淡声道:“可能是择床,本王无法无眠,又怕扰了你,便出去走了走。” 黑夜中,姜西闭上眼睛,道:“以往在京城王府中,王爷这数年来,午夜外出,也全是因为无法入眠怕扰着姜西才出去的?” 夏卿浑身一震,在他眼中姜西一直都是温和的小鹿,这样的女人适合待在他身边,他甚至想要将王妃之位给她了,但此刻她语气中的质问,让他心立刻生气一震烦躁来,原来她是一直知道他午夜外出的,却这些年来一直假装着不知道,看他笑话? 被撞破后的窘境,与尴尬顿时化为怒火,夏卿冷笑反问道:“是啊,本王是有其他事外出,又如何?” “没什么。”姜西双手握着,不住颤抖,还好黑夜中谁也看不见谁,她从他身边轻轻起身。 夏卿冷声问道:“去哪里?!” 她回答得声音很轻,拉开蚊帐,看着窗外的月光,去摸索地下的鞋子,“姜西也无法睡着,也想出去走走。” 可下刻,背后一疼,已教夏卿给抓回床上。 “姜西,你是在跟本王耍小性子?” 姜西心中悲凉,语气却极其淡定,“姜西怎么敢。” “你别忘记了,如果不是本王要你,你也只不过是白妃从外面带回来的一名医女。” 夏卿轻嘲,手掌捏住她的下巴,姜西低笑出声,“是,王爷说的极对,王爷是主子,我只是奴才!” 她想来温软,何曾有刺客这么大的气性,是他对她越发骄纵了,才惯出这脾气来的?想起之前有些时候责了她,每次还不是不自觉的便搂在怀中轻哄。 夏卿看着她,这出门在外的,心中便越发的焦躁生气,低头狠狠堵住她的唇,姜西一咬牙,将他唇也咬住了。 夏卿惊吼,身体稍微离开,随即又想扑上去,却不想姜西狼狈起身,自嘲一笑,反手扯下自己的肚·兜,冷冷看向夏卿。 良久,夏卿搂上她的腰,至稍微一用力将她搂进怀中,抱着人重新躺下,“这离北方越来越近了,外面都飘雪了,你的身子一直不爽利,还出去作甚,本王出去也只是有事,本王掌管着暗影卫,监控千叶每一个角落,有些消息千里迢迢送来,不管白天黑夜,本王也不能怠慢,毕竟最后都要呈上去给皇上看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随后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脸上。 姜西疲惫的闭上眼睛,是啊,她出去做什么呢,已经那么累了,但夏卿,为什么不跟她实话实说,真只是因为暗影卫传递消息来?难道不是因为其中也夹杂着楚沐姝的密信。 绝望一下子淹没全身,却也拿定了主意。 御书房—— 慕容谨之目光清淡,盯着手中的奏折,郭麟远远静立,看着帝君的眼神虽然在奏折上,可半晌也没有翻开奏折,郭麟轻咳一声,慕容谨之的目光似回来一些,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没喝便已放下。 郭麟上前,“皇上,老奴这就去换杯热的来。”慕容谨之冷声到:“你去让他们换杯参茶进来。” 郭麟应了出去,门再响起来,脚步略微临近,一杯茶轻轻放在桌上,一个声音柔笑道:“请皇上用参茶。” 慕容谨之遂然抬眸,放下手上的奏折,沉声问道:“谁允许你进御书房的?” 来人正是白九,“民女为皇上送参茶来,还有就是太后已应允奴婢,以后就在御书房伺候。” 慕容谨之看也没看她一眼,微微拍掌,郭麟随即推门进来,慕容谨之眸光一黯,“她为何会在这里?” 郭麟慌忙跪下,刚想要禀告这件事的,慕容谨之却已经不耐烦起来,冷声道:“带她出去!传朕的旨意,以后御书房内,不许她进来,违令者斩!” 白九并不慌忙,慢慢走到前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笑道:“皇上,奴婢知道您不想见到奴婢,可是这是太后的旨意,奴婢便不幸的成为了这里的侍女,有很不幸的被安排进御书房伺候,如果皇上有什么意见,大可以找太后去,太后最近的身子很是不爽。” 瞥了眼那离开的背影,慕容谨之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太像了,就连眼中的桀骜不驯都与她有五成相似。 郭麟上前,试探着询问道:“皇上,可是要摆驾到月华宫?” 一直沉默的盛子铭突然开口道:“皇上,太后的身子——” “就这样吧,太后既然身体不适,朕便不去打扰了。”慕容谨之说话时,唇角上扬,郭麟微微皱眉,按照皇上的性子来说,他虽然敬爱郭太后,但万事也不是个能随意被人摆布的,又或是盛统领一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甚至露出这些天来难得的笑意,这是从白妃失踪后,从未有过的,难道说—— 除非是皇上的本意,嘴上说要赶那位白九姑娘离开,可心里却极想她留下来,慕容谨之抬眸,便看见郭麟眼中的思疑,就连郭麟都疑惑起来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郭麟碰上慕容谨之的目光,赶紧的低下头来,明白了帝君已知道自己所想的,心中轻叹帝君洞察人心有多犀利。 可,皇上唇颊那抹淡笑,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的。 他与白妃相交数年,那时他常帮白妃,后来觉得白妃实在任性,几次三番不给帝君面子,便与白妃疏远,又有些不合,但白妃却不根本不在意,并没针对他,有几回他陪在帝妃身边,白妃甚至叫他坐下一起用膳。 帝君对白妃着迷,也许是因为白妃身上有着后宫女人没有的,也绝对不会有的东西,宫中最缺的也就是这种性情。 郭麟也知,在他爬上现如今这个位置之前,后宫毕竟没有一位娘娘会对一个内侍太监说,坐下一起吃。 郭麟不信,帝君竟对那进宫才几日的白九动了心思,想穿了,不过是她身上有些地方与白妃相像,就像是曾经那些被太后找来,试图代替白妃的女人一样。 白九要来就来吧,不管她的心思如何,帝君也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再让她靠近一些,帝君也必定会认清的。 相府—— 锦帐华美,这便是温相流书妾室的房间,此时屋内却没有美人,屋内灯光昏暗,放纵共坐了三名男子,居中一人,眼睛虽小,却眸色凌厉,这便是左相温流书。 坐在他右边的男子,面冠如玉,正是他的儿子温凯,眉宇间蓄着薄薄的锋芒。 第五百二十九章 替身4 温流书眼睛一些,滑向左边的中年男子,男子声音冷沉,“好,本王便回去向大王禀告,这攻打之期缓上一个月,温大人——你也尽快要拿到千叶皇帝手上的兵权才是。” 那中年男子,便是异族十八部新任的宰相。 温流书笑道:“一定,请拖雷颜王放心,千叶地大物博,到时候本相在关内与你们里应外合,将这千叶一分为二,本相与可汗划江而治,锦绣山河,岂不美哉?” 男子颔首,低声道:“千叶边关一共十五城,千叶皇帝嫣知我们会对哪座城池先动手,他手上的几十万大军如果在温相手中,到时我们声东击西,千叶帝手上的兵力一分散,这千叶国破之日,也是指日可待的。”男子冷笑道:“温相,大王给你的攻城图,你可千万藏好了,这一旦是泄露出去了——” 温流书与儿子温凯互相看了一眼,温流书笑道:“拖雷颜王,这个图,如你所见的,本相已经藏在书房的暗格中的,几日之前,皇上派来的人已经来过了,那时本相假装与假的你密探,之后在书房一处藏了一张家的,故意让其看见,想必这几日,帝君就会派人来偷的,如果让帝君知道这图是假的,你说——” 中年男子大笑道:“妙招!相爷这招真是高啊!听闻千叶帝君聪慧,不过毕竟只是而立之年,怎及你高瞻远瞩!” 异族十八部,时隔三年,卷土重来—— 白九从御书房出来,本想回只居所,却不想经过御花园,亭内坐着数位嫔妃要笑谈着什么。 主人聊天,各人身边站了一堆的内侍,闲着没事便四处张望,其实白九的身份挺尴尬的,被太后器重,分配到御书房,但却被帝君赶了出来,现在在宫中主子不算,奴婢也不算,身份尴尬,那些嫔妃见到她,也只是看在太后面子上,给予一丝应酬的微笑。 小侍女道:“白九姐姐,快走。” 可是等小侍女想带着她走近路时,白九已经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侍女只能一路小跑追了去。 “娜依,你为何会在这里?” 白九在一个粉色长裙女子面子停下脚步,冷声问道,看着有情况,一种妃嫔都望向白九,白九笑了笑,这是都到齐了。 皇后,瑶妃,良妃,雪妃,还有多位贵人,还有就是她,那个粉色长裙女子缓缓抬头,轻笑道:“表姐。” 白九放声笑起来,最后缓缓道:“娜依表妹。” 楚沐姝蹙眉,想起这情景,倒是与当年白璃忧见到白芊芊入宫时像极了,便问道:“白九,你为何这番侍女打扮?太后封你为贵人,你这样岂不是叫下面奴才笑话了。” 楚沐姝是皇后,这一群人中最大的,白九并不想冲撞她,便欠身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极是,白九知错。” 良妃掩嘴轻笑道:“白贵人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娜依才人是你的妹妹,你们自家姐妹见面,自然应该欢欢喜喜才对的。” 白九轻声说道:“对一个出卖别人换取荣华富贵的人,见到了,我白九高兴不起来。” 这时,雪妃笑道:“白贵人,过往有什么恩怨就算了,你可能一直留在御书房中不知道,北海国将你妹妹送来,一同伺候皇上呢,一入宫,娜依妹妹就被封为嫔了,还是皇上亲自封的呢,早上进宫封才人,这下午就封嫔了。” 一旁,瑶妃冷眼旁观。嘴角不可见的扬起,入宫的女人再多又如何?帝君要的不过是一个在外面四处飘荡的女人。 “娜依,我娘怎么样了?”白九轻声问道,再次问道,不理智的问道,娜依微微眯眼,看了她一眼,遂道:“让各位姐姐笑话了,表姐,你们家犯的是欺君之罪,你觉得姨母能好吗?” 白九心中大悸,一股腥甜涌上心头,喃喃道:“你说什么?我娘怎么了?” 娜依道:“姨母在你与表哥离开后,身体便垮了,一命呜呼了呗。” 白九气得浑身发抖,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平静,嘴角慢慢凝起一股笑意,“娜依,你为了这个秀女的名额,冤枉我家谋反!你真是歹毒!” 说着,她一把抓住娜依的手腕,便要朝身边的湖水里跳,“今日我们便一同死!” 楚沐姝一曳裙摆,叫着人去抓住她们:“这里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这里是千叶皇宫,不是外面的菜市街道,你们要想死,容易啊,待我禀告了皇上,太后,到时候送你们进天牢,或充军,或送出去扔进冰河里,随便你们选!” 御书房外—— 看着满脸痛苦,神色憔悴的新晋贵人,禁军也吃了一惊,“我要见皇上,烦请各位进去通传一声。”白九轻声道。 一名禁军颔首,“请白贵人稍等。” 她放开娜依,知道娜依不会走的,娜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要她命的机会,娜依道:“表姐,你又是何苦难为我呢?当初姨夫是与太子来往甚密,你敢说姨夫不知道太子谋反的事?”娜依话中故意戴上遗憾,语气中的欢愉却藏也藏不住。 良久,御书房的门开了,白九上前几步重新捉住娜依的手腕,出来的郭麟,撇了一眼白九,皱眉道:“两位,请随老奴进来。” 御书房内,还是一如往常的庄严辉煌。 龙椅上,尊贵英俊的男人,微微凝眉看着她,眼眸中冷色异常,盛子铭立于身侧。 一道复杂的目光似乎轻轻掠过她,是太后,太后也在?白九苦笑,自己还真是挑选时间。 娜依开始做戏,“表姐,你放开我,你抓疼我了。” 龙椅上的男子出声,“放开她!” 白九冷笑,挥开娜依,慕容谨之对郭麟沉声道:“郭麟,送娜依才人回去!” “才人?”白九冷笑,迎上男人冷厉的目光,“敢问皇上,北海国献上了多少美人来,其中又有多少是我的仇人?” “与你何干?难道朕封嫔妃,还要经过你同意?何况朕也从未答应会为你报仇!” “不帮我报仇,你便不是一个好皇帝!天下人都说千叶帝君是好皇帝,是全天下百姓的父母,北海国归顺千叶起,我家爹娘本事千叶人,久闻帝君威名,一直将你供奉在上,却没想到你能看眼睁睁看着千叶臣民平白无故的死在异国他乡!” 慕容谨之脸色微变,“郭麟!”郭麟一惊,恭声道:“是。” 话音刚落,便走到白九身后,低声道:“白贵人,老奴送你回去。” 白九摇头,凝着龙椅上的男人,“我只问一句话,问完我便走。” 慕容谨之一怒而起,冷笑道:“好一个不知分寸的女人,好,郭麟,退下,让她问!” 白九指着娜依,低笑道:“皇上,你到底为不为千叶百姓做主!” 第五百三十章 遇险,星紫缘 “谁给你爹胆子,让你胆敢在朕的御书房如此放肆!”慕容谨之一张冷冰冰,语气中已有杀意。 白九哪有什么胆子,在众人眼中不过是有些东施效颦,这个宫中谁不知道当初白妃也是这般不知死活顶撞帝君才能获得恩宠的,她不过是依葫芦画瓢。 “白九不敢,但如果说真话也是冲撞了皇上,皇上大可以就杀了白九,什么贵人,什么妃嫔,白九一点都不稀罕!”白九语气坚定,“既然报不了仇,我这个作女儿的何苦在活在世上,不如死了下去陪我爹娘!” 慕容谨之冷笑道:“好,朕去成全你,郭麟!” “在!” “将人带进冷宫,别给饭吃,给朕活活饿死她!” “是。”说罢,郭麟便让禁军将白九给拖了下去,而一直站在一旁旁观的应星河,嘴唇微撇,对白九露出了极其鄙夷的目光。 慕容谨之丝毫未受影响,坐回龙椅上,道:“星河,你几时走?” 应星河道:“明日,皇上,臣这次走,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臣不想——”他不想走,留下来至少能够时时知道有否找到白璃忧,而他对慕容谨之的信任,也让他不想离开,但慕容谨之却摆手道:“应亲王只有你一个儿子,他来信给朕,说身体已太大好,而你也长大了,也是时候回应城了。” “是。”应星河淡淡一笑,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悲伤,“臣走后,还望陛下保重身体。” 慕容谨之淡淡点头,道:“无须担心朕,朕好得很——反倒是你,成为应亲王后,可不比在朕身边,做事千万不可莽撞,这些年你们应家驻守边域,效忠朕也得罪不少朝中臣子,可千万不要给他们抓住了你什么把柄,可知?” 应星河点头,道:“臣谨记皇上教诲。” - 应城—— 乞儿唐紫衣要饭的本意是为了给自己师傅买一副棺材下葬,后来师傅都烂在破庙里,她也没有要来钱,只能将就堆起柴火将师傅烧了,骨灰存放在破庙中,她每天除了要饭,便是在破庙中与师傅为伴。 唐紫衣来到应城要了半年的饭,期间被小偷偷了十二次,被无赖地痞调戏了二十一次,被衙役驱逐殴打三十八次,但是她还是顽强的活下来了,正如师傅所说的,从捡回她那天,他老人家就知道她是根顽强到不能再顽强的杂草。 在应城要饭的一百八十五天,她发现自己每天要的铜板开始上涨,从第一天的零个,到第二天搜馒头,再到今日的足足六十一个铜板,她发现要饭是一个前途无可限量的行业。 结束一天的劳作,唐紫衣回到了破庙,虽然破庙很破,但她很满意,也许是离城中比较远的原因,这里并没有其他乞丐出入,如果仔细的打扫一番,也算是个清净的地方。 所以,唐紫衣用了一天没去讨饭,腾出一些时间将破庙里里外外给打扫了一番,就连庙中那破败的神像要给擦拭了干净。 一天收拾之后,她还给自己置了一床不算好,最粗劣的被子,晚上裹着被子往角落那堆干草堆上一躺,也算是一件快乐的事。 但快乐总是短暂的,唐紫衣,本是现代人,一次意外穿越到了这个不知名大陆来,掉在了应城的山上,魂魄进入了山间一户猎户家的小媳妇大肚中。 要饭虽然自由自在,但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唐紫衣在要饭这个行业赚得第一桶金后,决定改行,因在现代念的中文系,她对古文,诗词是十分熟悉的,所以她决定像李白,杜甫一样,在这个异世中混个诗仙的名号。 但应城的人似乎对她抄袭李白,杜甫的诗不感冒,后来她另辟新径,直接模仿曹雪芹的红楼梦来了一本,却没想到一炮而红,不过才出了两卷,就已经断了货,现在书商每天堵在门口问她要稿。 第二日,她本就要进城办事,所以答应书商,将第三卷内容亲自送到书局,她到书局时,书局还未开馆,她在外面转了一圈,突然,她看见书局外来了一好客户,心中一喜,也是时候开张了。 “公子——可怜可怜小的吧,三天没吃饭了,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赏个仨瓜两枣吧。”唐紫衣扑上去抱着男子的大腿,要饭要久了,改不了那德行了,也要出了心得来,这男子袍子的质地上乘,上面款式刺绣款式只有千叶朝皇亲贵胄才能使用,扑过无数人大腿,唐紫衣粗鲁的计算了一下,自己得讨多少年饭,得卖出多少本书才能买得起一块这布料来。 “滚开!眼睛瞎了,没见着来人是谁!” 就在唐紫衣还在悲愤的计算时,下人已经使劲将她踹开。 唐紫衣讨饭已经讨出了经验,所以再次扑上去,眼泪说掉就掉,泪流满面,“公子,你是菩萨心肠,就可怜可怜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老母已八十,昨天家里就断粮了,呜——” 那男子站了半晌,用手中折扇挑起她额下颌,楞了一下,“你多大了?” 唐紫衣一脸无害,“小的今年二十有五。” 男子含笑,道:“那令寿堂岂不是六十岁才生下你的?还真算得上是老蚌生珠啊!”唐紫衣脸上笑嘻嘻,心里mmp,看来说谎也是要逻辑了。 这时,书局的几个管事走上来,“不知小王爷驾临,有失远迎,望小王爷恕罪。” 应星河摆手,制止他们行礼,“本王刚回应城,出来透透气,也顺道出来看看民间有什么新奇的事,莫做这些虚礼,忙你们的吧。” 几个管事的,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掉下抱着大腿的唐紫衣,眼带遗憾的搜的一下就跑了。应星河居高临下笑道:“本王怎么看你如此眼熟呢?” 唐紫衣大惊,“小王爷一定是认错人了,小的一个要饭的,怎么能跟小王爷熟呢——” 说完,她也一溜烟的跑了。 此时,一辆黑色马车从应城中疾驰出去,车内,春梅端着刚才在书局买来的书津津有味的看着。 白璃忧看了一眼那书名,便得知一二,看来这地方,可不止她一个现代人来了,笑了笑,问道:“可好看?” 春梅眼珠子几乎都要落进书里了,“好看,实在太好看了,夫人,你不知道书里着林黛玉太可怜了!” 白璃忧笑了笑,说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但爱她之人,能护她一世周全,她也不会郁郁而终了。” - 破庙荒废已久了,杂草丛生,呈现衰败之势,唐紫衣又每每半夜爬起来写文,灯火通宵不灭,便是有人路过,也觉得这破庙闹鬼,不然怎么每到夜晚就灯火通明。 有些胆大的人不信鬼神之说,偷偷进来想要查找真相,半夜发现庙中果然有烛光,心里便心虚了几分,在往墙缝里张望,只见屋内有一女子,铺头散发的坐在桌边,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让人听不懂的小调,来人便被吓得个肝胆俱裂,仓皇而逃。 待第二天寻去,已经空无一人,当然那时唐紫衣已经进城去书局交稿,顺道要饭。 破庙闹鬼的事,也渐渐耳朵传开,但应星河不是个信奉鬼神的人,从他光顾书局,就能看出他平日里的作风,听闻应亲王身体不适,要儿子回来继承王位,可儿子回来他的病也就好了,应星河也就成为了闲散的小王爷,况且这位小王爷生性不羁,也是皇亲中与当今皇上关系最为好的一位,皇上对这位表弟也是推心置腹。 这天,应星河正趴在墙角,身边侍卫很明显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会做出此番行为来,但也不说破,只见破庙屋内,烛光薄弱,桌案青灯下,女子披头散发,专注的奋笔疾书,扬起衣襟,反而是平添了几分飘逸来,这个场景——实在不算是一见钟情,像是应星河这样的人,已位极人臣,什么样的风情人儿没有见过,但是很多年后,应星河依然记得这个场景。 缓缓退出破庙,应星河摆手,对侍卫说道:“今天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起!去查查她是什么人?” 侍卫面无表情,“小王爷,你那小王府里,老王爷已经给你选了三十几位姬妾了。” 应星河揉揉额头,头疼,“本王有说过要弄她进府吗?还是变得这么多话了!”侍卫只得面无表情地离开。 - 转道应城实在是非不得已,这路程眼看着就要到了,却不想他们一行人出了应城,竟被困在了山间的一座破屋中。 外面下起暴雨,连夜赶路是不太可能的了,白璃忧与吕炎一商量,便想着只这破屋对付一宿,明日雨停了,便继续赶路。 春梅将屋内简单收拾了一些,又从马车里将食物,还有车内的火炉拿了进来,就在屋内中央煮了些粥,就着他们带着肉干。 戎兰亭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白璃忧好不容易让他喝了一些稀粥,才让他睡下,春梅收拾出来一间房,将戎兰亭安置在里面后,白璃忧一脸忧虑的走出来。 见吕炎摇头,白璃忧上前问道:“吕叔,我们已经赶路半月了,为何大哥却日渐消瘦,每天都是这般昏沉。” 吕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小姐,戎将军脑子中的淤血已经越来越多,压迫在他脑中,如果在不救治,恐怕到了君国也晚了。” 白璃忧一惊,脸色颓然衰败下来,道:“我们还有几天才能到达君国?” “三日。” “来得及吗?” “应该是可以的。” “应该?”白璃忧看向吕炎,眼中焦急,令吕炎一震,“小姐,别担心,相信我,三天之内,我必将戎将军送往君国。” “要去君国,得先过我们兄弟几人这关!” 这时,门被一阵劲力踢开,来人是数个蒙面的男子,手握长刀,口出恶言,“真是让我等好找啊!” “你们是什么人!”春梅拿着手中的勺子指着他们,大声问道,白璃忧这时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她知道有人会追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白秋月让你们来的吧。”白璃忧冷冷淡淡的看着来人。 带头一黑衣人大笑道:“不错!我家主人说了,找到你们,拿了印章就杀了你们!” “哈——”白璃忧冷冷一笑,“杀了我们,你们也拿不到印章,因为印章不再我身上!” 带头那人一愣,难到情报有误? “你别唬我,反正今天拿不拿到印章,你们都得死!” “怎么这么吵?” 这时,戎兰亭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那些人见白璃忧脸上慌张地神情,立刻明白了什么,带头那人将戎兰亭挟制住,长刀架在他脖子上,“不交出印章,我先拿他开刀!” 任凭白璃忧在强装镇定,戎兰亭在他们手上,她也急了,“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他。” “果然,是个女人啊,你与他关系匪浅吧,所以才如此慌张。”那带头黑衣男子讪笑道:“没想到啊,天下第一的女首富,竟然会为一个小白脸自乱了阵脚。” 就在僵持之际,白璃忧从袖中拿出了白玉印章,“想要这个?”她摊手,黑衣人眼前一亮,放松了警惕。 吕炎这时从腰间抽出长剑,便将面前两个小喽啰变为剑下亡魂,等他们反应过来,白璃忧已经携着戎兰亭,春梅跑了出去。 “吕叔!”白璃忧急呼。 吕炎大喊道:“小姐,你们先走,我拖住他们!” 白璃忧不想丢下吕炎,便捡起地上长刀,对春梅说道,“你们去车内躲着!”她想进屋帮忙,几年前,戎兰亭教过她几招,对付这些人,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下刻,春梅已经抢过她手上的长刀,急吼吼的将他们推进了马车,“夫人,我这条命是白家给的,今日我就还给白家,你跟戎公子先走!” “春梅!” 刚喊出声,春梅就已经跑进了屋内,将房门关了起来,透过门板还不时喊道:“夫人,你们先走。” 白璃忧哪里会驾马车,她只能拉着戎兰亭往密林深处跑去,想要借助密林树丛隐藏起来,可是一直跑一直跑,后面的追赶声也一直未停止。 后面的黑衣人将他们追至悬崖边,下面就是波涛骇浪,前面无路,后面也是一死,白璃忧不怕死,便冷冷看向那群人,他们还在向她要印章,但她不给,便问戎兰亭,“大哥,前面无路可走,交予不交都是一个死,但跳下去,还有个九死一生,你可愿意跟璃忧一同跳了。” 戎兰亭忽然抱住她,眼神坚定,似变了一个人,不再痴傻,“你跳我便跳,不说废话!你要有什么事,我岂能苟活。” 白璃忧默默点头,随后只见两抹白色身影纵身一跃,消失在悬崖边,而后赶来的吕炎,在收拾了屋内那些人后,见白璃忧与戎兰亭跳崖后,也红了眼,将面前几人也悉数的杀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大难不死 数日后,某不知名的山村中—— “醒了,醒了,公子醒了——” 声音传来,白璃忧在村民的簇拥下进了屋,进来果然看见戎兰亭缓缓睁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直到看见她后才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白璃忧立刻上前,拨开围在床边的村民,“大哥,你醒了——”戎兰亭缓缓点头,声音沙哑的问道:“我们死了吗?” 看着屋内黑漆漆的,怕是到了阴曹地府,这些围着他的人都是鬼魂?戎兰亭便这么问了。 白璃忧觉得好笑,将他扶起来,垫好枕头,便对他介绍道:“大哥,我们没有死,我们跳崖后,飘到了海边,被这里的村民救了。” 随后,她又低声对他解释道:“这里是四面环山,出去不太容易,所以村名都自给自足条件不是很好,油灯里的油都是村长给我们的,并不多,所以你才会觉得这里更像是阴曹地府。”说着,白璃忧还欠身朝着不远处一位老者,本村村长略微点点头,表示抱歉。 既然这里不是阴曹地府,戎兰亭这才想起来,紧张的抓握住璃忧的双手,担心的问道:“你有没有事,伤到哪里了吗?” 白璃忧摇头,她并没有受伤,好在悬崖下没有尖石,而他抱着她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力,所以她安好无损,而他却受了些伤。 这时,那边老者突然说话,“我们都出去吧,让戎公子与他娘子,单独待会儿。” 待村长带着村民出去后,白璃忧拿出村民给找的草药做成药膏,掀开他的衣袖,将药膏均匀的涂抹上去,“会有些痛,你忍着。” 戎兰亭哪里还能记着什么痛,见她平安无事,就算是疼也是和着蜜的,她道:“这里虽然远离陆地,也不富裕,不过好在民风淳朴,而且那些贼人应该也找不到这里来,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 “你没事便好,我死不足惜。” 戎兰亭的声音幽幽传来,声音令白璃忧心中惊骇万分,“大哥?” 他眼中灰白如死灰,白璃忧自然知道他脸上的黑气为何而来,脑中淤血未清,现在又身负重伤,哪里能好的了。 白璃忧将枕头缓缓放下,将他也搁置好睡下,喃喃道:“大哥,等你伤好了,我们便出山,我一定会将你送到君国。” 而这边,应城,唐紫衣写那红楼,被城中众官员上奏,认为此书是淫秽下作,有含沙射影之意,众官请命要将红楼销毁。 官员迫于压力,只得一路报上来,于小王爷应星河的桌案上。世子府,应星河最为得宠的姬妾如玉敲门进来,“王爷,奴婢熬了些汤水,王爷尝尝。” 应星河脸上带笑,任如玉依偎进怀中,“如玉,你可有看过那本红楼?” 如玉本是应城青楼的头牌花魁,应亲王一日见过后,便觉得自己儿子会喜欢,就将人给送到了小王府中。 “如玉看过。” “嗯?说给本王听听。” “奴婢看烦那些诗词歌赋的,在看红楼,觉得十分有趣。” “你不觉得很大胆吗?” “是有点,书中宝玉与黛玉之间的爱情,着实让人羡慕。”如玉仰面,“王爷,红楼是本好书,听说现在城中女子,每人都有一本呢。” 应星河开始喝那碗汤水,“这书里的内容,本王也看过一点,其中的一些遣词造句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如玉神色春风拂面,“奴婢已是王爷的人,只怕要遇见一个像是宝玉那样的妙人,恐怕也得到下辈子了。” 应星河挥手,将桌上的公文扫落在地,然后扬起下巴,示意下人,“拿下去烧掉。”下人赶紧捡起来,拿去烧了。 晚上,应星河再次光临了那座破庙。 夜不见星辰,风过窗棂,那女子依然趴在桌案上,不知不倦的写着什么,应星河轻咳一声,推门进入。 唐紫衣被吓了个踉跄,他很想笑,“你敢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想到却被本王吓到了,本王还以为你的胆子很大。” 唐紫衣看清楚来人才放下心来,但见是他,一时间又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好在他并不介意,自己到桌案前席地而坐,开门见山道:“唐紫衣,应城早就有明文规定,写伤风化的书,要焚烧示众,本王今晚就是来拿你的。” 唐紫衣傻掉了,“拿我?” 应星河严肃的点头,“对。”月色下,他看她越像是那个人。 唐紫衣泪目,“大爷,不至于吧,我就写点东西,卖点钱,但也不想把我烧死啊,我又没有杀人放火。” 应星河垂眸,把玩着桌案前的那只毛笔,半晌不语,然后唐紫衣灵光一闪,算是明白了,“我知你是应城的王爷,你既然今夜来了,怕是有意要救我的吧?如果真的要烧死我,你大可以命人来将我拿下,哪里用王爷亲自来。” 应星河笑了,笑得畅快,放下毛笔,“本王这里是有一条生路,就看你敢不敢走了。” 唐紫衣欢喜的差点跳起来,“当然走!” 应星河不紧不慢的开口,“本王来呢,是想跟你做个交易,成了,本王保你,不成的话,本王也会让你在天亮之前逃出应城。” 唐紫衣连连点头,不然能怎办呢,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应星河很满意她那么识时务,继续道:“你陪本王睡一觉,本王保你一次,可敢?” 唐紫衣哑巴了,半晌后,小声问道:“王爷,请我现在开始跑,能在天亮之前跑出城吗?” 应星河挥动手中折扇,道:“当然可以,但追击令一出,自然有人去追你,而且离应城最近的一座城镇,你就是不眠不休的跑,也需要十天半月才能到。” 唐紫衣黑线,“王爷,你,你——” 之后,唐紫衣并没有别扭多久,毕竟在现代时,她也与男朋友有同居关系的,而且这位小王爷,年纪,长相,气质,要甩她现代男友好几条街,跟他睡一觉,也不算亏本。 只是这荒山野岭,破庙中,连张床都没有,当年在这位奔放的小王爷眼中,完全不是个问题,他以肩上披风为床,铺在杂草上,然后下巴点点,“过来吧。” 唐紫衣虽还有顾虑,但最后还是乖乖的躺了下去—— 大概一个时辰后,应星河整理好一身锦袍,又恢复最初的优雅尊贵形象,唐紫衣抓起衣服胡乱穿上,然后将披风递还给他。 第五百三十二章 别妄想,你们都是替身 但唐紫衣还是不大放心,“王爷,我没事了吧?” 应星河系好披风带子,道:“没事了。”然后神色颇为得意,“看不出来你写出那样的东西来,本王原本以为你经验丰富,却没想到竟是第一次,你不难过吗?没什么跟本王说的吗?” 唐紫衣也是不解了,道:“我该说什么?该难过什么?” 应星河笑了笑,“你的贞操就没了,不难过吗?” 唐紫衣脸露尴尬,道:“是有点点难过的,不过贞操与性命比起来,还是性命重要。” 应星河将折扇轻敲在手中,“有道理。不过你毕竟是第一次,本王也不能多占了你的便宜。” 说罢,将那柄折扇扔给了她,“这扇子给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便拿着它来王府找本王,但记住了,以后但凡你求本王一次,本王就要睡你一次。” 唐紫衣,“王爷,你难道却女人吗?” 应星河优雅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话,“本王不缺女人,但就是没一个要饭的,你知道的,男人嘛,要随时改变口味,人才不会容易老。” - 帝君说要活活饿死白九,后宫嫔妃谁不等着看好戏,只不过她们没想到白九身后有太后撑腰,太后亲自去御书房求情,自然没几日就放出来了,楚沐姝不明白为何太后为何要如此对白九另眼相看,不过楚沐姝终究是隐忍之人,一时并没有发作。 今日,楚沐姝带着二皇子去御书房给帝君请安。 请完安后,好一会儿,楚沐姝低声嘱咐道:“皇上,臣妾先告退了,您也别太操劳,龙体要紧。” 其实,在外面人面前,慕容谨之还是给足了楚沐姝这个皇后的面子,他抚了抚她的发,道:“这些日子,近来不少秀女,不免让你费心了,皇后,委屈你了,秀女的事,你多照看着点,等一段时日,朕再给你奖赏。” 楚沐姝牵上钟书的手,道:“能为皇上,太后分忧,沐姝不委屈,臣妾会吩咐各宫姐妹,不要去打扰白贵人的。” “那就好。” 楚沐姝走后,半晌后,御书房的门攸的一声打开—— 郭麟出去,“什么事这么吵,皇上龙体不适,吵着了,你们可担当得起!” 禁军躬身道:“回禀郭总管,是白贵妃说奉太后之命,来给皇上送汤。” 郭麟蹙眉道:“白贵人,您怎么现在来了?” 白九苦笑,道:“太后听闻皇上病了,便让人煮了些姜茶,然后命我给皇上送来。” “有劳贵人了,老奴为贵人送进去就行了。” 这时,淡淡声音突然传来,“郭麟,什么人在外面?” 那声音,带着沙哑,疲惫——郭麟低声回道:“是白贵人。” 殿内的声音沉默了,半晌后—— “让她进来。” 郭麟将门打开,白九怀着忐忑紧张的心情走进去,慕容谨之眼底有抹青黑之气,“你来做什么?” 郭麟将盅呈上,道:“皇上,太后命白贵人给你送的汤。” 白九将托盘拿过去,放在桌上,低声说道:“太后听说你病了,这是上好的参汤。” 慕容谨之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冷漠:“拿走,朕不需要,以后也不要再过来了,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奴婢没有别的意思,是太后——” “别拿太后来说事。”低沉的笑划过,狠辣的力道将她手上的汤碗拂掉,他知道自己在寻找替身,但当一个很像白璃忧的女人站在他面前时,他又会心生出莫名的烦躁来。 不等白九看手上的伤一眼,郭麟就已经拉着她出去了,大殿外,郭麟好心奉劝道:“白贵人,这宫中的女人,你可知道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白九一伙的看向郭麟,摇头,“请公公提点。” 郭麟道:“她们,包括你,都很像浓华殿那位娘娘,当年你们都未被帝君宠幸过,,因为帝君的理智还在,他知道你们不过是一个很像的念想而已。” 白九哑语,愣愣的看向郭麟。 - 甜蜜他欢欣的笑了,“是么?你真这么认为吗?”他喜孜孜地问道。 “就是!”她重重点头,“你不知道,相公,他那人刚一见着,还觉得挺人模人样的,可那两只眼睛就不对了,直勾勾的盯着人瞧,一点儿礼貌也不懂。我外公都说了,看人看眼睛,那人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他心术不正,而且啊……”琳琅一副恶心的样子。 “还摆出一副自以为挺萧洒的样子,我看了都快吐出来了,真想叫他来瞧瞧你,那时他可就要羞愧死了!” 盛子铭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他……盯着你看?““是啊,直勾勾的,眨也不眨呢!”琳琅挺不高兴地噘着小嘴。 “怎么盛家的亲戚都这么讨厌哪,我以为大户人家至少该懂点礼貌,怎么我在这儿见到的每个人都喜欢盯着我瞧啊?” 因为你太美了!盛子铭想道。”以前就没人盯着你看吗?” “有啊,可是那又不同,以前我是跟着外公到处跑,碰到的都是些粗人,那些人不懂得礼数,只要是女人家又不太老也不太丑,他们都当是天仙般瞧个不停。可盛家不同啊,大户人家,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吧?”她嗤笑一声 “结果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一样是直着眼看人!”她冷笑数声。 “横竖啊,所有那样子看我的人,我都一律排入混蛋之列,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那我呢?我也喜欢看你啊!” 季琳琅甜甜一笑。“你是我家相公嘛,当然是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喽。再说我也喜欢看你,只要你没注意,我就偷偷的看你,”她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咱们就算是扯平了吧!” 盛家最出色的人物在她眼里都只配去扫街,惟有他盛子铭才是她眼神流连驻足之处,他欣慰又满足地将她搂在自己胸口,轻抚着她柔顺黑亮的发丝。 “琳琅,娘子,盛子铭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份,今世能得你为妻,只盼老天能怜我、悯我,让我能与你共偕白首。则盛子铭此生足矣。” 季琳琅在他胸膛上闷声轻笑。“啊,相公,妾身没念过多少书,请别在妾身耳边跩文,妾身有听没有懂。简单说一句吧,妾身与相公生死与共;生,妾身相随;死,妾身亦不弃;无论是阳路或是黄泉道,咱俩都一块儿走吧!” 抬起她的下颚,盛子铭深情无限地凝规着她。“我爱你,琳琅吾妻。” 季琳琅妩媚一笑。“我也爱你,相公。” 两颗脑袋又凑拢了来,四唇密密贴合,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五百三十三章 记起一些 这里地处偏僻,远离尘世,是疗伤修养的好地方,但却不宜久留,白璃忧他们被村长收留后,一直住在村长他家的老屋里,老屋虽然简陋,但却不破,是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这日,村长家的儿子来了,敲门进来后,将一些食物放在了堂屋里,笑呵呵的说道:“戎大嫂,我爹说了再过几日,林中的瘴气消散了,你们就可以出山了。” 白璃忧闻言,惊喜道:“真的?” 村长儿子道:“真的,每半年的一月中旬单数,林中瘴气就会消散,每到这个时候我们村里的人都会出去采买物资。” 白璃忧一到村中,就听说了林总有瘴气,常年围绕不散,但每半年总有一天林中瘴气会消散一日,村长说村中人也是每年趁着这个时候出去采买物资,白璃忧问村长如果没有及时出去怎么办? 白璃忧记得村长摸了摸胡须,语重心长的说那就得等下一年了。 白璃忧看向村长儿子,淡淡道:“谢谢。”说着,她将袖中唯一一块金元宝塞进了小子手中,“这个你拿着。” 那小子急忙收手,像是摸到了什么烫手山芋,“这个——不能要的!” 白璃忧也没有再塞进他手中,只将元宝放在了桌上,语气平和说道:“听说你与邻村一女子情投意合,只不过那女子家中长辈要你买两头牛做嫁妆,才肯将女儿嫁给你。” 小子一听,挠着脑袋问道:“戎大嫂,你怎么知道的?” 白璃忧自然有知道的途径,给这元宝也是为了报恩,村长将他们救回来,尽心尽力的帮大哥治伤,这个元宝权当是报答村长一家。 “你倒是别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村中人多口杂,我就听见了——这个元宝,够买下两头牛吗?”白璃忧问道。 村长家小子连连点头,道:“买下十头,都还有剩下的。” “那你便拿去,也不是让你白拿,不说你们家对我们两夫妻有救命之恩,光是这些日子在你们这里又住又吃,尽给你们添麻烦,这个元宝也不足以表达我的谢意。”白璃忧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请你收下来,如果你真不收,那权当是我这个做嫂子的,给你这个弟弟结婚的礼钱好了。” 这小子这些日子来,对他们一口一个大哥,大嫂的叫着,说这话白璃忧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村长家小子后来还是将元宝拿走了,而白璃忧紧里屋后,见戎兰亭已经醒来,脸色比之前要好了很多。 白璃忧心中欣慰,这些日子来的辛苦倒是没有白费。 “给了钱?”戎兰亭本是眯着的眼睛,在听到脚步声后,缓缓睁开。 白璃忧眨了眨眼,笑道:“也没有什么课表示感谢的,兜里还有一个元宝,就给了。” 戎兰亭淡淡一笑的,道:“只有一个元宝?你都给了,如果我们出山,路上需要盘缠,怎么办?” 这个白璃忧倒是没有想到,一听立刻露出惊愕的表情来,随后伸手拍了拍脑门,“我忘记了。” 经他的提醒,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欠考虑,不过为了安慰戎兰亭,她说道:“没事的,我自有办法。” 说着,藏在袖中中的手交叠一切,右手握上左手腕上的那个纹着九条凤凰的金色手镯。 九凤手镯是千叶国宝,帝君拥有九龙扳指,帝后拥有九凤手镯,那时她虽未被封后,但慕容谨之早有封她之意,便将手镯从国库中取出来,给了她。 夜空无星辰,微风拂过,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戎兰亭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白璃忧本想叫他吃饭了,可望见那孤寂的身影,于心不忍。 她似从未见过戎兰亭这般寂寥,夜色下的他,似恢复了最初的尊贵果敢,但独看那眼神,里面又藏着很多让人心疼的东西。 她一直都知道战争的残酷,也知道死在战场的人有多凄惨,也曾想过戎兰亭当年在战场上经历过怎样的生死,但每每想起来,她都觉得心惊胆战。 她近了去。 单手自然而然的搭在戎兰亭的肩上,声音如同柔柔细雨般,“大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荣兰亭拉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掌心,“有一些记起来了,羽弟。” 白璃忧惊疑,缓缓蹲下,眼中急切,“大哥,你想起来了?那你还想起了什么——” “不多。”戎兰亭将她扶起,将人搂进怀中,“记起你已经足够了。” 白璃忧轻轻摸着他的下巴,他似很享受,手环在她腰间,似轻似重的揉着她,白璃忧西河抵在他头顶,“我多怕你想起的是其他,而忘记了我。” “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我想起,唯有你值得。” “大哥,明日我们就出去,然后就去君国。” “嗯,随你。” 从一开始计划去君国,戎兰亭的兴致怏怏,白璃忧觉得有蹊跷,可又没往更坏的地方想去,“大哥?” “嗯。”戎兰亭的声音似降了些温度,“怎么了?” 白璃忧握上他的手,放在手中仔细端详,“以前我有想过,握上大哥这双手需要多大的勇气——现在想来,应该是要被大哥厚爱的人,上一世大概行善了一辈子,才会有这样的福报,看来,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吧。” 戎兰亭将人搂紧一些,笑道:“璃忧,你可会后悔?” 白璃忧语气坚定,道:“不会!” - 月华宫—— “不要着急,那个女人早就不见了,皇上念着不过是因为惊鸿的关系,惊鸿是那个女人生的,见着惊鸿,不免会想起她来。”郭太后语气淡淡的劝慰面前的白九。 白九几次三番的被帝君赶出来,显然已成为后宫笑柄,一旁楚沐姝却不懂太后为何还不弃了她,难道就是因为白九比其他女子更像白璃忧? 楚沐姝一直坐在旁,没有说话。郭太后瞟了她一眼,继续对面前的白九提醒道:“皇上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据哀家知道的,不过是她总爱哗众取宠,还救过皇上几次,在哀家眼中,不过是不知分寸罢了。” 白九低眸着眼,似疲惫,“太后,皇上身边根本不容他人亲近,怕换成其他人,也是一样的结果。” 楚沐姝听闻,狠狠的盯了她一眼,之后便起身告辞离开,郭太后看着她离开,不由得叹气,白九虽然心中震惊,但也知道自己似又得罪人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找到娘娘行踪了 郭太后安慰道,“别在意,她这皇后也是当得憋屈,做了皇后这些年,皇上去她那里也是屈指可数。” 白九点头,并不计较,她现在依附太后,是想为父母平~反伸冤,无奈才加入这后宫争斗中。 白九道:“太后,皇上那边着实不怎么好办,奴婢有一计。” 郭太后笑道:“说来听听——” 月华宫外,楚沐姝想不通,回头狠狠瞪向殿内,红玉火上浇油,“娘娘,这白贵人是不是活腻味了,竟敢在娘娘面前说这样的话——” 楚沐姝不屑道:“她现在仗着太后喜爱她,可以目中无人,但不过是跟我一样成了这后宫的笑话而已。” 红玉阴冷一笑,道:“娘娘,要不要奴婢去教训她一下?” 楚沐姝摆手,阻止道:“现在还不需要,太后宠她,几次三番冲撞皇上,也只是小惩大诫,她就自以为是了,以后在这宫中多的是她吹亏的机会,一会儿,你陪我去雪妃那边坐坐。” - 东宫,太子惊鸿刚刚睡下,彩霞刚要将盆这些收出去,就见太子近身内侍前来,跪在寝殿外。 “太子殿下,奴婢有事启禀。” 彩霞看了惊鸿一眼,便问道:“要见吗?” 惊鸿本无睡衣,手中拿着书卷想读会儿再睡,却不打扰了,“无妨——”惊鸿略起了起身,目光却一直落在书卷上,“霞姨,你将人带进来。” “是。” 彩霞出去,将那人带了进来。 东宫的近身内侍与大内后宫的内侍不太一样,东宫这群数百人的内侍,类似于帝君身边的暗影卫,这些人是帝君亲自挑选到东宫,由太子惊鸿亲自训练,也就是说皇宫中除了帝君身边隐藏的暗影卫之外,还有一股力量便是来源于东宫的这群近身侍卫,太子惊鸿将他们命名为白银卫,因为太后生母生前极爱白色。 那白银卫进殿后便跪下,在跪下那刻,彩霞已亲自将殿门关上。 白银卫道:“殿下,皇上的暗影卫发现了娘娘的位置。” 惊鸿略蹙眉,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喜,只问道:“人在哪里?” 白银卫将袖中一个金色手镯拿出来,呈了上去,彩霞惊道:“是娘娘的,殿下,这是娘娘的手镯,当年这是娘娘还未封后时,皇上送给娘娘的,与皇上的九龙扳指是一对。” 这时,惊鸿脸上的表情才有了些变化,但也不大,这也许跟他从小接受的教养有关,遇到任何事情都能慌张,要镇定自若,至少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真实的情绪里,这点来说他与自己父皇是极像的。彩霞突然跪在了惊鸿面前,伤心的哭起来,道:“殿下,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当年娘娘擅自做主离开皇城,皇上也一直在寻找娘娘,我们也不知道皇上寻找娘娘是罚还是既往不咎,殿下,这个东西千万不可交给皇上啊!” 惊鸿脸上冷冰冰,看着彩霞,将手中书卷放下,目光盯住那白银卫,问道:“这件事,可有其他人知道?” 白银卫道:“不曾有。” 惊鸿将九龙手镯接过,仔细看了看,从他的记忆中,是有那么一段不多的记忆中,路费曾佩戴过这个手镯。 “如何得到的?” 惊鸿声音阴冷,眼神也变得异常的凌厉,白银卫道:“是在北方一座小城的当铺中所得,据说是一男一女,其中女子将镯子拿出当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惊鸿勾唇一笑,将手镯要在手指尖晃动,“她可曾知道,这个手镯可以换千叶数十座城池!看来,她对父皇的恨还是很深啊!” 白银卫低头,不再说话。 彩霞见他动怒,也不再哭泣,而是谨慎的将手镯收了起来,她深知惊鸿的秉性,简直就是一个矛盾体,一部分是深深爱着自己的母妃,一部分又恨着离他而去的母妃,所以这些年来,彩霞虽时常提起白妃来,但总是要看着惊鸿的脸色,她也是矛盾的,一边希望白妃在宫外活得开心快乐,一边又希望惊鸿不要忘记白妃娘娘。 彩霞道:“殿下,现在应该如何怎么办才好?要去接娘娘回来吗?” 惊鸿冷哼着起身,从彩霞手中夺过那手镯,“你以为收起来,别人就不知道了吗?你以为父皇不知道这些年我也一样在寻找母妃?还是你觉得父皇身边的暗影卫都是饭桶?” 彩霞大惊道:“那殿下的意思是皇上可能已经知道了娘娘的行踪?” 惊鸿不敢肯定,但心思缜密的他还是最短的时间内想出了一个对策来,不管父皇何时知道,父皇一定会命人去抓母妃回来,那就是说母妃被抓是迟早的事,但如果正如彩霞说的是罚是既往不咎不可知的情况下,他必须先找到母妃。 所以,惊鸿对着地下跪着的白银卫吩咐道:“你连夜带领本君手下的白银卫前往那座小城,务必在暗影卫找到母妃前,将母妃带回京都来,事情一定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是。”白银卫领命下去后,惊鸿便让彩霞帮他穿衣,他现在要立刻进宫。 彩霞一边为他穿衣,一边问道:“为何这么晚要进宫?” 惊鸿心中计划成形,却不想有更多人知道,待彩霞为他系好腰带后,便轻盈转身,长袖飘飘的离开了寝殿。 彩霞一路跟随,却被惊鸿劝了回去,“你在宫中等着本君,这件事,我想父皇也不想更多人知道。” -御书房,惊鸿到时,已近二更,郭麟先出来,见是太子,立刻躬身上前,“太子殿下,不知这么晚是有事前来——” 还未说完,便被惊鸿打断,“郭公公,请替我通传,本君想见父皇。” 郭麟自然不敢怠慢这太子殿下,那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是。” 这时,一阵冷冷的声音,带着沙哑,与疲惫传来,“郭麟,何人?” 郭麟答道:“是太子殿下。” 里面似没停顿犹豫,“让他进来。” - 当太子将手镯交到慕容谨之手上时,太子明显能够感受到接过去那只手在颤抖,只见帝君将那九凤手镯放在鼻尖轻嗅,有些贪婪,惊鸿有些故作狐疑的问道:“父皇,这手镯真是母妃的?” “没错。”慕容谨之的声音微微颤抖,说完便将手镯上镂空的一处轻轻一按,那里边弹出一个空格来,“这是万年沉香,当年你母妃睡眠不好,朕让人去寻了块万年沉香回来,将沉香划下置于这里,这样有助于她好睡,这样的巧思,不是民间工匠可以做出来的。” 第五百三十五章 狠心的女人 “这是你母妃当年唯一带出宫的,现在却也不要了。”慕容谨之神色悲伤,语气却带着明显的愤怒,“与你母妃一起的十年,朕毁约弃誓,独宠她十载,放在心尖尖上,却换不来她半分眷恋。” 面前的人,从不是一个善于将自己真实情感暴露在外的人,作为儿子,惊鸿自然比谁走清楚。 但见他眼中水汽越盛,惊鸿心中越惊,也越疼,“父皇,儿子不知当年母妃与您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而令母妃远走,但儿臣想已过这里这些年,母妃的气大概也消了,不如将母妃接回来吧。” “这个不用你来提醒——从你走进住这里,朕的人就已经出发了。”慕容谨之将九凤手镯扔到桌案上,语气绕是玩味,“你可有什么还想对朕讲的。” 惊鸿疑虑,心中逐渐紧张起来,随之变成惊恐,“儿——儿臣,没话可讲。” 但,慕容谨之却淡淡开口道:“朕这些年来,朕宠爱你,甚至让你监国,小小年纪给你兵权练兵,给与你训练自己近身暗卫的权利,不过因为你是她生的,但如果让朕知道你有什么隐瞒,令朕无法顺利见到你母妃,朕对你不客气!”他用一个父亲的口吻,对儿子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 惊鸿立刻跪在地上,“儿臣不敢!白银卫禀报说一女子当掉了手镯,如果没有其他意外,应该就是母妃。” 慕容谨之冷冷道:“你母妃那人,绝起来比谁都狠!” 惊鸿离开内宫后,离开返回了东宫,将白银卫招来,刚才帝君的话犹在耳边回荡,父皇说在他去御书房前,他的人就出发了,也就是说就算是暗影卫没有发现九凤手镯,他们也应该是早于他的白银卫找到了母妃的行踪,不然父皇不会说那样的话。 从惊鸿下了撵,进东宫大门,一夜未睡的彩霞一路随着他进了殿内,白银卫已跪下等候。 惊鸿也不废话,直接吩咐道:“你立刻带三十人的白银卫出发前往发现目标的小镇,接应先行那队人,之后你们潜进君国,不许让任何知道你们的身份。” 白银卫有些犹豫,问道:“就连华芝公主也不告知吗?” 惊鸿果断道:“不用!” 白银卫领命下去,彩霞上前,紧张的盯着这个孩子,“为何要他们去君国?难道娘娘?娘娘去君国探望华芝公主?” “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惊鸿沉思了半晌,随后说道:“白银卫回报,母妃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男人?!”彩霞眼中顿生惊恐,多年前帝君为了娘娘与其他男子之间的关系而震怒的情景浮现眼前,“殿下,可千万不能让人陛下知道娘娘身边有男人。” “本君知道。”惊鸿道,随后他又挥手招来数名白银卫,“找到母妃之后,无论她身边男人是谁,杀无赦!” “是!” - 翌日,御花园,园中牡丹已开花,楚沐姝今日约了宫中数位嫔妃来赏花,唯独没有邀约那位新晋的白贵人。 湖心亭中,各宫主子都带着不少内侍再旁,楚沐姝倒是悠闲,只带着美玉与红萝在身边。 瑶妃一直与世无争,赏花便赏花,一直没有多话,雪妃倒是一直说着,但也说不到重点上,良妃明月这时忽然笑着打断了雪妃的话,“雪妃姐姐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有偷偷去找皇上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皇后娘娘去,皇上会见,其他宫里的人去,不是被赶走,就是吃闭门羹。” 雪妃无痛呻吟着,“哎呀——真是无聊的!” 良妃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楚沐姝轻咳着打断她们,淡淡笑,道:“今年新进宫的姐妹必往年多了一些,妹妹们可要多多帮我管教一下。” 雪婉不以为然,语气略带嫉恨般的开口:“我们这些啊,早就是明日黄花了,她们进来也不知道能否打开另外一番景况。”说着,还不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旁的娜依。 娜依略带不解的低下头,良妃明月也看了过去,娜依的头便低得更深了,楚沐姝目不斜视,以单手撑住下巴,美颜略微扬起,阳光下更是娇艳动人,“我们没本事,倒是希望她们好。” 众人看了她一眼,也不在说什么,这时忽然良妃似想起了什么来,“娜才人,那白贵人是你姐姐,为何像是与你有深仇大恨一般?” 娜依这才抬起头来,与她们讲起那些恩怨情仇来,众人听完,也就是一笑置之了,不过心中也都等着看场好戏,能如这深宫的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楚沐姝这时开口道:“前日去御书房,见了皇上,听皇上说今年的秋猎不再围场举行了。” 良妃嘴角略勾起,眼神透着不屑,作为皇后的你,也不过只能在御书房,大庭广众渐渐圣颜,与她们有什么区别,恢复神色,良妃故作惊喜问道:“不知今年会在哪里举行?”反正每年都没有她的份。 “靠近北方吧。”楚沐姝叹道:“北方冬季的风景倒是也不错的,今年秋猎会直接延宕至冬季举行,千叶见过数百年,还是第一次举行冬猎呢,也不知皇上是如何想的。” 楚沐姝不由得一笑,再看看她们蠢蠢欲动的样子,便道:“也不知今年参加的名单,可有拟定出来。” 雪妃笑道:“拟没拟定出来,与我又何干呢?我生性怕寒,就算是在名单上,恐怕也不能去了。” 良妃眉心皱起,这话明明是在显摆,明知每年都没有她的份,实在气人,但她仍是小心的问楚沐姝这个皇后,“皇后娘娘,狩猎好像只有妃品在二阶以上才能参加吧。” 楚沐姝眼神玩味的看了她一眼,遂笑道:“良妃,你今年已封妃五年了吧,按律例,今年便能进阶为二品了,放心吧,冬猎前,本宫便将你进阶的文书送到礼部去。” 良妃一听,甚是欣喜,立刻跪下行礼,“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 即使在寒冬里,林谷幽深的紫金山依然松柏苍翠、花朵飘香,特别是南麓的梅花山,更是红梅朵朵、清幽高远。 这是一栋完全用松木和斑竹筑成的小屋舍,红梅苍林环绕着小屋舍,后方临着一条清澈的涓涓小溪流,一座三曲竹桥横过其上,益发增添了这栋小屋的优雅朴致。 屋内除外厅之外!尚有三进房,主房内则是简单几张斑竹桌椅衬着壁上的几轴飞马图,小玉鼎内檀香袅袅,古筝斜对着剑,坐榻上铺设着朴素的棉布坐垫,一座素雅的屏风半遮着坐榻,看去真是纤尘不染,飘然宁静。 此刻,阳光已经斜了,林间飘游着淡淡的暮霭,衬着绵绵细雪更显清雅脱俗。 眉睫落着霜,鼻前呼着白雾!十根手指头几乎就要冻成冰了,盛子铭却浑然未觉地捧着书本靠在窗闾边发呆。 虽然大多数时刻,他都能将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之上,然而,每当他念书念累了,想稍微休息一下时,脑海中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刁蛮的倩影、任性的嗓音与那张不耐烦的脸蛋,教他困惑、令他烦躁,好似老天存心要他好好思索一下两人之间的差异似的。 第五百三十六章 没错,她刁蛮,说的话却往往都是正确的;她任性,却也是她的一番好意!然而,他就是无法接受如此这般爽朗豪放的女子。 而最令他不堪的是她的轻蔑。 她轻视他,因为两人之间是如此的不同,就好象他看不惯她的言行一样,她也受不了他的思想与举动;她不想嫁给他,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和她共处一生;但是,他从未轻视她呀!他只是……无法接受。 犹记得初到京城那日,季琳琅便要直接带他到她的住处住下,可待他问清楚她的住处只住了她和丫鬟两人而已后,便坚决反对此种安排。 以他的严谨家教而言,这是绝对不适宜的。 于是,两人再起争执。 “拜托,你别选在这种时候玩你的迂腐好不好?这是非常时期呀!” “这不是迂腐,这是礼教!”真不可思议,她是个姑娘家,怎么连这都不懂吗? “狸叫?我还猫叫、狗叫咧!” “无论如何,我不能住到夫人那儿去。”她不懂!他懂! “那你要我如何保护你?” “这儿已是京城……” “京城才危险呢!”季琳琅怒叫。 “好,你说,你到底是要命,还是要礼?” “命不可失,礼亦不可废!”盛子铭唱喏似的念道。 “哦,天哪,你饶了我吧!”季琳琅拍额长叹。 “夫人以后会感激我的。”盛子铭严肃的目光毫不妥协地迎向季琳琅不耐烦的视线。 等出事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还是现在先杀了你吧!”季琳琅咕哝。 “夫人……” “别叫我,真是麻烦呀你!”季琳琅低吼,随即开始攒眉苦思。 “唔……不住我那儿又能住哪儿呢……嗯……唔……啊、对了!”她蓦地拍了一下大腿,继而招手唤来丫鬟。“丫鬟,来来来,我告诉你,你现在去……”然后就在丫鬟耳边细语交代了几句。 听罢吩咐,丫鬟随即离去了。 那一晚,盛子铭是在客栈房里睡着的,可翌日醒来,却躺在这栋清雅小屋里的床上,而且床边还有个神情恭谨的男人。 “属下左林,是奉命来伺候盛子铭的。” 盛子铭忙坐起身。“奉命?奉谁的命?” “大爷。” “咦?” “季琳琅小姐的大师兄。” “啊……”盛子铭怔愣之际,左林又继续往下报告。 “属下昨夜趁黑背着盛子铭过来,这儿附近也没有人敢随意闯入!所以暂时不会有人知道盛子铭住在这儿。 盛子铭的日常生活将由属下负责,若公子有什么特别需求!请尽管告诉属下,属下定当竭尽所能的为公子准备。” “啊,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不敢有劳左兄。”盛家虽然富有,但盛子铭向来都是自己动手处理自己的事,连房间也都是自己整理的,从来不曾让任何奴仆伺候过他。 “盛子铭,为了避免让锦衣卫的人追查到你的行踪,恐怕你也不能随意离开这儿。”侍卫然道。 “啊……我明白了,那么……请教这儿原是何人的住处?” “大爷。” “那他……” “大爷有公事在身,在三月前是不会回来的。” “这样……那就麻烦左兄了。” 就从这日起,他便不曾再见过季琳琅了。 他颇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却又不自觉地感到有些惆怅。 那个刁钻的姑娘,尽管言行教人不敢恭维,可的确是帮了他,难道他连当面道声谢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盛子铭还是个尽责的统领大人。 因此,在他寻求能够扳倒左相的证据的同时,他也很努力在他的职责上。 无论走到哪儿,他的耳朵拉得比谁都长,专心一意地倾听百姓们的心声。 这个地儿的百姓过得安不安稳?官府尽不尽责?县大人黑不黑?可有仗势欺人的豪门富商? 可有官府拿他没辙的盗匪贼寇?多年未决的悬案多不多?最重要的是,有没有冤案? 大多数时候,琳琅都会顺从他的需要,停留在某地明察暗访一番,可偶尔时候,盛子铭倒是让琳琅扎扎实实地领教到他的谨慎与顽固。 “为什么我们要停留下来?” “因为这个案子有问题!” “见鬼的问题!”琳琅怒道。 “此地的县太爷是个好官,这件案子也有目击证人,甚至连凶手也招供了,百姓们一致同意这个案子判得很公正,怎么就你有问题?我看是你的脑子有问题!” “我的直觉告诉我有问题!” “那是你的直觉有问题!” “无论如何我要留下来!”盛子铭的态度非常坚持。 “你……我实在搞不懂你耶!如果不是事实,儿子为什么要指认母亲为杀人凶手呢?”琳琅尝试跟他讲道理。 “何况,那还是被寡母辛辛苦苦抚养长大的独生子,听说那儿子也是此地有名的孝子……” “就是这个有问题!” “嘎?” “如果那儿子真的很孝顺母亲,依情理而论,那儿子肯定会替母亲背下杀人重罪,但他却没有,甚至非常坚持他是亲眼看到他母亲杀人,好似非要把这罪按在他母亲头上似的,这点实在很不合常理。” “或许那儿子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是非太过分明,认为犯错就得接受惩罚,这叫大义灭亲,你懂不懂啊?” “不,我可以感觉得出来,绝对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怎么这么顽固啊?” “这是我的职责。” 琳琅啼笑皆非。“顽固是你的职责?” “找出事实是我的职责。” “那你自己留下来好了!”一时火大,琳琅不觉脱口道。 孰料,盛子铭也毫不迟疑地说:“好,我自己留下来。” “你……” 自然,琳琅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单独留在当地,于是,他们又一头撞进府衙里表明他巡按御史的身分,并以对案情有疑问而逗留了下来,但是,她也气得好几天都不跟他说话。 觑着瞧见盛子铭又埋头在案情卷宗里苦苦研究,琳琅乘机把盛子铭拉到外边去悄悄私语。 “夫君,怎么办?再过几天又到我进宫轮值的时候了,可我又不好意思再让夫君替我一回,所以你能不能……” “不用!” “嘎?不用?什么不用?” “夫君说了,从今年十二月开始!首先由他轮值到二月,接着是我轮值三月到五月,娘子负责六月到八月,最后才到你,九月到十一月。” “咦?全变了吗?为什么?” “你自己去问他。” 琳琅皱眉,随即啊了一声,“我知道了,是过年!就像当初师姊跟我调换的原因一样,他也要让我能和公子爷一块儿过年!” 继而又不满地噘起了小嘴儿。 “那他呢?将来他还不是要成亲娶老婆,我记得夫君也有个未婚妻,好象是个番邦公主,难道他就不想和老婆一起过年吗?” 盛子铭无言。 “那这样好了!将来夫君要是真成了亲,咱们就轮流在宫里过年,你觉得如何,夫君?” 盛子铭依然保持缄默。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一大早,盛子铭嘱咐下人不可吵醒夫人就到书房去了,半个多时辰之后,有人送来一封书信,随后他便出门了。 几乎他前脚才刚踏出大门,后脚盛夫人就堂而皇之地闯进他的寝室里,粗鲁地摇晃着还流着口水沉溺在睡梦中的季琳琅。 “喂、喂!媳妇儿,该起来了。” “……唔……嗯……嗯?” “还嗯什么嗯?出门了,你还不快起来,有事等着要问你呢!” “好啦、好啦!起来了啦!”季琳琅先打了个大呵欠才嘟嘟囔囔着起身,“人家过三更了才睡的说。” 随即又赧然地躲回被子里。 “啊!好象……好象很冷喔!” 盛夫人自然不会笨到去问她为什么那么晚睡,更不会去问她,这大冷天的她干嘛不穿衣服睡觉,只是忙着把衣裙比甲扔给她,甚至还蹲下身去帮她套上绣花鞋。 也许是因为彼此的个性非常相似吧!第一次说话时,这对婆媳就对彼此很有好感,再聊得久一点,两人就自在得彷佛多年相识一般样。 又过了一天,这两个同样外向开朗的女人一碰在一起,就嘻嘻哈哈的似乎熟得不得了,无论是对话或举动,都不像是婆媳,反倒像是姊妹,如果不是彼此老是很夸张的故意戏谵地叫对方是“婆婆”、“媳妇儿”,人家恐怕也不会猜想到她们之间的真正关系吧! 季琳琅才刚擦了一半脸,盛夫人就抢去毛巾扔开,然后拉着她就跑,害季琳琅差点一跤跌在门槛儿上。 “婆婆啊!一大早就要练轻功吗?” “太阳都照到屁股了还一大早,看看哪家的媳妇儿和你一样贪睡!” “别家的儿子也不像你家的儿子这样啊!”季琳琅马上嘀咕回去。 “人家明明困得要死,可他就是不让人家睡!” 盛夫人闻言,不由得笑了,她回头瞄了季琳琅一下。 “我猜得没错,他果然很疼你吧?” “哪里有疼我啊?”季琳琅马上大声否认。“他对我才霸道呢!” 盛夫人又笑了,继而转口问:“你问了吗?” 鼻子俏皮地皱了一下。“哪敢不问啊!” 她这一说,盛夫人就没再问下去了,直到两人来到东厢院后的花厅,远远的,季琳琅就瞧见季威一家三口正在那儿等着她们呢! 两人一坐定,连喘口气都还来不及,季威就急切地俯向季琳琅,问了同样一句,“你问了吗?” “问了、问了!” “那他怎么说?”这回发问的是盛夫人。 季琳琅扫视了他们一圈,然后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端着空茶杯,她迟疑地望着季威片刻后,才慢吞吞地说:“他说他不管这种闲事。” “咦?他真这么说?”盛夫人似乎很意外。“你没有央求他吗?” 儿子不像她猜想的那么疼媳妇儿吗? “是有啊!可是……”季琳琅又犹豫着看向季威。“伯父,你……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这件事……这件事不只替大堂姊夫报仇那么简单吧?” 闻言,季威父女三人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面面相觑,同样一副既心虚又慌张的模样,一看便教人起疑窦。 季琳琅立刻了然盛子铭说的没错,而盛夫人则颇意外地看看季琳琅,再狐疑地盯住季威三人。 “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季威勉强挤出笑容来。 “就是……就是很单纯的那么一回事而已,哪还会有多复杂?是……是谁跟你乱说的?” 季琳琅轻叹。“是我家禁卫老爷说的。” 季威难看的脸色马上又加重了几分。 “所以他才说不想管那种不清不楚的闲事。” 季琳琅瞅着季云。“大堂姊,你如果不把详细情形说出来,我很难帮忙的呀!” 季云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随即又阖上,并垂首无语。 董湘萍却强硬地抢过话去。 “你管那么多做什幺?反正人家杀了姊夫,你就该帮忙报仇啊!难道你忘了咱们家对你的养育之恩了?” “这话不能这么讲啊!二堂姊,”季琳琅满面为难。“事情总要先弄清楚,否则……” 神情一沉,看样子又想破口大骂了。 盛夫人马上握住季琳琅的手,并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我也觉得应该先弄清楚状况,否则不明不白的,就算羽儿愿意帮忙,我也不赞成!”说着,她牵着季琳琅起身。 “你们最好考虑考虑,看到底是要说实话,还是就这样算了!” 话落,她就带着季琳琅离开了花厅。 一路无语,盛夫人和季琳琅来到慈苑的书房里。 两人一坐下,她才问:“还说什么?” 季琳琅苦笑。“他说这事儿可能理屈在堂姊夫这边,所以伯父和堂姊他们才不敢说出实话。” 盛夫人恍然地颔首。“难怪,难怪我问你伯父究竟是什么事因,他老是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我原先还以为可能是为了女人,所以他不好意思说出口,这样看来,事情可能不是这么简单了。” “我也这么想。”季琳琅同意道。“伯父那个人其实是很好的人,一般来讲算是很正派的了,否则,他就不会在我爹娘过世之后,就毫不犹豫的把我带回他家了。虽然他对我满严格的,但是,记得我十多岁时,老吵着要他带我出门,可即使他再不愿意,尽管唠叨嘀咕着,最后还是带着我去了,这样对我还不够好吗? “可是,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伯父也有他的缺点,而且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缺点:他很护短,而且护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只要是自己的亲人,无论犯下多大的错误,他都会单方面地只相信自己人的说词,不管那说词有多么矛盾不合理。”她露出无奈的苦笑。 “譬如我堂弟个性任性自私又暴躁冲动,有一回和人争吵,明明是他先动手打残了人家的腿,那可是有很多人证的,可是伯父却只听信堂弟的诡辩,说是对方先动手,他不得已才反击自卫的。 “虽然后来伯父私底下还是赔了人家一大笔银子,但这种事还是让人觉得对他有点心寒。下回要是堂弟残的是人家的命,而不只是腿,难道伯父也打算只是赔一笔银子就算了吗?那可是一条命耶!” “唔!倒是没想到亲家是那样的人。”盛夫人沉吟了一会儿,继而眼色一凝。“那么你打算如何呢?” 愣了一下,“我打算如何?什么我打算如何?”季琳琅不解地问。 盛夫人白眼一翻。“拜托!我是说,如果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你预备如何?帮还是不帮?这点你可要先有个底才行哪!” “啊!这个嘛……”季琳琅很认真地想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说:“如果一切就像伯父所说的那么简单的话,那我当然要帮到底罗!可万一真是理亏在堂姊夫这边的话……” 她又考虑片刻。 “我想,我还是要以整个事件的起因来决定吧!” “哦?怎么说?” 第五百三十八章 “我是说……”季琳琅犹豫了一下。“如果是堂姊夫先不小心得罪了别人,结果人家却要了他的命来惩罚他,这也未免太过了吧?” 盛夫人点点头。“的确。” 季琳琅笑了,“所以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是要帮到底的。 但是……”她的笑容又消失了。 “如果是堂姊夫先错手杀了无辜的人,以至于对方的亲人找他报仇而杀了他,那……那我也无话可讲了,堂姊夫是宝贵的命一条,人家可也是一条宝贵的命呀!总不能因为堂姊夫的分不同,他就可以毫无缘由的乱杀人吧?” 盛夫人很满意地笑了。“你能这样想就好了,虽然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单纯,但是,基本上只要你分得清是非黑白,明白孰可为、孰不可为,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至于你伯父对你的养育之恩,我们总会想办法回报他的,但绝对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帮忙,否则就失去做人的原则了!” “我懂,婆婆。”季琳琅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慈祥地抚挲着季琳琅的头发,盛夫人微笑道:“其实,那天咱们俩半夜里一块儿跑人碰上时,我就很喜欢你了,总觉得你和我应该会很合得来。可是,后来却杀出了你二堂姊,说她才的新娘子,当时我还真是失望得很,怎么看都觉得她配不上羽儿。” “但二堂姊可是咱们那儿出了名的大美女耶!”季琳琅一脸的不服气。 盛夫人轻摇头。 “外表不足以代表一切,在我看来,你二堂姊实在丑陋得很,还好羽儿自己把你给逮回来了,否则我一定会很后悔当时强逼成亲拜堂。” 季琳琅突然歉疚地垂下双眸。“可是二堂姊……”虽然不是有心的,但她好象真的是抢了二堂姊的新郎呀! 盛夫人拍拍她的手。 “不必想那么多,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而他也喜欢你,那就……” “才不呢!”季琳琅立刻抗议似的否定了。“我才不觉得他喜欢我呢!” “是吗?”盛夫人眼神暧昧地斜睨着她。“他要是不中意你,会坚持指定要你,而且只要你一个吗?” 季琳琅窒了一下。“可是……可是他从来没有任何表示,我……” “当然不会,无论他有多喜爱你,他也不会明白的表现出来,甚至不会想让你知道。” 小嘴儿立刻不满地噘了起来。“为什么?” 盛夫人突然黯然地转开脸,“因为他不……” 她顿住,而后叹了口气。“算了,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现在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好好的照顾他,他看起来很冷漠、很坚强,但有些地方却特别脆弱,脆弱到禁不起半点打击。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好好地保护他,不要让他再受到伤害了。” “脆弱?”感觉责在很不可思议!那个人真的会有脆弱的地方吗?“哪里?”再?他曾经受过伤害吗? 盛夫人瞟她一眼,而后慢条斯理地说:“感情,我只能这么提示你,其它的需要你自己去观察。你可以任性、可以耍赖、可以不听话、可以跟他吵架,但是绝对不能背叛他,甚至是误会也不行,这点非常重要,你一定要谨记在心。一旦他认为你背叛了他,那么一切就完了,他不会给你任何机会解释或补救,他会恨你到死为止!” “恨?!”禁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这么惨?!” 季琳琅喃喃道。“连审判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判死刑了吗?” “没错。”盛夫人叹道。“唉!这都是我……”她又停住了,神情无奈又苦涩地再叹了口气。 季琳琅疑惑地端详着一向笑咪咪的婆婆,奇怪她为什么会有如此痛苦无奈的表情,同时也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她刚刚说的话,直觉上认为这一切和盛子铭母子之间的某件纠纷有关系。 她一直觉得盛子铭对他母亲很不客气,原以为这是盛子铭的个性使然,不过现在看起来,很可能他们母子之间曾经发生过某件事,导致他们之间的不合。 当然,她现在也不好探问得太深入,但是,总有一天她会搞清楚的,届时,她一定要好好想个办法解决他们之间的误会。 嗯!这是她身为儿媳妇的责任! 喀喀喀! 轻敲着那两扇紫檀格子门,季琳琅边在脑子里思考着说词。 “进来!” 迟疑了一下,季琳琅才咿呀一声自行推开了那两扇门,转眼一瞧,就瞧见了坐在那张大紫檀木书桌后的盛子铭,他手执毛笔在信纸上迅速挥毫,动作奇快无比。 “什么事?” 再一次迟疑了。 “呃……我说禁卫爷呀!那个……那个……” “说!” 季琳琅有些不快地嘟了嘟嘴。“那个……伯父说了啦!他说堂姊夫是去访友时喝醉了酒,结果和邻桌的客人起了冲突,导致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最后堂姊夫不小心打断了人家的腿,那对方就不甘心罗!所以就找了好几个朋友回过头来想找回场面,那就……就变成那样了。” 挥下最后一撇,盛子铭放下毛笔,同时抬起头来。 “你相信吗?” “嗄?问我啊?”季琳琅挤眉弄眼老半天,最后还是又叹了口气。“不相信!” 盛子铭哼了哼。“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季琳琅立刻满怀希冀地瞅着他。“我们一起去找出真相,再来考虑要不要帮他们好不好?” 谁知道盛子铭竟然毫不考虑地就拒绝了。“不!” 季琳琅马上垮下了小脸蛋。“为什么嘛?现在又还没轮到你进宫,闲闲没事嘛!就当是去游山玩水不可以吗?” “我不做那种浪费时间的事。”盛子铭冷硬地说。 下唇噘起来了。“陪人家不行吗?” 盛子铭却兀自又拿起毛笔来濡饱了墨汁后在信封上挥毫。 “在家里就可以了。” “哪里可以啊?”季琳琅不由得大声抗议。 “就算是在家里头,你还不都是窝在书房里不知道搞啥,只有用膳时或晚膳后你才会陪我,那人家一整天都不晓得要干嘛嘛!” “去做女红、捻筝、作词,随便你。” 顿时受不了地翻了个大白眼,“那不如叫我去死吧!”季琳琅低低嘟囔。 又放下了毛笔。“娘没教你黑卫府主母该做些什么吗?” “有啊!不过,那些个事伯母老早以前就教过我了,”季琳琅很没精神地说。“我早就会啦!还熟练得很呢!而且,婆婆也说现在不需要我帮忙,要我来找你陪我到处去走走,那你就陪我嘛!” 盛子铭注视她片刻。 “你想到哪儿?” 脸色一喜,“你肯陪我啦?那就陪我回娘家吧!”季琳琅忙道。 第五百三十九章 京城王家大府又在娶媳妇儿了。 迎亲队伍闹烘烘,既敲锣又打鼓,唢吶哇啦哇啦地吹,鞭炮?哩啪啦响,新郎倌高高鞍头坐,八抬大轿内,新娘凤冠又霞帔,全福人随后坐,送来红巾新嫁娘。 “好,我退婚﹗” 乍闻如此果断干脆的回答,孙凝香不禁张口结舌,错愕至极。 干……干嘛答应得这么爽快呀?﹗那她准备好的那些台词怎么办,不都白搭了吗? 在这条往京里去的官道上,离京城好一段距离之后,孙凝香才拦下了那位王家老大,在对方迷惘的目光下,三言两语先表明了自己的身分。 不意对方一弄明白她是何许人后,竟然现出相当惊讶的神情,而且头一句话就是!“我以为你不曾出现了!”语气中还挟带着一份懊恼,神情更是很明显的流露出为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失措。 喂、喂!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她就很想出现在他面前吗? 因为心中有气,所以,接下来她的口气就不怎么客气了。简单地阐明了来意之后,便口气不善地“要求”对方按照她的意思主动退婚。 原以为对方会推三又阻四,和她现打一场拉锯战,不然至少也得质问上一、两句吧?却没料到对方先是松了一大口气,然后劈头就给她一个差点当场砸死她的回答。 有没有搞错啊?没见过她就没话讲,现在见过她了,他竟然还敢当面给她退婚退得如此毅然决然?﹗怎么,是嫌弃她不够漂亮,或家世不够显赫什么的吗? 也没听说过他心有别属、另有所爱呀!还是对方太骄傲了,拉不下脸来和她讨价还价?或者是他根本无所谓,所以随便人家怎么要求他,就怎么应允?抑或是这家伙对女人没兴趣?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暗暗打量起对方来了。 嗯﹗远观不知多少回了,却不曾这般近视过,没想到这家伙比印象中还端正。 看他一身银灰色文士衫,乌黑的头发束以同色发带,大约有二十五左右的年纪,身材修长挺拔,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然而,他的脸庞却又是那种微方的椭圆形,浓浓的眉,双眸黑白分明,眼神十足,显示着一股特异的坚毅气质,再衬上那管挺拔的鼻子!圆润厚实的嘴唇,这一切便组合成一张聪颖的、沉稳的、无畏的面容,一看便知道这人实际的内涵就如同传闻中王家老大的个性:聪明绝顶、耿直端正又一板一眼,还有与他那一身儒雅气质截然不同的顽固。 嗯!凭良心说,这人长得还真不错,气质也很不赖,至少可以打个八十分,不过,还是比不上她,而这样他竟然敢给她退婚?虽然是她提出的,但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却又让她不爽到了极点。 这可不成,被人家如此断然的退了婚,这样她太没面子了吧? 不行!重来!重来! “请问这位是……”这回她客气得多了,搞不好她一开始就弄错了对象也说不定! “王楠。”声音低沉轩昂,跟他的人倒满吻合的。 “木南楠?” “是。” “xx年x月x日x时生?” “是。” 真不幸,确实是这家伙! “那么,你确实知道我是谁啰?” “孙凝香姑娘。”王楠顿了一下又补充,“xx年x月x日x时……” “慢!”孙凝香一脸痛苦地喊了停。“拜托,别叫我那个名字,叫我孙凝香!叫我孙凝香!” 双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孙凝香?”王楠迟疑地重复了一次。“为什么?” 两眼一瞪,“你管我为什么!”孙凝香没好气地说。“反正我就是不喜欢那个名字,你叫我孙凝香就对了!” 眉宇微蹙,但王楠也没再说什幺。 “好,那么……”孙凝香眼神炯炯地盯住他。“刚刚我要求你这边主动退婚,你的回答是……” “我同意退婚!”王楠依然是毫不犹豫地又说了一次同样的答案。 该死!又回答得这么快!“为什么?”孙凝香神情愤然,语气不悦地问,“千万别告诉我是我要求的,所以你只好答应,我没那么好骗!” 王楠静默片刻。“既然你我都有意退婚,那么,无论是什么原因,应该都无所谓吧?”他缓缓说道。 “谁说无所谓的?我……”不知为何,原想大发脾气的孙凝香一见他皱眉,便不由自主地煞住,继而按捺下性子再问:“那么我问你,在我还未来找你之前,你就打算退婚了吗?” “没错。” 很好,既然是他早就有此打算了,那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不过,孙凝香还是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为什么?”就算他原就打算退婚,可是见了她不会后悔吗?她不够条件让他后悔吗?真的没有一丝迟疑吗? 然而,话刚一出口,孙凝香就知道他实在不应该问的,那抹悄悄掠过王楠脸上的无奈与义无反顾,成功地撩起她的好奇心,而他的沉默不语更是挑起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 “是你心已有所属?” 不假思索地,“没有。”王楠立刻否认了。 “我配不上你?” 王楠更是摇头。“是我配不上你。” “长辈反对?” “不是。” “弟弟反对?” “那更不可能。”孙凝香瞇了瞇眼。“那是你……有暗疾?” 王楠立即露出一脸的啼笑皆非。“我健康得很。” 有点火了,“那到底是为什么?”孙凝香恼怒地问。 王楠又沉默了,孙凝香不觉更狐疑了。 “告诉你,你不把话说清楚的话,我可是不会同意退婚的喔!”这要是在一刻钟之前,打死她也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说出“不同意退婚”这种话来,可是这会儿,她的好胜心凌驾了一切,其它问题统统都可以往后排排站了。 蹙眉沉思好半晌后,王楠才回道:“凝香姑娘,我只能告诉你,退婚是为了凝香姑娘你着想,其它的我无法多说,请你莫要再为难我了。” 为难他?﹗ “什么话嘛!”孙凝香恼火了。“本姑娘就要被退婚了,想知道原因一下都不行吗?” 实在很想提醒她,明明是她先提出要退婚的,怎么这会儿反来怪责于他呢? 可转眼一想,他要是真这么说的话,这位看上去既刁蛮又任性的姑娘恐怕要更恼火、更不肯罢休了。 左思右想,在无法让她了解实际原因的状况下,又要使她自动打退堂鼓,似乎也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以进为退! 于是,王楠清了清喉咙,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好,那么我不退婚了,选个良辰吉日,我们成亲吧!”他的语调沉稳坚毅,听起来连一丝丝虚假的意味都没有。 第五百四十章 “什么?”果然,孙凝香一听便吓出一身冷汗来,“我才不要!”她尖叫。 再次点头。“也可,那么我们马上解除婚约。” 说着,王楠立刻掏出红纸包递给孙凝香,不约而同的,孙凝香脱口一声“好﹗”之后,也急忙掏出怀里的红纸包递出去。 可才递出一半,她立刻惊觉地咦了一声,随即又把红纸包给收回去了,继而抬眸狐疑地端详他片刻,而后下了一个评语。 “你好诈!” 暗暗赞叹对方的警觉性,王楠表面上却仍是一派若无其事。 “抱歉,王楠不懂姑娘所指为何?” “少来!”孙凝香嗤之以鼻地哼了哼。“告诉你,你会作戏,姑娘我就会砸戏,所以给我来那一套是没用的!总之,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退婚的原因,姑娘我就不退婚!” 王楠不禁又皱眉了。“凝香姑娘……” “叫我孙凝香!”孙凝香怒冲冲地道。“还有,你要是不讲个明白,姑娘我不但不退婚,也不会嫁给你,听懂了没有?” 里外全都她一个人占全了,到底要他怎么样呢? 王楠不禁叹气了。“凝香姑娘到底意欲如何?” “不如何,”孙凝香那张纤巧的下巴扬得高一局的。“先给我说清楚退婚的原因,然后咱们就可以退婚了!” 为难地攒起了眉宇,王楠咬唇略一思索。 “那么,凝香姑娘,就当王楠另有所爱吧!” 孙凝香不屑地哈了一声。“你改作词,姑娘我也会评词,你这词,前后矛盾,不合格﹗” 王楠无奈的苦笑。“凝香姑娘,我说过,退婚是为你好,不告诉你原因也是为你好,凝香姑娘就莫要再追究了吧!” 他越是不说,孙凝香就越是非让他说出来不可。“我不管,今天我非知道原因不可,否则打死我也不退婚!” “凝香姑娘,”王楠简直不知道孩拿她怎么办才好。“你……” 就在这时,明明只有他们两人外加一匹马的官道旁,却突然冒出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他不说,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小美人儿!” 随着这语气猥亵的声音出现的,是一高一矮两个七爷八爷般的人物,而且背剑带刀,一见就知道是个练家子,可又缺少了一股武林人物特有的江湖气息。他们一出现就一左一右夹住了王楠,王楠立刻把孙凝香推到自己身后,孙凝香正待抗议,却听王楠惊讶懊恼的低低嘟囔了一句。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继之,适才出声的八爷又说话了。“他要退婚是为了保全你的命呀!小美人儿,否则你就得跟他一块儿向阎王爷报到了!所以说,你还是快快和他退婚,并且赶紧离开,能有多快就多快,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明白了吧,小美人儿?” 够了!光那三声小美人儿,就足够孙凝香判他们一百个五马分尸了! “偏不﹗”孙凝香跨一步上前站到王楠身边,并冷冷地说:“我偏不和他退婚,偏不离开,你又能拿本姑娘怎么办?” 王楠脸色骤变,并低叱,“凝香姑娘,你别多嘴﹗” 孙凝香理也不理他,犹自两手抆腰怒瞪着那两只七月半的鸭子!而那两只鸭子则在互觑一眼后,欣然地笑了起来。 “那么,爷儿们也不在乎多送一个人上路,只不过……”淫邪的目光争相在孙凝香身上打转,八爷嘴里还连连发出暧昧的笑声。“少不得要先请小美人儿陪爷儿们乐一乐了!” “无耻!”王楠怒骂,再次把孙凝香往身后推去。“两位要动手尽管找我,凝香姑娘已与我退婚!当年王家的灭门仇怨与她毫无干系,你们不要借机玩弄良家妇女!” 灭门仇怨?﹗孙凝香既惊讶又困惑地凝望着眼前王楠那副挺直坚毅的背。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借机?”八爷大笑。“爷儿们玩个女人还需要找借口吗?” 王楠闻言更是面色铁青,忙推着身后的孙凝香。“凝香姑娘,你还不快走!” 孙凝香尚未及响应,七爷已然狂笑道:“来不及了!” 猛一咬牙,王楠反手将孙凝香蓄力推开,“快走!”随即向那两人冲去。“我和你们拼了!” 孙凝香微张着小嘴儿,愣愣地望着七爷哈哈一笑,随手一掌就将王楠劈翻过去滚到地上吃灰。 什……什么嘛!瞧他一副英雄石敢当的模样,原以为他跟饶逸风一样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枉费她还白白期待了一下下,不料,一动上手来,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这家伙根本不懂武功嘛! “嘿嘿!小美人,别怕,我不会对你那么粗鲁的。” 双眸寒光一闪,孙凝香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冷冽的笑容。 是吗?她可是很粗鲁的哟! 蓦然两声凄厉的惨嚎,顿时骇得犹是七荤八素的王楠连爬都没来得及爬起来便慌忙地转过头来,深恐瞧见孙凝香横尸的惨状,出料却错愕地傻了眼。 原该是站着的七爷八爷竟然横躺在地上了,而理当早已被扑倒在地上的人却悠哉游哉地拍拍手,而后蹲下去在七爷八爷怀里一阵掏摸。片刻后,她终于掏出了一块腰牌,并诧异地瞧了半晌。 “原来是他们,无怪乎如此猖狂!可他们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呢?”她喃喃自语道!疑惑的眼神朝依然一脸震惊的王楠看过去,与尚坐在地上的人大眼瞪小眼地对上半天!然后举举手中的腰牌。 “我说王大公子,你……”她慢条斯理地说:“到底是叛臣,还是贼子?怎么会让暗卫给盯上了呢?” 港口镇是座热闹繁华的城镇,街道整齐宽广,三街六市,店铺林立,更是水船货物集散地,一年四季,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分日夜,几乎没有一刻休息,只要一睁眼,随时都可见熙来攘往的人群。 不过,所有城镇都分有闹区和僻静区,而全福客栈就是僻静区中的一间小客栈!说它小,可也拥有两进双院,王楠和孙凝香就住在其中一院里。 此刻,孙凝香正从最右边的那间房里怒气冲冲的跑出来。 “迂腐!”她嘟嘟囔囔地骂着。“真是有够迂腐的书呆子!”站在小小的院子里,她高举着两手恼怒地胡乱挥舞着。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要擦药他自己擦就好,明明自己擦不到,还要硬逞能!幸好只是跌伤瘀肿,要是刀剑砍伤的话,看你怎么死喔!简直是……” 可骂着骂着,她也逐渐镇定了下来,片刻后,甚至陷入了沉思之中。 又过了半晌,她忽地高喊一声,“凤!” 第五百四十一章 飕的一下,一条红影立刻飞闪而至,冷若冰霜的红凤已然伫立于孙凝香面前。 “属下在!” “去查查当年王家灭门血案的详细内情,还有王公子和暗卫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 “属下遵命!” “再有,暂时不要让暗卫知道咱们还插上一手。” “是。” “另外,通知大师兄,我在外头有事,请他代我进宫里轮值。” “是。” “好了,你去吧!” “属下告退!” 又是飕的一下,红影消失了,孙凝香则对着房门连连冷笑不已。 “哼!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过两天,包管连你的祖宗八代也给挖出来!” 然而,晚膳过后,在回客栈途中,王楠又开始对紧跟他不舍的孙凝香旧事重提。 “凝香姑娘,现在你该明白同我在一起有多危险了吧?” “是吗?”孙凝香满不在乎地背着手东张西望。“我看到的是你很危险,我可不!” “凝香姑娘,或许你会武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人,但是,江湖人还是惹不起官家的。”王楠正色道。 “尤其是暗卫的权势甚至比一般官府还要大,就连在朝为官者都未敢含糊,因为他们的靠山是皇上,除了皇上,没有人动得了他们!” 懒懒地走到首饰摊前,孙凝香拿起这个看看,又瞧瞧那个,边漫不经心地问:“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王楠不可思议地瞧了她半晌,待她转身离开摊子后,才又说:“你不怕,可至少也要顾及家人呀!” “我是战火下的孤儿遗雏,打小就被师父领养了去,”孙凝香妮娓道来。“除了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姊之外!我没别的亲人了,可他们比我更不担心这种小事。” 小事?﹗ 江湖人的标准真有这么高吗?惹上暗卫居然是小事?﹗ “凝香姑娘,你真的不肯退婚?” “肯,怎么不肯,我求之不得呢!”孙凝香正经八百地道。“可要等这件事了了之后,我才退婚!” “为什么?” 为什么? 当然是她想看看皇上的暗卫在外头究竟是如何个胡作非为法啰! 想当年,先皇犹在位时,就曾因暗卫太过嚣张跋扈、非法凌虐,而将之罢置。 不料当今皇上即位后,为加强专制统治而复置,不但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且下设镇抚司,毋需经刑部同意便可从事侦察、逮捕、审问活动,成为皇帝的私人耳目,负责监视和镇压全国官吏及民众。 因此之故,若是暗卫果真重蹈覆辙,太过嚣张的话,四大禁卫便有职责进言“劝告”皇上了。 另一方面,既然是她先提出退婚的,少不得要帮他点忙来作为补偿。 因为他们双方意欲退婚的理由并不相同,他是为她的安危着想。 虽然她压根儿就不需要!而她却纯粹是为了不足为外人道的私人理由。 总之,就在她恍悟他原来是惹上了暗卫的那一刻,她就决定要在解决这件麻烦事之后才退婚了,也省得人家说她怕了暗卫。 “既然你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也就别问我那么多。 总而言之,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解除婚约的;可这件事一了,就算你不想解除婚约都不行,明白了吗?” 这件事过得去吗? 然而,看孙凝香的神情始终如此坚决,他只好说:“好吧!随便你。” 王楠明白再劝说亦是无益了。“但是,凝香姑娘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凝香姑娘一定要以自保为重,可以吗?” 至少她身怀武功,逃命总该没问题吧? “自保?”孙凝香有趣地眨着眼笑了。“那当然没问题!” 就连皇上都不敢对她如何,她还需要用上“自保”这两个字吗?“不过,我真的很好奇,既然你知道暗卫将会找上你,怎么你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王楠沉默了,直到他们回到客栈里,来到他们相邻的两间房门一刖,他才回答了她。 “事情已过去九年了,我原以为那人早已忘了这事,或许直到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会又想起我这条漏网之鱼也未可知,因为以他如今的地位,天下间已没有多少人能奈何得了他了。可没想到他居然一直派人监视着我,当我一恢复本名,踏出王家的那一刻,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除去我了。”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你恢复本名才能动你?” “因为那是他跟某人的约定。” “某人?谁?”谁那么伟大,居然能和暗卫作下约定? “把我救出来送进王家,并为你我定下亲事的那个人。” 咦?原来是师父?﹗ 唔……如此看来,理亏的果然是暗卫啰﹗否则,师父便不会帮着他,可又为什么要搞得如此复杂呢?莫非是…… 要让他亲手替他自己的家人复仇?﹗ “那你这边呢?没有任何约定吗?” “有,在我满二十五岁之前,我不能恢复原姓去报仇。” 那不就是今年吗?而且这也同样是她的底线,师父亦曾交代过,最晚今年一定要来找他,还让大师兄盯着她一定要做到,也就是说……师父早就有意要她帮他啰? “那么,你又准备如何去对付暗卫呢?”孙凝香又问。 “待我会考录取之后,便可参加殿试,殿试若亦能高中一甲,我就有机会面圣,届时……” “是喔!会考、殿试,届时……”孙凝香嘲讽地一撇嘴角。 “我说王大公子啊!你还想参加会考吗?哼哼哼,我看啊!你连有没有命到达京城都大大的有问题喔!” 王楠不禁无言了。 的确,他连这条命犹能保住多久都有问题,更遑论参加会考。 然而,含恨隐忍了九年,他也不可能轻易放弃这段仇怨,事到如今,也唯有竭其所能,尽之在我了。 瞧他那副凝重的模样,孙凝香不觉笑了。“放心好了,有我在,保你安安全全的到京师参加会考、参加殿试,反正你想参加什么都随便你参加。不过,就算你面圣了又能如何?暗卫可是皇上的心腹,有可能三言两语就相信了你的申诉吗?话说回来,跟你有仇的到底是暗卫里的哪一个呀?” 犹豫了一下,王楠才道:“暗卫副指挥使龙德。” 孙凝香微微一愣,随即脱口道:“哎呀!原来是那条毒蛇呀!” 说着,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五官英俊成熟,却偏生一双三角蛇眼的脸孔。 也就是那双狡诈阴险的蛇眼的缘故,让她见了他便情不自禁地心生憎厌,因此总是没给他好脸色看。 王楠同样一愕。“凝香姑娘认识他?” 淡淡瞟他一眼,“认识啊!不过我不喜欢他,他那双眼睛让人看了就顶不舒服的。” 孙凝香的语气轻蔑。“特别是一想到他还曾经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居然向我师姊求亲,我就倒尽了胃口,厌恶他厌恶到了极点!” 微微一蹙眉,“凝香姑娘的师姊嫁给了他?” 王楠轻声问。 第五百四十二章 “哪会﹗”孙凝香立刻狠狠地白他一眼。“我师姊早就定过亲了,哪会嫁给那种人,还不当下就轰了回去。这会儿我师姊已嫁进了京城首富饶家,而且快替姊夫产下第一胎了……唔!说不准已经生了呢!” 似乎松了口气,“他……肯就这样放手吗?”王楠又问。 “不放行吗?”孙凝香冷笑道:“他再狂妄霸道,也惹不起我们四个师兄弟姊妹呀!” 目光怪异,王楠欲言又止地似乎想再问什么,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凝香姑娘该休息了。”话落,他转身便要推门进屋。 “等等!再问你一件事!” 王楠止步回头。“何事?” “你为什么一定要恢复本名去报仇呢?你不认为隐姓埋名暗着来比较容易达到你的目的吗?”孙凝香好心的建议。 迅速的,王楠整个人都转过来了,而且神情异常严肃凝重,甚至还隐约有份责备。 “第一,我不想连累王家的五位弟弟。第二,明人不做暗事,既是要为王家报仇,自然得以王家子孙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出面报仇,我阳雁儒一向不喜欢耍卑鄙的手段!” 卑鄙?﹗ 孙凝香听得目瞪口呆,片刻后,她才白眼一翻,哼一声转身进房去了。 在山里“玩”了一个多月后,季琳琅终于主动提起要离开了。 “相公,咱们上敦煌去看佛像好不好?” “敦煌?唔,好吧!”原就没有一定的路程,先上哪儿都无妨。 于是,他们又上路了,到兰州,到成都,到长沙……绕了一个小圈子,一路游山玩水逛庙会,三个多月后的中秋前,他们终于来到杭州。 “相公,相公,那是什么,看起来好好玩儿,我们去瞧瞧好不好?” 瞪大盈满新鲜好奇的眼珠子,扯住盛子铭的袖子,季琳琅又在叫了。“还有那个……那个……啊,我要吃那个!”说完,人已经跑掉了。 盛子铭忙跟上去,侍卫与丫鬟俩牵着马尾随于后。 “又来了,她不是来探望亲戚的吗?怎地只想到要吃要玩?” “这一路上,老大……”德玉吃吃笑。“把她给宠坏了!” 侍卫抽抽鼻子。“嗯哼!我,他就不管了,明明……”两眼一亮,“豆腐羹?我也要吃!”顾不得埋怨,一个虎跳,他也蹦过去了。 不一会儿,摊子前,四个人忙着唏哩呼噜地喝豆腐羹,活像猪进糟食,还连呼好吃,只盛子铭一人斯斯文文地喝着。 “姑娘家进食别这般粗鲁。” 小嘴儿一撅,斜过去一眼,“好嘛!”季琳琅咕哝着把最后一口羹喝完,碗还给老板。 “连吃个东西都要唠叨,相公真像个娘儿们!” “嗯?你说什么?”低低的嗓音,沉沉的威吓。 “啊,哈哈!”季琳琅吐吐舌头,赶紧打个哈哈。“没,没!”以前是不懂,但半年时间相处下来,已足够她了解盛子铭这种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汹涌暗潮了。 “我说是夫君撞了我一下,准是又想欺负季琳琅了!” 两句话就把麻烦推到一边去,这时谁站她身边谁倒楣。 “嗄?”侍卫一呆,一口羹喝进鼻腔里头去,“冤……冤枉啊!大人,” 见盛子铭横过眼来,忙呛咳着喊冤。“我是无辜的!” 好好喝着羹,又没干啥,他是招谁惹谁了? “夫君最喜欢玩我了!”季琳琅眉梢眼角俱是狡黠,犹不肯放过他。 “我才没有!”气急败坏地大声否认。 “没有?才怪!”季琳琅不甘示弱。“请问是哪里的谁想要骗我吃狗肉、蛇肉、耗子肉的?又是哪里的谁骗我去抓蛆蛆、抓蟑螂,还骗我苗人吃肉饼都是夹上蚂蚁来吃的?” 原来是要报仇! “那……那是之前好不好!”侍卫道。 “现在有老大挺你,还有谁敢动你?说你一句,你就立刻跑去向老大告状,然后老大就还我一整池口水,差点淹死我,什么友爱啦、亲情啦,什么兄妹之情啦、手足之情啦,为什么那种东西就不用一点在我身上,我也是他弟弟咩!” 丫鬟姊妹俩相对大笑。“他在吃醋!” “他嫉妒我!”季琳琅更是乐得拍手大叫。“他嫉妒相公比较疼我!” “谁跟你嫉妒!”侍卫涨红了脸。“我有老婆疼就够了,谁希罕老大疼不疼。” “好咩,好咩,那你就去躲你老婆怀里哭咩!” “?……” “住口!”威棱的眼神扫射过来,盛子铭沉喝。“当街大吵成何体统,再吵就罚你们禁足三天!” 闻言一惊,季琳琅与侍卫不约而同缩短了脖子,不敢吭声了。 “吃完了就上镳局去,别再磨蹭了!” “好嘛!” 不过走不上半途,他们便改变主意转道西湖,因为路人的窃窃私语。 “……不小心挡了路,她就一脚把我那孩子踢进湖里去,险些淹死了……” “……到处白吃白喝,还要嫌人家做得不够好吃掀桌子……” “……霸道的硬抓佟家镳局的闺女去伺候她,又打又骂又踢又踹,全身没一处完整,还不让人家睡觉……” “……我们又能怎地,那可是皇亲,还有知府大人派人护卫着……” “……已经待在这儿三个多月了,究竟还要……” 听着听着,轻快的脚步逐渐沉重窒慢起来,最后终于停住,几人面面相觑。 “不会是……” “他们是来……” “等我们的?” “……去看看吧!” 杭州之所以美,是因为有一座令人如痴如醉的西湖,诗情画意的情境,曲桥亭榭扑朔迷离,娇俏的容颜予人以各种不同感受的美之景致。 其中最为高雅清香的景致莫过于西北角的“曲院风荷”,熏风阁中倚栏赏荷,荷香漫溢熏风入怀,淡淡的清艳在碧清的湖面上展露高雅的丰姿,灿烂的阳光下更添一抹娇娆。 但此刻,所有的高雅和妖娆都被破坏殆尽,那位可恶至极的大小姐居然拿小石子去砸荷花,因为她觉得好无聊;更可恶的是,夏卿没有陪着她一起胡闹,却多了一位陌生的轻佻年轻人“鼓励”她“再接再厉”。 “好可惜,差一点点,不过没关系,下一次小姐一定能丢中荷花心,来,石子给你,再来!” 再来? “住手!住手!住手!”远远的见到,季琳琅便拉起裙?气急败坏的叫过去。“你疯了不成?还不快住手!”但跑没两步便被知府派来的护卫官兵气势汹汹地挡住,盛子铭与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护住她。 姜西斜斜的横过眼来。“哎呀,你终于来啦!” 听这语气,果然是特地来等她的,季琳琅不禁又气又无奈。“你究竟想干嘛?” “跟你一块儿啊!” “我不想!” 姜西耸耸肩。“那也可以,把你的护卫分两个给我。” “一个都不给!”季琳琅断然拒绝。 “那我就跟定?了!”姜西懒洋洋地又丢了一颗小石子砸烂一叶荷角。“先警告你,若是你敢又落跑,我就再回到这儿来等你,看你能避到什么时候!” “你……”季琳琅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再一注目,发现姜西身后有四位鼻青脸肿的少女可怜兮兮地垂眸落泪。“她们是我表姊妹?” 四位少女惊愕地抬眼。 第五百四十三章 “没错,”姜西得意地颔首。“既然你不肯把人分给我,我就挑她们来伺候,顺便,嘿嘿,出口气!” “你太过分了!”季琳琅愤怒地尖叫。“任性又野蛮,你这还算是个王室小姐吗?” 姜西尚未回嘴,那位轻佻年轻人便狐假虎威的吼过来。 “哪里来的刁女,竟敢对姜西说话如此无礼,不怕被拉去砍头吗?” 既非皇上,也非皇太后,竟然有人敢要她的脑袋? 季琳琅不禁呆了呆。“他是谁?” 侍卫吃吃一笑。“他就是夏卿。” “??他就是夏卿?”季琳琅惊呼。“他怎么这么混蛋?” 轻佻年轻人脸色阴沉下来。 “竟敢骂本少爷是混蛋,大胆刁女可知本少爷是谁?” 季琳琅眯了眯眼,“我讨厌他!” 然后傲然扬起下巴。“管你是谁,我就是要骂,混蛋,混蛋,混蛋,狗仗人势的大混蛋,怎样?”这种人她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些宫女都瞎了眼吗?没想到一个小小民女竟敢如此侮辱他,夏卿立刻狂怒地扬声大喊,“来人啊!给我把这刁女拉下去砍了!” “喳!” 知府派来的护卫大喝一声便要抓住季琳琅,盛子铭与侍卫一人只各出一手便将七、八个牛高马大的人丢进西湖里,扑通扑通全下水去学青蛙叫。 夏卿面色大变。“反了,反了,竟敢……” “大胆!”盛子铭忽地怒叱一声。“长公主在此,谁人敢无礼!” 长公主? 霎时间,四周跌入一片极端的静默,曲廊上的人,以及围绕在四周看热闹的人,甚至还在湖里载浮载沉的人,俱都震惊地呆住了。 季琳琅瞄一眼盛子铭,立刻明了他的意思,于是脸孔一板,两眼威棱地投向姜西。 “姜西,本公主在此,还不来拜见!” 姜西愀然色变。 “?……” “大胆,在本公主面前竟敢你呀我的,不懂规矩吗?还不快来跪见!” 姜西傲然别开脸。“我偏不!” 季琳琅双眼一眯。“丫鬟!” “卑职在!” “去教教姜西见公主的礼儿该怎么施法!” “卑职遵命。”丫鬟欣然应喏。 “?敢!”姜西再次容颜大变,还有点慌乱。“你敢碰我试试看,我……不,不准碰我……放手,我不……放开我……不,不,我绝不……” 在姜西的大嚷大叫中,季琳琅始终保持雍容端庄的姿态,直至丫鬟硬把她按在地上,由着她继续尖叫臭骂不休,季琳琅始转向愕然呆立的夏卿,眼微眯,后者一惊忙打下千去。 “夏卿见过公主!” 其他一干人等也纷纷趴伏下地。 季琳琅哼了哼,“本公主不想透露身分是不想扰民,不想拿身分压你是为亲情,倘若你认为这样就可以吃定本公主,那你就计算错误了,姜西。”望着依然挣扎不已的姜西,她冷然道。 “好吧!如果你真是想同本公主一道也是可以,但本公主需先讲好,往后一路上你见了本公主都要规规矩矩的施礼,一切俱得听命于本公主,否则别怪本公主叫人掌你嘴巴子!” “?……?敢!”人已经跪在地上了,姜西却还不肯认输。 “?看本公主敢不敢!”季琳琅强硬地威吓道。“当然,如果你改变了主意不想同本公主一路也是无妨,但本公主依然要你谨记在心,即便是皇亲国戚也没有权力随意扰民,所以……”她瞥向其他人。“你们起来,去一个给我唤知府来!” “喳!” 说去一个,眨眼间却跑得一个也不剩,连夏卿也溜了,想是去搬救兵。 “总之,不准你再随意扰民,否则回京后本公主必会上禀皇上,治王叔一个教女不严之罪!”语毕,季琳琅对丫鬟点头示意,后者随即放了姜西。 谁知姜西这样还学不到教训,一跳起来就破口大骂,还想揍那四个少女出气,丫鬟轻而易举便挡住她的花拳绣腿,让那四个少女逃到季琳琅身边,季琳琅充耳不闻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只顾低声安慰那四位表姊妹。 而后,在知府慌慌张张赶到的同时,夏卿也匆匆忙忙的出现了。 “下官杭州知府拜见公主!” “起来吧!”季琳琅转注夏卿。 “王叔,麻烦你,姜西再不住嘴的话,别怪我叫人掌她嘴!” 但是夏卿也止不住乖张跋扈的姜西,季琳琅正感苦恼──真的要叫人掌嘴吗?德玉突然对她耳语两句,她双眸一亮。 “可以吗?” 玉颔首。 “好极,那就交给你了!”话落即睁大两眼兴致勃勃地望着德玉飞身掠向姜西,在姜西尚未有所警觉之前,德玉飞快地点出一指……“啊,好好玩喔!”季琳琅看得哈哈大笑,拍手叫好。 只见姜西仍在大骂,不,她又惊又怒地骂得更凶狠,活灵活现的母夜叉一只,可却没有半点声音,唯有那张嘴不断的又开又阖,好像刚被钓上来的鱼就快窒息了。 德玉点了她的哑穴。 “很好,很好!”季琳琅满意地直点头。“姜西,先说好喔!想跟着我,你就得有心理准备随时尝受这种滋味,那张嘴乱来,我就叫德玉点你哑穴,行为乱来,我就叫德玉点你麻穴,现在,你改变主意了吗?” 姜西怒瞪着眼,只顾气得浑身发抖,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就当你已经改变了主意好了,”季琳琅耸肩道,“那就记住刚刚我说过的话,不准扰民。”再瞥向知府。 “知府大人,麻烦你给我盯着姜西,倘若她又胡作非为,你就给我好生记住,回京前我会来一趟,若是你知情不报,回京后本公主定然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说你是个只懂得逢迎拍马的无用烂官,治你一个徇私怠惰之罪!” 知府诚惶诚恐地再度趴伏于地。“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再有,我到杭州是来探亲,不想骚扰百姓,无论任何人见了我都毋需施礼,也不必谄媚逢迎,我不吃那一套,懂了吗?” “下官懂了!下官懂了!” “好,那大家各自散场吧!啊,对了,二……呃,不对,侍卫,你去查一下,看姜西欠了哪家店饭钱或拿东西不给钱的,你全去给结了,顺便再多补一点给人家作补偿。” “是,公主。” “那咱们到镳局去吧!” “等等!” 季琳琅回首。“王叔,还有事?” 夏卿苦着脸。“蕊,饶了哲吧!” 季琳琅瞟一眼仍在无声大骂的姜西。“不,她太过分了,得吃点苦头,明天,明天我会叫玉去点开她的哑穴。不过她若是又乱来,别怪我叫德玉再点她其他穴道!” 语毕即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五百四十四章 姜西立刻淋漓尽致地表演出一出“河东狮乱乱吼”,横过去一掌甩翻自己的婢女,再一脚踹过去差点让自己府里的侍卫“下面没戏好唱”了,看得夏卿脸色发青,拚命咽口水。 是他父亲特意叫他来奉承讨好姜西,没想到却让他见识到未婚妻的真面目,恐怖的真面目。 这就是他未来的老婆? 不,他宁愿出家当和尚! 唯恐被飓风波及,知府连忙带着手下人跑了;四周围观的杭州百姓们个个眉开眼笑的溜开,准备去转告其他百姓们这场“喜剧”;夏卿猛吸鼻子,第一千万次后悔随她出京。 他想回家! 季琳琅并没有住进镳局里,因为不管她怎么说,她的亲人们总无法不拿她当公主看,老是那样恭恭敬敬、谨谨慎慎,令人怪不自在的,所以她只好住到客栈里头去,而且三天后就决定离开了。 “受不了,受不了!”季琳琅抓狂地大叫。“无论走到哪里,不是磕头就是跪拜,我又不是观世音菩萨,那么虔诚干什么?明明说了不用的嘛!” “送子娘娘?” 众人爆笑,季琳琅益发恼火。 “你才猪八戒呢!我不管,我要离开了!” “离开就离开?!不过……”侍卫眯眼沉吟。“姜西那边呢?” 一想到姜西,季琳琅的脑袋马上涨成两个西瓜大,因为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姜西当面对她撂下了宣战书。 “我会让你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莫及的!” 真是疯了,那个女人! “这点不能不防。”盛子铭冷静地说。 “她会……”丫鬟环顾众人。“来阴的?” “肯定是。”玉立刻同意。“偷偷追蹑在我们后面找机会耍阴险,她那种人最拿手的就是这种卑鄙手段。” “那怎么办?”季琳琅沮丧着脸咕哝。 “我倒是有个好办法!”侍卫又想炫耀一下他的聪明,看看够不够格让他当上老大。“咱们分两路!” 盛子铭眉峰一皱。“分开走?” “没错,”侍卫立刻赏给相公一个“你真聪明”的眼光。“我和丫鬟、德玉先想办法引开他们,一待姜西他们被我们诱开,相公你和小妹马上往反方向走,等他们发现之后也没辙了。” “好,好,好,这个好玩!这个好玩!”季琳琅兴奋地大叫,躲猫猫最好玩了! “谁跟你玩啊!”侍卫斜睨着她。 “公主大人,这可是不得已的办法耶!你别在那边乱兴奋好不好?” 盛子铭思索片刻。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那么我们何时在哪里会合?” “时间到在亲王府会合。”侍卫很干脆地说,旋即举手阻止盛子铭反对。 “我知道你会不赞成,但想想,我们想得到要会合,姜西自然也想得到,所以她必然会跟定我们,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势必不能如她所愿地会合,对不?” 盛子铭又沉思好半晌后才勉强同意。 “好吧!也只有如此了。” 于是,两天后的黎明时分,有五骑在南边城门甫开之际便急驰而出;一炷香过后,另七骑快马加鞭随后追上去;片刻后,又是两骑自北城门离开。 果然上当了! 为了避免撞上另一伙人,季琳琅与盛子铭决定往青海去,再到西藏,又到四川,为免引人注目,他们学着入境随俗,又是汉装又是藏服、苗服,还学人家讲怪腔怪调的语言。 由于盛子铭总是任由她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爱多留两日就多留两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季琳琅玩得很开心、很尽兴。 但是有这么一天,他们从一场景颇族祭典上回到客栈里,季琳琅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厌烦了,厌烦每天不停的吃喝,不停的玩乐,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一点意义也没有── 盛子铭道过晚安后正待回房,却见季琳琅若有所思地杵在自个儿房门口一动不动,好像被点了穴道似的。 “怎么了?” 季琳琅徐缓地仰起两眸怔忡的对上他的眼,不知从何时起,她发现盛子铭的眼神里若有似无地添了抹温柔,从不见笑容的唇畔也不时扬起愉悦的纹路,说话依然严肃,但柔和多了。 她喜欢他这种转变,使她更眷恋与他相处的时刻。 “相公。” “嗯?” “我十五岁了!” “我知道。” 季琳琅眨了眨眼,缓缓落下双瞳,盯住脚上的绣花鞋。 “相公。” “嗯?” “我累了。” “想回京了?” “……不。” 修长的手悄悄抚上她的发,轻轻摩挲着,她也喜欢他这种同样不知何时开始的习惯,让她有被疼宠的感觉。 “那?想如何呢?” “我想……上广府。” 这一日,恰恰好是他们出京满一年。 不过,他笑得好象有点太早了,足足又过了四天后,季琳琅的轿子才出现在道路的那一头…… “咦?小姐,姑爷怎么知道咱们今天要回来呀?”丫鬟惊愕地盯着远远那一头,有条颀长的人影伫立在梅林前。 “他应该不知道。”轿子里的人低低地说。 “咦?那他……”丫鬟一顿,随即惊讶地叫道:“不会吧?他天天在那儿等?” “大约是吧!” 忽地小嘴儿一噘,“肯定是瞧见了小姐的真模样,才打谱来死缠活赖着小姐的!”丫鬟轻蔑地说。 轿子里的人沉默了一下。“应该不是。” 丫鬟不服气地瞥了轿子一眼。“为什么?” “在他还没瞧见我之前,他不是已经在哪儿守了将近一个月了吗?” 丫鬟为之一愣。 “啊!对喔!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呀?” 轿子的人没有回答,因为轿子已经停下来了,轿夫小心翼翼地把轿子放下地,丫鬟忙上前将轿帘儿一掀—— 果然是季琳琅。 “相公,”季琳琅一下轿,便微微一福。“妾身晚回来几天,累相公久等了。” 太好了,她没有变成男人! “无妨,”盛子铭潇洒一笑。 “男人等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夫人不必在意。” “那么相公请。”季琳琅摆手肃客。 于是,在丫鬟的领路下,盛子铭总算能够进入那座有若迷宫似的梅林里了。这次没有带清水和食物应该没问题了吧? 三人一进入梅林内,季琳琅即刻就注意到,和她并肩而行的盛子铭并不像其它人一样,但是此刻,他注意的反倒是进入梅林的路径,看得出来他很专心的想要记住穿林的路线。 季琳琅不觉暗自莞尔,只要她动颗小石子,进林的路线又会改变,他现在记住又有何用呢?不过,她暂时不会这么做,除非有必要。 “丫鬟,泡茶……相公,请坐。” 一进书轩,季琳琅就很客气且生疏地请盛子铭坐下,没想到盛子铭却兀自满眼赞叹地观赏着壁上的墨画书法,根本没注意到她在跟他说话。 “这些都出自夫人的手笔?” “随笔涂鸦而已,相公别见笑。” 第五百四十五章 镯子对你重要? 出了山村,一路北上,途中一切还算是顺利,白璃忧将镯子抵押来的一百两银子,花了三十两来雇佣了一辆马车,又花些银子买了干粮,又依照吕炎教她的方法,在离开的小镇上留下了记号,以便吕炎找到她。 马车一路行驶在山路上,平缓却不失速度,这些赶路的日子来,白璃忧的身体状况越发不怎么好了起来,一路上反倒是戎兰亭照顾的她多些。 戎兰亭见她手腕上手镯没了,便问道:“你将手镯当掉,雇了马车,是吧?” 白璃忧也不隐瞒,浅浅一笑,道:“那还有什么办法,身上的银两大多已经掉进海里了,剩下的一锭金子,也给了村长家,唯有这个办法了。” 戎兰亭眼神略带上愧疚,道:“一直见你戴着,怕是心爱之物,只是这次典当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赎回来。” 白璃忧轻笑,接过他递来的水袋,“赎不回来便算了,反正也只是身为之物而已,大哥,还有三日,我们便可以到达君国都城——” 戎兰亭知道那个手镯对她是重要的,欲在说些什么,却不想被外面车夫的声音传来打断,“夫人,天已经黑了,这山中到了夜里瘴气重,不宜赶路,晚上不如就在山腰的客栈休息一晚吧。” 白璃忧掀开帘子,戎兰亭怕她掉下马车,便立刻将她腰身挽住,她道:“可以的,还有三日便道了,也不急了,今晚便在客栈住一晚。” 车夫领命后,便将他们带到了山腰的一间客栈,名如意客栈,白璃忧虽没有过行走江湖的经验的,但之前也有听闻很多黑店便是开在这人烟稀少的山腰地,下车前,她有些犹豫,车夫见她眼中担心,便豪爽的笑道:“夫人,不必担心,这客栈虽开在半山腰,但绝对不是什么黑店,因为这里一条路便能到君国都城,所有很多行路人都选择走这条路,而这客栈是一位君国客商修建,就是为了方便来往的客商,客栈中还有君国士兵守卫,绝对不会发生鸡鸣狗盗,杀人越货之事。” 白璃忧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多心了。” 她这才放下心来,先下了车,之后与戎兰亭搀扶着进了客栈,要了一间客房后,他们便在小二带领下上了楼。 进了屋,还算是干净的一间客房,白璃忧给了小二一两银子,便问道:“小二哥,请问有热水吗?” 小二笑道:“有,小的立刻去给夫人烧。” “谢谢。”白璃忧道谢,又感受到五脏庙该祭祭了,便道:“小二哥,一斤米饭,两斤牛肉,一些小菜,还请劳烦你送到屋内来。” 小二拿了赏钱,这些事情自然是办得妥妥当当的,一个时辰后,热水也烧来的,食物也送来了。 白璃忧从屏风内走出来,她已经沐浴完了,比起之前风尘仆仆的样子要清爽了不少,虽然野外客栈不比家里,不过胜在这里沐浴用的都是山泉水,刚才沐浴时,她便能闻到那山泉水淡淡的清甜味道。 出来时,她便看见桌上额碗筷已经摆好了,戎兰亭正在盛饭,白璃忧走过去,坐下,接过他递来的碗,里面有满满一碗白饭,不过她还是照着惯例,将菜夹到了他的碗里,“这个牛肉闻着还香,大哥,你多一些。” 她与他之间,距离保持得刚刚好,不疏离也不亲昵,有夫妻之实,又好像成婚数十年的老夫老妻之间,因为熟悉又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戎兰亭当下碗筷,将她抱进怀中,“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璃忧,有时我觉得自己是拥有你的,因为我能看见你眼中只有我时,但有时我又会觉得你根本不属于我,你在我身边,只是暂时的,就像是你在当铺时,拿出那对手镯时,我能清晰的看见你眼中的不舍,伤心——”戎兰亭神色顿了顿,大起胆子问道:“手镯是谁送给你的?” 忽然愣住,白璃忧自然不能说真话的,说是前夫送的?便只能笑着解释,“那手镯陪了我许多年月,如果不是遇到这件事情,恐怕也不会拿去抵押了,心中倒是真的不舍,但我也不后悔。” 她在他怀中娇羞,略抬起头来,凝着他,道:“大哥,重遇你后,有数个日夜我从梦中惊醒,也觉得那不是真的,可是当我去你房间,看见你熟睡的那张脸后,我才渐渐告诉自己,你回来了——所以这个时候,你也是真真实实的抱着我,我就在你怀中。”说完后,她明媚一笑,低头在他额头轻轻印下一吻,鼻息之间馨香已经让他心猿意马。 戎兰亭将人横抱起来,朝着床铺而去——而屏风后的袅袅热气也随着床榻之间的美好旋律,而渐渐消散—— - 君国,世子府—— 韩良回君国后,并未被立刻封为太子,只做世子,赐世子府,按理说韩良在千叶做质子数十年,为君国与千叶之间的和平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回国后立刻加封太子,是理所当然的事,却不想有人从中作梗。 这人便是当朝王君胞弟,誉王皇甫东觉,以及生下五皇子的宠姬万妃,一个像取而代之,成为君国国君之心人尽皆知,一个想要扶自己儿子上位,成为万万人之上的太后,两人的阻力,让韩良在君国的日子过得也不如意。 王宫内,世子妃看望病重王君后,途径御花园时,偶见园中牡丹已经盛开,俗话说得好牡丹真国色,而且这君国的牡丹花绝世无双,不仅因为君国水土比别处好,还因为他们掌握着栽种牡丹的技术,所以一到这个时辰,御花园中的各色珍稀牡丹争相斗艳时,都会引得后宫嫔妃出来观赏。 华芝身边侍女春玉,有心提醒道:“公主,那位万妃在那里——” 华芝扬眉一笑,反问道:“本公主会怕她?如不是怕世子手委屈,本公主也不至于对她陪笑。” 春玉默默点头,心想自家主子真是爱惨了韩良大人,不仅背井离乡陪着韩良大人来到君国,为了韩良大人,还得对这些人低头哈腰的,特别是这位万妃,本是青楼女子出身,不过是生下王君第二位皇子,便得宠至今,她家尊贵的公主,便要对这女人行礼,虽刚到君国时,王君念公主身份尊贵,赐她可对任何人不行礼,但公主为了不让韩良大人不被外人诟病,便依然对万妃行礼。 华芝当年嫁到君国时,慕容谨之为了不免她受委屈,那是真真为她考虑到了每一方面,千叶公主出嫁,嫁妆中除了金银珠宝之外,就是给多少户邑,但华芝是远嫁,慕容谨之便亲自带兵将君国都城两百里外属于北天国的两座城池大下来,送给这位皇妹做嫁妆,更不用说陪嫁的金银珠宝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终到君国 听说陪嫁中的叶明珠都是用数十个箱子装着送进了世子府,要知道民间一颗小小的夜明珠的价格便值一座府,更不用说是那些南海进贡来的大珠子了。 华芝心中都是为了韩良,知他这两年为了太子之位焦头烂额,便不想如以前在千叶时为她添乱,便尽量与他们以和为贵。 华芝道:“过去打个招呼吧。”春玉见公主这么快就妥协了,心中不忍,低声道:“以后奴婢陪公主走小路,免得公主见着这喜人心里不爽。” 华芝只淡淡笑了笑,便走了过去,刚一走进,便有嫔妃起身向她行礼,都是些妃位较轻的,华芝也都依依回了礼,而中宫之位空置许多年,万妃是宫中妃位最高的,便坐在中央凤椅上。 华芝走过去,略微躬身,便是给万妃最大的尊重,“娘娘万安。” 万妃出身民间,虽进宫十年,但身上那风尘味还残留一下,虽心肠歹毒,但对于这位公主对自己的恭敬,还是很满意的。 万妃点头,笑道:“公主也万安啊,是去看了王上吗?” 华芝应道:“是,从正殿出来,便看见园中牡丹开了,便来看看,没想到娘娘也在,希望没有扰到娘娘。” 万妃哈哈一笑,道:“怎么能是扰到呢,公主身份尊贵,能与公主赏花,已是我等的荣幸。” 这时,万妃身边的侍女在她示意下,已将椅子搬来,华芝坐下后,内侍上了茶来,华芝也就没再说话了,只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八卦着哪宫里的人又得王君什么赏赐了之类的话。 华芝一路走来,本就觉得有些口渴,见桌上茶水凉了,便端起来,这时,万妃眼神忽然一下复杂起来,只见那唇角隐约带着些许弧度。 茶杯刚碰到唇,茶水顺着喉咙入喉,华芝便觉得喉咙剧烈燃烧起来,一下子像是被刀子割破了喉管般难受,直到鲜血从嘴里溢出,春玉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一看,吓了一跳,之后便大喊起来,“公主!公主!来人啊,来人啊!我家公主不行了!你们——一定是你们!你们害我家公主,我家公主身后有整个千叶撑腰,你们就等死吧!” 春玉的话虽然是威胁,但仍是将万妃在内的妃嫔都吓得个半死。 华芝中毒了,但没人知道她中的什么毒,韩良从军营中赶回来时,心急如焚,如不是内侍将他拦下,他恐怕已入宫血洗宫廷了。 韩良最后只能拿出君国镇国之宝神之草为华芝护住一息。 华芝的毒中的蹊跷,又因着华芝的特殊身份,就连王君都强打起精神来审案,就连万妃这样的,也都被关进了天牢中,等待审讯。 翌日,王君亲临世子府—— 面对床边一言不发,就算是自己出现了,作为儿子的韩良也对他视而不见,王君终是没忍住。 “你便将我当成仇人一样看,但我也是你父王,我知你当年恨本王将你送往千叶,就连你母亲最后一眼都不曾见到,可今日这事,还未找出元凶来,你便要我杀了天牢内的嫔妃,这可真是说不过去!” 王君这次来,不仅是看望儿媳妇,还是为了给自己那十几个嫔妃求情的,韩良坚持不管元凶是不是她们,都要杀,王君拗不过这个儿子,只能亲自来。 “我不管!”韩良怕自己动怒的声音吓到昏迷的华芝,便放下帘子,转身看向王君,“我就要她们死!如果不是她们没事跑到花园赏花,我的华芝就不会有事!” 王君无奈的看着他,这个儿子与他最像,护内又不讲道理,他的东西,别人碰一下都不行,“那你的意思是,你要本王后宫清零?” 韩良不讲理道:“父王,你身体本就不行了,会留着后宫来做什么。” “你!”王君指着他,“大逆不道!” 韩良道:“我就是大逆不道,反正我媳妇要有个好歹,本君便亲自进宫结果那群女人的性命,如果父王觉得舍不得,那便杀了我!” “你就是赌本王舍不得杀你!”王君顿了顿,道:“本王已经将神之草给你了,现在朝中大臣颇有微词,如再将他们的姐妹女儿杀了,本王这个王君还当不当了?外面还有你皇叔东觉虎视眈眈,你就不想想你那太子位还要不要!” “没有华芝,我要太子位做甚!”韩良梗着脖子说道。 “你别与父王这样说话,混账的很!”忽然,华芝虚弱的声音从帘子内传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手到半空,便被韩良握住,“你别说话,不然又得喘个不停。” 华芝颔首,握住他的手,声音轻微到几乎没有声音,对他说道:“我没事,倒是你可千万不可为我做出那样的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从古至今哪有做儿子的要杀自己父亲的姬妾,这成何体统,我没事,虽然还未查出我中了什么毒,但我吃了神之草,体内的毒已经受到了控制,你也别急。” 华芝略微顿了顿,展颜一笑,虽然那笑太过于苍白,像是一朵雪山之莲,“多给我找些大夫来,大夫多了,自然也就能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夫君,我这几日总感觉有故人会来找我。” 韩良一听,顿时心惊胆战,心中不好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将她狠狠抱住,“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华芝哪里知道他是想到了哪里去,便说道:“真的,我总觉得我想见的故人,马上就会来了。” - 而这边,经历三天的长途跋涉,白璃忧终于是带着戎兰亭进了君国都城,他们在城中一间客栈落了脚。 之后,白璃忧便开始向店中小二打听一些事。 给了些赏钱,白璃忧便问那小二,“小二哥,请问这太子府在哪里?” 小二笑道:“夫人,我们君国还未封太子呢。” 白璃忧奇怪道:“那请问你可有听说那位从千叶回来的韩良王子?” 小二想了想,似想到了什么,便道:“夫人说的是我们的世子皇甫良吧。” 韩良?皇甫良?听闻君国王姓皇甫,又是单名一个良,应该就是他了,璃忧点头,“对。” 小二倒是很有耐心的为他解释道:“我们这位良王子,虽然还未被封太子,但做太子也是迟早的事,谁让王君的几个儿子中,除去夭折的,只有他与五皇子还在,五皇子还小,只有六岁——所以一般情况下不出意外,良王子会是我们君国下一任王君。” 白璃忧问道:“那请问这良王府在哪里?” 小二耐心地为她写了一个地址,虽然字是歪歪扭扭,但也算能看清楚。 第五百四十七章 找到世子府 第二日,白璃忧将戎兰亭安置在客栈中,便独自一个人出了客栈,然后按着小二写的那个地址找去。 一路找去,问了不少人,才终于知道世子府。 白璃忧躲在世子府对面的一处地方暗中观察,只见这世子府占据了整条繁华街道,只看府外那两尊汉白玉狮子便能窥见里面奢华的程度,但这世子府是不是过于清净了。 白璃忧不敢贸然去找韩良与华芝,便只能找了一间茶肆,暗中观察了一个下午,也不见有人出来。 她觉得奇怪,便叫来茶肆小二询问。 “请问,这世子府每天都是这般清净吗?就连下人都不见一个出来的。” 小二笑道:“公子,你可能不知道吧。”出来时,白璃忧换了男装打扮,方便行事,她摇头,道:“为何?” 小二道:“公子,这前些日子啊,这世子妃,也就是那位远嫁而来的千叶公主在王宫中中毒了,至今都查不出是谁下的毒,只靠着君国的国宝神之草吊着命。” 华芝中毒了?那她现在如何?白璃忧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那现在世子妃情况如何?” 小二摊手,道:“反正府里还没有挂起白布,应该还没有死吧,只是每天这世子府大夫进进出出,就是找不出中的是何毒,世子已经在城南发了皇榜,谁要是能救下世子妃,便允高官厚禄,一生荣华富贵。” 小二走后,白璃忧陷入沉思中,中毒了,却不知中的何毒?大夫进进出出,也束手无策? 白璃忧的手忽然不自觉的摸向腰间的那颗鲤鱼珠—— 离开茶肆,白璃忧去了一趟城南,她揭了皇榜,之后回到客栈,等到明日再去一趟世子府。 戎兰亭见她回来了,刚才他一直都在沉睡中,并不知道她出去过。 “去哪里了?” “我找到世子府了,明日我先去。” 韩良毕竟是慕容谨之心腹,她不能冒险,所以只能这样,戎兰亭不解,问道:“为何?” 白璃忧只是缓缓摇头,“以防万一,大哥,毕竟之前你的身份,不宜让太多人知道你的身份了,还是我与韩良先见面,探探口风吧。” 戎兰亭也不坚持,将她拉到身边,温柔的问道:“一大早就出去了,累了吧,你躺会儿,我出去给你叫饭。” 白璃忧浅浅点头,转身脱了鞋,便爬上了床,心中虽然在忧虑明日的事,但也不忘记吃,“大哥,听说君国鲜笋最好,让他们炒一个吧。” 戎兰亭满脸欣慰的回头凝着她,点头后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但他还是安静的对着她点了点头,之后才走出去。 - 那顿晚膳,白璃忧其实吃的挑挑拣拣的,她的胃口不是很好,最近一段时间吃的东西便想吐,可总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胃里也是一直冒着酸水,十分难受。 “吃糍粑糕吗?” “不吃。”白璃忧还一直专注在那叠鲜笋中不能自拔。 “喝汤不喝?” “不喝。” “喝啊?”戎兰亭倒是一直好耐心,见她只吃菜,便盛了一碗热汤,吹凉后问她,见她不喝,才耍赖起来。 盛了一小勺,喂进她嘴里,她也喝了下去,也不管是什么,反正只觉得口中无味,吃什么都是那样。 “璃忧。” “嗯。” “何时带我回去见你父母?” “我父母?”白璃忧一脸惊愕,但也不隐瞒他,“大哥,我没有母亲,只有一个父亲,现在在千叶都城,会有机会见面的。” 戎兰亭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在意,便又问她,“你可知大哥我有没有父母尚在?” 白璃忧点头,道:“据我所知,戎氏夫妇在得知你战死后,便离开家乡,云游四海去了。” 戎兰亭笑道:“那就等我好了之后,先去拜访你父亲,然后我们再去找我爹娘,让他们为我们举办婚礼。” 白璃忧羞愒一笑,但却点头赞同他的话,之后便靠他身边肩头,举办婚礼?是啊,完成那场未完成的婚礼,该多好啊。 她心中期待,却隐隐有了些不安。 第二日,白璃忧拿着前日揭下来的皇榜径直去世子府,到了之后敲动了门上那巨大的铜环。 不久后便有人开了大门,见是一瘦弱男子,拿着皇榜站在门外,想着又是想来碰运气的江湖游医,便没好气的轰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竟敢来敲门,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白璃忧也不急,那些年早已看惯王孙贵胄身边这些奴才的嘴脸,只陪着笑脸说道:“听闻世子妃中毒,小的家里三代为医,不过到了小的这代,小的无能,败了家中药铺,只能行走江湖,悬壶济世。” 白璃忧见那奴才上下打量自己,眼中似有些信了,便继续说道:“小的来是为了皇榜上世子允诺的万两黄金,得了便好回去重整家业,还请通传一声,小的家中有一祖传秘药,无论是任何毒性都能解。” 那奴才不信,但也不敢在怠慢了,任每天来多少骗子,但凡有一丝希望,让世子知道了,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便去通传了。 世子府中的管家亲自来将白璃忧带了进去,白璃忧一路跟随管家进了后院,果然如同她所想的一样,这世子府后院中的建筑装饰与华芝在千叶皇宫中居住的殿阁一模一样,韩良对华芝真是用心的。 “敢问世子可在府中?” 管家道:“从我家娘娘中毒后,这几日来世子一直守在娘娘床榻边,不曾离开。” 白璃忧应了一声后,便没有在说话,随着管家进了华芝的房间,她一直低着头,直到见到韩良。 她不曾抬头,又是男装打扮,韩良自然是没有认出她来,韩良起身,放下帐帘,转身看向她的头顶,声音涩哑,以及疲惫,“你真有能解世间百毒的药?” “是。”白璃忧答道。 韩良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你可愿出让?” 白璃忧道:“自然是愿意的,但小的有个条件。” 韩良仰了仰脖子,见到他能如此淡定的人不多,这个江湖游医不简单啊,“尽管说出来。” 白璃忧道:“我为世子妃解毒时,不要其他人在场,当然,世子是可以在场的。” 韩良点头,嘴角冷冷的扬起一个弧度来,“本君能知道你要用何种办法来救人吗?” 白璃忧略微抬了抬头,看向一盘的下人,韩良会意,手一挥,下人们都出去了,也将门关好。 这下,白璃忧才放心的抬起头来,韩良一见,心中一惊,以前出宫,常见白妃男装打扮,眼前这人不是失踪三年的白妃,又是谁呢。 韩良立刻走来行礼,“娘娘!” 第五百四十八章 甜蜜 白璃忧赶忙将他扶起来,“韩良,你我之间不比如此多礼,还是让我先看看华芝。” 韩良将路让出来,白璃忧便走到榻前,韩良不以她真的有解救华芝的方法,但见她将鲤鱼珠拿出来,便激动了起来,“娘娘,这是——” “是鲤鱼珠,你不是以前也见过的。”白璃忧将鲤鱼珠放进华芝乌青的嘴里,瞬间那鲤鱼珠像是被激活了一般,透出光华来,只见华芝乌青的嘴唇渐渐的重新焕发出红润来,她道:“以前得到这颗珠子时,总觉得没什么用处,却不想今日还能救华芝的命,也不枉我当初从宫中将它带出来。” - “夫人,”丫鬟小声地轻唤直盯着壁上那幅画发呆的季琳琅。“天气这么好,您不想出去走走吗?” 季琳琅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依然盯着那幅画,可是她开口了。 “丫鬟,像我吗?” “哦!像啊!怎么不像?”丫鬟也跟着望向那幅画。 “老实说,丫鬟真的很佩服少爷,这幅画不但栩画得栩栩如生,像极了夫人,而且无论是神韵丰采,甚至是那清若秋水、深若大海般的眼神,还有那无形中的高华气韵,他都抓得毫无二致,丫鬟认为,普天之下大概很难有第二个人能画得出比这幅画更好的人了!” “是吗?”季琳琅轻叹。 “丫鬟,老实告诉我,你眼中的我,也像画中那般眉梢眼角都带着一份傲然吗?” 丫鬟想了想。“有时候吧!当有外人在时,您就是那样,不过,您有您足以傲然之处,不是吗?” “这样吗?”季琳琅又叹。 “那么我脸上那份孤芳自赏,他也没画差?” “孤芳自赏?”丫鬟忙凑上去仔细瞧了又瞧。“丫鬟是不太懂得什么叫孤芳自赏啦!可是少爷一点也没画差呀!是那样啊!” “原来如此。”终于移开视线了,季琳琅徐徐地从榻上起身,缓缓走向窗边。 “原来我是那样的可僧又可悲,难怪画不出像他那样自由自在的画来,因为我的心早已被自傲蒙蔽了!” 看季琳琅那副自嘲的模样,丫鬟顿时感到有点不安。 “夫人,是不是丫鬟说错什么了?” 季琳琅淡淡一笑。 “没有,是你提醒了我……不,应该说是相公提醒了我。其实,我也觉得相公把我的一切神韵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可是我却很讨厌这幅画,真的很讨厌,所以我就一直在这儿盯着,想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最后我终于看出来了……” “就是刚刚夫人问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问。 季琳琅轻轻颔首。“记得吗?师父曾经说过,骄傲这种东西是世上最丑陋的面具,但我却一直戴着它而不自知,结果它使我变成了一个世上最丑陋、最不值得骄傲的女人了!” 丫鬟越来越不安了。“夫人……” “我宁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愿与他人相处,因为我自认没有人能够了解我这种层次的思想,却没想到,我这种想法才是最幼稚的想法;我回避男人,因为我认为他们只会为了我的美貌而接近我,却没想到这样的行为有多可悲;我不喜欢接触外界,因为我不希望让外界的脏秽玷污了我的心灵,却没想到我自己早已经玷污了自己!”季琳琅苦笑。 “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憎!” “夫人,你才不……” 季琳琅摇头阻止了丫鬟的抗议。 “丫鬟,人贵自知,这样才能有改进的机会,我很高兴终于能了解自己的错误在哪里了。幸好相公提醒了我,我真该好好谢谢他才是。” 说到这里,她又绽出了微笑,不再是以前那副淡漠一切的神情了。“啊!相公说他今天会晚点来,到时了吗?” 丫鬟颇觉新奇地瞧着季琳琅的笑容,那么温婉和煦的笑容。 “呃!少爷说他会过来用午膳。” “那么我现在就下厨去,应该还来得及。”说着,季琳琅匆匆转身就走。 “咦?” “丫鬟,待会儿相公来时,记得要好好招呼他呀!” “哦?” 丫鬟小嘴儿微张,一副惊讶的神情,一手伸向前想要阻止——因为这应该是她的工作啊!但她却又因太过惊讶而不晓得该怎么阻止。 夫人又要亲自下厨了!? 盛子铭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丫鬟张着嘴呆在那儿,一手还抬在半空中,简直就像断了一条手臂的稻草人一样。 “咦?丫鬟,你怎么了?你家夫人呢?” “?”丫鬟僵硬地转过头来。“夫人……下厨去了。” “耶?真的?太好了!”盛子铭眉开眼笑地拍了一下手。 “你家夫人的手艺真的是只应天上有,吃一次就上瘾了,可是我又不敢说想再吃,没想到她却主动要弄给我吃,真是太有口福了!不过话说回来……” 他讶异地上下打量丫鬟。 “你干嘛这副怪样子的杵在这儿呀?你在练什么独门功夫吗?” 终于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丫鬟忙苦着脸把手收回来。 “还说呢!丫鬟被吓着了嘛!” “吓着了?被什么吓着了?” 先白了他一眼,丫鬟才咕哝道:“是少爷不知道,夫人是不轻易下厨的,算算一年有一次就很了不起了,而且,不够亲近的人还吃不到,也绝不煮给同一个人吃,免得人家食髓知味,天天跑来吵着要吃。 “所以说啊,上回夫人愿意为少爷下厨,丫鬟已经够惊讶的了,没想到隔没几天,夫人又主动要为少爷下厨,这根本是史无前例的事!我当然是好惊讶好惊讶的呀!” “真的啊?”盛子铭抚着光滑的下巴。“那这一次又是为什么?” 朝那幅美人图瞄去,“不就那个嘛!”丫鬟说。 盛子铭也跟着看过去。 “她很喜欢?” “不,夫人很讨厌!” 一听,盛子铭顿时傻了。 “耶?她很讨厌?那她干嘛为这幅画下厨?” 丫鬟眨了眨眼。 “因为夫人很感谢少爷你画这张画给她。” “?”他的智力是不是退化了,否则怎么会越听越不懂呢? 看着盛子铭那副呆样,丫鬟差点失笑。 “别问我,少爷,丫鬟不好说,而且丫鬟劝您也别跟夫人提起,否则她会不开心的!丫鬟只能这么告诉您,虽然夫人不喜欢这幅画,却很高兴您画了这幅画,所以才会特地为少爷下厨的。” 盛子铭狐疑地看看画,再瞧瞧丫鬟,最后耸耸肩。 “好吧!只要她没生气就好。” “少爷。” “嗯?” “天气这么好,等用过膳后,请夫人到林里走走如何?” “如果她肯听我的话。” “唔……我有预感夫人一定会听少爷的。” 果然,用过午膳后,盛子铭一提议要到外面走走,季琳琅就答应了。 于是,两人在林里边聊边散步,任由阳光洒洛在他们的发上、肩上,呼吸那甜甜的花香味,教人整个心胸都舒畅起来了。 而季琳琅也异于以往的漫不经心,她现在都很仔细地聆听盛子铭所说的话,并予以回应。 第五百四十九章 本殿母亲,本殿来守护 苏曲清曾经说过那是鲤鱼修炼成精后的内丹,是鲤鱼精对她救命之恩给予的报答,那时只不过觉得这鲤鱼丹光彩照人便收下了,却没想到慕容谨之看见后告诉她,这是鲤鱼内丹,具有消世间百毒的功效,以往不过戴在身边作为装饰,或系于手腕,后来被春梅给绣在了她打腰带上随身携带。 不过好在这次出门带了出来,不然华芝的毒也不知会怎样,不过这东西确实灵验,不出三个时辰,华芝就已经缓缓睁开眼睛,让韩良惊喜不已,当华芝见到她时,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韩良,“我是不是被毒成傻子了?怎么嫂子也在?还是我太思念嫂子了。” 韩良笑骂着将她扶起来,温柔的在她耳边低语,“你再仔细看看。” 白璃忧坐在床边,握住华芝的手,爽朗一笑,喊道:“嗨,丫头!如果你不说思念我,我该有多失望啊。” 华芝睁大眼睛,终是看清眼前人是真实可靠的,便一下子从韩良怀中挣脱,扑进白璃忧怀中,白璃忧先是一愣,再朝着韩良抱歉的扬了扬眼神,对抢走他媳妇表示歉意,韩良只是回以一笑,他能理解,这些年自己媳妇无时无刻不再想念白璃忧,他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便说道:“你们聊,我去给你端药来。” 韩良离开后,白璃忧想想事情问华芝也可以,就没有追着韩良出去。 白璃忧掖好她的被子,华芝忽然说道:“嫂子,打开一扇窗吧,我有些闷。” 她依言去打开了一闪窗户,又走回来坐下,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华芝摇头,只是手颤巍巍的,又没有力气,“嫂子,你怎么来君国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白璃忧心里笑了,她也真算是了解自己,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华芝,嫂子来是有些事,但说之前,嫂子想问你——” “嫂子,你尽管问就是了。” 白璃忧眼神忽黯忽明,蹙着眉,也不知该从哪里问起,华芝虚弱的一笑,“嫂子,与我还客气什么——” 白璃忧叹了一声,才开口道:“华芝,韩良回君国后,可有跟千叶再有联系?” 华芝似明白了什么,有些惊奇,但也直言不讳,“嫂子,你说想问韩良与皇兄之间是否还有联系,是怕他将你的行踪告知皇兄吗?” 白璃忧点头。 “放心,本君不会将娘娘的行踪告知皇上的!”这时,韩良端着药碗进来,走近后,还不忘补充道:“娘娘,你待我有恩,韩良也知道你与皇上之间,娘娘已看开,若是娘娘真有什么难处,需要暂居君国,韩良必定鼎力相助,不会让任何人将娘娘再此地的消息传出君国一个字!” 白璃忧放下心来,刚才那些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抱歉,是我多心了,只是这次来,确实是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娘娘请说!”韩良道。 白璃忧还未开口,韩良就已经将汤药吹凉送进了华芝嘴中,华芝喝了一口,见白璃忧欲言又止,便催促道:“嫂子,你说啊,到底是什么事?” 白璃忧略微沉思了片刻,才开口,“大哥未死。” - 两日后,君国,都城西城外的一处隐秘别院中,韩良这处别院地处城西半山腰处,四周围被茂密的树林包围,如果不是知道确切地址,根本不会有人找得到,因为就连上山的路都被重重禁军把守着。 白璃忧与戎兰亭在此处住下后,韩良过来过几次,每次都不敢相信还能见到戎兰亭,每次一见戎兰亭,都热泪盈眶。 他说那年那场大战太惨烈了,皇上迟迟不肯出兵,戎兰亭率五千兵马在长河关,抵御异族十八部五万精锐,苦战十天十夜,成就天下佳话,却不想那场战争是何等惨烈,以肉做盾,为后方援兵争取到三天时间,五千兵马无一幸免,有传闻戎兰亭的肚子都被异族十八部的铁骑踩烂了来泄愤。 听到韩良说,白璃忧才真正感受到那场战争的残忍,以及为何戎兰亭身上那些伤疤会那么的狰狞可怕了。 透过书房看去,华芝正在与戎兰亭聊天,两人聊得正好,屋外亭内,白璃忧满足的看着戎兰亭,韩良看着她的眼神时,却不觉自己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她道:“何时可以施针?” 韩良道:“今日我会给他施第一次,三天一次,两个月便可痊愈。” 白璃忧拧眉看向韩良,“真的?” 韩良点头,“娘娘请相信韩良,娘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戎将军是我一生所崇敬之人,韩良必定全力以赴。” 她道:“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说着,她将鲤鱼珠拿出来,递到韩良手上,“这个东西于我来说,没有多大用处的,送给华芝吧——你我都知道,宫廷险恶,华芝虽贵为异国公主,千金之躯,又是你的妻子,都有人敢暗中下毒,实在是防不胜防——我现在伸出民间,没人知道我的身份,自然是安全的,这个珠子在我手上也是浪费了,便给了华芝,保她平安。” 这个自然是好的,虽然韩良知道拿了这珠子,有点不太好,但为了华芝,他便厚着脸皮道了谢,接过珠子,放进了袖中。 “娘娘,以后便不想着回千叶了吗?”韩良问道,略微扬眉似在观察她的神色,白璃忧浅笑道:“既然当初决定离开,也就没有打算再回去了。” 韩良看了看她的脸色,关怀问道:“娘娘,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白璃忧先是怔愣片刻,后点头,“是有些不好,胃口不好,睡眠也不好,还老是想吐。” 韩良笑道:“娘娘可伸出手,让韩良为你诊治。” 白璃忧挽起在袖子,露出一截手腕出来,放在石桌上,韩良为她把脉,不过片刻,便惊了神色。 她看出异样来,其实身为人母的她,早就知道了一些,只不过不太肯定,看着韩良失色的脸,她心中已经肯定了那个想法。 她与戎兰亭之间,即将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了。 “别说出来,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白璃忧提醒韩良,他微微颔首,收回了手去。 韩良稍稍缓过神来,“娘娘,君上从未放弃寻找你,可你肚——” 白璃忧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反问道:“韩良,当年,我已被他废掉,其实对于千叶百姓来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离开千叶不过是如他所愿,世间在没有白璃忧。” 