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自古不凡》 第一章 言山有灵 东海之南,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凡言山之首,向北延至数十里,皆有木焉。其有一木,与天地同寿,庇荫天空。山有至上者,号曰:言山君。——《山海异闻》 “嗒、嗒、嗒……”几声脆响,水面随之荡起片片涟纹,一路向内延伸,划破两岸的山峦叠翠、好风好景。 一旁惊起大喊:“中了中了,连中七元!” 那童子简单梳了个双辫发髻,目光炯炯,跳起来就抓住身旁人的手臂,兴奋地使劲摇晃。 “看到了。” 连忙稳住自己被带的颤抖的身子,男童一脸无奈。待到激动劲过了,他才从地上拾了石子,捏了捏,似乎是在找准时机。手臂一紧一松,石子直直向前飞去。 “一、二、三……”童子比着手指一个个数着,小嘴越发张大,到最后直勾勾盯着水面,环着的手臂都不由得松开。 “十、十一个……” 男童见身旁人语气渐弱,似乎不敢相信,那呆愣的样子有趣极了,他忍不住拍了拍对方下巴。 “回神啦,口水都流出来了。” 童子赶紧把嘴磕上,下意识顺手一抹,惹得他大笑。 知道自己是被打趣了,童子双眼一横,目光落到身后,“姐姐,不同他玩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嗯……” 草丛中隆起一块,躺在其中的人轻哼一声,似乎是在回应。彼时阳光正好,她抬手掩住双眼,日光下撤,顺着指缝间映入眼帘,连带着习习微风,舒适万分。 男童翻了眼皮,手肘向他腰间一捣,“无聊?分明是输不起。” 童子揉了揉酥麻之地,眼睛瞪大,指了自己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咬着下唇,“愿赌服输,我哪里说了不认?”踌躇半晌,打着商量道:“换个条件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男童在他一脸希冀中摇了摇头,坚定道:“不然,你同姐姐说?” 童子瞄了眼蜷在草丛中一脸惬意的女子,犹豫片刻,不禁叹了口气,“算了,我去……” 说罢,垂头丧气的离开,其间一步三回头,看的男童又是一阵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呢?” 女子懒懒翻了身,听到一深一浅的脚步声靠近,试探着睁了眼,正撞上不远处跌跌撞撞的小身影,不由得荡开笑意。 她撑起身子,伸着懒腰,调趣道:“木笙,你又输了” 童子十分费力地将背后的坛子卸下,摆在苍姝面前,抹了抹额间汗水。 “姐姐,下次能不能换个赌约,那帮猴子太难缠了,一坛猴酒而已,还能有多贵重?你看给我挠的!” 说罢,他伸了手,在苍姝面前晃了晃,又偏头,将脸颊摆给她看。可不是嘛,白白嫩嫩的肌肤上明显印着几道红痕,连发髻都散了,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我看呐,这猴酒日后改名,就叫‘抓破美人脸’,岂不很贴切?哈哈哈……” 男童扒在水边笑出声来,钓竿就竖在一旁,鱼线顺着水波一动一动。 “钓你的鱼吧,废话这么多。” 木笙最看不得他得意了,更何况自己这一身狼狈十有八九都是拜他所赐。 “我看……木笙,你若是不服输,不若同他再比一场分个高低,钓鱼如何?” 女子懒懒开口,面带鼓励,木笙被这一眼激起火气,爽快道:“好!比就比,赌约照旧!”大气宣布后,转身回头,蹦蹦跳跳去拿鱼竿了。 余光瞥到女子唇边笑意,陈果摇了摇头,木笙这个傻的,赌来赌去到底谁受益?三番两次栽到阴沟里,该说什么好? “说好听点是单纯,心性虽好,却少了几分精明,若不趁现在好好敲打一番,迟早被人卖了!” 虽是这么说,陈果却从中听出几分戏谑,分明是享受其中! 差点与苍姝目光相汇,陈果赶紧转头,盯着鱼竿,感受它的上下浮动。 愿丰收! “我来了!” 声音先至,随后才是从林间跑出的身影。木笙拖着有他两个高的鱼竿,摇摇晃晃赶来,本就凌乱的衣衫,如今更是变得皱皱巴巴,连发带都不见了,头发披在肩上,整个人看来甚是狼狈。 陈果眨了眨眼,指着它,“这是……” “从林子里拿来的,想想应该是大濑的。” “你那根呢?”陈果定睛一看,正瞥到鱼竿下端粘上的泥渍,倒吸一口气。 木笙找来石头将鱼竿固定在溪旁,又拎来水桶,毫不在意道:“丢了。” 陈果嘴角一抽,苍姝早忍不住噗嗤一笑,“那你可得好好爱惜这条鱼竿。” 木笙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吓得手中木桶差点掀翻,苦哈哈盯着那只鱼竿,“是哦。” 方才太兴奋,都忘了大濑这条臭蛇小肚鸡肠,若被她知道自己偷拿她东西还如此粗鲁对待,指不定怎么报复呢。 陈果走过来拍了他肩膀,忍笑道:“护着点脑袋。”这般智商,着实令人担忧。 木笙快哭了,“现在把它当宝贝捧起来,还有用么?” 陈果苍姝双双摇头,苍姝见小孩急的都要掉金豆子了,走上前去拍了他的头,“你若赢了,我便替她再做一条,准保一模一样,不会露馅。” 木笙闻言抬头,“真的?” 苍姝点了点头,木笙立刻瞪大双眼,抱住苍姝,“好呀好呀,就这么定了!” 说完,不等陈果反应,一把将袖子撸上,气势汹汹。脚下忽然一顿,他转过头,比了比手指,“能再做一根留给我么?” 夜幕四合时,林间一片寂静,偶有几声虫鸣作响。溪边燃起束火光,点点火星顺着青烟缓缓上升,于空中回旋四散,带来阵阵热浪。 苍姝将烤鱼翻了个面,将坛内最后一滴酒倒尽,呡在杯边,细细来品。 果香醇厚,顺着舌尖滑下舌苔,自然回甘。苍姝享受着眯了眼,目光转向还未开封的另一坛。 火光的另一边,陈果正皱着眉头,一手按住不断挣扎扭动的木笙,另一只手捏住帕子,沾上药粉轻轻敷上伤痕。甫一碰到,木笙就痛得龇牙咧嘴。 听着他小声呼痛,陈果直想扔了药罐,恨铁不成钢道,“便说不比不比,你偏要比,输了去偷酒,姐姐都劝你今日不急,那猴子刚被你摸了一坛,你再去,不等着被挠么?” “嘶……轻点。”红着眼,泪水在框里打转,木笙忍不住伸手去碰,陈果赶紧拦住。 “还不是你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这么欠着,我心里难受啊。” 陈果叹了不知多少次的气,也不说话了,药瓶用完后放在一旁。木笙把玩着手里的新鱼竿,闲来无聊,看着苍姝一脸悠闲,发问道,“姐姐,小夫人呢?” 火光熠熠,映在两颊,生生添了几分暖意,苍姝挑眉,“哪里来的小夫人?” 木笙指着林间,那里还有一栋前不久盖起的木房,“就是姐姐那天带回来的压寨夫人啊,大家伙都说那人貌美,姐姐金屋藏娇。” 陈果暗暗生笑,苍姝忍不住一个爆栗敲过去,“姐姐我日行一善,什么叫金屋藏娇?是谁说的?” 木笙这下变聪明了,赶紧捂了嘴,一语不言,苍姝捏了下巴,猜测道:“大濑?” 木笙下意识点头,眨了眨眼,赶紧摇了摇,欲盖弥彰。 苍姝心里了然,“别听她瞎说,人已经走了,那屋子就留在那吧。”想了想,赶紧补充道,“他们再问,你就只管说那子是留着我自己住的。不然传出去,硬被说成留个念想,待不了几日,戏本子都出来了!” 木笙点头,这才把手放下来。 苍姝目光转回到火光中,拾了木棍捅了捅柴火堆,思及那日情形,目光深沉。 第二章 我与人间有个约会 大言山是上古流传的日月所出之地,自是山壑悠远,占尽天光地灵之处。 那日她听得结界边传来声响,怕危险临近,迅速赶了过去。谁曾想,打斗没见到半分,倒是让她捡了个美人回来。 她在清池旁救下伤痕累累的他,身无完处,伤口中隐约泛着乌黑,心里腹诽:“何人心狠致斯,莫不成有灭门夺妻之仇?那此人岂不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直到她濯水洗去覆在他面上的污垢,待到铅华初现才恍然大悟:莫不是这张脸太遭人妒,才惹下的祸端? 那张面容,尽得上天眷顾,一副的冰肌玉骨,有水珠顺着白皙的两旁划过,带有道道湿濡的痕迹,更是添了几分妖艳,这千年来化形的姊妹兄弟,竟是一个也不及他。 按理说大言山这处灵力汇集之所,化形的精怪自是得了日月之华,即使谈不上精致,至少也是人上之姿,这人的出现实在使他们挫败。 苍姝采了药草,做了些伤口处理,便在一旁趴着,盯那如花美颜。这双眼,眼型狭长,微微上挑,便能想象到睁开时的风华万丈。 但她也不能失了警惕。 上古有七座日月所出之山,分割了妖与人的边界,各山山君所管辖之地,皆是一片繁盛,尊崇一时。 大言山便是其中一所,也是唯一仅存的一所。上古大战后,妖族便衰落下来,不复兴盛。如今人妖共处一界,相安无事,大言山不为世人所知,渐渐没落。 偶有几只山精化形,皆是些小辈来添烟火。周边数十里更是杳无人烟,加上结界所挡,寻常精怪都不得入内,这人看来也不像凡人,如此说? 她很是好奇此人的来历。 华月初上,她忽的想起,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在山里自在惯了,以天为盖地为庐,自然没有居所,但这人受伤急需安置,如何是好? 只得选了个寂静之地,匆匆用了法术盖了间草屋,倒是能凑合凑合。 她捧了水,替他清洁,也幸得她不通人事,无甚扭捏,做完这些工作,便倒在一旁沉沉睡去。 日复一日,他不醒,她也不急,日子反而添了生机,她高兴许久,以为是上天垂怜她孤苦,特意送来了仙人弥补,暗自欢欣,感谢上天好生之德。 她总是期待着那人转醒,到时,她看着他眼眸,轻笑而言:我名苍姝,再对他讲述这大言山的好风好水,将人骗下来,变成……压寨夫人?人间是这么讲的吧。 但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她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床铺,眨了眨眼,良久,又转了转四周,终于叹了气,放下药罐,坐在一旁一待便是半天,直到星光散落,想他也许不会回来了,淡定撤了法术,看着牧野千里,也只得一笑。 黄粱一梦,醒了就醒了吧。 欲走,脚下忽然触到坚物,随手捡起,在月光照耀下,一片莹莹之色,竟是上好的白玉! 从兜内拿出那玉佩,用手指轻轻摩挲,质地细腻,在月光下泛着盈盈白光,上面还精心雕琢着纹路。 “得了这玉佩做谢礼,不亏。”她轻声低喃。 其实仔细想来,她也只是被那人样貌所迷,加上几日几夜的嘘寒问暖,一颗心全牵在他身上了。所以在人不声不响走后才失落颓靡,如今经时间冲刷,也没了那分兴致,只是偶尔会在心里暗暗感叹,当真是美色误人! “姐姐,你在说什么?” 木笙凑过来,苍姝抬手把那张脸按回去,“无事。” 木笙哦了一句,眼光一瞟,就看到了苍姝手中物什,心里暗道:难怪刚才姐姐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原来是睹物思人! 眼珠一转,“姐姐,你为何从不去人间呢?” 言山是地处偏僻,但不足百里便驻存着人间数一数二的大城镇,言山内妖精有时意动,就会三个五个组团前去。当然,像陈果木笙这种小妖,苍姝是不会放他们离开的,人间有邪道又是修仙者,一着不慎,小命难保。 苍姝闻言,不语,只是举目望天。 正当时,浮云流转,朦胧了夜色。整片星空只有寥寥无几的几粒光芒。她沉默半晌,自说自话般,“大言山美么?” 木笙不假思索,“美!” 苍姝指着这片天地,回头看他,“碧野清流、崇山峻岭,朝则有白云红阳,暮则现清风夜唳,明月可掇。纵览四季:春风秋月、夏花冬霜。酿泉为酒,临溪而渔,山肴野蔌,杂然前陈,缺什么,少什么?于我而言,这便足矣。” 木笙点点头,又摇头,似懂非懂。倒是陈果低头思索一番,坚定否认道:“姐姐,我虽没去过人间,但我听他人说过,人间的美,变幻莫测。寻常巷陌、雕栏玉砌,景不过其一,那种灯红柳绿的繁华,车水马龙的热闹,举杯共饮的和气,才是我们闻所未闻,憧憬期待的。如此,姐姐连见都未曾见过,又怎能一盘给否了呢?” 陈果难得如此严肃,苍姝却忍不住扶额,“倒是看得明白,说的也动听,我看你已经盼望着去人间很久了吧。” 陈果嘿嘿一笑,不做回答。 “照你这么说,我在这大言山一宅百年,岂不是很浪费,虚度年华?” 苍姝忍不住轻笑,她倒并非想一辈子就待在大言山内无所事事,只是……一想到人间,脑海中就涌出那段缠绕她百年的噩梦,梦里满目血光,到如今还是记忆犹新。 灵是没有梦的。她询问过一些年长的、资历深的妖,他们说,妖与灵是凡间异类,等闲不会做梦,这所谓的梦,很可能是前生旧事,执念太深,念念不忘,才会在现世以“梦”的存在浮现。 但灵是天地精华聚集而来,连个本体都不曾存在,怎么会有前世之说? 对此问题,那妖做出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神神秘秘,他道:也许,你是灵内的异类也说不定呢? 那生灵涂炭,江海横流,人心的叵测,轻易击碎了她对人间好奇与倾慕,所以她没有考虑过走出言山。但是如今看来, 世事变迁,她迟早要走出去历练一番,如此…… 木笙与陈果相视一眼,见苍姝有所动摇,撺掇道:“姐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如今,可正是人间的好时节……” 苍姝很少见他们如此合拍,不由得揣测道:“我苛待你们了?” 摇头。 “那你们可是嫌我烦了?” 再摇头。 苍姝眉眼弯弯,“那我怎么觉着,我这么不招待见,一个个都想把我往外推呢?” 使劲摇头。 木笙忍不住,小声念叨,“还不是看姐姐一人孤单,想让姐姐赶紧找个伴回来嘛。言山妖少,又都是些花花架子,怎么配得上姐姐?但,小夫人就很不错啊……” 苍姝不知道该气该笑,心里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千里追夫?你姐我不至于差到倒贴吧?” 木笙嘟嘴,“没让姐姐倒贴,但是……” “我并没有觉得孤独,”苍姝软了语气,看着他们,目光柔和,“有你们相伴,很好。” 两个孩子瞬时红了脸,不好意思般低下头,陈果喃喃道。“总、总之,姐姐还是抓紧去人间,多看看,多听听,等回来同我们讲些趣事,也了了我们去不了人间的遗憾。” 说完,齐齐遁地逃走,苍姝见他们反应如此大,也知道他们害羞,不由得笑开来,阴郁全扫。 “好歹把鱼带走啊,剩下这么多……” 第三章 拍卖来一波 既打定主意要走,苍姝也不拖延,随手打包些东西便轻装上阵,告别山中友人,嘱咐了些事宜,即刻动身出发。 只是,百年不出门的妖精,混进人间岂是那么容易? 大言山远离人烟,虽是她资历深,没出过门也只能摸索前行。 走了几天,可算是寻到一丝烟火气,她来到城下,在暗处看着匆匆而过的人流,随着变了装,走出去,抬眼看到的就是高高的城墙,心下激动不已。 顺着人流推搡着到了城门口,那守城士卒瞥了她一眼,只道:“姑娘,牌令。” 苍姝一愣,何为牌令? 正犯着愁,初入凡间,一片懵懂,本就怀着小心翼翼的心情,后面人见她拖沓,急嚷着什么,只是她听不清。 士卒见她犹豫,也是狐疑,“姑娘,牌令。” 又一次的重复,见苍姝没有动作,士卒皱眉,正打算有所动。苍姝见情势不好,打算开溜,不远处却传来一声: “放她进城吧,这姑娘我识得。” 声音清冷,由远及近,甚是好听,苍姝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不远处的辇轿,只可惜那人被帘幕所挡,看不清晰。 那士卒也势力,见那轿子上广为人知的标志,只觉刺眼,急忙应和:“自然自然。” 得到士卒松口,苍姝便被放入城,来不及道一声谢,便被匆匆人流所挤,再不见那轿子踪影,苍姝向远处看去,只能看还有没有缘分能亲自道谢了。 滇州临水,风烟翠幕,烟柳画桥,又是往来商旅络绎不绝的繁盛之所,一路走来,尽是些小摊小贩沿街售卖,玩意儿甚多,加上好风好景,车马喧哗,早就眼花缭乱。 原先不知钱币的存在,眼馋也只得用法来骗,顺到一串糖葫芦,红彤彤很是喜庆,咬下一口红果,只觉舌尖一阵酸麻, 那是多种滋味的交汇,应季海棠果独有的涩与香,与裹着的糖衣相配,甜而不腻,十分上瘾。 她一瞬间爱上了这个味道。 忍住再吃一串的欲望,走马观花的游于市井,转眼半日即过,偶然听闻夜间实行宵禁,不由得失落一番。 待黑夜吞没滇州,热闹转为寂寥,她捏了诀,隐去身形,跟在打更人身后,于城内四处闲逛,时不时有几盏微弱的烛光在街道上熠熠生辉。 她早已习惯独自行走,如今挨着人间,享受了热闹,便耐不住寂寞。 苍姝无聊的数着灯火,“人间啊……”只是呢喃。 蓦的停下,耳畔传来声响,屏息倾听,有轻微震动从地底传来,听起来倒不只一两人在活动。 苍姝隐下心头的欢喜,一个法术施展,便循着声响钻入地底,留着心,找了个僻静之处现形。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不适的眯了眼睛,再睁眼时,氛围已截然不同。 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她凝望这一方独立而出的天地,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这么一句,真真是贴合。 往来人群络绎不绝,起坐间觥筹交错,舞女在台上尽情摇晃着婀娜的身姿,翩然起舞,不时下台与客人谈笑,一派豪奢。她这一身为方便行走的粗布麻衣,看起来着实寒酸。 苍姝施了幻术,拉来一人询问才知,这是隐于市井的花楼一所,名曰“蜃楼”,如今看来,倒像是城内繁华的缩影,于夜间渲染着不为人知的纸醉金迷,常有城中大富大贵之人来此寻乐。 听从前去过人间的精怪戏言:来人间若不逛一逛花街柳巷,简直辜负韶华,如今倒是误打误撞,享受一下也无妨。 苍姝寻了处僻静之所,只要了杯小酒,便趴在桌上,看着全然不知今夕何夕的男女,想着今宵明月,心下清明。 低头浅饮一口花酒,似是嫌弃般抿了抿唇, “胃口都被那帮猴子养叼了,如今喝这花酒,半分没有猴酒醇厚,要不是那帮猴子太抠……下次再骗几坛好了。”她喃喃。 “这位姑娘,独自饮酒,岂不辜负如此美好时刻,不若共饮如何?” 突然听得有人在身边言语,苍姝抬眼,一清秀少年站在身前,十六七岁的身姿,容貌算不得上等,高高瘦瘦,只是那一双圆圆猫眼十分勾人,看这一身锦衣华服,便知是富家公子,来此寻欢作乐。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多冷清啊。” 苍姝看着这人拎着一坛酒,毫不顾忌的坐到自己身边,抽了抽嘴角,外表如此光鲜,原来是个登徒子!还来不及说一句,这边已经开始絮叨上: “第一次来蜃楼不是,巧了,我可熟这里了,一会儿啊,还有活动呢,我同你说,这里的酒,虽然打着花酒的旗号,但也就是普通的竹叶青,价格还贵,就是……” 苍姝不晓得说些什么,短短三句,这少年就刷新了她三次认知,本以为这少年身经百战,怎么也是勾搭姑娘的个中好手,谁想,竟是个话痨。 “哦,对,在下卫然,字子非,姑娘叫我子非就好,还未来得及清问姑娘芳名,放心,我不是登徒子,只是看着姑娘一人寂寞,与这里格格不入,很是……” “好奇?”苍姝弯唇一笑,卫然也忍不住咧嘴,一双猫眼笑起来倒很是清纯,苍姝盯着他面容,“我唤苍姝,初到此处,所以不太适应,倒是公子,对这里很是熟悉,常来?” 卫然打了个哈哈。“算是吧。” 虽然常来,但基本是为参加活动,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与姑娘搭话。他是真的很好奇,眼前人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一眼便能识出,与其说格格不入,不如说是一种清冷,在这光怪陆离的灯火中熠熠生辉。 蓦的灯灭,她抬了眼,卫然赶紧解释道:“没事没事,这里就会搞这种噱头,今天姑娘很是幸运,正巧赶上拍卖,据说这次还会有好东西,百年难见。” 下一刻,灯光集中于舞台之上,迈步上台的女子,面带微笑,微微抬手, “天边清月,人间蜃楼,花朝几时有,雾里繁华,等闲时,聚还散。众宾至,欢宴起,阮娘给众位请安了。”说着,微微服身。 “恰逢十五,清宵明月佳景,依照惯例,便是月中的拍卖会,此次拍卖与往不同,来了许多奇珍异品,想来,定能满足各位猎奇之心,那么,品鉴开始。” 女子清丽的嗓音,吸引了众人的兴趣,苍姝也提起精神,身边的卫然咂咂嘴,“看来今天真的有异宝,连蜃楼的二把手都来了。” 看身旁人来了兴致,不禁提醒她,“买归买,可不要被骗了,这里为了赚钱,把戏可是层出不穷,看到抬价的,别……” 苍姝拍了拍他的肩,“谢了兄弟,只是你看我这一身麻衣,哪像是拍的起宝贝的?不过看看也就罢了。” 卫然眨眨眼,仿佛才发现苍姝的行头,张大嘴,这女子,这气质,不像啊……而且,穿成这样是怎么被放进来的? 苍姝也不管他的纠结,只是看着台上台下的热络,不由得感叹,这蜃楼能经营到如此光景,幕后之人定是下了一番苦心,倒也有先见,这措辞,这活动,一桩桩可不就是拢客的好手段么? 各式各样奇珍异宝送上台,在众人哄闹中一锤定音,得之者满面春风,失之者不过叹息一番,便将目光转至下一件宝贝。 苍姝看着卫然一脸痛惜,不由得问,“刚才那件白玉尊你看来很是喜欢,为何不拍?” 卫然笑了笑,凑过来悄声说,“我想攒着拍那件大货,用那件宝物送礼定是极好,现在先节省下资本,不然哪里轮得我拍到?” 苍姝点点头表示理解,看向台上。拍卖中,书画、奇花异草、珠玑连壁比比皆是,看得人眼花缭乱,只来得及感叹。 “下一件至宝相信各位也有所耳闻,古书‘奇经’所言:南方有石,形似玉,其色黑,佩之可防百毒,名曰‘百草石’,不知各位谁能有幸得到这件宝物?” 众宾哗然,卫然看上去也很激动,“就是这个,只是用来庆婚是不是有些……算了,先拍下再说。” 苍姝倒是没那么亢奋,类似的宝贝在大言山内并不难寻,但是搁在人间铁定会引发一阵热潮,尤其是权贵人家,怕是更眼红。 果然,环视台下,各个摩拳擦掌准备血拼。 待到百草石送上台,苍姝一瞥,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瞪大了双眼,猛地起身,卫然一个回头看了她,“是不是感觉来对了?感兴趣了吧,不过这石头本少爷预定了,下次有什么好宝贝咱们再商量,你看怎么样?” 第四章 风波乍起 “石头?呵。”苍姝冷冷一笑,眉宇间止不住的寒气,她竟从那石中感受到了石灵的气息! 这家伙自打十年前出山就没回来过,这百草石中蕴含着他的魂灵波动,但是毫无生命气息,她先前便听闻人间有炼灵之术,想来石灵已遭遇不测。 她忍不住迈步上前,卫然一惊,赶紧拦住她,“算了算了,你想要就和我说嘛,不要那么激动,在这里捣乱是会被轰出去的。” 苍姝淡定一笑,抬手将他拉到一旁。等到反应过来后,卫然张大嘴,这女子手劲这么大么? 飞身而上,立身台上,众人方才大惊, “这姑娘是谁?好俊的身手。” “莫不是来抢百草石的?” “谁敢在蜃楼出手?怕不是有身家的。” 议论纷纷,阮娘才反应过来,心下微怒,面上还是笑意,“姑娘若想要宝物,只需在台下竞拍即可,像这般不请自来台上,难免让人误会……” 苍姝抬抬手,“我出万金,如此,可直接跳过拍卖这一节了吧?” 说完,便伸手想要拿下,女子从未想过这人说话如此直接,动作这般迅速,等到反应过来,台下一片哗然,阮娘冷笑。 “姑娘莫不是第一次来蜃楼,这般胆大之举,还真是……不知所谓。” 阮娘抬手,便有不下数十人跑至台上,苍姝一瞥,身姿矫健,下盘稳重,倒都是练过的好手。 “把那姑娘抓住便是,不要损了宝物。” “等等,”苍姝伸手叫停,“这拍卖本是盈利之举,我既出了钱,为何还要动手,这般对待自己顾客,是要把财神爷往外推么!” 阮娘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姑娘,这拍卖目的虽是盈利,但如你这般不讲规矩,生平未见,难免失礼。” 苍姝摊着手,“拍卖步骤太过繁琐,一时情急,还望见谅。” 阮娘倒是笑了,“姑娘,你说出万金,好大的魄力,就是不知有那个胆,有没有实力了。” 苍姝侧头一偏,语气轻佻,只轻飘飘道了一句,“不知,这蜃楼声誉,连带着楼内众人性命,值不值万金?” 话音入耳,倒更像是威胁。阮娘也不问何意,嗤笑一声,摆了摆手,那些人便冲向苍姝,都是赤手空拳,苍姝不由得高看了这人几眼,思及使不得术法,也只得摆出架势,肉搏! 此时台下的卫然急的抓脑袋,没想到这姑娘这么……这么冲动,这蜃楼岂是好闹事的?见台上剑拔弩张,踉踉跄跄跑下去。 “等等!这姑娘头一次来蜃楼,还不懂得规矩,阮娘,大人有大量,别下狠手啊!” 跑到台上喘了口气,突然发觉气氛不对。座下众人哗然,不由得看了眼台上,这一眼,没把他魂给吓飞。 “这、这……” 台上横七竖八倒下了数十打手,一看便知是被打晕,下手极快,倒是当事人毫发无伤,站在那里活动手腕。 苍姝看着阮娘,拱手道: “搅胡了拍卖,抱歉,这石头我先带走了,下次来时,便将真的百草石奉上,弥补贵府损失。” 阮娘握了拳头,经此事,她自然看出眼前人并非等闲,怕是这遭,蜃楼得吃亏。 “只是姑娘,蜃楼岂是说走就能走?姑娘不怕不只宝贝带不回去,反倒在城里惹上杀身之祸?” 苍姝笑笑,不以为意,这楼出去了,城内还不是一个遁地术的事? “糟了!” 苍姝眼尖,一眼便看到阮娘身后一瞬即逝的森森银光,闪身便转到阮娘身后,揽起那人向旁急退。 阮娘反应过来后一惊,见那舞女退去往日笑颜,一脸狰狞,手握短刃冲过来,不由得握紧苍姝衣袖,想要上前,“清宵,你!” 苍姝赶紧伸手拦住,喝道:“向后退,面前早不是你昔日熟悉之人,凛凛妖气,定是披了人皮的妖!” 阮娘闻言,定睛一看,那人哪里有往日的娇媚模样?目露凶光,吐出猩红长舌,十分瘆人。 阮娘面色一白,强作镇定,“你怎知她是妖?仙门中人?” 苍姝嘴角一抽,见冷光一闪,赶紧躲过,顺手推她下台,“现在哪有时间解释,快点走,看这架势,可不止一只。” 卫然孤单站在那里,遭遇这突发事件,手有些抖,今天是怎么了?多事之秋啊…… 凌然一道声响,他吓得闭了眼,倒是身体急忙反应过来,向后一倒,躺在地上。再看,发冠已经变成两半,掉落在地,瞥了眼身旁散落的发丝,卫然战战兢兢抬了眼,见那舞女露出森然大口,抬起爪子抓向自己面门,不由得大叫, “救命啦!” 下一秒,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卫然看着苍姝一个拳头打飞那妖,震惊之余,赶忙抱住那人大腿。 “姐姐,救命啊!” 苍姝看了眼前可怜兮兮红了双眼的卫然,叹了口气,“知道危险还不躲,抱我大腿有什么用?” 说完,施了术法送他下台,卫然只觉得一阵风轻飘飘吹过,待下一刻就离了战场,他张嘴,难不成姝姐也是…… 台下众人早已散作鸟兽,大喊着向暗门涌去,如今众妖集于台上,台下相对安全,虽然拥堵,但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卫然看了眼台上被围攻的苍姝,抹了把汗,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当即作出明智之举,躲到台下一处,悄悄窥着战势。 苍姝躲过爪子,向旁翻身避过围击,目光扫了眼台上,足有数十妖众,虽修为不高,但是胜在配合默契,她摸了摸兜里的石头,估摸着就是为此了。 她皱眉,赤手空拳对打果真不方便,蜃楼不让持利器入场,这些打手身上也没有利器,麻烦了。 身为灵的她,所熟悉是源自自然的术法,只是这里单单摆放着装饰用花草,连片叶子都没有。实在是不合她意。 “姑娘,接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 有东西向她抛去,苍姝速度极快,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冷锋,手肘一顶,那妖直直向外飞去,这才旋身接住,原来是把剑。 阮娘松了气,“那剑虽是舞剑所用,想来也算是利器,希望能帮上忙。” 苍姝一笑,“谢了!” 甩了甩剑身,流利顺畅,银刃泛起流光,嗯,很好。 众妖见苍姝携了武器,相互对眼,群攻而上。 眼神一凛,持剑而立,闪身一挥将面前几只打落,俯身斩向一旁,那妖吃痛,向她挠去,苍姝挑眉,专往脸上抓?平削一刀,将其两爪尽断,女妖便倒在一旁呻吟。 苍姝嗅了嗅血气,不入流的兽妖罢了。有了武器,自然不像之前那般畏手畏脚,几个回合下来,胜负已定。 阮娘见局势安稳,从幕后上前,见场上狼藉一片,“这是怎么回事?” 苍姝甩了刀柄上的血迹,“万金已付,便说那百草石不是好物,妖怪眼馋的东西,定需沾上些浊气。” 阮娘定下心神,向苍姝服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只是,若真是这百草石惹下的祸事,我这小庙装不下,容不起,便交由姑娘处置。” 她看了眼苍姝,目光清正,“姑娘识浊气,又能以一己之力战胜众妖,可是仙门中人?” 苍姝摆摆手,“仅凭我微薄的剑术应当能看出,我并不是修仙者。” 而后调侃:“阮娘,你倒是会审时适度,一知晓这物件有威胁,便想着脱手,聪明人啊。” 阮娘理了理衣襟,似乎不能理解,“姑娘,这百草石如何说来也是蜃楼出钱出力购置,如今突遇横祸,平白相赠。我蜃楼损失惨重,姑娘受益,本来便是顺势而为,讨巧罢了,还指望姑娘出手相助,平了这险境。” 苍姝摇头,似乎无奈道:“不愧是生意人,危险来临还有脑力思考孰能获益,在下佩服。” 阮娘倒是爽朗,“习惯使然。” 见阮娘气息平稳,心头一动,苍姝突然凑向前,“若我是妖,阮娘可怕?” 阮娘没想到苍姝皮了这下,反而笑了,“姑娘即便是妖,也是好妖,莫说救命之恩,只是看姑娘对打手都留了几分心,没下狠手便知,姑娘心地纯善。” 苍姝也笑,“纯善称不上,阮娘是个心思透彻之人,连话都说的如此动听。” “小心身后!” 第五章 九尾 暗地里的卫然刚吁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平复自己一颗小心脏,就看到原本倒下的那个舞女,竟然趔趄起身,赶紧提醒。 苍姝飞快上前补了一刀,本以为就此结束,谁想到一刀斩下去,人皮一分为二,剥落开来。 “不好!” 人皮脱落,露出妖的本体逐渐膨胀,周身散发浓浓的妖气,不,不是妖气。 苍姝皱眉,与其说是妖气,不如说是浊气更为准确,浊气源于人之恶性,气息如此浓厚,须得采补多少人类才够? 雾气中的身形逐渐膨大,渐渐露出本体,九条蓬松的兽尾在身后摇摆,每次浮动都会引起风动。 竟然是九尾! 苍姝忍不住蹙眉,这狐妖的修为,根基如何从尾巴的数量便可以看出,每条尾巴都来之不易,莫说九尾,便是五尾在狐妖中都算是翘首,这九尾,修为如何也有千年! 这就奇怪了。 苍姝皱眉,之前这妖一打就倒,哪里想到有如此实力,莫不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突然一阵风直达面门,苍姝赶紧拉了阮娘向旁倒去。那尾巴打在地上,地板龟裂,溅起碎石一片,九尾猛地嚎叫,声音凄厉,如同婴孩。 下一瞬,便是更猛烈的进攻,苍姝吃劲的舞剑,剑光凛凛,虽然斩下一尾,却不能给与九尾实质性的伤害。 倒是这些疼痛,越发刺激九尾。九尾站定,低声嚎叫,妖气突然大盛,搅得整座楼大震。 不愧是九尾,苍姝好不容易睁眼,突然瞪大。 “阮娘!” 卫然吓到尖叫,只见摇摇欲坠的吊灯终于禁不住风浪而坠落,阮娘却正正站在其下,苍姝咬牙,刚欲扑去,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携着剑气,一道银光的片刻,碎块落地,只留余响。 待到尘埃落定,见阮娘好端端站在那里,苍姝松了口气。幸而楼内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不然损失得有多大? 回眸打量救人的女子,一席粉色缎裙,衬得眉清目秀,娇小可爱,脸上却是不符的严肃。 “职责所在,剩下的交给我吧。”说完,飞身而上,刀刃泛起流光,她皱眉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轻念口诀,挥剑一把斩下一尾。 等到九尾反应过来,愤恨大叫,抄起利爪,女子旋身躲过,又是偏刺一剑,一招一式,无不展现其身姿之柔韧。苍姝见此,也不由得感叹,自己果真不善剑,人间在道术与剑术上的发展,百年之间的变化太大。 苍姝见女子动作流利,想来没多大问题。倒是阮娘盯着她眼睛,苍姝眨眼,伸手摸出几粒种子,扔向九尾,捏了术法使得种子迅速破壳。藤蔓疯长,捆住九尾四足,粉衣女子见此,回头瞥她一眼,苍姝抱有友善微笑。 女子呼了口气,从袖中抽出缚妖索,缠绕其上,画了手势,缚妖索连带九尾一同缩小,待缩到巴掌大小,女子弯身捡起,放入囊中。 卫然从一片废墟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灰,心道:这下应该不会再出幺蛾子了吧。 经历了死生大劫,他倒是恢复的快,还一颠一颠地跑过来,星星眼的看着苍姝,“姝姐,姝姐,太厉害啦!刚才那个藤蔓,嗖的一下就长出来了,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仙术吗?” 苍姝一把掰过卫然的头,看向那人。恰巧的是,女子也回身面对苍姝,两人互盯了半晌,女子突然出其不意,一剑指向苍姝,卫然刹那间的反应是后退:不会吧,又来? 阮娘不明所以,只是皱眉。所有人中,倒是被发难的人最为冷静,还嬉笑道:“怎么,小姑娘火气重,刚才没发泄够?” 女子翻了个白眼,看着苍姝,“你是妖,为何出现在城内?”女子一张严肃脸都很是可爱,苍姝实在想不出,这么个可爱的姑娘怎得说动手就动手。 她用手抵剑,向旁边推了推,“好歹方才还并肩作战,咱们好好聊,你这样会把旁人吓到的。” 女子哼了气,看了眼卫然和阮娘,倒是收了剑,“我不喜妖,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好人,我不管你为何出现在城内,只要你犯了事,虽远必诛!” 苍姝笑了笑,没有言语。早看出来你不喜妖了,下手那么狠,好好皮毛被砍的七零八落,留下来做件狐裘多好? “多谢体谅,只是姑娘,我不是妖。” 女子一怔,指着地上残余的藤蔓,“你不是妖,你怎能?” 似是想到了什么,女子大悟,“你是灵?” 苍姝欣慰的点头,女子哼了气,却是道,“是我误了,先入为主,只是自然而化的灵实在稀少,一时没想到,抱歉。” “无碍,毕竟你是仙门弟子,多留点心也属正常。” 整理下衣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忽然问了苍姝:“你是不是从九尾身上拿了什么,为何能感受到淡淡浊气?” 苍姝一怔,反应过来,从衣兜内拿出百草石,“可是这个?” 女子伸手接过,盯了半晌,苍姝突然出手,抓住她肩膀,“你知道些什么,可与人间那些邪道有关?” 见女子不回,似是深思,苍姝咬牙,“这关乎我朋友性命,你若是知道……” “呵,”女子突然冷笑,“果真是那帮不知所谓的,万变不离其宗,但是敢用祖宗之法去行邪魔歪道之事,当真是该诛!” 女子怒急,看了苍姝,语气有些踌躇,“你那朋友多半是回不来了,这……”叹了口气,“玉斧,是远古酋长的身份象征,本来并不其他用处,但你看、” 女子轻握住那石头,不消片刻,那石中竟冒出淡淡黑气,再松开来,原本黝黑的石头竟是连外表都变了。 “咒的一种,将开智的精怪炼化,封入玉斧中,加上人间浊气,便有着诅咒之用,只是太过偏僻晦涩,不知具体作用,定不是好东西就是了。” 女子一顿,“说来也是我族管教不严,若你愿意,可以将它交给我处理,将其净化后还于自然,也算对你朋友的交代。” 苍姝摇头,“我知这是最好的法子,只是……在外面呆久了,总归是要回家的,我想带它回去见见旧友,免得来生相见,他会怪我抛他而去。” 女子闻言,摇了摇头,叹气,“随你好了,只是……” 严肃道:“奉劝你最好尽快‘葬’了它,不要就留在身边,不者,轻者受咒中伤,重者……魂魄尽失!” 她将玉斧塞回苍姝手里,苍姝点头,“自然。” 女子向三位抱拳,“就此告辞。” 阮娘服身,“还未来得及感谢姑娘帮助,有礼了。若是有缘……” 女子甜甜一笑,“若是有缘,再来讨杯酒喝!” 阮娘微笑,旁边卫然赶紧道,“算我的,算我的,再相见,定请姑娘喝遍城内好酒!” 女子点头,“先谢过公子,有缘再会!” 末了,女子看见还在深思的苍姝,皱了眉,“那位……灵?” “叫我苍姝就好。”苍姝回神,见女子一脸纠结,“怎么了?” “没什么,”女子笑了笑,“你要小心,滇州,可不只是表面上的繁华。” 第六章 有狼来 苍姝一怔,乍然风起,女子身影不再。 苍姝心头漫过不安,回身,亦抱拳道:“家中还有急事,也先告辞了。倒在地上的人不过受些轻伤,不久便会醒来,到时清理下妖尸便可,这里隐蔽,那些逃走的应当也不会大肆宣扬,两位保重。” 说罢,还来不及等他们反应,苍姝施了遁地术便消失不见,只留下阮娘和卫然大眼瞪小眼,很是茫然。 “这一个两个,都不说居所,甚至那姑娘姓甚名谁,投身何门何派都不知,日后怎么找啊?” 暗处一双眼,静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光影倒映眼底,流转着迷茫,片刻后转为得逞后的窃喜。 匆匆而返,一路上御风乘云,仓皇归巢,不到小半日,便回到大言山。 苍姝急急忙忙冲入结界,气喘吁吁环顾着完好无损的大言山,心里的大石落下。 打了响指招来土地精灵,不消片刻,一堆蘑菇头从地下冒出,看到是她,惊喜的围着她打转。兴奋道:“姐姐,山下好玩么?” 她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尚可,”续而转了语气,“我不在的期间,可有好好看家?” 蘑菇头赶紧点头,“自然自然,最近山内可和平了,那群人贩子也没来,只是姐姐不在,东山头的草精大濑和西山头的蛇精皮子又打起来了,一天到晚不得清闲,说是因为……谁爬了墙?” 苍姝摇头:“不必管它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哪次不热闹?还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蘑菇头赞同道:“这倒是,只是有姐姐在,他们好歹不会闹的这么厉害,还敢拉帮结派弄群殴,这就是传说中的‘猴子不在家,老虎称大王’,诶呦!” 刚说完,就被拍了脑袋,“又浑说,分明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平日里让你学点,你偏不学,这张口闭口出差错,怕不是要被打死。” 蘑菇头不忿,“有姐姐在,谁能欺负的了我?” 另一个蘑菇头摇头,眨眼看向苍姝,“尚不足三日,姐姐如此着急回来,可是有要事?” 苍姝偏头,“无事,不过想家了,近来就无其他趣事发生?我还真怕那大濑和皮子打起来,伤着些花花草草。” 她看着面前言笑打闹的精灵,心里有些不好受,那些邪门的道士偏喜爱炼精取丹,这大言山地处偏僻,却离人间不远,若真是有二心的,来此地……眼中闪过森冷的光。 蘑菇头看着阴云满面的苍姝,心想:又有谁不长眼,惹到山君了? “姐姐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远处蹦蹦跳跳寻来的木笙看到苍姝挥了手,身后跟着一脸笑意的陈果,两人小跑过来,挤进蘑菇堆里,凑到苍姝面前。 苍姝轻弹了他额头,叹了口气,“怎么,不欢迎我?” “哪能呢!”木笙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摇头。 苍姝习惯了他的古灵精怪,只看了陈果,询问道:“北头的狼妖和南口的人贩子没来找事吧?” 一个总是虎视眈眈盯着言山这块好地盘,另一个是则寄在附近的山盗,都有着一些修为,大言山外围的好东西,轮流搜刮一番,如今已剩不得什么,这也是为什么称呼他们是“人贩子”的原因。 陈果想了想,“都没有,安分的很。” 木笙倒是摇头晃脑,捏着拳比划,“他们要是敢来,让我木大爷瞧见,定好好教训一番!” 苍姝忍俊不禁,她起身,看着面前嬉笑打闹的众妖,心里像扎了根刺,石灵同他们感情一向很好,此番得知石灵身死,指不定如何伤心。 她捏了捏袖中的玉斧,罢了,还是瞒着吧。 她在众妖欢笑中隐去,独自走向深林深处,看着周遭环境愈发幽深,直至尽头的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中心处,正矗立着一株巨木。 上古有大椿者,以三千年为春,三千年为秋,这棵巨木本不在大言山,只是上古大战时,苍生涂炭,众神不忍大椿焚于战火,便移到这相对清净的大言山。 细细想来,这棵巨木历经沧海横流、纷扰是非,存活万年。即使世殊事异,它始终以饱满苍翠的姿态带来生机,实属坚韧。 她抚摸着树干,千年前她初具灵识,睁眼所见便是这大椿,彼时大椿枝叶繁茂,偶有一丝阳光穿过叶间缝隙映入眼帘,成为她生命中第一抹色彩,于她而言,这棵大椿有着不同意义。 她拿出那枚玉斧,轻蹲下身,细细拨开泥土将其埋入,低声呢喃着: “以身入土,还魂故里,天地辽阔,云长梦远,自此逍遥;只生死茫茫、参商相离,寄情思于天地,与君不诉离殇。” 耳边传来沙沙风响,带来一片缠绵之意,她睁开双眼,想伸手握住那缕清风。暖意拂过掌心,一阵酥麻。 “我们会想你……” 话音刚落,风声似乎更大了,大椿的叶片飘动,传来簌簌的声响,似乎在悲鸣。 “失去一位挚友,尚且这般心痛,这么多年,你经历诸多变故,多少生命都消失了,心间那么大的空洞,该如何填补?” 似乎有树叶飘散,落在她肩上,她在风中久久站立,目光深邃,似乎透过天空,看到了久远的从前。 祭完石灵,踱步走在林中,她思考先前之事,总觉得有些蹊跷,却不得要领,无缘无故,仙家不会派人前来,更何况那女子的身法看来如此熟悉,怕是与昔年所见隐世一族有关。 还有那九尾,不好好待在青丘,为何偏要跑到人间作乱?存着那么深的浊气、甚至于覆盖住本身的妖气。 越想越深,越想越乱,她不禁摇了摇头,想要理清思绪。 “姐姐,姐姐!” 陈果突然从一旁窜出,冲到苍姝面前,直喊道:“狼、那帮狼妖来了,正在山脚下聚众闹事呢!”说完直喘粗气。 苍姝皱眉,这日子又不是灾荒也没到冬至,怎么会有狼妖突然冒犯? 她牵起陈果,“遁地,带我去!” 第七章 食素的狼 山脚下,沸沸扬扬一大群妖撞向结界,大言山的妖精面露嘲讽,只环臂观望,还不忘记吐了口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啐道: “尔等小辈还敢猖狂,等言山君到了,给你们好看!” “我们猖狂?你们言山妖精欺妖太甚!掳走我狼族稚童还死不承认,以为凭着言山君就可以目中无人?待今日冲破这结界,屠众妖,烧言山,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那妖明显是气急,红着眼,声嘶力竭的吼叫,直震得林中山鸟飞绝。 苍姝正好赶到,就听到这番狂言,心里还在纳闷,这狼族与大言山积怨颇深,只是平素无事也不会轻易来犯,像今日这般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地步……还真是头一次。 见两边阵势越闹越大,陈果急着拽了拽苍姝衣袖,“姐姐,再不过去,这结界可要破了。” 大言山的结界取山中灵石所布,加上众妖每月贡献灵力加固,坚固程度自然不用说,只是再怎么样,也抵不过百来妖众疯一般的猛攻,况且还是攻击力强大的狼族。 “嗯,咱们出去。” 苍姝从林木缓步而出,带着不可一世的微笑,“我还说今天这么热闹是出了什么事,感情是各位狼兄弟前来拜访,有事晚来,还真是不好意思。” 山中众妖一看,立马呼喊:“山君!”大濑更是一把抱住苍姝大腿,痛哭流涕: “山君呐!你再不来,咱们这帮人可就尸骨无存啦!那天杀的狼妖,可是要火烧了我们做成晚膳啊!偏偏还要以偷了他们孩子为借口,我呸!也不想想卖都没人买的狼崽子,我们偷来何用啊!冤死啦!”说完,更是嘤嘤哭泣,鼻涕泪水抹了 苍姝满身,苍姝立刻只觉头疼加嫌弃,伸手扒下腿部挂件。 那帮狼妖一看到苍姝,统一一阵颤抖,这是被打怕了啊……苍姝不由得露出微笑。 本应该是春风和煦的笑容,却没想那帮狼妖一看更是集体一抽,更有甚者吓到后退一步,苍姝下意识摸了摸脸,有那么可怕? 不过无碍,反正也是要挨揍的。 “马上冬至,这个时节来言山闹事,你们怕不是想松松皮,来这里暖身?” 狼妖们怕虽怕,想到祸事,怒上心头,鼓起胆子,“苍姝老贼,今个我们可不怕你,敖哥已经闭关多年,只待今日出关,一巴掌呼死你!”身后妖众闻言,似乎也有了支撑,纷纷点头附和。 苍姝掏了掏耳朵:“敖哥?呵,原来如此。”说是这么说,苍姝仔细想了想,名字是熟悉了点,怎么想不起来模样了呢? 罢了。苍姝拍了拍手,“要是真像你们说的那样,那我不更得把握时机,好好替你们活动一下筋骨,否则多对不起你们大老远赶来讨打的心啊?” 说着,立刻闪身飞出结界,单手掐诀,那妖只来得及说一句:“都后退!”便被轰飞,狼妖一看动手了,立刻化形,露 出獠牙利爪向苍姝冲去,苍姝解决了不远处想要偷袭的几只,看到狼妖重重包围的阵势,叹了口气,“怎么最近都要打群架?这个习惯可不好。” 狼妖才不管苍姝自语,低吼了几声,磨着獠牙,待到一声吼,瞬间冲向苍姝。 苍姝笑,“想群攻?美的你们!” 只随手拾了个树枝,化而为剑,旋身学了之前女子的姿势抽翻了面前张牙舞爪的几只,快速转身抵住一击,斩下一剑,消灭了左右夹击的狼妖。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苍姝又用刀背砍下一只后,回头瞥了结界内,他们似乎察觉了什么,皆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苍姝,时不时咳嗽几下, 一副我很娇弱的模样,苍姝一阵无奈,这帮人,到底随了谁? 既然旁人靠不住,苍姝只能歇了偷懒的打算,停下攻势,那群狼妖以为苍姝又要搞什么花样,随之停下,苍姝一笑,“不错嘛,长记性了!” 可惜……她双手置于胸前,摆出念咒的姿势,那群狼妖果然中计,大吼:“抓住时机,大家伙冲啊!” 苍姝看着天上快要挡住阳光的狼妖们,冲他们回以灿烂的笑容:“风起!” 风沙遍布,狼妖们看不清前路,一个个从上空摔下,咳嗽不断,苍姝则是趁停顿之际,大叫一声:“大濑!” 大濑会意,脸上露出猥琐的神情,“了解!” 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瓷瓶,一把扔向苍姝,苍姝飞身接住,借着这股劲,直接掷在地上,一声脆响,白色粉末随风飘散,苍姝赶紧捂鼻。 带风沙散去,再看周遭,狼妖早就横七竖八躺尸,不省人事。 苍姝挥了挥面前残存的沙尘,“啧啧,还是这样方便。早跟你们说过人世险恶,让你们防着点,怎么就这么实诚呢?” “用药算什么本事?卑鄙!”尚清醒的狼妖还想挣扎着起身,却因为浑身乏力,只能呜呼哀嚎。 苍姝听这话,打了响指,“天时地利,我算什么卑鄙?今个心情不好,懒得动手,你若想尝尝皮肉之苦,我让他们来啊?”说着,点点结界内。 狼妖看了看那些摩拳擦掌、蓄势待发,一脸狰狞的言山众妖,无力的垂下的脑袋。 苍姝走过去蹲下身,盯着为首的狼妖,问道:“青桑,你们幼崽丢了?怎么回事?” 那狼妖一听这话,本来无力的脑袋立刻转向她,目光凶恶。 “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被你们言山……”话还没说完,苍姝一个爆栗敲过去。 “别废话,言山的妖好端端要你孩子作甚?又不是妖贩子。交流下细节,这锅言山可不背。” 青桑呲了一句,见苍姝抬手,才赶紧回道:“那日大壮带着他们在言山脚下的溪水旁游玩,本来好好的,不过是采了个果子的功夫,还告诫了他们不要随意走动,结果回去一看,孩子们已经消失无踪了……”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沉,感性的狼妖在提及这事时,不由得红了眼眶。 苍姝感觉到了周遭气氛的沉重,却调侃:“采野果?你们狼族已经堕落到食素的境地了?” 第八章 他来了 青桑这才收敛了悲伤,撇了撇嘴角,“才不,只是化了人形为贴近人类生活才改了习俗,言山灵气足,吃这果子有利于狼族修炼罢了……别转移话题!” “哦哦,”苍姝捏了下巴,半晌又道:“只是你们狼族疏忽罢了,与言山何关?” 青桑动了动爪子,十分费力,苍姝发觉软骨散药效未过,抬眼看了周遭,走过去拔起一颗药草就往它嘴里塞。 “喂!我只是说能吃素,不代表草也能吃……”下一瞬咀嚼后,身子变得轻起来,他活动了下腿,果然,药效清除了。 欢喜过后,青桑又忧郁了,为什么刚才没有多看几眼解药的模样?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他起身化为人形,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囊,努嘴:“这绝对是你们言山的,大壮在溪边捡到的这枚锦囊,狼族才不会用这种繁琐的东西,况这里面的山间草又是言山独有,专门用来偷袭的,就像你方才那样!凶手不是你们言山是谁?……诶、你!” 苍姝一手夺过那锦囊,思索一番,似是狐疑,“大濑!” 大濑听到山君叫唤,腿脚麻利的颠着过来,带着谄媚的笑。 “怎么了山君?是不是可以动手了?放心交给我,很拿手的!” 苍姝不语,挑着那枚锦囊在大濑眼前晃悠。 大濑眨了眨眼,“这个小物件,看着颇为眼熟啊……”过了不久,大呼一声:“这不就是我前些日子丢了的那个嘛!龟鳖,原来被你拿走了!”说完,一掌拍向青桑,可怜那头狼刚解了药性,身体也是勉力才站得稳,这一巴掌下去,顿时只觉头昏眼花。 “不解释下?这药囊如何到了山脚?还偏巧落在溪边。” 大濑转身,小心翼翼看了眼苍姝,嘻嘻一笑。 “还不是山上的池子都让那群猴崽子占了,我个人又有些洁癖,实在没法了就想起山脚下池子还干净些,那池子平日里也没妖,又怕……嗨!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貌美如花,家里那口子又是个爱蘸醋的,这山下又是狼妖又是人类,小女子怕嘛……这才带上药囊,谁想到……”说着瞪了眼青桑, “却没想到危险未至,反而有这等登徒子肖想我的东西,真可怕!” 苍姝叹息,看了眼青桑,看见他如同遭雷劈的黑脸表情,“听到了吧,虽说不能完全佐证与言山无关,但这锦囊可称不上是物证了。你们也实在草率,不做好万全准备就想杀上言山,这么多年的打都白挨了!” 苍姝拍了拍大濑的头,示意去寻些草药解毒,“收拾收拾,回去吧。” 青桑只是晃晃脑袋,“一人之言,怎能断定真假?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自从那次起,时不时便会有族人失踪,此次好不容易找到些端倪,怎么能放弃!” 苍姝抬了眼,“那次?你指哪次?” “就是那次被你打下山后,狼族开始出的事。” 苍姝哼声,斜眼看他,“怪我?” 青桑赶紧摆手,“哪敢啊!只是,那次之后就有人怀疑是言山在搞事,都怀疑好几年了,一直被敖哥压着,这不,敖哥一闭关,逮到有物证就杀过来了嘛,拦都拦不住。” “你也没想着拦吧。”苍姝盯住他,那锐利的眸光盯得青桑发虚,“嘿嘿,还是山君看的明白,瞒都瞒不住……” “少来,你再想想,这么多次,有没有哪一回比较反常?” 青桑一听这话,更是发虚,对了对手指,犹犹豫豫道:“有是有……” 苍姝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眉梢一挑,青桑道:“就是……有一次,我们看石灵一人独自下山,想堵一堵……聊个天?谁承想,那帮兄弟一个都没回来。” 青桑见苍姝怔住,赶紧回:“那时我们都以为出事了,赶紧赶过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便想是不是石灵一个人把他们全揍了,但是……” 青桑挠挠头,“且不说石灵打不打得过,就是打的过,也不至于连个人影都没有,后来去言山打听,说是石灵下山了, 一直没有消息,我们只能咽下这口气,后来去人间界寻他,也没有消息回,所以……” 苍姝握拳,许久才道,“应当是这回事了,”青桑没听清,只是看着苍姝状态不对,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您说……啥?” 苍姝转身,“没事,你不必找他了,他……” 青桑听出话音不对,“言山也联系不到他了?”过会儿又叹气,“这孩子,真不让人放心啊……” 苍姝回头瞥他,“他死了。” 青桑闻言一抖,打了个哈哈,“山君,这可不好笑,石灵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皮了吧唧,暂时找不到而已,别咒他啊……” 青桑笑着,气氛十分凝重,他停下,看着苍姝,“你说真的?” 苍姝冷道:“都变成石头进拍卖场了!你说呢?” 二人对视半晌,青桑突然握紧拳头向地上砸去,“这么说……这么说……” 苍姝平复了心情,残酷道,“你那群狼兄狼弟,怕是凶多吉少。” 青桑红了眼,半跪在地上,“谁?谁干的?” 苍姝看他,“你能想到的。” 青桑咬牙,“人类!” 苍姝苦笑,“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条船,这天下熙熙,追求力量不可怕;可怕的,是为力量丧失了良知,那些不人不鬼的邪道!” 说着,苍姝上前,拍了怕他肩膀,“看来,咱们倒是同病相怜,那帮杂碎……” “定将他们挫骨扬灰!”青桑怒吼,苍姝却是笑了,“第一次共识,没想到却是血的代价,果然,与你们气场不和。” 青桑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苍姝抬手拉住他起身,见他颓废的样子,刚想说些什么。 “胆敢伤我狼族子弟!” 远处传来一声清冷嗓音,紧接而来的就是锋利的银光,苍姝皱眉,快速回避。利刃回转,飞回持有者手中。 苍姝抬眼,看清来人,张了张口,调侃道:“我道是谁,多年不见,上来就给姐姐一刀,都这么大了还玩相爱相杀的戏码啊?” 那人不语,只用清冷的目光看着她,下一瞬,携着银刃,直冲向苍姝。 第九章 一家人 苍姝幻剑抵挡,一边打还不忘念叨,“啧啧,倒是俊了不少。还是年轻好,火力旺盛,说打就打,也不怕闪了腰!” 那人听着苍姝不住念叨,皱了皱眉,“多年不见,还是那般聒噪,年纪大了就少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等到一旁青桑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家老大正与那女魔头打的火热,火花四射,青桑大惊,赶紧叫道:“敖哥!误会,误会!” 青敖一顿,就这片刻,苍姝痞痞一笑,一剑挥断几根发丝。“误会什么?你看着地上躺尸的,可都是被我放倒的,怎么,想陪他们凑个全狼宴?” 青桑一听这话,闭眼捂脸,我的山君啊,你这是要搞事啊! 抬眼看向老大,见青敖哼声,抬手抹了抹银刃,便知道不好。青敖一个俯冲向前,青桑低头抱拳,老大,祝好运! 青敖瞥了眼苍姝,手上动作倒是更快,银刃顺着苍姝脸旁划过,带去几缕青丝,青敖挑衅道,“果然是年纪大了,速度这般慢。” 苍姝呲鼻,“嘴上本事也见涨,可惜,长歪了!” 一个凌空翻站在银刃上,盯着他,“比你多活了百八十年,小辈一个,装的跟个老大人一样,就让姐姐指导指导你尊敬长辈的礼节好了!” 一剑刺前,幸而青敖反应快,转身躲过这击,然而苍姝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阵乒乓脆响,左刺右刺,青敖闪躲速度之快,令苍姝侧目。 “反应不错!” 一番夸奖,得到的却是他的嗤鼻。 苍姝摇头,“不陪你玩了,无趣。” 双手捏诀,片刻后,地上藤蔓疯长,青敖立刻去躲,苍姝飞身上去补了一刀,青敖不敌,拿银刃相抵,一击就被击下地,正中苍姝下怀。藤蔓迅速包裹上他全身,青敖见形势不好,挥动银刃砍断藤蔓,只可惜敌不过数量,最后还是被裹得如毛毛虫一般,动弹不得。 “主菜齐了!”苍姝一吹口哨,在他身边悠闲踱步,青桑看了,捂脸,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多年不见,青敖这家伙还真是变了不少。苍姝盯他脸,嗯,高了,瘦了,精壮了,总结就一句:变帅了! “山君,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你多担待,敖哥也非有意,误会一场……你看,要不我们各回各家,吃饭睡了?” 青桑搓搓手,满眼的希冀,苍姝不语,招来结界里的众妖,“地上的拖走,至于你俩……” 看了看束缚中不断挣扎的青敖,和一脸大事不妙的青桑,苍姝冲青敖点了点,“他是得我出马拖走了,你呢?” 闻言,青桑立刻点头哈腰道:“我走,我自己走,不劳烦您……” 苍姝对青桑的识相表示肯定,折断搭在地上的藤蔓,伸手扯过卷成一团的青敖,就一步一步走回结界。 待进了结界,苍姝幻剑划过,几下斩断藤蔓,青敖重获自由,他下意识捏了捏手指,苍姝瞥到后,只淡淡一句:“想重回藤蔓怀抱,还是用药,去陪你的难兄难弟?” 青敖闻言,抽了抽嘴角,不予回复,起身站立,倒是安静下来。 苍姝看他,心里颇为新奇,“你说你小时候白白嫩嫩跟个糯米团子一样,怎么长大后就成了活冰山了呢?” 青敖不理,苍姝自然不作他语,见众妖已将地上的尽数搬回言山,苍姝冲青桑点点头,“现在狼族管事的是你?” 青桑摆手,“敖哥不在时是我代管狼族,现在敖哥回来了,族长还是他。” 苍姝表示理解,看了眼周遭,“争了这么多年了,也是该歇歇了,言山与狼族本无大纷怨,你们若愿意,日后便留在言山,如何?” 青桑眨眼又眨眼,忽然张大口,似乎不敢置信,颤颤巍巍指了指自己,“山、山君,真的?我们日后可以待在言山!” “自然,”苍姝抱臂看向青敖,“我想你应该也同意吧,百利而无害嘛!”青敖转过脸,并不吭声,看来也是认同。 苍姝看着青桑的欢喜,一抹奸诈浮现脸上,“只是……”余音拉长,青桑意识到不妙,忙抬头。 “我是同意了,还有他们呢。”说着,轻轻点了点言山众妖,青桑看了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众妖,咽了咽口水。 “这……山君都同意了,他们……” 苍姝摇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从不当昏君!” 最后的最后,当药效解除,狼族众妖睁眼看到的第一抹风景,便是言山妖精们和蔼如春风般的微笑。 事后,狼妖们顶着一脸青紫,听到搬家的好消息,还得龇牙咧嘴的感激回应着言山的慷慨。 自此,言山与狼族数百年的纠怨一笔勾了,言山也迎来百年难逢的外来移民。 夜晚,月明星稀。与往常的静谧相反,今日的言山格外热闹,篝火被大大燃起,众妖们载歌载舞,围绕狂欢,苍姝言笑晏晏地看着喝的烂醉的众妖,心下感慨。 “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看这之前还相互暗啐,恨不得以命相拼的言山妖精与狼兄勾肩搭背,放声大笑的场景,苍姝心里谈不得什么滋味。 陈果拖着一坛酒,跌跌撞撞倒在苍姝身旁,“姐姐,这是新酿的猴酒,平日里那帮猴子小气,舍不得开,今天倒是大方,看这香味也佳,色泽又好,定是陈了数十年的精品,姐姐来一杯吧!” 说着,盛了一杯递到她面前,苍姝伸手接过,轻抿了一口,清冽的酒香混着一种别致的果香,苍姝不由得轻笑,“不怪那帮猴子小气,这般佳肴,小酌一杯可不足以满足那些馋虫,这要是一坛一坛的灌,又太过糟蹋。上瘾了,就不好戒喽!” 说罢,又是一大口,苍姝闭眼品味,陈果看她陶醉,也是开心。看了看不远处的欢声笑语,不由得叹道:“早知晓狼族在言山能混的这么好,应当早打这架,也省了这么多年的心惊胆战。” 苍姝晃了晃杯中残酒,不语,摇了摇头。“你啊,这些年安逸惯了,狼族那些不着调的,又岂喜欢被关在言山拘束?” 陈果摇头晃脑的在一旁哼唧,显然是喝醉了样子,苍姝笑了笑,也不知是对谁说,“若非此次狼族走投无路,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入驻言山。”更何况,这次的大闹言山,可能就是他们设的局,引她入瓮。 这么轻易就放过药囊的线索,是存了二手打算,是言山做的正好抓住小辫子来讨伐,不是的话还可以趁此言明与言山合作。 不由得瞥了眼青敖,这小子端着杯酒,身边围了一圈笑颜的女妖,倒是自在。 似乎察觉到苍姝异样眼光,青敖看她一眼,举起手中酒杯,远远向她一晃,露出一抹微笑。 那笑容似乎还有几分得意,苍姝咕咚一口酒,罢了,小孩子而已,计较太多没意思,总归日后是一家人,自家孩子偶尔皮一下,忍了吧。 第十章 再返滇州 第二天,欢宴结束,山里简直满目狼藉,处理好狼族的居所与日常事宜,苍姝寻了些山内的药草便打算再次入城。 她对众妖说的是:“天高地阔,欲往观之。”倒是都信了,似乎想着狼族大患已经解决,连句挽留也没有就放着苍姝离开了,对这些磨人的小妖精,苍姝也是无奈。 她挥别众妖,刚走到山脚结界,便看到有道身影逆光倚在树下。她看着熟悉,再走进,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青敖一脸淡然看着,只是道:“一起,”他直起身子,“狼族事我已全权交与青桑处理,我只要一个真相。”还有报仇! 苍姝倒是笑了,“你怎知我要去的地方能给你个真相,又怎么觉得我会带着你,当个拖累?” 青敖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灰,“你那一番想出去看看的话也就骗骗言山那群好忽悠的了,听闻你去人间不到三日便回,想来是听了什么话,担心言山出事;允狼族居言山,也存了保护与合作的意思,匆忙处理好事物再下山,定与此事脱不得干系,如此,带上我这个知情人不是更方便?” 苍姝瞪眼,“还好意思说,入驻言山不也是你们的意思么?” 见苍姝拆穿,青敖也不含羞,倒是大方承认,“双赢罢了。” 苍姝加入了武力高超的狼族,在危险下倒也有了几分自保的能力,这点毋庸置疑,但是……苍姝抬头看他,“难为你一番口舌,言山的事便罢了,只是你如何谈得上知情?” 青敖只是摇头,透过他云淡风轻的脸庞,苍姝似乎看到几分自嘲与悲凉,她挥挥手,“罢了罢了,你同我一起,也算是个照应,毕竟没有我,你也存了去人间的心思不是?” 青敖不语,算是默应。 苍姝将身上的包袱一把甩给他,“想要个免费向导?还是先充当青壮年劳动力吧,咱们走!” “去哪里?” 苍姝霸气地伸手一指——“滇州!” 再次入城,苍姝很是轻车熟路地过了守城士卒那关,带着青敖大刀阔斧地闯入城内,一路直奔市集,沿路遇见一家药材铺,青敖带着少有的震惊看着苍姝三言两语将价格提上两倍不止,他都怀疑是不是施了术。 还是苍姝笑着拿上钱币,看了他脸上的惊色,解释道:“在言山呆久了,口上的门道自然就精通了。” 山上那些妖,虽然妖力不强,但一个个都是嘴上的能手,若不是苍姝精明,不知会被坑多少次! “走吧,采买一番!” 拉上青敖在街上走上这么一通,青敖发誓,他这一生,哪怕是闭关那些年都没有像今天这般无奈与暴躁过。 “差不多够了吧,你这……” 青敖艰难的拎起店家递过的包袱,看了看身上大包小包的重负,不止一次怀疑和她行动是不是愚蠢的决定。 苍姝停下步伐,掰了掰手指,“咱们一共换得四十八枚铜币,除去这月的住宿食费,偶尔的小吃餐点,好像还真算不得什么了……”想清楚这点,苍姝面上少有的露出几分难色,叹了口气,总结道:“还是得赚钱啊!” 青敖提了提要掉下来的包袱,无奈道:“你若是不买这么多无用的东西,就不用这么算计了。”那四十八枚铜币,都够普通人家几个月的伙食费了!” 此番忠言,只换得苍姝一记白眼,“什么叫无用?这些零吃都是当地特色,寄托民情,轻巧放入包内也算不得什么重量,路上饿了随手就拿,多方便!再者,拿回去哄小妖也是好的啊!” 青敖摇了摇头,反问道:“坏了怎么办?” 苍姝似乎疑惑的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搁在我手里,能等到它坏?” 青敖叹息,论嘴炮,十个他也打不过一个苍姝,只能任怨。 他抬步走向一旁的酒馆,“在城内走了半天,你也得为我这个劳动力想一想,找个地方歇息吧。” 苍姝点头,跟上,“事先说好,不许点蘑菇!”入口那种莫名的味道,苍姝一向不喜。 苍姝随着青敖落座,换来店小二随手要了几道小炒,等待的闲暇,苍姝拿着筷子无聊把玩,敲着碗边听回响,青敖顺手倒了两杯茶,拿起一杯搁在苍姝身旁,这边慢饮几口,目光扫了眼楼内。 苍姝正闲来无事,只斜眼一睨便看到青敖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由得好笑,拿起筷子轻敲他手背。 “别那么神经质,这里是人间,不是阎府,哪里用得着如此防备?若真闲得无聊,不妨等说书的出来,听听当今奇闻趣事也是好的。” 青敖不理,“出门在外,如此大意,当心吃了暗亏。” 苍姝摇头,“小心也不像你这般啊,皱着个眉,生跟要闹事一样,谁想做你生意?反而遭人窥探,不如自然点,多锻炼反应力,兵来将挡,岂不更好?” 青敖再次被噎得住嘴,这份沉默一直延续到小二上菜后才转为碗筷间碰撞的脆响。 常年居在言山,苍姝早对清淡腻烦,酒楼的饭菜油水大,深得苍姝欢喜。顾不得说话,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好吃的呜咽,若知如此,早就应当出来见见世面! 这边吃得满头大汗,算来时间,讲书也该开始了。 等到说书的帘幕被拉开,桌椅摆齐,抚尺一拍,开始后,便听那人讲道: “列为看官吃好,想必各位这几年也听腻了野史正传,咱们今个便来讲讲大的!将这九州四海游一遭!” 说着,一顿,抚尺再响。 “想这开辟鸿蒙,上古的三座仙门——蓬莱、东瀛、方丈,皆是仙逸空灵,好风好景之所,更是传闻有神仙居住,修道者无不神往,繁华之时,更是万仙来朝,为当时所一大盛景,令人艳羡啊!” 坐下众人显然没听过这般新奇之事,皆是屏息凝神,一时之间,倒也安静异常。 青敖见苍姝听得入神,不禁问道:“这么厉害,为何鲜有人提起?” 苍姝抽空解释道:“听说过,没见过,杜撰也好,事实也罢,经后人渲染,真实度值得推敲,如今便当个乐子听听也罢。” 不多时,那边已讲到高潮,说书人口音激愤,侃侃而谈仙山仙人的光辉事迹,什么拯救黎明苍生,侠肝义胆。到最后也只剩下一叹。 “可惜直到上古一战,以三座仙门为首的百家仙门讨伐诸魔,损耗无数,从此没落,当真可惜、可叹啊!” 第十一章 说书可有趣? 座下一片哗然,却有一弱弱声音传来:“不是说上古大战是以后羿神君射日为止点,道门百家才得以讨伐成功的么,功劳苦劳怎么都被仙界夺去了?” “这个嘛,”说书人一咳,“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了,小公子知道的不少啊。” “这后羿神君,身为神界七君之一,在大战中凭己身之力,射烈阳,匡扶众生,是为大善,虽然射日之后耗尽神力,不知死生之所,但这功劳终归是立了,却只是大战将要结束的引子罢了。若说最大的功劳,还得归于仙门百家及仙山的齐力讨伐,才得以封魔降妖,将这场延续百年的战争拉下帷幕。” 他忽然顿住,语气一转,“各位,可听说过日旳?” 底下清一色的摇头,说书人哼笑道:“这后羿神君射日后,九阳落地化为碎片,便是这日旳,那可是天地本源,传说得到此种神物,便可以直接飞升成仙,甚至有扭转时空的能力啊。” 底下一片唏嘘,不过说书人一句话浇了凉水,“自然,此等神物我们老百姓就不用想了。日旳是否存在都难以确定,便是真的有,早就被那些修仙的世家门派所得,我们啊,就凑个热闹吧。” 说书人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接着上文道,“众生涂炭,流离失所,神族折损殆尽,人间便全权托予仙界管理,休养生息千年之久,才逐渐步入正道。” 还没说完,那边已经嚷道,“仙门功大如此,本应留名千古,为何鲜有听说?” “说来不好听,仙山之一的东瀛,为了壮大仙门擅用禁术,引得众仙家讨伐,最后没落,此事完了,应是其他两座仙山知晓仙术的强大易引发有心人窥探,卸下人界琐事,从此隐于世外,除非常之时不再出现,这才不被世人知晓。” 听得出来,说书人似乎不太愿意讨论这段历史,用很简便的语言一笔带过,说书人叹气,“想这六界中,惟神界与仙界人丁稀缺,但却以其本身实力击败庞大的妖魔大军,便可知晓这仙术威力之大,足以改天换地。为了人间界安宁而自封仙术,实在令人敬佩!” 苍姝见青敖从一开始的不耐到现在的入迷,不由得好笑的戳着他的肩,“说书听来,可觉得有趣?” 青敖挥着轰走苍姝做妖的手,“尚可。” 死傲娇! “这些奇闻,众位也不必太过当真,世殊事异,万年的时间里,真相如何早已没有定论,还是得凭着各位心中的一道杆,仔细推敲,在下也只是个平凡说书人,不是活了上百几千的老妖精不是~” 一阵笑声响起,说书人话题一转,“虽然在下不知道这上古秘闻,但是现下闹得正欢的事呢,在下还是能给各位说道说道的。” “这滇州里,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这身价顶高的盐商——姬炅,过不了几日便是其女姬玥出嫁之日,这女子出嫁自是天经地义,但奇就奇在这子时送亲,谈起来,可是有门道啊……” 苍姝细细听来,原是这姬玥生来便有不足之症,面上更有难言之疮,偶有道士过其门,言她是孤煞所托,批其命数,只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解命便是:生来坎坷,命里克父,所托非人!” 这一看可了得! “本应大富大贵却鲜有人知,只能困于后院度过一生,这姬大小姐着实是个可怜之人,如今二八年华,正待出嫁,幸而是门当户对,想这克夫的命数,唯一破解之法便是等子时趁阴气正浓掩过鬼气入户,真是桩奇闻啊!” 苍姝吃了箸子小菜,喝了口小酒,兴致尚浓。 “哦,竟是如此?”苍姝听闻旁桌动静,余光睨去,见俩糙汉对坐左右,斟酒吃肉,把话闲聊。 “这姬家女貌丑,还带克夫之名,如果没有那九阴之身,陆家肯要?便说金玉满堂富贵,能顶了天,比得上北辰山庄?” 旁人咂嘴,又斟了小半碗酒,咕咚饮下,“怪不得,只是这九阴之身有何稀奇?竟能引得修仙世家如此垂青?” “你懂什么!”那人摇头,咬下一大口肉,“意思是,有这九阴之身,诞下的男童,十有八九是个惊世之才,光耀门户啊!” “这么神!”张着嘴,忙喝了口酒缓和震惊。 那人仿佛与有荣焉一般神气开口,“那是!世家不比宗门,都是靠着本家和旁系血脉维系,若没有些有能力的小辈,即便再大的家业能如何,迟早衰落,后继无人呀!” 旁人了明点头,“诶,可是我听说,陆家的这位少庄主,面如冠玉,智学聪敏,是世间少有的如玉君子。这届陆家可是出了英才啊!” “屁嘞!”那人一把甩了筷子,抹了满嘴的油。 “陆有初确实是惊才艳艳,但他是修仙废啊,素养再高,品性再好,有什么用?”大气一哼,“徒有其名!” 不过是些名门八卦,倒也没什稀奇,只是……嘲讽一叹,“九阴血脉,到这个年头了,还有人信。” 青敖闻言抬眼,“何意?” 苍姝用指尖沾了茶水,绕着杯边摩挲,“这九阴,说的无非是阴时阴刻、阴脉阴命的女子,条件是苛刻,修炼所成真气也与常人不同,但恕我寡闻,从没听过这样生下的男童,天赋有何变化,不过迷信罢了。” 青敖低头思索,“照理来讲,这陆家是修仙大家,极富声誉,不可能不知晓真相。” 苍姝指尖一抹,言道:“要么是穷途末路,病急乱投医,要么……”落下几个字,“暗度陈仓”。 突然失了兴致,苍姝支着下巴,手指轻点桌面,懒懒道:“算了,都是猜测,人家陆家家大业大,兴起想娶个九阴之女有何稀奇?多一双筷子的事,还能同姬家交好,不亏。” 吃了饱饭,添了气力,苍姝不由得舒展了身子,拍了拍青敖肩膀,“结账吧!” 青敖抚手挡过这一掌,另一只手平摊在苍姝面前,“钱袋在你那里。” 苍姝闻言,顿了片刻,伸手摸了摸空瘪的衣兜,皱眉道,“是么?” 青敖不由得吸了口冷气,“你……” 苍姝见他终于变了脸色,哈哈一笑,也不再逗他,“莫急莫急,多好的一张脸,别坏在气质上。”说罢,乖乖从袖内将荷包掏出,双手捧过,不舍道:“命都在你手里了,小心着点。” 青敖冷冷瞥了她一眼,只手夺过挥袖而去。苍姝摸了摸滚圆的肚子,俯身趴在桌上,舒适的吁了口气。 第十二章 有女名玥 刚过午时,许是方才下了些淅淅沥沥的小雨,如今漫步街上,青石砖中透露着湿濡的痕迹,惠风和畅,感受到了许久未有的秋高气爽。 苍姝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只觉得通体顺畅。身旁人已经沉默了许久,目光稍稍一睨,便看到青敖面上的不渝,想来是方才的戏弄,火气未消。 还闹小情绪? 思及此,没由来生出几分戏谑,逗弄的心思抑制不住。 她拢过青敖的衣袍,轻轻一扯,指着街边小摊,凑到他身旁,“你看那个,可有亲切感?” 青敖顺着看去,一排排或青或黄,奇形怪状的葫芦密密麻麻摊在地上,嘴角一抽,“无聊。” 似乎还轻哼一声,施施然加快步伐,徒留下一道背影。 苍姝停在原地,再看了一眼那葫芦,对比前方已然走远的人,不由得笑骂,“闷葫芦一个,不禁逗。”摇了摇头,赶紧追上去。 被青敖甩的远了,一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想着走失时最好等在原地,苍姝便放缓了步伐,在街上慢慢地走,慢慢地看。 不远处传来一阵乒乓的声响,苍姝看过去,原是几个孩子,嬉笑打闹,也没注意到面前有人,簇拥着跑向前,撞到了老妪,摊子倾倒,瓶瓶罐罐落了一地。 见不经意间闯了大祸,个个缩头缩脑,一哄而散,老妪瘫坐在地上,望着面前狼藉,无奈吁了口气。苍姝眉梢一蹙,抬步走过去,刚想伸手,下一刻便有一双柔夷,抢先一步扶起那人。 顺眼看去,一袭湖蓝裙衫,文静端淑,面上覆了轻纱,只留下一双美目,灼灼生华。 眼光触及腰间石坠,瞳孔微微一缩。 见那老妪颤颤巍巍起身,伸手添了一力,老妪借力直起身子,抚了抚褶皱的衣衫。看了看苍姝,又回过头去看那人,捏了捏她的手,“谢谢你们啊,姑娘。” “客气了,您的伤?”女子担忧地看了眼老妪的腿,方才那摊子崩塌,支撑的木柱四散而倒,不知是否有伤到。 “无碍,无碍。”老妪拍了拍自己的腿,又揉了揉腰,笑呵呵回了一句。 “那些孩子……”女子蹙眉,忽而叹息,老妪却是轻轻摇了头。 “带回来了,是他们吧。” 声音由远及近,青敖一手提着一个男孩,悬在空中的孩子不断地舞拳蹬腿,面色难看,挣扎着想逃出魔爪。还有一些亦步亦趋地跟在青敖身后,面上带着懊悔,低着个头,小心翼翼。 青敖走到他们面前,一松手,那孩子踉跄着地,正打算脚底抹油,抬头就是女子与苍姝,后方正围堵着青敖,前狼后虎,进退两难,顿时慌得手忙脚乱,踌躇不前。 孩子们站作一队,红着眼睛,恭恭敬敬地给老妪道了歉,童声稚嫩,十分真诚。 苍姝站到青敖身旁,小声道:“你如何找回他们的,莫不是你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他们了?怎么一个个如惊弓之鸟一般?” 青敖冷眼看她,道:“我见你久没跟上,回头寻你,恰巧听到他们谈话,估计你也在这里,就同他们一起来了。” 苍姝问道:“那你方才拎着的那个……” 青敖看着那孩子,他独站在一旁,脚下还踢着石子,面色不忿,道:“他赌气不愿,但若他不来,那些孩子都不会来。” 苍姝了然,那孩子不愿低头认错,其他人也只是偷偷看他,无人相劝,气氛一时僵持。 女子上前一步,蹲下身来,看着他道:“行恶事,哪怕只是不小心而为之,也需得道歉,否则日后如何独当一面?” 那孩子扭头,恶狠狠看她,指着老妪愤恨道:“我无错!分明是她不看路,摔倒了与我何干!为老不尊!” 方才被拎了一路的憋闷加上现在被质问的愤懑,一时气上心头,他看到女子脸上的轻纱,一把扯下,“看你大白天带着面纱不敢示人,绝对有鬼!” 女子感受到面上一凉,瞪大了眼睛,连忙去捂,当大面积的红斑与青筋覆盖的面颊出现在众人眼中,不知是哪个孩子惊叫一声:“鬼!”顿时如同平地惊雷,炸的他们仓皇而逃,呼救讨饶。 那孩子还愣在原地,手上紧紧攥着那枚面纱,见女子转头看他,下意识向后退去,脚下一扭,摔倒在地。 他坐在地上,指着女子的手指还在颤抖,面色不见方才的桀骜,哆哆嗦嗦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最后一个抖动,连滚带爬直接逃走。 见此变故,女子愣住了,半晌似乎嗤笑一声,才拾起掉落在地的面纱,面上不见方才的柔和。 她见其余人没有动静,低着头,俯身捡起地上的瓷瓶,老妪反应过来后,赶紧拦下她:“姑娘,不必了!” 手还没碰到那瓷瓶,闻言,女子一颤。咬了下唇,半晌才起身。老妪见她如此姿态,也想到方才那句有所不妥。 她走到女子面前,缓慢俯身,用笨拙的动作拾起那瓷瓶,递给女子看。 “姑娘,我并非他意,只是不想假借别人的手,做那力所能及的事罢了。”老妪叹了口气,“年轻时我心气就高,如今老了老了,也是不肯服输的,虽然办事越发力不从心,但是……” 看了眼那摊子,语气满是不舍,“身体老了,心还是年轻时那般朝气,我一直撑着这口硬气,一来不肯输给岁月,二来……自从老头子走了,那就是我一直的寄托啊!” 再次叹息,语气中却含有更多的唏嘘,她拍着女子的手,慢慢道:“老妪我不想倚老卖老,姑娘一番好意,老妪心领了,等到什么时候我真的走不动了,拎不动了,遇上好心的帮助,再心安理得接受吧。” “现在啊,为时尚早,为时尚早。” 老妪看着那女子,笑得慈祥,语气带上柔和,“姑娘啊,老妪活了这么多年,经营着胭脂铺,知道如花少女都爱好容颜,惜美珍美,只是这再美的容颜也有老去之日,时光的利刃,可不是区区胭脂水粉抵挡的住的,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不过表象,这心……” 指着女子胸口,“不断跳动,始终活跃,即使时光使它最后停歇,在那之前,保持它一直的纯净,才最为珍贵。” 说罢,老妪将那瓷瓶放入女子手心,“多谢姑娘今日相助,这是谢礼,不值什么钱,重在心意。”见她握紧,老妪才松了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摊面,收拾一番,踏着夕阳剪影,一步一步离开。 第十三章 北辰山庄与金玉满堂 女子抿了唇,半晌不语,手上紧紧攥着那枚瓷瓶,温凉的表面已被捂得发热。 面前忽然出现倒影,清澈透亮的表面,对上那张熟悉的面孔,正是眸色沉沉的自己。 下意识甩开那物,目光冷冽看着苍姝,“何意?” 这话听来含有很深的怒火,那是被人揭穿的恼羞,苍姝只是收回那面镜子,问道:“姑娘方才照这镜子,有何感想?” 女子扯了扯嘴角,“多管闲事。”而后又是自嘲道:“镜若有知,遇吾辈早已回避。” 苍姝似乎料到这番话,摇头回道:“镜而有知,定当化媸为妍。”眨着眼,“何况如你这般妙人,自是与常人不同,岂能以外表概论之?” 女子冷冷一笑,“巧言令色,姑娘真会开玩笑。” 苍姝指着那瓷瓶道:“姑娘,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不若一试?” “不必了,”女子轻轻服了服身,“天色已晚,告辞。” 知道她是不耐了,苍姝却是更坚定道:“姑娘连尝试一把的勇气都没有,自甘坠于深渊,那一道丝线就悬于中天,触手可得,虽颤颤巍巍,形如游丝,却也是希望,姑娘难道从未想过救赎?” 冷冷的嗓音,却带着诱惑,勾出人心底最深的欲念,女子不语,却是顿住,苍姝也不语,等着她的回答,那是她留给自己的答案。 女子甫一转身,正撞入她含笑的眼眸,清澈宁静,恍若一汪清泉,倒影着自己的身影。 她发狠的抿唇,豁然开口,“那便一试!” 抬头回望,直勾勾盯着苍姝。苍姝自然注意到她还在发颤的身体,如今这句回答,用尽了她的气力,怕是紧张到不行。 苍姝含笑,轻握住她的手,从内里拿出那瓷瓶。 “定不负所托。” 女子听到她严肃许诺,长吁一口,才缓和下来。 “如何做?” 苍姝牵她到一旁的青石台阶上坐下,道:“只需闭眼,期待着蜕变重生,这机会,是你给自己的成全。” 古诗中曾言:莲为骨,雪为肌,苍翠青茎,出淤泥而不染。待苍姝轻言一声:“好了。”女子睁眼,所见就是如此。 妖媚红莲在雪肌怒然绽放,其间攀附青茎,如同一副绝世画卷,徐徐展开,予人惊艳。 “如何?”苍姝凑到她旁边,定定欣赏,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 女子痴痴抚着镜中颜,眼中似乎落了星辰,最后,轻轻笑开来。 “小姐,你去哪了?奴婢们找了半天,都要急死了!” 小丫鬟在街道上眺望,寻着那人身影,好容易见到不远处娉婷走来的女子,赶紧迎上去,方才逆光看不清楚,如今近看,丫鬟不免大惊。 “小姐,你的脸……” “可有古怪?”女子清婉而言,荡开笑纹,丫鬟被这抹艳色晃得花眼,许久才回神,甚是欢喜道:“太好看了,仙女下凡一般!” 后来又是疑惑,“之前奴婢想帮小姐用胭脂花纹覆盖,小姐百般不愿,如今怎么改了主意?” 女子道:“想通了,便试试,效果喜人不是么?”这么说着,手上却拿了一方白纱,轻轻系在面上。 丫鬟不解,“既然好看,为何不露出来让众人都看看,小姐本就貌美,看他们还在背后嚼舌根!” 女子道,“习惯了。别人的嘴长在他们身上,你我又捂不住,就当听不见、看不见,也就过去了。” 丫鬟道:“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女子摇头,“铭记过去伤痛,才不至于迷茫未来。” 丫鬟茫然,不解何意,女子点着她的脑袋道:“走罢,回府。” 丫鬟跟在女子身后,偷窥好半晌,发觉自家小组自从走失回来,不止保持着欢欣,连带着周身气质都不同以往,好奇道:“小姐今日是遇到了什么事?” 女子面向前方,步伐稳重,“事没有,倒是遇到两个妙人。” 丫鬟道:“什么样的妙人?” “唔……”女子思索一番,缓缓道:“一个有情人,一个有心人。” 面前似有那人的笑语回荡——等到姑娘放下心事,这疮疤应当也就不治而愈了。 “实在是个通透之人……”女子轻捏了腰间石坠,声音随风而散,变成了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客栈里,青敖敲着对面的房门,见里面无人回应,直接推门进入。 彼时苍姝正坐在房间里的木桌上,抱着盘子与瓜子死磕,见擅闯入内的某人,一脸无语,开口讽道:“不请自来,何须敲门?” 青敖面色不改,走到桌旁,就坐到苍姝对面,很是然道:“走个形式罢了,你我并非凡人,不必在意这些繁琐的礼节。” 苍姝挑眉,将那盘瓜子推到青敖面前,青敖也不在意,抓起几个剥好就放到茶杯中,伸手递给她。 苍姝接过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吃着瓜子仁,很是清闲。 青敖手上动作没停,只是问道:“你方才同那女子说了什么?” 苍姝看了他一眼,调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得了青敖一斜眼,苍姝把玩着手中茶杯,回道:“没什么,聊了下家长里短。” 青敖沉默片刻,道:“我觉着不妥。” 苍姝这下真的不解了,“什么不妥?” 青敖停下手中动作,眼睛对上她的,“那姑娘本就对容貌二字敏感,你如此直接,更像是挖人伤口,即便办了好事,不怕她心里膈应?” 话说了一半,苍姝放了茶杯,问道,“你既说我是办了好事,还担心什么,怕我伤了姑娘的心?” 随手抓出几粒瓜子仁,放在嘴里慢慢嚼着,“那姑娘可是大户之女,身边哪个丫鬟不是精挑细选,难道都不懂得讨巧,甩个小把戏?” 自说自话,“怕是有什么难言往事,人家自己不愿意,才一直覆面,不肯示人吧。” 青敖道:“你既然知道,还敢这么做?” 苍姝看着他,“因为这是最好的时机。”也不等他问就道:“那老妪刚开导完她,讲了一大段人生之理,此言,可谓是有情。我借着她心思动乱,迷惘徘徊之际,做那个有心人,让她走出来,此举不过顺势罢了。” 青敖点了点头,苍姝咽下最后一粒,道:“你涉世未深,许多人情世故还没摸透,不急,慢慢来吧。”说着,指了指茶杯,“别停,我费了这么多口舌,你总得回点辛苦费。” 气氛瞬间从严肃中跳脱,青敖面上是无语,倒是继续忙活起来,嘴上道:“你不也初入人间,怎么懂得这么多人情之事?” 苍姝砸吧砸吧嘴,慢条斯理的将瓜子送进口中,回道:“可能是我聪慧?” 这摆明是敷衍,青敖也不多问,房室里顿时沉默下来,一时间只剩下几声细微的剥瓜子的声响。 苍姝吃了半天,口也干了,见外面时辰差不多,起身拍了拍青敖肩膀,“今晚有要事,你下楼随便吃点什么,抓紧歇息,亥时出发。” “何事?”青敖总算是解放了,赶紧放下手中未剥完的几粒,找来纸巾擦着手。 苍姝道:“调查,你我分头行动,去探北辰山庄和金玉满堂。” “陆、姬两家?”青敖若有所思,苍姝回道:“嗯,方才那女子就是姬家大小姐——姬玥,你应该也猜到了,何况我牵她时探了脉,阴气重到异常。” “可是发现了什么?” 苍姝摇头,“不确定,只能说抓住了些端倪,待探完这一遭,我再详细给你讲。” 青敖回应了句:“好。”眼睛一转,苍姝道:“你去姬府,我去陆府,就这么定了!” 第十四章 初见,如玉君子 月明星稀之际,苍姝趁着月色赴往北辰山庄,山庄独居一隅,距城内五里开外,远远望去,只看得苍翠迷雾中点点而缀的青砖白瓦,虽然僻静,却也好寻。 她轻巧翻入墙内,一路小心摸索向前,偶有停顿,便感应着周遭气息,不消片刻,便将山庄转了大半。伫于墙头,歇息时理着思路。 北辰山庄内里庞大,山庄环山而建,整个院子的布局正应了那句“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内院居中,旁院分散,内有书阁、弟子居所等,甚是规整。 瞥了眼不远处的牌匾上大大的“十恨书阁”四个字。 照她听闻,这山庄取“北辰”之名,一来是为了警醒陆家众人,要知德谨礼,恪守家规:二来,陆家身为百年的修仙大家,自认为是“群星缭绕,只我独熠”,高人一等。 虽看来狂傲,但也是事实。每十年的华祭大会,仙门百家之间的角逐,斗文斗武,斗破脑袋争拿第一,毕竟这大会的成绩直接影响仙门门面和排名。 虽武比成绩只是位列前十,文比成绩却次次夺魁,综合起来倒是位列前三,成绩斐然,声名远播,成为如今极负盛名的“荟萃学府”。 山庄内专门建了一座“藏楼”,用来存放古籍和宝物。想来,她要的线索也应该在里面。 这边想着,耳尖一动,听见前后皆有脚步声传来,猫身钻入窗内,躲进屋里,她贴着耳朵听外边声响。本想着屋内无人,谁想下一刻便有水声传来,淅淅的流水声音,在静谧中格外清晰。 苍姝心内腹诽:深夜沐浴,山庄内弟子生活这么紧张的么? 听得几声撩拨的叮咚声音,便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苍姝心想,是时候出去了。屋内烛火忽然一燃,顿时将房内照的通亮,苍姝下意识捏诀,施了术法化身婢女模样。 她摆好姿势,双手重叠置于腹下,赶紧低头。 她知道那人披衣从屏风旁走入,垂着眼睛,只能看到一片蹁跹白衣,随着走动,袖摆轻摇。 那人的视线转到自己身上,在此时气氛的渲染下,苍姝心里十分忐忑,进退维谷。 恐被拆穿,苍姝先言道:“奴婢,去帮公子收拾浴间。”脚底抹油就想着开溜,那人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只听到一句:“先放着吧,你来帮我研墨。”这声音似曾相闻,脚下步伐一顿,却是任命转身。 那人绕过她走向书桌,擦肩之际,一缕清香入鼻。 苍姝一怔,目光上移:不过少年身姿,鬓如刀裁,眉如墨画,只在那里慵懒一坐,手臂随意摆在扶手上,墨发披肩,几颗珍珠般的水粒顺着脸颊滑下胸膛,灯光映射下显得流光溢彩,惊为天人。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见是一个少年,苍姝不由得松了口气,收敛了目光,低声问道:“公子,已过丑时,如此还要作墨,对身体不好。” 没有等到回答,苍姝只能挪着步子,向书桌靠近,那人拾起手边书本,细细品着,等她动作。 苍姝无法,少年坐的位置刁钻,想趁机下手打晕也没有机会。 拿着墨条,心里盘算着如何使用。扫了眼桌面,琢磨片刻,将清水滴入,小心推动墨条,见那人神色无常,松了口气。 状似认真办事,心里想着脱身之法,如此,自然忽略了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深色。 偷偷窥了眼桌上,“静,以不动制万动。静,心则清,体则凉。”心里呢喃,觉得好笑,大半夜写静心经,看来是心里积压的烦心事太多,睡不好啊。 “有何可笑?”那清冷的嗓音一出,苍姝唇角却止不住得上扬。 “读书原为修身养性,公子夜半不睡,烦闷不卸,反而用心经压制,一来身体空乏,二来,压抑着,心里却更加烦闷,岂不本末倒置?” 闻言,那人唇角轻勾,“如此,应当如何?” 苍姝心里欢喜,面上不露,道:“不如趁此夜色,披衣出门,赏夜景,吹夜风,岂不妙哉?”身边有个山庄内的人,逛来更加方便啊。 他不语,轻翻了两页数,发出沙沙轻响。 一时没有动静。 苍姝心里紧张到扑通乱跳,捏了捏手指,灵机一动。 “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灯明灭照秋床。”也不管那人是否在意,继续道:“坐感岁时歌慷慨,起看天地色凄凉……” 入耳的四句,残月、滴漏、昏黄烛光,抒发了心乱之意。 苍姝见他目光放到自己身上,言语一转,“去来固无迹,动息如有情,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 她轻轻拿去少年手中的笔,放在一旁,“公子,古诗中写风,将风塑造成有心人的形象,为人们吹响松涛,奏自然之乐。你看今日月明,云烟散尽,赏风的大好时机,如此,吹吹夜风,待回来定能忧郁尽消,比起在屋内百无聊赖读着心经,不更为有趣?” “呵,”少年轻掩唇角,却是笑了,万籁灯光在这一瞬间变得暗淡,苍姝回神,问道,“公子觉得如何?” 他不多言,反而道:“你费诸多口舌,只为邀我出门实在有趣,既如此便遂你的愿。” 他缓慢起身,转身看她,“山庄内行夜禁,你去书架上寻一方腰牌,携了它,内可畅通无阻。” 苍姝点头,待少年进里屋,才在书架上仔细搜索着,随眼一扫,这上面摆列的都是些枯燥乏味的诗词蒲,还有许多包含士、农、工、商的著作,种类十分齐全, 从书架中抽出一本,微微泛黄的书页、细小的折痕,都能看出主人的喜爱,定是翻阅多次。 “九州志”三个大字映入眼帘,是地理图志么? 将书放回原处,偶有一页被风吹拂开来,一瞥便看见“陆终”二字,想来,应该是那人的名字。 “原来是他……” 苍姝喃喃,思及酒楼中所闻,心中泛起涟漪。 好不容易从书架中翻出一方锦盒,腰牌就放在其中,木刻的腰牌上刻了大大的“陆”字,隐于精巧的花纹中,苍姝不由得露出几分狡黠笑意,没有白折腾半天! 一声轻响,那人自昏暗中信步走来,步伐缓慢,三千青丝仅用发带轻绑,一袭玄袍,黑红色的腰封,身上用金色绘了祥云和晨星,那是陆家家纹。看来这一身打扮,应当就是北辰山庄的校服无疑了。 只是这纹,为何看着眼熟? 那人看苍姝盯得入迷,眸光一闪,笑道:“姑娘若是继续停在那里不动,怕今晚是与夜色无缘。” 苍姝自然知道这句话暗含的调侃意味,心里感叹美色误人,倒也匆匆赶去,“来了,来了。” 停在陆终面前,拿出腰牌,“这个……” “放在你那里罢。”苍姝点了头,丝毫没有推脱。即使腰牌交给他,苍姝也有把握趁其不备摸出来,如此倒是方便不少。 他向外走去,苍姝看了他背影,心里犹豫着:反正东西到手了,要不……看了眼掌纹,一掌拍晕如何? 不自觉走出门外,月色照入庭院,如积水空明,他见那人兴致颇深,想来是在房间里闷久了,拳头紧了又松,到最后还是垂下。 那人步伐虽然缓慢,却也渐行渐远,苍姝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她在一旁不时侧着眼睛用余光观察周围,没能发现少年笑意加深,眸光更为深沉。 第十八章 联姻为导火索 要命! 下一轮的突袭,苍姝一脚踏在倒地挣扎的妖面上,一手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肩膀,心里腹诽道:“陆终去哪里了?再不搞定可别怪我拆了你家的湖填怪了。” 话音刚落,下一个瞬间,仿佛约定一般,众妖齐齐倒地,痉挛一番,彻底没了动静。 苍姝这才松了口气,“咣当”一声扔了剑,毫无形象直接瘫倒,跪坐在地。 林间传来脚步声,一下一下,十分规律。苍姝微眯双眼,便看到风光霁月的那人,还是那般仪态端庄,一步一个脚印蹁跹而来。不由得对比了自己的灰头土脸,心里顿时不平衡,泄了气般躺倒。一手捂了脸。 陆终见方才以一当十锐不可当之人现在的幼稚姿态,不由得轻笑,慢慢走到苍姝面前,伸出手。 苍姝虽然闭了眼睛,剩余四感却是一直关注着外界,悄悄将五指开了个缝隙,侧头就看到那人蹬着的一双玄靴,其上绣了金边祥云,典雅别致。向上看去,便是那精致的玉骨手摆在面前。 等了片刻,苍姝没有回应,陆终也没有收回的意思,就这么好脾气的立在那里,苍姝憋了半晌,浑身的不自在,怎么觉着自己变得如此幼稚,那人却像个拿着糖哄诱的大人一般? 又是一阵蚁蚀一般的心痒难耐,怎么躺也不得趣。心里升起恶意,猛地伸手,一把拽住少年往下一拉,陆终似乎有所预料,摇了摇头,闭上双眼,任由那股力量拉着他向后倒去。 幸而地上铺了草甸,没有痛感,这一下倒是惊起流萤点点,绿意流转,却没有方才的森然,反而淡淡点缀着夜色,显出别样繁华。 荧光越来越多,从湖中地上满溢倾泄,放眼望去,仿佛置身于一片绿色汪洋。 用手试探着轻点,荧光像是有意识般钻入掌心,逐渐没入,感受着体内增长的灵力,苍姝喟叹一声,方才被阴气所覆盖,竟然没发觉这里竟是一片地灵之所,灵力如此纯净。 不由得舒适地伸了个懒腰,胳膊却碰到一块软物,苍姝顺眼看去,见那人笑意盈盈,深邃的眼眸中泛着微光,苍姝不由得眨了眨眼,一种尴尬莫名升起。 “你家这里……挺好的,风水宝地啊。” 话不成话,陆终也没揭穿,慢慢坐起身,“嗯,这里是禁地。” 嗯? 一咕噜爬起身,苍姝看着他毫不在意的面色,问道:“这里灵力充足,可是修炼的好地方,缘何要设成禁地?” 又道:“既然是禁地,你就这么放我这个外人进来,不怕你家的好东西被我发现?” 陆终淡淡回看她,道:“这个好东西,一般人消受不起。” 苍姝看了看漫天荧光,抬手拢住几缕光点,“也是,这般浑厚的天地灵气,纯净到直直钻入人身体,常人金丹受不住,非得生生撑破不可。”她是灵,陆终又是个连金丹修为都未曾拥有的筑基修士,自然不怕。 “是以,此地人少,唯你我可入,不必担心旁人发觉。” 苍姝眯眼笑道:“好地方,真真是好地方,日后约见,专挑这个地方落脚,乃是夜黑风高行事夜首选,妙哉!” 陆终却泼了一盆冷水,“可一不可二。” 他撑起身子,理正衣襟,“家规明令禁止府内弟子无故出入禁地,今天是事发突然,应急而为,不可再犯。” 苍姝听他语气严肃认真,不容置喙,眼珠一转:“我又不是你们陆家中人,不受那劳什子的家规约束,你不能来,我来。” 说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忽然转身看着陆终背影,嘴角泛笑,拍了他肩膀,“有初,你什么时候发觉我不是常人的?” 陆终不语,但是从他表情来看,怕是很早就有所察觉,苍姝不由得将嘴角咧得更开,眉眼弯弯道:“很好。” 自己老早就被人拆穿马甲,偏偏气不得,心里这口气不上不下,噎得她甚是难受。 “走罢。”陆终自然道,“天要亮了,你我还需去一趟藏楼。” 提到正事,苍姝立马摆正情绪,正色道了一声:“好。” 再走进林内,路过方才那块白石,定睛一看已然碎成块状,摊在地上一小片,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其中的白色粉末。上面的符文早已不见,干干净净。 快步走过,赶到陆终身边。 “这阴气是那符文凝聚的吧,到底是什么,竟能让这些妖妖力大增?”但细细说来,这阴气又与浊气有所不同,倒更像是…… 陆终冷道:“妖力。” “不可能。”苍姝直接否认,“妖力我还是分得清的,但这明显不同于普通妖力。”哪里的妖气能凝结成一片一片的,还泛着黑色? 陆终道:“若那并非是用寻常方法,而是强行抽取炼化的妖力呢?” 苍姝立刻联想到那枚玉斧,欷歔道:“按照你的想法,幕后之人以咒术引妖,加之妖力使其强大并控制,那么……” 想到这个可能,苍姝忽然顿住,“仅凭一枚符文就有如此功效,若是届时全部启动,不堪设想。” 陆终道:“发现问题,就去解决。”忽然嗤道:“跳梁小丑,有何可惧?” 如此狂妄。 偏生没有半分违和。 这话出自一位连自身都难以保障的少年口中,原是荒唐,但配上那双坚定的星眸,却是别种情绪。 苍姝忽然来了兴趣,来人间第一次见到如此矛盾到看不透的人,谜题令人琢磨不透,谜底令人兴致盎然。 苍姝提醒道:“兹事体大,你须得想想,是否先告知族内长者,共同解决。” 陆终却是道:“不急。” 这冷冷的两个字呛住了苍姝,却是道:“你在等时机,引狼出洞?” 陆终道:“没有证据,抓不出幕后之人,识破再多诡计有何用?与其一不留心闹得满城风雨、打草惊蛇,倒不如将计就计,设策占据先机,一网打尽!” 听他这番言语,更像是有了对策,苍姝抓住几个字,“一网打尽……”抬头,“果然不止一个人么……” 陆终点头道:“庄内之人无事不可外出。如此,定有藏于山庄的内鬼负责布下咒术,外人接应、提供材料。府内之人需是身居高位,才能毫无顾忌在山庄内四处行走;府外之人也是富贵身家,不者,如何收得这么多来历不明的妖力。” 苍姝联系到近来之事,只道:“联姻。” 陆终默应,“导火索罢了,那老狐狸计划了这么久,也该忍不住了。” 苍姝见他如此镇定,应该是将整件事计划地十分缜密,沉下忧意。 天色微明,两人沉默着结伴而行,苍姝想起那日酒楼里的对话,开口道:“有初,你能力至此,为何藏拙?你知道外面……” 陆终脚步不停,却是道:“知道。” “那?” 陆终面色不改,只道:“懒得多言。” 苍姝叹了口气,这个理由听着敷衍,但就少年无所谓的性子,多了几分可信度。 第十五章 交易成立 客栈里 第二天清早,青敖侧坐在桌旁,端起一杯清茶递向嘴边,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的夜行服,挂着些残留的霜露,看来也是刚刚回来。 门扉轻开,青敖侧目去看,正见那人面容是从未有过的疲惫,注意到了青敖,苍姝努力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微笑。 青敖手上的茶杯一个没端稳,差点洒出来,他抽了抽眼角,“你、你这是……” 苍姝不语,小步倒腾到桌旁,一屁股坐下去,歇了片刻,直拎起茶壶往嘴里灌去。 “等等!那是!”青敖被吓的大惊,忙伸手去拦。 “咳咳!” 入喉的茶水滚烫,舌头被这么一刺激,从舌尖到舌根都在发麻。 赶紧丢了茶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咳,“倒霉,太倒霉了!” 待苍姝好容易缓了劲,青敖倒了杯凉水放在她手边,见她少有的狼狈,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 苍姝简而言之,感叹道:“累!” 回到夜晚。 这一整夜,从山顶到山脚,从外院到内院,一刻也没停下,就这么走,却连半分藏楼的踪迹都没能找到!简直怀疑面前带路的少年是不是故意的。 看了看熟悉的场景,苍姝吁了口气,可算是回来了。 看着天色,晨光熹微、鸟鸣声四起,也要到早课的时辰。 苍姝见依旧精神的陆远,对比了自己的困乏,叹了一声:青春是活力的本钱! 苍姝道:“时辰到了,公子一夜没睡,会不会耽搁课程?” 陆终道:“早课所讲无非是史书典籍上的内容,终早已推敲通透,便是停个几天也无妨。” 这话若是常人说来就是轻狂,偏偏搁到他这里多了几分潇洒。苍姝叹气,虽然这一夜过得蹉跎,但也算不上收获全无,也是时候离开了。 苍姝道了句万福,“公子,若无他事,奴婢该去各房送早膳了,先行告退。” 早已准备着开溜,奈何少年只是看着她片言不语,这几瞬的犹豫,迟的让苍姝手痒。 “去罢。” 得到回复,苍姝松了口气。迈步离开,擦肩的刹那,耳畔传来轻轻一句:“今夜子时,欢迎登门拜访。” 苍姝回头,望进那人眼睛,说不出的深意。从那深沉的瞳孔里,苍姝看到了熟悉的脸庞,还有那身熟悉的夜行衣。 苍姝心里咯噔一声,她的术法何时失灵的? “不请自来是为贼,姑娘若再不离开,可就难走了。” 心里是翻江倒海的晁浪,苍姝笃定道:“你一开始便知道。”灵光一闪,思及那日城门替自己解难之音,越发熟悉,真相浮出水面。 从兜内摸出那腰牌,手指摩挲片刻,一脸果然如此。 “在牌上绘了暗符,好计策。”夜里看不清晰,现下再看,背面的红色花纹,分明是朱砂点缀的破解术,一瞬就能破了化身这种简单的术法。 “你分明知道,还可以同我外出,不怕我戳破,一个怒急,自身难保?” 苍姝甩手将那腰牌丢过去,陆终接下来,说道:“便是不知道你的目的才想到的法子,即使你心怀鬼胎,也不需要担忧,姑娘,你看身后。” 苍姝顺眼看去,密叶覆盖、林荫遮蔽,方才经过的小道,如今竟然毫无踪迹! 陆终道:“山庄内自有阵法覆盖,寻常人不知,这一路若无我指引,姑娘怕是要被困在这无涯诡阵里,难以逃脱。” 若无你指引,怎么会那么巧入了阵? 苍姝要被气笑了,当真是大意,只想着面前人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却忘了,北辰山庄的少庄主,怎么可能是个心白的? 苍姝不愿再聊,这一步又一步的连环计,耍的那叫一个天衣无缝,应接不暇,苍姝忍不住道:“你既然第一眼见我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而后顺势而为,设计拆穿我,威胁我今夜再次来访,到底有何目的?” 苍姝一个脑筋转弯,想清楚了。哪里有在自家牌子上画破解术的?只能是少年故意为之。 陆终道:“姑娘夜里来访北辰山庄,不伤人,不制造祸端,不像是寻人寻仇,如此,便只能是寻宝了,终见姑娘一路上时常侧目,观察四周,是在找藏楼吧。” 苍姝也没遮掩,走了一天腿上发麻,散步走到台阶旁,一屁股坐下去,一手支着脸。 “你既然知道我图谋你们家东西,还引狼入室,让我晚上寻你?凭什么?只要我今天离开这里,他日你定寻不到我,我有什么顾虑?” 那少年正了脸色,盯着她道:“我可助你。” 嗯? 苍姝听了这话,面上流露出笑意,“为何?” 那少年自然知道苍姝心中所想,只道:“并非是背叛,”也不做解释,亮了亮手中腰牌,“这牌子上面附了阵法,自是用不了了,但若有我相陪,一样的效果。” 麻烦。 苍姝心里一闪而过这两个字。 “说吧,你想做什么?” 陆终道:“若是应了,自然会知道。” 苍姝摇头,“你同我去藏楼?就不怕东窗事发,连累自己?” 陆终道:“姑娘,有时候想太多难免作茧自缚,这本是一场交易,何须顾虑我的目的?” 苍姝道:“你是想……” “我要的……是一次机会,”少年眸光清亮,“这牌子所象征的权利不过是他人赋予,用来不顺手。我要的,是将力量紧紧握在自己手里。一来,堵住悠悠众口,二来,为求自保。” 少年举目望天,晨光落到他脸上,泛着晶莹的光。 苍姝盯了他片刻,忽然一嗤,道:“也是,你如何与我无关。你要寻那机遇,我要东西,这一次,我便化身为刃,祝你成愿。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陆终道:“姑娘,你没有筹码。” 苍姝摇了摇手指,“恰恰相反,筹码可都我在我手里,这桩买卖,我不同意,也只是麻烦了点,但结果不会变。你就不同了,短时间内找到一个有把柄的,可以合作的人,难吧。” 苍姝挑了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终含笑道:“你不蠢,也很有自信。” 苍姝也笑了,语气一转,“一个人情,待他日有需要,请你帮忙。” 陆终颔首:“力所能及。” “成交!” 交易谈妥,苍姝也歇了心思,看上去不亏,可这心里怎么想怎么憋屈。 提气,一跃上墙,看了外面的郁郁苍苍,踌躇回了头,见那少年正背着她走回屋内。风轻起,卷上他额边一缕墨发,心头涌上一股冲动,她转身,鬼使神差喊了一句: “陆终!” 少年耳尖一动,顿在原地。 “城门之时,多谢!” 下一刻,那少年蓦的回身,抬眼看去,早已空空无人。 彼时,阳光正好,空气中含蕴着清新的气息,白云与轻风的会面,正配得上这一场相逢。 第十六章 应约,北辰山庄 客栈里,青敖面不改色的听完苍姝这一番大肆渲染、说的声情并茂又曲折无比的遭遇,忍住笑意,回道:“我同你一起去。” 苍姝摆了摆手,“不必,我能解决。”晃了晃茶杯,“对了,你那边查到什么没有?” 青敖不语,将手边纸张推到她面前。苍姝顺手抄起,扫了一眼,“药方?” “这是那姬家小姐从小服用的汤药,治面上恶疮。” 苍姝赞许的竖了大拇指,低下头细细来看,嘴上还在念叨着药名,目光忽然落在上面某个地方,神情莫测。 “怎么了?”见苍姝面色难看,青敖开口问道。 “这凌草……”苍姝点着方子,指给青敖看。 “三钱凌草、五钱桫椤。”青敖轻念出声,带着疑问看向苍姝。 “大阴之物。” 苍姝摇了摇头,“这哪里是治疗顽疾的方子?这样的方子吃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凌草与桫椤本就性寒,若是常人吃了,久而久之,气血不畅,阴气淤积,除了身体虚弱些,倒是不会出大毛病。但姬玥可是天生的九阴之体,平日里本就需要服用性阳的药物中和调理,如何消受得了这样的“阴寒大补汤”? 青敖听了解释,捏住药方沉默,“虽然只有只言片语,我听闻姬府的丫鬟说,姬家小姐是甲午年卯时的生辰。” 苍姝吟思片刻,恍然道:“这可不是阴时阴命。” 霍然抬头,却是笃定的语气,“那日我摸她的脉象,赫然有着很重的寒气,可不是区区几剂汤药能导致的。” 苍姝顺回那药方,从头到尾又梳理了一遍,虽然有几种常日少见的,但也没有太大嫌疑,“这就怪了。” 遇到难事,苍姝习惯性起身,将那纸张卷成细卷状,一下一下敲在手心,起身在屋子里一圈一圈地转。 青敖见她端着一张脸,少有的沉闷,不由道:“那九阴之身本就是市井谣言,不可尽信,何必纠结?” 苍姝放慢了步伐,手下动作停住,“这事绝不止这么简单,我有种预感,这次联姻后,陆家可能要变天了。” 青敖摇了头,饮了一口茶水,“与你何干?” 苍姝径直转身,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将药方拍在桌子上,“那日姬玥所佩石坠,你看到了吧。” 青敖默应,苍姝面色阴沉,“我曾见到类似的东西,就是那邪物,要了石灵的命!” “咔嚓”,茶杯应声而碎,青敖面上阴云覆盖,语气染上霜寒,“你确定?” “十有八九。”苍姝打着包票,“所以这事,你我非管不可。” 青敖顿了片刻,压低声音,“如何做?” 苍姝只是吐出数字,“应约,北辰山庄。” 有了那一夜的经验,苍姝将陆府摸了个门清,悄无声息摸进山庄,翻了三道四道墙,拐了五处六处弯,一路飞檐走壁,脚下生风,落于院内。 刚一踏地,便听得远处钟声敲响,余音阵阵,悠悠转转,恰好子时。 她反而不急了,生了兴致,闲观着院内之景,暗自点评。 三步一木,有曲折的石子小路自外延伸到门房,沿着院内修了一处小桥流水,潺潺的流水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院内甚至种着一小片翠竹,风来便吹动着沙沙清响,带动着竹叶飘香。更是有摆在其中的青石圆桌,其上青瓷茶具样样俱全。 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北辰山庄,园内布置的如此雅致,连带着居住之人都心神宁静,高雅起来。” 抬眸窥一眼悬在上方的牌匾,“有风自南”,用的是飘逸潇洒的行书字体,与这小院相得益彰。 门扉开了一缝,苍姝看着自房内踏出之人,青布蓝衫,与之前所见那席玄衣相比,少了几分庄重贵气,多了几分风雅清秀,不由得生了调侃之意。 “陆终打扮的如此考究,风度翩翩,看来是翘首以盼,等了我许久?” 没有管那不合规矩的称呼和言语,陆终很是好脾气的道:“是啊,陆某还担心姑娘会不会爽约,如此看来,是我误了。” “欸,”苍姝摆了摆手,“总是姑娘姑娘的叫,听来拗口,叫我苍姝就好。” 陆终也不守旧推脱,顺口唤了一声苍姝,琢磨片刻,“嗯,就是不知取自何处?” 苍姝咧着嘴角,“哪里有什么出处,只顾着好听罢了,又不像你们这些名门世家,深思熟虑,取个名字都要翻经阅典许久,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学识渊博。” 陆终摇头,好笑道:“哪里。” 苍姝似乎突发奇想,问道:“陆终可取了表字?” 依照民间惯例,这名字都是行弱冠礼时父母所取。但是在世家门派里,大部分弟子是出生时便取了字,寓意颇为吉祥,说的秀气点就是宜家宜室。传言沧州老祖曾取字为长生,便是期许着日后成仙飞升,修至大成。 陆终点头,“有初。” 苍姝细细品了这两个字,赞道:“朗朗上口,很适合你。” 陆终轻笑,从袖内掏出那方腰牌,递与苍姝。 伸手接过,再翻来看,不由得道:“你在术法方面称得上精通了,若是常人解法,定做不到你这般不留痕迹。” 对于美人,苍姝从不吝于夸奖,更何况方才所讲也是事实。现在的修仙者,多习剑术、主修外功,法术倒像是辅助,稍稍厉害一些的还晦涩难懂。最重要的是,术法的修习与修炼不同,是将天地间的灵力通过媒介直接使用,而不是集于丹田,于己身修为无用,费力不讨好,便是在世家宗门里,能找出两个宗师级别都是少之又少。 陆终闻言,倒是风轻云淡、一笔带过:“总要有一些保身之法,否则何以谈资?” 苍姝收了腰牌,开口道:“我想了许久,若是常事,早课一下、午时一过,我偷偷进来不是难事,夜间限制了不少,但也利于遮掩,你要我夜间前来,所为何事?” 陆终回道:“唯有夜黑风高之时,那些藏于浓雾迷烟的事才能露出个马脚,山庄内部,可是水深的很。” 苍姝悟到了什么,直接道:“你要我陪你,在山庄内部走个来回?”如此想想,腿又有些发麻的感觉。 陆终见她犹豫隐忍的样子,轻笑道:“昨夜之行,终已知道大致位置,今日直接去就好,苍姝可以放宽心。” 苍姝吁了口气:“罢了,我既然应了你,自当奉陪。”联想之前猜想,苍姝问道:“可是出了事?” 陆终抿唇,迈步走去,“去看便知。” 第十七章 妖袭 北辰山庄的夜晚一贯冷清,苍姝随着陆终步伐,直往偏僻之处走去,拐出内院来到外府,在一处青砖墙角下停下。 苍姝见少年环视一遭,蹲下身来,探了探地面,嗤道:“老狐狸。” 随手从袖内掏出符纸一张,轻轻一捻向地上掷去,甫一碰到就蹦出耀眼火花,顺着青石地砖四散开来。过了须臾才终于熄灭。定睛一看,有朱红色的纹路印在面前,在地面蔓延开来,笔画扭曲婉转,粗细不一,看来很是渗人。 苍姝脱口而出,“土掩术。” 土掩术是极为简单的一种术法,以土为媒介,覆于物上,施法掩藏。正因为它操作简单,施法痕迹极小,若非有意,很难发现。 破自然之术,应用自然之法,这术法为防止他人发现应是经过改变,转了木克土的法子,反而换为火生土,所以一经烤灼,才失了效果。 顺着笔画轻描,苍姝盯了这枚符文半晌,竟是感觉周围阴气渐渐浓郁,皆是从这符文内外溢而出。 她看了陆终,“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缺心眼的,摆出这么一个咒术放在陆家,是要搅得整座山庄不安宁。” “呵。”陆终轻笑,夜色中少年的神色并看不清,却能感受到散发出的冷冽。 咒术,以咒为主,多用于召阴灵、募阴气,行不端之事,虽看不出这咒术的具体作用,却总也知晓幕后之人包藏祸心。 “再探。” 又寻了几个地方,山庄内果真藏着数枚符文,笔触不尽相同。少年脸色越发难看,神情莫测。 最后走入一片林内,在林中一块白石下找到不知第多少个符文,苍姝猜测道:“幕后之人所图差不多也知道了,野心不小,将一枚符咒分多处种下,一来为了掩人耳目,避免气息外泄,二来还能将咒术范围扩大,虽然是小聪明,胜在实用。” 陆终不语,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触碰,苍姝赶紧拦住,“慢着,这咒术功用你我尚且不清楚,随意触碰,万一是个损伤灵魂的,反应不及,我可不保证你完好。” “无碍。”语气笃定,冰冷异常,想来是动了真怒,说罢,绕过苍姝阻拦的手,一下按在符文上。 气氛凝滞片刻,苍姝见他保持动作分毫不动,伸手碰了碰,探道:“无碍?” 那人缓慢起身,回头看她,刚要开口,忽然阴风大起,从地底传来震动,余波钻入脚面,凉意袭来。 苍姝向前两步,侧身挡住陆终,黑暗处闪过点点荧光,定睛一看,竟是森然无数双妖瞳。 苍姝暗道不好,这下是捅了马蜂窝了,陆终也叹了口气,“果然是召妖术。” 少年身量修长,长苍姝小半个头,此时声音从头顶传来,甚是低沉好听。苍姝却憋着怒,“你故意的?” 陆终轻松道:“猜出了一些,但书中所画符文与之少了几笔,便想着试试看效果。” 苍姝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目光紧紧盯住那些黑影,阴冷的气息越发靠近,黑夜里看来,竟是多到发指。 “怎么会有这么多妖?” 陆终道:“妖喜浊气,便会向人群靠拢,北辰山庄外围分布密林,向北又是滇州这样的繁盛之地,自然聚妖。” 苍姝应了一句,似乎无意道:“非人生灵修炼成精,再经发展方可成妖,虽有善恶之分,但这些吸食人间浊气而成的可都是些邪魔歪道,陆家可是修仙大家,就这么放任自流,不管不顾?” 陆终道:“杀得了一个,杀得了一群,始终治标不治本,哪怕将这些妖赶尽杀绝,也不过一时之法。再者,这些妖虽是吸食浊气,但有些并未害人性命,无端杀生,是谓恶,以正义之名行不端之事,更是恶上加恶。” 苍姝终于将目光放在他身上,道:“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想,世道就太平了。” 她生平最恨那些修道之人,口口声声的替天行道、除恶扬善,实际上就是个伪君子,自家宗门里出了邪魔歪道不管不问,反而揪着妖扣上伤天害理的幌子,行径令人作呕。 突然的光芒一闪即逝,陆终轻捏了一张明火符,登时将四周照的一亮,苍姝却吓得赶紧施法持剑,恶狠狠道:“要被你害惨了!” 果不其然,在明火出现的一刹,苍姝便看清面前所存的数十妖众,化着人形,目光呆滞,张着满口獠牙。似乎被明火所惊,如同炸了窝一般倾巢而出,冲向苍姝二人。 苍姝持剑相挡,耍着剑花,一手捏住陆终手腕,“此地林木密集,妖数众多,不好施展,你我转移战地,附近可有空旷无人之处?” 麻烦。 若非苍姝知道咒术一事不可外传,北辰山庄又不比言山,一个大型术法下去,半个山庄都要连累上,又岂需要耗这么大劲? 陆终也同苍姝想的一样,道:“林中再深入百米就是问渠湖,那周边清净。” “走!” 苍姝知道陆终战力方面的劣势,展开术法牵绊住一群妖众,以剑开辟出道路,拉着陆终向前跑去。 跑了数百步才闯出林间,蓦的视野开阔,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月色,映得四周通透,此时回身,正撞上后面追来的众妖才终于看个清楚。 佝偻着身子,人形化得不成样子,有的甚至连衣衫都是破烂不堪,披头散发,活像是刚从难民营里逃出来一般。 “这些妖不对劲。”苍姝横挑长剑,以力相抗,抵挡住面前直冲面门的妖爪,长长的指甲挂在剑上,泛着黑色的光。那妖力气之大,苍姝握紧了剑柄,防止剑脱手。一个用力,终于将那妖甩出。 苍姝退后一步,挨着陆终,“这些妖的妖力在增强,像是哪里生生吸来的,供给他们力量,只是量太大又与身体不符,所以才会这么难受。” 那些妖甚至谈不上开了灵智,歪曲扭八立在地面,抓耳挠腮,喉咙里还发出了难过的嘶鸣。 事态愈发紧张,陆终道:“苍姝,你再拖上一拖,我去找解决之法。” “好。”苍姝直接应道,刻不容缓,周围的阴气已经蔓延到湖边,随着时间流逝,那些妖的妖力以迅雷之势增长,这场景倒是似曾相识。 脑海中闪过片段,蜃楼中的那只九尾与这些妖何其类似?起身一跃,一个空中翻转躲过两妖围击,苍姝心道:看来北辰山庄这个线索是找对了。 一个个如同食了五石散一般,飘飘欲仙,痛感毫无所觉。就算断其臂膀,他们都会坚定地甩着咣当的胳膊向她扑去。 第十九章 藏阁内暗藏乾坤 走到藏楼附近,苍姝小心施了幻术,待检查一番,确保不会出现像上次那样的纰漏才走过去。 门口正立着两名弟子,身子端正,面色肃然,冲着前方站得笔直。衣着倒是眼熟——正是那席陆家玄衣校服。 “少庄主。” 两名弟子见了陆终,抱拳行礼,陆终回以一礼。 两名弟子一看就知是与陆终熟悉,也不问缘由,径直开了大门。其中一名端着手臂,示意请进。随后跟着他们步伐一同进入。 藏楼内的金碧辉煌,装修精致典雅苍姝早有预料。这一层排列到鳞次栉比的书架,书籍整理的一丝不苟,看起来洁净异常,还是有些惊叹。 苍姝走在一旁,顺着来看架上书籍,总能感受到身旁那人的打探的目光。 那弟子翻来覆去在脑海中寻找蛛丝马迹,毫无所获,问道:“这位姑娘也是琼天阁的弟子?为何看着面生?” 北辰山庄内分四阁:冕日、携星、隐月、琼天,分别由各自阁主负责教学修道。依据各个阁来分,这衣裳上徽章的纹路也有所不同,苍姝直接照葫芦画瓢,仿着陆终身上衣着幻化,倒是没有注意那么多。 陆终掩饰道:“旁系之人,最近才来,思源不必多虑。” 想来是陆终带来的人,自然不会有差错。再经解释,陆念疑虑消了大半,不再多问。 陆终轻瞥苍姝,两人互换眼神。陆终张口做了口型,苍姝认出那是“四”字,暗指四楼,微微点头示意明了。 陆终道:“思源,听闻前些日子入了新的孤本,可否带我前去一观?” 陆念自然应了一声,两人随即向右拐去,转身一刹,陆终却是回了眼眸,看着苍姝向后走去的背影,眼中是天堑般的幽深。 向上走,四楼的布置倒是与旁的不同,说是朴素都有些夸赞。 一楼藏书,二楼储器,三楼置宝,到了四楼却活像个仓库。入眼望去,琳琅的东西就这么随便堆置。就这么看过去,倒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老旧的弟子衫、破碎的器皿,架子上满是灰尘,足以证明这片地域有多么不被人重视。 随便走动两步,原本压抑的灰尘扬起,顿时弥漫成一片,苍姝不由得减缓了呼吸。 既然是陆终提醒,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苍姝轻踩地面,顺着架子小心搜索,慕然间瞟到一物。眼光一闪,苍姝拿起那块玄石。不过巴掌大小,托在掌心却很有几分重量。闭上眼眸感应,虽然微小,却能感受到一股熟悉到心悸的妖力。 眼光迅速冷了下来,轻飘飘一声“呵”格外冷冽。 几件事串联一起,形成了巨大的脉络,这其中,陆家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悄悄把石头收好,再转几圈,确定没有遗漏才离开。 走下台阶,正见到那人倚在书架旁,阳光倾斜,投影下一片温柔。陆终听到脚步声,合上书本,侧头看她。 苍姝不留痕迹环视四周,陆终道:“思源准备早课了,楼内无人。” 苍姝点了头,从兜里拿出那石头。陆终接过,想了想,“陨铁,”他看着苍姝,“上面附有妖力?” 苍姝道:“虽然细微,但与那阴气气息相同,你看。”指着那暗纹,“虽然不完善,但确实与那符文类似,应该是失败品。”陆终摇头道:“这不是失败品,这引妖符本就是抽取妖力融合,从而达到引妖的目的。但这上面的妖力与旁的不同,一般人难以发现。” 苍姝道:“怨不得敢直接搁在四楼,原来是有恃无恐。”想了想那如同仓库一般的环境,问道,“这四楼……莫不成是个回收所?” 陆终知道她话外之意,笑了笑,“类似吧,北辰山庄家训教导‘节用’,是以用完可回收之物便收在四楼,只是一般……很少用到。久而久之,也就堆满破烂无人去管了。” 苍姝道:“这一番查探也寻不到更多线索,你如此胸有成竹,难道已经想好对策?” 陆终道:“苍姝,我不是神,不能未卜先知。如今顺藤摸瓜理清个思路已是不易。幕后之人精心策划数年,若是我一夜便能弄清全部,那才是不可思议。” 苍姝叹气,“即使如此,我想十之六七的部分,你心里应当有数了,一来是疑犯,二来是时间,知道了这两个,找出证据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关键是如何制止。” 陆终笑道:“是,苍姝可愿帮忙? 苍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我来滇州就是为此。只是,我能帮的、你所缺的只有武力罢了,这山庄上下百人,何愁找不到能打的,还需我帮忙?” 陆终道:“人为利往,这幕后之人出自山庄,尚且颇有威信。而我不过平凡一弟子,若是你,可愿因我的一己之词,而与长者相抗?” 叹道:“况且终可是见识过苍姝本领的,苍姝不必自谦。偌大山庄,武力上能抵得过你的,不过寥寥数几。如此,与其拼着变故的危险,你我合作,是最好不过的方法。” 苍姝道:“这事虽与我有益,说来终归落到‘帮’上,如此有初可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陆终失笑,“好说。” 苍姝道:“爽快,话至如此,我如何不帮?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陆终正色,“其一,我替你准备身份,明日开始你便是琼天阁的弟子,与我同读。” 苍姝应道:“好。” 陆终道:“其二,你我需走一趟妖市。” 苍姝问:“何为妖市?” 陆终道:“夜半,鬼街现,妖市开。说来,不过是个交易的场所,鱼龙混杂之处,是个灰色地带。” 一经解释,苍姝就明白他的目的,道:“如何去。” 陆终道:“这是个问题,初去妖市,需引路人引荐,他手中握有牌令。” 苍姝道:“你可认识这引路人?” 陆终摇头,“引路人不止一个,滇州多得是地下场所,那儿的管理者都有可能是引路人,只是……”露出为难神色。 “山庄内金科律例,禁止出入花街柳巷等喧嚣场所,是以,我没有办法。” 苍姝抚上额头,感叹道:“真是门规森严,你们那里像是修道的,分明是修和尚!”想了想,勾了唇角,“也罢,你大可安心去上早课,这事,交由我来办。” 第二十章 海市蜃楼 另一处 少年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大大的猫眼盯着茶杯一动不动。忽而叹了口气:“寻了半天,恨不得把滇州翻了一遍,也没找到姝姐和那姑娘的线索,这人情欠着总也还不了,真是闹心。” 这一声叹,悠悠婉婉,哀怨凄凉。 “嗤,”不远处传来一声调笑,从楼梯下徐徐而上的女子,手握一盘水果,面带笑意,“卫小公子,你可是来我这里越发勤快了。怎么,找不到苍姝的线索,跑来我这这儿抱怨了?” 走到桌旁,把水果摆在卫然面前。卫然抬眼,就着竹签插了块瓜,放进嘴里,嘟囔道:“阮娘这里风水好,吃食也好,自然引人前来。再说,我就是天天来,还能吃垮你一个蜃楼二当家不成?” 把瓜皮一丢,“这里是唯一的线索了,可得天天盯着,万一人来了,错过可怎么办。” 阮娘无奈摇头,“如此执着,不会还存着那门心思吧。” 卫然顿了一下,嘴角一撇,否道:“哪里有……” 阮娘盯了他片刻,笑道:“少来,我还不知道你?贼心不死,还想着修炼呢?” 闻言,卫然像被火炽一般忙跳起来挥手,“别说、别说,外面可还有人呢,万一被我爹听到了,不得扒我一层皮!” 阮娘再嗤一声,杵了他脑袋,“卫州牧可是为你好,你不记得你小时候,和王家那小子一同拜师习道,几天后被人抬着回来,只存了一口气,没把你爹吓死。” 卫然哼了一声,“那老头自己学艺不精,偏偏拽的跟个王八似的。还说是我身体有异,不能修炼,否则恐有性命之疑。”说这话时,拿腔拿调,将那人语气学了十足十。 “这下好了,从此与修道沾边儿的我是一点不能动,就为这,不知道挨了多少年的打。” 说完,似乎想起自家老爹的手劲,面皮一颤。 阮娘失笑道:“知道你不服,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只是,如今你也该收收心了。卫州牧对你可是大有期待,你既然也有那能力,何不好好学这为官之道,造福一方百姓。与修道岂非殊途同归?” 卫然叹了口气,趴回桌面,“想过,就是不甘心,被人指着鼻子说不成,搁谁没有个气?王满那小子……上次来趾高气扬的,不就是成了内门弟子么,我要是有那天赋,我也成!”晃了晃竹签,小声嘟囔,“我凭什么比别人差……” 阮娘闻言,无奈叹息,“心气儿这么高,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摇了摇头,阮娘疑问道:“只是,凭借一面之缘,你就相信苍姝能帮到你?” 卫然抬头,直直盯了阮娘,目光清澈,“你可相信,直觉?” 门外,苍姝看着面前定的高高的牌匾,一字一字点道,“海市”,名很大气,店门一直紧闭。 身旁卖菜的大妈注意到这里,忙喊了一嗓子:“姑娘,那店常年关着门,没落锁,敲门进去就好!”苍姝回望,抱拳道了声谢。 应该是这里。 苍姝再次瞥了眼上方牌匾,这名字很是直接啊。 敲了门,半天没动静,苍姝想了想,径自推了门。 随着老旧木板摩擦地面发出的“吱呀”声,门扇开了一角。从这缝隙看向店里,就是一家干净普通的小店,除去倒在桌面睡的昏天黑地的掌柜外,倒也没啥稀奇。 苍姝步入进屋里,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人身边,拍了拍肩膀。只听得呼呼轻鼾,半点反应也无。 睡到这个份上,生意不做了? 憋了口气,忽然大叫一声:“来客人了!” 那人一颤,倒是睁开了眼。眯着半天才看清来人,挥了挥手。“本店不医人。”苍姝不由得调侃道:“不医人?那医什么?” “什么都不医,开药的话方子拿来。”只是把手摊在苍姝面前。眼睛阖上,继续大睡。 见此,苍姝知道这么下去只是周旋,倒不如直言,她道:“我想见阮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那人闻言,抬了眼,盯了苍姝片刻又闭了回去,“本店没有阮娘这个人,姑娘怕是找错了。”苍姝也不急,道:“前些日子,拍卖会上。” 那人蓦的睁眼,连身子都直了起来,目光炯炯道:“姑娘是……” 苍姝笑笑。“二当家还欠着我一杯酒,今日是特来讨酒喝的。” 掌柜的一拍桌面,桌面禁不住压力,发出巨响,他道:“好好好,请姑娘随我上楼。” 走上二楼就明显感受到了不同,与楼下的朴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满眼的金碧辉煌。干净的木地板上铺着带有古典花纹的绒毯;四面漆饰着暖黄的色调,其上挂着一幅锦绣牡丹图。绘有四季色样的屏风后正摆着一套紫檀木桌椅。大大的拱圆形窗扇开向两旁。凭栏相望,街上的喧哗吵闹一览无余。 掌柜的不知何时离开,等到回神,苍姝走进屏风就看到一位少年正背对着她,驼着个背,胳膊肘还杵在桌面上,一手插了水果正往嘴里送去。 注意到来人,回头去看,正撞上苍姝目光,顿时瞪大了眼睛,竹签掉落尚且不知。 苍姝见此,挑了挑眉,走过去道:“见到我就这么惊讶,活像见了鬼一样。” “姝姐?”卫然揉了揉眼睛再看,发觉不是幻觉,兴奋跳起道:“姝姐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一直找不到人。幸好我聪明,守株待兔,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你盼来。” 苍姝坐到一旁椅子上,看着他笑道:“有事找我?” 卫然嘿嘿一笑,跟着坐到一旁,犹豫着开口道:“姝姐……” 苍姝比了个止,开口道:“叫我苍姝吧。”这油腻腻一声姐,听来太过别扭。 卫然爽快道:“苍姝。”后来发觉不对,抿了抿唇,似乎经历艰难抉择才轻声开口,唤了一声:“师傅。” 苍姝见他紧锁眉头,眉心褶皱形成一个明显的“八”字,以为有什么难言之隐,正等着下文,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么两个字,一时没反应过来。 “嗤。”苍姝忍不住轻笑。 卫然羞涩,面上都染了绯红。 苍姝道:“你想拜我为师?” 卫然轻咳,“是的,师傅。” 苍姝摆了摆手,“我并非人类,教不了你。” 卫然“啊”了一声,后又赶紧道:“没事啊,我不介意的。” 苍姝见卫然面上坚定,只是安置在腿上的手却是不自觉握起,问道:“你想学什么?” 卫然见苍姝开口,心想有戏,声音变得轻快,“上次在蜃楼,我见师傅一个人单打独斗,剑式耍的飞快,令人眼花缭乱,不过三两下就解决那些妖,到最后又是玄奇的术法,实在厉害,所以……” 苍姝见他张了嘴,就是发不出来声,好心接了下去,“你想修炼?” 卫然嘴角咧到脸庞,点着头。 苍姝拎起一旁茶壶,刚想替自己倒杯茶,卫然赶紧夺了过去,倒了满杯的茶水递到苍姝面前,巴巴的看着她。 苍姝接过茶,见他这副神态,问道:“偌大滇州,修士数不胜数,找一位厉害有名望的拜了就是,你有什么苦衷,非要找我?” 卫然呵了一声,声音都低下去了,“他们说我没那天分,执迷不悟不可取,又有着家里原因,没人愿意收我。” 苍姝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受了多大委屈,道:“天分?你把手给我。” 卫然乖巧伸了手,苍姝捏着他手腕,小心输入灵力去探,灵力顺着经脉流转,一路向下汇入丹田。竟然如同石沉大海,再无踪迹。 苍姝蹙眉,松了手,抬眼便是卫然充满希冀的眼神,饮了口茶。道:“确实如他们所言,你修不了道。” 丹田处凝聚不了灵力,如何修炼? “只是你身体内还流转着一股灵力,当年你那师傅应该是想取巧,输了灵力给你,见不能成功,异想天开想要逆着经脉输送。你应该没少为这吃苦。” 这番话如同向心上浇下一盆冷水,身处五尺寒池一般。卫然捏了拳头。 苍姝见他情绪低落,眼眶发红,想他一下子失去希望,确实残忍。 第二十一章 妖市之约 “苍姝。” 听到身后一声轻唤,知是阮娘来了,她从屏风后绕着进入,目光不留痕迹的扫了眼卫然,心里叹气。转向苍姝服了服身,“来迟,久等了。” 苍姝也不拆穿,只道:“不迟,来的正好。” 苍姝从怀内掏出一小包,阮娘接过,低头一看:“这是……” 苍姝只道:“上次应了你,赔给你的百草石。” 阮娘失笑:“你都帮忙平了祸事,哪里用的着……” 苍姝摇头:“既然应下了,阮娘就收了吧,辛辛苦苦翻了半天,总不能再让我拿回去吧。” 阮娘叹了一声,“罢了,下次你有需要,少你点零头。” 苍姝忽而调侃道:“虽然只是掩人耳目,但你们过得实在清闲,连个客人也没有。萧条了些。” 阮娘笑着回道:“苍姝都说了是掩人耳目,这明面上的工作做不做都是那样。如此,还不如盼着人少点,偷得浮生半日闲,乐得自在。” 苍姝道:“理是如此,就是位置偏僻,寻了半天,费了些时间。” 阮娘道:“苍姝只废了一时的功夫,日后再来,好酒好菜伺候着,一本万利。只是……” 瞟了眼卫然,“有个人可是差点翻了整个滇州,就差掘地三尺,也想找到你呢。” 苍姝自然知道阮娘的意思,无奈地看着她。卫然也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试探开口:“真的没有办法吗?” 吐了一口气,苍姝目光一转道:“为什么想修炼?” 卫然想了想道:“不求匡扶苍生,不求闻名显达。只希望别人在茶余饭后说起我时,不是诋毁议论;希望父亲对我说的是‘放手去做、成事在人’,而不是冷冰冰的规劝教训。这一切需要实力。” 苍姝闻言叹道:“我懂了。”而后又言:“你要实力,又不能修炼,如此,只有第三条路可走。” 卫然闻言,抬头道:“如何走?” 苍姝道:“你身体内还存有一些灵力,倒可以用来催动术法。我认识一少年,他同你一样,虽修为浅薄,全能另辟蹊径。在术法上十分了得,你可向他请教。”转而道:“何况,我想你二人性情相近,应当能合得来。” 想想陆终平日里挂上的温和面具,卫然又是一副乐天派的模样。他俩之间的相处还真是令人期待。 卫然、阮娘二人沉思片刻,还是卫然先打破宁静,兴致勃勃道:“术法?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这可是个大好的法子!” 阮娘道:“现在的修士多休习外功心法,术法倒是少有,虽然是个主意,不过如今真正称得上大师的寥寥无几。方才你说是一位少年,不知是……” 苍姝道:“北辰山庄,陆有初。” 卫然跳起来拍着桌子,激动道:“我知道!是哪个以十岁之龄,在华祭大会上舌战百家学子,出尽风采,夺得文比第一的天才!他可是我崇拜的对象啊!” 阮娘见卫然已经兴奋到不知南北,面上露笑,道:“嗯,都说陆家出了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可惜折在了修炼上,对他褒贬不一。若如苍姝所说,他在术法上的成就也是惊才艳艳,那真是……了不得。” 顿了顿,看向苍姝,“世人都不知道陆公子在术法上的成就,相必苍姝与他的关系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只是,北辰山庄不收外徒,苍姝可有把握让陆公子同意?” 苍姝笑了笑,“旁人不知晓,不过是因为他低调又没有机会,没什么稀奇。若要他同意也很简单,北辰山庄不收外徒,那便不拜师,交流沟通、相互切磋,什么由头不好找?左不过有初一句话的事。” 阮娘这才知道苍姝话中有话,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苍姝是来做说客的,说罢,何事需要帮忙?” 苍姝道:“阮娘可知‘妖市’?” 乍一听闻这两个字,卫然面上闪过疑色,阮娘倒是云淡风轻,早有预料一般,“知,苍姝这么直白的问了,想必也猜到我就是妖市的引路人。” 苍姝不语,阮娘见她盯着自己,就继续道:“这妖市,与旁的黑市不同,常人想要进入,无论身份高低,这个,”比了个手势,“是一定要有的。” 苍姝道:“我既然是替有初询问,北辰山庄的底蕴,还进不得一个妖市?” “我知晓了,”阮娘如此说,却是摇着头,“钱不是问题,只是妖市里不缺硬茬,北辰山庄家训森严,又是名门正派,注定他的身份不能明言,所以……” 苍姝直道:“无碍,我的实力阮娘是知道的,一般的修士和妖无需担心。” 阮娘这才松口,道:“不知苍姝何时动身?” 苍姝道:“明晚。” 阮娘道:“好,明晚子时一刻,你二人去西山门与我会合,我带你们去妖市。” 苍姝点头,过了片刻,笑吟吟道:“我还是喜欢和阮娘这样聪明又爽快的人打交道,聊天办事都轻松不少。” 阮娘斜了她一眼,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倒是苍姝,此次你去妖市,是否与上次拍卖的动乱有关?这事竟然牵连如此之大,连北辰山庄都扯了进来。” 苍姝捏了捏手指,“就是不知道水有多深、幕后这盘棋下的有多大,才要一查。阮娘,我知道蜃楼有规定,对客人隐私闭口不谈,只是对方欺瞒在先,已经连累到了蜃楼,如此下去,怕是要闹个鸡犬不宁。如果阮娘有线索,能否告知?” 阮娘倒了杯茶水,低饮一口,过了片刻才道:“实不相瞒,这场闹剧几乎把整个蜃楼赔了进去,我才是气得心痒。只是那客人蒙着面纱,名字留的也很是模糊,身上没见有哪家哪门的信物,看不出来路,所以,我也没有线索。” 苍姝道:“那‘百草石’的真假,阮娘不曾怀疑?” 阮娘将茶杯轻放,叹了口气,“岂能如此大意?诚信对于我们这种地方的生意有多重要?只是奇怪,拍卖前我托信得过的人鉴定了,确认是真的无疑,不知何时被人掉了包。” 苍姝道:“能寻到百草石的人,定有几分实力,轻松躲过几个打手做些小动作不成问题。”忽而一顿,苍姝想到:“若是如此,这便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怕是想借蜃楼作为试点,试试这符文的作用。” 阮娘闻言,冷冷道:“呵,倒是胆大包天,拿蜃楼作为跳板,欺我蜃楼无人吗!” 苍姝道:“怕是那人有恃无恐,阮娘也无需生气,若日后揪出那人,拉到你面前,随便你撒气。” 阮娘道:“这人得罪的可不只是我,哪能这么草率交与我定夺?” 苍姝道:“安心,总能匀一个给你的。” 阮娘惊道:“你的意思是……” 苍姝将食指比到嘴旁,轻轻一笑,“天机不可明言。” 阮娘这才点头,道:“有需要便来找我。” 苍姝爽朗道:“自然。”将杯中茶水饮尽,苍姝起身道:“今日有劳,改日再来拜访,这瓜果看着水灵,可惜没有我的份。” “馋鬼,给你留着下次来的份。”阮娘笑着摆手,起身相送。 苍姝道:“不必、不必,瓜果就免了。” 阮娘蹙眉,状似发火,“怎么,瞧不上我蜃楼之物?” 苍姝道:“岂能?只是……有阮娘在,还需要吃瓜果?” 见阮娘不解,苍姝凑过去,吐气道:“秀色可餐啊。” 被调侃了的人面上满是深意,片刻后拍了拍苍姝肩膀,只说了二字:“土、俗。” 苍姝收敛轻佻,无辜道:“我见人间戏本子上可都是这么写的,借来一用,怎么偏偏到我这里像是弄巧成拙了呢?” 阮娘也来了笑意,道:“可能是分人。” 苍姝无奈耸肩,阮娘道:“但是心情好了不少。” 苍姝这才从旁拎起一直沉默的卫然,道:“那这个人我借走啦。” 阮娘摆手,“悉听尊便。” 第二十二章 论见偶像的姿势 卫然甚是稀里糊涂跟着走出大门,好容易反应过来,看着接踵而过的人流,恐被挤散,赶紧挨到苍姝身边。 “姝……苍姝,这是去哪?” 苍姝瞥了他一眼,道:“恍恍惚惚的,方才说了什么都忘了?” 卫然恍然大悟,脚上步伐都轻快不少,声音清亮,“这是去北辰山庄的路,这么说、这么说……” 即将见到偶像的欣悦加上得偿所愿的欢喜汇成一股暖流,流通周身,使他整个人散发着蓬勃朝气。 苍姝见他飘飘然的模样,提醒道:“此次去北辰山庄,你我未经邀请,若不想被人打出去,就收敛一些。” 闻言,卫然立刻摆正身姿,端的一副清正严肃,这么走了几步,嘴角又忍不住上扬,偏头开口道:“所以苍姝,这次咱们是要偷溜进去嘛,北辰山庄诶,那可是世家中有名的庄严学府,规矩多到死,啧啧,要是被那群老顽固知道连得意门生都与人暗相勾连,非得气个半死,有趣、刺激!” 苍姝被这一番话弄得不知该气该笑,“暗相勾连?卫然,你的文化课是不是也该补补了?” 卫然忙道:“口误、口误,对了,还忘了拿一件东西!” 苍姝叹气,“什么东西?” 卫然咳了咳:“陆府不是喜事将近么?贺礼还没有备好呢。” “本来想拍那百草石作为贺礼的,谁知道出了那种事。” 苍姝怔了下,“联姻,是陆终?” 卫然赶紧回:“怎么可能呢,是陆府的二少爷,陆远。咱们空手去不太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苍姝松了口气,“还不到正日子,送什么贺礼?再说,你我是优哉游哉去做客的么?” 卫然:“可是……” “停。”苍姝赶紧拦了下来,“有事,咱们进去再说。” 说完,正巧拐到街角,苍姝一把扯过卫然,卫然只觉得一阵昏天黑地,顿时无所适从,身体仿佛被挤压、扭曲,弯成麻花,只剩下袖子上被牵住的微薄触感,心头涌上恐惧。 待视野一亮,睁眼就是一片盎然之意,竟是片刻就从市集来到山下。 一落地,苍姝忙松开衣袖,躲到一旁。卫然正觉得奇怪,刚想开口,腹内一阵翻江倒海之意油然而生,打断他未出口的话语,这才知晓苍姝举动的深意。 忍了片刻,又是一阵浪潮,卫然终于忍不住,一个低头俯身,倾泻如柱。 苍姝见此惨景,叹道:“第一次体验这遁地术,难免有些不适应,再经历个几回就好了。” 卫然闻言,大惊失色,弯着腰呕了几下,磕磕绊绊回道:“不、不了,”一个停顿,又是忍不住,声音带了哭腔,“再也不了……” 就这么难受了好一会儿,卫然才瘫倒在树下,望着头顶的一片蔚蓝发呆。 直到苍姝捧了水递给他,他才有了动作,接过后一口饮下。溪水清凉甘甜,冲散不少燥意。 “如何?” 卫然呼出一口气,看着苍姝,语气带上几分柔弱,“姝姐,再要这么做一定提醒我,最好没有下次了,太难受了。” 喉咙里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苍姝只道:“歇会儿吧,嘴到现在还不闲着,若是不难受了,咱们就出发。” 卫然赶紧合上嘴,乖巧地闭着眼睛倚在树下歇息。 午时将至,感受到来自腹部闷雷般的声响,卫然才睁了眼睛,尴尬之余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午膳,方才吃的那些水果也被吐得一干二净,如今腹内空空,十分难受。 “接着。”声音来自上方,紧接着就是物体坠地的响动。卫然顺眼看去,看见身旁散落的几枚果子,略微泛青。 他疑惑的拾起一枚,擦了擦,放进嘴里轻嚼。吃起来清脆,虽然尚带苦涩,回味却是甘甜。 卫然向上看去,苍姝正坐在树干上,一手伸出去摘挂在顶端的树果,直到怀里容纳不了,苍姝才一跃而下,轻巧落在地面。 “醒了?” 将那果子丢给卫然,苍姝看了眼山上,“先吃这个凑合对付下,一会儿进了山庄,去蹭午膳。” 卫然三下两下啃完果子,回了气力,仍是不觉得饱。一听这话赶紧起身,爽快道:“好,那咱们这就出发吧。” 想起什么,忽然白了脸色,“不会又是……” 苍姝露出微笑,看的卫然头皮发麻,恶趣味得到满足后,苍姝掩唇道:“自然不是,山庄内错综复杂的,一个不小心容易露馅,自然是你我走着进去。 卫然这才如临大赦般松了口气,跟在苍姝身后。 上山的道路很是平坦,约莫半个时辰的路程,卫然还在思考着带着自己这么个累赘,如何顺利溜进去。谁曾想直接被苍姝拉过,捏诀施法后就走到大门,没吓得他一个激灵软在地上。 临近大门,门外守门的弟子注意到他们,目光瞬时集中。苍姝很是淡定,只是行了标准的弟子礼,随后掏出那方牌令,直直回视。守门弟子对视一眼,对苍姝回以一礼,大门开。 不敢相信就这么轻松混入山庄,卫然脚下像踩着棉花一般,心里很是飘飘然。苍姝不着痕迹地拍了他一下,示意把脸上的荡漾收敛收敛。卫然反应过来后立刻绷紧面色,以防万一,还是低下头。 果真是有了这方牌令,去哪里都畅通无阻。 苍姝捏了捏手心之物,感谢一番陆终的深谋远虑。 有风自南 静室内,少年端坐在书案旁,香案中飘荡缕缕青烟,氤氲消散,朦胧了少年身姿。挥笔泼墨中,似乎察觉到了来人,手上一个轻勾,将最后一笔落定,遂将狼毫置于一旁,再看了眼面前工工整整的行书,起身准备茶水。 果不其然,茶叶滤过一遍,泡出的茶汤正是清香馥郁的时刻,外面就传过一句:“有初!” 陆终唇角微扬,抬眼就看见那人推开门扇,携着一脸笑意踏进内室,目光放在后面,似乎是……跟着一只小绵羊? 也难怪陆终如此想。方才卫然在门外一停半晌,扭捏着,熟虑着第一次与崇拜之人相见应当说些什么,做什么,细细理了个清楚。捏了捏衣袖,抱怨道:早知道今天就穿的庄重些了。最后还是苍姝看不下去,直接拉着他进门。 谁想这孩子一进去,紧张到手都不知道安置何处,方才的准备都不知道扔在哪了。低着头,畏畏缩缩跟在苍姝身后,看起来弱柳扶风,说句小绵羊还真是不过分。 苍姝打量着四周,正看见桌案上摆着的宣纸,行笔流畅,工整端正,很有几分风范,叹了一句:“好雅兴,此时前来,会不会打扰到你?” 陆终道:“有朋前来,怎会打扰?茶水已经备好了,这边坐。” 苍姝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二十三章 绵羊不废 桌面摆放的净瓷茶盏中,淡褐色的茶汤氤氲着白雾,清香飘散。桌上还摆着几碟小点心,颇为精致小巧,勾人生津。 感叹着陆终的贴心,苍姝直接走过去坐在椅上,捏着块糕点放进嘴里。一口下去,糯香甜软,不由得舒适的喟叹一声。 陆终见她吃的香甜,两颊鼓鼓,噙着笑意。 卫然一步步蹭着过来,偷偷看着眼陆终,陆终问道:“这位是?” 不等苍姝回答,卫然抢道:“在下滇州卫氏,字子非,仰慕少庄主已久,此次前来,是为、是为……” 小脸憋得通红,却是再也蹦不出一个字,嗓子里活像卡着东西,苍姝咽下这口点心,替他回道:“我见他有趣,特来送与你解闷的,若他逗你开心了,教他点东西,就当报酬好了。” 陆终闻言,挑了挑眉,他自然从这调侃的语句中摘出了重点,卫然下意识回道:“是,”想了想觉得不太对,赶紧加了一句:“不是、不是解闷,我想跟着陆兄,当小弟也行啊!”条理不清,话不成话。 陆终看了眼就差手舞足蹈缓解尴尬的卫然,目光转向苍姝,传达一句:“借着我的名义向谁许了诺?” 苍姝回以口型:“引路人。” 这引路人明显不是面前的卫然,如此,就是少年与那人有些渊源了。 陆终抬手道:“卫兄不必着急,这边请,坐下聊。” 卫然迈着僵硬的步伐坐在一旁,陆终见他哆哆嗦嗦的样子,先开口道:“卫兄方才所言,可是想跟我学习术法?” 卫然赶紧点头,眼睛发亮地看着陆终。陆终知道这诺既然是苍姝许下的,必定知道这事可行。联想起方才苍姝所言,摸清了前因后果。“卫兄可否借手一观?” 卫然乖乖把手递了上去,陆终伸手把脉,片刻后问道:“先前修炼时,身体可有异样?” 卫然感受着手腕处的温度,磕磕巴巴道:“有,灵力流转到丹田处被有种灼热之感,而且怎么汇集,都感觉如同抓了流沙一般,如何都聚不起来。” 陆终收手,顿了片刻才回道:“经脉四通,并不闭塞。偏是丹田处似与灵力相斥,又如海纳百川,将灵力尽数引入,以至于残留不出多余的来提升修为,闻所未闻。” 苍姝想了想,通过这一番话语,脑海中闪过一念,却又压了下去。陆终却直言道:“卫然兄不妨同我去个地方。” 苍姝抬头,撞见他视线,顿时明白他所想与方才自己思虑之事分毫不差,却难免问了一句:“可行?” 陆终微勾唇角,“这就要看卫兄的抉择了。”又转过头去看卫然,“这里有个法子或许可以帮你找到修炼之法,却是十分危险,一招不慎,伤筋动骨也是轻的。” 卫然闻言,张大了嘴,眼睛瞪得滚圆,再无方才的含羞之姿,坚定道:“我愿意!”抿着唇:“比起被他人指指点点,我宁愿拼这个身陨的下场,也要抓住那一线生机。” 陆终顿了片刻,苍姝自然知道陆终心中的波涛,一脸:我说的没错吧,这孩子实在有趣,心中的倔强分毫不输于你,倒是与平时外表形成反差。 苍姝道:“那地方即使是你,平日里也不能随便进入,我同引路人约好,明晚出发。今天倒是正好有时间。” 陆终点了头,苍姝又去问卫然,“倘若一晚不归家,是否有碍?” 卫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没问题!”只不过这般先斩后奏,第二天难免多挨几下家法,幸好平日里习惯了,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 陆终忽然叹了气,“苍姝可真是我命中变数,短短几日,庄规却已经破了无数回。”苍姝挑着眉道:“北辰山庄禁夜游、禁入禁地、禁携外人,有初自己想想,有多少是你带着我明知故犯的?这锅我可不背。” 陆终摇头道:“倒是我的不是。” 苍姝道:“规矩总不能一成不变,你们北辰山庄就是条条框框太多,过于拘谨。” 陆终道:“不然,虽然君子独处守正,但若无规矩约束己身,这山庄弟子众多,如何管制?” 苍姝道:“不无道理,只是我自在惯了,受不得拘束,才会觉得这些庄规死板,不近人情,但是对于你们,也许也是修身最好的安排。” 卫然被这几声“规矩”、“约束”绕的云里雾里,好容易找到机会插了一句:“既然是夜里行动,那现在做什么?” 苍姝趴在桌上,以行动表达一句:歇着。陆终道:“这里倒是有些藏书,卫兄不妨借此打发下时间。” 卫然闻言,赶紧甩了甩头,苦着脸道:“多谢陆兄好意,还是免了。” 在家里没少因为读书一事被老爹甩着鞭子打,好不容易出了府,为什么还要找难受呢? 苍姝偏头,想起客栈里的那人,冲着陆终道:“有初,借下纸笔。” 起身走到书案旁,裁了巴掌大的宣纸,挥笔写下几个字,“有事,归期待定,姬府。”如此足矣,施法幻化,那纸便自动折成鹤状,扑扇着翅膀从窗户飞出,飘向远方。 夜晚 一行三人步入林内,少了咒术加持,这里早已没有先前的阴翳寒气。饶是如此,周边依旧是黑黢黢一片。卫然攥紧手中那张明火符还是下意识向苍姝那边靠去,这么一来反而影响了正常走路。 苍姝无奈安慰一句:“快到了”,卫然“嗯”了一声,试探着往旁边挪了半步。 不急不缓走了半柱香,三人穿过林子,来到那边水光接天之地,熟悉的如炼清流。卫然拨开遮挡的树枝,便被面前漫天荧光所惊艳,忍不住伸手一碰,那绿光便钻入手心,他一惊,忙翻了手查看,并未发现异样,笑着道:“有意思。” 大步流星向前走去,逐光而走,一手一个轻点,玩的不亦乐乎。 苍姝一把拽住还要向前的人,道:“先办正事。” 拉着卫然走到一旁,灵力稍微稀薄之处,让卫然盘腿坐下,指点着他双手掐诀摆置膝上。 苍姝道:“抱元守一,尝试着吸纳周边灵力,汇于丹田。” 卫然依言照办,不多时,周围似乎流转了气流,荧光顺着气旋聚集,点点没入卫然体内。 见事态顺利,苍姝向后退去一步,手肘杵了杵身旁的陆终,“你我真是想到一起了,卫然不通修炼,无非是灵力无法凝成金丹。他的身体与旁人不同,丹田内空间大到出奇,根本无法像寻常修士一样一鼓作气结丹,这才搁置下来。更何况……若是照他所说,修炼时觉得灼痛,应该是身体对灵力纯度有所挑剔,这外界灵力或多或少混了杂气,自然不能满足他要求。想来,只有你家这块禁地恰好合了他的要求。若他今日撑过这结丹之痛,就能柳暗花明、得偿所愿。” 陆终不语,只是敛着眸看向对面。 随着时间流逝,聚集在周围的灵力越来越密,衬得他整个人如同一个闪光中心,体内散发阵阵气浪,压倒身边一圈一圈绿屏。 ------题外话------ 我可真是一个起章节名的废柴啊,哭泣。 第二十四章 庄主来袭 最是关键时刻,暴风般的潮浪席卷,卷上周围灵力层层缭绕,嘶吼着向四周涌去。 “不对劲。” 苍姝喃喃,皱着眉头看漫天风卷,点点光斑凝结为炼,绸缎一般覆盖住卫然,心里暗叹不妙。一般人结丹怎么汇成这么庞大的灵力屏障? 透过光幕向内望去,卫然脸上显出难耐神色。再这么下去,丹田承受不住,可就不是失败这么简单的事了。 捏了法术就像冲进去,陆终抬臂拦住,语气还是那般清冷:“再等等,会有转机。” 见陆终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苍姝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底,是算准了有这纰漏,但你能保证万无一失?” 说罢,径直越过那人。 陆终眼看着苍姝冲进屏障,叹了口气,却是举目望天,眼中尽是清明。 刚刚靠近,苍姝就被密集到遏制呼吸的浓郁灵力所迫,周身似乎加了枷锁,很难动弹。抬着僵硬的步伐走向前,直到了中心地区,才忽然觉得身上一轻。 她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卫然,少年早已不堪重负一般瘫下,身旁却还有灵力挤入,他从未经历过这种磨难,整个人蜷在一起,不时颤抖。 苍姝赶紧上前一步,点了数道穴位想封住经脉,遏制灵力涌入,却都被一股蛮劲冲散。不得已,只能先竖了一道结界隔绝二人与风暴,只是终不是截流之法。 断了灵力供应,卫然才得到一些舒缓,外面灵潮翻涌,试探着想要冲破结界,似乎里面有着吸引它们的绝世珍宝,即使踏平这片土地也在所不惜。 暴风雨来临前的黑云怒卷,苍姝心里惴惴,估摸着有多大把握带着卫然全身而退。 到了临界点,苍姝咬牙,使尽全身解数加强屏障,准备背水一战。 “胡闹!” 似是从天边传来的一声呵斥,带有隐隐压迫之感,竟是越过两道屏障,直直将威压传进。 苍姝抬头,上方一阵刺眼的光亮,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周遭灵力却是以肉眼可见之势四散。须臾后,风波平静,再无方才的暗潮汹涌。 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苍姝赶紧查探卫然的情况,没有生命之忧,却有残余的灵力在经脉里横冲直撞,需要赶紧梳理。 那人似乎踏着轻云而来,缓缓落地,发须飘飘,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卫然,哼了口气:“老夫道是谁,原来是卫家小辈。” 探身过来看着眼卫然情况,捏了捏下巴,“也罢,左不过金丹已成,老夫就送你场造化。” 说着,一掌拉过卫然,另一只手已不容之缘按上了他的脊背,又是一股气浪溢出,却不同于方才的激进之感,反而是涓涓细流一般。灵力在二人之间流转,蒸腾出水汽。趁这时机,苍姝观察老者,须眉白发,独有一种上位者的豪气与修仙者的飘逸,两者结合,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须臾,老者抚掌,收回灵力,放着卫然软绵绵倒在一旁,缓缓起身。 “庄主。” 陆终这才走过来,向老者恭敬行礼。老者受了这一拜,却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盯着陆终,面色不愉。 陆终云淡风轻,一直保持着姿势,低头做揖,很是顺从。 气氛一时僵持,冷冷的夜风携着凉意透入心肺,在两人面前轻旋而过,一时只剩下沙沙轻响。 老者终于哼了一口气,“起来,身为少庄主,你得时刻端着威严的架子。如此俯首帖耳,像话吗。” 陆终面上带笑,嘴上应道:“是。”端直了身子。 老者见他如此作态更是哼道:“等了老夫许久了?” 陆终抬眸回望:“今夜确实有幸,能见到闭关许久的庄主。” 老者上前一步,使着巧劲拍了他一掌,推的少年趔趄几步:“巧?是巧,若非老夫及时赶到,禁地能被你们几个给毁了。”面上泛了三分薄怒,老者横眉:“陆终,老夫教你为人处事,严谨慎行,你就是如此听老夫话的?莫说你还有着少庄主的名头,一言一行皆被门内弟子效慕,如此……” 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倒是把庄规忘了个干净。” 最后这一句说重不重,老者暗自用了威压来讲,听入耳内却有着惊雷的威力。陆终敛了面色,只道:“庄主所教,一言一行铭记于心,不敢相忘,正是如此,弟子才敢今夜前来。” 老者冷声:“何意?” 陆终拱手道:“庄主曾言:谋势有道,得其所困,以求其情;庄训也明言:应时变化,现如今庄内异动,想比庄主也有知晓,弟子不敢公然挑衅庄规,只是事急从权。” 老者顺了把胡须,道:“事急从权?你可向长者报备?” 陆终道:“未曾。” 老者道:“你可有全然的把握解决?” 陆终道:“并未。” 老者继续道:“今日之事,老夫若不来,你可能以一己之力平息?” 陆终道:“不可。” 老者嗤道:“毛头小儿,不知所谓。没个能力,还敢夸下海口。违逆庄规,欺瞒长者,叛逆之事做了个十足十,你可是厉害。” 陆终终于抬头,看着老者道:“但是,您来了。” 老者看他,面色不虞,“怎么,浑身的计谋用在长辈身上,很有成就感?你这是连庄内众阁主都不信了?偏偏算计老夫?” 陆终沉默片刻,最后淡淡回道:“是。” 老者终于动了真怒,浑身散发了凌冽寒气,陆终似是毫无所觉,正视老者双眼,“山庄动乱,源自内部,府内弟子若非毫无所觉,便是已被收买。” 老者道:“证据呢。” 陆终道:“山庄内处处皆有端倪,庄主若是有心,定能发觉。” 老者挥了一掌,便有寒风如刃划过陆终脸庞,带去几缕青丝。“你说我老眼昏花,府内之人包藏祸心犹不自知?可笑!你凭着什么身份敢质疑众位长者?他们叱咤风云时,你小子可还没出生呢!” 陆终不管面上伤痕,只道:“庄主与众阁主相处数年,情谊之深,自然不愿相信他们存有异心。只是人心易变,庄主闭关多年,府内各事皆由阁主负责,若是有人想要取而代之,这是最好的时机。” 陆终闭眼,片刻后睁开,满目清明,“至于身份……”一撩衣衫,单膝跪下,拱手道:“自终十岁继任少庄主之位,山庄的未来便是终拼尽全力也要奉陪到底的坚守,此次山庄动乱,终愿竭尽此身之力,也要护得庄内安宁。” 老者似乎被少年这番掏心之言所震,许久才叹了口气,“也罢,如你所言,这山庄迟早要交付与你,你……方才所言,容老夫想想。” 按了按眉心,老者一去片刻的恍惚,正言道:“即使如此,也不能全然免去罪责。念你事出有因,小惩大诫,回去将《雅训》抄上十遍,定要戒了你这毛躁的性子!” 陆终起身道:“是。” 第二十五章 旧事重提 老者这才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苍姝。不知想到什么,刹时一股重压倾尽在苍姝身上,苍姝一个不查,险些栽倒在地,忙稳住身子。窥着老者眼眸中的深意,回以一笑。 挑衅?不。 老者暗自再加上一成灵力,身上似乎有着千斤的负重,苍姝咬紧牙关,面上不动声色。这年头的上位者都喜欢给后辈下马威的? 老者见苍姝忍耐的辛苦,却不发一语,对其深浅也有了估计。似乎瞥到少年皱眉,正要向前迈进的脚,轻咳一声,卸了灵威。 苍姝脚下一晃,抬眸看他。 “嗯。”捋着胡须,老者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赞同什么,眼里满是深意,一手携了卫然,转身道:“跟上来。” 尘里阁 不等老者动作,门扇自动向两边而开,老者迈步进屋。身后二人跟着进入屋内。苍姝顿时被面前精致的装修所惊。 与想象中北辰山庄的一贯素雅不同,放眼看去,无论是地上铺着的绒毛细毯,还是饰架上摆放的翡翠雕刻,桌上拜访的金银器皿,样样精致,无不透露着别样的豪奢。 心头涌上股奇异之感。老者将卫然扔在椅上,向旁一迈,直接坐下。苍姝则是顺着陆终站定。 老者倒了杯银顶金针,饮了一口,突然“啪”地一声置于桌上,终归意难平。 看向陆终,愤懑道:“老夫闭关多年,就是为修至大成,好容易今日有了些眉目,就被你小子搅黄了,实在可气!说,给老夫一点一点的说,把他们做的好事,一字不差全都抖搂出来,看看老夫不在的期间,谁敢犯上作乱!” 老者一说这话,便是信了十之八九,陆终也不遮掩,直言道:“山庄内多处存有咒术的痕迹,初步查探是引妖术,但是经过改变。威力增加的同时,更会引发妖性,从而进行控制。近期,可能会有变动。” 说着,从衣兜内掏出那枚玄石,双手递给老者。 老者瞥了一眼,一看清那物,眼中顿时凝结风暴,本是不善的面色更是添了震怒,甚至于几近失态。下一刻,那玄石直接化为碾灰,散落在地。 努力平复心中波涛,老者吁了口气,似乎卸了全身气力一般,道:“你还查到什么。” 陆终摇了摇头,“尚未。” 老者摁着眉心,“老夫知道了,此事……你不用再管了。”陆终一个皱眉,正要说些什么,老者直接摆手,“老夫累了,你走吧。”忽然看了眼苍姝,“小女娃,你留下。” 苍姝早有预料,与陆终对视一眼,陆终递给她一个眼神,行礼告退。 此事屋内烛火微暗,气氛变得紧张。老者不语,苍姝自然不会率先打破沉默,她知晓老者内心的风潮未平,需要时间平复。 等了片刻,老者才抬眸,烛火在眸光中跳转,他看着苍姝,抬手轻点一旁,“女娃,你过来坐。” 苍姝很是顺从地坐到太师椅另一侧,老者见苍姝此举,挑了挑眉,“小女娃胆子可是不小。” 苍姝唇角微勾,面上却毫无笑意。“面对昔日的和光君,苍姝敬仰,绝不敢如此放肆。可叹荣光易改,岁月易逝。面对如今的北辰山庄庄主,苍姝自认无可畏惧。” 老者哼了一口气,“你倒是敢说。”顿了顿,“即便老夫已至暮年,但功力尚存,自认在外名声显扬,竟被一个小女娃如此看轻,丢脸啊!小女娃,你不会是在为终小子抱不平,怨老夫看不清世态,还龟缩一隅,妄为一庄之主吧。” 续而又嗤了一声:“想来终小子也有发觉,才有了今日之举,硬是把老夫逼了出来。” 苍姝垂眸,很是直接道:“有初的世事洞明您也知晓,他虽然不通修炼之法,却精通于人心。北辰山庄的未来,可期。” 老者瞥了她一眼,“身为一个外人,你如此说,不怕不只惹祸上身,还牵连到陆终吗。” 苍姝直视老者,“若非庄主心中所想与我相同,又怎能将今夜之事轻描淡写地揭过,又怎会一而在再而三,强调有初的庄主身份?想来是早有打算。” 老者收了寒气,却是嘲讽道:“小女娃倒是看得透彻。” 苍姝道:“既然您不让有初参与这事,便是因为即使以您的能力处理起来也很是麻烦。晚辈知道您是有心保护他,只是在他拼尽全力、即将调查出个水落石出时,却让他不再去管,未免有些残酷。” 老者不语,叹了口气:“老夫自是知道他的所求,心有惭愧,只是小女娃……”看了苍姝,眼中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你是何人,又与终小子是何干系?老夫凭什么将所知告于你。” 苍姝正色道:“您大可信任我。一者,北辰山庄的内乱,如今已不能称得上家务事。牵连之大,怕比您预计得要广得多。我此次前来滇州,便是为此。二来……”顿了一顿,苍姝沉声:“我以言山万年之名担保,一诺九鼎,既然已同陆终齐力,便绝不背诺,他的事,定与我有关。” 掷地有声,老者闻言,却是抓住句中几字,神色一怔,低声喃喃道:“言山君……” 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声:“真真是……一转眼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蓦地转了眼,盯着苍姝,似乎要将她看个透。苍姝静静停在那,任由他打量。老者道:“上一任山君,小女娃,你可曾见过?” 苍姝眉间一动,道:“自我有了灵识,言山便没有管理者。”尤为奇怪的是,那个时期,大言山甚至于连个化为人形的妖都没有,她也疑惑不解,只是这些不便与外人说,自然缄口。 “是吗。”老者眼中难得存了分晃然,苍姝将老者神色收于心中,开口道:“庄主可与上任山君有故?” 老者闻言,旋即恢复清明,忽然哈哈一笑:“小女娃,想套老夫的话?老夫的潜心修道,世事不问可是出了名的,如何识得了言山的妖,只是你们大言山……”一顿,捋着胡子道:“好地方,是个好地方。” 这话说得不清不明,苍姝知道老者有意隐瞒,只是见他如此模样,似痴似念,其间典故,自不会与人多言,也就只能压下疑惑,日后再查。 沉默片刻,老者终于回过神来,却是摆了摆手,如先前一样下着逐客令,“罢了,小女娃,你走吧。”不知为何却透着些许沧桑。 苍姝转向老者,心中几念转了又转,还是起身行了一礼,走向门外。后方传来一句:“陆小子……就麻烦你照顾了。” 苍姝步伐一顿,转身拜下,重重言道:“我会的。” 苍姝的步伐声渐远,老者侧首盯了桌上摆放的烛灯。夜里有风,顺着窗棂渗入,丝丝缕缕缠绕烛火摇动。老者的身影昏昏冥冥跟着摇摆不定,十足落寞。 不知何时,一声幽幽轻叹划过亘古岁月,掀起波澜一片,他道:“原以为今生不会再想起,谁曾想,命这个东西,到头来终是难以逃脱。” 这沉寂了无数年的悲痛,到头来终归为一叹:“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第二十六章 十恨书阁 揣着满心疑惑,苍姝踩着缓慢步伐向前踱去,走出里院,远远就看见倚在石柱旁那人,侧身而立,月光为他倾斜下一片侧影,十分缱绻。 苍姝走到他身旁,她不语,陆终也不问,待苍姝走近,并肩而行。 苍姝道:“庄主同意了。” 陆终没有多言,片刻后应了一声:“嗯。” 苍姝笑道:“他嘱咐我,托我照看你。” 陆终侧脸看她,见少女眉眼弯弯,带着盈盈笑意,目光相汇,陆终转回去,还是应道:“嗯。” 苍姝忍不住调侃:“没了?” 陆终回道:“不,” 嗯? 苍姝更是凑近几分,听见他轻言:“此身能力,不止为自保,亦可相护。” 苍姝不著痕迹停顿半步,她方才那番言论,只是想让少年明白老者对他的在意,消了他心中不畅,却没想他竟是回了这么一句。 苍姝忍不住轻笑,语气中含着欢愉,“好,少庄主一言九鼎,这一声诺,我可是记下了。” 陆终也泛了笑,月光西斜,将两人的身影拖了很长。 清晨,十恨书阁。 熹光相伴,拉开山庄内寻常一天的帷幕。陆家子弟陆续步入阁中,寻到书案后安静坐下,摊开书本,而后便是朗朗书声。 今日似有不同。 苍姝顺着大敞的绣挞走进书阁,入目满是身着玄袍校服的弟子,面容尚带青涩,聚精会神于书内。见有生人入内,纷纷停下手头事物,载着惊与奇的目光集于苍姝身上。 晨读与晚读向来没有各阁之分,在十恨书阁内集中讲习,唯有修道这方面,各阁阁主教学方法不一,选在静室内教导。 山庄内鲜有外人,好容易来了生面孔,虽然好奇,多年来稔熟于心的庄训还是抑制住心里想要寻人讨论一番的念头,一时之间阁内安静异常。 苍姝停在原地,陆终身为少庄主,平素里又是个品学兼优的,自然有特权,不必上早课而是单独由阁主辅导。 想起来时自己的信誓旦旦,苍姝如今被这火辣辣的目光审视,面上一副随遇而安,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来这里坐吧。” 正在苍姝犹豫之时,偏巧听到一声熟悉的嗓音,轻轻一转便看到那人友好微笑,赫然是有着一面之缘的陆念。 陆念指了指他旁边的空位置,苍姝顺着过去坐下,陆念打量着苍姝,道:“还想着你什么时候来上课,不曾想这么快就见面了,上次没来得及做介绍。陆念,字思源,欢迎来到北辰山庄。” 少年面带笑意,面容清秀,颇有几分雨后新竹的清新之感,苍姝不免收到感染,回以一笑:“苍姝,以后请多多指教。” 见陆念与女子所聊甚欢,其他人更是激起兴致,正欲围过去,门外一声严厉轻咳,顿时如同平地惊雷般,惊得众人忙正襟危坐,面带正色。 随机走进一位长者,步伐刚强有力,面容请朗,蓄着髯须,独有一种儒生的内敛气质,面上却是一派肃然。 能让众人如临大敌一般严阵以待,便知此人不凡。 陆念不敢出声,只是写在纸上递给苍姝:琼天阁主,一贯负责晨读,遇上了只管叫夫子便是。 纸张太小,想说的话又太多,陆念耐不住,张着口型对苍姝道:“谨言慎行。” 苍姝点头,表示明晓。 陆形释走到最前的紫檀书案拂袖坐下,目光在阁内环视一圈,不着痕迹停顿在苍姝身上,随即转开。 点了两个弟子抽查习课情况,那两个人犹豫着站起,好容易磕磕绊绊背完书目,等到陆形释那一声坐,如临大赦一般麻溜坐下,垂下头,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再被点起。 苍姝初来乍到,只能和陆念凑合着看一本书,其间不知有多少次感受到那带着严肃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确实有一瞬如坐针毯的局促。 度秒如年,半个时辰终于熬了过去,陆形释拿起手边铜锤轻敲鸣钟,弟子们才解放一般站起身来走,几个人围在一起,听闻下一堂还是陆夫子的理论课,呜呼哀哉。 苍姝这边也是热闹,方才碍着夫子在,如今下了课,一个个凑过来,想要和新同学套套近乎。苍姝摆着张滴水不漏的笑脸,套着之前同陆终对好的言辞同众人周转。 有人暗暗戳着陆念,悄声问道:“你们两个是旧相识?如此熟络。” 陆念一个不察,便将苍姝同陆终结伴而走的事说与他,风声透露出去,众人更是一惊,叽叽喳喳围着苍姝询问,苍姝心里叹了声,却是耐心回复,无意间收获了不少好感。 过了许久,众人才恋恋不舍分散开来回到座位。苍姝舒了口气,陆念很是敬佩地递去一个目光,道了一句:“辛苦。” 苍姝摇头轻笑,指了指书本,陆念了然,正要将书递过去,目光触及身后,立刻站起身,恭敬行礼道:“夫子。” 苍姝跟着直身,紧接着行了一礼。陆形释不语,只是瞥到陆念手中之物时,淡淡开口道:“出世入世,何解何为?” 这种例行抽查,陆念早已轻车熟路,低头思索片刻,回道:“书中言:‘依隐纹事,诡时不逢’,弟子认为,入得世而后出得世,打成一片,方才得心应手。” 陆形释捻着发须,评道:“持身入世,不可随境而迁。书中所写你已明晰,然而还不够,你去将《行记》篇看上几遍,再行理解。” 陆念低头道:“弟子谨记。” 陆形释这才将目光转向苍姝,道:“你随我来。”随即走远。 陆念提醒道:“夫子是个严厉的,不过应当无事,谨言慎行,过会儿见。” 苍姝点头,“多谢。” 移步跟在夫子身后,脚下每一步踩着标准步伐,与众学子一般无二。陆形释偶然偏头,见苍姝如此姿态,便转了眼眸。 走进另一间静室,入目还是那般书海场景,正面着大门方位摆着一方书案。陆形释走到一侧,随手抽出几本递予苍姝,等到她双手接过,陆形释道:“北辰山庄,何为最?” 苍姝道:“礼、识、规。” 陆形释还是那派冷肃,“既如此,十恨书阁的十恨,可知是何?” 苍姝摇头,陆形释道:“这十恨,一恨时光易逝,二恨书囊易蛀,三恨不戒骄矜,四恨时文多套,五恨喧哗扰人,六恨疾走打闹,七恨不知为知……” 林林总总十条阁规,陆形释还耐心将庄规解释一番,最后他问道:“可是记住了?” 苍姝也算天赋异凛,在脑子中过了一遍,道:“记住了。” “复述一遍。” 等到苍姝流利且分毫不差地转述后,陆形释才满意点头,“日后若有生疏晦涩之处,便来问,这书室内还有些文房笔墨,你去取了。空手而来,太过懈怠!” 苍姝乖巧应是,陆形释这才取了下堂课所需文案,离开静室。苍姝心里道:见夫子那般脸色,还以为事情败露,原来不过是新生规训,冷着张面孔,怨不得弟子惯来害怕。 苍姝取走了只狼毫,一套砚具,思索没有遗漏,才走回书阁。 第二十七章 辩论一番 刚刚踏进,钟鸣声响起,想着庄内规定:钟声至落座,便快踱几步,在最后一声余音落定前坐下。 陆念侧眸,目光中带着询问,苍姝在他面前晃了下书本,陆念了然,两人分开视线,静待授课。 陆形释持笔蘸墨,墨迹在宣纸上勾画出道道痕迹,他开口道:“先前所讲的《道问》一书,众位可有仔细推敲过了?” 众人闻言点头,却有浑水摸鱼,翻开书页扫上几个来回才跟着回应的。他们的小动作分毫逃不过夫子的火眼金睛,随口点了几个人。所点者无不胆战心惊,面露慌色,无一例外,回答不出,罚抄三遍。 陆念一脸敬畏,刷刷下笔,找准时机塞到苍姝桌里,苍姝一扫:“夫子坐在最前,一眼就将阁内望到底。” 苍姝挑了眉,想着要不要提醒一番,最后还是淡定将小条销毁。陆念见苍姝动作,刚要摆正姿势,谁想下一刻便听到那声严正的声音传来:“陆念。” 陆念一惊,很快反应过来站起,正撞上陆形释泛寒的眸色,暗叹要遭。 “方才所讲,复述一遍。” 陆念脑中一片空白,叹着口气,躬身道:“弟子方才……神游片刻,不知夫子讲了什么。” 若是妄想掩饰,罪上加罪,数罪并罚可就不只是抄书那般简单了。 即使如此,还是逃不过惩处,领了五遍罚抄的陆念满眼灰暗,坐下后奋笔疾书,不敢再分神。 “哼,无用。” 苍姝耳尖,闻声辩音,顺着找到陆念斜前桌的那名弟子。面容虽是晴朗,那双吊眉却显得三分轻佻。方才那番话直指陆念,透着不屑。 “陆远。” 陆形释讲了则修道之方,点了一人寻问,正巧是那名弟子。 陆远起身行礼,陆形释道:“如何理解书中所言?” 陆远直道:“书中所言无非两种,收与放,弟子以为,放身心,归于天造更为合理。”陆形释不置一词,反而点了另一名弟子,那人站起来,想了片刻才回道:“弟子以为,收身心,回归寂定?” 陆形释抚着发须,仍是不做点评。陆远耐不住,正欲开口,门外却有步伐声音传来,正有人向书阁走近。 听这声音缓而有序,苍姝含了笑意。说是不来,原来却是踩着点到了。 “夫子。” 温温润润的嗓音,一丝不苟的衣装,头戴银冠,少年还是那般尔雅,走进却立,端正行礼。 书阁内有一瞬的寂静,仿佛众人皆屏息。陆形释嗯了一句,陆终便在众人火辣的目光中走向书案旁。那书案许久未用,本摆了闲物,前面弟子见此忙抽手抱走,面上难掩激动。 陆终点头示谢,方想坐下,一声轻咳传来顿住少年动作。陆终转身面向夫子,陆形释问道:“方才所问,有何想法。” 陆终道:“舟遥所言,放身心不加约束,流为猖狂;而收于心又容易走至枯燥单调,唯有善操身心,收放自如,方为正解。”众人听闻,暗暗揣度几番,皆是心有所感。 “狂妄!” 不等陆形释言语,陆远便嗤道:“光是修身养性便能修至大成?这番话语从少庄主口中说出,不切实际,真是笑话!” 言辞中满含嘲讽挖苦之意,众人怒目而向,偶有几人眼中也是嘲讽,等着陆终回应。 陆终不改半分面色,淡淡一句:“修身养性乃是基,英雄虎战,如舟遥所讲,反而是如蝇竞血,只凭天性,不过莽夫之为罢了。” 轻瞥陆远,他吐出一句:“万般成就,归于智者,性躁冲动,一事无成。” 苍姝闻言,难掩轻笑,这一番话翻译过来就是:武力算什么,有脑子才是真谛,你不只没脑子,连心性都这般急躁,还妄想成功? 踩他褒己,一语双关,厉害。 陆远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脑筋一转,又气又羞,面上泛红,“你!” “安静!” 陆形释蓦得开口,语气中染了几分怒意,“陆终,解释的不错。修道一事,一念错、百般皆非,最重不过修省二字,很好。” 转而面向陆远,又冷了几分,“陆远,学习是为充实己身,不是为了争名夺利、相互辩驳。在本阁的课上咄咄逼人,扰乱秩序,莫不是不把本阁放在眼里!” “弟子不敢!”陆远心里暗骂一句,忙起身,低头认错。 “桀骜自负,锻炼未熟,本阁看你还差得远呢。下课后去静虚,清清你的心神。待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戒了焦躁再回去。” 闻言,陆远咬牙,硬生生从喉间挤出一字:“是。”愤然坐下。 陆终撩了衣袖坐在书案旁,目光一侧,正好与苍姝相接。苍姝泛着笑,面上满是调趣。陆终唇角轻扬,便转了目光。 早课结束后,苍姝便向着陆终那方走去。众人皆是艳羡眼光相看,跃跃欲试,却无一人尝试,反而是陆念,收拾了东西靠近二人。 陆远少年一下课就跑了个没影,不知是羞到溜走还是去静虚领罚了。 陆念忍不住笑意,道:“不愧是有初兄,那番话可谓诛心,看陆二的脸色,黑里透红,真真如那将烂不烂的瓜果,精彩极了。” 苍姝跟着道:“舌灿莲花,佩服佩服。” 陆终失笑:“二位莫不是在打趣我?我可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之语。” 陆念掩着唇角笑:“可不是惊天之语?那陆远一天到晚唯我独尊的嘴脸,实在惹人厌,如今终于自食恶果,大快人心。” 见陆终似笑非笑盯着自己,陆念敛去嘴角的幸灾乐祸,摆手道:“少庄主,弟子可万万没有挑唆之意,只是如你所见,陆远的行径实在有失偏颇,一时忍不住,君子遇事矜持,是要矜持。” 陆终道:“思源紧张什么?直言罢了,舟遥确实是少年心性,过于张扬。此次在静虚一待,应该也懂得收敛几分了。” 陆念忍笑忍得辛苦,道:“也是,静虚又岂是那么好待的地方?寻常人还去不了呢。” 陆终道:“还有事需要思源帮忙,代苍姝请个假。” 陆念笑够了,回道:“好说,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刚来就要请假,会不会惹夫子不喜?” 苍姝笑了笑:“挑灯夜战,自然需要补眠。”算上今晚,整整四个晚上没有睡个好觉,时差完全颠倒。 陆念疑惑道:“啊?” 具体缘由不好明说,她续而道:“初来乍到,难免水土不服,歇个半天调养生息。夫子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会理解的。” 陆念想了想道:“行,交给我吧。” “多谢!” ------题外话------ 卖萌求收藏!求鼓励! 第二十八章 收徒 尘里阁 刚刚安排好了卫然,老者歇在房内,半靠椅背,闲敲棋子。 “出关之后,你倒是清闲不少。” 老者闻言,头也不抬,只道:“习惯了,别来无恙啊,衍老弟。” 从门外踱步走进,瞥了眼屋内摆设,不适应地皱了眉。棱角分明的面庞,赫然是陆形释。 他走过去,直接坐到对面,道:“你是越活越回去。” 老者落下一子,终于抬眼,就着方才他的举动,道:“彼此彼此。” 陆形释执起桌上红泥小壶,倒了杯茶,目光落在澄澈茶汤上,轻轻一扇。老者道:“新采的雾里看花,比不得陈的香,却别有番滋味。” 陆形释这才低饮一口,看了眼下了一半的棋局,“庄内之事,你已经知晓了。” 老者嗤道:“就那么点腌脏事,想不知道也难。”嘲讽道,“庄内的喜事,老夫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陆形释道:“来不及通知罢了,他们想得长远,早就做下准备,这桩婚事不过迟早。” 陆形释难得面色和缓,他道:“倒是你此次出关,是因着陆终罢。” 老者瞥他一眼,“还是你教的好,满脑子的谋划,如今连长者都不放过。” 陆形释却道:“如此行事,方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老者一顿,“身份?嗤,”嘲讽一笑,“你说是便是吧,那人光扔下一摊子烂事,如今都不知道到哪逍遥去了,遑论这些,如今世家林立,便是他回来了又能怎样?物非人也非,千载光阴如流水,找不回来了。” 陆形释终于一叹,“他放不下。” 老者道:“这摊子他爱放不放,老夫可不管,自家一亩三分地都顾不过来,更何况此次,他们竟敢!” 陆形释摇头,从一边棋娄中摸出一子,直接摆于其上,“啪”的一声,他道:“顺应命轨而为,说来也是你的疏忽。” 老者一顿,叹了声,不再言语。 这一方棋子瞬时改变棋局局势,四方围合,暗潮翻涌。 陆形释抬眼望向窗外,“山雨欲来,你我需早作打算。” 舒服躺了把个时辰,苍姝才迷茫睁眼,见月上中天,下榻换了衣衫,推门走出。 陆终早已坐在石桌旁,就着盏烛灯,笔下动作连贯,身上所着一套玄衣,内有红色暗衬,却没有那熟悉的祥云金星,便是为了去妖市特意准备。 忽然“滋”的一声轻响,烛火更是明亮上几分,光滑桌面倒映橙黄,他听那人道:“黑灯瞎火,眼睛不要了?” 来人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一旁,陆终却是带了笑意,“多谢。” 苍姝偏头一看,正巧看到那硕大两个字“雅训”,忍不住轻笑,“我原本还想夸你勤快,如今看来,倒是因为被逼无奈。” 陆终失笑,将身旁备好的瓷碟递过去,摆好的一份小点,苍姝接下,拿起一枚咬下,唇齿留香,也是因为半天空着肚子,不消片刻,便下去大半。 苍姝咽下最后一口,陆终也落定一笔,苍姝道:“巧了。” 陆终抬眸望天,“嗯,到时间了。” 苍姝抹了嘴角,起身,“走吧。”叹了口气,“今晚可是个好天气,真适合睡觉。”奈何…… 今夜的风有些喧嚣,西玄门旁,阮娘早已在一旁等候,一身玄衣轻纱,面上覆了鬼面,在灯光辉映下显得诡异而神秘。 她见苍姝二人走来,身旁的少年身量修长,眉宇间透着不凡,服了服身道:“少庄主,久仰。” 陆终也客气道:“蜃楼二当家,久闻。” 面具后传来一声轻笑,阮娘打量着二人,递上两张面具,“妖市的规矩,虽然麻烦些,二位戴上吧。” 伸手接过,木刻的狐狸假面,狭长的双眼向外延伸,勾出几分妖娆,彩纹相绘,银箔装点,精美异常。 而陆终那张饕餮面具,通体玄色,上缀金丝,更是添了英姿。 覆在面上,半分光线都不曾透入,只留下鼻翼间的孔隙,阮娘解释道:“进了妖市,只能凭借神识活动,眼看之物具有迷惑性,会误事。” 苍姝睁了眼,面前一面朦胧的黑,释放神识,所看世界只余黑白二色。适应片刻,苍姝道:“可。” 陆终修为不高,神识却是敏感,也点了头。 阮娘走在前方,“请随我来。” 通过城门,顺着小道前行,越向前,林荫愈密。耳畔传来的虫鸣也愈发聒噪,蓦的声音消失,神识所看一片黑暗,苍姝顿了脚步。 阮娘道:“这里是鬼道,妖市与人间的缝隙,再走不远就到了。” 苍姝不语,跟上阮娘步伐。 不远处的石门朦胧矗立,高耸而威严,两座石狮傍依左右,滚圆双眼怒视前方,脚下踏着的却不是绣球与小狮子,而是人首与金元。 “羁锁于物欲,鲜有善终,这便是妖市矗立的守门狮给来者的警示。” 越是靠近,石门在众人面前显得便越发庞大,其上雕刻的百种兽首参差攀于其上,尖嘴獠牙,面目狰狞,近看像是扑过来便要撕咬一般,十分骇人。 门口站了一人,佝偻着身躯,一副青狼假面戴于面上,见了来着,缓缓转身。 阮娘从袖内掏出一枚铜币,仍是兽首为形,向那人抛过去。 投掷力度不足,那兽币在二人之间便呈着下坠之势,有道轻飘飘的力托着它向前,最后落于那人之手。 苍姝敛眸,随心所欲御灵气为力,此人修为不浅。 那人捻了捻手中之物,弯腰抬手,示意请进。 阮娘道:“我不便陪同二位进入,就此告辞了。二位务必小心。” 苍姝道:“多谢。” 阮娘摆了摆手,从兜内掏出一方荷包,递给苍姝:“虽然不多,寻常也是够了。” 苍姝接过,沉甸甸很有分量。 阮娘道:“二位不妨去‘大化’一观,也许会有收货。” 苍姝将这两个字记在心里,与陆终对视一眼,转身进入。 “人面兽,兽面人,焉不知兽心人心,善恶为何,欲念贪念诶,焚心之始……” 那人的声音嘶哑难听,却意外的年轻,似是从唇缝间挤出的呢喃轻语,顺着风声吹到耳边。 苍姝下意识回头,早已消失无踪。 第二十九章 大化之行 走在妖市的街道上,入眼的排排小店,看来与外界并未差别,只有放眼眺去的朦胧一片,除去街道别无其他才提醒了她,这里不比他处,需要小心。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覆着假面,一声不响地走着,恍若游魂。干净,便是这里给人的第一印象,五感上的干净。 陆终走进一家药铺,苍姝跟着进入,掌柜的就在柜前站定,一动不动,见有来人,才道一句:“随便看。” 旁边摆着一排整齐的瓷坛,凑去一看,泡的却并不是药材,而是已经发肿发紫的块状物,味道刺鼻。 苍姝不动声色皱着眉,掌柜道:“客官好眼力,这是从百年的妖上剜下的,皆是精品,以秘法炮制数年,今儿个才开坛,只要三币。” 苍姝摆手,想起什么,问道:“掌柜的,您这里可有凌草卖?” 掌柜道:“凌草?”语气上染了疑惑,“有是有,不知客官要多少?” 苍姝道:“听闻这凌草,前几年竟被买断了货?” 掌柜道:“哦?竟有此事?”顿了顿,“这我可就不太清楚了,这凌草嘛,又不是禁物,外面随便一家药店也是有的,客官来妖市询问这个,不是大材小用嘛。” 话音一转,“不过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这凌草可是阴寒之物,类似的一类药物在前几年确实是大批从妖市流出,奇也怪哉。” “掌柜何意?” 他道:“就说这榆叶,生长于榆山之上,用处不大还难采,外界少有流通,妖市存货也不多,偏生一时之间被炒成天价,实在记忆尤新。” 苍姝借机问道:“掌柜可知,这些药物混合来服,有什么作用?” 掌柜的疑惑,“这还能放在一起服用?皆是大阴之物,久食伤身,除此外还有其他功效?” 苍姝摇头,“多谢。” 包了两捆药材,两人便决定离去。 掌柜的看了眼面前瓷坛,“客官,不带点妖骨走么?” 远远见苍姝摆手,掌柜的嘀咕道:“没眼光。” 陆终看了眼手里那包药材,“这是……” 苍姝道:“姬家小姐一直服用的药方。” 陆终轻笑,“买下做什么,又不懂得制药之道。” 苍姝笑道:“以备不时之需嘛,方才掌柜的还说,这柳生外界难寻,自然要珍惜。” 苍姝看了眼他,“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蛛丝马迹,你总不会给否了吧。” 陆终摇头,“藏阁里的藏书,鲜有提及此类偏方。” 苍姝想到一个人,道:“总会遇到个精通药理的,到时候去问就好啦。” 妖市布局井然,隔数十步便会走到一处十字路口,直通向四方,好比树木,主干上延伸枝杈,永无穷尽。 漫无目的走下去不是办法,陆终提议去大化一游,苍姝附和,拉了一个路人询问,那人只是支吾两声,根本不知道大化为何。许是刚来,遇到手段强硬点的,还以为遭遇横祸,没个回话就慌忙遁走。 苍姝无语,二人分头询问,即使是店家也不放过。虽说没有方才仁兄的狼狈而逃,但也是毫不知情,摇头摆手说着“不知”。 苍姝终于无奈:“这‘大化’总不会是暗语吧。” 正在苍姝一筹莫展之际,便听到不远处的谈话声响,只见一风度不凡的行者,神识分不清颜色,但想来,应该是一席紫衣蹁跹。陆终正与那人交谈。 站在这里听得不完全,但见两人相谈甚欢,时间之长也知,应该是有了线索。 那人一声轻笑,摆了摆手,步履从容离开,似是有意无意,余光轻瞥。 苍姝走过去,问陆终道:“怎么样?” 陆终笑道:“嗯,这里面是有些门道。” 苍姝挑眉,陆终边走边解释道:“这妖市,与其说是单开了一方天地,不如说是契合五行八卦,运用奇门遁甲之术混淆了界限,独占一方而成。是以想要走入此处,须得遮住双目,以神识为眼。‘大化’的确是暗语,暗指中心之处,也是整个妖市的中枢。夜幕掩饰之下,真正物欲横流的泥沼。” 那人只给了提示,路线还需二人自己摸索,每走到一处岔路便要停下,开始时陆终还要思虑片刻,合算着易卦再做选择,到后来愈走愈顺,还未到下个路口便听到陆终提示:“直走。” 二人一路向前,这一次择路后,行走数十步便走到一处高阁,层层相叠,辉煌夺目。 攀上楼梯步入大门,神识所触、耳畔听闻,全然不同,尽是喧嚷、繁华。 大堂堂主正被一群人所围,谈笑风生。见有来者,更是新人,推了应酬打着招呼道:“二位可是初次来这大化?” 苍姝见这人如此热络,奇怪的同时,苍姝道:“是,不知可有推荐?” 主管闻言笑道:“还不知两位自何而来,欲寻何物,若说推荐,妖市里的好物件可是多到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啊。” 苍姝道:“自贪嗔痴念处而来,您便告诉我们这最令人欲罢不能、流连忘返之物便好。” 主管哈哈一笑,“好、好。若说这最妙之物嘛,二位便上二层去看看吧。”一顿,转了音调,“但是二位,贪多嚼不烂,还是需要克制啊。” 苍姝道:“谨记于心。” 主管捏着枚鬼币放于苍姝掌心,嘱托道:“交给那人,他会带你们上去。”随即离开,再度被众人围上。 苍姝捻着鬼币凹凸不平的表面,叹道:“这么顺,让我有点慌啊。” 陆终道:“虽是意料之外,总归是往好的地方发展,至于其他,走下去不就知道了?” 苍姝笑笑,按那人所言挤进人群,走到尽头,见一人倚在墙边,精壮的身躯,锐气暗藏,面上的玄麟面具勾勒出棱角分明的面庞。 苍姝瞥了眼他身上的兽首牌令,再看向那之后的密道,走上前,将鬼币拿出,在那人面前一晃。 那人一声不吭,也不收下,只是侧身示意。 苍姝道:“方才的大堂主管可说的是你带我们上去,难道是我记错了?” 那人顺眼看她,目光所至,一片寒凉。半饷不语,而后却是转身上楼。 苍姝看了陆终,“希望这一举,不会为你我惹下麻烦。” 陆终轻勾唇角,“自然不会。”随后迈步上楼,苍姝瞥了眼身后,那位主管还沉醉于与众客欢谈,丝毫没有分心神关注这边。苍姝敛下眸,转身而走。 二层与一层乍一看去并无不同,若论区别也不过是清净些许。只是那一座座伫立在四周蒙了黑布的庞然大物,着实夺人眼球。 那人道:“自己看。”这态度,哪里像是小厮对待客人的? 苍姝跟没发觉一样,上前盯了片刻,一把拽下,就是如预料那般,帷幕撤下,露出其中金色铁笼,就如那锁了金丝雀的笼子,在灯光折射下,尽透糜烂与奢华。 那其中,蜷着几个身影。 第三十章 再遇乔木 妖市里没有卖不得的东西,无论物还是人,亦或是妖。 雀笼里锁着的几只妖,皆用铁链相缚,面上蒙了眼罩,似乎听到有声响,忙跪着身子扑向前,口中锁了缚物,只能发出呜呜声响。 苍姝丢了帷幕,嘲讽道:“贵府真是做得一手好买卖。” 那人不语,苍姝也没指着他回答,大步走开,所至之处,一个个掀开,看得她越发冷肃。修士、凡人、妖物,如牲畜一般圈进在雀笼内,等着他们的是未知而残酷的未来。 猛然间看到的一只,却让她改色:“如何卖?”那个卖字,咬音极重。 那人瞥了眼苍姝,目光落在她的衣兜内,道:“凭你目前的财力,零头都凑不够。” 苍姝笑了:“如此,可是有好法子相助?” 那人扭头向一旁,“财利皆在其中,端看你取舍。” 苍姝道:“多谢提醒,只是这命,我自己会将它牢牢拴在身上,不劳费心。” 说罢便走进那扇门,这一小方天地倒是鱼龙混杂,牌骨与骰子之间的摩擦碰撞发出的声响,室内摆着数套桌椅,正有一部分人聚集在一旁桌上,眼中是面具也遮不住的火热。 “开,开!” 一盘定局,不过是最简单的骰宝,却是赌价高昂,众人群情鼎沸,目露狼光,开盘之后,赢者险些失了风度,攥紧拳头遏制住心头的热潮。输者却也有人抱头痛哭。 “恭喜,恭喜。” 有一人激起笑意,语气间透着洋洋得意与不易察觉的讨好,躬身向一旁拱手祝贺,而受礼的却不过是一位年龄尚轻的女子。 那抹窈窕身影映入眼帘,戴着一张狸猫面具,似乎察觉到视线,偏头看过来。二人对视。 越发觉得熟悉。 女子忽然扔了手中筹码,向她这边走来,庄家明显松了口气,周围却是呼声一片,有人嚷道:“小财神!” 女子分毫不理,脚上步子加快,不及片刻就来到苍姝面前。 那女子稍矮苍姝半头,轻抬头看她,苍姝泛了笑意,两人一动不动,周围人也是目不转睛,女子道:“刚来?” 苍姝回:“是啊。” 下一刻,女子转瞬伸手,攥住苍姝衣袖,“一起。” 苍姝转了头,陆终不知何时离开,想来以他的能力也不会出问题。 顺着女子力气,两人便走到另一桌。 对面男子刚赢了两把,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见到这尊煞神,有一瞬扭曲了眉头,思及现在运势正好,生出一分信心,中气道:“小财神,请指教。” 女子不理,直接道:“大、小?” 大化的赌局与外界不同,没有坐骰,亦没有庄家,全是玩家自觉,分别押赌,场内有监察的守官,一旦被发现出老千,经人揭穿,下场惨烈。 一阵轻响,盅在手中上下飞舞,转的极快,只传出了乒乓之响,蓦的往桌上一扣,一时息音。 王应官摸了摸手中玉貔貅,刚要开口,女子直接道:“小。” 王应官被噎住,唇角抽了一下,而后咬牙道:“大。” 捏着把汗,众人跟压,除却零星几声喊“大”的,清一色的“小”。 苍姝站在一旁,只是凑个热闹,见女子气定神闲,究竟是胜券在握还是不在意,心里浮现出她原本甜美的脸庞,有趣极了。 众人屏息,就差没将眼珠子凑在桌面,瞪大眼睛,男子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个,攥紧双拳。 将手挪开,那三枚泛着光滑的骰子就这么暴露在众人面前。 “小,小!” 不知是谁平地一声吼,气氛立刻沸腾。 “小财神,好运。” 王应官瞥了一眼,忍气回以一句,女子不理,“继续。” 若说开始王应官还能维持风度,在接下来连续数局失利后,终于忍无可忍。 “不,不可能……” 一局的孤注一掷,令男子损失大半筹码。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三枚,目光呆滞,片刻后,手上一个用力,恨不得将玉貔貅捏碎一般。他指着女子。 “你、是不是你!”他一声吼,将手中物什摔去,大骂道:“怎么偏偏是你次次都赢,定是出老千,出老千!哈哈!敢在这里出老千,你是要被剁手的!” 女子向旁退去半步,那貔貅就落在她身后,抢地一声脆响,碎成四瓣。 笑声尖利,王应官还嫌不够,大声喊着:“来人!来人!这里有人出老千!有人出老千!听到没有!”他复而将脸转向女子,“敢赢本少的钱?本少让你用双手来赔!” 见这阵势,怕是不肯罢休,有人想出声制止,赚的些小财神好感,这一声“本少”却停住那人动作。来到这里的人都有些身份,个赛个的精明,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息事宁人。 这般动静,迟早引来守官,到时候怕是不好收场。有人悄声提醒小财神,“要不,您先撤?” 女子不语,只是翻了个白眼。 “吵。” 从人群中悠悠传来一声抱怨,男子听到这一声,自以为是挑衅,转过头去,就见那人一手抱臂,一手轻抚耳旁,语气不耐,“闹够了?” 王应官见正是方才女子领来的人,冷然一笑,“果真是蛇鼠一窝,什么货色也配和本少说话。” 女子闻言,皱了眉头,手刚向腰间探去,却被一人轻握,女子抬头,那人却与她擦肩而过,走到桌前。 “世家子弟,讳言污耳,当真是聒噪,就这么点素养,也好意思称‘本少’?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跟那人一比,天差地别。 王应官闻言,气到七神出窍,正欲开口,却听到苍姝说:“我同你比一场,你看如何?” 不只是王应官,连女子都是一怔,片刻后回神,“你?”狐疑的看着苍姝,苍姝执起一旁骰盅,放入骨骰,尝试着摇了片刻,动作十分笨拙,刚晃一下,那骰子就从中掉落,骨碌碌滚到一旁。 王应官很合时宜发出嘲笑,“就你?” 苍姝拾起那枚骰子,为难道:“真是不容易。”女子吁了口气,“你……”刚想劝她别闹,却看到苍姝眨了眨眼,顿了片刻,从她手中拿过骰盅,示范般摇了几下,“这样便好,会了?” 苍姝接过,又尝试一番,直到片刻后得心应手,才道:“嗯,多谢。” 看向他,“比不比?” 王应官一怔,似乎看傻子一般,心里还猜测她方才所举是不是故意为之,苍姝道:“懦夫,被人如此挑衅还不敢应战,还好意思说别人作弊,可笑。” 王应官被这一番话激出火气,双眼泛红,“怕你?笑话!本少见你衣着寒酸,怕是连下注的钱都没有,怎么比?!” 苍姝回头看女子,问:“赚了多少了?” 女子点了点一旁,堆成小山一般高的筹码,道:“尽管拿去用。”就算都败光了,她也有法子赚回来。 第三十一章 剁手哦 苍姝瞥他:“可以了?” 王应官哼声,“谁知道你会不会和她一样,下暗手?” 话音刚落,旁边便传来一句,“她不敢。”掷地有声。 人群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来,方才带领她们上楼之人正抱臂前来,站定一旁,本身气势便是一种威慑,更惶提还有腰间别着的兽首玉令。 这里是妖市,无论王应官在外有多大权势,在这里不过是虎落平川,他知晓面前这人身份不凡,只能压下不满。 “给你个面子,就骰宝。” “好。”她也不会其他的,只有这骰宝,还称得上基础。 二人对站两侧,碍于鬼令的威慑,众人不敢一窝蜂围上来,只能在不远处暗暗窥着战势。 骰盅落在王应官手里,眼花缭乱的手法,声音停歇的瞬间,苍姝便听到密音传来:“大。” 嗓音软糯,苍姝唇角掀出一个弧度,却是道:“小。”女子不由得向她投去目光。 王应官顿了片刻,开口道:“大。” 骰盅一开,果真是大。 王应官神色微霁,吐着口气:“果真是……” “再来一把?”苍姝开口,王应官道:“来!若是输个倾家荡产,可别怨本少不懂怜香惜玉。” 这一把,却是苍姝赢局。 王应官明显身体一僵,却道:“侥幸罢了,再来!” 三把试探后,王应官才放下心,心道面前人果真是个半吊子,连暗语都不懂,还提什么赌技。不过凭着一腔热血就敢为人出头? 被小财神坏了心情的王应官将满腔怒火发泄在苍姝身上,随着赌局的继续,原本如山的筹码也变得寥寥无几,满满堆到了王应官的盘中。 那人抛着手中筹码,一个轻掷丢到盘内,发出清脆声响,他对女子讽道:“愚不可及。” 女子却是淡定环臂,面露不屑。她是不知道苍姝有何用意,只是有了自己这么个外挂一般的财神,还怕输个分文不剩? “不玩了!”苍姝捏了捏手指,声音似有若无透着颓然。王应官本就赢得有些飘飘然,见苍姝盘内还有剩余,自然不甘心就此打住。他如同赏赐一般傲气开口:“丧家之犬,敢不敢赌把大的?本少就以一半筹码同你比这最后一场如何?” 苍姝状似疑惑:“啊?可是我没有这么多的筹码了。” 王应官点了点她一旁,“就用你剩下的,一把定输赢。” “这……”苍姝犹豫一番,满是纠结,侧眼同女子对视,这才吁了口气,“行吧。” 王应官早已不耐,等她这句话落定,忙道:“开始吧。” 苍姝搓着手心,很是紧张,这一把等了半天才开口,这一开口却令众人大惊,只听她道:“买围。” 王应官闻言,登时便要破口大笑。这买围便指的是压三粒骰子点数相同,赌赢了自然赔额高昂,可是…… 半吊子而已,怕是走投无路,想要孤注一掷了吧。 王应官这下反而是轻松开口。忽略了苍姝眼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骰盅一开,王应官随意一瞥,却是大惊失色,这、这…… 只见三粒骰子直直散在一方区域,王应官上下看了个遍,确定无疑,头上细汗不自意冒出。 苍姝忍不住笑道:“这位公子,你所压的筹码,貌似不够啊……” 王应官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筹码一枚枚流到对面,他回头去看,女子的笑脸在他眼里逐渐扭曲,似乎嘲笑一般。 王应官蓦的大喊:“得意什么!”恶狠狠瞪向苍姝:“尔等宵小,不过赢了几个子就这般自满,没见识!” 苍姝却道:“赢便是赢,公子,你如今的筹码可是减了不少啊。” 王应官嗤笑:“笑话!本少会在乎!”神思一转,王应官冷冷开口,“可敢再来一把?赌上所有,输者还要在地上磕上几个头,此事就算了了。”心里却是冷笑,这一次之后,本少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不比。”苍姝直接拒绝,“赌局只会越玩越多,公子还记得方才说的最后一把?再者,如今是我赢利,输了就是一无所有,何苦来哉。” 王应官咬牙,“本少再加三百个筹码,这下可以了吧。” 苍姝面不改色,“三千。” “你!”王应官竖眉,出手就冲她指去,最后也只是一哼,甩袖道:“三千便三千,开始!” 骰入盅,一阵熟悉的脆响,王应官舔着上唇,目光不留痕迹偷瞄了眼那边的玄麟男子,攥住双拳,只瞬间下了决定,一手偷溜进袖口,正捏住一物件。 “到此为止,你输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原本在对面的苍姝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王应官被这突然而至的嗓音吓破了胆,下意识抽手,却发觉动不得分毫。 点了穴,苍姝的手离开他背后,踱步到他身旁,伸手从袖口抽出那张符文,红色的丹砂纹路现了一半,这便是术法施展的证据。 苍姝以指尖捏住符纸,在他面前一晃,调笑道:“好一个偷星换月之法,用在紧要关头逆转局势,好计策,啧啧……” 走到玄麟男子面前,苍姝将符纸塞给他,背对着王应官道:“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像这种小动作被发现是什么下场?我想想哦……” 仿佛真的仔细在想,苍姝恍然道:“对对,是要剁了双手罢。”转过身去,怜悯看着他,“可惜了,公子,血光之灾啊,你的手,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王应官发指呲裂,眸光中透着狠劲,似乎要撕扯下她一片血肉才甘心。 苍姝拍了拍他肩膀,凑在他耳边道:“掉进自己挖的坑,你说,蠢不蠢?” 转过身轻飘飘而去,王应官一脸惊怒交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远去。 “啊!” 点穴的效果时间到了,耳边回荡着那人的嘶吼声。苍姝看着面前堆彻如山的筹码,想起方才的惨景,叹道:“资本果然是用鲜血堆积的,刚才那一刀,够狠辣。” 女子嗤道:“他那是活该,那人品行如何,一问便知,简直是怙恶不悛。” 苍姝道:“那群踩低捧高的不必理会,虽说不能尽信,但看那人秉性,也是不少惹事端的。” 女子默应,指了指面前,“方才你所赢占了大半,便……” 苍姝道:“够我赎上一只妖就好,多余的要来无用。” 有初那边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去寻一寻吧。 第三十二章 青丘覆灭 忽然的几声惊呼,是从更侧边那桌传来,带着众人的唏嘘欢闹,苍姝看过去,密密麻麻围了不少人。想到什么,拉上女子的手,突然停顿,苍姝转眸正要开口,女子遍道:“百里乔木。” 苍姝顺口笑道:“乔木,走,陪我去凑个热闹。” 二人费力挤进人群,凑到桌边,一抬眼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心里叹息:去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存在啊。 四人围坐一桌,陆终面对一排骨牌,旁边的人早已满头大汗,上上下下扫着自己的牌,犹豫半天才拍出一枚,谁曾想少年似乎早有预料,看都不看,直接出牌。 “厉害。”乔木忍不住叹了一句,苍姝回头看她,调侃道:“小财神也会如此说?” 乔木摆摆手,“实话同你讲,我可不会赌,不过是耍了小把戏,只能应付骰宝一类的押注,但可不是那人说的‘出老千’,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旁人可比不得。” 苍姝见她虽然这么说,却并未有类似骄傲的情绪。乔木继续道:“他就不一样了,”冲陆终的方向点着头道:“这牌九,虽说有一定运气的成分在,最重讲的还是谋略,我看他冷静自持,出牌稳准,下手又快,定是早就把对方手中的牌推算清楚,等着下套呢,啧啧……”继而感叹:“这才是真正的赌技啊!” 苍姝见她这般感慨,笑道:“也对。” 乔木好奇看她:“你和那人认识?” 苍姝点头,乔木追问道:“他是谁啊?可是修仙世家的弟子?”复而发觉什么,道:“若是难言,便不用说了。” 苍姝摇头道:“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叫陆终,字有初。” “北辰山庄少庄主?”乔木惊讶张口,却是凑过来小声道:“他们家不是向来最重庄内规训嘛,我可记得这前几条就有一句不能随意出府,尤其还是这种为世家不齿之地,他……” 苍姝反问道:“你们蓬莱退隐多时,不问世事,如今不也闻乱而出。非常时期,非常行事。” 乔木撇嘴,“理都在你这里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来自蓬莱的?” 苍姝笑:“你自己承认的。” 乔木瞪眼,仿佛第一次见到有如此诡诈之人一般,“方才那人说的一句话不错。” 苍姝也不问,静待下文,乔木睨着她:“人以类聚,能同少庄主交友的,嘴上功夫可是了得。” 苍姝失笑:“多谢夸赞。” 乔木翻了眼皮,苍姝转回去看向赌局,除陆终外,其余人无不面色难看,不知道如何下手。 陆终直接将牌摊开,淡淡道:“不必比了。” 剩下人见他如此举动,怔然片刻,不知是谁先大呼一声,随即周围人一起凑去一看,不免大惊,有一人对着自己手上牌推算片刻,面色愈发涨红。终于丢了牌,“不比了,不比了,什么人嘛,生了一双眼睛跟能透视一样,怎么比?” 那人嘀嘀咕咕几句挖苦,陆终却是面不改色接过赢来的筹码,随手抛进盘内,面向那人,好脾气道:“承蒙。” 那人面色几经转换,终于正视他,大气一哼,转身挤出人群。 陆终等了片刻,却再无人走到对面,呼着来比。见盘内筹码已满,甚至有外溢的倾向,偶然间侧首便看到那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甚至冲他摆了摆手,心中失笑。 对面终于推搡出一人,小步挪到桌边,刚要开口,陆终便道:“失礼,换人来比吧。” 说着,手上托着盘,人群中立刻让出一条道路来,得以让他迈步离开,苍姝唏嘘:“果真是……”乔木接了一句:“同人不同命。”两人轻笑,跟着退出。 那人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立了片刻,终归吁了一口气,旋即开口:“下一个,谁?来同我比一场!” 等到二人离开喧哗之地,便看到陆终等在一旁,苍姝边走便笑道:“收获颇丰嘛,如鱼得水。” 陆终瞥了她手中的托盘,也道:“同喜。” 苍姝摇头:“比不得你,我是撞了好运,遇到个小财神。” 乔木走近,打量陆终一眼,随即行礼:“少庄主,有礼了。”却并非见过的弟子礼,而是修行者相遇,道者相见而行的仙家礼。 陆终也拱了手,直首道:“无需多礼,不知蓬莱弟子远赴滇州,所为何事?” 论品级,她自是比陆终低了一级,垂受道:“这滇州自属北辰山庄负责,只是近来有妖魔侵扰,追寻着便来到滇州,我同二位师兄领命前来调查,却不想生了意外,他二人流落妖市,所以才有今日碰巧相遇。” 陆终垂眸:“可否告知详情?” 乔木点头,却是看了眼苍姝,她道:“可记得上次,蜃楼之乱?” 苍姝道:“那只九尾?” 乔木点头,却道:“青丘覆灭了。” 闻言,二人皆是面色一凛,乔木也能想到二人此时的心潮翻涌,道:“青丘内众妖,要么身死,要么流亡,失踪的失踪,等到我们派人去探,昔日的妖族仙境早已沦为狼藉,留下的线索仅有……”她顿了顿,“与那日相似的一枚玉斧。” 叹了口气,乔木道:“说来这件事应该就是近半年发生的吧,青丘毕竟是妖族领地,若非与蓬莱有所联系,这事多半会沉寂数年才能被发现。” 苍姝细思片刻才问道:“是谁下的手?” 乔木摇头:“尚不明确。” “玉斧作用?”“正在查。” “覆灭原因?”“没有定论。” 问题刚提出,便如滚轱辘般转回来。 “昔日你对我说,那玉斧上的咒术,有诅咒之用?” 乔木挥手,“咒术大部分作用不都是如此?只是猜测罢了。” 苍姝道:“所以现在线索,只有这一个?但那人要覆灭青丘,为何独留下一枚玉斧,故意引人查探?” 乔木道:“沿路走来,的确多发事端,甚至于经过一处村庄,处理邪祟时都能发现一枚,细细想来,竟是如同被算计好一般,将我们引至滇州。” 陆终沉默许久,只是静静听着,道:“方才说,生了意外,是什么意思?” 乔木转头,皱着眉:“想要制成玉斧需要妖力,妖的来源,除却妖市外别无他想,我那两位师兄设法进入妖市寻找线索,久久未归。等到蓬莱弟子专用的信灵传信,我才知道他二人是被发现。锁入‘雀笼’。” 想起方才所见,密布摆放的诸多铁笼,苍姝道:“救出他们后,有什么打算?” 乔木道:“定是要先拜访北辰山庄,既然少庄主在这里,说明北辰山庄也有所感。想方设法算计我们来到这里,定有他的目的,只能先等等了。” 陆终道:“时机未到,先救出你二位师兄,寻个僻静之所,此地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第三十三章 风波未平 乔木点头,三人便返至大门,那人早已倚在门口,怀中抱着那柄玄剑,如今看,似乎泛着凛凛寒光。先前鬼哭狼嚎被剁去一双手的仁兄早已被拖走,不知丢去哪里。 目光在三人面前一转,定在堆满筹码的托盘上。片刻,看向苍姝,直起身来,将剑握在手中,“若是好了,便出去领人。”说罢,门扉开。 苍姝问道:“方才那人被拖到哪里去了?” 他不回,立在一旁,一副“无可奉告”的模样。 苍姝瞥了眼他手中剑,轻轻开口:“在妖市中血染兵刃,好大的派头,能让如此人守门相待,使我们的荣幸。” 说罢,走出门外,乔木跟了上去。陆终却是停在原地,两人眸光相撞,温玉寒霜,片刻后陆终开口,却是道:“久仰。”说着,行以一礼,便是这一礼令那人攥着剑柄的手一紧。陆终像是没有感受到那一瞬的杀意,拂身离开。 “眼睛太尖,当挖。”抬手摩挲着刻在剑鞘的细纹,浑然与剑鞘融为一体,若不是刻意留意,根本发现不得。他抬首,亦是迈步而出。 乔木看着面前数量众多的铁笼,毫不犹豫走向一处,一把扯下红幕。见里面躺着的两人,松了口气。她转身,向踱步而出的人道:“开锁,我要他们。” 苍姝手上轻捏一诀,风大作,红幕被吹拂,向外敞开,铁笼内的锁链翻滚,带来乒乓激烈声响。 苍姝环视一圈,确定目标,走近,冲身后道:“就他。” 那人皱了眉,抬手一挥,风顿时停歇,他道:“筹码全清,人带走。”随手丢出一把钥匙,苍姝抬臂一接,开锁进去,俯身查探。 苍姝对乔木道:“大概是喂了什么昏过去了。” 乔木闻言,“早有准备。”将一方锦囊掏出,从中取出几枚丸子,掰开嘴喂了进去。 那二人率先苏醒,轻哼一声,半饷才迷糊睁眼,发觉周遭环境,一人猛地起身,“师妹!” 看清乔木身影,原先的警惕早已转为大喜,晃了晃手腕上断开的铁链,这才确定得救。 乔木添了把力,拉二人起身,她道:“二位师兄,辛苦。” 百里溪摇头,看到苍姝还有身后那人,问道:“师妹,这两位是?” 乔木摇头,只道:“可信之人。”他点了点头,不作他语。 苍姝不着痕迹观察着,虽身着粗布青衫,二人却明显有着不同普通人的气质,方才说话之人相貌清朗,眉目舒缓,颇有修道者风范,而另一位…… 称不上多么俊朗,双眼却是深邃得很。乔木丢了把剑给百里溪,而那人却只是别了把紫竹笛,灯光下流转出一种温润的光,看来是善于音功? 百里案只沉声道:“先出去吧。” 不知怎么回事,那只狼妖还未清醒,苍姝蹙着眉头,这么搬实在麻烦。乔木有所觉,看向苍姝道:“有便利之法,只是要委屈下他了。” 一晃而过之前所用的缚妖网,思索片刻,“无碍,只能如此了。” 将缩小到巴掌大小的妖轻放入口袋,如此,五人才打道回府。 那人早已无踪,苍姝最后瞥了眼身后,转身离开。 隔间 “啊!疼死了!废物!”身边有医师替他小心翼翼处理手上伤口。闻言一抖,这一动牵扯到伤口,疼的他双目眦裂,眼中布满血丝,再忍不住,一脚踹开那人。 扯着嗓子吼出一声,未缠好的绷带就这么挂在手上。他抬起颤抖的手臂,前端空空如也,血还没有止住,顺着手臂蜿蜒留下,他啧了一声。 那医师正被踹中胸口,滚倒在一旁,脑子一懵,回神后赶紧爬起,膝行到那人身边。 “还不快点动作!再出岔子,本少要你狗命!” 医师似松了一口气,小心捧起手臂,低头忙活起来。 有黑影一闪,入屋内,单膝跪在一旁,双手呈上密匣。 王应官颔首,那人便开了密匣,露出内里尚带血色的两物。 “好,送我归家。”药上好,王应官被小心抬入马车内,靠上椅背,面前正摆了那方密匣。 无碍,他的手还能接上,他不会成为废人。 这般想着,忍不住咬住下齿,发出磨牙之响,想到那人手起剑落间斩断自己双手,还有那双渗了骇人冷漠的双眼,怨恨的同时更多却是畏怕。他不敢动妖市中人,如此…… “查到那两人了?” 暗处那人闻言进入,躬身道:“尚未。” 面上一抽,王应官抖着面皮,“没有?” 那人不应,王应官奋起,双臂一扫,桌案上的物件统统被扫落在地,碎的碎、损的损,动静极大。 腕上伤口撕裂开来,他喘着粗气,死死瞪住窗外,终于从喉间挤出两个字:“杀!” 那人却是皱眉,低声道:“少主,那里是妖市。” 几个念头一闪而过,蓦的手上一个剧痛,王应官猛地转头,红目似要滴血,他使劲挥着双臂,似要把那人瞪穿。 “本少手都断了!还管他在哪!阎王府也要给我闯进去!今晚,本少势要见到那几人的项上人头,下去!” “是。”清楚他的脾气,暗卫只得听命,不敢多言,抱剑而出。 王应官缓着气息,咬住下唇,目光满是辛辣狠意,“去他的妖市!”一吼过后,失了气力,软倒在椅背,闭眼修息。 这边五人还在通往鬼门的街道上,苍姝警觉到身后动静,不免皱了眉。 双手刚要持剑,陆终便道:“应是无事。” 果真,不知有何响动,似乎惊扰了那群人,不再盯着他们,转了方向前去。 苍姝还是没有松懈:“那些人,是冲着咱们而来。” 陆终弯了唇角,“大概是有好心人为你我挡去这一劫,一番好心,你我便承下罢。” 透过面具,苍姝似乎能想到面具后少年的狡猾笑容,叹了口气:“我这张狐狸面具应当让给你,表里如一。” 陆终不语,只道:“这一次妖市之行,表面毫无所获,却是凶机暗藏。有意思的人或物,竟是凑着来到你我面前,这盘棋,阵仗越发大了。” 苍姝很是讨厌这种说一半藏一半、不清不楚的言语了,却也能猜出一些,道:“你得把个度,小心玩火自焚。” 陆终笑:“我尽力。” 乔木一直跟在身后,不言不语,眼光稍及一处,停顿片刻,不久便挪开。 第三十四章 暗处 月夜笼罩的碧落苍穹,那人一脚踏在楼檐凸处,扶着那柄长剑,玄剑出鞘,杀机乍现,剑身滴落血色。面前数片黛瓦间,横尸数十,如同炼狱。 男子敛去喋血时的张狂野性,剑光一闪,从倒挂在檐上那人的衣衫中削去一片,落入手中,擦拭着剑身。 突然一顿,目光斜睨,下一个瞬间便将手中剑直接甩出,剑离手,以电光之速向前,带有凌冽之气,割裂夜风。 在某一个地方遇力,剑停顿在空中,遇力盘桓,一个打转掉落在地,剑身轻颤,回音嗡鸣。 自暗处传来步伐之音,来者一席紫衣绝世,身上似乎流转华光,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玩世不恭,深不可测。他鼓掌笑道:“不愧是纹清,这契血剑一出,还是那般凌冽,看来近年功力又有精进啊。” 低头环视这一片狼藉之地,勾唇道:“‘苍生为祭,焚火燐燐’,怨不得外界尊你一声祭燐魔尊,如今看来,还真是贴切。” 脚尖一个轻挑,玄剑腾空,那人伸手一握,另一手的指尖在剑上一弹,听到剑身嗡鸣之音,轻叹道:“玄铁百炼,吹丝而断,好剑。” 林疏野抱臂,抬眸看他,面具后的声音清冷,“还我。” 紫衣男子不理,握剑的手还在摩挲剑身,通体玄铁,剑柄入手便是刺骨的凉,却是十足分量。 林疏野见男子这般爱不释手,拿着他的剑翻来覆去地看,周身泛了寒气,食指抚上剑鞘。 那当中,还有一柄短刃。 男子自然知道这些小动作代表什么,两指顺着剑身一抹,带出一分笑,余光轻瞥,抬手一挥,那剑便直直向其刺去。 林疏野面色不改,只抽出刀鞘,向前一持,只听得“铮”的一声,剑身入鞘,霜锋内藏。 他垂眸看着静静躺在手中的契血,厚重的触感令他意识回笼。 男子看着他面上的玄麟面具,目光流转在腰间的兽面令上,意味不明:“昔年将它赠你,也没见你用过,倒是今日,不知是哪阵妖风把你给吹来了。” 抬步向前,周围横尸一片,无处下脚,男子垂眸,待看清尸身衣物上绘着的纹徽时,漆黑瞳孔中闪过一丝紫芒,“王家的人?” 眼中闪过几分戏谑,“本来还以为你是转性了,替人消灾,却不知你这几剑下去,是帮人还是害人,亦或……泄愤?” 指尖一个轻响,横躺的尸身自焚,点点磷火笼罩,火光泛着的却不似寻常的橙红,而是深邃紫色。 林疏野向旁一扫,火光芒芒,倒映眼中。他皱着眉,伸手摘去面具,面具下的脸庞清俊、刚毅,双瞳漆黑如墨。淡然而视面前绝美而惨然的景色。 “腐肉化萤,便宜他们了。”回头看向那人,他道:“你同他们做交易。” “各取所需,有钱可赚,为什么不呢?” 男子唇角微扬,这才迈步走来,最后一丝磷火消散空中,他停在林疏野面前,“王家,名门望族,可惜近些年自大过了,空添了些没用的把戏和所谓雄心,脑子半分不长,啧。” 男子叹了一声,“尤其是小辈,竟是废物,派了些不知轻重的来妖市捣乱,脏了我的地盘,连后事都要我费心操劳,这笔账,合该清算清算。” 再睁眼时,眸色便是全然的紫,诡秘、高贵。 林疏野只冷道:“楚之南,你要做什么与我无关,他们的命,你动不得。” 男子也不气,回望:“你以为我会做什么?灭族么?你知我一贯不喜欢这种没有水准、无利可图又愚不可及的做法,再者,你开口要的人,我不会动。” 眉梢间盈上笑意,见之胆寒,他轻声开口:“破财消灾,就是不知此番王家愿出多少作为孝敬了。” 林疏野早不理他,向远方眺去,楚之南也随之转头,“对那几人有兴趣?” 林疏野道:“陆家少庄主。” 楚以南道:“传闻倒是不假。”思及方才,几句话之间,句句透着锋芒,滴水不漏,若是常人,一个不查,定会被掏个老底不保,是个厉害的。 他道:“但就凭这些,不足以吸引你如此。” “那人也在盯他。” 楚以南挑了眉,“哦,那倒是有些意思。” 林疏野垂眸,手指顺着面具纹路抚着,他道:“脑子若是好使,便是个可共事之人。” 楚以南闻言,哈哈一笑,拍了他的肩膀:“你这把火,添的恰到好处,不过共事?你不怕他同那人相识,背后捅你一刀?” 林疏野眸中闪过冷色,“手拿开。”楚以南轻笑,不管不顾撸了把秀发,“小子,好歹我也是你恩人,不客气点?” 下一刻冷光一闪,楚以南侧身回避,向后退半步,堪堪避过那道剑芒。 楚以南道:“玩笑罢了。”林疏野不语,剑身回旋,重入鞘内。 向远处眺去,言语间透了戏谑,“不只那一人,蓬莱、百家、诸国,诺大九州为局,天下苍生为赌,这一局,无解。” 嘴角勾起一丝笑,疯狂与惬意。“妙趣横生,身在局中的他们,究竟会挣扎到何种境界呢?”回头看他,“不感兴趣?” 林疏野淡淡道:“无福消受。”一个轻退,消失于夜色。 楚以南回首凝望夜空,口中低吟:“人生原是一傀儡,缘情而动,若将根蒂尽收在手,便超出此中矣。” 他笑道:“纹清,那人可不是好算计的,这盘棋,可皆是围绕他而动啊……” 不远处现着石门之影,一行几人穿门步入鬼道。 回到现世,身后是云起镇标志性的盘龙雕壁。 乔木一把扯下面具,以手为扇,轻扇泛红的两颊,她道:“愿今后不再踏足妖市。” 这话也是众人心声,黄鹂啾鸣,天色微明,侧头看天边明暗交界,不远处有炊烟升起。百里溪道:“早铺也开了,不若找家店填填肚子,顺便一歇。”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 苍姝叹息,“这个时辰,早课怕是赶不上了。” 陆终道:“不必担心,夫子那边我已经请了假,休息一天也好。” 苍姝调笑:“还是那个借口?” 陆终笑:“百试皆灵。” 苍姝拆穿道:“怕是因为出口之人是你,若是旁人,少不得抄上几遍庄规。” 第三十五章 谁的错 寻了处茶铺,围坐在露天的木桌旁。 热气腾腾的包子上桌,百里溪双眼放光,夹了包子放入口中,百里案饮了杯茶,这才下箸。即使腹内空空,两人也没有狼吞虎咽,一口一口吃的却极快。 苍姝三人没有动,百里溪吃了片刻便觉得不好意思,问道:“这包子味道香甜,几位不尝尝?” 苍姝道:“还不算饿,不必顾我们,敞开吃就好。” 乔木拣了个包子入碗,目光扫了眼桌面,问道:“怎么没醋?” 伙计闻言,还没来得及回话,百里案隔空出手,便将已经备好的醋瓶递了过来,摆在乔木面前。 乔木嘿嘿一笑,“还是师兄懂我。” 咬了口包子,乔木奇怪的瞥了眼苍姝和陆终,“你们不热?” 苍姝摸了摸面具,道:“没有感觉,一时忘了。”陆终犹豫片刻,还是摘下面具, 乔木看了看那张精致面孔,叹道:“确实惹眼,不过此地偏僻,少有修士来往,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陆终不语,碗里却突然多了只包子,白滚滚冒着热气,苍姝道:“来都来了,担心那么多也没用,尝尝这包子,是不是比山庄内做的有味道多了?” 陆终持箸,咬了一口,顿了片刻,慢条斯理的吃完道:“确实不错。” 苍姝闻言一笑,几口解决,擦着唇角。众人吃的差不多了,乔木这才开口介绍,当听闻陆终身份,两人便要起身行礼,苍姝赶紧拦下,“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礼仪尊卑,做个招呼便好。”陆终也要还以礼,多麻烦? 二人对视一眼,抱拳行以薄礼,“少庄主,久仰。” 因着正事要紧,也没有太多寒暄,乔木问道:“师兄,可是有了线索?” 百里溪道:“妖市中,有青丘狐族踪迹。”不待众人反应,继续道:“被缚在马车内,离得太远我们追去的途中就被发现了,但是就轨迹来看,那马车所向却不是雀笼,反而像是要出妖市。” 陆终开口:“雀笼中确实没有狐族踪迹踪迹,如此,就只能是被买下了。” 苍姝道:“有奇异癖好的人不少见,此时买下狐族,还是要留几分注意。” 百里溪道:“不止如此,我们还发现了旁的。” 面带几分难色看向陆终,语气中透着犹豫,“少庄主,尚未覆住双眼时,我曾看见拿着七星纹牌的人。” 七星,是陆府家徽。 想象外的平静,陆终也只是淡淡道:“我知晓了。” 百里溪很是奇怪,“莫非陆公子早有所料?” 陆终道:“家丑,见笑。” 百里溪叹了口气,“我还稀奇陆公子如何与师妹有故,原来是因着这事。” 乔木唇角勾出一笑,反手一杵:“多谢师兄挂念。” 百里溪嘶了口气,无辜道:“师妹方才及笄,师兄自然要留心一些,毕竟是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好白菜。” 话音未落,想到了什么,赶紧冲陆终摆了摆手:“没有旁的意思,若是像陆公子这般的才俊,那就另当别论了。” 乔木呵了一声,陆终道:“修者之间,结为道侣自然是慎之又慎,只是终身负重任,怕是难承美意。” 百里溪怔了片刻,咳了两声:“陆公子远虑。” 百里案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开口:“玩笑开大了。” 乔木也是一个白眼丢过去,百里溪面对左右夹击,处境尴尬,他拱手道:“是不妥,陆公子、师妹莫怪。” 一时沉默,苍姝缓和着气氛:“不知几位在哪里落脚?如今怕还要等个几天。” 乔木道:“先前那家酒楼有点远,就在这附近找间客栈好了。” 苍姝笑道:“跟定我们了?” 乔木瞥了眼:“不然呢?这样节省时间。” 苍姝支着胳膊,侧脸道:“便宜不能白占。你且帮我查个事。” 乔木道:“你说。” 苍姝从兜内拿出一方黄纸,乔木接过,只扫了一眼便正了容色,“这是……” “蓬莱弟子擅药理,此事对你而言,不算难。” 分道扬镳,苍姝借此时机回了趟客栈。推门来看,那人正蜷腿躺在榻上,闻声睁眼,待看清来人才松了手上利刃。 他起身,皱着眉头看她,“回来的如此晚,我还以为你得罪了人,遭遇不测。” 苍姝走过去,拆穿道:“我见你睡得实,可是一点担心的意思都没有。” 青敖迈腿下榻,跟着坐到一旁椅上,他掏出那方纸鹤,抬眼看她:“只给我传了一信后就没了解释,我才想问你,忙什么去了。” 苍姝变戏法一般将纸袋绕到面前,“给你带的早饭,先暖暖胃啊。” 青敖没接,“你先讲。” 苍姝挑眉,将纸袋推到他面前,“不过是做了一天庄内弟子,又跑了趟妖市罢了。” 说的轻描淡写,其中的危险不必多言。 青敖道:“北辰山庄从不纳外人,你如何成了弟子?” 苍姝道:“自然是因为我找的合作人身份不凡了,先不提这个。”苍姝问:“你留心金玉满堂,有什么发现没?” 青敖难得顿住,垂眸不知道想了什么,过了片刻才道:“没有,姬府……很正常。” 苍姝狐疑看他:“果真?” 青敖回过神来,肯定道:“嗯。” 苍姝盯着他眼睛,青敖眼光躲闪,实在不自在了,接过纸袋,咬着包子含糊:“还好。” 苍姝吐了一口气,手撑在桌面上,她焉不知青敖藏了事?不愿说有他的道理,只是…… “你觉得姬府的大小姐是个怎样的人?” 没有由头的一句话,青敖闻言怔住,面上有几分异色一闪而过,辨不清是什么情绪,他问:“怎么了。” “知书达理、娴静文雅、品行端正……”掰着手指头,等到再也想不到什么好词后,才转头看向青敖,“用这些词来夸赞,很合适。” 青敖回望:“你想说什么?” 苍姝笑了笑:“她要与陆府联姻,自然要留几分注意,毕竟,这喜宴不只是欢愉之际,还是动乱之始。” 青敖缄口不语,苍姝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足七日了,若姬府当真藏有祸心,近些日子便会有异动。” 苍姝将缚妖网拿出,打开来,蜷在其中的幼狼显出本态。青敖面露惊色,大步走过来,俯身查探,伸手去抚它们的皮毛,片刻后,他道:“它……” 苍姝道:“妖市里发现的,可惜,只找回了它。” 青敖面上不知是喜是悲,攥紧了拳头,起身跃出窗外,苍姝双手一撑窗边,也跟着出去,抬头来看,那人却立在院内,蓦的一拳击在树上,大树悲鸣,本就零落到不剩几片的落叶簌簌落下。 尽管情绪激昂,青敖还是留了几分力,苍姝停在原地。 “我可真是……糟透了的一个人。” 苍姝垂眸,青敖沉声道:“因着我的疏忽大意,因着我的自私自傲,狼族丢了这么族人。最可笑的是,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那些个傻子!顾念着我的修炼,出了事也不愿打扰我,我是族长啊!我明明才是要担下重务的人!却要靠青桑操心,保不住族人,如今,更救不回他们!” 他双拳紧握,双目泛红,阳光刺进眼里,却暖不回那颗心。 苍姝轻声道:“你是这么认为的?” 青敖不语,苍姝叹了口气:“自艾自怜,失去之后才意识到过错,不觉得晚了些?” 她步步紧逼:“你悲愤,满腔仇恨欲手刃仇人,却连影子都挨不到;想救他们,却也知如今怕是无力还天,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窝囊、很没用?” 青敖面上更是添了红色,他想大喊,想倾泄了这一腔的愧、怨、恨,却找不到一句来反驳。 苍姝冷笑,“他们心里,会不会怨你,会不会恨你,却碍于过往的威望、修为的强悍,不敢呢?” “不可能!”他怒吼,心里一闪即过的想法被苍姝捉住,直白说出。他一闪至苍姝面前,冷刃就这么划过来。苍姝一个挪步,亦幻剑相档,两刃相撞,冷芒中划过一声脆响。 第三十六章 邻居 苍姝静静看着面前这双泛红的双眼,以及那紧皱的眉目中的迷茫与挣扎。她巧劲一推,剑刃相离,一跃跳到几步开外。 青敖缓缓起身,目光终于恢复清明,“错便是错,我不会逃避,亦不会放任而去,弥补,誓不再犯,侵我族之人,必削骨凌肉!我可能不是一个好族长,但我绝不会成为失败的族长!” 苍姝倚剑斜目,终于道:“过错之所以被称之为过错,便是因为它已经过去,羞一时、愧一时,流水一冲、时间一过,到最后只剩下点点痕迹,提醒自己向前看,以此为戒,不过如此。” 顿了片刻,她望向天边:“须知得,错不只是错,你……”苍姝顿住,她方才下意识想说的,是什么呢? 摇了摇头,苍姝走近青敖:“如今,你便是想退,也没有后路了。”所以,没什么可悲伤的,人生的道路早已铺好,你我不过顺着坎坷荆棘来过,管它前方有什么艰难险阻,又不是一个人的独行。 “他们还在等你。” 青敖红了眼眶,这么大的人,他才不会承认,听了这几句煽情的话想要流泪呢。 “从你口中说出来,违和之余,为什么却能入了心?” 苍姝自嘲:“这话我听着也熟悉,没准我也遇到过失意人,同她讲了这么一番话。” 青敖吁了口气:“那她可真倒霉。” 苍姝摊手,“我不擅长开导人,我一贯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 等到风吹干了眼角的湿润,青敖才转回身,迈步回房。 苍姝跟在后面,庆幸道:“幸亏你还是个有分寸的,没砸个屋、砍个树,否则刚赎回来的那只怕是不保哦。” 青敖没理,苍姝一笑,这才引出目的:“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如你所言,风平浪静,只是我想,现在的你,很靠谱。” 重重一句:“拜托给你了。” 青敖眼中流露几分晦色,却是道:“我知道。” 苍姝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 一连数日,苍姝闲在山庄内,同众弟子一般过着三点一线式的生活。这天,山庄内似乎有大事发生,苍姝歇在旁院,翘着脚吃着水果,一闪而过的一枚石子令她抬眼,这一看,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 青敖环臂从树上跳下,淡淡道:“她在这里。” 苍姝没反应过来,还问:“谁?” “姬玥。” 苍姝眨眼:“难不成……” 青敖斜眼看她,嘲讽道:“日子过得舒坦了,连脑子也丢了?” 苍姝丢了果核,思索片刻:“她现在在哪里?” 青敖偏头:“巧了,就在你隔壁。” 苍姝欢喜道:“甚好甚好,”跳起来站立,“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新来的邻居备点小礼?” 青敖道:“你还是……”苍姝纠结了:“但是下午还有夫子的课,可如何是好呢?”目光扫向他,满满深意。青敖被盯得头皮发麻,语气僵硬道:“有话便说。” 苍姝嘿嘿一笑:“大兄弟,帮个忙呗。” 风和日丽,漫卷白云。 苍姝逛在街上,手上正捧着个热热乎乎的红薯在啃,冲她这里飞来一物,苍姝抽出一手,两指夹住,是一枚纸鹤。 “大早上就传书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衣服都没有好好打理就出来了,你却在这里啃红薯?” 见乔木揣着一脸不虞走近,苍姝笑了笑,拎着一方纸袋:“给你的。” 乔木瞪了她一眼,终于还是接过,拿起红薯咬了一口,香甜顺着暖意划入腹内,不由得舒了眉眼,“饶你一次,说罢,什么事?” 苍姝挽上她的手臂,笑道:“在府内宅了好久,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陪我逛街。” 乔木斜睨着她,也不管臂上的重量,“姬玥在北辰山庄。”言下之意,你不趁机接近目标任务,跑出来闹什么。 苍姝啃了口红薯,含糊道:“不必担心,她的消息落不了。你陪我挑件东西,也好让我去套个近乎。” 想到山庄内情景,苍姝忍不住笑出声来。乔木瞥见她面上奇异神情,叹道:“随你吧。” 北辰山庄 “苍姝”一脸木然,端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细细来看,冷淡的表情中似乎藏着怒火。 陆念不留痕迹瞥了她一眼,心里腹诽:“今个儿天气不错啊,怎么了,看这汹涌澎湃的样子,跟要吃人一样。” 他小心问着:“苍姝,你……” “苍姝”回望,明明没有表情,却在目光交汇的刹那,却觉得周身泛冷。“有事?”冻出冰碴子。陆念摆了摆手,“无事无事。” 我没事,但是你看着不像啊! 这边想着,脚步声传来,陆形释踏着点走入书阁。 令众人眼光一亮的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少女,眸光清澈,身姿曼妙,美中不足的便是面上覆了一方白纱,想到什么,众人心头顿时如同浇下一盆冷水,熄灭了好奇的焰火。 有人暗戳戳瞥了眼陆远,陆远抿着唇,瞅也不瞅前方一眼。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一想有着那般丑颜的女子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他便觉得恶心。 姬玥向众人行了标准的弟子礼,回首望夫子,陆形释颌首,点了点一旁的空位子,“你坐那里罢。” 姬玥回头,夫子点的位子正好在苍姝身旁,她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讶然。 迈步过来,“苍姝”垂眸当发觉有道目光一直追随,抬起眼,正撞上姬玥淡淡眸光,她对“苍姝”友好一笑,“苍姝”顿了片刻,扯了个僵硬的微笑回礼。 一节课风平浪静而过,钟声响起,有人忍不住回头,冲陆远调侃道:“舟遥,那是你的未婚妻,不去打个招呼?” 陆远皱眉,那人忍下笑意,“其实光从外表来看,是个美人,舟遥你的艳福不浅啊。”这语气却分明是嘲讽! 陆远闷了气,面上更是阴翳。那个姬玥,商贾子弟,半分修为也没有,如何配得上他? 陆远越想越气,抄起书本就往外走,临出门前回首,那边的姬玥还在安静读书。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传遍整间书阁。 “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不要以为得了一纸婚约,便可以白日做梦。” 第三十七章 出头 话音所指,一目了然。原本抱着观望态度的众人如今更是带着别种情绪来看姬玥。或怜悯,或嘲讽,却没有人想着打抱不平;也没人想到,这么一句话,对于仅有十六岁的少女而言,是否太重。 姬玥还似没听见一般恬淡,只轻手翻了书页,此时书阁内安静到出奇,陆念皱眉,“陆远,太过了。” 陆远转身不理,心中不忿,“原来你不仅面上有疮,耳朵也是废的。” 飞来一物,直接进入口中,陆远一个吞咽下去,噎在喉间,忍不住俯身大咳,“唔!”憋得面色通红。 “你发什么神经!” 咳了变天才缓过神来的陆远,顺着那物飞来的轨道回望,冲着苍姝吼道。 “苍姝”扯着唇角一笑,手边还把玩着另外一颗,“早上才拿的新鲜果子,味道如何?” 幸而陆远还存着理智,没有脱口一句洗了没有,攥着书本的手一紧,他的目光在姬玥与苍姝之间转了个遍。 “旁系之人,礼数半分不通,她倒是厉害,谁都能攀上。”蓦的一痛,陆远直接跪倒在地。 “苍姝”笑了,“跪下作何,不必多礼。” 陆远噌的怒火中生,双手撑地欲起,却发觉腿上运不到半分力,“你做了什么!” “苍姝”抱臂,“不通人语?还是你妄自菲薄,以为不配站着讲话?” 周围传出笑声,陆远又羞又怒,死死盯着“苍姝”,再尝试着起身,腿还是软的不成样子。 “苍姝”呵了一声,“既然如此,你就磕上个头再起来吧,现在可知道了,到底是谁配不上谁?” 点了点姬玥,“道歉,真诚点。” 陆远嗤了一声,“痴心妄想,等夫子来,你……” 膝间突然而生的一痛止住他的话语,他使劲拍了拍想舒缓那钻入皮肤的痛痒。他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呼出口。在痛苦之中来回冲荡,理智告诉他不能开口,然而事实上…… 不至片刻便冷汗淋漓,他红着双眼,“对不起……”只是低低说出这几字,头还在坚挺。 “苍姝”不语,一只手却悄悄攀上他的衣袖,他侧头去看,只看见那双温凉双眸。 姬玥摇了摇头,“没有必要。”她转而去看倒在地上狼狈不已的陆远,眼中带着看不透的深意,“一纸婚约罢了,你若不愿,便去请庄主收回成命,对我一个弱女子撒气有什么意义。” 她扯了唇角,牵出嘲讽的笑,“不过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甘愿作为棋子的你,不过是一个牵线傀儡,有什么资格冲我颐指气使,大喊大叫?不甘?去挣扎啊!胆小鬼。” 陆远早已痛到抽搐,狰狞面孔,不知这番话是否入了耳,进了心。“苍姝”的目光追随着她,却不能从那冷静的面孔中看出分毫,眼眸中是一望无际的深沉。 “苍姝”垂了眸,手上一点,痛意乍然消散。陆远强撑着地起身,眼中透出杀意。 姬玥看着他,轻叹,“你也不过是个可怜之人罢了。”其中深意,陆远察觉不到,他自以为是女子在嘲讽他,从唇齿间挤出一声冷笑,掐了手势,一柄剑穿过帷幕从窗外飞入。 周围响起惊呼,不知是谁喊着一句:“快去请夫子!” 陆念闪身挡在二人之间,对陆远道:“陆舟遥,这里是十恨书阁。”不是你挑拨闹事的地方! 陆远持剑,剑锋指在他眉间,陆远早已气到浑身发抖,语气疯狂,“你闪开。” 陆念向身后两人道了一声,“两位请后退。” 陆远见陆念这般举动,越发受到刺激,他吼道:“陆念!你眼睛瞎了吗!分明是她害我在前,你却还要不辨是非地护着她?” 陆念冷眼回视:“我只知是你言语无礼在先,苍姝若是做的过了,会有夫子前来训导,你没有资格动手。” 陆远忍不住大笑,“是!你们懂,我没有资格!我真像个笑话一样!” 甩了剑,咣当一声砸在墙上,陆远甩袖离开。 陆念松了口气,转而望向身后,“差点圆不回来。”一开始见陆远那欠打的模样,确实有私心,没有打断苍姝的教训,但是现在看来…… “苍姝,等会儿夫子来,你便说……” “苍姝”打断他,“我教训的人,用不着你背锅。” 陆念摇了摇头,这事他也逃不过去。 姬玥垂眸,向二人行礼,真诚道:“多谢两位出言相助。”她抬头看“苍姝”,“第二次了,我……” “苍姝”道:“不必。” 姬玥唇边勾起浅笑,“是吗……” “打闹?本阁不在,谁容许你们如此放肆!” 陆形释缓步而来,平日里不怒自威的眉眼如今更是泛着冷色,空气中有些干冷,他慢条斯理扫了众人,“陆念、苍姝、姬玥,你们三个过来。”他顿了顿,“其他人,各抄十遍阁规,明日送到静室。一个个畏头缩尾,毫无担当,同罪!” 众人心里唉声叹息,却只是行礼道:“是!”陆形释瞥了眼“苍姝”,“你倒是仗义执言。” 滇州,云峰镇 苍姝只觉得浑身一冷,蓦的一顿,乔木侧眼,“怎么了?” 苍姝双手交叉抚上手臂,“突然而至一阵寒意,果真是秋过冬来,该加衣了。” 乔木丢了手上钗子,转头看她,“你费老半天劲约我出来,真的只是为了逛街?” 苍姝掩住唇边笑意,“若那人不做点什么,就是如此喽。” 乔木疑惑,但看着苍姝面上的莫测微笑,冷汗片刻,叹了口气,“上次你托我调查之事,不感兴趣?” 苍姝侧头,“洗耳恭听。” 乔木翻了个白眼。“也亏得他们想得出,我翻遍了藏书阁,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一本《水域图册》,只能算是蛛丝马迹,里面记载了数十种阳性药物配合,是为了延长一种术法的功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苍姝思索片刻,“你的意思是,有人从中借鉴,那阴性的药方也是以此为目的?” 乔木点头,“极有可能。” 苍姝问:“你说的那本《水域图册》,可否借我一观?” 乔木摇头,“藏在潇湘斋内的书从不外借,连我都是托人,借水镜才读到的。” 苍姝叹气,“这样啊。” 乔木道:“服这药方的人,就是术法载体,现在摸不清底,你要是接近她,定要小心。” 苍姝摸了摸下巴,“这可有点难办了,那人颇合我心意,还想着能不能成为密友。” 乔木斜了她一眼,“你作便作,别把命搭上,别让我这番费力成了竹篮打水。” 第三十八章 妍岚剑术 苍姝笑了,正要说什么,迎面冲过来一人,手上攥着一串铜币,面带慌色,脚下逃窜的飞快。后面有人在追赶,咒骂道:“小兔崽子!还我钱来!” 那贼飞快从二人身旁掠过,苍姝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叫我日行一善。” 从旁拾着根树枝,甩了几个剑花,向后一掷,那树枝便飞旋起来,在空中打着弯,从一旁众多摊子中横穿而过,直直打中那人后心。 只听得那贼一声痛呼倒地,追至的债主趁机将其双手钳住,将他按趴在地,“让你跑!现世报!” 紧接着就是一阵求饶之声。 收回失而复得的钱币,债主转头看了看身后,摸着脑袋,“是谁帮了忙呢?” 深藏功与名的苍姝与乔木早已走远,二人拐进小道。同主道相比,这里倒是安静不少。 乔木走在苍姝身旁,目光在她身上定了片刻,抿着唇,脚步顿住。 “怎么了?”苍姝侧头。 乔木却突然发难,剑芒所指,正在她额间。 苍姝挑眉,亦随手幻了剑,侧身相档,发梢飘落,她侧目笑看:“手痒了?” 乔木不语,一个用力挑开剑身,后撤一步,猛然向前刺,连用了几个剑式。 苍姝也不还击,手上一个巧力,剑身回旋,逐个抵挡。 乔木皱眉,停下攻势,“跟我打。”语气坚定。 苍姝挑眉,“为什么?” 乔木抿唇,“一直不曾问过,你身为一个灵,怎么偏偏剑术使得如此利落。” 苍姝道:“有吗?” 乔木不回,执剑在前,一个轻挥,再次进攻。 苍姝轻笑,脚下一个轻点旋身而退,发丝偏摆,下一瞬,便是那穿云破雾的锐利,带着惊天阵地的气势,直直指向乔木。 乔木有一瞬的呆滞,直直盯着面前白光,避无可避。 她下意识闭眼,那道温凉剑意却是贴近她的颈间,方才的骇人气势也已消失,乔木睁眼,正撞进那人含了戏谑的眼眸。 苍姝收了剑,“你说的可是这样?” 乔木不由得松了口气,而后便是一惊,“翩若游丝不定,蓦而滂沱如雨。”她瞪着苍姝,“你的剑式,正如蓬莱朝岚一门无二。” 苍姝撤剑,“我可没有偷学。” 乔木斜眼,“若真能被你偷学了去,那蓬莱秘术早就闹得天下皆知了。” 方才一番打斗,挂在腰间被外摆挡住的玉佩露出,隐隐看的出轮廓。 乔木定睛,“这是……” 苍姝垂眸,将那莹白之物现出,“你认识?” 乔木有一瞬间的惊诧,趋步向前,一把拿过玉佩细细来看,那眼神火热的,生生要将玉佩融化一般。 乔木细细摩挲着细纹,叹了口气,“居然是你。” 饱含深意看了她一眼,“这上面刻着的可是归云仙鹤,我怎么会不识?” 苍姝眨了眨眼,虽然她一直想查探,这不是苦于太忙不得闲,消息来的突然,她干瘪瘪回一句:“这个玉佩的主人是……” “若我想的没错,应该就是我那天可怜见的,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师兄了。” “他的毒还未解?”苍姝皱眉,面带惑色回望乔木。不应该啊,蓬莱以剑术和医术冠以“双绝”称号,怎么可能这点小毒都治不好? 乔木见苍姝这般神色,心头直冒火,切了一声:“你倒是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喂了不知名的药草导致毒性变化,蓬莱医典里没有记载,我那倒霉的师兄至于到现在还昏着嘛?” 苍姝无奈辩解:“他走的太快,本来再待上两三天就能完全清除的毒性,偏偏停了治疗,只能在体内淤积,怎么能怪我?” 乔木自然知道自己理亏,救人又不是她的义务,怎么能怪她?谁让人人心里那杆秤都有偏向呢? 乔木撇了撇嘴,“还欠你一声谢,反正那鹤符已经给了你,蓬莱欠你一个人情,若有需要,底线以内,都可以帮。” 盯着她:“你随我回蓬莱吧。” 难得用上了软音,苍姝失笑:“自然,但……得在陆府之事平定以后。” 乔木挣扎片刻,她自身也有任务,不能轻易离开。深思了许久,她才重重说一句:“行。”续而看向她:“这边事完结之后立刻动身,不能拖!” 苍姝点头,药材她一直随身带在身边,也不用折路回趟言山,爽快答应。 乔木摆着头:“真是阴差阳错,苍天果然在那边牵着线呢,否则怎么能这么巧?” 苍姝也叹:“谁知道呢?” 乔木道:“可是你还是没说,你的剑式从哪里学来。” 苍姝笑了:“上天这么看重你我,殊不知我这剑式是不是为了让你我相逢,一见如故而特意赠的呢?” 乔木一怔,向上指了指:“你是说,天授?” 难得见她呆愣的模样,到时可爱极了,苍姝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乔木片刻后反应过来,手刚要拍上去,头上触感便消失无踪,她瞪了眼苍姝,“你绝对是在框我。” 苍姝摆手:“是真的。” 信她的话才是有鬼! 乔木愤懑,不说是吧?迟早揪出你的小辫子! 苍姝哈哈一笑,转过身去,“玩的太过,险些误了时辰,咱们该走啦。” 她这句话却是带着笑意看着乔木说的。 乔木怒:“玩?你!” 合着在她眼里,方才她所举就跟瞎闹腾一样? 苍姝回头:“我可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嗯,那就如你所言,是这个意思。” “你!”口讷的乔木又哪里是苍姝的对手? “小孩子一样,你师兄喊你回家吃饭呢!” 欢声笑语载了一路,直到今天,乔木才认识到,阿娘没有骗她,这世上真的有种人,存在即让人牙痒。 第三十九章 惩罚 昏黄烛光透过纸窗,推门而入,却见另一个“苍姝”翘着二郎腿侧坐在桌旁,即使捧着书目,也是那种洒脱的气质。 听到声响,“苍姝”一把丢了书卷,目光扫过偷偷溜进的某人,语气嘲讽:“舍得回来了?” 苍姝见他气焰颇盛,怕是憋了一肚子火,嘿嘿道:“想我了?” “苍姝”嗤了一声,撤了易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穿女装上女厕的感受,你说,我该不该想你?” 怕是想把我大卸八块哦。 苍姝忍不住将嘴角笑容扯得更大,“你这也算体味百般人生了嘛,挺好的。” 青敖弯起一种似笑非笑的弧度,“好?今夜伙食好,若是现在打一架,活动活动,消消食,你觉得如何?” 苍姝摇头,“不好不好,容易消化不良。”这熊孩子,知道庄规懂得反将一军了是吧? 青敖自知同苍姝多言也是白费,将腿撂下,抬步便向她走去。 苍姝忍不住后撤,直抵在门扇上,看着越发靠近的某人,咳着,妥协道:“成成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五坛果子酒,言山特酿,够诚意了吧。” 和他同行这么久才知道这小狼崽子的喜好,酒痴一个,却沾酒就倒,没有半分挣扎余地。 青敖闻言,倒是停住了,却是开口:“猴儿酒,十坛。” 苍姝瞪大眼,狮子大开口啊!她苦口婆心劝道:“这猴儿酒,说白了也就是果酒的一种,谁酿的不是一个味道?再说,你又喝不了……” 青敖冷冷刺了她一眼,“同不同意。” 苍姝眉梢一抽,忍不住掩面,“行吧,回言山就给你。” 青敖这才满意,苍姝叹了口气,问他:“今天……” 现在反而是青敖不自在了,他打断:“你看桌上的东西就知道了。”说罢,不带半分犹豫,直接从窗户飞出,脚底生风,留下满脸疑惑的苍姝。 小步挪向书桌,目光触及那几本书卷及一摞白纸上时,心里升起几分不安。旁边摆了张纸条,苍姝一眼扫过。 片刻后,“青敖!” 死死攥住那张纸条,苍姝推门去看早已溜远的身影,咬牙:“真真是好样的,如今犯了错都知道跑了!” 十遍庄训!三百章的内容!今夜完成!那混小子到底犯了什么事才惹得夫子如此不留情面下死手! 苍姝“呵”着声,撤步关门。看着书案,心里想:还想着买笔,如今不是正好,有人上赶着提供狼毫呢。 第二天 陆念一如既往,起得早也到的早,每每都是第一个落座。放下书,刚打算静坐温习,谁曾想抬眼边看到坐在一旁的苍姝,诧异道:“莫不成是夕阳西升了?怎么今天到的这么早?” 待看见苍姝手边一摞排满小字的宣纸时,恍然大悟,不再打扰。 终于丢了笔,伸着懒腰,久坐产生的酥软从尾椎蔓延上脊背,一动就是咔嚓咔嚓的骨错声音。 陆念这才转过头,将早起打的包子递过去,苍姝笑了笑:“多谢啦,匀我一个就够了。” 俩人面对面啃着包子,苍姝咽下一口,抽空问:“说起来,这算违纪吧。” 陆念却淡定咬着包子,回道:“别被发现不就成了,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来的。” 苍姝忍不住回头瞥了眼刚抄完还带着热乎气的庄规,又看了看同样泛着热气还握在手上的包子,实在难忍,泄气一般咬下一大口。 陆念见此,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打人一时爽,但代价也不小啊。” 苍姝面不改色,套着话:“怎么说?” 陆念捏着下巴:“陆二嘴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若真不喜欢这桩婚事,大可以直接向长者说明,像昨日那般言语,直接对着弱女子说,实在是过分,若不是你抢先出手,我怕也忍不住冲上去揍他两拳。” 虽然到最后,夫子不止没有惩处他,反而因为他出手及时、劝架有功而奖赏一番,他不好意思啊。 苍姝听到这句,心里却是百转千回:不是陆远不想说。联姻本就是表面之举,其意图在之后的颠覆之计,陆远不过是一枚棋子,那里有自由可言? 苍姝勾着唇角:“如此说来,昨天的我很是英勇啊。” 陆念笑:“我还是第一次见陆二那么狼狈,就差滚在地上求饶了,实在过瘾。” 啧啧几声,陆念又问:“你昨日心情不畅?怎么见人就是一副冷淡模样?” 苍姝呵呵,“可不是,昨天的我可能是脑子离家出走了,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真当自己是英雄,还玩救美?呵。” 陆念劝着:“我倒是觉得很仗义啊,令人刮目相看。” 苍姝摇头,当听闻只有自己被罚的这么狠时,诧异得很。 直到上课,夫子头也不抬问了她毫不相干的问题,苍姝琢磨片刻回答:“以身代之。”猛地一惊,讪讪坐下,这庄规,自己抄的也不冤。 清宛园 姬玥歇在院内,低头摆弄着萌出新芽的盆栽,听见门外传来铜环相扣之声,起身抚平衣褶,趋步过去。 开了门来,来者携着满面笑意,提搂着食盒直走进院内,将饭菜端上石桌,嘴上还在念叨:“怕你误了饭点,便帮忙打来了。” 打从那人不问自来进了院子,姬玥面色就是怔怔的,“你……” 苍姝回头一笑:“才过了一天就不认识我了,邻居?” 看着苍姝麻利的动作,从中掏出两只碗来,姬玥更是愣了,“你也?” 苍姝回道:“下课后被留了一会,怕来不及就直接端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姬玥摇了摇头,想到她背对自己,又加了一句,“不会。” 挪到桌边,犹豫着坐下,接过苍姝递来的竹筷,眨眼就看见她潇洒落座在对面。 苍姝不动,姬玥也没好意思先下箸。 苍姝夹了块竹笋丢入口,咀嚼片刻,“很鲜诶,你尝尝。” 姬玥吁了口气,摘下面纱,喂了一块入口,点着头。 食不语,待到这一餐结束,姬玥拿着手帕擦着唇角,对苍姝道:“多谢。” 苍姝只笑,“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姬玥闻言,“不一样。”其中含义,各人有各人理解。 第四十章 风雨欲来 转着话题,“在北辰山庄住了两天,可还习惯?” 姬玥沏了杯茶,“这里很好,无论是环境还是氛围。”轻笑,“若是我也有那资质,去那些个仙门拜师修道,必定很好,至少,比凡人多了选择的余地。” 话音戛止。 苍姝道:“也不能这么说,但你离目标也不远,过不久,你也会是这里一员。” 姬玥面上覆上苦意,她捡起面纱,小心戴上,“也许吧。”模棱两可。 “我看不懂你,你说的话看似委婉,却是直击人心,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唐突。” 苍姝道:“若是直白,我大可直接问你,‘这桩婚事,你可甘愿’,而不是在这里试探。” 姬玥笑:“我不甘愿,却也无法,包括陆远,他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苍姝不语,姬玥道:“苍姝,”递了杯清茶过去,“我知道你此番来的目的,但是抱歉,我无可奉告,亦不会与你合作。” 苍姝接过,轻轻一嗅,“花草茶?” 姬玥面色和缓一些,“嗯,取自巫山南阙的百香草,味道清香,毫不涩口。” 苍姝低饮了一口,“我来此,只是为了和新邻居寒暄一下罢了,不必紧张。”晃着杯中液体,“花养在山里,不会说话也不会动,随人采撷。但这兔子就不一样,有的人费尽心思逗弄一番,如今还要抓了它炖汤喝,它会怎么办?” 姬玥抽了抽嘴角,“它又有什么办法,咬回去么?” 苍姝掩着笑:“畜生尚且如此,更不要提人,这就是你的答案。” 喝尽杯中茶,苍姝起身道:“多谢款待。” 姬玥也随之走向门口,门扇关上的刹那,苍姝转身:“只要有了那分心思,即使不合作,你我亦能携手成功。” 她张口吐出几字,姬玥眸色愈发深邃,直到门扇完全闭合,再见不到那双惑人的眼,姬玥缓缓滑下,抱着自己,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廿七之日,婚宴前夕。 夜里,躲在树丛内淅淅索索的两人正在密谋事宜。 苍姝一手捏了张明火符,一手托腮,静静看着陆终手上动作。看他几个转换间以木石为基。随手摆弄。在四周布阵,最后一符定在密荫间,检查一番,起身完工。 苍姝见那张明火符光芒渐弱,从袖中再掏出一张,轻轻一挥,变得通明。 苍姝转了四周,问道:“这便好了?”陆终点头,“准备全矣,静待明日。” 苍姝用脚捻了捻地面,将印记扫清,捏了捏下巴,“嗯,你说,万一他狗急跳墙却发现备好的东西都毁了,是个什么表情?” 陆终笑:“大概会痛不欲生,想要撕了我。” 苍姝掩唇:“突然间很是期待啊。” 钟鼓喧明,红笼满排,渲染了整座街道的热闹,十年难遇的大喜之日,打更人的铜锣声都被淹没。 北辰山庄 苍姝一跃而起,将歪倒在彩绸上的灯笼扶正,看着灯芯火光明暗闪烁,转过头去看陆念。 “嗯,这样就可以了。”陆念赞了一声。 他们这些弟子无缘进入否极殿内参与婚宴,只是负责山庄内的闲来事宜,在外殿走动。 苍姝遥望那边的灯火,子时,便是迎轿的吉时,就是不知现在的金玉满堂,是不是正酝酿着腥风血雨。 金玉满堂、红袖阁 姬玥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素白的小脸,唇间点着胭脂,似是海棠吐露出初绽的妖艳。拢着秀发,用银篦一顺到发尾。台上的香一缕一缕飘散开来,她看着身旁的红面纱,目光昏暗不明。 轻放银篦,静静盯着镜中身影,眼底闪过一分迷茫。 “小姐,家主在门外。”莲心掀帘而入,轻声提醒。 “还没准备好?”一声低沉嗓音从门外传来,带了三分火气与焦急。莲心抿了抿唇,方要出门,姬玥开口:“莲心,六年了吧。” 莲心脚步一顿,眼圈却是突然间红了,唇瓣哆嗦,“是六年了,小姐。”她又重复了一遍,突然转过身,“六年了小姐,放下吧!”语气间透着恳求。 姬玥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掰过她的脸,定定看着,“你知道,我活到现在的意义,也就是为了这一天罢了。” 莲心忍不住哭出来,她反握住姬玥的手,“小姐,来得及的,现在逃走,府外车夫还在等呢,咱们……” “那是给你留的,这个家,不适合你待。”姬玥擦去莲心脸上的泪痕,“你我虽为主仆,实为姐妹,这个泥潭留我一个足矣。” 莲心再说不出话来,“我不走,我不走!” 姬玥叹了口气,下一个动作却直接敲在她颈间,莲心软软滑倒,姬玥叹,“算是我的最后点动力了,我会接你回来的,如果真的能成功。” 房梁下跳下一人,他将莲心抱走,扭过头看着姬玥,姬玥点了点头,他遂而消失在房内。 “接下来……” “你要拖到多久。”姬炅推门而入,步入内室,上下扫了几眼,满意道:“不错。” 姬玥眼眸一颤,她转过身,行着礼:“家主。” “你该叫我父亲。”姬炅皱眉,姬玥平静改口:“父亲。” 姬炅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腰间那方石坠上,更是溢出笑意,“好、好,一转十年,为父可算是等到你出嫁之日了。” 姬玥嘴角牵出一分嘲讽的笑,“女儿平安长大,今日觅如意郎君,多谢父亲一片苦心。” 姬炅闻言大笑,“你如此想,为父很是欣慰啊,”遂而却是平淡:“你该恨我。” 姬玥却是笑开:“这么多年了,女儿什么心,您还不知道?父女之间,哪里来的仇?”小步走到桌边,从银壶中倒出一杯酒,双手捧到姬炅面前。 “这是女儿酿了六年的女儿红,以此回报父亲养育之恩。” 姬炅静静看着她,姬玥保持着躬身持酒的模样,姬炅又瞥了眼面前银盏,里面盛着清冽佳酿,散发清香。 姬炅伸手,一把倾倒,室内顿时弥漫酒香。 “确实是佳品,可惜,进来不宜饮酒,便弃了吧。” 唇角微勾,“这酒敬了天地,倒也不算埋没。” 姬玥似乎早已料到,“是它的福分。” 姬炅看着窗外,“该走了。”负手向前,从胸膛内传来的疼痛之感,姬炅停住脚步。 第四十一章 青敖来 姬玥抓住这瞬间,袖中抖落出一柄短刃,脚尖一点便冲向姬炅。剑刚刺进一分,姬炅回手便捏住姬玥手腕,一个用力,传出骨碎声。 姬玥面色一白,却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将另一只手搭上便要用力。姬炅目露凶狠之光,一掌拍去,正中她胸口。 这一掌用了内力,直接将姬玥拍出,脊背撞上墙壁。似乎是骨头断了,姬玥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顺着墙壁滑下,跪倒在一边,不住咳嗽。 姬炅低头看了眼插进胸膛的匕首,直接拔了出来。看着姬玥,嗤笑道:“就这么点本事,也敢反抗?”银刃上滴着血珠,他随手丢在一旁。 姬玥终于不再隐忍,第一次透露出来那澎湃的恨意,镌刻了无尽的悲伤。她抹去唇角血迹,姬炅抬步过去,拎着她领子将她拽起来,盯着她的双眸,从眼角拧起的快意与扭曲。 “果真同你那母亲一样,下贱坯子。” 手上一个用力,再将她甩开。唇边更多的血迹晕染开来,姬玥却全然不顾,只有方才那一句话,不转辗转在脑海。 她趔趄着起身,再从发髻中拔出一只钗来,扑过去就要动手,姬炅却笑,轻而易举钳住她的手,夺过珠钗。 “若不是这数十年来只有你一人成功种术,你以为你能活到这么久?看看这张脸,恶心。” 姬玥啐出一口血沫,却被他侧脸躲开。一把推开姬玥,她伏在地上,终于滑下泪来。 她抬头看着这个带给她半生痛苦的所谓“父亲”,攥紧了拳,“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最大?”她哽咽着,“除了权利,还有什么?” “我恶心?也比不得那些个狼心狗肺、六亲不认的人!” 那片血色蔓延开来,回荡在眼前。 “你的心是怎么长的?” 姬炅就这么看着她,看她狼狈不堪说着胡话,转过身去,“来人,将你们大小姐收拾好……”话还没说完,心口一阵剧痛,翻江倒海之势,姬炅瞪大了眼,半跪在地。“你个逆女!做了什么!” 目光掠过那缓缓晕散的白烟,“难不成……” 姬玥终于大笑开来,甚至笑岔了气,“我的好父亲!你是真的一点没发现吗!这可是你惯用的咒术啊!我不过改了改,混入香中,你竟然发现不出来了,哈哈!你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太小看一脉相承的女儿了?” 她双手撑在地上,缓缓起身,从柜中抽出一把银刃,盯着它片刻。 姬炅攥紧了胸口衣襟,那痛意不断提醒他面临的绝境,“真是,小看你了……” 牙齿间磨出一句,用了这么多年的咒术,哪里不知道它的可怕?怕是没有把个时辰,便会心脉断裂而亡。 他耐住脸色,轻声开口:“好女儿,莫不是有阴邪小辈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你莫忘了,是我将你养大,一手培养!你……” 话还未说完,一股冲力和着剧痛冲入胸膛,瞪大眼目睹那道银光没入胸口,喉中卡着的那一句再也说不出来,大量的血迹喷涌而出。 耳边是鬼魅的轻语:“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颜色。” “噗!” 点点红梅渗入地毯,姬玥伸手,又是一个穿刺,她搅了搅,口中低喃:“是红色的啊,我以为,你的心早该黑透了。” 姬炅双眼翻白,伸手去够,却是碰不到她的脸,那张如今看来堪比魔的面孔,静静看着他在痛苦中挣扎。喉咙间只剩下破碎的“嗬嗬”声。 “抱歉,让父亲吓坏了。”姬玥空出一只手抚上面庞,笑意转瞬间消失,她缓缓站起,以方才姬炅的视角回望他。 “你可记得,当初拥有这副面孔的,是我的姐姐。” 提及那个心中唯一的温暖,姬玥面色微缓。 “姐姐她这么好的一个人,我什么都没有,家不成家,只剩下她,她曾说我是她的希望,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 提及那些美好过往,她忍不住轻笑。 “我没有娘亲,只剩下一个禽兽一般的父亲。是她将我一手带大,若没有她,这残酷的姬府早已将我吞噬。我不怕被欺凌,不怕饿肚子,不怕睡在寒冬腊月没有暖炉的厢房,只要有她。” 眼中闪过一分迷茫,“因为那面上的疤痕,姐姐没少被嘲笑,她也只是温温和和,还低头问我怕不怕。我不止一次恨,他们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资格笑话她!我不明白,那么好一个人,为何会突然身死,为什么!” 语气变得激愤,越说越恼,唇边血迹划落在地也不去管,她冷眼刺向他,向前迈进一步。 “都是因为你!我连一眼都未见过的娘亲没了,我最好的姐姐没了!你毁了三个人!不、不,还有那些埋在府外的女孩,数不尽的妖,就因为你的狼子野心,全都没了!” “如今,我顶着这丑陋的面孔。你知道为什么我不用胭脂遮掩?为什么甘愿整日里面对这张恶心的脸?”姬玥冷冷一笑,一刀插进地面,蹲下身来。 “只是因为,我要记住,深深记在心里,即使下地狱,也定要将你拖进去!” 姬炅垂着头,似乎是撑不住了。胸前的两个窟窿一直渗着血,他似乎是回光返照,一手蓄力,直直向姬玥挥去。 这一拳带了十足的气力,姬玥呆呆蹲坐在原地,目光涣散了片刻,也罢…… “死!”姬炅咬出一个字。 姬玥却是带着嘲讽的笑,从容赴死。 “啊!” 姬炅抓住扭成麻花的胳膊,瘫在地上,死命喘气。 来人立在姬玥前方,为她遮挡了血色一片,身上还散发着夜的冷。青敖回头,冷冷看她,“为何不躲?” 姬玥没有回答,擦干的泪痕又添了濡湿,她缓缓起身,似乎看到手上血色,忙将手缩回袖中,垂首低声:“谢……” “不必。”还是那一句,深沉的嗓音传入耳内,姬玥却是无声笑开来。 姬炅在倒地的下一刻便没了气息,姬玥欲上前,青敖不着痕迹挡在她面前,“你想怎么做?” 姬玥抿唇,“我若说,千刀万剐呢?”青敖眼也没抬,抄起银刃便要动作,姬玥赶紧拦住,“玩笑罢了,这种人,不值得脏了你的剑……” 第四十二章 否极泰来 她轻轻说着,眼角的泪水晶莹剔透,她机械般抹去泪水,青敖垂眸,心中百转千回,想到那日。 姬府的一间密室内,他暗随姬玥进入,亲眼所见姬炅如何狠心残杀妖众,剖其丹、剜其心,凝炉炼血。赤红的液体顺着炉壁流入阵法,血红色倒映在姬玥面上,她痛得浑身发颤,死死闭上眼,下唇被咬得一片血肉淋漓。 那时的她没有哭。 醒来后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密室,静静蜷起腿,抱紧双臂,如同幼儿般毫无安全感地躲在角落,她没有哭。 他只能立于黑暗,帮不了任何,那一瞬间内心涌动着的情感,是同情?亦或怜惜? 每次术成,都要留在密室中观察。 这一小方天地,仅有小窗透出的月光照明,脚下是无处不在的黑红血污,混杂着恶心的气味,姬玥将头埋在双臂间,哑声道:“我知道你在,我对妖力的感知甚至超过一般的妖,你,从开始就跟过来了吧。” 青敖抬首,正撞上那双眼眸。 微凉、透亮,如水深沉。 姬玥将头靠在手臂上,“我以为,你会救我。”语气平淡,却有种绝望的悲凉。 青敖沉默,姬玥也不语,一时之间,气氛僵持。 过了许久,姬玥开口:“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和一个人聊聊天,毕竟,很难熬。” 没有谁,有责任必须去救一个人,那该死的同情心,有时,发挥不了任何用处。 青敖抿唇,终于走进,走入月光能够照射到的地方,姬玥看见他,并没有任何意外,“是你啊……” 青敖不知道说什么,只听姬玥一个人的自语,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便一直静静的听。 到如今,他却忘了那日的对话,也许,他在意的不是她的话,而是这个人。他只记得她最后说:“你们在调查的,你们想知道的,今日都已经水落石出,只是……” 她看着青敖,“若我说,不必你们动手,目的也能达到,能否,不要同别人说起今日之事?”便让它随着不久的将来,烟消云散了吧。 望着她的眼眸,鬼使神差的默应。如今,看着笑得如同泪人的少女,身穿着大红霓裳,夭夭如桃,却还是凝入了那江南水乡的悠远清婉,一直不曾变。 许是屋内久无动静引起下人怀疑,姬玥听到屋外响动,牵了嘴角,“人已死,过往成灰,就让他们将尸体收殓了吧。”她看向青敖:“是她让你来的?” 青敖不回,将窗开了一缝,斜眼向外察看,见府内人似乎被惊动,院子里的小厮已经发现了。 “此地不宜久留,你我该走了。” 一脚登上窗,他向姬玥伸出手,姬玥似乎定住了,用手搓着裙角。见她这幅窘迫模样,青敖回视:“心事已了,你想赴死?” 姬玥这下连手上动作都停下来了,不发一语,算是默认。 青敖叹了口气,“她是同我说过,你很重要,要我千万安全将你带回去。” 姬玥垂首,“是吗……” 青敖道:“但我若不愿,没人能强迫我。” 姬玥蓦的抬首,松了裙角,终于笑颜,红红的眼眶中泪水打转。 青敖将手更靠近她几分,“过完今晚,便是你新生的开始,就如同你和我说的,没有任何人知道。” 姬玥闻言,终于耐不住笑出声来。她抬手拭去眼角泪水,“原来、原来有一天,我还能听到这样一句。” 笑够了,歇够了,她吁了口气,“她说的没错,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咱们走吧。” 她伸出手,青敖一把握住,向后一带,二人便消失在夜空。 姬府内的情形如何,苍姝早有预料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不知二人能否准时赶到了,青敖那个情商为负的,可一定要把小姑娘给劝住啊。 陆念还在不远处清扫着落叶,将碎石小道上的落叶堆到一旁,疑惑道:“这等杂物理应是值班弟子所管,人都到哪里去了?” 苍姝捡过一片,两指捏住叶柄旋转,“在偷懒吧。” 陆念皱眉:“太不应该了,今日是谁负责?定要好好惩治一番才好!” 丛林内传来声响,陆念停顿,苍姝松开指尖,任由落叶飘落,有弟子大吼传来:“有妖!防卫!” 陆念一怔,迟疑道:“哪里来的妖?”等反应过来急急丢了扫帚,抄剑就要前去。苍姝拦住:“贼喊捉贼,陷阱而已,真正要去救场的,不是那边。” 山后的那方领地,只覆了一张引妖符,不过能聚点小妖,却被人大吼大叫嚷着妖至,不是陷阱是什么? 密音符传来乔木的声音:“我帮你看着山庄外,你知道这里现在有多少妖么!” 苍姝回:“能者多劳嘛。” 乔木嗤鼻,“这件事之后……” 苍姝:“我懂我懂,加油了。”说完,直接收了密音符。 陆念扭过头来看苍姝:“什么意思?” 苍姝递过去满含深意的笑,“很明显,有人要搞事啊。你说,这个时候最有可能出乱子的是哪里?” 陆念毫不犹疑:“否极殿。” 否极殿内 携星阁主陆陌手持酒樽敬向主座,喝下一口,咂摸着陈年佳酿的浑香,忽然问道:“怎么到这个时辰了,还未听到迎轿的消息,莫不是误了吧?” 陆昊摇晃着酒盏,水波荡开,他与另一个阁主对视一眼,“许是夜路难行,该到了。” 陆陌这才点头,又喝了一口,面上染了酡红。 大殿旁围了一圈屏风,其中,陆元饮着清茶,直走过来一人,坐在一旁,“这么久不见,没见你找我,倒是不声不响拐走了我儿子,好本事。” 来者玄色官袍加身,面色沉稳。 陆元笑了笑,持了酒盏给来人满上,“有多久?数十年光阴对于凡人来说确实是久,但对于修道者来说,不过须臾罢了。” “嗤,”卫壬嘲讽,却是接过那酒盏一饮而下,“嘴皮子利落不少,我那混儿子在你这可讨不到好。坏了我大事,怎么,你也觉得他应该步上这条路?” “哼,”陆元哼声,“你百般阻挠,不让他修炼,不就是怕……” “庄主,”卫壬打断他,陆元接着道:“怕什么,在这里你还不放心?” 卫壬却是丢了酒盏,“放心?你陆府府内的事你不清楚?什么时候平定了再说吧。” 第四十三章 动乱开始 陆元顺着胡须,“老夫辈分长你多少,你倒是放肆。” 卫壬嘲:“为老不尊,这些年为这你那所谓正道之事可没少麻烦我,现在倒是摆上架子了,我儿子呢?” 陆元瞥了他一眼,“放他今夜来?能全身而退?” 卫壬道:“我以为他放在你这里,如何也能练上保命的法子,却不想,还是那般无用。” 陆元也笑:“你以为种韭菜?割一茬长一茬,那么快?” 卫壬垂下眼眸,“我倒希望能供他一所温室,护他一世无忧。” 陆元不看他,将酒盏丢给他,“做州牧的感觉如何?” 卫壬倒满一杯,“数十年转眼而过,没甚意思。” 陆元叹,“你倒是好意思说,放任自家仙门败落也不管。” 卫壬呵一了句,“早与我无关了。” 陆元不再说,主座下喧闹嘈杂,传来陆陌的大笑:“还是昊兄地道啊!这酒开的妙!好久没能尝上如此佳酿了,哈哈哈!” 陆形释与他隔得近,一闻便是满鼻的酒味,不由得皱了眉:“陆陌,莫要喝酒误事。” 陆陌看了看酒盏,又回头看他,抄起酒盏向陆形释杯中倒去,大笑道:“唯有美酒佳日不可辜负,你可别扫兴!” 陆形释忍无可忍,起身,甩袖离去,“不可理喻!” 陆陌原本将身子重量压在座子上,谁想他这一甩袖带了内劲,桌子一个摇晃,他差点没有栽下。拍了拍胸口,望着撒了大半的美酒,心里痛惜。 眼看着计划时间到了,却半分动静也无,陆昊的笑脸都要挂不住。 “阁主。” 传音符内的声音焦急非常,陆昊心里便有了不好预感,果然,等那人说完这句,眼中的阴霾越发浓重。 他与另一个阁主对视一眼,目光中转瞬即逝的狠辣。 从袖内捏住一符,刚要唤咒便被一人制住。 陆昊一顿,对上少年云淡风轻的笑,“阁主可是觉得无趣了?怎么面色如此难看。” 这一声用了内劲,顿时,满堂的人目光集中。 陆昊笑着,终于显出狰狞面孔,“竖子无知,今日便是改朝换代之时!” 一把挣开陆终的手,拿出符在众人面前烧尽,落下点点灰尘,顿时风起,将殿内烛火尽灭,黑暗 笼罩否极殿。 “陆昊!你要做什么!” 这一举动后,店内四门内冲出无数弟子,有的宾客也露出笑容。 陆陌被这变动惊得酒醒,妖气已经轻易可感,他大惊:“陆昊,妖邪之气怎可沾得,你这是要造反!” 怒吼却只换来陆昊几声桀桀笑声,自黑暗处传来声音,声音经由内力扩散,“造反?”众人忙开了神识。陆陌这才看清陆昊面上的疯狂神色,那妖气全部围绕于他。 “都说北辰山庄四阁平齐,你我本是平等,可凭什么他身居要职,只授我一身闲职?太不公平!”他指着不远处的陆形释。 “外人都言北辰山庄的陆形释多么神通广大,昔年身为和光君的庄主多么尊贵无双,谁知道本阁?我为了山庄呕心沥血大半辈子,他呢?不过是与陆元有些交情,有什么能耐!” 陆陌气道:“庄主便是一庄之主,若无他接管山庄,解陆家困局,哪有你今日猖狂?” 陆昊身后不知何时聚起一群弟子,持剑相对,胸口纹章却是不尽相同,竟是各阁弟子皆有包括。 陆昊目眦欲裂,“你这么憧憬他?他不过是个满口谎言的小人,说是山庄继承者凭能力局之,结果他一开口就指定了陆终!那个毛头小儿,不过筑基修为,有什么资格!如此专断,将这个山庄交给他,迟早落得衰败下场,倒不如由我接手,延续万年,繁华千代!” 陆昊定睛看向不远处的陆终,又用嘲讽的眼神看向陆形释,伸手便要去抓。一把握住他的脖颈,指上用力,逐渐合拢。 “呵,弱不禁风,能顶什么事?本阁仅需一手便可了结你。” “陆昊,你松开他!” 另一边,卫壬不理屏风外围着一圈想要冲进来的持剑弟子,只是将酒一杯饮尽,“你家的事,我就不管了。” 陆元起身,“不劳你费心,你可以走了。” 卫壬丢了杯子,下一刻,那些弟子似乎被震慑,直接倒下,卫壬一笑,身形却是隐了。 陆元吹胡子,“小家子气。” “无论如何,他都是北辰山庄少主,是正统,而你不是。”陆形释上前,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陆昊听到了陆形释所言,“哦?”加重一分力,陆终面上因缺氧而泛出分紫红。 “衍老弟,你说什么呢!那小子命都在他手上,你还敢刺激他!” 陆形释讽道:“他若有那魄力,早就动手了。”看向陆昊,“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陆陌想要吐血,正欲冲上去,却被一股风刮得仅能稳住身形。 陆元迈步走来,“老夫竟不知,你还有这念想。延百代、千年、永世繁华?口气不小啊。” 陆昊闻言全身一颤,下一刻手上一阵灼烧之感,下意识挣手,低头,手上一片黑紫。 陆终手上捏了张符,余烬散开,急退到一旁,抚了抚脖颈,皱眉。 陆昊顾不得陆终逃脱,只后撤一步,目光带着深邃来看逐渐走近的那人。 “庄主?你……” 老者不语,罡风从他脚边溜过,抬手一挥,风烟既定。 陆昊与陆定似乎呆住,似乎没想到庄主会提前出关,此计划也是算在其修炼紧要关头,谁曾想…… 陆远抬眼,四目相对,二人便觉得有股气力扑面而来,抵挡不住,径直弹飞在墙。 “老夫不出关,陆府便由着你们糟蹋?” 气浪旋于周身,他步步向前,此时连原本坚定的反叛弟子都有些不安,队形涣散。 “这么一看,还真是声势浩大。” 陆元扫着周围,登时令他们心里发慌。 陆昊撑着站起,抹去唇角血迹,“哈、哈哈哈哈哈……”大笑着,“也罢,这样才好。”眸中闪着阴毒的光,他盯着陆元。 “陆元,你坐在那个位置太久了,是时候该退位让贤了。” 陆元毫不在意,双手后背,“老夫放眼,全是畜生,哪里来的贤?” 陆昊狰笑,齿上满是血丝,他看向暗处,呆坐在那里的陆远,沙哑着嗓音招手,“过来。” 陆远第一个反应是跑,可哪里来的机会,直接被无形力量拖着走。 “虽不及她,也算是半成品,你立大功的日子来了,舟遥。” 滑腻如蛇缠绕在耳畔,看着面前几近入魔的父亲,陆远忍不住想要挣脱,“放、放开!” “桀桀。” 陆昊伸手,从他腰间拽下那方石坠,割了指尖,将血覆于其上,登时显出纹路。 “不、不要!”海量妖气挤入陆远体内,通入全身,腹内金丹吸纳妖力膨胀,灵力与妖力不相融和,在体内冲撞。 第四十四章 姬玥赶到 陆远全身都在颤抖,眼白上翻,面上青筋暴起,有红斑密密麻麻爬满全面,类于一种纹路。直到最后,他不再言语,亦不再动作,只垂着双臂,如毫无知觉一般立在原地。 “对、对、对!”陆昊似乎打量杰作一般欢喜,他的手忍不住攀上陆远肩膀,向下一拍。 陆远似乎被惊醒,抬首露出一双毫无表情的面孔和只剩全白的双眼。 他嘶吼了一声,全不像人类可有的音色,声音入耳,震碎耳膜。地面随之传来轻颤,有弟子颤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陆元皱眉,向身后望去,神识所探,周遭早已围满妖众。 陆昊把玩着手上石坠,眼中颤动着兴奋,他下令:“舟遥,你去对付陆元,让众妖攻入。” 陆远低低一声嘶吼,转瞬飞至陆元身前,他不知什么时候召来了见,持抓在手,便挥向陆元。 陆元不动,以周身凝气抵挡,陆远的攻击停在半空。他翻着眼白,又是一吼,双手持剑,向下一劈,屏障被破,陆元向后退去半步。 陆昊不由得兴奋叹道:“妖气炼体,果真是助我成大道的妙计,陆元老儿,若你现在屈从,我可念以往情分饶你一命。” “滚吧。” 陆元只道出这两个字,陆昊呵着口气,“那你就坚守你那无用的信念,去地府里后悔吧!” 陆昊指尖甩出飞针,陆远闪身隐蔽,忽而出现在陆元身后,眼见刀锋将至,飞针相向,陆元动也不动,气定神闲。 “庄主,您未免有些消极怠工了吧。” 苍姝从飞身而入,一个轻甩将剑飞出,直指向陆远。陆远转身相抵,堪堪接下这一击。 陆念随机进入内殿,马上加入到杀妖的阵列。 陆昊见这大好时机被破坏,面色难看。 陆元将指间的飞针丢下,瞥了眼若闲庭散步而来的苍姝,“老夫可说了让你出手?” 苍姝听闻此言,亦笑道:“是晚辈耐不住性子,庄主武功盖世,区区偷袭如何伤的了您?” 陆元哼声:“油嘴滑舌。” 苍姝挑眉,遂而将目光转向前方,“冕日阁主,失敬、失敬。小辈未曾听闻过您的功绩,但就今日之举而言,怕是日后定会留名千史,成为典范啊。这也算是达成目的了不是?不若停手,如何?” 陆昊岂不知苍姝所言的深意,嗤笑:“牙尖嘴利。”指尖打出一道气劲,十足十的灵力威压,若是一般弟子,肯定命丧其中。 苍姝咧嘴,持剑相挡,“多谢夸奖。” 陆昊本就气苍姝多此一举,坏他大计,如今更是被她三言两语所恼,召了佩剑便要冲她挥来。 苍姝一边躲,一边嚷道:“为老不尊,若是晚辈一不小心力气大了伤到您老的胳膊腿儿,又是晚辈的不是,难啊。” 陆昊不语,剑剑连击。在那边,陆定与陆陌相缠,一时之间,难分输赢。 陆元直接抽出腰间软剑,向前迈去一步,手上轻甩将战局拉到自己身上,“小女娃,你去做你该做的事。” 苍姝见这局势,若自己走了怕是要以一对二,但是庄主应当有自己的底气,还是听话避开战局。目光环视一圈,见陆终在角落与几名弟子纠缠,苍姝蹬身过去,几个连击放倒众人。 “还好?” 陆终点头,抬眼去看殿内的混战,妖还在源源不断从外涌入,一波被放倒又来一波,殿内躺倒具具妖尸,都要无处下脚。 苍姝估摸着时间,“应该快来了。” 陆终道:“还差一物。” 苍姝亦看向陆昊,那石坠正在他手中。 “我去取。” 陆终拦下她,只是执剑走向一旁,目光紧盯战局,待某一刻抓住时机,剑尖轻滑过地面。 只听得轻微的一声“铮”,似乎触动了机关,层层相连。 陆昊动作停顿,被什么东西牵制住,手也似乎被缠住,动弹不得。这一时的破绽被陆元抓住,剑芒袭来,直接停在陆昊额间。 陆昊暗骂,神识来看,周身尽被银丝相迫,“天罗地网?”他终于失了冷静,目光转至陆终身上,他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苍姝也叹:“你这岂是一招后手?” 陆昊被银线包围,不敢动弹,陆元嗤鼻:“畏手畏脚的,啧。” 听到风凉话,陆昊来气的很,陆元如同瓮中捉鳖一样逗弄,左刺一下、右砍一刀,玩的不亦乐乎。 “陆元!” 他的攻击实在刁钻,陆昊被这几下逼得进退不得,狼狈得很,算是明白昔日陆形释的无奈。 想砍了面前人的心思停不下来。 陆元似乎看穿他所想,抽剑一刺倒逼其退后半步,手腕刚巧碰上银线,轻微颤动,连系全场,顷刻间如潮水倒灌,森罗万象,卷席陆昊全身。 如今,被裹成一团的陆昊如同困兽,他知道天罗地网的可怕之处,一旦被缠上,除却施术者之外,凭着自己挣脱难如登天,若是这线是寻常丝线也就罢了,怕是玄铁所制啊! 陆元见面前这一团,抚了抚胡须,满意道:“还想鱼跃成龙?却没想反倒成虫啊,昊老弟,你的境界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啊。” 陆昊也想吐血,恐怕今日算漏的,不只是庄主提早出关,还有那个小子。 他沉声喊道:“陆远!” 远处正与众弟子厮杀,操众着众妖的陆远接到命令,抽身向这边扑来。 “有妖!好厉害的妖!”有弟子拖剑,闯入大殿。 “咔嚓!” 随着一声狼嚎,硕大的青色身影随之冲撞进来,还背负着着红裳的女子。 青狼放下女子,蹬腿便向陆远冲去,一声嘶吼将他扑倒。 陆远亦低声嘶吼,将剑转至另一只手,直接向上捅去。青敖反应极快向旁一退,化为人形。 众人本是如临大敌,见此变故,知道是友方,松了口气。 苍姝见趋步而来的姬玥,上前一步挑飞她身后想偷袭的妖,对不远处青敖喊道:“太晚了,当罚!” 青敖拔出双刃,将沿路的妖与敌对弟子一个个放倒,回:“你这边形势正好,也不急,等一会儿又如何?” 第四十五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苍姝懒得与他争辩,转身来看姬玥,她身上的喜服凝了块块褐色,裙摆更是染了大片。“没事吧。” 姬玥摇头,从袖中取出那方石坠,轻轻握在手上,闭眼,登时又是一股强大妖力凝结。 姬玥蓦的睁眼,眸中是如血般婉转的红色,目光清明。 她不动口,亦有声音传出,“停手!” 声音携了气浪冲击四周,众妖接到这一声指令,皆是一颤,随即却是呆滞站立。 陆昊的心似乎坠下去了,紧了紧手中石坠,“都愣着做什么!陆远!废物!” 陆远佝偻着身体站起,嘶吼着,似乎在命令什么。 这边有姬玥的妖力相慑,一边又有原老大的命令相迫。众妖没了神志,却也进退维谷,不知所措。 “该死!” 陆昊暗骂,手上添了灵力想要挣脱银丝,陆定似乎下定决心,拿出匕首向手腕划去,“以我血祭,术成!” 大片黑色以肉眼可见之势凝结,众妖承受不住,一时间,殿内大片的嘶吼声、狰狞着攻击。 姬玥似乎被黑气包围,面上青筋暴起,连面纱都挡不住的红斑向上延伸。 青敖直接将她抱在怀里,张开结界,“还好?” 姬玥这才缓了片刻,大口喘着粗气,“大概。” 苍姝一剑挑飞几只妖,越发吃力,“只能打?” 陆终叹了口气,“照这么看,是的。”半分担心都没有。 陆昊终于看到希望,陆定的面色越发苍白,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正要动作。 忽而飘来的笛音,在此时听来格格不入,却是清凉、抚慰人心一般的清脆。 “解决不了了?”传音符内是乔木的声音。 “怎么回事?”笛音传来的刹那,时间暂停一般,众妖以一种诡异姿势停住。 “哼,我师兄出马,还能有错?你可是又欠了我一分人情。” 苍姝讽:“你师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没来。” 乔木吼:“废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方圆百里的妖都被引来了好么!” 苍姝脾气也不好,直接回:“废。” 这回却是乔木直接掐了传话,和这种人,没得聊! 笛音未停,却有声音传来:“妖我就引走了,今日未有时间,他日再来拜会。” 陆元甩了剑,“蓬莱的人吧,引走就快动手,还挑时间?等着老夫传话。” 百里案摇了摇头,从树上跳下,笛音不停,那妖便有秩序一般顺着大道而走。 “该死!”陆昊暗骂,陆定一时不察,被陆陌直击胸口。一口血喷出,半跪在地。 战况急转,大局已定。 苍姝挑着脚走近陆昊,他躺在地上扭曲着身子,“不!” 眼见苍姝从他手中取出石坠,他的心也跟着坠入深渊,这一把,他输了。 自此之后,他将一无所有,所有谋划、算计,付诸一掷。 石坠握在手心,刺骨的凉,也不知是多少性命堆砌而成的邪物。 苍姝冷眼,遥遥望向陆终,“如何做?” 陆终干脆利落丢出一字:“毁。” “爽快!” 苍姝双手一个用力,石坠表面出现裂纹,下一刻,直接碎成小块,松手洒在地上。 陆昊双目呆滞,陆定垂头跪坐,反动弟子一个个哭丧着脸,知道怕是难保。 大殿内,众生百态尽收眼底,功败垂成本就是场赌局,他们将一生放在这场赌局上时,就该料到失败的下场。 “不、还没完……” 陆昊犹如魔障一样碎碎念道:“本阁不会输,本阁不能输,本阁的荣誉还未镌刻,如何能放手!” 他蹬着脚起身,只能用手小幅度翻着衣袖,妄想找出什么。 陆终一句话粉碎了他的念想,“北殿的杨木,如今亭亭盖矣,昨日弟子才去亲手除枝。” 陆昊蓦的抬首,陆终笑道:“若您是惦念着上面的符,弟子已经改了两笔,现在是无用了。” 陆昊闻言,再也忍不住,发疯一般冲向他,已被逼至穷途末路的人,只会毫无理智发泄。 青敖直接闪到他身后给了一掌,陆昊便支撑不住,双眼一阖,晕了过去。 祸患已除,众人不禁松了口气。 有一阵妖风吹来,带着森冷阴气,渗人骨气。 “叮铃、叮铃……” 铃铛声音由远及近,靡靡之音传入耳中。 脑中勾勒出那人身影,陆元登时面色一沉,抽出软剑,深吸了口气,才转过身去。 透过雕栏相望,门外,有一人立于高处,一席血衣的绝世之姿,面上的银质面具更是添得三分诡秘。 他的目光空洞却洞察百态,众人皆被震慑,却是感受到那人传来的妖冷之气,一时不敢开口。 陆元上前几步,冷冷道:“不知尊者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他摆弄着手上银线,折射着月光,泛着白芒。银丝盘布于两座楼阁之间,像是包罗琼天一般,却被一手所控。众人定睛,才发现声音来源便是银丝上穿过的几枚金铃。 一手翻转,银线当心而归,那人转瞬了身形,步履从容而来。 他步近殿门,“凑个热闹罢了,顺便……” 指尖一动,还未反应过来,“噗嗤”一声,躺倒在地的陆昊便已首身分离,血溅了满地,脏了丝绒地毯。 “还活着有什么用。”犹如从天而降的厉鬼之音,出手狠戾,一瞬间夺人性命。 剑尖转眼而至,他闭眸侧首,躲过一剑,“陆元,你可是要以下犯上?” 陆元抽剑,却没有再多一步的攻击,“不管你是何人,这里是陆府,由不得你放肆!” 那人勾了勾唇角,“数年未见,你倒是如从前一般,天真。” 陆元握紧剑柄,冷道:“尊者此言,今日之乱怕是与你脱不了干系,不知我陆府何德何能,引得尊者费心窥伺。” 他偏头,眼光落到陆元身后,那原本缚了陆昊的银线,如今早已散落。白皙到病态的面上流转了三分笑意,“大概,是人吧。” 陆元面色一凛,见他指尖微动,大吼道:“陆终,闪开!” 陆元持剑去斩飞出的银丝,却及不上数十银刃的速度,苍姝迅速反应,亦幻剑,飞身上前,几个剑式指尖挡住银丝,根根落地。 “哦?” 感受到指尖银丝松弛,他的眼中添了抹兴味,目光扫在苍姝身上,“倒是有趣。” 