韩良欲言又止,后所有的话都化为叹息。 - 千叶 懿喜宫—— “皇上出宫了?”楚沐姝似没想到慕容谨之会在这个时候出宫,急忙问道:“可知道去哪里了?” 红玉道:“郭麟也带着走了,我问过其他人,他们只说皇上是提前去北方猎场了。” 楚沐姝喃喃道:“提前去猎场?” 不可能,慕容谨之为人谨慎,而且他并不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怎么可能会提前去?一定有蹊跷。 “不会的,一定有什么事,他才会去北方的,离冬猎还有两月,就算是要提前去,也不可能提前整整两个月!”楚沐姝焦急起来,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蹙着眉吩咐道:“红玉,吩咐我们的人,立刻寻找皇上的踪迹,本宫一定要知道皇上去了哪里!去干什么!” 红玉道:“是,娘娘。” 稍微冷静下来后,红萝端着燕窝进来,楚沐姝见到红萝后,没好气的问道:“那个贱人怎样了?” 红萝道:“启禀娘娘,那个娘娘已经被送到了冷宫中,奴婢已经让人格外的关照她了。” 口中的贱人,就是白九。 白九也是可怜加倒霉,遇上太后去泰山上香,她没了靠山,自然是被楚沐姝随便找了个理由给送进了冷宫。 楚沐姝自然是不敢得罪太后的,所以也不过是趁太后不再,欺负白九一把,毕竟太后上香要两月才会回来,等到太后回来前几天再将她给放出来也不迟。 “让人给我狠狠的打!”楚沐姝恶狠的说道。 “是。” - 东宫—— 几乎在懿喜宫得知帝君出宫后,太子惊鸿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当下惊鸿便决定他也要出宫一趟。彩霞劝阻道:“殿下,你不可去啊,就算是娘娘,彩霞想娘娘也不想你去,如果你去了,皇上怪罪你知情不报怎么办?” 惊鸿扔下手中的奏折,看着那被临时送来的一堆奏折,不禁得皱起眉宇,“如换做其他人,本殿自然可以不管不问,但那是本殿的亲生母亲,本殿便不能坐视不理——霞姨,你也看见了母妃离开后,父皇的震怒,这些年来就算是在暗地里非议浓华殿只字片语,那些人又死了多少,母妃这次离宫三年,已无回宫打算,就怕被父皇找到后,以她的脾气再冲撞了父皇,就不好办了,我去了,自多一个说情的人,要真不行,我便也随母妃去了也行!” 彩霞一听,大惊失色,连连跪下,抱住太子的腿,“殿下,可不要胡说,奴婢这就去为你准备行装。” 彩霞去准备行装的空闲时,惊鸿走到了殿外,入秋后,殿内殿外景致一片萧索,就如同他这小人的心一般。 这时,忽然一道黑影闪过,跪在他跟前,是他的近卫——白影卫,如同他的影子一般,来无影去无踪,为他收集天下情报。 慕容谨之创立暗影卫时十三岁,而他不过六岁便将这群人训练为死卫,只忠心于他。 那白影卫道:“殿下,懿喜宫的人已经出发寻找帝君了。” 惊鸿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她派出去的人,怕是连父皇马车的车尾都追不到,她不足为惧,倒是本殿很好奇,为何你们还没找到本殿母妃的消息?” 说罢,长剑已从他腰间拔出,抵在那白影卫喉咙上,“为何?” 那白影卫战战兢兢的回答:“殿下说过帝君的暗影卫在明,我们再暗,很有可能也被暗影卫监视了,所以属下大胆将队伍分散出去,其中一部分分散暗影卫的注意力,一部分乔装成难民潜入北方,暗影卫一直都在搜查娘娘的消息,所以我们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惊鸿潇洒的收了长剑,袖口在风中飘逸,“本殿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殿下。” “消失。” 惊鸿正准备要离开东宫启程,夏卿却不期而至,而且对他说了一番很有深意的话—— 夏卿是太子太傅,一直负责太子学业,几乎将毕生所学都教授给了惊鸿,就算是一些他没有锁狩猎的知识,夏卿也都层层挑选了人到东宫为惊鸿授业。 当年帝君独宠白妃,宠到连两人亲生儿子都只扔给其他人抚育,而夏卿便是抚育惊鸿的其中之一人,对于夏卿来说,惊鸿与他自己的儿子没有区别,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对惊鸿更多了一份期望。这些年来,惊鸿也并未叫过夏卿皇叔,而一直尊称夏卿为师傅。 “真的要出宫?”夏卿小心翼翼的问道。 惊鸿并不瞒着他,直接说道:“我不去,就怕母妃有危险。” 夏卿反问道:“你觉得你父皇会伤害你母妃?你是太小看你父皇对你母妃的爱了。” 惊鸿道:“爱?”他觉得像是听到世间最大的一个笑话,“如果爱,当年为何会有腰斩之行,如果爱,我今日也不会如此孤单,早就有弟弟妹妹陪我于这深宫中嬉笑打闹!” 而不是每日提心吊胆,生怕谁将他赶下太子之位,不仅算计别人,就连身边的人也要提放着。 夏卿知他一直忌讳着自己父皇,又恨着自己父皇对自己生母的绝情,但他走近,轻拍惊鸿的肩膀,低声说道:“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本网不想再听到!” 惊鸿大大的喘了一口气,神色也平静了下来,“是,徒儿错了。” 夏卿紧捏住他的肩头,苦口婆心,道:“我知你心中有怨言,你也不是三岁孩童了,十岁了,所以你更要明白,你父皇这些年如此看重你,为你铲清朝中障碍,为了你,他费尽心思让你坐牢这个太子之位,难道只是因为你是他儿子?他是一国之君,如果想要儿子,他可以有十个,二十个,更多都可以,为何能健康长大的只有你?” 惊鸿看向他,神色复杂,嘴角微微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夏卿道:“那是源于对你母亲的爱,因为在他眼中,你不仅是他慕容谨之的儿子,还是白璃忧的儿子。” 第五百五十章 不会发现 对于惊鸿坚持出宫,夏卿很恼火,这次他过来就是想劝说他不要出宫,不要将跟帝君的矛盾暴露出来。 其实,夏卿一直对惊鸿寄予很大的希望,也一直不理解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崇拜的帝君为了白妃所做的那些跌份的事,虽以白妃的人品,她值得,但作为出生皇家的夏卿是无法理解的,他能理解男人为了女人丧失一部分理智,但却无法理解男人一直为一个女人沉迷其中,甚至幽怨影响到别人。 而对于惊鸿这个未来会成为千叶帝君的孩子来说,夏卿既然接手成为帝师,便决定会将他平安的送上帝位,自己才能全身而退,而惊鸿这些年来,虽然对帝君言听计从,可他心里明白,惊鸿对于当年帝君腰斩白妃的事,还是耿耿于怀的。 惊鸿对自己父皇心中有怨言,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在夏卿看来,这点情绪如果被帝君看出来了,对惊鸿的前途便会出现危险,毕竟惊鸿现在已经不是唯一的皇子。 “诚然,你还是坚持要出宫,可有想过如为白妃与你父皇起了争执,你这太子之位还要做不做?”夏卿冷声问道。 惊鸿默默点头,长袖一翻,将平时里自己用惯了的一支狼毫笔收进了笔盒中,“师傅,你掌管着暗影卫,暗影卫也是全国最大的情报网,这些年来,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母妃在江南?” 惊鸿的话,不像是问题,只是简单地陈述,“五年前,那场大战,戎叔叔真的死了吗?” 夏卿神色微变,眉宇皱成一个‘川’字,惊鸿的话不过说明四个字:心知肚明。 “难道暗影卫这几年没查出来戎叔叔去了江南,也与母妃相遇了,他们现在就在君国,当年为了他们的事,父皇差点腰斩母妃,如果让父皇知道母妃与戎叔叔之间现在的关系——”惊鸿不敢说下去,“至少我去了,诚然求情没用,那便让我也死在母妃身边也好。” 听闻,夏卿神色悲痛,便知他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心中痛悔当初为何促成帝君同意他组建属于自己的白影卫。 “你——”夏卿的手颤巍巍的扶住一旁的屏风,“好,好,本王陪着太子去!” 懿喜宫内—— 楚沐姝完全没想到,所以在听到红玉的回禀后,吃惊道:“夏卿也离京了?” 红玉道:“是啊,娘娘,夏卿王爷是与太子一起离开的,方向也是北边,那北边到底有什么啊,就连陛下都去了。” 楚沐姝狠狠的盯着红玉,手重重的抓捏住凤椅把手,骨节处都泛起了青筋与血丝,这个世间还有谁能将一国之君,一国储君都给勾出去,除了那个女人还会有谁。 “那个女人,还是阴魂不散!”楚沐姝低眸,喃喃着,红玉似没听清楚,“娘娘,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谁?” 红玉问完便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多大一个蠢问题,便立刻改口道:“那个女人果然如娘娘说的,阴魂不散!” “怎么办?应该怎么办?如果她被皇上带回来,我便真的什么地位都没有了。”楚沐姝哭道。 红玉道:“娘娘,你毕竟是皇后,就算是她回来了,也不可能与你平起平坐的,而且,她能不能回来,还是要看娘娘的。” “看我?”楚沐姝抬眸,眼中奇怪的看向红玉,“什么意思?” 红玉道:“娘娘,可以让人暗中跟着去北边,然后在暗中找机会杀了那个女人!”红玉低声说着,还不忘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楚沐姝几乎没有犹豫,便道:“你去办,你去办!” “是,娘娘。” “等等。”楚沐姝拉住红玉,神色着急,又隐晦的对她说道:“一定要做的干干净净,不能落下任何把柄。” 红玉道:“是,娘娘,奴婢会亲自出宫,去找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前往北方,绝对不会泄露任何消息。” - 君国,别院—— 韩良为戎兰亭第三次施针结束后,走了屋子,白璃忧一直在屋外等候,因为韩良施针时不能被打扰,所以每次她都与华芝在外面。 看着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戎兰亭,以及地上那一口吐出来的淤血,那颗悬着的心终是一点点的放下来了。 韩良走出来,缓缓合上了屋门,后对她说道:“让他休息一会儿。” 白璃忧颔首,随他走进了厅门,华芝一直牵着她的手,神色与以往有些不同,白璃忧看出来了,她有心事,韩良也不用与以往,也有心事。 其实,白璃忧见他们这样,也猜出一二来。 她故意问道:“有事?” 韩良回头,看向她,眼神略微复杂的低下,只华芝最终忍不住,喊道:“嫂子,你带着戎大哥走吧!皇兄已经知道你在君国了!” 白璃忧一惊,握紧华芝的手,“你说的是真的?” 华芝道:“是真的,皇兄现在已经在前往君国的路上了。” 可她也不能这个时候走啊,说好要施针七次,可这才三次,她看向韩良,眼神中似在寻求答案,“韩良,如果没有做完七次施针,会有什么后果。” 韩良冷静道:“必死无疑。” 韩良的话刚出口,白璃忧便已经坚定了决心,“那不走,就算是被他抓到,我也要大哥完成七次施针才行!” 华芝欲言又止时,韩良便开口了,“娘娘在这里很安全,明日开始,我会撤走这里的下人,安排他们回乡,再从宫中抽派几位嬷嬷过来伺候,娘娘请放心,宫中的那几位老嬷嬷都是从小带大我的,对我十分忠心,她们不会乱说话。”韩良顿了顿,神色稍缓下来,继续说道:“至于这里,没人知道这里有一座别院,这里离君国历代国君墓很近,这一带的山地都是属于我的,平时也根本没人来,虽然有禁军守护,但知道的人也只知禁军是在守护君王墓,根本不会想到这里还有一座别院,里面还住着你们,所以娘娘大可以放心的留在这里,等七次施针后,娘娘想留想走,韩良都会安排,绝对不会让皇上找到娘娘的。” 白璃忧颔首,浅笑道:“那一切就听从世子安排了。” - “喂!风好象停了耶!”季琳琅推推靠在沙丘上假寐,却好象真的睡着了的盛子铭。 盛子铭睁开眼,仔细聆听了一下。“嗯!是停了,比我想象中的还快,也许今晚以前我们就可以越过这片沙地了。” “咦?真的?那我们快点动身吧!” 于是,两人立刻上马朝远方的地平线奔驰而去。 无星无月的合夜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郁林中,有两条黑影悄声对着话。 一条黑影笔直伫立着,曲线颀长挺拔,另一条黑影同样修长英挺,却恭谨地低着脑袋。 第五百五十一章 “这份消息立刻传递过去给皇上,顺便告诉皇上,远征最忌疲军,请皇上不要轻举妄动,按照现在的速度行军即可,否则后果自理。” “是,少爷。” “还有,只准盯梢,不准暴露身分的人命取消,往后如果夫人碰上任何危险,不必先赶来通知我,立刻上前保护她,之后再让我知道就行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少爷,不过……” “若是因为你暴露身分而出了问题,导致皇上怪罪下来的话,叫皇上自己来找我说话!” “是,少爷。” “还有其它问题吗?” “有,少爷,夫人也来了。” “她来干什么?” “她说想瞧瞧夫人。” “叫她滚蛋!” “夫人说,少爷若是叫她滚蛋,就让属下再换另一种说词。” “什么说词?” “夫人等着接班,顺便瞧瞧夫人。” “轮到她了吗?” “时间还没到呢!少爷。” “那就叫她先回去绣花捻筝,等时间到了再来!” “啊!少爷,夫人还有第三种更直接的说词。” “你……说!” 漠北的初春一向是最恼人的季节,经过漫漫严冬之后,枯草满地、残雪尚存、风沙弥漫,说有多苍凉就有多苍凉。 而那残馀的碎冰依然飘浮在湖面上,却已有大天鹅在碧波中悠然游憩、引颈和呜,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我们要在这儿过夜吗?”季琳琅充满期待地问。 “不,我们要到草原去过夜,在那儿就不用睡毡帐了。” 虽然有点失望,但一想到可以睡在屋子里,季琳琅也没有怨言了。然而,他们在草原待了两天之后,盛子铭却突然告诉她,他要把她扔下来了。 “为什么?” “我说过我是来办事的不是吗?接下来我要顺着胪朐河过去,那儿对你来讲太辛苦了,所以,我要你待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 “多快?” 盛子铭犹豫了一下。“约莫半个月吧!” “半个月?!”季琳琅尖叫。“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半个月?要是我又碰上那种事怎么办?” “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凭什么?”“凭那是我黑煞神的保证。”盛子铭傲慢地说。 季琳琅不甘心地咬着下唇。“我真的不能去?” 盛子铭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事实上,接下来我可能一直都会很忙,根本没空顾及到你,所以,你还是留在这儿比较好。” 季琳琅蹙眉思索半天。 “你真的会回来找我?” “一定。” 季琳琅无奈地叹了一大口气。“好吧!” 那天一入夜,盛子铭就离去了,季琳琅只好一个人到处乱晃,可是草原就这么一点大,也没啥特别新奇的事物,所以,她干脆自己跑到阔海去了。 如此过了几天后的某个黄昏前,当她收集好一堆枯枝,正在很有耐心地设法点火——这真是一项大工程,每次都要花上她至少半个时辰以上——的时候,蓦然一抹黑影罩在枯枝上,她不觉错愕地抬起头来,赫然瞧见一个俊美得不像话的年轻人正笑吟吟地对她猛抛媚眼。她正想冷下脸来给对方几具辛辣的言词,却又再次错愕地愣了一下,随即回到她的大工程上,嘴里则漫不经心地问:“姑娘有事吗?” 年轻人的笑吟吟顿时仅在脸上。“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我也扮过男人呀!”季琳琅淡淡道。 “瞧瞧你的耳朵和颈子不就知道了?草原男人有戴耳环的习俗,而且一向只在左耳戴耳环,要不就是左边大耳环,右边小耳环。还有,你至少要拉好领口吧?那可是最大的漏洞!” “好象很复杂。”年轻人摸着自己的脖子喃喃道,随即蹲下身来。“我帮你点吧!”她看得已经快受不了了,哪有人连个火都点不着? 季琳琅也不跟她客气,立刻把火折子交给她。 年轻人一点就着,然后就看着季琳琅把处理过的鱼又到火上去烤。 “我叫季琳琅,你呢?” “紫衣。” 季琳琅盘膝坐了下来,季琳琅也跟着盘膝坐下来。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等人。” “等谁?” 季琳琅双眉一扬。 “你是钦差大人啊?” 季琳琅呆了呆。“?” 季琳琅翻了翻白眼。“只要我告诉了你我在等谁,然后,你大概又会问我为什么要等他,或者他到哪里去了之类的,就算我再回答了你,你还是会继续问更多的问题,活像钦差大人审案似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季琳琅一脸傻样地望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女人嘛!”季琳琅叹道。“女人的好奇心最大,比男人的野心还要大!” 季琳琅猛地噗哧一笑。“说的也是。” “你承认了?好,那换我来问你!” “咦?” “你是中原人吧?你一个人跑到关外来干什么?” 季琳琅倏地嘻嘻一笑。“找我二嫂子。” “她是关外人?” 季琳琅摇头。“不是,是我二哥带她一起出关来办事的。” “那你找她干什么?” 季琳琅眨了眨眼。“瞧瞧她是什么样子呀!” “瞧她的样子?”季琳琅困惑地抓了抓头。 “你不认识她吗?” 季琳琅又摇头了。“不认识,二哥成亲的时候又没有通知我,等我知道的时候,他早就跟二嫂子跑到关外来了。” “这样啊……”季琳琅把鱼转了个面。“那你见到她了吗?” “见到啦!”季琳琅很开心地说。 “哦!那你跑到这里来又是干嘛来着?” 季琳琅没有回答她,反而抗议回来。“喂、喂!不公平,你都问我那么多了说,该换我了吧?” 季琳琅耸耸肩。“你问吧!” 季琳琅开心地笑了。“你等谁?” “等一个朋友。” “朋友?”季琳琅脑袋微微一歪。“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他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了?” 季琳琅又耸耸肩。“他有事嘛!” 季琳琅眼珠子转了一下。“既然只是朋友,你干嘛这么委屈你自已?” 季琳琅把烤好的鱼拿给她代替回答,然后再把另一条鱼放上去烤。 “你……”季琳琅贼兮兮地挤了挤眼。“喜欢他吧?” 双颊蓦然飞起两朵云彩,“我……我只是对他满感兴趣的而已,那又怎么样?”季琳琅挑衅似的回道。 “没怎么样啊!”季琳琅无辜地说。“我只是想说,女人肯为男人忍受委屈,不可能只是因为感兴趣而已吧?应该是很喜欢那个男人吧?” 季琳琅脸更红了。“谁……谁说的?” 恣意地欣赏了一下季琳琅羞赧的脸色,季琳琅不觉又笑了,随即主动转开话题。 “你要在这里等多久?”季琳琅顿时松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说大概要半个月。”真怕她再逼问下去。 “那……”季琳琅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脸讨好的模样。“我陪你如何?” 第五百五十二章 尽在掌握 冷宫,破布残垣,荒草丛生,这是白九被关进来的第五天,太监三天会送一次饭菜过来,不过都是一些馊了的稀粥,发霉的馒头,难以下咽。 白九本是太后身边的人,不过因为太后离宫,才被皇后抓了来,本来冷宫这些太监也不敢太过分,但白九被关进来前,懿喜宫便下旨将原冷宫的太监都撤走了,换了懿喜宫的人。 白九身边侍女小珠看着桌上那些发了霉的馒头,忍不住骂道:“什么玩意嘛,当初主子被封贵人时,她们一个个巴结都来不及,现在竟然这般对主子,真是一个个势利眼!” 白九虽心中不忿,但只淡笑道:“最凉薄的人性,不就是在宫中,你在宫中多年,难道还不知?” 小珠暗自叹息一声,不由得想起当年浓华殿的盛况来,“当年浓华殿那位娘娘,小珠还记得,当年喜欢南方的樱桃,帝君知道之后,便命人用自己的千里良驹,西域最尊贵的汗血宝马连夜从南方用冰块为那位娘娘送进宫中,跑死了十几匹马,那些樱桃不过区区几两银子,但那些马一匹便得千金——在说浓华殿那些下人的赏赐,只要伺候得好那位娘娘,帝君随手便赏赐百两黄金——” 白九知自己没用,便只听她说就是了,也不开口说什么,但对于那位浓华殿的娘娘,倒是从进宫后,便一直有所听说,便有了好奇,“听说那位娘娘曾经也进过冷宫?” 小珠道:“是啊,那年也不知在御书房如何惹怒了帝君,便被贬到了冷宫,不过很快也就出来了,还是帝君亲自来抱着出的冷宫,那位娘娘自是有自己的办法抓住帝君的心,倒是主子您,怎么能每次都那样直挺挺的去冲撞帝君。” 白九心中也是有些后悔的,但当时确实没有忍住,家中冤屈让她失了理智,忘记面前的男子是一国之君。 小珠不由得怨道:“不知几时能熬出去?” “本宫今日便来放你们出去!” 楚沐姝幽冷的声音传来,白九带着小珠连连跪下,“给皇后娘娘请安。” 楚沐姝在红萝的陪同下走进屋内,红萝四处寻找,最后寻了一把稍微干净些的椅子端来。 楚沐姝坐下后,看着白九那样,神色得意异常,白九大胆抬眸,这才发现她也在看自己,便大着胆子问道:“娘娘,臣妾做错了什么,要被娘娘关进冷宫。” 楚沐姝笑起来,眼中却透出阴狠来,她缓缓抬起白九的下颌,不由得嘲讽道:“这张脸啊,跟她是真的像呢,只可惜你太笨了,没有好好利用你这张脸,不然还能混个妃位什么的,只可惜是真的笨啊。” 甩下她的下颌,楚沐姝媚眼一扬,叹道:“不过都是替身而已——”神色稍顿后,嘲笑她道:“你不过是有点像而已,却以为自己能够与她相提并论,这是你第一蠢,第二蠢,便是以为有太后撑腰,便能将本宫不放在眼里!” 白九急急解释道:“娘娘,臣妾没有不将您放在眼里,臣妾初来乍到,并不懂宫中规矩,还请娘娘原谅臣妾的冲撞。” 楚沐姝今日来倒不是兴师问罪的,这宫中,自从珍妃敏妃死后,瑶妃这些年来,倚着云苍和亲公主的身份,眼高于顶,并不与宫中妃嫔多加往来,在失去孩子后,更是深居简出,至于那雪妃与良妃,更是烂泥扶不上墙,蠢笨不堪,雪婉虽是南越圣女身份,对她却没有一点帮助,这些年早已失宠,至于那贱婢出身的良妃,因出卖主子而上位的事,早就是宫中众人的笑话,在宫中实际的地位还不如她那有品阶的妹妹彩霞。 而这个白九不同,楚沐姝也看出来了,几次三番冲撞帝君,帝君也只是小惩大诫,太后劝几句,惩罚也就不了了之了,看来对她,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本宫来,自然是给你指条明路的——”楚沐姝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白九听闻她是来救自己的,便连忙跪了过去,拉住楚沐姝的腿,“求娘娘指路——” 楚沐姝听她这么识时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太后虽然帮你,但年事已高,常年又烧香拜佛的,以后迟早也会出宫,找一处僻静的庙子静养的,你可想过倒是该依附谁呢?” 白九倒是聪明,立刻回道:“自然是要仰仗娘娘。” “嗯,孺子可教也——”楚沐姝缓缓抬起她的手,上面布满了这些日子来磨出来的老茧子,低声又有力度的说道:“本宫缺个帮手,白贵人啊,可愿意来帮本宫,本宫也知白贵人有仇恨在身,本宫帮你报仇,娜依那女人,本宫也实在不喜欢。” “奴婢愿意!”白九立刻应声,“奴婢愿为皇后娘娘小效犬马之劳!” “好,很好——”楚沐姝起身,朝红萝使了眼色,红萝便去将白九扶了起来,“白贵人,请起,这些下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伺候的,奴婢立刻去将他们遣送到受刑司领几十棍子!” 楚沐姝临走时,对门外的内侍吩咐道:“还不送白贵人回去!” - 距离君国百里之外的塞北小镇,有德镇,到了镇子上后,慕容谨之命人放慢了速度,不仅如此,还在有德镇上住了下来。 被包下的客栈后院,八角亭内,郭麟煮了茶端来,盛子铭,王楠乔装成普通客商服侍在侧。 慕容谨之轻唊一口茶,品出这不是宫内带出来的茶叶,优雅的放下茶杯,眼神放远,“这茶?” 郭麟立刻上前回道:“是本地的茶叶,叫做金猴头。” “味道不错。”慕容谨之收回目光,仰头看了看日头,“看时日,也该到了吧。” 盛子铭看了王楠一眼,王楠未做回应,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是,君上已在此地逗留两日,太子殿下今日便能到有德镇。” “嗯。”慕容谨之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起身朝屋内走去,“朕有些乏了,人到了,带来见朕。” “是。” - 一个月后,当返师大军路经开平时,应星河也决定动身回中原了。 很“凑巧”的,应星河突然觉得他也应该要回中原了,便征求他们的同意一块儿上路,紫衣当然不会反对,可是—— “我们是不是最好跟王爷说明一下,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 “为什么?” “因为他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不该有欺骗的嘛!” “我会另外找机会告诉他。” “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因为我高兴!” 紫衣顿时气结,不过,在内心底,却又不免暗自窃喜着。这表示他并不急着和她撇清关系,不是吗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于是,三人便一路游山玩水往南方去,不同的是,他们虽然依旧同房,应星河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坐在椅子上打盹了,而是堂堂正正地跑到床上和她挤同一颗枕头、抢同一条被子。 “这……这这这……这是做什么?” “我会冷。” 大热天的他说他会冷?真的假的?不会是……他的身子还末全好吧? “你的头还会晕吗?会想吐吗?”紫衣马上关心地这么问。 “当然……”顿了一下,舌头转了一圈。“会。” “哦!”紫衣点点头。“那换我坐椅子上打盹好了。” “不行!” “不行?” “我是男人,怎么可能自已睡床,让女人睡椅子?”应星河严声反对。 “好嘛!那你睡里头,我睡边儿。”要跑也方便一点。 “好。” “啊!对了,差点忘了问你,你那个大师兄为什么老叫我弟妹呢?他不知道我们只是作戏吗?” “这你应该去问他吧!” “唔……说的也是。” 到了十一月,他们只晚了皇帝几天回到金陵,并下榻在城南的全福客栈,梳洗一番后,三人就来到城里最大的庆升酒楼用膳。 等点过菜后,紫衣立刻紧张兮兮地问应星河,“喂!我们会在这儿停留多久?” 应星河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不一定,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大大的不对,要是她被黑卫府里认识她的人碰见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二堂姊早该到了吧?她……应该没问题吧? “没什么,”紫衣不自在地笑了笑。“嘿嘿!没什么。” 放下茶杯。“怕被黑卫府的人瞧见?” 紫衣翻翻白眼。“知道你还问!” 应星河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停瞥着楼梯口,状似在等待什么,坐在他对面的应星河为了让紫衣放轻松一点,所以不断和紫衣谈笑着。 片刻后,伙计送来酒菜,他们一边吃一边继续聊着,而应星河则继续盯着楼梯口。又过了一会儿,应星河突然双眼一亮,盯着刚上楼来的男人放下了筷子。 “紫衣。” “干嘛?”紫衣正咬着一块鸭肉,满嘴油腻腻的。 “瞧瞧那个男人,”应星河用下巴指了指。“他是首富,也是京城里第一美男,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我瞧瞧!”紫衣赶紧放下鸭肉和筷子,扭头看过去,旋即低呼,“哇~~真的耶!好俊的男人喔!啧啧,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他更俊俏的男人了。” 应星河脸色倏沉。“是吗?” “是啊!你们男人也许不觉得,因为你们会嫉妒嘛!所以故意装作不知道,或者说人家是娘娘腔,就跟我们女人一样。” 紫衣还在盯着人家直看,好似已经舍不得移开眼了,就跟这酒楼里其它女人一样。“不过,那是事实,怎么否认也都没用的。” 应星河的脸色更阴郁了,应星河则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 没想到紫衣马上又追加了一句,“不过啊!那种男人也最烂了。” 应星河不由得怔了怔。“为什么?” 对方似乎感觉到有陌生女人在注意他,马上就转过头来对紫衣露出亲切的笑容。 紫衣愣了一下,旋即赶紧咧出一个假笑送回去。 “唉~~你没瞧见吗?一看见女人就笑,真受不了!就算他长相再俊美,或多么富有,可瞧他那模样,有九成九更是个风流不可靠的家伙,够聪明的女人就绝对不会去接近这种男人!” “为什么?” “你啊……”紫衣以那种“你真笨,真是没救了”的神情叹了口气。“因为他是那种很典型糊里糊涂过日子的人,又离不开女人,那种男人最没用了啦!” 应星河微挑起右眉。“没用?别忘了,他可是应城首富!” 紫衣嗤之以鼻地哼了哼。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承袭先人的遗荫,又不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有些人幼时就立定了大志向,有些人七老八十了还是混混沌沌的过日子,他就是那种从小顺顺当当的,父母帮他安排一条很好走的路,他就啥也不问地走下去,从不想想自己真的想要什么,或者另外开辟一条路来走的人,就算他一辈子福禄双全,我还是会觉得他很没用。懂了吧?” 应星河若有所思地注视她片刻。 “你不也说他既俊美又潇洒?” “老来还不是鸡皮鹤发一副。” “听说他对女人很是温柔体贴。” “糖衣包里的大都是毒药,那是骗女人的陷阱!” “你真的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 “好感没有,恶感很多,要我分你一点吗?” 应星河沉默了一会儿。 扑通一声,应星河已经连人带椅的摔到地上去了,“你你你……夫人,请你……”他的声音在颤抖。 “请你不要害我好吗?”他坐在地上偷觑着应星河那张铁青的脸,不晓得该躲到桌子底下去,还是该立刻逃到蒙古沙漠去,此生此世永不回京城了! “干嘛呀?”紫衣莫名其妙地看着死赖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人。“你总是笑得那么亲切,谁见了都会有好感的呀!” “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笑了。”应星河对着应星河发誓般地说。 冰冷地,“起来!”应星河命令。 应星河抖了抖,“是。”然后狼狈地、万分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坐好!” 应星河立刻把椅子扶起来坐下。 “喂、喂、喂!你怎么可以对王爷这种态度呀?”紫衣抗议。 “人家救了你的命耶!别看他表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他为人真的很好,又是那么风趣开朗,实在让人无法不喜欢他!” 应星河呻吟一声,脸上已经是一副死人的神情了。 应星河瞪着手里的杯子,好象正在考虑要不要捏碎它的样子。“那么,你觉得他很适合作你的丈夫了?” 紫衣错愕地一愣。“为什么?”这跟那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一仰杯,应星河又干了酒。“很喜欢他不是吗?” “哦!拜托,我对他又不是那种喜欢。”紫衣一副受不了的神情。“那是哪种?” “当然是朋友之间的喜欢罗!那是不一样的啦!” 应星河转着手上的空酒杯。“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紫衣理所当然地摇摇头。“我喜欢伯母,那是亲情之间的喜欢;我喜欢大堂姊,那是姊妹之间的喜欢;我喜欢三师兄,那是师兄妹之间的喜欢;而我说我喜欢王爷,则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如果要嫁人的话,就要有男女之间的喜欢才行,所以,王爷是不成的!” 应星河脸上的冰块终于融化了,应星河暗暗挥了把冷汗。 “你确定?” “拜托,这还用问吗?当然确定啦!” 放下酒杯,“那我呢?”应星河慢条斯理地拿起酒壶倒酒。“你对我又是什么感觉呢?” “你?”猛然间,紫衣那张俏美的脸蛋活像喝醉了酒似的涨红了。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而且还变成了聋子。“对了,这个牛肉很好吃!来,你吃吃看。” 说着,她就夹了一大块牛肉塞进应星河嘴里,然后自顾自埋头苦吃。 第五百五十四章 真是朕的好儿子 有德镇外十里亭,盛子铭已等候在此,两个时辰后,当夏卿与太子下了马车,这位盛统领不得不服帝君料事如神,一切都似掌控在帝君手中。 夏卿见到盛子铭,脸色焦虑,眉宇之间的皱纹加深,“你怎知我们会来?” 盛子铭无奈的耸肩,“是帝君让我与王楠过来接你们的,帝君要见太子。”说完,盛子铭朝着惊鸿恭敬地行礼。 惊鸿默默点了点头,便径直朝着前来接应的马车而去,夏卿一直无声的目送那孩子上马车,眼神幽幽,“嘿!”盛子铭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盛子铭调侃着笑道:“太子已经长大了,你总不能他去哪儿,你哪儿都跟着吧。” 夏卿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便上了另外一辆马车,盛子铭也跟着上了去,在他身后继续说道:“从太子出生,帝君便将太子交由你来看管,我明白你对太子的感情,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可你也得明白,太子现在的年岁,在过个两三年,也该成亲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像是老母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 “那还能如何?难道要我看着他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心血都毁于一旦!多少人在眼馋这个太子之位,有多少危险一直都在他身边!”夏卿冷峻的说道。 盛子铭哪能不能明白,无奈的摇头,放下帘子,当马车开始驶行,他才道:“只要是关于太子的事,你都半分不让,那可有想过帝君是太子的亲生父亲,难道他想自己的儿子有事?” 夏卿道:“曾经我也这样想过,毕竟虎毒不食子,我们认识的帝君,从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曾经我们也不止一次听他说过,只会有惊鸿这一个儿子,那二皇子又是如何来的?首先,他是一个帝王,一个合适的储君对于一个帝国来说,有多重要,你我都清楚,惊鸿早已不是唯一的选择,况且白妃如有任何再惹帝君发怒的事发生,这次谁知道会怎么样。” 盛子铭惊道:“你的意思是——帝君会废储?或是帝君这次来,是想跟白妃彻底来做一个了结。” 夏卿没有回答,伸手掀开帘子,看着远处山景,所有的话,都化作了心中无尽的叹息。 有德镇,客栈内—— 客栈后院还算是清幽,惊鸿来时,慕容谨之刚好午睡起来,郭麟伺候完后便一直站在门外等候,见惊鸿已到,立刻上前行礼,“殿下。” “勉礼。”惊鸿手一挥衣袖,郭麟起身,“父皇还在休息?” “君上已醒来,刚喝了一杯茶,现在在屋内等着殿下呢。” “嗯,本殿立刻就进去。” 望着惊鸿前去的背影,郭麟眼神有些复杂,不安—— 屋内,慕容谨之站在书桌旁,随意翻阅着书架上的书籍,都是一些民间野史之类,他并无什么兴趣,看了几眼也就放回去了,惊鸿进来时,并没有内侍通报,但他还是听到了脚步声。 那个小人啊,昨日像还是孩子,今日一见,冷峻的气质下似已长大了,慕容谨之看着跪着的人,像是看见了多年前那夜被暗杀后,蜕变后的自己。 “起来吧。” “儿臣不起来,儿臣有一事请求父皇。” “现在还不够强大的你没有资格跟朕谈条件,朕还没治你私自出宫之罪。” 两人之间的话,剑拔弩张,似都不肯相让,惊鸿也不在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道:“父皇,找到母妃,父皇要如何处置母妃?” “你想朕如何处置她?”慕容谨之饶有兴趣的问道,“或者,你想朕放过她?成拳他们双宿双飞?” “求父皇放过母妃,放母妃自由!”惊鸿大声喊道:“母妃已为父皇做出太多牺牲,难道就连自由你都不肯给她,这么多年了,母妃在宫外生活得好好的,为何又要来打扰她,为何——” “为何?!朕也很想知道为何?这些年来,一千一百个日夜,朕在那张龙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为何?就是想不出来——”慕容谨之打断他的话,随后一笑,道:“也许真要将你母妃带回来,可能朕才能睡个好觉,才能想明白为何。” 听到这话,惊鸿立刻是从地上起来,几乎惊住了面前人,“父皇,你就是没有办法面对母妃最后选择的人是他,而不是你!” “混账!” 慕容谨之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你的白影卫比谁都先知道她在江南,四海商行幕后的老板就是她,你也知道戎兰亭并没有死,这两年一直都在你母妃身边,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朕,你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 这一年,皑皑的雪花提早飘落,十月刚入中旬,金陵的石板道上已然覆盖上一层银白的初雪,沁寒的冬意在静谧里悄无声息地来临,幽幽扬起一片萧索寂寥的冷瑟。 此刻,近午时,在绵绵絮絮的飘雪中,翠微山南麓踽踽行来一条孤独的人影,二十四、五的年岁,清俊的五官异常秀气,恬淡的神情宁静安详,颀长的身躯透着斯文儒雅的气息,看似温驯柔和的好好先生,又像是饱读诗书的书香子弟。 这是一位非常清秀的书生型公子,可又若有似无地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神韵,也许是因为他那一身在银雪映照下显得格外鲜明的黑儒衫,他爱穿黑,却没注意到这一身黑会带给人什么样的感受。 不过这也没什么,世间人百百种,什么样的人都有,爱穿黑就爱穿黑,没什么大不了的。 怪的是,他看似步步慢行,速度却奇快无比,不过眨个眼工夫而已,应星河已然来到法海寺前,正在大门前扫落叶积雪的小沙弥看得傻脸,不觉揉揉眼,以为眼睛花了 “小和尚,我找人。” 公子人清秀,说话更温和,细声细气的像个腼腆的姑娘家,听得小沙弥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嗓门--怕吓坏了公子。 “施主,咱们寺庙里人可多的是,有师父,也有进香的香客,请问施主您问的是哪一位?姓啥名谁?” “我找位小姑娘,不知她姓啥名谁,只知她年年今日会来此,算算该有七个年头了。” “啊,我知道了,准是聂府么小姐!”小沙弥拍拍光头,“她每年这时候都会来待上一个月,说是要等人送条白蛇来给她……”他瞟一公子手上提的竹篓子。“该不会就是施主您吧?” 应星河没有回答他,反倒又问:“请问那位聂府么小姐如今可来了?” “很抱歉,施主,聂府么小姐至今尚未到,想是今年不会来了。”小沙弥歉然道。“您知道,她今年及笄了,出门怕是不那么容易啰!” 应星河微微蹙了一下眉。“再请问那位聂府么小姐家住何处?” “京城。施主,您只要进城里后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知道了!” 杭州的冬天没有雪,但如同江南其它地方一样是沁骨的寒冷,那位斯斯文文的应星河却仍是一袭墨衫,一手提着行囊,一手拎着小竹篓,“缓缓”走在萧瑟的寒风中。 突然,他的脚步停了,望着尚未开启的城门沉默一会儿,忽又回头。 第五百五十五章 这是凌晨时分,黎明将起的前一刻,夜黑得像泼墨,风冷冽得刺骨,道路两旁的树林子沙沙沙地呻吟,彷佛随时都可能会有那种不干净的东西窜出来,令人心惊胆寒,但应星河却似一无所觉地抬脚踏入,黑色靴子踩在满地的枯枝败叶中辟啪响,为这份夜的诡魅更添几分惊怖。 蓦而,他再一次驻足,同时脸往上仰,就在那一瞬间,树梢浓密的枝桠间黑影倏坠,他本能地松手落下行囊与小竹篓横起双臂,下一刻,他横托的双臂上赫然多了一个人。 一位正在睡觉的少女。 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应星河看着他两臂上的少女从树上落下来后竟然还闭着眼,并翻动身子往他温暖的胸口紧偎过去,顺手又揪住了他的衣襟,像揪被子似的。 “唔……紫衣,天亮了吗?” 天亮?应星河往上看了一下黑不隆咚的夜空,再垂眸望回两臂上的少女,眉毛微微挑高。 “好冷!紫衣,”少女又咕哝,揪住衣襟的五指更紧。“再给我条被子好不好?” 被子? 应星河修长的剑眉掉下来打成一个秀秀气气的蝴蝶结。 “紫衣……” 天际,曙光乍现,开始蒙蒙亮了。 “紫衣?”静默的片刻过去,揪住衣襟的柔荑蓦然松脱,困惑地平掌贴在他胸口摸来摸去,停住,紧闭的眼悄然打开,霎时间,昏沉沉的树林里彷佛射入了两道闪亮的光芒,驱散了黑暗,赶走了阴森森的气氲。 这是一双多么明媚俏丽的眼儿啊!宛如夏日里的阳光,灿烂又耀眼,镶嵌在一张美得无法形容的芙蓉娇靥上,精致的五官,如羊脂玉般白嫩的肌肤,清丽绝伦完美无瑕,令人光是瞧着也醉了。 但是应星河没醉,他只用一双疑惑的眼神低眸望住怀中的少女,一声不吭,也许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而他怀中的少女则满眼迷惑,不解自己为何会躺在一个大男人怀里。 两双眼愣愕地相对好半天后-- 少女突然绽开一朵甜蜜蜜的笑容,“你好啊!”柔腻腻的嗓音带上三分娇慵。“啊!不对,应该说:早啊!”无论如何,先打个招呼再说。 应星河的眉梢又轻轻挑了起来,依然无言。 见状,少女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神态俏皮可爱,“那个……我被好多男人抱过,可没一个怀里比你更温暖舒服的呢!”她落落大方地想多说点话来打破这份尴尬,却不想这种话反倒让人心里犯嘀咕。也说不定她是故意的。 疑惑的眼瞇了起来,“好多……”应星河终于开口了,“男人?”他细声细气的问。 这位少女至多十五、六岁,眉眼间犹有几许青涩,那一身凹凸有致的身体却早已熟透了。 应星河只瞄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姑娘,这黑天夜里的……” “不对,”少女往上指了指,更正他的错误。“天亮了。” 应星河顿了一下。“适才妳在树上睡觉时,天可还没亮。” “也对。”少女同意地点点头,“然后呢?”边眨着水盈盈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他--好似对他很感兴趣,边等待下文。 “这黑天夜里的,妳一个姑娘家实在不该一人独自在外,”应星河好意提醒她。“而且在下还是个陌生男人,姑娘怎可如此毫无戒心?” 别看他秀秀气气的,说不准也是只大野狼。 可惜少女不领情。 “有什么关系,只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坏人了,不然刚刚你还抱着我的时候,我就会先给你一掌劈得你半死再说!”少女满不在乎地说。 “不骗你,我看人很准的喔!好人坏人的眼神我一见就分得出,从没错过半回哟!” 应星河颇不以为然地蹙起眉宇,少女不加理会,径自又说下去。 “至于我为什么独自一人摸黑跑出来……”她咧开小嘴儿嘿嘿一笑,模样儿既顽皮又调皮,还有点得意。 “我逃家嘛!” “逃家?”应星河的眉宇再度微微挑起来,声音更轻了,几乎风一吹就散。“姑娘不会恰好姓聂吧?” 少女听得一愣。“你怎么知道?” “聂府么小姐?”语气已有九分确定。 “咦?你认识我吗?”少女更讶异了。“我可不认得你呢!” “但姑娘该认得我大哥,”应星河慢吞吞地说。“八年前,法海寺,记得吗?” “咦?”少女惊呼。“原来他没有忘!” “大哥从不曾遗忘自己的承诺。”一拂衫襬,应星河蹲下去把歪倒的小竹篓扶正,“这回我就是代他送来小白蛇给姑娘妳,就在……” 他皱了一下眉,因为小竹篓的扣子是松开的。“这里头。” “真的?真给我送来了?” 少女惊喜地叫着,也跟着蹲下去,然后两双眼一齐往小竹篓里探进去…… 良久,没声音。 天,更亮了。 “这位公子,我要的是小白蛇。” “我知道。” “白色的。” “我知道。” “蛇样的。” “我知道。” “不是看不见的。” “我知道。” “那么,我的小白蛇呢?” “……呃,不……不见了。” 应星河有点尴尬地嗫嚅道,嗓音低细到几乎听不见。“那个……很抱歉,兴许是适才竹篓落地时震开了扣子教牠给溜了,不过请放心,我会再去找来给姑娘。” 少女不以为然地斜眼睨着他。“另一个八年?” 应星河窒了窒。“我……我会尽快。” “多快?” “呃……这……这……” 瞧他吶吶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少女不禁翻了翻白眼,然后起身,螓首微倾,目光诡谲地盯着他瞧了半晌,忽又展开一脸天真无邪的笑,把算计的奸巧全藏在迷人的笑容后面。 “这样,我不要小白蛇了,你帮我个忙就算抵了这债,好不好?” 加加减减,大家都有便宜赚的啦! “帮忙?”有点意外地,应星河也跟着起身。“请姑娘先说说看。” “陪我到关外找外公。”少女说得很干脆。“我爹硬是要把我嫁给我不中意的人,我才不干,那可是有关我一辈子幸福的事耶!所以我要躲到外公那儿去,我爹不敢找上那儿,因为我外公很讨厌我爹,我哥哥们也怕我外公,这样他们就找不着我啦!” “但姑娘家的终身大事理当是由父母……” “慢着!”少女举起一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你可知道我外公为何讨厌我爹?” 应星河摇头。“自然是不知。” “很简单,因为我娘原已有自小订亲的未婚夫,是我爹在我娘成亲前夕硬拐了我娘逃婚去,你说,这样的爹爹有那资格硬要替女儿安排婚事吗?” 上梁不正难怪下梁会歪,应星河无言以对。 第五百五十六章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那一巴掌声传到门外,外面的夏卿等人自然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毕竟这些年来帝君已经很少动怒,更何况是对太子动怒。 夏卿拔腿便要往里闯,却被盛子铭反手抓住,阻挡了他前进的步伐,盛子铭低声在他耳边警告道:“想死啊你!你本就与太子交往甚密,又是帝师,现在进去,也不怕给太子在网罗一个党营私的罪名。” “我知不该进去——” 夏卿的声音带着隐忍,“但你也知这些年来,帝君的情绪阴晴不定,就怕里面——” “血流成河?”盛子铭扬眉一笑,声音不大,“你是太小看白妃娘娘在帝君心中的地位了,就连浓华殿那一众奴才都能受到帝君特别照顾,就别说太子这个白妃唯一留在他身边的血脉了。” 稍许后,夏卿终于冷静下来。郭麟这时也上前来,“王爷,盛统领说得对,君上不会对太子怎样的,只是一时气太子隐瞒了白妃娘娘的下落,才会——王爷就别担心了,进去反而会真正激怒帝君。” 夏卿被劝阻了下来,虽心中担心,但也只能站在门外——等到惊鸿出来时,夏卿才上前。 惊鸿半张稚脸上明显有几条红色的印记,想必帝君也是用了些力的,夏卿上前,将他在出门去半道上拦下来。 夏卿道:“早跟你说过不要跟着出来。” 惊鸿冷冷盯他一眼,收回目光时,唇角扬起一个笑意,道:“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在夏卿眼中,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夏卿幽幽开口,“好一个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今日只是一巴掌,等明日找到你母妃,你帮谁?还是坐视不理?” “老师想让我帮谁?还是希望我不要管这件事?”惊鸿反问。 夏卿直接道:“本王希望你现在立刻回宫去,今日一巴掌便是帝君给你的警告,这些年来,你父皇虽然性子极其寡淡,但对于你母妃已成执念,如果让他知道戎兰亭与你母妃之间——”夏卿神色略顿,“本王不希望你被牵涉其中,你还有自己的责任在身,你父皇见到你母妃还有些理智,但不能保证在看见戎兰亭后还会有,到时候迁怒你,该如何收场?” 惊鸿扬手一挥,掸了掸衣袖,翩然而去,“那便尽管迁怒便是,最多不过一个死!” - 如同紫衣所猜想的,应星河确实是一个超好欺负的男人,个性温和脾气好好,想要支使他只要随便掰两句,或者摆出苦瓜脸给他看就行了,谁爬到他头上撒野都没问题,最多你偷笑,他苦笑。 难得有这么顺从的“奴隶”任由她使唤,紫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一旦有需要,总是非常大力的给他用下去。 “小王爷,我爹一定会派人出来找我,我建议我们绕道走。” “绕道?” “对,离苏州越远越好,譬如说,往襄阳那儿绕过去。” “襄阳?!” “太远?” “……不,就依姑娘的意思吧!”瞧,多“听话”! “小王爷,买两匹马代步好不好?” “姑娘是武学世家出身,必然学过武不是?” “学过武就可以当马一样奴役?” “……好吧!买两匹马。” 瞧,多“体贴”! “请问小王爷,你家住哪儿呀?” “天山。” “哦哦哦,原来是天山啊!难怪你穿这样都不怕冷,习惯天寒地冻了嘛!不过,我会冷耶!” “……待会儿进了市镇,姑娘尽管挑两件毛皮斗篷就是。” “喂喂!小王爷,干嘛走这么快啦!不行走慢点吗?” “姑娘不担心被令尊派出来的人找到吗?” “可是,人家会累嘛!” “……既然姑娘会累,那就慢点走。” 瞧,多“随和”! “哎呀、哎呀,好热闹的灯会喔!” “姑娘……” “我们瞧瞧去!” “但……” “别跟丢了哟!” 这样一个多月下来,原计划到关外去的两人竟然莫名其妙的跑到成都去了,但应星河什么也没说,既不抱怨,也没生气。 “小王爷,既然来到川境了,咱们顺便上昆仑山去瞧瞧吧!” “……”见应星河这会儿连吭也不吭一声了,紫衣不禁窃笑不已。 这家伙真是她见过最有趣的男人,不过如果他知道对于其它男人--包括她的哥哥在内,她一律连名带姓的叫,唯有他能让她“尊称”声公子,或许会得到些许安慰吧! “你知道吗?听说那玉虚峰和玉珠峰是玉皇大帝两个下凡到人间的妹妹的化身喔!”亭立于半山腰处一小块突出的空地上,紫衣指着那两座东西遥遥相对的奇峰。 “还有啊!位于昆仑河北岸的昆仑泉,传说是西王母用来酿制琼浆玉液的泉水呢!” “姑娘要去看昆仑泉?” 无论何时,应星河说话总是那样细声细气,比最娴静的大家闺秀更轻柔,比最内向的小姑娘更腼腆,每次听他讲话,紫衣都忍不住要反省一下自己说话的嗓门是不是太大了,口气是不是太粗鲁了。 不过,就算真的是,她也无意改。 “当然。”回身,紫衣继续顺着山道往上攀,边朝牵着两匹马尾随于后的应星河瞥去一眼。“小王爷,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你的体力还真是不差耶!”若是一般读书人,攀下上一半,早就喀咚喀咚滚回山下去了。 读书人? 应星河瞟她一眼,无语。 “我猜……”紫衣取下面纱--她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易招人注目,-旦出远门必定以轻纱半遮面,四下无人时才会取下,免得老是招惹来一大群狂蜂浪蝶嗡嗡嗡叫个不停,有人要采蜜,有人要吃蜜,吵死人了。 “你一定是常常出门远行,自然而然锻炼出一身的体力来,对不对?” 对于她的臆测,应星河不置是否,反轻声细语地问:“姑娘既是武学世家出身,一身武功必然不差。” “才怪!”紫衣又嘟起了红唇。“爹的武功大都不适宜女孩子家练,我根本学不到什么,反倒是我外公教的还比较多呢!” “令外祖想必很疼爱姑娘。” “因为我最像我娘嘛!”顿了一下,又追加几句,“所以我爹才会不顾一切拐走我娘,毫无疑问的,我爹也是个好色之徒!”而且还是头号大色狼! 应星河淡淡瞟她一眼,突然转开话题,“姑娘要骑马了吗?” “哦……”紫衣拍拍臀部。“屁股不那么痛了,好,咱们上马吧!” 轻扬的蹄声里,紫衣指着远方插入天际的峻峰,又说:“相传昆仑山是天地的下都,山上有宫殿瑶池,是西王母与众神仙居住的地方,说不定就在那儿,要不要瞧瞧去?” 第五百五十七章 “我不以为能瞧见什么神仙,”应星河细语。“那儿有一座寺庙倒是真的。” “咦?哪里?”紫衣连忙将目光移向应星河所指方向。 “真的耶!好,咱们今儿个就在那里宿夜好了。” “今儿个?”应星河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但,现在才刚过午时呀!” 紫衣回眸。“有意见?” 应星河怔了一下,然后叹息,再苦笑。“不,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他的语声非常非常轻,风一吹就……散了。 才刚入寺借到了过夜的厢房,随手丢下行囊,紫衣马上又硬拉着应星河离开那座古朴的罗汉寺,说是要欣赏一下附近的优美环境,其实是受不了寺里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简直就快憋死她了。 “天哪,连说个话都不能尽情的说,快闷死我了!” 她夸张地喘口气,随即拔腿奔向一条隐密的林间小道。“快,快跟我来,寺里的大和尚说往这儿去可以到达一处陡峭的悬崖,在悬崖上可以瞧见连绵不绝的雪峰喔!” 所以他们去看了雪峰,还有地下喷泉和冰椎洞,直至时近黄昏,他们才开始往回走。 夕阳深沉,晚霞嫣红,凄艳得像是一片片啜泣的血,带着浓浓的苍凉,将满山郁郁苍葱挥染上一片抑郁的色彩,平添无限愁绪,使得前一刻还很开心的紫衣也不由得敛去笑容叹起气来了。 “好想念我娘!她以前最爱抱着我看夕阳,老说夕阳虽近黄昏,却是最美的一刻。” 应星河负手尾随于后,没吭声。 “若是我娘还在世,我就不必逃婚逃得这样卒苦了。” 漫行在绿荫下的黄土道上,两旁俱是百年苍郁老树,紫衣一株抚过一株,语带不满地咕哝。 “我爹明明应允过我娘说会让我们自个儿挑选自个儿的夫婿,可是娘一过世,爹转个眼就忘了对我娘的诺言,而且三个月后就把妾室杏姨扶正为继室,他对我娘的爱就这般轻浅吗?” 应星河状似想说什么,旋即又吞回去。 “换了是我……”停下脚步,紫衣徐徐转身背靠在一株粗巨的树干上,双眸如梦般追寻着飘拂在林荫间那片迷蒙而虚幻的红色暮霭,姣美的容颜上浮漾着一片清雅脱俗的神韵。 “倘若我爱的人死了,我定也要跟着去!” 双眸深深凝住她,“孩子呢?若是你们已有孩子,孩子也还小呢?” 应星河轻轻问。“不管了吗?” “呃?孩子?”紫衣怔愣地重复,然后有点困惑地笑了一下,好像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猛一下被问倒了。 “这样的话,大概……我就不能死了吧!可是……” 她想了一下。“或许我会发疯也说不定。” “姑娘有这样的对象吗?为何不去找他?” “才没有呢!”紫衣娇嗔地横去一眼。“不过娘还在世时常听她这么说,我跟我娘最相似,我想我也该是这样吧!” 清秀的脸庞上并没有任何异样,但应星河却移开了若有所思的眼神,紫衣乘机仔细端详他线条柔和的五官,是那样秀气、那样清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纤细,鲜少有如此清秀雅致的男人,尤其那双清澈的瞳眸,总是那么宁静,像两湖幽邃的深潭。 好半晌后-- “你很讨厌我,对不对?”她突然问。 应星河愕然的拉回眼来。“呃?” 紫衣微倾螓首。 “即便不讨厌我,你也是恨不得赶紧甩掉我,然后有多远跑多远,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撞见我,对不?” 应星河无言,显然是默认了,紫衣见状反倒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刚刚问我有没有那种生死相许的对象,我说没有,而且……”她挤挤眼。“你还是头一个能让我有好感的男人喔!” 应星河轻轻蹙起眉宇。“我?” “对,你。”紫衣用力点了一下螓首。 “老实说,我见过的男人像山一样多,媒婆的脚早就踏平我家的门坎了,但无论是江湖上的英雄豪杰,或者是身世显赫的王孙贵冑,还是俊美潇洒的翩翩公子,我都厌恶得很!”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紫衣稚气地皱皱鼻子。 “他们都好做作,看了就讨厌!”转个身,她又继续往土路的另一头走去。 “我讨厌他们一见到我就露出那种眼发直头发昏的色鬼样,有的人还会流口水呢,恶心死了!还有,我也讨厌他们用尽心机来讨好我、谄媚我,另一方面又不厌其烦地在我面前抹黑别人,好龌龊又下流!我最讨厌他们在我面前是一个样,背着我又是另一个样,标准的两面人!” 回过身来,她面对着应星河倒退走。 “可是你都不会,初见面的头一眼,你只是奇怪我是谁,怎会从树上掉下来,并没有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而且你对我好并不是想讨好我,更不想谄媚我,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即使如此,你也不会口是心非地欺骗我说其实你并不讨厌我,你不会承认--因为不想伤害我,但也不会否认--因为你不想说谎。” 说到这里,她眼底倏忽掠过一抹促狭。 “所以说,你这个人真的很不错耶!如果怎么也找不着合意的夫婿,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嫁给你喔!” 应星河揽了一下眉,又不吭声了。 捉弄得逞,紫衣不禁乐得哈哈大笑,孩子气的直拍手,“上当了!上当了!真的上当了!”适才的愁绪早已不翼而飞。“没想到你这么好骗!” 笑了好一阵子,她才止住银铃般的笑声。 “别怕、别怕,我只是说笑而已,别当真,我可没这么厚脸皮,人家明明不喜欢我,我还要硬缠上去……” 她又皱了一下鼻子,“又不是真的没人要!”然后转正身子轻快地走去。“不过我大概会拿你作版本去找合意的夫婿,我想啊!只要有你一半好也就可以了。” 应星河还是没说话,只是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若有所思,见她时而蹲下去采朵野花闻香,时而停下来对树上的松鼠吐舌头装鬼脸,时而开怀地发出率真的娇笑声,生动地展现出她这种年岁的少女该有的纯真烂漫。 或许她是任性狡黠的,但仍旧没有失去她的纯稚之心。 直至天幕将暗,应星河方始轻轻提醒她,“姑娘,寺院里该已备好斋膳,我们该回去了。” 但由于他的说话声实在太过于轻细,又重复说了两次之后紫衣才听到。 “啊,难怪我的肚子在叫,原来都这么晚了。好,我们回寺庙里去吧!” 然后,她依然一路蹦蹦跳跳的玩回寺院里去,所以没留意到应星河的两眼始终盯着她看…… 第五百五十八章 “可恶的臭小子,你真的让她自己一个人去了?” “没错。” “真是该死!” “干嘛劈头就骂人嘛,父王,你儿子我又是哪里不对了?” “统统都不对,其实她连去也不用去的呀,既然她的未婚夫已经过世了……” “但订亲信物还在,她就坚持要去拿回来,顺便送回对方的订亲信物嘛!” “何必呢,那不过是支镯子罢了……” “父王啊,这你就错啦,那不只是支镯子而已,那可是她爷爷留下来唯一的遗物!想当年,应家被武林各帮各派连手狙击,不但人被杀得一乾二净,财物被搜刮一空,连房子也在一把无情火下付之一炬,连个屁也没留下来,独独留下那件订亲镯子——也是她爷爷、奶奶的订情之物,她想去拿回来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合情合理?” “对,合情合理。” “那么这位公子可否请教一下,她的情到底在哪里?” “……” “哈,没话回了吧?” “可恶!” “老实说吧,那丫头可是你爹我生平仅见最最冷情的人,她娘亲也只不过就是不爱吭声而已……” “不爱吭声?” “很不爱吭声……” “很不爱吭声?” “好好好,不爱吭声,这总行了吧?” “嗯哼,这还差不多。” “总之,她娘亲也只不过就是顶顶不爱吭声,可起码每天都还有一句话,而且见了咱们自己人总还是有笑容的,就算不笑,态度也是很亲切、很温暖,还会点头摆手打招呼回应人家的问话。就那丫头……那丫头……” “至……至少她给过我们四句话了……” “对,打从六岁以来,就那么四句,平均三年一句!” “那……那是……是……” “虽然她原就不是个爱说话的孩子,但三年一句,未免太离谱了吧?” “也……也是啦,不过……” “实在不想这么说,但那丫头确实冷情得近似无情了!” “……” “唉,那丫头天生薄情,别说外人,就连咱们自个儿人,包括她自己的亲生爹娘在内,她都爱搭不理的,跟她说话,她也只会用一双冷淡的眼瞪着人家看,不但没表情、没笑容,也不点头摇头回人家一下,谁知道她到底在瞪的什么意思……” “呃,那样的确不太容易了解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说?” “……瞪。” “对,她不说话,只会瞪人。除此之外,她也不爱跟任何人凑一块儿,连吃饭都不跟大家一起吃,老是独来独往,更不爱人家管她的事,凡事自有主张,任何人的话她都听不进去……”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承认父王你说的确然是事实,可是……” “怎样?你还有什么反驳的?” “不是反驳,只是,我一直觉得……觉得紫衣似乎并不是真的无情,而是……而是……” “是啥?” “……或许她需要一个火引子。” “火引子?” “咱们天山绝颠够冷了吧?” “是够冷了,那又如何?” “一块冰放在那里,它永远都是冰……” “那可不,天山绝颠就是那么的冷。” “可要是有把火去烧它呢?” “……” “没错,它会融了、化了,变成一摊水。” “你的意思是说,紫衣需要有个男人去融化她?” “哟,父王,你也不是很笨嘛……慢着,慢着,父王,请问你那只爪子想干啥来着?” “想撕裂你那张狗嘴!” “也行,不过请等我用过晚膳之后再撕,我老婆说她要做那一道好吃到让人连舌头也会吞下去的虾胶龙凤卷呢……请别把口水喷到我身上来,谢谢!” “死小子,别把话岔开!” “是谁把话岔开的呀……好好好,回正题,回正题,别现在就撕了我的嘴!” “总之,看紫衣对她自个儿的亲生爹娘都没两分情,你爹我可不认为真有哪个人能融化得了她。” “那她为何坚持非要去拿回订亲信物不可?” “嗯?” “我相信她自个儿对那玩意儿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那是谁想要的呢?没错,是娘亲,是娘亲想要那件她亲爹留下来唯一的遗物,所以紫衣才会坚持非去拿回来不可,你说,紫衣真是无情的吗?” “是你娘亲要她去拿回来的?” “没,跟紫衣,娘亲啥也没提,娘亲是在跟二叔商量,既然紫衣的未婚夫去世了,那婚事自然就作罢了,但她想拿回那件订亲信物,也想报答人家当年援助应家的恩情……” “也是,虽然当年应家并没有真的帮上什么忙,最后应家还不是被赶尽杀绝了,可是当整个武林都在追杀应家时,连应家的至亲好友都不敢伸伸手帮一把,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唯独应家坚信应家绝不会是谋害七大门派掌门人的凶手,并倾尽全力去掩护应家逃避整个武林的追杀……” “不仅如此啊,其实……” “我知道,其实应家和应家根本就没什么交情,只不过是已过世的慕容老爷子和应家老爷子曾碰过几次面,两人个性相投、惺惺相惜罢了,仅仅如此而已,在紧要关头之时,慕容老爷子便豁出全力去帮助应家,这份相知相助之恩,实在不可谓不大,也就是在那时候,慕容老爷子和默老爷子为双方儿女订下了亲事……” “老实说,这桩婚事订得还真叫奇怪……” “哪里奇怪了,他们是未雨绸缪,心知当时的处境不好,多半得分散逃走,就算孩子们幸运得以逃脱,但谁也不知道何时能再碰上,因此才会约定孩子满二十岁之后,彼此若未能找到对方,便各自婚嫁,这桩婚事则留待孙儿辈来完成……” “可真勉强。” “那也是不得已的,但也幸好是如此,不然你娘亲就嫁不了你二叔啦!” “说得也是。” “所以后来你娘亲才会找上应家,约定由慕容老爷子的长孙和你娘亲的女儿来完成这件婚事。当时应家的境况已经相当困窘了,你娘亲虽有心想帮他们,但应家的人很有骨气,坚持不肯接受……” “真是,为啥不接受呢?说到底,应家之所以会如此落魄潦倒,还不都是为了应家!” “应家没落了!” “彻彻底底的!” “为了应家。” “正是,虽然你娘亲后来也找到了真凶,并杀了那家伙为应家报仇,但她并未将事实真相公诸于武林——这是七阎罗的习惯,下手从不做任何解释,也因此,武林中人至今依然以为谋害七大门派掌门人的凶手就是应家,应家也因而得不到谅解……” “何止是得不到谅解,别说出了问题、惹上麻烦都没人愿意伸手帮忙,连出门碰上熟人打个招呼,人家也都装作没瞧见、没听见,最后连赖以维生的生意也被人抢、被人刻意破坏,这么一来,他们的日子哪里还过得下去,只好贱价卖掉家产,举家搬到苏州去讨生活……” “可即使搬到苏州去了,他们的日子还是很不好过,落魄得很……” “所以啊,紫衣不但是要代替娘亲去拿回她爷爷的遗物,也是要代替娘亲去报恩的,毕竟,二叔是让她过继到应家的,也只有她才能够去报恩。” “的确,应家的恩情是该由应家的人去还。不过,咱们干嘛说到这儿来?” “我是说,娘亲啥也没对紫衣提,紫衣却主动提起,自愿要代娘亲去拿回订亲信物,还要替应家还报应家这份恩情,只因为她知道这是娘亲的心愿,父王你说,她这能算是无情吗?” “嗯嗯,照你这么说,紫衣也不是真的那么无情的孩子嘛!” “她有情,虽然看不出来,但确然是有的,只是,天知道她何时才会心血来潮拿出来用一下。” “所以,就待有缘人拿把火去点燃她?” “没错。” “那恐怕非得是个十分热情的人不可啰!” “才十分哪里会够,起码得要有百分、千分、万分的热情才勉强够应付吧,不然光是碰上紫衣那双冷眼,嗤一下火把就熄个完蛋操了,连个火花都没……哎哟,干嘛扁我?” “说过多少回了,在孩子面前,不许说粗口!” “这会儿又没半个孩子在这里!” “在我老人家面前,你就是个孩子!” “……死老头!” “哼哼,所以,你就让她一个人去了?” “不然要怎样?难不成还得再缀上管家、奴仆、丫鬟、老妈子一大串?”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喔喔喔,原来老头子是在担心呀!别,别,请别担心,紫衣一个人行的,休说她的武功并不输给我们五兄弟任何一人,就连她的性子也干净利落得很,是标准的『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所以,甭担心她会惹事,她……” “闭嘴,谁担心她会惹事来着?” “父王你呀!”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了『担心她会惹事』这六个字了?” “那倒是没有,不过……” “你说够了没?那丫头的性子我哪会不清楚,她不但不爱人家管她的事,也不爱去管人家的闲事,就算有人向她叫救命,她也会当作没听见,即便故意向她挑衅,她也不痛不痒毫无反应,要她惹出事来,简直比登天还难,不如叫石头跳舞给你看机会大点。” “这就是啦,那父王干嘛担心她会惹事……唉,父王干嘛又打我,我哭给你看喔!” “我?说?过?我?不?是?担?心?她?会?惹?事!” “那究竟是怎样?父王你也说清楚好不好?” “那丫头太冷情啦,不哭不笑、不生气不伤心,八风吹不动,冰雪雨淋、火烧风吹都撼不了她,至今为止,你们七兄弟姊妹之中,也只有她和别人不曾杀过人……” “别人是不敢。” “而那丫头是不屑,即便有人要杀她,她也不屑还手,甚至不屑理会,总是掉头就走,呼一下就飞得不见人影,连搞清楚人家究竟为什么要杀她都不屑。” “所以?” “你这蠢小子,还不懂吗?你就不担心她只是拿上应家做借口,其实是想乘机一走了之,找个没人的深山峻岭孤独一人过此一生?” “……” “子铭,你看,那个小姑娘,她不会是想……”王楠担忧地望着湖畔的少女。“轻生吧?” “不是!”不假思索地,盛子铭道,说完才察觉自己回答得太过于轻率了。 他又不认识她,怎会知道她想干什么? 然而奇怪的是,在他心底,某个超脱理智的意识,却能够肯定她绝非有轻生的念头,甚至丁点伤情都没有,她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么呢? 他不知道,但绝非是想轻生,她只是在思考,也许是在思考终身大事,或者是某种难以解决的难题,也可能是…… 一个约定? “你怎知道?” “……欲待轻生之人,不会选择这种人多的地方。” “说得也是。” “也许……她是在做一件困难的思考吧!” “嗯嗯,看她那模样是很像,既是如此,我们就不必多事了。”话落,王楠便转开头去,大吼。“够了,你们两个,天都快黑了,走人了!” 突然,盛子铭目注的人儿似是有所察觉地回过头来,清冷的秋水双瞳笔直的射过来,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淡漠的娇靥上悄然浮现一抹飘忽的神色,而盛子铭则彷佛丢了魂似的愣了神,许久、许久…… “子铭,你怎么还呆在那里?回家了!” 盛子铭一震回神,这才急步追上去。“来了!” 而那双飘忽的视线,则一直跟随着他,直到再也不见那条顺长瘦削的身影,忽的眸子才收回来,又转淡漠,静静地、静静地凝注那绚烂的晚霞。 - 脸颊上火辣辣的热,心下却是一片泰然,应星河平静安详地聆听应王妃的“教训”,神情毫无半丝愠色。至少,他把炮火从爹那儿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 斑剥陈旧的砖房里,应王妃继续口沬横飞地发泄心中的不满与怨气,置身事外的慕容月枫在心中暗骂他们活该,其它人则低头默默挨训,没有人注意到窗外一抹幽魅般的白色人影…… 整整一刻钟之后,应王妃才喘着气停下口水四溅的咆哮,丢下再给他们三天的时限,随即由慕容月枫陪着她回房歇息去了。 望着应王妃倨傲的背影,应星河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王妃又在逼我了。” “就顺伯母的意吧!”管家不在意地道。 “那怎么可以!”应星河断然拒绝。 第五百五十九章 “夫君。” “嗯?” “若是我这胎生的是女儿,怎么办?” “不怎么办,再生,我娘也是第三胎才生下我的。” “如果我一直生不出儿子呢?” “那就继续在这里种田啊!” 听盛子铭说得那样满不在乎,琳琅这才安心了一点,仰起眸子来认真的瞅定夫婿。 “你真的不在意?” “是我爹在意,不是我。”盛子铭笑咪咪的指指菜园子。“我原本是让他到菜园子里摘萝卜、芋头充数的,是他自己不肯的嘛!” “萝卜、芋头?”琳琅失笑。“不小心啃没了怎么办?” 盛子铭耸耸肩。“话再说回来,其实我爹也是不在意的,追根究柢,在意的只有我娘一个人,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责怪自己说没能替我爹多生个儿子,若是我没养出个儿子来,盛家断了嗣,罪过都在她身上,竟然还想劝我爹娶妾,我爹舍不得她这样烦恼,更不想娶妾,只好 力逼我这个儿子快快生出个孙子来罗!” “有时候女人是比男人更在意这种事。”如果老天肯帮忙,她也希望能第一胎就生个儿子,一了百了,省得往后还要担心自己到底生不生得出儿子来。 她可不想担起害盛家断嗣的罪名。 “天注定,在意又有何用?”盛子铭环住她的肩往屋里去。“又下雪了,进屋里去吧!” “对了,咱们上家中去住时,谁来喂鸡鸭猪牛?” “我会抽空回来喂,反正来回一趟快得很。” “正好,母鸡要是生了蛋,顺便带过去,我最喜欢吃刚下的蛋了。” “你肚子里这颗呢?” “……” 初十一再回娘家,琳琅很快就发现那是个错误的决定,但由于季母很高兴女儿能回娘家来住几天,琳琅也不好扫他的兴说要提早离开,深夜,她窝在盛子铭怀里直叹气。 “才第一天,我就好想回家了!” “不孝女!” “你有资格说我吗?” “没有。”盛子铭笑嘻嘻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明儿一早我会先回去喂鸡鸭,再赶回来用早膳。” “记得拿鸡蛋喔!” 翌日,琳琅还没享用到她最喜欢的新鲜鸡蛋,就差点先搞丢自己随身携带的“半熟蛋”。 “琳琅,女婿呢?”早餐桌上,季母一眼没见到女婿,马上询问。 “他回去喂鸡鸭,应该快回来了,我们先用吧!” 于是,大家端起稀饭来,正准备喝两口热粥来驱除寒冷…… “不好了!不好了!”冷不防地,一个家中里的伙计慌慌张张、跌跌撞撞的闯进厅堂里来。“统领,有人上门来找碴儿啦!” 季母刚错愕的怔了一下,一旁的季学季铿锵两声掉了碗筷,脸色刷一下抹上一整片惊恐的暗灰。 “来了!他真的找上门来了!娘、娘,救救我啊,他一定会杀了我啊!” 季家一把抱住儿子,央求的目光定在季母脸上,泪水盈盈。“大哥?” 季母眯起了眼。“说,他到底又捅了什么楼子?” 季家咽了口唾沫。“他……他杀了一匹马。” 话刚说完,又是另一个伙计踉踉跄跄跌进来。 “统领,挺不住了呀!” 没时间再追根究柢,季母父子三人即刻飞身出厅而去,海公子和夏侯岚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也随后追去,季家拉着儿子正想乘机逃之夭夭,琳琅及时一把捉住季学季。 “姑姑,把麻烦带到家中里来,你们就想溜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陆家姊妹也想落跑,但她们的夫婿都跟出去了,她们也只好留下来。 “娘,我们先出去看看再说吧,舅舅他们应该应付得来的。” “对啊,娘,就算舅舅他们不行,还有岚哥和妹夫在,我就不信有谁抵挡得住他们的联手!” 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安心的一起到外面去看看战况如何,谁知才一眼,不要说季家一家子,就连琳琅都想落跑,大冷的天,大家都刷一下爆出满头冷汗。 练武场中,季母五人正联手围击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十分俊美的美男子,但他的俊美和海公子是截然不同的,海公子是娘娘腔的俊美,而中年男人却是纯然阳刚性的俊美,尤其是他那双眼,闪亮、炽热,就像两把愤怒的火。 季母五个人联手竟然抵不住一只手,没错,那个中年美男子只用了一只手就让季母五人捉襟见肘,狼狈不堪。 “那个该死的小子在哪里?快把那个小子交出来!”中年美男子愤怒的暴吼。 “这位,他只不过杀了你一匹马,我们可以赔……” “只不过杀了我一匹马?”中年美男子狂怒的咆哮,一拳挥出去差点把季母挥到家中屋顶上去挂着。 “那该死的小子中意我的马,我不肯卖,他就偷,我的宝贝是有灵性的,当然不肯跟他走,他竟然一怒之下杀了我的马,那匹马跟了我多少年,就跟我的兄弟没两样,你说,我不能为我的兄弟报仇吗?” 哇,这楼子可捅大了,不管在别人眼里是马还是牛,在那中年美男子心里,他的马就是他的兄弟,杀弟之仇岂可不报。 “只要你说出口,我们一定会倾尽全力赔……” “我只要那小子的命!”中年美男子尖锐的咆哮。 “告诉你们,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倘若你们再不把那小子交出来,休怪我杀了你们再去捉那小子!” 话说着,另一只背在身后始终没动过的手终于动了,只不过往前抡上一圈,宫仲卿兄弟俩就一起摔飞出去,一个挂在树上,一个压垮兵器架,海公子连连往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夏侯踉踉跄跄一退再退,如果不是砖墙挡住他,搞不好会一路退回宁国府去。 五人之中,只有季母退了几步后就站稳身子,却是满脸惊骇。 “请问尊驾是江湖上的哪一位?” “哪一位都不是!”中年美男人怒吼。“还不快把那小子交出来!” 季母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刚从台阶上爬起来的海公子也不乖乖去揉他的屁股就好了,竟然脱口而出一句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这时候说出口的话。 “但那只不过是一匹马……” 人家都说那匹马跟他的兄弟没两样了,海公子还这么说,难怪人家马上点燃炮火轰得天下大乱。 “我先杀了你们再去找那该死的小子!” 声落,层层垒垒的拳影瞬间圈住了季母五人,中年美男子疯了也似的痛下杀手,季母五人马上陷入岌岌可危的险境,别说反击,连抵挡都抵挡不了,随时可能有人要上西天去报到。 见状,季家又想拉儿子落跑,但琳琅硬是捉住季学季的手不肯放,一时情急,季家使尽全力推出去。 “还不快放开他!” 第五百六十章 无非 若是以往,琳琅根本不在乎,她的武功可比姑姑更强上几分。 但此刻,当她抱着一个大西瓜时,就算平常人推她一把,她也只有倒退的份,更何况季家是用上了全力,根本不管琳琅是抱冬瓜还是抱南瓜,琳琅顿时惊呼着退了两步就往后倒,眼看她就要趺到硬邦邦的地上去,随身携带的“半熟蛋”也会顺带摔成破蛋…… “咦?”讶异的回眸。“夫君!” “真热闹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盛子铭恰好接住她踉跄的身躯,并笑吟吟的扶好她,琳琅脸一急,正想说话,盛子铭却捂住了她的嘴,旋即提高嗓门朝激斗的战圈喊过去。“四叔!” 只不过两个字而已,激斗的火焰瞬间熄灭,中年美男子即刻脱出战圈,惊讶的飞身到盛子铭面前来。 “子铭,你怎会在这里?” 盛子铭笑嘻嘻的环住琳琅。“陪我老婆回娘家来住几天啊!” “老婆?!”中年美男子又惊又喜的大叫。“小子,你终于肯成亲了?” “不然老爹不让我回去嘛!”盛子铭笑吟吟的说:“你呢?四叔,你又怎会在这里?” “女婿,令四叔究竟是江湖上的哪位?”季母又问过来了。 “四叔已退出江湖十多年,不提也罢!”盛子铭淡淡两句话带过去。“我饿了,大家都用过早膳了吗?” 季母马上明白盛子铭不想多说,也可能是中年美男子不允许他说,既是如此,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同样的,原想追根究柢的琳琅也打消了原意,决定什么都不问,免得他为难。 “还没呢,走吧,进去用早膳。”于是,这件几乎要人命的祸事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不过却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一丝疑问。 一个刻苦勤劳的朴实庄稼人,家境却异常富有,就算不是豪门巨富也是富商大贾,还有一个退隐江湖多年,身怀超绝功力的四叔,下一回,他要是说他有个身为朝廷大官的亲戚,他们也不会大意外。 盛子铭真的只是个普通庄稼人吗? 三月初清明前,就在盛子铭插完早秧后两日,琳琅平安产下一女婴,她有点失望,不过盛子铭倒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女儿一抱上手就笑得阖不拢嘴,亲过来亲过去再也舍不得放下,并坚持女儿比较像他。 其实女娃儿像琳琅多些。 由于琳琅的娘亲已逝,季母便派一位在宫家工作多年的老妈子来帮琳琅坐月子,顺便教导她关于养儿育女的事,盛子铭没有拒绝,因为他不懂那种事。 但琳琅进补的膳食,他坚持要亲自下厨调理。 “老爷通知陆家派人来将姑奶奶和表少爷带回去了呢!”老妈子把鸡汤端给宫云菱,随口闲聊。 “很好、很好,早该这么做了!”琳琅满意的点头,喝汤。 “但不到一个月,姑奶奶又带着表少爷跑回来了!” 琳琅呛了一下,险些像瀑布一样喷出满口汤水。“又……咳咳咳,又跑回来了?” 老妈子抱起小娃儿,疼爱的摇啊摇的。“是啊,又回来了。” 阴魂不散啊她? “那爹怎么说?” “姑奶奶都跪下去哀求老爷让她留下来了,老爷还能怎地,只好让他们留下来啦!不过老爷也说了,倘若表少爷再惹祸,他会再通知陆家派人来带他们回去,而且还会要求陆家把表少爷关禁起来。” 跪求? 现在唱的又是哪一出苦情戏? 琳琅怔了一会儿,叹气。“姑姑到底是怎样啊?好好的婆家不待,为何一定要回来呢?陆家可是南方大富呢,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丫鬟起码上百个,那里的日子不比这里好过吗?” “不好过,听说陆家要求姑奶奶乖乖待在家里守寡,不准踏出大门半步,以姑奶奶那种脾气,怎生受得了!”老妈子慢吞吞地说:“另外,陆家还要表少爷拿镐头去开矿做苦工,说是要磨磨表少爷的性子,表少爷更受不了,所以他们母子俩就一起逃回来啦!” “一个娇生惯养,一个养尊处优,姑姑和表哥可真是宝一对啊!”琳琅哭笑不得地猛摇头。“那么,他们还是住在驴马行?” “是啊!”老妈子拉拉娃儿的被褥。“啊,对了,两位表小姐也都生了呢!” 都生了? 往嘴里去的汤碗静止一瞬,“那你知道表姊生儿子或女儿吗?”琳琅忐忑的问。 老妈子笑开缺牙的嘴。“可巧了,两位表小姐跟小姐一样,都生女儿呢!” 心头一跳,琳琅放下鸡汤。“那……那……姑姑那边有传出什么事来吗?” “我不清楚,小姐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琳琅连忙再端起鸡汤来喝。 夏侯岚不会真的把陆佩仪休回娘家吧? 就算真的要把陆佩仪休回娘家,也该休回陆家去,要真又回到无锡来,不是又给爹添麻烦吗? 是夜,如同十多日来一样,盛子铭活儿干完,洗过澡之后就来探视妻女,先行逗弄女儿好一会儿,方才依依不舍的让老妈子抱回客房去睡觉,他要留下来和琳琅多聊片刻。 “姑爷,您还不能留下来和小姐同房哟!”每夜,老妈子都会交代这么一回。 “是是是,我待会儿就到仓库去打地铺!”语气是无奈的,盛子铭却仍是笑吟吟的。 老妈子抱着娃儿离开了,盛子铭仔细端详琳琅的脸色。 “你还好吗?” “当然好,都十多天了,天天睡饱吃足,哪能不好!” “那就好,人家都说女人家第一次生产坐月子最重要,若是不补好身子,往后可有得累了。” “不必担心,我的身子骨壮得很,倒是你,昨儿你进城,可有听说什么事?” “你是说,你表姊被休回娘家的事?”盛子铭慢条斯理的反问。 琳琅抽了口气。“她真的被休了?”盛子铭颔首。“如果你还想知道的话,她被休的原因是不事舅姑、喜弄口舌和嫉妒。” “嫉妒?”琳琅眨了眨眼。“表姊夫收妾了?” “还没,不过打算要收。”盛子铭笑容依旧,眼神却有些阴鸷。“怎么,你很在意?” “怎能不在意,表姊被休回娘家,爹要操心的事就更多啦!” 琳琅懊恼的嘟嘟嚷嚷。“你看着好了,就算表哥安分守己——这个可能性比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机会更渺小,表姊也非闹出事来不可,因为她的心情不好嘛!” 阴鸷的眼神消失了,“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 盛子铭轻轻道。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怔了一下。“慢着,你不会是怀疑我……” 第五百六十一章 幸福生活 清晨,天尚未亮,季琳琅已在简陋的厨房里忙活,大灶烧水,小灶煮饭,当第一线曙光越过树梢,透窗射入厨房里时,她便捧著一盆热水回到睡房里,盛子铭那两只大脚丫子正好落地。 “夫君,早。” “嗯。” 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盛子铭打著呵欠,光不溜丢的下床让季琳琅服侍他穿衣梳洗。 三个多月过去,季琳琅终於习惯了她的夫婿,已经不会一见他的裸体就脸红失措,更不会老盯著他的脸看,看著看著又恍神了,也摸透了他的性子,了解到他其实是个很单纯、很直率,很好伺候的男人。 譬如他第一次吃她做的饭菜时,她曾问他,他觉得她的手艺如何,当时,他的回答是── “要跟我妹妹比,没得比;可跟我娘比,可以了。” 也就是说,她的厨艺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嗯,我知道了。”她并没有不开心,相反的,她很高兴,因为从这两句简单的对话里,她明白到一件事实。 盛子铭是一个坦率的人,她永远不必担心他会欺骗她。 而且,就算她做的菜实在不怎么样,但他总是很捧场的统统给她吃完,连根菜叶子也没留下来。 “夫君,如果不好吃,你就不必勉强,我会继续努力改进的。” “不,我一定会吃完,娘说过,不管好不好吃,煮饭做菜也是辛苦的活儿,只要是你尽心尽力去做出来的,我就该心怀感激的领受。” 盛子铭一本正经的说,并捧起饭碗来,诚心诚意的向她道谢。 “谢谢你辛苦做这一餐,老婆。” 一句简简单单的谢谢,立时在季琳琅心头荡起一阵感动的涟漪,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应才好,只好捧起饭碗来,把脸埋进去。 然而在另一方面,盛子铭也是一个十分可恶的大男人,夫是天、妻是地,他坚决要求妻子要绝对的服从丈夫,不许有任何异议,否则他会要求你先背上一段三从四德来再说;再不行,干脆要你默背整本女诫。 “用过早膳后,我要进城里一趟,你需要买些什么吗?” “进城里啊……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当然不行,我爹说的,出门是男人家的事,女人家乖乖守在家里头就好,不可出门拋头露面到处乱跑的,要买什么,我帮你买就行了。” “可是……” “不许顶嘴,我爹说的,男人家说什么,女人家乖乖听著就是了!” “我不是……” “闭嘴,难不成你想再背背女诫?” “……不想。” “那就乖乖听话。” “……是,夫君。” 一听季琳琅那句“是,夫君”,就想到二嫂老掛在嘴上的那句“是,相公”盛子铭不禁得意起来。 相对的,季琳琅却暗暗头痛不已,这种一面倒的夫妻相处方式,完全的违背了爹爹的期望,而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夫婿那种大男人的天性。 在大男人心里,男人与女人之间是没有“平等”那种词的。 不仅如此,盛子铭还彻底遵从“君子远庖厨”的至理规范,打死不帮做半点家务。 “夫君,请你帮我把菜端过去好吗?” “不帮,我爹说了,家务是女人家负责的,我们男人是不碰的!” 眼看盛子铭大刺刺的蹺著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等著老婆伺候他进早膳,季琳琅只觉啼笑皆非。 看来,夫婿的大男人天性是从公公那边“继承”来的。 而且她敢肯定的说,那种天性是很难改变的了,就算她有一身不弱的武功,可以用武力迫使他屈服,可是这么一来,她跟娘又有什么两样? 更何况她早就发过誓,在她嫁人之后,绝不对夫婿使出武功。 要做个平凡的妻子,她就必须捨弃过去所有的一切,身世背景、娘亲、姊妹,还有武功。 既然不能用武力强迫夫婿,那就只能任由他把她“踩在脚底下”了。 然而,儘管他如此彻底的将女人“踩在脚底下”,但同时,他也是过度保护、爱护他的女人的。 “我出门了。” “夫君慢走。” 盛子铭出门后,季琳琅就开始忙碌,洗碗、洗衣、打扫,又在屋旁清理出一块地,打算用来开闢菜圃。 忙了一上午,当她正準备从溪里提水回屋时,盛子铭也回来了。 “我回来……咦?别动,你要干嘛?” “提水进屋里去準备午膳啊!” “就跟你说,那种粗重的活儿我来就好,为啥子你就是不听话?” “可是,夫君,这并不重,我自个儿来就行了。” “不行,我娘说过,女人是很脆弱、很容易受伤的,丁点重活儿都干不得!” “但那并不是……” “不许顶嘴!” “……” 看著盛子铭好像抬著两根羽毛似的把水桶从溪边提进小屋里头去,季琳琅实在是哭笑不得。 婆婆说的是女人的心好吗!“啊!对了,山里头有野兽,不安全,你最好不要往山里头去。” “可是……” “再想想,你最好不要走出木屋三尺范围之内,对,就这样,要记住喔!” “……”这就太过分了,不说别的,光是要到小溪里头洗菜、洗衣服,就超过三尺远了呀! 那以后他去洗菜、洗衣服好了! 饭菜一一摆上桌,盛子铭也正好顶著一头湿淋淋的髮进门来,甩著水滴就坐上桌旁;季琳琅便盛了碗饭让夫婿先吃,自己站到夫婿身后去,为他拭髮、梳髮。 他的髮丝格外乌黑油亮,看似很柔顺,其实很容易打结,每次都要花很多时间先小心翼翼的拆开打结的髮丝,再细细的梳顺,又不能弄痛他,真是一桩颇费心力的大工程。 “夫君,为何用膳前,你总是要先到溪里头洗澡呢?” “我娘说的,出门在外不勉强,一天洗一次澡也就够了,”盛子铭一边大口扒饭,一边回答。 “可是在家里头时,想上饭桌就得先去刷洗得干干净净的,不然不许吃饭,饿死活该!” 季琳琅侧过脸去抿了好一会儿唇后,再回过头来继续替夫婿梳髮,唇畔隐隐约约仍荡漾著笑意。 “夫君,七夕快到了呢!” “七夕?乞巧?那是你们女人家的玩意儿,我是男人,没兴趣!” 这男人果然大咧咧的,一点情趣都没有! 季琳琅一点也不意外的立刻改变话题。“夫君,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养几只鸡鸭、几只猪,再种几畦菜……” 没情趣,那就讲现实一点的好了,这他就应该有兴趣了吧? “你决定就好。”话说著,盛子铭夹起一大块鱼肉放入口中── 虽然她做的菜可以说是难吃,但鱼倒是煎得还可以,起码醃得恰到好处。 “我?”季琳琅指著自己的鼻子,十分意外。 第五百六十二章 早着呢 盛子铭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不会太咸,也不会太淡,恰恰好。 “二哥说的,男人家管外头的事;家里头的琐碎事,交给女人就成了!” 这么好,也有她可以决定的事? 那么,也许…… “那除了家里头的事以外,还有什么事我可以……”楼泌悠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词。 “呃,提出建议的呢?” 盛子铭怔了怔,刚夹起的滷肉飞在半空中,停住。“提出建议?什么建议?” “就是说……”季琳琅更谨慎的选择词句。“外头的事──除了夫君的工作之外,有没有我能够提出意见的呢?” 盛子铭先是一阵茫然,然后噗通一声,滷肉掉回滷汤里,他吃惊的睁圆了眼,终於懂了。 女人竟想插手男人家的事? “没有!”筷子愤怒的“啪”到桌上,他斩钉截铁的断然否决。“二哥说的,男人家的事,女人没有置喙的餘地!” 果然! 季琳琅忍不住嘆了一大口气,他会照顾她、体贴她、保护她,但就是不会给予她平等的地位。 她,永远都只能屈居於夫婿之下,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不过……”盛子铭忽又皱眉,“大嫂也说了,夫妻是要同甘共苦、相扶相持一辈子的,那么妻子就有权利提出她的想法,而丈夫也要尊重妻子的意见,起码也要先听一听再说。那……” 大手颇为困扰的用力抓了抓脑袋。“好吧!我就听一听,以后不管什么事,你有意见就说,我会听,也会认真考虑,可是不一定会採纳喔!” 剎那间,季琳琅完全的呆住了。 她……可以说? 任何事? 真的可以说? 张著嘴,却说不出话来,季琳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的惊喜才好,最后,只能将她的感激放在心中,牢牢的记住。 是的,他是个无药可救的大男人,可是他也是个懂得善待妻子的好丈夫。 只要满足他的大男人天性,任由他将她“踩在脚底下”,相对的,他也会尽其所能来善待妻子,满足妻子的愿望。 就如初见时她所想的,他根本不需要改变,因为他已经被“教”得很好了。 这个男人,她的丈夫,他对她的好,她一定会铭记於心,并全心全意去回报他的! 一晃眼,又是三个多月过去,屋旁的菜圃已种满了一整片繁荣,绿意盎然、生气勃勃,屋前也跑著一群公鸡、母鸡带小鸡,好不热闹。 可是她的肚子为什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嘆著气,季琳琅收回抚在小腹上的柔荑,捧起了盛满脏衣物的篮子,徐步走出屋外,要到溪旁浣洗,忽地,脚步定住。 “夫君,你又在做什么了?” 盛子铭人高马大,组枝大叶,可那双手却比女人家还细巧,没事就爱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有时候是给小孩子的玩具,总是机关灵巧、超高绝妙,会让人觉得给小孩子玩实在很可惜。 有时候则是一些她也看不懂是什么的东西,譬如现在,他又搭了一条矮凳子坐在屋前,忙忙碌碌的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了,问他,他也总是说── “别问,你们女人家不懂的!” 好嘛,不问就不问。走两步,又停住,回头。“夫君,你都不用出门工作的吗?” “暂时不用,配种期尚未到。”盛子铭头也不抬的回道。 “那配种期又是何时呢?”季琳琅好奇的再问。 “北方的马配种,得入冬后。” 盛子铭漫不经心的回答,忽又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手上的活见,抬起头来,“说到这,你……”若有所思的望住妻子。 “会想要出门吗?” 季琳琅听得一怔。“呃?”出门?进城吗? “我是说,虽然我爹说过,出门是男人家的事,女人乖乖守在家里头就好,可是……”盛子铭深思道。“你出过门吗?” “除了进城,再远的地方就没有了。”季琳琅老老实实的说。 “爹去世前,娘不许爹出门,我就一直陪在爹身边;爹去世后,娘把打理庄务的工作交给我,我也忙得没时间出远门了。” “那么……”盛子铭认真的看著她。“你想出去看看吗?” “想!好想、好想!”季琳琅毫不迟疑的承认,“娘和姊姊、妹妹,她们时常出门,回来后就会说好多、好多令人惊嘆的事,我……”双眸垂落,嚮往的轻嘆。 “很羡慕,好想自己也能够亲眼去证实一下,那些……” “那好吧!”不等她说完,盛子铭就低下头去继续忙碌。“以后出门,我就带你一起去吧!” 篮子掉了,洒了一地衣物,季琳琅却惊愕得一无所觉,一双盈盈秋波难以置信的盯住了夫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出门? 他要带她出门? “但……但夫君你不是说,公公他……” “我爹是说过,女人家不兴出门到处乱跑的,可是……”盛子铭耸耸肩。“我娘也说了,其实有些女人也渴望能到处去走走、去看看,瞧瞧外头的山光水色,但她们却要被关在家里头,哪里都不能去,真的很可怜,所以……” 顿住,小心翼翼的将一根细铁丝穿过针眼般的小洞之后,再继续往下说完。 “就带你出门去看看吧!” 真的要带她出门?! 实在是太吃惊、太错愕了,以至於季琳琅睁大了明眸,好半天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来,然后纤手悄悄捂住了檀口,她努力压抑想哭又想笑的冲动,却阻止不了整个人被感动的波涛所淹没。 是真的,他真的要带她出门呢! 明明像个最迂腐的大男人,说女人只能乖乖守在家里头,不许她离家三尺外,连进城里去买个东西都不行...... 现在却说要带她出门去看看! 忽尔,她嫣然笑开来,那笑容灿烂得比阳光更瑰丽,而那深深凝住夫婿的眼神,柔情似水。 成亲后,除了每十来天,盛子铭会进城里一趟之外,他都留在家里和季琳琅一起养鸡种菜,午时后,他还会带季琳琅一起去遛马,再一起洗马、刷马,顺便教教她有关於马的常识。 这种日子非常单调又乏味,一成不变的生活,平淡的家常对话,既没有深刻的人性探讨,也没有优美的诗词吟咏,无趣极了,因为她那个马贩夫婿虽然识字,却不爱看书,更别提颂诗唱词了。 但相对的,这种生活也十分寧静又安详,没有任何令人悲戚的伤害,也没有任何迫人愤怒的冲击。 有时候,季琳琅觉得似乎能体会到爹爹所说的那种平凡的幸福了。 没有很深刻,也抓不著、摸不透,只是淡淡的,飘落在呼吸的空气中,静静的流淌在消逝的时光里..... 第五百六十三章 陪伴 十月的京城已入冬,天冷得教人吃牙齿,所幸一路往北走,盛子铭再次证明了他确实是很体贴的──他早已替老婆备妥冬衣,没让她冷到一丝半毫。 “别动!” 一大清早,季琳琅正打算起床準备伺候夫婿更衣梳洗,却被盛子铭一把按住不让她起来,他自己先下床胡乱套上一件中衣离开房间,片刻后再回来,等客栈的店小二送来热水,他才准许季琳琅下床。 “好了,你自个儿先弄好了再来服侍我吧!” 她知道,他是怕她冷到,带著满怀温暖的感动,她飞快的打理好自己,再服侍夫婿更衣梳洗。 “夫君,好像你都不怕冷呢!” “我家住天山,早习惯了!” 闭著眼,盛子铭一脸享受的陶醉。 不知為何,他的头髮总是特别容易杂乱打结,小时候,老娘為他梳理头髮时,老是一边臭骂,一边不耐烦的用力从打结的地方梳下去,每每梳得他齜牙咧嘴,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后来他长大了,老娘也不再為他梳髮,他自己更懒得梳,除非是过年要穿新衣服,不然他总是随便用手爬两下就算了,再不行,索性一把剪掉更干脆。 然而,他的老婆,每天每天,一直都很有耐心的為他梳理头髮,不但从不曾让他感觉到痛楚,相反的,还让他觉得梳头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那种从头皮酥麻到脚底的享受,总让他深深陶醉其中,恨不得永远都不要停止。 向来耐性奇缺的他,也只有这种时候特别有耐性。 “难怪!”季琳琅一边替盛子铭梳髮,一边瞄向窗户外头。“一大清早的,外头好像很热闹!” “外头是早市,自然热闹。” “……” 没回音,盛子铭狐疑的回头看,差点被梳子刷到脸上来,忙偏头闪开去,而季琳琅这才慌慌张张的将渴望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一脸惶恐。 “对不起,对不起!” 盛子铭翻了翻眼,拿掉她手上的梳子,自行取髮带将一头乌髮胡乱扎起来,然后牵起她的柔荑,往外走。 “走吧,去逛逛!” 老婆又返老还童! 其实不管走到哪裡,早市都是一样的,不就是卖菜、卖吃食的,还有卖一些小东西和日常用品,不同的是,内容不尽相同罢了,不过对那种不曾出过远门的人而言,这些不同的内容就够他们眼花撩乱了。 虽然季琳琅极力保持若无其事的态度,盛子铭依然能从她那双闪闪发亮的瞳眸中看出她的兴奋。 真是的,一个早市就能让她兴奋成这样! 看来他以后也不用再带她去看那些无趣的山山水水了,他从来就不懂那些无聊到爆的山水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多带她去逛逛庙会、夜市吧!起码那还算热闹。 “先吃早膳吧!” “好。” 在一处卖早点的摊子用过早餐之后,盛子铭就带著老婆閒逛,然后发现老婆真的只是想“看看”而已,并没有想买什么东西,於是他就让她一摊一摊慢慢的閒逛,逛到满意才离开。 虽然表面上看,她一直都很平静,但从她紧握他的小手上,他可以感觉到她很开心,只是看看而已就这么高兴,可想而知她过去的生活有多么贫乏。 呵护老婆的心情也是丈夫的责任,这也是老娘说的。 “老婆,逛过庙会吗?” “没有。” “夜市?” “也没有。” 果然。 当下,他就决定要带她玩个过癮之后,再带她回南昌,两年期满,他就可以直接带她回天山老家了。 “我会找机会带你去逛逛庙会和夜市的。” “……” “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呃?” “好像我是神!”娘的,用那种令人发毛的眼神看他,害他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好了,所有摊子全逛完了,咱们该把东西送去给方翠了!” “内城?” “对。” 跑一趟内城,把东西交给方翠之后,婉谢了方翠的留客,盛子铭直接回到客栈裡,问到这两天朝阳门外正好有庙会,便决定在客栈旁的食馆用过午膳后就带老婆去逛庙会。 “夫君。” “嗯?”盛子铭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依然专注於大口大口吞麵。老爹说的,吃饭的时候就要专心吃饭,不然就没得吃──七阎罗家专养煌虫,一个不留神,好菜就会被抢光光了。 “有人盯著你看呢!” “嗯。”有更新鲜的事再告诉他吧! “夫君。” “嗯?” “是位姑娘呢!” “嗯。”不稀奇。 “她往我们这方向来了呢!” “嗯。”最好只是经过。 “夫君。” “嗯?”女人果然是长舌的。 “那位姑娘……” 话尚未说完,桌旁便出现了“那位姑娘”,并大刺刺的自行坐下,那两只眼果然直勾勾的“钉”在盛子铭脸上,好像连眨眼都忘了该怎么眨眼了,还笑得嘴角生花,就差没像狗一样洒口水。 “我喜欢你,跟我回家,我要跟你成亲!” 包括季琳琅在内,四周所有的客人都目瞪口呆的瞪住“那位姑娘”,一整个傻眼。 好大胆的姑娘! 唯独盛子铭好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吃完最后几口麵,又捧起碗来把汤都喝光了,因為“那位姑娘”奇怪的口音,这才横横的瞥去一眼。 长袍、皮靴、粗辫子,果然是番婆。 懒洋洋的收回视线,“我有老婆了。”他漫不经心的说,目注搁在老婆和他之间的肉包子,还热腾腾的冒著烟。 “老婆,你吃太慢了,这盘包子我先解决,待会儿你要吃再帮你叫。” 话落,整盘包子拖过来放在自己面前,拿起一粒,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努力加餐饭。 “那位姑娘”眼看盛子铭根本没把她放在眼裡,顿时气得嘴角的花儿谢了,柳眉倒竖的发起飆来。 “我不管,我喜欢你,就是要你娶我!” “……”果然还是北方的包子比较好吃。 “你你你……你敢不理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过两天要上路时,记得多买几个带走。 “我是泰寧卫领主拙赤的女儿,兰碧公主,怎样?怕了吧?” “……”不过老婆好像不太习惯北方的食物,吃得都不多。 “喂喂,你听见了没有?我是公主耶!” “……”瞧,她才吃几口麵就不吃了,这怎么行! “喂喂喂,我在跟你说话,你……” “老婆,愈往北走,天儿愈冷,你不多吃一点,体力会撑不住的,那我就不带你去!” 第五百六十四章 好奇 一直好奇的来回看他们的季琳琅,心头一惊,赶紧低下头去解决那碗早已被她遗忘到天外天的麵。 “我要你跟我回去同我成亲,听见了没有?” “那位姑娘”──兰碧公主愤怒的拔尖了嗓门怒吼。“我是公主,你非听我的不可!” 这么漂亮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她要定了!“不然……” “我又不是聋子,哪裡会听不见你的鸡猫子鬼叫!”盛子铭不耐烦的说。 “那你……” “我说过,我有老婆了。”低头,继续大口大口吃包子。 “没关系,三妻四妾,这是你们汉人说的,你可以再娶两个老婆。” “那是别人,我们家只许娶一个老婆。” “那你休了你老婆,再娶我。” 兰碧公主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 “喂喂,我说要你休了你老婆再娶我,你到底……” “老婆,茶。” 埋头吃麵,两只耳朵却听得煞是有趣,冷不防收到夫婿的命令,季琳琅不由呆了呆,连忙放下筷子,持壶為夫婿倒茶,待他牛灌下一整杯后,再斟满,并顺手用手绢儿為夫婿拭去唇畔的菜渍肉渣,还有滴落在衣襟上的油水。 除了马事之外,盛子铭不管做什么都大刺刺的,尤其是进食时特别粗鲁,老是吃得满嘴糊,又滴得到处都是;不过她从来不在意这点,像他那种特别阳刚性的男人,要他斯斯文文的反而很不搭嘎,所以她也从来不去说他,只是默默的為他擦拭,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正忙碌间,又见夫婿用下巴指了指她的麵,她赶紧放下手绢儿,拿起筷子继续吃麵,而盛子铭也继续进攻第三粒包子。 兰碧公主看得三把火又上来了。 “喂喂喂,你听到了没有?我说……” “在类似这种情况下,我大哥通常会说一句话……” 呃,他大哥?现在是在说他,关他大哥什么事了? “什么话?” “去买一个枕头……” “呃?” “回家睡觉作梦去!” 逛完了庙会,王楠居然也要跟盛子铭夫妻俩一起到辽东马市去,盛子铭虽然困惑,但也毫无异议。 他向来是最听话的弟弟。 不过,王楠可就忍不住了。“大哥,咱们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吗?干嘛跟著他们跑?” 两眼瞥向骑在前头的盛子铭和季琳琅,王楠压低了嗓门。 “还有什么会比他更重要的?” “是没错啦!但我还是不懂,干嘛要……” “废话,自然是要帮帮青阳呀!” “帮三哥什么?” “亏大家公认你是兄弟中最鬼灵精的,没想到你却这么没脑筋!” 王楠没好气的骂道。“想想,弟妹违逆了亲娘的安排,只为了要替她亲爹完成心愿,现在她是以为嫁给青阳就如愿了,所以心甘情愿的跟著青阳,若是哪天她知道青阳竟是江湖上令人闻名丧胆的怒修罗,你想她会如何?” 王楠想了想,挤出一脸滑稽的表情。“休了三哥?” “我就怕会如此!”王楠喃喃道。 毕竟,季琳琅出身自绿映庄,一个女人自认高男人一等的地方,如果男人可以休妻,为什么女人不可以休夫? 最重要的是,在她心目中,她亲爹的心愿比其他任何事,甚至比她自己都要来得更重要,一旦她发现亲爹的心愿其实尚未达成,多半会再继续设法完成亲爹的心愿,即使要她捨弃已然成亲的夫婿。 这,可就不太妙了! 虽然出身在令人不敢领教的绿映庄,但光是从季琳琅的孝心来看,她就是个好女人;而且她没有野心,也不会爱慕虚荣,只想做个平凡的妻子,那么她应该就会是个平凡的好妻子。 这点,看看盛子铭就知道了。 打从这回碰面第一眼,他们就注意到了,向来就算是洗得干干净净的,也还是邋里邋遢的盛子铭,每一天他都是清清爽爽、整整齐齐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果他不小心弄脏了或弄乱了哪裡,季琳琅也会趁他不注意时,不著痕跡的为他擦拭干净,或者拉整衣袍、重新绑束头髮。 她真是个细心又关怀丈夫的好女人! 而且她对盛子铭真格是一整个驯服到不行,不管盛子铭是用多么恶劣的命令口气对她说话,或用令人髮指的颐指气使态度指使她做事,她都是噙著愉悦的笑容欣然听命。 她更是个温驯柔婉的好妻子! 一直担心盛子铭会被坏女人骗去,没想到却被他“拐”到了一个好女人、好妻子,这可不能轻易失去,不然下回可就不一定有这种运气了。 搞不好,下一号就真的是一个与他旗鼓相当的男人婆了! 更何况他们家的男人不但没有三妻四妾的纪录,也不曾休妻,要是被休夫,可就更难看了! “那三哥非飆到天翻地覆不可,”王楠咕噥。“到时可就有得热闹的囉!” “还用你说!”王楠嘆道,“所以啦!我得想想办法,好让弟妹即便是知道了实情,她也离不开青阳了……”顿住,转注另一个弟弟。 “你有没有办法让弟妹尽快怀下身孕?” 原是意图要让盛子铭休妻,现在却担心盛子铭被休夫,风水要转,还真是快! “昨儿我给弟妹的药,黑色的那颗是解药,”王楠面无表情的淡淡道。“红色的那颗就是帮助她尽快怀下身孕的药。” 王楠呆了呆,“原来你已经……”失笑。 “那么,你认为如何?” “先看看再说。” “为什么?” “弟妹说青阳善良宽容又温柔体贴,或许……”王楠慢条斯理的说。“他自己就可以留住弟妹了。” “善良宽容又温柔体贴?他?”王楠翻了翻眼。 “你相信?” “弟妹会这么说,定然有其原因,不是吗?”王楠反问。 “说得也是。”王楠领首同意,“好,那我们就先看看再说吧!”说到这裡,忽见王楠自己在那边莫名其妙的呵呵笑了起来,“你是哪裡不对了?”他纳闷地问。 “自己在那边笑得像白痴!” “我说,”王楠笑得很乐。“或许对三嫂,三哥确实很宽容。” “怎么说?” “三哥居然容许三嫂叫他哥,这还不够宽容吗?” 而且还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叫,她叫得顺口,别人可是听得寒毛直竖,还会打冷颤,而那个阳刚性百分百的盛子铭居然忍受得了…… 还真是宽容到不行呢! 第五百六十五章 奸诈 为防范蒙古各部犯塞掠夺,辽东马市正式开市,以供蒙汉边贸进行商品流通,在满足关外蒙古民族生產、生活之需的同时,也为关内中原内地提供良种马匹、人参、兽皮等塞外特產。 所以马市不仅仅是马匹交易之所,更是汉蒙商品交流的市集,这种市集保证比中原的市集规模更庞大,更来得有看头。 季琳琅就一整个看呆了眼。不要说她,就连她那几个三不五时就找理由溜出门的姊妹,也没跑到这么远的北方马市来过,自然也就不曾提起,所以她对马市其实是没多少概念的,因此猛一下见识到这种人山人海、车庐马驼,穹庐千帐、隐隐展展的盛况,想不傻眼都不行,然后她就忘形了,不断拉着夫婿跑跑跑,跑到右边…….. “看,看,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耶!” 再扯到左边……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又拖到这边…….. “天哪,真神奇!” 继续冲到那边...... “好有趣!” 趁季琳琅正忙着观看一只只关着各种关外珍奇野兽的笼子,王楠将盛子铭拖到一旁去询问。 “弟妹是怎么了。” 盛子铭耸了耸肩,“返老还童啦!”然后他大略的叙述了一下季琳琅告诉他的往事,最后是他的结语。“我是不太了解到底是怎样啦!不过如果她只是想偶尔做一下小孩子,也是无所谓啦,反正又不碍事!” 王楠了解了,却也更心虚,更觉得对不起季琳琅了。 他转注另外两个弟弟,迎上另两双跟他一样加倍心虚的视线,三人不约而同苦笑。 “呃,那就让她多玩玩吧!”他吶吶道。 话声刚落,又是一连串欢喜的惊呼。 “夫君,夫君,快来看,好可爱喔!” 盛子铭一脸“又来了!”的受不了表惰,却还是快步走过去;只见季琳琅蹲在穹庐旁一只笼子前,里头关着几只白色的小狗,毛茸茸的十分惹人爱。 “瞧,夫君,好可爱对不对?” “再可爱也没用,那不是要卖的,看,那笼子是放在穹庐旁,不是前头。” “……喔。” 季琳琅嘆息似的回应了一声,表示她了解了,之后却还是蹲在那里怜爱的逗弄小狗,好像怎么也捨不得离开似的;盛子铭搔搔脑袋,只好再补充说明。 “那是北山女真部落那边特有的狗,专门在雪地里拖曳货物的,他们不……” “拖曳?用这种小狗?好可怜!”可怜? 盛子铭啼笑皆非。“现在是小狗,可终会长成大狗的呀!” “喔。”季琳琅轻轻嘆气。“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我爹带我到后山散步,捡到一只没人要的小狗,我想带回庄里养,娘却说庄里不许养小动物,为了这事,爹跟娘吵了一架,但最后,娘还是硬把那只小狗扔掉了,我偷偷哭了好几天……” 她再嘆了一口气。“那只小狗虽然脏了一点儿,但也是全身雪白,好可爱呢!” 盛子铭呆了呆,皱眉,然后又开始猛搔脑袋了。 就在王楠忍不住想送他一颗“教你聪明一点”的拳头之际,盛子铭却霍然转身,一头钻入穹庐里去了。 好半天后,他才出来,后头跟着一位女真人,“喏,老婆,他说那是他们自个儿要用的狗,最多让我们挑一只,再多就不行了。”他说,又咕噥,“幸好已经断奶了,不然看你怎么养!”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女真人也说了几句话。 “快,他问说你要哪一只,他抓出来给你。”这里只有他懂女真语,盛子铭只好权充一下翻译。 不假思索,惊喜交加的季琳琅立刻指向笼子里角落处看来最弱小的那一只。 “那只!” 於是女真人把那只小小狗抓出来给季琳琅,盛子铭则付给他一张银票,王楠三人都注意到那张银票的数额。 马市虽然热闹,但也只有短短的五天,初一是开放日,初五就收市了,之后在王楠的半怂恿、半威吓之下,盛子铭决定带老婆出关去欣赏一下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大漠风光,这个决定立刻赢得季琳琅一个充满柔情的眼神。 而王楠和另外两个弟弟,自然也跟着去了。 然而出关不到几天,他们就碰上了一个十分出人意料之外,但应该也是预料中的状况── “请问……”应星河喃喃道。 “现在是什么状况?” “恐怕是……”王楠哭笑不得。“会让子铭失控的状况。” “……”夏卿面无表情,根本懒得出声了。 “这……”应星河嚥着唾沫。“不太好吧?” “何止不太好,”王楠懊恼的咕噥。“简直是糟糕透顶!” “……”夏卿转开视线,连看都懒得看了。 “再请问,是谁说咱们借住一宿的那个女真人家里是百分之百安全的?” “子铭。” “……”所以那是三弟自己的问题,怪不得别人。 “那就更糟糕了!”三哥最恨人家背叛他的信任了。 “最糟糕的是,受制的是他老婆,不是其他任何人。”因此,他一定会失控。 “……”破天荒的,夏卿翻了一下白眼,虽然他很尊敬大哥,但有时候,大哥真的很像个女人──老爱讲一些废话。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想,只要不太过分,就随他去吧!” “……”随他去翻天覆地? “对对对,让三哥发洩一下,免得他……” “把怒火发洩到我们头上来!” “……”说得也是。 好,结论出来了! 於是三人动作一致的退后三大步,让盛子铭自己去面对那个因为他的错判而造成的后果。 虽然盛子铭表面上看似十分平静,但王楠三人都知道,他的怒火已然濒临沸腾边缘了,他们只希望,盛子铭失控的时间不要太久,不然他们就得卯起来跟他“玩”上一场了! 根据过往的经验,跟盛子铭“玩”的后果通常是会被“烧”得七荤八素的,所以他们实在不想跟他“玩”。 要烧就去烧那些傢伙吧!谁让那些傢伙笨得去惹上这座名副其实的火山! “请问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盛子铭不但表面上很平静,连质问的语气都异乎寻常的客气;那位兰碧公主却以为他是怕了,不禁得意洋洋。 “现在你该怕了吧!” “怕?”盛子铭连眉毛都没掀动半根。“你想如何?” 兰碧公主双手扠腰,真是得意得不得了,她身后密密麻麻佈满了一大群女真人军队,起码有两、三百人,右边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真人,眉眼间奸诈而狡猾;左边则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女真人,双臂托着一个女人──季琳琅。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为你操心 “抢亲啊!”“抢亲?”“不过我的军师建议我……”兰碧公主用大拇指比了一下右边的女真人。“先掳下你老婆,就不怕你不低头了!” “是他?”盛子铭的目光移向那个狡猾女真人,脸颊肌肉微微抽了一下。 快失控了! 王楠三人不约而同又退了好几步,并很有良心的为那一大群不知死活的女真人默哀片刻,然后等待着。 “对,就是他。”兰碧公主眉开眼笑。“他很厉害吧?” “你把我老婆怎样了?” “放心,我还没对你老婆怎样,她只是被下了药,神智不太清楚而已。” “下.药?”某人在咬牙切齿了。 快了!快了! 王楠三人又连连退了好几步,开始紧张了,左右看看,幸好,要躲还是有地方躲,安心了。 “是啊!不然她怎会这么安静?” “你.究.竟.想.怎.样?”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先叫我一声亲爱的兰碧公主再说!”兰碧公主已经得意到近乎猖狂了。 “……” “快叫啊!” 突然,王楠三人一左、一右、一后,三个人一个目标,咻一下窜向同一块大石后──差点三个人撞成一堆;刚藏好身子,盛子铭的咆哮声便劈裂清冷的空气恶狠狠的传来。 “管你是清蒸还是水煮,你这婆娘到底是想怎样?” 眼见盛子铭唬一下从一个“低声下气”的美男子,霍然变脸成一个恶声恶气的粗鲁男人,兰碧公主不禁吓了一大跳,脸色白了一下下,旋即气得狂跳脚。 “你你你……竟敢对我这么兇,你不管你老婆了吗?” “你这婆娘,说!到底想对我老婆怎样?”盛子铭厉声怒吼。 “说就说!”兰碧公主也生气了。“如果你不和我成亲,我就要叫一百个男人睡你老婆,听说汉人最恨老婆给男人戴……戴……” “绿帽子。”那位狡猾的女真人军师小声提醒。 “对,对,戴绿帽子!”兰碧公主连连点头,又开始得意了。“这么一来,你就会休了你老婆,然后就可以娶我了吧?” 静默了好一晌后,慢条斯理的,盛子铭的目光徐徐移向那个高大女真人双臂里的季琳琅片刻,再拉回到兰碧公主那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即将失控的脾气按捺下来。 他不想在老婆面前发脾气。 而今,多半时候他都能够很适当的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即便是已经满脑子火花噼哩啪啦狂爆了,他也有办法在濒临爆发边缘之际,赶紧掉头离开,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那个会让他失控的状况。 现在就是他濒临爆发点的时候了,他可以感觉得到澎湃的怒气咆哮着要淹没他的理智,再不离开,他就会失控了。 可是他不能离开,因为他的老婆还在对方手里。 然而,他那个端庄柔婉,温驯又勤劳,从来不会嫌他脏、嫌他臭、嫌他邋遢,也不会抱怨他行为举止没规矩,不会骂他吃饭吃得太粗鲁,不会责怪他不小心粗口说溜嘴,总是用一双柔得像一汪水的眼神凝视他的老婆,他也不想在她面前爆脾气给她看。 虽然她的菜煮得很难吃,但也进步很多了;就算她不时会有一些让他满头雾水搞不懂的问题,但也不会太难解决;男外,她有时候会返老还童一下,但也不是常常,反正他哄骗小姪儿、姪女也满有经验的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总之,他对她很满意,实在捨不得让她吓跑…….. “你这婆娘,我再告诉你一次,你最好听清楚……”他咬着牙根说。 “好,你快说!”以为他就要屈服了,兰碧公主满怀期待的瞅住他。 “我……”盛子铭的脸颊肉已经绷到最紧张了,再绷下去,随时都有可能会爆裂开来。“绝不会娶你,就算天底下只剩下你一个女人,我也绝不会娶你,现在,你听懂了吗?” 兰碧公主怔住,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盛子铭竟然还敢违逆她。 但不过一会儿,她又回復笑脸,“那我也要改变主意了,两百个,我要两百个男人睡你老婆,而且就在你面前睡给你看……” 话说着,她手臂一挥,自她身后立刻上来两个女真人在草地上铺下兽皮毯子。 “现在,你可以好好『欣赏』一下,他们……” 目注那个高大的女真人把季琳琅放在兽皮毯子上,然后开始脱衣服,盛子铭双眼陡然射出骇人的寒芒。 “你.死.定.了!”他阴森森道。 “呃?”兰碧公主以为他是在对她说话。 “还有你……”盛子铭转注兰碧公主,“和你!”以及那个自以为聪明的狡猾女真人。 “你们统统死定了!” 兰碧公主静了一静,驀而放声狂笑起来,“你?一个人?”一点儿也不给他相信。“你一个人又能对我们这边两、三百个人怎么样?更何况你的老婆还在我们手……” 只是一眨眼时间。 这不是形容词,真的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她的“手”字正要出口时,一切都还如常;但“手”字才刚说完,连“上”的嘴型都还没拉开,毯子上的季琳琅就不见踪影了,名副其实的“平空消失”。 兰碧公主不禁错愕的呆了呆,下意识抬眼望去,霎时无法置信的瞪圆了眸子。 眼跟前,不但盛子铭已然端坐在马背上,那个原该在她手上的季琳琅也已安安稳稳的躺在盛子铭的臂弯里了! 怒阎罗脾气暴烈,天下第一;轻功更是举世无双,旷代一人。 当季琳琅还躺在那个高大的女真人怀里时,他不敢轻举妄动,连一点点险都不想冒;然而一旦季琳琅被放到毛毯上,脱离那个高大女真人的掌握了,他就可以不冒任何险的将老婆抢回来了。 “夫君?”似乎能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神志始终处於半昏半睡的恍惚状态中的季琳琅,挣扎着打开了迷迷糊糊的瞳眸。 顿时,盛子铭安心了,因为她安好无恙。 “没事,继续睡吧!”他安抚的低低呢喃,左手臂弯让她睡好,右手轻点她的睡穴,再用一件厚实的大麾将她包裹好,免得着凉了,然后他举眸望向前方…….. 目光一触及兰碧公主,顷刻间,那张俊美得不可思议的五官刷一下变形了,额上怒筋愤起,脸色是铁青的,双眸中的赤红光芒暴烈如火焰,令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慄。 “你们……”右手探入马鞍袋中,他暴戾的怒吼。“统统该死!” 不约而同,大石后的王楠三人远远一瞧见他的手往哪里去,立刻动作一致的抱头缩起来,就像三只乌龟。 然后,盛子铭的右手从马鞍袋中抽出,还来不及看清楚他到底拿出什么东西,那只手就高扬而起,使力掷出;兰碧公主看得正是狐疑,下一就像是在回答她的疑问似的,数声足以使大地震撼的爆响在女真人之中轰隆隆的爆开来。 “啊~~” 第五百五十七章 妻子如何? 由于担心老婆不习惯北方的酷寒,盛子铭原是打算在天冷得结冰之前赶回中原去,然而一桩真正意料之外的状况迫使他不得不改变计画..... “夫君!夫君!” 季琳琅又哭又笑的奔向盛子铭,后者正在与蒙古友人谈话,顾不得是不是会打扰到他们,她直接扑入盛子铭怀裡。 “夫君,我好开心,好开心喔!” “怎么了?怎么了?”见她在流眼泪,盛子铭顿时又慌了手脚。 “我有了!”季琳琅笑得更喜悦,泪也掉得更猛了。 “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孩子?!”盛子铭惊呼,继而狂喜。“真的有了?” “嗯,嗯,”季琳琅洒著泪水猛点头。“上个月我的月事没来,拉兰萨也说我有怀孕的所有跡象,肯定是有了!” “真的有了?”盛子铭喃喃道,一时之间,竟觉得茫然无措起来了。 “那……那……以后不许你自己骑马了,得跟我一道骑;还有……还有……不许再跟雪雾一起玩得又跑又跳的了;然后……然后……”还没想到还有什么要限制老婆的,老婆那两条又白又嫩的藕臂就紧紧锁住了他的腰,靠在他胸前呢呢喃喃。 “夫君,怎么办?我好开心、好幸福,幸福得快爆炸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盛子铭又像哄小孩一样安抚的拍著她的背。“既然你有身孕了,也不好在这时候赶路回去,咱们就在这儿和他们一起过年节吧!他们的年节习俗还挺有趣的,等雪融后,咱们再回去,嗯?” “都听你的,夫君。”季琳琅柔顺道。 于是他们暂时在漠北住了下来,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冬裡,虽然冷得连呼口气都会结冰,季琳琅照样开心得不得了,因为…… “雪!雪!我从没见过雪耶!” “真是,跟小孩子一样。” 盛子铭嘟囔著,却还是为她披上毛皮大麾,再领她出穹卢外玩雪,并小心翼翼的守护著她;而她那只狗儿──雪雾也半大不小了,牠最爱在雪地裡奔跑,尤其是和女主人赛跑...... “你这女人怎么说不听,不许再和雪雾跑来跑去了!”盛子铭没好气的臭骂。 “好嘛,对不起嘛!”季琳琅心虚的道歉。 “雪雾,自个儿去找白雾玩去!”盛子铭挥挥手,雪雾马上乖乖去找白雾了。 说也奇怪,盛子铭不但精马,连对小狗都很有一套,雪雾虽然是季琳琅养的,但她只会喂饱牠和陪牠一起玩儿;还是盛子铭看得忍不住,总趁她在休息的时候,把雪雾抓到一旁去教牠不许乱咬人、咬马、咬任何东西──要咬就咬牠自己,或者叫牠过来牠就得快快过来,要牠滚蛋牠最好用最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而雪雾虽然是兄弟姊妹之中最弱小的,可也是最聪明的,总是一教就会,几乎让人以为牠听得懂人话。 “有按时吃二哥给你的药吗?” 盛子铭把她拉回来,细心的为她披好大麾;季琳琅立刻依恋的偎入他怀裡,像只小猫咪一样,满足的磨蹭著。 “没有,我都是提早一、两天服用,免得不小心超过时间了。” “嗯嗯,好了,外头冷得要命,就不懂有什么好玩的,进去吧!” 虽然多半时候,季琳琅都不被允许到外头玩雪,但她照样可以自己找到活儿来打发时间。 盛子铭忙著替蒙古友人挑马配种,她就跑去和那个蒙古友人的妻子学挤奶做马奶酒,又学做蒙古人的食物,把毡子加工製成穹庐的舖垫门帘等等,日子过得还挺有意思的。 翌年二月,雪终于开始融了。 但直到三月初,路好走了,盛子铭才决定可以啟程回绿映庄了;这时,季琳琅的肚子已经明显可见了,盛子铭歪著脑袋左看看、右瞧瞧,抚著下巴想了又想,然后郑重其事的摇摇头。 “不行骑马,还是坐马车吧!” 盛子铭驾车,白雾和墨夜跟在马车后跑,雪雾陪季琳琅坐马车,倒也不无聊。 而且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回程时,盛子铭挑的是与来时不同的路走,沿途若是碰上比较热闹的城镇或庙会市集,他就会找藉口歇下来,说是她不能太劳累,可是又自相矛盾的说要带她到处“走走”。 “大嫂说,多走走对孕妇比较好。”这是他的理由。 “是。”季琳琅抿唇暗笑。 “哪,你应该会喜欢这种地方,进去看看吧!” 那是一间书肆,不大,但那浓浓的墨香味,排列整齐的书柜,还有一整面墙的画作,顿时引起季琳琅一阵欢喜的惊呼。 “书?!” 盛子铭领头走进去,柜抬后的老闆立刻恭恭敬敬的迎上来。 “三爷。” “去,把最好的『货』统统搬出来给我老婆看!” 老闻惊讶的瞥一下季琳琅。“是,三爷。” 不一会儿,老闆便战战兢兢的捧出二、三十来本书,还有十几卷画轴,全数放到季琳琅面前的柜子上;季琳琅才瞄了一下,就狂喜得差点掉下泪来。 “这这这……” “全都是真跡真本,夫人。” “果真是真跡真本?!”季琳琅惊呼,小心翼翼捧起第一本,霎时又是一阵惊喜的激动。 “幽栖居士的断肠词全集,这……这……我以为……我以为她没有真本流传下来……” “夫人喜欢幽栖居士?那么……” 老闆笑著挑出下面另一本。“或许您也会喜欢这本……” “易安居士文集?!” 季琳琅简直是在尖叫了,盛子铭忍不住挖了挖耳朵,受不了的摇摇头,逕自走出书肆外,任由老婆在书肆裡惊天动地、翻天覆地,自己閒著无聊在书肆外头训练雪雾坐下、趴下、站起来…… 大半天后,他回头,却见季琳琅一脸为难的在那裡拿起这本书来,再拿起那捲画来,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再看看柜抬上的书和画,不知如何是好。 “老婆,你在干嘛?” “我知道这种真本一定很贵,我只能挑一样,”季琳琅漫不经心道,还在那边左边看书、右边看画、下面看书和画,每样都是宝贝,实在很难拿定主意。 “可又挑不出哪一样最好……” “不用钱,”盛子铭徐步走回她身边。“这是六弟的舖子,喜欢的儘管拿走就是。” 静了一晌,季琳琅猛然回过头来。“咦?但……但你不是说六弟是……” 第五百五十八章 家业 “挖矿的,那是家业,这家舖子……”盛子铭往下指指。“是他的嗜好。” “原来如此。那……”季琳琅喃喃道,转回去继续左边看、右边看,神情愈来愈兴奋。“我真的可以多挑几样?” “不必挑,喜欢就带走!” “那我全要了!”不是她贪心,真的不是,而是…… 真跡真本耶,有钱也买不到的耶! 以往她想买这种真跡真本,娘总说那是浪费钱,不许她买,所以她都只能在书肆裡欣赏,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拥有它们了…….. 不是她贪心,真的真的不是! “……”原来老婆还是个书虫!“还有那个、那个,和那个、那个……” 这回她挑的是掛在墙上的画作,那几幅画作构图简洁、清新閒淡,连笔豪放中现温雅,不拘成法,总是烟雨迷濛具有诗一般的意境,人才刚步入书肆裡,她一眼就注意到了。 盛子铭瞄一下落款。“你挑的都是六弟的画嘛!” “真的?” “咱们回老家后,再叫六弟画给你吧!” “嗯嗯,好。” 再之后的路途,季琳琅几乎都躲在马车裡看书,总是先一脸爱怜的抚挲好半天那古旧但保存良好的书页,再痴痴迷迷的沉浸在书中的世界裡。 女人! 盛子铭猛摇头,放下车帘,回过身来,策动韁绳驱使车前的两匹马开始前行,但仍很小心地不让车行太快,以免妨碍老婆看书;而雪雾则趴在一旁,脑袋睡在他大腿上打盹。 “老婆,到无锡了,咱们在这裡歇两天吧!” 没动静,盛子铭翻了翻眼,掀开马车门帘,探手进去用力摇一下还埋首在书本裡面爬不出来的季琳琅,后者猛然回神,茫然四顾。 “呃?” “到无锡了!” “咦?到无锡啦?”季琳琅惊讶的探头一看,眼前却是客栈。“不是说要去探望大嫂的家人吗?怎么……” “刚刚去过了,我们要来探望他们,他们却跑到天山去探望大嫂去了。” “耶?去过了,我怎地一点儿都不知!” “我叫过你了,你没听见。” “……对不起。” 惭愧的深垂螓首,季琳琅默默下了马车,虽然注意到四周似乎十分热闹,却不敢多问,只敢用眼角偷看。 “明儿东岳庙有庙会,咱们顺道去看看吧!”盛子铭不经心似的道。 一说完,立刻感觉到牵在他手裡的柔荑紧了一下,回眸看,老婆却还是低垂著小脑袋,一副“我很惭愧,请给我机会懺悔”的模样,他不由啼笑皆非。 “好了,好了,我又没生气,别摆这种样子给我看!” 片晌后,他们进入客栈厢房,盛子铭左右看看房间还可以,便留下雪雾陪伴老婆,自己要到马车上拿换洗衣物。 “雪雾,好好保护我老婆,有事就叫大声一点,明白了?” “汪汪!”雪雾叫两声,毛茸茸的尾巴摇个不停:明白了! “很好。”盛子铭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要出去。 “夫君。” 盛子铭回眸。“嗯?” 季琳琅柔情款款的凝视著他。“别太宠我啊!” 盛子铭眉梢子挑了一下,“谁宠你了?”一脸愤慨的否认,“老爹说过,女人是宠不得的,一宠就会爬到我头上来撒野了,所以我绝不会宠你的!”十分严肃的郑重声明。“可是……” “没有可是!”盛子铭愤然道,“我这是在照顾你,懂吗?我娘说的,照顾老婆是丈夫的责任,我这只是在尽责任而已,所以别再乱说我宠你了,我绝不会宠女人的!” 话落,他就板著一张不开心的脸出房去了。 季琳琅不禁莞尔。 是的,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纯阳刚性,绝没有软性的一面,但其实,他的心比任何男人都要来得更善良、更温柔。 就算不是,就算他的心其实一点也不善良,更不温柔,就算他的心比十八层地狱的阎罗王更冷酷,比性好杀戮的修罗鬼神更残忍,但他对她付出的,是最最温柔的心意。 爹爹,瞧,沁儿嫁到了一个最温柔的夫婿呢!他让沁儿好幸福、好幸福,这,就是您至死仍无法停止渴望的幸福吧? 心中默默的祷问著,她来到窗前往外看,见盛子铭一手包袱、一手行囊的步进厢房院落裡来,身后紧跟著一位店小二。 她知道,他是在吩咐店小二备热水让她洗浴,不然他自己总是打两桶井水就可以洗得干干净净的了。 另外,还要问清楚东岳庙出会的时间,虽然这一路走来,他已经带她逛过不知多少庙会、多少夜市了。 是的,她可以肯定,这就是爹爹至死仍无法停止渴望的幸福! 就算有那么一天,他告诉她其实他也是个江湖中人,她也不在乎了,因为他就是他,一个能够带给她幸福的男人,其他都无关紧要了。 爹爹,对吧? “老婆,有八位老爷要出会,你有特别想看哪一位吗?” “不都一样吗?” “那我到酒楼订个桌位,咱们到那边看就好了。” “嗯,好。” “啊,对了,客栈前有人卖豆腐脑,你要吃吗?” “要!要!还有冰糖葫芦,我也要!” “……” 惠山东岳庙会,俗称老八谢庙会,是苏南一带、沪寧之间规模最大的庙会,一次行会就需要好几个时辰,游行队伍往往相沿数里,不但无锡城内万人空巷,周围城县的香客百姓也会专程赶来,商贩们更是广设货摊,以至于无锡城至惠山的十里长街俱是人山人海。 白天,人群争观出会队伍;夜晚则灯火如海,丝竹声声,至子夜方歇。 要在拥挤的人潮中看行会,不如在酒楼二楼轻轻鬆鬆的看,这的确是最聪明的选择。 “这儿的烧卖顶好吃的,快吃,别等行会队伍来了,光顾著看,都不吃了!” 盛子铭一边催促,一边把热腾腾的烧卖往老婆碗裡丢,还有春捲、葱油饼,又舀了一小碗三鲜餛飩放到她前头。 “好。” “……别拿去偷喂雪雾!” “可是牠也想吃嘛!” 盛子铭不禁啼笑皆非的嘆了一口气,自从老婆怀了身孕之后,返老还童的次数就逐次增多了,没事老跟他撒娇,有时候他也想斥责她一下,免得她愈来愈嚣张了。 可偏偏心裡虽这么想,嘴裡却怎么也斥责不出口,无奈,只好顺了她。 “我会另外叫两笼给牠,行了吧?” “谢谢夫君。” “快吃吧!”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不敢也敢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自古以来,男女的婚事都是由媒人往来传言,再由父母决定,当事人根本没有选择的自由。 不过,在某些特殊状况下,未婚男女也是有机会自己决定对象的。 比方说,豪富之家里备受宠爱的子女,长辈舍不得让她或他受到丁点委屈,也不必要什么手段,只要使出一点撒赖的真功夫,长辈就投降了。 又或者父母太忙碌,工作最重要,没多少精神去操心子女的婚事,一旦有人来提亲,全依子女自个儿的意思,父母很干脆的回绝或答应,不用伤脑筋,更不必浪费时间,瞧,多省事。 总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是传统,但还是有例外,譬如就在此时此刻里,北方与南方恰恰好各有一位大姑娘同样闹著不肯嫁人,要换了别人家,哪有闺女说话的份,再不满意、再不甘心,也只有自个儿拧手绢儿掉眼泪。 但她们两位可凶悍了,不嫁就是不嫁,因为…… 北方—— “我不嫁!” “你都二十岁了,为何还不嫁?” “人家不喜欢云轻狂了!” “你……” 斜挑入鬓的剑眉揪成一团死结,唇办因怒意而抿成一条直线,王楠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王佳蓉却好像没瞧见似的自顾自吃她的零嘴。 “大哥不希望我嫁过去后过得不快乐吧?” 王楠闭闭眼,压下怒气,“佳蓉,别忘了,打从你及笄开始,五次订亲,包括云堡主在内,全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每一回外婆催你成亲,你又说不喜欢对方了,坚持非解除婚约不可,好,我都依你了,毕竟那有关你一辈子的幸福,我也不能不依你,可是……” 他咬著牙根,努力不拉高嗓门。“上回我已警告过你是最后一回,你也承诺绝不会再改变主意,现在却又来跟我说你不要云堡主了,这是什么道理?” “没什么道理,就是不喜欢他了嘛,还要什么道理,我可不想嫁过去之后懊悔!再说……”王佳蓉挥挥手上的枣子。 “我想嫁到南方去,要嫁给云轻狂的话,反而更往北方,都跑到关外了,我才不要!” 王楠深深吸一口气,而后决然道:“不许,我不许你再改变主意了,这回你非嫁不可!” 王佳蓉满不在乎的哼了哼。“到时候我不拜堂,你又能拿我如何?” 王楠眯了眯眼。“那么我就把你关起来,关到你愿意拜堂为止!” 一听,王佳蓉不在乎的表情终于消失了。“你敢!” 王楠垂下半眸,表情竞很奇异的平静下来。“尽管看我敢不敢!” 他当然敢! 当他是这种表情时,不敢也敢! “你,你凭什么管我?” “既是如此,你就自己去退婚,何必找我来?” 王佳蓉顿时哑口,再也辩不出半个字来,不过这也只是一时而已,才转个眼,她已想到最佳应付策略。 只见她身子溜溜一转,呜呜咽咽地扑向王老夫人怀里。 “奶奶,你看哥哥欺负人家!” “这……这……”王老夫人偷瞥一眼王楠那张直冒青烟的阎王脸,心知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恐怕不好讲话,就算硬用辈分压他,搞不好还会反弹回来弹得她灰头上脸。 因为,王佳蓉根本就是被她给宠坏的。 但这怎能怪她,谁让老天只给她生下两子一女,儿子又连生七个萝卜头,就是不给她生出半个可爱的女娃儿来;只有早早便出嫁的女儿生了一个外孙女,而外孙女刚满三岁不久,女儿便过世了,于是她便借口女婿一个大男人把小女娃带在身边养不好,硬把外孙女抢来占为己有。 这也不能怪她,男孩子看太多看得都厌了、烦了,她喜欢的是丫头片子嘛! 后来,女婿病重,她索性要求女婿让外孙女过继到秦家,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孙女,理由是—— “往后楠儿得一个人负责所有工作,他哪有空照顾佳蓉?” “但她是我妹妹!”王楠抗议。“那又如何,你一个大男人又知道该如何教养一个姑娘家吗?” “……”该死的他怎会知道! 在以往,王楠相信他爹应该不会同意那种事,但当时,也不晓得他爹是真的认为岳母的话有道理,还是病糊涂了,竟然一口就同意让女儿过继到秦家,就这样,厉佳蓉变成了王佳蓉,而王楠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那是他亲爹的决定,他不能,也不愿违逆。 尔后,王老夫人更是理直气壮的宠腻孙女,把王佳蓉宠得愈加无法无天,王楠几次想要插手管教,王老夫人便说佳蓉是秦家的人,轮不到姓厉的来管教,然而一旦惹出麻烦来,还不是第一个就把王楠召来伤脑筋。 譬如王佳蓉三番两次退婚,全都是丢给王楠去处理的——她负责替孙女订亲,王楠负责替妹妹退婚。 就算已过继到秦家,佳蓉还是他亲妹妹,他不能不顾。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宠孙女宠得有点过火了,但这实在不能怪她,万绿丛中就那么一朵美丽的花儿,谁不爱,谁不会去宠? 她也承认,孙女确实是自私任性了点儿,野蛮霸道了点儿,那也没办法,她就是舍不得对佳蓉说半句重话嘛,明明知道佳蓉需要一点教训,但她就是狠不下那个心嘛! 不过这回佳蓉真的是太过分了,一次又一次订亲、一次又一次退婚,再多来两次,恐怕就再也没有人愿意上门来提亲了。 “佳蓉,不是我爱说你,这回还真是你不好,想想人家闺女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我和你哥哥疼你才任由你自个儿挑选,你却反反覆覆的让你哥哥为难,老实说,连我都有点不耐烦了呢!” “既然让人家自个儿选,总得挑一个人家中意的嘛!”王佳蓉嘟著嘴反驳。 “是啊,每次订亲都是你中意的呀!” “可是后来人家又不喜欢了嘛!” 王老夫人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总不能没完没了吧?” 王佳蓉偷瞄一下王楠——还在冒青烟,“好嘛,”为免被斩立决,她只好不情不愿的退让一步。 “这回是最后一次,可以了吧?” “若是你又反悔了呢?”不待王老夫人回应,王楠便沉声问。 王佳蓉没说话,眼睛却溜向王老夫人那边,后者不禁叹了口气。 “我保证她不会再反悔了,否则就由我来逼她成亲拜堂!” “好,外婆,我相信你,这是最后一回了!” 南方—— “我不要!” “你都快十九了,这个不要、那个不要,你是想拖到嫁不出去是不是?” “人家想嫁给读书人嘛!”“你……你……” 夫人气得眼睛歪一边,认真考虑要拿刀剑或棍棒来敲醒女儿那颗霹雳无敌顽固的死脑袋,或者干脆拿斧头来剖开,挖出脑子来重整一下好了。 “既然让人家自个儿选,干嘛还挑剔人家的选择嘛!” “但你明明是江湖人出身,为何要挑读书人嫁?” “这样人家就可以多沾点书香气息,多培养点文静气质,才不会被人说是粗鲁的男人婆嘛!” “你你你……真是没脑筋的丫头!” 话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萧家马场的萧家五姊妹相偕进城里去玩,无意中听到几个臭男人在评论她们—— “萧家大小姐真不错,端庄秀丽又不失英气,难怪早早就被人娶走了。” “萧家二小姐更不赖,温柔贤淑又聪慧,她也早就被人订下亲事了。” “萧家四小姐甜美活泼,已经有人打算要去提亲了。” “萧家五小姐天真可爱,再过两年肯定也有人抢著要。” “咦?那萧三小姐呢?怎地跳过去不说了?” “呃……萧三小姐也长得不错啦,明媚俏皮、爽快直率,虽非最美,却是最亮眼醒目的一位。” “然后?” “然后……” “对,然后呢?” “……男人婆一个,凶悍又粗鲁,我看到死也没人要!” “?” “马场出身的江湖儿女,也难怪啦!” “但其他四位小姐就不会呀!” “说得也是,那八成是她从小就跟双胞弟弟一块儿到处去疯、去野、去闹,所谓近墨者黑,她不黑也黑啦!” “有多黑?” “除了不能撒尿上墙之外,她彻头彻尾就是个男孩子。” “哇,可真够黑了!” “我看她最好是嫁个读书人相公潜移默化一下,看能不能多少培养点大闺女的气质来,不然没得救啦!” “可是,倘若她真是那般悍野,又有哪个读书人敢娶她?” “……半个也不会有!” 可恶,竟敢说她是没人敢要的男人婆! 萧三小姐萧瑟儿气得打雷又闪电,差点冲出去把那些男人的长舌头割下来烤串烧。 虽然他们并没有说错,她确实很粗鲁,但那也不能全怪她,既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从同一个娘亲肚子里钻出来的双胞胎,感情自然特别亲匿,她从小就跟弟弟混在一起,那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混太久混成了男人婆,那也只能怪弟弟不是个爱捻花捻针的娘娘腔,不然她就可以近赤者红,混成一个温柔的大家闺秀了。 再说,管教儿女是爹娘的责任,明明是爹娘整天忙得不见人影,根本没空理会女儿到底变成河东泼辣狮或头牌母老虎,现在却来嫌她太粗鲁,没人敢要,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好好好,既然他们那么说,她就偏要嫁个读书人给他们看! 于是,就从这日开始,萧瑟儿下定决心要嫁个读书人好培养点大家闺秀的气质,这么一来,就没有人敢说她是“无药可救的男人婆”了吧? 然而,就如同人家所评论的,悍野的男人婆,哪个读书人敢要? 结果,一年过去,她依然坚持要嫁读书人;两年过去,她仍旧坚持要嫁读书人;直到今天,她还是坚持要嫁读书人,虽然并不是真的都没人来提亲,但就是没有半个读书人。 “你知道有多少人在嘲笑你吗?” “啃不了我半根毛!” 这丫头还真粗鲁! 夫人呻吟著摇摇头。“算了,还是我来帮你决定吧!” “不是读书人我不要!” “没有读书人敢要你的!” “那我就不嫁!” “如果非要你嫁不可呢?” “那我就逃得你找不到人嫁!”紫夫人窒了一下,继而深深叹了口气。“算了,随你吧!” 第五百七十章 又定亲了 这丫头可是比男人更豪气,说会逃就真的会逃,搞不好一辈子不回来,混在外头给她丢脸,那她还宁愿女儿躲在家里丢脸。 就养女儿一辈子吧! 王佳蓉又订亲了,这回她挑上南方绍兴府的邱家少爷。 为免拖太久王佳蓉又反悔,王老夫人决定这回要把一年订婚期缩短为三个月,订婚后就开始准备嫁妆,时间恰恰好足够。 可是就在成亲前十天,王佳蓉没有反悔,却出了可怕的意外状况…… “怀孕?!”王楠惊骇地望定王佳蓉悲惨无助的脸,除了红肿的双眼之外,他只看得见模糊糊的一片泪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订亲后,奶……奶奶带我到苏州办嫁妆,可是奶奶挑的人家都不……不喜欢嘛,所以我就趁奶奶睡午觉时一个人溜出去,” 王佳蓉抽抽咽咽地述说。 “想……想挑点人家自己喜欢的嘛……” “然后?”王楠表情僵硬,下颚绷紧,青筋像一条条蚯蚓似的跑出来。 “听说城外观音庙有市集,所以我就自己出城想去看看,没想到……”王佳蓉重重噎了一声。 “没想到半途上却被几个贼人掳去……掳去……” 掳去强行奸污了! 愤慨激怒到了极点,王楠反而冷静下来了。“你的武功不差,奈何不了几个贼人吗?” “他们是有预谋的,武功都很高,又是好几个人一起上来,人家拚不过嘛!” “预谋?”王楠双眸爆睁又眯。“说清楚!” “他们说另外也有位小姐喜欢邱少爷,偏偏邱少爷挑我不挑她,她不甘心,便找人来奸污我,想说这么一来邱少爷一定会跟我退婚,再跟她订亲……” 好卑劣的女人! “回来后你为何不说?” “人家不敢说嘛,谁知道竟会……会有孩子,人家还喝了好几次药想打掉他,偏偏……偏偏就是打不下来嘛!” 打不下来就只好留著了,总不能连大人的命一起打掉吧? 然而依王楠的为人,这件婚事务必要退掉,否则无异诈欺;但秦夫人担心王佳蓉以后会嫁不出去,坚持要隐瞒下这件事,婚礼暂延,待孩子生下来后再成亲。 “佳蓉是秦家的人,理该由我秦家的人来决定。”王老夫人强硬的如此表示。 “你以为成亲后,对方会默默吞下那种闷亏吗?”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张扬开来双方都不好看,我保证他们不会闹的。” “那是不可能的事,邱家……” 结果,当两人还在争执不下之际,邱家不知由何得知这件事,竟主动来退婚,这下子不用再吵了,婚事“自动”彻底解决了。 “肯定是那位小姐去告诉他的!”王老夫人愤怒地说。“真卑鄙!” 王楠反倒松了一口气,此刻,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那女人究竟是谁?” “我哪知道!” “他们告诉你那么多,却没有透露半点那女人的事?我不相信!” “好嘛、好嘛,人家再仔细回想一下嘛!”王佳蓉揽著柳眉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 “对了,他们提过宣城,还有……还有什么冈的,啊他们还说,那女的比我年轻,也比我更凶悍,我根本及不上她万一呢!” 比王佳蓉更凶悍? 难怪会使那种下流手段! 胆敢主导这种龌龊的诡计,就该有受惩戒的觉悟,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到罪魁祸首,线索虽不多,耐心点总还是找得著的。 然而料想不到的是,根本不需要花时间去找,答案已经在那里了。 “老大,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了!” “……你才去半个月。” “我知道,但,根本不必找呀!” “不必找?”王楠面无表情地盯著刚回来的庄绍飞好一会儿,蓦而回身到太师椅上落坐。“说!” “我才刚到宁国府两天就听说邱家少爷又订亲了,对象是……”庄绍飞嘿嘿一笑。 “老大,猜猜看他和谁订亲?” 王楠耸了一下眉头,骤而眼色一冷,好像随时都可能劈出几千几百掌来“慰劳”他辛苦跑这一趟,庄绍飞心头一惊,忙举双手投降。 “好好好,我说,邱家少爷和宣城八里冈的萧家马场三小姐订亲了!” 宣城? 王楠双眸徐徐眯了起来。“还有?” 庄绍飞挤了挤眼。“还有,听说那位萧三小姐可凶悍了,不过才十八岁,个头也没多大,却比男人更粗鲁又野蛮,听上去还真是比佳蓉小姐更霸道呢!” 果然是她! 王楠没吭声,缓缓阖上双眸,两眉深锁。 一直以为需要花点时间去找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找著了,他都尚未决定该如何处置对方,倒有些措手不及。 对方若是个大男人,事情就好处理,但对方是个女人,他究竟该如何对付呢? 没错,萧瑟儿终于订亲了,而且她很满意这桩婚事,因为对方正是那种一天到晚之乎也者的读书人。 “不过,对方是向哪里借来的胆子竟敢娶三妹这个男人婆呢?” 男人婆?两道比山猫更凶恶的目光恶狠狠地刷一下杀向端庄秀丽的萧家大小姐紫晨衣。 “听说邱少爷虽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平常时候也十分温文和气,是个标准的好好先生,可是一旦执拗起来就特别可恶,好几回邱老爷都差点被他气到吐血,所以邱老爷才决定要替他娶个凶悍一点的老婆压制他。” 凶悍? 凶恶的目光再劈向甜美活泼的萧家四小姐萧灵儿。 “压制?最好三姊不要一个不小心把他给阉了!” 她又不是白痴!凶恶的目光刺刺刺……刺向天真可爱的萧家五小姐。 “所以啦,为免邱家反悔,爹娘决定尽快把萝衣嫁过去。” 反悔? 凶恶的目光喷出两团怒火把温柔贤淑的萧家二小姐紫醒衣从头顶烧到脚底。 “多快?” “两个月之内。” “可真快!” “这么一来,爹娘就可以安心啦!” “说得也是。” “总算不必养她一辈子了!” 一阵静默,然后是一片惊人的尖叫,夹杂著夸张的大笑,还有几百个人一起逃跑的混乱脚步声。 “救命啊,三姊要杀人啦!” 大半天过后,五个女孩子气喘吁吁的躺在草场中央,横七竖八、东倒西歪,没有一个人动得了。 晨衣与醒衣虽然都已出嫁,但婆家并不远,她们没事就跑回娘家来探望爹娘和兄弟姊妹,特别是萧瑟儿要出嫁了,她们更不能不回来,因为萧瑟儿将会嫁得稍远一些,要回娘家比较不方便。 “三姊,你真的要嫁给邱少爷吗?” “废话!” “就为了那种可笑的理由?” “可笑?”一把杂草外加一只扭来扭去的蚯蚓蓦然飞过去淹没紫采衣甜美的小脸蛋,萧瑟儿忿忿地挥舞著拳头,咬牙切齿。“你敢再说我可笑,小心我把你扁成猪头,亲姊妹也不留情!” “可是,三姊,你又不喜欢那种瘦伶伶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萧灵儿也不赞成。 连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她自个儿喜欢或不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她们会知道? “你又知道了!”萧瑟儿咕哝。 “当然知道,”采衣脱口道。“三姊喜欢的是那种高大有力量的男人!” “还要有气魄!”萧灵儿再加一项。 “最好能粗犷一点。”紫醒衣柔柔地说。 “总之,就是那种很男人的男人!”紫晨衣做最后结论。 是喔,她们全都是她肚子里的虫,每天都在她肚子里作怪,难怪她们能知道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请问她早上吃的牛肉馅饼消化了没有? 萧瑟儿不以为然的哼了哼。“那我怎么不去喜欢唐振?” “他够高大,但没有气魄!”萧灵儿马上否决了。 “尚伦?”萧瑟儿再推出另一号人选。 “不够力量!”紫采衣也否决了。 “云恩?”第三号人选。 “不够粗犷!”醒衣再否决。 “……兢天?” “他?”晨衣失笑。 “他未免太超过了吧?高大得像只猩猩,又全身都是黑毛,那种粗犷谁敢领教?更何况,他的蛮力连小弟都可以轻易打发掉,要说他有气魄,倒不如说他是傻呼呼的不怕死,这个人选太离谱了!” 萧瑟儿低咒了一句男人才会说的脏话。 “话都是你们在说,你们自己去嫁那种男人吧,我就是要嫁我的读书人!” “可是,三妹,当有一天你碰上那种你喜欢的男人,你一定会后悔的!”紫醒衣叹道。 “放心,我绝不会喜欢上任何男人!”萧瑟儿傲慢地说,自信一百分。 在她看来,男人不就那个样,高一点、壮一点,上面少两块肉、下面多一块肉,就那样,也没什么了不起,要让她喜欢? 下辈子吧!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醒衣还在说。 “我他妈的绝不后悔,”萧瑟儿不耐烦了。“行了吧?” 闻言,其他四姊妹不禁啼笑皆非的面面相觑。 这么粗鲁的女孩子,一个读书人丈夫,真能改变她多少吗?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虽然王老夫人格外小心的意图掩瞒住整桩事件,并计画把王佳蓉送到远处去待产,至生产后再回来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但很不幸的,王佳蓉尚未出发,秘密已经悄悄泄漏了出去,迫使王老夫人不得不半途变更计画…… “佳蓉又……订亲了?” 王楠不可思议的瞪住王老夫人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正在发噩梦? “对,而且要尽快成亲!”王老夫人说得快又流利,像是早已练习了许久,又像是担心他反对,故意说快点好让他没机会插嘴、反对。“ 否则一旦整件事都暴露出去,你应该了解,谣言总是比事实夸张、严重,佳蓉很可能会被人们误以为是毫无羞耻心的荡妇,如此一来,将来谁还敢上门来求亲?” “可是……” “对方虽是个鳏夫,还有三个孩子,年纪也稍微大了一点,但人老实又安分,家境也相当富裕,”王老夫人果然不打算让王楠说话,厉楠儿才说两个字,她已经自顾自又说了落落长一大串。“佳蓉嫁给他还是可以得到幸福的。” 讲完了吗?轮到他说话了吗? 王楠等了一会儿,见王老夫人不再出声,他才开口。 “我只有一个疑问。” 王老夫人迟疑一下,才问:“什么疑问?”仿彿猜得出他要问什么。 “对方为何肯娶佳蓉?” 既然对方家境富裕,自然不会在乎佳蓉的嫁妆,老实的人也不会想要娶一个任性的娇娇女做老婆,尤其是一个已经不清白,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的女人。那么,对方究竟为何愿意娶佳蓉? 第五百七十一章 嫁错人 王老夫人的视线飞快的瞥他一下,很快又转到别的地方去。“他弟弟惹了一点麻烦,我承诺你会替他解决。” 承诺?她替他承诺? “什么麻烦?” “他弟弟在跟人家抢一座铜矿。” “跟谁抢?” “阴阳笔。” 闻言,王楠的眉头不由得紧紧锁了起来。 阴阳笔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性情乖僻,素来少有人愿意去招惹他,但这并不是王楠之所以叹息的原因,阴阳笔根本放不进他眼里,他顾虑的是在阴阳笔背后的人:南枪楚无极,那才是真正扎手的人物。 要他去对上南枪,一个是北六省的武林霸主,一个是南七省之武林霸主,要真战起来,恐怕会是惊天动地,神哭鬼嚎的一战。 “不用皱眉头,我知道南枪才是问题,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麻烦,”王老夫人早已算计好了。“听说他一直想把女儿嫁给你,你就跟他说,只要他叫阴阳笔把铜矿让出来,你就同意娶他女儿,这不结了!” 为了这种原因娶南枪的女儿? 太荒唐了! 王楠颇不以为然地暗暗摇头。 更何况,南枪的真正用意是想以岳父的身分硬把他压下一头,如此一来,南枪就可以轻而易举、顺理成章的成为整个武林的霸主了,否则双方都是白道中人,南枪总不能无缘无故找他干架,就为了要分出高下,生性好虚名的南枪绝不会干那种会让人说闲话的事,再说,南枪也没有把握一定会赢,要输了怎么办?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战而胜”,南枪打的就是这种如意算盘。 不过,他可没有兴趣为了南枪的虚荣而去娶南枪的女儿,他也不想争什么虚名,南枪最好也别来惹他。 更何况,南枪的女儿就跟王佳蓉一样,是个爱惹麻烦,骄纵又任性的娇娇女,要娶那种老婆回家,就得先有一辈子麻烦缠身的觉悟,他也没有那么多精神去伺候那种女人。 不过,真正令人伤脑筋的问题还在后面。 “还有……”王老夫人瞄一下王佳蓉。“佳蓉说,要等你替她报复过那个女人之后,她才肯成亲,所以,你最好先去替她动手,再回来处理阴阳笔的问题。” 会这么说,原因只有一个,王佳蓉有她坚持的报复方式。 缓缓地,王楠的目光移向王佳蓉。“你要我如何替你报复?” 王佳蓉下巴抬起,坚定地说:“我要她跟我一样,在成亲前十天被强奸!” 王楠嘴角抽了一下。“还有吗?” “事后,要让大家都知道她是只用过的破鞋了!” “……” “最后,”王佳蓉指指王楠。“我要大哥你亲自动手!” 眼神倏转冷硬,“为什么?”王楠慢吞吞地问。 “听说那女人的武功不弱,大哥你的手下里能够制得住她的可能不多,而那些能够制得住她的人多半不会愿意做这种事,就算大哥你下了命令,他们大有可能只是去绕一圈就回来跟你说他们下不了手,那不如一开始就由大哥你亲自去,才不会错过下手的时间,告诉你,要是等她成亲后再动手,我可不认。” 王楠的下颚又绷紧了,目光更森冷,这就是他一直难以决定该如何对付对方的原因。 对方卑鄙,难道他们也要跟著卑鄙吗? 以牙还牙,这本是最好的报复方式,偏偏对方是个女人,那颗牙又是那样龌龊卑鄙的烂牙,人家用烂牙咬过来,他也要用烂牙咬回去吗? 即使他真愿意用烂牙咬回去,问题是,他也没有满嘴烂牙啊! “我被强奸,她也得被强奸,这才公平!”毫无转寰余地的语气,王佳蓉的态度十分强硬。“否则我绝不嫁,就算你把我关到死,我也不屈服!”语毕,她便转身回房去了。 王佳蓉离开了,但王老夫人还在。 “楠儿,别忘了你在武林中的声望,要是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你的妹妹被欺侮,对方又没有得到相对的惩罚,你的声名将会毁于一旦,你不在意吗?” 王楠冷哼。谁会在意那种无谓的声望,重要的是怎么做才是对的! 见风势不对头,王老夫人马上改口,“好,就算你不在意声名被毁,但你娘呢?你娘在临终前对你的嘱咐,你忘了吗?” 是的,这才是他在意的事,母亲在临终前的嘱咐。 虽然父亲糊里糊涂的把妹妹过继给秦家,但她依然是他妹妹,而母亲在临终前一再嘱咐他,要他好生照拂妹妹,这点他始终牢记在心里,无论如何不敢忘。 他不在意自己在武林中的虚名,但母亲临终前的交代不能不顾。 妹妹被人欺侮,他能不理会吗?妹妹还是有得到幸福的机会,他又怎能不帮她抓住机会。 想到这里,王楠猛一咬牙。 好吧,为了过世的母亲,为了唯一的妹妹,他就烂一次牙吧,毕竟,这也是那女人自己招来的惩罚。 最多,咬过之后再把烂牙拔掉! “老大,你真的要去……”庄绍飞好像刚吞下一颗枣核似的咽了口唾沫。“干那种事?” 王楠脸上没有半丝表情,横横的瞪他一眼,继续打理包袱。 “但,老大,咱们的规矩……” “这是以牙还牙的报复,可以不理规矩。” “也是啦,不过……” “没什么过不过的,”王楠拎起包袱,走人。“家里交给你。” “好。可是……”庄绍飞紧跟在后。“老大,你真的要干?” “……” “但老大你不是会干那种事的人呀!” “……” “到时候老大你的小弟弟不肯合作怎么办?很丢脸耶,想干那种事却掏不出武器来……呜!” 当王楠策马上路时,庄绍飞还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呻吟,爬不起来。 “看首饰?”萧瑟儿呻吟。“我才不去!” “但那是要买给你呀!” 那就不必了,虽然她有穿耳洞——被紫夫人掐著脖子硬逼的,但打从她懂事开始,她身上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首饰的影子,买首饰给她干嘛? “不用!” “娘交代的,非买不可!” “那你们去吧,我到饭馆等你们。”话落,拔腿就跑,免得被捉去受刑。 也许她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打从第一次来潮之后,娘就禁止她和弟弟再混在一块儿玩,即使如此,她也没多大进步,粗鲁依旧,对姑娘家该懂的事都不感兴趣,女红中馈一窍不通,梳妆打扮更嫌麻烦,甚至不小心看到裸体的男人,她连脸红一下都不会。 总之,她一点女孩子家的味儿都没有。 相反的,除了站著撒尿之外,男孩子会的她都会,平时还好,一火起来就出口成脏,连串三字经骂得连最粗鄙的男人都自叹不如,酒量奇佳,无聊时就赌两把,喜欢练武,喜欢干架,她还会驯马。 幸好她对看女人没兴趣,不然问题就大条了。 不过她虽然没兴趣看女人,对看男人同样一点兴趣都没有,连自己的未婚夫她都懒得先去看看到底是玉蜀黍或冬笋,更何况是看别的男人,真是浪费时间! 可是,当那个风尘仆仆的家伙一踏进饭馆里,顿时就像是丢进来一颗超强力的磁石,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包括掌柜的、胞堂的、客人的,还有,萧瑟儿的目光。 好个男人! 古铜色的肌肤,强健的体魄,高大俊朗中透著豪迈的粗犷,一看就知道是个北方汉子,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那对冷锐又倔强的黑眸,更让人感受到一股强悍犀利的勇猛,深沉浩瀚的男性魄力。 然后,她听见邻桌传来小小声的讨论,纳闷那人大老远跑到南方来干什么,于是,她的视线更拉不开了。 南枪北索,长久以来,这两人便分别为南七省与北六省之武林霸王,同样声名显赫,同样威望远播,是力量的象征,也是霸权的展现,唯一不同的是,南枪喜欢在江湖上跑动以炫耀他的威名,而北索除非必要,否则鲜少出现在江湖上。 而眼前这人,正是北方之霸主:阎王索。 厉阎王,江湖上少有人知道他的本名,只知道他姓厉,名号阎王索,于是便称他为厉阎王,他的武器即是缠绕在他腰际的那条黑索,听说他那条索是活的,无论盯上了谁,就好像被阎王盯上似的再也逃不脱,所以被称为阎王索。 她对看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她对看这个男人十分感兴趣。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姊妹们说得没错,她果然喜欢这种有力量又有气魄的男人,以前是她没碰见过,所以不知道,一旦碰上了,她才发现这种男人真是对极了她的味口。 老实说,倘若不是她早已决定非读书人不嫁,她肯定会觉得这个男人比较适合她,他那种浑然天成的男性气魄实在教人折服,倔强好胜的她,头一回有情愿臣服的感受,不是因为他是男人,而是因为他是那种有力量、有气魄的男人。 可恶,为什么他不是读书人呢? “该死,萧瑟儿,娘一再警告说不准你喝酒,你又喝了!” 萧瑟儿一惊,刚喝下的半口酒霎时喷射出来,尴尬地望著气势汹汹走向她的姊妹们,她呛咳得快没气了,没注意到那个厉阎王飞快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阴惊、冷森,令人不寒而栗。 找到她了! 萧瑟儿,一点都不像他想像中那种阴险狡诈的女人,不过他不会被她的外表蒙骗过去,他相信萧瑟儿就如同他妹妹,只要不说话,怎么看都是个端庄规矩的大家闺秀:然而只要她一开口,表相就破功了——百分之两百的表里不一。 王楠收回视线,默默斟酒慢饮,寻思该如何完成妹妹的要求?两天后,就在萧瑟儿成亲前十天,夜半时分,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侵入萧家马场,不消片刻,黑影又出,腋下挟了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逸去。 黎明前一刻,宣城西门外一家十分简陋,只有苦哈哈的贩夫走卒才会进住的小客栈里,王楠慢条斯理地挪腿下床,先用一旁脸盆架毛巾拭去办完事后的血迹和残余,再套上长裤、穿上靴袜,然后默默坐在桌旁等待,背后是一双燃烧著熊熊怒火的目光,某人不能动、不能言,只能用目光凌迟他。 半晌后,日光透过破窗悄悄映射进房里来,房外开始传来人声来回走动,他才起身,转而面对床上的人。 “以牙还牙,这是你自找的!” 冷冷地说完后,他便出手点了她两指,再拎起内衫外衣搭在肩上,就这样赤裸著上身出房离去,任何男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经历过多么享受的一夜。 “客倌您要走了?” “是。” “客倌请慢走。” 客人离去,店小二自然要来整理房间,以待下一位客人使用,偏偏店小二进房来时,某人也才刚刚能动而已,结果可想而知。 “萧三小姐,你你你……你怎会在这里,还还……还这副样子?” 新娘子一双眸子拚命眨了又眨,眨得新郎开始担心她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个不小心被眨掉了。 迟疑一下后,他不得不点开她的哑穴,然后等待她的破口大骂。 谁知新娘子只是重重吐出一口气,再深呼吸几下后,方才喃喃道:“总算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干那种事了!” 旋即,目光定在新郎脸上。 “那你后来又主动要娶我,一定是发现找错人了吧?” “不是找错人。” 新娘于怔了一下。“喂喂喂,请等一下,明明不是我……” 不等她完成抗议步骤,“但你也没有任何错。” 新郎又追加一句。 不是找错人,但她也没有错? 新娘子歪著眼睛想了大半天想不通,干脆直接问:“很抱歉,我不是猜谜语的料,到底是什么意思请解释清楚!” 新郎喟叹。“很简单,是……” 第五百七十二章 误会 一回到北方的家,王楠才刚下马,管家便急毛窜火的扑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神态还不是普通的慌张。 “老老老……老大,你……你下手了吗?下手了吗?” 王楠皱眉,抓开他的手。“不关你的事!” “哪里不关我的事,老大,你……”管家气急败坏地直跳脚,就像刚被斩掉脑袋的大公鸡。“你最好没有下手,不然就闯大祸啦!” 王楠神色一懔。“什么意思?” 管家直叹气。“小姐并没有被贼人奸污也没有怀孕,根本没那一回事呀!” 双眸爆睁、煞气狂涌,“你。说。什。么?”王楠咬著牙根,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间硬挤出来。 管家继续叹气。“老大你临出门前不是吩咐我叫人跟著小姐,免得又生枝节吗?不过你也知道,小姐生性狡猾,手下人要跟住她恐怕不容易,所以我就亲自出马,两天后,我就偷听到她和周家堡的二小姐还有何家庄的四小姐,你知道,那两位是小姐的闺中腻友,她们在谈这件事,谈得好不热络、好不开心……” 他犹豫地瞅王楠一眼。“其实这一切都是她们在打赌……” “打·赌?” “是,打从小姐第一次订亲起,她们就开始打赌了……” 赌什么? 赌王佳蓉有没有办法摆脱那件婚事,结果王佳蓉轻而易举的赢得了赌约,接下来每一次订亲,她也都和周二小姐和何四小姐定下赌约,而她每一次也都赢了。 直到这一回订亲…… “她没有被贼人奸污?” “没有。” “也没有怀孕?” “没有。” “那她为何要搞出这么多事来?” “这……”管家犹豫著瞥一下某人那张乌漆嘛黑还冒烟的脸,“我想老大最好亲自去问小姐比较好,因为……”话说一半蓦然噤声,因为听他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完了,看老大那模样,肯定是已经下手了,这回漏子可捅大了!” 唉,早劝他不要干,他不听,这下子看他怎么收拾! 当王楠赶到王府时,王老夫人正在破口大骂王佳蓉,可是一见到表情好像要杀人的王楠,她马上把王佳蓉推到身后去。 “不准你欺负你妹妹!” 他?欺负他妹妹? 没理会王老夫人,王楠笔直地走到王佳蓉面前,“为什么?”他的语气是痛心的、是愤怒的,是难以相信的。 “那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奶奶!”王佳蓉理直气壮的为自己辩解。“谁教她老是催我订亲!” 王楠深吸一口气按下怒意。“这回,又为何要诓说你被贼人奸污?” 王佳蓉耸耸肩。“这就得怪大哥你了,谁让你说不准我再退婚,那我只好想办法让对方退婚,不然我会输嘛!” 她会输? 王楠嘴角抽搐了一下。“那又为何要把无辜者扯进来?” “那是香萍提议的啦,”王佳蓉说得好像有点不耐烦了。“她说如果大哥你逼问我,我就掰个不存在的女人出来,我们要打赌看看大哥能不能无中生有,真的找到那么个女人。没想到……” 她哭笑不得地翻个白眼。“竟然真有那么一个女人,那也不能怪我,那是我们三个人一人提一项条件掰出来的,谁教那女人恰恰好符合我们掰出来的条件,如果真有什么事,那也是她自找的!” “她……自找的?”很奇异的,王楠的表情愈来愈冷淡。 “废话,不然是我害她的不成?”王佳蓉始终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错。“真是可恶,她还害我输了那场赌呢!” 王楠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好,最后一个问题,为何要逼我去做那种事?” 王佳蓉瞥一下王老夫人。“谁让奶奶又硬给人家订下那门亲事,我又不想输,只好开出那种条件,想说以大哥你的性子,九成九不会去干,我才摆脱得了那门婚事,赢得这场赌约嘛!” 她不想输? 只是为了打赌不想输? 王楠深深凝住王佳蓉良久、良久后,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然后,他回身面对王老夫人。“从此时此刻开始,外婆,请你记住一件事,娟娟姓王,我姓厉,从今以后,姓厉的绝不再插手姓王的麻烦,再出问题,请你们王家自理,我绝不会再回应外婆的召唤而来了!”语毕,他毅然转身离去。 “等等,千魂,那阴阳笔的事呢?”王老夫人大叫。 那是姓王的麻烦,不关他的事! 没有半句回应,王楠头也不回地飞身离去,下定决心再也不理会王佳蓉的任何问题了。 他曾允诺母亲会好好照顾妹妹,但王佳蓉,她已经不是他妹妹了! 这世上流传最快的是什么? 没错,正是八卦谣言,它们通常都是以最快捷的速度流传开来,再以最夸张的方式渲染出去,不用多久就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最甜美的点心了。 不过两天而已,萧瑟儿的事就传遍了整座宣城;再过两天,谣言已蔓延至百里外,邱家立刻派人来退婚,萧瑟儿的名节被扫到粪坑里去养蛆蛆;又过几天,萧瑟儿睡过的男人可以组成一支军队,要扫荡异族绝不是问题。 因为萧瑟儿打死不肯说出究竟是谁坏了她的清白,人们便猜说不只一个人,然后变成不只几个人,再变成不只十来个人,又变成不只几十个人…… “到底是谁?瑟儿,快说呀!” “……” “三妹,为什么不肯说呢?你究竟在袒护谁?” “……” “难不成是我们认识的人?” “……” 包括萧家老爷和夫人,还有九个兄弟姊妹,十一张嘴巴一起逼问她,但她不说就是不说。 她粗鲁、她野蛮,但她并不鲁莽。 虽说萧家老爷和夫人平时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儿女,但她知道,爹娘并不是不关心他们,一旦出事,爹娘必定会扔下一切来为她出头,不论对象是谁,也不顾后果如何,一意为她讨回公道,不计任何代价。 还有她的兄弟姊妹们,特别是她的双胞胎弟弟,他们成天吵吵闹闹,其实感情比谁都深,他们更不会放过欺负她的人。 但对方是王将军呀,谁惹得起,她可不想害死全家人! “快说呀,瑟儿,究竟是谁?” “三姊,你放心,不管是谁,我们都不会放过他的!” 这就不用她们操心了,总有一天,她会亲自去找他算帐,本金加上利息,算到他死! 眼见王楠拎著包袱又要出远门了,管家慌忙一把捉住他。 “请等一下,老大,你想干什么?” 王楠面无表情,慢吞吞地扯开管家揪住他的手。 “去找萧瑟儿,告诉她玷污了她的清白的人是我。” “你疯了不成?”管家失声惊喘。“她会亲手把你剁成肉酱的!” “那我也无话可说。”他已有把性命交出去的心理准备了。 “你无话可说,我可有话要说!”管家硬将王楠再扯回屋里去。“你听我说,老大,就算你乖乖让她杀了你,那又如何?她的清白仍是找不回来,往后也不会有人娶她,她这辈子就毁定了,我实在看不出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王楠拧眉思索片刻。 “所以?” “既然是老大你毁了她的清白,倒不如你就干脆娶了她,这么一来,她也不算是被玷污了,只不过是老大你先一步尝尝老婆的滋味而已,这也罪不致死吧?” 王楠又认真考虑半晌。 “但她肯嫁给我吗?”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她是个十分刚强的姑娘,从头到尾没有掉过半滴泪水,不伤心也不恐惧,只用一双恨不得活生生咬死我的目光瞪住我,难怪人家说她像男孩子,她的确像男孩子一样剽悍,对她来讲,可能同归于尽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死我也亡,一了百了,多干脆! “所以啦,成亲前绝不能让她知道是你向她求亲,耐心一点等娶过门之后再跟她好好解释一下,相信那时候她应该会比较好说话,”希望是。“毕竟她已经嫁过门,而你也尽全力在弥补了。” 王楠咬咬牙。“好吧,那么由谁去提亲?” “孟羽!”管家不假思索的推出最佳媒婆人选。“我的口才不够好,很容易穿帮,交给孟羽最合适了,他那张嘴啊,可以拿耗子去换头猪,也可以用公鸡去换来母牛,人家还自以为占了他的便宜,这种小事交给他保证没问题。” 王楠点点头。“他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今儿一大早赶回来了!现在应该在他房里补觉吧!” “我去找他。” 王楠转身要走,却又被管家拉住。 “老大。” “还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啦,只是想请问一下,我们未来的大嫂滋味如何呀?” “……” 王楠去找孟羽了,而管家又平铺在地上呻吟,满头亮晶晶的星星,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自找的。 一个月过去,宣城的谣言愈传愈烈,萧瑟儿已晋升为宣城的公妓,每个男人都说跟她有过一腿,萧瑟儿的大名已经比宣城花魁更红牌了,就在这当儿,居然有人上萧家去提亲,众人不禁愕然。 第五百七十三章 王将军 是哪只绿头乌龟竟想要那种烂到只套得上脚趾头的破鞋? “擎北马场?” 萧老爷与萧夫人惊讶又错愕的面面相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那是……那是关内最大的马场,专为朝廷的武官培育战马……” “关内最上乘的良驹都在那里……” “听说还有好几匹汗血马,真想看看……” 夫妻俩又对看半天,想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直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来提亲,萧瑟儿的下半辈子就这么毁了,养她一辈子是无所谓,问题是,她的幸福呢? 女人家就是要嫁个好丈夫,这才是她们的幸福呀! 他们想替女儿报仇,但什么都没有让女儿得到幸福更重要,只要有人愿意娶萧瑟儿,又是个好对象,那么,其他任何事都可以扔一边,先替女儿求得下半辈子的聿福最紧要。 “呃,你们场主是要跟我们家瑟儿提亲?没搞错人?” 萧老爷问话的对象是坐在一侧的客人——孟羽,一个不笑的时候就显得相当平凡的男人,然而一旦他绽开笑容来,可就是天下无敌的了。 不是因为他的笑容有多迷人,而是因为他的笑容有一种会令人在不知不觉中卸下防卫心,不知不觉中落入他的陷阱,最后死了还以为死的是对方的神奇力量,这种奇特的笑脸魔力使他得以打遍天下无敌手,无往不利、无求不得。 倘若不是老大下了禁令,不准他用那种笑脸对马场里的人使诈,马场里所有人的所有财产早就落入他的口袋里去了。 “是萧瑟儿姑娘,没搞错。”此刻,孟羽就噙著史上最无敌的和煦笑容,十分认真的演出“媒婆”的角色,使出浑身解数要让萧老爷上他的当,不,同意这桩婚事。“我们老大叫王楠,今年二十八岁,只要不惹火他,脾气还算不错,虽然不是斯文型的读书人,但用我们北方人的眼光来看,也是个十分好看的男人。” “可是……”萧老爷瞟一下妻子。“你们场主不知道我们家瑟儿已经不是……呃,已经不是……不是……”他也算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是童叟无欺,这种事非得先讲清楚不可。 “知道,他全都知道。”顿一顿。“有孩子吗?” “没有,没有。”萧老爷忙道。 “那就行了,”孟羽暗暗松了口气,这种状况比较好解决。“只要没有孩子,老大不会介意的。” “为什么?”萧夫人冲口而出问。 “我们老大只在意未来的大嫂懂不懂马、怕不怕吃苦,能不能帮上他的忙,其他都无所谓。”孟羽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所以啦,我们专找马场出身的姑娘,谁知她们不是根本不懂马,就是不想再嫁到马场去,找来找去只有三姑娘最合适,她懂马,也喜欢在马场工作,更不怕吃苦,所以,就是三姑娘啦!” “嗯嗯,我懂、我懂,”萧老爷直点头表示他了解,他自己的五个女儿里,就有四个不喜欢成天和马匹混在一起。“的确,我们家瑟儿十分爱马,让她照顾马,她是求之不得,而且听说你们擎北马场有好几匹汗血龙驹,她肯定会欣喜若狂!” “爱马的姑娘最适合了,”孟羽笑呵呵的直点头。“对、对,再没有更合宜的了!” “不过,如果我们家瑟儿真嫁过去的话,你们场主不会拿这做借口亏待我们瑟儿吗?”萧夫人谨慎地问,女人家考虑的总是比较多。“我想你也很清楚,很少男人不在意这种事的。” “请夫人放心,绝不会有那种事,我们老大是个直爽的人,他说不在意就不在意,婚后也不会再提那事。” “那也是你说的。” “确实。”孟羽笑了。“那么,如果我告诉夫人您,我们老大的妹妹和萧三姑娘的情况差不多,她还是怀著孩子嫁人的呢,倘若我们老大希望妹夫能好好疼爱他的妹妹,他自个儿自然也不敢亏待人家嫁过来的女儿,您说对吧,夫人?” 说差不多也差不多——跟王佳蓉掰得差不多;说差很多也是差很多——跟事实相差很多,就看听的人怎么想了。 “原来如此!”萧夫人有点吃惊,没想到他们场主的妹妹也被强奸,还怀了孩子,难怪他不在意。“但我们瑟儿对马场的工作虽然十分熟悉,女红中馈可是一窍不通的。” “不要紧,我们有负责家务的人。”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我们还是得先问问瑟儿的意思。” “那当然、那当然,不过容我再补一句,倘若三姑娘愿意允下这桩婚事,我们老大愿意送上两匹纯种汗血马作为聘礼,”孟羽笑嘻嘻的在鱼钩上挂上香甜美味的诱饵。“一牝一牡,你们可以自己繁殖喔!” 萧老爷差点昏倒。“两……两匹?!” 孟羽笑咪咪的点头。“我们马场可不只几匹纯种汗血马,而是有好几十匹,两匹不算什么。当然,其他品种的良驹也不少,倘若萧老爷喜欢的话,也可以把母马送到我们那儿配种。” 萧老爷怔了会儿,忽地迫不及待的猛推萧夫人,那只手还在微微发抖呢! “去,快去问问瑟儿的意思如何!” 萧月马场的马向来是作为驿马,因为他们没有真正的好马,倘若能拥有两匹汗血马,他们就可以孕育出真正的好马,萧月马场就不再是普通马场了! “瑟儿要是不肯呢?” “想办法说服她呀!” 令人意外的是,不需要花费半点功夫去说服,萧瑟儿一口就答应了。 老实说,她并不想嫁,才刚被人强行睡去处子身,又急著请第二个男人“品尝”她的滋味,这股子怒气、火气、窝囊气,就别提有多旺盛了! 可是只要她一天不嫁出去,大家就会不断追问她,到底是谁玷污了她? 她自然会保持沉默到底,但倘若哪一天她不小心说溜了嘴怎么办?甚至说梦话时透露了出去,这也不是不可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可不想连累一家人到地狱里去相亲相爱,听说那里并不怎么好玩。 再说,能嫁到北方去,她要找那个王将军算帐也比较方便,更不必担心会被爹娘和兄弟姊妹们知道,不然他们一定会直愣愣的找上门去讨公道。 他们的武功是不弱,但要对上王将军,随便打个呵欠就够打发他们了。 “好,我答应,就嫁吧!”因此,她很干脆的同意了。 于是萧家又开始筹办婚事了,由于双方都担心拖久了会出差错,因此决议一个月之内就成亲,虽然紧迫了点,幸好嫁妆都是早先准备好的,只要再整理一下就行了,还是赶得及的。 “奇怪,都订亲了,对方为何还不来拜见未来的岳父呢?” 萧晨衣和萧醒衣又回娘家来帮萧瑟儿整理嫁妆,忙碌中,反正嘴巴闲著也是闲著,便随口闲聊起来。 “听说他上京里去谈一笔大生意,一时赶不回来,说好成亲后会找时间专程来一趟向爹赔罪。”说著,萧晨衣将整个上半身探进大衣柜里。“那不重要,只要赶得及迎亲就行了,想看他,那时候就可以瞧见啦!” “没错,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萧醒衣朝萧瑟儿斜睨过去。“三妹,为什么你总是不肯说出到底是谁对你做那种事呢?” 又来了! 萧瑟儿呻吟著装作没听见,始终保持最高档的静悄悄,不吭声就是不吭声。 萧醒衣淡淡一哂。“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猜想得到,有那份能耐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你从马场挟持到客栈去,身手定然相当高,你是担心我们去找他讨公道时会吃亏吧?” 何止相当高,根本是吓人的厉害! 萧瑟儿差点脱口而出,幸好舌头绕一圈及时打住,暗叹侥幸之余,更觉得自己决定嫁到北方去是最正确的抉择,不然她早晚会说溜嘴,然后老爹、老娘就会意气风发地吆喝一家人上北方去干架。 开什么玩笑,对方是王将军耶! 还记得当她被挟持飞向客栈时,虽然被点了穴道不能动,但她可以感觉得出来,那已经不能算是轻功,而是腾云驾雾、驭风飞翔,又似流星飞逝、疾雷电闪,就在那一刻,她才明白王将军到底有多厉害,他又凭什么雄霸北六省。 想要找他讨公道,可以,先把后事交代好再说! “不过最教人纳闷的是,那人为何要对三妹做这种事呢?”萧醒衣疑惑地喃喃道。 没错,就这话,他为什么要对她做这种事? 萧瑟儿最感困惑的就是这个问题,如果可以的话,当时她一定会问个清楚,可惜那时她被点住哑穴,别说问话,她连打喷嚏都打不出声音来。 “就算三妹哪里得罪了他,也不该用这种方法来报复呀!”萧醒衣又说。 她也是这么想,多半是她在无意中得罪了他,即使如此,用这种方法来报复她也实在太卑鄙、太下流了! 萧瑟儿暗暗咬牙切齿,不敢光明正大的骂出来,只好在心里干倒那家伙。 总之,等她嫁到擎北马场后,第一个就要先探听王将军住在哪里,再想办法去找到他,然后,她要问个一清二楚,他为何要对她做那种事,又说以牙还牙,又说她自作自受,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强奸了谁? 第五百七十四章 误解 盛大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到萧家,萧家老爷和夫人都对未来女婿感到很满意,特别是萧家兄弟姊妹,他们都知道萧瑟儿会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男人,而擎北马场的场主,恰恰好正是她会中意的型。 一个高大英伟,拥有十足男性气魄的男人。 唯独萧瑟儿自己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嫁给大猩猩或大黄牛,因为她的盖头巾已蒙上,谁也瞧不见了,想从花轿里偷看,偏偏新郎总是走在队伍最前方,她只好忍下一肚子好奇,继续躲在花轿里数头发。 是什么样的男人竟不在乎老婆已是破鞋? 直至迎亲队伍回到擎北马场,新人拜过天地后,新娘被送入洞房内,新郎掀起她的盖头巾…… “你?!”她狂怒的大吼,两粒瞳孔两朵熊熊怒火。“竟然是你!” “萧姑娘,请听我解释……” “狗屁,没什么好解释的!” “萧姑娘……” “纳命来吧!”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萧瑟儿喃喃道。“我还以为北方姓厉的特别多呢,原来你们是同一个人!” “我们?”王楠有点困惑。 “镇远将军啊!” “原来你早知道我是谁了!”王楠更意外了。“那你为何没来找我算帐?” “是想啊,可是……”萧瑟儿叹气。“我可不想拖累家人,镇远将军耶,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将我们一家人全干翻了,谁敢惹你呀!” 王楠默然无语,她没来干翻他已是邀天之幸了,他哪敢去干翻他们全家! 萧瑟儿斜眼瞥向他。“喂,是不是该解开我的穴道了?” 王楠迟疑一下。“你不会再动剑了?” 萧瑟儿咧咧嘴。“暂时。” 暂时? 王楠眉头皱了皱,但还是解开了她的穴道,萧瑟儿松了口气,先挺身活动一下筋骨,再环起双臂抱胸,跷起二郎腿晃呀晃的,继续用斜眼看他,那模样,活脱脱就是男人的姿态。 “我还真是没想到,镇远将军竟是擎北马场场主呢!” “我们原是游走于关外的马帮,由于战祸频仍,我祖父才带著手下迁回关内来安家立业。明天你到处去看看就可以发现我们马场的人特别 多,已自成为一个市镇,有自己的店铺、自己的营生,因为我们原就是马帮,帮众本就不少,三十余年下来,人数更增……” 大概是因为她是他老婆,他才会解释得如此详尽吧。 “是马场,也是马帮?” “可以这么说,事实上,我们到现在依然援用当初马帮的规矩行事,虽然严厉了点,但人数愈多,就更需要严厉的规矩,否则难以控制……” 所以他才会如此严酷吗? 因为他不只是马场场主,也是马帮帮主。 “难怪他们叫你老大。” “那也是沿用马帮时代的称呼,习惯了也就没想到要改了。” “那就别改啦!”反正他也很有老大的派头。 “不过我们马场的人数实在太多了,”王楠继续又说。“单靠马场的进帐养不活所有人,因此不得不另辟财源……” “什么财源?” “我们还有一座金矿、一座玉石旷、一座铜矿和两座煤矿,以及北地各城镇的铺子。” “哇,富豪!”萧瑟儿惊叹。 “但拥有矿产也容易招致眼红,所以我必须在江湖上立下足以吓阻人的万儿,再把那些矿产挂在镇远将军的保护之下,如此一来,就没有人胆敢觊觎了,这纯粹是为了自保。” “所以你才不像南枪那样喜欢在江湖上走动吗?” “在江湖上走动并不有趣,再说我的工作已经够忙了,哪有时间到处去晃。” “是喔,”萧瑟儿嘲讽地低低道。“你就有时间去对我干那种事!” 王楠窒了一下,垂眸无语,有生以来就做错了那么一件事,却已足够他懊悔一辈子了。 他不说话,萧瑟儿也不吭半声,默默端详他那豪迈俊朗的五官,魁梧奇伟的体格,以及坚毅强悍的男性魄力,他依然是那个十分对她味口的北方汉子,十足十的男人,只可惜…… “你跟你妹妹的岁数好像相差不少?” “先母身体不好,生下我八年后才又生下我妹妹,之后就再也无法生育了。” “原来如此,不过……”萧瑟儿慢条斯理地说。“你妹妹还真不是普通的讨厌!” 王楠又没声音了,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既然她是你的妹妹,你应该早就知道她的狡猾,为何还会相信她的话?”萧瑟儿又问。 王楠沉默片刻。“因为她哭了,从小到大,她从不哭的,就算哭也是见不到半滴眼泪的假哭。但这回,她是真哭了,哭得双眼红肿、满脸泪水,所以我一点也不怀疑的相信了她。” “白痴!”萧瑟儿低骂。“那她现在呢?” “又订亲了。” 萧瑟儿挑高双眉。“一点惩罚都没有?” 王楠摇摇头。“外婆不会允许我惩罚她的。” 可恶,至少也该罚那个该死的秦娟娟去洗尿盆嘛! “难怪会被宠坏!”萧瑟儿咕哝。“你以后真不管她了?” “她已经不是我妹妹了。” 最好是,不然她有预感,那个奸诈的秦娟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王楠,一定还会再带来麻烦,如果不好好处理,恐怕是没完没了的。 萧瑟儿点点头。“好吧,我的好奇心满足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王楠狐疑地又皱起眉头。“下一步?” “对,下一步。”萧瑟儿笑咪咪的说完,冷不防唬一下拉下脸,咻一下飞身去拿回宝剑,再唰一下劈向王楠,动作一气呵成,绝无冷场。 “我他妈砍了你这驴蛋龟孙子,婊子养的野生杂种,竟敢对我干那种鸟事,他娘的你这狗操的下三滥,知道我被人家说成怎样吗?荡妇、** 、娼妓、人尽可夫、水性杨花,什么最难听的全戴到我头上来了,我他奶奶的今天非把你这王八羔于剁成肉酱不可!” 事出突然,没想到她说砍人就砍人,王楠还真的差点被砍去半颗脑袋瓜子。 “对不起,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请给我机会……” 生平头一回摆出如此谦卑的低姿态,他一边绕著桌子躲避不长眼的宝剑,一边低声下气的请求,可怜堂堂北六省的霸主、顶天立地的男子 汉、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如今却沦为被追杀的耗子,顶不了天也立不了地,窝窝囊囊的屈服在一个小女人的威迫之下,只因为他做错了一事。 愈是刚正方直的人做错事,他的罪恶感就愈强烈,自责也愈深切,于是,一面对无辜的“被害者”,江湖上谈虎色变的阎王索就变成卑微的小草绳了。 “鸟毛的补偿,我干你这狗娘养的,操你的二舅子……” 萧瑟儿继续挥剑追杀,怒骂得更凶狠,连王楠这种经历不少江湖风风雨雨的老油条也听得头皮阵阵发麻。 她真的是女人吗? 从成亲后第二天开始,萧瑟儿就再也见不到王楠了,因为她随身携带宝剑,一见到王楠就拔剑追杀上去,王楠只好躲著她,远远一见到她 就拉腿落跑。 因为做错事的人是他。 于是马场里的人发现,他们伟大的场主常常话说一半突然不见人影,或者野马被驯一半突然失去驯马人,又或者矿产的负责人专程来回报收益,却遍寻不著他们的老大——不晓得躲到哪里去了。 由于知道王楠曾干过一件亏心事的并不多,仅有寥寥几人而已,因此大家都不解他们雄壮威武的场主为何那么怕老婆,简直不可思议,也很丢脸,不过也没人敢当面对他说,因为他们怕场主,而场主怕老婆…… 好吧,场主夫人最伟大! “大嫂,我就知道你又跑到这里来了!” 汗血马的专用马厩里,萧瑟儿又在那里巡视“她的”汗血宝马了。 打从第一眼见到它们,她的心就被那些神骏无比的四脚畜生掳去了,没事就往那边跑,一整天下来,她几乎有大半时间都混在那里,喂马吃牧草,检查马蹄铁,替马洗澡刷毛,耐心地一匹匹带去遛马。 她爱死那些汗血马了! “找我干嘛?” “没什么,只是……”庄绍飞小心翼翼地瞅著她。“大嫂喜欢这些马?” “何止喜欢,我爱死它们了!”萧瑟儿爱极了的把粉颊贴在马颈上磨蹭。“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轻快灵活,从没见过如此优 美匀称的体态,还有,它们的步伐也特别优雅,每次骑乘它们,我就觉得好像在风中飞翔,那滋味,真是美极了、妙极了!” “那如果老大把这些马全送给大嫂,大嫂是否能原谅他了?” “爱说笑,它们已经是我的了,哪里用得著他送!” 耶,已经是她的了?他怎么不知道? “咦?” “第一天来到这马厩时,我就大喊,要是他再不出现让我砍成肉酱,这些马就全归我了。”萧瑟儿得意地说。“他没出现,所以这些马全归我啦!” 又不是活腻了,谁会自动自发让她砍,尤其是砍成肉酱,那连救都没得救了! “这……这……”庄绍飞啼笑皆非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五百七十五章 误嫁 萧瑟儿淡淡瞥他一眼,旋又转回去替马刷毛。“又想来替那家伙说好话?每天来,你不烦吗?” “但,老大真的很冤枉呀!” “他冤枉,那我呢?活该?” 庄绍飞窒了一下。“可是老大已经尽力在补偿了,他不是娶了你吗?” 萧瑟儿不屑地哼了哼。“了不起啊,我原想嫁给读书人的,是他破坏了我的大好姻缘耶!” 读书人?! 哪个读书人敢娶她? 庄绍飞险些冲口而出,幸好及时咬住自己的舌头,不然他一定会被萧瑟儿列为第二号追杀目标。 “为什么?”这个问题应该比较安全。 但萧瑟儿并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刷马毛,庄绍飞正想再问一次,匆地瞥见秦昊不知何时跑来倚在马厩出口处,嘴里咬著一根麦草杆,直对他勾手指头,他迟疑一下,慢吞吞地走过去。 “干嘛?” “别问了,那种事得老大自个儿解决,别人帮不了的。” “可是,老大自己有办法解决吗?” “当然有,只是……”秦昊的眼神十分诡异,似笑非笑地望定萧瑟儿忙碌的身影,似乎已觉察出某种别人觉察不出的症结。“需要某种契机而已。” “什么契机?” “不知道,总要碰上了才知道。” 庄绍飞犹豫了会儿。 “好吧,听你的。” 虽然秦昊有诈欺的嗜好,但老大已下过令,不准秦昊诈欺到自己人身上,而且秦昊的脑筋又比他灵活,所以秦昊的话应该是可靠又可信的。 “咦?秦昊,你也来啦!”萧瑟儿也发现秦昊了。 “来请你用午膳啊,大嫂。还有……”秦昊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这是咱们马场里的规矩,请大嫂尽快背起来,三个月内还可以容许大嫂犯错,但三个月后,倘若大嫂再犯了咱们马场的规矩,照样要被处罚喔!” 萧瑟儿回头看看,刚刚刷的那匹马已经刷得差不多了,于是把马刷放回原位,再走向马厩出口,“好吧,吃饭去!”经过秦昊时顺手拿来小册子,随便瞄一下便塞在腰带上。“有没有关于强奸妇女的刑罚啊?” “自然有,由女方决定,要杀、要剐、要阉、要赔,或者……”秦昊笑咪咪的回道。“要嫁,全都由女方决定。” 女方吃定男方? 这可威风了! “是吗?”萧瑟儿听得眉飞色舞,也跟著笑吟吟起来了。“要把他剁成肉酱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 “也就是说……”萧瑟儿笑得更心旷神恰了。“我可以命令他自动滚到我面前来,好让我亲自下手剁成肉酱做成肉包子啰?” 庄绍飞一惊,要说话,却被秦昊阻止了。 “大嫂已经嫁给老大了。”秦昊镇定如恒地继续笑嘻嘻的。 “我改变主意了行不行?” “当然行,不过……”秦昊暧昧地挤挤眼。“大嫂不会,对吧?” 不会? 笑容倏失,萧瑟儿不善地眯了一下眼,旋又不知何意地撇一撇嘴,耸耸肩,没说话,迳自离开马厩了。 “咦咦咦?大嫂怎地没再坚持下去?”庄绍飞讶异地喃喃道。 “因为……”秦昊凑到庄绍飞耳旁,低语。“大嫂喜欢咱们老大呀!” “耶?!” 一走出马厩,萧瑟儿的脚步就愈来愈慢,然后,一如过去数天般,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多么浩瀚绮丽的景致啊! 背倚巍巍群山,屏峰黛立,森林葱郁,前方是辽阔的草原,苍翠碧绿,马群昂扬,右临一湖湛蓝水色,平滑如镜,清澈灵秀,左面则是一大片壮观的建筑群,横街曲巷,人来人往,俨然一座熙攘热闹的市镇。 虽已入秋,蓝天白云下,绿茵依然青葱,衬著逐旋翻红的枫林,益发显得这片景色的如诗如画,有大汉草原的浩瀚,也有江南山水的绮丽。 与擎北马场相比,她出身的萧月马场简直就像是小马圈,根本没得比。 除此之外,擎北马场的人也充分流露出北方汉子的豪情与粗犷,与南方人的端庄斯文大不相同,凭良心说,她比较喜欢这里,也觉得这里比较适合她。 即使她坚持要嫁读书人,终究还是北方汉子比较适合她,特别是她嫁的那个北方汉子,直至此时此刻,她依然觉得那家伙的豪迈俊朗与男性魄力实在令她心折,犹记得初见面的那两天里,她还念念不忘地想说还会不会再碰上他呢! 正因为如此,她更无法原谅他。 换了是其他任何人,一旦解释过后,她可能就不会这么生气了,人嘛,谁不自私,谁又不会犯错? 更何况,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也可以算是受害者,反正她也没什么爱得要死要活,非嫁不可的心上人,而他也娶了她,这个结果也不算差,她向来跟男孩子一样豁达,大事化小,小事也就化无了。 然而就因为是他,王楠,唯一令她心折的人,下意识里,她对他的要求也比较高,自动将他的水准提升到绝不会犯错的最高境界,以为他 “应该”拥有最完美的标准,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卑鄙下流,实在太让她失望了。 因此,无论如何她就是不能原谅他,就这点来看,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家,在某些方面,她也是很小家子气的。 想著想著,她不觉又恼起来了,忿忿转身,大步走回场主的大屋。 边陲地带的百姓通常日子都不会太好过,但擎北马场的人却都过得十分富足,吃得好、穿得好,家具器皿也都是上等货,绝不输给一般城镇里的富有人家,连房子都特别舒适、特别宽敞。 不过最宽大的还是那栋位于建筑群右方的屋宅,全由青石和大理石砌建而成,十分宏伟,足够十几二十人住,却只住了她和王楠两个人,老实说,有点浪费。 “大嫂,你回来了!” 一踏进餐室,头一眼见到的就是兰嫂那张惊慌的脸,萧瑟儿立刻瞥向餐桌,上头早已布满丰盛的菜肴,还有半碗刀削面,外加一块咬半口的酱肉,筷子一支躺在桌上,一支跌在地上,椅子也翻倒了。 “逃得可真慌张啊!”她硬憋住笑意,喃喃道。 “大嫂,要用膳了?” “又是面?” 南方人习惯米食,不吃饭就好像没吃到正餐似的;北方人则对面食情有独钟,几乎三餐都吃面食,刀削面、拉面、扯面、焖面,拨鱼儿、 猫耳朵、揪片、圪头,不然就是烙饼、煎饼、窝窝头、圪油油或油饼、油糕,连小米饭里都要加面食。 幸好萧瑟儿不挑食,要不又面又饼又糕的非吃到倒胃口不可,不过偶尔她还是很想念南方的大米饭。 “老大吩咐我三两天就煮顿大米饭,今儿有,大嫂要吃吗?” “真的?要要要!当然要!你忙你的,我自个儿去添饭就行了!” 萧瑟儿兴奋地跑去添饭,兰嫂乘机将王楠吃一半的碗筷收到厨房里去,她是庄绍飞的大嫂,负责整理大屋和洗衣煮饭,因此只有她知道萧瑟儿睡主寝室,王楠却睡在书房里,所以她比谁都困惑。 夫妻不睡在一起算什么夫妻? “啊,对了,兰嫂,你们老大最喜欢吃什么?” “酱肘子。” “好,卤好的酱肘子全给我端来,我要吃光它!” “……” 两个月过去,王楠还在跟萧瑟儿玩捉迷藏,辛苦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他那些喽啰们,有事找他,老是得天涯海角逛一圈。 “老大呢?又躲哪儿去了?”庄绍飞不耐烦地问。 “找他干嘛?”无论何时何地见到秦昊,他总是咬著根麦草杆。 “不是我找他行不行,他不给牌子,人家运不了煤呀!”庄绍飞一边说一边转身要走人。“你要知道就快说,不然你负责!” 秦昊大拇指往后一比。“喏!” 庄绍飞脑袋一歪朝秦昊后头看去,“不敢相信,他竟然躲那儿!”不可思议地摇摇头,随即笔直地撞进牛舍里去。“老大,快给牌子呀, 人家要运煤啦!” 除了马匹以外,马场里也畜养了一些猪牛丰,但并不是买卖用的,而是养来自个儿吃的,在靠山那边,还种了好几畦菜园子,只要不浪费 ,想要的人随时可以去采摘,方便得很。 “哪儿来的?”王楠果然躲在牛舍里,右边公牛哞哞,左边母牛也哞哞,一张椅子,一张桌子,人就趴在那上头算帐,闻声抬起头来问。 “南充。” “南充?”王楠双眉揽起来,翻开另一本帐簿看了一下。“他们两年没付过半文钱了,要他们付清前帐再来。” “好烂的债!”庄绍飞咕哝,不假思索,马上转回头,迎面正好秦昊也进牛舍里来。“我说秦昊,你也帮帮忙嘛,帮老大想个法子,别老这样躲人啊,今天躲牛舍,明儿是不是要躲猪圈里去了?真是,他不烦,我们都烦啦!” 瞥一下庄绍飞唠唠叨叨离去的背影,秦昊耸耸肩,吐掉咬烂的麦草杆,换另一根继续咬。 “老大,难不成你打算躲一辈子?” 王楠瞟他一眼,低头继续算帐。 “老大,你不加把劲努力一下,大嫂的火哪会消?”秦昊慢条斯理地提醒他。 他们这位老大什么都行,武功好,养马技术一流,做生意够精明,干活儿也没问题,管理属下恩威并施,也没话讲,就是对女人一点都不行,彻头彻尾的笨蛋一个,道道地地的蠢猪一只,死死板板的木头一块。 第五百七十六章 追杀 难怪被女人耍,又被女人追杀。 王楠依然埋头拨算盘,不过他出声了。“如何努力?” 秦昊笑吟吟的坐上桌角。“女人嘛,不就喜欢男人讨好她!” 终于又抬起脸来了,“讨好她?”王楠喃喃道,这辈子没干过那种事,他有点疑惑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讨大嫂的欢心嘛!” “如何讨好?” “这就得请教兰嫂了。” “兰嫂?” “当然,女人家才知道女人家喜欢男人如何讨好她们嘛!” “……原来如此。”迟钝的笨蛋总算明白了。 “还有,别躲大嫂躲太紧。” 不躲,难道真要让她杀? “什么意思?”秦昊不高兴他下令不准诈欺自己人,想乘机整死他吗? 秦昊差点失声笑出来,光看老大的脸色,他就可以猜出老大在想什么了。“我的意思是,当老大你在工作的时候,你可以装作不知道大嫂 来了,继续工作你的,我保证大嫂不会杀你。” 王楠两道眉毛扬起半天高。“你敢保证?” 秦昊努力忍住笑。“是,我敢保证。” 王楠半信半疑地又看了他好半晌。 “好吧,听你的,不过你负全责。” “如何负责?” “她杀我,我就杀你!” 于是,打从这日开始,萧瑟儿就不定时会收到某人送给她的礼物,譬如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珍贵的毛皮衣物,或者胭脂水粉香精香油等等。 现在是什么状况,某人想要拍马屁吗? 那也拍错方式了吧,送那种东西给她,如果不是某人轻功太高,害她老追不上,她还想当面扔回他脸上去呢! 原本她是打算一古脑全丢进箱子里去发霉养虫的,可是兰嫂告诉她,晋北的冬天十分寒冷又干燥,如果不好好保养,生了冻疮可就活该受罪了。因此她留下了香油和毛皮帽、毛皮麾、毛皮靴,其他全扔进箱底去做压箱宝。 然后,继续追杀王楠。 不过,当他在工作的时候,如果他不知道她来了,她也不会直愣愣的杀过去,反而会躲起来看他。 真是好个男人! 看他在初冬的冷天里裸著上身和马场其他男人一起搬石块、修屋舍,看他鼓起臂膀的肌肉捉马、捉牛、捉羊,在它们身上烙下马场的印记。 这时她眼里的他并不是什么阎王索,而只是一个气魄非凡、豪放不羁的男人。 又看他在炽热的火炉旁,挥汗如雨地亲自为汗血马打马蹄铁;看他神乎其技的甩绳索套朴马,以惊人的耐性驯服剽悍狂野的骏马。 可以好好欣赏的时候不欣赏,用来追杀他实在太可惜了! “她在看我。”王楠假作一无所觉,耳语,一边圈绳索准备套另一匹野马。 “对,她在看你,不是追杀你,”秦昊也装作不知道,低语。“所以好好拿出老大你最男人的一面给她看吧!” “我本来就是男人,还要拿什么男人给她看?” “……”他是不是应该考虑换个老板了? 可是,王楠的努力似乎一点成效也没有,除了工作时间之外,萧瑟儿照样天南地北的追杀他,有一回还被她追到茅房里,闻了半天粪臭味不敢出来。 然而,能够平平安安的把工作做完,王楠已经很满足了。 “老大,下次试试亲自把礼物送给大嫂。” “她会直接把我的手砍断!” “笨蛋,不会把东西丢给大嫂后就跑人!” “这又有何意义?” “表示你为了亲自送她礼物,不怕死呀!” “所以?” 第五百七十七章 误打误撞 晋北的冬天来得早,还不到十一月,初雪就降临了,这时,擎北马场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大哥,你怎么来了?”萧瑟儿又惊讶又喜悦地迎接萧家大哥萧承尧。 “来看你呀,每个人都叫我带东西给你,我还以为会被压死!”说著,萧承尧把两个大包袱递给她。 “喏,全都是给你的。” “这里什么都有,还用得著带什么给我呀!”萧瑟儿随手把包袱放一边,兴匆匆地拉著大哥坐下,她有好多事想问呢。“快,告诉我,大家都好吗?四妹也要嫁了吧?还有五妹,她订亲了吗?我记得二哥也要成亲了……” 她问了一马车的问题,萧承尧也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她,直到她满足了,他才开始回问她。 “你呢?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妹夫对你如何?” “好,怎么不好,”萧瑟儿哈哈笑,意气风发得意得不得了。 “在这里除了场主之外我最大,而那家伙怕我怕得要死,我可威风了!” “怕你?”想到那个高大威武又魄力十足的男人,萧承尧实在想像不出来那男人怕妹妹的样子,妹妹的个子还不到那男人的肩膀呢! “他怎会怕你?”难道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但,草包又如何管理如此庞大的马场?不,多半是妹夫让她,她就以为是妹夫怕她了。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他怕我,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就行了。”萧瑟儿瞄一下窗外,细雪正绵绵的飘著。 “我说大哥,挑这种时候来看我,一定还有其他事吧?” “谁知道这里会下雪,江南还温暖得很呢!”萧承尧咕哝,“不过,确实还有另一件事……”他顿住,左右看看。 “对了,妹夫呢?” “出关看马去了。”萧瑟儿回道。“干嘛,找他有事?” “出关啦?”萧承尧皱眉。“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连他出关这件事都是庄绍飞告诉她的,她怎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到底有什么事啦?” “这……”萧承尧犹豫一下。“是这样的,妹夫给了我们两匹汗血马做聘礼,但你也知道,想繁殖,最好有两匹牝马,所以爹是想说妹夫能不能再卖给我们一匹牝马……” 就这样? 啧,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不用卖,再送给你们一匹吧!”萧瑟儿很慷慨地送出大礼,她是场主夫人,送一匹马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得由我挑,最好的不能给你们,我们马场要自己留著繁殖。” “那当然,不过……”萧承尧很高兴,但又有点担心。“你可以决定吗?” “废话,我是场主夫人耶!”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两天后,萧承尧高高兴兴的带著一匹汗血马回江南,萧瑟儿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是场主夫人,只要向场主交代,横竖这也只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等王楠回来再告诉他就好了——前提是她要碰得上他的人。 不过才当天下午而已,萧瑟儿正打算到汗血马的马厩去报到,庄绍飞却先一步逮到她。 “大嫂,汗马厩的管理人说少了一匹马,是你骑到哪里去了吗?” “送给我大哥啦!” 萧瑟儿话一说完,庄绍飞的脸就刷一下变成灰白色的,连向来泰山崩垮在面前也不眨一下眼的管家也惊喘著摇晃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 “送给我大哥啦!”萧瑟儿奇怪的来回看他们。“有什么不对吗?” 管家仿彿不能呼吸似的用力咽下一口唾沫,那模样却好像他吞下的是一颗烧得炽红冒烟的火炭。 “将军……不知道?” “废话,他又不在!” 管家与庄绍飞异口同声发出凄惨的呻吟。 “大嫂,那本小册子,你……到底看了没有?” “看啦!”萧瑟儿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也没怎么仔细看就是了。” 两人神情更是惨澹。 “绍飞,多久了?” “超过三个月了。” “完了,将军这回真的死定了!” 两人看看萧瑟儿,再相觑一眼,不约而同摇头深深叹息,然后转身离去。 “喂喂,到底是怎样嘛?”萧瑟儿愈来愈疑惑了,只不过送一匹马而已,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王楠送两匹,她才送一匹而已呀! 但他俩都没有理会她,自顾自走远,脚步踉跄,好像病入膏肓快死了。 萧瑟儿恼火的瞪住他们的背影半晌,忽地转身回屋,冲入主寝室,开始翻箱倒柜的到处找。 那本小册子扔到哪里去了? 好半天后,终于被她找著了,她立刻坐下来翻看。 “啊,在这里……马场所有一切财产,唯有场主能决定处置方式,其他人概不能私下买卖授送……呿,我这场主夫人当假的呀!” 咕哝著再翻一页。 “好吧,犯规就犯规,我也不会不承认,嗯,刑罚是什么呢?” 她两眼专注地仔细搜索。“违者……违者……啊,这里,违者……咦?就这样?也不怎样嘛,他们干嘛那么紧张,真是!” 颇觉无聊地丢开小册子,萧瑟儿决定不需要太在意这件事,照常去伺候“她的”汗血马。 可是,就从这个下午开始,马场里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包括跟她最熟的兰嫂、管家和庄绍飞,每个人都是用“谋杀亲夫的女人”的目光来看她,看得她肚子里猛放鞭炮。 谋杀亲夫是吧? 好,她就谋杀给他们看,王楠一回来,她就砍得他鸡飞狗跳,就算他躲到毛坑里去,她也要追杀到底。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谋杀亲夫!再过两天,王楠回来了。 当时萧瑟儿正在清扫马厩,庄绍飞和管家一同来找她,说是王楠要见她,她马上就明白是为了送马的事,当即毫不迟疑的和他们去,想说尽快把事情解决,她好回来继续工作。 片刻后,他们来到一栋比谷仓更大上两、三倍的大屋子,刚踏进去,她就觉得他们实在太小题大作了,因为不但王楠在那里,马场里各工作负责人也都聚集在那里,还有两位严阵以待的大夫。 “好,我来了。” 这时候,她依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王楠的表情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十分冷峻、十分严酷,严酷得她“不敢”在这种时候拔剑追杀他。 就该是这副样子的吧! “那匹马是你送出去的?” “是。” “你认罪?” 认罪? 现在是怎样,官大人审案? 她想翻白眼。“是。” 王楠下颚绷了一下。“你知道该接受什么刑罚?” 萧瑟儿的视线朝一旁飞去,屋子正中间有一座跟一般平房一样大的铁笼子,笼子里有两头犊牛般大小的豹子正在那里龇牙咧嘴的嘶吼,饥肠辘辘地已经准备好要“进食”了。 她不在意的耸耸肩。 “知道。” 王楠点点头,“好。”话落,冷不防一指点住她的穴道,使她只能出声但不能动,再转身面对马场各工作负责人。 “我是她的丈夫,有权利代替她受刑,你们同意吗?” “……同意。”不同意也不行,这是规矩。 “我就知道!”庄绍飞呻吟著朝铁笼子对面挥挥手,顿时又是另两头豹子被放入笼子内。 “喂喂喂,”萧瑟儿不敢置信的大叫。“王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要你代我受刑,我自己就应付得了了,少看不起我好不好,我……耶耶耶,管家,你……你干嘛封住他的功力?” 管家面无表情的注视著她。“为了公平起见,所有受刑者都必须被封住功力,除了一把匕首以外,不许使用其他任何武器,大家以同等的条件去面对刑罚。” 萧瑟儿顿时傻住了,这下子她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而且是大大的不对! 原以为要面对两头豹子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用不著什么武器,空手就行了,顶多两招,她就可以轻轻松松的解决它们了。 可没想到竟要被封住功力,那她不如自己把脑袋塞到豹子嘴巴里还干脆一点,一把匕首又有什么用,人家可是有两副比匕首更厉害的凶器,一口咬住你的手臂,随便扭一下颈子,那条手臂就不是你的了。 更别提要代替她受刑的话,面对的将是四头而不是两头豹子,王楠的武功再高强也派不上用场,他也只能用一把匕首和最原始的条件——蛮力去对战。 唯有战胜者才能生存。 “管家,请……请老实告诉我,有没有人通过这项刑罚?”萧瑟儿胆战心惊地问。 “有,一半,另一半在即将被咬死的情况下,只好选择求饶。” “可以求饶?”萧瑟儿惊喜地松了口气。 “可以,求饶者我们会救他出来,但求饶者也会失去留在擎北马场的权利,他会被赶出马场,连同他的家眷,全都不允许再回来了。” 孟羽瞥她一眼。“将军绝不会求饶!” 萧瑟儿的目光朝王楠望去,后者甫脱下外衣内衫,露出刚劲的上半身,很明显的,他是马场里最高挑的人,虽然不像蒙古摔角选手那样魁梧壮硕,但肌肉强健又结实,全身都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劲道,那坚毅无惧的勇者气魄,更让人觉得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第五百七十八章 误打误撞 不会求饶也无所谓,既然有一半的人通得过刑罚,以王楠的条件,她相信他也应该有办法通过,虽然看上去实在不太可能。 一个普通人仅靠一把匕首要战胜四头豹子,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那是在面对两头豹子的情况。”管家又多加了一句。 两头?! 萧瑟儿的心扑一下又跳到喉咙口。“那……四头呢?” “从没有人敢于单独面对四头豹子,”管家语气平板地说。“他们都在一开始就求饶了。” 换了是他,恐怕也不一定有那种勇气,除非豹子也会上他笑脸的当。 萧瑟儿的心咚一下又掉到脚底下。“那如果他……拚不过呢?” “……死!” “死?!”萧瑟儿失声尖叫。“我操,他是你们将军,你们怎能眼睁睁看著他被豹子咬死?” “就因为他是我们将军,更不能违反规矩,否则以后他如何带领属下?”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好不好! “去你娘的那条大腿,人都死了,还能带领什么?”萧瑟儿叫得更尖锐。 “……大嫂,你没有想过,罪魁祸首是你自己吗?” 萧瑟儿窒住了,管家说得没错,罪魁祸首是她,她有什么权利在这里大呼小叫责怪别人? 猛吸一口气,她毅然大叫,“王楠,我不需要你替我受刑,我自个儿来!” 正朝铁笼门走去的王楠只稍稍顿了一下下脚步。“管家,点她的哑穴!” “你敢……!”萧瑟儿暴怒地瞪大两眼,不敢相信她又被人制住,动不得也出声不得,只能眼睁睁看著王楠踏入铁笼内。 “抱歉,大嫂,是将军的命令,我不能不从。”管家低低道。 萧瑟儿没空理会他,她只想大声尖叫,因为王楠甫一进入笼子里,那四头吃人的野兽便怒吼著沉重而猛厉的嗥叫,凶戾无匹地朝他扑过去,可是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瞪圆了眼拚命喘息,愈喘愈急促、愈喘愈粗重…… 虽然功力被封住,但王楠的身手依然十分矫健,别看他人高马大,行动起来却有如风一般轻灵迅捷,只是,他再轻盈快捷也没用,如果说他是风,豹子就是闪电,风怎么可能快得过闪电呢?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人,而对手可是四头凶残的掠食动物,天生的杀手,为了在那四头畜生的联击下出手反击,并一一解决掉它们,他必须冒险。 于是,他的匕首戮进了其中一只豹的心脏,但相对的,其他三只豹的利牙也分别在他的肩部和大腿撕扯下一大块肉,他的手臂也差一点点就被咬成两段,人与兽的鲜血同时喷溅到铁笼子上,但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必须立刻再冒险进击…… 匕首神准的再刺入第二只豹的脑门子上,而其他两只豹又在他的腰际和背部造成血淋淋的可怖伤口,接下来,他的动作开始有点迟钝了,因为豹牙咬断了他的血管,使他失血太快,这是他无法控制的,好几次他都险些被豹牙咬住喉咙,他的匕首再也无法准确的刺中目标,人兽双方都在彼此身上留下愈来愈多的伤口…… 萧瑟儿瞪大了眼看著,不知何时,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映著那鲜艳的血光,她眼前也渲染成一片惨烈的红,鼻端飘入的血腥味,愈来愈刺鼻,也愈来愈浓烈…… 打从懂事以来,这是她头一回掉泪水,而她自己甚至没察觉到。 她不想再看下去了,但不能不看,也无法不看,那闪著森森白光的尖牙利齿仿彿铁耙似的咬合在他手臂上、在他腿上、在他肩上、在他背上、在他腰上、在他身上所有地方,撕扯出一个个可怖的、恶心的伤口,她真的不想再看下去了,但不能不看,也无法不看…… 够了、够了!再咬下去他会死,他真的会死呀,他们可以眼睁睁看著他被活活咬死,她不能,她不能啊! 她想放声大吼,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如同其他人一样,没有人发得出声音来,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气息盯住铁笼内惊心动魄的血战,除了笼内发出的野兽嗥叫声,现场没有半点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众人惊慌的叫声传入她耳际。 “快,快开门,他的血管一定断了,快先点穴封住他的血管!” “还有这边,天哪,这边的血跟瀑布一样狂飙出来!” “将军,睁开你的眼,不能睡著,听见没有,绝不能睡著,你一睡著就醒不过来了!” “将军,千万要撑住,好不容易解决了那四头畜生,可不能现在认输啊!” 混乱中,有人点开了她的穴道,她不知道是谁,她的眼里只有那个躺在血泊中的男人,双脚不假思索地狂奔过去,跪在他身边怒吼。 “你欠我的还没还清,你敢给我死看看!” 她这一吼,原本即将阖上的眼眸瞬间又睁大了,王楠吃力的蠕动著嘴唇,想说什么。 萧瑟儿硬把视线定在他颈部上方,不去看他身上血肉模糊的伤,还有他那几乎被咬成两截的手臂,然后,她俯唇覆在他耳畔低语,“只要你不死,我就原谅你,不过你要发誓,不管任伺理由,你都不能再干那种事了,我可不许你哪天又带个女人回来,你那张床恰恰好够睡两个人,可挤不下第三个人了!” 王楠张了好几次嘴,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来。“我……发誓……” “还有,你妹妹要再来找你处理什么鸟毛问题,全交给我处理,我也不许你又被她利用去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可以,就……交给你……” 萧瑟儿满意的绽开笑容,那笑,竟有几分若隐若现的柔媚。 “最后一件……”她的声音更轻、更细,还有一点不好意思。“其实早在宣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所以,你正是我想嫁的人!” “……” 除了马场的工作之外,萧瑟儿不管做什么都十分没耐性,光是坐著用餐她都坐不了多久,所以她用餐都特别快,夹菜扒饭很快,咀嚼吞咽更快,人家还吃不到一半,她早已吃饱走人了。 但这回,她拿出有史以来最惊人的耐心待在王楠床边,照顾他、伺候他,甚至没想到要去关心一下她的宝贝汗血马。 在他还不能下床之前,她都不会离开他床边。 因此,王楠每次一醒转过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坐在床边的小妻子,而她也总是十分专注在手中的小册子上——那本她早该背起来,却拖到现在才开始艰苦奋战的小册子。 她很快就察觉到他醒了,立刻倾身上前。“你醒了,渴了吗?” 王楠点头,她马上转身去倒温热的参茶,又按住他的身子,“不要动!”再喝一口茶,俯向他,贴住他的唇将嘴里的茶水渡进他的嘴,就这样,她耐心地,一口一口的将一整杯茶喂完。 “还要吗?” 王楠摇头,她便掀被飞快的检查一下扎满他全身的绷带,确定没有再渗出血来,方才放心的盖回被子,掖紧。 “那再睡一会儿吧!” 王楠没有再睡,视线移到那本小册子上,她会意地叹了口气,很无奈地。 “好啦、好啦,对不起嘛,我早就该背起来的,就不会害你伤得这么重,差点连命都没了,真的真的很对不起!”端著严肃的表情,她认真的低头道歉。“如果这样你还不满意,等你痊愈之后,你要怎样都行,要我磕头道歉也没问题。不过我得先声明……” 她有点不情愿地瞪那小册子一眼。 “我可不是故意不背它的喔,我啊,原本应该是不识字的,倘若不是我老爹威胁我说不识字就不许再碰马,我根本就不想学什么字。 学这种东西干什么呢?真是考验我的耐性……” 她开始碎碎念、碎碎念,念学写字带给她多大的烦恼、懊恼,然后又碎碎念、碎碎念,念识字后又带给她多大的困扰、烦扰。 “可恶,我就知道识字不是什么好事,开什么玩笑,居然要我背那种东西,让我死了吧!看一行字,我头就开始昏了;看两行字,头就痛了;底线是三行字,再看下去就要死人啦!可恨我老娘竟不顾我的死活,非要我背起来不可,不过两页书,整整背了我一年……” 她哀声又叹气,又翻白眼又摇头。 “所以啊,我一看到这本小册子头就大了,虽然小小的一本,也不过三十几页而已,可是每一页都密密麻麻的,光是翻开,我眼就花了看不到两行宇,瞌睡虫就来造访我,这怎能怪我呢?我已经很努力了呀,你说……咦咦咦?睡著了?” 静默片刻,她耸耸肩。 “啧,没想到我的声音还有催人入眠的神效呢!” 于是,她又继续专注在她那本小册子上,没注意到床上的王楠似笑非笑的撩了一下嘴角。 看来她并没有完全失去女人的特性,就跟天底下所有女人一样,她也很长舌。 “矿场那边都停工了?” “停了,除了守卫,全部回家准备过年了。” “好,让大家休息到元宵后再开工。”大略检视一下帐簿后,王楠就把帐簿交还给管家。“没问题,今年的总帐可以结了。” 管家不禁松了口气,挥去一头冷汗。 “太好了,算这些帐真不是人干的,要我再重算一次,我先死给你看!” 王楠瞟他一眼。“我可算了十几年,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人?” 管家咧咧嘴。“是神!” 庄绍飞失声爆笑。“你那张嘴才真的有资格列入神的等级!” 管家没理会他,两眼可怜兮兮的瞅住王楠。“将军,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下床?” “我已经可以下床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误打误撞 “下床方便后再爬回床上去,那不算下床,那叫活动筋骨,看看你的身子有没有因为躺太久而报废了!”管家一本正经的解释。“我说的是下床工作。” 王楠往后靠在好几支松软的枕头上。“怎么,急著要把帐簿还给我?” “对,”管家很老实的承认,“要我去谈生意、谈条件、谈判,谈什么都好,我可以拍胸脯保证用最快的速度搞定。可要我算帐……” 他呻吟。“简直是要我的老命,帐簿才交给我一个月,我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啦!” 王楠阖上眼。“大夫说至少得再半个多月,即便我想提早工作,瑟儿也不许,你就再忍忍吧!” “再忍半个多月?”管家惊呼,想哭了。“到时候我的头发就全白啦!” “把总帐结完了就行了!”声落,王楠匆地睁眼往门外瞟了一下。“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快回去喝粥吧!” 庄缙飞和管家恰好与兴高采烈的萧瑟儿错身而过。 “来了、来了,好甜的腊八粥,来喝啰!”她捧著一支拖盘进房,上头两碗腊八粥,一碗给王楠,一碗自己端著,然后一屁股坐上床沿。 “我最喜欢喝腊八粥了,兰嫂在煮的时候我偷喝了好几口,其实跟我们江南的腊八粥差不多嘛!” “除非是咸的,否则腊八粥吃起来都差不了多少。” “说得也是,材料都差不多嘛!”见王楠喝了一口就停下来望著碗里的腊八粥不动了,萧瑟儿不禁奇怪地再多喝两口。“干嘛,不好喝吗?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喝呀!还是你的左手仍然无法使力,捧不住碗?要不要我喂你?” “不,都不是,是……”王楠徐徐抬眸。“过去十年来,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喝腊八粥的……”现在多了一个人,老实说,他有点不习惯。 “真巧!”萧瑟儿哈哈大笑。“我也是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喝的!” 眉毛讶异地挑起半边。“为何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喝?” “因为我很喜欢喝腊八粥嘛,所以我就想,既然喜欢喝就要学起来,以后想喝就可以自己煮来喝,这不是很方便吗?”萧瑟儿一边喝一边解释。“所以啦,我就叫我娘教我,然后就很骄傲的煮给大家喝,结果煮出来的粥却没人敢喝,包括我自己在内……” “焦了?” “不是。” “错放了盐巴?” “也不是。” “不够烂?” “更不是。” “……究竟是为何?” 萧瑟儿嘻开牙齿,表情很滑稽。“我不小心把巴豆也给加进去了!” 王楠怔了一下。“怎会?” 萧瑟儿噘了噘嘴。“那时候我才八岁嘛,想说加多一点料会比较好吃,凡是长豆子样的都被我拿来加料,连毛豆、豇豆都加进去了,谁知道巴豆吃了会拉肚子,又没人告诉我,那怎能怪我!” 该怪让她进厨房里去胡搞瞎搅的人吧! “我想是不能怪你。” “自那而后,别说煮腊八粥,我连厨房都不进了,可是每年腊八时,大家还是一再提起那件事来嘲笑我,真够可恶的!”萧瑟儿忿忿道。 “所以我只好躲起来喝粥啰!” 或许他们是担心她又进去厨房瞎搞,下回说不定会不小心加进砒霜! “真难为你了。”王楠喃喃道,低头喝粥。 “所以说,陈年老帐就不要老是去翻他嘛,多无聊啊!”萧瑟儿又说,似有所指。“像我,别人要是惹翻了我,我会很生气,不过一旦事情过去了,我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再也不会重提旧事来要胁对方。” 万千魄瞄她一眼,没吭声。 他知道,虽然她说已原谅他,但他在面对她时依然小心翼翼的,所以她才特意暗示他那件事已经过去,她也原谅他了,要他不用再放在心上。 即使如此,对自己生平唯一做错的一件事,他也不可能轻易忘怀,是警惕自己别再犯同样的错,也是提醒自己,他以为对的事也有可能是错的,往后做任何事都必须更加谨慎。 不过,也许他应该试著用平常心去面对她,毕竟,她是他的妻子,两人是要相处一辈子的,总不能老是这样战战兢兢的吧? “瑟儿。” “干嘛?” “过年时我可能没办法带你回娘家省亲。” “我知道、我知道,大夫说的嘛,你想出远门,得再过两个月,我老早写信回去通知娘家了。”萧瑟儿挥挥汤匙,要他不用挂念这件事。 “不过,大哥说明年端午前后,二哥要娶老婆,秀衣也要嫁人,那时候你得陪我回去喔!” “那是当然。”喝完了粥,王楠把空碗递出去。“再帮我盛一碗。” “哇,你吃好快!”萧瑟儿赶紧囫图吞下剩余的粥,再接来他的空碗。“我也要,我至少能来上四、五碗!” “以往我都只喝一碗,不过现在……”王楠若有所思地道。“或许我也能多来上两碗吧!” “腊八粥好喝嘛!”话落,萧瑟儿轻快的跑出房去。 是腊八粥好喝吗? 望著她窈窕的背影,王楠问自己,再回答自己。 不,是因为有她。 在以往总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此时此刻,多了一个她陪他喝腊八粥,起初他有点不习惯,然而说著聊著,一碗腊八粥很快就喝光了,他有点惊讶,往常这种甜食他总是吃不上半碗的,现在他却还想再多吃一点,为什么?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或许他以为自己还不习惯身边多了一个人了,但其实他早已融入这种感觉之中了,因为从新婚第一夜起,他就不只一个人了。 虽然她天天都在追杀他,但她始终是他的妻子;虽然他独自睡在书房里的卧榻上,但他知道他的妻子就睡在他的寝室里;虽然他们根本不到面,但他时时刻刻都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他不能不时刻提高警觉以避开她的追杀,一察觉到她的靠近,他就得立刻避走,他从未这样须臾片刻不曾忘怀过一个人。 还有兰嫂、庄绍飞、管家和马场里其他人,他们也时不时的提到她,说她进餐像在决斗,说她吃面食吃厌了,说她原想嫁个读书人,说她每日都在汗马厩工作大半天,说她也会驯马,说她…… 从新婚第一日开始,他的生命中就多了一个她——他的妻子,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自新婚第一夜起,王楠就睡在书房里,直到他受伤,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寝室去养伤,待他痊愈之后,由于萧瑟儿并没有驱赶他,他也就继续睡在寝室里,毕竟他们是夫妻,夫妻本就该睡在一起。 然而他们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盖著同一条被子,他却连根头发都不敢碰她,甚至不敢太靠近她,唯恐勾起她“那一夜”的丑陋回忆,总是他睡在床的最里面,而她睡在床的外沿,好让她随时可以落跑。 可没想到他这样小心翼翼的避开她,她却反而主动爬上他的身,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说她也要“玷污”他的“清白”,因为…… “你一次,我一次,这才公平,对吧?可是我不懂该怎么做,你得教我喔!” “……”他应不应该告诉她,他的清白早八百年前就送给桃红院的女人了? 无论如何,从那一夜开始,他们总算开始正常的夫妻关系——睡在同一张床铺上,而且每天晚上不是他来玷污她的清白,就是她去玷污他的清白。 反正大家的清白都被玷污了,就一起来玷污个彻底吧! “可恶,又下雪了!”萧瑟儿咕哝著关上窗,回到床上。 正月里,三晋人每天都在过大年,从初一开始,吃过了面条和饺子一起煮的银线缠元宝后,大家就成群结伴出门去看社火武高跷,还有抬棍背棍、跑早船抬花轿等,天天热闹得不得了,直到元宵时再掀起另一场高潮。 三晋人特别喜欢闹元宵。 “起来了,将军,起来了啦!”爬在王楠身上,萧瑟儿卯起来又推又拉又扯又揣,“你说要带人家上太原去看热闹的,快起来了啦!” 突然,她寒寒地打了个哆嗦,连忙再钻回被窝缩进王楠怀里。“该死的可真冷啊!” 王楠拉开一条眼缝瞥她一下,环臂抱紧她,阖眸又睡了。 “喂喂喂,醒了啦!”萧瑟儿用手指头硬撑开他的眼皮。“去太原啦,都跟管家他们约好了说!” 王楠轻叹,睁眼,往下凝住怀里的小妻子,天气愈冷,她躲在他怀里的机会就愈多,因为她是南方人,还不习惯晋北的冬天,朔风呼号,大雪纷飞,下过了雪又结冰,一个不小心就会冻掉她的鼻子。 “这么冷的天,你真要出门?” “早说好了不是?大不了穿厚一点嘛!” “好吧!”于是,两人先后下床穿上厚厚的衣物,然后王楠到厨房去。 “我做早膳,你去烧旺火。” 过年期间他们的膳食得自理,但萧瑟儿对厨房里的活儿一窍不通,只好由王楠负责煮食,而萧瑟儿则到屋前去“烧旺火”,象征新的一年愈过愈旺。 “又是割汤面!” “我只会煮这,还有刀削面。” 萧瑟儿差点脱口抱怨丈夫太差劲,不过转眼一想,她哪有资格抱怨,该下厨的不是她吗? 当下,她决心要学会厨房里的活儿。 第五百八十章 情愫 过去是跟嘲笑她的人赌气,她才不肯学,其实她也希望随时都能够自己爱吃什么就煮什么来吃,所以八岁那时候才会想学腊八粥,就算厨房里的活儿不简单,那更好,她生性好强,愈困难的东西愈有挑战性,征服起来才有成就感。 但前提是,必须是动态的活儿,干厨房里的工作得动来动去,她可以卷起袖子来挑战;可若是静态的活儿,再有挑战性的东西她也不会去尝试。 譬如女红或写字,得坐在那边坐到屁股发麻,她才不干! 总之,只要是动态的工作,再苦再累她也不会抱怨半个字,相反的,还会做很愉快;但若是静态的工作,谢了,她让贤,让别人去称王道霸吧! “大嫂,不是要去太原吗,你们还在那里混什么?” “谁跟你混,没看到我在吃面吗?”萧瑟儿大口大口塞完面,也不等王楠把汤喝完,拖著人就走。“管家,你妹妹也要去呀?” “我两个妹妹都要去,还有绍飞他表弟、表妹。” “好极了,这才够热闹,走吧!” “老百姓,要快活,唱大戏,闹红火”,这是太原人过元宵的习俗,锣鼓、秧歌、架子火、要狮子、舞龙灯、高跷、早船、背棍、铁棍、 哑老背妻等,把过节的气氛推到最高潮。 不过其中最有趣的莫过于“九曲黄河阵”,三百六十五根杆子布成九个弯曲的小阵,游阵者必须不走重路,一根杆子也不剩地转完全阵, 如果误入迷途陷入阵中,就必须从头再来过。 “快,我们去过阵!” 萧瑟儿从没玩过这种阵,兴奋得不得了,拉著管家的妹妹和庄绍飞的表弟妹就一头钻进阵里头去了,男人们只好在阵外等候她们。 “其实大嫂还相当孩子气嘛!”庄绍飞咕哝。 “她才十九岁。”小他十岁,在他看来,还是个孩子。 “我表姊十八岁就做娘啦!” “说到这,将军,”管家挤眉弄眼的岔进来。“你不会还不敢碰大嫂吧?” 王楠望住那一根根的竿子,目不斜视。“不关你的事。” 管家唉了一声。“是不关我的事,但我是要帮你呀,将军!” “帮我什么?” “将军先回答我到底碰过大嫂没有,待会儿就知道了。” “……有。” “大嫂没有拒绝?” “……第一回是她先找我的。” 管家双眸一亮,“真的?”一把推开庄绍飞凑过来偷听的脑袋。“太好了,想必是大嫂知道将军你不敢碰她,因此才用那种方式让将军你明白她已经不介意当初那件事,所以将军你随时可以上,不,要她了。” 王楠不太友善地横他一眼。“你究竟想说什么?” 管家摆了一个“等等”的手势。“我还没问完呢!” 王楠下颚紧了一下。“你还想问什么?” “想问将军你……”管家压低声音。“在大嫂找过你之后,将军你常主动去碰大嫂吗?” 王楠眼一眯,脸拉长了,像他养的四脚畜生。 管家连忙一手做投降状,一手又推开庄绍飞的脑袋。“别生气、别生气,将军,我不是要调侃你,虽然听起来好像是,但我真是有我的用意的!” 王楠眯著眼注视管家好半晌后,方才又转回眸子去瞪柱子。 “常。” “那么将军你并不讨厌大嫂啰?” “为何要讨厌她?她只是个性强悍又急躁了点儿,并不算是任性,也不会不讲理,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要讲理,倘若她是对的,她就理 直气壮得无论如何不肯退让半步,但只要她发现原来自己是错的,即便要她跪下来磕头道歉,她也毫不犹豫,我欣赏她这种性子……” 这是他自己的亲妹妹给他的教训,他真是厌恶极了那种以为自己是女人就可以任性的使诈、使坏使性子,耍奸耍滑耍赖皮,不讲理又想占尽所有便宜的女人。 而萧瑟儿恰好相反,无论是个性、脾气、想法或行为,她都偏向率直爽朗的男孩子,直来直往不喜欢使计耍诈,只要受得了她的强悍和急躁,她会是一个最“安全”的女人。 不用担心她在背地里搞什么鬼,也不用担心她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出卖你,更不用担心她为了自身利益而陷害你,相反的,只要是“自己人”,她就会竭尽所能保护你,因为在她心目中,自己人就是自己人,而不是“自己以外的人”。 “只不过……”匆见萧瑟儿骂著脏话跑出阵来,转头又钻回去,王楠不禁大皱其眉。“当她脾气一上来,或者急了,她那张嘴委实粗鄙!” 男人讲脏话,天经地义;女人骂脏话,不敢领教! “哈!”管家弹了一下手指。“我正是要说这件事!” 王楠瞥过眼来。“哪件事?” 使力拍开庄绍飞的脑袋,“将军可知大嫂为何说要嫁给读书人吗?”管家又压低了声音。 “为何?” “我猜大嫂自己也知道自己十分粗鲁,才会想说嫁给读书人能不能有所改进,所以……”一拳飞出去,眨个眼,庄绍飞已躺在三尺外的雪 地上呻吟。“这就是将军你的责任啦!” “什么责任?” “设法改掉大嫂骂粗口的习惯呀!” 王楠的眉毛又怀疑地挑高了。“她改得了吗?” 管家信心十足的拍拍王楠的肩。“按照我的方法,一定改得了!” 王楠继续怀疑地挑著眉,不出声,管家笑笑,凑过去耳语,只见管家每多说一句,王楠的眼睛就多瞪大一分,瞳孔内塞满了不可思。 “……这帖子猛药用下去,保证药到病除!”最后,管家说。 “你在开玩笑!”王楠断然一句话就把管家的良计妙策踢到八百里外。 “我知道、我知道,听起来好像是在恶整,但以大嫂的性子,就是得用这种刺激的方法才有效,我以人格保证,绝不是故意整人的。”孟 羽挖心剖腹地表示他的存心是最善良的,连老天都会为他的伟大善行掬下一捧感动的泪水。“其实原来我也不甚确定这种方法行不行,不过听 将军刚刚的回答,没问题,一定行!” “……”某人还是不相信。 管家叹气。“将军要不信,待会儿有机会就可以试试看嘛!” 王楠错愕的环顾左右,千军万马、人山人海。“在这里?” “人愈多愈有效啊!” “……” “好吧,那我这么说,将军就今儿试她一天,倘若无效,就罚我三年不准回马场,行了吧?” “……”敢下这种“豪语”,他倒真想试试看了。 于是,当萧瑟儿又一路咒骂著跑出阵来,王楠就决定先来试验一次。 “他妈的狗屎,我到底是哪里转错弯了?操他二舅子的,我……唔!”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王楠一把捉来爱骂脏话的小妻子,攫住她的后脑勺,毫不犹豫地俯首对准红唇重重的吻下去;萧瑟儿顿 时惊骇得脑袋里雪花茫茫空白一片,全然不知道要如何反应才好。 什么状况? 好半晌后,王楠才放开她,“不许骂粗口!”再把她转回九曲阵入口处,推推她催促她继续玩她自己的,好像他刚刚只不过是舔了一口糖葫芦,然后决定再把糖葫芦放回原位好让其他人光临惠顾。 现在又是怎样? 萧瑟儿捂著嘴,一脸不知所措的扭回头来看看王楠,再朝四周望去,瞬间,她原已冻得红扑扑的粉颊唰一下加温到最高点,艳红得像火 焰在熊熊燃烧,在一片窃笑声与揶揄的目光中,慌慌张张的逃进九曲阵里去了。 观众未免太多了吧! “要换了别人,大嫂肯定会先甩出一巴掌,再来场黎明决斗。可是……”管家轻轻道。“对象是将军,这就不同了,大嫂只会不好意思, 绝不会生气,因为将军是她的丈夫,更是她喜欢的男人,她火不起来。” 不管萧瑟儿的个性有多么像男孩子,即便已嫁为人妇,终究,她还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第一次试验效果显著、成绩辉煌,王楠十分满意,决定再接再厉,于是,一次、两次、三次,到了第四次,萧瑟儿终于明白王楠到底要“传达”给她什么讯息,因此,她开始小心了。 可是,从小到大的习惯哪有办法说改就改,刚开始的时候再是小心也会凸锤,一整天下来,萧瑟儿不晓得被王楠捉著当众表演亲亲多少回,直至他们要回马场时,她总算有了十分明显的进步。 “龟孙王八蛋,竟敢……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说……唔!” 片刻后。 “不许骂粗口!” “……好嘛!” 这种事在闺房里偷偷的做是很好,但要表演给大家看,二十年后再说吧! 元宵过后,大家又开始忙碌起来,包括萧瑟儿在内,她也忙得晕头转向,要到汗马厩去伺候那些汗血马,又要跟兰嫂学习厨房里的活儿, 还要努力戒掉骂脏话的习惯,要比较起来,她可能是马场里最忙碌的人。 三个月后,在马场里所有人都欣赏过他们的场主和夫人亲热的美景之后,萧瑟儿终于戒掉脾气一上来就骂脏话的毛病,虽然有几回还是不小心说溜了嘴,但那种机会已经很少了,偶尔几次刚说一个字就警觉的噤声,再硬生生转到别的辞去,王楠也只是挑著眉毛瞥她一下。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一个字还听不出来是不是脏话。 此外,她学习厨房里的活儿也很顺利,因为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只问肯不肯学而已。 “将军,用早膳啦!” 萧瑟儿把脑袋探进寝室里大吼一声,再回到厨房里来回把早膳端到餐桌上,小米加煮红薯、山药蛋、黄豆、糊面的和子饭,贴饼和窝窝头 ,还有咸菜、腌蒜和辣疙瘩。 “现在早膳换你负责了?”王楠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不出他对早膳改由萧瑟儿负责有什么感想。 萧瑟儿吐吐舌头。“没兰嫂做得好吃,你可别嫌!” 王楠没说什么,不过他在用过早膳要出门巡视马场前,特地把萧瑟儿捉来温柔的亲吻许久,之后才出门。 “我想他认为我的手艺还不错吧!”萧瑟儿喃喃自语,得意又开心。 整理好厨房后,她也出门到汗马厩工作,待午前回到家,兰嫂刚开始准备要做午膳,她正好担任下手,继续学习更复杂的手艺。 “大嫂。” “干嘛?”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将军?” “告诉他什么?” “大嫂你……”兰嫂小心翼翼地瞅著她。“有身孕了。” “啧,居然被你知道了!”萧瑟儿很夸张的叹了口气,再继续使力捍面条。“不说。” “为什么?” “我可不想他再也不许我干活儿!”萧瑟儿滑稽的咧咧嘴。“就像我大嫂,她一怀孕,我大哥就紧张得什么似的,不准她这个、不准她那 个,差点连房门都不许她出了,那我可受不了!” “但将军早晚会看出来的。”兰嫂看著萧瑟儿的肚子说。 “那就等他看出来了再说。”如果她小心一点,说不定可以隐瞒很久。“兰嫂你也不能说哟!” “……”兰嫂没有答应,因为她不能不说。 当夜,上床后,王楠的大手就抚上萧瑟儿的小腹。 “以后不许你再到汗马厩干活儿了!” 萧瑟儿呆了呆。“可恶,兰嫂明明答应我不说……啊!”不对,兰嫂根本没有答应,好诈喔!“就知道会这样!”她懊恼的噘起了嘴儿。 “其他粗重活儿也不许插手……” “……”男人! “不许骑马……” “……”喂喂,怎么愈来愈过分了! “不许……” “……”什么都不许,她去躺棺材好了! 次日,王楠出门后,萧瑟儿正在绞尽脑汁思索要拿什么借口正大光明的到马厩去,就在这时,王府派人来请王楠去一趟,萧瑟儿马上就想到是为了王佳蓉,那个狡猾又自私的娇娇女。 “是为了你们小姐吗?” “小的不知。” “好吧,我跟你去。” “但老夫人是要请表少爷去。” “你们表少爷已经把你们小姐的事交给我了,我去就行啦!” 于是,她立刻跳上马跟著王府来人上路到榆次王府去,压根儿忘了王楠不许她骑马的“命令”。 这回,王楠又会如何“修理”她呢? 榆次王府并不养马,但在当地可是数一数二的殷商,王老夫人的长子在京城也是知名的晋商富户,虽谈不上是财势雄厚足以影响当地政商 决策的豪门巨贾,至少王府主子说的话在榆次也是有几分力量的。 “你是谁?” 王老夫人诧异地上下打量萧瑟儿,萧瑟儿则好奇地左右打量王老夫人身边的年轻男女,女的十分美丽,男的也相当英俊,但萧瑟儿就是感 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也许是因为她不确定隐伏在那男人眼里的究竟是什么? 温顺? 或奸滑? “我叫萧瑟儿,王楠的老婆。”她用下巴指指年轻女人。“我想你就是王佳蓉吧?” 王老夫人不悦地蹙起眉头。“真无礼!” 萧瑟儿耸耸肩。“无礼总比无赖好吧!” 王佳蓉面色骤变。“你是什么意思?” 萧瑟儿一点笑意也没有的拉开嘴角。“没什么特别意思,说出事实而已。” 美目中燃烧著愤怒的火花,“我要我大哥来,你来干什么?我大哥又为什么没来?”王佳蓉语气尖锐的质问。 “你大哥说不想管你的事了,”萧瑟儿淡淡道。“他把你的事全交给我了!” “胡说,我是他唯一的亲妹妹,他怎么可能不管我?” 所以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欺骗她哥哥、利用她哥哥吗? “你已经不是他妹妹了,他这么说的。” “胡说胡说胡说,我大哥才不会那么说!”王佳蓉尖叫。“叫我大哥来,听见没有,叫我大哥来!” “他不会来的,有什么事还是跟我说吧!” “我一个字也不会对你说!” “那就算了!”萧瑟儿回身向王老夫人福了一下,“我走啦,老夫人!”语毕即转身离开王府,上马直接回家,懒得再跟王佳蓉浪费时间多啰唆。 一回到马场,恰好在马厩前碰上牵马要去找她的王楠,他的脸色不太对劲,黑黑的,还有点冒烟,管家、庄绍飞和几位在马厩工作的人一起用怜悯的目光赋予她无限同情。 “喂喂喂,是你说你妹妹的事全交给我的不是吗?”萧瑟儿自卫的辩驳。“既然如此,我自己去找她又有什么不对,干嘛摆这种脸色给我看?” 王楠没吭声,迳自把马缰丢给管家,捉住她的手,拉到一旁,自己在凳子上坐下,再用力一扯使她趴在他大腿上,在她还没搞清楚状况 之前,大大的手掌已啪一声落在她的掌心。 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她错愕的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直到他在她掌心不轻不重的打了三下,又把她扶起来站好,她还是一脸茫然。 “不许骑马!” 骑马?! 总算知道为何被惩罚了,萧瑟儿不禁又气又好笑又尴尬,在好几双揶揄的目光下,她似真还假的跺了一下脚。 “可恶,那也不必在大家面前打人家屁屁嘛,很丢脸耶!”她娇嗔地对王楠又吐舌头又装鬼脸,旋即转身跑走。“哼,我要在你的揪片 汤里加一大把辣疙瘩,辣死你!” 她跑远了,王楠却还望著她离去的方向怔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豪迈俊朗的面容上飘忽著奇异的表情,眼神更是奇特。 管家对庄绍飞暧昧的挤挤眼,庄绍飞还搞不懂他在挤什么眼,管家说话了。 “将军,很感动是不?以大嫂好强的性子,她应该受不了这种在众人面前出糗的事,我想将军你在‘惩罚’大嫂的当儿,应该也在担心大嫂说不定会拿去年那件事来反击——女人最喜欢翻旧帐了,尤其是老羞成怒的时候……” 他装模作样的摇摇头,好像被女人整过不知多少次,再也受不了了。 “可没想到大嫂不仅没有提起那件事,也没有生气,甚至还露出那种娇羞的女儿态,啧,真是难得,粗鲁的大嫂竟也有那种模样,明天的 太阳不知会从南边或北边出来呢?” 配合著语气,管家的表情又换了,这次是十足夸张的惊叹样。 “难怪人家说女人会为心爱的男人改变,大嫂可不就是如此了!我说将军,很感动,也,咳咳,心动了,嗯?” “……” “爱上她了?” 王楠突然横横瞪过来一眼,随即大步走开。 管家不由哈哈大笑。“他爱上她了!” 这日的晚膳,萧瑟儿真的在王楠的揪片汤里加了一大把辣疙瘩,看上去实在有点可怕,但王楠仍默默地把一大碗揪片吃得一干二净,连汤也喝光了。 是夜,当他们在互相玷污对方的清白时,他也格外温柔,害她差点怀疑覆在她身上的丈夫真是白天那个冒浓烟,黑著一张脸的男人吗? “不想生孩子吗?”亲热过后,他问,声音是一种慵懒的低沉。 “才不是,人家只是……”她叹气。“受不了什么事也不能做,闲闲没事在那边晃不是我的格调嘛!” 因为她静不下来也坐不住。 这半年多来,他早已深深了解她好动的个性了,别的女人最好是什么事也不必做,只要有奴仆伺候她们,还有得吃喝、有得玩乐,那就是她们最大的幸福。 偏偏他的小妻子不是,他的小妻子只想在过年过节时好好玩个过瘾就够了,平常时候她不想玩,只要工作,多么辛苦的工作都行,就是别叫她静下来坐在那边发霉,她会抓狂! “那么……”他沉吟著。“嗯,倘若我把巡视马场的责任交给你呢?” “咦咦咦?”萧瑟儿惊喜地翻过身来趴上他。“你要把巡视马场的责任交给我,真的?” “如果你想要的话。”王楠的大手温柔。 “要要要,当然要!”萧瑟儿狂喜的在他脸上亲个不停。“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是真的很开心,因为这不仅表示他相信她,更表示他信任她的能力。 “好,那么,等我们从江南回来,我就开始教你……” “请等一下,江南?”萧瑟儿错愕的呆了一下。“我们干嘛去江南?” “岳父来函,你二哥和四妹的婚期已定。”王楠慢条斯理地说。 “真的?太好了,那我们何时出发?” “等我把马场的事交代给管家和绍飞之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好好好,等你交代妥之后我们就出……出……慢著,我们要……”咽了口唾沫。“如何去?” “坐马车。” 马车?! 萧瑟儿忍不住大声给他听。就知道!唉,女人真是可怜,只不过怀个孕就得被当作病人对待。 算了,起码他不是不许她去。 但翌日一大早,他们才刚用过早膳,王府又派人来请王楠过去一趟,而且还郑重转达,“我们老夫人交代,务必请表少爷亲自过去一趟!” 王楠略一思索。“好,我跟你去。” 萧瑟儿怔了怔,“等等,你不是说……”她想抗议,但随即又听见王楠吩咐人备马车,当即明白他只是要陪她去,不然只有她去的话,王佳蓉永远不会说出到底又想要什么了,然后就会不停来骚扰他们。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为你准备 不过,他说再也不管王佳蓉的事了,最好不要一面对王佳蓉就反悔,不然,哼哼哼…… 该换她来打他屁屁了! “大哥,你还是来了!” 王佳蓉横著胜利的眼神向萧瑟儿示威,仍然以为只要她是王楠的亲妹妹,王楠就得永远受她摆布。 幼稚! 萧瑟儿耸耸肩,不予理会,王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悄悄握住她的柔荑捏了一下。 “说吧,叫我来又想干什么了?” “我要成亲了,我要我的嫁妆!”王佳蓉也不多啰唆,很干脆的提出要求。 这个……她就不了了,王楠没有给妹妹准备嫁妆吗? 萧瑟儿询问地朝王楠望去,后者微微揽起了眉宇。 “我给了,在你第一回订亲时我就准备好了,整整十马车,包括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家私器物等等,所有女人家该有的,全都在我为你准备的嫁妆里,也在当时就送到王府来了。” “不够,那些根本不够!” “不够?”王楠深深吸了口气。“那么,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海南岛那座宝石矿。” 双眉陡然扬起半天高,好半晌后才徐徐放下来,王楠什么也没说,仅是将目光移至萧瑟儿那边,意谓:交给你了,信守诺言把王佳蓉的问题移交给妻子处理。 没问题,交给她就搞定了! 萧瑟儿拉嘴对王佳蓉笑了一笑。“凭什么?” 王佳蓉原想装作没听见萧瑟儿的问题,但眼见王楠垂下眸子不吭声,摆明了他不想管这件事,她只好不情不愿的回答萧瑟儿。 “就凭我是大哥的亲妹妹。” “不够!”萧瑟儿马上把王佳蓉的话还给她了。“要知道,马场与马场所拥有的矿产虽说都是挂在将军名下,马场里的人也都认定一切都 是属于厉家的,但厉家历代的将军都不认为那是厉家私有的,包括我们住的屋子,那全都是属于马场所有人的……” 所以才会有那条书她不得不接受惩罚的规矩,既然不是私有的财产,她这个老婆自然没有权利随意处置。 “因为那是他们辛辛苦苦工作来的,是他们辛辛苦苦的养马、是他们辛辛苦苦的开矿,也是他们竭尽全力保护所有的资产,你只是坐享其 成,凭什么一句话就要他们让给你?” 王佳蓉窒了窒。“可是……可是大哥工作得比谁都辛苦啊!” “支配马场所有财产的权力握在他手中,马场所有人也都彻底的信任他,他怎能不工作得比任何人都辛苦?” “但那一切明明都是属于我们厉家的……” “错!”萧瑟儿依然笑吟吟的。“你姓王,不能说‘我们厉家’,得说‘我们王家’,记住了?” “你你你……”王佳蓉开始冒火花了。“你无理取闹!” 是谁无理取闹呀? “请教,我哪里无理了?” “这……这……”这了半天想不出该如何反击,王佳蓉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王老夫人以寻求帮助。 “难道佳蓉过继给王家,他就不认这个亲妹妹了吗?”王老夫人愠怒地反问。 萧瑟儿很夸张地叹了口气。“怎么认?从佳蓉过继到王家那一刻开始,她就以她并不姓厉为理由,半个字也不肯听从哥哥的话,而老夫人你也以佳蓉姓王为藉口,不许外孙以哥哥的立场来管教妹妹,请问,他要怎么认?” 王老夫人一时哑口,因为萧瑟儿说的是事实。 “无论如何,佳蓉总是你妹妹呀!”她只好转对王楠进行哀兵政策。“而且这回是她自己想要嫁的,错过这回,天知道她这辈子还嫁不嫁得出去!” 王楠垂眸无语。 “好吧,”王老夫人瞄一下王佳蓉身边的男人,咬咬牙根。“我老实告诉你,佳蓉这回是真的怀孕了,如果不让她尽快成亲……不必我多说,会有什么结果,你应该很清楚吧?” 这回王楠掀了一下眼皮,飞快地瞥一眼王佳蓉身边的男人,旋又落下,依然不吭半声,萧瑟儿很满意的笑得更开心了。 “那就让她尽快成亲啊!” “但没有那座宝石矿,她不肯成亲啊!”见王楠不理不睬,王老夫人只好再回过头来跟萧瑟儿“沟通”。 “那就不要成亲,”萧瑟儿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难看的是她自己。” “你怎能这么说!”王老夫人愤怒的咆哮。“她是你的小姑呀!” “她不是!”萧瑟儿淡然道。“她姓王,与厉家无关。” “你……你……”王老夫人气得说不下去了,再怎么说都是她们无理,她们根本辩不赢。 好,既然讲理讲不过,那就不要讲理! “我就是要那座宝石矿,你又能怎样?”双手叉腰,下巴高高在上,王佳蓉摆出最蛮横的姿态撒赖。 啊哈,女人竟想对女人使这一招? “不怎么样,不给就是了!”萧瑟儿始终笑咪咪的。 王佳蓉蓦而瞪大眼,萧瑟儿以为她要爆火山了,没想到她却转身扑进王老夫人怀里,鸣呜咽呕哭诉。 “奶奶,你看那女人欺负我啦!” 萧瑟儿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但王老夫人一见心爱的孙女伤心,她就心疼得不得了,再也顾不得其他,索性直接对王楠下令 。 “千魂,我命令你尽快把海南岛的宝石矿转给佳蓉做嫁妆!” 但王楠无动于衷,仿彿石雕像似的,萧瑟儿则笑得像朵最灿烂的花儿。 “我说,老夫人,您姓王,将军姓厉,请问您凭什么命令他呀?” “凭我是他的长辈!”这就不需要讲什么理了吧? “那也是,长辈的话也不好违逆,不过呢……”萧瑟儿嘿嘿笑著。“马场的规矩里有这么一条:除非朝廷征收,否则马场任何土地资产都 不得买卖馈赠或转为他姓拥有,而那规矩是厉家的长辈定下来的,老夫人您难道要将军违背厉家长辈的规矩,来顺从您这个异姓长辈的话吗?” 王老夫人张著嘴,无言以对,她再怎么不想讲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要求王楠做个不义子孙吧? 要真是,厉千魄头一个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听她的话。 尽管王佳蓉仍在她怀里呜咽,但王老夫人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说辞能够让王楠顺从她的意思;而那位从头到尾没出过半声的男人表情一派平静,好像她们所说的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连听都懒得听,然而自他垂放在身侧的拳头上,握得那样紧,青筋都爆出来了,可以看他的愤怒与不甘。 看来真正想要那座宝石矿的是他。 “没事了吧?”萧瑟儿来回看他们。“没事我们要走啰,我们马场的事儿可多著呢!” 片刻后,王楠驾著马车离开王府。 “瑟儿。” “干嘛?” “或许当我不在马场时,可以把马场交给你负责。” “嘿嘿嘿,终于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 “……” 何止厉害,这位“姑娘”简直可怕,那张嘴跟管家确实有得拚,一抓住理就穷追猛打不饶人,幸好她是喜欢上他而不是恨上他,不然他的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多半在新婚夜就变成白骨一堆了! 话说回来,他一直想不透,她又怎会在第一回见面就喜欢上他的?他们连半个字都没说过不是吗? 第五百八十三章 回家 端午前半个月,王楠带著小妻子启程回娘家,一路上拖拖拉拉走得可慢了,早上晚晚出发,夜来早早打尖,还不时停下来看看马市、看看玉市。 前者,萧瑟儿不相信王楠独自旅行时也那么懒,不过后者她就能理解了。 身为马场、矿场主人,王楠必须了解市场上的行情,既然她是他的妻子,她也有了解的义务,因此,她毫无怨言的跟在他身边,也尽全力去学习过去从未接触过的层面。 “哇哇哇,开封好热闹喔!” 马车上,萧瑟儿忙著左看右看,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看,恨不得再多长出第三、第四只眼来,王楠悄俏捉住她的手臂,怕她一个太兴奋三不管就跳下马车去了。 “你以前没来过开封吗?” “以前我根本没出过远门。” “那我们多留两天吧!” “可以吗?可以吗?”萧瑟儿欣喜的大叫。 “嗯,我也要顺便巡视一下铺子。”王楠泰然自若地说。 马车停在客栈门口,王楠先跳下马车,再回头把乖乖等在马车上的萧瑟儿抱下来,因为他不许她“蹦蹦跳跳”的。 起初她不知道跳下马车也是“蹦蹦跳跳”,结果王楠竟然当街给她好看。 就在他们离开马场后的头一回打尖,她才刚跳下马车,一见他脸色开始发黑,她就惊觉不对想落跑,却只来得及转身就被捉住,再眨个眼,人已经趴在他踩在车辕的大腿上,不顾四周像山一样多的旁观者,啪啪啪连打了她的小掌心三下,爆笑声顿时从四面八方轰过来,害她羞窘得差点就地打洞钻进去。 此后,她终于了解他的“不许”是没得商量的,绝不打折扣的“不许”,不听话,现世报即刻临头。 “那可以先到大相国寺看看吗?可以吗?可以吗?” “……好吧!” “喔耶!” 没到过大相国寺就不算到过开封,甫放下行囊,萧瑟儿就拉著王楠奔出客栈跔向大相国寺,一头钻入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然后,她就忘了王楠,自个儿钻来绕去,兴奋得像头一次出门的小鬼头。 “不许乱跑!” 长臂随随便便一伸就把逃妻给抓回来了,紧紧环住她的肩护在身边,不容许她再自己跑掉。 逛过了大相国寺之后再逛御街,因为他们的铺子就在御街。 “啧,无聊的铺子!” 才一眼,萧瑟儿就溜到隔壁的铺子去了,因为他们的铺子是珠宝首饰的铺子,而她对珠宝首饰一点兴趣也没有,在她看来,女人的首饰都是无意义的累赘。 不过当她回来时却发现王楠并没有在查帐簿或什么的,反而在看首饰。 “你不是要看帐簿吗?” “看过了。” “那该走了吧?” 王楠没动,片刻后,他才转过身来,手里拿著一对耳环,小小的一对珍珠耳坠子,十分别致,“别动!”他说,然后亲手为她戴上那对耳环。 她原想抗议说她不戴首饰的,但眼见他那样认真、那样专注得眉宇间都蹙起了好几条折痕,连呼吸都屏住了,因为他的手很大,而她的耳垂很小,耳环更小,耳洞几乎看不见了,他又没有替女人戴耳饰的经验,又怕一个不小心弄痛了她,对他来讲,这可能比对战千军万马更困难,但他依然想要亲自为她戴上。 她实在说不出任何一个有关于拒绝的宇来。 大半天后,“好了!”他吁出一口气,挥去满头汗,再退后一步看看,然后点点头,看得出他十分满意小妻子戴上耳饰的样子。 “我知道你不喜欢戴首饰,但这对耳环很适合你,戴著,嗯?” 瞧他那模样,仿佛刚完成比建筑长城更艰困伟大的工程,好不辛苦,她哪里说得出“不”字。 “好。” 谁知她的“好”字甫出口,他马上又转回去再拿一条雅致的珍珠链子。 “这条项炼也很适合你。” “……”可恶,上当了! “这支镯子也不错。”“……”这个陷阱好残忍! “好,走吧!”她还走得动吗? 耳朵好重,脖子更重,手上简直就像套著千金枷锁,她根本一步也走不动了好不好! 承诺戴著首饰不拿下来的后果是惨不忍睹的。 马车一到达萧月马场,大家就闻讯赶来了,包括萧瑟儿的家人和在萧月马场工作的人,而后,一见到萧瑟儿竟然是搭马车而不是骑马,众人就大惊小怪的叫起来了;再见萧瑟儿居然乖乖的让王楠抱下马车,众人更是夸张的直揉眼睛,说他们一定是眼睛花了。 但片刻后,大家又很突然的同时安静了下来,各个呆若木鸡,不可思议的瞪住萧瑟儿。 “天哪,这可不是开玩笑,我真的眼花了,而且眼花得很严重!” “我……是在作梦吧?” 然后啪的一声,某人打了自己一巴掌,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三妹竟然戴耳环……那是耳环吧?还是耳屎?” “还有镯子……还是护腕?”“三姊生病了吗?” “不,是天降异变,大祸即将来临了!” “不会吧,朝廷又想打仗了吗?” “这回又要跟谁打?” “瓦剌?” “鞑靼?” “搞不好两边一起打!” “不得了,那我们得……” 愈讲愈离谱、愈说愈荒唐,萧瑟儿听得俏脸又红又萧,又气又尴尬。 “你们够了没有?不过戴了两样首饰而已,干嘛这样大惊小怪的,欠扁是不是你们?我他……” 猝然断音,惊恐的捂住嘴,战战兢兢的抬眸偷看一眼,王楠果然挑高了剑眉往下瞥著她,一对上他的眼,她的心跳顿时停了一拍。 “呃,我是说,‘我’在马场工作得很辛苦,‘他’才送我两样首饰慰劳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是喔,姊夫送的,三姊不得不戴吗?” “我……我给他面子嘛!”萧瑟儿逞强的硬著声音说。 “喔~~”异口同声。 “你给他面子啊!” 萧瑟儿脸更红了,再偷瞄一下王楠,后者并没有生气,于是她胆子更大了。 “男人最爱面子了嘛!” “是是是,你给他面子,你给他面子!”萧夫人笑道。“好了,你怀著身孕,长途跋涉一定很辛苦,先进去休息吧!”玩笑要适可而止,这个女婿他们还陌生得很,看他样子很稳健,但也很严肃,还有点冷峻,可不知道开不开得起玩笑呢!于是,萧老爷与萧家兄弟招呼王楠走在前面,萧夫人与萧家姊妹们则簇拥著萧瑟儿跟在后头。 “瑟儿,你的夫婿他……”萧夫人迟疑一下。“对你好吗?” 听娘亲那样忐忑的口气,萧瑟儿不禁笑了,她知道娘亲真正想问的是,王楠有没有因为她是“破鞋”而亏待她? 第五百八十四章 亏欠 不过,宁愿让所有人误解她,她也不打算说出事实真相,因为不想让人家责怪他、轻视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很好,他对我很好!”她神情自若地说。 “真的?”萧夫人还是不太放心。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看……”萧瑟儿无奈的指指自己的耳朵。“他怎会亲自替我挑首饰,又亲自为我戴上,看他帮我戴得满头大汗,真的好可怜,我才不好意思拿下来的。” 不过,其实她老早就知道了,那种硬逼她改掉骂脏话的习惯,以及打她小掌心的方法,两者都是孟羽“传授”的馊王意,想必这种迫使她不得不戴上首饰的奸诈手段也是孟羽的杰作。 王楠的武功虽然高绝,处事精明,待人接物也很老练,但在女人这方面,他的脑筋可没有那么灵光,床上的事他会干,一下了床,他就什么都不懂了。 即使如此,明明知道是陷阱,她却不得不自己蒙著眼睛跳下去,因为设计陷阱的人虽是孟羽,卖命挖坑的人却是王楠,这个坑,她不能不跳,再说老实一点,她很高兴王楠挖坑给她跳,这表示他在意她。 “他亲自挑的?”萧醒衣惊叹。“品味真不错呢!” “看来妹夫还是个相当体贴的男人呢!”萧晨衣安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萧夫人也宽慰的松了口气。 “就是有一点不好。”萧瑟儿不甘心的咕哝。 闻言,萧夫人的心顿时又揪紧了。“哪一点?” 双眸恨恨地朝前方某人的背影瞪去一眼,“他喜欢打我掌心!”萧瑟儿咬牙切齿地说。 “打你……掌心?”女婿会打老婆? “对!”萧瑟儿重重点头。“打从知道我怀孕开始,他就不许我这个、不许我那个,人家不过骑个马,他就打我掌心;搬一下粮草,他也要打我掌心;从马车上跳下去,他又打我掌心……” “……” “最可恨的是,虽然他只不过打了三下,不轻不重,一点都不痛,可是,他竟然当著所有人的面打我,在马场里还无所谓,但出门在外他也打,还当街大马路就打,超丢脸的,当时如果有地洞,我一定会马上钻下去,他……” 说不下去了,因为走在她身边的人全都笑瘫了。 前面的人诧异地回过头来,不晓得后面的女人为何笑得跟疯子一样,除了萧瑟儿,她一个人绷著张俏脸儿,说有多不开心就有多不开心。 “够了没有?” 笑声不断。 “喂喂喂,你们不要太过分喔!”笑声继续。 “可恶,你们他妈的全给我住嘴,我……靠,惨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只是一时说溜……唔唔!” 少顷。 “不许骂粗口!” “……” 好了,她这一生所有的面子就在这一瞬间全丢光了! 萧瑟儿回到娘家不到十天,萧家就热热闹闹地嫁出了一个女儿;相隔不到半个月,再热热闹闹地娶回一个媳妇儿、接下来,萧采衣也要订亲了,于是王楠决定继续留下来,等萧采衣订过亲后再回晋北,因为萧瑟儿要回娘家一趟并不像她的姊妹们那样容易。 “快、快,多教一点、多教一点!” 厨房里,萧瑟儿又在催促厨娘多教她一点厨房绝活儿了,其他姊妹们也跟著来凑热闹,嘻嘻哈哈的一边玩一边学习。 “你们都不知道,他们晋北人啊,每餐不是面就是馍,不是烙饼就是糕点,连小米饭里都要加面食,我吃到快抓狂了!还有啊,他们特爱吃醋,煮菜要用醋,食面要淋醋,拌菜要调醋,吃饺子要蘸醋,他们干嘛不干脆喝醋算了!另外,不是大葱就是大蒜,又是生姜生辣椒,餐餐都少不了它们,饶了我吧……” 叽哩咕噜、抱怨抱怨。 “如果我不多学点咱们江南的饭食去那边解馋,告诉你们,我不会想念你们任何一个人,只会想念香喷喷的大米饭!” 听她说的,大家不禁又笑开了。 “难怪你回来后一有空就泡在厨房里,我还想说你这个打死不肯进厨房的人怎会转性了?” “谁转性了,我只是不想在那边饿死!” 忽地,萧晨衣朝萧采衣使了一下眼色,后者会意,眼珠子诡谲地转了一圈。 “要不,三姊,找个时间,你也煮顿面食给我们尝尝吧!” “没问题,就煮揪片吧,那最简单了,要不,猫耳朵也行!” 果然,她不只为了自己的肚皮要学江南饭食,北方面食也早会了,那又是为了谁呀? 三姊妹不由相视一笑,心里都有数了。 才多久时间,萧瑟儿变得可真不少啊,未嫁前,她是个男孩子;如今,她总算像个女孩子家了! “三姊。” “干嘛?” “又戴首饰又不敢骂粗口了,往常打死不进厨房的人这会儿也进了,三姊喜欢三姊夫吧?” 不然三姊为何要乖乖顺从区区一个马场场主? 高大的北方汉子又如何,魄力十足又如何,不会武功就拿三姊没辙,因为三姊会武功,十个北方汉子一起来也不怕! 萧瑟儿装个鬼脸。“喜欢又怎样?大姊、二姊不也喜欢她们的夫婿?” 三姊妹齐声失笑。 “你可真叫落落大方啊!” “不然要怎样,装模作样说不是?那可不是我的作风,我啊,要……” “我说几位小姐们,你们到底是来学做菜的,还是来闲磕牙的呀?”该轮到厨娘抱怨了,厨房里可从没这么“吵”过,害她要剖鱼,却砍了猪肉一刀。“也不帮点忙!” “谁说的?”萧瑟儿忙举高菜刀。“我不是在切葱了!” “我在捡菜!”萧晨衣举举菜叶。 “我在打蛋!”萧醒衣举举筷子。 “我……我……”萧采衣左看右看,尴尬的咧咧嘴儿。“我洗碗?” “还没吃饭,哪儿来的碗给你洗呀,五小姐?” “我马上吃?” “……” 在这同时,马厩里,王楠也在跟萧瑟儿的双胞胎弟弟萧承风一边检视三匹汗血马,一边牛头不对马嘴,鸡同鸭讲的闲聊。 “姊夫,三姊很喜欢你呢!”萧承风不用问,他只要看看萧瑟儿就知道了。 “牧草不够好。”王楠咬著牧草说。 “我们只有这种牧草。”萧承风回道,再问:“那你喜欢她吗,姊夫?” “还有,这些马也得多跑跑。”一看就知道缺少运动。 “有让它们跑啦!”再问:“应该是喜欢吧?” “不够,还得再多跑跑。”肌肉都不扎实了。 “喔,知道了。”再问:“不然姊夫你也不会亲自替三姊挑首饰,对吧?” “另外,瑟儿挑给你们的这匹牝马未满三岁,还不适宜繁职。”谁让她要自个儿挑。 第五百八十五章 将军威武 “咦?真的?三姊没说呀!”再说:“还亲自替三姊戴上呢!”“最好等它们满五岁再让它们繁~直。” 至少得再等个两年吧。 “好,我会跟爹说。”再问:“姊夫也很喜欢三姊吧?” “我挑的那匹母马就毋需再等了,岳父让它们交~陪了吗?” “不知道。”再问:“如何,姊夫到底喜不喜欢三姊?” “……” 就寝时间,萧瑟儿爬呀爬过王楠身上睡到里头去,一脚踢开被子,再贴到厉千魄身旁。 江南的五月已经相当温热了,雨季也开始了,有时候还真是闷得可以。 “老大,今儿是谁来信?” “孟羽。” “急事?” “嗯,明天我得上京去一趟。” “上京?”萧瑟儿撑起半身。“小妹订亲时赶得回来吗?” “我会赶回来。” “那就好。”又躺回去了。 王楠侧过眸子来往下看她。“我不在的时候,记住,不许骑马,不许……” 萧瑟儿埋头。“好好好,别念了、别念了,我早记住了!要是不放心,跟我娘说一声不就得了,保证等你一回来,她就会一五一十的向你‘报告’我是否又‘为非作歹’了,绝不会‘藏私’,她们乐得让你来惩罚我好看戏!” 王楠沉默一晌。 “你不高兴?” “老是丢脸,谁会高兴!不过……”萧瑟儿嘿嘿笑著翻上他的身,眼神可暧昧了。 “……” 一过六月,雨下得更紧了,萧采衣的订聘日就订在这种湿淋淋的天候里,没办法,重要的是吉日,谁管它下不下雨。 “侯家到了吗?” “预计明儿会到。” 又下雨了,大家只好一块儿窝在屋子里发霉,特别是萧瑟儿,怀著五个多月身孕,胆敢出去淋雨干嘛干嘛的,要让王楠知道,她实在不敢想像他又要用什么方法处罚她了。 那个北方汉子,有时候可真是耿直,孟羽说什么他都照做,他够豪迈,不怕出丑,也不想想真正丢脸的是她耶! “喔。”望著窗外浙沥沥下个不停的雨丝,萧瑟儿漫不经心地咬一口香甜柔软的玉带糕。“我说,大姊,这回订亲有什么特别吗?” 她早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了,趁这机会正好问个清楚。 “为何这么说?”萧晨衣诧异地反问。 “不然怎会来了那么多人,大姊夫和他爹来了,二姊夫和他爹也来了,还有爹的拜把子兄弟赵伯伯和邱叔叔都来了,甚至刚成亲的四妹、妹夫和他爹也来了,是怎样,要跟谁干架吗?” 萧晨衣和萧醒衣相觑一眼。 “好吧,告诉你,横竖早晚你也会知道。”萧晨衣低低道。“瑟儿,告诉我,咱们五姊妹,谁最美?” “采衣!”萧瑟儿不假思索地回道。“就算排不上江南第一美女,起码也排得上第二或第三,才十二岁就有人来提亲,倘若不是要让她自个儿挑中意的对象,她可能比秀衣,甚至比我更早成亲呢!” “麻烦就出在这里,太多人看上她了。” “那又如何?人家看上采衣,可采衣看不上人家,他们又能如何?” “有的人可不这么想。” “不然他们又怎么想?” “只要他们中意就是,哪管采衣中不中意。” “原来如此。”萧瑟儿明白了,再咬一口玉带糕。“谁?” “血虎会潘寿长。”萧晨衣轻轻道。 一口糕顿时噎在喉咙口,“南……南七省绿林盟主的瓢把子?!” 萧瑟儿猛拍胸口,一边呛咳、一边惊呼。“有没有……搞错,他都一大把年纪了耶!” 见她都噎著了还硬要说话,萧晨衣不禁摇摇头,把茶递给她。 “但他孙子才二十刚出头而已。” 萧瑟儿立刻仰脖子一杯茶全喝光了,这才吁了口气,再粗鲁地横手背抹去唇边的水渍。 “让咱们采衣嫁到绿林帮派里可不成,更何况,采衣也不中意对方呀!” 难怪采衣表面上看似如同往日般快活,眉眼间却隐约一丝忧虑,注意端详时又瞧不见了,她还以为看错了呢! “还有……” “还有?!”萧瑟儿错愕地大叫。 “南枪楚无极的儿子楚向白。” 萧晨衣再报出另一个同等分量的名字,以为萧瑟儿不知会叫出什么样的怪声,岂料萧瑟儿反倒沉默了。 “没有了吧?” “没有了。可是……”萧晨衣忧心忡忡地蹙起黛眉。 “虽然爹一再婉拒,但楚无极仍自顾自订下订亲日,就在采衣订亲的同一天,他也会带他儿子来下聘,半个月后,潘寿长也要带孙子来下聘……” “这下子可热闹了!”萧瑟儿喃喃道。 “楚无极还表示,一旦采衣和他儿子订亲之后,潘寿长就交由他来应付;相对的,潘寿长也说,采衣和他孙子订亲后,楚无极就交给他来打发……” “干脆叫他们先打出个输赢,再来跟我们讨论亲事的问题吧!”萧瑟儿异想天开地咕哝。“那侯家又是什么表示?” “侯公子父母双亡,他的亲事是由他自己决定的,因此没有太多顾忌,而采衣和他相识两年,感情已相当深厚,即使情况不乐观,他依然坚持要把采衣娶回家,就算赔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好气魄!”萧瑟儿眉飞色舞的喝了一声采。“那爹娘的意思又是如何?” “还用问,”萧晨衣横她一眼。“咱们都和侯家谈好了不是!” “也是,爹娘只在意儿女们的幸福,才不管会有多大麻烦呢!” “只是……”萧晨衣和萧醒衣相对苦笑。“爹娘可辛苦了!” “所以爹才会到处找帮手吗?不过……” 萧瑟儿沉吟道。“爹找来的这些帮手在江湖上是多少有点名气啦,但无论是要对付南枪或血虎会,他们根本派不上用场,保证三两下就挂了,别忘了南枪和血虎会可是南七省黑白两道的霸主喔!” 萧醒衣轻轻叹气。“一得知要面对的是他们,敢来的也没几个呀!” “的确,想跟他们卯上,那无异是拿鸡蛋丢石头,自寻死路!” 一个是南方白道霸主,一个是南方黑道霸主,一般武林人物根本拿他们没辙。除非是…… 北六省的霸主。 “所以赵伯伯和邱叔叔又出去找人帮忙了!” “他们又能找到什么了不起的人来助阵呢?”萧瑟儿不以为然的嘟囔。 “这点我们大家也心里有数,所以采衣说,真到万不得已,她愿意牺牲她自己。”萧晨衣无奈道。 牺牲? 是说采衣要嫁给楚无极的儿子,或潘寿长的孙子吗? 那倒也未必会到那种绝境,只要北索出面,南枪就有人对付了,至于血虎会,能者多劳,也让王将军去跟他谈判吧! 第五百八十六章 讨教 “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麻烦总会解决的!”萧瑟儿乐观地预言。 说到这,那家伙到底赶不赶得及回来呀? 连绵不断的雨日里突然冒出一个大晴天,艳阳高照、和风徐徐,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个好兆头吧? 因此,萧采衣订亲这日一大早,大家就格外振奋的忙碌起来了。 “说不定楚无极放弃了。” “对对对,再怎么说,他也是白道中人,总不成做这种蛮横霸道的事让人说闲话吧?” “没错,他最爱面子了,怎么好做这种事下自己的脸子!” 对,楚无极最爱面子了,哪有可能容许人家拒绝他! 就在侯公子到达萧月马场的同时,楚无极也带著儿子赶到了,刹那间,阳光消失了,大家的脸全黑成一团焦炭,各个不知所措的呆在那边。 “怎么,不请我们进去?你们还没准备好吗?没关系,我们进去等。” 仿彿没瞧见侯公子和他带来的一箱箱聘礼似的,楚无极旁若无人地自行指挥手下把聘礼送进去。 “请等一下!”萧老爷硬起头皮喊停。 “怎么了?” 萧老爷勉强拉起歉然的笑。“楚大侠,我们并没有同意令公子的求亲呀!” 楚无极耸了一下眉。“担心潘寿长找麻烦吗?不用,那家伙我会应付。” “不,我是说……”萧老爷瞟一下侯公子。“小女已有情投意合的对象了。” 楚无极也瞟一下侯公子。“婚姻大事理该由父母决定,容不得儿女们自个儿作主,亲家可别太宠孩子呀!” 说别人宠孩子,其实他自己不也是,萧采衣不也是他儿子自己看上的,而且坚持非她不娶,他不得已才会来提亲,不然他并不怎么同意儿子娶马场的姑娘,门不当、户不对,萧采衣根本配不上他儿子。 萧老爷咬咬牙。“好,那么就由我来决定,小女要和侯公子订亲。” 瞬间,楚无极脸上的表情全数褪去了,两眼冷漠地盯著萧老爷看了好一会儿,后者被盯得满头冷汗就像瀑布一样泻落,一颗心七上八下得快跳出胸口了。 “楚某倒不曾想到,”楚无极慢条斯理地说。“原来萧场主看不起楚某呀!” 萧老爷一惊,忙道:“不不不,我怎么敢看不起楚大侠,江湖上谁不知雄霸南七省,威震黑白两道的南枪大名,楚无极三个字就代表著神圣与崇高的力量,谁敢轻视,谁敢瞧不起!” 果然爱面子,送他几顶免费的高帽子,他老兄的脸色马上就软下去了。 “嗯嗯,你明白就好。”楚无极当仁不让的把高帽子全都顶了下来,也不怕脖子被压断。“既是如此,为何要拒绝我儿的求亲?” “这……”萧老爷吃力的吞了口口水。“我以为侯公子比较适合小女。” “我倒认为我儿比较适合令嫒。” “可是……” “没什么可不可是的,”楚无极毅然摆摆手。“看得起我,就让我们进屋去把亲事订下来;倘若回绝我,那便是看不起我,既是看不起我,我就不得不向萧场主你讨教一下,不知萧场主究竟有何能耐,竟然不将楚某看在眼里?” “但我并没有看不起楚大侠!” “那我们就马上进屋去把亲事订下来,顺便谈妥迎亲的日子!” “这……这……” 眼见爹亲左右为难进退不得,那副低声下气的样子实在可怜得很,萧采衣再也看不下去了,正待往前去,一旁的萧瑟儿立刻捉住她。 “你想干什么?” “三姊,”萧采衣黯然苦笑。“我们斗不过他,绝不能和他开打,否则只有全军覆没的份,既然如此,除了妥协之外,我们还能如何?” 除了妥协之外,什么都能! “你给我待在这里不要动,交给我,我来处理!”话落,不待萧采衣阻止,萧瑟儿已大步向前站到萧老爷身边,劈头便责诘过去。 “楚无极,请搞清楚,求亲的意思是什么呢?告诉你,求亲是好言好语请求对方同意婚事,而不是像你这样用威吓的手段逼迫对方同意,难不成楚无极三个字所代表的就是胁迫吗?” 万万想不到居然有人胆敢公然对他出言不逊,楚无极先是十分意外的怔了一下,旋即愠怒地拉下了脸,起码也有三尺长。 “你又是谁?” “瑟儿,少多嘴!”萧老爷气急败坏的想把萧瑟儿赶到后面去。 “对不起,她是……” 但萧瑟儿两脚打死不肯动,半步也不愿退。“我是采衣的三姊。” 楚无极轻蔑的哼了哼。“大人在说话,轮不到你们小辈开口!” 萧瑟儿哼得比他更大声。“谁管你大人还是小人,有理说话就大声,无理最好少开口为妙,不然会被笑话的,楚大侠!” 楚无极脸上慢慢飞来一朵乌云。“你敢说我无理!” “人家不答允你儿子的求亲,你就要跟人家开打,”萧瑟儿一边回答,一边跟自己的爹娘“战斗”,因为他们拚命要阻止她开口,要把她推到后面去,可是又不敢太粗鲁,唯恐一个不小心害她小产了。 “请问这理又何在?” “你们拒绝我儿的求亲就是看不起我!” “你是说,我爹也婉拒了知县大人他儿子的求亲,所以我们就是看不起知县大人,那知县大人也可以办我爹一个不敬之罪啰?” 楚无极窒了一下。“那……那不同……” “哪里不同?”老毛病又犯了,一占著理,萧瑟儿就开始咄咄逼人。“知县是大人,必须爱民如子;你是大侠,可以为所欲为?” “自然不是,我……” “那是什么?知县大人头上还有知府管他,行事不得不谨慎:而你楚大侠是南七省霸主,上头没人管你,净可以横行霸道、随心所欲?” “住口!”愈讲愈难堪,居然连半句都讲不过一个小丫头,楚无极终于老羞成怒翻了脸。 “闲话少说,一句话,亲事允不允?允了,立刻进屋去谈亲事;不允,我就要好好讨教讨教了!” 讲理讲不过就说是闲话,真方便! “不允!” “很好!”楚无极大怒。“那楚某就要讨教一下了!” 没想到才几句话就要开打了,萧老爷不由面色大变,当下只想设法挽回不可收拾的局面,不料他才刚打开嘴,萧瑟儿竞已不知死活地拔剑杀过去了。 “还什么讨教,不就是打一场嘛!” 第五百八十七章 宝剑跟长枪都狂风暴雨似的对上了,其他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因为萧瑟儿根本拚不过人家,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看著她被楚无极的长枪戮出几个洞洞来吧! 于是,一场不能打,却又不能不打的仗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开打了。 然而虽说萧月马场这边的人数比较多,足有二十多人,而楚无极父子加上手下也不过七人,但甫一交锋,萧月马场这边的人就节节败退,根本是一面倒。 不过片刻功夫,萧月马场这边就有人受伤了;再过一晌,那银枪尖已然有如恶鬼的狞笑般直刺向萧老爷,见状,萧家九兄弟姊妹当即奋不顾身的扑过去抢救,但他们再快也快不过那枪尖,只不过刹那间,那枪尖已飞至萧老爷面前,眼看就要将萧老爷伤于枪下,猝尔冷芒一闪,叮的一声枪尖骤然弹开,萧老爷险险逃过一劫,差点吓出一裤子尿。 楚无极并没有再行追击,反而退后一步,其他人也跟著停了下来,随著他的视线一起望过去…… “原来是赵伯伯和邱叔叔,但……”萧瑟儿喃喃道。“中间那人又是谁?” “东湖秀士。”萧晨衣的夫婿轻轻道。 “中原武林道上,威名仅次于南枪的东湖秀士?”萧瑟儿低呼。 “就是他,他一直很不服气南枪的威名在他之上,老想找机会和南枪一较高下,但他们同为白道中人,总不能毫无缘由的找碴,不过这一回,他总算有机会名正言顺的和南枪比一场了。” 果然,萧晨衣的夫婿话刚讲完,东湖秀士就和南枪打起来了。 老实说,那两人还真是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双方一开战便打了个昏天黑地、难分难舍;观战的人更是看得心惊肉跳、头晕眼花,看来要分出胜负的话,恐怕也要好一段时间,而且差距也不会太大。 没想到,才不过缠战一百多回合,也许是不耐烦了,也或许是觉得打太久有损他的威名,楚无极忽地飞身退开,再以更快的速度扑向前,同时,长枪哗啦啦啦的分成了五节,红雾宛如浓烟般扩散开来。 原来他的长枪其实是链子枪,由铁环扣连著六节枪身,可以做六节棍挥洒,也可以套成一柄七尺长枪,而最特别的是,虽然那闪闪发亮的银枪头只有半尺长,但系在上头的红樱穗却有一尺长,一挥舞起来,那红樱穗就仿彿红雾般弥漫开来蒙蔽了敌人的视线,当敌人看到那要人命的枪尖时,再想躲避已来不及了。 就如此刻,东湖秀士只见得到漫天盖地的红雾,却不见长枪的影子,心头一凛,当即立定单足旋地,长臂暴起,指天钩狂转疾回,悍然无畏的迎向那蓬红雾,刹那间,双方同时陷入红雾的包围之中,没有任何一双眼看得清楚里头那两人到底是在喝茶还是下棋,但闻嗤一声后,红雾骤消,两条人影分射左右落地。 然后,是好一阵子沉寂,东湖秀士与楚无极相对而视,默然无语。 半晌后,楚无极才使力抽动右手,唰一下收回洞穿东湖秀士右肩的银枪头,东湖秀士踉跄退了好几步,脸色就像破败的棉絮一样灰白,但他紧抿著嘴一声不吭,深深注视楚无极一眼后便毅然飞身离去。 南七省的霸王依然是南枪楚无极。 慢条斯理地,楚无极陡手一振,那五节枪身匆又头尾相接连成原来的长枪,再转身面对萧月马场的人。 “还要继续吗?”翻成白话是:你们还敢再跟我打吗? 萧月马场这边的人不由面面相觑,张张脸都跟脚下踩的泥土一样颜色,说不出话来。 要打吗? 但分明打不赢啊! 不打? 难道真要让萧采衣嫁给楚无极的儿子? 大半天后,萧采衣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朝侯公子投去凄楚无奈的一眼,继而深吸一口气,毅然举步向前。 “好,我同……” “不好!”萧瑟儿蓦而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冲过去挡在萧采衣前面,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思索,纯粹是反射性动作。“不同意!绝不同意!”她怎能任由妹妹牺牲嫁给不想嫁的人! 眼看目的即将达成,楚无极正暗自心喜,冷不防又冒出一个不怕死的程咬金,这下子他可真是火大了。 “你这臭丫头!”手臂倏扬,长枪宛如脱弦怒矢般激射向萧瑟儿。 双方的距离并不算远,又是毫无预警的猝袭,萧瑟儿根本来不及闪躲,就算能躲,她也不敢躲,她一躲,后面的萧采衣就正当其冲闪避不及,因此,她只能奋力挥剑,企图格去那隐藏在红雾中的银枪头。 然而一击不中之后,她即刻明白以自己的能力是挡不去楚无极的攻击的,只好眼睁睁看著银枪头在红雾中现身,闪烁著刺眼的光芒袭向她胸前。 “瑟儿!” 在众人惊恐的尖叫声中,萧瑟儿不觉咧嘴苦笑,这回可真的完蛋了! 那银枪头的速度快得连瞳孔都来不及收映,刹那间已碰触到她的衣衫,她正待闭上眼睛乖乖上西天报到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长枪忽地一顿,然后就定在那里不动了。 好半天,没有人出声。 楚无极盯著长枪看了片刻,再徐缓的拉开视线移向一侧,那儿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满身泥泞,风尘仆仆,还有一条黑乌乌的,不知由何种质料编织而成的长索,一头揪在那人手中,一头牢牢地卷住了他的银枪头。 长枪不是不动,而是动不了了。 “王将军,好久不见了。” “也不太久,一年多而已。” 他们一出声,一身冷汗的萧瑟儿即刻回过神来,马上拖著萧采衣退退退,退到安全地带。 哼哼哼,待会儿再跟他算帐,居然拖到现在才回来。 “可巧,我正想这边事了之后去找你,没想到先在这儿碰上你了。” “我也没料到会碰上楚大侠你。” “那么……”楚无极瞄一下卷住枪头的黑索。“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吗?” “这就要看楚大侠你是为什么目的到这里来的了。”也不见那人动上半根手指头,那条黑索已咻一下飞回他手上卷成好几圈,就好像套马的绳索似的,然后,他缓步行向萧瑟儿那边。 “可恶,老大,”萧瑟儿先恨恨的捶他一拳,再接过来他的行囊,免得碍他手脚。“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嘛!” “你闯什么祸,居然惹上南枪了?”双眸依然紧盯著楚无极,王楠低声问。 恶人先告状? “喂,少冤枉人了,不是我好不好!”萧瑟儿冒火的横他一眼。 “那是……”王楠往后瞥,萧月马场各个人都张著一双双不可思议的目光瞪住他。“谁?” “是采衣啦,她都要跟侯公子订亲了,那支破枪却硬要采衣跟他儿子订亲!” 破枪? 王楠瞟她一下,轻轻颔首,表示他了解了,再望向楚无极。“楚大侠,我以为求亲这种事不该强人所难吧?” 楚无极的表情很阴沉。“你要插手这件事?” 王楠摇头。“不是插手,是这件事原就跟我有关。” “什么关?” “萧采衣是我的小姨子。” 楚无极静了一下,蓦而嗔目怒吼,状极骇人。“你你你……你成亲了?!” 王楠沉稳地点了点头。“我已成亲快一年了。” “混蛋!”楚无极气得直跳脚。“那我女儿怎么办?” “我不解楚大侠此言何意?”王楠状似不解地反问。“令嫒与我何干?” “两年前我就跟你提过这事了,我要把女儿嫁给你呀!” “但我并没有同意。” “为何不同意?难道我南枪的女儿会辱没你北索吗?” 楚无极愈说愈大声,到最后变成吹胡子瞪眼嘶吼了,而王楠却反倒愈来愈冷静,冷静得近乎冷酷,威猛的气势强悍得骇人。 “不,是我不适合楚姑娘,楚姑娘也不适合我。” “我说合适!” “我以为不合适。” “你……”楚无极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骤而怒目如焰,暴烈地狂吼。“你非娶我女儿不可,否则便是看不起我,既是看不起我,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划下道来吧!” 女儿嫁不嫁得出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不成北索的岳父,就没办法硬压下北索一头,也就做不成他日思夜想的武林霸主了! “我并不想与楚大侠你动武。” “那就娶了我女儿!” “我有妻子了。” “无所谓,两头大不就行了。” 不敢相信,竟又来这套,还想抢她的丈夫! 萧瑟儿也喷火了,唬一下跳出来。“他娘的鸟毛,你究竟是怎样啊?儿子娶不到老婆,女儿嫁不出去也别硬抢、硬塞嘛,真是他奶奶个熊……唔!” 全场一片静寂,然后…… “不许骂粗口。” “我靠,有没有搞错,这种时候你也……唔唔!” 再静寂,然后…… “不许骂粗口。” “我操,你究竟……唔唔唔!” 又静寂,然后…… “不许骂粗口。” “我……唔唔唔唔!” 继续静寂,然后…… “不许骂粗口。” “……放心,这辈子我再也不敢说半个字粗口了!”满脸通红的小媳妇羞愧地躲到夫婿身后,再也不敢露脸了。 这下子,萧瑟儿爱骂脏话的习惯总算彻彻底底的戒掉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而王楠则若无其事的继续面对楚无极的挑衅,后者却目瞪口呆的看傻了眼,几乎忘了他们刚刚到底在说什么。 “楚大侠,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想,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何?” “……好吧!” 看来北索也不想跟他开打,毕竟双方都没有把握能够占上风,所以说,如果他能够“不战而胜”是最好的了。 不管和南枪的讨论结果如何,这天是别想订任何亲了,只好延到下一个吉日,可悲的是,下一个吉日潘寿长也要来下聘,一想到这,萧老爷就开始头痛。 “女婿,南枪你应付得了吗?” “就交给我吧,岳父。” “好好好,那就麻烦你了!”萧老爷大大松了口气,走开两步,匆又回头,有点迟疑。“女婿,你……真是阎王索?” “我是。”王楠低沉地道。 “是吗?”萧老爷点点头,然后喃喃嘀咕著走远。“不可思议,真正不可思议,北索竟是我女婿,那个粗鲁丫头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我走了狗屎运?”萧瑟儿指著自己的鼻子。“明明是他先来欺负我的说!” 那个欺负她的人搂住她的肩头往房里走。 “进去,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行囊搁上桌,王楠从里头掏出一个小布包,“我在京城里无意中看到这副耳饰,觉得它也很适合你,来……”小心翼翼拎起一对小巧精致的翡翠耳饰。“我帮你换上。” 不敢相信,又买首饰给她! 萧瑟儿张口结舌,想哭给他看,却又说不出半个反对的字眼来,看他满身风尘不忙著清洗,反而急著先为她换耳饰,就像上回那样,屏气凝神,好不辛苦的用大大的手在她小小的耳垂上做苦工、干细活,她如何说得出口? “好了,”王楠挥去满头汗水。“别拿下来,嗯?” 萧瑟儿叹气。“是,不拿下来。” 未几,仆人送来浴盆让王楠洗澡,他在盆内洗涤,她在盆外帮他洗头发,一边“审讯”犯人。 “怎会拖到现在才回来?” “九千岁寿辰,他亲自请我喝寿酒,我婉拒不了,只好晚两日回来。” “是喔,你喝酒喝得开心,你老婆的小命差点没啦!”她不甘心的咕哝。 “……七千岁送我一件银貂皮,应该可以做成一件很适合你的短马甲。” “喂,”她哭笑不得地扯扯他的头发。“你是在讨好我吗?” “是。”简洁又坦诚的回答。还真老实! 萧瑟儿翻翻白眼。“好好好,就给你讨好吧!” 洗好了澡,他起身穿衣,她替他擦干头发,继续“审讯”。 “要真跟南枪打起来,你有把握吗?” “南枪能在南七省称霸,他的武术造诣不想可知,不过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了符合爹的标准,我也下过一番苦功练武……” “我知道,所以你才能够在北地称霸呀!”萧瑟儿低喃。 “我并不想称什么霸,只求自保。而且……”王楠回身面对她,表情格外严肃。“在江湖上跑得愈久,愈能了解为了无意义的原因树敌是最愚蠢的行为,特别是你的家人在南方,我们在北地,要出了什么事,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我尽量不想跟南枪翻脸,你懂吗?” “懂了,懂了!”萧瑟儿颖悟地点头再点头。“你是为我家人著想。” 他豪迈、他粗犷,但在这种事上,他总是十分细心,也十分有耐性。 “既然明白了,那么,午膳后我和南枪谈话时,你可别又冲动了,”王楠小心叮咛。“别老是人家讲两句话,你就爆火了。” 她就是这点令人头痛,性子太急躁了,或许,他该去问问孟羽,有什么办法可以改改她这脾气? “知道了啦,我会尽量忍耐的啦!不过……”萧瑟儿眯眼瞅著他。 “你不会也忍耐到什么都听他的吧?”譬如听话娶了南枪的女儿,或者要采衣嫁给南枪的儿子之类的。 “那是自然,忍耐总有个限度,”王楠丝毫不犹豫地断然道。 “我有我的底线,超过底线,我就不会再忍耐下去了。” “那就好,我可不想跟另一个女人抢床铺。那么……”小手悄悄扒开他才刚穿上的内衫,萧瑟儿笑得可贼了,嘴角还滴著口水,有点像好色的野狼。“离午膳还有点空闲,该够时间让我玷污你的清白吧?” 倘若不是她怀著五个多月身孕,他真要怀疑她是不是男人! “还是我来玷污你的清白吧!” 午膳后,马场大屋的主厅里,萧家的人,还有楚无极父子,双方相对而坐,说是要谈话,其实是要谈判,因此双方的态度都很强硬,就连原先步步忍让的萧老爷也不想再让步了,说穿了,是因为有北索做靠山,他不怕了。 唯独王楠不愠不火,十分冷静,始终保有他一贯剽悍又沉稳的魄力,就是这份魄力折服了萧瑟儿的心,使她心甘情愿臣服。 只有像他那样强势的男人,才降服得了像她这样强悍的女人。 “现在,楚大侠,”右手搭在腰际的黑索上漫不经心地摩挲著,王楠缓徐地道。“让我们平心静气来谈一谈。” “正合我意!”楚无极傲慢的点一下头。 “那么,请教楚大侠究竟打算如何?” “很简单,萧采衣得和我的儿子订亲,你得娶我的女儿,倘若你们不同意,那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就是侮辱我,我……” “据我所知,”王楠毫不客气的打断楚无极一厢情愿的如意算盘。 “千水门少门主在两年前也曾向令嫒求亲,但被楚大侠婉拒了,难道楚大侠也是看不起千水门吗?” 楚无极张著嘴,讲不出话来了,他的确看不起千水门,但他能说出口吗? 千水门和崆峒派与船帮都有关系,船帮又与天山派是姻亲,一说出来就等于同时得罪四个门派,他可没有那么愚蠢。 “自……自然不是,是……是我女儿认为千水门少门主与她不合适……” “既是如此,我也认为令嫒与我不合适,为何就不可呢?” 第五百八十九章 “这……”楚无极怔窒著无言以对,脸色又青又黑,愈来愈难看。 “好,我不勉强你一定要娶我女儿,但萧采衣非嫁给我儿子不可!” 如此一来,他儿子和北索是连襟,起码在辈分上,他就高上北索一级,往后北素见了他就得低头。 王楠剑眉微挑。“为何?” 楚无极哼了哼。“你不肯娶我女儿,若是萧采衣也不嫁我儿子,我南枪的脸面岂不全被你们刷光了!” “只是为了脸面?” “没错!” “倘若采衣不能嫁给令郎呢?” “就由你来娶我女儿。” “两者都无法从命呢?” “那就划下道来吧!” 好,话全说清楚了,他就是为了面子,不答应就是不给面子,不给他面子就是看不起他,大家就来打一场有关于面子问题的糊涂仗吧! 王楠不由沉默了,他不曾想过要浪费时间去劝南枪不要计较面子那种无谓的问题,因为南枪是出了名的爱面子,要南枪不要计较面子,不如要猴子开口说话的可能性大一点。 然而追根究柢,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两字“虚名”,光是南七省的霸主不能满足楚无极,他不要雄霸一方,要的是称霸整个武林,要的是武林中所有人都对他俯首称臣,要的是任何人一提起南枪就满心崇仰、敬畏。 他已经被虚荣心控制住了。 沉吟许久后,王楠终于又开口了。 “我不想跟楚大侠动武,没有那种必要,但我们可以相互切磋一番,楚大侠认为如何?” 要打就非得分出胜负不可,但若仅是切磋,就不需要论输赢了。 一丝错愕飞快地掠过楚无极瞳孔,使他脸皮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原状。 “很好!”长枪重重的在地上顿了一下。“那就来分个胜负高低吧!” 看得出他原以为王楠绝不会跟他打,因为江湖上人人皆知,阎王索虽是北地霸主,但行事向来低调,若非万不得已,阎王索并不喜欢与人争斗,更不喜欢树敌,既是如此,娶他女儿应该是最好的抉择,横竖阎王索不在乎名声,做他南枪的女婿也不会辱没阎王索,屈居在他之下又有何不可? 岂料王楠竟选择和他打,那表示阎王索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这使得他在愤怒之余还有点迟疑。倘若他输了怎么办? “相互切磋只是求个更进一步,并不需要分出胜负。”王楠提醒他。 “如果要打,非得分出输赢来不可!”楚无极坚持道,态度十分强硬。 王楠的剑眉又挑高了,他知道,南枪在逼他选择另一条路,因为南枪不知道他只有这一条路,差别只在于如何走而已。 “无论楚大侠如何想,对我而言,这仅是一场武学切磋。” 楚无极眯著眼注视他好半晌。 “老实告诉我,王将军,为何你坚持不愿娶我的女儿,只因为你认为你们不合适,或者尚有其他原因?”譬如阎王索并非如他所以为那样不在乎名声,所以阎王索不愿意做他的女婿而被他硬生生压下一头? 眸子稍垂即扬,“那确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原因是……” 王楠沉沉地道。