第四十六章 将离山庄 “尊者,今日闹得可欢喜?” 陆元终于恼怒,楼惐才低低一笑,其实他也无需做什么,只要有自己这么一个存在便足以使他坐立难安。 “养的不错,颇合我意。” 陆元吁了口气,似乎疲惫道:“若无其他事,老夫便送客了。” 楼惐松开掌心银丝,尽落在地,“据闻,陆府有块禁地?” 陆元眸色暗沉,不做言语。 “本尊所要,便在其中,是你去取,亦或本尊——”眸中血色一闪即逝,“自己取?” 届时,定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陆终皱眉,“不可。” 见他转眸,陆终道:“禁地乃陆府重地,外人莫说擅动其中之物,便是踏入一步都是笑谈,陆某斗胆直言,尊者所求,怕是无望。” 楼惐捏了下巴,似乎又有笑意流露,身形一隐,下一刻竟是抬步走至陆终身旁。 “胆子倒是大,不怕死么?” 陆终毫无所畏,回眸对上他的,“远道而来是为客,客随主便,更何况是求取主人家的物品?” 他唇边泛起笑,“主?客?本尊若想,反客为主不过须臾,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力量办不到的。”蓦的冷了脸色,“那些圣人所言,还真能洗了你的脑不成?你该清楚,如何才能立于不被侮辱之地。” 陆终只是看他,望进他近似冷酷却似痴如狂的眼眸,当中扭曲着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忽然抽出一丝,卷起那边的陆远,环视四周,似乎满意,也似乎轻嘲,“他我便带走了,时机未到,本尊暂不动陆府,陆府之数,自有天定。” 他意味不明看了眼陆终,“待一切尘埃落定,你便不会再有如此天真了。” 转身而行,脚下刚踏出半步,便有落红点点,再无踪迹,那慑人的铃铛声音消失不见。 陆元遥望月色,即使得知陆府内人心变动,手足相残时也未流露出半分伤悲的庄主,如今却像压着稻草的骆驼,等待最后一根的到来。 陆终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今夜月明,原本云雾消散,却有余雾袅袅,浮于半空。正如众人思绪不一,有的感慨劫后余生,有的悔不当初,痛恨失足,更多的人如这月夜,雾去烟来,翻涌的是未来的迷茫与新生。 苍姝还记得那一夜,老者将陆终叫走,那红衣尊者的到来仿佛是一场预示,为原本暗潮汹涌的陆府又添一层阴霾。无论如何,最初的劫难已经过去,接下来的路如何走,也与她无关了。 苍姝叹了口气,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她随着陆家弟子收拾了残局,绒毯上的血迹在施法后涤荡干净,经年后再有人提起,也不过感叹:嗜欲如猛火,不过自铄矣。可须知,火焰仅需一丝风相助便可燎原,这也不过是开始。 “该走了罢。” 不知是第多少次听到面前人的唠叨,苍姝无奈按着眉心。彼时她正在赶赴书阁的路上,突然从旁冲出一人,正正好挡住她的去路,开口就是这么一句,着实是看着绕眼,听着腻人。 “我也算是山庄弟子,总不好无缘无故说走就走,总得容我道个别吧。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木哼声,“我可是贵客,陆家的事我也有功劳,怎么不能来?还是你们庄主请我们来的。” 苍姝脚步刚向旁一挪,乔木立刻跟上,截住她。 “我等会儿就去和庄主说,反正你和陆府缘浅,如今该办的都办完了,赶紧和我走。” 苍姝抿了抿唇,乔木恍然:“心有不舍?对山庄,亦或是人?怕是……” 苍姝一把将握在手上的早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塞到她嘴里,乔木被突然袭击惊得瞪眼,只能咀嚼,说不出话来。 苍姝扶额:“怕了你了,我走我走,再容我一天,明天再走。” 乔木本来气愤,听闻此言,三下两下咽下口中之物,就道:“好!我这就同庄主去说,明日一早动身。” 看着乔木趋步走远,苍姝却是叹了口气,将手上书本抬到面前,盯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于乔木提出的“借人”一案,庄主直接拍案同意,陆形释接到庄主传话也只是淡淡一句:“知道了。” 庄内弟子对苍姝离开之事婉转表达了惊奇,告别的话一点不少,但毕竟没有多少交情,祝福一下,道出不舍也就完了,陆念却是叹气:“这才不到半月,怎么就要走了呢?” 苍姝拍着他肩膀,“那可是好差事,去隐世仙岛一游,你该道喜才是,怎么愁眉苦脸的?” 陆念闻言,唇角稍稍一个上扬,而后又是淡下来,“理是这样,好友别离,总归是会落寞的。” 苍姝笑道:“又不是永别,落寞什么,所谓‘身虽远离,心在一处’,你若是实在想我,传信来不就是了?” 陆念这才缓了神色,“好,若有缘,定会再见。” 忽然顿住,灵光一现,他凑过来悄声说:“今晚给你开个送别会,酉时来北林,有惊喜哦!” 苍姝恍然,“有珍藏?” 陆念拍胸,“保你喝个够!” 苍姝喜道:“好!那么到时候见。” 陆念问:“你现在有事?” 苍姝道:“明日便要动身,夫子批了我半天假,趁此机会,出去走走。” 陆念了然。 苍姝回问:“有初他……” 提及这个,陆念也愁:“好久没有见他了,自从……”两人沉默,陆念道:“没事,我邀请他了” 趁这个机会,畅饮一番,发泄一下不快。” 苍姝点头,心里涌出个想法来。 陆府的反叛弟子被抓后,要么是被赶出府去,要么是当场伏诛,费了半天劲找到了流放的陆定, 苍姝可没有忘自己还欠着某人承诺。 海市 阮娘踢了踢脚下的陆定,“你是说,此人便是那日的黑衣人?” 苍姝点了点头,“至少应该是一伙儿。”阮娘一把捏了他下巴,左看右看,“啧啧。” 陆定此时醒来,当看到自己身处陌生之地时满面怔然,他看到苍姝,“你?” 苍姝见他一脸疑惑,道:“此地你不认识?” 陆定呸了一口:“以为什么偏僻的小地方我都知道么,你要做什么,要杀要剐随你!” 苍姝挑了挑眉,阮娘道:“无碍,放我这里,再紧的嘴巴也会漏风的。” 苍姝道:“那便交给你了。” 突然密音符内传出一声,“你去做什么了?怎的没在山庄内看见你?” 苍姝调笑道:“呦,从尘里阁出来了?这么快。” 乔木道:“你……算了,没有事就快些回来,还要收拾东西。” 苍姝应了,再抬眸,怀卿正脸看她,“方才同你讲话的人是谁?” 苍姝道:“一个朋友。” 怀卿顿了片刻,似乎有些迷茫,“这声音好生熟悉。”却没有捕捉那一瞬即逝的画面,便转言道:“方才听你话是还有急事,那便快些走罢,此人在我这里没有问题。” 苍姝点头,转身片刻,“我可能得过很长时日才能再来拜访啦,不要想我哦。” 怀卿也不问去做什么,只是浅笑着,将一杯酒摆在身旁:“好,等你。” 第四十七章 送别宴 苍姝在市巷内游走,不时侧头来看街摊上摆着的小玩意。 走进一家卖玉石的店铺,苍姝蹲下身来看着毛料,挑挑拣拣,最后扒拉出几块巴掌大小的原石。 “老板,怎么卖?” 老板弯下身,凑近看了看,摆手道:“十个铜币,拿走吧。” 这肯定是物超所值了,苍姝也没讨价,干脆付钱而走,老板在后面忙问:“小姑娘,用不用解 石啊?” 苍姝回头:“不必了。” 她抬手看了不远处的日冕,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苍姝叹了口气,“希望能在今夜完成吧。” 还差半个时辰,陆念便早早赶来,从林间杂草石碓中翻出早已备下的佳酿,隔着盖封深深闻了一口,沉醉啊。 “这是在做什么?” 听见陌生的声音传在不远处,陆念一个激灵,差点没把酒坛给摔了,忙抱稳,才向上紧张看去, 松了口气。 “原来是百里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徘徊?” 乔木翘着脚悬在树干上,闻言,一个轻跃跳下,“见你鬼祟,就跟出来了,倒是你,抱着酒坛 做什么,庄内不是禁……” 陆念赶紧比着手势,嘘声道:“并非姑娘所想那般。”赶紧将前因后果解释一番,乔木才捏了下 巴,“原来……”忽然问道:“这是什么酒?” 陆念嘿嘿一笑,将坛子递过去,“是镇子里人家酿的百日香,虽然陈的日子不久,但是别有一 番风味。” 乔木接过,轻轻扇闻:“青果所酿,配着桃花,是好酒。” 陆念有些惊愕,乔木注意到他类似于火热的目光,瞥他:“我如何也是出自蓬莱,医药仙家, 嗅出这些,不是理所当然嘛?” 陆念挠了挠脸颊,“是这样……” 林边有脚步声一深一浅,一道湖蓝浅衫拨叶而来,见亭内两人一怔。 陆念笑:“姬姑娘,来的正巧。” 姬玥看着乔木眨了眨眼,抬起手臂将竹篮递过去:“有酒怎能没有小食?方才做的。” 陆念笑的更开,“麻烦了,锦上添花。” 姬玥摇头浅笑,目光转向乔木,“这位是?” 不等陆念开口,乔木几个轻跃来到她面前,看到她面上覆着轻纱,还有沉静如水的气质,自语 道:“是你啊。” 姬玥见面前少女,低了她半头,面若春桃之俏丽,即使盯着人,也不会有那种冒犯的不快。 她刚要开口,乔木就道:“乔木,姬姑娘,有礼。” 姬玥目光中一闪即逝的疑惑,乔木道:“我和苍姝认识。” 姬玥明悟,轻轻行礼,“百里姑娘有礼。” 乔木挑眉,心里对姬玥的评价再高几分,她指了指面颊:“我可以帮你。” 不等姬玥回答,乔木丢了枚符过去,“等你什么时候有需要,再来找我。” 姬玥捏着那张符,眼底闪过几分异色,却没有多说什么,将符收好,“多谢。” 乔木看着陆念,“加我一个可好?” 陆念抬手,“自然,请。” 乔木凭空变出两小瓷坛,拎到桌上,“来都来了,也不好空手,我便再添上两瓶药酿好了,暖 胃祛湿,正适合这个时节来饮。” 陆念张大口,兴奋道:“方才姑娘所用,莫不是传说中的‘虚弥’?” 乔木挑眉,将手上玉镯露出来给他看,通体玄色,流转着浓墨一般的空灵,“你说这个?” 陆念双眼泛光,若不是那物什套在姑娘手上,怕是恨不得攥在手心看个遍。 乔木知道他想什么,道:“家母所赠,从不离手,怕是没有办法摘下来给你看了。” 陆念闻言,不好再追讨,失落的叹一声:“可惜。” “这大晚上的,偏要选在这里,一个个不怕黑的么?” 听这聒噪的声音,陆念便知道来人,笑道:“然兄,你走反了,是这边。” 声音蓦的一顿,紧接着一阵沙沙摩挲的轻响,卫然跳过草坪,来到亭旁。 “怎么都来的这么早,我还想给你们个惊喜呢。” 陆念笑笑,“也不早了,作为东道主,怎么好让别人久等?” 说起陆念与卫然的相识,这还真是缘分,还要从卫然耐不住山庄冷清,逃出府外说起,本想寻 个乐子,谁曾想刚好被陆念逮到,原以为是贼人,持剑追上去就要开打,不打不相识,两人 又秉性相似,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 卫然斜眼,正看到乔木,他一蹦三尺高,“是你!” 乔木倒是没被吓一跳,道:“许久不见,之前说的请客今日倒是可以兑现了。” 卫然飞快点头,陆念失笑,道:“倒是不知道然兄,带了什么好东西?” 卫然嘿嘿一笑,从兜中掏出一物,陆念疑惑接过,颠了颠这个珠子一样的东西,忽然大惊:“结界石?!” 卫然转为大笑,神态傲人:“如何?我可是翻了半天才从尘里阁找出来的,为了不引人注意, 特意寻了颗小的。” 陆念慌忙将珠子丢回去,气道:“不问自取,你这可是偷!” 卫然竖眉,“大错!有借无还才是偷,咱们只是暂时借用,这珠子堆在那里不用也是浪费。” 陆念还是摇头,“不、不行,你快些还回去!” 卫然气笑了,叉腰道:“我翻了半天,你说还就还?岂不是白费功夫!” 乔木本来帮着姬玥摆盘,听到这边动静,总过来,叹道:“不过是一个结界珠,这个不能用, 换一颗不就好了?”说罢,直接从虚弥中拿出一颗大了数倍的结界珠,施术作用。 结界已成,如今,便是在里面闹个天翻地覆,都不会被人发觉。 陆念与卫然本来还在争执,如今都息声,他二人交换了个眼神,望向身后施施然走开的乔木, 叹道:“还是蓬莱弟子,财大气粗。” 卫然讪讪将珠子收回去,道:“我去生火。” 陆念也忙回一句:“我同你一起!” 乔木斜眼:“生个火还要两个人?” 卫然:“我怕黑!” 陆念:“他怕黑!” 异口同声,两人忍不住,笑着离开了。 准备了木柴,架了篝火,万事俱备,算算时间,也到时候了。 乔木皱眉,“怎么还不来?” 陆念环视,“怪了,有初兄也没来。” 卫然搓手,提议道:“要不,咱们先烤着?” “果真是我来晚了,片刻都等不得?” 听到这犀利话语,卫然难免露出几分别扭,乔木转过身,直接怼:“你也好意思,本来就是为 你准备的离别会,来的这么晚,还好意思欺负小辈?” 苍姝凑过来直接拿了块点心入口,乔木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挥手就要去打:“我们刚摆好的 样式!” 苍姝一躲,溜到姬玥身后,嘿嘿笑道:“总归是要吃的。” “那也不是现在!” 姬玥掩唇笑,片刻后才出来劝和。 第四十八章 赠双鹤寄相思 闹了一会儿,肉也备上,开坛浊酿、把话闲聊,喝的每个人脸上都添了热意。 苍姝抿了口“百日香”,又灌着药酿,截然不同的滋味弥漫在唇齿间。 乔木直接道:“虽然不醉人,但这么喝,味道都杂在一起了,别糟蹋我的好酒。” 苍姝笑了笑,递了杯过去,“试试?” 乔木不理,捏了块桃花糕入口,她疑惑:“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桃花?” 姬玥笑:“不是用鲜花做的,春天将花瓣储起来,用花蜜调和做成花酿,存坛埋入土中,才留 到今日。” 乔木双目泛光:“受教了!” 酒过三巡,苍姝扒在亭栏旁,举杯望月,心中有着失落,卫然和陆念早已抱着坛子堆在火旁, 不知道在笑什么,一直乐个不停。 相比起来,三人在亭子里倒是悠闲,乔木瞥了眼苍姝:“有心事?” 苍姝摇头,乔木想了想:“说起来,陆少主到现在还没来呢。”她揶揄笑看:“你这是……想他 了?” 闻言,就是姬玥也忍不住侧首,面露期待。 苍姝无奈了:“作为朋友,担心一番都不行?” 乔木“哦”了一声作为回应,姬玥摇了摇头,执起一旁酒盏低饮。 苍姝失笑,反问:“二位这么关心苍某感情之事,怕是有个人感悟,不知二位有何见解?” 乔木提了精神:“不说旁的,容貌必须上等!” 苍姝挑眉,乔木道:“我武力又不差,精通药理,不需要费心生活,哪怕是个花瓶,看着耐眼 就好。” 苍姝揶揄:“那你的大师兄岂不是很不错?” 乔木挤着眉毛,似乎做了半天斗争,终于泄气:“他啊,脸好、身材好、武功高,哪哪都没的 说,就是这脾气……啧,”乔木叹气,“我是要有多大勇气,才能冒着被冻死的风险和他待在 一起?命都不要了好么。” 乔木抖三抖,转头,将问题抛回姬玥,姬玥眨了眨眼,“嗯……大概,对的时间对的人?” “一见钟情?”乔木感叹,“倒是十分浪漫。” 姬玥笑笑:“我没那么多追求,只要他不嫌弃我无盐。” 乔木皱眉:“我不是说……” 姬玥止住她:“也许正是因为这张脸,许多人心才能看的清楚,我又不是为了他人而活。” 乔木噎了片刻,遂而用复杂的眼神看她:“你这般心态,不去修仙太可惜。” 苍姝摇了摇头,只是点了点那边两个:“他们怕是已经醉了。” 乔木二人转头,果然,卫然正扒在陆念身上,半眯着双眼,嘴里还嘀咕着什么。陆念则是如同 慈母一般,拍着陆念后背,嘴里还哼着安眠曲。 乔木一个忍不住,酒都喷了出来,捶腿就笑:“天呐!这两人的醉态简直了!好一个温馨场面, 哈哈哈……” 姬玥也笑,苍姝跃过石栏,走到两人身边,卫然早已醉的不知身在何处,陆念倒是感应到了来 人,抬头,两只眼眯了眯,似乎在分辨来人,“有什么事?” 苍姝笑道:“真是醉的不清。” “醉?”陆念闻言皱眉,“姑娘为什么如此诬陷人?山庄内禁酒,我怎么可能破了规矩?” 苍姝忽然道:“啊!夫子。” “哪里!”陆念慌了,赶紧就要起身,“完了完了,这下可是要抄上几百遍的庄规了。” 苍姝一把按下他,“嗯,还没醉的一塌糊涂。” 从袖中拿出两枚玉坠,抬手便挂在他们腰间,“小小谢礼,多谢二位这几日相照。” 闻此言,二人似乎回了神志,卫然使劲睁开双眼,“姝、姝姐……” 苍姝叹息,隔空点了两人睡穴,两人悠悠栽倒。乔木走过来,拿了两件薄毯,直接盖了上去。 “反正搬不动他们,凑合凑合,在这里睡上一晚好了。” 苍姝笑了,“你还能撑?” 乔木瞪眼,“再喝个几轮不成问题!” 苍姝蹬身,落入亭内,乔木摇了摇杯子,“不过说真的,你若是喜欢那少庄主,怕路也是坎坷。” 苍姝垂眸,“他很好。” 便是如乔木一般迟钝都看得出来,陆终此人,最是皎皎君子,最是温柔体贴,可是,他的心却是硬的。 心太大,装的是陆府,装的是正道苍生,想要以一人挤入他的内心深处,怕是很难。 苍姝晃了晃杯子,“但求欢愉一刻,不惧长久悲。” 她从袖中掏出两枚青玉,递给二人。 乔木接过,桃粉色的穗子,刻的是翠叶,栩栩如生。姬玥的则是一枚如意,湖蓝的穗子,与她 平日穿着十分相配,看着便是用了心的。 乔木直接挂在腰间,“自己编的?” 苍姝笑看她:“手艺不错吧。”乔木傲娇:“勉强。” 姬玥捏着玉如意怔了片刻,抬眸来看,苍姝笑:“虽然俗气了些,不过,预祝万事如意。”姬家 的琐事,身体的妖化,哪个不是压在心头的重物?马上就是一场大战了。 姬玥笑了笑,丝丝暖意,原本挂在腰间的石坠早已碎裂,她换了如意戴上,“这是最好的礼物 了,多谢。” 苍姝不多言,她的玉坠岂是简单的饰物?相信未来定会帮到她们。 三人就着月色,聊着风花雪月,杯中酒没了便再续上,一来二去,不知丢了多少空酒坛。 陆终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个场景,亭内石桌上,有三人熟睡的身影。入眼的女子一手撑着脸颊,一手不忘握住酒盏,有微风轻拂,顺着发丝溜去。 陆终失笑,绕过地上空着的酒坛走过,脚步轻到不曾惊动一丝风。苍姝感应力高于常人,是以在陆终走近时便有察觉,缓缓睁着双眼,目中却是有着迷茫。 少见苍姝这幅呆萌模样,陆终忍不住逸出笑来,苍姝这才辨出来人,有些卡顿道:“你、你来晚了,自罚三杯。” 陆终看着眼周围,似乎为难道:“是我的错,可是已经没有酒了。” 苍姝晃了晃头,还是有些晕,“哦,这样,那便算了,你来了就好。” 陆终敛眸,看着少女添了酡红的面庞,整座亭都飘着酒香,叹道:“下次还是少喝些为好。” 声音入耳,苍姝听着忽远忽近,朦胧的很,不知什么情绪涌上心头,一把伸手,直接拽住陆终衣摆,似乎找准了方位,起身便扑过去。 陆终似乎怔住了,下意识拥住那人。 肩上多了一抹温热,那人似乎还蹭了蹭,陆终这下连身体都僵住了,“苍姝?” “唔,好硬。” 看来是被当成抱枕了。 陆终失笑,却没有推开。乱动中手抚过衣摆,苍姝这才清醒些,“陆终?” “嗯。” “有初?” “嗯。” 苍姝嘀咕一句:“真好。”声音太小,陆终没有听清。 苍姝向后退了半步,离开他的怀抱,似乎趔趄一下,皱了眉。陆终伸手想要扶住,苍姝直接将一物塞入他掌心。 陆终停住,张开掌心,一方翠玉纸鹤,伸长双翅,翩翩欲飞。 苍姝笑了:“本来刻了两只,好事成双嘛,但是时间不太够,日后雕好再补给你。” 陆终定定看着面前这物,眼中闪过几分异色。 他抬手,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那人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倒下的模样,叹了一声,在她支撑不住时上前,伸手拦腰相扶,直接抱起,转身离开之际,向不远处眺去。 “亭内的二人便拜托你了。”地上的,不必理会。 青敖没来多久,却是看见了刚才那一幕,对于陆终能发现他的事有点震惊,不由得心中升起几分注意,怨不得…… 目露异色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人,叹了口气。 细小的颠簸,耳边是轻轻风响与熟悉的脚步声。苍姝早已酒醒,却放任内心的欲望蔓延,窝在陆终怀里。 她送的玉坠,又岂止是离别之意? 赠尔双鹤,遥寄相思。如今,也只一半而已。 将眼阖上,嗅着萦绕周身的清冷幽香,安心之后便是全然睡意,沉入梦乡。 陆终低首,将苍姝小心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静静看着她。 他看着手中的纸鹤,眸光不定。纳戒一闪,手上便再多出一物,两方翠玉纸鹤平摊在手,另一只却很是光滑,看来像是把玩了许久。 陆终终于将两只纸鹤放入纳戒,低头见那人安稳恬静的睡颜,唇边勾出一抹弧度。 “晚安,苍姝……” 第四十九章 鲛佑村 第二天 清晨一睁眼,看见面前的重重床幔,苍姝捏了捏宿醉后有些沉重的脑袋,蓦然间几幅画面辗转过于眼前,她停住了。 伸手去摸衣袖,玉鹤已经没了,老脸一红。她忍不住将头埋进被子,哀叹:“丢人丢大发了。”不过之后,心里却是莫名欢喜。于是一路上,唇角边的笑意不曾改。 坐在马车里,乔木挤着眉毛看她,“遇到好事了?乐呵呵笑一天。” 苍姝抹了把脸,“没什么啊。” 乔木翻眼不理,头疼,任谁大晚上出去浪完,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现早起自己躺在客栈里,还是陌生的客栈,都会惊吓吧。幸好下楼才发现是熟人。 “你便任他留在那里?我以为他会同你一起。” 苍姝笑笑:“青敖么?他忙得很,得照顾一堆人呢。不只是那两只狼崽子,还包括姬府密室里救出来的妖,脱不开身。” 何况……他和之前不同,心里装的可不只有狼族了。 苍姝想起那日,风烟既定后,青敖来找她,却只说了两字,“抱歉。” 苍姝见他面色复杂,没有言语,只是看他。 青敖缓缓道:“那日石灵离开,我其实……也在。”那时狼族与言山之间的关系不必多言,他一早便料到会有族人前去添堵,唯恐真闹出什么事便赶了过去。 只是没有料到,来了一个人,一个直到如今想来都会冒出冷汗的人。 只是一身简单衣衫,出手狠戾,一招便将人重伤,石灵直接幻为原型,被他带走。他只留下一句:“我还不能被他发觉,你们便留在此地吧。” “我想救他,想救我的族人,但是……”攥紧拳头,他似乎看到那日狼狈的自己,只能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一个一个人倒地不起。 他想冲出去,那瞬间目光与一个族人相碰,他的目光中满是祈求,却不是要他相救,而是:“走。” 他看的出他的口型,知道自己出去只是白白搭上一条性命,于是,他可耻的逃了。 苍姝垂眸,“难怪。”难怪那之后便是长达数年的闭关,难怪他不让青桑对言山出手,难怪那日他和自己说,他是个知情人。 “只是我不知,在我闭关期间,竟然还会有此类事情发生,我……”他直接一巴掌甩在自己面上,红了大片,“我……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说出口,对不起让石灵在外流浪那么多年,对不起那些妖…… 苍姝摇摇头,这个坎在青敖身上压了太多年,脑中有什么一闪即逝,苍姝道:“只怕,你所说的那个人,和后来的人贩子没有关系。” 苍姝看着他,“你可看清了那人模样?” 青敖淡淡摇头,“面容模糊,看不清晰,倒像是有法术遮挡。”他落下三字,“邪得很。” 思绪转回到现在,看着乔木点了头,苍姝问道:“说来,为什么不御剑,咱们四个人坐马车很慢啊。” 乔木瞥了眼车外的百里溪和百里案,眨了眨眼,“沿路走来全是世家的地盘,若是御剑早就被拦下了,蓬莱一派归隐许久,不到非常时刻不出世,怎么和他们解释?只能走大道了。” 苍姝挑眉,乔木又叹:“不过说真的,百年之前,这九州还是皇室称霸,世家归顺,如今却是日渐衰微,世家门派林立,唉。” 苍姝道:“感叹够了?就这种速度,需要多久?” 乔木想了想,“很快的,只要到海边就能通过传送阵回去,今天就可。” 乔木所言然也,却抵不过天要下雨,人会湿鞋,待百里三人面对面干瞪眼,乔木摸着兜,干巴巴回着:“那个,信物我丢了……” 苍姝嘴角含笑,你怎么不把自己丢了? 没有信物,只能是等人来接,四个人一商量,随便找家村庄过夜吧。巧得很,驱车不足十里,便找到一处不错的山庄,瓦白小屋沿海而起,鳞次相排。 村子前竖了块大碑,“鲛佑”。 乔木捏了捏下巴,“原来这就是传言以鲛珠闻名是村子,百闻难得一见啊。” 外界所传此处:“珠美而遍于地”,便是说这一块宝地物资丰富。相传,此地原本是连鱼都难以打捞的贫匮地区,十年前忽然崛起,献手掌般大小的美珠,辗转落于皇帝之手,上大悦,特赐一碑,其上写“鲛佑”,因此扬名。 这景色算不上极美,也鲜有外客,好容易找了一家客栈,四人投宿,掌柜的是个身形圆润的女子,她拿着钥匙带四人上楼,走时提醒道:“晚上海风大,就别出门了,早点睡。” 夜里,苍姝和乔木铺好床褥,乔木忽然停住,“你不觉得有些不对?” 苍姝丢了杯子,“下午来时,一个成年男子都没看到。” 忽然嗅到空气中异样气息,两人对视一眼。 “啊!鬼!” 远处传来村民的惊恐吼叫,苍姝披了外衫,直接飞窗而出,乔木用密音符向师兄传了信息,亦追了上去。 苍姝持剑,不间断的怨叫声回响,顺着声音追去,一下子便来到山里。远远看见灯火,一群人打着火把,慌张逃窜,一村民背后还张牙舞爪紧追的白衣鬼,嗬嗬的声音,骇人的很。 苍姝见此,心里存疑,却还是上去一剑挑飞了女鬼,剑落下的瞬间,女鬼飘散,一点实感都没有。 “姑娘!这里!” 见有人相救,又是配着剑的,村民眼冒光,赶忙指着对面,不远处还飘着几只鬼。 这一切看着实在诡异,不等她出手,笛声破空传来,几只鬼魂嘶吼着消散,乔木三人赶到。 “没事吧。” 乔木看了眼四周,苍姝摇头,“玩笑一般。”鬼不过是追着人,看似可怕,却没有杀意。 村民打着烛灯,见这几人眼生,通身气派却不似常人,看样子是仙家弟子跑不了。 有一老者扑着过来,直拽住苍姝衣袖,弯腰道:“多谢几位的大恩大德,恳请几位仙人,帮帮我等!” 更多的村民反应过来,激动道:“有救了!” 烛灯聚起,看得人眼花缭乱,老者叹:“再这般下去,村子就要亡了啊!” 苍姝皱眉,扶起老者,“不急,劳烦您先把事情经过说给我们听听,我们再想对策。” 老者双眼发光,这就是要帮忙啊!“多谢!多谢啊!” 苍姝回眸:“不过今晚怕是不行了,众位先回村歇息,待明早,自会去村长那边询问。” 老者急忙点头,“老朽便是村长,好,那便明早,老朽亲自来请。” 呜呜嚷嚷的一群人,就这么从山上向下走,手上攥着的明黄烛灯,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却是十分不的和谐。 第五十章 大晏 “怎么回事?” 夜间突生此变故,二人也没了睡意。靠在榻旁,乔木捏着被角,问着此事。 苍姝闭眸,“不是看到了,鬼怪之事。” 乔木嗤:“鬼气都没有,哪里来的鬼?” 苍姝道:“披头散发,一身白衣,夜里作祟,不是同人间话本子里讲的一样?” 乔木呵呵:“话本子里的胡乱编撰,怎么能信?鬼界的鬼哪有……”顿住,“你的意思是……” 苍姝道:“所以说是开玩笑一般,我所在意的却不是这个。” 乔木想了想:“村民。” 苍姝这才睁眼,“大晚上的,一群人集体赴往山间林里,到底谁才是有鬼?” 乔木道:“许有要事?” 苍姝笑了,“这个村子以养珠为业,又与林子有何干系?莫不成珠子长在树上?” 乔木无言作答,这桩事本就疑点重重。 苍姝阖上双眼,“很晚了,歇息吧,等到明早自有人为你我解惑。” 乔木本来被这事搅得心神恍惚,结果可陪着聊天的却已睡去,无奈,只得闭目。 一碟鱼糕,几盏早茶。 早膳后,四人被请去村长居所。 村长早早等在府门,远远看见便走过去相迎,接几人入府。堂内,村长顺着坐下,犹豫片刻,徐徐说来。 “元稹五年,伏暑之季,隶属于南国的人民苦于酷吏,率其乡人迁至此地。初时,先民曾尝试种植菽粟,奈何这里地力不济,仅能长出荒草一片,为了活命,先民只得捕鱼勉强维持生计。这一待,便是匆匆数十年,许是上天见吾等挣扎困境,心生垂怜,也或许是否极泰来,命不当绝。终于有了一线生机。 “偶有一人,于海上潮涨时偶见鲛人踪影,鲛人善歌,靡靡之音绕梁不绝。第二日,滩涂上便现如拳般的美珠,烁烁夺目。便也是因此,才有了今日的鲛佑村。” 村长吁了口气,“老朽说这些冗长繁琐的往事,并非夸耀,人人皆知,是鲛人救了我们一村老少,如何不感激?敬畏?于是便在山林中建立庙宇,高香不断,是祭祀,也是聊表全村人的感激。如今,不知为何,却是闹了鬼,还是在通往庙宇的必经之所,吾等实在是惧啊!” 村长起身便要向众人拜去,百里溪赶紧伸手扶住。 村长却是留下泪来,“倒不是怕厉鬼索命,却是怕恼了天,村子又变回原来的贫苦模样,众位仙人,可怜老朽这一片苦心,帮帮村子吧!” 乔木站起,行着礼:“民生所寄,道者所牵,定会查出此事原委,还村子安生。” 余下人亦站起,村长这才抹了泪,大叹:“好,好啊!众位仙者皆有仁心,老朽感激不尽。” 苍姝道:“村长,若是可以,可否今日让我们五人去探一探那座庙?” 村长顿了下,似乎犹豫片刻:“仙人,那庙堂于我们十分重要,若……” 苍姝道:“仙者,自是与天通才能得道,村长放心,定不会扰了神灵。” 村长这才支吾着应下,重重拜下:“有劳各位。” 走出居所,乔木转头便对苍姝道:“看,我便说是有要事,昨夜村民不就是去拜祭么,哪有奇怪之处?” 苍姝叹气,“偏偏是晚上拜祭?” 乔木扶额头,“你这是在钻牛角尖,就许白日拜祭,不许特殊一次?” 苍姝摇头,抿了抿唇,“等等看吧。”总觉得,不对劲。 乔木道:“还需等到晚上?现在便不能去看看?”说罢,拉着苍姝踏上剑,不等她反应便离开。百里案蹙眉,百里溪环剑看他,“不追?” 百里案只道:“随她去,”却是转身离开,“你我去村子外看看。” 苍姝抱臂,坐在枝干上,将身子躲在绿影中,嗅着淡淡叶香。乔木脚下捻着泥土,忽然问:“苍姝,你可听说过‘晏’这个国家?” 苍姝抬眸,“不知。” 乔木接过落叶一片,“若说到鲛人一族,自古而今在世间出现过的,不过也只有这个传说中文昌繁盛的国度了。” 苍姝不动,“哦?” 乔木叹息,向上看去,“你可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苍姝笑:“我自小便长在山上,消息传递不便。” 乔木摇头,努力复述:“传闻,南山之外,北国之侧,有国名曰‘晏’,取自海晏河清之意,达五土,覆万山,九衢车骑、十二楼台,皆是一派繁华。,” 嗓音轻轻,却有一副盛世画卷于眼前徐徐展开,便是大同之景,山河锦绣。 苍姝笑了,“你从哪里知道的?” 乔木抬首道:“自然是传记里了,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国》一篇,开篇记载的便是大晏,洋洋洒洒挥毫数万字,想忘都难。” 苍姝却问:“结局呢?可有写?” 乔木低头,“大多好物不监牢,繁盛不过一时,书中也没有记载详情,不过匆匆一笔‘郡国割据、纷争不断、数国共讨,国覆’,如是而已。” 苍姝缓缓吐出长气,“这样啊。” 乔木言语一转,“这算不得最重,大晏国君年幼,上下琐事皆交由一人主管,对她的记载就多了,传闻,她凭己身之力,独战上仙,力保鲛人一族,传闻,她以雷霆之力扫六合,平定妖与人的纷争,传闻她遗世独立,绰约如仙,传闻……” “停停停。”苍姝听着这滔滔不绝的赞扬,打了止,“她若真的厉害,如何保不住一国?” 乔木顿住,很是不快,“她是人又非神,大晏在他手中开创盛世,又有哪个国家能敌半分?诸国忌惮大晏实力,有一个契机又怎能不想除去,况且,那场战争,似乎仙族也有参与,不过天命罢了。” 苍姝垂眸不语,乔木却道:“自她陨落,鲛人一族便再没出现过,鲛是神的宠儿,最接近神的存在,只是,鲛人应当已经对世间绝望,遁入深海,怎么会……” 苍姝道:“有的。” 乔木挑眉:“这么确定?” 苍姝道:“人皆有惜美之心,愿美好永存于世。” 乔木生出笑意,“这倒是。” 第五十一章 又生事端 袖中信灵传来讯息,乔木掏出一看,面上笼了阴云。 苍姝侧身跃下,“发生何事了?” 乔木直接抽出佩剑,“来不及去庙堂了,村子有急。” 苍姝也知事发突然,跟着跳上了飞剑,两人立刻赶回村庄。 风卷上枝头,林间一片梭梭之响,灌木旁,蓦然间睁开一双滚圆双眼,抬首向上,目光悠远。 匆匆赶回村落,隔着云雾便看到了人群推搡,尽聚在房前,喧嚷着。百里溪持双臂拦于门前,开口安抚,毫无用处。 百里案方从屋内走出,见此情形,横执竹笛。笛声铮鸣,不远处枝干如被横劈,直直倒下,散了一圈林鸟。 “喧哗者,如此林木。” 这一声胁迫倒像是起了作用,寂静中传来几声唏嘘,终于还是安静下来。 百里溪松了口气,“此间无事,劳众位相离。” “听说死了人,是李家那小子?” 那人耳语:“你是没看到,死相可惨了,这孩子啊……” “是啊是啊,据说是鬼上身,诶呦呦……” 见又起风潮,百里案皱眉,村长赶紧走出来,抬手哄着人:“都散了吧、散了吧。” 既是碍着村长又是被百里案的冷脸所迫,众人这才不情不愿,各自离去。 二人跳下剑,大步走来便问:“怎么了?” 百里溪只是蹙眉,面露难色,“进来便知。” 随他走入,入目的骇人景象登时令两人变了面色,村长许是没有见过这种情景,脸色煞白。 百里溪忙走过去,递了颗清心丸,“此地有我们,若是难受,便出去歇歇吧。” 村长吞了丹药,从舌尖蔓延下去的清凉,哽咽感也消散了不少,闻言却是摇头,语气疲惫:“村内何曾听闻过有这种事情的发生?若是解决不了,还不得村内安生,老朽以何面目见村内人?还望仙人不嫌老朽无能,容我出一份力吧。” 百里溪见他坚持,不再劝止,只是再递去两颗药丸。 面前的尸身,头触地、半身搭在床上,面色狰狞,牙齿外张,定是死前受到极大折磨所致。 乔木取出一枚银针,刺入他眉心,内力暗运,片刻后抽出。 “不是毒。” 百里溪点头,回:“亦无咒术痕迹。” 不止如此,怪的是,这具尸体甚至连外伤都没有。 乔木蹲下身,静静打量着,苍姝则环视周围,屋子整洁毫不凌乱,他杀的可能性基本排除。 注意到桌面上摆着的小瓶,内无一物。苍姝拿起,拧开盖子,一股药香吸入鼻腔。 “这是?” 村长闻言抬头,“哦,那是他寻常吃的健体丸,这孩子小时便体弱,如今应该无事了,却还是习惯性的每日服用。” 将那颗药丸倒入手中,苍姝问:“可是村里人自己配的?” 村长笑了笑,“是老朽,年轻时随医师学过几年,这种小药还是拿的出手的。” 乔木打开尸体的嘴,轻轻扇闻,手却向苍姝伸去,苍姝趋步过去,将瓷瓶递给她。 嗅了嗅瓷瓶中的药香,乔木道:“是同一种,百叶、流香果、白芷所配,都是山中寻得到的草药。” 忽而皱眉,只是有一种淡淡的气味隐于其中,似有若无,无法确定。 村长讶然,“果真是仙人,半分不错!这药他吃了十几年了,还是我亲手所配,不可能出错。每周老朽都会配好下一周所需的药,算来应该是今晚交给他,却不曾想……唉。” 乔木将木塞盖好,递还回去,“那药可否借我一看?” 村长忙道:“好,随即便可取来。” 苍姝本在屋内搜索,偶然发现床边滚着枚圆状物,抬手拾起,面露异色,便将它拢进手心,问道:“村长,这村中只你一人懂这歧黄之术?” 村长点头,“不过偶尔会有商人经过,村人会换一些药物。” 苍姝垂眸。 村长与百里溪合力将尸体收敛,盖上白布,三拜以示祭奠后走出屋内。 村长叹:“我自小看着这孩子长大,他一贯是个心善的孩子,也没与人有什么争执,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还这般凄惨,莫不成真的是……” 百里溪摇头,“您是一村之长,村里本就因‘闹鬼’一事惶惶不安,您若也轻信有鬼,不过是火上浇油,难免引发动荡。” 村长止住言语,按着眉心,“此番事故,祭奠之礼必不可少,祠堂之事,还望众位仙人快些解决了。” 百里溪颔首。 回途路上,乔木还在思索,“那药似乎还少了一味,可惜气味太淡,我实在分辨不出。” 苍姝将手中之物递给她,“看看这个。” 乔木疑惑接过,观之闻之,惊道:“这可是那枚健体丸?” 苍姝点头,乔木看她,“哪里来的?” “就在那屋子里,床旁。” 乔木道:“这药并没有问题,却少了一味,恰好是我没能分辨出的一味。” 百里案斜睨一眼,“这个村长有问题。” 乔木疑惑:“这是何意?” 苍姝回:“按周取药,日日服用,今日本应恰好食尽,如果剩了这一颗,那他昨日所食又是什么?” 乔木皱眉,“那和村长有什么关系?忘记吃一顿不是很正常?” 苍姝道:“既无外伤,又无咒术痕迹,那李氏之死,何解?” 乔木想了想:“一般来讲,若无外伤,便是内因,师兄所查,李氏并非有五脏六腑的问题,突发病况的可能排除,只剩下……” 苍姝接着道:“入口之物。” 乔木回:“这药无毒,那……” 苍姝看她:“不是少了一味?若恰是因为那一味呢?” 百里溪叹了口气:“还不能完全确认,不若去村子里问问情况。” 四人决定分开来寻线索,苍姝与乔木来到阡陌间,不远处有牵衣儿女欢笑归来,亦有二三孩童漫跑在田野间,欢笑声传了很远。 乔木心生感慨,二人走近,本在田间挥锄的男子见到二人,开口问:“仙人可是有什么事?” 苍姝看了田地,“老伯,收成可好?” 男子咧开口黄牙,笑着:“这土不行,种来也不够几家人吃,不过消遣。” 苍姝伸手捏了一把土,“沙质土,的确不好用来耕作。” 老伯放了锄头,伸手揩了一把汗,“是啊,村子里的人都是靠海吃饭,离了这鲛人,村子也就离灭亡不远喽。” 苍姝问:“如昨日那般祭神,每次可是都要组织那么多人?” 老伯摇了摇头,“村长会独自去,说是怕人多了,声音大了会惊扰了神明。” “那昨天夜晚……” 老伯想了想,“哦,说是闹鬼,把村子里的男人都叫去,添了阳气也许就能把鬼吓跑,谁知没什么用。” 苍姝捻了捻指尖的沙土,“老伯,可知李安这个人?” 老伯道:“是李家那小子?他啊自小失了双亲,性格比较内向,鲜少与村里人来往,也就是和村长关系近一些,没曾想啊……”似乎是感叹般摇了摇头。 苍姝却问:“村里的传言可是鬼所杀,您不这么认为?” 老伯嗤:“鬼?青天白日的,若非无缘无故,哪里来的鬼?” 老伯扛了锄头,叹着气离开了,犹还哼着,“阡陌田间路,直通向青天,但闻鬼哭声,不明其因何……” 第五十二章 祠堂鲛人 苍姝难得沉默,乔木走过来:“理清楚思路了?” 苍姝道:“直走看看罢。” 阡陌尽头已经远离了村子,却单独立了一间草屋,破破烂烂的木栏杆,倒像是隔离了什么人。 乔木侧头看了苍姝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便推开篱笆,“有人么?” 等了片刻,屋内没有人回答,却是传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一会儿又转为嘻嘻的笑声,着实渗人。 乔木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门扇,便见到一人蜷在墙角,右手扣着墙上的破口,嘴巴一张一合,依稀可听得到喃喃。 “鬼、鬼、鬼,真的是鬼,不、不要,我没错,我只是……” 苍姝亦看到那人,乔木松气道,“原是个疯子。” 他的身旁还放了一份饭菜。看着面前瘦骨嶙峋、目光呆滞的人,苍姝靠近,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见她如洪水猛兽般向旁爬去,手脚并用,“不、不要杀我,不!” 乔木皱眉:“治疗外伤内伤我拿手,可能医人不代表能医心,他这样,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苍姝看着他,开口试探,“鬼来了。” 那男人闻言,满脸的惊慌失措,甩头看向周围,“在哪?在哪!” 苍姝凑近,“在你心里。” 那人顿住,踌躇道:“心里,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苍姝半蹲下身,伸手固定住他肩膀,“你知道什么?” 疯子顿住,续而疯狂摇头,“我想帮她,为什么,为什么……” 苍姝手上再用力几分,“好意?对一只鬼么?可是它心中的恨,你不说出来,怎么化解?它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疯子被吓住了,声音入耳,如同鬼魅,他只是重复,“鬼,鬼,是啊,它不会懂的,不知道,我不知道!” 苍姝见他双目染上血红,头便要往地上撞去,单手点了他的睡穴,将那人安置好,起身。 乔木道:“他还听得进话便是有救,在这里冷静冷静,解了心结,时日久了许就能好了。” 苍姝摇头:“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二人转身离开,那疯子即便在睡梦中都不踏实,蓦而叫了一声:“鬼!人心的鬼!你找不到的!” 苍姝笑了,“嗯,有鬼!这个村子,哪里没有鬼呢!” 乔木迷糊,苍姝拉了她的手,“走罢,咱们去祠堂。” 说罢御剑,直接入了深林。 林子里浓雾弥漫,扰了视线,二人落地,苍姝前进一步:“鬼先生,既然已经把我们引来了,何苦玩这捉迷藏呢,又是耕地又是装人,不累么?” 没有回应,苍姝续而道:“鬼非鬼,亦非人,想来,那疯子之所以会疯,便是因为那鬼原本是他所装,谁曾想真闹了鬼,这才受了刺激。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装鬼呢?” 苍姝定定看着一处:“祠堂中,藏了什么?” 迷雾向两旁消散开来,其中似有声音传来,“藏了什么?诱人入恶的东西罢了。” 祠堂之形显出,二人对视,推开早已掉了红漆的木门,只见一尊破旧神像摆于殿内,双眼弯出的弧度因裂口显得格外狰狞。 祠堂内年久失修,漏水漏光,丝网遍布。 “咔嚓。” 一声木错的轻响,神像底座便开了缝隙。 乔木试探着伸手去碰,整块石板便掉了下来,随着一声巨响,暗道现。 将头伸进去,暗道内壁极窄,向内道深处走去,手摸在石壁上,似乎全是水珠,空气也变得濡湿。 “这里不会连着地下暗河吧。” 乔木喃喃,前方似有光透入,隐约能看清四周,耳边是叮叮咚咚的流水声音,撩人心弦。 极狭后,通道尽头便豁然开朗,光从一线天之上撒入,水波映射成一片蔚蓝,贯穿左右,无尽潺潺流去。 然而,最美却不是这些。 “哗啦”一声,水面似乎爆裂开来,波涛散去,一刀纤细身影从水平面跃出,墨藻般的秀发飘荡,蓝色的尾鳍上扬起弧度,散着光辉。 “鲛人?” 乔木双眼睁圆,忘了眨眼,只是伸手捏着胳膊,痛意才拉回她的神志。 “嗯。” 苍姝只是简单回应,不断翻涌而来的画面却冲击着脑海,耳内是嗡嗡的回响。 鲛人不过女童的身形,睫毛下还挂着水珠,见有生人,只是将头露出水面,静静看着,眸中毫无情绪,可惜了那双眼,本应湛蓝如洗,如今却缺了生机。 “这下懂了?” 依旧是那道声音,有步伐声自暗处传来,布衣青衫,赫然是方才的老伯。 挥手间转换了外形,身量缩小,白瓷般的姬府,黝黑而泛着灵气的双眸,一副孩童身姿。 鲛人面露欣喜,甩着尾巴游回岸边,当身体露出水面的刹那,却是令人为之一颤。 那洁白如瓷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疮疤,生生破坏了这份完美。那伤疤许多已经结痂,却能看出当时下手人的残酷。 乔木呆住了。 苏娓走过去,将手上准备的吃食递过去,含笑道:“今日怎么样?” 鲛人迫不及待地塞了块鱼肉入口,亦笑,唇齿几个开合,是听不懂的语言,却如同夜半低吟,悦耳动听。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苏娓耐心听着,不时回上一语,画面温馨。 鲛人转眼看向苍姝和乔木,目光似在询问。 苏娓侧过头,“她们和那些蛮人不同,不会伤害你。” 鲛人似乎想了想,甩尾游了过去,一个沉身扎入水中,再游到这边,手上多了两簇花,水滴渲染了花的娇艳,她将花束递给两人,开口几声海语。 乔木似乎凝在原地,近距离看着这张惑人的面孔,呼吸都缓了几分。鲛人似乎疑惑,又靠近两分,乔木这下是真的动也不敢动了。 脑中转瞬即逝几个画面,终于停下了嗡鸣,苍姝半蹲下身,轻轻接过花束,笑着开口,却不是寻常的言语。 鲛人面上闪过惊讶,随即却是欢喜,眼中更是添了光彩。 “汝能言海语?” 苍姝笑:“会一些,初次见面,我名苍姝,这位是乔木。” 第五十三章 狐念幻境 鲛人问:“她为何不动?” 苍姝道:“她对美的事物一贯没什么抵抗力,可能是吓到了。” 鲛人眨眨眼,而后笑开:“吾名安澜。” 乔木拉着苍姝的手,眼里满是期待。 苍姝将安澜的名字说给她,乔木便双眼泛光,“安澜?苍姝,如何用海语打招呼?” 随着苍姝念了两句,乔木这才看过去,吸了口气,“你好。” 安澜笑了笑,将手中花递给她时乔木才看到安澜手腕上的铁链,心头一酸。 她接过那花,“苍姝,帮我回一句谢吧。” 苍姝见她沉声,叹了口气,回头看安澜,“我代她转达谢意。” 安澜敏感,感觉到了乔木周身的低沉,她手指一点,水波翻转,凝聚成荷,花姿绚烂,她指着幻化的莲花给乔木看,乔木眼睛忍不住红了,掉头跑了出去。 安澜呆住了,回头看苍姝,“是吾害得她哭了么?” 苍姝道,“她泪窝子浅,不必在意。” 安澜点点头,却是问:“汝能言海语,可是遇见过吾的同伴?” 苍姝摇头:“巧然习之,今日却是我第一次见到鲛人一族。” 安澜闻言,眼中的笑意敛去三分,“这般……” 苍姝道:“我的朋友怕是还在难过,我便出去看看她。” 安澜点头,眼中有期待,“可还会再来?” “自然。” 乔木跑出破庙,手上还攥紧着海花,抿唇,还是意难平。 苍姝走出,见此情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能救她么?” 苍姝道:“现在不行。”鲛人以鲛珠为命魂所续,她所以被困在此间的原因怕就是因为鲛珠被夺。 乔木咬牙,“说是人之性善,怎么如今却成了这种样子!” 苍姝回:“受利惑,便会有人踏入岔路。” 苍姝转身,“你特意引我们来此地,是为了救她。” 苏娓闲闲倚在一旁,“嗯。” 苍姝道:“那疯子是怎么回事?” 苏娓道:“如你所言,但他的目的究竟是救人还是想要独占,不得而知,我不过帮了他一把,谁知道变成了这样?” 苍姝低下声:“这村子里的人可是都知道鲛人存在?” 苏娓笑:“知不知道又如何?会放了她?” 乔木忍不住想要拿剑,待反应过来后又迷茫放下,是啊,她要做什么,她能做什么? 苏娓望天:“你们若是想知道事情原委,我或可一助。” 两人默应,苏娓便走近结术,“有些事,还是你们亲眼所见,。” 苍姝眼里闪过什么,这术是…… 身体一轻,灵魂离体,再睁眼时,眼前便是一片蔚蓝。 海底一望无际,乔木开口,还是可以正常呼吸,半分感觉也没有。 “狐念之术,通梦。” 苍姝点头,面前忽有波纹荡开,不远处,一道身影上下翩飞,好不惬意。 苍姝迈步过去,行动不受环境约束。 安澜早游到另一条人鱼身边,只听得她唤了一声:“阿姥。”那银发鲛人便笑着抚上她的头。 安澜献宝一般将手上贝壳递过去,叽叽喳喳说着玩笑话,其乐融融。 忽而她问:“阿姥,上次你说的可是真的?” 银发鲛人点头,安澜却笑了:“若世间真的如此美好,为何如今鲛人却是流浪四海,只剩下你我二人?” 银发鲛人沉默了,抬眸:“世间虽好,人心难测。” 安澜想了想,回了一句什么,苍姝却听不清,忽而周遭环境骤变,如同快进一般。 二人站在原地,看春去春来,时光匆匆,最后定格到了那时。 安澜攥紧银发鲛人的手,伏在她身上,那含笑的容颜再也不会改变,眼角边落下一颗明亮的鲛珠。 安澜拾起那颗鲛珠,小心放入尾鳞,下定决心一般,安置好了鲛人,一个摆尾游向水面。 她似乎算着方向,时走时停,终于跃身飞出水面。靠向岸边,她尚不知如何化作人形,便停在礁石上半饷。 听到脚步声,她一惊,纵身躲入水中,小心将脸侧出,只见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跑来,手上还拖着布袋,喘着口气,弯下腰来翻石头。 安澜疑惑,当看到小女孩从石缝中捉出一小只螃蟹时,眨了眨眼。 一上午过去了,安澜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跟着小女孩从海的一边游到另一边。她看那小女孩手上细细的都是被碎石磨出的伤口,心中一动。 日落心头,小女孩的面色却越发苍白,布袋中除却几只小螃蟹,几颗可食用的贝壳,大团的海藻之外再无其他。 她看得出来小女孩是个赶海的新手,否则怎会不知赶海的最好时间早已过去,却还是不肯放弃。 小女孩似乎要哭出来一般,安澜想了想,手指摸上尾鳞。 小女孩抹了眼睛,弯下身来继续,忽然一个东西砸到她脑袋上,吓得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摸了摸脑袋,低下头来,当目光看到那闪着光的圆润物品时,似乎怔住了。 她跳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双手合十,似乎在祷告,一把扛起布袋跑回去了。 安澜松了口气。 而后几天,小女孩每日都来,每每都能拾到一颗珍珠,小女孩知道有人帮她,在海边大吼几声谢谢,看着潮起潮落,却是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安澜躲在海里,躲在石山后,她听不懂小女孩的话,却觉得这种甜美声音,钻入心头,便有鲛人的声音都无法比拟的独有的活力。 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安澜以为自己躲的很好,却不想有一日,她看着女孩子离去,刚要靠近岸边,一转眼却看到气喘吁吁跑回来的小女孩,两人对视,安澜脸都红了,她想起阿姥同她说的,人是会吃鱼的,心跳恨不得停下。 小女孩张大了口,直接呆住,安澜摆着鱼尾便要回去,小女孩慌忙叫住她,安澜下意识回头,便看到小女孩的笑颜,阳光下闪闪发亮。 一颗红彤彤的果子递到了她面前,小女孩说了几句,安澜摇头表示不懂,却能感受到女孩的善意,心也缓和下来。 小女孩面露难色,而后从布袋中拿出一颗果子,一口咬下。安澜看看了果子,又看了看她,犹豫着咬下一口,咀嚼片刻,忍不住再咬了一口。 小女孩看着她嘴角边绽开的笑容,一阵晃眼。 ------题外话------ 感谢众位小可爱的点击与收藏!如果能在评论区留下一点足迹,那么便是对我最大的鼓励了!卖个萌~ 第五十四章 良善不是愚蠢 二人成了朋友。 小女孩每日都会带给她一些新奇之物,安澜便回给她一枚珍珠,小女孩赶紧摇头,安澜也摇头,硬塞到她手中。 有一日,安澜懒懒趴在岸边晒太阳,小女孩坐在沙坑旁,堆了一小间沙屋,叫了一声,安澜回头,小女孩把自己的作品展示给她,安澜歪头,小女孩笑了笑,点着沙屋,似乎在问她想不想去看看,安澜皱着眉头。 小女孩看到她的犹豫,第二日,小女孩推了一辆小车来,气喘吁吁地将安澜挪上去,一把蒙上黑布,她用手指点了点安澜的唇,又捏了她的手,拍了拍胸脯。 安澜就这么被带进人堆里,黑布上有个洞,便是留给她的,她紧张到动都不敢动,小脸上满是兴奋和紧张。 说是村子,这时却也不过是几间茅草屋罢了,破破烂烂,一路上遇到的人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但小女孩还是时不时停下,遇到什么好玩的就给她看,通过小洞送到里面,没过多久,心里的惧怕和担忧就被抚平。 安澜透过破洞,看见外面的小女孩,满头汗水,似乎和村人打着招呼,似乎有人问她在推着什么,小女孩就嘿嘿回上两句,安澜忍不住笑了。 把安澜顺利送回海边,安澜看着手中的花,满是欢喜。小女孩想到什么,挥手和她告别。 忽然有一天,小女孩没有来。 安澜等在岸边,心中却是久违的不安,等到月上中天,小女孩依旧没有来,安澜抿着唇,吁 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甩尾上岸。 尾巴在陆地上极不好行走,尾鳞被划得剥落,安澜闭上眼睛,海风吹来,她便飞快向一边挪去。 终于在峭壁下找到了她,小女孩蜷在地上,满身是伤。 安澜赶紧扑过去,颤抖着用手试探着鼻息,还好,她还活着。毫不犹豫地咬上手臂,鲜血流出,她将血喂入小女孩口中,呼了口气,心口处光芒浮现,一颗泛着光华的鲛珠现。 鲛珠被取出的刹那,安澜脸色变得苍白,她忍住痛意,将鲛珠放在小女孩心口,闭上眼,一曲鲛人曲从口中逸出,轻轻盈盈,带着抚慰的力量,小女孩身上的伤痕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安澜听她的呼吸和缓,终于松了气。 脚步声和灯光辉映,有人赶来了,而且是一大群人。 安澜慌了,匆忙便想逃走,可一双鱼尾,如何跑得过人? 似乎发现了她,那人惊讶了,将她一把抓住,把那颗鲛珠攥在手里。鱼尾还在颤抖,那人大吼一嗓子,人群沸腾了,面上是震惊和狰狞。 乔木看到这里,急眼了,抄了剑就要上去,当手穿过人的身体时,她恍然,这是梦啊。 村长从人群中缓步走出,看看安澜,又看看小女孩,接过了那颗鲛珠。 安澜被捉。 她被囚禁在地下河中,那些人得知了小女孩发财的秘密,也知道了她活下来的原因。每日来了很多人,拿着碗和匕首,一刀又一刀,身体被划得破烂不堪。 除了鲛人,没有人知道鲛人血如何用,何况血上沾了剧毒。且鲛人一生只会哭两次,泣泪成珠,即便一生,也只会拥有三颗鲛珠,而最最重要的那颗代表心的鲛珠早被人抢走,安澜只能生生受了这痛苦。 村人不知这鲛人能带给他们什么好处,村内早就要撑不下去,在这种关头,他们是绝对不会放了安澜的,便是一片鳞片都要绞尽脑汁想想好处。 安澜起初会挣扎,会哭喊,那铁链却并非她一人能撼动,她还想着小女孩什么时候能醒,伤有没有好,会不会……来救自己。 日复一日,她终于绝望,这几日没有人来,她方猜测,是不是愿意放了自己了,苍姝却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那狰狞的疤痕,岂是几日就能形成的? 村子里来了一个自称术师的人,村长毕恭毕敬带他来看鲛人,他满意地点头,伸出一根手指。 “我可以提供方法让你们村子富裕起来,但我有条件。” 他的条件,便是安澜的血肉。 鲛人一族,其血虽至毒,但这一身血肉同样珍贵,用之作祭,可与天通。 苍姝可以看见村长状似挣扎下的贪婪,眼角的皱纹越发清晰。 于是,村子里便多出了一间神庙。 安澜的血肉被剜,她也不再哭喊,只是冷冷看着来人,静静听着血滴落的声音,死咬住下唇,一声不吭。 夜晚,她稍稍动了一下,便是锥心的痛,铁链碰撞的声音在夜晚越发清晰,搅得她神志不安。她口中喃喃的话,苍姝能听清。 她如今孑然一身,却还在喊着最能予她安慰那人的名字,到最后,却变成一句:“你在哪儿,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乔木似乎不忍再看,每每闭了眼睛,却还是睁开来,苍姝一直不曾移开视线,以一种上帝视角,看着那些人,看他们丑陋恶心的模样。 若是换了一个环境,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村人把安澜看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们是为了活下去,可安澜又有什么错,要因为他人存活的愿望而成为牺牲品? 事情总会有转机。 暗河还在流淌,鼻翼间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味使安澜睁开眼,血丝飘散,却是有一个小身影顺着河流飘了过来。 她从未见过的生物,毛茸茸一团,鲜血染红了白色皮毛,安澜闭了眼睛,那一团却是顺着来到了自己面前,安澜攥紧了手,终于还是睁眼。 意念抽回。 回到了原来的那片林子,乔木再忍不住,跑着扶上一颗树,大吐特吐。 “你不怕?” 男童的声音传来,苍姝回头看他隐在密荫内的身影,“若是连看下去的勇气都没有,谈什么分担她的痛苦?不曾了解她的过去,又有什么资格说救她。” 就如同乔木,早就耐不住胃里的翻腾之意,还不是强忍着,不曾开口叫停。 他轻笑一声,“你猜她最后可救了那只妖?” 苍姝看了他一眼,“救了。” 男童又问:“她傻吗?” 苍姝摇头:“农夫与蛇的故事就是因为不常见,才被用来流传警示世人,善恶终有报,不然你怎会站在这里?良善,从不意味着愚蠢。” 第五十五章 小禾 男童翻身下树,将手中一瓶药递给乔木,“吃了它就好了。” 乔木接过,却不服下,只是问他:“你是狐族?” 男童不语,乔木又道:“此地离青丘不远,你是青丘一族中人?” 男童叹了口气,“你的话题转的倒是快。”他道,“我叫苏娓。” 冠以青丘一族之姓,结果一目了然。 苏娓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只是如今,我实在没有心情。” 乔木点头,苏娓抬头看着天色,“你们该走了。” 说罢,他转身要走,苍姝问:“青丘狐族以情为源,注定伤不得人类,若是没有其他修士到来,你打算如何?” 苏娓脚下一个停顿,“不如何,左不过一场天劫,怕什么?何况,我等到你们了。” 二人返回村庄,村口,百里案已等在路旁,乔木看了看他面色,“怎么了师兄,面色如此难看。” 百里案道:“有人身亡。” 乔木皱眉,苍姝问:“死因一样?” 百里案道:“不同,此次是自杀。” “怎么回事?” 百里案向村内走去,“胸前伤口深三寸,且稍向右偏,定是右手持锋,向内刺去,喷溅出的血迹连贯,凶器还留在伤口内。” “没有入口之物?” 百里案点头。 乔木试了试,“便说有那动机自杀,为何偏要选择这样的方式?” 百里案冷道:“鬼。” 乔木一惊,下意识看向苍姝,“可鬼不是……” 百里案道:“的确有鬼气混入,虽然薄弱。” 苍姝想了想,有一件忽略很久的线索浮现眼前,苍姝忽而问:“方才死的那人,可是面上有颗大痣?”指着脸庞一处。 百里案点头:“村长吩咐了村民,今日便要入庙堂,邀我们同去。” 苍姝赶紧问:“那村长人呢?” 百里案道:“方才回了居所。” 苍姝拉了乔木便要走,“去找他。” 乔木看了看那双手,“这么急?”还是召出剑来。 敲了门,却没有任何反应,苍姝推门来看,却早已没有人的踪影,桌上摆的油灯也已不见。 苍姝叹:“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乔木这时也便反应过来,惊道:“他难不成……” 苍姝道:“鬼来复仇,猎物就自己送上门了。” 乔木也急了,拉着苍姝:“去林子。” 苍姝却看向百里案:“还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此时庙堂内应该也是鸡犬不宁。” 百里案便知道她想说什么,“你们去吧,那里交给我。”看了眼乔木,“量力而行。” 乔木点头,“知道。” 夜幕悄然来临,凉风习习。 只听得杂乱的脚步声回响在林间,那人几乎慌不择路,跳开面前一块乱石却险些绊倒在地。他倚着树喘息片刻。一双眼中布满血丝,满是恐惧不安,这人便是苍姝他们正在寻找的村长。 他瞪大眼睛,鼻尖溢出点点细汗,攥紧了手。 等了片刻,那渗人的冷意似乎有所消散,他试探着探出头来,却听得那一声入耳。 “你在这儿……” 顺着风声,还有那席黄衣出现在眼前,却无半分翩摆。 村长一个哆嗦,向后瘫倒在地。 那不过女童身影的鬼便歪着头,伸出手漂浮过来。村长只觉得脖颈一凉,而后便觉得渐渐收紧,难以呼吸。 他拼命用手去抓,也只是刮出几道血痕,口中哽咽着:“救、救……” 女鬼靠近,低声问:“她在哪?” 鬼气越发浓郁,女童似乎不耐,而村长脑中一片空白,双目翻白。 “到此为止!” 乔木从上空翻下,那剑光转瞬即逝,鬼气在碰到剑的片刻便若热水融雪,消散开来。女鬼松手,村长便瘫倒在地。 苍姝随机来到这边,蹲下来检查伤势。 “只是晕过去了。” 女鬼看着两人,眸中是不解,遂而转向怨恨,“你们是修仙者,为什么要救这种人渣!” 嗓音凄厉,林间也带了回音。 乔木持剑,“厉鬼害人,除凶攘恶,本就是我们的本职,与个人品性无关。” 女鬼口中逸出笑来,笑声刺耳,“那你们,也去陪他吧。” 苍姝起身开口:“你杀了他,于事无补。” 女鬼叫道:“不杀了他,难消心头之恨,你可知他……”鬼气沸腾开来,席卷四周。 苍姝道:“小禾,对吧。” 幻境里笑得温暖的小女孩,终于还是面目全非了。 “昔禾百里地的禾,不是么?” 女鬼恍惚,眼中的癫狂退去几分,“你怎么知道,她应当也……” 苍姝走近,“装鬼吓人,张疯子的疯,方才那村民的死,是你做的吧。”那面上有痣的村民,便是第一个发现安澜的人。至于那李氏,十有八九死在村长手上。 “是为了替自己,还是替她报仇?” 月光下彻,照在她身上,那苍白的脸似乎都被氤氲上了一圈光晕,倒是还了几分她乖巧模样。 女鬼盯着她:“你知道她在哪里?” 苍姝默应,女鬼却怒道:“那你为何不救她!” 乔木从村长的贴身坠子中找到那枚鲛珠,将鲛珠捏在指尖,对她道:“缺了它,救不了。” 小禾瞪大眼,看着那枚鲛珠,眸中终于染上温柔、庆幸,以及复杂。 “她现在可好?” 没有回答,小禾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也不再问。 乔木试探道:“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小禾透着嘲讽,看了看村长,“你说呢?” 但乔木知道,怕是不止如此。 “你不去看看她?” 小禾摇头,将双手摆在面前,“这双手染了血,会污了她的眼。”目光中满是狠辣。乔木知她定不会放过那些村民,手向腰间探去,便要去拿百鬼囊。 苍姝道:“若你现在收手,百年后入冥府,还能换得转世机会。” 小禾却笑:“我还要那命做什么呢?我现在只想杀了那些人。” 苍姝道:“无需你动手,有罪的人,自有天收。” 小禾嗤道:“你们修仙的信奉天命,我可不信。”说着,指尖已经凝上了黑气。 乔木向前一步,“她的意思是,那些村民早已经染了鲛毒,轻则受痛苦折磨一生,重则身死,无需你动手。” 小禾侧头,乔木道:“那个村长,就他。”指了指那个人,“估计是信了古方,认为服鲛人血可以得到长生,让村子里的人帮他试药,谁能逃得过诱惑?这不,那李氏就成了第一个失败品。” 苍姝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冒生命之险入林?可能也在承受着鲛人血毒的折磨吧。” 小禾果然停住了,“这样的话,的确不用我出手,可你们不救他们?” 乔木道:“天道轮回,为何要救?” 小禾垂了眼眸,身影渐渐隐去。 第五十六章 冲突 乔木看着倒在一边的村长,“他怎么办?” 苍姝道:“先留在这里吧。” “他们来了。” 百里溪传音给二人,殿内如今情形不太稳定。 村民大量涌入,盏盏灯火凝聚成熠耀火光。百里溪二人赶来此处,村民有所感,回头来看。 当目光汇集到二人身上时,那种类似于无神的眼神令百里溪心里透冷。 “村长让你们来的?” 有一个年老的声音自人群中传出,百里溪只觉得这一声后,周围气氛更加凝重。 他下意识选择闭口,百里案自然不会作答,却轻握住隐在衣袖内的境霜。 见他们不回答,又一个声音传出,“他们跟在村长身边,即使不知道他的下落,也是一伙的,先抓了再说!” 这一番话落下,顿时得到大片回应,火光摇曳,折射在地面上的黑影也跟着摇晃,看不清数量。 百里溪叹:“师弟,音功可用?” 百里案轻甩衣袖,境霜在手,“可。” 说罢,紫笛已横执在嘴边,便听得门外一声大喝:“等等!” 乔木的喊声入耳,百里案停顿片刻,拿着武器往前冲的村民们也骇得停了下来。 乔木带着苍姝如同风一般冲进来。 “小师妹,你怎么……” 百里溪刚问出口,乔木喘着口气抬步迈入,“你们今夜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带头的几个村民被这似有若无的气势所压,不由得后退。有人大胆回道:“自然是……” “祭祀?”乔木嗤笑道:“祭个鬼的祀,你们若真敬神信神,寺庙年久失修,破烂成这个样子,都不着急修的?” 那人嗫嚅道:“心敬则灵,怎能止于形势?” 乔木瞥了他手间:“拿着武器进庙堂,气势汹汹,就是你所说的敬?” 这话一出,那人便吼道:“若非村长狠毒心肠,害我等性命,我们怎会如此激愤!” 乔木嘲讽看着他,扫了眼众人,“下身虚浮、步伐不稳、眉心一点紫黑,中了慢性毒的典型表现,村长一人,竟能唬了你们全村人?还是说,是你们自己甘愿服的药?” 无人应答。 那人也只是模糊道:“这是我们的事……” 乔木笑了:“你们村子的事?”持剑向旁一扫,剑气震荡,那海神像下的石壁轰然倒塌。 “你!” 村民皆大惊,终于反应过来,持起钝器就要扑向百里二人。一声笛音破空而出,心悸的刹那,所有村民都软下身来。 “你们修仙者不是应该心存百姓,怎么如今却要逼迫起无辜人来!” 乔木气到笑,“谁告诉你我们修道者要帮助无知愚民,还是连心都扔了的家伙!” 苍姝立在原地,观察了许久,看每个人面上的悲愤交加。 “你们囚禁一个小女孩,百般虐待,以其血肉祭祀得以生存,难道晚上入梦时,不会不安吗!” “她不是人,她是妖怪!” 苍姝嗤道:“她不是人?她比你们还有人心!是她救了小禾,你们呢?小禾怎么死的?” 无人应答,青年道:“她是病死的,村里人人皆知,你们竟要用死人做文章!” 苍姝似笑非笑:“病死?若我说,她就在你们身后,听到这种胡言,不知可会做什么?” 听到此,不少人都慌了,试探着回头。 似有阴风顺着门扇透入,丝丝缕缕从腿缠上身。 “你不要装神弄鬼!” 青年害怕到颤抖,抓紧手中锄头,忽而染上阴翳之色,抄着利器就要挥向苍姝。 苍姝啧了一声,一个上前,径直将他打晕。 村民们首先是恐惧,而后不知谁喊了一声,其他人纷纷冲了过来。 “闹剧也该结束了吧。” 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白雾弥散开来。 “这是什么!” 村民在吸了一口气后,便犹如身体麻痹了一般,再也撑不住便倒下。 横七竖八倒下数十身体,百里溪也吓了一下,挥剑想要散开这些白雾,那白雾却没有靠近这边几人,百里案沉声道:“是谁。” 苏娓笑了一声,海神像下的暗门大开。 百里溪疑惑:“这是……” 乔木拍着他的肩膀,“没事哈,我们第一次看也很惊讶的。” 百里案收了笛子,看着乔木:“你前一个解释。” 乔木合掌,“抱歉抱歉,没来得及解释,等回去……” 百里案已经迈步离开,只留下一句:“一个月。” 乔木:“啊?”眉梢都挑了起来,急忙跳脚小跑过去,“别!师兄!” 这般便都走进了暗道,苏娓早等在暗河边,转身道:“如何?” 苍姝道:“狐念之术,果真神奇,就是不知,你给他们织了什么样的梦。” 苏娓笑笑:“与他们的心相匹配是了。” 苍姝摇头:“这样没有意思。” 苏娓道:“那你认为应当如何?” 苍姝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苏娓唇角更上扬一分:“倒是提醒我了。”手指轻点,丝丝光芒便飘出暗道,没入村民身体。 百里案与百里溪对视一眼,看着只及腰间的孩子,百里溪道:“阁下可是青丘狐族中人?” 苏娓行礼:“苏娓,请多指教。”遂而看了看二人:“二位可是蓬莱弟子?” 百里溪点头,环望四周,点点蔚蓝波纹点缀石壁,还来不及发问,蓦地激起一片水花,从水中跃出一道身影,鳞片在明亮处闪闪发光。 百里溪一惊,下意识揉了揉眼,又拉来一边的百里案:“师弟,方才……” 百里案拂过衣袖,从他手中抽出,“你没眼花。” 那道身影从水中缓缓游近,探出头,将手臂搭在岸边,面向着苍姝和乔木,低吟。 苍姝回道:“我们来了。” 手心打开,乔木拿出那颗鲛珠,安澜眼中明显划过惊色。 乔木蹲下身来,将鲛珠放到她手心,“你自由了。” 安澜怔怔看着鲛珠,眼中流转着复杂,她抬首,绽开笑来,足以让天地失色,“谢、” 苏娓也露出笑意,百里溪明显也明白过来,抿唇不语。 百里案耳尖一动,向后探去。 “放开她!” 那声音犹自带着恐慌与疯狂,苍姝微不可查皱了眉头。 村长趔趄跑来那身影自暗处而出,显得有些佝偻。 他喘着粗气,一手抄了剑便向这边砍来,苍姝侧身闪过,他就直冲向安澜。 安澜冷了面色,尾巴一甩,水花如浪,拍的村长直接倒在地上,狼狈至极。 第五十七章 梦归 村长抹了脸,站起身来护在河边,俨然一副警备的模样,“我原以为修仙人士皆清高,却不想一个个都是盗跖之辈,你们这是要拿走我们的命啊!” 苍姝迈步:“你的?” 见她越发靠近,不由得后退去,双手握紧剑柄,“我打不过你,但我知你们修道者不能沾染人命,否则,是会早天谴的!你再过来……” 苍姝笑:“哦,你说天命债对吧,可惜,我不怕。” 村长一怔,云雾散去,有日光洒落苍姝目中,一闪即逝的绿芒,吓得村长面色白了几分。 “你、你不是人!” 苍姝将手指比在唇间,“猜中也没有奖哦。” 村长心中顿时百转千回,侧眸瞥了眼水面,语气软了下来,“你们不能带走她。” 乔木不理,走到锁链尽头的石柱旁,摸索着,待看清机关所在,一力下去。村长急了,几近失声:“你们若带走她,这里会!”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铁链沉入水中,村长忙扑过去,却被百里溪拦下。 “安澜!”一声细碎的破裂声,紧接着就是苏娓的叫喊,惊得众人一颤。 鲜血从她嘴角滑下,安澜撑不住,从岸边划落水中,苏娓闪身过去接住她,紧张唤道:“怎么了?” 安澜张了张口,白色碎屑从手心飘散,那颗鲛珠已碎成几瓣。 乔木飞身过去,蹲下来捏住她的手腕,面色忽然一紧,喃喃:“怎么会这样……”如今竟是连细小的脉搏都难测出来。 百里案横笛挡在村长面前,硬生生止住他的步伐。 村长连害怕都顾不得,急道:“你快点放开,这里马上就要!” 苏娓轻轻放下安澜,站起身,下一瞬直接来到村长面前,双眼中一闪即逝一抹淡芒,“怎么回事。” 村长只觉得心头一毛,感应到十足危险,身体不自觉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口:“这……这不干我的事。” 苏娓伸手,径直捏住他命脉,“说不说。” 村长是习医之人,自然知道现在处境,闭了眼:“是那个邪术师,这个阵法本就是以她性命为基,才有了能与天通的能力,若是毁了阵法,她必死无疑。” 村长不知道想了什么,却是低低笑出了声,“活该啊,活该,没想到正是你们这帮想救她的人,却正正害死了她的性命,多讽刺啊!” 苍姝早来到安澜身边,将手覆上,逸出点点灵力,浸入她的身体,苍姝见有效果,加大灵力输出,登时,身边逸出灵力的浪风。 “还是不行,”苍姝皱着眉头,“不是根治之法,如今只能暂时维系她的性命,只要我松开……”那这副几近流沙堆成的命,瞬间就会崩塌。 村长被捏住命门,现下清醒过来,不敢再动,喊道:“别待着了!她死了,维系的阵法松动,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苏娓沉声:“闭嘴!” 村长支吾住了,面色发白。 苍姝道:“走不得,我做不到一边输灵力,一边带她离开,她经不得挪移。” 乔木手上几个动作,银针遍布,灵力镇在体内,这种程度的灵力输送,乔木叹了口气,她问:“还能撑多久?” 苍姝道:“一时半会儿没有问题。” 乔木听出了言下意,撑不住,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安澜这条命,他们多半保不住。 一贯波澜不惊的苏娓,此时面色已极为紧绷,手上用力。村长忙喊:“这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 “那邪术师在哪?” 村长摇头:“我、我也不知道啊,那人神神秘秘,没在村内待几日,匆匆结了术就走了,我……” “就是姓名都没留下?” 村长细细想,赶紧道:“有有有,好似,姓楼!” “楼姓?”百里溪顿住,“这不是……” 百里案闻声亦回头,乔木嗤,“竟是东瀛余孽,那邪术还保留至今,大逆不道。” 村长不知什么是东瀛,听他们这般讲,也知不是什么好事。他不会正好撞上枪口了吧。 苏娓嗤了一声,他摇了摇头,却是松开了手,村长如临大赦,小心转头,目光在百里案和苏娓上来回一扫,见没有阻拦之意,拔脚就向洞口跑去。 百里溪问:“当真不追?” 苏娓道:“随他去吧。”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转身,看着灵力环绕的安澜,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鲛人当真如传言那般受天命眷顾么?那为什么死后,连灵魂都不能存在,便是真真正正消亡于天地。 目光晦暗不明。 苍姝能感应到她心中所想,只道:“不能放弃。”现在那一句话脱出口犹且困难,日后若是回想起,必定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乔木也道:“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一时半会又不是撑不住。” 苏娓如今却连唇角上扬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走进,蹲下身,握住她的手。 安澜在灵力滋养下,气色似乎也好了些,睁不开眼,嘴巴动了动。 苍姝将耳靠近,只听见她喃喃:“别、别让他哭。” 苍姝回道:“他不会。” 安澜艰难道:“她……”那个小女孩,那个让她真正喜爱上人间,却在她最无能为力之时消失无踪,是怨是悔?安澜不知,只是…… 苍姝息声,她能说什么?阴阳相别、参商相隔,怕是终这一生,她们也再难相见。 所以,只剩下这一句:“她一直陪在你身边。” 安澜不语,只是眉眼动了动,悠悠一叹:“我来人世这么久,却没有找到……”找到哪怕是那个人、那个令她阿姥魂牵梦萦了一生的旧梦,令她父母即使身陨也在所不惜的故国的一丝痕迹。 苍姝垂眸,“原来……”眼前的安澜,气息已经弱到几近消失。 “我能圆你的梦,却也只能是梦。” 一手轻点安澜的额头,只一瞬,穿越千年回首过往,那个鼎盛繁华的文昌故国便浮现眼前。 高高筑起的金色大殿,那台阶似乎绵延万里,数万人恭敬长跪,而那人,一席白色霓裳,只慵懒靠在华坐下,素手轻抬,便是大半个国家的朝贺央央。 隐隐约约中看不清那女子的眉目,这是梦么?是梦吧,又哪里会有这般人,似乎超脱天地桎梏,存在即为神。 那是…… 人群中亦有鲛人一族的身影,那般恭敬的容色,只看向她一人。 安澜眼眶湿润,她明白了为什么祖辈如此执着,不只为这太平盛世而恩,更是为了那人,鲛人一族奉若为神的人 主座上的人神色寡淡,抬眸轻轻一扫,安澜忙转过目光,这不是害怕,而是镌刻在骨子里,不能直视那人的目光。 明明是在俯瞰,为什么会被这无形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 安澜终于鼓起勇气,她想靠近,再靠近一点,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待她看清时,双眼瞪大。 第五十八章 百里玓 安澜轻轻勾了勾唇角,苍白的小脸上流露出笑意,她试着睁开眼,面前景色早已模糊,她抬手想要触碰苍姝,苍姝伸手回握,“可还满意?” 安澜道:“美好到难以置信。” 苍姝不语,安澜望进她的眼:“好像啊……” 安澜双手相扣,摆在胸口,低声吟唱,最后这一曲鲛人语,缠绵悱恻,空灵动人,苍姝却听出了其中深意。 纵浮生不予我往,愿我主,永世长安。 “却没想到,原来,这么近……” 天地存我国,光芒普照之处,万里繁华; 天地护我主,群星熠耀,素手翻云; 天地尚在,吾国不存,悲莫悲兮参商离; 声音停在这里,几不可查。 安澜唇角露出解脱般的笑容,眼角划过泪水,凝为一颗皎洁的明珠。 鲛人一生所哭,一为生之喜,二为死之悲。 来不及脱出口那一声不,安澜这是……自己放弃了啊。 乔木闭了眼,不愿去看。鬼气越发浓郁,转瞬间凝成人形。 百里溪持剑:“谁!” 那一袭黄衣身影显现,依旧是毫无表情的面容,毫不避讳这几个修道之人,直接扑了过来,乔木手疾眼快拦住二位师兄。 小禾看清了那多年未见的人,嗜血阴翳早早收起,即便吸收这么多鬼气,造了生孽,在安澜面前,她似乎还是多年之前,天真的小女孩。 时光利刃无情,人间自有情心不泯。 小禾忍住颤抖,“我早该知道,当初不让你留下……不过还好。” 她的身体见渐渐透明,那泛红的双眸也变得晴空如洗。 “当初你找到了我,如今,我也找回了你……” 她将头靠在安澜胸口,“禾生天地,沐水之恩,我这一生,本就是为报恩而来啊。” 苏娓静静看着,本如一潭死水的眼中,回了光彩。 “多谢。” 小禾摇头,身体化为碎片消弭于天地。 苍姝举目,一线天外似乎有曦光射入,云开见明。 “她以灵魂交换,留给安澜一次转生之机,可惜……” 苏娓叹气,将安澜的身体轻轻放入水中,化为泡沫,沉入水底的刹那,点点光亮透过水面,漂浮空中,做着最后的道别。 “来生,若不能做一个普通人,便是化为一石一木也比成为珍贵稀少,却无力保护自己的存在要好。” 乔木感慨,续而看向苍姝:“方才,你让她看到了什么?” 苍姝笑笑:“她所想看到的。” 乔木道:“你用的是记忆传输?” 苍姝摇头:“不过是想象罢了,你不是给我讲过有关大晏的事么?” 乔木点头,苏娓却用难言的目光看着苍姝,苍姝对他一笑。 突然,耳边是“轰隆”一声巨响,乔木惊道:“怎么了!” 百里案一贯平静的声音有了起伏,“快走!这里要塌了!” 崖壁的石块碎裂开来,四处下落,视线亦随之明暗变化,众人立刻逃向洞口。 巨石崩塌在面前,乔木顺着向前的动作,下意识瞪大双眼,百里案眼明手快,立刻将她拉去一旁。 百里溪见这唯一出口被堵的严实,鼻尖沁出冷汗,他转向苏娓,“没有其他出口?” 苏娓摇了摇头,百里溪咬牙,待苏娓一句:“而且这里被术法影响,石壁怕是难以打破。”后,终于有人耐不住。 “靠!”百里溪一剑劈过去,石壁果然半分变化没有,吐出这么一句。 不断有重物坠落身边,噼里啪啦落入水中,激起大片浪花。 苍姝手中捏诀,灵力漫过,向四周展开包裹住众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苍姝看向身后,黢黑一片,深不见底。 百里溪持剑,蓄力挥刃,数十道光芒散去,虽然轰出了大口,却还是具外面相差甚远。 百里溪上前一触,“这竟还是玄岩。”本就是被灵力滋养而成的坚硬石种,再加上这术法…… “这么近的距离,发动不了大规模的剑阵。” 苏娓皱眉,看了看上方:“即便想借碎石跳上,怕也不太可能,御剑……” “想都不要想。”乔木直接道,“这般密集的碎石下落,一线天宽度有限,不可能的。” 一声巨响,大块岩石落水,乔木白了面色,“这么看来,水路也行不通了。” 苍姝撑着结界,吸了口气:“所以没办法了?” 苏娓叹:“除非有救兵,不然……是这样。” 苍姝抬首,上空光芒仅一线,遮天蔽日的巨石如流星陨落,结界开始龟裂。 “小心!” 乔木惊得一声大喊,她看到崖壁自上而下裂开来,下切坍塌,直直向这一方倾斜。 百里溪运了灵力,想要弥补结界,却发现自己所输灵力竟如石牛入海,暗暗心惊。 那石流撞上结界,碰撞出一声巨响,苍姝咬住下唇,再加上一层输出。 “咔嚓。”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结界布满蛛网一样的裂纹。 百里案蹙眉,手微微抬上,正欲动作。 蓦的天光大亮,嗡鸣之响伴随断崖碎裂越发清晰。百里溪见这剑气一怔,惊喜现于面上,“莫不是!” 百里案手放下,松了口气,苏娓抬首:“方才便觉得有种威慑感,没想到竟是他。” 那人逆光而站,周身似缠绕着凌冽剑气,与那明月身姿不相匹配,银白剑刃,点点湛蓝灵力,便能感应到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 乔木忍不住喊出一句:“大师兄!” 百里旳不语,向下一扫,正对上苍姝目光,难得的,苍姝心里踹踹,只是片刻,那人转眸,抬手之间凝成剑气,似是生生消断时空的间距,剑气所过之处,碎石崩塌。 苍姝只察觉到一阵风透过结界袭来,再回首,身旁的洞口被劈裂开来,联通着外界,带来生机。 苏娓挑眉,暗叹一声,果不愧是蓬莱首席,这剑术当真是生平所见…… 百里溪吹了口哨,“还得是大师兄啊,这一手太漂亮了!” 苍姝亦怔住,仰视过去,那清冷面容似乎清晰起来,与记忆中想比,多了几分缥缈与冷清。 顺着暗道走出,百里旳便立在祠堂。三尺寒水入鞘,持在左手,雪白衣袍似乎泛着流光。 “大师兄。” 第五十九章 蓬莱 百里旳不语,向下一扫,正对上苍姝目光,难得的,苍姝心里踹踹,只是片刻,那人转眸,抬手之间凝成剑气,似是生生消断时空的间距,剑气所过之处,碎石崩塌。 苍姝只察觉到一阵风透过结界袭来,再回首,身旁的洞口被劈裂开来,联通着外界,带来生机。 苏娓挑眉,暗叹一声,果不愧是蓬莱首席,这剑术当真是生平所见…… 百里溪吹了口哨,“还得是大师兄啊,这一手太漂亮了!” 苍姝亦怔住,仰视过去,那清冷面容似乎清晰起来,与记忆中想比,多了几分缥缈与冷清。 顺着暗道走出,百里旳便立在祠堂。三尺寒水入鞘,持在左手,雪白衣袍似乎泛着流光。 “大师兄。” 几人行礼,百里旳转身向外走去,乔木似乎做了很久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问:“师兄,你怎么会来,你不是……”昏着呢么? 百里旳目不斜视:“毒封在右臂,暂时无碍。” 乔木哦了一声,话音一转,“咳,师兄,我找到你的救命恩人了,你的毒可以解了。” 百里旳侧头,目光落在苍姝身上。 注意到他视线的一瞬间,那种淡然到冷漠的眼神,苍姝却是抬头回望,眼里还有笑意,似乎能消融掉一分冷意。 指尖微动,百里旳眉间一动,湛蓝色灵力一闪打掉转瞬而来的银针,苍姝却瞬移到他身后,一掌拍下,毒素凝到指尖,苍姝拿出一枚银针一扎,浓绿色的毒液便排出。 乔木瞪大眼,看着百里旳,方才,师兄没躲?也没有一剑挥出去? 做完这一切,苍姝吁了口气,掏出一枚药丸塞到他手里,迅速远离,还不忘笑嘻嘻回一句:“右臂不能动多不舒服,现在好了。” 百里旳目光中多了几分意味不明,还是服下那枚药。伸出右手,瞬间挥出一道气来,直逼苍姝,幸而反应快,侧身躲过。 “嗯,好了。” 苍姝表情一凝,正色道:“好了就行。” 百里溪失笑,回头看了看,百里旳道:“还有事?” 百里溪想了想,“那些村民……”过了片刻,又叹:“罢了,天道轮回,不便插手,可以回去了。” 翻手之间,一方轮盘现于手心,指针偏转间阵现。 踏入阵内,再睁开眼来,八百里青山、绿水相映,青砖碧瓦点缀,便是传说中的仙岛无疑。 苍姝吸了口气,这里蕴含的灵力太过充足,甚至于言山。 到了家,乔木面上神情都放松了不少,百里旳道:“先去双生殿。” 乔木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我还说是谁有那般本事,就是师兄身上的毒都能封住,预测到我们的位置,原来是她。” 百里溪叹了口气,向百里旳行礼道:“多谢大师兄,马上便去。” 百里旳只道:“把她也带上。”遂而转身,身形消失。 乔木站在原地:“我不去,你们……” 百里溪打着商量:“师妹啊,你每日例行的课已经免了,但这次可是指明啊,你领了任务,总得有个交代不是?” 乔木撇嘴,“不。” 百里溪叹气:“谁不知仙君最疼爱的就是你,怎么每次去都那么不情愿?” 乔木嗤:“需要她喜欢?想要给你。” 百里溪摆手:“勉强不来,勉强不来。” 见软的不管用,百里溪用眼示意百里案,百里案只是一声:“走罢。” 乔木见这情景,知道自己不去怕也是不行,好说歹说,这才同意。 双生殿 登青云阶,上千白石台阶绵延向上,乔木一直走在最后,面上时不时露出难言之色。 “怎么了,仙君又不会吃了你。” 乔木呵呵,“过会儿你就知道了,笑面虎一个,心黑的很。” 旁边是千顷飞瀑,顺水而走,尽头处的宫殿现于眼前。 云雾缭绕间,似乎有个身影渐渐接近,待完全展现在面前,苍姝眨眼。 “哼”,白白软软,是一只羊。 还是一只会哼哼的羊。 百里溪拱手,“白大人。” 白羊傲慢的瞥了众人一眼,尤其是乔木,但当看到苍姝时眼神瞬间就变了,苍姝失笑,从这羊身上感应到了灵力,这应该是仙兽吧。 白羊转身,踏出蹄子向前,似在引路。 感应到了来人,门扇自动向外打开。 白羊停在原地,“哼。” 乔木呵呵,丢过去一把草,那羊看傻子一样看她,乔木道:“百年的若叶,你不喜欢?” 白羊又是一声哼,乔木不管,径自走进,百里溪摇头无奈向白羊拱了拱手,遂而跟着步入殿内。 海棠的香气顺着云雾袅袅飘入鼻尖,白色屏风上绽开朵朵墨梅,有女子声影隐于其后,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百里案与百里溪恭敬行礼:“仙君。”苍姝亦跟着行礼。 停了片刻,百里溪心里扶额,再三示意乔木,乔木这才不情愿行礼道:“仙君。” 内室里传来女子轻笑,落入耳中显得缥缈,“进来罢。” 四人顺着屏风拐入殿内,彼时薜荔正一手携了水器,嘴角噙着笑,摆弄着面前夭夭开放的海棠。 “残株噙冷香,这意境倒是不错。” 她抬首,三千墨发仅用一支银簪来挽,似笑非笑的丹凤眼,细看来却是冷清,一席白衣却并不显得朴素,勾勒出她姣好的腰身,眉心一点朱砂痣,更衬得羽化登仙之姿。 目光落在乔木上,“难为你们,真能将她哄来。” 笑意一直浅浅扬在面上,真情难辨,苍姝这下算是明白了乔木所言。 似是注意到苍姝目光,薜荔转了眼眸,眸色淡淡。 “言山君?百闻难得一见。” 苍姝亦控制好了神情,笑道:“蓬莱仙岛自有仙人居,承华先知的美名在下有所耳闻,就是不知,您所说的‘百闻’又是何意?” 这般直白的话,薜荔面上笑意更深一层。 “还真是个犀利的孩子。” 乔木嗤鼻:“若论年岁,你也不比她大多少,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一句。” 薜荔踏着莲步缓缓走近乔木,“云起镇、妖市、北辰山庄、鲛人村。”乔木抿了唇,薜荔一字一字道:“这一路上倒是精彩,可是我嘱咐过你的却是半分没有做到。” 话音蓦的低沉,而面上笑意不减:“若没有你自作主张,你的师兄也不至于被困妖市,你可有悔?” 乔木双拳紧握,发不出一语,“我……” 迸出笑音,薜荔道:“也罢,左不过殊途同归,你最后还是带了好消息回来,何况你那两位师兄都不在意,此事便作罢。” ------题外话------ 啊啊啊,我昨天居然断更了!!我都存了草稿了怎么会断更!对不起!! 第六十章 妍岚 薜荔施施然而走,撂下水器,“请安便罢了,你们师兄二人留下,贵客来,便由着这不爱空闲的师妹效劳,四处转转好了。” 她将目光转向苍姝,看着那双眼清澈却不见底的人,薜荔笑:“失礼,现下没有空闲,便只能是我这不听话的小弟子来招待,若是有不到之处,还望体谅。” 心里百转千回,苍姝只是点头,乔木早已不耐地拉着她出去,搁她的话来讲,相见两厌,何必多待? 苍姝无语,可能只有你一人厌吧。 乔木随手一挥,便有虚拟图像出呈现整座蓬莱,乔木挑眉,“你想从哪里开始?” 苍姝状似瞪大眼,“你真的来当导游?” 这语气…… 乔木也挑眉,叉腰:“什么表情,不喜我我可就走了。” 苍姝心里摇头,仙君貌似忘了提醒,让我多担待一些。 乔木翻眼,御剑飞身,“你不说,那就和我走,走到哪算哪。” 苍姝跳上去,“我不怕你拐了我,我怕被你摔死还不能算蓄意谋害。” 乔木不理,招呼都不打,直接卯足火力冲上天,苍姝直接抱住她腰肢,稳住身子后叹了口气。 乔木咬牙,“松手。” 苍姝道:“我不,会摔下去的。” 吁了口气,乔木忍了。 “这里是清幽台。” “那儿是百草谷。” “这边是……” 苍姝顺着乔木所指,还等着下一句,谁曾想直接就走了,她叹道:“你这介绍……倒是简洁明了。” 一路飞来,单单说个名字,看都看不清。 乔木怼:“我讲的不好,给你换一个讲得好的小师妹如何?” 苍姝挑眉:“好啊。” 乔木呵呵,不再回话。 苍姝指了指远方,看去十分宏伟的白色大殿,前方立着雕像,“那里是?” 乔木头也不回,“蓬莱四座主峰之一,妍岚。那雕像的真身是瑜仙尊,也是第一代蓬莱先知。” 苍姝敛眸,拍了拍乔木肩膀,“下去看看。” 石塑极高,从下仰视,便能感受那一种威压。 女子眉眼淡淡,独有一种清俊的高贵,一手持剑一手后背,宛如高岭之花。 盯得久了,眼睛有点干,乔木拜了仙礼便溜到一旁踢石子,蓬莱弟子不少,但分散到整座岛上,看起来寥寥无人,显得殿内格外冷清。 乔木看了看目光不离石像的苍姝,问道:“看了半天,有什么感悟?” 苍姝叹:“和想象中偏差大。” 乔木嗤道:“敢情你见过师祖?” 苍姝笑:“哪能啊。”这位瑜仙尊可是活跃在千年前的人物,那时,大晏是不是也还存在? 乔木带头,“去殿里看看,来这么一趟总不能光吹风,正好妍岚殿的弟子都去山内历练,下次想要这种机会就难了。” 苍姝终于揉了揉后颈,“嗯。” 妍岚殿专为追念仙祖所建,只摆了整齐的案台与书架,层层书卷,记载了那个时代的故事,同时,留着那个人。 乔木坐在席上,闭眼打坐。苍姝则转着大殿,翻开书来看。 书卷保存的极好,半分灰尘都不染。翻开书页,似乎有菲薄的流年就这么从指尖溜过,书中文字,一点一滴记录着蓬莱由战后衰败到繁华再现,与那位女子息息相关。 乔木道:“我帮你把书转录到玉符上,你可以回去再看,剩下的时间留着转转别的地方。” 苍姝摇头,“不必了。”将书小心插回原位。“走罢。” 临走前再最后看一眼案上所摆的玉像,女子唇边勾起的弧度透露种温柔。 —— 来蓬莱的日子可比在陆府轻松太多,没有课程,没有规训,蓬莱本着自由开放原则定下的规章制度,三个字概括来就是:别惹事。 于是乎,摸鱼采果随处晃悠便成为苍姝的常态,嗯,还有,在固定时间为那位首席大冰山解毒。 只是…… 苍姝看着将自己重重包围的女弟子,眼巴巴盯着自己,心里失笑。 死乔木,你不是说这条路人少么!少吗! 鹅蛋脸的小姑娘羞涩的将汤盅塞道苍姝手里,“麻烦姐姐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大师兄他……” “祛毒辛苦了,这个是我今早费了很大力气才熬成的,都是大补食材……” “姐姐姐姐,拜托了!” 苍姝根本捧不过来,感叹,蓝颜祸水啊,祸水。还有各位,我不是你们姐姐!小嘴一个比一个甜,怎么不想想,这么多补品且不说他喝不喝的完,他接不接也是个问题啊! 想了想前几日带去的大堆东西,全都撂在一边无人问津,隔天就被丢出去了,简直是浪费。 苍姝笑问:“姑娘们,我冒着被杀的风险送汤,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怎的没有我的份么?” 因为某个人,如今苍姝可谓是和蓬莱的女弟子们交友甚好,姑娘们听到这话,有的面上都飞过绯云,小声嗫嚅,“有,有……那个,那姐姐,明日再给你做汤可好?” 苍姝捏了那弟子下巴笑:“你们当真那么喜欢那大师兄?” 小云点头,苍姝又问:“为什么?” 小云点了点手指,旁边女弟子抢答:“因为好看啊!我从没见过比大师兄更帅的人了!” 一众女弟子点头。 苍姝憋不住笑,小云道:“其实,我们也知道姐姐辛苦。” “嗯?” 小云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就是,大师兄的脾气……”众弟子默默点头,皆是道:“姐姐辛苦了!” “岂止是脾气啊。”苍姝感叹,摆手:“得了得了,我给你们上刀山下火海去了,知道我辛苦,明天……” “十全大补汤!” “八仙过海汤!” “莲藕炖鸡汤!” “您随便选!” 只有小云飞快略过苍姝,道一句:“姐姐最需要的难道不是木瓜炖雪蛤么?” 苍姝迈向前的步子顿了一下,转过头,唇角微弯,小云一个颤抖,“我我我,我去炖汤!” “哈哈哈。”众弟子皆是笑着跑走了,苍姝摇头,真是一群小机灵鬼。 —— 归霜阁 苍姝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推门而入,一只脚方踏进门内,一股气浪冲面门而来,若非早有准备,非得被掀飞出去不可。 “出去。” 那声音就似冰碴一般,苍姝吸了口气,坚定且非常有韧性地将另一只脚踏入,登时气浪更盛,隐隐有杀气。 “又不是在忙。” 分毫不理会这氛围,苍姝一步一步走到内室,冷气的中心便是那人,一席月白里衫,没有系好的衣带飘在一边,侧坐在仙人椅上,淡淡扫她一眼,从眼角眉梢透出的凌厉,“听不懂?” 苍姝皮惯了,一开始还轻手轻脚生怕惹了这位祖宗,现在嘛…… 这般衣冠不整的模样,应当是毒正好发作,只是这种事吃亏的不是自己么? 若是有女弟子在可能会说,若论颜值来讲,吃亏的是大师兄。 气劲终于消散,苍姝三步两步走过去,抬手把篮子放在桌面,“补品,请笑纳。” 百里旳看也不看,“丢出去。” 苍姝皮笑肉不笑,“您积点德吧,这些可都是人小姑娘牺牲补美容觉的时间熬夜炖的,喝不喝不要紧,还是收了吧。” 百里旳抬眼,“敲门不会?” 苍姝弯眉:“我敲了啊。” “两下。” “这就是种礼节,要事要紧。” 第六十一章 捡到个人 百里旳皱眉,苍姝不多言,把针撩在桌上,一套不下数十根,明晃晃很是刺眼。 百里旳侧头,苍姝挑眉,“可以动身么?需要我帮忙?” 百里旳开口:“将这针法告予我师弟,让他来。” 苍姝抠手指,“怎么?嫌弃我扎的不好?这针法需要灵力引导才能将毒排出体外,恕我直言,你的师弟可能没办法完成,又不是第一次了,害羞个什么劲。” 一个大男人,害怕什么打针! 笑容渐渐消失,“快点,时间要过了。” 百里旳皱着眉半天不动,苍姝也耐着性子等,突然下手,手掌伸开向他颈后切去,一下子就被捏住。 百里旳扫过去:“做什么。” 本就没想着要得逞,手腕却差点被捏断,苍姝龇牙,“晕了就不疼了不是。” 百里旳终于松开她,白皙骨感的手抚上衣襟,脱去外衫。 苍姝下意识转头,百里旳背过她,“动手。” 苍姝转过来,敛下眼眸,捻针刺入皮肤,有薄汗透出。 待数十枚银针汇成一副图案,一一拔下后,“好了。” 苍姝将针收入针盒,走到一边备好的水盆旁净手。 百里旳身上的薄衫已被汗水浸透,毒顺着排出,从毛孔内溢出的酥麻酸痛。 喘了两息,瞥了眼那人,方向开口,苍姝知他口中离不开走这一字,于是率先出口,“毒到如今已排出八成,剩下的……”拿出药瓶放在桌上。“一日一粒。” “我走了!”卷了所带之物便推门而出,麻溜得很。 离开归霜阁,放缓步伐,眺望远处如袖白云,如水蓝天。这几天悠闲惯了,走路都轻盈起来,只是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师尊……”似是微风捎来的轻语,苍姝蓦的一怔,片刻后吁了口气,原来是这件事。 她大概是遇到了所谓“艳遇”,若是像才子写诗那般就是“有美一人,阑珊处相逢,难以忘怀。” 咳咳,其实就是见鬼罢了。 在妍岚殿内读书,一直待到了夜晚,只有烛火一豆,看得她双眼迷蒙,困意袭来。 似乎做了梦,梦里情景和人如今已经记不得,只是再睁开眼,便看到了一个人,那女子隔着灯光看着她,神色几经辗转,最后定格在温柔。 看不清那女子的长相,只是那双记录着沧桑历史的双眼,明明没有什么波动,却是很熟悉。 “你是……” 月光透入,终于照在那人面上,点点碎钻一般闪耀,眉眼似乎融了冰雪,笑靥如花。“师尊。” 苍姝一瞬没有反应过来,这房间里没有他人,只能点着自己,“姑娘,可是在唤我?” 美人本来高冷的面容融出笑,“师尊。” 苍姝扯了扯嘴角,“姑娘,你认错人了。” 美人皱了皱眉,蓦的飘着靠近。苍姝这才发现,月下无影,这人只是个灵体。 美人绕着苍姝转了一圈,“原是这样。” 她停在苍姝面前,“时隔千年,遗忘也属正常。千年前偶因一念,您收我为坐下弟子,相伴百年,弟子断不敢忘。” 苍姝摇头,开玩笑,千年前自己还没有出世,哪里来的徒弟?还这般好看? “姑娘,你认错……” 她却垂了眼帘,失了生机一般。苍姝改口,“姑娘,你若是认识我,可知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她只道:“您是我的师尊。” 苍姝叹,“我叫苍姝,不是你的师尊。若是连我的名字都不知,怎么可能是我的弟子呢?” 她却坚定,苍姝问道:“可还记得些什么?” 美人歪着头,苍姝叹息换了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回道:“弟子一直在这里,从未敢离开。” 苍姝点头,前身是妍岚的弟子么。 灵体停留在世间的原因,无外乎执念罢了,若灵体没有转化为恶鬼,那便不是非常原因身死,如此,便只能是还有愿望未来得及实现,只要实现心愿就算超度了。 天色转亮,晨光洒遍殿内,映在二人面上,实现落到她面上的刹那,苍姝恍惚,那些年一直缠绕自己的梦境在脑海一闪即逝,“你自己的名字,可还记得?” 女子想了想,似乎是头疼,“我只记得,师尊唤我阿妍。” 苍姝点头,“那便叫阿妍。”遂而再确定一遍,“真的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见她肯定,苍姝想,这么大个包袱被她遇上了,她是背还是不背呢? 阿妍见她难办的模样,轻笑道:“弟子仅剩一魂一魄,唯一执念不过留在师尊身边罢了,师尊无需忧虑。” 思绪百转千回,苍姝终于叹了口气,“也罢,若真只剩下一缕残魂,留于世间耗损魂力,迟早会消散。”抬手盈力,丝丝灵力汇入阿妍身体,灵体看上去更为凝实。 “以你如今魂力,凝为实体算是困难,既是我唤醒的你,便说明你我有缘,我定会尽力助你留于世间。” 阿妍面上还是那般清幽模样,只是眸中似有雾霭散开,暖了起来。 “师尊此身是灵?” 苍姝点头,“魂力难修,平日里只能用灵力维系,怕是日后得去鬼界一趟才能学些自保之法。” 阿妍拦住苍姝继续输送灵力的手,笑道:“那要等到很久以后了。师尊如今不必担心。”说罢,闭上眼眸,周边灵力便卷了过来,尽汇入体内。 苍姝眸色一闪,自己倒真是捡了块宝。 ------题外话------ 中秋快乐!! 第六十二章 故人否 自那日起,每隔几天苍姝便会偷摸溜进妍岚殿,阿妍虽然不是地缚灵,残魂留在殿内千年也有了不稳之相,不到魂魄安定不能离开,想来今日之后便可以寄身于物。 苍姝看那遥遥等在原地的女子,冷淡的眉眼,高山遥云,似乎转瞬间就会飘散,如此模样,定不会是普通弟子,她看了眼那高高伫立的雕像,想来…… 阿妍看到了苍姝,于唇边噙着浅笑,开口又一停顿,“苍姝?” 苍姝走近细细打量,“相较于之前,魂魄凝实了很多。” 阿妍摊开手心,点点白光溢出,“得幸,能参悟二三灵修功法。” 苍姝伸手去碰她的掌心,点点痒意,阿妍下意识一惊,向内缩了缩手心,却是忍住。 苍姝笑,“看来已经可以寄身于物了,恭喜。” 见她笑,阿妍也勾了勾唇。苍姝环视,“我没来得及准备附身之物,你可有喜欢的?或者有没有可用的物品?” 阿妍摇了摇头,“此地之物早不属于我,便不能带着离开。” 苍姝被难住了,阿妍却是笑笑,“我也有心属之物,就是不知苍姝愿不愿意相赠。” 苍姝爽快道:“有何不愿?你说来我听。” 阿妍抬手,从她的万千青丝间抽出那枚玉簪,苍姝本不喜累赘妆饰,百年间也不过用这一枚白玉簪挽发。 发丝散落,拂在脸庞,苍姝似乎呆住了。 两指捏住白玉簪,“贴身之物,我若想讨要,自然会难些。” 苍姝咳了咳,“阿妍果真有眼光,这玉簪伴了我百年,说是贴身之物都有些轻了,你一眼便相中我的玉簪,莫不是想与我结拜姐妹?” 这一声阿妍入耳,她忍不住攥紧手心,“结拜我是不愿的,确实希望日后……”不要再丢了你。 这一句太轻太轻,入不得耳中,苍姝自语:“我戴着这玉簪百年,多少得了我灵力养成了灵玉,作为附身养魂之物的确再合适不过。”眼睛发亮,“你且试试,看能不能成。” 阿妍回过神,点头,下一刻身形散去,化为点点白光渗入玉簪。 玉簪浮于半空,真如有了灵魂一般,光线下散着白晕。 苍姝安静地等,片刻之后,那人便仰身浮现,睁开双眼来到她面前。 “可能适应?” 阿妍道:“极好。” 苍姝忽而想起,问道:“魂魄稳定后可曾想起什么旧事?你所心念的师尊,是何人?” 阿妍垂眸:“未曾,师尊她超尘拔俗,登临九天,曾离我很远,可能我的执念便是再靠近她一点吧。” 她不喜说谎,就是阴影如影相随,不知何时便如浊泥将她溺毙,过往何曾如沙散去?不过是等着在重逢之日,一寸一寸剥裂开来。旧梦中的吉光片羽分崩离析,面前人究竟是否是故人亦不可知,但是……至少她有了希望。 苍姝心有所感,不曾说出口,脑海中真真切切、仔仔细细搜索回忆,却不曾有这人身影。 怕真不过是梦里相逢,有怕是经历了离殇。 她打着哈哈:“那也不急,旧人不知何时就会出现在眼前,你只要在这世间,总有一日,会见到她的。” 阿妍也不嘲讽这句话转的有多么生硬,“是啊,这千载光阴有多长,又有多慢,我曾参悟了这万千星辰才搏回一息生机,再不会有人比我更有耐心了。” 旧时光里,那个名唤浅栩的小姑娘早已湮灭,失去那人,也失去了自我。 何苦再忆呢? 轻轻笑开来,那双似乎承载了千万年静默流转生光的双眼看着苍姝,她垂首作礼,权当做第一次相见。 “我名浅栩,苍姝,初次相见。”不肯说出那句:“经年未见,故人可还安好?” 几日后,乔木寻到人时,苍姝正坐在湖心亭内,煮茶垂钓,好不悠闲。 乔木吁了口气,走进亭内一屁股坐下,撑着腮帮子讽她:“日子过得可舒坦?” 苍姝一手握着鱼竿,岿然不动,“嗯哼。” 乔木视线转至湖中,盯着垂线,半饷,眼睛酸了,“无聊。” “那是你不懂。”苍姝淡淡一句,瞥了眼她,“你来,总不会是来看我过得如何的吧。” 乔木偏头,“我说是你也不信,我要出去一趟,去青丘。”看着她,目光哀怨,“我这么忙,你倒是自在。” 苍姝勾唇:“抱怨就算了,你我生活本不在一条线上,你有你的任务,我有我的职责,本就没有必要比。” 乔木不去看她,“除却看书爬山钓鱼喝茶,你忙什么了?大闲人一个。” 苍姝“噗嗤”笑出声,“来给你大师兄祛毒啊,还能有什么?我便是想参与你蓬莱的事物,你们也得同意啊。” 乔木撇嘴,“行了行了,不同你闲聊了,一肚子火。” 苍姝终于看她:“你来时也是一肚子火,在气什么?” 乔木抿唇,沉声:“此次去青丘,是她领队。” 她是谁,一目了然。 苍姝便问:“你如何不喜她?罚过你?” 乔木面色越发阴暗,“不,只是不想她坐上那个位置,偏偏还取了个那样的仙号。” 成薜荔,先知承玥么? 苍姝垂眸,这么多天在潇湘馆内借书读阅,再加上一些流言碎语,她多少了解了些蓬莱,上一任的先知是唤百里流玥吧,也正是乔木的母亲。 于是苍姝换了话题,乔木吐了口气,站起身,“我来是想问你一句,你可想去青丘?” 苍姝回:“这是你们蓬莱的事,我一介外人,不便插手。” 乔木不置可否,“你那朋友……也罢。”她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第六十三章 流落 苍姝静坐半晌,忽而开口:“怎的,人都走了,还不愿出来?” 苏娓便撤了隐身,从一旁现出,直接道:“我希望你能去青丘。” 苍姝挑眉,没有回答。苏娓继续道:“你既然没有像刚才那般直接拒绝,便是同意了?” 苍姝将鱼竿摆在一旁,“你不相信蓬莱的人。” 苏娓模棱两可,“只是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处而已。况且,蓬莱调查此事,只会根据自身利益进行取舍,而我要的与他们不同。” 苍姝问:“你要我跟着去探查?这么久了,还能留下什么痕迹。” 苏娓摇头:“不,青丘覆灭的缘由之一便是怀藏重宝,我希望你能找到它。” 苍姝看他:“只是其一?那你是怎么回答那些蓬莱上位者的。” 苏娓笑:“亦如同我和你说的那般。” 苍姝挑眉:“面色可有异样?” 苏娓道:“一个两个都精明的很,哪里看的出来?” 苍姝便道:“你怀疑蓬莱自有你的理由,不过这事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力,你得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苏娓便道:“一个真相。” 苍姝摇头:“风险与回报不成正比。” 苏娓笑:“若我料的不错,这个真相对你而言至关重要,那枚玉斧,你也应当遇到过。” 苍姝笑:“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苏娓歪头:“条件你开。” 苍姝开口:“你那所谓重宝,于我或有用处,待他日借我一用,如何?” 苏娓点头:“可以。” 苍姝站起身,拎起一边的木桶,苏娓看过去才发现那桶中一条鱼都没有,略有惊讶:“你在这里呆了半天,怎的毫无所获?” 苍姝笑看他:“谁说没有?” 苏娓咂摸片刻,失笑:“愿者如我,可不是被你轻易钓上勾。”而后转至严肃:“我会随他们一同前去,我需你幻容,找时机离开,独自行动。” 苍姝颔首:“那重宝在何处?” 苏娓道:“你且去寻一方孤桐,待子午过后,云雾遮顶便知在何处。” 于是,整装待发、准备前行的一众白衣弟子中无人发现中间偷偷溜入了一张生面孔。 苍姝极少穿白衣,面前皆是晃得人眼花的纯白身影,不免有些恍惚。 发簪中的浅栩似有所感,只看着似乎通入深海的传输阵,眼中闪过分晦暗之色。 似有一瞬间的失重之感,而后便踏上了青丘故土,清崖碧水,闲云缭绕,若无脚下依稀可见的红色,真该是一片大美隐世。 苍姝跟在队尾,薜荔走在最前,衣袂飘飘,面上不带半分情感。 妖死后,身随天地而化,仅留下一枚妖骨作为走过世间的凭证。 收妖骨、布祭阵,当那一声往生心法吟诵成低声浅语,弟子们神情悲悯,祈盼这千万妖灵得以安息。 苏娓站在最前,静静看着这方硕大的石棺,除却那通红的双眼外再看不出其他神色。百岁之龄,于妖不过幼年,便经历了家破人亡,这硕大的青丘如今独留他一人,怕日后还要苦苦挣扎,何其残忍? 薜荔抬手轻挥,数道光芒交织成网,温柔铺洒在石棺上,祭礼成。 她走近苏娓,素手轻点在他眉间,将那象征着青丘狐王的印记印于其上。 “为王者,自有天地相证,魂入故土,与万民齐,以吾蓬莱仙尊之身为尔相证,王诞于此!” 苏娓单膝跪地,六条雪白的尾巴现于身后,摇曳生姿。“愿以终身诵服斯语。” 苍姝抬眸,苏娓那双眼对上她的,苍姝点点头,隐了身形。 青丘非国,是如桃源一般超脱俗世的灵地,狐族自诩是妖中贵族,一贯不愿与外族相交,所以这方圆百里的青丘,离了狐族,连绵群山皆是一片寂静。 即便是苏娓亦不知狐族覆灭的真正原因,只记得那一日长老送他匆匆下山,这一别便是永诀。 其实,弟子们寻到的妖骨也不过数十枚,那么青丘狐族数千之众,流落到了何方? 越往中心去,浓雾越是弥漫,朦胧中衬得山间越发寂静。 直到最中,景色蓦的变化,一方孤桐高耸入天,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密叶投影下一片波澜。 苍姝拨开矮枝靠近,恰至正午,阳光最灿烂之时。有一束光从正上方直射下,一朵隐藏在叶中的花苞吐露芳华。 苍姝飞身过去,脚尖点在枝干上,试探着触碰着那花,定下心神。摘下花的瞬间,时间似乎凝滞了,周遭似乎成为一片独立区域,四周看去似乎连景色都变得扭曲。苍姝捏着指尖叶片,思索着解决之策。 白玉簪一闪,浅栩飞身而下,“这个时空的空间法则被触动了。” 指尖叶片散出光芒,从指尖挣脱,停在苍姝面前。 叶片变为透明的一片碎片,晶莹透亮,承载着时空的厚度,有几段画面在其上一闪即逝。 苍姝目中满是不明,还有挣扎。 真相?上天真是给了她一个两难之选,但也许她本来就没有选择。 她伸手,却停在半空,月白的一片衣袖从面前一闪即逝,那双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臂,不必抬头,苍姝亦知道这是谁。 他竟一直跟着自己么? 苍姝垂眸,便想换上漫不经心的笑脸,不等苍姝开口,他已经松开禁锢,指尖划过腰间玉带,三尺寒水出,隐有吟啸之势。 “先出去。”他回头,眼光却在浅栩身上一扫。 苍姝懂得他的意思,只是他的面色似乎比平日里更为冷冽。 失笑,这人如此霸道。 于是苍姝道:“想要解释我自会相告,只是你何时发现发现我,又为何不拆穿,不也需要一个解释?” 他怀疑她,自她踏入蓬莱起便是如此,只是她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机?又哪里需要算计他,他到底在怀疑什么? 百里旳不作回应,苍姝也没盼着他开口。 轻挥一剑,万仞锋芒湛开,苍姝只觉得寒光刺眼,眯眼所看他攻击之处,正是那树梧桐。 苍姝立刻掐指捏诀,灵力汇聚,堪堪挡住那剑芒。 “今日,你带我不回。” 她直视他,第一次用如此严肃面色,毫不退缩。浅栩见此情形,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那碎片,眼中闪过细碎的情感。 百里旳指尖轻触三尺寒水的剑刃,可以视作威胁? 三尺寒水,人如其剑,他的冷亦非几日陪伴便可消融。 苍姝琢磨着和他对打全身而退的把握,他却忽然收了剑,“铮”的一声收剑入鞘,动作一出,苍姝愣住。 “你可知那是什么?”他的目光穿过她,落在那块碎片上。 苍姝点头复摇头。 百里旳轻叹,一瞬之间做出抉择。 “殊不知是何物,如何危险,你便做出决定,不顾己身安危,同你对打,不值。” 这话听着不中听,但总归逃过一劫,于是她也只好呐呐开口:“人皆有执念,为之不顾,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罢了。” 她说不出其他的了,对面那人冷漠外表没有变化,苍姝转而道:“你若不阻我,便离开这里,我若碰了它,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百里旳淡淡开口:“已被困在这一方,离开?” 苍姝讪讪:“那你……” 百里旳不再理她,抬手聚力,那碎片便被触动,顷刻间光芒乍现,晃了她的眼。 “你既然已经选择如此,我也走不得,那便来试试,能惊动什么波澜。” 那你好歹留一息时间,容她缓缓啊!苍姝下意识喊了一句“阿妍!”混沌中似乎有人握住她的手,苍姝下意识抓住,却是破碎开来。 “我等你归来。” 第六十四章 无相判官 过了许久,神识才从混沌中挣脱,似乎有密密麻麻的雨点砸在身上,苍姝睁开眼,乌云遮顶,一片灰暗。 苍姝抹去脸上水珠,爬起身来,围了一圈灵力结界。 周围是一片荒山野岭,眺向远方,才有城镇的亮光。这里眼生的很,那碎片好生厉害,竟能将人一下传送到这偏远地方。 “铛”,似乎有刀剑相接声传来,苍姝竖耳,一瞬间警惕。 雨越发大,匆匆脚步声被掩埋,却也能听出有人正移向这里。 苍姝不想卷入这场纷争,转身要走,“站住!”下一刻,剑光袭来,苍姝转身击出一道灵力相档。 数个青衣弟子道士而来,衣衫片雨未沾,看到苍姝皆是一怔,为首的弟子向前一步,“你是何人?” 苍姝道:“过路人。” 青衣弟子相互对视一眼,不知是敌是友,难以出手,便问道:“可遇到什么人?” 苍姝道:“未曾。” 那些弟子便丧气道:“又丢了。” 苍姝打量着这一身青衫,脑中不曾有半分印象,“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便出手,不怕误伤?” 那领头的弟子闻言转身,垂手行礼,“是我们唐突了,未曾想到此时还有旁人。”注意到苍姝所设的一圈灵力结界,便问:“在下南华门弟子清风,不知道友何门何派,来此地所为何事?” 苍姝笑道:“无门无派,一介散修,来此地不过误入。” 清华直起身,点头道:“若是如此,道友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我等来此是为除魇怪,那魇怪足有百年修为,很是危险。而且……” 清风叹了口气,沉声道:“据闻,还有人在这里见过无相判官的身影,所以……” 苍姝见这四个字一出,众人明显转了面色的脸,道:“你们来此地,也有那‘无相判官’的原因?” 清风摇头苦笑:“只凭我们几个弟子如何够?无相判官行踪无定,善恶随心,我们不过只能打探消息罢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不远处斗法之音,清风回首向众弟子使了眼色,便向苍姝道:“抱歉,先告辞了。”便运轻功向前飞去。 苍姝与他们背道而行,向城镇走去,雨帘下的深山朦胧幽深,待行了数十步,突然停下脚步,夜色下氛围不对劲,苍姝垂眸,手上凝力。 似乎就在身边,术法铺天盖地绚烂开来,苍姝向后急退,险险躲开来,这种攻击性的术法与她所见过的大为不同,凌冽太多,肃杀太重。 灵力所铸的结界也被打破,雨打湿了全身,顺着脸庞流下。 术法在一瞬间拨开雨雾,朦胧中,那人身形便现了出来。 玄衣墨发,修长挺拔,面容看不清晰,最为显眼的却是那一柄殷红到发亮的琉璃笔,银丝缠绕笔身,美丽中透露着危险。 苍姝静静看着那人,心里总有一种异样感觉。 那人抬手,琉璃笔便收回手心,流转着诡秘的光。地上的一团黑影动了动,嘶鸣着,笔随手而动,轻划过,转瞬间消散。 魇?苍姝再将目光转向一旁,横七竖八倒下数人尸体,皆是身着统一衣衫,看来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那人终于将目光转向她,苍姝见过许多种目光,疯狂的、悲怆的、冷冽的,却独没有见过如这般,像是一潭死水的目光。 “你……” 男子皱了眉,这声音入耳,苍姝一怔。 又是脚步声,翻手,琉璃笔在手心旋转,笔尖几滴红滴落,遂而变得透亮清澈。 男子转身,苍姝方想开口,却不见他踪影。 “道友!” 匆匆赶来了清风几人,在看了这一地惨像后也惊到说不出话来,清风动了动嘴唇,“这是……” 苍姝道:“你们可是追着魇的气息而来?” 清风点头,“魇消散的碎片气息很浓,难不成消灭魇的与杀了这些人的是同一人?” 苍姝道,“不确定,我方才不过看见一位玄衣男子罢了。” 清风倒吸一口气,“无相判官!你可看清楚了?” 苍姝摇头。清风叹:“你能捡回一命也实属幸运。” “师兄,”一位弟子查探完走到清风身边,“这气息正是我们所追查的魇的气息,至于地上的尸首,应当是玄清门的弟子。” 清风点点头,地上倒下的几人,除却喉间一抹红痕别无外伤,看起来倒像是睡过去。 清风沉声道:“梦魇之术,可直接使人沉入幻境,是最正统的术法,看来,应当是他无疑了。” 小师弟点头认可:“琉璃血笔,妙术百通,勾魂夺魄,了判生死。世人皆道无相判官术法无人可敌,只是,他何故要杀玄清门的弟子?” 清风摇头,只是让那几名弟子将地上尸首收拾了,而后看向苍姝,“夜深,林间危机四伏,道友不妨去雀城度夜,也好过夜间赶路。” 苍姝问:“你们也要到雀城?” 清风点头,“不瞒道友,雀城,近来不平静。” 那几名弟子收拾好,眼神示意,清风点头,转过神来向苍姝道:“今日一见,实属有缘,若不妨可否告知道友姓名?” 苍姝便道:“苍某,单名一个姝。” 清风抱拳:“苍姝,我等还有要事,便在此别过,日后有缘再会。” 暮春,春服已成,寒气随着暖日消散,凭栏相望,雀城上下一派蔚然之景。 风拂细柳,夕阳西斜,二三盏红烛亮,不过多时,便是满街道的红。 红裳白衫的美人眯着眼,嗑着瓜子,独坐在高层隔间,与周围的热闹形成对比。她吐着瓜子皮,瞥见坐在正沏茶的某人,还皱着眉。 在想新菜谱?凤眼一挑,“姝儿,这边也要一盏茶水,就今日方送来的白茶,水要前儿庭里收的雨水,步骤不要少。” 被唤的人沏茶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老板,你可还记得,新收的雨水被你评断无甚滋味,昨天便回归自然、灌了草木?” “哦?是嘛,”怀卿捏着下巴,想了想,“那就凑合凑合,你手上的茶拿来吧。” 苍姝摇摇头,拎了茶,走到她身边,“原来我的活计还有打杂这一项,要加工钱啊。” 第六十五章 浮生楼内观浮生 怀卿接过茶壶,续了一杯入白瓷盏,轻抿一口,眉眼舒展开。“是我雇了你,一杯茶的举手之劳都不肯帮,有这样的?” 苍姝笑了,不回,她流落到这异地已有半月之久,数日前与清风一席人告别来到雀城,幸而她在蓬莱学了些许药理,再加上在言山百年对食膳制作的熟悉,才有了在这里的立身之本。 这里不只是异地,也可以说是异世。乔木所憧憬的、安澜所追寻的大晏,而今,她已经身处此地了。 来到雀城,她所选择的暂居之地,就是这座浮生楼。 观浮生百面,纵人世繁华。浮生楼矗立雀城,它却不止是一座酒楼。 苍姝看着面前的怀卿,转身离开,片刻后端了盘小点,摆在她面前,“试试,可还满意。” 怀卿侧脸,被雕成莲花的粉嫩团子漂浮在茶汤上,拾起筷子夹着一朵入口,“甜而不腻,倒是解馋又解暑。” 苍姝道:“嗯,准确来说,这应当算是药膳,我在这茶汤内还添了些其它药材,便是为解暑。” 怀卿点头,“可有了名?” 苍姝转身坐在一旁,“悉听老板的。” 怀卿笑了,“滑头,将取名之事推给我,省心又讨好。” 苍姝却道:“取名实则讨巧之事,名字取得好,合了眼,客人便会喜欢,我自认不如老板眼界宽,见识多,这重任自然要落到合适的人身上。” “嘴是甜,出口成章,任你到庖厨倒显得大材小用了。”怀卿点了点白瓷盘边,“便唤‘茶烹玉芯’如何?” 苍姝点头,“妙极。” 怀卿撑着下巴,侧眼睨她,唇角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这茶点是淮南一带流传的小点,你原是淮南那方的人?” 苍姝也夹了一块入口,“无论我原先生于何处,居于何方,如今不过是你楼内的一小小活计,问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怀卿伸出食指晃了晃,“若你原先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呢,莫说官府派人将你捉了去,坏了我名声,便是被仇家发现,砸了我的浮生楼怎么办?” 苍姝看她,“那你还敢直接招了我?” 怀卿旦笑,身子歪在桌边,晃了晃茶杯,“若人生无新奇之事,该有多无聊?况且……”看着苍姝,“我怀卿用人,不担心善恶,反正担的下来,只是,我不喜欢欺瞒。” 苍姝笑,“所以老板认为,我隐瞒了些什么?” 怀卿道:“谁没点压在心底的东西,我在意的是有关我与这浮生楼的那部分。” 苍姝眺窗:“那老板无需担心,我自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不过老板若真的好奇我的身份,不若帮我找个人,顺藤摸瓜就清楚了。” 怀卿叹气:“不过几分好奇,便想让我做白工,这可是赔本买卖。” 苍姝道:“那老板可是愿意做?” 怀卿看了面前小点,“直接同意未免无聊,不若你我打个赌。” 苍姝道:“请说。” 怀卿指着小点,“这份‘茶烹玉芯’明日若能售出去三百份,我便帮你,如何?”手指捻着发丝,笑意满满。 苍姝问:“手段不限?” 怀卿道:“底线之内。” 苍姝应声:“一言为定。” 等到第二日晚间,怀卿看账目上满满的红字,再看看倚在窗边的苍姝,嗤的笑了,前仰后合,“我知你惯会耍小聪明,却是没想到,你竟然直接将所有点心全标上售罄,哈哈……” 苍姝叹:“老板出了这么不公平的赌局,我又能如何呢?虽则是我赢了赌注,但老板你也没亏不是么?” 怀卿缓步走近,轻点她鼻尖,“行了,姐姐我一向守诺,即是你赢,我便帮你寻人,你要找谁?” 苍姝笑:“样似谪仙的公子,身着白衣,常以周身冰冷之气,退人于三米开外,以他之能,必不会是无名之辈。” 怀卿戏谑看她:“相好的?” 苍姝摆手,“可别打趣我,老板,你可敢对天上明月有私欲?” 怀卿两眼弯弯:“既存在,如何摘不得。” 苍姝挑眉:“不能摘,亦无那心思,可否?” 怀卿见她终于变了面色,不再逗她,笑着转身,“等着消息吧。” 不咸不淡过了两日,是日夜,苍姝搁了闲卷,熄灯欲睡,却瞥见院内那一点烛光。 推开窗来,夜风携带着一种凉意缠绕了院内的九里香,白色的朵朵花瓣随风四散,清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推开窗来,那道倩丽身影背对着她,就着月色,凝望远方。 苍姝于是拿了外衫,走进庭院,轻披在她身上,那人没什么反应,苍姝在一旁坐下,她才轻声开口:“常听人言,参商分离便是永不相见,但你看这繁星,便是日日相见又能如何?彼此间隔着夜空,只可远观,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的声音一反常态的沙哑,眯着双眼,不复清明。 浓浓的酒香闯进鼻翼,苍姝低头,地上已经散落了数个酒坛,苍姝抬手夺去她手中杯盏,“天上繁星与你何干?犯得着为此痛饮神伤,毁了自己身子?” 怀卿撑着面庞看她,或可说是看她手中杯盏,“你可是在关心我?” 苍姝不语,半饷听她嗤笑:“你看啊,你我相识半月便可有如此情谊,但……”她顿住了,复而叹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苍姝看着她,手中的杜康还剩下半壶,叹了口气,她回到楼内,片刻后从厨房端出两碗汤圆,摆到她面前,“酒便算了,吃些丸子吧,这里加了些清凉药草和蜂蜜,解酒。” 怀卿晃了晃头,睁开双眼,“你喂我。” 苍姝无奈,却还是任劳拿起汤匙,“张嘴。” 怀卿用嘴接过那汤圆,“酸的,不好吃。” “怎么会?”苍姝也吃了一个,“甜的啊。” 怀卿点着她,“汤圆是酸的,你是甜的。” 苍姝失笑,这怕是真醉了。 暖暖的汤圆入口,甜香覆盖了酒气, 怀卿的双眼渐渐转至清明,看着一旁的苍姝,不言不问,只是陪她度过难熬的一晚,思及此,眼中终于划过暖意,闭上了双眼,歪头靠在她肩膀。 本来在赏花赏月色的苍姝忽然感受到肩上的重量,手中的茶差点没有端稳,侧头看那人,阖目休憩,浅浅的呼吸吹在颈边。 苍姝小心放下茶杯,一手撑住她的头站起身来,灵力萦绕包围住怀卿,轻轻将她托起。苍姝笑,总算睡了。 第六十六章 西街祸事 那一夜的事无头无尾的淡去,怀卿依旧笑颜常在,与常日一般无二。 天一早,苍姝收拾着桌面上堆得乱七八糟的纸张,那可都是她辛苦整理的药膳谱子,不能有闪失。小童阿易风风火火闯进来,“阿姝阿姝,卿姐唤你陪她去早市呢,快收拾收拾!” 苍姝见他还拿着扫把,面上满是激动的红晕,便笑道:“是唤我去,你怎的这般开心?” 阿易嘻嘻笑了两声,凑过来,低下头,可怜巴巴道:“姝姐,你看我这都快一月没沾到糖了,你人好心善,便……” 苍姝笑眯眯,伸手掐了掐他面颊:“牙可是不疼了?老板明令禁止你吃糖,我若帮你,工钱不要了?” 孩子抬头,巴巴看着她,苍姝似乎看到言山内那帮小妖平日里打滚撒娇的样子,也是这般:“前些日子,你没少贬我出的菜品……” 阿易忙摇头:“那是谁有眼无珠?明明味道美极,天上人间都难寻。” 苍姝笑:“你将我收拾好的桌椅弄乱,又戏弄我,将糖换作盐,还和楼内的姑娘说我有怪癖?” 阿易垂头,“那不是……还年少,轻狂一下嘛,我道歉!我真诚道歉!阿姝你这般好,便……” 苍姝终于忍不住,摇头:“糖没戏,但芝麻饼、绿豆糕还是可以带给你尝一尝的。” 阿易猛地抬头,双眼亮晶晶,扑过去抱住她,“阿姝你最好啦!我再也不敢戏弄你了,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我就……”拍拍胸膛,苍姝却笑着打断:“用牙咬么?” 阿易抽嘴,“这……” 拿上梳妆台上发簪挽发,苍姝皱眉,自从来到这里,阿妍便再没有出现过,除却发簪上的细微气息,倒似是大梦一场。 拍拍他的肩,苍姝推门而出,“好了,你便等着吧。” 跟着怀卿来到市集,看这千年前的闹市,倒是和现世一般,有那人来人往、商品罗集。 怀卿正为那几斤麻薯和小贩讨价还价,终于心满意足付了钱,苍姝叹气,“老板,浮生楼所需菜果都有专供,你又何必……” 怀卿拿着一个麻薯给苍姝看,“一样吗?” “不一样么?”都是同样品种的麻薯啊。 “这是我亲自买的,亲手挑的。” “所以呢……”还是一样啊,苍姝失笑。 怀卿不理她,自顾自道:“便用这个来做午膳吧。”看着苍姝,“你负责。” 苍姝还能说什么,“好。” 怀卿倒像是久处樊笼,一朝被放出来就控制不住自己,为了两斤柑橘同一个摊主磨了半天嘴皮子,摊主被磨得没了脾气,为了早点赶她走,甚至于还倒贴她半斤。 苍姝反而像个没事人一般四处走,不远处支着糖糕小店,便对怀卿道了一句,怀卿摆摆手,苍姝便向对面走去。 挑了些绿豆糕,正等着打包时,一种莫名感觉萦绕心头,苍姝侧头,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男轻男子,青衫如竹,风雅不凡。 “您的绿豆糕好喽!” 苍姝转回头接过黄纸包,再回看时,那人已经走远,人流拥挤中亦是从容。 忽然有人走近拍了她肩膀,怀卿顺着她所看眺去,“看见什么了,目不转睛的?” 苍姝摇头,见她手上拎着的大大小小的袋子,随手取了两个,“见人面善罢了,老板,你既然准备买这么些东西,为什么不多带几个人?” 怀卿嗔她一眼,“有钱为什么委屈自己?原本只是想来买些小吃,不知不觉却买了这么多,只能辛苦下你了。” 苍姝叹气,又问:“近些日子,镇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怀卿想了想,“些许有吧,进来镇上风向确实不对劲。” 见苍姝深虑的模样,怀卿道:“酒楼本就是风月闲、谈鱼龙混杂的场所,听到的流言传语才多,你若是介意,这几日多加注意。” 回到酒楼,此时已近午时,大堂内熙熙攘攘多是吃茶谈天的客人,苍姝留了张小桌,在大堂内喝茶。 抿了口茶,耳尖一动。 “西街最近不太平啊。” “是啊,总有人说晚上夜禁后有奇怪声音,像是遭贼了。” “也没听哪家受了损失,我看不像贼,倒像是……” “诶诶,哪里会有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就是有,你我这些老百姓也接触不到不是,算了……” 市井传言,不大不小一件事,苍姝还在想,却被对面那人抢了先。 叮叮咚咚,是茶入杯盏的声音,苍姝看着不知何时来到的怀卿,“老板,你不是一贯不喜热闹么,如今怎么下来了?” 怀卿眯眼,不答反问:“可是找到线索了?” 苍姝摊手,“从别人口中流传的不一定是真相,我还得自己整合一遍呢。” 怀卿道:“你要找的人,有线索了。” 苍姝看她,“在哪儿?” 怀卿笑:“倒是少见你这么心急。” 见苍姝白眼,怀卿也不逗她了,“西街的事,你应当有所耳闻,据听闻,曾有人在夜间看过一位白衣男子,时间也对的上,就是最近几天。” 苍姝喷,“大盗?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怀卿歪头,“总归有了线索,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多谢,作为报答……”苍姝蘸了茶水,写下几个字。 “临水照花?” 苍姝笑,“今晚便试吃一下我这新出的菜品好了。” 怀卿挑眉,“拭目以待。” 忽然有酒客大吼几声,挥舞拳头引来一阵较好,怀卿皱眉。 苍姝抬眼睨着怀卿,“既然喜欢清静,又为什么要开这酒楼?” 怀卿举起杯盏的手顿了片刻,抬眸望向窗外,似乎在眺望远方,“观于浮生得天下,你不觉得这浮生楼开的极好么?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在顶楼,像这般抬手探出窗外,便如同能靠近天空一般。” 苍姝终是不语,只是侧过头,顺着怀卿目光看向远方,运用灵识,朦胧间,似乎有座高楼拔地而起,以升龙之势冲向云霄。 —— 时间一点点流逝,待楼外的红笼黯淡,苍姝等在窗外,月上中天,便飞跃窗棂而去。 一路向西南的方向掠去,夜禁时,此地漆黑一片,空气中凝着诡异的气氛,耳尖一动,苍姝屏息飞向一边的屋檐,静静观察。 闭眼感应,空气中传来灵力碎屑的味道,有风声凌冽呼啸而来,苍姝迅速睁眼,侧身,脚下的瓦片层层剥落开来,却半分没有伤到瓦房。 苍姝暗自心惊,看来今晚来的的确凑巧,灵力波动越发强劲,苍姝幻剑相挡,有月白如冰芒的剑气湛开,轻抖剑身,她遥遥望去凌于半空的青衫男子,银色的剑刃上流光婉转,发丝轻扬,隐隐折射月的轻辉。 一时难辨是敌是友,那人扬起剑来,苍姝方想开口,蓦而传来的打斗声响顿住二人动作,那人率先反应过来,脚尖一点运气离开,苍姝见那人不经意间的回眸,一瞬间只觉得似曾相识。 苍姝皱眉,脚下生风亦是追了上去。 第六十七章 国师 空气中似乎掺杂了黑色的雾气,伸手来探,一种不同于妖气与鬼气的阴冷气息,顺着气息追寻,举目,那人身影便现于面前。 虽说是许久未见,但面上的冷傲依旧明显,一手持着三尺寒水,湛蓝的灵力缠绕其上,与之相缠的是不明形状的一团黑气。 那黑气丝毫不畏惧一般,忽而分散开来将百里旳团团围住。 百里旳单手持剑,旋身之间剑声铮鸣便将雾气散开,待黑气重新凝集,便有灵力化为网将其尽收。百里旳侧首,正看到捏诀相助的苍姝。 苍姝张出口型:除祟咒 百里旳不动,静静看着她,黑气在网内四处冲撞试图冲破。 苍姝皱眉,百里旳两个字传来:“不会。” 苍姝怔住了,叹了口气,跻身而上。她划破食指,以血为介,在空中画出符咒,挥手便将那字印在黑气上,光芒乍现,嘶嘶声音后黑气消散。 百里旳收剑,苍姝还未来得及问出口,百里旳便要转身离开,苍姝忙挡住他,“几日未见,怎么这般急着就要走?” 百里旳毫无表情,苍姝疑惑:“有事?”意思是没急事还不能好好聊个天,探讨下现在情况? 百里旳擦过她身旁,“睡觉。” 苍姝是真的不知道回什么好了,转过身去,“这黑气是……” 百里旳皱眉:“扰梦。” 苍姝终于沉默,百里旳却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与我无关,你又何须在意我。” 苍姝笑:“碎片在你手中,若不找你,我岂不是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百里旳迈步:“不在了。” 嗯? 苍姝未来得及思量这三个字的意思,一股邪风刮来,隐约透露出的气息甚于方才百倍。 三尺寒水似有所感,发出嗡鸣之声,百里旳按住剑柄,“出来。” “桀桀桀,倒是少见这般根正气清的修仙子弟啊。” 声音似乎磨砂一般粗粝,大片黑雾凝聚为人形,从中现出一道老者身影。只手弹指,那黑气凝成带刺鞭,直向百里旳袭去。 百里旳不动,三尺寒水出鞘,平挥一剑,那雾鞭便散做两半,老者似乎来了兴趣,双手成爪用力,黑气凝成虫,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邪术,苍姝脑海里冒出这两个字。 传闻东瀛灭亡原因之一便是这开创邪术,邪术多是骇人夺命的术法,后世有人莫名习得此术,衍生出多个派别,个个阴狠手辣,统称为邪术师。 修习邪术者,天道不容,一旦发现便会被玄门百家讨伐。 百里旳瞥了那老者一眼,直视这虫阵,薄唇轻吐:“邪术?” 老者哈哈笑了,“邪术又如何?能助老夫成大道者,便是杀千万人老夫都不会眨一眼!” 双手抚上剑身,灵力贯通,三尺寒水表面覆上点点光芒,“不如何。” 脚下轻点,腾空而起,虫阵被惊动,嗡嗡虫鸣声越发刺耳,大片大片向他涌去,远看宛如一片黑水翻涌。 苍姝知道百里旳实力,没有轻举妄动,接下去的一幕却还是令她惊叹。 剑纹在灵力渲染下越发显眼,似乎挣脱了剑身浮于半空,刹那间于脚下现出一道巨阵,那一瞬间如同光幕染上天际,包围了虫阵。 “灭了完事。”百里旳身形早已不见,如同闲庭漫步般却瞬间来到老者面前,老者一惊,双手合掌,黑气凝成手杖,挥向百里旳。 三尺寒水握于手,挡住那一击。 老者攻势渐猛,左右连击却伤不得百里旳半分,长袖一挥,身形如雾散,凝在另一侧,百里旳毫无所动,三尺寒水一转便可刺中。 老者双手持杖在前,还堪堪向后退去几步,低头喘息,双眼泛红,“老夫不想,竟是蓬莱的人。” 风声变得嘶哑,“新仇旧恨一起报,小子,老夫今日定要你命!” 百里旳眼也不抬,“废话太多。” 握住手杖的指尖用力到发白,雾气凝风卷起他衣袍,苍姝见那人气定神闲,倒是不担心,却传音过去:“不趁现在一招解决他,还想试试他这全力一击的威力?” 百里旳不回,看样子是了。 也罢,既然他有那信心,那便随他。 苍姝这旁想着,一种莫名感觉在心头炸开,蓦的一怔。 耳边似乎有女子一声低语。 苍姝猛然转头,黑雾停歇,隐隐有消散趋势,那老者停住动作,唇瓣颤抖,浑浊的双眼向下看,剑尖从胸口穿膛而出。 “该、死。”他伸手想要握住剑尖,那剑猛然抽出,老者失了气力,身子一歪,滚落下楼阁。 黑气散去,月光映射,那人身影便现在面前。 竟是那青衫男子! 苏斫看了苍姝一眼,目光中似乎有歉意,遂而转眼向百里旳,“剑法不错。” 百里旳却是斜睨他,“想试试?” 苏斫摇头轻笑,飞身而下,向一旁拜去,“冕上,邪祟已灭。” 那街边有一轿停留,红丝带缠绕却莫名显得清冷,里面人颔首。就这一眼,苍姝的心停歇片刻。 轿内的人与苍姝对视的一刹,苍姝忽然觉得心头有什么炸开来,脑子里嗡的一震,头上的白玉簪亦微微颤动。 那眼眸透亮而深邃,似乎沉淀了千年沧桑,如今亦是透露出异色,“你的名字。” 声音扩散开来,语调平缓却能轻易入人心,苍姝似乎被诱惑一般,脱口道:“苍姝。” “哦?”她轻轻品这两字,苏斫却是皱眉。 “走罢。” 苏斫点头,那轿便缓缓抬升,转头看向百里旳,“在下苏斫,不知公子姓名,待来日,还望指教一番。” 百里旳收了三尺寒水,“百里旳,不必。” 苏斫行以一礼,对苍姝道:“方才失礼。”忽而眼光灼灼,“可否问姑娘,名中姝字为哪个姝?” 苍姝只道:“我的姝,指佳人。” 苏斫细想,释然弯唇,“静女其姝,的确贴合姑娘。” “过奖。”说大话时苍姝从不会脸红。 那两人随着车轿远走而再无踪。 苍姝似乎还沉浸在方才那种莫名感觉中,百里旳已经转身,“云来客栈。” 苍姝反应过来,“嗯?”再看,那人也不见。 街道重返冷清,隐有打更人敲锣声音传来,夜已过半。 也罢,苍姝想,些许还是有些收获的。 第六十八章 浮生醉 待第二日,苍姝补好觉顺着台阶走下,早已经过了午时饭点,客人寥寥,便一抬眼看到怀卿,依旧是独酌,面前摆着一樽酒坛。 其实苍姝看不透这人,时而高冷,时而欢脱,时而神伤,眼中总有看透世事的苍凉,只能说是有故事的人。 “醒了?”听到脚步声,怀卿也不转头,“我以为你会睡到晚上。” 苍姝坐到她对面,亦看向窗外,远处的高阁时隐时现。 “那是?” “天枢宇,冕上所居之地。” 苍姝听到这名字一顿,忽而道:“那位冕上,可是大晏国师?” 怀卿笑:“当今世上,除却她,又有谁担得起冕上二字?” 苍姝见她眉宇间透出的几分颓然,“便是天地与那人相必尚且失色,我又……” 抄起杯盏痛饮一口,这声音近乎呢喃,若非苍姝耳力好,怕是难以听清。 苍姝拂手倒了杯浮生醉,品着一口,“这酒味淡,什么滋味也没有。” 怀卿撑着下巴,盯着苍姝好一会儿,忽而笑了,“苍姝,我便说你与常人不同,看来你果真是心性平和的。”苍姝挑眉看她,“这话从何说起?” 怀卿挥手,“诺大晏国,便是如雀城这般大的城镇,酒楼何止上千,可知为何我这浮生楼独有盛名?” 苍姝不回,怀卿笑:“浮生路上俗世人,芸芸众生,道不同,情亦不同,这一杯浮生醉的滋味如何,只能自己品。心伤便苦,心喜则甜,忧则酸,惧则咸,可这一生又哪里有所谓的非苦则甜,不过苦甜参半罢了,浮生醉,因人而闻名。” 苍姝看着杯中酒,碧玉般的颜色,“我还未参透这人世间,的确品不得这酒。” 怀卿看着她,“苍姝,你真奇怪。” “些许吧。” 怀卿摇头,“你既然喝不得这浮生醉,便还是乖乖喝这竹叶青吧。浮生醉百两一坛,我心痛。” 苍姝忽道:“老板,你能否教我如何酿这浮生醉?” 怀卿笑:“商业机密,我凭什么教?” 苍姝道,“我怕我不学,这辈子再品不成这美酒了。再说……”看着怀卿,“不要你白教,我可以用旁的来换。” 怀卿偏头,“我并无想要的东西。” “你有,”苍姝盯着她双眼,“你想要什么,尽我力,或可成功。” “大言不惭。”怀卿只笑,并未把这话放在心里。 苍姝看向窗外:“可是与她有关?” 怀卿顿了片刻,笑出声来,食指比在唇间,“不可说,妄议冕上,你胆子可不小。” 怀卿放下浮生醉,转而倒了杯竹叶青,“你为什么想学这浮生醉?” 苍姝道:“一种……寄托吧,”淡淡浅浅的声音,“正如老板闲来独饮,本就是一人缅怀过往,待我走遍这人间,尝遍七情,或许会选择远离,倒是再品这浮生醉,定是别种滋味。” 怀卿歪头,“这答案倒是出乎我意料,却偏在情理之中。” 怀卿转而问:“昨日怎么样?找到那人了?” 苍姝点头,“嗯。” “那便好,我也可以撤了我的人了,打听消息,可是花了我不少开销。” 苍姝道:“我还遇到了其他人,老板可认识一个名唤苏斫的人?” 随时一瞬间,怀卿的怔楞还是被苍姝捕捉到。苍姝垂眸,“也罢,每日来往雀城的人那么多,你又怎么可能认识。” “苍姝,”怀卿忽而低笑,“我同意了。” 苍姝抬头,怀卿拿着酒杯,唇边笑意愈发明显,只是别扭的很,“苍姝,我忽然便想到一事,你若能助我,我便与你作了这个交易,如何?” “你说来我听。” 怀卿叹了口气,“不过不甘罢了,他既透露姓名,便说明日后还有相见机会,我想要你,帮我带句话。” 苍姝听完后瞪大双眼,点头道,“好。”却还是皮了一句:“老板您贵庚啊。” 怀卿勾唇看她,苍姝斜眼不看。怀卿转首向窗外:“雀城的水深,她来了,有些人该兴风作浪了。” 苍姝饮尽那一杯竹叶青,起身,“老板,你方才说错一句话。” “嗯?” “我并不奇怪,你亦非常人。” 怀卿不语,一个含笑,一个状似平静,谁没有个秘密呢?不问,并非冷漠,而是一种成全。 怀卿笑了,“行了,你还有事吧,至于酒方,会给你的。” 苍姝道:“嗯,我也不担心老板会欠着。”起身离开,这本就是一场交易嘛。 怀卿忽然没了心里看风景,不知第几回叹气,“这人啊……” —— 云来客栈 百里旳侧坐在桌案旁,正擦拭佩剑,三尺寒水经抹拭更显凌厉,窗外隐约有些动静,本来的鸟鸣,而后听得几声扑棱棱的拍翅声响,变得安静。 百里旳不理,低头专注,手指微屈,弹指一瞬,灵力划向窗外。 “叮”的反弹之声,带有女子的轻笑,“蓬莱首席邀请人的方式居然这般别致么?”苍姝一腿挂在树枝上,一个用力跃起,跳窗而入,侧坐在窗棂上。 百里旳看着苍姝踩在窗棂上的那只脚,皱眉,“日后,走门。” 苍姝弯唇,“我倒是想从门进来,但你这不太安全啊,连门上都被贴了密音符。” 说罢,她便走过去,双指一抹,那符现于面前。 百里旳道:“有必要理会?” 苍姝笑了,用指尖抹去术法,“你心中有底,不理会也罢,但你我一会儿要谈的事被别人听去,不太好吧。” 将三尺寒水摆到一边,百里旳道:“这里情况你应该了解了。” 苍姝点头,“三千年前的大晏,此地远离国都,却是南方的第一大城。” 百里旳倒了杯水,轻抿,苍姝便问:“你昨日说那碎片……” 百里旳道:“没了。” 苍姝道:“可是在穿梭时空时便丢了?” 百里旳道:“时空间的法则,同一时间不得存在相同之物。” 苍姝了然,“所以你我要回去,便得寻到存在于此时的碎片?” 百里旳默应,苍姝续而问:“从未听说过有这种神物,竟能领人穿梭时空,若是落入心术不正人手中,岂不是……” “不一定。” 百里旳放下茶杯,“过去便是已定之事,天道有常,又岂是人力可更改?不过是按照既定轨迹向前。” 第六十九章 凶案又至 苍姝看了他一眼,问道;“为什么是不一定?” 百里旳瞥她一眼,不予作答,苍姝也便不去问,“那我可否问你来到这里的目的?” 百里旳不应,窗扇大开,这便是要送客了? 苍姝虽然料到会是这般,却还是莞尔,“那咱们换一个问题,这碎片是何物。” 百里旳终于回答:“日旳。” 日旳? 苍姝思忖片刻,忽而瞠目,“莫不是……” 看着百里旳,见他表情,心下一沉。 上古大战,以后羿神君射日作为终止,这日旳,便是那九个太阳的碎片所化。 日旳被传有逆转时空,转换生死之效,世人深信,并为此浴血屠戮,此后千年,日旳才逐渐淡化在人们视野。 “果真是神物啊。”苍姝啧啧,正待此时,门外却是躁动起来,哒哒上楼的脚步声不断,苍姝侧眸,紧接着便有敲门声。 轻轻的三下,苍姝瞥了眼百里旳,听他沉声,“进。” 门开,一身布衫的店小二便推了门,面上红白交加,嘴皮哆嗦,“客、客官,抱歉,本店……” 不等他说完,一只手横过来一掌推开房门,苍姝注意到门外站着的几人,一席蓝黑官服,侧边别着腰刀。为首那人一身正气,面容刚正,跨步进门,“官府办事,还望二位配合。” 苍姝沉默片刻,回道:“自然,不过可否告知发生了何事?” 齐郑看她一眼,反问道:“二位昨晚不曾听到什么动静?” 百里旳自然不理这事,手指摆弄茶杯,苍姝便道:“不曾。” 齐郑沉声,“本官可是听闻,这屋内烛灯在三更还亮着。” 苍姝笑:“留灯一盏,不过担心夜里口渴,怎的如今这种小事还需要报备么?” 齐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转,“二位和关系?” 苍姝想了想,“朋友。” “住在一起?” 苍姝笑:“怎会?”复而道:“大人连这等小事都要管,不会太累?” 齐郑不再言语,挥手,那几位小卒便挤进屋内,欲要搜查。 苍姝瞥了百里旳一眼,这情况有点糟啊。 屋内本没有什么多余物件,那小卒便要伸手去开柜门,手方要放上去,来不及反应,耳边溅开些什么,又冰凉之物划过脸庞,流出血痕。 小卒手抖了下,下意识抽刀回身,“谁!” 齐郑注意到这边动静,看向百里旳,白衣墨发,指尖上有一滴晶莹剔透。小卒抹了脸庞,果真有水渍。 “修道之人?”齐郑迈着步子靠近,百里旳只是拿起杯子,低饮一口。 齐郑停在三步开外,越是靠近,那种寒气便越发清晰可感,生生隔断二人。 不好惹啊。 齐郑如此想,抱拳道:“不过例行公事,公子反应这么大,莫不成是心虚?” “洁癖。”干净利落两个字,齐郑倒是早有预料,那个小卒却冲过来,“大人,此人形迹可疑,亦会妖法,是否……” 他扣了扣腰间的刀,齐郑看着百里旳,“应当是这样,那么这位兄台可否给个解释?” “住宿,仅此而已。” 齐郑却是似笑非笑,“既如此,那便打扰了。”抬抬手,便让剩下几人离开。那小卒不忿,追上两步,“大人,当真不探了?” 齐郑看他,目光冷冽,“你打得过他?” “官府办事,他……” “修仙者,与俗世陌路,不受官府管制,不懂?再者……”齐郑看他的手,“若他当真邪气,你的手早就不保了。那灵力纯粹与否本官还能辨得清。” 小卒张了张口,终于不再出声。 苍姝见店小二面色苍白,手还在哆嗦,便问:“这里出了什么事?” 店小二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回道:“死……死人了。” 眼光一闪,店小二缓缓道:“你不知道,那死相!门是开的,姑娘就靠在椅子上,我去推她,她一下就倒了啊!那脸就剩下一层皮了,眼珠子却还直勾勾看着人,死盯着我,我的天,简直……” 店小二舌头都要打结,语无伦次。 苍姝思索间,百里旳已经道:“等等。” 齐郑闻言,倒也的确停下脚步,“还有何事?” 百里旳起身,“这桩事,你们解决不了。” “你说什么?”小卒一下跳出来,指着百里旳“你!”齐郑拦下他,勾唇,“何意?” 百里旳道:“带我去看便知。” 齐郑转过身,“或许你自认为修士高一等,如今连这俗世事件也要管了?敢口出狂言?” 百里旳道:“这事早就超过了官府所办的普通案件,应当与邪术师相关。” 齐郑道:“即便如你所说,便是你何门何派,道术如何本官都不知,想牵扯进来?本官凭什么答应。” 百里旳不应声,齐郑抬步便要跨出门去,百里旳抬手,三尺寒水应声出鞘,隐有剑吟声在耳边回旋,寒气弥散。齐郑停步,却并非是自己停下。 “这、这这……”剩下几人早已瞠目,脚下薄薄一层寒冰覆盖,将脚与地板仅仅粘合。 苍姝很明智的下了一层结界,将自己隔绝。 齐郑低头,又斜了眼苍姝,遂而哈哈大笑:“单以剑气便能散出如此凌寒之气,果真是高手!还有这边的姑娘,也是修道之人吧。” 苍姝默应,百里旳道:“可?” 齐郑道:“自然。” 三尺寒水入鞘,寒冰渐融。齐郑活动下脚,唇角笑意越发明显,抬手道:“请。” “这都是第几个了,雀城不会是被诅咒了吧。” “可不是,就是这个月这种事都发生三回了,继续这样下去啊……” “咳咳。”其中一人眼尖发现大人来了,赶紧提醒他。 齐郑皱着眉看着面前几人,小卒赶紧跑来,“大人。” “说这些闲言碎语很开心?” “不敢。”小卒赶紧低头,诺诺答到。 齐郑看到房间内有几个不认识的身影,皱眉。“他们几个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让你们封锁,谁也不准进吗!” 小卒面露难色,“这,在下说了,可是……” 苍姝见这情景向内看去,顿时惊讶,蓝白衣衫,可不就是清风一行人。 齐郑迈步走入,“尔等何人,谁准你们插手官府的事。” 清风忙着查探尸身,这边便有两名弟子走来抱拳,“抱歉,齐大人,我们也是职责所在,此事蹊跷且与邪术师有关,所以未经允许便来查探。” 齐郑看着他们,“可是南华门的子弟?” 两人点头,齐郑道:“也罢,近来这雀城也是不平静,扰得朝堂仙道都鸡犬不宁,有发现了?” 第七十章 简仁轩 清风褪去指套,转身走来,目光转到苍姝身上,“苍姝?” 苍姝点头,清风便转过头来,冲齐郑行礼,“齐大人。”齐郑道:“不必多礼,看这情景,果真是邪术作祟。” 清风点头,“怕是如此,您请看。”说着,指引众人来到床铺,躺在床上的女尸面覆白巾,手、颈部等露出来的皮肤一片黑紫,干瘪如纸皮。 清风伸出两指,隔空画符,指尖轻点,那符便印在尸身上。 “啊、啊啊,她动了!”有个小卒看见那尸身脚一动,忍不住惊吓出声,齐郑呵声:“安静!” 那尸身似乎踌躇片刻,双眼只剩眼白,如今却也转起来,“嗬嗬。” “这是什么!” 女尸直接翻坐起来,惊得众人退后,齐郑皱眉,那女尸慢慢扭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看向清风,蓦而出爪,嘴里发出破洞漏风一般的吼声。 清风一把甩了张符丢过去,那女尸便动弹不得,吁了口气,看众人道:“这就是邪尸。” 齐郑靠近那尸体,看这只会嗬嗬叫的怪物,问:“这是怎么回事?” 清风道:“邪术师分为多种,此次在雀城作祟的,应当属炼魂师分支。他将人的精气与血尽数抽取,与魂魄一起炼化,从而增强己身,或者……炼成邪尸。” 清风一掌拍过去定身符,那女尸便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至于这具,应当在炼化时吸取了一些邪气,所以才会成为半邪尸。” 齐郑道:“从这具尸体,可否将那人揪出来?” 清风点头复摇头,“邪术师狡猾的很,仅凭这些,很难,我试一试。”遂而从袖中拿出一只符鸟,掐诀输入灵力,那符鸟便活动起来,拍打着翅膀在女尸上方绕了几圈。 符鸟飞出窗外,清风道:“接下来符鸟会追随支离破碎的气息来搜索邪术师踪影,只需要等着便好。” 齐郑点头,“有劳。” 清风摇头,反而面露难色,“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这位姑娘,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难以分辨容貌,小二兄,你知道这姑娘来历?” 店小二摇头,“齐大人是知道的,雀城地位特殊,我们这儿从来只收钱,不登记客人身份。” 得到齐郑默应,清风吁了口气,“这就难办了啊。” 百里旳此时迈步靠近,清风忙想拦住,“这位兄台,那女尸虽被暂时制住,但……”苍姝按住他,“没事的。” 清风看百里旳这通身气派,明了,“苍姝,这位是你同门?” 苍姝道:“有幸去他门派待过些时日,却并非同门。” 清风看百里旳观察片刻,居然一手将符咒破开来,清风惊吓之余,不免大喊:“道友!” 女尸挣脱桎梏,眼珠几转最终定在百里旳身上,百里旳一眼过去,那女尸被慑,竟后退半步。 清风张大口:“这……”邪尸不存神识,所以方才那动作,是下意识? 苍姝啧啧,连邪尸都不敢惹的人啊。 百里旳弹指,湛蓝色灵力冲入女尸神识,清风怔住,皱着眉,“这莫不成是……” 百里旳闭眼凝神,女尸嘶哑着,抱头冲撞,苍姝抬手,便有绿色如细锁缠上它身子。 片刻后,百里旳睁眼,那女尸轰然倒下,清风和另一位弟子将它身子摆正,覆回白布。 百里旳只是从它发髻中抽出一枚发簪,翻到另一面,“线索。” 齐郑看过去,“简?莫不成是……” 小二反应快,便回道:“我知道,这简仁轩是最近新开的铺子,就在对面那条街上,卖珠宝首饰的。” 齐郑点头,看向几人,“各位可是要同去?”百里旳默应,苍姝便道:“自然。” 清风思忖片刻,看了眼百里旳,抱拳道:“兵分两路更有效率,我和各位师弟去旁的地方查探,齐大人,便先告辞。” 齐郑道:“好,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几位。” 二人随着齐郑来到简仁轩,彼时还有些女子来店里购买饰品,一行面色不善的人身配长刀闯入,看着渗人的紧。女子们便掩面看着对方,将饰品小心放下,离开店铺。 一身绿衣的小姑娘见此,走过来叉腰道:“什么人!无故闯入简仁轩,把我们客人都吓跑了!” 齐郑看着她一眼,锋利如鹰的眼神看的姑娘面色一紧,瞥到他身上腰牌,“怎么,你们官府的人就可以横行霸道了吗!”当目光掠过百里旳时却是一瞬的惊艳。 齐郑不理会小姑娘的叫嚷,只道:“你们老板呢?” 巧儿将头扭到一边,“我们老板岂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 齐郑抬手,便有几人走进,巧儿后撤半步,“怎么,说不过就要动手啊,你们!” “巧儿,”女子声音从屏风后传出,片刻,便有一人走出,荷色裙琚翩摆,眉梢上挑却不显得过分英气,后面还跟着一个杏色衣衫的丫鬟。 丫鬟面容有些苍白,似是病态,苍姝却在其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巧儿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小姐,这些人。”白依依一个眼神看过去,巧儿噤声。 她步步走近,将巧儿掩在身后,行礼,“不知这位大人来我简仁轩有什么事,不若去隔间歇息片刻,谈话倒也方便。” “端儿,”另一个丫鬟走到她身旁,白依依道:“去将雨后清明取出来,沏上几杯茶招待各位。” 端儿点头,齐郑伸手拦住,“不必,我来此只为询问些事情,闲话便免了。” 白依依唇角微勾,“哦?不知大人想问什么。” 齐郑摊手,现出掌心那枚发簪,“这个。” 白依依接过,看了上面的烙纹,“这的确是简仁轩出品的发簪,我记得是一位年轻姑娘买下的。” “可是确定?”白依依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大人说的什么话,莫说这上面烙下的文印,便是简仁轩每个饰品都是独一无二,由我亲自设计,如何能忘?” 齐郑道:“如今,出了些事,需要这位姑娘的信息。” 白依依眼里闪过暗色,垂眸,“竟是如此,可客人的信息我也不方便透露太多。” 齐郑道:“出了人命,孰轻孰重,你应当分的清。” 第七十一章 藏龙卧虎 白依依叹气,“如此……巧儿,你去取账簿来。” 巧儿虽则有气,还是依言去一旁书架上寻来账簿,交给白依依。 白依依翻开来,“便是这位姑娘。”她将账簿上的名字指给齐郑看。 “云水?” 白依依点头,“正是,这是她的住址,这姑娘定制簪子时留下了地址,倒是凑巧了。” 百里旳伸手,灵力汇聚,扩散到简仁轩各处。 巧儿瞪大眼,“你们这是!”端儿拦住她,“莫要惹事。” “可是,他们这是在怀疑简仁轩,怀疑小姐!” 白依依笑,“怀疑是正常的,这般直接出手倒是省下了忧心,不是好事?” 静待片刻,灵力重新汇聚,百里旳握拳,灵力如火花般炸开。 “如何公子,可是有可疑之处?” 百里旳径自转身离开,“无。” 白依依叹,“还真是位高冷的公子。”复而看向齐郑,“大人,可是满意了?我这简仁轩可以继续营业了吧。” 齐郑点头,“多有叨扰。”甩袖带着众人离开。 “什么人啊……”巧儿小声嘀咕,反而是白依依,看到了没有跟着旁人离开的苍姝。 “姑娘这是?”见她反而在店内四处来看,拿起一只手镯便轻声询问。 她在开始便注意到与众不同的两人,一位是方才的公子,另一位便是眼前之人,怎么说呢,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莫名亲近。 苍姝笑嘻嘻询问,“老板,这只手镯怎么卖?” 白依依便道:“银币三枚。” 苍姝道:“若是钱不够,可否以物易?” 白依依笑:“这里没这规矩,但是姑娘的话,可以考虑。” 苍姝拿出一枚剔透圆珠,白依依看了一眼,“这珠子不知什么材质,颜色、透度倒是喜人。” 苍姝道:“老板若是收下了,定不会吃亏。” 白依依状似思索,拿起那枚珠子,感受到什么,眼睛稍微瞪大,苍姝自然没有错过。一旁的端儿忍住颤抖的双手,死死咬牙,看着苍姝的眼中流露出震惊与害怕。 巧儿倒是直白,“你这东西再好又怎能抵得过老板的手艺?” 苍姝笑,“我不否认,只是这东西也许可以解了你们老板的燃眉之急啊。” “呵,”白依依笑了,“姑娘都已经这么说了,我又怎会再古板下去,巧儿,你去将镯子包好。” “是。”巧儿不甘,却还是包好之后小心递给苍姝,“要珍惜。” “自然。” 苍姝走后,白依依捻着手中珠子把玩,巧儿见此不免好奇,“小姐,这是什么?” 白依依指尖流转白光,这珠子便一闪一闪煞是好看,“你看看。” 巧儿接过,打量片刻,“这是!” “灵力凝合而成的,纯度也是高的惊人。” 巧儿疑惑,“即便如此,这对您也没什么。” 白依依笑,“若我真是个常人,她为什么想要以一枚灵力珠来换呢?” 巧儿一惊,“莫不成是试探?那您还……” 白依依摇头,“我便是因好奇而同意,这理由也可行,说是试探有点过,不过她应当看出些什么。” 端儿忍不住后退半步,“小姐,我……” 见端儿面色越发苍白,白依依眼里划过痛色,却露出笑意,“这珠子自然配不得我家端儿的美貌,本来还想做成些配饰,如今便算了,巧儿,收起来。” 巧儿明了,立刻去寻了匣子,白依依见端儿那般模样,走过去拍了她的肩,“若不舒服,便去歇息片刻。” 端儿摇头,“没关系,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巧儿听到这话支着她的胳膊便要送回房里,一边还说,“没事没事,这儿还有我呢,还得多谢方才那些人,客人少了不少。” 送走端儿,巧儿来到白依依旁,小声问道,“端儿这是……还没有好?” 白依依呵声,“这病哪里来的好一说?不过受不得灵气罢了。” 巧儿红了眼,“不会又……” 白依依摇头,“绝对不会。”皱眉,“月半了。” 巧儿换了嫌恶的表情,“小姐,到底要忍受那人到什么时候!现在都……” “再等等,我想,过不了多久就有人治他了。”白依依叹,“希望还来得及。” —— 今天这事来得太急,来得太突兀,等到苍姝回到浮生楼,天色接近半黑。 怀卿见她面色凝重,便道:“这么晚回来,发生了什么事?” 苍姝来到她对面坐下,倒了杯白水,“你应该知道。” 怀卿撑着下巴,“我应该知道什么?” “少来,身为浮生楼楼主,什么不知道?” “你指雀城近来发生的事?” 苍姝安静喝水,怀卿道:“我想听你讲,和我本来就知道,有什么冲突吗?” 苍姝终于叹口气,“雀城的水有多深,我今日才体会到。不止有邪术师出没,现如今闹了人命,牵扯出来更多人。” 怀卿看向窗外,“雀城,藏龙卧虎的人太多,隐藏幕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咬你一口。” 苍姝道:“多事之秋。” 怀卿闭眼笑:“多事之秋?若真说来,你何不是在这特殊时候来到的雀城,这些事、这些人也应当有你的一部分啊。” 苍姝闻言一顿,是啊,那碎片将她传送到此时,怕是有什么必要原因,那么…… 怀卿见她沉默,道:“无心之言,你也不必多想,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苍姝抬头看她,怀卿笑道:“你忘了,你还欠着我一道菜。” 苍姝道:“还没用晚膳?” 怀卿看着她道:“有个专用的厨子,做的比旁人好吃多了,我为何要委屈自己?” 苍姝皮道:“你若说是等我一起我反而会比较开心。” “你开心了,我的饭会更好吃,还是种类更多?” 苍姝想了想,“怕是不会,我累了。” “那不就是了?去准备吧,我饿了。” 苍姝摇头,还是认命,谁让是她自己找的老板呢? 三菜一汤,丰富营养,苍姝摆了两套碗具,方坐下,怀卿嚼着饭,“过会儿记得参加浮生楼的夜阑珊。” 苍姝哀声:“我累~” 怀卿只是看她一眼,“明天放你一天假。”苍姝立刻投降,“好啊,成交。” 第七十二章 赌场闹剧 雀城有夜禁,但由于雀城的特殊性,会特例允许几日解除夜禁,浮生楼每月便会举办名为夜阑珊的活动,玩乐所用。新奇倒是没有特别新奇,拍卖、博彩、饮酒,无外如是。 苍姝去过妖市和蜃楼,见怪不怪。怀卿去了顶层隔间,跟她说,“距离拍卖还有些时间,你只需要维持一下秩序,四处转转吧。” 苍姝于是辗转于两层,再一次看到此种繁华还是有些唏嘘。不知不觉走到赌坊,隔着一扇门就能感受到里面的乌烟瘴气。 因着她换上了浮生楼的衣服,一众赌徒看见她时也避让三分,苍姝在里面随处转转,下意识寻找着什么,反应过来后叹气,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感性了? “出事了出事了!”听到吵嚷声,苍姝便看到一边围着的重重人潮,还有间接的叫骂声。 “抱歉,让让。”苍姝凭着这身衣服顺利挤进去,直到最内层,才看到内里场景。两位潇洒公子比肩站立,一位一席玄衣,面带狐狸面具,另一个紫衣蹁跹,手中把着盏折扇。而对面的男子则是一身壮肉,虎视眈眈。 壮汉用力锤在桌面,哐的声响,他绕过赌桌便要走到玄衣男子那里,逍遥刷的展开折扇拦在他面前,“你要做什么?” 壮汉想要扒开他,却发现那人岿然不动,“出老千的人,不该揍一顿!” “诶诶,”逍遥啧声:“我知道你输了钱生气,可是你说出老千可就过分了,自己蠢就不要怪别人。” 壮汉搔头,“怎么会有局局都赢的!不是出老千是什么,唉,你闪开,省的溅你一身血。” 逍遥余光瞥了眼玄衣男子,小声嘀咕,“溅一身血的可不是我啊大兄弟。”斜眼看见苍姝,眼睛一闪,挥手道:“坊主,这里有人闹事!” 苍姝本来见那玄衣男子通身气派不俗,而那逍遥反而紧张看了一眼那男子,苍姝知那壮汉不敌,倒也没想作壁上观,对于最后被推出来这事也就顺水行舟。 迈步走过去,只道:“出了什么事。” 壮汉看见她出来倒是消停了,不再挥着拳头想打人,愤懑道:“我老牛赌场沉浮数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偏还能把把都赢,你说是不是不合理?” 这场景似曾相识啊,苍姝想。 逍遥不干了,“不合理就是出老千?大兄弟你这逻辑也是清奇啊。” “打一场?”玄衣男子终于开口,低沉磁感。苍姝听到这声音只觉得熟悉的很,壮汉哼声,“打就打,我怕你!” 苍姝开口:“浮生楼禁止私斗,不懂规矩?” “那你说怎么办!” 苍姝看了看桌面道:“牌九对吧,再比一场我看看。”看着壮汉,“自然,这场比试不涉及赌注。” 壮汉想了想,倒是坐下来,“那你可要看好了,这次一定要抓住他的小辫子!” 逍遥看了看苍姝,又看看玄衣男子,“那个……你……” 玄衣男子直接转身要离开,逍遥扶额,“果然。”连忙伸手拉住他,“诶,他这么挑衅你,你不气吗,不想证明一下自己么!” 玄衣男子瞥他一眼,逍遥赶紧松开他衣袖,却听他道:“不感兴趣。” 苍姝看向他,“若是如此,出老千的事无论是否是真,都会算在你身上。” “那又如何。”男子看向苍姝,那眼神……苍姝一震,弯唇看向他腰间,空无一物。 “那就请你将抵押的东西留下来了。” “随你。” “诶等等。”逍遥忙挡在他面前,眼神飘忽,鼻尖似乎有冷汗滴落。 逍遥看着男子,那眼神令他瞬间怂,咽下口口水,“你托我保管的……那个……” 玄衣男子皱了眉头,“你拿去抵押的是什么。” “阿、阿目。” 玄衣男子盯他看,手指咔咔作响,逍遥觉得如果不是他的友人不喜打人,早就动手了。 心口一阵酥麻,他下意识看,黑气漫上前胸,慌忙大叫:“诶诶,别别别,我错了!忍住忍住啊!” 呼了口气,玄衣男子意识收回,黑气才消散。 逍遥不敢再碰他,赶紧回到座位上坐好,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玄衣男子一甩衣袍坐下,“速战速决。” 苍姝点头,“那便开始吧。” 牌发过一轮,亲眼看见后苍姝才懂得壮汉的意思,这……暂不提手气,不到几轮,就让两人的牌出不下去,玄衣男子直接拍下这最后一张,看着还在呆滞中的二人,只道:“可以了?” 壮汉下意识点点头,而后叫嚷开:“坊主,你看!” “嗯,着实厉害。”苍姝下意识称奇,壮汉却道:“他绝对是!” “嗯哼?”苍姝看向壮汉,“出老千?” 壮汉点头,苍姝嗤笑,“我来算一下啊,如果照这么看,你手上的牌应当是……”话音落,激起壮汉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看着苍姝,又看了看手上的牌,“你,你怎么知道……” 苍姝笑,点了点脑子,“算的,你在赌圈混了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 壮汉目瞪口呆,“如此说……他……” 苍姝点头,“牌技而已,称不上是老千,最多再加上运气这一因素,你输得不亏。” “哦~”周围皆是唏嘘,毕竟这样的大神当真是难得遇见,自然引人注目。 “东西怎么拿。” 苍姝对玄衣男子道,“拿着你的赌注去柜台就好,不过还要收手续费。”看了眼他一旁堆到装不下的筹码,真是位大客户。 看着在众人敬佩羡慕中离开的男子,苍姝恍惚,摇头失笑,看见谁都能想起他怎么行?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陆终怎么样了,待在这个鬼地方,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拍卖要开始了吧。”有人在一边说,“走啦走啦。”呜呜嚷嚷一群人,推搡着挤出门向会场走去。 苍姝估摸着时辰,等到人流不再拥挤后来到拍卖场。 抬眼看到在二楼特等席的怀卿,她对苍姝摆摆手,示意她上来。 “正好卡着时间到,我还怕你晚了。” 苍姝一览众山小,不得不说二楼的感觉确实是好,怀卿问:“听说出了事?” “也没什么,”苍姝道,“这种小事在赌场不是常见?” 怀卿想了想,“倒也是。” 苍姝忽然道:“所以老板,我的工作是……” 怀卿直接道,“待在这里陪我看。” 第七十三章 万两拍卖 苍姝叹口气,问:“这次有好东西?” 怀卿道:“每个人对好东西的定义可是不同,你指的是什么?” 苍姝看她:“老板,不要把问题甩回来。” 怀卿掩唇笑,“也罢,今日算是有好东西,灵丹妙药,神兵利器,珍宝美玉,不外如是。” 苍姝打了个哈欠,“嗯,一听就知道买不起。” 怀卿揶揄:“你可以……卖身啊。” 苍姝笑看她,“你买?” 怀卿道:“现在你的包身老板不就是我?” 苍姝不理她,懒懒看着楼下。 拍卖早已开始,曾经见过的疯狂热闹如今在这浮生楼重现。怀卿拈杯,“在这浮生楼啊,有人看珍宝,有人看人世,目及之处,无论是枯骨亦或是繁华都不过睁眼一瞬,但人们的追求却是一成不变的热烈。”这句话入了苍姝耳内,也只是她的一叹。 流水的珍宝,不变的过程。苍姝有些犯困,怀卿替她倒了茶,“喝杯茶精神精神吧,这拍卖也是该结束了。”苍姝依言接过抿了口,缓缓吁了气。 “接下来的宝物是一枚墨玉吊坠,这枚玉坠在库房压了多年,外表漆黑如墨,纹理细致,光洁典雅,光下显现出迷人的翠绿,绝对称得上稀世一词。” “砰,”苍姝被这蓦然发出的声响弄得精神不少,看着旁边坐的怀卿,双眼呆滞,手旁的酒杯被碰倒,洒了满桌子的水。 苍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墨玉吊坠在环绕现场展示后搁置在台上,隔得太远有些看不清,单凭感觉来说,那玉坠的确是个宝。 “来人,”怀卿冷冷开口,“把库房管理找来。” 一个青年很快出现在眼前,怀卿盯着他,“这东西是你擅作主张决定拍卖的?” 青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踌躇道:“老板,这玉坠留在库房很久了,要不是为了清理都翻不到的,难道这玉坠不能拍卖吗?” 怀卿脸上变换神色,最后扶额,“你……” “两百金,还有大人加价吗?” “三百金。” “三百五十金,四百金!” 一锤一锤敲得热烈,却也让管理越发提心吊胆。 青年看了看楼下,又看了看怀卿,“老板,这……” 怀卿攥拳又松开,“算了,你下去吧。”青年赶紧点头,迈腿就跑。 怀卿面上的冷色尚未和缓,甚至还有种……悲?苍姝提醒:“老板,你可以自己拍下来。”反正是自家东西,叫多少都没关系。 怀卿缓了片刻,摇头,“这东西自我放在库房便没了价值,如今再要回来?”嗤了一声,“贱的我。” 苍姝闻言转过头,专心喝茶。 那玉坠的价格停滞在六百金,已经算是极高了,估摸着到这里也差不多了,拍卖师便打算敲下锤,直接定音。 “一千金。” 有个男子的声音淡淡传来,惊了全场,倒是拍卖师反应过来,敲锤喊道,“一千金一次。” 苍姝倒是认出了这个声音,把视线悄悄挪到怀卿面上,她也是惊讶,却更是混了一种懵的状态,她瞥了眼苍姝,苍姝将目光移开。 怀卿最后还是弯了唇角,“哦?苍姝,我觉得你方才的主意不错啊。” 苍姝沉默,怀卿笑:“苍姝,你的工作,帮我拍下这玉坠。”苍姝无语,“老板……” 怀卿只是定定看着她,“随便叫。” “唉……”苍姝终于放下茶杯,最后用眼神示意:这可是你说的。 开口就是:“两千金。” 贵宾间的牌子一现,两千金的大数字一出口,满堂寂静。拍卖师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库房管理:这一号贵宾室坐的是老板吧,她怎么突然来了兴致? 管理欲哭无泪,摇头,老板的脾气一会儿一个变,谁知道啊! 这边的苏斫闻言皱眉,也是觉得自己冲动了,看向一边女子抱拳道:“苏斫鲁莽,冕上,我……” 女子不做表示,饮了口茶,“钱带够了。”这意思是……苏斫失笑,转头看向楼下,墨玉坠在灯光下灼灼生辉,苏斫面上的悲伤转瞬即逝,“冕上,还请原谅我今日的失礼。” 女子撑着脸庞,唇角微弯,“这种随心,还不能称为失礼,随你。” 苏斫道:“多谢。”开口,“两千五。”默默站在门旁的安泽抽了抽唇角,就算是随心……钱也不是不计较啊!不过……看着冕上饶有兴致,还是噤声。 苍姝继续:“三千。” 苏斫直接道:“四千。” 呦呵,又是一个大款。苍姝啧啧声,不过加价的感觉的确不错,“五千。”反正不是自己出。 苏斫刚开口,安泽赶紧堵上苏斫的嘴,“兄弟你忘了今天干什么来了,这么惹眼的事还敢做!” 苏斫如何也扒拉不开他的手,眼神射出冷光,安泽第一次看他如此执着的模样,叹口气。 “一万。” 空气寂静,何止是寂静,两百的底价喊到五位数啊!连屋内两个人都等大双眼看着女子,安泽不自觉松开手,“冕、冕上?” 女子喝茶,不理会。 苍姝听到这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不出口,看向怀卿,“一万啊老板,你不心动吗?” 本来以为怀卿会有什么表现,谁知道她直接皱巴着脸,一手攥住胸口衣衫,“心动啊,怎么不心动!那可是一万啊!” 于是苍姝直接闭上嘴,怀卿道:“接着拍。” 苍姝看她,笑了,“老板,这五位数的巨款我可不敢喊。”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为了那分成!” “呦,还有这种好事?”苍姝啧啧,“嗯,那我就更好心安理得的不说话了不是。”第一次看见怀卿如此生动的表情,苍姝笑了,这玉坠……或许是个契机啊。 怀卿憋了半天,苍姝激她:“只是老板,你有勇气开口么?” 怀卿吸气复吸气,一口痛饮浮生醉,最后……还是沉默。 “一万两一次,一万两两次……”第三次喊得缓慢,拍卖师摸一把汗悄悄看上二楼,最后与管理对视,心照不宣点头。 “一万两三次,成交!恭喜这位贵客,稍后便会将玉坠送到您房间,请稍等。” 安泽见此,无声叹气,回到门边继续站着,苏斫只是抬眼看向外面,嘴巴抿了又抿。回头,“冕上……我……” 那人不理,“如果这便是你一直以来心绪不宁的原因,我倒更希望你面对而非逃避。” 苏斫垂眸,安泽叹,“或许苏斫,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房间内一时变得寂静,只有那人轻扣茶碗的声响,苏斫最终开口:“没有什么,早已经处理好了。” 另一边,怀卿顶着苍姝揶揄的目光心里是咬牙切齿,面上强作镇定,“不困了?准你回房睡觉。” 苍姝含笑,只是道:“不急,不急。” 怀卿呵呵笑,再次叫来了管理,青年揩着把汗又慢腾腾挪进房间,“那个,老板有何吩咐啊。” 怀卿磕着瓜子儿,慢慢道:“我记得咱们厨房里有个厨子刀工不错?” 青年听这话怔了,怎么又和厨房有了关系?但还是认真回道:“是,尤其是瓜果雕刻,可谓是惟妙惟肖。” “嗯,那就好。”怀卿吐了口中瓜子皮,“你过来,有件事交给你办。” 青年闻声小心靠近,侧耳过去,苍姝耐不住好奇,听了一耳朵,没直接把茶喷出来。“咳、咳咳,老板,那房间里可不只是……”还有那个人啊! 怀卿哼声,青年脸上青一片,“老板,这次来的可是大客户,您……” 怀卿踢了他一脚,“花销再多的客户如果只来一次就不叫大客户,你去的时候一定记得,要交到他手中,强调一遍。” “哦,好。”青年挠头,这都是什么事啊! 第七十四章 凌姝 贵宾室 敲门声响,“打扰,您拍下的墨玉吊坠给您送来了。” 安泽就在门边,闻言开门,就看见管理端着两盘东西,用布盖好,安泽道:“哪个是……” 管理看门内还站着一人,便道:“这两个都是送到贵宾室的,只是,方才拍下物品的不知是哪位?” 苏斫走近,“是我,怎么?” 管理吸了口气,压下面上难言之色,将其中一个盘子给了安泽,另一个交给苏斫,强调道:“公子,这份果盘是特意赠送给您的,请笑纳。” 说完便离开,还笑纳?这要是得罪了狠人,不得把店端了! 安泽一把掀开红布,果真是那吊坠,漆黑如墨,表面却似覆上一层盈光,端的漂亮。这上面还刻了一只狐狸,笑眼咪咪,安泽看向苏斫,“这雕刻的不会是你们一族吧,人雕刻的狐狸可不会是这个样子,而且……” 感受到上面的气息,安泽噤声,这怕还是他亲手所雕。 苏斫放下果盘,从他手中拿过那吊坠,什么也不说,只是放入衣衫,最靠近胸口之地。 安泽看了不是滋味,他不是对自家兄弟那些事一点不知,只知道他有个深爱之人不得已要分开,却不曾想对他影响这么大,毫不顾忌,第一次在冕上面前失礼。 于是安泽对冕上轻言道:“冕上,今日……” 国师开口,“也是时候了。” 安泽知道这句话意思,见气氛又沉寂,挪到桌子旁,“哎呀,这还有个果盘,苏斫,不打开看看?” 其实他挺奇怪的,果盘为什么还要特意盖上层布?难道这就是浮生楼的特色,惊喜? 苏斫闻言倒是动了,一手掀开那红布,怔住。安泽把眼睛挪到果盘上,片刻后眼抽抽,指着那用西瓜雕刻的大王八,额……乌龟,笑笑:“他这是……要祝你长命百岁么?” 按照正常思维,这难道不是在骂人? 安泽尴尬将手收回来,却看见苏斫面上神色几转,竟然还有一丝笑意?可能真是自己涉世未深,近几年的人都已经把乌龟当成祝福了? 但是不得不说,浮生楼的西瓜也不是一般西瓜,一股水果的甜香传来,安泽咽下口水,身为海洋生物的他真的很少吃水果啊!“苏斫啊,要不然咱们先……”切了吧。 苏斫不语,盯着西瓜看了半天,眼里是安泽看不懂的奇异温柔。安泽抽抽眼,伸手推开他,“行行行,我来。” 抽出腰间小刀,用桌上纸巾擦擦,直接对半砍开,果香越发浓郁。安泽切下一块,想了想,三下五除二将西瓜切成小块装盘,再也看不出乌龟的模样来,将盘子摆到桌面,“冕上,请用。” 冕上瞥了眼那盘西瓜,眼睛挪开,看向窗外。 安泽退开,切下一块,他看着还在静静站着的苏斫,“你不吃?” “我……”难言的看着安泽,遂而转为平静,“你吃吧。” “不是我说兄弟你今天很奇怪啊!”安泽撇撇嘴。苏斫叹气,真是吃都堵不住他的嘴,然而这西瓜一下口…… “噗!” 苍姝听了管理传话,一口茶水还没下肚就呛在嗓子里了。实在憋不住表情,瞪大眼看着怀卿,“你用阿易做出来杂七杂八的饮料做酿瓜?!” 天知道那小子什么口味,做出来的东西没一个能喝的,她试过一滴差点没离开这个世界,那味道真的说不出来。 而且听管理说,还是加了料的,那这一口下去,升天了吧。 “他们应该会发现啊。”那味道一闻就出来了,谁还会吃? “嗯哼,所以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我特意调了香果,这样就闻不出来了啊。”怀卿似有荣焉,苍姝平复一下,缓缓道:“老板,我一直以为自己胆子已经很大了。” 那房间里可还有那位啊,你真是不怕哦。 “没关系,那位不会吃的。”怀卿笑笑,苍姝叹,天塌下来也不是自己撑,随她吧。 “最后一件展品了。”怀卿喃喃,苍姝看下去,即使到了最后拍卖师的嗓音依旧是慷慨激昂,“能成为压轴的最后一件物品,来历不小吧。” 苍姝看着那貌似普普通通的植株,小小一盆,零零星星点缀着紫花,越看越是眼熟,灵光一现,便问:“凌草?不,不对。” 凌草她还真是熟悉,但是这一株与之前她所见过的倒是不太相似。 怀卿笑:“一般人认识个凌草也就不错了,而只懂得门道的都将这认成凌草,又有几个人能一眼看出这其实是传说中的珍品,凌姝呢?” 苍姝看着她,静待解释,怀卿便道:“凌姝嘛,虽然不是那种延年益寿的神物,但是可以改变人的体质,使得修士修仙道路更加顺畅,这是其一。二来,”怀卿弯起唇角,“对于某些心术不正的人来说,这可是个好东西。” 苍姝也不细问,但就这么听来,今日老板可是要有一波大动作啊。 怀卿含笑看她,“一会儿若是有不长眼的,你……” 苍姝自然笑:“放心,我不动。”有对面一群人,自己还打什么? 果不其然,在拍卖师满含激情讲解完这宝贝后,一片的唏嘘声,那些喊出大价格的基本都是世家公子,本来五百的底价在不到一分钟就上升到五千,不过有了刚才的对比,倒是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苍姝想了想,“这凌姝,总不会是老板你特意当压轴的吧。” 怀卿示意一般看向对面,“你以为凌姝这么好找?” 苍姝摇了摇头,“果然是计划好的啊,这下岂不是连方才的万金都能赚回来?” 贵宾间的有那么几位出手,底下的却是热火朝天,终于有沙哑的嗓音出现,开始加入竞争,那声音道:“七千。” 于是对面的贵宾间出手了,“八千。” 苍姝琢磨:“这位邪术师可是个正经公民啊,竟然参加拍卖而不是出手抢。啧啧,还要别人逼着抢么?” 怀卿调侃她:“不困了?” 苍姝摇摇头,“难得有这么好玩的事,我作为一个看戏的还困什么?” 第七十五章 楼渊 贵宾间 安泽在漱口后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当听到那沙哑嗓音时憋着一口气喊出价来,忍不住喷道:“他不直接抢,竟然还喊价?什么事啊!” 苏斫便道:“逼他出手。” 安泽点头,便开口:“八千。” “九千。”语气中已经染上怒意。 “九千五。” 那人终于忍不住:“小子,你要这凌姝有什么用!知道与我作对……” “喊不喊?”安泽直接道,“这老头子话倒是挺多。”不过手上已经有了动作,等他出手,便可以制敌。 “咯吱咯吱”安泽似乎能听到他口中的磨牙声响,兴致满满等他出手,结果……“一万!” 不只是邪术师憋屈,连安泽都觉得憋屈。 安泽出口:“他不先出手,那咱们便……”结果还没来得及落音,直接被封住口,“呜呜。” 苏斫看着冕上,“冕上……您……” 她轻轻摇头,苏斫也便没了动作,等到拍卖师锤子敲了三下,最终定音,那邪术师才愤愤坐下,拍卖师一副笑脸,“恭喜这位大人拍得凌姝,片刻后便可去前台领取宝物,也在此感谢各位大人捧场!” 怀卿有些遗憾,“怎的没打起来呢。” 苍姝无奈,提醒道:“老板,打起来砸的是您的店,不过的确是奇怪,那人……当真是邪术师?” 怀卿只道:“谁知道呢。不过该说不愧是那位么。” 苍姝点头,“他们可是稳赚不赔啊,他若出手便刚好可以拿下,不出手这一万金也进了兜,左右都是出路。而且……” 怀卿看着苍姝站起身,便问,“要出去?” 苍姝打了哈欠,“不,我回房补觉啊。”那些人可是厉害,她还能帮上什么忙不成? 怀卿也不问:“那你好好歇着去吧,就是可怜了我,还有要事。” 苍姝白眼,要事?忙着数钱么? —— 黑影流窜在上空,一道剑光飞驰而来,一下截断他的脚步。 “啧,果然来了。”那沙哑嗓音低低咒骂,黑影现出,便是老人模样。 “苏斫毁了你一个分身,这么会儿就活蹦乱跳,真是跟个蟑螂一样打不死。”安泽站在不远处,抱臂看他,满脸嫌弃。“怨不得没有胆量出手抢这凌姝,原来还真是有难言之隐。” 苏斫将剑背在身后,迈步走近,老者用那浑浊的双眼盯着他,缓缓道:“小子,追了老朽一路,不累?” 苏斫不理会他,只是将剑抬起,“这次是真身吧。” 老者下意识后撤半步,苏斫唇角弯起,“看来是了。” 老者扯了唇角,忽然道:“天枢宇的二位尊者既然在,那么她也应该在这附近吧。” 苏斫一剑劈过去,剑气所至风潮席卷,老者闪身避过,却还是被划破了脸颊。他竟更加兴奋,“国师,国师啊,整个大晏的信仰!如今竟然胆小到躲在别人身后吗!哈哈哈。” 磨砂般的嗓音笑起来尖锐到刺痛耳膜,安泽面无表情:“丑人多作怪,也不想想,你配见冕上么。” 苏斫直接持剑几个剑花甩过去,老者憋屈的躲,身上多出许多剑伤。安泽传音:苏斫,你在等什么。 苏斫道:他身上属于邪术师的气息淡了许多,若只是毁了一个分身还不至于如此,更何况,他为何在如此虚弱的时候不派出分身,反而要本尊前来。 安泽只道:无论如何,速战速决。 苏斫于是指尖汇了灵力,拂念剑便闪出点点白光,这边老者忽然低低笑出来,犹如鬼魅,“你们刚才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敢独自前来。” 苏斫皱眉,剑与他身上的结界相挡,阻力登时加大。 安泽蓦的想起什么,抬眼,浓云散去,露出一轮圆月。“嘁,真不愧是黑老,苏斫!” “我知!” 苏斫翻身退开,待周遭灵力尽数汇入拂念,弹腿飞向黑老,而黑老早没了方才的慌乱,“你们来这雀城不过几天,怎么知道这雀城缚鸟的水牢有多深!又怎知老朽为了这时废了多大的功夫!” 说罢,现出权杖,双手握住向下按去,脚下血色蔓延,犹如遍开的沙华般登时将二人包裹其中,形成一片血色的结界。 “这是……”安泽道不好,双手结印,片刻后便有乌云覆顶,雨瞬间倾盆而下,犹如利剑刺在结界上,密密麻麻的小洞被破开,却有瞬间粘合。 更糟的还在后面,有灵力从身体中脱离,这阵法……苏斫皱眉,提剑飞身,劈开血色斩向黑老,黑老哈哈笑着挡住,那灵力转变进入到黑老体内。“不愧是天枢宇的人,灵力的纯度不是凡夫俗子可比,倒是需要花费些功夫转化啊。” 黑老一边挡住苏斫的攻击一边吼道:“国师,你再不出来,这两个小子可就要死在我这血沼中了,哈哈哈。” “就凭你?”安泽嗤道,手指翻飞,阵法浮现空中,“若是天枢宇的人如你所想那般废物,早就被踹死了。净化!” 有白色的灵光如膜攀附在血色结界上,侵蚀结界,结界从中心向外散开,最终消失。 黑老一怔,苏斫一剑得手,直接划破他肩膀,黑老翻身退后,捂住肩膀,汩汩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怎么会,这真是……” 安泽弯唇角:“小人一个还妄想挑衅天枢宇,如果这是你最后的挣扎,那就再见了。” 苏斫停下脚步,竖剑身前,便有数十把灵力汇成的拂念扇子般展开,两指并,指向前,“去。” 转瞬间袭来,黑老立刻张开结界,扭曲着眉眼,他嘶吼着。蓦然间,苏斫眼光一闪,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邪气。 下一刹,有灵力爆裂开来,安泽立刻张开结界,苏斫也迫不得已收剑抵挡。那是灵力,却感觉与寻常不同,带着一股不详之气。 “大人。”黑老逃过一劫,半跪于地,面容严肃,与之前毫不相同。 那灵力一闪而逝,缩小化为一只雪雕,伫立在屋檐上,锐利的眼扫过这三人,有男子的声音从雪雕口中响出,“黑老,你变弱了。” “属下有罪,可是这几人……” “天枢宇。”几个字出口状似平淡,却有一种危机感涌入心头,安泽飞身而下来到苏斫身旁,指尖已经萦绕了灵光。 “哦?”那声音终于有了情绪,“原来是文曲与武曲的二位,未以真身前来,还真是失礼了。” ------题外话------ 明天上架,虽然进度慢了些,但是甜甜的爱恋马上就会出来!!!想要看与众不同的陆终嘛,是不是想念着现世中的小可爱们呢?想不想知道到如今铺设下的悬念如何开解?请一定要支持首订哦! 顺便求个收藏! 爱你们 第七十六章 幕后 (首订求支持!) “你就是那些邪术师的头头?”安泽道,上前一步,“你来雀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大胆!你用什么语气和大人说话!”黑老说罢便要动手,那雪雕飞下来压在他肩膀,黑老立刻停住动作。 雪雕定定看着二人,忽然扑扇了翅膀,“两个后生有胆有识,不错,但伤我的人,还是要惩戒一下。” 苏斫方要持剑,却胸口一痛,接下来便再动不得,安泽亦是如此,僵硬着手臂,“怎么……”沉声咬牙,眼光落到身下,有几缕灵力顺着脚尖向上攀附,犹如藤蔓。 “黑老。” 大人这是让自己的仇自己报么?敬佩、感激一时涌上心头,黑老握住权杖,龙头处灵力汇聚形成光球,怕是比方才的攻击都要狠戾,手指挥动间光球便驰骋过去。 安泽低低骂了一句,眼看光球就要在面前炸裂,忽然手臂一轻,光芒刺眼,下意识捂住双眼,等到周遭黯淡下去,再睁眼时,那人便在面前。 “冕上?”安泽怔了片刻,苏斫活动手臂,等那种软劲过去后,抱拳,“抱歉。” 冕上只道:“无碍?” 看到二人点头,她这才转过身,看着面容再次拧巴起来的黑老,最后将目光转移到雪雕身上,那雪雕以双翅彬彬行以一礼,“见过冕上,不,应当说是国师。” 国师不理,那人也毫无介意,“既然冕上出面,又怎能不捧出点大礼呢?” 说罢,又是方才的血色结界,向上空来看,似乎月亮都笼上一层红,置身于此却与方才的感觉截然不同,有点点血光从安泽与苏斫的身上渗出,那种感觉似乎是血液要被抽尽。 “果然,这升级版的血华也耐不得国师,但若继续下去,这二位小辈可就受不住了。” 安泽嗤:“我们如何,轮得到你来说?” 说罢,施展结界包裹二人,血液流逝被强行中止。 国师只问他:“你来此,有何目的。” 那声音笑笑:“若说是为了看你,怕是难以信服,那我便不说,随你去猜。” 那声音有了情绪也不过是调笑般,安泽皱眉,国师却反而问:“你倾慕我?”语调平缓,若非如此,怕真以为是调戏。 那声音卡了一下,低低笑出声,“国师可真是块宝啊。” 国师不理会,待发现结界有扩散趋向,并且蔓延到住宅时皱眉。 “不管吗?这里的百姓可是会没命的。” 国师抬眼,看着上方的结界,“从东瀛楼氏离开,这就是你龟缩起来,研究多年的东西。” “东瀛已经没了,这就是他们不信我的代价,我想,国师不会想试试的。” 男子嗓音低沉,“况且,你是有多看不起我,研究多年?这不过是个小玩意而已,给你解解闷。” 国师瞥他一眼,眼睛中有一道绿芒转眼而逝,天色不比之前,已经有了天明趋势。 她只需一念,那结界便消散开来,垂眸,“还真是个小玩意呢。” “总会给你惊喜的。”那雪雕道:“黑老,拜访完老熟人,咱们便可以走了。” 黑老似有不甘,那双眼死死盯住安泽与苏斫两人,“桀桀,这次算你们好运,小子。” 黑老忽然顿住脚步,一股寒气带着威慑镇住他,动弹不得。雪雕眼中闪过什么,下一瞬,有灵力化为箭矢以迅雷之势穿过他双翅,生生将他钉在墙上。 不远处传来女子低低声音,“再敢动你的歪脑筋罔顾人命,钉死的就不是你的身体了。” “呵呵,”男子笑了,嗓音平稳中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意,“好啊,我等着。”说罢,那雪雕双眼神色转为黯淡,再也不动。 黑老恢复行动,气息还未平定,那一瞬间的感觉……当真是死生不由己。黑老惴惴看了眼那女子背影,曦光从她面前投射,将她的影子扯了很远。 难怪……黑老叹了口气,一张传送符送出,消失在街道。 —— 简仁轩今日可是热闹。 天已大明,吹熄烛灯,白依依捻着那枚灵珠,静静看着身边睡熟的端儿,脸色白的不像样子,自暗处有道声音传来,“老朽已经帮她续命,你的承诺。” 白依依只嗤笑,“怎么如今已经落魄到真身都不敢出现了?” “少废话,若非昨日那两个小子,老朽早就能恢复,还用得着……” “呵,”白依依讽,“究竟是哪两位,能伤的了你?”白依依自然也不指望他回话,眼中流露出晦色,丢过去一副卷轴。 灵识一扫,“你不要耍什么花样,她的命……” 白依依弯唇,“我哪里敢,无依无靠还要逃命,再得罪你岂不是作茧自缚。” 黑老自暗处现身,虚虚一个身影,打开卷轴,眼中流露出渴望之色,忽而皱眉,“还差,还差。”蓦然抬眼,“还差半卷,你放到哪里了!” 白依依笑,指着头,“自然是这里,若是实物,我还真是不太放心呢。” “可恨,太可恨了。”黑老瞬间闪至她面前,掐住她脖颈,“若非你给我的卷轴不全,我的术法岂会被那两个小子给破了!” “咳咳,”黑老手上用力,瞬间有种窒息感,白依依却毫无恐惧神色,只道:“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可是……” 手上一挥,一股灵力将黑老弹开,白依依抚了抚脖颈,“你可不要忘了,这本是笔交易,治好端儿,得到秘法。你只有这一个选择。” 黑老气得面上泛红,倒是为那死灰的面容添上生机,“小女娃子,竟敢威胁我!” 白依依只道:“若是之前,我断然不敢这么说,只似如今你的身体和计划都需要这秘法支撑,那我有何不敢?” 黑老挥袖,正要离开,却忽然感受到一股气息,停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你是说这个?”白依依拿出那枚灵珠,黑老眸光一闪,“给我。” 白依依看了看这灵珠,又看看他,勾唇,甩手掷过去。 黑老忙接下来,拈着这枚灵珠,灵识来探,忽然瞪大双眼,“这、这是……” “一位客人交换的,怎么了?这种小东西还能入你的法眼?” “这灵力,太纯了。”黑老震惊,便是他主上也难以将灵力炼化的如此纯粹,邪修与所谓正道修士修炼上的殊途导致吸收的灵力也不同,但这种纯度的灵力,便是他们邪修也能用上。 第七十七章 虚室中人 “这珠子的主人是谁。” 白依依挑眉,“自然是我。” “少废话,”黑老踱步走到她面前,“我说的是那位客人,到底是谁!”能炼成这般纯度的,定是灵。若是能抓到……黑老舔舔唇。 白依依瞥她一眼只:“我的客人,交给你来糟蹋?” 黑老闻言哈哈大笑:“客人?用这种纯度的灵珠只为换你一件俗物?不要以为老朽不知道你背后搞鬼。” 白依依道:“既然你如此想,为何不自己等一等。若那位客人的目标是你,自然会寻过来,便是你现在找她,凭这孱弱身躯,能得偿所愿?” “哼,”黑老咬牙,将灵珠丢回去。“此番就算了,至于她,”瞥了眼榻上的端儿,“还有一次,你可莫忘了!” “我铭记。”白依依垂眸,下一瞬黑影淡去,巧儿闯入门内。“小姐,您……” “噗,”白依依一口血喷出来,支撑许久的身体终于弯下来,巧儿赶紧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拿来沾水的手帕,“小姐,怎么样。” “还好。”白依依皱着眉,待缓过来才慢慢坐起身。 “这黑老,当真应该碎尸万段!”巧儿咬牙,“端儿的病需要小姐大量灵力支撑,那黑老竟还让小姐传灵力给他,贪心不足!” “这样他才安心不是。”白依依抹去唇角血迹,“再者,他敢算计我,我自然要还回去。” “小姐……”巧儿忍住眼泪,看着一边的端儿,“赶紧好起来啊端儿,不然……” “哭什么?”白依依抹去她眼泪,“那老滑头怎么会治好端儿,就连这邪术不过也只是一时罢了。” “那、那该怎么办?” 白依依弯唇,“我们需要一个契机摆脱黑老,而今,这个契机已经到来。” —— 得到了一天的假期,苍姝便趁着机会来到简仁轩,堂内只有巧儿一人。 “欢迎光临,你是……”巧儿看到苍姝,扫地的动作顿了片刻,苍姝含笑,“客人而已,不端一壶茶么?” 巧儿似乎没有见过这么直白的人,但是还是点了点头,端来了茶。 “请稍等。”巧儿如此言,而后上楼去寻白依依。见巧儿态度与之前不同,苍姝更是含笑,看来她赌对了。 不消片刻,巧儿回来,只带了两碟小菜,“这是小姐赠与您的,请品尝。” 苍姝看着面前两碟,普通的凉拌小菜,下酒倒是极好,便问道:“敢问菜名。” 巧儿一手拂袖,指着其中一叠,“这道小菜名为‘岭南’,选时令鲜蔬抄水配上特制酱料而成;而这一道,名为‘虚室’,使用多种珍稀山肴经过蒸煮、炒制而成。” 巧儿递去一双竹筷,苍姝夹起一箸,两道菜都尝了一遍,道:“滋味鲜甜,非其它能比。” 巧儿笑问:“那究竟是哪道菜更合您品味呢?” 苍姝直接道:“岭南是我心中欢喜,虚室是世人所求,你家小姐所意无非是借着两道菜问我大爱与小爱孰轻孰重,而我的意见便是这个。” 将“岭南”向巧儿推近,“此心安处,身居其位谋其职,你家小姐既然来到这雀城,不过是这万千赤子苍头中的一员,本就小人何苦想大爱?只是……” 将“虚室”与“岭南”推至平齐,“虚室所求,不是鬼神而是苍生,身处天下自然也要关心所处之地,只要无所害,便可求全。” 巧儿怔住,她虽则没有白依依的一点就通,但也明白苍姝所言,心下震撼。再看苍姝时,眼中多了几分慎重。 苍姝瞥眼看向二楼,“你家小姐想来今日有事要忙,我也不便在此叨扰,先告辞。” 巧儿开口:“那个……” 苍姝回头看她,见她神色几经变换,摇摇头,挥手告别,“若是你家小姐想要邀约,便来浮生楼寻我罢。” 苍姝潇洒的来潇洒的走,巧儿看着苍姝愈发远离的背影,咬了咬唇,迈步上楼,“小姐。” 白依依倚在窗边,看向外面,自嘲喃喃道:“无所害,便可求全么。” 叹了口气,巧儿走近她,轻轻摇头,“已经没有后退的路了小姐。”所以,一旦心生摇曳,便会跌入万丈深渊。 白依依按了按眉心,“我懂。”就是因为懂得,就是因为已经有了决定,才会憧憬另一种可能。 一切是不是会向更好的方向走去? 自从脱离了之前的生活,她从未有像今天一般疲惫、难堪,越是接近终点,越是恐惧。 白依依闭眼,“我记得她是叫苍姝对吧。” 巧儿点头,白依依便道:“这个名字好耳熟,似乎之前便有所耳闻,但……也罢。” 白依依将那灵珠握在掌心,灵光乍现,那灵珠便化作点点灵光收入体内,再睁眼时,一道灵光一闪即逝,“她可是厉害,竟能做到一举三得。” 白依依弯唇,“这雀城能出现这样一个人物,能与你我相识,真是好运,巧儿。”巧儿贴耳过去,白依依喃喃几句,最后道:“她也应该等不及了,那便开始这场好戏吧。” 白依依或许不知道苍姝为何要淌这趟浑水,其实只是因为百里旳的一句话罢了。 那日随着齐郑离开简仁轩,苍姝曾好奇问过百里旳,百里旳只道,“有所为。” 降魔正道,修士之本。 这么多人问天习道,口头上说的好听,是为了天下苍生,但又有几人真正做到?但苍姝却知道百里旳这个人,面冷心热,端的比谁都高,心却沉下来,最接近这片土地。 但他又道:“你不必管。” 听他如此说,苍姝嗤笑,“你的意思是与我无关,不必管闲事?” 摇头,“为何这三千时空你我偏偏来到这里?此事是否与你我有关?但,来到这里便是有缘,单就凭这一段缘,我又为何不帮上一把?” 百里旳看她一眼,迈步离开,只留下两字,“随你。” 当真是别扭的一个人啊,苍姝如是想。 而现在,这个别扭本人就在自己面前,眉眼淡淡,盯着面前的梨花白,半晌不语。 苍姝只是将梨花白往自己这边抱了抱,“这不是给你的,那边才是。” 第七十八章 又遇判官 百里旳看了眼一边的灵菌汤,皱眉,手上忽然间被塞了一双筷子,苍姝道:“我可是特意向你的师妹们取了经,哪怕毒去了,这几月还是要注意的,菌汤补身体。” 夹起一块口菇,百里旳只道:“这种……如何下口。”口菇落回汤盅,溅起几滴水花。 “就这么直接吃啊。”苍姝直视他,忽而忍不住笑,“你不会?” 为了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百里旳忍住嫌恶一口吃下口菇,那种带有山腥气的味道,滑滑的口感,抽着唇角,拿着一边的纸巾煞有其事擦着唇角。 “如何,味道不错吧。”苍姝嘴角也在抽,却是因为在憋笑。 续怕打针后,苍姝又探到了冰山首席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哈哈哈,居然不喜吃蘑菇。 百里旳斜睨她一眼,还是原来的冷冽,这次却多了一种其他情绪,似乎是恼羞成怒。 “咳咳,说正事。”秒变正经,苍姝道:“邪术师一案,真凶还未寻到。” 百里旳尝了尝那汤,拿起手帕擦拭唇边,“嗯。” “但是我有线索啊。”苍姝笑了,拿出一张纸来,百里旳扫过,“地图?” 苍姝点头,“邪术师不是个人,而是类似于一个组织,他们在雀城所做不只是夺人精元修炼,而是有更大图谋,这图,便是计划之一。” 百里旳看了眼手边的菌汤,闭上眼将它推开些,“来源。” “我和那人说过,要保密啊。”苍姝眨眼,“这地图可仅此一份,机不可失。” “哦。” 苍姝等他半天,他就回了这么一字,苍姝道:“你……就不好奇么。” 百里旳不回,“有话直说。” 苍姝叹气,“其实,这个地方,”指着地图上标红的位置,“我打听了,是雀城外的乱葬坟。” 百里旳眼中终于多了笑意,“你害怕?” 苍姝打着哈哈,“不怕。” “那你自己去。” “诶,”苍姝拎来竹篮,一碗一碗菌汤端上桌,“你看,为了你的身体我操了多大的心啊,冲着这菌汤的分子上,你就陪我去看看呗,一切都是为了雀城安危啊。” 百里旳看着排满面前的汤盅,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中过诅咒,到哪里都逃过不汤的追杀。 终于忍不住蹙眉,挤出一字:“好。” 苍姝终于停下动作,“多谢。” 百里旳深呼一口气,“何时出发。” “就今天。”她可只有一天假。 站起身,百里旳忽然问:“那人是在利用你,善恶难分。” 苍姝顿住动作,也不回头,就道:“谁说利用不能是双赢呢?再者,她能提供的是旁人难以触及的,无论她的本意是善是恶,你我总得去看一看。” 百里旳早已取了三尺寒水,“既如此,那便走罢。” —— 雀城的位置特殊,便是大晏与其他邻国毗邻之地,这一处乱葬岗是大晏统一前遗留下的伤疤,横亘在这片土地,再经回想也是一阵血鲜血淋漓的痛。 方圆百里廖无人烟,泥土中隐约还有露出的血色,便是日头正好,艳阳晴天也难以压下那份森凉。 苍姝蹲下身来,“偶尔不能理解你们人类,邪术师纵然可恶,但那些表面光鲜亮丽,将血腥遮掩的人你们却毫无所觉,这些人沾染的鲜血可是不比邪术师少啊。” 百里旳不语,静静站立,片刻后才道:“地图。” 将地图平摊开来,白纸上墨色蜿蜒,苍姝道:“就在这附近。” 忽而有种异样感觉,苍姝正色,手中一根藤蔓蔓延缠绕,转眼形成一把剑。百里旳斜睨她,“你会用剑?” “自然。”苍姝回道,但是意识处于紧张状态。 “怎么了?”百里旳见她模样,再细细查探,却毫无所觉。 “这里,有异样气息,却不像是邪术……” 白雾渐浓,似乎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掩盖四周,忽而身旁没了那人。“百里旳!” 苍姝暗道不好,灵力萦绕剑身,“破!”剑芒散去,浓雾有一瞬间被破开却迅速复原。而那人的气息渐渐消失,苍姝闭眼试着感受,却感觉自己坠入一片黑暗,除却自己,这里便没有了任何人。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是什么时候呢,对! 苍姝想起,日旳!流转这个空间之前,便是这种感觉。 思及此,心下一块大石落下,甚至有些欣喜,封闭视觉,靠着神识来探,摸索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她感受到有人的气息,甚至熟悉非常,飞身伸手,一把拽住,“百里旳?” 那人没有说话,动作倒是停住了。身边氛围越发凝重,那雾气似乎有了实感,苍姝皱眉,“走,你我需快些离开。” 蓦的手被甩开,苍姝一怔,忽然想起百里旳这不喜欢与人接触的性子,却还是伸手重新拉住他,边走边道:“你且耐一耐,这里浓雾太重且不能与平常烟雾相提并论,若是分开走很容易迷失。” “……” 没了声音,苍姝感受到光亮,有一丝兴奋道:“到了!”加快步伐,终于冲过浓雾,走向光明。 松开手,睁眼,“百里旳,你……” 瞪大眼,向后退去一步,“你是!” 玄衣墨发,冷冽眉眼,那是与百里旳截然不同的一种冷,若说百里旳如冰霜寒露,那么面前人便是那种荼蘼花开,黄泉遍开的曼珠沙华般的森凉,热烈,矛盾而神秘。 望着那双眼,苍姝福至心灵,她见过他,不止一面。 “这位公子,又见面了。” 浮生楼赌场内的一掷千金,还有,“无相判官,还要多谢上次不杀之恩。” 听到这话,他黑水般的眼中掀起一丝微澜。 从无人识得无相判官真颜。 初见时的迷雾,浮生楼内的狐狸面具,便是如今也有术法遮面,朦朦胧胧看不清面容。苍姝也不知道她如何认得出这人,就好似……直觉? 玲珑笔翻转在指尖,泛出冷冽的光,苍姝却不害怕,“公子,在这里杀人灭口不太好吧。” 那人不语,指尖一动,玲珑笔发出一道艳芒,光芒所及之处,浓雾劈散开来。一道光划过苍姝脸颊,带去青丝一缕,却并未伤到她。 苍姝环望四周,迷雾散去,这附近却是与乱葬岗完全不一样,翠竹绿水,星星点点的炊烟缭绕,不远处便是村舍。 难不成,这里真的有日旳存在? ------题外话------ 猜猜刚出来的小可爱是谁? 第七十九章 日旳幻境 苍姝思索中,那人看了她半晌,开口道:“名字。” 苍姝回神,反应过来后有些惊讶,“苍姝。” 他又不说话了,苍姝便继续打量四周,一种不实感萦绕周身,脑海中闪过零星画面,恍然道:“幻境!” 两道声音同时出来,苍姝回头,“这位……公子。” “终。” 苍姝闻言,“终?” 脑海中有画面闪过,最后定格在面前人身上,依旧是那种似有若无的熟悉,苍姝心中甚至萌生出一种大胆想法,下一刻就被自己推翻,但是……苍姝深呼吸,“公子,可有姓?” 终欲离开,苍姝竟是下意识拉住他。他轻微蹙眉,腰间的玲珑笔闪过灵光。 “阿目。” 血笔嗡鸣,似乎要往苍姝那边去,苍姝看那玲珑笔,没了血色后晶莹剔透,工艺品一般的精致。怨不得在浮生楼那么气,自己的武器被当了焉有不气之理? 苍姝甩去脑海中的奢念,看向面前人的眼神终化为平静,“这里是幻境。” 并非是穿梭时空,苍姝指尖幻化出灵力,划破指尖,有痛意,却无鲜血流出。 苍姝看他,“是我认错了人,但也将公子带离险境,我……”方想说就此别过,终打断:“所以呢。” 苍姝没明白,“公子何意?” 终看她:“我可需你救?” 苍姝摇头,第一次相见时,感受到他身上的肃杀气息,就应当知道,此非善类,她打不过。 “但公子并未拒绝我提供的帮助。” 终闻言,微微歪头,看来竟有些温润,“是以,我需报恩。” 苍姝有些怔楞,她问:“公子的意思是……” 终看向远方山庄,“你带我脱离浓雾危境,我便带你离开这幻境。” 苍姝有些不懂面前这人,若是按照她之前所见,面前这人应当不喜与旁人接触。“我还有个好友也被困于幻境。” 听她这话,终面色没有变化,只是迈步欲向前方走去,听得后方传来,“不过我那朋友非等闲之辈,想来也不需我担心。” 苍姝终于化为一笑,“有劳公子了。” 终脚下一顿,苍姝快走两步跟上去,便听他道:“先去找地方过夜。” —— 月上中天,早已是村民熄灯欲睡之时,此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还是多亏苍姝留了几枚银币在身,这才顺利留在村庄内。 “小舍贫寒,实在没有空余房间了,两位看看是否可以在这里凑合住一晚?” 收了银币,村民态度好了很多,他能看出面前两人都是富贵之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个小村子过夜,但是仔细招待总归没有问题。 苍姝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余光瞄了眼终,他道:“可以。”苍姝也便点头。 村舍的确简陋,目之所及不过一床榻、一木桌而已,苍姝方想讨论下这床的分配问题,终直接飞身坐在木椅上,一腿蜷起在桌上,手支撑在膝盖,阖上眼。 苍姝失笑,却没有拒绝好意,熄灭灯光,满室寂静。 和衣躺在床上,闭目却没有睡意,脑中走马灯似的满满都是来到此地后发生的事,这幻境可能就是一次突破吧。 不由得张开眼,看那人倚靠墙边,泠泠的月光侧映在他面上,生生添去半分温暖。不过刚及弱冠的外表,却被世人传成混世魔王的存在,如斯恐怖,苍姝却升起一种心痛。 依旧如雾月般朦胧面容,却似乎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叠,苍姝伸手,停在半空,叹了口气,终于闭眼睡去。 这一觉意外睡得极好,睁眼已是天明。曦光暖人,懒洋洋照在身上,酥人骨肉,再看一旁,已经没有那人身影。 走出房间,宅子外,早有三三两两的村民赶集回来,看着苍姝的目光带着好奇与警惕。 “姑娘,已经起了?” 接纳二人的村民是个憨厚的老伯,正扛着水桶打水回家,见他吃力,苍姝走去想要帮忙。 “诶诶,姑娘使不得,这水吃力劲儿得很啊。” 结果苍姝轻松接过,一手一个水桶,“水缸在哪里?” “啊?哦,在那边。”那老伯惊呆了,赶紧指着一边。苍姝几步走去,单手倒水入缸,将空了的木桶搁置在一旁。 “没想到姑娘力气这么大,真是帮忙了。”老伯啧啧称奇,苍姝只轻轻一笑,看着老伯问到,“昨日与我同来的那人,您可知道去哪里了?” “他啊,”老伯捋捋胡子,道:“姑娘可是找了个好小伙啊,懂得心疼人。” ? 苍姝不明,老伯不说话了,留下欣慰的笑,转身回房。 苍姝虽然没有精通人情世故,但是大抵也是明白老伯的他意,只是失笑。等过了一会儿,便是彻底明白老伯言语含戏谑的原因了。 终遥遥走回,苍姝开口欲言,他便直接塞了一物到苍姝手心,走回房内。苍姝还怔着,手心温热柔软的触感,低头来看,滚圆的两只馒头,还冒着热乎气。 “这还真是……”苍姝心里泛暖,一口下去,暖乎气便流转全身。苍姝忍不住笑开,她想进屋道声谢,宅子外却传来不合时宜的喧闹声。 “各位仙人,村舍简陋,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供各位居住了,您看……”一青年身上尚带着上山回来的泥渍,给面前紫衣白衫的年轻人拱手道。 “是你们说有妖邪侵扰来向我们师门求助,如今你们轻飘飘一句看错就能打发了我们?” 村民无奈揩了揩汗,“各位仙人,这一开始是有异像,红光开山,极似有妖邪出世,只是后来就没有其他异动了,对村子也没有影响,所以……” “哼,费什么话,我们千里迢迢来是为了听你废话的?识相点……” 听完这一句,围在周围的村民皆是愤懑,“修士就了不起了?能随便撒野!” 为首那人瞥了一眼,弯唇嗤笑,拔出腰间的佩剑向旁一挥,登时尘土,眉梢上挑,“有力量就是了不起,我辛苦修炼是为了和你谈道理的?” 第八十章 秘境 这时后面一修士迈步上前,拦在他身前:“周琼师兄,此来还有要事,你又何苦为难无力百姓呢。” 周琼看看他,却是一掌打在他肩膀,直接将他推倒在地,“用得着你假好心?” 这时村民都开始唧唧咋咋讨论起来了,“你看看,谁说修士都是心洁如纸的,看不起老百姓,还打骂同门?” “可不是,这不就是一个败类么。” “你们!”周琼皱眉,眉间形成一个重重八字,指上灵力噼里啪啦作响,却无人看见,被推开的青年唇角勾出的笑。 “师兄,”从弟子中走出一女子,直接站到周琼身旁,周琼见她面容才和缓一些,“师妹,这些人……” 女子摇了摇头,“师兄,你脾气太差了些。”又看了眼对面那人,“念鑫师兄,周琼是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么?何苦多言。” 女子面向各位村民,拱手抱拳,“各位村民,是师兄语气过重,我便替他向各位道个不是。只是这错本不在师兄,本是各位传信来我玄清,师门才派我等前来除祟,却不曾想是误会一场。只是这百里路程我等终归还是赶来了,虽然不曾帮上忙,却也不想一片好心最后因为口角之争而沦落成为恶,还请众位见谅。”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了苍姝这边,那面容印入眼帘,苍姝有些讶然。 周琼喊了句,“依依!” 白依依看了他一眼,周琼立刻噤声,“师兄,你可忘了师傅所嘱?” 周琼揉了揉脑袋,切了一声,才不得已弯腰开口,面向众人,“抱、歉。”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见此,村民们皆是不语,那青年慌忙要伸手扶起,周琼早已经站直身,那双手便停在半空,青年赶紧道:“的确是我等不好,未来得及撤去金令,也得给众位仙人陪个罪。” 白依依笑:“赔罪不用,只是我等千里迢迢赶来,一言不合连杯茶水都不给就要让我们离开,不太好吧。” “是不好,是不好。”那青年头上汗越来越多,“这就给各位去寻房间,就是得委屈各位仙人,看看四人挤一间可否行?” “自然,麻烦了。” 青年终于可以离开,松了口气,这边各位村民在听到白依依一番话后也是不好意思,好几个人走上前邀玄清弟子归家喝杯清茶、吃点小点。 “多谢各位。” “不用谢,这村中有些急事或者邪祟出现都要麻烦你们,我们的确是要报恩啊。” 这边玄清的弟子们也是小声嘀咕着,“还得靠师姐,这般心细,否则这次出来铁定成一场空,还得给师门抹黑。” “对了,念鑫师兄!”几步小跑过去,念鑫早已经站起来,只是面色十分不好看,“师兄,没事吧。” 念鑫掸去身上灰尘,“无碍。” 小弟子赶紧道:“可是摔疼了?周琼师兄从来都是如此坏脾气的,但是没有其他心,念鑫师兄还得多担待些了。” “自然自然。”面上狠色差点遮掩不住,看着一众弟子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那猩猩一样的人有什么好的,妈的,都是……” 一场闹剧结束,苍姝还在想方才那人,白依依?简仁轩的主人?亦或是,玄清门弟子?这幻境可与她有关系? 回头正见终把玩着玲珑笔,面前是画好的数枚符咒,散落一地。苍姝忍不住想起初见时的一地尸首。 “你可与玄清门有什么恩怨?” 终道:“现在没有。”他看苍姝,“玄清门弟子在这里。” 苍姝点头,“说是此地有邪祟,但……”摇摇头,她是片分都没有感觉到。 玲珑笔在指尖翻转,游龙般画下朱色,轻捻住这枚符咒,指尖一动,那符咒便向前飞去,绕过苍姝,直贴在院内一木上。 当大量灵力汇聚此处,苍姝才明白终何意,她看向终,“汇灵符?” 终默应,苍姝道:“即便可以汇聚灵气,但这附近又怎么会有这般庞大的灵力供给?” “天地福禄,灵力才会凝聚于此。” 苍姝恍然:“你是说……” 终裁下小纸人,眉间点一朱砂,小纸人便自己站立起来,两只小胳膊随风翩摆,活灵活现。 “去探。” 苍姝看那纸片人挥了挥手,而后随风飞走的可爱模样,惊叹不已,“这符咒我竟从没看过,可是你独创?” 终神情怔楞一瞬,“不是。” 苍姝见他神情莫测,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终闭眼,再睁眼时已看不出半分异常。他拿出另一只纸人,在口部点了朱砂,不过多久,便有声音传来。 “师兄。” 是方才玄清门弟子的声音。 似乎有落座轻响,那弟子复又开口:“念鑫师兄,既然此地没有邪祟,为何不赶紧打道回师门,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念鑫喝茶,“你去问你大师兄。” 那弟子挠头,“师兄和师姐才不给说,又怎么……” 念鑫斜眼不经意看他,勾了勾手指,“来。” 弟子虽疑惑,还是凑头过去,听他耳语后,大惊:“福禄天地!” “准确来说,是传承秘境。” 弟子已经吃惊到嘴都合不上,“可是尊长不是说,你我此来是为了除邪祟……那洞府也不过是……” “傻啊我的师弟。”念鑫咂嘴,“且不说有没有确定,有这等好事,师门是会告诉你,还是那些更受重视的弟子?” 弟子还沉浸在震惊中,“所以,师兄你的意思是,咱们这些人不过是来打探的?” 念鑫点头,“不然呢,你想去分一杯羹?” 弟子支吾着不说话,念鑫理解的看着他,“我懂,谁不想将这大好机缘抓在手中?” 念鑫眼珠一转,“我听说一般这种洞天福禄的入口便是灵力凝汇的宝地,若是能找到入口,哪怕只是接近去修炼都能事半功倍,可惜啊……” 说着有意,听者也有意,弟子顺着点头,不再言语,那眼中可是透出光来。念鑫见此,勾了勾唇。 第八十一章 神秘符文 听到这里,终抬手,那纸人飞离,转而飘到另一隔间,扒在门上。 那是白依依和周琼。 白依依道:“师兄,你今日确实冲动。” 周琼哼声:“那些村民不讲理,怨得着我么!” 白依依叹气,知道多说无用,便转而道:“师门此次委你我以重任,务必……” “等等!”周琼忽然抬手,皱眉。 终弯唇,“倒不是草包,发现了。” 周琼起身,迈步靠近门旁。小纸人佝偻着身躯跳下门边,将自己团成一团,塞到缝隙中。 周琼霍得推门,看了四周,“竟没有?” 白依依也意识到什么,闭眼,以灵力感应,片刻后对周琼摇头。 周琼却没有放松,“不对啊,我方才明明觉得门口有视线窥伺。” 白依依知道她这个师兄在灵力感应上的厉害,不曾怀疑有假。终抬手,有叶片化作小纸人模样从树上掉落。 “还想藏!” 周琼指尖一道火打出,那叶片便散作灰烬。 此时再探已经没了异动,周琼再三检查才合上门扇,却不曾想还有一只小纸人在他们目光集中门外时挤入房内。 周琼坐回,一手支着脑袋,“奇了怪了,消息泄露的这般快么?” 白依依起身,只道:“你我门派能探到的事,别的门派自然也可以,只是今日已经不适宜再谈论此事,师兄,我便先走了。” 周琼也要起身,“可师妹……” 白依依转头看他,“师兄,今日便算了,下午我会去探一探四周,等到明日再说。” 周琼这才叹气,摆手。“我送你。” 门扇再开,小纸人贴在白依依身后,在周琼不注意时跳到草丛中,片刻后便乘风回到终手上。 在这一刹那,斗转星移,日月变幻,再睁眼时已到了夜晚。 “这是!”苍姝皱眉,相似的事情不是没有经历,就似那次苏娓带她经历的幻境,“果真是幻境。”而非日旳的斗转时空。 终将小纸人收好,“既然是幻境,便只会将重要的几幕画面展现你我面前,如今是夜晚,那么,会出什么事。” 苍姝想了想,“那弟子被念鑫诓骗到洞天福禄中,如今……” 果真,便是此时,便有叫喊声熙熙攘攘传来,“快!快来人!” “找到天睿了!” “在哪里。” 白依依、周琼、念鑫闻言皆赶来,当看到一名弟子背着的人时皆大惊,“他怎么了?” 弟子将背后尸身放下来,面上仍看得出青紫色,眼角眉梢恨不得扭在一起,白依依皱眉,蹲下身来查探,“这是……灵力爆体。” 说白了,就是吸纳的灵力太多,远远超过身体可以承受的量,才会如此。 “你们在哪里找到的他!” 那弟子支吾着,搔了搔头,“就在师姐曾去过的后山那里,我们看见的时候就已经是……” “这可不好,”念鑫道:“难不成他是跟着师姐去的?师姐你也是,为何要一个人去后山,这不是惹师弟担心吗。” 白依依瞥他,“念鑫,你在意的只有我的去往,没有你面前意外离世的师弟么。” 念鑫挤出两滴眼泪,“怎么会,师姐也知,天睿与我一贯交好,只是逝者已矣,我担心的是他被误会,难道我们不应该找出他离世的原因么?” 周琼呵住他,“阴阳怪气,不知道是谁兔死狐悲,你若没有线索,便闭嘴。” 念鑫眼中愤恨流露,却被他遮掩的很好。“那大师兄可要好好查探清楚了,莫要遗落分毫!”随即甩袖,“天睿还要下葬,我去寻棺材。” 白依依复杂的看着面前人,叹了口气。 而在房间里的二人自然听全了过程,苍姝道:“看来,洞天福禄一事是确凿了。” 终默应,苍姝道:“只是这念鑫当真下得去手,让师弟帮他探路。可是他又为何要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终道:“他需要一个光明正大去往洞天福禄的理由,且不说这个。”他道:“这洞天福禄应当是破幻境的必要,你我亦要去探。” 苍姝复道,“只是这幻境倒不似一般幻境,竟可以与幻境中人交流,不以旁观者角度而是参与者。” 终道:“这自然不是一般幻境,应该是有至宝影响。” 苍姝点头,终看了外面天色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 话未说完,四周在眼中变成扭曲的画面,螺旋一般吸人眼光,话音也变得遥远,苍姝只是下意识喊了一句:“终?” 奈何眼前一黑,光线恢复的刹那,已经置身未知之地。 “终?” 终于有机会将方才未喊出口的那字喊出口,声音传出去,似乎弹跳球一般在这一小方空间四处碰壁,再打回来,只留下阵阵余音。 周遭一片黑暗,就如同掉入黑洞一般,但苍姝却一下就知道了身在何处。这里的灵力太过充沛,与那陆家禁地不遑多让,只觉得毛孔大开,无比惬意。 灵的优势在此刻便凸显出来,她根本不需要担心灵力爆体,反而肆无忌惮吸收着灵力,打一响指,灵力汇聚在指尖形成一道光,这方天地才暴露在苍姝面前。 石壁遮顶,不过两臂之宽的一处甬道,苍姝摸索着石壁,皱眉,指上再凝聚几道光,尽数打在石壁上,豁然开朗。 苍姝忍不住后撤半步,只见朱砂勾勒的巨大纹路形成图画横亘整块石壁,被线条切割开来,走马灯一般延续的画面。从她面前延伸到很远。 苍姝只盯着面前一幅,朱砂点出的几个小人并排站立,头顶上一点黑色,身下红色线条延伸到一旁,苍姝顺着走过去,有红色描绘出的一个圆圈,其中却站着黑色小人。后面缓缓现出一道门来。 而在这圆圈下,是红色的一片方块,苍姝看了半天,勉强将其认作是房子,这红色方块密密麻麻布了一大片,红线依旧是从各个方块延伸出来,最后汇到圆圈中。 苍姝想了半天,也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将其记在脑海中,待日后可以再探。 第八十二章 破阵 即将走出甬道,却听到越发靠近的脚步声响,苍姝立刻后撤半步,躲入暗处。 手中灵光收起,便看得明光符的亮光从外界传来。 白依依带着几名弟子方踏入这秘境,感受到不同寻常的灵力密度,赶紧嘱道:“都支起结界,不要贪多,这里的灵力不是你我可以轻易承受的。” 她看了看四周,有弟子嘀咕道:“真是邪了!就这鸟不拉屎如同溶洞一般的地方,怎会有这般充沛的灵力?这邪祟真是有意思。” “噤声!” 白依依皱眉,忽而开口:“是谁?出来!” 苍姝佁然不动,只是将目光转向一旁,果不其然,白依依也看着那边石山,足以遮挡一人。 有一角淡绿衣衫显露出,“若不出来——”白依依弯唇,“你便不用出来了。”说罢,欲要抽剑。 “等等,师姐……” 一道柔柔女子声音传出,闻言,白依依面上怒色不减反增,“你怎的跟来了,师傅不是说过让你安心养身体么,胡闹!” 容端从石山后走出,朝白依依弯腰行礼,面上带笑:“师姐。” 白依依皱眉:“你知道我是你师姐,你也知道这是哪里,不是玩笑打闹的地方,你快回去,我会和师傅说的。” 容端歪头,“师姐,我回不去啦。” 白依依快步走过去,抬手就是一个爆栗,“说什么呢!回不去?卖乖讨巧在我这里可不顶用,你若不走,我便是把你打包也要绑回去。” 容端抱抱她,声音软如水,“师姐,我想你了。” 这语气一出,便是天大的火都熄灭了,身后有弟子也耐不住,劝道:“白师姐,这洞窟也没有那么危险,左不了我们都分出点精力照顾师妹好了,你看……” 白依依一个眼神斜过去,那弟子讪讪闭嘴,容端还睁着两双大眼睛看着白依依,隐隐有水色,白依依也软下声:“端儿,你知道,在这里我看不了你太多,也照顾不好你。” “没关系啊师姐,我此来又不是为了添麻烦求人照顾的。” 白依依按压眉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小心师姐,有东西过来了。”容端迅速变了面色,双眼顷刻间凌厉,白依依闻言立刻做出反应,“凝神!” 果不其然,一股邪风从尽头呼啸刮来,吹得发丝尽乱,所有人拔剑凝神,如临大敌。 有水声作响,渐渐漫过来,水不久便没过脚面,“师姐这……” 白依依闭眼,耳尖一动,“快走!” 水声渐大,眼可见的巨大浪潮席卷,本就不大的溶洞,顷刻之间就可以被吞噬。 弟子们见此骇势,话音落下的片刻便转身奔走,白依依一手拽了容端,跑在最前,“走这边!” 好巧不巧,正是苍姝所在的那方甬道,苍姝此时早已远离那边,自然不知道那惊险一幕。 依靠着手中一豆灯光,苍姝慢慢摸索,不曾再见到朱砂壁画,这甬道真似没有尽头,苍姝在墙上划了一道。等走上半盏茶时间,果真又见到了那划痕。 鬼打墙?亦或者……阵法。 苍姝向前打出一道光,光流过的地方划过一道痕。那光从身后飞回,苍姝一个侧身避过,灵力便落到地上。 便这般看,竟还是一种循环阵法。苍姝叹气,她只是知道基本原理,可不懂如何破阵啊。 不过,还是试试吧。 观察这四周,石壁上挂着水珠,苍姝只感周遭空气越发潮湿,有水漫上来,苍姝挑眉,若是她不想被水埋,怕是动作要快些了。 这阵设在此地,灵力充足,便只需自然之物作为阵眼,结合五行运行。苍姝想,此阵怕是以水为本象,木为辅。欲破此阵,需破本相,只是若单就五行相克之理,以土克水,单……难就难在辅相为木,正好克了土。 苍姝捏着下巴,思及陆终曾言。 “天地之行,奉行五法,但若万物仅凭天道而行,未免无聊。所以无论符或术法,但凡人力所创,难免有超脱之势,苍姝,当你实在无法时,随心而为即可。”后面还有半句,陆终却及时闭上口,面上笑容越发不可测。 不知为何,越是一个人的时候,那人的身影在内心就越发清晰。 苍姝忍不住笑笑,随心而为?这话未免任性了些啊。 看着面前困境,水已然漫上腰间,苍姝舔舔唇,心里有叛逆想法油然而生,她心道:有初,我便听你一次,随心而为便随心而为,但若因此小命玩完…… 轻笑一声,“应该不会。” 双手凝上薄薄一层灵力,苍姝尽数吸收着周围灵力,庞大到可以轻易压爆修士的灵力挤进身体,睁开眼,生机盎然的绿色染上双瞳,看来诡秘且妖艳。 苍姝看着手心,灵光打在一旁,轻吐几字,“给我长!” 顷刻间有灵力凝成的藤蔓自四面八方破土而出,竟是比那倾巢而出的水势都要疯狂,无边无际蔓延开来。 “不知是哪位设下这阵法的先人,你可太刁钻了,晚辈无奈只能以这非常之法保全性命,若是将你宝贝秘境破坏了,可不要见怪。” 这声音传向四方,话音刚落便有藤蔓一支轻托苍姝向上,远离水面,另一支以破竹之势向上钻入石壁。 也不知是不是那句话惹怒了先人在天之灵,阵法转换,流水凝成巨蛇模样,嘶鸣着,张大口欲要吞噬苍姝。 苍姝双手结术,形成一结界,水浪拍在结界上,震荡四周空气。弯唇:“没想到你度量倒不大,说生气就生气。” 尖牙已经触碰到结界,苍姝手指翻飞不断变化,“小蛇一只,我若是死在你嘴下,倒真会让他笑话了。” 藤蔓纠缠凝绕,转瞬间便现出升龙之势,灵力与木色相生的巨龙一爪子将水蛇拍飞,蛇头轰在石壁上,苍姝道:“你想用五行困住我?我便让你看看何为真正的五行之法。” 苍姝侧身坐在巨龙上,指尖指着向前方,带着睥睨天地的笑容:“给我吞!” 第八十三章 救人的姿势 原本盘踞在石壁上的藤蔓在这一瞬齐齐冲出,如锁链般瞬间锁住巨蛇,任凭那小蛇如何挣脱、发狠撞向四方,也难以挣脱。 巨龙一爪子下去,蛇痛倒嘶叫,大片鳞片脱落,巨龙张口吞下鳞片,“吼!” “看来味道不错。”苍姝道,“那便开始吧,你的饕餮盛宴!” 巨龙张口,那血盆大口竟不知比方才的蛇凶狠多少倍。终于在最后一声嘶鸣结束,落下帷幕。 天光破晓,在藤蔓挖掘下,甬道终于被破。光芒倾泄,洒在巨龙的鳞片上,闪着晶莹的光。 白依依伸手止住一行弟子,明显的轰隆伴随坍塌的巨响回响在甬道中,“大师姐,这是……” “嘘,听。” 水潺潺流在脚边,荡开片片波纹。容端伸手指点在空中,喃喃道:“好强的灵力……” “戒备!”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响,碎石弹跳,隐约有大地碎裂声响,白依依眼神一动,揽住容端跳向身后跳去。就在下一瞬,终于到达一个限度,随着巨大声响,地面下陷成了大洞。 待到片刻后,大音希声,白依依抽出碎尘来,一步一步走近那石洞,容端只来得及道:“师姐,小心!” 脚下一松,白依依亦是反应过来,便要动作,可是周围早已没了踏足之地。 糟了! 容端挣脱开弟子搀扶便要跑向那边,下一瞬,光芒乍现止住她动作,那光太过刺眼,对于在黑暗中行久的人来说接受不得。 一道女子声音入耳。 “我说这位,你是不是傻了,还没看清楚就敢凑过来,这幸亏是个洞,里面还有我,要是个怪物不把你活吞喽!” 嬉笑打闹一般,容端睁眼,笑意盈盈的一张面孔便出现眼前。 “小心身后!” 容端一眼便看到那条巨龙,散着绿色的盈光,龙须飘舞空中,属于兽的凶性令人胆战心惊。 “哦?不用担心,接好你师姐。” 苍姝手臂揽在白依依腰间,白依依也是脑子一片空白,在黑暗中只握住了这么一双手,反应过来后赶紧松开。 她退后几步,脱离开那人,撞入容端怀中,“姑娘,你……” 苍姝转身,摸了摸龙头,轻轻一拍,龙须触碰她手心,低低一声嘶吼后灵光散去,只留下藤蔓一根,苍姝将它收入手心。 似乎看见了太过不可思议且惊吓的一幕,容端眨眨眼,目光中流露出微光。 “没事吧。” 白依依自然知道是在问自己,但还来不及说,那边便自答道:“应当是无事,我徒手接你,要有事也应当是我。” 白依依看她背影,只有惊鸿一瞥,也知那面容实在惊为天人,只是不知性格竟然这般…… 白依依不动声色,弯腰作礼,“多谢出手相救!” 苍姝摇头,转过身来看她,“应当是你自救,若非你掉下去的地方正巧在我头顶,我是不会救的。” 白依依也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总之还是深深拜下,“有恩自当相报,只是不知阁下何人,怎会来此?” 苍姝笑道:“此地何地?” 白依依道:“秘境。” 苍姝道:“你可知此地何人所创?” 白依依疑惑看她,“莫不成是……”眼前人真是仙人? 苍姝道:“你都不知道,我自然也不知啊。” 白依依面色不变,眼中却有什么碎裂开来,“那!” 苍姝笑嘻嘻看她,“此地主人都不介意我前来,你又为何管我来去?和你一样目的不可以?” 白依依终于叹口气,“阁下未免自作多情,我想问只是为何阁下自地底而出。” 苍姝挑眉,“若非情非得已,我怎会愿意挖洞?” 白依依摇头,容端忍不住掩唇,倒是第一次见大师姐这般吃亏。 “阁下的恩典来日必报,我便先告辞了。” “诶等等,”苍姝叫住她,“只听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还没有还恩等上几年的。” 白依依终于忍不住变了面色,盯她看:“那你想如何?” 苍姝笑眼弯弯,“你看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被欺负可怎么办,迷路了怎么办,你把我捎上呗?” 白依依狞笑:“姑娘,我们此行不出去,还要继续往里深入,遇到你这种情况,我的建议是,离开。”皆大欢喜! 一直没有言语的容端突然道:“师姐,这行不通,我来后秘境的门就被封上结界消失了,恐怕也和阵法有关。” 苍姝忍不住递去一个赞赏眼神,又无奈看白依依,意思是:你看喽。 她又问:“你们此行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白依依咬牙,一个:“无”字挤出口,甩袖,“白依依,你呢。” “苍姝。” 白依依一顿,“苍……?”她可不敢道出全名,虽则没有几人知道,但她却在师尊口中听说过那位大人的名讳,便是苍枢,只是那位大人……看了眼身后吊儿郎当一般的人,怕是没有任何干系! 容端眼光发亮跟在苍姝身后,“姐姐,方才那条龙,可是用灵力所造?” 苍姝点头,“一半一半吧,没想到你还挺识货。” 容端看着苍姝,“姐姐姐姐,我虽见过以灵力化物,可是却从未见过如此有灵性的,你是如何做到的?” 苍姝想了想,“天赋异凛?” 容端虽不信,却也没再多问,只是道:“姐姐,你为何不设结界?” 苍姝看看身边一些弟子,再看看前方白依依,果真身旁都似有一圈薄膜,“设结界?是为了防止灵力入体?” 容端点头,苍姝皱眉,“这怎的行?虽则单设结界可以避免灵力大幅进入,但结界设下后灵力稀薄跟不上补充也是必然,你们修士以灵力为保全之力,若是体内灵力耗尽还不得补充,岂不是送死?” “啊?”容端也恍然,“可是……” 苍姝想了想,勾勾手指,“来来来,我教你一法,你且试试。” 白依依听身后没了叽叽喳喳的谈笑声,却多了其他动静,忽然感觉到灵力异动,赶紧向后看去。 “端儿,你在做什么。” 第八十四章 楠邵 弟子们也好奇,停下脚步。 容端转过身,一脸懵,手心上还托着个散发灵光的东西。 白依依见容端将结界撤下,不由得皱眉,“你……” “师姐,你看。” 将手中圆球展示给白依依,白依依定睛,“结界珠?” “不是哦,是结界珠的高仿版本。”苍姝捧着一怀的圆珠走进弟子中,一人发了一个,最后将圆珠塞到白依依手上。 “你们支的结界本就消耗灵力,再没有补给,得不偿失,迟早会有影响。” 白依依将手心圆润看了片刻,周围灵力居然点点渗入这圆珠内,“此物……是你所做?” 苍姝眨眼,伸手在空中虚抓一下,一枚一模一样的圆珠出现手中,“不麻烦的,有了这集灵珠,便不用担心灵力爆体了。” 主要是这里的灵力与方进入时弱了一些,所以才显得有作用。 “不止如此。”白依依肯定道,握在手中不久,便觉得有灵力丝丝缕缕从灵珠内渗入身体,虽然不多,但是这个量却是最令人舒适的。 一众弟子发现这个变化后也是惊呼和赞叹,“姑娘,你这个,好用啊!” “真的给我们了?” “万岁!” 白依依暗骂一声,“有奶就是娘的一群人。”将手心的灵珠看了个遍,“此物太过珍贵,我们收不得。”门派内有类似的集灵物品,可一来这宝物只有个别弟子可以享受,二来,这集灵珠可是结界加上吸纳灵力一体的宝贝,不知道比单纯的灵珠珍贵多少。 苍姝低笑,“我有说过白送你们?” 一盆冷水浇在头上,遍地哀嚎,白依依觉得理所应当,问:“你打算如何?金银或是以物易物?” “不挑不挑,”苍姝摆摆手,“嗯,我算算,八银币如何,吉利。” “啊?”众人皆是一怔,掰了掰手指头,当真是八银币?不是八千? “你们十几人,一人八个币,少说就是一百个,足够一个正常人小半年的开销了。” “胡闹!”白依依皱眉,“这也太少了,此物如何也要……” 不等她说完,容端直接将八银币塞在苍姝手中,“多谢姐姐!” “容端!”换来的是容端一笑,“师姐,一番好意,你我又不是还不了,有何不敢承下的?” 白依依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接受了,所有人捧着灵珠左看右看怎么都是喜爱,白依依叹气,“把灵珠都收起来,贴身放着就好,否则你们怎么拿剑?” “好~” 便在众人面带喜意收拾东西之时,白依依似乎感受到什么,动作一顿,“是谁,滚出来。” “诶呦,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带着调侃的语气,声音一出油腻的很,白依依登时皱眉,“楠邵?”登时提剑就砍去一击。 黑暗中有一声铿锵脆响,楠邵抽出兵器直接受了这一击,“啧,白美人,你力气不行啊。”说罢,那软剑一划,直接对准了白依依左眼,如蛇一般滑腻,便要刺去。 白依依立刻抽身回剑,“铿!”的一声,将软剑打回去,闪身回到原位。 楠邵啧啧两声,从暗处走来,瘦高的身形,鹰隼一般的面容,锐利而刻薄的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白依依。 有弟子喊道:“南华?你们怎么来此地!” 楠邵啧啧两声,“你们玄清未免自私,此等福禄天地,怎的就只许你们独占?” “福禄天地?”有弟子面上露出疑惑,楠邵一脸惊讶,“怎的,你们师门没和你们说么?这……” “楠邵!”白依依只是看他,隐有威胁:“休要多言!” “啧啧啧。”楠邵忍不住笑出声来,“果不愧是玄清门啊,派你们来此地送死,还不肯将利益分给你们,甚至还要费心瞒着。你看看你们的大师姐,你就问问她,看她是不是有那狠毒心肠,一直瞒下去,瞒到你们死在这秘境为止!” 轻而易举便将军心涣散,这楠邵当真心思敏捷且狠毒。 “师姐?” 在众人一副不敢置信和失望的目光中,白依依咬住下唇,“我……不会让你们送死,门派更不会!” “那师姐,给我们一个真相!” “我们有权利知道此地何地!若真是秘境……” 白依依沉默,片刻后道:“此地,的确是福禄天地。” 一阵寂静后便是群起的反抗,弟子们心中都似炸开了火花,“怎么能这样!” “我们拜入玄清门,以此门派为荣,为何要这般对我们!” 白依依吸口气,“各位,请先镇定一下。” 甚至有的弟子推搡了白依依一把,力气极大,白依依退去半步,容端怒了,“你们疯了?玄清就培养了你们这种没有脑子,一点就着的人么!福禄天地是什么,那是传承!莫说是不是真的存在,就是有,你们有那个命去拿!” 容端直接使用法术将周围水汽凝结,直接泼在众人身上,“都醒醒吧!传承白给你们你们就能受得住?更何况还有守护者,告诉你们这里是福禄天地,你们会做什么?就你们这么偏激,迟早是要出事!” 有弟子愤愤不平:“我们气的不过是师门让我们送死,明明知道此地凶险,为何不告诉我们!” 容端真的气笑了:“送死?你们的命没了对门派有何好处!你们修仙为的是什么?是贪图那份安稳么!除邪祟、捉妖、卫正道,哪一项不需要以命来抗?若是想要安稳的日子,那便回家种地最为方便!还来这里做什么!” 容端看着白依依神色,咬牙,“你们气师门欺骗你们,一来,这事的确不好太多人知晓,二来,便是告诉你们有何用处?该走的路要走,该做的事一件落不得,师门给了你们每人一张传送符,便是对你们最大的保障。” 容端说了这么多,总算是缓和了情况,见众人平静下来,容端缓缓道:“你们可以气,可以怨,但是不能是现在,更不能将怒火转至师姐身上,现在还身在险境,还有……” 狠狠瞪了眼楠邵,“还有个小人在这里看热闹,你们就这么愿意让别人笑话!” 第八十五章 秘境争端 楠邵忍不住鼓掌,“好口才啊端妹妹,你留在玄清实在屈才,要不然来我南华,我可以直接让你来内门哦~” “你可滚吧!”容端毫不客气顶回去。 “师姐。”她摇了摇白依依,白依依垂眸,“各位,隐瞒的确是我的主意,若有不满,尽可以回去后来找我,只是,师门绝没有送大家来此地送死的念想,诸位仙尊待守门派,但凡有异动都会赶来,所以……” 一片沉寂,白依依道:“对不起。” 有弟子叹气,“别,师姐,是我们冲动了,此事怎能怪你,众位仙尊自有他们的主意,我们怎可随意猜测。” 见众人点头同意,白依依才松了口气,“我……” “诶诶,抱歉打断你们师兄弟姐妹间的温馨时刻,但是呢,这秘境毕竟只有一个,我们南华都来了,你们玄清……” 舔舔唇瓣,“是赶紧滚呢还是,把命留在这里?” “痴心妄想。”白依依眉眼一冷,直接提剑冲过去,“只有你一人,还敢大放厥词!” “谁说我只有一人了?”楠邵眼中精光一现,“还有我的小宝贝呢~”指尖抹在剑刃上,划出一道血痕,“召来!” 一时间寂静片刻,白依依下意识定目四周,紧张到极致。 “什么嘛,这不是啥都没有?” 就在这话音落下的一刹,扑棱棱的声音便传来,那似乎是连成一片的族群,空中飞舞着,张牙舞爪便来了。 “血蝠!” 白依依眼中冒火:“你疯了,召了这些东西,你自己都无法全身而退!” 楠邵用力一推蛇剑,白依依被剑气所震,后退半步。 楠邵只伸手:“传送符,你们既然都有了,那我自然要防着些。”说罢,四处灵光起,便圈成结界,楠邵站在结界外,眼中满是兴奋,“果真是一群傻子,你们内乱之时刚好给了我机会,桀桀桀。” 他遂而看着白依依,眼中流出淫乱的光,“依依啊,其实我挺舍不得你的,只要你跟了我,我就放你出来,如何?” 白依依一道剑气砍过去,却被结界所挡,全力一击也不过使它微微震荡,她嘲讽:“你们门派倒真是舍得栽培你,白金级别的结界符也舍得给你。” 容端忍不住啐了一口,嘲讽道:“癞蛤蟆一只,没照过镜子?你哪点配得上我师姐,嗯?” “如此啊?” 楠邵转眼看向众人,蛊惑道:“你们把白依依推出来,我便放你们一马,如何?” “想得可真美!我们又不傻!”容端笑道,众人也没有说话,他们听到那拍翅声响,如同催命的铃声,却也死命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恶心!” “冥顽不灵。”血蝠的声音越发接近,那密密麻麻如海潮的拍翅声搅得每个人心头一紧。楠邵遗憾着摇了摇头,转身便要离开。 一根藤蔓措不及防缠上小腿,险些绊他一个跟头,“这什么东西!” “对于普通人呢,它就是观赏的植物,对于你这种不是东西的人来说,它就是催命符。” 苍姝在他身后轻轻吹气,楠邵一抖,“哼,缩头畏尾。”直接拔出蛇剑砍了脚下藤蔓。 空中飘来一声女子笑音,“我还装神弄鬼呢,你能找我出来?” 楠邵嗤笑,手腕翻转,软剑便弯成柔软的弧度,只手一挥,软剑上便如同缠了雷电一般,乍响一声,石壁轰塌。 “还不错嘛。”苍姝躲在一边调笑。 “滚出来!”紫电银蛇逶延盘桓在这一小方空间内,可想若是劈在人身上该有什么样的下场。 那边血蝠已经到来,密密麻麻缠上众人,撕咬啃食着结界,白依依发出一道剑气斩下数十只,但对于这铺天盖地的血蝠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楠邵转身看着场景,只觉得大快人心,他忍不住低头,呵出声音,“白依依……” “大兄弟,走什么神啊。” “该死。”楠邵暗骂一声,软剑上的灵力暴增。苍姝弯唇,这是忍不住想一击灭了她?勾勾手指,有几缕如丝一般的小藤蔓悄悄布在他周围。 然而沉浸在快意与疯狂中的楠邵毫无所觉,苍姝提剑走出,楠邵只手一甩,苍姝错身,那银电便在身旁炸裂开来。 “我以为你要躲一辈子,出来受死。” 苍姝不语,登身便冲过去,银电善远攻,近攻反而使不出来太多威力。楠邵只是将银电抽回,瞬间挡在身前。 倒是有两把刷子。 他却没有太在意,交手几招,无非是劈砍刺攻几式,苍姝见时机差不多,抽身后翻,落到三米开外。 楠邵便甩了银电,“怎么,怕了?” 苍姝挑眉看他,打了响指,那无数细丝一般的藤蔓便缠绕其身,楠邵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这种小玩意儿,能耐我?” 灵力汇聚全身,在身外爆裂开来,便震碎所有。刚想一笑,却发现连笑都僵持住。 “你……”他费力挤出一字。 苍姝笑了笑,“你以为我的藤蔓只有一个品种?只管绑人的?我特意为你选了有毒的哦,不用谢。” 她上前,楠邵眼睁睁看着她从衣袖中拿出那符石,“流氓!” “噗!”苍姝真的憋不住笑,却一手捏碎了符石,那血蝠本就受符阵所诱,如今恢复神智,见到光亮嘶号着,成群飞离。 危机过去,白依依撤了结界,看了眼众人,“都无事?” “呼。”众人皆是松了口气,身上的校服加了禁制却都被撕成一条一条,“好险,差点没去了小爷半条命!” 白依依见苍姝站在原地,把玩着手心里碎了的符石,白依依道:“多谢。” 苍姝摆摆手,“他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众人捏了手指,咔咔作响,“先揍上一顿!” 于是,不消片刻,鼻青脸肿的楠邵直接瘫倒在地,痛苦哼叫。 白依依瞥了动弹不得的楠邵一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容端叉腰走近,“那交给我吧。”从苍姝手中接过符石来看,便刻了一枚一模一样的,灵力汇入便可作用。 于是,结界铺好,又闻血蝠作响,众人赶紧撤离。 藤毒作用消失,楠邵活动了手指,只是低声道:“你们以为我是如何找到的你们,又是如何来到此地?” 白依依转身,“胡言乱语!” “呵呵呵……”楠邵只是笑着,唇角弯出的弧度带有狠意,“咱们,来日方长。”说罢,捏了一张传送符,直接消失原地。 第八十六章 秘殿 楠邵此人真可谓歹毒,嘴更毒! 最后这一句终究是在众人心中埋下颗种子,怕就怕日后有水来灌,生根发芽。 白依依带头继续向前深入,沿途每隔百米便画上一道划痕,以此确保再无术法作用。 “这甬道也太长了吧。” 主要是这山洞便如同迷宫一般,又如蚁穴一般,岔路多,待行了小半个时辰,白依依皱眉,“如此不行,需要寻到规律。” 整队停歇,拿出干粮啃着,白依依见苍姝没有动作,拿出两个馒头:“不介意便吃我的吧,带多了。” 干粮怎么会有多一说?苍姝笑笑,此地灵力充沛,其实仅凭这些灵力供给,她便不需要吃东西。 但她还是接过,“多谢。”白依依面色缓和些,扭头,容端正好坐在身边,“端儿,你是如何从门派逃出来的?” 容端想了想,笑道:“这有什么不能出来的?趁师兄弟们不注意呗。”顺利非常! 白依依肃然:“只此一次。” 容端忙点头,苍姝却总能在容端身上察觉到一种似有若无的气息,她稍稍斜眼,正对上容端目光,容端只回以一笑。 有弟子靠倒在石壁上歇一歇身子,双手重叠垫着头部,却摸到一处凸起,他下意识按了按。 “啊!” “怎么回事?”白依依立刻站起身,正看到石壁吞噬弟子的骇人一幕,惊得余下弟子急忙退开石壁。 苍姝一藤蔓抽过去,缠绕在那弟子腿上,试图将他拉回,陷入速度却非比寻常,根本拉不动。 “松手!”还是白依依当机立断,她看得出来,这石壁非比寻常,若是不松开,怕是要连累苍姝。 “救我!白师姐!” 却只剩下这一句,随即便完全消失无踪。 白依依咬牙,快速走到石壁那边,查探片刻,看到那凸起,她试探着用灵力压迫,却毫无动静。 苍姝敲了敲石壁,喃喃:“空的?” 随即注意到白依依动作,“这怕是只有身体触碰才会触发。” 伸手便要碰上,白依依赶紧握住她手,皱眉:“你疯了?” 苍姝只是定定看她,“信我,不会有事,你看。”敲了敲石壁,果真有咚咚回音,“若是这石壁真吃人,就不会是空的了,对面还有空间,与其在这里漫无目的来走,不如冒险一试。” 白依依纠结,苍姝趁其不注意,一掌按下去,石壁变软如泥从手开始吞噬,苍姝慢慢探进去一个手臂,方才那弟子太过紧张,以至于没有察觉,“有空间,石壁后是空的。” 说罢,苍姝一个用力,吞噬速度猛然加快,片刻后身形便完全消失。 可那一句话终是落到众人耳朵里了,白依依叹了口气,“你们的意思。” 容端便道:“自然是一试。” 白依依看她:“你信她?” 容端便回问:“为何不信?” 沉寂片刻,白依依见众人皆是摇摆不定,作为主心骨自然要担起重担,“容端,你垫后。” 容端点了点头,白依依探手,一个用力,瞬间来到石壁后。果真还是一片漆黑,一张明火符挥亮,目之所及远远看不到尽头,“走出甬道了?” 白依依喊道:“苍姝?苍姝!” 回音阵阵,脚下是堆砌的青石砖,“师姐!”那些弟子怀着坎坷心情走入这里,看到白依依赶紧跑过来。 容端亦拿了张明火符,边是看周围,边是赞叹,“这里,倒是不同寻常。” “人都在?” 看了眼四周,“柯泽呢?”柯泽便是那第一个被吸入此地的弟子,众人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 白依依皱眉,听到“噗呲”一声,如烛火跳跃一般,豁然间一盏一盏的烛灯亮起,转眼间便是开朗。 “怎么回事?” “没有人动啊。” 所有人情绪紧绷到一种限度,白依依却毫无所动。待到一切展现在众人面前时,一种由心的震撼感响彻内心——排排烛灯环绕了整座大殿,周围石壁包围成柔软的弧度,其上绘着的笔画似乎承载着洪荒的厚度。不过朱、墨、蓝、绿几种颜色却是将这些灵怪展示淋漓尽致。 “好骇人。”容端忍住心头毛毛的感觉,突然一声轻笑如平地惊雷炸在每个人心里,吓得他们一个激灵。 白依依倒是很镇定,“都如此境地了,便不要装神弄鬼了吧。” 她看向一旁,果不其然,方才她在找的人一脚点在灯壁上,笑笑,“什么时候发现的?” 白依依道:“一开始。这灯能自己亮?” 苍姝摇摇头,跳下来,“还想吓吓你们,看样子失败了?” 白依依弯唇:“你吓我是失败了,但对于他们来说成功了。”众人讪讪。 苍姝看了看这四周石壁,“山海经。” 白依依点头,手指点了几处,“东南西北四处,分别对应山海经前四,而其上所绘,皆是四山所居精怪。” 苍姝首肯,便问:“这大殿来的实在突兀,不知有何用处。” 闭眼感应,灵力波动集中在中心,苍姝走到中心位置,蹲下身来,敲了敲石砖。 思索片刻,一掌拍下,灵力输入,带着盈盈绿色从缝隙绵延开来,逐渐汇成一副图画。白依依眼光一闪,碎尘出鞘,御剑向上。待看到全景后蹙眉,“这是……符咒。” 就在下一刻,苍姝感受到地底震动,飞速后撤几步,原来中心位置的石砖几经挪移,那石雕盘龙柱缓缓抬升。轰隆一声落定,众人定睛,那顶端以结界包围,正正方方摆在其中一枚月牙形状的摆件。 “这是……” 白依依方想上前查探,凌空一声轻响,那圆丸滚落在脚边,炸裂开后浓雾弥散。 “是谁!”碎尘一挥,浓雾散开,一个紫衣白衫的身影落在众人眼中。 “柯泽?你怎么!” 在众人惊叹中,白依依看到他一掌拍碎结界,欲要取出月牙石,只来得及道一句:“住手!”飞身欲要拦住,却晚了一步。 似乎有咔嚓的细碎声响,白依依暗道不好,石砖上灵力汇成的纹路越发耀眼,且越来越蔓延开来,等到触及石壁,兽吟声震彻天地,荡平尘灰。 气浪迎面吹来,众人皆是持剑,面色肃然,其中一弟子忍不住跑到柯泽面前,一拳打过去,喊道:“你发什么疯!” 第八十七章 封印解除 他不说话,那弟子拽着他一闪,待看清面容后大惊失色,那瞳孔竟是全黑一片,面容苍白,全无表情。 他怔怔松开手,柯泽歪头,盯他片刻,一爪子挥过去。幸而苍姝眼尖,赶紧抽出藤蔓裹上他腰肢将他带回,否则…… 柯泽的手臂上早已星星点点布上黑色鳞片,手早已变形,指甲尖利,看上去觉得恶心的紧。 “这、这是……”那弟子捡回一条命来,心犹自颤颤。 白依依咬牙,“这是被附身了!” 柯泽手握着那月牙石,白依依飞身挥剑砍过去,柯泽手臂前挡,只听得“铿”的一声,柯泽后撤半步。只有眼黑的双眼盯着白依依半饷。 “端儿!” 容端单指汇聚灵力,凌空画符,挥掌打向柯泽。 那泛着白光的灵力符咒点点破碎渗入柯泽身体,白依依收剑向后空翻。苍姝认得那是祛恶咒,专门用来打出附身邪祟。 只见柯泽停顿片刻,点点白光在体内翻滚,他却丝毫不理,只是僵硬着身子走向石壁。 “没用?” 白依依皱眉,飞身过去,几个弟子见此也提剑欲拦住他动作,几人交换眼神,闪身交替,几处剑光闪现,柯泽分毫不理。 “那是师弟的身体,各位小心!” 于是有了这句话,众人都不敢下狠手,无形之中有了限制。 容端双手画符,一张定身,一张清明符,双管齐下。柯泽似乎还残留些神志,体内的白光留给他的痛苦尚在,他此时才想着要避开。 白依依见此便道:“全力助容端!” 余下弟子点头,飞身站定,各位一方,手中灵力渲染,手指翻飞凝咒,两指并拢:“去!” 几人联合,灵力化作金色绳索瞬间缠绕柯泽,将他死死捆住,柯泽翻身挣扎,那巨大拉力甚至将众人生生拖出去半步。 咬牙支撑,“容端师妹,看你的了!” 容端只是加快动作,两处符咒转眼形成,正正打在他身上,“不、要!”略带沙哑的嘶吼声从柯泽口中脱出。有黑气从他身上蒸发而出,看来竟如同扭曲空间一般。 柯泽失了力软软倒下,众人亦不敢放松,待果真没了动静,才走近将他搀扶起来。 白依依探了脉息,松了口气:“只是昏了过去,无碍。” 在众人没有在意的片刻间,那黑气酝酿着,待一个弟子俯身将月牙石拾起,钻入他眉心,瞬间掌控动作。 “师姐!小心!” 容端一眼便看到那人,也看到他突然变黑的双眸,白依依只来得转身,凌空一剑划过她脸颊,不消片刻便有血流出。 那弟子也趁这片刻飞身来到石壁旁,只将那月牙石镶嵌在画中巨兽眼中,等了片刻,便有兽吟阵阵敲动人心。 “画龙点睛,桀桀桀。” “我等等待百年了!如今终于有机会……” “搅他个地覆天翻!” 明明是兽吟,低沉嘶哑,听入耳中却能理解其意。 白依依恍然,“糟了,这里是!” 脚下青石砖豁然开裂,红色缓缓流动在脚边,似乎有铁链一寸一寸断裂开的声音,巨兽挣脱石壁,转瞬而活。 兽身人面,长毛盖体。 “居然是梼杌。”白依依面色难看至极,苍姝便笑:“这下好了,天牢一般的存在,若是没了锁链,岂不就是兽窝?” 白依依斜她:“你还有功夫打趣!方才你怎的没有动作。” 苍姝笑:“有你们就够了啊,再说,谁说我没有动作的。” 白依依不再理她,越来越多的回音带着撕心裂肺的声响,这一声声似是实力拍打每个弟子身上。 待到那兽身完全现于面前,灯笼大的眼中流动光芒,盯它片刻便可以将人的灵魂拖入地狱。 那黝黑双瞳就这么盯着众人来看,“汝等何人。” 那声音沙哑低沉,携带着气浪拂面,没人回话。那巨兽只稍微活动了四足,便如天摇地动,其中一足上还捆了锁链,“吼!” 声音打在石壁上,石壁中的其他异兽似乎收到感召,虽然还没有从石壁中脱离,却是躁动起来。 “汝等不逃?” 梼杌看着他们,似乎有黑焰在周身萌发,白依依扭头看四周,“无法逃。” 梼杌看她半饷,“你这女娃子倒是有意思,若是常人,怕是话都说不出来,你竟如此冷静。” 那些弟子本来是吓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当听到梼杌竟然和师姐交谈起来,不可思议的同时却毫无放松之感,毕竟生死都在这凶兽一念之间。 白依依道:“晚辈有一个问题,不知可否解答。” 梼杌在这牢笼里待了千年,如今逃脱倒是第一次与人交谈,况且还是弱到动动便可杀死的人,倒也来了兴致。 白依依便问:“此地何地?” 梼杌道:“你们所认为的洞天福禄。” 白依依垂眸,“所以,它实则是……” 梼杌终于笑出来,那种带着威压的声音将人的恐惧从骨子里勾出:“洪荒枯骨,尽数于此,此地看似洞天福禄,实则是监牢啊!” —— 另一边,许久不曾有人踏足的殿堂终于展现面前,寂静许久的土地终于迎来千年之后第一人。这里仿若才是真正的洞天福禄,隐约有云雾缭绕,金碧辉煌。 那人手提银剑,上面还有未消散的湛蓝灵力,一步一阶,百步后来到殿堂之前。 瑞兽左右相护,有声音破开云雾传入人心,“汝何人,缘何来此。” 百里旳只道:“开门。” 久久寂静,百里旳道:“太和镜纵览世间万年,有何不知,还需问?” “哈哈哈!” 带着气音的笑,难辨男女,与方才的严肃截然不同,“好有意思的小辈,既然如此,那你猜猜我会不会如你所愿给你开门呢。” 百里旳道:“传承已千年,只等有缘人到此便可得到机会来此地问一问题,无论洪荒千古亦或俗世万千,你已经等了许久。” 那声音带了戏谑,“你一个异世之人,可能知晓此地究竟是幻境亦或现实,又怎知在此地的太和镜是真是假,能答你一问?” 百里旳道:“无论真假,只要一答案。” “真相自在我心啊,这回答我喜欢。”那声音落定,大门向外而开,“那便进来罢,只是……” 当大门全开,最里便是一方银镜,千万年磨不去它的精致,银镜中倒映的却不是大殿和人,倒似这万古川穹。百里旳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前方站立之人,玄衣墨发,看不清真颜。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也应当懂得规矩,这一时来了两人,而得到机会询问问题的可只有一人,二位……”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在看好戏一般,“不若打一架?” 第八十八章 太和镜 百里旳只是瞥了那人一眼,随即道:“在这里打?” “自然是出去打啊。” “所以,你让我等,便是等人?”终开口,声音低沉,“太和镜。” 那声音自然是太和镜化灵的灵体所出,太和镜嘿嘿一笑,“如何,惊喜不惊喜?” 终眉眼一弯,那原本如死水的双眸似乎都活了起来,透了光亮,便是容颜都温柔起来。 太和镜自然能看到终的本容,啧啧称奇道:“本来嘛,你一个好好的美人坯子,为什么非要把面色搞得这么阴沉呢?” 下一瞬,太和镜看着他手中燃起的黑焰,“你要做什么?” 不只是终,便是百里旳也抽出三尺寒水,从脚尖覆盖出一层寒冰,如流线蔓延到太和镜前。 太和镜笑声尖锐:“诶呦喂,一言不合,你们想要毁了我?哈哈哈,你们可知我这玄镜之身半分无惧俗世之物,火烧不了,冰冻不了!” 百里旳:“不对你。” 终垂眸,“你既要回答我问题,我便不会对你出手。” 太和镜笑声一顿,终环视四周,“这水灵草亦有千年,便是那灵石核也是百年难遇的宝物,你这殿内目之所及尽是至宝,若是出手……” 琉璃笔光芒一湛,终弯起唇角,只是此番却让太和镜镜面光芒乍现,太和镜:“你们就不怕惹怒我,把命留在这?” 终道:“暂不提你是否有这能力,天尊曾在你身上下了禁制,让你留在这里千年之久,究竟所谓何意,你不可能不懂。” 太和镜不说话了,殿内登时寂静无音,过了许久,才听得太和镜赌气一般,“好个有缘人,便宜你们了。” 太和镜松了口,却道:“只是老规矩我不可能打破,只能回答一个问题,你们二人……” 一道透明的手从镜内抽出,一下抓住二人腰部,直接将他们拉入镜内。 “我可以回答你们二人问题,半真半假,一半答案,便由着你们自己去琢磨了。” 片刻后,终首先从镜内走出,太和镜诧异道:“你就为了问这个,问一个人?” 终道:“她很重要。” 太和镜镜面一闪,将他平生纵览,啧啧道:“以你身份,我本以为,你想问东瀛,再不济也问问那叫楼渊的。不曾想竟然是个痴情种子!” 终脚步一顿,转回头去,目光中的冷和狠戾让太和镜一愣,片刻后恢复,“半魂之身,颠倒时空。” 太和镜答得磕磕绊绊:“对,对啊,这就是她的判词,半个答案而已,我不可能给你再多信息啦。” 终道:“我与她还有相见机会?” 太和镜秒答:“自然自然,未来你们可是……”忽然住了嘴,懊恼道:“啊呀,我这嘴怎么这么兜不住呢!” 终却是笑了,终于不同于之前,浅浅淡淡却温暖入心,“这就够了,多谢。”转身之时,面容一变如初,问东瀛?问楼渊?本分所在,职责所忠,又有何可问?他唯一算不得的,只有那一人罢了。 “啊?”太和镜短路的片刻,终已经走出大殿。 太和镜镜面一闪,许久才道:“有缘人啊……万年前的一战,封了魔界,毁了神族,仙界与人界相连却再出现不得。再不过千年,这世间怕是连仙都存在不得了吧。” 思及方才之人,太和镜叹:“我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指引你们这些人罢了,待到千年后才是你真正助于这世间之时!” 似乎能遥遥听到那边动静,太和镜打了哈欠一般,“诶呀,那位都逃出来了,今天可真是热闹啊。” —— 那回音还在耳边震响,梼杌的怒气影响了殿内异兽,便是成百上千的兽吼声作陪,若不是还有残余封印生效,只凭那声音便可使殿内众人心脉尽碎。 白依依一手点上胸口几处,这才压下恶心感,直视梼杌道:“阁下此番等到机会得以逃出,意欲何为?” 梼杌终于平复,“仙族囚了吾近千年,若不以人间血祭,吾心何安!” 白依依皱眉,便是容端亦心下一沉,却是传音过去,“师姐,先自保,才可以……” 白依依不做动作,梼杌只是看着她,“尔等想要拦吾?” 白依依只道:“我们是仙家弟子。” 梼杌哼声,“没过仙门,便是修为再高也只是凡人,人唯以自我为主。”它看向倒下的弟子,黑气从它身体中散出,它道:“阴差阳错,也算汝等解放了吾,吾给汝等一次机会离开,过时不候。” 众弟子心生摇曳,但还是看向白依依,容端眼中闪过些挣扎,但是白依依却笑了,“您所说,可是放过在场所有人?” 梼杌哼声,白依依弯腰,“多谢。”便是接受了。 容端眼中闪过疑色,白依依伸手将一枚符咒捏碎,“容端。”容端看她,见白依依将什么丢过来,竟是那带队玉符。 白色阵法在众人脚下蔓延,有结界包围住他们,容端意识到什么,赶紧扑过来欲要将结界打破,众人见此慌忙道:“大师姐!你要留在这里?不要!” 见众人扑向结界,白依依喝道:“住手!容端。” 容端眼中有泪光闪过,白依依却露出一笑,温柔至极却不容置喙:“容端,你可记得你所说,你说你来到这里是为了帮我,不是为了拖后腿。既如此,便离开。我将这师门重任托付给你,你……” 深吸一口气,白依依看向众人:“各位,你我皆为玄清弟子,但我不会以仙门之责禁锢你们,你们在凡世还有亲人,他们舍不得你们丧命于此,再者……” 容端深吸一口气:“白依依!你以为你没有亲人!你死了没有人会伤心吗!明知即便集结所有人之力都难以成功,又为何罔顾自己性命!” 白依依道:“你们尚在这世间,我又怎能容忍企图毁掉这世间的存在?” 众人闻言,眼中都是一片红,隐有啜泣声音传来。 “这一路,多谢各位,还有……”白依依垂眸,“端儿自小是个不听话的,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众位体谅。” “师姐!” 第八十九章 战梼杌 白依依结出手印,下一刻光芒转瞬即逝,殿内只是少了这数十人,却静到死寂。 梼杌看她,“汝胆子倒是大,不过吾不讨厌汝这样的人。” 白依依抱拳,“多谢您留他们一命,只是……”白依依看她,“恕晚辈无礼,今日这大殿,晚辈断不会放任何人出去。” 梼杌活动了一足,那铁链在黑气侵蚀下终于不堪重负断裂开来,一声脆响,似乎是对白依依最大的重击。 梼杌道:“可惜,吾今日得以逃脱,只得杀两人来祭血。” 两人? 白依依一怔,蓦然扭头,“你怎的还在这里!” 苍姝看她,“我一开始便不在阵里,你没有发现么?” 白依依默然,看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我留在这里是因为职责所在,你白白搭上一条命又是何苦?” 苍姝道:“好不容易遇上个傻子,我看着稀奇留下来不行?再者,谁说你我注定会死。” 梼杌看她半晌,似乎才注意到一般,“奇怪,汝的气息半分不似人,倒像是……” 白依依看她,“你不是人?” 苍姝无语,“非得在此时骂我?” 白依依脸一红,才发觉方才所言很是不恰,苍姝看向梼杌,“前辈,既然可以活动了,为何拘泥于那小小一方天地?” 梼杌全身早已从石壁中脱离,庞大到足以占据半个大殿的身体每动一分便是地动山摇。白依依传音道:“这不是梼杌的鼎盛之姿。” 千年前的梼杌,吼声震天动地,肆虐洪荒,所及之处千里焦土。便是连日月都可吞噬,又遑论眼前大殿。苍姝传音过去:“它方解脱压制,此时正是最虚弱之时,若不趁现在解决,还不知要废多少工夫。” 白依依无奈:“便是现在,你便有办法解决它了?” 苍姝看她,仿佛在看神经病一样:“你没有办法还敢留下来,白死么!” 白依依憋了一口气,苍姝看她,语气中全是劝意:“不要和我说什么职责所在,仙门弟子那么多职责呢,你留着命以后扶老人好不好,做这种逞能的事不会有人欢喜的。” 白依依想堵住她嘴巴,但她所言的确没有错,确实是她逞能,“可是,若是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做不到而从中脱身,重难由谁去担呢?” 苍姝拍了拍她的肩,“不是说不去做,而是掂量着做,你身上有师门的传送符,传给师门仙尊也可,这边趁它虚弱完全可以凭你们之力拖着等到仙尊来。为何要一人逞能?你担心他们,但可曾想过他们愿不愿以你的命来换取自己生机?” 白依依拍下她的手,叹:“这么来说,我怕是选了最下的一签。” 苍姝不语,但是却笑:“我不讨厌这样。” 言语不过片刻,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那种黑气越发浓烈,不似妖力,倒似是……“鬼力?” 眼中闪过一丝光,苍姝笑道:“前辈,既然已经身死,魂归鬼界,又何必来人间趟这浑水?” 梼杌一声吼,风浪翻天,“洪荒百年仙与妖征战,刀刃上满是我族鲜血,最后将吾等生生囚于这炼府,连魂魄都不得安息,若不出世,怎可还吾族一个安息!” 苍姝道:“前辈没有感应到么。”盯着梼杌双眸:“仙界之门已经关闭,这世间早已经没有真正的仙了。” 白依依看她,双眼中闪过震惊,“你……” 苍姝瞥她一眼,梼杌看她:“汝胡说!吾分明感应到……” 苍姝道:“尽可搜魂,梼杌双眼不是可以看透世事么,那你便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梼杌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黑气蠢蠢欲动,双眼中满是混沌,苍姝传音:“会幻术么。” 白依依一愣,却立刻反应过来:“你想趁它神志不清将它引入幻境?” 苍姝道:“唯一的机会,你会不会。” 白依依没有把握:“我只学了皮毛,若是想使凶兽坠入幻境简直痴人说梦。” 苍姝却弯唇:“无碍,会一点就可以。” 梼杌此时被苍姝三言两语激得凶性大发,加上刚从鬼界边境而出,自然没有什么理智,黑气席卷着它的魂魄欲要冲入苍姝脑中。 苍姝道:“虽是九死一生,但全靠着一搏,把握住时机。” 白依依凝神,不动声色捏了指诀,在魂魄接触苍姝一刹那,苍姝立刻将灵力迸发出来,“围!” 梼杌魂魄此时察觉出了不对,却被苍姝一股灵光分为两半,分别困住。 “右边!” 白依依立刻施术打在那半团魂魄上,却毫无作用。 “汝,汝是灵体!” 既是天地间最为纯粹的身体,灵力自然可以伤到如它这般的厉鬼,苍姝此时没有闲心搭话,即便是有此地源源不断的灵力供应,应付上古凶兽也显得力不从心。 两手紧握,灵力化为囚笼将它两团魂魄死死困住,这似乎激怒了它,黑气化为层层利刃滚动着欲突破禁锢,黑气从孔隙甩出,刮骨削肉一般,不消片刻便是鲜血淋漓。 白依依见此赶紧加快动作,无数个小型幻术甩在它身上,那半个魂魄从起初的挣扎到最后的转为平静用了半盏茶的时间。 在它停下的一瞬间,白依依瘫倒在地,住不住的喘息,豆大的汗粒滴落打湿石阶,仰头看那两团黑气,苍姝将魂魄善恶分离,恶的那一团沸腾翻滚却是不再挣扎,而善的那一团一直安安静静。 不过凶兽的魂魄即便是善的一边也不温良。 苍姝加固灵力结界,走到白依依那边,伸手将她拉起,“透支了,但是幸而没有伤到根基。” 白依依平复喘息,对苍姝道:“别大意,封印还……” 苍姝想了想,“你的幻术能做到什么程度。” 白依依道:“幻术分太多种,我只能让它沉溺过往回忆中,却控制不得。” 苍姝道:“无碍,那便……” 话音未落,那半团黑气却又膨胀开来,白依依皱眉,飞快运转灵力,苍姝一把拉住她,“等下。” 第九十章 契约 白依依依言停住,目光死死盯住魂魄,只见其口中嘶吼着什么,是听不懂的兽语,那黑气忽而光芒乍现,只瞬间便破了禁锢,白依依虽然相信苍姝,却还是攥紧双手。 那黑气嘶吼着冲回石壁内,石壁上有金光一闪即逝,随即再也没有声响。 虚惊一场,白依依立刻闪身到石壁上,当看到那兽首重新印刻其上时,松了口气。 白依依看向那边,还有半个魂魄漂浮,相比较起来,安安静静,显得人畜无害。 苍姝松了口气:“赌对了,看来幻境还真是惑人不浅。”更不要提这本就执念很深的梼杌了。 白依依道:“这半幅神魄是?” 苍姝道:“若非是神魄不稳,也难以分离,这代表善的魂魄若是没有遭到刺激便不会有什么危害。” 苍姝想了想,“但是封印的话……我是不会,若是想要它自己回到封印中也困难啊。” 忽而有声音从那魂魄中传来,低低浅浅,听不真切,却险些吓了二人一跳。 二人对视一眼,苍姝轻轻伸手将囚笼拽下,侧耳听来,只听得破碎几字;“归……归……” 苍姝感应片刻,这魂魄祛了戾气,连鬼力都纯粹不少。 苍姝尝试着引入灵力,却不想顿时一种吸力以潮卷之势卷入脑海,视线登时一黑。 “这里是……” 苍姝看着周围漆黑一片,试探着向前伸手,触碰到一个柔软东西。 “小女娃。” 苍姝一吓立刻松了手,却再无声音传来,苍姝恍然,再将手小心覆上。 “小女娃。”声音清晰回响耳边,果然,是那半幅神魄。 “前辈,你可说的是归家?” 梼杌原身出自洪荒,本与仙人两族相安无事,大战后却因为洪荒沦陷而逃入人间,祸乱四起,矛盾才越发激化。 梼杌轻咳几声,声音虚弱,恢复神智的它显得多了几分闲适,还有看透的炎凉。 “放吾和吾族兽类归鬼界,吾等便再也不侵害人间。” 尘归尘,土归土,当初它们已经战败身死,便不要再理俗世了,它也累了,当回到归所了。 苍姝道:“您虽恢复神智,但其它魂魄却还处于混沌中,被执念所扰,如何得到安息?” 梼杌静了片刻,“这不是女娃你需要想的,只要将它们放归鬼界足矣。” 苍姝笑:“这是笔交易。” 梼杌怔楞,随而道:“女娃子,你本是这天地灵力而生,也算是至高生灵,为何要留在人间?” 苍姝道:“也许在您心里人间有太多不好,人有七情六欲,便容易将世界搅得混乱不堪,但在我看来,人间才可谓现世。” 梼杌沉寂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天时地利皆不为我和,最后酿的如此结果,吾当初,是真的错了。” 苍姝并不愿细问,千年一回眸,洪荒时期离这个世界已经很远了。 梼杌道:“女娃,凡世供养不出灵体,汝究竟来自何地?” 苍姝便回:“大言。” 又是寂静,但苍姝明显感受到魂魄的躁动。 “大言,大言……日月所出之地啊。” 梼杌道:“女娃,依汝所言,此番为交易,我便将这报酬先支予你。” 说罢,一团截然不同的温暖包围苍姝,苍姝感受到有什么融入灵魂中,喃喃道:“这竟不只是幻境么。” 其实她本来就应该察觉到的,如此真实又岂是幻境可比? 梼杌闻言也有了笑意,“幻境,原来汝是这般认为。不过真与假,岂能轻易下定论。” 声音中满是怅然,“真真假假,吾跨过这洪荒千古也没能参透一二,若说人世为真,仙界为尊,那吾等妖兽便是假了?” 苍姝不由得沉默,思忖片刻,“有感即为真,唯有自己才能判断,是真是假。” 梼杌咳嗽着,声音越发低了,“吾撑不了多久了,那月牙石,吾已将所有妖兽魂魄尽收于此,你带着它,前去鬼界……咳咳。” 话音还未落,便是住不住的咳嗽,似乎要把肺腑咳出。 苍姝低声道:“您便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收了好处便不守诺言?” 梼杌道:“一者,吾已经别无选择,二者,吾的眼睛还没有瞎。” 苍姝思索道:“只是,我如何去鬼界。” 梼杌不答,“吾将最为宝贵之物交给汝,这鬼界如何前去,便是汝的事了。” 指尖触感越发朦胧,苍姝只听得那最后一句:“何况,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啊……” “苍姝!” 肩膀上如火钳一般桎梏着什么,苍姝再睁眼,便有明火符的亮光映射,眼中倒映出那人身影。 白依依终于松了口气,将手松开,面上冷汗连连。苍姝坐起身,好笑般看她,替她抹去冷汗:“这般担心我?” 白依依承了好意,却无奈道:“你这人还真是……方才那神魂有所动,石壁间所有兽首消失大半,你说我在怕什么。” 果真,再看石壁,除却那硕大的梼杌兽首,眼中尚带有凶狠的光,再无其他。 “噗嗤”一声落下,二人抬头,那半幅神魂却如同自燃一般被黑色火焰包裹,零星碎屑随风散,片刻后便是全无。 苍姝垂眸,“尘归尘,土归土么……” 白依依沉默着,明事理般全无所问,将目光放在苍姝身上,衣衫已经破烂非常,仅能蔽体。转过头去,从纳戒中取出一套衣衫,“你先把衣服脱了。” 苍姝收了片刻悲伤,来了兴致调笑:“想看?” “去你的。”白依依终于忍不住爆粗口,将衣服塞到她手中。 当苍姝褪去外衫再看,伤口竟已经闭合,只留下淡淡痕迹。 苍姝见她变了面容,笑道:“你知道我非人,此地灵力充足,只要不是致命伤,一会儿就能好了。” 说罢,还看了看白依依,感叹,“实在不公,怎的你半处伤痕都没有。” 白依依嗤笑:“我就这一套衣衫,若是我受伤,你便裸奔去吧。” 苍姝斜她,眼中似乎流露着委屈:“我说这话明明是想让你注意到,我把你保护的这么好,你却半分夸奖都没有。” 第九十一章 会合 白依依摇头,不再理她,如今两人也算过命交情了,她也愿意多一些包容,否则…… 苍姝走到殿中央,拾起那枚从灰烬中掉落的月牙石,表面粗糙却似乎满载神奥,苍姝将它贴身放好,转过头来看白依依。 “你可还能与其他人取得联系?” 白依依只手甩出一张符篆,试着传音容端,片刻后符篆化为灰烬,白依依面色肃然。 苍姝道:“若是联系不上容端,那么还有其他人,这洞窟着实诡秘,一时联系不上也属正常。” 白依依深吸一口气,“无碍,我在容端身上下了感应咒,只要符石未毁,便是没有出事。” 苍姝方要开口,却听得轰隆一声响,石壁竟被开了个大洞。 二人一惊,白依依瞬间反应握住碎尘剑柄,当尘埃落定,那些人身形一现,白依依惊道:“师兄?” 闻言对面也是停了片刻,寂静中传来周琼不确定的询问:“可是依依?”说罢,他便从废墟中一跳而下。闪身来到白依依身边。 “当真是你,师妹,你怎会在,其他人呢?” 周琼将白依依上下打量着,确定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白依依淡淡一笑:“发生了一点事,我便让她们先走了,师兄你们这是……” “对了!” 等到所有弟子跑来,白依依观察,这才发现他们有多狼狈,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湿,身上隐有划痕。 他们对白依依行礼,白依依见他们灵力果真耗得大半,身上结界都近乎破碎,杵了杵苍姝,“那灵珠可还有?” 苍姝道:“自然。” 周琼这似乎才注意到苍姝,身上也是一套紫衣白衫,“你是何人?如何出现在这洞府中。” 似乎隐隐带着火气,苍姝挑眉,“过路人,这洞府也没标着谁人姓名,我如何不能来?” 周琼皱眉,便要上前,白依依挡在苍姝面前,“师兄,她是我好友,对你我不会造成妨碍。而且若是没有她,我早便丢了性命。” 周琼恨铁不成钢:“是你对我说的防人之心,如今怎能轻信他人!” 白依依失笑,“师兄……” 周琼更是叫道:“竟然还把门派校服都借予她,你就不怕!” 苍姝已经凝了一堆灵珠在手,在他们师兄妹二人谈心时便给其他人一人发了一个,起初弟子们持一种怀疑和拒绝态度,等到明白原理拿来使用后…… “多谢师姐!” “师姐你也太厉害了!”异口同声。 周琼闻言立刻转头,没气的他火冒三丈,只见弟子一个个捧着灵珠,以一种崇拜的晶晶眼看着苍姝,连口都改了! 苍姝赶紧摆摆手,“诶诶,别,不要看我穿着你们门派的校服,我可不是你们师姐。” 周琼立刻跨大步而来,不管那弟子惊骇神态,直接从他手中夺过那灵珠,“你们怎么敢把结界撤了!我就说这人不安好心,你!” 等到丝丝灵力渗入身体,周琼一怔,盯着手中灵珠半天,本就是通透的人,便撤了周身结界。 “……” 白依依掩唇看着周琼别扭到极致的神色,苍姝不理会周琼,只道:“你们以为是免费?” 众人一惊,反应过来赶紧看着苍姝,目光有紧张和忐忑。苍姝没有开口,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头,众人不解,却是小心询问道:“一千金?” 苍姝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白依依笑看她,苍姝故作高深,“一金。” 一金大概换算十余银,比较刚才算是多了一些,但众弟子却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颤巍巍问道:“一金?” 苍姝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所有人一哄而上,不消片刻便是足有一捧的金币摆在手心,苍姝看着那黄灿灿的一捧,却忽然笑出了声。传音给白依依,“你们玄清的弟子都这么可爱的么。” 方收了金币入兜,便看到面前又摆了一枚,顺着手来看,竟然是周琼。 苍姝憋住笑,摇了摇食指,开口:“十金币。” “?” 周琼本就不好的面色更是血上加霜,苍姝直直看着这个大块头,只道:“你可是大师兄,怎么能和普通弟子一个价呢对不对,十个金币,你买不了吃亏。” 眼睁睁看着拿着金币的手在颤抖,白依依忍不住终于发出一声笑音。 周琼双手攥拳,终于吸了口气,直接将一个袋子丢过去,苍姝接过一掂,却绝不只是十个金币的分量。 “师妹说你救了她,算是答谢,在这里我可以罩着你,出去后你就不要想着用救命之恩要挟她了!” 苍姝闻言一愣,倒是对面前这人改观几分,“自然,成交。” 白依依与苍姝理所应当加入了周琼队伍,整顿休息好,众人便顺着那破开的石壁而出。 白依依便问道:“还不曾问,师兄你们经历了何事,兵分三路,怎么会转至这边?” 谈起此事,周琼面容肃重许多,“这里倒真是邪门的紧,鬼打墙一般的幻术暂且不提,每行一步都需慎重,方才我等是因为身后追着一些……” 脸恨不得扭曲许多,“反正,你我只需要探索一番,再全身而退即可,万万不可随意触碰。” 白依依点头,甬道依旧是漆黑不见尽头,耳边却隐隐传来些声音,周琼停下,将耳靠在石壁上,目光一凛。 “各位,后退。” 他伸手聚起灵力,直接一掌拍过去,只听得一声巨响,石壁开始龟裂,随机便是很多掌,那飒飒掌风便是隔远也听得清楚。 数十掌足以使石壁碎裂开来,眼前所见足以使所有人大为惊骇,与想象中的漆黑不同,石壁破开,展现在众人面前的竟然是一片繁荣的绿色。 似乎无意之间闯入仙境一般,绿竹绮绮,蔓草铺地,而在这之中,却可以几声低低的啜泣,细细分辨,竟像是某个师弟的声音。 白依依回过神来,直接拔剑劈出一道剑气,光芒所到之处花草摧折、地皮翻出,完全没有恢复的模样,不像是幻术,却皱眉道,“还是小心为上。” 周琼点头,迈步走入,一行人走在草地间,脚边便是细细的流水,几处合并流入一边的芙蕖池中,几声雀鸣响起,那啜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第九十二章 五行阵 周琼加快脚步,穿过竹林,草越发密起来,便见到一角熟悉的紫衣白衫,周琼停步,“师弟?” 没有回应,走过拐角,那身影便静静蹲在那里,背影来看便是一个球形,呜咽声音的源头便在此,在周遭寂静的衬托中显得格外诡秘。 周琼上前一步,脚下却是扑棱棱惊起一滩雀鸟,支起手臂护住脸,一手便直接握住他肩膀,“师弟,你……” 谁知那身体却是软软倒下来,面朝上,露出一张只剩下森森白骨的脸孔。 这场面岂只能用惊悚来形容,所有人都抖落一层鸡皮疙瘩,那白骨霍然张开口,一股绿气从它口中泄出,触碰到肌肤的一刹那便腐蚀出了红痕。 “瘴气!” 周琼一骇,立刻抽手,一掌拍过去将白骨打散,那白骨却如同蒸发一半只留下一套衣衫,瘴气迅速从那周围蔓延开来。 周琼立刻吼道:“起结界,后退!” 众人立刻照办,那瘴气却不只是从一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包围住众人,周围已经是雾气蒙蒙看不清晰,只留下方圆数百米的可活动范围。 白依依心下一沉,“这可不止是瘴气那般简单,简直就像是囚笼一般。” 众人一听不由得更打起三分精神,在随时有变的危险下,周遭是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上,目光四处转换。 周琼从腰间拿出一节短棍,鎏金花边,莲纹作底,只手一甩便化作长棍。 那瘴气已经蔓延到身边,双手前持莲生长棍,飞速翻转,棍风登时消散那团瘴气。 “各位,冲出去!” 碎尘扫出一道路来,苍姝立刻抽出长藤一根,“每个人都要抓住!” 于是以周琼为首,一行人排成排便向外面冲出去,棍风将前方的瘴气推散开,碎尘一出将障碍扫除。向前如此行了千米,突然遇到阻碍。 碎尘向前开道,剑芒却顿在不远处,周琼立刻停下。那是一组无形屏障,周琼吸了口气,“看来,真是遇到麻烦了。” 苍姝看了周围,藤蔓尝试去触碰那结界,碰到的一瞬间如同蜻蜓触水,荡开波纹。 在环视四周后,苍姝得出结论来,“是阵法。”具体是什么阵法便不用多说了,作用不过只有一条,杀人而已。 瘴气在消散,但心中的巨石毫无沉下的感觉,因为这意味着阵法转换了,规律无常。 鸟雀声乍鸣,众人立刻转身看向声源,只见一只硕大的火红身影俯冲过来,在众人避之不及中一爪抓住一人衣衫,冲上云霄。 “救命!”那弟子被狂风刮到睁不开双眼,上下带来的冲力使他生出一种恶心感。 “靠!”周琼低低一声咒骂,立刻甩出手中棍,借力登天,棍棒飞舞再入手中,他便出现在那火雀前。 近距离看,只觉得越发狰狞,一棍直接打在它脑上。 “啸!” 那是一种刺耳到极致的鸣叫,那种尖锐宛若刀一般刺激耳膜,爪上一松,那弟子便立刻下坠,苍姝伸手送去藤蔓接住那弟子,危机暂缓。 周琼面色不改,已经没了顾虑,一棍甩开借力蹬身,下一瞬便稳稳站在火雀身上。伸手唤回莲生,用力一棍杵下,那火雀只剩下嘶鸣的力气,空中挣扎片刻便砸入地下。 “砰!”的一声,碎石溅了满身,再睁眼来看,火雀一动不动,只有羽毛随风摆动。 周琼从火雀上一跳而下,那弟子缓过神来,忙抱拳道:“多谢大师兄相救。” 周琼只是看那火雀,一脚踢了踢:“就这种程度,这阵法看来也不怎么样。” 火雀双目一闪即逝亮光,翅膀微动。 “大师兄!” 那弟子忙喊着,白依依立刻做出反应,两指并拢前指,碎尘出,直接从火雀眉间穿过,只听得雀鸣声起,那火雀身上燃起火焰,随风散去。 绿竹绮绮,矗立四周,影子斑驳倒映,风来传出沙沙轻响,有弟子被晃了眼,伸手揉了揉,下一瞬那竹子竟直接消失眼前,弟子怔楞。 风过有声,弟子下意识持剑顶住一击,那竹子竟是瞬间晃到眼前,身上枝杈化为利刃,锋利到表面闪出流光。 “竹兵?” 那不过其中之一,如今这方圆内成百上千的竹子尽化作竹兵,以周身化为利刃,组成阵型,向众人逼来。 苍姝亦幻剑,脑海中一闪即逝以火攻的念头,想到什么赶紧压下,却看到有弟子直接拿出火符,欲要念咒,赶紧拦下,“不要轻举妄动!” 却是有人看到竹兵袭来,下意识发动火攻。来不及阻止,那火焰太盛,直接吞没竹兵,红光漫上眼睛,那弟子嘶吼:“不是削我嘛,你来啊!” 双手捏诀,火焰更盛,左右挥动间,便是大片的竹兵停滞火海。 白依依听到这边动静,目光一沉,赶紧飞身过去:“停下!”直接挡在那弟子面前,弟子赶紧收火,却吼道:“师姐,你做什么,这边的竹兵已经!” 火焰迟迟不散,竹兵却没有烧成灰烬,而是化为灵力碎屑,汇集天上,红光乍现,一声嗡鸣,火雀再起,却比方才还要大上一圈。 白依依皱眉,“这里是五行阵,设阵者考虑诸多,环环相绕,木生火,师门所传你都忘干净了?!” 那弟子愣住了,嗫嚅片刻,不敢多言。 前有竹兵,上有火雀,这便是五行阵中的两行,为了不触发其他机关,怕是只能以刀棍攻击。 火雀俯冲过来,落在地上的巨大冲力加上灼烧感,直接掀翻一群弟子,苍姝将剑插在地上借力稳住身子,即便是灵力化龙也不可,她的灵力毕竟偏向木属性,贸然动作只会火上浇油。 她看着白依依和周琼攻上去,剑留下的伤痕片刻便可复原,再探,周围丝丝缕缕的灵力汇入火雀身体,源源不断提供能量。 看来,若想破了这五行阵,必当将聚灵中枢截断才可。 苍姝打了响指,灵力化为向导指引她离开,来不及传音,看了眼白依依,灵力翻涌而出,藤蔓疯狂生长,将竹兵尽数捆绑起来。 这才头也不回飞身跑出,周身设了结界阻挡瘴气,苍姝只觉得自己在结界中兜圈,目之所及除却瘴气全无其他,只能跟着灵力来探寻方向。 忽然传来声音,那是…… 第九十三章 心中之人 “苍姝?” 一贯的温和清浅,苍姝一瞬间顿住步伐,即便知道是幻觉,却还是颤抖开口:“有初?” 眼中忽然就有了那少年身影,还是那席玄色校服,鎏金的祥云衬托他如仙面容,瘴气将他包裹,似乎转瞬间就能吞噬。 苍姝万般对自己说那是幻觉,却还是在最后一刻扑身前去,想要将他拉回,“有初!” 手中的感觉是空无,少年唇边的笑容还未消散,身形却四散开来。那前方,便是万丈深渊。 就在这瞬间,腰似乎被擒住,温热贴上身体,墨发拂过面庞,苍姝一怔。 “我竟不知,你还有自杀念想?” 那声音低沉,隐有怒气,竟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苍姝被他半搂在怀中,脱离了险境,一时间却没有反应过来。 “有初?” 终闻言,松开手,“我不是。”苍姝却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指一瞬间的颤抖。 只手翻转,玲珑血笔现,他划破手指,鲜血渗入笔中,待那玲珑笔被血色渲染,执起笔来只一划,便有天色破晓,浓瘴消散。 苍姝愣愣看他,原本模糊不清的面容竟然慢慢与一人叠合,苍姝一直相信自己判断,更不要提她放在心中的人,怎会认错? 但她只是垂眸,低声道:“多谢。” 终转身,“走罢,不是要破阵么。” 苍姝也不问他是何时来此,只是忍住翻涌出的笑意,开了花儿一般,快步跟上。仰头看他,心里还在想,“等到有初弱冠,怕就是这般样子。” 终在前开路,瘴气片分没有沾身,四方盘龙柱矗立,走到正中,那四颗龙头怒目圆睁,苍姝感应片刻,确实有淡淡灵力痕迹。 “就是……”还不等她说完,终飞身,直接站到柱子顶端之上,“上来。” 苍姝毫无犹豫,依言照办。果然,下一刻,四方龙口喷涌出火焰,熊熊火势便是站在其上都能清楚感应到。 苍姝看着四方,只有这几方盘龙柱,便是可以作为阵眼的标志都无。 终只道:“毁。” 抬手用血笔在空中写下几道,形成一个符咒模样,那血色四散开来,只是包裹住那龙头,如同一个小红球,下一刻,那红球内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碎了龙头。 结界褪去,那龙头表面出现条条裂纹,脚下传来震动,苍姝立刻闪身跳下龙头,下一刻,点点碎屑随风而散,光线折射下,龙鳞熠耀生辉。 “吼!” 吼声震天响,爪子只一抓,盘龙柱节节碎裂开来,终只是轻轻勾唇,“来了。” 他脚下一点,便飞身到其中一条龙身上,他看向苍姝,看到苍姝面上透露的紧张,咧嘴一笑,那原本的死气竟然一瞬间被温暖惊艳。 苍姝就是想转开眼也难以做到,如今的他看起来才像是少年人模样,“苍姝,你有龙?” 苍姝听他道这一句苍姝,心里似乎噗通跳了一下,眨眼,“我有哦,但是……我不想借啊。” 终将琉璃血笔丢出去,那血笔自己便缠着一龙来斗,余下脚上一个用力将龙头压下,伸手拽了龙须,那龙挣扎不得,四处冲撞,终一手一个用力,操纵着一条龙冲出去,两龙相撞,直接坠地。 苍姝挥了挥面前灰烬,那人自尘埃中而出,却片分不染,一条龙怒吼着俯冲而下,苍姝只道:“小心!” 终却是片分不理,苍姝无奈,双手捏诀,灵力如风暴汇聚,荧光缠绕着的绿色巨龙伫立身前,苍姝抬手那龙便飞身而出。 终依旧不急不缓的走着,与龙擦身的瞬间,墨发飘扬。 绿龙从他身旁直冲上天,与那石龙缠斗一起,苍姝抬手,一笑道:“加点料。”随手一挥,几条藤蔓破土而出,将那石龙紧紧缠绕,于是,便出现绿龙一爪一爪俨如欺凌的画面。 好了,四条龙都解决了,苍姝感受到身体内灵力的匮乏,叹了口气,也就是此间灵力充足,否则哪里这般轻松?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终已经靠近,眸中神色不定,“你看……”低下头的一瞬间,蓦的停住,苍姝暗搓搓后退半步,“要不先把阵破了?” “你是谁?” 终只是看着她,苍姝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终开口,低沉的声音透露着不安,“阿目?” 苍姝心中涩涩,斜眼看那琉璃血笔,光下折射出瑰丽光芒,一时间晃得她睁不开眼,“阿目,是你何人?” 终一字一句,坚定道:“最为重要之人。” 心中如同浇了一盆冷水,苍姝垂眸:“你不是有初,我亦不是阿目。” 终无言,片刻后转头,语气恢复原来的清冷,“破阵。” 苍姝心里叹息,却是正言道:“如何破?” 终指尖上扬,只一划,血笔泼墨,溅到石龙身上,登时腐蚀大片,石龙发出痛鸣。 “龙为百鳞之长,性残暴,但若是削了龙须,拔了龙鳞,也不过是只虫罢了。”终道,“那五行阵与这四龙阵相连,若只是依靠聚灵相连,怕是做无用功,所以……” 苍姝睁眼看那灵力汇聚,四条龙便要恢复原样,与那火雀极为相似,心中一凛,终只道:“五行阵内的人你可能联系到?” 苍姝点头,终弯唇,“那便足够了,你传音给那人,听我所言动作。” 白依依这边同那火雀斗了许久,五行却已经全部触动,水汽带有灼热感,只稍一碰便可烫出红肿。几个弟子拽了束妖绳,将火雀团团围住,一个用力便将其缚住。 得到了片刻安息,周琼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见白依依皱眉看四周,嗤鼻道:“无需找了,师妹,这下可看出来了,不过是个胆小怕死的老鼠罢了,你……” “师兄,”见他说的兴起,焉有其事一般,白依依无奈,“她帮了你我,若不是情势危急,她又岂会不发一语独自去破阵?” 周琼白眼,“谁知道。” “小白?小白?” 白依依忽然接到传音,一时间被这小白的称呼叫懵了,忽然反应过来,“苍姝?你在哪儿?” 苍姝只道:“暂不提这个,五行机关可是尽数触发了?” 白依依道:“嗯,你已经找到破阵方法了?” 苍姝悄悄看了终一眼,见他俯身用琉璃血笔画下阵法,一字一画,气定神闲,忍不住带了笑意,“自然,你且等等。” 第九十四章 破阵 白依依见那些弟子脖颈青筋暴起,面色通红,不由得上前,一剑将挣扎中的火雀捅死,周琼一愣:“师妹,你不要急啊,五行阵……” 白依依道:“无碍。” 周琼眉眼挤在一起,“你确定她的方法可行?” 白依依不理会周琼了,只安心等待苍姝消息,苍姝却笑出声音:“不是吧,你这么相信我,毫不犹豫就把火雀捅死了?你的大师兄可能要气疯了。” 白依依按了按眉心,“五行阵刷新时间不长,你可是要快些。” “放心,马上。” 终落下最后一笔,轻声开口:“五行相生,两仪相向,木为辅,才生火相,需攻乾位。” 苍姝对阵法只通一窍,原封不动将这话传给白依依,白依依垂眸,“此地乾位,照理来讲,应当是……” 她飞身来到一旁,苍姝在她耳边道:“辅助的阵眼一般会以花草树木等自然为形态,无需正中乾位,便是四周,看有没有突兀的东西。” 水汽弥散,便是水相阵法启动了,白依依立刻看向前方,脚下似乎踩中些什么,立刻蹲下身来。 “找到了?” 得到白依依回应,苍姝看向终,终弯唇,“很好,那么……”笔下光芒乍现,“数到三,碎了那阵眼。” 白依依听着苍姝那边声音,“一。” 终道:“天地为灵,运转五行,大道之法,岁为执行。” “二。” 隔空来画,与脚下阵法相照,“苍姝。” 苍姝振臂甩出一剑,就是此时。“三!” 白依依也凝聚灵力,一拳轰上,石块登时碎成粉末,白依依见此忙抬头,“可是成了?” 周围水汽果真是散了,空间似乎有一瞬间的扭曲,瘴气亦是随风散去,眼前便如同最初所见一般,请水潺潺,绿草如茵。 周琼收了莲生,插回腰间,“倒还算有用。” 白依依道:“阵破了,你何时回来?” 苍姝却顿住:“我,”她看了眼终,“终,你要一人独行?”终不言,只是起身,掸去粘在下摆的灰尘,“走罢,你不是同玄清门的弟子一起。” 苍姝咳一咳,“我原以为你不愿。” 终似乎好笑一般看着她,“我若不愿,你便和我走?” 这话说得太有歧义,苍姝不语,直接扭头而走,但是心中所想,怕就是这般。 女孩子的心思永远难猜,她们习惯于将难以开口的话语转变为动作,却是将一人藏在心中的表现。 终跟在苍姝身后,看着苍姝背影,眼中满是复杂神情。 一行人原地修整,嗑药的嗑药,打坐的打坐,白依依遥遥便看到苍姝,在看到她身后一人时微微怔楞。便是周琼也站起身,那玄衣墨发的男子实在耀眼,无论是周身气质,亦或者修长身材。 苍姝这才想起,他们应当不认识无相判官吧。 白依依只是问苍姝,“不知这位公子是?”你带来的? 苍姝道:“他是我朋友。” 周琼挡在白依依面前,目光锐利如隼,直直盯住他,“不知这位兄台何人,来此地意欲何为?” 终听了这种质问一般的话语倒也不气,只是轻轻浅浅一笑:“鄙单命一个终,只是不知,你火气如何这般大。” “哦?”周琼一贯相信自己直觉,面前这个翩翩如玉的贵公子只怕不是个软茬,他活动了双手,关节咔咔作响,“火气重不重,你一试便知。” 