“我曾对我妻子发下誓言,我绝不会再带另一个女人回家与她一同分享我的床,男人的誓言不容违背。” 原是乖乖坐一旁,垂首敛眸打定主意半个字也不吭的萧瑟儿,闻言猝然抬起头来,惊讶的眸子感动地望定王楠。 是,他是对她发过誓,但他俩都很清楚,那个誓言是针对“不管任何理由,他都不能再干那种事”那句话,他却把后面的话全都给包含进去了,她也知道,他既然说出口,就是真有那个心,并非临时拿这做借口来堵楚无极的嘴。 这一生,他只会有她一个妻子,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不管是妻或妾。 情不自禁地,她伸手覆住他搁在大腿上的手背,他没有出声,连看她一眼也没有,但他的手轻悄地翻转过来,用他那大大的、粗糙的手掌紧紧地包裹住她的柔荑,仿佛在告诉她,即使当时的誓言并不包括这点,那么他现在说的正是在对她发下另一个誓言,以补足当时的不完整。 顿时,她的心宛如沐浴在晋北雪冬里的暖炉中似的,热呼呼的融化了。 “你瞧!”萧晨衣突然推推身侧的萧醒衣。 “嗯?”萧醒衣疑惑地循著萧晨衣的视线看去。“啊!” 十九年来,她们头一次见到萧瑟儿流露出那样柔媚迷人的模样,就像沉浸在深爱中的女人。 萧晨衣与萧醒衣不由相视一笑。 用不著读书人,不,应该说是,读书人也不一定做得到,但眼前这位豪迈粗犷的男人就保证可以让凶悍粗鲁的萧瑟儿转变成一个温柔娇媚的女人了。 “所以你宁可和我打?”楚无极脸皮紧绷,咬著牙根说,那怒意,清清楚楚。 “切磋。”王楠更正他的说法。 “很好,”楚无极怒极猛然起立,“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声落,身影一闪而逝,不过瞬间,咆哮声已自屋外传来。 “阎王索,还不快快滚出来,今天南枪北索非得分出个高下来不可!” 虚名真有那么重要吗? 王楠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而后缓缓起身,正待举步走,却被萧瑟儿扯住,他回过头来,萧瑟儿两眼央求地瞅住他。 “老大,什么狗屁虚名都不重要,答应我,别跟他拚,输了也罢!” 王楠双眸睁了睁,似乎有些意外,依萧瑟儿好强的个性,就算卯上性命也要打赢的,但现在她却要他不必拿命去拚,输了也无所谓,这是为什么? 因为在她的心目中,他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自她盈盈的眼眸中,王楠可以清清楚楚的解读出她的心语,于是,他轻吁一口气,再倾身深深吻住她的唇,好半晌后才离开她。 “不许骂粗口!” “狗屁才不是粗口呢!”她不服气地提出申诉。 “是粗口,不许再说!”他不容置喙地断然道,“放心,”他低喃。 “我只是跟他切磋武学,不需要拿命跟他拚,即便他要跟我拚,我会先认输,绝不会让他伤到我,嗯?” 闻言,萧瑟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泛现一波宽心的灿烂笑靥,放开揪住他的手,目注他大步走出去,她感喟的轻轻叹息。 第五百九十章 尽头 乌云密布,阳光隐没,雨丝又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绵绵细细的,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它却真真实实的沁入衣布里,悄悄地、慢慢地浸湿了毫无遮掩地屹立在天空下的人,南枪北索,还有四周观战的人。 又因为他不爱动武,见过他的身手的人也不多,就连萧瑟儿,成亲近一年,她也没那荣幸见识过,不过败在他手底下的可都是江湖上高手中的高手,成名多年的棘手人物,包括北六省黑道总瓢把子,之后,北六省霸主的名衔便顺理成章的套到他头上了。 这么一比较起来,王楠的北六省霸主更为名副其实,因为楚无极尚未有机会打败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 “爹,你说他们谁会赢呢?”萧承风咽著口水问。 “说实话,”萧老爷紧张得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呼吸了。“我一点也不敢说!” “这可是南方和北地头一回正式对上呢!”萧晨衣的夫婿咕哝。 “最好是三姊夫赢。”萧采衣呢喃。 “废话,当然最好是三妹夫赢。可是……”萧承尧忧心地来回看那两个依然对峙不动的人。 “毕竟南枪成名得早,事实如何真的很难预测。” “但……” “闭嘴,人家在这边紧张得要死,你们在那边聊什么天!”萧瑟儿头也不回的斥骂过来。 谁有心情聊天呀! 不过,他们了解萧瑟儿的心情,于是大家都闭紧嘴巴不再出声,静静等待著场中那两人不知何时才会开始。 而那两个已对峙一炷香之久的对手,四道目光相互锁定,彼此紧紧地凝视著,气氛沉重而郁闷,这种高手拚斗之前的僵峙情势特别紧张又恐怖,因为他们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以便在动上手后抢占上风,一旦真的发动,定然是惊天地而泣鬼神的龙争虎斗。 蓦地…… 看不出是谁先发动的,旁人看来倒像是他们两个事先约好在同一时、同一刻发动的,楚无极的长枪平平扬起,却在扬起的刹那间暴翻猛挑,红云乍现,尖锐的啸声破空裂风,快得不可言喻的指向王楠,凶狠无比。 同一瞬间,陡然一阵密集的劈啪爆响,阎王索犹如层云翻滚,又若黑浪汹涌,更似千龙飞舞,扬卷起层层黑色气流,挟著骇人的风雷之势,山撼海涌的卷向楚无极,狂悍无匹。 由于毫无预警,众人猛一下抽了口气,然后就被那澎湃浩瀚的场面骇吓得忘了呼吸,直至快窒息了,才纷纷张嘴急促的猛吸空气。 “好……好惊人,楚无极和东湖秀士的拚斗根本没得比!”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对招啊!” 长枪狂舞飞穿,带起一个个翻腾的漩涡,有如毒蛇出洞、横掠暴旋,亦似飞瀑怒涛、翻江倒海,枪抡势起,横扫八方,罡风四射,天昏地暗。 然而那条宛似活龙般的黑索更是精绝诡异,剽悍勇猛。 如同江湖传言,王楠那条阎王索果然是活的,不只是因为那条黑索无论盯上了谁,谁就会像是被阎王盯上似的再也逃不脱,更因为那条黑索在王楠手中已不仅仅是一条黑索,它随时可以转化为各种兵器,以任何方式,凭任何招法来施展,是枪、是棍,也是鞭、是钩,似游龙驭风、似虎啸鹰扬,又似惊涛骇浪、似山崩地裂。 那是一条千变万化的怪物,更是一只凌厉凶猛的魔鬼! “真……真的好厉害!”萧瑟儿作梦似的喃喃惊叹。 “我仔细看过他那条黑索好几次,也没什么特别的嘛,黑不溜丢的一条,除了格外坚韧,又比一般套马索长一些之外,也只有黑索尾端多了一支似锥又似槊的利器比较特异,我曾试过要它两下却差点被绊个四脚朝天,可没想到那条没啥稀奇的黑索使在他手里竟是如此诡异玄妙,活龙活现,简直是风云变色,日月黯无光!” “这就是武学功力程度上的差异,所以他是北地霸主,而我们只是区区小角色而已!”萧老爷感叹地道。 “啧,真是,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的男人究竟有多厉害!”萧瑟儿嘟囔。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出来的?”萧承风咕哝。 “肯定下了不少功夫!”萧醒衣的夫婿说道。 “那可不,他……” 先前是因为只见过楚无极的精湛功力与超绝的枪术,却没见过王楠的身手究竟如何,萧瑟儿才会紧张、会担心,但此刻见场中那两人似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她才放下心来,开始有心情讨论起来了。于是,就在他们说话间,一百招过去了,两百招过去了…… “奇怪,虽然他们看上去平分秋色、不分上下,但为何我会有种错觉,”萧秀衣的公公纳罕的低喃。“似是阎王索早已胜券在握,却又不愿尽早结束这场比斗,这是为何?” “经你这么一提,嗯,我也看出来了!”萧晨衣的公公点头附和。 “真的?”萧瑟儿马上歪过头去问。“从哪里看出来的?” “从哪里嘛……”萧醒衣的公公双目紧注场中毫不稍瞬。“嗯,从楚无极的枪法招数中,隐隐可以感到一股不耐烦和怒火……” “而阎王的黑索反倒愈来愈冷静、愈沉稳……”萧老爷也看出来了。 “嗯嗯,这只有一种可能……”萧承尧的岳父若有所思的低喃。 “楚无极已使尽浑身解数却还赢不了厉阎王,所以他开始著急了……” “相反的,厉阎王尚未使出全力……” “换句话说,真要分胜负也早就可以分出来了……” “而楚无极除了俯首称臣之外,也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是吗?”萧瑟儿听得又惊喜又有点怀疑。“如果真是,那将军又为何要让他呢?” “这个嘛……” 萧老爷和其他四位亲家相对而视,再同时转注场中,楚无极的长枪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六节枪,然后,三百招过去了,四百招也过去了…… “那也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厉阎王心存仁厚,不想让楚无极太难堪,以为拖久一点,楚无极或者会自动收手,大家就算是平手。” “以楚无极那种妄自尊大的心态,他会接受平手?”萧瑟儿不以为然的哈了一声。“我看他早已被自大蒙蔽了眼睛,根本就看不出来自己打不过将军;也或许他比我们更早看出整个状况对他不利,但他不能、不愿,也不可以认输,所以才会急说他还找不到将军的破绽,甚至也可能想说打久了将军会自己认输……”这才说对了! 虽然楚无极自己也曾担心会落败,然而一旦真的动上手之后,他就不再接受会被打败的想法,一意认定自己一定会赢,也非赢不可,即使情势多么明显的对他不利,他还是不愿意承认,下意识里总存著几分侥幸的心理。 或许时间拖久一点,他就能够找到厉阎王的破绽,一举打败对手;也或许厉阎王会干脆自己认输,反正厉阎王不在意声名,也知道这么一来,他就不会再来“骚扰”了,何“乐”而不为? 总之,他绝不会认输,因为——他不能输! 五百招过去了,楚无极愈来愈焦躁,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那样犀利凶狠,简直就像是在对战深仇大恨的仇敌,安心要将对方置之于死地;六百招过去了,王楠愈来愈稳健,几乎只是在见招拆招而没有任何反击…… “楚无极到底在干嘛呀?现在连我都看得出来他不太对劲了!”萧瑟儿嘟囔。 “真是想不到,原以为南霸与北霸之间的差距应该不会太大,最多只是毫厘之差而已,而且胜者必然是南枪,可是现在看来……”萧老爷感叹地摇摇头。 “他们之间确然有一段相当明显的距离,而胜者恰好相反,是北索。” “亏南枪那样自信、自傲可以胜过北索,才会一再主动挑衅……”萧承尧的岳父喟叹道。 “他是被虚荣心所累……” “的确,他的虚荣心太盛,如今反要栽跟头在那无意义的虚荣心上……” 而这个跟头一栽下去,恐怕南枪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快看,约莫要分胜负了!” 众人连忙将视线移往场中,但闻一声爆响,缠战中的人影骤然分开,楚无极双目怒火熊熊,死死地盯住王楠,散乱的头发似刺猬般根根倒竖,连呼吸也变得粗浊了,活像一头垂死挣扎的老虎。 而王楠,始终那样冷静沉著,那样剽悍凛冽,只是,多了几分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气,仿彿正待扑杀猎物的豹子。 忽地,哗啦啦啦声响中,楚无极的六节枪又回复原来的长枪,再喀啦一声,两手一分竟又变成一长一短双枪,众人正感讶异间,萧承尧的岳父已然惊悚地倒抽了口寒气。 “老天,南枪要使出他的压箱底绝活儿:天地无双了!” “你见过?” “一次,我只见过一次,十五年前,据我所知,南枪也只使用过那么一次,之后,他便成为南七省的霸主,再也没有使出过这一招了!” “那么,果真要分胜负了。” 语声刚落,蓦闻楚无极断叱一声,旋见红雾霍然暴染,仿佛汹涌的浪潮,囊括了整个天与地,而耀眼的银枪头便隐藏在红雾中,飞戮向王楠,快得匪夷所思。 双眼倏眯,王楠原地不动,黑索却在刹那间盘旋而起,溜溜寒芒似暴雨般从四面八方泻落,圈舞的索影带著有形与无形的激荡回绕狂飙,空气犹如碎裂般的呻吟,那红雾也被撕碎了,仿彿红雨般飘落四处,而那躲藏在红雾中的银枪头也当的一声歪了准头,就在这一瞬间,王楠背后猝然出现另一抹枪尖刀影,有如来自幽冥的诅咒,更似来自地狱的魔手,直刺向他的背心…… “将军!” 在萧瑟儿的失声尖叫中,如同开始一样的突兀,眨眼间一切就结束了,而观战者根本没人看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见到的只是最后的结果。 两个对手相距十步,静静地相互对视。 楚无极双目失神、表情落寞,还有几许迷悯与惆怅,以及一丝隐藏不住的懊悔,好半晌后,他伸出手。 “还给我!” 王楠一语不发,默默地把那支飞戮向他背心的短枪扔还给楚无极,楚无极怔愣地注视短枪片刻后,毅然转身。 “我们走!” 没有人出声,甚至没有人动上半根寒毛,直至看不见楚无极等人的身影之后,喜极的欢呼声方始轰然爆起,每个人都又惊喜又欣慰的笑成一团。 “赢了!赢了!北索赢了!” 这当中,最夸张的是萧瑟儿,她竟然跑到王楠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还把额头磕到地上去。 “将军,我诚心诚意拜你为师,请收我为徒吧!” “……” “为什么嘛,为什么不能教我嘛?” “我没说不教你,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教。” “但那还要好几个月耶!” “很快就过去了。” “是喔,你的时间是很快就过去了,但我抱著这个愈来愈大的肚子,时间过得才慢呢,哼,都是你‘害’的!” “……我先教你一些口诀吧!” “好好好,先背口诀也可以,走走走,现在就回房背口诀去!” 望著转怒为喜的萧瑟儿又拉又扯地硬拖著无奈的王楠回房,萧夫人不由得吁了口气,感慨的,也是宽慰的。 “五个女儿里,我最担心的是她,没想到最幸运的也是她。” 萧采衣噗哧一笑。“就像爹说的,她是走了狗屎运!” 萧晨衣也抿唇笑了。“这么一来,娘可以安心了吧?” “还有采衣呢,”萧醒衣轻声提醒。“别忘了血虎会的潘寿长尚未解决。” “那有什么问题,有三姊夫在,谁怕他呀!”萧秀衣安慰地拍拍萧采衣。 萧夫人忧心忡忡地摇摇头。 “他的问题才大呢,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楚无极一心想称霸武林,却迟迟不去找潘寿长比个高下呢?” 四姊妹狐疑地相视一眼。 “难不成,楚无极知道自己打不过潘寿长?” “正是,潘寿长是四十年前的武林三霸天之一,当年无论是黑白两道或南七省、北六省,对武林三霸天无不俯首称臣,一听到他们的名号,没有一个不心胆欲裂、魂飞魄散的。如今武林三霸天只剩下他一人,他就像唯我独尊般地高高在上,你们想,又有谁敢捋其虎须?” “可是……可是楚无极不也说,潘寿长由他来打发吗?” “不然你要他怎样?还没开打就先认输?不,他丢不起这个脸!” 一听萧夫人说的,四姊妹不禁面面相觑,脸色一张比一张难看,萧采衣更是神情惨澹、黯然情伤。 幸运逃过了这一关,却还是逃不过另一关吗? 又是一个雨季里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灿烂、温暖和煦,萧家的人却心情一个比一个沉重,因为这天是潘寿长带孙子来下聘的日子。 原以为潘寿长要来的话也会一大早就到,于是所有人也在一大早就在马场大门口等待,可是等呀等的却等不到人,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萧家的人不由开始兴起侥幸的想法;也许潘寿长不会来了。 然而正午前,就在萧老爷正打算叫大家回马场之际,马路尽头处出现了一队人马。 第五百九十一章 可恶,潘寿长还是来了。 “将军。”望著逐渐接近的人马,萧瑟儿轻唤。 “嗯?”王楠低应,有点漫不经心。 “我爹说,如果打不过就不要勉强。” “……那你呢?你的想法又是如何?” “照爹的话做!”萧瑟儿毫不迟疑地说。“明明打不过还要拿命去拚,那是笨蛋才会做的事。” 但她自己不就是一个笨蛋吗? 倘若是她,她一定会卯起来先拚个你死我活再说,管他是笨蛋还是傻蛋,然而一旦换上他,她却一再要他认输,不允许他学她一样拿命去拚,只要他好好保住自己的老命。 王楠深深凝视著身畔的小妻子。“那你妹妹又该怎么办?” “订亲不是成亲,在成亲之前还有时间可以另外想办法。所以……” 萧瑟儿紧紧揪住他的衣袖。“别跟他拚!” 王楠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放心,我不会跟他拚的。” 话落,他大步走到萧老爷前面三尺站定,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冲突,片刻后,队伍停下来了,就在他的正前方,当先一骑上的人先看看他后面的萧老爷,又拉回眼来盯著他看了好一会儿,再慢吞吞地偏腿下马。 “你是谁?” 乍见长须漆黑,气韵高雅的潘寿长,根本没有人相信他就是当年的武林三霸天之一,怎么看都只不过是个归隐山林、澹泊名利的老书生罢了,但他的眼神却又那样倨傲狂妄,表情更是蛮横霸道,让人一眼就可以确定他必然就是当年武林中高高在上的三霸天之一无疑了。 “王楠,萧家的女婿。” “那么,你用这副姿势挡在这里又是为何?” “想请教前辈到此何事?” “替老夫孙儿订亲。” “但萧家并未同意令孙的求亲。” 潘寿长哼了哼。“毋需任何人同意,老夫说了话,谁敢反对?” 王楠眼眸半垂。“我。” 潘寿长双眼倏睁,似乎有点惊讶。“小辈,你可知老夫是谁?” “当年武林三霸天之一的屠手书生潘寿长。” “而你仍然要与老夫为敌?”潘寿长皮笑肉不笑的颔首。“倒是很有勇气,不过匹夫之勇总是成不了事,反倒会让你悔之不及,甚至要拿你的命来做代价,你可曾考虑过了?” “即便胜算微乎其微,人总要争一口气,求个心安理得。”王楠回道,态度不卑不亢、夷然无惧。 “倘若我今天为了求得一时安乐,任凭我小姨子嫁给不想嫁的人而痛苦一生,那才会让我后悔莫及。” 潘寿长睁大著眼,深深注视他片刻。 “老夫在来的路上听见一件事,说是南枪栽跟头栽在北索手上……” “没有那种事,我们只是相互切磋一番而已。” 潘寿长挑了一下眉。“那么,你就是北霸厉阎王了?” 王楠微微颔首。“我是。” “果然是个人物,难怪有这种胆识敢向老夫挑衅。” “并非挑衅,只是想请前辈收回强人所难的意图。” “倘若老夫说不呢?” “那么我只好尽全力请前辈改变主意。” 潘寿长双目倏寒,脸颊一紧,众人都以为他要生气了,除了王楠,各个心腔子不由猛烈收缩了好几下,脚底下也情不自禁的退了好几步,没想到就在大家开始冷汗涔涔的时候,潘寿长却出人意料之外的大笑了起来。 “好,有种,老夫就欣赏你这种有胆识的后生!那么,就让老夫看看北霸阎王有几分实力吧!” 于是,他扬手一挥,身后的人马便各自退到十尺外,然后,他就大刺刺地背负著两手站在那里,那样倨傲的姿势,流露著极度强烈的压迫戚,令人不由自主地窒住了呼吸,连心跳都差点忘了。 唯有王楠依然故我,型态间毫无半点变化,他稳若山岳般地与此生最大的强敌相对而立,神色显得异常冷静严穆,是那样高大健硕、伟岸不凡,看在萧瑟儿眼里,原已为他深深折服的心顿时彻底沦陷了。 这就是她的男人啊! 无论他是擎北马场场主,或者是北地霸主阎王索,亦或是她萧瑟儿的丈夫王楠,他都是个魄力十足的男人,无比坚毅又稳健,虽然他并不是毫无缺点,譬如在面对老是惹是生非的妹妹时,他也会失去冷静,特别容易暴怒,因为他妹妹实在太可恶了。 而他那豪迈威势的气魄,在他得知自己犯下大错,还有新婚那一夜面对她时,也曾经消失得荡然无存,因为他理亏、因为他愧疚,因为他无地自容,因为他无颜面对她的愤怒与谴责。 然而,人谁能无过,她自己不也犯过错,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完美呢? 重要的是,要能知错,并努力修正自己的错误,而他,已经完全做到了,对一个人类而言,这已经够完美了。 而今,为了她,向来不爱动武的他义无反顾的担负起原不属于他的责任,毫无怨言、毫无惧意的独自面对一个比一个强势的强敌,就算他不幸输了,她还是会认为他是最厉害、最有气魄的男人,因为他勇于面对男人必须面对的一切困难。 想到这里,她不由深深感到无比庆幸,庆幸她没有嫁给笨蛋读书人,也庆幸王佳蓉耍了她哥哥,更庆幸她能嫁给他,因为…… 这个北方汉子,她真是爱死他了! “三妹夫好像不打算使黑索呢!” “胡说,他的招牌武器就是黑索,他怎么可能不用!” “那你不会自己看!” “……咦?” 萧晨衣说对了,王楠确实没有动用黑索,但并不是因为潘寿长不用武器,他才不好意思用武器,而是…… 潘寿长尔雅的一拂袖。“后生小子,就让你先攻吧!” 王楠抱拳拱了一下。“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声一落,周遭立刻陷入一片无比紧张与寒酷的气氛中,每个人的心弦全被扯紧了,每个人的血液也都凝固了…… 蓦地,暴叱声有如一记惊雷般突兀又响亮,王楠的身形以快得难以言喻的速度扑向潘寿长,根本看不清他的移动过程,几乎像是才刚看他在动,他便已到了潘寿长头顶上方,双掌挟著排山倒海、撼天动地的威势罩定潘寿长全身。 “来得好!” 潘寿长大声赞叹,身形如行云流水般飘然旋开,双掌猝合又分,两股无形罡气汇合成一道浩荡无比的劲力狂卷向王楠。 第五百九十三章 半空中,王楠修伟的身躯不慌不忙地以匪夷所思的姿势横移三尺,右掌倏沉猛翻,左掌却划起千百道掌影,有如千万流星交相闪泻,剽悍地迎上潘寿长那两道刚猛无比的罡气。 但闻轰然一声暴响,一道人影落地后踉跄退了三、四步,另一道人影也退了两步,然后,两人对视片刻。 “看来……”潘寿长已收起轻忽的心情,脸色凝重的眯著眼。“如果我不谨慎一点,说不准会阴沟里翻大船呢!” 王楠默然无语。 潘寿长皮笑肉不笑地撩了一下嘴角。“那么,接下来该换我先……”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已笔直的射向王楠…… “也许,”萧老爷心情沉重地目注对战的双方。“这一战会比上一战更久!” “不是也许,是一定!”萧承尧的岳父赞同道。 “也更困难!”萧晨衣的公公。 “胜利的希望更渺茫!”萧醒衣的公公。 “他为何不用黑索呢,否则希望会大点呀!”萧秀衣的公公。 他们全都错了! 这一战只用了七招就结束了,而且…… 王楠嘴角挂著一丝血丝,脸色也有点苍白,毫无疑问受伤了,虽然伤得应该不重;反观潘寿长全身毫发无损,甚至连衣裳也是整整齐齐的,但那张苍老的脸上却是一片宝刀老去的黯然。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吗?”潘寿长喃喃自语,“年轻人,从今后,武林是你一个人的天下了!”他转身对随他来的人挥挥手。 “我们回去吧!” “不,爷爷,”他的孙子抗议。“明明是你赢了,他输了,为什么……” “住口!”潘寿长冷厉的怒斥。“我最多只能伤他到那种程度,但他却在我心口上虚印了三掌,倘若他有心要伤我,我早就爬不起来了,不,恐怕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仅他的孙子,在场所有人全骇然呆住了。 直到潘寿长和他的人全走光了,众人还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各个木雕泥塑般的傻在原地。 原来阎王索最厉害的不是他的黑索,而是他那双掌。 扑通一声,头一个回过神来的萧瑟儿又跪到王楠面前去了,还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师祖爷爷在上,无论如何,您一定要收我做徒孙,求求你了!” 由于王楠受了伤,虽然伤不重,但萧老爷还是坚持要他留下来养好伤再回北方,毕竟他是为萧家受伤的。 结果一个月后,王楠的伤好了,可是萧瑟儿怀著七个月身孕,实在不适宜长途跋涉,硬是被萧夫人又留了下来,王楠一个字也没有反对,他能了解萧夫人渴望多留女儿一段时间的私心。 于是,生产,坐月子,到他们终于可以上路时,都已是十一月中旬了。 “师父将军,最好多买两件毛毯,”一手抱女儿,一手掀开车帘,萧瑟儿认真地对王楠说。 “否则还没到马场,你的宝贝女儿就会冻死了!”一想起去年冬天大雪纷飞的马场,她就忍不住打哆嗦。 王楠瞥她一眼,叹气。“好。” 算了,师父将军总比师祖爷爷好。 “对了,马场那边可有消息来,说你妹妹生男的还是女的?” “她下个月才会生。” “喔……最好她是生女的,不然先说好,咱们女儿可是连一根头发也不给你外婆瞧见喔!”萧瑟儿慎重的提出警告,未雨先绸缪,免得莫名其妙搞丢女儿。 人家重男轻女,她可是重女轻男的。 “同意。”王楠喃喃道,他的女儿就是他的女儿,只会姓厉,绝不会变成秦家的曾孙女。 车帘放下了,但萧瑟儿的声音仍透过布帘传出来。 “师父将军,你妹妹成亲了吗?” “三个月前成亲了,条件是他们要搬回马场住。” 静默了一会儿,布帘又掀开,萧瑟儿急吼吼地探出头来。 “他们不是想偷宝石矿的地契吧?” 王楠挥了一下马鞭,半声不吭,好像没听见似的,萧瑟儿翻翻白眼。 “我就知道,地契你收好了吗?” “地契并不在马场里。” “不在马场里?”萧瑟儿呆了呆,继而放声大笑。 “那可好玩了,他们一定找得快抓狂了!”缩回脑袋,布帘放下。 “厉害,师父将军,未卜先知喔!” “当年马场设立之初,不时有劫匪来抢劫,”王楠沉声道,“为保万一,祖父才把所有重要物品收藏到京城里的宅邸内,留在马场里的只有帐簿,除了历任场长,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 稍顿了一顿。“娟娟自然也不知道。” “那你又说给我知道。” “我相信你。” “哈哈,谢谢你的信任啦,师父将军!啧,好冷!” “你要喂奶了吗?” “对啊!” “再稍待一会儿吧,很快就到城镇了,待打尖时再喂奶就不会冷了。” “才不要,打尖的时候你要教我武功的,怎么可以浪费在喂奶上!” “……” 这个女人,学武功竟然比女儿重要! 带著个小娃儿赶路怎么也赶不快,好不容易在过年前十天,王楠和萧瑟儿终于回到马场,由于天刚黑,因此知道他们回来的人并不多,孟羽又特意要他们保持安静,到了大屋前,他抿著忍俊不住的笑意指指屋内。 “兰嫂一离开,他们就开始翻箱倒柜,现在应该正热闹吧!” 王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多说什么就赶著萧瑟儿进屋,因为正在下雪,他怕冻著妻子和女儿。 然后,王楠直接走向不断传出嘈杂声响的房间——他的寝室,悄无声息地打开门,再往里进,驻足在内室门口,只见王佳蓉坐在床上大刺刺地指挥过来、指挥过去,而她的夫婿丁瀚则兼职小喽啰忙著搬开化妆台看看后面有没有暗柜。 “想找什么吗?” “废话,当然是找地……” 噤声,猛然回首,一见是王楠,王佳蓉张嘴便发出一道惊恐的凄厉尖叫。“大哥?!” 由于尖叫声实在太过于恐怖了,王楠不觉皱了皱眉头,旋即慢吞吞地步入内室,环顾四周,刚被打劫过的场景最多也就是这样,再下去应该就是拆屋子了,那可比搜屋子更辛苦。 “你们……”他弯身捡起妻子最爱的发巾,仔细拍干净。“究竟在找什么?” 第五百九十四章 王佳蓉挺著大肚子吃力地从床上站起身,“我们……”一边对丁瀚使眼色,一边努力找回镇定,“呃,我们在找……找……”忽地瞥见化妆台上的珠宝盒,脑际灵光一闪 “啊,对了,我掉了一枚戒指,丁瀚正在帮我找!” 噗哧失笑声从内室门口传来,她转头望去,原来是萧瑟儿在那儿摇著怀里的孩子,表情净是嘲讽。 “你笑什么?”她气势汹汹地问。 萧瑟儿耸耸肩。“请问你的戒指又怎会跑到我们房里来掉呢?” 王佳蓉窒了一下。“它……它滚进来的!” “是喔!”用最夸张的动作转头从寝室门口徐徐看进内室里来,几乎是从天涯到海角的距离,萧瑟儿不禁又笑了,“你的戒指是糖葫芦还是荔枝?可真会滚啊!” 说著,她走向床边想把孩子放下来,却发现床铺也被掀得一塌糊涂,这才真的不高兴了。 “拜托,这又不是你的房间,麻烦你以后不要随便进来好不好?” “不好,这是我哥哥的房间,为什么我不能进来?”王佳蓉不服气的抗议。 萧瑟儿淡淡瞟一眼王楠,后者默默过去把孩子抱过来,好让妻子整理床铺,再转回身来面对王佳蓉。 “以后不许进我的房间。” “为什么?”王佳蓉怒叫。 “因为这是我的房间,我说不许就不许!”王楠冷声道。“倘若你又随便进我的房间,我会让你搬离大屋,住到另外的屋子去!” 他竟要赶她走?! 王佳蓉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看看还在整理床铺的萧瑟儿,又看看丁瀚,再看回王楠,突然爆火了。 “我偏要,这是我家,我爱进哪个房间就进哪个房间,谁也别想赶我走!” “不,这不是你家,”王楠斩钉截铁地否决她的宣言。“你姓秦,嫁给姓丁的,跟厉家毫无关系!” “但我明明是你的亲妹妹!” “已经不是了。” 王佳蓉气得想跳脚,可惜她太重了,跳不动。“我成亲的条件是可以搬回马场来住!” “我只要你搬离大屋,并没有要你搬离马场,否则你就不要随便进我房里。” 竟敢威胁她! 王佳蓉哪里受过这种气,马上又爆发了,“我偏要!”她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尖叫,就差没坐到地上去踢脚撒赖,“偏要!偏要!偏……” 声音再次中断,她愕然往下看。 其他人也纳罕地跟著她的视线往下看,愣住,静默一晌。 “我说,是不是应该请稳婆来了?” 王佳蓉生了一个儿子,萧瑟儿开始紧张了;刚过完年初二,王老夫人就亲自跑到马场来说要替孙女坐月子,萧瑟儿更紧张了;一听说萧瑟儿生的是女儿,王老夫人便十万火急地说要看看曾孙女,萧瑟儿当下就抓了狂,二话不说,立刻一把揪住王楠拖回房。 “我绝不给她看见我们的女儿,”她用力戮著王楠的胸口。“听见没有?绝不!” 王楠抓住她的手指头。“听见了。” 萧瑟儿仰起眸子盯住他,“那你打算如何拒绝?”不太相信他真能做到。“骗她?” “我不说谎。” “那你究竟打算如何?” “明说。” 萧瑟儿惊愕地连连眨了好几下眼,继而失声大笑,乐不可支。 “你会被外婆判死刑,当场处决!” 王楠和萧瑟儿一出现,王老夫人就忙著左看右看,以为他们进去是为了抱孩子给她看,谁知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得看。 “孩子呢?” 王楠慢吞吞地落坐,不答反问:“表哥、表弟也该有孩子了吧?” “有,总共七个,都是男的。”王老夫人不耐烦地回道,再问:“孩子呢?” 哇靠,秦家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地专门生产臭男人? 萧瑟儿与王楠相觑一眼,一个眼神在发布警告:打死也不可以给她看到!另一个眼神在叹气:我知道。 “孩子很好。” “废话,孩子当然很好,不然你们哪会这么悠哉。”王老夫人没好气地说,愈来愈没耐性了。“我是说,你们不是进去抱孩子来给我看看的吗?” “不。” “什么不?” “我们不会让外婆看我们的女儿。” 真的说了! 萧瑟儿赞叹地斜睨著面无表情的王楠,如果不是时间不对,真想为他喝一声采——好气魄,果真是不怕死的男人! 而王老夫人的反应也果如预料般马上就横眉竖眼起来。“为什么不给我看?” 王楠继续面无表情。“我们想保有自己的女儿,不想被外婆霸占去。” 够胆量,这种话也敢这么直愣愣地说出来,不亏是北霸阎王索! 萧瑟儿继续在心里惊叹,高呼三声万岁,简直是彻底崇拜,然后再看看王老夫人是什么反应。 “好吧,那等你们生下第二个女儿之后再分给我一个好了。” 她以为是分家产吗? 萧瑟儿啼笑皆非地猛翻白眼,再横著眸子睨向王楠:人家要分家产了,现在你又打算如何? “不,我一个也不给!” “为什么?”“外婆想要丫头,可以去跟表哥、表弟他们说。” “但他们就是生不出来呀!” “他们还年轻,早晚会生出女儿来的。” “我等不及了,都六十多岁的老太婆了,你以为我还能够活多久?” “我相信外婆一定可以抱到秦家的正牌曾孙女的。” “你……你太不孝了,我老太婆这样求你都不行吗?” 她这样算求人,杀人就是做善事了! 萧瑟儿偷偷打了个呵欠,再继续听他们一来一回辩论,“商讨”究竟要如何分家产。 人家说女儿是千金,一人五百两如何? 王佳蓉坐完月子了,王老夫人该回去了吧? 不,王老夫人打死不肯走,死皮赖脸的非要“预定”一个曾孙女不可,萧瑟儿实在不堪其扰,又不能一拳把老人家揍回榆次去抱曾孙,只好客串一下孬种,正打算抱著女儿趁夜逃到兰嫂她家去避难,没想到包袱还没整理好,秦家就派人来通知说舅老爷病重,王老夫人只好赶回去见兄弟最后一面。 萧瑟儿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不料才转个头,麻烦又来了。 “哇,好臭!” 扭回头用力抽了一下鼻子,一经确认凶手就是女儿,萧瑟儿便赶紧离开厨房回寝室,要先换好尿布再继续做饭,不然饭菜里加一道异味可能就没人要吃了。 急快的脚步蓦然煞住,就在内室口,她哭笑不得地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她就在家里耶,他们居然又大剌刺地跑进人家的寝室里来翻箱倒柜,待会儿他们又想如何解释? 第五百九十五章 “很抱歉,先让我换一下尿布,你们再继续。” 两条忙碌的身影猝而僵住,就像两条柱子,一支杵在化妆台前,一支杵在衣柜旁边。 “我……我有一支耳环掉了,所以进来找找是不是掉这里头了。” “请慢慢找。” 萧瑟儿兀自把背上的女儿解下来放在床上换尿布,背后,王佳蓉和丁瀚拚命使眼色又比手画脚,好半晌。 “喂,你……这种小事,你不会告诉大哥吧?” “你说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大哥的房间,为什么我不能进来?” 尿布换好了,萧瑟儿先把女儿背到背上去,再回身面对王佳蓉。 “那你又为何要担心我是不是会告诉你大哥?” “谁说我担心了!”王佳蓉强硬地否认。“我只是觉得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干嘛要告诉大哥?” 萧瑟儿咧咧嘴。“无聊的时候可以拿来当磕牙的话题呀!” 王佳蓉倨傲的扬起下巴。“我不许你拿我当闲聊的话题。” 萧瑟儿撇了一撇嘴。“那你就别老是制造话题给人家闲聊嘛!” 真是没耐性,才几句话,王佳蓉又怒目瞪起眼来了。“我不许你说!” 萧瑟儿哈了一声。“来缝住我的嘴啊!” “你……总之,我不许你说!” 王佳蓉怒气冲冲的和丁瀚出去了,萧瑟儿慢吞吞地扫视内室一圈,可能是刚开始,所以并不太乱。不过,哼哼哼…… 不说才怪! 于是,翌日早上用过早膳后,王楠叫住正要离开餐室的王佳蓉,冷冷地丢给她一项通知。 “今天我会派人把北边的房子整理好,你们明天就搬过去。” 王佳蓉面色倏变,继而朝萧瑟儿狠狠瞪过去一眼,再大声抗议,“不搬,这里才是我家,你凭什么要我搬?” “我也说了,你姓秦,嫁给姓丁的,这里不是你家。” “我就是不搬,你又能拿我如何?” 见王佳蓉又摆出撒赖的姿态,王楠下颚绷紧了。“那么我就替你们搬,再把你们锁在那间屋子里!” 王佳蓉微微抽了口气。“你敢!” 王楠又面无表情了。“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你……你……”王佳蓉气得直跳脚——现在她跳得动了。“好,我搬,我要搬回秦家去,然后我要跟所有人说,堂堂北霸厉阎王也只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无缘无故跑去强奸人家黄花大闺女!哼哼哼,阎王的亲妹妹说的事实,我敢保证没人不信!” 话一说完,刹那间,整个屋子骤然静默下来,空气也冻结了。 王楠脸黑得像墨汁,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那是事实;王佳蓉得意洋洋,已经开始在品尝胜利的滋味了;丁瀚垂著脸没什么反应,但他的嘴角是翘起来的,一切如同他的计画,目标很快就可以达成了。 良久、良久,终于有人出声,是萧瑟儿。 “那么……”她一边逗弄著怀里的女儿,一边说。“我就去跟所有人说,那一切全都是我的设计,因为我看上了厉阎王,但他看不上我,我很生气,就下药逼他睡了我,好强迫他娶我,结果,一切就如我所设计,他真的不得不娶我,嘿嘿嘿,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得意……” 然后,她抬起脸来,笑靥比骄阳更璀璨。“你说,人家会相信我这个当事人说的话,还是你说的话呢?” 王佳蓉错愕地,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你……你不会!” “为什么不会?”萧瑟儿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我的闺誉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了,再黑一点又有什么差别?” 她真的会! 想到萧瑟儿那比男人更豪爽的个性,王佳蓉就可以确定萧瑟儿真的会那么做,她不禁有点失措地瞄一下王楠,后者的脸不黑了,正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眼神凝住萧瑟儿,是那样深刻、那样浓烈的感情,如果萧瑟儿有注意到的话,一定会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可惜她没有,她正忙著和王佳蓉战斗。 女人的名节、闺誉比生命更重要,当他铸下大错时,已使她失去了名节,如今,她又宁愿抹黑自己的名声,情愿担起坏女人的恶名,只为了替他掩饰他犯的过错,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 他该如何回报她才够呢? “大哥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嘴在我脸上,他又能怎样?” 王佳蓉张著嘴,全然无措了,好半天后,她才狠狠一跺脚。“好,我们走著瞧,总有一、两个人会相信我的!” 王佳蓉气唬唬地拉著丁瀚就走,但还没走出餐室就被叫住了。 “娟娟,你到底想要什么?”王楠的语气十分平静,不气也不怒。 王佳蓉回过身来,有些讶异。“海南岛的宝石矿。” 王楠深思地望住丁瀚。“为什么一定要海南岛的宝石矿?” 王佳蓉指指丁瀚。“因为那座宝石矿是丁瀚他爹发现的,本来就应该属于他们丁家。” 王楠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我知道,爹提过,那座宝石矿是一位姓丁的猎户发现的,但那块地并不属于他,于是他就去找地主,打算买下那块地,可是地主在那里种田已有数代,根本不愿意卖,那个猎户一气之下就杀了地主全家……” 王佳蓉抽了口气,猛然回眸看丁瀚,丁瀚似乎也很意外。 “幸好地主的女儿恰好到外婆家,侥幸逃过一劫,之后,地主的女儿便拿著地契四处逃亡,因为猎户不断追杀她,非要抢到地契不可。 很不幸的,两年后,地主的女儿还是被猎户追到了,但她宁死也不愿把地契交给杀死全家的仇人,于是带著地契跳崖,虽然我爹正巧路过救了她,但当时她的伤势委实太重,我爹请了好几位大夫都救不了她,于是她在临死前把地契送给我爹,所以那座宝石矿才会成为厉家的。” 故事说完了,每个人都瞪住丁瀚:那座宝石矿真的是属于丁家的吗? 丁瀚惶然失措的退了一步。 “那……那是你们的说词,我爹说……说是那个地主抢了他的地契,我……我相信我爹!” 王楠又注视丁瀚片刻,颔首。 第五百九十六章 “的确,当事人都不在了,任是谁说的话都不能确认。”说到这,他突然探臂环住萧瑟儿。“好吧,你要那座宝石矿,我就给你,不过马场有规矩,地契不能送人,但我可以把采矿权让给你,如何?” 王佳蓉和丁瀚尚未来得及反应,萧瑟儿就先叫了起来。 “喂,你怎么可以……”但叫一半就没声音了,因为王楠的手臂紧紧地搂了她一下,不知怎地,她马上就意会到王楠另有用意。 “可以!”王佳蓉和丁瀚异口同声大叫。 “但你们必须立下字据,拿了那座宝石矿的采矿权之后,你们再也不能回到马场来,也不能赖在马场的任何产业上不走。”王楠说出条件。 “行!” “好,那你们去准备吧,等我把采矿权让渡书和字据准备好,一待签好字,你们就可以到海南岛去采矿了。” 王佳蓉和丁瀚顿时欢天喜地的欢呼一声,旋即冲回房里去打理行李了。 “喂,师父将军,你……” 不待萧瑟儿质问完全,王楠便俯首在她耳际,低低的耳语。 “那座宝石矿已采了十几二十年,差不多快采光了,顶多再采上四、五个月,也可能只剩下两、三个月的量,所以,让给他们又何妨?” 萧瑟儿愣住了,好半天后,她才狂声爆笑出来。 一想到最多四、五个月后,王佳蓉和丁瀚那两张绿脸,她实在忍不住笑到翻,险些把女儿都给翻下去了,王楠急忙把女儿抢救过来,摇摇头,看著萧瑟儿继续狂笑不已。 这就是太贪心的结果,终究是一场空啊! “他娘的狗屎蛋,是谁把我的马鞍偷走了?” 请别误会,这不是萧瑟儿在发飙,萧瑟儿早八百年前就戒掉说脏话的毛病了。 这是萧瑟儿的宝贝女儿王佳蓉在发飙,天知道她是跟谁学的,但她的脏话可是比她娘亲更高档,男人听了都会羞愧汗颜,马上躲进猪窝里去反省。 “姊,要是被爹听见,你又要被罚禁足了!” “至少三天!” “不,连续两天骂粗口,这回起码要七天!” “我猜是十天!” 还在忙著到处寻找马鞍的王佳蓉,耳听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加起来总共四张大嘴巴,兴高采烈地轮流讨论某人将会接受哪一种等级的惩罚,顿时更火得她暴跳如雷。 “你们给我闭嘴!” 哇,母狮级的老虎又在抓狂了! 四个弟弟、妹妹悄悄退后两步,再继续旁若无人地“讨论”,无视两眼喷火、头顶冒烟的大姊。 “待会儿大姊一定会追杀我们!” “运气好,只会碰上娘……” “运气不好就会撞上爹,然后……” “起码一个月!” 不用待会儿,就是现在,此刻,眼下,王佳蓉半声不吭,抓起耙草的铁耙就追杀过去,四只小鸡顿时鸟兽散的逃出马厩,一逃东、一逃西、一逃南、一逃北,一路尖叫、一路怪笑。 很不幸的,今天王佳蓉的运气不太好,刚追出马厩,才转个弯就一头撞上这世上唯一能压制她的人。 “爹!” 王楠脸上没有半丝表情,看看女儿手上的铁耙,闭闭眼,忍耐。 “你又在追杀谁了?” “没……没有啊!”王佳蓉结结巴巴的否认,满头冷汗狂飙。 “我……我是在耙草给马吃嘛!” “在这里耙草?草在哪里?” “呃……呃……在马厩里!”说完,一溜烟逃走。 王楠摇摇头,叹气,举步走向大屋。 他实在不懂,同样的教养,其他四个儿女都很“正常”,为何长女王佳蓉偏偏跟四个弟妹不一样,那样粗鲁、那样野蛮,比男人更像个男人,都十四岁了,女孩子家该会的她没一样会,将来谁敢要她? “看你那张脸,加绒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厨房里,萧瑟儿回过头来,好笑地打量他那一张臭脸,王楠没说话,默默过去环住她的腰,大手正好贴在她微凸的小腹上。 “她十四岁了。” “所以?” “她就像个男孩子!” “然后?” “她无药可救了!” “再来?” 王楠皱眉,用力转过她的身来,萧瑟儿仍是一脸笑意,半点担心的痕迹都没有。 “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加绒她……呃,哪个男人敢要她?” “就知道你在担心这个。”萧瑟儿回过身去继续切菜。“老实说,我一点也不担心,她就跟当年的我一样,我几乎像是在看当年的自己。而我,不也有你这个男人敢要我,你又替她担心什么呢?” 王楠沉默片刻。 “但那是特别的情况……” “是缘分,总有一天加绒也会碰上她的缘分的。再说……”萧瑟儿回眸一笑,笑得顽皮。 “她那么粗鲁也不是没好处哟!” 王楠双眉挑了一下。“外婆又来催曾孙女去探望她了?” “答对了!” “……我去叫加绒准备。” 对,这就是王佳蓉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用处,每当王老夫人来催曾孙女去探望她,王楠就会把王佳蓉送过去,保证不会超过三天,王佳蓉又被送回来了。 这种曾孙女,不要也罢! 往榆次的官道上,一乘快马急驰,忽地,马上的骑士一把扯住缰绳,马儿嘶啡著人立而起,再落下,王佳蓉仍稳稳的端坐马背上,两只眼则好奇地往左方的草原望去,远远的有两个男人相对而立,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状况。 “打架?这怎能不看!” 她顿时兴奋地跳下马跑过去,直到她接近至三尺处,那两人依然对峙著,连根头发也没动上一动,好像根本没察觉到她的存在,这正好让她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这种地方“决斗”。 右边看看,啧,那家伙一看就讨人厌,不看也罢;再左边看看,才一眼,她的两只眸子就跟竹竿一样直了。 哇哇哇,好酷的男人! 就在这一刹那,那两人终于动了,而且动得王佳蓉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一时反应不过来。 右边那家伙竟然挥舞著大金刀朝她砍过来! 喂喂喂,她是很想掺一卡啦,但也得先通知她一声吧?这样闷不吭声的杀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想杀她是吧? 没问题,看她先怎么杀他个片甲不留!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掺一卡,整个身子已被人护在一副世上最宽阔的胸膛里,猝闻锵的一声,护著她的人退后一步,再低头用一双世上最乌黑、最深邃的眸子看她,并用世上最低沉、最冷酷的声音问她—— “你没事?” 哪里会没事,事情才大条呢! 王佳蓉想回答他,却只能傻傻的仰著眸子和他四目相对,别说出声讲话,她整个脑子都空了。 她的缘分到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困惑 即使是太平盛世,乞丐的踪影依然处处可见,城门口,寺庙旁,只要是人群川流之处,最赏心悦目的背景装饰品必然是一个个像破铜烂铁般的叫花子。 就如这座香火鼎盛的观音庙,那边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乞儿苟延残喘,这面一对一身破补丁的落魄夫妻携着一个小娃儿苦哈哈,还有最里头角落边儿,一双不会超过十岁的小兄弟,衣衫褴褛又脏又臭,畏畏缩缩地抱在一起,似乎连怎么乞食都不会。 过往的香客熙来攘往,两眼眯眯自动过滤想看与不想看的东西,拎着水果,提着糕饼篮,又是檀香又是纸钱地抱满怀,随脚踢得躺在地上的破碗表演“碎碎”平安,可就是没几个把两文钱扔下来积点阴德,世间人情冷暖由此可见一斑。 但世间人也不真是全然无情的。 “姐姐,咱们到那头吃去!” 街市那头,一个梳着坠马双髻的小姑娘一手捧着两粒热呼呼的馒头,一手牵着一个薄纱半遮面的大姑娘,指着寺庙这头徐步走来,在寺庙墙根石上坐定后,再分给后者一粒又白又胖的馒头,这便是她们的午餐。 除了没有破补丁,而且是干干净净的之外,这对姐妹那身粗布衫裙比之乞丐也好不了多少,能抱着热呼呼的馒头啃,已足够她们满心欢喜了。 “姐姐,趁热快吃吧!” 不过,这个馒头好象不太容易吃,她们才刚咬下一口,就感觉自己好象也被人偷啃了好几口;再咬一口,半个身子都快被吞光了了。 姐妹俩不安地相觑一眼,再怯怯地转眸一瞧,赫然发现是一对瘦骨嶙峋的小乞丐,幸好那两对饥饿的眼睛“吃”的不是她们,而是她们手上的馒头。 姐妹俩再次相对一眼,松一口气,继而嫣然一笑,各自将手上的馒头掰下一大半来分给那对小兄弟,见那对小兄弟津津有味地狼吞虎咽,最后连手指头上的馒头屑屑都舔得一干二净,她们也很开心地啃完剩下的小半粒馒头。 “姐姐,我们该上路了。” “好。” 牵着姐姐正待上路,小姑娘不小心眼角又去瞄见了那对乞丐兄弟,不禁起了一阵犹豫。 “姐姐,我想……我们一天吃两个馒头应该够了吧?” “九儿说够就够。”大姑娘以非常单纯的信任语气轻快地说。 “那如果我把三分之一的盘缠给他们,我们应该还是可以捱得到京城吧?” “九儿说可以就可以。” 欣然得到姐姐的“全力支援”小姑娘立刻将她们为数不多的盘缠取出三分之一交给那对小乞丐兄弟,姐妹俩才手牵手离开。 寺门旁,一对暗地里打量她们许久,神情猥琐、不怀好意的中年夫妇忙也跟了上去。 继之,寺庙前的大树后亦转出一条卓尔不群的身影,澄澈深邃的目光凝住那对姐妹与中年夫妇的背影片刻,始走近那对乞丐兄弟,把手中的袋子和几块碎银交给那对小兄弟──自袋子中传出阵阵令人垂涎三尺的食物香味。 “到袋子里纸条上的地方去,自然会有人收留照顾你们。” 而后,在那对小兄弟的错愕目光下,遥遥尾随于那对姐妹与那对中年夫妇身后而去。 雄峙于长江两岸,鄱阳湖之滨的庐山,下临茫茫九派,上接冥冥苍穹,重山叠岭云雾缭绕,山体断块隆起四城垒,四壁陡峭奇险,峡谷中急流轰鸣,绝壁间飞流直泄,莽莽丛林如翠盖,充满大山大水之气魄。 而在那云雾弥漫、古木参天的密林深处,赫然一座古灰色的宅院山庄隐立,倘若没有人带路,谁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深山丛林里会有这么一座庄院,层层排排的房舍仿佛牢狱一般,深黝黝、阴森森,只不知主人为何要把宅院建筑在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 是图清静?或是…… “就这儿,两位小妹子,你们乖乖在这儿待上几天,很快就会有人顺路带你们上京城里头去,而且供吃供宿,一文钱都不必花哟!” 日头甫西下,林间小径上来了三女一男,一对中年夫妻,后头紧紧跟随着观音庙前的那对姐妹,十六、七岁的妹妹,白白净净、清妍秀雅的鹅蛋脸,水灵灵的大眼睛眨着好奇的光芒,依然牵着她的姐姐,一位肤若凝脂、貌若天仙的美姑娘,那倾国倾城的绝世之姿即使是圣人也要心动。 此刻,中年夫妻正引领着两位少女走向大宅院,中年妇人涩涩的面孔上挂着职业专用的亲切笑容,甜言蜜语论斤秤两地免费大赠送,身傍伴着双眸难掩贪婪之色的丈夫,一眼贪财,一眼贪色。 “真的?太好了,大婶儿,你们真是太好心了,谢谢你们啊!” 大恩无以为谢,清妍少女回报以毫无心机的笑,乖乖的自己踏进陷阱里,还欢天喜地,感激莫名。 “七儿姐姐,”侧首,她喜孜孜地征求美少女的附和。“这样我们就不必担心盘缠不够了。”运气真好,没想到能碰上这等热心的好人! “嗯!”美姑娘──七儿看似十八、九岁,却洋溢着满脸纯真童稚的笑容,傻呼呼的,稚态可掬。“九儿真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我们运气好,才出门几日就能碰上这等好心的人帮我们。”是谁说世上好心人不多的? 然而,不过盏茶工夫后,小姑娘──九儿就知道她错了。 世上的好心人实在不多!在宅院里的人引领之下,姐妹俩来至一间污秽幽闭的屋子,四面除了一扇门,甚至没有半扇窗,里面挤满了人,个个都是年轻貌美的妙龄少女,张张表情都写满了懊悔莫及的绝望,傻楞楞的姐妹俩看得满头雾水。 “难不成……难不成你们全都是要上京里头去的?”即便如此,那也犯不着如此沮丧呀!胜负还是在未知之数嘛! “谁要去京里头呀!”少女之一咕哝。 “不是吗?”那正好,对手能少一个是一个,姐姐的机会就更多一分。“那你们干嘛这样垂头丧气的呀?” “你们……怎么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少女惊异地挥着手。 “这种房子……这种房子……” “这种房子?”九儿困惑地环顾四周。“这种房子又怎样?”她以前住的柴房比这还糟糕呢!不但又脏又乱,而且非常小,连老鼠都不爱住,也幸好如此,所以她们才有地方睡。 第五百九十八章 莫追 “这种房子是在关人的呀!”少女大叫,指着唯一的出口──门。“那门都锁住了,我们根本出不去了!” “欸?锁住了?!”九儿愕然惊呼,忙跑过去推门……果然锁住了,“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锁起来?”她气急败坏地叫。 少女不可思议地盯住九儿。 “这样你还不懂?”她是白痴吗?“这儿是人贩子的黑窝呀!咱们这些人都是被拐带诱骗来的,人贩子将咱们集中在这儿等待转卖。 等过些日子,咱们不是被卖去作小妾,就是被卖去作婢女、妓女,这样你总该懂了吧?”这样还不懂,自己去撞墙吧! 九儿圆张着嘴,瞪大了眼,呆住了。 懂了,这会儿她是懂了,家里头有好些个婢女、家丁也是被人贩子卖出来的,所以她懂,可是……怎么会这样?她已经很小心了呀! 焦婶儿说的,两个小姑娘单身在外,无论如何小心都是件危险的事。 身处荒郊野外,怕的是豺狼野兽;官道驿路上,也怕拦路抢劫的土匪大盗;城镇市区里,更怕披着人皮的禽兽。 所以焦婶儿一再告诫她,要尽量避免露宿荒郊野外,路途上也要找人结伴而行,坏人不可信,男人也不可信,进了城镇除了宿客栈或进饭馆之外,绝不可与任何男人说话,为了避免其他男人觊觎貌若天仙的姐姐,她亦刻意让姐姐戴上面纱。 她自认该做的她都做到了,为什么她们还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莫非焦婶儿的告诫尚不够周密? 防防防,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只男人她们要防,女人她们也要防;年轻的要防,年纪大的也要防;坏人要防,看上去像好人的也要防;不怀好意的要防,好心要帮她们的也要防…… 总之,不认识的人统统要防! 好吧!她知道了,往后对所有的人她都会彻底防范,绝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也许这样谨慎过度可能会辜负了真正好心帮助她们的人,可是她也顾不了这许多了,不为她自己,只为她姐姐,她怎样都没关系,即使她活到今天就死了也不要紧,但是纯真美丽的姐姐只能靠她保护,依赖她照顾。 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姐姐半根寒毛! 双臂保护性地环住一脸天真无邪的姐姐,九儿在心底暗暗发誓,眉眼间流露出无比的坚决与毅然。 不过,这副大义凛然、舍我其谁的坚决表情,在她两眼一触及那扇紧锁的门扉之际,瞬间又垮成了一团红豆糬,糬正中央塌着两个大字:无助。 眼下她又该如何把姐姐救出去? 黎明前的夜,漆黑如墨,树影摇曳中,四条矫健如飞的人影迅速穿林而过,在离宅院不远处的山坡上陆续停步,藏身在乌漆抹黑的暗影下,细语如蚊蚋。 “啧啧!大哥,亏得那些人渣挑上这种地方,如果没有人带路,谁会知道这儿还藏着这样一座山庄,难怪怎么找都找不着,若非恰好让大哥碰上他们又出来‘做生意’,一路跟了上来,我看再找上十年也是白费功夫,这还真是应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句俗话咧!我说啊!那对姐妹也真是运气好,不过被关一天不到……” “曲清。” “是,大哥?” “麻烦你闭嘴。” “哦!” “谢谢。那么,现在大家请先看清楚地势,待会儿劲风往西,曲清往南,龙月往北,我呢!在东,只待晨曦一起便可以同时动手了;能抓得主谋固然是最好,抓不到是你们笨蛋,回去之后给我吃斋念佛三天……” 听起来明明是很严肃紧张的状况,偏偏说话的人语气慢条斯理得令人抓狂,嗓音温吞吞地好象刚刚被人吵醒,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横竖说完之后他还要倒头继续睡回笼觉,所以随便说两句交代一下就行了。 “……还有,喽啰们也要尽量铲除,但切记不得错伤无辜人命,救回那些姑娘们最要紧,明白了吗?” 不过,其他三人倒是很认真在听从他的“梦话”。 “明白了!” “待人全救出来之后,曲清负责安抚那些姑娘们,龙月负责……” “一把火烧了这座山庄,免得再被有心人利用,对么,师父?” “嗯!还有劲风,你负责追缉漏网之鱼,但一出山区即可回,谨记……” “穷寇莫追。” “很好,大家都懂了。” “懂了,懂了,早就懂啦!又不是头一遭办事的雏儿,每一回都这样碎碎念个不停,就算想忘也忘不了,明明都早就清楚了咩!还老是反复说个不停,啰不啰唆了点儿啊!真是的,蜗牛爬得还比你讲话快,听得都快吐血,你不烦大家都烦了,所以我就说嘛!大哥你啊!明明长得跟过世的老爹一模一样,可偏生那张嘴比娘还唠叨……” “苏大哥。” “是,我闭嘴!” “谢谢。好,天快亮了,大家各自就位准备行动吧!” 于是,四条黑影骤而分散开来四下奔去,眨眼间不见人影,此时,正是黎明前一刻。 曙光一破,霞光四照,阴沉沉的宅院瞬间被染上一片金红,竟有种出人意料之外的庄严感,可是不过半晌时间,屋宅内突然冒出此起彼落的女人尖叫声破坏了整个气氛,再一会儿,火光便冲天而起,鲜红的獠牙迅速将整座山庄吞噬殆尽。 一脚高一脚低,九儿拖着姐姐在森林间上演万里大逃亡,也不知前头是天上或地下,只管拎高了裙摆没命的狂奔。 眼角偶一瞥浓密树荫间晃来晃去的红屁股,九儿一边气喘如牛一边满心懊恼,它们轻轻松松攀藤飞一圈就抵得过她跑上二十来步不只,早知有今日,她就不学女红去学猴子跳了。 “快跑,姐姐,快跑,要是又被抓到了,下回可就真的跑不了啦!” “可是,九儿,他们……他们不是来救我们的吗?”七儿困惑地嘟囔,同样上气接不了下气。 “才不是呢!姐姐,那些家伙又杀人又放火,肯定不是上匪就是强盗,他们才不是来救我们的,他们是……是……” “是什么?” “是……”她怎么知道是什么,总之,现在的她谁也不信,会杀人放火的更要避到天涯海角去。 “啊!对了,是黑吃黑!” 七儿更是不解。“什么是黑吃黑?” “黑吃黑就是……是……哎呀!姐姐,你别问那么多嘛,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懂,我们……啊~~” 一声媲美杀鸡宰羊的惊叫蓦地划破宁静的树梢,噗簇簇吓得一大群雁鸟丢儿弃女亡命逃家去也。 第五百九十九章 危险,小心 随着尖叫声,九儿猝然停下脚步,收势不及的七儿一头撞上她的背,撞得她又跟舱往前冲出好几步,尖叫声更悠扬“悦耳”了,两眼直瞪住骤然落在跟前的男人,惊恐不已。 那是个俊美无俦、风神秀绝的人物,一身绛紫色长衫更显得高雅无比,可惜眉宇间尽是讥诮之色,眸底更是溢满愤世嫉俗的怒气。 “两位姑娘,你们就这么急着找死么?” 一听,顿时吓得九儿整张脸都扯歪了,随地捡了一根叶芽浓密,看起来满有分量的粗树枝,两手抓着比住那个凶巴巴的俊美男人,树枝抖呀抖的,抖得比狂风暴雨中的飘零落花更无助,眨眼间,上面的树叶全被她抖光了,刚刚的分量只剩下一根秃树枝。 “你你你……你别过来,我我我……我会跟你拚了!” “拚了?你要跟我拚了?”俊美男人嘴角轻蔑地微勾,撩起一抹完全没有笑意的笑容。“我只需一根手指头就足够将你们两人搓成一团肉酱,请问你要拿什么跟我拚?就凭那根鸡毛似的树枝?” 瞪着俊美男人比出来的那根手指头,九儿不只脸扯歪了,连颜色都变了,如同她周围的背景一般样,一片绿意盎然。 “我绝不会让你伤害我姐姐一根寒毛!”她尖叫,手里的树枝徒然地挥舞了两下,连丝风也没带上,一点威吓效果都没有。 “绝不!” “是吗?”俊美男人冷笑。“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大的能耐能阻止我。” “姐……姐姐……”九儿拚命吸着气,树枝颤抖得更剧烈了,再抖下去,搞不好连树皮都要被她抖光了。 “待……待会儿我一叫,你……你就立刻跑,知……知道吗?” 七儿睁大惊惧的美眸揪住妹妹。“那你呢,九儿?” “不要管我!”九儿气急败坏地怒叫。“你只管跑你的,不用管我,我……我会追上你的!” 双手揪得更紧,“不要!”七儿惶恐地拚命摇头,泪盈于睫。“没有九儿,七儿不走!” “你是白痴吗?”九儿不禁气结,口不择言地大骂。 “你想两个人死在一块儿吗?” 七儿还是摇头,晶莹的水珠儿随着她甩头的动作四下飞洒。 “七儿是白痴,七儿不走!没有九儿,七儿绝不走!” “你……” “喂喂喂,你们俩有完没完呀!”俊美男人不耐烦地上前一步。 “到底说好了没有啊?” 见状,九儿不由得心惊地连退两步,连带着也差点把七儿给撞翻了,抖着唇正想再次催促姐姐离开,冷不防地,跟前又飘飘然落下另一条月白色人影,骇得她抽了口冷气跌坐到地上……不,七儿身上去了。 一个她们就没辙了,又来一个岂不是存心要她们全军覆没? 九儿瞪大恐惧的瞳眸,连绝望的呜咽都哼出不来,只能与姐姐抱在一块儿抖得如风中落叶。 “劲风,你在做什么?” 这第二个人虽不如头一个人俊美,然而他那成熟尔雅的五官,卓然挺拔的身形,一眼看上去却比俊美男人更令人侧目,特别是那双深沉内敛的眼,似乎蕴藏着无比的力量,如山一般稳重,似海一般深邃,唇畔上一勾温柔浅笑却又如此轻飘淡然,仿佛天上浮云,看得着却抓不住。 后来者一出现,俊美男人立刻收起先前的轻佻嘲讽,恭谨地回答。 “大哥,我找到两位姑娘,她们好像搞不清楚状况,还想拚死逃命。” 转头注视九儿与她背后的七儿,注意到她们的畏缩,温雅男人尽量放轻语气。 “姑娘,再往前头去不远就是悬崖,两位最好止步莫再往前了。” 可惜他慢吞吞的低柔字句间所流露出的善意传不进九儿恐惧万分的耳,心念里千回百转,她只顾着拚命思索该如何逃出眼前的生死关头。 终于察觉到她们畏惧得实在很不寻常,漆黑的剑眉不觉微蹙。 “劲风,你到底对她们说了些什么?” 俊美男人无辜地睁着眼。“没有啊!我只说她们干嘛那么急着找死,前头是悬崖嘛,对吧?” 虽然他“简化”了许多,不过“大意”就是如此,至于对方是否因为他过度简化而会错意,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就说这些她们会怕成这样?” 俊美男人耸耸肩,“我哪知道她们干嘛怕成这样,搞不好全是装的。” 轻蔑地哼了一声,又说:“女人嘛!就爱装模作样,不想教人家窥透自己龌龊的真面目,作作戏又算得了什么。” 那话语中的嘲讽因何而来,温雅男人清楚得很,他深深睇视弟弟一眼,再次转而注视九儿,唇上的笑容加深,甚至连说话的速度也更缓了。 “姑娘,在下复姓苏,名净尘,这位是舍风,其他姑娘都已由官府派人护送回家,至于两位姑娘,据在下所知,是要上京城去,恰好在下等就住在京城城郊,倘若姑娘愿意的话,就由在下等护送两位姑娘进京,如此……” “不用!”不待他一宇拖半句长的说完,九儿便开始死命摇头,连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也没听仔细,因为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不用你们送,我们自己会去!” 苏曲尘剑眉再次轻蹙。“可是姑娘你……” “不用!不用!不用!”九儿搂紧了姐姐,卯起来大叫。“你们快走,我们不需要你们,不需要!” 他们已经抓到那么多了,不缺她们两个吧? 苏曲尘凝目注定她,她的脸孔苍白,唇瓣颤抖,眼中写满了绝望。 “好吧!那姑娘自个儿小心,在下先行告辞了。” 招呼弟弟一声,两人即飞身离去,九儿却依然僵硬地抱住姐姐许久,直至确定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她才松出一大口气,放开姐姐。 “姐姐,你放心,往后我会更加小心,绝不会再让你碰上这种事了。” 恰恰好三天后,她们又被另一批拦路大盗“请”去喝茶聊天了。 这回她又是哪里错了? 她不相信任何人,除了买食物,她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晚上借宿尼姑庵的柴房,除此之外,她们不接近任何人,甚至连看也不去看别人一眼,不给任何人有机会诱骗她们。 第六百章 哪里错了? 她到底是哪里错了? 难道是她避开得还不够远吗?好好好,她知道了,往后她一定会避开人群远远的,只要有人走的路她就不走,有人经过的地方她就不去,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不过现在…… 面对那一大群獐眉鼠目的汉子,一双双垂涎欲滴的淫邪视线,阵阵令人欲呕的酒腥膻气,如果不扼住喉咙,恐怕她立刻会抓好几只免子给他们了。 “我……我随便你们怎样,”九儿努力把话从被自己扼住的喉咙里挤出来,结结巴巴的。“你……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绝……绝不反抗,可……可是你们绝对不能……不能动我姐姐一根寒毛,绝对不可以!” 那些汉子相互看了一眼,轰然大笑。 “她说不可以,她竟然说不可以?!真是白痴,她以为她还有说话的余地吗?” 就算真的是白痴也听得出来对方根本没兴趣和她讲条件,九儿不由得面色一惨,旋即银牙暗咬,一把将七儿塞在墙壁角落里,再勇敢的挡在前头,这回手上抓的是一根相当粗的擀面棍,挥舞起来居然还有点风,几只不开眼的苍蝇一头撞得晕头转向地跌进酒杯里泅水叫救命。 “别……别过来,你们如果不承诺绝不碰我姐姐,谁也休想过来!” 那群人笑得更狂妄了。 “听听她说的,她竟然在跟我们交换条件呢!” “啧啧!我就喜欢这等凶悍泼辣的娘儿们,干起那事来才带劲儿,嘿嘿嘿,就先让我来尝尝她的味道吧!” “不,不,你们还没答应……”嘴里惊骇的叫,手上不过呼呼两下,那根聊胜于无的“武器”就不见踪影了,九儿不禁绝望地反身抱住姐姐,决定打死也不放开手。 可是她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抵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那个魁梧大汉连眼皮子都不用撩一下就一手一个硬拆开了她们,比掰开馍馍还简单,姐妹俩不约而同地发出绝望的哭叫,自己都觉得自己叫得有够悲惨、有够难听。 就在这当儿,仿佛在回应她们的鬼叫大会似的,另几声凄厉的哀嚎瞬间便压过了她们的高分贝嗓门,使她们不得不甘拜下风的噎住声音,直眼傻傻地看向另一方,瞧瞧究竟是谁在跟她们抢第一名。 就在魁梧大汉身后,不知何时平空冒出四条人影,有如龙翔凤舞似的在贼人群中飞闪游动,身姿美妙至极,拂袖一掌便是一声惨嚎,凌空一踢又是一声闷嗥,那些只会要刀乱砍的贼人根本敌不过真正会武功的人,不过三两下之后,这种一面倒的战况便宣告终结。 九儿两姐妹也消失无踪了。 “现在到底是怎样?”身着浅蓝长衫,甩着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年轻人瞥着唯一的出口,忍不住抱怨了。 “救她们一次不够她们相信我们,害我们还得跟在她们屁股后头吃灰;现在救了她们第二回,她们居然闷头就跑,请问这样是不是叫忘恩负义?真是,我们不是那么可怕吧?虽然比不上二哥,可是人家也是有很多姑娘家青睐的耶!还有大哥……” “曲清。” 一声随口的低唤,轻飘飘的,有气无力,听在苏曲清耳里却比狮吼熊嗥更可怕,他马上投降了。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但说是这么说啦!苏曲清仍不甘心地继续在嘴里咕咕哝哝的,好像抢不到花蜜的蜜蜂嗡嗡叫。 “唉!亏我这么卖命,现在连抱怨一下都不行,真不知是欠了谁的,下辈子轮到我作大哥,我一定……” “苏大哥。” 紧急警报呜呜呜~~~ 依然是闲闲散散的两个字,但苏曲尘那双沈敛的黑眸却已悄然眯成两线仅透微光的细缝,这种暗示性的警告讯息,业已达到需要紧急避难的高度危险层级了。 不逃的是笨蛋。 “是,大哥,我去瞧瞧还有没有其他被抓的百姓。”苏曲清低头说完便赶紧开溜,他尚年幼,还没玩够这花花世界,可不想提早打佯到地府报到。 “师父,”最后一位,也是最年轻的一位,神态却古板严谨得仿佛私塾里的老学究,就差少一撇山羊胡子来搭配摇头晃脑的动作,与端木三兄弟的洒脱不拘截然不同。 “依徒儿看,那位姑娘必定以为我们跟在她们后头是有不良意图,故而仓皇逃走。” “你说的没错,月,”苏曲尘赞许地颔首。“那两位姑娘想是头一次出远门,又接连碰上这种事,难免成惊弓之鸟,碰上这种状况,我等自然要多存一点体贴之心。” 对话的两人一个二十岁左右,另一个也绝不会超过三十,却师父来徒儿去的,令人听来颇为滑稽,总觉得必定是某人认错师父叫错人了,偏偏两人都是那样一本正经,一个爱叫,一个爱听,旁人也只好挖挖耳朵任由他们去叫个爽了。 “再有,师父,那……”龙月迟疑着又说。 “那位九儿姑娘的姐姐看若十八、九岁,但智力似乎只有五、六岁上下,至于九儿姑娘,也好像比一般人单纯,徒儿认为……” “我知道。”苏曲尘温和地打断他。 “但无论是谁,为师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既然救了她们,便该安全送她们到地头,这是为师的原则。” “是,师父。”龙月恭谨的俯首受教。 “不过,你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先回家去看看吧!自个儿的责任不要忘记。” “徒儿遵命。” “劲风,叫曲清护送龙月回家,我先行追蹑下去,你随后跟来。” “是,大哥。” 苏曲尘一消失,窗外立刻探进一颗脑袋。 “大哥走了?”吊儿郎当的脑袋吊儿郎当地咬着不知从哪里摸来的梨子,喀嚓喀嚓响。“我陪龙月?” “对。” 传过话后,风也消失了,苏曲清当即眉开眼笑地咧开了嘴。 “万岁,自由活动时间到!我说龙月,你想这回我们要先绕到哪儿乐一乐再回去呢?” 第六百零一章 欣赏 荒郊野岭,人迹罕至,没有人走的路,更没有丁点人的气息,只有鸟巢兽窝畜生道,因为这里是野兽的地盘,即使在这儿转上八百年,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碰上一、两个神仙,但绝不会碰上其他除了野兽以外的生物。 说到野兽这种东西,危机意识通常都非常高昂,最不喜欢有人擅闯它们的地盘挑战它们的权威,但有些时候却恰恰好相反,特别是在它们肚子饿得叽哩咕噜叫的时候,因为…… 食物来自投罗网了! 天黑了,月免高挂,暗影幢幢,暗夜的动物在冷冷的空气中呜咽着令人战栗的曲调,虫鸣蛙叫、狼嗥狗吠,还有千奇百怪的呼吸声,在这一刻,不必发生任何事,九儿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买了一把小刀防身,但眼下即使没有任何人提醒她,她也很清楚这把小刀压根儿敌不过那一排排金光闪闪、锐气万条的尖牙利齿,只可能伤了她自己,顺道淌下一摊血味儿来通知更多客人赶来品尝最新鲜的高级料理——现串生人肉片,新店开张,今日统统免费。 她也生了火,但这堆火能维持半个时辰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她实在很难要求那堆已烧成灰烬的木柴继续燃出什么天火来。 所以,她决定爬到树上去。 “姐姐,你睡吧!我会抱住你,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七……七儿睡不着。”七儿抖着唇嗫嚅道。 “那……眯一下眼也可以。” 火熄了,朦胧的月光下,依稀可见一对对奇异的青白色光点在树下徘徊,仿佛萤火虫似的,但九儿可以确定萤火虫绝对不会有粗重的呼吸声,更别提低低的吞咽声,甚至那种听得人魂飞魄散,忍不住跟着咬起牙根来的磨牙声。 “不用怕,我在这里,不用怕!”她安慰姐姐,顺便鼓励自己,嗓音却颤抖得连只蚊子都说服不了。 夜更深,楼下饥饿的食客也越来越多了。想必是因为众狼友们慷慨大方地呼朋引友、招亲唤戚一起来享受盛宴的结果,难怪人家说狼族比人类合群。 “不不不……不用担心,只要等到天亮,它们……它们就会离开了。”希望! 可是天亮后,她的希望正式宣告幻灭,那群野狼依然流连不去,摆明了不咬她们一口绝不罢休的志气。 它们从来不做白工的,守株待“人”了一整晚,总该有点代价吧?九儿终于绝望了。 就在这时,大概是等得不耐烦快饿扁了,有一只野狼尝试要眺到树上来,有一就有二,不消多久,所有的野狼全都变成了蚱蜢卯起来往上跳,而且越跳越高,越跳越接近她们了。 “九九九……九儿,它它它……它们……”七儿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 “不不不……不要紧,我……我……”九儿努力吞回拚命想要跳出口的心。“我们分开逃吧!” “分开?” “对,分开才有机会逃掉,懂吗?” 明知道姐姐不懂,但是她知道只要她说的够坚定、够信心,姐姐就会盲目地信任她,所以九儿硬扯出笑容来,强制命令自己不准发抖。 “待会儿我会先跑,等那些狼都跟着我跑了,你就立刻下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沿着小溪跑到山下的猎户家里……等我,我会去找你的,所以你千万别迷路了,否则找不到你我会很伤脑筋的哟!” 九儿一露出笑容,七儿马上就相信了。“好,那九儿一定要来喔!” “会的,姐姐,我一定会去的!” 对不起,姐姐,这是九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骗你。 抱着歉疚的心,九儿闷头取出前晚在山下镇上买的肉包一个个掰开,让肉香味尽数飘散出来,在嘱咐姐姐抱好树干千万别掉下去之后,即尽己所能的将肉包子抛向远处,一见狼群离开树下一窝蜂的涌上去,立即以最快速度溜下树,低着脑袋埋头往前奔逃。 她已经没打算活命了,但起码要把它们引离开大树,好让姐姐有机会逃掉。 也是她歪打正着,她跑的方向恰好是下风处,所以那些狼群们在吃完前菜——包子之后回头,才发现远远的有一个小黑点正在没命的狂奔——主菜居然跷头了,立刻怒吼着追上去。 想也知道,两条腿想要跑过四条腿实在很难,不消片刻,九儿已可听见狼吼声几乎嗥到她背上来了,匆匆回眸一眼,发现已看不见大树,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蓦然停下脚步并紧闭上眼,再勇敢地回过身去面对她的命运。 看不见就没那么恐怖了。 “来吧!你们尽管来吃吧!”她张开双手。“可是吃饱之后,你们绝对不可以再回头去找我姐姐了喔!” 虽然她身上的肉不多,但好歹也是正宗活人肉,绝不是冒牌假货,希望她“喂”饱了它们之后,它们就不再会想去伤害姐姐了。 活跳跳的新鲜大餐就在眼跟前,野狼们自然不会跟她客气,马上争先恐后地扑上来想抢第一口,瞬间后,她即可感觉到至少有七、八双锐利的牙齿碰触到她…… 不怕!不怕!只要姐姐没事,她什么都不怕! 由于中途碰上熟人而耽误了一点时间,苏曲尘兄弟俩廷后了一些时间才追踪到九儿的去向,惊讶的发现她们竟然往狼群出没的荒山峻岭跑,立刻快马加鞭地赶上去。 “咦?大哥,你看,那不是……” 正是! 苏曲尘即刻加速掠身过去,拦住那个一边哭一边跑的美丽少女。 “姑娘,令妹呢?” “狼!狼!好多好多狼,好……好可怕喔!”七儿嚎啕大哭得像个小娃娃似的。 “九儿说……说要分开逃,她叫七儿……叫七儿等狼群去追她之后再跑,她会到……会到猎户那儿找七儿,她……她叫七儿跑快点,可是……可是七儿跑……跑不快……” 苏曲尘心头一凛,一贯淡然的神情首次出现冷肃之色,不待她呜呜咽咽地说完,就急忙把她丢给苏风,向来慢吞吞的说话速度也突然快得让人几乎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甫听到第一个宇,最后一个宇已经讲完了。 “她交给你,明天在山下石头镇等我,若等我不着,你就先带她回京!” “耶?我?”苏风不敢相信的眼落在胸前的人儿身上,后者正忙着打雷又下大雨,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他身上了。“可是……见鬼!” 眼一眨,苏曲尘已然不见人影,苏风不禁愕然,七儿继续制造洪水。 所以说,他最厌恶女人! 野狼的口水已粘湿了她的衣裳,利牙却没有跟着咬上来,反倒是一声声惨嚎刺破她的耳膜,愕然睁眼,只见一个顽长的男人挥舞着长剑横劈直砍,野狼的皮肉骨血满天飞扬,如狂风暴雨般洒落,而那个男人…… 是他?他怎么又追上来了? 呆滞的脑子尚未整理出头绪来,赫然一颗狼头飞到她脚前龇牙咧嘴,骇得九儿惊叫一声掉头就跑。 “姑娘,别往那头胞,有熊啊!”焦急的警告声传来,九儿却连一个字也没给他听进去。整晚强制自己不准害怕,直到刚刚那一刻也已到了极限,没有姐姐在身边依赖她保护,她再也无法不任由恐惧俘虏了她,尖叫着四处乱窜,好像尾巴着了火的小猫咪。 “啊~~~”悠远的惊叫几乎传遍了整座山,惊恐地瞪住眼前人立而起的大黑熊,九儿僵直着娇躯,连呼吸都冻结了,此刻的她已经不能算是恐惧,而是接近精神错乱的状况了。 就在大黑熊扑抱过来的那一刹那,蓦然有人推开了她,瞬间解除了她的禁制,她立刻爬起来继续尖叫着落跑,盲目的奔命…… 在及肩高的芒草中,跑两步跌一跤,发髻散了,绣花鞋掉了,九儿眼前泪水模糊成一片,哽咽着不敢停,直至她冲出那片芒草原,惊觉自己飞跃在半空中,不觉再次发出更凄厉的尖叫,手舞足蹈地往悬崖下坠落。 这次她真的死定了! 然不过片刻后,一只钢铁般的健臂及时抓住她护入羽翼下,在呼呼风声中,九儿惊恐万分地攀伏在那片强劲有力的胸膛上,这是她此时此刻唯一能有的反射性动作。 然后,自她头顶上陡然传来一声沈喝,他们往下摔落的猛烈冲势立刻稍微停顿了一下,旋即又继续掉落,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命令。 “深呼吸!” 她反射性地听从命令深吸了一大口气,正想吐出来之际,又听到另一声命令。 “憋住!” 下一刻,他们已然落入一道激流,在强水中浮沉,不一会儿,她便在激烈的水流冲击下失去了意识…… 啾啾啾……唧唧唧……呱呱呱…… 她是被一片嘈杂的鸟鸣声吵醒的。 和煦的轻风微拂,熊熊的火堆爆着哔哔剥剥的火星,阳光自叶缝中透射下来奇形怪状的阴影,温暖得令人融化。 她觉得有点热,但身子还是凉凉的…… 咦?凉凉的?怎会凉凉的? 愕然坐起身,九儿疑惑地摸索着自己身上半湿半干的衣裳,在瞧见好几道被狼牙扯裂的破洞时,终于亿起那一段惊恐的大逃亡时刻。 奇怪,她不是应该被野狼拆吃入腹了吗?怎会躺在这儿睡得舒舒服服的呢? 啊!对了,那个人又追来了,然后…… 是他救她的吗?还有之后的大黑熊…… 也是他救她的吗? 而后她掉到悬崖下去学鸟飞,又潜进水里学游泳…… 这些全都是他救她的吗? 可是他…… 为什么要这样一直追着她来救她呢? 猝然一声细微轻响自侧方传来,九儿循声望去,但见一个男人裸露着上身,正拐着手臂设法要处理自己后肩上的伤口,那两道丑陋的伤痕又长又深,显然是被野兽抓出来的。 那…… 也是为了她吗? 怔忡地,九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第一次救她,还有第二次……她开始认真思考。 他是杀了人,但是,他杀的那些家伙都是坏人不是吗? 他也放了火,也许他不想再有其他人被关进去了吧? 而且之后他又救了她这么多回,还为了救她而受伤…… 她可以相信他是好人吧?她可以…… 相信他吧?可以吧? “我……能帮你吗?”怯怯地,她问。 自然,苏曲尘早就察觉到她的醒转,却一直默不作声故作不知,免得又骇得她学兔子满山遍野到处乱窜,直至她来到他身后。 “那就麻烦姑娘了。”将沾湿净水的破布和伤药一并交给她,苏曲尘默默地感受她那纤细的柔荑小心翼翼地扶在他肩上,战战兢兢地擦拭伤口上的血。 “很痛吗?很痛吗?对不起,我会更小心一点。” 尽管他一动不动,仿佛那狰狞的伤口根本不是开在他肩背上,反倒是她一边擦一边掉眼泪,只要她觉得他应该会痛,她就替他拚命吸气。 “不痛,不痛喔!待会儿马上就好了喔!”她那哄骗孩子似的语气,呢喃得苏曲尘有点想笑。 她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被哄骗的孩子吧?“好了!” 明明很快就可以完成的工作,九儿却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将伤口拭净,敷抹上药,再用他的中衣撕成的布条包裹好。而后他起身,套上外衫,轻柔的目光扫过即将熄灭的火堆后落在她身上。 “姑娘会冷吗?” “不会,不会,”九儿摇头。“我觉得刚刚好,不热也不冷。” “那么在下先行送姑娘到山下买套衣鞋换上,再休息一晚之后,明天即可上路到京城,这样可好?” 见九儿满眼忧虑地开口要说什么,苏曲尘即刻补充道:“请姑娘放心,令姐已由舍弟护送前往京城里去了。” “我姐姐没事了?”九儿惊喜交集地低呼。 “是的,令姐安然无事。” “太好了!”在松了口气之余,九儿更是感激不已,遂对他露出羞赧的笑。“谢谢你。” “姑娘无需客气。”苏曲尘浮上一抹温和的笑,同时以沙上覆盖于火堆之上掩灭余火。“那么,姑娘,我们可以下山了?” “好。”九儿毫不犹豫地点下螓首。 是的,她可以相信他。 暑盛,阳艳。 官道上,一匹乌黑油亮的乌锥马踩着稳健的步伐,以极快的速度奔向白马镇,马背上,一男一女前后依偎相靠。 老实说,这还是苏曲尘头一回和女人共乘一骑马。 虽然生性淡然不拘小节,男女共乘一骑对江湖儿女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很不幸的,就像有人天生不喜欢猫或不喜欢狗,女人也是苏曲尘不太欣赏的“动物”之一,如同他讨厌蛇、讨厌老鼠一样,这非后天因素,而是天性使然。 第六百零二章 煎熬 所以如非必要,他总是会主动避开女人,尽量减少与女人接触的机会。 即使掉下悬崖时,他曾经抱过九儿,但那也是为了救命; 虽然他曾让她替他疗过伤,可那更是为了安她的心,定她的神; 如今,又因为九儿的两句话,使得他不得不打破另一项毫无瑕疵的纪录。 “我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 那就坐马车吧!“马车好慢喔!我想快点看到姐姐,” 的确,有许多捷径是马车走不得的,一般的马车夫也不会赶得太快,除非被盗匪追得尾巴着火。 所以,他们只好共乘一骑,这也是没办法的,不过这也让他确定了一件事—— 无论是在何种情况下的各类接触,对于此时此刻与他共骑的这个女人,他竟然没有任何异样的反感。 “九姑娘,饿了吧?待会儿我们先在白马镇打个尖再继续赶路吧!” 饿? 谁还管他饿不饿! “苏大哥,还要多久才能到达京城呢?”呼呼风声中,她的声音几乎全被吹散了。 “半个月左右吧!”哇,半个月?那她的屁股还会是她的屁股吗?也许她应该告诉他,她改变主意不想太快见到姐姐了。 不过……“苏大哥……” 小镇小饭馆能供应的食物有限,熏鸡、卤牛肉、五香豆乾和馒头,虽不精致,倒也味美实惠。苏曲尘安静地吃食,九儿却啃了两口馒头就停下来,两眼悄悄瞅住苏曲尘。 “嗯?” “那个……”拉回眼来盯住手上的馒头,九儿嗫嚅道。“你弟弟……你弟弟真的不会伤害我姐姐吗?”闻言,苏曲尘放下筷子,清澈的黑瞳定定地凝住九儿。 “九姑娘,那日舍弟究竟对姑娘说了些什么,使得姑娘如此害怕?” 九儿迅速瞄了他一下又掉开眼。 “他说……他说他只要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我和姐姐搓成一团肉酱,我就说我不会让他伤害我姐姐,他又说他倒要看看我如何阻止他。” “原来他竟……”苏曲尘眉宇揪了一下,旋即又展开和煦的微笑。“姑娘,在下谨代舍弟向姑娘致歉,由于舍弟曾经历女人颇多折磨,故而……呃,总之,在下敢保证,他只是那张嘴说话难听,心底却非那般凶残,或者他会吓吓令姐,但绝不会真的下手伤害令姐。” “啊,我懂,我懂!”九儿谅解地点点头。“我也曾经被狗咬过,好痛好痛,也流了好多血喔!后来我一看到狗就拿石头丢它,可是我并不是真的想伤害它,所以我都很小心的丢到它旁边,免得真的伤到它,我只是想吓跑它,希望它不要再来咬我而已。” 比喻得好像有点那个……不过,大约就是如此吧! “不过,舍弟那张嘴确是不留口德,就怕令姐受不了……” “不怕,不怕,”九儿咧嘴一笑。“姐姐绝对不会受不了。” “哦?九姑娘为何能如此确定?”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两眨。“因为姐姐听不懂啊!”打小被人骂到大,她早已听麻痹了,姐姐更厉害,她是根本没几句听得懂。 苏曲尘闻言楞了一下,心中倏起一阵仰不住的趣意,突然很想知道苏风究竟会如何应付一个根本听不懂他的冷嘲热讽的女人……不,小女孩。 “令姐她是天生的抑或……” “天生的,跟我娘一样,所以我也不是很聪明。”九儿继续啃馒头,两眼却瞄着卤牛肉和熏鸡直流口水,想吃却又不太敢动箸去夹。 “其实我爹并不想生我们,可是又不能不生,生下来了想赶我们出去也不行,因此才把我们赶到家里最后面的柴房去住,他说是眼不见为净,虽然其他人常常跑来戏弄我们,可是爹从不来。” 所以连她爹长什么样她都不清楚,天知道她碰上的每一个中年男人都有可能是她爹。 剑眉不以为然地耸了耸,但苏曲尘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人家的家务事,他也不适宜追究太深。 “那么令堂现在……” “死了,我娘三年前就病死了,所以现在我只要保护我姐姐一个人就够了。” 总算啃完馒头了,九儿两眼颅着苏曲尘,鼓起勇气动箸夹起一片卤牛肉,见他毫无不快之色,这才宛如夹着一片凤凰肉似的,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一脸感恩的表情。 “真的好好吃喔!”她赞叹地低哺。“我从来没吃过肉,以前从厨房里偷到一点肉都是给娘和姐姐吃的,可是机会也不多,能偷到一些剩饭或硬馍馍给娘和姐姐吃就不错了。我娘死了以后,我才能多吃一点,但是姐姐很喜欢吃肉,所以我都把肉让给她,因为能偷到肉的机会真的很少很少。” 话说得理所当然又轻描淡写,听进苏曲尘耳里却是如此令人惊异的不可思议。 自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她懂事就开始了吗? 一个尚需要人呵护的小女孩却必须独力保护自己的母亲与姐姐,在众人的欺凌耻笑中求生存,要填饱肚子就必须偷自个儿家里的厨房,她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 原以为她会牺牲自己去引开狼群是因为她爱姐心切,不得不如此,没想到竟然是早已担负在身上的责任,理所当然该这么做。 对她而言,这担子不会太重了吗? “姑娘家里……很穷吗?” “才不呢!我家好有钱好有钱,房子好大好大喔!”九儿比了一个孩子气的大手势。 “除了姐姐之外,我还有四位姨娘,七个哥哥姐姐和六个弟弟妹妹,他们每天都吃大鱼大肉,穿新衣服,有时候我也会好羡慕……” 不好意思地垂眸,她又说:“不过,也不是常常啦!真的只是偶尔而已。可是有一回……” 她迟疑了下。“有一回大哥对我说,倘若我愿意丢下我娘和姐姐不管,他就会让我住到前面大房子里吃好的穿好的,但是如果真的不管我娘和姐姐的话,我娘和姐姐一定会饿死的,所以,我宁愿和娘跟姐姐在一起苦一点,也不要过什么好日子,后来我就没有再羡慕过他们了。” 话落,她怯怯地指了一下熏鸡上的鸡腿。“那个……如果苏大哥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吗?我想留给姐姐吃。每次过年的时候,我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会故意抓着鸡腿来吃给我们看,姐姐都哭着说她也想吃,可是我偷不到……” 苏曲尘立刻把熏鸡和卤牛肉往她面前推过去。 “姑娘爱吃尽管吃,可是不能留到京城去,这种天气食物留不久便会馊掉了。倘若今姐真爱吃鸡腿,届时我会另外再买给她吃。” 注视着九儿狼吞虎咽的吃相,仿佛她吃的是人间难得一尝的至极美味,苏曲尘决定,这一路上,起码在餐食方面不能太马虎,不但餐餐都要有肉,而且绝对不能少了鸡腿,至于其他…… 不晓得她有没有吃过鱼呢?这是一向不甚在意生活享受的苏曲尘,这辈子头一回认真思考关于饮食方面的问题。 预定半个月的路程至少又多出了五、六天,因为九儿不但没吃过肉,没吃过热食,连真正的床铺都没有睡过,甚至没见过棉被。 “姑娘出外没有宿过客栈吗?”在家里睡柴房,出了家门总可以睡睡不一样的环境吧? “有啊!可是我们没有太多盘缠,所以都睡柴房或马房,那儿最便宜,一个人只要两文钱就够了。后来我们借宿尼姑庵,原以为可以睡睡木板床,可是她们要我们‘捐’点香油钱,那我们捐不出来,所以她们也让我们睡柴房。” 没想到连四大皆空的出家人都如此现实。 所以,苏曲尘又决定不仅每餐都要在餐馆里进热食,而且晚上一定要宿客栈,睡干净又舒适的上房,还要有松软的枕头和被子。 这是苏曲尘这辈子头一回认真思考关于住宿方面的问题,不过,这一路上最令人头大的问题是,只要吃到好吃的东西,九儿就想打包起来带去给姐姐吃,甚至连客栈里的枕头被子她都想“借”去给姐姐睡一下。 “两位不是到京城里找亲友吗?他们不会让你们吃好一点、睡舒适一点吗?”“谁说我们是要到京城里找亲友的?”九儿奇怪地反问。“我们在京城里又不认识谁。” 苏曲尘怔了怔。“那两位姑娘到京城里是?”“办事情啊!” “原来如此。”苏曲尘沉吟了会儿。“那么,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先住在我家吧!我可以拨个厢房给你们暂住,寝具一应齐全,再派两个婢女给你们使唤,无论你们想吃什么,尽可以吩咐她们上厨房拿去,虽然是在城郊,进城办事倒也不会不方便,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可以吗?”九儿闻言又惊喜又感激,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手。 “真的可以吗?我和姐姐真的可以暂时住在你家吗?睡枕头盖被子?吃鸡腿吃牛肉?” 苏曲尘只瞄了一眼一大一小两只手搭在一起的模样,并没有甩开她。 “自然可以,九姑娘。”在过去,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挪开他的手,即使不会反感,但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词的意思他还懂得。但此刻,他并不想因为这么做而今她失去脸上的笑靥。 这是苏曲尘这辈子头一回考虑到女人的心情。 “讨厌啦!苏大哥,人家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要叫人家姑娘姑娘的嘛!人家真的很不习惯耶!”九儿娇瞠地撅起红唇。 “人家都叫你苏大哥了,你也叫我九儿就行了嘛!”苏曲尘牵起一抹淡淡的笑。 “好吧!那,九儿,咱们继续赶一程吧!明儿应该就可以到京城了。” 这是苏曲尘这辈子头一回直呼人家闺女的名讳。 好了,既然已经打破这么多项“清白”的纪录,接下去再多来几个“这辈子头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吧?两队人马几乎是同时到达京城外的藏日山庄,而九儿姐妹俩的重逢,就如预料中那样惊天动地,两人又哭又笑又尖叫地抱在一起团团乱转,争相把眼泪鼻涕口水抹在对方身上。 这是可以理解的,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苏风的态度。 “他……”眼角偷觑着苏风,九儿小小声地问。“有没有欺负你?”如果有的话,她就要请苏大哥打他弟弟的屁屁!“才没有呢!他对七儿好好喔!” 好像要证明她的话似的,七儿还特地跑过去亲昵地抱住苏风的手臂,得意的不得了;而苏风明明一脸厌恶的表情,手臂已经举起来状似要甩开她了,却犹豫半天甩不下去,好像这一甩下去就会甩出什么滔天大祸似的。 苏曲尘一脸兴味地勾起调侃的笑,苏曲清先是为七儿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继而目瞪口呆,最后很不客气地爆出嘲弄的大笑。 “请问孙悟空,你碰到三藏大师了吗?” 才刚说完,苏风已然愤怒地甩下手臂,七儿马上蹬蹬蹬倒退了三、四步,这是可以料想得到的,令人纳闷的是,他干嘛一甩下手臂后就即刻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掩住两耳? 答案很快就出现了,而且大家也马上效法苏风的模样用力捂住耳朵。 “姐姐!姐姐!拜托你,不要哭了啦!”九儿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拚命拉扯着喉咙张得比鳄鱼更大,哭声嚎得比雷鸣更响亮,眼泪掉得比瀑布更澎湃的七儿。 从小到大姐姐就爱哭,可就没听过姐姐几时曾经哭得这么夸张过,如果她没有扯住姐姐,她能肯定姐姐一定会坐到地上去踢腿耍赖,甚至躺在地上滚来滚去也不是没可能。 一个十八岁,宛如天上仙子下凡尘似的大美女居然哭成这样,实在是很令人不可思议。 可是无论九儿如何哄骗,七儿只顾忙着把哭声越拉越高昂,而且还是很有规律性的一波波爬上去,从大哭晋升到尖叫,每个人捂在耳朵上的手也只好跟着一波波越捂越紧。 直至整个山庄里的人俱皆闻“声”赶来,苏风才受不了地愤然上前把自己的手臂塞人七儿怀里。 奇迹发生了,哭声骤然中断,前一刻的嚎啕大哭仿佛是错觉一般,七儿刹那问便回复先前得意洋洋的模样,涕泪交流却笑容满面,神态娇憨天真。 她抱紧了苏风的手臂,炫耀地抬高了纤细的下巴。 “你看吧!他对七儿好好喔!” 九儿傻眼,苏曲尘满脸错愕,苏风更是咬牙切齿,俊面一片扭曲,苏曲清则是爆笑如雷,差点没跪到地上去。 第六百零三章 一物克一物 “一物克一物,二哥呀二哥,除了大哥之外,这世上终于又出现另一个能让你举双手投降的人了。” 苏风的回答是一波凌厉的掌风…… “什么?你说什么?” 大厅里,三兄弟不约而同地掏掏耳朵,再问一次。 “请你再说一次,你们究竟是到京城里来干什么的好吗?” “我要让姐姐当上皇帝的嫔妃!”九儿一本正经地又说了一次。“这样我们就可以达成愿望,而且往后姐姐也可以不愁吃、不愁穿,不愁没人照顾她,更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苏风不敢置信地瞥向一旁仍强力粘在他身边的七儿,脱口道:“可是她是个大白痴呀!” “但是姐姐很漂亮,”九儿坚持。“皇帝只喜欢漂亮的女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三兄弟不禁面面相觎。她以为皇帝是花痴吗? “我明白了,不过……”无论何时何地,苏曲尘说话总是这样慢腾腾、温吞吞的,再衬上那抹懒洋洋的笑,光是瞧着,就觉得全身没力了,倘若不是因为他是英明威武的“老大”,他话还没讲完,听众早就跑光光啦!还会有谁有那耐心留在那里听他拖老牛牵犁。“你刚刚说的愿望是……” “只要姐姐一当上皇帝的嫔妃,我们就可以得到牌子了嘛!”九儿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 “牌子?”苏风茫然地重复。“什么牌子?” 九儿马上横去一眼“你真笨”的目光。“就是那块牌子嘛!”看他那样子,好像比姐姐还笨,人家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咩,他居然还不懂!“什么牌子呀!”苏曲清同样不解。 “你又不说清楚,人家怎么……” “等等!”苏曲尘蓦然举手阻止苏曲清,笑容抹深。“九儿,我还不知道你打哪儿来的呢!” “南昌。” “南昌宗剑府?”三兄弟齐声低呼,再次面面相对,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块牌子!” “对嘛,对嘛,就是那块牌子嘛!”九儿跟着大声应和。好像大家都很笨,现在才明白她在说什么。苏曲尘点点头。 “那么,你又为什么想得到那块牌子呢?你想要命令于刀盟为你做什么吗?” “才不是咧!”九儿娇嗔道。“人家是要拿牌子跟我爹交换条件啦!” “交换什么条件?” “这个……”九儿与七儿对视一眼,勉强勾了一下嘴角。“是为了我娘啦!” “令堂?”苏曲尘眉眼问更是疑惑。“令堂不是去世了吗?” “她是去世了,可是……”清灵的大眼睛眨了好几下。“二十年前,于家得到那块牌子时,你们知道于家命宗家做什么吗?” 三兄弟各别相顾一眼。 “不知道。”这种无聊事他们一向没兴趣,只有那些闲闲无事的三公六伯才会把时问浪费在窥探人家的隐私、挖掘人家的疮疤上头,有时候挖呀挖的,还会挖到自个儿亲人身上,那就真的很有趣了。 “他们命令宗家主人,也就是我爹,把原来的正室大老婆降为妾室,再用八抬大轿娶进一个白痴乞丐女入宗家为正室大夫人。” “啊!”苏曲清猛拍大腿。“你娘?”清秀的脸容上悄然抹上无奈的笑。“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我爹至少要和我娘生下两个孩子。” “你和……”苏风看她一眼,再瞄向身旁的七儿。“她?” 螓首轻点。“当我满四岁的时候,宗家唯一关心我们母女三人的奶奶去世了,爹立刻把我们三人赶到府后的柴房里去住,自那时候开始,我才慢慢学会如何偷食物而不被发现挨打,如何在没有棉被的冬天里度过冰冷的夜晚,如何在那些异母兄弟姐妹的故意挑衅下保护我娘和姐姐。” 九儿垂首凝望住自己的手,语气更是苦涩。 “但是,一个小孩要偷来足够三个人吃的食物实在不容易,所以,六岁时我就偷溜出府到城门口去行乞讨饭,八岁,我学着帮人家洗衣赚点零钱,十岁,府里的厨娘焦婶儿同情我,她教我做女红绣手绢儿出去卖,这样总算把日子熬过来了。” 抬眸,她的目光平静,“其实我并不埋怨这样的苦日子,毕竟爹也是被迫的,他也不乐意娶我娘。但是……”咬了咬牙。 “我无法接受的是,无论如何,我娘也是宗家的人了,可是当我娘去世之后,我爹居然命人把我娘葬在乱葬冈里,不许我娘长眠于宗家的祖坟地,也不让我娘入宗家祠堂里得到供养,所以我要……” “所以你要拿牌子和令尊交换条件,”苏曲尘轻轻地接下去。“让他把令堂迁回祖坟地,并将令堂的牌位放进宗家祠堂里?” 九儿点头。“我努力攒了三年才存够钱作盘缠,听说今年皇上要大婚,我就立刻带着姐姐出发上京城里来了。” 听罢良久,三兄弟皆默不作声,大厅里维持了好一阵子的静默,七儿两只乌溜溜的美眸好奇地看看这个,瞄瞄那个,最后还是定在她最有兴趣的苏风身上,后者揪眉不展,谁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若有所思的目光始终凝注在九儿脸上,苏曲尘的神情是深不可测的,只有苏曲清憋了半晌后,终于忍不住了。 “喂!为什么你姐姐当了嫔妃,你们就可以得到牌子了?” “因为嫔妃比王妃大呀!”这还用得着问吗? “呃?”废话,嫔妃当然比王妃大,除非王妃是嫔妃她老娘,可是这又如何? “曲清,你应该问……”苏曲尘慢条斯理地替弟弟作更正。“宗于两家到底要如何才能得到那块牌子?” “啊,对,就是这样!”苏曲清又拍了一下大腿。 “咦?你们不知道吗?”九儿似乎很惊讶。 “你是白痴啊!知道我们还问干嘛?”苏曲清两眼一翻。“这场无聊到不行的竞争内幕始终都只有宗于两家自己人才知道呀!” “哦!这样啊,那……”九儿有点困惑地搔搔脑袋,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别人会不知道这件“大家都知道”的事。 “那是以宗于两家直系子孙的婚娶物件来决定的,譬如说,前几代的于家女儿嫁了一位四品大将军作妾,所以牌子就到了那位于家小姐手上;后来宗家儿子娶了一位二品大臣的闺女,所以牌子又跑回宗家这儿;然后于家儿子娶了一位一品大将军的女儿,牌子便又回到于家手里去了……” “暂停!”苏曲清突然大喊。“我懂了,是依婚娶物件的身分高低而定,但是,我曾听说于家好几代以前曾经出现过一位贵妃,宗家也没有出现过皇后,那牌子就不可能再回到宗家了呀?” “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她生的儿女也不会跟她姓,所以,一旦她去世之后,牌子又会回到原先的持有人手上了。” “原来如此,”苏曲清喃喃道。“所以,如果原先的持有人也是女人,而且也死了,或者原先持有人是男人,但他的高贵妻子并没有遗留下一儿半女,那么牌子又会回到更前一位持有人手上,除非另有其他宗于两家的子孙婚娶物件身分更尊贵,届时牌子又得换主人了。” “于家三闺女是现任远庆王妃。”苏曲尘突然说。 “所以现在牌子在她手里,”苏风即刻意会他的话里涵义,“因此如果想得到牌子的话,除非宰了那女人,否则就必须……”他瞥向某个傻呵呵的女人。“当上皇帝的嫔妃。” 七儿一脸茫然,不解为何大家都把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她行吗?”苏曲清的怀疑程度显然已达到最高级数。 实在难以想像一个尊贵威严的皇帝身边,竟然陪着一个只会傻笑流口水的白痴嫔妃,没事还会来个哭倒金銮殿,水淹紫禁城,未免太离谱了吧?苏风则是连想像都不屑去想像,“那是不可能的事!”他断然道。 “为什么不可能?”九儿抗议。“姐姐那么美,我相信没有一个女人能比她更美了!” “的确,七姑娘的美确然是世间少有,不过……”苏曲尘淡淡投去一眼。“你知道如何让你姐姐排上候选名单吗?” 九儿的回答是:“嗄?” “嗄什么嗄?”苏风轻蔑地冷嗤。“你可知要成为皇帝的嫔妃有多困难?先别提那些繁复的初选、复选、决选,告诉你,光是要让七儿的名字登上名册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拜托你不要异想天开好不好?” “款?不是……不是送进宫里去就好了吗?”九儿惊讶地呐呐道。 三个人三双卫生眼。 那样后宫里早就人口爆炸了,宫里满满是女人,皇帝第一个逃之夭夭,因为现任皇帝仍太年轻,不过刚满二十岁,对女人实在没多大兴趣,倘若不是为了自摄政王手中抓回实权,他也不想这么快就大婚。 “你真的是想得太美了!”苏曲清喃喃道。 九儿张嘴,合上,再张嘴,又合上,好半天后,她才硬着头皮说:“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意思就是现在还想不到办法,但只要她拚命想,总会给她想出一、两个好点子出来的。 这个头脑简单的笨女人!“你是笨蛋吗?”苏风低吼,简直快被她的愚蠢气死了。 “宗家或许是名门世家,但皇上大婚初选的女人必定是在十三至十六岁之间,这头一项条件七儿就不符;闺女必须由父母长辈伴同到职司大人那儿通过第一关的审核,之后才能列名入册进宫采选,你又算什么狗屎长辈?七儿这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又凭什么通过审核?” “可是姐姐真的很美,”九儿忍不住也提高嗓门大声争辩。“难道……” “放屁!美又如何,白痴就是不行!”真是长眼睛没见过这么顽固的女人!“光是第一关的审核就绝对过不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呀?” 张着嘴呆了半晌,九儿吞了口唾沫,还是坚持,“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京城里,总要试试看嘛!说不准……说不准被我们蒙上了也不一定嘛!” 蒙上了?她说蒙上了? 简直鬼扯,这种事可以用蒙上的吗? “我看是你的脑袋被狗屎蒙成一团了吧!”苏风咬牙切齿地说。“告诉你,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你不要在那边作春秋白日大梦了,要作梦麻烦你晚上关起房门来睡到床上去作!” “就是说咩,”苏曲清不甘寂寞地附和道。“要是你姐姐当得上嫔妃,二哥就稳可以坐上皇后宝座啦!我敢担保,这世上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比二哥更漂亮的男人了,而且他机敏聪明,文有文才,武有武才,虽然脾气不太好,又是个男人,**可能不太好占领……” 还没说完,他已经一溜烟逃出大厅去了,原来坐的那张太师椅轰然一声碎成一堆粉状物。 苏风本欲随后追杀出去,却因为七儿活像袍袖似的包裹在他手臂上,轻盈潇洒的身形缀上了百来斤大秤砣,他才刚跳起来又砰一下落回原位,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目注身傍满脸无辜的七儿,哭笑不得。 他到底招谁惹谁了?正自懊恼问,不料对面又来火上加油,原本仅是一小簇火花,瞬间演变成火山大爆发。 “咦?二公子也想去争皇后位吗?”九儿讶异地惊叫。 一口气差点呛死自己,脑袋里好几根筋同时进裂,苏风不假思索又是一掌飞出去,眼前人影倏晃,又是一张太师椅轰然碎了一地,原在上头的九儿芳踪已渺,眼一转,却见她端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茫然四顾,不解自己为何会突然搬到隔壁家去安置。 卓立在她身边的正是苏曲尘,他背手合眼,神态异常安详,但是…… “劲风,倘若你不想明儿一早在前门大街广场上醒来的话,麻烦你冷静一点,天气虽炎热,但清晨时分仍稍嫌阴冷,一个不小心还是很容易着凉的。” 话说的是慢条靳理,轻描淡写,语气更是闲适散漫,既不严厉,也不凶狠,苏风却听得骇然倒抽了口寒气,仿佛被天底下最剧毒的毒蛇咬了一口,毒液瞬间窜人四肢百骸,霎时呜呼哀哉,回天乏术。 “冷……冷静了,大哥,我很冷静了。”战战兢兢地吞咽苦口水,苏风很窝囊地龟缩着脑袋,那副俊美冷酷的形象早已破灭得连丝渣渣也看不见。“真的,我发誓!”如果不是身边还粘着一大块麦芽糖妨碍他的行动,他早就溜之大吉跑第二个了。 “是吗?很好。”苏曲尘这才慢吞吞地睁开眼睛,若有所思的瞳眸徐缓地扫过苏风、七儿,再深沉莫测地落到九儿脸上。“九儿。” 仍抓着头困惑不解的九儿豁然回神。“嗄?” “如果我告诉你,七姑娘十有十成没指望成为皇帝的嫔妃,你还是坚持要试试看吗?” 九儿为难地迟疑了下。“可是,苏大哥,人家好不容易才来到京城里的说,不试试看人家不能死心呀!” 第六百零四章 细微 “好吧!”苏曲尘颔首。“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由你了。” “款?”苏风不觉失声惊呼。有没有搞错啊!大哥真要任由那个笨女人胡搞瞎搞吗?“大哥,可是她……” “我自有道理,劲风。” “但是,大哥……”不管怎样他就是不服气,最不服气的就是因为那个笨女人的异想天开,害他被身边这个小白痴给纠缠上了。 “劲风,你不相信大哥吗?” 神态悠然如故,苏曲尘看似慵懒,仿佛根本不在意弟弟的回答是什么,甚至不在意弟弟有没有回答,但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再次让苏风不由自主地猛一哆嗦。 “哪有,大哥,你……你别冤枉好人啊!”慌慌张张否认大哥的栽赃嫁祸,苏风结结巴巴的抗议。“我……我当然相信大哥,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意见,没意见!”没有一句敢说出来的意见。 “好,果然是我的好弟弟。”苏曲尘嘉许地颔首,苏风急忙回开双目,连挂在大哥唇畔上的微笑都不敢多瞄上一眼,怕眼睛长疮流脓烂掉。“那么,七姑娘也‘顺便’麻烦你顾着点儿了。” 再一次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吓得他魂飞魄散。 “耶?!”这已经不是简单一句大吃一惊可以形容的了,太过分了,明明知道他厌恶女人,还要把女人放在他身边叫他“顾”着点儿?请问是顾身子还是顾命? 顾身子没问题,其他的,哼哼哼…… 他会亲手要了她的小命! “我才不……”愤然拉回两眼,蓦而对上的却是一对半眯合的瞳眸,还有一抹涵义颇深的笑,有气没力,懒洋洋的,好似人畜无伤,然苏风一见,心腔子口便是一阵紧缩,脑门子上立即窜出一层冷汗,不由自主地脱口道:“好好好,我顾,我顾,顾到死,妈的,我把命都给你好不好?” 眸睁,瞳内渗入几许揶揄,“不需要那么严重吧?”苏曲尘唇角轻扬逸出煦暖的笑声,同时转注九儿。“好了,九儿,你尽管安心住下来,劲风也会帮着你照顾七姑娘,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真的可以吗?” “自然是真的。” “耶!”九儿欣喜欲狂地一蹦半天高。“谢谢苏大哥!” 苏风低咒连连,苏曲清躲在厅门外捧腹不已,七儿咧着小嘴儿呵呵傻笑,与窗外荷花池畔的青蛙叫相应和。 “呱呱……呵呵……呱呱……呵呵……呱呱……呵呵……” 苏曲尘凉凉的勾起贼贼的笑纹。 哎呀呀呀,今年的夏天可真热闹呢!漫不经心地撷摘一支荷,噙着一贯轻浅的笑,依然是一身浮云般月白的苏曲尘悠闲地循着石板路踱向藏墨堂,风吹拂着漆黑的长发,月白色发带随意地在他颈后打了一个结,长长的发带亦随风轻飘。 他甫自东园回到自己的南园,所以心情很好,当他心情好的时候,他就想画幅画或抚抚琴。 今日就画荷吧!白墙黑瓦,宁静安逸,充满了淡泊素雅书卷味儿的藏墨堂里,奴仆早巳备好笔墨砚纸。 “太少爷,请问今儿个您要喝什么茶?”“大红袍。” 奉上茶盅和点心后,奴仆即自行退去,因为大少爷画画的时候最不喜欢有人骚扰。然而,苏曲尘甫提起笔来濡饱了墨汁,正待落下第一笔,剑眉微挑,笔又放回原位了。 端着茶杯伫立在窗前,闲闲地观赏近处的水与远处的山,他等待着。 “大哥,我回来了。”轻快的声音在他身后低唤。 “全办妥了吗?”苏曲尘微啜了口茶。“如何?” “陕县的盗匪窝已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茅房都没给他留下来;至于大同府的采花大盗我也卸下了他的‘武器’,请他出家当和尚去了;顺便拦下黑驼山的拦路大盗,也给他做了一桩小小的‘拦路买卖’……” 一张嘴口沬横飞地不断四处乱喷唾星子,两眼却贼溜溜地瞄向案头上的点心,苏曲清悄悄摸出手去,闪电般掠来一块松糕塞进嘴里。 嗯,好吃! “……还、唔、还有……唔……那个……松糕、呃,不对,我是说巩县那个、唔、装神弄鬼到处骗金骗银的、唔、道士,我也让他吐出、唔、所有诳来的银两去赈灾了……”太棒了,再来一块枣泥方酥……唔、唔……八珍糕…… 吃得忘了形,原本忙着勾出字音的舌头,这会儿只顾忙着把糕饼卷入喉咙内,贪吃的人早就忘了他的“正业”是什么了。 唔、唔、唔……好吃,太好吃了……还有桂花圆子、芝麻酥糖……唔、唔……好,好吃,好吃,好……不、不好!苏曲清一手掐着喉咙噎得满脸通红,连忙抓起茶壶来倒栽葱,一口气全给他灌下去,好不容易才将梗在喉头的点心咽下去,这才放下茶壶喘了口气。 为了几块糕饼呜呼哀哉太可笑了!两眼一抬,蓦见兄长抿唇似笑非笑地睇着他,不禁腼觍地抹了一下唇。 “我饿了,都一直在赶路嘛!这个……”他打着哈哈顾左右而言他。“是大红袍吧?听郝总管说,一年仅有半斤的产量,他居然送来一半,龙月还真孝敬你这个师父耶!” 眉端轻轻一挑,苏曲尘的眸光似嘲弄又似讪笑。 苏曲清更尴尬地咧了咧嘴,忙道:“总之,那个安徽巡抚和云贵威武大将军的问题我已经转给龙月,还有,他要我转告大哥,下个月他会来庄里住些日子,麻烦大哥再指点一下那一套冷日剑法,他一直没能参透其中的奥妙。” “仍然无法参透吗?”清闲之状消失,苏曲尘眉峰微揽。“难不成龙月的天资真是仅到此为止了?” “什么意思?”报告完毕,苏曲清索性大大方方地坐下来,风卷残云似的刮去大半点心。“不能跳过这套剑法,先传授其他掌法或身法之类的吗?” “不成,”苏曲尘再次回过身去面对窗外。“追日门武功传授仅能依序渐进,任一套武功他只要参悟不透,就别想再往下继续,因此,本门历任门主在寻找徒弟之时都非常谨慎小心。” “免得无法将追日门所有的武功心法都流传下来吗?”苏曲清舔着手指头。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追日门历代单传,除非徒弟在尚未收徒之前即先师父而死,否则就仅能收一个徒弟,那现在既然龙月有可能无法尽得你所学,这不还是一样完蛋?” “不,如果龙月真的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在自己的儿子之中挑择其一,将武功悉数传授于他。” “哦……”苏曲清暧昧地挤挤眼。“也就是说,我即将要有大嫂了吗?” 苏曲尘不置是否地啜了口茶。“是爹娘过世前为大哥订下的须家小姐?”苏曲清步步进逼,好奇心不得纾解,他会得内伤的。 “爹并没有正式订下亲事,只是口头上随便提提而已。”苏曲尘开口了,这种误解不能不厘清。“而且,爹也说过由我自己决定,他不勉强我。” “可是大哥你也没有正式回绝须家呀!”“这种双方不曾正式对谈过的问题,对方不提,也许根本无意,我又怎好没来没由地主动提起这件事。” “说的真好听,人家须家小姐若是无意,又怎会三、两个月就上一次京城里来探访大哥?”苏曲清嘟嘟喽喽。“说到底,我看大哥根本是想能混就混过去,等混不过去了再来掷骰子吧?” 狡猾的人干什么都狡猾,身为狐狸的亲弟弟,这点他可比谁都清楚,回首往事一幕幕悲惨的回忆也不容许他忘怀,他可没兴趣再继续悲惨下去。 苏曲尘又挂起招牌微笑了,无辜,又无害。 无害个屁!如果大哥无害,他就是观世音菩萨了!除了对爹娘尚称恭谨之外,他这位狐狸大哥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祸害,八成是九尾狐妲己的狐子狐孙,正字招牌的吃人不吐骨头,明明长得人模人样,偏偏黑心又黑肝,倘若天上真有雷公神明,第一个该劈的就是这只千年老狐狸!“我知道大哥不喜欢接近女人,但早晚还是得成亲,所以想拖到最后一刻再说,对不?” 苏曲尘但笑不语,苏曲清不死心地欲再追问下去,蓦又懊恼地合上嘴巴,两眼朝门外瞥去。 “苏大哥!苏大哥!”呼叫声跟着莽撞的人儿一头撞进来,九儿香汗淋漓地喘着气,依旧是坠马双髻,朴素的绸衫适切地衬托出她清纯的气质与窈窕的身段,这自然是苏曲尘为她添购的,可若非骗她是没人穿的旧衣裳,她也是不敢要的。“啊!苏大哥,你果然在这儿……咦,三公子也回来啦?” 苏曲尘含笑回眸。“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我……款?”乍见桌案上摊乎的画纸与笔砚,九儿惊讶之色又现。“好神喔!苏大哥,你怎么知道我要请你帮我画画,居然都准备好了?” 轻轻瞟去一眼,“是吗?你要我帮你画画?”苏曲尘慢慢踱回案前,放下茶杯。“什么?” “当然是我姐姐,”九儿兴奋地贴在案边。“要画美美的喔!” 画人?也罢,多几笔而已。 “不必特意,七姑娘已经够美了。不过……”苏曲尘撩袖执起笔来。“你要七姑娘的画做什么呢?” “我要……呃,等等,先让我喝口茶。”九儿不假思索地抓去苏曲尘的茶杯一饮而尽,苏曲清看得瞠目结舌。“那个,老实说,这半个多月里来我到处问到处打听,可是就跟二公子所说的一样……” “请暂停!”苏曲清好奇的打岔进来。“借问一下,为什么九姑娘叫大哥为苏大哥,叫我们却叫二公子、三公子呢?” “因为苏大哥是苏大哥,你们是你们嘛!” “所以?” “什么所以?因为苏大哥是苏大哥,你们是你们,因此我当然要叫他苏大哥,叫你们二公子和三公子嘛!”好了,解释的这么详尽,这下子该懂了吧?哦!多承指教,可是……究竟是什么意思?苏曲清一脸茫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脑筋退化了,听起来明明很单纯,为什么他就是不懂?不再理会某人的“白痴问题”,九儿径自对苏曲尘满口抱怨。 “苏大哥,那些户部的主事真是不通人情耶!说什么一切都得按照规炬来,这个不行,那样不可,不管我怎么好说好歹、想尽办法,他们就是不肯通融,真的好过!”听起来像是抱怨,不过感觉上却是撒娇的成分占比较大比例。 “幸好我运气好碰上一位衙门里的官差,他说同情我这样团团乱转好可怜,所以只要我给他一张姐姐的画像和一笔银两,他就可以帮我走后门打通关节喔!”扬起一脸得意洋洋的笑,九儿骄傲得不得了。 “瞧,我就说我一定可以找出办法来的吧!”所以说,人只要有努力,就会有收获的。 两眼溜向大哥,苏曲清不以为然地耸高双眉,苏曲尘却毫无反应地继续认真挥毫,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你又哪来银子给人家?” “他说我只要在借据上画个押,他就可以先借给我。” 喂喂喂!这明摆着就是要吃人,她怎么不懂? 端木云忍不住又朝大哥看过去,后者却依然头也不抬,状若一无所闻。 “你不怕又上当?” “人家是官差耶!”官差又如何?一旦黑起心来,官差可是比上匪更无情,比强盗更狠毒,比狐狸更狡猾,比毒蛇更阴险! “你就能笃定官差不是坏人吗?” “当然!”好人才能作官呀!笨蛋!宗七儿是大白痴,她是小笨蛋!险些破口大骂而出,苏曲清深吸了口气,硬是把那些不堪入耳的字句全给吞回去撑死自己。他有预感,他若是敢开口骂出半个字,大哥会先杀他个腥风血雨、片甲不留。 “好了,瞧瞧这样可以吧?”揣木尘终于放下笔,直起身来。“哇哇哇,好漂亮喔!”九儿惊叹着将整张画拿起来仔细看,一边拚命吹干上面的墨渍。“跟姐姐一模一样耶!苏大哥真的好厉害喔!” “我并不擅长人像画,你觉得可以就好了。” “哪里不擅长呀!真的好像耶!”见画墨干了,九儿连忙将画卷起来,对他绽露出感激的笑。“谢谢你,苏大哥,我先去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然后就要去找那位官差大爷了。” 待她离去后,苏曲尘对苏曲清微微一笑,轻唤,“黑豹!” 第六百零五章 很美 人影倏闪,苏曲尘面前随即落下一条瘦长的身形。 “属下见过门主。” “如何?”“回禀门主,九姑娘果然防人之心甚强,无论男女老幼俱皆一视同仁,无论对方如何舌粲莲花,她都不轻易相信对方。” “那么,九儿碰上的确实是官差罗?” “确是官差,但……” “不必再说了,我明白,好了,你继续跟住九儿保护她吧!” “属下遵命。”人影又闪,黑豹顿失踪影。 “难怪大哥都不担心,原来是有黑豹跟住她呀!不过……”苏曲清喃喃道。“咦?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苏曲尘唇含浅笑,泰然自若。“你也跟去。” “耶!为什么我也要去?”苏曲清双手遮住良心故作不解。“有黑豹在不就行了?” “这种事需要有人适时出面去揭穿那个官差的阴谋,”苏曲尘温和地解释。“九儿不认识黑豹,所以她不会相信黑豹,但她认识你。” “可是我才刚回来耶!”苏曲清愤慨地抗议。“为什么不叫二哥去?” 苏曲尘笑得益发和蔼。“那也是可以,不过他不在庄里时,七姑娘……” 还没说完,就听苏曲清大叫,“那你去!” 苏曲尘笑容更深,深到两眼都眯了,如果脸再圆一点、胖一点,就跟弥勒佛没两样了。 “你、在、命、令、我?”他的神情温和,语气更温和,只不过话说得慢一点而已,岂料苏曲清一见,连变脸色都来不及,即慌慌张张一溜烟不见了。 “我去!”“果然是好弟弟。”苏曲尘满意地端起茶杯……咦? 没了,茶壶也空了!成天无所事事的人立即扬声大喊,“阿全,泡茶、点心、摊纸、磨墨!” 片刻后—— 总算可以画他的荷了。 苏曲尘提起笔来,僵住,放下,叹气。 藏墨堂外,人末到声先到。“他妈的,大哥,你到底还要让这个白痴女人缠住我多久呀?” 恬静的月,委婉地洒下银光,沈合的夜,仿佛梦一般,蒙朦胧胧的,低吟着缠绵的微风。 二更天,南园栖凤阁里,晕黄的灯火依然随风摇晃,深夜负手散步的人停住脚步,犹豫了下,上前,轻敲两下门,门几乎是立即便开了。 “苏大哥,是你啊!嘘,我姐姐睡了,小声一点。”,九儿悄声说,声音只比蚊子叫大了那么一点点。“有事吗?” “没什么,”苏曲尘也把嗓子压到最低。“我是散步到这儿,瞧见你房里灯火未灭,所以想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啊!这个啊……”九儿突然拉着苏曲尘远离屋子来到阁前的凤凰木下,声音回复正常。“没什么啦!我只是在做女红而已咩!” “做女红?半夜?”她是太无聊了,还是有半夜干活儿的怪癖? “那个……哈哈!”九儿不好意思地抓抓脖子。“我想苏大哥你也知道了,那个官差是骗我的,如果不是被二公子揭穿了,我还真会给他骗去呢!我想,我是有必要更谨慎一点。不过,我认为那位官爷说的也没错,像我姐姐这种状况,想要顺利进宫里去参与采选好像真的是不太容易,所以说一定要定后门去关说,对吧?” 不待回答,她又继续说:“既然要关说,那就一定需要银子,因此我才想说做女红出去卖好揽点银子,可是白天我要出去找门路想办法,那就只有晚上才有空做女红罗!”“你不用睡吗?” “有啊,有啊,我睡啦!我在家里的时候就是这样,每天睡一、两个时辰就够了,这样才能攒钱作路费到京里来的呀!” “一、两个时辰?”苏曲尘眉宇微蹙。“你的身子可支援得住?” “放心,我的身子骨好得很,”九儿自豪地拍拍胸脯。“打小到大,我都没有生病过半回呢!” 注视她片刻,苏曲尘将身子倚在凤凰木上。“做女红赚不了多少钱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打听过了,”九儿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城北宋家大户要找婢女,如果我肯卖身的话,他们愿意给我两百两,我想这应该够了吧?”身子挺直了,“你要卖身?你疯了!”苏曲尘两道剑眉紧紧揪了起来。 “我也不想呀!可是……”九儿耸耸肩。“为了我娘,希望能让她光明正大的进入宗家祠堂;也为了姐姐,希望能让她有个好归宿,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下半辈子,一举两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一直都是你在照顾七姑娘,为何不能继续下去?”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九儿侧过脸去遥望栖凤闾、 “焦婶儿提醒了我,倘若我比姐姐先死了呢?到时谁会替我照顾她?而且住在宗家里,日子苦没关系,我能忍,可是姐姐她不懂事,她不太懂得忍耐,宗家的人又爱欺负我们,看姐姐成天老哭,我真的好心疼。” 回过头来,她面带得意的笑。“所以我才会想到应该要替她找个好归宿,往后姐姐就可以不愁吃穿,也不必担心有人欺负她,即便是我先她而死,也可以死得安心了。 瞧,我还是有一点点聪明吧?” 聪明?是啊!是比蚂蚁聪明那么一点点。 真是,她想得未免太单纯了吧?除非能得宠,否则宫里的生活并不如外人想像中那般美好;即使得宠了,好日子也不一定能享受多久。 皇帝本就是天底下最难伺候的大龟蛋,皇帝的心思更是难以捉摸,这样成日提心吊胆的生活,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那你自己呢?”澄澄两只黑眸静静地俯视她,苏曲尘慢吞吞地问。 “我?”九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其实作婢女也不错呀,有得吃,有得住,只要努力工作就不会挨骂,这样已经比在宗家的生活好多了。” “不,我是说你的幸福呢?你不想嫁人了吗?”不会是她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事吧?“我嫁人?从来没想过!”九儿毫不犹豫地断然道。 “只要能将娘的坟墓移到宗家祖坟地,再将娘的牌位送入宗家祠堂内,而且姐姐也能得到幸福,这就是我的幸福了。” 果然!“你一点都不觉得委屈?”这个小姑娘该说她是太善良,还是太幼稚了呢? “委屈什么?”九儿奇怪地反问。 “付出这么多,却只为了别人。” “不是别人,是我亲娘和亲姐姐,所以这是我应该做的。”娇嫩的脸蛋变得严肃了。 “虽然我没有姐姐那么漂亮,但是我的身体比她健壮得多,由我来照顾娘和姐姐,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呀!” 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跟前这张清妍秀致的容颜上,稚气尚未尽除,纯朴得近乎愚蠢,但坦率得很可爱,无私得教人心疼,看似柔弱实则坚毅,明亮清澈的盈盈秋波宛如天际那颗最闪亮的星辰,璀璨得教人着迷,生平头一次,苏曲尘自己也很意外,他竟然滋生出抚摸女人的冲动,而他也这么做了。 “你也很美呀!” 他的语声婉约如水,月光下,在他温柔抚触下的洁净双颊很明显地赧红了。 “哪里美啊!比起姐姐来我可差多了。”毕竟是个姑娘家,听见这种赞美,要说不高兴实在很难,心里头早就乐翻天了。“连十一妹我都比不上,她也是这次皇帝大婚的候选之一喔!不过,她还是及不上姐姐美。” 轻笑出声,指尖掠过柔软的樱唇,“你错了,女人的美是由男人评定的,所以,你说的不准。”苏曲尘低语。 “不都一样吗?”九儿眼露困惑之色, “不一样。”收回手,苏曲尘浅浅地笑。“好了,你该去睡了,别再做女红了,早点休息吧!” 九儿听话回房了,但房里的烛火依然未灭,灯影下,纤细的人影仍旧一针一线穿引着绢布上的纹样,而月光下的人,也依旧倚在凤凰木下,凝视着窗影。 良久、良久…… “徒儿拜见师父。” “起来吧!” “谢师父。” 只手撑颔,苏曲尘懒洋洋地睇视一旁束手恭立的龙月。 “听曲清说,你仍无法领悟冷日剑法的精义?” “徒儿愚昧。” 苏曲尘摇摇头。“这也不能全然怪你,你的俗事太多,原就不适合习武,若非你母亲跪求于我,为师也不想收你为徒。” “恕徒儿斗胆,”龙月恭谨地俯首。“倘若不是徒儿拜师习武学得自保之力,又有师父的暗中保护,早几年前就被徒儿那些兄弟叔伯们害死了,您知道,他们请来的那些杀手都不是庸能之辈。” “说的也是。”支颔的手放下,苏曲尘慵懒地端起茶来轻啜。“那你往后有何打算?你即将掌握龙家的实权,还有空继续上这儿来习武吗?” “自然要继续,师父曾告诫徒儿,行事不可半途而废,这是做人做事的基本道理,徒儿谨记在心。” “很好,那么你就继续努力吧!”苏曲尘露出嘉许的笑。“这回你可以逗留多久呢?” “一个月,师父。” “好吧!就让为师我来试试,看看能不能在这一个月之内让你领悟这套冷日剑法。” “谢师父。” “啊!对了,龙月,倘若为师成亲了,你是否会敬师母如同敬为师一样呢?” “那是自然。” “这就好。” “敢问师父要成亲了吗?” “咦?”苏曲尘似乎吓了一大跳,“谁说的?谁说为师要成亲了?” 龙月怔了怔。“是师父自己适才……” “适才?”苏曲尘怔忡了一下,旋即拚命摇头。“没有,没有,为师没有要成亲,适才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对,随口问问,他只是随口问问,成亲那种事还轮不到他,即使两个弟弟都成亲了,他仍要再考虑一段时间再说,再考虑一段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 那他干嘛问?所谓师道,授业解惑也,文者是,武者亦是。 授口诀,传心法,演练招式,一般来讲,作师父的通常会在详细解说之后,在一旁指导徒儿一遍又一遍的演练,直至徒儿心领神会,习得招式的精髓为止,这才够资格顶着「师父”的头衔到处招摇撞骗。 然而,这边却有一位全然没有身为师父自觉的家伙,可怜的徒儿在阳光下挥剑挥得满头大汗,他却搬了一条藤椅躲在树荫底下喝茶啃瓜子,凉凉的扔糕喂鲤鱼,啃瓜子啃得无聊干脆打起盹来,点着脑袋吐呼噜,左边摇右边晃,眼看着就要掉进鱼池里去洗凉水澡了…… “重来,第三式右偏半分,第九式上扬增两分。” “是,师父。” 龙月不慌不忙地收剑,再重新捏剑诀默心法,挥洒出一片眩眼的金色光芒,灿烂夺目,却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记得师父第一次做这种事时,他才刚满十岁,原以为师父是在偷懒打瞌睡,天那么热,风那么懒,正在演练掩日十七掌的他也不由自主地神游太虚跳起舞来,没想到师父却突然开始说起“梦话”了,呢呢哝哝,轻柔又缓慢,却是那样严苛无情地把他所有的毛病全都挑拣出来列册做纪录,吓得他以后再也不敢小觑师父的“偷懒”了。 “停,龙月,你再把口诀背一次给我听听,接着再将你所领悟到的说一遍,” “是,师父。”龙月轻喘苦收剑贴臂。“冷日剑法,冰阳寒情;右剑左诀,左掌右法……” 待他背完、说完,苏曲尘静默好半晌后,始懒洋洋地收起打盹的姿势,徐徐抬起头来。 “龙月,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 “徒儿不知。” “很简单,你越大越呆板无趣了。” “……恕徒儿愚昧,不解师父之意。” “剑是有灵性的,招式是活的,除非你的心能与剑相通,意随招转,否则你永远达不到剑法的最高境界,懂吗?” “……不懂。” “所以我说你呆呀!”苏曲尘叹气。“十年前尚年幼之时,你犹不是这般呆板拘谨,领悟的也快些,可是现在……我说到底是哪里的哪位白痴把你教成这样死脑筋的呢?你爹?抑或你娘?” 龙月轻咳两声,难得出现赧然之态。 “那个……家母说家父喜欢稳重的孩子,故而……故而……” 苏曲尘摇摇头。“龙月,那么我就不得不告诉你,倘若你无法寻回过去那种开朗灵活的个性,你所能学的也就到此为止了,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语毕即转首望向小径,状似有所待。 果然,一阵由远而近的急促脚步声过后,那副随着时日过去越来越显快活自在的娇脆嗓音又哇啦哇啦叫过来了。 第六百零六章 “苏大哥!苏大哥!你在哪里啊,端……啊,你在这……咦?他……” “他是我的徒儿龙月。”苏曲尘悠然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龙月,见过九姑娘。” “是。”龙月即刻转向九儿恭身为礼。“龙月见过九姑娘。” “苏大哥的徒儿?可是……”九儿困惑地打量龙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因为他并非宿住于藏日山庄,他是十多天前才来到此,白天练剑,晚上在练功室专心参悟剑诀心法,所以你才一直没有机会碰上他。” “这样啊……”九儿又怔楞地瞧了龙月片刻,突然在苏曲尘的藤椅旁蹲下,并将朱唇凑到他耳边去嘀咕:“苏大哥,请问你几岁?”“二十七。” “你徒弟呢?” “二十。” 九儿两眼惊讶地大睁。“可是他才小你七岁而已耶!”师父不是都要大上徒弟十几二十多岁吗? “的确。”苏曲尘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九儿,找我有事?” “啊,对了,差点忘了!”九儿拍了一下手,“我是要跟你说……等等,先让我喝口茶。” 又来了,一把抢来苏曲尘手中的茶杯,九儿一饮而尽,这次换龙月看得目瞪口呆。 放下杯子,九儿横臂抹去茶渍满足地吁出一口气。 “苏大哥,我和姐姐在这儿住了将近两个月了耶!”“有这么久了吗?” 苏曲尘慢吞吞地执起茶壶再斟满茶杯,悠闲地啜饮,龙月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居然共用一个茶杯!苏曲尘突然朝他挥挥手,龙月心头一惊,脖子一缩,赶紧端正视听,继续反覆演练他的冷日剑法,耳朵却还是忍不住拉得长长的。 这不能怪他,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是啊!苏大哥,所以我想……”九儿眼神犹豫,话说得更是吞吞吐吐。 “我是不是应该付点房租和伙食费呢?”一边说一边开始计算扫除住宿伙食费之后,她还剩下多少钱?淡淡瞟去一眼,“谁跟你这么说的?”苏曲尘挪了一下臀部,让自己坐得更舒适。 “是没有人跟我这么说啦!可是我刚刚送姐姐到二公子那儿去,听到几个婢女提起这个问题,那我想,她们说的也没错,所以……”老实说,如果没有听到那些婢女们咬耳朵,她压根儿不会想到她和姐姐已经在山庄里住这么久了。 是生活过得太惬意,所以不曾留意时光的流逝吗? 每日一太早,自干净舒适的床铺醒来,婢女们早已在一旁等候服侍她和姐姐梳洗,并享用丰盛的早膳,之后她把姐姐送到东园苏风那儿,再出门去探听有什么门路可以把姐姐送进宫里去。 可说是探听,其实有大半时间她都无法抑止自己的强烈好奇心,这边逛逛,那边看看,眼里看到的每一处地方、每一样东西都是那么新鲜有趣,即使她没有钱买,也忍不住要去纯欣赏一下。 直到晚膳前,她才会回到山庄里,洗浴,用膳,而后回房和姐姐聊天、做女红。 但自从那一夜过后,苏曲尘便常常在午夜时分散步到栖凤阁,和她来上一段大约半个时辰的睡前闲谈,再逼她熄灯上床睡觉,待确定她没有偷偷爬起来继续做女红之后才离去。 这种快乐似神仙的日子,是过去的她连作梦也不敢想像的。 而在这当中,起初,她最爱的是那种再也不必担心下一餐有没有着落的安心感,最高兴见到姐姐越来越灿烂的笑容,最喜欢独自一人自由自在地想到哪儿就到哪儿。然而有那么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清晨醒转起来那一刹那开始,便在期待午夜时刻那段闲适安逸的睡前闲谈。 期待能见到他在月夜下慵懒地倚在凤凰木旁,对她牵动唇角勾起一抹懒洋洋的微笑,听他低柔的嗓音慢条斯理的回应她的问题,她心中便油然生出一种甜滋滋的感觉,是那样温馨,如此甜蜜,教人依恋不已。 每一天每一天,她的期待越来越殷切、越强烈,直到这份期待凌驾于其他所有一切,她的眷恋也开始出现不满足的迹象。 就如此刻。 光是见到他的笑容,听到他慢吞吞的说话已经不足以令她满足,于是,她不自觉地将柔荑搭在他置放于藤椅扶手上的手背,宛如毛毛虫似的在上面爬来爬去,下意识寻求更进一步的接触。 “不必介意那种事,”连多瞄上一眼都不曾,也没有收回被那五根纤纤玉指公然占领的手,苏曲尘若无其事地继续品尝他的茶。“倘若请朋友到家里来暂住尚需要收食宿费,那才真叫离谱。” “朋友?啊,对喔,我们是朋友嘛!朋友当然不用收食宿费呀!”九儿恍然地瞠大眼,又敲敲自己的脑袋。 “唉!我真是笨,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没想到呢!” “你想太多了。” “是吗?可是……”九儿想了想,又困扰地咬起手指头来下,“二公子那边的婢女为何要那样说呢?是不是……”她担忧地瞅向苏曲尘。“我姐姐麻烦她们太多了?” 苏曲尘淡淡一哂。“她们嫉妒。” “嗄?”沉吟片刻,苏曲尘匆地离椅起身,“走,”两袖往后一背即径自负手行去。“龙月,你也一起来。” “是,师父。” 九儿急忙跟上去,龙月亦收剑尾随于苏曲尘之后, “上哪儿?”一行人鱼贯走出南园。 “去看你姐姐。” 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苏风有多么厌恶七儿的苦苦纠缠,无论走到哪里,七儿都如影随形地紧跟住他,就连上个茅房,她都要蹲在茅房前守候,害他上个大号都不安心,这样多来几次,搞不好他就会开始便秘了。 没有谁忍受得了这种待遇而不抗议的。 然而,令人纳闷的是,苏风竟然没有再向大哥发出任何怨言,始终黑着脸默默地承受下这桩酷刑,看得伺候他的婢女们心疼得不得了。 只有苏曲尘与苏曲清看出在那副百般不耐烦的表相下,苏风投注在七儿身上的眼神,由僧厌到温柔,改变有多么巨大,他的嘟囔咒骂里又隐藏着多少关怀与怜惜。 噙着揶揄的笑端坐在栏杆上,两条腿晃呀晃的,苏曲清有趣地觎进听风轩里,他那俊美绝伦的二哥虽然不高兴地板着脸,两手却仍耐心地剥着葡萄皮,剔去葡萄子,塞入等待中的小嘴里,见到纯真无邪的笑容在那张绝美容颜上欢喜地荡漾开来,他的唇角也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 第六百零七章 “大哥,这就是你之所以明明知道那种努力是徒劳无功,却仍答应让九姑娘留下来试试看的原因吗?如此才有机会把二哥和七姑娘凑在一起,没错吧?可是你又怎么知道二哥一定会喜欢七姑娘呢?” 苏曲尘但笑不语,眼底却浮现满意的神采。 “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你不说答案就算了,横竖有得让我嘲笑二哥就行。不过……”苏曲清喃喃咕哝,伸长脖子望向大哥后面,九儿与龙月边聊边走过来。“请问你们来做什么?九姑娘不是该出门去了,而龙月不是应该正在和你的冷日剑法奋斗吗?” 慵懒的笑,慵懒的姿态,苏曲尘曲肘靠着栏杆。 “我想来问问你,你知道东园里的婢女在说什么闲话吗?” “哦,那个喔!也没什么嘛,她们嫉妒啊!瞧瞧……”苏曲清指指听风轩里的甜蜜二人组。“以往都是那些丫头们在伺候二哥,现在不但要改去伺候七姑娘,还得眼睁睁看着她们倾慕的二少爷亲自照顾七姑娘,这可是双重酷刑耶!她们都快呕死了。” “难不成……”九儿一走近,上贴到苏曲尘身边去。“她们都喜欢二公子那种凶巴巴的男人?”京城里的女人好奇怪喔! “凶巴巴不要紧,够好看就行了!”女人哪,就是见不得漂亮的男人,可是……呜呜,他也不错看呀!为什么没有女人盯上他不放? “好看?”九儿更疑惑了。 “二公子会有我姐姐好看吗?” 苏曲清呆了一呆。 “那……那不同啊!二哥是男人,你姐姐是女人嘛!” “都是人,有什么不同?” 废话,当然不同,一个是干,一个是坤;一个是阳,一个是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更简单的说,就是一个不会生小孩,一个会生小孩;一个是“剑”,一个是“鞘”;一个下面多两颗“鹅蛋”,一个上面多两粒“肉圆”。 不过,这也难怪啦!难怪女人一见二哥就晕头转向,手脚发软,九儿却全然不当一回事,因为她早就看惯了七儿的美,若只论五官的话,的确是七儿更胜半筹。 话又说回来,也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二哥的“美貌”,所以才不会一见到七儿就昏天黑地,眼发直又流口水。 说来说去,容貌的美丑也只不过是表相而已,何必太在意。 “哪,我这么说吧!你总不能真的让二哥去作皇后吧?” 原本闲闲在一旁听故事的龙月猝然抽了口气,惊吓地瞪过眼来。 “为什么不可以?”九儿傻傻地反问。“焦婶儿说,人家先朝皇帝们都好男色,几乎没有一个缺少男宠的呀!”龙月拚命摇头,满头冷汗涔涔四处飞溅。 白眼一翻,“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好不好?小姐,那是皇帝私底下宠爱的宦官耶!”苏曲清哭笑不得地直叹气。“照你这么说,二哥可以作皇后,那我也可以占个嫔位来坐坐,大哥可以晋升贵妃……” 大小老婆刚排好位置,扑通一声,龙月已然惊恐地跌坐到地上去,九儿比他好不了多少,她慌张失措地紧紧抱住苏曲尘的手臂,仿佛在护卫属于她的东西不被抢走。 “不……不是吧?苏大哥,你……你也想进宫作皇帝的嫔妃吗?” “别听他胡扯,这小子就爱胡说八道。”苏曲尘唇畔上的微笑仍是那般和煦,语气亦是慢条斯理,那双灼灼的黑眸却微微眯了起来。 “不过,他倒是提醒了我,他的年岁也差不多了,我是该替他找个‘婆家’,既然他有这意愿,便把他送进宫里去也无妨,省得我还得替他准备‘嫁妆’。至于我,可没那兴趣去和一堆女人抢男人,这种滋味让他一个人去品尝就够了。” 一听,龙月两眼翻白、呼吸抽筋,只差没口吐白沫当场昏厌倒地,相反的,九儿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三公子想去作皇帝的嫔妃呀!” 此时,原该大惊失色的苏曲清却一反常态,双眸只呆呆地注定九儿抱住大哥的藕臂,亲昵得不该是大哥允许的范围,大哥却好似一无所觉。 “啊!大、大哥,那、那个……那个……”大哥老了吗?反应怎生迟钝了! “嗯?”苏曲尘慵懒地应了一声。“准备要‘嫁’了吗,三弟?” “不是这个啦!我是说那、那个……” 苏曲清拚命指着某处“男女授受不亲”的地方,还拚命使眼色。 “那个啦!”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要提醒大哥,免得待会儿大哥迁怒到无辜的小绵羊身上来,譬如把早膳吃的稀粥酱瓜全都吐到他身上来之类的。 “唔?那个?哪个?”循着他指示的方向,苏曲尘悠悠地瞟一眼。“哦!这个,如何?” “如何?”苏曲清尖叫。 “还问我如何?你不是不喜欢女人碰你吗?你不是说让女人碰到就好像让毒蛇碰到一样恶心吗?娘还说,打小开始,她只不过想抱抱你,你就说好恶心,打死都不给她抱,她偷亲你一下,你就当场吐给她看,害她好伤心好伤心,直怨叹白养了你这个不肖儿!”唉,为什么光是怨叹,不干脆掐死不肖儿呢? “不喜欢女人碰?”九儿讶异地瞧一眼苏曲尘,再看回苏曲清。 “不会啊!我常常碰苏大哥,苏大哥也没有说什么呀!啊,我知道了,因为我们是朋友,对不对,苏大哥?” 苏曲尘不置是否地淡然一哂,抿唇不语。 朋友? 这跟是不是朋友有什么关系? 女人就是女人呀! 苏曲清与闻声而出的苏风相顾一眼,不约而同地将诡谲的目光投注在苏曲尘身上。 难不成是…… “那种”朋友?呵呵呵,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哦~哦~哦~~”苏曲清拉长了鼻音,两眼暧昧地挤过来挤过去,好像打算把两颗眼珠子统统挤到同一个眼眶里去。“原来是‘朋友’啊~~” 眉梢子轻轻一扬,清俊的脸倏现温和到不行的笑,“嗯!好,就这么决定了,今年便让你入宫去伺候皇帝老太爷,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你起码能捞上个妃子作作。” 苏曲尘呢呢喃喃地自言自语。 烈日艳阳下,龙月瞬间冻结成一条冰柱。 苏曲清却犹如七月里的鸭子:不知死活。 第六百零八章 “那正好,我可以保护七姑娘不被其他嫔妃欺负。” “可是我还找不到门路让姐姐进宫去耶!”九儿苦恼地咕哝。 冰块碎裂声,龙月惊喘地猛然转过眼来错愕地看看九儿,再不敢置信地瞪向七儿。 “没问题,没问题,”苏曲清笑嘻嘻地安抚她。“我先进宫里去施展狐媚大法,待得了皇帝老太爷的宠爱之后,再请他接你姐姐进宫去,我敢保证她也能过过妃子的瘾。” 龙月的下巴掉到地上去了。 “真的吗?”九儿惊喜交集地放开苏曲尘,改抓住苏曲清的手臂。 “三公子真愿意帮这个忙吗?”她居然信了这种骗死人不偿命的胡言乱语!“放心,放心,”苏曲清有意无意地瞟向二哥。 “我一定会帮七姑娘找到个可靠的长期饭票。”包吃包住还包宠。 “太好了,”九儿眉开眼笑地咧着欣喜的小嘴儿。“那我就不必再急着找门路送姐姐进宫了,真的好难耶!” 龙月脸色青白,无语问苍天。 “长期饭票么?”苏曲尘亦有意无意地瞄了二弟一眼。“想当七姑娘的长期饭票可不容易哟,得认清楚七姑娘将永远是那般童椎纯真,这是她的缺点,可也是她的优点,尚要忍受得了她的无知,忍受得了他人的歧视眼光、他人的闲言闲语,若是没有这种决心,是没有办法担负起守护她一生的责任的。” 闻言,苏风若有所悟地睇视身旁呵呵傻笑的人儿,那个万年常粘在他身边的痴儿,纯真美丽又憨傻,总是那么直接地表达出她的心思,不耍手段,也不玩计谋,更不会信口开河,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都坦白在阳光下。 更重要的是,她苦苦痴缠着他,原因却非常单纯,只是因为他对她“好”,并不是为了他的俊美容貌,因为她自己比他更好看。 这样的女人不正是他所希冀的吗?一只有力的手倏而搭上他的肩头,他移过两眼去与大哥四目相对,沉默中,交换着唯有彼此才能意会的讯息。 然后,苏曲尘微笑颔首,“你应该了解了吧?天下间的女人并不是全都一个样儿的。” 说罢,鼓励地拍拍二弟,而后转身离去。“好了,我们回南园去吧!我得好好挑个黄道吉日,把我这可爱的三弟扔进宫里去给皇帝老太爷宠。” 三人鱼贯离开东园,唯独剩下四肢僵硬仍无法动弹半分的龙月。 想到适才师父所丢下的最后一句话,一股冰冷的寒意倏地自脊椎骨尾端窜流至全身,令他扎扎实实地打了个冷颤。 不会吧?三师叔真的要“嫁”进宫里去?月到中秋分外明,皎洁的晕白光芒下,九儿早已在凤凰木下等候多时,一见苏曲尘即欢愉地迎上前去。 “苏大哥!” “嗯?你怎么在这儿等我?不做女红了?” “有三公子的帮忙,我就不需要急着攒钱了嘛!” 闻言,苏曲尘不禁哑然失笑。 这妮子未免太单纯了,这种玩笑话,她居然也深信不疑。 不过…… “那你以后就可以轻松下来,好好休息休息了。” “休息?”九儿黛眉轻锁,欲言又止地咬住下唇片刻。“那个……苏大哥,你白天都要教龙公子练武吗?” “大部分。”苏曲尘又倚上凤凰木了。“怎么,你有事?” 咧了咧嘴,九儿两眼迟疑地瞅住他。“老实说,我本来是想说,既然不需要我花时间去找门路了,乘机带姐姐出去走走也好,你知道,女人一旦进了宫,想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苏曲尘点点头。“的确。” “可是没想到姐姐竟然对我说,她不要跟我去,她要二公子带她去……” 九儿有点难过地扁了扁嘴。“以前她都一直是缠着我不放的说,现在居然……居然不要我了。” 抬起她的下巴,苏曲尘柔和的瞳眸与她湿漉漉的大眼四目相对。 “既然要她嫁人,这种情况对她而言反而是好事,不是吗?” “我知道,”九儿老老实实地点头。“她若是死缠着我不放,是不可能进宫里去的。” 换个人缠,不也一样进不了宫。 “你能理解是最好。”放开手,苏曲尘顺势替她将松落的青丝撩到耳后去。 “我是能了解,所以才想说自己一个人出去逛逛就好了,可是……” 一抹孤寂悄然浮上眉梢眼角,九儿看上去显得更落寞了。“不知道为什么,在确定姐姐能进宫里去之后,每当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到我们姐妹俩即将要分开的那一天,之后我也将会真正面临孤独的……” “我陪你去吧!”不待她说完,苏曲尘便温柔地打断了她的低述。 “可以吗?”黯淡的脸色瞬即燃起一片绚烂的神采。“可是苏大哥不是要教龙公子练武?” “是那样没错,不过……”苏曲尘沉吟。 “龙月现在遇上了瓶颈,也许出去走走,转变一下心情,这样对他更好也未可知。” “耶,太好了!”九儿忘形地抓住苏曲尘的手臂猛摇。 “那我们明天就上城南外的城隍庙那儿逛墟市好不好?” 眉儿在笑,眼瞳发亮,欢愉扬起了她的嘴角。 “好啊!”苏曲尘低柔地细语。“你想去,我们就去。” 在他温柔的凝视和若有似无的抚挲下,不知所以地,九儿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干渴,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我……想去。” 苏曲尘轻笑,“好,那就……”收回手,退后一步。“快去睡吧!多养点精神,明天好好逛一逛,嗯?” 话落,即回身离去。 若是以往,九儿一定会拉住他缠着要多聊一会儿,可是这一回,她却只怔楞地望着消逝于月夜下的人影,捂着胸口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心怎么会突然跳得这么快呢? 清晨的风是幽冷的,那一片剑光刀影却有如烈焰般璀璨炽热,带着泣嚎似的呼啸卷向四面八方,仿佛欲充塞整个天地宇宙,猝然间,一抹流芒自烈焰,笔直飞向旭日,在尖锐的破空声中,那抹流芒蓦而如正月里的花炮般爆裂开来,千百点火星四散飞扬,而正中央,正是满脸错愕的龙月。 第六百零九章 “这……这……”他似是仍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中剑半晌,再望向一旁含笑而立的师父和师叔。“我……我……” “不错嘛!居然真的给你练成了。”苏曲清笑眯眯地奉送免费大拇指一根。 “练……练成了?”龙月喃喃重复。 “还不够熟练,”苏曲尘善尽为人师的职责,挑剔地批评。“不过,倒是领悟完全了。” “那就是……”龙月又呆了片刻,骤然像个小孩子一样雀跃地又跳又叫起来。 “我会了,我会了,我终于会了!” “原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的而已,没想到还真的有效呢!”苏曲清嘟喽。 “呿!真是的,练剑不必认真的在家里流汗花力气,居然跑到外面去玩几天就会了,这根本没道理嘛!” “倘若他的心境无法完全放开来,便无法真正领悟到冷日剑法的心法。” “哦!我懂了。”苏曲清弹了一下手指。“所以你才想到要先让他放开心胸,再来思考冷日剑法的奥妙?啧啧,也真亏你想得出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硬是要他玩到忘了练剑这一回事,才叫他回过头来练练看,更教人意外的是他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老实说,这方法也不全然是由我想出来的,而是九儿的话让我灵机一动。”苏曲尘对迎面定来的龙月点点头。“所以,别忘了九儿这份情。” “是,徒儿记住了。” “好了,走吧!该去吃早餐了,待会儿还要去关帝庙逛庙会呢!”苏曲尘转身踱开。“啊!对了,龙月,你还剩多少天?” “四天,师父。” “只剩四天啊?唔……好吧!晚上回来我再传你狂日七掌,你回去之后可以利用空暇时问好好钻研一下。” “谢师父!”龙月欣喜欲狂。 “不过今儿个出去,你可得给我好好的玩,玩得越疯狂越尽兴越好,懂吗?” “懂。”龙月大声应道。“师父!”玩也能玩出成绩来,这是龙月所始料未曾及的。 起初,他确实相当疑惑师父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教不下去了干脆耍着他玩?想问又不敢问,谁教师父是老大,他这喽罗徒弟也只有乖乖听命的份,摇着尾巴跟在师父、三师叔和九姑娘屁股后头到处去玩,免得师父一拳扁得他满头包。 不意十天过去,被师父拎着颈子逼迫出来的放纵,不仅在他那副拘谨的面容上添了几许明朗,更使他在令人难以置信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越过了他苦练半年依然无法突破的关卡。 这会儿,他对师父可说是心悦诚服到五体投地的程度,即使师父要他的老命,他也会当场抹脖子给师父看。 往后他再也不敢怀疑师父了! “好,那待会儿你就先上丽香院去吧!” “?!” “去找几个女人乐一乐啊!” 简直不敢相信,师父居然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说出如此暧昧的话,而三师叔竟也一搭一唱地配合说相声。 “啊!对,最好叫她们给他来个眼务。” “为什么要服务?” “这样他就可以待在丽香院里轰轰烈烈地玩他个过瘾了呀!” “听起来内容想必很精采。” “何止精采,吴侬软语嗲劲媚功,五花八门包罗万象,乐不思蜀。” 龙月听得满脸通红,差点落荒而逃。 “师师师师……师父,徒徒徒……徒儿可以不去吗?” “咦?你不喜欢女人吗?哦!那……那只有委屈你三师叔,请他陪你‘玩玩’!横竖他早晚是要‘嫁’进宫里去服侍皇帝老太爷的,先让他练习一下也好。” “……” 好冷的笑话! 白净的双颊渲染着淡淡的红云,兴奋的瞳眸不知羞地紧盯住刚踏出清尘阁的男人,藏不住的喜悦在唇畔荡漾开来,九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么坦白地透露出她的心情。 “哟哟哟!咱们九姑娘一瞧见您就脸红呢!大哥,啧啧,还笑得跟兔子一样可爱。”苏曲清贼兮兮地拿肩头去撞撞兄长,就像个老鸨似的。 “我说她是看上你罗!大哥。” “别胡扯!” 苏曲尘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支扇子来敲了弟弟脑袋瓜子一记,手才刚收回来就被抢走了。 “苏大哥,怎么这么晚,都快巳时了耶!” 自他们相约一起到京城各处去闲逛的第一天,苏曲尘带她去看了场吞火、吞剑的表演,因为紧张,她不自觉地抓紧了苏曲尘的手臂,之后又“忘了”放开他开始,不知不觉地,九儿养成了一见面便挽住他手臂的习惯,相对的,苏曲尘也似乎养成了被九儿挽住手臂的习惯。 “刚刚有属下来向我报告一些事,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这样啊……咦?”九儿奇怪地左探头,右探脑。“龙公子呢?” 不甘心被冷落,苏曲清马上插进一句。 “龙月昨晚宿在丽香院没回来。” “耶?为什么?丽香院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特别?”苏曲清双眉一掀,搓着手嘿嘿一笑,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十足十的奴才,猥,亵到不行,“当然特别,而且特别得很,否则龙月那小子怎会不想回来了呢!” “真的?那我也要去看看!” “好啊!我也带你……”去特别一下。 又被敲了一记,苏曲清哎哟一声被自己的牙齿咬到舌头,眼角直泛泪光。 “都是女人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还是去逛逛北城外的胡市吧!”苏曲尘若无其事地把话题目标转开,并领前走去。 “胡市?” “北地来的胡人开的市,一年就只得这十天喔!” “咦?只有十天?那我们还不快点去!” 紫貂、北猪、人参、松实、蜜蜡等,这是北方特有的产物,也只有在胡市里才有得大量交易,由得你精挑细选。 不过对九儿而言,那些胡人也挺有看头的,蒙古人、契丹人、突厥族、党项族,不同于中原人的瘦削斯文,个个高大魁梧,满脸落腮胡,还有蓝眼睛、红头发,真是有趣到极点。 “九儿,过午了,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好好好,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依据过去的经验,这种回答必须再经过翻译才是正确答案。 正解应该是:好好好,你们先去,我打死也不去! 第六百一十章 懒得再浪费唇舌,苏曲尘径自往酒馆行去,很“不巧”的,九儿就挂在他手臂上,舍不得放开,又拚不过他的力气,只好像只赖皮狗一样被拖着定,苏曲清看得窃笑不已。 酒馆内,在等待上菜时,嘴巴一时半刻也闲不得的苏曲清就问了。 “九姑娘,我看你逛街时真是跟人家不一样,人家是闲逛,逛一条街下来半个时辰还嫌太多,你是拚老命逛,逛一条街得花上三天又三夜;人家是走马看花蜻蜒点水,你是非得每一样东西都看到头昏眼花不可,就差没吞下肚里去了,又不买,干嘛这么顶真呢?” 九儿不满地嘟着嘴,两眼还瞠怪地斜斜瞅住苏曲尘,怨他不由着她继续逛。 “人家跟你们不一样嘛!人家这辈子大概就这么一次机会好好逛逛外头的风光景色耶!” “干嘛?你要出家当尼姑了吗?” “才不是咧!”九儿娇嗔地更撅高了红唇。“等姐姐进宫以后,我就得拿牌子回去帮娘移坟入祠堂,之后爹大概也不会再让我回宗府里去了,因此,我得找个大户人家去作婢女,否则就没地方安身了。你们也是知道的啊!作婢女是不作兴到处乱跑的,所以说,我不把握住这个机会的话,就得等下辈子了。” “原来如此。不过……”苏曲清挪出一颗眼屎偷觑向大哥。“你就没想过要嫁人吗?”九儿耸耸肩。 “没想过,就算想过又如何?我不像姐姐那么漂亮,也不是很聪明,又没有嫁妆,谁个愿意娶我?” 嘴角突然冒出两条狡猾的笑纹,苏曲清就像只脑门上贴着正字标记的小狐狸。“那如果我大哥愿……哎哟!”他苦着脸拚命揉搓后脑勺。 “干嘛呀!大哥,又敲我!今天我脑袋上的蚊子特别多是不是?” “不是,是苍蝇。”苏曲尘拿扇子指指他后面。“菜来了。” “菜来了就菜来了,干嘛敲我嘛!”苏曲清嘟囔着偏开身子让店小二布置酒菜。“我说大哥,你从来不用扇子的说,怎么突然舞起扇子来了?” 苏曲尘浅笑未语,九儿急忙举手自首。 “我!我送的!我送苏大哥的!”说着,还抢来扇子打开献宝。 “你瞧,你瞧!” “瞧什么,有宝么?”苏曲清忙定睛看去,但见扇面上题着一首诗。 甲高庭院杨花转,闲淡春风,昨夜匆匆,颦入遥山翠黛中。 金盆水冷菱花净,满面残红,欲洗犹慵,弦上啼乌此夜同。翻过面来,又是另一首诗。 关山梦魂长,鱼雁音尘少;两鬓可怜青,只为相思老。 归梦碧纱窗,说与人人道;真个别离难,不似相逢好。 “这是……咦?”苏曲清很快就看出其中的玄妙之处。“金盆水冷菱花净,净;鱼雁音尘少,尘……”抬眼,“哟,大哥,这两首诗里恰好各嵌进你的名字之一耶!” 转首。“九姑娘,你还真有心喔!肯定找了很久吧?” “也没有啦!”九儿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其实我不识字的,不过,苏大哥画姐姐的画像里有落款,所以我就认得苏大哥的名字了,那我逛到扇铺里时刚好就瞧见了,我觉得好巧,所以就赶紧买下来罗!” “而大哥就赶紧收下来用罗!”苏曲清戏谑地眨巴着两眼。 “话真多。”苏曲尘收回扇子揣入怀里,再掰下鸡腿放进九儿碗内。“快吃吧,两位!” “不公平,大哥!”眼看那只肥嫩嫩的鸡腿直接飞进了对面碗里,苏曲清忍不住拿筷子敲敲自己的碗抗议。“为什么她有,我没有?我是你的亲弟弟耶!” 一声不吭,苏曲尘默默回应了“亲弟弟”的抗议。 苏曲清瞪着碗中的鸡屁股,拭了拭眼角,“好偏心!”委屈地咬下一半油腻腻的鸡屁股,再吸了吸鼻子。“也许我根本不是大哥的亲弟弟,大概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 “真的吗?”九儿又信了。 “八成是!”苏曲清正经八百地点点头。 “好可怜喔!”九儿同情地拍拍他的手。“不过,幸好你运气还不错,碰上苏大哥的爹娘捡你回去,他们一定很疼你,对不对?” “他们是很疼我,可是……”苏曲清朝大哥投去哀怨的一眼。“大哥不喜欢我,因为他嫌我是从垃圾堆里……” “不对,是粪坑,”执起酒壶,苏曲尘漫不经心地作更正声明。“是从粪坑里捡回来的。” 九儿抽了口气。“天哪!” 苏曲清也呆住了。“粪……粪坑?太惨了吧?” 苏曲尘悠悠然地为自己斟了杯酒。“当时你还差点被屎尿淹死了呢!” 九儿张口结舌,苏曲清目瞪口呆。 “记得爹娘抱你回家之后,你身上的臭味直到三年之后才消失……” 九儿恶心地呕了一声,苏曲清困难地咽了口唾沫。 “……最糟糕的是,每次喂你喝羊奶,不抱你到茅房旁边你就喝不下……” “够了!”苏曲清举双手投降。“我还是爹娘亲生的就好了。” “咦?”九儿愕然。 苏曲尘斜睨向弟弟,两眼中轻扬起揶揄的神采。“你确定?” 苏曲清叹气。“确定。”早知道斗不过金字招牌的老狐狸了! “不后悔?”更深的叹息。“不后侮。” 苏曲尘逸出笑声,颔首。“那好,记住,下次又想说你是捡来的时候,直接说是从粪坑里捞起来的就行了。” 九儿听得满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说我是笨蛋!”苏曲清喃喃道,把剩下的嘴里。 九儿看看神情沮丧的端木弟弟,又看看唇露浅笑,眼神温和的端木哥哥,然后疑惑地凑向苏曲清耳傍低语。 “喂!三公子,苏大哥人很好啊!为什么你和二公子好像都很怕他?” “好?”苏曲清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不敢光明正大地给大哥好“看”,只敢偷偷摸摸瞪他一眼,还不敢太用力。“好个屁!” 九儿眨了眨眼,声音更低了。 “难不成苏大哥平常好好说话,可是一旦发起火来就很可怕?譬如会骂得人狗血淋头,或者把人揍成一团肉泥之类的?” “才怪!”苏曲清白眼一翻。“大哥才不会做那种傻事呢!他生平从不发火,也不骂人,更不可能揍我们。” “那你们为什么那么怕他?” 苏曲清恨恨地自己扒下另一支鸡腿。“因为他虽然不会骂人,也不会揍人,却会把我们扒光光丢进城里来亮相展览。” 九儿呆的一呆。“?!” “我第一次被丢到城里的大街上时是十二岁,那时候他还给我留了一条里裤,比二哥好,二哥第一次被丢进城里时,真的是全身被扒光了,请你想像一下,一个十四岁的大孩子是如何光不溜丢的从城里逃回山庄里去,因为沿途上那些基于同情想施舍给他一条裤子的人都被大哥阻止了。” 睁大眸子,九儿真的开始想像了,不一会儿,她突然噗哧一声,旋即忍俊不禁地趴在桌上大笑。 “好……好惨!” “还有更惨的呢!”苏曲清忿忿不平地咕哝。“我们最后一次被大哥扔进城里是在我十六岁,二哥十八岁的时候,而且是全身光溜溜的一起被扔过来,就在清晨最热闹的早市上,还被点了穴道,别说逃了,连半根头发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在我们四周欣赏兼评监……” 九儿好似发了疯似的狂笑。 “……被男人看还没什么,偏偏那些姑娘家一边尖叫苦好像要昏倒了,却拖拖拉拉的死也不晕过去,还一边拚命把眼珠子丢过来……” 敲着桌子,九儿继续狂笑。 “……最后居然有人当街拍卖我们……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两百两……一千两……五千两……” 九儿已经笑到快没气了。 “……那一回之后,整整有两年时间我和二哥都不敢踏进城里半步。” 九儿蓦然一把攫住苏曲尘的手腕,双颊上泪痕斑斑。 “端……苏大哥,你……你好厉害!”苏曲尘笑吟吟地举了举酒杯。“多谢夸奖。” “不过……不过如果二公子和三公子是姑娘家,”九儿横臂抹着泪水,“苏大哥就不会这么做了吧?” 苏曲尘笑颜不改。“你说呢?” 咦?她说? 当然是不可能啦!对不对?他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妹妹做那种事,对不对?那太离谱了,对不对?可是…… 他为什么笑得那么诡谲? 笑容消失,九儿不自觉地与苏曲清面面相觑,黄豆对绿豆,忐忑不安。 可能吗?不,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吗? 九儿骤然侧过脸来瞪住苏曲尘,紧张兮兮地。 “苏大哥,无论如何请你千万记住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是你妹妹!” 血红的落日徐徐隐入山的那一头,瑰丽的晚霞染赤了朵朵云彩,远处天际星辰悄悄眨着眼,宣告夜幕的即将来临。 苏曲尘负手伫立于清尘阁前,小径那头,苏曲清轻步无声地缓行而来。 “回去了?” “是啊!刚刚好满一个月,他家里就派人来把他接回去了,盯得还真是紧。” “那也不奇怪,他就快成亲了不是?”“所以你才叫他去丽香院开开荤,免得他在新婚之夜闹笑话?” 见大哥微笑不语,苏曲清自己对自己耸耸肩。 “也是啦!他那些兄弟们都嘛早就大小老婆一箩筐了,玩都玩烂了,哪里还会需要什么特别‘指导’?而他明明是最不可能继承龙家主子宝座的人,因此,除了他娘亲之外,自然没有人会特别去关心是否要替他娶媳妇儿,谁会想到偏偏就是他……嗤!大户人家的想法还真是让咱们这种平凡人猜不透。” 第六百一十一章 苏曲尘依然不出声,凉凉的欣赏夕阳美景。 “不过话又说回来,龙月都快成亲了,七姑娘那边你究竟打算如何?”“我在等。” 苏曲尘终于再次开启金口,却说的没头没尾,如果不是苏曲清还不算太笨,他们可能要开始玩起对答游戏来了。 “等二哥确定心意?”“对他而言,这种承诺是一辈子的事,不是能够轻易下决定的。” “说的也是,他原是那么讨厌女人……不,不对,他才不是讨厌女人,以前他也是很正常的,喜欢追着漂亮的姑娘家跑,欣赏有内涵的大家闺秀,可是……”苏曲清耸耸肩。 “任是谁碰上那些事,大概都会跟他一样厌恶起女人来吧?” 日沉了,夜落了,苏曲尘径自回身入清尘阁。 “是他不够成熟。” “是是是,是二哥不够成熟来面对那些事,大哥你就够成熟,可以不当一回事。”苏曲清嘟囔着尾随在他后头。“可是二哥那年也不过才刚满二十岁而已啊!” “所以我说他不够成熟。” “但是,大哥,就算再成熟,谁有办法同时应付那么多事一口气撞上来嘛?” 苏曲清不服气地争辩。 “今天宋家小姐说二哥与她两情相悦已论及婚嫁,明儿个单家姑娘就赶紧表明‘身分’,说二哥早巳与她私订终身,所以她才是二哥的未婚妻;再过一天,陈府千金更说他们已在挑选黄道吉日准备成亲了;接着是丁家的五小姐,她居然大黥黥地宣称二哥和她已有夫妻之实;最后的更可怕,堂堂尚书千金竟然毫不知羞耻地大声公布她已怀有二哥的孩子……” 一口气说到这儿,苏曲清喘了好几下后才又继续。 “可悲的是,对那些女人的妄口巴舌,大家却都深信不疑,个个唯恐慢人一步地抢着在背后乱放批评,说二哥是个轻贱无耻的花花公子,事实上,二哥压根儿什么也没干,而那些女人只不过是因为爱慕二哥不得,才争先恐后放出那些谎言,这样二哥岂不是很冤吗?为了私欲,女人竟然会变得如此阴险狡猾,难怪二哥发誓再也不相信任何女人了。” “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如此污秽不堪,”暗影中,苏曲尘摸黑点燃了油灯。“拥有一颗善良纯洁的心的女人还是有的。” “譬如七姑娘和九姑娘?”在书案后落坐,苏曲尘看着弟弟也跟着在一旁坐下。 “总之,现在我们只能等,这种事是急不得的。” “那大哥你自己呢?”苏曲清旧话重提。 “我?我什么?”苏曲尘一副年幼无知状。 “你什么你?大哥,请别忘了你才是老大,第一个成亲的应该是你耶!”尽责的小弟弟赶紧提醒健忘的大哥,打定主意不让他蒙混过去。 苏曲尘淡淡一哂,“我不急,慢慢来即可。” “可是……” “你打算‘嫁’了吗?” 大嘴张了老半天,慎重考虑又考虑,为免自己真被“嫁”进宫里去,苏曲清终于识相地合上了嘴。算了,随便他爱怎么混就怎么混,谁教他才是老大! “好吧!那大哥就尽管慢……” 蓦而顿住,两人四眼同时移向门口,阿全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 “什么事?” “禀大少爷,须家小姐来访。” 苏曲清双眼一亮,幸灾乐祸的笑容立刻爬了满脸。 呀哈,须映梅又来了? 嘿嘿嘿,这下子看你怎么慢!须映梅,西域武林宗主的独生爱女,聪慧美丽落落大方,一身家传武学在武林中可算鲜有敌手,却不见一般江湖儿女的粗鲁不文与精练老辣,反倒更像是位知书达礼的闺阁千金。 这样一位内外兼备的女人自己包装好绑上蝴蝶结送上门来,一般正常男人是绝不可能往外推的。 只可惜苏曲尘不是正常人。 事实上,端木家三兄弟都不是正常人,所以苏曲尘能推就推,苏风一见到须映梅就擤鼻涕,苏曲清则脑袋开始抽筋。 “大公子,好久不见了。”须映梅裣衽为礼。 好久?苏曲清直翻白眼。 不过才四个多月过去,久在哪里?“须姑娘你好。”苏曲尘还以尔雅一揖。“大宗主及夫人可安好?” “承蒙大公子关心,他们安好。大公子您可好?” 苏曲清想吐血。活蹦乱跳地杵在眼跟前,还问人家好不好,她是瞎子吗? “三公子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终于轮到他表现了。 “好的不能再好了,大哥仍以欺负可怜的小弟我为乐,每夜睡前我都要担心第二天会在哪里醒来,翌日清晨醒转就忍不住要庆幸我还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至于二哥,没事就发发羊癫疯,用那张和女人一样漂亮的脸蛋发男人的火爆脾气,迷得山庄里所有的婢女丢下正事不干,只忙着晕头转向……” 他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串有的没有的,听来幼稚得很,须映梅却始终以成熟理智以及容忍的态度来面对他,既不恼怒,也不会不耐烦,更没有嘲笑他,仿佛他只不过是个任性调皮的小鬼罢了。 去她的小鬼,他还比她年长两岁耶! 这就是他不喜欢她的原因,一点幽默感都没有,随便开个小玩笑,她就认为你是心灵受创伤在闹别扭,简直是无趣到不行,一想到这种女人有可能成为大嫂,他就想离家出走去流浪天涯,真的“创伤”给她看。 “……好了,寒喧完毕。须姑娘,其实我老早前就想问你一件事了。” “三公子请问。” “很简单,须姑娘干嘛没事老跔到藏日山庄来呢?这边又没人请你来。” 直截了当,也非常不客气,须映梅一听即微微蹙了一下柳眉,眼眸轻转,发现苏曲尘正亲自为她倒茶,仿佛没听到苏曲清问出多么无礼的问题,自然也不会开口为她解围。无奈,须映侮只得暗自忖量,随即展开一朵大方的笑容。 “三公子,我是大公子的未婚妻,自然……” “很抱歉,须姑娘,我大哥并没有和你正式订过亲。” “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言,何况我这趟来也是遵从家父之命。” “哦?”须宗主的命令?听起来好像不太妙。 “家父让我来请教大公子,何时要上须府下聘?” 果然是大大的不妙,大哥这回约莫是混不过去了!两眼不由自主地飞向苏曲尘,苏曲清忐忑地注意到大哥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难道他真的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须姑娘请用茶。”奉上热茶一盅,苏曲尘客气有礼地微笑。“须姑娘沿路赶来必定很辛苦,歇时用过晚膳后请先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谈即可。” 他听见了! 天上星钻闪烁,地上凉风习习,依循往例,苏曲尘负手漫步于往栖凤阁的小径上,不同的是,今夜他身边多了一个干卿底事为谁忙的家伙。 “大哥,到底你是如何打算,跟三弟我说一下又不会死!” “快重阳了……” “大哥,你不会真想娶那个女人进门吧?” “……龙月即将成亲……” “你会被她闷死,我也会被她闷死,整个山庄都会被她闷死的我跟你讲!” “……我们得送份礼去……” “如果她真嫁过来,我发誓我会离家出走!” “……唔!也不需要太大的礼,到藏珍楼随便挑样玉器古玩送过去便可……” “……现在是怎样?咱们在唱自说自话的双簧吗?” 脚步终于驻定,苏曲尘轻拂衫摆,苏曲清走前两步忙又退回来。 “大哥?” “情况有点变化,所以劲风的问题可能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 “废话!” “我会尽快处理。” “那须姑娘的问题呢?”其他都不重要,这个最紧要!淡淡瞟去一眼,“那是我的问题。”苏曲尘慢条斯理地要他别多管闲事。 “可是……” “回房去睡觉吧!不要再跟来了,你若是再跟来,我保证你明儿早上会在护国寺前的广场上醒来,一丝不挂。” 瞬眼问,苏曲清已然自他面前消失,简直是来无影去无踪,比鬼魅还厉害,苏曲尘不禁莞尔,迈步继续行向栖凤闾。 “咦?苏大哥,我还以为你今儿个不会来了呢!” 远远一瞧见苏曲尘,九儿即惊喜地迎向前来,跑得太快一个跟跄,苏曲尘闪电般探手扶住她。 “小心!” 抓住他的手臂站稳了,“我走的太急了。”九儿赧然道。 两人并肩定向老地方,苏曲尘潇洒地背负双手。 “为什么以为我不会来了?” “秀菊说的嘛!她说苏大哥今儿有个需要亲自招待的重要客人,那我想苏大哥一定很忙,忙得没时间过来了。” “即使再忙,我也不会没有时间来看你。”苏曲尘轻柔地低喃。 “真的吗?”九儿欣喜地嘻开小嘴儿。“幸好,幸好,我还想说糟糕了呢!” “糟糕了?这又是为何?” “这个……”九儿俏皮地皱皱鼻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啦!也不清楚是从何时开始的,明明白日里都在一起的说,可是夜里只要没和苏大哥你聊过这么一回,我就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到天明,直至见到苏大哥之前我都不能安心……” 斜睨过水汪汪的大眼来,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好奇怪,对不?” 停在凤凰木下,苏曲尘习惯性地靠上去,九儿也很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倚在他身边,这一切都是在无意识中养成的习惯,没什么特别用意,也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 第六百一十二章 她喜欢碰触他所以碰触他,她喜欢贴近他所以贴近他,如同以往她也很喜欢和姐姐相依偎,只不过现在换了物件而已,这样会有什么不妥?苏曲尘浅笑轻扬。“那也没什么好奇怪,有些人确实会如此。”譬如爱侣相互之间。 “是吗?那就好,我还以为自己这样很奇怪呢!原来不是,那……” 九儿螓首微倾想了一下。“以前我很喜欢跟姐姐挤在一块儿睡,特别是冬天的时候,现在觉得跟苏大哥你一起睡也许更温暖,这样想也不奇怪罗?” “呃,这个嘛……”苏曲尘捂唇轻咳,有点尴尬地赶紧转开话题。 “啊!对了,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坚持不和我们一起用晚膳呢?” “哦!因为我姐姐吃饭很慢嘛!而且她又喜欢一边玩一边吃,吃得满桌满地都是,” 九儿认真地解释。“有时候还会缠着我唱小曲儿,我不唱她就不吃,说重两句她就开始大哭,我怕这样会妨碍到你们用膳,所以……” “那倒是无妨,”苏曲尘淡淡道。 “七姑娘就如同孩童一般,孩童顽皮本就正常,何况,你不在府里时都是劲风在照顾七姑娘用午膳,也没听劲风抱怨过半句,可见他并不在意。至于曲清就更别提了,他自己吃饭都吃得一塌糊涂,哪有资格说别人,所以我说你总是想太多了,何妨放轻松一点呢?” “可是……”九儿似乎感到很困惑。“我已经很放松了呀!这辈子我从来没有这般轻松自在过,不必担心天凉,也不必害怕没饭吃,还有二公子帮我照顾姐姐,让我有机会去做我想要做的事,这一切都是以前的我连作梦都不可能梦到的,但是现在……” “你还是放不开令堂和令姐。” 苏曲尘轻轻说出重点,同时将她推离身边,以便与她四目相对。“你相信我吗,九儿?” “相信啊!”九儿毫不迟疑。 “那么,如果我要你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为你解决,你愿意吗?” “你是说……”轻眨眼。“娘和姐姐的事?” 苏曲尘颔首,九儿为难地皱眉。 “我知道苏大哥一直在帮我,可是……可是有些事即使是苏大哥也不可能帮得上忙的呀!” 苏曲尘俯眸凝视她片刻。 “那我再问你,令堂与令姐,哪一个重要?” “当然是姐姐呀!”九儿理所当然地点着螓首。 “因为娘去世了,姐姐还活着,自然是活着的人比较重要啊!” “那么,如果令姐不愿意进宫呢?” 九儿呆了呆,失笑。 “怎会?她从来没有反对过,而且一直很高兴呀!” “我是说如果。” “如果?”九儿颇为困扰地拚命抓头发。 “如果啊?” “是的,如果。” “那……那也没办法了,”九儿苦思半晌后,始无奈道。 “如果姐姐不开心,我也不可能开心,娘在九泉之下更不会开心,所以,如果她不想进宫,自然不能勉强她进宫,总之,姐姐能快乐最重要,娘的事……”银牙暗咬。 “娘的事我会另外想办法,即使是卖身、卖……” 尚未说完,苏曲尘猝然俯首,有几分冲动,有几分恼怒,还有几分心疼地覆上双唇,阻止她继续卖身、卖命、卖掉自己,九儿抽了口气,青涩无知的眼不知所措地大睁。 这是个温柔怜惜的碰触。 然后,在她脑中犹是空白一片时,他已然离开。 “不要再想太多了,九儿,相信我,把一切都交给我,嗯?”轻柔的那双清纯的瞳儿瞠得更大了,他不觉逸出低沉的笑声。“晚了,去睡吧!” 轻细的脚步声渐去渐远,直至消失,九儿却依然怔楞地抚着自己的唇,疑惑不解。 他刚刚在做什么? 须映梅是个冷静稳重的女人,但在首次瞧见七儿时,仍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想到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纤尘不染、美绝人寰的少女! 然而,这犹及不上见着九儿挂在“她的未婚夫”手臂上时的错愕。 众人皆知在苏曲尘的厌恶排行榜上,女人仅次于毒蛇,堂堂高居第二首位,包括他的亲亲老娘在内。 记得老夫人犹在世之时,最爱将这件事挂在嘴上抱怨,说是可怜的老娘亲只不过亲了六岁的儿子一下下,儿子不仅不捧场,竟然还吐了她满身,伤心欲绝的老娘亲一火大,便也去喝醉了酒,回吐儿子满身。 虽然苏曲尘长大成人之后便不再出现那般激烈的反应,但一旦被女人碰及触及,他仍会反射性地避开、躲开,闪开。 这也是为什么老太爷只敢随便说说,却不敢擅自为长子正式定下亲事的原因。 总不能娶个老婆回来专供老公量度距离吧? 然而,他现在却是如此自在地任由一个娇憨的少女挂在他臂膀上,既无不快,亦无反感,即使须映梅自认不是个会乱吃飞醋的小家子气女人,仍不免觉得九儿有些碍眼。 连她都还没有机会碰过苏曲尘半次呢! “姐姐,你要吃什么告诉我,不要自己……” “九儿,劲风会照顾令姐,至于你,哪……”苏曲尘将鸡腿放至她的碗里。“鸡腿,快吃吧!” 看看碗里的鸡腿,不假思索,九儿便想把它请到姐姐的碗里头去供奉,谁知明眸一转,却发现姐姐早已抓着另一支鸡腿啃得津津有味了,而另一边,苏风仍忙着将一支支剥好壳的明虾丢进七儿碗里,动作熟练流畅,仿佛他天天都这么做。 也的确是。 “偏心……”刚说完这两个字,苏曲清碗里就多了一颗。 他抽了抽鼻子,哀怨地嘟囔。 “就知道我是垃圾……不,粪坑里捡来的。” “九儿,还不快吃!”抿住笑,苏曲尘催促犹在发楞的九儿,再对须映梅微笑颔首 “须姑娘,那道柳蒸煎火赞鱼是宫中传出的御膳,风味绝佳,须姑娘不妨多尝尝。” “好。”嘴里漫不经心地回应,双眸觑的却是那对人手一支鸡腿的姐妹俩,须映侮感到有点不是滋味,也隐约察觉情况好像不太对,但是她很聪明,直觉这件事不能摊明了讲开来,而是需要理智的思考和审慎的处理。 这就跟练武一样,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事,倘若不想一事无成,最好是很有耐心的,非常理智的,一步一步慢慢来…… “这是?” “家父要小妹亲自交给大公子的书信。” 不再多做赘言,苏曲尘即刻展阅信函,由头至尾神情波澜不惊,毫无变化,只在中途那双深沉的黑眸微微眯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阅毕后即抬眸对须映梅浅浅一笑。 “麻烦姑娘回去转告令尊,净尘谨遵宗主之命,然净尘此刻犹有要事未决,尚请宗主稍候十天半月,净尘事毕后定当即刻启程前去面谒宗主。” “我等。”眼底飞掠过一丝欣喜,须映梅回以端庄的笑。 “家父希望大公子能与小妹我一同回去,若大公平有事,小妹愿意等候大公子。” 苏曲尘颔首。“既是如此,那就有劳须姑娘多候了。” 出得清尘阁内书房,在回碧鸾阁途中,须映梅沿路自婢女口中得知九儿姐妹俩住于栖凤阁,柳眉不禁一阵轻蹙。 身为苏曲尘的未婚妻,她住的是敬客园的碧鸾阁,而根据苏曲尘的“官方说法”,九儿姐妹俩不过是他救回来的落难之人,为何却能配住于苏曲尘独居的南园内? 果然有蹊跷。 藏日山庄内,南园背山,西园众水,东园自然是林木最多。 梅林、松林、竹林、桃林、柳林、杉林……各种各样的林,以及各林间的亭阁轩厅、回廊小径,林与林接,廊径相通,疏落有致地形成东园别具一格的雄秀幽深景致。 而位于含翠湖畔的柳轩,即是苏风的住处。 爱怜地为七儿擦干净手脸,替她把衫裙拉好,再温柔地哄骗她拿吃剩的糕饼去喂湖里的鱼,听她因湖里的鱼儿争夺抢食而发出童稚的欢笑声,苏风也由衷地层露出充满爱意的微笑。 这一切苏曲尘都看在眼里,因此他一开口就直截了当地问:“你爱她?” 苏风也没有拐弯抹角。“我爱她。” “不嫌弃她?” “她比任何女人都要纯洁美好,我能嫌弃她什么?” “那么你是打算娶她?” “我是要娶她。” “不后悔?” “绝不后悔!” “不负她?” “死也不!” “很好!” 苏曲尘满意了,苏风却犹豫了。 “可是九姑娘……” “放心,”苏曲尘拍拍弟弟的肩膊。“她就交给我,你无须担心她会反对,也无须担心她的将来。” 苏风双目一凝。“大哥是想……” “你不必管我想什么,”苏曲尘慵懒的笑。“只管决定什么时候要把七姑娘娶进门即可。” 端详大哥片刻,苏风始慢吞吞地问:“如果我说想和大哥一块儿……” 苏曲尘难得发出哈哈大笑。“行!不过得再给我一点时间,你等得及吗?” 两眼一亮,“大哥真的……”苏风喜形于色,欢声雷动。“太好了,我还以为大哥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亲了呢!” “老实说,我原也是这么想,不过……” “因为大哥碰不得女人?” “我也不是有意的,”苏曲尘无奈轻叹。“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对女人会有这种异常反应,自我有记忆开始,只要稍微碰触到女人便会全身寒毛直竖,严重一点还会冒冷汗,最后忍不住呕出来……” 第六百一十三章 “譬如吐在娘身上那回?”苏风嘴角直抖,难掩笑意。 想瞪眼,却演变成尴尬的苦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谁教她要偷亲我。” “她是你老娘耶!不肖子。”幸灾乐祸的弟弟终于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了。 “不过,幸好大哥你现在没有那么严重,不然都甭想出门下,现在外头女人满街都是,想不碰到是不可能的。” “是没错,可是……”苏曲尘摇摇头。“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依然存在,就好像被一条剧毒的毒蛇缠住,却无论如何也甩不脱它,只好任由它在你身上吐信散步。” “那的确是令人起鸡皮疙瘩。”苏风喃喃道。 “难怪你不想娶老婆,满身鸡皮疙瘩也许在你打算易容为老母鸡的时候是很方便,可是对上床好像没什么特别助益。” “你在鬼扯些什么!”苏曲尘捶过去一掌,笑骂。“你啊!还有空在这儿同我要嘴皮子,”眼角一瞥湖畔。 “不赶紧去顾好你的纯洁美好,马上就教你欲哭无泪。” 苏风转首一瞧,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惊叫着飞身过去,差点自己先一头栽进湖里去喂王八。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谁教你跑进水里来的?” “那条鱼在同我玩呀!” “谁教你跟鱼玩的?”气急败坏。 “你呀!”理直气壮。 “呃……我……我是叫你喂鱼玩,可没叫你下水去玩!” “可是不下水,人家怎么跟鱼玩嘛?” 说的也是。 “你可以……可以……” “啊!我知道了,叫它们跳上岸来陪我玩!啊,我要那条、那条、那条,还有那条,快,二哥,快叫它们上岸来陪我玩,快嘛!” “……” 岸边再次回荡起爽朗的大笑声,苏曲尘难得笑得如此开怀。 是谁说白痴女就不值得珍惜?这份纯洁无瑕的感情,以及全无半丝虚假的真实互动,除了她,又有谁能给予? 四年里,来访藏日山庄那么多回,为了显示自己的成熟与大方,须映梅从来不曾特别要求苏曲尘抽空陪伴她,只有在觎着他有空时,才去找他喝茶聊聊天,抚琴下盘棋。 换句话说,她必须充分掌握苏曲尘的起坐行止,才能够在不打扰苏曲尘的情况下去找他“沟通彼此的感情”。 不过,这并不表示她会像个跟踪狂似的偷蹑在苏曲尘后头收集情报,那是笨蛋的作法,聪明人自有聪明人省事、省力又省时的捷径,既不怕穿帮,也可以得到充分的资料。 “须小姐,请喝茶。” “荷花。” “是,小姐?” “你们大少爷最近很忙吗?” 荷花想了想。“也不算忙吧!太少爷和三少爷虽然老出门,但都是陪九姑娘到城里玩儿,每天午前就出门,晚膳前才回来。” “那么……”须映梅不经心似地端起茶杯来就唇。“大少爷确实对九姑娘很好罗?” “这个……”荷花也不是笨蛋,甚么话能不能说、该不该说,她也会判断,所以一听须映梅那种奇怪的问话口吻,便开始谨慎地斟酌字眼。“婢子以为大少爷是同情七姑娘和九姑娘的处境,所以才对她们付出特别的关怀。” “可是他们也未免太……亲近了,”说亲近还算客气,同进同出,又是你挽着我,我牵着你,这已经不是单单亲近两个宇可以随便带过去的了。“不怕人家说闲话吗?” “是大少爷疏忽了吧!您也知道,大少爷并没有多少和女人相处的经验,也或许大少爷是把九姑娘当自个儿的小妹妹看待,自然不会想到要忌讳那么多。”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明白她应该找九儿“聊聊”。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正完美而没有缺点的,须映梅自然也是,她聪慧美丽又落落大方,只可惜不太会看人脸色,凡事总是自以为是的自行作单方面的认定,再依据这个起码有八成不可靠的认定来行事,结果自然只有她自己才满意。 非常凑巧的,须映梅一出敬客园即碰上她的目的物——甫送姐姐至东园出来的九儿,她正想至南园找苏曲尘。 “九姑娘。” “咦!须姑娘,你也要去找苏大哥吗?” “不,我是想去找九姑娘你。”须映梅暗里更仔细打量对方,“九姑娘要去找大公子吗?能否先和我聊聊?”清妍如水的少女,姿色不俗,但过于单纯憨直,应该不是大公子会欣赏的女人,却不知他为何独厚于她? 就如同荷花所说的,可怜她、同情她,所以特别关怀她吗? 应该是,这倒是无可厚非,既是侠义中人,助人是分内之事,可是旁人的闲言闲语却也不能不顾虑,若是他疏忽了,自然该由身为未婚妻的她来替他妥善处理这种“麻烦”。 “好啊!”九儿毫无防备之心。 一加一等于二,既是苏大哥的朋友,自然也是好人。 筑建于日华山傍的藏日山庄范围深广,自然少不了小山小林小溪小湖,此刻,须映梅即领着九儿来到南园与东园问的含翠湖畔,绿光涟涟,水波荡漾,含翠亭四周亦开满了不知名的小白花,淡淡的香气幽然弥漫,令人深深陶醉于这份清逸宁静的气氲。 “九姑娘,坐呀!”兴致盎然地吊在栏杆上俯视湖里游鱼百态的九儿闻言,回首嫣然一笑,“哦!好。” 然后兴奋地在须映侮对面的石凳上落坐。“我都不知道山庄里有这么漂亮的地方呢!” 老往外跑的人,反而不知道左右邻居是谁。 “这里确是我最喜爱的地方。”须映梅附和道。“请问九姑娘在山庄里住多久了?” 九儿仔细想了一下,伸出三个葱白玉指。“三个月。” “那么九姑娘打算何时离开藏日山庄呢?” “办完事之后。” “这样……”人家的私事她自然不好随意探问,不过有关于“她的未婚夫”的事,她理所当然有权深究。 “请问九姑娘和大公子是什么关系呢?” “什么关系?”九儿似乎有点困惑。“苏大哥救了我和姐姐,是救命恩人,也是朋友啊!” 自九儿单纯憨直的表情,须映梅全然看不出半点暧昧之色,但无论如何,有些事她还是必须提醒九儿一下,毕竟维护未婚夫的声誉是她的“责任”。 “九姑娘,是这样的,我认为你……” “九儿,须姑娘,原来你们在这儿。” 一见苏曲尘,九儿立刻冲过去快乐地抱住他的手,但苏曲尘马上把她的手拆下来,并用下巴指指苏曲清。 “你先随曲清到柳园去,我有事要和你谈。” “哦!”待九儿与苏曲清走开,苏曲尘转对须映梅绽出温煦的笑。 “来散步吗,须姑娘?” “嗯!”须映梅颔首,并将视线投向九儿离去的方向。“九姑娘是……” “是我们兄弟要和九儿姐妹俩谈点私事。” “原来如此,那么……”须映梅谨慎地稍一思索。 “小妹以为小妹最好跟同前去,否则……”多的是闲人说闲话。 “须姑娘,”苏曲尘慢吞吞地打断她。“净尘刚刚说过是私事,既是私事,自然不便‘外人’参与讨论,这点想必须姑娘能谅解?” 话说的通情达理,唯独那“外人”二字刺耳得很,须映梅觉得有点难堪,但她依然很有风度的保持高雅的笑容。 “不瞒大公子,其实适才小妹与九姑娘一番相谈,已是相当熟稔,所以小妹以为九姑娘应该不会在意……” “我在意。” “呃?” “我承诺过会帮她们解决问题,这是我个人的诺言,不想牵扯太多人进来。” “可是二公子、三公子他们不也是……” “他们一开始就牵扯在内了。” “但我是……” “须姑娘远来是客,怎敢劳姑娘多烦心呢?” 客? 她是客? “大公子,我是……” “须姑娘,”苏曲尘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再次打断她的话。 “他们在等我,净尘先去和他们谈谈,应该不需要太久,之后净尘再来陪姑娘到城里去逛逛,姑娘意下如何?” “但是我……” “那么净尘先行离开,待会儿再见。” 见他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离去了,须映梅不禁又气又恼,但不过片刻后,她即又恢复冷静。 她是客? 好,既然他“忘了”她是他的未婚妻,她就得好好的表现一下,“提醒”他她是个多么称职的“未婚妻”! “参与采选的女子都已入宫待选了。” 柳轩侧厅,苏曲尘端坐首位,单手支颐,轻描淡写地宣布这个消息,果不其然,他一开口,甫掏出手绢儿来正准备替姐姐擦嘴的九儿,立刻把惊讶的目光投注过来。 “咦?那三公子怎么还……” “那个暂且不谈,”苏曲尘瞥向七儿。“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必须优先处理。” “呃?” 抽出九儿送他的折扇,苏曲尘指指七儿。 “你必须先确定令姐确实愿意进宫里去。” 九儿怔了怔。“那个是已经确定的事,何必再问?”她奇怪的看他一眼,随即转向忙着吃糕饼的七儿。“对不对,姐姐,你愿意进宫去,对不对?” 七儿满脸糕饼渣渣和天真的笑,“愿意啊!” 九儿看回提出疑问的人,眼中无言询问着:这样可以了吗? 苏曲尘不语,只瞧瞧苏风,后者会意地点了一下头。 “七儿。” “嗯?”纯稚的娇靥即刻转向他,笑容更灿烂了,“什么事,二哥?” 苏风温柔地拭去她唇边的饼屑。“你真愿意进宫里去?” “愿意啊!”答案是不变的确定。“即使再也见不到我?” 娇美的脸儿呆了呆,灿烂的笑也不见了,“再也……”她似乎有点困惑。“见不到二哥?” “对。” “为什么?” “因为一旦你进宫里去之后,我就见不到你,你也见不到我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跟她说话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讲,稍微复杂一点她就听不懂了。 “那二哥也跟我一起进宫里去嘛!”她想的倒简单。 “我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人。” “嗄?” “皇帝只要女人,不要男人。”苏风耐心的解释。 “为什么?”这种事还用得着问吗?苏风有点哭笑不得。“因为皇帝只喜欢女人。” “哦!i七儿想了想,很干脆地说:“那我不要进宫去了!” “?”这回换九儿呆了呆,而后失声尖叫。“姐姐不要进宫了?” “不要!”七儿很大声地拒绝了,继之又很大声地宣布她的最新志向。“我只要二哥!” “你……”九儿顿时傻眼。“只要二公子?” “二哥。”七儿即刻修正。 好了,结论出来了,七儿只要苏风,她不要进宫,牌子也拿不到了! 九儿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设法逼迫七儿,最重要的不是牌子,不是死去的娘,而是活着的姐姐要什么。 呆呆地看着七儿好一会儿后,九儿才徐缓地转向苏风。 不待她出声,苏风即表情认真,眼神严肃地道出了他的承诺。 “我会娶她,照顾她一辈子、保护她一辈子、疼爱她一辈子,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九儿看看美丽的姐姐,再瞧瞧漂亮的苏风,叹息了。 “那如果你们生了女儿,可不可以……” “不可以!”苏风断然拒绝。“我不想让我的女儿进宫和一大堆女人抢一个男人。” 九儿叹得更大声了。 七儿若是生了孩子,孩子是苏风的,她自然没有权利要求他一定要出让。 “你发誓你会一辈子对姐姐好?”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沉默片刻,九儿终于扬起一抹安心又欢喜的微笑。 “那我就把姐姐交给你了。” 姐姐终身有靠,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令人高兴的呢? 秋夜皓月,清辉如泻,湖天一线,水平如镜,金风送爽,湖月相融,此情此景,心醉神怡。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了你好久呢!” 紧随着抱怨声,含翠湖畔又多了一个人。 不同的是,九儿是坐在白石墩上,双手托腮痴痴仰望高挂夜空的一轮明月,而苏曲尘则是就地坐在草地上,凝视着九儿柔婉的侧影。 “我姐姐……”叹息着。“要嫁人了呢!” “怎么,你不开心?” “才不是呢!姐姐能嫁到她喜欢的人,我比谁都开心呀!” “那么是……”随手拔了一根草,咬在齿缝间,苏曲尘轻轻道。“该轮到你进宫去选妃了?” “就是啊!可是……”更深的叹息。“凭我,选得上吗?” 当然选不上!因为皇帝没那个胆子选她。 “不要选妃了,你也嫁人吧!” 脸儿终于回过来了,瞳眸似责难又似抗议。“那我娘怎么办?” “我说过,交给我,你不相信我吗?” 红唇嘟起来了。“那人家也说过,有些事苏大哥也是帮不上忙的呀!”苏曲尘摇摇头,索性躺下去。“你就是不相信我。” “人家没有不相信你呀!苏大哥,你别冤枉我啊!只是……”九儿连忙跪到他身边,努力自辩。 “你瞧,如果我说我想变成男人,这种事苏大哥就不可能帮得上忙了吧?同理,一顶有很多事是苏大哥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这怎能说是人家不相信苏大哥嘛!” 说她笨,这时候倒聪明起来了。 转过身来,侧手撑住脑袋,“你想变成男人?”苏曲尘笑容中满含兴味。 九儿也把跪姿改成了侧坐。“当然啊!”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九儿瞠视他一眼。“男人比较厉害嘛!” “那也不一定,”苏曲尘咬着草梗在唇间摇来晃去,居然还有办法保持微笑。“我倒觉得男人比较可怜。” “款?可怜?”九儿讶异地直眨眼。“怎么会?” “怎么不会,哪!想想,”他送出拳头,北出一根手指头。 “是男人要保护女人的吧?” “对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嘛!再跳出第二根手指头。 “是男人在外面赚钱养家活口的吧?” “对啊!”这是男人的责任嘛!第三根手指头。“是男人在床上拚死拚活,女人才能怀孕生孩子的吧?” “嗄?” “算了,这个跳过去。”苏曲尘轻咳两声。“哦!对了,是男人负责粗活的吧?” “对啊!”这是男人该做的工作嘛!第四根手指头。“有小偷强盗,也是男人去抵抗的吧?” “对啊!”这是男人的义务嘛!第五根手指头。“吃了苦头,男人也不能轻易说出口吧?”“对啊!”否则就不算男人了嘛! “可即使男人流血流汗使尽力气,连老命都差点吊上去了,女人还是会挑剔男人保护得不够周到,赚的钱不够多,粗活做得不够卖力,没本事活捉强盗领赏金,闷声不吭没半句甜言蜜语。” 苏曲尘讲话一向慢吞吞,这段话说的倒挺快捷流利的,听得九儿拚命眨眼。 “你说,这样男人还不够辛苦、不够可怜吗?” 咦?好像……好像真的很可怜耶!张着小嘴儿,九儿一脸怔楞,苏曲尘险些失笑。 “所以说,还是乖乖作你的女人吧!”九儿抓着头发想了想。“哦!” “然后,好好享用你身为女人的特权。” “呃?女人的……”困惑又冒出来打问号了。“特权?” “笨,把问题统统丢给男人嘛!”绕来绕去又绕回原来的问题上了。 “可是男人又不是万能的。”九儿振振有词地反驳。 唉!刚刚才说她笨,这会儿又不笨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 “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的嘛!” “总要试试看吧?” “明明知道不行,干嘛白费力气?” “告诉你,这世间没有绝对的事。” “……苏大哥是说我也有可能变成男人?” “……” 的确,男人不是万能的,现下他连一个笨女人都说不赢,他还有什么搞头?“晚了,我们去睡吧!”他变相的认输了。 “哦!”唉!男人确实是可怜,一旦碰上这个世上唯一能令他心动的女人,他永远都只有举双手投降的份。 再一次,须映梅在九儿往南园的途中截到她的祭品,又一回把九儿带到寒翠亭去,然后,她准备要善尽她身为未婚妻的责任了。 “九姑娘,上回我们说的事,你还记得吗?” “嗄?啊……”九儿愁眉苦脸,猛搔脑袋。“这个……这个嘛……” 须映梅轻叹。“我问九姑娘你和大公子是什么关系……” “啊!”九儿猛拍大腿,“对了,须姑娘问我我和苏大哥是什么关系,那我就说,苏大哥是我和姐姐的救命恩人,也是朋友。”说完,还咧开得意洋洋的笑。“对吧?对吧?” “对,不过……”须映梅颔首。“既然九姑娘和大公子只是朋友,那么,九姑娘就有所不当为了。” 为了让对方确实感受到这件事的严重性,须映梅刻意摆出严厉谴责的神情,希望对方能即刻知所反省,谁知道九儿竟是一脸茫然——青蛙跳下水,扑通,扑通,不懂。 “嗄?” “呃?啊!我是说,”发现她使用的语言对九儿而言似乎太过艰深了,须映梅连忙改口。“九姑娘应该听过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吧?既然九姑娘和大公子仅不过是朋友,那么,九姑娘有些行为确是不合礼仪规范,为免引起流言,九姑娘的行为最好能谨慎一点。” 九儿困惑地又想了想,然后换上歉然的笑。 “我还是不懂耶!须姑娘,我到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呢?” 这个小女孩好像不是普通的迟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她还是不懂吗? “九姑娘,我刚刚才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九姑娘不应该与大公子表现得太过亲昵,这样九姑娘懂了吧?” “啊!须姑娘是说我不该挽着苏大哥的手?”这下子九儿终于听明白了,也犹豫了,为难了。“可是苏大哥并没有生气啊!i她真的很喜欢亲近苏大哥的感觉,这样不行吗? “那是因为大公子脾气好,有容忍之心,可这并不表示人家就不会说闲话。” 须映梅表现出最大的耐心。 闲话?绞着两手、扭着衣袖子,九儿开始不安了,怯怯地瞅着须映梅。“闲话?”就像在宗府里那些下人们所说的那种闲话吗?那种瞧不起人、伤害人又欺负人的闲话吗?“ 这样真的……真的有人会说闲话吗?” “那是自然,下人们是最爱乱嚼舌根的,特别是主子们的闲言闲语,倘若九姑娘没有听过,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背在你后头讲,所以你听不到,但听不到并不表示没有,懂吗?” 九儿瑟缩着垂下螓首。“懂……懂了。” 终于!须映梅吁了口气,露出笑容。“那么九姑娘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可怜兮兮地觑着须映梅,九儿老实地摇摇头。 “不知道,”她最清楚闲话有多伤人、多令人无可奈何,苏大哥对她这么好,即使她被伤得体无完肤,也不希望苏大哥同她一样被伤害,可是…… 须映梅叹气。“好吧!我来教你。首先,你要明白男女有别,希望九姑娘不要再与大公子太过亲近了,也就是说……”担心九儿还是听不懂,她觉得有必要说得更白话一点。“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好了,都已经明明白白说出来了,她想装作不知道也不行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螓首深垂,“哦!”九儿低低叹息。 “再有,既然九姑娘是来京里办事的,那么办完事之后最好即刻离开,不要多做滞留。” 明澈的双眸突然泛上一层薄薄的水光,九儿吸了吸鼻子。“哦!” 见她一副被虐的小媳妇儿模样,须映梅于心有点不忍,不觉软下语气来。 “九姑娘,我知道你生性纯真,所以这也不能怪你,但为了大公子的名誉着想,你也不想害他吧?” 仍低眸瞅住自己扭绞的双手,九儿轻轻点了一下脑袋,无语。 “当然,也许你会认为我并非山庄里的人,却如此多事,是否僭越了客人的身分,果真如此,我就必须告诉你,这是我应当做的事,因为……”须映梅禁不住笑,“我是大公子的未婚妻。” 九儿猛然抬头,惊呼。“苏大哥的未婚妻?” “是的,我这趟来便是家父要我来请大公子前去商量下聘、成亲的日期,”须映梅落落大方地坦诚。 “而大公子也已承诺在此间事了之后,即启程与我同去。所以你瞧,不久之后,我便是山庄的女主人,大公子的妻子了,因此,在你认为或许我是多事,我却认为这是我当尽的责任。” “苏大哥的……”胸口没来由地突然感到一股窒闷,鼻子开始泛酸,眼睛有点涩涩的,喉头也很不舒服,好像堵塞着什么东西似的,九儿困难地硬吞了口唾沫,这才能把话说完。“妻子?” “没错,家父的意思是希望能在年底之前让我们成亲,当然,这必须经过大公子的同意,不过,我以为大公子应该不会反对家父的期望,毕竟我已经年过双十,一般女人家在这年纪早就为人母了。所以说……” 须映梅亲切地拍拍九儿的手。“九姑娘喜欢长住在山庄里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等到大公子成亲之后,如此一来,山庄里有了女主人可招待女眷,自然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届时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绝不会赶你,这样可好?” 相当慷慨大度的提议,可惜完全被阻隔在九儿的思绪之外,此刻,在她混沌的脑海中,只余下一个非常简单的讯息—— 苏大哥要成亲了! 还有一个非常困扰的问题—— 往后她该怎么办? 双手背负,卓立,苏曲尘深思的黑眸遥注于大厅另一头,那个往常一碰上他便忙不叠地飞过来霸占住他的手臂的小姑娘,仿佛折翼的小鸟般,无奈、落寞、颓丧,远远的避开他。 不过是咋儿晚上,两人在含翠湖畔还聊得那么自在愉快,怎么才隔一宿,天地就变色了? 同样的,苏曲清也讶异地盯着九儿看了好半晌,再与大哥相对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同时转望另一边的女人——须映悔,后者对自己能够为未婚夫解决一桩“麻烦”感到相当自傲,见苏曲尘的目光投向她,即漾开一抹谦虚的笑—— 不客气。 不客气个鬼!苏曲清猛翻白眼,苏曲尘眉峰倏皱,旋又展开,温和的笑容浮现。 “须姑娘,是你么?”他没有问得很明白,但是被问的人同问的人一样清楚他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须映梅大方地颔首承认。 “大公子不必感激小妹,既然小妹身为大公子的未婚妻,这是小妹分内之事。也多亏得九姑娘深明事理,小妹只一点出她的鲁莽无知将会对大公子造成多大的困扰,她即刻便了解了,相信往后她也不会再为大公子带来任何麻烦了。” 现在他总该明白她有多适于作他的妻子了吧? 他妈的自以为是的笨女人!倘若不是苏曲尘及时横过来一眼警告的眼神,苏曲清差点当场就对着那个女人来上一出咆哮山河,即便如此,他也是忍了又忍才能把这口气硬吞回去,却忍不住愤然甩袖转身离开的无礼举动。 顺手,他也把九儿给拎走了。 “咦?三公子怎么了?”须映梅有点讶异。 “也没什么,”唇畔上仍是淡淡的浅笑。“我想,他是要让我们有多点时间聊聊吧!” 须映梅忍不住开怀地笑了。“三公子倒是体贴。”她做的果然没错,既然如此,她应当再多做一些,如此一来,他们的婚期应该不会太久了。“大公子,小妹有个建议,不知大公子是否愿意参考一二?” “哦?”苏曲尘神情丝毫未变,笑容依旧,仅眉端微微勾了一下。“须姑娘不妨说说看。” “既然九姑娘是来京里办事的,那么小妹愿意自告奋勇陪伴九姑娘,协助她处理所要办之事,直到九姑娘办完事离京为止,大公子以为如何?” 话落,须映梅即展开自信的笑容,自信这个提议将会使苏曲尘对于她的细心体贴赞赏不已。 “我以为如何?”为免她的自以为是继续漫无限制的膨胀,苏曲尘决定要把话说清楚一点。 “须姑娘,记得净尘先前曾告诉过姑娘,九儿来京里办的是私事,所谓私事,即是不欲为太多人所知之事,倘若姑娘跟住九儿,九儿反倒不方便,须姑娘可曾考虑到这点?” “无妨,无妨,”须映悔却以为苏曲尘是在跟她商量,心喜之余,笑容不禁更显优雅而完美了。 “九姑娘深明事理,既然小妹是诚心要帮她的忙,她理当不会反对,大公子不必担心,这种事由小妹来对她说即可。” 她的自以为是简直是近乎病人膏盲的程度了!苏曲尘几乎想叹气了。“她不反对,我反对。” 完美的笑容骤然冻结。 “咦?为……为什么?” “须姑娘,你又忘了,净尘说过这是我个人的承诺,不想牵扯太多人进来。” “可是小妹是想帮忙……” “不需要。” 劈啪一声,完美的笑容上出现细微的裂痕。 “大公子……” “舍弟会帮忙,毋需劳烦姑娘。” 啪啦!啪啦!更多的裂痕。 “为什么小妹不能……” “净尘再重复一次,我不想牵扯太多‘外人’进来。” 外人?! 啪啦!啪啦!啪啦!完美的笑容上逐渐形成完美的蜘蛛网状龟裂。 “但小妹是你……” “须姑娘是先父知交好友的爱女。”笑容温煦,语气低柔,韵意却是那般斩钉截铁,毫不留情地在两人之间画出一道比长江更长,比黄河更宽的界线。 笑容一块块崩溃剥落。 “大公子,你……你是在责怪我不该多管闲事吗?我以为……” “须姑娘,请千万别多心,”苏曲尘唇上的微笑益显柔和,“净尘并没有责怪姑娘的意思,只是姑娘远来是‘客’,没道理让姑娘为山庄内之事烦心劳力,那倒显得净尘无能了。”话点明到这种地步,就算真的是白痴也该能听得懂他的话里涵义了。 须映梅笑不出来了,仅能在嘴角勉强扬起两条不安的纹路。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呃,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多事了。” 男女之间最不公平的事莫过于此,男人脸上多两条纹路是成熟,女人脸上多两条细纹却像是老了二十岁。 “须姑娘果然聪慧,净尘在此谢过了。”骂人不带脏字的艺术充分得到发挥,确然出了一口闷气,不过聪明人也要懂得见好就收,及时撤退下台一鞠躬。 “那么,净尘尚需与舍弟商量一些事,午膳时再见了。” 朝那位突然变成老太婆的女人尔稚一揖,苏曲尘洒脱地回身离去,美丽大方的名门千金变成一文不值的老可怜,楞呵呵地呆在那里茫然不解。 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真不想上城里去逛了吗?” 柳轩前厅,苏曲尘负手背窗而立,唇勾浅笑,神情似慵懒,两眼却紧盯住与七儿并坐的九儿,那双过去一见到他就笑成两弯月儿的晶亮水眸,看七儿、看苏风、看苏曲清、看前看后、看左看右、看天花板上的蜘蛛网、看地上的蚂蚁行军,就是打死不看他。 “我……我要做女红。”眼角瞥着墙上的壁虎,九儿呐呐地拒绝了。 原已极深沉的黑眸更似蒙上一层暗雾,“好吧!如果你宁愿回栖凤阁做女红,那就去吧!”苏曲尘微笑不变。 九儿一声不吭就跑,连七儿也给抓走了。 苏曲清上前一步。“大哥,九姑娘是……”苏曲尘抬手阻止他说下去。 “我知道,明天,我明天就和须姑娘一道走,把这件事做个彻底的解决。” 他,等得也够久了! 绵绵秋雨,不在没有月光的夜里,凤凰木下,无人在等候,走在细雨中的身影,悄悄来到栖凤阁前,低唤。 “九儿?”“苏大哥?” “你不出来吗?” “……人家会说闲话的,苏大哥。” “如果你介意的话,”苏曲尘不在意地倚在窗外棂边,“那我们就这样说话吧!”凝望顺着檐檐滴落下来的雨丝,他的声音低柔。 “我是来告诉你,我明天要出远门一趟。” “……哦!” “只有我一个人,劲风和曲清还是会留在山庄里。” “……哦!” “不过不会太久,最多半个月左右我就会回来了。” “……哦!” “回来之后便得开始忙了,你知道,要替七姑娘和劲风办喜事。” “……哦!” “你放心把令姐交给劲风吧?” “嗯!” “如果你还不是很放心的话,可以再加上我的保证,别看劲风漂亮得像个女人家,他做起事来可是比一般男人更认真、更强悍,所以,他发下的誓言可以百分之两百相信,我敢作担保。” “哦!” “你的声音怪怪的,着凉了吗?” “……没有。” “没有最好,天气转凉了,你最好小心身子,早晚要多披件袍子,知道吗?” “好。” 第六百一十六章 漆黑的双眸移向暗空,雨停了,月兔俏悄露出半边脸儿,柔和的乳白色光晕,淡淡地遍洒在昏暗不明的大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孤寂。 “我该走了,明儿一大早就要出门了呢!”“哦!”“早点睡。” “好。”踏在柔软的湿地上,离去的脚步无声无息,好半晌过后,窗扇悄悄推开,湿漉漉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眨呀眨的。 再见,苏大哥。 苏曲尘出门七天后,九儿也整理好包袱,趁着姐姐午睡之际,她来到柳园见苏风。 “二公子,请你再发誓一遍,说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保护姐姐,好吗?”毫不犹豫地,苏风面对厅外,单膝跪下。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苏风在此发誓,定当全心全意对待宗七儿,照顾她、疼爱她、保护她,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绝无怨言!” “谢谢。”九儿拭拭眼角,满意的微笑。“我放心了。” 苏风起身,盯住她的包袱。“九姑娘,你……” “我该走了。”九儿低低道。“在我跟姐姐的房里床上,有成亲那天新郎要穿的罗花幞头、绸袍和鞋袜等,我问过了,这是女方家要准备的。还有鸳鸯枕、鸳鸯被,以及这个……”她掏出一支珠花和一对耳坠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珍贵首饰。“这是我为姐姐准备的嫁妆。” “你……”苏风疑惑地看看珠花和耳坠子,再望向九儿,这时才发现九儿头上包了一条粗布巾,把整头乌黑柔滑的青丝都包住了,心头更是狐疑,不觉闪电般伸长手去将那条丑陋的粗布巾扯开来,旋即倒抽了一口气- “你……你……你……”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在粗布头巾被扯掉的那一瞬间,九儿瑟缩了下,随即坦然露出笑容,纤手不在意地撩了一下仅及肩上的短发。 “对不起,我没有很多钱,所以为姐姐准备的嫁妆都不是很好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做的,但是我已经尽力了,希望你能谅解。” 谅解?! 谅解她卖掉满头乌黑亮丽的青丝,只为了要替姐姐准备嫁妆? 谅解她没日没夜的做女红,只为了要让姐姐能像个正常的新嫁娘一样嫁出去? 谅解她为过世的娘亲着想,为傻呼呼的白痴姐姐着想,却从来不为自己着想一分一毫? “九……九姑娘……”苏风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请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姐姐。”说着,九儿将粗布头巾再扎回头上。“我要走了。” “等等!”苏风急呼。“你为什么一定要定?为什么不能留下来?” 轻颤的长睫落下,旋即又扬起。“因为我还得想办法将娘的坟移到宗家祖坟地去,还有娘的牌位,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让娘进宗家祠堂里。” “可是……”苏风急得满头大汗。“你至少得亲自和七儿道个别吧?” “不行,”九儿立刻否决了。“姐姐不会让我走的,所以我才特地挑这时候来道别。” 糟糕,这条路行不通! “那……那就等大哥回来……” “不,我……”九儿更是摇头。“我不能等苏大哥回来!”只要苏大哥随便说两句话,肯定她自己就舍不得走了。 “为什么?早一些晚一些会有多大差别?” “总之,我现在不走不行。”语毕,九儿即毅然离去了。 苏风傻了好片刻,蓦然回神并扬声大喊。 “黑豹!”人影倏现。“属下在。” “跟住九姑娘,她要是少根寒毛,小心门主砍下你的豹头挂到墙上去。”苏风恶狠狠地说。 “不,九姑娘若是少根寒毛,门主会剥下属下的豹皮做脚垫。” “嗄?” “门主是那么说的。” “咦?” “门主出门前就吩咐过了。” “?” 黑豹头也不回地迅速飞身离去,苏风犹在发楞。 原来大哥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状况了吗?不过…… 不行,他还是放心不下!“阿升!”苏风再急吼仆人,忙乱的脚步声疾速由远而近。 “二少爷?” “三少爷呢?” “到城里头去了。” “混蛋,马上去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 该死的宗家主人,如此教人怜惜的姐妹俩,不懂得珍惜不打紧,为何还要把她们折磨得这般凄惨?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他可以的话,他真想……真想……想…… 只要跑过两天江湖的人都知道,追日门威震中原武林,须宗主名慑黄土西陲,罕魁首雄霸关外北域,南疆却有二擘各峙一方相持不下,不必怀疑,这二擘正是抢一块无聊的烂牌子抢到头破血流的南昌宗剑府与南宁于刀盟。 一刀一剑还真是有得拚的! “别叫我爹!” 这日,午膳时分刚过,宗府大厅内,陡然传出一声怒吼。 “可是您是我爹呀!”九儿跪在一位中年人面前,抗议地叫回去。这是她自懂事以来头一回见着亲爹,没想到却是这般不堪的光景——爹亲不认她了! “现下已经不是了。”宗老爷眼神冷峻地俯视跪在跟前的人。 “当日你要带你姐姐离开宗府之时,我已要你大哥警告过你了,只要离开家门一步,你们便不再是宗家的人,现下你待要后侮也来不及了。” “好,没关系,您不认九儿没关系,”九儿咬唇吞下委屈。“但我娘她始终是宗家的人,您……” “她死了便不再是了!”宗老爷毫无转圜余地的否决了。 “这样不公平啊!”九儿忍不住又叫了起来。“我娘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待她?” “错在她不该被于家的人挑上!”宗老爷冷哼。“倘若她在嫁我之前就先行自绝而死,那我还会因感激而替她风光大葬,每年清明奉上鲜花素果,但她却傻呼呼的嫁给了我,这就是她的错!” “您怎能这么说!” “因为这就是事实!” “您……您不讲理!” 宗老爷傲然扬高了下巴。“在宗家,我就是天理!” 九儿又气又无措地紧握双拳。 “我求你,爹……” “我说过,别叫我爹。” “那……我给您磕头。” 九儿作势要磕头,没想到却听见宗老爷更无情的回应。 “来人啊!把她给我赶出去。” “不,不要啊!爹,我求您,爹呀!爹……” 在众位姨娘的鄙夷目光下,在兄弟姐妹们车灾乐祸的窃窃私语中,在宗府下人们的嘲笑声里,九儿就这样被丢出宗府外去了。 趴卧在宗府大门前,九儿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好半天。 而后,银牙暗咬,她蓦然抬起头来,眼光在喷火,污秽的脸蛋上布满了坚毅与果决。 爹无情,她也有她的办法。 她绝不会认输的! 天灵观,位于南昌南郊定山桥左近,外有清泉怀抱,观内庭院清朴曲径幽回,古树参天亭台玲珑;观后更有桂树绵延数百尺,每年仲秋,桂花盛开香飘十里;落花尽头,桂树环绕着一大片井然有致的坟地,这儿即是宗门一氏的祖坟地。 祖坟地,氏族历代先人埋葬之地是也。 只有同一氏族的子孙才被准许埋葬于祖坟地,反过来说,不被允许埋葬于祖坟地的死者即不被承认是同一氏族的子孙,他或她的幽魂,只好成为无主孤魂到处飘荡。 不管是不是白痴,她的娘亲是宗府大主母,她绝不会让娘亲成为四处飘荡的无主孤魂! 于是,趁着夜里月黑黑风又高,背着娘亲的骨灰坛,九儿第一千零一次偷偷摸摸的溜进了宗氏祖坟地,在一大片“左邻右舍”中寻找奶奶的坟墓,准备把娘亲的骨灰坛埋进去。 吃斋念佛的奶奶心肠最好,生前也只有奶奶关心她们母女三人,死后,相信奶奶也一定会好好照顾娘亲的。 这就是九儿的办法。 然而,就如同之前的一千次,她才刚踏进坟地两步,守坟人就吼过来了。 “宗九儿,你又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不用说,如同之前的一千次,她照样慌慌张张的掉头就跑,狼狈万分的仓皇而逃。 令人纳闷的是,守坟人每次吼呀吼,追呀追的,却没有一次真正的追过来,每一回总是吼着吼着就突然没了声音,追着追着脚步声蓦然不见了,否则她老早被抓到官府里去了——这是宗家老爷的交代。 颓丧地回到天灵观附近的另一座早就没了香火的城隍破庙里,会合一大群老老少少乞丐,这些乞丐起码有一半是她打小就认识的,也是他们教她如何行乞,如何求食。 “怎么,九儿,还是不行吗?唉!早跟你说过了,干嘛这么死心眼呢!” 九儿没出声,只是拿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眸儿瞅住他们,大家面面相觑一眼,继而摇头叹息。 “算了,这儿有馍馍,吃完赶快睡吧!明儿财神庙有庙会,咱们早点去占个好位置,认真一点还可以多讨得几文钱……” “那算得了什么,人家宗家十一小姐被皇帝册选为蓉嫔,宗府要摆流水席宴请南昌城里所有人,包括乞丐在内,另外再奉送一小封银子,那才真叫有吃又有得拿呢!” 十一妹被册选为蓉嫔了? 牌子终究还是回到宗家来了,却不是落在姐姐手里,这样也是没用啊!食不知味地啃着干馍馍,九儿环顾四周早已各自入睡的乞儿同伴们,心中更是无奈。 就算她躺下了又如何? 她也睡不着呀!打从苏曲尘离开山庄之后,整整七天里,她日夜忙着做女红,是没时间睡;可是在她也离开山庄之后,多的是时间睡,却再也睡不着了。 好想念苏大哥喔!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思念他,思念到吃不下、睡不着,连坐也坐不安稳,只要一静下来,他的身影便会不请自来地跑到她的脑海里笑给她看,笑得她快发疯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不,她不能再想他,不能再想他了! 于是,悄悄地,她又溜出了破庙,去进行第一千零二次的攻防战。直至黎明前一刻,她才鸣金收兵回到破庙里,疲惫至极地睡下了。 破庙外的大树上,苏曲清与黑豹相对苦笑。 天哪,她总算睡了!好了,他们也得赶紧眯一下眼,最多一个时辰,追日门未来的门主夫人就会醒转过来,兴致勃勃地开始另一场追赶跑跳碰,而他们这两个配角,理所当然要拚老命在后面追、追、追…… 呜呜呜,大哥,你怎么还不赶快来呀! 江湖中多数的帮派组合大都以人数来决定势力的大小,唯独追日门上下所有人加起来从来不曾达到过两位数,却有着与人数全然不符的庞大潜势力,追日门鲜少与其他帮派宗门来往,甚至极少在江湖中走动,却在整个武林中享有足以横吃八方的威赫声名。 因此,当下人们来通报追日门门主来访时,宗老爷即铿锵一声吓落了杯子,茶水溅了满身也不曾察觉,“追……追日门门主?!” “是,老爷。” 宗老爷不敢置信地怔仲了下,蓦而回神跳起来大喊,“还不快请!”自己也急急忙忙跟着迎出去。 大厅外,有两位老者、两位中年人,以及两位年轻人,宗老爷不假思索地面对那两位形容严峻,深沉似海的老者抱拳请教。 “老夫宗长武,请问哪位是追日门门主?” 两位老者却不吭不声,默默退开一旁,宗老爷一楞,随即尴尬地转对那两位中年人抱起拳头,谁知道他尚未开口,那两个中年人也退开了,宗老爷这才惊讶地望向那两个年轻人。 “在下苏曲尘,”仍是一贯温和的笑,说话依然慢吞吞得气死人,苏曲尘先作自我介绍,再指指身边的人。“这位是舍弟苏风,在下等来得鲁莽,有劳宗府主亲自倒履出迎,实是愧不敢当。” 宗老爷呆得一呆,“端木……” 瞪着苏曲尘,犹有些疑惑。“门主?” 苏曲尘抱拳拱手。“不敢当。” 宗老爷又是惊愕又是感叹。 他相信没有人敢冒追日门门主之名,但名震武林的追日门门主竟是这样一位温和尔雅的年轻人,确实令人不可思议得很。 抱着满腹讶异,宗老爷重新抱拳见礼,并延请客人人厅奉茶。 “端木门主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要事?” “不瞒宗府主,在下等是来求亲下聘的。”说着,苏曲尘递上销金纸抄成的礼单。 “咦?!”求亲?他没有听错吧? 眼见苏曲尘一挥手,一群人便来来回回陆续搬进来一箱箱、一坛坛、一柜柜上扎红花的聘礼,不只几乎占去了整座大厅,简直要堆到天花板上去了,宗老爷不由得愕然傻眼。 “这……这……” “宗府主不允么?” “呃?啊!不,不是,不是,我……呃……”宗老爷好不容易才勉强镇定下来。“我是说,不知门主中意的是老夫的哪位闺女?”难不成他们是听说宗家闺女人选嫔妃,特来攀权附贵的? 苏曲尘微微一笑,“在下中意的是九姑娘,至于舍弟……”折扇一指苏风。“他中意的是七姑娘。” 这回宗老爷是真的楞住了,好半天后,他挖挖耳朵,凑过来一点,再问。 “对不起,请再说一次。” “在下中意的是九姑娘,舍弟中意的是七姑娘。” 宗老爷再次楞住,旋即脱口道:“不可能!”笑容更深,“敢问宗府主何出此言?”苏曲尘慢条斯理地问。 “她们两个一个是白痴,一个是笨蛋呀!”宗老爷赶紧挑明了说,对方是武林宗主,这种事可是“误会”不得的。 苏曲尘笑吟吟地颔首。 “我们知道,因为这几个月来,她们两位一直住在舍下。” “?!” “事实上,我们还知道……”苏曲尘的笑容开始消褪,说话速度更缓。“宗府主已经把她们两位赶出宗家,不承认她们是宗府主的女儿了,也就是说,她们已经不是宗家的人了,因此,我们原也是不需要来向宗府主提亲的……” 宗老爷面色倏变。 “……所以,我们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并非提亲,而是希望宗府主明白,宗府主视如敝屣的女儿,我们可是爱若珍宝。”话说至此,苏曲尘即起身告辞。“好了,我们目的已达,就此告辞。” 不待宗老爷有任何表示,苏曲尘即领着苏风与属下傲然离去,宗老爷一脸茫然地呆坐原位。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两千零一回进攻,第两千零六次锻羽而归,颓丧地回到破庙里,九儿开始考虑要趴在哪一位胸前好好的大哭一场,再继续奋发图强,努力奋斗。 “我又失败了,你们谁能……款?!” 破庙门口,九儿不敢置信地窒住脚步,傻着眼,半晌,她揉揉眼再看,再揉揉眼,再看,可是不管揉几次眼,眼珠子都快揉掉了,不管看多少次,看得都快变成斗鸡眼了,眼前的景象却始终不变。 肮脏褴褛的大小乞丐们,或坐或躺地散布各处,中间一堆火,火旁也围满了人,盛着二锅头酒尾的破瓷罐,几两碎花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这一日的酸甜苦辣,这没什么,天天都在看,看久了都快变成一幅愚蠢的画了。 然而,这一幅愚蠢的画里,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个很不搭轧的“东西”,一个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长衫飘飘,笑脸温和的男人,坐在一堆乞丐当中,泰然自若地和其他乞丐们喝酒聊天,没一丝嫌恶,没半点鄙夷,好似他原本便应该和大伙儿同一道的。 “端……苏大哥?”她梦呓似的低喃,脸上的表情是矛盾的,错愕,渴望,不信,狂喜。 “咦?你回来啦!瞧你的样子,敢情又失败了,嗯?” 柔和的目光,柔和的笑容,柔和的声音,柔和的语气,以及比龟速还慢的说话速度,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她所熟悉,思念到心痛的人。 是真的吗?苏大哥真的又出现在她眼前了吗? “怎么,才多久没见,你就不认得我了吗?” 哪里可能不认得,化成灰她也认得,可是…… “不是吧?真的不认得了?” 可是…… 是真的吗?不是她又在作梦了吗?她忍不住使力掐了自己的脸颊一下…… 是真的!好痛,是真的!天哪,天哪,是真的!是真的苏大哥! “需要我再自我介绍……” 尚未说完,她已然如乳燕投林般飞投入苏曲尘的怀抱中,紧偎在他胸前嚎啕大哭了。 “苏大哥……” “原来还记得呀!”苏曲尘喃喃道,双臂环住她,细听她呜呜咽咽的哭诉。 “……我、我好想你……聊天……睡不着……吃、吃不下……还、还有爹……不要我了……那我就好、好生气……所以……失败了……只好……然后……可是……没想到……” 完全听不懂!叹息着,轻轻扯下九儿包头的巾帕,苏曲尘眼神痛惜地摩挲她的短发。 “真是个傻女孩呵!”旁边的人很识相地悄然避到角落去了。 “苏大哥,我真的好想你喔!”“是吗?那你又趁我不在时逃跑。” “那是因为……呃?”现在才想到重点,九儿蓦然推开他直起身来,满脸错愕。“苏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不是要和须姑娘成亲了吗?” 浅浅一笑,苏曲尘又将她锁回臂弯中。 “我是要成亲了,但不是和须姑娘。” “可是……”挣扎不开他的桎梏,九儿只好闷在他怀里说话。“她是你的未婚妻呀!” “谁说的?”懒洋洋的声音断然否认。“那是她父亲的期望,我可从来没答应过。” “但你不是特地去商谈成亲之事的吗?” “不,我是去做正式回绝,免得须姑娘继续来缠着我。”苏曲尘温柔地抚挲那头短的可怜,却依然乌黑柔亮的青丝。“其实,早在四年前她第一次来找我之时,我就曾经对她明言,我不可能和她成亲,她却说希望再给彼此一点时间,为免她难堪,所以我也没有说出去,一直在等待她主动放弃。” “这样啊!那……”九儿迷惑了。“苏大哥是要和谁成亲呢?” 这小呢子还真是有够迟钝呢! “你刚刚问我,我怎会在这儿?” “啊!对,对,苏大哥怎会在这儿?”仰着疑惑的眸子,九儿认真的问。 睹状,心里窃笑,苏曲尘也煞有介事地板正了脸回答她。 “我是来找老婆的。” “耶?找老婆?” “你说我在哪里找到了谁呀?” “呃?” 见她挤眉弄眼地想了老半天还是没搞懂,摇头认输后再拚命眨巴着两眼,一副“告诉我!告诉我!”的可爱表情,苏曲尘再也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还会有谁,当然是……” “谁?谁?谁?” 修长的指点了点她的鼻尖。 “你呀,小笨蛋!” “……?!!!” 相夫教子,是女人的天职。 女人家生来就是要操持家务,侍奉男人,生养子息,传宗接代,自幼及长,等的就是嫁人的这一天。 但是,九儿从来不曾为自己考虑到这种事,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不过,苏大哥答应她,将来生个女儿作嫔妃,如此一来,她的“任务”就可以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所以她嫁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子的对话,越为了生个女儿将来作嫔妃,也为了嫁人是女人唯一的“出路”,但最重要的,是这一回离开藏日山庄,她才深刻的了解到自己不仅仅是依恋苏大哥的一颦一笑,不仅仅是喜欢亲近苏大哥,不仅仅是早已习惯于苏大哥的关怀体贴、温柔照拂,更是有多么离不开苏大哥。 思念他,眷恋他,渴望他,吃不下,睡不着,坐立不安,如此痛苦的经验,她再也不想继续了。 于是,赶在九月底霜降之前,藏日山庄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大庄主与二庄主同时娶进了美娇娘,欢欢喜喜地戴上有妇之夫的头衔。 洞房花烛夜自然更是甜甜蜜蜜,可翌日早晨,却只见两位新郎倌在那儿哀声又叹气,他们正在“偷听”两位元新任娘听越是啼笑皆非,差点忍不住闯进花厅里去为自己辩驳。 “呜呜呜,好痛喔,好痛喔!呜呜呜,二哥好坏,他欺负我啦!呜呜呜,人家都一直说不要了,呜呜呜,他都不听,呜呜呜,他欺负我,他欺负我!” “我也是啊,真的好痛耶!我也有说不要了,可是苏大哥好像变聋子了,他根本听不见。” “呜呜呜,我痛的都流血了!” “我也是。” “呜呜呜,九儿,我不要跟二哥一起睡了,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今儿早上我就跟苏大哥说我想要跟姐姐一起睡,可是他说保证以后一定不会痛,也不会流血了,我想苏大哥不会骗我……” “可是如果还是会痛呢?” “那……那我们今儿个都不要理会他们,不要跟他们说话,让他们知道我们是真的真的很生气,这样他们就不敢再弄痛我们了。” “如果他们不怕,还是要弄痛我们呢?” “那我们就自己搬回栖凤阁去睡,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好嘛!” 端木兄弟俩面面相觑,苦笑。 这能怪他们吗? 女人的初夜一定会痛的呀! “新婚第一天,新娘子就要摆脸色给新郎看,我们可真是窝囊啊!” “倘若今儿晚上不小心一点,明儿可就会更窝囊了。” 两人边叹着气,边往前宅行去。 “不过,大哥,我倒是很奇怪,九儿怎会那么轻易答应嫁给你呢?”苏曲尘无奈地笑了一下。“她是有条件的。” “哦?什么条件?” “她说我们一定要生个女儿当皇帝的嫔妃。” 苏风不禁失笑。“原来寄望到女儿身上去了,她还真是不死心啊!可是,大哥,你不会真的答应了吧?”唇畔忽地绽出一抹诡谲的笑,“你认为我可能答应吗?”苏曲尘慢吞吞地反问。 “咦?那九儿……” “我并没有说好或不好,只是笑,她就当我默许不反对了,这种‘误会’不能怪我吧?” 苏风怔了怔,再次失笑。“好诈啊,大哥!” “你、说、什、么?”笑意更浓,语声更缓。 苏风一惊,忙收回笑容。 “没,没,我什么也没说!”现下他都已娶了老婆成了家,若是再光溜溜的被扔到城里去“招蜂引蝶”,这辈子真的没脸再踏出藏日山庄半步了。 “哎呀!新婚一大早,两位新郎倌怎地孤零零的在这儿闲逛呀?” 一旁忽地蹦出一张暧昧的脸,那双贼溜溜的眼正在宣告他的企图——偷窥。 “不该仍各自抱着新嫂子窝在被窝里亲热犹舍不得出房亮相吗?起码……咳咳,得在床上待个一天、两天的吧?” 苏曲尘与苏风相对一眼。 “不,今儿个我们要躲新娘子躲得越远越好。” “耶?”暧昧的脸傻住了。“为……为什么?” “免得她们给我们脸色看。” “款?给……给你们脸色看,为……”倏地住口,愕然的神情蓦转为嘲讪的眼光。 “啊哈,我知道了!” “哦?你知道什么了?” 四只眼四道凌厉的目光,四重杀人预告,某人却迟钝得连锄刀贴在颈脖子上了仍一无所觉。 “嘿嘿嘿!准是你们昨儿夜里在床上的表现有够烂嘛!对不对?所以两位嫂子才会……哇哇哇,你……你们干嘛?救命啊……你们疯了,那会死人耶……喂喂喂!你……你们床上不行干我屁事,干嘛拿我出气啊……” 京城的冬天是很冷的,特别是这一年,虽然才十月中,寒风萧萧,已能充分感受到那股子冰澈澈的滋味了。 这种天气打边炉最好。 “喂喂喂!不要放羊肉,人家不喜欢羊肉的味道啦,等我吃饱了你再放。” “那个不要烫太久,老了不好吃啊!” “喂!你干嘛站起来?谁罚你站?” “人家夹不到嘛!” “唉,我帮你夹,我帮你夹!” “款,那是我放的耶!你干嘛抢我的。” 紫铜锅底塞满了垫底的配料,烟管炭火熊熊,五双竹箸,几百张嘴,端木一家子用膳从来没有这么嘈杂过,简直比市集更热闹。 “咦?你喝那什么,人家也要!” “这是酒,女人家不适宜。” “我不管,人家也要……咳咳咳……天哪,那那那……那什么玩意儿?咳咳咳……好辣!好……好难喝!” “叫你不要喝偏要,吃到苦头了吧!” “哼!我要吃牛舌和白菜,帮我夹。” “是,娘子。” 苏曲尘乖乖地替小妻子夹白菜、夹牛舌,看得苏曲清窃笑不已,再转眼一瞧,另一边更有趣。“我要吃鸡腿!”“咦?可是……七儿,今儿个我们吃的是……” “我要吃鸡腿!”“这……七儿,吃牛肉好不好?还有牛心、牛舌、牛肝,看你要……” “我要吃鸡腿!” “唉!七儿,你乖乖吃牛肉,用晚膳时再给你两支鸡腿好不好?” 苏风这辈子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三支!” “好好好,三支就三支。” “那……我要吃跟九儿一样的。” “哦……咦?九儿,你在吃什么?” “我在吃……” “等等!”穷极无聊的端木小弟弟冷不防地突然大喊一声,两眼睁得大大的,好像老鹰盯小鸡似的来来回回在哥哥嫂嫂们之间游移。“等等,等等,大哥,不对喔!” “什么不对?” “我刚刚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苏曲清难得出现如此严肃慎重的表情,两位兄长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什么问题?” “哪!你们瞧……”苏曲清认真地指着那两对男女。“二哥是九儿的姐夫兼小叔,你是七儿的妹夫兼大伯,九儿是二哥的小姨子兼大嫂,七儿是大哥的大姨子兼弟妹,请问,你们相互之间究竟该如何称呼?”想也不想,“大哥当然应该跟着九儿叫我姐夫!”苏风脱口道。 “是、吗?”笑吟吟的问句,和和气气,不带半丝烟火味。 “对不起,我叫大嫂。”胆小鬼小叔马上缩回去了。 “很好。”果然识相。 九儿咬着竹箸,一脸困惑。“他刚刚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笑吟吟地,苏曲尘又挟了一片牛柳肉到九儿碗里。“你不需要懂。” 狐疑的眼斜瞟向他。“那我该怎么叫他们?”竹箸一指苏风,“二弟,”再偏向另一边。“三弟。” “哦!”很简单嘛!同样的,另一边也在教导小妹妹说话。 “哪!七儿,他是大哥,要记住,知道吗?” “大哥?”七儿歪着脑袋盯着苏曲尘瞧了半晌。“哦!记住了。” “还有那个家伙,叫他弟弟就可以了。” “款?弟弟?”苏曲清眼睛又睁圆了。“等等,等等,等等,叫三弟就可以了咩,干嘛叫弟弟嘛?我又不是七岁、八岁,那未免太……” “哦!记住了。” 耶,记住了?呜呜,他有事没事干嘛挑起这个问题嘛?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苏曲清垂头丧气地吸吸鼻子,干了一杯酒,闷闷的挟菜吃肉,打定主意绝对不再开口了。 可是不过盏茶工夫后,眼见两对甜蜜二人组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卿卿又我我,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势,简直就好像是当他不存在似的,所以他忍不住又不甘寂寞起来了。 “喂喂!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再过两天,皇帝就要正式册封嫔妃们了喔!”端木兄弟俩没打算理会他,但九儿就不同了,她立刻停箸惊讶地楞了一下。 “不是上个月就册封了吗?” “不对,不对,上个月是皇帝大婚,册封的是皇后,嫔妃们通常都要等上一、两个月之后才能得到正式册封。” “这样啊……” “所以啊!宗家和于家的人也陆续来到京城里了。” “是他们要移交牌子了吗?”苏风作出最可能的揣测。 “应该是,不过可能不太容易。” “为什么?”九儿即刻问。 “拜托喔!宗十一姑娘可不是平常人的妻妾,是当今皇上的妻妾耶!你以为随便去敲敲皇宫的大门就可以见得到,或者她坐上轿子就可以随便出来逛逛街看看戏吗?” “啊,对喔!”九儿恍然道。“那怎么办?” “我哪知道啊!”苏曲清耸耸肩。“我只曾听说,于家几代前的那位贵妃好不容易才求得皇帝恩准她出来见亲人一面,当时宗于两家已经在京城里等待一年多。 “哇,贵妃都等了那么久,十一妹只不过是个嫔,那得等上几年呀!”九儿惊叹的低喃。 “十年八年也不一定,一辈子都有可能。” 抽了口气,“一……一辈子?”九儿更是惊诧。“那宗家不是永远都拿不到牌子了吗?” “真是麻烦!”一直担任纯旁听角色懒得掺一脚的苏曲尘,终于放下酒杯,慢吞吞地开启金口了。“曲清,明儿帮我送几封信出去,我要把这件事做个一劳永逸的解决。” 早该这么做了! 苏风与苏曲清相对而笑。 这下子可有好戏看罗! 第六百一十九章 藏日山庄下帖子,宗剑府与于刀盟根本懒得予以理睬。 听都没听过,他们才没那闲工夫去理会那种小帮小派意欲阿谀奉承的邀宴,能还给一封拒绝的回函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可若是追日门下帖子就不能不管了,不仅不能不管,还得要乖乖的准时赴约。 再怎么不想承认,追日门的威名仍是比宗剑府和于刀盟犹要响亮上许多倍,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于是,两方人马都到齐了,就在冬至的前一天,灰蒙蒙的天,飞羽般的初雪,藏日山庄前宅大厅里,苏曲尘端坐上位,九儿在他的座位旁搭了一支小凳子,两边是苏风与苏曲清,于家与宗家则分坐左右侧。 苏曲尘依然是那副温温吞吞的模样,慵懒地以手支颔,黑眸却犀利无比地环视众人。 “好吧,你们说吧!究竟要这样你来我往到何时?” 两方对视一眼,没有人出声。 唇畔上那抹和煦的笑俏悄转为嘲讽。“没有人肯先让一步么?” 几乎是在同一刻,“为什么我要先让步?”两方的龙头异口同声发言,说完又各自瞪一眼。 苏曲尘摇头叹息。“我懂了,你杀我一个,我就杀你两个,我杀你两个,你就杀我三个,你杀我三个,我就杀你四个……总之,无论你们的幼稚行为在以前、现在,还有未来会造成多少伤害,除非那块牌子烂成一堆粉,否则你们是没有人肯收手的,对不?” 双方又对瞪一眼,而后哼一声同时撇开头,反倒是九儿若有所思地瞟一眼夫婿,再望向宗于两家人,凝眉陷入沉思中。 “好吧!那你……”苏曲尘对上宗老爷。“已经决定要如何惩罚他们了?” “那当然!”宗老爷语带怨恨。“我要以牙还牙,让他儿子也娶一个聋哑的白痴女。” 一听,苏曲尘即啧啧有声地赞叹不已,“是白痴,又聋哑,可真够狠呀!不过……”他瞄一眼苏风。“舍弟对白痴倒是有一份特别的偏爱呢!” “对啊,好奇怪喔!”苏曲清咕哝。“也不怕又生个白痴,那可怎么办?” 苏风马上瞪过眼去。 “我倒宁愿生个白痴儿,也好过你这种刁钻狡猾的小狐狸。” “喂喂喂!明明大哥才是狐狸,你怎么赖到我头上……啊!”一观见那副天官赐福的笑容,苏曲清猛地一个哆嗉,赶紧垂首忏悔。“对不起,我才是狐狸!”苏曲尘这才又转去面对于盟主。 “那你呢?下回你要如何报复回去?让他们娶一个瞎眼的聋哑白痴女?”于盟主尚未及答话,宗老爷就先吼了过去。 “那我便要他们娶一个没鼻子的瞎眼聋哑白痴女!”于盟主狮目一瞪。 “那我再要他们娶一个双脚残废又没鼻子的瞎眼聋哑白痴女!”宗老爷冷笑。 “这回我就先要他们娶一个四肢俱残又没鼻子的瞎眼聋哑白痴女!”于盟主乱发怒扬。“我……” “停!”苏曲尘蓦然大吼。“你们……真是被你们打败了,你们到底把人当成什么了?不管如何残废有缺陷,人家也总是个人呀!” 两方又归于沉默,仍是没一个肯低头。 苏曲尘忍不住又叹气。“真是,长眼睛没见过像你们这般幼稚、顽固又没良心的人!算了,随便你们,总之,我……” 话才说到这儿,蓦地,厅外跌跌撞撞地奔进一个仆人,脸色青白又惶恐。 “大大大……大少爷,那那那……那个皇上驾到了!” 霎时间,所有人不约而同惊呼着跳起来,椅子撞翻了好几张,人也两两撞翻了好几对,唯有端木三兄弟依然老神在在地静坐原位不动,苏曲尘还一手抓住差点跌到凳子下的九儿。 “驾到了就驾到了,那么慌张干什么?”苏曲尘慢条斯理地斥责。 “让他进来不就是了!” 元衣黄裳滚龙袍,金龙珠翠通天冠,玉革带黄缎靴,还有那一身的高贵气势,虽然年轻了点儿,然任何人一见都知道必是皇帝无疑。 除了两位太监、四位大内禁卫,皇帝身侧还跟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嫔妃。 “十……”一妹!才喊出一个字,九儿的嘴巴就被苏曲尘捂住了,眼睁睁看着所有的人都跪下去拜见皇帝,却只有他们两个还端坐不动。 “草民等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尔等平身。” “谢皇上!” 皇帝两边人各看一眼。“哪位是于盟主?” 于盟主连忙躬身。“草民在。” “你是来交出牌子的?” 于盟主不禁一阵惶恐。 “是。”没想到这件事连皇帝都知道。 “那就交接吧!朕只看着。”话落,皇帝即侧过一步去。 小嫔妃与父亲宗老爷兴奋地相对一眼,旋即上前一步要接收于盟主交出来的盒子,可就在双方即将换手的那一刹那—— “等等!”苏曲尘懒洋洋地喝阻了交接的步骤。“我说龙月,你还不拜见为师么?” 呃?他在跟谁说话? 众人各自疑惑问,却诧异地瞧见皇帝老太爷竟然开始摘下金龙珠翠通天冠,脱下金龙袍交给太监,待整好衣衫后即上前面对苏曲尘恭恭敬敬地跪下。 皇帝都跪下了,谁还敢站着? 后头立刻跟着矮了一大片。 “龙月拜见师父!” “罢了,见过师母。” “是。”龙月马上又恭恭敬敬地跪向张口结舌的九儿。“龙月拜见师母。” 尽管嘴巴张得很大,九儿却无法出得了半声,只顾傻眼,苏曲尘笑着替她合上下巴。 “当今皇帝向你下跪,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比你的夫婿更尊贵的吗?” 九儿依然痴痴傻傻地无法说话,苏曲尘只好替她叫龙月起身。 “起来吧!龙月。” “谢师父。” 龙月起身肃立一旁。 “那么……”苏曲尘把手伸向于盟主。“那面牌子该是属于我妻子的吧?”于盟主偷觑龙月一眼,即乖乖的把盒子送至苏曲尘手上,苏曲尘再把盒子放到九儿膝盖上。 “好了,牌子到手了,你打算如何呢?” 九儿又楞了好半天才迟疑地望向既懊恼得想捶胸顿足,又焦急得满头大汗的宗老爷,再低眸盯住盒子,半晌后,她才把盒子打开,盯着盒子里头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令人惊讶的,她把盒子合上又送回夫婿手上了。 “怎么了?”苏曲尘的声音异常柔和。 “我……我的力气不够……”九儿低喃。 “哦?你想干什么呢?” 两眼向上瞅住他,水眸亮晶晶地沾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你……帮我毁了它好吗?”九儿呐呐地问。 苏曲尘笑得更温柔了:“你确定吗?” 拭去泪水,九儿轻轻颔首;“是的,我确定,我想我娘一定能谅解的。” “好孩子。”苏曲尘疼爱地拍拍她的头,随即扬手一扔将盒子丢到半空中,再一掌挥出将盒子击得粉碎,飘下层层粉雾,每一颗粉粒都包含了多少多少年来积聚的丑陋感情,是嫉妒,是争执,是逞强,是悔恨,是无奈,是痛苦,是嘲笑,是悲伤,是绝望…… 这块要死不死的牌子终于得以寿终正寝了! 苏曲尘朝龙月点点头,龙月会意。 “小清子,宣旨。” “奴才遵旨。”太监之一立即掏出一份圣旨来。“圣旨下,跪!” 众人又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说!” 深夜,清尘阁寝室里,九儿坐在苏曲尘的肚子上,掐着他的脖子逼供。 “还不说?”“说,说,说,我说,可以了吧?”苏曲尘又笑又呛地投降。“可以让我起来说吧?” “不可以,等我听完再决定要不要饶过你!”九儿捏紧了小馒头气嘟嘟地捶下一记。“可恶,居然瞒了人家那么久!” 苏曲尘笑眯眯地大手包住小手。 “其实也不奇怪,当年龙月他母亲本是要龙月拜我师父为师,但本门规炬只准单收一个徒弟,所以龙月只好拜我为师,当时我才十七岁,自己都尚未学成呢,怎么可能收徒弟?” “但你还是收了呀!”九儿反驳。 苏曲尘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他母亲实在太过缠人了,又哭又跪又求,连我师父都看不过去了,不得已,我只好应允了。不过……” “什么?什么?”苏曲尘挤了挤眼。“我是有条件的。” “条件?” “没错,”苏曲尘颔首。 “我的条件是将来无论他的地位有多尊贵,全都只论我俩的师徒身分,其他一概不论。所以,即便他是皇上,在我面前他依然只是我的徒弟,只有他对我低头,我绝不会对他低头,只有他向我下跪,我绝不会对他下跪,只有他听我的,我绝不会听他的。还有……” “哇,这样还不够,居然还有‘还有’?”九儿惊叹地喃喃咕哝。 “他要收的徒儿也要由我来决定。” “这样他也肯答应?” “他们母子也是不得已的。”苏曲尘感叹地说。 “宫廷里的丑陋黑暗,倘若不是置身其中,根本无法了解一二。当年若非我贴身保护他,若非我传他本门武功防身,他的小命早就呜呼哀哉了。即使是现下,虽然他已经是皇帝了,但一旁虎视眈眈的人依然不少,他如果没有高深的武功自保,光靠宫廷里的那些侍卫,根本济不了事。” “当皇帝也很辛苦嘛!”九儿评论道。“不过,他母亲又为什么非要找你师父或你不可呢?” “因为他母亲也是武林中人。”轻描淡写的回答。 “那又怎么样?” 苏曲尘微微一笑,“龙月下的旨,你可满意?”轻轻松松地转开话题了。 第六百二十章 一提到这,九儿两只大眼睛立刻发出比日阳更灼亮的光芒来。 “满意,满意,怎能不满意呢?”她兴奋地尖叫。“天哪!二品清圣夫人耶!他居然册封我娘为二品清圣夫人耶!你没瞧见我爹几乎是抢着把那份册书给夺过去的吗?嘿嘿嘿,这下子就算没人逼我爹,我爹也会急着把娘的牌位恭奉人宗氏祠堂里了。” 忽地,她又攒起了眉。“啊!忘了跟爹提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我娘的坟安置在奶奶的坟边,因为我奶奶最照顾我娘了。” “明儿修书一封去还来得及呀!”双眼一亮,九儿马上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你帮我写?” “可以啊!不过……”有点狡猾的笑又浅浅的勾了起来。“有什么好处?” 九儿咬着手指头想了一下,然后低下红唇在他耳傍喃喃两句,苏曲尘一听就笑开了。 “成交!”九儿晕红着脸儿在他身旁躺下,已经准备好要完成第一桩交易了,没想到苏曲尘侧过身去却只是对着她继续笑,好暧昧。 “那么明儿个就先到含翠湖畔去……” “含翠湖畔?!” “对。” “光天化日之下?!” “对。” “不要!!!” “是谁说我会生个白痴的?” 宛如雷鸣般的怒吼声随着迅疾的人影如飞掠来,惊得含翠亭内的人个个东倒西歪,含翠湖边的人差点一头栽进湖里。 “又……又是怎么了?”九儿紧抓住险些祭了土地公的鸡腿,另一手惊魂未定的拍拍胸脯。“二弟干嘛又抓狂了?” 她身边的男孩从书本上慢吞吞地抬起深沉的黑眸,神似苏曲尘的五官上挂着神似苏曲尘的柔和笑容,只一眼,摇摇头,又回到他的书上了,明明不过七、八岁,神情举劲却成熟得不像个孩子,让人觉得诡异得很。 而亭子另一边,正与苏曲尘相对谈话的苏曲清马上飞扬起幸灾乐祸的笑。 “哈哈哈,二哥还真是可怜啊!打从成亲那天开始就没过过半天好日子,啧啧啧,还真是卒苦啊!” 讥嘲的评论才刚发表完毕,眼前人影倏现,苏风怒气冲冲地把手中的小人儿扔到苏曲清脚跟前。 “是你!就是你说我会生个白痴的,好,马上去给我换个白痴来,否则我就宰了你们两个。” “?!”笑容马上扯扁了。 苏曲清愕然瞪住坐在地上嘿嘿嘿诡笑的男孩,乌溜溜的眼睛骨碌碌乱转,同九儿身边的男孩一样七、八岁,可一看就知道是个名副其实的鬼灵精,漂亮得不像人,却鬼得教老子想吊颈。” “换……换个白痴?” “对!”苏风厌恶地斜睨着地上的儿子。“我要白痴,不要他这种可恶的小狐狸。” “这……其实……其实他也没有多可恶嘛!只不过……只不过稍微聪明了一点点而已咩!”苏曲清陪笑呐呐道。两眼一瞪,“换!”苏风狂吼。 瑟缩了下,“好好好,换就换嘛!”苏曲清窝窝囊囊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转向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的男孩,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对上的是大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连忙自己对自己摇摇头,再朝湖边那一群人望去。 “那……啊!那个……”一根手指头点了出去。 “喂喂喂,那是我小儿子耶!”马上有人提出抗议了,“别慷他人之慨好不好?” “咦?那是你儿子吗,大嫂?”很夸张的惊讶;—抱歉,抱歉,真抱歉,我看错了,嘿嘿,一时看错了。那……啊!那个、那个……” 旁边立刻又有人咳了两声。“那是我女儿。” “?那也是有主儿的吗,大哥?”更夸张下。“啧啧!我今天是眼花了还什么的,直是!好,再来……唔……啊,那个……” “那本来就是我儿子!”冰冷的声音。 “哎呀,原来那也是你儿子啊,二哥?”已经夸张到听起来好像在笑了。“那……那个总可以了吧?” “那、也、是、我、儿、子!”“耶!怎么又是你儿子?”叹气了。“真是的,二哥,既然你有三个儿子了,权当扔垃圾一样丢掉一个也是无所谓呀!所以说……” “换!!!” “是,换。”不情不愿的,手指头点向自己的“所有物”。 “唉!跳楼大拍卖,那个可以了吧?” “我才不要你的种!”苏风嗤之以鼻地哼道。 “?!”这回是货真价实的怪叫了:“你什么意思你,二哥?我的种有什么不好了?” “烂!”好简单的一句评语。 “什么?”火大了。“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一次?一百次都可以!”苏风冷笑、“烂!烂!烂!烂……” 呼一声,几乎是同时,苏曲清一掌劈出,苏风一个旋身飞出亭外,天雷勾动地火,大战如焉展开,湖畔的人全围过去喊加油,亭里的九儿也跑去看热闹了。” 依然是柔柔的笑,捧书本的男孩望望亭外,再看看地上的堂弟,说了一句中肯的批评,与父亲相对一笑,然后又回到书本上。 “笨蛋!”也只有他会说那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鬼灵精是笨蛋了。含苦温煦的笑,苏曲尘蹲下身,开始对大侄儿低低细语。 “聪明的狐狸不是像你这个样儿的,应该要像你堂哥那样……” 看样子,不久之后,藏日山庄又要多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了第一章邓县位在豫境边,是个不算小的城镇,虽然没什么特别的物产名胜,但因为处于鄂境到豫境时的必经官道上,所以来往的旅客商贾众多,城内生意大多为大小饭馆、客栈,和镖局、钱庄等。 其中比较特殊的是,邓县内的勾栏院和赌场都设在楼船里.一问花舫在右,一问赌舫在左,皆停泊在流经邓县城外的湍河沿岸。 湍河之水在这秋日的季节里虽枯竭了一些,却不影响它的美丽,碧绿色的水流悠悠东流,衬着两岸的烟笼林陌,隐约重叠,并点缀着几只翱翔在河面的飞鸟,有着令人神往的幽静清雅。 沿着湍河,经过花舫往下游走,就在岸边儿不远处,有一座小巧玲珑的仙迹山,这座山不大,也不雄伟,但却有着另一股灵秀的味道。 在山边儿有两座相连的青砖瓦房,舍旁几方小菜圃,数只母鸡带领着小鸡仔到处啄食嬉戏。 此刻,一名中年妇人正在屋前晾晒衣物,一身的粗布衣裙却掩不住她天生的秀美气质,她身旁还有一个小小的胖男娃,正拿着小竹枝猛往地下挖。 “胖胖,又在挖什么啦?“ “虫虫,虫虫。“ 胖胖仰起小脸蛋,开心地咧嘴笑着,中年妇人也回望着他笑,同往常一般忍不住在心中暗赞着:好漂亮的小娃儿!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是张如粉雕玉琢般的俊俏五官,浓黑人鬓的双眉,搭配着大而澄澈的双眸,挺直的鼻梁、小巧微嘟的红唇,尤其是额心那颗豆大的红痣更是显目慑人。 人见人爱的俏模样儿和顽皮可爱的性子,总让见着他的人忍不住要把抱他、亲亲他,再积极一点的还想认他做乾儿子呢!所以,到现在为止,胖胖己有六个乾娘了呢! “挖虫干什么啊?胖胖,要是搞得一身脏,待会儿你娘回来又要骂人了!“ 胖胖用小手指着鸡群。“给吃,要吃。“ 中年妇人摇头笑道:“它们自己会找吃的,不用你忙活了。去洗洗手吧!你娘该回来了。“ 胖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娘亲,所以,尽管他满心的不情愿,还是嘟着小嘴儿去洗手了。 望着他摇摇摆摆的小身躯,中年妇人忍不住又笑了,唉!在是让人爱极了的小东西。 中年妇人晾完衣服,拿起空篮子,才一转身,便看见自远处走来的窈窕身影,她回头瞧瞧那洗手洗着洗着便开始玩起水来的胖胖。 “胖胖,甭洗了,你娘回来罗。“ 顶着一身湿,胖胖跳起来欢呼一声,便向娘亲跑去,“娘,娘……“ 摇摇晃晃的小身子在半路还摔了一坟,但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爬起来就继续往前冲,“糖葫芦,糖葫芦!“ 那是一个俏丽迷人的年轻姑娘,约莫十八、九岁,粉绿丝带扎着侧梳的坠马髻,相当俏皮可爱,粉绿色的劲装里在娇小玲珑的身躯上,更显得英气逼人、活力十足。 只见她踩着两只小蛮靴,快走两步后,双手一捞,便高高的举起胖胖,让他腾空飞旋。 “胖胖,想不想娘呀?“ “想,想!“胖胖咯咯大笑着。“想娘,好想,好想嘎!“ 冷瑶瑶笑着收回手,搂住那胖嘟嘟的小身躯,继而在那张惹人疼爱的小脸蛋上印下好几个香吻。 “你这张小嘴儿就会哄人!“她说着,解下系在腰边的袋子,从里头掏出一个纸袋儿。 “哪!你的糖葫芦,娘可没忘喔!“ 胖胖又是一芦欢呼,他抢过纸袋便迫不及待的将手往里伸。 冷瑶瑶轻笑着将他放到地上,向中年妇人笑问:“霜姨,我不在时,这胖小子有没有惹什么麻烦?有就赶快说,我得在他吃糖葫芦前先揍他一顿。“ “行啦!这乖小子只曾搞笑,哪会惹什么祸!“中年妇人司徒霜笑道:“倒是你.这回又上哪儿去啦?“ 冷瑶瑶在屋前的小凳子上坐下,托着双腮注视着舔食糖葫芦的儿子。“还不是老套.到庙里头烧烧香啦!再上街去买些胭脂花粉什么的。“ 司徒霜也坐在另一张小凳子上,问:“没碰上什么麻烦吧?“ 冷瑶瑶嗤了一声。“开玩笑!有我在会有什么麻烦?那些会惹麻烦的人早几百年前就被我教训过了,剩下的都是些老老实实的人,所以,谁还敢找本姑娘的麻烦啊!“ 第六百二十一章 司徒霜瞧她那副嚣张模样,不由得深深叹息。“冷瑶瑶哪!不是我爱说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应该去做这种事.找个规规矩矩的人家嫁了才是正事啊!“ 冷瑶瑶斜睨着司徒霜,“霜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志向,成为一个游走江湖,行侠仗义的侠女才是我最想做的事,嫁人?“她嗤哼一声,“下辈子吧!我才不要没事找个丈夫来管我呢!“ “就像我爹,前后的妻妾加起来也有五个,哪一个他不管到底的?那个不准、这个不许的,又说什么女孩子家,只能乖乖的待在闺房里做个贤妻良母,不能随便出门……“她翻了翻白眼。 “算了吧!都什么时代了?江湖上有那么多的侠女,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当侠女? “司徒霜摇摇头。“瞧你说的,毕竟你们冷家庄还算有些名气嘛!妹夫的规矩自然就多了些呀!你好好的跟他说,或许……“ “门儿都没有!“冷瑶瑶轻哼。“我都央求过许多回了,可他仍是连一丝武功都不肯教我,要不是我自己这边偷学一点,那边又求哥哥们暗暗教我一些,才有了这身功夫。告诉你喔!大嫂嫁过来前也是个侠女耶!可她嫁过来之后,爹就不准她动武了,真没趣。“ 司徒霜又叹了口气。“可你也不用为了要当侠女,这么不择手段吧?“ 冷瑶瑶耸耸肩。“没办法,被逼上了嘛!“ 司徒霜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才好,所以只能叹气。 当今武林黑白两道之中,冷家庄的声势威信尚称响亮.而个性刚正古板的庄主冷苍雄,也相当爱惜这得来不易的名声.行事作为皆极为谨慎小心,只可惜他有一点根深蒂固的小毛病——重男轻女。 男主外、女主内是他所坚持的主张,因此,在冷家庄内,不能有随意动武的女人,尤其当三女冷瑶瑶向他要求学武时,他更是一口便回绝了。 一向仰慕侠女之流的冷瑶瑶,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以致活泼好动的她便偷偷学、暗暗练;然而,这样她还不满意,从她及笄之后,她便开始天天缠着冷苍雄要出门闯荡江湖,立誓做个侠女。 但常常她话还没完,冷苍雄便会噼哩啪啦的乱吼一气,不过,她只当它是耳边风般由右耳进左耳出,心中则暗忖着,若她满十六岁时爹亲还不肯答应,她便要逃出家门,自行历练去也。 怎知,她的说服工作才开始进行没多久,大祸便突然临头了! 话说冷家二女冷玉心,原是许配给烈日堡的少堡主,谁知还没过门,冷玉心使与她的大师兄日久生情,不但互许终身.还将生米煮成熟饭了。 所以,当烈日堡表示要将媳妇迎娶过门时,冷玉心只好将事实真相告知父亲。 震怒冒火、暴跳如雷都是另一回事,最主要的,是以冷苍雄的正直个性,当然不可能将已姓残花败柳的女儿嫁过去,更别提烈日堡的声望地位皆高于冷家庄.哪可能接受这种欺骗和侮辱。 景后,冷苍雄在元配的建议下,无奈的决定要三女冷瑶瑶代嫁。不过,这对立誓要做个济弱扶倾、行侠仗义的女侠的冷瑶瑶而言,可真是青天霹虏,如同自天外飞来横祸! 她才不要嫁人哩。 还没嫁人,爹亲就管她管得要死,要是嫁了人,夫君外加公婆三个人,就等于二倍的严管了耶!到时候,她的侠女志向可就真的要玩完儿了! 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她宁愿享受孤身游走天涯的自由! 而且,她决定要尽快付诸实行!或许,只要她像二姊一样成了残花败柳,那爹亲可能就不会要她嫁人了吧! “到底是谁教你那么做的?“司徒霜好奇的问。 “没有人啊!我自己想的嘛!“冷瑶瑶回答。“瞧二姊,爹不是没强迫她嫁了?“ “可是。她后来还是许配给你大师兄了呀。“ “所以罗!“冷瑶瑶得意地说:“我才会找个彼此都不认识的过路人,这样一来,不要说爹了,就连我自己都不知追我该嫁给谁呢!那我也就永远不必嫁人啦。“ 当初,冷瑶瑶一得知爹亲的决定,头一个反应便是逃跑,可惜运气不佳,刚好被半夜赶回家来的大哥逮个正着,然后就被看得死死的,想逃也逃不了!也因为如此,她才会有那桩釜底抽薪的计划产生。 她缠着大娘一起上邓县的观音庙烧香,夜里在客栈下榻时,一眼便瞧见对面最尾端的那间,正好有个白衣书生进入,颀长的个子、潇洒的背影,她当下便决定就是他了。 她知道看守她的人都守在客栈外头,所以,她就放心大胆的摸到白衣书生的房间,顺利的执行了她的计划。 “你真笨!“司徒霜骂道:“你爹还是可以将你许配给鳏夫,或干脆让你嫁出去做妾,那不是更惨?“ 冷瑶瑶俏皮的吐吐舌头。“我那时候方刚及笄没多久,娘亲又过世得早。没人教我,我哪会知道那么多嘛!“她心虚地低下头。 “不过,结果还是没有啊!“ “是喔!“司徒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还不是胖小子帮了你……“她陡地皱眉低语。“真不知道他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 “当然是帮了我罗!“冷瑶瑶招来胖胖,亲昵地抱住他。“你不知道,当时爹不但逼我一定要把孩子打掉,还准备要把我嫁给白牛镇的金铺老板做三房哩!“ 司徒霜以“你看吧“的眼神睨着她,冷瑶瑶以噘噘嘴回应。 “就算爹不逼我嫁,我也不会把孩子打掉。“冷瑶瑶脸色怪异地沉思了一会儿。“很奇怪,我当时一直觉得这孩子是上天赐给我的,是……不能不要的。“ 司徒霜凝视她片刻,又转向胖胖,立刻露出笑容。“那么令人疼惜的孩子.还真得是上天赏赐的才能生得那么可爱漂亮喔!“ 冷瑶瑶也捧着胖胖的脸蛋仔细端详。“他一点儿也不像我。肯定是像他爹,可惜我压根儿没见到他爹的长相。“ 司徒霜又开始为这件荒唐事摇头叹息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会认为随便找个人,人家便愿意?“ 冷瑶瑶放开儿子,让他假扮老鹰去抓小鸡。 “我听来的嘛?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一回,我躲在厨房里偷吃鸡腿,刚好小翠和小红到那儿帮大娘炖补药,她们不知道我躲在米缸后头,所以就聊了一些……呃……闲话。“冷瑶瑶嘿嘿笑两声。“她们说男人都是来者不拒的,管你认不认识,只要不太老又不太丑,他们向来是多多益善,对于自动上门的女人,更会认为是飞来艳福。“ 司徒霜猛摇头。 “后来她们又说,现在有些男人也像妓女一样,要收银子的哩!那些丈夫常常出门傲生意的妻子,和那些不想再嫁的富有寡妇,还有富商的姨太太们,都会固定去找那些男人喔!“ “吃软饭的家伙!“司徒霜冷哼一声。“所以,你才会拿银子去给那个书生?“ “是啊!“冷瑶瑶理直气壮地应道。“毕竟我找他是有目的的嘛!“ “老天!“司徒霜抚额哀叹。“吃了亏还付银子给对方,真是……“ “哪有?“冷瑶瑶反驳。“我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是喔!结果是你被赶出家门了!“ 冷瑶瑶不在乎的耸耸肩。在“那一夜“不久后,冷瑶瑶发现计划竟出了岔子——她竟然怀孕了!起初她的计划是真的很顺利,她发誓自己并不知道那个书生是谁,爹亲也对她无可奈何,只是开始暗中想办法将她快快嫁出去,当然,这一点她并不知道。 震骇惶恐、惊慌失措是第一个冒出来的情绪,但在那之外,她有另一股奇妙的预感,一种令她坚决不愿打掉孩子的灵感,坚决到她宁愿绝食.因为怕爹爹暗中在她的饭菜里下打胎药。 虽然她失身怀孕,又不肯打掉孩子,但冷苍雄却没有古板到残忍地希望女儿就此饿死,一了百了,只是,他也没脸再留下这个丢尽他脸面的女儿,于是就将女儿送到她母亲的妹妹司徒霜那儿,还附上五百两,外加留言,表明自此父女关系断绝,要她千万别再回去等等。 而夫婿刚过世不久的司徒霜,自然很欢迎能有个伴来陪她捱过伤心思念的日子,就这样,冷瑶瑶在那儿住下了。 当然,自始至终,她一直没忘记自己要成为侠女的愿望,不过,她知道恐怕要迟些日子了.至少也要等孩子长大到能随她出门旅游时吧! 司徒霜的夫婿留了些微薄的财产给她,再加上冷苍雄的五百两,节省一些也能过上好些年了,更何况.她还有一双巧手,绣出来的女红如真似幻,富有人家制裳添服时常会指定由她上绣。 而冷瑶瑶当然也不甘示弱……呃……应该算是不甘寂寞啦!在生产完后,孩子刚断奶,她便开始到处找工作了,但是…… 镖局——“抱歉,我们不请女镖师。“ 武馆——“你凭什么让我们请你?“ 保镖护院——“哈、啥、哈!“ 她处处去问,也处处撞壁.正当她心灰意冷时,或许是运气好吧!她居然“不小心“的救了趁闲逛街,被小流氓骚扰的兰舫头牌红姑娘惜惜。 当惜惜知道她的处境后,在双方都极乐意的情况下,冷瑶瑶便成了惜惜的保镖,但却不是贴身保镖,而只是在惜惜出门时才需要随侍在侧的保镖。 第六百二十二章 惜惜出门的机会不固定,但每月的包银却是固定的,所以,冷瑶瑶也常常到兰舫去作义务保镖。与兰舫中的众位姑娘混熟了后,每每姑娘们出门时,就会上冷瑶瑶家逛逛,而这一逛,便替胖胖逛出一大堆干娘来了。 没办法,谁胖胖让长得那么俊俏惹人爱嘛! “冷瑶瑶……“司徒霜欲言又止地说:“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不嫁人了吗?“ “当然!“冷瑶瑶毫不犹豫的回答。“从我立志要做侠女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决定,如果有必要,我宁愿终生不嫁。“ “为什么?“司徒霜好奇的问。 “你说说,哪一家的丈夫、公婆曾由着媳妇随意出门到处乱跑的?“冷瑶瑶不答反问。 “呃……“ “没有吧?“冷瑶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只要女人一嫁过门,公婆就会要求媳妇得待在家里侍奉公婆、生儿育女什么的,而做丈夫的也会希望妻子乖乖的等着他回家.专心伺候他、陪他上床等等。“她冷哼一声。“这样一来,我哪有空闲去做我想做的事啊?“ 司徒霜沉默了一曾儿,然后皱眉反问冷瑶瑶。“侠女真有那么容易当吗?那到底有什么好的干?“ “霜姨,别看不起女人哟!“冷瑶瑶不高兴地说:“你知道吗?武林七大高手之一,便有两位是女侠喔!“ “武林七大高手?“ “嗯。“冷瑶瑶点头应声,同时双眼布满憧憬地望向前方。“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七大高手是一狂双魔四剑,而四剑中的七铃剑上官芙蓉,便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侠女,她行侠仗义、济弱扶倾、豪爽坦荡地不输男人,是白道中最受称颂的女侠。 另一位则是勾魂剑吕小蜜。她则是一位武功高强又美艳娇柔的大美女。''“ “又是行侠仗义,你不烦,我都烦了!“司徒霜喃喃地嘟囔着。冷瑶瑶正说到兴头上,没理会司徒霜。“ 但是,武功最高的是一狂双魔,双魔属黑道中人,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人。 而一狂则是指狂书生。他可就是一位相当神秘诡异的人物了!“她微微蹙眉。 又说,“听说他有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内功甚至比少林掌门大师还深厚.足以称霸武林。 而最奇怪的是.通常武功深浅是与年龄成正比的,但他却违反了正常的原理,以三十不到的年纪,就达此境界,人大都在猜测,他到底是如何能练成如此一身高绝的武功。“ 司徒霜以单手托腮。“说不定那是江湖误传.其实他的武功根本没那么厉害。''。 “霜姨!“冷瑶瑶翻翻白眼。“江湖传言虽然不可尽信.但狂书生既然能名列七大高人之首,那他武功的深浅怎么可能只是误传呢?“ “这些都纯属臆测罢了。“司徒霜耸耸肩“那他是黑道.还是白道?“ “不知道!“冷瑶瑶很干脆地回答。 “不知道?“司徒霜诧异地张大眼。“怎么会不知道?“ “我刚刚不都说了吗?他是个相当神秘诡异的人,行事完全没有正邪善恶的准则。完全依凭个人喜怒而为,而且。传言他个性冷酷绝情又孤僻怪异.明明外表看起来是一介儒雅的文弱书生,可要起人命来,却是眼睛眨也不眨的,暴烈狠毒得令人心惊胆寒呢!“ “那他就该列属为黑道的恶人。“司徒霜评论道。 冷瑶瑶瞥她一眼。“可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有灾患之事传出.他便会率先捐银赈灾,而且每捐必上百万两之巨。就像每一年黄河决堤泛滥,他都固定会出白银两百万两以赈灾。“ 司徒霜愣了半晌,方说:“那就……白道……“ 冷瑶瑶叹口气。“他名列七大高人之首,认识他的人却寥寥无几,霜姨知道为什么吗?“ 司徒霜楞楞的摇头。 “因为认识他的江湖人物统统都死了。“ 司徒霜蓦地惊讶的张大口。 “他从不会到处嚷嚷他就是狂书生,可一旦惹毛了他,他便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所以.当对手明白他的身分时,也就是死亡的一刻。“冷瑶瑶苦笑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算是黑道,还是白道,事实上,也没有人分得清。“ 冷瑶瑶吁了一口气,继续道:“今天你可能见到他路见不平。视若无睹、见死不救,但明天,不定又会看到他为了某件欺压良善之事赴汤蹈火、全心卯上。“ 她撇撇嘴。“反正.一施一为全视他当时的心境而定,可能是善事,也可能是恶事;可能是正义之举,也可能是邪佞之流。他是个完全没有善恶之分的人,只在于他想不想而已。“ 司徒霜又呆愣许久.而后甩甩头.“唉!怎么说到这儿了?现在该说的是……呃……是……“她蹙眉想了想.“哦!对了,做女侠有什么好?而且,难道做女侠的都不会嫁人了吗?“ “什么好?“冷瑶瑶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盯着司徒霜。“难道你不曾羡慕憧憬过那种海阔天空、天下任我邀游的自由吗?还有那种助人之后的满足与快乐.那种知道自己不输男人的骄傲,那种……“ “好像没有耶!“司徒霜喃喃地道。 冷瑶瑶忍不住嗤了一声。“真没志气?就算女侠,也终究会嫁人,但她们多能自行慎选夫婿,婚后夫妻俩并游江湖,这样不更是美事一桩吗?“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司徒霜以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冷瑶瑶。“你有做侠女的资格吗?“ 冷瑶瑶耸耸肩。“试试看罗!若是不行,我还是可以另寻名师学艺嘛!“ “那……胖胖……“ “带在身边啊!他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当然要带着跑罗!“ 司徒霜不赞同地摇摇头。“这样不好吧?一个小娃儿哪受得了到处奔波的辛劳,或许你可以先替他找个爹来照顾他……“ “我早说过我不嫁人了,霜姨。“冷瑶瑶立即出声抗议。“好不容易脱离了爹爹的霸道,我才不会笨笨的一头钻进婚姻的监牢里!“ “可是……“ 冷瑶瑶的双眼突然定在司徒霜脸上。“霜姨,不会是你自己想嫁了吧?“ 司徒霜脸一红,立刻脱口道:“才不是!“ 冷瑶瑶眯着眼斜睨她。“是吗?都两年多了,关叔叔还没打动你的心吗?“ 司徒霜避开脸,不敢看冷瑶瑶那打量的眼神。“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回轮到冷瑶瑶叹气了。 “我说霜姨呵!别老是那一套什么不事二夫的,男人都可以再娶了,女人为什么不能再嫁?又不是没有前例可循。何况关叔叔也是再娶,你们是半斤八两,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再说.关叔叔人那么老实忠厚,对你又痴情,我看你对他也不是毫不动心吧?“ 司徒霜咬了咬唇。“我……“ “别你呀我的了,好好考虑考虑吧!别管世俗的眼光,能求得一个情意投合的终身伴侣,才是最重要的!“ 司徒霜不禁叹息。明明是在说冷瑶瑶的,怎么说着说着却扯到她身上来了?而这一扯,也真的令她心乱如麻了起来…… 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暖暖的阳光懒懒地洒落一地柔和的光影。 司徒霜陪着胖胖午睡去了,闲着没事干的冷瑶瑶,便卷起衣袖到河边洗衣裳,而后又回到屋前晾晒刚洗好的衣物。 她抖开湿衣衫,不经心地瞥一眼从前头岸边奔过的一匹白马,然后她继续晾晒衣裳。 然而,马蹄芦在过去不远后,随即复返。 冷瑶瑶疑惑地转头正视直直地朝她奔驰而来的白马。 全心戒备地往后退两步,等白马一在她身前立定,她便闪过马首朝马上的骑士望去这一望,她先是一楞,继而不相信地瞪大眼想再清个仔细,然后,她倏地倒抽一口气,大惊失色地又连退了两大步。 皇天保佑,不会是他吧?! 她捂着自己愈跳愈快的心口,强自镇定。不会的,不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她哪有那么倒楣.好死不死地居然让他碰上了!不会,绝对不会、不会…… 该死!不是他才怪!宛如用同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五官,还有那额心血痣,眼前的男子.不是胖胖他亲爹,难道是他兄弟啊?虽然眼前的他看起来相当冷漠绝情,还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恶气息,尤只是额间那颗如豆般的血痣时暗时鲜,更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但那只是气质上的迥异.以他们酷似的相貌.绝对没有人会否认他和胖胖是父子的说法。 她用眼角往身后的屋子扫了一眼,心里更加慌乱。她希望胖胖那小子今儿个可以多睡一会儿,千万别在这时候醒来。 再度朝那张同胖胖一样俊美的俏脸蛋.在瞧见这个又俊又酷的男人时,恐怕垂涎的口水要令湍河泛滥成灾了! 转念一想,冷瑶瑶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脑中的思绪开始如唱双簧般的你来我往起来—— 他要做什么?找我要儿子?! 不,不可能?那天夜里乌漆抹黑的,连她这个有功夫的人都看不见他长得是啥德行。 他这一介弱质书生。更不可能瞧见她的长相。当然。也就更不可能未卜先知的知道她会怀了他的儿子。好吧!若真是如此。 那他又为何摆出这副架式?明明已经往前头去了,干嘛又楞楞的掉回头来,还两眼直盯着她看? 若不是有目的。难道是吃饱撑着没事干,瞪大眼睛让眼珠子吹吹风? 第六百二十三章 他有可能是路过,想讨点水喝啊!哈,市镇就在前头。 不去酒馆喝酒,偏上这儿讨水喝,难不成是傻子?要不,湍河的水多得足以淹死一大票人马了! 那……那他也或许是来问路的啊?不过,只要抬头看一看.就可以瞧见花舫的踪影,傻瓜才会不知道市镇就在前头,他还问个屁路! 好极了,既然他不认识她,又不知道她不小心的偷了他一颗小小的“种子“,也没意思要喝水问路,那他回过头来直直地瞪着她有何用意? 猪头!冷瑶瑶暗骂自己一芦,管他有啥事。 只需上前问一声,管他是要水、要粮、或是要银子,快快打发他上路便是了,否则,要是等胖胖起来,让他“老子“逮个正着,不定会上官府告她个“偷窃“之罪! 打定主意,冷瑶瑶深呼吸几口气。同时告诫自己——他不认识你,更不知道你偷了他的种,所以。千万别自露马脚,泄了口风,还是尽快打发他上路才是!对,就这么办! “我说这位公子……“她咳了两声,有点讶异自己的腔调何时变得如此沙哑了。“你要水喝吗?若是,请再往前头走。邓县就离这儿不远,城里大餐馆、小食堂一应俱全.你还是上那儿去喝酒吃东西,顺便打尖比较方便。“ 冷瑶瑶勉强挤出笑容,一心盼望他能识相的快快滚蛋,可是半晾之后.她“体贴“的建议得不到任何回应。她不禁暗叹。 这书生怎么还是同三年多前那般别扭啊!不论干啥都是一声不吭的,他……该不会是个哑巴吧?嗯!她得问问他才行,总不能让她一个人一直傻傻的在这儿唱双簧吧! “这位公子,请问你是不是不能……“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看见书生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布包,而后俯下身来递给她。 冷瑶瑶疑惑地接过来打开……天哪!是那两锭元宝,她付给他的“**费“!上面还有她因爱玩而刻下的“水“字哩。妈呀!他知道是她!冷瑶瑶仿佛顿时幻化成木桩,动也不动的立在原地。 该死!他怎么知道?老天!这会儿她又该怎么办?否认……对,否认!脑袋里只剩下恐慌和混乱,冷瑶瑶忙将元宝递还给他。 “你……这个不是我的,你给我干什么?你最好抉快离开,免得我告你……告你诱拐良家……“ 似乎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就在冷瑶瑶结结巴巴的试着想撇清一切时,突然自她身后的屋子里传来司徒霜的呼唤。“冷瑶瑶哪,胖胖醒了,他说要出……“ “不要!“冷瑶瑶惊恐地尖叫一声,她的反应让马上的书生微微地蹙了蹙眉。 “不要让他出来,千万不能让他出来!“冷瑶瑶口不择言地胡乱叫道:“关着他、绑起他、抓住他……随便你,总之是死也不能让他出来!霜姨,听到没有?绝对不能让胖胖……“ “你是怎么了,冷瑶瑶?“随着困惑的说话声,司徒霜出现在屋子门口,并向外走来。“你叫得好可怕,冷瑶瑶,是不是……“ 在猛然看到马上的书生之际,司徒霜大大的一楞.然后蓦地噤声,接着是不敢置信地张口瞪眼,愕然地脱口惊呼,一根青葱食指还直直的朝他指去。“老天!他是胖……“ “霜姨!“又是一阵会令人魂飞魄散的叫声响起,司徒霜差点被冷瑶瑶这声凄厉的呼唤吓走三魂七魄。 心神一定后,司徒霜忙道:“我知道了,知道了。“她忙偷觑一眼他那双隐约透露着疑云的明目,随即匆匆返身回屋。“我立刻去看着他。“ 但是,她才往回走两步,一团圆滚滚的小东西便从屋里冲出来,迅速的往鸡群跑去。“小鸡,小鸡。“ 接下来的一切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乱与快。冷瑶瑶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将胖胖抱起,旋即转身朝屋子飞奔而去,但就在她准备进门的那一刹那,跟前一花,面前便突然多了一条白色人影,来不及煞住脚的冷瑶瑶,便结结实实地一头撞了上去。 “娘,痛痛,痛痛!“ 她倒抽了一口气,凝目一瞧,只见书生正愕然地瞪着她怀中的胖胖,她喘一声,身子立刻转向。可是,几乎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白色人影又出现在她面前;她慌乱地再转身,而那白色人影依然挡在她身前;她又转身,白色人影却始终不离她身前左右。 她终于忍不住一掌击出,她无意伤他,毕竟他娃胖胖亲爹,她只姓想赶跑他而已。但可悲的是,一向对白己的功夫挺有自信的冷瑶瑶,一掌才刚击出,便被书生紧箍住手腕,她想用力抽手,发现她根本无法脱离他宛如铁铐的箝制。 “放开我!“她尖叫。 然而,书生仅是直盯着胖胖看,眼底的惊愕已然失消,脸上又恢复一惯的冷漠神情。他缓缓转向她,眼神莫测高深地放开她。 “他叫什么名字?“呵!原来他能说话啊!冷瑶瑶有点惊讶地退开一步。“不关你的事。“ 他的眼神骤然变冷,“他叫什么名字?“声调同他的眼神一样寒透人心。 冷瑶瑶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他……他是我的,和你……和你没有关系!“她心虚地嚷着,同时又悄悄退后两步。 他的双眼倏地眯起。 “他叫什么名字?“同样的问句冷酷阴鸷地凝聚在空气中,但这回更多了一份令人窒息的煞气和寡绝的暴戾,残忍的气势凝聚在他儒雅斯文的外表上,更显得诡异且不可测。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转身又要逃,但身躯才转一半,她陡地发觉怀中一轻,本能的低头一礁,随即惊恐地发现胖胖已然脱出她的怀抱。她立即抬起头,只来得及瞧见翻飞而起的白色衣角,书生和胖胖在眨眼间便已杳无踪影,就像烟雾般消失了,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似的。 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茫然的朝四处张望……没有!什么影子也没有! 而从头到尾,司徒霜始终楞在一旁,只不断喃喃自语地道:“老天,他是不是人,他不是人……“ 冷瑶瑶手足无措地呆立着,片刻后,才蓦地尖吼一声——“把孩子还给我!“ 接着便遽然痛哭失声,“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呀……“她惊天动地般地大哭大叫着,浑身瘫软的跪倒在地,哀痛欲绝地直拍打着地面。“把孩子还绪我,把孩子还给我啊……“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知已日近黄昏。 晚霞嫣红,染在大地上。 冷瑶瑶的哀嚎转弱成不曾间断的哽咽啜泣,司徒霜苦劝无效,只能陪在一旁哀伤落泪。 两个弱女子就这么孤伶伶、凄惨无助地坐在数只正在啄食的鸡群中悲惨饮泣,丝毫没感觉到黑夜的降临。 突然,司徒霜用力推推趴在地上的冷瑶瑶,“冷瑶瑶,冷瑶瑶,快看,快看,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呀!“她惊喜地嚷着。 哭得昏头昏脑的冷瑶瑶还未会过意来。 一阵熟悉童稚的叫声巳传进她迟钝的脑海里,猝然惊醒她最后一丝神志。 “娘,娘,看,糖糖,狗狗,看呀!娘。“ 她猛然抬头,只见小人儿正舒舒服服地偎在他爹的杯抱里舔糖角,黏答答的小嘴还猛往他爹雪白的衣衫上擦,另一手更献宝似的把泥狗直往她面前送来。 冷瑶瑶哀呼一声,立即跳起来一把抢回儿子,刚止住的泪河再次决堤,她哭得唏哩哗啦,还直呼心肝,将胖胖抱得紧紧的,口中猛唤着宝贝。 司徒霜在一旁喜极而泣,而书生俊美的脸上却仍是一片冷漠。 良久—— “他叫什么名字?“ 一句冷漠的问话终于唤回冷瑶瑶的神志,她勉强收回难听的哭声,止住滔滔不绝的喃喃自语。 在犹豫半晌后,她终于明白自己斗不过这个心思及武功皆莫测高深的书生,然外表上他怎么看都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胖胖。“她不情不愿地回答。 “那是他的小名,他的本名呢?“ 冷瑶瑶有点尴尬地瞥一眼司徒霜。“还……还没有取,我本来……本来想在他上私垫时,再请老师帮他取个好名字的。“ 书生点点头。 然后手上的油纸包递给司徒霜。“我和胖胖吃过了。这些是替你们买的。“ 说完后。 他便回身朝他的白马走去。 “等一等,你……“冷瑶瑶咬咬牙。“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止住脚步。但没有回过身看她。“我不会将孩子从他娘亲身边夺走。但也不会让我的亲生骨肉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长大。“ 冷瑶瑶蹙眉问:“所以呢?“ “我会留下来。“ “留下……“好半晌后她才会意过来,而后冒出尖叫,“留下来?你要留下来?“ “是。“他一边卸下马鞍,一边回答。 “你……你不能留下来,我……“冷瑶瑶慌乱地朝司徒霜露出求救的一眼。“我……啊!对了,我这儿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你……你还是去住客栈吧!“ 他半侧过头。 “我跟你一起睡就可以了。“ 冷瑶瑶猛地一惊,差点被一口没来得及喘出来的气噎死。“跟我……你……你在作梦?“ 冷瑶瑶呛咳着说:“门儿都没有!你哪边凉快哪这去吧你!“ 他毫无反应地继续处理他的马,冷瑶瑶则和司徒霜互觑一眼,冷瑶瑶用力推推她,“你是长辈,说句话呀!“还猛使着眼色。 第六百二十四章 司徒霜身不由己地被推向前方,咕噜一声咽下口水后,终于提起胆子嗫嚅地道,“呃……这位公子,那个……呃……未曾婚嫁便……便同住,实在是于礼不合,这会……会坏了冷瑶瑶的闺誉的。“ 好烂的借口耶!末婚生子的冷瑶瑶闺誉早已荡然无存了,哪还有“闺誉“让他破坏?不过,这会儿似乎也只剩下这个理由了。 谁知书生满不在乎地:“那我就娶她吧!“ “嗄?!“冷瑶瑶被吓得差点将宝贝儿子摔到地上去,“娶……我?“ 她猛喘一声,用力的喊道:“你疯了?“ “我没疯。“书生淡淡地道:“为了不让胖胖将来心理上有阴影,这么做是最好的。“ 冷瑶瑶的辩驳还未来得及出口,司徒霜便猛地拍了一下双掌。“对啊!冷瑶瑶,既然他是胖胖的亲生爹爹,嫁给他刚好嘛!“ 满腔的怒火霎时猛往上冒,冷瑶瑶怒指着“吃里扒外“的司徒霜。“你出卖我。“ “哪有?我完全是为你着想耶!这样一来,你们母子俩都有了归宿,不是挺好的吗?“司徒霜一脸无事。“ 太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儿个吧!可以请容庆来担任男方的主婚人,而你这边的长辈当然就是我罗……“她兴高采烈的说着。 “霜姨!“ 司徒霜看也不看一眼毛孔直冒烟的冷瑶瑶,迳自朝书生喊话。“喂!那位公子,可来得及通知你的父母亲人?“ “霜姨!“ “我没有任何亲人。“书生淡然的回答。 “哦!那就……请容庆他弟弟充作男方的亲人好了……“ “霜姨!“ “啊!公子,你的马安置好了吗?太好了,来,我们得商量一下才行,虽然不好太铺张,但也不能太寒酸,如果明天来不及,就只好延到后天了。不过,人多好办事,胖胖有好多干娘可以帮忙呢……“ 就这样,刚刚还吓得半死的司徒霜,一转眼就变了个样,亲亲热熟地陪同书生边谈边走进屋去了,只剩老把糖角往娘亲身上黏着玩儿的胖胖,和一脸窝囊、气急败坏的狂吼怒叫的冷瑶瑶。 “我说过我不嫁人的!听到了设有?我绝不嫁人!一辈子都不嫁人!“她的声音是够大啦!可惜只有秋风飒飒的掠过,中间夹着几声夜枭鸣叫,像是聊胜于无地表示一点实质的回应。 啊!差点忘了,还有胖胖咿咿呜呜的支持声,这可以从他猛然塞进他娘亲大张的嘴里的糖角证明。他确是体会到了娘亲的不满! 冷瑶瑶想半夜偷溜,可是司徒霜早做好防范措施——胖胖和他爹同睡,而她和冷瑶瑶共眠。冷瑶瑶自知不可能舍弃儿子,她不禁凉了心,可辗转难眠了大半夜,依旧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能让她逃出婚姻的陷阱。 翌日一大早,司徒霜便进城找关容庆商量,而后带回两包栗面饽饽和切糕,给那两个默然地相对瞪眼的准夫妻。司徒霜边打开纸包边做行事报告。“容庆那儿没问题啦!他还拍胸脯保证一切交给他即可……“ 冷瑶瑶猛拍桌子。“霜姨,我不嫁人,你听到了没有?我不嫁人!我绝不嫁人。当初若不是要逃避婚事,我哪会去做那等丢人的事?由此可见,我不嫁人的心意有多么坚定,所以……“ 只不过,在场的人根本没有听见她的滔滔大论……哦!事实上胖胖有听到,只见他极捧娘亲的场,一手拿饽饽、一手拿切糕,正顺着娘亲愤怒的语气高高地挥舞着。 “明儿个可以吗?公子,你可有要通知的亲朋好友?“ 书生摇摇头。 冷瑶瑶再一次拍桌子,然后拿起一个饽饽泄愤似的大咬一口。“听我说,霜姨,我发过誓绝不嫁人的,我将来是要闯荡江湖做个行侠仗义的侠女,这么伟大的志向,怎么可以让自私霸道的丈夫给破坏了呢?因此……“ “因为时间仓卒,所以纳采、纳吉、纳徽、纳聘和迎娶全一并举行,这样应该没有问题吧?“司徒霜睬也不睬冷瑶瑶的话,兀自问道。 书生摇摇头。 “等胖胖长大些后,我便要带着他闯江湖历练……“冷瑶瑶满脸的憧憬之色。“不定还可以遇上武林七大高手之一,或是什么山野奇人愿意收我或是胖胖做徒弟,教我们一身惊人的武功……“ 司徒霜边皱着眉取下胖胖捏成一团泥的切糕,边继续向书生问道:“还没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呢?“ 随手接住胖胖甩出的饽饽,书生不经意地答道:“苏曲清。“ “我宁愿傲一个留芳百世的侠女,也好过……“冷瑶瑶咬一口饽饽,正想继续发表高论,却突地顿住,而后困惑地喃喃自语:“咦?苏曲清……好熟的名宇,我好像在哪儿……“ 她猛然睁大双眸地瞪着苏曲清,下巴直直落下,连口中咀嚼了一半的饽饽也掉了出来。“展……展傲……竹……“她一脸不可思议,结结巴巴地道:“狂……狂……书……书生?“ 苏曲清没有回答,只是冷淡地回视她。 冷瑶瑶傻楞了好一会儿,而后突然跳起来冲到苏曲清面前.双手齐伸,开始在苏曲清身上掏摸,嘴里则喃喃念道:“玉心扇、玉心扇在哪儿?在哪儿呢?“ 虽然他们已然有过肌肤之亲,也有了孩子,但毕竟尚未正名,而且还是在长辈面前,冷瑶瑶便如此不顾脸面地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的.令司徒霜不由得皱起双眉。 “冷瑶瑶,你在干什么?这样成何体统,还不快住手!“ 冷瑶瑶恍若未闻的继续在苏曲清身上“动手动脚“。而苏曲清始终文风不动,任由冷瑶瑶在他身上胡来,爱凑热闹的胖胖。冷瑶瑶突然顿住,她与苏曲清对视片刻。她迟疑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拉开扇面,非丝非绸的扇面逐渐呈现在她眼前,几枚雅致孤傲的翠绿竹栩栩如生地散置在看似脆弱,实则坚韧无比的扇面上。 扇面上并没有落款,但有四行小隶:似玉非玉,似竹非竹。似心非心,似我非我她再次犹豫,瞥了半阖上眼的苏曲清一眼后.她猛然将扇子翻面,令她震惊的证据清晰地印入她的瞳孔内。豪迈的狂草书写着四个狂妄的大字——唯我独尊。落款——苏曲清。 是了。这的确是狂书生的招牌武器——玉心扇。冷瑶瑶又愣愣的盯视他半晌,就差没流下口水。 之后,“我说展公子呀!要人家嫁给你当然没问题,但是……“她又抛了一记会令人晕倒的媚眼。“人家可是有条件的喔!“ 苏曲清朝她扬了扬眉.表示询问。 “这个嘛……“她可笑至极地故作两秒娇羞状,“你要……“她偷觑他,“把你的武功……“她吞了口因贪心而增生的唾沫。“全都教给我!“ 苏曲清垂下眼睑,淡淡的回答,“我的武功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不适合女人学的。“ 冷瑶瑶愣了愣,她当然明白,由于女人先天上的条件不足,所以,很多武功的确不适合女人修练。没关系,那她可以退而求其次,学一半也就够了。 “一半也行!“她慷概大方地说。 苏曲清依然双目半阖。 她板着脸收回手臂。“四分之一?“ 苏曲清仍毫无回应。 “好,那就……“冷瑶瑶咬了咬下唇,痛下决心说:“就十分之一吧!总该行了吧?“ 苏曲清依旧静坐如石。 “喂!“她忍不住拽起他的衣襟,“有没有搞错啊你?现在是你求我和你成亲耶!你还这么拽!“她戳戳他的胸膛。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成亲,嗄?是就说嘛!“她傲然的站起身,趾高气昂地踱开两步,“其实,我早说过我不想嫁人了,是你求我,我才勉强考虑考虑的耶!“她高高的仰起下巴。“反正就这样,你要是肯教我,我就答应嫁给你,要是不……“ “展公子,聘礼是你这边负责,还是……“司徒霜无视她的存在的说。 “我负责。“ 冷瑶瑶忿然的转身瞪视着那两个视她如无物的家伙。“喂!霜姨,有没有搞错?我还没答应要嫁给他耶!“ 但是,抗议始终无效。 “你要不要先替胖胖取个名字?“司徒霜笑说。 “我已经取好了。“ “霜姨,你多少尊重我一点好不好?“开始有点泄气的冷瑶瑶,仍想做“垂死的挣扎“。 “能告诉我是什么名字吗?“ “展星魂。“ 沮丧的冷瑶瑶无力地看着抓着切糕在苏曲清身上作画的胖胖。“好吧!那至少把你的武功统统教给你儿子,总行了吧?“ 苏曲清转眼凝视她片刻,好一会儿后才点点头。 冷瑶瑶这才露出笑容,振了振精神又道:“全部?“ 苏曲清点头。 “不许藏私喔!“ “不会。“他肯定的承诺道。 唉!冷瑶瑶暗想,只好等儿子学会后,她再哄儿子教她罗!她长叹了一口气,不料正好瞥到司徒霜得意的神情,于是,脑筋一转.复仇的计策立刻涌上脑海。这个软柿子好解决,她冷笑一芦,要死,她也要拖个垫背的才行! “现在该轮到你了,霜姨。“冷瑶瑶故意很温柔的说。 司徒霜着实一楞。“咦!我?什么?“ 第六百二十五章 冷瑶瑶眯着眼,露出噙着阴险奸诈的笑容。“嘿嘿嘿,霜姨,你得和我同一天成亲才行。“ “不要。“司徒霜惊呼。“不要也得要!我打他不过.吃你总行吧!“冷瑶瑶冷笑连连。“要是连你都搞不定,我这侠女还怎么当呀!“ 一个是寡妇再嫁,一个是买大送小,两者皆不好太过铺张。于是,在少数至亲友好的哄闹声中,两对新人被送入洞房。 外头虽然仅有数桌酒席,却依然是嘈杂喧嚣、热闹非凡,尤其在几位干娘的溺爱疼宠下,调皮捣蛋的胖胖更是如鱼得水、惊叫连连。 而其中之一的新房,也同样是“战事“频起。 “我……我警告你,可不能再像上回那样弄痛人家了!“ “呃……你……你千什么?“ “你干嘛撕人家的新衣服啦!这衣服好卖的耶!“ “喂!你干嘛这样看我……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然后,是一连串乒乒乓乓的摔东西声,接着又是娇羞急怒的喝斥。 “你……你怎么这样……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儒雅。怎么……啊!滚开……不要靠近我……滚开……“ 一阵衣衫碎裂声传来。 “啊!不要脸!“接着是更多的衣衫碎裂声。 “不要……啊……放开我……你……你这猪八戒,放……放开我……“ 冷瑶瑶双掌交叠在下巴,将趴在苏曲清汗水淋漓的胸膛上眨着双眼。“喂!这次不痛耶!“ 苏曲清合着眼睛,悄然无声。 “喂!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啊!“冷瑶瑶不满地抗议。“这样很无聊耶!跟嫁根大木头有什么两样嘛!既枯燥又无味……“她俏皮地皱皱鼻子,“我就说吧!嫁人根本就不好玩嘛!“ 这一次,回应她的只有虫鸣蛙叫。 “喂!“她动动下巴。“陪大家讲讲话嘛!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我一个人唱独脚戏就可以了啦!“ 苏曲清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只是冷冷地说:“你很聒噪。“ 冷瑶瑶倏地睁大双眼,随即又眯起,然后慢慢坐起身来,双手突然扬起,紧接着耍出熟练漂亮的招式,且招招都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的要害袭去,但每一拳、掌、斩、劈却都未蕴藏丝毫内力、点到即止。 舞弄半天之后,她陡然间静止下来,而最后一掌也正好虚印在他的胸口上。 “受害者“从开始接受肆虐,到“死亡终结“,皆始终如熟睡般一无动静。 冷瑶瑶高高地仰起下巴,“我终于战胜了武林高手狂书生,“她三八兮兮地大声宣告。“我是唯一能打败狂书生的侠女冷瑶瑶!“ “幼稚!“这是躺在她身下的“死者“的评语。 “啪!“一声,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立刻落在苏曲清的胸口,并在室内响起清脆了亮的回应。 “死“了之后.尸体还要备受虐待,唉!真是可怜喔! 冷瑶瑶嘟着嘴看了他好半晌,俗话说的好,一只手掌拍不响。由于苏曲清从头至尾连眼瞪也不曾颤动一下,害得她只好悻悻然地又趴回他的胸口。 “你真是世界上最最无趣的男人!“她忿忿地说。 既然明白对手无趣,就该早早死心安睡了吧?可沉默片刻后,冷瑶瑶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就见她的小嘴巴硬是不肯停下来。 “喂!你说我该叫你什么才好哩?总不能老叫你喂吧?可不叫你喂,我又该怎么叫你呢?她沉吟了一会儿,又说:“我爹有五个老婆,每个都叫他老爷,而我大嫂都管我大哥叫夫君,我大姊则叫我大姊夫相公,不过……“ 她咬着下唇,“听伺候我大嫂的婢女说.在房里,我大嫂都是叫我大哥的名字哩!“ 她早知道得不到苏曲清的任何回应,所以,她迳自接下去。 “嗯!傲竹,傲竹,这个名字真是挺不错的,孤傲脱俗,可要是在人前这么一嚷嚷,不就等于向大家宣告你就是狂书生了吗?这好像太嚣张了!“她招摇头。 “不行,不行,你的名字还是只能在房里叫叫就行了。在人前嘛……“ 她合眼皱眉兼咬着下唇。“老爷?你好像没那么老嘛……那就相公……好奇怪耶……也许夫君……呕!好恶心……结果还是傲竹好听,可偏偏又不能……算了,就相公吧……不,夫君……呃……还是相公……呃……夫君……相公……夫君……“ 苏曲清终于被她“念“得不耐烦了!他倏地一翻身.将冷瑶瑶压在身下。双唇紧紧堵住那张嘀咕不休的小嘴。 他猜想,大概只有让她累得说不出话来才能止住她的唠叨吧! 司徒霜终于被一脚踢出守寡三年的家了!冷瑶瑶乐翻天的捧腹哈哈太笑,终于没人会闲来无事就以叨念她的工作为乐了。 原先她还以为必须和夫君大战几回合才能保住她的工作,没想到苏曲清连哼也没哼一声,由着她爱干嘛就干嘛;于是,冷瑶瑶乐得将胖胖扔给苏曲清照料。 自己则大摇大摆地出门上工去也。 但是。虽然近两年来都被出过什么岔子.不表示她这只三脚猫就真的可以三江五湖到处骗吃骗喝。 或许该说是她运气好,至今尚未碰上真正棘手的人物。 没付出任何代价不说,还平空添了许多可笑的自傲! 之后,也不过了新婚一个多月,冷瑶瑶的好运道终于碰到了考验。 最近,邓县突然出现许多背刀提剑的江湖人物。 大家都知道,除了地痞流氓外,江湖人物是最不讲道理的人,他们常仗着一身蛮力或功夫.一言不合就会动起手来,要是惹得他们不爽,死个三五人更是常事。 遇到这种事,官府向来只会推拒,不敢多管,能闪多远便闪多远。 所以,百姓们大多只能自求多福,眼睛睁大点看清楚,别双眼被屎糊了惹上祸星。 否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江湖人物一多,最忙的就是饭店和旅店,再来就是勾栏院了。 邓县的花舫客人川流不息.即便是白天,上门取乐的客人也不少。 兰舫位于湍河最尾端,是生意最旺盛的一艘花舫,在粼粼波光的陪衬下,形致曲叠,别生情趣。 尤其是在晚间,楼台、檐角、檐栏各处,彩灯高悬,总将江面点掇得更奇幻瑰丽,美不胜收。 这日午后,莺声燕语盈溢于兰舫上下,夹杂着不时扬起的粗鲁笑声,这厢是猜拳行令的吆喝,那头则是呼声叠起的呐喊,热闹至极.将酒色财气统统给占全了。 二楼一间陈设华美的绣房里,兰舫的头牌姑娘惜惜正陪着一位在地的熟客喝酒吟诗,可外头传来阵阵吵嘴的嚷喝声,且愈来愈大声,也愈来愈靠近。 “大爷我没有银子吗?“蛮不讲理的陌生大嗓门喊道。 “这位爷,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惜惜姑娘已经有客人了,就请您再寻另一位姑娘吧!“鸨母崔大娘低声下气的央求着。 “不行,大爷我今儿个要招待客人,非要惜惜那个骚货不可,大爷我有的是银子,兰舫的头牌这会儿只能伺候大爷我。“ “大爷,惜惜有客……“ “让他去找别的姑娘,别来跟我抢!