白依依便要拦住他,苍姝却道:“无碍。”白依依看她,只见她双手环臂,俨然看好戏的模样,白依依无语,退后三步和她保持统一水平线。 “师兄除却棍法便善拳法,你的那位朋友,不知……” 苍姝挑眉,“看看便知,他不弱。” 白依依看苍姝的目光带了笑意,“他不是你的普通朋友吧。” 苍姝笑看她:“如何看得出?” 白依依回头看那二人,周琼拳拳生风,一行一式带有钢劲,那身形却是柔韧,几近完美的拳法,而对面那人只是躲,行云流水。 “不简单。” 点评一番,白依依看向苍姝:“眼神。”俗话虽俗,用在有情人身上却是最好的形容——你看他的眼神中载满了星光。 苍姝摸了摸鼻子,“算不上是他,但也没有错。” 白依依不解,苍姝只问,轻轻一句:“人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么?” 倒是少见她这般多愁善感,白依依看着那二人,周琼在门派内难逢对手,如今终于遇到一个耐打的,却总觉得心中憋屈,用了全力都碰不得那人分毫。 他停下,“你到底打不打!” 终唇角微弯,“我可没说过要和你打。” 周琼挠挠头,一脸烦躁,“不打算什么男人,再来!” 白依依流露出笑意,道:“直觉吗?我一直觉得直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太过不现实,但直觉也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猜测,是非与否,需要证据。” 白依依戏谑的看她一眼,“再说,有的直觉即会引你入深渊,但那又如何,难道你还放弃了不成?” 苍姝叹息,“你看的倒是清。” 白依依道:“我看的清,但是若真到了自己身上,恐怕……” 终此时斜眼看了眼苍姝,两眼相对,苍姝隐隐在他眼中看到了抹笑意。 终转回视线,玲珑血笔出手,周琼目露亮光,舔了舔上唇,“终于要出真格了?”一手抄起莲生,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嫌弃着看了那柄血笔,“你这武器着实女气,这般小,如何打!” 终不言,只是抬手,只挥了一道,那红光便如同利刃飞向周琼。“自然是这般打。” “有趣有趣。”又是几道血光,周琼旋转莲生,直接将攻击挡住。更是兴奋,“来来来,这种小打小闹对我没有用!” “呵,”终低低一笑,有似嘲讽,这一下就把周琼气着了,指着他道:“有什么好笑的!” 白依依看周琼身在囚笼却毫无所觉,叹了口气,“你这位‘朋友’可是厉害得紧,那阵法也是他所破吧。” 苍姝旦笑,似有荣焉,她想了想,对白依依道:“我想,我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白依依看她,看到她唇角扬起的弧度,只道:“最好不过了。” 第九十五章 容端遇难 周琼这边分毫没有注意到,还在同终叫嚣,见他不回,直接挥舞莲生欲要上前,却再动不得。 “这是什么!”周琼回头,当看到那密密麻麻缠着的红线时一怔,莲生的顶端上更是被缠了数道,如何都挣脱不开。 “罗网。”琉璃血笔的尖端便是中心,终一手操控了那红线,轻轻吐出几字,“你输了。” 周琼自然不服,“你这算什么本事!松了它,光明正大的打!” 终轻轻摇头,看他,目中尽是深沉,“所有手段都是赢的本钱,遇到致你死地的敌人,你也此般天真?”说罢,一手收了那红线,顿时,千丝万缕相连,红线围成一圈逼近脖颈,周琼登时不得动弹。 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喉结甚至能感受那红线存在。 “你……” 话音未落,红线便松开来,那紧张的气氛也消失不见,再抬眼,终已经走远。 周琼松了口气,下一刻却是难言的憋屈,“再来!” 苍姝看着越来越接近的人,笑道:“你怕是要把他气死。”白依依只道:“多谢。”多谢什么呢?难道是多谢他大人有大量,给周琼留下了余地? 终便笑:“有意思罢了。” 周琼早已经跑过来,一把拍上他的肩膀,“再来!” 终顿了顿,看着他的手,目光晦暗不明,“放开。”两字冷淡至极,隐隐有骇人之气,周琼一愣,苍姝立刻反应过来,直接将终拉过来护在身后。 “打都打完了,还有什么好打的?” “我不服。” 苍姝便笑:“那你的意思是,承认自己输了?” 周琼抿了抿唇,苍姝便笑:“这局算平局,你最初提出比试,不过是为了验证他有资格加入这队伍而已,如今验证完了,还有什么比试的必要么?” 周琼看着终,目光中满是火气,收了莲生,却还是愤愤道:“躲在女人身后,啧。” 终终于看他,“苍姝护着我,如何,不可以?” “你!”周琼看了终,不留痕迹看了眼白依依,哼声,“有什么了不起的。”扭头便走了。 苍姝还没反应过来,难言的看了眼终,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有说。白依依倒是笑开,“该出发了罢,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周琼组织了众人,终却突然拿出一副纸卷,摆在他面前,周琼皱眉:“这什么?”接过来摊开来,大惊,“地图!” 众人都是一口冷气吸出,白依依虽是震惊,片刻后却问:“这地图你是如何得到的?”这地图详细到连陷阱阵法都画在其上,而这洞府本是他们玄清仙尊所发现,没有前来只是派弟子试探,怎么他…… 终道:“无论如何得到,只要它是真的,无碍你我行动。” 周琼定定看他:“为什么。”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有了它又何必和别人搭伙走,更有机会得到其中宝物和机缘。更不要提他自己本身就很厉害,玩转整座洞府毫不费力。 “我出地图,你们出力。”就是这么简单。 白依依看了眼苍姝,苍姝一脸我也不知道的无辜表情。白依依传音:“可信度还算有,他应该不至于把你也给坑上。” 苍姝笑了笑:“还没有关系。” 周琼与白依依互换眼神,点了点头,便看终,问:“所得如何分?” “我七你三。” 周琼只道:“六四。” 终作势要收回那地图,周琼赶紧拦住,“好好说别动手!行行行,就七三,但是至宝要各凭能力。” 终点头,便这么定下了。 周琼想要传音给念鑫,却根本联系不上,等到白依依说容端那边也是同样情形时,周琼大惊失色:“容端师妹也来了!她来做什么?!” 糊鲁了头上毛,脑袋顶三个大,周琼忍不住絮叨道:“我说依依你也放心让她带队,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好嘛!完了完了,还联系不上。” 白依依坐看他跳脚,只是淡定道:“端儿很厉害,再者,只要感应符石无碍,便不会出事,这洞府实在诡秘,一时片刻联系不上实在正常。” 周琼还是放心不下,却任命道:“那便走吧,既然目的相同,路途中或可遇见。” —— 还别说,有了这地图果真是省事的多,便是再多幻境洞窟也威胁不到众人,便这么一路向中心而去。 苍姝问白依依:“你们师尊既然说是试探,又何必继续深入?” 白依依笑:“这试探也分深浅,我们可以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深入中心,也不需要夺得至宝,只需将消息传回门派,自会有尊者前来。” 苍姝不解:“那为何他们不自己前来?” 白依依噎住,用无语的眼光看她,只道:“专心看路。” “听。”周琼顿住,隐隐之间传来的又是那种啜泣的声响,白依依皱眉道:“又是幻境?” “恐怕不是!”周琼直接冲身过去,待到拐角处看到那人身形,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心下便一沉。 他靠近,那人明显被吓了一跳,抖动的更激烈,“别过来,别过来!” “是我,师弟。”他小心蹲下,“你……”这般靠近便更清晰闻到一种血腥气,但他身上却没有太多伤痕。“怎么回事?” 那人小心抬眼,看到是周琼,愣了片刻,扑到他身上,“大师兄,大师兄,所有人都死了!我们遭受袭击,后来遇到、遇到玄清的人,他们趁人之危直接……” 只能听出个大概,白依依却顿在原地,眼中无光,她只是喃喃道:“都死了?” 何蒙看到了白依依甚至于惊吓到向后爬,白依依却冲过去钳住他肩膀,“容端呢?你确定么!那他们身体在哪里!” 何蒙止不住的颤抖,周琼赶紧拦住白依依,“你镇定一些!”将她推离。“你说你所知道的。” 何蒙咽了口口水,“我们离开危险后,是容端带队前进,她……”似乎不愿意去说,只道:“后来我们触动阵法,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八卦阵法,一举一动皆环环相扣,根本脱不得身,本来就是绝境,后来九死一生脱身后,却……” 他攥紧双拳。“此时玄清那帮人却突然闯出,不只是将余下弟子……他们!” 第九十六章 背叛者是? 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周琼面色变得霜冷,何蒙拽住他衣袖,“弟子确实是胆小,少了那一份血性,没有给兄弟们报仇,竟然自己逃了出来,我……” 周琼摆摆手,“人之常性,你无需自愧,他们在何地?速带我们去。” “师兄,去不得!”何蒙瞥了眼白依依,眼中流露出冷漠,“师姐,你不适合前去,请你留在此地。” “你是何意?”白依依皱眉,何蒙毫无所畏,“师姐,你可还记得那楠邵说的话么。”他盯着白依依,“咱们中有叛徒。” 白依依还没有什么反应,周琼却炸了,“你胡说什么呢!怎可能有叛徒!” “师兄,你未免太天真了。”何蒙面上是晦涩不明,“岂有空穴来风?若不是有叛徒,那南华弟子如何找到的我们,还是趁我们精疲力竭之时?更是提前设好陷阱,将我们一网打尽!” 白依依皱眉,眉眼一冷,“你的意思是,那叛徒是……”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白依依一字一字道:“容端?” 何蒙激愤,“除了她还有谁!” “胡言乱语!”白依依直接上前,拽了他衣领,“谁都有可能,就是容端不可能,你有何证据!” 何蒙直接甩开白依依,“我有什么证据?那是我亲眼所见!我亲眼看着容端承认,看着她和南华那帮人走在一起!白师姐,她一开始莫名出现你不觉得奇怪吗!”他顿了顿,“也是,你怎么可能觉得奇怪?” 周琼开口,嗓音更是低沉:“你什么意思?” 何蒙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容端只和她师姐最亲密,师姐还在临危之时将众人交给叛徒带领,若说不是与那叛徒一伙儿,怎么可能!” “啪!”一种灵力波动直接将何蒙扇倒在地,苍姝走出来,看着那趴在地上的何蒙,嘲讽道:“白依依,这就是你舍命救出来的人?” 苍姝原本退在一旁静默不语,毕竟这是他们玄清门内部的事,想来也不会愿意外人插手,只是…… 何蒙抚着红肿的脸,爬起身来:“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打你这种没脑子的还需要理由?”苍姝嗤笑,“你说她是叛徒?叛徒还想救你,叛徒还能留着你在这里颠倒黑白?” 苍姝走近,“你说她们二人是叛徒,那你怎么不说说自己呢?” 何蒙直接想要打过来,被白依依一把抓住,眼光中从未有过的冷。何蒙似乎被唬住,却一把甩开白依依,指着她和苍姝就嘶吼道:“你们绝对是一伙儿的!师姐!这身边都是你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你害死他们,不觉得心里愧疚吗!” 白依依似乎被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就清醒过来,只是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周琼只是对着白依依摇摇头,“师弟你也莫急,也莫要指着依依就说是叛徒,是非与否,我们自有判断。” “那容端是个叛徒,如今还有这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师兄,你一定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指在颈间的银光吓得住了口,白依依盯住他,“你若再敢浑说,我便再不顾那所谓的师门情谊。” “你你你……” “行了!”周琼皱眉,“为这种事要闹到什么时候!师弟,你此刻便带我们去遇险地方,快些!” —— 在众人赶赴现场时,另一边: 殿内,紫衣白衫的弟子在收拾着地上尸体,石阶上还残存着未干的血迹,楠邵甩着银电发出破风声响,“出来。” 那人便从暗处走出,嗅着殿内的血腥气息,只道:“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到此地,你不准备,竟然还给他们收尸?” 楠邵啧啧声音:“倒真是心肠歹毒,你这都是你昔日的师兄弟啊,眼睁睁推他们入死境,如今还想让他们暴尸此地?” “哼,”那人露出一张瘦削面容,俨然是念鑫,“他们就当过我是师兄了?处处阻碍,不如死后为我创造点价值。” 念鑫嗤鼻:“虚伪,你帮忙收尸?别笑死我了,若不是这阵法需要鲜血灌溉,你动他们尸体只会为了碎尸万段罢了。” 楠邵也不反驳,一笑而过,念鑫环视四周,“容端呢,她不是被你下了忠心咒,人呢?” “放了。” “放了?”念鑫皱眉,楠邵斜斜看他:“你辛苦设的局,让她顶替叛徒一名,不放出去,怎么坐实?” “你的意思是……”念鑫了然,眼中流露残忍的光,“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楠邵看着这一殿狼藉,问他:“你果真只是为了那宝贝?” 念鑫哼声,“传承不过之一,只能加强己身,但若没有客官条件,还不能成就我。”攥紧双拳:“若是你前方一直碍着一个人,师门仙尊以他为荣,师门弟子以他为尊,你只能一直躲在阴影里,活像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你会不想除掉他?” 楠邵闭眼笑了笑:“这倒是,只是你师门那里,不怕被发现?” “我自有安排!”念鑫甩袖,侧脸道:“当你没有能力时,只是师门的蝼蚁,但若你天资、力量都有,并且可以成为绝顶天才矗立门派中时,你认为师门会因为失去的几个弟子而为难你?” 楠邵道:“你倒不愧称为一个人才。”看的太清,功勋利益与人情的天平端平,万般情绪只为自己,诡计多端,这样的人才最为可怕。 念鑫摆摆手,从暗处离开,此时便有一个南华弟子凑过来道:“师兄,他果真可靠?” “暂时。” 弟子不明,楠邵道:“现下他与我们有共同利益,自然可以合作。” “那日后……” 楠邵笑出声:“一个连朝夕相伴的同伴都可忍心下杀手为自己铺路的人,你我不过外人,算得了什么?” 弟子悟不透,只得点头,楠邵道:“去取个目鸟,跟着他。” “师兄是怀疑?” 楠邵挑眉,“这秘境走到最后,是人越少越好,人少分得的利益就多。照他的性子,难免不会背后给你我使绊子,看着点也好。” 弟子领命离开,楠邵看着这殿内入口,眼通过窗户落到外面,眼中光芒一闪,舔了舔唇瓣,“白依依,此次,看你如何跑。” ------题外话------ 国庆最后一天,努力码字! 第九十七章 傀儡咒 “这、这……” 当众人看着面前宫殿,傍山而建,有一半都与石山相连,伫立在黑暗中,给人一种震慑,皆是目露惊色。 “地图上没有标记,怕是……”周琼与白依依对视一眼,此地怕是不简单。 “那月亮可是真的?”看着空中一轮血月,有弟子目光渐渐涣散开来,伸手向天空抓取。 “不要看!”何蒙赶紧上前,一把捂住那弟子的双眼,大吼道:“都别看天上,若是长久盯着那血月,神志会不清!” 得了他提醒,众人赶紧低头,当看到脚边有什么爬上弟子裤脚,何蒙赶紧一剑斩过去,大喝:“脚下也要小心,此地毒物众多!” 不知是该提一口气还是松一口气,还未踏入这古堡,众人已经开始踌躇。 “都别怕!秘境走了这么久了,接下去的路也不会太坎坷。” 周琼安抚众人,最后看了眼白依依,“师妹,你负责垫后,没有问题吧。” 白依依点头,何蒙虽则不信白依依,但是如今也没有更好选择,只得忍下不满,他对周琼道:“师兄,我同你一起开路。”说罢,便走到他身旁。 苍姝瞥了眼何蒙,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何蒙此人不太对劲。瞥了眼终,他是真的冷淡,半天下来不曾开过口。 “终,以你看,此地是否?”苍姝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和他聊一聊,舒缓一下他身上的森冷气息,却没想开口就只有尬,吐出半句便住了口,苍姝心里扶额,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是很怪异。”却没想到终居然真的回答着,他斜眼看了眼苍姝,眼中一闪即逝的笑意,“即便此间是秘境,但若是毫无符阵转换便开了这其中一座大殿,定然有鬼。” 苍姝咳咳,“是这样。” “还有,”终只是看了眼何蒙,“他很奇怪。” “如何说?”苍姝知道,若是终开口,那必然不是空口猜测,终道:“气息不对。” 苍姝皱眉,“气息?”察觉到什么,忽然大悟。 无论是初见,他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一旁,还是后来怒吼白依依,亦或者现下步上通往大殿的路,他的气息竟一直平稳非常,若是常人,呼吸或急促或缓下,都是情绪波动的表现,而他…… 终只道:“便看着吧。” 一鼓作气,众人踏入殿内,总有陈年朽木的气息萦绕鼻翼,那种吱呀的声音更是让人心头一颤,恨不得抖落一层鸡皮疙瘩。 “咻~” 似乎有什么飘过身边,弟子哇呀一声,吓得众人皆是拔剑,“出什么事了?”走在最前的周琼皱眉,待看了那弟子一眼,感觉了周边并无异样,“闹什么,不要慌!” 那弟子打着磕绊道:“可是,我方才明明……”他住口不语,“没什么,可能是我感觉错了,抱歉。” 苍姝见终手上已经转着琉璃血笔,划出道道波纹,苍姝便也警惕起来。 何蒙道:“师兄,便是这里。”他对着面前一扇紧闭着的大门咽了咽口水。 左右开合的大门,两座狮头怒张大口看向众人,鎏金已经退去一般,留下古朴的痕迹。 “吱呀……”门扇居然自己打开,周琼一瞬间将莲生拿出,面上满是戒备。 “来都来了,为什么还站在门外呢?” 是楠邵! 何蒙双眼布满血丝,只抽了佩剑便想冲进去,周琼一甩莲生,挡在他面前。“后边去。” 周琼一步一步踏入殿内,原本冷清的大殿登时被鼓点般的脚步声挤满,殿中心是一处圆台,其上似乎绘了暗纹,却是看不清晰。 周琼看了眼周围,“就只有你一个人,你的师弟们呢?把他们叫出来。”莲生上的金色纹路越发显眼,“胆敢屠戮我玄清弟子?胆子何时这般大了?要不把你脑袋给我们当球踢踢。” 说罢,直接飞身上前,一棍子就要打上他脑袋,楠邵歪头却还是被那凌厉棍风削去几缕发丝,可想而知,若是这一棍落到头上是个什么下场。 他立刻后撤半步,抽出银电防御,虎口撕裂一般的疼痛,楠邵看着周琼这绷紧的面容,啧啧道:“诶呦,看看把我们玄清大师兄气得,不就是几只蝼蚁,还心疼了?” 周琼不言,那棍甩的越发凌厉,甚至比那刀光剑影还要危险,楠邵一个不查,被打中肩膀,直接被甩了出去,他啐出一口血沫。撑起身,却毫无愤怒,只是笑着,越来越大声。 “哈哈哈,你个傻逼,现在气急了?你师弟们被我刀刀削骨凌肉时怎么不来呢?真当自己是个英雄了?莫说他人嫌你碍眼,我都看不起你!” 说着,他抬头啐了一口,周琼不理,攥着莲生的手越发使劲,青筋爆出。何蒙闯出,直接给了楠邵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一开始,就不应该心软,与其让你被那血蝠千蚀百啃,不如让我给你千刀万剐!” 楠邵看见他,虽则虚弱了些,却还是张狂道:“这不是容端身后那小可怜么?怎么,逃过一劫还不珍惜珍惜自己的命,又来送死了?” “滚你丫的,小爷回来就是为了揍死你!” 又要一拳打下去,楠邵却轻而易举接下那一拳,“啧,打的还挺狠。”一下将他甩了出去,砸在墙壁上。 周琼见此一棍捅下去,“你就给我埋在这吧!”这一棍正捅在他肚子上,“其他人呢,叫出来。”声音低沉的不像话,怒气深藏。 “其他人啊,还有啊,你看,不就在你身后么?” “师兄。” 听到这个声音,周琼一怔,回头,正看到那熟悉的笑容,他小心道:“容端?” “嗯,师兄好。” 容端笑笑,下一刻,周琼只觉得有剧痛袭来,再睁眼,一柄利刃已经穿透腰腹。他怔怔低头,看到的是容端漆黑到不透半分光亮的双眸,和微微颤抖的双手。 周围似乎有呐喊声,白依依跑来的身影越发朦胧,周琼似乎看到容端颤抖的口,他撑不住半跪在地。 容端眼睛一颤,手却是举了起来,白依依一把抓住她,“你疯了容端!” 第九十八章 血溅 “师姐?” 容端喃喃着,下一瞬,她却丢了短刃,另一只手爆开灵力直打向白依依,白依依松手后退,容端便闪身来到楠邵身边,搀扶起他。 楠邵啐了一口,“哈哈哈,什么东西,被自己师妹捅一刀的感觉如何啊?” 玄清的其他弟子皆是围了过来,“大师兄!” 何蒙直接指着容端,“你看,我就说她是叛徒!当真该死!” 白依依顾不得其他,赶紧蹲下身来查探,直接掏出丹药塞到他口中,“师兄?” 周琼声息渐弱,白依依皱眉,“是仙器。” “不是哦,是鬼器。” 楠邵一把召回那短刃,浸透了血色,表面波纹显得诡秘,“我在这秘境中寻到的,你可是第一个尝到它滋味的人,怎么样,还挺锋利的不是。” 白依依知道自己不能犹豫,应该立刻给周琼治疗,只是……她看着楠邵,他正挑衅一般看着白依依,面上只剩下得意与癫狂。 两难之境。 苍姝此时走近,“呦呵,还活蹦乱跳呢,不治疗治疗自己的脑子,以为你那张蛤蟆脸可以被一堆青青紫紫遮住么?” 听着这话,楠邵笑容一顿,他看着苍姝,“是你?” 苍姝对白依依道:“不赶紧动作在等什么?以为我站在这里白瞎么?” 白依依看了她一眼,吁了口气,不推辞便道:“拜托你了。” 白依依咬住唇瓣,将周琼身体摆正:“师兄,你忍一下。” 鬼气入体,与灵力排斥,不止是伤口难以愈合,更是容易导致经脉尽碎。必须把鬼气排出才可,只是这过程无异于削骨凌肉一般的痛。 白依依一手按在他肩膀,灵力小心压住。 如今玄清最重的二人已经被牵制住,楠邵道:“如今,尔等不过瓮中之鳖。”他拍了拍手,南华门的弟子便出现在这殿内。 楠邵两指一指,对他们道:“玩玩去吧。”于是,紫衣、白衣缠斗一起,南华显然早有准备,何况玄清门的弟子已经损失一半,更是得心应手,战势完全是一边倒。 只是这情形却截然相反,自己的师兄弟死在这些人手中,那心中的怒火是蹭蹭的直烧。武力值直接比寻常高了一层。 再者,还有苍姝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在呢。 “以人多欺负人少,不太好吧。” 听着苍姝笑嘻嘻的声音,楠邵却只想妈卖批,苍姝挥手洒出一把豆子,道:“我看那五行阵里面的竹兵不错,便想试一试,这不,多亏有你们给我实验机会啊。” 楠邵看着那豆粒似乎被泡开来一般,长出四肢便同南华弟子打斗,虽则武力不高,但胜在多,实在是……难缠的紧。 他咬碎一口牙,撒豆成兵,这可是仙尊才能办成的事情,白依依这是从哪里捡来的人! 楠邵实在忍不住,咬牙对容端道:“容端,开阵法!” 容端闻言,指尖颤抖着,双目中似乎有亮光一闪即逝,楠邵皱眉,“啧,不稳啊。”说罢,手上捏诀,“傀儡符,加!” 容端眸色千回百转,终于落于寂定,她割了手心,将血滴落于地,“重阵,压。” 刹那间,所有玄清门的弟子皆是感觉到重力作用头顶,一时间被压得抬不起头来。“靠!”不知是谁骂出了声,却是所有人的内心想法。 脚下石砖被猜得压出一道痕迹,所有人都是用灵力撑住才勉强站稳,豆兵早就承受不住一个一个爆裂开来。 “哈哈哈哈,你们再狂啊!” “刚才不是挺凶的么,怎么一下就不行啦?” 听着这些污言秽语,玄清弟子是憋住一口气,脸色涨红,“你……”妹的! 苍姝也是勉力支撑,比弟子是好了些,但是…… 她撑着结界,看着一旁的白依依和周琼,这也算是有些难办了。 眼看着玄清弟子被一脚踹翻在地,楠邵心中憋着的一口气可算出了大半。他转而看向一旁,本以为灵力打断,周琼应该已经玩完了,谁曾想。 “你!”苍姝在结界里回以一个微笑,楠邵只道:“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银电化蛇,扑向结界便要将其撕成碎片,苍姝只是弯唇,她倒是不担心,毕竟还有那人嘛。 血色转瞬袭来,不止将那银蛇劈开成两半,更是打向楠邵,楠邵见转瞬而至的灵力,竟然感觉分毫没有还手之力,还是容端飞速结成结界,堪堪挡住这一击。 地板上的血色脱离到空中,凝聚成一小水滴,玲珑血笔翻转在指尖,那血色便渗入其中。终看着那阵法,“重力阵?” 楠邵似乎才注意到这人,他看着这明显不凡的男子,知道自己绝非对方敌手,只道:“阁下何人,我可不记得自己得罪过阁下,若是为这秘境而来,何不合作?” 终只是执起血笔,白肌盈盈,骨节分明,只这一双手便足矣使众人惊叹。 他只是在空中画了几笔,那血色顺风而飞,落到阵中消失无踪,下一刻,那阵法却自己改变。 “糟了!这是转换!” 楠邵只来得及喊一句:“容端!”下一瞬,重力反噬,反倒是佩戴符石的南华弟子一个个直接半跪于地,再起不来。 楠邵只看着那人脚下的玄云靴,嘴中喃喃,“怎么会,转换,转换,转换不是早就失传了么!难不成?”脑海中一个大胆想法使他震惊。 “哈哈哈,白依依,周琼,你们可真是有胆量啊,居然敢同此人一路哈哈哈,你们不知道他……”话还没说完,终手下又是几笔,重力加重,那灵力压缩到甚至于凝成雾状。 “咳咳……”重力加深,甚至于肺腑都要压成碎末一般。 苍姝瞥了终一眼,见他眸色深沉,心里也多留意几分。 “容、端!” 鲜血已经从七窍流出,楠邵拼尽全力也只是吼出这两个字,容端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却是苍白异常。 她颤抖着双手,“阵……起!” 手心的伤口被她撕裂开来,鲜血洒到圆台中,符阵一寸寸从中心向外亮起。 苍姝便要去拦,谁知…… 第九十九章 我来陪你 “噗嗤!” 白依依睁眼,便看到足以令她心碎的画面,鲜血喷溅而出,如朵朵红梅溅落。有一剑正正从容端心窝探出尖来,白依依眼中似乎是蒙上一片白雾。 “容端!” 容端在云雾中起起伏伏,隐约听到了有人的呼唤,她听得出那是师姐的声音,只是师姐,为什么语气这般绝望呢? 她的眼中有光闪出,意识恢复的一瞬间,只有蚀骨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她看到周琼瘫倒在地,看到白依依嘶吼呐喊,却无力赶来,拼尽全力扭头,只看到原本和善的师弟,如今满是狠意和恨。 那种冷足以埋葬她,插入胸口的剑却灼热的很,坠倒在地的一刹那,眼中只余下一片血色,她双手试探着想要爬行,想要靠近白依依。 “住手!” 何蒙举起剑,面上没有半分表情,便想再向下捅去,苍姝此时终于赶到,一根藤蔓缠上何蒙,“你在做什么!” 何蒙挣扎着,大吼:“我杀个叛徒,不对嘛!他害死这么多兄弟,我替他们报仇,你!” 苍姝将他满是狠色,似乎还不够,直接一个巴掌扇过去,“叛徒?” 何蒙被直接扇倒在地,苍姝蹲下身来,容端双瞳已经涣散,那一剑直接击碎心脉,来不及救治。 她看着苍姝,似乎看到她眼中那一抹痛色,方才何蒙的话入耳,她拼尽全力开口:“我,我不是……” “我知道。”苍姝一下便察觉出了她身上的符术气息,她低头攥住她的手,“你……”那手冰凉,再也说不出一字。 容端最后将实现转移至白依依身上,“别生气、师姐。”双眼终于黯淡下来。 苍姝心底一酸,何蒙见此只是快意道:“活该!” 苍姝缓慢起身,将容端的衣衫摆好,只一闪身便来到何蒙面前,一把抓住他衣领,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叛徒?活该?” 何蒙见她此面目也有些不安,心下恐惧,却硬着头皮不语,苍姝道:“那这个是什么?”直接将那参与的符咒碎屑摆在她眼前,何蒙似乎一下被捏住呼吸,“我……” 苍姝道:“你只看着她走向敌营,却不曾喊住她一句。也不曾从心底相信你的师妹,若是你仔细看看,她的眼中何时有过波澜?” 捏住他衣领的手加上一分力。 “你厉害,你这一剑捅的可真是好,那方才周琼与楠邵缠斗,你的师兄弟们与那些南华弟子斗法的时候你怎么没用这么大气力呢!” 何蒙支吾着,他终于不语,苍姝吸了口气,却是松开他,“你们玄清的事我不便插手,更不会是现在……只是。” 她盯着何蒙,一字一句道:“你害了我朋友,这一笔,我会讨回来。” 何蒙面上是怔楞,失了外力,他软软滑下,“我,我……” “哈哈哈哈!” 楠邵却是无比快意,无比畅快,他笑得近似癫狂,“你们玄清可真的是……人才辈出啊,竟会竟然迫不及待当我的手中剑!” 何蒙一下就清醒了,他抄起剑,喃喃的声音似乎在劝自己,“我没错!若是方才不杀了容端,她启动阵法,便全完了!” 他一直道我没有错,我是对的,楠邵却是嘲讽弯唇,一下击碎他妄想,“你不知道?容端便是这个阵的阵眼啊,以她的血催动阵法,以她的命……” 楠邵一字一句道出声来,那一瞬的灵力爆发出来,光芒冲天破月,“阵起!” 南华弟子们一个个皆是露出笑意来,楠邵也道:“哈哈哈,血阵,血阵成功了!” 苍姝看这一幕,脑海中猛然闪过几个画面来,初来时那壁画中的红色小人,白色阵法,竟然与眼前重合开来。 这血阵本就是集百人之血,魂灵来祭才得成。 “血阵,上古之法,倒是第一次见。” 终走到她面前,没有半分惊讶,苍姝看他一眼,终于说出心中的话,垂眸:“方才,你可以救她的。” 终不语,苍姝似乎疲惫道:“只是为了看这阵法,还是其他?” 终眼中一闪即逝过什么,却道:“与你无关。” 苍姝吁了口气,她没有资格指责终任何,无论救人与否,皆是他的自由,但是心里却如此沉闷,“你不是这样的。” 这声音低到沙哑,终举目,那灵力四溢开来,卷席了四处,白依依终于排出周琼身体内鬼气,她跑到容端身边,泪珠点点而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是我何人,有什么资格说了解我?”他看着苍姝,吐出几字:“我从来都是这样,只是你不知。” 这一句足以击碎苍姝心中的坚持,她脑海中满满都是那人,笑的、沉默的、温和有礼,站在阳光下便是光芒本身,她与他相处那么多日夜,如今,却换来一句,她从未了解,多么讽刺! 那琉璃血笔湛出血光,身前是无数兽鸣嘶哑嚎叫,百鬼倾巢而出,若是来到人间,便会是血海波涛。 苍姝看着他的背影,玄衣血笔,矗立人间,只觉得陌生无比。 “你不是有初……” “她是我最为重要之人……” 眼中有酸涩流出,她狠狠唾弃自己,偏偏是此时,偏偏是此人! “直觉嘛,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但是……” 我相信。 不待酸涩收回,苍姝满脑子搜索着那人身形,明明笑着,却被无数重压压抬不起头来,那个小小少年还是成长开来,成为绝世君子。于是她想,怎会不了解呢? 那一瞬,海潮退去,海沙尽淘,还了她一颗灼灼明珠。 终甩开血笔,“不过区区百鬼血阵,能耐我何?” 那一瞬,无论天上神仙亦或地上玄鬼,都要为他让位。 苍姝呼了口气,抬步向前道:“你不会是想一个人挑这百鬼吧。” 终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疑惑,“你……” 苍姝笑了笑:“我来陪你啊。”或许她的确不了解面前人,但她绝不会因此放弃。 终闻言一顿,血笔荡出微茫,“随你。” 第一百章 一人当关 苍姝勾了勾唇角,举目来看,那从血阵而出的妖魔不断涌出,遮云蔽日,本就阴暗的大殿如今更是被滔天的鬼气搅得混沌不堪。 这秘境果真如梼杌所说,就是一个囚笼,只是这殿内所囚的妖魔鬼怪明显翻出几倍。 苍姝道:“你打算怎么做?” 终轻甩笔尖,血色划破天空,在众鬼割开一道裂缝,“开鬼界,封众鬼。” 苍姝呢喃,“鬼界?”袖中那枚月牙石还尚带着温度,南华的弟子们一个个心惊胆战中带着兴奋,而玄清这边确是恐惧,面前这仿若没有边际的鬼气侵蚀的不只是他们的身体,还有勇气。 就在此时,南华的弟子眼睁睁看着其中一鬼朝他张大口冲过来,“不,不要!” 那张脸定格在恐惧与惊骇间,下一刻,在一众南华弟子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弟子被拆分入肚,血迹溅到南华弟子脸上,所有人发出惊呼。 “怎么会这样?师兄!” 楠邵也皱眉,他拿出符石,“都给我住手!你们要杀的人在那里!” 然而鬼怪在他面前是停顿片刻,下一瞬却是嘶吼出声,鬼气喷溅在他脸上,登时面皮便似烫伤一般,肿胀开来。 “该死!” 楠邵一把挥出结界,跳身躲开,银电出,一击拍碎那鬼,“都小心!” 他看着手中符石,鬼气侵蚀后,上面的纹路改变,楠邵攥紧双拳,从嗓子里挤出的几字:“陆念鑫!” —— 不管南华那边多么的鸡飞狗跳,正中心这里却是一片宁静。 终一步一步脚踏波纹,踏入无间,便被鬼气和妖魔吞没,苍姝立刻支了结界前去,鬼气浓郁到化雾,稍稍一碰便是剜肉般的疼痛。 终似乎注意到苍姝,脚步放缓,从鬼气包围中登上圆台,鬼怪呼啸着袭来,一个个张开獠牙,想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吞食入腹。 苍姝洒出一片灵力,藤蔓疯长,顶端倒刺直接插入鬼怪头中,便化为碎屑。 苍姝赶上终的步伐跑到圆台上,那血符阵黯淡无光,终蹲下身来,手拂过那血阵,眸色不定,“复阵。” 苍姝皱眉,“两阵分阴阳,一主一辅,互为作用,但若是面前这个为辅阵,那真正的血阵在何处。” 楠邵此时也仗着银电威力冲入阵中,待看到苍姝二人,不免一愣。 苍姝抬手,楠邵便立刻道:“且慢!这主阵唯有我知,你我不若合作,先把这阵破了如何?” 苍姝嗤道:“怎么,你费了诸多力气做的血阵,如今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楠邵啐道:“还不是……”他忽然住了嘴,想到同念鑫发下的血誓,自己不得透露分毫,不由得暗骂。 终只道:“无需。” 他只是抬手,血笔挥洒,“这主阵便在这辅阵下方。”果然,只稍血笔一改,那原本黯淡的辅阵便闪出熠耀的光,纹路几转,最终定型。 只在这一瞬,苍姝立刻唤出藤蔓,将楠邵绑的结结实实。 楠邵还处在不敢置信中,今天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他只是问:“你是如何得知……” 终瞥了他一眼,“以你的性子,不会大费周章在他处设主阵,必然是可以自己查探到的地方。而你出现在这里的一瞬,我才完全确认。” 楠邵眼中满是红丝,他自认为的严谨,却正巧成了破绽。 苍姝道:“把主阵毁了?” 终摇头,“主阵一毁,只能阻止更多的鬼怪自无间出世,但不能将已经在此地的鬼封印。” 透过鬼雾所能看到大殿的一角,那些鬼怪盘旋殿堂之上,远远看去如同黑水沉沉,一个摆尾便是波涛翻涌,玄清和南华弟子被鬼气侵蚀,倒在地上死生不明的不知凡几。 鬼怪似乎知道终对他们的存在有威胁,他们旋转盘桓,鬼气翻腾蒸腾开,苍姝意识到不好,“终,我去解决上面鬼怪。” 终看了她一眼,最后叹了口气,“小心。” 苍姝点头,蹬身而上,灵力凝聚在脚下便可漂浮空中,似乎有雷身作响,那道白光一瞬劈开天际便要劈向苍姝。 苍姝双手结印,结界绽开,堪堪挡住那道天雷,她皱着眉,听着耳边回响的阵阵兽吼,一道又一道的白光乍响天边。她的目光却是集中在那黑色漩涡中,而那黑色漩涡正正开在终的上方。 苍姝吸了一口气,幻出一剑,闭眼凝力,灵力便覆在其上,缠绕在剑身添了抹凌厉。 一甩剑身便冲上前,迎面尽是狰狞兽面,甩着剑花,那鬼怪一个接一个散裂开来,有鬼气突破结界溅在身上,侵蚀了衣衫,割裂了肌肤。 一人当关,衣决飘飘,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早已收起,只有那灵力爆裂开来,比白雷更加耀眼。 无尽的鬼怪酝酿风暴,苍姝唯有杀,不断杀,前进一步又一步,才得以靠近那黑色漩涡,蓦然间一道雷电躲在鬼怪后,苍姝一剑劈开那鬼怪的头颅才发现,雷打在结界上,将本来就脆弱不堪的结界撕裂开来。 雷打在身上,生生将她击飞,苍姝在空中稳住身形,肩膀处的布帛撕裂开来,那底下的肌肤早已变得焦黑一片。 在结界外,苍姝看不清楚终,只是鬼气越发浓烈,心里不安越发膨胀。 结界中,楠邵被鬼气侵蚀,眼中早已变得通红一片,鬼气侵入五脏六腑,撕裂他一寸寸肌肤,楠邵在地上打滚,身上划破了一个有一个小口。 “若是不想死,便不要动。” 终的这番话似乎给楠邵带来了一抹清明,楠邵死死盯住他,喉间撕扯一般的痛,却还是蹦出几字:“哈哈,你才是,不想早死,便赶紧从那祭台中心滚出来,那里本就是鬼气中心,怕是任何人都不会比你更加难受了!” 终不言,手上动作不改,但是仔细观察却可以看到,那双手早就变得血迹斑斑,鬼气侵入其中,将那双手变得血肉模糊。 楠邵想要上前扑他,终一挥衣袖将他甩开,楠邵吐出一口血,“早就看出你不凡,你既然可以覆盖这血阵,自然有不受其侵蚀保全自己离开的方法,为何……” 第一百零一章 我不该让她失望 终不理他,楠邵嗬嗬出声,瘫倒在一旁,“没用的,白费功夫。”大家一起死在此处岂不妙哉! 一笔一划都极其困难,血笔似乎也在颤抖,这集百人万鬼之力的血阵岂是他一人可以扭转乾坤的?楠邵想的不错,若是常人,怕都以为是异想天开,但他是终。 血笔在结界内没有力量补充,殷红渐渐退去,终的手也终于颤抖,鬼气一瞬间蒸腾开来,包裹住他,终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倾斜,他沙哑着嗓音:“阿目。” 于是血笔红光乍现,散开鬼气,只是这一下,笔中最后一丝红色也消失无踪。终呼出一口气,这覆盖的阵法他不是没有试过,只是现在来看,终归还是勉强。 覆盖的阵法难,更何况是在鬼界界门附近而设受万鬼庇佑的血阵,与这相比,撕裂开便简单多了。 没错,终一开始,便是想撕裂这个阵法,前去鬼界,寻一不归人。 人间数十载,佳人终不还。 只是……他看了眼上空,明明都是灰暗无比的雾气,却似乎有亮光在闪。 她同那人一样,终顿住了,哪里一样呢?似乎是性格,似乎是同样的快意潇洒,也似乎,就是他找寻了数年的光影。 终摇摇头,阿目热爱人间,肯定不会容他放万鬼出笼,终叹口气,此次前来着实是亏了。 也许没有亏? 终浅浅一笑,灵力聚手,划破掌心,有血色便渗透进血笔中,血笔嗡鸣着,不愿主人再受伤。 “无碍,阿目。” 终声音从未有过如此温柔,“或许,我不该让她失望。” —— 苍姝还在艰难靠近雷电中心,肩膀上的伤还在渗血,她可不敢将灵力和时间浪费在疗伤上,斩下面前鬼兽头颅,苍姝心里还在想:若是让言山那帮人看见,指不定有多么震撼,自家山君又威武雄壮了,都可以一人单挑万鬼! 或许是在人间这么久了,经历的事情多了,苍姝开始怀念言山生活了,脑中划过木笙说过的话。 “姐姐,你若是在人间遇到什么喜欢的人,一定要带来言山给我们看一看。” 自然,木笙说的喜欢怕不是男女中的那种喜欢,苍姝却想笑,她如今的确是想带一人回去,给木笙和言山的众妖看,这就是人间最好最温柔的人。 撇去脑中杂七杂八的想法,风越发凌冽,寸寸割人肌肤,苍姝终于来到这重天之上。 鬼气凝成的风暴重重叠叠,那雷声已经在耳边轰隆作响,数道白芒围绕其中,苍姝面上显出沉重。 那白雷似乎看到了她,百鬼围绕一雷电向她俯冲过来,苍姝压缩着体内仅剩的灵力,“森罗……” 咬牙,那种压迫感便是隔着结界都能感受清楚,苍姝看着下方的结界,似乎有了气力,吸了口气,“万象!” “吼!” 有巨龙从云雾中劈空而出,盈盈绿芒一瞬间闪耀了整片天空,那巨龙握爪,嘶吼着便腾空而上,直接扑向那白雷。 沿路的鬼兽张牙舞爪想要阻止巨龙的步伐,却被一个个撕碎。灵力一瞬间被掏空,便是结界都无力维持。苍姝的唇角流出鲜血,她一把抹去。 鬼气层层割裂皮肤,苍姝只是看着前方,她跳出那方,远远眺望。 巨龙也是需要灵力补充的,即便鬼兽在巨龙面前不过跳虫,但是数百上千一起围攻也足够扒下它一层皮。苍姝吁了口气,祭出体内灵丹,那是为灵的核心,若是此丹破碎,那她怕是也就玩完了。 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唯有一拼! 灵力一瞬间炸裂开来,苍姝喊:“给我破!” 巨龙得了灵力,一瞬间呼啸着向上,想要直接吞下那雷霆。 大量灵力从灵丹外溢,苍姝只觉得灵丹承受不住,便要碎裂。后背忽然得到一热源,苍姝扭头,想要大骂:“你来此地做什么!你师兄呢!” 白依依面色如纸,身上满是血痕,手上却是源源不断的灵力灌输到苍姝身上。 “师兄已经安置好,我知道我帮不了太多,但是此时绝不会放你一人。” 苍姝终于不语,她有她的坚持,不得不说,白依依不愧是门派内的翘楚,灵力纯粹。 “不要太拼,灵力不能透支,否则会被这些鬼气入体。” 她只得提醒一句,抬头,似乎无边黑暗终于开出一道缝隙。 终似乎察觉到什么,皱了眉,手下动作更是连贯,最后一笔落定,血笔的嗡鸣声越来越大。 “天地有灵,血阵斗转。” 嗡! 一瞬间,鬼气蒸腾出大量水汽,终面上已变得苍白,却道:“鬼界开。” 鬼气盘旋渐渐翻腾,漩涡流转中,隐隐可见鬼界大门。 只是可惜,这扭转的血阵只是将那鬼怪吸回无间,却并不通往真正鬼界。 终退开半步,鬼怪似乎察觉到无间气息,一个个叫嚣着便要逃脱,却逃不过那吸力作用,重新投入无间怀抱。 巨龙吞噬掉雷霆的一瞬间,无数的鬼兽也同时被席卷入漩涡中,大殿早已经被掀开来,如今伫立山头,抬眼便可看见透亮的天色。 白依依呢喃:“结束了?” 苍姝只是看这四处的狼藉,还有无数倒在碎石中的身体,道:“结束了。” 白依依一瞬间脱力,若没有苍姝及时搀扶,怕是会直接从空中坠落。 苍姝收回灵丹,带着白依依踏在地上,终从一片灰尘弥散中走出来,脚步依旧稳重,似乎毫无伤痕。苍姝盯他片刻道:“多谢。” 终不回,只是一步又一步,从她身边走过,在擦肩的一瞬,苍姝瞪大眼。 没有了鬼气压制,白依依终于可以吐息收得几分灵力,脱离了苍姝,郑重道:“多谢,来日必定报答。” 苍姝摇头,“若说是救了你我众人,应当是终。” 白依依点头,眼神悲戚,来此地的弟子十不存一,太多的人都离开了。 “楠邵被我绑在阵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你的师兄最好赶紧送回门派,周围弟子可能并没有死,鬼气入体侵蚀生命也需要时间,抓紧就好。” 苍姝心里还如同放在炭火上烤一样急,便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日后有缘再见!” 白依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看到苍姝的背影,她半晌弯了唇,“多谢。” 第一百零二章 残喘 苍姝快步跑着,石窟依旧黑暗,甬道似乎没有尽头,她停下,“在哪里……他去哪里了?” 那种血腥气息太浓,只一瞬苍姝便知道终是受了重伤。 她本应该想到的!那血阵正中受鬼气压迫最重,他一个人破阵怎可能没事! 心中是放在火上一般煎熬,苍姝脑子反而冷静非常。 她叹了口气,手心一捧,一条憨态可掬的小龙便出现手心。 “碧,待我去找他。” “谁啊?”那小龙似乎用爪子揉了揉眼,刚睡醒,得等他反应一下。 “几十年没见,你用我的本体用的倒是挺舒服啊。我以为什么大事,结果只是找人?” 这条龙歪倒在她手上,吐着泡泡,一爪子抓在她手上留下淡淡痕迹,“我不要。” 苍姝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更是凝出霜寒,“不是在闹,你若不帮……”手心上用力,再用力。 “我去去去!” 碧好不容易从她手中缝隙钻了出来,“你真谋杀啊!我可是你的本命灵兽!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苍姝只是盯着他,碧也从未见过她这幅表情,砸吧了嘴,松口:“行行行行,我帮,我帮!” “连工资都没有,扒皮……” 他小声喃喃,胡须飘动,片刻后道:“直走。” 苍姝立刻跑动起来,跟着碧的指示在甬道间穿梭,等到某一刻,苍姝忽然顿住。 身旁就是一汪泉水,苍姝看着靠倒在原地的终,手都是颤动的。 碧看了片刻,“诶呀完了,这是反噬啊,他做什么了?” 挂在腰间的血笔似乎注意到来人,欢喜到颤抖,它脱离束缚,一瞬间来到苍姝面前左转右转,碧看着这笔稀奇,“灵器?都修炼出灵识了?不错不错。” 苍姝手上一松,碧摔落在地,它破口就是骂:“脑子痴呆了嘛傻主人!手还抖!” 看着苍姝一瞬间转移至那人身边,查探着,露出的手臂上满是黑色条状蜿蜒在筋脉中,苍姝鼻头一酸。 没了法术遮掩,那张面容完全暴露在眼前,色若春晓,清雅出尘,阖眼才将那一抹温柔展示出来,似乎世上一切完美的形容都是为他准备。 碧都愣住了,苍姝却是心里一沉,果真是和有初一模一样,便是他长大后的模样。 手上是不断的灵力输送进去。 “诶呀,你这没用的,再把你自己搭上!”碧使劲抓着头,便用四足爬到她身边,鼻尖嗅了嗅他的血气,“血阵反噬?” 碧咋舌,人间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疯子?看这反应,应该还成功了? 苍姝一拍额头,直接是一片红,如今才冷静下来。 “碧,给我针。” 碧没反应过来,“这时候,哪里来的针?你为难我!” 苍姝不理,碧终于泄气,“成成成,给你变。”说罢,身体缩小,下一刻便成了完整一套玉针,正正摆在苍姝手中。 她的针法相比较蓬莱医术来说自然差了许多,但如今只是要把鬼气从体内引出而已,不算太难。 “碧,你莫忘将灵力输入,润泽筋脉。” 针上灵光一闪,表明了解。 苍姝吁了口气,“有初,我定会救你。” 终的意识沉浮在神识海中,他在完成覆盖后几近失了意识,鬼气已经完全流转在筋脉中,和体内灵力相撞,只消片刻便可碎了他筋脉,他只能凭借直觉离开那里。 百年之前,他未曾料到自己的未来会是这般模样。狼狈不堪,隐去姓氏,连受了伤都只能独自舔舐,身边毫无一人。 亭台楼阁飞燕远去,此身桀骜孤苦无依。 终有一瞬间沉浸在这难得的空白中,不愿去想那些事。你我皆有少年时,只是岁月荏苒磨去了那棱角,换回一个心唯有死寂的人。 这便是常人所说的成长? 便是苍姝一开始也难以将现世中那十七岁的陆终,和面前的终联系起来,二人相差太多了,但幸而,那一抹温柔始终存在。 “有初,有初!” 苍姝一边清理着鬼气,一边唤着,她能感受到终的孤寂还有心如死灰,若是沉溺在意识中,怕是再难清醒。 终在意识中也能将这几声唤清晰听入耳中,他有些震惊,这声音听来耳熟,那口中唤出的名讳却是遥远。 有初? 仿佛穿越了亘古悠长,如今在耳边悠然回响,急切,却带着刻骨缱绻。 有灵光一瞬间乍响脑海。 “有初。” “有初。” “有初。”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笑脸。虚伪的、真切的、扭曲的,沐升宴上的人欢声喝彩,都在脑海中一一闪现,他们说自己便是希望,于是如山重担便压在自己身上,这么多年了,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因为要报仇,要找出真相,他才在世间残喘了这么久。 他忍不住叹息,怕是撑不住也要撑下去。 “有初。”最后这一声却令他差点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住那抹倩影。 “阿目?” 苍姝见终终于有了回应,却是脱口而出这个字,心头有些酸涩,但是欢喜却占上风。 终蹙眉,眉眼中终于有一抹脆弱,“阿目?” 苍姝抽出一只手,按在他眉心,将那八字抚平,露出一抹笑意,“我在,我一直在,以后也会在。” 这一句承诺,天长地久,永无悔期。 终的意识终于回笼,苍姝身上被汗水浸湿,鬼气已经排出八成,为了不伤到内里,怕是要他自己来化出。 苍姝终于松了口气,将针收回,碧立刻摇身变回原样,一头载入水潭。“我的天哪,几百年都没有做过这么恶心的事了,小爷最讨厌这些脏了吧唧的气了!” 苍姝此时也有那心思看它逗乐,看它浑身上下长了跳蚤一般的翻滚,“几十年没叫小爷出来,我一个人有多孤单你懂么!” 碧似乎想到了什么,登时瞪大眼,“等等,不会你……谈恋爱了?” 苍姝但笑不语,碧一脸懵,“不是,我还单着,你光压榨劳动力如今连精神上也要摧毁了?” 看着终,方才如仙如幻的容颜一下可憎起来,碧忍不住冲出水对着他的脸就要挠,却被苍姝手疾眼快直接丢回水里。 碧忍不住哭了,“没天理啦,这还没过门你就见色忘义,以后还不得把言山都拱手想让啊!” 第一百零三章 他是人间至温柔 苍姝失笑:“他不会要。” 碧瞪大眼:“合着他要你就给了!” 玩笑打趣几句也就作罢,碧道:“方才就觉得此地不对,这里不是现世吧。” 苍姝点头,将所知尽数告予它,碧想了想,“日旳?” 也是难为它,小小一张脸还要装作扭曲的模样,它一下跳到苍姝头上,“听我一句劝,此事最好片分不要沾。” 苍姝只是挑眉看着它,碧啧声:“别看小爷现在是你的伴生灵,那搁千年前,小爷也是威武雄壮的好么,知道的事比你不知道多了多少!” 苍姝只一笑,碧一爪子拍下去,不痛不痒,“别不信啊,你知道大晏吧。” 苍姝默应,碧道:“它是因为什么被灭国的?你真当那些野史里写的诸国共讨?瞎扯呢,没有仙家掺和,诸国在那国师面前过不了一击好么!” 苍姝看它:“你懂的倒是多,那你知道现在你我在何处?” 碧看了四周,“灵气倒是充裕,是秘境吧。” 苍姝点头:“那你可知,此地何时?” 碧斜眼看她:“你当我神算子,啥都知道。” 苍姝笑:“巧了,正好就是你所说的大晏啊。” 碧皱眉,苍姝道:“你说大晏是因为日旳覆国,便是有它的存在了,便是为了回去,你我也注定要参与此事。” 碧一副扭曲的模样,“我是造了什么孽死了变成灵都不得安稳,你可得小心点啊。” 苍姝笑了笑:“无事,再有危险也有你的本体挡着不是。” 碧瞅了瞅自己的爪子,“要不然,你想个办法,让我回到本体吧。”这个爪子挠人不够爽快。 苍姝转眼看着终,“若要醒来,怕是还要等些时间。” 碧双眼在苍姝与终的面前转来转去,最后道:“你真看上他了?” 苍姝不理,碧来到她面前,“不是,你俩这隔着的可不是山海,是时间啊。”你这不是,注定伤心么。 苍姝笑了笑:“若我说没有呢?” 碧不懂,“操心啊,操心。”它看着苍姝,“我还说你为什么大费周章要找我呢,想要我探魂?” 苍姝摇头,“他不说,我便不问,我暂时也没有那个资格。” 碧只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不是,那你也不了解他,秘密虽然是个人都有,但就刚才我治疗中来看,这可不只是一般的秘密啊。你若是想要接近他,如何也要知道一半吧。” 苍姝歪头看它,带有深不可测的笑意:“如此说,你已经知道一些了?” 碧伸出爪子,比划着:“是有那么一点。” 见苍姝看它,碧道:“我同你说,他可不简单,东瀛知道吧,他是……” 忽然从一旁传出的动静一瞬间惊到了它,忽然从甬道中窜出的一只鬼兽出现在它面前,张口就要吞了它。 “妈呀!” 碧惊叫,藤蔓一根直接勒住它脑袋,死死捆住,不过多久便碎为碎片。苍姝皱眉:“竟然还落下了一只么。” 碧惊吓还未来得及平息,苍姝看了看它,嗤笑一声:“怎么,纵横洪荒的龙小爷也有怕的时候?” 碧一爪子拍向她:“废话,这要是爷的本体,有它张狂的份!”忽然看了看终,“莫不成,他是因为覆盖血阵才遭到反噬的?” 苍姝点头,碧啧啧道:“果不愧是东瀛的人啊,术法上的天赋无人可敌了都。” 苍姝捕捉到话中两字,一瞬间心就沉下去了,“东瀛?” 碧点头,“是啊,虽则只看到了记忆中的一缕,但可以肯定,他是东瀛的人,而且……” 碧拉长音,“是少主哦~” 苍姝皱眉,“可是,东瀛已经……” “嗯,早就覆灭了。”碧数了数,“便是就此世界而言,也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苍姝看了看终,“所以,他在这世间独自徘徊,已有百年?” 碧看着她,“倒真没见过你这般感性的时候,来人间给你的触动这么大?” 苍姝没有回,却是在记忆中找到一句:私用禁术,百家讨伐,最后落没。 碧听到她口中喃喃,叹道:“这也是为什么我告诉你要远离日旳的原因,碰上它就没有好事,东瀛是擅用禁术不错,但若不是有日旳作为导火索,短时内也不至于就这么没了。还有你眼前的大晏,啧啧。” 古来宝物惹眼,等闲莫要靠近。 碧继续道:“说到东瀛啊,这可就……” “窥探人的记忆很有意思?” “自然!”碧下意识回道,当发现这是一声男声后,忽然住了嘴,“没什么意思,这种事太不好了,是不是苍姝……” 碧就眼睁睁看着苍姝起身,走到终面前,“鬼气已经尽数排出了,身体如何?” 终难言一般看着苍姝,许久后只道:“你知道了?” “只言片语罢了,没什么所谓。” 终笑看她:“你可知,若是常人窥得东瀛二字,便无命离开。” 苍姝用叶子盛出一捧水递给他,“如此说,我不是常人了?” 终摇摇头:“你不该跟上来。” 苍姝反问:“那就留你一人把命丢在这儿?” “我不会死。”终只道。苍姝叹气,“你……” “不过多谢。”终看了看她,“我不认识你。”终肯定道,他知道自己的覆容术已经解除,落在苍姝面前便是本容,只是为何会在她的眼中看到一丝怀念? “但是奇怪的是,我对你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苍姝不言,她总不能说自己在未来见到类似你的转世一样的人吧。 终看着她双眸,问道:“所以,我只想问你,你我既然素昧平生,为何如此信任我、担心我?” 碧哼声:“还能因为啥,看上你……”一把被捂住。 终挑了挑眉,苍姝心里叹息,不说此人与有初何种关系,关键是他心中还藏了一个人呢,她要如何把这种情感说出? 苍姝闭眼,再睁开时,便是一片沉静:“我喜欢一个人,你与他太过相似,让我如何不能看你受到伤害。” 终吐出一口气,语气不知含有何种情感,“原是如此。” 他亦是闭上眼,掩去眼中波澜,咳嗽两声,“他是何种模样。” 苍姝忍不住浅笑:“一个想起便足矣让人感觉到温暖的人。” “他可会护着你,让着你,半分委屈都不曾让你受过?” 苍姝一愣,却是下意识回道:“其实……”苍姝不知道为何却是道出一句:“他是这世上顶温柔的人,自然会对喜爱之人百依百顺,宠爱呵护,不让她受到片分委屈。” 终掩唇,将血迹隐藏,“如此便好。” 第一百零四章 寻人 碧听了半天云里雾里,只知道苍姝手劲太大,生生扼住它呼吸,还没有放开它的想法,于是便拼命挣扎。 苍姝一个松手,碧大口喘息,“小爷,小爷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终把目光落在碧身上,碧心里一个咯噔,这可是东瀛遗孤,一个人都可封印万鬼,灭自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于是立刻溜到苍姝身后。 “不关我的事啊,是她好奇想知道的。” 苍姝弯唇,两指捏这碧的后颈,将它提搂起来,碧咽了咽口水,“苍姝,其实……” 下一刻直接被丢出,碧抬眼便可以看到终的脖颈,那白皙一片看的它咽了咽口水。 终看着苍姝,“生死不论?” 苍姝道:“别,怎么着也是我家小祖宗,留一条命。” 碧不敢多言,只用控诉的眼光看着苍姝,没看多久,终将它拎起来,“灵龙?” 碧盯着那双眼,看着那张脸真的不能联想到残忍暴虐几字,“怎么了,知道你龙爷爷的厉害了?” 忽然只觉得脚下一烫,再看,四周早已升起黑焰包围自己,碧磕磕绊绊道:“玄、玄焰?” “倒是识货。”终笑着再将玄焰靠近一分。“说,方才看到了什么。” 这一下真是火烧眉毛了,碧欲哭无泪,这可是玄焰啊,万物皆可为豆豉来煮,还会怕他区区一条没有本体护体的龙? 它看了眼苍姝,眼神暗示:救命! 苍姝分毫不理,碧算是无奈了,耷拉着脑袋:“不是,这里还有别人,我说出来真的好?” 玄焰再窜上几寸,“我说我说我说还不成!” 碧叫道:“我只是一个治疗的针而已!不过就是几个零碎片段,东瀛、楼惐、楼渊,这不都是你熟悉的嘛,最多加上一个阿目,就这么几个人在我面前蹦来蹦去我看什么!” 最让碧奇怪的是明明在他心中阿目重量应当不少,为何看到的片段中却只有那么零星几幅,多是背影还有模糊的样子,根本看不清好么! “诶诶诶,你干什么!” 碧只觉得自己真的要被蒸熟了,它都说了还要怎样! “阿目?”终咂摸着这两字,“你可看得清她真容?” “那怎么看得清,真是藏在你心里的宝连个面都不给露,小爷倒是想看呢!” 玄焰忽然熄灭,碧立刻从他手心中跳出,直接跳到苍姝身边,看着终便吐气道:“你给我等着!”化作灵力消失苍姝体内。 气氛一时间很是沉重,终过了片刻后道:“你我在此地待了多久?” 苍姝道:“凭感觉来算,只过了半个时辰而已。”心里暗自咋舌,此等恢复力实属罕见。 终道:“该出去了。”他起身掸去尘灰,将手递给苍姝。苍姝一时不知何意,终失笑,只是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苍姝一时愣住,只是感受到手心的温度,脸渐渐红了起来。 终道:“唐突,但一路机关险阻,如此可避免走散。” 苍姝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蹦跶,掩饰着咳了两声:“走罢。” 二人似乎都忘了明火符这个东西,终牵着苍姝往前走,一路上片语不言,心里怕是都有一番情愫,便是还身在危险难辨的秘境中都没了担忧。 终却忽然开口道:“苍姝,此番出去,你所居何地?” 苍姝此时也冷静下来,都有心思调笑了:“怎么?对我感兴趣?” 终也没有改容,道:“对我的救命恩人感兴趣。” “报答便算了,我在雀城,浮生楼。” 终轻微皱了眉,“苍姝,最好尽快离开雀城。” 苍姝道:“我在那里还有些事情要办,不能离开。” “何事?”终直接问,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但他却未改口:“我帮你。” 苍姝一瞬间甚至以为陆终也穿越了,可是就算如此,他们也还没有到这个程度吧。 苍姝只道:“不是什么大事。” 终便不再多言,只是往前走,那手却握得更加用力,只是那人怕是没有反映过来,自己的情绪都暴露在这一个细节上了。 苍姝心里似乎冒了泡泡一样,她道:“我尽快忙完,有需要会找你的。” 片刻无语,终只是低低一个嗯,表示自己知道了。 苍姝憋住笑,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些事情,这种感觉在靠近那光亮时越发强烈。 耳边似乎乍响一声,苍姝一顿脚步,什么? “苍姝?” 同时有两道声音传在耳边,终注意到苍姝的停顿,开口问出,苍姝却一下愣住,回音过去,“百里旳?” 百里旳这边情况不是很好,三尺寒水上早已覆上冰霜一层,百里旳听到苍姝回声,知她无事,“你在何地?” 苍姝听到剑鸣之声,便知道百里旳此时境况不好,只简洁道:“出口。” 百里旳还未来得及说话,传音便忽然间断开。 苍姝皱眉,终问道:“发生了何事?” 苍姝道:“抱歉,我朋友还困在其中,此时怕是遭遇了困境,我需回去找他,你便先行离开此地。”说罢,便要放开手。倒也不是苍姝不想让终留下,只是她没有那个条件啊。 终顺势松开手,却没有离开,只道:“何地?” 苍姝闻言倒是怔住了,便是刚才她便想问,她与终真的没有什么感情,为何他要一而再帮忙? 终道:“如此,你便欠我一个人情。” 苍姝却松了口气,这般倒是自在一些,“好。” 苍姝将碧唤出,碧见自己又出现,瞪了一眼终,问道:“又是什么事,今天居然叫了我两次?” 苍姝道:“找人。”她将百里旳之前给她的传音符递过去,“这个气息的主人。” 碧一爪子杵着苍姝鼻头,“你当我这灵龙是什么!狗么!一天到晚找人找人。”苍姝便要作势将它丢给终,碧立刻变脸,“不就是找人么,我最擅长了!” 碧感受着上面的气息,一种难言的表情看着苍姝,那仿佛是自家闺女长大会拱白菜的表情着实是……欠揍。 碧躲开了苍姝的眼神,“跟小爷走着吧。” 第一百零五章 七欲锁 这边,百里旳忽然断了传音不是偶然,的确是有难言之隐,因为他正处于一个尴尬的环境中。 红楼高阁,笙歌夜欢,周身似乎都笼罩着一层粉红。 美人眉眼流转,她们笑着百里旳不解风情,扭着曼妙身姿辗转于他身侧。 百里旳不动声响,倒不是因为他被迷住,而是没有意义。 七欲锁,将人的欲念生生剥开暴露,七情六欲,皆在其中。 钱是烧了就好,妖怪打了就成,人难道砍了就能破开此阵么? 百里旳半分不理,几个或仙或妖绝世姿色的女子未在身边,却碰不得他分毫,他身上笼了一层寒气,但凡触碰便使她们破碎开来。 “好冷淡哦~” 有女子不信邪,凑过来呵气如兰,百里旳半分不动,只是在她靠近的瞬间灵力发动,那女子便冰封,碎裂开来。 女子们的笑声停住,背景也有一瞬间的扭曲,似乎是要破了。 众女不甘心,“没想到这千年未闻人味,来的头一个竟还是个不解风情的棒槌!” 有一个女子灵机一动,媚眼如丝,“怕是姐妹几个碰不到他的心,既然如此,这样如何?” 说罢,几个女子竟是摇身一变,尽化作他认识的女子。 幻境惑人心,自然可以读取他的记忆,只是这无疑触碰到百里旳的底线。 乔木早已没了那分甜美,媚态不适合她,就是薜荔那身白衣清冷气息都消失无踪。 那女子见百里旳冷气越发凌厉,吓得落荒而逃。 他终于迈出一步,却令所有人退后,“窥探记忆?不过幻境罢了。” 随着他一步碎开一个女子,令所有精怪大骇。 它们本不过是这石窟中的壁画,无意间吸得灵力才有了神识化身为精,却没想,今日便要结束性命。 百里旳在扫了一女子一眼后停顿住了,眼中晦涩不明,细看来,竟是抽了抽唇角。 墨发披肩,仅用一玉簪挽住。她素来喜着麻色衣衫,外面却套着一层碧色外衫,于是细看来,明媚与淡雅,朴素却并不单调,这个人便在眼中闪耀开。 那女子见百里旳终于露出了不同容色,似乎觉得有戏,便大胆上前,笑着道:“公子,奴家……” 话还没说完,便碎作冰渣。 终归是不一样,那笑容太腻太甜了,假的很。 于是百里旳一句:“丑。”定了她的结局。 言罢,整个幻境在他眼中碎裂开来。百里旳抬眼,还是那大殿,他从太和镜中探得半分自己欲寻的答案,再睁眼便到了此处。 “已经无碍了?” 他方要传言,却不想一抬眼便是那人遥遥走近,苍姝见此情形也便松了口气,看着四周,有壁画若尘灰剥落消散,道:“看来是刚打完一场硬仗。” 百里旳的目光却越过苍姝落到终的身上,双眼对视,一时沉默。 碧在的目光在这两人中流转。 一个是公子谦谦如玉,若清辉云初霁。一个端的是孤高冷傲,如皑皑雪中辉。 于是碧咂嘴,“啧啧,难选啊。” 苍姝传音给碧:“他们俩是不是之前见过还是有过摩擦?这般虎视眈眈盯着对方。” 碧斜睨她一眼,“没准是因为你呢。” 苍姝只是弯唇,“呵。” 不等苍姝开口介绍,终便拱手道:“终,幸会公子。” 百里旳一眼看到他的刹那便知道此人不凡,自然不会自视清高,行礼:“百里旳。” 百里旳看了眼苍姝,苍姝道:“若是想要离开此地,合作共赢岂不美哉?” 百里旳嗤道,难得愿意多开口,“女孩外向。” 苍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终便开口:“内外何有分,于你我而言苍姝倒是不知该偏向何人。” 百里旳倒是嗤笑一声,“果真不同。” 碧还在兴奋喃喃:“打起来!打起来!”被苍姝一掌拍了脑袋,倒是消停了。 终转身,“既然人也寻到了,那便离开此地。” 白光笼罩的一瞬,苍姝想到了白依依,还有容端,脑子里百转千回,终于理出一条最为正确的思路。 三日后。 清早,还未等早茶出炉,热气晕染开,浮生楼的后门便被打开,怀卿早捧了一杯茶热乎乎饮着。 “三天,该出的新品未出,该进的蔬果全都是我找人去入的帐,再加上这些日子人多殿内人手不足,你可真是挑了一个好时候。我放你一日的假期,被你生生拖到三日,你该如何赔偿?” 怀卿慢条斯理的说着,语气中却罕见带了一种冷意,苍姝闻言却是笑了,她走到怀卿旁,将她手中瓷杯拿下,再沏了一杯,“早起喝茶不要太浓,对胃不好。” “我可没听说过。”怀卿看了眼苍姝,“不要避重就轻,你这三日究竟去了何处?” 苍姝弯唇,“老板,你可是担心我了?” 怀卿皱眉,苍姝便道:“你问我去了何处,便是已经派人去寻过,老板,你若只当我是你楼内一小小员工,怎么会花费此般精力呢?” 怀卿嗤鼻:“你可真会顺杆子爬,怎么,觉得我很看重你?” 苍姝不语,只是盯着她看,怀卿终于叹口气,“你可真是……行行行,算你说的有理,那你便一字一句和我细细说来,去了何处?” 苍姝眨眨眼,“不过一个小地方,事情倒是不少,费了我一些时间,不过已经解决了。老板,这三日若是算了我的工钱,该有多少?” 倒不是苍姝顾忌怀卿,只是这些说来话长,怀卿想要知道的无非就是苍姝平安与否,所经历之事是否会牵扯到浮生楼罢了,如此来说足矣。 怀卿笑看着苍姝,指尖抹了瓷杯边,“工钱多少与你也无关了,你还需补上这三日你欠下的新品,这几夜便熬着吧,让阿易顶了你的活计,指不定要你怎么偿还呢。” 苍姝失笑,“老板……” 怀卿比了止,起身,“闲谈便先到这里,对了。” 怀卿弯唇,那火红的衣衫闪着燐燐的光,印在面上更添三分魅色。“你倒是挺忙,来找你的人也不少,只是……” 怀卿指着庖厨,“先干活。” 苍姝看着怀卿大摇大摆离去,摇头浅笑,忽然有个冒冒失失的小个子冲过来,一下子抱住她。 “苍姝!” 第一百零六章 与官府合谋 幸而苍姝稳住脚步,这才没被撞的趔趄,她看着那个小个子,“没大没小,不叫姐姐了?” 阿易撇撇嘴,这才从她怀中脱身,“还说呢,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苍姝便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说到这个,阿易似乎想到什么,咽了咽口水,凑到苍姝耳边,嘀咕几句。 苍姝笑了,“害怕了?” “能不害怕嘛!”阿易噘嘴,“吃人诶!都传成这样了。这几日你不在,又出现了案件,虽然没有死人,但是一个个半死不活的看着也很骇人。官府那边片分都没透露,雀城的人都在传,这根本不是人为,而是疫病!” “原来如此。”苍姝想,难怪怀卿说自己被许多人找,怕是百里旳那边也是如此。 “阿易,”苍姝尽量用诱惑的语气来说,“想吃糖么?” “啊?”阿易登时面上如开出花来,苍姝道:“你知道官府的人找我不是。” 阿易点点头,苍姝道:“你帮我做工,我给你买糖,如何?” 阿易犹豫,小声道:“可是老板那边……” 苍姝打了一个手势,阿易立刻点头,“没问题,交给我!” 苍姝立刻将一个小锦囊给他,“偷偷给你带的,不要被发现哦,那我走了。” 得到糖的阿易立刻将锦囊收回袖中,十分宝贝,“交给我!没问题!” “乖~”苍姝笑着摸了摸他脑袋,便立刻闪身离开。阿易瞥了眼四周,看到没有人注意自己,飞快解开锦囊,打开一看,登时眼睛就红了,“苍姝!” “啧啧,欺骗小孩儿,罪加一等。” 碧在她肩膀幽幽叹了口气,苍姝挑眉,“算不上欺骗,药糖也算半个糖不是。” 碧瞥了她一眼,“你怎么忍得下心?”叹了口气,“不过那孩子的确该少吃些糖,一口虫牙。” 苍姝道:“你不睡了?” 碧嗤道:“睡睡睡,我为什么睡你心里没点数?好不容易出来还不能多走动走动了?” 一把被捂住嘴,“隐身。” “怎么了?” 碧看着头上大大的牌匾,红边蓝底,金色镶嵌,“投案自首?” 苍姝看着竖在面前的两人,一袭官服,正派非常,“来者何人?不知此地是官府,等闲不得靠近。” 苍姝拱手,便将一玉牌展现给二人,“我来找齐大人。” 那两人见此一震,立刻避开道路,“原来真是大人要找的仙者,在下失礼,请往这边,大人还在办公。” 于是其中一人将苍姝待到院内,沏了一壶好茶,“请稍等片刻。” 碧这才现出身形,一下跃到桌面,“原来这就是人间的官府?倒是气派。” 苍姝道:“自幻境出来,于此地不过三日,却不想还会出这么多的事。” 碧道:“我是没想到你会借人类的力。” 苍姝端起茶杯:“南华门的弟子都在这雀城,既然齐郑来找我,便说明南华弟子并未与官府合作,他们并没有解决雀城案件,连阻止都未成功。” “你便确认,与官府合作能破了案?也不想想,人类可是诡诈异常。” 苍姝饮了口茶,“既然有合作的想法,他便不会做多余动作,反而竭力助我,此地的事,唯有当地官府最为清楚。” 碧想了想,“奸诈啊,南华那边人你也认识吧。” 苍姝默应,碧一跃回她肩膀,“我还是歇歇吧,想来还是你这种黑心人身边最为安全。” “大人!” 苍姝听到门外异动,见迈步进来的那人,官帽还未摘,俨然是齐郑。 苍姝于是起身行礼,“齐大人,许久不见。” “仙人客气。”齐郑摆手,“此时前来,可是有事?” “大人自然知道,我此行前来目的,便不用过多赘述。” 苍姝看他,“既然我前来,我的心思也就很清晰了。” 齐郑坐在苍姝对面,与她对视,“合作。” “不,”苍姝摇头,“是我帮忙。” 合作和帮助二者的含义可就不同了。 齐郑挑眉,没有多言,苍姝道:“案情迟迟未破,百姓惶恐不安,暗手不知何时就会对百姓再度下手,如此危情,大人自然不会拒绝。” 齐郑道:“我自以为修仙之人心系天下,自当加入。” 苍姝笑:“修士也只是会了点灵力的普通人罢了,远远到不了仙的境界,既然是人,那便按着人的规矩来。” “你要什么。”齐郑也便不再废话,直奔主题。 苍姝道:“其一,我要官府掌握到的所有情报。” 齐郑点头,“这是自然。” 苍姝道:“其二,待此案结束,幕后人如何,归我处理。” “怕是你做不了这个主。” 苍姝挑眉,“是齐大人左右不了此事,还是觉得此条过了?” 齐郑目光锐利如钩,“我不信你。”他起身,“人间自有人间的规矩,你既然已经跳出了这个圈子,便不要想擅管此地之事。” 苍姝也不急,反而是饮下口茶,“修士从未脱离人间,斩妖卫道,于黎明苍生而言便是保护盾,不是么?” 齐郑脚步一顿,苍姝道:“我知你担心什么,你可能不信我个人,也可能是不信任我的能力,但你既然找了我,便说明无可奈何,大人,无所谓?” 齐郑笑:“这天下修士千千万,独你一人可以助我破案?再者。” “大人不是为了我,而是我那朋友不是么?”有百里旳这个看来就很强势的,又何必非要她呢?只是…… “我若帮忙,自会叫上他,一举双得。况且……” “时间,”苍姝道:“你已经没有选择。” 齐郑嗤声,却是迈步离去,碧揪住苍姝耳朵,“你确定么,他可是要走了!” 苍姝不理,就在齐郑将要踏出屋内的一刻,“一人。” 他开口,“无论你想做什么,唯有一人。” “五人。”苍姝毫不留情,齐郑吁了口气,“最多三人,否则免谈。” 苍姝笑了,“看来大人也是知道些什么,否则怎会给出这么多名额。” 齐郑道:“我如何也追查此案良久,此事涉及之人太多,否则也不会如此棘手。” “成交。”苍姝道,她放下茶杯,“那么大人,便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齐郑看她,“你动作最好快些,否则……” 苍姝一笑而过,“这是自然。”她躬身,“那么,恕我还有事,告辞。” 第一百零七章 算计冕上 碧看着苍姝大摇大摆从府内离开,它道:“你是已经知道幕后那人了还是有了线索,这般有自信?” 苍姝道:“无论如何,此事你我须得介入,那多寻一人帮忙有何不可。” 碧皱皱眉头,“你是何意?” 苍姝道:“一者,我这人心软,见不得人受苦,所以……” “过过过。”碧立刻叫停,“说出你的真正目的。” 苍姝失笑,“国师来到雀城,必与此相干。” 碧恨不得跳起来,“你你你,居然……” “她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何可怕?” 碧一爪子想把她抓醒,“你又不是不懂史,豺狼虎豹都没有她猛好么,若是惹了她,莫说回不去,便是这命你可保得住?” “天道之枢,万古之宇。天枢宇在她掌管下可谓这人间第一大势力,她是脑子进水啊呸呸。”碧赶紧住口,“她又怎会与你有干?” 苍姝笑了笑,“为人,恪守本职,她不只是天枢宇的尊上,更是整个大晏的国师,只要有此作为突破,那便……” 碧了然点头,却道:“我倒是好奇,既然她在,那为何还有人敢犯上作乱?” 苍姝道:“没有死人,看似退步,实则挑衅。那位国师按兵不动或者已经有所动,总归有她的理由,你我自然不会知道。” 碧问:“那你接下来要去何处?” 苍姝道:“既然从幻境中出来了,自然要先和人分享一下心得。” —— 简仁轩 店内客人不多,巧儿帮着白依依捻着针线,端儿在一旁细细来看,那有些苍白的小脸却是笑着的。 听到铜铃声响,巧儿收拾了东西,从隔间出去,“客人……”方才要迎,抬眼却看到那熟悉的面容。 苍姝看到巧儿有些惊讶的面容,只道:“你们老板可在?” 巧儿点头,她是知道苍姝与自家老板的交易的,抬手:“请进。” 白依依听到两道脚步声,虽则也有些惊色,却是猜到来人,“苍姝?倒是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苍姝来到白依依对面坐下,看她手中绣的一副鱼戏莲叶图,不多言语,白依依也专注于手上的针线,端儿看了眼苍姝,又回头看了看白依依,选择了沉默。 一时间,就这么冷寂下来。 等着白依依绣完最后一针,将线剪断,针入包,这才看苍姝,“怎么今天耐心如此好。” “无事自然落得一身轻。” “哦?”白依依笑了笑,“你从齐府出来,如今应当正是有事在身,怎么说是无事呢?” 苍姝挑眉,“我可以认为你很了解我?” 白依依也不想和这人绕圈子,道:“你来我这里不是为了闲谈的吧,有事便直说。” 苍姝道:“你留下的地图,究竟通往何处?” 白依依道:“他们在争夺什么,如今你已经确定是邪术师那些人做的事,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 苍姝将一物摆于桌上,银光熠熠,就是一小粒,比不得米粒大小,“这是我从那儿离开时拾到的一枚。” 白依依捏住它,“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日旳。”苍姝毫不犹豫,“只是应当算不得碎片,不过细小能量加上灵力汇聚而成。” 白依依笑了,指尖把玩着那粒,“收获可有?” “有是有,但我刚想问一句。”苍姝看着她,“那究竟是幻境还是平行时空。” “或者你想问,我是否一开始就识得你。现在又是否有那些记忆。” 苍姝看着她,“你变了许多。” 白依依弯唇,“看来你是确定了。” “既然有日旳存在,那便说明的确是真实,只是在其中某些地方加了幻境存在,无论真实与否,其实都不重要。” 白依依皱眉,“说这么久了,我倒是失礼,端儿,你去端杯茶来吧。” 端儿点头,乖巧离去。巧儿也看了眼白依依,起身离开。 “看来,她是不知情了。” 白依依终于面露晦色,“是的,她不知情。”看着苍姝,“现在不知道,以后更不会知道。” 苍姝挑眉,“前尘过往尽忘,如此究竟是好是坏?你为了她剑走偏锋,可想到若她知道一切,会不会感到悲伤?” “就如同之前。” 苍姝看着她,“你想以一人之力承担所有,但真到了那一日,你究竟能不能承受的起?” “够了!” 无论从前现在,幻境亦或现世,苍姝都没有见到过这般模样的白依依,可悲可笑。 她吁了口气,“与你无关。” “我同你合作。” 白依依笑了,十分嘲讽,“合作?如今你知道所有,竟然还想着合作。” “那你为何要让我去那幻境?”苍姝问道,白依依只答:“历史不可违。” “噗。”苍姝笑了,“既然如此,你应当记得,我救了你的命,不止一次。” “要我现在把人情还了?” 苍姝看她,“淡定,火气不要那么重,我都敢独自前来了,你还不明白我什么意思?” 白依依吁了口气,冷静下来:“抱歉。” 苍姝只是摇了摇头,“我想要知道,那之后,究竟怎么了。” 白依依很明显抗拒回答,静了片刻,“端儿已身死,你当知道。” 苍姝点头,气氛沉重,白依依小心吸了口气,“我也死了。” 苍姝皱眉,白依依却道:“诈死,如今我已经不再是南华弟子。” 苍姝不语,白依依嗤笑,似乎在嘲讽自己,“便是辛苦师兄了,除却自己之外便没有几个弟子存活,回到师门,不知要被怎样训。” 苍姝悠悠问:“可是值得?” “值,如何不值?” 白依依无比肯定的只有这一点,无论她在这条路上走了多远,将来如何,她绝不后悔。 白依依道:“端儿此人,可爱到令人心痛。” 嗓音低沉,“她是灵体,人类中出现灵体,万中无一例。此种人在修炼亦或术法上都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可是……” “灵体带来的弊端便是体弱多病,便是受风都要小病一场,她只得在门派内呆着,除却修炼便是休息,再无其他。” “而且,灵体,其实还有别称。” 绝佳炉鼎。 苍姝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见她难以开口,便换了话题,“容端既死,如何得了一命?” 白依依呵声,“如何得?不过邪术罢了。” “这便是你同他们合作的缘由。”苍姝道,白依依不语,苍姝见她抚着那幅绣图道:“既想从淤泥中脱身,看来端儿的身体,你已经想好了办法。” 第一百零八章 生而为光 白依依点头,苍姝道:“可能说?” 白依依道:“现下不行。” “看来是不妙的一个法子。” 白依依勾唇,“你呀你,可真是会钻空子。” 苍姝但笑无语。 “无论如何,没有人可以拦得住我。”白依依沉声,“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在我心里她比所有都重。只要能换回她一命。” 苍姝看到那血色从她眼中一闪即逝,垂眸,只道:“我不知是好是坏,只记得你曾说,有的直觉会引人入深渊。” 白依依静看她,等着下文,苍姝却是弯唇,“无论好坏,你我皆为友,既如此,我也只能说一句。” “合作愉快。” 白依依看着她,却笑了,“好。” 苍姝起身,白依依懂,她什么都知道,却义无反顾,那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白依依,你我好歹同生共死一场,不要让自己的命变得太过廉价。” 只留下这一句,苍姝便起身离开,刚好容端推门而入,端了两杯茶水,“这就走了?” “走啦。”苍姝看着她,忽而拿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多谢款待。” 容端有些怔楞,看着远走的那人,对着白依依道:“倒是个有趣的客人呢,”忽而顿住,“姐姐,你怎么了?” 眼中有些细碎微闪的光,白依依扭过头,“没事,小日子到了,总是有些多愁善感。” 容端失笑,却也没再问了。 —— 雀城,各方势力交错暗杂,加上近日不断的疫病,整的人心惶惶。 闹市中,有一个小小身影在众人之中穿梭,手中似乎抓握着什么,忽然撞上一人。她抬头一看,只是磕磕绊绊道了一声歉,复而溜走,活像有什么在追赶她一般。 她飞快奔回家,那是一间虽则小而破,却整洁非常。 屋内还躺着一人,皮肤就像枯萎一般粘在骨架子上,一块块的青紫痕迹,明明骇人的紧,小女孩却是半分不嫌弃。 “阿娘阿娘,召儿给你拿来药了,喝了就好了!” 小小的一个身子在屋内奔走忙活着,没有药炉,便支了锅来煮药,那么小小一把不知什么的药草在掌心攥了一路。 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屋内显得格外清晰,召儿脸上都似融了红光,她将煮好的药盛出,端到那人旁,“痛痛飞走哦。” 她将汤匙喂在女子口中,却突然停住,“阿娘?” “阿娘!” 召儿摸了摸鼻息,几近不可察觉,她一瞬间愣住,手都是抖得,“阿娘!不要离开召儿……”啜泣声盈满屋室,却没人能回应她的绝望。 “可需要帮忙?” 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召儿一震,“谁?” 她抬眼,眼中那人身量修长,眉如墨画,正是她方才在集市中撞到的小姐姐。 “你是如何跟来的?”召儿警惕着来人,不想她靠近床榻分毫。“你不要进来!”她怕别人看见自己的阿娘,怕别人说她得了疫病要赶她离开,于是自己一人担着害怕和重担,这些日子来一直如此。 苍姝看着面前人儿眼中浓浓的畏怯与忌惮,心里似乎被锤了一下,她看着那人,“她已经濒临危境,我可以帮她,可愿信我一次?” 召儿满是挣扎,一个陌生人说可以救自己的阿娘,凭什么呢?望向她的眼,召儿抿了抿唇,那双眼中满溢着的都是温柔,使人信服。 她让开了位置,便是同意了。 碧从她肩膀中钻出,一下跳到床沿,“果真没错,就是精气血气被吸干了,能撑到现在全靠着一口气。” 碧传音:“这人值得你救。” 召儿就这么怔楞着,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喃喃着:“阿娘,这是仙人吧。” 碧化作玉针,温和的灵力在苍姝指尖导入女子身体中,慢慢滋润着筋脉每一寸,“凡人的精气可以用灵力稍微补充,但补血是个问题。” 苍姝点头,女子皱皱巴巴的肌肤似乎得到舒展,呼吸似乎也变得清晰。 召儿眼看着变化,对苍姝是仙人的想法更是得到确认,她小心挪到床旁,“阿娘?” 似乎看见手指动了动,忽而心头一酸,便要对苍姝跪下去,苍姝立刻阻了下来,塞到她手中几个银币,“虽则稳定下了,但你还需去买些补血的药材,慢慢给她补才好。” 召儿看着她,眸中似乎都是光,她攥紧银币,片刻后却要将那些银币递还,道:“恩人,你救了我娘,这些银币我断不能收。” 苍姝笑:“你就当为我积仙缘,你娘的身体耽误不得,先去把药材买了。” 召儿一直很坚强,日子再难都未曾落泪,如今却为这难得的善意差点哭出来,她使劲点了点头,便跑了出去。 苍姝还在输着灵力,情况不容乐观。 碧看着她,“你怎么发现这孩子有问题的?” 苍姝道:“这是个几位孝顺的孩子,时时刻刻都在这女子身旁,才沾得几分邪术气息让我察觉。” 碧跳到那锅旁,嗅了嗅,“就是些野外能寻到的普通草药,倒是难为她认识,治这病就不行了。” 苍姝复而皱眉,“这附近却是干净,没有感应到什么。” 碧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了吧,就你这输的灵力都够人家修炼个几天了。” 苍姝道:“润泽筋脉需要的不是多,而是精细,人的身体承受不住。” 等到召儿大汗淋漓抓着纸包跑回来,便看见候在屋外的苍姝,阳光打在她身上,一片粼粼的光。 召儿晃了晃脑袋,将纸包递给她,“恩人,这个可以么?”她亦将几枚剩下的铜币拿出,“还剩了一些,这些……” “便留着吧。”苍姝道:“等到她醒来,买些补品。” 召儿摇头,“这怎么好,我已经受了您太多恩惠,不能。”苍姝摇头,“我也有我的目的,一会儿,我想问你些事。” 召儿点点头,她随着苍姝进门,待看到阿娘气色好了一些,内心雀跃,苍姝道:“我去煮药,你便先等在这里。” 等到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召儿心中满是感激,攥着女子的手,“阿娘,仙子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呀,和善温柔,仿佛生来便是光一般。” 第一百零九章 傀儡 喂了药,召儿整理了床铺,看着苍姝,“我阿娘会好起来吧?” 苍姝从不是圣人,却也禁不住孩子的这般小心询问,她道:“会。” 碧摇头晃脑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夕阳西落,炊烟袅袅,农舍独有的寂静与温馨笼罩下来。 召儿抬头看了眼苍姝,询问着:“恩人吃饭么?我这里还有些米粥。” 原本是为了阿娘才准备的,如今也只有这个拿的出手了。 苍姝看了眼一旁倒扣着碗的锅,道:“好啊。” 召儿难得有了笑意,起身跑了过去,将那锅架在柴薪上,添了火。 有火星噼里啪啦作响,小米的香气弥散开来。召儿咽了咽口水,想着,还是盛了三碗,将另外两碗盛了个满,只是将最少的一碗留在一旁,小心掩好。 “恩人,给。” 召儿将其中一碗小心递给苍姝,苍姝看了眼便知道召儿的心思,捏诀,碗中米粥降了下去。 召儿喂好阿娘,这才跑去端自己的碗,掀开盖子一看,竟是过了碗半的多,她张大了口,看了眼苍姝,没有多问,笑意更加。 吃过饭,腹内心间都添了暖意,苍姝便问:“召儿,你可知你阿娘此番模样是因为什么?” 召儿声音也低了下来,“我亦不知出了何事,只是前几日我出门去挖野菜,等到夜间回来,阿娘就成了这般模样,也是雀城近些日子这等事情闹得太过,我怕他们以为我娘得了病,这才……” 召儿知道的不会太多,苍姝想,便也只能等着女子醒来再问才好。 精气存于人体,若非异常,不会轻易脱离,所以才有妖和精借阴阳调和之由吸取,但如这般严重者少之又少,她想知道,何种邪术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苍姝看了看天色,嘱咐着:“药材一日煮过两次喂下,不等两日她便会醒来,到时我会再度前来,帮她续灵力。” 召儿使劲点了点头,道:“恩人,不知何处能寻到您呢?” “城内,浮生楼。” —— 苍姝一瞬间在屋内感受到了气息,人若没死,那精气自然会躁动,怕是邪术师感应前来,正被她捉个正着。 那道黑影一闪即逝,便从屋顶瓦檐中消失无踪。 “碧!” 绿芒飞闪而过,划过夜色,苍姝立刻运气追了上去,碧传音道:“抓住了!” 远离城区的林间,碧一爪子按住那黑影,不解气的又踩了一下,直接将那黑影踩入泥中,“跑跑跑,累不死你。” 苍姝赶来,看着那黑影被碧折磨的不成样子,碧道:“这是傀儡,也就唬个人,一脚下去就没的那种。” 苍姝看了看四周:“是个傀儡,跑得这么快,因为什么?” “妈的!”碧骂出口,“陷阱啊!”说罢立刻蹬出一脚,那黑影嘶嘶叫了一声,烟消云散。 黑暗中有传来细微声响,苍姝道:“怕是还不少。” 从林间蜂拥而出数个傀儡,披着人的外壳,瞪着双眼,向苍姝这边爬来。 “是人傀,”碧跳到苍姝肩膀,“看来是邪术师中的傀儡师。” 傀儡以人精气填充,不会感受到疼痛,苍姝幻剑出来,飞身上前,此一剑直接斩下傀儡臂膀,那傀儡直勾勾盯住苍姝,双眸一片白,被斩断的臂膀却是一瞬间复原。 围攻只需一个瞬间,碧眼见这些没了神志的傀儡直接钻到苍姝身后,“长得实在恶心。” 这傀儡端长的一副人样,却似无甚威力,苍姝甩出几个剑花直接将其放倒。 “只敢放小兵,不敢自己出来么?” 待到片刻后,有气息渐浓,生生添了阴霾。傀儡的指尖微动,苍姝皱眉,剑芒转瞬即至,那傀儡扭曲着爬起身子,手插入地下,便抽出剑来。 “果真幕后有人。” 苍姝看那些傀儡只围着她,走成一个阵型。碧探头出来,“快快,打散他们阵型,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苍姝闻言瞬间飞身,一剑劈去,直接将一傀儡打散,精气满溢而出,苍姝却瞬间闭气,翻身后退。 污秽的精气对灵体来说伤害太大,那声音忽然传来,夜色中显得格外诡秘。 “桀桀桀,你是灵?” 苍姝闻言便笑:“隐于幕后伺机而动,你倒是有那耐心。” “把你的灵力交给我吧!” 苍姝弯唇,几个豆子打在土中,灵力灌输,豆兵再现。 “大晚上做白日梦,果真乐得清闲。” 豆兵虽少,在苍姝控制下却比傀儡灵活得多,将己身化为兵器便冲向傀儡。 苍姝眺望远处,“给我出来吧。”藤蔓自脚下蔓延开来,迅猛生长,绿芒从不远处迸发开来。 “倒是有两把刷子,这灵力果真难寻。” 藤蔓生长将石块碎裂开,从乱世后走出一身影,苍姝手划开一痕,那藤蔓立刻调转扑向黑老。 黑老舔了舔唇,手杖现,只需一击便将藤蔓碎裂开。 “桀桀,丫头,你还差了些。” “是吗?” 苍姝笑笑,下一瞬便有巨影从上空投映下,黑老抬头,森然巨龙映入眼帘,那龙首狰狞,似乎要把他吞入腹中。 “伴生龙?”黑老暗骂一句,闪身却敌不过那龙一击摆尾,腰间剧痛传来,黑老在空中稳住下盘,落在地面,本就没好的伤势加重一分。 巨龙盘桓上空,碧摇摇头,“诶呦,可怜我的本体啊,非要打这么恶心的货,难为我。” 黑老掩住唇边一点血色,只是定定看着苍姝,苍姝道:“收集的精气还在你身上,没来得及用吧,交给我。” 黑老低低笑出声,“天真,太天真。”他举目:“说到底,人间事与你何干,真当自己生而为灵便凌驾众生了,为他们伸冤?” 苍姝自不会有其他神色,打了手势,那巨龙飞身而下,掀起尘土一片,爪子立在他头上,“不说?” 黑老立刻道:“说,说,便在这里。”他作势从腰间掏出什么,下一刻,几张符篆现于手中,苍姝立刻下令,龙爪拍下,却再无踪影。 黑老重新凝为实体立于远方,他道:“总有人找死,却为老朽省了事。” 那符篆握在手中,下一瞬,剑芒转瞬即逝,苍姝立刻幻剑抵挡,“铛!” 苍姝抬眸,“清风?” 第一百一十章 交托 那席青衫被飒飒晚风吹起,面容亦是熟悉,只是他的目光却是涣散开来的,清风微微侧身,正对着苍姝,手中剑焕出光。 他的武功自是极好,尤善剑术,苍姝又不能下死手,只看得银光几闪,黑老哈哈大笑,“丫头,此时发善心可不是好事。” 碧恨声,“把我本体拿出来,不打死他老妖怪!” 苍姝道:“你的本体我可耍不起了,太耗费灵力。”清风一个挽剑,苍姝立刻侧身避开,鬓角几缕却被削下。 苍姝闪身后退,在黑暗中还有几双眼直愣愣看着她,“还有那些傀儡!” 碧惊呼,傀儡不及人来的灵活,这种情形却是棘手的很。 苍姝传音给碧:“将那符箓拿回,可行?” “你以为小爷是谁?”碧一拍胸脯,“等着。”说罢,化作一道流线便飞身离开。 碧虽则武力不行,但反应和速度亦是够了,苍姝看着清风,“迫不得已,见谅。” 说罢,直接捏诀,无数藤蔓破土而出,缠绕在他身上,将他捆绑住。 苍姝见他动弹不得,便迅速闪身去对付那些傀儡,没了限制,砍这些傀儡便顺手的多,一剑一个,灵光乍现,目之所及尽是倒下的身体。 “苍姝小心!” 苍姝立刻躲身,却还是被一缕细如纤丝的针所伤,浑浊的精气从伤口渗入,和体内灵力对抗着。 苍姝立刻封住灵脉,可这也让黑老得了契机,“给我化!”地上瘫倒的傀儡立刻化为灰尘散开来,浊气从它们体内溢出。 苍姝皱眉,结界罩身,她捂住手臂抬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碧急的团团转,灵是天地至纯,自然受不得浊气干扰,只是之前从没有人知道这一点,怎的今日掉坑了! 黑老舔了舔唇瓣,手杖发力,藤蔓一段一段碎开,清风脱离桎梏,一步一步走向苍姝。 体内的浊气还在沸腾,全然在黑老掌控之下,灵力化的剑都支持不住,如今前有黑老,后有清风,身边围绕浊气。 碧忍不住想,要不自己先溜?可是自己是她的伴生灵,同生共死啊! 哀嚎一声:天要亡我! “看你此次还逃得了?” 啧,苍姝却是笑了,“你看你身后是什么?” 黑老道:“不要挣扎了,乖乖……” 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手杖就要向后捅去,却被一手抓住。 “邪术?” 那声音带着温润与清冷,却更带着一种嘲讽的笑意,“这等玩意儿居然没有随着东瀛烟消云散,还真是……” 黑老面色登时转变,对上一双眼,大骇,“你、你是!” 终手上一个用力,血色覆上,手杖便节节断裂开来。 手在触碰到那血色的瞬间便是一种灼烧感,黑老赶紧松手,后撤几步,满目震惊,甚至于警惕地看着面前男子。 终却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他散去手中的碎块,踱步走到苍姝旁,琉璃笔划过那些傀儡的下一刻,那些傀儡便倒下。 苍姝收了手中灵力,她是察觉到了有来人,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终。 体内的浊气还在燃烧,心里却是在打鼓一般,眼中似乎只看到那个人。 清风看到有人踏入领地便想挥剑而上,终只是松开玲珑笔,那玲珑笔便直接破了浊气缠着清风打。 终来到苍姝面前,苍姝没有在终面上看到什么表情,却觉得通体凉飕飕的,“终,你怎么来了?”苍姝觉得不说点什么很是尴尬,话语脱口而出后才觉得更有些不妥。 终看她,开口道:“孤身一人,倒是挺有自信。” 苍姝这才顿悟,心里有些不知名的情绪酝酿,甚至连对体内浊气都没了感觉。 终见她模样,更是笑得淡薄,“是不信我,还是……” 苍姝直接摇头,非常有求生欲:“绝对没有。” “哦?” 明明应该是个温柔人,怎么如今倒是压迫感十足? 苍姝看着那张熟悉异常的面容,自从幻境第一次展露真颜后,终在她面前便再没有遮过面。 “不是不信,而是觉得没有必要罢了。” 苍姝垂眸,她与终何种关系,又怎能随便开口便请他帮忙? 终了然,亦是不多语,“没有关系?将我亦是当做旁人,可真是……” 他牵起苍姝的手,苍姝一瞬间的反应就是抽出,却被他紧紧握住。 苍姝瞪大眼,却是说不出话来。那张谪仙一般的面容闯入眼中,一瞬间晃了她的神。唇间温润触感带有电流一般的酥麻冲入她的大脑。 碧好不容易爬起身,探出脑袋,当看到这一幕直接呆住,爪子一个无力就趴在了石头上,“我的天,万年的铁树开花了?” 脑中徒剩下一片空白,苍姝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直到终离开她,那几缕浊气从口中散出,苍姝才愣愣开口,“原来,是为了除去浊气。” 不等她说完,终带着笑意,此般笑意才最为真切,他低低开口:“方才那只是顺带的,如今才算。” 说罢,再度覆上,苍姝回了理智,手撑在他胸膛处。 “唔,终……”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张开口,却被他侵入的更深,苍姝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条船,漂泊在汪洋中,无论如何都只能受他掌控。 苍姝根本不懂呼吸,她只觉得自己要溺毙了,终这才放开她,苍姝甚至觉得腿软,心跳如鼓。 耳边是终的低语,足以将人拖入地狱共沉沦,“如此,你还觉得你我没有关系吗?” 苍姝攒了力气,一下挣脱开来,“我我我……晚上了,老板该找我了,我且……” “想去哪儿?” 终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苍姝一个闪身躲过去,苍姝从未觉得自己这般轻盈,从身到心,都飘起来了。 终见她如同受惊的花栗鼠一般,尾巴都要立起来,掩唇笑,甚至笑出了声。 苍姝咬唇,却觉得唇间更是酥麻,忙松开,她道:“终,你究竟何意?” 终抹去眼角笑出的湿润,转眼看她,“唯对有情人,才有此举,苍姝,你说我是何意。” 第一百二十章 对峙 苍姝攥紧了拳,她没有忘记终之前的话语,“但,你还有阿目……” 终只是直勾勾看着她,并未直言,“苍姝,你可信直觉?” 又是这句,苍姝无比熟悉,却更是肯定,“我信。” “既如此,”终前进半步,苍姝忍住没有动,被他直接圈入怀中,终将她脑袋按在胸膛上,那种温度透过衣衫侵袭全身,便是那种淡淡的血气都觉得温暖。 “噗通、噗通。”耳边是如鼓的心跳声,苍姝的心跳也在同步。终道:“如今,可愿相信我?” 苍姝在某一刻甚至想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这句话他沉在心中无数年,被血浸泡,被黑暗侵蚀,却始终没变。 喟叹一声,苍姝想,我相信的远不止你所希望,还有更多,只是他不多言,自己也无法开口。 苍姝想要安慰这个人,这个本就温柔又淡薄的属于她的人,于是她回抱过去,道:“我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 “咳咳。”气氛正好,碧却突然挤进去,它早就忍不住了,对着苍姝就是一顿喷,“干什么呢,注意点时候行不行!” 苍姝下意识挣脱开身,终反应更快,直接将碧拍飞出去,苍姝忽然顿住。 待片刻后,她脸色蓦然爆红,便从终怀中脱身,“我我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终却只是看着她,眉梢眼底的温柔宠溺,突然感应到暴增的邪术气息,他才施舍了半分目光给旁人,“不逃?” 黑老早就躲在一旁,也许是精气尽数吸收有了底气,“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像话,谈情说爱不分场合,真是让老朽羞愧啊。” “也是该羞愧。”终一笑,这一笑便再无温暖,眸中漆黑一片,“东瀛覆灭的根由,你们占了大半,如今以为没有人可惩治你们了?” “老朽本就不是东瀛的人,尔等小辈还敢妄言!”黑老桀桀笑出声,“就算没有邪术影响,你以为东瀛就能万久其昌了?哈哈哈,迟早也是要完!就凭那东瀛没有眼光!失去了主上,算得了什么!” 终将这句话拆分吸收,转眸看着苍姝,“待在此地等我,可好?” 苍姝没有说什么并肩战斗的话,她知道这是终一个人的战斗,便道:“你小心。” 终是禁不住的流露出笑意,摸了摸苍姝的头,甚至于给她加上了结界,苍姝失笑:“我没有那么弱。” “我不放心。” 苍姝怔楞一下,终便直接飞身离开。 他看着黑老,那浓烈的气息当真让他由心底厌恶。 黑老看了他手上的血笔,却兀得笑开:“你自视清高,又比我们干净多少!” “残害无辜,满是鲜血。”终道,“我不曾做过。” “可笑,可笑至极,东瀛的覆灭,就是因为你们太过天真!” 蒸腾出的浊气,将终团团围住,却阻碍不了他的步伐,“天真?” 终细细咂摸这二字,竟是觉得如斯可笑,他却笑不出来,“若说我等天真,似你这般不人不鬼模样又是如何?” 黑老手中重新凝成一根手杖,玄黑表皮,却闪着诡秘光泽。 “老朽管你是谁,碍了主上的路,便只有一死!” 那些傀儡闻声而起,充沛的浊气盈满全身,只转眼便来到终面前,活动性强了太多。终甩出血笔,湛出光芒,只一瞬制住他们动作。 终抬头,看着黑老,在黑老惊诧中一击打碎那手杖,血芒乍起,躲闪不及中划破面颊,黑老立刻后撤,却直接踩在阵术上,直接被束缚住,片分不得挣扎。 黑老第一次露出这般惊骇的目光,直直看着那人,“你、你竟将那东瀛术法全然参透!”怕是还不仅如此。 黑老看着那双与他外表截然不符的深邃双眼,满是镇定自如的风度与气度,迈步走来,竟无端想要逃走。 那傀儡阵直接被他命中阵心,溃不成阵,便是浊气都伤不得他片分,终横执血笔,那笔尖锐利直指他脖颈。 “你的主上可还安好?” 黑老张开口,却发不出半分声音,似乎被噎住一般,终斜眸,那双眼深邃到尽头只剩下一片漆黑,如临深渊。 黑老一个激灵,“主上他……”藏匿在袖中的手却是捏了一张符箓,终只是看着,一瞬间爆裂开来,终以袖遮眼。下一刻却是伸手接住一枚短刃。 “偷袭、暗下,除却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法,你还会什么。”那眼中是漫不经心的笑。血笔破开浊气,只一瞬便可割裂黑老。 就在这一刹那,却似有一双手直接打散这一击,扭曲时空,黑老的身影瞬移至一旁。 “我的人,你杀不得。” 终只是目视前方,“肯现身了?” 黑老面色如同铁青,那是羞愧,他立刻单膝下跪,“主上,属下……” “丢脸么?” 那团黑影终于现出真身,玄衣紫衫,发丝尽散,明明是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容,与终肖似三分,眼中流露出的却是凉薄。 他一击划向黑老,黑老直接摔在墙壁上,砸出碎石一片,“成事不足,竟还惹我的小侄子如此生气,打个半死不活也是应该。” “如此,可消气?” 他复而看终,像是商量的语气却全无回转余地。 终却是笑了,眸中神色不定,“已经做下了事,还需问我。”手中的血笔随着他情绪起伏变换,“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还有胆量出现,楼渊。” 楼渊看了他半晌,忽而笑开来,那一笑如同草长莺飞,江南水乡的温润如玉,口中的话却毫不留情,“当初东瀛覆灭,我以为其中人尽数埋葬,不曾想你竟是活了下来,平白吓我一跳。” 他一步一步迈向前,端的正派,身正如松,每一步却都如同踏在炼狱中。 “听说你近些年过得不错,便是正统术法都学了个精,那便让我看看,是不是真如外人所说那般。” 终却似毫无感觉,半分没有受他挑衅,“你的身体已经碎不成样,可撑得住我一击?” 血笔一挥,终便冲了上去,楼渊倒是瞪大眼睛,“小子眼睛倒是尖。” 一个瞬移避过,终侧身弯腰,如此一击便断去他的一片衣袖。 第一百二十章 有初 楼渊低头看了看,忽然笑出声来,那是一种大笑,“不错不错,后生可畏。” 他甩手,一种和终截然不同的红席卷过来,“小子,此番我还有事,待日后,定和你好好玩上一玩。” 任由血气吞噬,终看着那人消失,眼中流露出的暗色比悲这种情绪更多几层。 苍姝皱眉,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何况前路横亘着一碰便腐蚀皮肤的血气。 她捏诀,那条巨龙腾空而出,她飞身坐上,直指前方,“向前。” 巨龙撕扯开血雾,嚎叫着冲入混沌中,苍姝在其中寻找着,福至心灵,停住,“终?” 片刻后传回低语,“苍姝,你且出去。” 苍姝不语,便就在那里等,终似有感应,低低叹了一声,“苍姝,你可还记得幻境中你唤的一句?” 苍姝垂眸,“有初。” 这两字她已许久不曾脱出口,却在唤出的一瞬间依旧熟悉到心底。 终不语,苍姝却一句又一句道:“有初。” 苍姝等了片刻,光芒乍起,一瞬间散去血雾,终便看着她,没有半分狼狈和负面情绪,苍姝笑了,“见到熟人,我还以为你得哭一鼻子呢。” 她伸了手,终一把抓住,跃到她身后一把抱住,蹭了蹭:“是啊,我也以为呢。气死了。” 苍姝还是受不了这么忽然的转变,想要往前,横在腰间的手直接止住了她。 苍姝连耳尖都是红的,“那怎么……” “因为有你啊,若要保护你,又怎能在你面前露出懦弱模样。” 苍姝下意识觉得不对,这种甜言蜜语都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 “终,你。” 转过头去看到终的目光,苍姝一顿,“叫我什么,嗯?” 苍姝磕磕巴巴,“有初。” “叫名不是更亲近?”苍姝嘟囔,终却是笑了,那低音响在耳边,酥麻一片,“没有练过,这是天赋。” “那你很厉害啊。”苍姝扭头,一瞬间觉得自己忘却了什么,却又抛之脑后。 就这么静了片刻,苍姝声音飘渺,似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便开了口:“有初,方才那人,是你旧相识。” 终应着:“嗯。” 话音一转:“我原以为你不会开口,苍姝可是对我有了兴趣?” 苍姝干脆应下,“一直都有。” 终一直未变的笑意,他的下巴贴在苍姝发上,“我很开心。” “既然如此,那便说一说吧。” 终笑着,许久才道:“我是东瀛人,苍姝应当早已知晓。”苍姝点头。 “楼渊,论辈分而言,我应当称他一句叔叔,但他不配。” “儿时我与他也算的有几分感情,后来因他修习邪术被父亲赶出东瀛还伤心了许久,却不曾想,因他在外打着的名号为东瀛抹黑,才给了他人以导火索和借口。” “东瀛覆灭之时,阔别数年,我又见到了他,他跟在那些所谓的讨伐者中,隔着废墟荒芜,只留下一笑。”终说的波澜不惊,苍姝却能察觉到几分辛酸苦涩。 终垂眸,“后面的日子也就无非如此,兜兜转转,便过了百年。” 苍姝张开口,却不知想要说些什么,她低声问道:“有初,日后你有何打算?” 终笑了笑,这个问题倒是为难住他了,若是之前的百年有人问上一问,问他日后要做什么,是不是要为东瀛正名,重登辉煌,他想会毫不犹豫称是。 只是如今,东瀛史册早已空缺百年,东瀛之人早已四散,便是还留在世间,百年了,他们适应了新的生活,可还会愿意从头再来? 终反而问她:“苍姝,你可愿伴在我身边?” 他随手凝出一支花,那是兰花,从未见过的一种,白色花瓣中吐出艳黄的花蕊,不是桃花,却胜过桃之夭夭。 终不曾许诺过任何,但这一句却足以使人安心。 苍姝想要应下,心却一瞬间如坠冰窖。她不属于此间地,谈何留下? 更何况,现世中亦有她心心念念的人。 终只是一笑,将那兰花放到她手心,再不多说一句,“苍姝,天亮了。” 抬眼,晨光破晓,第一缕光撒入眼中,是一种无声的震撼。 苍姝侧头,终浅笑温柔,后来的许多年,苍姝都忘不得这个笑容,明明心在哭,面上却是笑着。 —— 碧气了许多天,哄不好的那一种。 看着苍姝,冷嘲:“真是见色忘义的典范,对小爷我是说丢就丢,信不信下次我让我的本体也说没就没啊?” 苍姝咳了几声,推过去一叠甜品,“一时忘却,并非有意,龙大爷见谅啊。” “呵,女人。”碧鼻子一出气,脑袋便转向一旁,不给苍姝和那甜点半点目光。 这次怕是真的得罪狠了。 苍姝摸了摸鼻子。 她端起甜点,诱惑道:“真的不感兴趣?这甜品是我刚做成的,独此一份,应季水果,甜度加倍哦。” 碧听到甜度加倍后,忍不住咽了口水,却还是咬牙闭眼,“拿开拿开!” “哦,”苍姝道。 拿起碟子,“既如此,我便送给阿易了,他心心念念许多天了都吃不到,不是很可怜?” 碧立刻炸毛,“给那小子不是浪费吗!一口下肚,吃得出什么味道!” “可你不是不吃么?既然丢在这里也是浪费,那何必不……” 碧斜眼看那甜品,水果的清甜窜入鼻翼,还没品尝便知是极品! “咳咳,阿易那小子虫牙这么多,怎么能吃甜的?小爷好心,帮他解决这个麻烦,拿来吧。” 苍姝憋住笑,还是将甜品摆在它面前,碧的身子也就是比那盘子大了一点,直接张口一咬,眼睛都是亮的。 加倍的甜才叫幸福! 碧吃的花枝乱颤,想来这之后气也应该消了。 有传音来:“苍姝。”是白依依。 苍姝走开,“小白,那人怎么样了?” 白依依语音上挑,似乎笑语,“我倒不明白你怎么想的,竟然把南华的弟子送到我这里。” 苍姝道:“这方圆我便也只认得你一个仙家弟子,除却你也没人敢收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美人有毒 苍姝回:“美人花最毒,你可小心。” “毒?” 那声音传入耳,苍姝却一瞬间绷紧身体,碧也是一个激灵,苍姝道:“自眼入心,流连忘返,相思毒。” 枢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一顿,“你这人,倒是有趣。” “我也是这么觉得。”苍姝笑道。 枢向来没什么表情,世俗在她眼中也不过转眼而逝,入不得心,眼前这人却是奇怪,第一次见时便有种感觉,似是相识许久的熟稔与舒适。 碧安静了许久,它小心道:“她可以听到你我传音!”苍姝道:“看样子是了。” “不可能啊,你我之间的传音都不是寻常那些需要符术的传音,除却有羁绊怎么可能被!”碧问:“她到底是谁?” “国师。” 碧忽然像是被自己绊了一跤,四足都恨不得缠绕起来。 枢自然也就跟着停下,“它疯了?” 看着倒在草丛中挥舞四足的碧,双眼都是一片漆黑,苍姝笑笑:“可能。” “那你能带路?” 苍姝听到这句话,福至心灵,心里想,莫不成……迷路了? 枢瞥她一眼,“不可?” 苍姝忍住笑意,眉眼弯弯,“若是冕上相信,那便可以。” 枢看她面泛着的神秘微笑,不得解,却道:“走罢。” 苍姝捏了碧到肩膀,她同枢并肩,问道:“冕上为何独自前来?” 枢只道:“并非是一人。” 那果真还是走失了,苍姝想到什么,差点就憋不住笑。“原是如此。” 枢忽然顿足,“离远一些。” 苍姝也感应到什么,却是在她身旁不动,“冕上,我来此自然不是为了旁观。” 枢看她,忽然道,“既如此,你来。” 苍姝失笑,这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不过她倒是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倒在地面,那女子阖着双眼,乍看来只以为是睡去了,连皮肤都复原成弹嫩模样。 “嗬嗬,您来了。”召儿娘开口,那声音带着沙哑,没人回应,召儿娘忽如拉线提偶一般站立起身,她对着苍姝,“不、不是你……” 苍姝斜眼看枢,“它是这么说的。” 枢不想给苍姝眼神,“你解决。” “滚开!” 召儿娘似乎被激怒,爪尖尖利,苍姝想,自蜃楼九尾起,她似乎与浊气就离不开了。 藤蔓脱土而出,追袭着她缠绕,不曾想都被她瞬间闪避开,这速度让苍姝咋舌。 她一瞬间来到苍姝面前,利爪如刃想要插入她胸膛,苍姝侧身避过,直接握住她的手,“缠!” 藤蔓自苍姝手中蔓延,飞快绕上她的手腕,仅仅禁锢。她却只是一挣,苍姝立刻收手,那藤蔓生生被她扯开来。 “这就棘手了。” 苍姝幻剑,这是她允诺召儿带回去的人,必要完好无损,但是不祛除了浊气这人也就废了。 灵力晕散在剑内,那木剑没有开刃,召儿娘早就没有耐心,她双爪的指尖都渗出黑色。碧现在清醒了,在苍姝耳边大喊:“小心,那浊气毒可厉害的很!” 速度彪上来,它赶紧跳出苍姝肩膀,走到一旁,正好就是枢的身边,它慌忙低头喃喃:“可能比美人毒差一些。” 那浊气实在厉害,苍姝看着身边不过碰了一点便枯萎至黄的小草,默默离她远些。 然而召儿娘可不是一般的傀儡,也许被苍姝之前几句话激怒,下的可都是死手,苍姝一剑削了她的指甲,竟还能瞬间长出。 “啧,苍姝到底在干什么!” 碧看不过去了,传音:“你本有能力一剑砍了毙命,怎么就跟玩儿似的?” 苍姝不回,召儿娘也似乎嘲讽一般,脸上的笑容扩大,却只显得诡异。 藤蔓缠不住,灵力碰不得,苍姝想了想,忽然同碧道:“你帮我个忙。” 碧听完,满眼满面的绝望,却屈服于甜品威胁,它默默挪开几步,忽然一想,“诶不是,枢不是听得见对话么?” 它斜眼,果真,尽管没有表情,但那脸色可称不上是好,甚至有些……不明? 碧琢磨不清自己主人的心思了,它又退远几步,还是远离这片土地吧,太过危险。 苍姝找准时机,一个错步,枢便暴露在召儿娘眼中,似乎是触手可及的机会,果真,她瞬间离开苍姝,伸开爪子便冲向枢。 枢没有给她眼光,只是瞥了眼苍姝,手上却是灵光一闪,那道光直接打中傀儡心脏,她瞬间倒地。 “嗬嗬……” 召儿娘却无半分表现,仿佛本就如此,身体倒在地上,砸出一道痕迹,那双不透光的眼盯着枢,“国师,冕上,你、你完了。” 遂而安静,苍姝却在呼吸停顿的一刹那蹲下身,直接将手覆盖其上,傀儡将死的一刹那浊气会渐渐消散,只要把握住这个瞬间,她便有那信心保下她。 枢见苍姝如此模样,“利用我?” 苍姝无法回答,算是默认。 想要一击命中心脏,且要用灵力保护核心对苍姝而言有些难,为保万无一失她才想到这个方法。 枢不知在想些什么,碧在看到苍姝动作时登时就急了,“你疯了,逼出精血救凡人!” 苍姝指尖凝出一滴红,那一滴红到发黑,却隐隐有种蠢蠢欲动带给在场人。 仿佛是一种诱惑。 从来没有过渴望这种感受的枢,此时竟有种想要将那滴红收入掌心的欲望。 便是碧都眼红,“浪费啊浪费!” 灵本就没有多少精血,身体的每一分都是宝,更不要提这个了。 苍姝面色发白,但是既然动了手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更何况,她许过诺言了。 苍姝想,她来人世最多学到的不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么,这么多次交易都做过了,就属这次亏得最多! 将那血喂入她口中,肉眼可见的变化,那一抹红便从面颊显现而出。 枢看着苍姝,现在才有了其他表情,似是不解,似是深思。 “冕上!” 苏斫与安泽在第一时间赶到,他们在与枢分散之时便觉得不好,此时看到枢才松了气,但是却在下一瞬将那口气提起。 “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陷害(前面的章节名串啦,不要介意) 等薄雾散尽,四周一片荒芜现于面前,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一地的尸首,全是这些日子以来失踪的人,也似被吸干精气与血液,瘫倒面前。 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有种冷意,这种腐败糜烂的死亡气息足以震撼到心灵。 枢听到了越发靠近的脚步声,“原来在这里等着我,长心了。” 安泽一瞬间反应过来,“冕上不好,竟中了这种阴邪计策,您还不能暴露,得快些离开。” “晚了。”苍姝看着四周,那遥遥晃动的火光越发靠近,直到现在完全暴露。 那种安静维持了三息,“唔!”不知是谁看到此种惨景先抑制不住,痛哭出声来,下一瞬便是瞬间沸腾出的水汽, “这是!” “我的儿!” “凶手在那里!”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报仇,下一刻便是倾巢而出,人在情绪达到高潮时是会忘记恐惧没有理智的,更何况还聚了群。 安泽低声骂了一句才吼着:“都住手,我们不是凶手,切莫中计!” 但是如今还有谁会听? 似乎有人喊了一句:“是国师!” 所有人将目光集中在枢身上,而后便是更热烈的声音:“竟然是她!” “但国师是我们的……” “如今不是了,她只是个杀人凶手!” 安泽、苏斫瞬间脸黑,听到有人谩骂出声甚至有种想要卸人的感觉。 “这群刁民……” 安泽自认整个天枢宇无愧于国于民,如今一点风吹草动竟就是他们相信了。 苍姝倒是反应的快,也许是群架打的多了,面对这种阵仗倒是没了其他情绪。只是觉得可笑,可笑眼前之人,可笑幕后之人,算计来算计去,却忘了算计的人到底是谁。 她抬手,还是那一招,但是最为管用。藤蔓无尽延伸,所到之处将所有人尽数捆绑,幸而是凡人,控制是好控制,但…… “放开,妖人,给我放开!” “你们要做什么!” “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我和你们拼了!” 安泽和苏斫看着苍姝这一下倒是顿住了,安泽下意识前去一步,却被苏斫所拦,“你认识?” “有过一面之交。”苏斫点头,“她并非恶人,既然冕上没有制止,那便是可信。” 谩骂、挣扎、侮辱,一时间倒是热闹极了,苍姝却是面无表情。她在凝神查探四周,一丝风吹草动都不会遗漏。 眼光一闪,苍姝弯唇,果不其然,碍事的出来了。 有一缕浊气浊气不知从哪里飘来,竟是直奔藤蔓而去,眼看着要腐蚀了藤蔓,苍姝抬手便甩出灵力包裹住那浊气。 “逮到你了。” 似乎觉得这些人太吵,安泽贴心的加了禁言术,一瞬间便从群鸟嘈杂的清晨,变成静谧的午后。 苍姝看着他们,“觉得是我们杀的?哪里看出来的,就是因为我们正好在周围?” 苍姝道:“看看你们每个人脚下,是不是隐隐可见有黑色的雾?” 堵住了口,愤怒自然是有,看却还是会看,待看清真的有那雾气时,所有人怒目圆睁瞪着苍姝。 “别看我,这又不是我弄的,”苍姝摆手,“被算计出头,命没了都不知道。冷静一下如何?” 苍姝扫眼望去,一瞬间锁定住藏在人群中的那位,也正是方才喊出一句国师的人。 “大兄弟,我看你倒是有眼缘。” 那人被拽到最前,“就是不知你这面容是不是自己的了。”灵力缠绕过去,直接侵入身体。 “啊、啊!” 那人登时发出嘶吼,浊气一点点散去,其他人的目光皆是惊恐,甚至有人忍不住呕出声。 退去人皮,那焦黑一片都不知道该说是什么,空气中是一种难言的气味,村民脚下还蹬着黑气,此时皆是恨不得将自己团成一团,不要触碰到那东西。 那一层皮孤零零掉在地上,灵力托起它展现给众人,“看见了?” 所有人面色都是苍白的,干呕的声音不断,安泽憋住表情,“可以放下来了应该。” 这一波明面上的恐吓,加上证据,足以使所有人闭嘴。 藤蔓将所有人松开,而后消散,有的人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是谁……”恢复理智的人开口,便是沙哑着问出这一句。“到底是谁!” 城内消息封锁,便是官府都没有公布。 “国师。” “国师……” “国师!” 走在尸骸旁的枢停下脚步,身后呼唤的一字字都在滴血,眸中波澜不惊。安泽与苏斫对视,便要出头。 枢手挥手,灵光撒过那些尸骨,光芒所及,抚平了扭曲的面容,润泽了干枯的肌肤。这是能给予死者最后的尊杨。 “我无话可说。” 枢转头,看向众人,似乎只要触及到她的目光便能得到平静。 “但这种情况绝不会再发生。” “我保证。” 平静在一瞬间,下一刻却是痛哭出声,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传闻中的国师也不能扭转天命,但是这一句话落到心里,多少能抚平一些伤痛。 逝者已矣,途余白发悲。 苍姝看着那人,明明面无表情,明明依旧那般高高在上,常人不可触及,却能感受到有种悲。苍姝摇摇头,世上没有神,人总在苦苦挣扎,谁都不例外。 枢似乎察觉到她,“你在看我。” “是,”苍姝应,枢道:“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呢?便是枢都想知道。 苍姝想了想,唤出藤蔓,将一株小草递去,“荏。” 枢捻起那株小草,盯了片刻,苍姝抱起召儿娘,“但尽管这样,你亦是最为值得尊敬的一人。” 色厉内荏,却将最为刚强的一面展现给世人,撑起一道强不可摧的保护伞,大晏,仅是因为一人存在。 苍姝笑了,看着她,“遇到你,是我之幸。” 枢便停在原地,光晕围在她身边。安泽与苏斫安排好了众人回来,便看到自家主子这般模样。 枢道:“我脆弱吗?” “!” 安泽与苏斫一震,皆是不敢相信,谁会把这两个字和冕上联系起来?于是一时齐齐道:“绝对没有!” 枢略微弯唇,闭眼,“眼睛果真是瞎的。”不知道是在嘲笑谁,但那一瞬间的春暖花开,竟是比人间绝色还要亮上三分。 苏斫与安泽愣在原地,动弹不得,与她相伴多年,天枢宇成立这么多年,竟是从未见过冕上笑出的模样。 那小草被她握在手心,枢甩袖迈步,“走罢。” 既是做出承诺了,便要遵守。 便如那人一样。 第一百一十五章 醉仙坊 碧趴在苍姝肩膀,“我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就不要说。” 碧叹:“你这人好生没趣。” 他斟酌片刻,“你不觉得,你与那枢眉眼间很是相似么?” 只是比起面前的苍姝,那人更有超脱之气。 俗人岂可称风骨?唯有她诠释十分。而苍姝完全没有个灵的样子,如今的烟火气息太重。 “有么?”苍姝笑,“我同她不一样。” 她太累,将苍生的重量压在身上,她的暖是在心里。而自己……苍姝咂摸片刻,“我是个小人。”保护珍重之人尚且如此困难,又怎会分出心顾全所有? 人非神,无法双全。 碧嗤鼻:“你倒是清楚。” 苍姝笑了笑,一路无语。 召儿一直等在门口,不停地走,额间全是汗,她遥遥看到那人,“恩人!”便跑过去。 “我娘……”看到苍姝怀中气息平稳的人,召儿差点哭出来,“你娘没事,待会儿便可醒来。” “嗯嗯!”召儿拼命点头,虚虚抱住苍姝,却是说不出一句,感谢太过廉价了,她不知如何报答。 苍姝带她入房,将召儿娘轻轻放上床榻,“去煮些药吧,她醒来或需要。” 召儿立刻跑开,苍姝吁了口气,“可以醒来了?召儿很担心你。” 那女子缓缓睁开眼,看到苍姝却是避开目光,“我、我……” 苍姝握住她的手,灵力缓缓渗入,带给她一些平静。“你的身体或许还虚弱,但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咳咳,”召儿娘咳了咳,“恩人不必多言,我的身体还是知道的。” 召儿娘流泪,“虽则说此话不好听,但奴还想说,恩人倒不如不救奴,拖着这么个身子,活不得多久,还会拖累召儿,奴,奴实在不忍。” 碧差一点就要跳出来,苍姝赶紧摁回去,“你的命,不是个人说了算的。” 精血让一个濒危垂亡到那般的人存活下来,却不能根治,身体不好、命不长久是必然。 “一日便一日,一年便一年,能伴着她多久便陪伴多久,为何要那般在意未来?召儿何曾言过拖累,即便是你瘫倒在床,召儿拼苦讨得生计,她的心中却只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你。” 苍姝搬了把椅子坐在床旁,“你说的这一句,不是讽刺我吃力不讨好,而是浪费了她的一片苦心。” 召儿娘说不出话,只得啜泣,苍姝就这么安静等着,等着她平复心情。死里逃生,难免这般。 “多谢恩人,是奴不争气,奴谨记。” 苍姝看着她双眼通红,咳嗽不止,叹了口气,递过去一杯水来。“为母则强。”希望她不要辜负了召儿。 片刻后苍姝直言:“你可还记得自己如何落到邪术师手中?” 召儿娘想了想,皱着眉头,“先前奴为生计所忧,经人介绍,便去了一处工作,之后便……”摇了摇头。 苍姝问:“那是何地?” —— 醉仙坊 苍姝步入此地,看起来倒只是个普通的酒坊,有小厮带路,“客官几人?” “一人。” 小厮带着苍姝落座,“一杯清酒便好。” 小厮眼珠一转,“客官不若尝尝我们这里自制的醉仙酒?一醉百欢,便是仙人都难逃。” 苍姝似乎想了想,而后点头,“那便它。” 小厮离开了,过了片刻便将酒端了上来。 那是一壶清酒,泛着浅黄的光泽,闻起来便是满鼻清香。 浅斟一杯,指尖不经意抹过杯面,那小厮似乎朝这边看来,苍姝便饮了一口。 入口微苦,划过舌根回甘,苍姝不得不承认,单论酒而言,的确是好酒。 一口饮尽,那小厮才转过头,苍姝看着四周,零零散散几桌,点了这醉仙酒的是不少,但却还是有漏网之鱼,这些人,店家不知该怎么对付呢? 突然间有两人闯入苍姝视线,苍姝弯唇,这可有意思了。 临窗那桌,面对而坐的两人,相视无语,气氛冷清。 齐郑打量着四周,那原本方正严肃的面容如今更是添了肃然。 百里玓倒是同平常无甚区别,只是那种清冷依旧不近人。 小厮端酒上桌,“两位,酒来喽!” 齐郑看着那壶酒皱眉,“我们并没有点酒。” 小厮眼珠一转,一手敲了脑袋,“诶呦看我这记性,两位对不住,但这酒既然端上来了,就算是我请二位的。” 说罢,便要将那酒放到桌上,齐郑皱眉,“你…” 百里玓眼神掠过他,齐郑信他,便止住了口。 这可就有得看了。 苍姝将饮下的酒水用内劲化去,突然有种冷意袭来,再转眼,直接对上百里玓目光。 一种尴尬混杂着不知什么情绪,苍姝囧,本想安静观戏却被发现时要怎么做呢? 如苍姝一般脸皮厚的直接回以一个笑,然后扭开脸权当做没有看见。 百里玓嗤鼻:“倒是还似原来那般模样。” 百里玓直接伸手,杯中的酒便似蒸发开来一般,“闭气。” 齐郑闻言立刻照做,下一刻酒香弥散开来,当体内的酒力与空气中的酒香碰撞,那一瞬间的作用直接使在场众人醉倒在桌。 小厮停住脚步,他悠悠道:“怎么,二位不喜我这酒?” 齐郑将酒倾撒,“酒是好酒,但这其中加入的东西可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小厮忽的笑出声,“果不愧是大人带来的人,厉害。” 他回头,“齐大人,恕我先前未行礼之罪,毕竟我如今才知晓您来此并非只为喝这一口酒。” 小厮早没有之前的毕恭毕敬,他叹了口气,“那如今该如何是好呢?” 他手上摸了一个东西,直接丢向齐郑,齐郑侧身避过,那瓷杯便砸在地上,徒留一声清脆声响。 再看,周围早站了许多黑衣死士,手中剑抽出泛着凛冽寒光。 苍姝看了眼四周,也许是她所在的位置着实不易察觉,竟是没有人注意她。 虽则人数多,但却都是普通人,杀气与武艺一点不差,只是…苍姝捏了把瓜子儿,风轻云淡到仿佛感受不到周围的紧张感。 第一百一十六章 楼渊请见 小厮看着齐郑,“齐大人,就你们二人之力,也太小看我们了吧。” 齐郑不语,一惯严肃的面容如今竟也笑了笑,后撤半步。“一人足矣。” 百里玓看了眼四周,不等小厮笑出声,三尺寒水出鞘,门扇豁然打开,风卷起寒气冻的他们一个哆嗦。 “修道之人!” 小厮见此情形直接慌了,齐郑一个俗世官员怎么和修道的走在一起了! 他立刻后撤,扭开暗门便要遁走,手触上门的一瞬间便顿在原地,颈间那道寒意冻的他通体发寒。 “你、你…” 看着一瞬倒在地上密密麻麻的死士,齐郑咋舌,他走近那人。 “还想跑?” 小厮咽了咽口水,“不不敢。” 百里玓抽回剑。 小厮瘫倒在地,他转向齐郑,磕头道:“大人饶命,小的知错,小的虽则开的黑店,但从来不曾背过人命!大人饶命!” 齐郑呵道,“少废话,老实交代,你与邪术师什么关系!” “啊?”小厮一愣,他小心抬头看了眼百里玓,腿都打软,“邪术是什么,小的真的不知晓啊,大人明鉴!” 齐郑看了眼百里玓,百里玓道:“他没说谎。” 齐郑皱眉,“黑店,便真仅是黑店?” 苍姝看了半天戏倒也没有闲着,她眼睛撇了眼倒下的客人。“不尽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齐郑这才注意到苍姝,却被她的话所引,不等他问出口,苍姝直接一个豆子打出去。 原本倒在桌上的客人一瞬间化作黑烟消散,转瞬凝成人形在一旁。 齐郑目光一凛,“邪术师。” 那人俯身作揖,“齐大人,久仰。” 他看着苍姝,“我奉尊主之命,前来邀请这位,灵。” 百里玓斜眼看了苍姝,见她见怪不怪便知早有准备。 苍姝道:“邀请?可是备了茶和点心畅聊的那种?” “若是您喜欢,我现在便去准备。” 苍姝便要回答,百里玓有所感,蹙眉,“不可。” 苍姝给他一个眼神,传音符作响,百里玓盯住她。 以身作饵,她倒是不怕把自己搭进去。 那人将目光放在百里玓身上,“此次只为邀请,我没有收到杀人指令,请其余人等留在此地,尊主不希望有人打扰。” 苍姝便道:“若我不同意呢?” “那很可惜。” 说白了,只是一次机会罢了,幕后那人也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苍姝想了想,即便她与百里玓收了面前人也无甚用处。更何况… “极好,那便走吧。” 齐郑闻言便要上前,却听得“噌”的一声,三尺寒水收入鞘,齐郑虽则有话想说,终于选择相信二人,再不多言。 那人作揖,脚下便有符阵现。苍姝迈步其中,只来得及看见百里玓双眼,调戏一般眨了眨眼,随即消失。 与此同时,简仁轩。 一双眼蓦的睁开,似乎夜半惊醒一般,冷汗大滴大滴落下。 白依依注意到这边动静,放下针线走到屋内,倚门来看。 “醒了?” 清风此事还沉浸在惊吓中,听到这一声吓了一跳,待看清那人,疑惑道:“可是姑娘救了在下?此地是何处?我…” 白依依端了杯水过去,“你并非我所救,此地位于雀城中心,名为简仁轩。” 她看着清风似乎渴极,一口便饮尽那杯水,便又添了一杯。 “咳咳,多谢。” 清风舒缓过来,嗓音都清晰很多,白依依探道:“你可还记得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一提到这个话题,清风脑中空白片刻,他闭紧双眼,“我只记得追踪到了邪术气息,看到那人身影却并不明晰,然后便…”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刹那变得苍白。 “苍姝、是不是苍姝救的我!” 白依依为他这突如其来的湍急一惊,“是,怎么了?” “不能去,叫她一定不得去!” 清风大口大口喘息,“虽则记不清晰,但是那其中一定蕴藏了什么惊天大事,足以使世人动荡,她不能去!” 白依依也是一惊,她顿了顿,立刻取了传音符,“苍姝?苍姝?” 传音符却掉在一处,孤独闪着光,无人回应,白依依心一沉。 —— 苍姝在黑暗中行走,气息却是极稳。前方有人引路,只是牵了一线在手,每行一步,苍姝都觉得自己离真相近了一步,那是深渊中的光芒,足以引她入瓮。 直到前面人顿住,她感应到了有微风拂面,阴冷森冷,苍姝止住脚步。 即便是遮住了双眼,她也感受到一瞬即逝的光芒。“可是到了。” 那人取下了她的眼罩,光印入眼帘,引得她不适应的眯了眼睛。 与她所想极为不符,明明肌肤上的感觉是阴冷潮湿,抬眼却有光芒罩顶,那白光并不暖人,显得很突兀。 “请。” 那人抬手示意,指引她走入庭院。 那是极为温馨的小苑一间,汀兰铺地,绿屏相围,端的是嘉树清圆的悠然。 苍姝面上不动声色,抬步走去,随手摘去一朵,却瞬间破碎在手心,心下了然。 她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推开门扇,一股邪风拂面,她岿然不动。 房间大到出奇,完全不似表面所看。 苍姝脚下踩着的白砖,一格一格铺成不同形状,她心下一沉。 “阵法。” 此时她才确定邀请她前来之人的身份,这入门便显现的阵法,既是试探,亦是提醒。 苍姝推算片刻,脚下才有了动作,她一步步接近正中,直到踩下正中红心,才算结束。 “啪、啪、啪。” 黑暗中传来的脚步声和鼓掌声,苍姝抬眼便看得那人,抚掌踏步而来,那张面容端正若君子,只见过一次却再难忘却。 他道:“不消半柱香的时间便破了这千卦阵,看来我的客人很生厉害。” 他却笑了:“千卦阵,便是有千种轨迹算法,每行一步都会彼此牵扯,一朝失足便会满盘皆输。这当中并没有所谓解法,才是最为有趣。” 苍姝看他,开口:“你何意?” 楼渊只一笑,“也便是因着这千卦阵非比寻常,每个人、每一次,走下的足迹皆是不同,但是你可知,你走下的步子我在百年前便有所见?” 苍姝皱眉,却是不语,楼渊只是感叹,“若不是我知道人死而不得复生,怕是真会以为她回来了。” “也难怪他会那般在意你,细看来,确实相似。” 他靠近苍姝,“你究竟是谁?亦或者说,你可是阿目?” 第一百一十七章 秘闻 苍姝开口,冷静自持,“我只是我,不会冠以她人之名。” 楼渊依旧是那温润的面容,脱口的话音似乎染上失望,“我以为你听到这个名字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却是这般无聊,唉。” 叹了口气,他转身,抬手间,只听的格愣格愣的声音,似乎是机关触动,木地板几经变幻,桌椅现。 “坐罢,我可不想苛待自己的客人。” 说罢,他已经坐在长椅上,抬手从壁橱中取出两碟茶具,倒了茶。 苍姝只觉得心里发毛,面前此人绝对是她平生所见最为危险的一人,你摸不透他,猜不透他,心肠太黑却滴水不漏,危险如斯。 她走近,“机关术?” 楼渊眼底笑意更深一层,他将茶推过去,伸手示意她品尝。 苍姝瞥过茶水,并没有送入口,“茶便不必了,我来此地也不是为了喝茶的。” 楼渊倒是不会强迫她,只是自己饮了一口,“为何来。” “好奇。”苍姝道,她看着面前人,“这么多事错综复杂,既然有机会一问,又岂会拒绝。” 这两个字在舌尖溜过一圈,楼渊含笑,“好奇害人,你又如何知道话语是真是假?” “无需真假。” 楼渊笑,“果真相似。”不知道是在对比什么。 他摊手,“我邀请你做客,自然不会吝啬一个答案,请。” 苍姝直接道:“你来雀城目的” 楼渊弯唇,这种温润竟变化成为诡秘。“求证。” 苍姝垂眸,“为邪术?” “还有人。” 苍姝看他,也不避讳,“国师。” 楼渊默应,喉间逸出笑声,“一直如雪莲傲世凌霜,倒是想看看她两难全的模样,不过恶趣味罢了。” “雀城的不平,邪术师作祟,都是因你?” 楼渊用食指抵住唇,“话不得乱说。人心入邪便可成为邪术师,我没那么厉害,能控制的住所有恶人。” “但你是根源。” 楼渊摇头,“看来我的客人在人间游历尚浅,未能懂得三分。” 他说:“个人永远不会成为根源,恶的种子早就埋在人心。” “何为正,何为邪?邪术此名究竟如何定义?” 苍姝道:“你的邪术,祸害苍姝只为个人,而道却是大爱众生,你再看,如何定义。” “呵,爱众生?”楼渊道:“我同你讲,不过对牛弹琴。” “彼此彼此。” 楼渊笑,“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提醒,在雀城整出这么多事的,非正亦邪。” 苍姝皱眉,将这话记在心里。 虽则聊起天来无所阻碍,但她分毫不敢放松,那种危机感一直萦绕周身,不曾脱离。 楼渊不再多语,喝了口茶,苍姝停顿半晌,才问道:“东瀛,究竟为何覆灭。” 她问出口来,楼渊倒也没有惊讶,“因为本身。” “邪术?日玓?” “迂腐。” 楼渊吐出二字,“已无,世间仅有的真仙也会逐渐陨落,时代变了,他们却恪守旧则,迟早会被抛弃。” “呵,旧则。”苍姝嘲讽,“你所说的新则,是邪术?” “好个是非黑白颠倒,说的一口好话。” 楼渊也不气,笑容不变,“你叫我大爱众生,凭什么呢?众生皆苦,我亦是之一,那为何不设计使自己过的快活?想要脱离此间,唯有如此。” 苍姝道:“务本,而你却不知,恃强凌弱,有何可说。” “你毁了很多人。”她咬出这句,却轻而易举被听出外音。 “包括楼终。”楼渊笑,“小姑娘,你可当真喜欢他。” “是,”苍姝道,“我亦是自私,他人生死本与我无干,碰到逆鳞便会死命撕咬,如同疯魔,不死不休。” 楼渊笑,笑不停,“好个不死不休,他身边倒是多这样的丫头。” 他停下,“你可曾见他跌入泥沼,摸爬滚打落得一身泥渍的狼狈模样?你可见过他化身恶鬼,嗜血残忍分毫不似风光霁月君子的模样?” “他不会,”苍姝道,“化身为恶,寄心向阳,便是狼狈,也不会不堪。” 楼渊顿住了,他看着苍姝,“却是好运。” 苍姝呼出气,“你请我做客,断不会如此简单,你…” 话音未落,却听得一声脆响,她看到楼渊打了响指,脚下便是一个阵法现出。 “附赠一个秘闻,你可去看一看。” 眼前一瞬而过的黑,脑中嗡嗡作响,空白感过后,苍姝才抬眼。 这里是……苍姝看着面前唯有的一块石柱,走上前查探,瞬间瞪大双眼,甚至忍不住后撤两步。 皇室竟然! 一瞬间灵力爆裂开来,那是一种震撼,从身到心,苍姝立刻反应过来,撤身避过。 从烟尘中缓缓而出的人,依旧是那般光华,苍姝只是看着她走近,她瞬间明白了楼渊的目的,哑声,“皇室所做,与你无干不是么,为何……” 她瞥过苍姝,抬手间石柱碎裂,“你看过了。” 苍姝默应,枢的眼中流动着什么,黑暗中不明晰,明明是一种危机感,苍姝却愣愣的什么都不想做。 “你说话,皇室做出的事,与你无干。” 血阵覆城,害人无数,仅仅为了成全皇家人所谓的长生?简直可笑! 但若只是这般,苍姝不会害怕到如此地步。她怕的是面前人。 枢还是那般淡定自如,她抬眼,看了苍姝一眼,转身,“石柱毁了,你离开罢。” 苍姝脑子一热,冲上前,直接拉住她,灵力一震,枢下意识收了灵力,那手便搭在腕上。枢眉头一皱,终于叹了口气。 “你知此间何地?” 苍姝道:“皇陵。”这等秘辛,便是宫内都不一定能寻到蛛丝马迹,但若是皇陵,再细微都会有所记载。 枢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解释,会留情,她看着面前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我是国师,与皇室自是有关。” 苍姝看着她,静待下文,“但我护的是大晏,不是皇室。” “此事,我会给出解决之法。” 她的眼中闪过冷光,光是触及便可成冰霜。 苍姝吁了口气,“抱歉。” 枢看着腕上的手,“那便松手吧。” 苍姝松了手,枢直接挥袖,“戏可看够了?滚出来。” 白色的光炸开,与黑气相撞,“脾气还是那般,怨不得身边人少。” 楼渊飞身而下,那种不详的气息弥散开来,“你竟没动手,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弃小保大,你焉知此地消息不会透露出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终来 眼中光芒一闪即逝,“若是透露了,怕是不止大晏,九州大陆皆不平。” 枢迈开步子,走向他,“既如此,”她抬手,千般光剑围绕周身,“你的命何留?” 面对冲着面门而来的攻击,楼渊不急不缓,黑气包裹住攻击,直接吞噬。 枢抬步,“皇帝身边的侍者,是你的人。” 楼渊默应,枢一瞬来到他身后,背对他,“我说过,若你再罔顾人命,钉死的便不只是那一个身体。” 看着没过胸口的光刃,似乎感受不到痛苦,楼渊嘴角的笑意更是扩大,“我记的很清楚。” 光刃碎裂开来,楼渊叹,“只可惜,想要我的命怕是很难。” 他抬手,那黑气便化作牢笼将她死死困住,“对于我来说,你很棘手,国师。” 楼渊道,“我完全可以让你留在此地,但我设计使你来雀城却不是为了让你如笼中之鸟一般折翼此地。” 楼渊看她,“我是为了帮你啊。” 枢直接打断他,那黑气不消片刻便散开来,“舌头不需要,便割了吧。” 楼渊几个瞬移躲过攻击,“你不信,也罢。” 响指一打,阵法现,枢看着他消失原地,直接上前。 她停下脚步,看向一旁的苍姝,“跟。”补充着,“有我无碍。” 苍姝失笑点头,便一同走到阵内。 依旧是那间庭院,楼渊没了踪迹。二人站在门口,有风吹来,那扇门缓缓打开。 苍姝同枢直接迈步入门,原本的千卦阵已经消失,楼渊便坐在前方木椅上,“方才竟忘记了我的客人,真是失礼了。” 苍姝看了四周:“那么,可以将幻术撤了吧?这对我与她不管用。” “自然。”楼渊手一动,整个空间开始转换,原本的庭院全部消失无踪,苍姝这才得以知道她们到底处于何地。 “狡兔三窟,果真不错。” 枢的话语却逗笑了楼渊,这是他位于人间的一所庭院,虽则偏远,如今这一暴露后也足以让他人找到,但无甚所谓。毕竟如她所言,自己的居所可不止一间。 “本来可以息事宁人,但既然跟上了,便同二位好好玩玩罢。” 说罢,他消失原位,那种浓郁不详的气息一瞬间席卷苍姝,苍姝只来得及看枢一眼,随即便被黑暗包裹。 —— 空中划过光芒一点,百里玓御剑穿破流云,手中的传音符一闪一闪,传来了清风的声音。 “是的,邪术师所在我记得三分,向东而行,途遇一山,便藏于山中。” 清风的嗓音尚带沙哑,“能快则快,那人性情琢磨不定,此番不知为何找上苍姝,但一定不会轻易放了她。” 御剑日行千里,百里玓早已将速度提到极致,如今尚觉得不足。 他的面色极冷,传音符被他攥在手中捏出无数褶皱。 —— 而此方苍姝也的确如清风所言,处境非常不好。 “又是幻术!”她无语叹息,眼前一片漆黑,脑中的钝痛劲儿过去,便有图片显示面前。 苍姝一凛,那是她一直逃避的梦境,有火光冲天,高楼城阙转瞬便化作焦土。那人矗立城墙之上,面前是无数人,灵力爆裂开,嘶吼声起,不是无间,胜似无间。 她原以为那人是自己,如今醒来再看,那人的身影和面容一瞬间清晰,傲世独立,便是枢的模样。 苍姝恍惚了,下一刻,她便站在了城墙上,灵力炸裂耳边,她侧身避过,飘动的裙裾不再是熟悉的碧色,那纯白映入眼帘,让她一瞬间瞪大双眼。 她摊开手,那双手与之前明明一样,却觉得有种陌生感。 呐喊、嘶吼、痛苦、讨伐,这么多声音包围住她,曾经视她为神明的子民都抛弃了她,咒骂着,苍姝大口喘着粗气,仿若苍枢也是苍姝,但她知道不是,这种压抑压的她喘不过气。 “天道其枢,你必须护得苍生无恙。” “冕上万安。” “你妄为国师,护不住大晏,你有何面目见世人!” 脑子要炸裂开来,苍姝竟不知,她是如此度过一生。 灵力割破身体,她下意识呼出声音。痛,怎会如此痛? 她的眼前是血色覆城,绵延万里不知尽头,身体不受控制,她抬手,“护。” 一道结界包围住整座城池,抵挡了所有攻击。 苍枢从未有过的狼狈,白衣被红色染遍,“冕上!”泣血一般的哭喊。 那是天枢宇的人,“冕上,请您离开!” 她摇了摇头,苍姝听到自己说,“天命难违,这是我应该的,你们速速离开此地,我还可护的周全。” 天枢宇的人自来都是高傲的,皆是天资卓越之人,如今却都是泪流满面。 “我自与天齐, 岂管人事无常, 吩咐疏狂一场, 醒时再无故人。” 不知哪里传来的歌谣声,苍姝注意到唇角扬起的弧度,那是她的狂,到最后一刻也未曾改变。 苍姝感觉自己飘了起来,越升越高,脱离了身体。她看着枢手中起势,那是! “不要!” 苍姝扑上去,却一瞬间穿过了身体,直到幻境破碎开来,苍姝留在空中的手一直在颤抖。 好痛!似乎是从内向外痛到骨髓中一般,苍姝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 该有多痛,才会让她连眼泪都在颤抖。 苍姝这才知道枢的结局,魂飞魄散,一己之身护得大晏子民无碍,承担住所有伤害,直到血肉模糊。 那种痛感同身受,痛的她双眼模糊。 她渐渐蹲下身来,低呜出声。握住了嘴,声音却从指缝间溜出。 她给不了救赎,无论自己还是她。脚下的黑色松软开来,顷刻吞下她的双足并向上延伸。 有谁?有没有人…… “苍姝。” 她怔住,颤颤喊出一声,“有初?” “苍姝。” 没有幻听,她趔趄起身,那疼痛越发剧烈,要撕扯开她一般,她却没有倒下。 双脚迈开一步,苍姝咬住唇,血顺着唇角流下,带给她半分清明。 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沉重,双脚灌了铅一般,走一步都是那样沉痛,却如此义无反顾,仿若前方是她唯一的救赎。 当她触碰到一种柔软,一瞬间便被那人抱住,暖意瞬间包裹住周身。 “找到你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她的痛,你要受一遍 那嗓音低沉,似乎带了后怕,苍姝不知为何,眼泪止不住,她喃喃,“有初,好痛啊。” 终闻言一顿,若是有光便可看到,素来波澜不惊的他如今却是连表情都是僵硬的。 他抱着怀中颤抖的身躯,不知是该松开还是抱得更紧。 苍姝注意到他的停顿,忍住疼痛,手环上他胸膛,“不,不痛了。” 终叹口气,终于将她打横抱起,“万事有我,答应我,不要自己扛好么?” 听到这一句,苍姝似乎看到了那个少年,玉树兰芝,倚在书案上冲她微笑。 苍姝喃喃:“我想回去,有初。我还想参加你的冠礼。” 终一顿,他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他弯唇,语气却是低沉,“有点羡慕那个我,怎么办呢?” 他点在苍姝眉心,苍姝便沉沉睡去,呼吸也趋近平稳。 终看着四周的黑暗,第一次有这么阴郁的杀气萦绕周身。 “阿目,破了它。” 血笔从腰间飞出,血光一闪,割裂黑暗,直接扑向那人。 楼渊皱眉,“这是……” 他侧脸,那血笔直接擦过他面颊刺进墙壁,刺痛感传来,楼渊却笑着抹去脸颊流下的血迹,道:“没想到,你居然来了,打招呼的方式这般特别。” 终从黑暗中踏步而出,他斜眼向楼渊看去,周身凝的冷意甚至让楼渊为之一顿。 他看着终怀里如珍宝捧着的苍姝,笑出声来:“我本以为你失去阿目之后会如何,原来你也不是非她不可。” 终不去理他,他将苍姝倚在一旁,咬破指尖下了阵法,这才看向楼渊。“你将她邀来,一举三得,可有意思?” 楼渊旦笑不语,“何必把我想的如此诡计多端,无聊了便想找个伴来喝茶谈天罢了,何况,是她要寻我才会被我所邀请,我从没有难为人的喜好。” 终抬手,血笔飞回,“沐升宴上未能杀了你,让你在人间躲了这么久,是我最后悔之事。” 血色从他周身蔓延开来,竟是比那日的血阵还要可怕上三分,楼渊淡然,“长大了,懂得向长辈拔刀相向了。” 楼渊叹息,“明明之前那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就长成如今的模样?” 终抬手,血笔在空中落下几字,直接飞向楼渊,带着凛然杀意,楼渊睁大眼,唇角弯出笑,“这可不是东瀛的术法,血术只流传在鬼界,你如何习之?” 他抬手,一掌挥飞那些咒术,却没想到那咒术落在地上,光芒在他脚下湛开,直接将他禁锢住。 楼渊点头,评道:“好,好,那些老东西说你是天才,果真不错。” “既是咒术,那我便也还你一招。”楼渊抬手,手中凝成一枚权杖,通体玄黑,阴郁不详。他只是将权杖点在地上,那些血符便自己化开。 破风之声,楼渊挥开权杖,那攻击便被弹开来,他看着陆终,眼中只剩下平淡,“虽则不错,但小子,只有咒术,可是伤不了我的。” 血笔在他手中旋转,终道:“我本没想过只凭咒术。” “哦?” 楼渊看着他手中的笔旋转如风,血色蔓延,竟逐渐变成一柄血剑来,终拿起血剑的一瞬间有气浪荡开,楼渊掩住脸挡住血风,眉头一皱。 终双指摸上利刃,甩剑,光芒乍眼,他起势,足尖一点便俯冲向楼渊。 楼渊只来得及以权杖相挡,“铿”的一声清脆的很,还未反应过来,终旋身来到他身后,便是一划。楼渊感受那种利刃破开血肉的痛楚,飞身离开。 若是再晚一分,怕是整个身体就要分离了。楼渊看着终,这小子玩真的,却弯唇。“何必呢,打打杀杀这么多年,你若是想要复兴东瀛,那……” 终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收入耳中,他抬剑,有血滴到地上,使他皱了眉。终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东瀛如何,已经与你无关了,自叛出仙山起,你的存在便没了意义。” 楼渊试着化灵力治愈身后的伤口,却发现那血气不知是什么,竟在阻止他治愈,那种痛从外面一直透到骨子里。楼渊皱眉,已经有多久没有尝试过这般狼狈了? “方才那一剑足以断了我的脖颈,为何留了情?” “她的痛,你要受一遍。” 听到终此言,楼渊顿住了,那痛似乎都没有畅快来的多,他低低道,“把她当做了阿目的替身?怕是不止。” 他侧身倚在墙上,看着终,“这么多年在痛苦中,但你可知阿目怎么死的?” 终一顿,楼渊笑了,“你这般想要护住她,当年为何没能护住阿目呢?她落在我手中,可是不轻松啊。” 终双手攥紧,但他却不想打断楼渊,阿目失踪后他寻了太久,即便有一缕灵魂气息在手,却也寻不到人,若非…… “若非我将她的骨骸留给了你,你连她生死都不知,可笑否?” “粉身碎骨,血咒覆身,我甚至用上了幻术,却也撬不开她的口,空让我忙活一场。” “最重要之人一个个离开你,楼终,不管你伪装的多么强大,在我眼中,不过废物罢了。” 他叹了口气,“年少时便只能狼狈逃窜,到现在也是如此。” 终垂眸,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血剑在他手中颤抖着,血意达到令人承受不住的浓度,楼渊却笑着,看着面前人这般模样真是痛快,天之骄子自诩无双,便是那般又如何?家破人亡,如今不过是个不归人罢。 他一贯知道杀人先伤心,没有什么比这更有效果。 终抬头看他,那一瞬间楼渊竟动弹不得,“虐杀?”他下一刻便来到楼渊身前,捏住他下巴,“你再说说,我听着呢。” 楼渊想要动,手中的权杖却都松开来,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生气了?” “你所说的,我倒是提了兴趣想要一试,若不然,先从断手开始?” 言罢,楼渊的手直接被剖开,沿着筋脉一寸一寸撕裂,楼渊甚至于低呼一声,很半天才开口,“臭小子……倒是真下得去手。” 第一百二十章 灵犀 “没话可说了?这口也便去了罢。” 鲜血从他口中喷涌出,却沾不得那人分毫,楼渊看着面前人,这一刻仿若真的鬼魅一般,便是他都有些惧怕。 “这眼看着别扭,”终点上他的眼眸,楼渊的眼睫在颤抖,“嗬嗬。”嘴中只能出这种破鼓漏风的声音,下一瞬间眼中有剧痛传来,他的双眸一黑,“啊!” 楼渊终于倒地,身体自燃,化为灰烬散开,终停在原地等了片刻,有风捎来声音:“啊啊,我好不容易做出的傀儡,被你糟蹋成这般模样,你要怎么赔?” “只敢派傀儡出来,你可在怕我?” “诶,不能这么说,我这不是为了给侄儿解气么?如何,舒坦了?”那声音带着调笑,似乎毫不在意。 “有何可装,那傀儡连着你的本体,怕是现在你也难受的紧。” 楼渊低低一笑,“是吧。” 终抬头,看着虚空,眼眸深沉如渊,“待我找到你……”血色蔓延开来,触碰到的所有都化为灰烬,恐怖如斯。 楼渊道:“我等着呢,只是,你还有多少寿元可挥霍呢?”他笑道:“再见了,我的好侄儿。” 终于,一切归于寂静。 血剑在嗡鸣,终低低咳了一声,血剑脱手化为琉璃笔转在他周围,终抹去唇边血迹。 寿元? 他抬首,凡人修士哪怕再登峰造极,也不过百年寿命,更何况他修习的血术本就是燃烧生命而为,不过是因为知道她死了,才了无生意,若是知道她会再出现身边…… 终将一身血意收敛,迈步向苍姝走去,蹲下身来,抬手触碰上她的面颊,轻轻道:“今生怕是护不得你了,但是来世……” “我担心他护不住你,你说他温柔,但温柔又有何用?我也在害怕,若是他待你不好该怎么办。” 终是只道自己的心有多硬,冷心冷情,若非当初阿目陪他经历那般多,在最恰当的时候来到身边,他怕是不会生出情谊。 “我盼着他冷情,不要再经历覆辙,却也希望他温情,能够……替我护住你。” 他捉起苍姝的手,看着手心显露出的兰花花纹,若非有这咒术怕是他今日也赶不及。思及此,不由得一阵后怕。 “灵犀一点,来世牵缘,苍姝,我……” 他将头埋入苍姝手心,“不会再失去你了。” —— 百里旳跟着清风指引,终于赶到此地,他感受着空气中弥散开的灵力与术法气息,呼出一口气,正待他走进时,却看到那人身影。 终环抱着苍姝,看到百里旳的一瞬间便停住,感受着面前人尚不平的气息,终弯唇,“来找苍姝。” 百里旳看着他怀中人,“你施了咒。” “等到回去便可解。”他走向百里旳,“便请你帮忙送她回去了。” 这语气莫名使他不喜,“不用你说。” 百里旳接过苍姝,看着终转身想要回去,问道:“你要做什么?” “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终回头,“否则,怎轮的上你?” 百里旳皱眉,再看,终已经无踪。 再睁眼时,那些疼痛早已离她远去,苍姝呆呆睁着眼,看着面前的天花板半晌不动,缓缓吐了口气。 “苍姝没事吧,不是一直睡到了现在?” “不必担心,她好得很。” 她听见走廊中有两人聊天踏步声音,十分熟悉。 门扇被推开,白依依一眼就看到她,环臂,“醒了?” 苍姝坐起身,摁了摁眉心,“我此番在简仁轩?” 白依依走过去,没个好声,“不然呢?”却还是将手搭在她腕上,“你昏了许久,加上幻境所致,有些头痛也正常。” 苍姝点头,问道:“是谁将我送来的?” 白依依看她,指了指一边窗户,苍姝侧头便看到他,大开的窗上,那人便坐于其上,一腿搭在上面。有风吹来带了他的几缕发丝。 苍姝顿住,“你……” 百里旳看她一眼,直接从窗户向外跳出,空余微风几缕。 “多谢……”连话音都追不上他。 “噗,”白依依笑了,“怕不是一个傲娇吧,他可是护了你一天,若你不醒,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苍姝失笑,看到清风,“怎么样了,傀儡咒可是除干净了?” 清风点头,倒了一杯茶给她,微笑道:“还得多谢你了,身体已无大碍。” 搬来了两把座椅,清风和白依依便坐在一边,白依依道:“你此番可是问到了什么?” 苍姝想到那一句,道:“怕是我们都错了。” “何意?” 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杀害雀城诸多人,抽血化精,不是他。” 白依依皱眉,“他所言?可信?” 苍姝道:“这对他没有意义,也便没有什么信不信的事了。” 白依依道:“若是如此,那……” 苍姝摇头,“即便杀人之事不是他所为,也会有其他祸端在酝酿,黑老是他手下的人。” 两人沉寂太久,清风哑声,“我,不会放过他,黑老……”他攥紧双拳,“妄图将我制成傀儡害人,若不亲手惩治,当真以为我南华弟子是软柿子捏的!” 苍姝看他,问道:“倒是不曾问,你如何落到他手中?” 清风压下心里那口气,“师门任务所需,待我收到消息前去探寻才发现不过诡计罢了。” 苍姝想起初见,再加上这么多天以来查探邪术消息与清风等人没有片分交集,她道:“你师门所交代的任务,与邪术无关对吧。” 清风点头,“虽则我在领到任务时对雀城不平已经有所预料,却没想到竟然连邪术师一脉都要掺和进来。” 苍姝只道:“情况特殊,可能告知你师门交代来此地,究竟为了什么?” 清风抿了抿唇,最后道:“我只能说,与秘境有关。” “砰!”茶杯摔落下来,白依依起身拎住他衣领,“你说什么?秘境?” 这一举动始料不及,清风见她眼中蕴藏着的风暴,却镇定非常,“十年前,曾经在此地引起轩然大波的秘境,玄清与南华皆派出弟子前来查探过,只是损失惨重,时隔多年,如今又有了出世踪迹。”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赴世赶一场 白依依的手都在颤抖,她只是喃喃,“不可能。” 清风皱眉,并不在意她捏住的衣领,只是问:“白姑娘,你……” “抱歉。”白依依吸了口气,终于松开手,“是我失礼,看来我得出去吹吹风,醒醒脑,便先告辞了。” 清风见她从身边离开,并没有生气,只是问着苍姝,“可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苍姝摇头,“与你无关。” 那秘境带给白依依的伤痛太重,到了如今也与它脱不得干系,白依依怎能不气? 清风垂眸,“白姑娘不是常人,当我在此地醒来时便有所察觉,更是知道秘境存在,苍姝,她到底是何人?” 苍姝看向他,弯唇,“你已经有所察觉了不是?若是想知道,便等她自己说出来吧,如今的她也不过是这简仁轩的老板罢了。” 清风点头,他道:“只是我在此地修养也有几日,不好再叨扰,是时候离开了。” 他作揖向苍姝,“还未来得及感谢救命之恩,若是来日有需,万死不辞。” 言罢,清风转身离开,碧从一旁现身出来,咋舌,“没想到你人不怎么样,结交的朋友倒是一顶一的好啊,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互补?” 苍姝将它提搂起来,碧挣扎片刻,嘟嘴,“行行行,我错了还不成,主人你也是个英雄好汉,就别和我较真了呗。” 苍姝眼中一闪即逝些什么,“那日,你可是看到了?” “哪日?” 苍姝看它,半晌,碧先支持不住,“诶呦,我看到啦,从头到尾!不就是搂搂抱抱举高高的场景么,英雄一怒为狗熊,大战恶龙的画面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女主角还半路昏厥,没意思。” 苍姝叹气,“那么龙小爷,你可还记得比较具体的事情?比如有初与那人聊了些什么之类的?” 碧用爪子示意一下,苍姝特别好脾气的将他放在软枕上,碧拉长音,“自然……没有了!”言罢,撒腿就跑,四条腿硬生生被它跑出了十条腿的速度,却还是跑不出藤蔓的捆绑。 “诶呀,你放开我!小爷都顾不上你,还听什么闲言碎语!” 苍姝失笑,“不就是胆小么。” “哼。”碧自暴自弃,直接瘫在一边。 苍姝沉默,那日虽则被他施了咒术,隐隐还是可以听到些什么,就是实在是入不得脑子里。 碧看着她,“诶,那幻境便当真这般可怕?就连我通过神识唤你都没办法将你拉出来,我可不记得你有什么撕心裂肺的痛苦。” 一天天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真的看不出有那般心伤。 想起那一日的苍姝,直到现在都在后怕,赶紧摇了摇头。 苍姝似乎很是疲惫,“我不知,准确来说,与我甚至没有什么干系。” 为什么呢?苍姝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想起初见开始便对枢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相识,但…… “碧,你曾说我与枢相似对吧。” “嗯。”碧很直白的点头,“你看看名字,一个苍姝,一个苍枢,多像?说你们没关系都不行。” “那可不可能,她是我的……” “姐妹?!”碧一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的模样,脸都扭曲了,“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你爹娘得什么年纪了?再说,谁能生的出那种变态!” 苍姝静静盯着它,碧咳了咳,“您继续。” 苍姝呼了口气,“前世今生。” 碧想了想,这会儿倒是正经不少,它摇了摇头,“起初,我也有想过这种可能,但一来,你是灵,没有前世这一说;二者,一个灵魂不可能以不同人出现在同一时空中,这是定则。更何况……” 碧看着她,“你与我是本命契约,若她是你,我必定有所感应。但她的确能听到你我的灵魂对话,说明是与你有关,还是不小的干系。” 碧甩了甩尾巴,“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反正你我不过过客罢了。” 苍姝按了按眉心,“确实如此。” 她想到什么,将手心摊开,眉眼中闪过一份无奈与温暖,灵力传至手心,那道兰花纹案便出现掌心。 碧注意到此物,也不禁哑然,“这是……” “灵犀。”苍姝低声道,“我竟没有发现。” “我的天!”碧跳到她手腕,仔仔细细看了个来回,“真是灵犀!他是疯了还是傻了,这才见了几面,就爱到死生不弃的地步了?” 它忽然想到什么,看着苍姝的眼,正正将那来不及收回的温软看进眼里,碧沉默了,气氛安静着,苍姝就这么盯着手心,直到眼睛干涩才闭上。 碧似乎不忍,“还收的回么?”那颗心,那份跳动。 苍姝摇了摇头,“很早就已经送出去了,怎么收回?” 碧叹:“所爱隔山海,尚且不可平,更何况,你们隔着的是时间,你不可能留在此地。莫说凡人寿命不可能有千年之久,便是真的有这么久,你会让他等待千年?” 他太了解苍姝了,最温柔的人才最容易受伤。 苍姝笑道:“所以,我不会让他等。” 碧不懂她何意,“你?” “这情,独我藏着便好。”苍姝收回手,看向窗外,眼中毫无波澜,如此镇定。 碧顿了片刻,叹气:“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待在言山上呢。”至少不会伤心。 苍姝摇头,“我很庆幸,真的。” 赴世赶一场,偶遇少年郎,温润如玉藏,一见难相忘。 —— 夜间,苍姝手中兰纹一闪即逝,月光从窗外映射入床,却被一人遮挡。 终走进床边,他看着那人睡颜,手轻轻放在她脸颊上,“苍姝,我知你醒着。” 苍姝睁开眼,很好的掩去内心波动,她拂去那双手,“终,你不该再出现。” 终看着她,那名字从她口中说出,距离似乎一下被拉远,苍姝吁了口气,“男女大防还是应该有的,先前让你误会了,抱歉,只是……” 她看着他,定睛道:“你不是我的有初,这名字再唤不过平添伤心,我已经有喜欢的人,那是我愿意用满心对待的人,不能辜负,所以自此后,万望珍重,不再相见。”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世风日下啊 终不语,就连苍姝对自己的镇定都哑然,她怎么能这么懂得装呢? 终只道:“不再相见?”一字一句,似乎有什么在酝酿。 苍姝扭开眼,她摊开掌心,“你怕是将我认作了阿目,我可以肯定道,我不是她,你此般做不过侮辱了你与她的感情,让她在九泉下都不得安息罢了。” 那么多扎心的话都能面无表情说出来,苍姝定不似看上去那般淡然,但她知道,若是此时不断个干净,日后更加难办。 苍姝摊开掌心,“这灵犀,放在我身上不合适,你将它解了。” 终不动,苍姝咬唇,“既如此——”她直接拿出一柄短刃,便向掌心割去,终握住她的手腕,语气染上怒意,“你可真是……”话到半路,却被隐去,“狠得下心。” 终松开她的手,“或许,是我错了。” 他手上蓄了灵光,两指在她手心一抹,那兰纹便消失无踪,苍姝掐住另一手的掌心,直到见红才忍住没有留下那温热。 终看她一眼,转身离去,苍姝等了片刻再回头,风卷帘动,那人再看不见。 “这样便好了?”碧发声,“真的……没有余地?其实日旳也不知何时才能拿到,你和他还可以……”再温存几天的。 苍姝却笑了,“今朝欢愉和一世长殇究竟哪个更重,我曾经真的想了许久,到头来,却还是不忍。” 碧却道:“但你也不曾问过他的想法,你这般一刀两断,他也会伤心啊。” 苍姝抬头:“在这世间,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下去的。我帮他做出这个万难的选择,又有何不可?” “呵。”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苍姝一怔,连眼睛都瞪得圆圆的。碧看到来人便赶紧就溜了,躲在床下。 “你竟是这般想的,如此决断,我是不是该感到敬佩。” 苍姝的身体都在抖,耳边吹来的低音那般深沉,她自然听得出那几分怒火,苍姝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 下一刻,终已经捏住她下巴将唇哺住,苍姝瞪大的双眼便满满只剩下那人,与之前那一次的温存不同,狂风暴雨一般,是将她溺毙的疯狂。苍姝从没想过她有一日会见到这般的终,眼中有红色一闪即逝,她甚至不敢同他对视。 苍姝下意识抿紧了唇,拒绝他的侵入,终似乎从嗓中笑了一声,他用牙齿磕了磕唇瓣,然后…… “唔!” 苍姝眼中满满震惊,终,居然咬她!那么大的力气,就像要把她吞食入腹。 舌成功入侵,于是疾风劲雨的攻击带着蓄谋已久的欲望便炸裂开来,唇舌交融,苍姝已经羞得红透了脸,身体却发软到根本推不开终。 “唉,”终看着憋气憋了半天无所觉的苍姝,终于放开她,替她抹去唇边水渍,“还要多少次才能使你适应呢。” 这般鬼畜的话,苍姝比着啊的口型半天,最后却一把捂住口。 “噗。”终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掩唇笑得甚至弯下了腰。 苍姝的脸白了又红,“有何可笑!” “自然是笑你了苍姝,”终靠近,点了点她心口,“口是心非,装的可开心?”他的唇角微弯,竟是让她在一瞬间看到抹艳色。 苍姝赶紧舍去脑海中的旖念,咬牙,“不及你,还能做出梁上君子的事,让我开了眼。” “苍姝。”终一瞬间转了面色,那般严肃,苍姝下意识不想让他开口,便道:“你方才都听到了。” 终默应,苍姝叹了口气,“那你便应该知道了,你我之间,没有所谓的朝朝暮暮,趁着还没有情根深种时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我可以默认为你已经喜欢上我了么?” “胡说!”苍姝矢口否认,“我喜欢的是……” 终用食指抵住她的唇,“嘘,我不想听你说,因为我已经找到了答案。” 苍姝使劲咬住他的手指,那般用力,终却像根本感受不到一般,只是用无比包容的眼光看着她,只有平静。 “我从来便拿你没辙。”油盐不进一般,亦如同现世中的陆终,很简单便可以使她丢盔弃甲。 “终,我不是你的阿目,甚至于很久远的以前,我没有出现在你的人生中。”苍姝不会相信终是对她一见钟情,更何况阿目已经占据了他所有,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移情于自己? 那么唯有这一个可能,他将自己当做了阿目。 心里有些苦涩又有些释然,“终,灵有一种秘法可以召回死者灵魂,我可以帮你找到她。” 终看她半晌,“我从未将你当做她人,”他沉声,“苍姝,你还是不信我。” 终却笑了,“无碍,”他环住苍姝,“我等你。” 苍姝瞪大眼,再伸手时,那人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见已经安静许久的氛围,碧从床下探出头来,小声问着:“苍姝、苍姝?傻主人!” 它直接跳到床上,一眼就看到苍姝,唇红的出奇,不由得啧啧两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它一爪子就想抓上苍姝的脸,被苍姝直接擒住。 脸上的红晕终于散去,苍姝将碧捏起,碧摸不透她想做什么,于是颇有些害怕,“其实……” “你可以回去了。” “啊?哦。”碧立刻一闪便化为灵力飞回苍姝体内,苍姝松了口气,倒头掀被便睡下了,掩去脑中所有歧念。 —— 第二天一早,苍姝告别白依依回到浮生楼,临走前白依依道:“既然幕后人的身份又变得没有头绪,动作就要快些了。” 苍姝道:“自然,我已经同齐大人说过了,况且,也不是毫无所获。” 苍姝想到楼渊的那一句,脑中闪过些什么,将秘境中的事串联,她忽而道:“你还记得,楠邵所用过的邪术?” 白依依皱眉,“你的意思莫不成与他有关,可是他已经……” 苍姝摇头,“我在想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如此——” 白依依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便瞪大了眼,满面的不可置信,面色几转,最后定格为平静,“此事,我会调查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捞鱼 回到浮生楼时,苍姝一抬眼便看到一个小小身影四转在其中,那一席素白衣衫刺痛了她的眼。 怀卿还是在老地方,二楼的专属隔间内剥着瓜子儿,这个位置可以观察到楼内所有地方,自然一眼便可以看到苍姝。 似乎也习惯了她时不时的失踪,怀卿只是笑眯眯道:“这个月工钱已经扣去一半,现在的我倒是希望你再缺席几天,我便也算是赚了个白工。” 苍姝也熟悉了怀卿的毒舌,“老板,打趣人的习惯还是改了吧。” 召儿端了杯茶正要上桌,看到了苍姝,乐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跑过来,黝黑双眸中似乎又有了些许亮光,她软软喊道:“恩人。” 怀卿斜眼看她,“好过分,竟然在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姑娘面前以恩人自居。” 苍姝失笑,摸了摸召儿的头,也不去问发生了些什么,只道:“在此地做工可累?” 召儿摇了摇头,笑道:“这里的姐姐们都很好,哪里来的累呢?” 似乎有个小姑娘喊了一声召儿,召儿赶紧应了一句,抱歉的看着苍姝,“恩人,我还有事情,便先离开了。” 苍姝点头,召儿看着怀卿,点头行礼,飞一样的来,飞一样的离去。 苍姝看着她离去背影,“什么时候走的。” 怀卿道:“不久,昨天。”她看着苍姝,“那孩子来浮生楼找你,却不想你不在。我见她可怜身边没了人,便留在了楼里。” 苍姝听着,眉头却使劲扭在一起,“怎么可能……”莫说她已经交付了灵血,便是那女子的本身的身子也不会单薄成这样。 怀卿吐了瓜子皮:“说是猝死,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 本来躲在袖子里的碧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忽然惊醒,“苍姝,”它传音,“有邪气。” 苍姝风轻云淡,意料之中,“是从召儿身体里传来的对吧。” 碧点头道是。 苍姝想了想,“此事……” “对不起!” 苍姝闻言抬眼,迅速瞄准那个小小身影,看着她逐渐跌落地面,起身便要动作。突生事故,召儿下意思闭上眼,下一刻却被稳住身子,那双手有力地撑在腰间,没有意料的疼痛,召儿反应过来后赶紧跳开,“抱歉抱歉,我……” “没事。”他看着惊慌失措的召儿,那张面容只称得上平平,眼中却似乎有着光芒,增色许多。 召儿看着他身上的水渍,“这衣服……” 那人也不在意,摇了摇头,“这衣衫不打紧,下次小心些就罢了。” 怀卿瞥了眼,起身便要离去,苍姝道:“你不去看一看?” “小闹剧,我凑什么热闹,那人来了好几天了,每每就点一壶清茶,想来也是个不懂欣赏的。” 等到怀卿走后,才有小姑娘凑过来,“可别说了,那人一来就偷偷看老板,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呢,楼内哪个不知道的?” 掩住唇,小姑娘笑道:“老板这是恼羞成怒了吧。” 那人忽然注意到什么,看过来,当视线接触到苍姝的一瞬间闪过惊讶,而后便避开。 碧道:“方才怎么了,你先注意眼前问题好不好,到底……” 苍姝弯唇,“此事你我不必管,她设计接近此地必然有所图谋,某人怕是比你我都要上心。” 碧的胡须都在飘,“你想偷懒。” “谁说的?”苍姝笑,“今晚要捞鱼。” —— 夜间 当最后一盏灯熄灭,浮生楼的一天就算是过去,怀卿照例在楼内检查一遍,从庖厨走至大厅,见没有什么纰漏才回到房间。 那盏油灯提在手里,昏黄的光一闪,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怀卿皱眉,转过头去却毫无所觉,当行至拐角,一道身影蓦的出现面前,怀卿吓了一跳。 当她定睛,“召儿?”她呼了一口气,“小孩子,这么晚了,还不快去睡觉。” 召儿歪了歪头并无动作,灯影摇晃,怀卿这才惊觉不对劲,她的目光太直、太深,双眸似乎只剩下黑暗。 怀卿忍不住后撤一步,“你是谁?” 那种诡异危险的感觉太重,怀卿转身便要离开,却不想召儿的速度太快,直接来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召儿呢,你把她如何了?” 怀卿十分冷静,她观察四周,手在不经意间碰倒一边的瓷瓶,发出巨大声响,怀卿想着查夜的人还未远去,却不知整个房间都被锁死,外界的人也听不到此间声音。 召儿伸手攥住她衣袖,似乎有什么渗入体内,身体便不再受自己控制。 怀卿忍住牙齿摩挲发出的颤抖,“你,想要做什么?” 召儿开口,许久不曾说话一般的沙哑与迟钝,“去、去……” “你要带我走?” 怀卿艰难吐出这一句,不伤她性命那便是要谋财,怀卿皱眉,看召儿模样与身手,那人必定不是普通人,可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引得他窥探? 召儿放开她,转身,怀卿一眼便看到召儿背后的符咒,朱砂刺目。 她的手逐渐恢复知觉,就在这一刻她凝目,一把伸手想要撕下那符咒。 手落空,怀卿皱眉,不好!果不其然,被触碰到逆鳞一般,召儿龇牙,那可爱的面容瞬间狰狞。 她一脚踢开怀卿,肚子传来剧痛,怀卿撞上墙的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缓缓滑下时那种强烈呕吐感,怀卿便是连呼吸声都迟缓下来,眼前一片模糊。 “该死。” 召儿向她走近,一手拽住她头发,怀卿好不容易才将目光对准她,说不出半句。 召儿似乎有意把她拖走,就这么拽着她要离开,怀卿咬牙,一股儿狠劲冲上心房,抽出发簪便斩断头发。 召儿手上一轻,看着趴着便要走的怀卿,嘴唇哆嗦,磨牙声响。 怀卿看她这个样子怕是气狠了,挪到一边,抄了什么东西就向她砸过去,“你的主子没告诉你,我很难妥协的,你要抓我怕是得费一些劲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诱饵 那瓷杯直接砸在她脑门上,登时红了一片。怀卿用了很大劲,手指都在颤抖,召儿抬头看她,“你、该、死!” 言罢,还未等怀卿反应,瞳孔中黑影一闪,召儿瞬间来到她身前,一手捏住她脖颈,怀卿被扼住呼吸,面色肉眼可见便红起来,她全身都在颤抖,召儿此时便没了之的稳定,满眼只剩下血性,那是置她于死地的狠。 忽然间有绿色灵力从怀卿身上炸裂开,将召儿掀飞,怀卿倒在地上大口喘息,方才那是什么?感觉很是熟悉。 “召儿,”怀卿破风鼓般吹出一道声音,“别被控制了,想想、你娘……” 捕捉到某个字,召儿有一瞬间的呆滞,小手尚在颤抖,“我、我……” 那脆弱转瞬间被黝黑替代,受到威胁一般,手上青筋凸起,冲上去便要捏碎她的脖颈。 就在怀卿意识将要消失的片刻,“啊!”召儿一声惨叫,似乎有什么掉落在地,怀卿却再感受不到任何,似乎有什么横亘在腰间,稳稳撑住她。 那是—— 怀卿抬眼,已经泛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她努力对焦,“你是,那位客人?” 还是那张平凡面容,眼中却闪着火光,他手上是一柄泛着蓝色流光的长剑,也正是这一剑断了召儿的手,救了怀卿的命。 他看着召儿,抬起剑来,怀卿的意识回笼,当看到这一举动直接按在他手上,“别,她是无辜的。” “我知道。” 他的声音似乎是刻意伪装的低沉,手也在颤抖。他轻轻拿开了怀卿的手,那剑在他手中似乎变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怀卿看召儿冲来,那人便带着她飞起身,一道剑光挥去,直直命中她身后的那道符纸。 只听得嘶吼一声,黑气从她体内蒸腾出来,召儿的面容缓和下来,滑落在地。 怀卿立刻取了纱布还有伤药跑到她身边,蹲下身来,迅速处理伤口,那断口触目惊心,怀卿不敢多想,只是尽可能快些处理好。 直到落定之时怀卿才彻底松了口气,她想起那人,转过身来衷心道:“多谢,” 那人摇了摇头,怀卿抿唇,“她的手,还可以救么?” 似乎低头不语,怀卿看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垂眸,“抱歉,是我强人所难了。” 那人却沉默着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来将灵力覆到召儿手腕处,“她的手。” 怀卿愣了一下,她迅速找到那只断手,忍住恐惧的感觉拿起,递到他身边。 那人将断手接上,灵力灌输进去,只见伤痕逐渐被抚平,怀卿就这么看着变化,眼中流露出惊讶。 不知喂了一颗什么东西入口,召儿紧皱的眉变得平缓,他收了手,便在怀卿想要道谢的刹那,他突然间咳嗽起来,怀卿这才想到,活血肉的术法怎可能那般容易,“我该怎么做?你需要什么?” 似乎有血从唇角流下,他迅速掩住,摇了摇头,“无碍。” 他不敢多说什么,面前之人如此神秘,怀卿本来应该怀疑他今夜来的目的和动机,却在看见这情形时压下心中所想,而且…… 他起身便要离开,怀卿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当衣衫摇摆中有一物展露出时,怀卿的双眼一瞬间瞪大。 他似乎也发现暴露了什么,赶紧掩住衣衫,眼中有局促和紧张一闪即逝。 怀卿愣愣松开了手,她的眼中有什么掉了出来,便是之前疼痛也没能让她的心如此沉重。 她开口,声音沙哑,一字一句,似乎诉尽万语千言。“苏斫。” —— 暗处,手中的符咒豁然烧成灰烬,他咋舌一声,“废物。”方要离开时,有什么东西却悄然缠在他脚上,皱眉低头。 “藤蔓?” “大晚上不请自来,便想着轻易离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一道清幽的女声传来,他双眼一凛,并不转身。 苍姝踏着月色而来,遥遥看他,“你我应当并未实质性地见上过一面,但你似乎已经认识我了,很奇怪不是么?” “秘境时便没了你的身影,而你所带的弟子却全军覆没,不知其中有你几分功劳?” 苍姝是笑着的,眼中却蕴藏冷光,“念鑫,邪术可好用?” “呵呵,”他低低笑出声来,“在师姐身边时便应该注意到你的,也是,能扳倒楠邵的人怎会普通。” 他褪去斗篷露出真面容,“苍姝对吧,只是你如何知道是我?” 苍姝不答,反道:“便如此直接承认下身份,不怕消息泄露到门派?” 念鑫笑了,双手摊开于夜幕中,“你看看今晚月色,再看看四周,只要你死了不就没人知晓了?” 苍姝看了眼四周,那细微到几近不可察觉的咒术附于身上,她却分毫未理,“雀城内的动乱,是你做的。” 苍姝道:“仅是为了修炼血术?怕是不只如此。” 听她这番言论,念鑫却只是端着一副笑脸,漫不经心,他应了,“那你猜,我是为了什么呢?” 苍姝似乎想了片刻,却笑道:“我不在乎你为了什么。” “嗯?” “已经拖了太久,不将你绑回去,怕是交不了差,至于目的嘛。”苍姝捻着指尖的一枚种子,“严刑拷问或是利诱相诱,就是齐大人自己的事情了。” 念鑫挑眉,“挺有自信。” 苍姝便不再同他废话,一枚种子破空击出,念鑫看着那东西飞向自己,一指弹出破空将其击碎。 苍姝翻手,一捧种子便出现手中,念鑫皱眉,那东西本来就小,再加上数量多,自然难防。 藤蔓破土而出,念鑫嗤鼻,“你便只会这一招?” 灵力灌输,在脚下蔓延开来,土地似乎都被染上一层黑色,所到之处,藤蔓尽数枯萎。 “自然不止。”念鑫听到耳边这一句,大惊,迅速闪身,却还是赶不及剑刃落下的速度,手臂被伤。 方才竟是诱饵! 念鑫咬牙,“你一个灵竟还会用剑!” 苍姝不再给他说话机会,一个连招将他逼至尽头,念鑫不曾想过她竟然有如此卓绝的武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看着抵在脖颈间的剑锋。“不动杀招,想要活捉我。”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市同游 苍姝丢出几粒种子,藤蔓便缠在他身上,苍姝收了剑,“这般轻松便被我放倒,看来收集来的精气并没有用在自己身上啊,那么……” 苍姝看着他,“你盯上我的老板,因为什么?” 念鑫舔了舔唇瓣,似乎对自己的境遇并没有察觉,“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苍姝笑,她摊开手来,有一道黑色的痕迹现于掌心,“你用傀儡符控制过容端和召儿,以为我没有防备么?” 念鑫有些惊讶,“你,”他皱眉,“你要作何!” 有灵力汇聚,苍姝道:“符咒反噬,你还不开口?” 念鑫嗤笑出声,“反噬?便是反噬也不过是内伤罢了。” 苍姝伸出食指摇晃,“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呢。” 傀儡符被逼出体外,苍姝咬破食指,在上面改了几笔,念鑫越看越是心惊,“逆转……你竟然会逆转!” 他吼道:“你怎可能会逆转!” 苍姝漫不经心,“因为有人教了啊。”她想起什么,忍不住弯唇。 “想试试傀儡符的滋味么?”苍姝笑了,在他惊吓目光中将那符咒按进他的身体。 感受到符咒的力量钻入身体,念鑫却只能大喊挣扎着,苍姝看着他的目光逐渐转为呆滞。 “念鑫。”苍姝道,他便转过来,“把经脉碎了。” 傀儡符作用,念鑫毫不犹豫,直接动作,只听得噗嗤一声,血溅开来,那种自残行径看在眼中实在骇人。 苍姝看着他倒在地上抽搐,暗暗咋舌,“难怪了。”便是容端那般坚强,也难以摆脱控制。 苍姝忽然弯下腰,似乎有一道力在身体中横冲直撞,一瞬间将血顶上喉头。 苍姝勉强勾唇,抹去嘴角血迹,碧出现,急道:“操不完的心,那傀儡符是那么好逆转的?毫不夸张可以说是邪术里面的顶尖之术,你才学了皮毛就敢尝试!” 苍姝只道:“这是最有效的,万无一失之策。” 碧不语,心里也在讶然,她追着终不过问了几句,就是因为怕她随意使用终才只教了最为基础的,怎料到她竟真的融会贯通能够运用了? 碧看着苍姝气血翻涌、难受至极的模样也不好受,静静呆在她肩膀上道:“要不然,叫他来吧。” 苍姝笑:“不过难受片刻罢了,若是叫他来……” 碧默默捏碎终留给它的传送符,于是,当苍姝感受到有灵力输入体内,有温热靠近后,整个人都是僵的。 她不敢回头,是一种莫名的心绪,“终?” 碧早溜得远远的了,大半夜被虐,它可没这爱好!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低叹,却为身体灵力运转的舒适感沉溺,终贴近她的耳朵道:“可舒服?” 苍姝下意识点头,“嗯嗯。” 终似乎笑了一下,下一刻便是一种酥麻流窜身体,苍姝登时睁眼,那种痒到骨子里的感觉真的不好,苍姝忍住颤音,“终,你……停下!” “苍姝,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 苍姝不解,却还是问道:“你……受欺负了?” 终摇头,“我心里不舒服。” ? 见苍姝一脸不解,终叹气,“若是我放在心上的人不懂得珍惜自己,尚且不知有人如此在意她。我想要她平平安安,怕是难以办到,心里自然不舒服。” 那种酥麻似乎都飘远,苍姝怔在原地,“我,你……” 终停了灵力输送,混乱的气息已经平复,苍姝一直不敢转过头去,终失笑,“苍姝,你……” “别说话!” 苍姝本不是容易害羞的人,如今连耳根都红了个透彻,她庆幸着这是在月夜,却不知道终完全可以将她看个透彻。 终看着地面上那人,道:“你要将他怎么办?” 苍姝道:“本来想着直接交给齐大人,但是如今……”她想了想,“白依依应当也想看看他。” 终点了点头,他蹲下身来,“筋脉尽碎,便宜他了。”他打了一道符咒进去,苍姝认不出那是什么,终笑道:“小东西罢了,能让他供认不讳。” 终抽出血笔,那笔脱离手心在空中打转,似乎格外喜欢苍姝,一直贴在她周围。 “阿目。” 终开口,血笔才恋恋不舍离开,终道:“你将他送到简仁轩。” 血笔一直在他身边盘桓,笔身颤动着,终弹指喂了一滴血给它,阿目立刻精神了,窜了几倍的个头,一把将念鑫扛起,溜上天便无踪。 苍姝咋舌,原来血笔还有这种功用。 她终于抬头看面前人,看着他的背影,与记忆中对比片刻,低声喃喃:“也太高了吧。”简直窜了一整个个头。 终道:“你这般不令人省心,若不高一些,还当不成你的保护伞。” 苍姝皱眉,这情话一套一套的,究竟是和谁练出来的。终自然能从她难言的表情中猜出她的想法,却没有解释,他道:“今晚可还有要事? 苍姝摇头,终上前拉过她的手,“那么,剩下的时间,我便借用了。” 苍姝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他带上血剑,他将她抱在身前,双手环在她腰间稳住她身形。 直到冲上云霄,眼前似乎是星河璀璨,有风吹拂面庞,发丝微痒。苍姝不知为何便放松下来了,她低头看那人间烟火,云雾下的雀城灯火璀璨,火树银花。 她似乎和最初来到人间的心情同调了,终感受到怀中人渐渐放松下的身子和笑颜也弯了唇角。 苍姝似乎看到了什么,她拉住中的衣袖,“终,终,夜市!” 似乎拿到了糖的孩子一般兴奋,终道:“去看一看罢。” 长剑落于地面,缩小为巴掌大小被收入腰间。苍姝迫不及待便快步走向夜市,还不忘拉上终的衣袖,“我许久没有来到过夜市了,也不知酒酿圆子和糖葫芦还有没有。” 终看着苍姝如此模样,面上的笑意与宠溺一直不曾变。苍姝眼尖,一下捕捉到酒酿圆子的店铺,飞快跑过去,“店家,两份圆子。”想了想,她转眼向终,“终,”苍姝第一次用可谓严肃的目光看着终,“吃糖么?” 终笑了,却道:“好。” 于是苍姝飞快补充道:“加糖!巨甜的那种!”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斗雀 她拉过终坐在木桌旁,“圆子是越甜越好,酒香不需要太重,我同你说……” 她絮絮说着,从来没有和别人这般畅快说过,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却可以做最放纵的事,毫无保留。 终嘴角一直噙着笑意,是那种真正温暖的笑意,他起身,“你且等我。” 苍姝点头,等到终拿着两份用黄油纸包裹的点心回来时,苍姝才知道他竟是去买吃的去了。 终将其中一个递给她,“尝一尝。” 苍姝将黄纸剥开,热气腾腾,是嫩白如雪的糕点,闻起来竟是有兰花那种扑鼻香气。 苍姝咬下一口,热气顺着舌尖滑入肚中,那是一种唇齿间迸发出的震撼,苍姝一瞬间被惊艳,“这是?” 终道:“兰花糕。” 她看着这糕点样式,脑海中闪过什么,“这兰花,可是你赠予我的那一朵?” 终点头,看着苍姝略有些迷惘,他道:“此花名朝兰,只存在于东瀛。” 苍姝一下就停住了,终道:“我费了会儿功夫才从店主手里定制了这个兰花糕点,尽可能还原,味道如何?” “嗯,”苍姝点头,“味道极好,怕是日后再难忘。” 终笑了,“是吗,那是我的荣幸。” 一口圆子一口糕点,甜甜润润却并不会觉得腻味,一扫而尽,苍姝摸了摸变得圆润的肚子,喟叹一声。 苍姝吃饱了,眼光便落到一旁,忽而有雀声乍起,扑棱棱飞上青天,苍姝看那边人声喧闹,提了兴趣,“终,那是什么活动?” 终带着她,将她护在身前挤入人群,“斗雀。” 那不同种类颜色各异的雀尽数缚在笼中,苍姝便问:“何为斗雀?” 终指了一旁,“你看。”那是罗列在木板展示众人的数牌,“盲猜,选数斗雀,将绑上绳子的雀放飞开来便会争相四散,最后随机射落一只,那只所带的号码便是中奖数。” 鸟雀声鸣,苍姝皱眉,“这些,都是未经驯养的野雀。” 终点头,“正是因为如此,野性未驯,才能飞得更高更快。” 他道:“雀城每年举办斗雀不知要数百场还是数千场,却不过图个祝福罢了。” 苍姝看到雀笼大开,呼喊声起,有一位壮汉拿着弓箭从台下欲上台,眼光一闪,“有意思的紧,终。”她对着终笑了下,“我去去便回。” 终倒也没有惊讶,壮汉只觉得身边一凉,有风经过,再转眼,手中的弓箭不翼而飞。“见鬼了?!” 台上的主持人喊道:“请箭矢!”声音拉长,混合着群声鼎沸,别有一种热烈。 苍姝便缓步台上,主持人明显面上一怔,却还是顺着道:“放雀!” 铁笼开,那人赶紧躲到一旁才没有被群峰而出的燕雀击飞,绳子绑上脚,便是想要飞离都不成,雀鸣刺耳,苍姝从一边的箭筒中抽出一支,搭弓勾弦,瞄准,在众人的屏息声和主持的忐忑中,那一箭破空而出。 “中了?” “我没有看见。” “是那个!” 月光下有什么黑影从上空坠落,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主持人弯腰捡起。 “是号码牌!” 这和寻常都不同,于是便有嘘声和欢呼声一时间响彻,主持人见此赶紧对她道:“再发一箭。” 苍姝收弓,“为何?号码牌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了?” 主持人对她挤眉弄眼,“这不符合规矩,没有雀中箭,不吉利!” “哦,”苍姝点了点头,转身面向众人,“各位,天赠雀舞,以示祥和,祝福已经在你们上空了。” 那声音带着灵力,可以传到很远,于是所有人抬头,月明花舞,雀群却没了那份混乱。 终也抬眼,星河璀璨若下坠流光,满是密密麻麻的燕雀在上方飞舞,那绿色的柔光打在其中,耀眼非常。 “原来,是用了灵力。”终弯唇,“聪明。” 时而若神龙遨游天地,时而若舞女曼舞翩跹,众人早已花了眼,眼前之景闻所未、见所未见,足以称得上神迹,主持人也怔在原地,嘴都合不拢, 苍姝弯唇,她手上应运着灵力,化为薄薄一层剑刃削去清空,于是在一瞬间,没有人注意到线已经尽数断裂开。 苍姝操控着灵力,燕雀没了束缚,四处分散开来,越飞越高,又汇为更大的图案,雀城所有人几乎都能看到。 那是…… “星空。” 没错,这最后一幅,“星河图谱,便是天意授予的祝福,愿此地所有人幸福安康。” 呐喊声到达巅峰,所有人都在欢呼,他们恨不得飞扑上去一探,终在人群中,看着台上那人,星河作谱,指点苍生,心里忽然升起了什么情绪,他不清楚那种心跳是什么,只知道这份欢喜源于她,也只会是她。 他一指点在空中,画了符阵,顷刻间,天空便炸开火花,一朵一朵绚烂开来,如同流星陨落,耀眼非常。 苍姝转目,对上他的,那种温柔宠溺似乎刻在灵魂间,一眼就可望进心里。 苍姝忍不住笑开,她张开口,口型比出几字,“终,我送你一副星图,你可敢收下啊?” 终抬眼,最亮的两星直指参商,却在逐渐合并,他忽然弯唇,“有何不敢?” 还没有结束,雀阵又出现了变化,此时却不再是图案,而是文字。 “我、与、你、共、存。” 一个个字念出口,不再是欢呼,而是沉静。片刻后,所有人举手起势,高呼这那一句,“我与你共存!” 主持人见此心都为之颤抖,震撼至极,他看去那人,谁知,那人已无踪迹。只在原本停留之地留下了些许绿色荧光。他双腿一颤就跪在地上,“神女,神女啊!!!” 于是,在今夜后,再无斗雀这一活动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求愿活动。 雀被供奉为天命载体,被树立塑像,旁边的一颗树化身神木,承载了人们的希望。而苍姝也被称为神女,虽则无人见过其真实面孔,却都深信不疑。 “快走!” 收了灵力,燕雀立刻四散开来,趁着这混乱,苍姝直接跳下台,拉着就终跑离开,完全不知自己此举将会带来巨大颠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赠予发冠 收了灵力,燕雀立刻四散开来,趁着这混乱,苍姝直接跳下台,拉着就终跑离开,完全不知自己此举将会带来巨大颠覆。 二人跑了很久,苍姝终于停下来,气喘吁吁,“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她如是问着终,面上尚带着满满笑意,终看着她半晌,直到苍姝歪头不解。终似乎在颤抖,他掩住唇狠狠笑出来,笑得畅快非常。 苍姝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却也是笑出声来,两个人如同二傻子一般。就连月色都被云雾遮眼,似乎羞涩又似乎不忍看。 好风好景,苍姝拿来两盏梨花酿,拎到他面前,弯唇:“终,喝酒么?” 终接过,苍姝便坐在他不远,酒入腹内,温热上返,苍姝开口:“终,” 她在那晚后再没有唤过一句有初,也是为了提醒自己,“你来雀城,是因为什么?” 话却堵在喉间,是她说出的划清界限,如今又怎好意思多了牵扯。 终摇晃着手中的梨花白,他侧身歪在草坪中,发丝散落,有荧光点在他身边,便是一身玄衣都成谪仙模样。 苍姝一转话音,“终,你已经弱冠了罢?” 终点头,苍姝犹豫道:“你的发冠……”她竟从未看见过他带上发冠,更多时便是如如今这般,扎上个马尾,亦显得风姿。 终饮了口酒,轻轻道:“虽及冠,却并未行冠礼。” 苍姝手上一顿,有酸涩涌上心头,她咕咚下一大口酒,那种灼烧感带给了她几分清明。 终看她虽则眉目淡淡不显表情,却忍不住弯上唇角。苍姝忽然换了话题,从天南海北聊到大事小事,包罗天地,终便时不时回上一句,气氛正当好。 一杯又一杯,苍姝酒量再好也耐不住这样的喝法,在她双眼开始迷离时,终伸手握住她的,“莫喝了。” “我不。”苍姝噘嘴,酒劲上头,她也控制不住自己,随着心情来,她只觉得心头闷闷的,就想着喝酒缓解。 “你谁啊?怎么会在这里。” 终失笑,见她双眼迷离,嘴上还说着胡话,虽然看着可爱,但……“你喝醉了。” “我没有,你说什么?” 和醉了的人说话有着言语上的隔离,终施术将她杯中的酒水过滤,苍姝饮下,“呀,我这么厉害?喝酒如同喝白水一样?” “是,你最厉害。”终垂眸,“无论之前还是如今,皆是如此。” 苍姝转眼看他,忽然张开口,“有初!”听到这一句,终有些恍惚,下一刻一股重力袭来,苍姝便直接投入他怀抱。 终顿住,“苍姝?” “嗯。”苍姝闭上眼,窝在他怀里,顺带还蹭了蹭,终身体都僵住了,无奈道:“投怀送抱,这可是你做出的事啊苍姝。” 苍姝睁开眼,使劲对焦上面前人,“诶有初,你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终眼中一闪即逝什么,他忽而抱紧了苍姝,“嗯,我长大了。”就有了,能保护你的能力,而不是…… “陆小终,你怎么长的这么快呢?”她伸手比了比,“之前没有比我高到哪里去,你是吃了什么好东西么?” “不过嘛……”伸手捏了捏他的臂膀,肌肉紧实,轮廓优美,她忍不住喟叹一声。 终就怕她什么都做得出,赶紧拉过她的手,声音有些低沉,“消停会。” 苍姝噘嘴挤眉,“才多久不见,你就这么冷情!” 终失笑,苍姝看着他头顶,似乎惊讶道:“诶,有初,你没有发冠诶。” 终不语,苍姝却趔趄起身来,终看她摇摇晃晃的,都怕她栽倒,苍姝站在他面前,伸手点在他额间。 酒劲上头,什么不敢做的说不出口的都可以心安理得,苍姝笑:“有初,我给你一个发冠可好?” 伸手拿出那柄用来幻化剑的树枝,那是她从言山带出,大椿的树枝,也是她能拿出的最好材料。 闭上眼,灵力覆盖上去,那树枝便化作木冠一只。玄黑表面尚泛着微光,苍姝用了灵珠权作宝石,镶嵌其上,于是一刹那间便有光绽放开来。 终有些怔楞,直到一双手穿过他发丝将发绳一扯,墨发尽数披散开来拂过面庞他才反应过来,苍姝动作很轻很轻,未曾帮过别人束冠所以显得有些不畅,但最后终于大功告成。 二十弱冠,翰墨弄林,将弘祖业,统我先基。 终想起之前曾有幸见过的冠礼,那是他的师兄,当时父亲说了这一句为祝词,而今…… 苍姝看着面前人,秀发尽挽,便是同之前不一样的雅正风姿,笑了,她开口:“冠冕之年。松柏长春,福寿双全。闲弄翰墨成风雅,自比卓轩观群书。” 她抬首,“终,恭喜。” 终有一瞬间抑制不住情绪,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波涛汹涌,直接抱住面前人,抱得太紧太紧,似乎错过了便是一生。 苍姝被勒得太紧,便是酒气都散了不少,她感受着那人有些颤抖的身体,轻轻环住,拍了拍。 “终,你曾对我说天亮了。但你看,黑夜瞧着不也有别一番滋味?” 终沉默许久,他终于松开苍姝,看着面前人的眼眸,似乎真的沉了万载星空,终忍不住笑了,“苍姝。” “嗯?” “苍姝。” “嗯。” “我在。” —— 简仁轩内。 白依依百无聊赖看着面前倒在地上的躯体,那支笔还在一旁一闪一闪,“所以,这个垃圾带来,是为了破坏我喝茶的兴致吗?” 白依依似乎是自问,也似乎是在问血笔,血笔一闪,绕着满屋子飞来飞去。 白依依叹了口气,传音符摆在一边已经搁置了很久,但是没有半分回应,“不是,她就这么将垃圾丢在我这里?就不怕我真将他清理了?” 那血笔一闪一闪,似乎在回应,待白依依目光转过来,飞到一边的盒子上,白依依看它上蹿下跳的模样,疑惑着打开盒子。 那是苍姝给她的一枚灵珠。 “想要这个?” 白依依将珠子拿起来摆在它面前,看着那笔吸了灵力后转为红色,有些震惊,“等等,我怎么觉得你很是眼熟呢?” 想到秘境中的那位男子,再想想如今的传闻,“玲珑血笔,无相判官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堂上 白依依喃喃,血笔似乎感受到什么,飞离屋子,等到转角处,忽然被一把攥住。 容端眼中满是冷冽,血笔一震,灵力飞出却被她抵挡,如今没了补充,血笔不过是一个普通法器。 “不要说出去,懂?” 血笔感受到那股力,赶紧闪出一道光表示明白。容端一松开手,立刻逃离。 “呼……”容端呼出一口气,转眼看向里室,一豆灯光映在那人面上,添了几分闲适。 “师姐,”她喃喃,“就要结束了。” —— 几经辗转,念鑫最后终是送到了齐郑手里。 因着白依依道了句:“如今我连玄清的人都不是了,还掺和些什么。你废了他的经脉,命留着让他享受痛苦不是更好?” “不过……”白依依拿出枚信鸟,“还是给玄清传个消息,免得他们被蒙在鼓里,被卖了都不知道。” 堂上。 念鑫被小卒压到齐郑脚下,为了取证,傀儡咒已被清除,但因他的筋脉被废,是以毫无反抗之力。 念鑫早就清醒,发觉自己所处环境却无片分慌张,反而噙着嘲讽的笑。齐郑道:“堂下何人?” 念鑫挣开束缚便要起身,那小卒立刻抽了板子要鞭他小腿,“大胆!” 念鑫只是动了指尖,那人还没有碰上他半分便栽倒在地,踌躇不止。 齐郑皱眉,念鑫摆手,“别紧张,我可是个良民,不会公然杀人的。”他迈步走向一旁,小卒面露慌张,忍不住就后退,念鑫弯唇,直接抽出木椅,翘着二郎腿就坐下。 “放肆!”齐郑拍案起身,念鑫却没有半分害怕,“齐大人,何必呢,你们官府实在繁琐又无趣,我若不是犯人会在这里?有何可问。” 他挑眉,“你就直接问你想知道的,早些完事,你我都方便。” 齐郑盯着他,不怒自威,“跪下。”念鑫噗嗤笑了,眼却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来了人间,犯了罪过就要遵守人间的规矩,本官让你跪,你就得跪!” “可笑!”念鑫起身,那种戾气一瞬间迸发,失了功力的他身法依旧存留。只消片刻便来到齐郑面前,“齐大人,我的脾气不好,你应当清楚。” 齐郑面色毫无变化,看着近在咫尺可取他性命的危险之徒也没有恐惧,小厮反应过来,“大人小心!”抽出剑来便要攻向念鑫,却被念鑫一把攥住手腕摔了出去。 “大人,考不考虑对我客气一些?”念鑫活动活动手腕,发出咔咔声响,齐郑只道:“可以出手了,道长。” 人未至,剑光先到,念鑫一惊,赶紧撤身,那剑光控制的极好,明明威力甚大,到了堂内却逐渐减弱,没有损伤任何。 念鑫舔了舔唇瓣,“我还以为大人当真如此自信,原来还是请了修士的。” 脚步声轻到几近没有,念鑫第六感极准,如今感受到的气息让他也肃然起来,一席湖蓝衣衫,他抬眸看去,那张面容着实惹眼,气质也如空谷清月,该是不俗之人,他却毫无印象。 “我认识的青年才俊也算不少,绝世之人也识得二三,却从未见过阁下,不知……”他弯唇,“你是何人?” 百里旳哪里会理他,隔空点了几指,直接打在他穴位上,登时念鑫便动弹不得,心里低骂,面上却不显,“阁下若真是修仙之人,岂会连门派都没有?莫不成是个散修?” “聒噪。”百里旳转身落座,齐郑亦是坐下,几个小卒对眼,站立原地,于是念鑫便以一种奇异姿势位于殿中。 齐郑单刀直入,“雀城内所谓的‘疫病’事件,是你所为?” “哦?”念鑫笑,“你说那个啊,是我。”回答的十分爽快。 “雀城中因邪术而死的人。” “不是我。”念鑫笑,“我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齐郑不置可否,“所为何?” 念鑫道:“我……”为何要告诉你。结果说出口的却是,“收集血气。” “收集血气又是为了什么。” 念鑫竭力压抑住那种脱口而出的欲望,道:“血、血阵……”他甚至想要咬住舌头,却都无法。 身体里有另一种灵力运作,霸道的很,便是巅峰时期的他尚且难以祛除,更惶提现在。余光看向手心。 “靠!” 念鑫低骂,眼中浮现出昨天那人身影,“怕是他……”没想到自己如此流年不顺,竟然着了他的道儿! 百里旳自然也看到那符咒,眼中闪过一分什么,他立刻起身,闪到他身前,强硬掰开他的手,那符咒赫然印在面前。 “!”那一瞬间他的眼中绝对有一种震惊,他道:“这是谁给你下的?” 关于这种问题,倒是没有被迫回答,念鑫心里却生出些火气,“凭什么……”一种冷气登时从脚底传入脊髓,他道:“你不会不知,这种术法,究竟何意义。” 念鑫忍住牙齿的颤抖,没了灵力护体,百里旳这种极寒灵力足以使他痛苦难忍。 “呵,何种意义?”念鑫露出一笑,几近狰狞,“不过就是东瀛遗孤罢了,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 百里旳掩去眸中细碎感情,“不说?” 那种压迫感更加重,骨缝似乎都被压缩,念鑫喷出一口血来,他却看向一旁,“齐大人,虐、虐待犯人不好吧,若是我死了……” 齐郑却道:“所以,你就将该说的说出来,便是死了,凭你的陈堂供述也足以结案。” “真是够狠。”念鑫笑道:“不就是想知道谁下的咒术么,我告诉你。” “无相判官。” 念鑫笑:“你应当见过他的,玄衣墨发,也算个妙人。” 压迫感瞬间便撤了下来,穴位被解开,念鑫却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消失无踪,瘫软于地。 百里旳看向齐郑,“我还有事,便先行告辞。” 齐郑瞥了眼动弹不得的念鑫,点了点头,“还要多谢道士,慢走不送。” 百里旳转身便离开,这边齐郑在纸上添了几字,画章后便唤了人,“将他压下去。” “是!” ------题外话------ 感谢订阅的小可爱!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二人 牢笼中。 漆黑一片,唯有几盏油灯,小卒架着齐郑来到此间,直接丢入牢中并落了锁。 小卒向身旁人问道:“你说,他得判个什么刑?” “铁定一死,邪术师说的话能信?便是没杀人也留不住他,做了这么多恶事,简单一死算是便宜他了!”说着,还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看着对面人有些惊恐的双眼,疑惑道:“怎么了?怕黑啊。” 他只来得及颤颤抬手,“你、你身后……” “我身后?”他一回头,正对上那双眼,漆黑到深不可见。 “两位可是在说我?”念鑫一笑,那人吓得后退两步,方要大喊,“来……” 却被直接掐住脖颈。 另外一个小卒持剑就要斩来,却被他直接撂倒,一剑毙命。小卒在他手上颤抖着,手脚都在用力挣扎,“我会死?你以为凡人耐的了我?可笑!” 黑气侵蚀,那小卒只觉得浑身都在灼烧,发出啊啊的嘶吼,被念鑫随手丢在地上,转瞬便没了气息。 念鑫抚去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啐了一口,“重塑静经脉可真他妈疼啊!” 有黑气从小窗飘进,带来一声低音,“怎么几日不见,这般狼狈!” 念鑫嫌恶,“滚。” “呵,你真以为老夫那般闲?来看你的热闹!” “我与你们本就无关,离我远些,也不要让我背锅。” 黑老的语气添了怒火,“竖子敢尔!若非主上将邪术秘籍授予你,你当真以为自己算得了什么!” 念鑫手指攥紧,面色一转,唇角弯弯,“是在下失礼,替我向主上道句万安,所以黑老前辈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黑老哼了一鼻子气,“老夫且问你,血阵如何?” “黑老自己不都试过了?” 黑老怒,“你当真以为老夫不知你的心思!那秘境谣言从你嘴里传出去,你说老夫问的什么!” 念鑫笑,“前辈放心,这一事我不会忘记,会给主上一份答卷。” 黑老这才闪身消失,念鑫立刻啐道:“什么东西!若非得到主上重用!” 他瞥了眼那小卒尸体,一脚碾过去灰烬便四散开来。 —— 这边,百里旳从念鑫身上取了一缕气息,通过追灵来到此地,流水翠竹小亭,他抬眼。 果真看到了那人。 依旧是玄衣,容颜不清,端坐在亭内,似乎在读着一卷书,全神贯注。 百里旳收了追灵,他迈步靠近,“早在此地等候,是知道我要来?” 终收了卷轴,抬手示意。“坐罢。” 百里旳只道:“你是东瀛之人。” 终抬眼,“是。” 百里旳抽剑,直指他眉间,三尺寒水依旧锋利夺目。 终片分不理那锋芒,“我与你素未谋面,你的杀意不是对我。但东瀛没落百年,便是旧地都不复存在。” 他对上他的眼,似乎有笑意蔓延,“所以,既然来了,我便想一问,你仇恨究竟是为什么?” 百里旳看他半晌,垂眸,转身收剑入鞘,“与你无关。” “是吗?”终抬手,有灵光从指尖飞散,“蓬莱自百年前避世不出,如今却有蓬莱弟子出现。雀城与蓬莱相差甚远,尚且没有大祸患需平,你为何在此地?” 那灵光触碰不得百里旳半分,“果真如此。” 终道:“此术对你无用,你并非现世之人。” 百里旳转身,眼中满是冷意,“不要用你那无谓的想法猜测,你当真以为术法万无一失?” 终摇头,“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万无一失。” 他抬眼,“正如同我设计使你前来,但我的猜测若是出了偏差,便是白忙活一场。” “东瀛覆灭,在很大程度上有蓬莱一笔功劳,你只身前来,便没想过这是一场陷阱?” 有血气四散,百里旳垂眸,果真,脚下便出现一个阵法。 他看那人,唇角微弯,眼中是看不懂的深意。 三尺寒水出鞘,那血意包裹了他,有侵蚀感侵入体内,是那种能将灵力消散的感觉。 四周渐渐被扭曲,百里旳挥出一剑,割裂血气砍倒一片翠竹,“不是幻境。” 在阵外的终倚杆等待,那一剑不过轻轻挥出,却有如此威力,“这剑意……”他垂眸,眼底是看不清的光。 百里旳被困在阵内,无相判官阴晴不定,虽则他早有所预料,却没想到是这般。 东瀛阵法讲求奇道,将平常所学的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进行排阵,自然与平日所见不同。 若只用剑硬攻是不可,百里旳如今依旧不明终的意思,却知唯有破术一法。 百里旳凝心神,只注重阵法整体,化灵入阵,便摸出规律来。 终弯唇,“果真不俗。” 百里旳一剑斩去所谓真针眼,那血色恍惚一刹,下一刻却似乎自愈再次模糊视野。 “复阵吗。” 百里旳看了眼四周,竟是再未寻到蛛丝马迹,仿若圆镜完美无瑕。 忽有一抹灵力从眼前流过,仿若血线,指引着他动作。百里旳皱眉,那血线见他没有动作便扭动着想要吸引他注意。 百里旳道:“无需你给我提示,这阵还困不住我。” 他看了眼一旁,忽然蹲下身子。 终眼中一瞬间流露出些许不同,而后弯唇。 他稍微后撤半步,下一瞬果真有大动静从阵内传出,似乎有风暴氤氲,转瞬间狂风席卷苍云,血意消失无踪。 百里旳破空而出,他提剑,三尺寒水中似乎流转着别样光辉,那种血色与灵力碰撞出火花,诡秘绚丽。 他抬眸,终便静静站立原地,依旧是风轻云淡,如今似乎多了一抹笑。 “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叫我来破这阵法,”百里旳开口只评价两字,“无聊。” 终摇头:“不只。” 他丢过去一样东西,百里旳伸手接住,眼中绝对浮现出一抹震惊,终道:“这东西交由你手中最合适不过,在恰当时刻,希望你能用上。” 手心的物件还闪着熠熠光辉,百里旳道:“为何?” 终转身,“若是交给她,定要询问个真切,我不想对她说谎。更何况……” “对血阵的破解,如今你也了解到精髓。” 百里旳不语,算是默应,终道:“楼渊所图甚大,他费尽心力想要除去此间对他而讲的唯一障碍,但他注定办不到。” 第一百三十章 将要终结 百里旳将日旳捏在指尖,道:“这日旳,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终不回,只道,“楼渊此次会失败,但他手中还存有日旳,即便身死,神魂亦可逃离。” 百里旳皱眉,终看着他,“如你所想,我希望,在你回去后能注意此事,毕竟他这个人可不是等闲之辈,所研究血术的目的究竟为何你我都未可知,以防万一,你……” 百里旳听完他的一席话:“如此,你大可自己借由日旳离开,何须我代劳。” 终转身:“这交易与你无害,答应便是。” 抬头,“你那日问太和得到的答案半真半假,不可信。那我便也回答你几分,楼渊曾与蓬莱有所合作,你懂何意。” 百里旳皱眉,再抬眼时,那人已走远。 百里旳想自己前来到他离去,不过须臾把个时辰,竟被他套路得如此彻底。 “当真是狐狸。”百里旳与苍姝第一次的共语,竟是这一句。 百里旳亦是转身,“看来,时间不多了。” 他催动日旳,顷刻间,天翻地覆、斗转星移,本属于此间的人无所觉,苍姝却立刻感受到不同。 她看着方才还在面前的怀卿一瞬间远离,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感觉,苍姝一怔,“日旳?” 她在以一种旁观角度看此世变化,时光飞逝,雀城百姓还沉溺在茶米油盐、阖家欢乐中,半分都未曾察觉到有危机临近,而那种不安却一直缠绕在苍姝心头,浅浅淡淡,她有预感,一切的终结便要来临,而她自己却还不知是否做好了准备。 苍姝下意识想要寻找终,若是结束,那他…… 终于,炫目的图画定格一瞬,再回神,看到面前场景,双眼一瞬间瞪大。 战火洗礼,血光冲天,雀城似乎一去繁华安详,被拖入修罗地狱中去。 脚边是数具尸身横倒,远处是兽鸣,那庞然大物一瞬间站立起身,苍姝忍不住后撤,喃喃:“怎么会这样?这不是……” 秘境中的怪物应当已经被封印起来,怎会出现此时此地? 苍姝恍惚,她竟不能一瞬间反应,如今到底是真的身处地狱还是幻境。 “傻主人,什么时候了,还敢愣神!” 眼看着巨兽张口就扑向她,碧一瞬间闪身而出,本体被强行唤出,一爪子将近在咫尺的凶兽拍飞出去。 苍姝登时明晰了身处何地,赶紧回神,幻剑入手,藤蔓束缚住凶兽身躯,下一剑直接断其头颅。 她缓缓吐出口气,当有呼救声入耳,转眼,两个孩子暴露在凶兽面前,两人紧抱在一起,被吓得大叫出声。 苍姝迅速闪身,将两个孩子推开来避过那血盆大口,兽头撞在地面,碎石崩裂开发出极大声响。 那两个孩子逃过一劫,怔愣在原地,苍姝丢过去一枚结界符咒,对两个孩子道:“快走!” 那两人看了苍姝一眼,那凶兽没有捕到猎物,龇牙咧嘴,吼声出来便是地都要抖三抖。 孩子被吓了一跳,忙抓过那符咒,“姐姐小心!”连爬带滚离开此地。 苍姝看着它,灵力转至剑中,她飞身登在巨兽身上,那巨兽感受到身上人,大幅动作,想要甩开她,将她撕碎。 苍姝皱眉,稳住身形,将灵力灌输入剑身,压在巨兽头上正要插入,一种截然不同的灵力以一种温柔和强势蔓延开,自上空如金钟罩一般覆盖下来, 似乎有灵力破空而来,苍姝闪身,那剑正中凶兽头颅,轰然毙命。 苍姝看着倒在脚边的巨兽,插在头颅中的剑上泛着微茫。上空飞过很多人身影,穿着统一的洁白衣衫,境界不凡。 天枢宇。 有人靠近,苍姝转过眼眸,一瞬间顿住,“阿妍?” 那女子的衣衫因为激烈打斗粘上些许灰尘,却是看不出半分狼狈。她听到苍姝此言目光中也是闪过疑惑,“你是?” 轰隆一声巨响,已中心绵延数十里的结界已经落定,天枢宇众人只需清缴内部困兽。苍姝忽然一顿,脑海中闪过些什么,不知如何开的口,“你的冕上呢?” 妍岚怔了片刻,看见面前这张面容总觉有种亲切感,于是下意识回道:“在中心,浮生楼。” “多谢。” 似乎有风从身边飘过,妍岚下意识转身,却再未看到那人身影,她皱了眉,第一次对自己言行产生恼怒,喃喃,“这种感觉……” 苍姝一刻都不敢停,手中的剑似乎作为砍刀来使,只有眼前通向浮生楼的路,有巨兽横亘面前,四足站立,一脚便可震荡天地。 苍姝皱眉,灵力无所顾忌的使出,片刻后那巨兽便瘫倒在地,便是碧都咋舌,“你这是…吃错什么了,不需要这么拼啊!” 苍姝只觉得那种不详越发清晰,她登身,甚至召出碧的本体来,扶摇而上。 在上空遥遥来看,昔日的南方第一城如今已成一片断壁颓垣,巨兽踏足之地再无完好之处。 苍姝憋了一口气,摒除掉所有不好猜想,结界中心便是浮生楼,苍姝在上空便看到天枢宇的弟子密集起来,伫立四方。 “是谁!” 苍姝从龙身上一跃而下,天枢宇的人皱眉看她,满面都是谨慎防备。“阁下何人,此地不可入,请绕道。” 苍姝只看了四周,眼中锁定一人,传音给他:“你们冕上此时状态应该很不好吧。” 那人一怔,他吼道:“胡说什么!” 说罢,便要提剑而上,苍姝看着他,只是伸手将一物取出,那人立刻停下,“这是!” 苍姝道:“放我进去,我可以帮你家冕上。”她看着他,“以一人之力承担整座结界,你当真以为她是神!” 就在众人都停顿的片刻,苍姝立刻抽身推门而入。 有天枢宇的人见此立刻要进去,却被拦住,“巨门大人,她!” “无事。“ 巨门亦是皱眉,方才那人给他的感觉如此熟悉,半分的威胁之感都不曾存在,他想了想,道:“冕上有令,你我皆在楼外等待,不可违令!” ------题外话------ 感谢订阅~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此时,便是天枢宇之主 苍姝追寻着灵力痕迹来到楼内,直到在大殿中看到那人,才松了口气。 脚下是绵延开来的巨阵,苍姝停步,“你就打算一直守在这里?” 枢不必回头也知是谁,“出去。” 苍姝道:“死守不攻,你在等什么时机,当真以为凭他的龟缩程度,不到最后一刻会前来。” 枢不语,苍姝便在原地等。不知过了多久,枢挪去半步,虽则看上去不显,但苍姝知道,她如今是最脆弱时刻。 操不完的心。 苍姝想起碧的那一句,如今倒是懂得几分。 她前进半步,枢正要开口道:“你若不想分尸于此,便停下。” 谁知苍姝一步一步靠近,面上没有分毫表露,她一把攥住枢的手,语气从未有的冷,“你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吗?” 枢终于转过眼,语气从未有过的冷,“松开。” 近似于命令,若是常人,早就自扇巴掌跪地求饶,但是苍姝不同。她是灵,骨子就有一种傲的根,更何况面前人…… 苍姝皱眉,不经意间探了脉象,不要说不稳,便是灵力都被抽的干干净净。 苍姝叹气,“非要逞强。”但是同时,苍姝也为她体内的磅礴灵力所震撼,完全摸不出深浅,足可见她的可怕。 再三庆幸,幸好她处于虚弱期啊。 苍姝想着枢从不做无谋之举,但是就如今只守不攻,着实难办。 若是将灵珠交给她…… “不必。” 苍姝抬眼,无奈,“你是真能读心么?” 枢终于睁眼,看着她半晌,忽然弯唇,是苍姝这么久以来,在她面色中所见与笑容最为相似的一种。 即便是与笑有些相差,但也足够惊艳,如山巅的雪莲忽然吐艳般芳鲜。 “你?” 枢将她的手拉过,苍姝感受到那种柔软无骨,真如玉肌一般的肌肤,理解了何为心猿意马。 似乎有什么被印在她手上,苍姝一顿,立刻抬眸,“你这是做什么!” 枢撤开手,那银白色的印记赫然刻在手背,苍姝怎会不识,这是天枢宇的标志。 枢盯住她双眸,“小姑娘,这般上心,便帮我一个忙。” 苍姝皱眉,“什么事?” 枢抬手,自她肩膀拂过腰间,往下溜去。 苍姝瞪大眼睛,倒不是难为情,而是一种震惊。 有灵力化羽,覆盖上她的衣衫,转眼间便由原来的麻衣布杉转变为一席纯白。 苍姝瞪大眼睛,手抚过那面料,触感极为柔软贴身,但最让她惊讶的不是这事。 “一模一样。” 苍姝喃喃,她抬眼,枢眼中映出的人与她这般相似,除却眉眼间的神韵便是同一个人般。 枢道:“秘境中的阵法开启,洪荒巨兽登临人世,尚有邪术师师视眈眈,若想护住这城,结界必不可失,但……” 枢单手捧起苍姝的脸,“我需要一个人,一个诱导。” 苍姝失笑,“我这是算是自投罗网吧。”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 “你手下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怎会分不清自己主上?” “再无一人可以如你一般,契合这个人选了。”枢垂眸,“是以——” 抬手,似乎有什么流入身体,那般温暖,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和诱惑。 苍姝甚至有些腿软,似乎是从骨子里传出的酥麻,在难以忍受的同时,灵魂却在激荡着迎合。 枢的面色亦是转白,她松开手,苍姝差点瘫坐在地,再睁眼,眼中一瞬间似乎藏蕴着大千世界,整个人得到了升华。 若是此时有人在,定会察觉到她的脱胎换骨,宛若新生,就如同枢。 苍姝感受着体内将要爆炸的灵力,这一下甚至将碧都激了出来,“我去,你搞什么,怎么突然……” 看到枢的一刻便瞬间噤声,钻了回去。 苍姝稳住身体,却看到下一刻枢趔趄着便要倒地,赶紧冲过去接住她,这才发现她似乎是被抽了骨头一般轻到不可思议。 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何曾…… 苍姝沉声,“你方才,给了我什么。” “你我渊源不浅,如今更是如此。” 枢的面色不好,但语气依旧是那般平淡,就这么将她安排的明明白白:“我已将最为重要之物交给你,现在起,你便是天枢宇之主。” 苍姝实在忍不住,看着面前人,低吼:“开什么玩笑,你要以自身守住这里?” 枢停顿片刻,借着她的力坐起身,“苍姝,”她第一次开口唤她,“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神,但我所做,是神都不敢为的事。” “你想护住所有,就不怕到最后竹篮打水,什么都护不住?”苍姝很清楚,若不是要护住所有人,她完全有能力平了邪术师和那些凶兽。 苍姝吐了一口气,“你一手成立的天枢宇,他们奉你为尊,可曾想过对他们负责?你不想愧对苍生,但若是苍生负你——” 苍姝想到梦境,那种悲伤与绝望,既然她来到此地,为何…… “我不在意。” 枢道,轻轻推开了苍姝,站起身便走向阵中心,“苍生于我很重,但绝不会让它压住我心。” “我会沉睡,他们便交给你。” 她闭眼:“不要小看天枢宇的人,他们从不脆弱,懂得该如何去做。” 苍姝见她阖眼融入光中,失笑,她是从何处来的自信,居然这般相信自己。 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纹饰,“大爱众生却不为世人目光所扰,究竟该说你是温情还是冷心?” 苍姝握紧手,忽然有敲门声传来,有人道:“冕上,大急,邪术师集结结界外,意图突破。” 苍姝闭眼,“我知晓。” 再睁眼,眼中折射出一道光,没有片分犹豫与徘徊,她迈步推门,从那人身边擦肩而过。 “通知所有人,集合了。” 说不出有什么不同,但那种迎面而来的威慑信服和安全感一瞬间笼罩他,于是,他抱拳沉声,“谨遵冕上之命。” 号角声响,无形的硝烟笼罩雀城,所有幸存百姓只能窝在家中,他们抱在一起,向神明祷告。抬眼,满眼皆是兽首盘踞,黑压压一片无边无际。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以身护城 念鑫站在兽头之上,看向地面,迎接他的是剑光粼粼和防备目光,却是啧着一声,“怎么还没动静。” 黑老站在他身边,“休要大意,虽则蝼蚁数众,但那人……” “你说国师?” 念鑫幽幽道:“我也曾以为是何等传奇人物,如今来看,不也只敢龟缩于此,有何可畏?” 黑老嗤鼻,“小子无知,她……” 眸光一闪,权杖入手,“她来了。” 所有天枢宇的人皆是俯身行礼,带着崇高敬意,“冕上!” 便是其他门派的弟子都低下头来,下意识不敢去看,亦是行礼。 苍姝环视,当看到所有人躬身,百姓皆以一种希冀看着她时,才感受到那种沉重。 唯有妍岚抬眼,看见面前人的瞬间皱了眉头,隐下所想。 苍姝从他们让出的道路走出,登临上空,直面所有:“给你们两个选择,滚或死。” “哈哈哈!” 纵是黑老都笑了出来,“我说国师,你是不是还没看清状况!你独自支撑这么大结界,若我没猜错,怕是连如今站在这里都困难,还妄想一个人摆平我们?实在可笑!” 黑老挥手,成千上万凶兽虎视眈眈,嘶吼声起,振人心神。 苍姝的目光扫了一眼念鑫,原来如此…… 她垂眸,身体内是从未有过的充沛灵力,甚至于让她都生出中激奋,手上灵光一闪,“不若试试?” 言罢,那灵力缠绕出的藤蔓以一种万夫莫敌之势从结界中冲出,黑老皱眉,“怎可能?”立刻下令,“后退!” 却赶不及那速度,苍姝挥手,藤蔓缠绕住大半凶兽,虚虚握拳,藤蔓上登时倒刺遍布,穿刺所有,一瞬只听哀吼遍响。 所有人都顿在原地,百姓抬眼,皆是一片惊色。 “冕上,果真是冕上!” “有救了!” 天枢宇的人眼中满满都是骄傲、灼热,却有几人面上喜忧掺半,虽则知晓冕上能力,但…… 黑老脸皮都在抽,他立刻甩出一道咒印攻击,却压根破不得结界。 “该死!” 念鑫脚下所踩的凶兽已经被穿在藤蔓上,动弹不得,他看了眼苍姝所在,低声,“你确定,那是国师?” 黑老道:“这结界由她所创,也唯有她可以控制,除了国师谁能有此等魄力!” 念鑫皱眉,“当初你断定她支撑不住,但如今我看,这结界怕是对她没什么负担。” “不可能!”黑老沉下脸,语气依旧沉稳,“老夫所算,绝无差错。”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念鑫垂眸,拔出剑来,“且待我试她一试。” 苍姝抬手,似乎剥开藤蔓开出一条路,等着他来。 念鑫登身,毫无畏惧,“国师。” 苍姝只道:“他还在看戏,果真沉的住气。” 念鑫不语,苍姝见他此阵势,弯唇道:“你觉得撑得住我几招?” “请赐教!” 苍姝轻叹,便要迈步。 “冕上,无需您出手,让属下!” 苍姝抬手,那人立刻噤声,只将目光转向念鑫,眼里满满都是戒备和凶狠。他忍不住想要上前,却被稳住。 妍岚举目,“冕上让你待在此地,看不出来?” 他咬了咬唇,“我来天枢宇是为民为天地,更是为了冕上,但如今,却让冕上一人承担所有……” 妍岚看着他,尚且稚嫩的面容,有着独属于青年的脾性与不羁。 她沉默,“并非如此。” 荡开波纹,苍姝一步一步走出结界,念鑫感受到那种灵力似乎是满溢而出,不由得瞪大眼,那白衣似乎变成追命符般。 这是什么变态! 念鑫立刻摒弃之前的猜测,那灵再厉害,也不可能有这般澎湃的灵力波动,她…… 念鑫难得慌张,难不成真是国师! 苍姝终于停在他三步外,却见念鑫立刻撤开几步,苍姝不经意的勾唇,“怎么,不打了?” 似乎被这一句话蛊惑,念鑫脑中一片空白,甩开剑来:“失礼!” 体术极好,苍姝看他闪身前冲,只留下虚影一晃,可惜…… 念鑫快,苍姝更快,他人都未看清苍姝移动,下一刻那剑却从她身侧偏过,念鑫瞪大眼,感受这一剑刺空,倒像是自己刻意刺偏一般。 他立刻挥剑便斩向一边,却还是没有碰到她片分。 念鑫暗道不好,苍姝在他身后,悠悠开口:“只是如此?” 轻轻弹指,风声凌冽,破空袭来,念鑫被掀飞出去,他迅速稳住身子,黑老甩出一道邪术,“就是现在。” 苍姝看着迎面逼来的邪气,面色都没变,伸手结界,那邪力果真厉害,若非她从枢那里得到了什么,怕是抵挡不住。 再加上一分力,黑老只觉得那灵力结界甚至可以反弹自己的邪术,赶紧收了力。 “果不愧是她。”咬牙切齿,手上捏诀,在无人看到的浮生楼,有一人徘徊门外,意图溜入。 他等到候在门口的人溜去,迅速跑出,将要碰倒门的刹那,一瞬间被人捏住手腕。 “抓到了。”巨门道,他奉命守在此地,必定不会出分毫差错。他定睛于那人腰间所别的香囊,一把拽下,他便如松了气般瘫软在地。 “这是……” 巨门皱眉,打开香囊,一张符咒赫然藏于其内。 摊开来,巨门轻笑,嗓音似乎是从喉间挤出,“傀儡符。” 子符被毁,母符随之散为灰烬,黑老却无半分失落与被搅了好事的愤懑,他笑道,“冕上,便是老夫都不得不承认,虽为女子,但你的确为现世唯一可同主上相提并论之人。” 她太过出色,完全不似凡人。 “可惜,你的弱点也太过明显。” 一道血色冲天而起,苍姝回头,雀城里不知出了何事,只能看到人流攒挤,耳中传来嘈杂喧扰声。 苍姝看着黑老似乎得逞的表情,有种不祥预感。 黑老哈哈大笑,“老夫倒想看看,面对人心,我们尊贵的冕上如何护住所有!” “这份大礼,希望您有福消瘦。” 说罢,他转身,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离开,一转眼便再无痕迹。 ------题外话------ 写的时候心里也是很激动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歹毒心思 苍姝看着他们完全离开才闪身进入结界,那种不安一直萦绕心头。 方踏上地面,便有人跑来,抱拳,“冕上,不好。” 当真正看到何为不好,连苍姝都想骂上一句。 那人蜷缩在地面,因为被牢牢捆住,身体不断挣扎着,面上青筋暴起,他嘶吼着,身体一点一点裂开来,皮肤似乎被腐蚀一般,血淋淋绽开。 那些百姓都被吓怕了,任谁看到这般人间惨景都不会无动于衷。 苍姝蹲下身,看着妍岚,“他是怎么回事?” 妍岚摇了摇头,“回冕上,诊脉来看并没有什么病症反应,倒像是……” 中术了。 苍姝皱眉,伸手碰上他的。 灵力灌输入经脉,不但没有抚平伤痛,反而更是刺激了他,就如同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所有动作只剩下挣扎。 苍姝撤力起身,这术属实厉害,片刻便把一个人折磨得不成样子,那皮肤大片大片剥裂开来,鲜血淋漓。 苍姝皱眉,不只是百姓痛哭流涕,便是天枢宇的人都不忍别过眼神,就在这一刻。 “冕上!” 他瞬间扑过来,一口就要咬上苍姝,苍姝闪身避过,他迅速被天枢宇的人压制住,那双眼还不死心的看着苍姝,那眼睛带着血色和孤注一掷的狠决。倒像是…… 将她当做救命稻草?亦或是食物? 巨门匆匆赶来,“冕上。” 苍姝看他,道:“阵法在哪里。” 巨门抱拳,“属下失职,未想到是他们声东击西之计,他们早在城内设下血阵。就在城西,属下已经将其毁去。” “毁了啊。”苍姝垂眸,巨门沉声,“是!” 便是毁了,怎会这么容易平息?苍姝看向那人,想起黑老最后那一句,脑海中有什么一闪即逝,她道:“把他带去浮生楼。” 等到将他带到浮生楼,将其置在木桌上,那人早就耗尽所有力量,也似乎是邪术作用到最后一刻,折磨得他再无气力,那双眼却还盯着苍姝。 苍姝在一众人惊骇的表情中划破手指,将血滴落到那人口中。 “冕上!”在天枢宇众人似乎背负了什么大罪一般的表情下,苍姝失笑,怎么觉得枢平时是被众宠的宝贝一样? 但…… 不一会儿,变化果真出来了,那人嗬嗬着大喘粗气,似乎是痛苦万分又似乎得到救赎,皮肤也在复原,似乎隐约可以听到血肉缝合的声音。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逐渐变回原样,虽则皮肤上还残存斑驳的痕迹,但性命是保住了。 苍姝弯唇,果真如此,歹毒心思从未遮掩啊。 众人也是反应过来,先是惊喜而后,便是感觉一种偷心的冰凉从心底生出。 他们都非常人,岂会不清楚这是何意? “封锁消息,必须如此。”巨门沉声,半跪于地,“冕上,虽则天枢宇是以苍生为本,但……”他沉声,“请允许属下失礼,属下不能接受。” 待众人反应过来后,第一个人跪下了,便会有第二个,所有人都沉眸半跪下,目光坚毅。 明明气氛沉重,但苍姝不知为何却想笑出来,她瞥了眼那边,门内睡着一个人。 你很幸运,枢。 苍姝抬眼,“起来。”她转身,“他醒了,便带他出去吧。” 巨门猛地抬眼,苍姝道:“奇丹妙药,天枢宇不缺。”说罢,迈步离开。 巨门舒了口气,抱拳,“是!” 等到众人离开,苍姝迈步走到那扇门前,手放在其上,忽然顿住道:“阿妍。” 等了片刻,苍姝道:“为何不出去?” 妍岚自暗处而出,“阿妍只听冕上之言。” “哦?”苍姝转过身来,只一瞬间便走到她身旁,在她耳畔轻声开口:“你的意思是,我并非国师。” 妍岚眼中闪过一丝迷惘,赶紧掩去,道:“是。” 苍姝笑了,轻轻拍了她肩膀,得到她下意识的一丝颤抖,“既然暴露了,身为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我是不是该杀你灭口呢?” 妍岚不回,苍姝看她这种如临大敌的模样,倒真是想逗逗她,“连伪装都懒得做,你是料定自己无事?” 妍岚闭眼,鼻翼间是那人气息,“我知道你,”她道,“你是那日问我冕上何地的人。” 好敏锐,她的天赋在感官么。 妍岚道:“若非那日见过你一面,便是我都难以分清。”她抬眸,恢复那种镇定,“我信你,因为冕上信你。” 她说的话是何意,苍姝自然清楚,其实在血发生作用的一刹那她便知道枢给她的是什么。 不是力量,而是更为重要百倍的东西。 骨。 邪术师为给枢下这一陷阱,必定是贴合她的体质来设计,即便她是灵,血又怎可能这般简单就得到作用?只能说…… 苍姝失笑,果真是羁绊,好大的干系。 “你就不怕是我趁她虚弱之时下了手?” “你办不到,或者说,无人可办到。” 苍姝只笑,没有回答,问:“你叫何名?” 妍岚垂眸,却还是道:“妍岚。” 苍姝还是有些许惊讶的,叹道:“果真如此。” 蓬莱,妍岚殿,莫名出来的小弟子,一瞬间就连在一起了。 “你是她的弟子,可有封号?” 天枢宇有十二尊,她已经见了三个,巨门、武曲、文曲。 妍岚点了点头,“禄存。” “好名字,”苍姝点头道,“所以,你等在此,不只是为拆穿我吧。” 妍岚抿了抿唇,等了许久,“我,我想,看看……师尊。”苍姝见她此模样,思绪飘远,一瞬间定格在那苗条清高的身影上。 “她在睡。” “但她连天骨都赋予了你,她……”妍岚咬牙,“怎会好?” 苍姝道:“她早已料到我会来,留下了这么个大摊子给我,指不定怎么算计那些人呢,怎会不好?”苍姝沉声,“你心中的她无所不能,那么为何不多给她些信任?她不会打无把握的仗。” 苍姝撤身,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你不会想看到她熟睡模样的,所以……” 妍岚清楚的嗅到那种冷香,幽冷清浅,像极了那人。 她张了张口,就在她走远的刹那,忽然道:“冕上。” 苍姝脚步一顿,垂眸不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哭诉 发上的白玉簪闪了灵光,妍岚转过身来看着她背影,道:“师尊,我该做什么?” 苍姝不知为何,勾出了浅笑,她离开此地,在临别之时道:“做你该做之事,然后,等她。” ——— 苍姝却没了那份轻松,尤其是当苏斫赶来:“冕上。” 苍姝见他一副严肃模样便知道什么事,只道,“怎么了?” “已经有数十人中咒。”他道,询问:“可是要选择一处,将他们隔离起来?” 苍姝皱眉,在不确定这种术法被截断后是否还有影响时,最先要保证的是不要继续扩散开,但…… “若是贸然行事,恐会引起恐慌。” 苍姝想了想:“我会出面。”以国师身份,当会给与百姓些许安慰。 苏斫有些吃惊,而后抱拳,“是!” 苍姝看他,低声道:“怀卿呢?你没有在她身边?” 苏斫颇有些惊色,而后眼中转为漆黑一片,“属下……” “念曲十余载,问君何时归。”苏斫双眼扩大,他道:“卿儿她……” 苍姝道:“她托我问你这一句,你答应她会归去,可是已经过了多久呢?” 苍姝看向窗外,“她一直在等你,无论你有什么苦衷,且去同她亲自说罢。” 苏斫闭上眼借此掩去那分脆弱,反而转眼看着苍姝,“你不是冕上,”含言握在手中,那般凌厉的剑芒,“冕上何在?你是何人!” 妍岚不知何时来到苍姝身后,将目光对向苏斫,那样冷,“你怎敢以这般语气对冕上说话?还不快撤了你的剑!” 苏斫望去妍岚,正看到她眼中的神色,感受着苍姝身体中的灵力,他皱眉,开口道:“苍姝?” 苍姝默应,苏斫闭上眼,“我知晓了。”他自然会尊重冕上选择,刚何况…… 立刻收剑入鞘,抱拳行礼:“属下多有失礼,请冕上饶恕。” 苍姝摇头,苏斫看她,“还有,多谢。”说罢,道:“恕属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苍姝摆手示意,却在他转身片刻道:“她一贯有些小脾气,你可要好好哄一哄。” 苏斫顿步,沉声,“属下知晓的。” 妍岚看到苍姝眼中一闪即逝的温柔,有些惊艳,她倒是从未见过这般人,温柔的时候极致温柔,在冷漠的时候却又那般淡然。 妍岚站到苍姝身边,轻声道:“风雨欲来,这怕不是他们的后手。” “自然不是。”苍姝道:“你可知那阵法是什么?” 妍岚歪头,“是血阵吧,但邪术那边倒也神奇,不过一个血阵竟能整出这么多花样,也是难为他们了。” 苍姝沉吟,妍岚看她,“所以师尊,你有什么好方法嘛?”她看着苍姝,眼中满满都是光亮,这一声师尊喊得极甜,足以软化苍姝的心窝,她忽然有些羡慕枢,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徒弟啊! 苍姝摸上她的头,颇有些温柔,“自然,便先随我去见一个人吧。” 她来到庭院,抬手挥出一张传音符,“百里旳?百里旳?” 不消片刻,便有声音从中传出,“何事。” 还是原来的冷清,此时却给了她一些安抚,苍姝道:“日旳在你手中吧。” 思来想去,能使她穿梭时空直接来到此时的,怕是也只有非现世之人,而日旳若是在邪术师之手,又怎会如此遮遮掩掩放不开? 百里旳嗯了一声,苍姝道:“你在那里?” 百里旳闻言,抬首,看着远处围绕雀城的一副透明结界,似乎有风云翻滚,暗潮波动。 捏碎手中符石。 “身后。” 苍姝听到这一声,蓦然回头。恰有一丝风带动衣袂飘扬,那抹白映入百里旳眼中,苍姝眼中一闪即逝的光使他顿住一瞬。 百里旳抿唇,瞬间迈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发带。 苍姝只来得及睁大双眼,发丝飘散开在脸颊,微痒。 “你!” 百里旳偏头,避开一剑,妍岚眼中眸光一闪,抽剑偏刺,那种狠辣就像是不砍了面前人誓不罢休的模样。 百里旳闪身,余光瞥了眼手中发带,便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苍姝的第一眼,那种距离和缥缈感令他不爽到极点,随心便动作。 苍姝挡住妍岚,示意停手。妍岚是停了动作,眼睛却还盯着那人,冷光不减。 “敢对冕上有此无理之举,就该剁了那双手。” 苍姝摸了摸她的头,“无碍。” 发髻既散,她也不去管,看着百里旳,“怎的,认不出我了?” 还是那般的调笑语气,倒是给了人些许真实感。 百里旳垂眸,掩去心中波动。 “找我何事?” 苍姝看向他,“你用日旳来到此时,所为何事我倒是不想知道,只是,”苍姝叹气,“如你所见,这么麻烦的事落到我身上得有你一半功劳。” “所以?” 苍姝笑:“你得帮我。” 百里旳表现得风轻云淡,他瞥了眼挡在苍姝身旁的妍岚,眼中微茫一闪,“怎么帮?” 苍姝将一物丢给他,方方正正的一物,却意外很轻。百里旳伸手接住,那是一个药箱。 “思来想去,与神秘二字沾边的也就剩下你了,就是不知道你演技如何了。” 百里旳看见苍姝眼中笑意,那是一种兴奋。“背后之人想要以人之恶性逼我就范,若是这般轻易让他们得逞,我还不得被笑话死。” 苍姝虚虚握拳,看向百里旳,弯唇一笑,“所以拜托啦,大师兄。” 百里旳叹了口气,将药箱挑在剑上,“如何做?” 苍姝道:“自然是……”她笑了笑,“找场子去!” 城内,早已被这血咒闹得沸沸汤汤。 城内百姓在经历了家破人亡,再也受不得刺激,本指望着结界保护,却不曾还要受血术威胁,情绪一个个都很是激愤。 “国师国师!” “冕上!” “我的孩子啊!” 东城附近被围得水泄不通,若不是碍于天枢宇的威望,怕是早就被攻陷。 有一位老妇扑倒在他们脚下,哭喊着:“你们还我孩子!他还那么小!不就是血术,为何要隔离我们母子,放我进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女童 天枢宇的人很是为难,他们只是奉命看守这里,谁曾想竟是如此情形。 其中一人走近想要搀扶起她,“您先起身,此事……” “我不要!”老妇直接挣开他,泪水糊了满脸,满满都是绝望,她似乎也知道吵闹无用,却还是喃喃,“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你们怎么忍心,又怎能照看好他!” “您……” 便是天枢宇的人也为难的狠,若是对敌直接一剑劈过去就好。但是对待百姓,尤其是这种弱势群体,软不吃,硬不行,真的很难办。 也不能一直让他们闹下去啊。 扶额,当看到有人前来,他忙行礼,“巨门大人。” 巨门从围栏走出,瞥了眼众人,似乎有一种无形威压压在身上,一时间清净不少。 “怎么回事?” 那人抱拳,“大人,百姓似乎对隔离之事,很是反感。” 巨门皱眉,就在此时,便有人弱弱问道:“这病,当真会传播?那岂不是……” 想到结界中的人都有危险,便有人咽了咽口水,巨门瞥了那人一眼,“还没确认,但这隔离便是怕有此事发生,若不然传播开来,一城人的性命,谁来负责?” 沉默,还是沉默。 那妇女抹去眼泪,跪趴着来到他身边,磕头,“我不反对隔离,我不怕传染的!我一点都不怕,恳求大人,放我进去吧,让我去照顾孩子,求求大人了!” 人自是有私心,这种心情无可厚非,若是将这种私心放在一位母亲身上,母爱便展现得淋漓尽致。只是…… 巨门皱眉,用灵力迫她站起身,“抱歉,但此事……” 不等他说完,那妇女直接冲他挠过去,哭喊着:“作为一个母亲,我看看自己的孩子有何过错!谁知道你们将他们藏起来为了什么!” 这一下似乎激起了所有人的情绪,一时间场面便乱的不可控制。 留着指甲的爪子抓起人来毫不留情,巨门皱眉,直接抓住她的双手。 便是天枢宇的人都有了怒火,“大人,我等可不可以动手。” “不可。” 巨门心情也不好,但他绝不会出手,无论是为了天枢宇还是冕上。 另一边,百里旳看了面前场景,垂眸,“不出去解决?” 苍姝垂眸,语气低沉,似乎叹息道:“这种情况,我已看了许多。” 百里旳皱眉,苍姝叹:“看来,邪术那边倒是沉得住气,也罢。” 她拿出符纸,剪下一个小人,赋予它灵力。百里旳问:“此举何意。” “国师可不是轻易出马的人,若是当真摆在百姓面前,还不知成什么模样,但她又必须出面。” 苍姝将小人丢出,就如同苍姝一般,穿着白色羽衫,落地时瞬间长大,成了女童模样。 小人一步一步迈开步伐,身边撑起结界。 “谁啊!挤什么!” 小人不急不缓,从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路来,直到来到所有人面前。 “这什么东西!” 那男子骂骂咧咧就要抓起它,小人转眼,那男子被这双无神全黑的双眼骇了一跳。 小人没有理他,转过头来看向巨门,巨门感受到它身上那种气息,撩开衣袍,半跪于地,“冕上。” 这一声的威力无异于晴空霹雳,那男子空张了半天口,一下跪倒在地,颤抖不止。 女童来到那妇人身边,妇人看到她的眼神,想到那是国师,有些惊恐便要后退,“冕、冕上……” 女童见她后退,停在原地,它伸手,手中凝出一个灵珠来。 妇人不解何意,那灵珠被送到她眼前,白光一闪,上面现出一段画面。 那是一个婴孩,尚在床榻上哭泣,那血色又有开裂情况。 妇人登时便有眼泪便盈上眼眶,扑过去就喊:“阿宝,阿宝啊!娘在这儿!” 看着孩子哭泣,心都要碎了,方要动作,就看见有温暖的光包裹着婴孩,一位面目温和的女子身着天枢宇的白衣,就在婴孩身边,轻轻拂过他的面,那孩子甜甜睡去,似乎疼痛都远去。灵力治愈中,那血痕被平复。 妇人怔怔看着这变化,忽然就坐在地上。 “他会在里面被照顾的很好,无需担心。” 女童来到她身边,伸手,妇人缓缓抬眼,女童微微勾起唇角,一抹温色流露而出。 妇人登时便忍不住,一把握住她的手,垂头叹息道: “冕上、冕上、冕上……”似乎寄托了所有的希望。 女童毕竟是人所控制,动作难免不畅,却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无碍。” 明明没有任何承诺,但那声音入耳,真的是有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 此时无人开口,看着眼前这一场景,有一种发自心灵的感叹和震撼。 巨门和所有天枢宇的人都忍不住弯了唇角,这就是他们的冕上,大晏的国师! 妇人借力起身,女童道:“你需得好好的,勿要妄动,日后才可照顾好他。” 妇人抹去眼泪,“谨遵国师之命,妾身懂得。” 女童遂而走到天枢宇众人面前,朝巨门伸开双手,巨门一怔,而后赶紧将她抱起来,奉在众人面前。 声音传的很远,“闹事?” “不、不敢。”众人皆是嗫嚅。 女童面无表情,“那便说说,方才干了什么。” 示意了巨门,所有人都是那种学生看夫子的眼神看着女童,大气都不敢喘,现在看着巨门,反而是在看同僚的眼神。 跪求不要说! 巨门失笑,他也不是不肯变通之人,话音一转道:“无什么大碍,不过是对于此地有什么误解,如今就应当没什么可说的了。” 女童扫了天枢宇众人一眼,都纷纷点头。众人这下看着巨门和天枢宇的眼中多了抹感激和亲近。 跪谢不说之恩! “哦。”女童遂而看向众人,“方才,天枢宇之人可有做什么失礼之事?” “没有没有。” “天枢宇的众位大人都是那般令人尊重的人,岂会有失礼一说?” “是的是的。” 女童弯了弯唇角,“你们对此地不信任,不是吗。” 沉寂,女童抬手,“区区血术,当真能磨灭了你们心中的血性?那邪术师便如此可怕,这么多人龟缩于此竟还不报团取暖反而互相猜忌?” 这一番话说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口,女童道:“不过这也正常,没有能力自保自然会有恐慌之情,既如此……” 女童笑,看向众人,“你们可想有自保之力,不甘为人鱼肉?” 第一百三十六章 神医 沉寂片刻,有一人点头,”想!“ 便是一片的点头附和。 “巨门。” “在。” 女童跳下他的手臂,“我将此事交与你负责,教导城内百姓习武修道,如何?” 所有人皆是震惊,差点就呼出声。 有的人不自信,嗫嚅道:“可是我没有天资……且……” 女童看他,“谁道须有天资才可习武?” 她的语调没有欺负,平平淡淡,却是极为触动人心:“不要误会了,我所说的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尚有一定自保之力而不至于被欺负的太惨,又不是让你们冲出去保家卫国。” 质疑声登时就被浇灭,所有人眼中都多了抹生的希望和活力。 女童道:“保护你们,是天枢宇的职责。” 那一刻,欢呼声终于响彻,一声比一声亢奋的“冕上”震彻山河。 巨门呼了口气,半跪于地,沉声道:“属下遵命!” 便是妇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女子,女子也可以……” “我说的是所有人。” 女童说着,打了个哈欠,表情倦倦。 妇人小步凑过来,嗫嚅道:“妾身……”女童看了看她,“一晚上没睡,等在这里吧。” “是、是的。” 女童看了看天色,“都近午时了,吃了饭回去歇歇,练武也不急于一时。” 妇人拼命摇头,“不是,不是的!” 她抬眼,目光灼灼,“妾身实在惭愧,无故前来冒犯众位大人,妾身身体薄弱,恐不能习得武,但,妾身依旧想尽此身绵薄之力为您做些什么。” 说罢,伏跪于地,“恳请冕上成全。” 女童看了她一眼,对巨门道:“既如此,你便负责了罢。” 巨门点头,女童对她道:“便是女子,膝盖也没有那般廉价,我不喜搀扶一直跪在地上的人,你自己起身罢。” 妇人听了赶紧站起身,捏住裙角,“妾身……” “你唤何名?” 似乎是对她无上的光辉,妇人荡开笑意,“妾身李惜。” 女童点头,终于忍不住,灵力补充不足,她对巨门道:“你且管好此地,我便离开了。” “恭送冕上!” 这一声,是所有人的信仰心声。 下一刻,灵光点点从她身上溢出,女童顷刻间化身小人随风吹走。 —— 妍岚忍不住用崇拜的眼光看向苍姝,“师尊……” 苍姝收了纸人,百里旳看着她的动作,苍姝捕捉到,笑:“可是厉害?” “嘴是厉害。” 苍姝挑眉,“这就够了。” 她转身跳下房檐,“接下来,还要靠你。” 苍姝将一个小瓶丢过去。 百里旳一把接过,打开来看,是表面如同药膳,却隐约透着血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 “让你一战成名的东西。”苍姝笑,“很难得的,珍惜着点用。” 百里旳出身蓬莱,岂会不知这是什么,“普通的药材怎能救血术?”百里旳一嗅,眉头紧凑。盯着苍姝:“胡闹!” 苍姝失笑,“这可不是我想的,邪术师设计的血咒用来对付国师,哪儿那么简单说破就破了?还不得让国师放放血?” 百里旳眉头紧蹙,他忽然道:“那便走。” 苍姝都要笑出来,“走?回去吗?” 百里旳默应,苍姝看他难得此般面色,感谢他关心自己的同时,却摇了摇头。“忠人之事,我毕竟收了好处,不可能说离开便离开。” 百里旳沉默了许久,苍姝却忽然问道:“还不曾问,你手中日旳从何而来?” 百里旳微不可查蹙眉,脑中转过那人的脸,张了张口,最后憋出一句,“拣的!”甩袖离开。 苍姝见他似乎有恼羞的情绪在,也不知是在别扭什么,有些不解。 便是说谎也要挑可信的讲啊! 苍姝在后面大声道:“医师!城中之事,还要麻烦你啊!” 看着百里旳头也不回离开,苍姝失笑,而后却沉下眼眸。 她想了许久,此间她所知的日旳唯有国师一人所有,但她如今沉睡,也难以得知这日旳究竟是否是她所有。 妍岚终于收了剑,还不死心盯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眼中满是骇人的焰火。 苍姝见她情绪不好,问道“怎么了?” 什么深仇大恨非想着要砍了百里旳? 仔细想想,苍姝有些疑惑,话说百里旳应当算是妍岚的徒孙?还是更小辈分? 妍岚垂头,闷声道:“他凶你,还不敬你,竟然还想带你离开!” 说罢,妍岚抬头看着苍姝,无比认真,“师尊,下次我可以和他过过招么?” 怕是想教训他吧。 苍姝按了按眉心,“其实……他很厉害。” 妍岚很是正色:“师尊不必担心,徒弟自认为不比他差。” 苍姝扭过身去,转移话题道:“先去做正事罢。” 将纸人收入怀中,手却忽然顿住,她想起那人,不知…… —— 结界外,焦土灼灼,终踏上这片土地,遥望那结界,面色淡淡。 他抬首,天空没了巨兽遮挡却也显得灰蒙蒙一片,一如他过往百年人生,惨淡到毫无意义。 “可需要我请你出来?” “也敏锐了吧。” 逍遥旋身撤了术法现出,眼眸不再是之前的纯黑,而是微微泛着紫光。 他走到终身边,一同看那结界,“你……”似乎有千言万语凝滞口中,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终道:“该结束了。” 逍遥一瞬间瞪大眼,而后松了气:“兄弟一场,你就这么自说自话?若非我找到你,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成。” 终不语,逍遥这般善于接话的都难以继续下去,“虽然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当真到来,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终弯唇,“你已经没有时间难受了。” 逍遥看着他半晌,咋舌,“都这样了还不忘剥削我,不就是救过我一命,我就要为你打上千年的工?太过分了吧。” “你我都不知道未来有多远,何必妄下定义?” 逍遥叹气,忽然话音一转,“我看到了一人。” ? 终看向他,难得见他如此语气和神情,逍遥皱眉,“准确来说,不是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怀疑 “直说。” 逍遥挠挠脑袋,“鬼界知道吧,最近还挺乱的,什么割据伐战都出来了,还冒出来个三鬼尊。” 他看了看终,“然后……其中有一红衣鬼尊封号沉曜的,与你所寻的师兄极为相似,我怀疑他就是……”见他面色,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也是,自小与他最为要好的师兄,如今却沦落鬼界受尽苦楚,换做谁都难以接受吧。 逍遥也是唏嘘,他也曾见过那少年,蓝衣仗剑、惊为天人,如今蓝衣换血衣,不知人会变为何种模样? 终阖目,“那便如此。”甩袖便要离开,逍遥伸手却顿在原地,“其实……” 千言万语终究转为一句,“这不会就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吧?” 终步伐不停,向结界迈去,“若真是如此,后事便有劳了。” 逍遥就这么看着那人一步步似乎走向深渊却义无反顾的模样,一如当年,一如最初。 谁曾想,百年转眼即逝,面前人经历了那般多的凄惨悲楚,最后却还如同年少时模样。 逍遥眼中有湿润,竭力不让它落下,他大声喊道:“能好好活着就活着!不行,便由我帮你走下去!” 终笑了,只是挥手示意,再无踪迹。 在他的前方便有可携手之人,他有何惧? 腰间一副盈盈泛着微茫的东西展露出来,那是一方玉鹤,翠绿的颜色经过滋养后越发诱人。 终将它收入纳戒,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否有机会……” —— 经过那日,雀城的人心被抚,终于是恢复了些许平静,但这一切能维持多久,没人能回答上来。 雀城最近多了许多生机,除却由天枢宇组织的习武会,血咒有解这一说法也在短短几天传遍了整座城。 茶楼酒馆,说书人所讲的神秘医者引得众人讨论,沸沸汤汤。 “据说此人一席白衣,颇有些仙骨,长得也是貌比潘安,一身医术传自传说中的仙岛蓬莱,那叫一个妙手回春!” 果真是天不亡人! 有结界保护、有国师定心、有医者救人,还有何可惧? “邪术师再敢来,就让他们看看我的拳头硬不硬!” “可歇了吧。”一把将他展露出的拳头拍回去,“你也不看看,就凭这天枢宇众位大人所教的功夫,谁能打得过,你吗,啊?” 虽则嬉笑打闹中不免透着迷惘与担忧,可总算是得到了成果。 苍姝与妍岚独坐二楼,听着楼下的喧闹,妍岚忍不住笑着对苍姝道:“师尊,此计甚妙,一来抚平人心,让众人将目光转至习武从而忘却血术威胁,二来医者出世,便是他们想将脏水泼到您身上都难。” 苍姝抿了口茶,却摇了摇头,“暂时还不可放松。” 妍岚想了想,“您是在担心,雀城内……” 苍姝摆出高深莫测的笑来,“谁知道?” —— 暗处,黑老听着线人回报,忍不住咬牙,“可真有她的,老夫怎的不知,天枢宇那位竟有如此口舌,轻而易举将百姓唬得团团转!” 念鑫侧坐在桌子上,手中还捻着什么旋转,他道:“那位的号召力一贯如此,也没什么可吃惊的,” 他看向黑老,眼中似有嘲讽,“轻视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你未免大意了,黑老。” “住口?老夫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 念鑫垂眸,“有何可惧,那血阵她还没有察觉,只等主上一声令下,她还有的逃?” 黑老咬牙,缓缓吁了口气,“可主上到如今都没有给消息!仙门百家已经得到消息,若真是再这般拖下去……” “呵,仙门百家。”念鑫倒是笑了,“未成仙的修士不过是人罢了,人有私欲,那国师凌驾他们之上,为此仙门不得已臣服于国家,想让他们轻而易举前来?隔岸观火还差不多。” “暂不提这个,”念鑫托腮,“黑老,你可确定,那人是国师?” 黑老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虽则气息和气质很像,但……”念鑫看他,“她却可能不是国师?” 黑老沉默,念鑫道:“如你所想,国师绝对没有能力在撑起结界后还能有那般强大,况且,在她同你我对打时,结界半分松动情况都未曾有,你就不觉得奇怪?” 黑老脑中一闪即逝什么,忽然找出一丝孔隙,“灵!”黑老啐了口,“老夫还道什么,原来不过是个冒牌的,呵。” 念鑫弯唇,“这可就有意思了。” 他看着黑老,“我忽然有个好想法,不知黑老可愿陪我玩上一局?” 黑老看着他,眼中似乎有不屑,却还是道:“说。” —— 苍姝一直不敢放轻松,她曾为内心想法去过简仁轩一趟,那里却已经人去楼空。 苍姝眼眸一沉,她破开锁走入楼内,有一件信封正正摆在其中,上面设了术法,唯有她可解。 幸好白依依没有将所有摒弃,苍姝拆开那信封,其中摆着一张符。 传召符啊。 苍姝将其收好,如此便是确定了,白依依答应邪术师馈赠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术法,独属于玄清的术法。 “师尊,”苍姝回神,看到有些担忧的妍岚,笑了笑,“我无事。” 不过短短几周,经过天枢宇训练的众人明显有了与之前不同的风采。 演武场上激烈抗斗,先前只懂得持犁担扁拿笔弄画的人,如今都多了阳刚之气,拿起剑的姿势甚是标准,便是肉搏都有了极大进步。 “巨门辛苦了,成果很显著啊。” 妍岚听到苍姝这一句,也笑,“马马虎虎可以看,若是师尊觉得哪里不足,我也是可以帮忙的。” 苍姝道:“我又不是训练将士,不过是为了增添他们自信罢了。”想到什么,眼眸忽的沉下,“信件传出去几份了?” 妍岚沉声,“数十,仙门百家临近的都传了个遍,也收到几封回件,说是会尽快派弟子赶来。” 苍姝道:“那,皇室那边呢?” 妍岚抿唇,“凡人战士,岂可与敌?” “那就是不帮了呗。”苍姝笑,“好一个皇室,为了削弱天枢宇,打得一手好算盘。” 第一百三十八章 恶趣味 妍岚很明显能听出苍姝语气中的嘲讽与怒火,她道:“师尊不必为此生气,天枢宇众人已尽数准备好,只待您一声令下……” 苍姝道:“如今在这雀城,九位天枢已有四位对罢。” 妍岚点了点头,苍姝反而笑了,托着下巴,“天枢宇一人便可当百人,遑提还有四位天枢在此,若是治不了区区几个邪术师,可不是惹人讪笑?” 妍岚拼命点头,道:“其实,弟子一人便可。”格外有底气。 巨门忽然走入,俯身道:“冕上,南华弟子来访。” 苍姝点头,巨门便带那几人上前,为首的果不其然是清风。 苍姝忽然升起一种恶趣味来,她压低声音:“南华弟子来此,可是有事?” 清风行礼道:“冕上,雀城有难,前来相助是我辈之职,不知可还有需要我等帮忙之事?” 苍姝想了想,“雀城平民尚有许多难以得到习武机会的人,不知可否请各位帮忙训练一番。” “谨遵冕上之命。” 便是离得远了些,清风都能感受到那种威慑,只得在心中感叹,果不愧是国师啊,心中更是升起对天枢宇的敬佩。 苍姝看他如此小心翼翼谨慎对待的模样,有些好笑,只开口:“怎的,我是会吃人,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敢!” 清风赶紧否认,“只是,如此是对冕上不敬。” “无妨。” 她都如此说了,清风只得鼓起勇气抬眼,他心中尚有疑惑,不是说冕上一贯不近人,怎么还会威胁人呢? 他抬眼,看到冕上的一瞬间就怔住了,他颤颤出口:“苍……” 巨门瞥他一眼,清风同时看到了苍姝眼中的笑意和揶揄,赶紧改口,“恕在下失礼,冕上果真惊为天人,一时失神。” 听他如此瞎说,苍姝使劲憋住笑意,清风说了几句也不知该如何收口,干巴巴道:“既如此,在下便先离开了。” 苍姝抬手,“走吧。” 清风赶紧起身,他其实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国师,那般存在,怎会是? 忽然有传音,“别离开哦,殿后青竹旁见。” 清风差点没绊倒在门槛上,心里冷汗连连,竟然真的是苍姝! 苍姝掩唇,狐假虎威的感觉倒是也不错啊。 —— 清风不安,非常不安,就这么在院内踱步走来走去,一度怀疑是不是苍姝在开玩笑,可是……怎么会呢!巨门和福禄两位大人都在啊! 那竹叶都要被他揪去一半,苍姝走出便看到他此般焦躁模样,忍不住笑开:“许久不见,怎的还添了多动的毛病?” “苍姝!” 清风本是个沉稳的人,因着面前人却变成了这种焦躁模样,他扫了苍姝一眼,是那身白色羽衣,颇有些缥缈之感。 他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可是苍姝……你?” 苍姝微笑,这半分玲珑仙气登时活跃在眼前,惊艳满目。 清风凑近,赶紧看了看周围,悄声吼:“你是不是活腻了,敢冒充国师!几百条命都没得留!” 苍姝挑眉,“国师厉害不?” 清风点头,“自然,仙门百家可有谁敢说自己比冕上出色的?” “我打得过她嘛?” 便是清风都翻了个白眼,示意绝无可能,然后就反应过来了,大惊:“莫不是……” 苍姝点点头,清风赶紧问:“可有谁知道此事?” “算上你,五个。” 清风又道:“都可信?” 苍姝点头,清风却还是不能安心。 这下换成苍姝开口:“不说此事,我此时来寻你,是希望你能帮我一忙。” 清风点头,“但说无妨。” 苍姝道:“不是现在,也与雀城之事无干。” 清风疑惑,苍姝笑:“算是为朋友讨个情吧,我承她颇多,若是有一日,她得到诸仙门伐讨,我希望你……不,你们南华,可不要参与此事,甚至,帮她一次。” 清风却笑了,“我可代表不了南华,此事对我太大。” 苍姝却看着他,“所以我说,不是现在。” 清风皱眉,苍姝笑:“你们南华掌门有意选择后继之人,此时派你前来雀城,怕不只是任务,还有查探。” 清风笑:“你就这般肯定,我会成为掌门人?还是在你所说她所需要的时候。苍姝,便是我,都没有那个信心。” 苍姝转头,“所以,我是在赌啊。” 清风想要开口,苍姝却摇了摇头,“既是赌约,在未尘埃落定之前,不用许下诺言。” 清风叹气,“那我也得知道是何人啊。” 苍姝叹:“其实,那人实在太过强大,我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些许还会觉得我多此一举,但我与她渊源太重,不多嘱托一些于心不安,是以……” 清风还在想,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是说?” 苍姝伸出食指比唇,示意不用说出口,她转身,“我会解决此事,路已经铺好,接下来……” 那声音吹散风中,清风许久才叹了口气,“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 苍姝一人行走在路上,心中尚有些不知为何的惴惴不安,每当这时,她总能想到那人。 或许是心中装了人,那般珍重,便觉得再难再艰险的事情也坠不得心。 她忽然停下脚步,心中一动,有人! 就在此时,眼前一黑,苍姝下意识便要运转灵力,“谁!” 眼前似乎被覆了一层黑布,天与地都没了界限。 苍姝知道这是被下了咒,可凭她如今所能,又有谁能在她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施咒? 她就站在原地,那人似乎隔她不远,静静盯着她,若是有旁人在场,便是逍遥看见他的表情怕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该怎么说呢,平静的风波云谲。 苍姝不敢忽略这种平静,危险异常,便是开始察觉的熟悉都被磨灭。 她只竖起周身屏障。 “为何不语,你既然成功束缚住我了,不若直接说出你的目的。” 苍姝也在奇怪,那种熟悉感若有若无,忽略不得。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脚步声靠近,一步一步踏在地面,敲在心里。 她能感觉到那人的指尖触碰到结界,不消片刻,结界便碎裂开来。 苍姝一惊,赶紧车身,却有冷芒刺心止住她的动作,接下来便有什么缠绕上手腕和身体。 那种黑暗中被束缚住的感觉非常不好,她试探着用灵力挣脱。 “呵。” ------题外话------ 更文不易,感谢订阅的小可爱带给我鼓励,明天就是甜甜的爱恋哦,如果喜欢本文,欢迎在评论区留下足迹!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害怕 那种带着嘲讽的低音缠绕耳畔,带来酥麻一片,苍姝恍然,是终? 感觉到面前人非常不对,似乎是在生气,可是他在气什么? “原来你还知道怕?” 苍姝愣了片刻,而后恍然大悟,“其实……” 忽然有一种临高感,似乎直接冲上云霄一般,在黑暗中余下四感都发挥到了极致。 翻腾的感觉从身体传到胃里,“停、停下!” 苍姝忍不住叫出声,终的声音悠悠传过来,“若是换一个人,对你心存恶意,又怎会如此简单?” 明明站在原地,那种幻术传入脑中直接带给她一种刺激。 苍姝终于被停下来,她忍住那种恶心感,终见她此般模样,冷芒刺到她颈间,缓缓向下,“你可知,那些人最喜作弄人身体,从上到下解刨个干净。” 这种平淡带有尾音,入耳便是另一种感官了。苍姝也才感受到那种威慑,心里发凉。 不知为何,她竟然会害怕,那种感觉似乎离他很远很远,甚至于根本触碰不到的恐惧。 “我真想将你就此藏起来,任谁都发现不得,是否就可……” 那语气任谁都不会觉得是开玩笑,十分认真,仿佛下一刻就会付诸实践,可怕如斯。 终忽然就停下了,他感受到那具身体在颤抖,微弱的、隐忍的,却令他再难以下手。 他终于叹了口气,解开束缚,撤了术法。 当光线重新映入眼帘,苍姝缓缓睁眼,终这才发现,她的眼中竟有了湿润。 终终于有些慌乱,心中传来钝痛,面上也没了那分平淡与阴翳,他触碰到她的眼,抹去泪水,“苍姝,我……” 苍姝拍开他的手,感受到手上的微痛,终愣住。 苍姝垂眸,“终,你怎能如此吓我?” 终顿在原地,只余下脑中的空白。 我怎舍得伤你? 那一句却迟迟脱不出口,直到一股冲力将他推倒在地,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感受到按住他的手有些颤抖。 “你在害怕。” 终开口,声音染上了迷惘,他开口,声音再低沉不过,却带了些小心翼翼。“不要怕我。” 苍姝顿住了,她看着面前人,那人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其实便是苍姝也不知道,方才那一闪即逝的恐惧感是因为什么,但她肯定。 “我不怕你。”她从不会怕他,便是他身处地狱、犹如恶鬼,整个九州的人都在害怕,也不会包括她。 “可是终,你在担心什么呢?” 苍姝看他,“我虽则身处险境,却总有自保之法,我不会……” “自保?”终终于回神,“你既知道此事危险,为何……” 终闭上眼,他失去了太多,从来没想过护住所有,只有她,唯有她,出不得半分差池。 护着你,看似简单,实则却最难人不过。含在嘴里怕化了是有些腻歪到过分的执念,但是灯火阑珊处相守又觉得太过遥远。 苍姝叹了口气,心中的恶气不知为何烟消云散,她轻轻俯身,抱住他。“终,你很厉害,我也是如此,为何不给我些信任呢?” 终感受到那种温暖,终于放松下来,他回抱住苍姝,那般用力,似乎要将她融入骨血。 “抱歉。” 他道出口,心中藏殇,他不曾言她亦清楚,苍姝刻意忽略与他的距离,明明如此亲近却再近不得半步。 苍姝忽然不知为何想要笑出来,“诶,终。” 她能清楚听到他的心跳,“你既然如此担心我,便来保护我如何?” 带着调侃与揶揄补充道:“贴身。” 本以为他会不好意思到直接推开她,要么就是不说话,谁曾想,下一刻,一抹温热就贴上唇角。 终的唇离开,看到苍姝明显愣愣的表情,得逞一般弯唇,“好。” ? 苍姝下意识摸了摸嘴巴,“你干嘛亲我?” 说完登时就觉得傻气与尴尬了,苍姝立刻别开眼就要起身,终怎会允许她畏缩?伸手拉住她一个用力,苍姝立刻跌回原位。 苍姝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自受。这下完了,便是脸都烧起来。 终喜欢她这模样喜欢到极点,方才的不快一扫而净,他贴上苍姝的肩膀。“自然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 苍姝的心因为这句都提了起来,脑中一片空白。 终却突然停住,换为低低的笑,“苍姝,不是只有你一人懂得玩笑。” 苍姝一股不知道什么感觉涌上心头,混杂着尴尬与羞涩,“哦,那你很厉害。” 忽然反应过来,“方才你说什么?” 终吻了她的面颊,“我说,好。” 我来护你。这也是我此时前来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 第二日,练武场。 待巨门前来汇报情况后,他抬眼,看到苍姝面色,有些疑惑,“冕上,昨日可是没有休息好?” 苍姝心里冷笑,表面却是面瘫模样,“无。”巨门忽然觉得有股冷意,再不敢多言。 他忽然看到一人,站在一旁的木桌上,拎着一壶茶水,手上动作行云流水,不消片刻,一杯澄澈茶汤便入杯中。 他起身走过他身边,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气息,极度危险。 “你是何人?” 见他似乎要进茶于冕上,一把便要攥住他的手,瞬间却只握住了空气,速度好快! 经历昨晚,苍姝看终的目光都带着不对劲,只想着将头转过去。 终弯唇微笑,却在好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请用茶。” 苍姝想了想,还是接过,热茶下肚,暖人暖心。 巨门却皱眉,从未见过此人,单就感觉此人便是不凡,更遑提方才展示出来的速度。 但他似乎又与冕上极为亲近,一举一动皆是从容。 不简单! “冕上,恕属下冒昧,此人来历不明,武功却极高,不知是否可信。” 苍姝镇定道:“无碍,他是仙门中人,你没见过也属正常。” 终却开口,“在下满心只为冕上,愿意竭此身之力护她周全,无需担心。”说罢,还笑着看了苍姝一眼。 噗! 若非苍姝反应及时,怕真是要喷出来。 她瞥了眼终,可真是敢说啊。 第一百四十章 比试 巨门不置可否,他道:“你的意思是,妄图贴身保护冕上?” 终默应,巨门看向苍姝,“冕上,既如此,请允许属下与他比试一番,否则属下难以信服。” 这比试,一来为了比较拳脚功夫,二来也是为了试探。 天枢宇的人自是信任冕上所举,但是……还是会不放心。 苍姝点头,看着终,似乎有种揶揄,“也好。” 上午的训练完成,众人本该各回各家洗漱休息,却没想到还能看到此般场景,使人激动。 二楼看台上,苍姝一副颇有兴致的模样,妍岚轻轻走到她身边,“师尊。” 苍姝看向她,道:“来了便坐吧。” 妍岚依言坐到她身边,苍姝问:“如何了?” “邪术师看样子安分不少,近些日子没有动作,血术影响也在减弱。” 苍姝饮了口茶,风轻云淡,“别轻易松懈,他们此时安分,不过是为了日后搞大动作。” 妍岚疑惑,“所以师尊,您不提前防备么?” 苍姝缓缓吁了口气。“他们能做的无非也就那么几个,雀城如今再也经不得半分动荡,若是他们蓄力做大动作,反而替我省了心。” 枢以身支撑结界沉睡,这结界对他们而言是眼中钉,必须要想方设法除去才可。 妍岚也叹了口气,苍姝道:“距离雀城受困已有月余,城内百姓即便看似无所忧惧,但若是继续下去,怕也难办。” 妍岚点头,“城内余粮虽则充裕,但……” 苍姝想了想,“或许,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个契机。” ? 苍姝笑:“敌在明,看似对他们十分有利,但反过来想,也正是因为如此,感觉一切尽在把握才会露出马脚。” 坐下一片人声鼎沸,无论是雀城人民亦或是天枢宇中人,都将目光集中场上,呐喊欢呼。 苍姝忽然道:“果不愧是她,若是没有她的名讳在此镇着,怕是这雀城早已被攻破,人如鸟散林,哪里还会有这般场景。” 妍岚忽然看她,苍姝道:“阿妍,天枢宇中人,若是知道我不是她……” “不要说。” 妍岚第一次这般没有礼数,直接打断她。 “师尊。” 她起身单膝跪在苍姝面前,苍姝有些怔,“你?” 妍岚吸了口气,“在我眼中,您便是师尊,既然冕上将身份让给您,便是对您的信任,天枢宇众人不会有反心。更何况,” 她抬眼,眸光若火花,“冕上沉睡之时,是您一力撑起雀城,如今雀城人民的安全由您所护,他们应该感谢的,是您和冕上二人。” 苍姝看着她,半晌,“噗。” 妍岚看她笑出声,有些不解,“师尊,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苍姝摇摇头,她将妍岚拉起,“我不过说一说,何必那般认真?” 妍岚却反问道:“师尊自是无双,又为何要在意这些?” 苍姝想了想,垂眸,“或许……” 她忽然住了嘴,现在还未发生的事,没有必要去说。 见她不语,妍岚全当跳过了这个话题,她顺着目光看过去,正是演武场上风起云涌时。 妍岚也看过去,她同巨门不一样,即便来者身份不明,但她信任苍姝。 自家师尊,说什么都是对的! 难为妍岚,在千年前便已经是一个师奴,怕是再也变不了了。 安泽此番也回来了,远远就看到练武场的波涛汹涌、人声鼎沸,心下好奇,立刻凑过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上面是巨门吧,怎么就打起来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位文曲大人行踪无定,但还是被吓了一跳,“文曲大人,是这样……” “诶诶,和巨门对打的是谁?这般不要命,我看看。” 被突然打断的天枢宇中人也不敢再多言,他提醒,“其实……” “这么弱不禁风,巨门不是欺负人嘛!他什么时候这么无聊了?且容我!” “大人!”那人黑线,“对面那位是冕上的护卫,应当可以这么说。” “哦?” 安泽忽然安静下来,眼中折射出光,“护卫?” 他摸了摸下巴,“有些意思。” 轻功运气,直接踩着众人来到台上,“巨门,太狡猾了啊!有此等事,怎能没有个裁判?” 也不管有没有人同意,直接搬来木椅坐到一边,“小子,开始吧,我倒要看看大言不惭,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安泽撇嘴,贴身侍奉冕上,便是九位天枢都没有那个机会,怎能轻易便宜他人? 不过嘛…… 安泽一手托腮,看着那人,玄衣墨发,那面容……看不清? 安泽皱眉,暗暗用了灵力却还是破不得那咒术。 心里涌上一些好奇,他弯唇,这倒是有意思。 本来甚是严肃的气氛,被安泽这么一搅和倒是觉得轻松不少。 巨门毫不为其所扰,看向那人,“一旁的武器随你选择,这周围人太多,灵力施展不开,便单比武功,如何?” 终道:“可。” 那边巨门直接从中抽出一柄银枪,试着手感,银枪飞舞泛着流芒,似乎与他融为一体的顺畅。 叫好声一片,便是安泽都不得不说,巨门身为天枢宇中枢之一,武艺冠绝无人可疑。那么…… 除却那只血笔,苍姝没有见过终用过其他武器,而莫说那笔是法器,近战毫无优势,便是这演武场除却几种常规武器也没有其他。 终倒是淡定,他的目光略过这一排琳琅满目的武器,最后定格在…… 便是安泽也少许吃了一惊,剑乃百兵之长,按理来说也是最为适合的,但他却最后选择了弓。安泽疑惑,在演武场这般场地,可没有太多空间让他施展。 弓啊。 “选得好。” 妍岚道,苍姝不置可否。妍岚笑:“安泽是个不懂打架的,看他现在表情就知道。但对战长枪,选剑会不利很多,枪的攻程远,最好选择一些远程的兵器会比较好,只是弓在此也不好发挥,端看他如何应对了。” 巨门对他的选择反应平淡,长枪在手,道:“开始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资格伴你身边 话音落的下一刻,巨门提枪冲了出去,身形快到只看得见银芒,若流星一线。 终搭弓射出一箭,箭直冲他面门而去,巨门长枪一挥便挡下这一击。 已经很近,终立刻抽身,长枪划过他面门,差一些就可划伤他面颊。 巨门见一击不成,立刻旋身舞枪,连环抽刺,直接逼他下武台。 终身后已无退路,躲闪之间墨发飘扬。 找准时机,在长枪刺来的瞬间,终出手用弓卡住他动作,直接翻身与他身后。 咻咻! 搭箭射出,十分流畅就完成动作。 巨门见此立刻在空中调转身子避过,就在这短短几瞬,已经顺利被他拉开距离。 下面的人看得是眼花缭乱,便是安泽都认真起来,他虽则不攻身法,但多少能看出好歹深浅。 虽则他总有一种隐隐预感,面前那人与他相似,不是偏重外力,而是灵力或者术法更多,但他立刻将这想法摒弃。 能和巨门打成这样的人,若是再擅长术法,岂不是要逆天? 原本坚定巨门完胜的天枢宇众人,如今皆是沉浸在这场比试当中,不能再下定论。 长枪破风、利箭追魂,那种在征战沙场的凌厉感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没有灵力,但是也仿若有种莫名气息,苍姝的目光定在终身上,他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呢? 枪上的银芒一闪,巨门似乎也兴奋起来,久逢敌手的感觉让他有些压抑不住力气,那一枪没中目标,落在地面直接砸出纹裂。 安泽感受到屁股下时不时的震动,有些无语。但看着巨门双眸中就快要溢出的火光,更多的则是感慨。 许久没见到能和巨门打成这样的人了,光凭这些,他便已经可以胜任护卫一职。 但是令人好奇的是,终自始至终都只是射出几支看似凌厉却十分容易便可躲开的箭,于巨门而言不痛不痒。 巨门有些恼火,就是碰不到也难以让他倒下的尴尬中,甚是难受。 下一刻,陆终射出的一箭被他直接握住,用力之间便捏碎开,木屑纷纷扬扬洒落。 巨门站立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似乎都有隐隐震动,安泽凝目,居然发动了势? 便是场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隐隐扩张开的波动,心里发毛且不住紧张起来。 终却是毫无感觉,他提箭,凝目,却不是瞄准那人,而是将箭缓缓抬起。 苍姝顺着抬眸,“原来如此。” 巨门上方,那木栏已遥遥欲坠,先前几箭不痛不痒,不过是为了激怒他,为了这一瞬间的停顿。 搭弓弯弦,臂弯弯出流畅的弧度,那般流畅,发丝飘扬,便在这一瞬间。 咻! 箭矢飞出,带有破空之势直中木栏,木栏碎裂开来,纷纷扬扬洒落。 再快,再快一些! 蓄势已成,就在这危险关头,巨门睁开眼,眸光一闪,长枪在手中旋转,舞出惊天之势,直接将那碎屑木块吹飞开去。 强风席卷演武场,也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偷袭不成? 不。 就在势真正要使出时,巨门却突然顿住,有银芒一点,印入眼帘的同时还有那人。 那一枚箭矢被他握在手中,直接停在了他的眼前。 气氛凝滞。 下一瞬,爆炸般的呼喊和鼓掌声,便是天枢宇的人都忍不住站起身来。 能抗住那势的瞬间爆发,不得不说,他很生厉害。 但恐怕不只是如此,安泽瞥了一眼,就是这一下,他顿住了。 寻常人可能不知,但是他绝不会看错,演武场上被巨门砸到的地方和散落箭矢的排布,竟组成了一个阵法。 “都被他算计了啊。” 安泽咋舌。巨门一步一步落入失败境地,而在这过程中,竟是没有一个人察觉出来,何其可怕! “是我输了。” 巨门倒也爽快,眼中光亮还没有磨灭,他看着终,“你的弓法极好,身形也是如此,但……你不主攻此。” 终拿开箭矢丢到一旁,“的确。” 巨门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也是聪明人,在感觉到比试时内心没由来的浮躁,和凑巧最后所站的位置时便知道被下了套,可他半分觉得面前人卑鄙的感觉都无。 “若有机会,我还想同你再比试几番!” “好。” 终也爽快应下,缓缓离开走下台,所有人的目光看他都不一般,那是一种对强者的敬佩与憧憬。 他将弓放归原位,抬眼看向二楼,苍姝对上他的眼,流露笑意。 “恭喜。” 即便没有说出口,终也能明她意。 他的面容也不禁变得温柔,“如此,我是否有资格伴在冕上身边?” 安泽笑:“自然,也没有人会有疑惑。”看了这比试,他都生出了相同他交手的心思。不禁感叹,冕上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人啊,变态! 终忽然弯唇,转身向苍姝,单膝跪下,郑重无比,一字一句:“终,定会护苍姝无恙。” 脱口而出的名讳,却不会让任何人觉得有冒犯之嫌,因为这话说的那般沉重,似乎到了心里,入了灵魂。 苍姝也流露出轻轻浅浅的笑意:“日后,请多多指教。” —— 雀城有难。 血咒的作用在一瞬间如蝗虫过境般蔓延开,虽则在神秘医者施救下尚没有人死亡,但也足够令所有人心生摇曳,恐慌若黑云笼罩了整座雀城。 浮生楼内 在雀城的几位天枢已入座,空气中的严肃氛围似乎要凝为实质,众人屏息凝神,皆是在等待着一人到来。 听到了脚步声,下一刻进入房间的却是妍岚,巨门直接起身,“冕上呢?” “冕上不在。” ? 安泽也是皱眉,便是其他天枢宇的人都有些躁动,巨门道:“冕上在何地?”安泽也起身,“如今之时,我去请冕上。” “巨门,”妍岚看他,“在你心里,冕上究竟是什么意义?” 巨门道:“所有。” “那是因为尊敬,”妍岚看他,表情庄重,话语直刺人心。“但请你记住,你还是天枢,所拥有的不只是对冕上的尊敬,还有对苍生的职责。” ------题外话------ 感谢订阅!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以命祭苍姝 妍岚再看安泽,安泽立刻摆手,“好了好了,我知晓了,我不该去找冕上。”说罢便坐下。 巨门忽然停住,妍岚看向众人,“在座所有,便是冕上不在,你们便没了自己思想?别忘了你们是如何经过层层筛选选出来的天之骄子,到如今竟连一份担当都没有了吗!” 天枢沉默,众人不语,巨门叹息,“抱歉。” 妍岚道,“冕上留了话,她说……” “护住雀城,竭尽所有。” 所有人都起身,抬手放上胸口,“谨遵冕上之命!” —— 苍姝此刻也没有闲着,她同终来到结界之外,回到一切开始之地。 依旧是那深不见底的山洞,却比之前还要多上一层荒芜,也许是少了睚眦镇守,从其中隐隐透出股焦躁之气。 苍姝垂眸,吸了口气,就在此时,一只手抓住她的,包容了她所有彷徨。 “走罢。” 他牵着她,引导着她的步伐,苍姝一瞬间收敛了所有不安,她暗搓搓有些小开心,然后道:“其实,我刚才不是怕。” “嗯。”终在她前面回应了一声,从那手中感染的温度,何止暖了一人心? 终破开那层禁制,待传送符烧尽,二人径直来到殿中心。 而那当中,早已经站了一个人,苍姝看着她,道,“白依依。” 白依依闻言顿住,手似乎也不经意间攥紧,忽然之间泄了气,“你怎会前来?” 她转身,看到苍姝的一瞬间有些惊讶,下意识便想行礼,但却及时止住。 “苍姝?” “是我。”苍姝迈步靠近她,目光瞥过她的手,直接拉过。 外力作用,白依依不得已松开掌心。 “这是什么?” 苍姝看那卷轴,书法卷轴,苍姝却是认识,因为她身后的人便用过此种术法,差点去了半条命,但若是让她来,怕就不是半条命的事了。 白依依莫名觉得有些难堪,她一把甩开苍姝的手,“你都知道,还问什么。” “以命换命,你觉得自己很伟大?”苍姝看着她,白依依撇开目光,“你知道的,那血术,也有我半分功劳。” 她似乎自讽,“仙门教我法术以卫民,而我却因一己私欲祸及百姓,难看到此,你又为何阻我!” 苍姝道:“逆转?逆转术法需一个载体,你想以一人承担所有血咒影响,痴人说梦。” 白依依抬头,“就算是再天真我也有理智好么,我选择在这里施术便是因为如此。” 还有囚禁的洪荒兽没有被召唤出去,以此为受体,自然就担的下满城命数。 苍姝盯她半晌,什么都没说,眼中沉淀光芒,又似乎诉尽满腔。 那双眼实在是惑人,白依依撇过眼去。 这人啊都是越长越有烟尘气,从儿时的无邪无忧,到后来的家长里短,总要在世间摸爬滚打中有所变化,但这人好生奇怪,竟是越在尘世间行走越……说不得脱俗超凡,但是总有一种任世间诸多纷扰,我自定心的随波逐流。 那般珍贵。 苍姝默然不语,施施然转身,走到一边,似乎是默认她所做,也似乎是在为她支撑。 于是,白依依虽则心中诸多情感,但还是照心中所想,吟出那几句。 卷符上的纹咒发亮开来,以她为中心,笼罩出结界。 苍姝看着那人,“有因有果,我看的出她想弥补,可是,既然已经做出的事情,如此弥补不过再添伤痛,为何……” 那句轻声落入终的耳中,终摸摸她的头,颇有种安慰感,苍姝在感受到头顶的温软后立刻躲开。 终笑了,“因为是人啊。” 总会有愧疚,总会为感性所扰,却又因此,结下缘分。 忽然有什么破碎开的声音,禁制再次被打破,苍姝抬头,依旧是熟悉的面孔。 见那人便要冲向白依依,不等苍姝出手,终便直接取出血笔,“阻止她。” 血笔如光飞出,便要触及容端的片刻便现出血芒,直接将她弹出轨道,容端翻身落地。 盯着苍姝,似乎是从喉间挤出的言语,“你怎能,放任她?” “你这是在要她的命!” 容端吐了口气,“我怎么会信你?我怎么能信你?”她站起身,将剑对准她,“既然你不救她,就不要阻我。” 苍姝却上前一步,“若你果真想救她,便不要过去。” “做梦!” 容端很明显已经怒上心头,她直接提剑冲向苍姝,苍姝轻叹,“抱歉了。” 弹指藤蔓蔓延,有灵力化锁向容端缠去,容端也不是个简单就能摆平的人,旋身飞舞间藤蔓已化作她剑下碎芒,容端抽身,一闪晃到她面前。 终便要出手,谁知苍姝却在万险之时冲他眨了眨眼,终失笑,却也松开手。 便见那剑要刺中苍姝,望见那双眼,包含着山水般的温柔,容端微不可查有些颤抖,就在这一瞬间,苍姝道:“容端。” 容端抬眸,却见苍姝一笑,“你很好。” 那剑没有落到她身上,苍姝身形一晃,便到她身后,手指一点,直接封住她经脉。 那一瞬间给她的只有无法抵挡这一感。 容端脚下一个趔趄,便是剑都脱了手。 苍姝在她身旁,替她稳住身子,抬眼,那便已经到了至关重要之时, “且等我。” 耳边传来这一语,容端心神恍惚,她蓦的转身,便似乎看到此生再难忘却的一面。 白衣翩跹,似羽化仙,便这么一步步走向光芒中。“她是谁呢?”容端下意识问出这一句。 兽鸣回荡,震荡得整个大殿都在颤抖。 白依依只觉得灵力都被抽尽,面色白到不成样子,明明已经虚弱到连站立都难办,却还是死撑着。 她念出下一句的洪荒千古,脑海中映出的却是人世繁华。 她想起在玄清的日子,想起在雀城过着粗茶淡饭却有人相伴的生活,就只能以两字概括,“值得。” 她做的一切于自己而言值得,却对他人是场灾祸。 于是,在那么多辗转难眠的夜晚,她总告诉自己,可以弥补,她可以做到补偿。 便是搭上这条命,来祭苍生。 ------题外话------ 最近脑子不太好使,章节名改不了了,标题是苍生不是苍姝,原谅我qaq 第一百四十三章 如斯温暖 命数缠绕,即便是在封印中都有所感,那是生生世世逃不脱的禁锢和痛苦,于是它们挣扎着,墙壁似乎都变得凹凸不平,隐隐有幻影印于其上。 最后的一字尚留在口中,忽然有一道血痕削向她,传来猎猎风声。 不好! 白依依能清楚感受到那种胁迫越发靠近,却再没气力抵抗。 她下意识退去半步,卷轴掉落在地,有光芒从中映射折出,反弹到墙壁上。 白依依惊骇到瞪大双眼,她抽身伸手便要去接下那卷轴,咒术反弹,直接抗拒着她靠近。 这样下去…… 白依依抬眼,环顾四周,似乎除却一片白光外什么都没有,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恐怕,这就是命数。” 她的灵力早已经所剩无几,但是,她放弃不得,所幸,她还有精气可以替代。 那是人的生命之元,消耗去一丝一毫都影响寿命,若是想完成这一场,怕是要耗尽她所有生命。 而她没有时间停顿,白依依缓缓吐了口气,抬手,就在此时…… “足够了。”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轻语传入耳内,白依依一顿,下一刻,她的手便被握住,似乎是第一次秘境中相见那般,如斯温暖。 白依依忽然有些困顿,眼前都成了模糊的剪影。 “还没有完成,若是没能填上漏洞……” “还有我。”苍姝见她没了气力,伸手楼上她的腰间,苍姝笑:“有我在,你的命便留着祸害你的师兄妹吧。”、 她伸手,那卷轴上早裹上一层鬼气宣扬沸腾着,苍姝施展开灵力,那卷轴内的鬼气挣扎着,最后终于消散开。 卷轴人她手,苍姝看着上面符文,对白依依笑道:“虽则早就知道你有所准备,但这般古老神奥的符文都能得到,怕是废了很多心思啊。” 白依依此时已经完全瘫软在苍姝怀中,似乎听到了她的话,浅浅哼了一声,缠绕在鼻间的气息那般令人心安,便是她都忍不住沉溺。 苍姝失笑,“先别睡啊,你得告诉我这符咒如何用才好。” 兽鸣声呼啸而来,苍姝凝目向旁扫去,收了笑容,“尔敢放肆!滚回你的地方去!” 那声音竟是如同言灵般足够威慑,原本挣扎的兽魂一瞬间收敛,缩回墙壁封印中再无声响。 苍姝抱起白依依,从那光芒中踏步走出。 容端等在原地,面上满是焦躁,当她看到这一画面,有些恍惚,下一刻直接迎上去。 “师姐师姐?” 容端探了她的脉息,只是灵力消耗过度,无大碍。 苍姝将白依依轻放在一边,她拿出那副卷轴,问终道:“终,你可曾见过这个符咒?” 符术中断,虽则有她临危救场,但是也拖不得太久,更惶提是这般的大型符阵。 终接过扫了一眼,“这是玄清独有的符术,我也可施展,但是有些口令是唯有玄清子弟才知晓。” 容端此时也前来,看着苍姝道:“我可以。” 苍姝上下扫了她一眼,那种探究的目光看得容端别扭十分,她忍住别开眼的冲动,“这个符咒我接触过,我可以替师姐施展。” 苍姝轻笑了一声,“不可。” “为何?”那一瞬间情绪全部涌上来,容端垂眸,“这本就不是师姐的错!为何只能她一人承担!我亦是师门中佼佼者,这种程度……” “这种程度?”苍姝看她,“你师姐已经失败了,没看见么?保住一座城池百姓的命数并以此转移,你承担不起。” 容端咬唇,“我自然知道,可是为今之计,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苍姝笑:“所以……我要你的口令。” ? 容端抬眼,苍姝看了眼她,“我来。” 忽然注意到什么,苍姝立刻回眸,对着终认真道:“我不是逞强,我没有冒险,我……” 终见她着急解释,却笑了一声,“你若想,便去做。” 便是树立了一处坚不可摧的屏障来,苍姝眨眼,也不去管他怎的这般好说话,忙对容端道:“所以,口令给我,我去处理。” 容端忽然不晓得说些什么,“这本与你无干,你都说了,此事危险非常,为何……” 苍姝笑:“因为这是我的承诺,我会护好整个雀城,所以无论暗手是谁,他都不会得偿所愿。” 容端垂眸,叹了口气,“我以为……” 她顿住,轻轻牵起苍姝的手,在她手心画下几笔,而后轻轻拍了一下。