“ 崔大娘一叠连声的阻挡着,可皆挡不住那男子,眼看着已经到门口了…… “这位大爷,您请先止步!“一个娇脆响亮的嗓音传来,顺势还将身子挡在门前。 “哟!原来你们兰舫里还暗藏着这么个上好货色啊!啧啧,不错,不错,娇俏柔美、鲜嫩欲滴……“ 接着是两笑。“好,既然惜惜没空,那就是你了,老鸨,我就要她了!“ “少红口白牙来学狗吠!“娇脆的嗓音不悦地轻斥。“擦干净你的狗眼,大狗熊.姑娘我是惜惜姊的保镖,绝不容许你来骚扰惜惜妹!“ “保镖?“在讶异的叫声后,立刻传来轻蔑嘲讽的大笑。“保镖?你这小雌儿是保镖?那我可就是镖头了!而且是专事管你这小嫩镖师的!“又是笑声。“来,来,让镖头来教你两招,嗯!是床上扎扎实实的两招喔……“ “你昨晚吃屎了吧,大狗熊?否则怎么满嘴臭气熏天的!“ 那男子狂妄的大笑。“好,好,大爷我就是再欢你这种又泼又辣的娘儿们,在床上发起浪来才够劲儿,哼起来也才够味儿啊!“ “回家去吸你老娘的奶吧,大狗熊!“娇脆嗓音冷笑道:“瞧你连句人话都不会说,看样子,可能连‘下面’也还没长全吧,这样也敢出来丢人现眼?啧啧,脸皮可真厚哪你!“ “哈哈!小娘儿们,你可真是生龙活虎。挺威风的嘛?他用狎邪的语调说。“想不想尝尝味道啊!小娘儿们?尝尝哥哥这根棍棒的威力啊?“ “威力?“她不屑的冷哼。“是一触就泄气的威力吧!“ “娘的,你这万人骑的浪货,“那男似乎是老羞成怒的咒骂起来。“今儿个非让你尝尝大爷的功夫不可!“ “功夫?“娇脆音嗤笑一声。“哭爹喊娘的功夫吗?“ 一声怒斥回应着一声娇喝,兰舫上就此乒乒乓乓开打。 舫上的姑娘们全凉凉的在一旁喝茶聊天,就连惜惜也忍不住开门观战,她们一点儿也不担心,只因冷瑶瑶从没栽过筋斗嘛! 不过,事情的发展好像愈来愈不是那么回事儿耶……直到一盏茶功夫后,自舫上踉踉跄跄的冲下来一个小身影,一下岸,便疾速往仙迹山的方向跑去。 兰舫小婢娟儿跌跌撞撞的来到仙迹山下的瓦砖屋时,苏曲清正坐在屋前的小凳子上,一匙一匙地喂胖胖吃饭。 她直接冲到苏曲清面前。边弯下身直喘气,边一字一喘地说:“展……展公……公子……不……不好了……冷……冷姑……姑娘……有……有麻……麻烦了!“ 娟儿上气不接下气说完后。才稍稍歇过气来。当她一抬头,便楞住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咦!人呢?眼前除了两张小凳子、一个近空的碗和一根汤匙外。 哪有半条人影!她困惑地眨了眨眼,而后开始绕着屋前屋后找寻,还拉开喉咙大声嚷嚷。 “展公子!展公子!你在哪儿啊?展公子……“舫上的大厅已是一片混乱。桌椅俱毁、灯落瓶倒。崔大娘和姑娘们更是畏缩在楼梯下方抱成一团,普通客人早溜得不见人影,剩下的都是些纯看热闹的江湖人士。 而不管是姑娘们、或是看热闹的人,都一致地望着同一个方向——那个衣衫凌乱破裂的狼狈姑娘,而她身后则是躺了一地的花舫的正牌保镖。 与狼狈姑娘冷瑶瑶对峙的.正是那个出言猥琐不逊的大狗熊,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朝天鼻、阔海口,加上一脸杂乱的胡须和满头乱发,难怪冷瑶瑶要叫他大狗熊了。 他器张跋扈地嘿嘿冷笑,而他身后两个容貌近似、宽额青脸的人从进大花舫开始,就始终沉默无语,直到此刻。 “够了没有。道元?该走了吧?““不行!“大狗熊猛一摇头“今儿个我非上了那个娘儿们不可!“ 右边那个似乎较年长的青脸人皱皱眉头。“这儿已经乱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大狗熊甩手遥遥一指冷瑶瑶,蛮横地说:“我要带她走,等我玩够了之后,再把她卖掉,我着她还能再横到哪里去?“ “那就快点吧?左边的!“膏脸人不耐烦地撇撇嘴。“要不要我们帮你。“ “不必!“大狗熊喝断他的话。“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三人似乎目中无人的定下冷瑶瑶的未来,而冷瑶瑶则是进退两难地暗自懊悔不已。这下可好了!踢上了铁板!她该怎么办?上前嘛! 肯定打不过人家,逃走嘛?又说不过去,哪有要为保镖的脚底抹油先溜了,这样不但对不起兰舫上的姑娘们,对于她的“名声“也实在是大大有损.可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大狗熊可没那空闲工夫让她细细琢磨。只见他又开始喊话。“我说那个小娘儿们,你是要自己招子放亮点乖乖跟我走。还是得劳动大爷们再一次请你呵?°冷瑶瑶哎着下唇,犹豫不决,而对方根本不给她考虑的时间,瞧!左边的青面人又在催促了。 “快一点,道元.否则我们要先走了!“ “行了,行了!“大狗熊挥挥手,旋即朝冷瑶瑶挤挤眼。“抱歉了,小娘子,没时间让你考虑了!“ 脚随声到,冷瑶瑶迅速后退两步,闪过他扫过来的一踢,再抬臂挡住正面的一拳.然后旋身险险地避过往她下腹袭来的无耻恶爪,却无法逃过连续袭来的第四招,只能又羞又急地盯着狼爪…… 就在她肯定是在劫难逃之际,那只该斩成十八段的狼爪却在即将碰触到她衣衫的前一刻顿住,她不由得大大一楞。 “娘!“冷瑶瑶倏然回神,眼光从狼爪往上移到侧方,只见胖胖开心的笑脸正对着她,两只小胖手还朝她猛挥舞。“抱抱,娘,抱抱!“ 她的视线再从胖胖的脸上,移到稳稳地抱着他的苏曲清脸上,她立即倒吸一口冷气。好狂佞残忍的神情! 就这么一眼,冷瑶瑶已经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慑,一股明显的压力,即使只是在一旁观视着苏曲清.也无避免那种宛如面对恶魔般的深切畏惧。 他浑身散发出阴森的气息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残酷气势,“不寒而栗“是冷瑶瑶唯一能有的反应,虽然明明知道他是自己的夫君,她却仍身不由己的战栗起来。 大狗熊脸上布满痛苦与恐惧。 他张着大嘴的不断吸气,鼻翼迅速翕动,从喉咙挤出来的呵啊声凄惨得令人不忍听闻。 冷瑶瑶这才注意到大狗熊抓向她的手。 正被苏曲清紧紧接住,她连忙接进在苏曲清怀里不停地跳动的胖胖,并立刻退开一步。 苏曲清那暴戾的眼神缓缓扫向早已脸色大变的青脸人兄弟,他随手一抛,便轻易的将大狗熊硕大的身躯扔向他们。 青脸人兄弟虽已及时稳住下盘,凝聚功力蓄势己待,三个人却仍摔铁成一堆,你揽他脚、我挽你头,撞了个天昏地暗。头晕脑胀! 苏曲清闲适的负着手冷然而立。 好帅的爹爹嗤!喔“爹爹,抱抱。爹爹,抱抱!“聪明现实的胖胖立刻移情别恋朝苏曲清伸出双臂。苏曲清转过头来看他.冷瑶瑶忙嘘了一声““胖胖,不要吵爹爹,爹爹正忙着呢!“ 红红的小嘴儿不悦地一嘟,拗上了。“不嘛!爹爹,抱抱嘛!抱抱嘛!“ “你这小子,太久没挨屁屁了是不是?“冷瑶瑶低声斥骂。“你再不识相点。小心老娘一回去就先教训你个够再说!“ 眼圈儿立即一红,胖胖泫然欲泣地瞅视着苏曲清。“爹爹,娘打屁屁,打胖胖屁屁,屁屁痛痛,痛痛!“ 耶?她根本还没下手耶!哪儿来的痛痛了? 冰冷的眼神朝她瞄来,但冷瑶瑶连瞄也不敢瞄一眼,忙低声下气地好言哄劝。“好,好,胖胖小子……不!老子,胖胖小祖宗、胖胖活菩萨,求求你小人大量,原谅你娘这一回,拜托你就乖乖听话。娘待会儿再买糖葫给你,好不好?“ 胖胖那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倏地咧嘴笑道:“飞呀!飞呀!“ 啥?飞呀……啊!是指飞鸢吧!冷瑶瑶不由得大叹一声。“我的小祖宗,买那个做什么啊?你又不会玩,我……“ “爹爹。娘娘打……“ “好,好,飞呀就飞呀!“冷瑶瑶边窝囊的答应,边拿眼偷瞧一下苏曲清,还好,他那双会刺人的目光已然移开,她这才松了口气.嘴里又不自觉地嘀咕起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我?没事生了个小人王来治我不够,还引了位大人王回来摆酷,啊!啊!我好可怜啊!“她哀叹不已。 苏曲清瞟一眼她的自怨自艾,随即转眼盯视互相扶持着爬起来的大狗熊和青脸人兄弟。 并不是完全没有认识狂书生的江湖人物,只是少之又少而已,那全是因一些机缘凑巧碰上,而且胆子要够大。敢在狂书生杀人取命之际,避在远处偷窃,还能及时在引起狂书生另一阵杀机之前逃开的人。青脸人兄弟就是其中之一。 狂书生的狂暴凶狠气息,还有他起杀机时就会特别鲜红欲滴的额心血痣,两者合在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更显得诡异邪魅,只要见过一次,就无人能忘。 所以,当青脸人兄弟一见到苏曲清时。就惊恐震骇得面无人色了。 他们同样无法忘记,狂书生那一身精湛难测的绝顶武功,即使是一百个他们加起来也敌不过!他们惊骇欲绝地瞪着那颗鲜红的血痣,仿如看到地府勾魂使者的招魂幡一般心胆欲裂,他们的全身如风中落叶般抖颤着,担心今日就是他们忌日。 但大狗熊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两位拜兄的恐惧,他狼狈地抱着自己的右手臂,犹不知死话地叫着:“两位拜兄,这小子胆敢惹我们,简直是找死,我们一起……“ 青脸人老大突地一把捂住大狗熊的嘴巴,他汗如雨下、诚惶诚恐地朗苏曲清低头认错。“对不起,展大侠,咱们兄弟不知道您和这儿有关联。请展大侠大人大量饶恕我们,饶恕我们……“ “那怎么行!“冷瑶瑶叫道,她忙不迭地抱着不太安分的胖胖凑到苏曲清的身边告状。“相公、夫君.那只大狗熊大摇大摆的上这儿找碴还不够,还要你老婆我陪他上床耶!这种耻辱我就不信你这个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狂书生忍受得了!“ 她并不知道苏曲清眉心血痣特别鲜红是代表什么意义,还不断的在那儿扇风点火。 苏曲清的脸色果然立刻阴沉到了极点,青脸人兄弟被吓得差点屎尿齐出。 “展……展夫……夫人,请……请你原……“ “原谅个屁!“冷瑶瑶怒斥:“今儿个要不是有夫君来救我,谁知道我会被你们糟蹋成什么模样!你们就这么瞧不起女人吗?你老娘就不是女人吗?还有这儿……“ 她空出左手来挥挥。“整座船舫差不多都被你们毁了,人家还做不做生意啊?人家又不像你们,少银缺盘缠的。只要沿路打个动,千儿八百便进了荷包.虽然人象嫌的是可怜钱。但咱们可也是正正经经缴规费做生意的耶!“ “不,不……展……展夫人……我们会……赔,会赔。“ “赔你个大头啦!“冷瑶瑶依然不想轻易饶恕他们,“你们这种人啊?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只怕你们就会搞不清楚方向!“ 她用肩头顶顶苏曲清。“相公、夫君,给他们点苦头吃吃!“所谓不进江湖。不知江湖险恶,冷瑶瑶说的“给他们点苦头吃吃“。 就是只让他们受点小罪,可她没想到江湖中人,尤其是以狂书生的狠辣,这所谓“给他们点苦头吃吃“,就不只是受点罪而已罗! 青面人兄弟原本就青白的脸色更紧绷难看了,他们惊惧得几乎娶魂飞魄散,想求饶,才哆嗦地张开嘴.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嗥,随着凌空飞起的庞大身躯响起,害他们猛进屏住气息。 第六百二十七章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瘫在一堆早已破烂不堪的桌椅残骸上的大狗熊身上,他偌大的身躯急速地痉挛着,嘴角流出白沫.一双鼠眼也开始往上翻,象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模样。 一般人会以为他是摔坏了,但道上人一眼便可瞧出,大狗熊的四肢都巳分别断成数截,想必他的命根子也跟他‘道再见’了!冷瑶瑶自然也瞧得出大狗熊的惨状,她胆战心惊地瞪着那具“尸首半成品。“ 不会吧?这就是“给他点苦头吃吃“吗?而当她还在苦苦思索,自己的说法是否有被误会的可能时,眼角便扫到夫君的魔手,又伸向早已吓成一摊烂泥似的青脸人兄弟。 冷瑶瑶倏地回过神,陡然惊叫:“等等!“ 苏曲清微微一顿,仅是转过眼来,微抬的手仍朝着青面人兄弟。冷瑶瑶全身微微的顶抖着,嗫嚅道:“相……相公,夫……君,请别……别吓着了儿……儿子。“ 他那冷凝的目光缀缓移向不知人间事、犹自嘻嘻哈哈的胖胖身上,而这个专跟娘亲唱反调的小家伙,这会儿总算帮对了一次忙。“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冷瑶瑶忙不迭地将手舞足蹈的儿子扔给苏曲清。“抱抱,夫君,胖胖要你抱抱呢!“ 刚腻到爹亲身上的胖胖,也很合作地开始在爹亲身上又跳又叫的。“爹爹,糖糖,飞呀!“ 趁着胖胖很努力的缠者苏曲清的,冷瑶瑶忙招来手脚发软的崔大娘,在低声吩咐她几句后,朝青面人撂下话语。“是你们两个说要负责姑偿的嘎!待会儿键大娘会告诉你们该赔偿多少,你们量好乖乖照付,否则……哼哼……我夫君可是空闲得很哪!“ 狠话不需要说太多,只要稍稍瞥一眼还在那儿哄儿子的“危险份子“,青面人兄弟便毫不犹豫的直点头。“照付!一定照付!“ 冷瑶瑶也不担心他们会脚底抹油溜了,因为就算不怕她,他们多少会惧怕她的后台几分吧?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可不是几分而已,只怕是从头怕到尾! 倒是她很害怕,若是在这儿多逗留上一时半刻,说不定又会引出苏曲清的残酷杀意了!于是乎,她有意地…… “飞呀!飞呀!买飞呀去!?她频频提醒儿子。 而胖胖也……“买飞呀!爹爹,买飞呀!“难得的配合上啦!推着脸上的冰霜尚未褪尽的苏曲清,冷瑶瑶和胖胖母子俩合作无间地将此煞星请出兰舫。 唉!她终于了解夫君的名号是如何得来的了! 瞧着苏曲清专心地喂食胖胖,冷瑶瑶不由得心中直纳闷,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哪? 烛光下,白日里的残暴邪恶不翼而飞,苏曲清又恢复成那个冷漠淡然的俊雅书生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要怀疑,他是否真是传闻中那个冷酷无情的狂书生哩! 或许是她曾见过他几次飘忽且深不可测的身手,总是飞来飞去的仿佛幽灵掠过一般,摸不着,也瞧不清;但也就是因为太飘忽、太不可思议了,所以她总是无法相信那会是“人°所能表现出来的。 功力再高深,总也有个身影晃过吧?可他没有,完全是倏忽出现、倏忽消失,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鸡皮疙瘩掉满地! 直至今日,他的身手依然快得让人无法得见.但结果却又总是血淋淋地摆在她跟前,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那种暴虐的手段竟会是出自她的枕边人之手? 而更诡异的是,如此残暴之人竟是这般疼爱儿子!即使他始终维持着冷漠无笑容的表情,但她都可以感受得到,他那颗宠爱胖胖的心,绝对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就算是对她。 不管是因为她是胖胖的娘亲,或单纯的只是因为她是她,他也对她相当容忍和照顾。 她希望他是对她好,而不是对胖胖的娘亲好!既然逼不得己的嫁了人,她当然还是希望能做个女人,而不是一只母猪。胖胖吃饱后,就忙着下地去玩他的新玩具不倒翁、竹哨和纸鸢等。 而苏曲清这才端起自己的碗开始进食,冷瑶瑶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碗,偷觑他一眼。 “呃!夫君,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一年你为什么会和我……“她蹙蹙眉,想了一下又:“我是说,以你的性子,应该不会随便和女人……呃……那个……但是,你在完全不认识我,又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形下和我……呃……那个……“ 他默然的吃着饭。 冷瑶瑶皱起眉。“喂!夫君,傲竹,告诉人家嘛!“ 他默然的夹着菜。 冷瑶瑶翻翻白眼,没好气的说:“好吧!那换另外一个问题好了。如果……“她顿了顿,“如果我不是胖胖他娘,也不是任何其他女人,我就是我,那今天……或者任何时侯、任何地点,“她仔细地凝视他。“你都会来救我吗?“ 他默然的扒着饭。 冷瑶瑶不满的噘了噘嘴。“怎么这样嘛?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人家,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耶!“ 他默然的喝着汤。 “小气!“冷瑶瑶哼了哼。“那我问你,你怎么会认得我?那天夜里房间那么息,谁也看不见谁,你怎么可能认得我?这个问题总可以回答了吧?“ 苏曲清依旧装聋作哑的沉默着。 “小气!小气!小气!“冷瑶瑶忿忿地叫道,而后猛然抱起碗扒饭,仿佛和饭有仇似的。 不但用力扒,还用力咀嚼,最后,还气鼓鼓的在展傲竹每夹一次菜后,她就把那盘菜剩下的全倒进自己的碗里。就算倒不下了,她也会将整盘端到自己的碗边放着,不准他夹。 苏曲清无声地扒完干饭,然后起身转向胖胖,但他只踱开两步,便又停了下来,冷瑶瑶疑感地望着他的背。“我想要你,我会,我看得见你。“ 他说完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就直直往胖胖那头走去。冷瑶瑶困惑地眨着眼。他在说什么啊? 冷瑶瑶满心迷惘地边继续吃饭,边觑着他们父子俩一块儿玩乐,边思索着他说那些话的意思。 直到她正要吃下最后一口饭时。她才突然惊天动地的“啊!了一声,而碗筷也同时锵地一声摔在棠面上。 苏曲清父子俩一起转头,奇怪地望着她,她喜孜孜地窃笑起来。 他回答她了!而且是很令她满意的回答哟! “相公!夫君!傲竹……“冷瑶瑶沿路跑沿路哎哎着进屋来,可刚踏进屋内一步,便被人一把捂住嘴,她呜呜两声后,看见苏曲清那双透晚不悦的眼睛。 这才想起现在是胖胖睡午觉的时刻。 她忙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当苏曲清一放开手,她就急匆匆地把他拉到屋外。 “夫君,糟了,糟了!我刚刚和惜惜姊到城里闲逛,你知道我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苏曲清面无表情,这表示不管是什么消息,他都没兴趣知道。 冷瑶瑶哪管得了他有没有兴趣,她一个劲儿的紧抓住他的手,仿佛他会溜走似的,并心急的诉她的焦急与担忧。“城里的那些江湖人物都在说,半年多前我爹得到了一张藏宝图,要是寻到藏宝地点,不但可以找到一笔十辈子也享用不尽的财富,更有一套自上古流传下来的武功心法,那可是一种能够独霸武林的绝世武功耶!“ 她喘了喘。“我爹似乎已极力隐瞒,但消息终究还是走漏了,光是那套可让人称霸天下的武功,便足以引起人的贪婪欲念,再加上那笔庞大的财富,什么良心都会被泯灭的啦!“ 她摇摇他的手臂。“相公,所有听闻这个消息的江湖人物都来了耶?所以这阵子,附近的江湖人物才会那么多,他们都是想来分一杯羹的。但夫君,所谓独木难撑楼,冷家庄在江湖中虽小有名气,但终究敌不过那么多人。“ 苏曲清冷哼一声,想转身回屋,冷瑶瑶立刻整个人紧抱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心中还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大嘴巴,告诉他她被赶出家门的事。 “夫君,相公,帮帮忙啦!不管怎么样,他好歹也是我亲爹呀!父母之恩大于天,我都还没报答呢!傲竹。“ 苏曲清冷眼瞧她,仍是无动于衷。 “他也是你的岳父、胖胖的外公耶!“ 苏曲清的脸色倏沉,冷瑶瑶立刻察觉自己说错话了,她早将那个胖小子的外公,曾经逼着她将孩子打掉的事告诉他了!唉!她真是多嘴呀!冷瑶瑶懊恼得差点甩自己一巴掌,但是,说出的话收不回来了,她只能尽力弥补。 “夫君,那个……呃……我爹呢!他也是一时气疯了,所以呃……“ 就在她努力思索着该怎么辩解时。那个可恶的苏曲清居然身子一转,就滑出了她的掌握。她怔楞地瞧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好一会儿……不必抬头看,她也能肯定见不着他的人影,她只想恨自己学艺不精……唉!她何曾学过艺啊!不过是东偷一招,西求一式的。勉强拼凑出这身“乱七八糟“的功夫“。 原以为至少能称得上普通高手,可一碰上真正交手的场面。她就啥也不是了! 好吧?身手不行,脑袋瓜子总该有点用处吧? 之后“老爷,酱没了,帮我上广记酱行买些酱回来吧!哦!顺便也买些红糟豆腐和云腿!“ 苏曲清的身影一消失,冷瑶瑶便火速灭了炉火,冲出厨房,背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再把胖胖扎实地绑在胸前。 而后飞身跃上苏曲清的白马——冰魄,喝斥一声,冰魄立刻拉开四蹄如卷云般飞驰而去。 刹那间,人去屋空,只剩一封简函静静的躺在方桌上。 第六百二十八 白牛镇是位于邓县北方约十五公里处的一座平实小镇,近些日子来,皆拜位于镇外南部的冷家庄所赐,而变得热闹非凡起来了。 不但客栈爆满,连饭馆、一般平民住家也被来客商借住房.一笔丰厚的意外之财便稳稳地装进镇民的口袋里。 相反的,冷家庄却是急得焦头烂额,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这集帮手,毕竟这是关系着一笔庞大的财富和一套绝世武功,若是帮手没选择好,说不定还没跟外人对峙,便自己先来个窝里反了。 江湖人重武,所以,冷苍雄并不在意那笔财富,他只是希望自己的武艺能有机会更上一层楼,更担心那套绝世武功要是落入邪魔歪道之手,恐怕会引起武林浩劫,在江湖上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因此,他也暗下决定,若到紧要关头,他宁愿毁了藏宝图,也不能让它流落出去,免得落入恶人之手。近几日传闻,聚集在冷家庄外的各路江湖人土。 准备联合提出要他公开藏宝图,以供大家均分的说法。 说的简单,做起来却困难得紧。财富还好均分,可武功又该如何分配?一人一招吗?这摆明着就是要他交出藏宝图,好让他们抢夺嘛!据他所知,不但武林七派三帮中都派人来了,连七大高手也到了至少一半,要是他们真的联合起来。 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目前比较可靠有力的帮手,似乎只有大媳妇夏蕙的父亲,也就是雪月堡的堡主夏振,其他的大多是心怀不轨、暗藏异心,包括未来亲家烈日堡堡主严万天在内。 而冷家庄由来已久,不准女人动武的规矩也因此破除了,毕竟以夏蕙承袭自其父的武功,对势单力薄的冷家庄来说,绝对是一大助力,更别提他四个老婆中,有两个原就拥有一身高强的武艺了。 原本平静安详的冷家庄,突然变得危机四伏、险难重量,而这一切,都是从得到藏宝图那一天开始。但谁也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能结束。 或者……冷家庄究竟能否安然度过这个劫难? 正在大厅中与两位妻子和两个儿子冷英杰、冷豪杰,还有媳妇夏憨,共同商讨自保策略的冷苍雄,忽听得厅外传来大叫。 “庄主,庄主,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呀!“ 冷瑶瑶?!她回来做什么?厅中的人都站起来往外望。 不一会儿,一个明媚俏丽的女子便出现在数双布满焦急的瞳孔里,带着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笑容,还有……一个胖宝宝! “冷瑶瑶,你……“ “先别急着骂人,爹,“冷瑶瑶忙上前打岔道:“不管您认不认我。家里有难,我是绝不会手旁观的,要骂要赶,请爹等事情过后再说吧!“ 见冷苍雄皱起眉,因一无己出而对自幼丧母的冷瑶瑶特别关爱的三夫人,以哀求的眼光向冷苍雄央求道:“老爷。冷瑶瑶她只是……“ 冷苍雄摆摆手,“算了,“他叹道:“既然她还念着我这老父,我又有什么好计较的?这会儿什么规矩……面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咱们冷家庄能保住几条人命才是。“ 他摇摇头,又说:“但是,我还是要说,你不该回来的,冷瑶瑶,你可知道现在庄子外头全据着各路人马,他们只许人进庄,而不许人出去呵!我们已是自顾不暇。你回来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只是平白让你和孩子陷入危险的境地罢了啊!“ “放心啦!爹.我当然是有把握才会回来。“冷瑶瑶胸有成竹地:“只要有这……“她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我好像忘了先跟你们介绍,来,这个胖胖的小子是我儿子,“她说着,并解开胸前的束缚,将胖胖举起来让大家看。“他叫展星魂,乳名胖胖。“ 众人皆惊讶地看着这个俊美可爱,正开怀傻笑的小娃娃,三夫人更是惊呼连连。“哦!冷瑶瑶,他好漂亮啊!一点儿都不像你耶!“ 冷瑶瑶耸耸肩。“不像我就是像他爹爹嘛!“ 三夫人走过来接过胖胖,鬼灵精似的胖胖立即送上濡湿的香吻一个,逗得三夫人开心地大笑。“这小子好可爱……好聪明哪!“ 冷瑶瑶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他就是这点可恶,讨好人的本事精得要命,可就专门跟我作对!“她哼了哼。 “小子,还不快叫外公、大外婆、三外婆!“ 胖胖乖乖的叫了,而且还随声附送惹人怜爱的甜蜜笑容一个。 大夫人也忍不住抢过去抱抱,自然也得到了湿湿的吻,而一声声叫下去,每个人都不禁想要抱抱这个活泼可爱得令人爱极了的小胖娃。 最后,胖胖终于来到冷苍雄的怀里,只见他也赞道:“这小子真聪明,才两岁多吧?居然这么会看人脸色,要是能好好栽培,长大了可真是不得了呢!“ 大家都赞同地笑着点点头,这时.胖胖突然皱起眉来,似乎很困惑地抓抓冷苍雄的胡子,同时嘴里嘟囔着。“爹爹没有毛毛,爹爹没有……“ “是呵!你爹爹没有,“冷瑶瑶随口应道,“外公才有,等你爹爹年纪大一点,大概也会留吧!“ 大家骤然一楞,三夫人首先脱口叫道:“爹爹?冷瑶瑶,你找到他亲爹了?“ 冷瑶瑶搓搓鼻子,不好意思的说:“不是,是他找到我的。“ “他找到你了!?“三夫人惊呼。“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冷瑶瑶倏地露出和胖胖一样的傻笑。“他……呃……他逼我嫁……呃……嫁给他。“ “你嫁给他了?!“ 所有的人全讶异的同声高嚷。整个庄子上上下下。哪一个人不知道冷瑶瑶不肯嫁人的决心有多坚强,甚至不惜做出惊世骇俗的事儿来逃避婚姻。 而这会儿,她竟突然跑回来宣布她嫁人了!大家都怔愣地瞧着冷瑶瑶,害她不好意思地缩缩脖子。 “没有办法嘛!他好霸道,而且,还有霜姨帮他……“她搔搔脑袋。 “那我……我拚不过他们两个嘛!就只好嫁给他罗!“ 大夫人突然失笑道:“冷瑶瑶哪!你这不嫁、那不嫁,还说什么死也不嫁,结果这会儿还不是嫁了!“ “大娘,人家说过是不得己的嘛!“ “是喔!是喔!“大夫人挪揄道,继而转眼一瞧。“不过,如果胖胖真的像他爹爹。那你自己倒是挺会找的哟!“ “大娘!“冷瑶瑶不依地唤了一声。 大家郡忍不住笑了起来。而笑声中,冷苍雄也问了一旬。“冷瑶瑶,那胖胖他爹呢?怎么没有跟着来?“ 冷瑶瑶转开眼,支支吾吾的说:“呃……这个嘛……他……呃……他不……不肯来。“ 冷苍雄立刻沉下脸。“冷瑶瑶,既然他不肯来,你是不是背着他来的?“ 冷瑶瑶朝三夫人求助地望过去,三夫人立刻会意的插嘴想打圆场。“啊!老爷。我想……“ “闭嘴!“冷苍雄沉喝一声,紧盯住冷瑶瑶。“你是不是背着他来的?“ 冷瑶瑶长叹一口气。“是的,爹。“ “该死!冷瑶瑶。“冷苍雄闻言开口便骂。“你既然嫁给他了,自然要听从失言,怎么可以擅自跑来呢?而且还把孩子也给抱来了!“ 冷瑶瑶苦着脸。“我是不得已的啊!爹,如果我不带胖胖来,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跟……““师父,不好了,师父!“ 问话的、辩解的、旁听的,全都猛地转向厅外。只见飞身冲进来的是冷苍雄的大徒弟,也就是二小姐冷玉心的夫婿侯啸天。“什么事?“ “师父,他们真的联手了,所有的人现在都聚集在庄门外,而他们推举出来的几个人,刚刚来要求见师父您啊!“ 冷苍雄皱眉咬牙道:“好,请他们到前院的练武广场,我立刻就来!“ “是,师父!“ 侯啸天领命离去,冷苍雄则严肃地注视着妻子和子女们。“最后时刻终于来临了,一切按照预定计划进行,能度过这一劫是最好,若是躲不过,也是我们的命,总之,绝不能让藏宝图落入恶人之手就是了?“ 他身面对冷瑶瑶。“那冷瑶瑶,你……“ “爹,您什么不用说,我非跟着您不可,否则我回来做什么呢?“ 冷瑶瑶的双目透露出出坚决和自信的光芒。“只要我和胖胖跟着您,冷家庄绝不会有事的。“ 虽说是所有江湖人物共同推举出来的代表,但因为黑白正邪两道都有,所以,一开始的说法便有分歧了。 正道人物的说法是,若是藏宝图中的绝世武功秘籍不幸让恶人得去,必会引起武林浩劫,所以,最好将它交给白道门派保护处理。而黑道人物则表示,既然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无主之物,便该交由整个武林分享。 两边代表意见相差太远。结果十二个人当场就吵了起来。 冷苍雄和分立在左右的家人冷眼旁观,暗叹不论是正或邪,促使他们来到这儿的,似乎还是私欲贪念的因素居多。 看这情形,今天恐怕是无法善了了,或许那张藏宝图应该在一开始便被毁去才是。 争吵中的双方,突然有一人高举双手大呼:“停!“ 所有的人都停下来不悦地望着那人——地魔萧功伟。得到所有人的注意之后,萧功伟才又说:“我们在这儿吵得你死我活有何用处?我建议,先叫他把藏宝图拿出来,然后割成两年。你们一半,我们一半,等商量好彼此都同意的办法之后。再将两图合并起来找出宝藏,各位认为如何?“ 一个人迟疑地点点头,然后是另一人,接着第三人……最后大家都同意了。 萧功伟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转向冷苍雄。“现在该是冷庄主交出葳宝图的时候了吧?“ 第六百二十九章 冷苍雄挑挑眉,“如果我不交呢?对于你们黑道人物,我是无话可说,可是那些自称是白道的人呢?“他冷笑着扫过那些所谓的正义侠士们。 “你们也要强抢吗?若是我们不从,你们打算赶尽杀绝,以取得你们所想要的吗?“ 那些侠士们果然面面相觑……无话可说。但只一会儿,美艳的勾魂剑吕小蜜便越众而出,她娇媚地敛衽为礼。“冷庄主。我们当然不思去做那些残忍霸道之事,但若为整个武林的和平安宁着想,我们只好承担被唾骂的恶名了。“ 她媚眼儿一转。“冷庄主也是白道中人,应该要支持我们的作法才对,千万不要因贪念而铸下大错才好。“ 冷苍雄怅然的摇头,“这就是白道吗?所谓的白道,难道就只是靠嘴皮子说出来的?白道就是可以嘴里说的冠冕堂皇、天花乱坠,而实际上不必去做符合所说的行为吗?“ 他大大叹息:“原来正邪之分,也不过如此而已,一个会说,一个不会说,就这样而已,而实际上的所作所为,却是完全相同的!“ 很多人脸红了,但吕小蜜没有。“冷庄主,我想,你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考虑一下,毕竟要放弃一套令人垂涎的惊世武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她投给萧功伟一个娇柔的笑容。“能避免动手就避免,萧大侠应该不会反对吧?“ 萧功伟无所谓地一笑。“没问题,三柱香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吕小蜜娇笑道,“就请冷庄主进去好好考虑一下吧!或许你的家人能给你一些建议,让你做出一个比较正确的决定。至于萧大侠,咱们就在这儿聊聊天吧!听你去年在虎丘……“ 冷苍雄和妻子儿女们相视苦笑。考虑?! 这只不过是延后开战的时刻罢了。冷苍雄黯然的转身朝大屋走去,同样幽幽叹息的家人则跟随在后。 至于冷瑶瑶呢?因为胖胖一直喊冷,所以她冲第一个,同时心中也暗自焦急疑惑不已。 虽然她骑的是苏曲清那匹如白云般的异种宝驹,但是,以苏曲清如烟似雾般的轻功赶这区区十五里的路程,恐怕慢不了多少吧? 他不会不来吧?还是找不到路?他不会是……想在最后一刻才现身吧? 拜托!这又不是演戏,还要压轴才肯出现?该死的狂书生?他到底想怎么样嘛?! 冷瑶瑶突然站在大厅口不动,当诧异的众人来到她身后时,她更是紧张兮兮地阻止他们继续前进。“等一等,爹,记住,等一下你们千万不要说任何话,一切都交给我就行了,记住喔!你们任何人都不能说话,一个字也不能说喔!“她迅速地吩咐道,然后又转向怀里的胖胖。 “小祖宗,千万拜托,这次跟娘合作一点,事成之后。娘一定会买好多好多糖葫芦和玩具给你,你……“ “买咚咚!“胖胖睁着一双异常聪颖的大眼睛盯着厅里。这小子,就会乘机敲竹扛! “好,咚咚就咚咚,“冷瑶瑶忍耐地说。“但是,你一定要跟娘合作,娘叫你掉眼泪,就算硬挤,你也得给我挤出两滴来,懂了没有?“ 胖胖蓦地垮下脸,两眼可怜兮兮地瞅着厅里。 “去。不是现在,你先给我把那副苦旦脸收起来!“冷瑶瑶低声责骂。“先高高兴兴地进去哄哄你爹。等娘通知你了,你再摆出来,明白吗?“ 胖胖笑嘻嘻地点点头,冷瑶瑶这方深呼吸几口,暗暗镇定自己的情绪。在迈开脚步前,她犹不忘回头再吩咐一次。“记住,千万不能出声!“ 满心困惑的众人,在进入大厅后便稍稍有点明白了,只见大厅中央,一个身着白儒衫的书生负手而立,英挺颀长的背影透露着一股优雅飘逸和令人费解的狂傲气势。 众人进入后,分立在左右两侧,虽然不知道那个书生是如何在全庄戒备森严的情况下。 毫无声息地进入,更不知道冷瑶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们还是按照冷瑶瑶的要求,一声不吭,只是静观冷瑶瑶到底要搞出什么把戏来。 在他们专注的凝视下,只见冷瑶瑶小心翼翼地走到书生面前,他们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面对他们的冷瑶瑶,脸上那份戒慎与紧张的神情。 冷瑶瑶清清喉咙。“呃……老爷、相公、夫君,你来啦!“ 胖胖也配合着撒娇地唤了一声,“爹爹。“ 苏曲清一动也不的。 冷瑶瑶紧张地笑了笑。“呃!这个……呃……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呃……也替我想一下嘛!我总不能……呃……看着冷家庄的人受苦受难而不顾吧?而且……呃……而且爹爹现在也不气我了,还很疼呢!对不对,小子?“ 胖胖小手一伸,指着冷苍雄,开开心心地笑道:“爹爹,外公有毛毛,外公有毛毛。“ “看吧!胖胖也很喜欢外公哩!“冷瑶瑶的情绪这才放松许多。 “胖胖也不希望外公出事,对不对?所以,相公、夫君,至少看在的面子上帮个忙嘛!“ 一切似乎都进行的很顺利,可是就在这时,胖胖作了错误的配合,他双手一伸,口里大声囔囔着:“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冷瑶瑶依着本能的反应,立刻往后退,嘴里同时叫着?该死,“小鬼,还不到时候啦!“ 她说完,就往苏曲清的脸上望去,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她立刻满险恐惧地再往后退,直到椅子挡住她。“不,别生气,别生气,不是不让你抱,我只是……只是怕你抱了胖胖就离开,那我……我怎么办?''“ 众人虽然看不见背对着他们的书生面孔。 但从书生瞬间散发出来的森寒冷戾的酷厉之气,他们可以想像由他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 “相公,别生气,请别生气啊……“冷瑶瑶惶然无助猛咬下唇,差点儿就要咬出血来了。 直到胖胖拉拉她的耳朵,她才“啊!“了一声,忙举起手中的胖胖。“夫君,别生气,你会吓到儿子!“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胖胖立刻配合的脸容一垮。眼圈儿一红,口里还怯怯的咕哝着:“爹爹,胖胖怕怕.胖胖怕怕!“ 冷厉之气立刻消失,冷瑶瑶绷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但全身也差点吓瘫了!冷瑶瑶不断的深呼吸着,同时也偷窥着苏曲清的脸色,她攒紧眉头,考虑了好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老爷,你真的不愿意帮忙吗?“ 苏曲清没有回应。 冷瑶瑶深叹一口气。“那……这样好不好?我把胖胖给你抱,那你呢……就把你那把……呃……扇子……呃……借我用一下可以吗?“ 当然还是不会有任何奇迹出现,但是。冷瑶瑶自有应付之道。“呃……相公,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苏曲清依然保持静默,每个人都奇怪地望着她。 “好,胖胖。让爹爹抱抱罗!“她将儿子放到苏曲清的臂弯里。“还有,记得把爹爹那把扇子拿给娘喔!“ 胖胖单手搂着爹亲的颈子,困惑地瞧着娘亲。“扇子?“ 冷瑶瑶又暗叹一声。“摇摇,爹爹的摇摇啦!“ 胖胖“哦!“了一声,便俯身在苏曲清的怀里翻找,没一会儿,那把雪白的扇子便握在他肥嘟嘟的小手里了。冷瑶瑶没敢瞧苏曲清的脸色。一把捻过扇子。便往冷苍雄这边挥舞着跑来。 “爹。没事了,爹,冷家庄不会有事啦!“ “你在说什么呀?“ 只见冷瑶瑶一步也没停,一路直往外跑。“跟我来。爹。我只要说几句话,就可以解决这件事了!“ 众人颇感怀疑,但也只能跟着她跑。一群人急匆匆地来到前院广场,在那些“强盗“面前停下来。吕小蜜讶异地瞧着气喘吁吁的他们。“时间还没到.你们已经考虑好了吗?“ 冷苍雄没说话,只是望着冷瑶瑶,冷瑶瑶则挥挥扇子。“不用考虑了。我们已经把藏宝图交给这支扇子的主人了。“ 冷苍雄等人惊诧地瞪大眼。吕小蜜只是冷笑一声。“你在说笑吗?我们一大群人跟你们要。你们死也不肯给“这会儿随随便便的给人了,这话说出来,任谁也不信哪!“ 冷瑶瑶自信地扬起下巴“可是。如果是这个人要.不要说我们。就连你们也不敢不给?“ 吕小蜜和萧功伟互视一眼,同时笑起来。“好吧!那你就说说看,藏宝图到底是被哪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要去了?“ 冷瑶瑶神秘地一笑,然后仅仅拉开扇子举高,将四个狂草大字对准那群人。“哪!看清楚没有?就是这个人啊!“ 而冷家的人,却只能看到扇面上的高雅绿竹,还有对面那群人陡然剧变的脸色。 老实说,他们可说是痛苦难受极了,那种打不清楚状况的痛苦,那种疑惑不解的难受! 原来的自信轻松之色已荡然无存,吕小蜜脸色苍白,布满畏惧,她抖着手指向扇子。 “他……他也……来了?“ 冷瑶瑶悠哉悠哉地笑笑:“来啦!“ 吕小蜜颤抖地倒退两步,吓得无法再出声了。冷瑶瑶仅仅收起扇子。“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吧!“ 从一见到那四个狂草之后,脸色便一变再变的萧功伟,却无法完全死心,他阴沉着说:“他还在这里?“ 冷瑶瑶用大拇指往后一比。“在呀!“ 萧功伟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但很快的又稳住。“是他把扇子借给你们的?“ “是啊!“冷瑶瑶得意的说。 萧功伟双眼倏眯。“他怎么可能把随身武器借给你?“ 第六百三十章 冷瑶瑶张了张嘴,随即合上,然后仔细的使用措辞。“我们有点……呃……交情。“说是夫妻,大概没人会相信吧?换作是她,她也不可能轻信。 萧功伟突然笑了,“你终于露出马脚了,他绝不可能和任何人有交情,也不可能替任何人着想。“他倏地沉下脸冷哼。“你这扇子是伪造的吧?“ 冷瑶瑶怦然的张大嘴,而吕小蜜也恍然大悟地再度向前。“原来是唬人的!“ “哼!雕虫小技。“萧功伟冷嗤一声。“不过,演还算不错,起初还真是够唬人的!“ “你……你们……“冷瑶瑶啼笑皆非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不是唬人的,是……是真的啦!他真的还在耶!“ “是吗?“萧功伟摇摇头。“如果你们真有交情到他愿意把随身武器交给你,那也该够交情请他出来交代一下吧?“ 冷瑶瑶苦恼地叹了一声。“要是他肯出来,我早就请他出来了,干嘛还向他借扇子啊?“ 萧功伟刚冷笑一芦,一旁静立许久的黑道汉子中,有两人也哈哈笑着站出来。 冷苍雄很快就认出穿蓝袍的那一个,是川境百仞庄的庄主丛兆英,灰袍那个则是湘境灰绸帮的帮主李子其。 “姑娘,别再演戏了,“丛兆英嘲讽道:“都露馅儿了,你还是乖乖的把藏宝图交出来吧!。 “我不是……“ “别是不是了,“李子其大刺刺地摆摆手。“如果那个人真的在冷家庄里,就请他出来一见,我们也好有个底儿。你若是请不出他.就我来吧!“ 冷瑶瑶还未领会出他的黛思.便见李子其突然仰头拉开喉咙大喊,“狂书生!出来!别人怕你,我李子其可不会被你唬到!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狂书生苏曲清!出来!“ 丛兆英眨眨眼,也忍不住跟着扯开嗓门大吼:“不敢出来就是没种!狂书生,或者,……你根本是个冒牌货!对吧?你是个冒牌的,所以才不敢出来,对吧?“ 听到李子其和丛兆英的喊叫,冷苍雄等人才知道刚刚在厅里的书生是何人,也才明白为何是一个背影,便有那等恐怖慑人的气势,更了解冷瑶瑶为何会那么戒慎恐惧了。 而他们的感觉除了震惊和不敢置信外,一种从心底深处扩散出来的寒意,在刹那间使笼罩住全身,冷汗也湿进了内衫,且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阵的战栗。 “不要再叫了!“冷瑶瑶惊慌地叫道,“你们会惹火他的?不要再叫了,他会杀了你们,真的会杀了你们的!不要再叫了呀!“ 但是,似乎没有人肯相信她,吕小蜜兀自掩嘴娇笑,萧功伟则双臂环胸地仅在看热闹,其他有的人呐喊助阵,有的则是好笑地摇摇头。 “狂书生,出来!冒牌货,出来……““出来啊!狂书生,来宰了我丛兆英啊!出来啊……“互相对峙的两边,一边是惊疑不定,一边是轻松笑闹,冷瑶瑶虽满心的焦虑,却又阻止不了。 最后,白道中天山派的大弟子史言望,似乎是看不过去地靠向她低语:“姑娘,很抱歉他们如此无礼,但我想你最好……“ 一抹白烟倏地一闪.大部分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而注意到的人正疑感地想定睛看个仔细.两声哀嘎便随着蓦地腾空飞起的身子,破空飞掠过广场,跌落在一旁的刀剑架上。而以那两人摔落的姿势和躺卧的怪异角度来判断,丛兆英和李子其决计不会是活人了! 骤然间,所有的人全都僵凝住了,沉窒的空气中。无人能动弹分毫,除了……冷瑶瑶缓缓走向众人瞪视的焦点一个仿佛自雾中出现的白色人影——苏曲清,她从他手中接过开怀大笑的胖胖,口中还是不甘寂寞地咕哝两句。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好了,小子,你爹爹又要忙了,让娘抱抱吧!“ 而被强迫搬家的胖胖,却兀自伸长手拉着苏曲清的衣袖不肯离开,嘴里还嚷嚷着,“飞飞,爹爹,飞飞!“ 冷瑶瑶不满地瞟苏曲清一眼.随即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扳开胖胖抓住苏曲清衣袖的手,同时嘴里又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真偏心,老是抱这小子飞,就从来没有抱我飞过。哼!知道你心里只有这小子,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配角嘛!“她喃喃地念着,转身离开两步.旋即又转回来将扇子递给他。 “哪!你的摇摇,还你!“ “飞飞,爹爹,飞飞,飞飞……“ “闭嘴!小子,你是故意叫来让我嫉妒的是不是?小心我打你屁屁喔!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冷瑶瑶抱着蹦跳不已的胖胖,满嘴啼咕地走到冷苍雄身边站定。 冷苍雄吞了口口水后,才转向冷瑶瑶呐呐地问道,“水……冷瑶瑶,他……呃……他真是他真是……“ “狂书生苏曲清。“冷瑶瑶懒懒地道,继而皱眉按住像颗跳豆一样的胖胖。“小子,别跳啦!再跳就揍你的屁屁喔!“ 冷苍雄犹豫了一下,随即嗫嚅道:“我……我来抱吧!“他几乎连话都还没说完,胖胖就被扔到外公的怀里了,冷瑶瑶乐得在一旁看戏。 冷苍雄由着胖胖拉扯他的胡子玩,又凑向冷瑶瑶问道:“冷瑶瑶。你知道他……打算如何吗?“ “杀人喽!“冷瑶瑶淡淡的回答。 冷苍雄倒抽了一口气,“全……全部吗?“ 冷瑶瑶耸耸肩。“大概吧!“ 冷苍雄顿时觉得浑身透凉,呐呐地道,“这……不太好吧?冷瑶瑶,他们有些……有些并不是什么恶人,只是一时被贪欲蒙蔽了理智而已,罪不至死啊!所以我想……冷瑶瑶,你能不能劝劝他……“ “劝他?“冷瑶瑶好笑地瞟了冷苍雄一眼。“我才不敢呢!他火起来时,我也会怕耶!我才不干哩!“ 苏曲清自现身后就一直没出声.可是。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暴戾残酷气息却有增无减,眼看着就要升至最高点了。 冷苍雄才瞄一眼苏曲清,就非常紧张地低语:“冷瑶瑶,你还是试试看吧,我不能眼看着……“ “爹呵!“冷瑶瑶不耐烦地唤了一声。“最好的劝说人就在你怀里,十拿十稳,你不找他,找我干嘛呀!“ “他?“冷苍雄怦然地俯首瞪着怀中的外孙,他正快乐地挥舞着手中硬拽下来的胡须。“胖胖?“ “他爹爹最疼他了,只要是他要的,他爹爹就会给他,或是他怕的,他爹爹就不会让他碰上,就像……“冷瑶瑶眨眨眼。“刚刚在大厅里那样,懂了吗?爹。“ 冷苍雄楞了片刻,而后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冷瑶瑶有趣地笑笑,“懂了吧?反正到时候你再看情形应付就是了嘛!“她用下巴朝胖胖指了指。“别看这小子才两岁多.他可精得很哩!只要你有好处给他,包准他和你合作无间。“ 冷苍雄笑着点点头。“我懂了。“ “那就看戏吧!“ 而在另一边的主戏台上,苏曲清才出现没多久,那些黑两道的代表们便想溜了,头一个迈步的是个竹竿似的瘦高人物.可就在他才刚飞身离地的那一刹那,便又随即瘫倒在地上,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竹竿“便断成了两截。 剩下的人当场吓得魂胆俱失,双腿瘫软、不听便唤,而邪恶冷酷的气势仍继续上升,此刻,不要说跑了。恐怕连站都快站不住啦!最后只剩下萧功伟、吕小蜜和苗缰黑道大豪鬼刀卜天敌三个尚称镇定。他们互使着眼色,接着,在彼此眼神的示意下,吕小蜜迟疑地踱向前。 “呃!展大侠,这……这只是一场误会,我们并非有意打扰你,既然……“她向两旁的萧功伟和卜天敌蹲一下。“藏宝图已经交给展大侠了,那么我们就不好继续打扰了……“ “想走?“苏曲清声如寒冰地道:“我有说过你们可以走吗?“ 闻言,吕小蜜面色泛青,微微抖着声音说,“展……展大侠,我……我们并……没有做……做出什么得……得罪你的……“ “你们太吵了。“ 吵?他们太吵了? 吕小蜜又惊惧地和其他两人互量一眼,勉强挤出一个她根本不想问的问题。 “那……展大……侠想……要怎么……样?“ 苏曲清慢慢眯起双眼。“死!“ “可……可是我……我们没……“ “不必再说了!“萧功伟突然大喝。“他不会放过我们的,虽然江湖上的人都说他很厉害,可不一定敌得过我们的联手吧?吕姑娘,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他真有通天的本事。能将我们一同撂倒!“ “不错,吕姑娘,“卜天敌也慢吞吞地附和,“ 我们这十几个人,也都不是普通的角色,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不一定敌得过我们全部的人。 别忘了,你和萧兄都在七大高手中占有一席之地,而我自认也差不了你们太多,光是我们三个,他就不一定应付得了了,何况……“他向后瞧瞧,“那些人的身手也不算弱啊!只要大家联手,何须怕他?“ “但……“ 萧功伟没再理会她,迳自向后头那些心惊胆战的人喊话。 “各位,狂书生向来心狠手辣,跟他求饶是有没用的,要活命就大家一起上吧!“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在空中荡漾,地魔萧功伟的成名武器铁魔臂,已在瞬间攻至苏曲清面前,而几乎不分先后的,卜天敌的鬼刀也横腰扫至。 没有人知道苏曲清是如何躲开的,只是一眨眼,他已站在萧功伟的身后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心胆欲裂的萧功伟,立刻回转铁魔臂护身,同一时刻,其他的人在保命的前提下,也全一拥上前。 冷苍雄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在场内翻飞的人影,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条在九个高手合围下。 仍潇洒自若地横穿低掠、旋闪翻起的白色人影。冷苍雄甚至注意到苏曲清始终是负手在后的。 九个高手在越战越心惊的情况下,更加快了攻击的狠辣与速度,当然,苏曲清回闪的动作也更快了。 于是。在观战的人看起来,就宛似一道淡淡的白色烟雾在九个人中飘浮,似有若无的影像让人错愕,甚至忍不住想要揉揉眼想证明自己所见不假。 杀戮起于骤然间。才刚挥洒出一片炫目刀网的卜天敌,惊恐震骇地看到一只如玉般的修长手掌,竟越过重重刀影穿射进来,而且轻轻松松地印在他的胸口。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发觉自己全身的气力骤然全失,甚至连站立的力量也没有,一个踉跄后便倒下去。 卜天敌是第一个,接下来几乎是每几次呼吸间,就有一个或倒下或倒飞而出,而只要是离开战圈的。都是以“尸体“的身分离开的。 只不过片刻,战团中已剩下苏曲清和四个人了。 完全怔愣住了的冷苍雄,这时才回神俯头对胖胖低语,于是,就在另一个牺牲者即将断魂丧命之际“爹爹,胖胖怕怕,胖胖怕怕,爹爹.胖胖怕怕!“ 白雾骤然消失,三人踉跄倒退.吕小蜜则瘫坐在地上。 冷苍雄立刻将胖胖交给嘴巴大张的冷瑶瑶,再由她楞楞地抱去给苏曲清;而刚夺去五条人命的苏曲清,全身依然洁白如雪,毫无一滴血迹,就连灰尘也没有沾上。 他若无其事地抱回儿子,仿佛他刚刚宰杀的不过是几只蚂蚁。 而胖胖一回到爹亲怀里,就开始蹦蹦跳跳地叫着:“飞飞,爹爹。“ 飞飞?而他,果然飞了……不,是消失了! 似一抹虚无缥缈的幻影般,在眨眼间消失了! 寒风像在轻轻啜泣,为冷家庄前院广场中那些永远无法再感触世事悲酸的尸体哽咽,也为亘古以来便错杂纷乱的人间哀悼! 苏曲清并没有抱了胖胖便走,因为“胖眸喜欢这儿“。但是,冷瑶瑶也明白苏曲清不喜欢人多,所以,她没敢留在冷家庄太久,只要能和家人聚聚聊聊、玩玩闹闹,重温一下以往的亲情就好了。 然而,不过十天,她便在苏曲清眼底瞧见了不悦,于是,她明白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冷瑶瑶的大哥冷英杰送他们出庄,临别前,他将她拉到一边,交给她一个小小的抽布包。“里头是藏宝图……“ 冷瑶瑶一惊。“大哥,这……“ “是爹叫我交给你们的,“冷英杰说:“爹说,放在你们身上。比放在冷家庄安全.只要不落入恶人手里,谁拿去都没关系,就当是给胖胖的礼物。“ “可是……“ 冷英杰笑笑。“那你反过来想好了,这张藏宝图会给冷家庄带来麻烦。所以我们必须把它送出去。 若送给你们,不但安全,而且以他……“他瞥一眼苏曲清,“以他现在的武功造诣,应该不会凯觎藏宝图上的功夫,虽然他看起来似乎很冷酷,但是爹相信,有你和胖胖在。应该能让他收敛一些才对。“ 冷瑶瑶噘高了嘴,冷哼一声。“我哪有什么用?他心里只有胖胖,哪有我这个老婆的存在?说不定哪天我不在了。他都不会注意到哩!“ “吃你儿子的醋啊?“冷英杰挪揄道:“这个宠似乎不太好争喔!“ “争?“冷瑶瑶丧气地嗤笑一声,“怎么争啊?他眼里根本没有我嘛!叫他教我一点点武功都不肯,平常也不肯多和我聊两句,你相信吗?到现在,他连我的名字一次也没叫过耶!“ 她无奈地叹息。“有时侯胖胖不乖,我总得教训一下吧!可他就立刻就会给我下冰雹,平常就面无表情。像戴了面具,不高兴的话。马上翻脸不认人,就像这次,如果不是胖胖在,我猜他大概也会把我给宰呢!“ 冷英杰拍拍她的肩。“夫妻之间,本来就该互相适应的,多忍耐一下习惯了。“ 冷瑶瑶翻翻白眼没说话。冷英杰笑着摇摇头。“别不高兴了,你不是说他都不教你武功吗?哪!里头有两本武功心法,你先把它背起来,然后立刻毁掉,以后再自己仅仅琢磨,不明白的就让他帮你。“ 冷瑶瑶惊喜地抢过油布包。“这……这是……“ “爹说是给你的陪嫁罗!他知道珠宝首饰你不爱,就爱这个,所以就投你所好了!“ “太好了!“冷瑶瑶欢呼。“帮我谢谢爹啊!大哥。“ “好了,你快跟过去吧!“冷英杰瞧瞧另一头的苏曲清。“妹夫好像不耐烦了。“ “嘎!那我走了。“ “路途不远,记得有空就回来看看啊!“ “知道了,大哥。“ 在回家的半路上,趁着休息吃东西时,冷瑶瑶立刻打开油布包,将一张烂烂的旧布交给苏曲清。 “哪!这是爹给胖胖的,放在我这儿不安全,还是给你收着比较妥当。“ 冷瑶瑶猜想,他可能不会在意这种东西,可是怎么样也没想到他会不在意到这种地步。他居然看了一眼后就撕碎了它!冷瑶瑶张口结舌了好半天,才猛地叫出来。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那……那是爹给胖胖的耶?“ 苏曲清淡淡的瞥她一眼。“没有用了。“ “嗄?没有用了?“冷瑶瑶怔楞道:“什么没有用了?藏宝图没用了吗?为什么没有用?你怎么知道没有用?你又没有去……“ “从来没有人教过我武功。“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说。 冷瑶瑶皱皱眉,然后抬眼往上看了半天,又低下头来,挤眉歪嘴地用力想了好久,可就是想不出来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和用意,所以…… “不懂。“她很干脆地说。 胖胖已经趴在苏曲清的怀里睡着了,和冷瑶瑶一同坐在大村下歇息的他,头往后靠在树干上,合上眼。 “你以为我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他暗示道。 冷瑶瑶翻个白眼,没好气的:“我怎么知道你的武功是从哪儿学来的,你又没……“她遽然顿住,继而叫,“你是说,那个……“ 她瞄一下碎布屑。“你的武功就是那里头……“不等她说完,苏曲清便点点头。冷瑶瑶惊诧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难怪他的武功那么高!难怪他会有那么多银两捐出来赈灾。可笑的是,竟然有人为了这张无用的藏宝图送命!悲哀啊! 她终于决定要离开苏曲清父子,去追求自己的女侠前途了!这是在离开冷家庄后四个月,初春时分所下定的决心。 和苏曲清相处的夫妻生活虽然枯燥,倒也安然,偶尔的争吵她争她吵,也算是在无味的生活中添加调味料罢了。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认为自己既然嫁给他了,那么他就需要她来帮他煮饭。 洗衣、整理家务等等,当然,上床暖被也是很重要的啦!总而言之,她自认还满有用处的。 所以说罗!既然夫君“需要“她,那她这个做妻子的,当然要“照顾“他罗! 还有胖胖,虽然人小鬼大……聪颖得可恶,但毕竟是个小娃儿,需要娘亲的关怀照料才行。 丈夫、儿子都需要她,这就是她最大的安慰,也是让她渐渐忘却“侠女志愿“的最大因素。 或许等儿子长大后,她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说服夫君,和她一起行走江湖,过一过神仙侠侣的浪漫时光。也可算是聊胜于无啦! 多为妻子、母亲的满腔热诚,也就此燃烧起来,而且在她的自我陶醉中愈烧愈旺,可还没烧到旺点,便又被他们父子联手提了一大桶寒雪融化成的冰水给浇熄了!只剩余烟随风散去,连一丝影迹也不复见! 清明节,是祭祀祖先的日子,同时也是春游踏青的日子。 好动活泼的冷瑶瑶,当然一早就缠着苏曲清,要他带一家人出去郊游,可苏曲清一概回以沉默的拒绝。 “每次你都只带胖胖去飞飞,为什么就不能带我出去走走?“冷瑶瑶不满地抱怨道:“这样不公平嘛!为什么我只能在家里煮饭、洗衣服,我……我连惜惜姨那边的工作都辞了耶!还不都是为了你们父子,结果一点慰劳都不给人家。这样真的不公平嘛?“ 冷漠! 冷瑶瑶噘噘嘴,随即又不死心地缠过去。“老爷、相公、夫君、傲竹,拜托啦!就带人家出去玩一次嘛!“ 阖眼。 冷瑶瑶嘟高了嘴。“那以后我也不准你带胖胖去飞飞了!“ 就像故意和她作对似的……“飞飞,爹爹,飞飞,飞……“ “飞你个头啦!“冷瑶瑶立即转头对着胖胖怒吼。“以后再也不准你飞了.听到了没有?你敢再给我飞一次试试看。我非揍得你三天坐不下来不可!“ 胖胖委屈不解地瞅着娘亲。“娘……“ “别叫我!“冷瑶瑶双手叉腰,十足的泼妇状。“从今以后,要是我没得玩,你也就没得飞,你敢说一次飞,我就揍你一下屁屁,要是……“ 就在她趾高气昂地逞为人娘亲的威风时,忽地人影一晃,那个大飞飞和小飞飞就此不见踪影! 她张着大嘴,一手还挥在半空中作打人状,一时无法接受这种待遇地愣了好半天,然后,她慢慢放下手,双眼微眯,嘴角噙着冷笑。 好!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你们不会知道我的厉害! 身形一晃,她也离开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三天后,从司徒霜家回自己家的路途上,冷瑶瑶一路行,一路暗忖。 三天应该够他们受了吧?没饭吃?没人洗衣服,也没人饲侯他们洗澡水,更没人整理家里,恐怕两个都是一副苦瓜脸了吧? 只要有胖胖在的地,准是玩得又脏又乱,这几乎已经是定论了。 呃!相公不会,他除了冷漠和生气两种表情以外,似乎再也摆不出其他的样子来了。但那胖胖小子肯定会,从来没离开过娘亲身边那么久,一定想娘想疯了,不定一见面就缠着她撒娇哩! 冷瑶瑶忍不住暗笑,就这样,她沿路笑眯眯地回到家里,推开虚掩的门一看,没人,饭桌上有吃剩的饭菜。 她蹙眉打量屋内,干净清爽,完全没有她想像中的脏乱,甚至凳子上还有刚洗干净收进来摺叠好的衣服。她咬咬下唇,随即走向笑声传来的房间,她轻轻推开同样是虚掩的门,看见一大一小正玩着泥巴,她一出现,两人同时转头望向她。 在那一瞬间。冷瑶瑶突然有种不小心闯进别人房里的尴尬。 虽然他们是她的丈夫和儿子.但她感觉他们似乎在排斥她……或者是她不属于他们……她也搞不清楚,反正就是……仿佛是她不应该闯入他们之间……她不应该……她觉得有点冷。 彼此怪异的沉默片刻后,冷瑶瑶勉强挤出笑容。“胖胖,想不想娘啊?“ 胖胖板着一张小脸。“讨厌,讨厌娘!“ 她觉得愈来愈冷。 “是吗?“冷瑶瑶淡淡的回道。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看样子,你们根本不需要我,是吗?“ 胖胖赌气似的拉拉苏曲清的衣袖。“爹爹,困困,胖胖困困。“ 为什么这么冷? 冷瑶瑶平静地看着他们父子俩一起躺下后,她便回身离开儿子的房间,直直走出屋外,在皎洁的月光下,她笔直的站立着。 她觉得身体冷,但她的心更寒。满怀冷涩的悲凉感逐渐凝结成一股浓郁的哀怨与愁结…… 翌日,苏曲清习惯性地在清晨时分便带儿子去飞飞,而冷瑶瑶则再次背上在夜里准备好的包袱,同样在桌上留下一张短简——既然你只愿意带胖胖飞飞,那我只好自己单飞了。 上回留下短简离家时,她知道苏曲清会追上来。但是。这次绝不会有人追来了。 苏曲清不会,胖胖更不会。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她…… 不,是根本不在乎她……不,是根本就希望她不在最好! 因为她只是个外人,一个插不进他们之间的外人!这样也好,他们父子有彼此,而她……有她的女侠志愿! 一离家,冷瑶瑶便不断的前行,没有目的,只是想离家愈远愈好,直到湖北武汉的城门口,她才开始考虑她到底该何去何从。 她自然知道她的目的是做个侠女。但是,女侠该怎么做呢? 她不知道! 想来想去,最后,她决定先来个游尽千山万水,沿途有苦帮苦、有难救难,或许还能碰上一、两个真正的侠女,到时候,就能够向她们请教一下了。 于是,她开始游山玩水的旅程,一路上,碰到了苦瓜脸,总不忘去问一声是否需要帮助,或者教训几个不开眼的小混混等等。 夜晚,她会自我修练武功,往常都有苏曲清在她有疑问时帮她解惑,而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还好,她背起来的武功心法,在出门前就己学会七、八成了,剩下的慢慢来应该不大要紧。 这计划是很好,可是只顾游乐救苦……不事生产的冷瑶瑶,不到三个月,就发现银子即将用尽了。 她不由得攒眉苦思,女侠碰到这种尴尬情形时,会怎么办呢? 常德县城,高城廓,四方巍峨的门楼,明白划分出东南西北四条通道,护城河围绕在外,正东门是宽阔的石桥跨河,其他二面城门是坚实的木质吊桥。 只不过,或许是日子太平久了,吊桥多年来不曾起放下,看那桥头两侧的铁练锈痕斑烂,恐怕卷转链条的辘车也快锈死了吧? 但城里城外的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些,只是涌进来又涌出去,使这府城平添熙攘热闹的气氛。 冷瑶瑶费了不少工夫打探询问,可就是问不着有哪里愿意请女保镖、女护院或女教头的,而且,她也没有另一次的好运道,让她又刚好救了个千金小姐,或是红牌姑娘什么的。 眼看身上就只剩几文钱了,连过一天都不够了,于是,她只能长叹一声,退而求其次了。 厨娘?不行,她的中馈不过普通而已。 女红?那更糟糕了,只有补补衣裳还能凑合一下。 洗衣?大概还可以吧! 伺候人?勉勉强强啦! 于是,她换个方式又开始到处去探问,好不容易,总算让她在天黑以前,找到了一个供膳食的工作。 这会儿,她正站在这座胡同底的宅子前张望,深门大院,事台楼阁耸立梆比,倒是一户挺气派的人家。伸手用红漆大门上的净亮兽环叩击了几下,她才刚刚缩回手来,门儿已开半边,一个青衣小帽、仆从打扮的少年人走了出来。 “这位姑娘,可是有何贵干?“ 冷瑶瑶淡淡的笑了笑。“这位小哥,是马胡同的张大婶告诉我这儿需要个婢女……“ 骆府虽然大,人口却十分简单,骆木云老爷是两湖一代首屈一指的武林大豪。 这也是冷瑶瑶最满意,也是最舍不得离开的因素,因为她可以在这儿见到许多武林人物,旁听到许多武林典故或传闻。 冷家庄因为地域较偏僻,所以造访的人并不多,不像这儿是大城大县,骆木云本身的威信声势又比冷家庄还来得显赫,大部分路过的武林人士,都会上骆府拜问一下这位武林前辈,所以,骆府几乎每天都会有至少一、两位访客。 骆老夫人则是成天守着佛堂的慈祥老妇人。而骆珍珍小姐是个又美又慧黠的二十二岁大姑娘。 冷瑶瑶最羡慕的是骆木云不但不反对女儿学武,甚至还亲自教导,而且也不逼女儿成亲嫁人。 由着她自己慢慢去挑选中意的夫婿。 至于骆家最年幼的骆治亭。今年十九,生得相当英俊潇洒,可惜或许是因为出生在武林世家,显赫一方,多少沾染上了些富贵子弟的习性。 冷瑶瑶是骆府内进后院的洒扫婢女,这些事儿难不倒她,不过就是活动身子骨而已嘛?练功时才真叫累呢!而且,只要份内工作做好之后,她爱干嘛就干嘛,没人会管她。 而她呢!在有客来访肘,就常跑去厨房帮忙,再自荐要送点心、端茶给客人,然后就赖在那儿不走啦?她喜欢听他们谈论最近的江湖中事,闲聊哪帮又和哪派争斗,并评论某人的功夫好坏,批判某人的作为是否合适……点点滴滴,都让冷瑶瑶听得津津有味、万分神往。 不过,她从来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会武功,一来是没必要,二来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未来的侠女居然做过婢女,那似乎有点丢脸。而且,为了怕父亲知道她逃家的行为后,会派人找她,她连真名都不敢用,所以,冷小兰就变成她现在名字了。于是,冷瑶瑶就这样无忧无虑地沉浸在无数的武林趣事中,日子过得快活自在。 但是.偶尔在午夜梦回时,她会想起辛辛苦苦怀胎产下的儿子,还有那个无情的夫婿。她会落泪……哽咽……然后……蒙被大哭! 河北九同镇的来升容栈宽敞清雅的北厢房里,传出稚儿略带哽咽的低语。 “爹爹,娘呢?“没有回应。 “爹爹,我要娘,娘,娘……“在哽咽声中,稚儿终于入睡。苏曲清坐在床边,凝视幼儿许久,而后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短笺,同样看了好半晌。最后,他起身来到窗边,仰望着天上繁星点点。 听说每颗星代表一个人,不知道哪颗才是她? 初秋了,阳光却仍是不弱,空气仍在凉爽中浮着一层暖热,天空澄蓝如洗,有几片谈谈的云彩飘浮着。 这日就像那日……不……不……那时已过中秋好一阵子了,比现在更清凉……更幽爽……她在晾衣裳,他骑白马去而复返……骆府后院那片人工小湖上的八角亭里,冷瑶瑶坐在石凳上,托腮望着漂浮在湖面上的荷花沉思回忆。她是如此的沉醉专注。 以至于有人轻声叫唤她时,她并没有听到,直到那大伸手欲搭上她的肩,她才猛然惊觉。同时本能地沉肩、侧闪,切一掌飞劈对方的颈项。“ “小兰!“对方低呼一声,立即飞身后退。 冷瑶瑶的手掌举在半空中,尴尬地望着骆珍珍.“呃……小姐,是你啊!“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对不起,小姐,我……呃……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 骆珍珍并不生气,只是好奇地看着她。“小兰,原来你会武功啊?怎么没听你说过你会武功?既然会武功,又怎么会跑来做婢女呢?“ “没什么必要,我干嘛要主动承认自己会武功?搞不好还会被人误会是在炫耀哩!至于为什么会来做婢女嘛……“冷瑶瑶无奈地撇撇嘴角。 “没办法哆!银子没了嘛!我又找不到镖师护院之类的工作,所以只能来当个小婢女罗!要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教我加入丐帮吧!“ 骆珍珍眨眨眼。“你是……离家出走的?“ 冷瑶瑶耸耸肩。“算是吧!“ “为什么离家?“骆珍珍好奇的问。 冷瑶瑶笑笑。 “我猜……“骆珍珍上下打量她一下,“是为了婚姻大事吧?“ 冷瑶瑶挑挑眉。 第六百三十三章 “大部分离家的姑娘都是为了这个嘛!“骆珍珍得意地笑道:“不中意的父母选择的对象,而想自己寻找如意郎君,对不对?“ 冷瑶瑶知道骆珍珍误会了,但她懒得解释。 “你几岁了?“ “满十九了。“ “是够大了。“骆珍珍点点头。“其实,我也赞成女孩子的对象要自己找,毕竟是自己要相处一辈子的人,总得找个顺心顺意又顺眼的人吧!“ “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冷瑶瑶吸道:“嫁人根本不好玩。“ 骆珍珍笑了笑。“你没嫁过,怎么知道好不好玩?“ 冷瑶瑶更深的叹了一口气。 骆珍珍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冷瑶瑶双眸一亮。“想做个侠女罗!“ “侠女?“骆珍珍讶异地张大眼,随即噗哧笑出声。“你怎么会想到要做侠女?“ 冷瑶瑶小巧的下巴一扬。“邀游四海、笑傲江湖、行侠仗义、救危济困,这是我最憧憬的目标。“ 骆珍珍摇摇头。“你想得太美了,小兰,江湖生涯不是那么好过的,尤其是对一个姑娘家来说。“ “我不怕吃苦,“冷瑶瑶坚定地说:“我要以七铃剑上官芙蓉为目标,当个名满江湖的侠女!“ 骆珍珍的脑袋微微一歪。“你很崇拜七铃剑?“ 冷瑶瑶用力的点头。 “那好,“骆珍珍拍拍她的手臂。“上官姐姐不久后会来,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冷瑶瑶猛地一把抓住骆珍珍的手。“真的?“ 骆珍珍笑眯眯的回答,“当然是真的,而且还有霸剑司马存孝也会来喔!“ 冷瑶瑶欢喜得蹦的好高,口里也尖叫一声,“万岁!“ 骆珍珍有趣地瞧着冷瑶瑶的欢容说:“你可以跟他们聊一聊,看看闯荡江湖的日子是否真那么有趣。“ 冷瑶瑶的跳跃突然静止。“可是……我只是个小婢,他们愿意和我聊吗?“ 骆珍珍微晒。“做侠女第一步就是该明白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只要谈得来,何妨把身分地位撇一边,不过……“她斜瞟着冷瑶瑶。“我看你也是出身武林世家的吧?而且……小兰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冷瑶瑶略显尴尬别扭地笑了笑。“这个……呃……不像骆府这么有名气啦!“ “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字吗?“ 冷瑶瑶为难地张了张嘴。“这……这个嘛……你知道,我爹他……肯定会派人来抓我回去的,所以……“ 骆珍珍“哦!“了一声。 冷瑶瑶长叹一口气。“就是这一点让我很羡慕你,我爹是个老古板,不让我学武……不让我闯江湖,老说姑娘家大了就该嫁人做个贤妾良母。瞧!我的武功还是偷学来的哩!“ 骆珍珍抿唇一笑。“的确是有点守旧,现在大部分的武林前辈都不再反对让女儿出门历练了。“ 冷瑶瑶蹙起眉。“虽然他现在也不反对我练武了,但是……“ “你还是得快快嫁人?而且,得乖乖待在婆家做个闲妻?“冷瑶瑶长叹。 骆珍珍拉她过来。“既然你有顾忌,不肯说也就算了,不过,你的出身不低,总不好再让你做婢女吧?“冷瑶瑶的脸色猝变。“你要赶我……“ “不是,不是,“骆珍珍忙道:“我是说要换个较适合的工作,比如……“ “我才不换呢!“冷瑶瑶立刻否决。 “呃?“骆珍珍大大一楞。“你宁愿做婢女?为什么?“ 冷瑶瑶嘻嘻一笑。“这样我才能借端茶、送点心的机会,去听老爷和江湖朋友闲聊江湖轶事啊!“ 骆珍珍先是微楞,而后失笑。“就为了那个?“ “当然。“冷瑶瑶猛点头。“要了解江湖事,最快的方式就是听人谈论罗!“ 骆珍珍无奈的摇头。“好吧!那我调你来做我的贴身婢女好了,这样你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听我爹他们闲聊了。“ 冷瑶瑶顿时眉开眼笑。“谢啦!小姐。“ “就从今儿个开始吧!“骆珍珍沉吟道:“我看,你就搬到我隔壁的小房里睡吧!这样咱们聊起天儿来也方便一点。“ “好,好。“冷瑶瑶的脑袋点得快掉下来了。“方便卿一聊小姐的未婚夫齐家少爷,对不对?“ “小兰?“骆珍珍不好意思的娇嗔。 青葱的松林生长在一片斜起的山坡上,风一吹来,松涛簌簌,林前,有几条道路自不同的方向婉蜒而来,过了林子,也有几条不同的道路迤逦而去。 松林里,父子俩席地而坐,苏曲清望着数条迥异的去路沉思,而胖胖黯淡的脸蛋上是一抹幽幽的愁容。他啃了口饽饽,大大的眼睛偷觑着爹亲。“爹爹,胖胖不乖。娘生气是不是?“ 苏曲清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吭,胖胖似乎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继续啃着干而无味的饽饽。 良久—— “不,你娘是在生爹的气。“苏曲清淡淡的说。 七铃剑上官芙蓉是个妖媚、英气并俱的美姑娘,同为武林七大高手,四剑之一的霸剑司马存孝则是个五官端秀的英挺侠士,和他们同时到访的还有骆珍珍的未婚夫判官笔齐瑜青。 而骆珍珍刚为冷瑶瑶介绍完没多久,骆治亭也闻讯跑过来凑热闹,他一落坐,便兴匆匆地问:“司马大哥.你们这次要待多久?“ 司马存孝微微一笑。“也许……会稍微久一点。“ “司马大哥,小兰最受听江湖轶事了,你能不能多说一点给她听听?“骆珍珍说。 “好啊!“司马存孝点点头。“小兰姑娘想知道些什么呢?“ “随便,什么都可以,比如最近江湖上发生的大事啦!或是哪一位江湖人物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啦!“冷瑶瑶兴致勃勃地往前倾。 司马存孝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里头……最严重的恐怕……“他瞥一眼骆珍珍。“和骆家有关。“ 骆珍珍和骆治亭同时一楞。“和骆家有关?“ 司马存孝有点沉重地“嗯“了一声。“前任平尧府知府黄百瑞是个清廉正直的好官,勤政爱民、不畏权势,任上不知处斩过多少作恶多端的贼人歹徒,而其中之一便是北六省鼎通绿林巨擘,擎天帮帮主管天威的独子。以前黄百瑞有官府撑腰.但现在他卸任回乡养老,管天威便计划要以黄百瑞全家老小七口的性命来赔偿他独子的命。“ “好狠喔!“冷瑶瑶喃喃道。 “这和骆家又有什么关系呢?“骆治亭困惑地问。 司马存孝笑笑。“你不知令尊和黄百瑞大人是儿时玩伴吗?“ 骆治亭大大的一楞。“这……从没听爹提起过耶!姊,你听爹说过吗?“ 骆珍珍也诧异地摇摇头。“我只听爹提起过一个极要好的儿时玩伴,可是他是叫阿宝。“ “就是他了,“司马存孝点头道:“百瑞大人的乳名便是阿宝。“ 两人同时呆住了,于是,司马存孝继续叙述。 “黄百瑞大人是个好官,当然就会有人去通风报信,叫他赶快逃命,可是以擎天帮的庞大势力,他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所以,骆伯伯便捎信要他们全家先上这儿来避一避,同时也派人去护送他们来。因此,骆府将来便可能会面对整个擎天帮的报复了。“ 骆珍珍皱眉喃喃道:“难怪近些日子来,府里的气氛愈来愈紧张了。“ “骆伯伯当然也在广邀帮手,不少人都义不容辞地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上官芙蓉接口道。 骆珍珍双目一凝,“你们是为这件事赶过来的?“她转眼一瞧。 “瑜青,你也是?“ 三人同时点头,骆珍珍咬唇想了想。“你们想,我们拼得过擎天帮吗?“ 三人面面相觑,开口的是齐瑜青。“这很难讲,珍珍,擎天帮手下高手如云,武功足以雄霸一的大将更不知凡几,单以管天威那把缺月刀,就鲜少有敌手了。如果他们倾巢而出,这……恐怕是免不了一场血腥残酷、神鬼皆泣的对仗了!“ 郁闷的气氛突然笼罩在整个偏厅里.齐瑜青没有讲明,但意思,也就是输赢尚未有定数,但不管是输是赢,一场怵目惊心的殊死血斗总是避免不了了! 片刻后—— 骆治亭突然用力的甩甩头,而后大声说:“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黄百瑞是爹的好朋友,又是个好官,尽力去保护也是应该的嘛!“ 骆珍珍不由得笑了。“治亭,难得呀!平日看你总是吊儿郎当的,没想到你偶尔也能说出句人话来喔!“ 众人皆失笑,骆治亭懊恼不满地叫了声:“姊!““好,好.不糗你了。司马大哥。说点别的吧!这事儿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了!“骆珍珍笑道。 司马存孝正思索间,上官芙蓉突然出声道:“我倒是听到一个传闻,不过。纯粹是传闻哦!没有经过证实,而且…“她蹙蹙眉。“好像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不太可能的传闻?“骆治亭满脸兴趣地催促道:“那才有趣啊!上官姊姊,管它可不可能,先说来听听吧?“ 上官芙蓉扫视众人一眼。“听说狂书生带着一个小娃娃行走江湖,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去!狂书生和小娃儿?“骆治亭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不是叫不太可能,而根本是错误的传闻嘛!“ 其他人连连同声附和,只有冷瑶瑶,她完全楞住了,只有她知道这是有可能的事,但是……苏曲清带着胖胖出来干什么?找人?找她吗? 不!不!她猛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们不可能来我她,绝对不可能!他们正乐得能撇开她哩!又怎么可能再来找她? 那是为什么?带胖胖出来历练? 这太夸张了吧!胖胖才三岁耶! 第六百三十四章 宽敞的空地上,在黄昏的沉沉暮色中,一抹淡淡的白烟倏地掠过,就像流星似的曳过千里,又拟这天地中的一片雾氲,更像暮云凄凄里的浮光幻影,宛如自虚无里出现,刚刚发觉即已无踪,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往何去。 胖胖紧搂着苏曲清的颈项,趴在他的肩头,低喃:“爹爹,我好想娘喔!“ 苏曲清微吸一口气,身形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飘然飞越旷野土石,就像一抹来自极西的冷电,甫飞来,随即已消失。 小小年纪不该有的叹息再次轻吐,胖胖哀怨、怯怯地道:“爹爹,胖胖不要飞飞了,你带娘飞飞好不好,爹爹?“ 苏曲清始终无语,直到来到常德县城的城门口时,他才回答。“我会的,胖胖,我会带你娘飞飞的。“ 从黄百瑞一家到达骆府后,整座骆府便处于森严的警戒之中,尤其是黄百瑞全家所居的东进,守卫更是严密,府中有大半的人手都聚于东进四周,几乎是五步一小岗,百步一大尉。 擎天帮的人手己开始在常德县北门外聚集了,而骆木云邀请的帮手却还只到达一半不到,所以,骆木云相当紧张担忧。 但是,这一切都与冷瑶瑶无关,因为她只是骆珍珍的丫环,而府里上下都知道大小姐对她特别宠信,所以,也没人敢派差事给她,算起来,她可能是整个骆府里最轻松的人哩! 可轻松是更轻松.自由反而受限了,因为府里守卫严谨,很多地方是她这种小婢女不能随便来去的,而且,当骆木云开议事会时,寻常人等也不能到处乱走,免得被疑为细作。 就像现在,老爷又在开会了,所以,她只能躲在房里发呆,顺便想念一下那两个没良心的大小家伙。 细碎的步履声悄悄来到她身后,她微偏头。“开完会了,小姐?“ 骆珍珍轻笑一声,来到冷瑶瑶身边落坐。“看你这德行,好像闷得很哪!“ 冷瑶瑶翻翻眼。“哪儿都不能去,当然闷啦!“ 骆珍珍仔细打量冷瑶瑶。“好像……不只是无聊吧?“ 冷瑶瑶大叹一声。“不是无聊又会是什么?“ 骆珍珍若有所思地凝视冷瑶瑶许久。“看你刚刚的样子,似乎是在想念着什么人喔?“ 冷瑶瑶心中一凛,“鬼扯!“她遮掩地挥挥手道。 “是吗?“骆珍珍更加怀疑地斜睨着冷瑶瑶。“真的没有思念的人?“ 冷瑶瑶避开双眼。“没有。“ 骆珍珍嘿嘿直笑。“有吧?“ “告诉你没有就没有嘛!“冷瑶瑶老羞成怒地叫道:“我怎么可能去想念那个……“她遽然住口,脸上的神情是既尴尬又别扭。 “我就说嘛!“骆珍珍胜利地呼喊一声。“老实说吧!小兰,你早已有心上人了,对不对?“ “老实……“冷瑶瑶无助地瞥她一眼。“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骆珍珍的双眉高高一挑,随即恍然道:“哦!我懂了,你对他有感觉,却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大……大概吧!“冷瑶瑶咕哝着。 “那好吧!我来问你一些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我再告诉你那是代表何种感情,这样行吗?“ 迟疑了好一会儿,冷瑶瑶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好,第一,“骆珍珍边想边问:“你想他吗?“冷瑶瑶点头。 “时时刻刻吗?“冷瑶瑶蹙眉,许久没有回应。 “没关系,再来。“骆珍珍拍拍她的手。“你想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甜蜜?悲哀?难过……“ 不待她问完,冷瑶瑶便咕哝道:“痛心。“ 骆珍珍微微一愕,诧然问道:“痛心?怎么是痛心?“ 冷瑶瑶又失去声音了。 骆珍珍歪着头审视她半晌。“他是什么样的人?“ “极好看,但……“冷瑶瑶苦笑。“冷酷无情。“ “冷酷无情!“骆珍珍呐呐地道:“你……你怎么会喜欢那种人?“ 冷瑶瑶无语。 骆珍珍沉默了一会儿。“那……他对你怎么样?“ 冷瑶瑶依然是无奈的苦笑。“他连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叫他陪我出去逛逛,他死也不肯,平常不但冷漠以对,生气时就立刻板起脸,活像我是他毁家灭亲的大仇人似的……总而言之,没一点好。“ 骆珍珍干笑两声,“放弃他吧!那种人……“冷瑶瑶哀怨的双眸瞅着她,令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忘不了他是吗?“ 冷瑶瑶长叹一声。 “想到他心就痛,又怎么样也忘不了……“骆珍珍暗觑着冷瑶瑶。“你八成是爱上他啦!“ “我想也是。“冷瑶瑶叹道:“我只是不明白,他对我那么差劲,我一直是很气他的,真的很气很气,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感情的事是很难讲的,“骆珍珍沉吟道:“最重要的是人跟人之间的缘分,你跟他有这个缘分,所以,他对你再怎么恶劣,你还是会身不出己的爱上他。你知道,爱跟恨也不过是一线之差而已。“ “缘分?“冷瑶瑶怀疑地瞟着她。“既然有缘分,为什么他就不会爱上我呢?“ 骆珍珍愣了愣,随即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爱上你?说不定他也是在分开之后才发现爱你的嘛!“ “如果没有呢?“ “如果没有……“骆珍珍叹息。“那就是孽缘罗!“ “孽缘?“ “如果是孽缘,最好是及早断绝,但是……“骆珍珍垂下美眸,同时眯着眼偷窥她。“好象都不太容易做到耶!“ 冷瑶瑶一张俏脸时成为苦瓜脸。“是不太容易,我已经试过好多回了,可是……“ 看冷瑶瑶似乎更为苦恼了,骆珍珍忙道:“那就慢慢试吧!别急,或者顺其自然比较好吧!“她眼珠子一转,又道:“这两天府里气氛紧绷得紧,让人也跟着喘不过气来,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吧……哦!对了,今儿个有庙会喔!不想去看看吗?“ “庙会?“冷瑶瑶大叫,同时一跃而起。“怎么不早说?走吧!“ 刚刚还一脸苦相、懒懒散散的人,一听到热闹,精神立刻就上来了,冷瑶瑶拖着骆珍珍冲出房门,连大门也懒得绕过去了,干脆两人纵身一跃,飞越府墙逛庙会去了!在升平年代,想要看大逃亡景象也是容易得很,只要上大庙会去逛逛就明白了,尤其是那种四年或十年才一次的庙会,简直可称得上是千军万马、万头钻动。 放眼望过去,除了两旁的戏台、帐棚、店铺、摊贩等,中间全是一颗颗人头,耳里除了吆喝叫卖声外,还夹杂了不少幼儿稚女呼爷喊娘的哭叫声,敢情是逛着逛着,就将小儿女给忘在后头了。 香汗淋漓的两位大姑娘看过傀儡杂耍,欣赏过卖膏药的十八铜人掌,又去听了会儿讲书和鼓板小唱,再到书画骨董摊前逗留了好一阵子,然后就大大方方地站在凉食摊侧,一人一碗冰雪冷圆子,边吃边聊着待会儿还要上哪儿逛去。 可聊着聊着,骤然间,冷瑶瑶脸色大变,手上那碗冰雪冷圆子铿锵一声落在地上,碗摔成两半。 诧异的骆珍珍刚想问她怎么了,冷瑶瑶已经一把拖着她就跑,只闻又是一声住铿锵,她的冰雪冷圆子也没了,耳里传来摊贩的叫骂声,骆珍珍赶忙回手扔出一块碎银。 而冷瑶瑶听到的是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娘!娘!“ 是那对可恶的大小混蛋!冷瑶瑶头不敢回、脚不敢停,她知道苏曲清的能耐,所以,她机警地往戏班后台一钻,穿过忙乱的戏台人员,再钻出窜入另一座傀儡班的后台。 冷瑶瑶一步也不敢停留,继续往前闯……直到穿越过最后一个帐棚,最后,她拉着莫名其妙的骆珍珍直接往骆府冲回去。 她不认为他们是来找她的,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溜为上策!这真是她这辈子逛过最可怕的一次庙会了! 梆击三更,热闹的街市只剩一片杂乱,还有瘳瘳数人仍在整理收拾帐蓬,静夜中,只有幼儿的哀鸣。 “呜……娘不要胖胖了,呜……爹呀!娘不要胖胖了,呜……“阵阵萧索的夜风中,黯沉沉的雾气里,凄凉的哀嚎声紧揪着人心。 抱紧了怀中的胖胖,苏曲清叹道:“娘不是不要你,胖胖,娘是在气爹,她好气好气爹。“ “呜……我要娘,我要娘啊!呜……“ “爹会找到她的,爹一定会找到她的。“是的,他一定会找到她,只要她还在常德县城里,他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小兰,你昨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像见了鬼一样。“ “没什么,只是……只是看到熟人了嘛!“冷瑶瑶心虚地低下头。“ 你是知道的,我不能让熟看见,要是让人看见,跑去通知我爹的话,我就会被抓回去了。“ 骆珍珍沉默了一会儿。“你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吧?再试试跟你爹说看嘛!“ “再说吧!再说吧!“冷瑶瑶就这样蒙混过一关了。 但是……他到底带胖胖出来做什么啊? 擎天帮帮主管天威到了,但他并没有直接攻进骆府,毕竟骆木云不仅在两湖道上,甚至在整个武林里,都算是声威显赫的前辈,若非万不得已,管天威并不想引起整个武林的不满。 所以,他先派了一位使者过来商谈,一位够资格在必要时变动双方条件的使者——擎天帮副帮主包泰常。 第六百三十五章 骆府的议事厅里,端坐在主位上的当然是骆木云,两侧则分别是包泰常和随他一追来的两个帮卫,另一边则是霸剑司马存孝、陕北大豪西门午和丐帮长老沙乃英,这三位是骆府的主力帮手。 包泰常平静地开口道:“骆大侠,敝帮主的意思是,骆大侠不该阻扰他为儿子报仇的行动.骆大侠也是为人父者,该了解为人父丧子之痛的悲哀才是。“ “我是了解,“骆木云回答。“但是,令少帮主是咎由自取,怎能怪罪他人呢?他凌人妻女,又灭人满门,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为死者申冤有何不对之处?“ 包泰常没有反驳,他只是点点头。“好,看在骆大侠的面子上,敝帮主愿意委屈点,只要将黄百瑞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孙子交给我们就好,其他的我们可以放过。“ “委屈?“骆木云冷笑。“绝人子孙还叫委屈?“ “骆大侠别忘了,咱们少帮主是帮主的独子,少帮主一死!帮主也等于绝了子嗣,因此,他要绝黄百瑞的后嗣,也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不可能!“骆木云断然道:“别说四个.一个都不交!“ “骆大侠……“ “不必再说了!“骆木云挥挥手。“错在你们,黄百瑞不应该为此牺牲,你回去告知贵帮主,我们一个人也不会交出去的!“ 包泰常深深的看他一眼,而后站起来,“既然如此,我会照骆大侠所说的回去禀告帮主,不过……“他微微扫一眼对面三个静坐聆听的骆府帮手。“帮主要我告诉骆大侠一声,敝帮这次是势在必得,所以,全帮上下都已出动……“ 包泰常很满意地看到四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为免骆大侠在仓卒之间无法审慎思考,所以,帮主愿意给骆大侠七天时间考虑。请放心,我们不会在这七天内,使出任何卑鄙的手段。如果届时,骆大侠依然认为值得为黄百瑞掀起连天血战,那帮主也一定不会令骆大侠失望的。“ 骆木云面色沉肃地大喝一声:“来人,送客!“ 包泰常拱拱手,带着两个帮卫镇定地离开了。 厅内四人相对无语,良久后,司马存孝才毅然道:“骆伯伯,既然知道对方已经全帮出动,我们最好重新策划一下防卫措施!“ 沙乃英也豪迈地说:“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沉稳的西门午则朝骆木云微微一笑。“咱们唯你马首是瞻了,骆兄。“ 于是,骆府的议事厅中,因人开始为未来的血战作最严密的规划。 冷瑶瑶在骆珍珍的书房里看书,因为她不敢出府,而府里的形势也更紧张了,似乎只有这儿能让她打发时间。 骆珍珍双眉郁结地推门进来。冷瑶瑶抬头一看,便随即问道:“怎么了?跟齐少爷吵架了吗?“ 骆珍珍摇摇头,她来到书桌边,摇着冷瑶瑶的肩头。“小兰,爹要府里的下人暂时先出府去避难,我想,你最好也跟着去。“ 冷瑶瑶眨眨眼。“怎么?这么没把握。“ 骆珍珍苦笑。“对方全帮都出动了,还能有什么把握?“ “老爷不也请了很多帮手吗?“ “是来了不少,但是,真正称得上高手的也不过三、五个,而对方光是六个堂主,个个身手就几乎不输四剑中任何一位,更别提帮主身边的金银双卫.听说他们的身手在擎天帮中,仅次于帮主而已。在这种情况下,你说,我们能有几分把握?“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走罗!虽然我不敢说我的武功有多厉害,但是,多个人手就多分力量!“冷瑶瑶理所当然地说。 “可是这一次……“ “别说了,你赶不走我的!“冷瑶瑶想了想。“上回你带我出去散心,这回该我带你出去散心了吧?“ “我……“ “什么你呀我的……“冷瑶瑶突然双目一凝。“难道现在已经不能出府了?“ “不是啦!“骆珍珍翻个白眼。“对方给我们十天时间考虑,现在还剩下四天,他们也承诺不会使出什么卑鄙的手段。 擎天帮虽然蛮不讲理,但至少管天威一向重承诺,所以,出去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 不给她罗唆下去的机会,冷瑶瑶再一次拉了她就跑。 都这么多天了,那对大小飞飞应该离开了吧? 大概是午膳时刻已过,所以,醉仙楼的客人并不多,不太嘈杂喧嚣,尤其是楼上,只有三两桌聊天的客人。 冷瑶瑶和骆珍珍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浏览街景,桌上是几碟小莱和一壶热茶,她们对坐谈笑,不时指指街上某处低语,就像现在,冷瑶瑶正指着酒楼斜对面的当铺开心的笑着。 “瞧,又来了,每一回瞧见那老板,他好像都是被他老婆打出来的,要不就是道貌岸然地坐在柜台后,拽得象二五八万似的。 可碰着他老婆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躲都来不及。 不过也难怪,他老婆可凶着哩!每次都……啊!瞧,她又拿根儿追打他了,好凶哪!她……“ “小兰,“骆珍珍突然打岔道:“那娃儿……那娃儿你认识吗?“ 冷瑶瑶诧然的转回头望着骆珍珍。“?“ 骆珍珍用下巴指指冷瑶瑶身后,冷瑶瑶转头一瞧,立即倒抽一口气。 泪痕狼藉的小脸蛋上,大大的泪眼已然决堤,丰沛的泪水如黄河泛滥般涌出,胖胖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小手抓着冷瑶瑶的衣角哽咽着。“娘……胖胖……胖胖会很……很乖……娘不要……走……“他抽噎着。“不要走,娘……胖胖会……会听话……不再惹娘……生气……“ 骆珍珍诧异地望着胖胖。“他是不是跟家人走丢了?否则怎么到处乱认娘?“ 冷瑶瑶没理会骆珍珍,她抖了抖唇。伸出颤巍巍的手去擦拭儿子的泪水:“你不是讨厌娘吗?娘走了正好啊!“她颤声说。 骆珍珍愕然的张大嘴。 “不……娘……是胖胖不……不乖……胖胖乱……乱说话……胖胖好想……好想娘……娘……“猛然抱住冷瑶瑶的腰,嚎啕大哭起来。“娘……胖胖……好……好想……想娘啊……“ 冷瑶瑶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抱起儿子,紧紧拥在怀里,“娘也好想,好想……好想哪!“她也放声大哭。 骆珍珍已然完全不知所措。“小……小兰,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母子俩的哭声比她的问话声还大,所以,她的问题当然得不到回答,没奈何,她只好等“雨“停了再说罗! 好久,好久—— 冷瑶瑶慢慢收起泪水,她掏出手绢儿,擦完自己的泪水后,再擦擦儿子的脸蛋。“别哭了,别哭了!“ 胖胖闻言,赶忙收起泪水,免得娘亲又不高兴了,他甚至硬挤出一抹可拎兮兮的笑容。“娘,不哭了。胖胖不哭了。“ 冷瑶瑶心疼地在胖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唉!你这小子.就是让人心疼,可让人生气的时候也着实令人……“ “不会了,娘,不会了,“胖胖欢喜地叫道:“不会让娘生气了,胖胖会很乖很乖,胖胖会听话,娘,你不要再离开胖胖了,娘!“ 冷瑶瑶叹了口气。“其实娘也不是真的生你的气,是……“ “爹爹,“胖胖瞅着她。“爹爹说娘生他的气。“ 冷瑶瑶欲言又止地看不看。 “娘,胖胖不要飞飞了,“胖胖怯怯地说:“以后爹爹会带娘飞飞。“ 冷瑶瑶失笑道:“你以为就只是为了飞飞吗?傻瓜,娘哪有那么小气,是……“ 她轻叹,“你爹爹根本就不喜欢娘,他不喜欢跟娘说话,也不喜欢跟娘在一起,他只喜欢你,所以娘……“她再叹一声。“别说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胖胖撒娇地腻在冷瑶瑶怀里。“可是胖胖最喜欢娘啊!“ “是喔!“冷瑶瑶捏捏他的鼻子。“是谁说讨厌娘的,嗯?“ 胖胖立刻又垮下了脸,嗫嚅道:“娘,是胖胖不对,娘不要生气……“ “好了,好了,娘只是跟你开开玩笑而已嘛!“冷瑶瑶笑着说道,这时候,她才突然想起她还有个同伴在,她忙转向骆珍珍,“对不起,小姐,我一时……“她住了口,因为骆珍珍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只见骆珍珍怔楞地直盯着冷瑶瑶身后。 冷瑶瑶拍拍骆珍珍放在桌面上的手。“小姐,你怎么了?“ 骆珍珍怔愣地望了她一眼,而后视线在脸上绕了一圈,然后又回到冷瑶瑶身后。 “小姐,你到底……“ 话说到一半,冷瑶瑶猛地哎了声,同时迅速转身向后,旋即发现那个令她又恨又气的家伙竟然就直挺挺地伫立在她面前,深黝幽沉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满怀复杂难解的情绪霎时蜂拥而上,一时之间.冷瑶瑶似乎也只能呆呆的回视他。 好一会儿,胖胖才轻声道:“娘.爹爹也想你耶!“ 冷瑶瑶狰然惊醒回神,她收回视线,犹豫一下,随即转回身子依然背对着夫婿,“是吗?“ 她嗤笑一声。“你想我还有可能,你爹爹才不会想我哩!“ 胖胖瞧一下爹亲。“真的啦!娘,爹爹真的有想你耶!“ 冷瑶瑶摇摇头。 “娘,“胖胖拉拉她的衣襟。“爹爹真的想你啦!你问爹爹嘛!“ 冷瑶瑶依旧不言不动。 “娘,问爹爹嘛!“ 骆珍珍突然站起来,“我……呃……我忽然想起我要替瑜青买双鞋,你们聊聊,我自己去买就可以了,待会儿我再回来找你。“不等冷瑶瑶回答,她匆匆离开了。 胖胖又拉拉冷瑶瑶的衣襟。“娘,爹爹也有东西要给你喔!“ “给我?“冷瑶瑶冷哼一声。“是给你的吧!“ 话声才刚落,一个小布包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胖胖立刻拿起来塞进她手里。 “娘,看看,看看嘛!“ 第六百三十六章 冷瑶瑶皱皱鼻子,不情不愿地打开来,当她掀开最后一角布巾时,霞光宝气立时随隙而出,她不禁惊呼一声,瞪目瞪视着躺在粗糙布巾上的宝石项链。 那是以一串如龙眼般大小的七色宝石连缀而成的项链,在那彩丝幻灿的光彩中,项练下端更系着一枚心形翡翠,翠心赫然映现着一抹隐隐血纹有如一条细小的龙纹。这条项链,不论内行或外行,只要一看,便会晓得其珍异罕见的价值,恐怕是倾千金也难得哩! 冷瑶瑶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那心形绿翠,她知道,光是这血龙翠,便巳是价值连城了。 她不可思议地转头瞪着缓缓在她左手边坐下的苏曲清,她举举手中的项链。“你……这……你怎么会……“ “我想你。“ 冷瑶瑶再一次张口结舌,她猛眨着眼,怀疑自己刚刚是否听错了。 “娘,爹爹说他也想你耶!“胖胖得意地说。 “你……你……你……“你了半天,冷瑶瑶终于挤出后面的话,“再说一次!“ 苏曲清静静的凝视她。“我想你。“ 看到项链时是惊喜,现在却是深切窝心的感动,浓稠的甜蜜温馨迅速在心窝里着、荡漾开来。冷瑶瑶知道以苏曲清冷漠执拗的个性来说,能吐出这三个宇已经是非常非常了不起了,几乎可以预测今日太阳肯定会从东边落下了。 而且,这也算是他先低头了,不是吗?能让霸道蛮横的狂书生低头,这可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哩! 踏着这个了不得的成就当台阶,她应该可以风光得意地下台去了,更何况,她也好想念他们父子俩哩! 于是,她笑了,“我也想你。“她低头羞涩地说,一边小心包起项链,一边偷觑他一眼。“你们是出来找我的吗?“ 苏曲清点点头。 “你们找我多久了?“ “你出门那天,我们就出来找你了。“ “咦?“冷瑶瑶惊讶地张大了眼,“我出门那天?那你们……“她突然顿住,随即“哦!“了一声。“你们大概是跟我走岔了路吧!“ 苏曲清没说话。 冷瑶瑶也很习惯跟他讲话要自说自话。“不过,我恐怕不能现在就跟你回去。“ 苏曲清微蹙眉,胖胖却立刻大叫出来。“娘,胖胖会乖,胖胖会听话,胖胖……“ “你这小子,有完没完啊!“冷瑶瑶敲敲他的前额。“娘是有事,所以不能现在就回去,懂吗?“ “有事?“胖胖喃喃念着,同时转头瞅着爹亲。“爹爹……“ “我们等你。“苏曲清淡淡地说。 “等我?“冷瑶瑶的眼珠子溜溜一转,立刻眉开眼笑地直点头。“好啊!好啊!那是最好的了,那就等我办完事后,咱们再一起回去罗!“ “娘,“胖胖指着桌上的花生。“我要吃豆豆。“ 冷瑶瑶把整碟花生挪到他面前,由胖胖自己剥,她则以算计的眼光瞟着苏曲清。 “相公、夫君,如果说……“她停下来想了想。“这么说好了,如果说有人要伤害我,你会帮我吗?“ 苏曲清点点头。 冷瑶瑶阴阴的偷笑了一下。“那如果我和人打架,你也会帮我吗?“ 苏曲清又点头。 冷瑶瑶眯起眼,尽量藏起眼中的奸诈之色。“那若是有人要和我打,你余不会干脆先替我解决掉麻烦?“ 苏曲清再点头。 终于,冷瑶瑶也满意地跟着点头。“这样就行了。“ “怎么样就行了?“ 冷瑶瑶循声转头一瞧。“啊!小姐,你回来了?鞋子买到了吗?“ 骆珍珍举举手中的小包包,“买到了。“她坐回原位.朝右边的苏曲清瞄了一眼。“这位是……“ “我家相公罗!他姓展,“冷瑶瑶不好意思地说,接着又搂搂坐在自己怀中吃花生吃得不亦乐乎的胖胖。“还有我的儿子胖胖。“ “果然没错。“骆珍珍似乎毫不意外地轻笑一声。“看样子,你是跟你夫婿吵架才离家的吧?“ 冷瑶瑶吐吐舌头。“被你抓到了。“ “那你要跟他回去了吗?“ “还没有,“冷瑶瑶眨着眼。 “等骆府的事情解决之后再说。“ “小兰,你不……“ “我叫冷瑶瑶,冷瑶瑶。“ 骆珍珍楞了一下。“哦!原来你叫冷瑶瑶,嗯!挺雅致的名字。“ “谢谢。“ “少来!“骆珍珍轻嗤。“把我当成你儿子了吗?别再岔开话题了,小……呃……冷瑶瑶,你不能留下来,而且,你相公也不会愿意自己先回……“ “他们会陪我留下来,我想,我那个房间应该可以挤……“ “你疯了!“骆珍珍惊叫道:“府里那么危险,远避都来不及了,你还要让你相公一个弱质书生和你儿子一个小娃娃住进去?“ “弱质书生?“冷瑶瑶有趣地瞧着苏曲清冷漠的俊美脸庞。“我说老爷,人家说你没用耶!你不生气吗?“ 骆珍珍啼笑皆非地唉了一声。“冷瑶瑶,拜托你正经一点好不好?你是有武功可以自保,可是他们……他们还要人保护,这……这不是……不是……“ 冷瑶瑶一脸笑眯眯的说。“无妨,无妨,我家相公和儿子不需要人保护,对不对,夫君?“ 回答的是胖胖。“爹爹会飞飞,爹爹带胖胖飞飞,爹爹也要带娘飞飞,跟飞呀一样飞飞。“ 左一个飞,右一个飞,飞得骆珍珍满头小鸟。她张开嘴又闭上嘴,甩甩头后,又再次张嘴。“冷瑶瑶,我知道你很有义气,可是,不值得拿你相公和儿子的命来冒险,你想做侠女。 将来还有的是机会。 我答应你,如果骆府这一次能安然度过劫难,我一定会和你一起闯荡江湖去……呃……当然要经过你相公的同意。“ “他啊?“冷瑶瑶斜飞苏曲清一眼。“下辈子吧!他连带我出去转一圈都不愿意了,哪会让我自己出去闯荡江湖!“ 苏曲清仅是淡谈的瞥她一眼,而胖胖却忙吐出满嘴咀嚼到一半的花生。“娘,胖胖不要飞飞了,爹爹带娘飞飞。“ 冷瑶瑶好笑地捏捏他的鼻子。“吃你的花生吧!小子,娘是在说你爹,又不是说你。“ “爹爹?“胖胖立即转头瞅着爹。“爹爹,带娘飞飞!“ 苏曲清默然无话,骆珍珍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是飞飞啊?“ “飞飞?“冷瑶瑶斜睨着苏曲清,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他又没有带我去飞飞过!“ 胖胖又忙着挣扎下地,走两步到苏曲清身边,拉着爹亲的袖子。“爹爹,带娘飞飞嘛。爹爹!“ 苏曲清伸臂抱起他来,依然无声。 敢情冷瑶瑶是被活活气走的!骆珍珍终于明白,冷瑶瑶并不是和她这位俊美冷然的夫婿吵架而离家,因为一个巴掌根本拍不响嘛! 瞅见冷瑶瑶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骆珍珍忙打圆场,顺便岔开话题。“冷瑶瑶,你相公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或许他只是不方便说出来而已,我们就甭说这些了,还是说你什么时候要回去才是正经的吧?“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冷瑶瑶无辜地眨着眼。“当然是等骆府的事解决呀!“ “冷瑶瑶……“ “别说了,小姐,我主意已定,你怎么说都没用啦!“ 冷瑶瑶悠哉悠哉地端起冷茶来一口喝干,另外再倒满放到苏曲清前面。“小姐,相信我,我不会替骆府带来任何麻烦.更不会拿我相公和儿子的命当玩具耍。“ 骆珍珍怀疑地看着她好半晌,而后才问:“你相公知道骆府的情形吗?“ 冷瑶瑶耸耸肩。“知不知道对他来讲根本没什么不一样。“ 骆珍珍哀叹。“冷瑶瑶,你不要……“ “好,好,好。“冷瑶瑶摇摇头,随即斜眼瞧着苏曲清。 “喂!爷,告诉我,天地这么大,可有一处你不敢去的?“ 不用猜了,苏曲清当然是无声无息。 于是,冷瑶瑶骤然火大地猛拍一下桌面。“喂!相公,我警告你喔!你至少要回了这个问题,否则我会再溜。这一次,我可会溜得你绝对找不到!“ 苏曲清双眼中的寒芒突地熄灭,残暴冷戾之气骤现倏隐,速度快得令骆珍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却又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但水心不但看得很清楚,也明明白山的感受到他的怒意,她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心中直懊悔干嘛无端挑起他的火气,这下子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灭火才好了! 谁知道……“没有。“ 他竟然回答了!冷瑶瑶不敢置信地道着他,他的怒气竟然没有爆发出来。而且还回答她了?这简直是奇迹嘛!但是……为什么?或者该问,这代表什么意义? 冷瑶瑶见他徐徐地端起茶来啜了一口,她的唇角不禁缓缓升起一抹喜悦的笑容,这“意义“她可以慢慢想,反正不会是坏的就是了。 于是,她喜孜孜地转向骆珍珍,“瞧,他哪儿也敢去,不管有没有危险都一样。“她说得好得意。 骆珍珍转头望着始终冷淡淡然的苏曲清片刻,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投降了,实在拗不过你!“最后又再叹一声做结尾。 冷瑶瑶更得意了,“当然,没几个人拗得过我,除了……“ 她瞟了夫婿一眼,“那个大冰块。“随即又嗤一声。“他也没跟我拗,他根本就是不甩我,跟他讲话,还不如跟我家的咯咯讲话,说不定还有反应一点……“ “咯咯?“骆珍珍茫然地道。 第六百三十七章 冷瑶瑶噗哧一声,指着胖胖笑道:“他都叫咱们家的大公鸡叫咯咯,我也就跟着这样叫罗!“ 胖胖傻呵呵的笑着,骆珍珍不由得叹道:“你儿子真的好可爱、好漂亮!“ “跟我无关,“玉手一指苏曲清.“谁都看得出来,完全是他爹的功劳!“冷瑶瑶吃味地说。 骆珍珍失笑。“这种醋你也吃?“ 冷瑶瑶噘了噘嘴。 骆珍珍摇摇头。“真受不了,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还这么幼稚,你家相公真可怜,一个人要照顾两个孩子……“ 冷瑶瑶双眉一挑,怒指着骆珍珍。“喂!喂!你……“骆珍珍马上双手齐摇。“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 冷瑶瑶下巴一扬。“当然不行,得做名誉赔偿才行!“ “名誉赔偿?“骆珍珍念了念.突然转头朝胖胖挤挤眼。“胖胖,姨姨带你去买面人儿好不好?“ 胖胖立刻蹦跳起来。“好,好,胖胖要面人儿,胖胖要面人儿!“ “小姐,是赔偿我耶!不是……“ “……然后再去吃荔枝膏、水晶饺儿……“ “喂!这不公平……“ “……还有皮影戏……“ 冷瑶瑶噘高了嘴。“真的不公平!“ 为什么小的都比她吃香? 为了怕父亲怪罪她把无事的平民百姓带进危险里来.也为了冷瑶瑶的夫婿和儿子的安全,骆珍珍把冷瑶瑶一家子藏在西园后进最后一排……最后一间青瓦精舍里。那儿是有家眷的下人们的住处,也是整个府里最不重要的地带,因为最不重要,所以也是最安全的地区。 由于骆木云早将无力自保的佣仆、奴婢们遣散,所以,三排精舍里也只住了冷瑶瑶一家人而已。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冷瑶瑶不但不抱怨,反而频频催促苏曲清带儿子出去飞飞、逛逛、咚咚、吃吃……什么都好,反正只要滚出去就行了.因为她要在府内各处探听消息、察看情况,必须算准时刻让苏曲清出去帮忙才行。 开战前一日,骆府的五位主力高手有两位是后来才到的,和骆木云父子女,还有难得出现的黄百瑞,他正抱着五岁的小孙子在议事厅内做最后的商讨。 黄百瑞首先愧疚黯然地开口,“若是只为我一家八口。害得大家因而血流成河,我实在……“ “百瑞,别说这种话,人生自古谁无死,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何憾?“骆木云皱眉道:“你我几十年的交情,又是百姓称颂的好官。没道理要你为所做的正义之事而受到任何报复。你为百姓做事,我们护着你,这是应当的,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 黄百瑞慨然一叹。“别再瞒我了,木云,我知道对方是倾帮而出,也知道咱们这边并没有什么把握,到最后,你们可能只是白白牺牲而已,这样倒不如……“ “不如什么?将你们一家八口交出去吗?“骆木云怒道:“你把我当作什么?贪生怕死之徒吗?百瑞啊百瑞,若换了你,你就不会为我这么做吗?“ 黄百瑞双眉一耸。“当然会!“ “那就是了!“骆木云手一摊。“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为我、我为你,为的不就是一个情和一个义字,无可代替、无可更换,就是如此!“ “但是……“ 突然自厅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府卫,打断黄百瑞的话。“禀老爷,外面有一个婢女不断地探头探脑,形迹可疑,她说她是小姐的贴身婢女,请老爷定夺。“ 骆珍珍怦然一楞。“冷瑶瑶?“ 骆木云皱眉瞧她一眼,令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骆木云冷哼一声。“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冷瑶瑶就进来了,她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而后来到骆木云前面福了福。“老爷。“ 骆珍珍忍不住脱口抱怨道:“冷瑶瑶,不是叫你不要到处……“ 骆木云怒目一瞪,骆珍珍惊得顿时把剩下的字句全吞回肚子里了,骆木云又是一声警告性的冷哼,让骆珍珍不安的垂下脑袋,骆木云才转过脸来。 “你是小姐的贴身女婢?“ “是的,老爷。“ “府里的下人应该全都出府去了,你怎么还留着?“他不悦的问。“我想留下来帮忙,老爷。“ “帮忙?你能帮什么忙?“骆木云的双眼倏然一眯。“说,你是不是留下来做奸细的?“ “爹,不是啦!“骆珍珍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她也是出身于武林世家,所以会武功,她姓真的想留下来帮忙的!“ 骆木云挑挑眉。“哦?武林世家?好,说说你是哪一家的女儿。“ 冷瑶瑶镇定地笑笑。“家父冷,名讳苍雄。“ 骆木云微感讶异地咦了一声。“冷家庄的庄主冷苍雄?“ “是的,老爷。“ 骆木云注视她片刻。“为何冷家庄的小姐会跑来骆府做婢女?“ “她离家出走了嘛!“骆珍珍又插了进来。“她和她的夫婿吵架,所以就逃家了,结果到了这儿,没了盘缠,只好委身来做婢女罗!“ “不是蒙人的吧?“骆治亭怀疑地问。 “是真的,小兰她的真名叫冷瑶瑶,夫婿姓展,前些日子,展公子还带儿子寻了来,是一个好可爱的胖娃娃呢!“ 闻言,骆木云原本似乎已逐渐释然的脸色再次微沉。“展公子?她夫婿是……“ 骆珍珍又心虚地低下头,“是…是个……读书人。“她嗫嚅道。 骆木云脸色一沉。“珍儿,不要告诉我你让她的夫婿和儿子全住进来了!“ 这会儿,骆珍珍的脑袋完全垂了下去。“我……我……“ 看看风向不对,冷瑶瑶忙接口道:“老爷,请不要怪小姐,是我自己坚持要留下来的。骆府照顾我好几个月了,在离开以前,我总要表示点心意吧?而且,临危济难,这才是江湖儿女所该表现的……嘿嘿……侠义行为嘛!请放心啦!我家相公会自己照顾自己,不用大家特别为他烦心啦!“ 骆木云的神情凝肃不悦。“冷姑娘.展公子就由着你这么胡来吗?还是他根本不知道这儿有多危险?“ 冷瑶瑶耸耸肩。“对他来讲,哪儿都一样,知不知道根本就没差!“ 骆木云深吸一口气。“冷姑娘,我想,我最好和展公子谈一下。“ 冷瑶瑶苦着脸迟疑了一会儿,“可以是可以啦!可是他……“她又犹豫了一下。“他人很孤僻,又不爱讲话,我怕他会得罪老爷。“ “别再叫我老爷了,“骆木云命令道:“我和令尊曾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是旧识,你叫我老爷并不恰当。“ 冷瑶瑶甜甜一笑。“那我就叫您骆伯伯,您就叫我冷瑶瑶,这样可以吗?“ “可以。“骆木云点点头。“不过,我还是要先和你夫婿谈一谈。“ 冷瑶瑶又垮下脸。“可是他真的很……“ “无所谓,伯父不是那么没有度量涵养的人。“ “那……“冷瑶瑶叹口气,“好吧!我去叫叫看,“她转身走出去,嘴里低声咕哝着,“也不知道叫不叫得动他哩……“ 冷瑶瑶一出去,骆珍珍就忙着向父养警告,“爹,展公子真的很冷漠喔!我见过他好几次了,可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一言半句,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过我一眼哩!“ “我明白了。“骆木云说着,同时又向其他人招呼道:“各位,我们继续……“ 还好他们有继续讨论下去,否则真是会等得屁股冒烟,因为冷瑶瑶出去后,过了好久好久才又回来,苏曲清则在她稍后几步进来……呃……是被拉进来,被一个小小胖胖的娃儿拉进来。 “爹爹,进来啦!进来啦……“那胖胖一边死命拉一边叫着。 而冷瑶瑶则一面走一面回头暗笑,并好言相劝。“夫君、相公,别生气啦!只一下下就好了晚!就当陪我散散步……“ 整个议事厅中,除了骆珍珍、骆治亭和不会武功的黄百瑞外,其他人全在那个俊逸的儒衫书生走进正厅之后,就心凛神颤的被震慑住了。 一眼看过去,他只不过是个高雅飘逸的文弱书生罢了,可那目空一切的睥睨神态,还有隐隐流露的狂妄跋扈和阴郁暴戾气势,都令人不由自主地骇然屏息。 而最令人惊骇的是他那望眼睛,深沉幽冷、孤傲寒酷,像两潭深邃无底的湖水,也似两股直透人心的利刃,更使人不寒而栗地颤抖起来。 功力不够高深、阅历经验不足的骆珍珍和骆治亭,自然感受不出苏曲清内在的气韵,只是觉得苏曲清清冷得有点可怕,所以,他们——包括黄百瑞,都很奇怪骆木云等人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惊异戒慎。 总算把爹亲拉到娘亲指定的地点了,胖胖喘着气大叫:“娘.好累喔!“ “少罗唆,小子,把你爹抓好,别让他溜了。“ 胖胖“哦!“了一声,用双手紧紧抓着苏曲清的手,两颗乌黑的大眼也开始滴溜溜地四处乱转了起来。 “拜托,一下不就好了,夫君,一下不就好。“冷瑶瑶又低声哀求两句后,这才转身向骆木云介绍。“骆伯伯,这就是我家相公。“ 骆木云暗暗定下心神,而后谨慎小心地开口。“展公子,不知尊夫人可曾告诉过你骆府如今的处境?“ 苏曲清半阖着眼冷漠的不作声。 骆木云微微蹙眉。“我想……两位请先坐下吧!“ 第六百三十八章 冷瑶瑶忙拉着夫婿在一旁坐下,顺便在苏曲清身边低低咕哝唠叨了几句,胖胖也颇乖巧的坐在爹亲的大腿上,但一双眼一点儿也不乖巧地依然转个不停。 而骆木云就趁这短短片刻里,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幽冷寨酷的书生,然后更加肯定这个书生绝非常人,只是自外貌看不出来而已,但他的气势和内韵却在神情中完全表露无遗。 他轻咳两声.再一次试着和苏曲清沟通。“展公子,尊夫人可曾让你明白逗留在骆府的危险?“ 苏曲清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连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冷瑶瑶叹口气,“骆伯伯,我早说过嘛!他这人就是这样,他想说话的时候才肯吭点声,要是不想说话,就算你拿刀子在他的脖子上,也逼不出半个字儿来。不要说对你们啦!就是对我……“ 她怨怼地横了苏曲清一眼。“也一样.你就不知道啊!整天对着一块大冰砖有多可怜,从早到晚只能自个儿对自个儿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脑筋岔了道、疯了哩!“ 她叹息一声。“就不知道他逼着我嫁给他干嘛,整天只会带着儿子飞飞,而我呢!只能望天兴叹。叫他陪我出去逛逛,他一溜烟儿就没了个影儿,甭问,准又是带着儿子飞飞去了。唉!我真的好可怜.还有啊……“ 即使厅中有一半的人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冷瑶瑶依然像是恨不得能昭告天下,让所有的人知晓她被夫婿“虐待“的事迹般地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其间还幽怨地瞥了苏曲清几眼,表示她真的是个怨妇,即使她夹带细软逃跑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期间,苏曲清依然仅是淡淡的瞥她一眼,而其他人却啼笑皆非地不知所措。不是请她夫婿来问个清楚的吗?怎么变成她的批夫公审大会了? “……过年时,他也不陪我回娘家,娘家都差人来请了呢!“当冷瑶瑶正怦然忘我的列数夫婿的罪状时,突然…… “娘,我跟他玩好不好?娘,我要跟他玩嘛!“胖胖指着黄百瑞怦里的孙儿叫道。 “少罗唆,娘在说话,你要是敢打岔,小心你的小屁屁!“说得正高兴的冷瑶瑶怦然被打断,她挺不高兴地开口就骂。“顾好你爹,要是让他溜了,看我不揍烂你的屁屁才怪!“ 猛地被吼得莫名其妙的胖胖,可怜兮兮地垂下脑袋,那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每个人见了都心疼不已。 黄百瑞立即低头对怀中的孙儿低语几句,那乖巧的小男孩点点头后便跳下祖父的大腿,他蹦蹦跳跳地来到胖胖身前,拉住胖胖的手。 “走,我给你看我的玩具。“ 胖胖双眼一亮,灿烂的笑容立刻冒了出来,可一眨眼又不见了,他先是怯怯地望望娘亲,而后仰头哀求、渴望地瞅着爹亲。“爹爹,胖胖去玩,你不要溜好不好?“ 苏曲清低头看他,而后点点头。灿烂耀眼的笑容又回来了,胖胖雀跃地欢呼一声,他立刻跳下爹亲的大腿,朝娘亲叫着:“娘.爹爹说他不会溜,胖胖可以去玩了吗?“ 冷瑶瑶翻了翻白眼,“是喔!你行!你跟你爹说什么他都答应,我说什么他都不答应,瞧……“她厅内的众人扫视一圈。“这又是罪状一条,他根本不把我看在眼里嘛?“ 骆珍珍再也受不了地叫道:“冷瑶瑶,你有完没完啊?快让胖胖去玩啦!就没见过你这么爱欺负儿子的!“ 冷瑶瑶倏然一笑。“这样才公平嘛!他爹欺负我,我就欺负他儿子,他儿子再去整他老子,嘿嘿,刚好轮一圈。“ 骆珍珍哭笑不得地大叹一声。“冷瑶瑶,算我求你……“ “好嘛!好嘛!“冷瑶瑶不情愿地朝儿子下了特赦令。“去玩吧!小子。“ 好快!两个小家伙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咦?怎么这么快?两个人都会飞飞了吗?“冷瑶瑶不自觉的嘀咕道,同时眼角一瞥,不小心扫到一旁冷然的夫婿,她又忍不住得意地说:“嘿嘿,现在儿子给你下了符咒,我看你还怎么溜!“ 骆木云有点头痛地揉揉太阳穴,这对夫妻真令人受不了,一个是三八兮兮的,一个是诡异无比,只有儿子是超乎正常的可爱,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 他看着他们夫妻皱眉思索片刻,而后对苏曲清开口道:“这样吧!如果展公子不爱言语,那就听我说就行了。如果你们要留在骆府,就必须先知道骆府的处境,而骆府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 他瞄一眼黄百瑞。“原因不必深究,但是,我们明天将会和擎天帮有一场血战,擎天帮是黑道大帮派,我虽然请了不少帮手来,却依然处于敌众我寡的情形,所以,明天这一战恐怕……“ “我一定要帮忙!“不等骆木云说完,冷瑶瑶便严肃的向苏曲清郑重直布。“你肯帮我是最好,如果不肯,你今儿个晚上就可以先带胖胖回去了,如果过一个月后我还没回去,你就可以另外替胖胖找别个娘来照顾他,我不会怨你的!“ 闻言,苏曲清这方正眼凝视她片刻,然后初次开了金口。“我会帮你。“ 惊喜、开心的情绪在她眼底闪烁,就像胖胖那般灿烂耀眼的笑容,立即浮现在冷瑶瑶脸上,她忍不住开口欢呼。“好耶!夫君万岁!“ 继而又转向骆木云。“骆伯伯,听见了吧?我家相公要帮我哩?这下你该不会赶我走了吧?“ 真是匪夷所思!谁也没料到一场预料中的大血战,竟是这么个开始和结束法! 这日,天才刚蒙蒙亮,骆府便进入全府备战状态,园里、假山、石砖地上,全都没好了各式各样的埋伏,而以青砖石建的高耸府墙上,也早摆置好连排整墙头的连珠弩,目标正是一大早便聚拢在骆府前方,穿着褐衣,襟口和袖口绣着金银双线的擎天帮帮众。 这么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却不见官府出面干涉。 据说,县太爷的岳父大人过寿,所以做祝寿去了,而下面的县丞、主簿、巡检和衙司等等.也“恰好“全都病的病、有事的有事,反正就是没人有空来管这档子“闲事“。 当然,这是管天威慷慨大方,散了不少金银财宝的“成果“。 在府门内侧靠墙处有一座戏台,那是两个月前为老夫人庆寿时,请戏班来唱戏而搭建的,本来想留着在骆木云过寿时再用,没想到此时却正好用来当作了望台。 除了己分派守卫地区的人之外,坐镇指挥的骆木云和负责在有危险时去各处帮忙的上官芙蓉及司马存孝,都站在了望台上,面露忧郁之色地凝视着聚在府外的人马。 冷瑶瑶牵着胖胖站在戏台后方看热闹,她知道苏曲清绝不会让她和胖胖遭遇到任何危险,所以,她轻松惬意得很,但在她身边的骆珍珍并不知道她有恃无恐的原因,所以…… “冷瑶瑶,我真不懂,这么危险的时刻,为什么……为什么展公子要带胖胖留下来呢?“骆珍珍忧心焦虑地说。 “你放心。“冷瑶瑶满脸笑嘻嘻的。“夫君会照料一切的。“骆珍珍无奈地望向前方,见苏曲清正负手站在戏台最前方,甚至比骆木云还要前头。她十分谅讶地发现,那个她以为是文弱书生的人,居然完全不怕这种阵势,他单独伫立在前方,颀长挺拔的身影散发着一股阴森冷酷的气息。 骆木云、司马存孝和上官芙蓉当然也发现这项诡异之处,他们相觑一眼,心中同时明白,如果没有猜错,这位展公子恐怕也是江湖同道。 在一片黑压压中,突然从不远处分开一条路.数人快步沿着空出来的路走骆府大门前,而大步走在最前头的正是擎天帮帮主管天威。 他在府门前十尺站定,双眼在苏曲清身上逗留了好一会儿,接着转头对上骆木云的目光。“骆大侠,你的回答呢?战或和?生或死?“ 骆木云毫不犹豫地回道:“义定所在,死又何惧?骆木云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管天威惋惜似的摇摇头。 “骆大侠,你该知道,这场仗的结果为何,何苦为这种无谓的义气牺牲呢?更何况还得赔上这么多条无辜的人命。“ “一个人若是连仁义都不顾,就不能称之为人了!“骆木云义正辞严地说。 “人若死了.就什么也没了,还谈什么仁义道德?“管天威嘲讽道:“和阎罗王谈吗?“ 骆木云脸色一沉。“不必多说了,你想怎样就放马过来吧!“管天威再次摇摇头。“不要说我没给你机会,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还有,别忘了,那些随你命丧黄泉的人,可都是你害的。“ 一说完,管天威就转身踱回帮众前,然后回身再次扬声大喊,“骆木云,你真的不后悔?“ 管天威双目中怒意遽闪。 骆木云张嘴正想再次断然拒绝时—— “我说相公,干脆把那个爱说大话,又没良心的大嗓门抓过来聊一聊,这场仗应该就可以结束了吧?“ 娇脆的嗓音尾韵仍在,颇感错愕的双方都还没能为这几句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就见白影一闪,管天威立刻警觉地扬起双掌旋斩,同时迅速的飞身退后,而两旁双卫更是如闪电股扑向如白烟一般的来敌。 可惜已来不及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白烟骤然消失,双卫的掌风差点击到彼此。 同样的,管天威也失去了对方的影迹;他本能地想回身自保,但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蓦地惊觉颈后一紧,接着自己便凌空而起,而且在眨眼间就来到骆府的了望台上方。 管天威才觉得颈后一松,身躯便直直的往下掉,他正想提气,一股无形的劲风却已先击中他的软麻穴,结果,他砰一声重重的掉落往了望台上,扬起好大一片灰尘。 一切就顷刻间结束了! 不管是府内或府外,都是同样的死寂,双方的人马皆如泥塑木雕般僵凝住,仿佛丢了魂、失了神般,似乎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怀疑眼前的情景是真或是幻…… 蓦地…… “爹爹,飞飞,飞飞,胖胖也要飞飞!“ “小子,你给我闭嘴,才一天没飞,你就鬼叫个不停,小心我按你屁屁喔!“ 这会儿,骆珍珍终于知道什么是飞飞了! 这真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仗啊! 哦!不,其实是连仗也算不上,根本仅是玩家家酒一样,都只是摆摆样子,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骆木云这边是赢的雾沙沙,而最为窝囊泄气的当然是管天威了。 浩浩荡荡倾巢而出.大军压至敌境,声势是够雄壮威武,态度也够凶悍猛野,可惜仗还没开打,自个儿就先被掳了。 主角飞了,这场戏还怎么演下去啊?真是有够丢人的了! 就在众目睽睽、数百名手下的环伺保护下,而本身和双卫的能耐又堪称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结果犹是在眨眼间便换了场子!甭要说说出去没人会相信,连他自个儿直到如今,仍是有不可思议的感觉呢! 但窝囊是窝囊、丢脸是丢脸,可命还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还是回去加把劲儿努力努力,看看是否能再孵出个“蛋“来,要是真的不行,至少他还有个女儿,只好让女儿招个赘婿回来了。 于是,许下不再找黄百瑞麻烦的承诺,管天威就这么灰头土脸的离去了! 两个时辰后,骆府便开始清理府内的埋伏、连珠弩,也派人去召回被遣送的下人、家丁们。 一切交代吩咐好之后,骆木云便一刻也不稍歇地朝西后园走来,身边还跟了不少人。 可才刚进西园,便看到冷瑶瑶提了个包袱迎面而来,而她后头则跟着她的夫婿和儿子。 “啊!骆伯伯,刚好,我正想去向您辞行哩!“ “怎么现在就要离开?为什么不多留几天?“骆木云惊讶的问。 冷瑶瑶拿眼睛瞄了瞄苏曲清。“他不肯再待下去了,他好别扭的,我也没办法。“ “这……“骆木云迟疑着。“展公子帮了骆家一个天大的忙,不给我们机会……“ “骆伯伯,不要这么说啦!你都说跟我爹是朋友了,我们帮点忙也是理所当然的晚!何况……“冷瑶瑶呵呵直笑。“这是侠女应该做的事嘛!“ 骆珍珍噗哧失笑。“你做了什么啊,侠女?如果我们没看错,好像是你家相公做的哟!“ “耶?这你就错啦!“冷瑶瑶理直气壮地挺挺胸。“你倒说说,是谁留他下来的,嗯?还有,是谁请他帮忙的,嗯?“ “这倒是。“骆珍珍不得不承认。 “就说嘛!“冷瑶瑶更得意了。“没有我,哪儿来的他啊?这点你们可要搞清楚哟!而且,像他这么拗的人,没有两把刷子,可是搞不定的哩!“ 骆木云看着一脸冷漠的苏曲清,想说什么,又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犹豫半晌后,他终于叹息道:“好吧!那你答应我,有空就常来玩玩,骆伯伯随时欢迎你。“ “没问题。“冷瑶瑶爽快的允诺。 “你们要直接回家吗?“骆珍珍问。 冷瑶瑶的双眸陡然一亮,兴奋又欢喜地笑了。“也许是我唠叨太多,他受不了了,所以,他要带我先到处逛逛、玩玩再说。“ “那骆伯伯送你们两匹马代步。“ “不用了,我们有啦!“ “有了?“骆珍珍诧异的问:“可是没看到你们有任何马匹跟着来啊?“ 冷瑶瑶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我本来是骑马到处玩儿的,可是既然要进骆府做婢女,当然不可能带在身边罗!你们看过带着一匹马做婢女的吗?没有吧?所以,我只好把它寄放在城外的马房里。用每个月的薪俸去奉养它罗!“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说来真可怜.我本来想存点钱后可以继续上路的,没想到马房的饲费那么贵,我根本存不了钱,却又不敢把它给卖了,因为……“她踪了苏曲清一眼。“那是他的宝贝马,在他心目中,他的马可比我重要多了。“ 她又叹口气,“真悲哀,好像在他眼里,我总是排最后一个的……不……不,恐怕连排也没得排上哩!我啊!不过是他偶尔才会想到的东西。平常.他根本当我不存在,不跟我讲话,也不肯带我飞飞,连出门逛一圈都不肯。“ 她再叹。“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怜,有时候他们父子俩在一超时,压根儿就不……“ 唉!又来了!“停!“骆珍珍再一次受不了地大叫。“冷瑶瑶啊!你不烦,我们都烦啦!“ “我怎么了?“冷瑶瑶无辜地眨着眼。“我说错什么了吗?“ 骆木云强忍着笑。“没什么,真是……咳咳……没什么,没什么。“ “哦!那我们也该走了。“冷瑶瑶迈开步伐便要走。 “等等!“ 冷瑶瑶以询问的眼神望着骆木云。 “能不能……“骆木云瞥了苏曲清一眼。“能不能告诉我们展公子是江湖中的哪一位高人?“ 冷瑶瑶愣了愣。“怎么?我没告诉过你们吗?“ 所有的人全一起猛摇头。 “哦!“冷瑶瑶想了想,随即开口念道:“似玉非玉,似竹非竹,似心非心.似我非我。“念完后,冷瑶瑶静待他们的惊呼声。 结果,什么也没有,大家都茫然的面面相觑。 “耶?“冷瑶瑶反倒惊呼一声。“你们没听过?“ 大家又是一阵猛摇头。 冷瑶瑶不由得大皱其眉,“怎么可能没听过?奇怪,应该听过的呵!他这么有名,怎么可能……“她突然顿住,旋即“啊?了一声。“我明白了!“ 她着,回身便往苏曲清身上掏掏摸摸,没两下就掏出一把扇子,她将有绿竹的那一面朝着他们打开。“你们没听过这个?“ 众人又摇头。 冷瑶瑶笑眯眯地将扇子转了个面儿。“那这个你们总该听过了吧?“ 唯我独尊……苏曲清!? 狂书生!? 一片抽气声中夹杂着几声锵锵,有些人竟被吓掉了提在手中的刀啊剑的。 冷瑶瑶微笑的颔首。“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听过这个。“ 三定府是个相当繁华的大城镇,三街六市,纵横连贯,道路宽阔又整齐,屋脊栉比鳞次,楼阁相连,街上店铺林立,生意鼎盛,就算是在大清早,行人便已熙来攘往,十分热闹。 在大福街与小横巷的连接处,有家福生客栈,这家客栈规模并不大,设备也不华丽,但它看起来清爽朴实,有种亲切贴心的感受,所以,冷瑶瑶便选中它住下了。 将冰魄交代给店小二照料,又开好了房间,扔下包袱、洗了把脸,冷瑶瑶就拉着苏曲清和胖胖到膳厅里用早膳,最近她老是觉得很俄,而且挨不住饿。 喝着稀饭,就着烧饼小菜,冷瑶瑶直到吃了八分饱之后,才招手换来那个站在店门口呼客人的店小二。 涎着脸、堆着笑,店小二殷勤地问:“这位夫人有何吩咐?“ 冷瑶瑶也是笑容满面。“初来贵宝地,想在这儿逛逛,不知道小二哥可有什么建议?“ 店小二抬首瞧瞒四周,看见进膳的客人并不多.反正没什么事,他便就着搭在肩上的手巾擦了擦手,咧出一口黄板牙,哈腰说道:“这位夫人,三定府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就看夫人是想游,还是想玩?“ “说说看,我自己再琢磨着决定罗?“ 或许介绍的是自己的家乡,店小二便眉飞色舞地炫耀起来了。“若是要游,可逛逛太子庙,到南岗上的太玄宫烧两炷香、许个愿,离坡三里还有座仙游山,景色秀丽,山上有九十九个连环洞窟,里头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奇岩钟乳石。“ “传说纯阳祖师爷在飞升之前,曾在其中几个洞里打过坐、修过练,那几个洞中还约略可辨出石床、石桌、石椅等物的形状哩!若在第一个洞口叫一声,九十九个洞便会全响起那种幽幽忽忽的回音呢!“ “真有,可得去叫两声才行!“冷瑶瑶喃喃地道。 店小二附和着点点头,接着又继续下去。 “若是要玩,可到城北全得场子去瞧瞧,那儿什么玩意儿都有,卖狗皮膏药、大力丸的,看相卜卦的,走江湖卖艺的.耍猴戏的,变戏法、火球的,走高索、玩空中接刀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各种吃喝摊子常瞧得人嘴馋,从南方的粉蒸肉、糯米团子、棒棒鸡、过桥面,到北地的吐丝拉皮、燕窝粥、扛子头、大白馍,加上各形各色的点心糕饼,无所不有、无所不包,可有得逛的呢!“ 第六百四十章 “瞧你说得这么好,似乎不去逛逛就太可惜啦!“冷瑶瑶说着,掏出一小块碎银给他。“谢啦!小二哥,若是我们还需要一些建议,就再麻烦小二哥了。“ 喷几口口水,就得了块碎银,店小二当然是千恩万谢,直鞠躬哈腰地回去守店门口了。 冷瑶瑶转头瞧着苏曲清。“相公、夫君,听小二哥说的那两个都挺有趣的,你说我们先上哪儿好?“ “随便。“苏曲清淡谈地道。 “我要吃点心,还要吃糕饼!“胖胖叫着。 “你这小子就会吃.难怪这么肥嘟嘟的!“冷瑶瑶捏捏他的胖腮帮子。“好吧!那我们就先上全得场子瞧瞧去。“ 离开骆府四个多月来,他们悠哉悠哉的闲逛,从皖境、赣境到粤境,从衡山、黔灵山到长江三峡的丰都,连年都是在客栈里边的,反正一家三口都在一起,也算团圆了。 最后,他们来到三定府,而冷瑶瑶也私下决定,下一个目的就是邓县的仙迹山了。 因为她觉得累了,近几个月来,她老是想睡觉,总是动没两下就疲乏得紧,看来至少得有六、七个月没有办法到处乱跑罗! 当然,如果再加上哺乳的时间,恐怕还得再添上一两年哩!但是,她还没有告诉苏曲清这个“秘密“,她打算完成三定府的旅程后再告诉他,免得他急着赶她回家。 老实说,这趟旅行下来,她已经相当满意了,苏曲清一直没有半句抱怨,由着她到哪儿就到哪儿,倒是她自个儿先想到要回家。 就不知道如果她现在要求他带她飞飞,他是否也不会拒绝了? 全得场子热闹是够热闹了,可实在没啥稀奇的,都是些大同小异的杂耍、吃过很多次的零食,也或许冷瑶瑶真的累了,好像怎么瞧都瞧不出什么有好玩的。 她和苏曲清各牵着胖胖的一只手,他们已经停在耍猴戏的前面好一会儿了,她正攒眉思索着该怎么向苏曲清建议先回客栈里歇会儿再出来,骤然间…… “傲竹!“ 她和苏曲清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美得令人心悸的少妇正喜万分地看着他们……不……是看苏曲清。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适中的个儿,窈窕的身段,一袭鹅黄色的丝质衣裙,外罩同色披风。 更衬托出她那楚楚动人的韵味儿,黑亮似缎带的秀发向上轻绾,让她那张瓜子脸蛋更显白嫩娇美。两道弯月似的眉儿下是丹凤眼、剪水瞳、葱管鼻,还有菱角般的樱唇,真是好个美人胚子。 才看一眼,冷瑶瑶心中便打了个突兀,她狐疑的眼神立即移到苏曲清脸上,却愕然的发现,在他那张始终冷漠的面庞上,首次出现了别种神情——些微的激动和情感,虽然不明显,却仍是让此时特别敏感的冷瑶瑶瞧出来了。 冷瑶瑶更加怀疑地眯着眼转向那只“狐狸精“,却只见她用小碎步疾奔至苏曲清面前.身后两个婢女紧紧的跟随着。 双眸一刻不离苏曲清,狐狸精微喘着气激动地低呼:“傲竹,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没想到……没想到……“说着说着,她居然哽咽起来了。 冷瑶瑶听到苏曲清深深吸了口气后,才慢慢说:“好久不见,戴夫人,你好吗?“ 狐狸精红着眼哀怨地瞅着苏曲清。“傲竹,你……你还在恨我吗?“ 然后,冷瑶瑶又是破天荒第一次听到苏曲清轻叹一声。“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叫我?“狐狸精怨怼地凝睇着他。“你以前都叫我小茹的。“ “戴夫人,“突然,苏曲清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漠然。“别忘了,你已经是戴家的少奶奶了。“ “可他已经死了,傲竹,“狐狸精螓首微垂的幽幽叹息,“我是个未亡人,公公婆婆也都不在了,只剩一个女儿。“ 她抬头祈求似的望着苏曲清,“傲竹,虽然我嫁到戴家,但我发誓,我一直没忘记你,真的。你始终是我心中唯一的男人,她垂眸从眼硷下觑视他。 “傲竹,戴家家业不小,我一个女人家实在有点撑不下来,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再……“ “爹爹,好冷喔!“刚看完猴戏的胖胖,立即就想到下一个节目了,他一手拉拉爹亲的手,一手挣开娘亲牵着他的手,指着不远处的熟食摊子。“我要吃那个。“ 此时,狐狸精终于注意到旁边的事物了,她就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全身僵住,震惊地瞪着胖胖片刻后,“他……他……“她抬手指着胖胖,却呐呐的不成言语。 “我的儿子展星魂,乳名胖胖。“他的神情虽然冷漠依旧,却隐隐可感觉到一份为人父的骄傲流露在他平静的语调里。“儿子……儿子?“ 狐狸精瞪着那个“小一号的苏曲清“。“那你就是……就是已经……已经……“ 苏曲清似乎这才想起冷瑶瑶的存在,他朝冷瑶瑶瞧了一眼。“我的妻子冷瑶瑶,冷瑶瑶,这位是戴夫人。“ 冷瑶瑶不自觉的苦笑了一下,这是他头一次叫她的名字,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叫的。 失望、嫉妒、哀怨、不满,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狐狸精的脸上交替出现,她盯着冷瑶瑶好半晌之后,才勉强挤出笑容说:“展夫人,我叫艾小茹,是傲竹的青梅竹马,所以,已经习惯直唤他的名字了,你应该不会在意吧?“ 不会在意?冷瑶瑶眯起眼盯着那个女人。别的女人直呼自己夫婿的名字,她为什么不会在意?何况那女人还是他的青梅竹马哩!苏曲清对她这个妻子这么冷淡,却似乎对那只狐狸精有特别待遇,看样子是还有些纠缠不清的前债旧爱存在,这教她如何能忍受?说她小气也好,说她无礼也罢,她就是无法容许别的女人对她的夫婿有什么暖暖昧昧的态度,于是…… “我在意!“冷瑶瑶昂起下巴,大声的回答。 艾小茹尴尬的瞥向苏曲清,见苏曲清没什么反应,她只好再次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那……那我以后叫他展公子好了。“ 冷瑶瑶严肃地点点头。“最好记住,别又叫错了。“ 艾小茹垂下眼硷,以遮掩住愠怒。“你们到三定府来有事吗?“ “夫君带我们旅游,玩着玩着就到三定府来啦!“ 冷瑶瑶这“夫君“两宇叫得是既用力又响亮,在艾小茹心里掀起一抹疼痛,贝齿轻咬,她强笑道:“既然是来游玩的,理该让我来尽尽地主之谊,我……“ “谢谢,不必麻烦了,“冷瑶瑶毫不客气的拒绝。“我们自个儿玩比较自在些。“ “那……“艾小茹哎着下唇,“午膳时刻快到了,请三位到我家里用膳。“她楚楚可怜地注视着苏曲清,满眼的哀求之色。“也好让我和傲……呃……展公子叙叙旧。“ 不知是不是前爱难舍,真想再叙叙旧情,苏曲清竟然赶在冷瑶瑶开口拒绝之前答应了下来。“好。“ 冷瑶瑶满心气怒,不满地瞪着苏曲清,可他似乎一点也没注意到,也是啦!那么个国色天香、温柔婉约的大美人站在眼前,他哪还顾得了她这平凡粗鲁的小妻子啊? 果真是家业不小,整条巷弄前后,就这么一户人家,壮观深幽、美轮美奂,戴府真可称得上是三定府是宽敞奢华的宅邸,光是看两眼,就可感受到那种显赫傲人的宦家气势了。 在一顿丰盛豪华,却几乎会令人窒息的沉闷午宴之后,艾小茹又强留他们在偏厅喝茶,在艾小茹不断的谈述往事时,胖胖喊困了,艾小茹又坚持要让胖胖在府内厢房睡午觉,苏曲清依然是一口就应允了。 冷瑶瑶实在不明白他安的是什么心,难道他真想旧情复燃吗?父子俩在婢女的带领下离去了,因为向来都是由苏曲清哄略胖胖睡午觉的。 偏厅里,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龙眼对荔枝,彼此的敌意逐渐升高,妒意的火花在空中辟啪作响,眼看着戴府就要燃起大火了,突然…… “我和傲竹曾是互许终身的青梅竹马。“艾小茹突兀地开口道。“展家和艾家是世交,又是邻居,所以,几乎从我们会走路起,就在一起了。“ 她如梦似幻地轻叹。“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那时候的他,开朗且快活,我们在一块儿玩、在一起吃、也一同念书。 八岁时,他就发誓长大后要娶我,我们一同许愿要做对神仙眷侣。“ 冷瑶瑶毫不隐瞒她的醋意,“可是你背叛了他,对不对?“她愤怒的指控。“这样你还有什么好炫耀的?还有什么资格跟他叙旧?“ “那不能怪我!“艾小茹闻言,脱口辩驳。“那真的不能怪我!只能怪……怪命运作弄……“ “是喔!“冷瑶瑶嗤笑。“很多人都像你这样,做什么事都要怪罪命运,从不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不明白……“艾小茹黯然叹息。“展家是官宦书香世家,历代祖先都曾在朝为官。但他父亲却对做官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宁愿在念书之余,去做做生意,也不思在官场上与人勾心斗角。 很令人意外的,他父亲竟然在商场上一帆风顺地攒到了大笔财富,当时展家在洛阳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可是……“ 从不知苏曲清过往的冷瑶瑶,迫不及待地催促:“可是什么?“ “在他十岁那一年,他祖父当年为官时得罪的仇家寻上门来了,既要报仇,也觊觎展家的财富,半夜投下一张纸简,命令展爷爷必须在三天内交出展家的财富作为补偿,否则就交出命来弥补。“ 第六百四十一章 冷瑶瑶满脸愤慨之色。“然后呢?“ “那是一群朝廷举兵多时亦追剿不得的匪徒,当时的洛阳官府更是无能为力。但傲竹的祖父一身傲骨、宁折不屈,他撂下话,说是人命就一条,要就拿去,他绝不屈服。然后,他就开始自行寻求帮手了。“艾小茹叹息。 “可叹过去所有自称是展家至亲好友的人,当时却反而全急着与展家撇开关系、画清界限,免得无端惹祸上身,谁还敢去帮他啊?“ 冷瑶瑶冷冷一笑。“包括艾家?“ 艾小茹微微一窒,“那是……我……我家也……也只是……只是读书人家,哪……哪有什么力量帮得上忙啊?“她吞吞吐吐的辩解。 冷瑶瑶再次嗤然冷笑:“后来呢?“ 艾小茹蹙起双眉:“大家全劝展爷爷低头,但展爷爷表示,如果他低了头,不就让匪徒更为嚣张了吗?所以,他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维持自己的尊严,但是没想到……没想到……“瞧见艾小茹的脸色陡然变得极为恐俱凄惨,冷瑶瑶不由得又焦急地催促道:“没想到什么?快说啊!“ 艾小茹抖着唇,双眼布满恐惧。“那……那一夜刚起二更,隔壁展府传来的狂笑辱骂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而后我躲在被窝里头抖着,倾听展府不绝于耳的悲嚎哭叫与哀求告饶声,最后天将明时,展府便起了一场大火,一场将整个展府全化为灰烬的大火!“ 冷瑶瑶闻言,全身发冷。 “展府……“艾小茹的泪水簌簌流下。“全府上下,包括佣仆婢女共一百零九条人命,就这样全没了,连尸首都饶成灰烬了!“ 冷瑶瑶震骇地猛抽一口气。 “原……原以为只是……只是会牺牲展爷爷一条命的,没想到……没想到展府全被……被灭绝了!“艾小茹哽咽不已。“我还听到大人们在说……说傲竹的母亲和姊姊们都被……被残暴的了,包括他那个才……才七岁的妹妹,她们的哭叫声传……传遍了整条大街!“ 冷瑶瑶惊得无法出声,一颗心更好似被千刀万剐般疼痛。难怪他如此寨酷无情,如此冷漠寡绝,仅只十岁幼龄,便亲眼目睹亲人被奸淫残杀而无法救援,这是何等惨痛的经历! 艾小茹又饮泣片刻后,才慢慢收起泪水。“我一直伤心了好几年,然后,我父母便替我定下了戴家这门婚事,父母之命,我无法反驳,更何况,当时我以为傲竹他也没了。“ “借口!“冷瑶瑶冷眼斜睨她。“要是我,我会终生不嫁,守着我的诺言和我的受,如果你真爱他的话。“ “我是真爱他的!“艾小茹大声抗议。“我是真爱他的,可是我父母逼我……“ 冷瑶瑶冷笑。“只要你自己够坚定,谁逼得了你?“ 艾小茹咬咬牙。“你未曾面临过我的处境,你当然能这么……“ 冷瑶瑶翻翻白眼。“算了,谁是谁非,各自心里有数。“ 艾小茹怪异地看了冷瑶瑶片刻后,又慢吞吞地开了口。“在我二十岁那一年,也就是在戴家来迎娶的前三天,傲竹来找我了……“ 冷瑶瑶瞪她。 “他……他说他来实现他的诺言,他要来……娶我……“冷瑶瑶心中发寒、浑身战栗,直瞅着她瞧。“我不知道当年他是怎么逃过那场浩劫的,但是我好兴奋他还活着,也好高兴他没有忘了我,还爱着我……“ 一丝鲜血从心中的创口缀缓流下,冷瑶瑶强忍着刀割般的痛楚。 “但是,戴家迎亲在即,我不能就这样……“ “狡辩!“冷瑶瑶怒喝,为自己,也为苏曲清。“你是担心展家财富俱失,不能给你好日子过了,对不对?你对他的爱尚不足以让你愿意陪他过苦日子,对不对?“ 艾小茹迅速的回避开双眼,嗫嚅道:“不……不是那样……“ “老话,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冷瑶瑶沉着脸。“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有何目的?“ 艾小茹凝视着冷瑶瑶,“傲竹是个专情的人,他一定还爱着我,“她淡淡一笑。“而我的丈夫已死,如果……“ 冷瑶瑶双手紧握。“你要我让位?“ “如果你愿意,那是最好,毕竟你心里也了解他并不爱你……“艾小茹狡诈地笑笑,“抱歉,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希望你不要怪我直说。“ 冷瑶瑶难堪地白了脸。 艾小茹又窃笑了一下。“如果你愿意退让,我答应你会好好疼爱胖胖,若是你不愿意。那也不打紧,男人有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冷瑶瑶眯起眼。“你会愿意委屈做妾?“ “这样正好可以证明我爱他的程度啊!况且……“艾小茹再度狡猾地笑笑。“他可能舍不得委屈我,届时,或许是两头大的情况哩!“ 冷瑶瑶明白她说的是事实,心不禁愈来愈冷了。 或许从常德县之后,苏曲清对她的态度是改善了些,但也设什么特别的徽兆.以显示他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存在。 她原先还冀望在旅游途中,他会对她有些感情的表示,结果现在才想到,他找她也只不过是为了胖胖而已,为了儿子,她知道他愿意做任何事,包括对她低头、对她好些,而这些,完全不是针对她,只是为了儿子而已。真悲哀! “如何?“艾小茹催促道。 冷瑶瑶抬眼平静地看着她。“他对你表示过了吗?“ “他还投有机会说啊!“艾小茹说:“只要给他机会,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开口的。“ “是吗?“冷瑶瑶淡淡地道:“他似乎对你并不怎么热切嘛!“ “我想,他是有一些怨恨当初我没有放弃一切嫁给他吧!“艾小茹仅恼地叹口气。“不过……我毕竟是他唯一深爱过的女人,他不会放过这个拥有我的机会的。“ 冷瑶瑶凝视着她,沉思半晌。 “等他真的有所表示了,我再来告诉你我的决定吧!“ 他的表示在他已经够多了! 他答允从客栈搬进戴府住,因为艾小茹说这样才方便叙旧。 他也答应多留些时日。因为艾小茹说她寂寞的女儿倩儿,希望胖胖能多陪她玩一阵子。 他也应允艾小茹带女儿和他们一起出游,因为艾小茹说她一个女人家不好没个男人陪伴出门,所以,可怜的倩儿几乎没有出外游玩过。他甚至相当容忍倩儿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 以苏曲清孤僻的个性来说,这些都已经是相当明确的表示了。 但冷瑶瑶不肯就此认输,她依然死死的抓住心中残余的一点希望,她要有明白的证据,好证明苏曲清的心中真的仍然深爱艾小茹。那时候,她自然会做她应该作的选择。 八岁的倩儿是个很聪慧的小女孩儿,她自然看得出来娘亲对那位展叔叔情有独钟,而她自己也很希望有这么一个俊美潇洒的后父。 敏感的她立刻发现到,展叔叔疼爱的儿子胖胖是关键人物,所以,她竭尽所能地讨好胖胖,更用尽心机让展叔叔了解她和娘亲有多么疼爱胖胖。 而苏曲清的反应如何是看不出来啦!因为他始终维持着一张冷漠面孔,但胖胖就不同了,他们整天腻在一起、玩在一块儿.胖胖成天倩姊姊长;倩姊姊短的,他不再缠着娘亲,也不再腻着爹爹,只要有倩儿陪着,他就很快乐了。 这一日,倩儿使计让冷瑶瑶去帮他们做那种“外面买不到,飞得特别高、特别远“的纸鸢,等冷瑶瑶一离开,她又怂恿展叔叔和娘亲一起出去买零食给胖胖。 正埋头在研究该怎么让陀螺转得又稳又久的胖胖突然抬头,他看见爹亲出去的背影,便忙着叫住艾小茹。 “姨姨,你们去哪儿?“他歪着头打量一身精致俏美打扮的艾小茹。“是不是爹爹要带你去飞飞?“ 飞飞? 艾小茹茫然不解,但她急着追上苏曲清,便顺口答道:“对.对,你爹爹要带我去飞飞。“而后就匆匆追上去了。耸耸肩,又低下头专心在玩他的陀螺上了。 当冷瑶瑶拿着纸鸢来时,胖胖玩陀螺正玩得起劲,欢乐的笑声充满整个庭园,哪还有空理会她和她的纸鸢。 冷瑶瑶不觉怅然若失,现在儿子又不希罕她了,如今展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迷上戴家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那她算什么?以前胖胖缺了娘会呼天喊地,可现在如果她不见了,他肯定没知没觉。 好凄惨啊! “胖胖,你爹爹呢?“冷瑶瑶随口问道。 “爹爹带姨姨去飞飞了!“冷瑶瑶浑身如遭雷击似的一颤,而后冲上前猛然抓住胖胖。“胖胖,你说你爹干嘛去了?“ “娘,痛痛!“胖胖苦着脸叫道。冷瑶瑶一点儿也没放松,大叫道:“说!“ 胖胖不满地嘟起嘴。“爹爹带姨姨去飞飞了啦? 带艾小茹去飞飞? 冷瑶瑶两手一份,胖胖朝娘亲装了个鬼脸后,就跑开继续玩他的去了。 而冷瑶瑶则直挺挺地呆立着,面色苍白,发直的目光里充满了绝望与无法言喻的哀伤。 他竟然带艾小茹去飞飞! 坐在亭里的石墩上,苏曲清静静的看着胖胖狼吞虎咽,倩儿的吃就斯文多了,艾小茹则拿着手绢儿频频为他们两个擦拭嘴角。 苏曲清眼角一瞥,看到丢弃在一旁的大纸鸢,他转头向胖胖。“胖胖,你娘呢?“ 咿咿呜呜两句,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包拿给爹亲。苏曲清接过来后又问了一次。“你娘呢?“喝了口茶,咽下口中的食物,这才清清楚楚地回答道:“娘说把这个给爹爹,爹爹就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苏曲清面色一凛,迅速打开小布包。 小布包包了好几层,直到最后一层翻开,那条价值连城的项链赫然在目,上面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恭喜你,你终于找到你愿意和她双飞的伴侣了,我想,这条项链该是属于她的,虽然我知道你不会担心我,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不用担心我。 天下之大,总会有我容身之处的。 第六百四十二章 月光清冷地洒在大地上,如水银流泄一地,泄在高山大泽、泄在驿道平原、泄在莽莽幽林、泄在流泉长河、泄在朦胧的大地上,而朦胧的大地将再苏醒,苏醒于阳光之下、苏醒在风和日丽之中。 就这样,日升日落、月起月沉,一天天过去、一月月过去、一年年过去,在花开花谢之中,无数的光阴与生命皆流逝了。 山峦起伏着,路面崎岖着,在灰黯的天空下,远近皆是一片孤伶伶的苍茫,周围的空气里,散播着雾茫茫的气氲,极目望去,可以隐约看见一条如带似的溪流转过一座石山的山脚,往遥远处流去。 看不见人迹,山雾幽幽忽忽的飘聚在四周,因为天空的阴霾,更在人们的心头加重了那种说不出、道不尽的沉郁。 苗缰化外果然是另有一分滋味。 一匹白马停在土路的尽头,苏曲清默默的往前看,脸上一无表情。 坐在他身后的胖胖……不!巳经不能叫他胖胖了,将满十岁的他,像面条儿似的拉长好多,而增加的高度将他的体型也拉得瘦削了,脸上也不再有幼时那种娇憨稚气,除了还没有爹亲那般颀长的身材和冷酷漠然的气质,他跟爹亲几乎是完全一个样儿。 此刻,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往四处眨呀眨的。“爹,娘真的会到苗疆来吗?“ 苏曲清揉了揉脸颊。“人家说是在这儿买到冰魄的,而且,他所形容的卖主模样,也和你娘吻合。“ “可是……“展星魂犹豫了一下。“那毕竟是将近六年前的事了,说不定娘只是经过这儿,卖掉冰魄后,又离开了。“ 苏曲清沉驮了一会,又开口道:“我们总要试试看。“ 展星魂懊悔黯然地低下头。“都是我不好,当年要不是我多嘴乱说话,娘也不会走了。“ 苏曲清的眼底掠过一抹忧郁,“不,是爹不好,是爹……“他没有再说下去,是微微叹息一声。 双目失神地凝注着那条不知来自何方、流往何处的清溪,展星魂沮丧地垂下嘴角。“我们找娘找了快六年.大江南北全都走遍了,可就连个听见过她的人都没有,要不是凑巧瞧见冰魄,我还真怀疑娘是不是……“ “不要再说了!“苏曲清沉声一喝。 展星魂顿时噤声,他悄悄窥视着爹亲更加阴沉的脸色好半晌。 “爹,我不明白……“他小心翼翼地说:“娘为什么要卖掉冰魄?有匹马代步,不是更方便到处旅行吗?她也拿走爹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应该不会缺银子才对啊!“ 苏曲清倏地合上眼。“她是想断了和我的联系。“ 展星魂“哦!“了一声,没敢再问。 “那人所说的街市,应该就在前头不远了,我们到那儿后再到处问问看。“苏曲清说着,一抖缰绳,策马狂奔,在如雷的蹄声中,转过一个山坳,风呼呼地自耳旁掠过。 道路愈来愈宽阔,远处亦可隐隐看见一群屋舍棚帐,马儿自动放缓了速度,不多一会儿,已靠近街市了。 那是个相当热闹的街市。 有正式的店铺、有临时搭的茅屋竹棚、有用牛羊皮撑起的顶帐,也有随地摆货的摊子。 贩卖的物品上至珍玉玛瑙、豹皮绸缎,下至琉璃顶貌、粗碗钢勺,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买卖双方苗汉人都有,穿着迥异的服饰、说着不同的言语,男女老幼熙来攘往,喧嚣笑闹之声乱成一片,场面混杂得紧。 在这儿,马匹是无法再进去了,前面市集里的人群,摩肩擦踵的互相推挤着,突破乌云的阳光照着每一张面孔,也照着每张面孔上不同的表情。 大声吃喝着、吼叫着,扰得人耳膜生茧,嘈杂的声浪似能将屋盖也掀起了。 他们下了马,苏曲清牵着马在人群外等着,由展星魂钻入人缝中打探消息。 不过片刻,展星魂便一脸欣喜地钻了出来。他对父亲咕哝几句,而后两人便上马朝街市的另一头走去。 这是一栋清雅且幽静的房舍,外面用竹筒围绕着,四周是一片浓密的林丛,只有正门前一条土路通道。 在竹篱内有群鸡鸭忙着啄食,还有个绑着两条小辫子,约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抱着一只小羊的脖子亲热,甜美娇憨的小脸蛋上,嘻笑嫣然,在她额心正中央赫然有一颗血红的痣。 擂鼓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小女孩愕然的抬起头,屋内也跑出一个苗装少女,她警觉地立刻抱起小女孩退至门口。 白马在竹篱前戛然而止,一大一小两条人影翻身落下,他们才刚走两步,诧异的叫声便从男孩口中发出。“爹,你看那个小妹妹的额头,她怎么也有血痣?“ 苏曲清紧紧的盯着小女孩,大步走过去,而那个苗女也讶异地轮流看着他们父子俩额心上的血痣,生人勿近的告戒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苏曲清在苗女身前站定,双眸仍然片刻不离小女孩纯真可爱的小脸蛋。“她多大了?“那个有三分像他,有七分像冷瑶瑶的小女孩朝他娇憨地一笑。 苗女迟疑着还没说话,小女孩便举起右掌张开,“五岁。“她娇声道。 “五岁了?“男孩惊呼一声。“爹,她是我妹妹吗?“ 苏曲清伸出手轻抚小女孩的脸蛋。“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笑得好可爱。“娃娃。“ “那是乳名嘛!“展星魂翻翻白眼。“她肯定是还没有名字对不对?又是说要请私塾老师.或秀才什么的给她取个好名字,对不对?“ 苗女这方诧异地点点头,并回答道:“对,可是咱们这种地方没什么真正有学问的人,也没见着有这种人来,所以就这么拖下来了。“ “我就知道。“展星魂撇撇嘴。“我娘叫冷瑶瑶,娃娃的娘也应该叫冷瑶瑶吧?“ 苗女又是猛点头。“是呀!是呀!娃娃的娘亲是叫冷瑶瑶没错!“ “爹呀!“展星魂转向展做竹。“ 好不容易啊!总算找到娘了,没想到还附送一个妹妹哩!“ 苏曲清将双手伸向娃娃,苗女下意识地缩了缩,没想到小女孩也伸出手往他这边靠过来。“抱抱,抱抱!“ 又犹豫了一下。苗女才将娃娃交给苏曲清把住。 展星魂兴奋地看着在父亲怀抱里缠腻撒娇的娃娃,不由得咧嘴开心地笑了起来。“爹,该给妹妹取个名字了吧?“ 苏曲清略一思索。“苏宁儿。“ “宁儿,宁儿……嗯,嗯,不错,不错……“展星魂说着,又转向苗女。“请问这位姊姊,我娘呢?“ “呃!冷姑娘她上大理批货去了。“ “哦!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再一、两天吧!“ 闻言,展星魂有点泄气。“还 要再一、两天啊?我好想见见娘喔!“ “六年都熬过来了,你还在乎这一、两天吗?“苏曲清说完,便抱着女儿进屋去了。 展星魂立刻又振奋起来。 第六百二十五章 是啊!六年都熬过去了,哪在乎这一、两天,只要能见着娘,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两度日月轮转,二十四个时辰的云散风飘,时间过得快,一生的时间也不过眨个眼就过去,又何况是两天的日子? 此刻,正是凌晨曙光初起时分,两匹骡子在幽静中达达走来,一匹骡子上坐着一位俏丽少妇,另一匹则满载货物,还未到竹篱前,少妇便诧异地张大了眼,紧盯住篱笆前那匹神骏的白马。 “奇怪,那不是冰魄吗?怎么会在这儿?不会是自己跑回来的吧?“她咕哝着,同时加快了骡子的脚步。片刻后,她在箩前翻身下来.边奇怪地端详那匹酷似冰魄的白马,边朝屋舍叫着。“娃娃,娘回来啦!娃娃,来看看娘给你买什么回来了!“ 门咿呀一声打开,少妇回头望着门口,期待女儿冲出来欢迎她,却没想到冲出来的不是她那小小的女儿,而是一个大大的男孩。 “娘,您终于回来了,我们等您等了好久啊!“ 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少妇震惊地猛抽一口气,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直冲到她面前来的大男孩。 “你……你……“ 展星魂委屈地噘了噘唇。“娘,我是胖胖啊!您不认得我了吗?“ 怎么会不认得,他跟他多长得一模一样啊!只是她不敢相信,还以为是在作梦罢了。冷瑶瑶的眼圈儿早红透了,她抖着手摩挲着展星魂的五官。 “……你……你长大了……“ 泪珠儿扑簇簇直落,展星魂哽咽地道:“娘,您好狠心喔!居然不要胖胖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正待将儿子搂进怀里的冷瑶瑶,眼角余光一瞥,赫然发现那个牵着娃娃的男人,心中一凛,她一声不吭,下意识地转身便想要逃,再也顾不得儿子或女儿了。 可她才刚踏出一步,便被人一把抱起,她正想挣扎,赫然发现自己正腾空飞起,她谅呼一声,手臂本能地紧紧攀搂住抱着她的人的颈项,连带的双眼也紧紧闭上了。 片刻后,呼呼的风声自耳边吹过,晨间清新的空气丝丝钻入她的鼻内,她咬咬牙,双眸猛地张开,同时往旁边一瞧……另一声惊叫传来,她将双臂收得更用力,两眼也闭得更紧,整个人直往苏曲清的怀里钻。 她也会轻功,但是,她仅是能够跳上一层楼高一些,飞掠时不到一丈便要点地借力一次,哪能像他这样,高高的飞腾在空中,每十五丈以上才借力一次,而踏点的还是柔嫩无力的树梢尖可她现在在特别高大的滇油松上翱翔,那不只三、四层楼高的浓密松林在她身下如闪电般的向后退去,就像鹫鸟般在空中飞翔,更有如驭风而行的仙人。 冷瑶瑶心中倏然一震。 他正在带她飞飞?她的双眸蓦地大睁,苏曲清也正俯首望着她,两人的视线霎时交缠不解,四眸相对长久。 “除了娃娃,我从来没有带任何女人飞飞过。“他突然说,声音低沉感性。“你是第二个。“ 冷瑶瑶一愣,立即脱口道:“那艾小茹……“ “没有,我从没有带她飞飞过,是胖胖误会了。“ 冷瑶瑶轻轻的啊一声,她相信他,因为他从不说谎,但是……她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垂下眼睑,嘴里嗫嚅地道:“你……还爱她吗?“ “我从没有爱过她。“ “耶?“冷瑶瑶愕然的抬眼道。“怎么可能?你们不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吗?“ 苏曲清抬起脸直视前方。“那不过是一段不成熟的幼稚感情,只是单纯的喜欢,连爱都称不上,或许当初如果有机会继续相处下去,我们终究会成为一对真正的恋人,但是,没有让它成熟的机会我们便分开了,而时日一久,连那份喜欢也逐渐消失了。“ “可是,后来你又去找她,而且还说要娶她哩!“冷瑶瑶颇为吃味儿地说。 “不管我愿不愿意,我做过的承诺一定会遵守,是她先毁了誓约,那便解了我的束缚了。“ 冷瑶瑶“哦“了一下,而后抬眼偷觑他。“那你干嘛见到她就那么激动?“ 苏曲清双眸微显迷蒙。“她令我想起我死去的亲人。“ 冷瑶瑶闻言,愧然的垂下眼,但不久后又猛然抬起头。 “可是,你一直表现得很舍不得离开她似的,她一找你叙旧,你就跟她走,你不爱跟我说话,却跟她一大箩筐一大筐地聊个不停。“ “我怀念我的亲人,可是时间太久,好多事情都淡忘了,连他们的长相我都几乎不记得了。“ 他抑郁凄然地说着。“只有在跟她聊起往事时,在她的提醒下,幼时的记忆才又一点一滴的寻回来,而他们的面容也再度清晰起来。“ 再次“哦“一声,冷瑶瑶的睫毛眨呀眨的。“你真的不爱她?“ “从来没有。“他坚决且肯定的回答。 依恋地靠在他宽阔结实的的脸上,怀念地嗅闻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冷瑶瑶轻声地问:“离开她,你一点也不会舍不得?“ “不会。“ 沉默片刻后,冷瑶瑶又问:“这次你找我找了多久?“ “从你离开的那一天开始!“苏曲清淡淡地道。 “啊?“冷瑶瑶呆了呆,讶然道:“六年?“ 他没说话。 “艾小茹竟然连一天也没能留住你吗?“ 他依然沉默无语。 眼珠子转了几圈,冷瑶瑶试探地再问:“难道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她的近况?我记得她丈夫家那边有好些个亲戚都在觊觎她继承的财产哩!而且……而且,我看得出来她也是真的无法忘情于你!“ 她着着他的下颚。“所以,若是……若是你想要她做妾,也许我……“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是苦是甜,都该由她自己去承担,无论她的未来会如何,那都是她自己的问题,与我无关,我有你就够了。“他淡然坚决地说。 冷瑶瑶审视他半晌,“那你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冷淡?“她不满地抱怨。 他垂眸扫视她一眼。“二十年来养成的个性,已经定了。“ 她不自觉的沉默了,这时,隐隐的雷声撼入心弦的传来,她不自觉地转头朝声音方向望去。 不远处有两座诡异的驼峰,而驼峰之间有滚滚的激流垂落,流水垂落之处,水泄翻荡,波涛如啸,不但浩大雄伟,更有一股令人心颤神醉的威慑力量。 太阳已然高挂,七彩的嫣红投映在那条汹涌流荡的水帘上,映射着缤缤纷纷、异常绮丽的光芒。 冷瑶瑶望着那道愈来愈近的瀑布,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爱我吗?“ “我爱你。“ 冷瑶瑶温馨甜蜜又满足喜悦地笑了,“我也爱你。“她回过头来,羞涩地说。 “我知道。“ 片刻后,他抱着她坐在一块奇形怪状的灰黑色岩石上,两人依偎着观赏那如千军万马奔腾冲刺般的激流,浓重的水雾,像一张有形的帘幕,幽幽的弥漫在四周,自这层水雾里注视日光反映出的光彩,像由一个厚厚的水晶里望向朝阳,美得朦胧、美得迷茫,还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浪漫。 “你注意到了吗,这是你头一次跟我说那么多话耶!“ “注意到了。“ “你以后也保持这样好不好?“ 无声。 “好不好?“ 无话。 “苏曲清,你到底听到我的话没有?“ 无息。 稍后,在一大片浓密的松林顶端,隐隐传来阵阵咒骂声。 “我警告你,苏曲清,不准你再这样装哑巴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你这混蛋!刚刚还有那么多话,为什么现在一个字儿也没了?“ “苏曲清,我坚决抗议,我不要一辈子面对一个一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丈夫!“ “苏曲清!你这聋子、哑巴!我警告你……“ “苏曲清……“ 终曲 江湖传言,消失武林多年的狂书生重现江湖,并与妻共辔行走江湖,身边有两个子女相伴,一个是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和一个十二、三岁的标致小姑娘。 狂书生寒酷不改、狂傲依旧,一身武功仍是足称武林第一,走遍江湖无人敢触其锐锋,除了…… “我不管,他们是侠义世家耶;遇逢劫难,我们怎能袖手旁观?“冷瑶瑶凶恶地猛敲桌面,引起饭馆其他食客的侧目,可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告诉你,济危扶倾是侠女应试做的事,我非做不可!“ 展星魂和苏宁儿相视一笑,娘又想行侠仗义,实现她的侠女美梦了! 苏宁儿憋住笑,轻咳两声。 “爹,这个……听说西湖的风景美得很,我们顺便去看看也好嘛!“展星魂也忙帮腔道:“对啊!爹,宁儿没看过西湖,咱们带她去看看嘛!“ 苏曲清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地端起酒…… 冷瑶瑶一把抢过来仰头喝下,挑衅地将空酒杯放回他面前。 苏曲清连瞄她一眼也没有,迳自提起酒壶注满酒杯,再次端起。 冷瑶瑶又一次伸手过去,却抓了个空,顿在半空中,她瞪眼看者苏曲清悠哉悠哉地仰头喝下酒,低咒不已。 但是,她当然不会就此罢手,她依然叽哩呱啦的说个不停,展星魂和苏宁儿也在一旁苦口劝说,然而,苏曲清似乎是吃了秤钝铁了心,他始终是不言不语地喝着他的酒。 终于,冷瑶瑶住了口,她眯眼注视苏曲清良久,忽地一声不吭的转身便走。 望着娘亲忿忿离去的背影,展星魂咕哝道:“爹呀!今儿个晚上可要注意者点儿,娘肯定又要溜啦!“ 苏曲清没出声,仅是点点头。苏宁儿不由得大叹一声。“爹呀!我真不懂,你就直接答应娘就好了嘛!干吗每次都要这样你跑我追的呢?“ 展星魂唉了一芦,“你就不懂了,宁儿,这叫夫妻情,有吵才有和嘛!以娘的性子,平平淡淡的日子她可受不了,非得这样子吵吵闹闹、跑跑追追的,她才会感到生活有趣,也才会觉得爹是疼爱重视她的,所以,爹也就顺者她的心想去做啦!“他转头朝苏曲清贼兮兮地一笑。“对不对,爹?“ 苏曲清没说话,但他眼底隐隐掠过一抹笑意。 苏宁儿又叹了一声。“天啊!这样不累吗?“ “只要娘不累,爹当然也不会累罗!“ “可是人家累了嘛!“苏宁儿垮着脸。“打一开始就这样,娘一溜出家门,爹就带着咱们追上去。 其实,一家人到外面来游游逛逛的也是不错啦! 可娘只要一看到什么不平事,就非得插上一脚不可,让爹帮忙,爹就装哑巴不理她,然后娘就自己溜去帮忙,接着爹又带着咱们追上去帮忙。 总是这么跑跑追追的,就为了她那个可笑的侠女志愿,可怜我什么都没玩到,真是好冤枉啊!“ “认命吧!宁儿。“展星魂摆出一副夸张的哀怜神态。“现在爹就宠着娘,我们全不在他眼里罗!“ “对喔!爹都不疼我们了啦!“苏宁儿嘟着嘴,瞟着爹亲。 “现在爹的眼里只有娘了嘛?“ 由着儿女连声抱怨,苏曲清却是无声无语,依然老神在在地喝他的酒。 是啊!孩子都大了,他想,该是让她实现侠女梦想的时候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倾颓的墓碑,歪斜的木牌,淹没在丛生的杂草中,有些坟墓甚至已被踩平,连一点痕迹都不留,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乱葬岗,在凄寒的秋风中哽咽着哀怨的悲鸣,喑喑泣诉寂寞的冷清。 此刻,在阴郁深重的乌云下,两条全身缟素的纤细人影在泥土草丛中翻找,伤了手、污了脸;不在乎、不怕痛,只一心一意要找出那个人的坟墓。 半个时辰后,婢女打扮的女人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小男童停在乱葬岗最后面,一座躲在荒烟漫草中的土坟前,注视着木牌上的名讳,面容一阵悲伤。 “二少夫人,这……这里!” 另一位年轻女人闻言一震,正欲拨开杂草的柔荑僵在半途。 “真是……二少爷?” “是……”抱着襁褓的女人不忍,却不能不说。“是二少爷。” 年轻女人娇躯一阵摇晃,明眸不堪打击地合上,喉头梗住,泪水烫伤了眼,心头一股深沉巨大的悲痛几乎淹没她的意识。 好半晌后,她才徐徐打开溢满哀痛的泪眸,缓缓转向那头,对上另一双哀伤的眼,沉重的脚步彷佛拖着千斤石,似一剎那,又似永恒,终于来到那座孤伶伶的土坟前,入目牌上的名字,双膝再也沉载不住悲痛地弯曲。 跪在坟前,年轻女人与木碑上的名平视,梗着泪,用素白的衣袖拭去木碑上的污渍,颤抖的指尖轻抚那三个刻骨铭心的字。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答应我会活着回来找我的,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泪如泉涌,却没有半丝哭声,回荡在字语间的是无尽的愤慨与怨怒。“是因为你还爱着她吗?因为你爱她依然比我多吗?” 咬牙切齿,她继续怒吼。“无论我如何爱你始终不够吗?不管我怎么付出,你最爱的仍旧是她吗?所以你宁愿为她付出生命,就是不愿陪伴在我身边吗?是这样吗?是吗?是吗?你回答我呀!回答呀!” 在悲怆的质问中,彷佛在响应她似的,天际蓦然劈下一道雷鸣闪电,男童一个哆嗦也跟着大哭起来,婢女焦急地抚慰怀中的小主子,一面对主子哀求起来。 “二少夫人,请您别这样,您吓着孙少爷了!” 但是年轻女人恍若未闻,仍旧怒目瞪住木碑上的名字,厉声责问。 “回答我,你这混蛋,回答我呀!” “哇呜呜~~” “二少夫人……” 雷声、哭声、吼声、劝慰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悲戚,然后,大雨倏地倾盆而下,婢女急忙跑去躲雨,年轻女人却依然一无所觉地跪在坟前怨怼地怒吼。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淋着雨、淋着泪,她仰天狂呼。 “回答我,回答再一次下山,慕容惜是不情不愿的,若非看在那三样宝物分上,她压根儿不想出门,横竖有师兄养,又没有师傅管她,她乐得清闲又自在,种药草赏玉石,其乐也融融,何必自找罪受。 “师妹,你都十七岁了……” “抱歉,还得再八个月。” “呃?什么再八个月?” “我,十七岁。” “……总之,师傅云游前嘱咐我得替你找个婆……” “我自个儿找!” “你连大门都不想出,更别提下山了,能找谁?後山的猴子,还是前山猎户家里头的二癞子?” “山下村里的大黄狗。” 是啊!师傅是要师兄替她找个婆家,可也不是随便阿猫阿狗白痴癞痢头都可以拿来凑数,得她点头才行,可她偏就不点头,看师兄能拿她怎样,难不成还能将她打包丢出门? “好吧!那这样,师兄我实在忙不过来,你帮个忙到上官世家看看如何?” 先哄她出门再说,待她一下山,他立刻把房子卖给二癞子他爹,然後背上包袱溜之大吉,继师傅之後逃之夭夭,看她回来还能找谁养! 师兄妹俩一奸一诈,半斤八两,全仗师傅调教有方。 “我才不要下山!” 听者不禁两眼一翻,强忍下叹息,谁教他自个儿不争气,虽然整整大上师妹十岁,医术也只不过学得师傅七成真传而已;而师妹却老早就把师傅的底全掏光了,甚至青出於蓝比师傅更高上半筹,闲来无事还会挑挑师傅的毛病。 所以,两个月前师傅临出门时还郑重声明会老死在外面不回来了,肯定是面上无光,不好意思再回来让小徒弟挑他的毛病。 不过师傅这一走,表明了他会收下他们徒弟俩,八成打的就是早晚有一天要把烂摊子扔给他们的如意算盘。 可惜师傅还是有一点算差了,老人家前脚一出门,狡猾的小师妹後脚马上立下规炬,明言她有三不诊。 第一,要她出门下山的不诊。 因为她讨厌接触人群,对那花花绿绿的世界也没兴趣,自九岁开始陪著师傅天南地北四处出诊,她早就看到烦了。 第二,心情不好也不诊。 很不幸的,每当有人来求她看诊时,她的心情就不太好:抱歉,下回请找对时间再来。 第三,男人更不诊。 她的心是天底下最无情冷硬的花冈岩,男人家——包括小鬼头、奶娃子——就算躺在她眼前呻吟著只剩下半口气了,姑娘也不会多瞄上一眼;即便是皇帝老子亲自登门拜访,她照样躲到後山去陪猴子爬树,这点连师傅也拿她没辙。 谁教亲爹狠心把她扔到山里头去丢弃,若非恰好让采药草的师傅碰上捡回去养,她早成了野狼、野狗的粪便,一堆堆、一坨坨地拉了满山遍野。 那年她才四岁,什么都不清楚,唯独这件事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有好处的喔!” “啥好处?” “三件玉石宝物。” 这下子可真搔到慕容惜的痒处了,虽是个两绺梳头的姑娘家,她却不爱胭脂首饰、不爱绫罗绸缎,更不爱琴棋或诗画,医仙的嫡传弟子生平唯有三好:种药草,吃药草和奇石珍玉。 “看谁?” “上官夫人。” “是女人就可以,好吧!我看看去。”看玉石。 所以她又下山了,自从师傅落跑之後,头一回下山出远门,而且打定主意那玉石若是不中她的意、不入她的眼,她扭头便走,谁也拦她不住,因为她的手底下功夫虽不怎么样,大约刚好够打死只耗子,可轻功却是天下无敌、举世无双,神仙也追她不上。 不过既然下山了,就先去玉石市集逛逛也好,说不准运气好,又让她捞上两件宝也说不定。 於是,瞧瞧四下无人,她对自己吐了一下舌头,微微一闪身,业已一抹云烟般飞掠而去,那样飘渺、那么洒逸,仿佛划过天际的一抹流星,刚刚瞥及即已失去踪影。江湖中人尽皆知,医仙医术天下第一,逃命嘛!嘻嘻嘻,也是天下第一! 张掖,是历代边防要镇,也是丝路必经之重要商埠,林林总总交易频繁,由这儿,中原销出无数丝绸与茶叶,而自西域地区输入中原来的货品也始终以马类畜产为主,当然,还有西域特产和阗玉,这就是慕容惜的目的。 走在琳琅满目的市集里,慕容惜那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专挑卖玉石的摊子看,白玉、青玉、墨玉、黄玉、子玉、糖玉…… 脚步蓦而止住,就停在一处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太小的摊子前,她盯住架子上凌乱几块璞玉间的一尊玉像,移不开视线,虽然她拚命告诉自己那实在不值得她在意,但她就是无法将目光挪开。 那是块上等的青白玉,不过在她眼里也没什么了不起;那雕工非常细致,可是也谈不上什么鬼斧神工;那造型相当独特,但也不算是什么巨匠巧思。 “~~慢著、慢著,请暂停,那个是我先看上的!”那两个声音还没吵完,她的嘴巴也不甘寂寞地加进来了——同样罔顾她本人的意愿,而且还发出那种很难听的尖叫声,好像母鸡在尖叫:不要吃我! 某只迳自探向那尊玉像的手陡然顿在半空中,然後,手的主人徐徐将视线斜过来,再放下手,缓缓将整个身子转向她。 仅是上下各一眼,双方就把彼此打量清楚了。 卓立在慕容惜跟前的是一个高瘦顽长的男人,二十六、七岁,身上穿的是汉人直掇文士长衫,却不戴巾也不服帽,更不束髻,乌黑的长发直披下来在颈後匝了一条黑带,儒雅中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野性。 而他的五官长相也同样奇特,是俊逸的、是斯文的,但那斜飞的剑眉却带著很明显的煞气,那一双眼更是冷清莹澈,像两潭幽邃无底的湖水。 综合以上,男人给予人的印象是高雅的、出尘的,却也是世故的、深沉的,还有点冷傲、有点孤僻,出色非凡,却不容易亲近。 同样的,在男人眼里,慕容惜也是个相当特异的小姑娘。 明明扎著两根西域维族人的发辫,戴著维族人的小花帽和鲜艳的大圆耳环,脚下也踩著维族人的高统靴,背著维族人的大皮袋,却穿著汉家女的小袖对襟旋袄和长裙;水汪汪的双瞳清澈晶莹,看似天真无辜,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若有似无的狡黠;明媚俏丽的娇颜有如童稚般清纯,那秀气小巧的鼻却又带著些许傲气地微微翘起。 这是个被爹娘宠坏的小姑娘! 男人暗自断言。“姑娘?”“那是我先看中意的!”慕容惜指指那尊玉像,郑重声明所有权。 视线斜斜地瞥过去一眼,旋即收回来望住慕容惜,男人冷然地两手往後一背。 “可是姑娘并没有任何表示,意即姑娘尚没有权利说它是属於你的。” “我正要说!”惜借忙道,还拚命点头。“真的!” “或许,但事实上是在下快了姑娘一步。” “可是我来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现啊!” 第六百四十六章 “那么在下只能说,很抱歉,姑娘考虑太久了。” 这人怎么讲不通啊! 慕容惜不禁有点冒火了。“你管我考虑多久,反正那是我先看上的,你别想跟我抢!” “在下没有跟姑娘抢,在下是在跟姑娘讲理,而现在,明摆著是姑娘理亏。” “我哪里理亏了?”慕容惜不服气地反问。 “虽说是姑娘先来,但没道理姑娘一站在这里,其他人就没有权利来挑选了,你还让不让人家做生意?” 窒了窒,“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慕容惜呐呐道。 “即便是姑娘先看中了哪块玉,可姑娘也不吭声只看著,谁知道你中意的是什么,就算你还在考虑,难不成大家都得先等你考虑好之後才能挑选吗?你以为你是谁?皇后娘娘还是公主殿下?” 一听对方那种尖锐的嘲讽语气,慕容惜刚畏缩回去的火气马上又轰的一下冒出来,而且,比先前燃烧得更炽烈。 “喂喂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她一手插腰,一手指住对方的鼻子,标准的茶壶姿势。“就算我不是皇后娘娘也不是公主殿下,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呀!你不该让一让我吗?请问你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都还给老夫子了吗?” 惜借愈说嗓门愈大,男人却始终冷淡如故,声调平静得气死人。 “姑娘指的是哪一本?有提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那一本吗?” 慕容惜霎时气结。“你……你到底让不让?” “只要姑娘有理,在下自然会让。” “有没有搞错啊!”简直不敢相信。“你一个大男人真的好意思跟我一个小姑娘争吗?” “是姑娘强要跟在下争。” “明明是人家先看上眼的嘛!” “可惜姑娘动作太慢。” “就算我真的太慢了,让我一次是会怎样?” “不会怎样,只不过我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块最适合的玉,我不想让。” “你……”慕容惜怒气腾腾地猛跺了一下小蛮靴,三不管硬推开男人往架子那边一步跨过去。“我管你,先拿先赢!” 男人微微一怔。“姑娘,你未免太不讲理了。” “我就是不讲理,怎样?咬我啊!”说著,她踮高脚尖伸长手将那尊慈父抱著娇憨女娃的玉像抢在怀里紧紧搂住,再回过身来,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有种就来抢!” 男人双眉蓦扬,眼区倏怱掠过一抹错愕与啼笑皆非。 “苏曲清不是那种人!”他慢条斯理地说。 “哼!慕容惜也不怕你抢!” 只要他有一丝异动,她拔腿就跑,看他能抢著什么风。“喂,老板,别净顾著发呆,看人家吵架很有趣,连生意都不用做了是不是?还不快告诉我多少钱!” 付过帐,慕容惜故意慢吞吞地走开去,准备看看男人打算怎地,是跟来抢?或是…… “这位公子爷,要不要我拿另一尊类似的给您瞧瞧?虽然不是父女而是父子,但公子爷您是……” “不用了,我要的不是那个。” “咦?” “我要的是玉像旁边那块秋梨皮子玉。”?!那他们刚刚吵半天又是为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 瞪著手中的玉雕像,更是愈看愈有气,刚走出城门,慕容惜就把那尊玉像砸得稀巴烂了。 什么慈父爱女,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当今武林中,要论名声最高者,自然非七派一帮莫属,但若要论最有势力,毫无疑问是三大名家。 上官世家、芙蓉世家以及铁剑世家。 这三大世家表面上和和气气,从不曾摊在台面上明争过究竟谁才是第一名,可实际上却暗中较劲频频,你挖我的窗纸洞,我就撬一下你的墙角,最好这一下就让你屋倒楼塌,总之,三大世家各个都想称霸江湖,一统武林。 不过,由於三大家各霸一方势均力敌,谁也强不过谁,故而多年来便维持著一种相互牵制的局面以至於今天。 可总有一天这种摇摇欲坠的均衡势必会被打破,届时将会在江湖上掀起何等样的波涛,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慕容姑娘,老夫……” “闲话少说,先给姑娘我瞧瞧宝贝,再说其他的!” 上官世家的主子上官鸿想是早经她师兄的指点,三样宝物业已在大厅中准备妥皆田了。 “慕容姑娘,请看。” “哦~~天哪!好神奇喔!” 一瞧见那座半尺见方通体乌黑的小山,慕容惜便惊呼著扑上前去蹲在小山前瞪大双眼流口水,仿佛三岁小娃娃觊觎著香甜美味的糖葫芦似的,时而伸出纤纤玉指去碰碰那朵朵缓缓飘动在小山周围的云彩,叹出不可思议的叹息,模样天真又稚气。 因为那云朵是真的,碰触不到,却在掠过的那当儿隐隐有股冰凉的感觉。 “那云朵是依据实际天候而变幻,阴天飘的是乌云,暴风雨时还会出现闪电。”上官鸿解释。 “太神奇了!” “那么,慕容姑娘,第二样……” “唔?哦!好。”慕容惜依依不舍地把视线拉离那座小山,移到另一边去,起身,螓首微倾,狐疑地皱眉。“这又是什么?” “请慕容姑娘稍候片刻。” 上官鸿微笑著取来一壶清水注入那只看似平凡无奇的瓷盘内,待水波静止,慕容惜再一次惊呼著扑上去,只见盘中赫然出现一个小童在踢毽子玩要,栩栩如生,动作灵活。 “天哪、天哪!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倒去清水,上官鸿再注入另一种液体。“适才是清水,现在是美酒。” “太……太神奇了!”慕容惜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盯著盘中的美人飞旋彩带舞姿曼妙,赞叹不已。 “这是龙井。” 慕容惜傻傻看著盘中的剑士招招凌厉、式式狠辣,已是无法出声。 “慕容姑娘,还有这第三样……” “不……不用,那个我有了。”慕容惜依然目不转睛地瞪住盘内的剑士。 “那么,咳咳,慕容姑娘,是否能请您先去看看拙荆?” “呃?啊!好……好吧!那……你们别动喔,待会儿我还要看!” 走在上官鸿身边,慕容惜头一次注意到身边人的模样,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异於常人,也或许是因为他走路的脚步很气派,她也不清楚,总之,她就是不经意地多瞟了他两眼,然後马上决定她不喜欢他,因为这位上官世家的主子生有一只鹰勾鼻,跟她师兄一样。 再见到上官夫人,她又即刻决定她更厌恶这位丽质天生但纤细柔弱到不行的美妇人,这种一辈子只能依赖男人生存的附属品,她不但不喜欢,更瞧不起,如果能够由她来决定,这种女人根本没有再继续活下去的必要。 不过厌恶归厌恶,那两样宝物更重要,所以……“男人家请出去!” 她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把上官世家的主子给赶出去了。 两炷香後,慕容惜开门步出寝室,差点撞上痴痴等候在门外的上官鸿,显见他有多关爱疼惜妻子。 “慕容姑娘,拙荆她……” “痼疾已除。” “真的?”上官鸿不由惊喜莫名。 十多年来,他不知请过多少大夫来诊治,可就没一位有能耐根除妻子的病源,即连医仙的大徒弟都没辙,只好推出宝贝师妹来顶缸,原也仅是想试试罢了,不意果真如她师兄所言,这位不可貌相的小姑娘才是医仙的真正嫡传弟子。 “不信你自己进去看看,夫人已经可以下床了。不过夫人的身子起码得调养个三、五年才能完全恢复健康,我会开单子详记夫人该如何调养,请务必照单进行,这期间也得小心著别让她染上其他毛病,请谨记在心。” 欢喜的笑容轻泛唇畔,慕容惜脚步轻快地迳往大厅行去,边俐落地交代,准备拿了宝物就回山去看到天荒地老。 真是捡到了,随随便便就赚到两件宝物,这种事可不多见呢! “好了,就这样,现在,那两样宝物该归我了吧?” 上官鸿双眼一眯,狡诈光芒一闪而逝,继而现出一副讶异的表情。“咦?令师兄没告诉过姑娘吗?那宝物得在拙荆完全痊愈之後才归姑娘所有。” 脚步倏止,慕容惜徐缓地转过僵硬的娇容来对上上官鸿那一副看似无辜的脸。 “你是什么意思?” “老夫是说,请姑娘留下来,直至拙荆痊愈。”这是最万无一失的作法。 慕容惜咬住牙根,後悔刚刚没先说清楚再为上官夫人诊治。 即便对方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在她眼里,无论是皇帝、乞丐或屁蛋,只要是人便脱不了人性,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师傅的名言之一,她向来谨记在心,都怪那两样宝贝迷昏了她的心,教她一时疏忽给了对方占便宜的机会,这是她自己的错,怨不得别人。 “一年,我只留一年,而且宝物现在就得归我,再加一个月一千两的诊疗费。一年後再要我留下,得看你是否能拿出其他让我看得上眼的宝物来。” “两年。” “一年半。” “成交!”上官鸿牢记她师兄的嘱咐,可以稍稍使一点诡计,但万万不可太过火,否则逼狗跳墙的後果是他承担不起的,因为慕容惜不仅医术无人可及,使毒也厉害得很,想救人或害人都只在她一念之间。 第六百四十七章 “那咱们最好现在先说妥,我只负责诊治夫人,其他一概不管,包括上官大爷你在内!” “我明白。” “既然要我留下来,那么我便要夫人以最快的速度痊愈,所以,夫人一切的饮食起居都得听从我的交代,只要有三次违背嘱咐,我立刻走人,宝物依然归我。” “我记住了。” “还有,我要一处独立院落,一块适宜种药草的空地。” “没问题。” “伺候我的婢女由我自个儿挑。” “可以。” “我的衣物、日用品概由你负责。” “这是应该的。” “最後,无论上官家有什么规矩,都不干我事,落不到我头上来。” “那是当然,慕容姑娘是贵客,并非上官家的下人。” “很好,那么……” “姑娘尚有何要求?” “带路,姑娘我想休息了!” “……” 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府邸自然不会小到哪里去,光是占地便有千亩以上,围之以白云石砌就的高大府墙,府墙内楼台重重、亭阁连绵,枫林、竹林、梅林,假山、假岩、假瀑布,还有一池澄澈如镜的落月湖,恢弘典雅,比之公侯将相的府邸实是毫不逊色。 由於慕容惜要求一片适宜种药草的空地,上官鸿便亲自领著她在府邸各处挑选一处合意的庭苑,找来找去终於挑中了竹林後的绿烟苑。 一经迁入,慕容惜便毫不留情地将苑内那几畦缤纷灿烂、清香馥郁的花圃一口气全铲平了,然後翻土施肥,开始种植她的药草,那种一般药铺子里极难买到,甚至根本买不到的药草。 “……不过说到底,还是芙蓉世家最奸诈了啦!”瑞香正在为新主子分析当前武林情势,这是上官世家下人间近来最热门的话题。“芙蓉夫人把二女儿许给咱们大少爷,又把三女儿许给铁剑世家的二少爷,大女儿却嫁给自己的徒弟,她安的什么心,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早已是人尽皆知啦!” “这样啊!”蹲踞在药草圃中,慕容惜专心地种植她的药草,一边漫不经意地作回应,到底听进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你们大少爷已经定亲啦?” 会挑上瑞香来陪伴她,是因为瑞香最合她的性子,而且直肠直性不懂得奸诈狡猾那一套,特别是那张圆圆的脸蛋十分讨人喜欢,笑起来像个小娃娃似的,她一见就中意。 “对啊!都快一年了,可不知为何,大少爷老拖著不肯成亲,总推说铁剑世家尚未娶,他也不急。不过啊……”瑞香故作神秘地挤眉弄眼。 “其实大家夥儿心里都有数,大少爷不想成亲,无非是因为芙蓉世家二小姐李凤娇美是美矣,可也傲慢任性得紧,没几个人受得了,如果可以的话,大少爷还真想退亲呢!” “我看是不太可能吧?”退後半步,慕容惜仔细衡量药草间的距离。“你们家大老爷野心那么重,哪有空考虑到儿子未来的幸福。” “说得也是,不过……”瑞香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在老爷心目中,我想还是有一样比武林盟主宝座更重要的。” “哦!是吗?是什么?” “夫人。” “夫人?”满意地颔首,慕容惜起身小心翼翼退出药草圃。“你们老爷真有这么疼爱夫人?” “真的、真的!”上前接过药铲子和小水桶,瑞香拚命点头以加强语气。“我们老爷爱死夫人了,虽然夫人自嫁过来之後老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不过,我想男人家就是喜欢那种柔柔弱弱的女人吧!” “没用的菟丝花!”惜借喃喃嘟囔,她若是像那女人,压根儿活不到今天。 “呃?什么花?”不是种的药草吗?怎地又变成花了? “没什么。”拎起放种秄的小皮袋,慕容惜转身向小楼走去。 “走,帮我梳洗一下,然後带我到府里各处逛逛去!” “咦?姑娘要出绿烟苑?”除了上雨梦苑诊视上官夫人之外,一个多月里来,慕容惜姑娘足不出绿烟苑,只守著她那片药草圃相亲又相爱,就差没睡在那里日夜相依偎,怎地这会儿终於腻味儿了吗? “药草种好了嘛!往後只要每日去巡视一下,除除杂草浇浇水就行啦!” 听到不必再苦守寒窑十八年……不,十八个月,瑞香的精神马上就振奋起来了。 “原来如此,那慕容惜姑娘想先上哪儿逛去?”才守一个多月,她身上已经长出好几颗蘑菇了。 “自然是府里呀!好歹我也要在这儿住上一年又六个月,不熟怎行?” “上官府很大哟!若是要边玩边逛,起码得花上三、四天才够呢!” 一进小楼,慕容惜先把小皮袋放回大皮袋里,那里面是她的全副家当,银票、药书、药瓶、药盒、药罐、草药种籽、刀、针、剪……所有最重要的东西全在里头塞得满满的。 待放好小皮袋後,她再把大皮袋藏到床铺底下。 “三、四天就三、四天,三、四个月都没问题,横竖这十八个月里我都被绑在这儿啦!” “那……您不想出府去逛逛?” “不太想。” “为什么?” “有人。” “嗄?” 哪里没人啊? 虽然上官府邸广阔到逛不完,但其实上官鸿的亲人并不多,上下加起来也只得六个人而已:妻子,女儿、女婿,两个儿子和上官鸿自己。 整座府里除了下人以外,大半都是上官鸿的属下,两、三百个人围住在上官府四周,隐隐形成一个滴水不漏的保护圈。 想去吃人家,当然也怕人家跑来吃他! “……还有一个身分比较特殊的人也住在上官府里……” 落月湖畔,主婢俩铺著一条毯子坐在草地上惬意地吃水果啃糕饼,欣赏湖面上烟波淼淼、蝉鸣悠悠,荷香心亦清。 “……凌嘉嘉小姐,她是我们二少爷的未婚妻,一出生就和二少爷定下了亲事,由於父母早逝,所以打小就住府里头,跟二少爷是青梅竹马,感情可好得紧哪!若非碍於大少爷尚未娶亲,他们早两年就成亲了。” “是喔!”慕容惜懒洋洋地掩嘴打了个呵欠。“你们二少爷也定亲啦?” “早定啦!比大少爷更早呢,还有啊,嘉嘉小姐是二少爷的表妹,跟夫人像极了,宛如香扇坠子那般娇柔可人,美得跟仙子似的,讲话又轻声细语,温柔得不得了,可惜嘉嘉小姐也跟夫人同样体弱多病……” 呿,听来就可憎得很! “……或许过几天老爷也会请姑娘去替嘉嘉小姐诊病也未可知。” 可以,费用另计,宝物加一! “哎呀!我怎地忘了顺便拿壶茶来!姑娘,您请等等,瑞香这就拿去!” 瑞香一离开,慕容惜便双臂枕在脑後躺下了,还跷著二郎腿晃呀晃的,姿态自然而不做作,全然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虽然整座府邸犹逛不到三分之一,但自两天前逛到这儿後,她就爱上了这落月湖畔,天天上这儿来闲坐,因为这儿最是纯朴自然,即使没有猴子松鼠来陪她玩,但有瑞香跟在身後罗哩叭唆讲个不停,权充猴子吱吱叫,倒也不无聊。 其实这种日子也满不错的嘛! 刚如是想,她忽又皱眉,随即坐起来拨开树丛望向另一边的望月亭,目光落处,亭旁小径并肩走来一对男女,就是他们的争执声骚扰了她,而且她一眼就可以肯定,那个女人必然是瑞香口中的仙子凌嘉嘉无疑。 那般优雅灵秀的绝色,衬著一身纤尘不染的淡蓝轻纱,更显脱俗超凡,莫怪瑞香说凌嘉嘉是仙子,确实美得不可思议,飘逸得不似世间人,而且纤细娇弱得仿佛随时都可能会随风飘去。 果然令人憎恶! 第六百四十八章 不是因为凌嘉嘉的美,而是因为凌嘉嘉的柔弱,她最痛恨这种自甘堕“弱”的女人! 而那男人,她也讨厌! 即使那男人确是个英挺潇洒的翩翩美公子,出府去绕上一圈回来,屁股後头肯定引来一长串莺莺燕燕,那双勾魂眼随便瞄上两下,包管昏倒一地残尸烂骸,可他偏偏也长著一只鹰勾鼻,就凭这点,已足够让她批上一个大大的“厌”字。 “请您莫要如此!” “为什么不可以,嘉嘉?为什么?” “我是二哥的未婚妻呀!” “你们尚未成亲!” “但存在我心底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也是他,大哥,无论我们成亲与否,这一辈子我都已经是他的人了!” 大哥? 再加上那只鹰勾鼻,九成九是上官大少爷上官宇靖,不过,上官大少爷又怎会和弟弟的未婚妻单独跑到这儿来你要我不要呢? 慕容惜忍不住偏过头去拉长了耳朵。 这儿是她先来的,所以不是她偷听,是他们自己要跑来唱戏给她听的,而她呢!既然关不上耳朵,就姑且听上一听吧! “可始终陪伴在你身边的是我呀!”上官宇靖抗议,语气不满,“无论爹有任何工作交代下来,他总是抢著要接上手,成天净顾著争宠夺功劳,何曾为你想过一时半回?” “不,他并不是……” “当你寂寞时,是我陪你抚琴吹箫,” 上官宇靖抢著说,成心不让她有机会为弟弟辩解。“中秋,是我陪你赏月吃饼;七夕,是我陪你投巧芽捉喜子;端午,是我陪你看龙舟吃粽子;元宵,是我陪你逛市观灯,甚至除夕,他也不抽空回来看看你!” “他……”凌嘉嘉娇颜上悄然掠过一抹幽怨。“也是不得已的。” “见鬼的不得已,爹可从来没有逼过他!”上官宇靖愤然道。“而且去年爹还曾催他尽快成亲,但他却硬是找藉口不允!” “那是因为大哥你……” “我都有劝他先成亲了,可他……”上官宇靖仍是抢著说话。 “总之,他心里根本没有你,就算有,也是放在最後一位,这样嫁给他,你能得到幸福吗?那是不可能的,我保证你照样独守空闺,寂寞度日!” 哎呀呀呀,原来是大哥想抢弟弟的媳妇儿呀! 慕容惜耸耸肩,缩回脑袋,因为他们逐渐走远了,她也没兴趣追上去听完这码子戏,反正内情如何她大概也可以猜得八九不离十,说龌龊也不算顶龌龊,谁教那位二少爷自己做的让人有机可乘呢! 而那位美人,她也敢肯定那女人再坚持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因为,那是个缺少男人的怜爱呵护就活不下去的世俗仙子,想必不用太久,那位二少爷就得改唤自己的未婚妻为大嫂罗!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只要在这儿舒舒服服地过上一年半载,届时就可以抱著宝物回山去让师兄养了。 所以她又躺回去,准备好好睡个午觉。 “姑娘,瞧瞧、瞧瞧,我又顺便拿了半只挂炉鸭子来,啧啧,好香喔!” 其实再多待上个两年也是可以啦…… 瑞香猜的果然没错,隔天,上官鸿便来敦请慕容惜去诊视凌嘉嘉的病体了。 “诊金另计,”张开手掌往前一伸,慕容惜扬起天真的笑靥。“五百两,再加宝物一项,请先付後诊,谢谢!”先小人後君子,这回她可没忘掉。 一旁的上官宇靖神情陡变,正待发火,上官鸿及时横臂阻住他,略一思索,偏头对儿子说了句话;上官宇靖不满地怒瞪惜借一眼,始忿忿转身离去。 片刻後,上官宇靖回来,将一样东西递交给上官鸿,後者再把那样东西连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慕容惜手上。 “这个可以吗?” 那是一支镯子,很普通的翡翠镯子,奇在通体翠绿,晶莹剔透的镯子里竟然还包有一支墨绿色的镯子。 慕容惜看了又看,“马马虎虎,我就勉强收下了!”说著,将镯子和银票纳入怀中。“走吧!看凌大小姐的病去也!” 凌嘉嘉就住在雨梦苑隔邻的音梦苑,可见她也颇得上官鸿的喜爱。 甫一见著凌嘉嘉病恹恹的眼神,慕容惜便忍不住偷偷翻了一下白眼,再搭上凌嘉嘉白皙粉嫩的腕脉,她更是一脸“我就知道”的受不了表情,随即起身将玉镯子和银票还给上官鸿。 “很抱歉,凌小姐的病我没辙。” 上官鸿父子不约而同愀然色变。“难道她的病已、已……” “没救了?”耸耸肩,慕容惜斜睨著靠坐在床头的凌嘉嘉。“你们要这么说也是可以啦!因为,她的病完全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无视凌嘉嘉瞬间转白的脸色,慕容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掀病人的底。“当她亟欲逃避任何不想面对的事,或者寂寞想招人关怀的时候,她就会来这一招:突然病倒,这非关生理,纯粹是心理上的问题。” 上官鸿父子再次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凌嘉嘉那边,眼神错愕;凌嘉嘉则难堪地低垂螓首,暗暗拭泪。 “很抱歉这样掀你的底,不过我是个大夫,可没兴趣陪你玩这种千金小姐的游戏。倘若你不想被揭穿,先就不该让他们请我来,以前那些大夫会同情你,因为他们是男人,我可不会同情你,因为我是女人,不会被你的美貌所迷惑而心软。” 毫无歉意地对病人致歉完毕,慕容惜再转对上官鸿做最後诊言。 “总之,她根本没病,别看她娇娇弱弱的,其实身子骨好得很,至於她的心病,那就不是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换言之,剩下的都是他们的问题。 语毕,慕容惜即默然离去,瑞香忙跟在後头,待出了音梦苑後,她才敢喃喃说出她的惊讶。 “没想到……没想到嘉嘉小姐竟然是、是……” “那有什么了不起,这种事我看过太多回了!”而且都是女人。 “没病硬是挤出病来,为的只是引人注意、惹人怜惜,这种女人真是丢尽我们女人的睑,令人厌恶到极点!” 瑞香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嘉嘉小姐应该也是不得已……”凭良心说,大部分的女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想引人注意的时候,对爹娘、对自己的兄姊,或者对自己的夫婿。 “我听你在说!”慕容惜的语气更是愤慨。“她只是没吃过苦,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闲闲没事净想那些有的没有的。平常人家的女人哪有空想到这些,光顾著生存下去就来不及了!” 譬如她,师傅虽然捡了她回去,可从未疼惜过她半分,总拿她当男孩一样看待,粗活少不了她一份,重活也从没忘过她;另一方面却又瞧不起她是个女孩儿家,除了习字和轻功之外,从不曾教授过她关於医术方面的事,所有她会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努力学来的。 自己钻研师傅的医书密笈,自己推敲师傅的医技手法,自己深思师傅所做过的一切诊断,一天当三天使用,又干活又自修,尚未懂事便先懂得自立自强这四个宇,拚死拚活好不容易学得这一身医术,为的就是让自己能够不依赖别人而生存在这世上。 连自己的亲爹都能狠心扔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何况是别人?而事实也证明她的想法没错,师傅果真落跑了。 所以说,这世上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所以姑娘为夫人、小姐看病要收宝物,要收昂贵的诊疗费,”瑞香若有所悟地低语。“为厨房里的明大婶儿治腰痛,却一文不取。” “我们事先讲好了,明大婶儿说要做好吃的菜给我吃的!”慕容惜赶紧为自己申辩,表明她看病都有代价,始终是个恶心恶德的恶大夫,这个头衔可千万别替她拿掉,否则往後的麻烦可就没完没了了。 “是喔!” 瑞香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慕容惜不自在地别开眼,急步行向绿烟苑。 “少罗唆这些有的没有的,走啦!我今儿个还没去巡过药草圃呢!” 瑞香连忙追上去。 “啊!说到那药草圃,我倒觉得很奇怪,原先那些花是谁种的呢?” “你们府里的园丁吧?” “不可能,”瑞香斩钉截铁地否决。“因为绿烟苑原先没人住,别说老王不会特意跑到那儿去种花,下人们也不可能没事自己找麻烦去清扫整理,他们通常只负责维持水烟苑的整洁。” “水烟苑?” “就是绿烟苑隔壁那座庭苑。” “那谁住的?” “二少爷,不过这会儿他不在府里,事实上,他多半时间都不在。” 难怪那女人会捺不住寂寞。“说不定是他种的。” “唔……”瑞香点点头,“那也是有可能啦!因为那些花全都是嘉嘉小姐喜欢的花。可是……”旋又纳闷地歪著脑袋寻思。“二少爷为什么不种在自己的水烟苑里呢?” “这你不会去问他?” 瑞香瑟缩了一下。“我也得敢呀!” 不敢?“他很凶吗?”会杀人? 还是吃人? “不,二少爷才不凶呢!但是……很令人敬畏。” 哦!大约是那种既严肃又沉闷,无聊透顶的人吧? 不过伟大的二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并不关她的事,他为何要在绿烟苑种花也不关她的事——反正那些花都没了,他的未婚妻是不是会变成他的大嫂更不关她的事,现在最优先该考虑的是…… “待会儿巡过草药圃之後,你要带我上哪儿玩?” “姑娘想玩什么?”瑞香兴致勃勃地反问。 能被挑来伺候这位姑娘可真是运气,不但姑娘人很好相处,而且成天不是吃喝就是玩乐,让她深刻了解到有没有跟对主子,这点对婢女是最重要的。 “爬树。” “?!” 不,这位小姑娘一点也不好伺候! 第六百四十九章 会在这千里之外再见到那家伙,惜惜惊讶万分;会在上官府里见到他,惜惜更是诧异无比。他怎会在这里? 高坐枝头上,自浓密的枝叶间,惜惜往下窥探,瞧见那个自称苏曲清的家伙伫立在药草圃前,一脸的震惊。 看样子那花圃并不是上官二少爷种的,而是这家伙种的,所以一瞧见灿烂的鲜花竟然变成一堆烂草,自然当场震惊到差点瞪出眼珠子;再见他风尘仆仆征衣未除,显然是刚回府就先跑来看花,可想而知那花圃对他有多重要。 那也没办法,都已经没了,无论有多重要,那花也长不回来了,哭死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家伙为什么会在这儿?不是他也住上官府里吧?这也未免太巧合了一点,冤家真是路窄吗? 甫疑惑地想到这儿,蓦见那家伙满脸的震惊已然换上愤怒,并居心不善地踏前一步,明摆著对她的宝贝药草圃有什么不良企图,譬如用他那两只大脚丫子三两脚踩平,或者像拔鸡毛一样一簇簇连根拔起拔到他爽,再乾脆一点,索性一掌扫到天边去落地生根。 “慢著、慢著,请暂停……”惜惜连忙飞身下树,一边想著:这台词好熟……“你想干么?” “是你?”苏曲清的惊讶不此她少。“你怎么会在这里?”少了维族人的小花帽,她仍是两条辫子,旋袄长裙,只脚下换了绣花鞋,并不难认。 “我住这里,”惜惜两手插腰,傲慢地抬高下巴。“怎样?”“你住这里?”苏曲清更诧异的重复。“谁让你住这里的? “上官家的主人。”惜惜说,再加一句,“不过是我自己选中这儿的。” 两眼一眯,“为什么?”苏曲清轻轻地问。 “因为那个……”惜惜指向药草圃。“这儿最适合种药草。” “原来那是药草。”苏曲清喃喃道,望向药草圃。 “好了,你问够了吧?”惜惜脸现不耐之色。“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苏曲清转回脸来,眼神莫测地注视著她。“我也住在上官府里。” “哦!”惜惜毫不意外地点点头。“你也是在这儿工作的?” “……类似。” “这样啊……”眼珠子转了两转,惜惜蓦然咧出一副狡诈的,不怀好意的笑。“信不信我能让你立刻丢了工作被赶出上官府?” 双眉一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苏曲清语声更轻了。 “因为你害我浪费了好多银两!”惜惜振振有词。 双眉倏又蹙拢。“何解?” “那尊玉像,”惜惜重重地说。“原本我若是能够慢慢考虑,我想我根本不会买它,但就因为你半途截进来,害我匆匆忙忙下错决定,一出城门口我就厌恶得摔烂了它,你说,这是不是你害的?” 两眼不可思议地圆睁,“那是我害的?”苏曲清颇感啼笑皆非。 “没错,犯人就是你!”惜惜理直气壮地乱点人头,想尽办法要把无端损失的银两“赚”回来。“不过如果你愿意赔偿我的话,我倒是可以原谅你。”她很大方地赐予对方一次弥补的机会。 “原谅我?”倘若他的记忆没出差错,他可以肯定这位小姑娘是他生平仅见最无赖不讲道理的人。 “对!”伸出手,她急切地挥了挥。“来,快点,三百两!” “三百两?”双眉再次挑高了。“不是两百五十两吗?” “五十两精神赔偿!”害她整整气了两天,少吃一餐饭,又少睡半个时辰,到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觉得头晕眼花、精神不济,如此恶性症状,只教他赔个五十两还真是便宜了他呢! 简直不敢相信,这小姑娘是穷疯了吗?“很抱歉,我一文钱也不会给你!” 惜惜的表情僵住了,手慢慢放下,盯住他片刻。 “你不怕被上官老爷赶出府?” “他不会听你胡言乱语。”苏曲清又将两手背在身後,淡漠地,但很有自信的说。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是谁。” “无论你是谁,结果都一样。” 惜惜又开始咬牙切齿了。“你真的不怕?”现在她什么都不缺,就缺点耐心。 “不怕。” “你是不相信我有办法让你被赶出府?” 苏曲清慢条靳理地摇摇头。“是不信。” 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表明了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惜惜更是火上心头,不觉双眸怒睁,恶狠狠地脱口道:“敢不敢打赌?” 斜睨她一眼。“有何不敢?” “好,那我们就赌三百两,你若是输了就赔我三百两,我若是输了也……” “姑娘、姑娘,找著了,找著了,终於让瑞香给找著了,你瞧瞧,就这……咦?二少爷?!” 捧著一副大纸鸢,瑞香惊讶地煞住急促奔来的脚步。“您怎会在这儿?老爷正在找您呢!” “老爷在哪儿?” “瑞香是在岚风苑那儿碰著老爷,老爷正待往雨梦苑去探视夫人。” “我知道了。”苏曲清颔首,举步欲待离去,然走出两步又停住,半回过睑来,唇畔挂著嘲讽的笑。 “三百两是吧?赌了!” “呃?”瑞香困惑地看看苏曲清快步离去的背影,再看回来惜惜震惊又震怒的表情,满头雾水。“什么三百两,什么赌了?” “瑞香。” “姑娘?” “他就是你们上官府的二少爷?” “对啊!” “……很好!”原来他根本不叫苏曲清,原来他不是在上官府里工作的,原来他是上官府的二少爷,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在耍著她好玩! 很好!很好! 前仇加上後怨,苏曲清……不!管他叫什么阎王判官,慕容惜惜从此跟你没完没了! 每隔三、五天,惜惜会去探视上官夫人一回,并依就她的复原状况作调养计画的变更。而苏曲清回府的这一日恰恰好是第五天,惜惜立刻决定应该尽尽她的责任了——白收钱不干活不是她的作风。 於是匆匆换下因玩耍而弄脏的衣服,洗乾净手脸,吩咐瑞香在绿烟苑等候,惜惜便直闯雨梦苑,连门也不敲就自行推门进入上官夫人的寝室。 果然,苏曲清仍在。 闷声不吭,惜惜先板著脸将三百两银票扔到苏曲清脸上,然後在上官鸿、上官夫人的疑惑目光下开始为上官夫人把脉。 “完全按照我的吩咐在作吗?”她面无表情地问。 “是……”上官夫人迟疑了一下。“呃,只有前天,因为我午睡迟了点,所以散步不到半个时辰就……” 事实上,是因为她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好,难免有些怠惰偷懒,可这应该算不上是什么滔天大罪吧? 唬一下猛然起身,“一次!”惜惜冷叱,同时风也似的朝门外卷去。“再有两次我就走人!” “咦?”上官夫人不禁愕然。没、没有这么严重吧? “慕容姑娘,请等等!”耳听苏曲清急切的呼叫,惜惜头也不回,即刻施展凌虚七幻步,眨眼间便将苏曲清丢在身後老远,再过片刻,苏曲清连她的影子也见不著了。 这日一整天,惜惜躲著苏曲清,自个儿一个人在府里四处闲逛,头一次发现府邸大也有府邸大的好处,譬如说玩躲迷藏很方便。 沿路老听见佣仆下人们转告她说二少爷在找她,她回一声知道了,然後就溜到府邸另一头去玩,饿了便跑到厨房找明大婶儿要吃的,或者躲到哪个假山洞里舒舒服服睡上一觉,真是快活得不得了。 直到夜深她才回到绿烟苑,瑞香沮丧著脸等到快哭了。 “姑娘,瑞香快饿死啦!” 惜惜噗哧失笑,扔给她一个油纸包。“真笨,不会自己去找吃的!” “姑娘是瑞香的主子,主子要瑞香在这儿等著,瑞香哪儿敢乱跑嘛!”瑞香可怜兮兮地表彰自己的忠烈节操,边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包。“哇,玫瑰鸡耶!” 转手再变出一颗梨子来咬了一口,“有人来找过我吗?”惜惜不经心似的问。 “啊!”瑞香忽地尖叫一声,连忙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交给惜惜。 “有、有,二少爷来找过姑娘您好多回,最後索性在这儿等下了,直到半个时辰前才离开,还叫瑞香把这个交给您。” 两张三百两的银票。 “我说二少爷给您这干么呢?” “你不用知道。”惜惜得意洋洋地甩了甩银票。“好了,我要睡了,拿回你房里去吃吧!” 是夜二更时分,朦胧的月影下,绿烟苑蓦然飘出一条纤细的黑影,眨眼间便来到水烟苑,轻飘飘地落在寝室外大树上,这才发现灯火依然未熄,黑影略一思索,随即轻烟也似的飘到寝室窗外朝里探。 摇曳的灯影下,只见苏曲清一手捧著一块璞玉,一手持雕玉刀专注地雕琢。 黑影当即明了,那块璞玉便是在张掖他坚持不肯退让的子玉,从已略具雏形的玉型来看,他所要雕琢的应是一尊美人像,九成九是凌嘉嘉。 玉中本有型,但若是心中已有型,而要找出最适合的那块玉来雕琢,这确实不容易,难怪他打死不肯退让。 而且,他还为了凌嘉嘉亲手种植一圃圃她所喜爱的花草,不与外人言,应是为了要给亲亲未婚妻一个惊喜。 这样默默地为凌嘉嘉付出,可见他对凌嘉嘉并非如上官宇靖所言那般无情,也不是没把她放在心上,而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或许不懂得温柔体贴、不会说甜言蜜语,或许无法成天陪伴著心爱的人、无法抚慰她的寂寞,但有情有性,难道还不够吗? 第六百五十章 凌嘉嘉也未免太不知足了!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就算苏曲清是天底下最多情的男人,她还是要报复他到底。 是师傅说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要著她玩,她自然也要玩回来个够本,外加利息十分。 三更,苏曲清终於熄灯入眠,黑影悄悄潜入,在茶几上放下两张银票,又悄然遁去,人不知鬼亦不觉…… 惜惜继续和苏曲清玩了三天的捉迷藏,上官府里有几座茅坑、几只耗子她都摸得一清二楚,有时候她还故意让苏曲清瞥见一抹身影,等他急忙赶过来时,她又一溜烟消失无踪,恨得苏曲清牙痒痒的。 至於那两张银票就像没人要的孤儿一样在绿烟苑与水烟苑之间来回流浪,中间人瑞香愈看愈是眼红:既然双方都不要,为什么不乾脆送给她呢? 这样到了第四天—— 连瞄也不瞄苏曲清一下,惜惜依然面无表情地为上官夫人把脉。 “有没有按照我的交代去作?” 上官夫人忐忑地咽了口唾沫,又不安地偷看夫婿上官鸿一眼,再犹豫半天後才小小回应一声。 “有。” “是吗?” 冰冷冷的腔调,上官夫人立刻像被捉到偷吃糖的小鬼一样瑟缩了一下。 “昨、昨天下雨,所以……” “下雨不会到回廊去散步走动吗?” 又一次,惜惜唬一下跳起来,暴风一般旋出去。“两次,再一次我就走人!” 一把没抓著人,苏曲清忙飞身追上去。 “慕容姑娘,请等……”旋即愕然愣在门口。 这样就不见了,她是化成烟了吗? 在这同时,上官府外,惜惜正朝南门方向飞身而去,一边笑得花枝乱颤,差点从人家的屋顶上摔下来跌到粪坑里去。 半炷香後,惜惜与早已等候多时的瑞香会合,两人兴高采烈地走进南门大街最豪华的酒楼内,在二楼预定的靠窗桌位落坐,大大方方的叫了一桌酒菜,然後一起观看城隍爷出巡。 只见宝盖重重,相连如林,牛头马面、判官罪人,鸣锣击鼓,惊天动地,虽然阴森可怖,却热闹得不得了。 直至巡行队伍远去,两人才缩回脑袋专心喝酒吃菜。 “惜惜姑娘,”瑞香惊讶地瞧著惜惜一杯杯烈酒往肚子里灌,羡慕不已,又有点不安。“你不怕醉倒吗?话可说在前头,瑞香可是抱你不动的哟!”别说抱了,就连拖死狗也一样拖她不动。 惜惜装了一下鬼脸,然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粒药丸给瑞香。 “喏!吞下去,保证你喝再多也不会醉!” “耶,真的?好棒!” 於是两人就开始你一杯我一盅地喝个不停,好几壶酒下肚却连红一红脸都没有,旁人看得目瞪口呆又惭愧不已,瞧瞧她们桌上的空酒壶,再看看自己桌上的空酒壶,当下恨不得去搬缸酒来和她们比一比,可又怕真的淹死在酒缸里,只好窝窝囊囊地别开头去装作没看到。 “这酒好香喔!”瑞香赞叹道。“我这辈子从来没喝酒喝得这么过瘾过呢!” 惜惜耸耸肩,夹了一块石斑鱼肉。“瑞香。” “姑娘?” “你们二少爷到底叫什么名字?” “苏曲清。” “咦?”即将入口的鱼肉停在半空中。“他当真叫苏曲清?可是……他不是上官家的二少爷吗?” “没错,但是……”瑞香放下酒杯,往两旁瞄了一下,压低声音。“二少爷是九岁那年跟著夫人一起嫁过来的,并不是老爷的亲生子,大少爷和大小姐才是去世的前任上官夫人为老爷生的孩子。” “居然……”鱼肉掉了,“是这样。”惜惜喃喃道。 “不过我们老爷可疼二少爷了,大少爷有的二少爷一定有,就好像亲生的孩子一样,而且老爷又是那般疼惜夫人,倘若没有老爷的刻意照拂,夫人恐怕是活不到今天的,所以,二少爷才会那样尽心尽力为老爷办事,明知道将来上官家的一切仍是属於大少爷的,可一有事,二少爷必定抢在前头,大少爷不娶,他也不敢成亲,这一切都只为了报恩。” “原来如此。”筷子落回桌面,惜惜无意识地端起酒杯啜饮。“那么凌嘉嘉是苏曲清的表妹,并不是你们大少爷的表妹罗?” “是啊!嘉嘉小姐两岁的时候,父母因瘟疫去世,老爷就替二少爷把她接过来照顾,打算在嘉嘉小姐满十六岁时就让他们成亲。可偏偏太少爷一直不肯成亲,夫人也说不好弟弟先娶妻,所以婚事就这样拖下来了。” 上官宇靖当然不肯成亲呀!因为他觊觎的是继弟的未婚妻嘛! “那么苏曲清成天在外头跑,都是在替你们老爷办事?” “对啊!”瑞香一边又吃又喝,一边作回答,答的含混不清,有时候还会喷点雪花出来。“因为大少爷不喜欢出门嘛!每次老爷要他出门办事,他老是拿一些奇奇怪怪的藉口来推托,反正大少爷办事能力也没有二少爷好,功夫更不及二少爷厉害,所以,老爷只好把一切事都交给二少爷出门去办罗!” 啧啧,那个上官宇靖可真贼啊! “你们大少爷连武功都不肯好好学吗?” “那倒也不是,我听说是二少爷的亲爹在去世前把一身的功夫全口授给二少爷背起来了,所以二少爷学的是他亲爹传给他的武功,而不是老爷教的。还有啊!我也听说二少爷的亲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那一身武功比老爷还要高喔!” “那他是怎么死的?” “生病去世的。” “哦!”惜惜沉默了。 看来苏曲清并不比她好过多少,虽然他还有娘亲,继父也待他不错,却得一辈子做牛做马去报恩,哪及得上她一旦医术学全了,师傅便扔下他们师兄妹俩迳自云游去了,可说是扔下他们不管,何尝不是放他们自由呢? 算了,既是同病相怜,就放他一马吧! 雨梦苑是上官世家主人的寝居处,办公则是在岚山苑,也就是在上官宇靖住处岚风苑的隔壁,会将办公书房设在那儿,意义可想而知。 总有一天,这书房还是要交给上官宇靖去用的。 “我从来没管过你的事,可这事有关你娘亲,我不能不管。”桌案後,上官鸿脸色凝重。“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曲清唇畔泛起一丝苦笑。“是误会,不过请义父放心,我会设法和慕容姑娘沟通,绝不会让她轻言离去。” 上官鸿严肃地注视他片刻,叹气。 “最好如此,要知道你娘躺在床上病了十多年,多亏了慕容姑娘,现在好不容易终於能治愈顽疾,见她能像个常人一样下床走动,我不知心里有多欢喜安慰。可是慕容姑娘也说了,在你娘身子调养好之前,仍是不能放心,所以我才想尽办法让她留下来,一来有她在,便不怕你娘又出问题了;二来……” 他起身背手步向窗台。“慕容姑娘说过,你娘调养身子至少需时三、五年,但若是由她来为你娘调养,最迟两年便可以让你娘完全恢复健康,难道……” 他转过身来,眼神带有责备之意。“你不想让你娘早点恢复健康吗?” 苏曲清肃然垂首。“请义父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会把这事处理妥当的!” “你确定处理得了?” “清儿确定。”是的,有必要他甚至可以下跪。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男人向女人下跪更可耻,但为了亲娘,他哪会在乎这种事! 人之行莫大于孝,百善以孝为先,男人下跪,又算得了什么呢? 偕同瑞香,惜惜早早便回到上官家,准备让苏曲清“找到”,没想到右等不来、左等不见,昨儿个一天找她几十回,今儿个居然一次也不来了。 他是偷懒还是放弃了? 她正觉哭笑不得,犹在考虑是不是要主动去找苏曲清“谈判”,或者是继续等他来找,忽闻箫声袅袅传入耳,如怨如诉极为悲切,她情不自禁走出小楼外,想瞧瞧箫声由何而来。 “是二少爷,”瑞香在她身後说。“上官家唯有二少爷吹箫,大少爷吹笛,嘉嘉小姐弹筝。” “是他啊!”惜惜略一思索,随即吩咐道:“你在这儿待著,别跟来!”而後飞身掠向水烟苑。 循著婉转哀怨的箫声,惜惜来到水烟苑的侧园,瞧见苏曲清倚在回廊边吹箫,神情忧郁,箫声更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凄凉哀愁,发人悲思,惜惜不由听得眼眶发热,鼻头泛酸。 该死,他为什么要吹这种好像刚死了爹又没了娘,哥哥被火烧姊姊被水淹,弟弟失踪妹妹不见人影的送葬曲! 她诅咒著抹去眼底的湿润,再揉揉鼻子,却又不去阻止他,任由他呜呜咽咽地吹奏那种凄凄惨惨的哭丧调,直至箫声渐弱而止,余音袅袅散入夜空,然後,她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 “叹什么气?” 苏曲清愕然仰首,恰好瞧见惜惜自树梢飘身落地。 “慕容姑娘,你……” 嘻嘻一笑,“我是来告诉你,这个……”她掏出那两张银票在他眼前扬了一下,“我收下了。”再揣回怀里。“我不找你碴了,所以你可以不用叹气啦!怎样?开心吧?” 苏曲清一怔,旋即感激地一揖至地。“多谢姑娘!” “不客气!不客气!”惜惜笑吟吟地检衽回以一礼,旋即又板起脸来正色道:“不过我话可说在先,会对你娘亲那么凶,并不完全是针对你喔!” 苏曲清眉宇轻蹙。“姑娘是说…… 第六百五十一章 背著手踱开两步,“我说你娘肯定是千金小姐出身的吧?”惜惜问。 “可以这么说。” 回过身来,“那就对啦,你娘啊!不管是什么病,全都是太过养尊处优招惹来的毛病。”惜惜指指他。“《内经》有云:久卧伤气,久坐伤肉,过逸则气血滞涩。也就是说,你娘缺少适当的活动,以致血脉不通,自然百病丛生。” 收回手指,她又背手转回去踱步。“所以我要你娘常常定动走动,以便活动筋骨流通血脉,再配上适当的饮食,还有我特别为她调配的丹药,这样自然能加快康复的速度,并根除百病之因。这样你了了吗?” “可是过去那些大夫都是说……” “产後伤身又失调?” 苏曲清颔首。 “他们说的也没错啦!不过那只是『病』,而非『因』,懂吗?有『因』才有『病』,没有这病也会有那病,所以治病是治标,治因才是治本,否则你以为她这病为什么会一拖十几年,反反覆覆的总是治不好?不就是因为那些大夫只治病不治因。” 苏曲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对,就是如此,可你娘老爱偷懒,”她噘嘴臭著脸抱怨。“不凶一凶她是不行的。” 苏曲清有点尴尬。“这个……” “啊,对了!”她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要不我教你一套五禽戏,这不是武功,是养生运动,只要你娘能够在早起睡前舞它个几回,就算她偷懒少散一点步也没关系了。” “很复杂吗?” “不会、不会,很简单的,来,你注意看著喔!”她摆好姿势。 “这是虎寻食,然後是……鹿长跑,接著是……熊撼运,再来是……猿摘果,最後是……鹤飞翔……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确实很简单。” “记住了?” “记住了。”苏曲清立刻施展一次给她看。“这样对吧?” “对对对,”借借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那以後就让你去负责这档子事,或者让上官老爷去盯著你娘也行,总之,你娘非动不可!” “我知道了。” “哦!还有……”借惜再次一本正经地板正脸。“很抱歉铲了你那些花,不过,我种的那些药车有大半都是要用在你娘身上的,不挑在那种最适宜生长的地方,我怕会来不及。” “我了解,花可以再种,家母的身体只行一副。” “你能了解最好了。” 惜惜又笑开了,笑靥天真灿烂,可爱得令苏曲清不禁一呆,没料到心目中那个天底下最无赖不讲理的小姑娘竟也有如此无邪的一面。 也许这小姑娘只是偶尔会任性一点,其实本性是相当善良的。 苏曲清不由得如此暗忖。 然而仅不过十天後,苏曲清这种乐观的想法便被彻底推翻、颠覆、终结…… 解决了慕容惜的问题,苏曲清终於可以把注意力转移到除了娘亲以外,他最锺爱的未婚妻凌嘉嘉身上。 纵然因为忙碌,他一直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伴她,但他始终深信一向娴静温雅、柔婉多情的凌嘉嘉必能谅解他的苦处,这份自小培养起来的深厚感情并不会因为这点“小问题”而破坏。 “二哥,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不一定。” 染血般的夕阳下,两人并肩漫步於落月湖畔小径,喁喁低语。 “那你……能不能多陪陪我?” “我尽量。” 尽量? 凌嘉嘉脸上闪过一抹幽怨,欲言又止地轻启檀口,犹豫了一下,依然未能说出原来想说的话。 “今年七夕,二哥会在吗?” “不知道。”仍是不确定的答案。“不过若是我不在,你可以去找娘,她现在身体很好,不再像以往那样总是昏昏欲睡,说不上两句话就眯上眼,义父说她如今老是抱怨无聊,我想是义父也很忙,没太多时间陪她,希望你能常常去同她聊聊,她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可她寂寞的时候,又有谁来陪伴她? 幽怨更深,但她低垂螓首,不让苏曲清瞧见。“二哥,这样……究竟还要多久呢?” 望月亭前,苏曲清停下脚步,转身凝望著落月湖,静默了一会儿。 “嘉嘉,你也明白义父的心愿,而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虽然我已经尽我所能加快脚步,但……”他顿了顿。 “这样吧!我会设法说服娘让我们先行成亲,你是知道的,倘若不是娘坚决反对我先大哥之前娶妻,早四年前我们就是夫妻了,但四年委实也拖得太久,我想现下或许娘能够谅解,答允让我们先行成亲,你认为如何?” 成了亲又如何? 良人若不在身边,她不仍是要独守空闺,寂寞度日? “二哥,为何你不请大哥与你一同分担呢?” “因为大哥根本就不想出门。”苏曲清的语气很平淡,只是在讲述一件事实,并非抱怨或不满。“有时候我忙不过来,义父便要大哥去帮帮我,但大哥总会找各种理由来推拒,我也不想勉强他。” 是吗?为何跟上官宇靖说的不一样? 凌嘉嘉困惑地暗付。“那还有姊姊和姊夫,他们……” “我负责铁剑世家,他们也要负责芙蓉世家,哪有能力再来帮我?” “但你为何一定要为上官家做到这种程度?”凌嘉嘉终於忍不住冲口道出真心话。“将来上官家的一切仍是属於大哥的,你这样为上官家卖命又有何意义?” 双眉倏锁,“你怎能这么说,嘉嘉?”苏曲清低叱。 “无论是你或我,还有我娘,若非上官家,娘根本活不到今天,你我也不知要流落至何处,你能罔顾这份恩情吗?” 因为他突发的怒气,凌嘉嘉不由骇得抖了抖,蓦而眼圈一红,失声呜咽。 “可是我很寂寞呀!”她掩脸委屈地嘤嘤啜泣,再也抑不住心中的哀怨。“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是好想好想你,想得心都痛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抒解这份思念,我、我只希望你能多陪陪我,让我知道你的心里仍有我啊!” 一入眼她那副委委屈屈、哭哭兮兮的模样,苏曲清的怒气立刻化为乌有,忙探臂将凌嘉嘉纳入怀抱里,轻轻拍抚她的背,并低声道歉。 “对不起,嘉嘉,我不该对你这么凶,不要哭了好吗?”歉意的唇轻印在凌嘉嘉如云般的青丝上。“我心里怎会没有你?虽然这桩婚事是父母为我们定下的,但这份感情是我们自己培养起来的,你怎会不知道我有多深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二哥爱我就如同我爱二哥那般深,但……”凌嘉嘉抽噎著。“你不在我身边,我真的好寂寞呀!” “其实我也明白你很委屈,你为我牺牲的一切我都搁在心里头了,来日等我们成亲之後,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补偿你,好吗?现在请你再委屈一些时日,我保证再过两、三年,我就能时时陪伴著你了……” 两、三年? 哼哼!再这样下去,恐怕凌大小姐连两、三个月都等不下去罗! 望月亭顶上,惜惜两手交叠,下巴慵懒地搁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目光嘲讽地注视著那对你侬我侬的未婚夫妻相依偎著逐渐走远。 那个女人不用说了,她已经没救啦! 至於苏曲清,他也迟钝得很可笑,或许…… 他需要一点忠告?六月的夜风,温暖中带著一丝沁凉,摇曳的灯光下,苏曲清又抱著他那块宝贝璞玉努力雕刻,光影的摇荡在他专注的脸上映出一道道变幻莫测的形影。 片刻後,他吁了口气,挪开雕刻刀,将玉像拿开一些,斟酌著下一步该雕琢哪里,正当这时…… “哇~~这些都是你亲手为她做的吗?” 乍然一惊,苏曲清转首,赫然见到惜惜不知何时跑来背著手站在床边,好奇地打量床上的玉盒,玉盒里有许多已雕制完成的各种首饰,玉饰,发簪、玉钗、翡翠镯子、龙凤玉佩、鸳鸯玉坠子、玛瑙项链……应有尽有,姑娘家该有的首饰全都包了,而且全是以上等玉或翡翠精工雕琢而成。 放下玉像,苏曲清来到她身边。“慕容姑娘,男人家的寝室,姑娘家不该随意乱闯,尤其是在这半夜三更,你不怕招人非议吗?”他这是好心提醒她,他不怕被人看,只怕她被人看。 “不怕!”惜惜回答的很乾脆,再指指玉盒。“都是你亲手为小姐做的?” 有点拿她莫可奈何地摇摇头,“是,都是我做的。”苏曲清老实承认。“我准备在成亲那天送给她。” “真有心!”惜惜叹道,又回身指指玉像。“那个呢?也是为她雕琢的?” 顺著她的手看过去,“是,我希望能在七夕时给她一个惊喜。”苏曲清又承认了。不承认也没人信,雕琢的明明就是凌嘉嘉的玉像。 “来得及吗?” “我也不知道,尽量吧!” 脑袋微倾,“那你又为什么在绿烟苑种花呢?”惜惜很不客气地继续追问。 “我想在整理好绿烟苑之後,让她先行搬过来住,待我们成亲後,那儿也可以作为她的私人活动空间,当她想独处时,可以到那边去看看书、弹弹琴。” “考虑得很周到嘛!不过……”惜惜徐徐步至桌案旁,低眸望著玉像。“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不是那种需要私人空间的女人?” 苏曲清皱眉。“姑娘是说……” 第六百五十二章 转回身来,惜惜面对苏曲清,神情严肃。“我是说,嘉嘉小姐和你娘是同一种女人,她们不需要自己的生活空间,只需要男人的呵护与陪伴。如果你想继续拥有她的心,我劝你最好多挪出一点时间给她,免得後悔莫及。” 神情倏转阴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曲清不掩怒意地质问。毫不畏惧地拾高下巴,“你不知道上官宇靖趁你不在的时候拚命追求嘉嘉小姐吗?”她直截了当的摊明了讲。 脸颊蓦然一阵抽搐,“不,大哥不是那种人!”苏曲清断然否决。 察言观色,惜惜及时恍悟。“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啊!你相信嘉嘉小姐不会变心?” 苏曲清绷紧下颔不语。 摇摇头,“你错了,她会变的,”惜惜断言道。“她是一个软弱的女人,意志并不如你想像中那般坚定,事实上,她能坚持到今天已经令人很佩服了,但她再也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你再不设法的话,她一定会变……” “住口!”骤然一声暴喝,苏曲清脸色铁青,双拳因为紧握的力道太强烈而微微颤抖。“不准你再说下去了,嘉嘉不是那种女人,她不是!” 愤怒的眼瞅上无畏的眸,四目相对许久,惜惜突然耸耸肩。 “你不听就算了,反正我也给过忠告,你心里有数,自己斟酌著办吧!” 语毕,微微一晃身,苏曲清眼前已杳然,不见任何人影,但他仍僵立原地良久、良久。 不,嘉嘉不会变心的,她不会的…… 无论是否坚信未婚妻绝对不会变心,未婚夫想多抽点时间陪伴未婚妻,名正言顺,所以自与惜惜一番夜谈翌日开始,除了探视上官夫人,以及和上官鸿谈公事之外,苏曲清将所有时间全放在凌嘉嘉身上,这很快便博得了凌嘉嘉喜悦的笑靥和深情的凝视。 偶尔和惜惜碰上面,苏曲清也会和她闲聊几句,惜惜则挤眉弄眼地不肯放过调侃他们的机会,直至凌嘉嘉双颊绯潮如火,苏曲清假作生气,她才像个小孩子似的一溜烟逃走。 “慕容姑娘是位善良的好姑娘。”苏曲清如此对凌嘉嘉说。 言犹在耳—— 这日近午时,久未返家的上官慧慌慌张张的赶著马车将夫婿杨秀军送回上官府里来。 “医仙的徒弟是不是在府里头?” 一进府门,上官慧便一迭连声地叫著、喊著,命令所有的仆人去叫人,一脸的焦虑和无措。 “快,还不快去叫她来!快啊你们这些笨蛋!” “慧儿,冷静一点!”闻讯赶来的上官鸿忙低喝一声让女儿镇定下来。“好,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我们查得芙蓉世家打算拉拢血刀门,於是便想抢先一步先把血刀门拉拢到上官世家这边来,可也不知道怎地,原先还好好谈著,後来却一言不合吵了起来,吵著吵著又变成拔刀相向,然後秀哥他、他……” 上官鸿明了了。“军儿伤得很重?” 上官慧泪眼模糊,颔首。“所以我才急著把他送回来,只要有医仙的徒弟在,秀哥就不会有事了。” “这……”上官鸿深深皱眉。“恐怕不容易。” “为什么?”上官慧尖叫。“她离开了吗?她不在府里了吗?” “她还在,但是……” 说到这儿,苏曲清、凌嘉嘉和上官宇靖也赶来了,後两步,惜惜也出现了,悠哉悠哉的,正在跟瑞香抱怨吃一半西瓜被叫来很不乐意,说完,还吐了两颗西瓜子到地上,然後好奇地打量上官慧和她身後的马车。 “干么呀!人家正在吃西瓜说!” 上官鸿犹豫了一下,上前。“慕容姑娘,我们有位伤者想请你看看。” 惜惜立刻把手伸出来。“先付後诊。” 上官鸿朝上官宇靖使了一下眼色,後者正待去取宝物和银票……“等等!”惜惜不知想到什么又把手收了回去,“请问是……”戒慎的眼瞥向上官慧和马车。“女人吗?” “我的夫婿当然是男人!”上官慧脱口道。 一声不吭,惜惜转身就走。 “你怎么走了?”上官慧尖叫。 “我不诊男人!” “为什么?” “这是我的规矩!” 眼看她即将走远了,上官慧急忙飞身落到她前面挡住,“可是他的腿,其他大夫都说没救了,如果你不出手救他,他的腿就没啦!” 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没了就没了,关我什么事?”惜惜一脸漠然。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上官慧气急败坏地叫。“你不是大夫吗?” 咧嘴一笑,“大夫又怎样?”惜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大夫也有好大夫和恶大夫之分,好大夫扛著济世救人的招牌到处乱胞,辛苦得不得了;而我呢!很不幸的是被归类於恶大夫那一种,没心没肝没道德,只要银票和宝物,管你人命还是狗命,羊腿还是猪蹄膀。所以很抱歉,我说不诊男人就是不诊男人,就算他快要回姥姥家拜见祖先了,姑娘我·也·不·管!” 上官慧猛跺了一下脚,突然跪下。“我求你!” 惜惜摇摇头,“少来这一套,这种事姑娘我看多了,早麻痹罗!”依然不改初衷。 “你……好冷酷!” “谢谢你的赞誉。” 苏曲清看得既惊愕又诧异,原以为惜惜或许任性一些、或许顽皮一点,可终究是善良的。 但此刻,她却表现得仿佛人命根本不值钱,才多少岁,却似早已看尽世间冷暖,心冷了,也狠了。 “慕容姑娘。” 斜睨著他,“干么?”惜惜懒洋洋地问。 “为什么?” “我说过,那是我的规矩。” “不,我是说你为什么不诊男人?” 眼底怱地掠过一抹痛楚,“因为……”她恨恨地咬紧牙根。“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人!”话落,众人眼前一花,芳踪即杳。 当夜,为了保全性命,杨秀军双腿被切除。 当夜,三更时分,惜惜才回到上官府。 当夜,苏曲清手握著雕琢一半的玉像,却不曾雕下半刀,脑海里只思索著惜惜在离去前眼中那一抹痛楚究竟是因何而来?她又为何会如此狠心? 原想在七夕前雕琢好玉像,原想和心爱的女人共度七夕夜,原想说服娘亲让他尽快成亲,但这—切都是妄想,上官慧回府後翌日,苏曲清又得出门了。 “血刀门的事必须尽快处理,否则会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我明白,但……”苏曲清垂眸。“和或打?” “你认为呢?”上官鸿反问。 “依血刀门的势力,不能打,只宜和,但大姊那边……” “慧儿那边交给我。” “那么是……”苏曲清抬眸。“和?” 上官鸿颔首。“把血刀门拉拢到我们这边来,办得到吗?” “可以。” “还有,南方那边有消息来,铁剑世家派人到苗疆,如果他们是意欲拉拢南疆的红虎,情况就不太妙了。” “血刀门那边处理好之後,我会到南疆看看。” “好,那你尽快出发吧!” 晚些时,苏曲清整理好包袱并向上官夫人告别,然後出现在音梦苑里,凌嘉嘉一见他歉疚的神情,立刻意会到那种表情的涵义,哀怨的心随之失望的沉落谷底。 “你又要出门了?”她幽幽低问。 “对不起,嘉嘉,我必须赶去处理北边的麻烦。” “可是你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凌嘉嘉抗议。 “我知道,但这事很紧急不立刻处理不行。” 凌嘉嘉沉默了一会儿。 “那七夕……你能回来吗?”抱著最後一丝期望,她问。 苏曲清迟疑了一下。“对不起,可能赶不回来了。” 贝齿轻咬下唇,凌嘉嘉蓦而背过身去。 “如果、如果我希望就这一次,只要一次就好,请你为我留下来呢?” 没有声音,苏曲清沉默了。 他沉默得愈久,凌嘉嘉的失望也就愈彻底,她的心在流泪、她的心在哀叹,然後,她听到他的回答。 “对不起,或许我可以请大哥代替我去,不过他有九成九会拒绝,即使他答应了,这件事恐怕他也处理不了,除了我,这件事只有义父有办法处理,但我不可能请义父代替我去,是不是?所以,嘉嘉……” 他的手自後轻轻搭上她的肩。 “下回好吗?下回你再做这种要求,我一定会为你留……” “倘若下回仍是除了你和上官伯父之外,其他人无能解决的事呢?” “……嘉嘉……” 合上眼,“你走吧!”凌嘉嘉无力地说。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他走了。 她知道,即使和他成了亲,他们依然会是聚少离多,只要他在上官家一天,他就摆脱不了这份恩,而她也必须忍受他为上官家无穷无尽的付出,牺牲他自己的自由、牺牲他自己的生活,甚至…… 牺牲她! 惜惜一直躲在绿烟苑里,因为讨厌去碰到那种谴责的眼光。 她又没有错! 她亲爹都可以扔了她,为什么她一定要去救治那些她不想救治的人? 她没有错! “慕容姑娘。” 闻声,惜惜立刻像只刺猬似的跳起来张牙舞爪,两只大眼睛更是盈满戒备地瞪住苏曲清,随时准备对方要是敢对她不客气或怎样,她就要把全身的刺都免费奉送给对方,管保对方立刻变成一个大针包。 “干么?你想来骂我吗?告诉你,你没有权利骂我,谁规定我一定要救人的?连我师傅都说随我便,你……” 第六百五十三章 “慕容姑娘,我的确没资格骂你,我是……”苏曲清冷静地说,并提高包袱给她看。“来辞行的。” 一身利刺顿时叮叮咚咚掉满地,“你又要出门啦!”惜惜愕然问。 “有急事。”苏曲清简单的解释。“所以我来辞行,并请姑娘多多费心诊治家母,清儒感激不尽。” 只要不是来骂人就好。 “没问题、没问题,小事、小事,”惜惜猛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谢谢。”苏曲清诚挚地道谢,再拿出一尊小玉佛。“这,是适才我利用半个时辰匆促雕就,不是什么名贵的玉,也很粗陋,却是我一番心意,感激姑娘为家母付出的辛劳,希望姑娘能收下。” “哎呀!你特地为我刻的吗?”惜惜惊喜地抢过来,东摸摸西看看,的确粗陋,但她从未这么高兴过,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特地为她做某件事。“谢谢、谢谢,我一定会好好保存它的!” 愈看愈高兴,她忍不住又拍了一次胸脯。“好,就看在你这尊玉佛分上,我承诺你,除非你娘完全恢复健康,否则我绝不会离开,而且上官老爷也毋需再付出任何代价,有这个……” 她得意地举起小玉佛。“足够了!” 双眸一亮,苏曲清即刻长揖圣地。“那么清儒在此先行谢过了!” “不过……”惜惜蓦又板起脸来。“有必要的时候,我还是得凶一凶你娘,你可别心疼喔!” 苏曲清莞尔。“我明白。” 惜惜又呵呵笑起来了。“明白就好。” “那么我走了。” “啊~~苏曲清!” 停步,苏曲清回过头来。“还有事?” “你的武功很好吗?” 苏曲清有点讶异地扬了一下眉。“尚可。” “那么……”惜惜睁大两眼,好奇地眨呀眨的。“你下手杀人很冷酷的吗?” 整个身子都转回来了,“为什么这么说?”苏曲清奇怪地问。 “因为……”惜惜比了一下自己的眉毛。“你的眉毛煞气很重。” 眼睑垂下又扬起,“我不杀人,人便要杀我,在这种时候,我没得选择。”苏曲清冷漠地说。 了解地点点头。“确实。”惜惜赞同道。“那你自己要小心一点,记住我是不诊男人的哟!” “记住了。” 望著苏曲清大步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惜惜感到有点无以为名的怅然,再低眸凝睇掌心中的小玉佛,她又忍不住笑开来。 “瑞香。” “姑娘?” “帮我找条红绳子,我要把玉佛戴在身上。” 自雨梦苑里出来,惜惜一路和瑞香兴致勃勃地讨论要到哪里去玩,但在经过望月亭附近时,蹦蹦跳跳的脚步突然被点住穴道似的定住,瑞香一时不觉,冲前好几步才咦一声跑回来。 “惜惜姑娘?”主子两眼发直,中邪了? “呃~~瑞香,你去请明大婶儿帮我们弄只熏鸡和白糖油糕,再来几粒梨子和甜枣,”两眼眯眯盯住望月亭,惜惜漫不经心地吩咐。“咱们待会儿上莲池那儿去会合。” “莲池?哦!天,不会是又要爬树吧?瑞香上回摔得还不够惨吗?整整贴了两天膏药呢,这回又要……” 瑞香嘟嘟囔囔的走远了,惜惜则慢吞吞地行向望月亭,在那儿,凌嘉嘉与上官宇靖聊得似乎很开心,愉悦的笑意温柔地荡漾在眉梢眼角,使得那张沉鱼落雁般的姿容更显柔美动人。 而且以前凌嘉嘉碰都不让上官宇靖碰一下,连扯扯衣袖都不行,现在却让他握住柔荑而不以为意。 这女人,真是捺不住寂寞啊! “咦?慕容姑娘,你不是去雨梦苑了吗,怎会来这儿?” 一瞥见她,上官宇靖即满脸懊恼的问,明白显示出对惜惜的骚扰感到不耐。 凌嘉嘉则悄悄挣开上官宇靖的掌握,嫣红著脸回开眼。 “探视过上官夫人,当然要出来了呀!”惜惜睁大眼,“哦!对了,你爹在找你喔!”说瞎话。 上官宇靖皱眉。“是吗?” “好像是急事喔!”再添一句,催促他赶紧滚蛋。 “这样,那……”上官宇靖犹豫地瞥向凌嘉嘉。“嘉嘉,我去一下马上回来,你千万不要走开呀!” 上官宇靖前脚一走,惜惜後脚马上跳到凌嘉嘉身边去。 “喂,我说你啊!眼睛睁大一点,好男人坏男人分清楚一点好不好?” 眉轻蹙,“我不解姑娘何意?”凌嘉嘉困惑地问。 惜惜忍不住叹气。“你不是真喜欢上官宇靖吧?难道只因为他能成天无所事事地陪伴你、呵护你,说一大堆不用花钱的甜言蜜语给你听,这样你就愿意和他在一起了?” 凌嘉嘉明白了。“大哥是真心喜爱我,他眼里只有我,心里也只有我。”她辩解。 “你以为苏曲清心里就没有你吗?”惜惜不禁白眼一翻。“真是,告诉你呀!苏曲清虽然不能陪在你身边,但他确实把你放在他心上了。” “如果他真的把我放在他心上,他就不会老是把我扔在一边不管。”凌嘉嘉幽幽埋怨。“只要一次,我只要求他一次放开上官家而选择我,他却做不到。大哥可以为了我完全撇开上官家,他为什么不能?”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啊?”惜惜不由愤慨地叫起来。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还不了解他的处境吗?你为什么不能去体谅他的为难处,只会要求他为你做这做那?因为你是女人吗?所以你可以凉凉坐著什么事都不用干,只等著男人来把你捧上天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惜惜愈说愈愤怒。“当你要求他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为他做过什么?” 凌嘉嘉窒了窒。“我……” “虽然不能守在你身边,但他真的把你牢牢放在他心上了,否则他不会……”顿了顿。“好吧!虽然这不应该先让你知道,不过都到这种节骨眼了,让你知道也无妨。” “让我知道什么?” “让你知道他虽然不在你身边,但在一天的劳累之後,当每个人都忙著休息补精神的时候,他却熬夜为你做首饰。亲自挑选每一块玉,亲手雕出每一样饰物,只要是女人家该有的首饰,他全都要亲手为你完成,准备在成亲那天送给你……” “啊~~”凌嘉嘉惊讶了。 “再有,他也希望能和你共度七夕啊!所以他早早便精挑细选了一块玉,想要亲手离琢一尊美人像在七夕夜送给你,他做不到并不是他的错呀!” 眉眼间悄然逸出一份感动,凌嘉嘉眸眶湿了一圈。 “还有、还有,我住的绿烟苑里原本有好些灿烂的花圃,瑞香说那都是你喜欢的花,後来我才知道那是苏曲清亲手为你栽种的,之所以没说出来,是因为他想给你一个惊喜,难道他为你做了这么多还不够吗?”至少对她来讲是够了。 然而凌嘉嘉却反而沉默了,半晌後,连适才那份惊喜与感动也在无言中悄然流失。 “但是,我最希望他为我做的他却做不到。” 简直不敢相信,这样还不够? “你到底要他做什么?”惜惜咬牙切齿地问。 “我希望他抛开上官家,陪在我身边。” 嘴巴一张,惜惜差点暴吼出来,保证吼得凌嘉嘉立刻羞愧的跑到对面落月湖里跳进去,但舌尖一转,她又吞了回去,然後眼神怪异地盯住凌嘉嘉,盯得後者不安得好像浑身爬满了蚂蚁。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因为现在我才明白……”惜惜喃喃道。 “明白什么?” “明白你要的是虚伪的表面,却不要真实的心意;明白你要的是甜言蜜语,却不要刻骨铭心;明白你要的是一个跟你一样没有用的龟孙子,而不要一个真正有情有义的男人,你啊……”惜惜猛然起身。“根本就配不上苏曲清!” 语毕,她即愤然离去了,留下凌嘉嘉怔仲了好片刻,而後幽幽吐出一声哀怨的叹息,绝美的娇颜漾满轻愁与委屈。 “我只是想要他多陪陪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两个月过去了,夏逝秋临,苏曲清一直没有回来——据瑞香说这是很正常的状况,惜惜眼睁睁看著凌嘉嘉与上官宇靖愈来愈亲密却无计可施,因为凌嘉嘉根本不听她劝,那个愚蠢又软弱的女人只想要一个能时刻陪在她身边呵护她的男人,气得惜惜直跳脚。 最後没办法,惜惜只好去找上官夫人,不料上官夫人却只会睁著无辜的美眸说:“不会、不会,靖儿不会做那种事的。” 如果不是她先前已承诺过苏曲清,肯定会气得立刻走人。 然後,在秋阳即将离去的那个月,事情终於爆开来了…… “什么?!凌嘉嘉怀孕了?!” 惜惜这一声怒吼比熊嗥更粗暴,比雷鸣更响亮,骇得瑞香登登登连退好几步,砰一下撞倒屏风,又碰歪花架,最後一屁股跌在尿盂里爬不起来,还得心惊胆战地回答主子的问题。 “是、是。” “是谁的?” “大、大少爷。” “那个白痴女人!” 惜惜又大吼了一声,瑞香好不容易抬起来的屁股又摔回去了。 因为如此,半个月後,凌嘉嘉与上官宇靖只好在仓促准备下匆匆忙忙的成了亲,三天後,上官鸿才修书去通知那个莫名其妙被偷走未婚妻的男人。 第六百五十四章 惜惜实在无法不担心苏曲清得到通知後的反应,烦得没心情玩,只闷在绿烟苑里又多种了好几圃药草,甚至种呀种的还种到水烟苑的花圃里去了——就恨它们不能开花。而且睡前不到处乱跑一下也睡不著,所以这一夜,才会好死不死的被她听到一段足以使她爆出一肚子烟火的对话—— “终於让你娶到嘉嘉了,该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实在太满意了!老实说,嘉嘉实在很难搞定,倘若不是爹的刻意安排,让二弟长时间滞留在外回不来,我也得不到嘉嘉的心,得不到她的心就得不到她的人,这一点,我确实不能不感谢爹。” “那么,你可以娶李凤娇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绝不能委屈嘉嘉,她可是我的心头肉!” “那就让她们两头大吧!” “二弟那边怎么办?” “放心吧!有他娘亲在,他也无可奈何。” “说得也是,光是靠『恩情』这两个字,便已足够将他绑在上官家一辈子,让我们利用他到死了!” “不过我可不允许你对继母不敬!” “我知道,爹虽然利用了继母,但也是真爱继母,我哪敢对她不敬呢?” “知道就好,否则我饶不了你!” 见鬼,原来这一切都是上官鸿父子俩的诡计,苏曲清居然完全被蒙在鼓里! 不过如果凌嘉嘉能够坚定一点,他们也是没辙,偏偏凌嘉嘉就是那么愚蠢、那么软弱,他们父子的阴谋才能得逞。 那个女人,真是没救了! 苏曲清回来了。 惜惜非常惊讶,也很疑惑,因为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苏曲清看上去非常平静,除了眼白挂了许多红色蜘蛛网,神情也有点憔悴之外,并无任何异样。 难道他并不是那么深爱凌嘉嘉吗? “恭喜大哥、大嫂。” 洗净风尘,苏曲清立刻赶到岚风苑去道贺,偷偷的,惜惜也跟在後头,她想看看苏曲清是不是真的不在意。 “嘉嘉最後选了我,你不会在意吧?二弟。” 上官宇靖一脸做作的愧疚,假得要死;凌嘉嘉只低垂螓首,一语不发。 苏曲清苦涩地淡然一哂。“怎会,只要大哥、大嫂能幸福就好。” 是的,那一抹脱俗的蓝,那令人魂系梦牵的绝世姿容,那教他痴痴眷恋的高雅纤柔,都已不再属於他了。 “这是送给大嫂的贺礼,”说著,他双手捧出原本要在他自己的新婚夜送给新婚妻子的玉盒。“尚请笑纳。” “我来、我来,你大嫂已经有了身孕,这么重的东西还是让我来拿吧!”然後砰的一声,“哎呀!真糟糕,二弟怎么没等我拿好就放手了呢?” 上官宇靖继续演出夸张的惋惜表情。“真可惜,这些首饰看来相当贵重精致,不知二弟是在哪儿买的呢?” 憔悴的脸忽地扬起一抹飘怱的笑,“不要紧,碎了也罢!” 苏曲清低喃,两眼痴痴凝望著满地断裂的玉饰碎片,还有那整整齐齐从中间断成两截的玉像,那些他花费了多少个无眠的夜,花费了多少心思与精神雕制而成的心血,如同他的心一般,就这样粉碎於刹那间。 “就让过去的一切在这一刻结束了吧!” 静静地,两滴泪水悄然坠落於地,凌嘉嘉拚命忍住哽咽,只有她知道这些玉饰并不是花银两买来的,而是苏曲清亲手离制的。 放弃真爱,选择被呵护与怜惜。 她错了吗? 砰! 紧握的拳猛力捶在树干上,坚实的柏树应声折断,偷偷蹑随在後的惜惜不禁吓了一大跳。以为他不在意,没有任何怨怼,原来是隐藏在平静的面具底下。 “为什么?为什么?”苏曲清痛心的低喃。“我不够爱你吗?不够怜你吗?为什么要变心?为什么?” “是我哪里作错了吗?”他喃喃自问。“是我不应该想要给你惊喜,瞒著你我费了多少心思亲手为你离琢玉饰、雕琢玉像,所以你感觉不到我的心意吗?该死,我为何这般愚蠢,既然无法陪伴你,就该清清楚楚让你明了我的心意,应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为你所做的一切,这样你就不会……” “会!她还是会变节!”忍不住了,惜惜跳出来大吼。 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何他要自责?这太不公平了! “我告诉过她了,我告诉过她你为她花费了多少心思,告诉过她你为她做了多少,但是她说她只想要你陪伴在她身边,她不在乎什么心意,只想要人时时刻刻呵护她呀!” “她……”苏曲清怔愣地看著她。“都知道?” “知道!”惜惜用力点头。“统统都知道!” “但是……”苏曲清依然怔忡。“她不在乎?” “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啦!而是她宁愿你陪在她身边,比起这点,你为她所做的那些就不是很重要了。” “是吗?她不在乎?”苏曲清喃喃低吟,“她只要我陪在她身边,其他全都不重要……” 他踉跄转身。“是吗?是这样吗?无论我怎么做都没用吗?她只要一个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的人……” 望著跟跄消失於夜色中的顽长身影,惜惜低咒不已,却无可奈何。 心病无药医呀! 夜近三更,惜惜却怎么也睡不著,坐立不安的上床躺下,又下床踱步,再回床上躺个片刻,又跳下床走来走去,最後,她终於忍不住了,套上外衣便飞身出小楼,飞身出绿烟苑,飞身向水烟苑。 她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心头忐忑地,担心某人会出什么状况……唉~~果然! 只见苏曲清一摊烂泥似的醉倒在鱼池旁,酒壶沉在鱼池底,看样子明儿个这池子里的鱼全都要害宿醉头痛的毛病了。 幸好她有搬动伤者、病患,甚至死猫、死狗、死人的经验,很快就把苏曲清拖到寝室里头去睡,然後又回绿烟苑去拿了一颗药丸过来给他吃下。 看他可怜,就恩赐他一颗解酒药吧! 可是这种情形并不是只有一夜,而是夜夜。 每夜,惜惜都要跑到水烟苑去找“尸体”,有时候是在书房,有时候是在假山洞里,有时候是在茅房,有时候是在树上,有时候是在寝室……啊,运气真好,只要把他从地上搬到床上去就好了…… 然後白天,他走出水烟苑去努力扮演没事人,强迫自己面对凌嘉嘉作出无所谓的面具给大家看。 她则忙著制作更多的解酒药,一边告诉自己:她并没有破坏自己的规矩,他只是喝醉了,不是生病或受伤。 可笑的是,他始终不知道是她把他搬到床上去的,总以为是仆佣去整理水烟苑时顺手把他丢上床,他唯一的疑惑是:为什么他一次也没有过宿醉头痛? 这夜,初雪落下来了。 惜惜立刻冲向水烟苑,担心苏曲清会睡在雪地里,没想到他不但没躺在庭院里让雪淹没,甚至还没有醉瘫。 可是这样更糟糕。 抱著酒瓮——进步了,居然用酒瓮喝起酒来了,苏曲清眯著两眼努力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你们……是谁?” 你们?惜惜错愕地左右看看。哪里来的“们”? 正想扭头看看後面是不是跟来了什么孤魂野鬼,蓦又听见一声响亮的物体倒地声,扭一半的头立刻转回去,旋即忍俊不住失笑。 那家伙居然坐到地上去,因为醉到抱不起酒瓮,所以乾脆把脑袋伸进酒瓮里去学狗喝水,又吸又舔的啧啧有声。 “你是狗是不是?”惜惜赶紧过去把他的脑袋抓起来,免得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淹死在酒瓮里了。 “拜托,你今天不用喝得那么醉吧?上床去睡了啦!让我轻松一天行不行?” “你们……说什么?”好奇怪,为什么三个人一起开口,却只有一个声音? 又你们! 惜惜摇著头把他拖上床,刚替他盖好被子,突然被他一把抓到怀里去抱住。 “为什么,嘉嘉,为什么你不能体谅我……” 喂喂喂,她又不是那个愚蠢的懦弱女人,别抓错人好不好! “……二十年的感情,竟然禁不住几年的聚少离多;痴心的爱恋,竟然敌不过几句甜言蜜语……” 早就跟他说那女人是软弱的废物了嘛! “……我不是畜生,能不理会上官家的恩情吗?也是娘坚决不许我在大哥之前成亲,娘的身子不好,我能忤逆她吗?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谁能挽回……” 他娘亲是另一个软弱的废物! “……这般痛苦,这份空虚,究竟该如何排解……”他哽咽了。 听他痛怀的低诉,惊见他竟然落下她以为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也不太适合出现在他身上的泪水,没来由的,惜惜心头突然泛起一阵酸,胸口随之升起一股奇异的抽痛,这种感觉是陌生的,是令人心神激荡的,更教人无法自己地涌出了满怀温柔,并怜惜地揽住他的脑袋,放软了声音抚慰他。 “别急,慢慢来,我师傅说的,时间是这种心伤最好的疗药,总有一天你会释怀的。” 她呢喃著、安慰著,然後,他睡著了 她停止了呢喃,呆呆睇视著枕在她胸前的脑袋,披头散发,眼眶湿润,还打呼,她傻傻的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不到半个月,苏曲清又出门了。 既然上官宇靖已经得到了凌嘉嘉,上官鸿自然不再需要设计逼他离开上宫府,但是他自己想离开,想远离这个令他痛苦的环境。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惜惜暗付,因为这种想法,心头感到非常郁闷,他才离去一天,她就讶异地发现自己居然很想念他:再过几天,她更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打听他在哪里,好像有一股难以理解的冲动在逼她去寻找他。 她是怎么了? 只不过温柔地抱著他的脑袋,让他枕在她胸前安稳地沉睡了几夜,为何就能让她如此惦念? 那种陌生的心酸和心痛又是什么? 为何一天比一天更沉重地压在她心头上,让她一日比一日更喘不过气来? 她究竟是怎么了? “惜惜姑娘,您最近怎都不出苑了?”害她都没得玩。 “不想出去,不行吗?”烦躁得要死,搞不好一出去就先毒死整个上官府里的人也说不定,那就对苏曲清不太好交代了。 “为什么?”难不成主子又想苦守寒窑十八年了? “你问那么多干么?月事来了,不行吗?”惜惜没好气地随口胡诌。 “月事?”瑞香吃惊地喃喃道。“来了一个月还没结束?”那早该流血致死了不是吗? “所以才叫月事啊!” “嗄?!”月事是要流一个月的血?那每个月都要一次,这样……不就一整年……不,一辈子都在流血了? “少罗唆,陪我去种药草!” “现在在下雪耶!” “少见多怪!”惜惜嗤之以鼻地轻哼。“有些药草就是得在天寒地冻时才会生长,学著点儿吧!” 她又不做大夫! 可是主子头上都顶著“伟大”两个宇,而婢子脚底下都踩著“卑微”两个宇,所以,瑞香只好委屈地披上风麾陪主子去头顶冰天脚踏雪地。 “惜惜姑娘。”蹲在一旁,闲著也是闲著,瑞香又开始发挥聒噪的天才了。 “嗯?”好冷,不过这种三芝雪叶就是得愈冷愈好,没办法,忍著些吧! “你知道大少爷又要成亲了吗?” 挖土—半的铲子蓦然顿住,继而咻一下刷过瑞香眼前,骇得她惊叫—声仰天躺到雪地里去了。 “你说什么?”惜惜怒吼。 又来了! “我、我说……”瑞香怯怯地爬呀爬得远远去。“大少爷又要成亲了。” “他不是才刚成亲吗?”借惜气急败坏地大叫。 “对啊!可是他和芙蓉世家的李凤娇早就定了亲,若是不娶人家过门,这怨仇可就结定了!” “见鬼,她肯作小?” “听说是两头大。” “呿!”真不晓得是该替苏曲清幸灾乐祸一下好,还是该为凌嘉嘉忿忿不平才好!“我就说嘛!那女人一定会後悔的。” “嘉鼓小……呃,不对,是大少夫人因为害喜,最近都躺在床上,好像还不清楚这事儿呢!” “都四个月了还害喜?”惜惜不可思议地道,旋即又自己对自己咕哝。“废话,她不就那个样吗?没病也要硬弄出病来,只要人家能更呵护她就好,不过再往下就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了。” “嗄?” “没什么,我是说两个女人住在一起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 “所以啊!老爷把书房搬到雨梦苑去了,李姑娘嫁过来之後就可以住岚山苑,嘉嘉小姐住岚风苑,井水不犯河水,看大少爷喜欢上哪过夜就上哪过夜。” “真是便宜他了!”惜惜不屑地咕哝。“啊!对了,什么时候?” “嗄?什么什么时候?” “李凤娇什么时候嫁过来啦!” “年前吧!” “年前吗?”惜惜若有所思地低喃。“不晓得他会不会回来?” “谁啊?” “你们二少爷啦!” “应该不会吧!”自己的未婚妻竟然变成大嫂,谁愿意回来面对这种事? “嗯!”也是,回来只会更难过,他也不会喜欢面对下人那些同情的眼光,回来干么? 但出人意料之外的,苏曲清回来了。 就在年前,上官宇靖迎娶李凤娇前一日,他又赶回来了,眼见身怀六甲的凌嘉嘉满面凄楚默默垂泪,苏曲清心痛不已,却又无法阻止这场婚礼,只能再用酒精来麻醉自己。 再一次让酩酊大醉的苏曲清枕在她胸前喃喃咕哝著醉言醉语,那股莫名的,比第一回更强烈数百倍的心酸与心痛再次攫住惜惜心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掐紧了她的心,令她窒息、痛苦得几乎啜泣出声,就在这一刻,宛如灵光乍现,她终於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她染患上名为“恋爱”这种不治之症了! 无药可医,她死定了! “你回来干么?” “我也不知道。” 银白色的落月湖,沉郁的天空,寒风沁骨,偶尔飘零下几片雪花,即使是两人同行在湖畔小径上,气氲依然是落寞的、孤独的。 “过完年我就十七岁了喔!你呢?” “二十七。” “真巧,恰好大我十岁耶!” “喂,苏曲清,”斜眼偷觑著他,“你不会打算独身一辈子吧?”惜惜问。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哪位姑娘喜欢上你了呢?” 好吧!他没兴趣,其实现在的她也能了解,她只要她爱的人,不希罕爱她的人。不过他可以没兴趣,却不能阻止她偷偷爱他吧?“这一回你能待多久?” “家母希望我过完年再出门。”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他娘亲叫他过完年再离开,他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早点离开也好。”虽然她可能会因为思念过度而死,但只要能减少他的痛苦,她可以忍耐。 爱人注定要比被爱的人多一份痛苦。 到了除夕夜,苏曲清更可以光明正大的喝个痛快,然而痛苦的是,他必须面对心爱的人喝苦酒,所以在夜深时分,当他孤伶伶的一人回到自己的水烟苑里,忍不住又独自一人狂喝了起来。 “不简单耶!头一次看你喝醉了还能自己躺到床上去。” 当惜惜准备来搬尸体,却瞧见他四平八稳的睡在床上时,还真的惊讶不已。不过在她要替他盖上被子之际,他却突然睁开两眼,醉意盎然,毫无疑问是在意识不清的迷糊状态下。 “嘉嘉……” “是是是,快睡吧!你……啊!”同往常一样,她随口应和他,不同的是,这回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瞬间转移到他强劲的身躯底下去了。 “嘉嘉……” “慢著、慢著,我不是……” “嘉嘉……” “喂喂喂,就跟你说我不是你听不懂吗?你……” “嘉嘉……” “等等、等等,你、你到底想干么?我……唔唔唔……” 不用再问了,他已经用行动很明显的表示出他到底想干么了。 在这种情况下,医仙的徒弟自然有最好的方法阻止任何一个想非礼她的男人:拿随身携带的毒,让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下半辈子再也尝不到女人的滋味,这是最好的惩罚! 但她不可能这么惩罚自己倾心眷恋的男人,所以…… “该、该死!师傅怎么没告诉我会这么痛……” 大年初一,上官府上下热热闹闹地向主子拜年领红包去,由於这是十多年来首次上官夫人能出现在大厅里接受众人的朝拜,所以大家也特别兴奋。 今年的红包肯定大一号! 除了苏曲清,他一直显得恍恍惚惚的,不仅不曾注意到凌嘉嘉的存在,两只眼还忙著在其他女人——包括婢女——身上打转,疑惑的、不解的,心神不定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惜惜见状不禁窃笑不已,还故意跑去问他,“喂,你在找什么呀?” “嗄?呃……没、没什么。” “那陪我去赌两把吧!” “咦?赌?” 硬拉著他,惜惜加入了仆人们开的赌局,而且趁苏曲清依然忙著两眼到处乱瞟的机会狠狠刮了他一大笔,一边数银票一边乐得呵呵笑。 虽然在他醒转过来之前她就落跑了,但只要不是不懂人事的小鬼头,一醒来见自己浑身光溜溜的,身上有血迹,床上有点点落红,毋需任何人提点,马上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事情自然是男人要负责,无论他打算如何处理,总得对人家有个交代,不能因为他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糟蹋人家清白闺女,这有违他堂堂正正做人的原则。 问题是—— 他要对谁负责? 她不需要他负责,也很高兴这份疑惑能转移开他的心思,让他暂时撇开失去所爱的痛苦,这倒是意外的收获。 “你到底在找什么啦?”赚饱了荷包就想到吃,她又拉著苏曲清往厨房去。 “没什么……啊~~阿福!” “二少爷?” “水烟苑是你负责清扫整理的吗?” “是,二少爷。” “还有谁?” “阿禄和阿寿。” “还有呢?” “没有啦!就我们三个。” “没有了?没有婢女吗?” “当然没有,不是二少爷自己说不用婢女上水烟苑伺候的吗?” “那……我喝醉了都是谁扶我上床的?” “?不是二少爷自己上床的吗?我们去打扫整理的时候,二少爷都是睡在床上的呀!” 苏曲清呆住了。“我、我自己?” “是啊!” “那、呃,没事了,你走吧!” 见他一脸茫然地愣在那儿,惜惜险些忍不住爆笑。 好极了,最好能这样继续下去,因为这样,原定大年初二便要出门的苏曲清又留了下来,他仍然在找,而且找得很辛苦,这种事又不能大声嚷嚷著到处问,偏偏又没有人来向他自首,害他愁眉苦脸得连每夜的例行公事——喝到醉死——都忘了。 可是不到大年初十,他又不得不出门了。 “开打了?怎会?” “我也很意外,一桩喝醉酒的小冲突竟会演变成全面对峙,依我的猜测,这必定是铁剑世家有意利用这个机会试探上官世家现下的实力。” 第六百五十六章 “利用他们的盟帮黑雾会和我们的盟帮朱剑门先小打一场吗?既是试探,铁剑世家应该暂时不会插手,他们不插手,上官世家也不能插手。” “确实,所以朱剑门绝不能输,你明白吧?” “明白,我立刻出发!” 上官世家不能插手,可是他并非姓上官,在江湖中走动,他也从未透露过他是上官世家的二少爷。 “慕容姑娘……” “你又要出门啦?”惜惜瞥一下他的包袱。“很急?” “是的,家母……” “放心、放心,上官夫人的身子已经稳健多了,随时都精神奕奕的不说,最近也常常主动说要去哪去哪,前两天还顶著雪去赏梅,回来也没见她又把什么毛病,这样持续下去,我看不用两年就可以让她完全恢复健康了!” 苏曲清宽慰的笑了。“全亏了姑娘。” 见他难得一笑,惜惜也很高兴。 “是亏了我,”她当仁不让地挺挺胸脯。“我在她的补药里多加了雪参果,告诉你,那可是只有我才有,连师兄都没有的喔!我一向不舍得用,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牺牲了两颗给你娘服用,那可比喝两年补药更有效!唉~~真是亏本罗!” 苏曲清更是感激,“大恩不言谢,慕容姑娘。”他又掏出一个小玉饰。“这,也是一点小小心意,希望姑娘喜欢。” “哎呀!好可爱喔!”惜惜惊叹地放在掌心中把玩。 最近几日他都没有喝酒,夜里悄悄去探视,见他又在雕刻,没想到竟然是为她雕刻这个精致可爱的小玉兔。 “姑娘说过今年十七岁,该是属兔的。” “对啊!我是属兔的。”没想到他竟然有听进去,还记起来了,惜惜欢喜地连连颔首。“我好喜欢,谢谢!” “姑娘喜欢就好,那么我走了。” “好,那你小心点啊!别忘了我可是……” “不诊男人。” 待苏曲清离去後,惜惜忘形地亲了亲小玉兔,仍旧沉醉在他又送了一样他亲手雕刻的玉饰给她的喜悦中。 “瑞香。” “姑娘?” “再帮我准备一条红绳。” “是,姑娘。”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瑞香若有所思的眼神。 姑娘不会是对二少爷…… 阴翳的天,寒风在呼啸,在这一片向无人烟的荒寒野地上突然出现了四个人,一人先到,三人後到,之後空气中便开始凝聚著宛似已成形般的血腥味,僵凝的、沉重的、冷酷的压在人的心坎儿上,教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曲清渊淳岳峙的默然卓立,手中玉箫在握,双眸专注地凝视著前方,目光幽邃清冽,散乱的发丝在风中飘拂,长袍有力的掀舞,型态高雅雍容,却也在冷森中透著孤寒的傲气。 而在他五步之前,是黑雾会会主袁飞,还有七个矮胖、瘦高和秃头形象不一的六旬老者。 袁飞是在苏曲清意料之中,因为他原本就是来和他一对一单挑解决这场纷争,但那七个老者却非他所能预料到的。 即便他早知一向阴险残暴的袁飞绝不会乖乖的按照江湖规矩来,必然会预先暗藏埋伏,却没有料到埋伏的竟然是二十年末现江湖的鹭山七煞,七个二十年前横霸江湖,两手血腥杀人如麻的黑道杀星。 他知道今天这一关可能不是很容易过了! “你不觉得惭愧吗,袁飞?” 袁飞尖厉的狂笑。“有什么好惭愧的?只要我胜了,你败了,谁管我用什么手段!” “那么,你决意撕毁约定之言了?”苏曲清冷硬地说。 “狗屁的约定!”袁飞猖狂地叫。“你是朱剑门的靠山,只要你完蛋,朱剑门便得乖乖落入我手中,我只要这种结果,其他一概不论!” 冷瑟瑟地一笑,“好,那就来吧!看看苏曲清是否如你想像中那般好解决!i苏曲清傲然道。 “我已经看到了!”袁飞恶毒的大笑。 随著笑声,七道冷芒倏自他身旁窜出划空而去,快捷无匹,苏曲清不退不闪,身子滴溜溜一旋,右手玉箫飞舞,箫影重重涌起,又快又准地挡去了三十七拐、六十三剑和八十一刀,同时左臂暴伸抖手两百零九掌还击回去,眨眼间,八人已然战成一团。 而一旁负手观战的袁飞原是得意洋洋,然不多久,他的得意便逐渐消失,双眉发皱,再看下去,他的脸色悄然转绿,心头也开始泛凉。 连鵞山七煞也打他不过吗? 就在他愈看愈是心惊之际,战圈中的战况也愈来愈猛烈,玉箫有如一条白龙般以惊人的速度暴旋飞舞,灿亮的白影纵横上下漫天盖地,缤纷的玉芒回绕四方左右挥洒,既狂捷又凌厉,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单单一个人所挥使出来的招式。 而苏曲清的对手,那七个二十年前纵横江湖残暴肆虐的黑道煞星,却已开始呈现左支右绌的现象,各个眼神焦虑,神情凝重。 蓦然一声尖嚎,只见秃头老者身子猛然一挺,踉踉跄跄地退後几步,然後仰天栽倒,同一瞬间,玉箫带著一蓬鲜血怒射矮胖老者,矮胖老者惊惶暴退,却怎么也快不过那一溜鬼魅般的白芒,在一连串密集的骨折声後,又是一道悠长的凄厉惨嚎骤然扬起。 旋即,苏曲清身形有如箭矢般暴射凌空,猝而回旋,修长的左手急浪似的连连翻舞幻成一片漫天掌影,与闪灿流泄的白芒暴泻齐合,威力万钧,所向披靡。 於是,余下五煞中,一个满口鲜血狂喷著一头栽向地上,另一个身体僵立在原地,他那颗大好头颅却已飞向寻丈外,还有一个皮肉翻卷,血雨四溅,浑身布满了一条条宛如利刀切割後的可怖伤口,剩下两人心胆俱裂地贴地爬开,这才堪堪逃过一劫。 见状,袁飞不再迟疑,立时飞身向前,却没有出掌或劈腿,也没有使剑或抡刀,他只是扬手挥出一篷淡淡的青雾…… 自苏曲清再次离开上官府之後,惜惜又回复那种懒洋洋的态度,不想出苑,只成天呆在药草圃里照顾她的宝贝药草,要不就捧著小玉兔发呆,瑞香看在眼里,愈来愈能肯定她所怀疑的事。 然後有一天,在元宵过後不久,她们去探视过上官夫人回绿烟苑途中,远远瞧见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匆匆忙忙跑进音梦苑里,未几,恰好在她们经过音梦苑前面时,蓦闻苑里传来一声大吼。 “他中毒了?真是糊涂,他不是早已知道黑雾会善使毒吗?怎会如此大意?” “说好双方单挑,一场决胜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埋伏偷袭。” “那又如何?清儿一向谨慎,他不会没有预防才对。” “是没错,可是埋伏的人是鹭山七煞,这就非二少爷所能预料到的了。” “鹭山七煞?那七个老家伙不是已经二十年末现江湖了吗?” “所以才会出乎二少爷的意料之外呀!” “他现在在哪儿?伤势如何?” “二少爷现下在朱剑门,内伤很重,外伤也不轻,但最麻烦的是他所中的毒,那儿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听说只有黑雾会的独门解药能解毒,所以单少爷才命我兼程赶回来,他听说医仙的徒弟在这儿,也许她有办法……” “是在这儿,可是她不诊男人呀!” “啊!那怎么办?” 听到这儿,惜惜便匆匆忙忙抓住瑞香一路飞身回绿烟苑;瑞香惊叫得差点没叫破嗓子。 一回到绿烟苑,惜惜先叫瑞香磨墨,然後去拎大皮袋,再回来提笔潦潦草草地鬼画符,一边做交代。 “待会儿我会先去向上官老爷说一声,然後要出一趟远门,在我回来之前,你就按照这纸上所写的方法替我照顾那些药草,回来後我给你一千两!” 闻言,瑞香不禁喜翻了心,但她仍未忘记要表现一下她对主子的关心。 “姑娘要上哪儿?” “去救你们二少爷的老命!” 朱剑门,是南方势力最雄厚的帮派之一,也是上官世家在南方最有力的盟帮,苏曲清上南方来也多半是住在朱剑门里,当他回上官世家时,则由朱剑门少主,也是苏曲清的至交好友单少翼代他处理一切事务。 此刻,在朱剑门剑风阁二楼,苏曲清斜倚在床头轻咳,脸色是一种诡异的青绿色,神情晦涩;单少翼在床前走来走去,猛搓手,焦躁又懊恼。 “该死!怎么还不来?” “她不会来的。” 蓦然定住脚,“为什么?”单少翼怒问。 “我说过多少次了,”苏曲清语音低弱。“她不诊男人。” 没错,他是说过很多次了,因为那位医仙的徒弟不诊男人,所以他的姊夫被迫切除双腿;因为她不诊男人,所以不小心被毒蛇咬伤的上官府守卫在痛苦呻吟两天後死去;因为她不诊男人,所以城里被火烧伤的少年在哀嚎了整整四天後也死去;因为她不诊男人…… “为什么?”同样的问句,不同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 “难不成我得眼睁睁看著你、你……”说不下去了。 “这也是命。”苏曲清不在意地低语。 “该死!”单少翼愤怒地逼近床前。“你不能因为那女人背叛了你,你就连命都不要了!” “我没有这么想,只是比较看得开而已。”苏曲清淡淡道。“别忘了,我尚有高堂在。” “既是如此,你就得活下去!” “我是想活下去,但这毒不解,我就……” 话未说完,室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单少翼马上冲过去开门,希望门外是他等待的人。“是你……”可惜不是,他立刻失望地垮下脸。“什么事?” “有位姑娘,她说要见二少爷。” “姑娘?”双眼一亮,单少翼急问:“是邵辉带回来的吗?”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不是,那位姑娘是独身一人。” 闻言,单少翼再次失望地拉长脸。“二少爷没办法见客。” “可是那位姑娘说,她是专程来救二少爷的命的。” “她在胡说些什么?又不是……”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苏曲清仍挺起身来问:“那位姑娘姓什么?” “回二少爷,那位姑娘说她复姓慕容。” “慕容?”苏曲清惊愕地重复。“不可能!真的是她吗?” “谁?” 没有回答单少翼,苏曲清迳自吩咐门外的人。“请慕容姑娘过来。” “是。” 门外的人一离开,单少翼即刻追问过来。 “到底是谁?” 苏曲清却兀自喃喃自语。“会是她吗?”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问你?” “不可能啊!” “苏曲清,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 “但是、她复姓慕容……” “苏曲清……” “如果真是她,她来干什么?” “或者只是另一位复姓慕容的姑娘?思!刚刚忘了问问那位姑娘约莫多大岁数了,如果也是十七岁的话……” “苏曲清!” 陡然一声大喝,苏曲清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干么?” 单少翼横眉竖目。“你的毒已经发作,脑袋开始不清楚了吗?” “嗄?”苏曲清一睑茫然。 “我在问你话,你却好像神智不清一样自说自话,我……” “你在问我话?问什么?” 看在对方是伤患,而且很可能不久就要完蛋大吉的分上,单少翼极力忍耐著。 “我在问你,那位姑娘究竟是谁?” “我怎么知道。” “那你还叫人家过来!” “她不过来,我怎么知道她是谁。” 单少翼窒了窒,旋即老羞成怒地正待冒火,冷不防的一阵微风飘过,面前便莫名其妙多了一条窈窕身影,好像冤魂突然现身似的,大吃一惊之下,他忙待喝问对方是谁,蓦而听见苏曲清的惊呼。 “莫容姑娘,真的是你!” “废话,不是我是谁?”惜惜匆匆在床边落坐,扔下大皮袋,两眼仔细端详苏曲清的脸色,一手搭上他的腕脉,另一手还忙著扯开他的衣襟。“见鬼,居然是这种毒!” 然後,她一边拿起大皮袋来找药,一边头也不回地命令。 “去拿一壶酒来,快点!” “嗄?我?你在跟我说话?”单少翼愕然指著自己的鼻子。 “不是,”惜惜依然头也不回。“我是在对趴在你背上的鬼说话。” “呃?”单少翼更是茫然,继而见苏曲清拚命对他使眼色,只好不情不愿地客串仆人去张罗酒菜。 好像会错意了。 自大皮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盒子打开,在分隔成十二格的空间中,每一格都置有不同的药丸从三颗到十数颗不等,其中只有一格仅剩下一颗,惜惜要的就是那唯一仅有的一颗。 “来,吞下,快!”苏曲清听命服下,惜惜即满意点点头。“很好,盏茶功夫之後你就可以百毒不侵,所向无敌了!” “咦?!”不是解他所中的毒而已吗? “躺下!”迅速拆开他腹部的绷带,只一眼,惜惜便紧锁眉宇,“真麻烦!”然後回头张望,大吼,“酒呢?” 登登登登,单少翼闻声急忙跑上楼来。 “抱歉,整治酒菜不是那么快……” 两眼一翻。“谁教你整治酒菜了?我只要一壶……不,一杯酒就够了!” “咦?”一杯酒?那菜要给谁吃?“啊!马上来、马上来!” “顺便弄一盆清水来,再命人准备温水备用!” “是是是!”歹命人啊! 酒来後,惜惜把一撮药粉放入酒杯里搅一搅,再拿给苏曲清。 “喝!” 不一会儿,苏曲清脸上开始出现茫然的表情。 “你怎样了?”单少翼忙问。 “我……刚刚只喝了一杯酒吧?” “是啊!” “那、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是……喝了一整瓮酒呢?” “咦?” “待会儿会变成十瓮!”惜惜咕哝著,一边忙著取出刀啊剪啊准备替他疗伤。 “好、舒服……”苏曲清已经意识不太清楚了。“晕、晕晕然的,好、舒、服……” 睡著了……不,醉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苏曲清醒转过来时,他感觉得到沉重的内伤仍在,却又觉得前所未有的舒适。 睁眼,他瞧见惜惜仍在忙著什么,而单少翼则脸色发青地注视著他。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单少翼咽了口唾沫。“我想吐。” “嗄?” “你知道她刚刚对你做了什么吗?” 他会知道才怪! “不知道。” “她……呃,算了,还是不说的好。” “喂!”惜惜在叫。 “对不起,姑娘,我不叫喂,我姓单,叫少翼,单少翼。” “哦!单喂,麻烦你把他扶起来。” 单位? 还座标呢! 好歹他也是堂堂朱剑门少主,一个人高马大、英俊威武的大豪杰,怎地在她嘴里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单位了? 单少翼啼笑皆非地探出手,可伸一半又缩回去。“他真的可以起来了吗?” 惜惜斜过眼来。“干么?怕他肚子爆开?” 单少翼老实地点点头,他一个人两只手可接不住那一大堆胃啊、肠啊、肝啊什么的,只要掉了其中一样就不太好玩了。 “放心好了,我缝得很仔细,只是坐起来而已,爆不了的!” “你确定?” “你确定你是男人吗?” 单少翼马上挺直了背脊,隐约可以听到喀嚓一声。“当然确定!” “我比你更确定我自己的手艺!” 手艺? “她以为她在绣花还是做鞋?”单少翼嘟囔著把苏曲清扶起来坐好,动作异常谨慎,仿佛捧著一大块嫩豆腐似的,依然很担心苏曲清的肚子会突然爆开。 “给他一杯茶。” 一声令下,茶立即就手。 “来,这颗……”惜惜开始丢出一颗颗的药丸。“补血气。” 苏曲清乖乖服下。 “这颗,补精气。” 苏曲清再服下。 “这颗,治内伤。单喂,麻烦你运功帮他推散药力,这样痊愈的快些。” 又单位! 老爹干么姓单嘛!单少翼哭丧著脸爬上床坐到苏曲清背後,双掌贴上苏曲清的背部。 两炷香後——“好了?” “全好了!”苏曲清有力的回道。 惜惜满意的颔首,继续拿药丸给他。 “这颗……”她突然打住,待他服下後,才说完下文。“增加三十年功力。” “咦?!”苏曲清惊呼,一脸错愕。 “这颗……”又一次打住,待他迟疑地服下後,再说完下文。“再三十年功力。” “?!”药丸差点呕出来。 “欸什么欸,还不赶快运功吸收药力,记住,直到功力不再继续增加,再运行十二周天之後才能停止!” 苏曲清连忙自行盘膝坐好,运功。 单少翼听得目瞪口呆,简直羡慕到想吃人——吃苏曲清,连忙趋身向前献上谄媚笑脸一副。 “伟大的慕容姑娘,也赏赐一颗给我尝尝如何?” 横著眼,“你也要?”惜惜懒洋洋地问。 “是、是,我下贪心,一颗就好!” “好吧……”她又拿出一颗药。“这给你。” “谢谢、谢谢!”单少翼眉开眼笑,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双手捧著丹药,一副打算把它高高在上供奉起来的模样。 “请问这有什么药力?”补精?补气?还是补功力? “保证你以後不会再拉肚子。” 再一次睁开眼睛,虽然外伤仍未痊愈,但苏曲清感到前所未有的精神,浑身是劲,充沛的内力仿佛浩瀚江水般在他体内顺畅地流转。 这一回,他看到单少翼神情惊讶地瞪住他。 “你怎么了?看到天开了?” 单少翼喉头一颤,吞了口口水。“你……真的增加一甲子功力了?” “还多一点。” “天爷!”单少翼低呼。“难怪你的脸色如此晶莹红润,简直无法想像一个时辰之前你的命犹在鬼门关前打转!” 苏曲清摸摸自己的脸问:“慕容姑娘呢?” 单少翼侧身让开一步,苏曲清便看到惜惜把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睡在玫瑰椅上,身上盖著一条毯子,口水已经垂到地上去了,远远看去好像用口水丝在钓鱼……不,蚂蚁。 “她说她打从上官府出发後就不曾合过眼,不曾吃过东西喝过水,甚至连歇一歇都没有,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刚刚你一入定之後,她就说她累得快死掉了,然後就瘫在那儿睡死了。” “为什么不让她上客房里睡?”苏曲清语带谴责。 “她不肯啊!”单少翼无奈地两手一摊。“她说在确定你真的没事之前,绝不会离开这个房间半步。” 闻言,苏曲清立刻把两脚放下床。 “你想干什么?”单少翼惊叫著按住他。 “把床让给她睡。” “开玩笑,你……”单少翼两眼往下掉,瞪住苏曲清的肚子,上面裹著厚厚的绷带。“你知道她剖开过你的肚子吗?” “是吗?”苏曲清也惊讶地低头看著自己的肚子,不过他只能看到一圈白布。“我不觉得……不,我觉得比之前好太多了,那种滞涩的沉重感都消失了,也不会很痛。她剖开我的肚子干什么?” 单少翼那张脸仿佛刚吞下一斤黄连,还有一斤沙。 “清洗你的肠子,还切掉了两小段肠子,再缝合,因为之前那个蒙古大夫只是缝合了你的伤口,里头乱成怎样也没有妥善处理好。所以她一拨开你的肚子,我就看到你……呃,肠子里的东西自破裂的地方跑出来糊成一片,慕容姑娘说若是不清洗乾净你的肚子的话,你也拖不了多久。” 第六百五十八章 苏曲清皱眉,自己也觉得有点恶心。“难怪我一醒来就看到你的脸色发青。” “哪能不青?”单少翼喃喃道。“她还叫我帮忙呢!” “叫你帮忙?你能帮什么忙?”一刀剖开他的肚于? “帮忙把你的肠子拖出来,还……” “算了,不必告诉我详情了!”苏曲清抓住单少翼的手臂。“扶我起来。” “可是……” “我好得很,别担心!” 看好友的脸色确实好得很,甚至比他还好,单少翼只迟疑了一下,便使力把苏曲清扶起来了。 “还好吧?” 苏曲清按住自己的腹部,徐缓地走向另一张椅子。“很好。”坐下後,即用下巴指指惜惜。“把慕容姑娘抱到床上去睡。” 单少翼照作了,然後才拿另一件衣衫来给苏曲清换上。 “她嘱咐过你暂时不能进食。” 苏曲清颔首表示他知道了,而後若有所思地望住惜惜的睡容,单少翼在一旁坐下,也望住惜惜。“你不是说她不诊男人吗?” “她是不诊男人。” “那你又是什么?阴阳人?” “……朋友?” “……她喜欢你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 “在替她的行为找解释。” “……我送了一个小玉兔给她,她很喜欢。” “是喔!” “之前还送过一个小玉佛给她。” “是喔!” “我们是朋友。” “是喔!” “很好的朋友。” “是喔!” “……” “是喔!” “……” “是喔!” “是喔!” “你闭嘴!” “是喔!” 两人依然望定惜惜,眼中存在同样的疑问。 她为什么专程跑来救他? 棺材物色了一半,原该躺在棺材里的人却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大家面前,精神比谁都好,吃的饭比谁都多,朱剑门上下都纳闷得很,苏曲清是吃了仙丹还是妙药,怎地才半个月不到,他又活回来了? “黑雾会那边没有任何动静?这倒是很不寻常。” 剑风阁书房里,苏曲清正同单少翼与朱剑门门主单全讨论如今的状况。 “鹭山七煞也有五个倒下了,或许他们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单全臆测道。 “鹫山七煞是额外的,并不是他们的主力呀!爹。”不肖儿单少翼马上推翻老爹的猜测,毫不留情地下老爹的面子。 “我想……”苏曲清沉吟。“或许他们是不想打没把握的仗,要就十拿九稳,要就不打,所以……” 灵机一动,单少翼啪的一声弹了一下手指。“找帮手?” 苏曲清颔首。“袁飞是个狡诈自私的家伙,虽然是铁剑世家的盟帮,但一切仍以自身利益为主,绝不会甘心拿自己的实力去替铁剑世家作前锋,他必然会以保全自己为优先,所以……” “找帮手!”这次单少翼的语气是肯定而非询问。 “可是他不能找铁剑世家的人。”单全说。 “鹫山七煞是黑道中人。”苏曲清一句话提醒他。 “又往黑道上找吗?这倒是相当难以估计,而且黑雾会的毒也不能不防,这次如果不是中了毒,贤侄也不会伤得如此之重。” “错,如果不是中毒,清儒根本不会受伤,那七只老狗也早就被清儒送回姥姥家报到去了!”单少翼就喜欢吐老爹的槽。“啧,真可惜!”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 “也许是如此,但如果不是要专心对付鹫山七煞,我也不会一时疏忽著了道。”苏曲清坦诚。“那七个不愧是二十年前雄霸黑道的人物,的确难对付。” “不过还是放不进贤侄眼里,对吧?”单全呵呵笑道。“啊!说到这,贤侄的毒到底是如何解的呢?” 单少翼与苏曲清相觑一眼。“是上官世家派人送来解药。”单少翼代替苏曲清回答,他是拿有执照的说谎大师,这辈子说谎还没穿帮过,所以要说谎还是得由他来。 “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爹正忙著派人去找岭南神医嘛!” “哦!那上官世家怎会有……” “爹!你现在说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干么嘛!”担心被老爹盘问出底来,单少翼连忙中途打断单全的没完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设法去打听出黑雾会究竟又打算找哪边的哪个家伙来帮忙,这才是当务之急吧?” 单全掹拍大腿,“说得也是,那我立刻派人去调查!”语罢即匆匆起身离去。 单少翼很夸张的松了一大口气,然後抱怨。 “为什么不可以让人家知道你的身分,慕容姑娘?” 睁著天真的大眼睛杵在苏曲清身後“伺候”的惜惜咬著手指头,咧出无辜的笑,无知的表情天衣无缝。 “省得一大堆人来找我麻烦嘛!”所谓的找麻烦就是找她救命。 “那又为什么要说你是上官府派来伺候清儒的婢女?” “否则,我一个姑娘家要用什么理由待在他身边才不会招人非议?” 单少翼窒了窒,突然发现这位小姑娘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很难缠。 在她是大夫时,霸道凶狠得比皇帝老爷子更有威严;在她是苏曲清的“朋友”时,又尖牙利嘴得教人想下跪向她讨饶;在她是“天真”的小婢女时,她更是“无辜”得令人咬牙切齿。 “好吧!那我换另一个问题,”一个他和苏曲清都想问却一直问不到答案的问题。“听说姑娘坚持不诊男人,那为何……” 没听到、没听到…… “啊!二少爷,您累了吧?最好上楼去歇一下。” 苏曲清眉蹙。“慕容姑娘,你……” “讨厌,不是说不要叫我慕容姑娘了吗?”惜惜抗议地娇嗔道。“这样人家怎会相信我是你的贴身婢女嘛!” “可是现在没有外人……” “如果你不养成习惯,不小心在人家面前说溜了嘴怎么办?” “……好吧!那、惜惜……” “惜惜在,”惜惜马上有模有样地俭衽一礼,“二少爷有何吩咐?” 苏曲清有点尴尬。“你、呃,你在这儿待上这么久,我娘亲那边……” “放心啦!上官夫人现下可乖得很,他们并不知道我给你的承诺,所以……”惜惜挤眉弄眼地嘿嘿笑。“只剩下一次偷懒的机会了,她怎样也不敢冒险,即便她不在意,上官老爷可在意得很,一定会盯得她死紧,特别是在我离开上官府之前,还特地去警告过上官老爷……” 苏曲清双眸骤睁,眼神惊讶。“警告?你去警告我义父?” “我回去时若上官夫人的情况退步了,必然是又有罔顾我的吩咐的时候,届时可别怪我扭头走人,以後就算有一百件玉饰宝物给我,姑娘我都不甩!” 怔仲地注视她好一会儿,苏曲清摇摇头。 “曾天之下,也只有你敢对我义父说那种威胁语气的话。” 挺挺胸脯,“我伟大嘛!”惜惜当仁不让地说单少翼失笑。“自大吧!” 借惜眨了眨眼。“请问你,单喂,要人命困难,还是救人命困难?” 单少翼怔了怔,脱口道:“那当然是救人命。” 惜惜微笑,又挺了挺胸脯,依然一副“我最伟大”的神气模样。 “好烫!好烫!单喂,还不快来帮我端过去!” 还是单位! 单少翼暗暗叹气,起身出房,然后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惜惜跟在后面两手抓在耳垂上。 “你们男人真的很闲喔!” “明明是你叫他上来休息的不是吗?”单少翼反驳,一面把药碗交给苏曲清。 惜惜凑到苏曲清身边去帮他把药吹凉一点,边斜睨着单少翼,又问:“那你呢?来陪睡的相公?” 单少翼呆了呆,忙道:“不、不,我只是来陪他聊一聊。” “哦!”惜惜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原来是陪酒的相公。” “嗄?!”“既然陪酒,没酒怎么行,要不要我去帮你拿壶酒来啊?” 单少翼哭笑不得,“不,不用了,”狼狈起身,“我自己去拿、自己去拿!”仓皇而逃。惜惜哼了哼,回过头来,却见苏曲清闷笑不已。“你笑什么?”她故意板着脸问,其实心里头开心得很,只要能让他忘却凌嘉嘉带给他的痛苦,再次抹上笑容,她很乐于当小丑。“没、没什么,我喝药、喝药!”“小、心……”“好烫!”“……笨蛋!”待他喝完药后,即被惜惜逼着躺下睡午觉。“慕容……呃,惜惜,陪我聊一下好吗?”“好啊!”惜惜马上拖了一条凳子坐在床边。“聊什么?”“聊……少翼他叔叔,他快病死了。”“……”眼见惜惜一脸漠然,明知没希望,苏曲清仍想尽尽人事。“单叔叔确实是个老好人,没成过亲、娶过妻,所以总拿少翼和我当亲生儿看待,非常疼爱我们……”惜惜垂首扭搅着长裙,依然无语。“……记得上一回因为、因为大嫂的事,好一阵子我都痛苦得无以复加,单叔叔还特别搬来和我睡在一起,白天劝慰我,夜里照顾酩酊大醉的我……”“是吗?”有人帮她照顾苏曲清,这点她就不能不感激了。“是啊!他真的对我很好。”“哦!”她不诊男人,但是……见她有反应了,苏曲清打铁趁热、趁胜追击,继续往下说。“还有啊!他……”先说单叔叔对他有多好有多好,再说到单叔叔突然病倒实在令人很意外,最后说到单叔叔的病状到底是如何如何……“我说啊!”惜惜突然插上腔。“肯定是那位诊治的大夫在针刺夹脊穴的时候,不小心刺穿了人家的肺部,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双眸一亮,苏曲清忙问:“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第六百五十九章 惜惜耸耸肩。“我会在脊柱正中线半寸取穴针灸。” “是吗?”苏曲清难掩兴奋地咳了咳。“呃,惜惜,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少翼好不好?我有点事忘了提醒他。” 那天晚上,当惜惜正要伺候苏曲清进晚膳的时候,单少翼蓦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差点整个人扑在餐盘上。 “喂喂喂,小心一点好不好,人家一口都还没吃耶!”惜惜急忙捧高了菜盘。 “对,对不起!”喘着气,一身的狂喜,单少翼又打拱又作揖,“谢谢、谢谢!” “谢什么?”惜惜放下菜盘,莫名其妙。 “我叔叔……” “那不关我的事!”惜惜扭身再回后头厨房取汤。 苏曲清马上明白了。“单叔叔?” 单少翼猛点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只一针下去,他就清醒过来了!” “真厉害!”苏曲清喃喃道。 “啊!对了,清儒,再帮个忙……” “惜惜。” “嗯?” “如果……呃,如果有人咽部梗塞,想吃而不能咽,而且腹痛呻吟不已,你会如何?” “去跟卖饼的讨点蒜斋。” “嘎?!” “天哪、天哪!那家伙居然吐出一条好大好长的虫,太恶心了!” “可是他没事了?” “对,没事了,现在正在大吃大喝呢!” “……不可思议!” “哦!清儒,还有……” “惜惜。” “嗯?” “如果有人被口吐白沫的狂犬咬伤,你会如何?” “它敢咬人,我就宰了它!” “欸?” “然后取它的脑外敷。” “惜惜。” “嗯?” “如果有人腹部……” “腹部涨水自然是要穿刺放水。” “惜惜。” “嗯?” “如果有人……” “请多喝点牛乳。” “惜惜。” “嗯?” “如果有人……” “二少爷,您想学医吗?” 黑雾会又放话过来了。 三场决胜负,而且这次要“光明正大”的来。 “光明正大?哪里光明正大了?”单少翼低吼。“妈的,他们究竟上哪儿去挖出那个老怪物?他不是早该下地狱去睡刀山、躺油锅了吗?” 苏曲清与单全同样脸色沉重,无言。 “还有,要度过那道阴阳涧并不是非常困难,但若不准换气……”单少翼继续吼,口沫横飞。“那怎么可能?!” “的确,”单全同意地颔首。 “恐怕他们又要使诈。” 苏曲清依然不语。 “最后一项就更可笑了!”单少翼很滑稽的先哈哈哈大笑三声,再冷下脸来破口大骂。“真是他妈的,比毒?他们黑雾会善使毒当然没问题,咱们对毒可是一窍不通,除了被毒翻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路可走?我们……” “这三场都由我来!”苏曲清终于启口说话了。 单少翼父子不约而同噎了一声。“你、你疯了!你的伤才刚好,接一场我们就反对了,还要接三场,你不要命了吗?” “否则要让谁去接?”苏曲清冷静地反问。“虽然表面上这是朱剑门与黑雾会的冲突,但追根究柢是为了上官世家,这种险我怎能让你们去冒?不,上官世家若是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就不配得到朱剑门的相助了。” 老脸上蓦然涌上满怀感动,单全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贤侄这就说差了,我们帮上官世家是一回事,与黑雾会的纠葛则是我们自己的事,怎能再让贤侄去为朱剑门蹚这浑水呢?一次就够了,贤侄。” “不,无论单伯父怎么说,”苏曲清语气更坚决。“小侄已经决定了!” “可是……” “爹,我想……”单少翼突然出声打断父亲的话,两眼则瞄着苏曲清身后蹙眉深思的惜惜,“还是交给清儒吧!他应该没问题的。” “少翼,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单全不悦地低叱。“他……” “爹,听我的没错啦!”单少翼拚命向父亲挤眉弄眼使眼色,一边硬把父亲拉起身并往外扯。“走啦、走啦!我们还要商讨其他细节不是吗?” “什么其他细节?” “唉!就是……” 声音渐远去,书房内悄然陷入一片阴郁的静默中,许久后-- “二少爷。” “嗯?” “你打得过那个什么老怪物吗?” “这……很难讲,那个老怪物是八十年前的黑道第一高手,招式上或许尚可一拚,但若是内力的话……” 一声不吭,惜惜立刻跑上楼去拿来她的大皮袋,然后取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瓶子,倒出里面所有的小药丸。 “那种增加三十年功力的药丸我已经没有了,这种药丸虽然不能增加那么多功力,但每一颗起码也可以增加五、六年功力,喏!