“拜托了。” 这是她的罪孽,但是她却让别人承担,她太过于失败了。 苍姝收了手,反而摸了摸她的头,“傻姑娘,不要瞎想。”她转身,“你从来没有罪孽,若真要说,你不过是个受害者罢了,同众人一样。” 而真正应当承担这一切的……苍姝凝眸。 她走到中心,似乎是有那种危险的意识,封印中的巨兽蠢蠢欲动,苍姝摊开卷轴,“别着急,一会儿就让你们解放。” 随着清浅几语从口中逸出,卷轴上的光亮竟是比之前还要再刺眼几分,就在这时封印松动,封印中的兽魂寻到契机,倾巢而出。 容端见此番,有些着急,她便要动作,却被终止住,她这才想起凭苍姝的能力,应当也不会需要自己,可是…… 终道:“她说了可以,便是可以。” 容端也没有松下心,“便是相信,你怎能如此放松,若真是!” 终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平淡深邃,便是探不尽的深渊。 终没有说话,但若是能听到他心声,怕就能得知他想道出的那一句。 “因为她有我。” 这不是自信,而是他的坚守。 —— 苍姝环视四周,这一群庞然大物的黑影将她层层包围,有的长条看不出是什么模样,生前凶神恶煞,死后都不得清闲。 可怜么? 苍姝抬手,只一击弹指击出便将那虚影碎开来。 眼中流露出些什么,苍姝失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感性了?随着最后一个符咒落定,命数若轮盘旋转开飞入那些巨兽体内。 便是苍姝继承了枢的天骨,也觉得有些难办,她看着嘶号中的兽魂,叹了口气,她蹲下身来,将一枚种子埋入土中。 然后,转身离开。 终遥遥看她,苍姝回以一笑,“你看,我成功了。” ------题外话------ 我真的好喜欢苍姝这样温柔的孩子,写这几章的时候真的很有感触。 第一百四十四章 信仰与担当 火树银花一般绚烂的灵力光芒中,容端一眼便看到那人,与之前有了分别,又似乎毫无变化。 苍姝转身看着容端,“带上你的大师姐,咱们走了。” 容端瞥了眼她手中未用完的符卷,有些疑惑,“这是?” 苍姝冲她眨了眨眼,容端立刻了悟,也是忍不住弯唇。 苍姝叹了口气,“好了,余下的威胁也算除了大半,秘境与外界时间不同,也不知过了多久,快些赶回去吧。” 容端背起白依依,看着面前人,容端开口,微不可查:“多谢,还有,对不起。” 便在她们离开的瞬间,种子蓦然生长,冲破整个大殿,灵力爆裂开,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万年的封印付诸一掷。 —— 此时的雀城已经变成血雨腥风的中心地带,便是有天枢宇尽力维系,也难以保全所有。 结界阻挡了外部威胁,阻挡了巨兽和邪术师,却阻挡不了内部的崩坏,血术已经悄无声息遍布各处,在邪术催生下铺天盖地作用来。 也幸而还有救,多少缓和了百姓的害怕与惶恐。 高高站在城墙俯瞰外界,薄薄的一层灵力膜却显得坚不可摧。 巨门抬眼,巨兽盘亘眼前,硕大的头颅冲撞着结界,那般用力,每每一次撞击都似乎是敲在人们眼里、心里。 有天枢宇的人看不下去,他抱拳向巨门道:“大人,请容许在下出战,将那野兽击退!” 野兽,这个称谓挺贴切,没了理智的洪荒巨兽,同野兽有何区别? 但是巨门拒绝了,“洪荒战争后封印的巨兽你可知有多少?你击退了这一只,还会有百只、千只,打不过来。” “可……” 安泽此时也登上城墙,悠哉道:“巨门说的没错。” “文曲大人。” 所有人都是转身向他行礼,安泽摆摆手,“他们想要的不是挑头,毕竟他们的头儿还没有来呢,不过示威罢了,吓唬百姓玩呢。” 安泽抬头,看着那庞然大物,还有时间打趣,“呦呵,还挺壮观呐。” 巨门皱眉,安泽看他笑了笑,“别那么严肃嘛,冕上要你我守城,难道你要以这么被欠了千八百的表情面对那些百姓和仙门弟子?啧啧,难看的很。” 巨门眉头隐隐跳动,“安泽,你若是清闲,便去城内走走。” 安泽使劲笑出声,“诶呦我的天,你太逗了,谁告诉你我很闲的?” 他抬手画符,“这个遮掩符我已经下了三处,就差这里了,不然你以为我放着可爱的妍岚妹子来这里逗你个傻大粗?” 隐隐有憋笑声,巨门向旁一扫,似有冷风拂面,“很有趣?” “不敢!” “行了行了,吓他们干什么?” 符阵亮起,便有一层薄雾贴附上结界,登时便再看不那些巨兽,巨门道:“你这样,我们怎么防守?” 安泽丢过去一张符咒,“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光练武功,好歹把术法相关的东西了解一下。” 巨门接过的瞬间,有种通透之感,再向结界外看去,那巨兽再次出现面前。 “城内血咒如何了?” 安泽想到这个也是为难到挠头,“这次他们怕是下了血本,便是冕上……医圣的药作用都小了不少,幸而城内物资足够,还没有平民死亡。” 但他下一刻垂眸,“但也快了。” 巨门嗯声,气氛便沉重起来,安泽忽然转移话题:“但这个医圣吧,诶,你见过么?” 巨门摇头,安泽道:“啧啧,该说不愧是冕上派任的,也是个奇人,我原先以为不过是随便推出个仙家子弟,结果……” 安泽凑到他耳边,巨门闻言皱眉,“蓬莱的人?” “我看像啊,”安泽想了想:“好歹我所处的海域与蓬莱相近,那里的消息我还是知道的。” 安泽摊手,“我认识的蓬莱弟子也算不少,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冷的,啧啧。” 他总结,“此人不一般,不一般啊……” 安泽都要软在他身上了,巨门眉心一黑,一拳挥过去,安泽眼尖反应快,躲了开来,“这才憋了几天,不至于手痒到这般吧。” “若是没事,就滚远些。” 安泽也不气,他抱臂倚在一边,目光斜睨,看向结界外,忽然直起身,“巨门,你看。” 遥望远处,地平线似乎升起黑色的一条线来,天上似乎也蔓延出一道暗痕。 “大战要开始了。”巨门皱眉,却是掩不住眼中流露出的火光。 他大步流星走向前,沉声喊道:“所有弟子听命。” 众人沉声,已经准备许久的怒火隐隐中烧,于是这一声显得格外激昂:“是!” “戒备!准备战斗!” “是!” 那般大量的巨兽若是倾巢而出,就算是冕上所设的结界也难以维系。 兽群正以一种势不可挡的速度推翻墙土席卷而来,此战势不可避。 有北风凛凛,便是没有旌旗挥动,都能感受到所有人心中蠢蠢欲动的激愤。 那是一种可以为之不顾的信仰,黎明之时的曙光般熠耀生辉。 巨门带领弟子从结界离开,安澜看着不过百人的队列,眉头皱紧,“便是天枢宇的人再能抗,也太过勉强。” “那么,请容许我添一份力。” 清风御剑从天而降,拜身向安泽,“文曲大人。” 安泽转过头去,看着清风,“我是想赞同,但你们南华并没有给请示,我不能派你出去。” 清风似乎早有所料,立刻将信纸递过去,“大人,我已将情况禀报师门,并得到师门回复。” 安泽扫了眼那信纸的内容,“哼,糟老头子,这回倒是松了口。” “手伸出来。” 清风依言照做。安泽直接印上去一道符印,“去吧。” 清风立刻道:“是!” 就在他御剑出结界的瞬间,安泽道:“小心点啊小子,别把命玩完!” “谢谢大人!我知晓。” 安泽叹气,“都知道个啥啊。” 但……安泽笑,看着结界外严阵以待的诸多弟子,不免感叹,“仙门弟子这一代倒还承着那一份担当,不错。” ------题外话------ 大晏篇马上就要结束啦,最近卡文卡的心累,日常卖萌——感谢订阅的小可爱!如果有什么想评论的、想说的,不要犹豫,赶紧抢沙发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共战 云雾翻腾,狰狞龙首龇牙咧嘴破云而出,便是要一口吞下众人。 巨门登身而上,持着的枪破风穿云,灵力缠绕其上使银枪覆上了一层薄光,他抬头,那龙便在上空盘桓。 抢在手中划过流光,飞身而上,当那一枪打在龙首上—— “吼!” 痛吼一声,身形几近不稳,摇摇欲坠,“破!” 灵力化作银枪形状,那巨大的银枪冲破云霄,向前掷去,直接将整个龙贯穿。 巨龙散为灰飞,银枪回转入手,巨门持枪站立,“吾乃天枢宇之人,欲犯我雀城者,如此灰飞。” 银枪所指,是天与地的边际。 这一声破空传入所有人耳中,是一种热血激头。 “吾本修者,为城而战!” “犯我要塞着!” “如此灰飞!” 清风方加入战场,听到此句,也是忍不住兴奋,情绪涌上心头,那是一种责任感。“原来,这就是天枢宇。” 清风回首,看向众人,“诸君。” 受到这种情绪感染,明明是不知生死的战斗,所有却皆道:“愿与您共战!” 以一人当关,万夫莫敌。 巨门开先战,直冲到最前,一枪挑飞那些长相不一的怪兽,那些浩瀚到无边无际的噩梦也并非不可战,尤其是在天枢宇的支持下,所有人都有了必胜的决心和把握。 安泽站在城墙之上,收了吊儿郎当的他比任何人都要靠谱,他传音道:“后方做好准备,接伤员。” 安泽抬手,有什么出现在手背上,闪着粼粼的光。“虽然知道会用上,但没想到这么快,妍岚。” 妍岚点头,“术法备好,只待口令。” “极好。” 安泽呼了口气,周身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发丝在阳光下折射着海蓝色,再睁眼时,眼睛已然变为纯蓝。有鳞片覆盖面颊。灵光绽开,恢复原身。 浅语低喃,犹如梦幻,他道:“鲛人一族听令。” 而此时,符阵传送到遥远海域,那里是幻乡,鲛人的国度,听到传召的所有鲛人皆聚集起来,遥遥看着那光阵。 安泽道:“冕上给予我们以恩惠,还鲛人乡一片安宁,此时便是报答的时候,听吾口令,魂咒起。” 安泽吟出第一句,所有鲛人双手相握置于胸前,那是最虔诚的礼节。 有什么样的声音传来,虚幻缥缈,带着人世间所没有的音色,足以使所有人动摇,那声音却只是温柔的拂过在场众人的耳边,为他们带去祝福。 待到声音飘到兽群中时,俨然变了样子,波动可震骨,音色撕裂耳膜一般尖锐。 巨兽无不停下动作,痛苦嘶吼,瘫倒在地无助翻滚。 其他人皆是把握住这一时机,剑光飞起,一下削去它们的头骨。 巨门已经冲到最中心,却并未看到邪术师身影,不由得皱眉,他们在等什么? 随手挥了银枪将面前巨兽洞穿,巨门仿若有着无限精力,他吐出口气,“来啊!” 双手握住银枪,银枪在他头顶上旋转开,带来的风似乎能卷起云雾,直接将枪刃掷出去,百兽震荡倒地,再不得起。 有什么战役是越打越有拼劲儿的呢? 答曰:有所护、有所期、有所靠、有所得。 护得雀城、赢得荣耀而不负百姓期望,尤其是,他们不想让天枢宇失望!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不就是怪物么,你有本事就来啊! 安泽缓缓睁眼,鲛人的声音还在遥遥传入战场,忽然有声音入耳,“安泽大人!” 安泽一愣,他看向城门内,只见足有数千人的大队伍站在城门内,身着着自家的铠甲,拿着刀剑,遥遥看向他。 齐郑为首,身着一声正装英姿飒爽,“文曲大人,请开城门!” 安泽立刻了解他们何意,若非齐郑在场,他真想吼一声胡闹。 “这门我不能开。”安泽看着齐郑,他转眼看着他身后众人。 “你们知道外面是什么吗!一只巨兽足以践踏你们所有人,你们以为自己有那点本事就能护城了?你们这是送死!” 这话说的难听,但的确是事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他们还是道:“我们学的本事,不只是为护自己,我们还有家人!” 沉声,“便是女眷都可以在城中作为后勤照顾伤员,我们亦可以!” “那就在城里待着。”安泽冷冷看着他们,“我们保护雀城,不是为了让你们送死的。” “安泽。” 妍岚从人群中走到最前,与齐郑并肩,她看着安泽,“开门。” 安泽恨不得破口大骂,“你疯了!” 妍岚镇定看他:“你我救人帮人,不是为了废物,雀城是他们的家,理应是他们的担当。” 安泽皱眉,指着他们,“就这身子骨,能干什么?” “后方,”妍岚道:“不是冲锋陷阵,而是去寻找伤员、救治伤员,不是很好?” 所有人都定定看着安泽,那般坚定,眼中冒着火花。 安泽狠狠叹了口气,他终于松口,看着妍岚,“你!“ 叹了口气,“……看好他们。” 妍岚弯唇,“自然。” 齐郑微微一笑,看着妍岚,“多谢了,福禄大人。” 妍岚只道:“这也是帮了我们自己,不必谢。” 齐郑一甩衣袍,红光烈烈,“出发!”所有人在他身后,便是平凡也不凡。 城门大开,却没有人害怕,因为前方已经有人支撑起一道不可冲破的屏障,那般可靠,城内忙到不可开交,她们可是要迎英雄回家的! 民兵涌入战场,在妍岚指导下,把握机会布阵、开咒术、寻找伤员。 伤员得以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城中治疗,而战场的情况更是大大好转。 安泽遥遥看去,无论是貌似冲锋的仙门弟子,亦或是在其中灵活穿梭的百姓,只是有一种无比荣耀在心中炸裂。 有人倒下,却是更多人支撑着他站起,这便是最好的情谊。 但他们放松不得。 巨兽的大军依旧显得那般壮阔,如潮水不断涌来,安泽都忍不住骂了声:“这群神仙都是闲的吧,打都打完了竟然还有工夫把他们封印?不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出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假冒 “大人!” 在城楼上监察的人大呼:“后方有情况!” “哪里哪里?” 安泽任务做成,又变得一惊一乍,他拿过符咒来看,果真有情况。 远方似乎起了灵光,变成了战场,如今形成前后夹击的情况。 “那是谁啊?” 这么远实在看不清,能确定的只有一点,是友军。 “打得好!” 安泽立刻传音给巨门:“巨门巨门,你的身前还有支援,不要误伤。” 巨门方打飞一只,他没时间回应,只是记在心里。 若是前后夹击,他想了想,扩音传给众人:“护好城门,无需前冲!” 妍岚便立刻道:“我已护于你们身后,便尽管向前,后卫有我。” “好。” 巨门大喝一声,灵力恨不得满溢而出,银枪猎猎生风,他直接开辟出了一条路,通向尽头。 这边,一身紫衣校服、正耍着莲生的周琼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气浪,停下动作。 “可是天枢宇的大人?” 巨门一边扫着障碍一边走向他,“是。”他看了眼周琼,“玄清的人?” “是。”周琼也在逐渐靠近他,灵力毫无保留。 巨门皱眉,“玄清离此地甚远,你……也罢。” 他一枪挑飞面前的巨兽,“先办正事要紧。” “好!” 这数百只巨兽无边无际,似乎如今也看到了尽头。 便在此时,忽然有蔓延开的邪气,巨门皱眉,抬首,玄衣蒙面,也只有他们穿的如此另类了。 巨门传音,“诸位小心。” 黑老脚下踏着龙首,俯瞰下去,只有一片残骸,他定睛到巨门,“这不是巨门大人吗,老朽拜安,同老朽这些宠物打怕是很耗体力吧。” “不会,”巨门提枪指着他,“刚刚好,可以再打你一个。” “那可真是巧。” 黑老发出那种咿呀笑声,刺耳的很。 安泽嗤鼻,“老不死的,真打的是这个主意。” 派洪荒兽群消耗战力,再一举进攻么。 安泽弯唇,想得可真美。 很明显,所有人都想得到,黑老呵呵笑一笑:“老朽可不会低看天枢宇,更何况还有三位大人在此地镇守,但……” 他阴翳道:“老朽请问,国师在哪里呢?” 巨门直接登身,同他平齐,“冕上在何地,与你无关。” “哦?” 黑老听到这句,似乎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便是皱纹都越发明显,“好一个与老朽无关,是,这个国师的确没什么大碍,便是逃了又有谁知道?” 巨门目光一凛,直接把银枪甩出,正正指向黑老面门。 黑老差点便闪身不及,恰好念鑫出手,直接打下他的枪,那力道太大,震得他虎口发麻。 念鑫皱眉,果不愧是巨门。 他瞥了眼一边同时遇器站立的周琼,眼中嘲讽一闪即逝。 周琼看着那人,总觉得有些眼熟,隐隐可以看出面部轮廓,他下意识忽略了这种熟悉感,对巨门道:“语气同他废话,不若直接打死完事。” “小子口气可真不小啊!” 黑老缓缓道:“好笑啊,可笑!你们连自己的主上都不认识,哈哈哈!真正的国师早就陷入沉睡,你们被一个西贝货使唤、欺骗了这么久,竟然察觉不出,怕是她早就逃之夭夭,抛下这雀城了!” 这话用了灵力,便是结界里的人也能清楚听到。 “胡说八道!” 下意识的反驳,黑老弯唇,满是嘲讽,“老朽便让你们看看到底是不是胡说!” 他伸手拿出一方石头,“投影。” 刹那间,便有一人身形出现,白衣蹁跹若神明,安静沉睡在光芒中。 天枢宇的人第一个怔愣,“冕上。” 便是幻境,也描摹不出冕上模样,更何况还有那种气息,他们不可能认错……只是…… 见天枢宇的人这般模样,便是其他弟子都有些心慌。 “诶,那不会是真的吧。” 没有人说话。 “靠!这是在搞什么!” 有弟子唾骂,便是因为有国师、有天枢宇他们才有信念坚持到现在,结果忽然有声音告诉他们,连国师都是假的,这…… 见人心动摇,黑老放声大笑,“哈哈哈,看看这一群傻子,没了冕上,便是你们天枢再厉害又能如何!我倒要看今日你们如何耐得了老朽!” 便是周琼都有些惊讶,他是知道国师厉害,但在他看来,只要能稳住局势,掌权者是谁都与他无关。 一棍打上去,直接正中巨龙下颚,震得黑老脚下一个不稳。 “没了国师,还有我呢,死老头子,不去养生还敢祸害人!看招!” 齐郑在战场中与几人共战一巨兽,但看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一拳打在他脸上,“不要命了!还敢走神!” 妍岚探身,拍在巨门肩膀,“站着做什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 巨门此时也反应过来,虽则心中早有所想,却还是有些……他看着妍岚,那双眼满是平稳安定,“你早知道?” 妍岚干脆承认:“是。” 巨门有些接受不得,“你……” “有什么不妥么?”妍岚看他,“你又不是没有感受到她的气息,若非冕上信任,谁有那能力坐上这个位子?” 巨门叹了口气,“我知,她做的很好,不比冕上差,我亦是信服,但……” “没有这么简单。” 妍岚亦是知道,国师名号镇着雀城,才有如今模样,若是其他人知道国师是冒名,怕是会将这好不容易铸成的氛围轻而易举粉碎。 便是周琼再厉害,也比不得诸多邪术师群攻。 他退出几步,妍岚见此,立刻便要飞身上前,黑老立刻挥杖,一头巨兽冲过来便要撕咬妍岚,妍岚发觉,立刻转身避开。 黑老哈哈笑道:“你看看,下面的怂成了什么模样!选了替身,是国师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情!哈哈哈!” “是吗?” 忽然有道轻轻浅浅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黑老立刻反应,“莫不是!” 下一刻,有绿色的龙携一人御风而来,那身白衣印入眼帘,仿若是是他们所有人的噩梦。 “冕上?” 便是巨门如今知晓真相,也在下意识道出这一句。 周琼也愣住了,下意识喃喃:“你是,苍姝?” ------题外话------ 感谢订阅! 第一百四十七章 暴露,苍生之重 苍姝看到他,笑了笑,“你来了。” 周琼这才恍然,他来此地的原因便是收到传信,有一枚灵珠藏在其中,便是秘境中从苍姝手中得到的那种,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她。 她竟成了国师? 苍姝飞身而落,摸了摸龙首,“把它的头咬下来。” 绿龙呼啸飞来,卷席着灵力,黑老立刻跳开,两龙相缠,黑龙被打的极为惨,若非他及时退身,怕是此刻便会重伤。 缓步走来,那羽衣随她的步伐轻轻摆动,似乎有灵力晕染开,黑老下意识后退,这当真是替身? 苍姝停在他三步前,“怎的,见到我如此惊讶吗?” 下面有人似乎道:“国师?” 苍姝看着他迷惘的眼神,笑了笑,“我不是。” ! 所有人都震惊,黑老也呵呵道:“都听到了吧,她自己都承认了,你们……” 苍姝似乎不在意,“但那又如何呢?” 听到这一句,那人终于忍不住大吼,“你是骗子!没了国师,没了国师……” “呵,”苍姝低笑,她俯看他,“你是为了什么战斗?为了家、为了人、为了证明自己?” 他一把丢了手中剑道:“反正不是为了你这种骗子而战!” 苍姝歪头:“难不成是为了国师?” “与你何干!” “与我自然有关,”苍姝看他,眸光如此冷,“在这里,你是战士,随随便便丢下武器,无论什么原因,都是逃兵。” “你!” 谁都没有料到此时会有巨兽偷袭,当他发觉危险时,已经晚了。 “啊!” 出乎意料,他双手护在头上,等了许久,却只听得一声倒地巨响。 他缓缓睁开眼,巨兽已经倒地身亡,有白色的灵力缓缓从它头颅消散。 “懂了么?”苍姝道:“现在的你,是为了自己而战,不想死,就把武器捡起来!” “我、我……” 有一位弟子忍耐不住,率先半跪下身,“我信您!无论您是谁,都是救了雀城,救了百姓的恩人,我愿成为您手中剑,为此奋战。” 便是后方的诸位百姓也抑制不住,“是啊,若不是有您,雀城早就不复存在,我们应该感谢才是,怎能猜忌大人!” 人群喧闹,意见不一。 终于有一句:“你骗了我们这么久,我们拿什么信你?” 苍姝闻言顿住,似乎也想了想:“是啊,怎么办呢?” 她看向黑老,“不若……” 还不等黑老反应,苍姝已经来到他身旁,黑老瞪大双眼,下意识用手阻挡,却被直接削去了手臂。 “啊!” 便是念鑫都没有发觉,再看去,黑老已经捂住手臂嘶吼出声,血不断滴落下去。黑老颤抖着,便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剑太快,便是血都没染上一滴。 “你,你怎会!” 众人震惊,苍姝扫去一旁,便是其余邪术师都忍不住后撤一步。 开玩笑吧! 这还不是国师?能力变态如此,谁可阻? 这一击便是让下面的人都闭上了口,妍岚喃喃,有些不敢置信,“这剑术是……” 巨门亦是皱眉,这剑术便是他都难看得清,但若是入了眼就能知,这是冕上的剑术。 黑老立刻燃了血符,将那伤口封住,看着苍姝,眼中除却恨“你究竟是谁!” “苍姝,”苍姝道,“我名苍姝。” 竟连姓名都一样?国师亦或是替身? 但那并不重要。 苍姝抬首,夕阳已落,夜幕为此间蒙上一层薄灰:“诸位,我虽不是国师,不能给你们以支撑,但这一战,是你我所共力,非此一人之力可抗。” “无论为家为人为国,皆不可退!” 她垂眸,那眸光看在众人眼中,便是黑暗中第一抹光亮。 “此战,我与你们共征。” 天地浩荡,不疑此身。 于是,所有质疑声都消失无踪,他们还有彼此,还有如此强大的人战于前方,有何可惧? 念鑫见此,皱了皱眉,再这样下去,军心又不可动摇。 于是他看了黑老一眼,两人对视,念鑫发动血咒。 登时,雀城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便是安泽都能感受到那种邪术气息,“怎的回事?血咒明明……” “啊!” 有第一个人倒下,便会有第二个,血术侵入体内,原本已经有所好转的病人皆是在瞬息之间瘫倒,呻吟不止。 生命力不断流逝,黑老将那些精气吸收入体内,那手臂被他摁在断口出,青筋暴起,疼痛难忍,却在下一刻恢复原样。 便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有所感觉,血咒悄然爬上人身体。 巨门立刻吼道:“结界!” 所有修士立刻照办,顺便将身旁的普通人也施了一层。 但还是有人没有受到保护,似乎有虫子在血液中翻滚,难耐非常。 “哈哈哈!”黑老看着苍姝,眼中有残忍的光。 “现在,你要怎么办呢?” 苍姝皱眉。 有弟子惊恐地抱住身边人,“怎么了?”他便要动手解咒,却被人拦下,“那是血咒,你疯了!” 在场唯有巨门和妍岚沉寂,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医圣,医圣可以救他们,医圣呢?” 黑老摸了摸下巴,“医圣?那是谁?” 念鑫道:“幌子而已,竟然还当真了。” 黑老笑,那声音传的很远,“医圣?这血咒哪里有什么医治之法!” 怒目圆睁,抬首望天,黑老似乎恍然:“哦,你们又被骗了吧,哈哈哈,我这血咒,只有你们冕上可救,哦不,现在又多了个人,苍姝!” 他低头,似乎看着蝼蚁般的目光,“但她肯救你们吗?” 他看着苍姝,所有人都看着苍姝,“代价不过一些血罢了,但是这么多人,怕是要……啧啧啧。” 苍姝看他,闭眼,“果真是卑鄙啊。” “彼此彼此。”黑老欣然接受,似乎连愤怒都平息不少,快意非常。 就这么沉默,巨兽没了命令在原地踌躇,那般的寂静,巨门看着苍姝,想要看清她的表情,却是一片迷茫。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一寂静,“请,”他忽然大声道:“请您救救这个人,他是我唯一的挚友,我,我为您征战,求求您,救救他!” 一石落水,激起万千涟漪。 “就是几滴血,求您救救他!” “我不想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血咒,如斯可笑 “城内还有我的家人,若是没了他们,我守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说他们自私,万千人各有万千情,谁能舍了身边人只为追求个义? 但…… 巨门忍不住攥紧手中枪刃,眼睛狠狠闭上。他忽然感觉身边人气息不对,猛地转头,“妍岚?!” 那些言语冲入妍岚脑中,似乎有什么震荡着灵魂,她猛地蹲下身,护住头。 “师尊、师尊……” 便是苍姝都没有注意到,发中的白玉簪闪过一丝光芒。 再睁开眼,妍岚眸中有光,整个人似乎都有了变化,那是一种凌厉和成熟,她起身,抽出剑来。 巨门立刻拦住她,“你要做什么。” 妍岚似乎触到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直接甩开他,“杀人。” 这人指的是什么,让巨门一怔,“你疯了!” 妍岚猛地转眼,看着他,一字一句:“人间有什么可护的?看到了么,就是这般,触及到自身便什么都不管了,他们可以为了自己伤害师尊,那为什么,我们要受伤甚至用性命护他们究竟为了什么!” 妍岚吐出口气,那种寒冷似乎凝为实质,便是剑上都覆上霜华,“他们不配。” 巨门没有回应,只是攥住她,那般紧。 便是天枢宇的人都忍不住打人的欲望,想要动手,正待这时,忽然有一句声音传来,“不、不要。” 正是第一个说话之人的兄弟,“冕上,不要。” “你在说什么!” “我不怕死,踏上这里的第一步我就有所准备,更何况,”他忍住痛意,泣血一般,“她是我们的恩人,她是整个雀城的救赎!怎能,怎能这般待她?!” 这话传入耳内,震荡人心。 人纵有七情六欲,自私自利无可厚非,但若是担得起人字那后一撇,便要懂得何为义何为可做,何为不可做。 那么,在如此恩典之下,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她呢? 弃之如履。 妍岚听到这话顿住了,她忽然有些颤抖,脑海中闪过些什么,那是血与火的纷乱。 若是当时,也有人说出这一句多好? 她此生为国为民,做了那般多的事,可是到最后,除了天枢宇的众人,有谁站在她身边? 孑然一身,无愧天地,因为,是所有人辜负了她。 一把推开抱住自己的人,他一手持剑,“此生,我无所愧!”他看着苍姝,明明痛的不行,却还是笑着,“谢谢冕上,若不是您,我早就死在邪术下,此一恩,来世相偿。” 说罢,血溅出,那般艳的颜色,晃了谁的眼? “啊!”他抱住自己的兄弟痛哭出声,这哭声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那一句话却打入内心。 他们,应不应该自私? 苍姝攥紧双拳,闭上眼,轻笑:“或许,我还算幸运。” 黑老此刻明显面色就不对了,差点没被气死,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傻!傻死了!差点毁了他计划! 不过没事,还有其他人。 忽然有一道光冲天而过,血术一瞬间中断翻转。 苍姝弯唇,成功了啊。 “谁说无药可医?” 有一道声音远自后方传出,一身白衣闯入黄沙中,端的清冷。 巨门定睛,“医圣?” “是医圣!” “他方才说?” 又是一阵喧闹。 百里旳分毫不管杂音,只是抬眼,似乎看了眼苍姝。 他直接来到一人面前,将一颗药塞进他的嘴里,“好了。” 血术本来已经蔓延到全身,痛苦中,似乎是这道声音把他拉了回来。 疼痛缓缓消失,他睁开眼,“咳咳,你是……” “行了,行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气氛似乎一瞬间沸腾起来。 “这怎么可能!”黑老皱眉,“你那药!” 百里旳看他一眼,“不过是普通药草,你那血咒,当真可笑。” “不可能!” 黑老眼睁睁看着他救了一个又一个人,再忍不下去,灵力运在手,直接向他打去。 百里旳抬眼,黑老感受到那种力量,有些震惊,“这是!” 三尺寒水入手,剑光飞出,直到那剑刃从他的眉心旁划过,血迹滑落,黑老磨牙,“竟是你!” 念鑫催动血咒,却再无半分踪迹,他来到黑老身边,“血咒被破了。” 黑老听到此句,明显顿住,“怎……怎会!那可是主上所设!” 念鑫看向一旁。三尺寒水划破夜空,直接钉到巨兽身上,寒气逼人。 念鑫想要拔下那剑,却险些被剑气所伤。 他皱眉。 百里旳伸手,三尺寒水受到召唤,径直飞回他手中。 “是你,破了血咒?” 百里旳似乎停住片刻,“不是。” 他似乎想起那人,转过身来,掩去眸光。 —— 城内早已被喧嚣覆盖,安泽都忍不住下来查探,“蓬莱的那个,你……” 百里旳扫他一眼,安泽立刻噤声,非常识时务的道:“抱歉,百里旳是吧。” 百里旳不理他,安泽道:“你可有办法……” “他们中的是咒,非毒,除非能将血咒中止,否则无法。” 安泽吁了口气,“我现在便去。”安泽看了眼百里旳,“请尽量保住他们性命。” 百里旳点头,他往走去,忽然便看到那人,与人世格格不入,缓步靠近。 百里旳抽出三尺寒水,直接挡住他的路。 终瞥了他一眼,“何意。” 百里旳道:“你要做什么。” “解咒。” 百里旳皱眉,他亦是不知为何要抽剑,对他似乎有着下意识的敌意。 终漠视他的剑锋,直接走向前,百里旳收了三尺寒水。 他们本就没有交集,现下没有,以后更没有。 百里旳与他擦肩,方感受到那种气息,那是一瞬间的油尽灯枯,死亡的腐朽。 “等到合适的时间,便带她走罢。” 他蓦然转头,便看到那人背影,一步一步离远。 那感觉已经消失无踪,但他觉得,那种感觉没有出错,这个人…… —— 回到现在。 听到这一句,黑老才蓦然反应过来,“居然是他。”不过是个凡人罢了,血咒破解后,还有多少命能供他挥霍! 也罢。 如此,已经没了退路,黑老从衣袍中拿出卷轴,那本是他的杀手锏,没想到竟然会用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以身相护,至死不休 这一幕恰好被周琼捕捉到,抄起莲生便要冲上去,念鑫见此,立刻抽身,挡在他面前。 铿! 兵器相撞,发出一种铮鸣声响。 周琼看着面前人,那种熟悉感越发强烈,“你究竟是谁?” 念鑫没有言语,只是抬起剑来,他舔了舔唇角,飞身上去便是一剑。 周琼有些恍然,他下意识抵挡住这一剑,似乎是很久才找回理智,“念鑫?” 念鑫见一击不成,退后半步,“是不是你!” 念鑫嗤笑,倒是没了隐瞒心思,也许是因为太累,也许是因为痛快,他一把摘了面罩,对他弯唇浅笑。“好久不见,大师兄。” 看到这一切,周琼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周琼喃喃:“我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 念鑫笑了笑,见他怔楞,直接就是连击过去,那剑在他手上舞得生风,带着凌冽杀气,“师兄,还愣着做什么,你若是不出手,会死哦。” 而周琼只是抵挡,似乎全无动手打算。 周琼最是见不得他这般模样,咬牙,“呦,不忍心下手?真当自己是圣母吗!” 手上动作越发狠戾,也似乎忘了剑招,手上的剑似乎成了柴刀,只由着情绪胡乱去砍。 周琼躲得狼狈,直到那一句,“你对着我还能留情,不觉得对不起那些师兄弟?” “你什么意思?” 念鑫似乎很是痛快,他凑到周琼耳边,“容端是我控制的,那些弟子都是我引过去的。” ”是我杀了所有人啊,师兄。“ 这一句话登时点燃了所有,过往烟消云散,周琼似乎顿住了,就在这一刹那,念鑫面色淡淡,一剑捅进去他的胸膛。 “若非你,我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念鑫嗤笑转身,一把将剑抽出,血色渲染开。 “结束了吧,师兄,来世……”他笑了笑,“也就别再见了。” 周琼跪在地上,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填不了心口的窟窿,那般痛,他想起儿时,想起那些日子一同作伴,打马溜花之时,可曾想过有如今的离殇? “依依、端儿……我……” 念鑫耳尖一动,他转身,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已经苍白到无色的面容却还要挣扎着起身,撑着莲生的手那般无力。 他毫无表情,只定定看着念鑫。 念鑫被这一眼盯得有些慌,“怎么大师兄,都已经这么痛苦了,睡过去岂不是更好,你是希望我再补上一剑?” “念鑫……”他开口,声音沙哑,莲生蓦然绽开光芒,那般刺眼,念鑫大惊,“你居然……已经大成!” 说罢,再不多言,直接提剑上去,周琼道:“方才那一剑,我已将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相偿,此后……” 明明已经重伤,速度却是从未有过的快,似疾风、似迅雷,就这般闯入念鑫的眼。 下一瞬,莲生便杵在了他胸膛上,念鑫只来得及瞪大眼,剧痛登时传遍全身,似乎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念鑫一下从高空坠落,砸在地面溅出碎石灰尘一片,身上软软的使不得力气,他知道,自己的筋骨经脉直接碎裂了,这一下,怕是难再轻易愈合。 “挺有两下子的嘛。”念鑫吐出一口血,逆光之下,他看着那人,看不清楚面色,念鑫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泄了气,瘫倒下去。 “可笑么?是不是觉得我很狼狈?” 他道:“你又赢了,大师兄。” 周琼闭上眼,他转身:“我不杀你,至少现在。”他道:“你做的事罪无可赦,自裁吧。” “自……啊哈哈哈哈哈!”便是痛,念鑫也笑得大声,似乎泣血又似乎嘲讽,“师兄,你未免太可笑了!” 周琼不理会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叹,“念鑫,你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念鑫看着他的背影,尚有些血色掉落,“呵,”念鑫嗤笑,“果真自大,果真……” 脑海中最后不知道划过什么记忆,念鑫闭上眼,缓缓吐了口气。 他感受到有人靠近,睁开眼来,“是你?” 袍子遮住她容颜,只留下一双泛着冷意的眼,就那般看着念鑫。 “容端啊,你还活着,我挺开心的。” 半真半假,从他嘴里说出来便是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种情绪究竟是何。 容端没有理他,抽出匕首来,直指向他,那般凌厉的光。 “念鑫,师兄不杀你是还顾念着兄弟之情,但其他弟子的性命,我要讨回来。” 念鑫不发一语,摊开双手,看着天。 匕首没入身体,生命力在渐渐流失,念鑫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乱,他忽然看向容端,“小师妹,我、我……” 再无一丝声息,容端垂眸,看不清半分表情。 念鑫最后的话,究竟是幡然悔悟还是依旧不甘,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举目,暗色无边,似乎是最后的风暴氤氲。 —— 卷轴已然烧尽,似乎有雷声隐隐作响,巨兽的嘶吼轰鸣声越发清晰。 苍姝凌空站立,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有雷划破天际,刺眼的光亮掀翻天际。 黑老似乎是低低笑了,越笑越大声,“天劫将至,我倒要看看,这结界还能抗到什么时候!” 他看着苍姝,“至于你,还不快把国师喊出来?你会死。” 苍姝不语,眼中不知道含了什么情绪。 黑老看着地面,那些人若蝼蚁般四散开来,他哼声:“国师多傻啊,这样若浮萍般飘忽不定的人心,有什么值得她护的?傻子!” 苍姝忽然也笑了,黑老转眼看她,苍姝道:“是啊,多傻啊。” 她抬首,“但是这世间就是这样,傻子一般的人多了去了,不要命的也多了去了,谁能耐着谁几分?” 苍姝看他,“以苍生为炉,或许你认为你们很聪明,但在我看来,又与那些汲汲营营、鼠胆之辈有何分别?” 黑老竖眉,“呵,”他那般蔑视地看着苍姝,“你又能如何?” 苍姝抬手,指尖有些盈盈浅绿绚烂开来。 “以身相护,至死不休。” ------题外话------ 感谢订阅! 第一百五十章 对战 “吼!” 龙吟声阵起,隐隐透露出威压。 碧从她肩膀探出头来,“你都如此说了,那我便帮你一把。” 它漂浮起来,逐渐化为灵光,融入巨龙体内。登时,龙的眼中便有了光,怒吼一声,一双羽翅翩然而现。 它腾空雨天,怒目圆睁便是百兽停息,黑老亦后撤半步,眼睛都在颤抖,“莫不成是……应龙?!” “尔等宵小。”明明还是碧原本的声音,如今一转往日嬉笑变得威严,“胆敢对本尊主人下手,挺有胆量啊!” 便是黑老也是不敢置信,攥着手杖的手忍不住抓得更紧,“应龙、应龙啊!” 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又如何,老朽千万巨兽雄兵,会怕你区区一个应龙,便是洪荒之祖又能如何!” “上!攻破雀城!” 便是其余上百的邪术师都加入战场,巨门临空一枪击碎巨兽脑壳,见万兽躁动,他忙道:“速送普通人回城!” 齐郑立刻领意,他指挥着众人,“各位,同我走!” 他们忽然顿住,看着齐郑,“大人,我们想留下!” 齐郑皱眉,“胡闹!” 他们看着齐郑,“大人,我们方才承诺了,与冕上共进退!” 他们看着苍姝,眼中一扫方才的怯懦与彷徨,“我们有悔。” 是以—— “冕上!” 由第一人喊出口便是更多人连成一片的呼喊,“冕上,我们同您共进退!” 苍姝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有何感受,只是觉得心头涨涨的,不知道是些什么情绪就这么涌入全身。 大队人马转身回城,便在结界口,意外突发。 只看得眼前一黑,齐郑下意识抬头,已有巨兽抄爪向他们飞来,他的目光一凛,就在下一刻,似乎有血色丝线划身而过,一瞬间捆绑住了巨兽使它挣扎不得。 有人从结界中走出,玄衣墨发,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 齐郑知道那人,拱手道:“多谢。” 终一步步走过他们身边,“快进去。” 齐郑最后回眸看了他一眼,只见得他伸手虚虚一握,血线收紧,那巨兽立刻被分尸数块,血雾弥散,却沾不得他的身。 好可怕的人。 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如此,但是齐郑也发现,有苍姝在时和没有苍姝在时,他似乎是两个人。 温柔与冷漠啊。 他驾马鞭绳,带领这来时的数千人,顺利回城。 天上是一片阴翳连绵,碧与众兽纠缠厮打,便是一力拖住百兽。 黑老看这大好局势,摊开双手,“主上,主上!老朽成功了!” 苍姝叹了口气,黑老立刻转头看她,“苍姝是吧。”黑老也似乎是心情好,“莫急,主上马上就会降临此地,届时,老朽定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碧见此,啐了一口,“老不死,还威胁小爷主人?”一声震吼,直接将缠在周围的巨兽震落坠地。 翻云腾雾,卷尾便袭向黑老。 黑老持起手杖,“说到底,终究是畜生一只。” 术法在他脚下蔓延开来,铺天盖地的雷声,交织缠绕成银蛇便冲向碧。 碧皱眉,“天劫?” 它立刻腾身而上想要避开,那雷却像是有意识一样紧追它不放,碧忍不住骂了一声,“我靠了!这不是逼小爷——” 苍姝此时传音过去,“礼尚往来,还回去。” 碧眼中立刻冒出火光,“好主意!老不死的,看招!” 一个摆尾转身便冲向黑老身后,黑老弯唇,“蠢货。”他直接摆手,那雷立刻调转回去。 等的就是这个! 苍姝捏诀,藤蔓蔓延开形成一片屏障,木属性与雷属性相抗,直接将那雷反射回去。 黑老瞪大双眼,想要躲闪开却似乎来不及,眼见着那雷将要劈到本身,“主上!” 苍姝冷眼所看,一道邪术蓦然降临此间,风烟滚滚,雷声轰鸣后便只剩下寂定。 苍姝开口,“终于不再缩头畏尾,肯出来了,楼渊。” 似乎还有些许雷芒,噼里啪啦四溅,苍姝抬手挡住。 楼渊抬首,目光却是落到苍姝身后,“那是,我的小侄子还在此地,如何能不来?” 苍姝也是一顿,转过头,“终?” 终一步步走到她身旁,看着她弯唇道,“任务完成了,就没有一些奖励么?” 苍姝却是瞥了他一眼,笑:“行啊,你想要什么?” 终不言语了,只是直勾勾盯着她,面上一贯的温柔,“奖励是你设定,我只需接受,所以……” 目光转向楼渊的一瞬,眼光登时冷下来,声音却还是那般。“在我回来之前,可要想好了哦苍姝。” 楼渊看着终,微笑,“现在的你,居然还敢独自破血阵,你的寿命。” “住口。”终道,血笔从腰间飞出,落到他手中,登时划出一道血光。 楼渊分毫不动,似乎在周身凝成结界,他含笑,似乎看了眼苍姝,“原来,你还没有告诉她。” 终的脚下有血色蔓延开,楼渊嗤笑,似乎摇头。“不过还是个毛头小子。” 终一步一步靠近他,那种血意足以震荡天地,“楼渊,东瀛三千七百余弟子性命、卿秋阁上你刺我父亲的那一剑、还有这么多年,你骗我的,我要你一点一点还回来。” 楼渊垂眸,“那么,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终抬手,血笔湛出光芒,瞬间化为剑的模样,倒是引得楼渊侧目,“哦,你还习了剑?” 终抬剑,剑尖流露微茫,下一瞬,只看得两道残影相撞,红与黑的纠缠。扩散出的灵威却那般震撼。 安泽抬首喃喃,“这般灵力,怕是只有冕上……” 便是在场厮杀的妍岚与巨门都被这种风暴所震撼,巨门看着那人,“虽则对他的能力早有所料,但这般强大的灵力储备,怕是……” “你打不过他。” 妍岚道,顺手砍了一只兽,那般肯定。 巨门默应,“但,楼渊也不是常人,便是冕上都未曾探出他真底。” “还有她。” 妍岚道,“有师尊在,不会有事。” 巨门似乎滞住片刻,“也对。” ------题外话------ 忽然感觉小终好可爱哈哈哈 第一百五十一章 等你十年 就在两人交战之时,黑老沉默站在一旁,手上似乎隐隐动作。 苍姝弹指,登时有一道灵力打在他手上,“怎么,黑老你是对你家主子有多不信任,还喜欢做这种小动作?” 黑老怒视苍姝,苍姝笑了笑,幻剑直接攻袭,黑老只得以手杖相抵,“你当真以为老朽怕你!” 两物摩擦生火花,苍姝一个用力将他击倒在地。 黑老伏在地面上啐了一口,挥手,苍姝立刻躲开,那咒术却还是清晰印在身上。 苍姝只觉得全身都已经麻痹,黑老见咒术得逞,立刻将手杖对准苍姝,“召我九雷!” 雷声轰鸣,一击一击打在苍姝身上,银芒绽开,他站起身来,见此情形,缓缓吐出一口气。“劈不死你。” 等到他看到那身影一步步从中走出,苍姝弯唇,完好无损,黑老呆住,苍姝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惊骇,“你!” 下一瞬,那雷劫却是狠狠向他打去,黑老大惊,“逆转?!” 他立刻挥杖想要止住术法,却不想,苍姝还拿了一物,“秘境中的巨兽还存了不少,你不想知道,它们究竟如何了?” 黑老躲雷躲得狼狈,这九雷是他所能召出最为强盛的术法,竟还奈何不了她! 便在此时,肩膀不知被谁拍了一下,黑老顿住,有一张符咒燃尽,那符便显现在他身上。 “是你。” 黑老看着容端,眼中满是狠毒,“你居然还活着。” “你都没死,我怎舍得?”容端一笑,将斗篷掀开来,那面容因着这一笑也似乎活泼不少。 黑老啐了一口:“命真大!” 苍姝把玩着手上灵珠,看着他:“听闻,你很想要它?” 那雷还在轰鸣,银光划破天际,苍姝看着他面容,道:“如此,便给你。” 灵珠在他面前粉碎,黑老感受到那从中散发的力量,登时便要逃走,“开什么玩笑!你竟将命数放入其中!” 容端来到苍姝身边,看着黑老四处逃窜、狼狈不堪的模样也是一笑。 苍姝看着她,“很开心?” “开心,如何能不开心?” 容端眼中似有泪,“我被师姐瞒在鼓里三年,而知道真相的我在剩下的七年里无不愧疚、辗转难眠,如今看到罪魁祸首这般模样,如何不痛快!” 半成命数叠加,落到黑老身上,足够使他灰飞烟灭,黑老欲用术法瞬移逃走,却被雷直接截下。那命数若海量塞进他身体,“不!” 皮肤都在龟裂,一片片散开,黑老捂住脸,却连面容都在破碎。 消失前的瞬间,黑老怒吼一声,“容端!你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老朽死了,你也活不成了!” “桀桀桀,老朽在地下等着你们,等着你们再无转生之时的模样。 他的身体逐渐碎裂开,最后只留下一句:“主上啊!” 容端却毫无表情,“死无转世之能的,是你。” 苍姝垂眸,“你师姐师兄若是知道,会很伤心的。” “我对不起他们。”容端弯唇。 “姐姐。” 这一句,是在叫苍姝,似乎又回到了原来模样。 “我只会和她说,你远游,归期不定。”苍姝了解她的意思,“如何?” 容端眨了眨眼,终于将泪水收回,“再好不过。” 她的双腿渐渐同黑老一般散开来,苍姝转头看她,“你这是连自己都放弃了?” 容端摇头,“我——” “你都叫我姐姐了,我不会任由你消失。”苍姝丢过去一枚灵珠,容端一把接过,瞬间便有缓缓灵力滋润身体:“这个是……” “你一直被邪气滋养得以存留人间,若是一瞬换为灵力必定难成,但这枚灵珠你是知道的。” 容端垂眸,“是的,它的纯度,便是邪术师都可吸收。” 苍姝笑着点住她的唇,“这灵珠可自己转化灵力供你吸收,但是,若是想要保全你的身体,却是要费些时间,或许十年,或许百年,端看你自己。” 容端噗的笑出声来,“姐姐,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可爱?” “有。”容端看她,苍姝笑:“你是第一个,却不会是最后一个,事实上,我一直都这般可爱。” “哈哈哈……” 便是在如此情况,容端都被她逗得乐不可支,容端抹去泪光,“姐姐……” “虽然过程痛苦,但若真的难受,便去想想着你欠我的钱,若是就这么离开,我可饶不得你。” 容端失笑,看着手心灵珠,“还是八银币?” “涨了。” 容端歪头,“那……” 苍姝笑了,“看你时间,我可是收利息的。” 容端登时解她意,忍不住笑开,“好,等我几年。” 听起来很好听,但是实现起来有多难……苍姝闭眼,“我便不看着你走了,等你师姐起来,指不定怎么想要打我。” “最多十年,容端。” 苍姝看她:“你所认为的罪恶已经消失,那么就快些回来,不要让她久等。” 容端的头点啊点,苍姝便转身要离开,下一瞬,有力道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腰,甚至于蹭了蹭,“姐姐,我想你哦。” 等到那触感完全消失,苍姝失笑,“个死孩子,不消停。” —— 灵力交织,终却十分冷静,计算着他的下一步动作,然后……侧身一剑,直接砍下他的手臂。 “挺厉害。” 楼渊接下那手臂抽身,退开他三步开外。 “但,这般你是杀不了我的。”他丢着手臂,看着终,“不过,我的确能从这剑中感受到成长,还有,恨。” 楼渊看着他,“为何要恨?你我当是一样的人。” 终皱眉看着剑上的几点红色,似乎阿目也在嫌弃这血,连吸收都不愿。 楼渊看他这般模样倒是笑了,“你父亲并非我所杀,那些弟子与你又有什么干系?犯得着为了他们而伤心?” 终抬眼,“似你这般冷血冷心的人,没有资格谈起东瀛,谈起我父亲。” 楼渊呵笑,他抬手,直接将手臂接回原位,“好了,无聊的过家家也该结束了。”他看着终,“在东瀛的一众凡人中,你是我认为唯一可与我共赴仙门之人,却不想……” 终皱眉,楼渊摇了摇头,“也罢。” 他一打响指,原本支撑着雀城的结界似乎都在消融。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还是自救吧 众人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便是在城内的安泽都骇的一跳,“该死!”立刻输出灵力欲补上漏洞,却发现不过泥牛入海般,填进去就没了踪迹。 眼看着结界越发扩散开,在结界外虎视眈眈的巨兽眼看着便要涌入,苍姝立刻来到结界前,对结界内的人道:“后退!” 安泽也忍不住道:“冕上……结界已经不可修,您……” 苍姝抬手,丢下去一把种子,直接将灵力输入,“结界不可修,那便再造一个!” 眼看着硕大的藤蔓蔓延开,似乎遮天盖日一般,攀爬在结界上,直接卡住一个巨兽的头,那般用力绞紧。 “失算了啊。”楼渊一把挡下终的攻击,一边叹息,“她的确如同阿目一般。” “不过小侄子,反噬已在蚕食你的气力,你的剑都变得软趴趴的,怎么阻我?” 下一瞬消失在终的视线,终皱眉,想到什么立刻抽身,楼渊却已然来到苍姝身边,他一把抵住苍姝的下巴,苍姝如今支撑结界,片分动弹不得。 “果真碍眼。” 楼渊指尖盈上黑色,“再见了,苍姝。” 终的剑已经抵上他的后心,“我说,放开。” 那般恐怖。 楼渊笑:“倒是快,只是……” “师尊!”妍岚便要冲过去,却终究落了一瞬。 百里旳闻言立刻转身,他早已来到远兽群尽头,心头一悸。 一掌拍中苍姝心口,也正是在此时,终的剑刺入他身体,直接将他化为灰烬。 苍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终将她抱在怀中, “苍姝?”话音有些颤抖,不经意间就透露出了恐惧。 苍姝使劲憋住喉中的一口血,摇了摇头,手上动作不断,直到将结界完全填充她才松了气力,软软倒在终怀中。 她攥紧拳,虽则灵的修复力很强,但楼渊这一掌可真是够狠,甚至于将邪气输入体内,想去除怕是要费一些力气。 她甚是有些委屈,将脸埋起来,不让他看到唇齿上的血迹,“疼死我了,终,你得替我报仇。” 终的手都有些颤抖,他将灵力缓缓输入,苍姝一把止住他,亲上他的面颊,“这是刚才的奖励,你打他替我报仇,还有额外。” 果真,下一刻,楼渊又踏步而出,步在空中。 苍姝咬牙切齿,“蟑螂一样,打不死的么?” 她在极力掩饰疼痛,终岂会看不出来,心里是钝痛还有一种足以燃烧他的恨。他闭上双眼,“定要……” “我没事的终。”苍姝一笑,终直接覆上一层结界护着她,提起剑来,那般恐怖的威慑,唯独绕过了苍姝。 苍姝远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瘫倒在结界中,终于咳出一口血,“靠,”骂出了平生第一个字,“楼渊。”这是她第一个想要碎尸万段的人! 巨门和妍岚想要冲过来,却被兽群所挡,楼渊被终所缠,剑光太快,楼渊只来得躲闪,他皱眉。 他现在明明应该被愤怒所惑,怎会越发冷静? 楼渊惯会玩弄人心,如今竟也把握不住他的想法。 “有趣,当真有趣。” 他的动作越发凌厉,“如此,便陪你一玩。” 指尖一动,便是要动用分身,却生生被他断了臂膀,“那你可要好好看清我。” 眼中一点血芒,似乎将他罩入无边黑暗中,楼渊捂住伤口,“哦?” —— 苍姝这边情况不太妙,她咳了咳,许久才缓过来,心口依旧是撕裂般的疼痛,她从衣袖中捏了一张传音符,“喂喂?在不在。” 百里旳一剑将巨兽砍为两半,而他的周围又紧紧围了一圈,皱眉,“说。” 苍姝有些虚,“那个,你要不来支援一下这边?” 她现在连站起来都是个事,便是要恢复至少要半盏茶的时间,但这结界…… 看着脚下乌泱泱的巨兽大军,还有那不断冲撞着结界的兽群,便是碧拼命厮杀又哪里抵得过这么多? 再这样下去,便是她的结界都难以维持。 百里旳却是眸光一凛,“你受伤了。” 苍姝道:“避无可避,无大碍,你……”她似乎看了看,“怎么都看不到你,你跑到哪里了!” “马上到。” 百里旳撤了传音,停在原地,“滚开。” 一剑封冰,一剑破冰,便是无边际的寒意在他脚下蔓延,瞬间冰封住巨兽四足。 三尺寒水绽开光,百里旳看着尽头处的黑洞,一手将三尺寒水掷去,“封!” 不过暂时将阵法控住,但也足够了。 百里旳立刻御剑飞身,往回赶。 苍姝想着,要不还是自救吧。 她吐了口气,胸口那里因着这气息还在痛,她缓缓起身,恰好有个巨兽一巴掌拍在结界上。 就因这一震动,苍姝差点站不稳就趴下,那多丢脸? 苍姝直接伸手,一个抓握,结界上的藤蔓袭来,将它绞杀。 有些脱力,苍姝靠在结界上,她闭上眼,“你倒真是……野草都长得没有你茂盛,哪里都有。” 楼渊此时就在结界外。 苍姝看着他,毫无恐惧,张扬地笑着:“就这么想要杀了我?” 楼渊盯了她半晌,“难怪。” 楼渊看着苍姝目光,“果然,日旳的能力可斗转时空,我的研究没有错。” 苍姝弹了弹手指,“有空说闲话,不妨,”她挑衅般看着他,“破了这结界啊。” “你也不需要激我。” 楼渊弯唇,“我那侄子是当真喜欢你,连这种结界都为你设下了,在杀了他之前,我解不开。” 苍姝嗤声,也便不再理会他,安心运转着灵力,楼渊却忽然道:“他会死。” 苍姝不理,楼渊在她的周围走着:“修士不过能活百年,更惶提他如此耗费自身命数,能再撑几天?” 苍姝抬眼,“何意?”所以她才讨厌这种人,说话都不能一口气顺下来,有目的不直接说还要人自己猜,多讨厌! 楼渊看她:“你倒是和他很像。” 苍姝实在是忍不住,“有话直说。” 楼渊笑:“我可救他。” 他都这么说,苍姝也起了同他玩一玩的心思,“代价呢?” 楼渊道:“撤去结界。” 苍姝垂眸,似乎是在思考,“这样啊……” 她蓦然抬手,有灵力直接化剑向他心口而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开始 楼渊侧身避过,转瞬来到苍姝身后。 苍姝瞪大双眼,结界?! 而楼渊的手已然握上她的脖颈,苍姝咳了咳,气息有些不稳。 结界尚保护在周围,似乎知道有入侵者,便有细小似电流一般的灵力波动,立刻缠上楼渊全身。 楼渊的手有瞬间的不稳,苍姝立刻动作,两手并指化剑袭向他,“啊。”楼渊立刻后撤,“可真是危险啊。” 苍姝立刻后撤,却不能退出结界,她往后一瞥,那巨兽已经盘踞在结界外。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楼渊无声笑了笑,看着手上布满的裂痕,“不愧是他,好强大的结界,看来便是我这幅身体在此地也存不得太久。” 但是,他的手伸向苍姝,“杀了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是多大的执念啊。”苍姝忍不住后退,靠上结界。忽然听到一声,“出来。” 苍姝弯唇,“可惜,你的运气不太好!”苍姝直接后倒,从结界中摔落,直接落到一个人怀中。 百里旳一手轻轻松松带上她,一手握着三尺寒水,身形稳稳立在空中,旁边,那巨兽已然头首分离。 楼渊转眸看着他,眸中一闪即逝什么,“蓬莱的人?” 苍姝从他怀中推开,“多谢啦。” 百里旳扫她一眼,不经意间皱了眉,他将剑指向楼渊,“你伤的她。” 楼渊将他上下扫了一眼,“我的小侄子看来不妙啊,有一位这样的……” 眸中有光,那结界在苍姝离开的一瞬间便消失无踪,蓝茫破空而至,楼渊挥袖挡下。那种凌厉终究破了他的结界,衣袖破。 “还真是个……”楼渊弯唇,眸中有暗色一闪即逝,苍姝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暴虐气息。 楼渊抬首,看向终的方向,“多少个分身都不够他玩的,这下好了,计划又要往上赶一步了。” 他看着苍姝,“那么,一会儿见。” 苍姝有些不好的预感,便是那些巨兽都在沸腾般,苍姝一把拽住百里旳,直勾勾看着他,“带我去。” 百里旳皱眉,却没有甩开她,“就你这身体,能去哪里。” 苍姝伸手点上胸口,“死不了就不是大事,我只是有种不好预感,国师设下的结界都要被破了,再这般下去,怕是不妙。” 百里旳似是听不下去,“死?”他一把甩开苍姝的手,“说到底,这雀城与你何干,你甚至都不属于这个时空,究竟……” 苍姝笑了笑,“不必担心我,我有多惜命,我很清楚。” 她道:“许是为了不违诺,许是因为,这里有我珍惜的人。”她转眼,躬身,“拜托了!” 百里旳面色淡淡,看着她的发旋许久,叹了口气,三尺寒水立于他足下,他拉住苍姝的手将她护在身前。 “只一次。” 苍姝使劲点头。 弦月勾天,月色下清风拂起一绣襟带,泛着流光。 终甩了剑上的血渍,看着面前身体被伤到破碎不堪的楼渊,终只是转过身去。 楼渊开口,“小侄子,你还是太嫩了些。” 终不理,抬首,天空氤氲雷霆,楼渊的身体彻底破碎开来,化为灰烬散到空中。 雀城里的百姓看着无限蔓延的黑暗,皆是恐慌,他们拥抱彼此,默默祈祷。 安泽亦是抬首,有些担忧,既然结界已被破坏,为何冕上…… 万千巨兽此时已经消失一半,此时却忽然暴躁开来,似乎恢复了些许神智,也似乎是下意识的举动,一个个簇拥着四散跑离。 银枪回转落回巨门手中,巨门看这些躁动着的巨兽,“究竟怎么回事?” 妍岚抬眼,眸中是一片月色般的凉,“开始了。” 她登身,巨门一惊,“你要去哪里!” 妍岚道:“那些巨兽不必管。”而她现在,明显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冕上、师尊,等我! 苍姝御剑空中,感受着周身邪气,心口似乎更加疼痛,让她险些站不稳。 百里旳欲停下,苍姝立刻道:“就在前方,邪气的中心。” 百里旳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浅浅应了一声。 他摊开手,一枚碎片静静躺在他手中,“待到合适的时候,便带她走罢。” 百里旳闭眼,将日旳攥在手心。 苍姝忽然间感受到什么,她幻剑握在手,一剑刺出,散了那团黑雾。 楼渊登临高台,手伸出,四处阵法闪现,光芒若圆柱直冲云霄。 “国师,我倒要看看,此番,你要如何逃。” 他将一碎片放入中心。“血作契、兽为体、日为魂,究竟能不能让我得道升仙,便看此一举了。” 楼渊向后看:“动作挺快。” 终已然到他身后,血光冲天,直接袭向他,楼渊侧身避过,那血芒却紧追他不放。 楼渊看着他,“小侄子,莫说你巅峰时期如何,便是现在油尽灯枯都不肯放弃么?” 楼渊掩住一只眼,看着终,“你会死。” “唉,”楼渊叹了口气,“当真这般恨我?” 终的手有些颤抖,他的面色不改,“不。” ? 楼渊闭上眼,“说谎可不是好孩子。” 他抬手,有雷声轰鸣震地,巨兽不知为何皆开始化为灰尘漂浮上天,汇聚于此。 蓦然间,只见得云雾翻滚,一只若海市蜃楼般矗立天边的巨兽腾空而现,眼睛是血一般的红。 便是碧都骇了一跳,“这是……” 终伸手,那血如线已经将此地尽数把守,楼渊道:“你已经身受重伤,还是消停会儿吧。”说罢,只手一挥,血线尽断。 雀城中人只需稍稍仰视,便得以看到那硕大龙首,张牙舞爪,直盯着自己。 楼渊抬手,那龙怒吼一声,鳞片怒发,尽数陨落向结界冲去。 “糟了!” 鳞片所至,藤蔓尽数断裂,只消片刻便只剩下了那层即将消散的结界。 结界彻底破碎开,无数鳞片以血雨腥风之势袭向雀城,转瞬间便要将雀城踏平。 “国师,若是再不出现……” 苍姝叹了口气,“国师啊国师,你可真是……” 百里旳一惊,便要伸手拉住她,却只触到那人的一弯衣袖。 百里旳真的平生第一次被气得破口:“苍姝!” 而苍姝已然从空中坠楼,衣衫被猎猎风声吹得很响。 ------题外话------ 感谢订阅~ 第一百五十四章 带她走吧 下一刻,碧龙腾空,直接接住她,“碧,快些!” 碧无奈看了眼身上人,却还是依言照做,“你可别死了啊,小爷不想再找一个比你还蠢的主人了。” “那很难。” 难得苍姝还有心思调侃,她忍住剧痛,拼命为自己加了数层结界,然后…… 一把冲入龙鳞阵中。 满布天际的灵力自她手中、身上散开来,形成一方硕大的保护屏障,死死撑在前。 苍姝只觉得一瞬间浑身的灵力都被尽数抽干,而此时,她在使用的是自己的修为,百年,如今,能撑得几刻? 多谢国师,若没有她赠与的天骨,怕是这幅身躯都难以维持。 手似乎都在抗拒这股冲力,苍姝缓缓吁了口气,她咬破舌尖,尽力保持清醒。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和死亡,雀城百姓缓缓睁眼,便看到灿灿光芒中的那人,白衣羽衫,为他们挡下所有。 有人跪下了,痛哭流涕,“冕上,她是冕上啊!” 更多的是心灵上的震撼,安泽的眼睛也发红,他吁了口气,“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灵力自他身上相传到那人,于是下一刻,所有弟子,无论结界内亦或结界外,皆是奉出自己灵力给予她,那般恭敬。 巨门亦是叹息,“冕上,此番……” 当妍岚闯过这万重攻击,气喘吁吁来到面前,“师尊!” 她看到万丈光芒起,将她整个人映照得恍若神明,她怔楞在原地,有微茫点点顺风而上,缓缓嵌入她体内,结界越发清晰。 “这是……信仰。”妍岚喃喃,亦是有些不可思议,便是苍姝继承了国师的天骨,又怎会这么快领悟到信仰之力? 国师是天底下最为接近神明的一人,便是因为此信仰之力。 苍姝此时并不知道何为信仰之力,只觉得有一股暖流流经全身,滋养着伤口的同时,亦是使她修为增加数倍。 眼中有道金色一闪即逝,楼渊眼中一凛,“这是……” 苍姝弯唇,“万鳞阵?那便还给你!” 手中酝酿着至道,她直视着巨龙,那龙似乎感受到威胁,全身上下的鳞片皆是竖起,苍姝托起手上灵力。 “你的术法厉不厉害,自己尝尝看!” 灵光打出,带着穿天破地的阵仗,所经之处,怕是时光都要凝滞片刻。 “吼!”鳞片亦是被卷席着冲回原位,那龙来不及逃走,生生被打中,一时间吼声如震天鼓般传开很远。 但这吼声却是两处。 远处有妍岚的惊呼和楼渊的浅笑。 有什么阴影罩上全身,苍姝只来得睁大眼。竟还有一只! 下一刻,那巨爪向她抓来,有一抹温热覆上双眼,紧接着将她仅仅禁锢怀中。 似乎有什么撕裂开的声音,苍姝的心似乎坠下深渊,她颤抖着开口:“终?” “嗯,我在。” “不、不是……”那双手将她的双眼捂得牢牢的,根本看不清任何。 终一剑斩向那巨龙,直接断爪,巨龙立刻嘶吼着远离。 苍姝便要去扒他的手,终有些无奈,松开她,尚带着微笑,云淡风轻。“我无事。” “那方才的声音?”苍姝不信,便要去看他身后。终只是很好脾气看着苍姝,缓缓转过身。 果然,除却外衫被撕裂之外,毫无所伤。 ? 看着苍姝依旧带有些警惕的双眸,终无奈,“此时不是做这些的时候,苍姝。” 苍姝这才抬头,叹了口气,“我之前有一句话说错了。” 终转眼,苍姝看着天上飞舞着的龙,“你不是狐狸,楼渊才是老不死的狐狸。” “噗,”终笑出声,“是啊,老狐狸。” 楼渊冷冷看着二人,抬手,苍姝失笑:“这可难办了,我的灵力都用在方才那一击上了。” 终道:“无碍。”他抬首,似乎弯唇,伸手一抓,只在一瞬便有玄焰通天,灼浪四散。 天上的云似乎都被燃烧殆尽,楼渊亦是不察,身躯被火焰包围,“玄焰?” 他皱眉,立刻散出灵力欲将玄焰压下,却不想…… 玄焰不可灭,此乃仙焰,又怎会为凡人所控? 楼渊第一次如此笑,唇角疯狂上扬,“果然,果然……” 玄焰张开大口直接将他吞食入腹。便是已经被结界保护,苍姝都能感受到那种热浪拂过面颊。 “他?” “还没死。” 终冷冷道,看着一旁,灰烬散开复合并,渐渐凝为人形。 “狡兔只三窟,他这都有百幅身子了,虚不死他!” 楼渊的身形复而现出,但是此时,两龙已毁,万兽皆无,邪术师都被仙门弟子尽数击杀。 苍姝上前一步,“如此,你还有什么,若不束手就擒……”苍姝笑:“灭了你哦。” 楼渊低低笑出声,“束手?”他摊开手,“尔等,仙门将现,仙诞于此!” 苍姝只觉得心口一痛,那是一种与任何时候都不同的感受,眼前似乎也是一黑,下一刻,再有神识时,她已经被终扶起。 “我这是?”苍姝皱眉,方才是一种灵魂欲飞脱之感。 终难言地看着她,许久,低声道:“苍姝,你该走了。” ? 在苍姝错不及防之时,她直接被术法迷晕。 终接下缓缓滑落的苍姝,尽管面色不改,但眸中却藏着哀伤,还有不舍。 将身上的幻术撤下,他的面色苍白如纸,身后的裂口直接贯彻了整个后背,还在汩汩流着鲜血。 血笔飞出,旋转在他周围,不住颤抖。 似乎有仙音自天边传来,终皱眉,“果真成功了?” 终将苍姝抱起,遥看着仙门,似乎有光冲破黑暗,他低低一笑,“不过痴心妄想罢。” 百里旳此时来到他身边,看着苍姝,伸手:“将她交给我。” 终只道,“不可能。” 百里旳皱眉,下一刻,终却是将她周身护上结界,一层薄薄的结界膜,足以将苍姝全身隔起。 百里旳无语,却看到终将唇轻轻碰在苍姝额间,那般虔诚。“我马上就会将楼渊碎尸万段,你欠我的奖励,莫要忘了。” 百里旳直接将苍姝夺回,擦了擦她的额头。 终转身:“定要,护好她。”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仙门开 “不必你说。” 百里旳转身,不知为何一种心绪忽然升起。他道:“你若是不想这么快死,就治一下你背后的伤吧。” 终垂眸,“多管闲事。” 不过再这般下去,他也的确撑不住太久。 终抬手,有灵力覆在背后伤口上,“哼!”忍不住低哼一声。 他撑住一边的墙,感受着身体逐渐如植枯萎,他似乎自嘲:“果真撑不住了啊。” 他最后看了那方一眼,“幸好。”最珍视的人已然离开,自己便再无后顾之忧。 抬眼,白光现。 楼渊对着来人笑道:“国师,你来晚了。” —— 苍姝挣扎着醒来,意识海中的温软浸泡她,但是她却觉得那般不踏实,恍若即将失去什么的悲伤,难受感要溢出。 睁眼,却并不是全然黑暗。 心口的痛似乎缓解一些。 苍姝遥遥看着那天门,神识还没有清醒时便已然问道:“那是什么?” 百里旳抱着她御剑,远远离开战场。 苍姝蓦然反应过来,“还没有结束,你要带我去哪儿!” 苍姝运上灵力便要脱离,却被百里旳直接压下,“回到现世。” 苍姝只问:“为什么是现在?” 百里旳不答反问:“你的灵魂已经不稳,你可知为何?” 苍姝看着他,百里旳的眸色浅淡,却那般认真,“你在改变历史,若当真如此,天道会提前剿灭你,魂飞魄散。” 苍姝看他,“那么,此番,原本的历史是什么?” 百里旳道:“无事,国师会平复此乱。”苍姝叹了口气,“若是那样,倒真的好了。” 她看着百里旳:“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我会传送至此?或者说,原本的历史中,究竟有没有你我。” 苍姝运转灵力直接让他停下,苍姝看着他的眼,“若是少了你我,历史会不会才是真正改变?” “国师很厉害。” “是!她是厉害,但那是之前和以后,不是现在。” 苍姝道:“你知道雀城如今什么模样,楼渊那般角色,怎可能当真只剩下自己一人?你……” “那又如何?”百里旳道:“你我回到现世,又与此地何干?” “百里旳。”苍姝似乎有些疑惑,看着他,“你不该选择此法,为什么?” 百里旳皱眉,苍姝道:“我自以为不曾认错你,天下苍生,你也是大爱之人,如今却选择逃走?为什么?” 百里旳看着雀城,火光冲天,他缓缓一叹:“因为我问过。” ? 百里旳抬首:“无关你我便不要去管,你我本非现世之人,便……” 下一刻,苍姝直接推开他,翻身后退,她背对着百里旳,“我曾经听到过一句话,天命所行,无可相阻,魂魄不稳只是我用错了方法,之后我会小心。” 百里旳皱眉,眸中神色不定,他忽然不知道如何去阻止。 苍姝只是低声道:“百里旳,日旳,你是从谁手中拿到的?” 百里旳一怔,苍姝立刻飞身离开,不消片刻便没了踪影,百里旳只是看着她远去,眸中沉淀情绪。 —— 妍岚顿在原地,分毫不敢动,她看着前方那人,“冕……上?” 楼渊亦是站在仙门前,看着她:“国师,此时你出来,是为了这仙门?”楼渊笑道:“国师,你虚弱了不少啊。” 他忽然顿住,眼中有道红光,“你的天骨呢?” 枢抬头,却并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而是遥遥看向那仙门。 楼渊攥紧双拳,“我最后问一遍,你的天骨呢?” 枢道:“仙门唯有仙骨之人才得开,我既然敢出来,你说我的天骨在哪里。” 枢抬手,灵光乍现,直接袭向楼渊,楼渊闪身不及,身上便多了几处伤痕。 他立刻化为虚影,闪现一边,忽然想到什么,“莫不成是……苍姝!” 枢闪身便来到他身边,一脚将他踢飞出去,楼渊便砸在废墟之中,狠狠砸出了个洞。 楼渊望着天空,眼中满是空洞,“计划好了啊。” 枢俯视他,“你输了,楼渊。” 楼渊闭上眼,“输?呵。”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叹了口气:“唉,也罢,我能开仙门一次,便可以开第二次。”楼渊笑:“不过若非仙骨之人打开仙门会是什么模样,我倒是很好奇啊。” 闻言,枢面色一冷。 他的分身直接来到仙门前,伸手。 在楼渊期待中,仙门缓缓开放,从中蔓延出的却不是福禄仙泽,而是……血一般浓稠的浆液。 “啊呀呀,原来通往无间了啊。” 楼渊似乎很是可惜,他看着枢,“国师,这关闭仙门的工作便交给你了。”他一笑:“仙门好开,但如今你没了天骨,还妄想将它关上?” 枢看着他,“楼渊,我要告诉你两件事,其一……”她抬眼,“无论你如何做,最后只会失败,仙界早已不存,仙门只是门罢了,无论你信不信,都不会再有人得道升仙。” 楼渊弯唇,“哦?” “还有第二件事。”她看着远方,“赔了夫人又折兵,这门,你算是白召唤了。” “因为她会来。” 远方有一点飞逝而来,枢道:“苍姝,关门!” 苍姝闻言立刻闪身飞向仙门,手上运了灵力,用力一推,仙门自合。 楼渊一惊,枢淡淡道:“你只能召唤这一次,开合一次后便会消失。” 楼渊看着不知何时前来的苍姝,如今站在枢的身边,低低笑出声:“原来是这样,早就算好了么。” 苍姝亦是心神不定,她皱眉看着枢:“你就不怕我不来?” “我已经将天骨交给你。” 所以,无论来与否,是你的事情,幸而我赌对了。 枢缓步向前步上两步,“你还有其他可说的么?” 楼渊似乎笑了一下,“失算,失算。”他抬眸,似乎无边的黑暗都要落幕,“冕上,虽则一人只可开仙门一次,但……” 楼渊笑:“很明显,我不是一般人。” 那仙门尚未完全紧闭,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撑开来,无边的血色蔓延,那血浆一般浓稠的液体从高空坠落于地,所经之处无不寸草不生、腐蚀所有。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此身桀骜,遗世独立 苍姝皱眉,“这是?” “无间河水罢了。”枢淡淡道,苍姝看她:“你怎的如此镇定?” 枢看向一边,也似乎不经意瞥了她一眼,满是深意,“有人和我做了交易,楼渊交给他。” 这人说的是…… 苍姝下意识转眼,回眸之间,便看到了终。 他的目光与苍姝正正相撞,眸中明暗不定,苍姝不知为何竟然感到有些心虚。 终提剑而来,楼渊看着他,“最后一次了,楼终。” 终便这样走向血的彼岸,晚风和月色似乎为他披上一层战甲,如斯凉薄。 “不可!”苍姝皱眉,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同你……” “呆在原地。” ! 耳边是那人的传音,苍姝下意识顿住,“此事是我与他的了结,苍姝。”那般无奈,”你该离开的。“ “也罢,待会儿再教训你。” 这话听着竟然感觉一些羞涩,苍姝咳了咳,还是听了他的话。 枢闻言,眼中不知什么情绪,转而去握苍姝的手腕,那种温润的感觉触及自身,苍姝有些愣。 把脉,脉息混乱,枢看了她一眼,“你果真不要命。” 说罢,便将灵力缓缓传入她的身体,那种灵力与自身十分契合,苍姝只觉得浑身毛孔都得到舒张,那般舒服。 “伤成这般,若非有我天骨支撑,怕是活不到现在。” 苍姝静静看着面前人,那种目光看得枢有些别扭,“怎么?” 苍姝摇了摇头,“你变了,枢。”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叫自己,这种感觉很是新奇。 灵力输送完成,枢一把推开她去,两道白衫相撞,不知是谁的衣襟飘入眼中。 苍姝因着这一把险些倒地,她稳住身子,“做什么?” 枢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遂而抬手,灵光点点,顷刻间羽衣消散,还她原本布衫青衣。 苍姝低头看着身上衣衫,竟是多了些陌生感,“你的意思是,我的任务完成了?” 枢甩袖转身,“不是。” 她看着那岩浆蔓延,“最后,这无间河,便由你来止。” 苍姝失笑,“太懂得剥削压迫也不好啊。” 还是那一招,百试皆灵。 苍姝抬手,无边藤蔓散开来,缠绕盘桓,将河水死死固定原地。 看着脚下缓缓流动的液体,苍姝皱眉,“若当真只是这般,楼渊……” 有道身影从身旁一闪而过,快到苍姝都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刻,那道白衣便拥住了枢,“师尊!” 是妍岚。 可能枢都愣住了,她从没同人这般接近过,一时间不知自己的小徒弟出了什么情况。 “阿妍。” 妍岚微不可查的一顿,有泪水划过脸颊,“师尊师尊……”像是小孩子一样,无助的叫喊。 枢下意识看了眼苍姝,那眼神是—— “我没欺负她。”苍姝失笑。 妍岚也忍不住轻笑一声,终于松开枢,“师尊。”那般轻柔,她转而看了眼苍姝,“二师尊。” 苍姝抽了抽唇角,“别这么叫我,我不是。” 妍岚似乎终于松了气,瞳中面上满是温柔笑意,有白光从她体内悄无声息散去,转而化入苍姝簪中。 她眼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再睁开时,抬眼就看到了眼前的枢。 ! 妍岚赶紧后退两步,脸红的跟苹果一般,“师、师尊!弟子失礼!” 枢看了眼妍岚,眼中有道光一闪即逝,“无碍。” 苍姝转眼,看向了终所在之地,火光冲天,有两道身影交替更迭,动作快到根本看不清。 “楼渊。” 枢开口,“此番,他是真身。” 第一次怕是使用分身来召唤的仙门,是以第二次才可用真身再召唤一番。 终于,血色无边,在那最后一剑伴随雷声轰鸣定音。 有鲜血溅落,楼渊看着没入身体的血剑,弯唇,“楼终。”似乎再没有可说的,也似乎是血涌入口中,使他说不出话来。 楼渊的身体从空中坠落,直到无间河水上溅出浪花,似乎才算真正的完结。 终站在原地,天色若霁,晨辉洒下,终于为这荒廖的雀城添上一层活力,也似乎,为那人做了一襟冠带。 苍姝不知为何,似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终。” 刚开口,却看到那人的身形趔趄一下,隐隐就要坠落。 苍姝连想的时间都没有,等到她再回神,已然来到他身边,一下接住他。“终,你?” 手上有湿润感,苍姝有些颤抖,“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那双眼已然失了神采,便是脸都苍白无比,但苍姝第一次看见那般笑容出现在他面上,是一种释然与温柔。 他轻轻抚上苍姝的面,“奖励呢?” 苍姝却是咬牙,无边的灵力输入他的身体,恶狠狠道:“没了!” 终一把按住她的手,“苍姝,可是在担心我?” 苍姝岂会感受不出来他的气息渐弱,仿若生命一瞬间抽干般,心里的恐惧无边蔓延,“我担心你个鬼!”气得她什么都能骂出来! “我救你这么多次,是让你这么糟蹋的!” 终却是低低笑出声来,“苍姝,这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他看着苍姝,手指点在她的心口,“所以,当你冒险时,便想想我,无论如何,保全自己。” “好么?” 那般肆意的温柔,那般虔诚,终道:“对不起。” 有水从眼中滴落,蓦然间有血光冲天,糟了,仙门! 那血光却直直冲着苍姝而来。 有人违背了天地规则,而楼渊已坠落无间,是以天道前来,只能抹去苍姝这个不该出现在此时之人。 “苍姝,”耳边是他的轻语,“若是那边的我待你不好,便……”最后一语,苍姝没有听清。 终一把推开她,喊道:“带她走!” 百里旳下一刻便赶来抓住苍姝的手,手中日旳一闪即逝,苍姝的最后一眼,便是血光笼罩住终,他的笑渐渐消失。 “有初!” 她终于喊出那一句,却再无人可听见。 意识消失的刹那,手心上的兰若星辰般绚烂开,灵犀,他从未真正解开。 此身桀骜,遗世独立。 ------题外话------ 大晏篇就此完结啦,里面还有一些人物没有给出结局,是因为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明天正式更新诸国篇! 感谢订阅的小可爱,啾咪~ 第一百五十七章 白衣公子 人间已过三年秋。 怀卿尚在看着账目,窗外亦有二三喜鹊鸣叫。她心中不知生了何种情绪,起身,步下一层。 海市常年萧瑟,楼内也就是她和医师二人。 怀卿推开门来,倚靠在门旁,看着门外绿荫,少有的怅然。 屋外面有人对话。 “诶,你可听说了?” “燕国和秦国最近,很是剑拔弩张啊。” “那怎了得,若真打起仗来,第一个遭殃的不就是你我!” “你可知燕国新上位的国相?” “啊?” “那可是一人空口阻拦燕秦纠纷的人啊,不过刚上位半年,功绩可是……” “才及冠吧,这般年纪……” 不过些市井之言,听来也没什么趣味。怀卿收了情绪,合门入房。 却不想,方踏上台阶,便有声音传来,带了熟悉的韵味。 “怀卿。” 怀卿听到这声音,一瞬间瞪大眼,她转过头来,那身青衫便映入眼帘。 苍姝看她惊讶神色,笑了笑,“一别经年,故人安好?” 怀卿脚步顿住,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满脸表现出来的都是空白。 苍姝走过去:“怀卿?” 怀卿吁了口气,掩去一瞬间流转的欢喜,换上怒气,“个死人,这三年去哪里了?害得我担心!”却还是赶紧备了一杯茶来,端给她。 苍姝失笑,接过那温热茶水,“有些事,不便多说。” 两人来到二层,走入屏风内,身旁有大开的窗扇,窗外便是盛世人间。 怀卿坐在她对面,叹:“你便也只会有事才来找我,说罢,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今晚的蜃楼依旧会举办宴会,届时会有燕国大夫参加,我想要向你借个名额。” 怀卿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 待夜半,依旧是众宾欢饮,一派歌舞平生,亦有文人才子吟诗作对,而注定有一人,会在此时此地名扬。 白衣公子——苍。 以一人之力艳压群芳,无关雪月,而是对当今国事了若指掌且独有见解,被燕国大夫一眼相中,邀请共国事。 貌若潘安,文比子房,一时轰动。 小亭内 怀卿皱着眉头,一把夺了那人手中酒盏。 “你本非俗世人,为何要牵扯进来,偏还是政场!” 而她对面的人,一身白衣翩跹,眉目如画,端是男装也穿的风流,白衣公子,名不虚传。 夜风微凉,苍姝看着怀卿,微笑,“你便当我是有些闲,所以……” “浑说!”怀卿破口,“若是知道你今夜目的如此……我!” 苍姝失笑,眼中依旧温柔。“其实,我是为了找个人。” 意识重回的瞬间,脑中蹦出来的满满都是那人身影,寻人来问,才知人间已过三年。 有初也该是弱冠之时了。 她连夜跑回陆府,却发现物是人非,当她看见陆府层层森严的戒备和不同寻常的气氛,心有不安。 陆念远行求学、陆终离开陆府,最重却不过一句—— 陆老头子病了。 终的冠礼方及,便被推上代理庄主一位,他做的很好,在陆形释协助下,手段强硬、不消几时便平息了府内混乱,然后—— 不知所踪。 苍姝亦曾悄悄溜入尘里阁,庄主便阖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上有不正常的灰白。 苍姝探他脉搏,察觉了什么,手指有些颤抖。 于是她飞快离开。 直到后来百般查探,才终于找到些线索。 苍姝垂眸,便是她都没有想到,有初会在此时前去燕国,当上了燕国丞相。 便是怀卿都能看出她的动摇,将酒盏还给她,“只是,何至于此。” 怀卿看着她,“你来此地太久了,为何要牵扯这么多?” 苍姝盯着面前酒盏,想起在浮生楼饮下的那一杯浮生醉,又想起了那人,“我不想重蹈她的覆辙,等在高高的浮生楼,看着人群来来往往,饮着酒当做无所谓的模样,我想要的……” 她抬眸,虚虚叹气:“果真是享受过繁华,便再难耐寂寞。” 怀卿心思敏感,猜到了什么,她还是松口,“明天,便要启程了吧。” 苍姝点头,怀卿转过身去,“去燕国的路太远,我便不去送了。” “好。” “有事便来找我,蜃楼在燕国亦是有根基。” “好。” 怀卿便要离开时,再回眸看了她一眼,“公子苍。” 苍姝回眼,怀卿笑了,彻底转过身:“名字太拗口了,我不喜欢。” 他乡故人,谁会喜欢? —— 第二天一早,早早等在城门口的马队中,终于出现那人身影。 有随行侍从看到那一身白衣,忙趋步过去,拱手:“给公子拜安。”他看着孤身只影的苍姝,有些疑惑,“公子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苍姝点头,“一人一身足矣。” 便是那侍从都有些惊讶,心里徒然升起几分敬意,他遂而摆手,便有一人拉马而来。 “苍公子,这匹马是上号血驹,可是符合您的心意?” 双眼有神、四体健硕,果是匹好马。 苍姝方要点头,却听得后方马车内传来声音,“怎可让苍公子骑马前行?不像话!” 那声音的主人是李济,便是那位燕国大夫。 见他从车中步下,苍姝拜身向他,“大人。” 李济摆摆手,看她,上上下下来看,眼中又添了几分满意,便邀她道:“公子苍,路途遥远,不若与本官一同?” 苍姝拱手的姿势不变,“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大人。” 不卑不亢,李济点了点头。 一声低呵,骏马开道,便由此启程。 李济看着苍姝,低饮一口茶水,“本官初见公子,以为公子是避世之人,不喜俗物,不知怎会突然答应本官应邀?” 他看着苍姝,“依本官所见,公子才能出众,在本国图一官职可是轻而易举啊。” 这是试探。 苍姝斟了杯茶水,“出世入世,既然活在此间,又哪里有避之一说?” 苍姝看向他:“大人,人皆是有一番血性,图大业。大人若伯乐,得到您的看重是在下的荣幸,更何况,您所给予的远比单一官职更重,良禽择木为栖。” “原是如此。”李泽浅笑,此话几分真几分假,他便看日后。“公子,是时候改了自称了。” 苍姝眼中有光闪过,“下官知晓。” ------题外话------ 感谢订阅,最近卡文卡的眼中,头秃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找到你了 燕国与卫国相距不远,卫州又正好处于两国边界,两天后便已到燕国境内。 苍姝掀开车帘一角看向外面,便说这风土人情、街道模样,看上去与卫国倒是无甚差别。 “似你这般看,燕国如何?” “祥和平淡。”苍姝道,“但只是表面罢了。” 她的眼光看向一旁,米价已经标上了涨势,苍姝落下帘子。 “燕与秦成对立两方,势必会对民生造成影响。” 李济看她,“继续。” 苍姝笑:“如今庙堂之上分两股势力,主站一派与主和一派,就是不知大人有何想法。” “战如何?” “秦国位列六雄之首,国力自不多说,燕国虽强盛,但秦国虎狼之师亦不可小觑,当真一战,暂不提输赢与否,便是劳民伤财也足够燕国休养许久。而此时……” 苍姝笑:“怕也给了其他国家一个机会。” 李济饶有兴致,“那么,依公子所见,不可战?” 苍姝摇头,“战与不战非下官所能干涉,下官不过给出弊端,供大人参考罢了。” “公子这一腔油嘴滑舌,本官很是喜欢。”李济哈哈大笑,“人才,果真人才,本官的眼光极好啊!” 车在此时猛地停顿,茶水翻滚,险些烫伤了李济。 耳畔是马的嘶鸣,苍姝立刻警惕起来。 李济立刻掀开帘子,“出了何事!” “大、大人……” 当看到外面情形,李济一惊。 前方持刀而立一群人,个个看上去都凶狠非常,布衣柴刀,怕是遇到山贼了! 身边就几个侍卫,还不如人家人多势众,偏偏此地还是荒地,根本求不到支援。 那领头的人看了一眼,皱眉,“不是他。” “丞相才不过及笄,哪有这般老?” “靠!” 那些人骂骂咧咧了几句,而这话落到苍姝耳朵里,她有些疑惑,丞相?莫不是来劫有初的? 李济皱着眉头,他在侍卫保护下走下马车:“既然认错了人,便放我等离开如何?我便权当没有看见任何事。” 天真! 领头人直接摆手,所有山贼接到指示便冲了出去,与那些侍卫厮杀起来。 李济一惊,“你何意!” “大人不也是个官儿,怕是与丞相认识。都被你听到了,还能放你回去?” 侍卫不过几人,哪里敌得过这么多山贼?李济怎么也想不到,都踏入了燕国境内还会出事。 眼前满是鲜血淋漓,李济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山贼,边是后退边道:“你不能杀本官!” “狗官!只顾着自己吃香喝辣,哪里顾忌过我们活法,便是如今杀了你——” 刀锋顺时而至,指在他脖间。 ”有什么关系。“ “本官……”李济咽了口口水,一生站在权利山峰上,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等等。” 就在他抬手要砍下的刹那,忽然听见有声音自车内传出。 “还有一人?”他一惊,“滚出来!” 一双白皙的手拨开车帘,从中探出身子,山贼见是这样一位美人有些惊讶,他看着李济,“老东西,还挺会玩。” 李济有苦说不出,干巴巴盯着他,苍姝看着那人,“你们是这附近的山贼?” “与你何干!” 他扫了眼苍姝,“不过是个娈宠,肮脏。” 苍姝手上一枚石子弹出去,直接打中他的头,这股力道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 他起身,“谁!谁偷袭老子!” 他看了眼四周,其他人对上他目光都是摇头,“靠!见鬼了?” 苍姝看着他,“嘴巴放干净些,便不会见鬼。” “是你?”他看了眼苍姝,这人还会武功?怕是有些棘手。 苍姝只道:“你们要找丞相,怕是为了粮食吧。” 沿路走来,这附近格外荒凉,土地表面有些龟裂,怕是久旱缺水。 朝廷若非见此不管,定是要拨粮赈灾,再联系他所言,怕是此时前来赈灾的人,便是陆终。 但她很是好奇,只是赈灾,怎会出动丞相? “粮食本就是为赈灾而运,为什么要抢?” “赈灾?”那山贼啐了一口,“赈个屁的灾!那些粮食到这里还有我们的份?不是被那些官吞了就是挪为他用,到我们这里连一碗稀粥都喝不上!” 苍姝皱眉:“杀了我们,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但若是只将我们监禁,凭借此威胁朝廷,你们还可以得到更多,再不济,也是个保命符。” 李济便要开口,却被苍姝直接压住,苍姝回以一个安慰眼神,李济也懂得看时势,息声了。 山贼皱眉,似乎在思索。 “头儿,要不?”有的小弟闻言心动了,向他悄声道。 山贼头终于嗯了一声,挥手,立刻便有人上前,拿个绳子将他们捆得死死的,双眼都给蒙上。 拖他们入茅草房,对待李济很是随便,直接丢了进去,很大一声响。 李济低呼一声,苍姝心想:听起来挺疼的。 “都安分点!但凡被我发现有小动作,直接杀了!” 门被啪一声摔上,眼前是一片黑,那种坯布很厚,便是半点光都透不进去。 苍姝唤了一声:“大人?” 没有回音,怕是刚才那一下直接给他摔晕了。 那就方便多了。 灵力发动,绳索直接分成两段。 苍姝起来活动一下手脚,瞬移到门边听着动静,等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轻轻开了门扇。 苍姝一抬手,直接将山贼打晕。 虽则不想,但是苍姝还是扒了他的衣衫,三下五除二套好,推门而出。 他们埋伏今晚,必定不会因为一个误差而放弃,怕是还会回到原位。 苍姝蹬身而上,环看四周,果不其然,建在深山里的据点,灯火通明,便可清楚看见来来往往的山贼。 苍姝估计了下,约莫有个百来人。 她立刻抽身向原先道路上飞去,直到登临树梢,远远眺去,下方道路上满是浩浩荡荡的队伍,灯火连成一串,押送着马车前行。 苍姝忽然有些好奇,这帮山贼究竟要怎么从这军队护送中夺下粮草? 她眼光向旁瞄去,有微风悄然掀开窗帘一角,便有一白皙侧颜入眼。 只那一瞬间,却是熟悉到心里去。 苍姝忍不住弯了唇角,那笑容不知道是什么模样,或许有欢喜,或许有其他。 有初,我找到你了。 耳边忽然有声响,苍姝抬眸,当看见一些巨石被安放在山岸,暗暗想着:这群山贼倒是不傻。 “放!” 便在这一瞬间,听到声音的卫军一怔,立刻持兵警惕道:“小心!有敌袭!” 可惜已经晚了,巨石翻山而下,伴随着箭矢如雨射落,下面人全都慌成一片,敌在上,还有崖壁的地形优势,想要射中难上加难。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人啊~ “护好粮食!” 苍姝忽然皱眉,她明显看到有相当的人明显心不在焉,甚至于想要逃走。 “丞相大人!” 眼看着巨石便要滚落到马车上,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气,便有士兵大呼不好。 陆终眉头微蹙,手上便要有动作要出,却不想,下一刻—— ? 巨石就在眼前转了个弯,直直撞向山壁,众人一愣,陆终也有些讶异,目光一转。 有人。 他透过帘子的一角看向上空,只有一片夜幕,却没有任何人身影。 苍姝忙躲过暗处,避过陆终的视线,有些心虚,却也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便是那些山贼都吃了一惊,领头的叫阿大,阿大吼道:“给老子放!” 箭如雨落,有很多卫兵不经意便逃离开去,苍姝蹲在暗处观察,想要看他的表情,却发现陆终只是待在车内,气定神闲,一双骨感白皙的手持起茶盏。 苍姝叹了口气,看来,他是有所准备了。 阿大皱眉,抬手,箭雨停下,“丞相大人竟胆小如鼠到如此地步?” “滚出来!” 卫军观察着山势,看了看四周,“大人,不可出。” 他们不能逃,这些粮食系着自身性命。 “若有本事,你大可放火。”车内传出一道声音,浅浅一声,磁性非常。 “可惜,你不敢。” “切!”阿大啐了一口,“给老子继续放,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啊!” 阿大却听得身边人一声惨叫,他皱眉,回头看,“靠!” 已有卫兵攀上山崖,自暗处给他们一击。 看着暗处那几个身影,阿大一把夺过弓箭,搭弓瞄准,松手放出。 那几个身影中箭倒下。 “大人,不可!” 阿大回头,便看得一人掀帘而出,刚弱冠的青年,修长若竹,一身紫色官服衬得他越发鬼气,三千墨发皆以发冠高束。 玉树兰芝,再合适不过。 苍姝见此,有些恍惚,那容颜如此熟悉,无论是她见过的年少时的陆终,亦或是过去的终,正正好与面前人模样重叠。 但……那种距离感也越发明显。 “终于肯出来了。” 正是在这时,陆终抬首,那面容入眼,阿大有些惊色,“近些日子怎么竟是小白脸。” 他道:“把粮食留下,你们滚吧。” 陆终道:“只要粮食?” “嗯。”他看着陆终,“怎么样,这笔交易不错吧,你这百人性命还比不得粮食?” “好。” ! 所有人皆是一脸惊色,“大人!三思!” 阿大亦是没想到他这么容易投降,眼中闪过什么,“哈哈哈,果然是丞相,如此爽快!” “那么,便让你的人将粮食送到这里吧。”他指了指山崖旁,“不要做小动作,否则……” 卫兵看着终,终颔首,虽则不愿,但他们还是闻言照做。 驱马前行,将粮食一担担卸下,直到堆成一座小山般。 阿大眼中闪过光芒一缕,舔了舔牙:“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是可惜啊,我不喜遗患,所以……” 他抬手,响指打出的瞬间,有近八成卫兵皆是调转枪头,指向陆终。 上方火箭成一排亮色,那明晃晃的光若是当真落下,怕是要烧成一片火海。 苍姝凝目,果然啊。 “你们何意!”有几个卫兵一怔,看着身边人,陆终却一副淡然模样,他转眼,“张恒,你的兵。” “是我的兵,丞相,他们听我的话,自然是指哪儿打哪儿。” 高头大马,一身银装,便是卫兵统领,此时却摆着张扬的笑。 终弯唇,“你叛变,是想当山贼头子,统领这一座山?” 张恒哈哈大笑:“丞相啊,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他看了眼陆终,银枪在手,枪尖直接指向他。 卫兵一急,“我和他们拼了!” “拿什么拼?” 陆终淡淡道,那粮食已经被他们送上去,看着张恒,“便当真这般放心?” 张恒不以为意,但看陆终这般淡然表情,皱了皱眉,他抬眼对一边小兵使了个颜色,小兵立刻点头,走到粮袋旁,一刀捅进去。 细细碎碎的东西掉落,黑暗中看不太清,张恒凝目。 “莫不成!” 他立刻取出箭矢,抬手射出,那弓插进布袋中,立刻撕开大口,倾覆而出,撒下来的不是粮食,而是…… “土!” 又是几箭射出,几个布袋破裂开,见大片黄色连带沙尘洒落,山贼们皆是一惊,“果真是土!” 苍姝忍不住吹出个口哨来,险些笑出声来,“陆小终,真有你的!” 便是站在山崖上的阿大脸色都变了,面上通红。“你竟敢骗我!” 抬起弓箭瞄准陆终,也似乎是气急了,卫兵将陆终挡在身后,便是周围的判都蓄势待发,所有人心里都咽了口水,陆终却是镇定自若,“若你不想要粮食,大可一试。” 阿大的牙磨呀磨,身边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焦躁,那双手在颤抖,在杀与不杀之间犹豫半晌,一支箭矢忽然破空射出,直接钉在他的身旁。 “头儿!” 阿大被这动静吓得直接丢了手中箭,他才看到这只箭从何而来,是张恒,“住手,你是要破坏我计划吗!” 阿大息言,对这手握兵权的人,他到底不敢多言,只能小声咒骂一句:“我靠你!” 张恒转眼看着陆终,眼中满是冷光,却突然掩住双眼笑出声,“哈哈哈我靠!不愧是丞相大人,这一把偷梁换柱玩的真妙!” 他驾马前进几步,直到在陆终面前,“粮在哪儿?” 陆终弯唇看他:“张统领如此志勇,不妨猜一猜。” “靠!”张恒下马,有卫兵护在陆终身边,却全被压制住,张恒一把攥住他的衣襟,“老子让你猜,倒不如试试老子拳头,你能撑几下!” 说罢,便一掌要拍上,苍姝皱眉,一颗石子弹出,射中他的手腕,直接让他松开手。 红肿一片,若非苍姝收了灵力,怕就这一下就可以折了他的骨。 即便如此,也够他受的。 张恒握住手腕,脸皮都在颤,自他当上统领后哪里受过这种!看着陆终的眼光也多了丝恐惧,“这是什么!你还有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算是重逢 陆终只是看着他,张恒气劲一上来,大吼道:“给我把他带走!关起来!” 卫兵出手,方要将他捆绑,陆终只一眼扫过去,却无人敢上前,面前这个若贵公子无甚武力的人,却有着那般气势。 张恒见此,方要动手,就听得陆终道:“带路。” 这拽的,张恒啐了一口,“你他么当自己是谁?指手画脚!” 陆终看他,“张恒,莫忘了,此番国君还令我定时回报,你若不想我罢笔引国君猜疑,还是客气些。” 张恒气的牙痒,吞声道:“好,你要的客气。” “把他带过去,关起来!” “大人。”有个兵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道,听完这句话,张恒皱眉,“你说李大人?” 小兵点头,“是,亦是在今日寻到,现如今就关在那个屋子里,还有……” “什么玩意儿白衣公子,老子都没听说过!”张恒疼了半天,手上疼痛终于是减轻了。 “哼,便委屈丞相几天了,但我的耐心有限,若不尽快告知我粮食所在——” —— 闹剧算是结束,苍姝看着他们转身回程,便也赶紧离开。 “嘭!” 赶在开门的一刹那,将自己伪装好。 有光线射入,昏过去的李济悠悠转醒,他有些不适应,看向门口,忽然大惊,“丞、丞相大人?!” 当看到那身紫衣,两只老眼都睁得滚圆。 “您可是?”来救人的?! 却看到后面的山贼,立刻暗淡下去,也是大惊,“您怎么也?” “进去!” 山贼吼道,却不敢推他,陆终步入房间,门一瞬间被大力合上,陆终走到一半坐下阖目,“如你所见,被捉了。” “这可如何是好?!”许是一觉过来精神了,也或是看到有人一同沦落至此,有了些安全感。 不过说起来。 李济看了眼陆终,这还是他第二次见到丞相,上一次还是在朝堂,国君不顾群声鼎沸,力排众议将这年轻人推上了丞相之位。 那时他站在殿下百官之中,只能模糊看个轮廓,如今—— 李济眼中有光一闪即逝,倒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年轻人,也不知他是如何深得国君信任,这么看来也不像传言中的那般,敢同将军叫板、秦军对峙,免了一场战役。 “丞相可是有后手?我见您如此镇定,肯定……” 陆终睁开双眼,表情似乎还是那般温润:“若非我记错,大人应当是后两日才得回城,为何提前。” 李济瞪大眼:“丞相此言何意?莫不是怀疑本官!” 陆终道:“大人多虑了,对于此地您可有了解?” 李济哼道:“一个山贼窝罢了,有什么好想!” 陆终弯唇,“山贼窝啊。”他闭眼,“卫军统领投奔的山贼窝,便是不一般了。” ! 李济一惊,他忽然想到什么,“您说的可是张恒张统领?” 陆终默应,李济慌得赶紧起身,止不住地走,“那粮草岂不是,啊呀,完了,偏是此时,这可如何是好!” “李大人。”陆终似乎也许久不曾休息好,摁了摁眉心,“如今便是急也无用,不妨坐下歇息片刻。” “啊呀!”李济甩袖子,“本官如何能不急,那可是粮草啊!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怕是……” “假的。” ? ! 苍姝忽然开口,眼神凉薄。陆终终于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李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后忽然问道:“公子的意思,粮草是假的!” 陆终看他,“不知此人是?” 李济看看陆终有看看苍姝,“大人,此人可是本官在燕国挖到的人才啊!无论诗词歌赋还是对时局变换,皆是……” 陆终看着他,“公子苍?” 李济捻了捻胡须,“正是。” 陆终颇有兴致般看了眼苍姝,倒果真不愧他白衣公子的名号,面相是极好。“你方才所言何解?” 苍姝道:“若是粮草入他们手中,丞相此时怕已经没了性命。” “不只如此罢。” 苍姝笑了笑:“实不相瞒,方才在屋内,在下听得几句山贼闲言,是以得知。” 陆终也笑了,“极好。”却仿若一语双关。 唯独李济在原地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时不时薅一把,看得人直心疼他的发须。 忽然门大开,吓得李济一个使劲,终于还是断了几缕。 阿大带头闯入,看了眼陆终,“丞相,久仰久仰,现在可是愿意开口了?” 见他阖目全作耳边风,阿大抽了抽唇,直接抬手,便有两个人迈前欲将他架走。 “白玉兮为镇,日月几西东,做个终焉计,梦中琴断弦。” 那两人的手停住,阿大一怔,“何意?” “提示,你们去找吧。”陆终淡淡道,他微笑,“你们大人那般聪慧,当不需要陆某再多言。” “你!” 阿大伸手指住他,指尖因为用力都在颤动,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几字,“好!但若有误!”做了个抹头的动作。 “请便。”陆终自是不怕。 那些人来势汹汹,走的时候倒是动静也挺大,把木门摔得啪啪作响。 李济松了口气,身子一软便栽倒在地,他看着陆终,“大人,若是他们找到?” 陆终对他一笑,“不会。” “可……” 陆终阖目,“我倒是好奇,山贼穷凶极恶,又是为何放了二位一命?” 苍姝下意识有不祥预感,便要开口,没想到李济直接道:“这可都要靠公子啊,若非有他,本官这条命可是保不得!” 苍姝扶额。 “是这样。”陆终似乎感兴趣,他看着苍姝,“苍公子是卫国人?” 苍姝侧眼避过他目光,“是。” 陆终道:“卫国哪个州?” 苍姝也乖乖答了:“卫州。” “哦?” 陆终笑,“倒是很巧。” 苍姝就怕他再问出些什么,但是为什么怕,便是她都不清楚,她硬着头皮道:“丞相大人不应该先思考下如何解开此时困局?” “的确如此。”陆终含笑,“公子苍太过拗口,不若我唤你苍,如何?” 苍姝应道:“多谢丞相抬爱,自然可以。” 第一百六十章 很是奇怪 陆终道:“苍此番去燕国,是为了当客卿还是……”眼光一闪,“做官?” 苍姝看他:“丞相此言有误,客卿不就是一种官?丞相想问的可是在下是否愿意附属某人?” 陆终但看她,眼中似乎盛了笑意。 苍姝道:“实不相瞒,在下即便是有附属的想法,也要分人。” “什么样的人。” 苍姝笑:“须得是绝顶人,能在乱世中自得浮沉,但这些却都是虚的,我所想的人,只需要入得眼。” 终弯唇,“如此……” 苍姝道:“不过在下脑中所想,还请丞相见谅了。” “也没什么,”陆终道:“很有趣。” 他合上眼,“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有何能力敢说此大话,这逃离之策,便交给你。” 苍姝失笑:“遵命。” 李济坐立不安,所以…… 苍姝道:“先休息罢,大人。”说罢,便也闭眼睡去。 林深夜静,这草房中只剩下一人难眠。 苍姝状似熟睡,手上一个符人却悄悄飞了出去,通过符人的双眼和耳朵来打探情报。 小人顺利飘出,躲避着来回走动的山贼,贴墙前行,似乎听到什么动静,立刻趴在窗边。 那是阿大的声音。 他一拍桌子,“为何不杀?那丞相诡计多端,指不定已经想出什么主意,说那诗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坐在他对面的是张恒,“着什么急,此地偏远,便是要派兵也是几天后的事,再说你们也离不开这里,便是传出些什么有关系?” “这不一样!”阿大低吼着,“我可不会把兄弟们的命当做草芥!” “你这意思倒像是我多残忍暴虐一般。” 张恒咳了咳,“他的命还有用,”看着张恒,“就如同你留下那老头的命一样,丞相的命可更是值钱啊。” 阿大狠狠吁了口气,终于坐下来,“燕国君就那般看重此人?” “他可是敢独自和秦国叫板还赢了的人,有胆有谋,最重要的是年轻,未来可期,你说呢?” 张恒笑:“照这般来看,燕国君可是支持和派啊。” “胆小如鼠、偏安一隅,这燕国迟早完蛋!” 阿大狠狠挠了挠头,“老子不管主和主战,老子就要眼前的!这批粮必须到我手里,否则……” 威胁的看了眼张恒,“你们想要皆道此方,我们绝不同意!” 张恒也不气,呵呵笑道:“当然,主上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毁约。” 苍姝立刻捕捉到两字,“主上?借道?” 看来此番不是那么简单的山贼暴动啊。 阿大嗤鼻,“行,可是就让我在此地安静等着你们消息,我可忍不了!”他起身,“那小子只要不死就可以,是吧。” 张恒点头,“随你折腾。” “我他妈就不信还有撬不开的口!”阿大狠狠道,“你那些兵也看着点,别出个一两个叛徒。” “不会。”张恒笑道,“要小心些,那陆丞相邪得很。” 消息听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苍姝立刻起诀,小纸人自焚于原地,只留下灰尘片片。 苍姝睁开眼,看着草房顶,叹了口气。 麻烦,太麻烦了。 “苍,可会武功?” 陆终忽然开口,差点吓了苍姝一跳,苍姝转眸,正对上他的双眼,月色中发亮。 苍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升起一种冲动,把脸上黑的白的粉末全都洗净,把那层幻术撤下,摆出个鬼脸笑着同他道:“有初,我回来啦。” 然后再盯着他,看他面上会不会有震惊和欢喜。 但她不能也不会,严格来说,便是来到他身边都用了自己全部冲动和力气,若是他有半分其他面色,自己怕是会立刻狼狈逃走。 何况,她与面前人有什么关系呢? 算是玩伴?算是同伙?还是…… 苍姝倒是庆幸自己还有个清醒的头脑,一边想着这些琐事,一边还能匀出脑子回答他。 “防身罢了,小打小闹可以。” “偷袭也算?” 被他发现了啊,苍姝笑笑,倒也没有想过隐瞒。她动动手,身后的草绳立刻松散掉地。 陆终眼神深邃,“厉害。” 苍姝活动活动手,“大人自己也可逃脱不是么?” 陆终弯唇,算是默应,苍姝看着他,“那么大人在等什么?等他们反应过来那首诗么?” 白日做梦。 藏头诗罢了,乍反应过来时,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陆终道,“苍对于此事有什么看法。” “旱灾作祸,民不聊生,山贼不过是些吃不饱饭才被被迫成立的叛乱团体,连势力都不算,但在某种程度上很是棘手。” 陆终看向她,示意继续。 苍姝道:“其一,这种中等规模并且已经引起反乱的灾荒,朝廷竟还不曾知晓,地区的官员不可能那般愚蠢,隐瞒此事对他们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便可知,此地官府有贼。” “你方来燕国,如何得知,朝廷不知道这旱灾?” 苍姝道:“丞相大人护送军粮,本就事关重大,又怎么可能借道缺粮少粮的地方?再者……” 她看了眼李济,“李大人甚至都没有察觉,若是真知道此地有祸患,便不会只是带这么少几个护卫了。” “很精彩。” 陆终道:“继续。” 苍姝想了想,“其二,此地山贼……”琢磨措辞,“很是奇怪。” “一般来说,若是已经有了这般程度,第一件事情应该是抢当地官府的粮食,但是他们没有,反而打了军粮的念头,对你们经过此地的时间了如指掌,他们哪里来的消息?” 苍姝点了点四周,“此地处燕、卫、秦三国边界,正是一处要塞,何况是像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怎可能没有驻兵?山贼堂而皇之占了整座山,如此来说……” “叛国。” 苍姝看向他,陆终正色:“不外如是。” 苍姝坐下来,“那可麻烦大了,当地官员、驻兵都有问题,可就不只是像对付山贼那么简单,镇压后给点补偿就完事了。” 她看着陆终,“不过,国君为何派大人前来?” 陆终对上她的目光,满满的深沉。 ------题外话------ 今天更得有些晚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疗伤,这都是什么人啊 苍姝笑:“若是早就有所察觉,那么就更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文官先行,武官必定在后。大人此番只是为了寻找线索?” 陆终闭上双眼,“你很厉害。” 得到他的夸奖可不容易。 苍姝笑笑,却听他道:“可惜,你的话太过理想。” 苍姝一愣,陆终道:“一半一半罢,可惜,我们并没有其余兵力。” 苍姝歪头,便听得陆终道:“所以,只有你我和李大人,还有其他没有反叛的一些将士,这才是真正逃出去的筹码。” 苍姝抽了抽唇角。 陆终看向她,眉目间有笑意,“若是你想步入官场,还早得很。”他闭上双眼,直接睡去。 第二天,再醒时,身边早就没了陆终身影,苍姝惊起,看着身边睡得毫无所觉的李济,忽然拍了一下脑门。 忽然察觉到什么,叹了口气,她也无心去管为何陆终下了咒术,但她究竟是有多么信任他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也幸而,那些人带走陆终的时候没有太过注意自己。苍姝皱眉,想着要去找他,忽然顿住步子。 也罢,随他吧。 等到有人被丢进来,那骂骂咧咧的声音才吵醒了李济。 “丞相!” 本来迷糊的他在看到陆终的刹那便清醒过来,他看着浑身上下满是鞭痕瘫倒在一边的陆终,有些恐惧。 他蹭过身子去,跪在一边,不敢去碰,“丞相?丞相?” “无碍。” 陆终撑起身子,靠在一边。 李济有些颤抖,似乎是害怕自己也会被带走一般的共情,他问道:“您这是……” “被打了一顿而已。”陆终扶着胳膊,他看着李济,“大人,可否把一边的木头踢过来?” “哦哦。”李济也不敢问,赶紧伸脚过去,两手被捆住难以活动,尝试许久才把东西搞定。 “大人,这?” 李济眼看着陆终将那块木头卡入一边,手放上去用力,“咔!” 李济赶紧掉过头去,似乎能感受到那种疼痛,有些颤抖,心里对面前这个年轻丞相更多了一层见解。 对自己都能这么狠啊。 直到那木头落地滚了几圈,李济才敢回头,他看着满面虚汗的陆终,还有那些鞭痕,“大人,您这伤不能拖啊。” 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看了看四周,“苍公子!莫不是也!” 门开,李济下意识一躲,稍稍抬眼,“苍公子?!” 在这么一惊一乍下去,自己怕是要减寿十年。 李济眼看着苍姝走进,顺带合上门,眼睛瞪得贼大。 苍姝道:“下官只是出去取了些东西。” 看着门旁被丢进来的硬物,滚了一圈都分不清是馒头还是土块,她将手中的一盘馒头放下,顺带还有一壶热水。 苍姝这才看着陆终,眼睛在看到那些伤痕的瞬间还是冷了一瞬,收起微茫,她走过去,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我原以为大人那般信誓旦旦,会毫发无损。” 发丝已经汗湿,陆终抬眸,“不受些伤,引不出幕后人。” 苍姝看了看他的手臂,还有些不正常的颤抖,缓缓吐了口气,“为何不让我正骨,你自己!” 想到什么,苍姝噤声。 她轻轻捏了捏陆终垂下的手臂,没有什么大问题,她拿出一壶酒。 “这里什么也没有,只能用这个凑合了。” 她看着陆终,“您自己上?” 莫名的怒火,陆终有些疑惑,他倒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怒火,想了想,还是道:“怕是不行。” “知道一人不行,还敢这么做!” 苍姝很想把这句话骂出来,终究作废,面前的陆终或许都忘了那个名叫苍姝的人,现在的苍不过是个陌生人,有什么可说的? 她压制住了情绪,道:“上衣自己能脱?” “可。”他褪去外衣,松了腰带,内衫也褪去,苍姝偏开目光。 不经意看到了他的身体,没想到表面瘦瘦高高的人身材竟这般好,隐隐的腹肌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苍姝有些烧得慌,她赶紧把目光转向手中的酒壶。 便是村子里的人家自酿的酒,掀开盖子来便有浓重的香味,陆终已经把身子摆正,苍姝道:“会很痛,可忍得住?” 说罢,拿着他的衣服,“要不,咬着?” 陆终摇头,“直接来吧。” 苍姝挑眉,撕了一条布料,先用热水浸湿擦上他的伤口。 疼是自然疼,陆终的眉头都挤在一起。 苍姝的目光也越来越深沉,这么来看,那血淋淋的伤口更是觉得恐怖,有几鞭虽然不说深刻入骨,也是打入皮肉里去了。 李济连看都不敢看,赶紧躲到一边。 沾上酒水,苍姝看着面前人,冷汗连连,原本便白皙的面容如今更显得苍白,意识似乎已经有些模糊。 叹了口气,她轻轻覆上一层灵力,那种温暖覆盖,能为他填得几分抚慰。 就在此时,酒擦上的瞬间,剧痛入骨,陆终登时瞪大双眼,那双眼中还有迷茫。 他终是忍不住哼出一声,嘴唇已经咬破,血留下尚不知。 趁他开口,苍姝立刻把手伸到他口中。陆终此时意识模糊,早就分不清什么,感受到有什么靠在嘴边,下意识便是一咬。 苍姝吸了一口气,这一口咬得可真死! 便趁着现在,苍姝直接把酒洒上,陆终轻轻挣扎,而后便是颤抖。 李济忍不住前来,看着他这般表现也忍不住感叹,这是有多强的自制力才能在意识模糊时都这般隐忍。 原本便风光霁月的面容添了脆弱和苍白后更是一种病态的美,再联想这些鞭痕…… 李济赶紧摇摇头,非礼勿视非礼勿想啊! 等到最后的伤口处理完,苍姝才吁了口气,李济看到她的手,“苍公子!” 苍姝回过神,那手还被他咬口中,有血蔓延下来。苍姝摇头,“没事。” 她轻轻捏开陆终下巴,那手终于得以解放,几处齿痕青紫,鲜血从裂痕中流出,颇是凄惨。 苍姝看着李济,“大人,我多有不便,便麻烦您帮忙把他的衣服穿上了。” “哦好。” 李济忍不住点了点头,等到反应后,他伸手帮陆终穿上衣服。 耳边传来一声吸气声,他转过头便看到苍姝直接拎着酒壶洒在手上,李济忍不住吸一口气。 这二位都是些什么人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查探 苍姝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后看向陆终,他虚虚昏睡着,苍姝铺了层草垫在他身上。 李济担忧道:“丞相大人不会……” “不会。” 苍姝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热,怕是…… 她想着还是得去取些药,方要起身,便被他一把拽住。 苍姝一惊,转眼,陆终双眼朦胧,却是醒了。 苍姝倒出水来,喂给他,他摇了摇头。 “你,咳咳,你要出去?” 苍姝不回,反道:“你发烧了。” 陆终起身,“无事,比起取药,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苍姝看着他,此时也不能去较真,“你说。” 陆终只道:“你去寻张恒的房间,那里有一间暗室,可能会有线索。” 说完,还不等苍姝应答,他便已然睡去。 苍姝失笑:“我还是顺便帮你带些药好了。” 李济皱眉,“苍公子,本官看,还是快些好,若是有人闯入,本官可没办法遮掩。” “我知道。”苍姝道,她起身,“我会尽快回来。” 如今便是一分一秒也脱不得,陆终究竟把粮草藏在何处,她虽则有所想,但毕竟没有得到证实。 正是午时,日头正热,于是守卫都懒散许多,也就是趁着现在,苍姝用幻术遮掩,完全不会被察觉。 通过小纸人,苍姝已经找到张恒所在,她登上屋檐,侧耳听里面动静。 偷偷侧眼,便可看见张恒,正坐案前,提笔写了什么。 将纸张细细叠好,塞入信封。“来人。” 他把信封交于那人,“定要亲手送到大人那里,若有差池,便是将你千刀万剐都难以辞罪!” “是!” 苍姝皱了眉,看着他出门上马便飞走,丢出一张纸人,在空中飘了片刻便黏在他身上。 门外,阿大踹开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张恒皱眉,看着他,“下次再不敲门,我便不客气了。” “诶呀事那么多,还以为自己是个官儿呢?” 阿大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在我这儿,还装什么官范儿,穷讲究。” 张恒一把将笔拍在案上。 “再废话,割了你的舌头。” “行行行。”阿大摆摆手,“气死老子了,老子跟你说,那丞相嘴倒是硬气得很,打了百八十鞭一口气都没哼哼,我都以为他没气儿了!” “若是那么好让你得了消息,国君也就不会用他了。” 张恒道:“所以呢,粮食的消息还是没有?” “靠!”阿大喷道:“方圆百里恨不得刨了个遍,愣是半点踪迹都没有!诶你说他藏能藏哪儿?” 阿大忽然一愣,“你那儿不会真有叛徒吧,他是怎么知道的有埋伏?还能提前换了粮食?” 张恒手上一顿,墨点砸落桌面,晕开成一片。 “是啊,”张恒的手指点在桌面,“他能藏在哪里呢?” 苍姝皱眉,她抛出几粒豆子,幻化为人形,便是那些卫兵的模样。 砰的一声响,是什么东西倒塌了的声音。 这动静极大,自然引得了屋内两人的注意,他们对视一眼。 “来人。” 立刻兵进来,“大人。” “怎么回事?” “有卫兵闯入,看样子,不是我们的人。” “什么!”阿大可忍不了,起身冲了出去,张恒也放下了笔,“多少人。” “还不清楚。” 张恒便也起身,临走时看了眼手边一方砚台。“带我去看看。” 等到所有人离开,苍姝立刻闪身进入。 她环视四周,就是很普通的草屋,木制框架,便是这么看很难察觉到有暗道。 她走到案台旁,扫了眼桌面,除却那沾染了墨痕的纸张,文房墨宝,再无其他。 苍姝的目光忽然定在那方砚台上。 她将砚台拿起,底下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异动。 苍姝想了想。忽然拿起那方砚台,对面,正是一副墨画。她一把掀开那画卷,果不其然,后面有一处凹痕,正对上了这方砚台。 苍姝将砚台按进去,稍稍旋转。 细微破裂声后地上便出现一处暗口,台阶层层而下,里面隐隐有火光闪烁,苍姝试探着甩了张明火符进去。 那明火符落到最深处,照亮了一方天地,貌似只是一个小空间。 苍姝跳入,拾起那张明火符贴在墙上,周围似乎是一间小书房般,只是多了几个书架,上面都是卷轴和书册。 苍姝抽出一本来看,只是一些很普通的书。 哦,旁边还有些家谱,貌似是村民的? 她一排排看过去,无外乎是一些农书、兵法、鉴赏,苍姝疑惑,这有什么可藏起来的必要吗? 大抵木藏于林,便是这种想法。 苍姝抽出一本,细细来看,这是…… 她轻轻撕开一页,才恍然,这竟是双页书! 两片本就薄薄一层的书页里面还夹着更为薄透的纸张,苍姝立刻将它收起,再想看其他书本,却被耳边动静所惊,立刻将此地收拾好,飞身离开。 她迅速清理痕迹,然后从草屋飞出。 她垂眸,倒是没想到张恒速度如此快,他很明显感受到什么,皱了眉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隐下那分疑惑。 苍姝去追方才那个小兵,他扬鞭策马,却不知自己一直在山间打转。 那张小人上附了咒术,受幻术影响,他离不开多远。 苍姝追上他,掐诀,那人眼神飘忽片刻,下一瞬间直接倒地。 马嘶鸣一声,苍姝立刻上前拉住它,那小兵便摔落在地。 苍姝从他身上取出那封信,摊开来看,竟是空的? 苍姝细细抚上去,便用了咒术查探,竟毫无痕迹。 她皱眉,细细来想,脑中一闪而逝什么。 “原来,我没猜错。” 苍姝叹了口气,将那信封折好放回小兵怀内。做好这些,她登身上树,一打响指,那小人便自焚为粉末。 小兵悠悠转醒,当看见自己仰躺在地,整个人都是怔愣的。 他似乎疑惑着挠挠头,赶紧掏兜,幸好,信封还在。 苍姝便又在山贼聚落里走了一圈,寻了许久才找到些药草,她便在她动作迅速,而后赶回草屋。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最后不过流民 草屋里的气氛实在是紧绷,再加上不知为何的恐慌,李济简直要疯了,他来回踱步,“诶呀,怎么就,苍公子你可快些回来才好啊。” 门被推开,李济一瞬间绷紧。 “李大人。” 呼! 松了口气,李济赶紧迎上去,“苍公子,可有寻到些什么?” 苍姝点头复摇头,问道:“陆相如何了?” 李济看了看那边,“还在睡,这身体……” 苍姝走过去,半蹲下身子,手覆上他的额头,感受到那种炙热的温度,皱了眉头。 她传音过去,“爷?碧爷在不?” 碧在那次大战后强行入本体,怕是损耗很多,一直在沉睡,不知现在…… 久久得不到回音,就在苍姝要关了传音的一瞬,忽然有声音自脑海中传出。 “唔。” 苍姝眼中有亮光一闪即逝,“碧,你醒了?” 似乎是打了个打哈欠,碧才软软开口,声音还有疲惫,“叫小爷叫的这么急,做什么?” 苍姝道:“你修养的如何?” 碧似乎在伸展舒缓,吭哧吭哧搅得识海波澜一片,“帮你点小忙倒是没问题。” 苍姝道:“化成针。” ? ! “你就不能随便找两根树杈子么,还可以幻化啊!” 苍姝道:“用你比较顺手。” 碧也难得好脾气,或许是还没有睡醒,便也顺着她的话,直接化为银针入她手中。 苍姝看着陆终,拨开他身上的稻草,解开衣衫。 李济也很惊奇,“苍公子可真是才华出众,竟还懂得旗黄之术吗!” 苍姝不理会,定气凝神,找准他的穴位刺入。 灵力灌输,陆终似乎也很是不好受,皱紧了眉头。 等到薄汗出透,苍姝才收了灵力,擦了擦汗水,替他拢好衣衫。 看着他眉心那点皱痕,轻轻点上去,陆终缓缓舒了眉目。 李济看这这情形,总觉得很不对劲,就是那种你明显能感知出的情绪,但他却赶紧压下这种想法。 苍公子怎么可能和丞相有什么关系!不可能! 陆终睁开眼来,模糊中便可看到那人,似乎很是熟悉,“苍?” “是。” 在他醒来的瞬间,她便已经把眼中的柔色敛去,再看不到那份担心和其他情绪。 陆终撑起身子,发丝已散,就这么草草披在肩膀,宛若一副泼墨画。 苍姝捣了半天方成几丸,她将药丸倒在陆终手上,“把它吃了吧,味道虽然不好,但……” 还不等她说完,陆终直接将它放到了嘴里,苍姝递过去一杯水。 苦涩非常。 陆终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问苍姝道,“可是打探到什么?” 苍姝点头,她将那张从暗道中找出的纸张递过去,陆终打开来看,扫了几眼,而后便把它丢到火中焚毁。 ? 苍姝还没有来得及看,就这么被他纷纷扬扬洒落。 “没有用?” 陆终摇头,“有用,但是没必要存留。” 陆终道:“能猜到幕后人身份,但这威胁不到他。” 苍姝道:“你现在的情况也威胁不到他。莫说他近乎将这里收入囊中,官员都要听他三分,便是你的处境,已经这样了,还想威胁他?” 陆终微微弯唇,“我没想过要威胁他。” 苍姝看着他的表情,虽然有些面上有些病态的白,但是也掩不住他的风采。 随他了。 苍姝心里叹气。 “你是要引出他,然后一网打尽?” 陆终默应,苍姝悄悄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带了笑意,陆终听她说完,笑了笑。 “你没错。”陆终道,“所有,可有了主意能脱离此地?” “都在你掌握之中不是么?”苍姝笑道:“但是解决了此地,还有文官。再者,背后的人可会亲自来?” “一定会。” 陆终道:“他并非是有耐性的人,只要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前来查探。” “但在那之前……”苍姝眸色渐深。 晚上,阿大踹开房门,“歇了一天,想好说什么了?” 陆终此时抬眸,看来虚弱非常,阿大咧嘴,他蹲下身子一把捏住陆终的下巴,“说不说,给个准话。” 陆终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那眼神似乎盛了满满的蔑视,阿大呵了一声,招呼来人,“带走。” 那两人便上前,直接把他拎起。 却没有人发现,那一边倒下熟睡的两人,其中一人便有着和陆终一样的面容。 苍姝顺利伪装,被这几个人带到一间暗室里,阿大一屁股坐到一旁,腿还蜷起来放在桌上。 苍姝被架到木架上,旁边是一排的刑具。 看着一个山贼拿起的鞭子,上面还排了倒刺,皱了眉头,“你们倒是挺会玩儿,这些东西都来得及准备。” 阿大看着她,一口黄牙龇出来,“上次你也受过了,知道这东西的厉害,现在说,还能给你减几鞭。” “哦对,”他忽然叹气,“忘了你还挺有文人骨气,这样,老子今天不玩鞭子。” 他抬眼,便有人拿来了烙铁,放入火堆中,烙铁逐渐转为暗红。 苍姝忍不住笑了笑,“好兴致,但是这也未免俗了些。” “等一会儿你就不这么想了。”阿大啐了一口,“给老子烙!” 苍姝道:“等等!” 便在那烙铁靠近的刹那,阿大喊了停,饶有兴致看着她,“你说。” 苍姝看着他:“你们要军粮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阿大似乎觉得好笑,“就如同你现在在这里,被老子逼着开口,不就是为了活命吗?天不给我们留后路,国君不顾及我们这些贫民,你说老子为了什么?为了他妈什么玩意儿能做出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的破事!” 苍姝垂眸,“你这是在和敌国交易,你以为他们拿到军粮会给你?” 阿大呸了一口,“都他妈不是好玩意儿,我会不知道?那又如何,他不给也得给!” 苍姝看着他,“借道此地,他们便可以领兵趁着国君不察一举入关,待到国破家亡之时,你们不过就是流民罢了。” 阿大咬牙,“你到底说不说。” 苍姝叹了口气,“你们和背后之人有交易,于我便不可以有交易?”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打错人了 阿大皱眉,“何意。” 苍姝笑:“好歹是一国之人,信任还是要有的,军粮对你们来说太多太重,压在脖子上随时有姓名之忧,何况,给粮一举不过治标不治本,为何不去想一想治本之策?” 见阿大犹豫,一个山贼赶紧过去道:“头儿,别被骗了,这丞相的嘴不可信啊。” 阿大这才反应过来,“竖子,骗人都骗到我这里来了!” 他一把夺过烙铁棍便要按上去,苍姝叹了口气,“何必呢,大动干戈。” 她一脚蹬过去,直接踢中阿大的脸,阿大直接撞上身后的墙,脸上红的白的热闹得很。 另外几个见此赶紧上前,苍姝一把睁开了手上的枷锁,一拳一个,完全不够她打的。 阿大摔下墙,抬眼看她,那身影恍惚中变了一个模样,“你是!” 苍姝笑道:“很惊讶?” 阿大挣扎着要起身,“你居然会武功?” 苍姝一把把他敲晕在地,剩下两个也是如此,耳边似乎有声响,苍姝立刻反应,一把将那两个人丢到暗处。 阿大被她绑在木架上,贴上符咒,迅速做完这一切,苍姝才来得及听那渐进的脚步声,判断来人。 “阿大。” 那人走进来,面上总有三分桀骜,眉梢眼角都是难言的高傲。 苍姝便估摸到了这人的身份,她如今扮成个山贼模样,笑道:“这是什么风,居然把你吹来了?秦王孙?” —— 另一边,草屋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陆终蓦然睁开双眼,目光中闪着微茫。 那人停在他面前,“我来了。” 陆终看着他,道:“若是一切都准备好了,便等着他罢。” 他点点头,看着陆终,似乎叹了口气:“我是没想到,你居然能说动圣上与我同来。” 陆终道:“这么多年在燕国装作暗线,唯有你不会被怀疑。” 张恒笑了笑,“老谋深算,怪不得总有人说文官一张嘴,只是……” 他看着陆终,无比郑重,“一旦把秦王孙抓获,捅破这层纸,那燕秦的矛盾可就不可调了,换而言之……” 他盯着陆终,“要战争了。” 陆终不该容色:“我知道。” 他自有他的目的,“你正可摆脱这暗处的身份,此后秦国也不会有余力去找你,大可拿着余财安然度过此生,战争又如何?” 张恒苦笑一声,“也罢。” 他沉声许久,才吐出一问:“这一句不是作为张恒,而是一个燕国人来问,陆相,你可希望燕国得胜?” 陆终道:“我与燕国国君有交易,保燕国大败秦军,仅此而已。” “好,”听到这一句,张恒也不去嘲讽他是否在说空口大话,他躬身道:“在下尚有些事处理,便先告退了。” —— 坐在身前的秦皇孙,一手按在桌子上,一手撑了脸,饶有兴致看着绑在木架上的“陆终”。 “这就是传说中的燕国新相?” 左看右看,绑在架子上的人却垂着头,一副晕阙的模样。 “看着也不怎么样。” 秦王孙看他,“军粮可有寻到?” “暂时还没有得到消息。”苍姝回道。 “哦。”秦王孙一指点了点桌面,“军粮没有踪迹,那是你们自己蠢,但是这借道一事你我早就商量好,临场变卦可不行。” “您答应的是所有军粮尽数属于我们。” 秦王孙眼中有光芒一闪即逝,“哦?本王怎么不知道此事,这军粮足有数十车,尽数归你们?口气也太大了些。” 果然啊。 苍姝垂眸,“那您的意思是?” “你三我七。”口气是绝对的命令。 苍姝忽然就想笑了,这秦王孙如此骄纵竟能活到现在,也是很厉害。 “此次若可直接带兵入关,定能打得燕国君措手不及!届时……” 秦王孙眼中闪着红光,似乎能看到自己大展宏图的模样。 秦王多多少少定是知道他的动作,如此放纵,怕也不过试个水罢了,若是成功便成,即便不成也大可舍了秦王孙,帝王心计啊。 苍姝垂眸,可惜他不知道,自己会损失更多。 秦王孙道:“把他给我泼醒!” 便有人前来,直接拎了一桶水泼向阿大,凉水刺骨,阿大瞬间醒来。 当他看见秦王孙和苍姝时,先是一惊,便要开口,苍姝隔空一点封住他的穴位让他言语不得。 于是阿大便只能扭动着,用仇恨愤怒的目光盯住苍姝,饿狼一般,却不过是困兽。 倒是秦王孙看到他这般模样有些想笑,“陆相,本王还以为有多厉害,不过如此。” “给本王打!打不死就等到他开口再停!” 一鞭子抽上去,直接削去一层皮。 “唔!”感受到倒刺刺入体内带走皮肉的痛意,阿大挣扎得更是惨烈,但他说不出话,只能呜咽哀鸣。 他这种哼叫倒更像是挑衅,秦王孙皱着眉头,看向一边人,“没吃饭啊!要不要本王让你上去试一试力度?使劲!” 那人一顿,而后更是用力,手腕带动鞭子虎虎生风,一鞭子下去破风声便清楚地传入耳中。 皮鞭入骨。 阿大欲死不得,眼泪鼻涕口水混了满脸,若非口中咬了软木,怕是早就满口鲜血。 在挥了足有三十几鞭后,阿大已经休克,那人弱弱开口,“大人,若是再打下去,他怕是就死了。” “哦。” 秦王孙应的漫不经心,“那就先泼盆冷水,让他醒。” 于是又是一桶水下去,阿大哼哼几声,艰难睁开眼。 “停……” 他忽然之间便可以开口,当发觉这一点,他便赶紧用了剩下的全部气力,“秦王孙,我是阿大!你身边的那个,不是我!” 也难为他的话如嘤嘤语还能入得了秦王孙的耳,但他怎会相信,“瞧瞧,这都说起胡话了,脑子进水了?再打!让他清醒。” 阿大眼中有恐惧,他道:“今晚是张恒找您前来,为的是讨论借道一事,可否!” 秦王孙缓缓坐直,皱了眉头,阿大赶紧道:“西……” 秦王孙赶紧抬手做止,盯了他半晌,这人的身形逐渐模糊,再一抬眼,那木架上的人明显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阿大?!” 第一百六十五章 粮呢! 竟然真的是他,秦王孙忽然有些脊背发凉,“若你是他,那她是……” 他抽出剑来便挥向身后,那人却早已不在。 “见鬼了?!”什么时候溜走的! 秦王孙低低骂了一句,“来人!” 半晌没有回音,“来人!” 秦王孙面色一变,立刻夺门而出。 而门外面,他的人都已经倒在地面,似乎是在呼呼大睡,也似乎是昏迷,他使劲抽上一个人的脸,直到将那人的面颊拍得通红,却半分转醒的迹象。 “靠!” 秦王孙咒骂了一句,远远看去,便看到下方火光一片,隐隐有喧闹声,听那声响,倒像是打起来了。 秦王孙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心中有下意识的恐慌。 他飞奔出去,今日本事来商讨要事,顺带看看那个让秦国君都气得牙痒痒的陆相,没有带多少人,谁知道还能出这样的事! 阿大这个成事不足的东西! 他忽然想到什么,“张恒!” 于是立刻调转马头,既然张恒在这里,便一定不会让他出事! 驾马环山,他终于来到和张恒约定的地方,远远眺去,他一眼就看到坐在高头大马、一身银甲的张恒。 眼中亮起光来,他立刻催马上前。 “张恒!” 张恒掉过马头看着他,“秦王孙,久等。” 看着他沉静如水的目光,秦王孙顿时升起一种不和谐的危机感,但如今没有其他选择,他只得压下心中那点不安。 他竭力伪装自己的恐惧,“张恒,下面怎么回事。” “如您所见,打起来了而已。” 秦王孙皱眉,“哪里来的人?莫不是燕国君派来的?” “不是。” 听到这一句,他稍微松了口气,而后疑惑,“那到底是谁!” 张恒盯住他,那眼光看得秦王孙全身上下的冷。 “我。” 这一句入耳,秦王孙的心立刻冷了一半,他下意识挥鞭欲逃走。 张恒抽出弓箭来,对准远去的人影,松手,那箭矢直直飞去,钉入他的腿。 “啊!” 金属刺入身体,疼痛袭来,秦王孙摔下马,不住痛呼。 张恒策马走去,翻身下马,居高临下。 “你、你竟敢背叛本王!”秦王孙双眼通红,“本王定会禀告国君,张恒此人狼心狗肺,竟!” 张恒也不去理,只是找来几人,“把他带回去。” 卫兵上前,秦王孙爬着后退,那手要碰上自己,秦王孙骂道:“滚开!本王剁了你的手!” “呵。”卫兵冷笑几声,便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提搂起来。 秦王孙见此情形,也不顾及什么了,破口大骂,“张恒,你个乌龟王八蛋!自你投奔秦后本王许诺了你多少好处!你现在居然反咬一口,就不怕我把你捅到燕国君那里,诛你九族!” 可怜秦王孙,受到的良好教育使他骂不出更脏的话来。 张恒面容不改,“可笑,我从始至终都是燕国官员,为燕国君办事,何曾与你有瓜葛?” 秦王孙怔愣,张恒看他,眼神蔑视,“我生是燕国的人,死是燕国的死人,你们秦国竟然真的那般天真,还想以金银收买人心,可笑!” 张恒冷冷道:“我便是杀了你又如何?秦国君还会救一个坏他大事的人?” 他抬手,秦王孙立刻便被带走,张恒看秦王孙被带远,转过头来对陆终道:“陆相,秦王孙狡诈非常,反正也掌握到他来犯燕国的证据,为何不直接将他击杀,反而要囚起来?” 陆终只淡淡道:“秦王孙若死,就算你我得到证据,秦国君也会寻到借口刁难推脱,得不偿失。” 他抬头,“何况,想要对燕国下手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秦皇孙所想,不过是借道行兵,而还有一人,意却在燕国军粮上,秦王孙一死,他便可以从中脱身。” 张恒皱眉,“此人是谁?” 陆终道:“无论此人是谁,谋略是有,可惜刀选的太钝。” 张恒沉默,半晌,“燕秦,此战定然要打?” 陆终举目,“是。” 张恒挠挠头,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傻了些。 他忽然道:“对了对了,李大人!” 说罢,赶紧冲回草房,李济险些泪流满面,张恒亲自为他松绑陪着不是,李济却摇头握住他的手:“诶呀张统领,你可是没吓死本官啊,幸好都是演的,否则啊。” 张恒连连点头,看着他这把老骨头险些流泪,有些黑线,“其实李大人,我……” 李济却飞快松开他的手,向陆终行礼,“陆大人,此次幸而有你在,设了这一计,既挽救了百姓,又为国家做出了贡献,可谓大美!” 张恒抽了抽唇角,大美?您说的可是要打仗很美吗。 李济的手因为血液不流通有些颤,却还是捋着胡须,“哈哈哈,没想到刚回燕国就能遇到此事,陆大人啊。” 他看着陆终,“向国君汇报时,还请报上本官的名,这可是大功一件!” 张恒暗暗道:“可是你也没出力啊。” “张统领。” 忽然之间叫了自己,张恒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本官说的是不是有些道理?” 张恒还能如何,连连点头道:“是。” 李济这才满意地撸顺胡须。 想起什么:“哦对了,还有苍公子!苍公子呢?” 张恒想起那个在夜色中一闪即逝的白色身影,带着些许缥缈,令人难忘,道:“下官方才看见他了,此时不知去往何地,但应当无事。” 李济点点头,陆终忽然看向他:“不知大人自何处寻到的苍?” “哦,说到这个啊。”李济想要侃侃而谈,但是被陆终一眼扫过,便简言道:“便是在宴会中所遇啊,那可是……” 恨不得从头说到尾,张恒若不是还有些理智,早想捂住自己的双耳。 苍姝此时前来,交代了卫兵阿大的事,而后走到这群人中。 “诸位大人。”她也学着行礼,李济点点头,“苍公子,此次若非有你,怕也不会这般顺利,本官定会上报一番。” “那便多谢大人了。” 注意到张恒的目光,苍姝看过去,却见他向自己颔首,道:“苍公子。” 苍姝唯有回以一笑,李济忽然惊道:“对了,军粮!” 他一把想要跳上马头,“张统领,粮呢?” ------题外话------ 感谢订阅哦~ 第一百六十六章 救济 苍姝笑道:“粮食的话……” 张统领挑了挑眉,看向陆终。 陆终于是开口,“还请李大人随我前来。” 还是刚开始的山路,被卸下来的粮袋堆积一旁,在李济的疑惑下,张恒一剑划开布袋外表。 “这这这!” 李济惊得嘴巴都合不拢,那黄灿灿饱满的圆粒从裂缝中滚出,洒落一地,晃花了他的眼。 陆终道:“粮食在此地,一共四十车,共计一千七百八十石,还请李大人检查。” 这句话才把李济的魂拉回来,他木讷地点了点头,“好好,不用查了,自是没少。” 他忽然道:“可本官一开始来看,明明,这其中装的是沙土啊。” 张恒闻言,走向一旁,对准其中一袋子一剑划下去,里面装的便是沙土。 不过将计就计罢了,此地又哪里有可以藏得住这么多粮食的地方呢? “唯有这几袋装的是沙石,借此迷惑山贼的眼。” 李济恍然,“原是如此。” 阿大被压到他们面前,虽然身上的伤已经被匆匆处理,但面色依旧虚弱苍白。 他自然看到了那些粮食,心中的悔恨和愤怒倾泻。 他愤然看着陆终,“混蛋狗贼,老子当初就应该打死你!” 卫兵闻言,面色一怒,立刻就要打上去,却被陆终止住,他看着阿大,“通奸叛国,理应是死罪。” 阿大啐了一口,“叛国?何为国?连我们这些老百姓都护不好的国家和君主,老子才不伺候!” 阿大的眼光若剑,“你救下的是军粮,却断了我们的生路!来日便会迎来战火将此地焚烧得一干二净!” 阿大死死盯住在场的人,“随你们杀去,老子不过一条命有什么可怕的!” “骨气倒是足的很。”李济哼道,“既然如此……” 卫兵将剑刃悬起在他头上,耳边有风声一闪即逝,阿大闭住眼睛,全身都在颤却不发一语。 下一刻,那剑刃却停在上方,李济大喊:“张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大蓦然睁眼,便看到前方立在他身前的一人,拔出佩剑护在他头上,为他抵住这一剑。 李济颤颤道:“你不会?” 陆终道:“死过一次的感觉如何?” 阿大愣愣的,冷汗迟了一步从面颊滴落,“我……” 陆终抬手,卫兵便把剑收了回去,顺便卸下了阿大身上的绳索。 阿大试着握了握手,有一种麻木感,他看向陆终,“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终走到一旁,从布袋中捏出一把谷粒,手掌倾泻,便要倾洒在地。 阿大登时瞪大双眼,往前一扑接住那谷粒。 “你做什么!” 陆终道:“新生。” ? 阿大仰头看着他,陆终道:“这片土地虽则因旱成灾,但等到来年,便又是一场繁荣,只要有这些粮作为筹码。” 阿大没反应过来,李济也有些泛迷糊。 “这批粮本就不是军粮,而是救济的赈粮。” ! 阿大眼中登时冒出光,“你、你的意思是……” “这粮本就属于你们。”陆终道:“但若你们是愤世嫉俗、只会怨天尤人之辈,那这粮不给也罢。” 阿大趔趄站起身,“所以,方才你是在试探?” 陆终只是转过身去,道:“方才那一剑后,你的死罪已除,余下的,你用身体力行,去实现所言。” “粮食交由你监管,”陆终道,眼中闪过一抹光,“但若是你监守自盗……” “不会!” 阿大激动到热泪盈眶,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有什么砸在心口,满满的都要溢出来,那是希望。 “我定不会辜负丞相委托!” 陆终点头,待李济反应过来,其余人已经走远。 李济看看前后,不知道是一巴掌打醒阿大的美梦,还是跑过去大吼一句。终于,他选择了后者。 “丞相!丞相!” 李济忙追过去,痛声道:“大人啊,便说这是赈粮,那怎能交给他!那种小民,若真的……” 陆终看着他,“既然得知此地文官有问题,若是交给当地政府,如何去管?” “这……”李济哑口无言,“那便等新官上任不也……” “官员更迭,怎是短短几日便可以解决的事?”陆终淡淡道:“大人是觉得,依此地情形可以再等上一个月?” 李济不再多言,他沉默着走在最后,忽然看到苍姝,宛若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苍公子,你说本官说的可是对的?是不是应该……” 苍姝还能如何? “大人说的对。” 李济哈哈笑,“本官就说……” “是以,丞相大人已经事先试探过他,李大人亲眼所见,他合格了。” 李济嘟囔,“谁知道呢?” 苍姝道:“丞相大人不会放任有威胁的人存在,既然他选择相信阿大,那你我交付信任也不难,大人静观便好。” 李济终于叹了一口气:“也罢……” —— 官府周围很是热闹。 一圈圈的百姓将此地包围的水泄不通,他们咒骂着、恳求着,要求要救命的粮食,而州牧却只是放任。 “怕什么,一群刁民,能耐了!” 他喝着一口茶。 “派几个人出去,再闹腾就打,我倒要看看他们的嘴硬还是身子骨硬。” “大、大人!” 忽然有人跑进门,州牧皱眉:“做什么大吼大叫,外面本来就够吵的了。” “不好啦!” 州牧本来平缓的面色,忽然就变了,“你说什么?哪位大人?” “是丞相,丞相带了卫兵前来,直接把库存的粮食都拿了!” “大胆!”州牧拍案而起,“就算是丞相,也没有权利来我这里放肆!反了天了!” “天?你是天么?” 忽然间传来的声音,而后便是从门外走入的一人,州牧看着她,“你是谁!” 苍姝笑了笑,“奉丞相大人之命,前来取大人的官印。” 州牧一愣,立刻低头看了眼那方玉印。 “来人,给我把她打出去!” 就在此时,苍姝伸出手来,手中赫然握着一枚玉牌。 所有人见此,皆是不敢上前。 持玉牌者便如丞相一般,谁敢动手?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入朝 便是州牧都惊了一惊,“果真是丞相?!” 便是再气,他也不敢发火,他道:“下官失礼,却不知下官做错何事,引得丞相大人刁难?” 苍姝看他,满目冷光,换换开口:“罪名有三,你当真要我一件件说出来? 州牧一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请大人指示。” 苍姝道:“其一,持粮不出,哄抬物价,致使百姓暴动,这已经不只是失职,有疑?” 州牧竖眉:“那些粮都是下官所储,并非赈灾之粮,何有私藏一说!” 苍姝看他,丢过去一本,纸页哗啦啦散开,落在他身前。 “这便是第二罪,我细查过你的账目,入出根本不对等,更何况每年都有谎报的情况,将本应交付国家的粮食充作己库,是与不是?” “这、这……”他开始冒冷汗了,这人究竟什么来历?连他私藏着的账目都能发现? 干脆眼一闭,“下官不知您在说什么。” 他看着苍姝,“下官自接任州牧以来,十余年勤勤恳恳、昼夜不眠,就怕是耽搁了国君之任,如今怎能担此罪名?” “想要推脱?也罢,”苍姝道:“第三罪,通奸叛国,罪无可赦。” 州牧的眼一下子瞪大,面色都白了,“大人如何能这般污人!这等罪名扣在下官身上,可是想要下官被诛九族!” 苍姝看着他,“死不承认,也就这点本事了。” 她抓出一把纸页,“你与秦国的粮食交易尽数在此,用着百姓的粮食充实自己还敢叛国,好打算。” “给我!”当看见那几张纸页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自己完了。 起身扑过去,想要抢夺苍姝手上的纸页,却被卫兵一把截住。 “放开本官!你们这些无耻之徒!” 苍姝抬手,州牧便被架了出去,一路嘶吼,竟是比外面的暴民还要吵。 当百姓看见衣冠不整,被架着出来、狼狈不堪的州牧时,皆是惊讶,张恒骑马迎力、高大非常。 他用枪抵住州牧的脸,“此人,贪赃枉法、霍乱百姓、叛国谋逆、罪无可赦,斩立决!” 最后一音落下,州牧整个人都在颤抖,“不、你们不能!” 话还没有说完,“噗嗤!” 眼前被一片血雾笼盖,眼白上翻,滚落在地。 百姓哪里见过这等事,皆是恐惧非常。 张恒将粘着血的银枪持在手,“诸位莫怕,恶人已经服诛,本官奉丞相之命前来,便是为救助此地百姓。” 他道:“赈粮已归置入库,今日便可发放,请诸位莫要担忧。” “好!” 不知是谁第一声吼出来,带着啜泣。而后便大片的好声欢呼万岁。 苍姝站在府门,看着陆终,听他道:“救济本一时之举,此地干旱已久,若非有雨,怕是来年也没有收成。” 苍姝抬头:“尽人事,听天命,大人已经做的万全,剩下的……”就交给她好了。 陆终看着她,比之少年时的身子已经抽高很多,比起苍姝伪装后的身高还要再高上半个头。 他看着苍姝,道;“先前公子曾说,若要辅佐,也当是非常之人,那么,公子可有意,在我麾下?” 苍姝一瞬间眼有些瞪大,而后恢复,笑道:“得到丞相认可实属下官荣幸。” 她似乎还要想如何拒绝,那人却已经走远,似乎没有想过要她回答,似乎只是一句通知。 苍姝失笑,这人啊,当真是…… 张恒被派坐镇此地,其余人踏上回都的路。 泽京 燕国君看着手中的奏折,面上表情越发不善,直接一把将它砸在地上。 “果真该死,若非丞相汇报,寡人都不知有此事发生在我燕国土地!” 侍人皆大惊,而后慌忙跪倒在地,贴身侍官跪走向国君,捧起奏折给国君,国君吁了口气,“丞相呢?寡人要见他。” 此时正好有人禀报,丞相已于殿外等候。 “快、快传!” 陆终传召入殿,躬身向国君行礼,国君忙道:“虚礼便不必了,快些请起!” 陆终起身,国君忙道:“丞相啊,这丰州出了何事,快些同寡人细细来说。” 陆终开口:“下官已在奏折中讲明,如今已无大碍。” “你把秦王孙囚了?” “是,”陆终道,“秦国欲入主燕国之地,秦王孙便是一例,若不将他囚禁,岂不是当燕国谁都可染指?” “诶呀!”燕国君叹气,“你怎么不事先同寡人说一说呢,这可是要引起两国纠纷的啊,万一开战!” “那便开战,”陆终道,他看着国君,“若是想要以退为进,燕国迟早会任人鱼肉,国君应当清楚。” “可秦国虎狼之师……” 陆终弯唇,“兵虽是战争之本,但还有诸多因素,天时地利无一不可缺,王上如今占据主动权,又有何可惧?” “丞相,”燕国君叹,“虽则乱世,寡人也想让燕国成为一方净土。” “既是乱世,又哪里有宁静可言?” 燕国君看着面前人,袖长身躯,无形之中的压制,心里一叹,“也罢,战就战,寡人也不怕他秦国。” 陆终拱手,燕国君道:“爱卿,若是此番能战胜秦国,寡人便许你这国之重宝。” 陆终眼里闪过一道光,“多谢国君,臣定赴全力。” “行了行了……” 燕国君按着眉心,“据闻此次出行,李爱卿带回来一位奇才,不知丞相认为如何?” “国君若说的是公子苍,下官以为,他很好。” “哦?”燕国君挑了眉,“李大人推荐且能得丞相这一句好的人,可是稀奇。” 陆终拜礼,“那么,下官告辞。” 待陆终走后,燕国君一改方才随意、弱势的表情。 “你觉得,方才丞相所言如何?” 侍官小心凑过来,“臣不敢妄论,却觉得,丞相此举,怕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呵,”燕国君弯了唇角,“寡人的这位丞相啊,太过聪慧,懂得如何取得最大利益,寡人从第一次见他便知,定不能与此人为敌。” 侍官抿了抿唇,似乎试探着,“可是方才丞相大人所言……” “是在利用寡人吗?” 燕国君但笑,“本就答应了他宝物,如何也是要给,若是能在战胜秦国,哪怕是至宝又如何,值得!” 侍官点头:“您所言极是。”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是否有资格 燕国君忽而道:“李大人如今在何处。” 侍官道:“在府上歇息。” “把他找来。”燕国君大手一挥,“顺便让他把公子苍也带着,寡人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是。” 李济带着苍姝诚惶诚恐来到皇宫,叩见国君。 燕国君摆摆手,却看了苍姝,“你就是公子苍?抬起头来。” 当看到她的容貌时,燕国君有些惊讶。“李大人推选你,当不只是因为外表,你有何能耐。” —— 等到第二日上朝,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位公子,青色的官服衬得她更加清俊,大臣们低低议论着。 “这是谁啊?” 然后他们就知道了,这位就是最近传的很火的公子苍,一回来就助丞相扫了叛贼,又是李大人亲自举荐,可惜—— “但他只被封了个闲官儿啊,看来不怎么得国君喜爱。” 乐起,所有人都笔直站立好,等着国君发话。 燕国君登临高座:“诸位爱卿可有事禀奏?” 进言不多,便不过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陆终上前,拱手:“秦国有来使,前来索要秦王孙,并以此为借口,要求开战。” 而这句话落下,大殿内立刻就热闹起来了,叽里呱啦就炸开了花儿,唾沫星子乱飞。而讨论的无非两种声音,要么战,要么和。 武将大多主战,而文臣却言和。 国君按了按眉心,侍官见此立刻道:“安静!” 终于是让这些人消停会儿了。 众人都安静等待国君开口。 “待秦使回秦,告知他们的国君,战便战。” ! 一石惊起千层浪,有人直接出列,“国君,不可啊,如今灾荒横行,本就是民众心不稳、国库空虚之时,若在此时开战,怕是对我们大大不利啊!” “臣附议。” “臣附议。” 一个个人都站了出来,而武官那里带头的则是张恒,“诸位大人可是忘了先前发生的事了?秦国早有所准备,可是尔等说和就能和的!” 张恒看着国君,“臣以为,为了燕国,当战!” 于是大殿内便呈现出两级态势来,众人于是把目光转至国君身上,等待他开口。 燕国君扫了眼全殿,最后定眼于陆终。 “丞相,你是何意?” 陆终拱手,“臣以为,战。” 一众哗然,众人皆是没想到,丞相会选择战。 国君抚掌,一拍定音,“好,那便战,丞相。” “臣在。” “此次与秦会战由你负责,如何?” “臣遵旨。” 一看这架势,便是此时蹦出来一句不同意也没意思了,于是纷纷选择选择了缄口。 国君甚是满意,抛出一问:“丞相以为,主将派谁担任为好呢?” 陆终道:“将军向安。” 向安不过而惑年纪,却经历了三朝更迭,为当今国建功立业多时,且在对战方面也十分老道,可谓最佳人选。 国君看他,“向安,你怎么说?” 向安出列,拱手,“臣定不负所托。” “好!”国君道:“此战便交给你,定要成功。” “那么副将的人选……” 陆终微不可查瞥了一眼张恒,张恒会意,站出。 “王上,卑职自荐。” “哦?” 燕国君看了张恒半晌,“张统领在秦藏伏,为燕国做了不少贡献,也更为了解秦国,的确是好人选。” “那么便这样吧。” 国君道,“至于说军师。” 他看了眼苍姝,“公子苍,祭酒一职可否?” 一片哗然。 立刻便有文臣跳出来,“王上不可。” 燕国君皱眉,他便道:“公子初入庙堂,无论多么有才华终究缺了些经验,若是直接上战场任军师一职,一者难言成败,便是众位将士也难以信服啊。” 燕国君看着苍姝,苍姝上前,“臣愿一试。” “黄口小儿,大言不惭!” 那文臣忍不住破口,“你经历过战争吗?你知道如何决断吗,但凡有一点差错,对于所有人都是万劫不复!” 国君咳着两声,这文臣才勉强住了口,而苍姝自屹立殿内,不卑不亢。 国君看着苍姝,“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苍姝道:“下官自知不能轻易使众位大人信服,却希望国君能给予下官一个机会来证明。” “证明什么?” “下官可以胜任,并比任何人做的都要好。” 她继承了枢的天骨,脑中亦是多了些她的记忆,便是统兵布阵有何难? 国君闻言,半晌无语不做表示。 李济走了出来,“老臣愿替公子做证,希望国君能给她一个机会。” “作证!若真有差错,你们两个人的脑袋都不够砍得!” 那文臣愤愤出声,若非在大殿上怕是都要骂出声来。 李济难得被呛,脾气自然不好,阴阳怪气道:“那不知斐大人有何远见?” 斐大人不理会他,只开口:“微臣以为,朝内人才众多,为何不选一位稳妥的文臣任军师?下官以为,王大人便是最好的人选。” 陆终忽然开口,“国君。” 燕国君点头,陆终便道:“既如此,不若让两人比试,进行实战一场,再决定人选。” 燕国君点头,看向座下:“诸位可有疑议?” 斐羌虽则觉得没有必要,但是这一计策已经是最为周全的想法了。 “无疑虑。” 李济和斐羌异口同声。 国君点头,眼光在苍姝和王竞身上,“那么比试便定在三日后,地点便设琼瑶山上,二位看如何?” “臣遵旨。” 国君点头,“无事便退朝吧。”他看了眼陆终,“丞相,随寡人来岁阳殿。” “是。” 众位大臣便随着散去,与斐羌同行的大人道:“这公子苍究竟是个何人?虽是闲职,但下官看,国君似乎很是看重他啊。” 斐羌正色:“不可妄议,国君心思岂是你我可猜?” “嗨呀!”看着斐羌这般面色,那人立刻道:“大人不必担心,纵然那公子苍有些本事,也断然赢不得王大人。” “休要这般说。” 斐羌道:“即便你我看她不起,但她毕竟是李大人举荐且得到丞相认可的人,究竟有多少实力,三日后再看。” ------题外话------ 抱歉抱歉,最近事情太多,拖更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此间过去 这边讨论着苍姝,李大人这边也不闲着。 “本官不用脑子想都知,那老匹夫定在说你我坏话!” 他走在苍姝身旁,苍姝听到李济这番话,失笑。 李济啐了口,“老东西,端着张脸这么正经,给谁看!” 他忽然转眼,“公子啊,此次对战,胜的把握大吗?” 苍姝只问道:“不知您对王大人了解多少?” 李济道:“王竟吗,他啊的确是少有之才,无论题诗作赋亦或是军阀谋略都很是精通,若非这些年没有大的战争,怕是早就扬名立万了。” 李济看着苍姝,道:“公子啊,此次比试他守你攻,定要小心。此人尤擅心术,所想每一步定将下一步事先洞察。” 苍姝点头,“多谢李大人。” 李济道:“既然还有三天时间准备,公子若不然先去看看山中地形?” “好。”苍姝笑,她可是从山上长大的人,对山中地形优劣自是清楚非常。 李济叹,“便是为了胜那老匹夫,本官也会尽力帮公子,若有需要,来府上便可。” “定然。” —— 碧偷偷从她的肩膀爬上来,胡须一飘一瓢摆在她脸颊。 “怎么了?” 苍姝见它动也不动停在自己肩膀上,难得的安分,却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低沉。 碧看着她,半晌,“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苍姝不语,碧的声音越发低沉,“回到了现实,我以为你应当已经懂得人间为何物了,为何还要选择留下?“ 这个话已经有许多人问过了,所问的目的却各不相同。 苍姝很难回答。 碧的想法很是简单,人间事复杂,远非想象中那般动人。苍姝本是个灵,生活在大言山无忧无虑,就算外界出现变动又能碍着她什么事? 自从来到人间,她已经受伤多少次了?便是不愿动用伴生灵的力量,又迫不得已解封了多少次? 碧叹了口气,难得说出一句符合他身份的劝言:“你本非此间人,何必去管此间事?” 它是怕了,尤其是过去中,那个叫终的人,它是以上帝视角来看的,知道这个人有多么的可怕,有多么的决绝,又是有多么的……温柔。 他很怕苍姝直接陷进去,再醒不来。 无论平日里说再多嫌弃的话,但苍姝毕竟是自己主人,与自己相伴这百余年,它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她涉险。 苍姝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他的头。 碧被摸得没了脾气,只是软软趴在她肩膀,放松了所有气力。 “真的,我说,回去不好嘛,这么久没回去,言山的那帮都该想你了,指不定怎么乱。” 苍姝却道:“再等等。” 碧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选择入仕?还大老远赶到燕国来。” 苍姝笑了笑,简而概之:“有事。” 碧狠狠挠了她一爪子,苍姝一把抓住它。 有什么事呢? 在临别大晏时,苍姝便是在意识模糊中,也听到了枢似乎贴在她耳边的低语。 “楼渊虽身死,魂未碎,怕是通过日旳逃往未来,千年之后我已不存,便只能拜托于你。“ 枢怕是从来没有说过拜托的话吧,否则怎会听起来这般别扭? 苍姝道:“在完成些事情之前,我怕是回不得言山。” 碧打了个哈欠,“随你喽,我不管了。” 而此时,苍姝抬眼,便正看见那人。 终从白玉阶踱步而下,紫色的官服穿在身上更显得他挺拔高贵。 他看了一眼苍姝,“苍。” 碧耳尖一动,在睡梦中也觉得这个声音熟悉的很。 他吹出个泡泡,抬眼,当看到那人时,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 ! 幸而被苍姝一把召回体内,否则下一刻便是惨绝人寰的尖叫了。 苍姝躬身,“大人。” 陆终靠近她,属于他的淡淡竹香笼罩周身。 他道:“私下便不必行礼了。” 苍姝笑了笑:“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陆终微微弯唇,温润道:“那便如此。” 苍姝见他迈步欲走,便问道:“大人的马车在何处?” 陆终看着她,“时辰尚早,不知苍可有意愿陪我走上一走?” 苍姝有些疑虑,还是道:“自然。” 从宫门而出,苍姝顺着他的步伐走向外围。 有细小的石子道路若羊肠般弯弯曲曲便通往湖心。 此时节,正巧有怒放的彩荷连片,艳艳夺人目。 陆终踏上木栈道,苍姝走在他身边,轻轻斜眼便可看到他的模样。 “大人……”苍姝开口,却被陆终打断。 “你是因为什么而来到燕国?” 苍姝停了片刻,垂眸道:“我是个俗人,名与利,无非此两点。” 编出再多的谎言也会被拆穿,那么为何不直接说出这一句,模棱两可才不易被揭穿。 陆终站在原地,有风顺着湖面吹开波纹,他道:“若是遭人欺骗、陷害,苍,你会如何?” 苍姝想了想,“若有人欺我、害我,视其轻重,再决定究竟是原样奉还,还是十倍加之。” 陆终缓缓道:“原是如此。” 二人之间再无话语。 苍姝没有觉得尴尬,她看着那人背影,看了这么多年,每每带给她的感觉总是不同。 而今,多了一些萧瑟。 “下雨了。” 星星点点开始冒雨,苍姝抬手,一滴雨珠便落在她指尖。 陆终抬头,阴霾无边无际:“是时候回去了,苍。” 苍姝转头,陆终看她,微微弯唇,“还未多谢上次相助之恩。” “大人客气了。” 苍姝方言出声,便看到细雨微茫中,那人已缓步离开。 背影朦胧在细雨中显得越发缥缈,看上去似乎还是三年前那般温润,心中却添了棱角。 碧早就憋不住要出来,如今没了苍姝压制,立刻闪身而出,远远看到那个背影,与记忆中形象比对。 碧吓得张大了口,“他他他,不会是……” 苍姝抬手挡住雨水,转过身去,“是。” 碧都不知道是该追上去看看那人,还是赶到苍姝身边,思来想去,一甩尾巴。 “他不是在过去吗,怎么会在此间!” 碧的语速快到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看着苍姝面容,忽然顿悟,“不会是,你一开始见到的其实就是他吧。” 苍姝不语,碧狠狠叹了口气,“我早该想到的啊。” 第一百七十章 据不出城 “不是。” 苍姝道,却不知为何会在一瞬间说出这一句。 它飞回苍姝肩膀。“扯呢,不是为了找他还能为了什么。” 它肯定道:“灵魂的气息一样,但是给我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像转世,好生奇怪。” 它想到什么瞪大了眼,“不会真是什么活了千八百年的怪物吧。” 苍姝瞥了它一眼,碧立刻息声,而后又憋不住,“你……” 苍姝随手捏了一颗果子塞到它口中,碧被噎了一下,“呜呜呜!” “马上便回府了,周围人多,你总不想被抓了出去做宠物吧。” 碧没声了。 苍姝垂眸,她的周身凝了一圈结界,雨被挡在结界外,落成道道水痕,似乎是与这里都划了一道界限。 ——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三日转眼即逝。 比试当天。 国君登临高台,俯瞰众人,亦有百官在左右,正中便站着两位主角。 国君开口,“以吾战士,为国而战,今时所办实战,一者为展现我大燕国富兵强之盛世,二者是为与秦此等虎狼之师交战所考。诸位,且战!” “是!” 整齐划一,不过百人却也有着成千上万兵士的威力。 李济暗暗送了个挑衅眼神,斐羌分毫不理。 王竞已提前带兵,上山布阵,从午时起,苍姝有共三日的时间进攻,三日后午时的钟声敲响时,谁能占得据点,便是谁赢。 攻守之战,一触即发。 苍姝带领了一百人在山脚,手中握有一份地形图。 苍姝思忖片刻,落下几笔。 统领看了看,询问道:“此几处靠近据点之所,可是敌方重点防守之处?” 苍姝点头,指着一点:“此据点位于山正中,四周空旷,且居高临下,最是易守难攻,若是想要直接突围,怕是很难。” 统领点头,他看着苍姝,“您所画出的几点,便都是密林,可是为了借植被掩护从中进攻?” 苍姝摇了摇头,“若当真是两国交战,人数众多,那么严防死守在四周派遣驻兵倒是有可能,可是如今双方不过一百人,山中地形复杂,虽有三天时间准备,也不可能让兵对此地有万全的了解。” “您的意思是?” 苍姝道:“若我是防卫一方,区区百人守一据点,还是易守难攻的之地,必定居于此内,轻易不会出来迎击。” “那便硬攻!”副统领道,“不过都是一百人,还能怕了不成!” “不可。” 苍姝道:“落石、箭阵,便是条件简陋,此地赋予他们的优势已经摆在这里,更不要提接近他们必须要通过山路,如此大的阵势,便相当于把自己直接暴露在陷阱当中。” 副统领挠了挠脑袋,“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还说什么易守难攻,我就要一句话,怎么打!” 统领一巴掌敲上了他的头,“急什么急!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苍姝笑了笑,没放在心上,“只有一种,他们防不得。” 在听完此番讲解后,所有人面上的表情都变了,那是一种猥琐与快意。 从午时到晚间,苍姝那便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因是第一天,没有人敢松懈,哨兵站立高处,一动不动盯着动静。 有躲藏在暗处的小卒,看着不远处树立的篝火堆,有些绝望,“你确定,军师所讲,真的有用?” 被派遣到任务的小兵无语凝噎,“其实……按照军事理论来讲,十分有用,并且可谓出其不意之策。” “那就人文角度呢?” 他苦笑,“足以给对面的以心灵上的重击。” “会不会不厚道?” 小卒想了想,“厚不厚道不知道,但是挺爽的。” 二人面对着点点头。 于是半夜里,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声响。 “月上九霄黄沙薄,叶透百火酒觞撤,可怜有人在今夜,胆小怯懦畏房空!” 听到动静,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王竞亦是步上。 “怎么回事?” “报告大人,外面似乎……在讽刺我们。” 王竞皱了皱眉,“若他只能想到这般引我们出去,倒是因为黔驴技穷,寸步难行。” “传本将的令,无论外面说什么、骂什么,绝不可出去!” 同时,王竞也想到:“吩咐了,把落石、火箭准备好。若是对面有进攻意思,便直接动手。” “是!” 这边人努力不去受到外界干扰,谁曾想外面的那群越来越过分,引经据文,甚至把硕鼠这种都喊出了口,到最后恨不得直接开口用大白话来骂。 一副:对面的赶紧出来啊,来打老子啊,是不是怂!只敢躲在里面…… 青筋暴起,他看着统领,“大人,我们不能出去,就不能直接放箭射死对面的孙子嘛,这要吵到什么时候!” 统领皱眉,“不可,箭矢都是有数的,照声音来看,他们应该是分散在四周,就这么盲射不过白忙活一场。” “这气儿我实在是忍不住!” “啪”的一声拍在脑子上,“忍不住也得给我忍住喽!现在就不行了?若是真到战场上这般憋不住气,你有几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们再骂能骂多久!” 果真,那叫骂声在夜间淡淡散去,终于没了动静。 守方所有人都松了气,这也太考验耐力了! 结果,夜半三更,又是一阵器宇轩昂,慷慨的吼声从外面传来,所有人都是大惊,立刻整队集合,就怕是忽然突袭。 “怎么回事?” 一声吼,本来提心吊胆以为对面进攻了,谁知道他们就只是喊了几声。 “靠!” 有人骂出声,当站在夜风中忍着困意半个时辰却毫无情况,他们都想戳开那些人脑子看看,发什么疯! 统领也黑着脸,转过身,“报告大人,没有来攻。” “不可松懈。”王竞皱眉。 统领询问着:“您说,对面那些人在做什么?” 王竞道:“谋算诡计,她怕是希望借此使我们情绪不平、冲动而出,或者是等待着机会寻找我等松懈之时。” 统领道:“那?” “你我的重点在守,三日看似极短,却最是易变动之时,百人太少,不得迎战。” “据不出城,就可。” “是!” 统领道:“那可需在下派几人出去查探情况?” 王竞点头。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来打一架啊 第二日,一夜没有休息好的守方,还要忍受一大早的精神轰炸,时时都要绷紧神经。 而苍姝现在却很是惬意,在山林里摸果子。 跟在她身后的副统领云淮,根本不懂面前人所做所为,只是满头黑线,看着自家军事无所事事的样子。 终于忍不住开口,“军师?” 苍姝似乎终于找到了东西,转过头来看着他,“有袋子么?” 云淮下意识点点头,随军行走,总会揣一些袋子已备不时之需。 苍姝伸手,他立刻递过去。 于是他就这么看着自家军师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衫上窜到树上,一把摘下那些小小的红色果实。 “军师,我们这里还有些其他吃食……” 云淮看着苍姝甚至一边摘一边塞入嘴里几颗,抽了抽唇角,终是忍受不了,转身离开。 他看到统领,忙跑过去,“统领,这战没法打!” 统领看他面上乌云密布,向他身后寻去,“军师呢?” “什么军师!”云淮吼了一声,“你见过临战临战四处乱逛还去采果子解馋的军师?!” 统领皱眉,“军师呢?” 见他说不出话来,统领直接给了他一拳,“所以,你就敢把军师一个人丢在林里?” “我……”云淮这才反应到不好。 统领压低声音:“你可知若是地方趁此机会杀了军师或者军师出了意外,整个军队军心都会涣散?谁来出主意,你来吗!” 这一声吼在耳边,直接让他颤了颤,“属下、属下立刻去找她回来!” 说罢,转身就要跑,结果却直接装上了苍姝。 “军、军师?” 他立刻刹住脚步,看着苍姝一个人拎着袋子从密林中穿出,白衣上半分污迹都没有,有些惊讶。 “您、没事?” “我能出什么事?” 她笑了笑,把袋子给他,道:“袋子多谢了,你且把这些发放给其他人罢。” “是。” 他摊开来,果真是他所看见的一堆堆小果子。红彤彤,看着还挺新鲜。 统领抱拳,“军师,多有得罪,云副统不懂规矩,下官定会有所惩罚。” 苍姝的目光转向云淮,云淮有些不快,“罚就罚,现在就罚。” 苍姝道:“你不服我,罚了有什么用?” 云淮别过头去,不说话。 苍姝道:“这样,你同我比试一番,若我赢,日后不可再违军纪,且一切都要听我安排,百分百投入,如何?” 他立刻道:“你输了呢。” 苍姝弯唇,“那你先等我输了吧。” ! 云淮脸上憋出了红色,“如此自信,就比一比好了!” 他忽然想到:“比什么?我不过一介莽夫,难道要比琴棋书画?” 苍姝直接从他身旁走过,道:“比武。” ? 不只是云淮,便是统领都愣住,他看着苍姝,“可是大人,他可是……” 云淮才不过十七,能坐上副统位置,便是因为其在武力上的优势,再加上对派兵方面有些想法才破格任职,如今竟要如此清瘦的军师同统领打? 云淮切了一声,“我不同你打,万一打坏了怎么办,这战怎么打?” 苍姝笑:“懂得分寸,很好。”她将衣袖掸了掸,“点到即止,如何?” 看她这般似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云淮气的牙痒痒,“好。” “副统领!”统领操碎了心,越发担忧自己这个队伍,照这么来看,莫说打赢此战,便是能不能撑过三天都是个问题。 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说不得其他了,便自觉走到一旁,“下官来充当裁判,此次点到即止。” 说罢,还特意看了眼云淮。 云淮摆好姿势,将一拳放在胸前。 苍姝直接摆摆手,云淮呼出口气,直接弹身而上。 “诶诶,打起来了!” 立刻就有小兵跑到人群里,这边刚骂完对面一轮,正是神清气爽之时,听到这句话也有些疑惑。“什么打起来了?” “军师和副统啊,打起来了!” “什么什么?”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为什么打?” “诶呀,快快快,去晚了就没的可看了!” “在哪儿!” 于是,一百个人基本都到了现场,在周围围了一圈,凑过头去。 看着被迅速包围的战场,统领扶额,这么多士兵都看着呢,若是军师败的太惨,那可就…… 他抬眼,却是一怔,不,也不然。 云淮起初不敢用太大劲,一拳冲上去本来以为直接可以把军师撂倒在地,谁知道眼前一晃,拳头上的感觉给他的只有一个字。 空。 被她躲过去了! 云淮只当她运气好,立刻回身踢腿,撂她下盘,谁知道苍姝轻轻一跳,又是躲过去。 云淮皱眉,直身打了一套拳法,面前人却似乎残影一般,根本追不到踪迹。 便是统领的神色都正经起来,站在场外的看着就更加清晰。 他们嘀嘀咕咕着: “怎么回事,副统怎么和闹着玩一样?” “就是,这么多拳一击都打不中,是不是怕被罚故意防水的。” “副统!你打不打啊!” 云淮终于忍不住爆发,他瞪着苍姝,“你到底打不打!躲着作何,懦夫!” 苍姝挑眸,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她将手摆出,云淮这才注意到,她方才竟是背着手同自己打! 不只是云淮,便是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 统领这般冷静的人也忍不住拍了拍眼睛。 这是活见鬼啊! 云淮将手捏的咔咔作响,他道:“你故意的?” 苍姝不语,“若是准备够了,便继续。” 云淮呼了口气,他算是知道了,这个军师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竟然还会武。 终于是平定下来,他看着苍姝道:“你很厉害。” 苍姝笑了笑,“你也不差,所以。”勾了勾手指。 云淮深吸一口气,身形一晃,便来到苍姝身后。 他是要勒住苍姝脖颈,苍姝又怎会让他如愿? 苍姝俯身躲过他手臂禁锢,手肘往后一拐,正中他腹部。 云淮受了这一击,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便要去抓她的胳膊。 苍姝立刻蹲下身,一腿扫过去,云淮半跪在地。 苍姝起身:“还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反转 那一击的力气可不小,云淮的腹部作痛,他站起身,摆出姿势。“继续。” 说罢,直接冲上去就是一套拳法,好一个龙盘虎踞之势,竟是隐隐感受到气的存在。 苍姝赞叹一番,手上动作倒是分毫不减,她躲着拳风,眼睛却在观察他的动作。 终于,在一拳打向苍姝眼窝时,苍姝看准,直接抓住他的手。 ! 云淮的手被禁锢住,停在苍姝眼前。 明明是比他还要小一圈的手,却是如此有力,使他根本挣脱不得。 云淮放弃挣脱,直接打出另一拳,苍姝忽然弯了唇角,云淮有些怔愣。 天旋地转,下一刻,他已经躺在地上。 后背和手臂的痛告诉他,方才经历了什么。 一片寂静,而后便是稀里哗啦的掌声和恍惚。 “我的天!军师如此厉害!” “竟能让副统领毫无还手之力!” “军师,以后再也不敢看不起你了!” 还有人暗戳戳看着云淮。 “副统领,你是不是今天没有吃早饭啊?” 云淮尚且愣在原地,动也不动,却还下意识回了一句:“我吃了!” 豁然坐起,眼光直勾勾看着一旁的统领,“我输了?” 很是无辜,很是……疑惑。 统领点了点头,目光很冷,“输的很狼狈。” 云淮张了张口,似乎不知道说些什么。 此时,一双白皙的手放在面前。 “还不起?” 带有调笑声色的嗓音入耳,云淮有些迷糊,他看着面前的手,瘦瘦小小,似乎一把攥在手里就可以捏碎。 就如同一开始他想着这人,白白瘦瘦,能干什么事? 结果却是大反转,打得他措手不及。 云淮借她力起身,尚且低着头。 苍姝道:“你很厉害。” 云淮气得不知道说些什么,“你是在讽刺我?” 苍姝笑了笑,“可不是,讽刺你以貌取人,不知天高地厚。” 云淮:“你!” “但是……”苍姝道:“也是有许多可取之处。” 她将云淮的手臂抬起来,一点在上面,一片酥麻,而后便是畅快。 云淮不解她意。 苍姝道:“你平日里练臂力较多,因着这力气和灵活,拳法很是精妙,可是。” 她踢了踢他的小腿,“下身不稳。” 苍姝说了许多,云淮起初并不在意,但是在听完后,颇有些感悟,于是越发惊讶。 “你,一介文官,怎会习武?” 苍姝看着他,“文官为何不能习武,若是改不了这个毛病,你会吃很多亏。” 云淮点点头,眼前的容颜那般精致,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力气大到能徒手将他过肩摔的人。 苍姝道:“行了,这场比试你输了,别忘了赌约。” 云淮这才缓过神来,面色几经辗转,最后闭上眼,半跪于地。 “下官愿为军师效力。” 苍姝点了点头,“极好。” 说罢,看了看四周,“诶呦呵,什么时候围过来的?” 众人讪笑,经此一场,再也没有人敢小看这位军师。 笑话,你先把云副统的拳头挡下来再说! “这不是听说副官胆大妄为,竟然敢挑战您,我等一时好奇……” “看完了?” 所有人都点头,苍姝的笑容越发深不可测,“所以呢?” “散了散了!” 一哄而散,各忙各的,大步跑到原先位置。 似乎觉得精力百倍。 对面的孙子们!等着小爷再骂他个几百遍! 云淮站在她面前,还是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僵住了。 苍姝疑惑,难道真的是打击大了? “喂,你……” 说着,伸出手要碰到他的,云淮似乎被烫到一般,立刻躲开,要多快有多快。 苍姝的手顿在原地,云淮飞快瞥她一眼,而后赶紧转开,整个人跟个鹌鹑一样,说话都磕磕绊绊,“我、我、下官……” 苍姝的眼光落到身上,似乎什么锋芒一般,云淮立刻道:“下官有事,先行一步!” 苍姝看着他躲得越来越远,最后听到一声激昂的—— “对不起!” 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哈哈哈,他竟然还会有这个样子的时候?” 统领也是扶额,“军师您……”闹得这般大,够了啊。 苍姝收放自如,立刻止了笑声。 统领叹了口气,最后抱拳,“军师英明,一举三得可谓厉害。” 苍姝笑看他,“统领何意?这不就是一场小小的比试?” 统领道:“您早知云淮心怀不满,今日便趁此比试,一来为挫其锐气,定下赌约,使他最后不得不服从。” 苍姝点了点头,面色很是严肃。 统领道:“然而若只是打斗一番,他难免有所不服,于是指点一番,直接让他明白自己的差距,打心里敬佩。” “其二,您在众人聚集后才开始动作,当着所有人的面大败云淮,借其名烘托自己,更是使众兵信服,信心增强。” 苍姝:“哦~” “其三……” 统领沉声,“方才,有敌方哨兵徘徊附近,怕是已经将所闻传回,引得对面猜疑,不敢妄动。” 苍姝暗想:还有此事? 原谅她方才真的没感觉到有人,因为欺负人还是蛮有快感,再者那人也没有杀意、没有灵力,自然而然就忽略过去。 但是苍姝还是摆出一副就是如此的模样,统领笑了笑:“军师如此算无遗漏,看来此战,必定是我方胜利了。” 醒醒!醒醒啊喂! 碧最后悠悠总结了一声,“聪明人就是想的多。” 那里来的这么多阴谋提前算计,就是看人家许久不顺眼,今天才逮到机会而已! 碧斜眼,看了看苍姝的笑容,深不可测,简直就是戏精本精的模样,叹了口气。 造孽哦。 而听到汇报的王竞则是满面的严肃,“当真如此?” “是,在下绝没有看错。” 那小兵道,“但小的以为,这不过是她在军中树立威信的一种方式,怕是没什么深意。” 王竞沉思片刻,道:“不,不只是这么简单。” 王竞看着他,“可有人发现了你的存在?” “怎么可能。”小兵下意识否认,当想起什么的时候,却恍然,“是了小的记得,统领似乎是向小的所在不经意瞥了几眼,莫不成……” 王竞点头,“怕是早就发现了你,刻意如此吧。” “可是为什么呢?” 王竞眼中闪了一道光。 第一百七十三章 论无耻 苍姝看着上方的百人,失笑,“竟然真的如统领所想。” 碧看着她,“如此都不必进行下一步了,让他们顾虑着不是更好?” 苍姝皱眉,笑了笑,“也罢。” 第二天的夜晚,归于沉寂之时,忽然有火光在密林中亮起,而后飞烟蹿入天际。 那统领皱眉,回去禀报:“大人,密林中有火光自后方亮起,怕是他们上山欲要进攻。” 王竞放下手中卷轴,“我去看看。” 他登上高台,果真,有火光绵延开,似乎是百人在当中而走,他道:“不是他们。” ? 王竞道:“夜间若是偷袭,怎会亮出火光?怕是惑敌之策。” “不必去管?” 王竞想了想,“寻十人在后面戒备,剩下的,在前方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是。” 而后方,一脸不开心的云淮带领了十人从火光中走出,悄悄靠近据点。 他抬头观察片刻,取出飞爪,点了点头。 忽然在前方传来一声,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王竞站在上方,远眺面前空地,果真是直面而来了。 苍姝坐在一边,此战要求不能致人伤亡,但是该考虑到的一样不能少。 统领看着对面,“既然已经被发现了?” 王竞道:“若是进攻,今日怕是不能成功。” 统领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而借着这一声的遮掩顺利将飞爪卡入其上的云淮,吸了一口气,直接飞身借力上去。 有兵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瞪大眼要开口的瞬间便被砍晕。 云淮将他接下,整个过程半点声音都没有。 照着此般,潜伏着,又打晕了几人。 剩下的兵士也顺着绳索爬入。 将打晕的几人衣衫扒了,互换,等到再来人时。 “诶,这怎么回事?” 地面上倒了几人,云淮开口,“我发现敌方来人,与他们交战,撂倒了这几人。” 那人尚且疑惑:“怎么半点声音都没有。” 云淮下意识伸手,欲要动作,结果他一句,“怕是我多想了,很厉害嘛大兄弟,以前哪个队的?” 云淮笑了几声,攀谈中,忽然下了集合令。 “看来有的忙活了。”那人嘀咕嘀咕就跑离,云淮赶紧跟上。 王竞皱眉,道:“放箭。” 于是所有人准备,箭矢一排排飞向下方,而地下的却是后撤,远离了攻击范围。 见此情形,王竞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 ! “大人!” 一柄利剑悬挂脖颈,王竞分毫不动,“原是如此。” 所有人皆是一怔,看着面前的人,横剑将军师束缚,便是不敢再动。 云淮道:“不投降?” 王竞道:“可笑。”说着,便要往刀刃上去撞,云淮皱眉,却不得不收剑,趁着此时,立刻有人上前攻击。 云淮抬剑相抵,而王竞已经脱离。 王竞道:“便是真的战争中,为一介军师而放弃战斗,万不可能,你家军师看来也没个觉悟。” 云淮被层层包围,他却笑了,“大人,如您所言,我家军师少了些什么,比如威严、比如镇定,但是她绝不会不懂得为军师的觉悟,就是因为如此。” 在所有人目光聚集此地的瞬间。 嘭! 大门开。 王竞大惊,“糟了!” 借此时机,突破箭矢阵,统领便带领兵士一把入据点。 而在这当中,守方所拥有的优势便已经消失无踪。 曲终落定之时,王竞看了眼对面,那人甚至在优哉游哉的捏着果子,一口一个吃的不亦乐乎。 王竞叹了口气,“可真是……” 统领带兵入驻据点,午时,当百官再来此地,看到这般场景,皆是惊讶。 有人喜有人悲,李济也是一怔,而后笑开颜,满脸满面都堆上了褶子,眯眼看着斐羌,看上去十分的欠。 斐羌皱眉,不发一语。 燕国君倒是饶有兴味,道:“此战,可是苍公子胜利?” 忽然有人跳出来,“使诈而已,有何可赞!” “住口!”王竞呵斥那小兵,立刻躬身,“抱歉,是下官未能尽管束之责。” “无碍,”燕国君道,“寡人倒是好奇,此战,你是如何胜的?” 立刻便有旁监督的官员将所见说出,听了这一番话,不少人都低低私语。 “这如何能算?” “太无耻了些。” 听着这些话,一贯好脾气的云淮都忍耐不得,他吼道:“兵不厌诈,唯胜者强,有何无耻之说!” 统领一把按住他,示意闭嘴。 从众人中传出一句:“不过是个宦官之子,真当自己是个大将军了?可笑!” 统领都是眉头一竖,眼中闪过冷光。 云淮的手都在颤抖,若非统领死死按住他,怕是他早就冲了出去。 统领在他耳边低呼:“你要把好不容易取得的胜利丢掉吗!” 云淮才回了冷静,缓缓卸了力。 小小的插曲,谁都不曾经心。 燕国君看着王竞,“王大人也是此种想法?” 王竞摇头,“兵者诡道,本就是为胜利而战,无论苍公子所用何计,她胜了是事实。” 于是,场上明显呈现两仪态势,一方以为苍姝所想计策太过于登不上大雅之台,另一方则是觉得胜利就是胜利,以李济为首。 王竞看着苍姝,明明是议论中心,却是感觉脱离此地一般,随性淡然。 似乎是吵闹声越发的大,不可开交,此时,忽有什么黑影从众人面前一穿而过。 寂静片刻。 那东西落到一边火堆中,登时便是一股浓烟弥散,落入鼻中,下一刻身上便是一阵酥麻。 ! “这是……怎么回事?” 王竞及时闭气,以手掩鼻,不禁道:“计者,必有后备,苍公子,这莫非是你的后备之策?” 众位大人一惊,那种麻的感觉越发厉害,便有人呵道:“公子苍!你什么意思!还不用快快解了此毒!”苍姝见目光又聚集到自己这里,苍姝微微含笑,拱手:“大人们海涵,下官也未曾想过伤害诸位,只是想缓解一下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罢。”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苍姝道:“不过是些山间里采的熏草罢了,是有些微微毒性,不过伤不得性命,无须担心。”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开战,回陆府 说着,苍姝入林,不消片刻便带回来一捧红果。 当那火红的小果子映入眼帘,云淮和统领明显一愣。 这不是! 苍姝一个个交给众人,诸位大人明显对这随手采来的野果子很是怀疑,这真的能吃吗? 忍住恶心吃下去后,效果很是明显,那种酥麻消失无踪,浑身上下舒适的很。 走到一人面前,苍姝手中使了个小术法,果子消失眼前。 那人明显难受到不行,就等着苍姝来到面前拿下解药,谁曾想她却是皱眉,一副为难的样子。 “大人,果子没了。” ! 他恨不得破口大骂,却是因为迫于身体而不得不挤出笑容,“苍公子,这果子既然是从林子里采的,要不然你再去……” 苍姝摇摇头,“方才下官已经将树上结着的果子都摘下了,没曾想竟还是不够啊。” “那……”笑都僵在脸上,“那么?” 苍姝笑了笑,看向云淮,“云副统那里或还有一份解药,是与不是?” 忽然间点到自己,云淮有些愣,望见苍姝的双眼,那眼中似乎有光芒,他不知为何,脸忽然就红了。 点了点头。 那官员明显眼中闪过一道光,苍姝回过头来,却道:“大人,若真是如此,对您的恩人,方才您所言,是否有失偏颇?” 官员瞪大眼,反应过来,怒道:“你、你们索故意的!” 因为脸上的肌肤僵硬,他连话都说不清楚。 苍姝眼中闪过些什么,唇却还是弯着的,“哦?那大人是想一直这般了?” 直接威胁,这等胆量倒是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便是一开始对苍姝无甚好感的斐羌都不得不说,这位公子苍很是有几分胆魄,还有义气。 唯有那官员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寒,瞳孔都在颤抖。 云淮一震,当看到那人明明面色满是愤懑和不屑,却还是拧着脸皮来到他面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方才是本官误言,还请云副统莫要在意。” 云淮闻言一愣,心中似乎霍开一道口子。 宦官之子一贯是他难以直面的屈辱,从小到大因为这四字受尽多少欺凌,多少的看不起,走到如今,却还是避不开。 而现在这一句抱歉,轻而易举便融化了他的委屈。 云淮忍住这汹涌的情绪,平静道:“无碍。”云淮看着那官员,“只是,还望日后大人能注意自己的言语,莫要因此惹出坏事。” “定然,定然……” 那官员咬牙切齿,颤抖着手指接住那果子,赶紧溜了回去。 丢人现眼啊! 燕国君咳了咳,将话题一转,他看着苍姝,“苍公子竟还懂得药道,莫非,这也是你的战略之一?” 苍姝拱手道:“是。” “但这山间草药效果很弱,若只是百人尚可显些作用,若是再多,万人战,绝无可能只通过这取得胜利。” 燕国君再看一边的王竞,“王大人,若是苍用了此计,不知可否抵挡啊。” 王竞倒也没有扭捏,道:“下官惭愧,若是苍公子真用毒攻,下官定然反应不得,怕是难以抵挡。” 燕国君蓦然哈哈大笑,“好,好啊。” 他看着李济,“李大人,你可是给寡人带回来一位妙人啊!寡人可要奖赏一番。” 李济自然很是高兴,忙行礼,“王上谬赞啊,这分明是王上的德才感动上天才赐予我国如此人才,在下怎能揽全功?” 燕国君点头,“是啊。”他扫了所有人,“现在,诸位大人可还有疑问?” 有些官员偷偷看了眼斐羌,斐羌叹了口气,最先拱手:“臣无异。” 大局已定,下一刻便是异口同声的回复。 燕国君满意地点点头,宣人来,拟旨宣读,苍姝便正式任为军师祭酒一职。 “臣遵旨。” —— 远处,从头看到尾,张恒忍不住夸赞道:“这位公子苍倒也不愧是个人物,攻其不备,尚且重义气。” 他看了眼身前的人,陆终也忍不住添了分笑意,“的确不错。” 戏也看完了,陆终转身道:“走罢。” 张恒有些整不明白他的意思,便问:“大人,您如此中意此人,甚至一手为他谋划军师一职,若是他的目的与大人相反,那……” 陆终看他一眼,眼中满是清明,张恒恍然,若是眼前人所想,又怎会不如他所愿? 他一贯算无遗漏,张恒跟了他这么久,何时见他失手? 可怕,太可怕。 张恒心里想,却看他越走越远,赶紧跟上。 忍不住为那人捏了把汗,公子苍啊…… —— 元朔三年,一纸和平条约撕裂,秦国来使回国禀奏秦王,燕国蛮横无理,拒还王孙归秦,并放言——战则战。 秦王震怒,下一刻便将战书加急送去燕国。 便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苍姝趁备战之时,赶回陆府。 她传书与陆念,陆念接到传书后立刻回信,此时便应是在陆府内。 苍姝翻过高墙,当看到院内踱步的瘦高身子,还是很熟悉的。 “思源!” 陆念脚步一顿,他转过头来,看到那人的时候有些恍惚。 比起三年前,眼前人明显更加耀眼,周身的气势甚至带了通透和仙气,一身布衣也能穿的极为出彩。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苍姝离开山庄,经历了许多,而陆念如今也不再只是个弟子,而是承知津之号,在山庄内帮忙打点上下。 二人相见却半分都不会觉得生分。 陆念忍不住一笑,依旧是那般清朗,“苍姝。” 他忙请人入屋,沏了一壶好茶,顺带着装上了一盘雪白的包子。 苍姝失笑:“倒是让我想起那一个月在陆府上学的时候了。” 陆念也忍不住笑,“是,那时候你还抄我的作业,若非夫子不察,那就只能是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说到陆形释,苍姝垂眸。 她问道:“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陆念叹了口气,抿了一口茶,“准确来说,并非三年。” 他道:“苍姝可是记得,红衣尊者。” 苍姝如何不知,便是那位,在陆府内乱平定之后,又险些引起血雨腥风之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开玩笑 陆念叹了口气,“半年前,少主,哦不,如今该说是准庄主了。” 陆念苦笑:“私下里我还是喜欢唤他有初兄,庄主在他弱冠礼的前几天不知为何,忽然病重,请了许多名医都检查不出任何问题。” “大家都急坏了,庄主之命垂危,体内灵力都无法运转,有人怀疑是中了术,可若是中术,这便是我们闻所未闻的一种术法了,如何解,能不能解,谁都不知道。” 陆念的眉头紧蹙,“若非有夫子和其他尊者以灵力压制着病情,怕是……” 苍姝点头。 “最重要的是,谁下的。”陆念的脸一瞬间变得阴沉。 苍姝道:“莫非,你认为是……” 陆念点头,“怕就是那红衣尊者吧,庄主出事,必定要有初肩负职责,代理庄主管理陆府,就在冠礼的当天,红衣尊者却蓦然出现,用银线一瞬间将所有人束缚。” 他道:“许久不见,有初。”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念下意识低音模仿,“然后,他以庄主之病为由请有初入室讨论。” 陆念道:“我提心吊胆,就怕有初出什么事,有初再出来时,却只有他一人,红衣尊者来无影去无踪,似乎就是一场闹剧。” 苍姝垂眸来想:“后来,有初便离开了山庄。” “是。”陆念呼出一口气,“他没说去了何地,何时归来,怕是只有夫子知晓。” 苍姝理了理,室内此时唯有茶香弥散,半晌,苍姝道:“思源,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走了。”陆念道:“先前庄主方出事之时,亦是有人从中作乱,意图取有初而代之,若非有初手段果决,再加上有夫子相助,怕是真会引发大乱。” “可是如今,在陆终离开之后,他们居然还不死心的蠢蠢欲动,甚至敢传出就是有初下术害的庄主,就是为了庄主之位。” “狗屁!” 饶是陆念如此乖巧到刻板的人都忍不住骂出声,“竟然敢如此造谣,若是让我知晓是谁所为,定要打他个几十鞭,顺带抄上几百遍的家训逐出去!” 苍姝看他此般模样,却忍不住笑了。 三年之后,故人未变,足够人欣慰。 苍姝饮尽那杯茶,起身,“今日多谢你了,思源。” 陆念亦是起身,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哪里哪里,方才多有失礼,还请莫要在意。” 苍姝抬头:“所以现在,山庄内是夫子在管?” “是。”陆念道,“夫子很有些威信,有他在便乱不了,我想有初也是因为如此才敢放心离开的吧。” 苍姝亦是点头,陆念笑:“所以苍姝,要去拜访下夫子么?” “这边算了吧,”苍姝失笑:“我可是他最不听话的弟子了,若是让他现在看见,指不定如何糟心。” “也不至于哈哈哈。”陆念笑出了声。 推门,外面依旧有惠风吹拂,苍姝忽然问道:“思源,你觉得,此时有初离开山庄,是为了什么?” 陆念毫无犹豫,“定是为了救庄主啊。” “也对。”苍姝笑了笑,“好了,我便走了。” “且慢。” 忽然有一道声音悠悠传来,陆念一惊,忙伸手去摸剑。 苍姝止住他,抬头微笑,“许久不见啊,苏小朋友。” 声音顿住片刻,许久传来一声叹气,树上有枝丫微微摇晃,苏娓一把从树上翻身而下。 陆念见是一个小小孩童,有些疑惑。却不敢小看,因着他带给自己的感觉,成熟到根本不会以为是外表那般的孩童。 陆念看了看苍姝,“苍姝,你认识他?” 苍姝点点头,“算是旧友。” 苏娓走到二人面前,向陆念行礼道:“在下苏斫,陆公子有礼。” 陆念也忙回道:“无碍。” 苍姝看着苏娓,“你如何来了?” 苏娓颇有些无语,“我才想问,我托你去寻物件,怎的找了三年毫无音讯,还要我这个雇主前来寻你。” 苍姝咳咳道:“都是有缘由的,我也是方回来,一时之间尚未寻到时机前去找你。” 苏娓叹了口气,道:“所以,东西呢?” 苍姝嘿嘿一笑,这一下没吓得苏娓,“莫不是?!” 将忽然一物塞到苏娓手心,感受到那种温度,苏娓眨眨眼。 苍姝笑:“我既然答应了你,怎会失约,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了。” 从百里旳那里取回日旳着实费了她一番功夫,若是被他发现…… 苍姝想了想,若不然跑路吧。 苏娓看着她,眸光不定,最后叹,“居然真的有这东西,我一直以为……” 他看了眼苍姝,“这三年,你去了何处?” 陆念闻言亦是看着苍姝,方才他不敢问,如今蹭一蹭也不算卑鄙。 苍姝道:“算是经历了一场冒险吧,很是有趣。” 有趣到现在还有阴影。 苏娓瞥了她一眼,对于苍姝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语没得可点评。 忽然感受到了什么,苏娓双眼微微瞪大,似乎确定了什么,忙将脚挪到一边。 一种寒风刺骨,忽然破空吹到众人面上。 “有人?!” 陆念感受到那种威胁,隐隐张开的灵力使他有些震惊,又要去摸剑。 苍姝赶紧止住他,“等等。” 陆念震惊,“难不成又是你朋友?” 等到百里旳御剑而来,冷气一瞬间冻得众人一个激灵,地上也似乎凝了一层薄薄的冰。 苍姝抽了抽唇角,看着百里旳落到院内,将目光转向她。 那目光冷的啊,岂只是想将她千刀万剐的级别? 陆念一惊,下意识以为是什么寻仇的,还如此厉害,又要去拔剑。 结果身边人脚一软,却是直接跪在地上。 他的动作顿住,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碎了一地。 苍姝也不管什么面子了,就这么喊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哦?”百里旳摸了摸三尺寒水的剑柄,“错在何处?” “我不该趁你不在意的时候把你打晕抢东西!” 百里旳唇角微弯,苍姝忙道:“还有还有,我不该偷偷把你的茶换为菌汤。” 百里旳的笑容越发高深莫测,苍姝终于憋不住,“还有,我不该和你的小师妹们说,你、你……” 百里旳下意识觉得不好,便要让她住口,谁知道苍姝闭眼,“说你性冷淡!”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再遇故人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怕是夫子一声吼的效果也就是如此了。 陆念愣住,等到反应过来,差点没有憋住,忙捂住嘴。 看来他想的没错,是来寻仇的。 苏娓的表情也变得很是奇怪,偷偷看了眼百里旳,性冷淡?可不是嘛,本来很精致的脸偏偏如此僵硬,再加上这周身不近人还吓人的冷气。 苏娓倒是觉得很是贴切,就是……脚下的冰越发蔓延开来,苏娓闪身,直接躲在树上。 听长老说,想要活得长,就要少管些闲事。 这冷气威胁再加上苍姝内心的澎湃,竟是把碧都吓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看到百里旳,再看看跪在地上很是无助的苍姝,碧直接上前,很是有几分勇气,“干什么,敢欺负小爷的主人!” 结果下一刻,蓝光一闪即逝,碧直接封成冰块,再说不出话。 苍姝见此更是怕了,不住抖啊抖,“其实……” 三尺寒水出鞘,剑上寒光一闪即逝,危险的很。 苍姝吓得跳起身来,恶人先告状,“干什么干什么,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就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你就要灭口,不道德啊!” 百里旳缓缓抬剑,“看你不顺眼,灭了。” 噫! 苍姝见躲不过,撒丫子就要跑。 就在这时。 “什么什么,什么灭口啊,陆念,你这里今天这么热闹?” 这聒噪的声音,一听就是—— 卫然就跟没感受到紧张氛围一样,直接就大步走到中间,看到苍姝,明显一怔,然后就是狂喜。 “姝姐?!” 却听到一句带着惊吓的声音,是陆念喊的。 “然兄!” “干嘛,话说怎么这么……”冷? 然后,卫然转头,只看得冷光转眼来到面前,再无其他。 苍姝看着自己迈出的一步,再看看冻在眼前的一大一小,忽然叹了口气,“造孽哦。” 陆念也是捂住眼,没脸看。 百里旳皱眉,苍姝看他那明显不满顺带不好顺的脾气,立刻躲在化为雕塑的卫然身后。 “难得人来得如此齐,何必打打杀杀如此粗鲁?要不……” 苍姝赶紧用余光示意陆念,陆念点头,“诸位,屋内已备好,不若一聚,如何?” 于是,当卫然感受到温暖再醒来时,俨然发现身边换了一个环境。 他一瞬间惊起,看向对面正在煮茶的陆念,“我方才,好像陷入幻觉了,居然看见了苍姝?还被冻成冰棍?” 陆念分外淡定道:“那不是幻觉。” 卫然一怔,感受到身边难以言喻的冰寒,他缓缓转过头。 “啊!” 看到百里旳那张脸的一瞬间卫然就惊了,“你你你!” 陆念赶紧过来拍下他的手,“对客人太过无礼了,然兄。” 卫然还是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客人?但这不是……”方才上来就把自己冻住的人嘛? 陆念抽了抽唇角,也幸亏百里旳无所感,不会觉得被冒犯。 陆念将茶水摆上,端了茶点在众人面前。 卫然一口气将茶水饮尽,暖热入肚,叹了口气:“活过来了。” 他环视周围,尽是些未曾见过的面孔,“鄙人姓卫,单名一个然,不知各位是?” 看着苏娓,目光一亮。 苏娓不知为何,有些冷意,却还是好声道:“在下苏娓,卫公子多指教。” 看着面前乖乖小孩模样的苏娓,卫然有些手痒痒,陆念一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上去直接拍中他脑袋。 面前的苏娓很明显比寻常的孩子有许多不同,成熟、典正,再加上那不同于正常人的气息。 怕是妖族。 苏娓察觉到陆念的目光,微微一笑。 然后便是百里旳,他的话就更是简单,“百里旳。” 哦。 他一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卫然就觉得一阵冷风吹过,忍不住想打寒噤。 倒是陆念一怔。 “阁下可是蓬莱首席,纵化门下的大弟子?” 百里旳颔首,陆念便笑着拱手:“久仰久仰。” 卫然全然不懂,也不想去懂,他是左看右看,有些疑惑道:“诶,苍姝呢?” 寂静一片,苏娓淡淡喝了口茶,陆念亦是尴尬一笑。 等到外面传来女子的娇笑声:“哈哈哈哈!” 卫然一愣,这声音是…… 推开门来,看向庭院,俨然有一女子坐在木制阁檐上,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笑声却毫无那种尖锐。 “这、这!”卫然彻底呆滞。 苍姝弯唇,看着笑了许久的女子,磨牙,“很是可笑?” 乔木的笑声更是大,“诶呦喂,到底是谁治的你个变态,绝对是人才啊人才!” 苍姝不知道以一种什么诡异姿势立在原地,那冰块封住了她的手和脚,动弹不得。 乔木上前敲了两下,“还挺结实啊,看这样子,莫不成是大师兄弄得?你是说了什么得罪了那大冰块,你不知道他一贯残暴?” 苍姝忽然绽开笑容,这笑看得乔木一怔,“先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乔木疑惑,只是心中却顿觉有不好之感,回头一看,豁然跳开两步,“大、大师兄!” 然后,两尊人像伫立庭院,相望无言。 等到时间差不多,苍姝手指一动,冰层立刻破裂,咔嚓咔嚓几声后,恢复自由身。 乔木的嘴都要被封上了,她艰难蠕动唇瓣,“喂、喂!把我也松开。” 苍姝看了看她,笑笑,终于还是点上她的眉心。 灵力贯通,身上的软冰噼里啪啦掉落,乔木恢复动作的一刹,赶紧一蹦三尺高,“我的妈,好冷,大师兄这是功力又精进了?” 然后,跺跺脚,两个人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苍姝看着庭院内葱葱郁郁的兰,“你如何来了?” 乔木噘嘴,很是不快,“你说呢?我若不是找你至于跑这么远来卫州?” 苍姝笑了笑:“是吗。” 这种枯燥的回答很明显容易得罪人,乔木破口:“是什么是!你半声不响说走就走,一走就是三年,现在回来了都不知道第一时间和我说一说!” 苍姝听她抱怨,心里却毫无气闷,反而是一种温暖,“多谢。” 正准备开骂的乔木听到这一句,忽然就停住了,别扭的挪开眼,“傻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来客 苍姝失笑,乔木看她,“你别想糊弄过去,你这三年去哪里了?” 苍姝看着远方,笑了笑:“挺远的一个地方,不过……” ? 乔木皱眉,就听得她道:“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去了。” 颇有几分怅然。 乔木看着她这般模样,也说不出她是什么意思,便叹了口气,“随你吧,既然回来了,该忙的事也少不得。” 乔木推开门,一只脚踏进去:“我先进去暖和一下身子了,你莫要在外面呆的太久。” 等到四下无人,黄昏的余光也已散尽,苍姝踱步院内,发簪上有白光一闪。 “师尊。” 听到这句清清冷冷却带着一种独特韵味的声音,苍姝回过头。 白衣翩跹,便似是故人身影。 “妍岚。”苍姝道,终于是知道了她的姓名。 妍岚歪头,原本高冷的面容在这一刻却也多了一份无辜模样,“我还是喜欢师尊唤我阿妍。” 苍姝笑了笑,也听她的,改了话,“阿妍。” 妍岚走到她身边,同她一起看那轮弯月。 “现在恢复记忆了?” 妍岚摇摇头,“尚未,只有师尊回溯过去的那段时光在脑中。” 苍姝道:“那一战,枢她赢了,是吧。” “是。” 妍岚点头,“包括楼渊,身死魂散,再做不得恶事。” 对于这点,苍姝不置可否。 妍岚不懂她为何惆怅,只是再挪近一些,贴近她。 “师尊,无论如何,过去的千年已然过去,冕上最后求仁得仁,再没有可悔的,师尊……” “我无事啊,阿妍。” 苍姝叹息,她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心生摇曳,千年前一朝入大晏,发生了太多事,遇到了太多人。 她也有放不下,她亦有舍不得。 如怀卿,苏斫去寻她,不知二人最后是否能修得圆满。 如白依依,容端一走,她是会选择回到玄清,还是守着简仁轩,平淡一生。 最后,还有他。 苍姝缓缓吐了口气。 屋内,茶热过一壶,茶点也上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茶暖了心,卫然一改之前对百里旳的戒备,都敢直接称兄道弟了。 “光喝茶有个什么劲?是男人就要喝酒啊!” 陆念手上一抖,差点没把手上的茶壶摔了。 “然兄,你说什么?” 卫然毫无所觉,直嚷嚷着,“先前你酿的竹酒也应该好了吧,那玩意儿又不醉人,喝一点怡情又怎样?” 卫然看陆念容色,撇了撇嘴,一把就想要拉过百里旳寻求帮助。 “百里兄,你说……”是吧? 手还没触上去,似乎就要凝上一层冰,卫然赶紧把手抽回来。 百里旳道:“我不喝酒。” 卫然看了眼他的杯子,满满的白水,忍不住抽了唇角。 陆念一巴掌拍了他蠢蠢欲动的手,道:“然兄怕是忘了先前喝完酒的样子了,难倒想要在各位面前丢脸?” 卫然吹了吹手背,满面的委屈,猫眼都微微阖上,“我就是…” 结果陆念直接替他满上了茶水。 …… 乔木看着四周,百里旳她是断不敢搭话,卫然和陆念那里又似乎插不上话…… 乔木叹了口气,还不如在外面和那个傻子聊一聊呢。 她忽然意识到身旁还有个看起来很是可爱的小孩子啊。 苏娓尚在悠哉喝茶吃点心,忽然听到乔木问他,“苏小朋友,许久不见,可还好啊?” 明晃晃就是无话找话,苏娓却也乖巧道:“很好。” 乔木便要开口,苏娓无奈,对她展颜一笑:“若真的很闲,我赠你幻境一游,如何?” 乔木很是绝望,“敬谢不敏。”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苍姝携着清风闯入屋内,百里旳只是扫了她一眼,然后便把目光转到她身后人身上。 乔木手上的水果啪的就掉下来了,看着那身白衣薄衫,蓝色腰带翩摆腰间的女子,脑中闪过许多许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陆念自然起身,“苍姝。” 他看着阿妍,“不知这位是?” 妍岚浑身的高冷范分毫不输给百里旳,再加上那一身白色衣衫,更是感觉出自一脉。 “莫非这位姑娘亦是蓬莱之人?” 苍姝还没回答,妍岚便道:“并非。” 陆念疑惑,“那?” “一介散修罢了,我名妍。” 说着,她便直接坐下,顺带着还捏着苍姝的裙角,示意她坐到身边。 乔木皱了眉,这人到底是谁? 陆念眨眼,苍姝顺着她坐下,喝了口茶,“她是我朋友,生性比较寡淡,不要在意。” “嗯。” 陆念点点头,方要挨着苍姝坐下,结果妍一眼斜过去,陆念不知道为什么就顿住了。 陆念纠结片刻,在那眼光的注视下,果断换了个座位,来到卫然身边。 就这这时,那座位便被下一个人占上。 是乔木,乔木微笑,颇有些不知为何的敌意,“百里乔木,请多指教。” 妍岚看了她几眼,点了点头,“虚泽那一脉的人啊。” 乔木闻言,登时面色就变了,“你是如何知道!” 妍岚垂眸,安静喝茶。 乔木满腔的火儿发不出去,刚才她看见这人黏在苍姝身边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所不快了,为什么? 同性相斥? 不,是感觉自己的东西被抢了一样的难受。 她不喜欢面前这人。 于是乔木便把所有的气撒在苍姝身上,那一眼刺过去…… 苍姝失笑,这都什么事啊。 屋里头的气氛实在是古怪的很,作为东道主的陆念自然要想个办法解决解决。 他刚要说话。 “啪!” 似乎是什么碎开的声音。 屋里头的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立刻起了警惕。 因为除了那声音,他们还感觉到有什么气息在接近。 忽然有人敲门,陆念前去开门,就有一个小弟子慌慌忙忙道:“师兄,似乎是有侵入者,夫子要你小心。” 陆念皱眉,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他的一声好还没有出来,下一刻,眼中却折射出一道光。 有蓝色灵力一闪而逝,擦过陆念挥向那弟子。 ! 小弟子眼中闪过波澜,后撤半步,立刻唤出结界抵挡。 铿! 陆念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呆滞。 三尺寒水折射光芒,百里旳起身,“戴着一层皮,不难受?” 第一百七十八章 红翘媚毒 小弟子一改之前的软弱慌忙,弹了弹衣袖,“我自认为易容术十分高明,你是怎么发现的?” “气息。” 他的话语虽是急切,但气息分毫不乱,再加上他的脚步比起普通弟子来轻了许多,定是功力不俗。 小弟子叹了口气,“原来如此,我可是要记下才好。” 说着看了看四周,“诶,大哥哥你一个人便这么厉害,六打一的苦差事我可不干。” 小弟子笑了笑,甩出枚符咒便要逃离。 “幻术?” 苏娓弯唇,瞳孔一瞬间变为竖纹,眸光一闪,那幻术立刻就被破开。 小弟子见此情况便知不好,立刻就要逃,这时陆念反应过来,立刻拔剑对他。 “诶诶诶!” 小弟子满心要躲开那一剑,却没想到后方还藏着一个缚仙索,等到他意识到时,自己已经将捆住。 卫然笑:“还想跑!” 陆念见那缚仙索,眉梢一抽,“你又随便拿藏阁东西!” 卫然一抖,却十分有底气:“好东西不用就是废物懂嘛!” 目光一亮:“来来来,我倒要看看这个披着不知道什么皮的家伙长什么样子。” 他靠近,那弟子似乎有些害怕的退后两步。 卫然勾上唇角,颇有几分残忍味道,伸着魔爪。 “来来来,不疼哦~” 陆念一拍额头,无奈道:“然兄,办正事!” “好嘞!”就在这一瞬间,卫然一把捏住他的脸皮,向外一拽。 下一刻,只看见小弟子亦是微微笑开,然后…… “砰!” “咳咳咳、咳咳咳……什么鬼!” 众人亦是看过来,直接惊住。 卫然意识到耳边传来的是两道声音,睁开眼。 “哇!” 两个卫然面对面,皆是瞪大眼张大嘴的惊吓模样,还同时间向后猛跳开一步。 “你是谁!” 面前的两个卫然,无论从身量、外表还是话语表情尽是一模一样,无论如何都是难以分辨。 百里旳手下的三尺寒水一闪,苍姝一顿,看他的模样,倒是想要直接两个都砍了一般。 卫然再迟钝也知道对面的自己定是那人假扮的,于是赶紧转头道:“对面是假的,我是卫然!” 很不巧,又是两道声音。 卫然磨牙,嚷道:“我跟你拼了!” 这画面如何看都觉得很是魔性。 唯有陆念面色镇定,对比两边,提起剑来。 “念兄!他是……”那个卫然见陆念走近,忙道了一声,可是下一刻,他迎来的便是利刃无情。 “诶!念兄!” “卫然”皱眉,“你做什么!” 陆念只是淡淡道:“不要装了,你不是他。” “卫然”愣住,而后低低一笑:“你是怎么发现的?” 算是承认了。 陆念也不打算和他废话,直接挥剑而上,“破绽太多,无从说起。” “卫然”眨眨眼,似乎很受打击,“真的这般不像?” 卫然见此,忙笑道,“好样的,陆念!我来助你!” 陆念忙吼道:“你就在那里呆着!” 卫然闻言,立刻顿住了,下意识回到:“哦。” 打了没两下,“卫然”瞥了眼一旁,“呵,无聊,不和你玩了!” 于是向上一弹,屋顶立刻破了个洞,砖瓦坍塌。 灰尘杨撒,就是在这混乱之时,“卫然”一跃而上。 “陆念,有本事来追我啊。” 噫!明明是卫然的话音,却是一波三折一般,真的是很……难受。 卫然磨牙再磨牙,提剑冲出屋子,“陆念,你不用管,这种欠揍的玩意儿让我来!” 卫然不见人影了,苍姝看着陆念,“当真不用去追?” 陆念摇摇头,“卫然如何也是庄主训出来的,武功如今也不差,我算了算,应当和刚才那人相差不多。” 苍姝点头,“你知道那人是谁?” 陆念想了想,还是摇头,“这种易容术不同于幻术,是用人皮所铸,实在是邪得很,我从未见过。” 忽然间苍姝目光一凛,道:“撤!” 破窗而出,剩下的人赶紧跟上,果不其然,下一刻,整座房屋都坍塌下来,声音之大,在夜间足以震荡全山庄。 陆念是真的气了,喝道:“是谁!” “诶呦喂。” 一道悠悠的声音传来,女子的嗓似乎是上好的琵琶,轻语呢喃给人缠绵之感。 她身着薄纱,姣好的身躯暴露无遗,眼可见的性感。 踏着足尖一点,便自上而下飞来,到陆念身前,一把抚上他的下巴, “这般好看的小郎君,姐姐我很是喜欢啊。” 陆念不知为何动弹不得,捏住剑柄的手在颤抖。 陆念自小是长辈们眼中的好孩子,哪里同女性这般亲密?他的面色立刻变了,且越来越红。 忽然一柄剑直袭她面门,女子弯唇,做了一个很柔的弯腰后翻,躲过那一击。 陆念瞬时就解开了束缚,神识一清,手上运力,灵力缠绕剑刃。 飞出去的剑绕了一圈后便落回乔木手中,乔木看着她,道:“毫无廉耻。” 红翘闻言,一点都不气,她登身空中轻巧旋转,来到乔木身边,鼻翼间有香味缠绕,乔木便也再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邪术!” 红翘凑到她耳边,呼了口气,乔木登时抖三抖。 “这哪儿是邪术,就是比你多了些女人味儿罢了。” 娇笑声从她口中溢出,酥酥麻麻渗入心,给乔木的感觉只是恶心,很恶心。 “女人味?” 乔木冷笑,手腕上的玉镯一闪,便有一物落入手。 香味消散,乔木的身体立刻就有松动之感。 “什么烂玩意儿就敢在我面前卖弄,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的媚毒?” 一瞬间袭剑而上,红翘低呼一声,却是格外轻盈地站在剑上。 细细笑道:“小妹妹,这么暴躁,怕是很难找到知心人吧。” 乔木咬牙,却是瞥了眼苍姝,带着凶意,苍姝对这一眼很是疑惑。 乔木手上一松,那剑担不住红翘,红翘旋身,借力飞身,就在这一刻,剑再入乔木手,直接向上一刺。 “啊哦,好险。” 红翘状似害怕,眼睛却是瞟了眼一边,百里旳所在。 她弯唇,身形一个飘忽,似乎是不小心跌去那边。 乔木见此,半点动作都没了,呵呵一笑。 果不其然,见没人马上就要扑入怀中,百里旳哪里会有寻常男子的心猿意马,三尺寒水入手,剑鸣。 第一百七十九章 暴露 “不好!” 红翘看着剑光直直迎向自己,剑未至,意先行,那种冰寒笼罩全身,竟是第一次让红翘心中一震。 红翘立刻反应过来,侧身点地,却终究晚了一步,剑光划破手臂,寒意侵体,竟是让她的手臂难以动弹。 红翘捂住伤口在一旁,便是地面上都凝上一层薄薄的冰。 果然。 她的眸中有凌厉闪过,这个男人是所有人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下一刻,她却瞬间换了张脸,“郎君弄得奴家好痛,怎的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呢?” 百里旳毫无表情,三尺寒水的光芒更甚。 乔木差点就笑出声。 哈哈哈,想要这个大冰山一样的性冷淡开窍,你怎么不去北边先呆呆醒醒脑子呢! 红翘的轻功很好,见百里旳不吃她这一套,立刻改变方法,脚上一点,冲了出去。 百里旳抬手,就在这片刻,红翘立刻甩出一枚圆球,落在地上登时炸开,白烟弥散。 百里旳挥开一剑,剑光割破白烟,却没有显出那人。 “得手!” 红翘一手点在他身上,有咒术痕迹闪现。百里旳身上有寒光湛开,击在她身上,直接将她推远。 红翘努力保持平衡落在地上,却是被那攻击逼出内伤来。 她咳出血,掩唇。 眼中是比黑暗还要阴翳的光。 她弯唇,再不是方才如玫瑰般的妖艳,而是若黑水的阴沉。 “你的剑,可还敢再对我挥出一下?” 百里旳的手欲动,却是再抬不起。 “哈哈哈哈!” 红翘大笑,“好了。”她走近百里旳,乔木登时便觉得不好。 “妖女,你对大师兄做了什么?” 眼看她要走到百里旳身边,乔木立刻提剑冲上前,对着她的背影便是一刺。 红翘却毫不理会,只是一闪身来到百里旳身后,乔木一惊,立刻收剑。 红翘将脸从百里旳身后侧出来,含笑道:“小妹妹,原来他是你师兄啊,那还真是可惜。” 舌尖从口中伸出,舔了唇瓣,“因为,他是我的了。” “现在,”红翘站起身,退后半步,“杀了她。” 乔木一惊,看百里旳立刻动作,三尺寒水的轨道顺着剑式变得变幻莫测。 要玩! 乔木在百里旳的淫威下哪里敢还手?不过一剑相抗便震得虎口发麻。 “师兄!你怎么了!” 乔木立刻换为双手持剑,百里旳不回,动作很是自在,哪里有被控制的感觉? 乔木的剑险些脱手,立刻握紧。 “师兄!” “看剑式。” 乔木闻言一怔,百里旳的眸漆黑如许却毫无呆滞,他的动作亦似是平时所练的剑式一般。 乔木登时明白了什么,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瞬间进入状态。 平日里所练登时晰入脑中,乔木便是一剑上前。 “师兄,看招!” 红翘见此情形,满意地弯了弯唇角,陆念皱眉,却是没有身边的人快。 嗖! 红翘目光一凛,伸手,两指便捏住那暗器。 “竹叶?” 她将目光顺着看过去,当看到那人的面容时,一怔。 那种气质若高皎明月,片分沾不得灰尘,布衣青衫亦是动人。 女人对同类都有相斥之心,更不要提还是这样的,方才的小丫头也就罢了,面前人……她很是不喜。 苍姝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杀意,“你所用的是术法。” “噗,”红翘笑了笑,换了手指轻轻捻住竹叶,“我哪里会得了那种东西?不过是因着魅力将他收入囊中罢了,怎的,嫉妒?” “好生……”陆念长了这么大,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女子,如此……奔放。 苍姝失笑,若是百里旳知道他被这般说,怕是再也忍不住直接砍了面前人。 “还有,”红翘看着她,冷芒一闪即逝,“你的东西,莫要丢在我面前。” 说着,那枚竹叶在她指尖转了一圈,直接刺回原地。 苍姝分毫不理,任那叶子划过身侧,插入泥土中。 看她这般模样,红翘更是不喜到极致。 苍姝抬手,手上汇了灵力,便是瞬间,清风绕指的柔都尽化作凌厉。 千百片竹叶似乎都顺着轨迹来到她身旁。 红翘下意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飞花摘叶,枯木春逢。” 苍姝轻声开口,似乎是月色与绿芒尽化作她身上的一缕衣带。 指尖向前,红翘便眼睁睁看着那些叶片若利刃射向自己,一时间竟是连躲避都不能。 红翘在反应过来的顺间立刻运了灵力化在身前。 “果然。” 苍姝笑了笑,声音似乎就在她身后。 红翘一惊,抽出利刃立刻就要回手勾过去。却被苍姝一把按住。 苍姝笑了笑,攥着红翘的手似乎没有用力,却不论前与退都不给她余力。 “你是仙门弟子?这种邪门歪道一般的修炼方式我倒是从未见过。” 红翘一惊,蓦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面色一白。 “你在胡说什么,能把我的手松开了?难不成你还好这女女之道?” 正巧,“铿!” 乔木的剑终于被打落,她气喘吁吁跌在地上,而面前,正是百里旳的剑锋。 “别管那小姑娘了!”红翘恨不得话音都尖锐了许多,她一手指了苍姝,“给我把她杀了!” 百里旳立刻收了三尺寒水,他转身,“稍有进步,却不能懈怠。” 乔木弯了唇瓣,虽则疲惫,瘫在地上却回到:“是!” 红翘借此机会,一巴掌拍向苍姝胸口,苍姝抬手,用了一种柔力拂开她,而后轻轻松松撤了身。 红翘摆脱了苍姝束缚,立刻闪身来到一旁,看着百里旳不紧不慢走来,“快!杀了她!” 自己居然被她逼迫着不得不使出灵力?若是因为这个而暴露了…… 红翘咬住唇,本来就红润的唇瓣更是快要出血的艳丽,却没有人在意。 蓦然间,一剑破空而来带着避而不及的狠与寒落到自己眼前。 红翘一瞬间连眨眼都不敢,她苍白着脸看着面前本应该解决苍姝的人,大惊。 “你,你怎会?!” 说着,掏出一张符,那符却是瞬间若灰飞散开。 “为什么?”红翘颤抖,“不可能,这可是那位大人亲自画的符,怎会无用!” 百里旳一挥衣袖,原本印在衣衫上的点点痕迹也随着褪尽。 “为什么要袭击陆府?” 第一百八十章 打斗 红翘盯着他的剑,却是笑了,“原来是蓬莱的人,输在你手上也不算丢脸。” 她却是笑了,“哈哈哈,北辰山庄不过是仙门百家里的弱鸡一群,为何不能来?只通文不擅武,再加上庄主身患重疾,这么好的机会怎能错过?!” 红翘眼中闪过光,“没用的,其余人已经潜入陆府各地,便是你们在这里威胁我,我也……” “是吗?” 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妍岚此时从天而降,她的手上丁零当啷满满的铜牌。 “你说这个?” 红翘一眼就分辨出来,那是他们出任务必定要带的腰挂,身份证明,定然不可能轻易遗失。 红翘的手有些颤抖,今日来到陆府的可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在这女子手中却不过尘灰。 妍岚走到苍姝身边,手里还举着那些铜牌,看着她,似乎在邀功。 苍姝摸了摸她的头,“我家阿妍就是厉害。” 乔木此时远远在一边切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一堆垃圾我也可以!” “趴着打?” 妍岚开口,直接对其进行了暴击。若不是灵力尽数耗尽,她真想拔剑就扑向妍岚。 妍岚得到奖励,内心的欢悦已经爆棚却不透露分毫,看着红翘,她的眼中尚且都是不敢置信。 一挥手,那些铜牌便来到散落到她身前。 红翘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你……” 妍岚道:“我只是守了西边罢,人没死,用不着太过伤心。” ? 苏娓人虽小,在这种紧张之时回来也会引起瞩目,他看着周围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惊讶。 “既然有人守了西边,我自然去守了东方。” 说着,他也拎了一串铜牌在手,丁零当啷作响,“是很厉害,就是看不起小孩儿,一个幻术过去就倒了。” 红翘一时间跌在地上,眼中似乎看着什么怪物一眼看着面前所有人。 “北辰山庄不可能出这么奇人,你们到底?” 陆念走过去,“鄙人之友,是我之幸。” 他半蹲下身,“现在,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何目的?” “呵,”红翘弯唇,“我不知道。” 陆念皱眉,方要开口。 “住手。” 冷冷一句,声音凌驾在所有人之上。 陆念抬头,一个男子便运了轻功站在屋檐上,身体魁梧,面容也是十足十的粗犷。 但是更令人瞩目的是他手上提搂着的人。 “然兄?!” 陆念一惊,“你怎的?” 卫然被他胁迫,脖颈被捏住,呼吸都不顺畅。 “靠,”卫然小声骂了一句,很是不畅,“还能因为什么,技不如人呗!” “现在,”戚岸开口,“放开红翘。” 陆念无法,退开身子。见百里旳也收了剑,红翘起身,立刻飞上屋檐。 “阿奇呢?” 她口中的阿奇,就是一开始众人所见的易容者。 “我在这儿。”似乎是嘟囔出声,阿奇走出来,一把揭了易容,露出一张很是青涩的少年面容。 只是满是青青紫紫。 “被他打的?” 阿奇撇了撇嘴,“还专挑脸。” “不怕,”红翘沉声,一把从身上取出短刃,就摆在卫然脸旁。 “姐姐帮你报仇,你是想先把鼻子剜了,还是想先把眼睛挖了?” “我靠!”卫然一缩,喉咙立刻被锁死。 ! 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卫然的眼睛都红了,却还是贫道:“我就打了他几下你就要把我变残疾,太过分了吧!” “闭嘴!” 红翘一喝,卫然虽然愤愤,奈何小命还被捏在别人手中,到底是闭上了嘴。 “那边如何了?” 阿奇揉了揉脸,“还成吧,这里的弟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打就倒。” “我说的不是打架。”红翘按了按眉心。 陆念把眉头锁紧,手攥着剑柄,那般用力,“既然已经放了你,便把卫然还回来。” “还?”红翘笑了笑,“他这么好用,便在我手中多待片刻,又能如何?” 话音落下,还不等人反应,已经有一人登空而上,凌空而立便是一剑斩去。 红翘立刻躲避,落在地上的一瞬间却被冰封住了脚。 糟了! 戚岸见他飞身而来,立刻将卫然往身后一带,另一只手直接握住那剑刃。 空手夺白刃,但他却分毫无伤,细细去看,那手上渡了一层薄光。 身体强化。 阿奇见此也是一怔,却是凭借第六感躲过袭来的剑刃,他看了一旁,是妍岚。 “以大欺小?” 妍岚怎会管他?抬手一剑,角度极为刁钻,正正寻准了他的薄弱之处。 好生厉害! 阿奇更是绽开笑容来,“姐姐姐姐,打打杀杀一点也不符合你的气质,何必呢,咱们又没有大的过节,要不然……” “铮!” 阿奇险些没有躲过这一招,纵是竭力避过,却还是被划破了衣衫,怕是内里的肌肤也破了吧。 阿奇捂住伤口,向后一翻,叹了口气,“那就是没得谈了,好吧。” 说着,拿出一把弹丸一样的东西,直接洒向妍岚。 妍岚跳开,那弹丸落在地直接炸出火花,崩坏了土壤,翻开了地皮。 可想而知,落在身上会是如何模样。 妍岚皱眉,阿奇立刻哈哈笑道:“如何,我做的霹雳弹还可以吧,可惜以前经历过的人都开不了口了,没办法给你说感受。” 妍岚看着他,两指一抹剑柄,“不过尔尔。” 阿奇闻言,表情立刻淡下来,“你、说、什、么?” 这边,陆念也加入战场,百里旳专心对付戚岸,他不愧是三人中最为厉害的一人,便是一手控制着卫然,竟还可以用另一只手对付百里旳。 不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戚岸接下百里旳的那一剑,脚踏碎了砖瓦几片,便是手臂上都传来一些痛感。 便是他的灵力化体都难以抵挡?这是何等的力量! 卫然被他提搂的如同小鸡仔一般,晃得他险些吐出来,攥着他的手臂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紧紧桎梏,就算想用牙咬怕是都要崩掉几个。 戚岸眸光一闪,在百里旳一招刺过之时,凝了所有灵力在手上,一把攥住三尺寒水。 成了! 却不想,百里旳直接松了剑柄,反而是一掌拍向他胸口。 第一百八十一章 消气 戚岸只来得及想,身上再无灵力保护,正是最为脆弱之时。 剧痛随之而来,戚岸再控不得卫然,撒开了手。 卫然趔趄倒地,抓住机会,用尽全身力气跑向对面。 “戚大哥!” 红翘见此情形,手上动作越发凌厉,灵力不要命的冲出,一剑挥开陆念攻击。 最后她终于来到戚岸身前,直接挡在他面前。 “住手。” 百里旳看着红翘,盯住她的眼眸。 那是一种如坠深渊的寒冷,红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戚岸一把握住红翘的肩膀,“你后退。” 红翘颤着音:“不。” 百里旳见此,只开口:“我没有兴趣看你们的生离死别。” 卫然此时逃离危险,也就恢复了本性,看着面前这场景,忽然有种错觉。 怎么感觉那位百里大哥才是反派,追杀这对可怜的情侣呢? 说罢,百里旳抬剑,戚岸反应过来,立刻将红翘往后一推。 就在他打算孤注一掷时,“锵!” 看着忽然落在面前的黑衣男子,一柄玄铁宝剑执于胸前,挡住百里旳的攻击。 两剑相撞,发出刺眼的灵光。 最令卫然惊讶的是,随着那男子用力挥剑,百里旳居然当真后撤半步。 ! 苍姝看着那人,玄衣银甲,墨发高束,还有那柄剑…… 是他。 没有了上次的玄麟面具遮面,刀削一般立体的脸庞便显露出来。 林疏野挡住百里旳这一剑,立在二人身前。 戚岸道:“领队。”便是红翘也没想到,在此时,林疏野会赶到。 林疏野只问:“找到东西了?” 戚岸摇摇头,“尚未。” 那张犹如砂砾般粗犷却又很是标志的面容太过矛盾,苍姝绝不会忘记,便是那一日在妖市中所遇的人。 百里旳似乎微微弯唇,“你是他们的领头?” 戚岸皱眉,感受着他身上越发暴涨的气势,立刻对林疏野道:“领队,此人实力不俗,怕是……” 结果林疏野却似乎毫无所感一般,抬步上前,顺便丢了一瓶药给他们。 戚岸一把结果,似乎要说些什么,红翘直接从他手中拿过那瓶药,开瓶就咽下一颗。 “别管林哥了,他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 那药的效果立竿见影,虽然皮外伤没有什么改善,但是灵力毕竟是恢复了。 红翘勾了唇,“如何也不能那么狼狈的回去不是。” 说着,看向一边的妍岚,直接冲了上去,“阿奇,你走!” 阿奇这小子可谓是灵活加上诡计多端,就是在妍岚面前都能撑过这么长时间,可谓厉害。 妍岚看都没有看红翘一眼,“想跑?” 阿奇早就想离开了,总是感觉面前这人就是在玩儿他一般,身上的伤口添添累累,似乎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一般,若是普通人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好么! 脚上一登便要交换红翘,就在这时,妍岚直接丢出剑去。 ? 那剑刚刚好划过阿奇的面庞,脚下一个不稳便跌落地上。 而那剑回转,目标直指红翘。 “一个都不能跑。” 妍岚淡淡道,若是让你们跑了,岂不是白让师尊看不起? 红翘倒也灵巧,身形一晃,脚尖便踏在那剑上,却有寒光一闪,灵力从剑中爆发出来。 ! 红翘一惊,怎会如此! 她立刻旋身,也幸而反应快,否则怕是直接就重伤在地了。 还不等二人有所反应,妍岚立刻飞身,在空中接住那剑。 妍岚那一派的剑术便是源于她,也会在她手中成为极致。 惊鸿飞影,流光转逝,昔日乔木对苍姝所说的话到她手中才能看尽十分。 感受着那种暴涨却又尽刻收敛于剑内的灵力,红翘有些心惊。 妍岚只一瞬来到她身前,“你输了。” 阿奇有些颤抖,看着倒在地上的红翘和站在面前的那身白衣,只是喃喃,“这是什么怪物!” 还有方才的几人,哪里会是北辰山庄这么孱弱的门派能出的人物?之前也没听说过啊! 妍岚瞥了眼阿奇,那眼中的寒光还没有褪去,阿奇一瞬间僵住,却看她理都不理自己,直接走向一旁。 那步伐甚至带了些轻快,脚步越来越快,就像是要奔进那人怀中。 “师尊!” 眼看着妍岚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于最后扑到怀里,却在最后收敛了力气,犹如羽毛一般飘在身边。 苍姝不免失笑,多大的人了? 阿奇见此,惊掉一地下巴,这还是方才高山雪莲一般下手狠厉的冷淡美人么? 乔木抽了抽唇角,上前就要挤进两人中间,妍岚目光中有一点冷,苍姝立刻反应过来,退后一步。 妍岚眼中的冷更甚,看着乔木的眼神仿佛是要把她刺的千疮百孔一般,苍姝毫不怀疑,若不是尚有些理智,妍岚真的能办出来。 于是立刻攥住她的手,深情道:“阿妍,好样的,你太厉害了。” 阿妍立刻换了副温润模样,这种连苍姝自己都受不得的油腻语气,她居然坦然受之,甚至面颊有些发红,“其实……” 乔木冷冷打断道:“二位,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道?” 苍姝一笑,呼噜了她头上几根毛。 乔木目光更冷,一巴掌拍下她的手,原本可爱的脸生生变得冷漠,“怎么,拿哄其他姑娘的手法来我这儿卖弄?” 苍姝怎么听怎么觉得此话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为什么,只能赶紧摆正面色,“怎会?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 若是碧在场,定要啐上几百口,外加吐槽这句不知道听上去多么像小两口一个有了小三的悲剧苦情剧。 最为神奇的是,乔木闻言居然真的哼了一口气,看样子,应当是消了些气儿。 苍姝松了气儿,自己这一天天过得是什么日子! 阿奇也没眼看那边三个女人的一台戏,摸起身就要跑。 妍岚瞥了他一眼,道:“站住。” 阿奇身上一抖,妍岚一步步走近他,“谁派你来的?” 阿奇吐了口气,满满转过脸来,依旧是那般青涩带有笑意的少年面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姐、姐?” 第一百八十二章 对我负责哦 妍岚只是弹了弹手上的剑,“那…… 阿奇立刻道:“自然不需要什么原因,好的,我说,其实……” 妍岚等着他下一句呢,这小子手指一动,立刻被她发现。 还不等阿奇将那东西拿出,剑尖便已经指在他颈间。 似乎是皮肤都能感受到的冰凉,阿奇有冷汗滴落。 “哈哈,”他笑了笑,摇了摇头,“真的是,何必大惊小怪?” “说。”再往前近一分,轻而易举能刺穿喉咙的尖利。 阿奇立刻道:“枢阁。” 妍岚脱离时代已久,未曾听说过这一组织,而乔木却是皱眉,“枢阁?” 那可是最为神秘的一个组织,在人间界徘徊,每每转折之点,例如改朝换代或是灾荒之时总会出现枢阁身影,犹如人间的天道一般,来无影却极为强大。 阿奇弯唇,心里道:“一群蠢货。” 说着,抓住机会,登时便将手上的弹丸捏碎,浓烟弥散。 妍岚立刻一剑刺出,却还是赶不及他的速度。 “跑的挺快。” 正当时,有咯咯的笑声从中传来,转瞬间,便有一道光炸响天边。 那是…… 当是时,便有一群黑衣人翻墙而下,来到阿奇身后。 阿奇笑了笑,“给我杀了她们!” 好好说了一句话,却在下一刻,犹如被捏住脖颈一般,面色越憋越红。 “是谁!” 在场之人明显可以感受到那种莫名且格外嚣张的灵力波动。 “第一次看见这么明目张胆甩锅的,好生厉害。” 有道身影凌空而立,俯瞰众人。 一手执棍,鹰隼停歇在她手上,那双眼被月色侵染的格外明亮。 端的是猖狂之态,却是格外潇洒。 她看着阿奇,唇角上弯,似乎在笑,笑意苍凉。 “你再说一遍,你们可当真是枢阁之人?” 脖颈间的桎梏松开,阿奇狼狈的大咳,一股子狠劲儿上来,憋红了脸。 “怎么,我不是,难道你是?枢阁尽是光明正大之辈,何时有了你这么卑鄙之人!” “哦呵?” 横眉一挑,她一跃而下,那是一种格外潇洒的姿态,手上的竹棍似乎缠绕了风。 “拦住她。” 阿奇下令,那些黑衣人便将她团团围住。 女子弯唇,手向上一抬,鹰隼一声嘶鸣,而后直冲云霄。 阿奇皱眉,手上一个动作,黑衣人动作一致,嗖的一声抽出剑来。 乔木抬剑便要去帮忙,却被苍姝所拦,“等等。” 苍姝颇为有兴致,“她可以解决。” 女子似乎瞥了一眼苍姝,眼中亦是含笑,那种笑容却不似有方才的危险之感。 见一人持剑,脚下似乎踏着雷霆般的速度,女子闪身避过,啧啧道:“这等身法倒是厉害,” 那人一惊,似乎没想到不能一击得逞,便又是旋身登天,剑往下压去。 女子道:“今日不陪你们玩儿。” 竹棍在手中飞舞,明明不是一般女子能驾驭的武器,在她手中却犹如小玩意儿一般,单手飞旋,有竹叶随着夜风旋转在她身边。 来不及反应,便是残影都难看。 乔木一惊,武学一道,唯快不破,而她的身法绝对是自己所见平生顶厉害的人。 唯有妍岚,在看见她动作时皱了眉头。 脚下是前进的步伐,手上挥舞竹棍,什么明枪暗箭都透不过周身。 就这么穿过众人,直到最后走到阿奇面前,看着他。 阿奇亦是惊骇,黑衣人手中的刀剑似乎尽数被折断,多么可怕的功力! 女子轻轻躬身,端的是一派倜傥,抬眼看他,“鄙人清桐,正巧是枢阁一员,不知阁下有何见解?” 枢阁。 这个名落入耳中,登时若巨石落水一般激起惊涛骇浪。 阿奇不敢置信,“不可能,枢阁向来只在重大颠覆时出世,此时无缘无故,你为何!” 清桐笑了笑,眼都不眨,直接将竹杖向旁一打,掀翻了一个企图偷袭的人。 “你这句话可是承认了自己不是枢阁人?” 阿奇的小脸有些扭曲,“你闭嘴!便是枢阁又能如何?当真以为世道都归你们所管!” “自然不是,”清桐冷下脸,“我们也从不会有这种想法。” 阿奇趁她不在意,登时抽出一柄短刃,便要刺向她,带了满满的灵力。 清桐眸光一闪,直接攥住他的手腕,“可惜了。” 说着,使劲一拧,“咔嚓”错骨声传来,阿奇却也不管,手上一个用力。 清桐立刻撤身,那柄短刃顺着原来的轨迹插入土中,破开大片地皮。 本来打的很是激烈的林疏野感受到什么,看着面前的百里旳,直接一剑破开他的寒冰。 趁他不备,一道缚仙结界便将他罩住。 然后,顺着剑式,脚下踏云,一招凌空破风径直向清桐刺去。 “哓!” 鹰隼一声鸣,从云霄俯冲,爪尖尖利便要抓向林疏野。 “畜生罢。” 剑与爪的交锋,竟是比刀剑相碰还要激烈。 灵力湛开,鹰隼鸣叫一声便飞离开。 林疏野一手抓了阿奇便丢向戚岸,戚岸一把抱回阿奇。 “走。” 林疏野淡淡下令,“可!”红翘方想说什么,却被戚岸止住,于是她只得抿唇,同众人离开。 苍姝与妍岚对视一眼,妍岚点点头,紧接着追了上去。 清桐看着面前的林疏野,眸中闪过一点光,“林家的人?遗孤啊,怎么就想不开加入这种组织?” “不,”清桐笑笑,“该唤你一声祭燐魔尊。” 林疏野闻此名却是皱了眉,看来是不喜欢这称号了。 林疏野再不废话,指尖抹上契血,便有一种浩然灵力迸发开来。 起势利落非常,脚下一迈,便是转瞬来到清桐身旁。 面对这种剑法,便是清桐都有些吃力,她眼睛向旁一瞥,忽然就蕴上了抹笑意。 苍姝下意识感觉不好,下一刻便看见清桐转身,背对着她,硬生生接下了那一剑,却似乎是脚下打滑一般,飞向了她这边。 ! 这是碰瓷啊! 根本等不及逃脱,苍姝只能是接住她的身子,将她稳在身前。 “啊~”然后,清桐就这么软在她怀里。 ? 苍姝有些怔愣,眨眨眼,在她怀中如同一滩水的清桐甚至无病呻吟着:“啊,好痛,这浑人怕是打碎了我的骨头。” “你?” 清桐的眼睛是那种桃花眼,向上一挑,便从潇洒转为魅惑,“你接下了我,要对我负责。” 第一百八十三章 枢来 不远处的乔木和陆念卫然三个人顿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苍姝的手在抖,好想把这人丢出去。 林疏野站在不远,契血尚且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看着苍姝,道:“闪开。” 苍姝低头,正好看见清桐眼中的揶揄,还向她抛了个媚眼。 苍姝吸了口气,看着林疏野,“不。” 契血剑发出低吟,林疏野直接向她来。 就如同清桐,只有些许残影,还不等苍姝反应,他已经在身前。 苍姝一把将清桐换为左手搀扶,另一只手凝了结界挡在身前。 接到契血的一瞬间,结界湛出一线光芒。 但他的灵力太过于强大,以至于结界瞬间便起了裂纹。 苍姝就着这股劲,立刻抽身后撤。 林疏野抓住她的轨迹,一剑削过去,便是将空气都割裂的强度。 苍姝手里还带着一个人,连躲避都很是不便。 她无奈道:“你能不能去旁边。” 清桐慵懒到连一丝气力都不使,“你不知道他的目标是我吗,若是我离开了你身边,你怎么帮我拦住他?” 苍姝叹了口气,清桐道:“会使棍么?” “一般。” “接着。” 清桐便将手中竹杖丢给她。 苍姝一把握住,那竹杖的纹理十分清晰,握在手中温温润润,还有些重量。 “一般的武器可敌不过他手中的剑,你就用这个吧。” 得,武器都接了,说什么话也没用了。 于是清桐立刻脱开她的怀抱,来到她身后站立,身子靠在树旁,颇为清闲道:“交给你啦。” 面前是气势汹汹、杀气内敛的林疏野,苍姝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人很坑。 苍姝握住手上的竹棍,犯了愁。 这该怎么使啊? 只是林疏野也不可能给她时间让她适应如何用棍,提剑,转瞬便在身边。 玄剑本就是神兵,在他手中更是发挥出了十足十的威力,苍姝双手持棍,挡在身前,那剑却顺着竹棍滑向一旁,直接破了她的防御。 眼看着契血在眼中的倒映越来越大,苍姝闪身不及,便被划伤一道。 “唉,这哪里是一般啊,根本就不会棍法嘛。” 似乎不关己事一般的清桐,啧啧在一旁道。 耳边似有异动,清桐抬手一抓,便有一颗石子落在手。 “咻咻咻!” 剩下的偷袭被她躲过,落地的石子直接嵌入土中。 “小小的孩子火气那么大。” 乔木从她面前走出,手上的石子也被她丢开。 “你是枢阁的人?” 清桐不语,一派嚣张的笑。 乔木道:“你今夜为何而来。” 清桐想了想,乔木道:“少拿有人冒充枢阁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你定不是常人。” 清桐歪头,甚是无辜:“那你觉得我是谁呢?” 乔木道:“我管你是谁,离她远点。” 清桐笑了笑:“你就这般确定,我的目标是她?” 乔木不回,盯着她看,忽然叹了口气,“除了她,谁的身边能招惹这么多美人,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就一定和她有关。” “哦?”清桐似乎有些诧异,“居然还有这种事?” 乔木也懒得理她,将目光转向苍姝那边。 这棍法用的半生不熟,生生被她当作是柴火棒使用,便是乔木都在心疼那好好的武器。 就是这么狼狈的躲,林疏野的剑竟是碰不到她分毫。 清桐吹了一声口哨。 虽说是天下武学万变不离其宗,但若是真正上了手才会发现,到底还是不顺。 昔日气乔木问苍姝的剑法如何学会,其实都是占了枢的便宜,苍姝能感收到枢的记忆,便是照猫画虎也能懂得三分,更不要提她也是个聪慧之人了。 面对林疏野疾风剑雨且越发伶俐的攻法,手里只有一只不太会用的竹棍,苍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身上的伤痕添了又添,垫垫红梅落地,胳膊上挨了一刀,深可见骨。 乔木呼了一声,拳头紧攥。 苍姝捂住伤口,胳膊有些颤抖。 她还是弱了些,便是得了枢的天骨又能如何? 伤口痛起来,脑子却无比清醒。 苍姝凝心,在回忆中不断穿梭,试图找到解决办法。 直到最后,眸光一闪。 林疏野早就不耐,便在苍姝这一刹的恍惚中定乾坤。 “结束了。” 契血光芒尽敛,收灵力入剑,便是要归于臻境。 这一剑的威胁便是远处的乔木和清桐都能清晰感受到。 乔木险些喊出声音,死死咬住唇瓣。 她死死盯住苍姝,却看见这人居然闭上了双眼,一瞬间便出了冷汗。 “靠!” 乔木甚至于骂了出来,忍耐不住就要冲上去。 “你找死?” 清桐冷冷一句,乔木瞬间爆发,“她这都要寻死了!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她丧命?” “你冷静些。”清桐道,“关心则乱,你不放静下心来看着,我这个外人都绝得她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你不信?” 乔木吐了口气,忍住全身的颤抖,最后还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苍姝,我便信你这一次,可莫要死了。 而此时沦为中心的苍姝全然感受不到外界任何变化,方才在搜索记忆中寻到了光,触碰到的一瞬间,她只觉得一切都在离自己远去。 她不是感受不到危险,那种生命流逝的胁迫感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的身体,但是她的意识却在沉沦。 醒来,快醒来! 在这种感觉下,苍姝全然忘却她的目的,冷静不存。 在一片白光中乱窜,苍姝大口喘着气,四处碰壁却一直在寻找着突破口。 苍姝只觉得越发心慌,若再这般下去,她会死! 不断往前跑,她终于模糊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 羽衣上斑驳点点,那身影纤细却如此遗世,令她心头一颤。 苍姝在距她三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枢?” 那人转过来,眉眼间满是飘渺,恍若谪仙一般的容颜,与她肖像。 直到一声啪的声响落在脸上,火辣辣的痛,苍姝偏过头去,来不及惊讶。 那个人的手,冰冰凉凉,如同上好的润玉,却毫不留情。 “看着我。” 枢的声音清凉,恍若一盆冷水浇在她心里。 第一百八十四章 跑 枢只道:“不是因为你。” 她的死是天命所归,与任何人都无关,她的天骨必须找到人继承,眼前人是最好的选择罢了。 枢到:“若只是因为此事,你大可不必介怀。” “怎么可能……”苍姝看着她,眸中满满都是火。 “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可知你的感情我都能全盘接收!无论是痛哭或是压抑,这天下唯有我懂你!” 午夜梦回,大梦一场却是如此真实,便是一些片段都能让她辗转难眠,如何……如何不介怀? 枢见她如此,愣了片刻,却忽然弯唇,“是以,我才会将天骨交给你。” 苍姝顿住,枢轻轻拨去她鬓角的一缕发丝,从未有过的温柔。 这个小姑娘,是她自第一眼看见便觉得由衷欢喜的人,先前她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感受,直到后来才蓦然发现。 这是一种悸动,茫茫天地中,终于寻到一可同舟共济之人的欢喜。 枢轻声道:“苍姝,我的结局从来不是因为你。” “而你,要续写我的结局。” 枢将手覆到苍姝头上,晕出一道光来。 苍姝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恍惚,最后连身体都失去了控制,软软倒下。 枢顺势接住她,缓缓落在地上,“小姑娘,好梦。” 而意识之外,苍姝的身体却是蓦然发生变化,化为亘古悠长的韵调。 契血破空而至,本该顷刻间收了此人姓命。 苍姝蓦然睁眼,那一瞬间,有光。 以二人为中心,气浪搅得天地混沌不堪,乔木一惊,赶紧将配剑插入地上借以稳住身形。 而靠在一边的清桐似乎僵在原地,喃喃其语,“这是……” 而在远方追赶逃犯的妍岚蓦然顿了脚步,这种感觉是! 林疏野有兽性,感受危险的能力比谁都要强上一点,在方才的一瞬间他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乱。 但剑下的实感也在告诉他,他的一击命中了。 这一剑,无人可挡。 虽然如此想,但是那种预感却从未消失。 尘烟消散消散的刹那,林疏野看到了那人的身影,瞳孔瞪大。 他抽剑回身,立刻远离那人。 被她冷落在一旁,而那人却是半分伤口都不存。 她,竟是生生用身体扛下来的! 枢抬头,眸色浅浅,望进去仿若深沉到没有尽头的深渊。 林疏野下意识握紧手中剑,在那一瞬间,面前人恍若换了一个灵魂一般,变得如此神秘、无法否认的危险。 枢也不理他,只是垂眸看了眼身上伤痕,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 那一瞬间,林疏野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凉。 “你是谁。” 林疏野这么问着,这一瞬间的转变太过惊人。 枢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林疏野下意识想要避开。 枢轻挥了衣袖,灵光便如剑刃般割裂风声,转瞬来到他面前。 所谓的臻境,不过就是类似这般化繁入简的返璞归真。 而林疏野竟是连动弹都不得,他皱眉,以他如今的实力,怎可能还会有人使他受制如此?她到底是谁? 林疏野无奈,只得紧急调动灵力竖立层结界。 “咳咳。” 这一波攻击后,林疏野后撤三步,肩膀上的一道伤痕登时渗出血迹来。 林疏野看向苍姝,那双眼中什么都没有,就像是神祗一般凌驾众生,超越不得。 唯有身上细碎的伤痕和肩膀上的血迹稍微缓和了她的冷清。 林疏野蓦然一怔,肩膀上的伤? 莫不成她是故意的! 枢道:“你伤了她,若想再战,随时奉陪。” 林疏野闻言,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原来如此。” 枢不理,站在原地,林疏野估摸了时间,想来戚岸他们也应走远,便收了契血入鞘。 “他要跑!” 乔木还未从苍姝怎么这般厉害的想法中脱出,见林疏野动作,飞身便要冲过去,清桐赶紧拦住她。 “怎的这般压不住气?你就算冲过去了又能做什么,莫不成以为自己打得过?” 这话说的虽然不好听,可也的确如此,乔木咬碎了牙,就这么放过他们…… 清桐将目光转过去,却没有落到苍姝身上,”若是她刻意放了那人走,你追上去也是白费力气。“ 忽然感受到灵魂有些震荡,枢摇了摇头,“看来,撑不了多久。” 就在下一刻,弟子们好不容易从东边的书阁赶到此地,吵吵嚷嚷作一团,如临大敌。 “知津君!” 看着这帮尚显稚嫩的弟子,满头大汗赶来,陆念说不出什么感觉,却绝不是同面上一般的冷淡。 “晚课尚未结束,你们怎的能出来?” 弟子们七嘴八舌,“方才好大的声响,便是书阁内都能听得很是清楚。” “是啊是啊,还有一群黑衣人闯入山庄,我们就知道定是出事了!” “啊!”似乎有弟子眼尖看到了苏娓,“就是他,方才不知耍了什么诡计就让那么多人一瞬间倒下。” 苏娓被点名,摸了摸鼻子。 那弟子嚷着:“你是谁,如何来到的山庄,要做什么!” 苏娓只是将目光放到陆念身上,陆念也很是头痛,喝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霎时噤声,看来陆念在这帮小兔崽子中很是有几分威严啊。 陆念沉声,“未经允许擅逃晚课,此乃之一;半夜在山庄喧扰,不识礼数,此乃其二。” “可是!”有弟子道,却被陆念一眼威胁地压下了声,“子熙,打断长辈,如此无礼,罪加一等。” 子熙便再忍不住,“我们是担心山庄安危,怕有恶人擅闯山庄做得恶事,就算没有夸奖,也断没有这么多罪名的道理!” “那我便告诉你们。” 陆念道:“便是退三分,当真需要你们作战,武器都没有,你们难道就要空手与恶徒肉搏!” 一片沉默,陆念道:“自大至斯、鲁莽至斯,你们是山庄的未来,若是山庄真的出事,你们所要做的不过是服从安排,尽快逃走罢了。” “逃走?!” 所有人皆是唏嘘,子熙更是憋红了脸,“便是我们修炼未满,也断做不出这等事来!” 不过是一帮十三四岁的孩子,却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时,少年尚且有一腔热血,怎能心安理得说走就走? 子熙一把甩了袖子,转身就跑。 第一百八十五章 灵魂之境 有弟子看着心急,忙道:“知津君抱歉,弟子立刻去捉他回来!” “不必了。”陆念叹了口气,“我过会儿去寻他,你们……” 所有人提了口气,照着这话顺下来难不成—— “抄庄规,三遍。” 一阵哭天喊地,陆念沉脸,“嫌少?” “绝对没有,我们立刻去朝!” 顷刻间,所有人都跑了个没影。 陆念无奈,“众位见笑了。” 乔木称奇,“这些小孩儿挺可爱的。” 清桐此时悠悠道:“你们朋友的状态怕是不好。” 是了,苍姝! 乔木登身而上,遥遥看着她,枢倚靠天骨存留了一分灵魂力量在苍姝体内,是以能在苍姝灵魂震荡之时短暂接控她的身子。 “苍姝?” 乔木不知为何,一贯大大咧咧的自己竟然分毫不敢上前,只是小声唤道。 对上眼的瞬间,便是自己都没有察觉,乔木下意识垂头。 好冷! 枢只道:“接住她。” 乔木登时抬头,然后就看见原本立在屋檐上的苍姝就这么直直坠落下来,乔木瞳孔一阵紧缩,便要冲上去。 白衣拂过面前,乔木立刻顿在原地,百里旳一手揽住苍姝腰肢,看着面前人苍白着的一张脸,皱眉。 乔木都不知该说是担心更多还是惊讶更多了,自家大师兄不是一贯不喜旁人靠近,如今竟然比自己还要及时直接救了人? 乔木忙甩开脑子里的想法,忙过去,“大师兄,苍姝她……” 百里旳收了三尺寒水,双手将她抱起,乔木撇嘴,把住她的脉搏。 幸好,只是昏过去了。 百里旳眸光一闪,立刻避开那一柄回旋的剑刃。 妍岚已在他不远,“放开她。” 乔木已经看她不爽许久,见此忙跳了出来,“你做什么!没看见是我大师兄护住的她?” “护?” 妍岚冷声,“方才苍姝与那恶徒战斗时怎没见你上去?” 乔木气道:“你没看见我师兄被束缚在那劳什子结界里了?当真以为我师兄会输给那个黑了吧唧的东西!” 妍岚哪里听得进去乔木的话,当看见百里旳怀中面色苍白到一个境界的人,心都是颤抖的。 她醒来后便发誓,既然天下都可负她,那她便不信这天下! 百里旳压根没有听到一般,直接迈步离开。 陆念对百里旳道:“先送苍姝去静室修养吧。” 而在这时,妍岚上前,一把攥住了百里旳的胳膊。 众人一惊,尤其是乔木,险些没有掩住眼睛。 百里旳瞬间出手,剑已入心,没有三尺寒水在手,也可化灵力为剑。 妍岚面色不变,立刻撤手回旋,堪堪避过。 纵化一派的剑意似乎在面前人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无懈可击。 无数白芒若剑指向自己,妍岚沉下心,面前人不好对付,怕是昔日的十二星枢怕是也没有十足把握对付得了面前人。 卫然见这剑拔弩张的样子,急的头上都在冒烟。 “百里兄,阿妍,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不准叫我阿妍。”妍岚这句倒是回了,卫然啊呀就喊了,“这个时候还较这个真做什么啊!你们打就打,好歹把苍姝放下来再打!”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妍岚的手松了又紧,卫然赶紧道:“百里兄,快快,进静室吧。” 就在同时,陆念也顺势挤入二人中间,“两位,有什么恩怨非要急于一时?” 妍岚的唇抿得很紧,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 她缓缓走近陆念,陆念的心提到嗓子眼,“妍姑娘,你?” “让开,我要进去。” 陆念忙侧身,妍岚擦过他肩膀入了静室。 呼…… 陆念松了口气,卫然呵呵一笑,似乎在暗示什么,陆念忙抱拳,“不愧是卫兄啊。” 每日照常一夸。 —— 夜半 昏黄烛灯下,陆终尚在撰写文案,马上要同秦国交战,所有的工作都压在他的身上,像这样一宿不睡的工作也不寻常,今日却不知为何,总是难以集中精神。 陆终放下笔,疲惫的按了按眉心,烛火炸响,滋出一道油痕,让他的心一沉。 “来人。” 暗处立刻有人闪身而下,他道:“山庄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来人单膝跪地,回答地一板一眼:“报告大人,您曾言,山庄那边的消息一日一报,前几日并未得到出事的消息。” “今日的尚且没有送达。” “需要多久。” 那人立刻道:“应当是丑时。” 心里异样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陆念轻微皱了皱眉,那人见此,忙道:“若是大人着急,属下可立刻动身,前去山庄。” 陆终只道:“从大元赶赴北辰山庄,便是御剑也要几个时辰,赶不及。” 那人道:“抱歉,是属下少虑,那大人的意思是?” “不必了。”陆终重新执笔,蘸着墨,“若有消息,立刻汇报。” “是!”那人抱拳,方要起身退下,忽然有敲门声传来。 那人看了眼陆终,见他的面色淡淡,便道:“进。” 有黑衣人立刻推门而入,“大人,山庄出事了。” —— 苍姝尚且在梦中徘徊,一会儿是火光冲天,满眼荼蘼,忽而化作白茫一片,朦胧不清。 苍姝伸手,似乎想要拨开迷雾。 “不是梦。” 苍姝一惊,片刻后又忽然反应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疑惑道:“枢?” 豁而迷雾尽散,这一方模糊到混沌的天地终于展露出了真容。 水天一色,脚下踏着的水波却如同一方明镜一般干净,迈步踏出还可看出点点波纹。 面前唯有的一处巨石上,枢便侧坐其上,羽衣垂落四方,点出波纹来。 苍姝似乎不敢置信,走近她,许久,叹息:“我原以为……” 枢不去看着她,只是微微抬头,“你知这是何处?” 苍姝道:“灵魂之境。” 枢不语,苍姝脚尖轻点,坐到她身旁,“你怎会留下一缕灵魂在我体内?” 枢闻言,缓慢将头转向她,那双眸中总像是少了几分色彩一般,只剩下凉薄,但是浅色的眸中却总像是沉淀了天地一般的深沉。 初见或许会畏惧,但是再细看,却更是迷人。 苍姝有些恍惚,直到枢伸出一指,点在她心口。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双修?! “是因为天骨?” 枢点点头,她道:“你闭上眼。” 苍姝依言照办,便听到枢的声音传来:“亘古天地,转瞬灰飞,而此刻你是否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是否感受到了天地赋予你的心的萌动。” 苍姝点点头,复而却摇了摇头。 枢的指尖有道白芒,手指顺着她的心口缓缓向上,体内又是那阵说不出的酥麻难受。 苍姝忍不住低吟出声,便要睁开眼。 枢道:“静心。” 苍姝只得压下那种躁动之感,顺着枢的灵力静下心来。 枢淡淡看着面前人,眸中不自觉便闪过一分笑意。 直到最后点上她的眉心,有道印记便正正印在当中,“昔日我曾将天枢宇的印记覆在你手中,但那毕竟是我借你的灵力,不能运用的周全。” 苍姝体内那种燥热一瞬间如遇冰而化,苍姝便要睁眼,而枢却是一手覆在她眼睛上。 “还未完成。” 苍姝疑惑,枢的动作停顿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抱歉。” 能听到冕上的道歉,苍姝绝对是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但还来不及恍惚,苍姝却被她下一个动作所惊。 那是一种温润覆在唇上,带着一种酥麻和冷意,绝不是手和手那般普通触碰所能带来的感受! 枢能感受到苍姝的眼在动,包括睫毛也在轻扫着她的手心。 苍姝惊了、震惊了,似乎天雷阵阵打在身上火烧火燎的感觉,而最可怕的是,枢的舌竟然正在轻轻抵开她的唇瓣。 苍姝立刻呜咽道:“你在做什么!” “张嘴。” 枢只是淡淡道,气息尽数打在她面上。 苍姝羞愧啊,羞愧到难以言喻。 枢轻轻叹了口气,“连接收灵力都不懂?” 苍姝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为了传输灵力。 那为什么不能直接传!偏要用这种方式! 终于,在苍姝胆战心惊许久后,令人心跳加速的灵力吸收后,枢离开她。 她的手也在同时放下,下一瞬,有光入眼。 苍姝的脸红的啊,红的啊,都赶上午后的太阳了。 枢见她面色,问:“我只是传输了灵力,你的面色怎会变成这般?” 说着,便要伸手去探苍姝的脉,苍姝忙退后半步。“没有,不是!” 枢皱眉,苍姝尽量平缓着语气,“那个,枢,既然是传输灵力,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枢很是平静,“这样最为有效。“ 苍姝惊了,“你怎的知道?!” 枢只是看着她,似乎无意回答,被她盯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听旁人所说。” 这人是谁!怎能误人子弟! 苍姝忽然想到什么,颤颤问道:“莫不是,你还这般给旁人输送过灵力?” 令她稍微松了口气的是,枢摇头了。 苍姝的头点啊点,应该也没人敢占枢这个便宜吧,要不就被吓死,要不被天枢阁的人知道了乱打一顿,酸爽! 苍姝不经意摸了摸唇瓣,尚且还带有那种感觉,话说回来,仙气飘飘惊为天人的国师就算是亲了她,也应该是对方吃亏吧。 唉…… 或许是她的动作误导了枢,枢瞥过她的唇瓣,“不够?” 苍姝差点没因为这一句话背过气儿,摇头摆手,枢,你这一句话也很危险了! 苍姝踌躇道:“枢,这种传输灵力的方式,千万不要对别人用啊。”容易出人命。 若说枢先前不知道苍姝纠结的是什么,如今总该也反应过来了。 枢的眼中闪过不可察的笑意。 “我不喜触碰旁人。” 便是身为亲传弟子的妍岚都难得能触碰到枢,可想而知。 枢此人,两处极端,绝顶聪慧与强大,偏偏在人情世故上活像个孩童。 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枢道:“你非人,我原以为不会在意这等琐事。” 苍姝抽了抽唇角,无奈,她实在不愿意再纠缠此事下去,正想转移话题。 却不想枢的情商在苍姝面前得到了一个极致的发挥,她淡淡道:“若是想要你体内的天骨适应己身,最好的方法是同原有者双修,达到灵力共融。” ! 枢的音调毫无起伏,看上去一派正色,却让苍姝的心狠狠一颤,险些栽倒在地。 但是忽然,她又松了口气,“这个方法行不通。” 枢看她,“你怎知,两女子不可双修?” 苍姝干咳,“我还真是,不知道。” 到底是谁给冕上科普这种危险的思想的! 枢道:“所见所闻。” 哦,对了,枢可以听到自己心声。 苍姝按了按眉心,只觉得和面前人单独共处着实是挑战心跳和大脑。 再这样下去不行!苍姝赶紧转移话题:“为何将天骨交给我。” 枢一直有淡淡的笑意停留唇角,她道:“先前我便说过了。” 苍姝道:“你担心楼渊卷土重来,可时隔千年,便是他想,又岂是那般容易?再者,东瀛覆灭,血脉已散,邪术修炼又非易事,两者皆是难办,楼渊能搅出什么花儿来?” 枢摇了摇头,“不单单如此。” 苍姝等着她下文,枢却瞥过她一眼,“先去融天骨,否则,你便是知道也无用。” 苍姝也知枢说一不二的性子,若是想从她口中得知更多,只能听她的话。 于是,一方水境,前后便有两道声音,青衣的女子盘腿坐在前,闭眼冥想,而她的身后便是一道白衣身影,坐在巨石之上,静静凝望。 “自太**入天门,取曲水之灵力入体,化而为禅,是为大成。” 苍姝的手有些颤抖,枢的话字字精炼,想要达成却极难。 枢亦是闭上了双眼,轻轻念着咒文,那些晦涩难懂的文言从她口中而出,即便没有曲调也似唱曲般缱绻。 苍姝的心随着这吟语低喃声渐渐下沉,前方是一片的黑暗,有灵力顺着她的轨迹向前,终于! 苍姝豁然睁眼,灵力一瞬间爆发开来,将波纹震荡成很远很大的一片,枢也在同时缓缓睁眼,不经意便含笑。 她起身,抬手,轻轻拍上苍姝的肩膀。 苍姝回过神,原本缥缈的眸光也沉淀下来。 枢替她把脉,“灵力平稳,可。”她看着苍姝,“这便是天骨修炼的第一境界,如何,有什么感受?” 苍姝尝试着握了握拳头,琢磨着词语,“感觉很是——奇妙。” 苍姝离开枢身边半步,手上聚力,只向前一挥。 一道灵光带有不可挡之势直冲向前,直到将水面划开一道豁口,消失在眼前。 水珠溅成一片,便是枢退去了半步,也险些波及。 苍姝讪讪,“我,并未使得多大气力。” 枢瞥了她一眼,“你还不会控制这股力量,方才至少用了将近七成的气力。” 苍姝吐了口气,“那该如何……” 方向问,谁知枢已经抬起她的手,让手心直对她的脸。 “攻击。” ------题外话------ 啊~越来越不正经了,但是我好喜欢这种调调!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多不少,一个天意 ! 苍姝一愣,赶紧撤手,皱眉,“你做什么!” 枢只道:“时间有限,若是不能尽快领悟如何使用灵力,怕是在外面连攻击都难做。” 苍姝摇头:“这个方法不行。” 枢不想同她废话,直接一道光打过去。 这一下可是一点水都没有放,打在身上怕是真的要重伤。 苍姝是看出来了,枢此人就是个疯子! 躲不开,便迎击! 她在脑中计算究竟发挥多大的气力比较好,但在实战中难免会有偏差,沉住气,抬手。 两道灵光碰撞,一阵刺眼的光芒。 苍姝忙掩住眼,风烟既定,再抬眼。 枢抬手,手心上还冒出点点微茫,苍姝皱眉,看来她的力还是太大了些。 枢道:“继续。” 苍姝似乎抓住了一丝轨迹,枢的能力她也知道,便不再推脱,“好。” —— 再睁眼,有阳光通过窗纸透入屋内,苍姝缓缓起身,按了按眉心。 枢是个狠人。 苍姝算是懂得了天枢宇人的无奈和痛苦了,连续不断高强度的训练,灵力一次次被抽尽,当她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也只听得到对面。 “再来。” “再来。” “再来。” 没有感情。 终于在最后能够将灵力压缩至一成来攻击,枢才放过了她。 苍姝一瞬间便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似乎是浑身的力气都卸下了,却以极快的速度回复。 枢看着她,难得的,走过去伸出手。 苍姝笑了笑,一把拉住她,道:“既然我成功了,便可以问你一个问题是吧。” 枢看着她,默应。苍姝正色,“那日旳,究竟是不是你的?” 回到现世,苍姝被传送到了偏远的山林,剩下的唯有手中紧握着的一枚日旳。 自始至终,属于这方的日旳都不曾消失。 是以…… 苍姝道:“百里旳与你没有过交集,枢,究竟是谁从你那里取了日旳。” 枢看着她半晌,“你知道。” 苍姝眼中闪过一分晦暗,“我……” 枢闭上双眼,“你该走了。”说罢,直接一掌拍过去。 然后,便是现在这样,苍姝被拍回来了。苍姝气的牙痒痒,明明是自己的灵魂领域,怎么就那么提不起来气?恨不得再回去和枢大战三百回合。 但…… 苍姝缓缓叹了口气,不知是在说谁,“欠的,大抵还是多了些。” —— 水境。 没了那个烦人鬼,此方天地转为寂静。 枢坐回巨石上,身体因为灵力使用似乎又变得透明了些,她看了眼手心,渐渐握紧。 为什么不说呢? 枢与苍姝的确很是有些渊源,这些渊源让她得以将灵魂留在苍姝体内,也同时,让她可以触碰到苍姝内心。 她知道那人对苍姝的意义。 而那人,也的确值得她的此般心思。 思及那一日,一身玄衣的男子走入大殿,在一片狼藉中悠然踱步,毫无斜眼。 “冕上。” 方巧那时枢心情不好到了一个极致,周身气压极低,莫说闲杂人,便是天枢宇的人怕也不会理。 终似乎感受不到低压,他道:“冕上,若是有一个能彻底消灭楼渊的机会,不知可否同我做个交易。” 枢的脚步停下了,她看着终:“你是东瀛之人。” “是。” 枢能回他一句已是不易,面对他的提议却毫无波澜,方要走出。 终道:“双魂,冕上便是之一。”他叹,“不知可否?” 枢皱眉,没有回应。 终道:“千年之后,便是国师再厉害,怕也难有所为,当年入世之责又该如何履行。” 枢终是转过身来,看着面前人,而终只是风轻云淡,似乎毫无所感。 枢道:“交易代价。” 终道:“日旳。” 枢面无表情,终是个面瘫,二人的对视,很是枯燥无聊。 他所有的感情和笑容都分给了一人,所以即便是在面对世间第一人,他也断不会有其他表情:“我的寿数将尽,在不久后,可借自身与楼渊同归于尽。” “楼渊手中是否有日旳可以遁去未来,即便有,那也是千年之后的事情。” 枢看着面前人,如此平淡的说着自己的死亡,似乎毫不在意。 “日旳于你无用。” “我知,”终道,眼中却突然泛出微光,“我想用日旳,送一人回家。” 这句话说出口,平白能听出一抹温柔。 枢的目光落到终的身上,她看得出此人过往,百年嶙峋,七情尽无,再加上鬼界的气息,怎么看都不像是情种,不曾想—— “以楼渊的命来换基本没有用处的日旳,很值得。”终看着她,“不是么?” 枢道:“那便如此。” 说着,便将日旳丢了过去。 终似乎勾唇,“多谢冕上成全。” 男子转过身,踏着夕阳剪影走出大殿,每一步都是那般沉重,又是那般轻松。 为什么可以如此从容面对死亡? 因为他知道,未来他还可与所爱之人相逢,所爱隔山海,唯时间可磋磨。 如此,足矣。 而枢在此时才得知,原来,那枚日旳竟是用在了苍姝身上。 两人不多不少,最巧了一个天意。 —— 苍姝伸着懒腰,起身活动活动着腿,走向门那边,“思源?苏斫?百里旳?乔木?阿妍啊~” 一边叫着人,一边推开门来走出去,而就在同时,也有一人自拐角处走入。 一个向前,另一个亦是如此,正正相撞。 也是刚醒脑子昏没有注意,苍姝撞上那人胸膛,赶紧便要后退,却不曾想脚磕上了门栏,便要直直向后跌去。 丢人了。 苍姝这么想。 却有一双手及时握住她的手臂,将她稳稳带起。 “无事?” 苍姝借力站稳,摇头道,“多谢。” 却惊觉这人声音很是熟悉,忙抬头。 “苍姝?” 苍姝一瞬间瞪大了眼,只剩下看着面前人的感官。 因是在府中,那人一改在官场中的庄重成熟,只着了一身月白轻袍,三千墨发用冠带扎起,别样的风流潇洒。 苍姝有些怔住,并未发现那人的手在靠近。 直到温热覆上额头,苍姝才一惊,忙止住下意识后撤的动作。 “有初,好久不见啊哈哈。” 陆终的动作也顿住,他看到苍姝的一瞬间也很是震惊,下意识伸出手,却不知要触碰什么,只得匆匆将手移向额头,借看病为由。 但是苍姝的伤也不需要通过摸额头来看啊。 也幸而苍姝心神恍惚,未曾注意他的踌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打起来了? 苍姝向上抬眼,正正对上他的目光,忙躲开。 “有初,你怎会在此?” 有初见她似是生疏的躲避模样,眸光一深,有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气愤油然而生。 终是觉得苍姝穿的单薄了些,腰肢也似乎又瘦了一圈,就这么裹在衣袍中,不堪一握。 陆终叹:“去静室内谈吧,苍姝。” 直到坐在蒲垫时,苍姝才觉得不对。 陆终道:“伤好了?” 苍姝点点头,陆终定定看着她,苍姝忙道:“真的,就是一些外伤,你看。” 似乎是怕陆终不信,苍姝忙抽出手来,将袖子拉上去,便露出白皙的手臂。 苍姝只道:“如何我也在这山庄中待了几月,庄主真心待我,我也想出一份力,可否?” 陆终看着她,眸色不明,手指把玩着茶杯。 “苍姝,那么,我亦是想问你一句。” 直到那双眼那般冷淡看着苍姝,不同于少年时期,无论他再生气都会有一抹浅浅笑意,而今的陆终,已经变得滴水不漏。苍姝瞳孔一颤,抿了抿唇,终于抬头:“我当真没有怕你。” 她绝不会怕。 即便是他化身修罗,屠戮千古,留在他身边的最后一人也定会是她,只是…… 陆终能感受到她眸中的温度,语气的坚定,他一贯知道苍姝有多么好看,更惶提现在,那双眼中满满只有自己,更是为她添上几分光彩。 陆终忽然就垂下眼眸,“抱歉。” ! 苍姝立刻攥住双拳,“无碍。” 这一句抱歉,无论从谁口中说出都可,唯独他。 她在逃避,苍姝很清楚。过去的终待她太好,好到让她无端心慌,救她性命、说喜欢自己、更是将日旳托付百里旳,让她回到现世,她已经欠了他许多。 可是,今生的陆终,还是原来的终么? 苍姝很想给自己几个巴掌,她太迷茫,连自己真正心中的人都分不清,更是不知道这些恩情和感情要托付何处。 所以,她才想要逃避。 陆终抿了口茶,两个人之间沉默许久,苍姝悄悄看他几眼,阳光打在他的侧颜,原本便俊朗的面容更是添了股温柔。 苍姝叹气。 “诶苍姝,你醒了?” 门扇被推开,乔木便轻声进来,谁知一眼便看到坐在桌案旁边的两人,一怔。 “少庄主?哦不。” 乔木立刻回过神来,“拜见庄主。” 陆终摇摇头,“虚礼不必了,我尚且不算庄主,便如同之前一般就可。” 乔木点了点头,无端觉得这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重,她悄悄侧过身子,挪到苍姝身边,坐下小声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苍姝道:“许久未见,总是要寒暄一番的。” 苍姝问陆终:“有初可是去看过了庄主?” 听到这一称呼,陆终的表情缓和些许。 他点头,“山庄内有夫子照看,庄主的状态也保持的很好。” 苍姝眼沉了下去,道:“有初,庄主的病,究竟是什么。” 这话一出,乔木的眼睛都有一瞬间瞪大,忙在下面捏了苍姝一下,传音:“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不是山庄内的人,若是被误会了怎么办!” 苍姝恍然,陆终真的是长大了。 “这三年,你去了何处?” 陆终的眉头不经意间便挑起,他也终于开口:“若当真对此地有所珍重,为何这三年间连半分消息都不肯传来?” 苍姝没法儿回答,乔木眨眼再眨眼,她似乎也听得出少庄主的心情不好,赶紧道:“其实,是这样,苍姝她……” 苍姝只是低声道:“我不知。” 陆终按了按眉心,他也不知为什么会说出这些,他一贯不是这般斤斤计较的人,怎么偏是在她面前沉不住气? 陆终垂眸,“抱歉,是我……” “有初。”苍姝弯唇,忽然道出一声,“还不曾对你说,二十弱冠,恭喜了。” 陆终忽然止住话音,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沉默。 夹在两个人之间的乔木觉得心累,不只是那种插不上话的累,还要忍受不时变换的气氛,心里叹息。 陆终忽然起身,推门离开。 苍姝垂眸,乔木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苍姝斜她一眼,“八卦,说正事。” “哦。” 乔木撇嘴,白了她一眼,“是这样,我这次出来也不是专门为了看你。” “我知。” “知道什么啊。”乔木叹,“是承……仙尊派我出来,查探情况的。” “什么的情况?” 苍姝也正色,乔木低声,“诸国。” 苍姝看着她,“是以,你们蓬莱要准备出世了?” 乔木道:“谁知道,蓬莱避世都千年了,若没有太大到威胁天下的事儿,那群老顽固肯定不会同意。” 苍姝想了想,“所以,仙尊是担心,诸国会发生战乱?” “战就战,乱就乱,人间这儿什么时候消停过?” 乔木嗤鼻,“但是不是简单如此。” 苍姝看她,乔木道:“怕就怕,国与仙门纠缠。” 闻言,苍姝眼中闪过一道光来,乔木点了点桌面,示意就到谈到这里。 “姝姐、姝姐!” 卫然在门口大喊大叫,哒哒的脚步声十分清晰。 哗! “不好啦!” 卫然推门,正对上乔木那怔住的脸。 “诶,乔木?好巧。”卫然下意识干巴巴开口,而后赶紧甩头:“诶呀,不是,苍姝呢?” 乔木一巴掌把茶杯拍在桌面上,那清脆的一声响吓得卫然一抖。 “怎、怎么了?” 眼看着乔木越来越靠近,一把把剑抵在他胸前。 卫然立刻举起双手,“我错了!” 乔木弯唇,将剑柄往前一捅,“错哪儿了?” 卫然试探着:“木姐?” “去你的!”乔木一个用力将他推开半步,施施然回到座位上,“大呼小叫,吵不吵?” “哦哦,吵,吵得很。”卫然摸了摸有些发痛的胸口,忽然道:“不是不是,是真出事了!” “怎么了?”苍姝开口,换了一身衣衫从内室走出。 卫然看着苍姝,眼睛有些直,他怎么觉得苍姝一天一个样子,越来越缥缈了? 卫然反应过来,忙道:“百里兄和陆兄打起来了!” “什么!”乔木噌的起身,语气满是不敢置信,“你说的是我师兄?” “对对,和少庄主,诶呀别惊讶了,赶紧出来阻止一下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生如棋 这话说的简直是不可思议外加令人震惊,于是三人立刻冲出房间,跑到院子里,当看见庭院里的情形,乔木无语。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打起来了?” 卫然也不可思议,看着面对面坐在石桌左右的两人,挠了挠头,“不不对啊,我明明看见百里兄都把剑抽出来了。” 看着两人淡然下棋,气氛说不出的和谐,乔木抽了抽唇角,“他们两个就算要打,也得有个理由吧,我师兄才第一次见少庄主啊。” 卫然想了想,“我只记得百里兄在看到陆兄的一瞬间眼神都变了,说了两句就要拔剑。” “哦。” 乔木翻了个白眼,信就有鬼了,她还不知道大师兄的脾气?生人想要得到他一个眼神都难,还打架? 苍姝瞥了眼一旁,那里很明显有留下的剑痕,看来…… “出来。” 百里旳就算是背对着他们,也能感受到淡淡的威压,乔木讪笑,“哈哈哈,大师兄好啊。” 他不应,乔木也不太敢凑上前,问苍姝,“要不溜?” 百里旳道:“方才在干什么。” 乔木立刻指着卫然:“他说师兄挑衅少庄主,打了一架让我们赶紧来看。” “你!”卫然震惊了,如此凭空污人清白的话怎么能这么顺? 百里旳握住茶杯的手一顿,卫然的心都提在嗓子眼儿上,要死要死要死! “诶。”乔木一惊,却见身边的苍姝轻轻拂下她攥着的衣袖一角,向陆终那边走去。 然后,在身后两个人呆滞的目光下直接坐到百里旳和陆终之间,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然而苍姝只是淡定看着棋局,看向百里旳,“该你了。” 百里旳捏着一枚白子,眸光不定。 然后,一点定下。 陆终看了片刻,目光不经意在苍姝与百里旳之间转了个来回。 “啪。” 一瞬间,在局内的百里旳便觉得面前人的棋路改变了,由原来的循序渐进转变为金戈铁马的激烈。 面色不变,白子紧接其上。 陆终垂眸,在上路直接断了百里旳的后援。 但是他原本所想应该不是如此。 百里旳瞥了眼对面那人,表情一直都保持这般,清淡雅正,与记忆中的终似乎相差甚远。 上路已被断,若是寻常来看,陆终所图应该是等他正入其中再断了所有,而非如此冒进。 因为恐怕被人抓住机会,攻彼之盾。 苍姝也懂些棋,见此不语。 百里旳的举动也如他所想,直接弃了废子,从后断他生路,虽然自损一千,但至少伤敌八百。 陆终对此毫无反应,两指捏住一枚黑子,继续。 大好的局势,一招反平。 而就这么下了几轮,百里旳越发得心应手,棋局几近一波倒。 苍姝的目光却是越发阴沉,她就这么看着陆终自杀式的行棋方法,不知为何,一种气愤油然而生。 百里旳也皱眉,棋局越发倾斜于他,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对面人似乎玩笑一般的下棋手法。 但是还不等百里旳按捺不住,苍姝便已经动作,她一把取出一枚白子,就这么啪一声,落在棋局中。 陆终抬眼,眼中半分波澜都不曾划过:“苍姝,观棋不语。” 苍姝只是盯着他,同百里旳道:“抱歉,但是可否,让我同他下完这一局?” 百里旳沉默半晌,非常自觉,让位给她。 陆终垂眸,苍姝道:“有初,该你了。” 陆终不知是什么表情,却到底是无言,落下一子。 这一子中规中矩,没有先前的疯狂,也没了向前的渴望,固守原地,自称一池。 苍姝看了眼四周局势,黑子的领地在之前被百里旳撕开一道巨口,处境看似岌岌可危。 而此时,陆终的棋技之妙也就展露端倪。 若是常人来下,此盘怕是早就崩溃,可这一局却下的巧妙,进退得当,为自己留下了三分周转余地。 苍姝凝神,伸手,点下一子。 陆终眼中有道光一闪即逝。 然后…… 乔木低呼一声,这一子,下的惊险。 卫然虽是个纨绔,到底懂得些棋技,也正因如此,才会觉得疑惑。 “诶乔木,你说苍姝这一子什么意思,本来可以直接封上陆兄的后路,吃下这数枚黑子,怎么就?” 乔木道:“因为她看出来了。” 那些不过是弃子,而真正需要提防谨慎的地方,早就被陆终藏起来了。 卫然似懂非懂,最后点了点头。 乔木看了眼苍姝,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也或许是对伴了几年的友人有了了解,她不觉得,苍姝只是为了下棋而下棋。 阵外的人看热闹,阵里的人却不轻松。 同陆终对弈,太过艰难。 苍姝的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所有可能的概率,她知道陆终在谋划些什么,但是她找不出来那至关重要的一点,所以即便局势大好,她也完全不敢放松。 百里旳在一旁,冷眼看着此局。 他与这人对弈,当真试不出深浅,若真是如他所想那般,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最后一击埋下伏笔,此人心计便实属可怕了。 而最重要的,他提出下这一局,只是为了试探,这人究竟与过去那人有什么关系。 啪。 陆终捏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之上,一把吃了苍姝几子。 而此时,所有人都能看出,苍姝下棋的速度越来越慢,而陆终则是在加快,游刃有余。 他在收网。 苍姝吁了口气,她抬头,看了一眼陆终。 陆终的指尖捏着一枚黑子,面色在阴影下看不出任何,似乎隐去所有。 “苍姝。” 陆终终于开口,“就到这里吧。” 虽则现在局势朦胧不能肯定赢家,但……百里旳皱眉,找不到他暗中所计,此一局的白子只会如同瓮中之鳖,任他鱼肉。 说着,陆终将棋子顺手一抛,黑子撒入棋娄中,声音清脆。 苍姝看着他起身,便要离开的步伐,“有初。” 一如开始。 “你在计划什么?” 陆终顿住,“只是一局棋,如今棋局已散,便从中脱出吧。” 苍姝道:“但这不只是一局棋,”她道:“我缺席了开始,以至于不能洞悉所有,但我不会放弃。” 说着,“啪。”一声落定。 “有初,”苍姝轻轻开口,“我找到了,我也终会找到。” 这前半句,陆终回头,便得知了何意。 那一枚白子在她手中横冲直撞,一举冲破前方迈入中场,似乎就差那么一步,就靠近自己埋下的暗中一线。 而后半句…… 陆终笑了笑,面色终于落得和缓。“我等着。” 第一百九十章 与你无关 陆念此时正好从庭院内走入,目光撞上了陆终,他瞪大双眼,“陆、少庄主?!” 陆终弯唇,“思源。” 陆念整个人都在颤抖,“我……” “两年未见,思源越发靠近君子模样,夫子应很是欣慰。” “是。”陆念咬住牙止着激动,“少主,您此时回来,莫不是……” 陆终摇摇头,陆念的情绪转为低落,陆终走过他身边,“山庄有你,我很放心。” 陆念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心里面满满涨涨,“你现在就要走?” “嗯。” “可是少庄主,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吧。” 陆终道:“三年。” ? 陆念一怔,陆终补充,“三年内,我会结束所有。” 陆念终于无言,他自然信他,不只是少年时便结下的情谊与信任,更是对未来庄主的信任。 苍姝就这么看着他走远,皱紧了眉头。 而妍岚此时也在她身后,静静看着那人,拿着碟子的手一紧,边缘便有了细碎的裂纹。 “诶呀,这不是云糕嘛!” 卫然一个大叫冲了过来,“我正好没有吃早饭呢,谢啦妍妹子!” 这一声把大部分人的意识都拉了回来,妍岚眉梢一跳,眼睁睁看着那咸猪手越发靠近。 “啪!” 卫然直接被放倒在地,妍岚冷艳一眼瞥过地上身体,“师尊的东西,你也敢碰?” 说着,抬头看见了苍姝,立刻换了一张笑颜,虽然是极浅的表情,在那张脸上也足以称得上惊艳。 花儿一样飞过去,“师尊,我带了云母糕。” 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直愣愣刺去苍姝,苍姝浑然不觉,从妍岚手中接过一枚,咬在嘴里。 呜,好吃! 苍姝看着妍岚的目光越发温柔,诶呀,枢好幸福,有这么可爱的徒弟,怎么就一天到晚冷着个脸呢? 忍不住叹:“阿妍啊,为师好喜欢你。” 这绝对是实话,掏心窝子的! 妍岚脸上飘了两道红,低声喃喃,“真、真的嘛。” 乔木翻了个白眼,飘忽而过,施施然坐到一旁石凳上,再看,手上已经多了一个云糕。 一口咬下去,“糖没放够啊,这云糕的纹理也不好,啧。” 这最后一声落定,妍岚已经低下头,眼中阴云翻滚,“不好吃?” 乔木想了想,道:“凑合吃吧。” 一口咽下后看着苍姝,“我请你去吃云天楼的甜品如何,那儿新出的糖蒸酥酪特别好,口感可谓是……” “咔嚓!” 在地上的卫然忽然感觉到一股不能明说的气氛,悄悄抬头,正好看见妍岚眼中闪过的一道残芒。 ! 立刻躺倒回去装死。 陆念按了按眉心,“卫兄,你……” 乔木挑了挑眉,看着妍岚,目光在她身边碎成一片的瓷盘上转了一圈。 “不若我请你一起去啊,妍、姑、娘?” 妍岚抬眸,寒意呼啸而过,凌厉的风转瞬削向乔木,乔木飞快闪身,那灵力所到之处,石凳也被削成两半。 乔木怒:“我吃你一片云糕,你居然下杀手!” “那是师尊的东西。”妍岚道,面色冷到一个程度,眼中尽是杀意。 手一动,剑来。 乔木呵呵:“要打,来啊,我怕你!” 百里旳忽然开口:“乔木。” 乔木一个哆嗦,她谁都不怕,唯独会对这个从小长到大一言不合就采取冰封措施的师兄认怂。 “大师兄!是她先动手的!” 妍岚目不斜视,抬剑:“一起,轮番削。” 天知道,她对于师傅身边出现的所有人都不爽,这个百里旳尤其如此。 苍姝惊了,她不就是吃个云糕,怎么感觉马上就要搞出凶杀案一样? 还有妍岚!这可是你后辈!剑下留情! 百里旳这人,禁不得激,你一打二打不过的! 苍姝忙挡在妍岚面前,看见苍姝,妍岚的面色才和缓一些,将冷气收了。 “师尊,我……” 苍姝看着百里旳,“孩子不懂事,你多担待哈哈哈。” “阿妍啊。”苍姝的语气很是温柔,拉过她的手。 妍岚一瞬间动作就僵住了,面上飞过两道红晕,“师尊,我……” “乔木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何必同她计较呢?” 谁是孩子!当妈有瘾啊!乔木磨牙。 “可是徒儿的云糕!” “诶~”苍姝笑了笑,“为师食量也不大,一块足以,她说不好吃那纯粹是因为嫉妒。” “我!”乔木闻言登时就怒了,却被百里旳和苍姝两个人用目光警告,不得已愤愤住口。 好说歹说给妍岚劝了回去,苍姝立刻去跑着离开,前去寻了陆终。 山庄内自是有尊者奉命保护他,山庄外的林边,那人一身黑袍,虽则看着不算老成,但是却极为稳重。 “少庄主。” 他看见陆终从林间走出,立刻抱拳行礼。 “刘伯,麻烦了。” 刘忠立刻摇头道:“哪里,这是老臣的职责。” 陆终一把登上剑:“走罢。” “等等!” 苍姝气喘吁吁,一把拽开头上纠缠着的树枝,冲了出来。 “有初。” 她抬头,看向他,陆终亦是回眸,“苍姝?怎么了?” 苍姝的喉咙很干,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凭借一股子蛮劲儿就冲了过来,但是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只是,这是她唯一能以苍姝的身份见他一面,是以…… “有初,你……” 陆终静静看着他,刘忠见他此般模样,很是稀奇。 他自小看护陆终,除却中间几年闭关修炼不知情况,可谓是除却陆形释和庄主外最懂得陆终的人。 只是,他也从未见过自家少主子对他人有过这般表情,这女子究竟是? 苍姝只道:“庄主的病,是血咒吧。” 下一瞬间,有攻击破空而来,直指向她脖颈。 “住手。” 陆终开口,刘忠皱眉,却还是收了攻击。 那一道灵力很是强势,若非陆终喊得及时,就是苍姝如今有了天骨,怕都要受伤。 刘忠警惕的看着苍姝,眸光满是冷意,“你知道些什么。说!” 苍姝吁了口气,只是看向陆终。“是不是。” 陆终垂眸,点了点头。 苍姝道:“如何解?或者说,你要去寻找什么?” 陆终只道:“与你无关,苍姝。”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金屋藏娇 苍姝有一瞬间瞳孔瞪大,许久,才道:“有初,三年前在山庄共读,不说私交甚好,至少你也该了解我,我可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人。” 陆终眸色淡淡,只道:“随你。” 而后,示意刘忠,刘忠立刻起势,剑冲上天。 刘忠不解:“少主,方才那人知道这血咒的,不需要老夫查她一查?” 陆终摇头,“无需。”而后道:“何况,你也查不了她。” 刘忠的眉更是拧在一起,少主这话的潜意思,莫不成是说那人实力之强,连自己都敌不过? “老夫但求一问,那女娃子究竟是谁?” 陆终弯唇,“旧相识。” 苍姝立在原地,心情久久不得平息,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波动,碧在下一瞬趴在她肩头。 “诶,傻主人,看什么呢?” 它也顺着苍姝目光向上,只看见一个小小黑影,有些疑惑,“这人招惹你了?我去帮你把他打下来?” 苍姝摇摇头,收回目光,“走罢。” 碧也很是疑惑,再三回头看了看,喃喃:“小爷看着,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呢?” 忽然有自灵魂深处传来震荡,苍姝暗道不好,天骨还是有明显副作用的,就比如现在,若是不能完全贯通融合,怕是动不动就能让她晕过去。 苍姝忙飞身上树,找一个隐蔽位置,沉睡过去。 碧呆住了,忙去摇她,“傻主人傻主人傻主人!真的傻了吗!” 然后用神识去探,松了口气。 枢还是那样子,盘腿坐在巨石上,闭眼沉睡。 苍姝心中升起逗弄心思,便要上前,还没走开两步,枢的声音传来。 “来了?” 苍姝立刻顿步,歇了那点儿小心思。“嗯。” 枢睁开眼,那双清浅的眼眸印入眼帘,瑰丽非常。 “既然来了,继续。” 真的是毫不留情。 枢听到她这一句心声,道:“若你到达我的境地,我便不再去管你,在这之前……” 苍姝一惊,道:“我懂!我立刻去修炼!” 说罢直接盘腿而坐,便要沉入心境,“傻、主、人!!!” 一惊,刚刚聚合的灵力顷刻无踪。 碧从上空坠落,回声连连。 苍姝作势伸手要接,碧看着她这个动作,心里一暖,“傻主人,小爷就知道……” “啪!” 水境的表面荡起巨纹,似乎微微有些下陷。 苍姝感叹,不愧是我的灵魂之境,好结实! 碧被拍平在地,久久不语。 苍姝的手也抽了回来,手指头碰了碰,“还活着?” “小、爷……” 碧咬牙切齿,努力将自己从中拔出,一个鲤鱼打挺拍上苍姝的脑袋。 “你不是接我嘛!接我嘛!怎么就、这么、没有准头呢!” 一下又一下,像是生气的猫主子一样,不疼,反而有些好笑。 苍姝一把把碧从脑袋上拽下来,左右翻转查看,“我看看,这不也没事吗?” “那是小爷结实!”碧大吼,越说越委屈,眼泪都差点滚出来。 “你个负心汉!小爷这么多年为你做牛做马,你怎么!” “你还能变马?”苍姝惊讶,“那很好啊,日后赶路都省了一笔费用,来来来,变给我看看。” 碧的脸都扭曲了,爪子立刻变出尖来,就要挠上苍姝的脸。 “闹什么?” 枢的声音冷冷传来,苍姝本来是要正色,但…… 碧呆住了,看着苍姝的脸都转为不可思议,隐隐约约还有被抛弃的怨妇模样。 “我以为就算你身边好看的女人多,你也是个正常的,现在居然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了?金屋藏娇!” 苍姝闻言,抓住其中一个重点,面色很是诡异,“娇?” 眼睛忍不住往那边瞥去,看了看国师。 哦,原来国师也可以称得上娇啊。 “看什么!” 碧一爪子挠上苍姝,“你都有我了居然养别的小白脸!” 小白脸…… 苍姝抽了抽唇角,以枢为中心冷冷散出的寒气很是凛冽,她不由得一抖。 “其实……” 碧还要开口,苍姝心里一紧,立刻捂住它的嘴,就怕在说些什么出来一人一宠都难逃一死! 碧呜呜咽咽,很是短气,心头一火,便要扭过去身子。 小爷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敢和自己争宠! 苍姝也顺着,手上一转将它调过脸去。 那一身白衣入眼,碧一怔,似乎还有疑惑,再往上看,皎皎明月的面容。 ! 幸好苍姝有先见之明,托住了它,否则怕是直接如一摊烂泥栽倒在地。 腿儿都在颤颤,“没事没事没事,不就是国师么,不就是……”国师么! 碧的眼睛向上一翻,晕倒在地。 苍姝见此,状似无辜,“你看,其实这孩子脑子有点小问题,方才说的话都是信口胡诌,不要介意。” 枢扫了她一眼,那一眼哦…… 苍姝尴尬一笑。 碧忽然回光返照,睁开眼:“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 眼睛骨碌着转到苍姝那边,“我去傻主人,你可以啊!连国师你都敢私相授受、暗度陈仓把她金屋藏娇,你怎么不上天呢!” 苍姝忽然噎住,而后淡淡道:“我上不上天不知道,但是你估计就……” 说着,直接把它抛了出去,这一下还是径直将碧往枢那边抛。 ! 碧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已经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 苍姝正色:“我不认识他。” 枢却是弹了弹手,“哦?”似笑非笑,“你不喜欢我?” 苍姝的头摇啊摇,枢道:“那你就是喜欢我了?” 苍姝想了想逻辑,点点头。 枢道:“私相授受?难道不是你一人暗恋我?” ?! 苍姝一惊,“这是……”什么道理? “我娇么?” 来自国师的灵魂拷问,苍姝面泪,使劲摇头。 “我连娇都不是,金屋藏什么?” 苍姝欲哭无泪,碧啊,你算是坑惨你家主子了。 “您算我的心头好,足够了吧。” 枢淡淡:“你不配。” ! 我! 好,我不配。 苍姝憋着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眼入定。 “啊啊啊啊!傻主人!我要打死你!” 苍姝吓得睁眼,就看见那一身碧绿的小东西径直向自己冲过来,气势汹汹。 结果,碧还没到她那里,就被一股力提搂起来,身子不由自主飘到枢身边。 碧无论如何都难以逃脱,它不断挣扎,“你你你,你放开我!” 第一百九十二章 隐秘 枢盯着它,指尖青青晃动,碧就似乎是凭空而吊的陀螺一般,飞来飞去,眼冒星星。 碧哪里受到过这种刑罚?刚开始还能叫嚣两声,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弱,眼白上翻。 “停停停,受不了了……” 枢才收了力,碧直接掉在地上,哇就吐了出来。 苍姝心疼哦,好好的水境,生生被破坏了美感。 碧挣扎着起身,却连道都走不动,一走一跌,索性瘫倒。 圆不溜秋的大眼睛控诉着枢的恶行:“你个坏人!” 看着枢抬手,碧是当真怕了,忙道:“没有没有,冕上如此厉害,岂是坏人?我说的是苍姝!” 苍姝一顿,看向碧,而碧恶狠狠回过去一眼,没错,说的就是你!都不知道心疼你家小祖宗! 苍姝失笑,枢看过去一眼,直接打断两人的眉目传情。 “修炼。” 苍姝忙闭眼。 碧啊,敌方攻击力着实厉害,你家主子救不得你了,自求多福啊! 碧咕咚咽了口口水,肠胃里依旧是翻滚之感,碧依旧逃不得枢的魔爪。 眼看着自己离那人越发靠近,碧的眼中满是绝望。 “灵龙?” 都这样了,碧破罐子破摔,直接翻了个白眼,“小爷是应龙。” “洪荒的?” “不然呢!” 枢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据说应龙共有三种形态,如此……” 不,我没有! —— 三日后,秦燕交界。 战争来的匆忙,谁也不知军令何时会传下来。 风沙遮掩,大漠弯月,东风卷起细沙,稍不留神就会呛入嗓子中。 “军师?” 夜里有人敲门,苍姝正好搁了书卷。 “进。” 有小兵将热水送入房内,“军师,明日便要入驻西关,怕是就没有什么好条件了,您先适应下。” “嗯。” 说着,将一木盆热水放下,轻轻掩门。 此次会战,兵分三路,西进一方由她先行,只带了不足百人前来西关,剩余部署则是向将军负责,怕是还需等上几日。 烛火昏暗,已是夜半,尚且未入得西关,还有些人家,这一行百人便包下了这旅店过夜。 碧蔫了好几日,被枢折腾的浑身无力,瘫软一边,难得乖巧。 苍姝借着热水擦了擦脸和身子,这西关的气候着实厌人,白日里是烈阳遮顶,到了晚间换了种模样,变成一种干冷,习惯了温暖的人还真是呆不惯。 碧夜半呻吟,“饿~” 有气无力。 本来嘛,吃饭对于它来说可有可无,就是当个享受,但强行入本体耗费太多,以至于现在都没恢复,只能靠吃饭续命了。 苍姝走过去,“此地可没什么能吃的,我去帮你取个饼?” “我要吃肉!吃、肉!” 碧似乎忽然来了力气,“我变成这种弱不禁风的模样是谁害的?啊?” “我我我,是我。” 苍姝无奈,“龙小爷,这儿条件着实简陋,深更半夜厨房里根本没人,有饼已经很好了。” “我不管!”碧脾气上来,在桌面上滚来滚去 孩子腻歪起来着实是难办,苍姝按了按眉心,忽然之间一顿。 这四周,有人。 苍姝立刻熄了蜡烛,隔着门扇听动静。 “怎么了?”碧也是一怔,传音过去。 苍姝没回,许久弯唇,“碧啊,你要吃什么,我带你去厨房。” “肉肉肉!甜品甜品甜品!” 苍姝摸出一张纸人,眉心点上一点,小人立刻添了活力。 她轻轻开启窗扇,将小人放了出去。 小人飘啊飘,逐渐远去。 而苍姝也同时抄起碧,从窗内飞了出去。 碧见她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观察四周,“你斜后方,树上有一人。” 苍姝立刻抽身过去,身形快到几近不可察。 而那黑衣人还在留意四周,眼神若鹰般窥探屋内。 苍姝看他动作,目标难道是自己? 黑衣人皱眉,方要动作,下一刻,属于刺客的直觉告诉他不好,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枚银簪便落在颈边。 登时冷汗就下来了,这人是谁,燕国军师身边竟然有如此高手护送! 苍姝低声:“谁派你来的,有何目的?” 黑衣人皱眉,他不是等闲之辈,立刻动作,握住那枚发簪的同时抽肘向后一捣。 苍姝低笑,“还挺警觉。” 银簪易手,直接被他甩开,苍姝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赶了出来,只随手挽了个发,穿了一身里衫。 黑衣人皱眉,“竟然是女子?” 苍姝幻出一枚短刃,脚下一点飞了过去,黑衣人闪身避过,却看苍姝反应极快,一把拽过他抽剑刺过来的手,偏身将他的手后背。 用力,那人便低哼一声。 苍姝道:“我时间不多,是谁派你来的?” 谁知下一刻,那黑衣人口中一动,挣扎片刻,再无动静。 糟了。 苍姝皱眉,查探他鼻息。 “服毒自尽?汉子啊!” 碧啧啧声。 “这也能说明,派来刺客的幕后之人不简单。” 苍姝放下他,掏出另一张纸人,在它口中一点。 只听到有刺客传来声音: “如何。” “燕国军师那里已派出两人,应该没有问题。” 两人? 苍姝弯唇,下一刻,果真有一人闪身而过,短刃上淬着冷芒。 怕是有毒啊。 都不用苍姝回头,碧一个跳跃,尾巴一扫,那人被击中头部,立刻倒地。 “该死!” 鲤鱼打挺便要起身,却被苍姝手指一点定住身子。 碧道:“怎么做?” “直接杀了吧。” “等等!” 他立刻道,“我说。” 苍姝挑了挑眉,一副垂耳恭听的模样。 那杀手咽了咽口水,“我是……” 咻! 有银镖一前一后成夹击态势袭来,苍姝侧身避过,接下一枚,碧也跳起身来,接住另外一枚。 “谁?” 又是一个黑衣人,见此只道:“想背叛?” 被捆住的立刻摇了摇头,下一刻,一狠心。 看着已经咽气儿的黑衣人,苍姝皱眉,而在下一刻,对面之人已经消失。 不止如此,手中的纸人也在燃烧,不久成灰。 被发现了。 碧甩甩尾巴,“怎么办,线索断了。” 苍姝轻轻拍去手上的灰,道:“好办。” 看着碧一笑:“先去喂饱我的小祖宗。” ------题外话------ 感谢订阅的小可爱支持! 第一百九十三章 干票大的 半夜三更,唯有厨房的灯火尚未熄灭。 碧把身子盘在油盐酱醋瓶上,看着苍姝动作。 这边的厨房晚上也剩不得些什么东西,翻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些当地菜果,什么瓜啊什么萝卜一类。 苍姝的刀工意外的好,只见得手腕几个动作,卡咔咔咔,那萝卜便切成小块摆成一排。 薄厚都差不多,碧偷偷拿了一块,搁嘴里,“呸,好辣。” “这边的萝卜应该算是很甜的。”苍姝也切下一块入口,“嗯,不错。” 碧翻了个白眼,眼睛却不离她的动作。 羊肉切小块,焯水后放入陶锅中慢慢去煨,加上白萝卜。 咕咚咕咚。 声音一出,再加上那种甜香,碧只觉得更饿了,忍不住软在桌面。 “什么时候好啊?” 苍姝看了眼时间,“很快,等上半个时辰吧。” ? “半个时辰!” 碧哀嚎,苍姝比了个嘘的动作,“所以,趁这个时间,咱们出去干一票大的。” 于是,一轮弯月下,便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飘忽而过。 距离旅店百米开外,苍姝隐身,借石坡掩住身子。 果不其然,有黑衣人在此驻足。 碧的哀嚎声已经被堵住,只留下两双无辜的大眼睛。 看他们动作,在等人? 有黑衣人飞身而来,“报,军师房内无人。” 为首的人一顿,“剩下的人呢?” “都、都联系不上。” 头儿一愣,“那军师身边居然还有如此高手?” “是。” 头儿道:“打探到什么。” “一行百人先行,大军由向安带领,还需几日才能到达。” “究竟几日。” “最少三日,燕国君先前并未想到发动战争,不能在第一时间集结军队。” “极好。” 头儿颔首,“你且先把消息送回去。” “是!” 苍姝给了碧一个眼神,碧幽怨,却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头儿方要开口,忽然道:“谁!” 苍姝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抬头,刚刚好看到一人,愣在在地。 那是小兵?看这身衣服,怕还是自己带来的那些人里面的。 “燕军?” 可能是来撤水的,谁曾想居然还能碰上这件事,也是绝了。 苍姝失笑,那小兵不过十几的年纪,哪里经受过这种事?也亏得还能镇定。 “你们是什么人!”拔出剑来,声音还稚嫩,甚至有些颤抖,但是勇气可嘉。 头儿皱眉,他身后立刻有人挥着短刃冲过去,眼看着就要抹过那小兵的脖子。 “铿!” 黑衣人的短刃被弹出,两枚石子一个打中他的短刃,一个打在他的手腕上,直接断了他的攻击。 黑衣人的反应也快,就势从腰间摸出另外一枚短刃趁着她动作停顿的片刻穿透她胸口。 苍姝一手 “何人!” 头儿也是一怔,看着忽然挡在小兵身前的女子,“你就是军师身边的高手?” 小兵也被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得发冷汗,但看着面前人,还是个女子,庆幸着挽回一命的同时,男子气概也涌上心头。 “姑娘,你快走。” 苍姝觉着这孩子挺好玩的,自己都出来救了,又哪里有靠他逃走的说法,却还是道:“不用担心我,你且后退些。” 小兵看了看这阵仗,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是拖后腿,犹豫着,还是跑到一边。 苍姝看了看,只有四五个人罢了。 “一起上?” 头儿看了她半晌,“你们走,我去会她。” 说着,一把冲上去,便要出剑趁其不备。 苍姝直接捏住他手腕,一拧。 “啊!” 他低吼一声,手腕直接脱臼,却是将剑转到另一只手,向她面门而去。 苍姝躲过这一剑,而后直接绕道他身后,一把砍晕。 “小心!” 有一枚箭矢破空驶向苍姝,身后的小兵赶紧提醒,并且也在一边捡了一支箭,搭弓瞄准。 “咻~” 两箭相撞,完美碰撞,掉落在地。 小兵吁了口气。 “该死!” 却在下一刻,有人拿着剑抵在小兵脖颈上。 “放了他,我们互换人质。” 苍姝看着那人,笑了笑:“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小兵放了你们头目?” 黑衣人不理,就这么看着她,“他刚才救了你的命。” 苍姝道:“没想到你这种杀手还懂得知恩图报,如此天真?” 黑衣人手上用力,剑便陷入肉中。“放不放!” 苍姝还没回话,反而是他身前的小兵咬牙,“你他妈要杀就杀!问什么问!” 孰轻孰重他懂得,自己这样的人远没有那刺客头目的命重要,所以……“姑娘,你赶紧走!” 碧此时慢悠悠飘回来,在上空听到这一句也很是震惊。 这个小兵不错啊。 苍姝闻言一笑:“可听到了?” 说着,便要拎起头儿走人。 “你!” 他一把便要甩开小兵,苍姝弯唇,“碧。” 碧噘嘴,一个甩尾俯冲过去,如同一个小炮弹般砸在他脑袋上,直接把那人砸晕。 咻! 又是一声,相隔很远传来,带有凌冽气息。 灵力? 苍姝眼中划过一道光,灵力加护的箭矢一分为二,直接冲着两人而来。 小兵看得那光带有不可抵挡之势,隐隐传来低吟,转瞬到眼前。 他下意识闭眼,皱紧眉头等待死亡来临。 一道风波吹到他脸上,连带着发丝拂面。 小兵忙睁眼,眼前一幕却让他此生难忘。 泛着白光的箭矢就这么被握在那人手中,白皙的手指一个用力,灵光破散开。 而漂动的衣襟和墨发更是为她添了风采。 苍姝道:“无碍?” 小兵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与那人对视,他忙低下头,“没、没事。” 苍姝一把丢了箭矢,任由它被风沙所掩埋。 碧悄悄凑过来,趴在她的肩膀上,“竹篮打水一场空吧,忙活这么半天我都要饿死了!” 苍姝却是沉默,“秦国那边怕是还有修士参与。” ? 碧看了看那箭,嗯着:“的确是,可无论哪个门派都不会允许门下弟子参与世俗,怕是散修吧。” 苍姝皱眉,联想起之前乔木所言,有些不安。 那小兵靠近,低声:“多谢。” 苍姝道,“不用谢,你方才还救了我一命。” “但就算没有我那一箭,你也能自己解决的。” 苍姝转过身去,“到底是帮了我,何必在意结果?” 然后笑着补充道:“你的箭法极好,军中怕是也没有几人能比得过你。” 第一百九十四章 妖怪? 夜色苍茫,小兵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是这一番话入耳,却最是温暖人心。 “是吗。”他的声音很低很低。 他体型偏瘦,自小就是不能打的模样,在家乡那边受人白眼,从来没有人说他在哪一方面做的成功。 苍姝拿起那只箭矢,“练了许久吧。” “是,”就连小兵都不知道他为何能同这人这般自然说话,“我,是替家里人入军的,他们说战场残酷,反正两个人去了都是死,不若……” 苍姝见他说不出口,也静静听着,小兵道:“我从小就没人喜欢,但我希望至少这一回能证明自己,我不会死,即便是我也可以为国争光。” 苍姝抬眸:“战场的确残酷,战争也是如此。” 她道:“你的弓箭射的好,却并不一定能让你能活着回去。” 小兵拳头一紧,“我知道。” 苍姝笑了笑:“你叫什么?” 小兵抬眸,那双眼中似乎添了亮色,“林天。” 苍姝道:“孤木难成林,你可知,行军作战也并非一人之勇,亦是需要很多协作与后卫?” 林天面似疑惑,苍姝笑了笑,“所以,去找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吧。” “自然,平日训练也不得落下,虽然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但是要记住。” “莫忘初心。” 林天似乎有所顿悟,便是心里都有一种澎湃之感涌出来:“是!” 苍姝道:“行了,危险已经解除,你且回去歇着吧。” “那个!” 林天向来很是腼腆,却是在此时此刻鼓起了勇气,“在下可以,冒昧一问你的姓名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苍姝笑,“我叫苍姝。” 终于是解决了晚上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碧是饿得在路上都想咬苍姝的耳朵。 一路上奔回厨房,正当是漫染甜香之时,整个厨房都氤氲着萝卜羊肉的香气。 但,不对。 锅盖已经被放在一旁,而走过去一看。 “啊啊啊啊!” 碧疯狂了,“是谁,是哪个傻叉敢偷吃小爷的饭,小爷一定要杀了他!!!” 食物招惹怨恨,这一声甚至隐隐吼出了龙吟的感觉。 苍姝也是好奇,这大晚上莫不成还有杀手没有离开,反而吃了一顿夜宵? “啪!” 有什么东西摔落在地,苍姝立刻回头。 这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 “云淮?” 云淮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拿着的勺子已经摔落在地,他张大嘴,有些疑惑,又有些呆滞,“你是……军师?” 苍姝心里暗叹一声,果然,不管如何,这装还是要装好的,方才林天是因为在夜晚,看不清楚,但是一旦在明面上……唉,就被熟人看见了。 事到如今,瞒着也没必要,苍姝笑笑:“云淮。” 特意压低的声线,更是与军师如出一辙。 云淮如天打五雷轰一般,俊俏的脸都有些扭曲,“军师,为何要扮作女装?” “这个嘛……” 但还不等苍姝说完,碧直接扑了过去,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恐怖。 “啊啊啊啊,你还小爷的炖肉啊!小爷要咬死你泄愤!” 一口张大,死死咬住云淮的肩膀。 碧到底还是龙,就算现在只是一条幼龙的模样也是如此,牙口好到连盔甲都防不住。 ! 云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咬惊到了,赶紧甩胳膊,“这是什么邪祟?!军师你身边怎会跟着这种妖怪?” 邪祟?妖怪! 碧的眼中冒出光,“呵呵,小爷今天不杀了你的。” 说着,本体就要出来。 要知道,碧是一条很容易被激怒的龙,尤其好面子和爱美食,如今一下被碰到这两个逆鳞。 龙吟声起,便是地都在颤抖。 云淮一惊。 苍姝一把拽住碧的尾巴把它抱回来。“闹什么?还敢上本体,房子塌了吃什么?” 碧咬牙切齿,“小爷不吃了!这货竟然敢如此侮辱小爷!若是不给他点教训!” 苍姝一巴掌拍到他脑子上,碧才安分。 云淮被那几声龙吟震得耳膜都在疼,忽然了解了什么,“方才那炖肉是……”眼睛登时瞪大,“军师所做?!” 苍姝点头,“是啊。” “我……我不知道……”云淮低声,“我饿了。” 难得见这桀骜的人低声,苍姝摆摆手,“没事,吃了便吃了吧。” 碧一个瞪眼,死命挣扎,“什么吃了就吃了!那是我,唔!” 苍姝手明眼快,一把拿起一旁的饼子就塞到它嘴里。 “我就不问菜的味道如何了,你应当是跟随向安将军一同前来,怎么今夜就到了?” 云淮道:“哦,是向安将军担心军师这边没个武将照应,统兵也已经结束,只等着行军,是以……” 苍姝点点头,那向安老谋深算,岂是说的那么简单? 怕是根本不信她吧。 云淮抬头看了她一眼,赶紧低下头,脸上飘红,“军军军师啊,您为何……” 苍姝笑:“我本就是女子。” 云淮登时呆住,脑子里满满只有一句——我是女子我是女子我是女子。 女子! 虽然平日里军中就有风言风语,说军师这般瘦弱,哪里像是个男子模样?但……云淮有想起她同自己打斗时的模样,那一战也直接封住了众人的嘴。 ! 女子! 自己输给了女子! 云淮欲哭无泪。 苍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得……” 云淮一颤,而后赶紧躲开,如同被非礼的小姑娘一样护着自己,“你做什么!” 苍姝的手顿住,而后无奈,“其实,你可以当我是个男的。” 开玩笑! 云淮后退加后退,然后眼光就又飘到了碧的身上。 “那……”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改口,“究竟是什么?” 碧翻了个白眼,饼子是冷,但是有吃的填填肚子也凑合,它慢悠悠飘过去,盯着云淮。 云淮后退又后退,到最后已经被抵在门上,碧呵呵:“平日里不是挺横的?” 云淮吁了口气,静下心来倒是也能看的出它是什么样子,问:“你是龙?” 碧瞥了他一眼,示意——无知的人类。 云淮觉得很好奇,伸出手想去碰它,碧一个甩尾打在他手上。 好痛。 云淮吹了吹手背,“军师,您是如何和它……和龙有关系的?” 苍姝笑了笑:“意外。” 第一百九十五章 打一架吧 碧忽然就不干了,“我的饭呢!我的炖肉呢!” 苍姝走到案板旁,看了看库存。 “唔……”拿起方才放到一边的菜根,“用这个好了。” 碧一脸拒绝,“这是什么脏了吧唧的东西,能吃吗?” 等到一盘香喷喷的菜根炒肉摆在面前。 看着不久就变得精光的盘子,还有吃尽的饼子,苍姝弯唇。“味道如何?” 碧舔了舔嘴,“马马虎虎。” 云淮默默拿起菜盘,好干净。云淮忽然想起什么,道:“军师,院子里那人可是?” 刚想起来,那黑衣人的头儿还被捆在院子里呢。 三人便走出门,看着已经苏醒的头目。 他被团团束缚,身上的武器都被搜去,想逃也不成。 苍姝看着他的目光逐渐转向平静,而后闭上了眼,很明显不想看到她。 “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头儿别过头,嗤了一声,云淮冷冷道:“让我来吧。” 审问这一个活可不好做。 苍姝点点头,云淮非常自觉,直接把他拖走。 碧吃了饭,困劲儿一上来,打了个哈欠,“在这儿审不久完了,还要拖走?” 让战俘开口,有时也是必修课,更何况是担任副统的云淮。 只这手段,怕是不好看。 碧的耳朵尖,一下就能听到那种隐忍的痛呼和吼叫,它顿悟,“这小子看着也不是个心狠的,倒是真下得去手。” 苍姝但笑不语。 云淮不久便出来了,碧观察了半天,诶?怎的没有血迹? 碧一把飞到他身上,云淮到底还算是镇定,即便是身体一颤,也忍住了下手动作。 碧嗅了嗅,还是有血腥气息的。 “你怎么做的?” 云淮抽了抽唇角,先说正事:“是秦国的人。” 果不其然。 苍姝道:“目的是什么?” “刺杀军师。” 但是很奇怪,按道理而言,就算军师是战术根本,但只为了刺杀一个军师未免太过兴师动众。 何况,她才方入燕,名气也说不上有多大,怎会让他们觉得有威胁? 云淮也是如此想法,但他审了半天,什么方法都用上了,那人怕是只知道这么多。 苍姝心里想了许多,但最蹊跷的是。 修士。 “也罢,不在乎这一时片刻,你且去休息罢。” 云淮点点头,又是看了看苍姝,红色又飘上脸颊:“那个,军师你也是啊,多、多穿点。” 说着,云淮扭身,那动作如风,都赶上跑的了。 “我有这么可怕?” “不男不女,你说呢?”碧飞了回来,“那小子可是厉害。” 苍姝看它:“你去看了?” 碧吐舌头,“恶心啊,太恶心了!”四肢都扭曲了,身上却没什么伤痕,唯有脖子上那致命一刀溅出血迹。 苍姝闭眼,“尸体处理了?” “埋坑里一把火给烧了,否则以后被发现还得惹出问题来。” 苍姝点点头,碧打了个哈欠,十分困倦,“睡觉吧,小爷快困死了。” “好。” 至于其他,时间还长,可以慢慢查。 第二日,还没等叫早的人来敲门,苍姝已经起来,换上了一身男装,伪装完毕。 苍姝推开门,便是正正迎着朝阳。 有小兵正在早训,看到苍姝也是一怔,“大人。” 苍姝点点头,一扭头,便看见了云淮,他正在同小兵比试比试拳脚,顺带指点。 对于这个空降的统领,众人自然需要磨合,而磨合的最好方法…… 打一场吧! 这厢,云淮一个抬腿旋身将对面那人抽翻在地,“唔!” 云淮用的劲儿很巧,把那小兵打趴下还没有伤到人。 “再来!” 云淮叉腰,那小兵苦兮兮,忙摆手,“不不不,不来了。” 于是云淮看了看四周,“还有没有了!” 地上七七八八倒了这么多人,可都是拜眼前的统领所赐,谁敢来? 都在摇头。 我不求打,不求虐! 云淮眼睛一扫,盯住了一人,那人隐在众人后,还真是没什么存在感。 云淮抬下巴,“那边的小个子,没错,就是你,出来!” 苍姝也看过去,弯唇。 啊呀,刚刚好是昨晚那个小子。 众人赶紧躲开云淮目光,林天耷拉个肩膀,慢慢走出来,“我打不过你。” 云淮抬手勾了勾,林天缓缓吐了口气,走到他对面。 “林天这小子……” “有什么可打的,乖乖躺倒不就好了。” 一阵讪笑,军里头可不就是这样,崇尚武力的一帮刺头,只佩服打得过的人。 林天眼中闪过分阴沉。 云淮呵:“一边闲着的给我闭嘴!否则就自己上来。” 云淮转头看他,“你也是,不想其他人说,爽快点打。” 林天咬牙,却也比出来动作。 云淮点评一波这起势,看着还成,是练过的,只是…… “你先来。” 林天闻言直接飞身上去,先是一拳打向他上身,果不其然被躲过后,紧接着蹲下身来了一个横踢。 这小兵意识不错。 云淮想着,可惜,差在了身体素质上。 云淮一脚踢过去,正中他胸口,直接把林天撂倒在地。 “咳咳。” 林天捂着胸口,脸色不好。 云淮道:“再来!” 林天立刻起身,端正姿势。 云淮此次破格升上统领一位,开始苍姝还在想他能不能担此重任,毕竟云淮的脾气太过桀骜,容易冲动,但是如今看来…… 嗯,成长了啊。 副统领很小,在军中待了两年,如今不过十六岁,叫小卜。 小卜看军师靠在树旁看这明显不符合规矩的打斗,还有些乐在其中,黑线。 “大人,您怎的起这般早?” 这才卯时啊。 “辰时出发,今天还有的忙,早起也不是坏事。” 见苍姝的目光落到那边,小卜咳了咳,“那个,统领在练兵,是否需要属下……” “挺好的。” 苍姝弯唇,万年不变的一张笑面,到如今越发像是一只狐狸,滴水不漏。 小卜油然起敬,军师居然看着如此靠谱! 在林天被打趴下不知第多少次,就算是云淮再怎么用巧劲儿,身上多了淤青和青紫也是应该的。 林天咳了咳,缩在地面,云淮道:“行了,下一位……” “再来……” 林天趔趄站起身,一把抹去唇角的血。 “再来!” ------题外话------ 我不水我不水我不水我真的不水……欲哭无泪qaq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比 一边的小兵登时怔住了,便是云淮也皱眉,“再打?你是找虐吗?就算是比试也得循序渐进,你有力气,到战场上去使!现在,回去休息。” 林天咬牙,“可……”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引过去,苍姝走过来。 “军师大人。” 众人忙行礼,云淮亦是站直身子,眼睛却不敢对上去。 林天也看过去,当看到苍姝时,有些恍惚。 “大早上起来在训练?挺有活力。” 众人讪讪。 苍姝看了眼林天,“不服输?” “不是。” 林天站起身,他看着苍姝,“军师方才鼓掌,是为了属下?” 苍姝看他,这已经是一个答案。 林天低下头,“属下太弱,担不起军师的掌声。” 苍姝道:“你的优势本就不在此,扬长避短才是你的出路。” 说着,对小卜道:“拿弓箭来。” 小卜忙跑着去拿,一会儿就递到了苍姝手中。 林天的眼光变了,他看着苍姝,“军师何意?” “我听说你的箭术很好,若是一直藏着,岂不是很浪费?” 苍姝拿着弓箭,“但是,这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射箭。” 她看着云淮,“云统领。” “属下在!” “你将这物品拿好。”说着,将东西丢了过去。 云淮接住,看了看手上物件,是个果子。 ? 苍姝将弓箭丢给林天,“云统领跑,你便射下他手中的果子,如何?” 哗然一片。 疯了吧,怎么可能! 苍姝看着林天,“最重要的,不要伤人。” 林天攥紧手上的弓,目光灼灼。 “好!” 云淮的身法很好,就一个普通人来说,他的武功已经称得上小成。 就这么在黄沙四处奔跑,毫不受环境影响。 林天的眼神在拿到弓箭的一瞬间就变了。 他搭弓,吸气,缓缓吐息。 一箭飞出。 云淮一个侧身,滚到了石后,便躲过这一箭。 林天立刻转移,跑到另一边,再出一箭。 云淮跳出,又是避过。 那果子不大,被他拿在手中,根本不可能射中。 一堆人在旁围观,苍姝格外悠哉。 小卜看这局势,一个射箭射的小心,一个躲得悠闲,局势明显焦灼。 小卜忧心:“时间很短,林天怕是不成。” 苍姝远远看去,“不一定。” 云淮气喘吁吁,“喂,小子。” 林天瞥了他一眼,云淮道:“时间要到了。” 林天皱眉,越发冷静。“统领,您只管跑就好。” 云淮挑眉。 连发三箭,云淮几个后撤。 就在这时,林天眼光一闪,“找到了。” 弓箭手,要会的可不止是技术。 人体骨骼之间的扭曲变化,活动时肌肉的拉伸… 这一箭,他观察了许久,终于找到时机。 它以一种极刁钻的角度飞向云淮脚边,云淮避之不及。 啪! ? 小卜站的远,只看见云淮摔倒在地。 “统领这是…被绊倒了?” 苍姝道:“不,是林天所为。” 那一箭直直从他膝盖旁飞过,一般人若是想要躲过,自然会向旁倾斜。 但,这一箭未落地! 云淮也不是一般人,立刻就懂了林天意思。 “小子挺厉害。” 手中的果子滚的不远,他向前一扑就要拿起。 “咻!” 有什么从脸边划过,云淮下意识瞪大双眼,第一个反应是去看林天,但他只是静静站着,一派波澜不惊。 下一瞬,一枚箭矢却正正射上那枚果子,插在其中。 云淮伸出手的动作顿在原地。 “方才怎么回事?” “那箭好像在空中转了个弯!” “什么东西!” 云淮也是愣住了,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些什么。 他拿起穿着果子的箭,“这是……追云箭?” “是。”林天抱拳,“统领,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话还没说完,云淮直接冲了过来,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林天赶紧闭上双眼。 “太厉害了小子!”云淮却使劲拍着他的肩膀,“来来来,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啊?” 那边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把众人吓了一跳。 统领哇,你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苍姝笑了笑,林天倒的确是个人才。这下,怕是也没人会看不起他了吧。 —— 西关 黄沙漫天飞,四处尽是隔壁荒漠。 苍姝一席人尚且未到达据点,走在路上,马蹄踏入沙中便扬起一片,沙子吹在脸上的感觉实在是难受的紧。 还有个十余里,便到了会和之地。 已经可以看到城墙的轮廓,所有人更是快马扬鞭。 站在高楼上的哨兵见此,一怔,立刻向里面人汇报:“大人!是兵队。” “嗯。” 坐守西关的关主是崔元,他亦是登上城楼,远远看去,“似乎才百人。” “是,大人。” 崔元想了想,“也罢,先不要开城门。” 苍姝为首,此时已经在城墙下。 “来者何人?” 苍姝道:“西行军先行部队,下官是此次会战的军师祭酒,不知可否开城门?” 崔元看着她:“有凭证?” 云淮立刻从胸口衣衫内掏出一块玉牌,持在手中,“凭证在此。” 崔元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小兵跑过去,将玉牌送到他面前。 崔元看了看,拱手:“在下乃西关关主,崔元,恭迎诸位。”说罢,看向一旁,“开城门!” “轰隆!” 厚重的城门被推开,崔元赶紧步下相迎。 “抱歉,最近局势正是紧张之时,下官也是为了安全所见。” “我知。” 入门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前方硕大的一尊雕像,银甲红袍,便是一位将军的形象,甚是威风。 苍姝转过眼,问崔元,“不知崔大人可是有发现秦国那方的局势?” 崔元点头复摇头,“他们最近安分的很,这方看不出有什么变动,再者,这西关具秦国最近的都城也有数十里,若非兵临城下,很难察觉。” “但是军师莫要担心,在下已经派人在四周查探,但凡有风吹草动,逃不出你我手掌。” 苍姝不置可否,只道:“如今城内战力有多少?” 崔元道:“大抵千余人,但西关这方的人都是善战之士,以一敌二不成问题。” 第一百九十七章 埋伏 崔元的目光落到苍姝身后,小声问道:“敢问军师,大军还需多久能到达此地?” 苍姝跟着他步入城内,“三日。” 有一股香味飘入鼻翼间,那是一种类似于檀木的香气,悠悠之间似乎还掺杂了其他,而这香气的来源,是崔元。 “哦,好好好。” 崔元叹,苍姝打量着城内的情景,百姓都被疏散去了其他地方,如今城内不过剩下了零星几人。 “西关这个城啊,本就是为防卫所设,人少,疏散起来也就很是容易。” 崔元捋了捋胡子,面色不好。 任谁那里出了战乱都不会开心的好么。 苍姝问:“秦国可是有来使到达?”见崔元摇头,苍姝道,“以防万一,最近还是要加强警戒。” “嗯。”崔元点了点头,他带着这百人来到旅店。 “条件还是有的,这间客栈已被包下,各位不必担心。” 云淮于是带着人入房,留下崔元和苍姝在暗室,点了一杯茶。 崔元拿出地形图还有城内资料。 苍姝将其摊开,崔元问道:“不知军师,此番与秦作战,是主守还是攻呢?” 苍姝道:“主守,但秦国挑起争端想要侵犯燕的土地,能反攻回去,自然最好不过。” 崔元点头,忽然道:“那么,军师请看此地。” 说着,他点了点图中距西关不过数里的一块地方,并圈了个圈。 “绿洲?” “类似。” 崔元道,“此地名为泾源,原本是燕国领土,却在先前割让给了秦,实在是可惜。” 他点着桌面:“下官以为,攻下此地有两点好处,其一,此地以西尽是荒漠,若是此地归于燕,秦军日后欲从西方行军,怕是只能借道于赵。” 二者…… 崔元笑了笑,“算是下官的私心吧,西关条件不好,粮食也种不出来多少,每每都要向朝廷索要粮食,若是能拿下泾源,日后此地的粮食供应便更有保障,百姓也能生活的好些。” “最重要的还是国师说的那一句,人文关怀嘛,泾源的人,骨子里终归还是燕国人,能接还是要接回来的,您觉得呢?” 看着崔元跃跃欲试的模样,苍姝失笑:“您所言的确很是诱人,但是。” 可以说,很难。 秦国欲从西方直入,便只会借道泾源,驻军以及主力怕也会在此,哪里是说打就能打下的? 崔元摆摆手:“诶,下官只是此法可试,又没说必须去做,既然国国君的意思是不怕他秦国来犯,怕是也只起了防守心思,攻地一事,还要再看。” 苍姝笑:“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兵者本就是诡道,一切还要等向将军到达此地才好打算。” 崔元点头。 —— 而此时,具西关数十里之外,一行大军正浩荡前行。 向安自是在最前,一手握紧缰绳,“驾!” 马传来一声鸣叫,更是加了速度。 而紧追其旁的是一匹青骢,向安瞥了眼一旁的人,墨发飘然,玄衣加身,纵是一派温润面庞,在如今也多了分潇洒。 这个丞相可是不简单。 到了一处,向安立刻勒马,翻身而下,“整队,休息!” 这万人的大军,看过去是一片的浩浩荡荡。 也亏着是这附近地广人稀,装得下这些人。 陆终也是翻身下马,“丞相大人。” 向安对他道:“距离西关大约还有数十里,大抵明日就可抵达。” 陆终点头,靠在一边的树上,闭目养神。 向安不经意打量着这位年轻丞相,一年前方横空入了朝堂时,谁都不服他,若非是与秦谈判大胜而归,怕是也轮不到今日他有这地位。 而对于这位文弱丞相随军出征一事,向安自然直言不可,国君却是拍案定下,向安无奈,只得听从。 他原以为凭借陆终的身体,怕是第一日就撑不下去,却不想他的马术这般好,能紧紧跟在他身边,还有体力…… 根本不像是一直伏在书案旁只顾弄墨的书生,比之正经训练过的士兵也有过之无不及。 向安到底是老油条,便问道:“丞相大人,不知您家乡在何地?关于这西关您可是熟悉?” 陆终抬眼,“我故居在南方,一片水乡温柔地,对西北很是陌生。” 向安捋着胡须,便要开口,陆终闭眼,许是因为有些疲惫,嗓音带了些低沉。 “向将军若是有所怀疑,大可不必,我此来西关,不过为了完成对国君的交托,至于我个人,相信您也应当查过。” 向安闻言,很是尴尬,“哪里哪里,末将不过好奇罢了,怎会怀疑丞相?” 但是话都到了如此地步,向安也说不得其他,呆在一旁休息。 但陆终有一话说的不错,他的确在怀疑他。 不过就凭文件上来看,暂时没什么端倪,只得搁下心思。 忽然有一声喊,“将军,不好啦!” 向安霍得睁眼,“吵闹什么!出什么事直说!” 有一个小兵跌跌撞撞而来,“将军,有伏兵!” 什么?! 向安立刻起身,便是陆终也睁开眼来。 向安一把跳上高处,向远望去,果真能看到秦军的银甲血旗,车轮滚滚,扬起一片黄沙。 向安也不愧是久经沙场,立刻就镇定下来,“集合,快,让众兵集合!” 他遂而跳了下来,“该死,秦军这帮龟儿子是从哪里入的燕?” 终垂眸,“赵。” ? 终开口,平地惊雷,“若非自西关入,便只有借道于赵。” “莫不是秦赵联手?!” 终摇头,“不能确定,秦国也可能是另辟一路。” “靠,如今都两兵交战了,还管他走哪个道!” 他看向前,“看这阵势,怕是得有万人,神不知鬼不觉能深入到如此境地,边界那些人究竟是怎么看的!” 向安转而向陆终,“丞相大人,此地危险,一会儿还望您退居后线。” 陆终颔首,他看向远方,眸色深沉,只吐出二字,“西关,不对劲。” —— 而在此时,西关。 三日已过,但是城内却没有传来分毫消息,无论是向安一行,亦或是秦军。 碧大口吞咽着桌上的白草煲,一口一个丸子吃的不亦乐乎。 苍姝失笑,“你都吃了三碗,也该是够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西关古怪 碧没空搭理她,风卷残云般吃下最后一口,才满足地吐了口气。 “饱了?” “我还能再吃三碗!” “还是别了。” 苍姝看它小小一个,颇是好奇它是如何吃下这么多东西的。眸中闪过了什么,苍姝撑起了身子,“碧,你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碧啊了一声,“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减慢了许多。” 所以才要吃很多东西补充啊! 苍姝道目光转向一边,小卜带着众人,包括军中的人在训练,而云淮则带兵四处巡逻。 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拳一脚皆是猎猎生风,脚下踢起黄沙。 苍姝凝目,观察片刻,却并未发现任何。 “军师,这是城内的物资,你看看,可是差了些什么?” 崔元推门走了进来,抱了满怀的纸卷,搁到书桌上。 苍姝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崔元。 崔元还在给她介绍着,“军师啊,这些都是今年的进项,还有些富裕的都堆在仓库里了,你要是想……” 注意到苍姝目光,崔元顿住,有些疑惑,“军师,是有什么纰漏吗?” “没有。”苍姝看他,“大人一直在西关?” “可不是嘛。”对于苍姝的疑问,崔元一头雾水,“属下担任关主如何也有十年了,打小就在这儿生活,那还能有假?” 苍姝弯唇,“不是怀疑崔大人,只是想问大人,最近可有不同寻常之事发生?” 崔元更是不解,“除却战争,便没有称得上是不同寻常的事了。” 苍姝拿出一副卷轴,道:“疏散出去的居民也当是有登记的,不知大人可否拿来予我一观?” “自然。”崔元很是爽快,“但是军师要它作何?” “来证明一事。” 西关的人本就不多,登记起来也没什么难度,于是崔元很快抱过来了卷轴。 “所有的都在这里了,您看着,下官还有些文案要写,便先告辞了。” 苍姝应了一声,立刻摊开卷轴来,一行行飞快掠过。 碧蜷起身子在一旁,颇有些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你看这些有什么用?跟打仗有关?” “没有。” 苍姝回着,碧扫了扫尾巴,“那看它做什么。” 苍姝聚精会神,再不理碧,碧自讨个没趣,也不说话了。 寂静之中,只余下几声翻书页的声音。 苍姝忽然瞪大双眼,“果真……” 碧见她反应如此,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苍姝吁了口气,将卷轴给它,碧凑上去看了一眼,亦是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个名字。 “小卜?!” 碧大惊,“写错名字了吧,这孩子不是兵么,怎么就是送出去的居民了?” “不止是如此。”苍姝指给它看,点了几个人的姓名,“这些人,都是队伍中的士兵。” ? 碧的脑子转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崔元给拿错了?他拿的不是居民表,而是士兵统计?” “不。” 苍姝翻了几页,包括后面的几册,全部都是重复的。 碧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 苍姝吐了口气,“怕是……” 幻境。 阵法?! 碧赶紧甩头,“不可能不可能,若真是如此,一瞬间入阵就是我感应不出来,你也肯定能感应出来啊,怎么会。” 苍姝摇摇头,说出一个更让它毛骨耸立的想法,“若是从出都城便算是踏入了阵法呢?” ?! 碧被这个想法惊得说不出话来,“但但但,有谁能做出这么大从东覆盖到西的阵法?” 苍姝摇头,“不,他不需要覆盖全部,因为阵法当中被吸引进来的人,只有一个。” “崔元!” 碧恍然大悟,而后忽然道:“这都过了三日,莫不是!” 苍姝也是凝目,“怕是秦军已经破了西关,直入燕。” 碧立刻跳了起来,“那赶紧的,破阵啊!” 忽然之间,门扇被大开,一瞬间就涌入了人。 那些士兵拿着兵器,眼中无神,漆黑的眼珠滚动,最终落到苍姝身上。 碧一瞬间打了个激灵,“这这这……” 苍姝道:“这阵法看来还有自动完善的功能,一旦被发现,便会绞杀那人。” “那打?” 苍姝皱眉,“打不完。” 所以? 苍姝一把抄起碧,“走。” 脚下一点,灵力化作藤蔓缠绕住那些人,苍姝立刻趁机跑出门外。 然而,出去后,碧忽然叫道:“傻主人,外面还有其他人!” 此时,小卜忽然看到了苍姝,立刻躬身,“军师。” 瞬间,除却那百人以外的士兵竟齐刷刷将目光调转至苍姝身上,那目光直愣愣的,活像是死人一般。 “噫,好恶心!”碧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而最为奇怪的是,那些人只是看着,并没有动作。 苍姝别过目光,“继续训练吧。” “是!” 碧和苍姝躲到暗处,碧道:“所以,这个阵法的自动纠错,只有在其他没人发现时才启动?” 苍姝点头,碧忽然问:“那就奇了怪了,你说说这背后的人既然连这么厉害的阵法都做出来了,为什么不杀了里面的人,反而只是为了困住?” 苍姝闭上眼,假寐,“不知。” 碧翻白眼,“现在怎么办?” 苍姝道:“找阵眼,破阵。” 秦军做了如此多准备,就怕陆终那里已经被包围,片刻不容缓。 苍姝道:“走罢。” 此等阵法,针眼定不会是固定的死物,而是活物。 最有可能,是人。 碧道:“有怀疑对象了?”这可不能瞎怀疑啊,不然一下死俩。 苍姝道:“且去看看。” 若如她所想,无论这个人是谁,士兵中定然有叛徒,就怕是向安那里也出现了如此情况。 忽然有脚步声,苍姝一顿。 “呼呼呼……” 碧一顿,“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不是。”苍姝细听,道:“是人。” 似乎有一声低呼,那人跌倒在地,而后赶紧爬起身来,好巧不巧,就是向他们这方跑来。 “啊!” 等那人身形靠近,而后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直接拽了过去。 ! “唔!” 那人登时瞪大双眼,直到看清面前人,“军师?” 就是碧也呆了片刻,“怎么是这小子?” 看着怔愣原地的林天,苍姝松开他,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不要说话。 林天点点头。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叛徒 姑且将那些东西称作是傀儡吧,跟丢了人,傀儡在四处溜达着,苍姝一块石子入手,向前一弹。 “啪嗒。” 捕捉到动静,傀儡们立刻跑了过去。 “呼。” 看到傀儡追着声音离开,林天才敢松口气,他转身向苍姝,“军师,你怎会在这里?” “同你一样。” 林天皱眉,“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怎会……” 苍姝看着他,“你怎么发现的不对劲?” 林天忙道:“偶然的,我发现有一人状况不对,忙跟了上去,结果……” 似乎有些难言,他道:“我看见崔大人了。” “难道是崔元这个老东西?!”碧突然嚷嚷出口,林天吓得一颤,“谁!” 碧叹气,“这都是什么心理素质?” 苍姝一把拍上它的头,对林天道:“细细说来。” 林天缓缓吐了口气,道:“我看到那傀儡一样的东西来到崔大人的房间,担心出事,凑过去偷听,但是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多大,只是隐隐听到阵法、秦军什么的,但,崔大人似乎是被威胁的。” 苍姝道:“你被发现了?” 林天苦笑,点了点头,“然后这堆凭空冒出来的傀儡就要捉我,我才慌忙跑过来的。” 碧听完,看了眼苍姝,传音:“你信他的话?” 苍姝不置可否,“你可是听到了有关阵眼一类的话?” 林天皱眉,“阵眼?你是说,我们误入阵法里了?” 苍姝点头,林天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道:“我当真不知,军师所说的阵法可是指那修道人士所用的?” 苍姝默应,林天垂眸,“抱歉,我……” 苍姝道:“没什么。”她起身,“走罢。” 说着,率先走了出去,“想要出去,就要去找一个人。” 林天赶紧起身跟上,问道:“可是崔大人。” “是也不是。” 苍姝眼中闪过一道光,“这里有叛徒。” 崔元还在府内整理卷宗,弯下腰来,方碰到掉在地上的卷宗,忽然一柄利刃就竖在腰间。 崔元吓得手中的卷宗全部掉落在地,啪嗒一声。 “是是是,是谁?” 有一个低声道:“我托你做的事,你没有办成。” 崔元早被惊吓吓得头脑混沌,哪里分得清谁在说话? 他忙道:“我没有!你说的,只要我把他们留在这里,你就不会伤害我和我的家人,如今他们就在这里,你不能出尔反尔!” 身后传来低笑,“哦,原是如此。” 抵在腰间的利刃被抽了回去,崔元松了口气,却想起方才那一声,又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是谁!” 他立刻转身,眼睛瞪得大大的,胡子都一颤一颤,“你是,军师?!” 苍姝走向前一步,透过月光映出面容,她含笑:“崔大人,方才抱歉。” 崔元向后退去几步,一下靠在了书架旁,“你你你!”他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 苍姝坐到他对面,“崔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吧,究竟怎么回事?” 崔元的手颤啊颤,“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还不死的,那些傀儡……” 苍姝道:“想要杀我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崔大人,你如今算是误打误撞泄了密,若是不说出来你我共同解决,怕是——” 拉长音,这一声入耳若惊天霹雳,崔元咬牙,“不成。”他看着苍姝,“对方可是会邪术!你一个普通人怎么打!被困在这阵法里,你怎么可能会逃出去的方法!” 苍姝看着他,“至于这一点,崔大人大可放心。”她抬起手,一点荧光便点点盈在指尖。 崔元一下子跌到在地,指着她:“你你你,你也是怪物?!” 苍姝失笑,“大人,我是修士,会写术法有什么可惊奇的?” “修士?!”崔元喃喃着这两个字,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修士怎会介入俗世?你……” “散修罢了,会点小伎俩。”苍姝道:“但是,若是大人能将知道的说出来,破了这个阵法还是绰绰有余的。” 崔元顺着靠在书架上,闭上眼,“我不能说。” 苍姝看他半晌,“为何?” 崔元道:“邪术师手上还攥着我家人的性命,你们出去了,他们就完了。” 苍姝道:“怕是不止如此吧。” “这种阵法并非独立开辟一个空间,而是与外界相连,只是所连之处扭曲,才导致我们找不到真正的西关。”苍姝淡淡道:“而这种阵法大抵需要活人做阵眼,因为最为灵活难辨。” “若是我没有猜错,这阵眼,怕就是崔大人吧。” “不是我!” 崔元赶紧道:“不是我!” 欲破阵法,需摧毁阵眼,而担当阵眼之人如何下场,自然可想。 苍姝弯唇:“那么崔大人,阵眼到底是谁呢,若是不说出口,我怕是果真要出手了。” “毕竟,一人之命重,还是百人之命重,大人心里也是知道的。” “何况,还有燕国千千万的百姓,大人果真想当这千古罪人?” 崔元被她这几连问弄得冷汗连连,他磨牙,“下官,当真……” 而下一刻,那剑已然悬在脖颈间。 崔元有些颤抖,那剑的锐利他是知道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 崔元叹了口气,“军师。” “嗯。” 见他有些松动模样,苍姝也就不再逼迫,崔元缓缓吐了口气,“军师,担当阵眼之人真的定要去杀?” 苍姝不语,崔元睁开眼,很是疲惫,“下官自知有罪,待此事完结,会给个交代,但是军师。” 他看着苍姝,“若是还有他法,请定要保住那人性命,可好?” 苍姝还来不及回答,一阵兵器相撞、兵乓乱响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林天在外面吼道:“军师,被发现了,快走!” 苍姝立刻拉了崔元,崔元明显被这变动惊了一瞬,被强行拽起后倒是冷静些许。 林天破门,那剑险些插进他的肩膀,林天赶紧一甩剑抵挡,可惜气力不敌。 “这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他看到了苍姝和崔元,道:“二位请快走,在下还可以撑。” 苍姝立刻上前,一把挑了那两个傀儡,眸光一闪,手上剑向旁甩去,直接将外面欲偷袭的一只钉在地面。 第二百章 棺材 崔元的腿都有些抖,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啊!大吼道:“二位,快些进来!” 说着,扭转了书架上一个摆件,门后立刻出现了一间暗室,直通地下。 苍姝与林天对视一眼,三、二、一,一同撤力,拔腿跑向身后。 后面的傀儡哪里会随便放他们走,张牙舞爪就要跟上,苍姝动了动手指,便在地上设了木藤,将他们绊倒在地。 几瞬之间,三人完成了入暗室,关门,松了口气的动作。 崔元一下跪在阶梯上,赶紧拍了拍胸口,“可是吓死我了。” 林天也是喘着粗气,死里逃生后总要有一些空白期,眼神都无光。 许是这一下死里逃生建立了一种情谊,崔元很是坦然拍了拍林天的肩膀,“小伙子身体不错啊。” 林天干笑:“大人谬赞。” 崔元笑:“行了,这暗室很是安全,到了这里外面的人就不可能轻易进来了。” 苍姝看了看四周,这台阶直通地下,怕是还要有个几米深。 但是崔元建这暗室有何作用? 她看着崔元,“崔大人,方才你未说完的话,可以继续了。” 崔元闻言,狠狠吁了一口气,声音沙哑,终于还是道:“阵眼,是我的好友——季熠。” 林天啊了一声,忽然拔高音调,“崔大人说的莫不是,沙漠之鹰,传说中的常胜将军?!” 崔元点了点头,“是。” 林天却皱眉:“可是季将军不是早就……” “外面传言皆是如此,季将军对战蛮夷时遭遇埋伏,生死不明。” 林天垂眸,“我一开始也觉得他怕是已经身亡,但实则不是。” “有人救了他,却给他下了咒术,使其昏迷至今。” 林天道:“而下咒术的人,正是邪术师。” “时间对不上。”林天忽然道:“季将军失踪已是两年之前的事了,而那时……” “对得上。”苍姝道:“这种阵法不可能形成于一朝一夕,怕是他们很久之前便有所计划。” 苍姝沉声:“若是一开始便选用季将军来做阵眼,倒是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苍姝看着崔元,“崔大人,你怕是很久以前就将季将军藏起来了吧。” 崔元闭上眼,点头。 “我同他是好友,至交,将近十年。” 崔元沉声,“他的命全靠那些人维持,我只能如此。” “所以,你不昔背叛燕国?” 崔元叹,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不,一开始他们只是将季熠送回,没有提条件,直到前些日子,那些人抓住我家人并以他们性命威胁我,我才……” “他们只说将你们困在此地,并未要你们性命,是以……” 林天皱眉,“百人性命,与那数万将士之命相比,算的了什么?” 崔元掩住眸中痛色,“是,本官知错。” 碧悄悄凑出脑袋,看着苍姝,“这老头不对劲。” 苍姝传音:“前后矛盾的地方太多,他瞒了些事。” 林天看向他:“所以崔大人,季将军在何处?” 林天看向身下,那延绵无尽的阶梯。 “在这之下。” 苍姝与林天对视一眼,林天道:“还请崔大人带路了。” “小子。”崔元看他,“你这是在以下犯上。” 林天抱拳,“属下绝无此意,只是此地属下是在不熟悉,就怕是有冒犯之处。” “说的好听。”崔元哼声,很是潇洒,直接迈步而下,“跟我来吧。” 二人跟在翠园身后,看着他拿了墙壁上挂着的烛灯,在黑暗中只有这一点点火光围绕三人。 崔元的背影在后方看来,越发高大。 崔元低声道:“我还不曾问,军师,你是如何发现此间异动的。” 苍姝道:“误打误撞。” 崔元低笑:“是因为那登记簿吧。” 苍姝默应,台阶也要走到尽头,崔元笑了笑,“军师就没有想过,那可能是下官特意留给你的?” 苍姝道:“想过。” 崔元顿住脚步,苍姝便道:“是以,崔大人,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崔元转过头来,烛火的光照在他半边脸上,添了几分诡秘。 崔元忽然脸色扭曲起来,“你!” 林天吓了一跳,立刻就护在苍姝身前,挡住了苍姝视线,崔元却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眼中闪过憎恶,直接将烛灯甩在二人身前。 “啪嗒!” 烛灯落地,灯油洒落一片,火势蔓延成小滩。 紧接着就是跑离的脚步声,林天道:“崔大人!”便要追上去,苍姝却拦住了他,“休要乱跑!” 林天被拽住,都不知这地道究竟有多大,那脚步声渐远,而后便没了声音。 烛火很快熄灭,现在,眼前尽是一片漆黑。 林天有些迷茫,“军师,现在要怎么办?” 苍姝一把拿出一张明火符来,轻轻一挥。 光芒笼罩四周,林天一愣,虽则他好奇这符咒,但明显,现在需要在意的不是这个。 “军师,你看!” 苍姝向后转头看去,只见得这一小方天地,只只容得下十人的大小,而她身后,正正放着一个木棺。 棺材? 林天吸了口气,鼓足气力上前,而后忽然看到了什么一般,顿在原地。 碧心里也是一紧,他道:“看见啥了?不会是腐尸吧,呕!” 若是如此还好呢。 林天闭气,他颤颤开口:“军师,若是按照先前崔大人所言,此地,该有季将军的身体吧。” 苍姝默应,林天再上前一步,将原本就露了空隙的棺盖直接推开。 没有,什么都没有! 碧也瞪大眼,那一瞬间,冷气顺着脚底直蹿入天灵盖。 那么,季熠去了何地? 林天飞快退后几步,脸色有些白。 就算是男子,也会怕鬼的好么,更何况现在连他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苍姝上前去看,棺盖内,果真空空如也。 苍姝凑过去,将头伸入,见她这般动作,林天对她肃然起敬。 军师才是真汉子啊! 这棺木只是普通的木材,内里沾染了些许尸臭味道,看来,之前的确是有尸体在其中。 只是这种气味…… 苍姝皱眉。 碧忽然感觉全身上下都不好了,他忙看苍姝,“傻、傻主人,咱们上去吧。” 苍姝失笑,“怎么,身为灵兽的你,还会怕小小一个尸体?” “他活着的时候小爷都不怕,死了我怕啥!” 第二百零一章 脆骨 碧却忽然低下声音,“但这尸体偷偷摸摸就没了,万一……”想到一个皮都半干不净耷拉骨架子上的骷髅,忽然之间扒在面前。 噫! 苍姝笑了笑,似乎看到了什么,凑上去。 这是…… 棺盖下,似乎有划痕,浅浅的几道,而后,还有微微外突的痕迹。 脑中有什么一闪即逝,苍姝恍然。 不会是! 林安的眼中闪过些什么,他道:“军师,如何了?” 苍姝直身迈步,擦过他身边,“走去前面看看吧。” 林安忙跟上去,“军师,季将军没有在那棺材里,那会不会?” 苍姝只道:“你觉得季将军死了?” 林安沉默片刻,而后道:“属下不知,崔大人所言,季将军不过沉睡,但在这暗道里忽然之间多出一副棺木,如何来看,也只能是季将军的。” 苍姝问:“那依你所见,该是如何。” 林安摇摇头,“属下不知。” 苍姝弯唇,就在此时,咻! 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飘过! 苍姝眸光一闪,碧一个激灵,立刻鱼跃起身。 “什么东西,敢在小爷面前放肆!” 飞到空中一个神龙摆尾,就要打上那黑影,蓦然停下。 “妈耶!” 碧直接从上面摔了下来,一把落入苍姝怀里,“骨头架子!是季熠!” 苍姝抬头,手上立刻幻出一把剑来。 那果真是一个骷髅架子,怕是已经死了许久,衣衫倒是完好的,银甲耷拉在骨头架子上,轻微一动便是骨脆声。 骨头架子飘在空中,眼眶中冒着幽暗的光,它的头颅歪着,转向苍姝。 而后直接冲她袭来。 那手骨变了形状,化出长长的指甲。 苍姝一把削过去,剑与那指甲接触的一瞬间,竟然生生擦出白光。 这指甲可真不是普通的指甲,也太硬了吧! 碧最讨厌这种该死不死的东西了,一溜烟窜到一边,还不忘给自家主子打气。 苍姝手上一个用力,将它推开,自己亦是退后半步。 林天搭箭瞄准那骨架。 骨架的头颅又转向他,那般空洞,林安手上一个颤抖,还是沉住气,一箭射出。 那一箭打在骨架上,竟是连盔甲都破不了。 林安一惊,“这是!” 趁此时机,苍姝直接飞身,一剑插入他眼眶之中。 “唔!” 骨架发出鸣叫,那不是人所知道的任何动物的叫声,倒像是两块瓷片摩擦发出的那种尖利声音,格外刺耳。 苍姝立刻向后一个翻身,落地,看着它。 骨架子身上立刻蒸发出黑气来,如同沸腾的黑水一般。 碧又是冒出身子来,“我怎的感受到了邪气?!” 苍姝看着那骨架子,“是,这附近有邪术师。” 还是傀儡师。 碧磨牙又磨牙,“怎么哪儿都有他!烦死!” 见骨头架子情况不对,苍姝垂眸,“你说,人死了之后还要被控制,是不是挺惨的一件事。” 碧看她,苍姝丢出几枚种子,手上掐诀,藤蔓蔓延开来,直接缠绕上去。 那骨架似乎还想要挣扎,吼声越发刺耳,苍姝虚虚握拳。下一刻,那骨架就被藤蔓完全掩埋,层层包裹,再闹不得事。 碧凝目半晌,“动不了了?” 苍姝点头,碧立刻活蹦了,“那邪术师在哪儿,胆小鬼,有本事出来啊!” “这个啊。” 苍姝看向林安,林安方松了口气,见苍姝目光看向自己,有些不明,“军师,怎么了,属下脸上可是有东西?” 苍姝却是透过他看向身后,“崔大人,一直在后面站着不累?也该出来了吧。” 半晌无语,林安听到这句却登时转过来身,警惕看着前方。 苍姝道:“阵眼不是崔大人,而是季熠季将军。” “崔大人,你方才有一点说错了,阵眼确实是季将军,但同时,也是你。” 林安、碧闻言一头雾水,却听苍姝继续道:“所以,季将军,披着林大人的皮囊可是有意思?” 天打五雷轰,莫过于此。 碧磕巴了,“你你你,是说,可是,季熠不是方才那个……” 苍姝道:“方才那个骨架子,怕才是真正的崔大人吧。” ! 碧有些晕,“可是,季熠死了,崔元也死了,那之前的崔大人一直是?” 尸体?死人? 暗处忽然传来小声,低沉,沙哑,“军师好眼力,也好大的想象力。” 崔元缓缓从暗中走出来,还是那容颜,但气质却是改变了太多。 林天那般警惕看着他,倒是惹得崔元失笑,他看向苍姝,“你是何时发现的?” “气味。” 苍姝从第一天便闻到的木香气,如今终于有了解释:“你身上沾染了木棺的气味,是我怀疑的一个点,最后证实了我想法的却是那个骨架。” 崔元,现在当说是季熠,笑了笑,“气味啊,这无法避免,我亲自为它换的装束,果然还是不合适么。” 苍姝不语,季熠倒是坦率了许多,“你很聪明,军师。” “那你可知,为何会如此?” 苍姝道:“怕是因为,当初陷害置你身死的,是崔大人吧。” 话音一出,所有人都静了片刻。 季熠的面色淡淡,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回答。 苍姝继续:“崔大人的书房,相信季将军应当已经搜索过了。” “那当中,并没有任何有关那一战的事,似乎被可以消抹去了,而且,账簿中与邻国的交易数目不对等。” 苍姝笑了笑,“身为关主的崔大人,怎么可能犯这么简单的错误,唯一的可能便只有崔大人已经和蛮夷之辈同流合污,背叛了燕。” 季熠看着她,不语。 苍姝道:“所以,为了解决大患,也为了自己所为不被发现,他除去你是必然。” “仅是如此?” 苍姝垂眸,“我原以为你不会愿意听我继续说下去。” 季熠笑:“为何不愿?已经过去的事,重提又如何。” 苍姝看向他,“被挚友背叛,眼睁睁看着兄弟们被绞杀殆尽,最后甚至于被活埋在木棺里,这种经历……” 一片寂静,碧缓缓团起身子,季熠闭上眼,“军师,你……”他似乎也说不出来什么,最后落得一叹。 第二百零二章 我想你了哦 苍姝道:“因为邪术,你才能活过来,我猜一猜,应当就是数月之前的事吧。” “账簿中的字迹,即便很是细微,仔细来看还是能看出分别的。” 季熠道:“是。” “我虽然没料到还有这一天,但是醒来后的一瞬间,庆幸多于迷茫。” “我杀了林天,他在看到我的起初,是不敢置信,得知我来杀他后竟是痛哭流涕,百般道歉。” 季熠颇是自嘲,“可笑否?他的道歉,可是能抵得过那么多弟兄的性命?可是抵得过这么多念的情谊?” 苍姝不置一语。 他道:“所以,知道阵眼就是我后,军师,你可是要杀了我?” 苍姝只轻轻开口,“季将军,在你应下邪术师要求,守在此间时,你已经和崔大人没有区别了。” 季熠的瞳孔一瞬间扩开来,他笑了笑:“许是。” “但到底,你还是留了一分清醒。”苍姝看他,“你先前所说,刻意引我来到这里,怕也是因为如此。” 苍姝忽然道:“季将军,你先前,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那般慌忙逃窜,即便是假装,到底想提醒她什么? 季熠忽然向后面瞥去,眸中闪过一道光,苍姝立刻回头,似乎早有预料,直接弹出一道灵力打在那人身上。 林天一个后翻,有邪气散落。 苍姝道:“这么耐不住性子,可不像是邪术师的风格。” 林天唇角弯出一个弧度,邪魅异常。 苍姝面色不好看,“别顶着这张皮笑,很是违和。” 碧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难道真的是自己跟不上时代了?怎么身边这几个都有问题,自己却发现不出来? 它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智商有问题呢,哼。 林天笑笑:“你就这般确认,有一个林天的存在,而不是从始至终都是我?” 苍姝一把将碧从肩膀上揪出来,摆在他面前。 林天皱眉,“何意?” 苍姝笑笑:“你应当不知道我同林天第一次见吧,可不是队伍里打个架那么简单,若你是他,早在看见碧的第一眼就嚷嚷出来了,哪里会有你这么平淡的反应。” “哦?” 林天咂摸片刻,“我自以为自己的伪装是极好的,但看来你早有所戒备。” 苍姝道:“再怎么装,邪术师的气息我不可能认错。” 她手上幻出剑刃来,“只要下术人死了,那这阵法也就不攻自破了。” 说着,直接冲上去,一剑便斩向他头颅。 林天一愣,忙闪身,终归避之不及,被伤了脸颊。 外面的一层人皮面具被隔开,露出里面的肌肤,也渗出血迹。 “啧。”他念叨,颇为不满,“要打便打,往脸上招呼算什么!你知道我这张皮做了多久吗!” 苍姝哪里会理他,偏身又是一剑刺去,这一剑角度刁钻,直直向他的胸口。 林天直接一跃上天,苍姝顿住,手上一弹。 灵力形成屏障,直接挡住林天动作,将他弹下来。 林天瞪大双眼,“厉害,好厉害!” 他重重落在地面,脚下陷去一个坑,冷芒一闪即逝,这种连环到不给人休息的攻击实在躲不过去,林天干脆迎上去。 “噗嗤!” 一剑入胸口,被他躲过要害,林天手中结术,瞬发就想要困住苍姝。 苍姝反应极快,直接脱剑后撤,闪到一旁。 “嘶!小丫头片子倒是挺狠。” 林天一把将剑拔出,血喷洒成一片,他忙结术止住血,顺带喂了几颗药丸入口。 苍姝冷眼看他,手上凝了灵力。 “诶诶!先等等!” 林天看她,颇为好奇,“小丫头,你是灵修,怎会选择出世做个军师?” “我看你身法,也似有别于其他门派。” 苍姝手上一个动作,种子入手,直接飞了出去,林天挑眉,这几粒种子微不可查,直直向他冲来。 “你杀不了我的,小丫头。” 林天大笑,分毫不介意那些种子,“我的灵魂可不在这皮囊上,就算毁了一个,还有其他,而只要我的灵魂不灭,你就是捅我几百刀,这阵法你也破不得!” 苍姝呵呵笑,“是吗?” 种子黏在他身上,林天果真是一派任君处理的模样。 苍姝捏决,林天身体一顿,动弹不得,“哦,是控制的术法啊。” 而趁此机会,苍姝已经潜入意识里。 “枢,枢!” 原本一片静谧的水境,随着这一声,水面轻轻荡起涟漪,坐在巨石上的女子缓缓睁眼,眸中是波澜不惊。 她静静看着突然闯入的女子,还有她面上的明媚笑容。 “枢!” 苍姝脚尖一点,落到她身边。 国师平日里冷清惯了,便是千年前,她身边的人也都是安安静静、不紧不慢的人,又有谁敢这般放肆? 枢只道:“何事?” 面前人可不是没事随便来,只为了看她的那种。 苍姝直接她身旁,“十万火急,帮个忙呗。” 枢看向她,她的眼眸清亮,倒是她百年生命中很难见到的姿色。 白皙的手伸出,手指轻抬,点在她眉心。 苍姝近距离看她,眼睫细密且长,脸上干净的连一点瑕疵都找不到,对上她双眼,似乎能透过它看到世间百态。 苍姝也喜欢看美人,心里不住感叹,国师这个人啊,美到惨绝人寰、男女通吃! 灵光一点,她收回了手,看着苍姝失神的目光。 “不帮。” 苍姝的笑一滞,她忙问:“为什么?” 枢看着她,“你可以做到。” 苍姝道,“你说天骨?” 枢闭眼,“天骨的作用和益处有很多,若是当真融合好,你自然就知道怎么捉住他灵魂。” 苍姝叹,“果真是严师。” 枢不理她:“此来只为了这个?” 苍姝点头复点头,却蓦然发现枢的脸色沉下去。 虽则国师的面色千年不变,永远一个表情,苍姝自己都觉得神奇,居然能分辨她的情绪。 于是苍姝起身,笑笑:“其实枢,我想你了哦。” 枢的眼中绝对有一瞬间的讶然,下一刻,苍姝却已消失此地。 枢微微皱眉,眉宇间似乎萦绕了不解,而后干脆放弃,闭上了眼。 现实,苍姝的眼中又有了光,感受到了威胁,立刻抬手。 “铿!” 一瞬间用灵力挡住了袭来的剑,林天弯唇,“方才神游去了哪里?这么懈怠。” 第二百零三章 小气 他见一击不成,随即丢了剑,手上续了力,直接就要打上去。苍姝侧身避过,落在一旁。 林天越过苍姝,看向季熠。“从我这儿得了便宜后就想跑?”眼中闪过一道血光,“季熠。” 季熠不经意就勾了唇,“不敢,大人。” “那就杀了她,动手,否则死的就是你。” 苍姝不动,季熠微微皱眉,半晌,闭上双眼,“不会,大人。” “哈哈哈!” 林天笑出了声音,手上一个动作,季熠登时瞪大双眼,那种心脏似乎被捏紧,捏碎的痛苦冲击大脑,让他一瞬间跪倒在地。 “不会?那你还有什么用!” 林天看着苍姝,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好,军师啊,你若是想破阵,便要杀了这人,可你看看,他现在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即便先前死过一次,但是现在的他也会感受到痛,也有意识。” “他为燕国鞠躬尽瘁,为百姓死而后已,他上一辈子被奸人所害,如今你当真下得去手?” 苍姝一道灵力甩过去,打断他动作。 季熠终于得以从痛苦中解放出来,他两只手撑在地上,不住喘着粗气,慢慢站起身子。 动作一出,林天便懂得她的意思了,“军师,你下不去手的哈哈哈,你们正道中人都是这样,纠结于无用的情谊,婆婆妈妈,哪有我们爽快!” 苍姝还在和身体里的天骨较劲,灵力到处乱窜,却始终抓不住那一点,似乎距离能够完美使用,终究是差了那么一些。 “碧。”苍姝开口,碧在她肩膀上,“要我帮忙?” 苍姝点头,“是,我需要时间,你帮我拖住他。” 碧哼声,“你去找灵魂里那个老女人,她都不帮忙,现在懂得小爷的重要了?” 苍姝失笑,心里在想:“你若是敢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一句,我就敬你是汉子。” 但是实际脱出口的却是,“是啊,龙小爷,你太重要了,这个忙对你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 说着,轰隆! 邪术在面前炸开来,苍姝抿唇,幸而躲得快,看来亏心话还是不能多说。 “哼。” 碧哼声,对她这句话甚是满意,“行,你就在这里待着吧,且看小爷如何战这破烂玩意儿!” 打得他屁滚尿流! 说着,弹身,直接如炮弹就飞了出去。 林天被这突然闪到面前的绿色一团惊住了,“什么玩意儿?!” 碧呵呵,“你爷爷!” 林天皱眉,“灵宠?”一剑劈过去,他太是低估了碧的身体硬度,那鳞片简直刀枪不入,区区一把连灵器都不算的剑怎么可能刺的穿? 碧一爪子就挠上他的脸,趁他怔愣的片刻,又是一爪子,直接来了个对称。 ! 林天哪里经历过这种泼妇撒欢式的打架方法?一会儿挠脸一会儿抓头发,连衣服都不放过。 最可气的是,这条龙居然还会喷火! 防的了爪子,挨不住喷火,这一把火喷上脸,连打开结界都来不及。 “哈哈哈!” 碧看着面前人的脸黑一块白一块,眉毛没了,头发都烧掉一半的模样,笑得十分用力,小小的身子在空中不住翻滚。 “我的天哪,你们邪术师都不强化身体的?哈哈辣鸡,一烧就没!” 林天攥紧拳头,他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气的他连嘴唇都在颤抖。 碧笑得越发声音大起来,便是季熠都忍不住弯唇,这位军师,连灵宠都这般…… 林天眼睛里都是一片红,气的上火,哪里还顾得过来苍姝?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抓住这条虫子抽筋扒皮,灵力似乎是不要钱的往外输出。 “诶,打不着,诶,还打不着!” 碧很是灵活,小小的身子在空中盘桓翻转,躲着那些灵力攻击,就是可惜,这么密集的灵力攻击,它很是难靠近过去。 碧的眼珠子一转。 林天今日算是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无耻了,看着它那欠欠的模样,当真是眼睛疼、身体不对付、手格外的痒! 林天直接甩出三个灵力球,瞬间包围住它,盘旋在它身边,碧动弹不得。 “诶呦,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潜力股啊!非得挨顿打才能聪明,看来小爷我还是个治病良医啊!” 林天呵呵,不住呵呵呵,他看着碧,眼中满是寒冷和阴翳。 “喷火?” 灵力球立刻从四面八方喷出火焰来,红炎登时包围住碧的身子,林天狞笑:“我让你喷个够!” 说着手上更是用力三分,输出的火焰越发打起来,便是站在很远的季熠都能感受到那种温度,皱了眉。 而苍姝此时表现得格外安静,她似乎是睁着眼站在一旁,眼中却很是无神,她在细心感受着体内的灵力,一点点融入天骨。 之前在灵魂内训练的时候,主要是为了让天骨融入体内,但却忽略了如何使用,以至于到现在没有半分想法。 苍姝的眉头紧蹙,意识穿梭于身体内部,天骨不是骨骼,而是一种能力,类似于天赋,但是想要将天赋化为能力,着实需要费上一些劲。 沉浸在意识中,那是一种十分温暖,与在外界截然不同的感受,苍姝似乎触碰到了壁垒,凝滞在一点,竭尽全力却是难以突破。 苍姝用不得蛮力,只能通过感悟,她在这被圈禁的一小方天地内,也能学会凝神静气。 她的时间不多,碧有些小聪明,但在真身不能使用的情况下终究打不过林天,更何况…… 就凭借碧的那张嘴,铁定是要明嘲暗讽一番,苍姝已经能想象到林天气成河豚的模样了。 所以,就是为了自家龙小爷的性命,她也要快些。 搜魂,这便是天骨能力当中的一种,但是这个搜魂与邪术师所用搜魂是截然不同的意思,它主要的作用是寻找。邪术师一贯惜命,能力稍强的邪术师便喜欢用制作傀儡代替自己承担伤害,看看之前的楼渊,就是最好的例子。 攻击、突破、寻找,无数次的碰壁,似乎根本没有方法去打破这个屏障。 但是越是紧急,苍姝反而冷静下来。 她找到一点,意识渐远,不断沉浸下去。 而远在灵魂内部的枢忽然睁开眼,依旧是清淡的眉眼,如今却似乎多了抹笑意,“找到了啊。” 似乎自言自语,“但是,还差一些。” 说着,她敛袖弯身,伸手触到水面,纹路散开,蕴藏着无限灵力,满满扩散出去。 “便帮她一把,也免得说我小气。” 第二百零四章 我四百 国师此番的慷慨,是帮了苍姝,只是过程依旧痛苦。 灵力顺着灵魂传到体内,就像是深水中的一线光,伸手去触碰才会发现,那光更像是实体。 温温热热,苍姝忍不住将它拢入手中。 哗! 那是一瞬间的剧变,似乎是水沸腾翻滚起来,浑身上下都被灼热包裹,苍姝忍不住低吟出声。 这是什么! 她忙要使出灵力护体,那道光线却似乎缠绕变为一双手,轻轻反握住她。 “静心。” 清清冷冷的女音,在此时却像是一盆冷水浇在身上,缓解了燥热。 苍姝咬住牙,是枢。 苍姝明了她的意思,立刻收了灵力,盘腿坐直,尽力忽略那种沸水煮青蛙一般的难受之感。 枢此时亦是端坐在水境,传音过去:“引灵入魂,归于中枢。” 苍姝吁了口气,这声音自灵魂内传来,给予她无限慰藉。 那滚烫的水流似乎也冲击了壁垒,使其逐渐软化,只是,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的不只是她,还有外面的碧。 碧从火中逃窜出来,狠狠咳了几声,“我的天,你是真下得去手啊!” 林天见它像是个没事人的样子,只是外表狼狈了些,面色更加狰狞。 碧抬眼,“呵!” 林天的面容早就毁的不成样子,在精细的面皮也不过是面皮罢了,如今被火烧爪子挠,七零八落,红黑相间,着实不像个人。 碧忍住恶心之感,建议道:“要不然,你把那人皮面具扒了吧,这么看真的是——很难受。” 林天不理它,怒火中烧,他直接拔剑。 一刀砍丫的! 碧一呲溜就要抹油跑,不用想了,这邪术师净是些疯子,打还打不过,不跑留着被他剥皮嘛?! 但是林天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呵笑,手上一抓,碧瞪大双眼,看着困住自己的结界,尾巴一甩打在其上,却根本闹不出动静。 碧震惊了,“小天天,你长本事啊!” 这天天在它嘴里拐了个弯,倒像是甜甜的音。 林天弯唇,本来就很是扭曲的面容,一笑扯动面皮更是骇人。 他的手一抓,眼看着结界就要从大圈变成小圈。 这是想把它变成龙球啊! 碧咬牙,立刻用灵力围了一个结界抵抗,林天冷声,“没用,你就安心去死吧。” 手上一个用力,碧登时憋出一口气,这家伙手劲真大! 到底是虚弱期刚过且本体不在,碧撑不了太久,眼看着自己的结界龟裂出纹路,碧老泪横流。 傻主人,再不成的话你可就真的要失去你的小可爱了! “咔嚓!” 林天的笑容越发大,唇角都要咧到脸颊上,“再见!” “嗡!” 一声震响,结界消失,林天的笑容渐渐消散,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糟了!” 方才一直被那灵宠引着走,都忘了还有军师这个硬茬子,方才她定是生了什么变故,本该是最好的击杀时机,竟然硬生生被它所耽搁! 不过也的确,这龙是很欠。 但是,它现在在哪儿呢? 身后! 林天立刻堤防,便有一击破风而来,诡异刁钻,生生打在他肩头。 苍姝捻开枯枝,缓缓而来,她的怀中尚且抱着一只绿色的小龙。 碧唔了一声,抬眼,他现在灵力被消耗殆尽,只想睡觉。 “傻主人,你也太慢了。” 苍姝手腕一挑,剑入手,散发着灵泽。 “抱歉,费了一些时间。” “不过,已经没问题了。” 碧打了个哈欠,甚是慵懒,“那我回去啦,累死了。” 说着,化为绿芒渗入苍姝体内。 林天看着面前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谨慎提防,他感觉面前人变了,但究竟有何变化他却说不出来。 内在。 没错。 林天亦是攥紧手中剑,而后忽然自嘲,他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死了这个分身很可惜,也没有太大伤害。 他于是抬剑指向苍姝,“小丫头,可算是敢出来了。” 苍姝微微弯唇,原本就白皙的面容在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白皙,眉眼更是精致,越发祸国殃民。 季熠也是有些惊讶,他向前走了两步:“军师。” 季熠的语气很是平淡,“你杀了我吧。” 苍姝看向他,林天的面色也很是微妙,季熠只道:“你只需要破阵,那么,杀了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苍姝看他,似乎笑了笑,“你觉得自己的命不算命?” “我早就死了。” 季熠沉声,眼神漆黑无光。 苍姝只是将目光挪走,“我不杀你。” 季熠皱眉,苍姝道:“你把想做的事情做完,现在才想起外面的将士了,不觉得自私?” 季熠一愣。 苍姝她缓缓抬步向前,“我曾有个朋友,她亦是被邪术所复活,饱受折磨,而到最后,我没能救她。” “是以,你不必认为是我下不去手,便权当做沾了她的光吧。” 季熠似乎无话可说,口微微张开,“可,他很厉害。” 苍姝道:“你且看。” 打不打得过,你且看。 足下一点,那种似乎渗透于内的威压感不自觉便展露出来,林天竟不知为何,有些心慌。 苍姝看他:“你有几个分身。” 林天闻言弯唇,“只这一个,也足够对付你。” 苍姝笑:“若是你不拿出来,我怕你日后就没机会用了,怪可惜的。” 林天的脸色阴沉,“大言不惭。” 说着,手上蕴力,直接化为灵球向她飞去。 是先前包围了碧的那一招,苍姝转眸,看了看左右,在那灵力爆裂出的瞬间,直接挥手。 灵力相撞,压倒性的胜利,灵力扩散开来,化为余波震荡四方。 ! 林天瞪大眼,立刻闪身,一手护脸,风沙作响。 等到波动皆散,林天才放下手去,而下一刻。 “砰!” 不知什么时候苍姝已经出现眼前,在他尚在反应时一个甩袖,他便被轰飞下去,直直摔在地上,砸成了大坑。 “咳咳、咳咳。” 那脸是彻底不能用了,面皮都扭曲堆在眼睛上,他一把将面皮扯下。 与想象中不同,很是年轻的一张脸,“小丫头!” 他磨牙,苍姝从上空落下,看他,半晌:“你没有我大。” “我四十!” 也许是因为摔到了脑子,他居然还有闲心讨论这个,也许是已经气到口不择言。 苍姝弯唇:“我四百。” “靠!” ------题外话------ 感谢订阅~ 第二百零五章 军师丢了 林天直接摔下面具,一把冲过去,生生要扼住她脖颈。苍姝避过这一下,而后对准他的手臂,用手肘一击。 “咔嚓。” 似乎能听到那骨错声,林天的面容扭曲,他顺势转身,手上蓄着黑色的邪气,便要打上苍姝的脑袋。 苍姝不经意间便露出笑意,林天手上一顿。趁此机会一把将他摔向外面,然后,手上结术。 “缚。” 糟了,是刚才的种子! 太大意! 林天咬牙复咬牙,他的手上、身上尽数被张牙舞爪生长出的藤蔓锁住,只能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 手上邪术作用,想要割裂这些藤蔓,那藤蔓却如同铁打的一般,坚固非常。 苍姝道:“你是秦国那边的人,秦国君许了你什么好处?” 林天别过头,不断挣扎着,咯吱咯吱的声音。 苍姝蹲下身,一把扭过他的脸,“你是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邪术师与国家纠缠,你们所图怕是不少,不若说说?” 林天啐了口,“你果真很可恶。” 苍姝躲了过去,淡淡拂袖,“说笑了。” 苍姝伸出一指,点在他头上。 “你做了什么!” 苍姝笑了笑,“你不说,那就只能自己看了。” 蓦然发觉,自己这个动作很像是枢曾经做过的,便有一种失笑之感。 林天自然能感受到威胁,她并非随便一说那么简单,于是拼命挣扎,“小丫头,你敢!” 苍姝闭上眼,将灵力输入,一旦对天骨顿悟,该如何去做,自然就变得如鱼得水。 有与自身排斥的灵力挤入体内,所经之处,头痛到快要炸裂开。 林天的反抗她自是感受的到,对她而言却也不过是有一点阻碍罢了,灵力加大,林天便挣扎不得。 她在记忆中搜索,大量的图片走马灯一般映照眼前。 她的目光一顿,集中在一人身上,“这是!” 那红衣银面、一身凌冽鬼气之人入眼,惊起一片惊涛骇浪。 苍姝的手有些颤抖,细细去看,虽然只是片段,但的确是…… 红衣尊者。 苍姝想起了陆念所说过的话,庄主病重,红衣尊者来到山庄,陆终离府,这就像是一条锁链,径直贯穿所有。 而再往前,苍姝却深入不得,他前面的记忆被限制住了,只稍一碰,便能牵引了整个灵魂空间的动荡。 苍姝从灵魂里脱离而出,林天已经被折磨得变得意识不清,他竭力保持清明。 “小丫头,你看不见的。” 苍姝盯住他,林天手上有细微动作,那是要自爆,舍了这个身躯。 苍姝怎会让他如意,直接召了藤蔓,将他的手钉在地上。 “我说了,”苍姝笑,“我要你的命。” 藤蔓顺着绽开灵光,那种灵力不同于方才,那是一种决绝,临到生死关头,林天忽然慌了。 “你杀不了我!” 他是在自我安慰,却有一根藤蔓顺着这幅躯体,逐渐往内深去。 ! 林天感受到那东西居然真的困住了自己的灵魂,甚至于想要威胁本体。 “我!我可以告诉你!” 苍姝不管,眸中有光一闪。 “啊!” 藤蔓缩紧,一寸寸陷入他的肉里,直到最后被藤蔓所吞噬,林天的惨叫声一直不断。 “你不得好死!” 林天最后落下这一句撕皮带血的诅咒,狠狠咀嚼出来,再无声响。 季熠垂下眼眸,缓缓叹了口气。 苍姝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林天的死似乎引不起她分毫波澜,她忽然有些恍惚,自己是不是变了呢。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天骨入了身体,便与她的灵魂纠缠,她越发像是枢了。 苍姝收了心,林天死后,周围的空间似乎有些扭曲,她知道,这是术法将要瓦解的现象。 她转过身,走出两步,停顿住,“你不走?” 季熠:“嗯。” 他说:“这个空间独立于外,不消片刻就会瓦解,军师还是快些走罢。” 苍姝抬头,绵延的台阶之上,一线光明。 季熠定下心神,微微弯唇,“其实,死后在泥土中埋了这么多年,我已经适应了黑暗。” 他叹道:“我累了,这么多年征战四方,与我陪伴的除却血便是死亡,如果有一天可以解脱,对我而言,也是幸事。” 说完,他转过身去,看着那边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军师,能否将这些藤蔓打开?” 那是方才锁住骨架的藤蔓,苍姝手指微抬。 藤蔓渐渐松开,缠绕起来的藤蔓最后温柔地将里面的尸骨展露出来。 如初完好。 季熠缓缓踱步走过去,看那尸骨半晌,手想要伸过去,却顿在半空。 “我该恨他,可……” 这话说出口似乎很迷茫,季熠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军师,藤蔓可否借我做个棺材?” 苍姝点了点头,捏术,藤蔓交织最后编成一副木棺模样。 季熠将尸骨放入木棺之中,甚是嘲讽,“他送我入棺,如今也是一样。” “何其巧啊。” 苍姝无话可说,她的目光还是前方,四周已经出现震动,空间不稳。 季熠的选择,她无话可说,季熠忽然道:“秦军借此地入燕,怕是已经埋伏在燕军路上。” 季熠道:“但是,应当无碍。” 苍姝不语,季熠道:“我偷看了那边传给邪术师的信,原本只有万人的大军,却生生拖住了翻倍数量的秦军,可是厉害。” 苍姝弯唇,“是。” 季熠笑,这是在肯定什么呢? 苍姝顺光而行,而季熠,则是留在黑暗中,苍姝再没有问季熠,是不是想要出去。 他自己的选择,苍姝改变不了。 “对不起。” 季熠弯唇,“这话听着很苍白,但是我还是想说,抱歉了,军师。” 苍姝不回,走向光亮的一刹那,她抬手,有光轻轻包围住了季熠,那般温柔且温暖,似乎覆满绒毛的毡毯,轻轻盖在了身上。 季熠最后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走向了光明,也将光明倾泻了这片天地。 季熠微微弯唇,困意袭来,闭上了双眼。 —— “怎么回事?!” 眼看着周遭变换,所有人都惊了,云淮立刻赶来,放声:“都镇定!” 小卜脚下一晃,险些栽倒,他忙稳住身子,“统领。” 云淮皱眉,从城镇转到戈壁滩似乎只要一瞬,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大风大浪经过,如今也变得稳重。 他忽然皱眉:“军师呢。” 啊? 啊! 小卜也是慌得流汗,“我方才看见她和林天在一起,但是……” 啊啊啊!若是军师丢了,麻烦可就大了! 第二百零六章 泾源 “统领统领!” 立刻有士兵跑来,背上还背了一人。“林天在这里。” 云淮与小卜对视一眼,忙赶过去接下林天。 林天皱着眉头,一副沉睡模样。 云淮抬头,“军师呢?” 那士兵摇摇头,“属下只看到了昏倒在一旁的林天,但是军师……” 云淮的脸色很是不好,他忙起身,“我去找。” “军师?!” 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云淮立刻转过身去。 正正看见那人走出,有光晕染在她身上,神圣非常。而再一抬眼那光却已经消失,似乎是幻觉。 云淮忙赶上去,语气很是急躁:“军师!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此地危险不能乱走!” 苍姝失笑,“谁能想到会有危险?” 云淮盯她半晌,“军师,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觉得,面前这个总是堆着笑意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苍姝点头,又抬手将小卜召了过来,把前因后果尽量简洁明了对他们说了一遍,中间删了一些不必要的情节。 ? ! 云淮和小卜脑子被好大一圈绕,晕晕乎乎的,最后还是小卜道:“所以军师,我们现在不是在西关,而是已经偏离了轨道?” 苍姝点头,云淮脾气很是爆,现在没有发火纯粹是因为还没有反应过来。 “季将军,季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看看,这孩子的脑回路还在里面呢。 苍姝不管他,对小卜道:“小卜,现在立刻传信到燕都,将遭遇埋伏的事情向国君汇报,顺便警戒其他地方,若是秦国当真与邪术师有故,怕是还有后手。” 小卜就是个普通人,平日里是听说过修道人士,但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经历,当真是神迹一般,若是被秦国用来对付士兵,怕是…… 想到这里,冷汗都要冒出来,赶紧点头,立刻去准备。 “云淮。” 云淮反应过来,“在!” “整队,立刻出发。” “是!” 云淮下意识回,而后疑惑,“所以军师,我们要往哪里去?” 苍姝抬头,夜幕暗沉:“西关。” —— 距离西关数十里,郅城。 同西关一样,一座小城,原住民才不到万人,但因为有来自西关的难民和不得已停留此地的军队,不大的城池一瞬间爆满。 书房内,城主一脸踌躇看着陆终。 “丞相,您可是想到办法了?” 秦军包围城池的态势俨然,城内人心惶惶,再加上粮食的不足,当真是极难。 “薛大人。”陆终的手点在桌面上,笃笃的声音,让薛择平白觉得紧张。 “外界没有消息?” 薛择忙点头,“莫说消息了,就是信鸟都飞不出去一只。”那该死的秦军活生生在四周布下埋伏,呈包围态势,毫无空隙。 就在此时,向安推门而入,“两位大人。” 薛择忙起身,“向将军,外面情况有变?” 向安摇头,坐到他们身边,倒了一杯茶水。 “没有,但也差不多了。” “他们是在耗。” 两方都不太想开战,秦军也不愿损耗,所以他们直接封城,反正城内没有补给,这万人吃的喝的怎么办?自然到最后只能投降了。 不战而胜,说的便是如此。 向安皱眉,“薛大人,城内的余粮还有多少。” 薛择挠头,“啊呀,不多了,也得亏是先前有商人来此贩售,货物如今也在城内,若是全部买下大抵还可撑个半月。” 向安一锤桌面,“若非秦国那帮狗贼将军粮劫了去,哪儿至于这般!” 先前在遭遇秦军埋伏时,军粮被劫,纵有陆终诱敌深入之策挽救大半燕军,但终归收不回军粮,最后撤回郅城。 向安喃喃:“半个月。” 攥紧手中剑,他看向陆终,“大人,末将愿以身殉国,请求与外面秦贼拼一场!” 陆终头也不抬,“此战胜率不到三成,若你输了,不止是燕军万人性命,还有郅城内的百姓,也会遭人鱼肉。” “但是,现在哪里有其他法子!” 向安一贯冷静,却在这半月里胆战心惊中磨蚀殆尽。 陆终垂眸饮茶,“等。” 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他,陆终垂眸,“等西关传来消息。” “开玩笑!”向安道:“大人,莫说秦军已经突破西关,军师是否还活着,便是那些人当真还在西关,如今秦军数万人,他们区区百人能做什么?等到消息传回国君那里,调兵前来,半月早过,什么都完了!” 就是薛择也不住点头,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 “是啊大人,此计不可啊!” 陆终抬头,“有所强,有所弱,秦军如今兵力集中郅城四周,顾此失彼,他们的弱点也很是明显。” 薛择人老了,一时半会儿未能理解陆终之意,但是向安却一瞬间反应过来。 “大人说的可是…围魏救赵之计?!” 陆终默认,一手支了下巴,“这一点,便端看军师如何去做了。” “向将军。” 向安方思索着这一方法的可行性,便被陆终点到,忙回,“末将在。” “此计是否可行还有许多不确定,你我还需想自救之法。” 向安的头点啊点:“需要末将如何去做?” —— “泾源?” 大眼瞪小眼,云淮和小卜面对面,表情一个震惊一个迷茫,苍姝又点着地图,“嗯,你们听的没错,就是泾源。” 秦军就留了一支分队在这里,便是百人只要用得好计策,轻轻松松就可占下,而此时的西关除却残留在这里离不开的老幼妇孺,也剩下不了多少人了。 小卜统计了一下,还有一千余男子,就这点人,还称不上兵,护得好西关都是问题。 云淮挠挠头,“不是不可,就是军师你也知道,咱们人真的是……不够。” 泾源可是秦国边界上最肥嫩的一块地方了,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怎么可能没有驻守?就他们这些人,哪里够看? 小卜倒是很天真,“泾源多好的地方,如果真能打下来,也算是为国收复土地,天大的荣耀!” 云淮看着身旁的小孩儿,眉梢一挑,他一把呼噜上去小卜的毛,“小子,你想的可美,哪里那么简单!” 第二百零七章 万人之命,我与你同担 云淮遂而看着苍姝,“军师,你此时说要攻泾源,还选择回到西关,怕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苍姝点头,“向将军遭伏,被困郅城,外面是数万的秦军,若是你我想要直接去支援,只是白白送人头罢了,是以需要想出其他法子来救。” 云淮一瞬间了悟:“所以,军师说前去泾源,是为了声东击西,从而来吸引秦军回来?” 苍姝点头,“你们觉得,泾源此时应当是何种模样?” 云淮想了想,“他们自以为掌握了燕军行程,再加上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怕是留在泾源的人不多,须臾千余人。” 小卜也道:“虽然这样有些理想化,但也八九不离十,纵是秦国,也不可能一下拿出这么多军队来,再加上兵分三路,西方这条线上应当是把火集中在了与向将军的对峙上。” 苍姝笑了笑:“谁说要和他们硬碰硬?” 云淮一愣,“何意?” 苍姝道:“正如你所说,就是想打,这城内这么多老幼妇孺,难道要靠她们去打?” 将地图推到正中,苍姝道:“泾源离西关不到区区数十里,而郅城也是如此,若有消息,定是传得极快。” 小卜听得迷糊,“所以?” 云淮沉声,“军师,你难道想——” 苍姝浅笑,一手捏笔,动作洋洋洒洒,“是时候,让郅城的人陪咱们演出戏了。” —— 薛择年纪大了,一担惊受怕就容易失眠,又不想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便硬是在这书房撑了半天,而现在他却歪倒在一旁。 陆终熬夜熬惯了,三更半夜不睡那是常有的事,下午才同向安讨论了许久未来半月的规划,硬是在今晚赶完了文稿。 洋洋洒洒数十页,密密麻麻的墨痕在现在看来格外扭曲,便是陆终也觉得有些烦眼,将笔搁置在一旁,按了按眉心。 夜半有风,顺着窗棂飘入,只听得咔嚓一声,窗扇忽然大开。 入窗的风很是嚣张,似乎有了目标,直直吹向书案。 “唰!” 书页也是不甘落寞纷纷扬扬吹散开来,陆终的眸色暗沉。 罪魁祸首慢悠悠借着风势飘来,小小的一个纸人,轻轻巧巧落在桌面上。 “嘿咻。” 它迈着短粗的小腿儿一步步挪向终。 然后抬头看他。 小纸人很是可爱,还剪了个小辫子顶在头上,两条弯弯的眼。 终悠悠道:“你把我方做好的文案打乱了。” ! 小纸人似乎一惊,纸片的身体抖抖抖,陆终看着更是头痛,“莫要装了,说话。” 小纸人似乎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歪了歪脑袋。 陆终于是沉声,“苍公子,你大半夜驱术赶来,总不会是只为了开玩笑吧。” 小纸人终于直起身子,那声音带着笑意,“自然不是啦,丞相。” 有烛灯啪嚓溅起火星,小纸人正好在一旁,险些被祸及,忙躲了一下。 陆终叹了口气,一手放在它面前,小纸人顿在原地,似乎不解。 终将手靠在它身边,“还想和火星相伴?” 小纸人忙甩头,赶紧跳到陆终身上,“丞相好可爱啊!” 陆终手一顿,小纸人忙抱住他大拇指,就怕他一个想不开,直接把自己丢进火里。 看着在手上颤颤的小纸人,陆终如何也想不到公子苍是这个秉性,还是说,这个小纸人不过是她随手捏的,没有加入神魂? 苍姝得了天骨后是越发厉害了,甚至可以通过接触得知一个人的心理活动,没错,第一个实验者就是陆小终。 于是,原本分了神魂给小纸人的苍姝,越发装的柔弱,瞪着两只豆子眼看他。 陆终将它放在摞得很高的书册上,然后起身,要去拣落了一地的纸页。 小纸人跳了一下,“放着!我来。” 陆终身子一顿,他回头,难言的看了眼小纸人,小纸人嘿嘿。 说着,下一刻,那纸页便哗哗飞起,陆终一瞬间被漫天的纸页包围,包围在这书香墨色气息中的陆终,更是显得风姿。 苍姝叹了口气,心想,就这个模样,得勾得多少小姑娘? 终归是绕了几圈,书页飘忽到桌面,落成一沓。 小纸人眨巴个眼,看着陆终,似乎在求表扬。 都说是自己做的灵傀同主人很像,但他实在想不到如苍这样的人也会如此……可爱,是以…… “苍公子,你究竟来做什么。” 小纸人内传出声音,“来找你啊~” 那一波三折的音调,陆终吁了口气,拿起笔,“正经说话。” 苍姝咳咳,“大人,你都不好奇,为什么我会术法?” 陆终没有把目光分给她,白皙的手指捏着笔杆,落下一笔。“你懂术法利于我攻秦,如此足矣。” 哦。 苍姝轻轻摇了摇头,陆小终果真是个务实派,多么懂得求真! 这就是所谓的人的心理,若是此时换成别人,指不定苍姝如何想呢。 奸诈、狡猾! 陆终终于把目光转向她,见他眸色,苍姝赶紧正色,“我今天来此,还是有要事的。” 陆终秉持着一字千金的态度,只看她。 苍姝被他盯得有些别捏,“你也知,秦军四围,正面解救之策自然不可行,是以……” 苍姝的话说完,陆终的眸色转换。 “你觉得如何?” 小纸人还摆出一个动作,示意自己很可爱。 陆终弯唇,那清俊的眉眼便似乎透了亮光。 “你要我陪你演戏。” 小纸人的头点啊点。 陆终笑:“泾源的城守不会那般天真,而对面的方将军更是不会。”他点了点小纸人,“你便不怕打草惊蛇,反而让对方揪住机会,直接进攻?” 苍姝道:“不会。” 陆终唇角微弯,他看着苍姝,“陪你这一场,若是泄露,万人性命全无,你承担的起?” 苍姝弯唇,小纸人抱住他的手指,“大人,不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 为一人可守一城,为一人,自可战一城。 陆终盯住那小纸人,目光不知道是什么,小纸人很有分寸,立刻松开。 “其实大人,下官方才那个举动只是为了让你放宽心。” 陆终道:“若是你能想些靠谱点的方法,我自会放宽心。” “但是大人,这的确是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了,不是吗?” 陆终十分理性,他不会去赌生机,苍姝更不会用他的命去赌,所以此法必须可行。 从陆终的表情要看出深浅很难,他拿起笔来,蘸了墨水。 小纸人安安静静呆在他身边,小纸人看的很远,自然能看清陆终笔下所写的内容。 苍姝弯唇,刚要开口,便听见陆终道:“我信你一次,万人之命,同担。” ------题外话------ 越来越觉得这两人可爱了哈哈 第二百零八章 论策略的重要性 第二日,郅城。 还是一派平静模样,只是这平静中蕴藏了什么却是外面秦军所不晓的。 秦军这边的将军也是老人了,而立之年,正是身体力量、知识储备的巅峰之时,此时横眉冷对,“你说什么?” “将、将军啊,是国都那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让您尽快解决这西关之事。” “东边和难边的战线出了事?” 小兵忙摇摇头,“不是,就是觉得您亲自出马应当……” “哦。”方泽宇忽然笑出来,语气说不出的嘲讽,“莫不是又有国君身边的人给了什么提示,如此着急,是想着本将一天给他搞一座城来?” “将军啊。”那小兵吓得一抖,“这话可……” “有什么不合适?”方泽宇嗤鼻,“什么国师,王家那边也就会出这些个会耍戏法的戏子了,国君信他,本将军可不信他!” “传信回去,让他等着。” “诶。”小兵也心急,最后终于还是叹气,“是。” “报!” 这方出去了一个,又有一个小兵跑了进来,“将军,郅城那里好像有动作。” 方泽宇眉头一皱,“待本将去看。” 他大跨步走向高出哨岗,“出了何事。” 哨兵见将军来,忙起身,“将军,您看。” 说着指向那边,方泽宇抬头。 —— 而苍姝这边,一晚上都在和陆小终耍,一觉醒来格外神清气爽。 她走了出去,原本候在门口的云淮忙道:“军师。” 苍姝问道:“如何,布置好了?” 云淮点头,“是,城内共找了千名义士。” “足矣。” 苍姝走向前,云淮跟上,“可是军师,只是向泾源进攻,却没有实质伤害,哪里能引得方泽宇调兵回来?” 云淮紧接着道,“将消息传回泽京大抵需要三日,只要能拖到半月后,大军赶来……” “云淮。” 苍姝开口,“你觉得,燕国如今还有多余兵力么?” 云淮住口,他启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莫不是在想还有泽京驻守的禁军?” 苍姝低低一笑,“那可是国君用来保命的最后一个关卡,不可能出泽京。” 云淮抿唇:“但军师,这一招太险了。” “是,”苍姝道:“就如同棋局博弈,方泽宇不愿损兵力选择熬城,这就是唯一的机会,否则,便会是一场大战。” 云淮叹:“属下明白了。” 林天站在最前,他一眼便看到了苍姝和云淮,他沉声:“属下愿以身救国!” “以身救国,死而无憾!” 千余人的吼声回荡,带着不惧生死的激昂,甚是壮观。 云淮也被这一句后所震动,久久不能平息。 苍姝甩袖,将一旁桌上的酒杯拿起,一口饮尽:“诸位,愿与君共战!” 她经历了许多,多少次的生死厮杀,雀城的殊死搏杀,都为她添上了一种魄力,那是一种足以鼓舞众人的力量,轻而易举调动人心。 酒杯落地,那声响敲在众人心间。 云淮看着面前人,似乎无人为其加冕,她也是风采熠熠。 整兵,虽然因为没有怎么经过训练而显得有些不起,但是那气势终究还是震荡了天地,步步生风。 苍姝骑着马,走在最前,云淮和小卜在她左右。 小卜的脸上毫无害怕,只有因为激动而生起的两道红晕,他歪头,“军师,照这般走,大概只要半天时间就可到泾源。” 苍姝点头,小卜又道:“我派了哨兵前去查探,只要靠近泾源五里之内,便会被发现。” 苍姝道:“那么,先在五里之外。” 小卜问道:“可是这千余人,怎么才能让泾源内的士兵觉得有威胁,而去调兵?” 苍姝抬眸:“自然是,伪装啊。” 小卜看着她,苍姝道:“你说,如何才能让一个城的人都以为对面人数众多呢?” “额……”小卜很是迷惘,他皱眉,“是什么?” 苍姝笑:“流言。” 一个人以为或许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扩散开来,那么便会是星火燎原般的趋势了。 当然,除却内部找人,这外部也得整一整啊。 苍姝选了林天一同入城,现在泾源的警备程度很高,林天的外表没有什么威胁性,再加上他比较沉稳的性子,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排队入城,苍姝随便摘了些东西,装进布袋子里。 等到守卫将她俩拦住,“干什么的。” 苍姝道:“来此地经商,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守卫瞥了眼她俩,都换成了很是平常的衣衫,脸上再特意抹黑一点,哪里看的出来区别? 就是颜值到底高。 守卫多看了眼苍姝,苍姝不经意别过眼。 他一把打开那布袋,尽是一些草似的东西,他抬头,看着苍姝,“药贩子?” “是、是。”苍姝有些磕巴,但这反应也正常。 守卫又把目光落到她身后的人,“学徒?” 看起来是挺内敛普通的小子。 这样的两个人也没什么排查的价值,但是…… 苍姝多机灵的人啊,赶紧就塞了一把铜子儿到他手中,“官爷,还请行个方便啊。” “哼,看来卖药挺赚钱,行。” 那守卫一挥手,大门便打开。 “放他们进去吧。” 苍姝和林天得以入城,林天一直绷着的面容终于放松。 林天道:“其实,果真该让云统领来的。” 苍姝一开始提出这个建议时,所有人都闹开了,尤其是最有发言权的小卜和云淮。 云淮放声:“绝对不可以!” 小卜点头加摆手,“真的不可以,太危险了。” “如果军师你出事了,那就真完了!” 结果苍姝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姿态,“至于说和我一起去的人,就……” 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到林天身上,林天一愣,看了看左右,有些疑惑,“是?” 苍姝点头,含笑:“就林天吧。” 云淮和小卜操碎了心,却没人耐得住苍姝,只能任她深入敌营,脑子那叫一个痛。 林天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还是最后云淮拍了拍他的肩,才把他的神找了回来。 云淮道:“军师就拜托你了,定要保护好她。” 第二百零九章 美人 “但是……”林天慌了,“我实在……” “你可以。”云淮点头,坚定道:“你可是赢过我的人,自信一点。” 云淮到底是成熟了,比起之前的毛躁判若两人,只是还是不免扶额,叮嘱:“军师是个能跑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你可是要跟紧啊。” 只要跟紧就好了,凭借军师的能力,怕是谁跟着都是拖累。 那也不行,必须得有人跟着! 小卜是担心的要命,一直叮嘱林天保护好军师,云淮则是一副同情加怜悯的模样,似乎他即将遭遇什么惨景一般。 林天叹了口气,看着身前的纤细背影,似乎和一个人重叠一起。 他再也没有见到那天晚上的白衣少女了。 林天很是惆怅,他踌躇着开口,“军师?” 苍姝回头,林天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军师,不知您身边可有一位白衣女子?” 苍姝挑眉,“你找她何事?” 那便是真有此人! 林天抿唇,“属下还欠一句道谢,不知她现在在何处?” 苍姝道:“她很好,不必担心。” “苍姑娘应当是修道之人吧,不知军师为何……” 其实他更想问,那白衣女子可是与军师有关系,见不得人的那种。 她可是自己的女神啊! 苍姝想了想:“我同她认识很久了,关系亲密。” 林天脚步一顿,“……有多亲密?” 苍姝看他,戏谑道:“想有多亲密,就有多亲密。” ! 林天的表情怔住了,“难难难、难不成是军师你的……” 苍姝一个眨眼,林天透心凉,啊啊啊,怎么能这样! 美好的初恋,少年的萌动就这么化为灰烬。 苍姝噗嗤一声笑了,这一笑,林天顿觉别扭,忙收回表情,“军师,还是先做正事吧。” 苍姝一把敲上他脑袋,“叫我什么?” “公子……” 苍姝点头,林天叹,问道:“所以公子,你我要做什么?” 苍姝道,“去找个人办事啊。” —— 林天看着面前乌烟瘴气的环境,再看看坐在一旁啃着个油饼子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的大叔。 啊,好挤。 林天默默想从人群中挤出去。 “跟。” 他顿住脚步,哦,军师还在前面。 苍姝此时侧坐在牌桌前,一手握牌,一手点着桌面,“该你了,大兄弟。” 俨然一副常客的姿态,一点别扭和违和感都没有,站在庙堂宴会上,他是白衣蹁跹的公子苍,谈笑风生。而在赌场,俨然变成再精明不过的赌徒,角色切换的毫无违和感。 林天抽了抽唇角,最后淡定收回了脚。 而在苍姝对面的男子满头大汗,眼睛盯着牌,那阵势,都快把牌盯穿了。 “开。” 说着,苍姝一把把牌丢到桌面,摊开来。 “哦!” 众人哄然,而对面的人早就傻了,手上的牌再抓不住,落到桌面。 “诶,他输了!” 哗啦! 筹码又摞了一沓,所有人看着苍姝的目光都是崇拜啊。 苍姝表面上十分淡然,实则也很囧,碧隐身站在那人身后,翻了个白眼。 傻主人真会玩,凑不要脸! “玩够了没?” 碧的传音来,苍姝笑了笑,“足够了。” 她看着一边的庄家,“我已连胜三十场,若是不想赔个精光,不叫你们老板出来?” 庄家也是目瞪口呆,眼睛定在那厚厚的筹码上,听完她这话忙点头,“是是是,在下立刻去叫。” 老板啊,这里有人要砸场子啊!快来快来!不然凉了! 对面的座位早就空了,而庄家又仓皇离开,周围围了一圈人,嘀嘀咕咕,“这人谁啊,连蛮牛都能赢?还连赢三十场?!” “鬼知道,难道是来砸场子的?” “啧啧啧,不好说啊,如果场主不来,让这小子赢了这么多,还不得亏死!” 苍姝支着下巴,似乎对周围嘈杂毫不在意,林天是别扭的紧,他下意识看向苍姝,正正目光相撞。 忙别过眼,军师啊,咱们悠着点,别太造作。 “爷倒是想看看,是哪个小辈如此放肆。” 这一句话音落,满座寂静。 声音的主人很是漫不经心,嗓音低沉含有韵味。 他从屏风后绕步而出,手持折扇轻佻珠帘,映入眼帘的大红霓袍,热烈到侵蚀人心。 这种衣衫极难驾驭,在他身上却正落得风采。 衣袍有些松,胸膛露出一白皙的一小片,精致锁骨随着他的动作开合更是明显,勾人魂魄。 他的唇角将弯不弯,一派不羁。 林天怔愣,这样的人,竟然屈居于一方赌场,还是赌场之主? 座下倒吸一片冷气,视觉上的饕餮盛宴,放在这乌烟瘴气的赌场里就像是开在黄泉路上的荼蘼花,妖艳。 庄家在前面小心开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爷,这边请,那小子就在这。” 美人一双桃花眼,不经意瞥了眼苍姝,折扇一开。 “是你?” 苍姝只点头,那人便大跨一步,径直潇洒落座,墨发在空中飘出一个弧度,披散开。 他道:“开局,莫浪费我的时间。” 庄主立刻站在一旁,骰子入筒,叮呤咣啷。 “小子。” 美人淡淡开口,他一手撑了下巴,端的一片潋滟风光,“你为什么来?” 苍姝对于美色很有几分抵抗力,倒是没像其他人,那眼睛盯在他的身上,都要盯出火花来了。 “我……” 对面的人轻轻抬手,示意停一下。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对上那个男子,微微弯唇:“好看?” 美人一笑,何止值得千金?万金都可散啊! 男子的目光越发露骨,连连点头,“好看好看。” “呵。” 美人明嘲:“爷知道自己长得好,惹人看也正常。”话音突然冷了下去,带着阴森:“但尔等凡夫俗子,怎敢用这般猥琐目光看爷?” 说着,手指一点。 “啊!” 那人本来还沉浸在美色中,便想去抓那手指,忽然感受到来自眼睛的灼热痛感,大叫一声。 “啊啊啊!” 眼睛里似乎要长出什么来一样,也似乎是有火烧开,疼得他满地打滚,“你做了什么,啊!” “噫~” 折扇一开,美人挡住自己的半边脸,目光除却凉薄再无其他,“难看的紧,把他带走。” “是。” 似乎见惯了这种情景,立刻就有赌场的护卫一人拉着他一边将男子拖了出去,吼叫声久久不绝。 第二百一十章 帮一个忙 又是一片寂静,而此时,气氛已经被恐惧包围,看过方才杀鸡儆猴的场景,谁还敢把目光落到那人身上。 招子不要了?! “行了,继续吧。” 庄家也倒吸了口凉气,众人皆知这“红枫”的场主喜怒无定、最残暴,却被他的外表所惑。 果然,美人都是有毒的。 苍姝再次确定了这个道理,想想她身边好看的,哪个好相与? 枢?乔木?百里旳?还是面前的红枫之主? 陆小终不算,人家多可爱? 呸!就属他心最黑,奈何人家会装,一般人看不出来。 庄家满头的汗啊,一般他也难得见场主几次,人家也很少来这赌场,谁想到今日恰好在,还有个小子破了纪录? 骰子在筒内碰撞,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行了小子,你方才要说什么。” 苍姝很是淡然,“自然是为了红枫尊者的一句承诺。” “哦?” 苍姝抬眸,“尊主曾言,只要能在赌局上赢你,就可以提任意要求。” 是这么说过,但一来没有人赢过,二来谁敢啊! 结果到苍姝口中就这么直白说出来,倒是让他很是惊奇。 “你就这么确定能赢我?” 美人含笑,端的潋滟风情,但谁敢看? 屏息凝神。 “嗯。” 嗯?! 众人皆是冷到了骨子里,这位可是勇士啊!连林天都险些歪倒在地,面条泪。 云统领,同军师走在一起太刺激了,我心有余力不足,求解救! 林天径直盯在桌上,手紧握,就怕那人一个生气直接出手自己来不及救下军师。庄家的手都一抖,险些没拿住骰盅。 “哈哈。”美人笑开,折扇都收起来,“小子挺有胆量,可以。” “但你可知,从来都没有人能赢我?” 她不知。 苍姝没回,静静看着他,两眼对视,美人的笑容越发扩大,“若是你输了……”点了点她,“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身体躯干四肢包括脑子都是哦~”美人笑了笑,颇有些耀眼的光,话却无比阴暗,“小子,想想日后怎么活吧。” 苍姝挑眉,“巧了,算命的说,我还能安安稳稳活上个百八十年。” “所以?” 苍姝眉眼弯弯:“所以美人,这局,你会输。” “呵。” 庄家手又是一抖一抖,美人?妈呀,谁敢这么叫红枫散人,这小子怕是真的不要命了! “大,开。” 他勾起凉薄的笑,便是都没有给苍姝选择的余地,直接定下。 骰筒啪一声落在桌面上,所有人都屏住气息,生怕喘一下就能把骰子吹得变数。 庄家也咽了口气,自家场主从来没有输过,但是那小子给他的感觉却也奇怪的很,一点都不似其他赌徒有一种狠劲和疯劲,而是一种沉稳。 即便是现在也能清晰感觉出来。 在一众人灼灼目光之下,骰筒终于打开。 ! 庄家也揉了揉眼,待看清,连手都在颤抖。 桌面上三个骰子,赫然是两个三一个二,“八点,小。” 那个小字,便是如同蚊子嗡嗡在耳边响,细的都快听不出来了。 庄家汗流满面,不经意看了眼萧瑟,心里碎碎念,“这可如何是好啊!” 萧瑟也顿在原地,执着折扇的手停在半空,他的口微微张开,而后…… 忽然大笑开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庄家吓得一颤,周围人也不明何意,庄家抖着脸皮:“场主,这局,可算?” 萧瑟的笑停不下来,眼角甚至有晶莹流出,眉目一点红,他抹眼,“算!为何不算!” 他看着苍姝,眼睛在她脸上上下扫了几眼,啧了一声,“长得还凑合。” 他问:“你叫什么。” “苍。” 萧瑟似笑非笑,“哦?公子苍。”自然,他这后一句用的传音,只他和苍姝二人可听见。 苍姝面色不改,萧瑟的笑意不变,起身,红袍垂落地面。“爷今儿开心,见你也勉强顺眼,行,你随我来吧。” 听到这句,林天面色稍改,起身,“军……公子,我也要随你一起!” 萧瑟的目光转向林天,也是将他细细打量,这目光落到他身上就变为百般挑剔,美人的眼微敛:“我不喜有男人同我共处,你还是歇在这里吧。” 说着,折扇轻挥,似乎有一种力重压在身上,直接把他压在一边。 林天大惊,这是…… 萧瑟弹了弹手指,“爷还吃不了你家公子,若是想要她死,就是当着你的面,你还能护得了她?” 苍姝走到林天身边,周围人早就散到别处。 苍姝半蹲下身,手伸向他。 林天抵抗着重压很是难受,见此也已经。 “公子,你!”莫动,小心连累上你。 结果压力在苍姝碰到他的片刻就消失不见,苍姝伸手将他拉起。 林天还没反应过来,“公子?” 苍姝道:“你且在这里等我片刻,我马上就出来。” 林天看着她眼,方想说些什么,到底是点头,“公子,在下一直在外面。”说着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离开。 而苍姝也转身快走两步,跟在萧瑟身后,走入屏风之后的房间。 这房间不算大,里面置着木柜和一套桌椅,说朴实也不朴实,反而是不经意间透露着奢华。 萧瑟早就坐在椅上,端着瓷杯喝水。 “来坐。” 萧瑟开口,苍姝上前,坐到他对面。 庄家上前帮苍姝倒了水,那有些金橙色的水落在瓷杯中,便有一种甜香飘入鼻翼。 苍姝尝了一口。 是蜜水啊。 好甜。 “百花蜜熬了三天,能不甜?” 萧瑟淡淡开口,似乎能看到苍姝的心里话一般。 “不习惯?” 苍姝还没回,萧瑟便轻轻摇晃杯子,眸光微闪,“不习惯也给爷忍着,不喝割了你舌头。” 苍姝心里笑,却道:“此时节的百花蜜难采,一两百金,能喝上倒是我赚了,怎会嫌弃?” 萧瑟的唇角微勾,“小子挺会说话。” 苍姝不语。 而后半晌无话,萧瑟的耐心很好,似乎在等她开口,而苍姝也是如此。 庄家早就悄声而出,于是屋内只剩下两个眼对眼淡定喝蜜水的人。 最后还是萧瑟撑下巴,“小子,你不想要条件了?这般沉得住气。” 苍姝又倒了一杯蜜水,顺便为对面的人续上。 “场主没开口,在下哪里敢说话?” 得了美人一白眼,苍姝道:“所以,现在在下可以说话了吗?” “说。” 苍姝笑:“我想要场主,帮一个忙。” ------题外话------ 圣诞快乐~ 第二百一十一章 心上人 苍姝把要求说完,萧瑟道:“若是被人发现,我在秦国的生意可就断了,损失这么多,不划算。” “我知道您是生意人,有所失便有所得,更何况定下赌约的是您,是以……” 苍姝站起,拜身向他:“便先多谢场主了。” 萧瑟的笑一直没有收敛,苍姝走后也是如此。 庄家缓步入房门,看到的就是自家主子一脸神秘微笑的模样,有些愣。 “林博啊,你说我家小甜心是不是算错了,这般狡猾的人怎可能与那位大人有关系。” 林博松了口气,走过去将甜点端在萧瑟面前。 “场主说是便是。” 萧瑟歪头,“虽然看着不像,但灵力波动中却的确有她的痕迹,有意思啊。”他道:“时隔千年,我本以为冕上早已消弭于天际,但到底是她,每每能给与人惊喜。” 林博轻声问着:“所以场主,咱们是……” “爷的小甜心苦苦支撑枢阁不就是为了冕上?爷自然不能旁观。” 说着,丢出一个本去,“方才她说的可听见了,照办。” “是!” —— 林天在门外,虽然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却觉得一分一秒如此难耐,满心都是焦虑。 军师,快出来吧! 抬眼,当看见那人身影,忙迎上去,“军……公子!” 林天忙赶在她身边,“公子,如何了?” 苍姝比了个手势,示意成功,林天才松了口气。 “不过军师,方才那人……他会法术?” “嗯。” 苍姝道:“他不一般,等闲还是莫要同他打交道比较好。” 想起从他身上传来的气势,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似乎从哪里感受到过一般。 “封门!” 便是二人刚在走到城门,便听到前面传来的吼声,“都说封门了封门了,问什么问!滚回去!” 前面有百姓的推搡,被卫兵一枪杆挑在地。 苍姝皱眉。 “怎么回事?” “说是要戒严,全城封锁,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了。” “啊?为什么?” “谁知道啊,不过打个仗,战火还没烧到这里怎么就这么麻烦。” 林天看了眼苍姝,低声:“军师,现在怎么办?” 苍姝道:“先回城吧,出不去再另想他法。” —— 近晚间,二人匆匆找了间旅店住了进去。在大楼内用餐,旁边人的话传入耳中。 “听说泾源最近不平啊。” 林天竖着耳朵,眼睛还不自觉向那边瞥去,偷听得个大概。 苍姝问:“听到什么了。” 林天听完他们最后的感叹,回过头来:“公子,泾源内似有不平。” 林天沉声:“泾源一直被两股势力所控,一股便是这上面派下来的城守,另一股便是当地本土势力,貌似叫什么地头帮?” “对,应当是地头帮,”林天继续:“地头帮因着驻兵威胁一直不敢有太大活动,这不是,两国交战,泾源内的兵调走了大半,地头帮便又活跃起来。” “其实说白了,目的就是为了占这块地,一群混混,非得说什么我本燕国人,不屈秦国之威,煽动百姓,应当起不了多大的火。” 苍姝一手撑脸,一手捧起茶杯。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林天想了想,“的确,即便是有流言蜚语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但若是内外部威胁结合,那么就是再不想撤军,也必须得撤。” 林天看着苍姝,“所以公子,你是想?” “有酒吗?” 听到忽然而至在耳边回荡的声音,林天一怔,下意识就要握拳起身。 苍姝转过头,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你怎会在此?” 清桐匪气一笑,直接落座,将手撑在一边的桌子上,只问:“有酒吗?” 林天不认识这人,却看见苍姝没有多余表情,也知不是有威胁之人,攥紧的双拳才松开。 苍姝见她这般自来熟的模样着实有些疑惑,但到底来者是客,“小二,添一壶酒。” “哎!好嘞!” 小二方跑完一桌,闻言忙过来,搓着手问:“三位和什么酒?” “本店家自酿的梅子酒很好喝的,如果不习惯这种果酒,其实竹叶青啊胭脂醉啊咱家店也有。” “就梅子酒吧。”清桐笑了笑,“多谢。” “好嘞,梅子酒一壶!” 不多时便拿了上来,清桐立刻续上一杯,仰头饮下,点评道:“这梅子酿不错啊。” 苍姝盯着她,清桐也回头,飞扬上去的眉梢微挑,“怎么,看我好看?” “看你有什么目的。” 清桐笑了笑:“这般说我就不喜欢了,我来就不能看看朋友?” 苍姝面无表情:“一面之缘,还称不上是朋友。” “唉!” 清桐的风眼瞪得很大,一副被负心郎负了的模样,“可那天晚上,咱们都……” “住口。” 林天呆滞在原地,一副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苍姝。 苍姝真的很想堵住她的嘴,她身边哪曾有过这样的?对比看看高冷的枢、可爱的小徒弟、暴躁的乔木,就是大言山上的妖精们有哪个如她一般? 虎狼之人。 清桐似笑非笑,又抿了一口梅子酒。 “你来究竟为何?” 清桐道:“我倒是想问,你身为一个燕国人,偏在动乱之时来到秦国,为什么啊?” 苍姝也回以笑颜:“你说呢?” 两人目光相对。 林天不知道是自己的脑子不够用还是脑回路同她们二人不同,怎么这话明明都听得清,却不明白什么意思呢。 清桐咳了咳,“好吧,来办事,行,那你办完了?” “嗯。” 清桐挠挠脑袋,明明很是霸气的一个御姐,搁在她面前怎么就这么不招待见?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若是让其他知道清桐身份的人听了,怕是得吓掉脸皮来,这位一贯看不起别人,拽的跟什么似的居然会主动问别人需不需要帮忙。 最可气的,被拒绝了。 清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脸微微变色,却终于叹了口气,“妾有情,郎无意,也罢。” “什么时候有需要再说罢。” 苍姝很是疑惑,问她:“为什么?” 清桐眨眨眼:“因为咱们过夜的交情啊~” 我可去你的吧。 “不行!” 林天倒是忍不住了,一拍桌子起身,“公子已经有心上人了,你没戏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二女争一男的恶俗戏码 这一声大吼,还有这一句引人注目的话,惹得大半个大堂内的人都看过来。 苍姝的脸已经说不清是红还是黑了,她扶额。 清桐的眼睛眨啊眨,把目光落到苍姝身上,“你有喜欢的……姑娘?” 虽然她知道苍姝换了男子身份入朝堂,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 苍姝冷冷瞥过去,“你说呢?” 清桐含笑,歪头撑住下巴,“谁知道。” 清桐问林天,“诶小孩儿,你知道她喜欢谁?” 林天皱眉,“当然。” 苍姝道:“菜还没上,二位就算斗酒也不要喝醉好么?” “菜来喽!” 话音刚落,小二便身怀绝技一般一手托着四个盘子过来,那盘子有的摞在了胳膊上,看起来晃晃悠悠,十分危险。 “您吃好!”小二很忙,把菜端上桌后便离开,一点分不清这桌明面上的暗潮汹涌。 清桐:“噗!”哈哈大笑开。“公子,你不当入朝为官,你应当去做江湖术士,定能捞得一大笔。” 林天也是别扭着一张脸,理智告诉他不能笑,只是……“噗嗤!” 看着两个面对面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的人,苍姝能说什么? “来来来小孩儿,和姐姐说说,她心上人长什么模样啊,可是有我好看?” 清桐替他也倒了杯酒,递过去。 林天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梅子酒入喉上了胆,他道:“比你好看多了。” “哦?” 清桐笑意不变,“长什么样子啊?” “嗯……” 林天想了想,“腰若杨柳,眉眼……” 他忽然大悟:“公子,我忽然发现,那姑娘同您长得有些相似,这莫不成就是……夫妻相?!” 苍姝捏住筷子的手一顿,脸色彻底一黑。 清桐顿悟,她一手捂住嘴,无声大笑,连带着身子都在颤抖。 “哈、哦,原来是夫妻相啊。” 清桐似乎对林小兵很是感兴趣,同他斗酒,林天酒量不好,还没喝几杯就歪在桌子上睡着了。 苍姝面对这桌子上的菜,算是半分食欲都没了。 清桐抽啊抽,抽搐了半天,可算是止住了笑意,她看着苍姝,“苍姝,俗世给你的感觉如何?” 苍姝夹了一箸子菜入口,“一样。” “可是与千年前有所差别?” 苍姝转眸看她,“大晏?” 清桐笑了笑,不语。 “没什么区别,都是人,都有事,若当真来说,不过是……” “人都是人,但却少了她。”清桐道:“她走了,一切是是非非对于我等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 苍姝早觉得她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一直分不清是什么,到如今才发现,原来是天枢的气息。 清桐弯唇,似乎能看透她所想,“十二天枢,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存留于世的不知道还有几人。” 清桐的眼中有凉薄,“不过,就算十二位都在,又有何用?” 苍姝道:“你的话未免刻薄。” “大概吧。” 清桐笑,忽然起身,单膝跪地,“廉贞在此,恭迎冕上。” 苍姝看着她,只道:“我不是她。” 清桐道:“现在还不是。” 苍姝道:“我永远不会是她。” 清桐缓缓起身,又坐回原位,“嗯,可能是我词不达意,我并非……” “我知。” 苍姝又咬了块肉,“你的年纪没多大,应当没见过冕上,廉贞这位子,是上一任传给你的?” 清桐点头,“是啊,她一直不相信冕上去了,带着天枢宇旧部一手组建了枢阁,便是为了等着有一日……” “能等到她?” 清桐摇摇头,“枢阁的老一辈也是这么想的,一转眼千年了,老一辈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了我们,但是该坚守的不能变。” 清桐看着苍姝,“你身上有她的气息,我自然会多关注几分。” 她忽然撑起身子上前,离她很近很近。 “苍姝,她在你体内,对吧。” 出手极快,手指尖续了灵力,便要碰上她的眉心。 却不想手忽然被截住。 “胆量不小,敢碰我的师尊?” 这声音十分冰冷,挑眸可以看到妍岚眼中涌动的冰渣。 攥住清桐的手有些发凉,但是力气极大,似乎想要把她的手腕握碎一般。 清桐手上用力,一把将她弹开。 看着妍岚,有些怔愣,“你是……” 说着,妍岚已经上前,一手要拍向她的胸口,清桐忙躲过。 “噼里啪啦!” 妍岚这一掌落在一旁桌上,直接将木桌拍碎,其上的茶碗水杯落了一地。 “啊!” 莫名而来的打斗,破坏力这么大,引得客人们纷纷尖叫,跑着躲开。 苍姝的筷子顿在半空中,她的唇角一抽。 我只是想吃个饭啊! 妍岚的面容甚是冷淡,这个天枢宇的小霸王妍岚,顶着冕上徒弟身份,自身武力又高,谁都不想惹她,当然,她也不是见人就打的性子。 她很高冷,除却有关师尊的事,谁都不管,谁都不会轻而去理。 哪里想沉睡在簪内时感受到了有熟悉的气息,醒来正正好看见有人要占师尊的便宜。 那还能忍?! 妍岚见一击不成,皱了眉头,续而又飞身向上,腿一抬一落,揣在她身上。 清桐躲避不得,立刻抬手来挡。 这一击力量有些大,后撤半步。 妍岚抓住这个机会,另一条腿便也紧随着踢过去。 真是神仙打架啊! 小二瑟瑟发抖,“客人,莫打了啊!” 根本不敢上前。 苍姝的头隐隐作痛,她算是看出来了,今天水逆,就适合在屋子里躺着什么都不干。 她起身,脚尖一点落到二人面前。 “阿妍,住手。” 妍岚看见是她才赶紧停了手,神情还是那般,“师尊,且先等我教训了这人,再……” 清桐此时已然借机会挂在苍姝身上,头靠上她的肩膀,目光一偏,正正对上妍岚。 张开口型:“你来啊~” 顺带着眼一眨,看着甚是来气。 妍岚眼睛暗沉的不像话,唇角一勾,“哦?” 手上攥出灵力,那阵阵威压惹得众人一阵颤抖。 小二算是看出来了,这哪儿是闹事,分明是两女争一男的恶俗戏码啊! 第二百一十三章 顾虑 苍姝不管外人怎么想,她只知道,这一击如果真落在了殿内,怕是整个旅馆都没了。 为了不伤及无辜,也为了晚上还有地方睡觉,苍姝抬手挥去了在肩膀上的脑袋,看着妍岚,“阿妍,不至于为了外人动气。” 妍岚的目光跟个刀子一般剜向清桐,手上的灵力随着情绪起伏,发出阵阵白光。 “你。”看着清桐,“离我师尊远点。” 清桐眉梢微挑,平日里谁敢同她这么说话,情绪也甚是不好。 于是,她又要靠上苍姝,苍姝哪里还敢让她靠?忙躲开,同时用微笑的目光看向妍岚,满满的求生欲。 这小动作一出,清桐停顿,反而是笑了,“你啊你。” “就这么怕一个小姑娘?” 苍姝叹:“我是怕事。” 清桐弹了弹手指,“我也不是那么不饶人的,退一步也不是不行,只是……” 苍姝看她,清桐转过身,忽然弯唇:“苍公子,来日方长,可莫要忘了我。” 说着,又瞥了眼一边虎视眈眈的妍岚,“小孩儿,别看见谁靠近她脾气都那么暴躁,小心会变老哦~” 不等妍岚有所动作,清桐已然离开。 这场闹剧看了半天,众人皆是迷茫。 唯有店小二以一种难言的目光看了看苍姝,似乎在说:“兄弟,脚踏两只船就脚踏两只船,为什么偏偏要招惹这么厉害的婆娘?!” 妍岚垂眸,收了灵力,情绪缓和下来后才知道自己当是做错了事。她慢悠悠走向苍姝,咬住下唇,“师尊……” 苍姝叹气,妍岚捏了衣衫:“徒儿有错。” “有什么错?” “徒儿不该打架。” “不。” 苍姝摇摇头,语气很是惆怅,妍岚抬头看她,苍姝道:“你错的不是打架,而是不应该在这里打,诚然她此人很是惹人厌,但咱们要打也不能毁了人家店不是?” 妍岚点点头,苍姝又道:“二来,你打都打了,怎么能轻易放过她呢?枢阁人不比咱们有钱?如何也要抓着她赔了损失费再走啊!” 苍姝肉痛,看着这四周一片狼藉,不大出血怕是走不了了。 小二见应该是没有事儿了,跨步而来,“你!” 妍岚的目光瞥过去,小二忙换了个语气,“客官,你看这店都被你们毁的差不多了,连客人都跑了大半,要不然……” 说着,捻了捻手指,这动作一出,苍姝心累。 带来的钱交出去了大半,妍岚从来没有经历过没钱的生活,如今看着布袋子里寥寥无几的铜子,颇为惊奇。 而林天在醒后看见殿内一片狼藉和差点被戳鼻子骂后,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林天看着苍姝身边多出来的妍岚:“公子,这位是?” 妍岚身上的气息太重、太凌厉,他甚至不敢把目光放到她身上。 苍姝:“朋友。” 妍岚:“师尊。” …… 妍岚手上托着钱袋子,“师尊,这是何物?” 林天不知该说些什么,用难言的目光看向苍姝,目光中满是:怎的军师身边都是如此好看的姑娘? 而后又感到疑惑,这姑娘怎会连钱都不知是何物? 苍姝伸手接过那钱袋子,“这是钱,用来交换物件的。” 妍岚眼中有道光,“什么都可换?” 苍姝点点头,妍岚忽然将钱袋子拿回,“师尊也可以换?” 苍姝一顿,林天一怔。 不得不说,自家徒儿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单纯的。 苍姝失笑:“可以。” 苍姝在一边想事,留下了林天和妍岚。 林天的性格比较内敛,而妍岚也不是喜好说话的人,两个人对坐,一时之间很是安静。 林天试探着开口:“敢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妍岚翻来覆去看着那钱袋子,似乎它是什么珍宝一样。 林天黑线,正觉得这波搭讪算是失败了的时候。 “妍。” 很清浅的一声,却让林天顿觉一股荣幸冲上心头。 “妍姑娘,你和军师是什么关系?” “师徒。” “你怎会今日出现在酒楼?” “凑巧。” 照常理来讲,林天用这番语言同姑娘对话,肯定是要被嫌弃的,跟查户口似的,谁会喜欢? 但是谁让妍岚也不懂与人沟通,于是这一来一往,交流倒是也顺畅。 苍姝松了口气,靠着窗户,闭眼沉入到意识中。 枢似乎知道她会来,站在巨石旁。 枢道:“你身上有两种气息,很是熟悉。” “枢,你知道枢阁?” 枢摇头,“我走后发生太多事,且一直沉睡,不知道天枢宇最后究竟变得如何。” 但是照苍姝的理解,怕是枢在离开前便已经安排好了所有,而最大的可能,是解散了天枢宇。 枢道:“廉贞和……福禄。” 苍姝道:“我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能将魂魄留在人间,但这一缕魂魄不全,是以才会如此虚弱,需要不时休息。” 枢闭上眼,她道:“是她的选择。” 苍姝垂眸,“我帮她养了魂,短时间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 枢道:“阿妍很聪明,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必定会陪你到最后。” 苍姝却转了话题:“枢,今天自称是廉贞的人,你对她可否有感觉。” 枢不予评价,“我不知。” 苍姝失笑,好生狡猾。 枢弯唇:“但我所认识的廉贞,的确不会轻易放弃天枢宇,亦有能力独自撑起枢阁。” 苍姝笑:“所以以你之意,她可信?” “很有意思。”似乎想到了什么,枢微微一笑,“我第一次见到能让你吃瘪的人。” 苍姝一顿,难言地看了眼枢,其实,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啊。 枢收了笑意,她道:“她能找到你是因察觉到体内有我的存在,但此事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苍姝点头。 枢道:“我存了这一魂,支撑不得太久。” 苍姝看着她,垂眸:“你是担心此世有楼渊的存在?” 枢看向苍姝,歪了歪头,“为何要在意他?” 苍姝笑了笑:“那么枢,你之所以留下这一魂,难道是——” 枢还没有说话,苍姝便已自答:“难道是舍不得我?” 枢瞥过眼,苍姝反而道:“依你来看,当用何策?” 枢道:“你已经想到了。” 苍姝道:“但不确定啊。” “你知道的,相比较我百年的生命,来人间的时间太短,我不知我的下一步动作会不会一步错步步错。这是顾虑。” 枢的目光却是清明,“没有错。” 苍姝不知该笑不该笑,果真是冕上鼓励法,如此简短,却再有力不过。 于是苍姝点头,“好。” 第二百一十四章 开始动作 意识收回的瞬间,苍姝眼中多了道光。 “林天。” 早就静静坐在原地半晌的林天忙站起身,“在!” 苍姝道:“机会刚好,此时正可以从内部攻破。” 林天疑惑,“公子之意是?” 苍姝道:“地头帮和城守两波势力内斗,为避免消息泄露和更大的乱子封城,若是此时城内两败俱伤,在加上外部侵袭,定可逼迫敌军回来平息叛乱。” 林天点头,“可是具体,要如何去做?” 苍姝道:“首先,要确定两者可以斗得激烈。” 林天:“?” 苍姝没有多做解释,目光转向妍岚。 妍岚等在她身边,见此道:“师尊,有什么弟子可以帮忙的?”苍姝忍不住笑,摸了摸她的头,“自然。” “城内消息怕是轻易不可传出,便要靠你。” 妍岚忙点点头,“是,交给我吧。” 苍姝而后看向林天,“你觉得,是地头帮比较好混呢,还是城守这边比较好混呢?” 林天疑惑,苍姝噗嗤一笑,“明日便去拜访一下这所谓的地头帮吧,若是必要,帮上一把。” 林天点点头,他也不想揣测军师的意思了,反正明天也会知道。 苍姝打了个哈欠,她吁了口气,“天也晚了,该睡了。” 林天点头,见苍姝要走出门,林天问道:“军师,这房间……” 苍姝脚步一顿。 是哦,房间怎么分配呢? 因着手头紧,苍姝只定了两间房,而现在林天一问出来这个问题,果真是把苍姝问住了。 但若只是凑合着睡一觉,苍姝也没那般尴尬,伸出去的脚收回,道:“我……” 妍岚在苍姝面前,目光炯炯,“师尊自是同我睡。” 说着,揽住了苍姝的臂弯便要离开。 林天一怔,着急上火,忙挡在门前,“这成何体统!男女授受不亲!” 妍岚见有人阻拦,还是因为师尊,冷意散发,林天下意识一个哆嗦。 “不成!” 林天毫无所惧,义正言辞,“条件所致,在此时军师也当对上下尊卑有所模糊,同属下过夜有何不可?” “你要我师尊,同你,睡在一起?” 妍岚没有什么表情,一句话拆成三句,顿挫之中便可以感受到威胁。 那种寒意越发轻易可感,苍姝笑了笑。 “徒弟啊,其实……” “师尊。” 妍岚看着她,“不可。” 这是妍岚第一次以这般口气说话,其实也是,自己还好,但是若是妍岚将她当做是冕上一般尊敬,想想枢和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子一起过夜,哪怕只是待在一个屋子里,怕是天枢宇都能炸开花。 林天这个孩子也是犟的,妍岚释放出来的气息这般凛冽,愣是一动不动。 其实她不知,林天哪里是坚持男女不亲?那分明是怕自己恩人头上多了一抹绿啊! 哪怕是师徒,哪里有睡在一起的道理! 林天越发坚定,眸光中闪出火光来,他道:“妍姑娘,今日你可以出这门,但是国师绝对不可以!” “哦?”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般和妍岚说话,妍岚蹙眉,眼中有冷光。 她的手指动了,苍姝忙握住她的手。 徒弟,冷静! 即便是不动用灵力,又有哪个普通人受得住妍岚一击? 为了拯救一条性命,苍姝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 于是她立刻挺身站在两人之间。 “各位,我今晚何去何从,还得看我自己主意吧。” 于是刷刷之间,两个目光便落在自己身上,都带着冷意和决绝,苍姝失笑。 “我自己睡,自己睡。” 林天皱眉,“公子莫开玩笑,咱们只定了两间屋子,您如何自己睡?” 他忽然震惊:“莫不是!” 苍姝笑了笑:“不会,我哪里放心让你们两个待在一起?” 不得把店拆了? 妍岚看着她,眉眼间都是不认同,“师尊,何必……” “诶~” 苍姝打断她,瞎扯一通:“最近为师似乎感受到了天地之间灵气的律动,感受到隐隐有所突破,今晚月色明媚,正是修炼好时节,为师便出去感悟一波。” 林天愣住了,妍岚停顿。 林天:“公子,您还是修道之人?” “庸俗。” 苍姝道:“普通人也可同天地建立联系,我不过是比普通人多了几分悟性罢了。” “哦哦。” 这一番胡说八道,也就是苍姝端着一脸正色,否则谁信? 苍姝最后上了庭院内,翻身上树,将意识潜入体内。 —— 在城内,即便没有屯军在城,官兵却还是很有威慑力,地头帮的人只敢弄出些小打小闹,根本不敢有所大的动作,一天天煽动百姓,做的个激情澎湃,谁敢当真和官府对着干? 至少官府的人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三人暗访了一波地头帮,为首的白衣人三言两句外加威逼利诱,将地头帮的老大好一阵忽悠,晕晕乎乎就被下了套。 “你说的是真的?” 地头帮的老大阿鼠半信半疑,盯着面前人,似乎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苍姝面不改色,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便是容貌都变得更为成熟一些,端立不动很是有威慑感。 “自然。” 小喽啰的脸有些不好看,凑到自家老大身边,“老大啊,这人说的……不靠谱吧。” “你们之所以搞出这些动作,为了什么?” 苍姝喝了一口茶,险些没有喷出来,这茶什么味道?加盐了? 微不可查抽了抽唇角,苍姝微笑:“若是不想等此事后被官府通缉只能四处逃窜,帮主还是考虑一番吧。” 说着,苍姝起身,看着身后提着两把大刀交叠一起的壮汉,苍姝面不改色,直接穿过他离开。 阿鼠眸光一闪,递了眼光,喽啰们知意,立刻就要扑过去。 林天早就准备好了,此时直接走进去,一拳打一个。 说是地头帮喽啰,也果不愧是喽啰,被云淮单独训练过的林天此时武力也上去了,一拳一个,一脚一沓不带重复的。 而此时,身后的壮汉虎虎生风挥着手中长刀,一把劈向苍姝。 她的脚步一顿,风声入耳,眼看着长刀便要落到头上。 ! 大音希声。 所有人皆是一愣,看着那刀在空中停住,片分动弹不得,壮汉两手用力,毫无所动。 冷汗滑下脸颊。 只看见那白皙两指直接捏住了剑刃,白衣的少女护在他身旁,面色满是冷冽,似乎看死人一般的表情。 第二百一十五章 老鼠偷粮 “咔嚓、咔嚓。” 壮汉忍不住后撤两步,微微垂眸,剑刃已经碎成两半落地。 “这、这是……” 包括阿鼠都顿住了,面色很是不好看。 妍岚的目光一斜,落到他身上。 下一瞬,有风来,少女已然印入眼帘。阿鼠和他身边喽啰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剑刃已然落到眼前。 “阿妍。” 风止,阿鼠看着近在咫尺的银光,恨不得呼吸都停住,面皮颤啊颤。 若非那人说的及时,怕是自己已经死在方才。 “这位……高人,本帮主方才没有恶意,只是……” 也亏得他虽然浑身上下都是僵硬的,嘴皮子还能动,死咬着牙说出这一句。 他轻轻碰了碰剑刃,妍岚扫他一眼,阿鼠立刻不敢动了。 妍岚收回目光,抽剑转身。 苍姝没有回头,“帮主。” “高人,我在!” 苍姝弯唇,随手向后抛过去一个物件,“此计危机重重,帮主最好带上这个。” 那东西落手,轻飘飘的,阿鼠忙捧起来,却见这东西貌似就是一个香囊。 “高人,这是?!” 意识再回笼,那三人早已不见。 —— 林天捏了捏手腕,苍姝看着他,笑道:“挺厉害啊林小天。” 林天不好意思的:“军师谬赞,都是云统领教得好。”林天复而问道:“军师,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苍姝道,“自然。” 林天想着:“依照属下看,这所谓的地头帮不过混混一群,怕是掀不出什么风浪。” “那就帮他们一把。”苍姝道:“秦军的军粮定是从此地运输过去,算来就是近几日便要搬出去了。” 林天想了想,“是以,军师之意是?” 苍姝笑:“大抵,今晚他们就会动作。” —— 军粮这般重要的东西,便是要屯在泾源,也定不回轻易让外人得知,而苍姝之所以能知道…… 林天侧眼看了眼苍姝,见她手上多了一只纸人,轻飘飘脱手飞上天,远远朝外飞去。 林天最开始见到时还颇为惊奇,现在也习惯了,只是越发觉得军师深不可测。 苍姝又取出来一只纸人,那纸人被托在她手中。 那小纸人措不及防出声:“就是这里。” 林天摸摸咽下想要喊出口的欲望,静静听着声响。 “头儿,在这!” 似乎有哒哒的脚步声,密密麻麻,阿鼠的声音从中传出,“你确定?” “肯定啊头儿。” 苍姝弯唇,手指一动,远处的小纸人凑近阿鼠这群人,不经意间贴在阿鼠身后。 阿鼠皱眉,“果真如她所说,这军粮就在此地。” 有人问了:“老大,这里官兵太多了,就凭你我几个人不够吧。” “而且,咱们要这军粮也……” 阿鼠啐了一口,“咱们地头帮为什么成立,啊?为了让你混吃混喝!” “不是吗……”喽啰小声嘀咕,阿鼠站了出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咱们可是要做青史留名的人物!” 一片寂静,苍姝忍不住,“噗嗤。” 林天也是如此,憋着笑意,阿鼠还在那便侃侃而谈,“我告诉你们,就是乱世才能成就人才!没有能力没关系,咱们要把握住机会……” 巴拉巴拉一堆,众人听着头晕,林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忙捂住嘴巴,就怕一个不小心漏出声音。 “军军军师啊……这人是人才!” 苍姝弯唇,“的确。” 妍岚已经从此地离开,拿着苍姝交给她的信物回到云淮那方。 此时,传音符中传来她的声音,“师尊。” 苍姝正色,“可是准备好了?” 妍岚道:“是。” 苍姝笑着,“障眼法呢?” 妍岚也是流露出笑意,“自然。” 苍姝道:“好,那么便等消息,随时动作。”说着,收回了传音符。 林天见她起身,也忙着起身,“军师,如何做?” 苍姝看着远方道:“等。” —— 她说的等,就是在等阿鼠几人动作。 此时他已经带着众人潜入粮仓。 军粮被安置在旧仓库附近,四周空旷,也没什么百姓居住,但就是因为如此,官兵才能对仓库四周情况一览无遗。 守卫很是森严。 他们几个只能借着树丛掩住身体,躲在暗处,看着来来回回走在附近的官兵。 阿鼠为难,有个小喽啰抖抖索索,“老大,要不然……” 阿鼠啐了一口,“扯什么呢!” 小喽啰嗫嚅着:“可是,如果像这样潜入,怕是咱们会被一波端啊老大。” 阿鼠皱眉:“定会有办法的。” 小喽啰方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诶,老大你看。” 阿鼠凑过眼,有些愣,“他们这是……” 眼看着这些官兵歪着身子倒地,横七竖八一地,阿鼠有些疑惑。 “老大,他们是不是睡着了?” 阿鼠反应不是很快,“难道真的是?” “老大,天赐良机啊!” 阿鼠闻言想了想,最后点头道:“嗯,没错。” 说完,虽则心中还有些疑惑,到底是走了出去。 将手放在其中一个官兵鼻下,试探着,气息平缓。 “真睡着了?!” 不远处,林天也很是惊奇,他转过头,“军师,这是……” 额。 看着苍姝唇角的弧度,林天忽然住了口。 好吧,自家军师的厉害自己也不是不知道,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明明该是险象环生,却不知为何异常顺利,阿鼠几人方开始胆战心惊,后来却越来越放松,手碰上仓库门的一刹那,心里头甚至有一些空落落的。 “老大,好简单。” 阿鼠也是如此想,却不能这么说出口,“那是你们老大厉害,运气好。” “是是是。” 阿鼠瞥了眼腰间的香囊,眼中闪过些什么,他一鼓作气,直接推开门。 几人进屋,果真是满满的粮草,布袋子堆叠成山。 阿鼠一把剑划破布袋,便有金黄谷粒从中流出。 小喽啰也惊住了,他们哪里来的机会看见这么多粮食?不免吸了一口气。 “果真是一件大事啊!” 这么多粮食,足够他们这些人吃上一年了。 阿鼠倒是镇定,声音却也带着缥缈,“但是这么多粮食,怎么搬呢?” 话音一出,一片寂静。 第二百一十六章 走水 远处,林天道:“军师,他们进去了。” “嗯。” 苍姝回了一声,“是时候了。” 手上捏诀,原本覆在阿鼠身上的小纸人动了动,飞向前方。 阿鼠似乎感受到什么,挠了挠后背,“怎么突然感觉有点痒?” 等到小纸人飞到粮食上,苍姝手指一动。 林天便看着苍姝手上的小纸人开始自焚,似乎变成一个小小的火球,燃烧出光。 林天忽然就明白了苍姝的打算。 而与此同时,粮库内的小纸人也开始燃烧。 火焰从一小丛蔓延不过瞬间的事情,等到有人发现—— “诶?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小喽啰抽了抽鼻子,“像是什么熟了的味道?开饭了?” “好香!” 这气味到后来基本上所有人都闻到了,那种谷物燃烧而后变得烧焦的味道,令所有人有一种不祥预感。 直到有一个人偏头,看到忽然窜出来的火光,手上的粮袋摔落在地。 他结巴了:“老老老老大啊!” 他飞快跑离此地,大吼:“快跑哇,着火啦!” 阿鼠也是一怔,“怎么会!” 但是也反应过来,忙赶着众人离开,“所有人都走!别管粮食了!” 大家伙呼啦啦往门外跑,火苗在干燥的环境下蔓延极快,不消片刻粮库内就变成一片火海。 而此时,苍姝的术法效用消失,昏睡一地的官兵迷糊着醒来。 当感受到灼浪,他们第一个反应都是:睡懵了? 而后,第一个人看到那仓库情形。 “着火了!快去取水!” 这一句话如冷水,登时浇醒了所有人。 官兵们那叫一个慌乱,叫人的叫人,汇报的汇报去了。 “什么?!” 城守一拍桌子,“你再说一遍!” “大人,粮仓着火!火情极大,军粮怕是……” 城守险些歪倒在椅子上,他忙撑住扶手,“快……” 声音很是无力,豁然上扬,“快去救火!能存一些就存一些!” “是!” 那官兵忙就要跑出去,“等等!” 城守眼中有狼光,“仓库怎会无缘无故着火,出了什么事!” 那官兵刹住脚步,回道:“属下发现了脚印,加上最近情形,怕是,低头帮的人。” 城守眼中闪过阴翳,这粮库关系之重大,如今出了事,怕是是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如此…… “你快去,派兵立刻清剿地头帮,然后提着他们头来找我。” “可是大人?” “去!” 官兵虽则疑惑,到底还是奉命离开,城守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儿。 “大人……” 在他身边的小厮小声道:“大人,要不要汇报给……” “不行!”城守咬牙,“若是现在就报信,本官……” “大人!” 又是一声,城守皱紧了眉头,看着来人,还是方才的官兵。 “毛毛躁躁!又出了什么事!” 那官兵一脸恐慌,“大人,有兵逼近,现在就在城门外!” 城守颤着声音:“多少人?” 官兵咬牙,“怕是得……数万!” 说着,城守一个坐不住,就要跌下椅子,小厮忙上去接住他。 “大人!” 城守推开小厮,蹬蹬蹬走到官兵前面,“万人?!” “是啊大人!”那官兵欲哭无泪,“怎么办大人?” 城守吁了口气,“先稳住他们。”说着,看向一旁小厮,“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拟信!汇报给将军!” “啊?是!” 小厮忙跑开,就要去找笔墨和官印。 城守咬牙复咬牙,“走,待本官出去一看!” 粮库那边火光冲天,灼浪便是远远搁在外面都能感受到。 水一盆一盆泼过去,却是杯水车薪。 城守一手护住脸,满目都是震惊。 “大人,此地危险。”有一个官兵忙拦住城守的步伐,城守站在原地,哆哆嗦嗦:“那些人呢?” “大人说的是?” “那些该死的地头帮的刁民呢!” 城守大吼,官兵忙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查,定能将他们揪出来。” “快去!” 城守一把推开他,自己甚至于站不动。 眼前的红莲朵朵绽开,就像是灼烧着他的心,满眼的红色。 而林天也颇有些心悸,他看着此时此地乱做一团的官府,人仰马翻,再偏过头来看着苍姝。 她的侧颜亦是有橘光晦暗,看不清表情。 林天垂眸,“军师,粮仓内的人好像还没有逃脱。” 他远没有那么心善,关心一个陌生人,只是如今的军师给他一种很暗沉的感觉,令他不安,所以才会下意识问出这一句。 苍姝道:“他们无事。” 苍姝转过身,“去阿妍那方吧,做戏要做的个全套。” 妍岚此时便站在城门口,身后只有寥寥千人,多是百姓出身,真到了这关头,说不慌都是假的。 “那个,大人啊。” 他咽了口口水,“真的要上?” 妍岚看着他,那憨厚的面容如今添了局促,但是没有退意,只是想找个理由壮胆。 妍岚道:“不用。” 她道:“唯一的任务,待在此地,不要动。” 说着,迈步前行,原本云淮也要上前,妍岚回头:“你们的任务,是保护好他们,还有……” “放暗箭。” 云淮虽则皱了眉头,到底是听了她的话。 “你最好确定能万无一失。” 妍岚不回,径直离开。 高楼上,官兵带着城守慌慌忙忙赶来,等到了城楼上,城守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的汗。 他遥遥看向那方,果不其然,入眼的真是一片浩然大军,兵临城下。 城守咬了咬牙,“这这这……” 城守摇头道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派兵赶来?又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直接来泾源?” 理智上告诉他此事有诸多漏洞,但是事实就摆在面前,城守就是不相信什么都得相信自己的眼睛啊! 妍岚顶着星光漫天和猎风前来,城守一眼就看到了她。 “敢问阁下何人?” 城守到底是稳住了心态,故作镇定。 妍岚道:“燕国之人,来伐此城。” 城守哈哈大笑:“伐城?笑话!就凭你们还妄想攻泾源?都是一尊尊的泥菩萨!” 第二百一十七章 抉择 城守心头漫出更多的疑惑来,对啊,若真有这万军,为何不直接救兵郅城还要大老远赶来此地? 脑海中飞快闪过些什么,城守忽然定了心神。“就凭几人,障眼法而已,还想破我防守?” 他使了眼色给一边的官兵,官兵点点头。 “上箭矢!” 数十人密密麻麻立刻站在其上,城守咬牙,“便让本官看看好了。” “放!” 说着,数百箭矢一瞬间发放出去,带着火光呼啸而过。 妍岚面不改色,大军在她身后毫无扰乱,她只道:“防。” 便是盾牌在手,大军持于上方,形成严密的防守态势,那箭矢密雨般席卷,最后也只落得一声响,摔在地。 看着再完美的阵法也会有缺陷,不可能万无一失,但是妍岚何人?她所出的阵术早就将死穴守好,只要阵外充当引诱的千人没有发生变化,无论是谁都只能看到这威风凛凛的大军,踏着铁骑而来。 妍岚抽出剑,一把挥断近到眼前的箭矢。 “准备!” 说着,前方动作不变,而真正在她身后存在的千人,拿起手中弓箭,搭弓向上。 “放!” 云淮一声令下,立刻便是转了气势,剑雨密密射出,带着一种决绝,冲向城墙上。 城守也是怕了,“快动啊!射箭!” “投石机呢,投石机!” 那官兵也冒出冷汗,“那个,大人,属下没来得及准备。” 像这种重兵,放在哪里都碍事,谁能想到对面燕国都自顾不暇了还能准备人来这里? “本官算是看清了,这些人明显用的围魏救赵之计啊!” 城守咬牙切齿,有一箭从下方飞出,若非是一旁的官兵反应快,怕是城守的脑袋就要不保。 而射出那一箭的主人,如今就站在最前,目光清冷,手中的箭弦还在颤抖。 “你你你!” 城守愣住了,他说不出话来。 气氛僵持,不只是城墙上方的官兵,还有身后的千余人,他们也捏了一把汗。 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冲上来,“大人!不好啦!” 在城守身边的人忙拦住他,却听得那小兵道:“大人大人,不好啦!将军那边!” “你说什么?!” —— 此时,郅城。 在接到信的一刹那,引起轩然大波。 “大人,这能信?” 薛择还不清楚陆终计划,向安虽然知道也是半信半疑。 陆终将信纸上的话细细读了一遍,放下。 “这几日末将在军中营造出了沉重氛围,也表演给对面人看了,大人,既然信已到,是不是就可以开启下一段计划?” 陆终弯唇,“也许,也当给方将军一个惊喜才是。” 薛择跟不上二人脑回路,什么叫万人围攻泾源?哪里来的兵? 向安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主意?” 陆终将那信纸交给向安,“军中有不轨者,你将这物件泄露出去。” ? 这下,不只是薛择,便是向安都有些惊异,这位性子耿直的将军,懂得行军打仗的套路,却根本不懂读书人的弯弯绕绕。 他借过信纸,挠了挠头,“只是将军,为何?” “军师所出,围魏救赵,的确能解当下之难。” 陆终道:“但终归治不得本。” “方泽宇的人被引诱回泾源,然后呢?” 薛择恍然,慢慢分析:“大人将这信传出,对面的方泽宇可是一个狐狸,三方信息入耳,定然会被迷惑,但他又不能放着泾源不管,所以……” 向安继续道:“最大的可能性,方泽宇率领半数士兵回泾源,留下另一半驻守原地……” 薛择眼中忽然闪过什么,被自己吓了一跳:“难不成大人,您所想的是!” 眼看着薛择满眼惊恐,那般激动,向安自然也能联想到此,而一开始涌入脑海中的却是。 “大人,这方法太冒险了!” 向安道:“且不说方泽宇会不会按着咱们所想,便是当真如此,咱们也万没有全然把握将剩余秦军拿下!” 薛择忙点头:“是啊大人,当下若能将方泽宇引诱回泾源,便已经是一次转机。” 向安却开口:“但是薛大人,方泽宇也许……” “没有救兵。” 陆终道,他将另一封信丢给薛择,薛择打开来看,扫完一圈,手都在颤抖。 “这可是真的?!” 向安忙看过去,垂了眼眸。 “西线的情况不好,那里离国都更近,便是出兵,也断不会先临到你我。” 薛择眼中无光,“但是……” 向安看着陆终,他是经历过哟风浪的,对此情况也有准备,但是看着面前一派风轻云淡的陆终,依旧心惊。 “为今之计,只有自救。” 陆终开口,低沉的嗓音,格外清晰。 “军情如此,本就没有固定之法,此计也并非天马行空。” 薛择沉默了许久,看上去似乎更是衰老。 “丞相,这里可是有万人,大不了投降于秦,他们不会杀了所有人,但若是……” “薛大人!” 向安呵道:“您是老糊涂了?此地是燕国领土,不属于任何人!怎能任你说叫出去就交出去!” “向将军!” 薛择的眼睛也是红的,他的表情有些狰狞,“这里可是有万人!还有一城的无辜百姓!你难道要他们全部去送死?!” “什么叫送死?!为家国,如何安于苟且偷生?!” 情势如此,再冷静的人到了如今也如同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有什么东西落在桌面上,“吧嗒。” 薛择和向安看向陆终,他的目光有些凉,陆终道:“两位大人,可是吵完了?” 薛择脸都红了起来,他看着陆终,苦口婆心:“大人,这可是全城人的性命啊!那方泽宇若只是带兵入城不会伤害百姓,但若是攻进来!” “薛择!” 向安再也忍不住,亦是看向陆终,“丞相大人,万不可有此想法,丢了这一城,西边再无其他防线可阻碍秦军!燕国危矣!” 薛择早就顾不上风度,大吼道:“那向将军你说,面对数万来计的秦军,你能如何!” “打。”向安无比肯定,薛择看着向安这副刀枪不入的模样,气的心绞痛。 ------题外话------ 元旦快乐!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有鬼 “丞相大人。” 到底是把目光集中回陆终身上,陆终道:“薛大人,便是投降,你能确保秦军不会伤害百姓和士兵?” 薛择心里也没底,硬着头皮:“终归还是要比送死好。” 陆终倒是镇定,“三年前的柴门之战,卫国亦是投降,仅剩数千人的魏军在那之后再无踪迹,薛大人以为如何?” “依下官来看,这不一定是……” 陆终道:“秦国虎狼之师的名讳,可不只是因为其骁勇,更是因为其斩草不留根的狠戾,向将军所说,若是此城被占,这万人之军不存,那么攻破燕国有何困难?这么来看,大人还会觉得,投降后秦军会留着这些人给他们下暗手?” 薛择支吾片刻,半晌,干巴巴道:“所以丞相之意,还是非此不可。” 陆终默应,向安到面色激动,而薛择则是一副落魄。 “大人,如何来做?” 向安直接忽略薛择,看向陆终,很是迫不及待的模样,陆终道:“且等,若是所料不错,方泽宇今晚便会离开。” “抓住时机。” —— 城守听完汇报,表情有些僵硬。 “将军不来?” 小兵点头复点头,“将军说怕是调虎离山之计,此时正在危机关头,万不可上当受骗,所以……” “方泽宇……本官难不成瞎了!这还能有假!” 若是能等来救援,城守还能心安,撑着这个城几天不成问题,但是这句话就像是最后一颗稻草落在身上,足以让原本彷徨的城守崩溃。 他远看着大军,咬碎一口牙。 小兵道:“还有城内!知道粮食被烧,百姓们都闹起来了!” 这些军粮多是从当地百姓手中所拿,一直以来他都克扣军饷充为己用,本想着这次拿多点等着中央那边补给也来得及,谁想到居然这般不巧! 谁都没有看到,表面慌张的小兵眼中藏着的笑意,她稍稍向旁看,正撞上了妍岚的双眼。 小兵眨眼,满满的揶揄。 妍岚的眼中也有了笑意。 她朗声:“泾源中人且听着!尔等秦贼侵我家国,致使百姓流离!如今我等便要为家国而战!” 说辞不过就这些,但是加上她身后那万人之声的嘶吼,气势非凡,果真有讨伐的劲头。 城守的脸僵住了,眼看着大军往城门这边来,城守舌头有些打结,他颤着声音道:“所有人听令,备!” 苍姝给等在一边的林天一个眼神,林天了明,快步冲上前钳制住城守。 “大人!” 苍姝扮演小兵扮演的很有几分感情,面对突发事件的一声吼很是到位,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 利刃抵在咽喉,城守怔住了,他没有反应过来。 “放下武器。” 林天一回熟,很是镇定,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将城守挡在身前。 城守这才蓦然惊醒,看着官兵一个个如临大敌,拿着剑不敢动。 林天的手往前松了松,利刃划过脖颈,感觉怎只是一个酸爽? 城守连口水都不敢咽,他的手颤了颤,“你你,你是如何进入的城内!” 林天只道:“放下武器。” 城守感受到威胁,赶紧吼着:“都干什么!还不听话?给本官放下武器!” 官兵互相对了眼色,到底是听了话,将手中剑缓缓放在地上。 而在这一瞬间,有箭矢自上空穿梭而来,林天耳朵一动,立刻回身旋转,借着城守的身子一翻转,躲过这一箭。 这一箭来的刁钻又狠厉,正正冲着林天的胸口,若非林天躲得及时,怕是早就命丧。 城守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箭矢从他的腰侧刚刚好划过,“刺啦”一声划破衣衫,城守一抖,腿一软,差点没有直接栽倒在地。 而他也没有机会栽倒了,林天一手握住他肩膀,抵在他喉咙间的匕首向下移。 “啊!” 官兵的眼眸一颤,鲜血溅出,痛意入骨,来的突然,城守大吼出声。 一手挑了他的手筋,林天一点表情都没有。“我说,最后一次,放下武器。” 他的眼睛扫向上,那是箭矢来的地方,对于一般人来说难以察觉,但是对于本身就是神箭手的林天来说,箭矢划过的痕迹直接暴露了一个人的位置。 “我下手没有轻重,再有一次轻举妄动,怕伤的就不是城守的手了。” 冷汗哗哗的下,城守的脸都苍白了不少,也是疼怕了,他忙忍着痛意,“都他妈赶紧给我住手!放下武器!” 这一句落定,终于是安静了,城守回了些理智,“你要什么?” 林天笑了笑:“开城门。” 城守呸了一声:“做梦!” 林天道:“你的命在我手中,自己的命值不值得城门也就罢了,但是外面还要我等大军,若是想要城内的人活命,奉劝城守还是注意点言语。” 城守道:“既然都有万人之军,又何必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林天道:“就如同你们秦军一般,守城不攻,无非是想减少些损失,城守,你若是开门,对你我双方都好。” 苍姝道:“大人!您且想清楚啊!” 手筋被挑,那痛意随着骨髓蔓延上来,时时刻刻不得消停,痛感让他的理智都不清晰。 林天低声道:“大人,若是听话,还可以少受一些罪,何乐而不为?” 在失血和疼痛的双重威压下,城守死咬牙关。 林天自然能感觉到他的徘徊,于是加了一层力,他捏上城守的手腕:“答不答应。” 疼痛更加剧烈,城守大口喘着粗气,终于:“你们,若是燕军入境……不可……伤害……” “噗嗤!” 林天的瞳孔一瞬间扩开,血意翻涌,城守的那一句话还噎在口中,他的身体支撑不住,已然倒下。 “大人!” 苍姝自然看到了那一箭,直指城守,半分都没有拖泥带水。 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林天,趁着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苍姝抽剑就上前,一把接住他的身体。 “大人,你怎么样了!” 那一箭正中胸口,城守的口中咕咚咕咚含着血泡,喉咙间是嗬嗬的漏气声。 “我、我……” 苍姝将耳朵凑过去,“有,鬼,官印,衣兜,别……” 话还没说完,已然断了气。“大人!” 苍姝把那些话记在脑中,而后大吼一声,而林天反应更是快,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然逃走。 第二百一十九章 计划通 “谁?是谁放的箭!”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四转,那个拿着弓的兵已经愣住了,“我……我没想要……” “抓住他!” 苍姝立刻抬头,目光很是冷峻,这一声后,那小兵立刻被按住。 “我没有!我没有想要伤害大人!” “统领,这个人……” 苍姝道:“关起来。” “是!” 这局面发展到现在还在苍姝料想中,泾源一直为城守所控,而后便是他府中养着的谋士,真正掌控权利的人一走,这泾源不乱也得乱。 更何况,还是内忧外患。 苍姝占着的壳子是统领的,算是目前说得上话的几人之一。 苍姝用布将城守的脸盖上,面色沉重:“城守的意思便是投降。” “各位,如今城内的情况不容乐观,为今之计,怕也只有如此。” 没有人不畏惧死亡。 沉默中,却有一个声音冒出来,“李统领,你这是在卖国!” 那是另一位统领,与她职位相当,苍姝将目光转向他,很凉很冷。 “那你上?”说着抬手,“王统领,请。” 城墙外,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排场极大,怕是直接就能把他吞了一般。 王辉哑口,苍姝嗤鼻。 “各位大人觉得呢?” 那些谋士本就是文官,苍姝方才那一句能堵住所有人的口,谁敢上? 于是皆是摆着一张不好的面色,不出声。 “那便如此。” “我去同他们谈判,将我送下去。” 有秦兵前来,将城守的尸体带走,苍姝帮了一把,将城守的身体放在担架上,同时,手在众人没有察觉的时候落到他衣兜内,拿出了一物。 本以为是官印,却没想,入手的是薄薄一张纸。 —— 任谁都没有料到最后会是如此结果。 城内的人看着苍姝走远,走到燕军那边,为她捏了把气,殊不知…… “师尊!” 妍岚叫着,若非怕旁人看见生疑,怕是想要直接就扑上去。 二人入了帐篷,彻底隔断外面人的目光。 “师尊。” 妍岚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苍姝摸摸她的头,“阿妍,做的很好。” 云淮和小卜站起身来,“军师。” 苍姝看着二人,“泾源如今已在掌握之中。” 二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个模样,欣喜之余,却也有些没底。“军师,虽然暂时以这幻阵晃住秦军,但是毕竟不是长久之策。” 苍姝点头,“我想到了方法。”她问道:“郅城那边可是有消息传来?” 云淮道:“是,已经得到消息,方泽宇带着半数军队秘密往回赶。” 苍姝抬眸,半晌,“阿妍。” “我在,师尊。” 苍姝道:“丞相那边情况不容乐观,我须得赶过去相协助,此地,便……” “军师!” 还不等苍姝说完,云淮立刻打断,“这如何使得!泾源内情势本就不稳定,怎能这时候走!” 小卜也是忧心忡忡,“军师,属下以为,丞相大人哪里如何也有万人之军,就算正面对上半数秦军也不会太过劣势,只是这泾源……” 苍姝笑道:“泾源内便更不会有事,至少半月之内,他们不会也没有实力反抗。” 云淮只道:“可!” 苍姝比了个止,对他道:“借用这统领的身份,我便可以将谈判结果告诉他们,就算是百人入城,也足矣让他们顾忌,而后,便是管理。” 她看着妍岚,妍岚道:“内乱。” “是。”苍姝点头,“让他们自顾不暇,自然不会生其他心思。” 云淮还是皱着眉头,苍姝道:“你可知,留于郅城的秦军,丞相会如何处理?” 云淮的眉头更是锁紧,苍姝道:“在如今的情况下,若是秦军当真回泾源,你觉得光凭你我,可以挡得住?” 苍姝道:“秦军已然出发,若是快马加鞭来到此处也不过几日,到时候,难道要眼睁睁全军覆没?” 云淮也是反应过来,忙道:“军师的意思,莫不成丞相!” 苍姝默应,云淮和小卜对视一眼,小卜急忙道:“丞相那里损失本就不少,若是要与那秦军硬碰硬,怕是……” 苍姝道:“所以我才要去。” 云淮咬牙,“你一人,去了有何用!” 苍姝弯唇,“你当知道,我不是普通人。”她看着云淮,“若只是两国交战便罢了,但是这一战……” 不只是修士,怕是连邪术师都有参与,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苍姝看着妍岚:“我不在期间,阿妍可替我,你们知晓她的能力。” 小卜早就懵了,说不出话来,慢耳朵缠绕的都是苍姝要走的消息。 云淮垂眸,闭眼,“好。” 云淮抬眼,“但是相对的,你可是能保证大获全胜?至少可以脱身。” “定然。” 苍姝点头,看着云淮,“军中之事有劳了。” “泾源的事无需管的过多,军粮倒是可以趁机转移。” 苍姝道:“库里的军粮就罢了,我想,这位城守大人手中应当还私藏着不少,只要去他府中一搜应当就能看到。” “记住,若是有半分败露,不要慌张,方泽宇归来之前,尽快脱身。” 云淮还来不及回音,苍姝回眸,“等我归来。” 风吹过,有什么自眼前流逝,再睁开眼,那人已经不见。 —— 是夜,正是一片林深夜静之时。 风残卷枯叶,流露出轻响,距离方泽宇带兵离开已有把个时辰,军中再三封锁了消息,副将此时还没有离开,巡逻四周。 “副将。” 有一个士兵走来,副将点点头,“有事要禀报?” 士兵摇头,“人数已经清点完成,如今还有不到万人,兵器皆是收归入库,军粮万石,足够一月之量。” 副将点点头示意知晓。 “最近定要盯紧郅城动向,等到将军回来,就是攻入之时。” “是!” 副将不知为何,心中总会有些不安萦绕,他抬头,月色被乌云蒙盖,半分光都不曾透出。 “将军方离开,今夜严防,让哨兵警觉些。” “是!” “担心什么?” 有一个人从暗处走出,少年身影,眉眼间浅浅萦绕着阴暗。 “大人。” 小兵忙行礼,语气透露出恐惧。 “有我在,就那么些个残兵弱将一把烧了比什么不强?” 少年皱着眉头,阴翳之色更是明显。 第二百二十章 把戏 对于这个喜怒无定的怪人,副将说话不由得带了三分小心,“大人,您的能力太强,若是控制不当,怕是会把整个郅城毁了,到时候……” “啊?” 少年从喉间挤出一句,在谁都没有发觉之时顺移到了副将身前,一把钳住他的脖颈。 “你的意思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嗯?” 近距离看,少年的面色苍白到不正常,副将呼吸不畅,面色有些涨红。 “不是,大人……” 小兵根本不敢上前,身体有些颤抖。 “呵。” 少年似乎觉得无聊,直接把副将摔在地上,他转身。“无趣。” 副将敢怒不敢言,从地上爬起,看着少年远走,啐了一口。 小兵忙上前搀扶住副将。“副将,这人到底是谁?怎么如此!” 副将呵呵声:“不过是自以为很厉害的废物罢了,真要有本事,一个人来打仗啊!还用得着我们来拼命!” 小兵似懂非懂。 矛盾显现,此时,却还有暗处的危机悄然蛰伏。 暗中,燕军的统领带着一队人隐藏幕后,有些紧张。 他想着丞相的话,看着面前的秦军,第一次这么没底。 “可是一定要成功啊。” 他舔了舔槽牙,挥手,这一队的人便拿起箭矢,擦了火花。 “咻!” 第一箭射出去,已然足够引起注意。 “什么东西?!” 还不等他们反应,又是数十枚箭矢破空而来,带着火光。 星星之火熠熠,立刻勾起了秦军的戒备。 “有人进攻!快,告诉副将!” 紧接着,还有其他地方也遭遇了埋伏。 “副将、副将!” 小兵跑过去,“西方遭遇敌袭,是否迎战?” 副将方坐下没有多久,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忙站起身,一把拿了盔甲,走了出去,“西边?敌人多少?” “暂时没有查明,也没有人影,只有箭矢攻击过来。” “报!” 又一人跑过来。 “副将,南边遭遇敌袭!” 这是想要包抄?副将搞不清楚燕军究竟要做什么,真以为这样的小打小闹能胜了秦军? 但是更重要的。 “怎会恰巧是今日来袭?”消息怎会泄露的这般快? 副将面色不好,却镇定下令,“将士兵集结,快!” “是!” 副将看这一人,“迎击,你去西边指挥,小心燕军集中兵力。” “是!” 副将嗤鼻,“燕军?都是些鼠辈,如今倒是敢出壳子了。” 一把骑上马,“驾!” 四方围攻,的确是陆终出的主意。 今夜正是好时机,天空黑的恰到好处,向安站在高处,远远看着对面的火光,有些唏嘘。 “大人。” 向安看着身前的陆终,道:“开始了。” 陆终的眼眸深沉,道:“向将军,还请你去西边做阵。” 向安点头,他道:“接下来,便是四方围合吧。” 陆终道:“按计划行事便可。” 向安勒马,冲了出去,他想着身后的陆终,却是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安。 “冲啊!” 营地驻扎在郅城附近,本来是为了进攻便利,却不想反被对方利用,先是突然的袭击,而后便是四方围合,着实是难办。 燕军这一举,哪里像是饿上许久、气势颓然的?根本就是一群疯子! 秦军便是占了数量的优势,一时之间也很难办。 更为可气的,小部分的燕军占据地理优势,躲躲藏藏打伏击,根本就摸不到! 副将这方刚在东边打了个缺口,却又被告知西边危,一时之间根本不知如何来做。 副将皱紧眉头,座下马一阵嘶鸣,他抬剑砍上一个人。 “大人!敌军将领在西方做阵!” 副将咬牙,“向安。” 他倒是很好奇,向安此人带兵一贯严谨,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出这种损法子打仗,夜袭加方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脑中灵光一动,“统领。” “属下在!” 副将手上动作不断,血色迸溅,“你快领兵去南方,燕国丞相定在那方,拿下他!” “是!” 如今军情紧急,统领也不去问为什么如此,领了命便策马离开。 这方,东边的局势很是好,向安带兵直接打破秦军阵型,一举冲入秦军最中。 “放箭!” 眼看着自家阵地不保,秦军也是杀红了眼,一声令下,箭雨袭来。 向安忙道:“防!两方后撤!” 幸好这一边的人也不多,躲在一方死角便可。 “该死的,这帮狗儿子!” 秦军也拿他们没辙,这大黑天的,若是燕军躲在暗处,还真是难以看清。 向安这边局势正好,心里不知为何却在打鼓。 向安开始便知道东边防卫最弱,却不想陆终派他来此。 照例而言,应当是派他去南边,或者是西边,因着这两处是秦军着重把手之地,恐怕秦军的副将也在那里,那为何…… 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什么,向安只觉得一惊。 “大人,怎么了?” 见向安有一瞬间的怔愣,小兵忙问。 向安忙甩了甩头,把那想法甩出脑海。 “没事。” 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 陆终有多大胆? 向安所想没有错,虽然只捕捉到了一丝端倪便已经觉得疯狂。 以己身作饵,诱敌军前来,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但是疯子陆终此时却很是镇定,他带着人来到南方,就如同副将所想。 秦军的动作很快,带着千人来到南边,加上本就本就驻扎在此地的士兵,看起来呜呜泱泱一大片。 “来者何人!” 秦国统领吴龄道,指着为首的陆终。 陆终这方不过千余人,比对秦军,看起来就像是弱势群体。 陆终抬首,看着吴龄。 吴龄对于这位燕国丞相早有耳闻,或许该说是秦国人有哪个不认识这位丞相? 三言两语定下局势,逼迫秦国退军,如今,冤家路窄,被他逮到机会,如果能把这位丞相捉住,岂不是更能占功名? 而且,这位不过是个文官,也敢上战场,带着这么几个虾兵蟹将,能掀动什么风浪? 想着,吴龄看陆终的目光便带了轻视。 “丞相?带着这么几个人独闯龙穴,挺是有胆量。” 陆终哪里会理这种人?但他还是浅浅弯唇,“若是闲话便不必了,开战便是开战,统领也无需说什么闲话。” 吴龄嗤鼻,抬手,浩浩荡荡的秦军大步迈进。 “大人。” 陆终回头,对他颔首。 “布阵!” 燕君得令,分散开来,几千人形成三角形状的阵法。 “这是?” 吴龄到底有些忌惮,见他们这种阵势,颇有些好奇。 “进军,我倒要看看,这位丞相能耍出什么把戏!”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只会躲 说着,策马向前,吴龄一举冲上去。 银枪在手,耍的的确漂亮,但稍一挥,便闪现出流光。 陆终此时隐于阵后,当真是一派端庄之姿。 “乾五,左中。” 话音落下,随着燕兵步伐位置的挪移,立刻转变了一个模样。 “呵!” 吴龄冲向的位置正正好是改变的地方,燕兵似散不散,如同海绵将他吸附其中,一瞬间包围。 四面迎敌。 有几把刷子。 吴龄知自己入了阵,倒也没慌,只是挥着银枪,马在嘶鸣。 “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可笑!” 说着,一枪旋转出去,直接掀翻了几人。 “乾四,左一。” 陆终淡淡开口,环视四周。 他站在高处,便可以掌握所有动势。 秦军也被“吸纳”进阵法,四面都是燕军,这边来了个人出剑,那边直接捅过来。 从心理方面便已经是一种威压。 而在进军的过程中,吴龄也感觉到了不妙。 这阵法当真可怕,就如同一汪水,包罗万象,似乎没有可以一击命中的弱点,撕开裂口。 他被固定在原地,四周都是燕军,逃也逃不出去,明枪也难防。 “给我滚出来!” 陆终很是冷静,燕军见这阵势,心中涌出希翼。 就这么坚持下去,是不是直接就可以击败秦军? 于是,秦军慌了,燕军更是增了气势,唯独陆终一人,自始至终保持清明。 “坤四。” 明显可以看出,秦军的人数多,哪怕是开始包围,阵法完善,但到底是有缺陷。 若是有一角被攻破,那这个阵法也就废了。 阵型又变,吴龄便是再冷静,如今也该急了。 这燕国君哪里找到人?居然还是个阵法方面的奇才! 吴龄一急,手下动作便没了章法。 马声嘶鸣,不住扑腾开来。 ! 吴龄立刻脱身,从马上翻滚而下,马便挣扎几下,倒地不动。 看着马身上的伤痕和血迹,吴龄皱眉。 就是这时,“副将!” 阵法也挡不住秦军,三比一的兵力之比,如今劣势便展露而出。 “景四,断。” 陆终自然看出态势,淡淡开口。 副将心一紧,还以为是又要耍什么把戏,浑身绷紧等着改变。 结果…… 燕军一个个立刻转身就跑,跑的还颇有气势,只是队形稍微有些涣散。 陆终看了眼吴龄,微微弯唇,吴龄一愣。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秦军一头雾水,吴龄也被陆终那一句命令所扰,没有反应过来。 “副将,追?” 吴龄皱着眉头,他本想着说不追了,但是想起陆终最后那一眼。 咬了咬牙。 “追!我倒要看看他能玩什么把戏!” 追了不稍几里,正在吴龄想要放弃的时候。 “大人,你看!” 小兵叫嚷开,落到吴龄的耳中。 吴龄向前看,正好看到了陆终一人。 还是那身紫色的官服,便是在西北这片风沙地也抹不去风采。 风沙在他身边围绕,带了些缠绵之意,陆终似有所觉,手轻抬,细碎的流沙顺着手指起舞。 看见这一幕,众人屏息。 吴龄沉下面色,踱步过去,谨慎非常。 “怎么,丞相,你的人呢?” 吴龄一步步靠近陆终,目光向旁瞥去,似乎觉得哪里都有人在埋伏。 陆终倒是没什么反应。 “吴副将。” 他弯唇,“你且小心。” 吴龄下意识心里一紧,而后突然间注意到他脚下。 “呵。”他低低笑出声,“丞相,故作玄虚有什么用?你脚下的沙地上连个足迹也没有,你不会是想以一人之力抗衡所有吧。” 陆终不语,只看着吴龄。 吴龄嗤鼻,抬手,“没时间和他耗,给我拿下他!” 手一挥,便有人上前,便要压住陆终。 那小兵的手伸过来,陆终瞥了他一眼。小兵舔了舔上牙。 “丞相,得罪。” 却在他的手将要触碰到陆终的刹那。 “砰!” 天旋地转,小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经狠狠栽到地上。 “这是……” 吴龄皱眉,难道这丞相还会武?方才看他动作,很是利落便绊倒了那小兵,吴龄冷声问:“丞相,我没有心思陪你在这儿玩,燕军呢?” 陆终笑道:“副将既已猜得出,又何须再问?” 吴龄呵呵笑,满带着嘲讽,“我倒是没想到,丞相这般大气,以自己为饵,果真是不怕死的。” 他只抬手道:“上。” 几个秦军闻令立刻冲上前。 陆终低头看到了晕过去的小兵,弯身从他腰间抽出那柄剑。 “铿!” 利刃相撞,谁都没有想到这位看着文弱的丞相居然懂武,还如此精妙。 只见他旋身舞剑,那般多的秦军居然碰不到他的身子。 吴龄皱眉,呵声:“都给我退下!” 秦军立刻停手,吴龄走上前,秦军为他让道,直到他走到陆终三步外。 “丞相,我是小看你了。” 他舔了舔嘴唇,“让这么多人陪你打一场,以多欺少,不公平。” 陆终甩剑,剑身有流芒:“总归最后是要拿下我,又何必多言?” 吴龄弯唇,“你我打一场,不计生死,若是你没有死在我的枪下,我就放了你,如何?” 吴龄自信满满,这么一个小白脸的文官,哪里打得过他?若能将燕国的丞相击杀在此,怕是能得一大功名。 陆终道:“好。” 他看着吴龄,“副将,莫要食言。” “等你留下命来再说吧!” 话音未落,吴龄直接冲了上去,一枪就要挑上他的胸口。 陆终眸光一闪,侧身避过,剑挥出,有光划过。 “铿!” 长枪与剑碰撞上去,吴龄的手一个用力,想要把陆终直接掀翻,却不想他的力气极大,根本撼动不得。 震惊之余,吴龄立刻反应过来,立刻抽抢,旋身,枪尖冲着他的眉心去。 陆终立刻后撤,银枪擦过脸庞,险些就碰到他的眼。 有温热顺着脸庞滑下,陆终伸手抹去血迹。 “铿!” 吴龄步步紧逼,攻击都在往他的要害之处去,一枪枪毫不留情。 若非陆终都躲开了,怕是早就变成了个筛子。 “废物!” 吴龄见陆终这般难搞,脾气上来了,“你只会躲?”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因情 陆终无言,剑迎上他的攻击。 这么多人看着,吴龄的攻势越发猛烈,连枪决都忘了如何来使,就是硬攻。 陆终衣衫翩跹,以剑锋来接长枪,手臂弯出的轮廓分明。 他的目光清浅,余光一直在找寻吴龄的死角,终于…… “铿!” 谁都没有料到,就在吴龄一个突刺的瞬间,陆终抓住机会,手上剑一挑,闪身躲过他的攻击,剑便落在他的脖颈。 ! 脖颈间的微凉登时让吴龄打了个激灵,握枪的手一松,长枪滚落在地。 陆终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只是淡淡开口,如同通知一般。 “你输了。” 吴龄的双眼瞪大,看着面前人,甚至觉得眼中有些重影。 “你……” 陆终看着他,眉峰微挑:“吴副将方才说的是死生不论。” 于是,下一刻,脖颈间的触感更是带了几分压迫。 吴龄咬牙,想要直接抽身,却没想到陆终的动作更快,利刃抹过脖颈,登时便有刺痛。 那剑锋已然入了皮肉,却幸好他反应及时,没有破了动脉。血渗出,伤口长长一条,看着很是骇人。 “副将!” 立刻便有士兵前来,直接撕了布条,覆在吴龄脖颈间。 吴龄却死死看着陆终,那人站立原地,眼中有微光,而后转身欲走。 “给我抓住他!” 吴龄磨牙,死死开口,“不,我要他万箭穿心不得善终,给我放箭!” 于是,秦军得令,立刻做出动作,上百士兵持弓搭箭,瞄准陆终。 陆终定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身为副将,承诺便如此不值钱?” “兵者诡道,丞相居然如此天真?” 吴龄按住脖颈,痛疼感顺着温热流出体外,他的面色极不好。“放!” 说着,上百箭矢破空而出,如同箭雨一般,带着凌厉与杀气,全部涌向陆终。 陆终的面色却不带半分恐惧,他缓缓转过身,手指微动。 下一刻,淡淡的馨香钻入鼻翼,发丝带着些许痒拂过面颊。 “丞相,你也失言了。” 那声音低沉,似乎带了些许无奈。 陆终就这么看着一身白衣闯入眼中,发丝在空中荡出波纹。 苍姝站在陆终前,也不管暴不暴露,直接伸手,灵力自手心而出。 ! 无形的屏障便摊开在二人面前,苍姝的目光很凉很冷,带着些许恼怒,看着面前千人。 “这是!” 这就恍若神迹,箭矢落到那屏障上,噼里啪啦碎落在地,根本靠近不得二人。 “你是何人?这是什么妖法!” 吴龄也是震惊,他立刻站出来,看着那人。 一身白衣,素雅却并不普通,面容很是清俊,五官精致温柔,如今却染上了凉薄。 “公子苍。” 吴龄看见她这模样,立刻就联想起了最近闹得沸沸汤汤的燕国军师,没想到,却是这么快就见了面。 苍姝弯唇:“吴副将,久仰。” 说着,一手轻握,屏障便化为光散落。 吴龄见此更是皱紧眉头,“怪物,燕军内居然也有如此人!” 苍姝看着吴龄,“副将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怪物?或者说,秦军那边也圈养了个怪物?” 吴龄啐了一口。“难不成,你还是个修士?” 苍姝默应,吴龄呵呵:“修士不可妄杀凡人,你便是再厉害,不能杀人还想活命?” “哦?” 苍姝方要有所动,下一刻却被陆终拦下,他站到苍姝面前,“吴副将,你方才一直追问我燕国军队在何处,如今,我便可给你这个答案。” 吴龄失血过多,眼前甚至有些恍惚,却能看到那双眼眸,自始至终没有变动。 陆终道:“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 说着,有火忽然窜天高,直接拦断了秦军的前后之路。 “这是?!” 吴龄忽然看着脚下,有些怔愣,“你在玩什么把戏!” “西方有奇沙,遇火三天可不灭,如今,副将便可试一试此物。” 火势窜的很猛,四面八方包围了秦军,热浪扑面而来。但吴龄却不会天真的以为陆终光凭借火就想烧了他们所有人。 “副将!有敌袭!” 小兵叫嚷开来,果然,那火势后,隐隐约约可看见人影。 陆终见此才弯唇:“放箭。” 一时间,早就埋伏在四周的燕军涌出,箭带着凌冽之感破空而出,穿过了热浪,迎向秦军。 !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幕,吴龄一手挥枪挡箭,一边呵道:“都给本将振作起来,冲出火墙!” 说着,银枪高举在上挥舞,卷席着风,吴龄借着此势便要冲出。 “断。” 陆终淡淡吐出一句,话音一落,燕军立刻明晰,调转攻击方向。 箭雨似乎不会停止,而大火还在熊熊燃烧,凑近似乎能灼烧到肌肤。 吴龄低低骂了一句,而后转身,也难为他此时还能镇定下来。 “秦军听令,分四方突破,绝不可生退缩之意!” “是!” 这话自然也落到了陆终耳内,能在此时想到分散突破的点,这位秦国副将也并非是痴傻之人。 苍姝看了眼陆终,却只看见了他眼中的淡漠,即便是面对修罗地狱的人间惨景,也只会是早有预料的沉静。 苍姝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这声音入耳,陆终直视前方,“觉得残忍?” 苍姝摇头,她抬眸,目光似乎能穿过火墙,深入其中。“我还没有那么天真,也远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心,两军交战,想要不牺牲人命是不可能的。” 只是…… 陆终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苍姝,“你是在可惜。” 苍姝忽然笑出声音,“大人,我能有什么可惜?” “我不知。”所以才会问。 苍姝弯唇,眉眼间是一种柔,与面前之景格格不入。 “大人,我似乎问过了,您是因为什么来到的燕国,又为何要投身于此。” 陆终不语,苍姝道:“大人不说,那便容下官斗胆来问,大人,若是因情入世,而在遭遇什么过后失去了这份情,是不是值得惋惜?” 陆终看着她,半晌无语。 ------题外话------ 感情线的进展真的很慢啊,怪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内敛了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经历之事 苍姝笑得越发灿烂,“下官自然没有冒犯大人的意思,只是,下官希望世间能留住一位芝兰玉树的贵人,留住他心中的所有美好期许,不愿此地,辜负了一人,缺了那一份情。” 比较起三年之前的有初,面前人的性子越发向着过往的楼终靠齐,不是说不好,只是见他这般模样,到底会心疼。 只有经历的事多了,才会将一个人生生打磨成这般。 苍姝看着陆终,“大人,我希望您亦是如此。” 说些心里话,却不能同他贴得太紧,苍姝很是冷静,保持二人之间的距离。 有些情啊,说出来怪腻歪,怪古怪,若是早知道二人即便在一起也不能厮守,为何不悄然将情埋藏内心?就这么在意中人身边待住,小心保护,便已是万幸。 苍姝本就是山野妖精,入了人世,披着人皮,似乎能感受到人情冷暖、人世百态,但也须知,妖精终归是妖精,此物最是薄情。人的生命不过短短百年,相比较千年的光阴来讲着实是短暂了些,倒时候人走了,妖精空守在人间,作何念何?便是想随了他远去,来世他当转生,而妖精已泯然天地,到底是意难平。 还不如,趁着心中有这悸动,守住百年,守着底线,对于苍姝而言,足矣。 但是苍姝很明显没有想过,若是陆终心里多了一人,未来与她厮守,会是个怎么样的场景。她下意识将此事忽略个一干二净。 意识回到现在。 四方突围,就是箭雨再密集,也终归会有死角。 这方圆圈了百米的火墙,如今有数千秦军从里面挤出,却不想正中燕军下怀。 “杀啊!” 兵甲想撞,利刃相逢,一声嘶吼,两军开战,比起说是残酷,不如说是悲壮。 陆终抬头,举目,似乎天空都染上了血红:“这一战之后,便算是完结。” 苍姝无话,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就算秦军人数再多,在经历了诸多陷阱和心里压迫,损失无数到现在,也再难以取胜。 吴龄明显看见这种颓势,咬紧牙关,再多的杀字压在心里却都难以脱出口。 “降者不杀。” 陆终开口,声音却传的很远。 这声音带着魔力,有着千军万马的威力冲入内心,将人心打的七零八落。 “若有人敢投降,当如此状!” 吴龄立刻呵声,手下银枪捅入敌军心口,血溅散。 终归是亡羊补牢,如今秦军的败势如此明显,而燕军却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一点都不留情,谁不想活命? 就算不说出口,终归是有那个想法,于是,燕军趁着大好局势,生生杀了他个痛快。 “吴副将,若是执迷不悟,怕是你这千人之军都要尽数葬送于此。” “闭嘴!” 吴龄的手也乏了,打了这般久,却似乎看不到希望,握枪的手一直在使着力气,强弩之末。 “噗嗤!” 感受到了一瞬间传来的剧痛,吴龄的瞳孔发散。 他缓缓低头,正看见有箭矢没入胸口,喉咙有腥甜涌上,他忙咽了下去。 “想杀我?” 磨牙,吴龄再不管插入胸口的箭矢,“好啊,老子倒要看看你想怎么杀!!!” 双手握在银枪上,挥舞得虎虎生风,甚至于扬起了四周的风沙。 “来啊!!” 一声吼,吴龄直接冲了过去,一枪掀翻一个兵,而后转身,迎上另一人。 “铿!” “噗嗤!” 银枪打落了长剑,却终是没有防住隔空飞来的箭矢。 “快!快!” 一箭、两箭……当箭矢埋入身体,吴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有些模糊,五感延迟了许多,就是疼痛都没来得及蔓延开。 他的手终于是没了力气,吴龄的脑子很是混沌,却也知道,自己怕是要死了。 秦军败了,虎狼之师却被草蛇戏? 他的目光落到了很远的地方,那里,隐隐约约站着一人,身形修长,一身紫衣穿的潋滟。 “啊!!” 吴龄的口中喷出血来,他却不在意,握住枪的手用力,爆出了青筋。 回光返照的瞬间,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手中银枪掷出,正正向着目标飞去。 陆终看着一点光破了风声呼啸而来,眸中亦是有情绪流露。 他迈出一步,迎着那长枪。 吴龄没了支撑,终是缓缓跌落在地,而在即将落地的一瞬,他的目光还是死死盯住前方。 陆终抬手,手上似乎有透明的一点流露,那长枪直冲面门,却似乎停顿了片刻。 长枪似乎被扭曲了一瞬,而后被他直接抓在手中。 吴龄摔在地上,没了气息,眼睛一直没有阖上。 将领都被击杀,剩下的也不过是残兵,胜负一目了然。 而就在此时,似乎有声音从天边传来,陆终下意识抬眼。 有一个身影闪身而来,直接如石头落地,“砰!”扬起灰尘一片,波及到一片的人。 灰尘散落,现出一个少年身影,他落到吴龄身边,看着尸体半晌,眼中阴翳更甚。“谁杀的?” 他抬眼,看着陆终,“你?” 星火见陆终不语,直直看到他的目光深处,似乎下意识的厌恶。 “他是我的任务,你竟敢杀了他?” 手上噼里啪啦爆破出灵力,苍姝一瞬间便感受到了什么,忙护在陆终身前,“大人还请后退。” 星火抬眼,苍姝看到那双眼眸,漆黑无比,甚至看不出眼白一般。 下一瞬,星火脚下一点,直接突破到苍姝身边。 好快! 苍姝立刻捏诀,灵力相撞,迸发出来刺眼的光。 “哦?”星火的声音带了疑惑,“你也是……” 他停下动作,翻身后撤,看着苍姝,感受片刻。“没有感受过的灵力,你是散修?”星火如此道,她给自己的感觉却很是强大,一点也没有散修的不稳。 “有意思。” 星火看着她,手上晕染出灵光,“既然要阻我,便去死吧。” 蹲下身子的瞬间,将灵力打在地上,邪气便以肉眼可见的趋势蔓延开来。 “这是什么!” 当一个小兵看到原本趴在地上的尸体活动起来,他惊恐叫出声来。 越来越多的尸体抽搐着,以一种扭曲形态爬起身,瞳孔扩散。 这俨如修罗地狱一般的人间惨境,吓得两方士兵瞪大双眸,不住后撤。 第二百二十四章 傀儡师 “傀儡师。”苍姝淡淡道,神色不变。星火缓缓起身,一手指着她,“去。” 傀儡师操控尸体,一般情况下也没什么可惧,但若是放在了战场,那可就棘手的很了。 这呜呜泱泱一大群的尸兵堆挤,朝着苍姝的方向迈进,看着就骇人的很,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这是什么啊!” 燕军也怕,谁不怕?这种超脱人理的景象摆在面前,满心满眼的冲击。 苍姝原本护在陆终面前,而此时,陆终已经站在她身旁。 “大人,此地…” “我还没有弱到那个程度,无需你护。” 陆终手上还握着那柄剑,有一瞬间,苍姝竟以为他是那个终,独有的一种伶俐和无所畏惧。 但是,有初也本就有如此风骨。 她笑:“是,大人。” 她的手中藏了光,“大人,若是我不小心闹过了火,麻烦帮我善个后。” 陆终闻言,弯唇,“好。” 苍姝笑了,那么…… 她丢出一把豆子,看着星火,“秦国国君倒是厉害,敢和邪术师有来往,我也好奇他许给你们什么东西,让你们为普通人卖命?” 那豆子落在地上的一刹那,有绿色破壳而出,粘合土壤,竟是片刻便成了一个小人儿。 ! 若说方才是惊恐,那么现在所有人的心情都只可以用一句脏话概括了。 这两位都是什么神仙! 星火的眸中也闪过什么,他抬手,操控着尸兵,尸兵和豆兵的第一次碰撞,平局。 星火看着她,“我亦是不知,散修中出了你这般的人物。” 苍姝伸手,灵力在指尖跳跃,手指灵活摆动,就像是在跳舞一般。 豆兵的速度更快,藤蔓纠缠在尸兵身上,直接让其丧失行动力。 “我不喜邪术师。”苍姝淡淡开口,“对死者下手,让其不得安息,你们倒是狠的下心。” 苍姝抬眸,星火已然不在原地,她立刻警觉,感受着周围的灵力波动。 星火下一刻出现,目标却并非是她。 “有初!”苍姝险些直接喊出声来,她看过去,正好望见陆终的眼眸。 陆终抬手,周围有一瞬间的扭曲,下一刻,便有灵力爆破开来。 剑撑起一道结界,刚刚好将其挡住。 星火已然停在陆终身后,一手捏着灵力便要打上陆终的身体, “砰!” 陆终侧身,正正避过他的攻击,那一拳打在地上,地面开裂、碎石一片。 陆终一剑挥去,带去流光一片,星火手后扬,灵力与那剑刃相撞。 “轰!” 尘沙四散,风波扩散之处压倒一片人。 苍姝赶过去,“大人?” 待风烟寂定,两道身影对立左右,他的冠带顺着风轻扬,看来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而那边,星火微微抬手,便有血迹顺着手腕滴落在地。 他的眼中沉淀了阴翳,“能让我受伤的人不多,丞相,你很厉害。” 他只手一挥,灵光化为利刃,直接冲着陆终的面门而去。 而陆终半分不理,站立原地。那灵光掠过他的头顶,若是方才他动了半分,怕是如今便站不得了。 “判断力也不错。” 星火弯唇,瞥了眼一边,原本被万箭穿心而死的吴龄已然化为尸兵,“吴龄死的也不亏。” 他道:“吴龄,若是想要报仇,只有这一次机会。” 吴龄没了意识,却因为是刚刚战死,怨气未散,便有一种下意识的冲动。他的眼球转了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蓦然转身。 没了眼黑的双眼死盯着陆终,然后——“去吧。” 星火一声令下,吴龄直接冲了出去,爪子尖锐,那般狠厉。 “铿!” 利爪和剑刃相撞,擦出一道火花。 “嗬!” 吴龄的嗓中磨出一声吼,獠牙长出,龇牙咧嘴对着陆终,似乎想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陆终一手用力,用剑将它抵开,而后直接将它踢飞出去。 吴龄摔落在地,它趴在地上匍匐半天,不断发出一种磨牙的低吼声音。 陆终似乎感受到了苍姝的目光,他转眸,“苍,其他尸兵交给你。” 果然是关心则乱,苍姝在心里摇了摇头,倒是没发现,三年不见,陆终的修为已经有所进展,虽则内里的灵力依旧欠缺,但剑术和武功却已是极好。 苍姝应了一声,而后将目光收回。 士兵足有数千,而豆兵就显得弱势了许多,不只是个头,还有数量。 原本秦军还有些庆幸,想着这人做出的事再惨绝人寰,到底是秦国的助援,却不想,失去了控制的尸兵如今大开杀戒,哪里管的上是秦国的人还是燕国的人? 于是,一片的哀嚎声音。 苍姝从衣兜内摸出一大把豆子,尽数播撒出去,催动灵力让其化形,“缠住他们。” 豆兵看起来小小一团,四短身材,却极为厉害,速度也快,逮尸兵一逮一个准,碰触到后立刻化为藤蔓将其紧紧捆绑住。 而且还带着连环效应,碰到一个抓一个,碰到两个抓一双! “做梦!” 星火直接冲了上来,苍姝会给他一眼,来的正好! 双手捏诀,化为灵网,星火却是半分都没有退缩,利刃入手,生生断开那灵网。 苍姝反应极快,又是一把豆粒散出。 星火立刻停住,在那一瞬,邪术的气息铺天盖地蔓延开来,邪术碰触到豆粒的刹那,将豆粒尽数侵蚀。 苍姝弯唇,“还有一个。” 星火皱眉,他低头,却发现有一个豆粒果真黏在了衣服上。 藤蔓破壳而出,星火立刻动作,却还是赶不及藤蔓的生长速度,直到将全身覆了个全,他都没能有动作。 藤蔓紧紧缠绕在他身上,星火用力想把它挣开,却不想藤蔓越来越紧。 他吐了口气,而后一呵,灵力爆裂开来,藤蔓尽碎,稀稀落落掉落在地。 “就这点本事?” 他低低一笑,看着苍姝,“你完了。” 苍姝忽然双眸一颤,身后不知何时闪来一个尸兵,高举着长剑,眼看着就砍下来。 星火的眸中更是多了几分嗜血感,而下一刻… 苍姝一手湛开灵力,向后一挥,灵力化为细绳,直接将它捆绑住。 苍姝看了眼星火,“这便是此术的核心吧。” 星火的神色又有了转变。 苍姝弯唇,“邪术师一贯难缠,但若是抓住了个把柄,便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用力扯了细绳,那尸兵一声嘶吼,“吼!” 第二百二十五章 借兵 苍姝直接拍了灵力入他的脑,灵力在尸兵体内摸索着,忽然——“抓住了!” 苍姝弯唇,星火的神色终于一变,他有些不可思议,“你竟是会灵魂攻法!” 想着,再站不住,立刻飞身出去,手中握了短刃,利刃上划了光。 苍姝却是半分不动,灵力在体内乱窜,尸兵抽搐片刻,再也动弹不得。 苍姝一个用力,将星火留在尸兵体内操控的一丝魂魄。 那魂魄带了丝混浊,星火大呵一声,“我杀了你!” 苍姝状似要将那魂魄捏碎,而后却停住片刻,“傀儡师不是最喜欢操纵人么?那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有被操控的一天?” 她将那缕魂魄攥在手,以灵力相覆,轻轻闭上了眼。 下一瞬的魂魄不稳,让星火有些趔趄,他死死盯住苍姝,双眸染上血红。 “想要操纵我?” 他起初不信,傀儡师控制人不过两种,活人和死人,活人通过魂魄相控,死人直接以灵力填充,,若是有一天有修士对傀儡师说,我要控制你,空惹人发笑。 毕竟,若是论魂魄强度,谁比得上傀儡师? 但是现在—— 星火感受到了体内魂魄在躁动,忙压下去,他那种朦胧感越发强烈。 有声音传入脑海,每说出一字都引他眩晕。 不好! 星火怎么也没想到,他活了这么久,难倒会栽在这里? 不能再留。 星火瞥了眼一旁,忽然想到了那位燕国丞相,不若…… 他想到了操控,即便是在受到了灵魂攻击,想要操纵一个没什么实力的人也不难。 星火的目光对过去,刚刚看到了陆终的背影。 出乎意料,吴龄的尸体倒落在地,活着没能杀了陆终,死了之后想要重来也没能成功。 陆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侧身。 星火对上他眼眸的一瞬,有些怔愣,这双眼…… 现在正是好时机! 星火一瞬间将邪术气息全部涌出,短短挣脱了苍姝控制,直接弹出灵魂飞向陆终。 得手! 带有浅淡颜色的魂魄眼看着就要闯入陆终体内,陆终自然是注意到了,他微微抬眸。 星火在那一瞬间,看到了陆终的眼,那是一双分毫不带感情的眼眸,竟是比他所认识的所有邪术师都要阴暗。 ! 陆终的手中蕴了灵力,微微带有血红之气,似乎可以从中嗅到死亡的气息。 “这是!” 星火的眸不自意便瞪大,他连魂魄都不敢追过去了,忙回到体内。“爆!” 苍姝一惊,忙闪身避过,圈了一层结界包围住他。 下一刻,血意与邪气四溅,星火竟是选择了自爆!而等到苍姝回过神,星火的魂魄已经消失无踪。 “跑的挺快。” 神仙打架的完结,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战场上第一次出现如此神奇的一幕,敌我双方僵持不动,所有人的面色都是一副怔愣。 陆终最早回归,他道:“继续。” 轻轻的两个字落定,两方才有所反应。 “我投降,我投降!” 秦军中的一人闻言,立刻卸了兵刃,再没有胆量去战。 方才看见的那般恐怖的决斗,自家请的救援如此厉害,还不是被打败了?秦军算是看出来了,燕国这位军师和丞相那是随便拉出来一个都可以轻松灭全场的,还打个什么劲! 一个人投降,而后便是更多哗啦啦兵器丢落在地的声响。 “噗嗤!” 但是,下一刻,那人却被砍翻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说降者不杀吗!”投降的秦军见此慌了,面色都是一片苍白,不住颤抖。 陆终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看着这场所谓厮杀。 “苍。” 苍姝的眸光一闪,她道:“秦军的半数部队如今赶往泾源,若是不将留守此地的秦军尽数击杀,怕是日后还会有变动,唯有这样才能使得方泽宇投鼠忌器,留给你我喘息。” 所有人都知道,便是此战大获全胜,也没有完全把握对上方泽宇获胜。 苍姝道:“战场本就是这样,不是么?” 说完这话,自己都顿住了,她在心中自嘲,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残忍了? 陆终再无多言,看着这一场所谓的屠杀。 “方泽宇一贯不按常理出牌,若是突然发难郅城也不奇怪。” 苍姝看着他,陆终道:“秦燕两国交战是必然,而燕国落败十之七八,之所以选择如今参战,不过是为了将损失降到最低。” 陆终笑了笑,“西边之战,如今局势已稳,两军僵归回原味,如此僵持是最好不过,但若是想要赢得胜利,打破此局,就要再牵扯上一方。” 苍姝道:“大人想要借兵?” 陆终默应。 苍姝道:“燕国如今开辟三方战场,根本没有多余兵力可接应,但若是借兵——” 苍姝忽然笑了笑:“怕是只能从赵国来借了。” 为什么笑呢?赵国一贯与秦国有所往来,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依傍秦国,想要从小弟那里借兵来打大哥,难度不可谓不大啊。 陆终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含笑,“的确,很难。” 他看着不远处,残兵四散,方才还威风十足的兵团如今却成了落水狗,只顾着保全性命。 当最后一个秦兵伏诛,这一站,终于是完结。 —— 早就跑远的星火忽然停下来,自爆之后的灵魂显得更是孱弱,只是隐隐能看得出来人形。 他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快些找到身体! 他感受到了前方有人的气息,却又是隐隐约约不真切,但是也顾不得了。 他化为流影冲向前,破了风沙,而在那微光沉浮的细粒中,便看见了一人身影。 那是一身暗红的衣衫,若地狱黄泉旁开出的曼珠沙华,十分浓烈的颜色。 “身体……我要你的身体……” 灵魂没了身体的支撑,收到邪气的侵扰,无时无刻不在流失着意识,若是再没有一具身体承受邪气,怕是灵魂都要被洗成空白。 似乎有铃铛声音响。 叮铃叮铃,如同唤回亡魂的冥音,灵魂上的威慑。 就是星火此时神识不清,也能感觉到不好,他忽然停下脚步,不知为何,灵魂在靠近那人的瞬间便下意识的颤抖。 “找到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回城 红衣人现身,那声音来的缥缈,星火在下一瞬飞快逃离,再不想身体之事。 开玩笑!那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星火逃得快,却还是赶不及,灵魂突然顿在空中,无论再如何使劲,都进不得半分。 星火凝眸,这是! 四面八方而来,早已被细细的银线所笼罩,那银线上穿了金铃,另一端已然缠绕在身上,死死捆绑,根本挣脱不得。 星火的心猛然沉下去,他看着逐渐靠近的红色身影,语音满满的不可置信还有惊恐,“你是——” “沉曜鬼尊!” 剩下的声音还没有来得及出,已然被堵住口。 楼惐的唇微弯,面色是一种雪白,更是衬得眉眼阴森。 “你的主子是谁?” 星火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会在这里?他怎能在这里! 那银丝无论杀人镇鬼都是一把好手,勒在灵魂上更是如同千刀万剐的痛苦。 “别挣扎了。”楼惐的眉眼似乎含笑,他的手指捏上银线一断,只一弹,金铃便传出响声,清脆十分,星火却在一瞬间痛的满地打滚,痛呼出声。 银线却可恨的止住他的动作,楼惐的声音冷的很,“不说?” 除了痛还有难以忍受的飘荡感,似乎灵魂都要被拉扯开,楼惐笑:“你知本座身份,便知,入了鬼域,本座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倒真是有那硬骨头,想要挨个儿尝一遍?” 葱白的手指拨弄着金铃,叮铃叮铃的声音持续不断,那黑色的一团灵魂先是不断打滚,而后是四处冲撞,落得伤痕累累后,终于开口。 “是,是……” “啊!” 来不及开口,灵魂忽然焚烧,从上到下,燃烧殆尽。 楼惐只沉默看着,原本捆在银线内的灵魂最后连灰都没能留下,消泯于天地。 “呵。”楼惐忽然低低一笑,“果真是他,这么多年了,活的还挺好。” 他遥望天边,目光落得很远,阳光洒在他的面上,更是衬得肌肤洁白如瓷,带了股透明之感。 —— 燕军们停歇在原地,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厮杀中回过神。 陆终道,“我想,向将军那里应当也成功了。” 举目,天边一斜曦光下映,算是给予这短暂的一战以落幕,活着的人心中除却那一份庆幸与欢喜,也有着迷茫。 “走吧。” 陆终挥了衣袖,“整兵,汇合。” 当陆终再回到秦军阵营,已然变了个模样。 为首,在一片狼藉中策马站立的,正是向安。 他似乎还没有平缓过杀劲,一双眼满是血丝,看到了陆终,有喜意一闪即逝。 他立刻前来,一跃下马,半跪在地。 “末将参见丞相大人!” “末将不辱使命,已将秦军大军击溃,如今还有些秦军逃亡,末将已派人去击杀。” 陆终伸手将他扶起,“有劳将军。” 向安很是兴奋,双眼中满是光彩,熬了一晚上,竟是一点疲惫之感都没有。“丞相大人,末将可是太敬佩你了!这四方围合之策,加上五行八卦之术,威力竟是如此之大!” 经过这一战,向安对陆终的态度可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他从未见过有人能有如此才学,何况…… 向安看向陆终,目光灼灼,“丞相大人,您可是会武?” 跟着陆终一个队伍的小兵可是告诉他了,丞相那神乎其神的武技,对于向安这样的武痴可是别有一番吸引力! “末将……” “先回城吧。” 陆终环视四周,横七竖八倒下了尸体,只道:“派人将他们收殓了,若不然,便一把火烧了吧。” “是!” 向安抬头,正吩咐完人,转身来看,却蓦然发现一位白衣身影,大惊:“军师?!” —— 当大军浩浩荡荡回到郅城时,天色已然大明,郅城内的百姓无不翘首期盼,城楼城下城门口围了一圈圈的人。 “诶呦,这都一天了,怎的还没有消息传来?” “啊呀呀,你再等等,再等等!” “前面两个,别挡道!” 薛择也虚得很,来回来去在城楼上绕着,时不时还朝两边的士兵问:“什么时候了?城墙上的石车有没有备好?究竟有没有消息?” “大人……”原本也很是忐忑不安的士兵,如今全变作无奈,“大人,您半炷香前才问过这个问题,卯时,好了,真的没有。” “啊呀!”薛择叹气加叹气,“这都要天亮了,怎的还没回来?” 又开始了。 士兵翻了个白眼,不去管他。 “啊啊啊!他们回来了!” “哪儿?!”薛择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便趴在石栏旁,目光放远。 远远便可以看见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还有那翻飞的燕军旗帜,若说方才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么现在,便是狠狠落下肚子里还得来回绕当一圈的欣喜若狂。 “果真是丞相和向将军!” 薛择的心啊,扑通扑通的跳,成功了?!当真不是在做梦?! 他恨不得跳下去,大步便走下城楼,还吩咐着:“快快快,让城内的人动作快点,还有,愣着干嘛?开城门啊!” “是!” “丞相大人!向将军!” 城门还来不及大开,薛择已经迎了出去,当看到陆终时,一把年纪的人了,此时却是热泪盈眶。 “大人!” 薛择的膝盖一软,险些栽倒,一边的士兵很有眼力价赶紧上前扶住。 面子在此时算的了什么?薛择颤着声音:“大人,秦军……” “如计划所料。” “好、好啊!” 薛择抹了抹眼睛,他的目光落在陆终身后,那原本有万人的大军,如今已经少了一半,虽则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却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酸。 “来来来,快些进城吧,还有伤员,城内都准备好了。” 笼罩郅城的阴云终于是散去了,面对着回来的燕兵,所有人的内心充满了感激和庆幸。 收整完了士兵,处理了杂事,众人便回了城主府。 “这位便是……军师?” 薛择替众人倒上了茶,看见了苍姝,有些惊讶。 “军师,先前究竟发生了何事?秦军怎会突破西关入了燕国之地?” 第二百二十七章 前去赵国 终于是有机会将所有的事理清,薛择迫不及待就开了口,苍姝端起茶杯,一边喝着茶,一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出。 自然会隐下些东西,但即便是这样,说出的话也足以让他们惊讶。 “为何……凡界会与修士有所牵连?”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祥之感,薛择和向安对视一眼,对于修士这一团体,他们是觉得敬畏的,却也觉得离他们遥远的很。 毕竟,凡人修道的难度已经让八成的人无缘于此,更何况那些真正有能力去培养修士的不过是世家宗门,先前的修士都是秉持着为人为己,却不会干预国家,两方相安无事,如今怎会? 薛择咽了咽口水,看着陆终和苍姝,“下官冒昧一问,不知二位可也是……” 苍姝垂眸,余光瞥了眼陆终。陆终率先点头,“是。” 向安和薛择不禁吸了口气,薛择按了按眉心,“所以,下官可否问一句,大人,为何要入世?” 向安也是看着两人,目光中不由得带了些正色。 陆终很是淡然:“来找一物。” 薛择想问的更细一些,但是却不敢那般直接,半句话噎在口中。 “大人。”向安倒是开口了,“末将不在乎其他,只想问大人,您的目的可会与燕国有冲突?” “不会。”陆终很是直白,饮了一口茶。 向安看了眼薛择,薛择了然,叹了口气。 “那么军师呢?” 薛择反而看向苍姝,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世传的公子苍,第一眼看过去,最先入得眼的不是外貌,而是那一份气度。 说不出来的感觉,缥缈却不是全然超绝,反而是流露了红尘气息。 果真是不凡。 苍姝的回答也很简单,“来找一人。” 苍姝垂眸,“荣华富贵、俗名功利也很吸引我,便来了,有何不妥?” 薛择讷讷,“我以为,修士都是心如止水,不会追求世俗之物。” “各人所所好罢了。”苍姝轻轻弯唇,“修士也不过凡人。” 薛择点了点头,苍姝拿起茶来,靠近唇边,向安倒是提了兴趣,“为一人守一国,军师才是真正的豁达之人啊,只是不知这姑娘是谁?” 苍姝的手顿住,嗯……姑娘? 她笑了笑,“秘密。”眨了眨眼,“或许那人已经知道了呢?” “这么说来,莫不是还没有答应军师?!”向安一惊。 “是啊,”苍姝也叹息:“我家那位比较羞涩,对我也并非无情,只是一直不肯说出口,还能怎么办?” 向安啧啧,“正常正常,军师你多些耐心,姑娘家就是要哄的啊!” 向安倒真像是在劝说,说的还挺是认真,苍姝的笑意不断扩大,险些就真的噗嗤笑出来。 这时候,陆终的目光淡淡落到她身上,只觉得有种冷意,苍姝不自觉便直了脊背。 “咳咳,”苍姝忙转移话题,“既然说到这里,秦军那方也有修士的身影,各位还要小心。” 话题转的生硬,不过既然都提到这里了,众人也正色起来。 “且不论秦国君如何吸引的修士卖命,既然已经有不属于俗世的势力混入此战,形势便不利许多。” 薛择严肃道,捋着胡子,“何况,秦军本就强大,如今再加上不知数量不明实力的修士,实在是……” 向安闻言也皱眉,毕竟,就算是军中有军师和丞相二人,但到底没有全然把握去战胜秦军那边的修士。 “无妨。”陆终开口,他的眸色浅淡,说的话却有力,“修士也有修士的规矩,他们不可能明面站在秦军那方,此战归根结底,还是比较两方士兵。” “但有修士一人,便足以敌千军万马!”薛择叹了口气,“就如同方才那一战,若非丞相和军师支撑,怕是燕军数千也敌不过他一人。” “并非如此。” 苍姝开口,“不知大人是否发现,就是秦军之中识得那修士的人都少,他也并非是在开始便上场作战,说明这些人到底是有顾忌。” “唉。”薛择叹了口气,方才因着战胜而产生的一点痛快似乎又烟消云散开。 向安转了话题,“大人,下一步的计划是?” 陆终看着苍姝,“泾源那边如何?” 苍姝笑了笑:“我想,等方将军到达泾源,定会收获惊喜。” 城守私藏的粮食都被转移走,现在那粮库里头也就剩下不到原来三分之一的粮,能撑上半月已是不易,方泽宇率兵离开的时候没带粮食,怕是也想不到会在这短短几日转了形势,如今嘛…… 内忧外患,足够他憋屈一阵了。 不得不说,苍姝此人设计,挺损。 陆终也难免弯出笑意,他遂而看向面前,“借兵。” 向安神色一凛,“还请丞相细细来言。” “借兵于赵,如今燕国已无多于兵力可分于西北战线,而方泽宇定然不会轻易放弃,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大人,此计不可。” 薛择先道:“且不论赵国是否愿意借兵,就是出使赵国都是十足困难,谁可当使者?” 苍姝道:“让我去吧。” 苍姝无比认真道:“向将军做阵军中,薛大人镇守郅城,自然不可做使者,而省下人当中,有能力有资格且可自保的,怕是只剩下我一人。” 陆终的目光撇过来,明明看上去温润的很,却不知为何沁了凉意。 苍姝笑了笑:“我想大人应当也是如此想的。” 沉寂片刻,陆终垂眸,“不。”他看着苍姝,“你方才少说了一人。” “大人!” 薛择下意识觉得不好,忙要阻止,陆终却果真说出那一句,“使者,最好的人选是我。” “绝对不行!”向安也忙道:“大人,这如何使得!您绝不能出使!” 话不成话,却能感受到他的心急,“我觉得军师说的不错,军师出使赵国借兵便可,何须劳烦您?” “以丞相之位前去,才更体现出诚意,更何况……”陆终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话音淡然,却不容置喙。 “军师一人,难免会落了下成,但若是我去,赵国人也不会为难。” “可是!” 陆终看着向安,“将军以为,会有人伤的了我?” 哦,是哦。 向安叹气,忘了这位祖宗的能耐了,恨不得能一个人挑千军万马,再加上军师…… 向安与薛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最后只能—— “那臣便在此恭送丞相,平安归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和局 赵国主城。 正阳宫。 “啪!” 赵国君一把丢了折子,面上满满的不快。 “要寡人出兵?这就是在威胁!” 侍从浑身一颤,却忙是将折子捡起,放置回桌面,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君上?” “秦国越来越肆无忌惮了,真欺我赵国无人!” 见国君怒气冲天,侍从哪儿敢再多言,赶忙闭上了嘴,小心等在一边。 “符云。”赵国君开口,看向一边,“你看看那折子。” 从旁走出一人,走近,捧起折子细细来看。 “君上。”他开口,声音很是清润:“这一封信件,来的很是及时。” “哦?” 赵国君看他,“爱卿何意?” 符云弯唇:“暂且不说其他,秦国如今想借兵于赵,无非是因在燕国碰壁,战势不利,虽不见得是山穷水尽,但到底是缺了余力。” 他忽然笑了:“君上其实也无需在意,秦君派人松了信来借兵,已是一种服软,如今是他有求于赵,落了下乘是必然。” “嗯。”赵国君听到这话,面色很明显缓和了一些。看得一旁的侍从松了口气。 果然还得是符大人!最懂得君心! “呵。”赵国君笑了出来,“还是符云,见解独到,那依你之见,寡人是否该把这兵借出去呢?” “国君自然有国君想法,下官不敢妄自揣测,不过若是下官来看,不借。” 赵国君的笑容更深,“赵国与秦国交好,若是此时不借兵于秦,岂不是要落得把柄?若是秦国日后来翻这一篇旧账,如何来解?” 符云也笑:“君上,所以臣才说,这封信来得及时。” “赵国早已不喜秦国干涉多时,如今这一番燕秦之争,正正好给与我们以斩断干涉的机会,无论秦国是否得胜,到底是要元气大伤,赵国如今的实力较之以往已是翻天覆地的改变,秦国断不敢在短时间内对赵国有所动作。” 符云忽然道:“若燕国得胜自然更好,可惜,这一点极难。” “而臣更担心的是,君上若是借了兵,秦国会不会故意派遣赵军为首,做得渔翁之利。” 这一下,既阐明利弊,又点出危机,面面俱到,赵国君一开始虽然生气,但碍于秦国威压还是偏向于借兵,而在符云说完这一番话后,却是改了主意。 只是他到底还是要板着君主架子的,他摆了摆手:“能得符云果不愧是寡人之幸,但此事牵扯甚大,还是容寡人再想一番。” “是。” 符云很有眼力价,知道什么时候该消失,什么时候该留下。 符云离了大殿,步出正阳宫,来到大街。 马车在一间酒楼下停靠,符文自马车而下,酒楼门口在就有人在等候。 “大人,这边请。” 符文跟随着小厮上了二楼,直到走到其中一包间旁。 小厮轻轻扣了扣门,“公子,人来了。” 说罢,听到了房间内的回音,小厮才打开门来,“大人,请进。” 符文听到这个声音,眉梢不自意挑了挑,顺着门扇而入,走到屏风之后。 一紫一白,正正两个身影对坐,无论外貌气度都是一顶一的绝色,他走到两人身边,行了礼,“丞相,失礼。” 陆终亦是起身,“客气了,符大人。” 两只老狐狸对坐两边,苍姝看了看这两人,皆是一副滴水不漏的笑意,到底还是偏心,看着符文就觉得油腻,而同样的表情换在陆终身上,却成了温润。 苍姝替二人斟茶,“符大人,请。” 符文两手接过,看了看苍姝,“这位便是公子苍吧。” 苍姝回以一笑,“符大人,久闻。” “彼此彼此。”符文将茶杯摆回桌面,“公子苍如此盛名,如何能不识?” 结束了客套,符文率先道:“不知丞相,为何选了下官?” “合适。”陆终道,摆出了棋局,“不若来一局?” 符文眸光一闪,笑了笑,“自然可以。” “但是大人,您知道我从前是个商贾,对弈一事于我而言,自然要有利可图才好。” 符文伸手将棋娄拿过,“不若同下官打个赌?” 陆终不去看他,垂眸饮了口茶,“赌什么?” “我若是输了,便应大人,上书国君,尽力争取,而我若是赢了……”符文笑了笑,“便请大人应在下一事,如何?” 这交易,横竖都不亏,毕竟他只说了尽力,却并未说定会争取不是? 而这棋局是对面这位丞相提出来了,若是不答应平白落了下乘,也就没有什么可惧的了。 符文打的一手好算盘,挖了圈套就等着陆终跳,而陆终却是弯唇,“可。” 苍姝摇了摇头,看着符文,眼中不知流露出了什么情绪。 敢给陆小终下套,没见识的孩子哦。 “啪!” 陆终先行,黑子落在正中,手指轻轻一抬,端的是自在风流。 符文捏出一枚白子,紧随其后。 两方带兵棋阵中,却都很是谨慎,左右徘徊,小心试探。 倒是很符合二者的个性。 苍姝淡定观棋,顺带着捏了一块糕点入口,闲适的很。她一点都不担心,陆终既然敢定下这赌约,便是全然有了把握。 符文打量着棋局,心里盘算片刻,终是先出手,风向所指,正是一处漏洞。一下吃了陆终几子。 陆终也不急,落下几子,围了对方残兵,算是还击。 双方打得火热,却是每一步都在为后面做打算,符文是个狡猾的对手,是不是露出点纰漏,却都是小打小闹,顾全大局。 陆终的棋风一如他这个人,根本猜不透,不是无懈可击,只是你无法找到罢了。 隐藏极深。 符文一瞬间便给面前这位燕国丞相打上了标签,等闲可不要招惹,水太深。 符文的棋技自认极好,却也不免提了些警惕,他面前的人比之先前所见的高手又是深了几分,弯弯绕绕不输自己,同他对弈,不经意便会被掌握了节奏。 落棋的时间变长了,本来言笑的表情也稍稍转向沉重,符文抬眸看了眼陆终,却见他的表情依旧如先前一般,浅浅淡淡,看不出任何。 苍姝看着棋局,两方胶着,从局势上来看,似乎是符文占据了优势,但…… 符文落子却越发犹豫,陆终虽然也是相同节奏,却显得行云流水一般。 直到最后,符文捏住一子落下,看着棋局,脑中闪过了些什么,登时一怔,“难不成!” 陆终弯唇,落下一子,云淡风轻,却是直接定了结局,“和局。”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共处一室 符文的目光落在棋局上,似乎是微微怔住,反应却是很快,立刻收了情绪。他看着陆终,目光不明。 “是和局,大人一早就算好了吧。” 陆终浅饮了一口茶,算是默应,符文半晌叹了口气,“不愧是丞相。”完美破了自己下的套,不,这样来看,分明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套。 “如此,该是符大人应本官一个要求,是否?” “大人。”符文苦笑,“下官可不记得自己这般说过。” 却也只能是,“不知,大人想要下官做什么?” 陆终道:“借兵。” 符文眼中划过些什么,他叹了口气,“大人,您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陆终弯唇,“应或不应?” 符文想了想,道:“借兵一事事关重大,就算是同国君直言也非十拿九稳,大人还真是高看我了。” 陆终道:“我只需要大人一言支持罢了,借兵本是两国交谈,定是要亲自去面见国君才可。” 符文也露出了笑意:“可,不过大人。”他的眼中闪过些细碎的光,“下官来此,是因有人传言可共利,既然游戏过去了,那不若大人说一说,这所谓共利,是何意?” 陆终摆弄着棋局,“这利,便在大人面前。” 符文闻言看了看局面,挑了眉,“大人,你可知我想要什么?” “无论你想要何,此利都可予你。”陆终看着他,“如此,大人可还有疑虑?” 符文盯着那棋局半晌,忽然漏出一声笑,“啊呀,果然还是陆相。”他看着陆终,“若是我想拿到这东西,还是得先遂了你的愿,果真是滴水不漏。” “共利,如是而已。” “好一个共利!”心里是憋得慌,但是也没有办法,软硬皆施,可谓诛心。 符文起身,“那么丞相,合作愉快。” 陆终亦是起身,“请送符大人。”符文摆了摆手,“且住脚步,大人,来日见。” 坐在酒楼上,看着符文入了马车远离,苍姝塞了口糕点,陆终看向苍姝,“当真如此好吃?” 苍姝咽了口中甜点:“唔,好不好吃,大人来试一试就知道了。”说着,她端了盘子递过去,陆终失笑,却拿了一块,入口。 “如何?” 陆终道:“有些甜。” “是吗。”苍姝笑了笑,“甜食勾人心,亦如大人之策,符大人是如何也拒绝不了,毕竟可是自己赌下的约定。” 陆终将盘子放下,“苍,你想说什么?” 苍姝唔,摇了摇头,“大人,打算何时去面见赵国君?” “明日。”陆终道:“毕竟不是在燕国,万事还需小心。” 苍姝点头,忽然调笑:“既然在异国他乡需要注意,不若今晚睡一屋如何?” 苍姝最近是越来越放得开了,她觉得最有意思的事情怕就是逗弄陆小终,虽然每每都称不上成功,但过程就已经很是让她开心。 陆终这人,可是个高冷的,不喜与旁人有深交,怎能忍耐和别人共处一室? 她见陆终不语,笑意越发止不住,结果——“好。” ? 苍姝的笑顿住了,她看着陆终,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大人是说?” “苍既然说了,我又有什么可在意,自然好。” 苍姝僵住了,“其实大人,我……” 现在换成陆终笑了,轻轻浅浅,看不出什么来,“马车已备好,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苍先回旅店便好,若是住在一室,晚上想要讨论什么也方便,再好不过。” 苍姝还想说什么,忙要唤住陆终:“大人!” 陆终已然推门离开,门外,有人接应。 苍姝怔在原地,半晌,“所以,我这也是自己把自己坑了?” 果然啊,陆小终还是陆小终,如此犀利,分毫便宜都不会让他人占了的。 苍姝回到旅店,下午走马观花,在城内转了小半个时辰,主要是心里乱乱的,什么都入不得眼。 她拿着笔,想要写信传给云淮,问他近况,是否已经带着人回到郅城,但是…… 墨水滴落在纸上,平白晕开大片。 苍姝叹了口气,下意识瞥了眼这屋内的唯一一个床,难得犯了难。 啊啊啊! 越想越烦,还有隐约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羞涩,苍姝一把丢了笔,抱头。 这可是她心心念念喜欢的人啊,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份,日后若是知道了…… 满脑子满出来的都是陆形释曰过的礼仪廉耻,什么男女不可共处一室,有碍眼观。 ! 门扇似乎磕出一声,苍姝立刻僵住,等了片刻,发现只是有风经过,她才放松。 这都是什么事! 心念一动,碧闪身而出,脸上满是抱怨,“我说傻主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水境都被你弄得不能待人了,就算不考虑我,还有一位祖宗呢,能不能……” 其实碧早就想出来了,同枢待在一起绝对能减寿,刚刚好借此机会透个气。 碧看着她,发现苍姝的脸上居然添了点红,惊讶,“傻主人,你喝酒了?” 不对啊,自家主人喝酒跟喝水一样的本事,哪里会上脸到如此模样? 苍姝摸了摸脸,的确是有些发烫。 碧看着苍姝,左看右看不对劲,“傻主人,你这是……” 苍姝又是叹出气来,“也罢。”碧看着她起身,走到一边,轻轻推开了门扇。 夜间有风,似乎有梅花瓣儿从窗外吹入,冷香似乎把燥热驱散,面上的红晕也散了些。 碧不解,却也看出自家主人的不对劲,它腾空飞起,落到苍姝身边。 “怎么了?” 苍姝说不出来,只是静静看着窗外,本来已经平息的心情,在看到马车归来的一刹那提起。 苍姝立刻关了窗户,面色一转。 ? 碧差点没撞上窗扇,忙撤身,“怎么回事!” 苍姝咳了咳,“碧,你先回去。” 碧:“?” 越发觉得不对劲,它上上下下看着苍姝,耳尖一动,听到了楼道外的脚步声,碧方要靠过去,下一刻却直接被苍姝擒住,一把便要收回体内,而在那一瞬,它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 碧有一瞬间的怔愣,等到下一刻,回到了熟悉的水境。 “我可能是疯了。” 诺达的水境传着回音,却没有人理会碧。碧看着一旁坐在奇石上的枢,哒哒哒赶过去,“诶,国师!” 枢被它吵的不行,睁开眼,碧忙道:“你说……” 第二百三十章 温馨 而此时,旅馆。 陆终推门而入时,正看到苍姝,彼时她顿在原地,姿势很是奇怪。 苍姝面色一转,掩饰尴尬道,“回来了?” 陆终将外套脱下挂在一边,手抚上去,抖落了花瓣,“是。” 苍姝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陆终的动作,行云流水,他坐在书案前,执起笔墨,将那沾了墨水的宣纸拿到一旁。 “苍。” 他轻轻唤了一声,苍姝缓过神来,看着他,陆终道:“帮我磨一下墨吧。” “好。” 苍姝回魂,慢悠悠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墨条。 油灯啪的溅出火星,烛光摇晃,映得屏风上的人影暧昧不清,苍姝恍然,现下这场景,倒是似曾相识。 陆终安静写了些什么,却不再是静心之言,而是作战之策。 杀伐果断,倒是以往陆小终没有的模样。 苍姝的目光落到他面上,昏黄倒映到陆终的侧颜上,衬得少年面容越发温暖,眉很长,弯在鬓边,勾得几分凌厉。 苍姝收回了目光,心里叹息,这样的人,如何都是不忍放手的,他天生便是吸引人的存在。 陆终搁下笔,他举目,刚刚好望进苍姝眼中,“苍。” 苍姝立刻偏过视线,“怎么了?” 陆终有些无奈,“墨水,干了。” ! 苍姝立刻向下看去,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下意识研墨,却是忘了添些水。如今只剩下干墨条摩擦,迟钝极了。 陆终不自觉漾出浅淡笑意,“苍,你走神了。” “嗯……嗯。” 苍姝囧,忙去取了水,回来继续研磨,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云淡风轻模样,陆终弯唇,微微侧身,一手撑在脸庞,发丝顺着手腕撒开,无端惹眼。 苍姝的脸又烧起来了,她忙转移话题道:“大人,您下午出去,是为了入宫一事?” 陆终看着苍姝,他知道的,面前这人转移的话题一直都很牵强,而且眼神缥缈不定,欲盖弥彰。 陆终浅笑,“嗯。” 苍姝接不下去,她支吾着:“那个……大人。” 看着面前人忐忑模样,陆终想,果真很有趣。 其实逗人一事吧,对于陆终和苍姝都是一样的,苍姝喜欢时不时逗弄陆终,陆终又何尝不喜欢逗一逗苍姝? 只是明显,陆终的段位更高一些,他道:“时辰不早,洗洗睡吧。” 洗洗……睡吧?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有毛病,苍姝很是顺其自然就点了头,而后……她顿住了,忽然一手拍上了脑袋。 陆终搁下了笔,起身,苍姝忙后撤一步,陆终取了衣衫,他转头:“苍,我便先去洗漱,过会儿唤你。” 于是,掀开帘子走入,苍姝的脸上只有一片空白,反应半天,满脑子都是大写的一个洗字。 苍姝忽然脸色爆红,一下蹲在地上,抱着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陆小终!你怎么能这么放得开!!!这不是你的性子! 还我清纯可爱不喜与人触碰的陆小终! 在那一瞬间,苍姝甚至以为对方发现自己了,而后却赶紧摇头,怎么可能?若是有初真的发现自己,怎么可能邀她洗澡? 可是…… 苍姝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该以男子身份前来的,这伪装的太好,兄弟情伤不起。 而屏风后,陆终透过屏风,身影朦胧,那人顿在地上,似乎很是崩溃的模样,呆滞半晌,陆终看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终亦是不知,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这样笑出来了,但是却在看到她的每一个瞬间都忍不住感到欣喜。 陆终从不识感情,夫子讲课也自然不会讲何为感情,于是陆终只知道自己看着她会很开心,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逗弄归逗弄,陆终也没那么放得开,他的目光落在那小人儿身上许久,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 那人儿明显还没从情绪中走出来,连他都没有发现,陆终拾了挂在门口的衣衫,再看了眼苍姝,笑了笑,“晚安,苍姝。” 那声音很小,小到甚至于没感觉到出声。 苍姝等了许久,终于奋起,不就是洗个澡!有什么的!又不是一起洗! 至于晚上睡觉……她……还是睡外面吧。 到底是怂的。 苍姝感觉奇怪,已经有一炷香了吧,怎么还不见陆终动静?苍姝忍不住唤了一声:“大人?” 没有回音。 苍姝愣了:“大人?” 还是没有回音,苍姝一瞬间做出动作,冲了进去,情急之下甚至喊了句:“有初!” 而在屏风后,雾气蒸腾,却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只剩下一桶冒着热气的水,氤氲着温热。 苍姝皱了眉头,走进去,于是便看到了留在桶旁的纸条。 “早些睡吧,莫忘了洗漱。” 这是? 苍姝到底是失笑,陆小终果然还是陆小终,到底是差了一招。 —— 第二日,苍姝早早便起身,下了酒楼,便看到了陆终,坐在靠窗的一边。 别扭是不存在的,苍姝走到陆终身边,坐到他的对面。 陆终看见苍姝,倒了杯茶给她,道:“现在还早,吃了早点再去正阳宫倒是刚好。” 苍姝笑着应下,看着桌面上陆终点的早点,包子小小一个,一笼方好是一人的量,苍姝叫了小二来,“有没有甜点供应?” 小二一愣,忙道:“有的有的,应急的甜心糕已经放在笼上蒸着了,客观可是要一笼?” 苍姝方想开口,陆终已经开口:“将那甜糕换为豆花吧。” 小二忙应下,向后面吩咐着:“甜豆花一份!” 苍姝看向陆终,陆终只道:“他家甜豆花做的极好,想来合你的口味,早上吃甜腻的糕点不好。” 苍姝听了这话,却是笑开来,支着头:“丞相大人对谁都是这般体贴么?” 陆终不回,只抬手夹了一个包子入口,细细咀嚼。 苍姝也不再问,答案了然于心,芝兰玉树的丞相大人陆小终,对待他人自是温润,但是断不可能这么细致入微,体贴照料。 第二百三十一章 闹鬼 甜豆花马上就端了上来,白嫩软滑的豆花表面盖着一层红豆,点缀着可食用的兰草,微微冒着热乎气儿,传到鼻腔的气息都是甜的。 苍姝挖了一小勺入口,登时就被那种甜香征服,双眼冒光,“好甜!” 陆终端了豆奶,余光看了眼苍姝,笑意流露。 解决了早饭,是时候该去面见赵国君了。 赵国君方结束了早朝,处理了公文,朝堂上关于是否借兵与秦又是大大争论了一番。 那群老狐狸。 赵国君按了按眉头,正是脑袋发胀的时候,便听得外面传来一声:“燕国来使到!” 赵国君才想起这事,勉强打起精神,对着人吩咐,“快些请进来。” 几声传下去,过会儿,赵国君便看到了这位燕国丞相,少年身姿逆光而来,发间的冠带随着走动翩摆,便是看不清面容都知此人定不同凡响。 赵国君不由得便正色,“阁下就是燕国丞相?” 陆终躬身拜礼,“国君万安,臣下陆终,正是燕国丞相。” 赵国君的目光毫不收敛,打量着陆终,半晌,点了点头,“丞相所来为何事?” 陆终直身,抬头看向赵国君,“是为,借兵。” 赵国君眸光一闪,沉声:“丞相可知,赵国自与秦国交好,如今秦国来使亦是传信,要借兵,如此,丞相还以为寡人会借兵与你?” 陆终的唇角微弯,他道:“臣下不敢斗胆揣测国君心思,但是却知,若是国君当真没有半分心思,怕是臣下连赵国的城门都入不得,更遑提与国君在此细谈。” 赵国君坐在王位上,从上看他,见他半分慌乱和不礼都没有,全然一派淡然模样,越发觉得深不可测。 燕国那老不死的倒是有些运气。 —— 殿外 苍姝站在一旁,安静等着,有侍官走近,“大人,若不然先行在侧殿内等候,已经备好了茶点。” 听到这话,苍姝便觉得,此事基本已成。 接近正午,日头也足,再等上把个时辰实在不好受,苍姝于是点头,“那便有请带路了。” “客气了。” 苍姝于是等在侧殿,果真是备好了东西,茶点也端在桌上。 侧殿内还有一些人,看样子当是些闲官,约莫也是最近形势紧张,特意请来出谋划策的。 看到苍姝走近,也没有旁的反应,约莫以为是同道中人,不过点个头算打了招呼。 苍姝坐在最旁,便有侍从端了茶水过来。 苍姝本不欲与他们有什么交流,耳边传来对话声:“张大人,最近事情这么多,不知可是忙得过来啊。” “还好还好,都是些琐碎之事,便是昨晚传下的紧急文书,熬一熬到半夜,也就送回去了。” “啊。”而在这时,却又一人惊讶道:“这么说张大人,你可是待在宫内做的文书?” 张芳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那人忽然压低声音:“听外面人说,这宫内最近可是闹腾的很,不知张大人昨日在宫内,晚上可是听到过些什么?” 张芳疑惑,“大人指的什么声音?” 人皆是有八卦之心,无论身居高位亦或是贫民百姓,都是如此,这不是,一句话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莫不是在说驱鬼一事?” “那是何事?” “哦,这不是宫内清了一波人,被放出去的人有的说这正阳宫闹鬼,大半夜不得安生,总能听见些什么动静。” “这种事岂能相信!” “诶,还别说,这事情闹出去的确没什么可谈的,但是奇就奇在,果真有修士入宫,打听就是为了驱鬼。” “修士?” “诶,一说到这个,我忽然间想起那幽禁的太子。” “据说也是被鬼上身?” 苍姝离得远,却碍不得她听,听到些奇怪之事,她便也留了心。 “我和你们说,这……” “诸位大人。” 侍官从门外进来,拜礼,众人忙停了话,起身来看,“可是国君传召?” “的确如此。” 侍官直起身子,“诸位大人请入殿吧。”说完,侍官的目光转向苍姝,“还请这位燕国的大人随则个来。” 听到后面一句,所有人的目光一变,这人居然是燕国的?此时前来莫不是? 还有最重要的,方才的话都被听到了啊! 这些心理活动已经与苍姝无关,苍姝随着侍官走出,他走在前面,“国君听闻丞相言,很是有些感触,希望两位可以在赵国多呆一呆,一来是为细细商量政事,二来也算是增进两国感情。” 苍姝自然道好,侍官便道:“既然如此,便先请二位大人住在这聚灵殿,今日好好休息,等待国君传召。” 远远就可看见聚灵殿的牌匾,蓝底金字,很是显眼。 而一进去,奇石古树,兰草旁栽,最为显眼的则是在院中栽着的一颗桃木,冬日里没了绿叶鲜花,看起来很是衰颓。 “便是这里了。” 侍官道,送了苍姝来,他的任务也算完结,却在临走时道:“大人。” 苍姝停住脚步,便听得他说:“宫内的闲言碎语不少,还请勿要在意,也莫要去查探。” 苍姝不语,侍官已经离开。 陆终还没有回来,苍姝便先在四周转了转。 这聚灵殿自是极好,无论是装修或是配置,怕都算得上顶尖,正好一主殿一副殿,中间置了院子,很是齐全。 苍姝坐在院内的石椅上,看着四周,却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她的直觉一贯来的准,如今也不想忽视这感觉,于是又逛了一圈来查探,却也没发现什么。 反正,有什么事到时候见招拆招也来得及。 这么想着,苍姝倒是觉得轻松了,这一月以来,要么是疲于征战要么是熬夜查探,自然是能得清闲就赶紧享受,苍姝也是如此做的,她端来一壶茶水,摆在石桌上,一边磕了瓜子儿,一边想着事。 当是一个念想来了诸国,倒是不知道究竟想做什么,陆终是找到了,然后呢? 帮他达成心愿?可是连他想做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又该从哪里找到突破口? 苍姝脑袋有些大,却见风轻响,鼻翼间似乎有花儿香。 第二百三十二章 怎么这么甜 苍姝抬眼,便看到院内,桃花夭夭,绚烂了满园的艳色。似乎有个女子侧坐在树上,亦是一身粉衣,眉眼带笑。 苍姝忍不住起身,走向前。“你是……” 下一刻,手腕却被人握住,温润的触感让苍姝回过神来,待她转过头,正正撞入一人的眼中。 陆终抿着唇,“你要做什么。” 苍姝下意识回着:“没什么,方才我看见……” 噌的一下,却是脸红了。 属于陆终的气息包裹全身,那是一种近似于竹叶的清香,陆终的面容也在同时印入眼中,苍姝忙想后撤。 陆终在同时放开了她,“是我唐突。” 苍姝干笑:“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可唐突的。” 一时无语,苍姝这才看到陆终,他的双颊有些舵红,联想起方才嗅到的酒香。 苍姝眨眼:“大人,你喝酒了?” 陆终还抿着唇,眉微蹙,倒是与她平日里所见不同。苍姝颇为好奇,她从未见过陆终碰酒,毕竟山庄内禁酒,一贯乖巧的陆终自然不会打破庄规,而她离开之前的送别会,陆终也没能前来,自然错过了机会。 “嗯。” 陆终淡淡回了一声,苍姝颇有些可惜,现在看来,喝了酒的陆小终和没喝酒的大抵一个模样。 苍姝问:“可是国君设宴?” “是。”果然,苍姝复而想到了什么,“国君可是同意了?” “还未确定。”陆终道,却问苍姝,“方才发生了何事?” “我看到了一些……”苍姝回身,却发现方才的桃花已然消失,似乎就是一场错觉,但是又怎么可能?苍姝皱了眉头。 忽然却感觉有什么东西覆上了眉梢,苍姝一愣,那人在一瞬间靠近,手指轻抚她的眉梢,“不要蹙眉。” 苍姝不敢动了,她呆滞在原地,双眼瞪得大大的,酒香和独属于陆终的气息萦绕鼻翼,苍姝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也醉了。 她避过陆终的手,“大人,我去给你煮杯醒酒茶。” 陆终的手收了回来,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唐突,垂下眼眸,看不出情绪。 苍姝忙跑去厨房,点了火,添了水,等在一边慢慢听那咕咚咕咚的滚水声,平息着心跳。 忽然感觉到气息贴近,那人就站在身后,距她不到半步远,苍姝默默想要挪开,却不经意被他挡住了去路。 “苍。” 那声音低沉沙哑,吹拂在耳边,苍姝有些颤抖。“大大大大人?” 三年后的陆终已经比之前高了许多,高出了苍姝一整个头,他微微弯身,头靠在苍姝身边。“这是什么茶?” 苍姝僵着,佩服自己的脑子还在转,她道:“蜂蜜茶。” “难怪……”陆终轻轻笑了笑,“这么甜。” 轰的一声,从脚烫到了头,苍姝只觉得下身有些不稳,咬牙切齿,“哦?是吗。” 陆小终,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话! 还有,别靠她这么近!!!! 陆终看到了苍姝的侧脸,似乎是被的很,连带着耳垂都有些晶莹剔透的红色。 “大人……”苍姝有些耐不住了,方想说什么,陆终很是有眼色,已然抽身离开。 感觉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苍姝只觉无力。 蜂蜜茶的甜香不久便满溢而出,苍姝端了盅出去,夕阳余晖遍洒,落得整件庭院铺满了金色。 而那人枕着余光而睡,半倚在石桌旁,发丝染为夕阳余晖中的一抹光。 苍姝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将茶盅放下,为他披上了外套,坐在了他身边。 她静静看着陆终,不知为何,就染上了笑意。 日薄西山,天色渐晚,晚间有风,轻轻吹了发丝,陆终缓缓睁眼,披肩落地。 他身边有一小个火炉,暖暖发着热气。聚灵殿很是冷清,本就是宫中比较偏僻的地方,少人也正常。 黑暗中,只有厨房有一点光芒。 陆终轻轻按了按眉心,中午国君宴请,到底是喝了些酒,算不上醉人,只是…… “醒了?” 苍姝从厨房缓步走出,手上端了一杯了茶。 “方煮好的,尝一尝吧。” 她逆光而来,步伐清浅,唇边一点笑意未散,便是装作男子装束,终究惑不得心。 蜂蜜茶入口,暖身暖心,苍姝问:“方才还没来得及问,借兵一事如何?” 陆终点头,“大抵是可以的,只是,需要时间。” 苍姝眸中有光闪过,“赵国君这么快便答应了,倒是让我惊讶。” “他本意便也想借此战摆脱秦国,最好不过隔岸观火,答应了借兵之策,怕也有自己打算。” 陆终小口喝着蜂蜜茶,话音不急不躁,刚刚好。 陆终的酒劲应该是醒了,苍姝也不敢提方才的事,于是一时间沉默。 “郅城那边有消息传来。” 苍姝抬眸看陆终,听他道:“西关自然要守,如今郅城当是无碍,我便让向将军帅军前去西关,先行的云统领等人也在西关,如今两方已经会和。” “嗯。”苍姝点点头,这也如他们想的一般,秦军既然向了赵国君借兵,暂时应该在等消息,不会轻易有所动作。 于是,二人周围又静了下来。 “大人。” “苍。” 二人同时开口,陆终便道:“怎么了。” 苍姝也不知为何要开口,只是突然之间想要打破这沉默的气氛罢了。 陆终自然看出,他便道,“苍,此一战后,你打算作何?” 苍姝被问住了,事实上,她亦是迷惑,陆小终自然有自己的目的,他百般阴谋阳策,此一战后,定已将自己的目的实现,届时…… 苍姝笑了笑,这之后,自己便也走了吧,无论是六国转一转,还是回到言山,自己都该离开了。 苍姝便道:“若是扬名立万了,我的目的便也实现了。” “所以苍。”陆终的眸中沉淀了微茫,“你会走。” 这句话很是肯定,苍姝眨巴眨巴眼,“也不一定哇。” 陆终便也不再去问了,忽然之间,他迎上身来,“苍。” 身子跨了石桌,他就这么看着苍姝,眼中尚带着笑意。 二人之间的距离蓦然靠近,陆终的气息那般近。 苍姝没有反应过来,“大人,你……” 忽然,那人的面容在眸中越来越大,唇上的温热感登时如同雷霆一般炸在全身。 第二百三十三章 你到底不是他 ! 苍姝的脑子当真全都清空了,只有唇上隐隐约约的触感提醒她,她在经历什么。 鼻翼间有桃花香弥漫,苍姝忽然便冷静下来了。 陆终离开她,笑了笑,“苍……” 苍姝忽然开口,“陆终。” 陆终看着她,苍姝的眼中不知为何,沉寂的很。 “好玩儿么?” 苍姝淡淡开口,却能感受她体内近乎暴躁的灵力波动。 陆终似乎不解,看着苍姝,“苍,你?” “你可知,我更喜欢唤他什么?” 苍姝弯唇,“你可知,有初此名,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忽然出手,扼住他的喉咙,陆终脱逃不得,一瞬间被夺去了呼吸。 “苍,你?” “闭嘴!” 这怕是苍姝第一次生气到这般,明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却给人一种修罗之感。 苍姝的手逐渐缩紧,“你到底是谁,再装下去,我便活剐了你。” “哈哈。” 桃花儿香越发浓郁,陆终一瞬间变了个人,她微微笑出声,苍姝只感觉手上的动作一轻。 回过头,院内的桃树又是铺天盖地扩散开来。 粉的炫目。 苍姝的目光落到桃树之上,那里,身着粉衣的女子笑看她。“你是怎么分辨出的?我自认伪装的很好。” 苍姝垂眸,眼中还有黑暗氤氲,她微微闭眼,沉下心。“你到底不是他。” 苍姝看着那人,“你想作何。” 粉衣的女子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唇上,眉梢眼角流露出来笑意,魅色少许。 “感觉倒是不错。” 苍姝面无表情,只是手下捡了树枝,幻化为剑。 “诶!” 粉衣女子忙跳下来,“别别别,我又没有真碰到!都是幻觉何必较真!” 苍姝道:“你是何人?” 女子笑了笑,却只回了一句,“我叫夭夭。”她似乎轻叹,“你喜欢他?” 苍姝不语,而后女子咋舌,“我看那人不像是会轻易喜欢人的模样,你怎的就看上了这样一般的木头?” 苍姝眼中闪过光:“他很好,又与你何干?” 夭夭看她半晌,忽然一笑,“也好,那我帮你一把。” 这一句话落,苍姝只觉得面前情景越发朦胧,似乎在远离幻境。“来日再见啦,苍。” 下一瞬间,苍姝回神。 她下意识看向对面,桃树还是原来的枯败模样,庭院里也没了桃花儿香。 苍姝复而看向陆终,“大人?” 陆终微微垂眸,手放在桌面,显然也是入了幻境模样。 苍姝皱眉,想起方才那女子所言,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现在最好还是先把陆小终带出来再说。 她忙走过去,手方要触上陆终的肩膀,却被他直接抓住。 他回来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苍姝立刻问道:“大人,你?” 而下一瞬,却看到陆终眼中湛开的寒意,那是她从未看到过的冷,竟是比百里旳的冷还要多出几分来。 陆终闭上眼,喘息一番,放了苍姝的手起身,“抱歉。” 苍姝似乎还没从那眼神中脱出,回着:“没事没事。”而后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方才——” “无事。” 陆终近乎下意识回着,面色来看可不是这个样子,苍姝心里一个咯噔,完了,这小妖精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能让陆小终气成这样也不容易啊! 不过想了想,自己方才也差不多如此,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难不成? 苍姝心里悲痛欲绝,她问着:“大人方才可是在幻境里看到了人?” 陆终不语,算是默应,苍姝更是心痛,“可是个女子?” 陆终皱了眉头,表情更冷却没有否认,苍姝心道,完了,自家孩子莫不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好难受! 苍姝也是纠结非常,却开不了口,她看着陆终走回房间,忍了片刻…… 忽然听到外面匆匆的脚步声,十分整齐,且听着人数不少。 苍姝一瞬间警觉,陆终也停住脚步。 果然,不久后便有人走了进来,银甲熠熠,脚步声大得很,身后跟着数十的侍卫。 “燕相,多有得罪,只是今日皇宫内出了乱子,全宫都要戒严,属下也是为了您的安危,不知可是遇到了奇怪的事?” 带头的人目光很是凌厉,说是这么说,却是一点得罪的意思都没有。 陆终转过身来,“发生了何事?” 那侍卫道:“抱歉,属下不能透露。” 陆终只道:“无事发生,你们可以走了。” “大人,”那侍卫道:“这般晚了,怎的还不歇息呢?” 陆终只道,“赏夜景。” 侍卫看着陆终半晌,皱了眉头,终归是不能有失礼行为,抱拳,“那么,若是有端倪,侍卫便在一边,大人随时可唤。” 陆终点了头,侍卫立刻抬手,“走!” 这些人轰轰烈烈的来,轰轰烈烈的走,苍姝道,“看来,赵国也不平静。” 终不语,走回房,他没有转身,只道,“晚安。” 而后便合上了房门,月光下,只剩下了苍姝。 苍姝一掌抽上了院内的桃树,“你究竟做了什么!” 桃树:“……” 而在苍姝难安的时候,其实房内,陆终的情绪也还没有平静。 他想到了方才的幻境,他看到了苍姝,彼时还是青衣米衫的模样,彼时还是三年前,苍姝笑嘻嘻看着他,然后,靠了过来。 陆终说不上现在的情绪是什么,他非比寻常的冷静,一把将幻境中的那人推开,心中到底是不平。 他从衣兜内拿出一枚东西,握在手中,温润的触感。 那是一方碧玉纸鹤,支棱不平之处似乎都被磨平了一般,现在握在掌心,无与伦比的契合。 陆终似乎是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 赵国君开宴,自是要热闹奢华一些的。 红毯铺地,香烟缭绕,鱼贯而入的侍从宫女,皆是端着一派笑意。 陆终和苍姝到达此处时,人已经来了大半。 有些大人见到了陆终,有些惊讶,摸不准国君想的是什么,不敢贸然上前。 “燕相。”有人走了过来,生的不错,高高的发冠竖在头上,显得很是傲气。 陆终只看了一眼,便道:“七皇子。” 此人便是七皇子赵安。 赵安哈哈一笑,“果然是个厉害的,难怪父皇看重你。”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详之人 “殿下言重了。” 赵安上前,“本殿倒是好奇,听闻你只用只言片语便退了秦军?” 陆终道,“此事……” 赵安走过来,手就要勾上陆终的肩膀,“来来来,和本殿说说。” 苍姝上前,不动声色挡住了赵安,“殿下,宴席要开始了,若是想聊些什么,不若待宴席结束?” 赵安看到了苍姝,“你是公子苍?”便是在赵国也有所耳闻,更何况前些日子这位燕国的军师还退了秦军,是个角色。 他挑了挑眉,自然觉察出来了苍姝之意,他弯唇,“也罢,既然如此本殿便先走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弯唇,“公子苍?有趣。” 苍姝不理,便是连眼光都没给他,苍姝转而看陆终,传音:“大人,下官没有太过唐突吧。” 陆终摇摇头,似乎带了笑意,“走罢,入席。” 赵国君一出,将满堂喧哗压下。 他缓缓走出,似乎带了些僵硬,缓缓坐到高位,他道:“开始吧。” 大侍从一愣,小心问着:“国君,开言……” 赵国君不语,侍从便不再说什么,摆手去唤人。 苍姝的目光落在那国君身上,陆终道:“苍。” ? 苍姝看着陆终,却看陆终微微垂眸,“今日怕是有些好戏可看,但你我能否脱局孤立,便要看看接下来如何发展,现下且先不必担心。” 苍姝失笑,却也点头。将目光挪回来,余光却是打量四周。 舞女扭着曼妙的身姿,如花瓣散开的罗裳翩飞四散,来来往往之间也很是热络,却有人在私语,“诶,国君今日做这宴会,难道不是为了这燕赵合作一事?” “国君的心思你敢猜?即便是邀请了这位丞相,也不一定当真要合作。” “也是,秦国那里……” 此时,苍姝眼尖,看到了从偏门走入的一人。 “诶呀,他怎的来了!” “晦气哦!” 苍姝看过去,很是瘦高的一个少年,脸上满带着惊恐和怯懦,倒像是不自意闯入了狼窝一样。 “这位是九皇子。”陆终淡淡开口,苍姝便注意到他,传言中的赵国九皇子可一直是国君心头的一根刺,不只是有着克亲之说,更是性格怯懦,一点皇家之气都没有,窝囊的很。 本就没有安排他的座位,底下的侍从眼观眼,没有上去管的。 “九皇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是底下奴仆疏忽了,这就去安排个座位。” 但是在众人面前,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于是九皇子还是颤颤地坐到了位置。 他似乎不自意往这边瞥了一眼,虽则只有一眼。 苍姝挑了挑眉,似乎懂了些什么。 “诸位……”国君吐了口气,似乎要说些什么,下一刻,声乐停,众人皆屏息等候。 “我赵国,当与秦国此等强国结盟才可,秦燕纷争,赵国本不当参与,但是现在来看……” 这话说的可是不妙啊,苍姝想着,赵国君这般模样,倒果真像是被操纵一般。 “噗!” 就在此时,灾祸突发,只见赵国君一个喷血,话还没咽下去就直接栽倒在地,他的双眼瞪得死紧,直勾勾看着陆终这方。 他哽出两字:“是……你。”而后,没了生息。 ! 哗啦啦站起一片人,“快,传御医!” “卫军呢!卫军!” “王上啊!” 呼天抢地就炸起来一片,那些大人围在王上身边,哭的那叫一个轰轰烈烈。 “父皇!”而这当中,赵安叫的格外卖力,他跪倒在赵国君身旁,俯首过去,痛哭流涕。 而这边二人,却是格外冷静,苍姝疑惑:“大人,我们不装一转?” 陆终道:“装什么?” 苍姝状似悲恸:“啊,赵国君这般伟人怎的这般轻易就死了?可悲可叹!” “少装。”陆终忍不住失笑,“你忘了方才国君说的那一句?怕是你我得先在此地呆一呆了。” “不过也罢。”苍姝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加上赵国君方才说的那一番话,秦国怕是也得象征性来吊念一番,最近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但……”苍姝看了眼那方,“若是这样,谁最有可能继位呢?” 陆终笑笑,不语。 苍姝心里也有了数。 “拿下他们!”赵安哭完了,情绪收住,转而看向身后,直直盯着陆终。 “我要他们给父皇偿命!” 这就直接定罪了?苍姝失笑,这个七皇子诶…… 陆终道:“跑。”而后,直接拉上苍姝离开。 ? 苍姝立刻就反应过来,既然七皇子执意要他们顶罪,被抓住了怕就是一个死字。 暂不论这赵国君是谁下的手,光冲这一点来说,这七皇子怕是已经同秦国有所往来。 “抓住他们!” 见陆终和苍姝跑离,卫兵立刻上前,守在外面的侍卫看到匆匆跑过的二人没有反应过来,而后—— “愣着干啥!追啊!” 这才加入队伍,卫兵前后包围,陆终眸光一闪,直接上前,一把点中一个卫兵穴道,取了他的剑。 “铿!” 苍姝看到了陆终的剑法,的确很好,那些人群攻向他,他竟能一边护着自己一边回击,毫不留情。 苍姝忙道:“大人,放开我。” 陆终抿着唇,放开了手,苍姝立刻一个前蹬,将卫兵掀翻在地,抽出他的剑将想要偷袭的人干倒在地。 两人合力,竟是生生开辟了一条道路。 “这、这!”赵国的一众人愣住了,这套路不对啊?不是说来的是燕国的丞相和军师么?燕国的土地真的这般天灵人杰?怎的两个文官都这么虎? 这来的其实是两位将军吧! 七皇子眸色阴翳,他看着这场景,只道:“拿弓箭来。” “是!” 有人不禁提醒道:“殿下,说到底这两位是燕国的人,若是下死手,怕是燕国那里……” 七皇子冷冷斜眼,那人立刻噤声。 “怎么王大人,你这是要庇护杀害父皇的人?” “怎敢!” 七皇子嗤鼻,“燕国弹丸之地,就算举兵又如何?当我赵国怕他!更何况诸位大人也听到了,我父皇仙去之前,说的可是要同秦国合作,燕国——”他缓缓抬弓,目光如剑,“又有何可惧!” “嗖!” 一箭破空而出,带着猎风直直冲向那人。 陆终转眸,风吹拂了他的发冠,白珠碰撞出轻响。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他是谁 七皇子的目光中有笃定,这箭中可是藏了那位给的符咒,普通人就算再厉害又如何敌得过术法? 倒是可惜了,七皇子弯唇,这位丞相可是个世所难见的妙人,若非利益冲突,他还真动了收归麾下的心思。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一箭的威力,就算在一旁都有些心恸,更不要提身为目标的陆终了。 陆终挥剑,挡下卫兵的攻击,而后,径直转身,看向那弓箭。 他的眼中不见恐惧,反而有些笑意,似乎嘲讽,“果真——” 箭即将穿透他的瞬间,陆终动了,他的手指抹上剑刃,似乎折射了光,陆终抬眸,“七皇子。” 这声音虽浅,入了他的耳却满载威压。 “你不该如此。” 七皇子闻言一愣,而下一瞬间,“嗖!”有什么东西划过脸颊,那般猝不及防,那般束手无策。 “咔嚓!”一声响,而后—— “啊!房梁塌了!” 什么?! 耳边是众人的山呼,脚下传来震动感,有什么东西破坏了木梁,整个大殿都在坍塌! 七皇子呆滞原地,他颤颤着手摸向脸颊,摸到了一点湿热。 脸颊上赫然划出一道裂口,蜿蜒下血迹,他僵硬着脖子转头,木梁上,赫然插着一箭。 那是方才自己射出的一箭! 七皇子似乎没了力气,直接坐到了地上。 “殿下!殿下!此地危险!”侍从看着七皇子这般,忙唤了几人过来,搀扶住他,将他带出了大殿。 而下一刻,山崩地裂,轰隆一声响,伫立百年的赵宫华阳殿就这么废墟,而这场景,也让剩下的人唏嘘。 七皇子还沉寂在情绪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想起方才陆终的眼神,那是沉浸了所有黑暗与寂然,如临深渊。 “他究竟是谁!” —— 趁着大乱,苍姝和陆终已然摆脱众人逃离,正在飞身出秦宫的刹那,一阵桃花香气传来。 这香气带了惑人之感,苍姝忙屏住气息,“夭夭。” 夭夭坐在宫墙之上,翘着一只脚,她咯咯笑道:“苍,一日不见,可还好啊?” 苍姝只道:“你要阻我?” 夭夭歪了歪头:“虽然我同你交好,但被下了命令,我也没办法啊。” 苍姝笑了笑:“宫里闹鬼,是你做的?” 夭夭垂头,拒绝回答,苍姝道:“你若是不让,我便闯了。” 夭夭看着她半晌,“诶,你果真喜欢他?” 苍姝一顿,动作定住,“你说什么?”夭夭不经意看了眼陆终,陆终的眸色看不清。夭夭笑了笑:“诶呀。” 她轻巧跳起身,看着苍姝,“虽然有命令,但是嘛……”夭夭点了点下巴,侧过身,“我可能打不过你,又何必要去送命?你我同族,我自当不会难为你,你走吧。” 苍姝看着夭夭,半晌,“多谢。” 方要擦肩而过,苍姝忽然道:“夭夭,你要不要随我走?” 夭夭噗呲笑了,“你这同情心实在多余,我的本体在此地,如何走得了?你赶紧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于是,苍姝再不多言,闪身离开。夭夭见她远离,面色很是为难,“这下好了,抽个半死是逃不了了,那还不如……”说着,夭夭直接下手,一巴掌拍向自己胸口。 桃花香气越发浓郁,她的身形有些涣散。 —— 苍姝和陆终在离开赵宫后,径直来到闹市。 陆终带路,进到一间客栈中,他来到屋旁,敲了敲门。门扇开,印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熟悉面孔。 符云绷着个脸,请二人进来,不动声色看了眼四周,轻轻合上了门。 他吁了口气,“果然来了。” 陆终和苍姝坐到一旁,符云看了眼他们,“二位能从正阳宫逃出,也是不易。” 苍姝早知道陆终有所部署,看他神色,今日发生的事怕是也没有逃过他所想。 陆终道:“如何?” 符云坐到他对面,“如你所料,赵宫上下尽数被控制,诸位参宴的大人也被束缚宫内,外界和还没有消息,但基本上,大局已定。” 符云叹,“该说这位七皇子,还是很有魄力的。” “不只是如此。”陆终道:“如今,兵权大抵也掌握在他手中,若是借此时机逼迫宫内诸位文官,上位一事便是十之八九。” 符云皱眉,“除却四皇子和五皇子外,如今在这城内的也只剩下了九皇子,但……”符云摇了摇头,“我符家先前一直保持中立之态,家父是个硬气的人,九皇子这般做法定会让他不喜,届时,怕是会出乱子。” 陆终道:“符将军掌握兵中大半权利,九皇子若是想要位置稳固,怕是会下手。” “咳。”符云咳了咳,“燕相也不必说的这般清楚,不过无论客观,就主观而言,我也不同意九皇子坐上那龙椅。” 符云面色转淡,“赵国所处位置一直尴尬,上有秦国压顶,下有边境诸国虎视眈眈,内有贪官腐败诸多,如今的赵国,若是没有明君登顶高位,怕是危险了。” 陆终看他,符云很是平静道,“而以我来看,九皇子绝不会是能推赵国一把的明君,仅此而已。” “只是陆相。”他开口,“本官却还是想道,你一介外人,还是不要参与到赵国的政事中来了,说到底则何人为君,这是赵国的事情,与你燕国丞相有何干系?” 他盯着陆终,眼中有光闪过,“丞相,你管的事情太多了,不怕引火烧身?” 到底是将军之子,即便现在是文官身份,却也可看出他的锋利,陆终屈只道:“若说怕引火自焚,我在最初,便不会与你有所接触,事到如今有人妄想害我,符大人一句莫管闲事便要将我打发,怕是太过自信。” 符云皱眉,陆终淡淡道:“大人说七皇子不会是明君人选,那我便想问上一句,符大人所认为的明君,如今可有人选?” 符云不动神色,“与陆相无关。” 面前人端的是君子的雅正风姿,“闲事?如今秦燕相争,赵国便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枚跳板,符大人自是为国家所忧,却不想,符大人,如今赵国的安危,难道只在简简单单的治理上?” 第二百三十六章 酒楼 符云微微皱眉,陆终便道:“赵国君为何无故而亡,又为何在仙去之前说出与秦为好,大人便没有过疑问?” 符云终是绷不住面色,有些难看。陆终笑,“下官感谢符大人收留之恩,虽则大人说我是不相干之人,单若果真毫无联系,大人便不会舍近求远,冒着风险来救我。” “你就当我是闲的好了。”符云一把挥开折扇,不停扇着风,“说不过说不过,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陆相,可算是知道当初秦军如何要退了,三寸不烂之舌谁能争锋?” “过誉。”陆终很是自然,似乎听不出符云话中的嘲讽之意。 “那这位呢?”符云面色不好看,他说不过陆终,便把战火转向苍姝,“燕国军师,公子苍,久仰大名。” “客气了,符大人。” “你家丞相这么能说会道,你倒是安静。” 苍姝道:“两位大人之间谈话,下官如何插的了口?” “无碍,本官现在让你说。”符云很是坦然,“你和本官说说,你家大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苍姝直言,“陆相此来便是与符大人坦言,若是连符大人都不知,下官岂会知道。” “哈、哈。” 符云忍不住笑开,“也是。”他掩住了眼睛,“唉,本官也是,怎的会想不开同你这个狐狸交易。” 陆终不理,符云起身,“丞相说的有理,既然如此,下官便也不会去管丞相动作,只是……” 符云看了眼他,“拉九皇子下水这事我很是喜欢做,但若是丞相涉及其它,下官便绝不会留情。” 说着,他推门而出,留下二人在屋内。 苍姝想了想,看着陆终,揶揄道:“所以,大人可否告诉下官您的下一步动作?” 陆终看着苍姝,“你觉得,经此一事,赵国还会借兵于你我。” “不会。”苍姝道,“所以大人才想着把七皇子拉下来不是?” 陆终微微笑了笑,苍姝不自意撇过眼去,果然啊,还是陆小终的颜杀她! 陆终起身端了壶茶水,倒茶递给苍姝,他道:“七皇子与秦国做了何种交易,到底可以猜出来,只是如今朝堂上下不稳,几位皇子皆是野心勃勃,到底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谁又知道。” 苍姝想了想,“如今除却符家掌握的兵权外,怕是剩下的都被七皇子垄断了,而此时不在城内的皇子不用说肯定是没戏了,剩下的皇子里,还有一搏之力的唯有一个四皇子了。” 陆终弯唇,“苍不妨猜一猜,我的打算。” 苍姝笑:“唔……不知。” “咕噜。” 苍姝的肚子叫了,陆终道:“也到时候,不如去外面吃个午饭。” 苍姝无奈,她道:“大人,你我都被通缉了,现在出去……” 陆终笑了笑,“没事。” 于是二人便换了一身衣衫,陆终撤下了正装,换了身玄衫,白裘落在脖颈间,越发衬得公子如玉。 苍姝跟在他身边,她换了身白衫,二人走在一起很是显眼,周围的小姑娘无不凑过眼去。 这是哪家的郎君啊? 苍姝不知为何心里就冒出了这句话,忍不住想笑,她用余光看着陆终,自己以幻术化形,把身高拔高了些,到底是差着他半个头。 陆终的侧颜很是温和,轮廓却是分明,鼻梁很高,眉眼很是苍姝收回了目光,嗯,的确很招女孩儿啊。 陆终忽然停下脚步,苍姝也忙跟着停下,“怎么了?” 陆终道:“苍想吃什么?” 苍姝想了想:“大人定就好,下官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陆终于是走到一旁,苍姝好奇看过去,居然是糖炒栗子。陆终拿着黄袋子回来,“现下正是饭点,怕是一会儿去了酒楼还要等上些时候,先吃它垫垫肚子吧。” 陆终拎着纸袋在前面走,苍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看着那人背影,忍不住就想笑。 酒楼里面,正是午间人多热闹时,雅间肯定是没了,小二看着两人便知道不是常人,客气问着:“二位,现在实在是没了雅间了,小的给二位找一个大堂内安静的地儿,您看成不?” 见陆终点头,小二忙将二人带到靠窗之处,有屏风相挡,倒果真是一处安静地方。 小二问:“二位客官吃些什么?” 苍姝道:“公子决定。”之后她便拿了筷子,有一搭没一搭挑着上面的刺儿玩,时不时抬眸看眼陆终。 那一贯执毫挥墨的手,如今持着菜单也别有股风貌,陆终微垂着眸,对着小二吩咐着。 “西子蒸鱼、醋溜土豆、云腿蚕豆……” 听他不知点了几个菜,苍姝咳了咳,“公子,这些也当是够了吧,只有你我,应当是吃不完的。” 陆终轻轻弯唇,又道:“再上一壶梨花白。” “好嘞!” 小二抱着菜单离开,没了话谈,苍姝把玩着手中的筷子,左看右看觉得有意思,这作态…… 陆终将纸包递给她,“苍。” 苍姝拆开纸包,里面的栗子滚圆,有些地方染了焦黑,裂开缝隙,香气从中满溢。 苍姝剥开一个,热乎乎塞入口中,香甜十分,苍姝亮了双眼。 “好吃?” 苍姝的头点啊点,陆终眼里的笑意更深,苍姝道:“大人也试试啊?” 陆终于是拿了一个,苍姝看到了那晶莹白皙的手指,飞快把手里头的栗子剥了个干净,“大人,请!” 直接递到他嘴边,陆终怔了怔,面上透出一瞬的不明,“我……” 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苍姝直接塞到他嘴中,陆终无奈,将那栗子含入口。 陆终嚼着栗子,直到咽下方道:“很甜。” 苍姝嘿嘿,“那大人我再帮您剥几个。” 陆终来不及说话,苍姝已经开始动作,不一会儿就剥出了三四个,冒着白气儿堆在一边的碟子里。 陆终终于忍不住开口,有些无奈:“苍,不过垫垫肚子,不必剥的太多,何况……”这栗子原本是买给她的。 苍似乎忽然意识到了,她咧嘴干笑,好好的脑子一在陆终面前就转不动了,她忙放下手中的栗子,看着面前碟子里摆的满满的栗子,有些迷茫。 陆终看她的表情,忍住笑声,他伸手从碟子中取了三个,“我吃这几粒足矣,剩下的可就麻烦苍了。” “哦,好。”苍姝一手支脑袋,一手拿栗子,将栗子丢到嘴里。 第二百三十七章 闹剧 陆终想,只有面前人才能那么轻易调动自己的情绪。 他方要开口,门外忽有喧闹声起,面前的屏风直接被踹开,走过来几个凶神恶煞的。 “几位爷啊,这里真的有人了!” 小二显然没见过这种事,吓得瑟瑟发抖,咬紧了牙关说出口,下一刻就被踢翻出去。 “爷会不知道这里有人?”他看着陆终,眼神里满是凶光,“这位小美人看着不错,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儿,敢抢爷的位置?” ?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苍姝却是一丁点害怕都没有,甚至想笑。 这位仁兄,若说是雅间抢了就罢了,不过一个大堂的位置,还用的着抢么? 陆终只是淡淡捏了粒栗子,不说话,正是这态度不知如何逗笑了那歹人,他笑了笑,“呦呵,还是个冷美人?” 说着,走了过去,“这样,你陪爷喝一杯酒,爷就不计较了,如何?” 看这动作表情语气,还能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是贪图陆终美色的,苍姝无语凝滞。 “怕了?不要怕,爷很温柔的。” 苍姝:怕?怕一会儿不小心动手动的过分些,一巴掌扇晕你? 见陆终无甚动作,那人更加放肆,走到陆终身边伸手想去挑他的下巴,“小美人,爷……” 嗖! 寂静,无与伦比的寂静。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脸颊划过,直接钉在身后,穿破了屏风。 那人趔趄了一下,似乎没有一瞬间反应过来。 “爷?”身后有小弟轻声呼唤一声,将他的魂儿换了回来。 “你,好你个吃硬不吃软的东西!”那歹人直接叫嚷开,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根筷子直接穿透了屏风,钉到墙上。 他挥着拳头打向陆终。 陆终终是转眸,只一瞬间,那眼光落到自己身上,竟是再动弹不得。 “你太吵了。”他道,似乎很是平静的一句话,却唯有歹人看到了他的眼,眸色深沉十分,吸人脑髓一般的深沉。 “你……”那歹人的拳头落在半空,陆终转过头去:“不动手,便出去。” 歹人的口张了又合,攥紧拳头,青筋暴起,“爷还真没见过这般不要命的。”他啐了一口,“你撑得过爷的一拳头?” 说着,咬牙憋出全部力气,终于是将那一拳挥出。 “砰!” 桌子没碎,杯子没碎,人也安然无恙,在众人或惊讶或恐惧的目光下,最后摔倒在地的,却是那歹人。 很是狼狈,茶水洒落,溅了他一脸,却没有一人看清方才发生了什么。 整个空间都安静了,陆终也是如此,那歹人摔倒在地,就像方才那一下直接把他摔昏了一般。 陆终道:“人昏了,还不走?” 这句话倒像是命令,那群小弟才反应过来,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做,他们眼对眼,便对陆终道:“你才是,抢了老大的地,居然还不赶紧谢罪!” 陆终懒得和他们废话,道:“小二。”小二忙跑过来,“这……” “把他拖出去。”小二很是为难,那群小弟听了,怒上心头。 “好你个狗胆!”结果话还没说完,嗓子眼里头似乎钻进了什么东西,直接将他的嗓子卡主。“咳咳咳!” 苍姝的指尖还捏了栗子,“你再说一遍?” 全场只剩下那小弟的咳嗽声,惊天动地,终于是把那栗子咳出来,他登时瘫坐地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你!” 苍姝弯唇,“不会说话,这张嘴要来有何用?” 声音极冷,便是苍姝的眼中都氤氲了冷光,小弟们有些发怵,“带上地上的人,快滚。” 这些人到底是骂骂咧咧走了,还不忘留下点威胁的话,说什么,“你知道我家爷是谁吗!你等着的!” 小二呆愣在原地很久了,他看着面前两人,也有些发抖。 “客官,方才那人身份怕是不低,要不然……” 陆终没什么表情,“人既然走了,可以上菜了吧。” ? 小二一愣,而后傻傻点了点头,“小的这就去端菜!”说着拐去帘子后,心里还纳闷,“这都什么事儿啊?” 菜一会儿就端了上桌,酒楼里的菜量大,几个盘子就摆满了一桌,陆终道:“试试罢,苍。” 苍姝拿了筷子,夹了菜入口,鱼的清香萦绕满鼻腔,鱼肉顺滑下肚,一点腥气味都没有。 一桌的菜全部扫尽,当然,大多数都进了苍姝的口,喝了一口茶,苍姝拍了拍微微凸起的小腹。 陆终道:“歇息会儿再走吧。”苍姝看着陆终,“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终没说话,苍姝倒是自己接上了,“不若让我猜一猜?” 陆终点头,苍姝想了想,“大人若是想推九皇子下位,就得支持一位皇子。” “嗯。”陆终弯唇,“然后呢?” 苍姝摸了摸鼻子,“下官斗胆猜测,大人想支持的人,莫不是……”她缓缓开口,吐出了一个任谁都想不到的名字,“九皇子,赵年。” 陆终不动声色,“为何?” 苍姝笑笑,“直觉还有——”她看着陆终,“大人在面见赵国君后见了人,怕就是那位九皇子吧。” “那个时段是正是皇子们上课之时,唯有这一位是不用去也去不得的,所以只有可能是他了。” 陆终弯唇,“如果真是如此,那苍以为,我为何会选择他?” 苍姝第一个想到的是大殿内不经意看到的一眼,那少年眼中的沉寂于阴翳,苍姝想了想,“因他个人,即便是在如此情况懂得隐忍,懂得卧薪尝胆,伺机而动。也是因为,他很聪明。” “是吗?” 苍姝笑了笑:“我不过见那皇子一眼,大人如此考我,也未免太为难我了。” 只不过。 “若是当真如此,那些传言可不好弄啊。” 若是照常言来说,九皇子可就是个丧门星啊,“而且,比起七皇子,九皇子未免有些势单力薄。” “这就是我为什么选他的原因了,苍。”陆终淡淡一笑,“九皇子明面暗处结党营私、培养势力,九皇子亦是如此,只是他更聪明,让人看不出来。” 苍姝眨眼,陆终笑,“而且,苍有没有想过,今天的闹剧,七皇子如何收尾?” 第二百三十八章 官兵 苍姝忽然想起殿内人的一句——“谁请来的九皇子,这么晦气!” 难不成…… “是。”陆终道:“七皇子想用九皇子顶罪,加上最近宫中传出的闹鬼一事,将罪行归为天罚或是妖魔,再推到本就不详的九皇子身上,岂不是刚刚好?” 苍姝道:“大人如此放心,七皇子此计,怕是算计不了那位九皇子。” “他早就在等一个机会。”陆终道,“苍,最是招惹不得的人,他们窥探多年,蛰伏暗处,只为了将敌人一击致命,为此可以不惜任何手段,如此之人……”陆终眼中闪过些什么,他一语带过,“七皇子此次危险了。” 他起身,将钱币放在桌面,苍姝看他的背影,有些说不出来的阴沉。 “就是他们!” 外面很是热闹,陆终动作一顿,小二在此时闯入,“两位客官,有人报了官说你们是逃犯,现在官兵都赶过来了,你们……” 报官?怕就是方才那几个人吧。 苍姝投过窗,果真看到了官兵,蓝成一片。 “这……” 小二哪里见过这种场景,他小声提醒着:“两位客官,要不然二位先出去躲一躲?” 可千万别留在这里啊,打碎了店怎么办? “咔嚓!” “砰!” “啊!你们怎么回事?!” “诶呀糟啦!”小二着急上火,忙跑出去找老板。 苍姝方要说跑,就看见陆终绕开屏风走出去的背影。 “诶!” 苍姝不知他想做什么,却是跟上了他的步子。 “就是他!” 方才被摔在地上昏过去的歹人如今嚣张叫嚷着,他看着陆终,眼中闪着阴冷,“你不逃,竟然还敢出来?” 看着官兵将他重重包围,陆终不改面色,“我无罪,为何要逃?” 那歹人磨牙,“呵呵,无罪?” “四公子,”为首的官兵盯住这人,眼中也有些无奈,“您称此人犯了重罪,请问具体是什么。” 王毅呵呵,“本公子说他有罪就是有罪,你敢违抗?” 纨绔的世家子弟嘴脸,官兵听这话面色也有些挂不住,为此居然还大动干戈,着实是! 官兵的面色阴沉,到底因着那人身份不能说些什么他叹了口气,“带回去。” 虽然知道可能冤枉了这两人,也只能是先带回去,再找由头给放了。 “慢着!” 王毅慢悠悠道,“直接收回官府,我怕你们办不好这事啊。” “那王公子想要如何?”官兵终是忍不住,看过去,“莫不是公子以为,自己的能力比我们官府还要强上一些?” 王毅呵呵笑,“哪儿敢呢大人,不过是觉得面前的毛贼狡猾的很,怕大人一不小心落了套,到时候不好交代。” “与公子无关。”那官兵道,“把人带走。” “大人。” 王毅从兜内摸出一枚令来,放在手里,“大人还是先把人交给我吧,若不然,我怕大人日后会有麻烦。”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看着他手中的金令,眉头紧锁,到底是松了气,“行,那王公子便自己来,下官不奉陪了。” 摆了摆手,就要撤人,王毅道:“大人最好还是再等一下,把这二人给本少送到王家。” 官兵的眼色越发冷,握上刀柄的手越发收紧。 “大人!” 旁边有小兵提醒着,官兵吐了口气,“带去王家。” 而已经安静了许久的陆终开口道,“不知我们犯了什么罪,劳心大人前来捉拿。” 王毅走过来,呵呵笑了笑,“什么罪?” 他一把将小兵手里的刀拿过来,抵在陆终面前,“烧杀抢掠、怙恶不悛、罪无可赦!” 王毅微微抬首,很是轻蔑道:“知道本少是什么人么,还敢让本少那么下不来台,本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带走!” 就在小兵要碰倒陆终的一瞬间,没有人反应过来,陆终旋身一脚,那小兵立刻被踢飞出去。 ?! “你果真会武!” 王毅眼中的阴翳更甚,死盯着陆终,活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他立刻抽了剑出来,飞身上去,挥刃要砍向陆终脖颈。 陆终脚下一点,后撤半步,躲开这一剑,而小兵们反应过来后也忙要动作。 苍姝亦是动手,赤手对上这十几人数的小兵,一拳一掌一脚,衣袖挥舞生风。 ! 有一人作势要从后面攻击苍姝,苍姝抄起手边的茶杯,直接向后掷去,而后一掌砍晕面前人,一下放倒两个。 后面的人忙要扑过去,被官兵拦住,小兵一愣,官兵道:“这两人不简单,怕是所有人上去都没用,先看看。” 而这边,王毅杀红了眼,虎虎生风挥着剑刃向面前人挥去,却是连面前人衣衫都不碰到,这让他越发焦躁。 “咔嚓!” 一剑砍倒了桌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你他妈有没有点骨气,跑什么跑! 话音一落,陆终下一秒直接改了攻势,王毅连察觉的时间都没有,下一瞬,那人已然在身后。 ! 王毅忙抄剑攻击,手上一个剧痛,他痛吼出声,剑落地发出很是清脆的声音。陆终站在他身后,眸色依旧浅淡,声音压低。 “王毅,王家的人。” 王毅的眼蓦的瞪大,“你、你知道!” 陆终弯唇,“不知王家主可还安好?” 王毅摔倒在地,他怔怔看着陆终,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手腕上的剧痛刺激了他,他转眼,“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少杀了他!本少要活剐了他!快!” “大人?” 小兵等待指示,官兵亦是皱眉,王家的人若是折在这里到底不好,他方要说什么。 “等等!” 小二终于是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看着这四周活像被抢了的大殿,欲哭无泪,“大人,抓人归抓人,还请先赔偿一下这殿的损失吧。” 官兵不理,小二忙跑过去,往他手里不知塞了什么,笑了笑,“我家老板说了,小人人微言轻,若是官兵大人不卖小人的面子,便给大人看看这个。” 官兵皱了眉,手里头被塞的东西像是一张纸一般,但是轮廓却很是清晰。 他伸开掌心,登时面色就不对了。小兵不敢妄动,他道:“大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红枫散人 小二笑了笑,“您看看,我家这店可是城内定好的一处地方,这桌子是金丝楠木的、这茶杯是冠窑精瓷,您在看看我家这装修,还有被您们打跑的客人,这零零总总都要上万铜币了吧。” “瞎说什么!你这东西哪里……” “闭嘴!” 官兵呵出口,按了按眉心,“我等无意惊扰你们老板,只是因着捉人之责,示意……” “那就是付不起了?” 官兵囧,“属下……” “没关系,我家老板说了,付不起的话就赶紧走人,跑的越远越好,别在让他看见。” 官兵抽了抽唇角,瞥了眼一边瘫软在地不住交换的王毅,到底松了口,“收拾一下,咱们走。” ? 小兵们不好说些什么,便忙去搀地上的兄弟,官兵抱拳,“麻烦和贵老板说一声,是我等唐突了。” 店小二躬身道,“小人谨记。” 一场闹剧,到最后留下尚在地上滚动呻吟的王毅,还有站着的两人。 “二位。”店小二还是之前的笑脸,带了些谄媚,但到底是不同,“老板请二位上楼喝茶,不知可否?” 陆终和苍姝对视一眼,陆终道,“请。” 将二人引上楼,推开门来,便看到屏风后烈焰如火的红。 苍姝方才看到了小二交给官兵的东西,便对里面人的身份有所猜测,如今是确定了。 越过那屏扇,里面端坐了个绝世美人儿,艳红的长袍披散的墨发,眼是微微上扬的桃花儿眼。 萧瑟。 红枫散人。 “久闻不见,没想到这一见丞相就是这么个情景。” 萧瑟转眼,眼角眉梢的绚丽,他的目光落在苍姝身上,笑了笑却没说话。 “二位来坐吧。”其实也不用他说,陆终已经很是自觉坐过去了,顺便安置了苍姝。 萧瑟挑了挑眉,却帮二人续上了水,“丞相大人,很生自觉啊。” “多有失礼。”陆终抬眸,“还未谢阁下出手之恩。” 萧瑟的狐狸眼弯啊弯,“丞相哪儿的话,这酒楼本就是我的命根子,若是真被那帮庸人所坏我可舍不得,更何况,即便没有我出手,大人也想到办法脱困了,我顺水推个人情,岂不很妙?” 陆终不置可否,“阁下带我们来此地,当还有其他用意吧。” 萧瑟挑了挑眉,道,“不知大人以为我酒楼内的菜味道如何?” 陆终淡淡应道,“自是很好。” 萧瑟挑眉,陆终道,“菜是好,环境也好,可是任谁也耐不得突发的意外坏了兴致,就如同方才。” 萧瑟笑了笑,“说的不错。”他看着陆终,眼里面多了些其它,“大人如今进退两难,入宫入不得,离开脱不得,不知大人对此情况,可是有了预测?” 陆终淡淡喝了口茶,“不测之事诸多,不知阁下指何处?” 倒是聪慧。 萧瑟看着面前人,想起坊间所言,燕国这位丞相风光霁月君子之像,如今来看,却也有锋芒啊。 萧瑟笑了笑,想起他所查之事,这位燕相隐藏的事,怕是还有许多。 “大人。”萧瑟一手撑了侧脸,“我所说的进退两难之境,不止是如此。” “庙堂江湖,修士之所及,修士不可及,若是二者联系在一起,天下始乱。” 陆终忽而弯唇,“天下熙熙皆从利中往,我不过其中一人,焉知天下始乱是人灾天祸,又是否因一人而成?” 萧瑟闻言,面色不改,“丞相之意,是不管?” 陆终笑了笑,“天命所致,终力所而不能及。” 萧瑟方要挑眉,陆终却道,“但,世间之事,黑白两面,便是祸患也无甚可怕。终此生平民之命,却也愿以一己之力,撑一方所安。” 那一方天地,必是心之所向,必是他心中所念,最为重要之人。 萧瑟挑眉,“大人好才量。” 萧瑟忽然沉下声音,“但是,丞相,你有没有想过,引起祸患的究竟是谁?” 苍姝在一边静静听了许久,知道这二位所谈早就超脱了赵国,字句拆开来她都是知道的,但若是合在一起,想要真正剖析开来就很是令人为难了。 这一句话落下,本以为陆终不会答,他却道,“某一人。” 某一人。 哈哈哈,萧瑟心里在笑,果真是个妙人。 陆终道,“多有叨扰,我等还有事,不便在此多流。” 他起身,拉了苍姝便要离开,萧瑟在他身后道,“丞相,不是所有穿红衣服的都似我这般惹人喜欢,可有的是人想要他的命,小心不要被牵连哦。” “本官谨记。” “诶呀呀。”远远看着他二人离开,萧瑟砸吧嘴,本就美艳的面容,如今多了几分其它。 “如何?” 从窗外翻进来一人,冷艳的面容,手上拎了壶梨花白,毫不客气直接坐到萧瑟对面。 萧瑟的笑容多了真实,他拿过她手中的梨花白,放在一边温着。 “天冷,不要喝冷酒。” 清桐挑了挑眉,到底没说什么,她看着远处,似乎是在看方才离开的人。 萧瑟皱眉,伸手要扭过她的头,被清桐一横,不敢动了。 他很是委屈,“都有我了,怎么还要看别人?” 清桐翻了个白眼,萧瑟端正了面色,“所以,那位大人的魂魄此时在苍姝体内。”” 清桐默认,萧瑟笑了笑,“这位的确是不同寻常的,也难怪那位大人会选择她,但是放下此事不谈,燕国这位丞相,可也不一般。” 清桐将温在壶中的酒倒了满满一杯,嘬着酒,“嗯,的确。” 清桐道,“林家的那位近来可是不安分,捉到些蛛丝马迹就不踏实,上次居然敢直接去陆家闹,真是个不怕事儿的。” 萧瑟嗯着,“还是我家……”得了清桐一横眼,萧瑟立刻转了个弯儿,“咳,还是阁主英明神武,去了陆家救急。” “称不得救急,”清桐回眸,“莫说有她,就是有蓬莱和陆家的精英在,北辰山庄也出不了事。” “毕竟是灭了全家的仇怨呐。”萧瑟啧啧,清桐笑了笑,“同样是一身红衣,但那位沉曜鬼尊可是比你这红枫散人厉害多了。” “诶,此言差矣。” 萧瑟的眼一弯,那媚色便展露而出,“鬼尊自是天人之姿,到底比爷差些。” “嗯?” 萧瑟笑了笑,“至少爷不会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第二百四十章 国君人选 “滚开!” 王毅最后还是被送回了王家,手腕上的痛还提醒着他经历过的屈辱。 他一把推开了下人,直接丢上了门。 “砰!” 下人们眼对眼,一脸懵,“这是怎么回事啊?” “看刚才少爷的模样,我还以为看到了二少。” 说到王家的那位那位大少爷王应官,所有人打了颤。 “说起来,之前二少爷远远没有现在这么阴晴不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年前王应官被送回王家时,双手尽断,就算是接上了,使不上力气也算是半废,而废人,没有资格继承王家。 怕也就是因为这个,王应官才会变得越发暴戾。 “害了二少的歹徒,还没有找到?” “哪儿能呢,二少若是真找到了,还不得活剐了他!” 王家内的风波暂且先放一放,陆终和苍姝回到旅店,进屋,似乎有暖风铺面。 银炭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熄。 陆终脱了外衫挂在一边,他将发冠散了,留下青丝满肩。 苍姝半晌没有说话,她,“大人许是知道方才那人的身份?” 陆终道:“红枫散人。” 散人之名,却是六国最闻名的商人,身下产业无数,网罗六国,方才那小二交给官兵的就是一枚枫叶,毕竟现在如此紧张之时,谁怕是都不敢轻易得罪这位商业霸主。 苍姝亦是摘下了外袍,她坐到椅上,“那位红枫散人,怕是还有些别的计划。” 陆终坐到一边,他道,“苍,你认识他。” 陆终此言用的是肯定句,毕竟若非认识,依照那位红枫散人的性子,断不会连问候一句都没有。 苍姝点头,“见过一次。” 陆终撑头,“嗯。” ? 苍姝不知道他何意,干脆无言。忽然窗外有一鸟声鸣,陆终起身开窗,从那鸟儿身上取下一信。 陆终扫了那信的内容,眸光一闪。 苍姝等着他开口,陆终却是将信递给她,苍姝拿了信看,咋舌,“这位九皇子,可是个狠人。” 信上所写,正是今日宫中发生之事,国君离去的消息还未透露到民间,诸位大人得了风声秘密入宫,七皇子无论软硬,倒是把诸位大人的风声给压下了,且果不其然,让九皇子背了这锅。 可惜九皇子不像他们想象中一样好拿捏,如今已经密谋部署了兵力,且就囤在皇宫地下的密室中,只待来日…… 苍姝只道,“大人,您选择人的目光是好,只是——风险也大。” 这信是九皇子传过来的,信上不只有这些,最后还落下一句。 “见信安,望大人明日能夜赴烟沢。” 烟沢是城内较为偏僻的一处,若是想要借机逃离也是最好的一个地方,九皇子是想让他们透露行踪,从而…… “倒是聪明。” 苍姝笑了,利用他们吸引城内士兵,借机攻入,倒是一举多得,只是…… 陆终眼里也有笑,他看着苍姝,“我所选的人自然不蠢。”话是这么说,眼中却有光一闪即逝。 嗯…… 苍姝为那位九皇子叹气,利用归利用,但是也要看对象啊。 —— 夜间,皇宫内。 九皇子赵荆被看官在殿内,殿外站了几人,都是来守着这位扫把星九皇子的。 小兵通过窗看进去,赵荆一点儿担惊受怕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是百无聊赖看着书,将书页折成不同样子。 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有些委屈。 “唉。” 这九皇子才不过十七吧,被安上那么一个罪名,谁都知道活不长了。 外面的人还有些唏嘘,却都不知这位九皇子心里头的弯弯绕绕和冷心一点不比他七哥差,甚至于更重。 九皇子明面上在折纸玩儿,实则是传递消息,他将纸张折成不同模样,而后——“好生无聊。” 他如此道,将手中的折好的纸掷了出去,落到窗边。 赵荆扑倒在床上,眼中有些光亮,明日,就该是完结了。 闭上了眼,他逼着自己入睡,就如同之前那么多的日日夜夜。 昔日年幼时被丢在偏殿无人照料,到了晚上,一片黑暗,冬日里又冷又黑无人相陪,自己便靠倒在窗边,团成一团。 但即便是好不容易睡去,缠绕自己的梦魇也未曾离开。 每当此时,便可以闻到一种清丽恬淡的桃花香,悠悠传入鼻翼。 今夜不知为何,半梦半眠中,亦有那种熟悉的桃花儿香。 少年的眉头微蹙,看来睡得恨不踏实。却没有发现,床边多了个倩丽身影。 女子似乎凭空而现,粉衣飘荡,桃花瓣儿纷扬,落了满地。 夭夭微微垂眸,手指向着他伸出,蔓延出的灵力带了凌厉杀气,当手触上肌肤的一瞬间,却变成了温柔的轻抚。 赵荆的眼微微颤动,似乎要睁开,夭夭的手一顿,而后点上他的眉心。 少年彻底睡熟过去,夭夭松了口气。 这一晚伴着桃花香,赵荆睡得很是安生,即便是在梦里都是甜甜的感觉,似乎回到了儿时,什么都没有的少年,荒芜的殿内,唯有一株桃树为他无色的世界染上温意。 夭夭坐在他身边,就这么看了他一夜,在曦光撒入屋内的一瞬间,夭夭的脸上染了笑意,她摸了摸少年的头,似乎很是熟练。 “赵荆。” 一句话落后,她的身影便淡去了,赵荆醒来的时候,鼻翼间的桃花香已经散的差不多,他看到了落在地上的一朵花瓣儿。 孤零零的颤抖。 方睡醒,做出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待再回过神,赵荆已然走下床,将那桃花瓣攥在手心。 虽然有些疑惑,但终归是将那心情收了回去。 “九皇子。” 侍女推开门来,将早膳放到桌面,赵荆收拾好了自己,坐到桌上。 早膳很是简单,一碟早点和早茶,捏起一枚干豆糕入口,便可清晰感觉出有什么东西,赵荆不动声色,将纸条藏在手心。 侍女收拾了盘子离开,九皇子才将那纸条拿出,看着上面的内容,微微勾唇。 时间过得飞快,暗嘲来的汹涌也非一时,七皇子今夜召请诸位大人来宫内一聚,怕就是为了皇位一事。 果然,宴会上,诸位大人打着官腔,冲着赵安敬酒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七皇子风光霁月,最是为国君人选啊哈哈。” “李大人说笑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宫变 却并非所有官员都是如此,符云淡淡喝着茶,一边旧派的老官员吹胡子,“可是把这位七皇子捧上天了,卖国贼一个!” “大人,慎言。”到底是如今七皇子势力大,这句话之后,有几个官员掩面,忙退开到一边。 符云提醒他,官员虽则气不过,到底是闭上了嘴。 虽则看上去七皇子的人气旺,但殿内的官员却还有小半未归顺,这帮老骨头纵是他说再多,怕是都改不得想法。 既然如此…… 七皇子笑意不该,他端着杯茶,“父皇方离去,正是震荡之时,本王憧憬父皇,便也希望如他一般为我赵国做些事。” “啊呀,七皇子的胸襟果真是……” 打了一轮的官腔,七皇子走出殿外,立刻有道黑影从上空翻下,看着七皇子,“殿下。” “怎么样了。” “的确发现了丞相和军师的身影,如今正派了人过去。” 赵安笑了笑,“多派点人,那位丞相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秦国那边逼得紧,若是现在放跑了,对谁都不好。” “是!” 赵安回了殿内,他咳了咳,“诸位大人。” 众人将目光转过去,赵安道:“诸国争乱的开端自秦燕始,怕是不久就会威胁到赵国,在此时,父皇猝然离去的确让人不安,但也给予了我国一个新时机。” “难不成殿下的意思是,这新时机就是归顺与秦?” 一位官员终是忍不住,“笑话!” 赵安面色不改,“本王从未说,要归顺于秦。” “那殿下何意?”那官员咄咄逼人,“秦国传来的信殿下并非没看,那难道不是威胁?殿下如今所做之事,难道不是违了先皇的意?” “将军怕是误会了吧。”赵安很是淡然,他的眸中有凌厉的光,“父皇从未说与秦或是与燕合作,即便是有那意思,父皇临终所言难不成将军没有听见?与秦国合作,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纵横捭阖,联一国之强攻诸国所弱,将军难道不是如此认为?” 那人噎住,他皱眉,“殿下,这——” “将军。”赵安笑笑,眼中有狠厉一闪即逝,“此乃国事,慎言。” 众人皆是不语,现在谁还不知道这位七皇子在图什么怕就是真的傻子了。 “在此紧张时局,当尽快择选一人主持大局,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如此情况,谁能不应,便是那帮老顽固嘴再倔又能如何? 赵安唇角的笑越发扩大开来,正待此时—— “报!” 眼看着一个小兵想要冲进来,侍从忙拦住他,“你在做什么?怎的这般失礼!” “出事——”侍从忙捂住他的嘴,“嘘!瞎说什么!” 赵安察觉到了什么,推了诸位官员的酒,走过去,“怎么回事?” “殿下,他!” “七哥。” ?! 话音未落,便从门外走出一人,外面是风雪交加,正衬得少年身影,他带着笑意,“一日不见,可是想我了?” 赵安惊讶道,“你是……赵荆!” 人声沸腾,诸位大人坐不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九皇子竟然不似寻常痴傻模样?” 除却极为心知肚明的大人默默摸着胡须,符云浅笑,心里道:“这位九皇子倒是厉害。” 赵安挑眉,“哦?难不成九弟之前的模样都是装的,倒是令为兄紧张多时。” “是九弟的错。”赵荆笑了笑,“但我想,便是我如何伪装,怕是也敌不过兄长。弑父杀弟、陷国于不义,不知兄长敢认否。” 这句话即便是心里想到,又有谁说得出口? 赵安面不改色,“九弟啊九弟,便是不想认罪,也莫要胡言,本王从不曾做过的事,为何要认?” 他沉了面色,“殿内的人呢?怎的看护不住九弟?” 小兵忙道:“大人,并非我等不力,主要是宫内!” “宫内,都已被我控制住了,七哥。”赵荆轻轻开口,他方要迈步,赵安皱眉,一边的人立刻上前要擒住七皇子。 赵荆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他登身而上,一脚踹飞卫兵,从他身上夺了剑。 谁能想到,赵荆忍辱负重多时,竟还能习得这一番好功夫? 之间少年一人白衣拂袖若刘云,招式看不出流派,却十分凌厉,那是专门用来杀人夺命的招式! 谁能想到竟是这么快便见了血?诸位大人惊呼一声,忙后撤几步。 十几人的卫兵,竟是被这位看似孱弱的九皇子几下制服,他的白衣已然染上血,脸上也溅了些,他的眸光不变,拿着剑走向一边。 “殿下……” 那大人见赵荆走来,还带了些戾气,忙呵呵赔笑,“殿下,你……” 赵荆瞥了他一眼,“刘大人,边境十四城是你所管。” “是,殿下,不知?”还未说完,赵荆直接挥刀斩了他的头颅,目光毫无波动,“秦军入境,竟是半分不管,卖国献媚之人要这狗命何用?” 血哗啦洒落一地,诸位大人平日里哪里见过这种场景?赵荆笑了笑,目光所及之处诸位大人尽是低了头。 赵荆嗤笑一声,顺手抄了个苹果,他咬了一口。 “赵荆!” 赵安低吼一声,“这里是赵宫,岂容你放肆!” 赵荆毫不在意,“放肆?”少年扬着笑脸,看上去多了几分活泼,却难掩他眼中的阴翳,“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放肆?七、哥?” 赵荆攥紧双拳,“来人。”今日他既然有逼宫打算,便早安排了人在这宫中,还制服不了这个小鬼了? “七皇子戴罪逼宫,残杀官员,罪无可赦,斩立决!” “殿下!” 这一句出口,那小兵忙跪下,“九皇子带了兵,如今殿外,两兵已然交锋!” 赵安立刻看向赵荆,“不可能,你哪里来的兵?!” 赵荆不语,赵安恍然,咬牙——“符、将、军!” 符云一把打开折扇扇了扇,见剩下人的目光看向自己,他笑了笑,“家父今日有事来不得,不知有何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 那小兵也想骂,你父亲掌握的兵莫名出现此地,还敢以生病为推脱?! 狡猾、奸诈! 心里骂归骂,诸位大人现在可不敢轻易开口了,谁知道这两位殿下谁能留在最后? 等等! 赵荆虽然心里来气,稳定住情绪后想到的却是方才传来的消息,他恍然,莫不是烟沢那边! 第二百四十二章 感情一事 烟沢 城内的边缘地区,鲜有人来往。 “都看好了!别落了一人!” 得知了消息,卫兵立刻赶赴此地,“在那!” 待这些卫兵看到了嫌疑的身影,立刻追了上去。 而苍姝和陆终虽则躲着卫兵,却不显狼狈,苍姝还有时间嚼着零嘴,“这些卫兵,速度倒是不错,就是蠢了点。” 眼看着一个傀儡就被吸引跑的卫兵们,苍姝摇了摇头。 苍姝问陆终,“大人就这般相信,九皇子可成功?” 陆终点了点头,“九皇子此人心性自不必说,单轮谋略和武力,七皇子也断是比不上的,且最重要的——” 苍姝正等他下句,陆终却转了个弯:“苍觉得,感情一事,何解?” 苍姝自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陆终笑了笑,“邪术师和修士出自秦国,七皇子同秦国达成交易,身边定会有修士助他,这一点,对九皇子来说,是祸。” 苍姝却不担心:“大人既然如此说了,便说明这一点对九皇子并无大碍。” 陆终道:“苍,你是否看到了赵宫内的桃花?” 脑海中那女孩儿的身影一闪即逝,苍姝点头,陆终不知想起什么,他微微垂眸。 见他不多言,苍姝也不问,她道:“大人赶赴此地,怕不只是为了引兵这么简单。” 陆终拿出一物,苍姝见到那物件,忍不住颤了眸光,“这是?!” 陆终道:“九皇子虽然已在宫内布了人,但论兵力来说,终是不及七皇子,是以——” 而此时,赵宫内。 “你竟是将虎符给了那二人!你疯了吗!”赵安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算计了一切,却唯肚落下了这位扮猪吃老虎的九弟。 如今殿内亦是有卫兵相护,两方对立,赵荆道:“七哥,你拦不住我。” 赵安笑,“九弟,未尘埃落地之前,莫要如此自信。” 赵荆持剑,便要掠过卫兵向赵荆刺去,而此时—— “铿!” 桃花儿的香气弥散,一位粉衣的少女不知从何处翩翩而落,赵荆的目光一滞。 “你是?” 夭夭眼中有光一闪即逝,她挥剑弹开赵荆。 赵安死里逃生,“你是……修士?” 夭夭道:“奉主上之命,前来搭救。” “哈哈,好啊!”赵安大笑,修士一人便可抵挡千军,峰回路转,最后胜利还是自己的! 赵荆微微蹙了眉头,他看向夭夭,“秦国的人?” 夭夭垂眸,并未回答,她拦在赵安面前,“九皇子,放弃吧,你当真以为秦国罩着的人这般容易就会被你推翻?” 夭夭道:“秦国的修士,不只我一个。” 这句话出来倒像是提醒一般,赵荆的手攥在剑柄上,“放弃?呵呵。”少年笑出声,无比快意,“我伪装了半辈子只为了这一搏,你让我放弃?” 还不等众人反应,少年提剑冲出去,夭夭亦是回身,“铿!” 两箭相撞,赵荆看着面前少女,手下毫不留情。 “愣着做什么!给我杀了他!” 事到如今,赵荆也不像装下去,他直接下令,卫兵反应过来,也忙上去。 而赵荆这边人也冲入殿内,两边卫兵开打,场面失控。 诸位大人忙缩到后面,宫是逃不出去了,现在保命要紧啊! 而刀剑无眼,眼看着就要来到面前,符云挑眉,一合折扇挡了上去,而后脚下动作也快,一踢一勾,那人便摔倒面前。 “厉、厉害啊符大人。” 旁边的大人紧张到结巴,是啊,符云笑,“过奖了大人。” 他本是将门之后,不过当了几年文官,如何泯灭得了骨子里的血性? 符云远远看去,这一战论大是为国,而论心,则是为了符家啊。 赵荆的身手极好,若是不动用术法,夭夭便只能同他打成平手,“噗嗤!” 夭夭一剑过去,划破了赵荆的手臂,夭夭下意识瞪大眼,就在恍神的刹那,赵荆的身影越发靠近。 糟了,是陷阱! 没有握剑的手直接打在夭夭腹部,十足十的力气,夭夭半跪在地,咳出一口血来。 她一把抹去唇角的血,忍下疼痛,弹身迎上赵荆的剑。 “有我在,你现在杀不了他。” 夭夭如此道,少女的面色平淡非常,她的粉衣染上了些尘灰,却碍不得半分风采。 赵荆弯唇,他亦是弹手,将剑上的血迹弹出,“如此,我便先除了你。” 夭夭的眸色一颤,“好。” 二人颤斗一起,赵安看着急得很,“用术法!快,杀了他!” 赵荆亦是凝目,若是如此…… 夭夭却在此时冷眼回望,“我做事,何须他人来说。”那一眼刺骨的凉,赵安下意识闭上了嘴。 “可是……” 夭夭道:“你觉得我打不过他?” 赵安彻底不说话了,赵荆的剑在此与夭夭碰上,他疑惑,“为何不用术法?” 夭夭道:“与你无关。” 赵荆看向一边,如今两边胶着,若是照她的话,那么其他邪术师也会来到此地,必须速战速决! 而正待此时—— 门被破开,火焰席卷上殿内,“我来的可是及时啊,哈哈哈!” 赵安立刻道:“火老!” 是邪术师! 随着一人走入,那赤红的火焰无风而动,卫兵立刻攻过去,火老哈哈一笑,“无知小儿!手指一点—— “啊!” 火焰上身,直接将人覆满,凄惨嚎叫,最后化为灰飞。 她打不过他。 夭夭如是想,随后手上用力,把赵荆推后三步撤身。 “来的太慢了,老头儿。” “哈哈哈。”火老哈哈大笑两声,他看着夭夭,目光一瞬间变得凌厉,“小女娃儿,这么久了都没能杀了这小子,莫不是挨的伤没好?” 夭夭别过头,“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火老笑了笑,“只是若耽搁了主上的命令,怕你承担不起。” 他走过的地方尽数燃烧了火焰,卫兵害怕,忙往后退去。 见此清醒,符云和诸位大人的心中皆是有不同想法,而赵荆—— “呵,七哥果真厉害,打不过便打不过,派一个老头来有什么了不起?莫不是以为我会尊老爱幼放水?” 赵安笑了笑,“九弟还是放尊重些吧,这位大人可不是你能招惹的。” 夭夭捻着头发,“老头,今天只有你前来?” 火老呵呵:“我一个还不够?俗世之人而已,一招就可灭个干净了,主子的命令是为七皇子铺路上位,如此——” 第二百四十三章 赤炎 火老的目光落到赵荆身上,“就是你吧,捣乱的小鬼。” 身上的伤隐隐作痛,那人身上发出的威压也让人感觉很是难受,赵荆暗道:这情景,怕是不好。 九皇子如此想,目光却更是凌厉、更是无畏,他挑衅一般看着火老,“秦国的人也不怎么样啊,派一个七老八十的来,就不怕半路累死?” “呵。” 火老笑了笑,“小子该死。” 说着,手上爆出赤炎来,“我倒要看看一会儿烈火焚身,你是怕还是不怕!” 火焰飞出,赵荆立刻避开,那火苗散落一地,火老下一刻直接来到赵荆身前,一把扼住他的咽喉。 手逐渐收紧,“可惜了。” “唔!”赵荆红着眼,蹬脚要踹向那人,却似乎是踹上了一堵铜墙铁壁般,纹丝不动。 “小子,没用的!” 火老哈哈大笑,下一刻手便要用力,就在赵荆以为自己将死的瞬间。 “噗嗤!” 有什么东西穿破了皮肉,贯穿了火老。 “这!” 火老僵硬着扭头,“是你!夭夭!你背叛了主上!” “你错了火老。”夭夭的目光很是清冷,话音更冷,“我从不是秦国的人,我的主子亦不是他,我的家……”她不经意看了眼赵荆,目光一瞬间的温柔。 赵荆被松开,他落在地上,忙稳住身子,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贯穿了火老的不是剑,而是一截树枝。 桃树枝。 “你?” 赵荆难得疑惑,他看着那人,夭夭道:“别误会,我只是想摆脱他们而已。” “哈哈哈,夭夭小丫头。” 火老咳出血来,他直起身来,夭夭下意识后退,“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杀了我?” 他佝偻着身体,将那树枝直接从体内抽出,手上一翻,赤炎便将树枝化作了灰烬。 火老手指一弹,火焰直接将赵荆包围,“小子,你且先呆一呆。” “夭夭丫头,好大的胆子。” 夭夭再无多言,直接冲了上去,她此番捏了术法在手,从窗外飘进朵朵桃花瓣围绕四周,没有半分柔软,唯剩下刀刃的凌厉。 夭夭指过去,数百花瓣冲向火老,火老抬手,赤炎一瞬间将袭向自己的花瓣灼烧落地。 “丫头,你打不过我哈哈哈!” “谁说的呢?” 在烟雾中,夭夭飞身冲出,持了剑便要刺入火老胸膛,火老却直接抬手握住那剑。 夭夭皱眉,火老哈哈笑,“太嫩了!”赤炎顺着剑燃烧,夭夭立刻抽手后撤。 对于这一反转,谁都是意想不到的,赵安咬碎一口牙,暗道:“秦国派过来的人原也是一帮废物!” 赵安看着困在火焰中的赵荆,唤人道:“来人,射箭。” 立刻便有卫兵搭箭,将箭矢对准赵荆,赵荆面对危机却淡定如常,唇边的笑一直不曾落下,“皇兄,趁人之危,不太好吧。” 赵安不管,“成王败寇,你早知如此。”说罢,直接挥手,箭矢如雨落,火焰、大雨,就恰似那一年他失去母妃的时候。 赵荆低头笑了,他道:“皇兄,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眼中有一道光,赵荆将身后斗篷一挥,而后——冲出赤炎。 “傻子!”就算是对战火老,夭夭的目光也没有离开那边,她眼睁睁看着赵荆冲出火海,不由得骂了一句。 赤炎岂是一般的火焰?落到身上除却术法是灭不得的,这一下还不凉! 火老也嗤道:“自寻死路。” 赵安本松气,方想装装样子叹两声,却不曾想…… “殿下小心!” 还没等赵安反应,那本来应该葬身火海的人却闪现面前,目光很凉,便要朝着他的脖颈砍下去。 ! 夭夭惊讶之余,最先涌起的却是庆幸,火老皱眉,“这不可能,一介凡人怎可能逃得过我的赤炎!” 他的目光落到他身后的袍子上,瞪大了眼,“这是!” 即便是避过了,也难免受伤,赵安捂住手臂后撤,“你、你怎会?!” 赵荆弯唇,原本天真无邪的少年容颜,在火焰和鲜血的衬托下倒显得鬼魅,他舔了舔唇瓣,“皇兄,我原本就是从地狱中来的,又岂会怕这区区火焰?” 赵安的脸色越发难看,看着身前重重护着的卫兵,心里的火越发烧的旺盛。 火老的面色也不好看,他看到了那披风,和上面独有的鬼界纹饰,心下一沉。 莫不是那位鬼尊也参与了这事?那可不好办了。 见火老目光不对,夭夭立刻提起警觉,火老直接飞过去一片火,夭夭避过,而后—— 赵荆下意识觉得不好,转过头的一瞬间,便发现,火老已然飞过来,他的目光呆着同方才不容的狠厉,“留你不得!” 眼看着火光冲天,火老祭出了本命之火,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那种热度,是能灼烧皮肤一般的痛楚。 不过凡人的赵荆逃不得无行,如今更是躲不过这一击。 眼看着火海压过来,赵荆下意识瞪大眼,闪身要躲。 “噗嗤!” 有什么声音爆开来,鼻翼间充斥着一种桃木香气,刹那,铺天盖地的画面涌出脑海。 那一年,尚是孩提的九皇子奔跑于宫道,目之所及是铺天盖地的火红色,他看着宫人逃散,有人拿着水桶泼水进去却不过杯水车薪。 “是他,是九皇子!” “果真是灾星啊。” 而小小的孩子,蜷缩在一边无人去管,手上脸上满是焦黑,他却只是攥着那一个树枝,眼中有泪。 那枯木枝划破了他的手掌,赵荆全然不管,只是将它紧紧抱在怀里,似乎全世界只有这一样东西属于他了。 神识回转,赵荆的目光凝在面前人身上,少女一把拽过他,护在她身前,赤炎打在她身后,烧透了她的衣衫。 “结界!” 夭夭咬紧了牙,手上结印,结界在她身后撑开,挡住了赤炎。 “你?” 赵荆恍惚了,只觉得面前人熟悉的很,夭夭一把把他推开,“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做你该做的事!” 赵荆闻言,目光恢复了清明,他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帮不了她,抄了剑转身,只道一句,“小心。” 夭夭的眸中有光,原本的不安和忐忑,也似乎在这一句话之后轻飘飘落地。 “火老。”夭夭看着他,“你的确比我厉害,但你今日阻不得我。” 第二百四十四章 舍身 尘烟未落,从中冲出了火球,拳风马上到面前,夭夭撤身结了结界挡住火老的拳风。 结界阻得了拳头,却阻不了赤炎的热度。 火老的眉目间染上冷色,“你不知道那披风上的徽记是什么!你竟然还敢保他!” 夭夭笑笑,“怎么了火老,不过区区鬼尊,你怕了?” “笑话!” 殿内依旧是两方态势胶着,赵荆解决了赵安身边的卫兵,二人刀剑相向,赵安明显在武力这方面弱了许多,握剑的手在撞击之中有些颤抖。 “赵荆!” 赵安狼狈躲过一剑,他吼着,“你这个扫把星,有什么资格同本王争这个位置!” 到头来,谁都没有想到,却是这个人同诸位皇子中最有威望势力的七皇子来争,就是赵荆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有些心惊。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打算的? 赵荆扬起笑来,少年的嗓音很是清亮,“皇兄莫忘了,我亦是皇子,如何没有资格?” “铿!” 一声响,赵荆直接挑飞了赵安的剑,赵安一惊,慌忙要去捡,下一刻,锐利之感已然覆上脖颈。 剑芒印入眼,正倒映出惊慌失措的自己,眼看着少年眼中的泠然笑意,赵荆忙道:“你不能杀我,我!” “!” 赵荆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却来不及多想,似乎有什么在一瞬间穿透了他。 符云一瞬间拍桌而起,瞪大了眼,“狗秦,尔敢!” “砰!” 夭夭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灵力波动,震开了火老,冲向赵荆。 她直接抱起赵荆,险险躲开水刃。 蓝色的灵光割裂了地板,砍开大洞。 有人破空而入,“老鼠一只,躲得倒是快。” “水老。”火老的声音极冷,“你来作甚。” “啧啧。”那人看着年轻些,瘦竹竿一样的身材,他不屑地看了眼火老,“主上怕你把事情搞砸才派我前来,果不其然,糟老头子还是赶紧退休吧。” “笑话!”火老身上的赤炎再涨几分,“轮得到你来猖狂!” 夭夭抱着赵荆,水箭插在他胸膛,夭夭抿紧了唇,手直接覆上他的胸膛,输入灵力。 “没用的桃妖。”水老迈着步子走过去,“你觉得,你还能一直为他输灵力?” 水老啧了一声,“非要复活一个赵宫的妖精,有什么用?” “主上自有主上考量,你费什么话!” 水老直接挥了衣袖,灵力传出便将二人甩在墙上。 “呵。” 水老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凡人如蝼蚁,还挺吵闹。”他直接抬手,殿内便绽开一朵朵血花来。 “啊!” 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士兵喷血倒地,官员骇了一跳。 符云看过去,原是几根极细的针,水老道;“叛军还不降?” 见此,殿内一时寂静,水老呵呵笑了笑,他慢慢迈步,走到符云身边,“你是符云,这些士兵是你的人。” 符云看着他的眼不语,水老捏了下巴,“倒是有骨气。”他手指中藏着一枚针,“杀了你挺痛快,但是若那般就有些无趣了。” “你是降还是不降?” 符云脑海中转了转,只觉得这人有毛病至极,也最是情绪无常的那种,若是此时顺着话说降,怕是难逃一死,但若是不降,便…… “不降。” 水老笑了笑,符云只觉得一瞬间的剧痛袭入心脉,似乎是身体里多出一枚细如毫毛的针四处乱窜。 “很好,”水老呵呵,“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何时。” 果然啊,符云咬牙,半跪于地,他暗暗苦笑,自己又何必讨苦吃? 水老现在心情很好,他慢悠悠又走到赵荆那边,“九皇子像猫,看着倒像是有九条命可以折腾。” 夭夭已然跪在地上,手上的动作不断,她的脸有些苍白,看见水老的动作,戒备的同时还不忘笑,“水老,这种事何须出动你?” 水老叹,“我也是这么想的啊,谁让主上觉得火老不靠谱呢?” “砰!” 水老眸光一闪,躲过那一记赤炎,他转过面,“火老,你何意?” “你若再敢胡说八道,我定教你化为灰烬!” 火老眼中是怒,他奉主上为尊,岂能让他人这般说话! 水老笑了笑,果真是个蠢的,这样就压不住火了。 他却不理火老,直接闪身,来到夭夭身前。 “唔!” 他掐上了夭夭的脖颈,“小丫头还想玩离间计,别想了,杀了他,我就念同僚之义饶你一命,如何?” 夭夭脑子里头只剩下为赵荆续灵力一事,她不能动,却忍不住笑出声,吐出二字:“做梦。” “哦?” 水老眉梢一挑,“那便再见了。” 脚下有异动,水老蹙眉,他立刻抽身,下一瞬间从地下,满窜出绿意,竟是数不清的藤蔓,一根根抽出化为结界挡在夭夭身前。 “是谁?!” 水老立刻结出术印,这等灵力波动竟是让自己都有些心惊,水老警惕看着四周,莫不是赵荆这小子也找了修士? “阁下,偷偷摸摸不敢现身,怕是不好吧。” 夭夭看着身前的藤蔓,也是有些惊讶,她的目光落在上方,“你……” 白衣蹁跹的少年眉眼弯弯,面上还带了个狐狸面具,众人看着她翻身而下,落到藤蔓中,夭夭道,“太慢了,九皇子若是死了,你们的计划也落空了。” 这还是苍姝第一次看见夭夭这般严肃的话,她走过去,“不,现下才是刚刚好。” 苍姝将手中一枚灵珠交给夭夭,“且用这个护着他心脉,剩下的交给这个结界吧。” 夭夭收了灵珠,一把捏碎,却道:“我想护着他,外面……” 苍姝忽然低下身来,将手覆上夭夭的背后,灵力渗出。 “也幸而我同你同源,若是换了其他人,怕是做不到完美疗伤。” 夭夭有些怔愣,她感觉身上的疼痛逐渐消失,便是脸上细小的划痕都被苍姝抹去,苍姝起身,“外面缺了你可不行,这里放心。” “碧。” 碧闪现出来,它瞥了眼自家主人,而后对夭夭道:“行了小妖,这里有小爷怕什么。” 夭夭盯着碧看了半晌,她看不出面前小龙的真实身份,却也能感受到莫名的威压,叹了口气,“好。” 第二百四十五章 添麻烦 外面,水老和火老对视一眼,二人立刻唤出佩剑,携了赤炎与冷泉向前,就在此时—— 白衣的公子飞身而出,抬手挥剑,一把将水老的剑刃挡住,而后一脚踢向火老。 “砰!” 苍姝落地,水老和火老在她对面,火老看了看自己的剑,皱眉,“你是谁!” 苍姝笑,“无名无姓,不过一平常人尔!” 她冲上前,与二人缠斗开,以一人打二人,还是水火二老这般的人,对于之前的苍姝而言或许难办,但是如今—— 苍姝伸手结术将赤炎挡在身前,赤炎顺着结界蔓延开,苍姝眼中有眸光一闪,她直接抬剑穿透了结界,那赤炎缠绕剑身,“多谢!” 然后,借着这赤炎俯身向水老去,水老避之不及,忙用剑来挡,却被剑上的赤炎所伤,烧焦了一缕发丝。 “该死!” 水老甩出术法,苍姝笑了笑,翻身腾空,正好将身后的火老暴露在面前。 ! 火老吃这一波术法吃的措不及防,他破开术法后大骂道:“水老!你眼瞎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水老也来气爆出粗口,盯着面前毫无损伤的白衣公子,眼中透出阴翳的光,“果真不同寻常。” 苍姝自有一种高人风范,站在面前便似乎遗世独立,嗯,其实她是在学百里旳。 冷冰山人设给人的深不可测感觉,最适合用来装了! 碧在结界内翻了个白眼,它看着夭夭,“你再不出去,她能翻天你信不?” 夭夭看着赵荆,看他的面色不再如之前一般苍白,松了口气,她起身:“我现在便走。” 她看着碧,“虽然不知前辈是什么身份,但我想,应当是有绝对实力护住他的,便麻烦前辈了。” 碧很是高冷的点了点头,看着夭夭从藤蔓丛中撤身而出,啧舌,“唉,同样是穿粉衣的小丫头,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夭夭冲出结界,苍姝察觉,她转过身,“休息好了?” 夭夭点头,目光一转,看着对面气喘吁吁,比之苍姝狼狈许多的二老,抽了抽唇瓣,“这不是……没有我也可以?” 苍姝摇头,“不是。”她道,“秦国专门派你潜入赵宫,不只因为你是妖精吧。” 夭夭点了点头,忽然勾唇,“是了,还有这一点。” 她抬手,“奉我之命,阵术起!” 火老想到什么,“糟了,绝不能让她成功!” 水老亦是一惊,“那小丫头!” 赵宫内各处都有桃树生长,当初他们设了迷阵,可直接借由桃妖发动,令阻挠者陷入其中,但现在,这阵法反而成了最大祸患。 二人心中一急,使出杀招向夭夭,却忘了她身边还有苍姝。 苍姝护在夭夭面前,挥剑迎上去。 “万恶之人,阻我道!” 火老顾不得其他,爆开赤炎,灼热燃烧的火焰险些伤了友军。 苍姝也是皱眉,她抬手结印,堪堪挡住赤炎,水火二老平日里水火不容,此时却极有默契,水老借此时机攻向夭夭。 夭夭结印完成,抽身避过,结术挡下水刃。 水老见此暗暗皱眉,却是反应极快,立刻旋身让剑抽上她另一边。 夭夭见招拆招,水老的动作太快将近看不清。 而一击不成的火老,如今独自与苍姝对打,少了夹击,苍姝更是觉得轻松,她道,“即便是秦国,怕也难以轻易请动如你们这样的修士,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火老嗤笑,“秦国请不动我们,难不成赵国就能请动你?这话当是我问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参与到这事!” 苍姝笑,“那便是没得说了。”还不等他反应,苍姝已然闪现在面前,火老一骇便要放出赤炎。 最吓人的一幕,苍姝直接伸手攥下那赤炎。 下一刻,剧痛传来,有什么东西穿透了胸膛,火老瞪大眼。 “我之前曾经遇到过一个邪术师,很是令我烦扰,你虽则不曾使出邪术,但你身上的气息瞒不得我。” 苍姝的声音有些冷,她不会给邪术师半分机会和怜悯,火老怔怔看着穿透胸膛的藤蔓,细细的一根,却觉察不出。 火老倒地再也起不得,夭夭勉力接住水老的一击,而后抬手结术,水老的目光一凝,眼前所见不再是大殿,而是置身于记忆中的幻境。 “啊!” 水老大吼一声,他的眼中蒙上了灰霾,目光疯狂。 夭夭松了口气,缓缓起身,她慢慢走向水老,看着沉入幻境不知危险已到的水老,拿出一柄短刃。 她的手有些颤抖,而后,直接刺了下去。 水老在生命流逝中回神,他大怒大惊,而后盯着夭夭,“你活不了了,为了一个凡人连命都不要——” “我早就死了。”夭夭道,“偷来的一点时间,于我而言,唯有这些用处。” 苍姝看着夭夭走回结界,符云在她身后。 “多谢修士大恩,救了这殿中之人救了赵国。” 符云摇着折扇,颇有些淡然之感,而暗下: “赵安不知去向,恐有变。” 苍姝小声,“无碍,外面有他。” 符云的动作一顿,他呵呵笑了,“大人说得是。” 符云看着地面上倒下的水火二老,眸中有冷光,身上的气息一瞬间改变。 “秦国好本事。” 苍姝道,“符大人,届时还需你处理大局。” 赵荆伤重,没有人镇场是不行的。 符云笑了笑,“好。” 苍姝飞身向上,沉声,“尔等,邪术师毁天灭道,竟敢与其来往!” 这声音中带着威压,直直避向诸位官员,官员们方以为尘埃落定,却不想竟然还有一劫。 “冤枉!谁不知邪术害人,怎敢与他们有关系!” “是啊修士大人,我们即便是想,也没有那个能力和渠道啊!” 苍姝弯唇,“哦?七皇子与秦来往,私通邪术之人,你们难道不支持七皇子此举?” 这句话出来,还能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诸位大人心中的天平立刻倾倒。 “不敢不敢,七皇子出卖赵国,自当没有资格登顶高位!” 第二百四十六章 血气 七皇子那波的人不说话了,低着头。 扫了眼那几个人,苍姝只落下一句,“还望诸位大人慎思。” 说罢,飞身结界内,“碧!” 碧扭出来,“怎么了?” 苍姝看着赵荆面色,状态应该已经稳定住了。夭夭抬头,“你还需要做什么?” “一些小事,无需你出手。”苍姝笑了笑,“只要你稳住幻境。” 夭夭点了点头,她的手有些透明,她忙撤了回去不让苍姝看见。 苍姝垂眸,夭夭与容端不同,她是妖,邪术逆天改命将她复活是因着以命换命,而她…… “谢了,”夭夭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她道,“你不是还有其他事?且去忙吧。” 苍姝平生只觉得一种事最无力,便是收获这一句谢谢。 她将一颗灵珠交到夭夭手中,转身离开,不再多言。 —— 陆终领兵,同一位赵国统领共同站立,那赵国统领看着眼前各处冲撞混乱不堪的士兵,只觉得惊讶和神奇。 “这就是幻术。” 若是能用在战场上,简直所向披靡。 “这是阵法,没有办法作用到战场上。” 统领听到了陆终的声音,他忙抱拳,“属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大人。” 陆终向前一步,面前皆是一派血色,甚至映到他的眼中都带了一分红,脑海有一瞬间恍惚,他定神,统领注意到他的情绪,忙道,“大人,现在——” “控制住那些人,如有不从,解决。” 陆终说这话的语气十分平稳,方才脑中一闪即逝的画面让他似乎想起了之前,许久许久前的上一辈子,似乎他就已经是这样了。 统领经历的事不少,但是如他这样的人自己却当真没有看过,看似风骨无暇的君子,竟是如此冷心冷情,或者说——残忍。 “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耳边有传音,陆终面色不改,“我知。” ! “大人小心!” —— 苍姝赶来时,外面的局势基本稳定住了,赵军中有人看到了苍姝,立刻提起警惕,“你是谁?!” 苍姝方要开口,忽然感受到了些什么,她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扩大,不等反应,身体已然有所动作。 “诶!” 一转眼就没了那人身影,士兵揉了揉眼,“见鬼了?” —— “铿!” 陆终立刻拔剑挡下这一击,那人见偷袭不成,啐了一口,翻身向旁。 “陆相虽则是文官,却有一副好身手啊。” “邪术师。” 陆终一手执剑,剑身还在颤抖,发出低吟,那人笑了笑,“邪术师啊,这么说也不错。” 那统领没反应过来,下一刻立刻护在陆终身前,“大人,此人来路不明,您且退——唔!” 统领肚子挨了一下,身子被这一脚踢飞很远,砸在墙上。 “我又没同你说话,挺自觉啊!” 那人微微佝偻个身子,十分不正经,他歪头看着陆终,“不过陆相啊,你应该还隐藏着些其他的吧,否则鬼尊怎会与你有干系呢?” 他桀桀笑了两声,“诶陆相,此时你身边没个人护着,若是我将你千刀万剐,你说那位鬼尊会不会出来呢?” 他的眼中有血丝,唇弯的厉害,而后,直接冲了上去。 那你恐怕是没机会了。 陆终持剑的手很稳,那人双手持刃,冷光一闪落入眼中,陆终的目光扫了四周,目光凝在一处,避过利刃的攻击。 “桀桀!” 那人的动作快到看不清,利刃翻飞,只看得银光几现。 陆终一剑挑开那人的利刃,飞身落到屋檐上,邪术师追上去,手指在刃上一抹,利刃发出嗡鸣之声,隐隐带了血色。 陆终持剑攻去,君子之气全然体现在这剑法之上,行一步皆是有其风范,邪术师眼中有光一闪,“北辰萧引,你难不成是那陆家的——” ! 还不等他说完这一句,陆终手一勾,剑身回旋,便趁着这个时机,陆终翻身蹬脚踢了过去。 邪术师忙用双手护在胸前,挡住这一脚,却不想那剑落回陆终手,直接刺过去。 他忙用利刃去挡不住后退,才堪堪避过去,剑刃擦过肩膀,火辣辣的痛。 好险! 陆终却没有止住,剑势如疾风凛冽,与他个人分毫不像。 邪术师躲得狼狈,速度却快,他哈哈大笑,“陆相,怪不得鬼尊注意到你,的确是个神奇的人!” 邪术师身上的伤添了许多,却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小伤,陆终知道,他还使出来全力。 邪术师忽然虚晃一招,陆终不查向后撤出半步。 这一步落到地面上,陆终忽然感觉到心脏间的悸动,他动作一顿,而后直接被邪术师钳住手腕,“陆相,你太大意了。” 陆终被捏住了脉门,动弹不得,那邪术师自暗处露出脸来,遮上了一半的容颜。“你同鬼尊有关系吧,让他出来。” 陆终开口:“不能。” 捏住他脉门的手用力,邪术师磨牙,“不能?”他的眼中透露出精芒,“让他出来!我不管你同他做了什么交易,若是今日我不能见到他,亲手剐了他,我就把你削了解愤!” 陆终垂眸,即便是死生之境也是如此沉着,他只吐出二字,“放开。” 邪术师哈哈笑了两声,“你是在命令我?” 陆终瞥他一眼,那一眼如同之前截然不同,暗嘲翻涌,涌动的是无穷无限的黑暗,邪术师一怔,“你?!” 忽然爆发开了无穷尽的灵波,邪术师瞪大双眼,不、不可能的,方才捏住脉门的时候他查探过,便是陆终体内有灵力,却也不过是结了金丹的修为,怎会! 那并非灵力,从陆终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是血气。 那般蓬勃的血气一瞬间将邪术师推开很远,邪术师后撤稳住身子,他咬牙,“这不是鬼力、不是灵力,竟是来自幽冥的血气!” 邪术师一瞬间觉得不好,幽冥血气这东西岂是寻常人能练得的?非经历过九死一生、勘破生死者不可习得,且还要拥有极高的天资。 邪术师撑着结界,身子往后退了半步,他喃喃,“不可能。” 何人不知北辰山庄少庄主体弱,如何能修习这幽冥血气,看这样子,修为怕是极高!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两人 陆终闭上眼,似乎是一瞬间变了个人般,来自地狱冥府的杀神,半分没有人的气息。 邪术师脸颊边有冷汗流下,“这下麻烦了。” 而陆终此时的气息却不稳。邪术师注意到这一点,呵呵讽道,“原来还没有完全炼成。” 邪术师只手一挥,短刃入手,眸光一闪,而后直接冲向陆终。 眼看着短刃触碰到陆终脖颈,邪术师唇角边的笑还未扩张,豁然—— ! 陆终睁眼,眸中有一闪即逝的红色,血气暴涨,直接将邪术师掀飞出去。 邪术师一惊,等到反应过来后却已经晚了,血气重创了他的身子,便是有灵力都使用不出来。 “你……” 陆终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邪术师啐出一口血来,“咳咳,还说与那鬼尊无关,修炼得这一身血气,若非有鬼力为基,怎可能成功!” 陆终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隐忍:“她在哪?” 邪术师:“……”大兄弟,你说啥? “你把她藏在哪里了。”下一刻陆终便闪现在眼前,邪术师一骇,却苦于无法动弹。 那血气近身,更是感觉到了压迫,骨骼都被扭曲,邪术师喷出一口血,“陆相,你说谁?” 陆终的眸中波澜不定,他喃喃,“陆相……” 邪术师见他这模样,试探道:“你是陆相,燕国人,不记得了?” 陆终皱着眉头,血气暴虐无定,邪术师明了,难不成是血术冲击,脑子坏了?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但他这模样比起失忆,到更像是……记忆混乱。 邪术师道:“你不是他,你是谁。” 陆终瞥了他一眼,“聒噪。”血气化为绳索,直接将邪术师束缚原地,邪术师试探着挣扎两下,却发现那血气似乎想要钻入骨子里头,他忙停止挣扎。 “我记得你身上的气息。”陆终看他,满满的不喜,他抬手,血气收紧似乎勒到骨血:“阿目在哪里。” 阿目? 邪术师是搜索了脑子里头所有东西都没有找到这个人的存在,但是就目前这人的情绪状态,如果自己说不认识,怕当真直接血溅当场。 “哦,你说她啊。” 邪术师呵呵笑了两声,“我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嘛,你松开我,我带你去找。” 即便是处于混沌状态,陆终依然没有失了那分冷静:“在哪。” 邪术师方要说话,似乎被千刀万剐的痛感传遍全身,他忙吼道:“就在这!” 痛感消失,但后知后觉的酥麻依旧难忍,邪术师龇牙,“好好说话呢,何必动手?” 看见陆终面上的不耐,邪术师笑:“她已经死了啊,你不知道?” 看着陆终这样,定是修炼血术导致识海不稳,若是此时能攻破他的心理防线,这人怕是直接就会血气逆行、筋脉尽碎而死。 再好不过了。 邪术师根据陆终的三言两语编着瞎话:“陆相,你忘了?她早就不在啦。” 陆终皱着眉头,身上的血气有沸腾之感,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有些微微睁大。 “她死了?” “是。” “再也见不到了?” “是。” 陆终的眸中闪过迷茫,便是周身的气势都压下三分,邪术师方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忽然弥漫出一分不安。 糟了! 若说方才的陆终尚处于混沌状态,那么现在,陆终彻底暴走。他的双眸转为暗沉的红色。 “啊!” 邪术师吼出一声,他的臂膀生生被血气炸开,邪术师这才觉得害怕起来,陆终向他走近一步,邪术师看到了他的面色,苍白的脸,湛红的眼,眼中却什么都没有透露出来。 邪术师不断后退着,“你、你……你竟已然掌握了血术!” 从没有人能够完全习得血术,千百年前的无相判官搅得整座血海不安,出世后闹得世所不容却没人能拿他如何。 而今,世间又要出这么一个祸患了? 邪术师一手捂着臂膀,“这可比邪术可怕多了啊。” 而此时,陆终的意识却困在一处。 他的神识似乎分成了两个,一个缠绕不祥的血气,另一个是陆终。 他看着面对面的那人,一身玄衣,目光中缠绕着自己不熟悉的黑暗与混沌,二人的目光碰撞,“铿!” 神识中的玄衣男子直接挥出血刃,陆终皱了眉头,闪身避开。 比起楼终,如今的陆终很明显武力值差了许多。 这是那人在自己身体里做的动作,存了原本属于楼终的一缕神识,在血气的觉醒时便成了潜伏的危机。 陆终尚且没掌握血气,神识空间中赤手空拳,他只得用陆家的术法来攻击。 可惜不巧的是,对面的楼终很明显对陆家的功法也十分熟悉。 陆终被血气击飞出去,忙稳住身子,他打量四周,眸光一闪。 于是…… 少年身形快如影,他一边躲避着楼终的攻击,血气震荡识海,四周惊起波澜,他的脚尖点在地上,手上结印的速度飞快。 陆终亦是天赋异禀,在术法上面下的功夫不比一般人修炼的时间少,他的手轻轻拂过地面,便在无形中定下一点术痕。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楼终,怕陆终此时所做就是在费无用功,可是如今的楼终不过是被强留下的一缕魂识,没了自己的意识,自然不懂陆终做出的弯弯绕绕。 血气越发浓郁,在身边围上一层血色的结界,攻击越发密集,陆终防不胜防,身上添了几处伤痕。 陆终的眼眸自始至终保持沉稳与冷静,手最后落到一处,霎时间,光芒大绽,竟是比血气还要强势上几分。 陆终看着被包围在术法内的楼终,缓缓站起身,“楼惐特意将你留下,定不会只是激起心魔,你当存有些意识。” 怕是因为血气作用才会压得成混沌状态,这阵法可以暂时压下血气。 “唔。”里面的人低吟了一声,下一刻,更为强烈的血光爆开来,“你是谁?” 血气消散,光芒缓和,楼终的身形便现与面前,玄衣墨发,面容清冷,便是独属于千年前无相判官的模样。 千年前的楼终与当今的陆终相见,二人对立两方,一个端的是风光无暇君子之风,而另一个则是桀骜孤立遗世之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是真的 光芒褪尽,陆终将挡在面前的衣袖挥开,楼终看着面前人,“比之千年前的我,如今的你变了许多。” “不过,还有一点没有变。”楼终顿了片刻,“你的所图甚远,未来的路很不好走。” “与你无关。”陆终淡淡开口,同样的面容,同样没什么表情,终归气质不同。 “灵魂只有一个,那人费尽心力将我存住,却不想时空相冲之下,你我竟能在一个身体里再会。” 楼终看了看自己的手,带了透明之色,“我不过一丝残存的魂魄,马上就会消失,但你还未完全继承千年前的记忆,血气已经在身体里暴走,没剩下多少时间。” 陆终道:“千年前的我,话这么多?” 他闭上眼,“不过血术,当年的我能习得,如今又有何难?” 楼终抱臂一旁,只看着陆终,看着那个似乎距离自己已经很远的时光,还没有经历后续诸多苦楚的时候。 “何必用那般目光。”陆终未睁眼,血气在四周晕染开来,如血线将陆终缠绕。 楼终道:“没有。” 陆终的眉头轻蹙,他睁开眼,楼终道,“血术于目前的你来讲,是负担。” 如果急功近利,怕是会很难受,而楼终却腹黑到完全没有提醒。 血气凝滞体内的感觉非常之不好,陆终却面色如常,楼终道:“楼惐同你说的不必完全信,血咒也并非没有第二个方法去解。” 陆终的眸色清凉,他看着楼终:“你……” 楼终却只是点了点头,他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眉眼间微微露出一笑,“待你的记忆完全,你自会知道。” “大人!”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声音入耳的顺间楼终停住了动作,“阿……目?” 这句话类似喃喃,陆终没有听清,楼渊的身形逐渐破碎,陆终从意识中返还。 邪术师被困在血藤中,眼看着就要断气的脆弱模样,苍姝到来的一刹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浓郁的血气包裹陆终,他的目光由一贯的温润变得阴翳,隐隐透出残忍的光。 苍姝停在原地,她看着那人,有些分不清,更像是看到了从前的终,以至于一时间不知如何去说。 “你是……” 有那么一瞬间,少年动了,他伸手向她,眼中流露出了迷茫和惊,“阿……”目。 苍姝却是下意识的,飞身过去握住了陆终的手,血气侵蚀了肌肤,苍姝毫不在意,只道:“大人,该醒了。” 下一瞬,血气沸腾开,却是渐渐收敛了,那一丝丝缠绕在苍姝手边的血气似乎是害羞也似乎是试探,也悄悄覆上了苍姝的手,却再没有方才的危险之感。 “苍。” 陆终闭上了眼,苍姝抽回了手,也收了情绪,“大人。” 陆终睁眼,眸光恢复以往,他看着一边的邪术师,血气收回体内,邪术师跟个破布娃娃般躺在一边。 苍姝不问方才的血气,她的内心惊起滔天的波澜,她之前便猜到了陆终该和终有些干系,只是不知道二者究竟有什么联系,前世今生? 应该不是。 苍姝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否定了这个想法。 邪术师似乎是咳了几声,证明他还活着,陆终走过去,“秦国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同邪术师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邪术师现在听这个声音便能哆嗦,他的眼睁不开,身子微弯,向后挣了挣。“陆相,你不觉得诸国和邪术师的处境很是相似?” “同样都是被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修士所压制,皇室?一国之主?歪魔邪道又与你们有什么区别?” “呵呵……咳咳、”他咳了咳,嘲笑一般看着陆终,“还有你陆相,北辰山庄自诩雅正,一贯是正道中的表率,你身为少庄主,竟会主动打破规矩涉身俗世?” “血术、血咒,哈哈哈……” 邪术师大笑,那般嘲讽的笑意,声音尖锐:“于我们有何分别!” 看着陆终,邪术师终于止住了声音,只是唇角的笑意依旧放肆,“陆相啊,再给你一个忠告,别离那位鬼尊太近,鬼和人终究不同,他们的时间早早定在了之前,再不会往前看了,而你若想……” “噗嗤!” 鲜血四溅,陆终看着面前话还没说完就断了气儿的邪术师,红衣的一角出现眼前,那般艳丽到死气的颜色。 “聒噪的很。” 红衣的鬼尊出现面前,却还是如同之前一般毫无声息、来去无踪。 苍姝的动作亦是迟了一瞬,楼惐看着陆终,微微勾唇:“好久不见,少庄主。” —— 今晚注定要铭记于赵国史册中,当一切尘埃落定时,众人还有些缓不过神,卫兵闯入大殿,七皇子派的官员还以为是自家的兵,却不想为首的人躬身向符云行礼。 “大人。” 符云摇了摇折扇,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感觉,没说话,见诸位大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符云笑了笑,“各位,已经没事了。” 诸位大人:“……” 有了灵珠,赵荆的伤被稳定住,等到他的呼吸平稳,夭夭才松了口气。 “喂,桃妖。”碧晃荡着尾巴,看着夭夭,“你活不长了。” 碧看的出来,这桃树妖身上的生机来源不明,恐怕是用邪术强行挽回,这小妖也有些小聪明,吸收了些灵力储存体内,但到底不能维系长久。 夭夭没理它,碧颇为好奇,“你喜欢这个人?” 夭夭点了点头,碧的眼睛瞪的很大,“为什么?” 夭夭没说话,原本甜美的面容在沉默之后添了分严肃,夭夭忽然抬头,看着碧笑了笑,“身为一条虫,你管的事倒是不少。” ! 碧登时怒了,“你才是虫!你全家都是虫!小爷我是龙看出来没有!” 夭夭呵呵笑了两声,碧直接飞身而下,“我这辈子最讨厌长得你这个面相的,看着可爱心比谁都黑!” 夭夭只是一把伸出手将碧拽了下来,碧一惊,“你干什么!” 夭夭道:“交给你了,龙大爷。” 碧被塞到赵荆身前,下一刻,赵荆的手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件事物就是提溜的圆眼,碧绿色的一片。 赵荆一愣,碧也没反应过来,二者脸对脸片刻。 “啪!” 赵荆直接一巴掌呼过去,碧被抽飞出去,赵荆听到声响,捏了捏手,“是真的。” 碧:“你大爷!”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到底天真 “大人!” “殿下!” 碧气疯了,还没来得及飞身过去来个神龙摆尾就被呜泱上前的人挤开很远。 赵荆缓缓站起身,面对诸位官员的讨好寒暄,目光一转,“符云。” “下官在。”符云顺着众人走出,站在赵荆面前,“殿下,有何吩咐?” 赵荆瞥了眼躺倒地面生死不明的赵安:“收拾收拾吧。” 看到这些人的态度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若非大局已定,他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又怎会对一个落魄的九皇子露出笑脸? 符云收了折扇,躬身:“遵命。” “等等。” 赵荆忽然叫住了符云,“还有什么事,殿下?” 赵荆按了按眉心,“我记得,赵安那边有秦国派来的修士,如今在何处?” 符云道:“已经解决,就在那边。” 赵荆向旁一扫,并没有看见自己记忆中的人,“我记得还有……” 符云:“殿下说的可是……”冷意逼近,夭夭在暗处盯着符云,符云默默闭上嘴。 赵荆收了话音,殿内如今两级态势明显,要么是围上来讨好赵荆的,要么是站在一边十分尴尬无语的。 “九皇子。”有一个官员开口,语气不明,“殿下还未解释陛下去世一事,诸位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示好,不妥吧。” “张大人。” 符云转过身去,折扇入手,半遮了脸庞,“关于陛下仙逝一事你竟是到了如今都被蒙在鼓里?九皇子是被七皇子,哦不,该说是叛逆之人所诬陷的,而陛下之死,原本就是七皇子一手策划,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今日的图谋,张大人不是愚昧之人,怎的看不清事实?” “你!”张年嗤笑,“符家一贯是赵国坚实的依靠,符将军亦是本官最为敬佩之人,如今竟成了九皇子座下的一条狗?你——” “噌!” 有利刃蹭过脸颊,下一刻符云已然站在他身边,俯身捡起那枚银刃,薄薄的一片,闪着狼光。 张年不自意在颤抖,他怎的忘了,这人即便是文官,但也是出自符家,那个武学世家,赵国的利刃! 符云捏着薄刃,慢悠悠放回折扇中,“不好意思了张大人,下官的东西不长眼,怎的就跑到这里了呢?” 他抬起头,一贯波澜不惊的眼中划过些什么,张年对上他的目光,“不过张大人,方才下官没有听清,你说了什么?” 张年迟钝的张了张口,竟是说不出话来。 “呵。” 符云笑了笑转过身去,他走到七皇子身边,探了脉息,吩咐卫兵道,“将逆徒押送到牢中。” “是!” 赵荆看着符云有条不紊吩咐着事宜,面对身边这些老东西直觉得烦躁非常,忍了忍没有摆在脸上,他露出得体的笑,那笑与昔日痴傻的九皇子半分不像,“诸位大人受惊了,我虽察觉到了七哥所图,却不想最后闹成这般,如今叛乱已平息,还请诸位大人早些回去歇息。” 诶? 众官员都是一愣,本来出了这种事后,不是应当把他们压在宫内直到最后成王败寇登顶高处?怎会…… “不要误会。”九皇子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些,隐隐透着股子残忍,“诸位大人的去留与我而言毫无干系,对结果分毫没有影响,仅此而已。” 这一句话,冷的刻骨。 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是啊,面前的少年忍辱负重了十余年,为了今日能有所成全暗自策划了十余年,多么可怕的毅力,多么可怕的人! 苍姝方走入殿内便听到了这句,亦是觉得心里一沉,才蓦然懂得了陆终的意思。 七皇子输的不亏。 众人讪讪离宫回去了,剩下的卫兵也被差遣到了别处,殿内如今只剩下了四人,符云看着陆终和苍姝,躬身拜礼:“多谢二位相助。” 陆终道:“本是互利,符大人不必多礼。” 看着陆终和苍姝身上的伤痕,符云垂眸,“方才二位怕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这一礼,是为了方才那一战。” 符云倒是敏感,苍姝想到方才那一战,至今心都在颤。 眼看着楼惐要动作,苍姝护在陆终身前,含笑,“三年未见,不知鬼尊可还安好?此番前来,不知可是与我家大人有些冲突?何必打打杀杀,不若静下心来寻个酒楼一起喝上一杯,也好借此机会把误会解了?” 楼惐面无表情,陆终却是低低笑了,他按在苍姝肩头,“苍,你且靠后些。” 苍姝低呵:“胡闹!” 陆终无奈:“莫不是苍有信心能打过鬼尊?” 不瞒你,还真没有。 陆终道:“这个老顽固追了我三年,一直闹个不停休,你以为俗世有什么值得这位鬼尊大人动身?” 意思就是,他是为了自己来的,如何都没有和解一说。 “老顽固?” 楼惐咂摸着这几个字,弯唇,“倒是没想到,本尊有一天还能被这么叫,颇有趣味。” 陆终伸手抽剑,“若是要试探几番,便直接开始吧。” 楼惐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而后……不等反应,竟是直接冲了上去。 “那就让本尊试试,你一直坚守不肯改变,究竟是因有着几分身手。” “铿!” 两兵相接,停顿的瞬间,苍姝看见了楼惐的武器,那是一根长鞭,通体散发出暗沉的红光。 苍姝的目光一直落在二人身上,她能看清二人动作,亦是能看清楼惐每一次攻击的凶险,更胜于邪术。 即便楼惐没有动用鬼力,也非常人可抵挡,陆终脚尖一点越上枝头,楼惐立刻追上去,手上一动,长鞭破风。 手中剑上晕了些灵力的光,点点白芒,纯正的修道之法。 苍姝在一边看得揪心,陆小终的身法极好,若是单轮剑法来说,甚至与百里旳相比都是不差的,可是,陆终此次对上的却不是一般人。 “呵呵。” 一声轻笑从楼惐口中逸出,“我还以为你能做到什么程度。”楼惐的目光很冷很凉,“陆终,若是你想坚持本身,最少要有筹码。” 说着,直接挥出一鞭,陆终抽手抵挡,长鞭却是直接打断了那柄剑,而后狠狠擦过陆终的脸颊,鲜血流下。 “本尊在三年前说的话,如今看来,你到底是天真。” 第二百五十章 喜欢 手中的银鞭因鬼力覆盖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陆终的目光落在断剑上,“楼惐。”他开口,“你想要一人心甘情愿做你手中的棋子,为此不惜改变所有,苦等百年等一机遇,但你又可曾想过自己所图是否天真。” 陆终看着他,“你不敢杀我,这是我同你比试唯一的原因。” “你已经被想象中的棋子束缚了。” “哈哈!”楼惐听他的话笑了,他眼中有光,“想要翻盘为主的棋子,本尊留来何用?” 说着,直接抽出一鞭,这一击与方才皆是不同,带着凌冽杀气和阴森鬼力,若是真落在身上就等着收尸吧。 ! 苍姝直接越过去,撑起一道结界,“鬼尊,你可知这一枚棋子若当真想挣脱束缚,定会将其他不属于这个棋局中的人拉进来?” 楼惐的目光落到苍姝面上,也有一瞬间的停顿,笑容扩大,“原是如此。” 之后……反正就是打上了一架,楼惐最后是收了手,他临走时道:“陆终,莫忘了你答应本尊的事,你的时间不多了。” 不知楼惐是否要插手赵国之事,但在昨晚之后,鬼尊这个忧患暂时就可以放下了。 还有些繁琐后续的事等着赵荆去处理,包括一听是他要继承王位,便是剩下的几个皇子也起了其他心思,小动作不断,但应该也没什么需要担心。 陆终被请到到正殿,赵荆道:“秦国用心险恶,甚至于要插手其他国家之事,怕是有其他图谋,赵国之事有劳陆相费心,一开始定下的借兵一事,定会守诺。” 陆终起身拜礼,“多谢陛下。” 夭夭已经消失了许久,在苍姝将要回到郅城的前一晚,苍姝才见到了她。 桃花香气萦绕在鼻翼之间,苍姝睡得浅,她起身,“夭夭。” 夭夭笑了笑,现身在窗棂之间,她看着苍姝,面上带着初见时的甜美,却是显得苍白和透明了些。 苍姝看到了她的模样,夭夭道:“惊喜吗?” 苍姝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是现在的模样,我怕是会更惊一些。” 夭夭无奈,“你这人好生无聊。” 苍姝起身,走到一边,“更深露重的,不进来一坐?” 夭夭没有说话,倒是果真一跃入窗,走到苍姝身边。 苍姝倒了一杯温水给她,“你今日来找我,有何贵干?” 夭夭握着茶杯,笑意不改,“只是来聊聊天罢了。” 苍姝垂眸不语,夭夭颇有几分无奈,笑容也淡去,“如你所见,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你也马上要走了,如果今日不找你,我怕也见不到你了。” “我以为,”苍姝喝了口茶,“你会去看九皇子。” “他很好,如此就够了。”夭夭笑道,“我只能护他这一次,日后他登顶高位了,怕也不需要我护着了,我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还过去做什么?” 还未等苍姝开口,夭夭已经道:“我喜欢他,你也知道。” “……” 苍姝点头,她一手撑了下巴,“你既然喜欢他,为何就这么离去,可是甘心?” “不甘却也无奈。”夭夭喝了口茶水,“人与妖如何能厮守?更何况他非常人,未来怕有的是桃花美人等着他,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唉……” 夭夭叹气,“想想还觉得挺难受的。” 苍姝挑了挑眉,夭夭戏谑地看着她,“苍,你是不是喜欢你身边那人,叫……陆终?” 苍姝盯着夭夭看,夭夭捧腹,“可别瞒我,我都看见了,你可别忘了,那桃树幻境可是我设下的,怎会不懂?” 夭夭笑得开心,她抹了抹眼睛,“哦是了苍,那幻境困住的可不只你一个人,你想不想知道那位在陆相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苍姝刚要开口,夭夭抢先,“你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哈哈,他的幻境中出现的也是你,女装的你。” 苍姝话音一顿。夭夭笑:“中了我的幻境,出现的便是自己心中的人,听到这句话可是开心啊苍姝?” 苍姝淡然看着夭夭,“哦。” 夭夭:“……” “你果真无聊。”夭夭也随着她的动作撑了下巴,“嘛,不过你们两个的反应倒是截然不同,你还愣住了片刻,那位可是狠辣,直接就是一剑过去,分毫不留情。” 夭夭笑了笑,“莫不是,你和他有仇?记得这么深?” 苍姝旦笑,夭夭疑惑了:“女扮男装,你这么接近他守礼守得跟个君子似的,有什么意义?” “同你一样。”苍姝道:“我只想护他,仅此而已。” ? 夭夭不解,“护他、在他身后,我是因为没有办法,但你不同,我看得出来,虽然那位陆相是个冷心的,但也并非是石头,你们也并非处在窘境,为什么不在一起?” 苍姝闻言,被问住了,扪心自问,当真只是因为人与灵的分别?这又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呢? “恐怕还是因为,我害怕吧。” 苍姝失笑,“我一直以为,就算不迈出那一步,仅仅维持这样的关系已是足以。” “那你可曾想过,在你的放任下,会不会有另一个人来到他身边,替你护着他,而陆相也恰巧想同她在一起,到时候无论你想以什么身份在他身边,怕都是没有办法了。” 苍姝一顿,夭夭看她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懂的? 唉。 夭夭叹了口气,却笑了:“我怎么会觉得你聪明呢?” 苍姝无语,方才那句话的确是让她有些触动,只是她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你让一个单身了这么多年的人事不通的山君想这么复杂的问题,实在是难为她。 苍姝很实诚道:“我不知道到时的我如何想,只是……” “现在即便我想去表达情意,现在也不是时机。”太多的事情压在身上,苍姝知道,陆终所隐瞒的、所背负的不只是那么简单,那么在这种时候,他又怎会生出其他心思? “你们过得也太累了。” 夭夭吐槽着,她替自己续上了杯水,“看你这个样子,怕是在这条路上不会比我轻松,简直让我觉得松了口气。” 第二百五十一章 走水 苍姝也低低笑了一声,她看着夭夭,“当真是一点留恋都没有了?” 夭夭不回,就在这时,“不好啦,走水啦!!!” “九皇子殿走水啦!” 夭夭蹭的就站起了身,转眼就没了身影,杯中水扩散开一点涟漪,苍姝笑了笑,“九皇子做事很是利落,就算是这一方面都能算个精妙,厉害。” 等到第二日苍姝和陆终走时,符云来送,他看着陆终,“预祝一路顺利,至于说交易的筹码,不久就可交付,还希望日后有机会与丞相合作。” 陆终一脚踏上马车,他转过头,“多谢符大人相送,会的。”说着,蹬身入了马车。 符云失笑,折扇拍上掌心,他摇头叹息,“可是算了吧。” “符大人。” 符云闻言转身,看到了苍姝,对于这位燕国的军师,符云没那般了解,但是就之前的表现来说,这位也是个狠角色。 “军师。” 苍姝只是伸手,将一物递给符云,她笑了笑:“九皇子的好事将近,下官备了一礼,希望符大人能交与九皇子,或者是,未来的……” 马车扬尘远去,符云看着手中的盒子,打开来,是一方玉坠,碧绿的颜色看着很是养眼,符云还在疑惑,“好事?还有未来的……皇后?!” 马车内,苍姝的笑意未消,陆终一手撑了侧脸,目光稍稍一瞥,“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苍姝咳了咳:“大人,你昨晚可听到了什么动静?” “九皇子殿走水。” 不愧是陆终,抓关键词一抓一个准,“是啊,火情危机,九皇子殿离得又远,那些下人怎会脱口就说是九皇子殿走了水?” 陆终一手捧了书卷,亦是笑了笑,“醉翁之意不在酒。” “哎呀,看来你猜到了大人。” 苍姝说着又忍不住笑声,陆终无奈,“你方才说的那话倒是吓人,何况尚有变故,如何能确定那二人便能……” “大人。”苍姝笑了笑,“九皇子的性格你是了解的,这样干脆果断的人若非动了心思是不会费心上演这样的好戏的,而至于另一位……” 苍姝笑着:“昔日不知听哪人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只要存有一线,一人肯费心编织,便不会断,那二人看来都是有情谊的,而若是九皇子,即便是有那样的身份,怕也能保护好她吧。” 陆终的目光落在苍姝身上,苍姝忽然转了个话音,“不过这都是猜想罢了,到底如何还得看那两个人哈哈。” 陆终看着苍姝,勾了唇角,“苍,你何时同那女子关系如此好?” “也没有那么好,”苍姝干笑两声,“就是昨晚……” 糟! 苍姝忙解释,“咳咳,就是昨晚我……睡不着,然后听到走水的消息,觉得可能是这样……哈哈哈。” 差点就露馅了! 一个女子怎会大半夜的去找异性聊天?说出口无论怎么解释都不好听的啊! 苍姝默默流了冷汗,越发觉得陆小终的笑容像是狐狸一样,不怀好意。 “哦?” 陆终不置可否,握着书卷懒懒靠在椅背上,眉眼间有清浅的笑意,便是一派温润慵懒模样,看着分毫没有威胁感。 苍姝竟也觉得放松起来,她捏着桌面上的点心,目光却在偷偷看陆终,看阳光透过车窗撒入,映照得少年脸庞透露暖色,方觉人间三月天也不过就是这般。 这怕是近些日子以来,苍姝最为轻松的一刻。 —— 郅城 与秦的交战一直不曾停歇,却都如同小打小闹,向安和薛择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同样忐忑,就怕是有秦国那般人要憋大招。 陆终和苍姝归来时,向安和薛择二人来城门前相迎。 “二位大人,一路辛苦。” 薛择备了茶水,迫不及待便问道:“大人,可是成了?” 陆终点头,“赵国易主,如今尚且不平,此时却也正是时机。” “赵国急于摆脱秦国掌控,且九皇子需一事掌握赵国大权,与燕合作,再好不过。” 薛择松了口气,听得陆终道:“除却西方,另外几方战场状况如何?” “南边战势胶着,如郅城一样,不进不退,倒是东边,已经失了两城。” 陆终道:“端看秦国下一步动作,也就是近几日了。” “苍觉得呢?” 苍姝道:“秦国底牌甚多,除却其本身能力,加之邪术师一事,如今暂停攻势,不知他们的具体意图,只能是将计就计,顺势而为。” “但是还是可以提前做些准备。”苍姝想了想,“如今城内可用兵力还有多少?” “五万。”薛择皱着眉头,“城内还有募集了些人,却是刚刚训练上,还称不得是能上战场的士兵。” 苍姝道,“那便先如此,保持警备,至于说城内……” 苍姝与陆终对视一眼,“以防万一,怕是还要设下些东西才好。” 薛择和向安点头称是。 “已经太久了。”陆终开口,他缓缓捏起书卷中的一页,“是时候结束了。” —— “呼哧呼哧……” 有一个士兵在奔跑,手中握着的是一方断剑,身后血雨纷飞,便是一片杀戮地狱的场景。 “丞相大人!军师呢!” “向将军作战前线,云统领也在后方抗战,但怕是称不得多久了。” “该死!” 苍姝一手撑了灵力结界,冷冷看面前那人,弯唇道:“不辞远来,辛苦了。” 那人不语,手中的玄剑泛着灵光,苍姝看着那人的模样,“在妖市时便知你这人不简单,只是不想,你身为修士,竟和邪术师混在一起。” 那玄衣覆身,契血剑芒刺心,是林疏野。 “打了这么多次,还未曾一问性命,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林疏野道:“我来此只为陆终,你让开。” “那是我家大人,让你带走,有损我的威望。”苍姝眉眼弯弯,她道:“你不想说也罢,林家是传承百年,修道界中的名门,却不想后代竟是主动做起了蛇鼠之人,可……” 轰! 眼看着一道剑气带着凛冽的戾气飞来,苍姝面不改色躲开,然后把那一句讲完,“可叹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威胁 苍姝眸光一闪,立刻幻出剑来抵住契血的攻击,苍姝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人,“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我大抵也能想到为何你要来找陆相。” 林家之前为鬼尊所覆,唯一活下来的这一个遗孤自然满怀仇恨、想要报仇。 苍姝看了眼身后,只是不想,这位活在人间的魔尊如何得到的消息,竟也参与到了这场纷争中,方泽宇是个狡猾的,趁其不备,选择在今天爆发。 郅城外有将士们在拼杀,郅城内已然闯入了一群修士,这些人都是林疏野带来的,就是为了能将陆终抓住,以此威胁鬼尊出来。 “铿!” 两刃相撞,苍姝后撤半步,“即便你抓住了陆终,你又如何能确定,鬼尊一定能现身?” 林疏野不回,眼中满是一片的漆黑之色,他追上来,动作极快,玄刃转眼闪现眼前,苍姝用剑抵挡。 糟了! 林疏野的眸光一闪,苍姝方才挡住的剑刃竟是幻影,在攻击到的一瞬间化为白烟覆盖在苍姝眼前。 而林疏野也借机脱离,苍姝立刻挥出灵力散去白烟,她看着林疏野的身影消失眼前,眸色深沉。 既然是为了陆终而来,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陆终将他们引出城,才能护得城内人无恙。 苍姝亦是飞身追上去,郅城外是万里的黄沙,苍姝便可一眼看到远处,陆终所在。 陆终一手持剑,他的四周围了修士几人,皆是虎视眈眈。 剑刃纷飞,灵力四散,陆终的动作极为利落,便是几人围攻也没有落了下乘。 “没想到,陆家的少庄主武功修为倒是不错。” 有剑气以一种极为凌厉狠戾的气息冲过来,修士们忙躲开,陆终正面着那剑气,手腕一动,灵力缠绕在剑刃上,那是月白色的灵力,而后他直接用剑刃挡在身前。 剑气四溢,这股巨大冲力席卷到四周,众人皆是一惊。 “喂喂老大,这样不会把那瘦弱的少庄主直接干掉吗!” 林疏野提剑而来,他的目光淡淡,“不会。” 尘灰散尽,里面有灵光现,陆终静静站立其中,风雅之姿展露无疑。 林疏野道:“果不愧是鬼尊选中的人,有两分本事。” “你想找他,以我来威胁没有用。” 陆终很是冷静,他看着四周围着的人,明明身处危境,倒是淡定,“依照你的能力,又怎会找不到他。” “是。” 林疏野这时倒是回应了,他看着陆终,“我只是好奇,他耗费这么多年布下的棋局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你在他的棋局中又作为什么角色。” 林疏野动了,剑气同方才对苍姝时的截然不同,他很是认真,若非方才他说的那句话,给人的感觉就是想要直接杀了他一样。 陆终脚尖一点,追了上去,那月白色的灵力与玄黑色相撞,陆终旋身,君子剑上一点光,剑式非是那种一板一眼的招式而是一种别样的灵活。 另一方,林疏野的剑式越发狠戾,那是一种带有杀戮之气的剑式,只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灵力相碰撞,却不像是众人所想的一般,陆终竟是稳住了。 另外几个修士目光相汇,“这陆家的小子挺厉害,就是在老大手下都能坚持住上几个回合。” “得有十招了吧。” “行了,”有人道,“这里交给老大,咱们还有城内的事情没有完成。” 几人转身,却正撞上了一人,“你是?” 苍姝手上蕴了灵力,不发一语,直接甩出几个术法过去。 那几人飞快闪过,灵力打在地面,炸出了好几个坑。 众人一惊,来不及反应,苍姝已然追上去,照着一个人就是灵力覆盖,一手按在他脑袋上直接用力…… “砰!” 地上赫然多出一个人形大坑。 苍姝目光一闪,直接避开身后来的飞剑,而后伸手握住剑柄,后用力掷了回去。 那人躲闪不及,剑正插进了肩膀。 苍姝立在半空,白衣飘扬,若非方才那徒手暗刃,空手接白刃的态势实在深入人心,甚至感觉有种高人之感。 “你是谁!” 苍姝笑道:“这个问题很重要?”苍姝的手上捏诀,“想走你们是走不了了,在结果未定之时,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大言不惭!” 那人直接冲了上来,连带着剩下几人也飞到四方,将苍姝团团包围。 攻击自四面八方而来,林疏野手下的人,一个两个也是不好惹的角色,苍姝结术的时间在他们眼中实在是慢的很。 却不想,苍姝在下一刻却是瞬间完成了结印,那些人一愣,苍姝弯唇:“中!” 术法直接笼罩在这些人身上,眼看着灵光入身,那些人竟是连剑式都散了片刻。苍姝幻出木剑来,手起剑落,挡住几剑。 苍姝落地,那些修士忙检查了身上,“这是什么术?” 苍姝煞有其事,“是传说中七步杀哦,你们可不能动了,若是走了超过七步,怕是直接就……” 那人检查着身子,“怎的感觉没什么事?” 有一个修士道:“本来就没事。”他收了手,看着苍姝,“就算是唬人,也没有你这么潦草的。” 苍姝旦笑,“那你试试?” “试个球!老子就算不动也能轻而易举把你杀了!” 那人大喝一声,手上拿了一把大刀,刀身甚至铸了龙首,大刀被他刷的虎虎生风,而后直接两手举起,劈向对面。 “呵!” 刀身化气,隐隐有龙吟之势,就这么劈向自己,苍姝立刻支起结界,那攻击果真有几分力度,化出的气很薄,落到结界上险些直接崩出裂缝,苍姝立刻加重灵力,也不免退后几步。 还没完,那人紧接着又是几声大吼,百斤重的龙首刀在他手里头就跟玩似的,又是几道攻击冲着她前来。 苍姝当机立断,一手结出结界而后闪身,那大块头目光一凛,“你以为你的速度能快过我的刀!” 苍姝方闪身到他身后,却不想那大块头看着憨,竟是个极其灵敏的,不得苍姝动作定下,他直接劈过去一刀,苍姝闪躲不及,只能硬生生抗住。 另外几个人见此,对视一眼,而后立刻登身向苍姝来。 另一边,陆终的情况同苍姝一样,林疏野的剑法同他之前见过的皆是不同,直白凌厉,却又不是只有一腔蛮力,陆终被逼的后撤几步,身上多出了许多伤口,林疏野横剑指向他,“你的命对我没有用,把鬼尊叫出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根骨 他的目的和意图都是明确,而若是可以,陆终对于想把楼惐剁成几瓣的人极为欢迎,甚至可以直接打包过去,只是可惜了。 “做不到。” 陆终抹去唇角血迹,很是实诚,“我迫不得已与那鬼尊有一交易,且受制于他,想要借我之手引他出来,未免太过看得起我了。” 林疏野看着他,刀削般的面容带着看透一切的锋芒,“你不过陆家的少庄主,鬼尊竟会和你做交易?” 陆终惯有的清浅眸色,他一手持剑,剑上灵力婉转,“鬼尊心思难猜,兴许有他的目的,只是这都与魔尊无关。” 林疏野不自意皱眉,“我说过,你的眼,当真该挖。” 陆终笑了笑,“如果你可以。” 话音一落,林疏野直接冲向前,陆终迎上他的剑芒,身后忽然有爆破之音,陆终心下一沉。 “陆相,”林疏野也懒得同他打,放不开,这人也难缠,林疏野道:“你来选。” 陆终遥望远方,郅城内有火光冲天,怕是还有其他的修士前来,他转目看着那人,“三年未见,魔尊倒也变了,威胁的手法有模有样。” 林疏野不语,陆终却微微弯唇,“威胁这种事,有一次就足够了。” 林疏野闻言,微微皱眉。 郅城内如今已变成一片火海。 虽然有小卜和林天在城内负责疏散,到底是管不了所有人,上空划过几道身影,林天凝目,“那是修士。” 御剑行空,怕修为不浅。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修士会管俗世的事!” 小卜亦是红了眼,他眼睁睁看着火光落到建筑上,登时红成一片,而那其中,怕还有没来得及逃出来的人。 林天对着一边的小兵吼道:“快些带人走,去结界中!” 他使劲吸了口气,抬手搭弓对着上空的一人,瞄准,而后松弦—— “嗖!” 那修士明显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人多出来心伤自己,直到箭划过脸庞,他低下头,“小老鼠还有爪子。” 他看了看下方,手中结术,直接丢下去几个火球,他挠了挠头,“烧个城还要兴师动众这么多人,可真是够麻烦的。” “那你就歇着去!” “什么?!” 这话落到耳朵里,下一刻便有火冲到自己面前,那是方才自己结下的术法。 修士一愣,忙支起结界,“是谁!” 有女子的声音低低笑道:“自然是你祖宗啊。” 就在身后!修士立刻反应,抬剑直接挥出一道剑光,乔木下一刻闪身到他面前,直接一巴掌打过去,“打哪儿呢?傻子!” 那修士被敲了个正着,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后,乔木已然踹在他身上,直接从高空摔落在地,砸出一个大坑。乔木呵呵:“高空扔垃圾是不是不太好?” 而另一边,修士们注意到这里情况,忙要赶过来,心里头却忽然升起一种不祥预感,那剑光来的太快,甚至于超过了他们反应速度,更似乎是天与地的距离一般难以逃脱。 “这是!” 下一刻便已然断了生息,妍岚立在半空,白色的衣袂飘荡,“伤害无辜百姓,惊扰师尊安静,你们该死。” 流光几闪,之间的有道银芒从几人之间穿过,而后就看得人影若落花纷纷扬扬,全部摔落。 乔木见此,翻了个白眼,“就这种素质的我也能一下干翻几个,不过些小喽啰,耍什么酷?” 妍岚的目光落在乔木身上,“你怎会来?” 乔木道:“清理修道界的垃圾,擅管俗世的事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放火烧城?倒是给他们脸了。” 妍岚道:“只有你一人?” “我的两位师兄在另一边,诶,不对!”乔木瞪大眼,“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竟然套我话!” 妍岚懒得理乔木了,她看了看四周,周遭一片火海,鼻翼间皆是烧焦木料的味道,她不喜欢这种情景,总会想到些陈年老旧的事。 乔木却笑了,“不过这位陆相好本事,耍得一手好计俩,竟是没有一人发觉。” 妍岚只道:“越是这般明显摆在面前,便越是难以看出。” 乔木嗤鼻,她看着妍岚,“既然你在这里,说明那位也在这里了对吧,她人呢?” 妍岚转身,闻言直接飞身离去,乔木忙叫她:“诶,诶!”翻了个白眼,“跑得那么快,说两句话高冷的要死。” 林疏野眸光一凛,身上气息忽然变得诡异,他看了看后方的烧成一片的郅城,忽然弯了唇,“原是如此,你懂的小把戏倒是挺多。” 陆终从地上撑起,身上一片乏软疼痛,鲜血已然浸湿了外衫,他道:“谬赞了。” 林疏野抬步,走到他面前,一手捏住他脖颈,凑过去低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陆终道,他的嗓音多了沙哑,面上却是滴水不漏,他道:“依照魔尊之力,哪里有做不到的事。” 林疏野看着面前的陆终,即便是落到如今这般惨景,他却依旧保持着风骨无暇的君子风采,便是再多外力也压不弯他的骨架。 林疏野心里头暴虐的心思压不住,他的手上多了分力气,“你猜的对,便是为了把他碎尸万段,我今日也不会杀你,只是……” 疼痛袭来,陆终下意识微微瞪大双眼,似乎是骨头断了,也似乎是筋脉碎了,手上失力,剑落在地上。 林疏野没什么表情,他一贯不喜虐人,今天看到陆终却不知为何升起了欺辱的心思,契血被他收回,“陆相,你知道人有多少筋脉,多少根骨吗?” 陆终不答,腰间的契血发出嗡鸣,林疏野道:“林家三百七十四条命,我等了十余年,陆相,你是他局中最为重要的一子,毁了他的局、断了他的念想,我心甚慰。” “噗嗤!” 似乎是根骨被断、皮肉绽开,陆终蓦然半跪于地,眸中忽然可隐隐看到血芒。 林疏野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了什么,他冷冷道:“我原以为魔尊有多厉害,却也胆小如斯,任筹码被人清空也不敢前来。” “错了。”陆终猛地闭上了眼,疼痛和鲜血激发了他体内的血气,他攥了双拳,话音保持平稳,“他不会来。” 陆终缓缓站起身来,衣衫上染了血,却不显得他分毫狼狈,他忽然间笑出了声,“魔尊好能耐,忍耐了十余年却是不愿再忍一天,朝着不相干之人撒气。” 第二百五十四章 是巧合吗 林疏野豁然转头。 “剑来!”剑入陆终的手,林疏野皱眉,那剑身上缠绕了灵光,以一种势不可挡之势朝林疏野而去。 “无用之举。”契血转瞬入手,林疏野只挥去一道剑气,却不想就在这一刻,却发现陆终的目光一转。 他的目标不是自己! 林疏野下意识转过身去,身下却是绽开了绿芒,藤蔓疯长锁住他四肢,陆终打出的那道剑气的目标是苍姝身后偷袭的人,苍姝借着这一瞬间摆脱束缚,冲出重围,来到陆终身旁。 她知道封住林疏野只是一瞬的事,于是立刻携了陆终,分身御剑离开。 苍姝甩出去数个术法,将那些人甩开后才来得及检查陆终的伤势。 她一手把住陆终的手腕,“该死!” 恨不得回去把那林疏野千刀万剐也不够! 苍姝立刻拿出药塞到他口中,陆终方想开口却被直接封上了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安静会儿。” 苍姝恶狠狠地道,她看到了身后的灵光,骂了一声,“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这可没法那么容易躲,陆终弯唇,“往前。” 苍姝看他一眼,陆终的面色有些白,苍姝叹了口气,到底是听了他的话。 陆终捏出一枚符来,苍姝看他,“你做了两个阵?” “以防万一。”陆终咳了咳,阵法作用,那些人便困在其中,“大抵能拖上半炷香的时间,接下来,便要靠你了。” 陆终闭上了眼,剑一偏,苍姝险些没有稳住,“诶!” 苍姝一手将灵力输入他体内,一手控制着剑,她知道陆终想的计策,若是此时被发现怕是难办,能拖一时是一时。 苍姝虽则无奈且气,却没有办法,她传音过去:“阿妍。” “师尊。” 妍岚这边还在忙,她回着苍姝的话,手上弯出剑花,斩落一人在地。 “怎么了?” “魔尊和一众人如今在我们这方,那边的修士人数虽多,却都是秦国派来的人,加上乔木她们相助,当是没有问题。” “只弟子一人足矣。”妍岚眼光一闪,飞身躲过剑芒,反手便甩过去一道灵力。 苍姝笑了笑,“是,我家阿妍最厉害。” 妍岚的心里似乎开了花,却没有表露出来,苍姝道:“还有一事,城外那些人……” 妍岚听完她说话,点了点头,“放心,有我,阵法断不会出事。” 苍姝点了点头,断了传音,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她和陆终怕是得同这些人周旋着了。 苍姝御剑落地,将陆终放下,陆终身上大大小小伤痕极多,剑气的伤不容易痊愈,更何况—— “一会儿定要断了他的根骨试试!”右臂的根骨直接被捏断,筋脉不说全碎,怕也是断了。 这般的痛楚,面前的人竟是一声都没有哼,苍姝看着陆终,“你果真是个狠的。” 时间太急,苍姝只能将碎骨清理了,但是筋脉怕是来不及接上,外伤不能不治,碎骨若是一直停留在其中,整个手臂都要不了了! “碧。” 碧闻言现身,当看见面前这幅情景时有些惊讶,“不过几日没出来,这位怎么就成这样了?” 碧算是知道了,它反抗也没用,于是很直接,直接化身为小刀。 小刀上自带着灵力,碧道:“动手吧,我就是欠了你们两个的,你处理外伤,我帮忙稳住筋脉。” 苍姝点了点头,而后拿起小刀,她将衣袖划破,里面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模样。 苍姝微微蹙眉,却是很快稳住心神,小刀很利,划破了肌肤,那青青紫紫的一片,血肉外翻,苍姝小心处理着其中的碎骨,碧忍住血腥气,将灵力覆上经脉。 “唔!” 活剐骨肉的滋味岂是一般人能忍住的!陆终被痛醒,他一瞬间瞪大的双眼中透出迷茫来。 “抱歉,忍一忍。” 有汗从苍姝的面颊滴落,她的动作很快,只顺着伤口清理,已经是在尽量减轻陆终的疼痛。 苍姝直接撕下一块布来要塞入陆终口中,陆终闭上眼偏头,“无碍,你继续。” 面上有青筋暴起,苍姝的手忽然有些颤抖,陆终的手轻轻抬起,碰到了苍姝的手,“不疼。” 苍姝使劲吸了一口气,她拿起小刀继续,不忘骂了声:“陆终,你烦死了!” “明明有其他法子,偏偏以身犯险,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 “你觉得我说话不算数惯了是不是!我说了多少次再让我看见你受伤我就不管你了,你自己没数过吗!” 就是化成了刀的碧都忍不住翻了白眼,到底烦人的是谁?当真忍不了了还能口是心非呆在这里? 我看你是没救了傻主人! 疼痛入骨,陆终听到这一句,心中生出的暴虐和恶意竟是平息下去,他咬着唇,却是吐出了谁都没有想到的两字。 “苍姝。” 陆终不自意,竟是直接叫出了苍姝的名字,苍姝的手一抖,陆终嘶了一声。 “呵呵。”苍姝有些尴尬,“大人,你是何时发现的?” 陆终弯唇,“大抵,在你射出那一枚石子后。” 苍姝的动作继续,却是显得有些僵硬,“发现是我之后还愿意陪着我演戏,大人好耐心。” “我以为你像之前那般叫我。”手臂被千刀万剐一般的痛苦,陆终竟也能开的出来玩笑,苍姝想,怕也就是意识恍惚的现在,否则陆终也不会主动说出口吧。 苍姝的动作不敢停,一旦停下来再有所动作怕是回比之前难上数倍,她的意识集中在陆终的伤口处。 “筋脉断了,先不用管。” 陆终淡淡开口,半咬住下唇,眼角显得有些红,这般美色,若是放在平时怕是苍姝要恍惚片刻,但是现在可没有那时间。 苍姝没搭话,完成了最后的清理工作,她稍稍松了口气,“碧。” 碧回:“我知道,我知道。” 说着它化作原型,看着身上沾染的血,有些难受,它嘈道:“这是最后一次啊!再把小爷当成工具我可就……”忽然感受到什么,瞪大了眼。 这是……血气? 碧一瞬间看向那人,惊讶又疑惑,巧合吗?还是……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如,我们谈个恋爱吧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六章 相像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七章 压制 也如她所想,下一刻血气便猛涨出泯灭的趋势,血刃一瞬间向苍姝飞来。 那身影快到根本反应不过来,碧忙就要飞过去,“傻主人!” 它一尾巴把苍姝拉了过来,那血气割裂了苍姝的一缕发丝,苍姝瞪大了双眼,而后立刻动作,化剑挡住了血刃一击。 “诶呦!” 碧也是下意识动作,而后就顺着惯性摔了个大马趴,它看着那血气的轨道,心惊,“我告诉你哦傻主人,就算是加上我你可也打不过他,保命要紧啊!” 苍姝起身,目光却是落在了陆终身上,那双眼眸中唯有一片血色,她道:“原来,这就是他的打算。” ? “陆终!”这话脱出口十分有底气,苍姝的气势可破中天:“你个傻子!不是聪明吗!不是被别人称是陆家第一小天才吗!怎么现在犯傻犯到给敌人数钱的地步了!” 碧默默捂眼,没脸看自家主人犯傻,完了完了受的刺激太大怕是没药治了。 吼得声音大,但是苍姝的眼里头满满的清醒,她知道陆终有意识,本性却被藏得很深,如今不知道有没有法子通过外部压抑血气,如果只能靠陆终自己…… 那就多说说话,把他吵出来! 反正就是话不能停! 陆终手上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而后直接冲了过来,苍姝躲的很好,身子很是灵活,她一边费尽躲着一边大吼,“有初!马上过年了不回去看看你家老庄主吗!” “陆念,啊就是思源,他现在可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啦,你就不怕他祸害庄子里头的姑娘!” 隔了很远的陆念不知为何打了个喷嚏。 “没用啊傻主人你行不行!” 碧是帮着苍姝躲,自己的须子都差点被血气隔断,心里流泪。 苍姝哪里想到陆终这次觉醒的这么彻底!都快要六亲不认了! “躲开。” ? 苍姝忽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冷清声音,还是熟悉的味道,苍姝眼中划过光,立刻翻身落到后面。 “百里旳!” 百里旳闻言嗯了一声,三尺寒水湛出蓝芒,那种纯粹到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灵力一瞬间席卷四周,竟是与那血气平分秋色。 碧长大了嘴巴,它被一把捞回了苍姝怀里,碧静静看着那灵力的主人如一道虚影飞向陆终,血刃与三尺寒水相挡的瞬间,灵力爆开的一瞬间黄沙飞散,天空似乎都蒙上了层黄。 “好厉害啊!” 碧啧啧声,“这修为、这身法、这武功、这气度!”碧看着苍姝,“傻主人,你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 苍姝却是凝目在上方,紧盯着二人动作,她皱了眉头,“不成。” 碧疑惑了:“你觉得百里旳会败?” 苍姝道:“不,他会赢,二人实力相当,在没有神志的情况下定打不过百里旳。” “那不是刚刚好?” 苍姝叹,“陆终右手的筋脉尽数断裂,现在因着神志被压而看不出什么,但是损伤是无法逆转的,再这样下去……” “哦。” 碧翻白眼,“原来你是在担心你的小情郎啊,好无情,那位来帮你的你就不担心了?” 苍姝没理,陆终到底是没有彻底觉醒,外散的血气看似张扬,却不过是无根之木,被血气所控的陆终亦是如此。 百里旳自然看出这一点,三尺寒水攻其弱点,一时之间倒是能压住陆终的动作。 苍姝忽然看出不妙,在百里旳的威迫下,那些血气竟有反噬的趋势。 纵是陆终没有意识,也不免眉梢微皱。 “有初!” 苍姝下意识的这一句呼喊,传到了陆终耳内,沉浮在一片黑暗中的陆终蓦然回头,“苍姝?”他的动作一顿,血刃消散,三尺寒水直直刺入他的胸膛。 “噗嗤!” 纵是一片血色的背景下,那滚烫的鲜血也足够刺人眼。 苍姝还没有反应过来,已是下意识飞身而上,接住了陆终,“有初!” 血气散去,陆终软软落在她怀里头,那般修长的身子竟是显得如斯瘦弱,他阖上双眼。 苍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塞了药进他的口,输入灵力。 百里旳的面色亦是微改,只那三尺寒水却没有入鞘,“苍姝。” 百里旳道,“他如何会变得如此。” 苍姝:“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救人要紧,乔木在哪?” 百里旳看着她,微微垂眸,苍姝却没有注意到,那双原本淬了冰的双眸在一瞬间化去寒气为水,“将他放平,我来治。” 苍姝点头,落在地面,将陆终温柔放下,她攥住陆终的手,垂眸看着百里旳动作。 “你该知道,他身上的血气有多危险。” 苍姝点头,“我知。” 也知,百里旳方才是真动了杀心,百里旳道:“能控制血气的人已经百年未曾出世,而上一次血气现世,险些在暴动之下覆了一国,而他,没有控制的能力。” “只是暂时。” 听到苍姝的话,百里旳竟是第一次生出可笑的感觉,“是因你喜欢他,故而偏袒,若是方才只有你一人,你觉得你控制的住他?” 苍姝没有否认,只道:“你当知道他是何人,北辰山庄的少庄主,举世无双,一直行走在人间正道上,若他控制的住,你以为他会做为祸苍生的事?” 胸膛上的血痕那般刺目,双眼不知是血色映到了眼里还是因为酸涩而泛了些红,苍姝却只是用力攥紧了双拳。 “不会有第三次。”苍姝道,“如果有,我会帮他。” 百里旳无言,眼中有什么划过。 到底是蓬莱出来的人,一手医术也不是唬人的,处理了外伤,便是右手的筋脉百里旳都替他修复好了,“再晚一刻,这手便彻底废了。” 苍姝吁了口气,看着陆终的睡颜,为他擦去了脸上溅落上的血珠。 “乔木那边如何?。” 百里旳道:“尚可。” 苍姝此时耳内才进了些其他声音,就比如是不远处传来的厮杀声音,隐隐约约入耳都觉得振聋发聩。 “人为何总是如此?牺牲那么多人的生命换的少数人的安稳和利益,无论国与国或是人与人皆是如此,不断地争夺。” “天性。”百里旳如斯答道,苍姝嗤笑,“所以,你们修道之人,便要存天理灭人欲了?” 百里旳摇了摇头,“如你得天地恩泽而生,不懂何为为了生存挣扎,不懂人百年之寿,贪心无度,他们活的艰难,生的庸俗,却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舒适些,这是天性。” 第二百五十八章 妖市之主 苍姝忽然笑了,她看着陆终,“或许吧,都说人是万物之灵,你看那些妖啊鬼啊魔啊,哪一个不是如人一般,甚至于比人贪婪,且更具威胁。” 苍姝看着百里旳,“你们蓬莱的人不容易,不只是要压抑自己的天性,还要和那些释放天性的斗,何其辛苦?” 百里旳看着苍姝,“所以,为了减少一些未来的威胁,我通常把危险扼杀萌芽中。” 苍姝瞥他一眼:“绕来绕去这么大圈子,你竟还能联系到最初,百里旳,你很是有趣。” 苍姝道:“即便为了所谓人间,你们依旧没有资格抹杀另一个人的存在,有初究竟有没有威胁,你说了不算。” 百里旳嗯了一声,他唤出三尺寒水,“那就等那日。”言罢将目光扫过二人,御剑而走,当真潇洒。 苍姝半跪于地,第一次由内心里感觉到一种无力,这盘局不知是因谁而下,如今已然扩展地太大,丝丝盘踞,牵一发动全身,似乎找不到下手之地。 碧飞到她身边,也不说话,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眼瞳竖起来,“谁?!” “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露面。”苍姝开口,“可需要我请你出来?” “好生敏感。”一株紫焰飘了过来,苍姝没有给它分过眼光:“不知妖市之主,大老远赶来是为何事。” “大抵不是来看戏的。” 那紫焰中传来声音,“不过军师,你此时呆在这里真的好?那么多将士还在拼杀,你却在这里看人?” “我是军师,出谋划策,指点行军是我的任务,而在将行军布阵的事情布置好后,我便只需静待结果。” “这么自信?” “若不然——”苍姝看着他,“你以为,我会留你在这里说闲话?” “哈哈,有趣有趣。”紫焰在抖,那声音也在抖,苍姝手指一动,“不知无垠水可能灭了你这幽冥焰?” 碧:好骚包的人。 声音蓦然停歇,他道:“开个玩笑罢了,你知道他身上血气难压,我可以帮他。” 苍姝不理,楚以南笑:“你不信我是自然,那便让我先摆出诚意。” “无需。” 苍姝道,“你想帮他为了什么我大抵能猜到,鬼尊?” “一半一半。”楚以南道,“你方才看见的那位林家小伙同鬼尊有着血海深仇,而凑巧我也是,合作罢了,若是因为这个顾忌,没有必要。” “还有呢?” 苍姝看着他,楚以南道:“套话可就有些无耻了啊。” “你不愿意说也罢。”苍姝背起陆终,“时间也差不多了,妖主要是不说,那便先告辞。” “诶!” 楚以南叹气,从来都是别人求他留步,何时竟落魄到这般?还不是那位,死都死了也不死的干净些,委托这么难的东西给他,这不是成心让他千年都不得安吗? 那紫焰也不上前,语气倒是变了:“他身上的隐患可不只是血气这一点,鬼尊为何非要缠着他,你不想知道?” 苍姝的动作顿住,“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楚以南笑了笑,“我的目的也是他,却不是要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为了同前人的一个承诺。” 苍姝不语,楚以南先道:“待此事完结,你大可来妖市寻我,我定知无不言。” 说着,紫焰消失原地,苍姝的眸色几转,到最后变为滴水不漏。 碧看着苍姝:“你认识他?” 苍姝道:“妖市之主,见都没见过的人。” 碧:“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比较好。” 苍姝和碧回到郅城。 郅城却不像想象中一般火海连天,一片废墟残缺之景。 乔木早等着她了,看她归来的身影,挑了挑眉,“一晚上不回,你可是有魄力,就不怕生出变故?” 苍姝走到她面前,“看你在这里等我,我就舒心许多了。” “切!”乔木翻了个白眼,她伸手,有灵光点点湛开,“这计划一定不是你想的,能将阵法覆盖全城,视觉上进行挪移,便是蓬莱中的术士怕都没有几个能做到。” 乔木将目光放在苍姝身后,“难怪上次我们拜会北辰山庄没有见到少庄主,果真是入世了。” “他怎么了?” “受伤。” “废话!”乔木伸手把住陆终的手腕,查探片刻,“这是……”乔木有些惊奇,“除却这外伤,体内竟是灵力逆流,便是金丹都险些不保,生像是有什么力量自体内泄出,与原本的灵力不相容一般。” 乔木啧啧道,“话说大师兄去找你们了吧,这残余的灵力波动是他的,也得亏师兄出手快,否则这金丹怕是保不住了。” 苍姝的眼中再添几分复杂,“是。” “不像你诶,苍姝。”乔木看着她,“从前不论多大事你可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活像是遇上了什么天塌地裂的难事,怎么了?” 还不等苍姝说话,乔木大悟,“哦!” 她戏谑道:“哦呦,这么久了都没有放下心思呢苍姝?喜欢还不赶紧拿下?都追到现世里头了。我告诉你哦,少庄主可是很有人气的,不说陆府,便是修仙的各个世家可都盯着这香饽饽呢,还有这俗世里头的少女姑娘,厉害的紧,你要是抓不住机会,燕雀可是会飞的!” “哦。”苍姝看着乔木,“你很闲?” 乔木瞪她一眼,“我……” 苍姝入城,立刻便有人前来接应,薛择也很是急急忙忙跑过来,“军师!”他一眼就看到了苍姝身后的人,薛择一惊,“大人这是?!” “已经无碍了。” 苍姝背着陆终进了房间,这本就是陆终下的一盘大局,倚靠阵法灵符,将整个郅城复制到另外一方,把战斗力转移过去。方才那些邪术师费尽心力烧毁的不过是一个幻境,方泽宇带兵攻入城内也不过是原本顺着他们计划好的方向。 只是可惜,这次秦国不占理。 敢同邪术师交易并掀起纷争,莫说蓬莱,便是其他世家门派的老顽固也不会允许,这一战把消息传出去,怕是不久之后就有人上秦国和秦王说理去了。 毕竟在现在,世家门派与诸国本就是平等关系。 薛择吁了口气,“可吓死本官了。” 苍姝将陆终小心放下,她对薛择道:“我去看一看,你且照顾好大人。” “定不负所托!” 第二百五十九章 枷锁 苍姝拉了乔木直接冲出屋,乔木看她着急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这么急,那边不是已经大局定下来了?再说了,那些世家的人可是贼的很,现在应该就有人动身准备去秦宫了,这战是胜是败其实都无所谓了。” “乔木。”苍姝第一次这般正色对乔木说话,乔木立刻提了精神,“嗯?” “关于陆终体内的另一股力量,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那力量像是他自己的,而且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乔木想了想,“那力量不像是灵力,我从没感受过的一种,好生奇怪。” “诶。”乔木啊道,“要不然我传信回去给我师傅看——” “不必了。” 苍姝打断她,乔木噘嘴,二人御剑而行,如今已然到了战场。 地下是一片厮杀声,血溅满地,当真是一派人间惨景。 乔木别过眼,“我说苍姝,现在来这里也没用啊,你我顶多削个邪术师,对于凡人的战争你我参与不了,你——” “我是军师。”苍姝道,“不能临阵脱逃,就算什么都做不得,至少可以陪着他们。” “然后收尸么?” 乔木很是直白,她见到面前这种情形,不只一次庆幸自己是修仙人士,虽则也会遭遇他人陷害和战斗,但是至少,自己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像这些人,被那些当权者抛出来因为战争而丧命。 血腥气息甚至飘到了天上,乔木叹了口气,“过会儿怕是得让师兄吹个安魂音,否则这片土地怕是百年内都得被血煞影响。” 苍姝点了点头,当她看见燕军中有一个小个子被放倒,眼看着剑便要落到他胸口,苍姝下意识便要飞身过去,乔木忙拦住她。 “你做什么!” 苍姝只是下意识动作,“我……” “你若是人也就罢了,大不了被雷劈上个几次,可是你别忘了,你是灵!” 承载着天地期许的灵,受到天地恩赐的同时受到的枷锁也是最多的,不只是不能轻易杀人,便是参与凡事其实都已经是过了。 “你可要想好,你现在可以救他,但是日后他若是遭遇反噬……怕是不比死亡好。” 就是这么片刻,那小兵已然丧命于对方剑下,那小兵死不瞑目的模样,目光似乎穿透了云层看向她。 这也是苍姝一开始不敢前来的原因,她喃喃,“我已经破了戒了。” 杀人的事她不是没做过,参与凡事,为燕国作战,她什么都做过了,苍姝知道自己应当最少保留着那一分理智,如同这么多年在大言山内度过的日子一般,但是…… 乔木害怕自己拦不住她,忙道:“我告诉你苍姝!你不要太圣母了!你就算出手能怎样?!这两边的人谁不可怜?!秦国的那些兵就不是拼上性命了?” “我知道。”苍姝闭上双眼,而后豁然睁开,站直了腰身,“方才多谢了,乔木。” 当从来没有谨遵天地之意而无其他情感的灵拥有了情感,那必定是一场浩劫。 苍姝看见林天在高处搭弓射箭,看见黄沙之处,云淮在与敌嗜血拼杀,血溅落满剑,乔木道:“快结束了。” 有小兵拼杀到方泽宇身边,吼着些什么,方泽宇一愣,刀剑无眼,身上便多了伤痕。 “放屁!” 方泽宇抽剑过去将那燕兵砍翻,眼底的戾气掩不住,“你!” “将军,是真的!” 那小兵也险些被伤,“这是百里加急送过来的圣旨,立刻收兵!” 怎么会这么突然?! 脑中闪过什么,方泽宇的眉头紧锁,怕就是因为那些修士吧,早知道没什么好事! “收兵!” 方泽宇吼出来的这一声带有多大的火气,怕是个人就能感受到,而就是这一声令后,秦国的士兵立刻动作,便是连整队都忘了,方泽宇的面色如同乌云覆面。 “向安。”方泽宇在马上,俯视向安,“莫以为就此结束了,燕军能苟且残存到现在不过也是借着外力,若是有朝一日——” “不劳你费心。”向安握着长枪的手有些颤抖,他提着长枪直指方泽宇,“现在,带着你的兵,滚!” “将军!”有燕国的兵大吼,“不追吗!” 向安看着那些秦国的人远去,微微皱眉,“不。”心里亦有弯弯绕绕,向安想到方泽宇方才说的话,面色很是复杂。 乔木吁了口气,“你看,我说快了吧。” 苍姝轻轻点了头,而后转身离开,乔木忙追上去,“诶,苍姝,你还没跟我说,你……” “诶呦,小丫头?”碧忽然冒出来,憋在识海半天,对着冕上实在是容易掉毛,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出来,自然是要开心一会儿。 乔木皱了眉头,她看着碧半天,“这绿色一坨什么玩意儿?苍姝,你可别什么都往回捡。” “呵呵。”碧翻了个白眼,“连个毛儿都没齐的小丫头。” “你!” 碧扒拉到苍姝肩膀上,“诶苍姝,接下来呢?”它跃跃欲试,“还有仗可打不?” 苍姝道:“那些仙门世家虽然已经找上秦国,但燕国这块怕也会派人前来,到时候我和陆终的身份若是暴露,怕也难办。” 乔木捏着发尖,“那还不好办?” “你和你家少庄主又和那些邪术师不一样,人家陆终是正正经经的世家继承人,你又是灵这么个特殊身份,那些世家的人怎么可能抓住不放?” 苍姝摇了摇头,“如果陆终的身份暴露,对整个北辰山庄都是浩劫。” 世家不比门派,到底是薄弱了些,再加上世家之间的竞争也不像外界所看,亦是激烈。 乔木被噎,碧先叫嚷开了:“完了,我家傻主人啊!” 乔木:“喊什么喊,叫魂啊!” 碧瞪她,而后看着苍姝,怒其不争:“在你心里我再也不是最重要的小宝贝了!” 苍姝:醒醒。乔木:无语。 “我说这位,人家少庄主是日后能陪苍姝一生的,你跟着起什么热闹。” 碧:“我怎么了!我不能陪吗!我跟着苍姝的时候那位陆家少庄主还没出生呢!” 乔木翻白眼,她对苍姝的感情线路也颇为好奇,但是就照着苍姝这个办事的效率和单纯的样子,就算自己想磕这对cp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第二百六十章 追责 “乔木。” 乔木闻言立刻转头,“师兄!” 是百里案,他飞身前来,手中的境霜还散发着淡淡暗光。 乔木飞过去,“师兄吖,辛苦啦!” 看着跟个花儿似的飞过去的乔木,碧:“这女的会变脸啊!啧,刺眼。” 乔木懒得理她,“诶,溪师兄呢?” “在救火。” 真郅城虽然没事,但那帮修士整的火实在是有些大,蔓延开来怕是也难办。 百里案的目光落到苍姝身上,点头示礼,苍姝道:“许久不见了。” 百里案道:“的确。” 乔木道:“虚伪啊苍姝,许久不见也不知道回来一趟看看?”她一把跳到苍姝身边,试图戳她的脸颊,苍姝想了想没有躲,乔木笑了,愈发胆大,她直接上手去捏苍姝脸颊,还不等苍姝急,碧先急了。 “小丫头!”说着上爪子就要挠,结果下一刻却被人捏起来,碧瞪大眼,看着百里案的身影震惊了,瞬移身法是这么用的?! 乔木呵呵笑:“想挠我小虫子?” 碧:…… 得,人家有人护着,打不过打不过。 碧的眼落到苍姝身上,然而苍姝自己都自顾不暇,眼中透露无奈,脸颊还掌握在乔木手中,明明没什么肉的脸,结果被扯得跟面团子一样很开。 苍姝实在是受不了,伸手拍开乔木,“够了啊。” 乔木挑了挑眉,百里案看着手上这一坨,“虫子?” “哈哈哈哈!” “喂!” 乔木捧腹大笑,“我就说吧,现在就连虫子都能成精了!” 碧气的脸上恨不得冒红,在百里案手中挣扎:“小爷是龙!是龙!你们这群住在山里头没什么见识的土鳖!你们哪里见过如小爷我这样尊贵高级的物种!” 百里案这人很是实诚,听到碧的话,原本冷毅的脸上透出好奇,“据说龙身上的鳞甲刀枪不入,如此说,你也是这样?” “那是,小爷……喂你干什么!!” 眼看着百里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匕首,就要往自己身上戳,碧急了,“你这个人怎么还动刀呢!!!” 碧忙挣扎着出来,跑到苍姝身边,“傻主人保护我!” 百里案收刀。“如果不想被追究,你最好尽快想出借口解释为何会在此地。” “那还不简单。”乔木很是跳脱道:“就说她自己一早就知道秦国有邪术师在,为了追查才会来到燕国的不就得了?” “漏洞太多。”百里案直接戳穿,“既然这样,为何不直接去秦国而要大老远来到燕国,并且在开战后也没有及时通知各门派世家?” “那些人也不敢对她们怎么样,何必想的这么麻烦?” 乔木不高兴,她看着百里案,“那师兄有什么妙招吗?” 百里案摇头,“这不是我的问题。” 百里溪在此时赶来,他看到了苍姝,拜礼道:“苍姝,哦不,该说是军师。” 苍姝摇了摇头,“不必多礼了,许久不见了百里溪。” 百里溪的面色却不像是有笑意,“各位,散修那边是搞定了,但是难办的是,没有邪术师的影子身影。” 苍姝一瞬间正色,乔木道:“没有不是挺好,那帮家伙多恶心啊,之前我遇到了一个邪术师,长得丑不说,用的手段一个比一个恶心,苍姝你还记得之前在鲛人村里面提起的邪术师吗,如果我见到了,我一定……” “的确不妙。” 百里案看向苍姝,“看来对面的人也不傻,今日来的都是如同乌合之众一样的散修,如果拿不出秦国同邪术师联合的证据,顶多会把罪名推脱到散修身上,这二者兴致就不一样了。” 苍姝道:“是。” 百里溪亦是皱眉,“如果真这样,通知世家宗门反而是福祸各半,该打的仗还是打,就算日后邪术师再出现,怕是也……” 乔木这才恍然,“嗯……” 苍姝却弯唇,“无碍,会有办法。”她看向三人,躬身,“多谢三位今日出手相助,若非有你们千里赶来,怕是今日计划也不能实现。” 百里溪挠了挠头,“不必谢。” 的确如苍姝所言,其一,世家门派不会轻易掺和到这种事情中,即便是陆府派人前去说,怕是也难以勾出那些人。其二,如果今日来的是陆府中人,即便抓住了邪术师,怕是陆府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蓬莱的这三位今日前来真可谓是雪中送炭。 乔木凑到苍姝身边,“诶,你要是果真想感谢我,不若……” 苍姝看她,乔木笑笑,“请我去大言山玩一趟可好?” “胡闹!”百里案皱眉,“大言是日月所出的圣地,外人怎可轻扰。” 苍姝很有深意看了眼乔木,“其实也没什么,若你果真想去,我带你也没关系。” 乔木直接跳起来,“听到了吗师兄!人家主人都同意了,你反对也没用哈哈哈!” 百里溪扶额,“你就是不想写课业罢了,别找理由推脱。” 自家这位师妹若是扰人起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 乔木嘟嘴,她只看苍姝,“说好了的啊,别食言!” “好。”苍姝点头笑,到时候不只是乔木,还可以带其他友人回去,前些时日她一回来便给言山的那些人送了信回去,的确是许久没有回家了。 嗯,其实最主要的,她想带陆终回去。 和我谈一场恋爱吧。 这话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四人来到城主府,薛择不在,他在忙城内百姓和受伤士兵的事情,还得写信同国君汇报一下情况,忙的要死。 苍姝找到薛择和向安,交代了一些事,这场仗打的两方都很憋屈,幸而有陆终提前设下阵法,否则怕是一整城的人都得葬身于火。 于是当向安听说丞相受伤卧床时那叫一个着急,“大人他?!” “现下无事了。”苍姝道,薛择亦是叹气,“我去吩咐厨房,赶紧熬些汤药送过去。” “现在哪里来的多余人手?”苍姝道:“没关系薛大人,我一会儿过去照顾大人。” “那敢情好,敢情好。” 薛择也知道城内情况,再者说还有那么多伤兵,人手严重不足,便只能应下。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早醒啦 “这几位是?”薛择看着面前三人,一身白衣,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明了应该是大人物,忙躬身道:“此次多谢三位修士帮忙了。” “大人千万不要多礼,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汇报完了,任务安排完了,苍姝带着忐忑的心情走回房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陆终一人,躺在床榻上。 来之前,百里溪还惊讶道:“少庄……陆相受伤了?可是需要去看看?” “诶呀!”乔木直接推开百里溪,“我看过啦,大师兄也看过啦,陆相现在好得很,怎的哪里都有你的事!” “诶!” 碧方要进去,却被乔木捏住,“我说你身为灵宠怎么就没有点自觉呢?” “你放开小爷!还有,我不是灵宠!” “哦。” 就是百里溪和百里案都被乔木架走了,乔木其实心里头也痒得很,想要留下听墙角,到底是忍住了。 姐妹!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苍姝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颇有几分无奈,她满满走到陆终身边,搬了一把矮椅过去。 怎么还不醒呢? 苍姝疑惑,她伸手去把陆终的脉,脉息平稳,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苍姝放下心来,她趴在床沿上,静静看着陆终,面色有些苍白,倒是更衬得墨发雪肌,不过与其说是君子如玉,倒不如说是玉如君子。 嘿嘿。 苍姝把玩着陆终落在枕边的一缕发丝,慢慢地缠,玩的不亦乐乎。 好傻一主人。 如果碧在,怕是早就吐槽上了,盯着人看还带着一脸傻笑,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反正屋子里也没有别人,平日里苍姝哪里好意思这么看他?现在的苍姝反而是没了顾忌。 陆小终也太好看了叭! 苍姝藏不住的笑意。 不过唇会不会太干了? 苍姝想着,倒了杯茶水,走到床边想喂陆终时才发现有些问题。 怎么喂呢? 咳咳,苍姝盯着陆终到嘴唇看了半天,心跳的是越发快了,苍姝似乎受了蛊惑,慢慢靠向陆终脸庞,容颜越发清晰印入眼帘。 最终,苍姝停在了两指外的距离处,怎么都不好意思再近。 唔…… 苍姝的意识回笼,当看清了自己的动作时一瞬间面色爆红。 怎么能趁人之危! 苍姝忙就要撤身,此时却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唉。” 下一刻便对上了一双潋滟的眸,陆终的眉眼带笑,他的手绕过苍姝点发,直接拉过苍姝。 “唔!” 在温热的感觉覆上双唇的瞬间,苍姝的眼瞪的很大,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陆终慢引导着苍姝气息,手轻抚着苍姝发,看似温柔,却是编织着细网,苍姝逃不开也不想逃。 陆终没有深入,只是在唇边慢慢厮磨着,温存的感觉加上鼻翼间慢慢的陆终味道,苍姝觉得自己似乎坠入了温泉,再也出不来。 陆终到底是放开了苍姝,因为他觉得再不放开,怕是面前这个小傻子就直接憋死了。 “我、我我……” 苍姝还没有反应过来,大脑死机。 “噗。”陆终掩唇笑开,满目的明媚。苍姝想到了什么,忽然惊道:“你你你,你早就醒了?!” “是啊。”陆终很是实诚,“苍姝直直看了我半柱香的时间,怎么能不醒?” !!! 苍姝从头红到了尾,陆终都声音低沉,似乎带了戏谑,“我原以为苍姝会有什么动作,却不想期待了半天,你却退缩了。” 苍姝:“我只是想喂水!喂水!” “水呢?” 苍姝:“……” 是哦,水呢? 陆终看着苍姝,眼中满满的笑意,遇到苍姝前,对于情感一事他没有什么期待,也没有什么太多需求,他知自己冷情,心怕是都放在了陆家身上,这是自己的责任。 而在十七岁那一年遇到苍姝,怕是自己最为庆幸的事。 这三年间他遇到了许多事,积压心头,以至于从来没有想过,偶尔想起少女时心中的懵懂情愫为何,跨越了三年,当那人再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一点不可察觉的欣喜。 “苍姝。”陆终到眼对上苍姝的,他道:“如你所见,我身边尚且蛰伏着危险,甚至会连累你,你可会介意?” 苍姝眨眼,“有初,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这个人,很生喜欢,不会因为任何而改变。我是天地而生的灵,平生最不缺的就是岁月与时光,有的是充足的时间陪你跨过所有的危险。” “承君一诺,绝无后悔。” “是么。”陆终微微垂眸,他弯唇,“这可是你说,苍姝。” 陆终的唇印上苍姝的,“好。” 咱们谈个恋爱吧。 好。 —— 中午吃饭时,所有人都觉察到了不同。 什么不同呢? 薛择的目光在陆终身上,丞相大人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明明受了伤却根本看不出,平日里虽然温润却一直冷清的面容,在今天却如沐春风一般。 “大人,您……” 见陆终不理自己,反而是漫不经心将甜点放在苍姝面前,薛择不说话了。 而乔木却是带了揶揄看着苍姝,传音过去,“苍姝,成了?看你的模样难不成还害羞?诶呦呦可以嘛这个速度。” 苍姝不理,默默吃起了甜点。 脸上的红晕到现在还可以隐约看出。 向安是个直的,他看到了苍姝的面色,问出口,“军师,您的脸有些红啊,可是生病了?” “哈哈!”乔木忍不住笑出来,“她哪是生病啊,分明是——” “食不言。” 百里案一开口,乔木立刻闭嘴,只是实在憋不住笑,伏在桌上不住颤抖。 ? 苍姝咳了咳,“没事……” “可军师,您的嘴——” 苍姝一瞬间直起身,心里头满满的囧意,乔木再也忍不住,捶桌,“哈哈哈!” 陆终的笑意更甚,苍姝瞪他,而后面无表情道:“哦,被蚊子叮了。” “这就奇怪了。”薛择看着眼外面,“这个季节怎会来的蚊子?” 苍姝呵呵笑了笑,陆终开口,“二位大人,午膳后若是无事,还请二位到书房,还有些事宜尚未解决。” “是。” 这顿饭可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瞒得很好 之后,苍姝同乔木去了趟伤兵营,帮忙那里的人上了药顺便安抚兵心,忙到了下午,苍姝才和乔木离开。 乔木问:“诶苍姝,所以到底成没成。” 苍姝瞥她,“八卦。” 乔木嘻嘻笑,“好朋友之间的事怎么能叫八卦?顶多是好奇、好奇嘛。” 苍姝看她,“你猜呢。” “绝对成了!”乔木肯定道,“你看看少庄主今天的面色,简直是开了花一样!就是二位,能不能节制一点,你看看你的……啧啧啧。” 苍姝抽了抽唇角,翻白眼,“单身狗,你懂什么?” ? 乔木瞪大眼,“你?!” 果然,谈了恋爱后苍姝都变得幼稚了,之前是多么可靠的大姐头模样,如今都会打趣嘲讽攻击人了。 乔木嘟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乔木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苍姝,你们灵的寿命很长吧,如果少庄主……不是我咒你啊,就算修士的寿命较常人的寿命长,但也不过百年罢了,而且人是会变老的,你——” 苍姝道,“我喜欢陆终,我也因这件事想要将这份感情埋藏心底,想着护他一世就好,可是后来……” 苍姝想到了夭夭所说,她弯唇,“可我想到,若是将百年与他相守的机会白白送给了他人,我定会十分后悔,如果说我同陆终在一起是今朝欢愉,那若是错过了,岂不是连今朝欢愉都没有机会,余生都活在遗憾中。” 乔木皱眉,“但是当你们分开时,悲伤的程度就不一样了啊。” 苍姝笑,“我陪他。” 乔木一惊,苍姝说这话说的很是轻飘飘,似乎没有什么重量,但是乔木却知,她说的是真的。 苍姝笑着戳她的鼻子,“再说了,人的寿命短,可是仙的寿命长啊。” 乔木无语,“苍姝,你这也太理想了,莫说已经有千年没有真仙出现,仙界的门都不知道封了多少年了,人界哪里还有能飞升成仙的机会?” 苍姝挑眉,“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乔木叹,“不是打击你,苍姝,少庄主虽则是天纵之才,但是在修仙这条路上——”很难啊。 苍姝不语,乔木还以为真打击到她了,忙咳了咳:“没事苍姝,你要想,人还有来世呢不是?” 说到这个,乔木止不住想问:“不过苍姝,你说转世后的人和前世的人还一样吗?” “经历不同、环境不同,造就的性格习惯自是不同,于我而言,便是两个人。” 苍姝看着乔木,“所以若是来世或前世的陆终喜欢上他人,我不会再去打扰,但若没有……” 乔木看着苍姝,苍姝笑,“那么我还是会守着他。” …… 哦,这该死的酸腐味! 乔木深感,自己就不该去问。 郅城内现在什么都缺,城主府内的房间不够了,又不能让远道而来的救命恩人没有地方睡。 乔木很自觉,指着苍姝,“我可以和她一起睡。” ?! “那怎使得!” 薛择惊道,便是百里溪和百里案都看了她一眼。 乔木脱口而出后才觉不好,是哦,现在的苍姝对外宣传的可是男儿身,她改口:“没事,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没什么男女之分。” 清醒寡欲? 把那大半盘子排骨吐出来! 苍姝无语凝噎,薛择想了想,“是了。”他看着苍姝,“丞相大人如今还有伤在身,军师若不然同大人先住在一室?” ? 苍姝怔愣的时候,薛择已经转头向陆终:“大人意下如何?” “等……” 陆终端着茶杯,轻饮一口,垂眸,“可。” 陆小终!!! 乔木不知该哭该笑,这算是歪打正着?百里溪方要开口:“其实我们可以……” “诶!”乔木立刻塞住百里溪的口,“多谢薛大人了,这安排再好不过。” 薛择摆手,“哪里,还是委屈诸位了,下官这便安排人收拾屋子。” 苍姝眼看着薛择离开,半分眼光都没给自己,不是,自己的存在感已经这么低了? 于是,临走之时,乔木拍了拍苍姝的肩膀,“多谢我吧,住好梦哦~” ? 我谢你个小排骨! 苍姝慢慢悠悠溜进门,乍看很是正经,实则非常之紧张,之前也曾扬言要睡在一起,但那只是开玩笑啊,今天可是避无可避! 陆终还未脱去官服,紫色的衣摆很长,他看着苍姝,似乎能透过那张故作镇定的脸看到她的窘迫。 他未开口,苍姝磕磕巴巴:“晚、晚上好。” 陆终一手撑在脸旁,“马上要说晚安了,苍姝。” 苍姝抽了抽唇角,总感觉,在确定关系后,陆终变得很开放啊。她呵呵笑了笑,“睡前,不应该先洗漱?” “嗯?” 陆终带着揶揄笑了笑,这压迫感……苍姝默默往后移了移,“不是,我……” “只可惜军中缺水,今日只剩了下一盆热水。”陆终不逗她了,指着一旁,“先去用罢。” 苍姝默默点了头,小步挪到隔间,依照现在的情况,能匀他们一点洗漱的水已然很不容易,苍姝也没什么可挑的。 但是…… 漱口洗脸,苍姝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水,她从隔间方走出,正撞上陆终,陆终顺势将她抱入怀中,“投怀送抱?” 苍姝:“……” 这是换了一个陆终吧。 苍姝在他怀中闷声道:“有初,你变了。” 陆终笑了笑,胸膛有些震动,苍姝从他怀中抬头看他,“有初,你这幅模样如果被夫子看见了,怕是得罚我抄上几百遍的庄规。” “为什么?” 苍姝叹:“因为我把他培养的最好的弟子生生拐成了风流才子的模样。” 陆终闷声笑了笑,抱住苍姝,将头靠在她肩膀,“我本不是一个君子,也不想为了外界扭曲自己,苍姝,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这样做了。” “哦?” 苍姝等着他下音,陆终笑得温柔,苍姝恍惚一阵,的确,她从没看过陆终在别人面前露出这种笑容。 陆终道:“七情六欲任谁都无法避免,苍姝,你我皆有许多顾虑、都是那般谨慎,所以都不敢轻易往前一步,生生蹉跎了这么多时间。” 陆终叹了口气,“苍姝,抱歉。” 抱歉让你先开口的,抱歉一直是由你来寻我、陪我。 苍姝直接脱出陆终怀抱,笑着戳了戳他的胸膛,“哇,陆小终,这么说你在很早就喜欢我了?” 瞒得挺好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怀疑 陆终很是实诚,点了点头。 苍姝问:“什么时候?” 陆终弯唇,从腰间摘下那块玉坠,藏在没人知道的角落,陪了他三年。 苍姝眨了眨眼,伸手接过。玉鹤通体翠绿,被面前人养的越发水润。 “你……” “苍姝。”陆终的声音低沉,“昔日年少时不懂何为感情,但你一走三年,音讯全无,就算我觉察出自己的内心又能如何呢?” “我是因为……” 陆终看着她,唇角明明还是方才的弧度,却莫名感到有些威压,苍姝算是知道陆小终的心计了,这苦肉计加上威逼利诱,简直可谓大杀器啊! “嗯,有初,你相信穿越这件事嘛?” 陆终等着苍姝下音,“其实,是因为我无意间得到了个宝贝,那个宝贝很神奇,可以穿梭过去和未来,所以……” 陆终听完她说话,眸中闪过些什么,“日旳。” 苍姝一愣,遂而点了点头,“是,但……” 陆终皱眉,立刻道;“那东西莫不是现在还在你手中?” 苍姝道:“旁人托我去寻,找到后便立刻物归原主。” 陆终沉默半晌,将苍姝收入怀,似乎叹了一声,“苍姝,不要同它再有所牵扯。” 苍姝虽然疑惑,此时尚不知陆终所谓何意,等到了来日才知,世间至宝果真不可轻易触碰,因为它所带的往往是祸而非福。 —— 秦国与邪术师暗箱勾结这件事沸沸汤汤传到了其他四国,世家宗门对此事十分看重,甚至牵扯到了传说中避不出世的仙岛蓬莱。 民间不懂何为邪术,但从说书人口中一听,诶呀,这邪术竟是如此歹毒害人,可真是…… 燕国与秦国之间的战争也因此暂停,向安和薛择留兵驻守,陆终和苍姝二人则是奉旨回朝。 而这一行人中也自然包括蓬莱的三人。 燕宫 百官皆立其中,燕国君满目肃然,当陆终迎着众人目光走入殿内,诸人看陆终的目光皆带了其他意味。 “爱卿。” 燕国君开口了,“希望你能给寡人一个解释。” “是。”陆终不卑不亢,只语气沉稳将战场中所发生的事情说出,当最后一音落,有大臣站出。 “下官以为此事不妥。” 得了国君示意,那大人问道:“陆大人,这件事究竟是从谁口中传出,又为何能引起仙岛注意?或者说陆大人,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沉寂。 陆终道:“同道中人。” 那大人皱眉,“修士不可参与国事,大人难道不知!” 声音上扬,满满的锋芒,陆终却是弯唇道:“大人是在怀疑什么?” 那人道:“陆大人何意。” “大人可是在怀疑国君?” “胡言!” 那人一哆嗦,陆终道,“无论本官身份如何,既是国君允我入朝,便是代表大燕表示信任,大人为何还要怀疑?” 陆终笑,“再者,修士不可入朝妄论国事,大人怕是忘记了前提,世家宗门的弟子不能入朝为官是担心俗世纠纷,恐术法为一国所用鱼肉百姓,但是大人。” 陆终道,“我如今不过一届散修,已经不算在规则范围内了。” “你?” 那大人面色通红,“即便是散修,公然入朝已然是千百年未曾听闻的事了,更何况居然还身处相位……” “李馗。”国君开口,“你是在质疑寡人?” 那人一抖,忙躬身,“臣万万不敢!” 燕国君摆了摆手,“此事罢了,若是李大人没有其他事,便下去吧。” “国君。”李馗抬头,“如今世家宗门气势太盛,对于邪术一事片分不肯放,但是据下官听闻,秦国根本没派邪术师作战,若是最后世家那边查不出痕迹,怕是对燕国……哦不,是对汇报了此事的陆相有所微言。” “李大人所言甚是。” 原是如此,最后是落在这一点上啊。 另一位大臣站出来,“国君,此事牵扯太多,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陆大人竟是从未同朝内人商量便擅做主意,实在是不妥。” “安静!”燕国君沉声,他看着陆终,“丞相,寡人要一个解释。” “邪术祸国,若秦军将邪术用在战场,怕是一人便可倾覆全军,便是以常人之力又能做什么?陆某无才,只能请来正道中人帮忙。” 国君看着他,“寡人可是听说,并未发现邪术踪影。” “恕臣多言。”那位李馗可是一点不清闲,那面色差的,站出来就差指着陆终的鼻子怼了。 “说到底便是秦国是否真的与邪术有关我等尚且不知,若这不过是谣传,燕国怕是会成为六国笑柄!” 陆终弯唇,“大人就不曾想过,若仅是本官一人人微言轻,是如何让这么多宗门一夕得到消息还能相信?” “你?” “难道燕国这么多官员,难道都是傻的?” 不等外面的官兵阻拦,乔木带着两位师兄直接冲了进来。 开玩笑,自己朋友的男票被侮辱,这能忍? “你是何人!谁放你进来的,卫兵呢!” 官员骚动,乔木弹了弹手指,“不经打,你们这护卫的身手不行啊。” 百里溪自从进来的面色就不是很正常,他看着乔木,本想着同师兄说一说让管管,结果看人家一脸放纵,没办法。 “三位。” 陆终面不改色对迎面而来的三人点了点头。 “好啊丞相!”李馗气的没有直接上头,“你竟敢直接带着人闯殿!你还有没有点规矩礼仪!” “喂、老头!” 乔木这个暴脾气啊,她蹭蹭蹭走过去,“你是不是嫉妒陆相啊,一天到晚呵呵呵!说我没有礼仪,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罪名安上就是有规矩了?” “乔木。” 百里案微微蹙眉,乔木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回去。 “这三位是。” 国君的面色甚是不好,却也忍住没有发作,陆终道:“回禀国君,这三位是蓬莱中人,此时前来,亦是为了邪术一事。” 所有人皆是唏嘘,国君一惊,“蓬莱,可是仙岛蓬莱?” 陆终点头,将三人引向前,百里溪躬身,“拜见国君,今日不请自来自是失礼,只是对于邪术一事,我等相信陆相所言,所以才着急而出,抱歉。” 第二百六十四章 陪她到最后 “修士请起。” 国君平复了一下,诸位官员的目光再放到这三位身上时变得截然不同,俨然跟看什么万年不遇的神兽一般,甚至想要拜一拜。 李馗的气都噎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乔木直接递过去个挑衅的眼神,若非还有理智,李馗真是想吼出声。 乔木看着燕国君道:“方才我多有失礼之处,但我知您一贯是明察秋毫的绝世明君,如今臣子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诬陷他人,若是不在此时制止,难免会培养出一群背后嚼舌根的嘴碎之人!” “无知小儿,你!” “够了!” 这一句话音带了威压,燕国君看向李馗,目光有些冷,“李大人。” 李馗皱了皱眉,他憋着一口气,转身向陆终,“丞相,方才是下官失言,还望不要见怪。” 陆终点头算是应了。 乔木心里头美滋滋,嘿嘿苍姝,这次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啊! 国君知道这三位的来意,便让陆终负责照顾,无事便退朝。 只是陆终被留了下来片刻,从殿内出来的时候面色不变,乔木问他:“苍姝呢?” 陆终道,“休息。” 也只有在提起苍姝时,他的面色和缓了些。 百里案看向陆终,“少庄主,可以一谈?” 陆终颔首,乔木挑眉,本想着丢个符过去偷听,但想一想这二人的本事…… 百里溪亦是正色,“即便是想徇私,最多也只能不参与少庄主在燕国的事宜,但是瞒到底是瞒不住。” 乔木嗤道:“那群老家伙平日里摆的一副清高模样也不知给谁看,那般迂腐。” “现在情况特殊。” 百里溪叹,“十年一逢,算来华祭大典也该开始了,你莫不是忘了,此次的主办是谁?” “北辰山庄?!” 乔木一惊,“那岂不是……” “所以,若是在此时传出这个消息,北辰山庄的处境怕是就很为难了。” “华祭大典是仙门百家难得一聚,为了祈祷天佑、感悟天道最为重要的一环,亦是百家地位的重置,不可谓不谨慎。” 百里溪遥遥看着前方,他道:“所以师兄才想问,为何少庄主偏生是在此时入世。” “我听说,庄主生病,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个吧。” 乔木想了想,百里溪道:“即便如此……” 丞相府离皇宫不远,乔木入府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去找苍姝,“苍姝苍姝!!!” 苍姝彼时还在喝着茶品着小点心,见乔木风风火火来,直起身,“怎么了大呼小叫?” 乔木跑到她身边,“你为什么今日没有上早朝?” 苍姝:“唔……懒得去,我不过就是一个军师,不去也就不去了。” 主要是有陆小终撑着,自己也没什么可去的呀。 乔木:“你知不知道你家那位今日被怼惨了?” 苍姝噗嗤笑了,“谁能让陆小终吃亏?我可太佩服了。” 乔木:“……”得,没话说了。 “反正,我帮你了。”乔木微微抬首,很是得意,“我告诉你,如果没有我的及时闯入,少庄主可是会成为众矢之的,你得好好感谢我!” 苍姝:“……”她笑了笑,塞了块糕点入乔木口,“好好好,感谢你,诚意够不?” 乔木蓦然被塞了一大块,嘴里头鼓鼓腾腾,“泥……” “师尊。” 妍岚从厨房走出,端了一小碟点心,妍岚看了眼桌面叹气,“师尊,点心虽好,但是也切忌早上吃这么多啊。” “唔!” 乔木在看到妍岚的一瞬间就瞪大了眼,“踏肿么会界介里!” 妍岚分毫不把目光放在乔木身上,她只是淡然给苍姝续了杯茶,“师尊,内院不适宜有外部人进入,可需要弟子将其清除?” 清……除? 苍姝失笑,阿妍,这位可是你不知多少辈的小徒孙啊。 乔木怒了,三下两下咽了口中点心,“外人?!我和苍姝可是朋友!你才是外人好么!” 乔木呵呵笑:“怎么,说错了?这点心做的如此难吃,也就是苍姝给面子,我告诉你……” 糟,要完! 苍姝在听完乔木的话就觉得不好,果不其然,妍岚眼中闪过一道光,下一瞬间。 “阿妍!” “乒乓!啪!” 妍岚直接抽出桌上的空盘子向乔木飞去,二人打起来的动静极大。 苍姝:“……”问题来了,先制止谁呢? “师妹!师妹!别闹了!” 百里溪方进门便看到这种场景,忙出来制止,乔木一手抄起桌上的筷子,“师兄!你先别说话,待我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给打拍下!” 妍岚依旧那般高冷,只是眼中冒着凶光,“呵。” 百里溪进不去战场。“不是,我只想说……” “好玩吗?” 彼时乔木正躲着敌方攻击,闻言下意识道:“好玩的很!” “哦?” 只是这声音着实听着有些熟悉,乔木下意识顿住,“嗯,这声音好像师兄啊。” 乔木转眼,“这不正是师兄吗!” 她一个慌神,眼看着就要撞上妍岚手中的茶刀,百里案立刻上前,直接拥她入怀带到一旁。 而苍姝也是立刻反应,飞身上去,顺去了妍岚手中的茶刀,忙丢在一边的桌子上。 苍姝看着步入庭院的陆终,她呵呵笑了,“有初,早朝怎么样?没有受欺负吧。” 一副心虚的模样。 若非时间来不及,苍姝甚至想把桌上的甜点都藏起来,陆终看着她的模样,眼里笑意越发明显,“看来这一个早上苍姝过得很开心。” “没没没怎么会!” 苍姝忙凑到他身边,“有初不在我自然不会那么开心!” “骗子!” 被百里案救下的乔木自知大难难逃,便想着再撤下一人垫底,她道:“一边吃点心一边看风景,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啊苍姝。” 苍姝的笑僵住,“我……” 妍岚的目光落在陆终身上,虽则记忆模糊,但是这张脸总带给她一种不好的感觉,似乎很是熟悉。 妍岚摇摇头,应该是错觉。 手变得越发透明,妍岚垂眸,最近能维持的时间越发短了,她看了看自家师尊,似乎还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最后。 头上的白玉簪有光一闪,苍姝下意识拂过,眸色一暗。 第二百六十五章 目的 乔木三人被安排在其他的院内,事情忙完,整个内院便只剩下了陆终和苍姝。 嗯…… 苍姝一瞬间变得很是安稳沉默,她默默塞着甜点掩饰着尴尬。 虽然是定下关系了,但是还是不习惯啊! 陆终似乎看出苍姝的踌躇,他洒拓落座苍姝身边,“苍姝。” ? 苍姝的手一抖,“嗯。” 陆终一手撑住脸颊,“之前的胆子倒是挺大,托小纸人闯军营的脾气去哪儿了?” 苍姝嗫嚅,“那时候不是还没有……” “嗯?” 陆终闻言却是笑了,“没定关系时敢随便撩拨,定下来了反而是安分了,苍姝,这可是你干出来的事啊。” 苍姝但凡有点脾气现在就拍桌上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可是…… 在对上那人双眼的刹那,方蓄满的气力全都泄了个干净。苍姝颇为无奈,“陆小终,你绝对是来克我的。” 陆终笑出声。 —— 秦燕两国之间的事牵扯太多,苍姝入燕一来便有的疑惑,也该是时候解决。 秦国那边也果不其然,把邪术藏的很好,一口咬定诽谤诬陷,苍姝也想过陆终可能有的动作,苍姝问他时陆终也只道,“苍姝,不若你猜一猜。” “猜中了有奖?” 陆终笑笑,“猜中了回到山庄,我向夫子求情,替你免了几遍庄规。” 苍姝:“……” 直到没过几天,竟是有世家的人在去秦国途中遭遇埋伏,身上有邪术的痕迹不说,最终给秦国落定的罪名的却是那修士手中的一封信件。 信中写出的便是证据和邪术师藏匿的地方。 举国沸腾。 得知这个消息时,苍姝正和陆终下着棋。 苍姝绞尽脑汁想要再下几步,这棋局到现在基本落定结果,只是苍姝还想负隅抵抗一段时间,她捏着黑子思索片刻。 陆终悠哉道:“苍姝,须臾一柱香的时间,也该想的差不多了吧。” 苍姝:“等等!我有思路。” 而当她终于将黑子放入棋局,正松了口气,那人却是瞬间出白子堵住她的退路。 苍姝惊了,陆终淡定饮茶,留给苍姝平复的时间。 苍姝:“陆小终!你早就给我下套了!” 陆终弯唇,“我以为你看出来了。” 苍姝:“……”抱歉,她还真是有些迟钝。 当消息入耳,苍姝看他,越发觉得上挑的眉眼弯弯如同狐狸般,“这也是你下的套?” 陆终算是默应,苍姝疑惑,“虽则我知道你不会坐看秦国拖沓,但我一开始以为你不会用这么冒险的法子。” “苍姝,”陆终点着葱白指尖,“计如棋,方才那局便是如此,漏看了小卒或是最明显的一颗棋子,导致满盘皆输,秦国亦是如此,自作聪明将出路想的极好,甚至做出预测,殊不知自己会栽入暗坑。” 苍姝挑眉,“世家中人,有初,不会路上的邪术师是你?” 陆终似笑非笑,苍姝叹,“偏那信件是真的,虽则亦有你的几分手笔,不过这半真半假做的倒是真不错,世家那些人对这件事看似看重,其实大半也不过是因蓬莱,有证据能直接拍案便算完结,也不会太过深究。” 苍姝忽然觉得不对劲,“有初,这就是在棋局中你拿我当敌手一点情都不留的原因?” 陆终笑了,“棋局未完,如今我说完了,苍姝不妨再看一眼。” 苍姝对比着棋局,忽然眼光一闪,立刻捏了黑子搁置局中,一下便冲出破口,苍姝心里美滋滋。 “陆……” “啪。” 不等苍姝开心片刻,陆终紧接着捏了一子入局,局中局,苍姝只破了其内一局,却不想破局的刹那,等着她的却是另一番危境。 “你输了,苍姝。” 苍姝愣了,面色不可谓不精彩。 “我……” 还不等苍姝说什么,陆终倒是恶人先告状,他似乎轻叹,“苍姝,上次对弈后,我原以为你的棋艺应当极好,现在来看,那一场倒是让我惊讶。” 苍姝:“……” 说真的,陆小终如果再这么聊,怕是会失去她。 陆终道,“苍姝,一局已完,可莫忘了赌注。” 苍姝想起一开始,陆终说闲来无聊要不然玩一把对弈,苍姝自己给自己挖坑说要不要来赌一把,陆终但笑不语。 难怪! 苍姝无奈看着陆终,“我欠你这么多人情,还差这一点?再说了,你想做什么又何须赌注?” 陆终道:“不一样。” 苍姝撑下巴,“所以呢大人,你想做什么?” 陆终:“先欠着。” 苍姝瞪大眼,陆终笑,“日后有的是机会的,苍姝。” 苍姝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她点头,“行。” 然而此时的苍姝一点没能想到陆终的险恶心思,等到日后扶腰时才懂得,今日的苦楚都是前日欠下的债啊! 苍姝看了他,状似不经意道,“有初,这次过后,可否达成你的目的?” 陆终看着她,弯唇,“这般委婉,不像是你的风格。” 苍姝戏谑看他,“喜欢直接的?那我可就直接开口问了啊。” 陆终轻轻摇了摇头,“无需那般谨慎,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告诉你。” “庄主昏睡不醒的原因,苍姝应当知道。” 苍姝直言道:“血咒。” 陆终点头,“是,那么苍姝可能想到,这血咒为何会无端出现?” 苍姝琢磨他的话意,一愣,“莫不是,这血咒一直在庄主体内?” 陆终的面色未改,他斟了杯清茶,“是。”他道:“血咒早在百年前便植根于庄主体内,而血术存在的原因……” “苍姝见过了那鬼尊,你对他印象如何。” 苍姝道:“喜怒无常,心思难想,不过看他的双眼,当是经历过许多痛苦淬炼,才可形成的一双眼。” 苍姝的心微沉,她没说,其实这双眼和一人极像,终。 “血咒与他有关?” 陆终摇了摇头,只道:“鬼尊生前是东瀛中人,而陆家,则是千年前,东瀛的一分支。” 这可算是爆炸性的消息了吧! 陆终却是淡淡道:“庄主病倒的第三日,庄内举办了我的弱冠礼,鬼尊便在此时出现,问我可想救庄主。” “血咒与东瀛有关,邪术出自东瀛,当年楼渊被楼家除名追杀之时,便在一半的楼家人身上下了这种血咒,血咒的影响甚至可以延伸到后代,庄主的病因也是如此。”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入城 苍姝微微皱眉,“所以,想要解决……” “日旳。” 苍姝豁然瞪大双眼,她感觉自己似乎听错了,“日……旳?” 陆终默应,他微微垂眸,“燕国国宝之一,便是日旳。” “也难怪了。” 苍姝恍然,诸多疑惑在这一瞬间解决,为何那日陆府的长老会如此戒备,东瀛因着邪术而覆灭,在邪术卷土重来的现在,若是陆府真实身份被曝光,怕是会危机四伏。 苍姝看着陆终,“鬼尊要你做什么?” 东瀛的人,沦落无间成为鬼尊,现在重回陆府,怕是没什么好事。 “他在追求的不过是水月镜花,筹划千年却不过是一夕可破的幻境。” 苍姝眼中有光闪过,“他是想,重振东瀛。” 陆终弯唇,语气不知是讽刺还是什么,“或许。他要日玓。” 苍姝道:“但既然这么说,鬼尊与邪术师并非一派,邪术师也并非零散分散,他们背后的人……” “大抵是东瀛的人。” 陆终道,“邪术来自东瀛,这一点也并非虚传,仙岛毕竟与凡世不同,偶尔还可出现绝世天才,而这当中有一走入歧路者,便是邪术之源。” “楼渊。” 苍姝不知为何脱口而出这个名字,陆终转眼看她,没有问出口,但是眼中满满的疑惑,苍姝笑:“陆终,你很在意我那三年去了哪里,若是我告诉你,我会了千年之前,你可是会信?” 陆终竟是毫无犹豫,“信。” 苍姝挑眉,继续道:“千年前,东瀛已灭,但是楼渊还活着,并致力于惹乱子,我还同他打过照面。” 陆终的某种有一瞬的冷光,“可有受伤?” “没……”苍姝下意识脱口而出,但当对上陆终的眼,她立刻改了话音,“别不信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在你面前?” 陆终不语,方才的一瞬间,脑中似乎闪过些什么,红光若霞,脚下是一片厮杀呐喊之音,持剑的手在颤抖,场景忽然转变,他听自己道:“在我回来前,可要想好奖励。” 而后,他义无反顾持剑冲入红云中。 苍姝没能注意到陆终的变化,她的脑子很乱,果真是过往因果交汇,千年前与如今的联系竟是越发紧密,若陆府是东瀛后人。 太巧了,巧合到根本说不出来如何怪异,而看似事件中心的主角…… 苍姝看着陆终,他道容颜对自己来说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入了心。 陆终闭上眼,将时不时冒出脑海的记忆,那些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抛开。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低语,“你要抵抗到什么时候?我就是你啊,你为什么连自己都不接受!” “不是。”陆终从来的冷静到现在更是如此,“或者说,不完整。” 自从弱冠礼那日觉醒了些什么,陆终从来不曾抗拒过,亦不曾疑惑其真实,只是那些到底是鬼尊输入进脑海中的,除却森冷、黑暗、绝望、愤怒外不曾有其他,这些太过负面的东西,至少现在不能吸收。 “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的时间从来不多。”陆终道,“只是在这段时间内,如何做,做什么,都由我说了算。” 他回神,看着苍姝,忽然弯唇,“苍姝,会不会过往,你我就已然认识了?” 苍姝道:“唔,可能吧。” 苍姝不知为何选择了隐瞒,而陆终亦是不明说,二人揣着明白当糊涂,也算得上默契。 “如今秦燕算是停战了,燕国那老头若是不把日玓给你……” “他本来也没有想过要给。” 陆终很是淡然,“不过推脱之说罢了,就算燕国能胜,日旳身为国物,他定不会轻言松口。” 苍姝想到了什么,“所以有初,这就是你将世家宗门推出来的缘由?” 陆终道:“若是日旳的存在曝光,无论是宗门或世家都不可能让日旳流落在外。” “届时即便是日旳丢了,也不知是何人所拿,而且日旳藏得极深,常人不知,唯有世家宗门逼迫下才有可能让国君拿出。” 苍姝有些唏嘘,“风险不小。” 陆终点头,“且看。” 既然是陆终想出来的,那么他应该也有了应对方法。 苍姝最后问道:“至于身份,你要怎么做?那些人应该会认识你吧。” 还散修?大名鼎鼎的北辰山庄少庄主成了散修?骗鬼呢! 陆终笑:“就让他们看。” 苍姝疑惑,“可是不会……” 陆终笑,“苍姝难道忘了,我最擅长什么?” 苍姝恍然,“的确,此次前来的应该都是宗门内的弟子,复杂一些的术法应该就可混过去。” 只是,当真会这么顺利? 主城今日非常热闹。 百姓也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说今日会有仙人前来,一早便赶在城门口凑热闹,等到诸位世家中人御剑抵达之时,看到的便是这般人头攒动的场景。 “真的是仙人!” “这难道就是仙术?” 世家的人一个个皱了眉头,看着这围绕周围的人有些难办。 “肃静!一个个都想吃牢饭吗!都让开!” 立刻便有卫兵将百姓阻拦在外,官员忙小步跑过去,躬身拜礼,“诸位大人,百姓们第一次见到仙人,激动到不懂礼貌,还请各位见谅啊。” 这些人穿着不一,看来是各大世家都派了人来,她皱眉,“这也太不懂礼数了些,燕国就是这么招待来宾的?” “实在是抱歉啊大人……”那官员忍不住擦了擦汗,一脸赔笑道:“马车已经备好了,下官这就带着诸位入宫。” “我不坐。”那女子瞥了一眼马车,明明十分精美高贵的马车,却让她极为不满,“实在是俗不可耐,我御剑过去。” “诶!”官员忙道:“大人,宫内禁止……” “禁止?你们宫规还能管到我的头上?”那女子翻了个白眼,其他修士看不下去,“林青青,出门在外,你以为还是在你的林家?” “你管我?”林青青直接甩出剑来站在其上,“你们想坐马车就坐,我先去了。” 下一瞬间直接没了身影,剩下的四人颇为无奈,那官员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平日里可都是他给别人脸色看,他的面色有些尴尬: “诸位大人,还请入马车。” 第二百六十七章 欺人太甚 燕宫内 早朝后,该商议的事情完成,诸位大臣先后离场,国君将陆终留下讨论了客人到达之后的接待问题。 陆终从正殿走出,正在宫道中行走,“喂!” 林青青在宫内绕了半天,还是没能找到正殿,她御剑而下,却被卫兵抓了个正着。 “你是什么人!” 卫兵见她手中持剑,更是起了几分警惕,林青青皱眉,“滚开,我是你们燕国的贵客,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礼?” 卫兵相互交换了目光,而后道,“李大人还未入宫,此时客人当在路上,你是哪里来的小毛贼或刺客,先抓住再说!” 林青青怒上心头,握着剑柄的手一紧,可是她又不能直接打上去,毕竟师门的规矩在那里摆着。 卫兵见她这般模样,上去便要直接擒住。 “大人。” 侍从看到了前面骚动,忙对车架内的陆终道:“大人,前面怕是出了事,若不然……” 陆终手中摩挲着玉坠,他自然听到了动静:“往前。” 林青青还是动了手,这群卫兵比起修道的人来说弱了不止一个档次,剩下的几个卫兵愣住了,林青青踩着一人的手,呵呵道:“让你们滚你们不滚,难道还要我再打一次?” “住手!” 那侍从收了指示,忙跑过去,看着卫兵,“你知道这是谁吗!还不快快滚开,这位可是来自乔南的仙者,是贵客!你们怎敢唐突?” 几个卫兵一愣,而后立刻冷汗刷刷刷就滑了下来,‘“这……属下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还不快滚!” “等等。”林青青开口,指着这几人,“见人就打,唐突贵客,就这么让他们滚蛋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自然不会。”那侍从义正言辞,“定是要去内务府走一趟的,罚上二十鞭长长记性。” “二十鞭?” 林青青嗤鼻,“就这么想把我打发了?还有,奴才在主子应该也在附近吧,你不够格,把你主子找过来。” 侍从忍住怒气,“大人,他们有错自有内务府的人来管,二十鞭对于任何人来说都算是很重的惩罚了,再者,他们已经被您打伤在地,便……” 林青青嗤道:“我管你们内务府怎么处理,没长眼睛惹了我是他们的事,把你主子叫过来。” “大人?” 侍从看着那轿子靠近,忙走过去,“大人,此事怕是有些难办。” “赏罚出自内务府,需要的公道自有内务府给出。” 陆终吩咐侍从,“将那几个卫兵带下去。” “是!” 林青青怒了,“我看谁敢!” 下一刻却是直接被定了身,陆终嗓音传来:“宴请的时间已到,客人怕是要迟了,本官送客人去正殿。” 见几人上去直接把还在瞎叫的林青青送上另一架轿子,侍从目瞪口呆。 “大人,这会不会……” 陆终只道,“走罢。” 于是侍从明白了,对付这种人,越软越是得寸进尺,还不如直接来硬的。 嗯……可是谁还能直接制住一个修士呢?所以即便想硬,也还是要分人啊。 林青青被送入殿时,脸色都被憋红了,剩下几人已然落座,见她这副模样问道:“怎么了?” 林青青的口也被封上,“唔!我……” 忽然可以说话了,她直接起身拍上桌子,“简直欺人太甚!” 登时整个殿的目光放过去,林青青方要开口,却被一边的修士直接拉住。 “你安分点行不行!不觉得自己的言行给你门派丢了脸!” 林青青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燕国君看向她,“不知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青青道:“贵国好大的架子,对客人兵刃相向还敢威胁着直接绑过来,好生厉害!” 这话说出口,不只是国君,便是剩下的几个修士也有些迷惑,毕竟谁敢绑得了这位大小姐? 就在此时,外面人来传,“丞相到!” 燕国君摆手示意知晓,他问:“何意?” 林青青冷笑,“还不是——” 对于这位宴会姗姗来迟的丞相,目光转向殿门,还是那一身紫衣翩跹,少年郎的身姿雅正,每一步都像是得到丈量般的精准。 陆终缓步而来,惊艳了众人的目光,便是这几位来自门派的修士也不得不赞叹一声,没想到俗世还能有这样的人。 陆终走到殿中,国君笑看他,“丞相啊,你今日来的迟了些,怎的回事?” 陆终道:“处理了些事宜,是以来迟。” 国君摆摆手放了他,陆终坐到一边,林青青亦是恍惚片刻,比之门派内的师兄师弟,这位陆相显然只忽然大声道:“是你?!” 陆终的目光只落到了她身上一瞬,林青青下意识想别过脸,却道,“你竟敢直接把我绑过来,还包庇那些犯了错的奴才!” 话音落,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国君看着陆终,“丞相,出了何事。” 陆终只道:“卫兵以为这位修士是闯入宫中的歹人,欲要阻拦,不过误会罢了。” “好一个误会!” 林青青皱眉,“他们竟敢拿兵器指着我,还要将我关入牢中!” “公事公办而已,本官倒是想问,为何姑娘会独自来宫中。” “我——你们那什么破轿子我不想坐罢了。” 陆终道:“所以姑娘难道不当想想是否是自己的问题,却要将责任完全丢给卫兵,卫兵阻拦端因职责所在,如今入了内务府已然算是给姑娘交代了,何必紧抓不放?” 林青青无言可对,她道:“人和人之间如何能一样?”那几个修士的面色皆不好,便是殿内的官员面色也不是很好,林青青咬唇,“那你将我直接绑来又怎么说?” 陆终只道:“宴会的时间要到了,将姑娘送来,有何不妥?” 陆终看着她,“何况,本官以为,姑娘并不知正殿在何处。” “你!这是狡辩!” 林青青被说的哑口无言,终于是看不下去了,有修士站起身来,直接把她按下,“抱歉了,此事是师妹的错,还请陆相、诸位莫要见怪。” 谁敢说见怪? 国君咳了咳,“好了好了,时间也到了,开宴吧。” “寡人代表燕国,欢迎各位仙人的到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乔木救急 林青青一把拽了旁边的人,“他不是普通人,你怎么说放就放过了?!他能把我经脉直接封住了,没准就是邪术师呢!” “我说林姑娘,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你忘了之前调查过的,这位陆相是散修。” 林青青皱眉,她道,“不过区区一介散修……” “我们此次要查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那人面色不好。 林青青皱着眉头,到底是闭上了嘴,她的目光死死纠缠在陆终身上。“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苍姝从侧门而入,入了坐席,正好是在陆终身边,陆终的面色不经意便变得和缓,“来晚了。” 苍姝喝了口水道:“是,去接乔木她们,费了些时间。” “蓬莱仙人到!” 乔木三人顶着众人目光入殿,乔木嘟囔着:“说什么仙人,多不好听。” 百里溪在最前,三人拜身向国君行礼,燕国君忙抬手让他们起身,“免礼,诸位请入席。” 乔木转过眼的瞬间,瞪了苍姝一样,苍姝差点没一口水呛出来,她忍住笑,“跟个孩子似的,起床还要人叫。” 林青青看到了陆终脸上的清浅笑意,一时间慌神,她问着旁边人,“那三人是谁?哪家哪派的人?” 隔壁的修士在三人入席的一瞬间便正色,“他们就是传说中的仙岛,蓬莱之人。” 蓬莱?! 林青青亦是震惊,“他们怎会在燕国,要去也该是去秦国啊!” 修士道:“看样子,这位陆相该是认识这三位的,否则以这种事情,怎会轻易惊动仙岛?” 林青青指着乔木,“那她呢。” “看她胸前纹饰,当是内门弟子。”修士知晓林青青的脾性,被林家惯坏了的大小姐,他只道,“蓬莱中人,便是外门弟子都堪比世家中的翘楚,更遑提内门中人,你可莫要惹出乱子。” “不会。” 林青青弯唇,“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宴席与平常的无甚区别,就是多了几个平日里绝对不会看见的修道中人,众官员也不好意思闹,还得是国君带头,才能引得众人聊上两句。 苍姝觉得无聊,问陆终,“之前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宴会,你是怎么熬过去的?” 今日的主角不是陆终,陆终也落得个清闲,他道:“习惯就好,若实在是觉得无聊,便当吃个饭。” 苍姝只得如此,方要动箸,“诶!” 林青青却是站起来,她直视陆终这方,“方才是我无礼了,陆大人,这一杯酒算是我敬你,还望莫要见怪。” 苍姝看到陆终毫无动作,陆终随后应了一声,“嗯。”算是给她回答。 林青青笑看着国君,“国君,我听闻您手下的这位陆相是散修,不过究竟是否与此次事件有关,我希望我们在这几日,国君能允许让这位陆相陪伴。” “可。” 国君对陆终道,“既然如此,那这几日,陆相便陪着这几位仙者吧。” “是。” 陆终应道,乔木转了个眼,她亦是出声,“我以为一人来负责八人实在是有些难办,倒不如把军师也派过来,也算是辅助调查。” 国君下令,苍姝只得接旨。 宴会结束时,乔木跑到苍姝身边,“虽然我觉得她比不上你一分,但还要说,这林青青在世家被娇养惯了,做事一点脑子都不长,你家那位被她注意上了,怕是会百般骚扰,也挺麻烦。” 苍姝一把拍上她的头,“小大人,你最聪明,这就是你把我拉扯进来的原因?” 乔木翻个白眼,“反正也就是这七天的事,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成。” 这边两人说这话,林青青就凑到陆终身边,“陆大人,可以走了?” 见陆终没理她,林青青伸手要去碰她,乔木见此赶紧捏上苍姝的手,“苍姝!你怎么还在这闲着!” 苍姝颇为无奈,“乔木,太敏感了。” 乔木以一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目光看着她,颇为恨铁不成钢,苍姝道:“你也不想想陆小终的性子,不喜欢的人他会搭理?” 那边陆终很直白躲过去,林青青抽着唇角,她压低声音,“陆大人,说了贴身陪伴,难道不请我们去陆府?” 陆终起身,唤人道:“去准备马车。” 林青青微微弯唇,方要开口,便听陆终道:“将这几位送到陆府,吩咐人准备客房。” “等等!” 林青青大声道,“难道不是你陪我前去?!” 陆终连回都懒得回,直接走向苍姝那方。 对于这波操作,乔木是呆了,林青青看到了陆终面前的乔木,咬碎了一口牙。 陆终到苍姝身边,“不是说想吃山外楼家的点心了,今日时间充裕,不知军师可否应约?” 苍姝的心在听到点心的一瞬间就落定了,她笑道:“好呀好呀,大人都这么说了,哪里有不应之理?” 陆终道:“马车在后殿,现在便可走了。” 乔木眼睁睁看着自家好朋友被拐走,呆了,“不是,这也太速度了,还说是苍姝追人家?这就是倒过来我也信啊!” 山外楼应该是城内最好的酒楼之一,午时已过生意依旧红火。 陆终早就定好了一桌,二人直接进了包间,苍姝感叹道:“有初,你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啊。” “宴席上吃不了什么东西,应该会饿。” 菜品没上之前,苍姝问他:“日旳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取。” “今晚。” 陆终道,苍姝疑惑,“国君已经把日旳取出了?” “尚未。”陆终道,“若是日旳已经取出放在宫中才难以得手,国君之前吩咐过暗处的人一些事,应该就是关于日旳,顺藤摸去,便知道日旳究竟在何处。” 苍姝点头,“可需要我陪你一同?” 陆终摇了摇头,“此事你我最好不要出手,只需消息透露出去就好。” 苍姝点了头。 等到了晚间,果真如陆终所言,有身影偷偷溜到了燕宫之中,登高而望,闪身入殿,果真是看到了一闪着光芒的日旳。 “是谁!” 眼看着一剑芒将要刺入体内,楼惐弯唇,挥袖之间便将那剑摊开,另外两柄剑自左右而来,楼惐连躲都不躲,直接伸手去握。 “咔嚓。”将两柄剑折断,丢在地上。 第二百六十九章 讨论 “这妖邪好生厉害。” 林青青皱眉,从上飞下,“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觊觎燕国国宝。” 楼惐瞥了她一眼,眸中的光很凉,林青青险些被那目光吓得后退半步。 剩下几个修士对视一眼,立刻祭出符篆,符篆围绕在楼惐身边,带着灵力威慑。 楼惐却是低笑一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怎的派出你们几个废物。” “你?!” 楼惐抬手,无边蔓延开的鬼力将符篆震开,甚至在他们没有反应的瞬间穿透了筋骨。 那几位修士躺倒在地,胳膊再使不上力气。 他们惊了,或许说在反应过来是鬼力的瞬间便知道今日怕是难平。 “你……你难道是鬼尊?!” 月光倒映下的侧颜,那一身红衣,还有如斯恐怖的鬼力。 “你要日旳究竟想做什么!” 楼惐从他们身边掠过,抽手将日旳拿出,攥在手心,“倒是聪明。” 手指用力,手中日旳便化为尘灰散落在地,楼惐转身要走,林青青看着周围倒下的修士,身体有些颤抖,眼看着楼惐越发靠近,她忍不住后退,“你……” “林家的遗孤。” “你什么意思。” 楼惐弯唇,“现在的林家也不过是一群旁系重组的破烂洞府罢,你难道不知,之前的林家因谁而覆?” 林青青的瞳在抖,她颤颤伸手却不知该如何放置:“难道……你……” 楼惐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只是个林家罢了,再毁上一次也无妨。” 楼惐消失在眼前,林青青瘫软在地,“怎么会……怎会……” 丞相府。 苍姝在屋内翻着书稿,烛火颤抖,苍姝放下书稿,走出,靠在门旁。 “楼惐?” 那一身红衣带鬼力的人此时便站在屋外,苍姝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笑出声,“有初啊有初,你这身还挺合适的。” 而“楼惐”的眉目却是舒展,陆终撤了术法移形,亦将身上佩戴的符篆摘下,墨发披散,还陆终原来模样。 “我猜那些人定是要被吓怕。”苍姝好不容易止住笑,“有初……” 陆终不知何时已在她面前,面上不显,“很好笑?” 苍姝咳了咳,“没。” 小纸人被陆终摘下,“既然想看,怎么不去。” 苍姝:“装黑白双煞吗?” 她看着面前的惑人容颜,“有初,其实红衣也挺配你的。” 方才她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出那鬼尊是面前人装出来的,气势、容貌皆是一顶一,便是行为都与平时的他大相径庭。 不过与其说是像楼惐,不如说更像是楼终。 苍姝掩去什么,她察觉到陆终离自己有点近,还被挤在门旁边,苍姝戳了戳他胸膛,“那个,有初,你不觉得有点近?” 陆终微微弯唇,声音很低,“很近?” 苍姝点头,陆终却是在她猝不及防之时用唇贴上她的额头,“苍姝,你还记不记得赵宫的桃花。” 苍姝下意识点头,陆终道:“幻境中,你看到了什么?” 苍姝:“……”她能不能不说。 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啊!!! 苍姝:“就……其实……” “苍姝,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陆终的声音低沉动听,似乎是诱惑人的低语,徘徊在苍姝耳边。 “唔……”苍姝果然逃不过陆小终的美色攻击,“也不算很早……” 陆终变戏法一般将玉鹤拿出,“是从这个时候?” 当熟悉的物件出现眼前,苍姝一愣,“你还留着?” 陆终笑了笑,更是靠近苍姝,他印上苍姝的唇,苍姝下意识闭上眼,呼吸之间全是陆终的气息。 而陆终此次却不想那么简单放过苍姝,他摩挲着苍姝的唇,“苍姝方才笑的很开心?” 苍姝:“唔!” 就趁着这时,陆终侵入到苍姝口中,苍姝瞪大眼,舌在口中肆无忌惮侵犯领地,陆终眸中的笑意更深。 苍姝的手放在他胸口,不知是想推开还是迎合。“唔!有初!” 陆终的手扣在苍姝腰后,将她往前一带。 ! 苍姝直接趴在了陆终身上,二人齐齐向后倒去,栽倒在草丛中。 这一下直接把苍姝吓懵了,有陆终垫着疼是不疼,就是——“有初!” 陆终实在忍不住,低低笑开,看着在自己身上张牙舞爪的苍姝,陆终撑起身子,“苍姝,可有意思?” 苍姝是看出来了,这货绝对是个黑的,不就是笑笑,至于这么记仇! 苍姝想要起身,却被陆终钳住,动弹不得,苍姝道:“你不怕来人看见?堂堂丞相,大半夜公然和军师厮混一起,有碍眼观。” 陆终:“那不是很好?” 好个球! 苍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喜欢这么多年的居然是个流氓! 苍姝索性不管,当事人如此淡定,自己还操什么心? 于是苍姝直接放松去靠陆终的肩膀,“果然如你所想,日旳是假的吧。” “是。”陆终调整一下姿势,让苍姝靠的更舒服些,“真正的日旳还在宫中藏着,有了今晚一事,怕是国君不想把日旳交出都不行了。” “你装作鬼尊模样,不只是为了这事吧。”苍姝难得看得穿陆终的心思,“你是想把他拉进来?” “我一贯不喜被别人利用。”陆终笑笑,“他利用我得到日旳,自己作壁上观,哪里会有这种好事?” 苍姝无语,默默为楼惐上一炷香,好好的谁不利用不好,非得得罪陆小终? 陆终道:“三日。” ? 陆终道:“我已同夫子说明,三日后归陆府。” 苍姝靠在他身上,微微抬头:“时间太紧,不过也并非不可能。” 陆终道:“将楼惐落下水去堵世家宗门的口,至于说丞相一事,找人装成我的模样再待上几月便可,功成身退,也算是给个交代。” 苍姝道:“秦燕之间的战争,若是沾染上修道之人,怕就不会那么简单进行下去了。” 陆终道:“世家影响,秦国那边应该会消停片刻,但之后……” 苍姝等着他回答,陆终弯唇,“人心的欲望无穷无尽,秦国又岂会就这么简单消声?怕还是免不了战争。” “而且苍姝,你不觉得这一次,诸国此次,有些奇怪?” 苍姝琢磨着,依照陆终的意思,怕之后还会有动作,陆终笑着将她拉起身,“不过都是些猜测罢了,幕后之人放下的大棋不只是那么简单,且看吧。” 第二百七十章 救治 苍姝顺着起身,“有初,之前我同乔木说,带她去言山一趟,所以我想问你,要不要一同?” 苍姝诱惑着:“大言山风景可好了,奇珍异宝都是有的,而且……” 陆终的眉目极为和缓,“好。” 苍姝的话噎在口中,“嗯,那就好。” 其实她最想的是待自己喜欢的人回去给那群小孩看看而已,昔日他们开玩笑说着如果在人间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带回去给他们看看,如今果真能将一人带回,苍姝想想便忍不住便绽开笑颜。 陆终见她欢喜的模样,却是沉下心来,他这个人一贯沉稳,唯独在这件事上不敢打下包票,苍姝同他在一起已然考虑的是天长地久,陆终不会轻言情深,只是…… “苍姝。” 苍姝看向他,陆终轻笑,“陆府,你同我一起回去吧。” 苍姝的心一跳,她看着陆终,似乎懂了他话中含义,于是微微一笑,拉上陆终的手,“自然,即便你不带上我,我也会跟上。” —— 隔日,正殿的燕国君便经历了来自修士的一众炮轰。 林青青直接闯入正殿,“国君,你交予我们的居然是假日旳!好大的胆子!” 彼时的燕国君还在修剪自己最喜爱的一盆松柏,他连眼光都没给林青青,“好大的胆子?” “寡人看是你太不识礼数!” 说着,卫军将林青青层层包围,燕国君放下剪刀,“寡人如何也是一国之君,你不过一介修士,哪里来的胆子同一国之主如此放肆!” 林青青持剑,手气的在抖,“燕国君就不怕我回去禀告家主,让所有修士来讨燕国!” “岂不说你区区一个林家有没有那么大本事,”燕国君看着她,“寡人问你,日旳交给你了,如今在何处?事实来看,若是真正的日旳昨日放在你手中,怕是早就入了邪道之手!到时候究竟是寡人的罪过,还是你这个妄自尊大的修士的罪过!” 林青青无言,她抿唇,燕国君笑了笑,“你的师兄们如今负伤在身,而你对寡人所说的只有日旳,就不怕他们寒心?” “你!” 林青青嘴笨,她道:“我承认,昨晚的确是我等的失误,才让鬼尊有可得之机,但是国君,这日旳本乃天物,根本不是你一介凡人可留。” “笑话!”燕国君大呵,“寡人乃天命真子,这日旳是上天赠予燕国的护国之物,只凭你们一句话就想让寡人将日旳拱手交出?你们还没有那个资格!” 燕国君甩袖道,“日旳存在燕国已有百年,便不需要你们修士操心了,诸位若是没事,便可以早些回去了。” 林青青咬唇,她何时经历过这种屈辱?“燕国君,这番话,我会和世家宗门说的。” 她转身离开,“日旳我们不会放弃,日后还会有人前来,希望国君依旧能这么硬气。” “呵。”燕国君嗤鼻,“挺是傲气,世家?宗门?当真以为自己是天了!” 宗门的动作还是极快,昨晚鬼尊出现,今天便有消息传回,宗门内的长老便出现在燕国。 这威压岂是林青青那样的小丫头可比?燕国君抹了抹冷汗,忙去找了陆终来。 “这位便是陆相?” 那长老瞥了眼陆终,眼中似乎闪过什么,陆终作礼:“林长老,久仰。” “客套话也不必多说。”林长老道:“我今日来只为了一个目的,日旳。” “受伤弟子如今在宫内偏殿休息,虽则伤势稳定住了,但是碎了的筋脉还没能修复,长老不去看看?” 陆终说的不卑不亢,引话题引得很是巧妙,林长老如何拒绝,皱着眉头甩袖道:“带路。” 偏殿内,除却林青青,剩下四人皆是躺平在床,面上没有血色,林长老皱眉上前,只手探着脉搏。 “这是!” 林长老亦是惊了,“鬼力入体,碎裂筋骨却极有分寸,是有机会将筋脉恢复,只是……” “是鬼尊,果真是他。” 林长老咬牙,面色很是难看,“他的目标果然是日旳。” 昔年林家强大如斯,一直位列在华祭榜前三,再看如今,被那鬼尊抄家灭族落得个破败景象,不就是因为日旳! 林长老气的面皮都在抖,他立刻输入灵力,“闲杂人等速速离开此地!” 陆终道:“或许,您需要另一位修士助您凝塑经脉。” 林长老瞥他一眼,“凭你?” “只您一人,下官肯定不能负担五人伤势。” 林长老想了想,想着就算没什么用处,能负担一人是一人,便应了:“成,你留下。” 陆终站在他身旁,不等林长老说话,便已捏住弟子的手腕,将灵力输入。 “你——” 林长老看他动作,方要发火,却发现他做的毫无差池,虽则表情淡漠,手下灵力却极有分寸。 林长老于是闭嘴了,转眼负责自己的弟子。 灵力不断输出,还要如针如线修补裂痕,实在是费体力又费精力,方治疗完一个弟子便已经是大汗淋漓。 林长老想着:自己都是这个样子,散修岂不是…… 他转头却是惊呆,只见同样的时间,陆终已然开始第二个人的治疗,面色如故,似乎不见疲惫。 林长老:?! 他立刻去探第一个人的脉息,筋脉很顺,补修得甚至看不出有过伤痕,比自己的都要完美! 林长老惊疑,“你竟是散修?” 陆终完成第二人,完成所有后,他撤几步靠墙站立,阖眸休息。 林长老:“陆相感觉还好?” 陆终点头:“累了些。” 林长老:只是累了些? 林长老微微凝眸,看向陆终,只觉得他的面孔极为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就在下一刻林长老趁其不备探身过去,一把捏住陆终的手腕。 陆终早有所觉,却任他动作。 “林长老何意?” “只是怕陆相太累,出什么岔子。”灵力流入陆终体内,林长老并未看出些什么,修为亦只是金丹修为,不弱,却也只是普通弟子的程度罢了。 林长老没有收回手,继续探查。 “与其将灵力浪费在下官身上,倒不如尽快将剩下的弟子医治好。” 林长老的动作一顿,陆终缓缓睁开眼,一双眼眸波澜不惊,林长老有些恍惚,“林长老您说呢。” 林长老收了手,“说的好生冠冕堂皇。” 第二百七十一章 熟人作案 林长老加快了动作,在治完最后一个弟子后收手,低声问道:“不知陆相尊师是何人。” “无师,自学。” 林长老捋着胡子,慢悠悠道:“乍看之下,陆相的功法很是寻常,只是,冥冥之中却是觉得很生眼熟。” 林长老眸光一闪,“陆相可与陆家有关系?” 陆终摇了摇头,他推门而出,“若是林长老有疑,随时可来找本官,只是本官现下还有事要做,恕无法给长老解疑。” 陆终离开,林长老看着他的背影,眸色越发深沉。 鬼尊、邪术、修士,还有面前的陆相,这俗世何时已然变得这般暗潮涌动了? 燕国君在正殿等着二人,“可是解决了?” 陆终点头,坐到一旁,国君还很热络招待着林长老,林长老沉着脸色,“国君,日旳是燕国国宝没错,只是关乎苍生黎明,断不可被邪术师和鬼尊夺去,难道国君这般有信心,能在他们两种势力下护住日旳?” “这就不劳长老操心了。”国君很是淡然道:“日旳断不可离开燕国,这是寡人的底线,若是林长老不放心,大可派专人来保护日旳,这样寡人与长老的心愿不都能完成?” 林长老恨不得直接一把茶泼出去,哪里来的这么大脸!把他们修士拿来当护卫? 林长老严肃道:“国君,这不是在开玩笑,你可知这日旳……” “日旳乃天物,自然不凡,照长老的话,怕是力量无穷,但是寡人为何要相信你们所谓正道?” 燕国君笑了:“你们拿走日旳究竟是为了什么寡人如何知道?若也同那些邪术师一样用来打成己欲,岂不是一样?” 林长老:“胡言!国君怎可这般侮辱我们正道之人!” 燕国君摇了摇头,“陆相,你说呢?” 陆终道:“国君考虑的并无不是,林长老,日旳已在燕国存在百年,国君将它保护的极好,旁人不可能轻易取到日旳。” 林长老:“……”这一对主仆可真是说的一套一套的,让他怎么接? 林长老:“国君。”他起身,“日旳关系太大,甚至牵扯了百家宗门,即便现在国君不放手,怕是日后也不得不主动将日旳交出。” “凡人,是不能掌握天物的。” 林长老转身走人,燕国君看着他背影,不以为意。 “陆相。”燕国君开口,“寡人记得,之前你也同寡人要过此物。” “是。” 燕国君看着陆终,“陆相为何想要这日旳?” 陆终道:“臣是一介散修,比不上名门宗派中人,只能另辟蹊径。” 燕国君笑了笑,“原是如此。” 他道:“只这日旳怕是不能予丞相,但是寡人会尽力去寻些功法,总归能让陆相遂愿。” “多谢国君。” 陆终走出殿门,迎面便看到了林青青,她看到陆终立刻迎上去,“陆相难道忘了,国君吩咐过你要照看客人?” 陆终面无表情绕过她,“府内有侍从,客人若要出去,自可带人,他们皆对城内各处熟知。” “我不!”林青青皱眉,拦在他身前,“国君吩咐的是你,相府的主人也是你,为什么非得让下人陪我!” “反正你也没事!” 陆终见她的手要碰过来,不经意间避过,林青青更是怒,“我告诉你,你今日若是不同我走,我绝不会放了你!” “大人。” 苍姝从偏殿走出,她直接略过林青青,“大人不是说归府后还有事要做?马车已经备好了。” “你是谁?” 林青青脸色不好,她看着苍姝,“你是哪个下人,敢这么说话。” 苍姝转过头:“这位修士小姐,我是我家大人手下的军师。” 见陆终果真要和她走,林青青一急,直接捏出术法来,“给我站住!” 那一击却直直向着苍姝,陆终微微蹙眉,转身直接捏住那术法长鞭,“若是你不想要那双手,我可帮你。” 林青青看到了陆终的双眼,无边无际的黑,她登时僵住了身子,“我……” “啪嚓!” 长鞭一寸寸断裂,林青青下意识后撤,术法被徒手捏碎,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事情,林青青看着那人背影,心头却涌上了说不出的恐慌。 苍姝眸色溅沉,她轻勾唇瓣,转眸看向林青青,“他是我的人,小姑娘,别妄动心思。” 那一双眼似乎埋藏了些什么,下一个瞬间地上碎裂的鞭子竟然重新拼合,啪的一声就抽在了她的脸上。 登时便有红印子浮出肌肤。 林青青愣了,她眼睁睁看着那白衣军师挽上陆终的手,惊骇与愤怒齐飞。 个死断袖! 但在方才那眼光瞥过自己后,她竟是不敢再上前。林青青一把甩了手,皱紧了眉头踢碎了那鞭子泄火。 陆终随苍姝拉着自己往前走,面色是与对待旁人截然不同的温和。 等到两人上了马车,苍姝问:“有初,你是怎么又勾搭上的小姑娘?” 陆终笑,“冤枉。” 苍姝一把捏上他的脸,“也就是这张脸好看些了,无论是脾气还是其他,哪里值得人喜欢?” 陆终颇为无奈,却也好脾气任她捏着脸,“苍姝。” 他笑笑,“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还有这般占有欲。” 苍姝歪头,“不成?” “怎会?” “我很开心。”陆终伸手一拉,便将苍姝拥入怀,“苍姝这么做不就表现出了喜欢,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会不成。” “你若是不放心,不如……” ? 陆终直接伸手,灵力牵出一条细细的链子,连接着二人的手腕,陆终展示给她,“你看,我一直在你的掌握中,能放心了?” 苍姝是没想到陆终还能玩出这种把戏,她摊开手来,看着链子片刻,“嗯……” 人不可貌相啊陆小终。 —— 苍姝和乔木逛街,乔木便接到了由师兄传来的消息,面色逐渐变得难看。 乔木对苍姝道:“日旳被盗了。” 苍姝将手中的物件放下,“看来是逛不成,要回去了。” 乔木把信读到后面,忽然笑了,“也不用。” 苍姝挑眉,乔木凑到她身边低声道:“我说苍姝,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乔木凑到苍姝身边,“那日旳,就是少庄主拿的吧。” 苍姝看着她,乔木将信展给苍姝看,“我师兄说,此事不需要我管,意思难道不是在说,这次是熟人作案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偷鸡摸狗 乔木笑看着苍姝,“其实算算你家那位也该着急了,毕竟明年就是华祭大会了。” 苍姝但笑不语,食指比唇,“既然你我不必去管,那便继续逛街好了。” 乔木:“你可是军师啊。” “闲职。”苍姝将一枚珠簪比在乔木头上,“也就是打仗时想着有我这么个人,在京城内我可是一点根基都没有,全要靠陆小终养活啊。” 乔木:“……”装,你就装吧。 苍姝笑笑,“这枚珠簪还挺适合你。” 乔木:“哦。” “所以苍姝,咱们什么时候能去言山?”乔木百无聊赖,“照这样看来,岂不是还得再陪着少庄主回陆府?” 苍姝:“嗯,是。” 乔木呼噜脑袋,“啊啊啊,我的坐骑!” 苍姝:“坐骑?” 乔木忽然闭嘴,但当看到苍姝的面色,她讪笑了下,“其实也不是,我听说像言山这样只在古书中存在的神秘地方,都会有些上古的神兽存在啥的,所以……” “想太多了。”苍姝直接打碎她的幻想,“你以为时隔万年,那些上古同神一起存在的物种还能在现世存在?你也不想想,若真是这样,你们蓬莱才是最应说是神秘的地方,现在还有神兽栖息吗?” “……”乔木撇嘴,“哦。”她道,“那我也想去言山看看,传说中的日月所处之地诶,天材地宝、灵气充沛,理想的修炼之地。” “那你就耐心等等。” 苍姝摸了摸她的头,“我可在陆府设阵,到时候联系上那边的人,就可以直接传送过去了。” 乔木颇为无奈看她,“我是真没想到你和少庄主能这么快就在一起。” 苍姝:“有什么问题?” 乔木:“不然我现在就可以直接把你带回去了真的。” 苍姝忽然道:“虽然说是可以不管,也只在私情一方面,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要回去看看的。” 乔木道:“那现在……” “不急。”苍姝道,“就说你我在外面探查就好,晚些回去吧,难道你想看国君生气的模样?还是想回去做事?” 乔木:“啊我听说这附近有很好吃的甜点要不然你带我去吃吧。” 苍姝笑笑。 等到二人回到燕宫,大殿内笼罩了层阴翳,国君的面色极为不善。 陆终坐在一边,淡定喝着闲茶,二人到的时机正好,国君看着百里溪,“如何,能探查到是谁人所拿?” 百里溪点头复摇头,“能感受到一股灵力波动,但是不能确认。” 一定是修士所拿! 那边的长老拍案而起,“在场的就这么多人,难道日旳还能飞了不成!” 国君实在是头疼啊头疼,他暗下派人将日旳转至宫中,明明该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能丢呢! 国君看着陆终,“陆相。”按着眉心,“你负责去查,定要将日旳寻回!” “国君。”陆终开口,“此时此事,不宜大张旗鼓,且日旳若为修士所盗便罢了,但若是鬼尊出手呢?” 林长老亦是横眉,“不,此事当从长计议!” 林青青道:“若说是鬼尊出手也并非不可能,之前他的目标不就是日旳吗,还伤了这么多人!” 国君越发头大,他现在脑子里头都是懵的,日旳到头来竟还是没能保住! 怎么给列祖列宗交代! 国君气的心里都在冒血,他起身,“说到底这日旳的消息究竟是如何流传出去的,若非尔等修士,日旳怎会如此轻易被夺!” 国君甩袖子,“寡人倒要看看,若真是落到鬼尊邪术师之辈的手上,你们要怎么善后!” 国君走了,剩下的人眼对眼看了许久,林长老的拳头攥得很紧,“青青,咱们回去。” ? 林青青不解,“可是长老?” “回去!”林长老的话音都在颤抖,“去通知诸位宗门世家,此事定不能善了!” 林青青:“啊!” “傻啊。”在他二人走后,百里溪感叹一声,“若是通知了世家宗门,这锅最后谁来背?他们会说谁无能?” 百里溪看向陆终,万语千言都在这一眼里,“陆相,我们相信你,只是……” 百里案看着他,“等到你要做的事情完成,请务必信守承诺。” 陆终颔首,“多谢各位成全。” 苍姝同陆终回府,陆终走入门内,苍姝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弯唇,“还是不信你。” 苍姝丢了个术法出去才道:“这就算是结束了吧。” “是。”陆终道,“日旳已经送回山庄,此时夫子应该已经收到。” “夫子知晓?” 陆终点了点头,“夫子是庄主身边最近的人,此时庄主之前应该便有所觉,夫子自是知道。” 苍姝看着陆终,“你同百里溪他们做的交易,可是日后将日旳交予他们保管?” 陆终亦是默应,苍姝忽然弯唇仰头,“鬼尊既背了锅,又讨不了好,端是狼狈。不过有初,你就不怕鬼尊狗急跳墙,给你使绊子?” 陆终笑了,“他干的缺德事太多,仇家不少,此番牵扯了林家,自然有人坐不住。” 难怪了。 苍姝咬着梨子,即便是习惯了也不得不说,陆小终此人最是心黑,任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 “剩下的事情也已经备好,明日咱们便启程。” 陆终面色终于有些舒缓,“是时候该归去了。” —— 北辰山庄 日旳被密送回山庄的一瞬间便交给了陆形释,将日旳握在掌心,陆形释的面色越发严肃。 陆念笑道:“夫子,有了日旳,庄主的病就能好了罢。” “是。” 陆形释转身,片刻不停奔向庄主的房间走去,陆念跟在他身边,“夫子为何神情这般严肃?” “丢脸。” ? 陆形释皱眉,“陆府中人,何时做过这种偷鸡摸狗之事!”虽则是无奈之举,但在陆形释心中还是犯了忌讳。 陆念亦是叹息,夫子是庄内最为雅正之人,虽则看似死板,却也正是这些条规框柱了陆府形状。 这种事本来就为夫子所不齿,更何况,还是由夫子最看好的少庄主来做。 陆念摇了摇头,随陆形释进了屋。 第二百七十三章 归来 陆形释早早便备好了该准备的东西走到庄主身边,陆元的脸色如今苍白十分,不能再拖,陆形释将日旳放在陆元胸口。 他捏诀布阵,便有光从日旳中闪现,与陆元体内的血光相抵,陆形释开口道:“将东西拿来。” 陆念便将备好的药丸放入陆元口中,“夫子,好了。” 陆形释更重了一分力气,一掌拍向他胸口。 “噗!” 陆元体内的血气被散出,有一道明显的咒印印在陆元眉心之处。 “血咒印!” 陆念一惊,陆形释皱紧了眉头,“陆元,有意识没。” 陆元咳了咳,“你……” “凝心神,放气归天汇穴。” 陆元的神志还模糊,但这一关只能靠他自己,陆形释一把掐上他人中,“庄主!你还要睡多久!” 陆元似乎被猛地敲击了心神,闻言有了意识,只是气郁结于胸,陆形释拍了他的胸口助他理顺。 “噗!” 这一口喷出来的血是黑色的,眉心的咒痕有逐渐消散。 最后的关头,亦是最为紧要的关头,陆形释方要再输入一层灵力,却不想日旳竟是失控了。 “果是神物,不为凡人所控。” 陆形释的心神也被冲撞着,他竭力控制才不让日旳直接脱开掌控,见陆元的气息平稳,陆形释才缓缓收了灵力。 他的面色极为不好,唇都有些发白。 陆念忙去搀扶住他,“夫子?” 陆形释摆摆手,日旳啪嗒掉落在地,陆形释将它捡起,叹了口气,“日旳啊……” 陆念自然不知陆府往事,陆形释对此一知半解,只这陆府与东瀛的关联他还是有所听闻。 “兜兜转转千年,日旳又被推到了明面,到底是难免。” 陆形释走到陆元身边,眉心的印记虽浅,但到底还是存在,血咒只能压制,却不能根除。 “楼渊。” 陆形释唤这个名字的时候都能听得出火气,陆念道:“夫子,少庄主应当是要回来了。” “明日。”陆形释道,“他回来,也是时候开始准备华祭典的事了。” “是。”陆念些许还有些唏嘘,“庄主……” “能醒就会参加,醒不了就躺着。”陆形释说的很直,“我倒是想看看,他想窝在床上多久!” —— 对于陆终的归来,陆府并没有大张旗鼓,陆念在受到信息后马上赶到山庄门口,远远便看到了那人。 “少庄主!” 陆念趋步过去,绿色的长龙将二人送下山头,陆念亦看到了苍姝身影,惊喜道;“苍姝你也……” 陆终撤步而下,将手伸在苍姝身前轻轻将她带下,陆念: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话说少庄主不是不喜欢触碰旁人? “思源。” 陆终冲陆念颔首,陆念躬身拜礼,“恭迎少庄主回庄。”他含笑,“夫子早早就派我来等你了,此时应该正在尘里阁候着。” 陆终颔首,他对陆念道:“思源,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陆念摇头,“没有麻烦,就是没了少庄主,山庄里头那些小鬼可是越发放肆,怎么管教都没有用处。” 很是令人头痛。 “是了苍姝。”陆念笑看着苍姝,“燕国的事情能够顺利还得多谢你,来山庄做客的这段期间可是得好好照看你了。” “这种事啊……”苍姝笑了,“让你们少庄主亲自来吧。” 陆念挑眉,碧在此时冲出来,直接飞到了陆念肩膀,陆念一惊,“你!” 碧翻白眼挑胡须,“不用管他们,我受够了,一天到晚的秀秀秀。” 陆念:? 尘里阁外,陆终作揖,“夫子,陆终求见。” 里面传来陆形释的声音,“进。” 陆终回头看了眼苍姝,苍姝表示了解,自己就在山庄内转一转。 陆终这才推门而入。 苍姝跟陆念走出,苍姝看着四周:“三年过去,陆府果然没有什么大变化。” “是。”陆念笑了,“物没变,人是变了,三年前的我可是幼稚的很啊。” 苍姝:“是啊是啊,之前帮我做小抄的人现在已经可以管理其他孩子了,变化真大啊。” 陆念的步子一顿,“我错了。” 他瞥了眼苍姝,“是我变了,苍姝你还是原来的模样。” “哈哈。”苍姝笑,“可能吧。” “对了,卫然呢?” “被卫州牧接回去了。”提到他,陆念同样感觉脑壳痛,“在庄主身边带了三年,修道一事上进步的确是大,只是……”这性子半分都没被打磨成。 苍姝看他这模样也能猜到,也有几分失笑感觉。 “啊!” 穿着陆家校服的小孩子跑的急撞到了陆念,陆念将他接下,“子熙,在山庄内怎能如此无礼,随意跑闹!” “知津君!” 子熙刚站稳,忙不更迭就要跑走,“有人追我!先不说了,回头我再把庄规抄上三遍!” ! “见笑了。”陆念扶额,实在是想不出居然会有这样的事,山庄内怎就多了这么个活脱的。 就在这时——“死孩子哪儿去了!” 苍姝听出了声音的主人:“看来果真是在被人追,也难怪他要跑。” 陆念听到这个声音也是一愣,片刻后——“卫然?!” 那人翻墙而来,看到了陆念和苍姝的身影也是惊了,动作停住,尴尬的扶着墙,“诶,好巧啊两位。” 陆念沉下脸,他趋步过去,一把敲上卫然的脑袋,“不是说回卫州继承官职了!怎么还能回到山庄祸害弟子!” “诶!”卫然怒:“我说陆念你能不能讲讲理,怎么山庄明文禁止卫然入内了?” 陆念按着眉心,“不是,此时前来山庄对你而言不是好事。” 卫然:“怎么都和州牧说的一样,怎么不好了?山庄可没教我做一个忘义之人!” “跟你说没用!” 卫然很是气愤,“快,那小兔崽子呢?敢用石头砸我脑门,我不得给他屁股来一下!” “卫然。” “谁?”卫然觉得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忽然一个扭头,“啊!”卫然惊了,“姝姐哦不,苍姝!” 卫然立刻把追熊孩子的念头抛下,“你怎会在这里?!” 第二百七十四章 比试 苍姝冲他笑道,“来看看昔日的好友和恩师,看望下庄主。” 卫然很着急,“药不是取来了吗?庄主的病如今怎么样了?” “肯定无恙,暂不说此事。”苍姝弯唇,“听思源说,你在庄主教导下进步很快,我便想着——” 听她这意思,卫然下意识感觉不好,他往后撤了一步,“苍姝,我觉得……” “要不试试?” 说着,苍姝直接幻剑攻去,卫然惊了,他下意识弯腰避过这一下,满脸惊慌,“苍姝,我可没说我精进了!” 陆念倒是笑了,见不得他狼狈,丢了佩剑给卫然。 “别输的太惨,给庄主丢脸!” “陆念你个狗东西!”卫然气的破口大骂,他凝目集中于苍姝动作,倒是都能勉强躲过,苍姝笑了笑,“动作不错。” 然后回身挑剑,把卫然腰间的玉佩挑落,“可惜,胆子太小。” 卫然:“苍姝!” 苍姝将玉佩丢给卫然,“如果再不动手,我可就……” 卫然:“那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苍姝自是挑眉浅笑,卫然挽了剑式,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直接冲向苍姝。 庄主的训练可是残酷,也常常让他同自己比试,卫然在这种苦痛的折磨下进步飞速。 苍姝的剑式比起庄主来说,力道不足但是更加灵活。只奇怪的是,比起庄主,他竟觉得苍姝的剑式更规范、更具框架,似乎本就是一套完整的剑招。 可要看好了,卫然。 苍姝没想到,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卫然便进步到如此,跟陆念相比还差些火候,但已经能敌过庄内大部分弟子。 果真是有些小天资。 苍姝似乎总能找到他破绽,又能很是巧妙教他如何保护好自己的破绽。 卫然越发严肃,对这场比试更加用心。而一边的陆念亦是看得认真。 苍姝心里头估算了下时间,想着陆终应该也要出来了,于是一个勾手破了他的招式,剑便直接抵在他胸口。 “唔!” 卫然吓了一跳,忙伸出双手作投降状,“我输了苍姝!” 苍姝将剑收回,拍上他的肩膀,“挺厉害。” 碧原本在陆念肩膀上睡得好好的,揉了揉眼睛,看到了卫然,眼瞳竖起,“这气息……怎么这么熟悉呢?” 碧一跃到卫然身上,上上下下嗅了个遍,“齐了,气息又没有了?” 卫然:“这绿了吧唧的是什么玩意儿?” 碧直接一爪子呼上去,“你才是玩意儿!” 卫然伸手要把碧揪下来,碧扒拉着他的肩头死活不放爪,卫然无奈,“苍姝,这是你的宠物吗?” 碧眼看着又要急,苍姝笑着应,“是,挺磨人的,你得多担待。” 碧就是天大的脾气对苍姝也使不出来,它哼了一鼻子气,彻底消停在卫然肩膀上。 卫然抽了抽唇角,倒是陆念看着碧,不确定道:“通身碧绿,当属木性,鳞甲披身,后背覆翼……这难不成是,龙?” 苍姝还没回话,碧嗤鼻,“小爷是应龙,应龙知道么,土鳖!” 卫然亦是愣住,而后忽然开口,“龙?!还是传说中的神兽?!” 卫然的态度一下就变了,他立刻将碧捧在手心,“龙爷?” “嗯哼。”碧的尾巴都要上天了,傲娇的很,“说。” “你是……祥瑞?” 碧挑眉,“算是吧。”卫然一瞬间就兴奋了,“那你帮我看看我的运势呗!” “简单!” 这两位可谓是一见如故,陆念失笑,看着苍姝,“客房已经备好了,离此地不远,若不然先去看一看?” 苍姝笑着调侃:“没有离少庄主的院子更近的客房了?” “唔,有风自南那里吗……”陆念想了想,“少庄主喜静,那附近方圆百米都没有别的房间,所以怕是不行。” “那也方便。”苍姝道,“我直接住进有风自南不就好了?” ? 陆念一愣,笑了,“不太好。” 他道:“有风自南里面也不是没有多余房间,只是庄内门规比较严,哪里会让女子和少庄主住在一起?” “旁院还讲究这些?”苍姝摇了摇头,“也太麻烦了。” “不是,”陆念也尴尬,“苍姝你也知道少庄主不是那么喜欢与……人近距离接触。” 岂止是不喜,在山庄这么多年,除却他和少庄主走得算近,剩下哪里还有熟人?少庄主看着是个面热的,实则真的不热啊。 苍姝:“哦,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远远看到了走来的那人,“少庄主自己同意了,是不是就可以申请了?” “理论是这样。” 见陆念点了头,苍姝笑,“那就没问题了。” 陆念顺着苍姝的目光过去,亦看到了陆终,他微微行礼向陆终,问道:“少庄主,庄主如何了?” 陆终:“尘里阁又添了些新物件。” 这意思是——陆念失笑,“庄主可还真是喜欢这些贵重的装饰。” 陆终走到苍姝身边,苍姝问:“有初,我晚上住哪里呢?” …… 陆念:好直白。 陆终含笑不语,苍姝很是自觉接了下去,“有初,你不觉得有风自南很是空旷吗?” 陆终想摇头,但是看到了苍姝的目光,保持不动。 苍姝眉眼弯弯,“我觉得,它缺个人。” 准确来说,是缺个女主人,但这话说出来怕吓到另外两个小朋友。 陆终到底没忍住,笑了,“偏殿无人,风景适宜且配置齐全,不知苍姝可有意?” 苍姝点了点头,“自然。” 这下轮到陆念懵了,他声音有些缥缈,“少庄主的意思是……” 他反应过来了,才觉得不可思议,这偏殿的确挺好,都不用准备东西直接就可以住进去,只是从来都没有人住进去过啊! 陆终和苍姝走远了,卫然还和碧在一边嬉笑打闹,陆念还是太单纯,想不清楚围绕在陆终和苍姝身边的莫名氛围是什么。 “唉。”碧摇头摆尾,“果然啊,谈了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这个见色忘义的!”又把它丢了! 卫然:“龙小爷你这话说的……”嗯?等等。 陆念亦是愣了,“你的意思是?” 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家宴 有风自南。 三年过去,院子里倒是没有变化,青竹尚青,萦绕周围的淡淡竹香也没变,四面八方都是陆终的气息。 苍姝忍住笑意,“我把碧落下了,现在那两个人应该是知道你我关系了。” 陆终去拿茶叶:“很好玩?” 陆终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苍姝笑道:“多有意思啊,不然凭着那两个人的情商,怕再怎么样都不会想到这一层。” 现在一瞬间了悟,应该得傻上许久。 陆终看苍姝这般惬意带着戏谑的模样,走过去捏她的脸:“小心思。” 苍姝挑眉,“有初,你……” 陆终松开手,坐到她的对面道:“方才我同夫子聊了许久。” 苍姝等着他下音,陆终将茶水推给她,眸中带了戏谑,“我同他说了。” 苍姝差点没一口气喷出来,“咳咳。”她不敢置信,“你直接说的?” 陆终默应,苍姝沉默片刻,“有初,你这里的纸墨还富裕吗。” 陆终笑了,苍姝皱眉,似有其事:“我觉得,就引诱少庄主这一罪名,夫子可能会罚我抄上几百遍的庄规。” 想想就觉得酸爽! 陆终:“庄规没有这一条。” “夫子自己就是山庄内行走的庄规啊。” “就这么怕?” “是啊。” 看着苍姝面色都变了,陆终面上的笑意止不住,轻轻浅浅。苍姝看着他的笑,话音一转,“不过,如果只是抄个几百遍庄规就能拐走少庄主,倒也挺值的。” 陆终登时将笑意收回,“哦?” 苍姝正襟危坐,“我错了,我怕的很,不知道少庄主有没有好办法啊。” 陆终建议:“若不然先练练字?” 苍姝:“……” 陆终看她窘迫模样,笑了,“不会。”他抿了口茶,“我帮你抄。” “那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了!”苍姝对比着两人的字迹,发现根本没得可比,只觉得十分绝望。 “夫子若是发现了便也只能是发现了,知道了我帮你,夫子心里也得憋着火气。” 陆终道,“一怒之下可能连一次都不用抄了。” “那可能就不只是抄书的事情了。”苍姝唏嘘片刻,“我可能会被请去静室呆一呆。” 陆终笑了。 玩笑归玩笑,陆终的确是同陆形释说过此事。 陆形释没有像众人所想那般,也没有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陆终,他只问:“你可确定?” 陆终点头,“弟子肯定。” “为何?”陆形释从小将陆终看护长大,自然是知道陆终的性情,他不是那种喜欢儿女情长的,修道人不比俗世人,成亲与否对他们来说并非太过重要。 陆形释也会想,若是陆终当真需要同女子在一起,会是由他和陆元掌眼,挑选出一位温和谦顺的女孩子同陆终成亲,共同打理山庄。 陆形释道:“她的性情却是我没想到的。” 陆终弯唇,“是,有时候会有些小性子。” 这话带了不知名的宠溺,陆形释觉察出来了,饮了口茶,“为何是她?”陆形释看着他,“只因为她在你年少时便得见,陪你走过了些波折,三年后又如此措不及防出现在你面前,毅然闯入你的生活中陪着你,你便觉得她是可以度过一生的人。” “但事实果真如此?”陆形释眼光如利刃,直戳他的内心,“你身边还蛰伏着许多危险,这些阻碍远非秦燕可堪比,即便是喜欢,你能坚持下去?能护得好她?” 陆终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只能是她。”陆终对上陆形释的双眼,“诚然,她惯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一开始动了心思的却不只是她。” “夫子知晓终的性子,若非对一人有好感,断不可能任一人纠缠如斯。”陆终笑了,“这般确定的心思,此生再无二回。” 他的目光落在桌面的茶盏上,“有初有终,这便是弟子的回答。”在他承认自己喜欢苍姝时,便已经开始为一生做打算了。 “至于说护不护得住。”陆终的面色平淡,“护不住一人,如何护得了山庄?”他对陆形释道:“陆终不曾辜负过任何誓言,而此誓,必当躬行!” 陆形释倒是第一次见到陆终这般正色的模样,自家弟子有多优秀,面对何种任务都能云淡风轻完成,却唯独对于这种超逾一切的重要之事,才会觉得紧张。 陆形释竟也忍不住弯了唇角,“也罢。”他起身,“苍姝是个好姑娘,我原本还担心人家随了你会不会受了委屈,如今看来……” —— 就在面前的女子,那般鲜活。苍姝看到了陆终唇边的笑,有些疑惑,下意识摸上脸,“我刚才把东西吃到脸上了?” 陆终忍不住笑了,“是。” 苍姝一惊,忙拿了纸来擦,“还有吗还有吗?” 陆终摇头,苍姝无奈,“有初,你太坏了。” ? 陆终还是第一次被冠上这样的词,颇有些新奇,苍姝状似叹气,“我脸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吧,你刚才笑一定不是因为这个。” “那还能因为什么?”陆终虚心求教,苍姝咳了咳,“是不是你看上了我的美色……” 如果碧在,怕是能啐上她一脸。 陆终噗嗤笑了,苍姝瞪大眼,倒也没有心虚,甚是厚脸皮:“不是?” “是。”陆终捂住眼,“我在想,我怎的这般有眼光,能有幸同你在一起。” 苍姝:“哦,其实也不然。”苍姝扒拉开陆终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是我有眼光才对。” 如果不是苍姝从初见开始便生出了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一路穷追猛打,跟个狗皮膏药般粘着他,怕是二人也不会进展到如此。 苍姝无数次庆幸,话本子上的诸多狗血剧情没有泼到自己身上。 眼前的少女眉眼弯弯、面露狡黠,陆终到底没有忍住,轻轻拍了她的头,“是,你的眼光很好。” 陆终想起了什么,“今晚举办家宴。”这句话倒像是通知的意味。 苍姝:“哦。”她忽然一顿,指着自己,“家宴,带上我?” 陆终笑着摸她的头,温润如开始,一直到了如今。“你是我未来的妻子,难道不算陆府中人?”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名分 苍姝蹭的脸就红了,“大概算?” 她仔细认真的想了想,最后问道:“陆府的家宴事情多吗?衣裳怎么穿比较好?” “不用想太多。”陆终心情格外的好,他只道:“衣衫我帮你准备,本就是家宴,没有那么多冗长的规矩。” 苍姝心里头却不知生出了什么害羞的心思,到底是不好意思,“你也没和其他人说,就这么直接把我带过去……” 苍姝想起了话本子里的剧情,“你们陆府怎么着也是名门,我一个没有什么背景身份的忽然登上台面……倒是不会把我打出去是,但万一若是问起我四书六艺,我怕是会给你丢脸。” 这种时候,苍姝脑子里头什么该有的不该有的画面都浮出来了,陆终发现不能顺着她的思路想,否则越发想笑,“你,想的倒是挺多。” 苍姝直接坐到他身边,“这不是第一次嘛,没经验,若不然你教教我?” 陆终的目光却是落到了别处,刚喝完茶水的唇瓣晶莹剔透,陆终忽然弯唇,“靠过来些。” 苍姝以为他要说什么耳语,也没有多想便将身子靠了过去,等到她发现了些什么要撤身之时却已经晚了。 熟悉的气息萦绕周身,苍姝下意识就闭上了眼,陆终的手扣在苍姝腰间,温热的唇相触,苍姝的身子有些僵硬,尤其是当感觉有什么要探入口中时更是大惊: “有初!” 苍姝无奈只能呜咽出声,却一下被人抓住了把柄趁机探入。 怎么之前没有发现陆小终这么变态呢! 陆终的声音吹在耳边:“苍姝,呼吸。” 似乎带了笑意,苍姝脑子有些懵,身子却是实诚顺着他的话音走,且在自己没有发现的时候已经软了下来。 苍姝的手推在陆终胸膛上,“唔,够了吧!” 陆终轻轻咬了她的下唇,苍姝一惊。 陆终终于放开了她,苍姝气喘吁吁,“你、你怎么……”说上口就上口! 陆终很是无辜:“忍不住。” 你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上了他的身! 难为苍姝了,一双眼睁得滚圆,陆终解释道:“苍姝,这很正常。” 苍姝许是缓过劲儿来,她不知何时已经在了陆终的怀中,她呵呵道,“正常?” 陆终见她的目光带了一股决绝,恐怕憋着什么主意,却还是道,“苍姝……” 下一刻,苍姝的唇却是直接撞了过去,陆终亦是稍稍一惊,片刻后感受到那人的一股横劲,却是忍不住笑了。 苍姝很是鲁莽,她学着方才陆终的动作一点点研磨,心里头还在打鼓,却不知为何有一种不知名的骄傲涌上心房。 苍姝觉得差不多了,想要起身,却看到了陆终眼中的笑意。 “苍姝,时间还不够。” ? 苍姝还以为陆终要做什么,吓得忙跳开,却发现陆终不过是装个样子。 唇瓣酥酥麻麻隐隐作痛,苍姝气愤:“禽兽!” 陆终状似无辜,“苍姝,方才难道不是你强迫我?” 强迫?! 苍姝脑壳很痛,说她是说不过陆终的,于是默默挪到了他对面,隔着一整张桌子用眼神隔空控诉他。 陆终没脾气,他倒了杯茶给苍姝,“莫气。” 苍姝接过茶,平复了心中的苦闷,陆终看着苍姝气鼓鼓不知说什么的模样,眼中藏匿了满满的温柔。 所谓的山高水远平生温柔尽付予一人,说的当是如此。 —— 晚宴 陆府的家宴,一贯不会大张旗鼓,来坐的人总共也就二十几人,皆是陆府中的长老和几个核心弟子。 陆元的身体还在恢复期自然没来,陆念早早便随着夫子落座。 苍姝来的时候原本以为会别人也会带些女眷,却不想…… 苍姝:“有初,你家人不会都是单身吧。” 陆终:“不是。” 苍姝:“那为何……” 陆终:“许是以为,家宴上要添酒谈话,不适宜有女眷在。” 苍姝:“那为何要带上我?” 陆终笑笑,便牵着她的手直接走入殿门。 当是时所有的目光尽数集中在二人身上,众人在看到他们相牵着的手时一愣。 苍姝之前也不是没经历过目光洗礼,只是这次明显不一样啊!她紧张的身子都僵硬了。 “陆终拜见诸位长者。” 陆终带着苍姝行礼,方才一瞬间的寂静在此时打破。 陆陌连自己的酒瓶子都忘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位是?” 陆终笑了笑,将牵起的手展示在众人面前,“陆终不才,有幸能遇到此生挚爱,她姓苍,是晚辈未来的妻子。” 又是一片寂静。 修道众人与俗世到底是不一样,也不是那么讲究形势,像这般直言喜爱的人不少,只是任谁都不会想到,少庄主竟会如此高调。 连陆念都惊了,更遑提剩下几位长者,皆是一副呆滞模样。 陆念下意识去看夫子,就怕夫子一戒尺直接打在桌面上。 陆形释却是淡淡开口:“坐吧。” 陆终和苍姝便走过去在早已定好的位置上坐下。 剩下几个长者僵着身子落座,陆陌现在是反应过来了,“好!” ? 他哈哈大笑,“可以啊少庄主,没想到你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这么敞亮!” 陆陌走过去,“这杯酒酿了十余年,今日才开坛,滋味极是不错,就当是我送的贺礼了。” 陆终很是坦然饮下,“多谢了,陆叔。” 陆陌摆摆手,“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啊。” 也有人皱眉,“这不符合规矩。”陆陌一巴掌拍过去,“陆府的确规矩不少,你就说说不符合哪条规矩?” 那长者还没来得及开口,陆陌道:“你看人家陆形释都没有说什么,你还在这里规矩来规矩去。” “苍丫头。”陆陌点名,苍姝看过去,“陆长老……” 陆陌道:“诶,该改名了。” 苍姝沉默片刻,“陆叔?”实在有些说不出来口,毕竟自己的年纪摆在那里,但是…… 陆陌哈哈大笑,“挺好挺好,不过丫头,你怎么想的能和陆终在一起?” 这话其实说出了很多人内心的疑惑,陆陌叹,“这人一看就没有情商,不爱说话,跟个书呆子似的,浑身上下也就是脸长得凑合。” 陆终:“陆叔。” 陆陌:“啊呀,抱歉了少庄主,你看我这人,怎就喜欢乱说话。” 苍姝咳了咳,“其实,也没有。” 第二百七十七章 心上之人 陆陌方要接着说什么,陆形释重重一声咳嗽,陆陌息声,他坐回原位,“真是无聊。” 说是家宴,其实就是陆府上的几位长者聚在一起吃上顿饭,没有闲聊,过程很是安静。 饭后大家才进入了正题,陆元不在,庄内的事情如今全权交由陆终来管。 陆形释将山庄内这些日子以来的情况说完,接下来便交由陆终定夺,苍姝安静等在一边,看着陆终如斯风度,便是在诸位长者面前也绝无可挑剔之处,一派淡然雅正。 陆形释点头,他拱手,“谨遵少庄主之令。” 剩下的长者亦是起身拜礼。 家宴如此便算是结束了。 走在路上,苍姝问陆终:“华祭典的事也着急吗?” 陆终点头复摇头,“十年一华祭,对于百家皆很重要,此次轮到陆府举办,自是要着急一些。不过夫子从三年前便已开始准备,如今基本定好,只需完善细节。” 苍姝点了点头,“怕是要格外仔细。” 苍姝道,“邪术鬼尊日旳,若是他们在华祭大典中想做些什么也很有可能。” 陆终点头,“是。” 不过今日……陆终忽然停下动作,空气中酝酿着诡秘气息,陆终沉眸,“苍姝,你且先回去。” 苍姝没有多言,只点头道:“好。” 苍姝独自一人回到有风自南,推开门扇扑倒在床。 意识微沉,想着许久不见识海中的那人,苍姝便顺着心思沉入梦中。 虽则不想,就当是慰问孤寡老人了。 “呜呜呜!苍姝!” 进入识海的瞬间,碧就哭着飞到她怀里,“小爷不活了!今日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我死,要么她走!” 碧指控的正是某个坐在巨石上的人,苍姝慢慢挪开,“枢,你……” 当枢的目光落到苍姝身上,苍姝立刻笑了,“要不然下次轻一点?虽然龙是耐打,但是哭起来也挺难哄。” “苍姝!”碧叫嚷开,“你还是不是我主人!” 就因为是才说出口的,不然谁管! 苍姝颇为自然走到她身边,“怎么想着忽然把我找来?” 枢道:“看你很开心。” 所以就要让我不开心一下? 苍姝:“冕上,出了什么事?” “天骨练得如何。”枢看着她,“来试试吧。” 这一下没把苍姝吓到,枢飞身而下,脚尖点在水面,白衣飘飘看着极为仙气。 “别了……我再练练。” 下一刻人家直接打了过来,苍姝没法,只能动手抵挡。 国师没动用灵力,动作却是十分凌厉,手化为刃看向苍姝脖间,苍姝擒住她的手腕,却不想人家的后动作在脚上。 膝间有痛感传来,苍姝险些半跪在地,枢微微蹙眉,“用天骨,预感。” 使用此功能后,便可预知下一刻对方的动作,但对于苍姝来说—— 不要说她没用过,就是用过也远远做不到熟练如此,一边跟你对打一边还能分心预知! 枢的动作很是雷厉,一拳一脚看起来酣畅伶俐,在她对手面抵挡可就难受十分了。因为她每一个动作都让人避无可避。 “枢!不是说试试,你怎么能用上天骨!” 她方才的几个动作结结实实打在苍姝身上,苍姝只觉得自己都要散架了。 “你也可以用。” 我用不出来! 枢的眸光一闪,下一刻她的手已然停在苍姝眼前。 苍姝:“我输了。”说的很委屈。 枢微微皱眉,“半分进步都没有,你在练什么。” 事到如今,苍姝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练了,她看着枢总有种老鼠看猫的心虚和胆颤,“我再练练?” 枢回身坐上怪石,“那便在此地练吧。” 苍姝:“……”她还能说什么? 苍姝哭了,碧在偷笑。 等到苍姝回到现世,眼底下似乎都青黑了一圈。 浑身都很是酸爽,苍姝很是怀疑,枢是不是只是觉得闲了才想找自己耍一耍? 她起身活动了下筋骨,骨头都酥了,咯楞咯冷发出几声脆响。 苍姝看着外面,天色微明,陆终已经回来了吧。 昨晚感受到的分明是鬼气,苍姝摸不清楚那位的举动,心里也有些不放心,但陆终说无事,应该能解决。 将日旳交给鬼尊? 苍姝摇了摇头,莫说陆终已经答应百里将日旳交给蓬莱保管,就凭着鬼尊利用有初这一点,日旳也不会落入他手里。 只是究竟如何来做……苍姝思来想去,鬼尊想要借用日旳的目的她多少是能猜出。 穿梭时空,为救东瀛。 反正是睡不着了,苍姝便打算出去走一走,清晨,叶片窗沿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露水。 陆终半夜才回,和鬼尊扯皮半天,只觉得心有些累。生物钟定时敲响,陆终起身换了衣衫。 他推门走出,“苍姝?” 彼时苍姝方收集满一盏露水,听到了陆终的声音立刻飞身而下,却是越过陆终进了房间,“有初,我去烹茶。” 陆终一时顿住,他转身,“茶和茶具都在院内。” 苍姝飞回来,“哦。” 陆终看她兴致很高,又看到她手中的物件,伸手接过,“我来吧。” 苍姝把东西交给他。 她趴在桌面上看着陆终,看久了,提起来不知道要放在哪里的心也就落定了。 “有初啊。” 陆终:“嗯?” 苍姝嘿嘿笑着:“跟我回言山吧。”带着不知名的期待。 “为什么?” 苍姝直言,“我答应了他们,若是有了心上人,定要带回去给他们看看。” 陆终的动作一顿,心里头翻滚出了泡泡,就如同面前沸腾的水一般咕噜噜就往外冒。他笑:“苍姝,说说言山吧。” “好啊。”苍姝提起这个便忍不住想笑,“外界都传是日月所处之地,其实就是座普通的山罢了,附近不足数十里便有村庄,山底下还有不知从哪里逃来的流寇。” “言山里面没有人,有的都是一群刚化形没多久的小妖精,虽然时有争端,却也不过是计较哪个山头属于谁,哪家媳妇和丈夫又吵了一架这种小事。” “听起来很好。” 苍姝笑,“是啊。” 陆终道:“既然如此,怎会忽然想到要来人间?” 苍姝:“唔。”她想了想,“最开始是因为好奇,因为追踪到一些往事才会深入,直到现在不能轻易脱身。” 陆终沉默片刻,心里头不知为何忽然升起一种不安定的感觉,似乎面前人的存在就是一场水月镜花,随时会化为泡影。 第二百七十八章 再逢姬玥 “是因为有你,有初。” 苍姝很是正色道,“有初,三年后我重回到这里,不是因为我贪恋人间,只是因为不舍得你。” 我在人间走了这一遭,遇到了俗世的少年郎,从此再没想过脱身。 苍姝撩了人不自知,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想的是就在你身边护着,等到你遇见了可以陪你一生的人就离开,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栽进了坑。 苍姝有些唏嘘。 陆终听到这一句,心头登时翻滚出了不知道是什么的心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就这么在忽然间爆发,似乎是已经沉寂了的忽然被人泼了一层热水,不只是温暖,还有些烫心。 他再忍不住,伸手便抱住了少女。 “苍姝。” ? 苍姝被抱了个正正好,她有些怔愣,陆终抱她抱得很紧很紧,似乎要融入骨血一般。 苍姝自然想不到此刻陆终心中的澎湃翻滚,自从得知了些什么之后一直便积压在内心不为人知的黑暗,时常缠绕周身的梦魇,在此时却被少女一番话便打的似乎烟消云散。 “苍姝。” 陆终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忍不住喟叹一声,苍姝不明所以,却是回抱住他,“有初?” 陆终一直没有言语,他只是静静抱着苍姝,似乎只是贪恋这一刻的温暖。 苍姝受到了触动,还以为是谁欺负了自家可爱的小陆终。 “是不是鬼尊惹你了?” 苍姝义愤填膺,“没事,迟早有一天咱能手撕了他!给他厉害的,不过就是活的久了些,竟然这么欺负晚辈!” “噗嗤。”陆终埋在她肩头低低笑出声,“苍姝说的是。” 这声音吹在耳边实在是诱人犯罪的很,一抹红悄无声息爬上耳朵,苍姝咳了咳,回抱住他。 呜呜呜,陆小终怎么这么可爱! 温存片刻,陆终便被陆形释叫了去,说是要准备华祭大典的事情。 天崩地裂,这华祭大典也断然不能断,来年便是举办时候。 北辰山庄也在准备迎接来宾,只是天下修士千万,北辰山庄只能容纳其中二三,剩下的人便只能是在城内寻客栈来住。 为了不错过这十年一逢的祭典,甚至有修士提前一年便已然来到城内,定下房间,怕到时候没有了位置停留。 苍姝也溜出陆府,来到城内。 她在小街转悠着,方收到了信息,故人邀约,她便早早来等候。 “苍姝。” 苍姝闻言顿住,转过身来便看到那位少女,三年未见,却还似最初相见一般的婉约绰丽。 于是苍姝忍不住笑道:“阿玥。” 姬玥第一次听到苍姝这么叫她,感觉有些新奇,她走过来,“难道已经等了许久?” “刚收到消息就赶来了,没等。” 苍姝见她有些踌躇羞涩,便直接挽住她的胳膊,目光稍稍往下飘:“倒是阿玥,三年不见,长大了许多。” 姬玥脸色稍红,低声道:“你在说什么!” 苍姝嘿嘿笑了。 姬玥已定好了包间,早间已过,午时未至,二人便只点了壶茶。 苍姝看着面前明显拔高了不少、成熟的不少的少女,心里颇感唏嘘。 她打听了些关于金玉满堂的事,之前的金玉满堂同妖市和黑市皆有所牵扯,如今在姬玥手中一点点转到明面,柴米油盐、脂粉首饰,财路拓宽了,明面上接了地气,也更受众人喜爱。 想必是不容易。 姬玥注意到苍姝目光,她含笑:“苍姝怎的这般目光看着我?可是茶水不好?” “怎会?”苍姝笑了,“阿玥请的金针可不便宜,贵怎会有不好的道理?” 她开玩笑叹息道,“如今我也是有富婆当靠背的人了,若是有一日流浪街头,阿玥可一定要把我接回去啊。” 姬玥瞪她一眼,“胡说。” 苍姝笑,“是是,我胡说。” 哪怕是三年未见,情谊却不改,三言两语融了气氛,仿佛不存在中间停滞未见的三年。 苍姝道:“阿玥此时邀约,除了来见我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姬玥微微点头,“是。”她微微垂眸,“你也知那人之前做了何事,如今邪术猖獗,金玉满堂因着这事也难免落了些把柄。” 姬玥的父亲啊,他做的事如果传了出去,怕是得引起不小的震荡。 苍姝饮了口茶,“你是想参加华祭大典?” 姬玥无奈点头,“金玉满堂暂时脱不得这个坑,为防止日后有心人陷害,只能是借由华祭典过渡。” 好好的金玉满堂,本来只是商贾富贵家,却偏偏要和修士扯上干系,这不是难为人! 苍姝一眼便看到了姬玥身上的玉坠,是她之前所赠,姬玥顺着她的目光拿起它,含笑,“这可是我的护身符,在我举步维艰的时候便戴着,戴了三年,如今都不愿摘下来了。” 苍姝有些不好意思,却难免开心,“你喜欢就好。” 之前她赠这块玉坠是因为涵盖邪术的石坠被毁,若是没有东西镇压怕是体内妖力会对身体有损害。现在来看,效果还算可以。 “我记得,华祭典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百家比试,若姬府也算了其中一员,岂不是……” 姬玥惆怅了,“要上台打架啊。” “……” 姬玥的战力有目共睹,即便真要上台,大多数的修士也难敌,但…… “姬家能出的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姬玥点头,“倒不算什么,反正只是借华祭典一事脱身,有没有名次没什么关系。” 苍姝想了想,片刻后问她,“你觉得我如何?” 姬玥眨眼,苍姝笑指着自己,“我也可算战力啊。” 姬玥微微张口,“啊?” 苍姝道:“我成为你家的客卿,也算是姬家中人。”不等姬玥说话,苍姝笑了,“而且又不止我一人,还有他。” 看着苍姝戏谑的眼神,姬玥一瞬间便明了,登时面色涨红,“苍姝你……” 看姬玥的模样,苍姝摇头,“那小子难道一直待在言山?” 姬玥忙摇头,“不是,他时常会来,帮我……”话音还没说完,姬玥一愣,她才反应过来是被套话了。 苍姝忍不住扶桌笑了,姬玥气的啊,“苍姝!” “看那小子的模样,也不像个呆子。”苍姝擦了擦眼,“我刚跟他通了消息,你猜他会不会来?” 姬玥鼓气不理她。 苍姝不逗她了,茶喝完,苍姝问她,“阿玥可有兴趣陪我逛一逛街?” 第二百七十九章 换衣 姬玥自然道好,二人漫步街上,姬玥这三年被内务压身,很久都没有感觉这般放松过,她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苍姝,油然而生的一种倚靠感和安慰感。 她垂眸想了想,目光落在一边的衣裳店内。 苍姝转头,注意到她的目光,便道:“咱们进去看看吧。” 无论哪里的店员张口闭口都是一个套路。 “诶呦,二位姑娘好生貌美,店内新到了很多新料,都是贵人们喜欢而外面又买不到的款式,二位看看,如果有喜欢的即刻便可量身裁剪。” 姬玥摸着衣裳料子,“马上换季了,这衣裳倒是用得着。” 她对店主道:“有没有适合我朋友穿的款式?” “姑娘是要一套还是只是上衫?” 姬玥看了看苍姝,“整套。” “好嘞!” 姬玥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苍姝……不会怪我强势吧?” 苍姝摇头,“有人帮忙挑选衣服我开心还来不及。” 姬玥看她似乎常年穿着的都是青裙米衫,“苍姝你喜欢这种颜色?”虽然这种清浅淡色很是衬她。 苍姝道:“习惯罢了,我也不适合穿的太过鲜艳。” “谁说的!” 店主抱着一堆布料走出,将它们摊在桌面上,“你看看,这鹅黄难道不适合姑娘穿?还有这藤紫色的暗纹里衫,若是再配上个月白……” 店主恨不得代替苍姝直接给她套上,“你看,姑娘本就白皙,一般人还配不上这种颜色呢!” 苍姝讪讪,有些应对不来这种热情,“是吗。” “那可不!正正好我们这儿有样衣,姑娘赶紧换来试试!” “等!” 苍姝直接被推进衣间。 姬玥忍不住想笑,她大声道:“记得穿一整套出来,我要看看!” 苍姝囧。 苍姝无奈,只得将店长费心挑选的衣衫一件件换上,层层外搭,因着换季,可要比之前的青衫厚实些。 苍姝拉开帘子走出的瞬间,店内传来几声低呼,就是店长也不得不赞叹,“果真好看。” 藤紫色不似深紫,偏雅淡的颜色,月白的外衫低至脚裸,衣袂翩摆,端的是美人如画。 姬玥藏不住笑意,她上前抚平了衣襟上的褶皱,“好看。” 苍姝没有尝试过这种颜色,方换上时还感觉有些别扭,店家见此赶忙推销着:“姑娘你太瘦啦。这样衣打板打的偏大了些,若是喜欢,我立刻让人去量身,不出三日便能给你送到府上去!” 苍姝还没说什么,姬玥立刻道,“就这套,还有……”姬玥又挑了几种布料,“这魏红当也适合你。” 店家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大方爽快的客人了,立刻笑弯了眼,“得嘞,立刻去给您办!” 苍姝失笑,她道,“那我便先去将银子付了。”姬玥忙按住她,“不必。” 店家忙道:“付过了付过了。” 苍姝:“阿玥,你也……” 姬玥笑了,“苍姝便遂了我吧,我身上如今最不差的怕就是钱了。” 依照姬府的家底,就算如今断了收入,也足够她大手大脚挥霍一生,的确是不差钱。 等苍姝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姬玥面上的笑容更深几分,只是今天却不巧赶上了个人。 “诶,店家,给我把这些都包起来,还有你手上那匹布。” 苍姝闻声看过去,就看见一位甚是嚣张的大小姐颐指气使,跨着大步走来,下巴指人,“动作快点,我还赶时间。” “抱歉,这匹布已经被这位小姐预定了。”店家很是为难,她知道面前这人是富商之女,家里头还有些权势,怕是难办。 “让她换。”大小姐直接开口,店家道:“只剩下这一匹了。” “那就归我。”她毫不在意道,看向姬玥,“我付你双倍价钱总行了吧。” “抱歉。”姬玥直接走过去,面色微冷,“先来后到,这匹布是我的,千金不换。” “呵。”那姑娘笑了,“我还没见过不要钱的人,一匹布想要千金?” 布料装好,姬玥拎了就要迈步离开,大小姐气急,“给我抓住她!” 身边的护卫立刻动手,看来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那大小姐每次出门上街都要带上几个打手保护,也是她嚣张的底气。 “我不喜欢你的脸。”大小姐笑了,“软的不吃,非要吃硬,你乖乖把布料交出来我就放了你。” 姬玥的眉梢微蹙,“你不觉得丢人?” “呵。” 大小姐吐出一字,“去。” 苍姝皱眉,本来打算动手,在感受到什么气息后动作却顿住了。 来的正是时候,也罢,还是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他吧。 眼看着那人的手要落在姬玥身上,下一刻却只听得,“啊!” 一枚石子正正击在他手上,手腕发出咔嚓一声,似乎是骨头碎了,打手大声嚎叫。 下一刻,众人还未察觉时已经有人来到他们身前,看不清他的身形,只觉得他的动作凌厉又迅速,再看,四周已经倒了一地的人,而他手中还攥着一人的脑袋。 “砰!” 他甩手便把那人抛向一边,那人头撞在墙上,昏迷不醒,青敖的目光泛凉,落在那小姐身上,“还来?” 那小姐愣了,她只觉得有股杀气围绕周围,吓得她后退几步,“你你你,如此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 苍姝走过去,“我是不知道你是谁。”她拍上小姐的肩膀,小姐一抖,“但是敢得罪姬府的人?不怕自己在此地再无落身之处?” “你说什么!” 那小姐的脸色刷的就白了,商圈的人有谁不知道姬府的存在?她恍然,指着姬玥颤颤道,“你、你难不成就是!” 姬玥从青敖出现的瞬间到现在已经愣了许久,她的目光落在青敖身上,“你……” 那小姐一把甩开苍姝的手,眼看着就要跑走,青敖皱眉要去追,却被后面人一把拉住。 “青敖?” 温热的触感落到自己的手腕,青敖的动作一顿。 苍姝觉得自己可能碍了人家的事,便先进了店去。 “店家,先帮我量一下身量吧。” “哦,好。” 门外的二人僵持住,青敖的脑子也有些空,他听见背后的人温声道:“一年,你为什么没来?” “……” 青敖不知道该说什么,姬玥见他沉默便松开了手,“你要走便走,走的干干净净,现在突然出现逞什么英雄!” 青敖下意识道:“是苍……” 他忽然缄口,姬玥笑了,“是苍姝让你来的?” 姬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三年前苍姝离开陆府,青敖亦在此时回了言山,但他却会时不时来城中找她,就在一年前,姬玥在一场宴会上喝多了些酒,被青敖送回姬府,那一晚上许是喝多了,有些话憋在心里许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姬玥沉声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又何必管我生死?” 第二百八十章 助攻 一次次相救,一次次躲避,任她将一颗心陷落却不给自己半分希望。姬玥离开他两步远,虽然知道时机不对,却还是想问他一句,“你喜欢我吗?” 这是她这辈子最胆大妄为的时刻,青敖不语,背对着姬玥说不出半分话,姬玥笑道,“你喜欢我,但是却不能跟我在一起……”姬玥低下头,似乎将万千委屈藏入心底。 “你太残忍了,青敖。” 她直接越过青敖走入店内,有些事情,既然注定得不到回答,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苍姝早就量好了衣衫,却迟疑着没有走出去,她在等姬玥回来找她,当看到姬玥的面色的瞬间她便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姬玥跑过去抱住苍姝,苍姝伸手环住她,二人都没有说话,四周忽然变得安静,姬玥抱着她半晌,沉声有些委屈:“苍姝,我不想逛街了。” 苍姝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哄道:“那咱们回去吧。” 姬玥点点头,门外已经没了青敖的身影,苍姝微微挑眉,这小子跑的倒是挺快,不过是谁教他遇到事就跑的? 姬玥抿唇,“苍姝,你怎的不是个男子呢?” 苍姝一愣,失笑道:“怎么了小丫头,春心萌动了?” 姬玥点点头,她颇为委屈,“你如果是男子,便当是天下第一温暖的男子,若我有幸能得你当夫婿,倒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丫头…… 苍姝失笑,“要不然你等我去寻个法子变个性别?” 姬玥瞥她一眼,颇有埋怨,苍姝笑了,“你看看你,到底是不愿,还和我开玩笑。” 苍姝问她:“阿玥,要不要回头拜访一下北辰山庄?” 姬玥心不在焉点头,“好。” 苍姝将她送回姬府,姬玥隔着距离冲她摆手,微微含笑,“苍姝,该日见。” 苍姝看着女子走回府内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姑娘啊,也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喜欢,怎么有些人却不懂得珍惜呢?” 走向偏僻的地方,苍姝道:“行了,跟了一路也不嫌累。” 青敖一跃而下,落在苍姝身前,苍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什么变化,对于妖来说三年的时间的确不算长。 青敖也不问她这三年去了哪里,反正人回来就行了,他干脆利落道:“你什么时候回言山。” “再等些时候便好了。”苍姝问:“言山那些人还好?” “是,只是你不在,他们不听话容易惹出乱子。” 苍姝:“……我知道了,我尽量早些回去。” 青敖皱眉:“你还有事?” 苍姝很有深意看着他,“是啊,毕竟我现在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青敖不懂,很是疑惑看着她,忽然间反应过来,一惊,“难不成,你……” 苍姝一脸深沉的笑意,青敖的眉头都要拧在一起,“是谁?” 任他思来想去,最后恍然,“莫不是,少庄主?” 苍姝在他不敢相信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怎么这幅表情?” “强迫世家公子,他是被你抓住了什么把柄,你如此威胁他?” 青敖这话一出口,苍姝抽了抽唇角,“两厢情愿,你个愣头青懂什么?” 青敖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苍姝盯着他,半晌,青敖垂眸,“你知道你们不是一路人,归途无定。” 苍姝却道:“为什么会这么想?”苍姝看着他,“的确,开始我也不曾奢望过同他在一起,可是情感一事哪里是那么简单就能控制住的?既然在一起时担心未来,不在一起现在又会觉得伤心,左右都是难过,那还不如在一起。” 青敖抿紧唇,苍姝道:“人与妖之间最大的障碍不像你所想的世俗,偏偏就是当事人,二者皆有断不了的牵绊所以不能痛快在一起。” “你不必隐晦。”青敖开口,“我喜欢她,从未否定,但她放不下姬府,我舍不得狼族,注定不能在一起。” “你想的太远了,青敖。”苍姝叹,“其一,姬玥虽是现在姬府的主人,但她将万事处理的极好,比你可强了不少,姬府对她来说不会是障碍;其二,狼族并非都是废物,你就这般自大,离了你他们会活不下去?” 苍姝不能帮这两人在一起,只能提点几分,“你现在想的是护着她就好,但是真到了要离开的那时候,怕是会后悔。” 这番话说来她颇有感悟,苍姝转过身,一些事点到即止便好,剩下的由着他们自己想吧:“来都来了,不如在城内待几日?” 青敖心不在焉点头:“嗯。” 苍姝丢给他一把钥匙,“我帮你订好房间了,离此地不远。” 背过青敖,她微微含笑,眼底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青敖啊青敖,都帮你到这里了,你若是再没有动作,那我可就真的是……爱莫能助了。 等苍姝回到陆府,陆终早早便回来了,她走到他身边,从后方环住他,“夫子急急找你去,我以为要等上很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不希望我回来?” 陆终的嗓音低沉,苍姝心里头咯噔一下,她忙过去给陆终添茶倒水,“怎么可能!” “去了哪里?” 苍姝道:“和姐妹上街玩一玩。” “是姬姑娘。” 苍姝闻言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揶揄道:“我都要忘了,阿玥可是和你有过婚约啊,怎么,少庄主这般在意,莫不是又心动了?” 陆终放下茶杯,清脆的一声落入耳中,苍姝下意识站直了身子。 他的目光落在苍姝身上,苍姝只觉得心头有穿堂风经过,陆终淡淡开口,似乎也是不解:“苍姝,是什么让你觉得会有这种事发生?” 苍姝默默收回了手,咳着掩饰尴尬,“我……” “既然你这般不放心,有时间胡思乱想,不如——” 苍姝下意识察觉到了不好,脚底抹油便要撤,却没想到直接被陆终反手拉住,一下便落入他的怀中。 半晌,苍姝被吻得气息不稳,她连忙躲开陆终怀抱,一副委屈的模样,相比较她,陆终眉宇间显然舒缓许多。 最可气的是,陆终那边还传来一句:“可是放心了?” 苍姝:我可太放心了。她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缓和气氛而已! 于是苍姝看出来了,无论她说什么,怕是都逃不过方才那一遭。 这就是个黑心肠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鬼界 苍姝叹了口气,她坐到陆终身边,“现在的仙门百家怕是都在传日旳一事,有初,你究竟有何打算?” 陆终只点醒她道:“蓬莱。” 苍姝笑了,没有接下他的话反是问道:“昨夜鬼尊来,我很好奇有初你是怎么把他打发走的?” 陆终很是淡然答道,“将日旳给他。” 苍姝抽了嘴角,“那日旳怕不是假的。” “本就没打算骗他。”陆终笑,“我只保证,最后日旳归于蓬莱,只凡事皆有过程。现在仙门百家皆在追查日旳下落,若非日旳在鬼尊身上,如何圆谎?” “你在那枚日旳上做了些手脚。” 陆终点头复摇头,“还有他身上,他筹划这么多年,怕是下一步的计划早就准备好,只待得到日旳便可施行。” 苍姝已经预料到陆终的动作了。 “若是我将他的计划和动作告予仙门,会如何?” 苍姝:“不只是他的计划泡汤,你自己也可以从中摘出。”但是当真能成功?“鬼尊不是那般好糊弄的人吧。” 陆终点头,“自然,这也是他所默许的。” 陆终在下一盘大棋,“千年过去,为何偏是现在才寻日旳?凭他实力,完全可凭自己,怎会这般麻烦?” 苍姝垂眸,“因为你,他想将你拉下水。” 陆终看着苍姝,“所以苍姝,你还知道些什么,是否与你这三年不在的时间有关?” 苍姝瞒不过陆终,只是没想到他竟这般敏感,猜也能猜出。 “苏娓托我去青丘寻一物,应当与青丘被灭有所关联。有初你知道他托我去寻找的是什么?” 苍姝叹了口气,“日旳。” 陆终眸中有光,“所以这三年,你去了别的时空。” 苍姝点头,“不多不少,正是千年前,大晏尚存的时候,只是那时,东瀛也已经覆灭。” 陆终等着苍姝的话,苍姝想了想,到底是不愿瞒他,“有初,在大晏,我识得一人,与你长相极为相似,练得一身血术功法,天下皆唤他为——” “苍姝。”陆终按了按眉心,“我知晓了。” 见他的面色不好,苍姝及时息声,她心中划过什么,难道有初知道些什么? 陆终道:“千年前东瀛覆灭,便是一切的开始,日旳如今为多方所求,更何况还有邪术,怕是天下难安了。” 苍姝点头,陆终换了话题,“林家那位长老过些日子要来,说是与夫子商讨事宜,实则还没消除怀疑罢了。” 苍姝分毫不担心林长老会看破陆终的术法,只道:“林长老为了这件事怕是都要急上火了,林家地位本就尴尬,再加上这一遭,怕是得招惹不少冷眼。” 陆终不语,苍姝啃着果子,自从她将有关楼终的事情说出,有初的面色就有些不好。 陆终开口:“苍姝,你见过的那人是什么模样?” 苍姝停顿片刻:“他很好,不像外界所传。” 陆终看着苍姝片刻,眸中满是深意,他忽而舒缓了眉宇,“也罢。” 苍姝一愣,陆终垂下眼眸,似乎将情绪藏匿。 —— 苍姝还记得自己曾经允诺的事情,现在也是时候想着去找一趟鬼界了。 海市 阮娘见了来人也不惊讶,她放下手中物件,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装作军师还要许久,没想这就玩够回来了。” 苍姝很是爽快应下,“说来也没什么意思,一天到晚打打杀杀耍些心计,还不如陪着阮娘聊天。” “少来。” 阮娘啐她一口,她端来一杯花茶,“事情都完成了?” 苍姝点了点头,阮娘便坐在她对面,这人无事绝对不会来海市,她倒是想看看,她什么时候开口。 阮娘没想到,她不问苍姝竟也不说,反而是天南海北说了六国那些事,直到最后缄口。 片刻无言,阮娘叹气,她是真的挨不过这位小祖宗,“苍姝,你还要什么事就一块说了吧,憋着也不嫌难受。” 苍姝弯唇,“这不是担心阮娘觉得每次我来都是有事相求,嫌弃我吗。” 阮娘瞥她一眼,“难道你没事?” “有、有。”苍姝嘿嘿笑了,“阮娘可知道去鬼界的法子?” 这话一出,阮娘忍不住扶额,“我说苍姝,你能不能消停片刻,妖市、诸国,如今竟然还要去鬼界?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就要去。” “死之归处,有来无回。”苍姝笑了,“我只是为了遵守承诺罢了,不打算在里面待。” 阮娘嗤笑,她道:“我也懒得管你是去做什么,只是……”她伸出手,“我可不是慈善家,我这蜃楼做的是买卖,上次帮你是顺手,这次就不能破了规矩了。” “好说。”苍姝早就有所准备,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出,“采用最为稀有材料,整合天地灵力制作而成,美颜护肤一样不落,绝对是女人的福利。” 阮娘眸光一亮,任哪个女人都不会拒绝这种物件吧,她表现的很是矜持,拿起那罐子看,“就这东西?果真好用?” “自然,”苍姝打包票,“大言山特供,绝无二家,保你三天荣光焕发,一周后你就是最美的那颗星。” 阮娘呵呵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头杵了她的脑门,“如果没用,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说的好听。” “不用你出手,我自己割。”苍姝笑,“如何?” 阮娘挑眉,“成交。” 她交给苍姝几张符咒,“之前有人抵在这儿了,时间也过了许久,说是烧了就能开启通往鬼界的门,我一开始觉得新奇,后来才发现没什么用处,这里有三张,你便都拿去吧。” 苍姝接过,“果真是阮娘,大方。” 阮娘翻白眼,“如果有用,这东西日后别忘了再送来几罐。” “没问题。”苍姝答应的很是爽快。 —— 苍姝找到一处无人之地,拿出符篆,弹指冒出火花,将符篆烧去,果真在地面豁开了洞口,苍姝拿出那枚月牙石,将灵力渗入其中,“前辈。” 似乎是感受到了鬼力,藏匿在月牙石内的妖兽魂魄在暴动,苍姝等了片刻,才等来梼杌的声音,低低一声。“小女娃。” 苍姝将月牙石更靠近洞口一些,看向内里,漆黑无光的一片天地,其中的阴冷之气便是她都有些难以忍受。 “虽然迟了一些,前辈,这里面便是鬼界,晚辈允诺送您和族人回家,但恕晚辈无法随同。” 见月牙石上蹦出些裂缝,苍姝顺着放开手,月牙石便深深坠入其中。 第二百八十二章 回言山啦! 邪术师一时间消失匿迹,直到一日乔木来寻苍姝,腻歪在她身边央求着要去言山,苍姝想着反正近来也无事,也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只是陆终那边…… 乔木笑嘻嘻出着馊主意,苍姝觉得虽然冒险但也可一试,正好青敖和姬玥也在,于是一行五人便浩浩荡荡朝着言山走。 乔木特地带了蓬莱仙器,几人坐在御空而行的马车内,姬玥沉默片刻,看了眼靠在坐背上的陆终,“苍姝,你这样做,会不会……” 没错,苍姝找乔木借了药,趁着陆终忙于公事时直接迷晕了他,虏上了马车。 苍姝用食指比唇,眨了眨眼,青敖忍不住吐槽,“少庄主遇上你算是倒了大霉。” 苍姝瞥他一眼,“那也好过某人光看不能吃,一天到晚不憋屈。” 青敖眼看着着急上火就要同苍姝动手,姬玥忙伸手拦住,等反应过来后却也忍不住红了脸,瞪了苍姝一眼。 有了仙器,回到言山不过几个时辰的事情,结界外,几人下了马车,苍姝捏出术法将结界打开一口。 还不等苍姝走进,立刻从里面蹦出来两小孩,扒在苍姝身上,忍不住嚎啕道:“姐姐!都这么久了不回消息!我以为你不见了!” 苍姝有些心虚,“没,有些事情耽搁了,这不是一得闲就回来了。” 陈果落在一边,剩下木笙死活不放,陈果看到了苍姝身后的人,忙把他拉下来,“别啕了,有人来。” 乔木走进,“苍姝,你们言山还有小孩儿?” “你才小孩儿,我都一百岁了才不是小孩儿!” 乔木挑眉,“言山老妖?” 苍姝一把拍上她脑袋,乔木诶呦一声,“行了,先进去吧。” 言山里面一成不变的山水翠绿,千万年时间的沉蕴将言山装点的越发古朴内敛。 乔木有些发怔,感受着无处不在的灵力渗入体内,她畅快地伸了伸胳膊,“果然是言山。” “剩下的人呢?” 陈果一顿,他转过身来,“大濑和皮子又吵起来了,这一次还牵扯了那些猴子,怕是姐姐一会儿得去看看。” 苍姝颇为无奈,“我知道了。” 一时间言山这么安静,苍姝有些不适应,木笙的目光落在苍姝扶着的人身上,“诶姐姐,这位难道是——小夫人吗!” 这一声大吼差点把苍姝给吓着,木笙忙凑过去看了几眼,“好看是好看,但他不是小夫人啊。” 乔木挑眉,“小夫人?” 她呵呵笑了笑,走到木笙旁边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来和姐姐说说,小夫人什么情况?” 木笙忙逃离乔木,“你是谁?” 乔木指了指苍姝,“她朋友。” 木笙将信将疑,他扫了眼乔木的衣服,“你是不是认识小夫人?你穿的衣服和他的好像。” “哦~”乔木瞥了眼苍姝,“像吗像吗很像吗?” 木笙皱眉,“我告诉你,小夫人可是我家姐姐的人,你不要痴心妄想!” “呵。”乔木翻白眼,“我哪儿敢肖想啊?你姐姐还是他救命恩人呢。” “你怎么知道?” “那小夫人是我大师兄,你说呢?”乔木说完这话也想笑,“哈哈他怕是不知道背地里你们这么叫他吧,不然还不得把苍姝给生削了!” 乔木瞥了眼苍姝,“不过话又说回来,苍姝你很能啊,都有了我家师兄还敢对少庄主有非分之想?” 苍姝:“……乔木你很皮啊。” 乔木呵呵笑。 姬玥初来这种地方,对所有都感觉新奇,她看着四周,星星眼。 “身体不会难受吧。” 青敖走到她身后,姬玥的动作一顿,她点了点头,青敖还想说什么,却到底开不了口。 乔木看着前面这一对后面那一对,心有些累,“我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和你们走一起,是不是好姐妹了!” 遥想当初陆府欢送宴那一次,这三人还讨论着喜欢的人什么模样,一转眼一个已经到手了,另一个憋在肚子里闷着谈,只剩下了自己。 叛徒! 乔木愤愤转身,道:“我自己去逛了,苍姝,少庄主还没醒,你还有时间想想怎么解释,不然一会儿他醒来……” 苍姝:“……不劳你费心。” 做是干脆利落的做了,苍姝也心虚的很,木笙这下反应过来了,他小声道:“所以姐姐,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二夫人?” 而且还是打包撸回来的!好厉害! 苍姝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按了按眉心,“我就这一位大夫人,你可莫要胡说。”不然遭殃的是她啊! 木笙:“哦。” 陈果适时走过来,一把拉住木笙往后拽,“姐姐,草屋还在,若不然先把他安置在那里?” 苍姝想想,“可。”她亲手把陆终背回草屋,看着躺倒在床上的美人,她心里有些澎湃。 不管怎么说,反正是把人带回来了不是? 苍姝走出草屋,姬玥身边有青敖,自己自然不会去打扰,至于乔木那个酸菜坛子…… 苍姝半蹲下来看陈果,“你今日怎的闷闷不乐?发生何事了?” 陈果摇头,“姐姐如今在人间有了喜欢的人,日后回言山的机会岂不是就更少了?” 这话很有小孩子赌气的成分,苍姝听完他的话噗嗤一笑,“怎么会这么想?” 苍姝摸着他的头,“是我的错,三年不通音讯回来,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不必担心。” 陈果抿了抿唇,许久才点头,苍姝道:“木笙你且在这里等一下,若是有初……若是你们大夫人起来了,你带着他转一转这言山。” 木笙道:“哦。” 至于陈果便由苍姝拉着去找大濑那帮人劝架去了,一转飞至南边山头,远远就听到了大濑丧心病狂的嚎叫。 “娘啊,我不活啦!” 猴子围成一圈,正中间就是故事的二位主角,皮子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怒气上头,指着自己秃了一块皮的脑袋,“正好,你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要干什么,啊!”大濑哭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说不在家住就不在家住,来这些猴子的地盘住什么住!难道连普通的妖都满足不了你了!” “我——!”皮子眼睛都红了,“你瞎说什么胡话!” “我瞎说、我瞎说?!” 大濑这边眼看着就要拉不住,猴子们叽里呱啦吼着才勉强拽住她,大濑一屁股坐在原地哭嚎着:“哇!你个渣男!你个负心汉!” 苍姝:“……” 陈果:“……” 苍姝:“他们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陈果扶额,“是,但是平日里不会闹得这么大。” 苍姝:“看样子,有点故事。” 第二百八十三章 表明心意 陈果默默看向苍姝,“姐姐,你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真的好嘛?” 苍姝:“唔,貌似不太好。” 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苍姝想管,又如何来管呢? 苍姝的目光忽然落到一边,在草丛遮盖下有什么东西露出一角来。 苍姝忽然撤身而下,走出,“都闹什么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们就这么欢迎我?” 这声音一出,气氛登时就凝滞住了,也不知道是谁喊出的第一句:“山君?!” 紧接着全部都沸腾起来,猴子们的反应最为激烈,“怎么没听人说过山君要回来!” “要死啦,山君越发俊俏啦!” “滚你的傻婆娘,人家山君是女的!” “那怎么了!就是这样我也想给山君生猴子!” 一窝蜂全都要往苍姝这边扑过来,苍姝微微挑眉,闪身避过。 大濑也惊掉了下巴,反应过来后—— “山君啊!”她一把抱住了苍姝的腰,“呜哇!我不活啦!” 苍姝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被这人这么抱了,倒是熟悉了套路,她毫不留情直接把人扒拉下去,“好好说。” 皮子倒是站在原地很是踌躇,听着大濑在苍姝面前添油加醋说着一堆话,脸都红到了脖子,“不是山君,你别听她瞎说,事情不是这样。” 大濑啐他一口,“什么不是?从上个月你就老往这山头跑,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我就是给你个面子,别闹的太开,哪里想到你还越发能耐了!都敢不回家了!” 皮子:“我……” 大濑:“今日就给我说明白了,到底是哪个小妖精!” 皮子:“没有!都没有!” 眼看着又要闹开,那帮猴子看热闹看得开心,苍姝只觉得脑壳痛。 “大濑。”听到山君的话,大濑转过身,难得软下声,“山君莫要为他推脱,这厮一贯嘴皮子厉害,我都忍了他百次了,这次一定要——” “大濑,你的生日要到了吧。”苍姝转过眼看她,大濑闻言一顿,她想了想,“是了吧,大抵还要过几天?” 苍姝叹了一声,她对皮子道:“闹成了这样都不打算说?你的嘴硬什么时候能换个方式?” 皮子闻言一顿,咬唇垂眸,“山君,我——” 苍姝看了看四周,“还有你们这帮泼皮猴子,只管看戏不管灭火?大濑要真是急了把你们南山头毁了可莫要找我哭诉!” “吱吱吱!” 猴子们慌了,直接跑了个干净。 大濑此时还没反应过来,她捏住衣角,“皮子,山君说的是什么意思?” 皮子挠了挠头,终于是叹了口气转身,从隐秘之处将那罐东西拎出来。 大濑一惊,她喃喃:“这是——” 皮子叹,“你喜欢梅花,只是言山的梅不在此时节开放,我便想着去人间的北方寻些梅花,又想着梅花放不久,干脆酿成酒还可储存的久些,就来南山这边找猴子询问制酒的法子。” 大濑张开口,“可是,你为什么不说?” 皮子:“说了怎么还能叫惊喜!” 大濑停顿半晌,直接扑了过去,嚎啕大哭:“你个死人!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难过!” 苍姝默默捂眼,这两个蛇精病,一天天不能让人清闲,就是陈果也直了眼,叹息片刻。 就因为这事,闹得言山半个月不得安宁! “狼族那帮人安置在了北山,只是因为修炼缘由出不来。”陈果跟苍姝道,“貌似是言山灵力太足,那些狼妖便集体顿悟,闭关修炼了。” 苍姝遥遥远眺南山,“青敖他们应该是过去了,现在先准备晚上的庆典吧。” 陈果点了点头。 此时,南山。 姬玥走在身前,青敖见她脚下不稳,下意识要前去护住,姬玥却已然稳住身子。 未修炼成型的小精怪化为点点荧光缠绕四周,林子中呈现出一派缤纷之色,姬玥看得入迷,想要伸手去碰,却被那些精怪避之不及。 因为她身上的邪术妖气太重,在这些精怪眼中可是大恶之物,姬玥垂眸,敛了手。 青敖沉默片刻,他翻开手心,将灵力化为囚笼,一把罩住一片的精怪,而后默默递到姬玥眼前。 姬玥的动作一顿,她用余光看了眼青敖,而后,接过了笼子,眼中含笑。 “青敖,这就是你们狼族生活的地方?” 青敖顿了片刻,点头,“是。” 姬玥笑了,她将手指勾进笼中,精怪避无可避,似乎发现姬玥没有恶意,便放任她不再管。 姬玥神色柔软,“言山是个可以久居的好地方。” 这话的意思是? 青敖不敢多想,只是应了一声,“的确。” 气氛一时沉寂,姬玥将手中的笼子递回,“将它们放了吧。” 青敖:“你,不喜欢?” 姬玥摇摇头,笑道,“我只是想碰一碰罢了,又不是要困它们一生。” 青敖收了灵力,星星点点的精怪自掌中飞散。 姬玥蓦然转回身,飞身闪到青敖身前,青敖下意识想要避开,姬玥一把拉住他的手,“青敖,你知我心意,逃避了这么久却不愿意给我一个回答。” “姬姑娘,我——” “嗤。”姬玥笑,却不愿松开他的手,“你信不信,我一松开手,你就会像只泥鳅一样飞速逃离?” 姬玥定睛看着青敖,抹不开的江南山水温柔色,她温声道:“青敖,我不愿像个蛇皮膏药粘着不愿喜欢的人,初见你非尘世间人一般救我于黑暗,我便心心念念皆是你,可是——” “我不想再纠结下去了。” 姬玥眉眼弯弯,“所以,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我想最后问出这一句,青敖,你可是喜欢我?” 若你说喜欢,山高水远,我定同你不离不散,无论人间或妖界,便由我先踏出一步,直至水穷天杪。 姬玥的目光不离,青敖似乎是怔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的话说出口也不知是否能撑到最后。 “可是,也许你会后悔。” “你没试过。”姬玥咬住唇瓣,“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后悔?未来那般遥远,为什么不能把握当下?” 若是三日不见便已是痛苦至极,那么,待到真正的一生折磨,何其残忍。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大夫人 姬玥就这般看着他,青敖却停顿许久,姬玥的心沉下了,她的手渐渐松开,“既然如此——” “唉。” 耳边似乎有低低一声轻叹,下一刻,姬玥却被紧紧抱住,青敖把头靠在她肩膀,“是我错了,抱歉。” “你?” 姬玥却是呆滞住了,她伸手抵在青敖胸前,却听青敖道:“傻姑娘,我心悦你,已经年之久。” 是他太过怯懦,是他太过犹豫不决,“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好,是我的错,你别气。” 姬玥的眼中似乎盈上泪水,“你、我不是听错了吧。” 青敖微微一笑,原本清俊英气的眉眼都显得温柔了些,他抹去姬玥眼角的泪,“你没有听错,我心悦你。” 不等姬玥说话,青敖挠了挠头,“狼族在言山生活的极好,即便离了我也无甚所谓,所以阿玥,你也无需思考怎么脱离人间来适应此地,于我而言,既然确定了便不会逃离。” 定会一直守护你到最后。 姬玥震惊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小小的姑娘,即便是抽高了身量,看来依旧很是柔软。 青敖的笑意退不去,却忽然看到了什么,一惊,忙将她护在身后:“小心!” —— 陆终已经醒了,他起身按着眉心,后脖颈还有些疼痛带着脑子都有些迟钝,苍姝那一下可是下了狠力气,他是知道苍姝会带他来言山,只是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 “大夫人你醒来啦!” 陆终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四短身子的人影扑过来,他递过来一杯水,“姐姐说你也该醒了,让我特意去准备的蜜酿。” 木笙献宝一般家将竹筒递给陆终,陆终也没说什么,接过来饮下。 木笙怔愣地看着陆终半晌,喃喃,“大夫人貌似比小夫人还要貌美些,姐姐好会挑啊。” 陆终抬眸,“这里是言山,她呢?” “哦。”木笙才反应过来,“南山头那边出了事,姐姐先去那边处理一下应该马上就回来啦。”“大夫人小夫人是何意?” 木笙摇头摆脑,毫不犹豫把自家人出卖,将几年前是旧事说了出来,陆终听完后微微勾唇,“还有如此。” “不过大夫人无须担心!”木笙道,“我看的出来,姐姐是真的喜欢你,踏入言山后目光也没从你身上离开。” 陆终摸了木笙的头,“你懂得多。” “嘿嘿。” 陆终站起身,掸去了衣衫上沾染的草屑,他走到一边的木桌旁坐下,执笔画卷,陆府的事情还有许多,就算他能纵着苍姝将他带离,却也不能误了正事。 “额大夫人。”木笙不识字,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鬼画符是什么,他道:“姐姐还说让我陪着你在言山看看,就这么憋这里不太好……” “你找她来。”陆终淡淡道:“应当是她尽地主之谊,假手于人算什么?” 木笙顿住了,管不得那群猴子说美人花有毒,诚不欺我,看来眼前美貌动人的大夫人的确不是软人物。 “唔……”木笙噘嘴,“那我同姐姐说哦,大夫人不要生气。” 唉,他只是没满百年的精怪,怎么还要操心这种事? “等下。” 木笙方要踏出门,忙顿住,他转过身,“怎么啦大夫人?” 陆终着实是对这个称呼不喜,但也罢,他放了纸页抬头看向外面,“你们这里,近些日子可是发生了怪事?” 木笙不懂,他有些疑惑,“没有啊,无论是北边的人贩子也好久都没来了,哪里会有怪事情?” 陆终道:“那便无事了。” 木笙离开后,陆终停顿半晌,这里不对劲,总感觉少了很多东西,而且,有血腥味儿被遮掩住了,若非他对血气敏感,怕是也察觉不出来。 陆终垂眸继续自己的工作,万事有他,现下还无需对苍姝言。 —— 苍姝这厢方收到木笙的传话,忙赶了回来,她停在草屋外面半晌,手抬起来放在门前,却怎么也敲不下去。 唔,万一有初真生气了怎么办? 哄他?拿什么哄?钱?金银珠宝? 好像不太对劲。 没钱不要紧,自己还有色! 苍姝吸了口气,毅然决然推开门,“有初!我——” 而陆终只是在书桌旁看着话本,都是之前苍姝从人间淘来的珍品,内容通俗易懂,一段时间曾塑造了苍姝的世界观。 现在看来,还挺狗血俗艳的。 不像苍姝所想,陆终看上去并没有生气的神色,青葱白皙的指尖握着书页的一角,逆光来看,苍姝有些痴了。 “没什么要解释的?” 听到陆终的声音,苍姝才回过神,她慢腾腾挪过去,“你不气啊?” 陆终没有回头,“你说呢?” “我错了!”苍姝毫无骨气,直接歪倒在桌面上,方才想好的色诱之术,再看到人的时候全都抛之脑后。“我不该打你的!” “悔否?” 苍姝却摇头,“我要是不把你绑来,就凭着陆家那些事和夫子,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带回来!” 陆终似乎被气笑了,他歪头看着苍姝,“算计了很久?” “唔。”苍姝这下点头了,这么近距离欣赏陆终的美色,当真是毫无瑕疵,陆终自然看到了苍姝的表情,他微微勾唇。 “据闻,苍府中有位小夫人?” 苍姝:不,你瞎说,你听我解释! 不过她却没反应过来,好好的立尘脱俗的少庄主,何时懂得了美人之计? 苍姝忙退开几步,使劲摇头,“谁说的!这就是凭空造谣!” 陆终转过头去,收敛了眼底笑意,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来,但是貌似—— 苍姝捏住陆终的衣角,有些委屈,“你别气别气,那都是他们瞎说的,自始至终我可都只喜欢你一个人啊。”再多她也承受不起了。 陆终弹开她的手,心里再多笑意,面上不显,“他们还说,我是大夫人?” 苍姝想了想:“这也没错啊——”却瞥见了陆终目光,苍姝忙道:“有初哪里是我的大夫人,分明我才是他唯一的夫人!” 陆终终是忍不住笑开,指尖蘸了墨向苍姝面上一弹,“胡闹。” 脸颊上赫然多出两点黑,苍姝抽了抽唇角,却是忽然弯眉,“呀,有初不生气了?” 本来也就没气。 也不想想,若是陆终真的有心防备,哪里会轻易让苍姝得手? 苍姝立刻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桌案上的毛笔,直接在陆终额头开了只天眼,而后哈哈大笑。 陆终:“……” 也罢。 他一把捏住苍姝的面颊,“有意思?” 苍姝的笑止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夏然而止。 “我错了。” 是不是玩不起! 木笙一直候在外面,里面的笑声不断,好奇心被高高勾起,却不敢开门来看。 在言山的这么多年,木笙很少能听到苍姝这么快活的笑声,记忆中的姐姐总是勾着一弯笑意,却永远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表情,此次从外面回来,反而是活泼了许多。 木笙自然觉得这是好事,只是难免有些挫败感,他静静站在门外,心中升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姐姐不会真的被抢走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 开宴 苍姝蜷在陆终怀里,阳光暖暖照在身上,苍姝忍不住打起了盹。 陆终一手圈着苍姝,一手在翻看着书卷。 苍姝唔了声,“难得来言山,我带你不出去看看吧?” 陆终只道:“你不是困了吗。” “不影响啊,我带你出去看一圈再回来睡。” 陆终却是轻轻按着她的眉心,温润的触感带着缠绵的情谊,苍姝越发觉得睡意朦胧:“我说真的有初,言山的风景绝对是你在别处没有看到过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言山这群人也很好,我还想带你认识认识,不然日后你再来他们不认识你欺负你怎么办?” “待在陆府久了多憋屈啊,歇息歇息看看风景也好……” 苍姝嘟囔着,陆终不时回一声,苍姝的声音渐弱,而后沉沉睡去。 陆终放下书卷,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女,垂头将唇印上她的眉心。 —— 等到她睡醒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夕阳落下,苍姝迷迷糊糊睁开眼,“有初?” 她被好好放在床上,而身边已经没了人。 “姐姐!”木笙跑进来,“大家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啦!” 苍姝按了按眉心坐起身,“有初呢?” “大夫人?” 木笙想了想,“应该是出去了吧,姐姐不用担心,在言山不会有问题。” 苍姝点着头,起身的瞬间却似乎忽然之间感受到了什么,她微微一顿,“这是?” “姐姐?” 木笙转过头来看她,苍姝走到他身边,“没事,宴会在哪儿举办?” “南山头。” 南山 乔木早早就到了,看着面前篝火大架,人都没来就忍不住闹腾起来的猴子们,还有在旁边秀恩爱的大濑和皮子,叹气,“我说,你们不吃肉的?” 看着穿在木棍上的蘑菇和不知道是什么的蔬菜果子,乔木唉声叹气。 大濑看到了乔木的表情,笑了,她倒了杯果子酒端到乔木面前,“喏,别在意这些细节啦,在言山的生物要么是成了精了要么就是在成精的路上的,大家和气一团,哪里有肉供应?” 乔木:“……我听说你们这里还有狼族?” “吃果子吖,反正都是妖,吃啥不能补充灵力?” 乔木:“……”贵山的狼可真惨。 到底是接过那一杯果酒,乔木尝了一口,双眼忽然放光,“这、这酒!” “味道不错吧。”皮子仰头,与有荣焉,“这儿的果子酒可是全九州最好的果酒了,你绝对没喝过。” 就是乔木有心反驳也找不到点,她头一回喝到这种味道的酒,果香绵密却不腻人,没有一点杂味,细细的酒香弥散唇间。 几杯下肚,乔木有些醉。 “哈哈哈。”大濑笑出声,“小丫头酒量不行啊!” 乔木瞪着个眼睛,“我酒量不行?你家山君都没有我喝的多!” 大濑:“哦?”大濑禁不住笑,“成,千杯不醉,再满上!” “满上就满上!” 大濑看着抱着酒坛一脸迷瞪的乔木,笑了,“山君可是带回来个妙人啊,这果酒不烈,后劲却是不小,再喝下去,这小丫头还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猴子们在一边嗬嗬叫着,大濑吼了一声,“闹什么!平日里没人陪你们喝酒了?!来!给我端上满桌,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能不能喝过我!” 皮子挠了挠脸,“能不能,少喝点媳妇?” 大濑一口灌下去一杯,瞥过一眼,“什么?” “没、没事。” 乔木吹着晚风才觉得脸颊上的热意消退了些,“喝多了?” 乔木抬头,正撞上带着陈果飞身而下的苍姝。乔木打了个酒嗝,看着苍姝,“你、来的好晚。” 苍姝看她模样,叹了口气,叫着大濑,“你究竟给她喝了多少?” 大濑:“唔……也就两三杯,没多少。” “这才刚开始,你就死劲灌她?”苍姝很是无奈,走到乔木身边,用灵力帮她化着酒劲。 苍姝看向大濑,“有初呢?” 大濑和皮子对视一眼,“谁?” 看到了陈果的目光,大濑恍然大悟,“难不成这就是小鬼说的大夫人?” 苍姝叹,“是。” 眼看着猴众哄闹着四散而去,一溜烟没了踪迹,大濑赶紧起身,“诶呀大夫人丢了,你们居然还在喝酒!赶紧起来找人啊!” 大濑凑到苍姝面前,“山君山君,听说大夫人可俊了,有多俊啊,比起小夫人如何?” 苍姝直接戳上她的脸颊,“可别瞎说,我只有一位夫人。” “哦~” 见大濑还要开口,皮子直接抽手把她拉走,“山君啊,我们这就去找人。” 苍姝看了眼四周,找到了个狼族人,“青桑和青敖他们也没回来?” 那狼族人点头,“是啊,别说老大了,就是二哥这几天也跟没影了一样,我们都没见到他。” 苍姝微微皱了眉头,她拍了拍乔木的脸,“醒醒。” 乔木将脸翻过去,嘟囔着:“做什么?酒还没喝完就这么着急走?” 苍姝实在无奈,叹息一声,“碧。” 绿绿的一小团凭空而现,碧的鼻子动了动,“这是果酒?”目光落在一边的酒坛上,后知后觉,“你回到言山怎不和爷说一声!” 说着飞身就要扑向酒坛,苍姝直接拎住它后脖颈,“要喝酒一会儿随你喝个够,现在先帮我看个人。” “谁啊?” 苍姝将碧放到乔木肩膀,不等碧开口,“她喝多了,你且多担待,我先去寻个人,你看好她。” 碧方要抗议,苍姝先它一步道,“若不然你同那位过吧。” 碧立刻僵住,撇嘴道,“成成成,呆着就呆着,言山是你的地盘,有什么可看的?” 陈果此时上前,“姐姐,我同你一起去。” 苍姝点了点头,木笙也要凑过来,却被苍姝止住,“你和碧一起,就在此地待一会。” 木笙无奈,到底听了她的话。 苍姝抄起陈果入怀,运上灵力直接飞离。 先去找陆终吧,苍姝传音:“有初?” 联系不到陆终,苍姝足尖点在树梢,遥看无边夜色,夜晚的言山格外的静谧。 “陈果,今天少了许多狼族的人,他们都去哪儿了。” 陈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狼族那边一向是青桑在管,在北山头那边,但是连青桑都很少露面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异状 苍姝凝聚灵力,唤了许多小精怪聚集,“帮我找一下有初。” 小精怪领命,四散到各处去寻人,陈果看着苍姝,“姐姐是真的很喜欢大夫人?” 见苍姝点头,陈果有些疑惑,“为什么?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你不得不承认,容貌算是理由之一。”毕竟自己一开始就是因为容貌对他多加了几分注意。 “但现在,我喜欢的是他整个人。” 陈果一直不懂:“可是姐姐,环境塑造人,如果是同一个灵魂,但是性格、身份、行事方式都变了,你还会喜欢吗?” “无关任何,只是他。”苍姝没有犹豫,“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是他这个人,环境是会改变人,但是个人本质却不会变。” 所以无论是楼终还是陆终,他们都是一个人罢了。 陈果不语,忽然有小精怪传讯而来,“山君山君,我们找到他啦!就在南山天池那里——” 苍姝立刻准备过去,却见陈果静立原地,他抬头笑道:“姐姐去吧,我便不叨扰啦。” 苍姝点了点头,“陈果,你帮我去找一下青桑,若是今晚人没到齐,算什么聚会?” “好。” 苍姝片刻不停赶到南山,在很远处遥望,便能看到天池波涛潋滟旁有一人背影,苍姝放缓步伐。 真的是陆终,可他在这里做什么? 苍姝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于是悄悄绕到他身后想要偷袭,却没有发现陆终唇边勾起一笑。 他随手捏住空中的一个小精怪,直直向后一抛,小精怪在空中兜风转圈,而后正正撞在苍姝的脸颊上。 苍姝知道自己被发现,便也不再矜持,飞身扑到陆终背上,“你出来怎的都不唤我?” 陆终反手将她背起,“你睡得正熟,我便自己出来看看。” 苍姝嗯了一声,她趴在陆终身上,“看了这么半天,觉得言山如何啊?” “很好。”陆终只用这两字概括,苍姝笑,“我以为你会说长篇大论来夸赞呢。” “世上风景好的地方太多,说来繁琐,但是此处在我看来的确很好。”陆终淡淡一笑,“你生活在这里,为这里添了痕迹,算是加分项。” 苍姝唔了一声,低低傻笑,“陆终,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 陆终还没回,苍姝已经自己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陆终的目光忽然放到一处,凝目片刻,他扭过头来看苍姝,“回去吧,不是说还有事?” “不管他们。”苍姝嘿嘿笑,蹭了蹭陆终的耳朵,“咱们多待会儿吧,平日里哪有时间和你单独待?回到山庄你又变回工作狂了,根本不管我。” 陆终无奈。他在方才感受到了异状,本想着趁苍姝睡觉时将它解决,追着气息来到天池,却不想发现了这东西。 言山怕是—— 陆终将情绪尽敛下,苍姝的话入耳,他道:“我方回来,庄内的事情会多一些,再等几日便可,到时候我陪你出去。” “这可是你说的!”苍姝开心了,“那我便等着了。” 陆终微叹着点头,而后背着苍姝往回路走,苍姝舒缓的趴在陆终背上,“有初,累吗?” “我说累你会下来?” 苍姝点头:“会啊。” “那就不累。” 苍姝:嘿嘿。 陆终忽然停住脚步,苍姝也在同时听到了声音,四周似乎被什么东西所包围。 苍姝凝目,她从陆终背后跳下来,“所以有初,你自己出来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些东西?” 陆终也知瞒不住她,“是。” 四面八方而来的邪气席卷二人,眼看着逼近眼前,苍姝立刻化剑在手,一剑斩开天地乾坤,灵力化光将黑气尽数消退,陆终凭空结术,将欲要逃窜的邪术收拢在手。 苍姝走到他身边,并未放松,她看着陆终手中的黑气团子,陆终手一握,邪气彻底消散。 苍姝的面色不好,“言山什么时候进来了这些腌臜货。” 陆终没有多语,只是垂眸,若是苍姝不关心则乱就会发现,言山四处都分散开了邪气,即便是用阵法压制,血腥味道也遮掩不了全部。 “苍姝,除了我还有谁来了言山。” “青敖姬玥和乔木。” “他们人呢。” 苍姝用灵力通讯过去,却如何都联系不上,苍姝心头有不祥预感,她唤来了精怪,“青敖和姬玥在何地,你知道么?” 精怪用灵力同苍姝交流,苍姝面色一改,陆终道:“如何?” “他们去了北山,但后来没了踪迹。” 苍姝面色未改,眸中却隐隐透露出怒火,“邪术师。” 陆终道:“先不急,邪术师设下此计暂时不会伤他们性命,你之前说北山聚会,先去那里看看。” 南山 大濑这群人接着方才动作,喝个痛快,留着碧干瞪眼馋的流哈喇子。 “我、我还要喝……” 乔木挣扎着要起身,碧忙缠住她双腿,“你干什么就要喝酒!你都醉成这样了还喝!” 乔木召出剑来就要砍向自己的腿,“呔!哪里来的妖怪!不长眼睛缠上你乔木爷爷!” 妈耶! 碧忙用灵力结出结界来,果然醉鬼不能惹,这一急起来连自己都敢砍! 乔木不安分,那边的大濑和木笙还在笑,“哈哈哈哈碧,你这一遭出去也没和山君学点本事,怎么连个小丫头都奈何不了?” “我去你的大濑!我让你试试照顾这丫头!” “别,山君吩咐下来的,我可担待不起。” 碧忍不住,直接一尾巴甩在乔木后脖颈上,乔木双眼一翻晕倒在地,碧才松了口气。 “爷不管了!” 它飞到桌面上,看准一个果子就啃起来。 大濑:“你不喝酒了?” 碧呸了一口,“喝什么喝?如果等苍姝回来被她塞回神识里头,我还指不定怎么惨呢。” 碧凑到大濑身边,“你身上的味道怎么如此奇怪?” 大濑闻言忙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啊?有奇怪的味道吗?我昨天才洗了澡啊。” 那种感觉忽隐忽现,碧拿不准索性放弃了,低头愤愤啃着果子。 第二百八十七章 痕迹 “山君!” 遥遥看见了苍姝和陆终,这些妖可是热闹起来了,乌央央就朝她那边涌去。 尤其是大濑,偶然瞥到了苍姝身后人的身影,那叫一个惊讶,“呀!这难道就是大夫人!” 当陆终身形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刹那,所有妖都吃了一惊,气氛一时间轰动。 “呀!大夫人好美!” “诶呦我这小心肝啊,山君果然是有眼光的,能找到这么个好夫人。” “难道人都长成这个模样?那我也要出去走一趟!” 陆终被层层围住,哪怕是如陆终一般淡然,现在怕也有些绝望,苍姝忙哄散众人,“去去,喝你们的酒去!” “山君生气啦!” 这群泼皮猴! 苍姝心里头忽然有些不敢想,不好的预感一直压在心底,陆终注意到她的情绪,拍了拍她的头,“万事有我。” 木笙颠颠跑过来,将果酒递给苍姝,“姐姐,你尝尝!” 苍姝将果酒接过,看到一边睡着的乔木,碧飞身到她身上,“小爷可是听你的话了,你回来我总可以喝酒了吧。” 苍姝看着手中酒盏,将杯子递给碧,“你喝这个。” 碧不挑,有酒就成,咕咚咕咚将酒饮尽,爽快叹了一声。 先前没有所觉,如今再看,竟是觉得言山每个人身上都带了邪气,苍姝沉下心。 “诸位。” 苍姝的话音落,所有人的目光皆是集中,那一瞬间苍姝甚至能看到他们无神的双眼,苍姝沉声,“难得一聚,下次回来便不知是何时了,诸君请。” 说着,举起酒杯,等苍姝一杯饮尽,陈果过来替苍姝满上酒,苍姝却把杯子放置在一边。 今日算是敞开了玩乐,陆终那边围的人格外多,一杯一杯要灌到陆终嘴边,陆终虽然看着面色未改,三两杯下去后也有了红晕。 苍姝撑着下巴看向那方,倒是头一回看到陆终这般窘迫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陆终瞥她一眼,苍姝忙收了笑。 喝了没多久,陆终的眼有些迷蒙,苍姝忙赶上前将他搀扶起来,“今晚便先到这里吧,陈果,残局便交给你了,别让他们玩太疯。” 陈果点头,“好。” 苍姝看着碧:“碧,将乔木背起,咱们回去了。” 碧化为龙身将乔木带起,将乔木放进草屋上的床铺中。 苍姝和陆终进门,陆终使了巧劲歪在她身上,苍姝失笑,“你能把他们都喝趴下,怎么还会装醉?” 陆终的唇微勾,“若非如此,怕你这些热情的朋友能喝到下半夜。” 苍姝摇头叹息,“如果被山庄里头的人看到你方才的模样,可能会觉得不是你醉了,是他们自己喝多了出幻觉了。” “不至于。” 陆终眼中的迷蒙转为清明,他抬手设下术阵。 碧方将乔木放在一边,便看到这两个人打哑谜一样对视,甚至设了阻挡外界窥探。 “怎么了? 苍姝给陆终递过去一杯醒酒茶,问碧道:“你也察觉到了,言山如今有什么怪异之处。” “全山上下皆有邪术的痕迹,唯独两人。” 陈果、木笙。 苍姝将小精怪带来的消息告诉陆终,“青桑许久未归,不知发生了何事,青敖和姬玥的气息尚能感受到,似乎被困某地。” 苍姝将乔木体内的酒气彻底化净,乔木缓缓醒来,她睁开眼起身,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来了趟言山,竟然还能遇到这种事,苍姝你要怎么赔偿我?” 乔木拿了张符出来:“这是化邪符,可以查谈到底邪气侵扰程度,你猜我之前在言山动用这张符,结果是什么?” 苍姝等着她言语,乔木叹,“化邪符直接化为灰飞了啊,可想而知此地邪气重到何种程度!” 苍姝的眸色越发深沉,乔木道:“而且我之前查探了那草精和蛇妖,气息不稳,魂魄不聚,分明已经是——” “乔木。”苍姝忽然道,“我知道了。” 乔木也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鲁莽,她忙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也有可能是邪术影响。” 她说不下去了,其实也没必要骗自己,邪气重到这种程度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陆终道:“我会去破阵。”