这边还有七、八颗,统统给你,你全吃了吧!”苏曲清目瞪口呆,更是感动不己。“这、这……” “哦!还有这个……”她又取出另一个金色小瓶子交给他。“到时候你再倒一点在手上给黑雾会的人看,我敢担保对方马上低头认输。” “为什么?” “因为这种毒只有我给你吃的那种药丸能解,而那种药丸是我跟师傅一起做出来的,普天之下只有三颗,师兄服了一颗,我服了一颗,第三颗也给你服下了,其他人绝不可能会有,除非……”惜惜得意地指指他。 “那人跟你一样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若是双方都不畏毒的话,起码也可以扯平了吧?” 看着手上的金色小瓶子,苏曲清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事情结束之后,记得把它舔干净喔!” “对啊!你自己百毒不侵,别人可不是呀!不能在河水里头洗,无论擦在哪里也都不对,若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呢?” “……好吧!”自己舔自己手上的毒?天哪!光是想像就很不舒服! “至于阴阳涧,它到底有多宽?” “呃?啊,深有千寻,宽约……五、六十丈吧!” “五、六十丈啊……”惜惜蹙眉。“那你过得去吗?不换气的话。” “不太可能。”苏曲清坦诚。 “这样啊……”惜惜沉吟片刻。“好吧!那你听着……” “呃?” 惜惜清晰而缓慢地念出一套心法口诀,并重复了三遍。 “记住了吗?” “记住了,但这是……” “这是千里一线的轻功口诀,它可以让你不换气渡过百丈远以上。” 苏曲清抽了口气。“百、百丈远?不必换气?” “没错,功力深一点的话,百二十丈以上都是小事。” 惜惜起身。“好了,既然都没问题了,我该去准备晚餐了!” 她轻轻松松的交代完毕,然后走人,苏曲清却只张口结舌,愈来愈不解。 他再迟钝、再愚鲁,也能了解到她对他有多好、多特别,无论他如何否认也没用,这是事实。可是…… 为什么?光只一场比斗,朱剑门就轻而易举地压过了黑雾会,苏曲清只一出场,黑雾会便窝窝囊囊的全军败退、四散溃逃。 因为他手上的毒。 黑雾会善使毒,却解不了那种毒,更怕死了那种毒,苏曲清不知道,朱剑门的人也没一个知道,但他们可清楚得很,那种毒并不是可怕在无药可解,而是可怕在一经碰触,最多呼吸两口后就得进鬼门关报到,就算有解药也来不及服下。 “你在干什么?” “把我手上的毒舔干净。” 剧烈抽气声。“你不要命了?” “我怕要人家命。” “……对喔!我差点忘了你百毒不侵。” “废话,不然我怎么敢把毒涂在自己手上。” 单少翼耸耸肩,看着苏曲清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毒干净,觉得很可笑。 “你知道你这样很像狗吗?” “要不要我你一口?” 单少翼立刻跳到三丈远外。“不要!” 苏曲清哼了哼,继续舔。趁他“不注意”,单少翼又偷偷摸回来。 “你要回去了吗?” “我得送惜惜回去。”叫惯了惜惜,要他再叫回慕容姑娘不但很奇怪,也不太容易。 “什么时候回来?” “送她回去之后,我会尽快回来。” “……我怀疑。” “呃?” “我是说,如果你一个月之内没回来,我可以去找你吗?” 同姑娘家一起行走,这对苏曲清来讲是一件很新鲜的事,而且惜惜不喜欢骑马,喜欢施展轻功,她说这样快一点,也比较自由,可是这样反倒慢了。 因为一旦碰上市集,她非得停下来逛一逛不可,当然,是逛玉摊子。 原已对购玉失去兴趣的苏曲清在跟着她逛了几回后,还是忍不住买了几块上等好玉,虽然他也不知道买来干什么,或许可以雕刻一些小饰物送给惜惜,因为她好像很喜欢他送给她的玉饰,纵使嘉嘉并不希罕…… 该死,他又去想她做什么,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是他的大嫂了!但是…… 近二十年的感情啊!哪是轻易便能忘怀的呢! “惜惜,你师傅、师兄也是男人啊!他们对你不好吗?” 每当他们停下来打尖用膳时,他总会去设法了解一下她的过去,希望能改变她不诊男人的规矩。 “好?才怪!”惜惜嗤之以鼻地哼了哼。“告诉你,我师傅虽然把我救回去,但他是有意把我带回去做奴隶的,种药草、煮饭、洗衣、找柴火这种粗活,我才不过四岁而已,师傅就逼着我学,逼着我做,他说不做就没饭吃。” 苏曲清不禁直皱眉,他早就听闻医仙个性古怪,没想到还会虐待孩童。 “而且他从来不教我医术,我的医术都是我自己学来的。他唯一教过我的就是认字,因为他要我帮他整理医书以及诊断纪录,所以我就趁他不在的时候把他所有的医书和诊断纪录全都看光光了。” 惜惜得意地笑。 第六百六十章 “等我大一点之后,他开始带我出诊去帮忙打杂,我就认真记住他诊治的过程以及治疗方法,不懂的回山后再自己翻书研究,这样十年下来,该会的我大约都偷学到了。” 原来她的医术都是自习而来的!苏曲清既惊讶更佩眼。“你真是苦学,不过若是没一点天分,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抓着一只鸡腿,惜惜咬一半停下来想了想。“可能是吧!师兄跟在师傅身边比我久,可是师傅的医书他记不到一半,可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同样的病症,师兄总要看过两三回才大略知道师傅的诊疗原理,我呢!只要瞧过一次就知道师傅为什么要下那种诊断了。” “你确实有学医的天分。”苏曲清肯定地说。 “师傅也是这么说,在我第一次挑出他处方上的问题时,他就这么说,之后他才开始想要教我,可是我都会了,也没什么好教的了,所以就教我轻功,正式认我为弟子,要我叫他师傅,否则之前我都得叫他大爷呢!” 真糟糕,原来她师傅也对她不太好。 苏曲清不由暗暗嘀咕不已。“那你师兄……” “他嫉妒我!” “咦?” “因为我的医术比他好,”啃着鸡腿,惜惜漫不经心地说。“在我师傅出门云游前一年,我师傅对我也比对他好,因为我能够代替师傅出诊麻烦的病症,师兄就没那能力了。所以他嫉妒我,讨厌我,恨不得能赶紧甩开我!” 长这么大,身边男人没一个好的,莫怪她不诊男人。 苏曲清计穷了。“那、那……你没碰过哪个男人对你好一点的吗?” “有啊!” 精神一振,“谁?”苏曲清忙问。 “你啊!”惜惜笑咪咪。“你送我小玉佛和小白兔,我真的好喜欢耶!” 呆了呆,苏曲清错愕地用筷子指住自己。“我?”他对她好?什么时候? 惜惜颔首。“那是你亲手雕刻的不是吗?第一次有人特地为我做一件事,我真的好感动!” “可是那……”苏曲清呐呐道。“那并不是什么贵重饰品。” 她不会误以为那是什么名贵的玉或是什么稀奇宝物吧? “我知道,”惜惜轻轻道。“但是我感受到的是你的心意,那比什么宝物都贵重!” 闻言,苏曲清心头突然悸动了一下。 心意。 嘉嘉不要他的挚诚心意,她要的是大哥的时刻相伴。 而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她却只在乎他的心意,虽然只是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心意,却足以令她感动得立刻允诺会待在上官府直到他娘亲完全痊愈。 给她点滴,她便还以泉涌。 虽然外表是个刁钻顽皮又任性顽劣,有时候更冷酷无情的小姑娘,但内在里,其实她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惜惜。” “嗯?” “你真是个好女孩。”他感叹地说。 “是吗?”惜惜惊喜地笑开了。“你这么认为吗?” “是。”夹了一块蹄膀,苏曲清放进她碗里。“来,你不是喜欢吃蹄膀吗?多吃点。” “好。”好高兴,他知道她喜欢吃蹄膀耶! 正要再多挟一块给她,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苏曲清探头望出去,蹄膀停在半空中。 “惜惜。” “嗯?”正在埋头啃蹄膀的惜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如果有人……呃,不是,如果我的腿被马车压断了,你会如何处理?” “断得干不干净?断得干净就很好处理,只要用木片固定伤处……” “不,我的意思是说,他的……呃,不,我的腿已经跟身体分开了,怎么办?接得回去吗?” “从哪儿断?” “小腿。” “可以啊!只要马上处理,保证跟新的一样。” “……惜惜,你喜欢玉鹿吗?我雕一尊给你要不要?” “咦?真的?要!要!要!” “那你先帮我把腿接起来好不好?” “?” 脸色极端不悦,红唇噘得半天高,惜惜边擦手边低咒着从内房里出来,然而一瞧见正在窗边专心雕琢的苏曲清,立刻换上另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跳过去。 “要雕可爱一点的喔!” 停下刀雕,瞥眼瞧了一下内房,“接好了?”苏曲清问,很惊讶,因为并没有经过多少时间。 “好了、好了,我说过,断得干净就很好处理。” “我以为你说的是骨折。” “一样、一样!不过,我可不负责看顾他到痊愈喔!” “我知道,但是你最好告诉他的家人,应该如何看护他比较好。” “我已经告诉过他老婆啦!” “那就好。”苏曲清低眸继续专心雕刻。 “要刻多久啊?”惜惜迫不及待地在他身边绕过来绕过去,好像只要她多绕几圈,他就可以更快雕刻好似的。 “专心的话三、四天,如果一边赶路一边刻的话,可能要半个月以上。” “半个月以上?”惜惜惊呼。 “那、我们留下来等你刻好再上路好了。” 正中下怀!“好。”嗯,原来要让她打破自己的规矩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嘛!因为如此,所以惜惜急赶两天就到的路程,他们居然花了半个多月才走完,这时已是三月春未了。 在城门口,惜惜自动停下脚步,把苏曲清拉到路旁林间审视他半晌。 “苏曲清,从昨天开始你就很沉默,是不是不想回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朱剑门去吧!”能够日夜相处近三个月时间,她已经很满足、很开心了,宁愿就这样结束,也不想再见到他痛苦的表情。 苏曲清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我娘在上官府,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回去吧?” “那也是啦!不过……”惜惜仔细端详他的神情。“再过一段时间是不是比较好?” 长长的睫毛垂下,旋又扬起,“如果是其他人对我说这种话,我会很生气,但是你……”苏曲清低低道。“之前你就警告过我这件事,我想这件事你也看得很清楚,即便我老羞成怒也是无意义的,况且你又救过我的命,所以……”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错,看见她我依然会很痛苦,但愈是这样我愈是需要去面对她,面对她已经属于别的男人的事实,我必须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你……”惜惜脑袋微倾,若有所悟地打量他。“好像有想开了一点。” 苏曲清苦笑。“老实说,在我中毒面临死亡之际,我曾以为就那样死了也罢,省得再面对那种痛苦,但少翼和单伯父是那样为我焦急,而你,更兼程为我赶来,让我考虑到如果我真的死了,娘将会多么伤心,为人子者不该做出如此不孝之事,所以我不能不强迫自己面对这一切,起码为了娘,我的生命仍然必须继续下去。” 惜惜深深注视他片刻。 “你好辛苦,样样都必须顾虑周全,偏偏没有一件事能按照你所期望的进行,明明自己痛苦得想死,却依然无法放松自己,为什么你那样在乎的人却无法反过来为你多设想一些呢?” 苏曲清无奈地叹息。“因为她们都是女人,女人天生便需要依赖男人……” “我听你在说!”他尚未说完,惜惜便愤然打断他的话。“如果我像她们那样,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确实,但……”苏曲清的手无意识地抚上惜惜的娇靥,目光赞赏。 “你是特别的,坚强、聪明又勇敢,你是独一无二的。” “我只是不想轻易屈服而已啦!”他这样一说,她反倒不好意思了,更因他的抚触而抹上两彩红霞。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看上去是那样冷傲,不容易亲近,我想你一定是个自大自私又傲慢的人,认识你之后才知道原来你是个感情丰沛又正直好心的大笨蛋!” 猛然收回手,苏曲清双眉不以为然地挑高。“大笨蛋?” “对啊!如果不是大笨蛋,又怎会被……”一顿,惜惜摇摇头。“呃,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摆脱这些麻烦的!”现在告诉他说是他被设计了,恐怕他也不会信,即使信了也只是徒增懊悔而已。 “呃?”实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总之,如果你真的要回去勇敢面对那一切,那就麻烦你自制一点好吗?”她迳自又往城门行去。“喝醉酒除了暂时麻痹神经之外,对消除痛苦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喝醉酒? 脑际忽地飞快地闪过一丝讯息,却又因消逝太快而抓不到重点,苏曲清一边随在惜惜后头跟去,一边努力思索着刚刚究竟想到什么了? 跟喝醉酒有关的……什么事? 再次见到凌嘉嘉,苏曲清自觉冷静许多,但仍无法抑止心中的痛苦,虽然他表面上看似泰然自若。 原是那样深爱的女人,此刻却只能按捺下痛苦的心唤她大嫂,情何以堪啊! “大哥、大嫂。” “二弟,你回来了!”上官宇靖夸张的叫。“真是让我担心死了,说你重伤又中毒,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好人终究有好报,可喜你能安然恢复健康,大哥我真是为你高兴啊!” “谢谢大哥的关心。” 一旁,凌嘉嘉关怀的目光急切地在他身上端详。 “二、二弟,你真的没事?” 苏曲清吸了口气,硬生生别开自己的眼。“谢谢大嫂的关心,我没事了。” “可是你瘦了好多啊!”凌嘉嘉呢喃,强自压下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的冲动。 或许是瞧出了她的心意,上官宇靖一步踏过来揽上她的肩,看似关爱,其实是提醒她该谨慎自己的行为。 第六百六十一想 “伤势刚痊愈自然会瘦点儿,过两天就好了。你还是担心你自个儿吧!噍瞧你,都七个月身孕了,肚子还瞧不真确,身子又这么瘦伶伶的,我让下人给你炖的补品,你到底吃了没?” 凌嘉嘉幽然垂下螓首。“对不起,我吃不下。” “那怎么行,”上官宇靖怜爱她的心倒是丝毫不假。“要不告诉我你想吃什么,就算是熊掌或凤爪,我也会弄来给你吃,嗯?” 眼看他们当着他的面恩恩爱爱,苏曲清的心彷佛被万针穿刺。 “对不起,小弟刚回来,想去梳洗换件衣裳,先告辞了,晚膳时再与大哥好好职职。” 他匆匆忙忙逃走了,这天夜里,他仍忍不住摸来两壶酒喝将起来,不过已然自制许多,轻斟慢饮,酒意浓却不曾醉…… 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 直至二更天,水烟苑外再度掠来一条黑影,恍若轻烟似的飘进苏曲清的寝室。 “我就知道,又醉死了!”黑影叹息地飘至床边,浓浓的酒味弥漫在阴暗的空气中。“谁也瞧不出你平静面具下的痛苦,唯有我窥见你眼底中的情伤。何苦呢?就叫你不要现在回来,晚一些时候又有何妨?” 黑影呢喃着拉上厚暖的棉被覆上他的身,然后在床畔坐下,先喂给他一颗解酒药,再将怜惜的柔荑轻抚上男人因酒意而通红的双颊,幽幽吐出深深的叹息。 “真不懂那女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是那样苦口婆心的劝她,她却无论如何听不入耳;我还去找过你娘亲,希望她能帮我劝劝那女人,谁知你娘亲却只顾自己的安逸,不在意你继父和继兄是否要抢夺你的未婚妻,若是你知道这事,一定会更痛苦!”说到这里,她愤恨地摇摇头。 “亲娘为了自己的男人而牺牲亲子,原以为恩情大如天的继父竟然只想利用你,换了是我,早就撇开他们跑到天涯海角去乐逍遥了!但我想你是不会的,就算你明知会失去那女人是继父和继兄的阴谋,你也不会抛开他们对你的恩情,你啊!只会自苦,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反正说了也是白搭! “可是……”她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啄了一下他的唇。“真希望你不要再这么痛苦了,只要能让你开怀而笑,我什么都愿意做,若是把那女人抢回来到你身边你会高兴的话,我也会做的,但我知道那样你也不会开心……” 她再叹息。“那一夜,虽然你把我当成是她,却是我最值得珍惜的回忆,即使你永远不会知道那是我,但在这一生里,我从来不曾得到过什么,也不冀望将来能得到什么,只要有那么一夜曾经是属于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 起身,她毅然道:“希望你明天清醒过来后能够听我的劝告,回去吧!回去朱剑门,等你不再那么痛苦再回来,你娘亲我会帮你照顾,直到她的身体完全康复为止的。” 语毕,微风轻晃,黑影消失于床前,下一刻,床上的人双眸蓦而大睁,眼中是震惊,更是不可思议。 是她,竟然是她! 晨午时分,澄碧的晴空飘浮着几许白棉也似的云絮,淡淡的花香仿佛在预告着春的来临,温和又充满着希望。 惜惜蹲在药草圃中,一边咒骂一边挽救她的宝贝药草,瑞香在另一座药草圃哭丧着脸唯唯诺诺,低头认罪,坦诚她实在看不太懂主子那笔鬼画符到底写了些什么,只好去问园丁该怎么办? 园丁怎会知道该怎么种药草,只好告诉她种花种树的诀窍。 诀窍个屁,惜惜种的药草一半不会开花,一半不能开花,一开花药性就没了,这会儿整个花圃有一半都冒出了花苞,幸好还没开花,否则都完蛋了。 “看不懂当时就该告诉我呀!” 惜惜怒骂着喀嚓一声剪掉一个花苞。 “起初还看得懂,后来才看不懂的嘛!”瑞香嗫嚅道,也喀嚓掉一个花苞。 “不会去拿给看得懂的人看!”又喀嚓掉另一个花苞。 “是姑娘您自己说不能让别人知道种这药单的方法嘛!”再喀嚓掉一个花苞。 “非常时期当然要用非常手段啊!” “人家哪会知道,明明……” 蓦地-- “你们在干什么?” “呃?”惜惜愕然抬首,继而惊喜地拚命招手。 “是你啊!刚好,来来来,快来,帮我剪掉花苞,快!” 苏曲清尚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拿着一支花剪蹲在另一座药草圃中,满头雾水。 “所有的花苞全给我剪掉,快,绝不能让它们开花!” 苏曲清听命开始剪花苞。“为什么?” “一开花药性就没了。” “哦!”再剪掉一个花苞,苏曲清抽空觑过去一眼,实在无法将那个埋在药单圃中咒骂的俏姑娘,与昨夜在他床前幽幽呢喃的人儿套在一起。“惜惜……” “嗯?” “你是不是、是不是……”他该怎么说?直言问她是不是被他睡过了?不太好吧? “干么?”惜惜不解地丢过来一眼:干么说一半不说了?“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没关系,说呀!” “不是、不是,我是想问你、问你……”该死,他究竟该如何开口?“想问什么就问啊!干么吞吞吐吐的?”“呃,我是说,我是说、说……” 倏地-- “你们都窝在这边干什么啊?” “咦?”闻声,苏曲清愕然抬眸。“少翼,你怎会在这里?”“我爹叫我送……” “太好了!”惜惜再一次惊喜地跳将起来。“快快快,来帮忙!” 同样的,在还没有搞清楚东西南北之前,单少翼也已经莫名其妙的蹲在第四座药草圃间,瞪着手上的花剪问自己,“我现在在干么?” “剪花苞啦~~快呀!” “我为什么要剪花苞?” “因为一开花就会失去药性了嘛!” 哦!原来如此,但那又关他什么事? “可是……” “剪!”苏曲清骤然一声低喝。 单少翼脖子一缩,“好嘛!”赶紧低头喀嚓喀嚓忙碌地剪起来了。 “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我爹叫我送一封密函来给上官伯父。” 苏曲清冷哼。“我看是你自己抢着要送的吧?” “哈哈哈,”单少翼打着哈哈。“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清儒兄是也!” 于是,由于单少翼的出现,苏曲清更是问不出口了。 然而另一方面,他却又忍不住庆幸单少翼的出现使他“逃”过这回的窘况,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直至现在,他依然难以相信会是她呀! “你究竟来干什么?” 苏曲清与单少翼相偕自绿烟苑出来,单少翼很夸张的捶背拍肩,一副刚搬过十万斤大岩石,又割了十万顷稻草,整个人使用过度快报废了的样子! “来送密函啊!”来凑热闹这种实话绝对不能说,否则老命不保! “胡扯!”苏曲清根本不信他,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究竟该如何开口问惜惜? 单少翼耸耸肩。“我来看新娘子。” “谁?”苏曲清漫不经心地反问。 单少翼呆了呆。“你的前任未婚妻,现任大嫂啊!”已经忘了?不会吧?苏曲清皱了皱眉,不语。 单少翼打量他。“怎么?还是很痛苦?那为什么不尽快离开这儿回朱剑门?” 苏曲清横他一眼。“我昨天才刚到。” 单少翼又一次呆了呆。“昨天才到?你们是爬回来的吗?” 兀自转进水烟苑里,“我们在半路上帮了一位断腿的车夫。”苏曲清说。 “你?”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大夫!” “慕容姑娘?”单少翼满脸惊讶。“她不是不管男人死活的吗?” “她想要我离一尊玉鹿给她,所以就帮了。” “想要你雕一尊玉鹿给她?”单少翼失声道。“请问你是用翡翠或玛瑙雕给她的?” 再次横他一眼,苏曲清迳自进入小楼,经过侧厅来到书房。 “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出事?”单少翼怔了怔。 “没有、没有,没出什么事,爹只是向上官伯父报告一下现在南边的情势,还有……” 顿了顿,改口。“还有他认为可以把长春派拉拢到我们这边来,想问上官伯父的意下如何?” 那个直肠直肚的笨蛋老爹还在密函里好意劝告上官鸿,将来最好把上官世家交托给苏曲清,免得被那个“只会躲在家里宠老婆,其他一无是处”的上官宇靖毁掉上官世家的声誉,这种事最好不要让苏曲清知道比较好。 “长春派?”苏曲清略一沉吟。 “可以是可以,但最好不要太过信任他们。” “我也是这么想。”单少翼应道,并侧身在书案旁坐下。 “对了,你那位大姊和断了双腿的姊夫呢?他们若是知道你的老命是慕容姑娘救回来的,怕不找慕容姑娘拚命才怪!” “他们住城外。”苏曲清也在桌案后落坐。 “因为除夕那晚大姊险些和惜惜起冲突,还闹着非要把惜惜赶出上官府不可,所以大年初五过后,义父就把姊夫送到城外去休养。” “不简单,”单少翼啧啧有声地赞叹。“你继父还真是疼你娘呢!为了你娘,竟然把女儿往外送。” “但是……”苏曲清轻颦眉。“听义父说,大姊正在请人帮姊夫制作义肢,待姊夫习惯之后,她无论如何都要回来赶走惜惜。” “那也是难怪啦!自己的夫婿变成残废,又不能找对方报仇,她总得抓个人出出气吧?不过……”单少翼不甚在意地说。 “那也是一段时间过后的事了,对吧?此刻最重要的倒是你这边的问题。” 第六百六十二章 “我?”苏曲清有点不安地调开视线。“我会有什么问题?”这家伙不可能知道那件事吧? “怎会没问题?”单少翼大声小叫。“未婚妻变成大嫂,你有多痛苦我是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你,可有释怀一些了?” 苏曲清随便点点头,暗暗松了一大口气,在事情尚未解决之前,若是让这家伙知道那件事,这家伙肯定会闹得人尽皆知,不搅得天下大乱不罢休,才不管他是不是会难堪。 “既然如此,”单少翼小心翼翼地觑着他。“你可有考虑过慕容姑娘为何会对你这般特别?” 就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刚刚是松了一口气,现在是叹气,苏曲清实在不知道该拿自己这位好友怎么办才好,这种事并不是随便说随便可以成的,即使是……总之,在他自己尚未想出一个头绪之前,他什么都不打算考虑。 “麻烦你,我自己的事让我自己操心就行了,可以吗?” “可是人家关心你嘛!”单少翼一副深闺怨妇状。 人家?苏曲清险些失笑。 “你去关心你自己吧!” “真没良心!”单少翼嘟囔。 苏曲清无奈摇头,他知道好友是好意,但这种好意他实在不需要。 不过他的确需要好好想想惜惜的问题,这一切情况是如此复杂,不仅令人难以置信,更教人不知所措。 在他眼里,惜惜只不过是一个任性又顽皮的小姑娘而已啊! 苏曲清不要他关心,但他就是不能不关心,不只因为苏曲清是他的至交好友,更因为…… 他很无聊嘛!所以他打算找惜惜……不,不能找惜惜,他会先被她剖腹开心,或者做成人肉叉烧包,甚至被毒成一块黑炭,不!找她太不安全了,还是找、找…… 啊,对了,找瑞香! 想到这里,单少翼立刻跑到绿烟苑外去探头探脑,好不容易逮到瑞香出苑来,马上把她绑架到苑后的假山洞里去窝藏起来。 “单少爷,什么事呀?干么躲到这儿来呢?很挤耶!” “少罗唆,少爷问你……” 背着两手,苏曲清缓步走出水烟苑,在烦恼中,无意识地步向苑后,想要躲开单少翼找个四下无人处,好好思索一下惜惜的问题。 谁知在经过假山时,竟隐约听见假山洞里传来说话声,再靠近一听,是单少翼,还有……瑞香? “……瑞香敢肯定,惜惜姑娘是喜欢二少爷的!” “哦?说说看理由!” “这……唔~~瑞香也不清楚是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嗯!大约是从半年前开始的吧!总之,每当二少爷不在府里,姑娘总是没精打采,老窝在绿烟苑里种药草,或者盯着二少爷送给她的小玉兔发呆,活像中邪似的!” “是吗?真有意思,再有呢?” “再有啊!大家都知道姑娘是不诊男人的,而且她最宝贝她的药草圃了,可那一回,她一听见二少爷受伤了,立刻扔下她的药草圃给我,只急着要赶去救二少爷,跟疯了似的!” “急疯了是吗?” “那可不!啊~~对了,还有呢!姑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瑞香才清楚呢!大少爷头一回成亲那一阵子,二少爷夜里总喝得酩酊大醉,姑娘便夜夜溜去照顾他,回来后又哀声叹气,骂大少爷,也骂大少奶奶,还骂老爷和夫人,又说二少爷真笨,干么那样糟蹋自己。” “那小子的确笨!” “不过,我说最笨的是姑娘。” “咦?为什么?” “有一回,瑞香同姑娘一块儿整理药草,我看姑娘有点心不在焉,便乘机套问姑娘可有喜欢的人?” “真的?她怎么说?” “姑娘说有啊!可是人家不喜欢她,所以她只想在一旁偷偷喜欢他,可以的话就尽量帮助他。瑞香使说姑娘这样岂不大委屈了?” “确实很委屈,那她如何回答?” “姑娘说不会啊!看他笑她就开心,看他痛苦她更痛苦,所以只要他能远离痛苦,只要他能欢喜的笑,她就能得到快乐。她并不希罕喜欢的人是否知道她的心意,能不能跟他在一起她也无所谓。你说,姑娘这不是太傻了吗?” “的确有点傻。” “哪是有点而已,是太傻了好不好,单少爷!想想,谁不希望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他付出一切,讨好他、亲近他,贪的不就是想要跟喜欢的人厮守一生?就连二少爷自个儿不也是一样,但姑娘她偏不是,她竭尽所能付出,竟然只是为了想要看到喜欢的人笑?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嗯……确实,痴得好傻!” “还有还有,她还说过希望能帮喜欢的人得到所爱的女人,这算什么跟什么嘛!一般人碰列这种情况早就怨死、恨死、嫉妒死了,可姑娘竟然还想帮喜欢的人得到其他女人,这……瑞香真想敲姑娘一脑袋,让她清醒一点!” “或许这样才是最清醒的。” “您在说什么呀!单少爷?这哪会是清醒?瞧,二少爷一不在,姑娘明明就想他想得要死,但偏偏只要二少爷一回来,她就急着催促二少爷赶紧离开,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唔……我想幕客姑娘只是不想见苏曲清待在这儿徒增痛苦罢了。” “是那样?可是姑娘这样未免太可怜了吧?” “是啊!是痴得好可怜!” 心脏奇异地抽搐着,苏曲清怔忡的呆立于假山洞外,只觉得一阵莫名的恍惚,脑袋有点晕眩、呼吸有点窘迫,他徐缓地合上眼,深深呼吸,静静地感受激荡在胸口的那一份无可言喻的,令人震撼的感动。 以为她只是个任性又喜怒无常的小姑娘,行事只依一时的喜好而定,所以才让他不解,她为何要把自己的清白身子交给他又默不吭声? 却没想到隐藏在那副刁蛮狡黠外表下的竟是一颗那样痴傻的心! 刹那间,所有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一口气全涌进脑海中,想到她的每一言每一句,想到她为他所付出的一切,想到那些被他忽视,被他轻看的所有点点滴滴,没有任何解释,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这个根本不了解她的痴心的男人! 而他竟然迟钝至此,不仅忽略了她的深情,更无视她为他所付出的一切,而依然眷恋着早已不属于他的爱,她却…… 蓦然,另一股深沉的心痛涌上心头,令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 瑞香说的没错,她确是太傻,痴得太傻,也痴得令人心痛,竟然这样默默地,不求代价地为他付出,甚至不想让他知道,不希罕他的回报。 当他为了嘉嘉的变情而痛苦时,她不但也跟着他痛苦,甚至还考虑为他抢回嘉嘉,如此野蛮又痴诚的心竟然是为他? 即使现下他对她并无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但凭着此刻盈满心中那份令人心痛的感动,他知道她会是一个值得他珍惜的女人。 天底下的女人并非只有一种。 她是和嘉嘉不同的,她坚强又勇敢,任性又执拗,所以她的爱也是义无反顾绝不回头,母需担心她会变节,也毋需担心她会后悔,她坚毅又果决,爱上了就爱上了,她愿意付出一切不求任何代价,只想贯彻她对爱的信念,无论结果如何她一心坚持自己的爱,她的爱是激烈的,不顾一切的,也是自我牺牲的! 惜惜绝不似软弱的嘉嘉那般禁不起考验,一旦事不从心愿便转而寻求能满足她的男人。 苏曲清深深吸了一口气,仰首眺望蓝蓝的晴空,是那样澄澈无垢,让他烦乱的思绪在刹那间沉淀下来。 曾经,他的心被掏空了,他所付出的一切都付诸流水;但现在,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又被填满了,被惜惜的深情,被她无怨无悔的付出所填满了,而且更丰盈、更扎实,几乎要满溢。 是的,是他该抛开过去那一段情的时候了,他…… 该往前走了! 于是,他启步朝绿烟苑行去,脚步毅然,将过去的一切留在身后。 他往前走了! “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闻声,正在小心剪下药草的惜惜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整株都给喀嚓下来了。 “又是你啊!老是这么不吭声就摸过来,吓我一大跳!”说完,她又低下头去工作。“我在剪药草。” 苏曲清在她身边蹲下。“不过才刚长出嫩叶来不是吗?” “要的就是这嫩叶,天气再暖活一点它就会枯萎了。” “怎么天气一暖活它反而会枯萎?” “所以才叫三芝雪叶嘛!要天寒地冻到下雪它才会生长。” “我帮你。” 惜惜抬头看了他一下,又想了想。“好啊!不过要小心一点啊,瞧,这边有几条黑丝,一定要挑最中间那一条剪下去,不能多一分,也不可少一点。” 最中间那一条?哪一条? 苏曲清困惑地凝神细看,小心翼翼找出最中间那一条,再左看右看,确定没错了才敢剪下去。 原来光剪个药草也这么麻烦呀!苏曲清不得不专心一点,免得不小心剪错了她的宝贝药草,于是,两人各自低头默默工作了一会儿-- “苏曲清。”惜惜突然出声唤他,依然低垂着螓首。 “嗯?”中间?是这一条吗?还是那一条? “你什么时候要回朱剑门?” 停下花剪,苏曲清瞟了她一下。“怎么?要赶我走?” “哪是?这是你家,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可是……”惜惜也停下手,偷觑回去。 “你在这儿还是很痛苦不是吗?我想你最好再离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第六百六十三章 “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很痛苦吗?”苏曲清平静地反问。“现在?”惜惜打量他,感觉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同。“现在是不会啦!但是当你必须面对那个……呃,你大嫂时,或者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如果你是说这个,那么请你再看几天再说,好吗?”惜惜不解地蹙眉。“再看几天?我不懂……”苏曲清忽地展颜一笑。“慢慢看,很快你就会懂了。”乍见他的笑容,惜惜不禁呆了呆,因为他已经很少笑了,又是无缘无故,而且此刻的他笑得那样轻松自然,甚至比凌嘉嘉尚未嫁给他大哥之前更自在,还有点顽皮--她没看错的话。“你是……”“就说我想通了吧!”苏曲清淡淡道。“过去那一段情是细水长流培养出来的,或许抛去了那一段情,未来会有另一份不同的感情在等待着我,虽然不是细水长流,却是惊天动地得更刻骨铭心,也许那更适合我也说不定。”不是花费时光细心培养出来的感情定然不可靠,也不是激烈狂猛的爱就不够深刻,而是不同的男人与女人就会有不同的结果。惜惜双眸惊喜地绽亮,“你是说你会试着去抛开过去了?太好了,这才对嘛!你还年轻,又是如此出色,肯定有不少姑娘家青睐于你。”然后猛拍胸脯。“放心,等你喜欢上了哪位姑娘,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去追求她,包管你手到擒来,幸福在望!”她笑得如此开心,显见她是真的为他感到高兴,而且当他真的喜欢上其他姑娘时,她也会倾尽所能为他夺得姑娘的芳心,然后,在他快快乐乐的成亲时,她会在一旁欢喜的笑,因为他得到幸福了!在这一瞬间,苏曲清不仅是感动,更油然生出一股酸楚的柔情,悄悄的渲染开来,荡漾开来。为何他现在才发现她是如此令人怜爱的小姑娘?“惜惜……”怜惜的手轻轻贴上她细嫩的脸颊,他瞧见她悄然脸红了,长而翘的睫毛因为羞涩而微微颤动着,是那样可爱、那样俏丽。嘉嘉是宛如仙子般飘逸的美,仿佛随时都可能脱手离他远去,而惜惜却是真实的、健康的美,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把掌握住她,牢牢的、扎实的,永远不必担心她会悄然消失。“你真美!”轰一下,惜惜的脸蛋仿佛红蛋一样熟透了,“你、你在说什么呀?我,我才不美呢!我、我……”话也结结巴巴的说不完整。苏曲清不禁有趣的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你这般无措呢!”“谁、谁教你胡言乱语!”惜惜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当他的手仍亲昵地贴在她娇靥上,眼神又是那般温柔时,她狂乱的心跳就怎么也静止不下来,直至他收回手,她才偷偷吁出一口气。“惜惜。”“什、什么?”心跳才稍微缓了一点点,他一叫,马上又狂跳了起来。“待会儿剪完药草后,陪我出去走走好吗?”“呃?”他不怕又去碰到凌嘉嘉吗?“岳武庙有庙会,咱们去逛逛如何?”原来是出上官府而不仅是出苑。“好啊!不过我可先说好,我不喜欢出门,可一旦出了门就非得玩他个过瘾不可喔!”“没问题。”“好,那我们快工作吧!”于是两人立刻低头迅速工作,只闻剪刀喀嚓喀嚓不停的响,别说苏曲清本来就不熟,连惜惜也不在意地随手乱剪。最中间的那条黑丝?管他呢!最多明年再多种一点好了。雨梦苑书房中桌案后,上官鸿脸色僵硬,两眼只盯住手上的信函愈来愈阴沉。“爹,您找我?”一声不吭,头也不抬,上官鸿扬手将信函丢给上官宇靖,后者狐疑地展信阅读,待他看毕后,神情比父亲更难看。“那小子,他竟敢……”“不,跟清儿无关,他不会也不敢,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来的!”上官鸿毫不留情的指出事实。“爹!”上官宇靖要抗议。“可我是……”“那上头写的说错了吗?我说错了吗?”上官鸿冷冷道。“这些年来你只顾躲在上官府里守在嘉嘉身边,外头的事哪一样不是他在奔波、他在解决?你抢了他的未婚妻,他却不怨不怒,依然为上官家豁命办事,连命都差点丢了,你能怪别人那么想吗?”上官宇靖窒了窒。“但、但那也是爹同意的。”“那是因为你说得不到嘉嘉,你就打死不娶凤娇,我还能怎样?”上官宇靖脖子一缩。“那我、我也娶凤娇了呀!”“对,你得到嘉嘉,也娶了凤娇,所以……”上官鸿一脸决然,摆明了接下来他说的事儿子答应最好,不答应也得答应。“现在你必须要出去让人家知道,上官家的少主并不是只会躲在女人身边的无能之辈!”“可以是可以,不过……”上官宇靖担忧地踌躇着。“嘉嘉已经怀有七个月身孕了,凤娇又很喜欢找她的碴,没有我在身边护着她,我怕……”“那是因为凤娇在嫉妒,想想你把她娶进门之后,可曾上她那儿宿过几宿?”“我……”上官宇靖又窒住了。上官鸿摇摇头。“好了,横竖南边的问题才刚解决,你又娶了芙蓉世家的凤娇,这阵子应该暂时不会有事,你最好趁这段时间多到凤娇那儿过几夜,也让她怀下身孕,这样她自然不会去找嘉嘉的碴了。”“好吧!”上官宇靖无奈地应允了。其实凤娇也是很美,只要她不是那么刁蛮霸道就好了。唉!人家说齐人之福、齐人之福,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福”呢?上官鸿不曾再调派苏曲清出门去解决任何问题,一来是儿子已得到了嘉嘉,所以不需要再调开苏曲清;二来是不想再继续让外界的人认为苏曲清才适合作上官世家未来的主子。而苏曲清也不曾再自愿请缨出远门去工作,但他待在上官府里的时间也不多,成天只和单少翼带着惜惜和瑞香往外跑,这边玩那边逛,今日踏青,明日看龙船,白日里才抱了一大堆玉石回来,入夜又捧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边吃边掷双陆。半个月过去了。苏曲清的笑容愈来愈多,也愈来愈开朗。一个月过去了。苏曲清已经能毫无芥蒂的提到凌嘉嘉的事。一个半月过去了。偶尔碰见凌嘉嘉,苏曲清的眼底下再出现痛苦,而是祝福。人要是想不开,只会愈来愈痛苦,可一旦想开了,心胸豁达,很快便能抛开过去,一切都可以释然了。然后,两个月过去了。苏曲清的眼神驻留在惜惜身上的时间愈来愈多,也愈来愈温柔,更是怜爱的、是宠昵的。特别是当--“喂,苏曲清,瞧瞧,那位小姐美丽又大方,你觉得怎样?”“我不喜欢裹足的姑娘。”苏曲清不感兴趣地瞄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咦?可是……”惜惜想说凌嘉嘉不也裹了小脚,但她已经习惯尽量不在他面前提到凌嘉嘉,以免引起他的伤怀,于是及时把话吞回去,改口道:“好吧!二少爷,以后我会记得专找大脚丫子的姑娘。”低眸觑着她那双玲珑端秀的绣花鞋,“嗯!最好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苏曲清笑语。“那是怎样才不算太大,又不算太小?”惜惜很认真地问。苏曲清用嘴努努她的脚。“喏!像那双就恰恰好,完美极了!”“呃?”惜惜头一低,脚下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脸颊顿时热了。“哦!那我、我懂了,下回……下回我会先看脚再看人。”是的,惜惜是真心诚意要为他寻找另一份幸福,她从未想到过自己,因为她从未得到过什么,所以也不敢妄想能得到什么。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也不曾察觉,自她被亲爹抛弃的那一天起,下意识里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没人要的。连亲爹都不要她,还有谁会要她呢?因为这样,苏曲清对她的怜爱也更深。她是任性刁蛮的,但另一方面她也是自卑自怜的;对男人她是不齿不屑的,但另一方面,她又急切的要把她所有的热情倾注在他这个男人身上。真是傻呵!“还有,我也不喜欢太高或太矮的姑娘,嗯!像你这样就恰恰好。”“哦!”“当然,也不能太胖或太瘦,同样,像你这样也刚刚好。”“……哦!”“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也跟你一样拥有一双可爱的大眼睛,挺秀微翘的鼻子,以及大小适中的红唇……”苏曲清说的一本正经,配合着点头动作以强调他的话。“不,应该说,那位姑娘最好跟你长得一模一样,那就十全十美了!”“……”眼见惜惜面红耳赤,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一旁的单少翼和瑞香笑得直打跌,他们早就看出苏曲清的心意,可笑一向聪明又狡猾的惜惜在这件事上就是这么迟钝,无论苏曲清如何明示暗示上示下示左示右示,她就是不曾一时半刻想到那边去,始终懵懵懂懂一无所觉。可怜的苏曲清,他还有得辛苦的呢!“啊,对了,苏曲清,你知道你大嫂什么时候生吗?”苏曲清闻言即皱眉,惜惜以为他又伤情了,正想把话岔开……“奇怪,我好像没听说过耶!瑞香,你知道吗?”“我也不太清楚耶!二少爷,不是这个月就是下个月吧!” 第六百六十四章 “啧啧,你这个小叔可真没良心,大嫂什么时候生都不知道,搞不好大嫂在辛苦的时候,你就在外头玩得一场糊涂!”单少翼立刻板起面孔代他长辈训他一训。“那关我什么事?有大哥在就好了呀!”苏曲清反驳。“倒是……惜惜。”“什么事?”“你会针线活儿吧?”“当然会啊!还挺不错的呢!”惜惜又挺起了胸脯。“好,那就拜托你了,帮我缝件小娃儿的衣服或鞋袜之类的,等大嫂生产过后当作礼送过去,成吧?”暗示。“哦!好。”“听说凤娇大嫂也有了身孕,那也顺便拜托你罗!”再暗示。“没问题!”还不懂?好吧!“虽然麻烦了一点,但外头买的或者叫下人们做的总比下上『自己人』亲手做的有诚意,对吧?”这下子该懂了吧?可是--“说得也是,”惜惜拚命点头赞同,神情依然毫无异样。“你放心,我保证我的女红是一等一的!”单少翼与瑞香相对一眼,又失笑。苏曲清以那种口气委托惜惜做这种事,更明言说她是“自己人”,就差没敲锣打鼓鸣告天下,可叹的是,惜惜竟然仍旧无法意会苏曲清的心意,迟钝至此,教人怎能不泄气?“唉~~我真辛苦!”苏曲清不禁自怨自艾地叹起气来了。单少翼与瑞香更是爆笑如雷,惜惜一副茫然不解之状,明丽的大眼睛困惑地眨呀眨的看过来看过去。真可爱!自叹之余,苏曲清仍情不自禁如此暗付。好奇怪,为什么每日都觉得她比前一日更可爱呢?她的可爱到底有没有尽头?“你们到底在笑什么啦?”惜惜不依地娇嗔道。“告诉人家嘛!”苏曲清也忍俊不住笑了。或许永远都没有吧!在六月暑天里生产是最辛苦的,凌嘉嘉的身体虽然不差,精神却懦弱得很,怕痛、怕吃苦,更不想使力,从头到尾净会哀嚎,嚎到没气、没力、没精神,未了,稳婆摇着头说是难产,没辙了。上官宇靖匆匆忙忙跑来请惜惜救命,看在苏曲清的面子上,惜惜二话不说便提了皮袋子去帮忙。她先给凌嘉嘉喝了几滴药,再使力甩她两巴掌,威胁待会儿叫她用力推时她便得用力推,否则要给她好看,看是剥她的皮或抽她的筋任君挑选,凌嘉嘉吓得嘴脸发青,一下、两下便把胎儿给硬挤出来了。“母女平安!”惜惜推门出来报喜,前后不到一刻钟,众人在吃惊之下,担忧的脸色差点变换不过来。“女儿吗?”苏曲清三人陪同惜惜回绿烟苑,途中苏曲清颇感慨地如此低喃。“我也想要个女儿。”最好如同惜惜这般可爱。“哦!那我会更加紧脚步帮你找位好姑娘!”惜惜立刻如是回答。“欸?”哭笑不得地望着惜惜进入绿烟苑,苏曲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我同情你!”单少翼窃笑不已。“再来呢?”怔忡半晌,苏曲清摇头。“看来只能用激烈一点的手段了!”“什么手段?”好奇宝宝马上追问过来。“不告诉你!”“喂,干么吊人家胃口嘛!”“就是要吊你胃口,怎样?”“苏曲清!”“干么?想打架?来啊!”“……求求你,告诉人家嘛!你看我这么可爱,对……”“呕!”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里,一般生女儿的产妇只有暗暗饮泣的份,女孩儿也得不到如同男孩般的待遇。但在上官宇靖心爱的妻子凌嘉嘉身上完全看不到这种悲惨的境遇,上官宇靖仍然准备按照生男的礼仪为他终于做了爹亲而大肆庆祝一番,这头一桩就是三朝洗儿,亲朋毕集,仪式隆重,之后自然少不了一顿吃喝。这晚,不知为何,苏曲清如同除夕夜那般狂饮猛灌喝得起码有八成醉,回水烟苑里时手里还拎着两壶酒,摇摇晃晃的路走不直。“我也、也想要个女、女儿。”他口齿不清地说。惜惜直叹气,以为他又犯了心病,见凌嘉嘉生了女儿却不是他的,既感伤又感陵,禁不住心里的痛苦,才想再度用酒精来麻醉自己,于是半夜里,她按捺不下担忧又溜去探望他。“就知道!”惜惜嘀咕着把伏在桌上的苏曲清扶到床上。“什么好友嘛!明明知道他喝醉了,也不会来照顾他一下!”脱掉他的靴子再拉上薄被盖住他,又喂了一颗解酒药,惜惜怜惜地凝视他片刻后,转身正待离开,蓦而一惊又转回来,见他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正自惊疑问,倏又身子一个踉跄扑跌到他身上--被他硬扯过去的。“季清……唔!”连个名字都没能叫全,一个天旋地转,她又被压到他身子底下去了--好熟悉又暧昧的姿势。不会吧?难道他又想要……没错,他的确是想要!轻轻地,她移开桎梏在她腰上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在不惊醒枕边人的情况下坐起身,然后手忙脚乱地捡拾散落在床上床下的衣裙,正待偷偷摸摸溜走……“你想到哪里去?”懒洋洋的声音起自她背后。雪白的背部蓦而僵住,片刻后--“他在说梦话,对,是梦话!”苏曲清不禁噗哧失笑,在惜惜欲展轻功逃走之前及时抓住她的手臂,再次将她扯回他的胸前趴住,让她亲眼瞧见他笑吟吟的脸。“才怪!”“你……”没有第二句话,这回他低唤着她的名,温柔地贴上她的唇瓣汲取她口中的甜蜜,修长的手也忙着爱抚她柔美的曲线,挑逗她丰润的胸脯,勾起她阵阵抽搐般的欲念,令她喘不过气来地弓起了身子……这会儿全摊明了,她可跑不掉了吧?才怪!“不,我不会嫁给你!”“为什么?”“因为你一定会后悔!”“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后悔?”“当你真心爱上其他女人时,你一定会后悔!”“但是我……”“不,那种话不要随便说,如果你不是真心的。”“你……”苏曲清快气疯了。“你这个世上最固执的笨女人,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单少翼与瑞香躲在小楼外屋檐下,听着楼内传出阵阵怒吼,面面相觑。这几日以来,天天听他们……不,听苏曲清又吼又骂,而惜惜总是很冷静地拒绝了他的求亲,因为她不希望他日后懊悔。“你放心,我会尽快帮你找到一个你会喜欢的姑娘,大脚丫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没错吧?”用那种哄孩童似的语气,惜惜温言软语“规劝”他。“喏!等我找到以后,届时你就会庆幸……”“我就是要你!”“……好好好,季二少爷,你想要我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不会拒绝你的。”这回又换成了容忍大少爷任性需求的口气。“不过我相信将来你成亲之后,便不会再对我感到兴趣了。”“你你你……你到底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楼外的单少翼与瑞香和楼内的苏曲清同样感到极度不可思议。“惜惜姑娘到底在想什么呀?”“她……”单少翼直摇头。“太傻了!”“那现在怎么办?”“唔……既然她只为苏曲清着想嘛!”单少翼眼珠子开始乱转,片刻后,嘴角悄然勾起一抹狡诈的笑。“好,那咱们就要她好好为苏曲清着想一下,嘿嘿嘿,这下子看她不自投罗网才怪!”是夜,当惜惜正准备就寝时,苏曲清竟然真的跑来找她了。“我要你!”凭着这一句话,他就死赖在她床上不走了。好吧!既然是她自己说出口的话,自然不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最多明儿一早在瑞香来伺候她起床梳洗之前,尽快把他打发走也就是了。然而翌日一早,当惜惜正在死劝活拉那个不但仍赖在她床上不肯走,而且也不让她下床的男人赶紧滚蛋之际,那个瑞香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提早了半个时辰出现,而且砰一下就自行开门撞进来了。“惜惜姑娘,瑞香来伺候您……啊~~二少爷怎么在您床上?”只见瑞香捧着一脸夸张的惊容,活像唱戏的丑旦似的,还死命尖叫,骇得惜惜差点没跌到床下去,然后在惜惜回过神来正想亡羊补一下牢之际,瑞香已然挥舞着两条手臂,扯着更高昂的嗓门尖叫出去了。“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二少爷强奸咱们惜惜姑娘啦!二少爷强奸咱们惜惜姑娘啦!惜惜姑娘流了好多好多血,快死啦!”强奸?!谁啊?流血?!哪里?快死了?!她到底在说哪里的谁啊?惜惜听得张口结舌,一脸错愕。“好极了,”两臂枕在脑后,双眸悠哉悠哉地眯着,苏曲清好整以暇地说。“这下子我的名誉可真要臭到粪坑底下,如此一来,大概也不会什么好姑娘敢嫁给我了吧?”“不、不会吧?”惜惜惊恐地喃喃道。“好歹你也是上官家的二少爷,他们不敢随便乱说话吧?”“是吗?”“我、我想是。”好勉强的肯定句。光凭适才瑞香那一番加油添醋又炒辣椒的尖叫,就不太可能“是”。“好啊!那咱们就来看看上官家的威名堵不堵得住那些三姑六婆的嘴吧!”那恐怕只有砍了她们的脑袋才有用!“苏曲清。”“嗯?”“我们……我们成亲吧!” 第六百六十五章 医仙的徒弟要嫁给苏曲清,上官鸿自然举十手赞成--从此后,慕容惜惜就是上官家的特约大夫了。虽然上官慧极力反对到底,但她毕竟是泼出去的水,上官家的事她已经没资格插嘴干涉了。 七夕夜、情人夜,这样的新婚夜应该是格外的浓情蜜意,但自揭下盖头巾开始,惜惜就摆着一张愁眉苦脸的娇靥给苏曲清看。 苏曲清蹲在她面前,双掌包住她的柔荑。 现在,她终于肯乖乖听他诉情了,不似先前,她总是听不到半句话就坚拒他的求亲,顽固地认定他只是为了负责任才决定娶她。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呢?难道这几个月来你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吗?因为你,我终于能放下对大嫂的怨怼而释怀了;因为你,我终于不再需要依赖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痛苦;因为你,我终于又能展颜而笑;因为你,我终于能再拾回欢愉的心,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难道你真的都不明白吗?” “可是……”惜惜可怜兮兮地瞅住他。“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爱的呢?” 她还是不明白!苏曲清无奈地摇摇头。“你要我老实说吗?” 惜惜勇敢地点点头。“我要听老实话。” “那么……”苏曲清扶住她的下颔,炯亮的眼在她脸上端详。“因为你太可爱了!” “嗄?” “你的人儿可爱,你的个性可爱,你的痴情可爱,你的一举一动可爱,你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爱,可爱得让我无法不心动。” 他的双掌再次包回她的柔荑,柔情的眼眸深深凝住她。“虽然你是勇敢又坚强的,我却只想怜爱你、宠昵你,因为你是这么的可爱!” 虽因他的甜蜜诉情而面飞红霞,但惜惜仍是困惑的。 “我不懂。” 苏曲清微微一笑,在她的柔荑上亲了一下,“以后你就会懂了。” 然后起身到衣柜旁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方型盒子。“婚期决定之后,我便出外了半个月,回来后又躲在水烟苑里半个月,你可猜得到我在做什么?” 惜惜好奇地打量那个盒子,摇头。“猜不到。” 把盒子放在桌上,苏曲清对惜惜勾勾手指头。“过来。” 惜惜立刻起身至他身边,他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打开盒子取出一个玉杯……不,那不能算是一个玉杯,而是…… “我找了半个月才找到这块玉,又花了半个月雕妥这个玉杯,”说着,他在杯里注入赭红色的葡萄酒。 “这是我俩专用的合卺杯,不只今夜,我们可以夜夜合卺、夜夜情浓,直至发白齿摇,这合卺杯亦会与我们同眠一处,永不分离。” “好,好美啊!”双手捧住玉杯,惜惜惊叹着,更感动。 那是由最名贵的羊脂玉所雕刻而成的合卺杯,滋蕴光润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由两个圆筒形杯并连而成的杯匠以六兽面作足,玉材局部有隐隐约约的紫斑,这本是瑕疵,但雕者慧眼独识,将其凸雕作盘绕爬行状双螭,任其在玉杯外壁自然舒展,弄拙成巧,化瑕斑为神奇。 更别致的是那玉杯白若截脂近乎透明,杯中酒色隐透而出,衬上相对于凸雕双螭另一面的镂雕凤形,只一轻轻摇曳便仿佛真有一尾红凤在杯中游动,由此更可见雕者的心机和巧思。 在这一刻,惜惜终于能感受到苏曲清的心意。 这是他的期望,所以亲手雕这合卺玉杯,在这红烛夜里交杯共饮,从此合而为一,不分你我。 他是个重情的人,倘若不是真对她有情,如果只是为了负责任而不得不娶她进门,他不会对她抱有这种期望,更不会特地亲手雕这合卺玉杯要与她在这红烛夜里共饮。 这合卺玉杯是他的心意,也是他的情意,如同他雕给凌嘉嘉的首饰一样,但涵义更深刻、更长远--雕给凌嘉嘉的首饰是表达他的心意,而雕这合卺玉杯却是期许能与她同甘共苦。 她可不像凌嘉嘉那样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于是,惜惜濡湿了眼眶,绽开美丽的微笑;苏曲清见状,也扬起笑容,靠上前,俯首,在红蕊烛光下,两条身影叠成了一副,共饮交杯,交心又交意。 合卺杯深,永结同心。 新婚燕尔,苏曲清与惜惜过得甜甜蜜蜜,不是他帮她种药草,就是她缠着要他雕玉石给她,要不就手牵手在落月湖畔散步,笑语如珠,偶尔还会顽皮地跳到他背上要他背她走。 “二少爷,老爷子已经好久没要你出门了也,”掰住他的颈子,她腻在他耳边说话。“会不会过两天又要调派你到哪儿去了?” 虽然成了亲,但她依然喜欢戏谑地称呼他二少爷,或直叫他苏曲清,视心情而定,想亲昵一点就唤二少爷,有正经事就叫苏曲清,想嘲讽他时就叫季大侠,唯有在枕边细语时,她才会呢呢哝哝的低唤他清儒。 所以只要听她如何叫他,苏曲清便大约能猜到她的心情如何了。 “这……”苏曲清沉吟。“我也不清楚,不过少翼在临走前曾说过,义父可能会有好一阵子不会派我出门。” 单少翼在喝过他的喜酒之后便放心回朱剑门去,可临走前却又留下这么一句神神秘秘的话语,教人莫名其妙。 “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没说。” “好奇怪喔!现在都不叫你出门,反倒叫大哥出门去了。” “是啊!”虽然他也隐约可以猜得到是为什么,但这种事他终究不好说开来。 “这样一来,大嫂就可怜啦!” 的确,嘉嘉求的就是良人能随时守在她身边,如果上官宇靖如同他以前一样一出门就经年数月,她确实会满怀哀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男人家总有男人家的工作,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妻子身边的。” 这点嘉嘉无法谅解,但惜惜想必能体谅……不,她一定会体谅,为了不想见到他痛苦,她宁愿把他赶回朱剑门,这样的女孩怎么可能不体谅他呢? “不,我是说凤大嫂。”惜惜咕哝。“大哥一不在,她就拚命找大嫂的碴。” “啊~~”苏曲清眉宇轻蹙。“她仍在找大嫂的碴吗?” “本来是啦!”惜惜蠕动着把脸转了个方向靠住。 “不过看她那副嚣张的模样我就不爽,所以我就恐吓她说她的胎不稳,若是再这样胡乱发脾气,胎儿早晚不保,她吓得脸色发青,赶紧跑回自己的岚山苑去修心养性,好好笑喔!”“凤大嫂的胎真的不稳?” “当然是假的,她的身子可比牛还壮,不过,不这样吓吓她她是不会怕的。” 苏曲清笑了。“你真鬼!” “谢谢。”惜惜娇滴滴地道谢。“可是大嫂若是跟以前一样害怕寂寞的话,那我可就帮不了忙啦!”那是必然的,但…… “那种事得她自己想得开,谁也帮不了忙。” “说得也是。”趴在宽阔结实的背上,惜惜舒服得想睡,说起话来好像嘴里含着两颗大铅球。“二少爷。” “嗯?” “我忘了告诉你,娘已经完全康复了,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健壮,只要她不再纵容自己过得太舒适,应该不会再多病缠身了。” “真的?”苏曲清惊讶地停下脚步,侧过脸去。“不是说还要几个月?” “嫁给了你,她就是我婆婆了嘛!所以我就一口气给她服下四颗雪参果,让她即刻便痊愈,免得你再为她操心嘛!” 苏曲清有点哭笑不得。 她这么说,也就是表示她原就可以让他娘亲更快痊愈,只是舍不得把雪参果给娘服用而已。 “雪参果很宝贵吗?” “六十年才得二十颗,你说宝贵不宝贵?” 闻言,苏曲清不由大吃一惊。“这么难得?” “是啊!所以我才舍不得用嘛!” 六十年才得二十颗,她舍不得用,却给了他娘亲六颗。 “谢谢你,惜惜。”想亲她,但因为她在背后亲不到,苏曲清有点懊恼。 “她是我婆婆,应该的啦!” “你想睡了吗?” “唔……你的背好舒服喔!” 苏曲清又笑了。“我还是背你回去睡觉吧!”他很喜欢她这样对他撒娇,就像只小猫小狗似的,可爱得不得了。 然而走着走着,他又突然停下脚步。 “大嫂。” “二、二弟。”直到现在,凌嘉嘉依旧无法顺利改口,因为在她心底,唯一深爱的仍是苏曲清。 “散步吗?大嫂。”苏曲清的声音非常平静而温和。 他曾深爱过凌嘉嘉,亦不曾忘怀那段深浓的感情,但那一切也都早已化为回忆,偶尔会回想起来,却不再驻留于心中,往日的深情眷恋业已升华为纯粹的关怀--对亲人的关怀。 若非惜惜,他必然无法如此轻易摆脱痛苦,进而对这一切感到释然,甚至一辈子都不能释怀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他不觉绽出温柔的笑,是为背后的惜惜而发出的笑。 凌嘉嘉却误会了,勉强压抑的感情在那一笑之下溃然决堤,“二哥……”幽幽柔柔的、哀哀怨怨的,她低唤,甚至想扑过来,无视身后婢女的注目,投入她思念已久的怀抱中。 心中一惊,笑容即逝,苏曲清猛退一大步,“大嫂!”他沉喝。 凌嘉嘉一震,踉跄的脚步随即止住,眼神更幽怨。 “二、二弟,我……” 瞥一眼凌嘉嘉身后的婢女,苏曲清正色道:“大嫂,很抱歉,惜惜困了,我想带她回去睡觉,我想大嫂最好也回去歇息个一、两个时辰之后应当能够『清醒』一点才是。” 凌嘉嘉咬住下唇,泫然欲涕地凝视他片刻后,始将目光移至苏曲清身后背上。 “她怎么了?” 险些忍不住又漾开温柔的笑,苏曲清努力绷紧脸上的线条,“她怀有身孕了,老是想睡。”但语气仍不自觉地流露出关爱与宠溺。 第六百六十六章 “你……”凌嘉嘉眨了眨美目,水光盈然,随时都可能滴落。“幸福吗?” 苏曲清重重点头。“我很幸福。” “你……”唇办颤抖,泪水悄然滑落,“爱她?”凌嘉嘉目光哀恳,仿佛在祈求他不要变心、不要抛弃她。 不要抛弃她?她求错对象了吧? 苏曲清有点啼笑皆非,但仍坚定地告诉她,“是,我爱她。” 一声哽咽,凌嘉嘉踉跄回身,逃难似的半跑回岚风苑。 苏曲清摇头,叹息。“大哥可要辛苦了!” “苏曲清。” “咦?你还没睡着?”苏曲清再次举步行向水烟苑。 “刚刚大嫂……呃,我是说你、你是不是依然对她……” “别说,否则我会生气!” “……哦!” “待会儿我要出去买把新的雕刻刀,要不要顺便帮你买什么回来?” “……米肠子和面肺子。” “嗄?” “就是羊肺里灌清油、面浆、鸡蛋等,羊肠灌用羊肝、羊心、羊肠油加佐料与大米搅拌加水的馅,然后……” “惜惜。” “呃?” “请你说这边有得买的东西好不好?” 上官宇靖毕竟不如苏曲清那般能干,苏曲清一个人轻易便能搞定的问题,他不是白费许多时间还解决不了,就是把问题愈搞愈大条,没多久,他就不得不派人回府讨救兵了。 这年刚入冬,苏曲清又被召唤至上官鸿的书房。 “……先到豫州,再到襄北帮,然后赶去青月山庄……” “……水日楼是芙蓉世家的姻亲,最好交给大哥处理……”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得逞……” “……那就由铁筏帮去和他们交涉……” 一个时辰后,苏曲清匆匆步出雨梦苑,因为专心思考,没有注意到某人正朝他急步而来,由于不习惯这种匆忙的举动,又是裹着三寸金莲,一颗小石子便教她哀叫一声跌倒于地,苏曲清这才转首望去,继而飞身过去扶起那位纤弱人儿。 “大嫂,你没事吧?” 凌嘉嘉趁势贴进他怀里,蹙额拧眉。“我的脚,好痛喔!” 苏曲清连忙推开她一些。“大嫂的丫鬟呢?怎地没跟着你?” 仰起绝美娇颜,“我是特意支开她来找你的。”无论何时,凌嘉嘉似乎总是一副幽怨神情。 “找我?”再次推开她又偎过来的娇躯。“什么事?” “陪陪我好吗?”凌嘉嘉又浮上两泡泪水,模样百般委屈。 “陪我聊聊就好,可以吗?” 苏曲清皱眉,继而目光一转。“来,那边有石凳,先去那边坐下再说。” 以为他同意了,凌嘉嘉便温驯地任由他扶她到石凳落坐,苏曲清旋即退开数步以避嫌。 “二哥,我……” “大嫂,很抱歉,我也要出远门了。” 凌嘉嘉面色一惨。“你也要离开我了?” 离开她? 虽觉得她说的话很不对劲,但苏曲清无暇去和她计较那么多。 “我有事要到豫州,而且待会儿就要动身了,所以我必须先去同惜惜交代一些事,恐怕没有时间和大嫂闲话家常。大嫂请先在这等着,我去叫你的丫鬟过来!”话落,他即匆匆飞身离去。 凌嘉嘉呆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神情哀怨欲绝。 “那我怎么办?” “惜惜!” 喀嚓! “该死!”惜惜诅咒着接住不小心剪错的药草,懊恼不已,同时头也不回地大吼。“在这里啦!” “惜惜,我又要出门了!” “欸?!”惜惜愕然回眸,恰好瞧见苏曲清飘落跟前。“你也要出门了?” 苏曲清颔首。 惜惜起身,皱眉。“什么时候?” “待会儿就得启程了。” “去多久?”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见她脸色沉凝状似不悦,苏曲清不由自主想到过去每回他要出门时,凌嘉嘉的怨怼与不满,忙道:“对不起,我知道在这时候离开你不好,但是……” 话还没说完,惜惜已经拉着他往小楼跑。“跟我来!” 入了小楼再奔向卧室,苏曲清见她拿来大皮袋放在桌上,然后取出一支药瓶。 “喏!这一瓶是大元丹,只要还剩一口气,再重的内伤也不怕!”说完即塞入他手中,再取出另一小罐扁扁的瓶子。“这是灵叶膏,保证你找不到比它更好的外伤药!”用力塞人他手中,又掏出另一样。 “还有这个,是……” 她一口气不断说了一大串,总共在他手里塞进了十几支瓶瓶罐罐,包括腹泻、着凉和食欲不佳的灵药。 “小心收好喔!这些可是有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的!” 她千叮咛万嘱咐,然后脸色严肃地告诉他,“你放心,娘我会照看着,也不用担心我,我自个儿是大夫,什么病痛都不怕。总之,家里头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你只要小心照顾好自己就行了,知道吗?” 苏曲清静静地不动,忽地,他扔开了所有的瓶瓶罐罐,猛然将她纳入怀中,紧紧抱住。 “我爱你,惜惜,我好爱你!”声音中有一抹难掩的激动。 “我也爱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边来喔!” “我会的,”托起她俏美的娇靥,他雨点似的密密亲着她的眉梢、眼角、鼻尖、唇畔,激切的,热烈的。“我一定会的!”这一刻,他好庆幸娶的是惜惜而不是嘉嘉。 “还有,你若是要到北边去,记得多披件大麾,冬天到了,那儿很冷的!” “嗯……”她每多说一句关切的话语,他便亲得更急切。 “如果是苗疆的话,记得先吃下避蛊毒的药丸,那药性起码可以维持三个月,别忘了喔!那儿的人可是很会施蛊的,我……啊!你干么?”惜惜惊呼着被放至床上,错愕地瞧着苏曲清竟然开始脱衣服。 他要换衣服吗? “我要你!” “欸?!可是你不是说待会儿就得启程,我还得帮你整理包袱和……唔!” 好吧!她懂了,他的计时方式与别人不同。 飘雪了。 挺着肚子,披上麾,惜惜自雨梦苑里出来,再转向岚风苑而去,瑞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主子,紧张得不得了。 “二少夫人,请您走慢一点好不好?这路很滑的耶!” “我还想飞呢!还叫我走慢一点!”惜惜咕哝。 “无论如何请您小心一点,现在您的身子可不只是您一个人的!” “哦!难不成你也有一份?是手还是脚或是我的脑袋?” “二少夫人,”瑞香哭笑不得。“瑞香是说您肚子里的孩子啦!” “安啦、安啦!”惜惜拍拍自己的肚子。“别忘了我是大夫,自个儿的身子我还不清楚吗?” “总之,二少爷临出门前特地吩咐过瑞香了,”主子不听话,只好搬出大主子出来了。“您要是不听话,瑞香尽管记住,二少爷回来后要打您屁屁喔!” 一听,惜惜的小嘴儿噘高了,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放慢了脚步。 “这样可以了吧?”果然还是只有大主子压得过小主子。 “可以了,二少夫人,可以了!”瑞香满意地点点头。“啊!对了,二少夫人,您说这回大少夫人会不会又是自己想出来的病?” “谁知道,不过……”惜惜想了想。“一半一半吧!” “一半一半?”瑞香一脸不解。 “往常『二哥』不在,总还有个『大哥』在啊!可这会儿那两位都不在她身边了,她一定更寂寞,日子再拖得久了,她便开始觉得自己好可怜,然后愈想愈可怜,愈想愈凄惨,结果就……”惜惜耸耸肩。 “病啦!” “原来如此,那二少夫人打算怎么个医法?” “我也不知道,看着办吧!心病是最难医的,总得她自己振作才行,我只能尽量想办法开导她罗!” 但是就某方面而言,凌嘉嘉也是很固执的。 “没有人陪在我身边,我、我……” 床畔坐着惜惜,注视着凌嘉嘉半躺在床上那副有气没力奄奄一息的模样,简直想掐死她。 “哪里没有人啊?府里上上下下起码五、六百人,你全当他们是大萝卜吗?” 哀凄地瞅她一眼,“我是说,没有人照顾我……”凌嘉嘉幽幽怨怨地说。 “你是死人啊?自己为什么不能照顾自己?况且你这边不也有七、八位婢女伺候着吗?若是说大哥不在你身边,我们家二少爷也不在我身边哪!可我并不觉得有多清闲,而且还整天都忙得要死呢!” “忙?就照顾着药草圃,会有多忙?” “谁说我光只照顾药草圃来着?” “二少夫人才忙着呢!”瑞香突然在一旁插上嘴。 “一大早起来用过早膳就先去巡视药草圃,这至少得花上半个时辰,然后代替二少爷去向老爷请安,之后陪夫人散步聊天下棋直至用过午膳,待夫人午睡后,二少夫人也得回绿烟苑午睡--这是二少爷吩咐的,不睡也得躺着休息休息。” 瑞香嘻嘻一笑。“二少夫人好生不愿意,但也没可奈何,因为二少爷说二少夫人若是不听话,回来要打二少夫人的屁屁!” 惜惜哼了哼。“他敢打我,我不会逃吗?” 瑞香没理她,迳自又说:“午睡后,二少夫人便开始作女红,要给凤少夫人娃儿的礼,还有自个儿孩子的衣服鞋袜,又想着要亲手为二少爷作两件长衫棉袍和鞋履,好似怎么做都做不完,所以用过晚膳后还得继续做,直至瑞香催她上床,二少夫人才不甘不愿地睡觉去。” “我又不是三岁孩儿,老要你催我上床!”惜惜又在嘀咕了。 “可那些叫下人们做,或者去买来便可以了呀!”凌嘉嘉脱口道。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两眼一翻,“所以我说你啊……”惜惜不耐烦地摇摇头。“记得我曾问过你,在你要求别人之前,可曾为那人做过任何事?虽然那些东西买来就可以,但我想亲手做,那是我对孩子的心意,对我们二少爷的心意,难道你都不曾为任何人做过这种事吗?” 凌嘉嘉垂首沉默不语。 “你真是……”惜惜叹气。“不说别的,就说你的女儿吧!她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不想疼她、爱她吗?听瑞香说你总是把孩子扔给奶娘照顾,最多去抱抱她,你不认为自己亲手照料孩子更好吗?” “我每日去看她几回,也抱过她了,这样还不够吗?”凌嘉嘉辩驳。这女人到底懂不懂作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这怎么会够?换了是我,举凡喂奶把屎把尿我都要自个儿来,想想那可是我们二少爷的孩子,光只这一点,我就想一个人霸占住他,想用全部心力去照顾他,哪容得他人分享!” 凌嘉嘉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又合上。 “如何?试着亲手照料自己的孩子,我保证你一定不会再觉得寂寞了。”惜惜婉言劝诱。 但凌嘉嘉为难地想了老半天后,还是摇头。 “不,那太辛苦了,我、我的身子不好,不适合。” 惜惜突然合上眼,努力按捺下甩她一巴掌的冲动,还有踢她一脚、揍她一拳、扁她一顿……睁眼。 “好吧!辛苦的事你不干,那就去陪娘散散步聊聊天,那可就够轻松了吧?” “我……”凌嘉嘉回开眼神。 惜惜又叹气。“我知道了,你只想男人……呃,不,大哥陪伴你、呵护你,自己完全不想对任何人付出,对吧?”这点上官夫人就比凌嘉嘉“懂事”多了,上官夫人只要有人陪她就行了,并不坚持一定要上官鸿的呵护。 “我、我也想啊!但……”凌嘉嘉嗫嚅地,委屈地为自己辩护。“但我只是个弱质女流,哪有能力付出什么?” “不,你不想!”惜惜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真想,你就会有能力付出,因为你不想,所以就付不出。” 算了,她放弃,跟这种女人说话太累了,若是有成果还好,偏偏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受教。 “我会替你开点补药,但你自己若是想不开的话,喝再多药也是没用的。”她起身。 “女人哪!不是只有弱者这个名字!”瞥去一眼,见凌嘉嘉又在暗暗垂泪,一点反省的样子都没有,她不由得喟叹一声,真的放弃了! 世间人百百种,就属这种女人活得最累!除夕,上官宇靖特地赶回来陪伴娇妻,凌嘉嘉好不容易绽开一丝笑容。 至于苏曲清则没能赶回来,但他托人送回来一尊玉雕像,是惜惜,眉梢眼角依然是狡黠与顽皮,唇畔却挂着慈爱的笑,双手保护性地包住隆起的腹部。 好神! 不仅是因雕像雕工精致细腻,维妙维肖栩栩如生,最厉害的是他居然猜得到她最近的确常常出现这种姿态,彷佛他亲眼瞧见了似的。她满足了! 展开随着玉雕像送回来报平安的家书,她起初看着还荡漾着欢喜的笑容,可看到最后却噘起了小嘴儿嘟得半天高,哼的一声把信收起来了。 瑞香只瞄得最后几句,不禁噗哧失笑,惜惜一瞪眼,她忙又捂住嘴,转过头去继续窃笑不已。 “……记住要乖乖听从瑞香的话,否则回去后看我怎么惩罚你……” 收好信函,再捧起玉雕像,想像他在寒夜里为她雕像的模样,那份溢自心底深处的甜蜜与温暖,令惜惜立时忘却适才那一丝丝小小的不爽,再度扬起开心的笑,这一份心意已足够让她在没有夫婿的陪伴下度过一个温馨的年了。 即使在除夕夜围炉时,李凤娇有意恶劣地、刻薄地嘲笑她,她也没在意。 “弟妹真辛苦啊!挺着一个肚子,二弟也不回来看看你,真是没良心。瞧瞧你大哥,他都特地赶回来了!” “男人家有男人家的工作,为人妻者理该默默支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哪有扯后腿的道理。倒是凤大嫂你自己,你不是爱吃兰花鲍吗?怎不请大哥多挟一些给你呢?都快没了瞧!”挂着不在意的笑,惜惜狠狠的咬回去。 是快没了,因为都被上官宇靖挟到凌嘉嘉碗里头去了。 李凤娇脸色铁青,上官宇靖忙将剩下的兰花鲍全送进她碗里。 “凤娇,来,你爱吃,都给你了!” 都给她了?错,她只得几片,其他的全在另一个女人碗里!肚子里一把火,不冒出来会烧死她自己,“少吃一点又如何?”李凤娇依然将矛头对准了惜惜。 “男人在身边就行了。就怕你临生产,二弟还不肯回来……哟哟哟,搞不好他回来时,还会给你带个妹妹回来呢!” “他又不是大夫,也不是稳婆,我急他回来干么?”惜惜依然笑容可掬,“不过凤大嫂可就真得担心一下了,肚子那么大,而且……”她不怀好意地往下瞄了一眼。“胎位好像不太正哟!” 刷的一下,李凤娇的脸色顿时白得跟外头的雪花一般。 惜惜又故意叹了口气,“说到这,我想我得先说一声抱歉,届时就算我想帮忙也帮不了,”她歉然道。“瞧瞧我挺着这个肚子,干啥都不方便,你说对吧?” 话还真让她给说着了。 恰恰好在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李凤娇开始阵痛,匆匆忙忙请来稳婆,一见李凤娇果然胎位不正,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再一瞧见胎儿的脚先冒出来,马上吓得一溜烟逃了,闻讯赶来的惜惜只好挺着肚子上阵。 “不准用力!”她卷着衣袖大吼。“我得先把胎儿推回去,转个方向后才能让他出来,听见没有?否则你们两个都会没命的!” 幸好李凤娇比凌嘉嘉强悍多了,她很识相的一一听从惜惜的命令。 “……忍住,不准用力……再一会儿……快好了……忍住、忍住……好了,用力推!” 李凤娇平安产下了一个硕大的男婴,相对于凌嘉嘉生女时只有上官宇靖一个人开心,欣得长孙的上官鸿欢喜得即刻命人放鞭炮,霎时间,上官府上下一片欢声雷动,唯有凌嘉嘉哀怨地拉长脸,又开始可怜起自己来了。 “没关系,嘉嘉,下一回你一定可以生儿子!”上官宇靖只好这么安慰她。 凌嘉嘉咬唇不语。 生孩子那么痛苦,她根本不想再生了呀!不过比起李凤娇的惊天动地,惜惜的生产状况更是惊险万分,虽然她是顺产。 “二、二少夫人,您……您真的不请稳婆?”惜惜咬住牙关忍过一波阵痛,再继续准备生产的用品。 “看看大嫂和凤大嫂她们两个,你说稳婆有用吗?” “可、可是……”瑞香脸色发绿、手足无措,濒临崩溃边缘。“您、您真的要自个儿生?” “否则你以为我现在在干么?” “但、但……”眼见惜惜愈来愈痛楚,瑞香也愈来愈惊恐。“还是让瑞香去找人来帮忙吧!” “我有你帮忙!”惜惜吸着气说。 “欸?”瑞香尖叫。“我?”她没有昏倒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能帮什么忙? “叫什么叫,还不快去准备热水!”一阵手忙脚乱,终于万事俱备,只欠……婴儿。 “你过来,”惜惜一边自己躺上床,一边把手脚发软的瑞香唤到床边。“我告诉你该怎么作,待会儿……” “惜惜,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二少爷?!”瑞香又惊又喜的大叫,马上带着一脸得救的表情跑去迎接大驾,甫一见到苏曲清便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二少爷,救命哪!” 欢欢喜喜进门来,见到的却是惊恐大哭的瑞香,苏曲清一颗心立刻窜到胸腔子口。 “什么事?二少夫人呢?” “二、二少夫人要生了,可是、可是她不要稳婆来替她接生……” 苏曲清脸色大变,立刻往里冲,边气急败坏地大叫,“她这笨蛋,为什么?” “因为两个月前凤少夫人生产,稳婆居然半途落跑,二少夫人说请那种稳婆来也没用。” “该死!”飞奔到床前,见惜惜满头大汗,下唇几乎要被她自己咬出血来了。“惜惜!”他心疼又焦急地握住她的手。“你感觉如何?” “哈哈,二少爷,你回来啦?真及时!”亏她还能轻松说笑。“不用这么紧张嘛!瞧你,脸色肯定比我还难看,我……” 说一半,她蓦然噤声,并闭紧嘴巴拚命深呼吸,脸部线条有点扭曲,苏曲清心焦如焚,却只能无肋地握住她的柔荑,用微颤的手为她拭去额上的汗珠。 “瑞香,去叫……” “不,不要!”惜惜大叫。“我不要那种笨蛋稳婆来为我接生!” “但你……” “你来,苏曲清,你来帮我接生!” “!”苏曲清睑上立刻冒出同瑞香一模一样的惊恐表情。“我?!”他什么时候变成女人了?而且还是稳婆!“对!来,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苏曲清这辈子从不曾如此惶恐过,虽然惜惜很详细地告诉过他该怎么做,但这种事并不是知道该怎么作就可以顺利完成的。 幸好惜惜是顺产,体力足够又坚强,孩子也很合作,并没有突然出现什么会让他昏倒的紧急状况。 不过,也没有多少男人有机会亲手接生自己的孩子,而当苏曲清亲手把自己的孩子迎接到这个世上来时,他知道自己的眼眶湿了。 “惜、惜惜,是儿子,你帮我生了一个儿子,辛苦你了,真的辛苦你了!” “儿子?”惜惜一脸“终于完工了”的表情。“啧,我还以为是女儿呢!好吧!下次再生女儿。” 把儿子交给瑞香去清洗,苏曲清横手抹了一下眼,继续替惜惜处理善后。 “惜惜。” “嗯?” “谢谢。” “不客气。” “还有,很抱歉过年时我赶不回来。” “啊~~说到那……”惜惜突然愤怒地挺起上身,看着苏曲清小心翼翼为她处理伤口。 “你什么意思啊你,居然要我听瑞香的话?好过分喔!不过……”怱又躺了回去,微笑。“看在那尊玉像分上,原谅你!” 苏曲清迅速抬眸看了她一下,随又低下眼。“你喜欢?” “好喜欢!”惜惜满足的笑。“你的雕工真不是唬人的,我说以后你干脆做雕玉师好了,肯定赚翻了!” “不,往后我只为你一个人雕玉。” 在苏曲清为惜惜处理好的同时,瑞香也把干干净净包在礁褓里的孩子放到惜惜身傍,注视着孩子,苏曲清禁不住眼眶又热了。 为他有了儿子,更为他有一个如此善体人意的好妻子。 她是如此痴爱他、体贴他,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他一个人着想,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他一个人付出。 他暗暗发誓,必定要以更多的爱来回报她。 “二少爷,得去通知老爷夫人了吧?”瑞香问。 “不,缓一些,”深深凝住妻子,一手抚着孩儿的小脸蛋,一手紧握妻子的手,苏曲清轻轻道。 “先让我『独占』他们母子俩一会儿。” 惜惜笑得粲然。 “不用独占,二少爷,这一辈子,我们都是专属于你的!” 相对于上官鸿的长孙满月宴请全城,凌嘉嘉女儿满月宴请全上官府上下,苏曲清的儿子满月时便显得寒酸许多,仅自家人摆一桌吃喝一顿而已。 亲生子与继子终究是不同的。 不过苏曲清与惜惜并不在乎这种俗事,他们光只每天“玩”着自己的儿子就满足得不得了。 可是这种日子也享受不久,苏曲清始终是上官家的“报恩奴隶”,无论何时,上官鸿要他往东他就得往东,要他往西他就得往西,要他上天或下海他也得攀山又遁水,除非-- “抱歉,惜惜,我才回来不到两个月又得出门了。” “放心、放心,家里有我,你只管照顾好自个儿就成了。” 惜惜挺直腰,又在猛拍胸脯了。 俯眸凝住那张清秀俏丽的娇靥,在安心之余,苏曲清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很舍不得,舍不得离开惜惜、舍不得离开儿子,这样的感觉从不曾有过,甚至连嘉嘉也不曾让他滋生过这种情绪。 以往在离家时,总是满心的无奈,因为不能不出门,但嘉嘉总是一再以那种哀怨的眼神试图留住他,彷佛在责怪他,又似在央求他,教他不知如何是好,一旦踏出上官府,反而会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而惜惜不仅从不曾为难他,还声声允诺会照顾家里,千叮咛万嘱咐只要他小心自己,这样的体贴反倒让他舍不得离开了。 轻揽她人怀,“你不会舍不得我吗?”他低低问。 “当然会啊!”惜惜仰起双眸与他四目相对。“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挂念我们而出什么差错,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边就够了。” 苏曲清喟叹。“我也舍不得你,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与你一起过那种平平静静的恬淡生活,我实在厌恶极了江湖中这种刀光剑影,争胜夺势的日子,但是义父他……” 惜惜眨了眨眼。“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呀!只要……” 话说到这里,猝然一声媲美杀鸡般的尖叫,几乎刺破他们耳膜地凌空划来。 “二少夫人!!!” “好高深的『功力』!”苏曲清喃喃道,与惜惜不约而同转首望去,果然是瑞香跌跌撞撞地冲进寝室里来。“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糟了!二少爷、二少夫人,大、大少爷回来了!” “咦?我还没去,他怎地先回来了?”苏曲清颇觉讶异。“不过他回来了就回来了,有什么好糟了的?” “可是……”瑞香弯着腰直喘气,可见她有多急促匆忙。“可是大少爷中、中毒了呀!” “他中毒了?”苏曲清惊呼。 “是啊!所以老爷才叫我赶紧来请二少夫人上岚风苑去看看,太少爷好像情况不太好呢!” 何止不好,上官宇靖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了! 只一眼,惜惜便说:“跟你那回同样的毒,不过对方肯定是恨死他了,下了三倍的量,看样子他撑不过两个时辰了。” 上官鸿脸色马上变绿了,李凤娇直跳脚,凌嘉嘉身子一歪,昏过去了,幸好上官慧就在她身边,及时一把抱住她到一旁坐下,苏曲清则转头责问护送上官宇靖回来的单少翼。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两手一摊,“别问我,”单少翼说。“我已经告诉过他黑雾会善使毒,最好等你到了之后再说,可是他好像很不服气,吵着说要先去试试看,不过老爹也很坚持不让他去,没想到他竟然骗我们说要去镇上走走,其实是自己一个人跑去黑雾会,当他逃回来时就是这个样子了。” “糊涂!真是糊涂!”上官鸿气急败坏地咒骂。 李凤娇跳完了脚,转而直冲到惜惜面前命令道:“快救他,快!” 惜惜懒洋洋地斜眼瞄了一下上官宇靖,耸耸肩。“抱歉,我不诊男人!”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满堂“采”。 “你说什么?”李凤娇尖叫。“信不信我宰了你!” “也得你宰得到我!”惜惜满不在乎。 “你这冷酷的女人!”上官慧也杀过来了。“害了我丈夫还不够,现在还要害我弟弟吗?” “害?”惜惜不以为然地哼了哼。“我说上官大小姐,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你丈夫的脚又不是我伤的,你弟弟身上的毒也不是我下的,凭什么说是我害了他们的?” 上官慧不禁哑然,见状,苏曲清不禁暗暗叫糟,以为她的任性脾气又发作了。 “惜惜,他是我大哥、你大伯,难道你就不能通融一下?” “抱歉,相公大人,”惜惜歉然地笑。“夫婿也没人情讲!” 苏曲清皱眉。“那你又救我?” “那是一定要的啦!你是我的夫婿呀!” “那时候还不是。” 惜惜两眼直眨。“当然是。” “胡说,那时候……”苏曲清蓦然噤声。 突然想到那时候他们虽然尚未成亲,却已有夫妻之实,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说才好,就怕一个不小心泄漏出那件事而坏了惜惜的闺誉。 “惜惜,你说吧,要什么?”上官鸿倒是很干脆。“只要我有的,你都可以开 “哎呀!义父,还是您最聪明!”惜惜眉开眼笑。“真的我要什么都可以?” “没错!” “好!”惜惜两手往后一背,走前两步,再转回来。“其实我要的也不多,我只要……”她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个承诺。” 众人俱皆一愣。 “三个承诺?”上官鸿讶异地重复。“什么承诺?” “第一……”惜惜对上官鸿甜甜一笑。“倘若我破例出手救大哥,那也是为了替我们家二少爷报恩,所以我要请义父承诺,自今而后,我们家二少爷不再欠上官家任何恩情,因为我已经替他偿还了,因此往后若是义父需要我们家二少爷帮什么忙,都得经过……” 她指住自己的鼻子。“我的同意。” “你的同意?”上官鸿再次惊讶地重复。 “没错,譬如说……”惜惜斜睨着苏曲清。“今儿个我就不想让他出门。” 看了苏曲清一眼,牙关一咬,“好,我承诺!”上官鸿不情不愿地同意了。“再来呢?” “再来?”笑吟吟地环视众人。“再来就得请娘来一下了。” 众人又是一呆。 上官夫人?她要上官夫人什么承诺?但上官鸿为了救独子,想都没想到要问,立刻派人去请夫人。 未几,在婢女的扶持下,上官夫人袅袅而来。 “听说你要我的承诺才肯救靖儿,要什么承诺呢?” 面对上官夫人,惜惜倒是不敢太放肆。“娘,为了您,清儒他已经牺牲的够多了,您也利用他够多了,所以我希望得到娘的承诺,住后不能再藉尽孝或报恩之名要他为您做任何事,或答应任何事,可以吗?” 上官夫人目光怪异地注视她好半晌,又望住儿子片刻,最后瞥向上官鸿,后者立刻朝她拚命点头,于是-- “我承诺。” “谢谢娘!”惜惜欣喜地福了一福。 “第三呢?”上官鸿忙再问。 惜惜嫣然一笑,转向苏曲清。“最后是你,二少爷。” “我?”苏曲清不觉愕然。“你要我的什么承诺?” “因为我已经替你报恩了,所以往后无论义父要你帮什么忙,都得经过我的同意之后你才能帮忙,而且你也不能勉强我同意,我若是说声不好,你就不能再说第二句话。” 苏曲清深深凝视她一眼。“我承诺。” “我还没说完呢!”惜惜娇嗔道。“还有娘的承诺你也听见了,日后我们依然会孝顺娘,但若是娘要对你做什么要求,一样得经过我的同意,没问题吧?” 苏曲清颔首。“没问题,我承诺。” 第六百六十八章 “太好了!”惜惜欢喜地笑开了。“现在我可以救人了,不过先说好喔!若是有人违背承诺,我不会也不敢找你们三位算帐,不过呢……” “不过如何?” 见她笑容诡谲,众人紧张地追问,没想到这一问,她笑得更恐怖了。 “我会把毒再下回大哥身上去,而且是那种无药可解的毒,也就是说,哼哼哼,他死定了!” 白白胖胖的娃儿舒舒服服地躺在惜惜臂弯中,因为用力吸吮而在额头沁出些许汗珠,惜惜则舒舒服服地偎在苏曲清怀抱里喜爱地凝睇着儿子,苏曲清俯视她们母子俩,若有所思。 白日里的事,表面上听起来似是惜惜任性地想霸占住他,想要他多陪陪她,但事实上…… “惜惜,你是为了我,是吗?” “是二少爷自个儿说想过点平静的恬淡日子的嘛!” 苏曲清叹息着把手臂揽紧了。 “什么时候你才能少为我想一点,多为你自个儿想一些?” “我任性,就是想这个样儿嘛!”惜惜娇嗔道。“而且少了你,义父说不准就会收敛一点野心,少梦想一点坐上武林盟主宝座也说不定。” “这个……”苏曲清沉吟,而后摇头。“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事。” 惜惜耸耸肩。“那也是他家的事,别老把你扯下水嘛!又没你好处,” “除了大哥和娘,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惜惜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希罕!何况大哥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义父却要你去为他卖命,多没意义啊!再说到义父,有野心想坐上武林盟主宝座的人通常都没资格坐上那位置,义父想坐就自己想办法罗!” “义父是会另外想办法,不过这不是我担心的问题。”苏曲清眉宇间微蹙。 惜惜仰起娇靥。“你又在担心什么?” “凤大嫂。”苏曲清简洁地说。 惜惜想了一下。“你是说她会因为想保住大哥而对我不利?” “她是个很不讲理的人,极有可能做这种事。” “也就是说,义父很可能仍是不打算放过你?” 苏曲清颔首。“这些年来,上官世家在各地的势力有八成都是我替上官世家布下的,少了我,那些势力有多少能继续掌握住便很难讲了。就以朱剑门来说,是单伯父看得起我,少翼又跟我是知交好友,所以他们才肯豁力帮上官世家,否则朱剑门在华南也是一方霸主,根本没有必要附翼于上官世家之下。” “你是说如果你不管事了,朱剑门就会放弃支持上官世家?” “没错,”苏曲清肯定地说。“你看着好了,少翼在回朱剑门之前,必然会来询问我的意向,以决定朱剑门的未来取舍。” “这种状况会很多吗?” 苏曲清略一思索。“可能不少。” “简单的说,朱剑门会头一个退出,然后陆陆续续的会有更多门派跟进,这个退,那个也退,然后上官世家便会成为三大世家中最弱的一环,又因大哥和芙蓉世家是姻亲,结果可能演变成上官世家得去支持芙蓉世家?” “是这样。” “这应该是凤大嫂最想见的状况呀!”惜惜反倒不解了。 苏曲清嘲讽地一笑,摇头。“李家三姊妹并不似外界传言中那样姊妹情深。” “原来……”惜惜恍然大悟。“凤大嫂她自己也有野心?”苏曲清点头。“所以绝不能让朱剑门退出?”苏曲清再点头。“这得靠你?”季清儒还是点头,惜惜愣了半晌。 “我可不知道情况是这么复杂的。” “说句自大一点的话,更少目前来讲,上官世家是少不了我的。” 仿佛在印证苏曲清的话似的,门外及时传来瑞香的通报。 “二少爷,单少爷求见。” 苏曲清与惜惜相对一眼。 “来了。” 绿烟苑内,两个男人蹲在药草圃中埋头工作。 “千万别乱剪,有白色斑点的绝对不能动到,不过如果有虫的话,就得整株挖起来,惜惜会另外处理,听懂了没有?” 单少翼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为什么我每一回来都要做苦工?” “这会有多苦?”苏曲清头也不抬。“只不过剪剪叶子而已,别这么穷嚎!” “人家哪有嚎嘛!”单少翼咕哝。“再说,这药草圃明明是嫂子的,怎会变成二少爷你来工作?” “惜惜想要亲自照顾孩子,我能帮她的自然要尽量帮。” “上官府奴仆不下两、三百……” “那些粗人承担不来这种需要细心照料的工作。” “所以就变成你,上官家的二少爷,还有我,朱剑门少主,咱们俩来做这种粗活?” “没错。” 单少翼叹气。“我认了,谁让我误交损友呢!” 然后,是好一阵子喀嚓喀嚓声,偶尔还会有几句咒骂,这样大半天功夫后,单少翼横手背抹去脑门子上的汗水,瞥苏曲清一眼,再低头继续工作。 “清儒。” “嗯?” “你不干了?” “想干也不成,惜惜不想再看我这样卖命了。” “那……朱剑门呢?” “由单伯父决定。” “……知道了。” 事情好像很简单,三言两语就结束了,但…… 他们忽略了一个人。 上官鸿的怒气已经不能用简单愤怒两个宇来形容,倘若上官宇靖不是他的独生子,他早就亲手把上官宇靖摆平了。 “你这个笨蛋,为何行事如此鲁莽?”对着独生子,他大肆咆哮。 “这、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呀!”上官宇靖瑟缩着想躲开父亲的怒意却不敢。 “谁教那个单全把我看扁了,那我、我当然想让他瞧瞧我并不输给二弟啊!谁知道、谁知道……” 上官鸿猛捶了一下桌案,桌上的书本砚笔跳了跳,上官宇靖也跟着跳了跳。 “这下子可好,”上官鸿的声量丝毫不见降低。“你可知道少了清儿情况会变成如何?” “不太、不太好?”上官宇靖嗫嚅道。 “何止不太好,根据我最保守的估计,继朱剑门之后,附翼于上官世家的势力起码会失去一半以上,如果再任由你去胡搞瞎搞又搞掉一、两成的话,你自己算算结果是如何?” 上官宇靖听得张口结舌。“不是这么糟糕吧?二弟他也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上官鸿冷冷地注视着儿子。“上官家的继子?或者奴隶?告诉你,别再看不起他,也别想跟他比,在江湖上,苏曲清这三个宇可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卑微,他说出口的话可能比我还要有分量……” “爹,”上官宇靖大声抗议。“他跟我比到底孰强孰弱,这个尚有待商榷,但说他比爹更有分量,靖儿我可是要坚决反对到底,爹可是堂堂上官世家的主人,他凭什么跟爹比,他……” “就凭他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儿子!”上官鸿大吼。 上官宇靖窒住了,好半晌后,他才又期期艾艾地说:“可是、可是他爹已经死了那么久……” “即便再过二、三十年,江湖上也没有多少人会忘记他爹的名字!”上官鸿重重地道。“你也不是没在江湖上走动过,怎会不知道这个事实?” 上官宇靖沉默了。 “总之,我们得想办法让清儿继续为我们维持住上官世家的外围势力,可是……”上官鸿又懊恼地敲了一下桌案。“那个慕容惜惜,她实在太狡猾了,居然用你的生命来威胁我们,如此一来,我和你继母谁也没办法对清儿开口,那就没有人能够勉强清儿……” “有!”上官宇靖脱口道。“还有一个人!” 上官鸿狐疑地一皱眉。“谁?”还有谁有那么大能耐能让苏曲清屈服? “嘉嘉!” 澄蓝的天,微风习习,温柔的阳光下传来几声婴儿的牙牙语,还有男人的低柔呢哺,勾起凌嘉嘉心头一阵幽怨。 她认得男人的声音,而那温柔的低喃原是属于她专有的呀! 顺着鹅卵石小径,踩着三寸金莲,凌嘉嘉急切地迎向男人的声音而去,不一会儿,她骤然止步,呆呆注视着鲤鱼池旁的男人,唇畔挂着笑,眼底是慈爱,逗弄着怀里的襁褓,那男人流露出她不曾见过的另一面,轻松又愉快。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她绽出微笑。 “大嫂,你怎地会到这儿来?” 不,她不要这种客套的笑容、不要这种疏远的眼光,难道他真的不爱她了吗? “我、我想见你。”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不想相信他已经不爱她了,因为她仍是如此深爱他呀!“她呢?” 她? “惜惜和瑞香在绿烟苑处理她的宝贝药草圃,”苏曲清缓步走向水云亭。“长虫了,那我可处理不来。”然后肃手请凌嘉嘉落坐,再于她对面鹅颈椅上坐下。“大嫂找我有事?” 凌嘉嘉咬住下唇,垂下螓首。“我……”她没有忘记上官宇靖的交代,但……“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是不得已的。” 苏曲清神清稍变。“大嫂……”她想干什么? “你不能怪我,我好想你好想你,又好寂寞,可是你都不肯留在我身边,连一次都不肯!”凌嘉嘉抬起哀怨怪责的美目。“我爱你,但你不够爱我……” 苏曲清的眉宇揽了起来。“大嫂……” “……只有靖哥肯一直陪着我,明明知道我不爱他,他还是愿意耐心陪在我身边,呵护我、怜惜我、宠爱我,他比你更爱我,所以、所以你不能怪我选择他,那是你逼我的!” 第六百六十九章 “大嫂,我……” “没有先告诉你一声是我不对,但你每一回出门都那么久,你根本就不想回来了,所以这也不能怪我,不……” “大嫂!” 陡然一声沉喝,凌嘉嘉吃了一惊,噤声,惊吓地瞅住他。 “大嫂,我不怪你,”苏曲清淡淡道。“请你不用再记在心上了。” 闻言,凌嘉嘉欢喜的笑了,“真的?”绝美容颜添上两朵妩媚的虹彩。 “真的。” “太好了!”凌嘉嘉手捂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就知道二哥还是疼我、爱我的!” 爱她? 苏曲清再次皱起眉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大嫂,现在我爱的是惜惜。” 凌嘉嘉的笑容骤然冻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爱的是惜惜。”苏曲清正色道。“你我之间已是过去的事了。” 凌嘉嘉呆了好半晌,好像一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后,她开始摇头。 “不,不可能!”她喃喃道。“我依然如此爱你,你怎么可能去爱别的女人了?不,这是不可能的事,你爱的是我,你不会变心的,不会的!” 苏曲清凝住她片刻。 “是,我是不会去爱别的女人,然后我会痛苦一辈子,直到我死!如果不是有惜惜,我确实会如此。”他平静地说。“但我何其幸运,在最痛苦的时候有她陪在我身边,是她抚平了我的痛苦,用她痴傻的爱来融化我的心,用她无怨无侮的付出来使我一日比一日更爱她。” 深深叹息,他望着怀中的儿子。 “也因为她,我才明白为何你能如此轻易放弃我而选择大哥,长年时光累积出来的感情为何会如此禁不起考验,因为你我都爱得不够深刻,我爱的是你优雅柔美的姿貌与纤弱飘逸的气质,你爱的同样也是我的外表,但这些都只不过是虚荣的外在,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因素能将这份感情深深缕刻在灵魂上,于是……” 抬眸,他注视她,目光中毫无怨尤。 “一点自私的理由便足以让你选择别人,而当另一个女人不计代价地用她的付出与牺牲来堆砌我的幸福,我便不由自主地融化在她的挚爱里。虽然只有两年时光,但我与惜惜之间的感情却远比你我二十年的感情更深刻、更坚固。失去你,我很痛苦;但若失去了她,我想我会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不,不,你错了,我不只爱你的外表呀!”凌嘉嘉急道。“若论外表,靖哥比你更俊美,但我爱的是你的男子气概、爱你的聪颖能干,爱……” “大嫂,”苏曲清迅速打断她的话。“无论你曾经有多爱我,终究比不上你为自己着想的心!” 凌嘉嘉僵窒了下。“但、但我只是个女人啊!一个柔弱无能的女人啊!” “惜惜也是个女人,她还比你年轻呢!但她却已是我生命中最有力的支柱,只要能力所及,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但大嫂你呢?你可曾为你所爱的人做过什么?付出过什么?” 咬着下唇,凌嘉嘉垂眸。“我、我又能做什么?” “你可以……”蓦而顿住,苏曲清摇摇头,叹息。“不,你的确做不到,因为你已经认定自己只有为自己打算的能力。所以……”他看住她。“既然已经嫁给大哥了,你就好好跟着他吧!大哥是真的很爱你的。” 凌嘉嘉沉默了好一会儿,苏曲清以为她总算听进他的话了,没想到却听见她开始喃喃自语。 “不,这样不公平,我依然爱着你,你却已经变心了;以前你不肯为我留下,现在却可以天天陪着她;是你逼得我不得不选择靖哥,因为只有他愿意天天伴在我身边,可是现在却因为你不愿意出门,所以他必须代替你出门,到头来,我依然得孤孤单单一个人,这样、这样……”她猝然掩面失声痛哭。 “不公平啊!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呀!” “大嫂,你这么说才真的不公平,”苏曲清反驳。“是为了救大哥,惜惜才提出那种条件……” “不!”凌嘉嘉放下手,泪痕斑斑的脸上满是怨怼。“靖哥说这是你要她那么做的,因为你只想陪着她,却……不愿意陪我……” 原来是上官宇靖! 苏曲清顿时恍然。 看样子这就是义父他们想出来的办法:推嘉嘉出来逼他。 果然如他所料,义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要想脱离这一切,恐怕非得在义父坐上盟主宝座之后……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凌嘉嘉哽咽着。“你不能只顾你自己,你必须继续帮公公的忙,这样靖哥才有空陪我,将来靖哥继承公公之后成为武林盟主时,你也要继续帮助靖哥,这是你欠我的,以前我恳求你陪我你不肯,现在你至少该为我做这些!” 上官宇靖也想坐上盟主宝座? 苏曲清不敢置信地瞪住凌嘉嘉。 义父想坐上盟主宝座已经很勉强了,没想到连大哥也…… 不,他一辈子都逃不脱这一切,如果继续留在上官府,他永远摆脱不掉这个枷锁! 他该如何是好呢? 踏进绿烟苑里,苏曲清找着正在整理包袱的单少翼。 “要回去了?” “是啊!老爹知道我的脾气,没人来催我我就不回去,所以……”他拿起包袱旁的信函扬了一下。“来催我喽!” “等我两天,我跟你一起去。” “咦?可是……” 拉开圆凳,坐下,苏曲清指指另一条圆凳。“坐下,我有事要跟你谈谈。” 单少翼听命坐下。“什么事?看你脸色好像满严重的。” 苏曲清低眸沉思片刻。 “我有个计画……” 夜深,月明,楼外蛙鸣几许,楼内春情绵绵。 惜惜趴在苏曲清胸前,两人都一身汗水淋漓,但惜惜就是喜欢睡在他身上,苏曲清也喜欢让她睡在他身上。 “最近愈来愈热了也!” “嗯!” “说不定明儿个会下雨。” “嗯!” “最好不要是大雷雨,我的药草最怕大雨了。” “嗯!” “……搞不好黄河还会决堤。” “嗯!” “然后又要闹大饥荒。” “嗯!” “所以我们只好把儿子扔到深山里去给狼吃。” “嗯!” 惜惜仰起头来。“清儒。” “嗯?” “你今天晚上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耶!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视线往下移,苏曲清和惜惜相对片刻。 “今天上午,大嫂来找过我……” 他详详细细说出经过,一点也没隐瞒;惜惜只是听,并不插嘴,直到听完之后,她才问了一句。 “你打算如何?” 苏曲清凝视她好一会儿,眼神莫测,深沉幽邃,还有点冷冽、有点阴郁,惜惜觉得仿佛又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 “我希望你回山上去,给我两年时间,两年后我会去找你。” 静默半晌,惜惜又把脸颊贴回他胸前。“为了她?” “……为了我深爱的女人。” 惜惜叹息。“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听你的话,只要你承诺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发誓我会活着回到你身边的。” “好吧!” “还有,这两年间,你不要打听关于我的任何事。”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要求。” “……好。” 两臂抱紧了她,苏曲清低喃,“谢谢你,惜惜,你一直是这么体贴我,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我发誓,我会的!” 第十章 “你发过誓的!你明明发过誓的!” 骤雨毫不留情的漫天落下,年轻女人浑身湿淋淋的跪在坟前,哗啦啦的雨声中,凄厉的怒吼仿佛利剑般划开沉重的雨幕。 “你依然爱她,始终最爱她,你宁愿跟她在一起而不想跟我在一起,不要紧,这些我都不在乎,当你要我回山上那一刻,我就想到有可能是如此了,但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都不在乎,可是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 年轻女人匍匐于地,痛心疾首地握拳猛捶泥泞的黄上地。 “为什么?回答我啊!” 悄悄地,一把油伞移过来遮在年轻女人头上,挡去了滂沱大雨,却挡不去沉重的哀痛。 “嫂子,别太伤心坏了身子……” “你管我!” “嫂子,孩子还需要你的照顾啊!” “滚开!” “嫂子,走吧!” “我就是不走!” “嫂子,你别这样,他在九泉之不会不安的。” “嫂子……” “无论他是不是为其他女人而死,他总是我的夫君,我要把他的棺木迁移到山上去!” 马车中,惜惜脸色苍白神情哀痛,对面则是神情凝肃的单少翼。 “告诉我,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单少翼未语先叹。“他原先计画用两年时间把他义父推上武林盟主宝座,之后便要离开上官家来找你,万万没有想到在情势最好时,芙蓉世家和铁剑世家见势不对决定联手,两家共派出三十六位高手狙击他于孤峰山,结果大战一天一夜后双方同归于尽……” 惜惜闭了闭眼,再问:“那又为什么把他葬在乱葬岗?” “当时三十七具尸体内有六具因为坠崖而血肉模糊分不清谁是谁,三方又都不愿意错收敌方的尸首,只好就地葬在附近的乱葬岗。” “也就是说,墓碑虽是他,棺木里的尸体却不一定是他?” “单就衣服上辨别,应该是他,但……”单少冀无奈苦笑。“没有人能确定,我也不能。” 第六百七十章 惜惜沉默片刻,然后撩起幕幔往外探向乱葬岗,雨幕中,那片乱葬岗显得格外冷凄。 “那就六具棺木全带走。” 单少冀深深注视她一眼,颔首。“好。” 三天后,几辆马车连成一列缓缓离开乱葬岗,在第一辆马车上,惜惜抱着熟睡的儿子,悲戚的眼流连在儿子酷似爹亲的五官上,旁边是睡得脑袋点过来摇过去的瑞香,单少翼依然坐在她对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现在才来通知我?”惜惜突然出声问。 “我知道你一定会很伤心,所以才拖到他跟你约定的两年期满再去通知你,希望能让你多过一点平静的日子。” 理由很勉强,但还说得过去。 “上官家现在又如何?” 唇边蓦然扬起一抹嘲讽的笑,“还能如何?”单少翼的口气是轻蔑的。“没有清儒的支持,上官世家的势力在三个月内崩消瓦解,上官世家的主人只好乖乖满足于他现有的地位。” 换了一个坐姿,单少翼继续说:“或许是对上官夫人有所愧疚,因为清儒是为了他的野心而死的,所以,现在上官老爷子天天陪着夫人聊天又下棋,和乐融融,恩爱得不得了;至于上官世家的大少爷……” 他摇摇头。“他呀!我怎么看都是个窝囊废,还妄想坐盟主宝座呢!光是处在嘉嘉少夫人和凤少夫人之间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而且凤少夫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嘉嘉少夫人却怎么也不愿意再生,每天只对夫婿哭丧着脸,日日以泪洗面,无论上官宇靖如何哄她都没用,因为……” “她仍然爱着她的『二哥』?” 单少翼点头。“她觉得是她害死了清儒。” “不是她是谁?”惜惜冷冷地说。 “那个自私又懦弱的女人,说她爱清儒?呸!我说她只爱她自己。” “我也这么想。”单少翼赞同道。 寂静片刻,惜惜忽然抬起头来瞪住单少翼,眼神歹毒又凶狠,单少翼被瞪得心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我们会经过铁剑世家吧?” “是啊!的确会……”蓦然噤声,继而脱口问:“你想干什么?”声音有点惊慌。 “没想干什么,”惜惜冷冷道。“只不过想送他们一点毒尝尝!” 心头一震,“不行!”单少翼失声叫道。 惜惜脸色一沉。“为什么?” 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因为…… “带着那么多棺木,你不想节外生枝吧?” 惜惜无言片刻。 “好,那等我安葬好棺木之后,再去找他们!” 单少翼暗暗挥去一把冷汗,“嫂子,令师兄也在山上吧?”急忙转开话题。 “才没呢!”惜惜不屑地哼了哼。“两年前我回山上时,他早就已经落跑了,谁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单少翼想了一下。 “江湖中有个赭衫怪医,不知是否是他?” “有可能,我师兄最爱穿赭色衣衫。”惜惜又看回儿子。 “没想到他也去跑江湖了。” “不,他没有,但江湖中人多喜去找他治病、疗伤、解毒,因为他不肯透露名字,所以唤他赭衫怪医。” “好像混得不错嘛!”惜惜喃喃道。 “嫂子也可以啊!只要你……” “去掉那些规矩?” 单少翼点头。 “我偏不,怎样?” “不怎样!不怎样!”单少翼忙打个哈哈。“随嫂子高兴,随嫂子高兴!” 晚一些时,单少翼打了个盹儿醒来,见孩子已到了瑞香怀里,而惜惜则移坐到车尾,幕幔掀开,痴望着那一串载着棺木的马车。 默默垂泪。 湿了脸、湿了衣襟、湿了裙摆,天黑了,她的泪水依然不止;天又明了,她仍在落泪,彷佛永无止尽般,不停的、不停的滑落…… 千山有草木蒙胧,万壑有碧水争流,峰连山岭,苍松如海,就在那正山腰间,还有一棚巨大的石块斜覆如檐,檐顶清泉沥沥,檐下古木参天,尚有竹屋两三篱,这就是惜惜的居处。 一辆辆马车陆续停在竹屋前土径,惜惜首先抱着孩子飞身落地,边吩咐后头的瑞香。 “瑞香,你领他们把棺木搬到巧石岩,等我把孩子喂饱哄睡了就过去!” “是,二少夫人。” “娘娘,吃甜甜。”小男童仰起娇憨的小脸蛋。 “先吃饱了再吃甜甜。”哄着孩子,惜惜走向竹屋,后头尾随着神情怪异的单少翼。 “不嘛!娘娘,”小男童抱住娘亲的脖子撒娇。“先吃甜甜嘛!” 推开篱门,惜惜继续步向最中间的竹屋。“先吃饱。” “先吃甜甜嘛!” “先吃饱。” “先吃甜甜啦!” 推开竹门,“先吃……”双手一松,孩子尖叫着往下坠,单少翼抢前一步及时一把捞住,然后悄悄退出竹屋。 竹屋正中间有一张竹桌,那是他们平时用膳的地方,此刻,有个人背对着她坐在竹桌旁,静静地喝茶。 是个男人,她熟得不能再熟的男人,但是…… “你,你、你……”梗窒的喉咙几乎挤不出声音来。 徐缓的,男人回过身来,不变的长发、煞气的双眉,幽邃的眸底是思念,唇畔是深情的笑。 “我发过誓会活着回到你身边的,不是吗?” 十年过去,武林盟主宝座依然像颗熟透了的梨子般待人采撷,而觊觎的人已不只三两波,起码有四、五个组合在一旁虎视眈眈。 但上官世家已没落了。 自从八年前上官鸿把上官世家交给独子,自己带着妻子到南海离岛隐居之后,为了维持上官世家的地位,上官宇靖居然使出最窝囊的手段,利用自己的俊美仪表又娶了铁剑世家的闺女,再娶黑雾会门主的妹妹,还娶了…… 一头大、两头大、三头大、四头大…… 结果最头大的是上官宇靖自己,上官世家七位大夫人天天喊战斗,上官宇靖夹在中间七面不是人,孩子一个个生,他的一家之主威严也一日日低落,到最后落得只能躲在凌嘉嘉那儿愁眉苦脸,两人正好凑成一对宝,比赛谁的脸最苦、谁叹的气最多。 最后,当七位大夫人开始争执不不要把上官世家更名为李世家、轩辕世家,或韩世家、柳世家,抑或司空世家,梁丘世家……而无能的上官宇靖全然束手无策之际,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上官宇靖和凌嘉嘉都没想到能再见到的人。 “二弟?!”上官宇靖失声惊叫,以为自己白日活见鬼,差点一溜烟躲到八个老婆身后去。 “很抱歉,不诈死,我就永远无法摆脱上官世家。”苏曲清歉然道。 几位大夫人惊异不已,原以为上官宇靖是她们见过最俊美迷人的男人,但眼前冷不防出现的男人虽然没有上官宇靖那般俊美,却是她们所见最富有男性魅力又气势浑然的男人,教人不由得心头怦然、悸动不已。 凌嘉嘉更是痴迷地忘了自己的身分,忘形地想如同未嫁身时那样亲昵地贴过去。 “二哥……” “大嫂,”苏曲清目光冷然。“是你让我下定诈死的决心离开上官家的。” 凌嘉嘉噎了一声,受伤的眼立即涌上一层泪光,踉跄退了一步。 “为、为什么?” “倘若只是为了义父,我还能忍两、三年,但你却固执地认定我只能爱你、怜你、属于你,打算用你的自私绑住我一生一世!”苏曲清摇摇头。 “不,打从你嫁给大哥那天开始,我就不再属于你了;当我娶了惜惜那时刻起,我这一生一世便是属于她的了!” 煞白的唇瓣抖如筛糠,凌嘉嘉哽咽地捂着嘴,摇头不想承认他所说的一切。 “但、但我一直爱……” “大嫂!”苏曲清断喝,“我今天不是为你回来的,我是回来……”他转向其他大夫人。“告诉几位大嫂一句话。” “甚么话?”李凤娇脱口问。 严峻的眼缓缓扫过那几位年龄不一,容貌各有特色的大嫂们,苏曲清徐步向前将手掌贴印在大理石桌面上。 “上官世家……”手掌若有似无地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收回,苏曲清退后一步,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冰冷坚硬的大理石桌仿佛砂堡崩溃般粉落成一堆小山。“上官世家永远是上官世家,明白吗?” 大夫人们脸色惶恐,争先恐后点头,苏曲清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大哥请保重!”话落,尚未待上官宇靖回答,他已微一晃身翩然消失踪影。 凌嘉嘉徒然追上前两步,然后绝望地停住脚,神情悲戚语意哀怨地说完适才未能说完的话。 “我一直爱着你呀!” 翡翠山下的翡翠镇,原本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淳朴小镇,却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迅速发展成一个热闹非凡的小城市,比之最繁华的商市犹胜几分。 因为十年前,这儿迁来了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儿子和婢女在翡翠镇上落户,丈夫开玉铺、妻子开药铺,两家铺子相邻左右,翡翠镇的发展就是从这两家铺子开始的。 这日上午,翡翠镇口徐步行来一位斯文颀长的男人,肩上挂着包袱,手上提着另一个沉重的大袋子,风尘仆仆。 转进玉药大街,一瞧见那一大群人,他就开始叹气,愈叹愈大声,直到一个十二岁上下的男孩跑过来接手沉重的大袋子,另一个八、九岁的女孩抢去他肩上的包袱,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直接跳进他怀抱里。 “爹呀!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啦!” “怎么?你娘又发作了?” “对啊!他们等您半个月了耶!” 半个月? 也就是说,从他出门翌日就开始了? “这次又是为什么?” 男孩尚未及回答,围在玉铺门口的一群人便一窝蜂拥上来。 “季爷,求您帮帮忙呀!我儿子快病死啦!” “季爷,我家老头子咳了好几天的血……” “季爷,我弟弟断了腿……” “季爷,我小叔被毒蛇咬……” 男人一声不吭,直接走进药铺,经过人满为患的柜台再往里,只见同样挤满了人潮的堂屋内,他的妻子侧身坐在最里边,好整以暇地擦拭她的宝贝玉雕像,偶尔扬手挥挥布巾,不耐烦地赶人。 “不诊、不诊,不诊男人,真是吵死人了,麻烦你们快点滚蛋好不好?” 男人站到她身后边,她仍未察觉,直到小女儿出声警告她。 “娘啊!爹爹回来了喔!” 但见他的妻子身躯倏地一僵,旋即手忙脚乱地把玉雕像放到架子上,布巾随手一扔,再一本正经地转过来拍拍桌案。 “快、快,还不快排队,按照顺序来,快!”完全当作没看到丈夫。 男人又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从一群抢着排队的患者中间穿过去,再越过两家铺子之间的月牙门来到玉铺后的堂屋里,跟随他们多年的忠心婢女正端着一碗粥哺喂一个一岁多两岁不到的小男娃。 “爷,您回来了!”她的丈夫是药铺里的年轻掌柜,两夫妻和两个孩子就住在药铺后堂屋楼上。 放下小女儿,男人甫抱起小儿子亲了一下,大女儿已经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琉璃小灯,兴奋地冲过来问他。 “给我的吗?爹爹,给我的吗?” 弯身溺爱地亲亲那张酷似妻子的小脸蛋,“是啊!给你的。”男人温柔地说。 大女儿立刻欢呼着街向月牙门,准备去向娘亲炫耀一下;这时候,大儿子也问过来了。 “爹呀!这一块玉是要雕什么的这么大块?” 把小儿子放回原位给婢女喂粥,再抱回小女儿,男人在一旁落坐。 “你想你娘会喜欢什么?”玉铺里的玉材都是商人拿来批卖的,可他自己要雕刻的玉材必然亲身去寻找。 “爹!”大儿子毫不犹豫地如是回道。 婢女噗哧一声。 男人哭笑不得地摇头。“我是说,你娘会想要什么?” “爹!”同样的回答。 婢女又噗哧一声。 男人无奈叹气。“我是说,你娘会希望我雕什么给她?” “爹!”不变的回答。 婢女再也忍俊不住,吃吃笑个不停。 “算我白问。”男人喃喃道。“那我换个问题,你娘又为什么发作?” “因为爹要去上官世家。” 男人微微蹙眉。“她不高兴吗?” “不,”婢女从旁插进嘴来。“夫人是在担心,担心爷又出什么事。” “她就是爱操心,”眉宇松开,男人低语。“既然我娘和继父都不在上官府,谁也留不住我的。” “没办法,夫人心里头只有爷一个人嘛!” 是啊!她心里始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只为他一个人着想、只为他一个人付出,自始至终,坚贞的只为他一个人,没有别人,只有他! “二少爷,现在的日子够平静、够恬淡吗?” “是啊!非常非常平静、非常非常恬淡,也非常非常的幸福!” “那我可以不诊男人了吗?” “……” 第六百七十一章 清明时节雪霁冰消,沉寂了一整个冬天的汴京在繁荣热闹的街道市集中渲染出春天的活跃,特别是东大街上的苏府,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人来人往的宅邸内,处处挂满了大红灯笼,喜联贴在每一副门楣上,奴仆婢女在喧嚷中张罗着,个个忙得挥汗如雨,里里外外跑个不停,看这光景,是苏府主人苏俊彦“又”要娶老婆了。 在这一片沸腾的气氛中,整座苏府仅有西厢房是唯一的宁静地,琥珀的闺房便在西厢房里。 闺阁内,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模糊人影,十五岁的琥珀撅着艳红的唇瓣,满心窝囊。在这儿住了将近五年,再过几天,与苏俊彦拜过堂之后,她就要离开这里迁入苏府主人的卧室里,订了两回亲,这回她总算能嫁出去了,但是…… 房门忽地砰一声打开,不必回头看,甚而想都不必想,琥珀便知来者何人是也──除了她那个尖酸刻薄又长脸长舌的未来婆婆之外还会有谁? 小心翼翼地做出最沉静优雅的姿态,琥珀离开梳妆台转身盈盈下拜。 “琥珀见过老夫人。” 苏老夫人先是回以傲慢的冷哼,然后大马金刀地在燕几旁落坐,板着一张皱纹满布的巫婆脸,开始她每日的例行公事──三从四德的唠叨……不,训话,千篇一律的内容,一字不改,半句不变,五年如一日,琥珀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记住,形如你这等相貌奇丑又一无是处的女人,亏得我儿肯娶你进门,算得是你祖上积德才有此等福分,你最好牢记我苏家对你的恩泽,成亲后,切记相夫教子之道,谨遵三从与四德,对夫要妻屈妇顺,对婆婆我要唯命是从……” 琥珀一边唯唯诺诺,一边低头翻白眼,还吐舌头作鬼脸。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是封建时代为人子女者的宿命,婚事必须由父母决定,媒人撮合而成,琥珀的第一桩婚事便是这样订定下来的。虽然那年她不过刚满十岁,不料新丧妻室的苏俊彦年近不惑竟然肖想老牛吃嫩草,妻丧未满七七四十九便大剌剌地上门来求亲,还摆出一副纡尊降贵的高姿态,嚣张得不得了。 想到要将宝贝独生女嫁给这么一个与自己年岁相当的老不修,她爹亲是怎么想怎么不甘心,于是仓卒将琥珀许配给自己的属下,也是知交好友的儿子,准备待她及笄后再让他们成亲,以杜绝苏俊彦的痴心妄想。 “贤侄,我把最宝贵的独生女交给你了,将来你可要好生对待她呀!” “伯父请放心,侄儿敢以生命起誓,必然不会亏待琥珀妹妹的。不过想那苏俊彦是皇后的亲表兄,伯父不担心会惹出什么问题吗?” “不必担心,皇后位虽尊,可还有个历四朝的沈贵太妃在呀!即便是皇后,也不敢不尊沈贵太妃几分吧?何况皇后生性恭敬,谨守礼仪,必然不敢违逆沈贵太妃的意旨。” “啊,对喔!我差点忘了,沈贵太妃也是伯父的亲戚呢!” “算起来,我该叫贵太妃一声表姑婆。哼哼哼,这下子我看那个苏俊彦还能如何,他的儿子都比琥珀大上好几岁,居然敢妄想我的女儿,真是太不知羞耻了!” “确然,他在朝中已是众人不齿的奸佞之徒,没想到竟亦如此色胆包天。” “一想到那贼徒得知琥珀已然定亲之后,他会是何等又气又恨却又莫可奈何,本将军就想大笑三声。” 说着说着,两人真的大笑起来了,还不只三声,是好几百声。谁知不过半年,她父亲和未婚夫的笑声犹在南宫府里回荡,岳婿两人便在同一场对西夏的战事中丧生,琥珀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望门寡,而且还是一个举目无亲的望门寡。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好巧不巧,这年沈贵太妃亦崩殂,暗喜不已的苏俊彦一面烧香拜佛感激上天的恩赐,一面赶紧敦请皇后表妹大力帮忙,于是父丧不到半个月,琥珀再一次身不由主地定下了第二门亲事,由皇帝赐婚,将她许配给老不修苏俊彦为继室,然后苏俊彦便得意洋洋地把她接回家里来了。 但依照礼俗她必须先服丧满三年,而生性刻薄的未来婆婆也坚持琥珀必须经过她的严格调教之后才许进门,于是苏俊彦只好按捺下色欲的心,将正式拜堂成亲的日子往后延,依然定在她及笄之年。 “……清晨早起先侍奉夫婿更衣洗脸,别忘了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为夫婿套袜穿鞋,夫婿不语,你不得言。” “是,苏老夫人。” “然后你得来向老身我请安。” “是,苏老夫人。” “再回去侍奉妳夫婿用早膳。” “是,苏老夫人。” “再有,谨记出房门之前先得覆上丝巾以遮掩你这副丑陋不堪,见不得人的容貌……” 在这四年多近五年来,每一天琥珀都是这么开始的。 借口调教未来媳妇儿通晓妇德礼法中馈女红之便,生性疑似有虐待狂的苏老夫人极尽欺凌苛待之能事,大门不准她出,二门也不许她迈,成天不是辱骂便是罚跪,要不就是三天不准吃饭两夜不准睡觉,哪个下人同情她对她好点,隔天立刻被辞退,简直是变态到不行。 而她的未婚夫婿却一次也不曾为她求过情,甚且很感激苏老夫人愿意不辞辛劳地为他教导媳妇,偶尔心血来潮还会热心提供一点关于“训练”方面的建议──譬如他折磨侍妾的方法就很不错,或者女人不听话的时候光是用责骂或罚跪是不够的,最好拿藤条甩个够,然后再多补上两脚和几个耳刮子。 这样的日子,才不过十岁的小琥珀哪忍受得了? 不逃才怪! 所以她逃了,而且一连逃了五、六次,但是没有一回不是刚逃出府墙就被抓回来,然后苏老夫人会亲手用藤条抽打她的小腿,让她三天无法走路。直至最后一回,不仅她被抽打,竟连伺候她的两个婢女也受牵连被打断了腿,她才死了心不敢再逃,以免连累更多无辜的下人。 自此而后,她认命地打包起所有反抗意念收藏到床铺底下,俯首乖乖地接受所有的“职前训练”,一如苏老夫人所愿地成为一个最合乎她的理想的小媳妇──一个温驯服从的小媳妇。 于是,琥珀及笄这年,远至青城公干的苏俊彦传来家书,要苏老夫人为他准备成亲事宜,因为他一回来就要和琥珀完婚。 第六百七十二章 “……别说是老身故意把你关在这西厢房里,实是你的长相太过骇人,为免吓跑苏府里的下人们,最重要的是,老身可不允许你吓坏了老身的乖孙,总之,往后成了亲,能不出房你还是尽量不出房比较好……” “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呀!”厢房外忽地一阵气急败坏的叫喊由远而近。 好大的胆子,她说好,竟然有人敢说不好! 说得正顺口,冷不防被打断,苏老夫人委实不爽得很,愤怒的三角眼马上瞪过去。 “好没规矩的奴才,在我面前,由得你这样大呼小叫的吗?你……” “可是,老夫人,大爷死了呀!” 苏老夫人倏地噤声,脸上一片茫然,不知是没听懂或是耳背没听清楚。 “你……你说什么?” “青城农民大暴动,大爷不幸被卷入其中,连同随从被砍杀得尸骨不全,只找着大爷的一只靴子和佩剑,其他……其他……”大概全被狗啃光了! 苏老夫人一阵呆然,“不,不可能……”她喃喃道,蓦而哑着嗓子发出尖厉的嗥叫,“不可能!”同时跳起来冲出去,原是连走步路都得婢女搀扶的人,这会儿却是健步如飞,跑得比马还快。 寡妇死了独子最可悲,幸好苏老夫人尚有前任媳妇留下来的孙儿女,倒也不完全是没了指望,只是得再多辛苦几年拉拔孙儿女长大罢了。 望着苏老夫人佝偻的背影可怜生生的,表情木然的琥珀真的很想挤出两滴泪水来给她同情一下下,可是不管她怎么挤,怎么用力掐自己的大腿,泪水没半滴,反倒大大松了口气。 死得真是好啊! 关上房门,躲进被窝里,“老天爷总算开眼了!”琥珀心怀感激地呢喃,两手捂在双耳上,免得嘴角笑得咧到耳后去。 依照苏老夫人的性子,在为苏俊彦做完七七之后,必然会把她这个没名没分的人赶出苏府,届时她就── 万岁,自由啦!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者十之八九,才刚过头七,琥珀就开始后悔没有先替苏老夫人滴两滴泪水,再来高兴自己的重获自由,或许就是因为如此,老天爷怪她太没良心,所以决定要给她一点惩罚。 刚满头七翌日──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啊!” 早已整理好包袱,随时准备被扫地出门的琥珀一听到这种凄惨的怪叫,差点爬窗逃走。 “你……你别吓我啊!春香,”抱着包袱,琥珀战战兢兢地猛吞口水。“别……别是大爷借尸还魂又活回来了吧?” “哪里会是那种事,是皇帝又颁下旨意来,赏赐小姐您另一门婚事了呀!” 不会吧?刚爬出这个坑,还没来得及转眼呢!她又要掉入另一个窟窿里了吗? 呜呜,老天真是不开眼啊! “谁?皇上又把我许给了谁?” “许给了……” 哇,这可不是坑,也不是窟窿,是无底深渊啊! 撩起毡帘,安跋苏曲清步出兽皮毡帐,双手环胸卓立在高岗上,远眺山下波浪起伏般的大草原,郁郁葱葱连绵不绝,数不尽的马牛羊遍布四周,入目这一片壮丽辽阔的风光景色,他却眉宇深锁,闷闷不快。 “怎么啦?”苏勒啃着饽饽晃过来。“劾里钵派人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他要我尽快赶到循沦湖。” “循沦湖?”另一边的达春立刻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地跳过来。“到循沦湖干什么?抓天鹅?我也要去!”待在这儿天天看牛吃草,他都快吐出一嘴草了! 苏曲清莞尔,反问:“你是癞虾蟆?” “我又没说我想吃天鹅肉。”达春咕哝。“那到底去干嘛?玩水?” 苏曲清摇头。“是大宋遣派他们副宰相的弟弟出使大辽,没想到却被大辽当面蔑视取笑,那位副宰相弟弟自然很不满,有人乘机告诉他说咱们女真人对大辽恨之入骨,所以那家伙回宋后便极力怂恿副宰相哥哥,设法说服宋帝与咱们女真人联手灭辽……” 达春两眼一亮。“宋帝答应了?” “当然没有,虽然现任宋帝是一个相当有雄心壮志的君主,一心想要收复被大辽和西夏占领的失土,正因为如此,所以现在宋帝正忙着施行新政,以求先富国强兵再启战事,绝不可能莽莽撞撞的跑来乱打一气。”苏曲清说道。“不过就算宋帝答应了,咱们这边也还没有准备好。” “说的也是,”苏勒点头附和他的说法。“咱们女真族少说也有几十个不相统属的部落,而到目前为止,我们生女真部落联盟也仅不过联合了十几个部落而已,何况还有徒单部、乌古论部和蒲察部这三个部落联盟与我们生女真部落联盟分庭抗礼,想要统一整个女真,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的确,即使表面上相安无事,其实大家心里想的都一样,希望能统一女真族,但最好是由自己的部落联盟来统一。”苏曲清深沉地叹气。“真不晓得还要经过多少战争才能让咱们女真族所有部落团结在一起?” “打就打嘛,谁怕谁!”达春阿沙力地猛拍胸脯,英勇得不得了,任他是千军或万马,只要大爷一出马,管教他全部落马。 苏曲清看他一眼,无奈摇头。“总之,不管宋帝答应了与否,或者我们准备好了没有,那位大宋副宰相为了表示诚意,所以私底下先派人送来一些礼物。” 苏勒哼了哼。“居心不良!” “你管他凉不凉,冬天一到就凉透啦!”达春忙道,一把推开那个专爱泼人冷水的家伙,让他自个儿去凉个够。“快说,什么礼物?” “白银、丝绢和……”苏曲清顿了一下。“四位宋朝官家千金。” “汉族千金小姐?”达春轻蔑的大叫。“真有诚意就送两位公主过来,什么捞啥子官家千金,我看八成是闭着眼睛随便挑几个女人送过来罢了!” “公主?”苏勒发出讥讽的冷笑声。“对大宋而言,咱们不过是一群不懂教化的蛮族,哪里配得上他们的公主,你哪边凉快哪边睡去吧!” 脸拉得跟马一样长,达春嘀咕了几句没人听得懂的话。 “那白银丝绢就姑且收下,至于那什么千金小姐就免了吧,那种娇娇弱弱的汉家娘儿们,我看在这里捱不上一年就得替她们办丧事啦!” “又不是给你的。”苏勒就是喜欢跟他唱反调。 懒得理他,达春继续追问,“劾里钵叫你去做什么?分赃吗?” 苏曲清颔首。“对方的意思是要把所有东西平均分配给咱们女真四个部落联盟,至于那四个女人……” “我说你是不会要的啦!”达春语气笃定地打断他的话。“不过我知道不少人就是喜欢那种娇滴滴、软绵绵又娇小玲珑的汉族娘儿们,若那种人超过四个的话,大家不抢翻脸才怪!” “所以四位部落联盟长合议的结果一致同意不让大家挑选,而是要反过来让那四位小姐自个儿由各部酋长中挑出她们中意的人。” 闻言,达春与苏勒楞了一楞,不约而同朝他脸上瞄去,再赶紧收回目光,苏曲清嘴角一撇,粗糙的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 第六百七十三章 “我知道,没有任何女人会看上我的。” 达春咕哝着咒骂一句,然后又问:“你要谁跟你一起去?” “唔……我想……”苏曲清抚着下巴略一沉吟。“就你吧!至于苏勒,这儿交给你了,还有,回去后叫阿克敦先准备好,我一回来就要出发去狩猎,今年的冬天会很冷、很长,肉类必须多准备一些。”语毕,他即回到毡帐里准备行囊。 达春与苏勒面面相对片刻。 “难道他想独身一辈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苏勒喟叹。“你我都知道他不喜欢勉强别人,否则又怎会容许自己的未婚妻去改嫁别人?” 一提到苏曲清的前任未婚妻,爽直的达春立刻拉下脸去。“那个布耶楚客真是个臭娘儿们,先还追得苏曲清死紧,一见他脸上多了两道疤,马上就提出退婚,这种女人实在太现实了!” “总比果新好吧?” 达春窒了窒,不由得咧嘴苦笑。“说的也是,起码布耶楚客没有昧着良心说谎,不像果新,只为了想作酋长夫人,竟然假情假意的骗苏曲清说她有多喜爱他,如果不是她自个儿不小心露出马脚,大家都被她骗了!” “我没有被骗,苏曲清也没有。”苏勒傲然道。 “是是是,你聪明,那麻烦你想个办法让苏曲清赶紧娶个老婆行不行?他都快三十了耶!”达春叹着气。“想想,他既没有叔伯也没有兄弟姊妹,若不设法孵出个蛋来,将来要让谁接他的位子?” 傲然的表情消失了,苏勒保持沉默至少有一炷香时间之久,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很笨。” 达春嘴角一扬,眉开眼笑。“哈,你总算承认你很笨了!” 苏勒横他一眼,“起码我不是跟某人一样是白痴。”话落,他也转身离开了。 “起码你不是跟某人一样是白痴?什么意思?某人是谁……”达春困惑地杵在原地猛搔脑袋,蓦而啊的一声。“不会是在说我吧?不,他明明就是在说我!”然后脸一扁,怒吼着追上去。 “可恶啊!你这家伙,竟敢说我是白痴,回来,让我揍一拳先!回来,听到没有?回来啊……” “哇,你们瞧,你们瞧,关外景致果真与我们中原大大不相同耶!” 琥珀兴奋地趴在马车边哇啦哇啦鬼叫,其他三个没精打采的女人不约而同将不可思议的眼神投注在她身上。 “真不敢相信,咱们是要去蛮荒地嫁给蛮族人耶,你怎能如此兴奋?” “往好处想,至少我们可以自己挑选丈夫嘛!”琥珀回过身来坐好。“还有啊!听说女真人跟咱们汉人不同,他们的女人不会被男人欺负,甚至还可以作女酋长呢!”只要能脱离被彻底压制、压榨、压抑的日子,什么都好,运气好点的话,说不准还能捞上个酋长作作呢! “是教我们女真语的那个女人说的?” “没错。” 为了避免让大辽得知主子的意图,副宰相的使者很谨慎地由海路绕道至女真人的地盘,从未见过大海的四个小女人还没来得及惊叹一下大海之辽阔,便开始经历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两个若无其事,另外两个却差点把苦胆都给呕出来了。 好不容易上了岸,又得在马车上颠簸好几日,副宰相的使者担心四位纤细的新娘子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挂掉一半,只好尽量放慢脚步,四个女人在这时候才有机会彼此相识一番,惊讶地发现原来四人都是年轻又尚未生育过的官家寡妇,而且娘家都没人了。 “人家根本就还没嫁过说,”琥珀不满地咕哝。“最多算望门寡而已嘛!” “你多大岁数了?” “年后就十六了。” “真年轻,我都二十二了。”韩梅叹道。 “我十九。”廖映雪顺口报了自己的年岁。 “我十……十八。”锺佩如怯怯地嗫嚅道。 “即使能够自己挑选丈夫,但是……”韩梅转眼望住车窗外。“这样的生活,你们真能够忍受吗?” 关外的旷野确实辽阔,风光果然壮丽,但…… 汉人住的是华屋豪宅,雕梁画栋,花香鸟语;女真人却是逐水草而居,住的是兽皮毡帐,不要说桌椅,连张床铺没有,吃饭、睡觉、干活儿全窝在地上,最多给你一张兽毛毡毯垫屁股,让你从头膻臭到**儿。 而且汉人斯文尔雅,女真人粗犷野蛮;汉人拿筷子夹,女真人用手抓肉;汉人穿纱袍文士衫布履,女真人穿兽皮袍兽皮靴;汉人束发戴冠裹巾,女真人双辫单辫、长辫短辫、直辫环辫、侧辫后辫,还有光溜溜的半凸头,发式千奇百怪令人眼花撩乱,耳上还垂金环…… “我才不在意这种事呢!”琥珀低喃。“我只想挑个又瘦又小,老实忠厚,看起来又脾气好好的夫婿,不必整天担心他会来欺负我、唠叨我、折磨我,甚至殴打我,其他问题我都不怕。”如果能反过来让她欺负、唠叨、折磨和殴打,那就更完美了。 “妳不怕,我怕呀!”廖映雪低眼凝住自己那双雪白柔嫩的手嘟囔。“他们的女人得负责放养牲口、整理家务、洗衣做饭,必要的时候,她们也得要加入战场打仗,开玩笑,那种事我哪会!” “那种事学了就会,习惯就好了嘛!”在苏老夫人的“铁腕调教”下,女人家该会的事她都嘛早就熟练到不能再熟练了,唯有放养牲口那种活儿她是一窍不通,只好现学现卖,至于打仗,爹爹也教过她射箭,这该够了吧? “我不想学那种事,也不想习惯那种事,要真让我干,你看着好了,不出三天我就会累死了!”说着,廖映雪下定决心似的扬起下巴。“好,我就先问问对方,哪个容许我不用做任何事,而且愿意派人伺候我的,我就嫁给他。” “是喔!”调侃的眼神斜斜地飞过去。“你连女真语都学不会两句,到时候看你怎么问人家!” 廖映雪窒了窒。“你……你就会了?” “拜托,都近半年了耶!”琥珀翻着白眼。“即便不是很流利,腔调也不是很标准,但总该应付得来一般对话了吧?” 三人相对一眼。 “我只会几句。”廖映雪很老实地承认。 “我……我大概听得懂一半,可是一句也不会说。”锺佩如无助地瞥向其他人。“怎么办?” “最简单的我都会,可是……”韩梅摇摇头。“恐怕还无法应付对话。” 琥珀耸耸肩。“那是因为你们不够认真,不过我想只要在这儿生活上两个月,不会也会了。” “我比较笨,所以……”锺佩如吶吶道。“我还是挑个会汉语的对象嫁吧!” “那妳呢?”琥珀问韩梅。 “我?”韩梅深思地缓缓垂下双眸。“我要挑个已经有子嗣的对象。” “咦?为什么?” 韩梅苦笑。“因为我不能生育。” “……哦!那……那……”琥珀一脸懊悔,急着想转开话题弥补自己的失言。“啊!对了,我希望不管我们是挑到谁嫁了,将来无论谁有麻烦,其他人都得尽其所能去帮忙,你们说这样好不好?” “好好好!”其他三人忙不迭地点头。“虽然我们彼此也不算熟识,但在这片蛮荒地里,也只有我们四个彼此能相互了解、相互帮忙了。” “还有,”琥珀咧出尴尬的笑。“我想到时候找个理由大家都一起蒙上面纱如何?譬如说这是汉人的习俗,在洞房夜之前,新郎不能瞧见新娘之类的?” “嗯!说到这,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一直蒙着面纱呢?”韩梅好奇地打量她。 “因为……”琥珀扭绞着两手,不好意思地垂下螓首。“我长得很丑嘛!” “哦,那……那也无所谓啊!我们都是女人嘛,不会在意的。” “可是我……我真的很丑啊!”琥珀嗫嚅道。“不说男人,就连第一次见到我的女人都会吓呆了,每一回都这样,没有一次例外。” “真有这么惨?”韩梅半信又半疑。 “真的,不骗你!”琥珀用力点了一下脑袋。“所以除了睡觉以外,我大部分时间都戴着面纱,以免去骇到别人。” “那可真是……”韩梅满面同情之色。“辛苦啊!” “还好啦!习惯就好,不过……”琥珀叹气。“如果到时候人家见我这么丑,不管我挑谁谁都不要我,最后只好随便挑个张三李四把我硬塞过去,那我才真的惨了呢!” 闻言,三人相顾一眼,同时点头同意。“好吧,那我们就一起戴面纱吧!” “太好了,谢谢你们,我发誓,现在你们帮我,以后如果你们有困难,我也一定会尽全力帮你们!” 女人不帮女人,还有谁会帮她们呢? 当然,她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们之所以会陷入这种窘境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大宋皇帝,而是那位生性巧媚自以为是的副宰相假传旨意把她们骗到这儿来当作他私人的赠送品。横竖她们已经没了丈夫,“好意”让她们有机会再嫁,这又有什么不好? 八月,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正是狩猎期的黄金时节,他们却得跑到循沦湖来看笨天鹅游水,成天无所事事地啃饽饽喝烧酒。 也许天鹅看他们更笨。 第六百七十四章 直至九月,浪费了整整一个月之后,白银丝绢终于先行送达,但为了等候那四个姗姗来迟的汉族新娘,大家还得再多浪费几天,苏曲清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很可笑,很没道理。 “既然丝绢都分好了,横竖那四个汉家女也不会挑上我,让我先回去如何?” “不行!”劾里钵断然拒绝,一手搭上他的肩,压低声音。“我不太信任大宋的人,又不想放弃这种机会,而你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所以我需要你留下来帮我听听大宋派来的那家伙说的到底有几分诚意。” “你是咱们生女真部落联盟长,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没有人会反对你的。” “我不是个独裁的部落联盟长,我喜欢广纳众意。” “还有其他三位部落联盟长。” “我更不信任他们!” “这样……好吧!我去抓大马哈鱼,人到了再叫我。”转头,苏曲清叫唤他的伴当。“达春,走,抓鱼去!” 一声吆喝,顿时走了大半数闲啃青草的人,一窝蜂全涌向乌苏里江抓鱼去,剩下的全是那些偏爱娇小汉家女的酋长们,算算也有十几来个,可见决议的人顾虑的没有错,若是让他们选,肯定非得先拉开架式打上一……不,好几场不可! 不管走到哪里,男人总是离不开女人的。 ☆.4yt☆☆.4yt☆ “天哪!”抽气声。 “太可怕了!”惊恐的窒息声。 “他们是从大树里长出来的吗?”咽口水声。 “我……我可不可以一个都不要?”哭声。 四个同等惊惶的小女人,八只畏怯的眼在前头那一排媲美大树般的男人身上徘徊,如果没事先讲明,她们真的会以为谁在湖旁种了一排松树呢! “他们……好高大!” “至少高我两颗头,体重起码也有我三倍,光是一条大腿就够压死我了,那不叫高大,那叫巨人好不好!” “真恐怖,他们看上去比我想象中更粗俗野蛮啊!” “而且个个都是那样横眉竖目,凶鼻恶脸!” “老天,你们看,那个最可怕!” “哪个?” “那个脸上有两道疤的呀!” “天哪!真的耶,你们看,最长的那条自左额穿过眉心至右颧骨,另一条自前额切断眉峰划至右耳,而且两条同样都是那样又粗又扭曲,简直就像爬了两条大蜈蚣在他脸上似的,这还是白天,若是半夜里冷不防瞧见,肯定会被收去半条命!” “打死我也不要挑他!” “我也是!” “我……我想回家……” “我们没有家了,佩如,娘家没人,婆家也不敢收留我们,你能回哪去?” “那……那我该怎么办?” “没办法,既然左看右看都不中意,就拿我们原先的条件来做选择吧!” 韩梅、锺佩如和廖映雪三人都很快就挑选出符合她们条件的夫婿,最后轮到琥珀时,她却苦着一张脸,迟迟不知该如何选择才好。 她要如何从一群又高大又壮硕,既蛮横更粗野,而且看上去百分之百脾气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的男人之中,挑出一个又瘦又小,既老实又忠厚,而且看起来又脾气好好的最佳夫婿人选呢? 呜呜,她挑不出来啊! “琥珀,快点啊!就剩下妳了。” “可是……可是我挑不出……咦?” 犹豫的目光骤然定住,面纱下的双眸瞠得老大,琥珀蓦然举步急行向前,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停步在苏曲清面前,后者更是一脸错愕的低眸瞪住她。 她想干什么? 仰着脸认真端详他片刻后,琥珀突然对他勾勾手指头,他狐疑地俯下脑袋,她踮高脚尖在他耳边低语。 “我可以摸你的脸吗?” “嗄?” “我可以摸你的脸吗?” “……可以。” “那……能不能请你笑一下?” “欸?!” “请你笑一下。” 苏曲清迟疑了会儿,勉强咧出笑容来,心里早已准备好对方会马上尖叫着逃开──他很清楚自己脸上的疤痕在露出笑容时会展现出什么样的骇人效果,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被吓到,当他不经意自水面上看见自己的时候。 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被他脸上蠢蠢蠕动的蜈蚣骇得连滚带爬地逃走,还伸出两只柔嫩的小手在他脸上又摸又比又量度。 半晌后,她满意地收回手,退后一步,郑重宣布,“我要嫁给你!” 全场顿时轰然,苏曲清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 “我?” “对,你。” “你确定?” “非常确定。” 不,他的耳朵没有毛病,是眼前的女人眼睛有问题。 她瞎了!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夕阳西没,暮霭四起,循沦湖的水面化为一片雾蒙蒙,水面上的各种浅红、深绿浮萍,以及绽放出洁白芦花的芦苇荡也仿佛在水中摇曳,蓦而一阵风吹来,苇叶发出悦耳的轻笑声,天空飘飞起万千蝶翼。 而远处,凫游在开阔水面上的红嘴鸥仿佛初春尚未融尽的点点冰雪,白羽毛黑翅膀的丹顶鹤自茂密的芦苇荡中搧动长翼腾空而起,宛如仙女凌空般翩翩飞舞。 终于,最后一点火花在水平线处燃尽,湖畔的喜宴却正热闹,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人跳舞有人欢唱,充分流露出关外民族的豪迈与洒脱。 如果不是恰恰好每一个部落联盟都“分”到一个汉女,恐怕这场喜宴也无法如此尽兴欢乐,或许有人会摸黑到暗处里去打一架,然后隔天就会来上一场更大的,搞不好再过两天就变成战争了。 幸好,末了是最公平的状况,皆大欢喜,大家都没话说,于是在琥珀说出她的选择之后,四位汉家娇娇女当场就嫁给了她们各自挑选的夫婿,然后新娘分别被送入充当喜房的毡帐里,新郎被抓去灌酒,直到有人喝醉开始闹场,四位新郎才有机会溜走,快快去检视他们的新娘子长得到底能不能见人。 双目困惑地凝注跪坐在毛皮上的新娘,苏曲清百思不得其解──新娘为何会挑上他?或者,是她脸上也有缺陷,所以故意挑上他,以免被对方所嫌弃? 没错,肯定是这样。 苏曲清对自己点点头,觉得自己所推测出来的理由无懈可击,再也没有更合乎逻辑的推论了。于是不再迟疑,两步上前去掀开新娘的红巾,心里准备好即将要见到的新娘容貌八成是跟他半斤八…… 蓦地,他抽了口气,呼吸静止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一个艳丽夺目,美得无与伦比的仙女! 在火光照耀下,她的肌肤闪耀着仿佛水晶般无瑕的光彩,五官更是精致美丽,宛如天上星辰般的双眸、挺俏的鼻梁、如雕像般的颧骨、玫瑰色的双颊、微翘的鼻尖、细致的下巴,以及水蜜桃般的绛唇,完美地镶嵌在心型的脸蛋上。 她美得令人目瞪口呆,神魂颠倒,只需要一眼,就足以夺去人的呼吸,掳掠去人的心神,就如同他此刻这般。 苏曲清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呼吸多久,他的两眼始终无法自主地胶着在她那副出水芙蓉般的娇颜上移不开视线,直至她出声说话,他才惊觉自己若是再不吸入一点空气进肺里的话,他的小妻子就得作寡妇了。 “对不起,我很丑是吧?”琥珀歉然低喃。“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所以你可以不理会我没关系,我可以谅解的。” 丑?谁很丑? “呃?”她在说什么为何他听不懂? 琥珀可怜兮兮的勾了一下唇角。“小时候明明大家都说我很可爱的说,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以后就变得这么丑了,唔……我想以前他们都是在安慰我,不忍伤我的心吧!” 苏曲清双眉陡然挑高,终于听懂她在说什么了。“你很丑?” “对不起。”琥珀低头认错。 她在开玩笑? 还是故意藉此来反讽他脸上的疤痕? 苏曲清认真考虑半晌,最后决定她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可能只为了找机会反讽他而嫁给他,所以…… 她是认真的?她真以为自己很丑? “到底是谁告诉你你很丑的?” “苏老夫人呀!”琥珀眨着明亮如星的大眼睛。“之前我定过亲,苏老夫人原该是我的婆婆,但是后来我的未婚夫死了,所以她也不能算是我的婆婆了。” 管她是谁……“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琥珀叹息。“她很老实的告诉我,说我是天底下最丑陋的女人,人见人怕,鬼见鬼惊,所以最好随时随地戴着面纱,免得一个不小心活生生吓死人,那罪过可就大了!” “你相信她说的话?”这小女人的眼睛真的有毛病吗? “当然相信啊!每个人一看到我就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两颗眼珠子瞪得像铜铃那么大,哪!就像你刚刚那样,好像见到鬼似的,那我不是鬼嘛,所以一定是我长得真的很可怕呀!”琥珀委屈地咕哝。 明明是惊艳,为何到了她嘴里竟然变成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呢? 苏曲清哭笑不得地连连摇头。“没有其他人说过你不丑,你很美吗?” “有啊!不过他们会那样说也只是为了安慰我,有一回伺候我的婢女也那么说,苏老夫人就很生气的把她赶出府去了,说是会说谎的下人她不要。自那回之后,苏老夫人就命我戴上面纱,除了睡觉以外都不能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