他道:“演了这场戏,言山对于他们可图谋的,怕是只有苍姝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你。” 苍姝道:“我在言山百年,说是日月所出,起身也不过是灵力汇集的一处地方,没有值得他们惦记的。” 苍姝无比冷静,她在脑海中想着所有可能性,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何偏偏是言山。 “难道是那枚石斧?” 乔木忽然开口,“苍姝你先前不是吧石斧拿回来了?你放在了哪里?” “大椿。”苍姝忽然道,“在大椿树下。” “大椿……难不成就是传说中千年为一岁的神物?” “是。” 乔木皱眉,“如此说来,邪术师也有可能是为了大椿,但如果真是如此,直接拿了东西跑路就好,为何还要费心这么做?” “只能是,他们想要的东西藏于言山,他们寻不到却以为我知道的东西。” 苍姝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联系上,“自我诞生于此,言山并未有过其他年长之妖,唯有的不过是些山地精怪,连形都化不出来,更不要提……” “有初。”苍姝看向陆终,“老庄主可曾与你说过前山君的事?” 陆终微微摇头,“从未。” 言山之前存在过山君,并且与庄主关系密切,那么前山君的离开与邪术是否有关? 片刻后有小纸人飞回,那是陆终放出去的,陆终收了纸人,上面写了一个字,“北。” “东南西北四方,唯有北面没有邪气侵扰。” “北面,便是大椿坐落之处。” 苍姝道,“或许,我可以先问一个人。” 大言山似乎一如既往,月落日升,毫无变化,苍姝推门来看,陈果和木笙正站在她面前。 “姐姐?”木笙呵呵笑,走到她身边,“我们准备了早饭,那些人昨天闹到了半夜都不清闲,现在都没醒。” 苍姝半蹲下身,眸色不明,她摸了摸木笙的头,“你还记得果子酒怎么酿?” 木笙点头,苍姝道,“帮我去寻一些果子吧,留着存坛地下,来年也好喝。” 木笙一蹦一跳便离开了,陈果从刚开始便没有说话,他抬头看着苍姝,“姐姐都知道了?” 苍姝只走到一边,说是做早饭,也不过是切了瓜放水煮了煮,只言山的瓜甜,这么煮过后软软糯糯,甜水喝在嘴里也很暖和。 第二百八十八章 破碎 “来坐啊。” 陈果踌躇片刻,最后听话坐在她身边,苍姝啃着果子,“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 “姐姐早就看出来了不是吗?”陈果道:“邪术侵山,便是如此。” “剩下的人呢?”苍姝的声音很低,“大濑呢?皮子呢?还有那些猴子和狼族。” “死了。” 陈果无比沉静,“都死了,就在你毫无所忌在人间欢闹的时候,都死了。” “不可能。” 这话一出来,陈果立刻站起身,手拍在石桌上,“怎么不可能!你在人间玩的欢快,可还记得言山?可还记得你自己是山君?!” “邪术师破碎结界,看到有妖,要么杀要么抓,言山中的妖不敌,死了大半,我和木笙有命被抓,流落到邪术师的老巢,被他们逼打做术式实验,你觉得如何!” 苍姝闻言,眸光有些破碎,“青敖还在,不可能不知。” “呵。” 陈果忍不住哈哈笑,“你以为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就在你招呼都不打一声离开言山的第二天!等到那傻子狼族统帅回来,言山早就变了一个模样!” “还有青桑,他……” “他什么都不知道。”陈果嗤笑,“我、木笙、青桑,是唯三活着回来的,而除了我,他们二人早就没了之前的记忆。” 苍姝的手一颤,被陈果捕捉到,他嗤笑,“我被邪术师下了术,变成如今的四不像模样,好不容易回到言山,我满心欢喜在找你,想要你替我们报仇,可是你人呢?” “陆府?蓬莱?快五年了你才回来,五年,如地狱一般的日子。” 苍姝停顿许久,她心里被各种情绪充斥,悔恨?愤怒?愧疚?但是更多的却是麻木。 陈果就这么看着她,什么表情都没有,苍姝低低道:“青敖和姬玥呢?” “不知道。” 苍姝抬眼,“陈果,我知你恨我怨我,我的错已经不能挽回,但是他们还活着,我要找到他们。” “呵呵,好一句大言不惭的话。”陈果手指中藏了一把小刀,直接伸手摆在苍姝脖颈间,“姐姐,你觉得我会放你走?” “他让你做什么?” “活捉你。”陈果笑了,原本清秀可爱的孩童如今竟是多了股嗜血的味道,“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断了胳膊断了腿也没什么问题。” 话音未落,那银光直直冲着苍姝面门而来,苍姝闪身避开,她飞身要擒住陈果,陈果轻巧避过。“姐姐莫不是以为,现在的我还跟原来一样,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妖吧?” 又是几个小刀飞出,苍姝翻了个身子,陈果已然到面前,他的手中凝结出术,直直朝着苍姝打去。 如他所说,并非闹着玩。 苍姝看清他手中的术法,邪术的不祥气息很浓,若是打在身上怕真会让她大伤。 苍姝旋身挡住他的手,而后直接拉了藤蔓缠上他的身子。陈果却看都不看,手上几个动作藤蔓尽数断裂,银光擦过脖颈,带了些血迹。 苍姝落在地面,“陈果,你很厉害了。” 陈果攥紧双拳,他的面目有些狰狞,身上的力气却全都消散,苍姝的眸中有光,她动用了天骨。 “邪术伤身,不适合你用。” “用得着你在这里假慈悲!”陈果大吼一声,“你都不要言山了,你都不要我们了!要不回来你就不要回来啊!现在装个什么劲儿!” 苍姝无话可说,她也没什么能解释的,的确是她疏忽,只言山是她最为重要的地方,她如何能不悲恸? “陈果,我……” “姐姐!陈果!你们在做什么!” 木笙拿了果子,本来很是开心回来,当看到面前这一幕时却是整个人都怔住了,他忙丢了手里头的东西挡在二人中间。 “陈果!你是不是惹姐姐生气了!” 陈果的表情也是一怔,隐隐有害怕,他都听到了多少? 木笙盯着陈果,小脸气的鼓鼓的,“不对啊,平日里都是我犯事惹人生气,你这还是第一次吧。” 木笙转过头,“姐姐别生气,他一贯是这……”当看到苍姝红了的双眼,木笙顿住了,他不敢相信一般张开口,平生第一次看到自家姐姐这般模样,似乎当真经历了什么不能自己的悲伤事。 木笙慢慢挪过去,小心问道:“姐姐,你真生气了?” 苍姝垂下头,没有说话,木笙心里头似乎也憋了块大石头一般,他一把扑过去,抱住苍姝的腰就大哭,“唔哇!姐姐!你别生气啊,我错了陈果错了我们都错了,你千万别生气!” 真真痛到极致、悲伤到极致时,人反而没有了情绪,似乎千言万语积压在了心里,若是此时有半分孔洞被打开,绝望便会倾泻而出。 苍姝一把回抱住了木笙,“对不起。” 木笙闻言眨眨眼,偷偷看了眼苍姝,“姐姐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苍姝没有回话,只是木笙能感觉到苍姝身上浓郁的伤感气息,也能感受到她抱住自己时的温度。 木笙摸了摸她的头,“平日里都是姐姐安慰我呢,姐姐别伤心,姐姐不会做错,就算是真有错,言山里面也不会有人怪你哒。” 木笙想起来过往,言山无论有什么纷争都会找寻姐姐来帮忙,外面的人也从未占过言山半点便宜。 “姐姐很好。” 苍姝闻言,抿紧了唇瓣,她轻轻放开木笙,“方才没事,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 陈果也起身,掸去了身上的灰尘,一瞬间恢复了笑容,“我和姐姐在玩游戏,你怎么就突然冲出来了?” 木笙一贯反应迟钝,听到二人这么说,竟然真的信了,他道:“你刚才怎么不说,吓死我了。” 陈果慢慢靠近木笙,“方才啊——” 下一刻木笙便软软栽倒在他身上,陈果将木笙放在一边,“关于不好的记忆我帮他清除了,你也不想他再记起来吧。” 苍姝只道:“陈果,青敖他们究竟在哪里?” 陈果的手一紧,“你都知道他们派我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了,还会天真的以为我会告诉你?” “就是因为知道才要问。”苍姝道,“青敖他们被捉却没被杀,不就是为了引我入瓮。” 陈果嗤笑,“引君入瓮,你想的倒是多。我看剩下的客人都不在,怕是已经先行一步了吧。” 苍姝应道,“是啊,言山的结界被改,如今不可进不可出的,只剩下我们几个人,自然要聪明些了。” “你猜到了在北山,那便去吧。”陈果的身形逐渐消散,“只是姐姐,这一次,怕是真的再见了。” 苍姝遥遥望向那方,她起身,想要触碰着什么,却到底放下。 第二百八十九章 毁去 苍姝停在原地,她的眸中似乎沉淀了情绪万千,自语道:“我也懂得天命说,若是按照天骨所测,这一场,言山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言山内的妖尽数被制成了傀儡,最好的方法解救就是……” 就如同之前遇到的那只九尾,傀儡既是傀儡,永远沉沦于黑暗,再不得重生。 如此,便只能是毁去了。 —— 碧驮着乔木奔向北山,遥遥看去只能看到青山尽头的高大树木,繁叶盖顶,乔木飞身而下,“这便是大椿?” 树叶无风自动,沙沙的低响,乔木伸手触碰到树干,却忽然顿住,“少庄主说的没错,果真阵眼在这里。” 乔木叹了口气,“造孽。” 碧也难得沉默,龙身一直在紧绷状态,它的目光中溢满了浓浓的火气。乔木看着它情绪不对,忙伸手拦住,“诶诶,别急!你要做什么。” “杀,宰了那些腌臜玩意儿。” 这话说的没有半分抑扬顿挫,它说的是认真的,乔木忙道:“你连结界都出不去,你以为邪术师会亲自来?他们是打着苍姝的主意,让她在言山和东西之间二选一。” “攻心之策,将整个言山视为赌注,他们真下得去手。” 碧还没有平缓下来,身子在抖,“这么久了,你们就连邪术师的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你以为他们这么好找?” 乔木沉住气,“他们隐藏的极深,我们曾经顺着线索找过,但当到了那个地方,邪术师早就全部转移了,只知道他们在研究禁术,却……” 乔木看碧似乎不信,她赶紧道:“我们怀疑,他们与世家有关,或许,也与诸国有关。” 乔木吁了口气:“自数年前开始,便已经有几个世家被灭,林家就是之一,再看后来的青丘、如今的言山,他们所图太大,你以为凭借一人之力就能将邪术消灭?开玩笑!” 碧似乎被触动,他停住动作,“你说的都是真的?” “骗你做什么,你家主子应该也多少想到了,毕竟在燕国摸爬滚打也遇到了邪术师,若是连这点都想不到她就真的可以避世不管了。” 碧彻底松了气力,它转过身来,盯着面前的大椿,“自从百年前来到言山,小爷便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日。” 乔木想到了昨天的聚会,“你们平日里,就是昨天那个模样吧。” 碧垂头不语,“既然难选,不如我替她选。” 灵力暴动,周身萦绕气浪,乔木立刻明白他要做什么,忙拦住,“你是龙!你是龙不是猪!现在连后果都不清楚你就要毁了阵眼,万一——” 不过乔木也能想明白为什么它这般着急,苍姝同它还不一样,毁了阵眼,即便言山不毁也会元气大伤,碧都舍不得如此做,更不要提苍姝。 但乔木还是毅然决然挡在碧身前,“别轻举妄动,苍姝马上就到了,若是你好心坏了事才最难办。再说了,就是苍姝不靠谱还有少庄主,他在想别的方法破阵,你怎么也要给他们一个机会。” 碧的双眼通红,一人一龙对峙着,许久碧才松懈了身子,缩为原来大小。 乔木松了口气。 方才陆终传音对她道可以找到青敖他们的位置,让她不必担心可以解决,于是苍姝直接奔着北山这边来了。 乔木忙走过去,对她道:“阵眼就是大椿,目前不知后果,你和那小孩儿聊得怎么样?” 看着屹立在面前的大椿,苍姝顿了片刻:“不是现在。” 乔木不懂得她的意思,却见下一刻有身影从眼前闪过,浓重的邪气朝着苍姝前去。 苍姝幻剑挡住,那人的力气很大,拖着她生生推开三步。 乔木一惊,抽出剑来就要帮苍姝,却不想又是几道黑影,乔木被缠住,她定睛一看,“大濑?皮子?” 正是昨天所见的那些人,只一个个目光呆滞邪气加身,傀儡一般。 乔木的心一凉,这些该死的渣滓,竟然真的将言山的妖精炼成了傀儡! 便是她都生出愤怒和悲凉,于是更不敢想象苍姝此时的心情,乔木咬了牙关,提剑前去,却没有下杀手。 苍姝看着眼前人,依旧是初见时的少年模样,只是如今他的双目无神,短刃在手,使得尽数是杀招。 “青桑。” 苍姝的剑有些无力,“怎么就变成这种模样了?” 青桑的攻击迅猛,就如同他的本体一般,獠牙大张爪子锋利,更不要提还有邪术加持。 苍姝只防不攻,她的心有些乱,来之前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却不想在此时所有心理建设尽数崩塌。 “青桑!” 短刃入眼,苍姝抬剑相迎,目光交接的一瞬间,苍姝动用了天骨的力量。 青桑的动作僵住,苍姝方要将探入他的神识,却不想直接被弹了回来。 识海颤动,惊扰了坐在其中的枢,她缓缓睁眼,“邪术。” 这一举实在有些惊险,天骨的力量能够摄人心神,但是这能力她还没能完全掌握,但是将青桑控制住没有问题,却没想到邪术师还在他身上动了手脚,将魂魄和身子完全剥离。 苍姝后撤半步,青桑的面色转为狰狞,苍姝垂眸,“不行啊。“ 青桑龇出獠牙,身体逐渐兽化。 苍姝抬手,藤蔓铺天盖地从土里长出,将他层层叠叠缠绕,普通的藤蔓奈何不住他,但是如今的苍姝同之前不一样了,灵力覆盖,软藤坚不可错,青桑挣扎着要逃出却根本无法。 乔木和碧那里的妖数众多,加上两人下不去狠手施展不开,打的很是辛苦,动用天骨,直接将剩下的人控制住。 “这是?” 见身前妖的动作凝住,乔木顿了片刻,吁了口气,苍姝走到大濑身边,她将神识渗透进去,却见她的躯壳里再没有半分魂魄的痕迹。 “没用,他们的魂魄尽数被抽走,只留躯壳的傀儡才最是好用。” 苍姝抬头,正看到树梢之处站住的陈果,陈果微微笑,“姐姐,你知道青敖他们在何处,会不会也在经历抽魂之痛?” 第二百九十章 心头血 乔木叉腰,“我说小屁孩,你在这里说什么大道理?你的魂魄不也留的好好的?言山怎么着也是你的家,那些被做成傀儡的是你的亲人,你如今怎么还能站到邪术师那一队!” “我想活,有错吗?”陈果敛去眸光,“他们难道不想活?但是谁又能如他们的愿?” “傀儡,那可是永生永世被奴役的仆从,你看着心里头难道就没有一点悲恸!” 听到乔木的话,陈果停住片刻,“妖没有来世。” 苍姝只看着他开口:“他们要我做什么。” 陈果笑,“姐姐既知大言是日月所出之地,也应该知道日旳的存在。” 乔木的面色一紧,“大言,日旳……” 苍姝眸中满是沉静,“若是他们要日旳,恕我不知在何处。” 陈果摇摇头,伸手一指:“就在此地,大椿之内。” 苍姝的目光落在大椿上,陈果道:“这此清洗并非言山第一次经历,百年前,上任山君亦是如此,只是他宁可自缢也不让成邪术师之意,不知姐姐,你有没有这种魄力,可以放弃你的朋友。” “你想我怎么做?” 陈果跳下来,将一柄匕首丢给她,“你是灵,最得天地之气,日旳沉入大椿体内,简单的方法取不出来,只能如此。” “大动干戈,只为了我的血?” 苍姝都忍不住笑了,陈果道:“须得你的心头血,除了你自己逼出来,旁人如何能取?况且——” 说不出是嘲讽还是什么,陈果笑道:“大椿的灵性已逝,唯有用万妖的魂魄炼成灵息才能有机会取出日旳,否则——” “我草!”这么多年,碧还是第一次骂出脏话来,它忍不住咬牙,“你叫她一声姐姐,怎么能狠得下心做这种事!” “我说了,为了活下去。”陈果垂眸,“再说了,若是维持言山,只要日旳交给邪术师,他们就会放过言山,大濑皮子他们也自由了,可以在言山里面自在生活,有什么错!” “不可理喻!”乔木皱紧眉头,剑身嗡鸣,便要冲着陈果攻去,陈果却道:“杀了我也没用,他们要的东西不能拿到,那两位客人也会死,何必。” 乔木被苍姝拦住,她瞪大眼睛,“苍姝!你要是真敢豁出去取心头血,我一榔头敲晕你!” 苍姝掂量着手中的匕首,“青敖他们在哪里。” 陈果指着大椿:“你说呢?是了,大夫人不在此地,可是去寻破阵之术了?没用的。” 陈果让开道路,“行了姐姐,来吧,你已经背弃过言山一次了,这次你还要逃吗。” “苍姝!” 眼看着苍姝要动作,乔木立刻要扑过去,“你疯了,就算是找到了日旳又如何,言山回不来了!” 碧尾巴一甩便要冲过去,却被苍姝直接收回神识内,苍姝回身制止了乔木,“没事,且等我。” “苍姝!”乔木拦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苍姝向前,“你忘了少庄主还在这里,你想让他回来看到重伤的你吗!” 苍姝的步伐一顿,“唔,我藏着。” 陈果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她,“挖心头血不会死人,你动作利落些就好,不然,我帮你?” “不必了。” 握在掌心的匕首微凉,锋利非常,神识里面的碧是第一次这般着急发疯要出来,“主人!你个傻主人!疯了吗!” 心头血哪是说放就放的!心头血不可复原,先前她已然取出过一次,这一次岂会只是几滴那么简单! 苍姝将剑身对准胸口,“陈果,莫要忘了……” “噗嗤。” 血色蔓延开来,神识里面的碧有所感,双眼通红,“该死!”它转过身,“冕上,您有什么办法?” 枢尚且闭着眼:“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谁都奈何不了。” “但是……” 枢微微睁开眼,眼中一片波澜不惊的潋滟,“即便是在发觉出事的瞬间她依旧冷静,现在自然也不会只是匹夫之勇。” 碧道:“我很你不一样,你冷静,什么事都掌握手中一般,但是苍姝不是你,她还……” “她是山君,言山如何与她密切相连,空有此名而没有能力,合该以命来偿。” “你!” 枢的指尖点在一边,水境中便出现了外界的场景,碧忙凑过去,“这是——” 匕首没入心口,有殷红的一点滴落在地,苍姝一步一步向前,伸手触碰上大椿。 面色变得如纸苍白,苍姝神情未改,血顺着根系一步步蔓延向上,陈果微微皱眉,忙止住她。“够了,你不要命了?!” 苍姝一把将胸膛中的匕首拔出,乔木惊呼一声,忙跑过去按住她的胸口,灵力不要钱一般输入,“你果真是疯子!” “现在行了吧。”苍姝很是冷静,似乎忍受剧痛的不是她,大椿几乎要改变为邪物,血蔓延的时候都能听到来自冤魂的嘶鸣。 陈果的目光凝在大椿上,他道:“成了。” 有白色的光一闪而过,澎湃的灵力随着白光的出现而爆腾开,苍姝却只觉得血气翻涌,缠绕着大椿的魂魄在尖叫嘶吼,想要挣脱躯壳跑出。 “不要。”苍姝压抑着痛苦吐出两字,之间带了鲜血,她伸手绘了符咒,“合该是有这一劫,但……” 借着之间残留的心头血绘出符咒,苍姝直接打在大椿上,灵力之间的碰撞更是让她雪上加霜。 苍姝的目光却依旧坚定,她迈向前,大椿似乎受了刺激,树身在颤抖,那一点朔白的光更是刺眼。 眼看着日旳逐渐显露而出,陈果便要上前去拿,却不想碧忽然而至,甩了尾巴将他甩飞出去,“傻主人!” 而此时,在破阵的陆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的动作一顿,眸中似乎沾染了血色,他起身,“苍姝……” 青敖和姬玥的身体被他找到,虽然魂魄不在,但是肉体还存留着气息,陆终贴了符咒控制他们的身体前进,结界的阵眼是大椿,但谁说破结界只有除阵眼一个法子? 只是在方才,他将要破开结界的一瞬间却感受到了来自心底的悸动。 陆终皱了眉头,手中凝了气力一把霍开缝隙,而后转身便走,冲向北山。 第二百九十一章 斩落天地 碧甩开陈果后,直接携了苍姝离开风暴中心,苍姝挣扎着站直身子,碧忙道:“你还要做什么?安分点不行吗!” 苍姝却登身而上,忍住疼痛,她要伸手去取日旳。 陈果微微皱眉,手上结印,大椿中的魂魄便凝为锁链欲要捆住苍姝。 乔木见此忙抽出剑来砍过去,“苍姝!快!” 魂魄在乔木的攻击下碎裂开,乔木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她一把伸出手凝结灵力,将其中两个完整的魂魄拉出。 果然是姬玥和青敖! 就在乔木为她争取到的瞬间,苍姝一把将日旳攥在了手中,日旳入手,双目中多了什么情绪。 陈果站定住身子,“姐姐,把日旳给我。” 苍姝却是看着手中的日旳,目光中是沉寂,小小的一个碎片被她攥紧,“就是这种东西。” 她作势要将日旳碾碎,道:“陈果,上一任山君身陨让他们等了百年,这一次,若是直接将日旳毁了,他们还等得到吗?” “竖子住手!” 声音传出的一瞬间,陈果眸中有光闪过,一身黑袍的人从暗处走出,他看到了苍姝手中的日旳,眼中蹦发出光芒:“是它,果真是它!” 他缓缓走出,邪气越发浓重,“来,把日旳给我,你不是要救你的朋友吗?言山妖精的魂魄还在,我有方法可以让他们回来。” 苍姝的目光放在一边的大椿树上,“你要日旳?” “快点。”那人有些不耐烦,满目的疯狂都集中在苍姝手中,苍姝道,“应该不只是你一人在这里,其他人呢,不若一起出来商量。” “呵。”他桀桀笑出声,指着苍姝,“陈果,拿下她。” 陈果闻言敛去眸中光芒,飞身出去,苍姝接下这一击,“碧。” 碧懂得她的意思,立刻冲向那邪术师,邪术师挥袖打出一击,碧张出血盆大口吞下那攻击,巨龙入眼,那邪术师微微皱眉。 “孽畜!” 他的手心化出锁链,躲过了碧的身子要将锁链缠上,一节一节的锁链挂在身上,碧身躯灵活,锁链虚虚挂在身上却不能奈它如何。 乔木见此情景,转身去帮苍姝,谁料苍姝因伤支持不住藤蔓化形,傀儡们又是一阵骚动,往苍姝那边涌去。 乔木啧了一声,心里在得想若是百里案在就好了,只是现在没人在身边只能靠她自己,于是赶紧奔过去。 乔木一边拖着那些傀儡,一边给苍姝传音:“苍姝,找到石坠就能解开傀儡的控制。” 苍姝也知,只是现在陈果的攻击不留缝隙,根本没有余力。 她一手执剑挡在身前,目光和陈果的目光相汇。陈果沉默无语,攻击越发凌厉,虽然招招冲着苍姝,却似乎没有夺取日旳的想法。 苍姝心里一沉,“你——” 就在苍姝生疑的瞬间,陈果道:“姐姐,我只想问,如果让你在大夫人和言山中二选一,你选谁呢?” 苍姝停住片刻,陈果见她如此,忽然笑开,“你看,相伴百年却比不上一个外人,姐姐,你倒是真的……” 他也不知道该形容苍姝些什么,见他的动作顿住,苍姝也停下,离他三步远,“我从不曾想过这二者孰轻孰重,于我而言,你们是亲人,言山是责任,但他或许不同,我定下约定余生与他相伴,或许日后会是亲人,我们是彼此的责任,但是如今,他是我如何都割舍不得的存在。” 苍姝道:“二者只会并存,没有孰轻孰重,我将他带回言山,也是因为想要给你们看一看,给你们……” 却不等苍姝说完,陈果已然打断她,“说到底言山已然没落,这问题问来也无趣。” 苍姝顿在原地,而就是这在一着错落之时,竟果真让陈果得手,剑尖划破她的胳膊,而陈果去伸手握住了苍姝的剑刃,而后直接捅入自己的胸膛。 不等苍姝反应,陈果已然推开三步远,他半跪于地,似乎伤重,遥遥看向邪术师那边,“请主上赐予属下力量。” 邪术师见他如此,皱了眉头,“废物,竟是连一介重伤的人都打不过!” 说到这个,面前的龙实在是棘手,谁能想到言山内还会有这样的远古神物?碧翻白眼,若非苍姝让我暂时不动你,灭你不过分分钟的事。 邪术师也不愿在此胶着,直接挥手将一物件隔空丢入他那方,正是一枚石斧,陈果有幸得见还是在苍姝上一次归来时,葬入大椿树下的那一枚。 陈果攥了石斧起身,弯唇,“多谢了,主上。” 而就在下一刻,邪气扩散开来,大椿树在分离了日旳之后,灵力压不住魂魄,不甘碎裂的魂魄张牙舞爪欲要冲破大椿。 傀儡们受到影响,皆是陷入混沌状态,邪术师皱了眉头,他手中握着一团黑气,旋身之间将碧的攻击挣脱开来,“动作快些!” 陈果缓缓起身,“自然,是要快些的。” “咔嚓。” 苍姝的眼眸瞪大,“陈果——” 他竟是直接将石斧捏碎,张开手心,石斧已然化为碎屑散落在地,陈果的身形不稳,一瞬间欲要跌落,苍姝立刻飞身接住他。 “姐姐。”陈果微微含笑,“你可得多撑一会儿啊。” 邪术师怒火上心头,“你!好你个言山妖孽,果真是找死,既然你们这么想陪言山化为灰飞,那我就成全你!” 没了石斧支撑,傀儡尽数摔落在地,大椿内的魂魄眼看着就要挣脱而出,邪术师的目光紧紧盯着苍姝手中的日旳。 “来人。” 邪术师咬碎了一口牙,他指着苍姝,“把日旳夺回,然后,开启阵法。” 苍姝环顾四周,黑袍的邪术师足有数十之多,比起之前的零头杂碎,这些人明显厉害上许多,陈果不顾压制挣扎着起身。 苍姝将他按住,起身幻剑,“等你们许久了。” 乔木看到了苍姝情绪的不对劲,她唤了一声,“苍姝!” 苍姝的目光已然无神,持剑的手中蓦然爆发出了震彻人心的灵力波动,碧一惊,“糟了,情绪波动太大天骨反噬,傻主人!你清醒清醒!” 那些人转瞬来到苍姝眼前,数十道邪术攻击遮云蔽日般袭向她,苍姝全然无动,目光在这些人面前一扫。 “果真是——” 她缓步走出,一步一落鼓,剑落为影,快到看不清影踪,乔木见她这幅模样亦是心惊,“妍岚之剑?不,这已经比最顶层的剑式还要再厉害上三分。” 摄人魂魄,邪术在她身前如同破烂的纸糊一般脆弱,只需一剑便可斩落天地。 第二百九十二章 神识不存 血色四处飞溅,乔木看着这样没有情绪的苍姝亦是感觉到了恐惧,她伫立原地,低声唤:“苍姝?苍姝!” 那邪术师见此皱紧了眉头,“言山君……这剑式,这灵力波动,莫不是你——” 而在下一瞬,他已然被捏住了脖颈,说不出话来。 一缕碎发抚在苍姝脸颊,她微微歪头,“日旳在这里,你倒是将他们复活啊。” 邪术师的气息不稳,喉间的痛楚使他越发疯癫,他大笑,“复活?那至少得还是个东西啊,你看看倒在地上这一群,可还像是活物?” 手逐渐握紧,苍姝冷眼看他,“你才不是个东西,腌臜。” 她在手中结术,纹路渐显,那邪术师本来不在意,却在看清纹路的一瞬间奋力挣扎起身,“这是!不、不可能!逆转之术千年前便已经泯于世,你怎么可能会!” “傻主人!”碧急了,在天骨反噬的情况下用逆转!疯了!“他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跟他同归于尽!你住手!” 苍姝的眸光有一瞬间的涣散,的确,她好像答应了一个人不再动用此术,只是那个人是谁? 就是这一个停顿被他抓住了可乘之机,邪术立刻作用,直接打上她的肩头。 糟糕! 苍姝的神识转回,眼看着那人狰狞面目越发靠近,身体却似乎被桎梏,软了气力。 反噬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噗嗤!” 当血花飘飘洒从自己眼前穿过的瞬间,苍姝看到了熟悉的人,下意识喃喃:“有初?” 陆终的眸色暗沉,是苍姝从未见过的阴森表情,若是苍姝还有正常意识,怕是早就禁不住讨饶,但是如今她还沉沦在黑暗中。 陆终一手扶住苍姝,另一只手将苍姝手中的剑夺过,那邪术师被削去了半个胳膊,痛到整个人都在颤抖,“你、你!” 苍姝眸中的混沌退去:“有初……” 然而陆终很明显不想理她,身上的低气压沉重到苍姝说不出话来,她很是心虚,默默想用头发将心口的上的伤痕掩住,但是陆终可不吃这一套,他直接将头发拨到一边,眼中藏匿了无边的黑暗。 他伸手将苍姝抱起,“你说,我是不是该把你藏起来?” 苍姝愣住,陆终将她放到碧那方:“只这一次,你等我。” 邪术师此时还在地上翻滚,他看着陆终,“该死,你是世家的人。” 陆终抬起剑来,直接将其钉入邪术师的心头,“果真肮脏。”那人直接喷出一口血来,极致的痛苦下他竟是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拿不到日旳,辜负主上,倒不如拉你们一起下地狱!” 为了防止意外,他早就派人在言山各处都布下了阵法,只需要他动动手,言山便会全盘崩塌。他颤颤着手拿出一张符咒,“言山、你们、都去死吧!” 陆终的表情却无比冷淡,那张符咒亮了瞬间,却转而变得暗淡,邪术师一愣,他恐慌吼道:“这怎么会……这是!” 不可能吧,就算是主上亲手解术,也需要至少三日的时间,怎么可能! 他忽然想到什么,喃喃出口,“逆转……难不成你是!” 银光划过喉咙,邪术师的最后一句话憋在口中,到结果却是死不瞑目。 陈果气喘吁吁坐倒在大椿树下,脸上覆满青筋,他看着陆终,比着大拇指笑道:“不愧是大夫人,果真厉害!” 陆终走过去探他的脉息,心下一沉,陈果满不在乎道:“我早就是个死人了,能撑到现在手刃这些腌臜玩意儿,能不让妖众一直受他控制,足够了。” 陈果的手指摩挲上大椿的枝干,从中抽出两缕完整的魂魄交给陆终,“青敖和那位客人的魂魄,我护住了他们,只需尽早还魂即可。” 他的目光转向碧身上的苍姝,“幸好她睡过去了,否则接下来的这一幕她该是难受了。” 陈果的身形逐渐消散,原本大椿树内的灵魂似乎一瞬间平息下来,陈果道:“四年了,这么多年被囚禁在这里,大家都很难受啊。” “大夫人,能让你帮忙传个话吗?”陈果转过头,“我们从来没有怪过她,即便是沦落到现在这个结果,我们也从未觉得怨怼,若是恨,也只是恨那些毁了言山的东西。” 火焰烧上大椿树,陈果道:“变成这样,就是神仙来了怕是都救不回我们,尘归尘土归土,就如同石灵,这么多人结伴离开,倒是不寂寞,只是姐姐……” “大夫人,你可要对她好好的,不然我们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 火势一瞬间加剧开来,却没有蔓延开,大椿存在万年,终于还是离开了言山。 苍姝此时还在黑暗中摩挲,她似乎听到了陈果的话,“姐姐,对不起,我们要先走一步了。” “木笙,就麻烦姐姐照顾了——” 这种绝望侵袭上自身,苍姝连气都喘不上来,她跑向前,平生第一次这般无助,不知跑了多久,她在黑暗中兜着圈子,耳边似乎传来轻轻一声叹,便被一人拉出此间。 一瞬间的辉光,苍姝缓缓睁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潋滟水光中,神识内是一成不变的寂静,而端坐在巨石上的人如今却站在她身边。 “枢?” 枢静静盯着她,半晌蹲下身来,白皙指尖含蕴灵力覆上她的眉心,“你太过莽撞。” 天骨岂是轻易便可支配之物,火上心头神识不清是难免,但…… 枢收回手,“只此一次。” 若非她方才在神识空间内稳住她的灵力,怕是会损伤神魂。 苍姝缓缓坐起身,“抱歉,还要麻烦你。”眸中的光彩未归,枢盯住她半晌,“身怀日旳,言山此劫本就避无可避,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你这是安慰?” 苍姝开玩笑一般说出此话,但是面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她伸手,“劳烦拽我一把,起不来了。” 若是平日里,枢怕是不会理她,但是现在她垂眸盯了她半晌,终归是伸出了手,“你——” 苍姝顺着她的力道投入她的怀中,苍姝不是脆弱之人,如今却也心痛到无法言之,她道:“你早就能算到言山会经历此劫,是吧。” 枢不语,苍姝许久道;“冕上,我并非蛮不讲理怪罪你之人,邪术师追求日旳是为完成禁术,世人追捧力量所以想要寻得日旳,你呢,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分裂神魂来到此间。” 苍姝站直身子,透过神识海似乎能看到外面的场景,她道:“而我,并无卷入此事的想法,却阴差阳错陷入其中,如今,便是我粉身碎骨,怕也不能脱逃。” 她道:“送我出去吧冕上,我无事。” 第二百九十三章 伪装 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苍姝,你的神识海变得浑浊了。” “让你住的不舒服了,抱歉。”苍姝嗤笑两声,“我早该想到的,只是冕上,先前我因你经历过城陷人亡之殇,之前是我误了。” 枢垂眸,登临九天的神也会有情绪波动的一瞬间,她看着与自己肖似三分的人,却显得越来越分道两方,她只挥袖将苍姝的神识送回去,眸中有些许暗色。 “冕上” 在苍姝即将离开的刹那,她忽然回头,眉眼间却有些笑意。 ”既然连你都骗过了,便说明我真的成功了。“ 这话说的无头无尾,只是在这句话落定的下一瞬,识海已然重回清澈。 枢有些停顿,她了悟,于是叹息,“你还真是……” —— 陆终将苍姝环在怀中,看着苍姝从胸口渗出的血迹,身上的低气压更是沉了几分,他将手覆在她胸口,大量灵力往内输送。 碧的目光却落在大椿上,火到现在也没有扑灭,焦香气息往鼻翼中钻,乔木用神识试探过去,“不过剩下了些魂魄碎片,怕是果真——” 陆终却将苍姝轻轻放在一边,他迈步向那方走过去,乔木一惊:“少庄主!”那边危险啊。 碧却目光不离,盯住那人,只是用尾巴小心卷起苍姝,将她放在背后,然后拦住了乔木“那小子肯定没事。” “现在邪术还没完全消散,如果少庄主出了事,苍姝绝对不会饶过你我!” “呦,没看出来你这么怕她?” 乔木皱眉,“怎么可能!” 陆终却是停在大椿树十步开外的地方,他一把揪起地面上瘫软的邪术师,伸手一抓便从中提出他的魂魄。 “没来得躲,还是以为我不会发现?” 那黝黑的一团黑气竟是魂魄,肮脏不堪,魂魄中传来嗬嗬的声响,陆终另一只手伸出,咬破指尖绘了术阵,那魂魄忙不更迭要逃走,似乎在叫骂:“你个疯子!你这是在逆天改命!你就不怕遭天谴!” 陆终没有理他,指尖在微微颤抖,坚持写下最后一笔,符阵作用,刹那间天光一瞬,乔木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那种力量,她一惊,“这——这种阵法!” 果然。 碧不经意心里一沉,逆转这种东西早就失传于世,苍姝会那是意外,但是如果是这小子会,那可真是传奇了。 “糟了,天地异动!”乔木一骇,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碧倒是镇定,“没事,那小子既然敢做,就有十有八九的把握。” 也如他所言,异象发生的一瞬间他直接用那魂魄挡住,那魂魄后知后觉,“逆转之术!你早在我身上种下了果!” 但是他知道的却也晚了,陆终用逆转之术将上百的魂魄凝聚,虽然不能完全如同之前一般,却也可以在此地养魂,十年、百年,只要魂魄不散,迟早可以从新归于此地。 “你疯了!这种百不存一的几率你也敢赌!” 在逆转的副作用下,那一团魂魄受到的可不只是千刀万剐的痛苦,天地异象在上空酝酿风波,若是一道闪电劈下来,怕是这里所有人都逃不过一死! 陆终却只是淡定落下最后一步,将所有聚起来的魂魄归于大椿内,而后瞥了眼手中的魂魄,一把将其抛开。 刹那间光芒繁眼,一道雷自上空正正命中那魂魄,四散的雷电在四周毫无忌惮肆意蛇行,陆终抬手飞出一张符咒,自下而上登时便蔓延开结界,护住了这一方天地。 乔木见此情形,不由得张大了口,“这、这是少庄主早就预料好的?” 敢与天地抗衡,这位北辰山庄状似乖巧雅正的少庄主才是最疯狂的一个。 风烟寂定的刹那,陆终脱身而出,风卷衣衫,荡漾开一卷水墨画色。 碧的目光中添了几分凝重,“小子,你——” 被陆终藏在暗处的两人被操控着走出,陆终将魂魄归还,“碧,还得麻烦你将他们二人送回。” 碧顿住片刻,而后点了点头,用尾巴将那二人卷起,“我先带他们离开这里吧,魂魄未定,恐出纰漏。” 乔木闻言也蹬空而上坐在碧的身上,“也带我一块回去吧,少庄主,苍姝此时的身体状态还不明,怕是得赶紧处理伤口” 陆终看着躺在碧身上的苍姝,他将一物交给乔木,“这药作滋补也好,我将她的伤口封住了,你且先带她回去。” 乔木点了点头不再犹豫,碧也不便多问,登身凌空。 陆终目送着他们离开,他的手扶上树干,抹去了唇角溢出的血痕,眸光中有血色流露,他喃喃:“还是勉强了些。” —— 大言山如今果真只剩下了他一人。 木笙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愣愣躲在暗处许久,直到最后硝烟尽散,陆终带着苍姝离开。 许久之后他才从一边走出来,眼眶发红,他趔趄跑到大椿树下,抬头,大椿千年未改的绿荫,谁能想到如今这躯干中竟是满载着大言山妖精的魂魄。 “我……我……我……呜哇!” 他忽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那般悲恸的嗓音,涌出的尽数是绝望和哀伤。 这声音凄凄切切,婉转悠扬,有着绕梁三尺的毅力,一直不断。 终于有人忍不住,跑了出来。 “是谁扰人不得清净!不知道我们刚睡下?” 忽然传出的声音,听起来还格外耳熟,木笙一愣,而后哀嚎道:“我傻了吗?怎么如今连幻觉都出现了!” “唉。” 声音近在耳边,大濑忽然闪身而出,直接捏上他脸颊,“你干什么嚎啊嚎?真哭丧啊?” “大、大大大……”陈果连反抗都忘了,他只是瞪大了双眼,活像看到了鬼一样。 “诶呦,看你这模样,难道山君没和你说?” 大濑有些惊讶,皮子此时也从一边走出来,搂住她的腰,“山君忙,兴许是忘记了,不过这个小鬼知不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唉。” 大濑叹气,陈果只怔怔看着那些人,只见须臾间,言山内他本以为已经远去的众人如今竟全都在此地。 只是他们还是魂灵的模样,身子看上去有些单薄。 也许是怜惜这傻孩子被瞒了许久,他们有些不忍,忙安慰它道:“山君早就有所察觉,之后所做不过是为了引出那些人罢了,我们没事,大言山也没事。” 第二百九十四章 归来 苍姝缓缓睁眼,目光由迷散最终定于一点,她身在草屋中,缓缓坐起身,“乔木。” 而在屋子外面正和熬药做斗争的乔木闻言风风火火跑回屋内,“你怎么能坐起来,赶紧躺下!” 苍姝被她按回床上,苍姝的心中沉浮许多事,最终只问道:“青敖和姬玥呢?” 乔木抽空回:“没事没事,他们在隔壁屋子,魂魄已归,就等着融合了。” “有初呢?” 乔木很是坦然:“少庄主是最活泼的那个了,他还要处理一些事,过会儿就回来了,你先等等,药应该好了我去给你盛!” 苍姝看着乔木跑离,许久低低叹了声,“碧。” 碧化身而出,它打了个哈欠,“做什么,我好不容易能歇一会儿就被你叫起来了,又出事了?”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苍姝这么直白的问法,碧一顿,“在我回答之前,傻主人,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有初就是千年前的终。” 碧被噎住,“他和那位肯定有关系,但你的意思是,他竟然就是那位?你就不怀疑是个转世?” “怀疑过。”苍姝道,“我先认识的有初,却在看见终的一瞬间便觉得二者有关系,只是到了如今,我却更以为,与其说是转世,倒不如说有初是缺了些力量和记忆的终。” 碧说不出话来,小爪子在榻上挠啊挠,说不出的纠结,“你的直觉一贯准,更别说还是和你这般亲近的人了,方才你昏过去后他及时赶到,带回了青敖和姬玥,打退了邪术师。” “还有大椿,你知道邪术将魂魄封印在其中,大椿已成邪物,如今已经毁了。” “还有呢?” 怕苍姝担心,碧本来打算瞒下关于逆转和术阵的事情,但是看来也瞒不住她,索性倒不如干脆利落说出口。 苍姝在听完碧这番话之后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碧还以为她得不顾伤势去寻陆终,却不想她这般镇定,而后想了想,哦,自家主子其实一直都这么镇定,只是关心则乱。 她一贯的聪慧,或许不该说只是聪慧,她太过先觉,早早便料到了言山会遭遇险境,只是虽提前设计,却到底不能保全所有。 想到陈果那小子,碧叹了口气。 乔木端着药走来,“苍姝,怕你担心跟你说一声,少庄主已经回来了,他在另一边帮忙稳定青敖魂魄呢,你先把药喝了吧。” 苍姝接过药碗一口饮尽,见她作势要下床,乔木忙赶过去拦住她,“你安分些就不行,你忘了少庄主还在这里?” 苍姝的动作停顿片刻,“我想去看看。” 乔木也知道这个时候或许不该拦她,“心头血放出了那么多,你该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敢出去?!” 此时陆终走入门内,他的目光越过乔木到了苍姝身上,“想出去?” 苍姝点了点头,陆终伸手将她抱起,替她又裹了一层外衫,苍姝颇有些惊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陆终低头,“不想出去了?” 苍姝忙摇头,侧脸看不清陆终的表情,却能感觉他身边的低压,她道:“我方才其实……” 陆终止住她话语,“我不想听,你也无需解释,等你想做的事情做完,咱们再细说。” 大火连烧了几个时辰,大椿枝干上焦褐一片,昔日里的翠叶如今也尽数化为枯黄。 言山妖精的魂魄尽数回归身体,倒落在四周。 苍姝欲要从陆终怀中脱出,陆终却没有松手,只是顺着苍姝心意走向大椿。苍姝的手在覆上大椿,“有初。” 苍姝的声音很弱,“他们还有机会回来。” 说的是大椿和陈果。 “是。” 陆终的嗓音尚待沙哑,低低回转在她耳边,“你的心头血救了它们一命,若非你将多余心头血提前化为灵力锁入大椿,怕是到后来魂魄暴走,便真的没有回转余地了。” 在知道邪术师目的的一瞬间,苍姝想的是怎么保全言山的人,也唯有借着心头血才能有半分可能。 大椿木的生机尽散,但是魂魄却被好好护在其中,苍姝听到了些东西,轻轻浅浅却带着颤音,她抬眸,看到了隐藏在大椿背后的木笙。 “姐姐。” 知道自己被发现,木笙再无掩饰,却很是乖巧咽着泣音,不带给苍姝更多悲伤,“姐姐,我知道大濑他们都没事,可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陈果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如果他能回来,我就再也不使唤欺负他了……” “木笙。” 苍姝的心中糅杂了不知道什么情绪,她脱出陆终的怀抱,去小心靠近那个小小的身影,她停顿片刻,将手轻轻拍在他的脑袋上。 “会回来,你就当是他陪你玩了一场捉迷藏,等时间到了,他就会跳出来,然后开玩笑对你说,你看你这么大了还哭鼻子,怪惹人疼的。” 木笙呜咽一声,将自己藏在苍姝的怀中,他都想起来了,在陈果死去的那一瞬间就想起来了,他拼了命地赶过来却也只看到烈火焚烧的大椿,和再没有动静的,藏在火焰中的陈果。 果真是尘归尘、土归土。 木笙咬着嘴唇不溢出声音,却架不住有苍姝的陪伴放开了悲伤,他的哭泣逐渐转为嚎啕大哭,“姐姐!这是为什么啊!言山从不与人为害,只是想好好停留在世间,为什么!” “没事了。”苍姝将他抱紧,眼中隐藏了暴虐的情绪。 她既能算计的了他们一次,便绝计不会让他们猖獗下去! —— 青敖和姬玥选择待在言山,青敖醒来后便是一副冷冰模样,虽则提前同苍姝有所商量,但是他竟是最后会着了邪术师的道。 苍姝陪木笙在言山待了几日,木笙似乎一瞬间长大了,就算是大濑皮子青桑轮番同他玩闹,他也没了多余情绪。 似乎这次事件带走了他所有精神气,却会在苍姝面前装作没事的模样,如此乖巧,让人心疼。 苍姝要离开,木笙没有多说些什么,只道:“姐姐若是要对邪术师下手,请务必小心。” 苍姝摸了摸他的头。 陆终陪着苍姝在言山待了多日,等回到陆府后府内已经到了人仰马翻的境地。 陆念还在静室内整理文宗,处理叠了足有一支毛笔般厚的书卷,忙的不可开交,等到看到陆终身影,他拍桌而起,哪里还有端庄模样。 “少庄主!你去了何处!” 陆终只是淡定走到他身边,拿起一卷文案细细来看,“可有大事发生?” 陆念见他这淡然模样叹了口气,“若真有,夫子怕是早就把你撵回来了,还能任着你被她带走?” 第二百九十五章 蓬莱 陆念朝他身后看去,“是了,苍姝呢?怎的没和你一起回来?” 陆终的面色未改,目光却微沉,陆念很少能从他面上看到这种表情,“可是……出了事端?” 陆念从来敏锐,看着少庄主端坐于案前娴熟处理文稿,周身气压却一贯低沉,自从他弱冠之后,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他这般了? “无事,她去了蓬莱。” 陆念点了点头,却听陆终道,“庄主如今在何处?” “在尘里阁养伤呢,庄主醒来的事需保密,自然不能随意走动。” 陆终处理完最后一纸搁下笔起身,陆念感叹着少庄主的速度,忽然想起什么,见他要出门,“少庄主,夫子现在也在尘里阁!” 若是撞见了,怕是不能全身而退啊! 陆终脚下未停。 陆念摇了摇头,低声道:“少庄主被拐走了,日后这些苦活累活还不都是我压着?还有那帮熊孩子……” 尘里阁的四周清净,也不需要弟子守门,大门紧闭面前,陆终拱手道,“弟子陆终,前来看望庄主。” 半晌无人应答,陆终便要伸手去推门。 “放肆!” 陆形释的声音传出,“这就是你的教养?主人未开口邀你进门,你竟敢直接开门,放肆至极!” 陆终的脚步顿住,他道:“弟子多有失礼,只是明知夫子心情不好,还不能及时将误会解开,怕是积压心头无益于事。” “凭你做出的事,便是我晾上你几个时辰你也该受着,何时耐性如此不好!” “是弟子心急,夫子如今愿意同弟子说话,不知可否能允弟子进门一叙?” “嗤。” 不等陆形释开口,倒是有低低的嗤笑声,陆元心情极好,“难得见人让你吃了亏,陆终,都敢直接推门了,还不快赶紧进来!” “是。” 陆终入了主屋,果真看见了陆形释和陆元端坐两方正在下棋,陆形释正着脸色,没有理会来人。 黑子落定,轮到了陆元,二人对弈半晌,陆终便立在旁边不动不语,直到最后陆元哈哈一笑,“许久不下棋生疏了,衍老弟还是那般厉害。” “你何时赢过我?” 闻言陆元更是笑开,“果真不服老不行喽!” 陆形释这才把目光转向陆终,“半声不响便离了山庄,将手下事务推给陆念,这么多天不回消息,胆子越发大了。” 陆终未回。 陆元盯着他,“陆终也已成年,做什么事自有自己的打算,之前这几日,你去了何处?” “言山。” 陆终抬眼,陆元面上不动声色,“原是去陪苍丫头了,听闻你颇有毅力,竟是直接在家宴中当着诸位长者的面宣布了庄主夫人的人选?” 陆终道:“是。” 陆形释的脸色越发不好,陆元倒是笑开花,“哈哈哈不错不错,这般洒脱毫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见陆形释即将爆发,陆元止住笑,他咳了咳,“无论怎么样,你此次做的太过火,不能放任,等之后你离开去静虚待上两天吧,反正你小子也不怕,就顺便把这些日子落下的文稿处理了,也省的再生事端。” “是。” 陆元看他,想着睡去的这段时间须臾不到一年,陆终外表看着似乎没太大变化,只这身上的气息越发沉稳,今日能这般急匆匆的来倒也稀奇,“这般着急找我,可是有事?” “言山遭遇邪术师袭击,大椿树毁。” 陆元登时面色便有异,他皱紧眉头,陆终继续道:“此事已得到解决,只是在这之前邪术师曾言百年前言山也经历过此事,前任山君自毁神魂破了邪术师奸计,不知庄主可曾经听闻?” 陆元端的不理事,看着白眉老头的模样还挺严肃,实则外向十分,但却从不曾被人左右过情绪,而现在他却是将拳头微微攥紧。 “邪术师——”陆元沉声,“把事情完完整整给老夫复述一遍。” 陆形释本无心参与,却在听到两字的片刻登时抬头,“日旳!” 陆形释的目光与陆元相接,陆元叹,“果然还是逃不过,日旳牵连太多,若是真要深究能绕上许多个圈子,难办十分。既然如此,老夫便将所知尽数相告,你和苍丫头要如何来办,端看你们自己了。” —— 蓬莱 百里溪早早等在结界口,看到苍姝和乔木的瞬间便迎了上去,“师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能不早说!” 从剑上跳下来,乔木吐了吐舌头,“那邪术师的结界包围四周,消息哪里传的出去?” “这事说来太过危险!”百里溪的眉头一直紧皱,他拱手向苍姝,“没能及时赶过去,疏忽了。” 苍姝回礼,摇头:“百里兄能来自是极好,不能来也自有理由,不必道歉。” 乔木瞥了四周几眼,“百里案呢?” 百里溪无奈,“你还敢问,他听到消息后立刻就要赶过去,甚至要开启结界术符,得知你们那边完事后不说话了,估计是气上了,你还是看着点吧。” 乔木噘嘴,“这哪里能怪我……” 百里溪的目光转向苍姝,“有关于邪术的事情牵扯太大,我已同仙尊报备,现在已经等在双生殿内,我带你过去吧。” “有劳了。” 双生殿外,当那一坨白色软绵绵的生物出现眼前,百里溪拱手:“白大人,弟子受命带人前来拜会仙尊。” 白羊彼时正晒着太阳,闻言懒懒抬头斜他一眼,门上禁制放开,便是容他们进来了。 乔木等在门外,面色不虞,“你们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去找师兄,苍姝,过会儿我再去找你。” 苍姝于是便跟着百里溪踏步殿内。 殿内摆置同上次前来一般无二,白衣翩跹的仙尊听到动静,随手勾起一边的金边外裳,从屏风后走出。 “拜见仙尊。” 薜荔的目光落在百里溪身后的女子身上,苍姝微微拜身,“仙尊。” 百里溪得到薜荔示意离开,薜荔走近苍姝,“山君不必多礼,事情大致我已经听百里说过了,请坐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对弈 二人对坐两方,百里一脉盛产美人,面前这位仙尊更是个中翘楚,看起来是个同妍岚很像的高冷美人,也似乎是经年累月的闭关酿成了她身上缥缈的仙气,眉宇间总是带着清清淡淡的白雾。 她沏了壶花茶,苍姝拿起茶杯轻轻嗅了嗅,“是海棠?” “嗯。”薜荔闻言微微弯唇,她的手指捏在茶杯边缘,“花有百种,我却独爱这海棠,无论是其香气或是寓意。” “我上次在这里见过的一株西府海棠。”苍姝的目光放在屏风后面,木案上方有一瓷瓶,然而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薜荔闻言一愣,片刻后眉宇舒缓开,“你竟识得那花儿?这人间的海棠不比灵花,说来也是娇贵,旁人方为我寻来,不至一月花期过了便凋零了,便是我用灵力想救它都不成,于是这双生殿内便再没有种过海棠。毕竟便是再喜欢,若是没能力将它养活,平白糟蹋了花也不好。” 苍姝转回眸,浅浅品了品这花茶,“这茶很好,先前这里弥散着浅淡的海棠香,味道也是这般,言山中有化为灵花的海棠品种,若是仙尊喜欢,我下次可带来几株,虽然外表不比西府,但也是极为雅正。” 薜荔闻言眸中有光,“那便再好不过了。” 薜荔又怎会不懂苍姝的意思,只是没想到面前的女子看似不动声色,却如此的合人心意,很是聪明。 闲谈的也够了,苍姝将话题转正,“仙尊邀我前来是为了邪术?” 薜荔道,“邪术固然可恶,但是我更好奇为何邪术师会将目光定在言山身上。” “仙尊不必试探,”苍姝微微抬眸,眸中一闪即逝的什么,“青丘亦是遭到了毒手,这么多年过去了,相信仙尊也该查到了原因,言山遭此恶事的原因该是同青丘一般。” 薜荔看着这人,她微微向前倾身,“或许是我的错觉,难不成山君是在忌惮我?” “仙尊多虑。” 苍姝的面上添了些许笑意,“这两个字太重,诚然我有些小心思,言山的事情使我悲恸,总会竖立些防备,不过省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毕竟谁都会有些秘密。” “山君。”薜荔为她续了杯水,“邪术一事事关重大,我也知山君在顾忌什么,我便先拿出诚意,青丘覆灭多年,而在三年前,青丘新主也不知所踪,唯有通过亲身前去查探才能得知消息。” “日旳。”薜荔忽然吐出这二字,她盯着苍姝目光,想要看到她的内心,“不知山君可是知道这物件?” 苍姝与她的目光交接,她淡淡抬了茶杯,点头,“是。” “看来,言山的原因也是如此。” 苍姝问道,“既然如此,不知仙尊可知,邪术师得到日旳的目的?” “与禁术有关。” 薜荔开口,“他们所承载邪术的载体你应当也见过,玉斧,远古时期象征权利的物件,邪术师近来的动作越发大了,甚至同人间的诸国扯上了联系。” 苍姝不动声色,只道:“不知仙尊可听过这样一句话?” 薜荔不语,片刻后便听得苍姝道:“仙道误国。百年前诸国鼎盛,而今不知为何,已然是世家林立,而偏偏二者签订过条约,互不干涉,仙门世家越多,分出去的地方便更多,加上不能管制,便形成了国不成国的态势。” 薜荔道:“你怀疑是因此,才会有国家与邪术勾连,企图打击仙门发展?” “也不妨为一个原因吧,只是推测罢了。”苍姝笑笑,薜荔却是微勾唇角,“这个推测可是惊人,若是真的,牵扯之广,怕是要将整个天下都包含进去了。” 苍姝道:“近些年蓬莱弟子出世的频次增多了,仙尊也派出去了几位,可是有查探结果?” “是,如你所言,有几个国家同邪术有关,但不知究竟是否如你所说的,是合作关系。”薜荔道,“仙门世家中也有不安分的,有的和俗世牵连太深,有的如同纨绔,什么都不懂就会和稀泥,怕是也会误事” 这比喻…… 苍姝道:“他们要的日旳,世分九片,是后羿神君射日掉落的碎片所化,说是神物无可厚非,但我还真是不知,他们难道是要上天,才想得到这些东西?” 苍姝一语成谶,薜荔弯眉浅笑,“山君这话说的实在有趣,万一,他们就是想要上天呢?” “那我很是期待。”苍姝也笑,笑容却没有深入眼中,“蓬莱当也有日旳。” 薜荔点头,“是。” 如今知晓的日旳已有四片,薜荔看向苍姝,她道:“随口而言罢了,山君,日旳留在你手上并不是十分安全,若是有朝一日你需要,蓬莱自会成为你的保护罩。” “只是日旳的保护罩罢了。”苍姝一直保持的浅笑,没有露出半分破绽,“仙尊下一步打算做什么,总不会只是跟在邪术师的动作后面吧。” 薜荔停住片刻,苍姝起身,“看来在仙尊心中并未把此事看得那般重。” “并非如此。” 薜荔将茶杯托在手心,“山君觉得如今外面何种世道?” “看似太平盛世。” 薜荔笑:“实则风起云涌、诡谲非常,如同山君所经历的,诸国不安分,以秦燕两位为始,吞并战争一触即发,邪术师不过要在这乱世的背景下动手脚,企图极大,却没有敢太过名目张扬,山君以为是为什么?” 薜荔将托着茶杯的手抬在苍姝面前。“等待时机。” 这一杯茶还氤氲着热气,薜荔道:“他们所图远深过这一杯茶水,而我想告知山君的不过一事,热水禁不得急尝。” 薜荔将茶杯轻轻摇晃,里面几粒细小的茶叶也随着翩摆,“你若是想抓住他们的马脚,便需要等着这一杯水平静下来,却也不是放任,水再深却已经被杯子所缚,无论再怎么折腾也打破不得。” “仙尊。”苍姝的声音轻轻浅浅传来,“在等风波平静的这些时间内,会不会还有人被这水波吞没?” “而到最后,风平浪静的最顶端,会不会被吞没的就是你我呢?” 第二百九十七章 方丈 薜荔缄口,苍姝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将茶杯放回桌面,看着薜荔静默不语,薜荔盯着茶杯片刻,低低笑出声,“山君,你很天真,邪术自千年东瀛起,如今这么多年,就是仙门百家合力都没能荡平的存在,你竟是说吞就要吞下,胃口太大了。” “吞?”苍姝却是含笑,“我从无心参与这种事,若非入世一场,我甚至都不知这时间还会有邪术这样的东西存在,但是他们算计我、想要从我这里讨好处,” “承玥仙尊,你知我言山如何没落,不过是因着疏忽大意、未曾占得先机,若是如你想法等待他们继续出手查探,那么还要损失多少才能彻底成功?” “蓬莱、仙门百家,承受的了多少次?” 薜荔被面前人眼中的镇静所惑,那是一种光芒,便是她都为之所叹,“山君此言,我便是懂得你的来意了,这么大的一潭水,你一人怕是喝不下,所以你是来找我搭桥的?” 苍姝颔首,“还请仙尊帮忙。” “无论出于情谊还是仙门道义我都不该拒绝,”薜荔如此道自然是有后言,“我蓬莱虽是仙山,也有一番名声,但已经避世百年,如今正是百家繁盛之时,一个百年不曾出面俗世事务的老旧仙门,你觉得他们会听多少?” “你想聚集百家之力讨伐邪术师,若是可以我早便去做,何必等到现在呢?” 苍姝闻言没有多余动作,她只问薜荔,“所以我今日来只为两件事,这第一件事仙尊,我是为你而来。” “哦?”薜荔闻言一愣,忽而笑笑,“山君,话需说完全,我在蓬莱是有两三分权利,你为的是这个,可不是我。” 苍姝笑颜仍在,端的是一派风轻云淡,“所以仙尊的意思是?” 薜荔点头,“自是如你所言,你铺垫这么多,我话都放出去了便不会反悔,同意了。” “多谢仙尊。”苍姝抬眸,“这第二件事,便是如之前仙尊所说,我希望仙尊告诉我可行的方法,毕竟我对仙门百家并未十分了解。” “你倒是好打算。”薜荔笑笑,“仙门百家齐心为一事所驱,那都是几百年前的往事了,此时若是实在说来也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毕竟邪术的危害摆在那里了,但是若想要大半的人真心为之所动,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找到领头羊。” 薜荔捏了一瓣茶叶,“蓬莱如今不必百年前强势,搁在百家当中也不过是上等却不能让所有人甘心情愿,你还需要其他盟友。” “敢问是何人。” “方丈。”薜荔看向苍姝,“三座仙山之一的方丈我想你该是知晓,方丈不比蓬莱,在人间行善积德这么多年了,无论名声实力皆在,他们一贯独树一帜,不欢迎修士反而喜欢同常人打交道,若是能得到他们的认可,我想山君此计会更方便许多。” “原是如此。”苍姝看着薜荔,眉眼弯弯,“我果真没有找错人,多谢仙尊指点。” “客气了。” 苍姝从双生殿中离开,走在下殿的白玉石阶上,薜荔隔着大殿相望,“果真是有趣的人啊。” “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白羊踏着脚步靠过来,“你教她如何做,不怕砸了自己的脚?” “你觉得我方才为她指点的计策如何?” “怕是有坑。”白羊也瞥过苍姝那方,“方丈从来不同修士有关联牵扯,即便再有名声你觉得这位小山君能成事?” 白羊唏嘘,“方丈自千年前大晏被破,国师殉世之后便对百家失望,再也没有同修士打过交道,恨不得现在对修士的感触都是奸诈诡谲之人。” 薜荔一手托腮,微微浅笑,“的确是。” “我没想到她会直接来寻我,我本想着能拖她便拖着,却不想她已经有了决心。” 白羊看着薜荔,“你——” 薜荔摆着笑颜,开口却道:“她同姐姐很像啊,心比天高,端的自在潇洒,最是高高在上不过,令人生厌。” 白羊的眼中有什么划过,它砸吧两下嘴,“你随便吧,蓬莱如今是你做主,你就算不帮她也不会有什么事。” “但是那人不行,他还需要我不是?”薜荔勾唇,“他需要我,我便不会走,你知道我从来不稀罕什么蓬莱什么仙身修为。” 白羊沉默半晌,“是。” “走罢。”薜荔将身上的外衫褪去,“青丘有一个漏网之鱼,我怕会生事端,本想着放任不管,但他既已经得到了青丘的那枚日旳,便还是抓回来吧。” 白羊点了点头,“咩。” —— 乔木站在山脚下看着苍姝的身影逐渐靠近,“怎么样?” 苍姝弹了乔木的额头,“你说的没错,你家的仙尊果真是只笑面虎。”聪明的人就是摆个坑在那里,都会让人心甘情愿往里面跳。 乔木拍开她的手走在她身边,“她坑你了?”她复而想了想,“也是,那人一贯小气,这次你找她帮忙,就算是能说动怕是也得留下点东西,说说呗,你俩怎么商量的?” 而苍姝的目光落在乔木头上,她想起薜荔说过的话。 “山君好奇我为何会对言山的事情这么清楚?” 薜荔笑了笑,她点了点眉心,“百里一族传承千年,还是有一些所谓仙法的,譬如我的姐姐懂得预知,譬如我,感悟到的便是回溯。” 过去发生的事情她若想知道自然会知道,只是有些条件。 “所以山君不必怀疑我的目的,你我是盟友,我自是不会害你。” “乔木。”苍姝忽然开口,“你之前在蜃楼赌场,之所以每次都能压中,是不是有自己的技巧?” “哦。”乔木点了点头,“我动用了预知,百里族少数人会的一种秘术,只是这东西我用的不熟,最多预知到后两天内发生的事,鸡肋的很。” 苍姝表示明了,乔木看她的脸色,“是那笑面虎说了什么?” “没有,我在想一些事。”苍姝忽然闭上了眼,“乔木,你知道有关方丈的事吗?” “仙岛方丈?”乔木一愣,忽然警惕,“你怎会突然问起这个,难道你们两个商量商量又要跑到别的仙山上去?关键也不能是方丈啊。” 乔木苦口婆心,“方丈可不待见修士这一道的人了,虽然在人间很是受追捧和崇敬,但是对于修士……” 听完乔木讲解,苍姝吁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第二百九十八章 小孩子 “是啊,”乔木忽然想到什么,“啊,是不是她告诉你的法子?这就是在坑你啊!方丈那种地方你进都进不去,更不要提谈什么友好合作了。” “总要试试。”苍姝道,“仙门百家的事情可以放在华祭大典时提起,但方丈哪里也有一方日旳,邪术师难免会对那里有想法,这一举不只是为了拉人入盟,还是为了看邪术师动作。” “唔。”乔木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想去我便帮你想想办法,梁子是在大晏之后结下的,你知道大晏的国师曾经帮过方丈,两方一贯交好,但是这一点……” 乔木越想越觉得没法子,“你说你要不试试装个普通人混进去?” “不现实,你觉得仙岛的人还分辨不出修士和普通人的区别?” “关键你是灵啊,又不是修士。” 苍姝想了想,“无碍,我有法子。” 乔木疑惑,“什么法子?” 苍姝将她的身子推开摆正,“好好走路,我远来这里还没来的休息,我先去睡会儿。” “你的屋子还是之前那一间哦,不用我带路了吧。” 见苍姝点头,乔木忙摆手要离开,“我先走了,我得去帮师兄买东西,好家伙这次气怕是得生个很长时间了,我得赶紧哄一哄,不然逃课……咳咳,先走啦!” 苍姝同她挥手告别,往回去的路走,苍姝捏出张纸符,这还是那人上次走的时候趁机塞到她手心里头的,苍姝传音过去,“想喝酒吗?” 那符咒的主人似乎也预料到了她会来寻自己,笑嘻嘻的声音带着慵懒之意传来,“好啊,约哪儿?” —— 蓬莱山下的一处小酒馆,带着黑色斗笠的人很是显眼,苍姝走过去敲了敲她的桌面,“这里有人吗?” 那人闻声懒懒抬眼,眉宇间有笑意,“巧了,我等的人正好来。” 苍姝于是坐到她对面,一手撑了下巴看她,“说是要低调行事,你这一身打扮,可是够高调啊。” “嗯?”清桐不解,她道:“夜行服,不低调吗?” “你见过在白天带着黑斗笠的人?”苍姝笑了,她点了一杯茶递给清桐,“莫不是喝醉了?来壶茶清醒清醒。” “去你的。” 清桐一把摘了那碍事的破斗笠,她看着苍姝递过来的茶,“你说约我来是为了喝酒。” “想喝酒简单。”苍姝笑眯眯,“帮我个忙。” “果然。”清桐叹气,“这世间就不存在什么真正纯洁的友情,悲伤。” 苍姝道醒醒,清桐问她,“你要我帮什么?” “方丈。” “你要对付邪术师那帮东西?”清桐眸中有光闪过,“我想想啊,方丈这堆老顽固可是比蓬莱还要较劲许久,他们都快闭关锁国了,只要是个带着灵力的就不准放进去,你托我帮忙实在是太为难我了。” “能不能成?” “好说。”清桐一手拍在桌子上,小牙一龇,“好处啊,你总不能让我白干吧。” 苍姝拎起来一小壶酒放在桌面上,清桐看着那东西,泥坛红封,她凑过去嗅了嗅,“唔,这是果子酒?” “言山特酿,如何?” 清桐的眼中发亮,“好东西好东西,成交。” 果然没什么是一坛酒不能解决的。 清桐将酒抱过去,她看着苍姝,弯唇,“我猜猜,我们可爱的小山君忽然提到了方丈是谁给出的主意,蓬莱那帮人里头也就是现任的仙尊之一——薜荔可以想出个这样的法子了。你同她做交易?” 苍姝点头,清桐叹,“我的小山君,你同她做交易还不如和我呢,她那人邪乎的很,明面上不要你一分一毫,但是出的可都是常人做不到的主意,心黑的很,你可要小心。” 见苍姝没什么表情,清桐凑过去,“是了,今日倒是没看见上次的小可爱,没舍得带出来?” 苍姝喝了口茶,将她的脸推开,“她还在休息,你若是想她我倒是可以代为传个音。” “呵。”清桐仰头倒向椅背,“你这人真无趣,苍姝。” “彼此彼此。”苍姝看向清桐,“你说说方法吧,怎么能进方丈。” “你知道仙山的弟子是要从俗世选拔吧。”清桐在自己的袖子里摸来摸去,好不容易掏出来一张,“给,你用这个。” 苍姝接过那类似于请柬的小小一封,将其中纸页打开,上上下下扫来几眼,“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让我同一堆尚未成年的孩子斗法?” “是啊,危险度几近为零,就算你身上有灵力也合情合理了不是?” 苍姝捻着纸页,“这邀请函你是怎么整到手的?” “很简单。”清桐喝酒微笑,“因为我有背景。” 苍姝嗤笑一声,“难怪了。” 清桐从她手中拿过邀请函,“如何,同不同意啊,明玉?” 取的这个名字也是绝了,苍姝的目光与她相接,“成交。” —— 乔木骂她:“你能不能稍微消停会儿?来我蓬莱才多久你又要走了,还是要去方丈接受试炼!和半大的孩子争你也不嫌臊得慌!” 在内室换着衣服的苍姝还在纠结于上半身的衣衫,她揪着衣带,“有什么可害臊的?” 她拉开帘子走出,身形俨然缩小了一个度,八九岁的孩童模样,精致可爱。 乔木愣了,她张嘴半天说不出来话,“你……你们灵当真可以随心调节自己的外表?” “不是,基本随着灵力水平波动。”苍姝取出一枚灵石吊坠,“我把七成的灵力封锁在灵石中,所以才能将自己的身形转化为孩童模样。” “哦哦。”若是说大人模样的苍姝摆出这幅冷清脸是正常,那么换成小孩子模样的苍姝,微圆的脸上摆着这幅严肃端正的模样那就可谓是十足十的可爱了! 乔木忍不住扑上去就是一顿揉,“呜呜呜。”一边揉一边感叹,“皮肤好好哦,好可爱,小明玉要不然你就一直保持这个模样吧呜呜呜呜!” “泥、放、凯!”苍姝的手都比原来小了一圈,被乔木轻而易举抓在手心揉搓,“呜呜呜手也好肉乎乎的好可爱……” 苍姝脸上爆出青筋,“乔木。” “乖,你要叫我姐姐。”落在耳内的奶音还没去,丝毫没有威胁力,乔木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面前缩小版的苍姝很是可爱,她忍不住笑,“成了,不逗你了。” 你还有这么一天啊苍姝哈哈哈! 第二百九十九章 阴招 “我同你一起去方丈吧。” 乔木忽然开口,“怎么着蓬莱和方丈也是同脉,也得给我留三分薄面吧,我去试试,如果能进去倒是方便了。” 见乔木忙着起身,苍姝收拾着衣衫上的褶皱,乔木忽然想到什么,“是了,你同少庄主说了么?你和他约定的不是在蓬莱见面,若是他没找到你……” “说过了。”苍姝提起陆终,眉眼间都缓和下来。 乔木看她这般神情,禁不住一哆嗦,生像是受不了一般,“不成,大白天虐我,太过分了。” “师尊。” 忽然传出声音,乔木一顿,“这声音是……” 妍岚现身而出,经过这些日子的凝练修养,灵体看上去坚实不少。她的目光在水平方向只看到了乔木一人,“我师尊呢?” 乔木对于这位的感官一直都是一般,她撇嘴,手往下指,“你家师尊在这里。” 妍岚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当看到那小小一团的人眼中绝对闪过了惊讶与震撼。 “你……师尊?” 苍姝挠头,她适应了成年模样百年,如今一朝打回孩童模样还被熟人看见,实在是别扭的紧。 “是,阿妍,我这幅模样是因为……” 而那个高冷的白衣少女却只是睁大个眼蹲下身,以水平的视线看着她,手轻轻碰上她的脸,“好软……” 妍岚眼中冒着小泡泡,满是憧憬和惊艳,苍姝看着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你摸摸,活的、软的,舒服不?” 妍岚一边摸着毛,一边喃喃低语,顺着她的话,“很软很舒服。” 乔木抽了抽唇角,这幅师徒其乐融融温馨友好的画面是什么鬼?乔木直接上前一把搂过小苍姝,“摸够了没,你家师尊是我的不要乱动。” 苍姝呵呵,“乔木!” 手下没了触感,妍岚反应过来,她站起身来,目光带了冷气和杀机,“你放开她。” 上次的仇都没来的及报呢!这次说什么也要找回来! 一股气在乔木心头徘徊不下,她哼声,看了看苍姝,苍姝下意识有种不祥预感,“你——” “啾!” 脆响响的一声从脸蛋上传出,苍姝愣了、妍岚惊了、乔木见此笑了,她又捏着方才亲到的那块软肉,一副得意的模样看着妍岚,“的确挺软。” “乔木。” 不等妍岚说什么,苍姝先是淡淡开口,嗓音很是低沉,“玩的很开心?” 乔木惊觉到不对劲,但是没有太过在意,她的目光紧紧集中在妍岚身上,就怕她一个怒急抄剑就刺过来。 却不想下一刻腹部就遭到了重创,苍姝小小一个本事可还没退,乔木一个不察放手被苍姝挣脱,而后直接就被四面八方来的藤蔓绑了个严严实实。 “你!”乔木惊了,看着苍姝是又气又急:“你使阴招!” 苍姝弯唇,眼中透出精芒,“捏我脸、摆弄我身子、居然还占我便宜?” 乔木愣了,“我……你不是个孩子吗!” “呵呵。”苍姝直接打了个响指,藤蔓就化为小鞭子一下一下打在她屁股上,在感受到痛意的瞬间,乔木脸都红了,“你个死孩子!你!” “你要是个男的,我早就……”苍姝比了个剪刀手,“阉了你。” 妍岚沉着脸上前,“不劳师尊费心,让弟子来。” “喂!你们这一对神经师徒!放我下来!” 等乔木在被放下来,两个眼眶都是红的,她搀着自己的腰,身后那个不能说的位置疼的厉害却又不敢碰。 “你太过分了苍姝,好朋友之间亲一下怎么了!” 苍姝斜了她一眼,“我是有家室的人。” 乔木:“……你神经病啊!” 妍岚看着苍姝半晌,眼中有些担忧模样,“师尊你为何会转变为这幅模样。”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 妍岚听了苍姝的解释稍稍皱眉,“方丈如今竟变成了这种模样,当年师尊……” 苍姝立刻点住她的嘴,微微含笑,“现在可不比那时了。”妍岚忽觉失言,立刻缄口。 倒不是苍姝顾忌乔木,只是这种情况,越少人知道妍岚与枢的关系越好。 乔木看这两人之间近似于含情脉脉般的对视,翻了个白眼,“你们要腻歪别在我眼前腻歪,我烦。” 苍姝笑着戳她的脸颊,“怎么,吃醋了?” “呵呵。” 乔木拍开她的手,妍岚盯着乔木动作,虎视眈眈,苍姝挡在二人中间,“入门测试便在几日后,蓬莱与方丈还隔着很远,咱们怕是得日夜兼程赶过去了。” “最麻烦的是中间要经过许多其他门派,御剑怕是不行了,只能踏实走陆路。”乔木叹,“马车已经在门口了,现在就能走,我去和师兄报备下。” —— 路上,马车中共有三人,苍姝安静坐在那两人对面,踏实喝茶。 乔木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她时不时瞥了眼一边的百里案,“额,师兄啊,你要不要喝杯茶?” “不需。” “那糕点?” “不用。” “其实马车上还备了水果,若不然我去拿?” “不必。” 乔木:“……” 这一块丝毫不输大师兄的冰块就这么杵在自己身边,更何况大师兄啥都不管而这位师兄全然不一样啊,对自己的杀伤力怕是到了最高等级。 乔木欲哭无泪,若不是百里溪正巧安排出去除妖了只剩下了百里案,她何至于落到这种情况! “额,师兄啊,我去方丈只是为了两方情谊替仙尊传话,这也没什么危险的,何必还需劳烦您……” 百里案原本在闭目养神,他的目光落在乔木上,乔木身子一僵,“仙尊有事要做,与你无关。” 乔木:“那还真是……很巧啊。” “你若是觉得不喜离我远些,若非有事,我不会管你。” “啊?”乔木听到百里案脱口说出的这句话,明明该是舒口气,却不知为什么心里头有些失落,乔木忙摆手,“怎敢怎敢,师兄很好,我只是……” “现在,闭嘴休息。” 第三百章 王家 乔木缄口。 苍姝坐在二人对面看这出好戏,看着乔木死鸭子嘴硬却明显十分别捏的模样有些失笑,这哪儿是烦自家师兄的表现? 只是这蓬莱一脉相承的冷冰和冷情,果然只对自己看中的人才失效,像乔木这样聒噪的人怕是百里家难得出的一位别致人物,她也是个憨的,别人的心意看不出,连自己的心意竟也没察觉。 苍姝靠着车壁,也是,感情一事要不得急迫,就连自己不也是这般憨傻没能早些察觉,否则早就能将陆终拿下了还至于费这么半天的事? 赶了几日的路,可算是在最终截止日内赶到了方丈。 同蓬莱的世外仙谷的缥缈感截然不同,结界外守着的两位弟子身着鹅黄衣衫,见来者是修士只稍稍抱拳,“几位何人?” 乔木很是有几分潇洒落拓,丝毫没有慌张,她拱手,“蓬莱弟子乔木,此次说来是奉仙尊之命,前来同贵掌门谈论些事宜。” “蓬莱的人?”那两个弟子对视了一眼,“抱歉,修士不得入此是我门一贯的规矩,若是当真有事需同我们掌门说,那便等我先去通传,几位再等消息。” “真是非常重要的事,还请通融一下。”乔木掏出玉牌,“你看,这是蓬莱的双鹤白玉牌,你总该认识吧,仙尊之命能不着急吗,那可是攸关天下的大事,你……” “若真是如此。”那弟子笑笑,“就该是仙尊亲自前来,我两位弟子便是拦也拦不得,既然派出的是几位弟子,那么事情再严重也容得了转圜,便请几位踏实等着。” “我——”乔木愤然,没想到这些仙门的果真是软硬不吃,那般顽固,乔木叹了口气,“成成,我等,我便在这城中等消息。”她将一符咒交给那弟子,“若是掌门同意了,虽是可用这符来找我。” “必定的。” 乔木嘟嘴,来之前还信誓旦旦能进来,结果还是被挡在门外面,她将苍姝推出来。 “这里还有一位小朋友是来参加入门测试的,路上有缘碰见,我便顺道带来了。”说着乔木将苍姝推出来,“应该还能赶上吧。” “是,刚刚好。”那弟子伸手,“既然如此,便先请两位等上些时候,至于这孩子便由我们负责带去试炼之地。” 乔木看了苍姝一眼,一路上看这包子脸很久,越看越是觉得有意思,她走过去拍了拍苍姝的头,“你可要争气,毕竟是我带着过来的人,加油别丢脸。” 苍姝拍开她的手,“知道了。” 乔木临走之时还不忘笑着回头,“诶,小朋友不说声谢谢?” 苍姝:“谢谢。” 乔木摇摇头,就这幅成熟模样,看你什么时候掉马甲。 人走后,弟子半蹲下身子看苍姝,“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推荐信在何处?” 苍姝将推荐信拿出,“明玉,八岁。” “小孩儿挺腼腆,看着可不像是八岁的模样。”弟子很是友善笑了笑,将她的手牵起,试探了脉象,“你小小年纪竟然便已经修出了灵力?” 那弟子一奇,细细再摸上一遍,“而且竟然像是修炼了至少五年的灵力,你是如何做到的!” 自己的修为封印大半再压下灵力波动,如今已经是极限,身体里还有天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隐藏的干净,苍姝面色无改,十分平静道:“我曾拜师于散修,师傅说我的根骨百年难得一遇,是修道的好骨子。” “竟是如此……”那弟子放下她的手,点了点头,“他说的不错,的确是天才,不过即便如此试炼也不能省,你且随我先去试炼地等候吧。” “是,多谢师兄。” 苍姝甜甜一笑,用这外貌,杀伤力非常,那弟子被这一笑一语哄得身子都飘了。 乔木:看不出来你还会卖萌啊苍姝。 方丈山内,水路山路相间,放眼望去绽放开来大片的桃花,弟子看到了苍姝眼中微不可查的惊艳笑了笑,“连绵不断的桃花可是方丈山中的一景,但还不是所有,这里好看的景色有的是,比那些所谓的世家宗门可多,若是小朋友你能顺利通过测试,日后我还可带你在这里逛一圈。” “好。”苍姝笑了笑,“到时候可就有劳师兄了。” 苍姝被带入了一间竹屋,竹屋极大,外表看来甚是庄重正规,屋内已经等了许多人。 都是些半大的孩子,最大看来也不过十五岁,被一帮小萝卜头直勾勾盯着,苍姝倒是感觉挺新奇。 这些被推荐入选的孩子大部分都是民间出身的普通人,方丈的弟子们出世去寻些有根骨的孩子带回来培养,从来不在意出身,或许这也是方丈这么多年来一直繁荣不衰的原因吧。 有的孩子自来熟,也颇为胆大,很快便同别人闹做一团,但更多的孩子有着初来乍到的小心谨慎和惧怕,只缩在一处,苍姝也没有心思和小孩子玩闹,便静静等在一边。 “都是一群什么歪瓜裂枣?也配同本殿共处一室,你看那油腻类似半个月没洗的头发,真是……” 苍姝闻声看过去,就看得孩子群当中有一个与众不同格外闪耀的存在,衣衫是紫衣金线,白玉额冠,唇红齿白,一幅便是贵家公子的做派。 方丈也会接收一些王族之子,权当是为了能更好在诸国行事做出的妥协,也算是交易。 那少年环视四周,噘嘴瞥眼,若非看他气派,怕是就凭这表情就得引人打上几巴掌。 “不过是个没落的贵公子,也好意思摆出这幅姿态。” 这话一说,众人的视线一调转,立刻便被来人所摄,那小孩子也是衣着华贵,比起方才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身边围着两个小孩在附和着,“白家?还有这样一个姓?” “就是之前白将军的白家,白将军前两年走了,白家哪里再出过厉害人物?不过靠着他的四品文官哥哥在撑着,还不是落没?” “哈哈。” “你说谁没落了!”紫衣小孩趋步赶过去,一把怼在为首那人面前,那人颇为不屑,“你说呢?白家是什么身份水平?家有几品官?你再看看王家?呵呵。” 第三百零一章 试炼 王家啊。 苍姝心头一动,她见过的王家人也有一些,基本上还都是些嚣张跋扈的货色,也不知王家的根子是不是就定在这里头了。 “王家?”白凌闻言呵声,“你家大哥被人剁了手、二哥一天到晚的不务正业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妇女,你们家兄弟几个倒都是些厉害的!” “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小孩子有几个笑出了声,王帖闻言立刻面色一改,“你闭嘴!” 他的手中立刻甩出一道长鞭,便冲着旁边孩子身上甩过去,“啪”的一声落在那孩子身边,若非是苍姝及时反应动用灵力,那带着灵力的鞭子落在他膝盖上整条腿便废了。 “你方才笑什么!” 那孩子脸上刷的一下就白了,被吓后的应激反应,竟是险些哭出来,白凌怔了,而后怒道:“你居然真的敢下手!就不怕被外面的人听见把你轰出去!” 王帖笑了,颠了两下鞭子,“谁敢?再说了,一个王家的公子一个普通人,就是傻子也知道给如何选,是不是白小公子?你我相比也是一样,没落的白家就是再怎么挣扎也不过只能想着怎么再苟且几年。” “你!” 白凌哪里受的来这种气,上去就是一巴掌要糊他脸上,却被一左一右两个小孩直接挡住,架起了身子。 “你们?!放开我!” 白凌蹬着脚挣扎,哪里挣扎得过两个人?王帖用鞭子拍了拍他的脸,“不服气?你敢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白凌恶狠狠瞪住他,一个字一个字道:“我说你们王家的人猪狗不如!都是废物!” “呵呵。”王帖咬牙,“好,好的很!” 手中的鞭子湛出灵力,虽然微小但也足够威慑,周边的孩子们大叫一声轰然而散,而原本在角落边缘的苍姝,身边如今倒是围了一圈的人。 苍姝也没想到几个孩子都能斗到如此地步,就在此时,一个小女孩忽然扑过去就立在二人中间。 她挡在白凌身前:“别打了,到时候若是考官来了怎么办?就不怕一个个都把你们轰出去!” 白凌忽然一愣,看着面前蓝衣服的少女,就是王帖也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是谁,哪个世家的?” “……我不是。”蓝衣服的小女孩抿了抿唇,“就是个普通人,但大家都是来参加入门考试的考生而已,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王帖呵呵笑了笑,“有骨气,你护着他就是在与我作对知道吗?下场不会好,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倒是后还能照顾的了你?你可要想清楚。” “我不管!”那小女孩还有几分骨气,“打人是不对的!” “你……”旁的不说,白凌愣眼了,看着少女的目光变了变,“你走吧,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你得罪了他不值当。” 少女依旧不走,王帖弯唇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忽然收了鞭子,对另外两个人也道:“行了,放了他。” 另外两个人不解,却到底是松手,王帖道:“看他能不能先撑过这考试吧,若真是废物点心连个灵根都没有白脏了我的手,若是有运气能摸到方丈的门,届时再好好讨教一番啊,师、弟。” 苍姝收了方要动作的手,方看了这场宛若狗血剧的场景,她越发觉得自己这来到方丈的方式是不是稍微累赘了些。 倒是无所谓,毕竟她现在的主要目的还集中在观察上。 等到将这些小萝卜头集中在门外,有一位佩剑身着紫衫校服的人走出,他手中持有一颗灵石,“入门测试第一轮,资质检查,还请各位将手覆盖在其中,若是已经修出灵力,便可运灵力再覆上。” 苍姝默默走在最后,最前面几个萝卜头满怀憧憬将手覆上去,却不想灵石半分反应都没有,那几个萝卜头急了,“不对,我换一只手!” 左右手来回倒腾,结果到头来还是一样。 这一下打击了几个,也让后面的人越发慌张。 “师兄。” 旁边监督的弟子微微皱眉,他走过来站在主考官旁边,“这一届学子的资质都不算高,我怕是这一百人到最后剩不下二十。” “且看。” 连墨却很是镇定,目光不离灵石,“资质残次不齐,天才难得,就算是只剩下十之一二也足够支撑师门,不必担心。” 对于没有灵力的测试者,这灵石的作用便是测探资质,以灵光越亮为越佳。事实上,只要能让这灵石散发出光便已经算是合格,苍姝看了看前面数十个孩子,也就合格的人数若说有不到一半,称得上资质好的也不过三四人,看来从普通人中筛选弟子的确不易。 轮到王帖三人,成绩倒果真都不错,以王帖为最佳,他已经修炼出灵力,故而灵光的程度竟是同两个普通弟子一般。 周围尽是低呼声,王帖弯唇,难掩骄傲,另外两个人忙捧道:“不愧是王哥,天才!” 而王帖却是瞥了白凌那方,“呵。” 白凌气的直攥拳头,“有什么了不起!” 白凌的手心也熨帖出灵力,他将手覆盖到灵石上,眼中有些许忐忑。 “也算不错。”考官点评了一下,“这两个人倒都是好苗子,小小年纪已经修炼出灵力。” 只可惜,到底是不及王帖。 王帖微微皱眉,“比废物强了一些,也没好到哪里去。” 白凌对他比了个手势,“你等着。” 王帖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走到合格者的位列中。 苍姝是最后一个,她也是将灵力覆在手心,同前面人一般拍在灵石上。 灵石发出光芒。 “约莫也称得上是甲等,只是为何这孩子分明修出了灵力,灵光却不强?” 弟子有疑问,考官此时却凝目在了苍姝身上,他道:“不对劲。这孩子资料在哪儿?推荐人是谁?” “哦,在这儿。” 考官定睛在上面扫了一眼,最后落定于一处位置,一惊,“居然是这位大人?” 弟子也看过去,也是心头一跳,“可这位大人从来未在方丈出现过啊。” 考官皱了皱眉头,“也罢,既然是这位大人推荐的自然有她的道理,咱们且先看吧。” 第三百零二章 救人 苍姝殊不知自己以为的低调却恰恰引起了他人注意,她慢悠悠走回自己的位置,乖巧地低头看地。 原本声势浩大的百余人,如今零零散散却只留下了不到一半,这才是第一轮测试就已经是这幅模样,更不要提之后还有两轮。 “第二轮便是实战测试,修道一事不只有天资,重要的还有身体素质,这决定了你们未来能走多远。” 萝卜头们点头,便有弟子上前为他们递送用具。 “这是传送符,一会儿你们会到测试山林中进行第二轮测试,在里面撑过三天便可,山林中有一些灵兽和陷阱,若是你们实在撑不住也不要硬撑,烧毁传送符便可脱身而出。” 不过是一群孩子,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当规则说出来的瞬间便有呜呼哀嚎声,苍姝的表情相较于一众的疑惑慌乱中实在太过反常。 她也在纠结,眉毛凝在一起,却不是纠结于考试,而是因为封山结界,三天的时间她竟是不能同陆终联系。 唔,这可能有点糟。 本来就是没告诉他擅自来了方丈,被他叮嘱半天顺带着服了软毫不同意才将此事翻篇,如果这三天陆终找自己没能及时回复…… 唔……怕是有些麻烦。 苍姝叹了口气,不过既然都走到这步了,也断没有临阵逃脱的说法。 符咒捏在手,那些弟子便将萝卜头带去了结界处,安排嘱咐了关于结界内的规则,便将他们放入其中。 眼前有光芒闪过,苍姝再睁眼,面前便是一片树木丛生之景。 这数十人看来都是分散开的,倒也好,苍姝走到一边溪水处捧出一口,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作为从小在山林里生长的本土灵,在山里头呆三天不过小菜一碟,虽则安排了采摘灵草的任务,估摸着也不算难,于是苍姝心安理得地选择晃荡。 她摸出那张符,抚摸着上面纹路,“比之普通的符篆做工已经算是精良,但是比起有初的可就差远了。” 苍姝觉得自己有必要钻研一下如何在短时间内想出将讯息传出结界的方法。 若不然,用逆转? 那怕是得惊动整个方丈。 苍姝颇有些头痛,谁知道混入方丈这般麻烦? 时值正午,苍姝本来想着要不叉个鱼烤来吃,却想着这周边都步下了术法监控自己一言一行,自己如今只是一个“小孩子”,怕是懂不得那么多,放弃了。 摸鱼不成,那便还是摘果子吧。 她在林间穿梭,不一会儿怀中便抱上了一捧的果子,红的黄的都有,青的被她嫌苦涩给丢了。 一口咬着果子,一边走,好生惬意。 结界外,考官检查着内部动静,目光落到了视线内的苍姝身上,意味不明。 “师兄,我检查过了,这资料没问题。”弟子走过来挠着头道:“的确就是小村子里的孩子,无父无母,估摸着是那位大人善心一发便将她送过来了,看这结界内的表现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不可大意。” 考官却道,“近些时候闹出的事情不少,邪术师的传闻一直都没有断,几位尊者自有考量,方丈内部决不能放入任何有异心之人。” “是!” —— 耳边传来声响,苍姝咬着果子停下脚步,便看到树荫掩映下有几个身影匆匆闪过。 三个小孩步履匆匆喘着粗气,往后一瞥,果真紧跟着一只龇牙咧嘴、虎头熊身的山兽,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扑到其中一个孩子身上。 “啊!” 幸而他掏出了灵符,符篆及时作用,那孩子才能惊慌着面色消失此地,躲过一劫。 山兽似乎也不解,怎么到嘴的肉不翼而飞,于是便越发痴狂,蹬开腿便冲着那边两个孩子跑去。 好巧不巧一个树枝横亘地面,将其中一个人绊倒在地,面前是山壁,眼看着没有前路,两个孩子紧紧靠在一起,显然是连符篆都忘了怎么使用了。 苍姝捏诀,方要动作,却忽然传来一声大喊:“让开!” 是白凌。 他身后还跟着方才的小姑娘,只见白凌拿着自制的木剑冲出,带着灵力的木剑一把敲上山兽的头,救下了他们二人。 这两个孩子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头鹅一般怔怔盯着白凌,白凌横眉竖起,见山兽被挡住忙又加上了一击。 山兽的皮毛太厚,木剑根本戳不穿,白凌越发皱眉,他忙冲着那两人喝道:“还不快逃!愣着干什么!” 那两个小孩才慌忙反应过来,在李沁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慌忙逃离,三人就远远躲在树后,满心担忧:“白兄!你要加油啊!” 但这可不是说加油就能成的事情啊。 苍姝看着白凌的动作,因为是孩童尚且称得上灵活,这可能也是他唯一的优势。 灵力不足、力道不够,外加没有能帮他的人,莫说击杀山兽,便是逃脱都难。 苍姝倒是有闲心坐在一边,一边啃着果子一边点评。 白凌抹去脸上汗水,同这大块头斗了片刻累的气喘吁吁,虎口有些红肿发颤,白凌握紧了剑。“本就是一个大块头,有什么可怕的!” 年仅十岁的孩子,手中拿着的只是玩具一般粗糙的木剑,看似弱不禁风,却敢孤身立于危险之前,一举一动已经有了些风姿,苍姝完了弯唇。 很厉害。 方丈若是没有将他选为弟子,倒真是亏了。 白凌咽了口口水,那怪物就在他前方不到五步的位置,微张的口中隐有獠牙龇张,还流着涎水,白凌吁了口气,目光不离。 山兽一瞬间爆发,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影子便已然冲到自己面前,白凌只来得及瞪大眼,呼吸停滞。 “咻!” 苍姝将手中果子弹出,果子在空中划出轨道,转瞬便击中了山兽的脑袋。 “吼!” “左。” 两种声响,两个声音同时在左右耳中回荡,白凌尚没有反应,却是下意识回应了苍姝的提示,身子一闪便向左边栽倒。 被击中头的山兽向前一趴,划出很远的距离,便是地皮都被翻出了一大道,而躲过这一击的白凌眼光一闪,立刻抓住机会抄起木剑便要冲那山兽脑袋上扎。 估摸不太成。 苍姝吐出果籽,山兽的头骨极为坚硬,岂是他这个孩子用区区木剑可以削动的? 果不其然,木剑触到脑袋的瞬间便“咔嚓”一声断为两断,“啊!”那边的三个人本来攥紧了拳头,如今皆是忍不住低呼一声。 第三百零三章 帮 “白哥哥!” 李沁忍不住唤了一声,“赶紧跑吧!” “让你们走!” 白凌翻身落到一边,他喘着粗气看着面前无论怎么打依旧处于满血状态的山兽,心里头也有些发慌。 “我帮不了你们!现在赶紧走!不然全都得把命留在这!” 另外两个孩子互相对视一眼,抿了抿唇,最后道:“多谢白兄!日后若是有机会,肯定会答谢你的!” 说完了转身就要跑,李沁微微愣住,意识中两个声音在纠缠撕扯,最后李沁定下心,还是没走,就蹲在原地。 白凌觉得他们也差不多走干净了,心里头的石头微微放下,他倒是不后悔,就是觉得憋屈,想要救人却把自己搞的这般狼狈,说白了还是实力不够! 如今木剑也断了,唯一剩下的只有那张符篆了,白凌捏紧拳头,不,他绝对不走! “石头。” 又是方才的声音,白凌闻言登时了悟,忙从旁边捡了极快碎石。 “跑。” 白凌便起身动作,他立刻飞身,不是往身后,反而是迎着那山兽跑过去。 “划。” 从它身边划过,手中的石块尖锐,在那身上的身上划出了一道痕迹,白凌甚至动用上了灵力,才将山兽的皮毛划破,让它见了血。 受伤了的山兽更是暴躁,它的爪子刨着地面,双目泛红,直勾勾盯住白凌,在这种凶性的目光下白凌也是心头一紧。 耳边忽然没了声音,白凌却没有慌张,就是这种极致的恐慌和危机之中,他忽然顿悟如何将灵力灵活运用。 手中熨帖的灵力,灵力还无法化作实质来攻击山兽,但如果是覆在石头上…… 白凌沉下心,想到便试!手中平平无奇的石头在灵力的加持下终于是可以充当凶器,带有尖锐的一头划破皮肤,山兽张大口嘶吼着扑过去,白凌忙向旁边躲,借着地形优势和山兽满满磨。 山兽一头撞上了树,树枝摇颤、树叶纷飞,这一下倒是连累了苍姝,足尖一点便飞身向另一边的树上坐下,只可惜怀中的果子全都浪费了。 白凌身上也多了些划痕,伤口增添却并未磨损他的斗志,反而是越发坚定。 就是现在。 “眼。” 声音入耳,白凌目光中有亮色,闻言动作,立刻将手中的石头满覆上灵力,带着全身力气狠狠掷向山兽。 “呜吼!” 吼叫声达到了一个巅峰,石子正正命中它的一只眼,鲜血崩出,山兽全身都在颤抖。 而也就是此时,苍姝手中飞出最后一枚果子,果子打在方才那山兽撞过的树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树木在这一击下被压了最后一根稻草,几声咔嚓声响,树木摇晃一下,便朝着山兽的位置栽倒。 “轰!” 惊起了一片的山鸟,山兽被一击压在树下,眼皮子颤抖几下便没了生息。 白凌怔怔在原地待了一会儿,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他没敢放松,小心翼翼走到山兽身边探了探气息,才彻底松了气。 “白哥哥!” 李沁在此时从草丛里冲了出来,她一把抱住了白凌,“你没事太好了!” 白凌现在全身都是汗,他推开了李沁,目光环视四周,“是谁。敢问前辈为何不露面?” 李沁闻言亦是凝目,心里揣度着: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 风声送来了轻笑,“你听不出来我的声音,竟然以为是前辈?” 二人立刻抬头,便看到慵懒坐于枝干当中的苍姝,白凌有些恍惚,却惊道:“你竟也是来测试的弟子!” 李沁微微皱眉,她叉腰道:“你是什么人,方才就一直坐在树上看戏?” 见两人的目光都不太友善,苍姝挑了挑眉,从树上一跃而下。 “你这小姑娘好生不饶人,我哪里只是看了戏,分明还帮了一回戏中人。”说着,她伸出手刮了一下李沁的鼻头,李沁登时脸色就有些发红,“你!” 白凌挡在她们中间,白凌的目光盯住苍姝不放,小小的孩子眼光倒是毒,“你真的只是测试的弟子?” 他有些疑惑,“刚才那些话也是你说的?” 苍姝只道:“如果不是我说的,那你刚才可能是见了鬼。” 白凌皱紧了眉头,“可是我方才明明感觉到了……”很强的灵力波动,至少是自己目前所见的修士当中的翘楚。 “唔。”苍姝伸出食指比了唇,“这秘密告诉你们,其实我偷偷带了些符篆,方才你感受到的灵力怕是那东西。” “这!”李沁怕泄露,忙捂住自己的嘴,“你这可是违规,被发现了是要剥夺资格的!” 苍姝笑了笑,似乎分毫没有当回事,“是啊,但危急关头又不能袖手不管,救了人应该可以功过相抵吧。” “为什么?” 白凌有些疑惑,“你我是竞争关系,你不救我放任我淘汰不是很正常?” “那你为何要救方才那两个人?”苍姝反问,白凌抿了抿唇,“看不过去。” “我倒不是因为看不过去闲来无事。”苍姝道:“你连符篆都没拿在手里头,怕是根本没想过要退出吧,但是你觉得凭借自己当真能打败那山兽?” 白凌张了张口说不出话,小萝卜头一个倒显得有几分成熟,嘴硬道:“我可以。” 苍姝失笑,“是,万一你可以,但是方才明显,若没有人帮你,你难免会受伤。” 白凌没有反驳,李沁却是看着苍姝,她有些不服气,“我知道你,在第一轮测试里你姑且能排前十,但是白哥哥可是排第三的人!你自身都没有太大实力,怎么就能肯定能救他?” “有符篆啊。” 看着苍姝不引以为耻,甚至还颇为自傲,李沁憋红了脸,“你!” “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白凌拱手道谢,“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刚才怕是真的逃不过攻击。” “唔,不客气。”难得身边围绕了孩子,还是面高冷外形娇小的矛盾款式,老妈子心的苍姝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蛋。“果然还是小孩子,这皮肤……” 白凌登时就炸毛了,浑然受到了惊吓一般,“你做什么!” 第三百零四章 设计 “觉得你可爱啊。” 苍姝笑了,心是个成年人却忘了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白凌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你、你!” 李沁也急了,她忙推开了苍姝,“你怎么能这么不知羞!” “我就捏了一下脸……”苍姝想狡辩,却见白凌转身就要走,失笑,看来自己还真是调戏了一个不能调戏的人。 “你……”白凌停住脚步,“那个,一个人在山林里头很危险,如果你没有其他人组队,要不然咱们一起?” 李沁有些不乐意,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她期望着苍姝能拒绝,却是听到一句:“好啊。” 自己一个人也是待,找个人组队也是待,倒不如省点事一起走。 白凌不说话了,静静走在最前。 李沁跟在他身边,苍姝便走在最后。 “你们找到材料了?”苍姝忽然开口问,白凌道:“还没有。” 李沁看她,“你找到了?” “这才什么时候,我怎么可能找得到呢?”苍姝笑了笑,“这么来看跟你们走的确是不错,如果你们已经找到材料了我反而觉得孤独。” “你这人!”李沁嘟嘴,“怎么这么损人?” 苍姝但笑。 前面有喧哗声,三人动作一致停了下来,透过草丛往那边看,便看到约十人聚集前方,明显成三方态势,僵持不动。 “白哥哥,是百毒草。”李沁看到了视线集中的焦点,白凌点了点头,百毒草就是此轮测试需采集的材料。只是这孤零零的五枝草生在草地里,而现在足有十人要分,必定要有一番争端。 说是争,在这十个小萝卜头里头,最明显的还是王帖那一队,三个人站在最中,看着就颇为嚣张。 “我们最先到的!这百毒草应该是——” “先到先得?”王帖开口,他直接越过那些人走到百毒草旁边,一把摘了三朵,“傻不傻啊,修道界奉行的一贯是强弱之分,打不过就乖乖离开。” “你!” 有人不服,掂量着自己斤两,却的确比不过王帖,愤愤开口却不敢上前。 王帖直接把草丢给一边的两人,“你们拿着,咱们去找其他材料。” 那两个人满脸的笑意,颇为桀骜瞥了眼旁边人,“一群废物。” 在一边看着闹剧的白凌和李沁面色也不好,李沁道:“这人好不讲理,怎么能如此蛮横。” “因为如他所言,这些人打不过他自然只能任他动作。” 白凌攥紧拳头,眼中流露出怒火,忽然注意到什么,“诶,那人……” “我叫明玉。” 声音从上方传来,两人登时抬头,看到了什么之后甚是无语,李沁道:“你上树做什么!” 苍姝慢悠悠在树枝上荡漾,“自然不是闲的。” 李沁走过去,“百毒草就在前面,你不想去采?” “当然想。”苍姝道,“材料可遇不可得,就算要得也得按照自己心意得。” “什么意识?” 白凌看向她,“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苍姝笑道,“你们不觉得,方才那三个人很有意思?” “王帖?”白凌一愣,苍姝点头,远远看向前方,那三个人已经走远了。 “与其跟这些小孩子抢仅剩下的两株百毒草,不如你们对那三人手中的物件可感兴趣?” “你难不成在开玩笑?” 李沁闻言却是忍不住笑道:“他们三个可都是一轮测试排前五的人,更不要提还有王帖,咱们打不过的。” 白凌再不喜欢那三个人却也不得不承认李沁说的没错,他一人对上王帖已经勉强,更不要说另外两个人。 苍姝笑了笑,“现在就没了信心,那日后即便是进了方丈又如何能超过他们?” 白凌抿紧了唇,“正面很难,但咱们可以换一种方法。” 李沁便问,“白哥哥难不成已经有了想法?” 白凌点头,看着苍姝,“我说出来,你看看此计是否可行。” 王帖三人拿了百毒草,心情都是十分的好,那两个人还在捧着王帖道:“你没有看到方才那些人脸色,一副怂包模样,看见王哥便不敢回口。” 王帖听着他们说话,只扬起笑并未开口,有一人问他,“王哥,你们王家也算是秦国中顶为厉害的世家了,只是不知为什么突然间会来方丈求学?” “家主所托,对修道还是有些憧憬,在此次便派我前来了。” 王帖有些意兴阑珊;“但方丈说是仙山,却冥顽不灵只会在下界找弟子,一个个歪瓜裂枣不说还没什么本事,迟早要衰落。” 这话说出口,另外两个人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回应,王帖笑道:“不过我既然来了这里,到底还是希望能学到些东西,对于仙术修道一事,虽然家主并未明言如何,对我的希冀自然是要更高一层。” “是、是……” 这三人在前面说着,全然未发现身后跟了人,白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跟着,目光炯炯,唇边还勾起了戏谑的笑。 “呵,眼高手低的家伙。” 在不远处,苍姝和李沁在丛林里头,李沁的目光瞥到她身上,“你好生狡猾。” 苍姝在搜索着物件,闻言却笑了,“这计划还是白凌提出来的,怎么这狡猾的名字只落在了我身上?” 李沁噘嘴,“如果不是你,白哥哥怎么会想着要去招惹那三人?再说了这计划最后还是你完善的,本来没那么……” “歹毒?”苍姝替她补全了话,不以为意,“你难不成要抱着这种随性恬淡的心态修道?” “修道一事本就是修炼己身,自然是心态越发平和越好,像你这样满满心计,到最后……” 苍姝摇摇头,“平和?待别人要你的性命时你难道也会这么想?修道一事固然是为了领悟天地,但前提是首先要保全自己。” “那他们三个也没惹到你,你还要……” “小姑娘。”苍姝很是正经看着她,“这世间多得是竞争,在俗世如此,在修道界更是如此,说白了修士在没有真正飞升成仙之前只是人,自私自利永远是本能,你可以不依仗力量欺辱别人,但是现在是在考核,正常竞争,难不成比赛你还要逃避?” 李沁被噎得无话可说,她嗫嚅半天,但不理解终归是不理解,苍姝也不想多管闲事非得跟人家较劲,她搜索着周边山兽的气息,最后终于找到一处。 “找到了。” 第三百零五章 引山兽 李沁也忙看过去,待发现那一道深深的脚印时也有些慌张,她小声问道:“山兽就在这附近,怎么引过去啊?” 苍姝指着周边的果树,“这山兽该是以山果为食,与那些方才的山兽比应该是温和不少,只需要……” 她握着一枚果子,手势几变,便在上面捏了个术印。 李沁看得眼花缭乱,她还从未接触过术法,此时惊异道:“之前你白哥哥手中的果子上也有这印记,你方才的动作是?” 苍姝将果子放在她面前,“一些小把戏罢了,为了让这果子更鲜嫩可口诱惑得了那山兽,你若是喜欢,我教你啊?” “嗯嗯!”李沁忙点头,眼中闪出光来,“怎么做啊?是要先这样……然后再这样?” 一边说着一边模仿着苍姝方才动作在摆,苍姝将她的手拉过,摆弄她的手指,“是这样……” 二人的距离无端变得很接近,李沁看着苍姝近在咫尺的面容,莹白光滑的肌肤、显得有些狭长的双眼,还有黛山眉,加上因为严肃而微微绷紧的面容,竟是稍稍红了脸。 “我……我会了,我自己来吧。”她忙推开苍姝,收回手,苍姝有些不明,还以为她是在气方才的事,便只是隔空指教她两下。 而在此时,苍姝抬眼与白凌对上目光,苍姝点头,“马上就好。” 说着,苍姝扒开面前的叶子再往里面走两步,果然看到了一个大家伙在晒着太阳优哉游哉啃果子。 忽然,它的鼻子抽动两下,似乎嗅到了什么,他微微低头,便看到了树丛掩映中的苍姝,和她手中格外动人的果子。 山兽登时吼了一声,苍姝将手伸出来在它面前晃了晃,山兽迈出步子向她者方靠近,且速度越发快。 苍姝见此忙转身跑走,李沁在前面看到了那山兽,脸色微变,苍姝忙看着她道:“你先躲起来。” 李沁闻言动作,躲在树后面,庞然大物从她面前溜过,登时吓得心都提了起来,看着在前面颇为自如的苍姝,李沁竟油然而生一种敬佩。 而这边,白凌胡噜了自己的头发顺带着把衣衫揉了揉,装作一副方大战完成的模样。 白凌毅然从树丛中走出,王帖听到动静回头,这个时候就该是彪演技的时候了,白凌一愣,他皱眉:“王帖。” “冤家路窄。” 白凌下意识将手往身后护了护,王帖的目光落到他手上,瞥到了其中的一点红,“你找到了赤果?” 另外两个人亦是一愣,闻言转过身来,盯着白凌的目光不怀好意。 “赤果?咱们好像就差这一材料了吧。” 王帖看着白凌,头微微向上昂,“你自己运气不好送上门来,我也不客气,把赤果留下。” 见白凌将赤果护在身后,一副警惕的模样,王帖笑:“看你这样子方才也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反正你也打不过我,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想再和我们动动手,自己挑。” 白凌的余光瞥到了苍姝,苍姝对他点头,白凌便道:“拿了赤果,你们便不为难我?” 王帖嗤笑,“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费心?” 白凌笑,“极好。”他立刻伸手,甩手飞出那枚赤果,王帖接下,欣喜之余,也感觉有些奇怪。 白凌见他已经拿到白果,拱手拜了拜,“王兄走好。” ? 不等他们三个人反应,白凌撤身就往旁边跑,王帖心中忽然生出不好预感,他察觉到了什么,忙开口,“等等?” 另外两个人疑惑问道,“怎么了王哥?” 耳边轰的一声响,位于正前的一棵树木倒下,三个人身体一抖,当那庞然大物冲入眼中,王帖只来得及瞪大眼。 “王哥,怎么办啊?” 那山兽的鼻子抽动,最后终于将目光凝在王帖身上,王帖一愣,比起萝卜头的身高,这巨兽显然是他们块头的数倍,他哆哆嗦嗦开口:“跑、跑啊!” 三个人不敢停步,扑身便往前跑,白凌在不远处看他们这个狼狈逃窜的模样,欢喜到哈哈大笑,“果然还是要作弄人才有意思啊!” 苍姝带着李沁从林中走出,李沁没想到居然能成功,还沉浸在方才的惊险刺激中,“接下来……要怎么办?” 苍姝和白凌对视一眼,苍姝笑道:“好戏都演到这里了,不去看看倒是亏得很。” 王帖三人恨不得绕着林子跑了一圈有一圈,气喘吁吁却依旧摆脱不了山兽,王帖咬牙,“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了手中的赤果上,“难道是这个?” 说着,他扭头,顺着山兽目光来看,果真最后落到了赤果上,王帖恨透了白凌,他咬牙切齿,“无用之人果然卑鄙,居然敢害我!” “王哥快把赤果扔了吧!” 另外两个人体力不及王帖,跟着跑了这么久累的不成,还以为是王帖舍不得到手的赤果,忙劝道,“王哥,赤果咱们还可以找啊!” “闭嘴,我还不知道吗!”王帖气急败坏,甚至想跳起来给他一下,“这果子跟黏在手里头一样,怎么扔!” 说着他还用另一只手捏着果子往外拽,果然一点都拽不动。 “该死!” 眼看着山兽越发接近,忽然传出一声,就在身边,白凌笑嘻嘻道:“这不是王帖吗,果然巧,这短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咱们竟能撞到两次?” 王帖听到这声音就觉得气急攻心,他忙看着四周,“白凌!你个不要脸的乌龟王八蛋玩意儿,给我滚出来!” 能把他逼到骂人,白凌颇有一种成就感,他从树旁边冒出一颗头,“王八蛋叫谁呢?” “你!” 王帖见他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恨不得拿刀活剐了他,一气之下,他竟是停住了脚步,另两个人一愣,“王哥?!” “我就不信,我还打不过这一个大块头!” 王帖抽出随身的剑来,剑锋直指那山兽,另外另个人皆是瞪大眼睛咽着口水,满面惊恐,“要不……要不再想想?” 就是在一边的白凌都想替他鼓个掌,李沁在一边皱眉,“白哥哥,这样作弄人,不会到最后出事吧?” 第三百零六章 你是仙女嘛 白凌也想了想,他朗声开口:“我说王小公子,你就开个口服个软,非得拼命和山兽打上,打不过还要受伤,何必呢?” “滚!” 王帖又甩了甩手,那赤果依旧好好挂在手上,王帖皱眉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白凌摊手,“你又不求我,我为何告诉你?” 他也学着苍姝,优哉游哉坐在树干一头,蹬着脚,“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那山兽虎视眈眈停在三人前,目光死盯住那赤果,王帖皱紧眉头,他开口:“你要什么?” “百毒草。” 白凌朗声道:“你之前打劫了我,但是念及咱们未来可能是师兄弟,我不计较那么多,只要你们身上的三株百毒草,如何?” “滚!” 王帖毫不犹豫骂出口,“不要脸你,三株都给你,你这是在打劫!” 白凌啧声摆了摆手,“既然如此就算了,我心善,这山兽喜食素,目标只是你手上的赤果,顶多就是失去一条胳膊嘛,就那么——”白凌说着还边比划便拟声道:“啊呜一下,你的胳膊连同赤果就进去了。” 王帖明显怕了,便是面皮都绷紧了,他皱紧了眉头,从小被娇惯到大的小少爷哪里独自经历过危境? 身后那两个人也假模假样一左一右拿着剑在王帖身边,却明显退后了半步。 山兽终是忍不住冲出身子,一把朝着他们而去,那两个人大叫一声,连剑拿在手里头都忘了,整个人哆哆嗦嗦不断后退,王帖见这情形,啐道:“废物!” “王哥!” 那山兽眼看着到面前,它头上那两个角在双眸的倒影显得越发大,刹那间的反应,王帖连灵力都忘了使,只是直接往前一刺。 白凌也不由得凝目盯着那场景,目光中满是正色。 李沁不忍心看,忍不住低低呼了一声,她遮住眼,也有些害怕,“白哥哥,这样真的没事吗!万一他们出事了,咱们就……” 白凌却想到苍姝之前的话,她如今应该就在这附近,想到这里不知为何会感到安心,白凌道:“没事,有人看着,实在不行咱们也可及时制止。” “铿!” 剑刃和角碰撞,山兽的力道肯定是小孩子比不过的,角上没有半分划痕,王帖却是被力道推开好几步远。 他心底一骇,忙抬眼,正对上山兽目光中的森冷凶狠之色,王帖不住后退,“你……你敢动我!” 他忙看着四周,“白凌!你给我滚出来!你今日若是害死了我,王家不会放过你的!” 另外两个人早就没了踪影,如今方圆数米唯剩下自己一人,王帖怕了,知道自己绝计没有能力打败山兽,一时之间恐惧、愤怒、慌张都冲入脑海。 白凌再忍不住:“我给你!百毒草全都给你们!赶紧把它给我弄走!” 说着,忙从衣兜内将百毒草拿出,目光慌张看着四周找寻着人影。 山兽转瞬扑到身前,将他扑倒在山下,带着倒钩的尖爪就扒在脑袋旁边,带着刺眼的冷芒。 王帖连呼吸都停住,瞪大眼睛看者近在咫尺的尖牙巨口。 “白哥哥!” 李沁吓得尖叫一声,白凌亦是皱眉,他也攥住了手,到底是有几分忐忑。 “吼!” 山兽一嗓子吼出来,腥风血雨扑了满面,王帖全然傻了,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只盯着那张口。 “啊!” 白凌再也坐不住,他虽则不喜欢王帖,可也从没想过要他性命。 动作却忽然顿住,在众人看不到的暗处,有细小的藤蔓枝丫生出小尖,悄悄缠住了山兽的四肢。 “唔……” 王帖颤抖着伸手挡在自己身前半晌,却始终不见那山兽动作,身上也没有疼痛的感觉,他低低喘息两声。 再睁眼…… 阳光正好,野兽与美人。 王帖愣住了。 苍姝趁着束缚住山兽的瞬间坐在山兽身上,山兽的凶性未泯,尚且带着些暴虐的情绪,苍姝拍了拍它的头。 “成了成了,不就是没吃到好东西吗,你想要的话又何必揪着他不放?” 说着苍姝弹手将果子丢到它口中,那山兽尝到了美味倒是消停了片刻,只是一个果子怎么能完全安慰的了如斯庞大的山兽? 山兽又低吼了两声,似乎在催促苍姝再多投喂两颗,苍姝笑了笑,“好办。” 她直接将手中果子抛向一旁,那里接了一片的野果子,尽数被她施了术法,足够他大快朵颐。 山兽在嗅到气味的一瞬间便被吸引,目光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不甘心放过嘴边的这一口。 于是苍姝手中微微收力,便是声音都低了下来,“贪得无厌?” 这一声甚至于带了威压,分毫不输于高等了灵兽的压迫感袭向自己,山兽忙收了全身硬骨,头很是服帖蹭了蹭她手心。 苍姝翻身而下,山兽毫无犹豫,弹腿便迅速离开。 王帖还没有反应过来,苍姝已经走了过去,将他手中攥着的百毒草轻轻夺走,“还有另外两只,在何处?” 声音入耳,王帖一愣,他抬头看向面前人,少女小小一个背光站立,面色柔和坚韧,眉眼精致。 苍姝见他不动亦不语,有些疑惑,“这孩子莫不是真被吓傻了?” 白凌和李沁在松了口气的同时飞身而下,三人围在王帖身边,然而王帖还是呆愣的模样,只盯住苍姝看,白凌见此忙蹲下身拍他的脸,“没事吧?还有意识?” 没动静。 苍姝:“要不泼个水吧。” 李沁:“不好吧?” 过了许久王帖才沉声开口,“你是谁?仙女吗?” “……” 半晌无语。 三人对眼看了看,确认无疑,“他怕是真被吓傻了。” 苍姝将百毒草递给白凌,“那两个人跑了,剩下的两株百毒草应该在他们手中。” 白凌没收,忙摆手:“你拿着吧,本就是凭着你的本事拿到的物件,好好收着。” 苍姝看着手中被攥得都有些蔫的草,颇为无奈,她能说自己是真的不想拿吗? 自己的物品被这些人推脱来推脱去,自己还尴尬等着一边,本来王帖该是气愤的,却不知为何在看到苍姝的面容后心情格外好,心里头飘乎乎的,他开口:“你要是喜欢这百毒草,我尽数可为你取来!” 掷地有声,却没有落入任何一人的耳中。 眼看着闹剧结束,山兽也走了,三人便要离开去找其他材料。 第三百零七章 百毒草 “等等!” 眼看着苍姝的身影越来越远,王帖一瞬间反应过来翻身而起:“姑娘等我!” 三人回眼,白凌没什么好脾气,看着巴巴跟过来的王帖,走过去推搡他一下,“山兽走了东西也给了你还要做什么?” 眼中有些戒备,“难不成你还想打一架?” 王帖连看都没看他,绕过他便走到苍姝身边,目光不离,“我要跟你一起走。” 苍姝没理他,只道:“不方便、不顺路。” 王帖脸色有些着急,他忙道:“我方便,我方便的!我可以保护你!” 于是三人都反应过来了,苍姝回头看他一眼,王帖忙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我……你方才救了我。” 白凌和李沁对视一眼,皆是无语,“明玉,咱们……” “姑娘原来是叫明玉!”王帖欢喜道:“真是个好名字!” 说着越发靠近苍姝,他嘿嘿笑了半天,如同摇头摆尾的小狗,苍姝颇为不解:“你为何要跟着我?” 王帖闻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头扭捏道:“这不是……你救了我,我得以身相许……” “呵。” 苍姝忽然笑了,“我救了你?” 王帖点头复点头,搜刮着自己仅有的文采:“在你闪身现于我面前的瞬间,我的心就已经落在你身上了。” “噗嗤!”这回是白凌,他实在是憋不住,弯腰就笑,“我居然还能进见到你这般恶心做作的一面,你可真是厉害。” 王帖此时连白凌的嘲讽都顾不上管,只是看着苍姝,苍姝道:“你把手抬起来。” 王帖立刻照办,他伸手出来,“你这是要?” 苍姝直接上手将他手心粘着的果子一把抓下,王帖一愣,“你?” 苍姝将果子丢在一边,“术是我下的、山兽我引的,至于说救你不过是交易罢了,懂否?” 王帖看着她愣愣点头,苍姝方转身欲走,王帖又是凑过来,“明玉你好厉害!你连术法都会,可真是……” 白凌无奈,“明玉,要不然……” 苍姝却直接反手给了他脖颈后一下,王帖只来得翻个白眼便狠狠栽倒在地。 白凌和李沁吓得一跳,苍姝面色淡淡:“障碍清了,咱们走罢。” 两人面面相觑,又默默看了眼以头抢地孤苦无依的王帖,只是觉得心惊,倒是毫无愧疚感。 白凌在这一刻甚至有些同情他。 把王帖撇在一边,三人离开去找其他材料,白凌面上满满都是带了得逞的笑,还沉浸在方才整治王帖的喜悦中。 李沁还在担忧,“就这么把他放在那里不管真的没事吗,会不会……” “无碍。” 苍姝开口,“我的力道不大,放着不管须臾不过半个时辰就能醒,若是当真有什么动静,他立刻就能起身。” 白凌很是踏实,浓眉一挑,“管他作何,这一下他该是受到教训了,看他还敢不敢胡言。” 前方有喧闹声,苍姝看到了前面的场景,百毒草摆在眼前结了一片,有许多测试者都在此地,本来看四周没危险便要去取草,却不想是个蛇窝,四周密密麻麻全是有着鲜艳色彩的蛇,吐着信子围绕在他们身边。 “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三人站在一边,目光不离这一片蛇网。 李沁咽了咽口水,“百毒草……这么多,山珍果然离不开野兽守护。” 白凌思索片刻,“这么多毒蛇,咱们身上什么都没有,该怎么避开去拿百毒草呢?”他转眼看了苍姝,经历过这么多次,再加上她成功整治了王帖,白凌对她很是信服。 见队伍中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苍姝却看了他们,“不考虑考虑别的路?这里百毒草虽则多,但也同样危险。” “咱们都在山上转了两圈了。” 白凌道,“既然是考核,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随便就能让你得到材料,零零总总咱们还有三样材料没有找到,不能耽误时间太久。” 苍姝便道:“既然如此,你们可有些想法?” 眼看着不小心沦落在蛇窝中的人呜呼喊叫,其中有人耐不住磋磨,颤颤巍巍掏出符纸便脱离考试,剩下的几个人咬牙撑着不肯放弃,被那蛇咬上了一口,登时便是一声尖叫。 白凌心一紧,他恍然大声道:“火!” 他忙起身随手捡了几根木枝,低低念了一个简单咒术,木棍上有了火,他立刻飞身出去。 “白哥哥!” 李沁一愣也懂了,却到底是不敢出去。 苍姝见白凌拿了火把便冲身出去,见他一边朝下挥舞着木棍一边往前走,那些蛇倒是果真没有靠近他身子。 “让开!” 眼看着要撞上一个人,白凌忙喊了一声,那些小孩见来人也不等反应下意识就道:“救命!” 白凌忙对他们道:“有灵力的赶紧使火,火可以驱散这些东西!” 可是剩下的四个人当中也没有一个会用灵力的,只有白凌支撑,木棍上的灵性火光或许能威慑到毒蛇,但也只是一时片刻罢了。 “糟了!” 方才那个被咬的人如今已然毒发,栽倒在地,他的身子还在颤抖,唇色变紫。 苍姝想了想,点评一句:“有勇有谋,可惜,还差些火候。” 李沁都要急死了,听到这一句更是气道:“你那么厉害为什么还不出去帮白哥哥!只在这里说些没用的!” 苍姝笑看她,轻轻拍了她的面颊,“小姑娘,凡事想好了再说,莫急,你就这么不信他为何不自己出去救?” 李沁愣了,她也知道自己脾气急,方才的话或许也有不妥,只得讷讷闭嘴。 苍姝看了他一眼,悠悠提醒一句:“白凌,火别灭了!” 白凌蓦的低头,果然,木棍上的火已然只剩零星的光,眼看着就要熄灭,而四周一片的草也没了木棍可捡。 白凌有些着急,他皱紧了眉头,其他人看着渐渐靠近的大片毒蛇也是着急,甚至有哭声传来。 白凌也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面对这种情况下意识也想着要寻求帮助,却在目光对上苍姝的一瞬间愣住。 苍姝的眼中有沉静、稳妥、不见慌张,她伸出一只手,用另一只手点了点手心。 白凌的心莫名其妙就沉下来了,他屏住呼吸,抿唇,“试一试吧。” 第三百零八章 解毒 之前他只能唤出些小火,不能持久,如今在这种危难情况,他倒是不得不尝试一下灵力的别种使用方式了。。 周围的一群毒蛇虎视眈眈,他竭尽全力定住心神,感受着周遭灵力,将灵力通过呼吸收纳进身体,而后集中于手。 “出!” 他吼出一声,手心中便捧出一小团火。 他大喜,不敢置信道:“成了!” 不过是小小一团的火,在他眼中却显得弥足珍贵,见用灵力唤出火,他忙将火掷出,“都给我滚!不然把你们都烧了做蛇肉羹!” 火光打在地上果真伤到了几条蛇,嘶嘶的声音格外刺耳,在如今却显得格外有震慑力。 杀鸡儆猴,杀蛇儆蛇,那群毒物果真受到惊吓往后退去,不久便钻入暗处不见踪影。 见危机解除,白凌吁了口气,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他转过身,“你们没事吧。” 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目光还带了些恐惧,他们点了头,“是,但是他被咬了,怕是……” 白凌方要走过去查看,一个人却忽然大声道:“小心!” 原是这里还存了一只没有逃走的毒蛇,如今立直身子从草丛中探出头,尾巴一弹便冲着白凌而去。 白凌尚来不及回头,“咻!” 一块石子从旁边掠过,直直命中那蛇的脑袋,等到白凌回头,那蛇已然瘫软在地没了气息。 “这是?!” 白凌一愣,他扭头过去,苍姝和李沁从一旁走出,剩下的几个人也没缓过来,白凌看到那石子便知道是苍姝的动作,他很是欢喜道:“谢谢。” 苍姝摆摆手,她越过众人,半蹲下身看着那倒在地上的弟子,脚踝处被咬的口子还渗着血,周围肿胀一片。 不能耽搁,她的指尖凝了灵力划破那人肌肤,有人一惊,忙道:“你做什么!” 方要走过去便被白凌拦住,“别动,她在救人。” 苍姝忙撤下一块衣衫绑在腿上,指尖凝力在伤口上划了个十字,伸手将毒血挤出,外渗的血液透露出紫。 毒血挤过一阵子后便变回红色,苍姝松开捆绑,将布覆在伤口上,扳过他的脸来看,唇色依旧很深。 “处理的还是有些迟,毒已经扩散开了。”苍姝沉声,她看了看四周,直接拔过一棵百毒草下来,挤出里面的汁液滴入他口中。 只这样依旧不是万全之法。 忽然听到有人道:“我记得考官说这里有药师,就是为了给受伤的弟子疗伤,若不然……” 白凌一愣,“我怎的没听说过?” 李沁解释道:“的确是说过,你可能没注意到。” 苍姝道:“只这药师在何处,你们可知道?” 所有人皆是摇头,“只是考官随口一说,这考核中要不然就是小伤没必要处理,要么就是直接淘汰,哪会有人在意这种事?” 白凌看了眼苍姝,并未作答,这弟子本来与他们不相干,即便是出了事情也没有定要去管的道理。 李沁小声道:“若不然……咱们一起去寻药师?” “咱们还需要去寻材料。”苍姝回眸看了眼他们,“你们可是在一起走的?” 这种情况下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下意识都是要委推关系,那三个人皆是摇头,“不是,只是在寻找材料中碰巧撞上的。” 如果都这样说,岂不是果真没人去管他了,余毒未清除的情况下扔他在此处,就怕万一出了意外。 白凌的眉头微皱,方要说什么,却见苍姝点了头,“如此便好。” 众人不解,却听苍姝转头向白凌,问着:“你的力气大吗?” 白凌登时明了她的意思,很是坚定点了点头,走过去将那弟子背负在身上,“没问题。” 众人愣了,苍姝没有多言,转身作势要离开,其余人等到反应过来后再看,他们三人已经走远许久。 此时就算他们想要追上去组队怕都是没戏了。 追悔莫及。 白凌背着那弟子走在苍姝身边,李沁忙走到白凌身边,“白哥哥,果真不沉吗?” 白凌摇摇头,他只是看着苍姝,“既然你也同意救他,难道你知道那药师在哪里?” 苍姝摇摇头,她看着白凌,伸出两个指头,“只是不能将他留在原地,摆在你我面前有两个选择,其一,他体内虽然有余毒,但是无伤大雅,咱们去寻一处僻静地方将他放下,算是尽了义气,其二,背他寻药师。” 白凌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还能有第一个选项这样的,颇有些犹豫,苍姝便看着李沁,“小姑娘,你说呢?” 李沁很是为难,她犹豫道:“咱们亦有任务需要完成,这人……当真说来,咱们将他救出已经算是有了情分,要不然……把他找个地方放下吧。” 苍姝再看白凌,“人是你来背,你说呢?” 白凌抿了抿唇,“赤果和百毒草咱们已经寻下,只剩下一方白莲,但是时间还剩下两日,便是累赘也罢了,既然救下,我便不想半途而废。” 他眼中露光看着苍姝,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苍姝笑了,“这队伍是你带,自然随你。” 李沁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还是收住。 但谁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药师”在哪里,三人决定以寻白莲为主,兼着来找人,他们循着水流来走。 “既然是莲,便该是长在水里。” 白凌很是肯定的想着,而这考试所在的一方天地里唯有这一弯连绵不断的溪水,随着水走,总归是会找到的! 他很有信心。 只是找了半天,随着夕阳西下直到晚霞漫天,他们也没能找到白莲的半分踪迹。 白凌还背着一个人,走了这一个时辰实在没了气力,他瘫软在地,汗凝成珠大颗大颗往下砸。 李沁一个小女孩早就受不住了,走了这一天没喊累已经是极限,她没有多言语,直接坐倒在树旁。 反倒是苍姝,走了这一天跟个没事人一样,她靠在一边,遥望着潺潺溪水,看到了其中几点黑影甩尾游过,她想到什么,面上带了笑意。“你们两个饿不饿?” “饿……” 异口同声,白凌倒在地上还滚了一圈,哪里还有早时嚣张意气的模样,苍姝随手拾了几根木棍,她走到溪边。 看准某个点,手一紧一松。 “噗通!” 不一会儿,三根木棍整整齐齐插在地里,中间烧着一团火,橙红的颜色很是耀眼。 第三百零九章 烤鱼、莲池 天色渐暗,他们三个围绕篝火而坐,两个人眼巴巴盯着那鱼看,恨不得化身为火能尽早舔舐鲜美鱼味。 苍姝不去管他们巴巴的眼神,十分冷静给烤鱼翻了个面。 “还……还没好?” 白凌甚至咽了口水,除了那条鱼眼中什么都没剩下。 苍姝忍笑,“还差了些火候,你们且等等。” 直到他们二人的眼都要瞪出来,苍姝才松口,将两根烤好的鱼递到他们手中,“还很烫,若是吃的话……” “唔!”白凌一个没忍住直接咬下一口,果不其然,滚烫的鱼肉落在唇舌间,他登时便低低叫出声。 苍姝叹了口气,递过去水,“小心。” 白凌忙饮下那水点了点头,咂摸着鱼肉味道,眼睛冒光。“好吃!” 李沁咬了一小口,虽然对苍姝观感不好,但是烤鱼的味道却是真真的美味。她也点头附和一声:“嗯!” 苍姝笑:“这里头什么都没搁,除却鱼肉本身的味道什么都没有。”甚至闻起来还有些腥味。 但是人在饿极了、累极了的时候,随便给他们一些吃的、安睡的地方都足够温暖,哪里管得了条件是不是那么好? 苍姝默默啃着烤鱼,等到三人吃饱餍足,便随便找了个地方睡去了,苍姝负责守前半夜。 她遥望着远方天际,方丈是个僻静地方,即便是夜晚深沉,也遮不住月与星的明亮,晚云飘来随心情飘来几朵。 心旷神怡。 寂静中,苍姝的脑中闪过了许多,记忆中的言山也是如此。 是她已经许久没经历过的日子。 往事不可追,她也没想着沉浸其中,只是偶尔在脑中闪过这些片段时心中莫名便会翻涌出酸涩之感。 苍姝微微闭上眼,她忽然有些想念陆终了。 她豁然睁开眼,眼中有一闪即逝的凌厉,她站起身,遥遥望向一方,“果真有动作。” 方才措不及防感受到的气息,虽则细微,但的确是邪术的气息。 她同邪术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却一直没有办法抓住其把柄,想来真是十分憋屈,此时夜风萧然,她忽而摸到了邪术踪迹,却也没想着打草惊蛇。 方丈中还有一枚日旳,果不其然,邪术师找来了。 放长线钓大鱼,苍姝一贯懂得隐忍耐心,如今更不会因为莽撞而错过绝佳的机会。 但她有怎会袖手不管? 苍姝手中点出灵力,化为点点细碎的光向一个方向飞去。 苍姝唇边勾出一弯笑,她闭上眼,“我此次倒要看,你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第二日,众人睡饱吃足,便继续顺着水流探去。 令众人惊奇的是,那位一直昏睡的人竟是在今早睁开了眼。 许是残毒影响,他的身体虚弱,气息不稳,眼底下也翻着乌青,他在意识清醒的瞬间有些茫然。 而后转瞬便变得沉稳,他发现自己趴在白凌的背上,身边两个人一个都不认得:“你们是谁?” 蓦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白凌吓得汗毛直立,他停住脚往后看,“你……你醒了?” 不敢置信。 苍姝闻言回头,两人目光相撞,皆是一怔,苍姝看了他片刻,走上前去探他的脉息。 “余毒未消,却像是已经被你压制下来了。” 苍姝眼中带了不经意的探究,“你叫什么?” “周惐。” “哪个惐?” 周惐盯着她,“你呢?” “明玉。” “哪个玉?” 白凌和李沁的目光在这里两个人身上转悠,见他们二人跟打哑谜一样无端夹杂着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颇有些惊讶。 “那个,周惐。”白凌忽然开口,“你中了毒,我们便将你带上了,一路找找看能不能寻到那位药师。” “我知道。” 周惐开口,他在昏睡中听到了这几个人的谈话,“为什么救我?带上我这个累赘也帮不得你们。” “你也不需要妄自菲薄,就当是我们善心大发好了。”苍姝收回目光,“不过你既然清醒了也好。” 周惐不喜与别人亲近,他便要跳下白凌的背,白凌转过身去,看着他脚步虽则虚浮,但是倒也能行于地,“你能自己走?” “我没有瘸。” 周惐迈开步子走向前,甚至超过了苍姝,苍姝问道,“你知道要往何处走吗?” 周惐顿住步子,“顺水而行,你们要去找白莲不是吗。” 无话可说,苍姝笑:“看来睡过去的这段时间,你的耳朵倒是没堵。” 周惐没回。 苍姝也便不去管他,越往前走,水面越发开阔,直到有一个瞬间扒开枝叶,面前竟是豁然开朗。 湖面宽广,一望无际的波澜不惊,他们几乎有些不敢置信。 李沁被面前美景所惊,下意识往前走,她半蹲下身子摸了水面,一股清凉之气。 “白哥哥!” 抬头的一瞬更是大喜,她跳起身子,“你们看,水面中央的那些是不是白莲!” 几人闻言看向远方,果真有几支白莲一般的花朵含苞待放,在空中顺着微风轻轻颤抖。 李沁笑了,她道:“我去取来!” 于是足下一点,凭着轻功便要飞过去,白凌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她渐远,却忽而开口:“你且小心些!莫要中了陷阱!” “不会不会!”李沁笑的开心,手往前探,眼看着就要摸上其中一支白莲,下一瞬间白凌却是脸色大变,“小心!” 李沁来不及反应,从水下弹出的一根鲜嫩粉色的长条便冲破水面卷住了她的腰,李沁一惊想要逃脱却来不及,只来得及呜咽一声便栽入水中。 “救命!” 白凌暗骂一声,却不敢贸然上前,他凝目看着水面下的东西,“那是什么!” “水下的东西见有人想妄动白莲,自然就会有所动。” 苍姝沉吟一声,她随手捡了根木棍,“你们且在这里呆一呆,我去看看。” “你?”白凌不放心,“我去吧。” 苍姝看着他,“我的轻功很好无需担心,再说这里还有一位身子抱恙需要人照顾的,你留下来看着他。” 周惐:“……” 说完,不等白凌多言,苍姝直接飞身而去,李沁的轻功与苍姝的自然没法比,不及一息的时间苍姝已然落到湖中央,她的足下每每点在水面,只会惊起一点波纹,极致轻盈。 第三百一十一章 相见 苍姝落在一点莲叶上,低头看着水面下,湖水是清澈却极深,最底下的情形因着泥沙看不清,她忽然想到什么,手上运了灵力朝着一边的白莲打去。 在白莲抖动的片刻,肉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水面,却在周围旋转一圈摸不到人。 苍姝立刻抽出藤蔓来将肉舌紧紧捆绑住,肉舌被突然长出的藤蔓纠缠,怎样挣扎都不能挣脱,搅得水面水下波涛一片。 苍姝就趁着现在潜入水下,水面下有一个极大的白蚌,就停在纠缠着的白莲根茎旁,白蚌的肉舌还在上面和藤蔓缠斗,缝隙中隐隐夹着衣衫一角。 苍姝忙摆臂游过去。 白蚌里面果真躺着李沁,苍姝将她从白蚌中揪出来时她已经昏迷过去,小脸因为缺氧变得惨白。 她忽然张开口,不好。苍姝忙去捂住她的鼻口,足尖借力登身破出水面。 “噗!” 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苍姝忙松开桎梏,拍她的背看看能不能助她通气。 “咳咳咳!” 幸而李沁不傻,在被卷入水面的刹那便闭上气息,才得以坚持这么久。 苍姝将她送到岸上,而后再看,却见原本该是待在岸上的两人竟已经没了踪迹。 苍姝微微皱眉,她动用灵力将周围查探一番,竟连他们的气息都寻不到。 “这是?” 泥泞地旁有两处脚印,苍姝走过去查看,蹲下身来,“这是……” 她伸手去碰那泥泞地,手登时便陷落在泥里,苍姝稍稍用力,吸力越发强,竟是转瞬到了小臂。 苍姝不再用力,身体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停在原地,她看着周围的这方泥泞地,想到他们二人或许已经沉入其中,心下一紧。 苍姝便要用上灵力,却不想居然灵力在出现的一瞬间便已经消散,这泥竟然还有化解灵力的作用?! “别动。” 耳边忽然传出一声低音,苍姝一愣,那声音近在咫尺,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苍姝当即便有所动作,用另一只手转身向那人削去,却被他直接握住。“别动。” 他又说了一边,温热的气息铺洒在苍姝耳后,苍姝这下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格外的耳熟,苍姝有些不敢置信,“有初?” “嗯。” 陆终握住她的一只手,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他在苍姝背后看着她,不由得带了笑意,心里很是满意她这般娇小可爱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模样。 苍姝没有再听到他说话,却见他的另一只手握住自己陷入泥中的胳膊,苍姝有些忐忑,“你小心,这里……” “卟!” 陆终直接将苍姝的手从中拔出,原是这泥需要借助外力才能挣脱,看着自己小臂和手上满是污泥,苍姝只是在重获自由之后转过身来,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陆终,甚至于上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居然是真的?” 苍姝有些迷茫,“你怎会在这里?” “某个骗子对我说只是去一趟蓬莱,却没说为何会来了方丈。” 陆终淡淡开口,脸上有一道被苍姝弄出来的泥痕也不失风采,他一身布衣青衫,起身动作之间别样的潇洒风流,苍姝抿了抿唇,心里颇为忐忑:“你……生气了?” 陆终站起身,伸手将她抱起,苍姝难得安静待在他怀中,小小一个带着稚气,她嘟囔着道:“我同你通信了,不算是隐瞒,我……” 陆终迈步走到一边的溪水旁,蹲下身来,双手包裹着苍姝的手放入溪水中,帮她细细搓着污泥。 “是了,还有几个孩子失踪了,我怀疑是不是陷落在泥中,你……” 苍姝忙止住他动作,陆终瞥了她一眼,“若是当真陷入泥中也无大碍,泥潭直通溪水,在下游便可看到他们。” “哦。” 苍姝被噎住,她松了力气任由陆终动作,被侍奉的很是舒服,她想起自己现在还是个孩子身形,也该懂得利用这优势,于是颇为乖巧歪头,用头蹭了蹭他的脸庞,“有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下次一定……” “嗯?”见她的话音戛然而止,陆终的目光不离,只是轻轻从喉中发出一声。 苍姝偏头就能看到陆终冷静的眸、修长的眉,本就精致的面容,再加上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苍姝心都酥了,声音也带了些软气,“我下次绝对先同你报备,凡事以你为主,可好?” 自己果真还是有做暴君的潜质的,苍姝想。 祸国殃民的陆贵妃自是不知道苍姝心中的腹诽,他没回话,将苍姝的手细细清洗,甚至连指甲缝隙都照顾到了,而后才将她放开。 “是吗?” 苍姝唔的了一声,眼珠一转,目光中满是狡黠,她忽而抬头,啾的一声实为亮堂,直接印在了陆终的脸颊。 “是啊是啊陆哥哥,就原谅我这一次呗。” 她见陆终动作一顿,心中便有欢喜,知道这种伎俩果真百试不厌,于是抱着他的脖颈又是狠狠亲了一口。陆终蓦然转头看她,眼中蕴藏着不知名的风暴。 “苍姝,你若是再玩闹……” 苍姝嘿嘿笑,分毫不带怕的,“怎么了陆哥哥,是不是心动了?” 陆终看着苍姝,目中带着火气,却是闭眼,“别闹,你现在的身子……” “是哦。”苍姝看了看自己的四短身材,笑得越发肆无忌惮,“哈哈哈有初,你可别动其他心思,我还是个孩子!” 见苍姝笑得欢,陆终心中的那口气登时便烟消云散,他颇为无奈,将苍姝放在一边,而后伸手撩水,擦去自己面上的泥痕。 “是,不闹你。” 苍姝听到这一句心下越发动容,盯着陆终,许久不变,看看这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与风姿,怎的就瞎了眼同自己在了一起? 自己果然好运气。 苍姝嘿嘿笑,陆终拂去水珠,复而又走过去将苍姝单臂托起,苍姝被陆终抱着走,也没动用灵力将旁边落水还未醒的李沁带上。 苍姝乖巧窝在陆终怀里,还寻了一个最为舒适的姿势位置,把玩着他胸前垂下的一缕发问道:“你怎的来了方丈,还有,这里是考核场地,你怎会?” 苍姝微微皱眉,“莫不成你是偷溜进来的?方丈不比其他地方,如果被发现的话……” 第三百一十二章 要事 一遇到陆终的事,苍姝总要失三分冷静,如今脑中异想天开,早就盘算了一出大戏,什么妖魔鬼怪的剧情恨不得都能安上。 “你说,如果方丈以这件事要挟北辰山庄,或是不肯放了你我该怎么办啊?” 苍姝一本正经问他,陆终憋住笑意,表面沉稳,“那苍姝你要怎么做?” 苍姝想了想,“劫狱救人。” “如此……” “唔。”苍姝抿唇,“如果最后真发展到一门一派的斗争,你被扫地出门没地方住也无碍,左不过我有一整座言山,虽比起你们北辰山庄少了分贵气,但也有一弯青山绿水可赏,不失风雅,我再搭上一座小亭子……” 说着说着,苍姝心头蓦然划过四个字——“金屋藏娇”。 心头一动,苍姝憋不住笑出声来,恨不得现在就发生这种事,好让陆终心甘情愿不得不同她回言山,就那么山高水长的一辈子过得也是安心自在。 陆终听着她的话,倒没去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心头有涌出的热气,越发觉得熨帖。 苍姝滔滔不休说了半天,却没见当事人给出半点反应,苍姝戳了戳他的胸膛,“怎么样?” 而陆终目视前方,脚下步伐稳住,他微微勾唇,“怕是让苍姝失望了,在下虽没有洞世之才,却也不是莽撞之人,能来此,自然不是因为偷鸡某狗之举。” 苍姝有些疑惑,却看见陆终背着的一处药箱,她微微一愣,“你是……药师?” 陆终含笑点头,苍姝的心登时就碎了一半,她的脸色蹭一下就烧红,埋头在陆终怀中,“那……那我方才说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打断我!” 丢人啊! 苍姝撕扯着他的衣领,陆终轻轻摘下她的手,“别闹。” 他带着苍姝从林间小路往偏僻之处走,篁林掩映中出现一座小屋。 苍姝好奇地看着四处,竹屋内的配置都是齐全的,陆终将她放在院内一把椅子上,嘱咐她道:“在此地等我。” 陆终说完便往外走去,该是去寻那两个失踪的人了。 李沁的呼吸变得平缓,而后缓缓睁开了眼,当看清周围环境时一惊,忙爬起身来。 “这是?” 她转眼看到了苍姝,苍姝收了灵力,问她道:“身体内还有哪里不舒服?” 李沁下意识摇了摇头,她有些疑惑指着一边,“这是什么地方?咱们怎么会到这里?” “药师所在。” 苍姝递给她一杯温水,“我们找到了药师,他带着来的,不必担心。” 李沁接过水,歪头看了看四周,忽然想到什么,“那白哥哥还有药师呢?这里怎么只有你我二人?” “我在救你上岸后便发现他们失踪了,药师此时正在寻他们。” “啊?”李沁颇为担忧,“这位药师可靠吗?” “嗯。”苍姝很是安静回应一声,她喝着茶赏着竹,颇为惬意。 “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咱们明明是同伴不是吗!” 李沁看着她这般模样颇为不忿,“那药师是什么人你我都不知道,如果……如果真的存了什么其他心思,咱们……” 苍姝本不想理她,却在听到这一句时候噗嗤一笑,“我懂你担忧,但若是他真的想伤人,方才大好的机会怎么不下手?还有,如果我没拿你们当同伴,为何要救你?” 李沁被噎住,“可你、你一点担心的表情都没有。” “担心还非得表现出来?怪难为人。”苍姝一手撑下巴,“还有小姑娘,奉劝你一句,若是如你所说,你现在早该跑出去寻他们了,又何必在我这里多费口舌?既然坐在了这里,便安心等着消息。” 李沁张了张口,“你……”没了后音。 苍姝的眸光涣散,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人,竟是不自觉连笑容都憋不住。 唉…… 这才是真的难为人呢。 不到半个时辰,二人便能远远看到陆终的身形,他怀中抱着的是白凌,身后跟着周惐。 李沁忙跑过去,仰头看着那人,在那张面容印入眼帘的一瞬间,李沁竟是不自觉红了脸,“你……你就是药师?” 陆终径自走回院内,苍姝同他对视一眼,二人皆是一笑,苍姝调下椅子走过去,“他怎么了?” “呛了水,无碍。”陆终将白凌带入屋内,将他放在床上,看着苍姝,“帮我煮药。” 苍姝点了头,问他:“什么药?” 陆终伸手,苍姝便很是自然握上去,李沁忽然开口:“那个……我略懂些药理,若不然我帮你?” “不必。”陆终没有回头,只是带着苍姝往出走,“这孩子还需要人照看,你便留在此处看着他。” 陆终体恤四短身材的苍姝,走的很慢,苍姝握着他的爪子,现在这个模样倒是有些偷情的刺激感,心里咕咚咕咚往外冒泡。 药房是竹屋旁边小小的一处隔间,推开门来里面尽是药架子药柜,陆终一手打开药柜,从里面寻着要用的药材。 “有初,你是怎么成为药师的?”苍姝很好奇,“莫说方丈不欢迎修士,就是普通的门派,也不会让一个陌生人参与弟子筛选啊。” “他们知道我。” ? 苍姝一愣,陆终见她模样笑了,塞入她口中一片山楂,“不过同他们商量此的确花了些力气。” 苍姝唔了一声,口中的山楂片略涩略酸,她嚼了片刻,“不好吃。” “那便吐出来。” 苍姝没回,倒是干脆利落咽了下去,“可是北辰山庄那边还有事……” “我已处理完,剩下的零碎事务交予思源便可。”陆终看着苍姝,“再者,此番来方丈也是因着有要事去做。” 苍姝坐在一边看着他配药,想了想,“可是关于华祭大典?” 陆终点头,“即便方丈有心不过问修界之事,但是华祭典作为十年一典、百家之祭,事关重大,自是要重视。” 苍姝看着陆终,没有戳穿他的心思,只笑:“当真只是为了这一件事?” 陆终瞥了她一眼,垂眸继续着手上动作,“也为了来寻某个人。” 陆终却道,“不过她属实不乖,也顽皮了些,隐藏身份来方丈,竟还混入了弟子中。” 第三百一十三章 老流氓 苍姝嗫嚅片刻,“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也知道方丈……” “那为何不先同我说?” 陆终没有看她,苍姝却总觉得锋芒在背,不自觉便坐直了身子,“我……一时没想到。” 如果早知道陆终可以来,她还至于迂回转弯费这半天的劲混入其中。 “你可想到了之后如何脱身?” 苍姝沉默片刻,“我可以逃。” 陆终无言以对,他将抓好的药材放入药筐中,看苍姝的目光有些无奈,“都没能完全筹划便敢只身前来,苍姝,你要让我怎么做?” 苍姝空有再多辩解的理由如今却都开不了口,她抿了抿唇,忙飞身过去抱住陆终的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在最开始没能同你商量!不过你该相信我的,脱身之策我还是想过的,我来方丈本就是因为邪术一事,你近些天都在忙北辰山庄的事,我怎么好意思再打扰?” 陆终看着这小小一团故作委屈的人,再多的气愤到如今都变成了不忍,他道:“先前不怕打扰我,如今倒是懂得安分了?” “那之前……你家里头人也不知道你我的关系啊,就算有打扰他们也只会说是我不懂规矩,可是现在你都把我摆在明面上了,我若是不安分懂事一些,被你的那些长辈嫌弃怎么办?” 陆终闻言笑了,他伸手拍了苍姝的后背,难得温声:“说的好听。” 可算是度过这一劫,陆终若是气起来说好哄也好哄,说难哄那可真的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如何来劝。 苍姝出门煮药,推门,周惐靠在门外面,小孩儿的身高模样,却是像极了大人。 隐隐的威压。 “有什么事?” “落水,开药。” 周惐看着苍姝手中的药材,“他竟然还通医术。” 闻言,苍姝眼中闪过一道光,她弯唇,“说的倒是如同你从前认识他一般。”她轻飘飘掠过周惐的身边,暗自使出灵力来。 苍姝有意试探他,却是不动声色,这灵力普通人分辨不出,唯有达到一定修为的人才会觉得有压迫,周惐瞥了她一眼,没有动作。 苍姝注意到他的手指尖的微动,果然如此。 估摸着他也没打算装。 就是不知道他是哪方的人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周惐道:“私自行贿药师,如果被发现,小丫头,你会被直接逐出方丈。” 苍姝的动作一停,她微微侧首,眉眼间有浅笑,惯的勾魂,“用什么行贿?你拿出证据啊?” 她朝他耳边吹了口气,“难不成用美色?” 周惐的眉头微皱,苍姝眼中闪过嘲讽,翩翩而过。 周惐直接迈步进了屋内,陆终此时背对着在拿药材,周惐用腿勾出一把木椅,坐了上去看着陆终。 “何事?” “你忘了拿我的药。” 陆终没有回头,他只道:“你的药在明玉那里,已经拿出去煎了。” 周惐停顿片刻,“你帮我再配一副。” 陆终转过面来,对上周惐的眼,二人眼中的神情各有不同,陆终道:“你要开什么药?” 周惐:“当归。” 陆终的笑颇有深意,他随手抓了一把药放在他面前。 周惐停顿片刻,他道:“你在讽刺我?” “有病便吃药,只是我实在看不出你究竟有何病症,怕是无药可医。” 周惐被噎住,他看着陆终的眼中多了些其他神色,仿若有些惊讶,“你变了。” “你我本来不认识,没理由说出这样的话。” 陆终拂袖坐在他对面,倒了杯水,周惐盯着他,“为何不给我倒?” 陆终伸手,示意他自便。 周惐:“……” “除了拿药,还有事?” 周惐垂下眼眸,他勾唇起身,走向门:“没事,只是来看看。” 陆终:“” 周惐的步子趔趄了片刻,他稳住身,微微顿了片刻,“不牢你费心了药师。不过方丈此行变数甚多,你既然已经记起过往,有些事还需谨慎考虑。” 周惐离开,陆终也只是饮着茶,眼中氤氲了雾气。 面对药炉,苍姝颇有些踌躇,她在想着这药该如何熬,是三碗水化一碗,还是两碗水化一碗比较好? “有初!” 她喊了一声,陆终闻言走出屋,看着那人弯着腰查探火候,脸上冒了些细汗,苍姝看陆终来忙挥手,“有初有初,帮我看看!” 陆终走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拿过扇子,“你怎的如此笨拙?” 苍姝勾了勾他下巴,“和人有声有笑聊了半天,都不知道出来帮帮我?” 陆终失笑,他半蹲下身将苍姝拉过怀中,执着她的手扇风,“胡说。” 苍姝顺着力气软在他怀里,“我困了。” 有心爱的人在身边,便是坚强若苍姝也忍不住撒娇的欲望,更何况她难得有这么一副身子,再怎么撒娇都不觉得别扭。 得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呀。 陆终叹了一口气,“苍姝,你这样我怎么动作?” “就这样。”苍姝喟叹一声,“试炼不过三日,出去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同你这般亲近了。” “你若想,随时可以。”陆终看着怀中的人,点了点她的脑门,“若是累了,便进屋睡一会儿。” 苍姝:“……唔,不困。”她忽而勾唇抱上陆终的脖颈,在他耳边吹风,“若不然,今晚你同我一起睡啊?” 陆终的面色有一瞬家的僵硬,眸中隐有火气,他微微垂眸,“苍姝——” 苍姝嘻嘻笑,“别害羞啊,你方才想到哪里去了有初,我才不过八岁诶!” “老流氓!” 听她这般调笑的声音,陆终便是真有那种旖旎心思如今也该烟消云散了,陆终轻轻拍了她的屁股,语气低沉:“胡闹!” 苍姝哈哈大笑,“卧槽你方才摸哪儿呢!” 伪装的温婉柔弱碎了一地,苍姝忙躲开他怀抱,脸色微红,她伸手想拿回扇子,“行了行了,闹闹就好了,你告诉我煮到什么程度,我来吧。” 陆终却没动作,他道:“你去旁边坐着。” 苍姝看着他,“既然不需要我煮药,我去厨房做饭?” 第三百一十四章 甜甜甜 “别动。”苍姝方要离开,陆终叫住她,点了点旁边,“你坐着。” 苍姝歪头,“为什么?” “既然要我帮忙煮药,哪有你离开的道理。” “那午饭?” “我来做。” “好嘞!”苍姝跳到一边的木凳子上做好,撑着下巴看陆终动作,“你有多想我啊有初,这么霸道。” “你说呢?” 陆终瞥了她一眼,没有话语却胜过千言万语,苍姝感觉自己的心被戳了几个洞,灌进去的风都是暖的。 陆终上辈子一定是属糖的,不然说的每一句话怎么都这么甜! 苍姝捧着脸笑,“你这么……这么离不开我的?” 陆终别过脸看药炉,便是半蹲下身的动作都显得利落潇洒,半张面容被火映得带了暖光。 虽则该说说该笑笑,陆终的心却始终沉在底下。 万事都该有个终结,他的过往却未消散,反而随着记忆冲出现世,一点一点蔓延成孤寂的绝望。 陆终不敢想,当苍姝完全知道他的过去时,那些绝望肮脏到他自己都不愿意回想起的模样时,该是幅怎么样的光景。 思及此,他的目光不由得向她在的那方看过去。 嗯?人没了? 后背忽然多了一分重量,苍姝伏在他的后背笑道:“什么都不需要我干,那我便只剩下一件事可以做了。” “陪着你。” 苍姝微微垂眸,感受着他的身子从僵硬再逐渐放软,她微微叹了口气。 “有初,你这样的人,便该值得世上一切美好之物。”所以你也不必害怕,我总会在你身边。 “也包括你?” 苍姝笑,“是,自然包括我,我可是千万年难得一遇的宝物。” 陆终闻言,心中不知冒出了些什么情绪,他难得没有反驳苍姝:“是。” 暖阳下,彼此依偎的二人似乎隽入了天长地久的画卷。 —— 等白凌再醒来之时,已经是当日夜晚,他的浑身有些酸痛,却发现自己身处一方陌生地,他一慌忙坐起身。 “白哥哥!” 李沁本来在照顾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迷糊中看到白凌醒来,她忙欣喜道:“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可是还难受啊?” 白凌摇头,只问道:“这里是?” “是药师的住所。”李沁忙去给他倒了杯水,“你和周惐身处险境,还是他救了你们。” 白凌闻言稍稍松下了心,“明玉呢?” 提到她,李沁微微皱了眉头,“在旁边睡了吧。” 白凌这才往后一倒,重新躺在床上,李沁抿唇,似乎是在犹豫。“白哥哥。” “怎么了?” 李沁低声道:“你不觉得,明玉这个人,很怪吗?” 不等白凌开口,李沁忙道:“我不是有意要说她坏话,只是事实如此,第一轮测验她明明没有那么厉害,怎么在这第二轮时反而转变成这样,如鱼得水,仿佛不把这测试放在眼中一样!” “你什么意思?” 李沁叹了口气,“我觉得她太聪明了,甚至是狡诈,万一她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其他人在第一轮忽视她,再趁着咱们不注意的时候……” “李沁。” 白凌看着她,第一次目光中带了些冷意。“她救过你,很多次。” 李沁抿唇,似乎很低落,“白哥哥不要误会我,我只是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自然知道她救过我很多次,也很感激。” “既然如此,便应该信她,如果她真的有坏心思,早就应该不管你我,淘汰了所有人才合适。” 李沁忽然大声,“白哥哥!” 她吸了口气,“我刚才看见了,她和那药师……” “醒了?” 忽然听到女孩清丽的声音,李沁却是整个人一颤,瞳孔下意识缩紧。 “嗯。” 白凌看到苍姝从门外走进来,不知为何也有一种心虚之感,担心苍姝方才把那番话尽数听入耳中,他忙观察着苍姝的面色。 却不想苍姝没什么表情,清清淡淡一如既往,她与李沁擦肩而过,走到白凌身边,“这是药,想来你也该醒了,便给你备着了。” “多谢。” 白凌垂眸接过那碗药,脸颊闪过些红晕,李沁本来很是紧张,却在此时心中憋了些火气。 “是了。”苍姝回眸看向李沁,目中带了些不见底的笑意,“小妹妹,日后说些什么话的时候,记得关一下门。” “什么?”李沁嗫嚅问道,苍姝带了戏谑道:“治疗口伤的药物,你该也是需要一些。” 这是什么意思?! 李沁登时便羞红的脸,愤然道:“你都听到了?你方才竟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 苍姝微微摇头,“你若是没说什么不好给其他人听的,为何要在意我,再说了,大门就这么开着,你就算是憋不住要一吐为快也该注意些。” “你、你!” “不过我方才没有听得完全,打断了你让我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苍姝看着她,“你要说什么来着?” 这简直—— 李沁憋红了脸,终于是耐不住,白凌忙要阻止,却不想完了一步,“李——” “我都看见了!”李沁盯着苍姝,似乎努力要拔高自己的气势,“你下午……同那药师、你、你们!” 似乎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李沁忙低下头,苍姝闻言却笑了,“我说小姑娘,你这才是真正的偷看啊。” “我……谁稀罕看你们!” 苍姝歪头,她靠在一边的墙,“所以呢,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关系?” “搂搂抱抱、耳鬓厮磨,你说、你!” “噗!”苍姝忍不住了,她心里不由得感叹几句现在孩子的早熟早懂,还有语言天赋。 “你才多大,你觉得我有多大?八岁,搂搂抱抱……噗。”听苍姝笑出声,李沁更是不忿,“怎么,男女七岁就不同席了!你居然和一个外人、陌生人,才刚见面一天就!” 白凌听来这些更觉得尴尬,他恨不得捂住双耳,轻轻咳了咳。 苍姝于是毫不犹豫,惊了所有人的眼,她竟是走过去一把抱住了李沁。 李沁愣住了,没等她反应过来推开苍姝,苍姝已然脱身,轻轻然点在一边。“你我二人熟吗?” 李沁摇了摇头。 苍姝笑,“不能抱?” 李沁一愣,“这怎么能一样?!” “龌龊之人,看什么自然都是一般,别误会,我没骂你。” 苍姝笑了,“若说连猫捉耗子的事情都要旁物置喙,那才真是有些多余。小姑娘,若是见不得别人亲近,最好是把你自己的眼睛捂上,做的个非礼勿视才最妙。” “你?!” 苍姝摆摆手,“药我送到了,白凌,你且歇着吧,这小姑娘也同照看了你一天,可别浪费了她心意。” “是不是啊小姑娘?这么晚了,既然你没事,是不是也该避嫌,回屋歇着了?” 李沁被她噎得半分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而后忙回头看向白凌,“白哥哥……我!” “行了。”白凌皱着眉头一把把药咕咚下去,而后躺床上翻过身,“多谢你今日照看,都这么晚了,你也回去了,恕我难以起身,就不送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甜上加甜 虽然有人说了影响风气,但对于苍姝而言,这些都是浮云。 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和陆终待在一起,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爽快怎么腻歪怎么来啦。而仗着自己目前这个娇小身体,苍姝更是比较以往更加骄纵。 当晚,苍姝探望完白凌回来,敲了敲陆终的门。 没有回应。 “有初,在嘛?”当然,她说话的声音极其小,几乎是轻轻唤出来的声音,足可见这人心中的弯弯绕绕。 还是没人回,于是苍姝非常自觉直接推开了门。 屋里面没有人,难道真的不在? 苍姝有些怀疑,她往进走了走,“有初?” 直到走到屏风后。 “哗啦!” 妖精出浴,哗啦啦的流水声,墨发被他扶落到一边,露出光滑白皙的额头和肌肤。 而露出来的上半身并非是精瘦,虽则白皙,肌肉轮廓却很是明晰,两点茱萸上似乎还坠了水珠。 有些晃眼。 苍姝一时间竟是没能反应过来。 陆终微微垂眸,眸中似乎熨帖的水色的暖和潋滟,如斯勾人。 他抹去了面上的水痕,听到了声音,眼光一斜,那张呆愣着的面容就映入眼帘。 陆终没有说话,苍姝也安静如鸡,二人对视几眼,苍姝默默别过脸,“其实……” “你先出去。” 陆终的声音依旧如常,只是这个情况下也带了些隐隐的窘迫。 大脑没有反应,身体却很是实诚,苍姝默默往外面挪,只是到底不安分,一边往外一边还贼心不死往那边看了几眼。 陆终叹了口气。 屏风后,苍姝按着自己蹦跶不消停的心,眼中满是来不及收回的震惊。 哇,有初身材好好! 感叹着,而后把方才所见再回味了一遍。 所谓食色性也,再说本来就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苍姝大义凛然的想着,偏是这张脸一点面色也不给她,早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经历了这种乌龙事,陆终也没有心思泡澡了,他拿着浴巾擦了身上,穿了内衫走出。 “苍姝。” 乍一眼没看到人,再定睛却能在角落看到某一个攒成球状物的人。 真是让人闹心,偏还气不起来。 陆终走到一边的茶座落下,一手撑在桌上喝着茶,墨发散开落在茶座上,合着这一身白内衫来看。 苍姝觉得自己又被暴击。 “为何不敲门。” 苍姝垂涎美色的表情正被当事人撞到,他的眸色深沉,面容似乎是初见的端庄高冷。 苍姝觉得自己得辩解一下,“我敲了门的。”而后微皱着眉头看着陆终,满满的控诉。 陆终只是淡淡扫她一眼,苍姝作势半掩住脸,欲哭不哭,“你我都在一起了,还要分的那么清楚做什么,你到了如今竟还不相信我!” 凄凄切切、悲悲惨惨。 陆终终于是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种歪风邪气绝不能姑息,“这么晚来我的房间,你想做什么?” 这身子就不用避讳了吧,她还只是个孩子呀! 于是苍姝中气十足,“睡你!” 而后却在陆终微冷的目光中满满低了下去,“我……想和你一起睡觉嘛,房间又不多,我也不能和他们去挤……” 这房子本就是为药师一人所建,除了两间多余出来的房间只剩下药房,如今被那三人一人占了一个,她可不是只能来这里? 陆终道:“你可以和李沁睡一间。” 这话刚说出口,就看见苍姝一脸不敢置信,就如同他是个欺男霸女冷面无情的负心汉一般。 “你我又不是孤男寡女的关系!难不成你嫌弃我!” 陆终按了按眉心,“不是。” 虽则定了情,但他们到底差了那一纸婚书,若是被他人知,怕是对苍姝不好。 苍姝怎么可能不懂他的心思,可她又不介意,“有初,你难道还有不娶我的心思?”她弯唇,“你觉得咱们之间还会发生其他变数?” 陆终摇了摇头,“不会。” 只是他没想到,苍姝竟然这般……着急吗? 于是陆终忽然动了,他撩了撩还未干的发,发丝顽皮的在他指缝中穿过,白肌墨发,竟是如斯美艳。 陆终一手敲了敲桌面,“过来。” 此情此景,再加上那撩人的低音,苍姝一时失了魂,脚下就飘过去了,还颇有勇气要爬上他的腿。 陆终自然将她推开了,苍姝委屈脸。 “你倒是自觉。” 面前的少女有些像包子脸,脸颊上的肌肤看起来嫩极了,陆终忍不住捏了上去。 “唔……” 苍姝哼了一声,她口齿不清,“你以为你是旁人吗,如果有别人敢这么捏我,我早就打上去了。” 那如果是冕上呢? 她是旁人?她是祖宗好嘛!要供起来的那种! 陆终淡淡笑,手不松,搓揉着那块肌肤,似乎喜欢极了,“嘴什么时候和这脸蛋一块软倒是好了。” 这是在说她牙尖嘴利? 苍姝笑道,“我以为已经很软了,毕竟说出去的话都挺招人喜欢不是?” 陆终松了手,他道:“你想同我睡?” 苍姝点了点头,陆终呵呵一笑,“可。” 苍姝有些惊喜,还来不及说什么,却被他直接点了穴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陆终伸手将她接住,似乎摇头感叹,“小小年纪不学好。” 苍姝:? 说是这么说,他的动作却是轻柔,双手将苍姝抱起来便缓步走到床边将她放下。 他该是欣喜的,此生最大之幸不过是能遇一人,苦了痛了累了为难了伴你身边,此身难弃,皆因伶仃汪洋中还有一人甘作你的独舟。 只是他不愿。 陆终帮她褪去了外衫,整理了她的发,盖好棉被。 他不愿她承担半分风浪,更何况这风浪是因着自己而起。 但该如何做才能保全她? 陆终看着苍姝熟睡的面容,心里却只剩下沉寂,少年老成,心中却总存着一处纯白透彻之地留给重要之人,端的是千机妙算、谋定乾坤,却在面对有关她的事情上忐忑不安。 陆终看着苍姝半晌,垂头轻轻在她的额间印上一吻。 无关风花雪月,最为虔诚不过。 第三百一十五章 白莲 第二日苍姝醒来,自己睡的不端正,霸占了一整张床。 苍姝一下子轱辘起身,忙转眼看着四周,门是关上的,但是屋子的原主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昨天被他按了穴位后竟一觉睡到了天亮,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不设防了? 苍姝推开房门走出,门外天色大亮,那两个小孩也还没起,四周只有厨房里面点着炊烟。 苍姝低声唤道:“有初?” 厨房门开,陆终端着盘子从里面走出,空中飘散着香甜味,苍姝一喜,方要开口:“你——唔!” 口中忽然被塞入一小块米糕,带着红枣的味道,苍姝的声音堵在口中,愣愣嚼着米糕,米香味枣香味扑鼻。 苍姝咽下去,唇齿留香,她笑了:“有初你早醒是为了做米糕?” 这东西做来费事,反正他晚上也睡不了了,索性早起为某个小吃货做早饭。 于是陆终默应,他道:“去把手洗了,来吃早饭。” 正是此时,白凌和李沁也起身,走出门便闻到了这香气,皆是欢喜跑过来。 只有周惐,看着这一桌的小菜和米糕,面色中带了分惊奇。 吃过早饭,测试便只剩下了这最后一天,剩下的材料也只剩下了这一株白莲。 这么多人在,加上陆终现在的身份,苍姝也不好让他假公济私,只能是忍着不愿同他道别,往先前的水潭那边去。 白凌睡了一觉后精力十足,他道:“昨天是因为大意,今天可得小心点,这水潭怪的很,到处都是陷阱。” 李沁点头复点头,周惐不以为意,或者说一直都摆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对苍姝道,“明玉,是吧?” 苍姝看他,“有何指教?” “没。”周惐微微弯唇,“只是觉得你很面善。” “可能是因着我过于可爱,才给了你这种幻觉。” 谁给你的脸? 周惐不说话了。 这就是一个小插曲,便是苍姝觉得这周惐再奇怪再有问题,她也不能在现在说。 只是看你不顺眼,还不能恶心人了? 水潭里的白莲开的艳丽,朵朵漂浮在水面,水深如许,看不到最底。 白凌吸了口气,挺身而出,势要洗清昨日的屈辱。他道:“我去看看。” 轻功对于他来说不难,也没人拦着,只有李沁担心道:“白哥哥小心些。” 白凌点头,脚下一点便冲向那方,脚尖落在水面上荡开波纹,过程很顺利,没有突然出现的水怪或是陷阱。 白凌的手摸到白莲的瞬间,眼中有些许喜色,而就在这时一道灵力蓦然从旁击出,白凌一惊,来不及取白莲,赶紧撤身。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险些让他栽入水潭,他忙稳住身子,看向一边,“王帖!” 还是那熟悉的三人组合,王帖为首,手中噼里啪啦闪着灵芒。 “让开。” 白凌听这话气笑了,他指着王帖道:“就不说先来后到了,你这没个心肺的傻玩意儿,怎么还带着那两个人,忘了之前他们是怎么在危险中抛弃你的了?” “你!你血口喷人!” 身后那两个弟子登时气的跳脚,眼中都要喷出火来,却是心虚的很。 “那又如何,本来也只是这样的关系,再说就算我遇到什么事,他们自顾不暇还能管的上我?” 难得的一句人话,白凌颇为怀疑,“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后来一想,哦,这话还有别意。 搭完这伙、度过这次考试之后不就散了嘛,到时候该是那两个人欲哭无泪了。 白凌想清楚之后也不免叹息,这三个人活该彼此折磨。 王帖此时没心情管白凌,他的目光四处搜索一番,最后落在一个人身上。 登时就有一丝欢喜,“明玉!” 他在叫谁? 身为主人公的苍姝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这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带着灼热,有些疑惑。 李沁低声问苍姝:“你……的罪过他?” “没有。” 苍姝从来不会让没什么关系的人经心。 白凌冷冷看了眼王帖,心中蹭的生起一股气,他直接伸手挥出一道灵力,水面被破开些小波涛,王帖眸光一闪,忙后撤半步, 险些被溅上水,王帖的面色也改了,“怎么,要打架?” 可能是因着身后有人,也可能是因为早餐吃的饱,更有可能是因为来气,反正即便知道自己打不过他,白凌也底气十足,“打啊,你不就仗着你那点破灵力吗!我还怕了你不成!” 王帖一个白眼翻上去,他忽然想到什么,于是狞笑道:“成啊,只是光打这一架倒是无聊,不如设个赌约如何?” “你说。” “我要她——” 霎时间,六双眼登时集中在苍姝身上,苍姝这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在恍神。 “明玉、明玉?”李沁忙推了推她,“你怎么了?” 苍姝这才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还有水潭那方指着自己的人,“怎么了?” 白凌破口大骂:“想都不要想,你是傻逼吗?” 苍姝有意提醒,“你们还小,骂人不要带脏字。” 得了白凌一瞪眼,他道:“那人方才是在侮辱你!你怎么这么——”恨铁不成钢。 苍姝:“……是吗?” 王帖看着苍姝,苦口婆心,“你这么出色的人怎么能同他们混在一起,不利于你修道,倒是不如和我一起走,我可以护着你。” 于是苍姝这才明白方才出了何事,她慢悠悠道,“你要说这话,先等你什么时候厉害了再说,你尚且打不过我,我也看不上你,你有什么资格说入得了我眼的人?” 白凌、李沁包括周惐闻言都一顿,白凌眼中方有光亮,“明玉……” “左右你们都打不过我,在哪里呆着都一样。” “……” 好话不说第二遍,心还没来的及热乎就被冻成了冰疙瘩。 只是这架到底是要打,白凌飞身过去,手中酝酿出灵力,王帖对身边那两个人道:“你们去把白莲取了。” 只是那两个人方要动作,脚下却被东西缠住,动弹不得。 苍姝道:“既然是打赌,这白莲也该是赌约之一,就请你们暂且先呆会儿吧。” 李沁悄声问她道:“可是明玉,如果白哥哥输了……” “只是他应下的赌注,不包括我。” 李沁:“……” 第三百一十六章 蛇 周惐一副慵懒模样靠在树旁,倒像是与这事半分干系都没有,他的目光放在不远处的王帖身上,眼中多了些兴味。 王帖的灵力修炼得好,王家往上也有人接触修士,再加上有钱有势,恨不得能用天材地宝将他喂大,自然是强的,但是到底缺了一些实战经验。 白凌凭着一股子狠劲,一时之间能和他打成平手。 李沁的实力不算强,却也能勉勉强强看清二人动作,虽则在苍姝眼中,这两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儿打架打的幼稚了些,但是对于李沁来说颇为激烈。 李沁拽了拽苍姝的袖子,“明玉明玉,你觉得白哥哥能赢吗?” “打不过。” 对于两个没有经过体制训练的小孩儿来说,没有招式,只能靠着灵力比拼,白凌自然是打不过。 “啊?” 苍姝嫌累拂袖坐下,道:“也就差这一株白莲了,咱们今天的时间富裕的很,他们要打多久都可以,无碍。” 李沁:“可是?” 苍姝笑道:“再说了,就算真的按照赌约来,他们拿完白莲走人,还能碍着咱们什么事?你觉得这满池子的白莲他们都能尽数拿走?” “啊……” 李沁惊了,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苍姝的目光却是落到水潭表面,有点点气泡冒出,浮上水面,密密麻麻。 果然还有东西。 李沁看着苍姝和周惐都这么随意,也松了口气,安静坐到她身边。 二人的灵力攻击不密集,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击,白凌在灵力上的缺陷现在便初现端倪,额头上有细汗冒出。 王帖嗤笑:“要认输吗?” “滚!” 白凌说着又扑过去,手中的灵力一歪打在水面上,水花四溅。 王帖突然被溅了水,头发上都坠着水珠,白凌见他这狼狈样笑了,“哈哈哈落水狗!” 王帖怒了,脚尖一点冲过去就要掐上他的脖子,白凌忙闪身避过,二人在水面上穿梭,集中精力在对方身上,却没发现水面下的东西暗自酝酿。 就在下一刻—— “哗啦!” “小心!”李沁一惊,忙要提醒,那两人闻声同时抬头,当看见盘踞在身前满眼凶光的庞然大物时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蛇?” 还是足有十米长的巨蟒! 李沁蹭的一下就起身,那蟒蛇身上的一片鳞片都足有拳头大小,看着骇人极了。 巨蟒与那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沉寂,白凌咽了咽口水,下一刻,巨蟒蓦然张开血盆大口。 “嘶!” 腥气味冲入鼻口,白凌登时大惊,忙挥出一击灵力,灵力打在它的鳞甲上,竟是连划痕都没能印上。 “什么?!” 白凌怔怔看着这结果,巨蟒却被他这一下彻底激怒,尾巴一甩就要打向白凌,白凌下意识闪身避过,险些栽入水里,巨蟒的尾巴啪的一声撞上水面,水花四溅,那冲力甚至波动了水潭中心的白莲。 可想而知这一下落在人的身上会是什么下场。 白凌见这架势知道自己肯定是打不过的,忙要跑,须知蟒蛇这种生物最是记仇,白凌惹怒了它,自然是不死不休。 白凌运轻功要飞离,却不想那蛇的速度更快,尾巴一甩转瞬就要追上他。 王帖此时已经飞到水潭对岸,他直接拔下朵白莲,也不管什么赌约巨蟒,便带着两人走了。 “白凌,咱们之间的比试,等你有幸活过这一场再说吧。” “我可去你的!”都这般紧急的情况了白凌也想骂他一声,可想而知他和王帖之间的仇恨程度。 巨蟒吞天巨口要追上白凌,李沁忙看向苍姝,“你快救他,快!” 苍姝没理她,只看着水潭中的王帖,这种情况下他得学会自救。于是声音传过去,“灵力不要集中,分散为刃状削过去!” 白凌比同龄人在这种情况下多了一种冷静,他听到苍姝的声音,一开始没懂,就在转身看到蟒蛇的瞬间却是恍然,于是他定下心,尝试着将灵力集中在手。 “长得这么丑还想吃了我!” 白凌一咬牙,将灵力挥出,那灵力果真如同苍姝所说很薄很长,如同刀刃,灵光穿过蟒蛇。 “嘶!” 蛇腥味和着口水喷在他脸上,白凌下意识闭上了眼。 等了半天,却没有痛意。 等白凌睁开眼,那巨蟒却已经停顿在原地张着口很久。 它的目中无光。 “噗通!” 身子却在下一刻断为两截,分别落入水,发出很大的声响。 白凌下意识屏住气,脑子一片空白,等到水溅在他身上湿了大片之后才蓦然反应过来,忙跳开两步。 “这是……我做的?” 白凌不敢置信。 当然不是,苍姝收了灵力,那蟒蛇身上还有一道划痕,破了鳞甲伤了皮肉,这才是他做的。 白凌仰头大笑,少年意气风发,十分骄傲,就差没有踩在蛇头上耀武扬威炫耀了。 苍姝飞身过去,“你冷静些。” 白凌看着她,眼中全是光,“明玉明玉,你看,这是我打死的!!” “嗯,这次虽能将它打死,日后再遇上,可别觉得能够轻易了事。”苍姝点着他的脑袋,“你还是沉住心,再多练练你的灵力吧。” “嗯嗯!”白凌猛点头,兴奋劲过了,现在的心里头反而生出了些心虚。 “我可不想再遇到这种东西。”他嗫嚅,忽然想到什么,“还有王帖那乌龟王八蛋!逮到下次机会非得把他打残看看!” 苍姝弯唇,“当然可以。” 蟒蛇的一段身子还浮浮沉沉飘在水面上,苍姝走过去,手指尖有灵力凝出,破开蟒蛇血肉,苍姝将手伸进去摸索着什么。 白凌有些不解,却看到苍姝的手拿出时带了一枚圆珠子,苍姝将它放在水潭里洗了洗,而后背对着白凌,“张嘴。” 白凌听她的话下意识张嘴,却被她直接往嘴里塞了东西。 “唔?” 白凌倒也不觉得苍姝会害她,那圆不溜秋带着滑液的东西卡在嘴里,他下意识就要去咬。 “别咬。”却没有听苍姝说完,他已然动了口,下一瞬间便有彻头动人的苦意冲上鼻腔,白凌扭曲着面容。 “这是什么?”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不算太甜的小甜饼 他忙要吐出来,苍姝却拍了拍他的下巴,“好东西,这蛇如何也修炼了数十年,一身修为灵力尽数保存在了这蛇胆当中,吃了对你有好处。” 白凌闻言一喜,但是再多的喜意却都被这蛇腥味和苦味给压了下去,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决心才没有将这东西吐出来。 “服用后最好尽快将灵力炼化。” 其实这东西出于妖,直接服用到底是会有杂质,幸而有苍姝提前帮他净化了一遍,直接服用不会对身体产生危害。 白凌闻言有所动作,盘腿坐下凝结心神炼化灵丹,那蛇胆在他体内消化最后释放出纯粹的灵力。 白凌睁眼,眼中有大喜,他跳起身来叫道:“果真有用,好生有用!至少能增加五年的灵力修为!” 如果真是这样,比之王帖也是差不多了! 苍姝一点也不惊讶,静静看着白凌欢喜模样,他现在恨不得有无限的精力,满心满眼的激动。 李沁见此转了眼,有些动心,她走过来先对白凌道喜,而后低头,是不是瞥一眼苍姝,“明玉姐姐,你是不是能将妖丹炼化啊?如果日后有机会,能不能帮我也寻几颗?” 苍姝没多言,也不想理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想要通过方法速成到底不是长久之策,你若是想要变厉害些,至少要先靠自己到达白凌的境界。” 李沁脸一红,“我……” 苍姝却已施施然离开,弯身采了几朵白莲,将白莲递给他们几人,而后道:“材料如今已经齐全,考核的时间也要到了,你们且先去预定点审核考试成绩,到时候见。” “你还有事情要做?需要帮忙吗?” 白凌如今从欢喜中平静下来,他自然十分感激苍姝,真真是把她当做了自己人,闻言忙问。 苍姝笑了笑,“我找药师定了些药,怕是得等上些功夫。” “哦。”白凌点了点头,很是知情知趣,便对着苍姝道:“那我们先走,去审查区那边等你,不见不散。” 苍姝点头,目光一瞥,“是了李沁,你知道周惐什么时候走的?” 李沁闻言微愣,“他走了?”忙看了看四周,摇头,“不知道啊。” 和那两人告别后,苍姝等不及,回身去找陆终。 陆终果真在药房等她,门口支着小火炉,上面暖了茶水,他便坐在摇椅上握着书卷细细看着。 苍姝跑过去跳入他怀中,陆终顺势将她拥住,手上的书卷未曾惊动半分。 见他的目光未斜,还在书卷上,苍姝撇嘴,她凑过脑袋,“在看些什么?” “奇闻轶事。” 出乎意料,这本书上面写的竟真不是什么难懂的学问,苍姝来了兴致,她靠着陆终胸膛,糯糯对他道:“什么奇闻轶事,给我读读可好?” 陆终也随着她,只是调整了姿势好让她靠的更舒服,而后淡淡开口,音色低沉:“古有奇山,山居佳人,佳人貌美若仙,性喜观人。” 闻言,苍姝笑了,这故事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苍姝于是咳了咳,试探道:“这故事我听着有趣,也可补上下一段,是不是偶遇风流才子、一见钟情的戏码?” 陆终眼中也有笑意,“是,只是这山里佳人还是喜欢山间岁月,即便与那才子相伴相依、不羡鸳鸯,最后还是归了山,与那人分离。” 苍姝皱眉,忙伸脖子去看,原本以为是陆终调侃她随口编造的,却不想这书中所记,竟果真如此。 苍姝不知为何生了气,也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撇嘴,“这么好看的美娇郎,她竟舍得,若是我,定然不肯。” “哦?” 陆终见她气的两颊鼓起,不由得往她嘴里喂了一颗果子,苍姝嚼着果子,“有初,你可别把这些山野杜撰放进心里,不过是一些俗夫无聊所写,也没什么依据,说的好像他们真见过妖怪似的。” 陆终见她这般正经,将书卷抛开,拍了拍她的头,“是,我不信。” 苍姝瞥他,“有初,你怎么想起看这种书?” 陆终仰头望天,“屋内书架上摆着的,约莫是前人所留,等你时闲来无事,便打开来看。” 苍姝唔了一声,也没去深究,此时阳光正好,和着面前人独有的淡雅气息,苍姝有些困倦。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同你待在一起,我总感觉自己懒了许多。” 苍姝窝在他怀里,就凭着她现在的身材大小,有初怕是都能单臂把她抱起,窝在怀里也不占什么地方。 陆终递过来一杯茶给她,“下午考核便结束了,你可先歇一歇。” 苍姝嘟囔,“不,这次考核完之后我就得进外院了,日后怕是难同你遇见。” “不会。”陆终难得见她这么腻人的样子,心有些软,苍姝闻言抬眼,“你这么说……” 陆终却是本着做事不留名、功名尽藏于心的样子,只道:“苍姝,你的计划难道只算了往前走的三步?” 苍姝唔了一声,她笑了,“我愚钝,本来也没有什么大智慧,平生最大的幸运便是遇上了你,因为我知道即便我只算了一步,你也能帮我将后面的九步都铺好。” 听到这种嚣张霸道的话,陆终倒是没有什么表情,若让外人看了去,也只能看出满满的纵容宠溺。 “是,莫说九步,便是通天的万步阶梯,你若想,我也为你铺好。” 这样的天之骄子、这样举世无双,却只为了一人折腰,能不让人心醉? 苍姝听着只觉得脸红,她支吾出声,将脸埋进陆终的怀中,“你这是在拿我当女儿养?” —— 苍姝等陆终收拾了药房,便被他送到了审核区。 已经有很多小萝卜头在那里等着了,眼看着要进入众人眼帘,二人也要迎来暂时分别的时刻。 陆终停在原地,手温柔帮苍姝理了理衣襟,“我看着你,你去吧。” 苍姝抿了抿唇,盯着陆终的脸,“这一次,你等我,我很快就能找到你。” 陆终微笑:“自然。” 苍姝于是转身远离,陆终靠在一旁看着她的背影,小小的身影从灯火阑珊走向光芒,远看着身影似乎逐渐变小,不知为何,在眼中却显得越发光彩熠熠。 自古便有夸父逐日,便能看出人迷恋光明的本能是天生而来。 这样的人,如何能不为之动心? 第三百一十八章 烧烤 陆终忽然便弯起了唇,方也要离开,却不想那小小的身影竟是调转了身子飞跑过来,速度很快,带着满眼的明媚笑意。 光在奔向他。 陆终一愣,却是下意识伸出了手,将她抱住。 “怎么了?” 苍姝抱着他的腿,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感慨,她道:“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我不该把你放在这里。” 她抬头,“有初,一起过去呗。” 陆终失笑,他半蹲下身子看着苍姝,“不必忧心,我说了,我一直在你身后。” 苍姝歪头,“我一直以为你我该并肩。”她看着陆终,“再说了你是药师,又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陆终将她抱住,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哄着孩子的嗓音道:“且去吧。”说着他站起身,“或者苍姝,方才我看了你的背影,如今,你看着我走可好?” 陆终都这般说了,便是有他自己的理由不好出现在人前,于是苍姝点头,“好,我送你。” 陆终的眉眼间是化不开的笑意。 陆终于是抬头、转身、一气呵成迈步向前,走向远方。 是有多不舍,才会在离开转身时如此急迫,生怕慢上一些便被心神所控,脱离不得。 苍姝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道:“有初!” 陆终的步伐稍稍有一顿,便听得那人满是笑意却无比正经的声音,“我喜欢你哦!” 陆终忍不住扑哧一笑,满心满眼的欢喜都要溢出,他却没有开口,指尖一点,灵力熨帖在手心化为光源,反手后抛,那光便落在了苍姝身上。 点点的白芒,带着温暖,那光源十分轻柔落在苍姝的眉心,似乎被轻弹了一下的感触。 苍姝按了按眉心,颇有感叹:“还是这般不禁逗啊。” 白凌和李沁自占一方天地,二人等着苍姝来,白凌等不到小伙伴正在担心,却在遥遥看见人影的时候蓦然欢喜。 “这里这里!” 边吼边摆手,跟个二傻子一样。 苍姝笑了,她迈步的速度快了些,走到他们那方。 “诶,药师呢?” 白凌没看见那人,有些疑惑,“我以为你去找他,大概是会和他一起来。” “他是药师,又不是考生,还有其他事要忙。”苍姝道,“这边的审核还没开始?” 白凌点头,“等了许久了,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李沁看了看她,到底没有多言。 小孩子藏不住情绪,是非善恶虽则不是很懂,但是对于喜厌的表达还是很直接。 李沁下意识更靠近白凌几分,护食一般。 安静等待着审核,天色渐晚,苍姝问他们:“你们饿吗?” 二人停顿片刻,而后很是实诚,点了点头。 苍姝跟变戏法似的拿出几枚果子,见那两人目光有些惊喜,苍姝却是想了想,“你们且等等。” 而后…… 二人目瞪口呆,看着苍姝搭了个小火架烧烤,洗净了木棍穿上鸟肉、鱼肉,便放在上面烤着。 鲜香味扑鼻,木香肉香搭上肚子里传来的韵律,心灵上至高无比的虔诚。 轰动、这举动登时震惊了所有萝卜头。 “你、你们?” 就是在旁的弟子都愣了,从事监考这么多年,可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苍姝自顾自烤着东西,抬起眼,睁着闪亮亮的大眼,颇为可爱,“请问这鱼这鸟是考试用具?” 弟子们愣了愣,摇头,苍姝笑道:“在这里烧烤会妨碍考试算违规吗?” 他们想了想,又愣了,摇头。 苍姝于是点头,“嗯,那就好。” 说着,她拔下一串肉,“该是好了。” 没有什么香料,就是灵力充足的地方,连鱼和鸟的身体里都含蕴着灵力,吃来也没什么膻腥味,简单一烤,芳香无比。 白凌和李沁眼巴巴看着苍姝动作,恨不得目光都黏在了上面。 在苍姝一声令下说烤好了之后,二人迫不及待便塞了一大块肉进口。 “唔!” 饿了一天的白凌要哭了,更何况是包围在这么多羡慕憧憬的目光下,别提心里有多爽了,他一边嚼肉一边伸大拇哥,“太厉害了明玉!” 的确是好吃! 就是李沁也不能违心,周围的萝卜头一副想吃但不敢问不好意思问的模样,就是那些弟子都忍不住撇过来几眼。 而在一众人的憧憬目光下,竟是有人直接走过来坐下,很是自觉也很是自来熟,拔出来一串方烤好的鱼。 他咬了一口,眉眼间神色淡淡,点评道:“味道差了些,火候差了些。” 苍姝沉默片刻,“容我说一句,这串原本是给我自己准备的,方烤了没多久,就被你截胡了。” 周惐没多言,剩下两人看着他片刻,白凌不知道该不该说话,该说什么话。 只是这位兄弟,你的确是有些自觉。 就在此时,白凌抬头,忽然看到几人。 “呦,你们居然回来了?这是去哪儿挖坑去了,这么一身的泥?” 没错,回来的正是王帖三人,王帖的面上满是阴云,身上的衣衫也都是泥点子,活像是从土坑里爬了一圈。 王帖看着他这般挑衅模样,憋了一肚子的火,却不能当着的面考官撒气。 谁知道在离开水潭之后会被山兽追上! 白凌摇头叹息,“唉,都说坏事不能常做,坏人不能当绝,你看看你,报应来了吧?” 这一句—— 王帖攥紧拳头,挣扎许久,却到底别过身子。 眼不见为净! 白凌啧啧出声。 新生试炼是仙门中的大事,方丈的几位长老自然不会缺席,如今登临高台,隔着结界来看这数十孩童,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一方。 “那小孩儿是?” “竟是在此时还能悠闲来做烧烤?哈哈哈。”白胡子飘飘,他禁不住笑了,“这可是个好苗子啊。” 吃归吃,苍姝的目光却是不经意间看向结界那方,眸色渐深。 李沁忽然想到什么,有些犹豫道:“入门考核,长老们会不会来?如果被他们看到咱们这么放肆的模样,会不会?” 白凌笑,毫不在乎再吃上一口,“吃都吃了,还在乎这些事做什么,修道者一贯以实力为尊,你真优秀的话他人还会在意你是不是在考核前吃了一顿烧烤?” 周惐补充:“他们现在可能也有些馋了。” 白凌点头。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好意思 苍姝查着时辰,她将火灭了,用土铺好,对着其他人道:“该准备了。” 说着,结界忽然大开,弟子们站直身子,目视前方。 白凌忙咽下最后一口肉,擦了擦手站起身,满面严肃。 “现在进行最后一项试炼,心智试炼。” 长老的声音透过结界悠悠传来,他挥手运出灵力,便有一道灵力涡旋出现在众人眼前。 “请诸位走入其中,切记其间种种皆为幻境,莫要为之所迷,坚定向前,便可破解。” 内里是黑暗,怀着一片忐忑踏入,苍姝感受到了其中的灵力波动,的确是个幻境,只是既然是为了测试心神…… 贪嗔痴欲,这就是每个人都无法逃脱的情绪,道者讲求的并非是六根清净,但若是心神不稳、心智不坚定,这人也走不长远。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悲伤怨恨的情绪不至于刻骨铭心,通过这种幻境无非就是欲和恐惧这两点比较困难。 只是…… 苍姝的恐惧并非来源自身,从枢那里继承而来的情绪,粉身碎骨般的痛楚曾是她最为为难的一点,但自从那一次的彻底爆发之后,苍姝想,自己也该能从中挣脱了。 于是,苍姝一个挥袖,血色在一瞬间便消散开来。 “哦?” 在一种孩童摸爬滚打纠缠在幻境中时,外面的几位长老却看见其中一个人步履稳当走在其中,颇有些惊奇。 他们看不到其中人的幻境内容,却能根据灵光来判断这幻境的危险程度。 他们也看到了那一片无边无际的红。 长老们起初还以为这个女娃子有危险,方要中止她的考核,却不想她只是停顿片刻,似乎颇有感怀,而后轻飘飘就把幻境给破了。 长老们在惊讶过后,却是正了面色。 “这女娃子是谁?” 他们找来了考官,考官道:“这小姑娘不俗,是那位推荐来的。” 至于说那一位是哪一位……当所有长老听到她的名讳后皆是叹息。 “枢阁,这么多年也能传承下来,不得不说当年的廉贞的确是位人物。” “唯一继承了冕上意志的人啊。” 提起千年前那位国师,方丈的所有长老都捋着胡子叹息出声,心中皆是感叹惋惜,却不敢妄议。 方丈仙山之所以不喜那些所谓修士的原因,与这位国师有着极大的干系。 “既然是廉贞送来的人,有些特殊之处也正常。” 毕竟那一位也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诸位,好久不见啊?” 说曹操曹操到,眼看着一人迈着大步子从阶梯迈步而上,标志性的青竹握在手,诸位长老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阁主。” 清桐摆摆手,有弟子奉上了座椅,她便直接坐下,摆了摆手,“比起阁主,我倒是更喜欢另一个称呼。” “廉贞阁下。” 长老闻言立刻改口。 清桐转眼看向幻境,她一手撑了下巴,“呦,已经开始了?” “是。” 即便是尊贵如此的方丈长老,对于这位廉贞阁下也得尊敬上几分。 至于这位数十年未曾来到方丈一聚的人今日为何前来的原因…… “廉贞,你送来的这位弟子,该不是普通人吧。” 清桐闻言点头,“她的确特别。” 不等他们开口,清桐补充道:“特别招人喜欢。” …… 是是是,你说的是。 又有脚步声传来,清桐抬眸,“今年方丈是热闹,竟还有来人?” 一身青衫墨发,修长挺拔的身子从远处走来,端的是一方雅正,他行礼,“终来迟。” 青年才俊,无与伦比。 长老们摸胡子,感叹着这种人才怎的就生在北辰山庄这狗东西里面了?这样的人才就该来方丈啊!!! 不喜世家宗门是不喜,但是他们却不十分顽固,喜恶这种情绪是要分人的啊。 对于这位少庄主,真是越看越觉得欢喜。 于是长老们皆是和颜悦色,挥袖指着身旁的坐席,“无碍,试炼方开始,少庄主不妨一同来看。” 陆终拱手,走过去坐下,干净利落,挑不出半分瑕疵。 赏心悦目啊。 倒是清桐看着陆终的目光有些不同,似乎带了三分戏谑。 北辰山庄少庄主,哦,这就是苍姝的伴侣? 不同寻常。 清桐心下敏感,自然能感受到这位少庄主身上藏匿着的异样气息,于是眸色越发深邃。 人终于算是来齐,长老们回眼来看幻境,再看苍姝,却发现她停在原地,表情转变,似乎有些扭曲。 苍姝如今情绪不太对。 幻境会把人内心中脆弱的点、渴望的点挖掘出来,呈现在面前用以蛊惑。若说方才的是恐惧,那么如今…… 渴望? 苍姝看着面前衣衫半褪,只覆上一层薄衫、侧躺床榻之上的陆终,抿了抿唇。 她承认自己是好色之人,只是这幻境当真给了她措手不及的一个当头棒喝。 背景都是一片旖旎的红,红纱飘荡,陆终便躺在一众床幔掩映之中。 鸦发尽散,他的眼半眯,一手抵在额头,面色带着舵红之意,似乎……似乎正在经受眸中不可言喻的痛苦欢愉。 这个幻境可是厉害了! 能够根据记忆将人物描画的如此淋漓尽致,甚至连声音都如此熟悉! 苍姝听到他从唇齿间溢出的低吟,忙捂住了脸。 这种情况下不该是捂住眼?! 耳边依旧是轻轻浅浅的沉吟,苍姝虽则脸皮厚,但也是要分人!面对着陆终她可是再脸皮薄不过了。 幻境中的人受着折磨,幻境外的人看着热闹。 长老们还在议论,他们自是能看到这幻境中透露出的粉红色气息,面色微改。 “这小女娃经历的究竟是什么幻境?” 有的长老开口了,剩余的长老没有说话。 这还看不清楚吗!春梦啊! 一个个都在感叹这年头的小孩子早熟,他们以为苍姝也就是看到美男情窦初开,却没能往重里面再想一想,比如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景。 清桐忍不住笑了,她撑着下巴,身子却是微微颤动,“苍姝啊苍姝……” 她是看不到幻境里面的场景,但单看她这幅窘迫模样,脸都红成了猴子屁股,便知道苍姝到底看见了什么。 清桐禁不住向着幻境中的主人公看过去,那位少庄主面色微沉,眸色渐暗,殊不知是因着什么而变了脸色。 估摸着是不好意思? 清桐叹了口气,她是没想到,这位与冕上如斯相关的人竟是会为凡世情愫所扰,原以为也是一位高贵清冷的主,却没想…… 忽然有些想念禄存那位小可爱了。 第三百二十章 情欲幻境 而原本僵持在原地的苍姝,却在忽然之间皱了眉头。 幻境依旧是那个幻境,却是不知为何,气息却有所转变。 旖旎的气息忽然变得诡秘,苍姝在瞬间便定了心神。 不对劲! 而外界的几位长老也是在同时皱了眉头,他们几个对视一眼,当机立断道:“关闭考核!” 考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在闻言时立刻凝聚灵力,要将幻境关闭。 蓦然瞪大双眼,“关不上?!” 是的,明明已经中断了灵力供给,但是幻境却依旧维持在原地,没有动静。 察觉到了不妙,几位考官忙站起身,将阵法的核心破坏,却依旧无果。 那幻境的涡旋就这么静静伫立原地,张牙舞爪耀武扬威,似乎在嘲讽他们的不自量力。 几位长老的面色越发不好,却因着要维持秩序尊严,不能有所表露。 清桐微微叹息,看着幻境里面忽然改变的场景,那些孩子在其中挣扎嘶吼,似乎遭遇了什么难以忍受的境遇,一个个在幻境中四处逃窜。 “可恶!” 其中一位长老实在忍不住,他摔杯起身,“该是那贼人,我且去看看!” 这方丈里果真藏着事。 清桐垂眸,有长老看向这一方,对清桐和陆终道:“不好意思了,是我等的疏忽,让二位看了这闹剧。” 清桐摆手,“只要这闹剧不蔓延开来便无事,我那可怜见的小女娃还在里面。” “不会。”那长老眸中有光闪过,“我们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当是无碍。” 陆终无语,目光却一直落在其中一方,苍姝所在。 苍姝在察觉到了危险的瞬间便起了警惕,她观察着四周,诡秘的邪气隐隐约约,在改变着这场幻境的性质。 本是无害单纯测心的幻境,如今变作了屠杀。 “陆终”满满坐起身,他口中吐露着芳香气息朝着苍姝这方走来。 步步生莲,美人天骨。 明明该是绝佳的美色,苍姝现在却只觉得膈应。 它走到苍姝身边,弯下身来擒住她的下巴,低低笑出声,声音都带着淫靡气息。 “苍姝……” 湿润到滑腻。 苍姝越发皱紧了眉,“滚。” 它似乎没听到,也似乎是下意识忽略,这幻境十分猖狂自傲,竟是觉得没人会在它的控制中逃脱。 “你不是喜欢我?喜欢的紧?” 他半蹲下身,一双美目带着潋滟的春色看着苍姝,像是将她视作全部的深情。 苍姝与它对视片刻,蓦的笑了,她作势弯上它的脖颈。 “你这么靠近我,是想做什么?” 它勾唇,越发肆无忌惮,手环住苍姝的腰,“自然是……想要亲近你。” “咔嚓!” 陆终手边的茶杯忽然碎了,清桐转眼看他,发现这位少庄主虽是不动声色,这面色却越发阴沉了。 她抬眼看着幻境中,笑容正灿烂的女孩,还有她如今虚虚环在空中的动作。 哦,吃醋了? 清桐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典范,虽然心里清楚苍姝不是那么容易被蛊惑的人,但是…… 害,这男男女女在一起总会产生些所谓的控制欲,就是仙一般的少庄主也不例外,而一般这种情绪作用下,会倒霉的基本都是情侣中的另一半。 苍姝,你可得小心些了。 苍姝忽然觉得心里头一凉,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在这一刻,那梦魇逮住机会,张开利口欲咬上她的脖颈。 “你知道你和他差在哪儿吗?” 其实这种幻境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上一次那桃树妖整出来的幻境同现在有着异曲同工这处。 “你们无一例外,比之真人,都稍稍显得油腻恶心了些。” 于是苍姝毫不留情,动作稳准狠直接反手砍上那人的后脖颈,它一惊,却避之不及。 它被苍姝砍中,身形恍惚了刹那,而后立刻撤身。 精致的面容上竟是长了一嘴利牙,苍姝按了按眉心,这可能是陆终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太丑了,换下那层皮!” 它也没成想自己会失败,没能蛊惑的了面前人,眼看着苍姝手上运了灵力,它慌了,忙散去身形。 消失了? 不。苍姝看着四周,那薄雾散去,周围的幻境却没有消失,似乎是其他幻境出了事,给了它力量,使得周围的邪气越发严重。 邪术师一天到晚不安好心、不办好事,就想着怎么去捣乱了,做下的事还这般没有水准。 耳尖一动,苍姝立刻转身朝向一方,雾气重聚,眼看着就要凝聚为人形。 苍姝运力,灵力要打上它身形的刹那,雾气凝实,从中显出一张面容来,苍姝一瞬间瞪大了眼。 灵力实打实打在它的身上,却看似没有什么效果。 白色羽衣虚虚拖在地面,面容是不似人间的精致高贵,苍姝却忍不住捂住嘴,生怕下一刻就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普天同庆,竟然还有人敢冒充冕上! 苍姝不知为何,心里的作恶欲停不下,脑中不断联想如果是国师满脸情欲、伏在床榻之上会是个怎么样的情形。 也幸而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没有被第二个人得知,否则怕是会被群起而攻之。 而幻境中的国师端着举世无双的架子,站在她身前,眼中带着的冷光刺骨,“苍姝?” 的确逼真。 苍姝也不着急通过幻境了,她反而是在它身边踱着步,上上下下将它环视一周。 它也瞧着苍姝眼烦,周身气息越发的冷,“你做什么?” “瞧个稀奇。” 苍姝笑了,她隔空用灵力凝成了座椅,“你的主子就没告诉你,有什么人是不能招惹的?” “你在说什么?” 苍姝看着它,“杀人的幻境自然是有套路的,你这个……假装成她是因为什么?” “虽然她在我神魂里住了一段时间,但说现实些,我和她不是那么熟。” “换而言之,你想用她的形象使我分神是不大可能了。” 苍姝捏了下巴,猜想道,“所以,既然不是情感上的,那难不成——” “咔嚓!” 灵力转瞬袭来,以一种根本察觉不到的方式席卷苍姝,苍姝眸光一闪,飞身跳开,转身向它。 果然。 既然继承的不是情感,那么就只会是实力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国师 苍姝抽了抽唇瓣,这个幻境着实有些讨人厌,虽说她的确没能打得过国师,也曾经因为事有过小阴影,但这种支离破碎的片段都能被搜刮出来,真的是…… “很讨厌啊。” 苍姝说着,闪身避过它的这一击,白衣飘飘的国师一举一动都是如斯好看,眼眸中有光,她只手一挥便会凝成灵力的点,每每都精准卡在了她的软肋。 苍姝翻身而上,反手奉还一击,却是被她轻飘飘截住。 苍姝浮在上空,俯视着国师。 很难打。 打不过? 苍姝弯唇,“你的主子该庆幸,今日站在这里的人是我。” 如果是天枢宇、亦或是其他同国师有关的人,遇到今天这一幕,怕是直接就能给你蹬飞了。 虽然她看着也十分不爽。 苍姝眼光一瞥,似乎察觉到了幻境外的视线,苍姝抬手结印,制作出了幻境中的幻境。 而在幻境结成的一瞬间,苍姝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朝着一个方向微微一笑,张开口,似乎吐露了几个字。 幻境结成。 剩余的人没能察觉,长老们还在纠结于邪术,自然没有发觉苍姝的小动作,而唯二有所察觉的—— 陆终面上勾了淡淡笑意,眸中的冷意暖融,心情自是好了许多。 清桐则是默默倒了杯茶,腹诽:小没良心的,就只看得到美色是不是。就不信她察觉到了少庄主没能察觉到自己! 苍姝此时便没了顾忌,她素手一翻,“许久没同她对打,我倒是好奇,你能发挥出她的几分实力。” 有灵力爆发,瞬间四周的土地上便疯狂蔓延出了藤蔓,大片大片的藤蔓顷刻间将国师包围覆盖,眼看着就要压向地面。 而国师面不改色,她亦是抬手动作,灵光一点,便是将围在四周的藤蔓破碎。 苍姝自然不会觉得轻易就能破了这幻境。 幻境随人心改变,没想到竟是能发觉到冕上的存在,这可是封顶级别的危险程度啊。 但它到底不是国师。 在藤蔓化作碎片散开的刹那,苍姝从中登身而入,手中凝出一把短刃,朝着它的胸口刺去。 国师的瞳孔一缩,忙伸手要去擒住她。 苍姝却是旋身避开她的动作,手腕翻转——“噗嗤!” 刀刃完全没入它的身体,国师的美目瞪大,脸上露出些震惊之色。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能看到她露出这种神情。”苍姝笑了,手上用力三分,同时藤蔓抽出,缠绕上它的四肢。 “抓住你了。” 苍姝之间凝出灵力,毫无犹豫点上它的眉心,“破!” 顷刻间灵光现,那幻影嘶嚎一声,便化为了飞灰。 幻境破。 周围重新归于黑暗,在破幻境的刹那,苍姝感受到了邪术气息。 只那气息转瞬间消散,还来不及定位。 但能确定的是,这气息是从幻境中展露而出。 方丈的办事效率不高啊。 幻境凶险,即便是没什么梦魇的孩童,再拖下去怕也会殒命。 苍姝走在幻境的甬道中,她抬手撕破黑暗,便转身进入其他人的幻境中。 她看不到幻境的内容,只能根据气息来寻,似乎有低低的啜泣声传来,苍姝脚尖一点便飞身追寻而去。 有一个身影蜷缩于黑暗,竟然还恰巧撞上了熟人,是白凌。 苍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凌。”引得他身子一颤。 白凌似乎被吓到了,也似乎哭过了一场,眼角都是红的,他来不及看来人,只是一边低吼几声,一边挥舞手发出灵力攻击。 苍姝毫不费力接下,心里低叹,看来是吓到他了。 于是她一声归一声唤道:“白凌。” 白凌如今还沉于幻境没有逃脱,他不敢看来人,耳边一直缠绕着的梦魇之声刺激着他的耳膜,似乎不只是身子,便是整颗心都扎根在黑暗中。 很奇怪。 这般眼中的痛苦,怎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已经严重到这般程度的恐惧情绪,凭借他自己怕是不能逃脱了。 苍姝于是迈步向他走去,按住他的肩膀,“白凌!”一字一句,“现在在考核,若是不想最后落魄的滚出方丈,你就醒过来。” 闻言,白凌似乎停住。 有用? 苍姝继续道:“王帖也在幻境中,会不会已经通过了在等你的笑话看?” 白凌皱了皱眉头。 苍姝观察他片刻,虽则有些情绪变动,但是波动不大。 于是她毫不留情,直接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响。 这一手下了狠力气,白凌登时身体一颤,“啊!” 眸中有了光亮,只是眼眶还是红的,还没能从情绪中缓过来, “你是……明玉?” 当看到来人,白凌一愣,没反应过来。 幻境被外人所扰,周围的气氛登时转变,邪气在四周酝酿、剑拔弩张。 苍姝道:“收收情绪,这是幻境。” 白凌察觉到了周遭异动,忙站起了身,“你怎会在这里?现在不是在考核吗?” 苍姝只道:“方才你险些便溺死在幻境当中,如此,你还觉得这只是一次考核?” 白凌心里登时一沉。 苍姝凝目一处,手中登时运了灵力,径直击在空中一点,周遭的幻境扭曲一瞬。 看着站在眼前的苍姝,明明是一个比自己娇小的女孩子,如今再看,竟是显得如斯坚韧。 十足的安全感。 白凌说不出她身上的气质,却是十分肯定坚信着一件事,她很厉害,不同寻常的厉害。 邪气越浓,苍姝的目光扫过这一方,在她猝不及防之时,黑气暴涨,凝结为实体围在四周。 苍姝提醒道:“小心些。” 不等白凌回复,苍姝已然飞身而上,手中几个动作结术,便将这邪气挥散。 幻术若不能迷人心智,便也没了威胁。 白凌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不能拖后腿,于是立刻撑了结界,勉力维持。 正当他准备出个力帮助苍姝时,却发觉周遭已经恢复安静。 黑暗中撕裂出一方孔隙,透露出光亮,其中一束打在那人身上,平白添了分缥缈感。 白凌呆了。 苍姝飘落在地,掸了掸手,走过他身边,道:“走罢。” 白凌:“啊?” 苍姝停住,改口,“是了,既然脱离了幻境,你便先出去吧。” 第三百二十二章 前任山君 “那你怎么办?”白凌有些着急,“照你方才所说,这里不是很危险吗?要出去一起出去!” “还有其他人。” 苍姝如此道,手指几动,而后点在他眉心,“我到底有护身的法子,你可不成,出去便去找方丈的那些长老,就告诉他们,阵眼在内,做阵之人却在外,让他们别大意,动作快些。” “明——”白凌还想说什么,却在下一刻已经被苍姝推了出去。 接下来,在那些长老没能解决外患期间,只能靠她保住这里面人的姓名了。 苍姝朝内走去。 阵外,所有人看着忽然从中脱出的白凌,皆是一惊。 而白凌顶着一众人的目光,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风度,找到一个弟子便跑过去,“长老,长老们在哪里!” 那弟子一愣,却是下意识为他指路,“就在前面,通过这阶梯——诶!你不能去!” 白凌撒腿就跑,那些弟子一时不察,竟是让他钻了空子。 白凌哪里顾得上什么轻重缓急,他只知道如今这考核出了问题,还是会威胁性命的大问题,他有认识的人在里面,他有苍姝交付的任务,他必须得赶紧完成! “门徒白凌,叩见长老!” 有结界挡在他面前,白凌忙作揖道,“门徒得幸从幻境逃脱,有要事要与长老们相谈!” 结界的禁制一松,白凌忙跑进去。 而眼前却只有三人。 遇到这种事,其他长老自是赶紧要去处理,只剩下一位长老坐镇,剩下的还有陆终和清桐。 长老看见白凌,挥了挥手示意他上前,“你如何从中脱身?” “为人所救。”明玉咽了咽口水,他忙道,“长老,救我之人说,这幻境的施术人虽然在外,但是阵眼却在内。” 白凌自然也聪慧,他没有说明苍姝的身份,将她的话自我整理的一番,“所以如果想要救人,怕是还得长老出手,进入幻境……” 那长老的眸光一闪,“那人是谁?” 白凌抿唇,“我……” “该也是考生,没想到这届的小娃子里面竟能出这样的奇人。”长老自然是欢喜,捻了捻胡须,“你莫担心,剩下的长老们已经去处理此事了,过不了多久就能破解。” “过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白凌喘着气,情绪因着幻境还不太稳定,否则也不会这般胆大,“我的朋友还在里面,那么多考生还在里面,耽搁片刻都是危险!” 白凌也有些气,心里吐槽着方丈的办事效率。 看着那小孩儿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长老倒是没气,只觉得有趣,“小孩儿,你将来若是要入方丈,最好先练练你的性子。” “修道一事顺天而为或是逆天而行,皆是要靠自身,你难道还指望着师门能照顾你一声?” “自你们踏入幻境的一刻起,无论发生何事,你们皆是要为自己负责。” 白凌不甘心抿唇,没有多言。 “长老。”陆终的目光从幻境那方收回,他站起身,“既然阵眼在内,料定不从内攻破需费些时间,破这幻境还需外人来助。” 清桐喝了口茶,余光稍稍瞥过去。 那长老亦是一愣,“少庄主之意,莫不是愿前往幻境?” 陆终默应,走出结界,擦身与那些赶来的弟子。 岁月风华,皆为一人身。 长老叹了口气,“兴许他说的不错,时移世易,方丈也该有所改变了。” “或许。”清桐笑了,“若是此时换一人来,怕是你也不会松口,凡事要分人,就比如这邪术,就比如千年前的东瀛,如今卷土重来,怕是不得安生。” “唉。” —— 苍姝在黑暗中摸索着阵眼的位置,只这幻境如今以数十人心魔为基,层层叠叠有数十层,想要在这种情况中找到阵眼还是不容易。 只是在这摸索中,她还有些收获。 一把擒住要攻过来的小孩儿,脚下一踢便将他撂倒在地,那小孩儿的梦魇有些深,就是这样都没能醒来。 他见拧不过苍姝,竟是要上口,嘴一张便要咬上苍姝的手腕。 苍姝忙拍开他的脑袋,颇为头疼。 干脆利落将他捆起来,三下五除二破了幻境便直接将他丢了出去。 她救了几个孩子出幻境,幻境却没有片分松动之相。 苍姝想着单是这样寻怕是要费些时间,倒不如…… 她半蹲在地,手覆在地面,从手心运出的灵光如丝线般蔓延开。 她想将自己的灵力覆盖整个幻境! 只是小孩儿模样着实限制了她的灵力输出,于是苍姝拿出符石,捏碎在手,身量登时便抽丝拔高,恢复成了原来模样。 苍姝的眸中有光一闪,手中一个用力。 “铮!” 幕后那人明显也感受到了幻境内的波动,却是来不及阻止。 对于恢复了灵力的苍姝而言,若只是灵力覆盖、阵法停滞不算难,如今将这幻境掌控在自己手中,便不用担心那些试炼的弟子。 苍姝闭上眼,感应着阵眼所在。 陷阱?亦或是…… 只这阵法的主人竟如此的淡定,明明能感知到阵内的变动却毫无所动,倒是让苍姝看不准他的目的。 找到了! 她蓦的睁开双眼,便再无犹豫站起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穿过了一个有一个的幻境,苍姝终是来到一方,面前有一个物件淡淡泛着光,看上去表面颇为光滑。 阵眼有很多种,无论是实物或人,皆为物象阵眼,而这个阵法倒是稀奇,竟用的是一个人的记忆来做阵眼。 也难怪这阵法所造就的幻境如此真实了。 苍姝走过去,手指点上那灵光,脑中登时便传来一些片段。 青衣执剑的少年意气风发,满载着江湖煮酒的豪迈气势,站在满屏的湖绿中,便是天地意气的化身。 而周遭背景的却是如斯熟悉,那一眼望过去遮蔽了天空的绿茵,古老的生命,是大椿。 苍姝蓦然瞪大眼,眼中满是不敢置信,这记忆,莫不是—— 画面几转,记忆破碎,苍姝还来不及说出口那一句话,便已经脱身而出。 眼前依旧是黑暗,幻境没破。 而苍姝却是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语。 第三百二十三章 家眷 “前任山君。” 苍姝喃喃开口,她竟是没想到,前任山君的记忆会出现在这幻境当中,竟还能被当做是阵眼。 方丈同言山究竟是什么关系!而这幕后的黑手又为何会在此地,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一张由邪术师织就的网牵扯甚广,纵览这千年竟是不能消停,横跨了九州谋算了山河,竟是如斯。 苍姝忽然挥袖,灵力穿过黑暗划向四方。 “虽你引我来此,想要算计我,却还差了一些。” 灵光大绽,带着生意的绿色驱散了黑暗,苍姝道:“我等着呢。” 四周的幻境终于破碎,在其内有苍姝的灵力扩散,而在外,幻境的入口之处,陆终就在此地。 这方,剑入手,只稍一划,便是斩落天地的剑意。 苍姝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身子一顿,眸中先是迷茫,而后便是欢喜。 “有初!” 未见人,先唤出了姓名。 苍姝手中更是用力三分,幻境彻底破碎的刹那,她飞身而出,直直扑身向着一方。 陆终一顿,收剑入鞘,手往前一带,便拥她入怀。 女子已然不是之前的孩童模样,手心能感应到的温热和柔软越发饱满,陆终一时不察,竟是恍惚了片刻。 “苍姝。” 苍姝却只是在他胸口蹭了蹭,贯得是撒娇柔弱小鸟依人,她笑了,“有初啊有初,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术啊,不然为什么每次你都能这么巧赶来寻我?” “是啊,有灵犀。” 苍姝没能反应过来,只当他是在说有默契,苍姝退开半步看他,“你在高台上和那些长老们坐在一起,可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 “的确。” 陆终看着她的双眼,唇角微勾,“你很好奇,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看到他面上带着的潋滟美色,苍姝脸不经意就红了,似乎将他的面容下意识带入了幻境里的景色,她忍不后退半步。 “我……” 却没想被他拉住,陆终的眸光有些深,“苍姝,你想逃?” 苍姝忙否认,“没,我没。” 怎么在他面前这般提不起气呢? 苍姝心里一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往他面前一凑,用最低最沉的声音道:“陆小终,你在幻境里可是没少诱惑我,你知道我认得有多辛苦?” 而后一鼓作气,直接抬头,唇正正印在他的面颊上,啵的一声很大声响。 甭管外人听没听见,反正她听得清楚,甚至于心都颤了两颤。 我长本事了呀! 偷亲成功之后的苍姝满面春风得意,眼中闪了光。 而在对上陆终的刹那,所有的心火登时熄灭,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咳了咳,“我……我就……” “苍姝。”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你的胆子还是太小。” 啊? 他忽然握上了她的腰肢,感受到有力将自己带到陆终身边,苍姝慌了,“有初!” 唇被封上,温柔的厮磨,似乎只是在亲昵。 苍姝有些醉,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苍姝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叛逆心,她微微张口,咬在他下唇。 陆终眼中的火焰大盛,看着苍姝眼中的戏谑和笑意,陆终也笑了。 他的吻忽然变得激烈,疾风暴雨般带着股火气,苍姝有些受不住,忙抓住他手臂寻找倚靠。 却在她张开口喘气的刹那,陆终趁机将舌头深入,苍姝瞪大眼睛,却只能任由他攻城略地。 暴风雨持续了很久,而后转为平息。 陆终从她口中退出,在她唇上温柔落下一吻。 “苍姝。” 声音中满是沉醉的宠溺,他揩去苍姝唇边的水渍,微微笑,“如此,才叫做忍不住。” 苍姝痴痴张口怔了半天,心头不知是什么情绪,一时之间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最后忍不住却是栽入他怀里,不发一语。 陆终拂去她耳边的碎发,“苍姝,你还要继续装下去,玩这种扮小孩的游戏?” 苍姝唔了一声,道:“其实,不太好。” “你也知道。”陆终拥住她,“既然如此,便脱身而出。” “可我既然以这种身份进来了,忽然转变,那些长老不会介意?” “若是担心,我便给你一个身份。” 苍姝歪头看他,陆终笑,“我的家眷。” —— 不过苍姝还是放弃了这个身份,毕竟当初借用这个身份本来就是为了能潜入方丈内部。 如今能肯定有邪术师存在于方丈内部,只是苍姝却在怀疑,方丈中的人又是否知道这位邪术师的存在了。 幻境被破,困在其中的人也都被救了出来,被送入外院治疗,零零散散如今只剩下几个孩童站在原地。 白凌在看到苍姝的一瞬间便忍不住红了眼眶,跑过来就要抱住她,哇的一声,“明玉明玉!我还以为你——” 陆终如今已经回到高台,目光遥遥看向这方,虽然没有说什么,苍姝却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变了。 苍姝忙将他拉开,道:“我没事,多亏了这位哥哥我才能脱险。” 她调皮的把哥哥两个音咬得很重,说着还将目光瞥向陆终,眨了眨眼。 陆终隔空弹了她的脑门。 白凌没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只是看着苍姝,只道:“那就好,只是没想到便是连这方丈都逃不过邪术师的魔爪,方才实在是危险。” 只是这样也有好处。 苍姝环视了四周的人,如今站在这里的全都是受住幻境攻击的人,心智坚定,便算是过了这一关。 王帖从幻境中走出,他看到了苍姝,眼中划过一道光,忙走过来,“明玉!” 不等苍姝有所回应,他直接走过来,便要抓住苍姝的手,“幸好你——” 苍姝退开半步,抬眸,“咱们很熟?” 王帖的动作一顿,皱了眉头,白凌插在他面前,“呦,这是谁啊,眼睛都瞎到这种程度了?见到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要上前凑一凑?” 王帖竖眉,“呵。” 他没有理会白凌,只是穿过他看向苍姝,眼中有暗色,“我认为你这样的人不该同他在一起罢了,拉低了格调。” “不牢你费心了。”苍姝微微笑,“在我看来,王公子你的格调不算高。” 王帖停顿片刻,他勾唇笑了笑,“来日方长。” 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第三百二十四章 调侃 白凌嗤鼻笑了一声,目光忽然落在一点,有些惊讶,“周惐?” 他与二人隔着很远,倚在一旁,目光向上,似乎透过结界看向高台。 白凌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出来了啊。” 周惐微微侧头看到白凌,“有事?” 白凌被噎了一下,挑眉道:“你我如何也算是半个队友,关心关心不成吗?” “随你。”而后周惐拍开了他的手,只道:“三轮测试过,然后就该是内外门弟子的筛选,可是照着如今这态势来看,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人都会成为内门的人,你有时间在这里我这里费口舌,倒不如,去看看你未来的同学。” 白凌发现,他是越来越落伍了。 其余长老还没能回来,于是唯一在场的戒律长老微微沉眸,考官以目光询问,长老点了点头,“就如此。” 于是结界开,万般霞光下澈,长老步下阶梯,看着站在面前零零散散剩下的几位弟子,沉声道,“诸位破三关,如今便算是通过了入门测试,且诸位皆是测试中表现上佳之人,足以进入内院。” 几个小萝卜头闻言皆是惊喜的瞪大了双眼,长老道:“方通过测试,想必身子也乏了,便先歇息片刻,待明日再分门。” “是!” 白凌也禁不住亮了目光,“竟然能直接入内门,不敢想象!” 苍姝没有言语,心里头百转千回,抬眼,却看到了周惐。 他一派无意模样,即便是成为内门弟子也不足以让他有情绪波动,那眼中藏了许多看不懂的深意。 周惐…… 苍姝心中一动。 由弟子带着剩下的几个小萝卜头进入内院,分配房间的时候因着只有苍姝一个女弟子,便将她单分入了一间。 今日便算是无事了,苍姝方铺好了床铺收拾了东西,便听得有女子的声音传到耳边。低声笑着道:“明玉~” 苍姝没有转身,“阁主无故来到内院来找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怕是不太好吧。” 清桐笑了,走过去拍了拍苍姝的头,“你算是我的半个弟子,怎不能来找?” 苍姝无奈,躲也无处躲,她回过头,“那位请问老师,有何事请教?” “我只是想来提醒你,莫要着急。”清桐难得直接进了正题,她看着苍姝,“我知你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方丈的事情太过复杂,在没有完全准备之前,你最好不要触碰。” “你知道了。” “是啊。”清桐本来也没想着要瞒她,就是怕某个着急的小孩子不小心碰了雷区,那可就不好了。 “不过方丈内的这人虽则会些邪术,但同那些人还有所不同。” 清桐叹,“今日他做的过火了些,怕只是想要引起那些长老的注意。” “若是不小心,今天会丢很多人的性命。”苍姝瞥她,“你觉得你同我说完这话我就不会去理了?” 清桐笑着摇了头,“只是你如今只是一介小小的内门弟子,就是要同那些长老们接触都不易,更不提想要接触到这方丈内隐藏着的东西了。” 苍姝忽然笑了,扬着小脸看她,这白皙稚嫩的样子让人很有捏上一把的念头。 她靠近清桐,扒上她的肩膀:“我还有你啊?” 这模样…… 清桐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想的挺美,虽然方丈的那些长老同我有些交情,但我又不是方丈的人,能帮你什么?” “说两句话就好。”苍姝被她捏着脸有些不好说话,淡道:“我也没想着要打草惊蛇,你都说方丈内的那人没什么碍事,我便也不想去纠结他。” 毕竟如今横亘在面前的又不只这一件事。 “嗯。”清桐旦笑,她看着苍姝,“你心有有杆秤,我也不便多说,邪术师近来的动作越发大,他们所图你该也知道,但苍姝,事到如今,你却连他们的幕后操纵者都不知是谁,实在令我失望。” 苍姝瞥她一眼,坐在床沿,“你失望与否,与我何干。” 何况,她也不是全然不知,多数是猜测,却也可用来刺探,于是苍姝垂眸,“你既然清楚,那便听我来猜猜,这七国如今的云翻覆涌,也该是和邪术师有关,足可见他们在诸国的根基之深。” “而他们又要影响修界。” 清桐问,“你的猜测莫不是说他们兵分两路,各处皆有所触及?” “兴许,只是我更倾向于他们中的人并未在修界。” 清桐微微皱眉,“哦?” “他们有人帮,且是忠心耿耿之人,虽与邪术没有瓜葛,却是站在修界最最上层,内外呼应。” 清桐挑眉,苍姝将她的动作收入眼中,“我说的是与否,如今看来倒是不需要问了。” 清桐嗤笑,“我可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你的猜测,何必当的太真。”清桐叹,“再者,修界最上层的人都是世家门派的那些长老阁主家主什么的,不修邪术,为何要参与?” “除了权利欲望,或许,更多的是情。”苍姝弹指一挥,这床铺便被铺的利落,“总是纠缠不断的,隔着个千八百年还挠心挠肺的,不就是所谓的情痴吗。” “呵,越说越过。”清桐摇头,却见苍姝隔空点住了她的眉心,眼与她对视,“若没有情分,枢阁便不会出现在这世上,你我也不会认识,不是吗?” 清桐停顿片刻,脑中闪过了一个人身影,她微微叹气,“是,你说的没错。”她转过身来调侃,“我怎么闲来无事偏要来寻你?” “也或许你猜的没错,也或许是我没能察觉全部。只是苍姝,你身边的人,你便全然不怀疑了?” 苍姝抬眸,“何意?” “呵呵。”清桐失笑,“看来你不是全然无所觉,在最初的最初,或许就有人是有所目的而靠近你,算计你,而你也很好的顺着他的意思走在天道之路上,一切皆是命。” “他没有害我。”苍姝道,“我也不想听外人同我说他的坏话,若是你无事,你便可走了。” “随你,我也不是嘴碎的人,我原以为你没有察觉才想着要提醒,如今倒是我误了。” 清桐忽然开口,“你是冕上,要记住,天命所归,但是要随心。” 清桐说到此,眸色微暗,“只是切莫到最后……” 她的声音渐小,飘散在空中,人影已经消失,苍姝的目光穿过门缝,窥到了外面的月色。 她仰身躺在床上,眸中昏沉不定,她闭上了眼。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与枢比试 神识海。 苍姝已经许久没来,随着她的动作,神识海上点出了涟漪,碧化为原身盘在四周,已然睡熟。 “来做什么?” 枢并腿坐在石上,眼眸睁开,落到了苍姝身上,再看到她形象的时候有些许惊讶。 苍姝一笑,跳过去坐到她旁边,“我想你了,来看看。” 枢瞥了她一眼,苍姝忙道:“别不信,我还特意带了些点心果酒,今晚不醉不归!” 枢的酒量苍姝是不知,但该是不小,苍姝的心中有抑郁之气难以舒缓,也存了放肆的心思,她随手拎出了数十的酒坛,搁置在一方,神识海中随主人心意而变,苍姝手一挥,奇石化为石桌,她们二人对坐两方。 “我想在神识海中为你搭一个亭子,你却一直不答应。” “有一石可栖身,足以。”枢安静许久,如今倒也愿意同她说说话,她看着苍姝将酒倒在碗中,那馥郁酒香飘散,而后递到了自己面前。 枢没有接过。 苍姝心头一动,“你不喝酒吗?” “没有。”但这还是第一次喝。 枢接下,抿了一小口,眼中倒映出水光,“这是什么酒?” “果酒。”苍姝笑,“既然是请你喝,自然是最好的,这果酒还是言山里的酒王,一批才出几坛,全在这里了。” 枢没有多言,品了几口,持着碗的手白皙透亮,顶号的肌肤,喝酒也不改清冷高贵的模样。 苍姝喝下一口,看着枢,“冕上。” 她难得这般正经叫自己,枢回眸看她。 “若是遇到为难的事,你如何去解决?” “何种事?” “大抵与情有关。” 枢道,“难办,我不喜欠人情谊,便是因为知道这世间最易纠葛、最难拆分的便是情。” 她看着苍姝的眼,似乎的确带着为难,“我帮不得你,但可让你看一物。” 说罢,她抬手,神识海中的情景蓦然变化,原本蔚蓝的天际昼夜翻转,四周暗下,苍姝一惊,却看见她抬手,指尖定下乾坤,便有寥寥几根的白线缠绕其上。 “这便是情分线” 苍姝虽则好奇,却失笑,“我只是道有月老管着红线,却不想在人间还有冕上掌管情分线。” 枢见她不懂,“你平日里聪慧,怎的如今却变得愚钝?” 说罢,她示意苍姝将手递给她,苍姝依她动作,枢点上她的手心,苍姝瞪大双眼,她的手中竟也缠绕了千丝万缕的白线,她喃喃,“这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分线,是你生命中抹不去的缘分。” 枢松开了她的手,“自古有和尚剃度、六尘不染,但能有几人真正不为它所困?” 苍姝忽然笑,“枢,你——” 她本意想说她好,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轻了,她在手心中捡来捡去,可算是挑到比较粗的线来,指给她看,“那你我,合该是这根线。” 枢挑眸,苍姝弯眉,“没有为何,我只是觉得,似乎我来这人间一趟,除却有初,你便该是我的第二大幸运。” “但你的不幸,或许也是因着我。” “那就对了。” 苍姝捏着那根白线,“阴阳相对,你给了我多少的好,我便合该有多少的劫,我心甘情愿,甚至为此欢喜,我得了你这一好友,胜过千千万万。” 枢看向她,苍姝道,“再者,谁说我的不幸是因为你?你信天道,我比你少一些,只信半分,你顺天而为,我听天命行事,这一路走来虽则有我自己的意愿,但多多少少要守它指引,或许到最后,我的命也是如此。” 枢眸中有光,苍姝笑望她,“你这般厉害,便是千年外的事都在你的算计内,我便想问一问你,你可是知道我最后的结局?” 枢没有多语,苍姝看她片刻,揶揄道:“开玩笑罢了,我已经有所预料,即便最后不得善终,我也不会后悔。” “不会。” 枢抬手,点在苍姝的手腕上,触感温润,“你得了天骨,不知是不是因着看到了什么才会如此多疑,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苍姝失笑,摸了摸面颊,“我看上去有这么脆弱,竟是得了你的安慰?” 苍姝摇头,“我没有怀疑什么,不过说了些姐妹间的体己话,不过枢,我之前虽知道你的目的,却不知你要如何行事,你徒留了一丝神魂,总不至于只是来引导我的。” 苍姝看她,“作为朋友,我不想你剩余的这一分神魂因着那些人而消逝,所以我想问,你究竟谋划了些什么?” 枢咽下了一口酒,微微抬眸,“你今日的话格外多。” “……” 枢看她,“苍姝,你的能力还不足以让我信任你。” 苍姝眨了眨眼,似乎自嘲,“原是如此。” “冕上,我的确还不及你,只是你是否有些太过低看我了?” 苍姝站起身来,“先前我方经历了幻境,从前你对我的小打小闹我如今都能够破解,今日你我便彻底的比一比,如果我还是没有长进,那从今往后我也再不说什么放肆的话,但若是我能至少与你一敌,那便请你信我。” 枢的眸中有光闪过,她抬头,看着面前人,如今不过是小小的一个身子,表情却是再正经不过,眸中满是平日里难见的坚定和正色。 于是枢淡淡笑了,她亦是拂袖站起身,将酒饮尽。“十招。” 这十招枢定会用上全力,只要她能撑过,便算是她赢。 好生…… 苍姝摇了摇头,她飞身,轻飘飘落在枢的对面,与她隔了十步远。 “好。” 苍姝闭上眼,她将剩余灵力全数释放,身量抽高,逐渐长成了熟悉的模样,睁眼的瞬间,眸中有光。 “枢,经久不见,你可要小心了。” 她脚尖一点,竟是不等枢出招便已然朝她而去。 枢的眉眼舒缓,看着那人在空中留下的残影,“成长了。” 只是还不够。 她只手一挥,灵力爆开,便是直直击中了那幻影,那影子破碎在原地,声音却在身后传来,“你是不是有些小看我了。” 枢微微侧眸,苍姝的笑颜映入眼中,拳风带着凌冽之声,眼看着要袭上面门,却被枢云淡风轻一把接住。 “这是第一下。” 第三百二十六章 他曾来找我 苍姝勾唇,立刻翻身后撤,就这么看着她。“如何?” 枢不予评价,只是目光落在她身上,“虽则还有破绽,也足够糊弄人了。” 这话说得—— 苍姝挑了眉,示意枢动作。 竟是敢挑衅国师,古往今来苍姝也算是个胆大的,枢抬眸,手中运上灵力,“第二下。” 那灵力不知如何竟是顷刻间环绕在苍姝四面八方,这才是真正毫无死角。 苍姝环视四周,那灵力只在一瞬便化为流光,袭向自己。 苍姝脚尖一点,登身而上,那灵力攻击竟也随着她的动作变换,旋身飞舞、苍姝的速度虽快,那攻击也毫不含糊,只会比她更快。 一时间神识海内竟如同上演了场烟火表演,四面八方闪现灵光,围绕了其中一处残影,苍姝吁了口气,再不躲,手中蓄了灵力挥出。 “破!” 灵力相撞,破坏力可见非常,苍姝从中心跳出,落在一边看着枢。 那人却在下一瞬便没了踪迹,苍姝心头一跳,立刻警惕看着四周,动用了天骨。 灵光一闪,预知的画面在脑中转瞬消失。 在那! 苍姝立刻化剑入手,直接往一处刺去。 “预知可用,只是还是偏了一分。” 枢出现在苍姝身旁,离剑身只差分毫,“若我是敌人,你已然丧命。” “不会。”苍姝微微笑,“我的计算,没有偏颇。” 因着她早知枢的动作,只在瞬间便换了只手,剑来,直接朝着枢的眉心刺去。 枢这才舒缓了眉眼,“可以。” 只是这一击还是伤不了她,枢的身形散为残影,避过了那剑。 这么一来一往,两人谁也奈何不得谁,对于苍姝而言的确是进步飞快,只是说能同她平手还勉强了些。 这般的损耗,对于苍姝而言负荷太大,额头结了密密的一层汗水,从脸颊划过。 “第、第九招了。” 气喘中,苍姝抹去汗水,看着对面仿若无事的枢,心里不平衡啊。 还有最后一招。 枢看向她,却没有动作,“在你不曾察觉之时,这最后一招已然布下。” 苍姝一愣,抬眼,在看到空中流逝的一抹光华时微怔,而后笑道,“果是冕上,从最初便开始盘算。” 苍姝想到前人说过的话,颇为中肯,“玩战术的果然心脏。” 这周围排布的术阵,以灵力为线,牵一发而动全身,只稍枢的手微动,她便死无葬身之地。 “我给你十息。” 苍姝的目光在四周一转,明明是危急之际,她却不改面色,“冕上,莫说十息,便是其他人用一天都破不开这阵术。” 苍姝十分肯定,由她设下的术阵,即便只是随手而为,也是难看疏漏,更不要提是费了心的。 但是她说的是旁人,而不是自己。 “三息。” 她心里默数着,手中结印,指尖划出残影,枢看着她的动作,有些许异色。 这是…… 苍姝亦是从第一招便开始谋算,为的就是能在躲过前面九招之后还能有余力,施展这逆转之术! 灵力归一,只为了这最后一招! 苍姝低呵一声,在下一瞬,周围密布的丝线尽是尽数散去,回归与一点,而后直直朝着枢而去。 逆转之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如今无懈可击的阵术还归冕上,苍姝有些脱力,她放松了些力气,看着枢,“十招尽数破解,冕上,如何?” 苍姝的眼中毫无疲惫,满满都是神采。 枢却只是抬手破了那阵术,而后道:“尚可,但这阵法本有破绽,你却没能发觉,反而废了更大的力气使用逆转——” 枢往回走,“逆转一术虽凌厉,却伤根本,弊大于利。” “是我有疏漏,未曾多想。”苍姝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但一事归一事,赌约立了,我赢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了。” “你想知道什么。”枢这次没有推脱,素手执起酒碗。 “楼渊如今究竟成了谁?” 苍姝看着枢,“我的进度太慢,即便知道是他的动作,如今却是不知他的身份。” “太早了,苍姝。”枢抬眸,“时机未到,即便知道他的身份,又能如何?” “早做准备。”苍姝淡淡道,“邪术师越发猖獗,目的不只是日旳,他们用石斧储存邪气,目标怕是整个修仙界。” “楼渊手中有一枚日旳,于他的目的而言足够,现如今最想要得到的日旳,不是他。” “你说的是楼惐?” 苍姝失笑,“这东瀛人才辈出,红衣鬼尊、邪术统领,不过鬼尊的心思我多少能猜出来,他近些年来祸害了许多世家宗门,轰动一时的林家灭门案也是他做出来的,而据闻,这些世家都是曾经讨伐过东瀛的。” “既然都如此清楚了,你还问我做什么?” “这件事有心人查查便能知,而我想知道的则是背后。”苍姝低头晃着手中的酒,“我还没有办法动用天骨预知未来,所以才想一问,未来这一个月内,楼惐究竟想要做什么。” “苍姝。”枢闻言却是微微勾唇,“即便是我来预知,也不过只能窥得几分。” “知福祸,了结局,大概便好。” “你有小心思,不是为了自己,对吧。” 见枢这般说,那直勾勾的目光盯着自己,苍姝挑眉,十分自然,“是。” “方才我看了你的手相,爱情线有些坎坷。” ? 苍姝愣了、惊了,“冕……上?”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枢收了笑,“你和东瀛的小少爷之间纠葛很深,不只因现在,更是因着千年前,你们的缘分便已经定下。” 苍姝咳了咳,“你是说楼终?他——” “他曾找过我,因为你。” 枢抬眸看着苍姝,“他的确待你极好,也是个十足的聪明人,千年前他知道了自己的命,便已经有所盘算,楼惐虽心思深沉,却全在仇恨上,注定赢不得他。” 苍姝闻言,脸悄悄红了,沉声,“结局如此,只是过程大抵还要艰辛些。” 她的目光变得飘忽不定,似乎颇有纠结,“唔……”犹豫许久,“枢,他曾对你说过什么?” 枢瞥了她一眼,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表情,不由觉得好笑,“忘了。” 作为天上地下数一数二的聪明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第三百二十七章 开玩笑 苍姝被气笑了,原是冕上也存了逗弄人的心思,谁能信? 枢哪里开过玩笑,只是她对于情情爱爱一类实在懂不来,那些话说出口也难为人, 枢看着她,“若是还有疑问,便去问禄存和廉贞,禄存也懂得些预言,可帮你。” 听到这话,苍姝却忽然提起警惕,“你这是要闭关?” 枢点头,“是,本来打算同你说一声,没想到你今日便来了,倒是省了我的力气。” 还真是……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苍姝禁不住感叹一声,而后便直接仰头躺倒,能在国师面前这么放肆的,怕也只有她一人了。 “在这之前,我还需你的帮助。” 见枢如此说,苍姝立刻坐直了身子,弯唇,“我可是听错了,竟然会有一日,你来寻我的帮助?” 枢没有理会她的玩笑,只道:“你身上有日旳,我需要它。” 苍姝的眸光一闪,只问道,“你要用它闭关修炼?” 枢点头,“此法最快。” “但伤魂。”苍姝皱眉,“你唯有这一抹神魂,之所以能存留到今,是因着你本身的实力还有我的灵力滋养,若是用了日旳……” 枢只是静静看着她,眸光深沉,似乎有一种无端的压力压在身上,苍姝有些恍惚。 冕上的不容置喙,从来都是如此。 “无事。”枢开口,却也只是问她,“你可信我?” 苍姝叹了口气,“我该信的。”她伸手,有白光一闪即逝,日旳便落在她手中。 将日旳交予枢,苍姝的面色却带着沉重,“闭关需要多久?” 枢接过,“快则三日,断则数月,总归不会让你多等。” 枢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苍姝另一处手心,眸光微闪,“灵犀啊。” “有他在,我也不会担心。” 后一句很轻,苍姝也没有听清,方才还没有感觉到,现下便有突然而至的疲惫感袭身。 “你说的话我记着了,可莫要忘。” 枢没回,因那人已经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睡熟了,同国师打一场实在是耗精力又耗体力,如今一松气,自然睡得快。 枢抬手将自己的外披摘下,盖在苍姝身上,而后才转身挥手,将那奇石恢复原样,打坐闭关,身上如同覆了一层薄霜。 她的时间本就是偷来的,不知能不能挨到最后一刻,如果真的陪不得她了,日后的路她要自己走—— 那她便再努力几分,为她将这道路铺平。 —— 苍姝醒来,发现自己在床榻上睡得四仰八叉,毫无仪态。 而此时将将卯时,也要到晨练的时间了。 苍姝收拾了床,将外衫套上,如今虽分了内外门,师却还没有拜,今日晨练完,大抵就该说说这事了。 至于说该拜谁? 苍姝不介意。 有敲门声,苍姝推门,“白凌?” 还真是那傻小子,许是因着进了内门,一大早上起来便是神采奕奕的模样,带着笑意道:“明玉,一起去吃早饭啊?” 苍姝点了点头,二人便走向食堂。 方丈地方大,分布了东南西北四处食堂,每个食堂里面都是热闹,人挨人人挤人的模样,里面的师傅抡胳膊摔着面团,大锅盖一打开便是蒸腾出的白气。 “哇。” 白凌惊了,他忍不住叹一声,“我以为……门派内的弟子都是要辟谷的,没想到……这般接地气。” “可能只有方丈如此。” 苍姝抽了抽唇瓣,去过那么多地方,还真是只有方丈是这样,姬府是大气富贵、北辰山庄虽也是弟子齐聚吃饭,其间却是安静非常,讲究礼数,至于蓬莱,虽然她没去过食堂,但大抵也不会是如此。 只是来都来了,饭该吃还要吃。 苍姝和白凌费了半天劲才挤到前面。“吃什么?” 白凌看着摆在面前琳琅满目的主食,颇为纠结,那大叔的目光逐渐变得凶恶,“不吃就滚!” “我我我我要馒头!” 吸取了白凌的教训,苍姝抿了抿唇,“麻烦要一份……甜豆花。” 只是端了盘子却找不到座位,白凌和苍姝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凝滞,白凌:“额,我的馒头还能拿出去吃,你这豆花……” 苍姝讪笑,“的确是,失策了。” 手中的盘子忽然被拿走,苍姝一愣,转头之间看到那人却笑了,“有……药师。” 那声有初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陆终却只是端着盘子走到一处空位。 “坐过来。” 苍姝眨眼,乖巧走过去坐下,白凌还来不及说什么,“诶——” 见四周也只剩下那一张桌子是空白的,便只能是走过去,只是之后他便觉得有些后悔了,怎么说呢,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苍姝虽则无言,目光却时不时便瞥他一眼。 “药师,你怎会来这里?” 陆终手里头剥了一个鸡蛋,而后放在她面前,苍姝心里一颤,似乎颇有心虚看了看四周。 小声道:“别靠的太近。” 陆终嘴角噙着笑意,“你不吃蛋白?” “我……吃。” 苍姝咬了半口鸡蛋,这一口有些大,噎得她说不出话。 陆终这才道:“只是来看看,毕竟参与了入门试炼,算是负责到底。” “哦。” 白凌半晌无话,啃着自己的白馒头,眼睛落在那鸡蛋上也有些挪不开,心里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是说不出来如何不对劲。 可能看着鸡蛋馋了。 耳尖一动,隔壁座来了一人,看着十分眼熟,他将盘子放到桌面后坐下便没有说话,甚是高冷。 “周惐?” 白凌咬着筷子,“我早上还去找你了,怎的没见到你人?” “早起,锻炼。”周惐回道,目光瞥过陆终,似乎带了笑意,却是冷的,“药师也在?” 气氛忽然就变了。 白凌左看右看,苍姝无语,陆终无语,周惐高深莫测的笑着,似乎僵持住了。 苍姝道:“他在也不是因着你,何必放在心上?” 这话…… 白凌咬了口馒头。 周惐挑眉,“我只是问问,你何故发火?” “发火?”苍姝抬眸,“那也分事,若是无人招惹我,我为何要无故发火?还是说周惐,你觉得你招惹到我了?” 白凌咬了口馒头。 周惐用筷子杵了杵盘内的早饭,“便是因着不知才要问,我以为只是随口一问。” “我也没有发火,方才不过是你的错觉。” 嗯…… 第三百二十八章 入内门 白凌的馒头咬完了。 苍姝舀了最后一口豆花,擦了擦嘴角,“药师,请问你一会儿还有事吗?” “没有。” 苍姝笑了,“我们是新生,不太熟悉此地,不知药师可否有空带我们前去?” 陆终将筷子搁下,“自然。” 苍姝和陆终在前面走,看着就在身旁陆终的手,苍姝心里痒痒却不敢伸手,心里叹息。 陆终自然看到了她的小动作,眸光微沉,“苍姝。” 苍姝闻言一惊,忽而发现是传音,这才松了口气。 “有初。” 她传音过去,“怎么了?” “我握不到你的手。”这话说的无端能听到一分委屈,苍姝失笑,“情况特殊。” 陆终的余光瞥到了苍姝,似乎透露出微茫。 唔! 从手心传来的酥痒,苍姝一个激灵,而后忙震惊看回去,“有初!” 险些没有憋住声音,苍姝忙不更迭收回了手,陆终只看着她的动作,有着一贯轻轻浅浅的笑意和宠溺。 他忽然停住了,而后拉住了苍姝的手,苍姝虽则震惊却没有挣开手,白凌却有些疑惑:“怎么了?” 而陆终却只是道,“握好了。” “哦,好。” 苍姝愣愣点头,便被陆终拉着走到殿门前,门口的两位弟子看到了陆终忙行礼,“大人。” “我来送待定弟子,开门吧。” “是。” 那两名弟子忙将门打开,白凌和周惐稀里糊涂跟着走进去,许是因着激动劲儿,白凌都没能发现前面陆终和苍姝的小动作,倒是周惐,眸光渐深,细看来还带着分深究。 直到走入殿内,人基本已经到齐分散四方,苍姝反应过来,忙小声道:“有初,你……” 陆终这才松开了手,而后拍了拍她的头,“一会儿不要紧张。” 俨然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 苍姝囧。 “少庄主。”长老们自然看到了他,招呼着他过来,直到他走到了面前,其余长老上上下下将其打量一番。 “未曾想少庄主这般看重方丈的弟子测试。” 陆终拜礼,“方丈与陆府感情甚好,此次终前来不只是为了华祭要事,亦是为了增进与贵派情谊,弟子入选一事与门派未来有关,自是要重视。” “你这小子,说的倒是好听的很。” 那长老拂袖坐下,“只是我方丈不喜与外面那些杂七杂八的门派世家有所牵扯,自然……” “刘长老。” 另一人忙打断了他,神色颇为不虞,“少庄主在此,怎可放肆。” 他为陆终添了坐,倒了杯茶道:“切莫听他乱说,北辰山庄自是与方丈有百年情谊,华祭大典的事本该是我等前去拜访,只是听闻庄主身体抱恙才未敢贸然前去,劳烦少庄主。” 陆终双手接过那杯茶,低饮一口,“诸位长者客气了。” 不卑不亢、雅正非常。 剩下的几位长者对视几眼,皆是感叹北辰山庄这位难得的好苗子,可惜折在了修道上。 “少庄主今年还是要参加文试?” 陆终点头,那长者捋着胡须,“果然如此,遥想十年前少庄主的英姿勃发,现在依旧印象深刻。” 陆终却道:“还有武试。” 嗯? 所有人皆是一愣,那长老也没能反应过来,忙不留痕迹打量了他一番。 金丹后期的修为,搁在一般的世家里算是正常水平,但如若是放在华祭大典代表一门迎战,着实是有些…… 那长老比较委婉,还在思考着如何接话,另外一人却瞥了他一眼,“少庄主难道不知自己的修为如今是什么水平?” 终直言,“金丹期的修为,百家才干中,只能排末等。” “不知天高地厚,可莫要以为自己是陆府的少庄主便会有人让着你了,这可是华祭大典!” “终再清楚不过。” 那长老无端被噎,偏是出口的人毫无所觉,颇为淡然喝着茶,目光放在下方。 那小小的一个身影倚身站在旁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亦是抬眸。 目光交接,皆有笑意。 陆终转过头来。“终不敢言大,若是长老不信终,到时还请务必前来一看。” “呵。”那长老拿鼻子朝天哼气。 “哈哈,少庄主天资如此,又怎会不信?”另一人忙缓和了气氛,他咳了咳道,“时间也到了,咱们且先进行拜师吧。” 说着他站起身,看着下方一群萝卜头,“虽则修行在个人,但入门还需师来教,今日将你们聚集在此,便是为了拜师一事。” 苍姝听他讲着,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双向选择罢了,长老先选,看看这弟子是否愿意入他门下,双方皆同意,喝了茶便算是拜师成功。 白凌靠近苍姝,问她,“明玉,你有没有想要拜师的长老啊?” 苍姝摇了摇头,白凌目光中却满是兴奋,“我想拜那位武泽长老,虽听说他脾气暴躁,但他却是所有长老中修为最高的一人!” 就是刚才和陆终说话的那个,看着脾气的确不太好。 苍姝心想,她来之前的确没想过拜师的问题,即便是摆在面前也只能随波逐流。 挑选弟子的过程中,指名白凌和周惐的人不少,白凌因有目标皆客气的拒绝了,倒是周惐,竟然也随之拒绝。 苍姝淡淡扫了他一眼,想着这人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 白凌的目光忽然亮了,武泽长老站出来,扫了眼下方还没有选中的萝卜头,随手指了几个:“诸位可愿随我修道?” “弟子愿意。” 那几个被点名的弟子忙点头,上前跪在地,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白凌憋不住,忙行礼道:“武泽长老,弟子亦愿入您门下修炼。” 武泽长老捋了一把胡须,道:“我的修道属于武道,不适合你。” 他忽然看到了苍姝,眸中有些深意,“倒是你身边上的那位小丫头,看着挺是结实,该是练武的好料子。” 苍姝:啊? 她闻言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竟是下意识道:“壮实?是说我胖吗?” 这话出,武泽长老先是顿住,而后哈哈大笑,“这样的心性的确是个好苗子,我挺是中意,不知小丫头愿不愿意入我门下?” 第三百二十九章 暗中窥伺 苍姝抽了抽唇角,终于还是道:“长老一番好意邀请,弟子自然愿意。” 于是她也上前,方要跪下身子磕头,便听到陆终开口,“武泽长老,小姑娘看着腿上还有伤,不若便一杯茶喝下,算是入了门。” 苍姝听到陆终声音,心头一跳,她受没受伤自己还不知道? 心里头咕咚咚冒着泡,若不是周围都是人,苍姝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扑在他身上。 白凌抿了抿唇,心里只有不甘,他上前一步,“弟子一心只想入武泽长老门下,恳请长老成全!” 说罢,他躬身拜下,久久未起。 武泽看了他半天,捻了捻胡须,道:“为何?” “因为您强。” 武泽的眸色渐深,“个人能力强不代表能教得好弟子,你适合的不是武道。” 白凌不语,面色依旧坚定,气氛僵持许久,武泽才开口,“落子无悔,既然如此,我武泽便收了你这个弟子,只是未来你怕是要比常人更要用功才成。” “弟子谨遵师命!” 白凌一口饮下那杯茶,入了弟子列,脸上只有憧憬和兴奋。 让二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周惐竟是入了念华长老门下,念华长老擅药道,修为也是所有长老中最低的一位。 苍姝抬眸,正撞上他的目光,周惐微微勾唇,满是深意。 陆终却是淡然,他听着诸位长老闲聊,拜师礼很快便结束,有长老道:“诸事皆琐碎,少庄主若是近日无事,倒不如在方丈待上些时候,也好再细谈有关华祭典的事宜。” 陆终应下了。 苍姝如今和白凌算是师出同门,自拜师礼后白凌的情绪一直高涨,不小心在途中撞到了一人。 “抱歉,你……” “白哥哥!” 那人却直接扑了过去,她啜泣道:“可算是见到你了!” 是李沁? 白凌一愣,忙把她扶起来,“你怎么了?” 李沁擦着泪水,目光瞥到了苍姝,一愣:“明玉,你……你怎会在这里?” 白凌替她道:“明玉是内门弟子,自然是在这里的。” 李沁眼中划过暗色,“她竟是……怎么会?” 白凌微微蹙眉,将她扶稳后退开半步“我不记得在内院考核中看到过你,你身为外门弟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李沁忙抓住他袖子,“我、我……白哥哥,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我……” 她嗫嚅半天,白凌微微叹气,“不必担心,虽则内外门不能经常相见,但是也会有些活动比试一起举办,到时还可以见一见。” “我……”李沁忙道,“可是我不想和白哥哥分开那么久,白哥哥,我听闻你如今在武泽长老门下,若是、若是可以的话,能否引荐?我想同白哥哥一起学习!” 白凌皱眉,“不成,你也知道,长老们选择弟子全凭资质……” “白哥哥,你是要抛弃我吗!” 白凌惊了。 苍姝心里叹气,她同白凌道:“你们二人叙旧,我便先回去了。” 李沁正好也不愿看见她,白凌却慌了,他忙伸手要挽留住苍姝,“明!” 却被李沁拉住,苍姝只回眸道:“别难为你那可怜的白哥哥了,他帮不得你,也不能帮你,武泽长老的脾气大家都知道,若非是真正有实力,他断不会收,在外门一步步磨练自己才是你的出路。” “你!”李沁闻言禁不住瞪她,满眼的懊恼和不屑,却看见她已经走远,愤愤哼气。 —— 苍姝走回屋内,将门合上,“阿妍。” 白玉簪中有光芒一闪而逝,妍岚脚尖点在地面,现身在她面前。 “师尊。” 看到了缩小版甚是可爱的苍姝,妍岚眼中划过光,她忍住伸手去捏的欲望,温和开口,“可是有事情需要我去做?” 苍姝点头:“是,我想你去帮我看着一个人。” “哦?” 妍岚微微笑,她半蹲下身,“许久不见师尊,原是师尊有事要做。” 苍姝咳了咳,小手拍了拍妍岚的头,“我自然是想阿妍的。” 妍岚心愈发痒,她开口,“弟子要去完成师尊的任务,不知有没有奖励?” 苍姝歪头,停顿片刻,“有,自然少不得,阿妍有什么想要的吗?” 妍岚盯着苍姝的脸,道:“既然如此,弟子便不客气了。” 啊? 还不等苍姝反应,妍岚直接上手,捏住了苍姝的脸蛋,揉着搓着,面上越发温和,“师尊好可爱。” 苍姝抽了抽唇瓣,不知究竟该不该放任她动作,“阿妍,你……” 如果面前站着的是那位,怕就是给她几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妍岚自然看到了苍姝眼中的无奈与控诉,却没有停手,捏了个够,她问道:“师尊想要弟子去看着谁?” “内院弟子,周惐。”苍姝手一点,将周惐的面容印在她脑中。 “这人,面相很是奇怪。” 妍岚终于是收回手,眸光转为正色:“这人……我似乎见过。师尊是在怀疑他?” “既然阿妍都说了见过,这人定是有问题。” 苍姝忙揉了揉自己的脸,道:“阿妍可知他的身份是谁?” 妍岚摇了摇头,苍姝道:“说来骇人,他便是鬼界四尊之一,尊号沉曜。” “是他。” 妍岚眉头微蹙,“我似乎是见过他的,但那时已是……” 妍岚收了口,她看向苍姝,苍姝走到桌旁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妍岚,“任务比较艰巨,沉曜鬼尊不是那么好看的,但你也无需多靠近。” “师尊难道不是因为担心他会出乱子才让弟子前去的?” 若不然监视的方式诸多,怎会派出她? “是。”苍姝点头,“他不会无故出现此地,我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若说是日旳的话以他能力直接取走就好,又怎会多此一举以弟子身份潜入。” “唔……” 妍岚闻言看了眼苍姝,眼中有笑意。 苍姝自然明了她的意思,瞥过去,“阿妍。” “噗嗤。”妍岚笑开,“师尊同他自然不同,那人心怀鬼胎,不知要做出什么举动。” 第三百三十章 合作 苍姝失笑,这话听来太假。 妍岚很是人让人放心,既然应下了,便定会全力去做。 苍姝道:“你看着他动作就好,若有什么发现便同我说,不要冒险。” 第一次见楼惐时的模样苍姝到现在仍记忆犹新,那般恐怖的修为,以阿妍如今的修为怕是难办。 不过从出现到发现,楼惐的气息十分不稳,难道是受伤了? “师尊不必担心,阿妍懂的。”妍岚看着苍姝,微微歪头,“师尊,阿妍与你许久未见,今日有一个请求。” “你说。”苍姝吹开茶上面的热气。 妍岚直接起身坐到床边:“师尊,今夜咱们一同睡吧。” “嗯?”苍姝一顿,她道:“这床不大,一起睡会挤。” “弟子的睡相很好,不会打扰到师尊。” 妍岚躺倒在床上,半眯了眼,“还是说师尊连这点希冀都不能给徒弟?” 苍姝失笑,这都是什么事?先前从未发现妍岚还会撒娇,初见时的高冷模样似乎早就在相处中消磨殆尽。 苍姝于是脱了外衫,跳到床上,看着主动为自己让了大半位置的妍岚,“我担心的可不是你的睡相……只此一次。” “好。” 吹熄蜡烛,睡觉! —— 月上中天,苍姝已经睡熟,妍岚却忽然睁开了双眼。 她悄无声息坐起身,目光落在苍姝的面上,眸色深沉。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苍姝的眉心,却还是收回,“师尊……” 这一声师尊叫的不是苍姝,妍岚按了按眉心,有些迷茫,“您究竟在计划些什么?” 她的预知能力在苏醒的那一刻便已经消失,千年前虽则预感到了会迎来变动的一日,却不想真到了如今,许多事都变得扑朔迷离。 她想起苍姝留给她的任务,想到了那人,妍岚轻轻跨过了苍姝,走出了房门。 周惐、楼惐、鬼尊。 妍岚只消片刻便来到了内院的一处,而在子时过后,房间内竟还亮着烛光。 妍岚能看到那人的模样,透过窗棂,室内传出了杵杵的声音。 妍岚一跃翻身到了树梢上,才终于看到他的动作。 只见周惐站在方桌前,手中拿着药杵动作,是在捣药。 妍岚眸色渐深,倒是不懂这人,大晚上的不睡觉捣药,是睡不着还是有所图? 她如今一介灵力,只要不是露出破绽让人特意来查探,不会被轻易发觉。 “果真是他。” 妍岚看透他的伪装,脑海中一闪即逝些什么,她儿时曾经流落到鬼界,同这人有过匆匆一面的相见,没想到到如今他竟会成为鬼尊。 他又在药罐中加入了几味药材,妍岚看着他动作,这药只是来炼制最低级灵丹的药材罢了,竟也值得他费心思? 耳尖一动,妍岚立刻闪身飞离,下一刻便能看到围绕周围的银色丝线。 银丝阵。 什么时候布下的?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妍岚倒也不慌张,就算是他知道有人存在,只要自己不现身,他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夜晚不睡,阁下来看我这药童做什么?” 周惐淡淡开口,目光却没有偏移。 妍岚躲过这一个攻击后撤身入了院子内。 她如今就站在周惐身后。 她未开口,周惐也没再问,只注重着手下动作,满目认真色。 一炷香后他才收了手,将捣好的药材放置一旁。 “你看了我半天,可看出了什么?” 周惐走到一边备好的水盆中洗了手,淡淡开口,目光毫无偏差落到了一处,正是妍岚的位置。 也是,他身为鬼尊,对灵体的感应程度较普通人自然不同。 妍岚没有现身,也没有回答。 周惐手中捻了一根丝线:“阁下奉命前来勘查,想必知道我的身份,还觉得自己可以逃得走?” 妍岚靠在院内的一株树旁,“没想过要逃,也没必要逃。” “你虽是鬼尊,如今这身体却是凡人的,天眼未开,便看不到我。” 妍岚随手挥出,他手中的丝线转瞬断裂,“而现在的你也打不过我。” 周惐停顿片刻,忽然捂眼笑了,身子都在颤抖,他的眸中有红色一闪即逝,目光落在一处,能隐约看到女子的绰约身影,虽然朦胧,但若是他想,随时都能将其割裂。 多么无知的人,掉入了猎人的圈套还尤为自喜。 只是究竟是谁派来的…… 周惐笑够了,环臂:“时间足够,不妨让我猜猜,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他看着妍岚的那方,上下扫了一眼,“只是看却未动手,大抵不是林家的人,至于那人对我没什么兴趣,也不会刻意看着我,既然如此……” 妍岚还等着话音,却见他戛然而止,再不开口。 妍岚转过身,“故作玄虚也无趣,既然你已经发现我,摆在你面前的便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 不过自然,他杀不得她。 妍岚何等人物,看似镇定,实则心里满满都是对他的戒备,手中酝酿着的灵力随时都可击出。 周惐眸中有光划过,他道:“你给出的这两条路倒是极端,即便这一次你能溜走,终归还是要回来。” 他伸出手,“不过又怎知没有他路?我可给你第三个选择。” —— 武泽长老对弟子十分严厉,只第一日修炼,便让这些新来的小萝卜头苦不堪言。 苍姝反倒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她排在最后,看着前排那些咬牙坚持的弟子,脑海里便浮现出了想起了先前被枢训练的日子。 何等残忍! “绷直了身子!” 偏是扎马步这种基本功最考验人,白泽被他这一拍,险些栽倒,忙稳住身子,“是!” 武泽长老从苍姝身边走过,目光在她身上一扫,难得有满意神情,“不错。” 晨练过后,白凌就像是刚从水里头捞出来一样的大汗淋漓,他直接就坐倒在地面。 抬头看着依旧精神的苍姝,有些妒忌和不解,“明玉,你怎么这般厉害?” “以前一直练着的,扎实。”苍姝淡淡开口,目光飞远,定在一方。 白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极偏僻的一处地方,白凌道,“内院很大,里面许多地方不为弟子开放,只有长老才可入,那处阁子便是其中一处。” 白凌不敢动一下,动弹片刻都是撕扯肌肉的痛,他龇牙咧嘴,“你很好奇那个地方?” “是。” 苍姝没有把目光收回,她能感觉到就是那里传来的淡淡气息,很是诡异。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有初叔叔 白凌似乎看到一个人,撇嘴,“且,他既然也在武泽长老门下,真是晦气。” 他说的是王帖,以王家的身份地位,无论他去哪里都会是焦点,这不是,即便撇去了那两个人,王帖身边也不会少了跟班。 白凌虽则不屑,也懒得过去搭理他,却没想到人家的目光稍稍往这边一瞥,下一刻便走了过来。 “明玉。” 白凌还以为他又要来挑衅,忙就要站起身,却不想他竟是走向了苍姝,面上两圈红,“明玉,你累吗?” 真是没话找话,白凌嗤鼻,走过去推开他,“怎么了王少爷,没事闲的便学会挑逗小姑娘了?” 王帖难得没有下意识开口,只是看着苍姝,苍姝微笑,“王少爷有事?” 这一笑…… 王帖虽则心里一凉,还是咳了咳,“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午饭?” 苍姝摇头,“抱歉,没有时间。” 白凌看不下去了,直接挡在二人面前,抱臂道:“明玉和你很熟吗?王少爷如此自觉倒是难得一见。” 王帖这才冷冷瞥了眼白凌,见这架势怕又像是要打上。 就是两个小萝卜头,可惜早熟了些。 苍姝看着他们俩,心里对这情形的评价就是言山里头两个小妖精打架。 看着倒是有意思。 只是上午的训练还没有结束,都是些苦人的基本功,在听到结束的声音时白凌直接摔倒在地,整个人都要残废。 苍姝逼着自己也流了些汗,捧了水洗把脸,白凌窥探一声,“明玉,你要去食堂吗?” 苍姝落在一旁,似有揶揄:“我便不去了,有朋友还在等你,你们两个搭伴倒是刚好。” 白凌一愣,看过去,一惊:“李沁?!” 他慌了,忙要去拉苍姝,却没想到李沁的速度竟然这么快,目光对上的刹那便跑了过来,“白哥哥!” 白凌抽了抽唇角,李沁看到了苍姝,微微皱眉,“明玉也要去吃午饭吗?” 苍姝怎么会漏掉这小姑娘眼中的敌意,心里头玩味,面上不显,“不了,我同人有约,你们去吧。” “我也——” 白凌忙要挣开她,却没想她力气这么大,李沁松了一口气,扬起笑脸,“那白哥哥,咱们走罢?” “我……好吧。” 苍姝究竟是同谁有了约? 苍姝脚下一点,翻了几个墙头,一跃来到其中一处院内。 院内一方石桌上摆上了几碟点心,苍姝禁不住笑了,走过去拿了一块,低头嗅了嗅,“杏仁糕?” 入口方觉清香可口,苍姝坐在一旁,边咬着糕点边打量着四周。 “幽竹小阁,方丈的长老有些眼力。” 这地方的确是符合有初的喜好啊。 苍姝吃完一块糕,手下意识伸向盘子,忽然被一人握住。 “马上吃午膳了,糕点少吃。” 苍姝抿了抿唇,“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放这么多在院子里,不是诱惑我吗?” 陆终松开了她的手,直接将碟子端开,道:“摆着好看,不是给你吃的。” 苍姝被噎住,她抽了唇瓣,“哦。” 陆终偏手捏了下她的脸颊,“马上就好了,再忍下。” 等着香气从厨房飘出,苍姝早已耐不住望眼欲穿,陆终端出两盘子小炒放到石桌上,将两只碗摆上。 苍姝吸溜了口口水,拿了筷子偷偷夹了块入口,目光一亮。 等到陆终洗了手走来,苍姝已然偷吃了不少,陆终失笑,“好吃?” 苍姝点头,将口中的咽下,为他夹了一箸子,叹息道:“方丈的食堂做的也不错,比之你的仍是少了分滋味,更不要说每日还要同那么多人抢……” 她搁置了筷子,看着坐在对面的陆终,目光中带着期冀,陆终自然知道她的打算,只道:“每日做饭虽则麻烦,倒也不是不成,可是苍姝。” 陆终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你是方丈的内门弟子,而我是客人,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唔。” 苍姝捏着筷子的手一紧,她讪讪一笑:“咱们都那么亲近了,有初,你看……” 陆终将目光收回,苍姝心里暗叹陆终也不知道又是有了什么情绪,但即便只是为了这顿饭她也得说些好听的。 苍姝纠结半天,方要说话。 “食不言。”陆终淡淡道,“或许,你有什么话,也可吃了饭之后说。” 苍姝不住点头。 一顿饭吃完,苍姝摸了摸自己变圆的肚子,身子变小了,食量可是没变,她盛了好几遍的饭,若非是她自己停住了,陆终绝计会拦。 苍姝喟叹一声,站起身来方要接了盘子去洗,却被陆终拦下,他将盘子收拾了放到一边,苍姝还以为他第一句话开口是什么,却不想他道:“最近会有事发生,无论如何你且小心,莫要妄动。” 苍姝闻言顿住,脑中闪过什么,她看着陆终,“即便这样提醒我,却怕是还想自己独身一人来处理。” 陆终默应,此次前来方丈不只因为邪术之祸,他也有着自己的心思。 苍姝明白这点,却开口道:“好。” 陆终所说的自然有他的道理,既然他不打算说,自己也不会去逼问个究竟。 她弯唇,忽而凑到陆终面前,“我虽然不多过问,但是陆终,如果被我发现你受了伤,我可是要急的。” 陆终与面前人对视,她的眼中有光,却也带着些许坚定和威胁,于是陆终微微弯唇,用手点在她的眉心,“小大人。” 苍姝抽了嘴角,险些忘了自己现在这身躯实在没什么威严,心里头便有些恼怒:“有初!” 她忙安分坐回去,“险些忘了,你如今这般外表年纪,和我如何也有十多岁的差距,你还好意思欺负一个小孩,是不是啊,有初叔叔?” 这两字一出,陆终的面皮一紧。 他瞥了眼苍姝,却看见了她在笑,伏在桌面上止不住颤抖,“有初叔叔,哈哈哈——” “很好笑?” 陆终虽然这般说,却也忍不住笑了,他没有收回手,反而是摸了摸苍姝的头,“你可真是……” 这半句将他的无奈和宠溺完全透露而出,苍姝终于抬起头,眼中可带了些湿润,那是笑的。 “有初,你方才可还说咱们没关系,现在便开始动手了?” 倒是被她抓了把柄。 第三百三十二章 认错 陆终满面的从容,他毫无别扭,“我错了。” 外人哪里想的到少庄主在私下还可以做到这般无赖?大开眼界。 苍姝拉下他的手,“不过有初,至少你得告诉我,你此次来方丈还有什么打算,若是可,我也想帮你一把。” “好。”陆终唇边噙着笑意,“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方丈内如今有多方势力,那些长老也是清楚,但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他们总不会是在想,要把那些人一网打尽吧?” 却见陆终居然点了头,“可能。” 苍姝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思忖许久,“我觉得,他们怕是有些天真。” 岂止是天真? “他们自有他们的打算,也有些许道理,毕竟方丈内存在的邪术师不多,他们若想,集中一处一网打尽也并非不可能。” 苍姝摆了摆头,“你说他们已经有所察觉,但是方丈内如今并无太多动作,只有两个可能,若非轻敌,便只可能是他们一开始便知道邪术师的目的,只需要在某一处加强警戒便可。” 苍姝一手托腮,看着陆终,“所以有初,你的目的与此事可是有关?” 陆终没能错过苍姝眼中一闪即逝的得意和狡黠,他叹气,“是,苍姝很聪明。” 苍姝道:“若非你有意提醒,我怕也猜不出来。” 她顺藤摸瓜,“既然如此,我倒不妨再猜一猜,我自进入内院时便感受到了某一处气息不对劲,如今推理到至此,倒是明晰了。” “邪术师的目的便在内院中一处偏僻院子里?” 陆终片刻后点了头,“可能。” 苍姝疑惑,陆终道:“他们的目的之一可能如你所说,但还有其他。” “苍姝可还记得上古秘闻,三座仙山中至关重要的秘宝。” “仙术。” 陆终点头,“虽则斗转千年,方丈的仙术一直被好好继承到如今,楼渊一手创立了邪术,如果能拿到这传说中的仙术,自然能更上一层楼。” “他还真是片刻不消停。”苍姝弯唇,“倒是不知他动作这般大,究竟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想要统治世界吧?” 听她这般调侃,陆终亦笑,“他疯了许久,谁能猜到他想做什么?” 只是无论目的是什么,若真的让他成功了,到时怕就会是世界的浩劫。 邪术师那边猜的八九不离十,却还有更麻烦的事,想到楼惐莫名奇妙出现在此地,再想起他看着陆终的眼神,明显的不怀好意。 苍姝甚至怀疑楼惐的根本目的就是陆终。 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温热覆上她的眉心,手指摩挲间抚平了她面上的不虞。 “苍姝,我说过你无需担心。”他淡淡道,嗓音低沉入了心,“你若信我,世间万千,自可为你披荆斩棘。” 苍姝忙摇头,“我不需要你披荆斩棘,我自有实力,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建一座铜雀台把你锁在里面,安安分分守你一辈子。” 陆终闻言动作一顿,他的眉眼间是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温柔,“苍姝,你的野心不小。” 可知,他身边围绕着的邪佞一直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会被扼住咽喉,饶是自己要从中挣脱都格外困难,想要护住他可是不易啊。 猝不及防间,苍姝便被他抱入了怀中,苍姝贴近他的胸膛,甚至能听到咚咚的心跳声。 苍姝脸红了,咳了咳,“有初?” “嘘。”陆终轻声道,“让我抱一会儿。” 苍姝便安心窝在他怀里,垂眸,“有初,你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想法呢?” 都想着要护住对方,身上都带着未知的风险,却不愿对方沾染上分毫。 陆终闻声却道:“不一样的苍姝。” 他所得到的记忆,腥风血雨混沌模糊,即便身死过一回到如今,那些冤孽却依旧纠缠着自己不肯放开。 “你已经将我拉出来一次了,苍姝。”陆终的声音很低很浅,苍姝没有听清,却觉得心里一沉,说不出的酥麻难受。 她回抱住陆终,“我一直是相信你的,这一次想必你也已经思虑完全。” 陆终默应,苍姝叹一声,“若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要同我说。” 陆终将她松开,盯住她的眼,“一定。” —— 入门弟子之间的竞争要更加激烈。 今日该是惯行的秘境修炼,武泽长老却只放了他们自行在武场比试,惊讶之余,弟子们之间便开始流传了些闲言。 白凌拿着木剑与一位弟子对峙,目光交界之后二人同时动作,白凌的速度却明显比对方快,目光扫定对方的破站点,攻击紧跟而上,那弟子一时不察,手中的木剑便被击飞出去。 “啊!” 那弟子跌落在地,白凌垂眸看他,“我……认输。” 白凌抱拳,“多谢指导。” 礼数周全,转身下了武台。 苍姝拿着灵石在感应灵力,都是些基础训练,她便捡着轻松的来做。 “明玉。” 白凌擦着汗走过来,看到了她手中的物件,有些疑惑,“你的灵力感应很强,怎么会练这个?” 苍姝放下了手中灵石,笑道:“自然是因为练习很累。” 白凌无语,小脸一颓,“你这样……是会被赶上的。” “唔……那也不错。”苍姝一脸无所谓的淡然,“我本来也没什么大志向,入了师门,不为师傅丢脸就好,何必争个第一第二?” “你可能太乐观了,不练习连实力都保持不了,迟早是要被甩下去的。”见白凌这般严肃,苍姝还能说什么,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如今的实力直赶诸位长老,这种普通的训练对她没用? 怕是会被笑话死。 苍姝于是笑道:“我知,暂时歇息片刻罢了,一会儿再练。” “都是借口。”白凌犹如看穿她一般,后撤两步,“我也管不得你。” 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一处,先是嫌恶,后转为奇怪,“这王帖最近是不是转性了?还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令人讨厌了,变得安静了些。” 苍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王帖正站在一处训练,动作颇为凌厉,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王帖的目光忽然落到这边,白凌的目光不自觉便变得尖锐,竖起一身防备,王帖却是一反常态,先收回了目光。 “嗯?” 白凌一愣,“今日他倒是没有遇见人就咬,怎么变安静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乔木来 见王帖已然走远,白凌不过随口一言,也没把他放在心里,忽而对苍姝道:“听闻是方丈来了客人,是以武泽长老才今日没有到来。” “客人?” 见苍姝有兴趣,白凌忙解释:“是,不过这事说来奇怪,毕竟方丈不与修士接触。何况即便是诸国重臣来也大无需请动武泽长老。” 白泽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来答案,干脆放弃,他扫了眼四周,“周惐这小子去哪里了?难道又逃课了?” 即便重点是药学,基础的功夫也不能落下啊! 苍姝靠在一旁,她想起妍岚传给她的消息。 “师尊,楼惐的目的该是日旳,我且先随着他,等他动作。” 日旳…… 这么说,他难道已经知道那块日旳的所在? 苍姝心中却有着强烈的预感,楼惐此次来,目的绝不只日旳这么简单,三年前他来到北辰山庄时说的那番话苍姝记得很清楚。 白凌很敏感,察觉到了苍姝转瞬流露出的沉郁,转瞬即逝,便以为是错觉,他忽然道:“明玉,若不然你我打一架?” 见苍姝回眸,白凌一顿,“我不出重手,只是想看看最近有没有进步,毕竟……” 苍姝点头,“可以。” 白凌忙喜道:“那感情好!练武台正好是空的,咱们现在便去。” 说着人转瞬就跑走了,苍姝微微抬头,那光便打入眼中。 “明玉!” 白凌已然站在台上,朝着苍姝挥手吼道:“快点!” 苍姝应了一声,脚尖轻点,转瞬便翻身来到台上。 白凌抬手将一把木剑递给她,后撤半步,“说好了,点到为止。” 周围围了一圈的弟子,目光都聚集过来,白凌这几天算是打下了个眼熟,苍姝却是他们头一回见。 见白凌这般亢奋,摆好了动作,苍姝亦是后撤半步,“开始吧,白凌。” 话音落下的一瞬,白凌已然冲身而上,半分犹豫客套都没有,让底下的人有些惊讶。 却见苍姝反应的极快,抬手挥剑迎击。 “铿!” 木剑相对,竟然也能如斯激烈,灵光交汇间便能看出两人的实力。 白凌是个很厉害的小孩儿,有傲的资本,剑术使得很好,力道也足。 他盯住了苍姝每个动作,因着知道她的实力,白凌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的攻击虽然没有章法却很是密集,落在了肩、手、下半身各处,若是换了常人这几下绝对能命中了,可惜对面是苍姝,苍姝见招拆招,一一破解。 上面的打的激烈,下面的人看的也很是畅快,不住欢呼,赌着最后会是谁获胜。 而远处,有目光放过来。 “这是?” 武泽长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哦,是方入门的弟子,今日让他们自主练习,没想到竟是打起了擂台。” 武泽长老身旁跟了三个人,都是一顶一的风姿绰约,方才那声问就是其中一位女子所问。 乔木看着那两个小不点在武台上的动作,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是小孩儿打架一般,只是换上了苍姝来做…… “噗嗤。” 乔木禁不住笑了,心里道:“原是身体回归小孩儿模样,心也变幼稚了。” 为首的一人是百里旳,离开不过数月,周身气息却越发凝练,之前的凌厉似乎都内敛入身,深不可测。 百里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眸色越沉。 “难得见蓬莱的人来方丈,既是兄弟门,便也无需那般计较,老夫已经差人去收拾了客殿,稍后便可入住。” 说是如此说,武泽长老的语气可不算太好,蓬莱与方丈百年都未曾有过联系,这些人忽然找上门来,表面虽是为了邪术一事,但到底是因着什么…… 他可是知道,如今蓬莱基本为一位仙尊所操纵,只这承玥仙尊也不是等闲之辈,心里头的盘算不少,也不知此来究竟是好是坏了。 这三位晚辈看着还算顺眼,待来日细细观察也好。 “武泽长老。”乔木忽然开口,“不知晚辈可否下去看一看这些弟子的训练?” 武泽长老捻了捻胡须,“自然,若是小友感兴趣,也好帮老夫操练一下这些小孩儿。”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乔木面上的笑容越发大。 “唔!” 密集如雨点的攻击中,白凌却被先攻击到了,原是苍姝避开了他的动作,用木剑打在了他的腰间。 “上盘动作凝实,只可惜下盘不稳。” 话音落,苍姝抬手将剑甩上空中,闪身而上,任是谁都不会想到,她会直接丢了武器选择肉搏。 白凌一时不察,虽然下意识往后撤,速度还是不敌。 苍姝这一下扫中他的腿,白凌瞪大了双眼,身子不稳便向后栽倒。 木剑也掉落在地,白凌忙伸手去捡,动作却忽然顿住。 苍姝逆光站在他面前,木剑翻转落入她的手,已然指在他的脖颈间。 “我输了。”白凌揉了揉头发叹气,苍姝将他拽起来:“已经很好了,苦练剑法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不过力量终归是不协调。” 白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想着苍姝的话,弹了弹腿,“下肢的话……” 白凌还在回味方才苍姝方才所说,恍然大悟,他忙看着苍姝道:“再来一次!” “我……” “练着呢各位?” 忽然有声音传来,听着颇为耳熟,苍姝转身来看,蓦然瞪大了眼睛,“你?” 乔木承着诸位弟子的好奇目光走过来,目光却只落在了苍姝身上,她的笑容看着甜美,“诸位方丈弟子们好,在下从蓬莱来方丈做客,如今也可为各位当做操练的对象。” 这话说的有些直白又有些让人听不懂。 苍姝却是一瞬间了明,抽了抽唇角看着逐渐走过来的人,愣是定在了原地。 乔木蹲下身来捏了她的脸蛋,“我方才看见了二位的比试,小丫头年纪轻轻,身形练得倒是不错。” “过奖、过奖了。” 苍姝忍住拍开她手的欲望,只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之前不就说了让你等着我,我会来找你?”乔木贼笑,“毕竟你如今只是一个小孩儿弱柳扶风的,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怎么叫姐姐放心呢?” 呵呵。 苍姝冷笑,却道:“只你一人?” 乔木摇摇头,面色稍显揶揄,“怎么可能,我人微言轻的也没有凭证,自然是有人带了凭证才让长老接我们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百里秘闻 那人莫不是?脑中有灵光一现,乔木站起身来,大声道:“小弟子,我见你骨骼清奇,若不然同我对打一架,也好让我看看你的灵根。” ? 苍姝一愣,以目光示意她整什么幺蛾子。 乔木但笑,周围的人却炸了,白凌有些兴奋,“打,要打。” “你——” 却见乔木卷上她转身便落到了台上,将她放在对面,道:“就用木剑,比剑招啊,可别耍什么小动作!” 见乔木如此跃跃欲试的模样,苍姝怀疑她是不是有意要作她,或还在为之前那一次比试耿耿于怀。 不过如今箭在弦上,便是不打也得打啊。 苍姝的脸有些黑,她拿起木剑对着乔木,“还请……多多指教了。” 毫无疑问,这一架定然是苍姝输了,旁边有武泽长老看着,这架打的束手束脚,更何况她本来就将灵力都封住了,乔木那人却还拿她当平日里的自己一般认真对待。 等比试结束,苍姝全身上下都有些肉疼。 尤其是被打在胳膊上的一处上,估摸着都得青了。 乔木面上却带着笑,抱着苍姝走下台,十分嘴欠道:“小丫头练得不错啊,可惜距离我还差的远了些。” 呵呵。 苍姝第二次冷笑。 她被乔木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抱在怀里,实在是难受,“喂……” 清冷之气拂面,苍姝不自意侧眸,便看到了那人。 经久未见,人还是那个模样,却也似乎有了些许改变。 他同苍姝对视,眸色清亮。 苍姝忍不住笑着挥了挥手,算是对老友的问候,却不知为何周围空气更冷了些。 同百里旳接触过的人都知道,想要判断他的情绪,同面上看是不够了,得学会测量温度。 于是苍姝立刻变了脸,一本正经,也不去看他了。 乔木失笑,她将苍姝放下,“大师兄本来没打算带我来的,没办法,我就借了你的名头。” “嗯?”苍姝回头看她,不懂她的意思。 乔木微微眨眼,“害,左不过你也有了少庄主,便不必再问了。” 她将苍姝的衣袖撩起来,看到了一处青紫色,微微皱眉,“抱歉,方才用的力道似乎是大了些,不过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躲都不躲,明明可以避过去。” 苍姝失笑道:“无碍。”如果她不受这一下,这场架得打到什么时候去? 苍姝想要脱身,乔木察觉到了,便将她放下。“过会儿来我这,我帮你把药涂了吧?” 苍姝却是将袖子放下,“现在也不疼了,不过小伤。 武泽长老站在一旁看了半天,察觉到这一块的诡异气氛,问道:“几位可是与我这徒儿认识?” 乔木自然道:“先前在路上见过一面,是我将她送过来的。” 百里旳只将目光收回,半晌无语。 武泽长老捻了捻胡须,“原是如此。” 武泽长老回眸,“都看什么热闹!训练!” 那些弟子闻言被吓得浑身一抖,忙跑离四散开来。 白凌却是跑了过来,将苍姝往回拉,微微皱眉,“可是受伤了?疼吗?” 苍姝方要开口,却被乔木从背后抱住,乔木的目光微斜,落到了白凌身上,“我们家小苍……明玉这么快便交上朋友了?” 白凌忍住不瞪她,“明玉不是你们家的。” “当然不是。”乔木笑开,她揉了揉苍姝的头发,“名花有主,可惜不是我。” 苍姝翻了个白眼,反手将她推开,“既然已经比完了,我便也不再打扰诸位客人了,有缘再见。” 最好这一段时间不要再见了。 乔木目送着苍姝远离,目光却定在方才伤到她的地方,也有一些懊悔。 武泽长老将他们送去了客房,师门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乔木觉得颇为沉闷,方想要站起身去寻苍姝。 “你别作她。” 百里旳竟然开口了,乔木有些吃惊,却立刻坐下了身子,悄悄往百里案那方缩,“知道你心疼人家,但你那只眼看到我作她了?不过是……” 乔木噎住了,她躲在百里案身后嘀咕着:“我和苍姝关系好,怎的到你这里就变了味道?” 百里案心里叹气,转头来看着他,“大师兄,你回蓬莱时可是去了仙尊那儿?” “无。” 百里旳将杯中茶水换成了白水,眸中却又一点暗色。 “不知大师兄出门数月,是为了去寻什么?” 百里案知道他此次出去不是为了修炼,怕是因为察觉到了蓬莱内的一些事,而他此行来到方丈,除了要陪乔木,也是因着仙尊下了命令。 “将百里旳带回,想必他察觉了些事情,必定是要去方丈一趟的。” 薜荔唇角噙笑,对百里案道:“怎的,你不愿?” 百里案心中百转千回,半蹲下身,“并未。” 薜荔却是瞥了他腰间别着的境霜,“我知你会剑术,且不必百里旳差,为何要瞒着?” “不敢。” 见他神色如故,手却是稍稍握紧,这一个小动作落到薜荔眼中,她捻起一片花瓣,“乔木这个孩子到底是意气了些,小心思也多,让我甚是头疼。” “她的性格便是如此,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体谅。” “若是普通的也就罢了。”薜荔微微叹气,“玥仙尊逝去前似乎察觉到了些事,间接或是直接透露给了她,她也继承了玥仙尊一小部分的预知能力,心中也多有谋划。” “那位灵,苍姝,也该察觉到了,毕竟乔木也间接利用了她多次。” “呵。” 薜荔笑了,她看着百里案,“你的事我不多追究,自己把握,我只想知,你还能否为我所用?” 百里案的眼中酝酿了些情绪,他低头,“从前到现在,一直如此。” “也罢。” 薜荔将花瓣散落于地,“将百里旳带回来,若是不从,也可动手。他心有异端,再不整治,蓬莱便乱了。” “大师兄……”百里案吁了一口气,终归是垂眸,“是。” 回忆收回。 百里案与百里旳二人对视片刻,眸中各有情绪,百里旳先是转回目光,“你帮了她许久,即便明知是错,却还要继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秘境 百里案侧眸,“师兄误了,本是蓬莱门下弟子,自要听仙尊指示。” 乔木难得没有插话,安静坐在一旁,垂眸喝茶,心中怕也是诸多情绪。 她忽然问百里案道:“师兄,你果真觉得她的所为都是对的?” 百里案回眸看她,眸色稍显温和,没有言语。 乔木叹,“即便明知道她的所举可能会使蓬莱导向毁灭,你也要站在她那方,我——我竟是不知该如何将你拉出来才好。” 乔木不知百里案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亦不知他身上究竟担了多少,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情绪。 乔木便再耐不得,她清浅一笑,“二位师兄在闲谈,我便不做打扰了。” 她走出门去,方丈比之蓬莱有着更温暖的阳光。 如今午饭的点,也不知苍姝在哪里…… 苍姝自然是如往常一般,来陆终这边蹭饭,午休是时间短,下午还是训练,她便有打算速战速决,还能省下些时间用来睡觉。 陆终将碗筷收拾好,方走出厨房,苍姝便摊开手朝向他,“我困了。” 陆终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圈在怀中,“睡吧,我过会儿叫你。” 嗅着熟悉的气息,苍姝闭上眼,“有初,百里那三人也到了蓬莱。” “嗯。” 陆终应了一声,苍姝道,“日旳你已经交给他们了?” “尚未。” 苍姝失笑,“我就知道,他们此次前来不会干扰到你的计划吧?” “不会。” 陆终抚着苍姝的发,后背靠上摇椅,现在总有种现世安稳的味道。 “苍姝,你便在方丈安分待些日子,剩下的尽数交给我。” 苍姝的意识有些迷糊,她嘀咕道:“那我此行不就是白来了?” 没有回应,苍姝的头歪在他的肩膀,彻底睡熟过去。 陆终轻轻落下一吻在她的眉心,“算是作陪,也是好的。” “额……” 乔木的手落在门上,方要扣响,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她愣在门口,原本是追寻着苍姝的气息寻来,却没想少庄主居然也在。 陆终察觉到了来人,目光却没有落在她身上,“抱歉,内人在休息,若有他事,可否之后再来?” 内人?! 仿若是当空劈下一道雷,乔木目瞪口呆,少庄主这速度…… 她忙点头复点头,低头哈腰道:“抱歉打扰了,我这便走。” 轻轻将门扇合上。 靠在门上,乔木满心满脑子的呆滞,“这、这这这……少庄主怎的来了?” 苍姝悠悠转醒,原本靠着的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还有些时间,倒是不用着急离开。 “有初?” 她跳下来去四处来寻人,在院内绕了一圈却也没看见人影。 “怪了,去了何处?” 石桌上摆了一份点心,正是苍姝喜欢的口味,苍姝的眉眼温和下来,乖巧靠在摇椅上吃着点心。 陆终回来时正看见这一幕,苍姝闭着眼在背经书,先前离开北辰山庄便想着这辈子不用再背东西了,没成想来这方丈,万事都要从头开始,连这种基础的书都要重头来背。 苍姝背着背着卡在了一处,皱了眉头,“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 后面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了,苍姝按着眉心,“凶……”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声音低沉,顺着风便吹入了耳中,苍姝恍然,“是这样没错。” 她抬眸,眼中划过喜色,“有初。” 陆终走到她身边,“睡醒了?” 苍姝道:“早便醒了,想着等等你,便留在这里背书,只是没想到这经书真是难背,断了一点后面便尽数都忘了。” 她憧憬道:“有初,你怎的这般厉害,连经书都背的这般好?” 陆终笑道:“基础的东西,自小便被夫子逼着倒背如流。” 陆形释的法子,严师出高徒,十分管用,且用之难忘。 苍姝掩唇,“夫子教导人,一方戒尺足矣,我倒是好奇,有初你可是被夫子打过啊?” 见陆终点头,苍姝禁不住笑,“便是如你这样的弟子都被打过?” “只有一次罢了。”陆终提起自己的黑历史倒也自然,“儿时贪玩,忘了夫子布下的作业,当众罚了五戒尺,此后再不犯。” 苍姝闻言,状似心疼,捧着陆终的手跟捧西子一般,“来让姐姐看看,哪里被打了,可还疼啊?” 嗓音中带着满满的戏谑,陆终失笑,却也随她去了,反捏住她的手道,“不足六尺的姐姐,倒也厉害。” 陆终的手心温热,却很是干燥,苍姝的手能被完全包裹,苍姝只觉能感觉到熨帖。 二人这般坐了一会儿,苍姝有些不舍道:“是不是到时间了。” “嗯。” 苍姝叹了口气伸了懒腰,站起身,“我先走啦有初。” 直到苍姝离开,她也没有去问陆终方才去做了什么。 一是她不想问,二是不必问。 他身上沾染着的气息带着一股浅淡的花香,而整个方丈内长着这种花的地方只有一处。 便是那处偏僻的院落,也是苍姝所怀疑的地方。 如今的方丈可是聚了不少人,想来陆终要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办事也不容易。 下午的训练倒也简单,武泽长老在旁边指导着这些弟子,马步扎了半个时辰,到最后腿都在打软,汗滴了一地。 “成了,今日便到这里。” 武泽长老这一句落下,下一刻便软了一片的人。 武泽长老道:“你们明日做好准备,秘境训练。” 惊天地,所有人的目光都亮了。 等武泽长老离开后,登时便是一阵热潮。 白凌也是如此,他撑着身子站起来,抻了抻筋,“秘境啊,倒是比练这些基本功强多了,一天到晚对着这些木桩子哪有实战来的好?你说呢,明玉……诶?” 苍姝明明方才就站在他身边,怎的这一下人就没了! 似乎方才有一道影子嗖的划了过去,便将人带走,白凌环视左右,挠了挠头,“难道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坦白 其实不是。 苍姝被乔木卷在怀里,直接便被带上了天,有些无奈,“乔木,你若是有事找我直接来便好,怎的这般着急?” “你说呢?”乔木叹,“若不来堵你,怕是根本就约不到。” “唔,不至于……” 乔木直接无视了她的话,直到二人落入一片偏僻的地方,乔木才将她放下。 乔木捏了她的脸,“我倒是想问问你呢,你和少庄主不是方在一起没多久,怎么如今他都直接称呼你为内人了?” “嗯?” 苍姝拍开她的手,“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中午,你睡觉的时候。” “啊——”苍姝张开口,有些无辜眨了眼,“他是这么说的?” 当事人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乔木憋住一口气,“你——” “迟早的事,你也不必太过惊讶。”说是这么说,苍姝却笑了,乔木看着她面上这幅表情,酸倒了一片的牙。 “你还真是……不害臊。” 心里却也为她高兴,苍姝回眸看她,“你这般着急来找我究竟是因为什么事?” “有很多,我不知从哪里开始。” 乔木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叹了口气。 “你可以一件一件的说,拣重要的先说。” 乔木抿了抿唇,侧身坐在了草垫上,“对不起。” 苍姝闻言,收了笑,坐在她对面,“若你说的是早上伤了我的事,倒是无所谓,但若是其他,这一声道歉可是轻了些。” 乔木的口微微张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呢喃,“你早知道了?” 苍姝停了片刻才开口,“感觉一直都有,只是没想到会是身边的人设计了一切,若非是上次你展露了预言之力,我并不会发现。” “你——” 乔木要开口,苍姝却忽然比了止,“乔木,我本想着你若不说,我便先压下来,毕竟此时不适合谈论这种事,但既然你先开了口,便且听我说完。” 乔木微微点头。 苍姝便开口:“蜃楼的那一次,百草石是你交给阮娘的。” “是。” “之后,离开北辰山庄,你说丢了凭证也是假的,只是为了让你我能绕道前往鲛人村。” “是。” “之后的零零总总,也都落入了你的盘算内?” “……半数。” 苍姝勾唇浅笑,“那也不少。” 乔木抿了抿唇,“所以……” “你的目的是什么?”苍姝看着她,“我还好奇,蓬莱弟子怎会无故出世,原是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我,只是如此费尽心思,是因为什么?” 乔木很是直白便道:“因你是天选之人,因我必须要拉你入世,才能……完成我的所愿。” “你的所愿?” 乔木沉静片刻,她垂眸:“蓬莱自千年前便有了先知,能力一代代传承下来,上一任先知便是我的母亲,玥仙尊。” “她殉道而亡,死前只留下一封信予我,而那时我尚年幼,不懂信的意义为何,直到我传承下预知的能力,我才懂得何为天命,什么是我应该去做的。” 她看着苍姝,“我知你知道真相后会恨我,所以一开始我便给自己设下了心防,如何都不能同你有过多交情,以免到最后……” 乔木攥紧了手,“你……” “我想知,言山遭邪术师侵袭,可有你的手笔?” 乔木摇头复点头,“我虽料到言山会经历此事,但……我并无……” “你只是袖手旁观,并未参与,可是这个意思?” 乔木很是难堪,点了点头。 苍姝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乔木心头一紧,平生这么多年,除却母亲去世时候,还是第一回像是这般,揪心的痛。 “我早便有所料,可你知为何我会在此时挑明?”苍姝看着她,乔木别过眼不敢面对,瓮声摇头。 “我可做你棋子,只要你不伤害我身边的人,但在此时此刻,我不敢相信你了,如今若是算计我,定然还会扯上有初,是以我不能冒险。” 苍姝道:“虽则我知言山必会遭此一劫,而你也并没有参与其中,但我会计较,我会别扭,我会迁怒于你,这样的情绪也并非是第一次。” 乔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是静默。 苍姝看着她,“你这样,倒像是等待判刑的囚犯一般。” “是。” 乔木点头,“我在等一个结果,无论你如何说,我都会接下。” “即便是死?” 乔木停顿片刻,点头,“我有罪过,算是背叛了我最好的朋友,合该千刀万剐。” 苍姝道:“后悔吗?”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如此选择。” 乔木看着苍姝,手中拿出来一个瓶子,“我早知有这一天,便准备了这瓶药,若你想,我便喝下。” 苍姝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瓷瓶上,白白净净的,像极了初冬第一场的雪,苍姝接了过来。 “见血封喉的毒药?” 乔木点了点头。 苍姝问:“你就这般从容赴死?” “因我该完成的事已经完成了。”乔木的眸中满是沉静,终于敢于抬头去看她,“一切都步入正轨,虽则蓬莱内还有祸患,但我想有三位师兄在,应该也不会任她生出乱子。” 只是百里案…… 乔木在心里稍稍叹了口气。 “乔木。”苍姝捏着手中的瓷瓶,问她道:“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将这瓶药交予我,将你的生命交给我,可是料定了不会杀你?” 乔木的手一紧,没有说话。 “看看吧,到现在,你依旧在算计,在没有真正完成所愿时,在蓬莱还没有脱离那个人的掌控时,你并不想死。” 于是——“啪嚓。” 苍姝松手,那瓷瓶以直线坠落,直直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里面的药汁四溅开,苍姝的眸光淡淡,“我不会杀你,但不代表我会不介怀。” “你三番两次利用我,不曾相信过我会帮你,如今,我也不会再信你了。” 苍姝转过身,“你跟着我来蓬莱约莫也有你的计划,我不会干涉,但若是因你伤了他,我定不留情。” 第三百三十七章 反咬一口 “苍……” 乔木见她欲走,忙要伸手挽留,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苍姝的背影渐远,初见时,那位含笑不恭的山君似乎就要这般走出她的世界。 “我是信你的,我以为我能瞒到最后,却没想……” 乔木蹲下身来,将自己紧紧抱住,她在想自己该会流泪,眼睛却异常的干涩,余光瞥到了旁边碎了一地的瓷片,她苦笑道:“合该是这样。” 含笑不恭的是山君,含笑却心藏诡计的是自己。 本就不是一样的人,落到这般境地也是应该的。 “‘崖崩路绝猿鸟去,惟有乔木搀天长’,为娘此一生,终会化泥入土,无法陪你到最后。但路已铺好,等待你的会是征程暗道,前路慢慢,唯愿你秉承初心。此名便是我赠与你的勇气,即使没有扶持,终会凌顶俯瞰这苍生百态,自在潇洒。” “可究竟什么是潇洒呢,阿娘?”乔木将脸埋在膝间,眼前似乎落了一片黑暗。 —— “在暗处半天,如今不去陪着她,为何要跟着我?” 苍姝停在一处,轻轻开口,百里案的身形在下一刻落在她身后。 “想问你些事。” 苍姝没有回头,“我怨她,只是因为觉得被好友背叛而感到失望,不会杀她,而若是方才我真动了手,怕是你下一刻便会跳出来阻止。” 百里案默应,苍姝道:“既然你知道,如今为何还要跟上来,只是为了得到我的一句答案?” 百里案不答反道:“我有一事相求。“ 苍姝微微皱眉,没有理会,只迈步朝前。 百里案却是半跪于地,嗓音低沉:“若有朝一日,她失去了一切,再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到时……” 苍姝要被气笑了,“你们师兄妹……还真是强盗逻辑。” “随便你去跪,鬼天跪地跪祖宗,与我何干?若她真落到那般境地,又为何求到我身上,她的师兄弟在做什么,你又在做什么?” “你若是真的心疼她、喜欢她,便还是想想,如何不让她落到那个地步。” 在百里案的视线中,苍姝的身形渐远,他停在原地许久,忽而咳出来几声。 隐忍的音色,带着痛楚。 眸色却是深沉。 百里案站起身,他忽而低低笑了,“我到底是在……说什么呢。” 没想着自己会生气,从刚开始的沉稳到最后的愤然,其实只需要几句话。 陆终方回来,推开门扇却看到了院内的小孩儿,步伐微微一顿。 盘算着时间,陆终很自觉便向着厨房走去。 苍姝蜷着身子靠在摇椅上,闭着眼歇息了片刻,鼻翼间却嗅到了饭菜香气,忽而睁开了眼。 “有初?” 陆终将熬好的蔬菜粥端出,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怎的还没吃晚饭便来了。” “唔……气饱了。” 苍姝接过碗来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热气顺着唇舌向下,整个人都是暖的。 陆终自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没有开口问,只是将一碟甜点放到她的面前。 “集市中有手艺人在卖麦芽糖,我便带了些回来。” 情绪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冲出心防,苍姝再忍不住,放下了碗筷扑向陆终。 “嘶……” 她竟是一口咬在了自己脖颈上,不疼是不疼,却让陆终心头一跳。 他环住了苍姝,任她动作,拍着她的后背低叹,“发生什么事了?” 苍姝嘀咕道:“被小狗反咬一口,我生气了。” 陆终闻言失笑,他捏着苍姝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我倒觉得如今我怀里的才是一只幼犬,咬人还挺疼。” 苍姝憋了一口气,作势要咬上陆终的手,却被他躲过了,苍姝哼声,陆终便轻声哄道:“逗你的罢了,就算是要气,也好歹先把糖吃了。” 说着,陆终将麦芽糖喂入她口中。 苍姝嚼了嚼,麦芽糖的香气虽浓,却没有什么味道,只是甜而已。 一颗麦芽糖吃完,苍姝啊的张开口,示意陆终接着喂。 一口气吃了三颗,陆终便将糖收起来了,“吃多了生腻,苍姝小朋友再吃,怕是要长蛀牙了。” 真当她是小孩子了。 苍姝抽了抽唇角,“有初,虽然我现在用是这幅身躯,你难道真的忘了我是个姑娘不是小孩儿了?” 陆终微微勾唇,“嗯?” 这笑容……几分的宠溺,倒像的自己在无理取闹一般。 苍姝呵呵笑了两身,陆终将她从身上抱了下去,站起身来道:“我去取些物件,碗筷便放在那里,你不要动。” 他转身,方要走向屋内,苍姝却忽然开口,嗓音略显低沉,“有初,你就没想过,撩极必反?” 有光闪过,苍姝的身子慢慢舒展开,如嫩芽抽枝,顷刻间便由小小女孩蜕变为女子身形。 陆终尚来不及反应,有力拽住了他的衣袖,他眼中带了些无奈,却是顺着她的力向后倒去,落回了摇椅上。 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子,陆终唇边的笑扩散开来,在苍姝心头点了股涟漪,一圈一圈荡开。 苍姝压低了面容,盯住面前人的眼,威胁道:“君若不从我?” 这一句话脱出口,再加上陆终秀色可餐的面容,苍姝的心一瞬间膨胀了,当真有种不知名的骄傲感。 陆终却只是看她狐假虎威的模样,笑了,“不敢。” 这种姿势着实算是一种情趣了,苍姝一手撑在椅背。一手握住他的肩膀,心头脑子里全是兴奋,手心都在冒汗。 “你……” 她忽然词穷了,平日里看得画本子不少,到了真刀实枪要做出派头的时候却忘得一干二净。 陆终的头微昂,将唇靠在她的耳边,“我如此予给予求,不知苍姝想要做些什么呢?” 苍姝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她忍住了下意识往后躲的念想,稳住身子,“谁让你动了,嗯?” “是。” 陆终憋笑,没有吐槽她按住自己肩头的手有多无力,只是安分靠回去,偏过头去。 虽则知道陆终这个人同柔弱没有半分干系,但真看到他这般模样,墨发披散,胸口的衣襟微敞,苍姝像是每个被美色蛊惑的君主一般,满脑子里都是有的没的,只剩下涣散。 苍姝深吸了一口气,才勾唇,调戏道:“美人儿,不知你这唇可如同看上去般香甜?” 她低头,只在他唇上轻轻一啄便离开,蜻蜓点水。 苍姝的心都要跳出来,妈呀,太刺激了!人生难得有一回能这般恣意! 第三百三十八章 防备 她飞快便抬了头,咳了咳,“不错。” 她当陆终的无害的猎物,殊不知自己才是被观察透彻的人,恨不得连耳尖都被染得通红,明明是脸皮子再薄不过的人,却还想着调戏他人。 当真是—— 可爱极了。 陆终的眸色渐暗,音色也越发低哑,“只是如此,嗯?” 苍姝:“……” 她试探着又亲了一下,“要不然,这样?” 就算装得再世故,也不过是没经历过人事的普通姑娘,还能指望着她有朝一日反攻了陆终? 苍姝抬眸,忽然就看到了陆终眼中冒出的火光,心头一跳,“我我我……你侍奉的挺好,今日便先这样。” 装作冷静便要站起身,手腕却忽然被他攥住,巧力一拽,便被他直接拉入怀中。 苍姝只来得及瞪大眼,便被他摄住了唇,厮磨之中交换了热气,苍姝禁不住磋磨,方启口便被他趁机钻入。 “唔……有初!” 苍姝身子软软栽入他怀里,陆终的手将她托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苍姝被他掠夺的气息不稳,伸手想把他推开却是无力。 “吃干抹净,苍姝,你还差的远。” 陆终终是将她松开,抹去她唇边的水渍,苍姝喘着气,别过脸躲过他的手。 “你……你不是说任我……” “是。”陆终笑了,“调戏了人却半途而废,我便只得好心帮你到最后。” 苍姝闻言,面皮都忍不住在抽,“还真是……贴心了。” 只是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只称得上是在亲昵罢了。 陆终含笑将她抱在怀中,“我还是喜欢你如今的样子。” 嗯? 苍姝抬眸看他,陆终便趁机在她眉心处吻了一下,轻轻碰触后便撤开。苍姝忙捂住了额头,陆终唇角噙笑,“如此,我才没有负罪感。” 如果心爱之人一直都是小孩儿模样,许多亲密的事便不好做了。 苍姝才算是明了他的意思,面上的薄红未散,如今更添上两分,她低声嘀咕着:“亏了。” 自己这可算是送上门打包到口? 陆终不再闹她,坐在她对面为她斟了杯茶水,“苍姝,现下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何事了吧。” 苍姝喝着茶平缓心跳,三言两语将一些事说与他听,陆终的面色未改,听完她最后两句。 “就是如此,说生气,也觉得不值当。” 苍姝道,喝下一口茶,眸色浅淡,“不过到底觉得有些不舒坦。” “接下来打算如何?”陆终看她。 “大事为重,邪佞未除,还是得紧着面前事,说断也断不得。” 苍姝叹了口气,“只是如今,怕也只能是公私分明,若再见……也不过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苍姝看着陆终,“你说呢?” “建立在虚假之上的情谊,迟早会全盘崩塌,分开也罢。” 陆终说的中肯,他将苍姝手中的空茶杯拿下放在桌面上,“只怕你心中仍有不舍。” 苍姝默应,“情谊这东西多说也无用,顺其自然罢。” 苍姝脑中忽然划过了什么,“不过也难为了乔木,那位承玥仙尊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自己不过就见过她两次,她的言语确是迷惑人,连自己都不得不踏入设下的坑中。 陆终却是抬眸,看到院内栽种的一颗海棠木,“棠棣之情,三年未改。” 见苍姝看向自己,陆终道:“我虽未见过这位蓬莱先知,民间野史中却会出现她的身影。” “玥与承玥,姐妹之实,却无名分。” 苍姝一手托腮,“我亦是听过些许,说这位仙尊本名薜荔,儿时被弃,流落荒野,后为蓬莱一位仙尊所救,遂来到了蓬莱。” 只是这中间经历了什么,薜荔如何承袭了先知之位,谁都不知道。 不过野史罢。 陆终道:“野史看似荒诞,实则真假兼包,需得自己斟酌。” 苍姝提了兴趣,只看着陆终,“所以有初,你以为如何?” 陆终不答反问道:“此次方丈之行,是她告予你的法子?” 苍姝点了点头,“是啊,我这般聪明的人都被坑了,可想而知。” 陆终失笑,却道:“不论其他,只青丘一事,便可见其中蹊跷。” 苍姝垂眸,“青丘众人皆消失不见,只余下苏斫一人,我也曾问过他,他却不比你我知道的更多。” “此事缘由,该是为了日旳。”陆终道,“而邪术师在第一次未能寻到日旳后再没有进入过青丘,也未见其他动作。” 苍姝接了下去,“反倒是蓬莱,可有着正当理由派弟子前去查探。” “有初,你怀疑她?” “只是可能罢了。”陆终淡淡道,“青丘重地,你我无权进入,再多线索都是蓬莱那边人用过了剩下的,他们都未能把真相调查出来,更不要提你我。” 苍姝叹,“若真是如此,反而骇人了不少。” 现下得知,这邪术师所涉及的,诸国、世家、若真是连蓬莱都有影响,才真是可怕。 “再这般下去,即使最后查出了真相,怕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苍姝颇为唏嘘,她看着陆终,却见他少了往日的正派,只随手捏着茶杯,背也微弯,靠在椅上,颇为闲适。 苍姝见他如此,无端松了心,懒懒伏在桌面上,“无论何时都未见你有为难之色啊有初。” “自然是有。” 陆终却开口,唇边的笑没来得及收,“有些事涉及到重要之人,便要千方百计来思索,也要费些心思。” 苍姝唔了一声,见她垂着眼眸,似乎是困了,陆终有些失笑,“明日可有事?” 苍姝点头,“嗯,要去秘境修炼,修炼也无非就这些物件,倒让人觉得无聊。” “既然困了,便睡吧。” 苍姝却还没来得及变回孩童模样便睡了过去,身子软软趴在桌面上,眼眸阖上。 陆终走过去轻轻摇了摇她的身子,“苍姝?” 没反应。 睡得倒是快。 陆终无奈摇了摇头,将她轻轻抱起,回屋将她放在床榻上。 陆终就这么守在她身边待了片刻。 忽而有邪风穿透了窗,吹拂在面上。 陆终沉了面色,推门而出,便看见了站在院内的那人。 “莫不是因着她给了你静世安好的错觉,竟如此不加防备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过往 身着蓝色弟子衫的周惐站在门前,面上带着阴阳怪气的笑,他逐步靠近陆终,不自觉便带了威慑感。 “果真是变了,小伎俩顺手拈来,亏得因你,本尊的日子过得很充实。” 他同陆终只隔了三步远,那股子侵略气息隔着空气便要袭上身子。 陆终只是回了一句:“那是再好不过。” “日旳已经交付与你,交易完成,如今前来,有何贵干?” “当真是无情。”周惐还是一副小孩儿模样,嗓音却是成熟低哑,他的目光扫了眼陆终,“当初我将重生后的你托付给了陆府,便是等着有朝一日你能回归,如今既然得了记忆,过往的事你也该清楚了,还认不出我是何人?” 眸光一闪,他勾唇,“还是说,你在抗拒,是以记忆还没能恢复?” 话音未落,陆终忽然发难,手中一点灵光现,顷刻间便成一道咒术,直指周惐。 最为歹毒的血咒之术,这气息即便隔了很远都能感受到威胁。 若非他有所察觉,真中了这一招,怕会伤的不轻。 周惐轻飘飘落在一旁,隔着屏障来看陆终,却是展眉笑了,他鼓掌道:“是了,这才是楼终,天上地下独一份的血术,只可惜……” 他的手指微抬,顷刻间银线展露锋芒,原是他在方才的刹那间便布在陆终身边。 陆终稍转眼,银线以锐不可当之势收紧,转瞬便来到他面前。 “血术只余十之三四的威力,差的太远了。” 周惐收了面上情绪,只冷冷看着他。 陆终甩手挥出几道灵力,将那银线尽数隔断,却还是有一支破了禁制,划破了他的衣衫。 “对付你,足够。” 周惐冷笑,“不知天高地厚。” 陆终立身原地,“依你如今的处境,怕是说不得我,四面树敌,若非是皆有日旳之能躲入方丈,但凭借林家余孤,你已然输了性命。” “现下,你若是想休养生息,最好的路便是回鬼界。” 诚如陆终所说,依照楼惐的鬼尊之身,回到了鬼界便是如鱼得水,无人可伤他。 但陆终也知道,这一点对于如今的楼惐而言,绝无可能。 “我筹划了千年,只为了有一日能得偿所愿,你让我狼狈逃身?” 楼惐轻轻摇头。 陆终却只是走到一边,伸手倒了杯茶,只一甩手,茶杯便落入楼惐手中。 “欲望成鬼,师兄,你终于还是变了。” 陆终拂袖便落座石桌旁,请着楼惐,“既如此,你究竟还有什么打算,大可说给我听。” 师兄。 这两字入耳,楼惐目光有刹那间的涣散,他嘲讽看着陆终,到底是走了过去,“你小子何时竟会打起感情牌了?” “你惦念东瀛,惦念了千年,而千年前你我姑且算是师兄弟的关系,如此,便足够我唤你这一声。” 陆终浅浅饮了口茶,“你那筹划了千年的计划中我怕是占了主要角色,既然如此,说给我听听也是应该。” 楼惐一口将茶饮尽,将瓷杯置在桌面上,开口,却只道了几字。 “若要复东瀛,你必须死。” —— 树林深处有两个身影在逃窜。 不显得狼狈,只其中一个气喘吁吁,身后紧跟着的一群灵兽着实是烦人,打又打不尽。 就在白凌忍不住要转过身的刹那,却被苍姝拉住了衣袖,直接飞身落在了崖壁之上。 “明……” “嘘。” 苍姝提醒道,目光定定看着底下的一群山兽。 忽然之间没了目标,那些山兽迷茫了片刻,鼻头抽缩,想通过气味寻到这两只小不点。 苍姝看准一个点,手指一弹,远处的一颗花树被灵力波动,花枝乱颤,抖落了一片的花粉,那香气腻人,能短暂引得灵兽失去嗅觉。 苍姝便道:“跑。” 二人这才得以逃脱。 白凌微微气喘靠在一旁,拿出护在怀中的灵果,长吁一口气。 “没想到这次的秘境还是原来的套路,不过是一个果子,也至于引得它们这般轰动。” 苍姝失笑,她斜眼道:“这灵果难得,灵兽们指不定守了多少日子的好东西忽然间被别人夺走了,换了你气不气?” “气。” 白凌煞有其事点了点头,却更是欢喜的把灵果揣入怀中,“这一个能抵上五点灵值,比那些材料可有得赚多了。” 苍姝点头,这次的秘境训练须臾三日,同上次的考核差不多,寻材料来抵换灵值,排名按照灵值来排。 苍姝对排名没兴趣,一开始也没想着要同白凌组队,开开心心混过去这三日不好? 只是架不住人家小孩儿撒娇来求,就差着没挤出眼泪来了,狠不下心便应了。 苍姝按了按眉心,想想方才的遭遇,越发觉得后悔。 “你——” “明玉!”白凌忽然大声道,晶晶眼,“这林子里头的好东西可不只是灵果,若不然咱们再去击杀点灵兽?” 苍姝的眉心几跳,“你的背包已经满了。” “是啊。”白凌点了点头,没能明了苍姝的暗示,思索片刻,忽然从中丢出了几个物件。 “这个没用、这个没用。这个也没什么大用处……” 苍姝就这么看着他将背包清空,捂眼,“你……为何要把传输符也丢了?” 白凌的动作一顿,他笑了笑,“毕竟暂也没想着要半途而废不是?” 苍姝叹气,走过去捡起符塞到他手上,“拿着,保命的东西随便就丢,你是真的莽撞。” “哦。” 白凌只得讪讪将符放入衣兜。 苍姝举目望天,脑子清空,心里却在想一人。 今早醒来时陆终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了一张纸条压在案上,告知她不必担心。 苍姝的眼尖,在院内发现了几根银线。 楼惐来过? 阿妍的灵息未断,应该是一直跟在他身边,却一直没能传来消息,现下不知如何。 她在心头又唤了两声,果然不见回应。 就在白凌整理物件的时候,目光环视了四周一圈,“苍姝,你不觉得此地太过安静了?” 白凌将包背在背上,眼中不减警惕,“即便是方才灵兽暴走,如今也不该是……” 却见苍姝的面色一沉,足下一点落在高处,方才有一闪即过的气息显露着阴翳。 “怎么了?” 第三百四十章 祸患 白凌也跳上来,苍姝方要开口,让他留下来等她片刻,转念一想,却道:“安静片刻,跟我去一个地方。” 那气息转瞬即逝便再没有踪迹,苍姝凭着直觉来寻,白凌也提了警惕,目光落在一处。 “明玉,你看那里!” 二人的目光顺着看过去,浅蓝的衣角隐在暗处,微微摆动。 苍姝立刻拉住他的动作,耳边听着动静,等到片刻后她才走上前。 白凌只在片刻,面色便转白。 是内门的一个弟子。 今早才见过的人,却在此时气息全无躺在这里,眼是闭着的,身上散发出了腐败的气味。 白凌险些吐出来。 苍姝半蹲下身去探他的脉息,果然没了,且体内的灵力近似枯竭,像是被人洗干净了。 “这是……” 白凌咬紧了牙,他下意识看向苍姝,苍姝只道:“白凌,发生了这件事,考核不能继续下去了。” 白凌点头,“你想我怎么做?” “捏了符咒,去找外面的长老们,同他们言明。” 苍姝抬头,因着此地的密闭幻境,外人轻易不会察觉里面的异动,倒是让他们捡了便宜。 看这孩子的模样,怕是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禁锢住了,便是捏符咒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杀害。 但是察觉不到邪气。 这秘境如今出现了这样的怪物,不得不防。 白凌却是犹豫道:“不成,上次便让你一人置身危险中,这一次说什么都不成了,你我必须一同出去!” 苍姝却是拍了他的脑袋,眼中有安抚的笑意,“试炼的弟子多,若都没有察觉很危险,你且放心,我如今有了防备,若是遇上那怪物,大可捏碎了符跑。” 白凌还是不放心,苍姝却已然将符从他的背包中取出,放在了他手心,“动作需快,便拜托你了。” 白凌点头,福至心灵,忽然掏出了一物塞入苍姝手中,满目坚定:“这是我从家里拿的灵符,保命用的,危险时引爆它,就算不能炸死那龟儿子,也够让他重伤了。” 苍姝的目光落在那张符上,能感觉到里面汹涌的灵力,的确是宝贝。 苍姝虽则没打算用,却收下了,她点头,“好,你放心。” 白凌不敢再浪费时间,下一瞬便飞身离开。 苍姝蹲下身来再仔细检查一番,顺着他的筋脉一点点来探,只觉得那东西果真深沉,不曾留下半分端倪。 唯一的线索只是它夺了弟子的灵丹。 若是如此…… 苍姝站起身来,手中凝了灵力,将他的身子暂且先保存住。 她伸手,几只飞鸟样的小纸人蒲扇着翅膀在空中。 “寻。” 得令后,小纸人立刻动作,顺着空气中的浅淡气息飞远。 且先随它们查探着。 苍姝暗想:这东西防不胜防,即便是告诉了那些弟子怕也只是打草惊蛇,他们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苍姝叹了口气,微微皱眉。 只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之内,秘境中便开始流传开一个传闻。 说是有一个豆丁大的小恶魔横扫了整座秘境,她所碰见的弟子,无论是谁,直接开打,直到逼着你滚出了秘境,这才算是完结。 恐慌啊。 刚开始只当做笑谈,但当真的遇上了那人才能感觉到绝望。 全方位的打压,无论你有几个人都会被压的死死的,干脆利落,见面就打。 溜了溜了。 苍姝如今一改方针,目标是先清人,免得护不过来。 那弟子涕泗横流,抽噎着便捏了符咒,还恶狠狠的威胁,“你给我等着!” 苍姝失笑,其实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能是表情有些阴森把这些小孩儿吓到了。 低级的秘境,只有方入门的弟子,还算是好打。 五十余人,如今已经清出去了半数。 灵符还没有将消息传回,那家伙隐藏的太深,掏了弟子的灵丹,难道是要修炼邪术? 空中忽然漫出了灵力,苍姝抬眸,是方丈的长老来了。 只一人,不是她所认识的长老。 他的目光在周围扫了片刻,却并未开口或是做些什么,却抬手将秘境封住了。 苍姝有些不明他的举动。 恍然,难不成是想来个瓮中捉鳖? 先是封住了秘境,直到将那东西捉住? 苍姝沉了眸色。 那长老似乎注意到了她,飞身而来。 “小女娃子。” 苍姝行礼,“长老。” 那长老道:“考核暂停,你且停在原地等候,不要乱动。” 说着,他在苍姝周遭围了一层结界,“不要出这结界。” 苍姝状作疑惑,“是出了什么事吗,长老?” 长老没有多言,只道,“便在这里等。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我会察觉。” 苍姝只得点头。 她看着那长老转瞬便失了身形,他似乎没能注意到身后趴着的一张小纸人。 以防万一,先备着吧。 苍姝自然不打算待在此地,只是那长老将秘境封上,如今便是捏碎了符纸都逃不离。 虽网住了邪祟,但弟子们若真出了事,怕是也逃不开了。 苍姝心里暗道,若是方才动作再快上两分也好,无奈,她半蹲下身,将灵力一点点汇入地皮中,闭眼感察。 此番动用了天骨之力,整个秘境便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再睁眼时,眸色深沉。 没有,竟没有! 察觉不到半分其余气息。 殊不知白凌是如何同长老说的,如今苍姝不能确定这究竟是邪术师所为,还是人的所为。 她下意识便将罪过安排到邪术师身上,若是从一开始便出了错呢? 若是人……糟了! 她只在符阵中安了个假符人,便立刻从中脱身。 而在此时,符纸人也终于回了消息。 苍姝忙向一个方向赶去。 秘境的一角,有道小身影淅索而动,红色的液体似乎是从土壤中漫出来一般,他的手几动,便从中拿出了一枚血淋淋的圆状物。 “给我滚出来!” 他弯唇,有邪气从中泄出,如影子一般便要逃窜离开。 长老手中握了灵力直接打去,邪气消散开,长老皱眉。 草丛中,有一个弟子横躺其中,面色苍白若纸。 长老看了他片刻,眸中有光:“跑的倒是快。” 他半蹲下身,欲伸手将他抱起,心里一沉,来不及反应的刹那,已经被邪气缠绕在手。 第三百四十一章 长老令 那弟子竟在下一瞬间睁开了眼,眼中有诡谲的光,化手为利爪,便要朝着长老的心窝掏去。 “邪佞之辈,也可伤的了我!” 长老只稍用力,束缚住他的邪气便被震开,只手一握,便将那邪物的爪抓住。 “封。” 音落,有灵光现,弟子的面容登时便扭曲了,至纯的灵力在体内肆虐,几乎要将它从壳子中剥裂而出。 “给我从里面滚出来。” “桀!” 它张开大口,声音破碎不堪,想要挣脱却不得。 “长老?” 就在此时,却有弱弱的声音从暗处传来,竟是一个弟子,他怔愣着站在原地,循声而来,没成想竟是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您……” 目光落在他手下那痛苦挣扎的人身上,流露出恐惧来。 长老不动声色,手上更是用了三分力,“邪祟,你吓到了我的弟子,若再不出来,我便让你魂飞魄散!” “救我——” 在弟子看不见的角落,它眼中闪着阴毒的笑意,口中却是痛苦的低吟,“救……我。” 那弟子在原地踌躇片刻,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该说是被吓懵了。 “宵小之徒,还敢蛊惑我门弟子。” 长老只低哼一声,目光尽数集中在它身上,“若非你占了他的壳子,我现下便可让你消失于此。” “滚出来!” 它的瞳孔似乎要裂开来一般,口中的呻吟减弱。 而在一边,弟子耳中似乎缠绕着什么声音,一时不能勘破魔障,只觉得心头窜出一股火,下一瞬已然冲身而出。 “住手!” 他直奔着灵光而去,长老微微皱眉,为了防止伤到他下意识松懈了力道,而就在这一瞬间那人已然挣脱了桎梏。 它在大笑,似乎在嘲讽着长老的所为和不自量力。 糟了! 长老一个不察,竟是让它钻了空子,只见有邪气在空中飘散,下一瞬它便钻身入了另一位弟子的身体。 “这个壳子倒是好用。” 它咧嘴笑开,落在对面,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你接着出招啊?这壳子可是你弟子的身体,他还活着呢,灵丹也好好的在体内,但若是你动手……” 它将手放在下腹,“你试试,是我先死,还是他啊?” 长老冷眼相对,手中却续了灵力,“不除了你,怕还有更多人会失了性命。” 它挑眉,“哦?所以你是要放弃他?” 长老没有言语,算是默认。 忽然手腕处传来痒意,长老看过去,却见一个小纸人趴在他手腕上,招摇着手示意。 他稍稍抬眸,便看见树梢处站着的一个小身影。 是苍姝。 她朝着长老点头示意,手中捏诀。 “既然如此,不动手?” 它如此道,手握成拳,全部注意都放在了那人身上,下一刻,长老果真有所动作,剑入手,锋芒相对。 它于是弯开了唇,不曾注意到脚下的微小动静。 而在它将要动作的刹那,周身却猛然长出一片的藤蔓,直接缠绕住了他的身子。 它愣住了,猛地抬头,树梢之上,却见一个小女孩冲他含笑点头,“一路走好。” 长老登身,掌心中运转灵力,拍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脑海中一片震荡之感,只在刹那之间,它便被拍出了弟子体外,来不及看他的动作,下一瞬间已然化为灰飞。 藤蔓也随之落入泥土,灵光散开,弟子软软栽倒在地。 呼吸声平缓,小命算是留住了。 长老不敢放轻松,他将周围查探个遍,确定再没端倪,这才蹲下身来,将弟子背起。 “下来。” 苍姝已然落在地面,俯身行礼道,“长老。” 那长老扫了她一眼,“我有印象,你是武泽的弟子。” “是。” 长老看她,眼中尚有冷光未灭,“你是如何找来的,这小纸人也是你的?” “是。”苍姝没有隐瞒,她抬头,“弟子察觉到了异动,便想着来寻。” 是了,白凌那小子也说过。 长老收了身上冷意,似是想到了什么,“是你把那些弟子都淘汰出去的?” 见苍姝点头,长老眼中添了笑意,心里暗道:处变不惊、临危不惧,还能想到法子去解决,倒是一个好苗子。 “何名?” “弟子明玉。” 见他点头,苍姝抬眸,问道:“长老,弟子有一问,不知可否?” “说。” “弟子担心日后还会有此类事件发生,所以想请问长老,究竟是何人所为?” “你无需去管。” 听他如此道,苍姝却并未收敛,只道:“长老可能保证,绝不会让此事出现第三回?” 长老稍微停顿片刻,转身欲走。 看来他知道是何人所为,只是犹豫的原因…… 苍姝还在暗想,却见长老的动作,像是要打开结界:“此次训练到此为止,我会发布命令让所有弟子离开秘境。” “是。” 然而无论是苍姝亦或是长老都知,方才消去的那玩意儿不过是个傀儡罢,真凶还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苍姝的手微微一动,在他不经意间,便有一个拇指大的小纸人贴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动作摇摆。 却在下一瞬间,长老的动作顿住。 秘境已封,竟是再打不开! 苍姝亦是感觉到了周遭的气息,长老的眉皱紧,他尝试了传音,封闭的环境中,却连传音术都不能使用。 苍姝观察四周,指尖有灵力点开,周遭并未有其他的气息。 “长老,这可就是所谓的邪术?” 苍姝如此问,长老转眸,“你如何得知邪术存在?” “回长老,不过听闻,毕竟这些年来有关邪术的消息一直不曾间断,尤其是最近。”苍姝道,“实不相瞒,弟子在来方丈之前,曾有幸在蓬莱待过一些日子,在蓬莱内也听过许多此类传闻。” 长老伸手比了止,“息声。” 苍姝随着他的目光来看,之间得上空结界变得扭曲,似乎有一层屏障覆盖其上,便导致了真个结界的变动。 “邪术师也就是这点能耐了。” 长老平淡开口,语气中却透露出了几分嘲讽,他道:“小女娃,交给你一个任务。” 苍姝已然知晓他要说什么,果真听他道:“你且去将未出现的弟子寻到,让他们集合在此处。” “只我一人,他们怕是不会听。” “拿着这个。” 长老随手一抛,竟是将长老令直接交给了她,却道,“即便是没有长老令,凭着你先前的作为不一样可以让他们听话?” 苍姝道:“到底不一样。” 她收了长老令,拜身,“定不负长老所托。” 第三百四十二章 故人 而在此时,那原本昏迷着的弟子也悠悠转醒,眼中还带着迷茫。 长老松手,他便跌倒在地。 那弟子转眼看见了一人,二人对视之间,他一惊,“苍姝?!” 声音中带着喜意。 方才不曾注意,现下才看出来,这倒霉孩子原是王帖。 苍姝保持微笑,“日安。” 长老捋着胡子,“你们二人原是认识,倒是方便,你们便一同去寻剩余的弟子吧。” 王帖虽然刚刚上线,现下也是反应过来,忙回道:“谨遵长老之命!” 长老在四周布下了结界,只身一人,估摸着是去找解决结界的方法了。 苍姝到底难懂,这一个个的既然都知道有邪术师存在,依照所觉判断,怕是还知道那人的身份,不宰了留着过年,难道是有更进一步的计划? 而今,他的手已然深入到秘境中,不像是为了得到某件物品,更像是——挑衅? 苍姝失笑,现下先不必来管这些。 王帖勉强能跟上苍姝的步子,他的目光落在苍姝身上,面上似乎有些腼腆的笑,“苍姝啊,你看如今你我一同完成长老的任务,也算是……” 他小声念叨了半天,苍姝半分未曾入耳,如今注意力全在寻人身上。 她的眸光一闪,手中弹出一道灵力,看上去竟像是直直朝着王帖面上去的。 王帖一惊,忙向旁躲,险险避开来,还没有问出口,便看见那灵光集中了身后的一只灵兽。 原是那灵兽方才要偷袭他,被苍姝察觉到了。 王帖松了一口气,道:“多谢——” “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顾及不了,你还是回集合的地方安生待着吧。” 苍姝毫不留情,也是被他闹得烦了,面上无甚表情,“毕竟,需要女子保护的男孩子,可是不好看啊。” “我!”王帖一贯心高气傲,哪里被人这般说过,若是旁人他必定是要给他些颜色看看,但若是苍姝…… “我知道了。”王帖忍着气,“我何曾需要你保护,你别走得太快,跟在我身后!” 苍姝看着一呲溜就跑到面前的人,真是想要直接将他五花大绑起来免得祸害人,到底是选择无视他。 “那有人。” 王帖难得火眼金睛,方开口却发现苍姝已然朝着那些人而去,心里惊怔后忙赶过去。 因着有长老令,那些弟子自然听话,也不麻烦。 为了以防万一,苍姝趁着他们不注意时下了追踪术,就算是有事发生,也可第一时间察觉。 零零总总找了十余人,苍姝脑中有灵光闪过。 是了,周惐那人跑去何处了? 此次秘境修习他自然也来了,只是到如今竟没有他的半分消息,倒是奇怪。 苍姝的脚步忽然停住,在有所觉的刹那间,苍姝已然动作,直接朝着一处跑去。 林中有些不自然的风声,丝丝缕缕缠绕周遭,将这一方的灵力吸取。 在其中心,苍姝隐在暗处,便看到了那人。 周惐。 他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咒,上面是看不懂的文字,不知其作用。 王帖跟上来了之后见到面前场景不由得一愣,他下意识要开口,却被苍姝直接捂住了嘴。 王帖脸红了。 周惐未曾开口,手指在空中划过几道痕迹将咒痕补全,便有红色的光登空一现。 王帖呜了一声,想问苍姝那是什么东西。 苍姝只盯着那人,忽而弯唇。 原是如此。 该说是方丈厉害还是说面前这人厉害,也难怪邪术师找寻了这么久也未曾找到日旳所在。 常人谁能想得到这日旳竟是被融在了秘境中,当做是秘境的支柱来用? 若非是苍姝联想起了陆府的禁地,怕也想不到这层。 楼惐的目的中有日旳,这一点苍姝未曾怀疑。 只是那红光亮后,周围却没有丝毫变化。 周惐却没有其他面色,只淡淡收了手,“看得可开心?” 王帖心头一跳,有些慌,苍姝倒是直白,从暗处走出身,边道:“我见你在忙,不好意思来打搅,没成想你这符阵画的这般好,还有滋养大地的作用。” 这是在嘲讽? 不,她是在暗讽。 周惐察觉到后反是笑了,“我以为他会喜欢典雅大方的女子,却不想竟会看上你这样的人,让我觉得稀奇。” 这讽……竟拿有初出来说事,着实是让人不喜。 苍姝笑,“彼此彼此,都说是物以类聚,我也没想到自家那般温柔坦荡的人回同你有渊源。” 两个人之间的唇枪舌战即便是不能一瞬明了其意,都觉得火花嚓嚓响,实在是刺激。 若是以前,苍姝打不过他都不会忌惮。 现在他一个重伤未愈的人,若是非要以命相抵,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有何可惧? 苍姝半分都不觉得自己趁人之危有什么不好的,左不过她就是一个同小人并列的小女子,看他不顺眼很久了,不差这两句话。 “呵。” 楼惐的词汇量还是不多,笑了一声,“特意来寻我,只是为了说这两句话?” “我不闲。”苍姝道,“有长老之命,要剩余弟子前去集合,也包括你。” 没什么可问的,所见为实,若是楼惐的目的成功了,他哪里还会和自己费这般口舌? 毕竟日旳融合楼惐咀嚼着这几个字,唇角微勾,王帖看不惯他,上前一步,“你不信她?莫不是敢违抗师命?” 楼惐未曾理她,只看着苍姝,“被那小子所瞒,你还不知道方丈内的情况吧。” 苍姝面无表情,只转过身去,“与你无干,你若是不想去还有旁事,我便也不好打扰。” 她的这般模样不知该说是聪明还是迷糊,像极了故人模样。 “阿目。” 楼惐忽然开口,苍姝的脚步停住,半晌未语,楼惐环臂,眼中带着笑,“为何停住了?可是听到了故人姓名?” 阿目…… 这个名字自终那里听来,一度让她心头吃味,却始终不知她究竟是何人。 在秘境中,怎会那般轻易便能取出。 “她是你的故人,与我何干?” 楼惐玩味挑眉,眼尾便有淡淡的笑意,他道:“天下之事何曾能说准?故人之影或可在现世得见,也可能那本就是现世之人。” 第三百四十五章 收网 似乎是对面前人的胡言乱语感到可笑,苍姝淡淡哦了一声,道:“许是阁下所想与现实差异太大,并不能为人所理解,时间宝贵,无法同阁下再好好交流探讨,便先告辞了。” 苍姝没有将他的话听入耳。 她记下了那符阵的画法,或许等到回去后,可以问一问陆终。 王帖只冷冷瞪了眼周惐,不明白明玉同这人有什么可聊的,他对着周惐道:“没同你开玩笑,若不想把命留在这儿,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眼看着他们二人渐远的身子,周惐的目光落在这一方上,忽而弯身咳了两声,将唇角的血迹抹去。 “你命不久矣。” 有女子的声音传出,妍岚缓缓现身在一旁,目光中毫无波澜看着他。 “方才不敢出来,是怕她生疑?”楼惐将情绪尽数收敛,哪里来的脆弱之相?分明还是一股阴翳气。 “她不会。”妍岚毫无犹豫,只道,“我亦不会有害她之心。” “呵。”周惐闻言讽笑,“同敌人合作,你的无害倒是有意思。” “天命罢了。”妍岚看着他,“再者,我何时同你有过合作?” “你未曾将我的动作汇报给她,还帮着我铸阵,难道不是?”周惐的唇上有赤红色,面容却显得苍白,看起来活像是人间的鬼魅。 妍岚没有理他,周惐便也不再多言。 他的手中凝了一点血光,指尖几动,零零碎碎便看得出画的是方才的阵法。 “我听闻,蓬莱先知懂得卜天命之术,倒不妨来看看,本尊最后能否得偿所愿?” 他弯唇,眉眼中尽是阴狠决绝之色,妍岚只靠在一旁,抬眸,“你会失败。” 红光乍现,迸发出的阵法落在半空,却逐渐飘散。 因着反噬,指尖有一点红。 周惐捻去那血色,只讽,“骗子。” 妍岚看着他,“即便日旳有穿梭时空之能,最后,结局还是相同。” 这天下的命轨纷纷纭纭数不清,到最后却终归会落入一点,而那既定的一点如今已然实现,任谁都不能撼动分毫。 “便是痴心妄想,也甘愿一试。” 他等了数千年,无奈悔恨已然化为一道坚锁驱赶支撑着自己,若非如此—— “千年前楼惐已死,如今这身躯不过是顶着楼惐之命行既定之事的厉鬼,若非身陨神碎,虽死不休!” 妍岚的眸中有光闪过。 该说他是傻子还是疯子? 只是她有什么立场?她也是早早去世的魂,逮到了天机的一点疏漏才苟活于人间,若真说起来,他们二人倒是相像。 试了两次,周惐放下了手,冷气内收,神色却不好,“果不愧是方丈,藏的挺深。” 妍岚道:“你手中已有一片日旳,何须再寻?” “以防万一。” 周惐负手而立,即便披着小孩子身形,气息却并非良善之辈。 他如此道,却是回眸,“我倒是好奇,你因着所谓天命等在这里,究竟是什么天命?” “轮回。” 妍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研究出来的阵术会成功。” 毕竟斗转时空中,自家师尊回返过去的次数可不止一次。 妍岚叹,“所以说,是天命。” 兜兜转转,过去即便是过去,也与未来有所交织。 周惐的眸中有红光现,“嗤。”他讽道,“若是天命要东瀛倾覆,那我便费千年时间去筹谋,逆了这天命!” 甩袖离开,随手撕裂了一道裂缝,穿透了此间结界。 楼惐是个很可怕的人。 妍岚看着他的背影,眼底荡开分波澜,她转过头去看苍姝所在,微微叹息。 自家的师尊哪哪儿都好,只是为情所缚,那位少庄主,东瀛的遗孤,岂是简单之人?师尊这般没有防备,若他真存了异心…… 妍岚蹙眉,脑中想起了过往之事,“不过,他们应当不会走到最差的结局。” 本不该活在世间的人之所以拼劲全力存留几瞬,便是因着有所念、有所图,谁都是如此。 包括冕上…… —— 秘境内的风云转逝,氛围的变化极快,秘境内的灵兽似有所感,亦是暴躁起来。 “咻!”的有灵光划过,殊不知这是自己斩杀的第几只狂躁的灵兽,苍姝的眸色渐深。 “明玉!” 王帖收了剑赶过来,担忧道:“你没事吧?” 当目光扫到她周围的残骸时却是心下一惊,禁不住咋舌。 苍姝道:“方才那个弟子,是第三十四个。” 王帖忍住掰手指头的冲动,点头道:“是。” 那便是齐了。 阴霾覆盖,苍姝挑眸望天,殊不知背后那人是否在此地,又打着什么算盘,她将长老令丢过去,“你且去集合之地,看着那些弟子。” 王帖蹙眉,接过了令牌,惊喜之余疑惑:“你还有事要办?” 苍姝未回,幻剑后登身而上,只道:“你们且小心,就待在结界中,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切记。” “诶!”王帖不懂,方向着追上去,她的速度却极快,御剑而行,片刻后便没了踪影。 “明玉可是疯了吧!”他抓头,盯着手中的长老令,片刻后却笑了,“总不会出事。” 她有先见之明,子符还在长老身上待着,是以很轻松便能找到他的所在。 结界旁,一身白衣的长老身姿很清晰。 苍姝没有贸然上前,长老手中执剑,灵力迸发将整片天空都染上了霜,不只是在破除结界,周遭有数十的邪气傀儡,看不分明身子,在与长老缠斗。 “铿!” 灵力与邪气的碰撞,看似局势一边倒,但那邪气似乎有一种蔓延开无穷无尽的趋势,除了一个还有一个,分毫没有减少。 幕后定有人操纵。 苍姝在四周扫了一圈,想要找到什么破绽。 很可惜,并不是阵法。 苍姝眼尖,忽而看到在长老身后有个傀儡鬼祟的身子。 想要偷袭? 苍姝未动,方丈的长老岂是无能之辈,自然不会为它的轨迹所迷惑,之间长老抬剑向前一刺,便将面前两只傀儡来了个对穿,而后立刻转身,那剑便划了偷袭之物的脖颈。 潇洒啊! 长老微微蹙眉,眉眼越冷,他忽而心里一跳,担心这傀儡是奸计,特意引他前来为的就是牵绊住他。 ------题外话------ 我的锅,章节名修改不了,对不住各位 第三百四十四章 瓮中瓮 为了不再同这些东西做纠缠,杀是杀不干净了,倒不如…… 长老的动作骤停,收剑入鞘,目光只落在最前。 眼看着那些傀儡纵身欲要朝他这方扑来,呈现出危势,他却只是静静来看,目光落在最前。 下一瞬,似有天光一线,灵光大绽,似乎是千丝万缕便将那些傀儡缠绕,动弹不得。 杀不得,那便束缚! 那些傀儡挣扎着想要脱身而出,却根本动弹不得。 长老方要离开,却不想暗处,一个傀儡伺机而动,邪气凝成一团,眼看着就要纵身而出。 咫尺之间,长老似乎没有反应。 “咻!” 一株绿色的藤蔓拔地而起,登时便将那傀儡包裹得严严实实,恨不得要挤出它体内的邪气。 苍姝走到长老面前,拜身行礼,“长老。” 那长老却没有多余的神情,只看她:“任务完成了?” 苍姝点头,长老却蓦而抽出剑来,直指在她脖颈。 冷意传达肌肤,苍姝却似乎早已料到,这长老早有怀疑,方才便是借机试探她,只是苍姝并未开口,只等着他来问。 “你是谁,来方丈有何目的。” 苍姝正色道:“弟子明玉,来方丈求学。” 那剑刃带了灵光,很明显是不信她的话,他的目光落在苍姝身上,似乎要将她看透。 “弟子拜武泽长老为师,自是不会辜负,若弟子有恶意,早早便有机会下手,何须等到现在。” “你若真是弟子,便不会这般冷静。” 长老道,“蓬莱的人?不该,只是蓬莱那小女娃看着与你颇有交情……” “弟子明玉,如今是方丈的人。” 苍姝淡淡道,她抬眸看着长老,“长老并不曾怀疑我是邪术师那方的人,既然如此,在现在这般情况下,长老又何必揪住弟子不放?” 二人对峙半晌,苍姝却忽然皱眉,以一种可怜兮兮十分委屈的面容垂眸。 这般倒像是小孩儿模样,活像是被人欺负了,就差手一抹噘嘴一哭戏就补全了。 长老终是收了冷意,将剑移开。 “此事,我会同武泽言明。你这灵力和控制力,可不像是等闲之辈。” 苍姝转为正色,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许是弟子天赋在此,毕竟是方丈的弟子。” “呵。” 长老哼笑一声,他转过身,“跟上罢。” 长老的怀疑未消,或者说他已经确定了苍姝的身份不简单,如今不言明,不过是因着有更大的麻烦摆在面前罢。 马甲迟早要掉,苍姝算是看出来了,这马甲掉与不掉如今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但若是因着这事被赶出了方丈,那便是麻烦了。 苍姝跟在长老身旁,见他并非往弟子那方走,便问道:“长老可是知道结界如何破了?” “并非外力可破。” 他以剑指天,正是方才欲要攻破的结界一处,“邪祟的以结界封了秘境,若想要破了此地,只能是找出其根源。” 苍姝算是明了邪术师的目的,原本就算不开结界,毁了这秘境也可从中脱出,只这种情况下带来的能量冲击,长老尚可全身而退,对于这些弟子来说…… 灭顶之灾! 邪术师这是在用这么多弟子的性命来威胁他暴露出日旳所在啊。 长老的动作未变,似乎在犹豫,苍姝忽而转眸,看向空中某一处。 “作茧自缚。” 长老忽听闻声音传来,稍稍转眸便看见了小孩儿唇角的笑,狡诈的猫儿一般。苍姝的目光对上他:“长老,不知可有兴趣,来一场瓮中捉鳖的游戏?” 小孩儿满面狡黠,长老看着可爱也瞧着稀奇,便问:“你有什么办法?” “他们借机威胁,暗中窥伺等着目标出现,陷阱摆在面前,焉知不能为你我所用?” 苍姝如此道,而后拽了拽长老的衣袖,示意他伸手过来,在他手心处写下两字。 长老微微皱眉,思忖片刻:“你这小女娃倒是诡计多端。” 苍姝但笑,“长老以为如何?” “可。” —— 王帖同这些弟子等候原地,天色渐暗却始终没有来人,让这些弟子心声惴意。 “王帖,你说长老让我们在这里等,可长老人在哪里?”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见四周氛围不好,弟子拧着脸道:“如果真出了事,直接一个传召让我们毁了传输符出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让我们在这里等?” “是啊!” 闻言,立刻有弟子掏出来符篆作势要毁了,王帖眉心一跳,三步两步上前直接打掉他手中的符篆。 “你疯了?!” 那弟子一惊,却见王帖面色极冷,“我奉长老之命看着你们,带着任务,不可能让你们说走就走!” 那弟子皱紧了眉头,心中不忿,王帖直接一脚蹬过去,那弟子便被踢翻在地,“打得过我再说话,否则就给我安分待着,若非是有长老之命,我怕你就算是出去了也在方丈待不住!”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平日里便惧怕忌惮王帖的诸位弟子,如今也是如此,于是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只得咽下肚,期盼着长老能赶紧来。 而另一方,二人却并非如同王帖所想陷入苦战。 苍姝在暗,长老在明,她随手摘了一把果子,时不时便喂入自己口中一颗,优哉游哉的模样,哪里像是在蹲守猎物的人? 长老在四处撞壁,你一个晚辈倒是吃的开心! 是的,苍姝提出来的策略一开始听起来就觉得很不靠谱。 说是诱导邪术师上门送人头,但如果一开始便直装着要将日旳拿出来的态势实在太过虚伪。 那究竟如何来做呢? 瓮中瓮! 料定邪术师再是聪慧,也想不到这陷阱的确存在,却不是长老所设,而是她这个晚辈呢? 苍姝的速度很快,手下的几只小纸人也足够遮人耳目,如今这密网遍布整个秘境,现下守株待兔,就等着看这邪术师什么时候憋不住了。 明面,长老随手甩下几道符篆,在方圆之处凝成结界。 他拔剑入手,向下一刺,入地三分。 苍姝见此便知,计划要开始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九重雷 苍姝将最后一颗果子丢入口,唇角微弯。 秘境如果想从内部破开,只需要将内部重置便好,但现在日旳分散在多个秘境里,想要从其中一处取出是不可能了,只能是将封印在此地日旳力量削弱。 若真是如此,足以暴露其位置。 等周遭的灵力呈爆炸式增长的瞬间,长老双手起势,符篆烧尽后便有灵光现出,能看到一点碎片的隐隐轮廓。 长老凝目,手在空中以灵力画符,随着他的动作,周遭的秘境似乎也有所变化。 此时是最为重要的时候,片分分心不得。 苍姝亦是全神贯注放在四周,她在等,等某一刻,邪术师忍不住跳出来捣乱的时候,便是收网的时候。 邪术师也不蠢,肯定是要放出小喽啰出来试探。 果不其然,猝不及防间,长老在四周布下的结界被破,同一时刻便有傀儡冲入结界内。若在这要紧关头被偷袭,性命难保。 邪术师打着杀人夺宝的心思,目标正是长老的命。 看样子邪术师在暗处谋划了许久,傀儡自四方而出,竟是一瞬间便破了结界。 苍姝打量着四周,邪术师便是再惜命,在此时也必定会出现在秘境中,只是藏得很深,不逼不出蛛丝马迹来。 “找死。” 长老也不是等闲之辈,任他们肆意妄为,随手将剑刃拔出,剑刃在他手中幻出了万千剑影,手中捏诀,那剑影便朝着前方飞出。 这一次的傀儡不同于之前的喽啰,剑招虽能伤到它们,却不能阻止。 这些傀儡有着人的外貌动作,面色如纸,双目无白,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长老点破在阵法上,将阵凝住,剑回入手,登身而上,朝着一个傀儡便刺去。 方丈讲求身法,以拳术、脚下功夫为基,其中的翘楚便是武泽长老,而这位长老却善剑,动若雷霆之势,同蓬莱的剑术比少了分缥缈却多了分凌厉和力道。 剑身宽厚,须得下身极稳才能舞动。 苍姝竟是忍不住开始偷师,观察着他的动作,长剑穿空,只片刻便破了傀儡的身子,邪术师若只有这些傀儡能看可是不够啊。 林静,那些傀儡最终只能低嗬着瘫倒在地,而在这消耗灵力和体力之后,长老终是忍不住半跪于地。 周围的空气中传来轻微的波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阵中的灵光湛开点点微茫,虚中有实,能看到日旳的碎影。 苍姝忽而凝目,“来了。” 那黑影以措不及防的速度穿透了战场,径自奔着阵中心而去。 长老立刻反应,掐诀启动陷阱,却不想那黑影早有所备,攻击尽数被它躲过,黑影占据了位置,不知拿出了什么盒子,便将日旳的碎片力量收走。 长老甚至连拔剑都不顾,飞身而上便要将那黑影打散。黑影竟不是实体! “孽障!” 长老暗骂一声,手指几动便有灵力化为线索直朝黑影而去。 幕后这人还挺会玩的。死活就是不出个真身,邪术师麻烦就麻烦在这一点上了,捉不住他的人,毁了再多傀儡分身都没用。 这黑影便算是一种分身,没有实体的一种能量体,但好在还有一个苍姝,通过这黑影,顺藤摸瓜,总算是能确定那邪术师的所在。 长老还在与分身缠斗,有一个小纸人传来消息,苍姝收到后便立刻有了动作。 与此同时,邪术师微微蹙眉,另一人见他面色,“出事了?” 邪术师只翻手,从旁勾出一物,细看,手中捏着的竟是只小巧可爱的纸人。 他皱眉,“被发现了。” 最可气的是,那小纸人竟是张开了做出一种嘲笑的表情,咯咯笑出了声音,来不及反应,直接自焚在他手中。 “该死!” 那火苗不好灭,竟是险些烧伤了他的手。 同伙立刻道:“换地方,这长老不好整,如今你我不过都凭着分身才进入的方丈,想要杀他也不可。” 邪术师虽则皱眉,却也只能道,“若非是他被困在方丈,我等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他们二人方要离开,却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声响,停住步子。 树叶之间的摩挲声响近了,从中脱出的却只是一个小孩子? 原本警戒的两人忽然顿住了,对视一眼,再回头看这小孩子。 身着方丈的校服,长得倒是乖巧可爱,目光看着他们的目光也很澄澈。 苍姝微微歪头,“两位为什么这般看着我?” “原是没来得及逃走的小孩儿。” 其中一个邪术师松了口气,手中运出邪气,道:“命如此,是你的不幸。” 竟是想要将她直接击杀。 苍姝不由得感叹这两位仁兄的智商,这般局势下竟是看不出自己的古怪,死了都不亏。 不过一个小孩儿,也不用太费心思,这两人也没把苍姝放在眼里,那攻击打的随心,苍姝便也随心挥袖,直接将那攻击弹回。 “铿!” 攻击落在地面,下一瞬那小孩儿竟已然消失原地。 邪术师一惊,却来不及反应,便被苍姝来了个爆锤。 被打落在地面,苍姝一脚踩着他的脑袋,“下次长长心,记得可别小看任何一个人。” 同伙见此竖眉,邪术酝酿出风暴来,一声怒吼道:“小崽子一个!” 邪术召唤出雷霆,直直从天空中劈下,目标正是苍姝。 见此情形,苍姝不慌不忙,脚下一个用力便毫不留情将分身摧毁。 ! 见那人的身体随碎片而化,同伙的眼中划过狠戾的光,更是加了三分力度。 九道雷光似乎能撕裂天际,就这么直直朝着苍姝而来,苍姝抬眸,倒是没想到对方能用出这般秘术,也可知他们对秘境的控制力度。 闪身避过,雷劈了空却没有消散,反而是紧追在苍姝身后,毫无放弃的打算。 苍姝挑眉,脚尖一点便借力上空,站在树梢之上,九重雷在耳边打着闷响,似乎在酝酿大招。 邪术师看她的目光如同看死人一般,手中捏诀,低呵一声,便直指苍姝而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 你究竟是谁 苍姝在心里道:“碧。” 碧立刻回应,从神识海中而出,看着这阵势立刻明了,“借我灵力。” 多年的默契了,还不等它说出口,苍姝立刻便灵力输给它,“你对付那雷术。” 说完,一人一龙对视一眼,碧登时挣身,化为龙形遨游九天,绿芒辉映了天空,亦是让邪术师一震,他大惊,“这是?!” “吼!” 声震九霄,碧俯身而上,那雷霆朝着它直劈过去,碧连躲都没有,一个爪子挠过去,那雷便被它分成了几块,碧张开大口将其吞噬,雷电不甘人下滋滋作响,却不过是给它挠痒痒的份。 碧哈哈大笑,“就这样还想劈小爷主人?看小爷不把你们一个个都吞了!” 一个接一个的小脆骨,酥酥麻麻的感觉,十分舒爽! 而苍姝这边,邪术师光是控制这术法已然耗费了许多精力,分身的实力也没有主体强悍,面对着开了挂一般的苍姝,实在难敌。 没了顾虑,苍姝避过他的攻击,闪身落在他身后脚下一踢,那邪术师不察,趔趄了片刻。 就在下一瞬,便有藤蔓破土而出,几个缠绕将他束缚原地,邪术师慌了,手中方要捏诀,那藤蔓受苍姝控制,心领神会,上去就把他的手捆的死死的,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半分。 “你!” 那邪术师方要说话,最却也被堵得严严实实。 苍姝道:“你先别说话,我让你说再说。” ? 碧很快便解决了九雷,在天上绕了几圈,还满足的打了个嗝。 这才飞回来,化为原身,“苍姝啊,下次再有这种好事早早找我出来,这可是大补之物。” “这种好事哪里会次次都能遇上,毕竟冤大头少啊。” 苍姝感叹着,分毫没有顾虑到手底下被俘虏的仁兄感受。 碧闻言想了想,十分严肃的点了点头,“是,这年头的人一个个都跟成了精似的,傻子不多。” 够了啊! 邪术师闭上眼不去理他们二人,权当做他们是空气。 苍姝自然不会让他如意,手捏着他下巴,将他嘴上的禁锢摘下,“此次派出的人该不只你们两个,剩下的人呢?” 邪术师却没说话没睁眼,苍姝见此弯唇,“装聋做哑?” “随你。”邪术师呵呵笑,“你从我口中撬不出话。” 苍姝的食指摇了摇,“我只相信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破洞的锄头。” 碧闻言,默默丢给了那位仁兄一个同情的眼神,邪术师啐了一口,“严刑拷打?你还嫩着呢!” 苍姝疑惑:“我这个人一贯温柔,不做打打杀杀的事。” 我信了你的鬼!方才徒手捏人脑袋的家伙是谁! 邪术师到底没有说出口,却见她指尖微动,挂着的笑意越发温和,“只是你不交代的话我会很为难,所以动点小手段也是不得已啊。” 在他的惊恐面容下,藤蔓将他的鞋拔下,抽出了细枝挠在了他脚心。 “唔!” 邪术师险些骂出声来,身上的敏感点也没有被忽视,腰间、脖颈、大腿根…… 邪术师忍不住大笑出声,“你你!停手!啊!” 碧见此情形,默默往后挪了挪,看着面不改色甚至看得津津有味的人,心底一寒。 这是看了多少小人书才能有的境界! 放她进水能酿出第二条黄河来! 却不知苍姝这人才是地地道道的小清纯,分毫没察觉出这藤蔓绑人也算是一种颇有意趣的体位,她只知道曾经听说过的“笑刑”,十大酷刑的一种,骇人听闻,用在身上可谓是酸爽。 “竖子!放开我!!!” 邪术师笑的快要断气一般,这种笑不能持久,一炷香都足够折磨人了,笑道肚子疼,体内的五脏六腑也像是要挪位置一般,呼吸都要被堵住。 “现在,我问,你答。” 苍姝道:“多少人来了秘境?” “……四人。”他是真的想要自裁,但奈何敌人太狡诈,全身上下都被控制了个遍,如今连咬舌的力气都没了。 小纸人在她耳边低语,苍姝唇角勾起,藤蔓得了指示,更是起劲的动作。 “你!我都说了你怎么!” “自然是说的不对。”苍姝捻了捻手指,“可莫要框我,如今你们的情况我知道大概,即便要说谎,也要想清楚了。” 这踏马哪里来的混世魔王! 邪术师第一次觉得自己组织还不够恶心人,面前这位才是真恶心人! 他犹豫了片刻,那股子钻心的痒却时时刻刻都在打磨他的意志,终是忍不住,“五……五人。” “哦。”苍姝笑了笑,“原来竟有五人吗?” 她本来也只是察觉到了四人,但是本着谨慎的心态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是漏了一个。 邪术师闻言瞪大了眼,估摸要不是身体好都要被直接气炸了,憋红了一张脸:“小子你!” “别急,还有下一个呢,现在就受不了可不行。” 苍姝看着他的眼,“隐藏最深的第五个人……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本体现在被囚禁在方丈内院吧,至于他为何被囚而不是直接一刀捅死完事,兄弟你知情不?” 谁踏马是你兄弟! 藤蔓有意放松,痒意稍稍减弱,给了他喘息之机。 “不知道。” 他下意识想这么回答,蓦然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与其说被囚,倒不如说是方丈将他作为引,或是同我一般。” “不可能。”苍姝笑了,“若是为引,这么多时日没有任何作用,留着他做什么?若说是为了撬开嘴,他现下还能活蹦乱跳来这里捣乱?” 所以这才是苍姝不能明白的地方啊。 除非…… “他莫不是你们组织里头最顶端的人之一?” 苍姝笑道,“或许他身上也有一些东西是方丈的诸位所投鼠忌器的,才会明知不能留人却仍没有下手的原因。” “……”邪术师嘲笑两声,“你以为大人们都是废物,这般轻易便会被捉?” “毕竟你们当中的人也不是所有的大人的天赋都在武道上啊。” 苍姝弯唇,看着他,“你果然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 邪术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道:“你究竟是谁?” 第三百四十七章 有关 虽则外表是方丈弟子,但这模样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比那些长老段位都大。 “你猜呢?大家的目的都是日旳不是吗?” 苍姝似笑非笑,这般诈他。 “鬼尊……不。”那邪术师皱眉,“你难道是林家那小子的人!” 苍姝眼中有光划过,“不是。” 邪术师竖眉大声道:“铁定是那竖子!那小子的命都是都是大人救得,居然敢背叛大人!” “哦?” 苍姝提了兴趣,那邪术师却是满面愤恨,再没有多言,苍姝能猜出他口中的林家那小子的身份,老熟人了,上次见面还是在陆府。 他手下的人身上亦带着邪术气息,看来邪术师内部也是挺乱的。 “他的目的不是日旳。” 楼惐之所以狼狈重伤,怕是与那小子逃不开干系,毕竟传闻中,林家是被鬼尊灭门的不是? 苍姝如此道,目光向上,“继续。” 在她不经意之处,邪术师的手微动,他张开口,“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苍姝状似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只稍稍往旁边瞥去,“我自然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事,等着撬开你的口来问,只是现在嘛——” 变动就在刹那,那邪术师狰狞着一张面容,藤蔓蓦然崩裂,转瞬之间他的手已然朝着苍姝的面门捉去。 于此同时,身旁亦有异动,邪术的气息萦绕四周。 杀机尽显。 碧方要动作,苍姝开口道:“既然你知道的东西不多,我也只好换一人来问了。” 苍姝的身影转瞬消失原地,邪术师的双眸瞪大,手落了个空,“咔嚓!” “啊!” 手腕被那人捏住,一个用力便被捏断,苍姝上半身借力登身,脚直接踢歪了他的脖颈,一声清脆的断骨声后,分身便轰然倒地,消散为碎片。 那幕后之人见此暗骂一声,见酝酿许久的一击咒术竟是被那不知名的绿色生物轻松化去,心下一沉,打定主意要逃。 反应不慢,可惜遇上的这位祖宗不是个常人。 方转身,动作却蓦然顿住,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灵力以胁迫之势抵在他的后颈。 “你们还真是不长教训啊。” 女子的声音悠悠传来,“遇事只懂得背后使坏,偏偏还没什么实力,楼渊手底下就养了你们这样吃软饭的?” “你!” 当听到自家老大的名这般便被说出来后,邪术师怒极,却也在同时发慌。 “言山之事还没能让你们长记性,还想用这样的伎俩从方丈内偷东西,殊不知你们才是真正踏入陷阱之人。” 起初苍姝便有所怀疑了,邪术师都几番试探了,这般张狂而方丈的诸位长老却还稳如老僧坐定,现在再想,如果从一开始便是方丈的诸位在布局引诱这些怀着不良心思的人呢? 那不得不说,方丈长老们的心才是最黑的啊。 苍姝咋舌。 当然,这当中可能也有自家陆小终的一份。 时间差不多了。 碧得了指令,本体的巨口一张,直接咬下了这分身的头。 焉知这些邪术师没有防备,便是连入秘境都只敢用分身,本体在外面浪。只是分身被损,本体的伤估摸也不会轻。 还有两人。 见那分身散如灰烬,苍姝的目光中满是沉静,她忽而抬头,在空中寻找着什么,最后定在一点。 似乎有虚影,苍姝勾唇,多有挑衅之势,那虚影似乎回以一笑,彻底消失。 “真是讨厌。” 碧跳在她肩膀上,“那东西逃了,需不需要我去追?” “你追不上,反而会乱了他人计划。”苍姝道:“长老那边也该有所收获,这秘境要破了。” 碧挑眉,它沉默片刻,终于憋不住叹气,对着苍姝道:“虽然我不该多言,但我还是想说,傻主人你变了。” 苍姝摸了摸脸:“哪里?” “心黑了。” 碧煞有其事的感叹着,“虽然以前的你也不白,那也仅限于暴力了些,哪里像现在,都懂得玩阴谋算计了!” 苍姝呵呵笑,戳它的脑袋,“你这话有什么隐喻?” “没,绝对没!” 碧狗头保命,忙伸爪护着自己的头,“随口一说罢了。” 苍姝但笑。 苍姝这边的任务圆满了,长老这方也不遑多让。 在那些傀儡自焚的瞬间,长老便知苍姝成功了,他察觉到了有人接近,直接一剑劈过去。 当苍姝回来时,便看到了这样一番场景,剑上穿着的一个身影看着格外亮眼,甚至来不及出声,长老一声破令下,那分身已然消亡。 何其残忍! 苍姝挑眉,任务已成,日旳的力量自然回归原位,长老以袖拭剑,目光冷冷朝着苍姝这边刺来。 苍姝甚至怀疑他想用那把剑在自己身上戳个洞。 她淡定走上前,行礼,“幸不辱命。” “若是未成,现下你也没命了。” 这意思是? “你究竟是何人?” 到底是没能逃过审判这一关。 瞒是瞒不过了,看这架势,长老分明打着以命威胁的准备,若是自己说的话不合他心意了,怕是得挨上几刀。 苍姝心里暗暗叹了声,碧藏在暗处,见此也忍不住想要笑上一笑。 “弟子明玉,自大言而来,本名苍姝。” 他对自己的戒备到达了巅峰,苍姝实话实说,长老微微蹙眉,“大言?” 他复而问道:“日月所出,上古之处。” “是。” 苍姝点头,她将压制的灵力散发而出,“弟子非人身,而是灵。” 竟是灵?! 长老闻言惊讶片刻,感受到那纯澈的灵力后更是如此,敌意减轻,戒备未少,“你来方丈究竟有何所为。” 苍姝想起妍岚曾说过的一句话,现下觉得用来再好不过,“依天命行事罢了。” 而后,她手中多了一物,那是一根白羽,绒毛可见。 长老起初不解其意,却在感受到上面气息的瞬间便大惊,甚至于激动地手都在颤抖,“这……这是……” 苍姝见了他如此神情,便知自己赌的不错。 方丈同冕上果真有关。 “奉命而行,冒犯之处,还望长老多多包涵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踌躇 于此同时,等在结界中惴惴不安的小萝卜头们没能错过方才暴动的灵力波动,还有那湛着绿芒一闪即逝的庞然大物。 “王师兄,那……那是什么啊?” 别看平时这些人讨厌王帖讨厌的紧,现下却将他视作支柱一般,王帖满面的不耐烦,却只能回着:“或许是长老所为,不必担心。” 而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来人解救他们,小萝卜头们年龄不大,心思可是敏感,就怕是要么长老不敌,葬身此地,要么是他们被放弃了,这两种情况无论如何都是最下等,除此之外,一时之间竟是没有其他想法。 王帖端着张脸,此时也懒得呵斥他们,目光放远,满满的警惕和期许。 “诶!” 有眼尖的弟子看到了人影,忙道:“是不是救兵来了?!” 不像,只有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前来,看起来竟是同他们差不多大小的同龄人。 王帖却是眸光一亮,恨不得立刻跑出去,挥手喊道:“明玉!” 来人是苍姝。 她来到结界面前,对上王帖晶晶亮的目光,只道:“王帖,将长老令拿出来。” “好。” 王帖忙将长老令拿出,却见苍姝手上几个动作,长老令上泛了白光,下一瞬结界开,那些小萝卜头忙一窝蜂挤了出来。 王帖皱眉,看着他们的目中有些不耐,却还是忍下,“可是没事了?长老现下在哪里,怎么没过来?” “灾祸已除,自然是去忙更重要的事情了。” 苍姝如此道,伸手示意他将长老令交出来。 王帖有些不舍,握着长老令的手紧了紧,还会放回了苍姝手中。 发生了这种事,秘境里面是没法待了,众人捏了符咒瞬移回到了现世,白凌在完成了任务之后便和早早被撵出来的弟子们等在秘境入口。 白凌来回踱步,三步一回头,看得旁边弟子眼晕,忙道:“白凌,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长老都进去了,肯定没事。” “你懂个屁!” 白凌忍不住骂出口,那弟子讪讪道:“凶什么啊?又不是真出了命案……” 白凌险些忍不住就要往他脑袋上扣过去,要不是长老告诫他此事不能外扬,他真想指着他鼻子吼道:“死人啦死人啦!如果没有明玉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个小萝卜头你知不知道!!!” 有时候真的是恨自己的理智。 当光降临,弟子们从秘境中蜂拥而出,白凌一惊,忙扭过头去找人。 “明玉!” 猝不及防,却先看见了王帖这小子。 见白凌狰狞着个脸,王帖弯了弯唇角,“你这是被吓傻了?羊癫疯?” “滚你的,小爷心情不好揍你啊!” 苍姝走在最后,一出来就看见某个小朋友炸着个毛满面的焦躁,便主动喊道:“白凌。” 白凌听到熟人的这一声才大喜,忙赶过去道:“明玉!” 上上下下扫了个遍,小大人似的,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这么危险的事,下次若是再遇见这种事,怎么也不能放你去了。” 吓死个人! 苍姝心中微暖,见小孩气鼓鼓的模样,怕是真担心坏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但还是得提醒。“这种话还是要少说。” 万一成真了呢! 白凌躲开她的手,情绪是下去了,现在有些尴尬,“能不能别摸人头?很奇怪。” ……习惯了。 苍姝觉得有几道殷切的目光看向自己这方,转过头才发现是被自己打出来的几个小孩儿,也不知是被爆锤的恐惧多还是感激多,盯着她半天不敢上前,见她视线看过来,下意识脚下抹油就跑了,晚一步都感觉肉疼! 被打怕了啊。 苍姝失笑,自己下手也不重啊,她很有分寸,不过是些皮肉伤……但是可能是真的疼。 白凌见此也忍不住抽了抽唇瓣,他可是亲眼看着这些人跳出幻境的,一个个都跟从刀山火海的地狱里头闯出来似的,鼻青脸肿腿还瘸,别提有多狼狈了! 再三庆幸自己跟这位认识,少挨了一顿皮肉之苦。 秘境的入口关闭,却在刹那之间,苍姝感受到了一丝波动。 见她神色有恙,白凌不由得往后面看了看,“可是还有事?” 苍姝虽然摇头,白凌却能看见她眼中划过的笑意。 老谋深算一般,看起来便令人生寒。 白凌忙甩了甩头,苍姝道:“今日约莫就没事了,若是累了便早早回去休息,长老明日该会来问话。” “啊……嗯,好。” 却看她走的位置不像是宿舍那方,白凌疑惑:“天都晚了,你现下要去哪里?” 苍姝挥手笑道:“啃白菜!” ? 自家种的大白菜才是真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这可白菜还是棵外白内黑的变异种,苍姝心里揣着满腔疑问,正想找人解惑。 却在路上措不及防遇上了一人,苍姝愣了,看了看身旁的院子,又看了看面前人,“百里……旳?” 百里旳也注意到了她,停下了脚步。 一遇上这位,苍姝端的是再活泼也容易缄口,想了想还是率先打了个招呼问好。 百里旳很不适应她这幅身躯,二人的身高差的有些大,百里旳微微低头才能看见她的面容。 他没言语,却也没离开。 这冰山也是奇怪,按照常理而言,他若是不想同人说话早早便该走人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过苍姝立刻反应过来,“你方才找了有初,可是有事要做?” 百里旳听到这一问才算是开口,“找他,问些事。” 脑中转了几转,苍姝点头尬笑道:“原是如此。” …… 一时无语。 “秘境中事我已知晓,可是无碍?” 苍姝道:“已经无事,来到都是些分身,估计他们此次前来只是为了试探罢。” 百里旳这才收了目光,见他似乎有些犹豫开口,苍姝一奇,方要问,却忽然听他道:“百里乔木……” 苍姝顿时明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此事只关乎我与她,怎会让你来当说客?” 她可想不出百里旳来道歉的模样。 第三百四十九章 消气 百里旳于是缄口,不再提此事,他似有犹豫,到最后却还是转身离开。 也不知百里旳知晓几分,难得见他如此踌躇模样。 苍姝面上无甚情绪,毕竟她与乔木之间的事,不说开能装着个模样,一旦说开了,便只能是静默。 苍姝收敛了情绪,敲了门,“有初?” 门扇等了片刻才开,门开的瞬间便能看到了青竹风雅的人,难得见他穿了一身青衫,苍姝看着面前人有些恍惚。 陆终面上带笑,侧身让她进院,苍姝进去时打量了四周,并未有什么异样。 赶着饭点来,陆终似乎料到了今天她会来,早早备了饭,苍姝闻到饭香味,自觉去拿碗筷。 “方才百里旳来了。” 陆终将菜端来,摆在石桌上,如此道。 苍姝捏着筷子夹了一口,“嗯,方才我正巧同他打了照面。” 她抬眼,带着揶揄的笑,“此地无银三百两,有初,怎么这么着急解释?” 她今日来便是带了火气和疑问来的,陆终如何察觉不出,自然是要“乖巧”些。 陆终道:“不过是……” “食不言,有初莫不是忘了?” 陆终失笑,看着面前小孩儿一口一口嚼着米,装腔作势的模样看上去没有半点威严,反而显得很是可爱。 但这话陆终是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苍姝有什么可气的? 她在秘境中才恍然陆终打的什么主意,同方丈那些个老家伙合伙做戏,邪术师的那些盘算估计他们早有准备和考量。 但是一来,这法子凶险,作为方丈内唯一的外人,即便是合作,陆终也只能靠着己身之力,方丈不会专门派人护着他。 二来…… 苍姝放下了碗,正色道:“为何不同我说?” “苍姝指什么?” 陆终也放下了碗筷,轻轻搁置在桌面上,一副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 看似坦诚,但他若不主动开口,苍姝也只能打探到自己察觉出的部分。 何其奸诈! 苍姝憋了口气,却笑了,“你什么时候同诸位长老谈好了要合作?” “若是这一点,很早。”陆终道,“那时你还没同我说要来方丈。” 苍姝皱眉,竟是这么早?那岂不是…… “邪术师一伙人在方丈周围蹲了许久,长老们早有所察觉并开始警觉,我修书一封从陆府寄出,同诸位长老暗下交流,到了此时才借着华祭典礼前来拜访。” …… 难怪了。 苍姝早该想到的,否则方丈这些长老怎会将他当做座上宾如此礼遇? 合着早就搅和在一起了! 苍姝按了按眉心,一来感叹面前人的先知能力,二来——“即便如此,你为何不同我说?” 见苍姝如此问,陆终看上去倒像是有些委屈,“我以为你能猜得出,便没说。” 苍姝怎么都觉得这句话有些歧义,他这话的意思倒像是高估了自己的智商一般! 苍姝心里呵呵笑,面上端的是正色,“自作聪明,谁能想得到你心里的弯弯绕绕?” 陆终掩去唇边笑意,估计面前人已经是气道心里骂他了,还是要顺着毛哄一哄。“是,我的错,我想此事无需你担忧,可以自己解决,便没和你说。” “嫌我能力不足?” 苍姝这种生物,和大多数的女孩子一般,或许更是难缠,尤其在这种情况下,陆终摇头,“怎会。” 在最初,陆终便想的是不将苍姝卷进来,人算不如天算,却没想是苍姝还是来到了方丈。 掩去眼中的不明情绪,陆终改口道:“是我高估自己罢了,苍姝大人若有空闲,可愿来帮上我一帮?” 苍姝瞥他一眼,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道,“先说与我听,我考虑。” 陆终失笑:“好。” 听了他解释,苍姝目中多了分凝重,她道:“方丈定然不会将日旳交出去,若是邪术师不能通过诡计将日旳拿走,怕是会举力出击方丈,而现在仙门百家定来不及出人救援,所以……” “最坏的结果,方丈不敌,失日旳,灭全门。”陆终淡淡道:“所以自然不会将他们逼至这般境界,综合二者,苍姝以为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苍姝瞥他一眼,见他面上一派似笑非笑的模样,暗暗道了一声老狐狸,却想了想,道:“装。” 装作是不慎被他们夺去了日旳不就好了? 陆终笑着敲了下她的额头,“聪明。” 苍姝抚了抚,不疼,反而是酥酥的。 “简单的逻辑罢了,谁都能想得到。”苍姝看他,“只是你们到底要如何做?且不说能不能瞒过他们,就是假日旳你们该如何来找?” 陆终弯唇:“你还记得方丈来的不速之客?” “楼惐?”苍姝闻言笑开,“你莫不是想让他再背一次黑锅?” 见了苍姝面上的揶揄,陆终敲了她脑门,却道:“再开始没想到他会前来,在看见他时脑中偶然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楼惐也是个聪明人,这一计上次能成还是因为他默许,这一次断然不成了。” 苍姝笑着点头,“的确。” “但他既然来了,也可分散些邪术师的注意。” 陆终道:“两方争夺,必会投鼠忌器,邪术师自然不会让楼惐占了便宜。本来,以开始所想,他们早该有大动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试探。” “对你们的计划可有影响?” 陆终摇头,“即便有所推迟,大抵的动作还是如此。” 苍姝气消得差不多了,又拿起了筷子,她道:“可你还没有和我说,你究竟打算如何做?” 苍姝抬眸看他,“可千万别说让我猜的话了,我不比你那般聪明。”诡诈! 陆终见她吃着东西,大眼睛却看着自己,浑然忘了方才说出的“食不言”,伸出一根手指,“其一,日旳。”陆终解释道:“日旳不比寻常宝物,轻易不能伪造。”或许说,这东西根本就没有法子来伪造。 “但反过来想,是真是假,想蒙蔽了他们的眼,只需让他们相信就好。” 苍姝想了想,“即便他们有所怀疑,只要相信的成分占得比重大,自然也就只能是信了。” 完全伪造是不成了,但是半真半假才最能迷惑人心不是? 第三百五十章 恢复原身 “你看这个。” 陆终将一物拿出,放在她手心,不过指甲大小的碎片,散着浅浅的光,能感受到其中的灵力。 苍姝有些感叹,“的确相似。” 若非是她拿到过真日旳,不仔细看怕是真以为它就是日旳了。 陆终唇角噙笑,“只要有三分真,在适当时刻环境的晕染下,便能扩展到九分。” “不愧是你。”惊叹的时候多了,苍姝也习惯了友军的不厚道,心里头隐隐的兴奋,“楼渊此次不会亲自前来?” “他要忙的事情多,手中也握着日旳,这一块对于他而言并非必须,不过是为了保险罢。” 若是楼渊亲自来,这狸猫换太子的伎俩就不好使了。 两指捏着日旳,苍姝道,“这日旳是用高强度的灵力压缩而成,如此纯粹,不知是谁的手笔?” 见她看向自己,陆终道:“自然不是一人,多种灵力经过净化才得了这么一个物件,也算的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了。” “你亏了,有初。”苍姝将这小东西攥在手心,停顿些时间后将两只攥紧的手放在陆终面前,张开。 两枚一模一样的碎片便摆在面前。 苍姝面上带着些骄傲色,“这小东西何须你花费那么多心思?” 陆终接过那两枚碎片,细细感应,却还是能分辨出不同,为什么呢,因为苍姝造出来那一枚竟是比他拿出来的纯度还要高。 “是忘了。”陆终如此道,见苍姝面上毫不遮掩的笑意,陆终禁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忘了还有你了。” 苍姝从他手中将碎片拿回,道:“不过是我随手凝的,为保万一,这日旳能做多真便做多真。” “交给你了。”陆终如此道,却听苍姝收了笑,不会被他轻易迷惑,“接着说,还有呢?” 陆终便继续道:“其二,想要将损失降到最低,最好不过是速战速决。” 苍姝看他,“你想引邪术师出来?” “是。”陆终毫无犹豫,将碎片摆在桌面上,“就如今日你在秘境中所经历的,他们已经踏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动作只会更大。” 苍姝看着他的动作,“最难的,不过是如何顺其自然,不让他们怀疑将日旳取走。” 半真半假,真日旳的出现也是算盘中的一点,若是真日旳不出现,那么计划便会大打折扣。 陆终的手轻轻扣了扣桌面,启唇吐出几字,入耳,苍姝的眼微微瞪大。 她等了片刻,才点了头,看着面前人的目光肃然起敬。 见她这般,陆终失笑,“你也能想得到,何必惊讶。” “不一样。” 苍姝微微摇头,“我想的比之你,差了不少。” 光论如何气死人不偿命来说,苍姝还差了些段位。 陆终忽而转了话题,“今日在秘境中还出了何事?” 苍姝闻言眨了眨眼,颇为无辜道:“我被发现了。” 陆终似乎早有所料,唇边却是露出了笑,“如此也好。” 苍姝瞪他,陆终却只是淡淡抿了口茶:“小苍姝自然可爱,对我却不甚友好。” 毕竟顶着孩子的外貌,能抱能捏能看,却不能再多几分亲近了。 就这么待了许久,陆终也会觉得空虚啊。 苍姝一瞬间便明了他的意思,抽了抽唇瓣,“你……还不满足于搂搂抱抱吗?” 陆终却只是用一种高深的目光看着苍姝,苍姝红了脸,恨不得低下头,“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苍姝算是看出来了,陆终对于她这幅模样格外纵容、宠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有求必应,真的有如同对待孩子一般的耐心。 苍姝有些习惯并且沉溺其中。 陆终看出了她所想,心下叹息,面上不显,将两手伸开,便是请君入怀的模样。 苍姝笑了,跳下了椅子便飞扑入他怀中,陆终将他抱在腿上,在她耳边轻声道:“说了半天,如今可是吃饱了?” 苍姝总共吃了没两口,如今这饭也凉了。 离陆终太近,苍姝有些不敢回头,她想了想:“可惜时间有些晚了,食堂里估计也剩不下什么了。” 苍姝砸吧砸吧嘴,方丈的食堂饭是真的好吃,什么都有,只是有些热门要靠抢的,还要拼些运气,若是遇上长老心情好的时候早早放了课,还能抢上秘制烧肉丸,每日限量三十碗,晚了一刻都吃不上。 脑海中忽然划过些什么,苍姝正色道:“有初,若是明日中午无事,不若你帮我抢一份秘制丸子?” 忽然便跳到了这里,陆终闻言摸了摸她的头,“有那么好吃?” 苍姝猛然点头,想起不得不同白凌分食一碗丸子的凄凉,她更是坚定道:“非常好吃!一定不能错过!” 陆终唇边染了笑意,不想苍姝人变小了,竟也可爱了这般多。他忽然凑过去亲了苍姝的面颊,浅浅笑道:“好。” 苍姝有一瞬间的颤抖,她捂住了自己的脸,却忽然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经被陆终抱了个满怀,桎梏的满满当当,逃都没法逃,苍姝这才恍然自己这是羊入虎口啊。 “帮你排队抢丸子,苍姝总不能让我干白工吧?” 苍姝唔了一声,自暴自弃道,“你……我……你想做什么?” 陆终却只看她,等着她自觉,苍姝吱唔着:“我现在可只是一个孩子,你别想太多啊……” 而后以迅雷之势,仰头便亲上他的面颊,蜻蜓点水一般快速飞离,苍姝别过头,忙要挣扎着跳下去。 “只是如此?” 苍姝险些惊呼出声,又被陆终抱回原位,苍姝不敢动了,她悲愤道:“我告诉你,侵扰未成年可是……” 却见陆终的手点在她的某一处穴位之上,一阵酥麻之后,灵力的桎梏居然松动了,转瞬便流转在周身。 苍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逐渐抽长,最后恢复为原来模样。 苍姝惊了,“你?!” 她只得庆幸自己的衣服是特殊材质制成,才没有落得一个尴尬地步。 明明是大人的身子,却让苍姝无端发慌,她感觉到陆终的手在身上游走,似乎爱不释手。 她的手指都在颤,苍姝咬牙,“陆终!” 第三百五十一章 油嘴滑舌(甜) 却是听得那人低低几声笑音流在耳旁,轻而易举便入了心,他一手撩起苍姝的发放在鼻翼之下。 “唔。” 苍姝轻轻哼咛一声,软在他怀里。 陆终道:“现在可是知道我想要的报酬了?” 这般昭然若揭的心思,谁能想不到!苍姝心里暗暗道,却不知为何放松了下来,她道:“有初,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 陆终没有回,动作却没有停,把玩着她的发,苍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我不重嘛?” “是,否。” 陆终浅浅开口,这一下便是回答了两个问题,苍姝挑了挑眉,“你回答的也太过草率了些。” 陆终的唇边一直噙着清浅的笑,与平日里的客气疏离不同,若是苍姝稍稍回眸,便能看到他眼中满载的如水般的深沉宠溺。 言语可以骗人,唯有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才能察觉一个人的心思。 昭然若揭,果然是骗不得人。 但苍姝是个俗人,还是想听那一句话。 她心里憋着坏主意,在他怀中转过头来,正对上他的眼。 苍姝忽而笑了,拽去他手中的发十指相扣,在陆终微微惊讶的神情中吻上了对方。 苍姝的吻一贯温柔、细水长流,现下却改了风格,摩挲调戏,甚至于探出了舌尖来试探他的耐性。 惊讶散去,陆终对上她的眼,看清楚了苍姝眼中的戏谑和调侃,却没有多余动作,一手扶在她腰间护着,任由她动作。 细细密密的亲吻,苍姝以为陆终的气息便该有着竹香,未曾想那香气本是在陆府中沾染的,陆终身上并没有能清楚闻出的香气味,肌肤间流露的只是浅浅的清浅气息。 苍姝竟是喜欢极了。 十指相扣之间传来的温度熨帖心窝,苍姝离开他,二人静静对视片刻,苍姝却忽然笑出了声。 伏在他怀里不住颤抖。 陆终也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却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苍姝抬头抹去眼角的湿润,“我不是很想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那般一本正经的模样,便忍不住了。” 陆终失笑,道她:“浑说。” 苍姝觉得很惊奇,“我以为你急着将我变回,是憋得狠了,没想到这般‘君子’,任由我动作也没个反应?” 上上下下扫了眼他,陆终闻言挑眉,算是明白这小妮子方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苍姝见他笑意未收,眸中却似乎蕴藏暗色,忙止住笑,讨好般拍了拍他肩膀,“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双眼一转,落在他略显湿润的唇上,苍姝挑着他的下巴:“这个当做是贿赂,算是合格了吧?” “苍姝。” 陆终将她的手攥住,从下巴上挪开,似乎轻叹道:“你真是我见过最诡诈之徒。” 苍姝眨眼,“为什么这么说?” “我自认心计不浅,唯有你能让我无言以对。” 听陆终如此道,红意爬上双颊,苍姝咳了咳,道:“你——” “说来倒也怪,你的心思却是好懂,苍姝。” 陆终抚着她的头发,为她理顺鬓边的一缕:“你方才不是问我有多喜欢你?” 苍姝没有答,别过头去,“我虽知道你心意,却还是想听你亲口说上一声。” 陆终的手忽然收紧,苍姝便贴在他胸膛之处,陆终道:“你知我一贯是心冷之人,喜你之心若有十分,展露出的便只剩下了三分,只是你还预备让我怎么喜欢你呢,苍姝?” 苍姝咳了咳,“不多,怎么着也得比我喜欢你多一点。” 陆终笑了,苍姝能感觉到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苍姝仰头看向一旁,心头不知为何便涌上了一些不安定。 “有初,有些事你瞒我,我知是为着我好,但是我希望,那些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可以同我说一说。” 话音入耳,陆终未回,苍姝道:“倒也不是逼着你非要坦诚,只是……” 苍姝叹了一口气,“若论关系,除却父母外,你我便该是时间最亲密的,如果有些事连我都不能说,我便真不知道你该如何缓解这些复杂情绪了。” 苍姝的面上添了些笑,“所以有初,若是有朝一日你忽然离我而去,我想要追上你,请一定不要阻拦我,因着那是我甘愿的,你在我心中的比重从来都比你想的要多上一分。” 陆终的手不自意便攥紧了,心头被一些不知名的情绪所占,一时之间竟不知是感慨来的多,还是感怀来的多。 他抱紧了怀中人,像是拥抱着自己的所有。 “苍姝。” 苍姝任他去抱,不说话也没有动作,最为简单的相拥,却是两颗心的贴近。 一些事苍姝有所预料,她从来不傻,便能察觉到陆终的那些动作背后所隐藏的事。 她不去问,却愿意承担。 陆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一天天,竟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且放心。”陆终的嗓音中颇有些安慰之感,“待此次过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陆终的眸色暗沉,分不清情绪。 听他这般说,苍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靠在陆终怀里,习惯后便格外喜欢这样的姿势,她道:“其实我也没什么想问的,说不说都罢,于我而言,你人在就够了。” 没有定情之前,苍姝便想着要护他一生,这个目标在现在依旧是如此。 陆终笑着应,“我还没有活够,人的生命本就短,如何舍得同你分隔?” 苍姝反手去捏他的脸,“油嘴滑舌。” —— 秘境中的事瞒不住,在弟子之间相传,多少会带了些恐慌,尤其对于这些新加入的弟子而言,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生惴惴也是正常。 晨训照常,武泽长老来时,小萝卜头们已经站好了队列,他稍稍一扫,便能看出这些弟子心中藏着的不安。 没有解释,也无需解释,武泽长老开口便将这些弟子训了个遍,并非是吼,而是一种平淡的语气,告诉他们道者为何,警示他们唯有加强己身才会有更多的生机。 “踏上了修炼这一条路,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要么奋进,逆流而上,成为人上人。” 第三百五十二章 留下 这些小萝卜不过是方踏入修界的懵懂学子,自然不懂得其中的残酷,武泽长老遂而开口:“若是害怕了,坚持不下去了,赶紧卷铺盖滚人,方丈从来不收孱弱之人!” “你们努力修炼,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自己。” 这些弟子中除却几个是钟鸣鼎食中养出的娇贵者,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贫苦百姓出身,来方丈也是不得以而为之,他们早早懂得了生活的残酷,无论是人间还是此地,都是如此。 于是这些小萝卜头们一扫先前的颓然,眼中转为斗志满满,声音似乎能穿透了云层,“是!” 武泽长老这才点头,目光落在第一排的白凌和苍姝两人身上稍有停顿,“今日的训练照旧,想要加训的,自己看着办。” “是!” 只是这十几公里的路跑完、基础的训练做完,还有几个有力气站着身子的?更不要说加训了。 弟子们方要动作,却听武泽长老点了几个人,而后道:“你们三个,随我来。” 弟子们面面相觑,而后落在第一排的三个人身上。 苍姝、白凌、王帖。 算是明了为什么要单独找这几个人了。 有几个弟子甚至都不敢看为首的女魔头,不要问,问就是全身上下还在痛。 武泽长老背手转身,便是要他们跟上,白凌下意识看向苍姝,却见她已然迈步前行。 于是缓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三人随着长老走到庇荫处,离训练场不远,武泽长老坐在椅上,看面前排排站好的三人。 “可知我为何唤你们来?” 王帖率先开口:“弟子猜测,许是因着秘境中事。” 武泽长老面色未改,“那你说,因着在秘境中的何事?” “这……”王帖停顿了,他眉头微皱,有些不确定,“是因为我们表现的好?” 武泽长老于是看向另外两人,“你们也是如此想的?” 白凌下意识点了点头,苍姝没有动作,武泽长老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了一瞬,收回目光。 “听衡朔所言,在秘境中你们确算有功,王帖稳心、明玉助力,再加上白凌你的及时禀告,这才没造成太多损失。” 白凌没有言语,心里却并没有高兴情绪,武泽长老看出他所想,没多言,只对他们道:“王帖、白凌,你们的天资尚可,坚持几道,未来许有可为,只是现下,你们的缺陷也很是清晰。” “心性未稳、根基未定,不宜提前松懈,也不宜妄自尊大。” 听到这些话,王帖虽然心里不喜,却也只得点头,“是。” 武泽长老对着他们又多叮嘱了两句,导致王帖和白凌有些受宠若惊,毕竟武泽长老的高冷在弟子中都是闻名的,今天说的这些恨不得比过去一个月总共说的话都要多上两分。 而苍姝却像是被遗忘了,武泽长老并未分给她目光,苍姝早有所料,武泽长老这样子看来是知道了。 也不知道衡朔长老是如何同他们说的,讨论过后该如何处理她这个“外来人”。 苍姝还在想着事,蓦然被白凌拉了拉衣袖,她抬头才发现长老明晃晃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她淡定行礼,“还望长老赐教。” “方才在想什么。” 苍姝倒也直白,道:“在想过会儿该如何同长老解释一些事。” 武泽长老眸中有光闪过,他挥了挥手,“你们有些应得的,晨训完了去赏物阁内取,现下可以走了。” 白凌方才便觉得奇怪了,他的目光在苍姝和长老中转了转,微微皱眉,前者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白凌才行礼,“是,多谢长老。” 虽则不放心,却还是转身离开。 王帖更多的是疑惑,他开口询问,“长老难道还有没有吩咐下的事?为何要单独将明玉留下?” “与你有干系?” 武泽长老的目光只一斜,王帖便觉得浑身心头一冷,忙摇头,“并非,弟子只是……” 王帖支吾住了,拜身弯腰,“即使如此,弟子告退。” 忙不更迭便离开了。 方圆之地,只剩下武泽长老和苍姝二人。 苍姝忽而对上武泽长老的眼,她没有避开,目中情绪与其说是坦荡,不如说是无畏。 有股力道一瞬间加在苍姝身上,苍姝明白这是武泽长老的试探,那力道足有百斤重,轻而易举便能将一个人压在地上站不气身,对于苍姝而言却是轻松。 令苍姝没想到的是,武泽长老却没有更多的试探之意,下一刻便收了力道。 “我以为您是想试探我的实力。” “没必要。”武泽长老如此道,“就凭着你在秘境中所为,便知你这丫头实力不俗。” 说是如此,但苍姝却知,若是方才自己躲过了那一下,怕是现在迎接自己的已经换成了剑。 苍姝失笑,却抱拳道:“是弟子多虑。” 武泽长老只看她,“方才你想了半天的解释,现下可以同我说说了。” 没等苍姝开口,武泽长老却比了个止,“你同衡朔说过的说辞,便不必再说一遍了。” 苍姝闻言挑眉,“弟子怎敢和长老们打恍子?长老英明机智如此,如今没有动手,是因确定了我对于方丈不会有害,既然如此,长老还想知道些什么呢?” “油嘴滑舌,你这做腔做调的样子令人不喜。” 武泽长老的面色是一贯的冷漠,如今更是添了冷意,“来历、目的。” “言山。”苍姝开口,“至于说目的,我不喜那些邪术师,前来方丈是因为有所预料,知道他们的目的在此。” “来阻止他们?” 苍姝闻言摇头,“不如说,是为了找一个机会,能将其销毁殆尽。” 武泽长老眼中划过一道光,“言山……如雷贯耳。” “上古之时,几座日月所出之山何其辉煌,神明圣贤所居,而今倒是被一些山野精怪所占。” 苍姝面上的三分笑不曾收敛,“长老说的是,日月更迭,不只挪移了沧海桑田,事物也变了不少,若说过往,方丈身为仙山,哪里会让妖邪轻而易举侵入其中,怕是那些腌臜货都避之唯恐不及。” 武泽长老瞥她,冷意刺骨,“何意?” “字面之意罢了,长老总不会和我一个弟子计较。”苍姝如此,倒是让人噎得说不出其他。 第三百五十三章 比试 好一个牙尖嘴利之辈! 一时无语,在这种氛围下,若是寻常弟子怕早就吓得不跪地求饶也得冒上一脸冷汗,苍姝却是显得自在非常。 马甲都掉了,也不在乎什么态度不态度的问题了。 到最后,苍姝先开口了,“您以为我所说的不过七分真,无论弟子现下吐露多少您也不会全然信任,左不过弟子就在内院,逃也无处逃,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待着,您大可放宽心,时时刻刻盯着弟子来查。” 武泽长老摆摆手,“没空。” 这回答倒是让苍姝不知如何去接了,武泽长老站起身,转瞬便在周围布了一圈结界。 他踱步走到最中,“也不知是几百年的老妖怪了,也无需再装,换回你的本态。” 这阵势,倒像是要打上一架。 不,这就是要打上一架。 这种暴力行径来解决问题的方式,苍姝倒是没有拒绝,不如说这样反是合了自己心意。 武泽长老想要试探,这才是最为直接了当的方法。 于是,抬手之间,藏于体内的灵力便汇及全身,她的身量抽长,眉眼一点点舒展开,直到最后成长为青葱少女模样。 虽然早有所料,但那一瞬间的灵力波动却还是让他感到惊讶。 果不是等闲之辈。 心下提了几分警惕,武泽长老有了动作,长剑入手,蒸腾出一派杀戮之相。 那柄剑的剑身稍宽,是用精铁凝炼,看上去却并不笨重。苍姝知他动了真格,自然不敢松懈。 幻剑而出,木剑比起真铁看上去岂止逊色了半分? 而武泽长老却未多言,只道:“可是准备好了?” 苍姝点头,下一刻足尖一点,已然是攻了上去。 只转瞬便来到武泽面前,木剑上挑,剑刃直指他的面。 武泽长老目光沉稳,抬手挡住啦她的攻击,下盘稳在原地,苍姝见一击不成,反应极快,脚下点在地面,朝着他的膝盖而去。 武泽长老亦是破解了这一招,苍姝的身子柔韧,速度也快,只是武泽长老并非常人,看上去刁钻的招式破不了他的铜墙铁壁。 见他有所动,苍姝立刻后撤半步,落在一旁。 “只是如此?小打小闹,开玩笑?你那灵力难道是摆设!” 武泽长老低呵一声,那剑在半空划了一道弧度,风声作响,便朝着苍姝而来。 那一剑若是实打实落在身上,铁做的身子都要对半折。 可没有开玩笑! 苍姝眼中有光,攥着剑柄的手稍用力,便有灵光萦绕在剑身。 “铿!” 两剑相交的瞬间便磨出了火花,剑气卷起的利风席卷了周遭的草木,有一股擦过苍姝的脸庞,便觉得少许刺痛。 不愧是方丈的第一战力,这一剑的力道比过往的任何人都要强势上半分,硬接下来还是有些勉强。 苍姝用力一抵,借着力道退身离开,落在地面上便能看到武泽长老不带半分情绪的眼。 他的目光落在苍姝的剑上,那木剑甚是坚韧,即便有灵力支撑,承受了这一击后也断然不会完好无损。 发觉到了什么,武泽长老开口:“原以为你选这剑是不得已而为,这剑是什么材料。” 苍姝含笑,手微抬,端在面前,“大椿之木。” 原是如此。 武泽长老点头,“继续吧。” 不得苍姝有所反应,此次却是武泽长老先行攻击,重剑在他手中竟是如同木枝一般轻松,不只是力道,便是速度也同苍姝无甚差距。 苍姝的剑承接冕上之风,却做不到她的潇洒和天衣无缝,若说哪里有优势,便是灵力和柔韧上了。 绝计不能正面对上他。 苍姝的目光一直在寻找着他的缺陷之处,哪怕只有半分,也能决定战局。 在她以为局势胶着时候,武泽长老的心思却也是如此想的。 面前人如同泥鳅一般,抓也抓不住,看她在面前蹦跶却分明耐她没法子,而即便是迎上重剑,她的手也没有一丝颤抖,力道反是越发的大。 何况,武泽长老能觉察出来,她的剑法还有所保留。 这剑式看来着实熟悉,但五路如何来想,却想不出还有谁会使这样的剑式。 看似旁门左道,没有半分正道之风,只注重于小偷小摸的试探,但是身为剑道大家的武泽长老却分毫不敢小看,因着这剑式…… 在一次攻击落空之时,他微微皱眉。 苍姝使了个柔软的铁板桥弯身避过了他这一剑,旋身之时,木剑上的灵力迸发而出,苍姝的眸中有光,定在了武泽长老身上的一点。 就在这里。 再厉害的人也不能将重剑的短板之处完全避免,剑身宽,便意味着挥剑所需的时间更多,哪怕只有半分,手与目光交叠之时—— 苍姝忽而开口:“长老,在您面前弟子也不愿使些小技巧。” 那些疏漏于武泽长老而言也没有什么威胁,剑刃相抵,比试之间,还决定不了最后战局走向。 不过用来恶心人是够用了。 为了日后在方丈的日子能舒坦些,苍姝果断放弃了这个法子。 纠缠了这么久也没落得个结果,武泽长老终是不耐,挥剑断了苍姝的灵力,手微用力,灵力缠绕在剑身,登时便晕出大片的光来。 苍姝心下微沉,那灵力说不出是朴实无华的厉害还是残暴,像极了武泽长老的风格。 那股呼啸的风擦过身子便是一种痛意,苍姝随手布下结界,薄薄的一层,抵挡不住这一击。 那灵力汇聚的越发密集,不只是剑身,似乎将五经八脉都打了一个通。 这一击顶不住,是要出人命的。 在这般紧急的情况下,苍姝还有闲心调侃,微微侧首看了看四周结界,想着千万不能波及了外界。 “呵!” 只听得武泽长老一声低吼,便是在猝不及防间攻了过来。 好快! 苍姝躲闪不及,持剑的手下意识去挡,当那股力度冲撞过来时便震得手臂发麻,险些握不住剑。 苍姝立刻翻身,剑锋所指,倾倒了一片树木。 毫无停顿,武泽长老便是追了上来,他的目中带着一片的冷意,似乎嘲讽着苍姝的自不量力。 而后便是刺骨的杀意。 苍姝垂了眼眸,再睁眼时,似乎是从气质上的彻底改变。 第三百五十四章 鬼域 那是? 武泽长老察觉到了她的不同,却并未入心,以为不过是她仅剩的挣扎之力。 天骨同外功身法都不同,来源于体内本源的力量,看似没有什么威力,唯有身为主人的苍姝和领教过其力量的人才知晓,这可同功法不一样,可是质的改变。 于是轻点剑身,便有淡淡的灵光现,与那狰狞澎湃的剑意比起来,倒像是高山流水一般的静谧之感。 再抬头,那双眼中竟是半分平日里的戏谑笑意都没有了,剩下的唯有平静。 冰火相聚,两股灵力便是不交锋也有势均力敌的架势。 武泽长老凝神沉气,有些好奇她这股奇怪的力量究竟是什么,若是想探出究竟,唯有以武相拼! 凝神举起,武泽长老足下一点,举剑挥落,登时便扬起了沙尘,周遭的风声越发凌厉,目标所指,便是苍姝。 而身处周围这般嘈杂的危机中,苍姝竟是闭上了眼,耳尖一动,眼见剑锋要落在她脖颈,却不想人竟是在下一刻凭空消失。 不,不是消失,而是她躲过去了! 如流水一般擦过剑锋,瞬移到侧旁,武泽长老微微皱眉,反手间剑身翻转,逼向她。 抬剑,似乎轻而易举便挡住了他的重剑,女子的皓腕很细,纤纤若柳,却没想竟是有如此的力量,在接下了这一击后,周遭的风声乍响,灵力外溢,折了一片的木。 而硬扛下这一击的苍姝远没有看上去那般轻松,不过是因着有天骨的加持而勉强支撑。 速战速决。 二人都是这个想法。 一时之间只能看到两道身影若流光,捕捉不到人形,肉眼也追不上他们的动作。 苍姝的剑若水,继承了冕上的风格,剑风奇特,似乎没有规律可循,武泽长老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的剑式,心头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兴奋而微微颤动。 “砰!” 大音希声,片刻后,两道身影相撞后再分开,落在地上,苍姝禁不住咳出了一口血,随手擦去,执剑抱拳,“不愧是武泽长老,弟子受教。” 武泽长老距她五步远,看上去云淡风轻,受下了她这一礼,他终于开口:“好丫头,竟是隐藏实力至此。” 苍姝的笑意未改,“武泽长老下如此历手,意在试探弟子,又怎敢不应?” “哼。” 剑入鞘,武泽长老不再看她,只甩袖卸了周遭结界。 那结界在方才的一番比试中已然摇摇欲坠,其上布满龟裂纹痕,便能看出这场比试的激烈。 武泽长老转身欲走,苍姝直身问道:“武泽长老可没有其他的事要问弟子了?” 武泽长老没回,他的身影渐远,苍姝见他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松了口气,翻涌的气血再忍不住,从唇边溢出。 擦不干净,反是染了一手的红色,苍姝觉得难办了,这要是被陆终发现了可是不妙。 灵息一时之间难以平稳,苍姝便也不着急了,在原地缓和了许久才收了灵力入体,恢复了小孩子模样。 明明伤成这样,苍姝却还像是没心没肺一般,她心里知道,这场比试虽未分胜负,但是两人都用足了力道,她这样不好受,焉知武泽长老便觉得轻松? 也如她所想,撤身回府,和上门的刹那,武泽长老便是禁不住咳嗽起来,捂住唇,血便从指缝间溢出。 “武泽?!” 正巧此时衡朔长老寻他有事,推门而入,便看见了他这般模样。 衡朔长老立刻上前,只手在他身后点中了几个穴位,输入灵力助他疗伤,见他内息这般混乱,忙道:“是谁伤的你?难道是邪术师?” 武泽的实力众所周知,能将他伤成这般的人可不多。 武泽长老未回,忍住咳嗽后对着他比了个止,开口:“我无事,不过比试罢了。” 衡朔长老起初没能反应过来,而后才恍然,“是她。”而后微微皱眉:“她竟是这般厉害?” 武泽长老的眸中难得有难言之色,还有几分凝重,“是,比之你我,差不许多。” “这……” 见他这般,武泽长老却道:“实力是其他,今日同她比试,她的实力一瞬间增长,体内的气息也似乎有所变化,而那变化……” 见他停顿,衡朔方想追问,便听他低声低喃道:“很是熟悉。” “什么?” “天骨。” —— 受了伤,苍姝不敢去陆终那里,独自一人回了弟子房,运功调息。 这几日周围静的很,除却碧,冕上和妍岚都联系不上,更不要提百里那三人,苍姝睁开眼后,又尝试了去联系妍岚。 出乎意料,还没等她动作,妍岚却是首先传来了音讯。 “师尊?” 传音似乎被什么东西所阻挡,听不分明。 “师尊?” 苍姝心思百转,开口回道:“我在。” 却听妍岚的声音中些肃然,“师尊,你得先离开方丈,邪术……” 苍姝听到此处,立刻提了防备,“阿妍,你说什么?” “邪术师早有所准备……在方丈内……你必须……”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苍姝能猜到她的大致意思,但究竟不明,“阿妍,可是邪术师在方丈内部已然设下陷阱?” “是。” 听妍岚如此回,苍姝心下却更在乎一件事,追问道:“你现在究竟在何处?” 妍岚的声音停顿半晌,有所犹豫,而后苍姝只听到了一声,“抱歉师尊,弟子现下还不能同您言明,只是师尊,此次邪术师所举,未免不是顺应天势所为,若是您……” 妍岚没有继续说下去,二人之间一时无话,过了许久,苍姝才开口,声音略轻,“阿妍,我知你身上所附预言之力,或许你看到了什么未来,但你若是劝我不要管,我想我怕是做不到。” 妍岚轻叹,“弟子知。” “你现在在鬼尊身边,可能保障自身安全?” 有时不得不佩服苍姝的感知力,妍岚想,她或许已经猜到现在自己的所在,却也只是问她的安全与否,而不是为何要这么做。 “弟子无事,多谢师尊关心。” 苍姝垂眸想了想,略过了许多心思,她自然是信妍岚的,她只是好奇楼惐究竟是如何将自家小徒弟给拐走的,还是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第三百五十五章 拜访 “师尊,弟子尚有事未处理,怕是得先行离开了。” 苍姝闻言回过神,只道:“三日,我要你三日给我一回复,可好?” 妍岚的眼中划过笑意,“自然,弟子定会护得自身平安,回去见师尊。” “哼。” 妍岚却听那端的人哼了一声,道:“你不被人随手拐走我就安心了,且记住,楼惐此人即便称不上诡诈,也是一等一的狡猾之人,他说的话,信三分便好。” “弟子知。” 苍姝停了片刻,最后只道了一声,“我等你。” 声音骤停,四周的风响在下一刻变得清晰,收了笑意,妍岚的目光放在四周,微茫的黑暗下唯有血色点点,密集的鬼气几乎要将她吞噬。 “如何?” 一身红衣的鬼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唇角带着少许弧度,环臂看着她。 妍岚没有回头,只道:“你放弃了日旳,现下回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一看这鬼界风光吧。” 她的话中带着嘲弄之色,不同于小孩子,现下的楼惐浑身上下都是令人震慑的凌冽之气,在周围鬼气的晕染下更是显得诡魅非常。 鬼域这方独立的天地,供与亡魂以栖息,其中却多是凶神恶煞眉目狰狞的恶鬼修罗,没有灵力供给,即便是妍岚在此地也深受限制。 她禁不住回眸瞥了眼楼惐,却听他那方传来两三声低笑,酥酥麻麻,“本尊那师弟是个不省心的,尤善坑同门师兄,若我继续待在方丈,岂不是得被他引着作为与邪术师抗衡之人?”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微微上挑,“不过,本尊这也算是间接帮了他一把,现在林家那小子也该听到了些风声赶赴方丈,不知当他与邪术师碰上了,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那颇为恶劣的情绪传到了妍岚这里,妍岚后撤半步,似乎有些嫌弃。 楼惐见她这动作,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身形一闪,便是转瞬飘到了她身旁,手伸向她的脸。 妍岚眸中有冷光一闪,便要将剑拔出。 “诶……莫动。” 楼惐只稍用力,便将她的剑按回鞘内,妍岚心下一沉,却见他的目光向前,手指一弹。 银光划过她的发,呼啸而过,转瞬便穿透了觊觎在身后的一物。 那鬼呜咽着消散,妍岚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皱眉。 楼惐抚着她的发,低声道:“你看,在这里,你身为人躯,可是众鬼趋之若鹜的存在,方才不过是个连魂体都未修成的小鬼,你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妍岚拍开他的手,冷声道:“与你无干。” “呵呵。”楼惐随她,退后半步,看着面前清冷若仙,同此地格格不入的女子,眼中带着兴味,“本尊既邀你而来,自然会护你平安。” 妍岚却只觉得难忍至极,无论是周围环境,还是面前这个人。 “若非有事,你又岂会轻易回了鬼域,你究竟想做什么?” 楼惐转过身,负手:“自是做本尊该做的事,若是想,你便跟来。” 说罢,他向前而去,脚下的步伐稳重,鬼气似乎随着他的心意而动,妍岚没有动作,只等他距自己十步开外,蓦然觉得鬼气压在了自己身上,像是离了庇护,鬼气狰狞着要冲入她的体内。 妍岚看着那人渐远身影,甩手凝了一层结界。 没有灵力补给,寻常的结界在此时都格外费力。 “本尊还想,猫儿怎的丢了,原是在这里等着本尊来接。” 不知何时他竟回来了,随手便撤去了她身上的结界,而在一瞬间,楼惐的气息包裹住周围,鬼尊在此,那些鬼气不敢放肆,身上登时便觉得轻松。 妍岚抬头,正撞入他的眼,楼惐没有动作,只道:“若是想试探,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将灵力浪费在这里?” “并非试探。” 妍岚如此道,掩去了眼中情绪,她终是收回了冷意,对楼惐道:“现在你要去哪里?” 楼惐抬眸,目光放在远方,“许久未归,自然是要先拜访下友人。” —— 苍姝断了连音,心下划过许多,她也不怎么担心,毕竟那个孩子一惯聪慧,她只是在想,楼惐此时回去究竟有何目的。 莫不是看出了有初的打算?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却未发现来人,陆终推门而入,便看到了歪躺在床上的小人。 她的脚还在空中点啊点,不知是在想什么。 “唔。” 被外力敲了一下脑袋,不疼,却是吓得苍姝一跳,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有初,过分了啊。” 陆终站在她身旁,投下了一小片的阴影,他道:“把手伸出来。” 苍姝下意识照着他的话伸手,察觉到他探脉的动作,心头忽而一跳,她立刻想要坐直身子,陆终开口:“别动。” 苍姝安分了,心里头发虚,她低声喃喃,控诉着武泽长老,“咳咳,这比试也不是我挑起来的,长老精力旺盛一时手痒,这不就没收住劲……” 陆终的声音清淡,似乎并没有在意,将灵力输入她体力,为她梳理着体内乱流。 “赢了?” “嗯……”苍姝咳了咳,“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平手。” 沉静片刻,苍姝小心翼翼回头,却看见了陆终面上带着的笑意,苍姝愣住了,“好啊有初,我还担心你生气,结果你是在背地里偷着笑话我?” 陆终摇了摇头,拿出了一枚丹药喂入她口中,“你也无需手下留情,他知晓你的身份,比试不过是想借机试探。” 丹药入口即化,没什么苦味,苍姝咽了丹药,忽而停住,皱着眉头问道:“何时知道的?” 她看到了陆终眼中的深意,恍然,“莫不是你来时……” 陆终颔首,顺带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否则你当真以为可以这般轻易就混过去了?” 苍姝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虽有怀疑却没有深想,原是陆终早早就为她做好了打算,想到这点,她颇为羞愧的捂住了眼。 灵力被那人操纵着在体内流转,十分舒适。 第三百五十六章 侵蚀 苍姝平复了心情,不忘将消息告诉陆终,陆终得知楼惐离开也没有什么表示,似乎早有所料。 苍姝回头看他一眼,笑着调侃,“楼惐走了,说明林家那小子也该来了,这方丈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怕是有的你忙。” “嗯。” 陆终倒也直白应下了,将苍姝扑腾在空中的脚放下,道:“既然都明了,不知苍姝打算何时恢复原身来帮我啊?” 苍姝哼了一声,“当初可是你瞒着我,希望我不要来管的,怎么现下又要我帮忙了?” 这是傲娇症又犯了,陆终顺着她的毛来摸,道:“自然是想将你藏到最后一刻,现下正是时候。” “倒是会说话。”苍姝也不调侃他了,只道:“引鳖入瓮,你们所设的陷阱怕是与内院藏着的人脱不开关系。” “已经开始了。” 陆终如此道,他的唇边带着些清浅笑意,“只是不想那些人如此能忍,直到现下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倒是难为了他们的主子。” “手底下都是这些个糟心货不容易。” 苍姝调侃,却道:“方丈内都是如此了,怕是在外界,邪术师的动作只多不少。” 陆终微微点头,拿出一封信件来,递到苍姝身边,“思源传来的,可要看看?” “自然。” 苍姝接过来翻开,草草扫了一遍,禁不住笑了一声,“倒是不想思源已经如此厉害了,雷厉风行,邪术师在他手中讨不了好。” 竟是把心思打到了北辰山庄管辖的地方,胆子不小。 苍姝也看到了思源在心中所记:“无源精怪,亦来相助。” 看来青敖和木笙他们也费了心思。 如此便好。 苍姝翻身过来,扬头就亲上了陆终的面颊,惹得对方稍稍一顿,苍姝心情正好,也管不得什么羞涩,“你这少庄主着实是清闲,把活都丢给旁人了。” 陆终闻言失笑,护着身旁笑得正欢快的人,回过去一吻,道:“可是清闲?可果真是清闲?” “哈哈哈,痒!” 苍姝忙捂住了自己面颊,叹了一声,“是我高兴的太早了,只是想到那些人吃瘪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陆终摸了摸她的头,“想笑便笑,” 忽而有敲门声,听来颇为急促,苍姝和陆终对视一眼,走过去开了门,发现是白凌,对方见了她就急忙道,“内院出事了。” 苍姝闻言一顿,拍了拍他的肩膀,“莫急,怎么回事?” “有弟子身亡,我只是听到了消息,见你许久没来,还以为是……” 这件事…… 苍姝安抚他道:“我无事,那弟子究竟是为何身亡,长老们可知道了?” “衡朔长老正在处理。” 白凌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却道:“虽然只是我的猜想,衡朔长老应该是怀疑有内鬼,还特意寻了几个弟子去问话。” 白凌的眉头紧皱,“也不知是谁盯上了方丈,生出这么多事端。” 白凌注意到苍姝掩门的手,好奇的往内里看了看,“怎么大白天就合了门扇?” 苍姝直接敲上他的头,“不知道女孩子的屋子不能随便看?” 白凌摸了摸额头,“还不是因为武泽长老把你留下来,搞得我半天不放心,那些内院的整天嘴碎的跟个什么似的……” 趁着苍姝不注意,白凌眸光一闪,上前两步直接拉开了门扇,“嘿,让我看看——” 正对上持药箱从内走出的陆终,白凌惊得两眼瞪得圆溜,下意识往后撤了两步,“药、药师?” 只见陆终微微低头,二人便对上了眼,白凌也不知为何,面前这人明明是一副温润公子的外表,在这一瞬却能感受到压迫感。 出了这样的事,陆终理应该去看看的,苍姝和陆终对上目光,自然看到他眸中的温柔,也知道他的意思。 自己便不去插手了。 陆终已然推门而去,白凌却愣在原地久久未动,半晌他磕磕巴巴道,“明玉,药师怎会在这里?” 想起很久之前李沁说过的话,白凌脑洞大开,禁不住咽了口口水,“难难不成你和药师真的……” 苍姝道:“方才我和长老打了一架,受了些伤。” “啊?”白凌登时就皱眉,“长老怎能同你比试?伤的可是严重啊?” 心里则是在庆幸,原来二人并不是那种关系。 苍姝安抚道:“不过小伤,为了看我修为有没有进步。” 白凌叹了口气,“那就好。” 苍姝却忽而弯了唇,“不过你方才说的也没错。” 白凌闻言有些怔愣,“啊?”他方才说了什么? 脑海中划过写什么,却来不及他想,苍姝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休息吧,明日起怕是训练要加倍了。” 白凌下意识便点了头,“哦,好的,那你也好好休息,将伤养着。” 而等到苍姝将屋门关上,白凌转身欲走的瞬间才恍然她方才那番话的含义。 登时便瞪大了眼,这这这! 白凌如何绝望震惊苍姝是管不了了,她回了屋便侧躺在床上。 人都有好奇之心,虽然陆终说要她不用管,自己也总该想要看看的。 远处,一张小纸人小心翼翼从陆终身后探出脑袋来,半分都不敢动,睁着两只滴流圆的小眼睛,看了看四周。 弟子的尸身已经被送至长老阁,武泽长老方到,正巧遇上了往这边赶来的陆终。 “少庄主。” 陆终行礼,“晚辈来迟。” 衡朔长老在查探着那弟子的情况,看到他们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进来。 “如何?” 武泽长老的目光在看到那弟子的一瞬间便添了冷意,苍姝小心翼翼要凑出脑袋来看,陆终稍稍别过眼便看到了这个小纸人,小纸人小心翼翼,殊不知自己已然暴露。 陆终心下叹了口气便随她了,只是稍稍侧了身子,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靠近那尸身,便能感觉到一股子邪气,似乎从内而外将这个弟子侵蚀殆尽。 而这弟子苍姝也认识,先前在秘境中曾见过这弟子,后来随着王帖一同出来。 衡朔长老只正色道:“怕是被邪术吞了神识,内里的芯子早就换了,才会被侵蚀成这般。” 第三百五十七章 跟踪被发现啦 武泽长老蓦然开口,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是那个孙子。” 恒说长老知他心中必定是愤怒难当,只道:“你且静下心,莫要让妖邪有机可乘。” 武泽长老回头看向陆终,“我现下对少庄主所图有了疑虑,若是继续放任那妖邪为所欲为,以致门内弟子失了性命,我如何对得起方丈!” “请长老稍安勿躁。” 陆终漫步走过,手只在那弟子身上轻轻一抚,邪气散去,他道:“有弟子身死确是憾事。” 他转过头来,“听来冷情,但长老不妨换位来想,若是弃了现下计划,怕是会有更多弟子丧命。” “此计并非完备,在当下却已算是最上策,制定此计时便已经明了,绝没有保全所有的可能,长老亦知,如今只是因着一人故便要将其推翻,怕已经是来不及。” 武泽长老攥紧了拳头,他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剩下几个长老对视一眼,衡朔叹了口气,“少庄主的意思我等清楚,武泽这人直脾气惯了,不过也并非不懂大局之人,此时怕是去找那人的麻烦了。” 陆终唇微弯,“如此也好。” 弟子尸身上或有其他端倪,衡朔长老检查过后为其盖上了白布,殿内如今只剩一片静谧,衡朔长老过了片刻才道:“邪术师的动作不可预估,如今他们的目标怕是通过门派内的弟子潜伏入内殿,诸位定要留神注意了身边弟子,若有不明举动,定要小心。” 诸位长老皆点头应是。 衡朔将目光放在陆终身上,“不知少庄主可还有要补充之处?” 陆终道,“无。”他行礼道:“晚辈现下需去水阁一趟,不知长老可允?” 水阁,便是关押那妖邪之地。 衡朔长老以为他是怕武泽长老忍耐不住一剑砍了那妖邪,点头,“自然,少庄主请便。” 陆终方出门,察觉到身后小纸人的动作,他直接伸手将它拽了出来。 小纸人被吓的浑身一抖,被他的两指捏住后动也不敢动了。 陆终道:“方才答应了我不动,现下倒是学会了跟踪了?” 小纸人苍姝讪笑两声,“这不是……闲来无事,就……出来散个步?” “呵。”陆终低笑两声,“还撒谎?” “我错了。”苍姝立刻端正态度,“我只是好奇,放心不下才会想着偷摸出来看。” “下次?” “下次不敢了。” 下次还敢! 苍姝也不知是哪一步错了,明明将自己的气息都遮盖住了,怎么还会被发现? 陆终自然能猜到她所想,却不打算给她解惑。 她身上的灵犀是自己用神魂所设,无论她在何处都逃不过他所感,而她似乎半分没能察觉。 他将纸人安置在自己肩膀,只开口:“若是想来,便开口,无论何事我都不会瞒你。” 小纸人眨巴着眼,忽而感觉到了心虚,以至于一路无语。 “砰!”的一声,水阁的大门被打开,来者一身的冷冽杀气,额间有隐隐的青筋爆起。 水阁中囚着的一人,不过少年身形,眉眼间却满是阴翳邪气,他的手脚都被铁锁束缚,密密贴着符篆,片分动弹不得。 “倒是小看了你。” 武泽长老逆光站在他身前,说出的话引得那人发笑,并没有半分害怕之意,“不过几个弟子罢了,武泽长老何必这般生气?” 武泽再忍不住,伸手钳住了他的脖颈,只稍用力,那人的面色隐隐发青,他笑了:“不过开个玩笑罢,我被你们束缚在此地,又能做什么?” 他半分惊慌都没有,即便是呼吸困难的当下,他虽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打算,但既然先前没有杀了他而是将他困在此地,便说明自己还有用,现下也断不会杀了他。 明了这点,看着面前人的愤懑模样,他倒是越发兴奋了起来。 “当初就不该留你。” 武泽长老的眸色越深,手指收紧,几息之间那人的面容便转为铁青,脖颈间也留了几道狰狞的青紫痕迹。 却在此时,门扇轻开,声音入耳,武泽长老的动作一顿。 侧眸,便看到了那人湖衫一角。 “少庄主。” 武泽长老的嗓音低沉,稍显沙哑,便能察觉到他的愠怒。 “你可是要阻我?” 邪术师的双目前已经是迷茫一片,意识迷糊中能看到来者的身影。 忽略了武泽长老话音中的威胁之意,陆终走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臂,虽则没有开口,却也能懂得他的意思。 武泽长老眼中的恨藏不住,他闭上了眼,长吁一口气,这才狠狠甩袖,铁链碰撞间发出激烈声响,那人的后背狠狠撞上了墙,忍痛低哼。 武泽长老犹未冷静下来,他看向陆终,“少庄主来的倒是巧,若是再晚上半分,这邪祟已然无命!” “长老言重。” 陆终的眸中是不咸不淡的雅静,他只迈步向那人,邪术师的目光已然涣散,聚焦不到面前人身上,他咳了许久,才哑声开口:“这是哪里来的少庄主?” 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嘲道:“呵,陆府的人?北辰山庄已然自古不暇,不想少庄主好雅兴,竟还有闲心思千里迢迢来这方丈?” 他料定陆终不敢杀他,如今这般挑衅不过是为了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或许还可以算是试探。 陆终没有理他,只是半蹲下身子,对上了他的眼。 邪佞与淡雅的碰撞,陆终的眼眸深邃,甚至于看过去的瞬间就仿佛要跌入他的眼。 “是你杀的那些弟子?” “不正因如此,长老大人才会如此愤怒,赶过来要杀我?” 邪术师面上带笑,却并未深入,见陆终可称为淡漠的表情,他心下不喜,下一瞬凑到了他面前,带着股狰狞的意味,“心下恨极了我,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杀我,可是难受憋屈的紧?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有什么打算。” 陆终不闪不躲,定定看着他,“你果真知道?” “嗤。” 邪术师见他这般模样,只觉得无趣极了,仰头往后倒,瞥了眼站在旁边半晌未动的武泽长老,“留着我不过是为了引他人前来,你以为我们果真不知道?不过是陪着你们玩儿罢了,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第三百五十八章 因你而惜命 他哈哈笑了几声,眼中划过一丝诡秘的光,“你们可知道那几个弟子是如何死在我手上的,被邪术侵蚀了神识的痛苦,一丝一丝消磨殆尽,须得生生受着,将你的神识活剐上千片万片……” 苍姝坐在陆终肩膀,看着面前的癫狂之人,心头倒是没有其他情绪,只觉得可笑极了。 未见这人时,还以为是隐忍蛰伏的聪明人,却不想只是个不知己身几斤几两的蠢货。 苍姝心下摇了摇头,她悄悄给陆终传音,“你果真要留他?” 陆终立刻便回了苍姝,“或许——” 话音未落,却见陆终手指在他身上几点,随手布了符阵,莫说面前的邪术师和武泽长老,便是苍姝都未曾见过这符阵。 邪术师好不容易将气捋顺,转瞬便被这阵法套了个准,他看着四下的阵符,甚至有一种要脱离载体上了他身子的感觉。 “这是什么?” “不杀,不意味着放你肆意。” 陆终站起身来,抬手,周围的铁链登时将他缠绕的密密麻麻,拎起到半空。 “你要做什么?” 邪术师试着挣脱这阵法,却发觉这阵法竟是绑定了神识,登时便有不详的预感。 “武泽长老。”陆终回身,见他似乎也带着疑惑,道:“晚辈方才阻拦,不过是因着未曾准备,现下有这符阵强行挽留他的神识,即便身死,也再碍不得其他。” 武泽长老闻言却并未放松,他的目光放远到这阵术之上,皱了眉头,“这阵术我竟从未见过,少庄主如何习得?” 陆终回:“洪荒野史中所载,须臾两句,终不过借其中精髓创此阵法,算不上无凭邪术,” 武泽长老心头微惊,对面前这长身玉立的少年更多了几分忌惮,却很快被其他情绪掩盖。 他沉眸走向那邪术师,手中运着的灵力在滋滋作响,“依少庄主之意,可是杀了这个邪佞也无所谓?” 陆终开口,“请长老便。” 苍姝虽然能猜到陆终所想,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爽快,或许说他早便做了准备? 武泽长老泄火的时间二人便不打算看了,陆终带着苍姝离开水阁,苍姝问他,“说杀便杀了,方才那邪术师所说的,你提前可是有了准备?” 方丈这边想着引鳖入瓮,若是真被对方察觉,得不偿失可就不好了。 陆终捏了捏小纸人的手,话音却不知转到了那里,“你既能化为孩童容貌,不知能否缩小为纸人儿大小?” “……” 小纸人的手被捏在陆终指中,搓揉捻摸,苍姝被捏的没了脾气,自然能察觉到他的打算。 苍姝呵呵笑了两声,“貌似……不能呢。” 真变成了这个大小,才是落到了任人玩弄的境地啊。 “无碍。” 苍姝如此拒绝,陆终的动作未停,反而是不知为何有了笑意,他捏了捏小纸人气鼓鼓的脸。 “我来想法子。” 你可别! 苍姝险些咳出了声,看着面前这风光霁月的人物,谁能想到竟还打着如此心思。 苍姝心下一寒,忙扒拉开陆终的手,转移着话题,“你方才还没回答我,接下来该如何?” 陆终的手被小纸人强行拍开,眼中的笑意未改,收回了手:“苍姝如此聪颖,还猜不到吗?” 谁能猜到你的心思!一朵黑莲花! 苍姝狠狠吐槽,没表现在脸上,只道:“你自然不会改了计划,更何况你所想的本也没有他口中说的那般简单,你也早将变动列入计划中,不会给对方可乘之机。” 见陆终默应,苍姝心头微微叹了口气,只是依旧不改好奇,她问:“只是你到底要如何做?” 陆终道:“林家的人,蓬莱的人,再加上邪术师,三方平衡,总归要比两者制衡更加稳定。” 苍姝思及什么,她道:“林疏野……他似是与邪术师也沾了些关系。” 陆终点头,“经历了灭门之祸后,他找了某些途径入了邪术一门,为了能找鬼尊报仇,现下不知为何,又同邪术师一群断了联系,算是叛逃而出。” “难怪。” 苍姝稍稍皱了眉头,“我只觉得奇怪,楼惐灭了林家满门,为何会如此疏漏,留下了林氏少主。” 陆终闻言:“灭林氏,一者是因着千年前的东瀛一事,林家身为百家之一占了主力,二者是因着日旳,而林疏野为何能躲过这一次——” 他低低笑了一声,似有嘲讽,“大抵是因着楼惐此人,实为怪胎。” “嗯?” 苍姝不解,陆终摸了摸她的头,“楼惐绝不是蠢货,自入了鬼域便开始了打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足足千年。歹毒之心路人皆知,又怎会无故放了仇敌之子?” 陆终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说是解释也不算是解释,苍姝闻言却是明了,她叹了口气,“最是慧智近妖之人,最是经历了长殇,他这可是连自己的后路都想好了?” 陆终摸了摸她的小纸人脑袋,道:“他怕是也无需别人感叹,说他罪恶滔天也罢说他可怜也罢,在此局中,他却也不过是其中一枚子,事毕清盘,不过是命数。” 苍姝却是忍不住看向一人,稍稍调侃,“听闻东瀛有子,秀敏端庄,极为重情,我倒是觉得,你们东瀛一脉,或许皆是如此。” 话音方落,苍姝就忍不住自己呸了两口,“我的错,这话倒像是诅咒一样,不甚吉利。” “无碍。” 陆终放下了手,眉目却是与对待旁人全然不同的温柔细腻,他道:“却是不吉利,你我同所有人都不同,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苍姝闻言有稍许惊讶,小纸人坐在陆终的肩膀上翘着脚,哈哈笑了笑,“我没想这话竟然是从你口中说出来,毕竟你是这么一个含蓄的人……” 却见陆终停下了脚步,目光偏转,落在小纸人面上,不知为何,只觉得他的眸中似乎蕴藏着些许火光。 苍姝方要问出口,却听他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舍放你一人,是以我格外惜命,不会同他们一样。” 第三百五十九章 解决 陆终始终不曾告诉过苍姝的其中一事,便是他已然记起了过往,尤其是同面前这人有关的事,所经历之事,无不清晰如昨。 面前的女子,与他有着三段缘分,虽然她自己已然忘却或是不曾经历,如一个懵懂之人,跌跌撞撞靠向自己,却是坚定着步伐不曾离开。 她或许不知,自己已然成为了旁人生命中的一道光,不可或缺的存在。 一绑前尘过往,哪怕会被黑暗吞噬,也要将她划归到自己怀中。 苍姝闻言却是愣住了,小纸人眨巴眨巴眼,两只小手揉在面颊上,“有初,你看。” 嗯? 小纸人又揉了揉自己的面颊,一脸正色,“我脸红了。” 陆终哑口失笑,方才还稍显沉重的气氛到现在一举清了个空,陆终不知该说这人是没心没肺了些,还是说她跳脱。 忒煞风景! 苍姝笑了一会儿,将手放下,牵住了他鬓边的一缕,“有初,我不知为何你会有如此想法,这般不安定,是不信我,怕我会离你而去,还是觉得你自己的魅力不够了?” 小纸人的手稍稍使劲,将那缕发牵直,稍稍有些痛意,苍姝却一改往常的轻浮,无比冷静,这般对峙片刻,苍姝稍稍叹了口气:“我不知该如何打消你心头的不安,我曾说过无数次的喜欢,日后怕是会说更多次,你若是不信,我便同你打个赌,赌上你我的一生,同时间赛跑,看我能喜欢到几时。” 这是一场豪赌,却有两人心甘情愿入套其中。 小纸人站在他肩膀上,颐指气使,豪情万丈,“赌注便是你我,如何?” 陆终怔愣了片刻,这种模样还是苍姝第一次从他面上看出,甚至于有些呆萌的意味,陆终忽而长叹了一口气。 “苍姝……”他的话却又顿住,踌躇犹豫片刻,却不知缘由笑了出来,笑出了声音,甚至于忍不住弯下了身子。 苍姝有些尴尬,松开了他的发,“我说的很是可笑吗?” 陆终摇头,抹去了眼角的水渍,“你早便是我的,无需赌约。” 他对小纸人道:“我并非不安,也并非不信任你,你一贯的机敏,却不想是用在了这上面,苍姝。” 唇边浅浅的弧度消不下去,陆终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明明该是我哄你,如今倒是反过来了,是我的错,让你误了。” “苍姝,我从不是弱者,不会护不住身边重要的人,陆府如是,你如是,任何横亘在面前的祸事都威胁不了你我,因着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楼渊的步步为营、楼惐的如履薄冰、那些谋划万千的人,心中装的太大太多,注定得不到所有。 他轻轻叹了叹,摸着小纸人光滑的小脑袋,笑着呢喃,“我不怕你会离开。”既是你先招惹了我,那便再也不要想从我身边跑走,若真有那一日,怕是绑也会将你绑在身边。 后半句陆终没说出来,苍姝不知为何感觉心头一颤,一晃即逝,分辨不出缘由。 苍姝半晌都没有说话,只见那小纸人脑袋点啊点,最后竟是轻飘飘欲要往下落,陆终皱着眉头忙接住了它,小纸人在陆终的手心安静躺着,两只眼中也没了生机,陆终稍查,便知这其中已然没了自己熟悉的神识。 他终于忍不住失笑。 竟是逃了,如此不好意思吗? 在寝室中,苍姝豁然睁开了眼,意识重归的刹那,苍姝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脸已经烧红滚烫。 她仰躺在床上,伸手捂住了眼,情绪几经转化,到最后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 不止是邪术师,便是方丈的诸位长老也不成想,武泽长老竟是真的杀了他。 等武泽长老抄着魂灯回了长老殿,诸位长老的面色各不相同,目光集中在那盏魂灯上,衡朔长老趋步赶过去,从他手中接过魂灯,抬眸质问:“你为何要杀了他!可知这邪术师究竟还有什么作用!” 武泽长老只伸手,指着那盏魂灯,“你且瞪大眼睛看好,他的魂息未灭,那些人察觉不出,亦不会扰乱了你我计划。” 衡朔长老闻言,稍稍压下怒火,“这可是少庄主示意?” 武泽长老默认,有其他长老忍耐不住,拍案而起,“老夫便说,那小子不过双十年岁,黄毛小子如何能干预方丈之事!” “你们且看看,这计划是他提出来的,却也会毁在他手里!” “诶诶。” 另一个长老开口了,散漫着语气,“我倒是觉得武泽做的挺对,咱们方丈何至于受这种鸟气,若我是武泽,看见那邪祟,我怕也忍不住动手。” 眼看着几人眼瞪眼就要开架,衡朔长老皱了眉头,尚未开口,武泽长老已然从他手中将魂灯抽走,瞬移到那位长老面前,二话不说将魂灯怼在了他的面上。 “可是看见了?” 武泽的脾气世人皆知,即便是其余长老也不敢轻易招惹,见他的架势,这长老再多吹胡子瞪眼的力气消了下去,目光稍稍睨了那魂灯。 “这……” 衡朔走过去将武泽拦住,沉静下来后却仍不改疑惑,他细细想了想,“恐是少庄主早有所料,能将邪术师的魂息扣留,怕不是常力所能得,武泽,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待武泽将所见简明说出,剩余的长老面面相觑,方才盛气凌人的长老如今仍不愿改口,他拧着眼道:“老夫以为,这等术法便是方丈的书库内都未曾记录,上百年也不曾有所听闻,这位少庄主定是有问题,就怕他是同那邪术……” “老匹夫。” 武泽冷声开口,那长老闻言一怔,哪里敢有人这般说他!然而武泽从来不安常理出牌,见那长老气的面上发红,他哼声道:“你未见过便是不存在了?孤陋寡闻的井中之蛙,那你那半大不大的脑子细细想想,若是少庄主当真同邪术有所牵扯,第一件事便是挖了你这个蠢货的眼。” “你!” “武泽说得是。”另一人开口,他捏了下巴考虑片刻,“只是这术法着实有些奇怪,不似寻常路径,这般诡秘之术,倒像是……” 那两个字尚未脱出口,便被长老的质问声所覆盖,闹事吵得衡朔长老脑子疼,他忙站在二人之间,隔断纷乱,“魂息留住也无济于事,现下还需要那人在内给邪术师传递消息,少庄主可是想到了法子?” 第三百六十章 第二次对弈 “啪嗒。” 还没有人回答,却忽然听见了一丝细碎的动静,众人一瞬便提了警惕,却见一只不知从何处来的小纸人,攀着桌子的一角,方才竟是它不小心打落了书页发出的声音! “这是何物?” 衡朔的目光盯住那小纸人,伸出两指抓住了它,还不知如何处理,武泽开口:“这便是法子,由它代笔,替邪术师传递消息。” “怎么可能?” 质疑声传来入小纸人的耳内,小纸人似有所闻,挣扎着小身子,从它体内却忽然爆发出了一道邪术的气息。 衡朔下意识松了手,却见那小纸人一口气蹦到了武泽长老那方,贴在魂灯之上。 “呵呵……” 这声音是! 诸位长老的心一瞬间提起,这分明是那邪祟的声音!但他已经…… 不久,那笑便转化为咯咯乐开的声音,小纸人禁不住躺倒在地捧腹笑开,衡朔朝它那方试探着将灵力包裹,细细查探着。 “居然,连气息都如此相似。” 惊讶之余,他便是明白了少庄主的打算,朝着武泽那方看,只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些说来!” “这纸人便是媒介,由它代笔传信,想来那些邪术师也定然不会发觉。” 武泽如此开口,衡朔长老却是打断了他,“我知道这点,如今我却更想知道这纸人究竟是何人所做!” 话音落,武泽长老的脑海中不自觉便闪出一个身影,他道:“你也识得,便是先前同你共入秘境的小鬼。” 衡朔长老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苍姝,当他脱口而出之后看到了武泽长老的表情便知他猜对了。 “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虽然先前便已经有所了解,少庄主也曾透露出这人与他关系匪浅,衡朔长老将那纸人捏起来,“唯有至纯的灵力才能随意转化形态,否则邪术的气息也不会同纸人如此融合,唯有一个可能,便是施展此术的人——” 衡朔抬眼,“她非人身。” “非人非鬼非妖……仙已经绝迹,莫非是?” “灵。”武泽点头,“天生地养、超脱六界之物,能运用这般纯粹的灵力无可厚非。” 又是一片哗然,诸位长老禁不住议论纷纷,而早已知晓真相的衡朔长老,想着苍姝身上更严肃、足以引起天下大乱的秘密,微微沉了眼眸。 冕上之事,定不能透露。 衡朔于是微微点了头,“古有传闻,灵乃天地秩序在凡间的缩影,若真是如此,那么她定然不会是邪术师一派。” “只是这灵究竟出在何处?” “大言。” —— 苍姝豁然睁开眼,窗外夜色还很明晰,心中却不知为何有种慌乱之感。 识海中,盘桓四周的巨龙也因着动静豁然睁开了眼,爪子撑在识海海面,震荡出了波浪。“斗转之术,究竟是何人胆敢逆了天道伦理!” 波动只在瞬间,转瞬便没了动静,恍若方才所觉都是错觉,碧却分毫不敢放松警惕。 这种禁忌之术要是被心术不正之人夺取,怕是要出大乱子的! 自洪荒上古活到了如今的碧,对术法有着独特感知能力,而对于灾祸福禄的判断更是有着自己的盘算。 幕后之人怕是还未能完全掌握此等禁术,不过是窥到了门槛,不过照着般来看…… 它禁不住扭头,只看那在寂静中打坐的羽衫女子,周遭的灵力波动分毫未改,碧不由得叹气一声。 “冕上啊,你究竟在盘算些什么,再不结束闭关,这世道怕就变了。” 心悸停歇,苍姝遥看窗边夜色,心下诸多情绪转过。 方才那动静,是从鬼域内传出来的。 难道是楼惐? “师尊。” 心有灵犀,就在苍姝要传音给妍岚的刹那,耳边已然响起了她的声音。 “师尊。” 苍姝只问她,“你可是无事?” 妍岚心下微暖,身旁是匆匆流逝过的彼岸黑水,楼惐在方才已然不知去了哪里。 “是,弟子无碍,弟子知师尊方才必然察觉到了动静,便来报个平安。” 苍姝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空斗转。”妍岚的嗓音带着些许,“这便是师尊让弟子探查,楼惐的打算,通过日旳打开回往过去的门,改变命运。” “你——” “不过师尊放心。” 妍岚的眼中划过些什么,一字一句道:“弟子必然不会允他胡乱作为。” 苍姝尚未未语,便听妍岚带着笑音,似乎在安抚她,“他不知去了何处,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开启术法,已经晚了,师尊先睡吧。” 话音落,妍岚那方的传音已经断了,苍姝沉默良久没有开口,而后她轻声叹道:“这都是同谁学的,如此自作打算?” 妍岚的话音中有别意,她会阻止楼惐,却不是阻止他完成逆转之术,而是看着他,让他在过往时空中不胡作非为。 苍姝想了许多,妍岚所言、薜荔所言、还有近些日子枢的举动,她忽而失笑。 看来自己知道的还是少了些,比之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看穿前尘过往的人,她还真是只能顺着轨迹来走。 邪术师这一死,倒是更方便了查探,所有对外联系都经过小纸人之手,长老们加以润色,用尽了千方百计的阴谋阳策,终于将他们的打算理得个明明白白。 陆终已经准备收网。 为了避免暴露,不能将他们逼得过紧,一月有余,他们的动作倒是不断,因着早有防备,是以没有弟子伤亡。 苍姝发现,百里旳这些日子很是奇怪,乔木同百里案来到方丈是为了同长老们交代仙尊所托,现下已经离开。 百里旳依旧待在方丈,这是苍姝第三次看到百里旳来寻陆终,而他每每来不过是斟一杯白水,坐在院内,偶尔同陆终对弈几局。 好比现在,结束了早课的苍姝前来陆终这里,便看到对桌而坐的两人。 “落子天元,好魄力。” 方下了几子,苍姝站在旁边静静看着棋局,不同于上一次二人之间的针锋麦芒,这一次倒是平静的很。 第三百六十一章 再提青丘 博弈之间,二人落子的速度渐缓,一来一往,百里旳捻了一枚白子入局,“吃。” 白子围困了一方黑子,将几枚子尽数吃下,局势瞬息变化。 陆终却只是扫了眼棋局,手指把玩着一枚黑子,启口只道:“若非早有打算,怎敢如此?”而后轻描淡写吃了对方的棋子。 胆敢落子便是天元,除了真神便是草包,显然陆终是前者。 棋走游龙,竟无常理可言,一局敲定,百里旳沉默良久,“倒是同我所想不同。” 原以为陆终定然走的是大家之风,棋风中肯,不想竟也是古怪之徒,总往偏僻之处钻。 百里旳吃了大亏。 “棋者同兵法一般,诡道也。” 陆终开口,将黑子捡了入棋娄,百里旳盯着棋盘半晌,似乎还在分析着方才那一把,“同我见过的诸多棋手不同,你很强。” “终某还称不得是棋手。” 陆终很是谦虚,百里旳瞥了他一眼,开口:“再来。” 而陆终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旁边的苍姝身上,眸中划过笑意,“何时来的?” 他们这一局下的时间颇久,须臾两炷香的时间,苍姝这才走过去,“没多久。” 陆终看了她几眼,回了百里旳,“不下了。” 他站起身,将位置让给了苍姝,“我去做饭,你且等一会儿。” 苍姝点头,笑道:“好,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便说。” 陆终去了厨房,百里旳看着对面的苍姝,“下棋?” 苍姝知这人的棋怕是被陆终勾起来了,闻言失笑,却点了头,“好。” 苍姝承接陆终,着黑子,没有陆终那些斤两,起手入星位,中规中矩。 苍姝的棋技是同言山那些个妖精学的,半斤八两,糊弄人没有问题,但若是碰上了百里旳这样的个中高手可就不够看了。 即便有了枢的一些记忆,苍姝也复原不了她的棋艺,百里旳打着十足的精神气,很是轻松便胜了苍姝。 一盏茶的功夫。 百里旳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 苍姝抽了唇角,不甚在意,“同我下棋才是真正的玩棋,期待不必太高。” 百里旳闻言,似有轻叹,目光越过了苍姝,“君子远庖厨。” 苍姝肯定,若非是陆终赢了百里旳这一把,勾了他的兴趣却转瞬离开,他也不至于这般有情绪。 “你不也没吃午饭,若是嫌弃,一会儿你便可走了。” 桌上有洗净了的水果,苍姝捡了一枚葡萄丢入口中,一手托了下巴,“不过你近来可是太过清闲了?” 百里旳还在收拾棋子,将白子一枚枚收回,“无。” “那你怎的想起日日来寻有初?” 百里旳的手一顿,“并非日日。” “哦?”见他这般,倒像真的只是来找陆终下个棋。 这人的高冷一如既往,想套话是不可能了。 不过—— 苍姝勾出一笑:“有的事,你想通过有初作为突破口,倒不如同他直说。” 以下棋为由来此地监视,容她想想,百里旳还能是因为什么。 “前几日夜间有些动静,想必你是察觉到了。” 见百里旳的动作不变,手却不可查觉的一顿,苍姝笑,这人虽然高冷了些,却也好懂。 百里旳本以为她会继续,却没想话音戛然而止,眉心微微一蹙。 苍姝趴在桌面上,手指点着棋子,在等陆终做好饭。 左不过也是这两人之间的盘算,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点到即止,想来百里旳也没有其他心思。 最为单纯不过的人,弯弯绕绕一窍不通。 棋子尽数收入娄中,百里旳站起身来要离开,陆终正在此时从厨房内走出,百里旳并未回头,“鬼尊之事,待明日我再来同你一问。” 苍姝去拿了筷子,她走过去同陆终并肩坐下,却见本是百里旳坐着的位置,如今已经没了人影。“他如何走了?” 陆终却夹了一箸子豆腐入口,“有些淡了。” 苍姝尝了下,疑惑,“没——” “走了最好。” 嗯? 陆终凑到苍姝唇边轻啄了一下,而后偏过头,笑着擦去她唇边的酱汁,“的确不淡。” 苍姝面上添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捏着筷子的手一紧,讪讪道:“吃豆腐便吃豆腐,为什么要吃我的豆腐?” 陆终捏了她面颊,“你同他说了些什么?” 苍姝挑了眉,“吃醋了?” 这般调侃,苍姝自己就笑开了,她道:“他该是怀疑你同楼惐的关系了,这几日不过试探,我点破了他的心思,他才会言明。” “他早便知道了,剩下的不过是些细节。” 陆终早便知道了他的所想,棋局对弈间,便是浅显的交流,百里旳不是个简单人物,所知所想怕是比自己只多不少。 而他所透露出来的—— 陆终搁置了竹筷,手指点在桌面,“天元……星格四位……乾元尽占……” 口中不知在呢喃些什么,见他如此,苍姝抿着筷子一端,目光落在他的指尖,“苍姝。” 却听陆终忽然开口,他的手指点在桌上的一方,“若将方丈设定在此,从此地向西南千里,是何处?” 苍姝细细想了想,“千里……翻过鎏、具二城,这位置倒是熟悉。” 脑中划过些什么,苍姝回道:“是蓬莱。” 陆终又转而在四周划了一个圈,“那么此地呢?” 苍姝看了半晌,“蓬莱四周有结界,同最近的城都隔了百里,你所指的这方……” 四下无人?不对。 若是同样被圈在结界内呢? “青丘。”一字一句,落定的刹那,苍姝便见陆终的目光中添了暗色,气氛沉寂半晌,陆终微微勾唇,“原是如此。” 青丘、蓬莱,这二者是如何能联系起来? 苍姝道:“上次苏斫前来,我特意问过一句,青丘如今已经被封,再也不能进入。” 现下,灭了青丘的罪祸已然被推在邪术师身上,对于此事,苏斫的回应便不知是何种情绪了,那般淡然也不像是早有所料。 “可是百里旳暗示了些什么?” 陆终闻言反问她,“你曾去过青丘,看到那里面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空。” 苍姝下意思便回了一句,想着先前所见,“青丘内的狐众竟是全然消失,甚至于连尸骨都未曾见了几具,明明应该是数以千众的妖族,却像是一瞬之间消失无踪。” 第三百六十二章 前夕 “苍姝可是怀疑,它们并未死?” 苍姝点头复摇头,“想过,可是细细想来,却觉得无甚可能。” “凭借邪术师的能力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屠了青丘,且妖骨无踪,但若是青丘之人并未被杀,那么现下去了何处?” 苍姝道:“蓬莱不可能不派人去查,以蓬莱的本事都未曾查出真相,便可知此事绝计不能凭常理来想。” “是如此。” 陆终将手收回,“邪术师所为?倒是颇为有趣。” 苍姝抬眸看他,笑了笑,“听有初此言,难不成这事并非他们所为?” “若换一个角度来想,更显清晰。” 青丘这事在百家中并未掀起什么波澜,青丘妖众,与人间修士往来甚少,更何况此事知道的人也少。 苍姝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等着陆终解惑,却见陆终思忖片刻,“此事不急,日后再同你细说。” “嗯?”苍姝偏头,“为何现下不能说?” “因着牵扯了些秘闻。”陆终摸着她的头,“更何况一切都是我的猜想,并非事实。” 苍姝清了清嗓子,“那可能是因着你的猜测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苍姝不是没有想过,包括苏斫本人那般暧昧的态度,还有他对于蓬莱不清不楚的厌恶…… “我曾怀疑过承玥仙尊,甚至以为青丘祸事同蓬莱有关,只是若真是如此,我更好奇,青丘的妖众藏在了何处。” 若是能想到这一点,那么全局便都会清晰。 苍姝不是没有试探过薜荔,试探后却是更添了疑惑。 陆终一直没有开口,苍姝将自己的猜测同他说了后没有得到回应,有些疑惑,“怎么了?” 陆终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稍稍放远,“还是想紧着现下,看来他们是等不及了。” 是了。 苍姝顺着陆终的目光向上,能隐约感受到一些气息波动,“楼渊这个人稳坐幕后,将所有的事都抛出来让下面的人做,说他轻松,也没见有空闲。” “他的所图不只是日旳。” 听闻陆终如此道,苍姝心头一咯噔,“有初,你对于楼渊很是熟悉?” 陆终不留意瞥了她一眼,觉察出她话音中的踌躇之意,微微笑了笑,“怎会?不熟。” “嗯,也是。” 苍姝讪讪,方才的一瞬间,还以为陆终想起了过往,才会在提及楼渊时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原是错觉。 陆终见她这为难模样,心头却涌出了其他情绪,“苍姝,菜要凉了。” “嗯?” 陆终将筷子放入她手中,“琐碎事一会儿再想也不迟,想把饭吃了。” 苍姝忙应下,她尚未开口,便听陆终道:“过了这三日,你便需小心。” 苍姝道:“你觉得他们会在三日后动作?” 陆终点头“约莫也就是这几日了,他们不会再拖下去。” 苍姝于是应着:“我会小心,你也要防备着些。” 这一次陆终不打算让她参与,但是苍姝已经卷入这里,所以陆终这番言论——“到时候我会护着点那些小孩儿,剩余的怕是只能交给你们了。” —— 近些日子白凌很少看到苍姝,训练之余,苍姝总不知离开去了哪里,便是找也找不到。 更奇怪的还有另一个人,白凌看着执弓搭箭站在身旁的王帖,指尖一松,箭身脱离弓弦直直向前飞去。 “嗖!” 靶心一点红,其上正正插着一支箭,白凌心下一惊,再看四周,其他的弟子的目光也都集中过来,惊讶崇拜之意溢于言表。 王帖勾唇一下,憋不住的骄傲之感,白凌瞥过眼去,“得意什么?” “呵呵。”王帖弹了弹弓弦,“不服气?那你也射一发让我看看啊?” “呵呵。”白凌毫不客气回过去了这番嘲讽,深吸一口气,搭弓身前,定眸看着那方靶心。 “嗖!” 箭尖却擦过了红心,王帖噗的一声就笑出来了,白凌面上添了点红,那是羞的。 他不甘示弱,又拿起了一枚箭矢搭上,眸中却多了些波澜,人小鬼大,这样来看却是已经有了几分风采。 少年人从不会缺少的那一份潇洒落拓,全然落在了肩上,可堪风流。 这是这一箭—— 靶子上还是只挂着方才那枚孤零零的箭,白凌的手一松,弓险些掉落在地,他的唇抽了一抽,“这……是我看错了?” “哈哈哈哈!” 王帖放肆嘲笑着,反正他们看对方不顺眼也很久了,“脱靶了,白凌你是有七老八十了?眼睛花成了这样!” 白凌再忍不住,沉着脸把弓挂在架上,而后直接掉头朝着那人去了。 等苍姝下午再见到白凌时,他的眼眶处已然多了一道青紫,看上去颇是惨兮兮的模样,苍姝忍不住掩唇,“你这是,同谁打了一架?” 看样子,打的还不轻。 白凌别过脸去,不好意思给苍姝看,只沉声:“自己摔的。” 苍姝忍了许久才没有笑出声,“哦,你这摔的还颇有几分技巧,竟是避开其他磕到眼睛,也是不易。” “明玉……”白凌哪里听不出她的调侃之意,掩住面呻吟出声,“最不想让你们看见,这个样子实在是……” “行了,赶紧去把眼睛敷了吧,一会儿若是被武泽长老看见了,怕不知怎么罚你。” 住在北辰山庄那些日子,苍姝最怕的就是陆形释,该怎么说呢,心虚畏惧?罚抄罚静坐罚闭门修炼,那些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便是小心翼翼如她,也吃了好几次惩罚。 如今见这武泽长老,明明同夫子是性情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却也有老鼠见了猫的心慌,苍姝缓缓叹了口气。 身子变成了小孩子,这性子总不会也幼稚了吧? 白凌闻言,身子不经意一颤,武泽长老对他有一种格外的“偏爱”,每每受罚也是最狠的一个,关键是长老的惩罚偏偏都是体力活,上次绕着山间跑三个来回,跑了他足足三个时辰。 脱了一层皮不说,现在再看那山脊梁骨都发凉。 白凌险些脚下一软便跪在地上了,“是,你说得对,我现下请假可还来得及?” 苍姝稍稍斜眼,便看见了从不远处大步而来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许,你可以回头看一看。” 白凌闻言,下意识转身,不想却正是对上一双如鹰隼的眼。 “明玉!!!” 第三百六十三章 真相 武泽长老这次毫无手软,内院弟子之间竟还敢打架斗殴,不罚他罚谁!狠罚!必须狠罚! 白凌气喘吁吁,满头热汗,拼了全力才赶在夕阳西下之前将惩罚完成。 “呼呼呼……” 大口喘着粗气,脚下都在抖。 他看到了来人,接过她手中的水,一口闷下,目光却直勾勾盯住了她。 那目光满满都是控诉,还带着水光,不过十岁的少年,这样看真的是很戳人心。 苍姝从没否认过自己有些恶趣味。 “下次还敢?” 白凌冷笑两声,捏着杯子恶狠狠道:“呵呵,要是王帖那个龟儿子还来挑衅,拼上个皮掉也得打的他服!” 却见他说完看向苍姝,苍姝失笑一番,拍了他肩膀,“是该如此,不过你太直白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实乃下下策。” “嗯?” 白凌没想过苍姝会这样说,不由得想起她手下曾经办过的事,心头一凉,禁不住稍稍往后撤了半步。 苍姝却是弯唇,“怎么,不敢听?” “怎会?”这人的心思之黑,实乃自己平生未见,秉着趋利避害的原则,白凌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苍姝只道了几个字,白凌动作一顿,眼中豁然划过一道光,“这般……我怎么没想到!” 他忙凑到苍姝身边,“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苍姝推开他的脸,“方才不还在嫌弃,怎的现在又有了兴趣?” “这不是……方才没懂得你的高义?”白凌笑嘻嘻,感觉浑身上下又有了劲头,他忙掰着手指头,“诶明玉,你方才这个伎俩,究竟该如何操作比较好?” 苍姝笑了笑,在白凌一派憧憬期待的目光中,只吐出四字:“自己想去。” “啊?” 雨打芭蕉,白凌登时就蔫了,见苍姝要离开,忙道:“诶明玉,别走啊!好歹给我些建议!” “我倒是想问你,王帖今日下午本该来,怎的不见人影?” “他?” 白凌嘲道:“约莫躲在被窝里哭鼻子呢,被我打的那么惨,怎么敢来?” “哦?”见苍姝回眸看他,白凌稍稍有些心虚之意,咳了咳,“或许只是想偷懒?毕竟武泽长老从来不记人……” 除了他。 苍姝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白凌却道:“不过这小子近些日子的确很奇怪,便是修为都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也不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了。” 秘境之后,名声好了不少。 “何况他……”白凌忽而顿住,“或许是我觉察错了,但他近来的确古怪。” 苍姝没有言语,只道:“后天你可有时间,帮我办一件事?” “后天?” 白凌有些疑惑,“武泽长老不是说那一日要去秘境训练,怕是没有……” “所以——”苍姝做了个手势,狡黠一笑:“可有胆量陪我逃个课?” “嗯?” 白凌心头一跳,看着面前人,总有种不安的预感,他想了想,只问道:“你得先告诉我是什么事。” 苍姝将一枚小纸人交给他,“你不是觉得王帖最近有些古怪吗,你这般……” 白凌闻言皱了眉头,疑惑未消,他能察觉到近来方丈内的古怪,却不知究竟出了何事,他凑到苍姝身边,悄悄问了问,“明玉,你可是觉察到了什么?” 苍姝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有什么?” “我……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啊?”白凌挠了挠头,“武泽长老的脾气一贯不好,但最近却更是明显,再加上之前秘境中出的事,总觉得……” 这小子挺是敏感,毕竟之前长老们将这件事处理的极好,便是亲身经历过的弟子如今都没有多疑。 苍姝笑了笑,“兴许会有,所以才要你小心,后天的秘境大抵所有弟子都会前去,你趁着众人入秘境之时离开便可。” 秘境中的事不为人所控制,却反而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三千秘境,将弟子散入其中,便是邪术师想要有动作怕都是不容易。 而除却秘境,内院中怕是也混进来了人。 苍姝的眸光不经意瞥了眼一旁,动静虽则细微,但也能听个清晰。 暗处,李沁咬着牙,满面都是不甘的怨怼。 内院不容许外院弟子前来,却因着白凌默认,她每次都会偷偷溜进来,最近白凌哥哥却是不太愿意同她接触了,每每要么是搪塞要么直接让她回外院。 李沁蹲下身子,手中的竹篮似乎要被她捏变形,想着方才看到的场景,面色越发难看。 “明玉……她凭什么!” 越想越是难受,环着双膝将头埋在膝间。 耳边却不知何时传来声音,李沁闻言一愣,“是谁!你在胡说些什么!” 那声音却像是笑开,似乎戳中了她的心思,李沁的面上因着羞怒,那声音在耳边谆谆善诱,李沁面上的表情也逐渐有了变化。 “你——” —— 这一日,百里旳来找了苍姝,正是放课归来的时候,苍姝远远便看到了百里旳站在弟子阁门前,有些惊讶。 她没想是来找自己的,还在犹豫要不要打了招呼,却不想百里旳看见她后直接朝这方向走来。 苍姝心头一跳,不等他开口,忙拉了他就走。 “怎么了?” 直到周遭无人,苍姝才松了他的衣袖,百里旳低头看了她一眼,只开口:“我要走了。” “嗯?” 乍听到这个消息,苍姝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可是蓬莱派给你了其他任务?” 百里旳摇了摇头,眸光一闪,没有回应苍姝的问题,只道:“方丈内的事我知晓,只长老们信不过我,我不会参与。” 苍姝垂眸,出身蓬莱的百里旳,若说起来也是奇怪,长老们为何不让他参与,乔木和百里案也在先前离开,这倒像是…… “你特意来找我,总不会只是来道个别吧。” 苍姝看着他,“你方才可是找过有初了?” 百里旳算是默认,苍姝忽而皱了眉头,“你是要去鬼域?” 这般直白,百里旳停顿片刻,却是点了头。 苍姝本想说太过危险,但这道理明显百里旳也清楚,“为什么要去?” 苍姝看着他,“即便前两日闹出了动静,鬼域却也并非寻常人能去的地方,你想阻止他,还是要做些什么事?” “不阻止。” 苍姝皱眉,“那你……” “此去不为鬼尊一事,而是其他,唯有鬼域内可能会寻到真相。” 第三百六十四章 阵法 苍姝想起了他之前不明踪迹的那几个月,联系现在便也能想到原因,“如此,我也没有其他可说的,只能祝你顺利,一路小心。” 而他之前已经去找了有初,现下应该已经拿到了去往鬼域的方法。 苍姝抬眸,拿出了一枚碎开的月牙石,“你且拿着这个,遇到危险或是麻烦,或许这个还可帮上一帮。” 那是先前睚眦交予她的,如今寄住其中的巨兽们已然回了鬼界,不过情分还是可以讲一讲的。 百里旳本想着拒绝,苍姝却是直接塞到了他手中,百里旳看着手中碎开口子的月牙石,眼中添了一份暖意,他难得开口:“多谢。” 苍姝眨巴了眼,笑着道:“难为从你口中听到这句,这东西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你也别把它想的太过珍贵。” 若是旁人怕是早就喷了出来,睚眦的一个人情说给出去就给出去了,这还不算珍贵? 百里旳将月牙石收好,“后天。” 嗯? 苍姝抬眸,百里旳道:“既然你们的计划已经定下了,邪术师也不是好对付的人,你们也该小心。” “是。” 苍姝点头,见百里旳要走,她还在疑惑,这呆子来找自己真的只是为了道一句别离? 百里旳足下停住:“若是再同承玥仙尊会面,定要小心些,她的话莫信。” 苍姝还来不及多问半句,却见他已然挥袖飞身,御剑离开。 这一句话透露出的消息可是不少啊。 就是百里旳都开口说不要相信薜荔,若非是真发现了什么事,怕是不可能。 “乔木、薜荔、青丘……” 先前苍姝还曾想过蓬莱和青丘联系起来能解出什么事来,现下一想,加上百里旳的这一句,真相怕是浮出水面大半。 自己曾猜测的,邪术师不知是同俗世,便是在宗门世家中怕都有控制,而若是这当中包括了蓬莱…… 那可就真的是骇人了。 苍姝按了按眉心。 —— 转眼过了一天,新入门的弟子们早早便等在秘境外,只待秘境之门开,便算是训练开始。 而在方丈内,却见剩余的弟子们满面都是警惕神情,手中紧握着的灵器湛出微茫。 长老阁内,诸位长老围坐四方,面前的一方水镜折射了方丈四周的场景,还有秘境前聚集的一群弟子们。 “何时了。” 衡朔长老回道:“卯时过半,还有半个时辰,便是秘境开启之时。” 武泽长老抱剑侧身站在门旁,衡朔长老起身站到他身旁,“届时,怕是得全权靠你掌握战局。” 武泽长老稍稍点头,“阵法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若有意外,定要及时发觉。” “是。” 得了衡朔长老应答,武泽长老于是推门,剩余的诸位长老对视片刻,皆是站起身,对着衡朔长老抱拳行礼,“既然如此,那我等也前去自己的位置了。” 衡朔长老转过身来,“此地尽可交予我,诸位务必小心。” 待人尽数离开,衡朔长老挥出一张秘音符,联通了与陆终的谈话。 “少庄主。” 不待片刻,从中传出陆终的声音,“长老。” “阵法如何了?” 彼时陆终正位于方丈最为核心的一处,此地便是秘境的中心之处,四周尽数排布了命碑,便是诸位已经仙逝的前辈也将灵识留在此地镇守。 即便有长老令傍身,但凡自己做出一点多余动作,怕也会被此地残余的灵压攻击。 陆终将最后一张符篆拍在控制秘境的灵石中,目光扫了四周,“已经完成了。” 衡朔长老对于这位少庄主的态度从开始的抵触到现下的信任,是因着经历了些许波折,又有谁能想到,这位少庄主同方丈的联系已有十年之久了呢。 思及十年前的华祭大典,少年风光霁月、侃侃而谈的模样,衡朔长老不免有些唏嘘。 “长老。” 却听陆终忽然开口,他抬眸,目光落到了水镜中的一处,“恐有变,怕是他们已经来了,你们还要小心。” 衡朔长老闻言,立刻将水镜转换,待画面调转过来的瞬间,衡朔长老眸中登时闪过厉色。 “竟悄无声息已然进入此处!” 他登时便联系了所有长老,在一瞬间,守卫在四处的方丈弟子也得到了消息。 “砰!” 邪术的气息挥散的瞬间,便是预兆了纷争的开始。 而在秘境的不远处,一个小脑袋从旁探出了脑袋。 那是白凌。 王帖果真没有进入秘境。 白凌跟了王帖许久,看着他走回内院,似乎要回到弟子阁,有些疑惑。 “是谁?” 而行至暗处,王帖却忽而停住,他稍稍转眸,“可还要我揪你出来?” 白凌抽了抽唇角,不再遮掩,直接从旁边跳出,“我倒想问你,长老要你我集合在秘境外,现下已然到了时辰,你如何要回去?” 王帖眸中划过暗色,却只是弯了唇角,并未转身,“这就是跟着我一路的原因?我不过是要回去拿个忘在房间的东西,谁想你跟个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还是那个嘴欠到想让人揍一顿的王憨批。 白凌讽道:“我还以为你害怕了,打算打道回府。” “不劳你费心。” 王帖说着要继续往前走,原以为这人也该离开了,却不想竟然还跟在身后。 白凌道:“我可没跟着你,方想起来,我也有东西落下了,左不过时间够,正可以回去拿。” 王帖不自觉攥住了手,眼中是一片的阴晴无定,他稍稍低喘了口气,“随你。” 而他们走的位置却逐渐向偏僻之处,白凌看了四周,有些奇怪,以往这个时候周围都会有人,现下路上却是一片寂静,弟子阁内也安静的很。 究竟是怎么回事? 却见王帖忽然顿住了脚步,白凌也跟着停下,“你——” 不等他问出口,眼前有一抹银光划过,王帖手中竟是突然多出一枚短刃,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划开他的脖颈。 幸而白凌早有防备,闪身避开,这才险险躲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六十五章 恐咒 白凌冷冷看着面前人,王帖彻底转过身来,才看清楚他面上的阴翳面色。 白凌反应过来,立刻持剑入手,“你不是那傻子,你究竟是谁,来方丈内有何目的?” “倒是不想,被你先察觉出来了。” 王帖冷冷一笑,周身弥漫出杀意,短刃在光下折射出的颜色竟像是淬了毒一般。 “不巧了小子,既然如此,我只好杀你灭口了。” 白凌心头拉响了警报,这人身上弥漫出的气息竟不像是修士的灵气,光是感应出来便觉得难受。 他定然打不过。 白凌心一沉,转身便跑。 “跑得掉?” 王帖没有追,手上凝了力,邪术作用,便朝着那方打去。 “你以为我是第一个发现的?” 却见白凌忽而转过身来,直直看着他,笑道:“你才是彻底的傻子。” 什么?! 邪术忽而被一道灵力所阻,两道力相撞,豁而爆出亮光,王帖立刻以袖遮掩,余光察觉到了来人,短刃挥上前。 “铿!” 一声脆响,王帖便看到了来人,他一惊,“是你?!” 不过是个小女娃子的身形,持着木剑的力气却这般大,让他的手都有些许颤抖。 苍姝面上无甚表情,手上一个用力,便将王帖击退开三步外。 “明玉!” 白凌赶过来,皱着眉头问她,“究竟怎么回事,这人……” “此地无碍了,多谢你。” 苍姝方匆匆赶来,她今早早早便起了,在方丈四周布下了些小物件,这才迟了些工夫。 她排着白凌的肩,却一只小纸人正悠悠从白凌的后背攀上来,苍姝与那纸人对视一眼,而后将目光放在王帖身上,对白凌说。 “你且离开此地,往秘境那方去。” 白凌皱眉,他看着面前的王帖,“他究竟是谁?” “呵呵呵呵……” 王帖嘲讽笑了两声,“他什么都不知,你竟敢放他来探我,莫不是以为我不会杀他?” “废话太多。”苍姝道:“我倒是更好奇,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占了这个壳子。” 她踱步,不经意便将白凌护在身后,“最开始的入门考核时王帖还正常,真正被你钻了空子……想想,大抵是在入了内门之后,莫非是秘境?” 话音未落,王帖再耐不住听她胡言,已然出手,剑刃正对着苍姝的面门而去,只见一阵银光划过,便来到面前。 苍姝一把将白凌推开,以木剑相迎,“铿!”剑刃相对,划过一道火花。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的本来便在术法之上,手指间捏出一道符篆,趁着苍姝不备,转瞬便贴在了她身上。 “卑鄙无耻!” 白凌眼睁睁看到了这一幕,想要阻止却根本来不及,眼看着那符篆上透露出了邪气,白凌皱眉,“这究竟是什么?” 王帖轻飘飘收了剑,翻身后撤,手上捏诀,那符篆消散,只留下一道咒痕。 苍姝垂眸,将那咒术印在眼中,“恐咒?” “倒是看得清楚。” 这是种极为阴邪的符篆,中咒者身魂分,施术者便算是控制了这个人的生死。 果然,王帖只稍稍勾手,苍姝便登时感受到了全身上下灼烧一般的痛楚,低哼一声。 白凌立刻上前将苍姝护在身后,“你究竟是谁!来方丈有什么目的!快些消了这咒术,还可留你一条性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帖不可遏的大笑,看着王帖的眼中也带着讽意,“天真!如今邪术的气息已经侵染了整座方丈,你和那女娃也早在我的控制当中,还敢威胁我!” 白凌再是忍不住,拿了剑便冲了上去,却见王帖冷冷一笑,手中运出了邪气就要打在白凌身上。 白凌早有所料,侧身避过,手中的剑在转腕间向着他的脖颈而去,白凌的目光中带着势不可挡的魄力。 “可惜了。” 却见王帖的气息刹那间暴涨,气流在瞬间便震开了剑刃,也将白凌的身子震开,白凌心头一跳,忙后撤几步,离开了气流中心。 那邪术师还用着王帖的壳子,周身气势却大变,白凌捂着胸口,因那邪气而动荡的气息还未平缓,白凌当下便肯定,自己定然不是对方敌手。 这般修为,怕是都能比肩方丈的长老了。 如何才能护着明玉? 白凌脑子在紧急转动,现下却分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王帖足下点地,他只手一翻,白凌便觉得有股看不到的力拉扯住了自己,天旋地转之间,自己已然被摔落到一旁。 “砰!” 碎石四溅,小人的身影被嵌在了墙中,白凌一口血喷出,狠狠咳嗽了两声,目光已然带了些茫然,却在看见王帖逐渐靠近苍姝的瞬间,白凌颤颤着身子挣扎,“你不要动她!” 王帖没有理会白凌,站定在苍姝身前,盯着她半晌,“你的气息很奇怪。” 苍姝如今闭着眼,脸庞有汗水滑落,王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伸手捏住了苍姝的下颚,“你身上似乎还藏了些什么,之前我便有所好奇,如今……” 看她这样子,便是中了恐咒神魂将分的模样,他忽而升起一念,既然问不出口,那便只好自己来看了。 他的手中运转了力,一手便要拍上她的头,白凌登时便明了他要做些什么,慌忙大叫:“明玉!明玉快醒醒!” 他要搜魂! 这个想法让少年登时便慌了,绝望酝酿在心头,甚至于憋出了眼泪。 “明玉!” 白凌再是忍不住,眼泪便留了下来,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用来拼命吼叫,期望能抓住半分希望能将她的神魂唤醒。 带着邪气的手逐渐靠向苍姝的头,而那人半分转醒的痕迹都没有,王帖的眼中带着几分阴翳,“那便……” “呵。” 什么?! 当自己控制的咒痕痕迹消散的片刻,王帖有所察,却还来不及动作,脚下便已经被突然长出来的藤蔓捆住。 “你怎可能会醒!” 苍姝微微弯唇,“你猜啊?” 这恐咒虽邪,却不算难解,不过是要费些时间罢了,又怎会让这种鼠辈顺心? 王帖只在瞬间便挣脱了藤蔓,离开此地,看着苍姝的目光中更带着几分戒备,“能破了这恐咒,我早该想到,你定然不是普通弟子。” 第三百六十六章 言山之主 白凌也震惊了,庆幸过后,看着苍姝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疑惑。 王帖随手挥了剑刃,“不过也无碍,这般修为,不过是蝼蚁之辈,待我杀了你囚禁魂魄,我依旧可以知道我想知道的。” 苍姝将手摆在面前,“这般姿态或许你能敌,但是……” 在王帖和白凌惊诧的目光下,苍姝的四肢抽长,身子逐渐长为成年模样,当恢复的刹那,灵力内藏,竟是看不出的沉静深邃。 王帖登时便有不祥之感,看着面前人的模样,脑中忽然划过些什么,他大惊,“你……竟是大言的!” 苍姝唇角微勾,勾了勾手指,木剑飞回,重新落在手中。 速度很快! 来不及看清她的动作,苍姝竟然已经来到他面前,王帖大惊,忙竖起一道结界,灵光湛开,结界上登时便出现了纹裂。 “言山君。” 王帖一字一字道出口,咬着牙,“你竟还活着。” “托你那几个伙伴的福,我还活着。” 苍姝手上再用力三分,“咔嚓!”结界瞬间便龟裂开,碎片散落一片,王帖来不及躲闪,只得生生用手臂挨下那一击。 疼痛席卷,王帖咬牙闪身,他站在暗处,“是我失误了,若知如此,早便该杀了你!” 苍姝甩手,剑刃上的几滴血色滑落在地。苍姝不去管狼狈的王帖,只闪身来到白凌身边,蹲下身来查探他的伤势。 白凌只定定看着她,明明目光已经没有了焦距,却是在努力把握面前人的模样,“你——” “不过变了个样子,便不认识我了?” 苍姝的手落在他胸口,轻轻按了按,便听到了他的吸气声,“骨头断了两根,怕是暂时站不起来了。” 她只将一枚灵珠塞入他口中,灵力滋养了白凌的筋脉,便是身上的疼痛都和缓了不少。 白凌终于看清了面前人,长开了的面容越发明媚惊艳,白凌试探着问道:“明玉?” “或许,你也可以叫我苍姝。” 苍姝嗓音带着些安抚之意,“抱歉没能护好你,你且等我片刻,过会儿我将你送回弟子阁。” 在苍姝出现的刹那,王帖见局势不好,萌生退意,却见苍姝如今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弟子身上,心思百转。 方才不过是自己轻敌,既然恐咒不能作用,那这个如何—— 灵力滋养下,因邪术而震荡出的内伤被治愈了个七分,白凌终于能说出话来,他制住了苍姝的动作,“他还没离开,你要小心。” 苍姝只是将他要坐起的身子压下,只见一道灵光后,碧闪身而出,只看了面前这场景便明了发生了何事,它有些无奈,“你不要告诉我这一次叫我出来是为了护他?” “不成?” 就是碧都感受到了那股子邪术酝酿的气息,忙捂住了鼻子,颇为嫌弃,“你可别玩过了。” 苍姝撑手站起身,余光向一方瞥去,“竟还不逃?” 却见一股力迸发,眼看着银光闪过,王帖竟是持剑直接朝她这方飞来,苍姝转身朝向他这方,竟连躲都不躲。 他的目的果然也不是剑招,在剑锋相抵的刹那,他的身形却像是忽然散开,力道也消失殆尽。 挥了个空。 苍姝的动作停下,她警惕看着四周,直到目光落在一处,“又是幻阵?” 话音落,四周景色未变,面前却恍然多出了三道人影。 “铿!” 邪术落在脚边,苍姝抬眸,便看到王帖面上透露出的诡异笑意。 那三个人影竟是在同一刻动作,而手中的动作各不相同,剑锋相对、邪术相迫,配合的倒是天衣无缝。 苍姝有意试探,闪身避过了其中一人的攻击,只手一挥,藤蔓破土而出,抓住机会直接破开了他的胸膛。 身子碎了又聚,重新凝为人形,而那人似乎毫无所觉,目标直指苍姝。 这术法倒是有意思。 碧却只见苍姝的动作停顿在原地,似乎神魂被摄,便知她是中了对面那人的术法。 碧翻了白眼,传音过去,“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若是这种术法都能将她困住,碧能活吞了整个方丈。 苍姝看着面前这三个人影,回碧道:“这种术法并非一人可成,且他的后招也不在此,你且看好了四周,还有白凌。” “就这小子?” 碧冷嘲,殊不知自己这幅吹鼻子瞪眼的模样落在白凌身上也是如此可笑,见它的两根胡子飘在空中,白凌忍住伸手的欲望,“你可是明玉的灵宠?” “明玉?” 同苍姝的传音断开,碧才肯回眸看这小子一眼,“她这个黑心的连名字都没告诉你?” 白凌摇头,“她叫明玉,至少是我认识的明玉。” 碧呵呵一笑,却对这小子和缓了些,“我并非她灵宠,你如今伤势不轻,她让我出来护你,约莫伤势同她有关,你也不必担心,我……” “有人。” 白凌很敏感,察觉到了暗处有人藏匿,忙小声提醒碧,碧没有回头,“你小子倒是挺敏锐,没事。” 碧懒懒回道:“憨货主人虽然不靠谱,但却紧着自己的命,她不着急,是在引人呢。” 白凌自然相信苍姝,毕竟这么多事都经历过来了,只是对现下未知的紧急情况还是有些不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碧眼中有暗色划过,“这些诡诈人之间的谋划算计,谁知道?” 苍姝在幻境中同这些人纠缠许久,这三个王帖倒像是有无穷尽的精力和生命,便是杀了百十回也像是毫发无损。 可若是细看,同他们对打的苍姝的眼中却也无光。 将神识分为两缕,主神识早已逃脱了幻境回到原身,同他们玩玩罢,哪里需要那般费尽。 碧也察觉出了,看着面前似乎闭目沉入幻境中的人有些无奈。 心黑到一种境界,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轻了。 王帖在附近等了许久,确认了苍姝的神识被控,那邪术师的一抹分身寄在傀儡上,“原以为是有什么发现,却不想你已经废物至如此,连控制一人都需要叫我前来。” “呵。”王帖啐了一口,“你可看清了她是何人?” 傀儡闻言只一瞥,忽而皱了眉头,“看着眼熟,倒像是……” “言山之主,你竟眼瞎到连此人都不识。” 第三百六十七章 避难 傀儡攥紧了拳头,“是她,她怎会在方丈?此次怕是有变。” 王帖点了点头,将联系玉符拿出,“怕是还要同……” “说了半天,你们可是聊的开心?” 王帖立刻反应过来,转手便是一剑刺出,却见苍姝的身影一闪即逝,来不及闪避,腹部受了一记重击,直直将他击飞出去,落在一旁。 那傀儡见此,手中登时捏出术诀,却被紧接着袭来的藤蔓紧紧捆缚住,“你怎会挣脱幻境!” 王帖皱紧了眉头,忍住疼痛站起身,“你何时破解的?” “早在你们聊天之前。” 那岂非一开始便没中幻境! 王帖差点被气笑,便是方才,苍姝已然从他手中抢过玉符,王帖的目光落到那玉符上,瞳孔登时便一缩,忙要从她手中抢回。 剑术不敌,便是术法也近不得她身,王帖只一击便被苍姝击倒在地,头被踩在地面上,王帖却不知为何笑了,“你要杀便杀,这身子的魂魄被我控制,你杀了我,便相当于是杀了他。” 苍姝闻言似有不解,“你莫非以为我是那种烂好人,便是同我无甚关系的人也要豁出力去救?” “光就利益而言,杀了你比较划算。” 王帖心头一跳,他冷嘲:“你这般竟还算是灵?便是连他人性命都不顾,妄开杀念,真不怕被天地所收!” “其一,如你这般恶贯满盈之人,便是杀了天地又岂会去管,其二,你当真以为这种附身之术,我不会破解?” 却见苍姝只单手绘符,朝着王帖身上打去,“你!” 灵光乍现的刹那,似乎被雷流窜了全身,王帖止不住的颤抖,便是连身子都站不住。 神识震荡中,王帖登时便明了她并非口出狂言。 “你……这术法……” 王帖的心头唯有惊恐,便是连附身这等级别的邪术都能在弹指之间化去,王帖的手指尖在颤抖,握不住任何,“你这样,只能将我的神识拉出体内,却救不了他!” “为了控制这身体,他的神识不可缺少,是以被你藏在这身躯之内。”苍姝走到他身边,半蹲下身,手指点在他的眉心。 这种近似于搜魂的力量在体内肆意行走,王帖只觉得痛苦至极,却苦于全身被藤蔓所缚,片分动弹不得。 “这便是你喜欢用的搜魂,滋味可好?” 苍姝倒是有闲心来问,面上片分情绪未留,终于在某一处发现被囚禁失了意识的神魂一抹。 苍姝立刻运用灵力将它护住,手收回,现在看来,面前这位王帖已然被折磨得气息浅薄,因着神识即将脱身,便是连聚焦的力气都没有。 苍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我并未对你用搜魂,你也无需一副脱力虚弱模样,你在方丈潜伏许久,怕是知道了不少事,不若同我说说?” 这话落在王帖耳中,险些将他气笑,他对苍姝的忌惮甚至高过了那些方丈的长老,如此力量,难怪先前费尽心力图谋言山之宝也未能成事。 “果真是祸患!” 王帖啐了一口,却忽而弯唇,“可惜了,你可知为何我们明明知道有陷阱却还敢今日前来?” 苍姝顺着问,“哦?是因着什么?” 王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细细说给你听。” 苍姝果真走到了他面前,却见王帖忽而抓住了她的手腕,许是他也没想到竟能如此简单便得逞,面上忽有狰狞之色,“可惜了,今日你便会命陨于此!” 那股邪术带着不可逆转之势,只转瞬便可发动,他原是打着同归于尽的打算。 苍姝眼中一片的波澜不惊,钳住她手腕的手力气极大,苍姝却只道:“你们打的算盘不过也只有杀人夺宝一事,便是没了陷阱,你们焉知就能成功?” 在这股骇人的邪术压迫下,苍姝却似乎无甚威胁,她的眸中忽而添了光亮,天骨作用,苍姝道:“倒是连逆转都省了。” 当这力量出现的一瞬间,王帖便觉得邪术不受自己所控,力量竟像是被钳住了命脉,停滞在筋骨中再不能动! 王帖瞪大了眼,眸中满满的惊恐压抑不住,“这股力量……这是!” 那个女子,那个千年前搅动风云之人,怎会在现世中出现! “看来你知道她。”苍姝低低叹了口气,明明也不过半月未见,却像是时隔经年,苍姝甚至有些想她了。 苍姝没了心情陪这人玩下去,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起身,只伸手便将那缕魂识抽出。 看上去比起普通的浑浊了不少,便是神识中都带着股子黑气,碧在不远处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恶臭味太重,你收了它做什么?” “他的神识还有用,兴许可以从中知道些东西。”将这神识塞入瓷瓶中,顺手抛给了碧,“帮我收着,务必看好了。” 而后走到王帖身边,苍姝将他的身子扶起,试探了脉息,“灵识被压抑的久了,怕是得昏迷一阵子。” 碧这方还在吐槽:“小爷才知道自己是全能的,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我做。” 它万分嫌弃,却只能照办,那傀儡早早便自毁,藤蔓上只剩下了个骨头架子,苍姝随手收了藤蔓,将那骨头架子扔坑埋了。 白凌看着这近似于单虐的场景,唏嘘中带着些不知名的骄傲,如今休息片刻,他的伤势在灵力滋补下养好了半数,至少能活动了。 白凌眼中散发着光亮,让苍姝看见了,笑了笑,“知我不是明玉,不怕我?” “你为什么不是明玉?”白凌皱眉,疑惑:“你缩小了不就是了?你我本来是朋友,我为何要怕你?” 苍姝挑眉,伸出手来运出灵力,“这样都不怕?” 白凌倒是有些兴奋,“是了是了,你方才同那邪祟对打用的是什么招数?还有那藤蔓……可是木系术法?我从未见你用过!” 苍姝失笑,她走到白凌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胸口,“骨头都接好了?” 碧翻白眼,“你那灵力直接灌进去,什么伤势不好,这小鬼的骨头本来也只是裂了个缝,连断都算不上,能不好?” 苍姝抬手点了碧的脑袋,碧一时没察觉,险些被推到在地,碧还来不及发火,耳尖一动,“秘境那方怕是会出事,你不回去看看?” “探子还不只是这两人,既然如此,他们也定知道这些刚入方丈毫无能力的弟子会被送到秘境中避难。” 第三百六十八章 危难 苍姝对着碧道:“你带上他们二人,我且回去看看。” “诶!” 却见苍姝足下一点,身子已轻盈划过,不见了踪影。 “跑的倒是快!”碧暗骂一声,看着白凌的目光也没有什么善意,“你能不能走?” 对于这么一条傲娇龙,白凌自然不怕,反是好奇询问:“你的本体,莫非是虫?” “去你的!” 碧闪身直接给了他一个龙甩尾,将他抽翻在地,“你才虫,你全家都是虫!” 天知道碧有多恨这个身子,若非是本体在洪荒之时便被摧毁,它哪里至于变成这种不龙不虫的模样! 白凌摸着脸颊爬起身,“脾气这么不好,也难怪明玉不喜欢你。” 恍若一只利箭戳入胸口,碧险些被气笑了,“你真以为小爷是个虫,奈何不了你?” 白凌却很是正经摇了摇头,“明玉既然敢让你护着我,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碧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说好话已经晚了,我……” “不过你这模样……”白凌疑惑中带着些为难之色,“难道要我这个伤号带着你走?” 当碧恢复本体飞在空中,看着坐在自己背上胡闹兴奋的白凌,再三发誓,自己这辈子绝对不会喜欢小孩儿这种东西! 烦死了! —— 李沁站在队列中,想起先前听那人所说,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怎么了?” 有朋友见她这难安的模样开口询问,李沁才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在秘境中的事。” 朋友笑她:“怕什么?不过就是个训练,连考核都不算,不必担心。” 李沁却忽然沉默片刻,余光瞥向暗处,她悄悄拉过朋友的手,“若是……当真有危险怎么办,比如外敌忽然入侵了方丈……” 还不等她说完,朋友已经笑开,“你这是做噩梦了,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都出来了?” 李沁心头冒出一股火,她咬住下唇,“你也不信我?” 朋友方要开口,却见秘境的入口已然打开,她忙拉了李沁,“先进去吧,有什么事边走边说。” 却不想意外在此时突然而至,“砰!” 当灵力轰散在身边的瞬间,弟子们都没能反应过来,知道真相早有戒备的弟子见此忙警戒,大吼一声,“都进秘境!快!” 剩下的几个负责管理秘境的弟子也忙走向前,满目都是戒备,看着从天而降的几个邪术师。 他眼中划过冷光,只手一挥,便有数十的傀儡蜂拥而上。 怎会在此时! 持剑而立的弟子们便斩着邪祟傀儡,便护着剩下人入秘境,却见邪术师手中运了邪术,弹指就要击向人群。 弟子忙伸手挡住,意想中的疼痛却并未降临。 这是? “轰!” 却见邪术师微微勾了唇角,他的目的竟然是秘境! 入口被邪术所封,这才是彻底没了退路! 弟子们慌成一片,连御剑都不会的弟子们聚在一起,便是拿着剑也不过耍个剑花,根本护不住自己。 该如何是好! 却在此时——“嗖!” 不知是哪里来的树枝,径直穿透了其中的一只傀儡,将它直直钉在树干上,弟子一愣,直到一个女声传来:“在你身后。” 他才忙反应过来,手中的剑向后一捅,本来想要偷袭的傀儡就这么被消灭了。 邪术师见此皱了眉,“是谁?!” 人群中唯有李沁的动作一顿,便是面上的表情都僵硬住了。 未见人影,先闻其声。 脚下似有松动,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下,数根藤蔓破土而出,弟子们本以为是邪术师的诡计,却不想这藤蔓却调转了身子,扑向那些个傀儡,一捆一个准。 邪术师皱眉,手心处点了一簇火,朝着那些藤蔓打去。 热浪盈身,火光中藤蔓尽数被焚毁抽缩,化为灰烬。 “雕虫小技。” 邪术师如此嘲讽,这火是邪术所造,是以同寻常明火不同,年长些的弟子忙收了剑回到那些弟子身边,撑起了结界。 再这样下去怕是不成! 邪术师的手上更是用了三分力,想要让他们葬身于火焰中,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气息,瞳孔一缩。 火中似乎有一道身影划过,一双明眸闯入眼中,下一刻那女子已然从火焰中冲身而出,木剑竟没有受邪火影响,反是散发出薄薄的光晕。 “你!” 那目光落在身上,竟让他转瞬间动弹不得,苍姝的唇角带着笑,“雕虫小技你也破不了啊?” 邪术师瞳孔一缩,拼尽了全力却也只是堪堪避过剑锋,那剑擦过他的手臂,登时便带出来血意。 “该死!” 火焰在他手中暴涨,眼看着就要拍在苍姝身上。 一掌下去却是挥了个空,那女子随着细风凭空散去,消失无踪。 “跑哪儿去了!” 手臂处隐隐疼痛,他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邪术师的目光落在四周,搜索着人影,“藏头缩尾,我今日便要当着你的面杀了这些小崽子!” 火势在转瞬便扩散到四周,热浪翻滚中,便是护着结界的弟子们都有些难耐,“这究竟是……” 却不想在四周,有细小的绿意悄然滋长,抽长了身子顺着结界向上蔓延。 邪术师眼光一闪,察觉到了气息,先发制人,手中藏了邪术。 “铿!” 剑光带着凌冽之势,剑身之后是女子明媚的眼,邪术师见结界撑不住,登时便翻身后撤,避开了剑锋,命令傀儡向她攻去。 苍姝的速度极快,傀儡也敌不过她的一手,身形飘逸,手下的每一次动作都收割了傀儡的命,邪术师见此心头大惊,这样的人怎的之前从未听说过! “你究竟!” 在苍姝逼近他的瞬间,那方的藤蔓也突破了邪火,以一种温柔包裹之势,边护了结界内的众人,边是吞噬着邪术。 灵力迸发出光芒,竟是比那火光更盛! 弟子们皆是惊讶看着这番变动,李沁瞪大着双眼,见绿芒覆顶,等到火灭的刹那,便是一种清新之感。 邪术师这才感受到了压迫,同面前人对峙,竟如同被她逗弄在股掌之上。 那木剑终是穿透了他的胸口,邪术师死死瞪住了面前人,苍姝只道:“你们太过轻敌了,当真以为方丈可让你们为所欲为?” 木剑拔出,上面没有半分血迹,邪术师的神识已空,遂而从天空摔下。 第三百六十九章 跟 气氛一时沉寂,任谁都没想到这危机来的突然,去的也这般突然。 苍姝收了木剑,转身回眸,“没有受伤吧?” “是……是。” 弟子们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忙抱拳行礼,“多谢前辈大恩,只是前辈您究竟是何人?” 苍姝却走到秘境旁,随手破了上面的禁锢,“长老不是说让你们去秘境,现下你们可以进去了。” 她没解释,这话说出口却像是在言明是长老派她前来。 弟子们对视一眼,忙道了谢意,便去组织这这些弟子前去秘境。 “师兄。”却忽而听得一人开口,颇有些担忧,“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方才那人……”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快些进秘境!” 李沁的目光还死死盯着苍姝,手心都被掐出了青紫,认出了苍姝的身份,“明玉……” 苍姝回眸,却见原本应该进入秘境的李沁,竟是走到了她身边,“你是明玉。” 苍姝没有回,却问道:“你不入秘境?” 李沁摇摇头,“我现在倒是觉得,跟着你身边反是比较安全。”她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子,勉强笑了笑,“不知可否?” 苍姝瞥了眼四周,指尖点出灵光,似乎正正冲着李沁那方,灵光破空袭来,李沁下意识闭紧了眼,只觉得有风过,那灵光绕开了自己,打在秘境的入口中。 秘境的门封上,苍姝收了手,“我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若你想,便跟上。” 李沁几不可查松了口气,脑海中划过些什么,抿紧了唇,她见苍姝欲离,忙跟上去,“白哥哥呢?” “会跟上来的。” 苍姝不愿同她多说,李沁也不知该如何搭话。 气氛一时僵持,身后那人如条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看起来心事颇多。 瞒了些事啊。 苍姝怎会察觉不到李沁对自己的抵抗情绪,却如此坚定要跟在自己身边,该是别有用意。 顺势而为,倒也算是最好的法子。 李沁开口:“你……这是要去哪里?” 苍姝却转而问道:“你不觉得奇怪?” 李沁一愣,“什么意思?” “我忽然由小孩子转变为现下模样,你就不曾怀疑?” 李沁不知该如何来解释,却听苍姝道:“或是说,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李沁的额间沁出冷汗,怀疑面前人是不是已经察觉出了什么,她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苍姝见她这模样稍稍一叹。 若邪术师真打算以她作为诱饵利用,怕是选错了人。 苍姝忽而拍上了她的头,“不过随口一说,你也无需太过紧张,我现下并非是去歼灭邪术师,所以才敢带上你。” 就在苍姝的手落在头上的瞬间,李沁下意识颤了一下身子,却是压抑住内心的慌张,“是……是这样。” 这样看来,怕是套话也简单,苍姝心头失笑。 陆终不让她参与到此事,自己也没必要往前冲,但是若要自己完全闲着也太过无趣,倒不如…… 心里打了些小主意,在此时却忽然接到了妍岚的传音,“师尊。” 声音断断续续,却能大抵听出来意,“楼惐现下在方丈。” 苍姝的步伐顿住,“他来做什么?” 搅混水搅到这般也算是难为他了! “林疏野现下也在方丈。”这个是苍姝早有预料的,只是听起来还是颇为疑惑,“既然如此,他来莫不是要自投罗网?” “并非,”妍岚道:“楼渊率领邪术师打的算盘很深,他同楼惐一样,目的也在上古秘术之上。” 苍姝闻言立刻提了警惕,“除却斗转时空,你还知道什么?” 妍岚只摇头,“现下还不清楚,只是他曾将邪术化入玉斧之中,此乃极阴,而那日旳又碰巧是个极阳之物……” 苍姝立刻便联想到了姬玥的九阴之身,再加上乔木曾说与她的相似术法,便道:“他想借用极阴之术炼化日旳。” 妍岚沉默片刻,点头,“是,但究竟所图为何,到现下却不清楚,不过师尊,你要拦住楼惐,他想借方丈秘境,尝试斗转之术。” 苍姝眼中登时便划过光,跟在身后的李沁没反应过来,只看到面前人的情绪忽有波动,而后便调转过身子大步朝前。 “诶?”李沁一愣,忙赶上去,“你这是……怎么了?” 却见苍姝的眸中只剩暗色,李沁被这面色慑住,不再多言。 楼惐…… 苍姝狠狠舒了一口气,到最后,竟还是算漏了他! 在明知有邪术攻击的现下,引林疏野前来,便是为了遮人耳目,将自己从中摘出,原是打着这个主意! 妍岚的声音渐弱,“他的术法尚在实验阶段,若是开启,怕是会导致时空乱流,若是万一……最最严重,怕是会覆灭了整个方丈。” 苍姝便在此时听出了她的气喘声,皱眉:“你受伤了?” 妍岚却笑了笑,“小伤,可惜弟子没能在鬼域拦住他,不必担心,还伤不得弟子性命。” 苍姝没顺着她的话,只沉声,“你的衣兜中,我为你放了几颗灵珠。” 妍岚闻言停顿,下意识伸手去摸了衣兜,再伸出来时,指尖已然夹着一枚晶莹的圆珠。 苍姝道:“若是先告诉了你,怕是你拼了全力都要拦住楼惐,如今倒是刚刚好。” 妍岚眼中划过暗色,她捏住了手中的灵珠,唇微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多谢师尊。” “如此已足够,你且将伤养好,便回来吧。” 想来妍岚能在楼惐身边留下性命都是不易,既已经查探出这么多事,便没必要继续追寻下去了。 妍岚本想下意识回应,忽然想到了楼惐所说,叹了口气,“抱歉师尊,弟子这方,怕还有他事。” 苍姝已经赶到秘境入口,秘境的门并未开启,楼惐莫不是还有其他法子进入秘境中? “碧。” 李沁赶到的时候,四周忽然起了风,似有绿意遮顶,她下意识抬头。 “这!” 却被突然降临的庞然大物吓到了,险些跌倒在地,“来迟了,路上解决了些喽啰。” 碧说着,语气中似乎带了些骄傲自矜,它的背上拖着一脸难耐之色的白凌,在落地的一瞬间忙逃离它身上。 第三百七十章 晕机 “你小子晕机?” 碧毫不客气笑开口,白凌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得恹恹翻了个白眼。 “白哥哥!” 却见下一刻,有道身影扑向自己,白凌本来想躲开,却苦于身子的不适,被抱了个正着。 低头,稍稍惊讶,“李沁?!” 李沁情绪上来,险些哭出声,抱着白凌不放手,似乎受尽了委屈。“我——” “碧。”苍姝却忽然开口,“你帮我看一下这两人。” 碧皱眉,“你还要去做什么?” “楼惐前来,我得去秘境中看看。” 碧愣了,这孙子不是早就跑了? 苍姝的手一点,秘境开启,眼看着便要进入其中,她嘱咐碧道:“顺带着护好这扇门,若有邪术师前来,直接斩杀。” 苍姝只留下这句话后便投身入门,片分和缓的机会都没有留给碧。 双爪挠地,碧禁不住低骂了一声。 李沁也没有反应过来,没能跟上苍姝的步伐,她心有余悸,手捏住了白凌衣衫一角。 “白哥哥……你受伤了?” 白凌本想将她的手拿开,却到底随了她,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是,不过有碧老大的帮助,现在已经无碍。” 碧老大? 李沁将目光转到面前这条龙的身上,讪讪道:“敢问它是?” “明玉的灵……本命兽。” 李沁闻言心头一惊,本命兽一词从来都只出现在传闻中,便是仙门中最为顶尖的人才都不一定能拥有上一只,这明玉究竟是! 碧哼了一声,灵光褪去,却见原本庞大的龙身逐渐缩小,到最后只剩下两拳大,李沁稍稍松了口气。 “你们既然不肯入秘境,现下便安分些,待在这里不要动。” 李沁忙点了头,小心问道:“不知明玉现在要去做什么,可会有危险?” 碧瞥了她一眼,“即便她有危险,你能助她?” “我……”李沁噎住了,碧嗤鼻,“这种无用的问题问来作何?” 李沁只得讪讪收回话。 —— 不知传送到了秘境中的何处,苍姝看着四周,还未察觉到有古怪气息。 真是没事找事! 苍姝暗暗骂了两句,楼惐这人心思太深,一时竟不能察觉他的目的,如今方丈的诸位弟子都在这秘境中,若是当真出了事…… 乱找是肯定不行的,苍姝掏出数枚纸人,铺陈开来,命它们去寻蛛丝马迹。 她也在想解决方法,若在之前的自己对上楼惐是十有八九的输率,但是如今,有了天骨,还有那逆转之术,或许可以一战。 说来苍姝也未见过楼惐的真正实力,但能在鬼域雄踞一方的鬼尊又有谁是无能之辈? 苍姝得到了小纸人的消息,忙朝着一处追寻去,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眼中倒映过四周诸多景色,直到某一时,她忽然顿住,手缓缓向前,便触碰到了一处结界。 “这是……” 苍姝眉头紧锁,怪不得察觉不到气息,楼惐竟是将结界开在了秘境中。 本来担心打草惊蛇,但如今时不我待,还是得尽早做决断。 于是苍姝蓄力,灵力震荡出波纹,直直被打在了结界之上。 “轰!” 这一力之下,结界龟裂出纹路,苍姝抓紧时机又补上了一拳,“咔嚓!”当结界彻底破开洞口时,苍姝已经闪身冲了进去。 “你——” 楼惐虽料到了来人,但当少女的身影落入眼中,还是不免顿住片刻。 苍姝的目光移动,当捕捉到那人的刹那,手中已然落了木剑,直直朝他刺去。 楼惐似乎低低笑了笑,在他的身前正布了阵法,四下围成结界,他的手中握住了光芒一点,该是日旳碎片。 苍姝的目标明确,剑招刁钻且直指他的脖间,楼惐脚下微动,手上蓄力,竟是直接用一只手握住了苍姝的剑。 苍姝却似乎有所预料,松开木剑的瞬间以手为刃,朝他脖颈劈去。 这一击怕是避不开了,楼惐直接抬臂,抵挡住了苍姝的攻击,这一下力气可不小,竟是震荡出了气浪。 “楼惐。” 苍姝翻身后撤,落在一旁,目光中满是冷意,隐有嘲讽,“你倒是好能耐。” 楼惐将手放下,木剑在他手中段段碎裂开,而后随手抛在地面,“明玉,如今你不在那小子身边,却跑到了这里。” 那阵法明显已经完成,只差最后一步,将日旳放入其中当压阵,便算是完成。 绝计不能让他成功! 苍姝的目光扫了四周,楼惐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的手指微不可查一动,苍姝闻声,当是便要反应,却不想一根银丝已然稳稳落在脖颈间。 若是她动了,怕是当场便会见血。 “本尊不杀你。”楼惐如此道,他操控着银线缠绕在苍姝周围,“那小子宝贝你,若要了你的命还不知会如何疯狂,本尊烦得很。” 楼惐早有准备,以防万一,这四周布下的可不只是这银线。 苍姝依旧冷静,将目光收回,便是有了算计,却是方蓄了灵力,楼惐的手一动,登时便觉得有股脱力之感。 禁不住膝盖打软。 “别白费功夫,”红衣的鬼尊就在她身前不远处,目光中有空意,似是本来也没把她放在眼中。“东瀛术法的深邃,岂是你随意看了两眼便能觉察通透的?” 自从踏入这个结界时,苍姝便已经落在了他的控制之中。 苍姝垂眸,没有多语。 见她安静下来,楼惐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阵术之上,阵术的灵光乍起,周遭似乎酝酿了风暴,喘不过来气的压抑。 “楼惐,你的自负,迟早会让你吃大亏。” 楼惐猛然抬头,却见原本应该困在银线中的女子已然没了踪迹。 逃走了? 却在下一刻,苍姝已经落在楼惐身后,楼惐伸手欲拽上银线,却不想苍姝手中的术法已然落下。 逆转之术! 术法作用的瞬间,银线竟已经落在她的掌控之中,苍姝的手几动,银线已然由四周向中间汇集,目标正是其中的楼惐。 “没想他连此法都交予了你。” 楼惐轻叹一声,银线自四面八方而来,眼看着便要捆住他的身子,楼惐却是不慌不忙,一条鬼鞭入手,只一挥,鬼气狰狞,便将银线尽数割断。 而苍姝却是便挡着震荡的鬼气,来到了楼惐身前,木剑对上鬼鞭,力道之大,甚至于让苍姝的手都在颤抖。 这还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第三百七十一章 恨 苍姝暗暗心惊,楼惐一边同她对打,一边竟在完善阵法,脚下始终没有脱离阵法核心。 “本尊并非自负。”楼惐这才瞥她一眼,“只是你的实力,不足以让本尊侧目。” 苍姝闻言却未愠,她弯唇,“果真如此?” 忽而有动静引得楼惐侧目,却见在日旳脱手的瞬间,便已经被小纸人夺走。 他不曾留意,苍姝这一招乃是声东击西,故意做出的大动静,只为了在这一时刻能让他稍稍松懈。 得了日旳的小纸人眼看着脚下抹油就要逃离,楼惐皱眉,手指微动,一根银丝眼看着就要穿透小纸人的胸膛。 苍姝眼疾手快,突入而至的一道灵力打断了楼惐的动作,小纸人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忙逃到自家主人身边。 苍姝从它手中接过了日旳,摸了摸小纸人的脑袋以示安抚,“楼惐。” 苍姝抬眸,“你借由日旳为介,企图炼就斗转时空之术,所图可是东瀛?” 楼惐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日旳上,那日旳的温度尚且温热,散着微茫。 就好似他追寻了千年的一份希望。 “是。”楼惐很坦然。 苍姝见他这幅模样,反而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垂眸,“你的心意已决,谁劝都无用,本也与我无关,但,你究竟想利用有初做什么。” 苍姝的目光如刃,她紧紧攥住日旳,“陆终便是楼终,连转世都不曾,我不知你用了什么方法让千年前的他还在此间停留,将他的记忆隐藏,是想做什么?” 楼惐闻言,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鬼气在一瞬间爆发,周身的鬼焰将苍姝圈在原地,千钧一发,苍姝却似乎不在意。 “东瀛遗孤……你竟是想以己身性命复兴东瀛,然后转手交给陆终?” 光是说出口,苍姝都觉得可笑,“你觉得依照他的性情,可会遂了你的意?” “本尊自会让他愿意。”楼惐忽而笑了,笑得癫狂,他一手掩住眼睛,“千年前本尊在他弥留之际,以日旳封入他的身体留住生息,千年后让他重归儿时形态送入陆府,本尊打了千年的心思,岂会被他所破!” “最可笑的不过是故人回归,却已经如同草芥鼠蚁,连为故乡复仇的心思都淡去,哈哈哈……” 楼惐笑的恨不得连身子都在颤抖,“本尊等了他千年,时光没能还我故人。” “你熟悉的他?” 苍姝也笑,十分的嘲讽奚落,“千年前的楼终,灵魂为黑暗所笼,无相判官之名犹如过境瘟疫,为世人憎恶,若是你想要的是这样的陆终,若是你有片分为他考虑……” 苍姝愤恨,灵力脱体而出,同那磅礴的鬼气抗衡,不显下风,“千年的他已经倾尽了他的所有,一人孤身,徘徊在世间不过就是为了你所谓的报仇,若非有你的阻碍,身亡之时,他早便已经算是解脱!” 苍姝呵呵冷笑,“你等了他千年?说的让我都险些感动,你一个自私自利徘徊过往的鬼魂,有什么资格同有初相提并论!” “铿!” 当那银鞭以不可挡之势撕裂风声,劈到苍姝的面前,苍姝一招剑式将银鞭挡在面前,楼惐的眸色阴沉无光。 苍姝知道自己彻底激怒了他。 死人的时间永远停留在过去,所以时光不能抹去楼惐心头的恨,一直到如今也是如此。 此恨绵绵无绝期。 而陆终……他何其无辜? 手上一个用力,苍姝撤身挣开楼惐的攻击,她退到一旁。 红衣的鬼尊,在鬼焰的衬托下显得面白如纸,原本俊俦无双的面容现下也显得有些诡谲。 “你果真该死。” “你却杀不了我。” 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苍姝还敢挑衅,灵力在体内震荡,这是本能反应,苍姝也控制不了,只能说面前这位鬼尊的实力实在不浅。 但是她尚有杀手锏没用。 而在她即将要动用天骨之际,楼惐却并未如想象中动作,苍姝这才惊觉到了不同。 楼惐脚下的阵法便是在他离开之后也并未停住,那气息反而越发显得越发肆意。 苍姝忽然察觉到了不好,却见楼惐转身,分毫不再管她手中的日旳。 “为何你会以为,阵法只在面前这一处?” 复阵! 以楼惐的能力,便是隔了此岸将鬼域的主阵同面前这一处连接,又有何不可?! 楼惐负手站在阵法前,“本尊确是杀不了你。” “但你也阻不了本尊。” 术法只在转瞬便成型,被他算计的正正好,便是用逆转之术都阻挡不了。 光芒乍现,似乎整个空间都停滞了刹那,而在这刹那间,楼惐却是皱了眉头。 不对。 四周的景致还是原来那般,却似乎有所转变,阵法短暂扭曲了此世与彼岸的联系,却没能做到真正的扭转时空。 但谁说他失败了呢? 苍姝已然不在原地,楼惐走过去,俯身将地上的日旳捡起,脑海中却似乎晃过了一个人的面容。 那是在鬼域,清冷孤傲的女子持剑同他对立,有血滴落,“谁都阻不了你。” 她如此道,“但东瀛,无论你筹谋个千年万年,都回不来了。” 楼惐按了按眉心,似乎低嘲,再抬眸,却已然变为那个叱咤一方的鬼界至尊。 “这可……说不准啊。” —— 苍姝还在秘境中,方才神识有一瞬间的恍惚,苍姝知晓是因着阵法的影响。 她探出手,灵力感知下,她同小纸人的联系未断,说明她还在原来的时空中待着。 难不成她受阵法的影响,也只是转移了个位置? 不对。 天骨隐隐有灼烧的感觉,天地规则有变,看来楼惐此次的阵法当真不算是失败。 只是到底会对此间造成多少变数? 苍姝此时不会想到,因着不久之后,在阵术的作用下便会带给她第一份“惊喜”。 而那说不定更像是惊吓。 楼惐已经离开。 没有被卷入阵法的小纸人在原地瑟瑟发抖,扒拉着树凑出脑袋看着楼惐渐远,这才敢同自家主人汇报。 剩下的小纸人奉苍姝的命令,闲杂跟在了其他弟子身边,许是察觉到了楼惐的气息,邪术师反而是没有进入到秘境。 现下还算是安全。 第三百七十二章 白依依?! 而至于林疏野…… 苍姝想,依照那位对鬼尊的执著,怕是现下也察觉到了他的目的,兴许不愿掺和到方丈内的事,如今正在方丈外堵他。 听着小纸人的隔空传音,好似秘境中的弟子都未被波及,若真是如此当然最好不过,但 冥冥之中,苍姝却总觉得有些不安定。 耳边突然传出了一些细碎声音,似乎是有人前来,苍姝登时便提了警惕,那声音竟是越发靠近,步伐稳重。 在身后! 回眸的瞬间,当那人的身影印入眼帘,苍姝心头猛烈的一跳。 素手拂去挡在面前的枝丫,一身紫衣长玦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她抬眸,对上了苍姝的眼,瞳孔猛地一颤。 她像是有些疑惑,不敢置信,“苍……姝?” 苍姝无言片刻,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朝来人弯唇展颜:“白依依,许久未见了。” 却是在话音未落的瞬间,那人已经朝她扑了过来,紧紧抱住苍姝,难得见这位玄清门的大师姐一改端庄模样,苍姝终是伸手回抱住她。 轻轻拍了拍后背算是安抚,片刻后白依依才松开她,一双美目盯住她不放,“你果真是苍姝?” 苍姝微微垂眸,却是用满满笑意调侃,“我若不是她,方才白大美人就这么扑过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人?” 白依依嗔了她一眼,却也确认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除了那个惹人烦闷满口胡话的人,还能是谁呢? “我听说你已经离开许久了。”白依依按了按眉心,借此掩去眸中情绪。“端儿离开了,我和师兄一同回玄清门,后来听闻出了事,却苦于本门事务未能前去帮忙……” 白依依的嗓音有些低沉,“后来听说,在那一场与邪术师的大战中,离开了不少人,也包括你。” 苍姝听着她说,一直没有开口,白依依现下轻巧带过,但在当时,怕是真的为她的离开而感到伤心难过吧…… 故人相逢,最是触心。 白依依半晌没有听到苍姝回话,看向她,却见面前人忽然凑了过来,“白依依,这么说,你很想我?还很舍不得我?” “……” 刚刚酝酿的情绪忽然被打散的一干二净,白依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去回才好,她忍住将面前人推开的欲望,主动后撤一步。 “是。” 白依依到底是承认了,“你……帮过我许多,我却一直没能有所报答,甚至连最后见你的机会都错过了……” 她忽而停顿,看向苍姝,“是了,你既没死,为何我传出的那么多消息,一次都没有得到过恢回复?而且,我也未曾找到过你。” 苍姝失笑,“我的确是离开了,你没察觉到怪异之处?方才的你不在此地吧。” 白依依闻言一顿,她看了眼四周,“是了,此地究竟是何处?” “我因着神物穿越时空,方才有了同你们的相会,而你现在之所以出现在我面前的原因,怕也是因为它。” 白依依闻言皱眉,提出了苍姝方才说出的几个词,“穿梭时空,神物……现下究竟离我的时空过去了多久?这神物又是什么?” “千年之久。”苍姝叹,“是光凭你我追不到的距离,那神物是远古之物,被人利用才会有了斗转时空之能。” 单单凭着苍姝说的这几句话,白依依也能察觉到其中的危机暗藏,她思忖片刻,“可是邪术师?” 苍姝摇头,“并非,而是鬼尊,但是邪术师也打上了这神物的主意,目的不明。” “当真是……”白依依苦笑,“不知为何,本来在玄清内处理内务,忽然间便被拉入了此地。” “内务?” “是。”白依依点头,“你走后过了数年,我也成为了玄清的掌门,如今我一声不响离开,怕是会招惹麻烦。” 苍姝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人的形象忽然便高大了起来,一派之首诶! 白依依有些头痛,“师兄应该会把消息压下去,但是……到底是不放心。” 她注意到了苍姝的目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苍姝忽然开口:“过了许多年……你如今该是多少年岁了?怎的不显老呢?” 苍姝啧啧称奇,面前人与从前相比的确多了分稳重与端庄,隐隐能察觉到威压,方才没发觉,原是故人的身份早有了转变。 白依依眉心一跳,无论过了多久,面前这人气人的本事一直未变,她压下怒火,没有理会苍姝,只道:“最好是能找到回去的法子,你可有想法?” 话题转瞬揭过,苍姝皱眉,“若真是如此,怕是还得借助于鬼尊的阵法。” “鬼尊……”白依依听到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千年的时间,我不知鬼界有没有变动,你所说的鬼尊究竟是哪一位?” “红衣鬼尊,楼惐。” 白依依闻言想了片刻,摇头,“先前活跃在鬼域的分明只有三位鬼尊,这位……我竟是从未听说过。” 苍姝闻言一顿,若是按照时间来讲,此时楼惐该已经出现在鬼域了,只是或许还未到达鬼尊这个位置。 “如今鬼界有四尊,这位该是近千年成为鬼尊的人物,他的身份,说来也有趣。” “东瀛?!” 白依依一惊,“若真是如此,也难怪他会有能力做成这般诡秘的阵术。” 苍姝想到了什么,似乎有些为难,“我知晓这阵术会为此世带来变动,却未曾想过会让我相遇了故人,如此,恐怕受到影响的不会只有你一人。” 这才是最危险的事情啊! 白依依也有些心惊,这件事的严重性不言而喻,“你说的没错,这个阵术的影响不知会持续多久,范围多大,如果将其他时空的人卷入这个世界,怕是……” 思及此,白依依头越发的疼了,见她这般严肃面容,苍姝却忍不住敲了她的脑门。 “没什么可担心的,或许会动乱,也或许在那之前,你我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如今问题摆在了明面上,也好过暗地里瞎想。” 有小纸人的传音来,苍姝嘲道:“还真来了。” 她看向白依依,“如今的当务之急却不在此事上,既然来了,可有兴趣帮我个忙?”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又遇故人 秘境中果真来了几个不要命的邪术师,他们的目的是在此间日旳上,但要从这诸多秘境中将日旳分离足可见其难度。 他们却似乎早便有所准备,知晓这秘境中有一处核心,若是能将核心握在手,便能掌控了整个秘境。 方丈虽有对策,但秘境中却疏于防备,仿佛正中了他们下怀,而这些人却并未料到,如今在这秘境中却还埋伏着两个绝世之人。 依照苍姝和白依依的实力,那些邪术师何曾是他们的对手? 就算是单打独斗,若非是楼渊楼惐这样的角色,苍姝又有何可惧? 苍姝和白依依分头行动,借由小纸人为眼,窥探着邪术师的一举一动,而当她们出现在邪术师面前的一瞬间,灵力波动绽开,再没有给他们多余时间反应,直接击杀。 藤蔓紧紧缠绕住他们的身子,苍姝解决了这方的几个人,便打算去寻白依依。 沿路而来,苍姝顺手又解决了几个。 “嗖!” 剑气磅礴,却不似那般凌厉,白芒点缀剑刃,紫衫的女子迎风而立,银剑在手中挽出几道剑花,便看下一瞬,那些人已然栽倒在地。 美则美矣,却是危险至极。 苍姝也不禁咋舌,果真是士别三日,现下白依依的修为相比较之前,怕是又有了质的突破。 白依依看到了来人,收剑入鞘,“如何?” 苍姝点头,“手到擒来。” 白依依看着躺在脚下的尸首,皱眉道:“却没想千年过后,邪术还能苟延残存,竟是越发猖狂。” “反是这样的东西,才会存在。” 苍姝别过眼去,“嫌恶归嫌恶,秘境中却不只有邪术师,还有些年幼的弟子。” “你方才说,这里是方丈的秘境。” “是。” 白依依奇道:“如仙山方丈这般的存在,怎会轻易让邪术师攻入?” 苍姝稍稍摇头,“并非是方丈能力孱弱,而是邪术的势力过于强盛,猜测来看,他们怕是已经渗入到仙门百家还有诸国之中。” “怎会?!” 白依依闻言,心头一跳,她沉了面色,“诸国倒也罢,若是仙门都为邪术所控,怕是就真耐他们不得了。”她思忖片刻,“当真如此强盛,也难怪方丈如此被动。” 苍姝闻言勾唇:“依照白掌门之意,此局可解?” 白依依瞥她一眼,知她是有意调侃,片刻后却开口,“我所知不多,只照着当下来看,此局定然可解。” “嗯?” “否则,你哪里还有同我说闲话打诨的时候?” 苍姝失笑,看着面前人,“白依依,我记得先前你可不是这般性子,怎的如今都有心思同我开玩笑了?” 白依依回她的却只有一声冷笑。 而就在此时,两人却是同时转头,灵力运转,静静盯着面前一处被密林遮蔽之所。 有动静。 白依依同苍姝对视一眼,剑落入手中,白依依挥手,直接斩过去一道剑气。 “铿!” 剑气被挡住,弹开挥散到两边,将枝叶砍落。 苍姝的手指微动,却在此时从内里传出一道声音:“诶呦,是谁啊,这般没有素质,上来就打!” 这声音实在是聒噪,但也很是耳熟。 苍姝的动作一顿,注意到这点的白依依也添了心思,没有再动作。 却见林间突然跳出一个人,扒拉掉身上的落叶残枝,这才将目光落在面前两个女子身上,“二位姑娘何故如此暴躁?可是被仇敌追杀,小生可尽……” “安泽。” 被叫到名字的人动作一顿,他面色未改,“姑娘怎会识得我?” 苍姝嗓音平淡,“或许,你可以再仔细看看。” 当那面容印入眼帘的刹那,安泽忽而顿住了,眸中似乎一瞬间有过惊、有过喜、而后却归于平淡,“你不是她,气息却是熟悉,你究竟是谁?” 这句话带着威压朝苍姝而去,年轻的男子一旦收起随性,展露在人前的,才是真真正正为世人所敬仰的天枢模样。 白依依察觉到了这股内敛的力量,戒备涌上心头,苍姝知晓面前人的逆鳞,或者说整个天枢宇的逆鳞,方才她说的话倒像是隐喻,怕是被面前人误会了。 苍姝失笑,她没有多做解释,“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雀城一事后便再未见过了,安泽。” 安泽瞳孔微微一颤,猛然反应过来,看着面前人的目光似有诧异,“你……你是?” 苍姝手中有灵光划过,转瞬便凝为一支羽毛模样,安泽这才确信下来面前人的身份。 当初苍姝假装冕上的时候,天枢宇的有些人虽然没能一眼看出,在后来却都是反应过来,尤其是诸位天枢,怎会认不出自家冕上? 更何况后来,还被邪术师当面揭穿。 只是再相逢,两人就很尴尬了,认识是认识,但安泽却不能再把她当成冕上,原本该是主仆之谊,现下…… 可能只剩下迷茫了。 苍姝先开口了,“隐瞒你们许久,也是局势所迫,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名苍姝,唤我姓名便可,身边这位人善貌美的姑娘是白依依。” 安泽吸了口气平复心跳,这才行礼道,“安泽,见过二位姑娘。” 而白依依的心头也掀起了波浪,面前这人的身份在这短短几句话中已然有了结果,天枢宇中人,怕还是级别最高的十二天枢之一。 安泽,位封文曲,尤擅阵法奇术。 在听了苍姝几句解释,安泽便明了了现下情况,却在提及某件事时蓦然亮了眼,“斗转时空之术——这种阵法竟然当真可行?!” 他恨不得拿上笔来记,便是情绪都欢快了许多,口中不听呢喃,“这是这种阵法一层决绝不能成……即便是有日旳作为阵引……不对不对,如果这样……” 苍姝抽了唇角,面前人还是如从前一般,或许该说是聒噪? 白依依也有些无语,面前这位天枢的形象和自己想的还真是颇有偏差。 安泽终于注意到两个人的目光,尴尬笑了笑,“不过既然被阵法卷入,想要回去怕是要费些功夫了,如今此地何处?” 第三百七十四章 判官笔现 当安泽知道如今身处方丈,且此时正经历邪术围困,却同白依依的反应不同,安泽很是冷静,“恕我冒昧,邪术师此举想得到的可是日旳?” 见苍姝点头,安泽便是了然,“呵,贼心不死了千年,楼渊这孙子被冕上弄死过一次,还没长教训。” “竟有此事?” 苍姝捕捉到其中两字,却见安泽的面色蓦然沉下去,心头有诸多思绪。 “我知晓了。”苍姝结束了这个话题,她看向安泽,“邪术师要这日旳究竟是何用处?” 安泽冷冷嘲道:“日旳这种神物,乃是成就邪术最好的凭借,如鬼尊想要实现斗转时空,楼渊想的却更大,他想要的是——成仙!” 而此时,秘境之外,陆终走至暗处,果真看到了倚靠在墙角的那人。 红衣的鬼尊格外嚣张,看到了来人也没什么反应,环臂弯唇,“呦,小子。” 楼终好似早便料到他在此地,“躲在此处,是为了躲避林家的追杀,你倒是自在。” “呵。”楼惐闻言笑了,“那小子太过粘人,近些年修为高了,对上他,便是本尊都少了分胜算。” “当年你本可以不留下他,自作孽。”陆终的嗓音很是平淡,楼惐瞥他,“此来找本尊,总不只是为了奚落罢。”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楼惐闻言一顿,“何意?” “斗转时空之术,你研究了千年,凭你之能,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成功?” 楼惐看向陆终,“你如此相信本尊?” “事实罢了。” 陆终道:“究竟有何目的?” “太少了。”楼惐摇了摇头,“这盘棋牵扯到的人还太少,当年的事牵扯到的岂止只是一个林家?” “仙门百家,可是大半都牵扯到了其中,你可真是疯了。” “呵呵。”楼惐讽,“楼家的人都是疯子,只是疯的程度不一样,追求的也不一样,本尊如是,楼渊如是,你……亦如是。” 陆终盯着他片刻,眸光深邃,楼惐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却只听他道:“随你。” 楼惐忽然大笑出声,“本尊以为,风光霁月最是雅正的少庄主,要为正义献身,拼尽全力也要阻拦本尊。” 陆终没有解释,报仇还是光复,二者或许可以兼备,但对于楼惐而言,他却只能实现其中之一。 如此,他怎会浪费时间在报仇上? 楼惐将陆终扫了一遍,“千年过去,重生一回的人是越发胆大了,你竟连把武器都没带就敢前来寻本尊?” 便是在此时,两人的目光一变,下一瞬,几道邪术带着凌冽的光自四面八方而来。 火光围困,腐气滋生,便有几道人影划过,落在四周。 一身的黑袍,将面目蒙的严严实实,果真符合他们的形象。 他们见了面前这两人,便以为是方丈的人,直接出了手。 这种邪火虽则厉害,但如何能敌得过鬼尊?楼惐只淡然甩袖,那火便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再也猖狂不起来。 那力量却没有停止,而是穿过了火墙径直朝向邪术师而去。 那几人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灵力的冲击下,竟是连内力都在震荡,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楼惐的足下似乎踏着血气,踩过蜂拥的火焰,步步朝他们走去。 邪术师都是些老滑头了,见现下模样便知道是踩到了硬骨头,怕是难办。 “你——” 当楼惐的面容出现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人看见了这有如血一般的红衣,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的双眼中流露出了惊恐。 “啊!” 楼惐却没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走过他的身旁,那人方松了口气,却不想鬼火在下一刻便烧上了全身,那火焰丝毫不像是邪术召唤的火,而是炼狱中的红莲业火,沾上分毫便再摆脱不得。 “啊!!!” 剩下的人忙要动作,在这一瞬间才惊觉,自己却似乎被控制住了再动弹不得。 抬眸,一抹银光划过面前,细细来看,竟是细如毛发的银丝,不知何时便布在此方,无声无息缠绕在众人身旁。 亏得他们还以为是自己抢占了先机! 陆终风轻云淡,楼惐这人惜命的很,能这么轻松站在此处,便说明早做足了准备。 这银丝阵自然没能瞒过他的眼。 “沉曜……鬼尊。” 那人咬牙切齿将这几字吐出口,声音却不乏颤抖,他不甘就这么死在楼惐手中,目光忽然落在了旁边人身上,而那人身上竟是连武器都没有! 楼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知道他的意图,却没有阻止,反而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那邪术师竟是在暗处还埋伏了傀儡,傀儡无声无息靠近陆终,只等邪术师一声令下—— “嗖!” 枝叶摇曳,那傀儡便带着邪气冲向陆终。 而陆终却还只是站在原地,背对着那傀儡,似乎没能反应过来。 得手了! 眼看着傀儡的爪尖要勾上陆终的脖颈,却在此时,情况突变。 陆终侧眸回身,手中的一枚符篆便正正贴在了那傀儡面门。 “吼!” 只一瞬,傀儡来不及惊叫出口,随着符篆燃烧,整个傀儡都在逐渐破碎。 “这这这……” 那邪术师惊了,这可是他耗费心力制作出的邪术傀儡,怎么可能因为一道符篆便沦为灰飞! 楼惐也稍稍挑眉,果是东瀛昔日少主,对术法有如此之强的掌控和顿悟力,怕是昔年的诸位门主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他眼中划过暗色。 却在下一刻,更多的傀儡蜂拥而至,从四面八方破林而出,楼惐皱了皱眉,回眸,那人邪术耗尽,鲜血从七窍流出,他呵呵笑了两声,“我自知不是你们对手,但至少……” 不等说完,楼惐一个抬手,锋利的银线已经割断了他的脖颈。 傀儡少说又数十,看上去密密麻麻朝着二人涌了过来甚是恶心,楼惐嫌恶的皱了皱眉。 陆终那方也面临了同样困境,手中的符篆到底有限。 “师弟。” 却听楼惐如此唤他,陆终回眸,手顺势上抬,便径直握住了一物。 熟悉的灵力涌入体内,陆终眼中难得闪过惊色。 “本尊帮你保管了千年,如今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转圜 判官笔。 阿目。 隔了千年才同自家主子重逢,阿目显得格外开心,浑身上下的血气压抑不住,险些能化为实体扑到他脸上。 陆终眼中却不见多少喜色,反像是有些茫然。 “啪!” 银光乍现,鬼鞭出,当鞭子落地的一瞬间便打散了一群傀儡。 楼惐懒懒开口:“怎的,久别重逢,激动到不能自已了?还是说……不会用了?” 话音落,陆终方想动作,却不想阿目在这一时之间激动到难以自控,蓬勃的灵力登时卷上空,便是蒸腾出一片的血气。 这股气息甚至震慑住了那群傀儡。 “诶呦。” 楼惐象征性拍了拍手,“厉害厉害,这股力量传出去,怕是能引来更多人啊。” 陆终没有理会他,阿目见自家主子神色,知晓自己怕是惹了乱子,忙示弱的收敛了气势。 陆终微微叹了口气。 傀儡的动作只停顿了几瞬,现下又是反应过来,眼看着便朝着陆终冲了过去。 陆终神色无改,判官笔入手,只在空中落下几笔,血色晕染便成了一套符术,挥袖,符术 作用,玄雷自术中起,划破天光一瞬,直直坠向前方。 “轰隆!” 当狂风席过时,楼惐掩袖挡住风沙,目光落在判官笔下的阵法上,倒是微微吃了一惊。 千年过,面前这位少庄主的修为也远远不敌以往,原以为对于判官笔的使用他会颇为吃力,却不想…… 果真是天意。 五雷术的作用惊动天地,这一术后,摆在面前的傀儡尽数被轰碎为灰。 琉璃笔阿目的身上又闪过光,似乎在朝着陆终炫耀自己的力量,陆终的目光却凉,他将笔甩出,“擅作主张的武器,要来何用。” 阿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慌了,浮空转着圈圈,知道主子怕是真怒了。 楼惐将衣袖放下,掸去了身上的灰尘,看向四周,“师弟,你不会是故意的吧,这般大的动静,怕是林家那小子也察觉到了。” “是,”陆终直言,回眸,“是以你现在,还打算藏匿在此处吗?” “呵呵。” 楼惐冷笑了一声,却没有生气,“逐客令都下了,本尊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 “不过师弟,千年前你临死前究竟布下了什么局?” 留下了如此一问,楼惐知道陆终不会回答他,下一刻已然转身离开。 阿目悄咪咪一点一点蹭到陆终身边,低声下气的模样,扒拉着他的衣衫下摆。 陆终的眸色暗沉,他的记忆一直残缺不全,虽然知晓千年前大抵情况,却还似有些细节记不清楚。 而今,在阿目重归于手的刹那间,桎梏记忆的屏障似乎坍塌了一角,而楼惐方才所问…… 他按了按眉心,脑海中一闪即逝几个画面,陆终知这段记忆的重要性,脑中有震荡着的痛,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更多的细节。 阿目自然看到了他的痛苦,却苦于自己只是根笔没有办法帮助主子。 在碎片化的梦境中,陆终终于捕捉到了一处残影,那人似乎很是眼熟,同千年前的自己激愤诉说着什么。 听不清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片刻后,陆终蓦然睁开了眼。 “逍遥。” 他淡淡吐出这两个字,许多过往不曾想过的事便破土而出。 好比楼渊这个本该死的不能再死的人,是如何苟延残喘到如今的。 —— 且不提其他,光就诸位长老这边,方丈四方的结界被邪术师攻破,诸位长老带着弟子在四方抗衡。 邪术师攻势很猛,且做足了准备,却不想他们所做的也尽数落在了方丈长老的算计之下。 四方来攻,目标直指向中心殿,正是衡朔长老所看守之地。 衡朔长老站在水镜之前,整个方丈内的变动尽收眼中,长老们率领门内弟子同邪术师作战,局势似乎不甚理想,而衡朔长老却分毫没有担心之意。 直到前几日,他都不知陆终所谓的必胜之计究竟是什么,却不想,陆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本以为他将邪术师的所图所想尽数算计透已经是全部计划,却不想,他的能力远远不止如此。 “不世天才,毁于修为?” 衡朔长老忽而苦笑一声,“天大的笑话。” “这般惊才艳艳的人怎的就生在了陆府,若是在方丈……” 他低低一叹,心头却不知为何忽而一跳,当察觉到了那分冲天的血气刹那,衡朔长老忽而一惊,忙调动了水镜。 血气的出现只是一刹那,衡朔长老遍找却是找不到那气息的由来,他的额间点出冷汗。 “幽冥血气……这可是大煞!” 血气千年不曾出世,世上唯有两个人曾拥有过这等能力,而最近的那人便是千年前的无相判官。 而那人早早便做了古,如今这血气又出,怕是大乱之兆! 衡朔长老想起先前自蓬莱而来的三人,眸中有暗色划过。 “非是天下变动,蓬莱绝不出世,而若是蓬莱都打定主意要出世之时,怕是……” 衡朔长老捻着胡子,思忖许久,却是叹道:“千年前邪术祸世,幸而有冕上坐镇天下,才免了众生疾苦,而那般人物放眼天下唯此一人,如今,若是卷土重来,谁能抵挡?” 挥袖间,水镜的画面几转,最后定格在一人身上。 他独自在方丈的最偏僻一方,似乎开辟了这片天地,手中操控凌转的是诡秘精妙的阵法的绝术。 衡朔长老虽懂阵法,却不精通,只看着他手下所摆动出的符阵,凝目许久也只能犹豫得出是个复阵的结论。 定然不只是这般简单。 陆终所设下的阵法不只是这一处,衡朔长老通过水镜得知,陆终总共在十二个方位设下了十二处阵法。 而面前这一处,正好是最后第十二处,最后的一个方位。 十二星枢,分各一方,衡朔长老蓦然一惊,阵术中最是顶级的八卦之法也不过是将八个阵法连接为复诊,而这一个,竟是有十二个吗? 衡朔长老按在水镜边的手都在颤抖,想起陆终离开此处时留下的话,“邪术师声势浩大,方丈倾其力,虽能击退,却难免自损。” “是以,唯有将其打压到不能一力,才最是上策。” 衡朔长老按了按眉心,“若是真有转圜,怕便是因有这般人物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故人皆安 秘境中 白依依、苍姝、安泽各站一方,安泽疑惑道:“若按照你所说,方丈现下正是危机关头,秘境内的邪术师已被扫荡干净,你为何不出去?” 苍姝手中握了把不知从哪里摘下的野果子,喂了一颗入口,“我的任务只是护住秘境中的弟子,自是要待在这里。” 安泽讶然,“竟有人能指派任务给你?” 见苍姝瞥自己,安泽不以为意:“你的实力我自然清楚,若只是护一处秘境与你而言太过小题大做,那人同你相熟,怎会不知你的实力,而他既然如此打算了,难道果真是有其他完全之策?” 闻言,白依依也看向她,苍姝没有多做解释,只道:“我信他,自然是因着他有这个能力。” 虽然有过冒充冕上那半月的相处,但因为总共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安泽对面前这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是个厉害人物的认识上,过多的他也不打算了解。 既然面前人都不着急,自己为何要多管闲事? 安泽方起身,打算继续去钻研那个神秘的阵法,却听苍姝忽然叫住他,问道:“或许故人皆安?” 安泽步伐停住,他道:“不知你问的是谁?” “自是你身边我熟悉的人。” 安泽点头,“在我的时间,他们过得都好。” 提起这事,安泽难得打算多说两句,“只是我没想到,苏斫这小子居然是最先脱单的一个,那姑娘人长得还好看,怎的就看上了这么个木头?” 苍姝闻言一顿,她问道:“那姑娘的名字可是唤作怀卿?” 安泽的话音戛然而止,抬眼,“你怎知道?” 苍姝却只是笑了笑,指尖捏着果子把玩,“故人罢了。” 安泽有些感慨,“果真是巧。” 他转身去旁边研究阵法,原地只剩下白依依和苍姝,而苍姝面上还带着笑意,似有缅怀。 白依依收回目光,“你是如何回到此间的?” 苍姝并没有抬眸,“被强迫着带回来的。”她同白依依讲了过往,包括她假装冕上的那件事,白依依听完后果真是有惊讶,她半晌才张口:“是以,那次大战,竟是你在指挥?” 这一场战争可谓震撼了整个大陆,而也就是因着这一战,邪术才彻底为世人所知。 苍姝想了想,只道:“算不上指挥,顶多叫帮了些忙。” 白依依失笑,“也难怪我之后找不到你,原来是……” 不得不说面前人的确是个奇人,能同国师这样的人有所联系就罢了,竟然还敢冒充冕上。 白依依虽然面上一直带着笑,苍姝却能感觉到她有些犹豫,主动问她道:“可是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白依依微微叹了一声,“关于端儿……你走之后,我竟是再寻不到她……魂灯已熄,同她的联系也断了。” 看向苍姝,白依依只问:“她究竟生了何事?” 苍姝皱了皱眉,提到容端,莫说白依依,便是苍姝都有些难以开口,“她为自己和师兄弟们报了仇,安静离去了。” 白依依停顿片刻,按住眉心,“既然如此,为何,甚至不同我道别?” “许是不好意思吧。”苍姝勾了勾唇角,“反是离别皆苦,更何况是这种没有归期的离别,若是不同你明说,或许还能给你存一份期望。” 容端这个人,即便己身经历皆是惨痛,却仍不改其温柔,苍姝平生最喜这般人物,是以才会费尽心力将她的魂保住。 苍姝对白依依道:“她定会回到你身边,不过时间问题。” 听闻这话,白依依登时便反应过来话中意,她猛然抬眸,“你为她做了什么?” 白依依一贯聪慧,知道苍姝既然敢这么说,定然不只是安慰。 苍姝没想过瞒着她,“容端是被邪术所救,魂同那术者牵连,若是施术者身亡,便会魂飞魄散。” 听到这四个字,白依依的脸骤然一白。 当年容端出事时,她满心只有救她回来的念头,才会一口应下邪术师的条件,直到之后对邪术更多了几分了解,才对容端回魂之事感到心慌。 而容端的失踪也成为自己这几年的梦魇,无时无刻不为之担忧。 “我以灵力滋润着她的灵魂,将她同邪术师的联系暂且斩断,如此,只待她真正将魂体凝练结实,便可以灵体之身重返人间。” 这相当于是另一种方式的鬼道修习,而真正能将魂体修炼到能停留人间的鬼并不多,容端若想要成功,怕是得费上许多功夫。 白依依听完她的解释,面上虽然没有展露情绪,却比之前多了分安然。 “多谢。” 白依依等了片刻才开口,“我什么都没能帮上忙,说来惭愧。” “容端不比常人,极为通透,因着你是她最为在意之人,才会选择自己承担一切,既是她的选择,你也不必为此忧虑过重。” 苍姝话音一转,“只是容端大义凛然,不代表我大公无私,你可是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啊,打算怎么还?” 白依依微微愣住,看着面前人,有些哑然,到底是笑了笑,“是是,这人情债我自然认下,至于如何来还……不若债主你来说说?” 听她这话,苍姝还真是认真想了想,“做牛做马便不必了,至于其他,我还没有想好,先欠着吧。” 知道苍姝说这话不过是调侃,白依依心中的阴霾被驱散少许,她禁不住伸手去捏苍姝的面颊,“好啊,都敢打趣我了。” 苍姝讨饶,却道:“你都应下了,我这么说不过分。” 二人嬉笑打闹间,苍姝这方却察觉到了秘境外小纸人传来的消息,勾唇道:“看来,这场闹剧要结束了。” 白依依闻言,“要出去?” 苍姝点头,“也是时候了。” 安泽仿若脑袋后面长了个耳朵,听清了苍姝的话,目光却还直勾勾落在阵法上,他有些不舍:“若不然你们先出去?我再在这里待上一待。” 却在下一刻,那阵法的纹路开始散去,安泽大惊,“这……难不成……” 没过几息,原本覆在地面上的阵法已然化为灰飞,安泽见这场景,禁不住啧啧声,“这鬼尊也太过谨慎了些,便是这阵法都设计为自动销毁,令我刮目相看。” 他于是拍了拍灰,站起身,很是坦然道:“出去罢。”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天枢阵 当白依依和安泽出了秘境才明了,苍姝所说的不用帮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琼天盖顶的结界将四周包围,十二处由阵法凝练的光芒冲天而起,远看来竟是同天柱一般,乌云笼罩四野,天地改色。 安泽怔楞在原地,维持住这一个姿势,身为天枢的他此时竟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大傻子一般。 “这……这就是苍姝你的所谓……万全之策?” 还不等苍姝回,安泽已然滔滔不绝着手分析,喃喃自语道:“阵法自十二处起,且各个皆是相连,不可能是单独的阵法……” 一字一句,“莫不成,竟是十二处相连的复阵!!!” “绝世奇才!” 便是白依依一时间都沉浸在震惊中,半晌才开口,“苍姝,你这位友人究竟是谁,自古至今,从未见过十二重的复阵,若是传出去,怕是……” 天下俱惊! 结界中有暗嘲翻涌,怕是被困其中的邪术师早就骂出口了。 思及此,苍姝竟是忍不住笑了,“难怪他要先布下结界了,这般若是传到外界,怕是真会引起动乱。” 她回白依依道:“他不过是仙门中一员,只在阵术上独有见解,可谓天才。” 白依依注意到了苍姝面上的放肆笑意,脑中转过什么,她叹道:“如此,也难怪你如此放心。” “那是自然。”苍姝这话说的莫名有底气,格外骄傲。 白依依忽而掩唇,“看来,你同他的关系不简单。” 苍姝坦然道:“他是我欢喜之人,自然不同。” 白依依闻言倒是没有惊讶,她叹:“既如此,那人情便算在来日你们成亲,我的份子钱上好了。” “好啊~”苍姝拍了拍她肩膀,“借你吉言。” 只是当下面对如此形势,也不知何日才算是终结。 如今二人都有放不下的执念,只待到天下皆安、所图皆成之日,才能迎来真正的大喜之日。 苍姝此时还不急。 —— 十二重复阵的威力便是没能身处在阵法之内,也能感受到那种仿若能使天崩地裂的威力。 若是简单的复阵,两两相叠,可以是幻术暗藏攻击,亦可以是双重攻击,设阵难度随其精巧程度而定,古有大师曾设八卦复阵,便是攻守兼备,可谓是阵术之巅峰。 而今,不过双十年岁的陆终却设计出了如此绝伦可谓窥探了天机的十二重复阵…… 安泽定睛观察许久,本以为这阵法不过虚张声势,越是细看却越觉得心惊,这十二处阵法竟是一一对应了天枢之位,在偌大的方丈上,竟能将定位做到这般精确! “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 安泽满目正色,“或许不能称作完美,但若是让我来解,少说也要困在其中半月。” 更何况,半个月后能否有命存留,便是另一件事了。 惊天霹雳。 武泽长老手下的利刃收割了邪术师性命,却在下一刻得到衡朔长老传音,只听他的嗓音带着些沙哑,“可以了,武泽,回来吧。” 武泽长老动作未停,目光放在更远处的人影身上,“邪术未消。” “……不必管。” 衡朔长老捂住眼,说不出此时心中的澎湃情绪,他颇为无力,“少庄主的天枢阵法已成,剩下的事,已经无需你我出手了。” 或许可以说,为了不添乱,不如赶紧让那些弟子撤回来! 武泽长老虽则有些怀疑,却到底是听进了衡朔长老的话,带着弟子收拾了残存几人后便离开。 当阵术开启的一瞬间,对面的邪术师也有所察觉,懂得阵法的几位见此情形,吃惊的程度不亚于安泽和衡朔长老,天空隐隐传来吟啸般的风声,他们甚至脚下察觉到了无力。 “撤走!必须立刻撤走!!!” 却也有人不置可否,“从来只听闻八卦阵法引得天地变色,如何曾见过十二重的复阵!定然是幌子!” “蠢货!!!” 邪术师如何判断不出这阵法的真假!这分明! 楼惐此时尚未离开方丈内,他站在结界内,看着远方拔地而起的一处天柱,吹了一声口哨,微微勾唇。 “不愧是小师弟,天枢阵法……呵。” 楼惐徒留下一句,“千古未见,若是楼家那些老顽固还活着,怕是此时早禁不住热泪盈眶了吧。” 他徒手撕开了结界一角,从容走出,脚下的步伐虽则稳重,手却是不可查觉微微在抖。 一方天地下唯留下了红衣鬼尊的大笑之声,和着风声雷响,震荡四野。 彼时,陆终正站在山崖之上,衣衫长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面上没有半分情绪,身子在空旷中显得有些单薄。 他再也忍耐不住,低低咳出了一口血。 “到底是勉强了些。” 随手抹去了唇边的血迹,将手藏在袖中,陆终的天枢之阵可谓逆天而为,即便尚有残缺之处,却已然抽干了自己全部的灵力。 凡人如何能完成此举? 陆终伸手按住了胸口,自千年前身陨,维持自身性命的便是被楼惐藏入体内的这枚日旳,而也正是借由日旳之力,才支持了整个阵法的运作。 即便如此,方才却也有一瞬间似乎魂魄散去之感,这一步虽则万全,赌下的却是生死。 楼家的人都是疯子。 这话说的不错,若不是疯了,楼渊怎会修炼禁术,招惹百家讨伐最终将楼家引向灭亡?若不是疯了,楼惐怎会筹划千年,千方百计只为实现传说中的斗转时空之术,为光复东瀛? 而若不是疯了,陆终怎会拼了性命,完成可谓创世之举的天枢阵法? 陆终从袖内拿出一枚阵符,用力,符咒灼烧殆尽,天枢阵这才算是正式开启。 而他也终归没了气力,口中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衫,也染红了泥中绿草。 他再也无力,顺着山崖跌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天枢阵成,有三得。” 陆终缓缓开口,“其一,保方丈,免数百弟子丧命,此乃最最上策;其二,慑楼惐,阵既出,他必定有所戒备,免了更多试探,怕是下一次再试,便是真正的斗转时空阵法。其三……”他的眼中划过暗光,虚虚握拳,“引楼渊,言山已保,方丈未攻,接连两次挫败,再加上这一举,我倒想看看,他还想苟且躲藏多久……” 凡是有得,也必定有失。 他本可完成真正天衣无缝的阵术,而他的身体却是受不得,若是常人,怕是阵法还未完成,便已经丢了性命。 第三百七十八章 小可爱要凉 “咳咳……” 经此一遭,他的面色已经苍白若纸,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搅和在了一起,剧痛中,陆终却想起了那人。 他的唇角不由得轻勾,“这也是为何……我不想你牵扯进来的原因啊。” 这幅模样若是为苍姝所见,情绪怕是会失控。 便是在此时,有小纸人随风飘来,远远见了陆终,小纸人激动地手舞足蹈,却在靠近的过程中意识到了不对劲。 “!” 小纸人惊呆了,当看到面前浑身浴血,青衫变血衫的人时,小纸人的手脚都在抖,它甚至于不敢靠近。 陆终的眸光有些涣散,注意到了小纸人,慢慢伸手比在唇边,笑容还如同过往般温润,轻声道:“我无事,别告诉她。” 小纸人反应过来,拼了全力赶到那人身边,即便只是个纸人,也妄想不自量力施灵力救面前人。 一个小纸人能有多少灵力?不过杯水车薪。 陆终却似乎透过它看到了它的主人,伸手想要摸小纸人的头,蓦然发现手上沾满了血,恐污了它,停在半空。 小纸人的全身都在颤抖,若是人形,怕已经在嚎啕大哭了,它直接扑到陆终的手上,用头去蹭他的手指。 陆终笑了笑,闭上眼,“我不过歇一歇,你莫怕,也别告诉她。” 虽然她可能已经猜出来了,但至少,总是要比亲眼看到好上一些。 话音落,那人已经靠在山壁闭目睡去,小纸人僵在原地许久,不敢动弹,等过了会儿功夫,才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虽则微弱,却也代表他性命无忧。 小纸人抱头纠结,啊啊啊到底要不要告诉主人!!!! 到底是听主人还是小可爱的啊啊啊啊!!! 小纸人已经风中凌乱了,它唯有的一点智商和本能让它决定悄兮兮将其他小伙伴叫过来。 要纠结就一起纠结吧!!! 施术者已经将万事备好,即便没有人控制,阵法也会按照预定进行下去,捏碎了符术的刹那,便已经开始了邪术师的灭顶之灾。 九天劈下五道雷,此乃攻,乃是天枢阵的基础,龙吟虎啸声携杂着痛吼,邪术师见此俱惊,忙要找到破阵之法。 “没用的。” 有人喃喃,望向半空,眼中有空洞,“这才只是第一重,他竟是将攻击作为第一重,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你我全数毁灭!!!” 也诚如他所说,雷术不过是个开始,衡朔长老长长嗟叹一声,踱步从殿内走出,目光远方,落在远处的暗沉天色上。 “殊不知,世间出此惊才艳艳之人,究竟是极善还是极恶啊。” 武泽长老同那些弟子已经远离了阵法中心,诸位弟子已然是目瞪口呆,浑身发软,而武泽长老的面色也称不得晴朗。 天枢阵的威力有目共睹,这般逆天的阵法谁能断定不会用作危害之行? “长长长长老……” 那位弟子甚至于舌头都在打颤,“这究竟是什么?可是长老们所留下的杀手锏?” 武泽长老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必定要同这位少庄主再细细探讨一番。 到底是低估了这人。 这十二重的复阵中有致幻和循环的阵法做辅助,一旦落入其中,除非将整个阵法破解,否则只能一辈子陷入其中再出不来。 这方的三人一直没有动作,白依依站在一旁,身为掌门的她自然不可同昨日而语,却也被面前的阵术所惊。 至于安泽,从震惊到正经,多次转变到如今的兴奋,“苍姝,你同设下这阵法的大师可熟?能不能为我引荐一下?” 而苍姝的面色却少有的阴沉,唇角的弧度一直未变。 她现下才算明白了陆终的心思,心头说不出是怒还是心疼,还是其他,她犹豫了片刻,却还是唤了小纸人。 却不想小纸人们根本没有回音,苍姝微微皱眉。 “苍姝?苍姝?” 安泽却不是个消停的人,马尾扫在脑袋后面,跳到苍姝身边,“怎么竟晃神了?” “没事。” 苍姝笑了笑,这一笑却让安泽一顿,不由得问道:“可是还有事?” 便是白依依也在看了过来,苍姝无语片刻,开口只道:“诸位,我这边怕是还有些事未做,容我先行离开,待办完此事,再回来寻二位。” 白依依点头,“去吧,邪术师尚且未除,方丈内的人该是也发现不得我们,我们便在此地等候。” 安泽虽然好奇,却也爽快应了。 苍姝行礼示意,而后足尖一点直接飞离。 看上去很着急,面色也一瞬间转变为阴冷。 安泽不由得疑惑了,“她缘何如此着急,这群邪术师怎可能逃得出十二重复阵?” “并非如此。” 白依依猜出来了,她道:“她这般,许是因为担心一人。” —— 陆终现下的情况不算好,一群纸人被同伴坑了,着急忙慌赶过来,面对的却不是敌人,而是浑身上下被血覆盖的小可爱,纸人们登时便急了。 那小纸人忙摆手摇头示意同自己无关,一番精神交流后,纸人们齐齐沉默。 “你……要欺骗主人?” “不算欺骗,只是隐瞒啊!” “要死。” “这可是小可爱拜托的……他不会害主人呀。” “要死。” “大家伙都在这儿了,要是被发现了,法不责众,主人应该不会——” “……还是要死。” “我觉得你就是拒绝不了小可爱的请求,才拉我们一起承担主人的怒火。” 陆终身边围着的这一群之人叽叽喳喳,在讨论纠结如何来做,还是最开始那个纸人当机立断,“叫你们来不是来吵架的!还不赶紧的施展灵力救小可爱啊!!!!” 是了。 众纸人这才反应过来,忙聚集灵力,将其输入到陆终的体内,这不查不知道,灵力进入陆终体内的片刻,小纸人们便慌了。 这浑身上下可是半分灵力都没有了,不会是灵丹被废了吧! 吓得它们浑身一抖,“要不然还是告诉主人吧,如果小可爱真的出事了……” “……” 众纸人又是一抖,便是最开始那个小纸人也在犹豫中徘徊,“我……” 第三百七十九章 拿捏 空气中不知为何忽然多出一抹冷气,小纸人们似有所感,齐刷刷僵持在了原地。 有脚步声随着冷气在靠近,来人果不其然是苍姝,她感应着纸人的位置赶来,当看到山崖上的那人身影,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卸下了灵力,一步步走到陆终身边,小纸人们忙为她让地,本来以为自家主子会怒发冲冠,情绪失控,却不想她的面色依旧沉静,也如此……可怕。 苍姝足下步伐很轻,直到走到陆终身边才停下,半蹲下身子,“你们为他输过灵力了?” 小纸人们面面相觑,拼命摇头。 苍姝为他把脉,虽则性命无忧,身体虚至如此,灵力输送再多怕也无用了。 她的眸色深沉,面上看不出半分情绪,陆终没有外伤,一身灵脉却是覆满了碎纹,似乎只稍轻轻一碰,便会破裂。 苍姝忽然不敢动他了,指尖有些颤抖,小纸人们甚是有几分眼力价,互相对视几眼,忙悄兮兮以最快速度撤离。 “傻子。” 苍姝憋了许久也只憋出这两个字,她的眼中氤氲着风暴,“此举伤身,你岂会不知,全天下的人都说你聪明,说你是天才,那你怎就不能寻到一个伤不得自己的法子?” 苍姝的手指狠狠戳了两下他的胸口,“不就是灭了这群蝼蚁?我若是早早察觉你会如此,倒不如……” 眼中有一瞬划过戾色,躲在暗处的小纸人们通身一抖。 主人生气了,主人生气好可怕! 温和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入陆终体内,滋润着筋脉。 陆终的眉睫轻点,苍姝察觉到了,知晓他已经清醒,“有初,你向来胆大,怎的此时倒连睁开眼都不敢了?” 陆终未曾睁眼,被揭穿也毫无心虚,他开口,嗓音尚待着分沙哑,“做错了事,自然要谨慎些。” “哦?” 苍姝勾唇,“错在哪儿了?” 陆终沉默片刻,苍姝被气笑了,她捏着陆终的面颊,稍稍用力,“供认不讳,抵死不改,有初,你是打得了一手好算盘。” 苍姝的情绪隐忍,虽则如此,陆终却知她到底该是生气了。 他到底是睁开了眼,映入眼前的女子面容,他将苍姝的手拉过来,“此次确是凶险了些,但利远远大于弊害,且我做足了准备,总不会伤了性命。” 苍姝闻言冷冷笑了一声,将手抽出,“若是天底下搪塞人的借口都是早有准备,一个个的哪里还有过错?” 苍姝看他,“为何不提前告诉我?可是不信我,还是觉得我会拖了你的后腿?” “苍姝……” 亏得陆终舌灿莲花,对上百门才子都有余力的人,现下却是踌躇不知如何开口。 他细细想了想,才道:“我……” 却被苍姝按住了唇,苍姝稍稍叹气,那股凌厉的劲却是放下了,眉眼之间恢复了温和,“也罢,话说了千百遍,该受的伤也落不下,你总归是比我聪明的,算无遗漏,倒也并非不信我。” 陆终微微皱了眉头,苍姝却一言带过,“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再问再提了,只是有初,你可知,每次我见你如此模样倒在我面前,可是什么心情?” 正是因为如此,才想着要隐瞒啊。 但是又如何瞒得过面前人呢? 陆终的心有些拧着一般的痛,他想去伸手碰苍姝的手,却是停在半空。 “我不能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苍姝。” 陆终低低咳了两声,“你我所做之事,所面临之事,每一桩每一件都容不得松懈,我只求能护你无恙,但现下来看,似乎你并不喜这种方式。” 苍姝盯着陆终半晌,她一把捏住了陆终的下巴,“陆终,你是否太过高看你自己了?” “既然知道自己面临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对手,还敢在这种时候大言不惭说要护我无恙?若是连你自己都护不得,有谈何说要护我!” 苍姝知这话说的有些重,但在此时她又何尝能想更多? 陆终的眸中带着些茫然,苍姝一直没有断了输入的灵力,对着面前人,即便再气她又有什么办法? “有初,”苍姝定定同他对视,“你想护我,焉知我没有同样想法?你无需顾忌我,我可以保护好自己,若是护我同护你有了冲突,我绝计不会容你因着我而受伤。” 这对她来说是种羞辱。 话说到这里,苍姝觉得已经够了,她探着陆终的脉,这才松了口气,她方要将手收回,却不想陆终竟是猝不及防将她拉过,苍姝一个不察,直直撞入他怀中。 “有初!” 苍姝一惊,怕伤了他忙要起身,却不想陆终力气这么大。 陆终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嗓音低沉落入耳中,“对不起。” 苍姝顿住了,陆终只是静静靠着她片刻,“下次我定然会同你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原谅我可好?” 这话、这声音,苍姝的耳朵都要酥了,若非还存着一点理智,她怕是早就忍不住抱上去了。 见苍姝没有回话,陆终甚至颇为脸厚的蹭了蹭她的面颊,正是虚弱的时候才好装着服软,咳了两下,软声道:“苍姝?” 苍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险些咳出声,陆终平日里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撒娇? 这招美人计使的……陆小终果然最会拿捏人! 太卑鄙! 苍姝看似是十万分的唾弃与不屑,实则心里早就冒开了花。 “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下了。” 苍姝状作严肃,“日后你若是再瞒着我,我定然不会再轻易原谅你了。” 陆终却是笑了,他靠在苍姝的耳旁,“好,不过如果这么说,苍姝可是已经原谅我了?” 苍姝再也受不了了,忙就要撤身离开,两颊上添了红意,“我……你……” “噗嗤。” 陆终忍不住笑开,明明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却浑不在意,他的面色终于带了些红色,他将苍姝的手拉开,“我无碍,灵力不用输了。” 苍姝闻言,眉头微蹙道:“施展这等逆天之术,代价怎么可能只是灵力?” 抬眸定定看着他,等着他回话。 陆终停顿片刻,将苍姝的手放在胸前,“我的体内存有一枚日旳,便是因为这个,我才能完成此阵。” 第三百八十章 方丈篇要结束啦 苍姝眸中有光划过,她的手就放在陆终胸膛上,似乎还可以隐隐感受到心跳,苍姝迟疑道:“日旳怎会……” 脑海中忽然划过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苍姝隐隐有猜测,却终归不明。 陆终不打算细说,他站起身,遥遥看向天际,天枢阵内的一轮变化过,如今该是收尾的时候了。 苍姝心有惴惴,天色暗红,似乎能坠下火光般,“好在我同你不是敌人。” 陆终失笑,敲了她的脑门,“这话该是我来说。” —— 苍姝虽然担心陆终的身子,但现在的确不到他离开的时候,天枢阵的邪术师尽数被剿,余下的也不过苟延残喘之辈,已然没了威胁。 诸位长老的面色各不相同,看着陆终的目光也带了戒备,苍姝将陆终送入殿内后才离开。 白依依和安泽果真在原地等候,苍姝来的时候,白依依先有所察觉。 回眸,“结束了。” 苍姝道是,白依依看到了她面上的情绪,心头划过了些什么,苍姝却是稍稍弯唇,“我无碍,你们的事我已经随诸位长老说了,只说是我的朋友,前来帮忙,今晚便歇息在弟子阁就好。” 白依依却问:“可是和你一屋?” 苍姝一顿,笑笑:“自然。” 安泽似有所觉,只安静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片刻后却问道:“你可是要走?” 苍姝点了点头,“是。” “去哪里?” “鬼域。” 这两个字一出口,安泽和白依依对视一眼,白依依的眉头微蹙,她道:“死人所归,无迹可寻,那里对生者而言便是地狱,你去那里要做什么?” “我的朋友被困其中,我要将她带回来。” 听到苍姝如此说,白依依知道定然是阻止不了她了,安泽想了想,“鬼域的门究竟开在何处都不知,如何去?” 苍姝却抬眸,“既然存在,便会有人知道。” 白依依无言片刻,想要开口的时候苍姝却道:“你们是我的贵客,这些日子便好生在方丈歇息,若是想要离开也莫忘了和我说一声,我会想办法找到让你们回去的方法,大可安心。” 便是能猜到他们二人的心思,听闻此言,白依依却道:“你知我一贯不喜欢安逸和约束,何况既是自己的事,怎能全权托付予你?” 白依依看她,“鬼尊不正是设下这个阵法的人,既如此去鬼域这一遭,我脱不得。” 安泽懒懒打了个哈欠,也应道:“白姑娘所说不错,鬼域此行凶险,自己去变数太多,倒不如带上我们二人,也好多个保证。” 毕竟面前这两位,一位玄清掌门,一位天枢,就是单独拎出来任何一人都是最为顶尖之人,若有这二位相助,的确会轻松许多。 苍姝稍稍弯唇,点头:“既如此,便麻烦二位了。” —— 去鬼域也不急于一时,苍姝定然是要等到陆终身子好起来再动身,在方丈的这几日,她还是化为原先明玉的模样混迹在弟子中。 碧歇在阴凉处,看着这些萝卜头晒着大太阳苦练基本功,再看看自家主子,扎马步扎的稳稳当当,有些唏嘘。 白凌的目光时不时就会落过来,却在苍姝稍稍回眸时立刻扭过头去,有些心虚模样。 王帖到底是留下了一条命,就是最近身体虚得很,长老特批让他歇息几日,平日里都是白凌和王帖较劲,现下少了一人,便是训练都安静了许多。 新来的这些弟子被保护的很好,从秘境中而出,分毫察觉不到自己已经卷入过一场危难,嘻嘻哈哈结束了秘境修炼。 而在外面的白凌和李沁则是受碧的庇护,即便是被几波邪术师盯上了,也没有受到伤害。 训练结束后,白凌跑到苍姝身边来,磕磕巴巴却半晌说不出来话,最后只憋出一句,“你……没受伤吧?” 苍姝挑眉:“自然,他们还伤不到我。” “哦,也是……” 白凌挠挠头,“你的灵宠很厉害,特别厉害,就……”到底是编不出话来了,苍姝没开口,等着他继续,白凌叹了口气,终于道:“明玉,你此番过后,是不是就要离开方丈了?” 白凌一贯是个聪慧的孩子,在知晓了苍姝身份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她的离开,毕竟她本身都这么厉害了,完全没有理由留在方丈当个小小弟子。 苍姝停顿片刻,点了点头,“是。” 话音落耳,白凌的眼睛登时就红了,他低头,尽量不让苍姝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我早该想到的,你这么厉害,怎会只是个普通弟子?” 自己的玩伴要走了,而且大半是不会回来了,白凌难受坏了。 见小孩儿如此伤心,苍姝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却道:“我离开,是因为我的归途不在这里,你如此天赋,自然也不可能留在方丈一辈子,既如此,未来便会有机会相见,何必悲伤?” 白凌抬眸,眼圈微红,“可是我连你究竟会去哪里都不知道。” 苍姝摸了摸他的头,“我的家在言山,那是我的归所,但在真正安定之前,我想我会在这四海八荒中散一散步,去做些我该做的事。” 白凌不懂,他道:“需要多久?” 苍姝笑:“不知,可能和你在方丈内修行的时间一样长,也可能会更长或更短。” 白凌抽了抽唇瓣,“那不就是不确定吗?” 苍姝摊手,“我也没办法啊。” 白凌想了想,忽而正色,“如此,只要我好好修炼,大成后离开方丈,便可以去寻你?” 苍姝笑着点头,“是这样,所以你才要更加努力一些。” 白凌定定看了她几眼,猛地后撤几步,持剑在手,“既然如此,便先同我比试一下,我想看看你我究竟有多大的距离。” 小孩儿很认真很认真的表情,站在不远处,眼中有光。 苍姝勾唇,落在比武台的一方,“倒不如正式些,比上一场。” 碧舒舒服服躺在树梢,随手勾下两个果子放入口,看着比武台上的两人,砸吧砸吧嘴。 “这孩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非要当众丢脸?” 第三百八十一章 却之不恭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白凌输个彻底,他大口喘着气,跌坐在地面,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被木剑所击,虽然没有受伤,却还是很疼啊! 汗顺着面颊滑落,他的样子正衬得对面女孩儿的风华无限,苍姝竟是连衣衫都未皱,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可还有力气?” 白凌憋了气,没有借她的手就站了起来,“还早得很!” 苍姝揶揄道:“既然如此,再来一轮?” …… 碧大笑出声,从树上翻下来,捧腹道:“小子,你同这黑心人比试,哪里敌得过哦~” 苍姝回眸,碧立刻噤声,身子却还在抖。 笑声传来,这一次却不是碧,而是白凌,他笑得很爽快,眼泪都要流出来。 笑够了,不好的情绪烟消云散,白凌这才定睛看向苍姝,“我定会好好修炼,待到出师那日,我便去找你!” 正是年少,说出来的话足够记在心间数十年,也正因如此,誓言才可谓宝贵。 苍姝笑,同他对拳相抵,道:“这话我可记下了,等你十年有何不可?” 白凌的眼晶晶亮,是少年人独有的风华无双。 直到他的身影远离,碧才问苍姝道:“你为什么对那小子这么好?” “你不觉得他很可爱?” 碧翻了个白眼,“你从不轻易许诺,但是想从方丈内出师岂是那般容易的,寻常人便是穷尽一生怕都不能达到那种境界。” 苍姝只道:“他的天赋不低,缺的不过是时间,数十年,于他而言足够了。” 碧想了想,“若说天赋,那小子的确不错,但也只是不错,和你、白依依或者你家那位鬼才来说却没得比。” 苍姝伸手弹了他的脑门,“操心太过,他的未来如何,到底是要看努力程度,以我来看,若是他肯费心,只消十年便可。” “你太看得起他了……” 碧揉了揉脑门,“只是你果真打定主意要去鬼域了?少庄主呢?” “不知。” 苍姝如此道:“我会同他说,我自然是希望他能去的,只因有楼惐这个变数,我不能笃定。” 陆终歇息了两日,这两日来探望他的人不少,包括了诸位长老,却还有一人最为过,那便是安泽。 自从打听到了设阵者的身份,便迫不及待来寻,长老们顾忌着陆终的身体,拦住了外人来探望,但这些禁制却拦不住安泽。 同样身为一个术者,符阵既设,区区方丈弟子如何能破? 而在此时,陆终搁置了闲卷,目光微睨,落入窗外。 安泽有意试探,设下的不单单是障眼法,还更多了层幻术。 来者大抵没有恶意,在术法方面的造诣却极高,陆终如此想,面上却没有什么情绪,翻了书卷的一页,没有其他动作。 难道是没有发觉? 安泽正侧身靠在树上,盯着陆终动作,见他如此闲适模样,有些疑惑,但想来能设出那般阵法的人怎会察觉不出这种幻术? 安泽所设的幻术十分精巧,也最为难以察觉。以符纸为介,将四周景致融入,而幻境中的杀机暗藏,若非是一早察觉,否则绝计避不过。 安泽弯唇,若是面前人察觉到了却还能如此镇静,怕是已经想到了破解之法。 如果真是如此…… 幻境中的攻击来的措不及防,便是在这刹那之间,几枚毒针不知从何处现,眼看着要朝着那人而去。 陆终眼尾轻挑,抬手挥卷,轻而易举便接下了那几枚毒锋。 似乎有道黑影自窗外划过,而就在此时,却听一阵轻响,“呦,这个时候竟然有前来偷袭的?” 声音入耳,陆终的眸中有些暗色划过。 苍姝推门而入,手中还稳稳端着一碗药膳,她将门扇合上,“一群毛贼,也不知道怎么溜进来的,没有伤到吧?” 苍姝将药膳放在案上,似乎因为有些烫,吹了吹手指,她抬眸,却见陆终并没有看自己。 “有初。” 陆终却没有应,苍姝挑眉,她走到陆终身旁,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书卷上,“在看些什么?” 女子逐渐靠近,陆终却好似没有发觉,苍姝有些疑惑,“有初……” 她欲伸手,陆终却是偏头避过,他将手中的书卷搁置了,目光似乎穿透了苍姝,落在窗外一处。 安泽稍稍一惊,下意识坐起身,却见陆终的视线并未落到自己身上,“这究竟是发没发现我?” 却听那人忽而开口,“若论幻术,此阵确为精妙之法。” 陆终拂袖起身,足下所走每一步皆是稳重,乍看似乎没有规律可循,安泽却转为正色。 “破阵步法。” 他喃喃道,而后直接从树上翻身而下,本来打算翻墙离去,却不想那人动作如此快,只转瞬面前便多出了一道身影。 安泽急忙停住,怔怔看着面前人,有少许惊慌。 却不想陆终面色和缓,只问道:“不知阁下有何事前来拜访?” “……咳咳。” 蓦然见到了这般人物,安泽心头还是有些激动的,将些许心虚情绪压下,安泽拱手作礼,“并无要事,不过路过前来拜访,既然已经见了面,在下便先走了。” 安泽为何急着要离开?自己这个阵法不算随手而为,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给破了,安泽心头难得惴惴,打定主意回头再研究几个阵法再前来讨教。 陆终察觉到了面前人情绪,虽不明他的想法,却还是开口道:“东南二角设阵,天元为眼,阁下阵法确为奇思,却少了一步。” “嗯?” 安泽还在想着事,忽而听到了陆终这番话,有些好奇,忙抬眸,“何意?” 只等苍姝送药前来,忽而听到了院内传来的哈哈大笑之声,听来还很是熟悉。 她推门而入,入眼便是安泽拍桌拊掌的模样,笑够了,他又掏出了两张符咒来,“你且看看,这两张俱为五雷符,其中一枚却如何都不能作用,是为何?” 陆终细细看来,将其中一枚拿出,“落笔不稳,灵力在此处间断,并非是符术本身的问题。” 安泽停顿片刻,随着他指出的位置来看,半晌恍然,“原是如此!” 第三百八十二章 计划 苍姝见此情景失笑,陆终不经意抬眸,对上了她的眼,眸中有笑意划过,苍姝走过去,“都到午膳时候了,你们二人不会研究了半天的符术,连饿意都感受不到了?” 安泽还沉浸在学术氛围中,连来人都没有感应到,还是在苍姝的话说出口才有所察觉,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总结道:“此来的确不虚而行。” 陆终在术法上的造诣究竟有多高,便是骄傲如安泽都禁不住直言夸耀,陆终面色未改,站起身走到苍姝身边,“今天吃什么?” 苍姝先是将药碗递给他,“这个时候正是食堂人多的时候,我只煮了药送来,今天便宜你,给你开小灶。” 陆终唇角有笑意,“却之不恭。” 安泽将头扭回来,心不甘情不愿吃下这碗狗粮,他站起身,“今日已然算是叨扰,在下便先告辞了。” 苍姝方想说要不然一同留下吃个午饭,却听陆终开口道:“若阁下还想前来探讨术法一道,随时欢迎。” 这话说出口,既是默许了对方离开,又让安泽觉得十分熨帖欢喜,他忙应道:“自然。” 苍姝怎么会看不出这只大尾巴狼的想法,却是睁眼默许。 等到安泽走后,苍姝见陆终将药一口饮尽,才打算挽了衣袖去厨房,药不比灵丹,着实是苦了些,陆终虽然面不改色喝完,从喉头间泛出的苦意还是让他微微皱了眉。 苍姝抬手直接喂了一颗酸梅入他的口,陆终微微睁大了眸,口中酸甜的味道冲散了药的苦,苍姝见他这表情禁不住笑了,“我去做饭了,你且等上一等。” 却见陆终跟在身后,一路随着苍姝入厨房,就在苍姝开口询问之际,陆终已然去拾了柴火,“不知苍姝可需要一个打下手的人?” 苍姝挑眉,看着面前人,“自然。” 饭后,苍姝替陆终把脉,陆终将衣袖放下,道:“伤已好,无大碍。” 苍姝点头,犹自惊叹:“果真神奇,那般重的内伤竟也好的七七八八,也难怪你能打定主意瞒我,若非亲眼所见,我怕是也不敢相信你受过重伤。” 陆终闻言失笑,道:“这件事你要计较多久,嗯?” “大概忘不了。” 苍姝话音停住,她不经意抬眸,“有初,你打算何时回山庄?” 似乎想到什么,苍姝笑了笑,“思源怕是已经被压榨的觉都睡不安稳,心头最盼望你归家的怕就是他了。” 陆终却是一口清茶入肚,“若是你同我一起,便归。” 苍姝被噎住,她道:“你猜出来了?” 陆终瞥她一眼,那一眼让苍姝深深觉得自己被嫌弃了,苍姝撑下巴,“你知我有不得不去鬼域的原因,何况此去……” “此番去鬼域,定然会同楼惐有所牵扯。” 苍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的朋友被囚在他的地盘里,若想带她离开,自然是要对上。” 苍姝虽然不怕楼惐,但毕竟那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说白了楼家这三个人,除却有初在苍姝眼中人畜无害,剩下的两个可是连鬼见了要退避三舍的人物。 苍姝禁不住叹了口气,伸手去捏陆终的面颊,陆终倒是好脾气,任她动作,苍姝见他这张如玉面容被自己蹂躏,忽而勾唇,“我一个姑娘家家入阴曹地府着实害怕的要紧,小郎君可愿陪我一遭?” 赤果果的调戏! 苍姝本想着陆终虽则不喜,到底是会同意自己前去,他身上要事诸多,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压在身上形成诸多包袱,怕是有的要忙。 却没想对面的人想都不想,点头,“好。” 嗯? 苍姝怔愣,手下的动作也停住,“你……要去?” 陆终将她的手摘下,解放了自己的面颊,笑着道:“小娘子如此姿容,若一人前去的确有诸多不妥,在下愿以平生之力护得小娘子无恙,不知娘子可允?” 最后那个娘子意有所指,威力太大,明明只是个称呼,停在苍姝的耳中却似乎柔肠百转,绕的她心直发痒。 苍姝红了耳根,犹自装作镇定,到底是忍不住,笑道:“却之不恭。” —— 在离开方丈之前,诸位长老同陆终又进行了一次会面,关于邪术,关于出世,关于北辰山庄。 “此次大败邪术师,还要多亏有少庄主相助。” 客套话自然少不得,诸位长老同陆终寒暄了几句,陆终捡了其中几句应下,“长老客气了,依仙山方丈的实力和底蕴,即便没有小辈出手相助,也断然不会落了下乘。” 身为仙山之一,千年的底蕴积攒下来,如今又怎会为邪术所破? 是以陆终从最开始便对楼渊的目的有所怀疑,若当真为了日旳,又为何只是如此草率,派出的邪术师虽多却不精,就仿若…… 他眸中有暗色划过,亦或者是楼渊意指本不在日旳之上,而是其他。 “少庄主。” 衡朔长老走上前来,“不必自谦,此次方丈承了你一份大人情,若是有任何需要,少庄主尽管说来。” 陆终知道他有后话,果不其然,衡朔长老下一刻便直言问道:“只是不知,少庄主究竟从何所得这十二重复阵的阵术?亦或者,这是少庄主自己所想?” “确是陆某所想。” 此话一出,诸位长老的面容果真变了,衡朔长老眉心微蹙,陆终却好似没有察觉到四下的古怪氛围,只道:“古有八卦阵法,已是穷极心智之法,只是陆某却以为,八方位阵虽则完善,却并非尽头,天有十二星枢,分各一方却有相互有所联系,这十二重复阵的天枢阵法,便是从中所得。” “天枢阵法……” 衡朔长老喃喃,看着陆终的目光中多出几分复杂,“如你所言,世人皆以为八卦阵已然是极致之法,是以千年来再无人有所突破,不想今日,少庄主竟能打破常规,着实令人敬佩。” 陆终回以一礼,“只是烦请诸位长老能应下陆某一事,望诸位能将此法隐下。” 诸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这又是为何?” “天枢阵法毕竟是惊世之举,现下这般情况,陆某所担心的,不过是怕其为不怀好意之人所利用。” 第三百八十四章 鬼域之行 苍姝眸中情绪几转,“妖主之意我明了,借妖市之道前往鬼域,自是再好不过。” 事情谈妥,踏出妖市的刹那,苍姝的面色便有所转变。 “妖市之主……” 这人总给苍姝一种熟悉之感,好似很久之前便已然得见,但细想来却似乎并无印象。 楚以南同林疏野有干,从覆灭的林家中将其拉出,如今又甘愿无端牵扯到邪术一事中,究竟有何目的? 苍姝很清楚,楚以南并非如表面看是冲着她而来,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图所指,便是她身边亲近之人。 难不成…… —— “唔……” 一方暗殿内,妍岚低低喘息片刻,她趴在床上,衣衫半褪到肩膀,眸中有些许失神。 “疼了?” 妍岚咬唇未语,那双手沾着药覆在她的伤处,蓝衫同红衣的辉映,那双手的主人赫然便是楼惐。 “你强行留下一魂在世,本就孱弱,还妄想以此身阻拦本尊,若非收了几分气力,你现下已然魂飞魄散。” 楼惐说这话时波澜不惊,面对眼前这般诱人情景也无甚情绪。 如他所说,妍岚体内的灵力因伤挥散,待他回到鬼域时,便看到了瘫倒在暗处的妍岚,已然失去了意识。 他犹豫片刻,到底是将其救下,入殿,吩咐属下将药取来,好歹将其体内的灵力补充了,保住她的性命。 妍岚是被痛醒的,鬼界的药从来是针对灵魂,而如她这般用禁术勉强维持的灵魂早已破败不全,药上身,便好似用针线来修补她的神识,密密麻麻且深切的疼痛。 便是妍岚在惊醒之时都禁不住低哼出声,她眼中尚有些失神,楼惐的话入耳却听得清晰,待她适应了这疼痛,才沉声开口:“鬼尊未免自傲了些,竟当真以为能杀得了我。” “事实如此。” 楼惐的手划过她的肩头,这种细微的触觉在疼痛的遮掩下已然察觉不出,而在这动作之后,妍岚只觉得一股剧痛的浪潮袭来,竟是比方才还要强上数分。 果然是个恶劣之人。 妍岚闭紧了眼,想着要挨过这痛,楼惐微微勾唇,“痛的紧了,为何不开口,本尊或可轻一些。” 妍岚的脑中一片空白,这句话听在耳中有些模糊,她沉默片刻,“魂栖世间的千年,其间不乏种种痛苦,若鬼尊想要我示弱,怕是找错人了。” 楼惐低低生笑,嗓音中带着沙哑,“不过区区千年罢了,只是本尊好奇,如你这般的女子,又有何执念偏是要留在世间?” “……” 妍岚半晌没有出声,楼惐低头来看,却见女子的面色如纸白,闭上眼却还是眉头紧锁,因疼痛,手心中似乎有血色流出。 好似玩大发了。 楼惐低低一声叹息,指尖将药抹匀,动作极轻。疼痛减缓,妍岚的眉心才有了些许和缓。 楼惐本以为她方才未曾听到自己的话,却不想片刻后,妍岚竟低低开口道:“我有执念,亦有使命,千年之约,不过为得见故人之颜。” 楼惐的动作微顿,“既肯帮本尊铸阵,为何又要阻拦?” 妍岚稍稍睁眼,眼中藏有些许水光,“阵法尚未成熟,不知变数。” “胡说。” 楼惐将药罐放在一旁,“既不愿说,也大可不必搪塞本尊。” “胁迫我说出理由,却又不信,未免太过恶劣。” 楼惐闻言却是弯唇,“倒是好口才。” 沉默片刻,楼惐道:“千年过后,你可见过了那人?” 妍岚一时尚未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开口:“自然是,见过了。” 楼惐闻言敛眸,“挺好。” 吐出这两字后,他站起身来,为妍岚拢好了衣衫,“药上好了,你且歇息着,待晚间再上一遍。” “莫非还是鬼尊亲来?” 妍岚此言说出口颇有几分讽刺意味,鬼尊回眸瞥过她一眼,心头却满上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恶趣味,他轻轻拂过妍岚的发,嗓音低沉到不可思议,“因本尊而受的伤,自是要亲自来才显诚意。” 妍岚不想他会如此道,身子肉眼可见的僵硬片刻,楼惐笑开口,这才推门离开。 门扇轻合发出细微声响,妍岚眸中晦暗不明,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温度,片刻后叹了口气,闭眸歇息。 或许师尊也该来了。 —— 阴阳分隔鬼道开,枯骨莫问凡尘来,借由妖市同鬼道之间搭建了联系,四人步入其中,扭曲的空间中唯有笔直延长的一条大道通完远方。 楚以南并未前来,戴着兽面的妖市人走在前方指引道路,白依依同苍姝走在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陆终身上,传音给苍姝,“面前的公子便是设下天枢阵的术者?” 见苍姝点头,白依依神色稍稍变化,“不知为何,这位公子给我的感觉总有一分似曾相识。” 苍姝闻言顿感失笑,她只道:“兴许是错觉。” 白依依也浅笑,“该是如此。” 安泽自从见了陆终后面目间总有股兴奋劲挥散不去,若非有外人,他怕是早便滔滔不绝同陆终探讨术法之事。 “诸位且小心了。” 引路人开口,手指在前方一处,“鬼道三关,妖市同鬼道的连接处便在前方,诸位到此便已然是过了鬼道的前两关,只这最后一关避无可避,还需诸位谨慎些,无论是遇见了游曳在旁的冤魂亦或鬼使,定不能开口出声,一旦生者的气息暴露,怕是性命难保。” 四人应下后引路人躬身离开,前方有清晰可见的扭曲,安泽扫过四周,“妖市的构建怕是基于一种极为精密强大的空间之法,只是竟能做到同鬼道相连,设阵者当之无愧,该是一代宗师。” 陆终的目中划过暗色,他的手触碰到一旁的结界上,说不出来的熟悉感,陆终眸中划过暗色。 妖市……楚以南…… 记忆缺失的一角究竟是什么,如今隐隐有了答案。 “殊不知究竟是这天枢阵难设,还是这妖市难成了。” 安泽咋舌片刻,看向陆终,“不知少庄主如何来看?” “妖市确以阵法为基,而若真正能使其运作千年,却并非简单术法可支撑。” 陆终稍稍弯唇,“若论才能,终有所欠缺,自是不及宗师之能。” 第三百八十九章 对敌 片刻沉默,衡朔长老点了点头,“少庄主所言不无道理,既是少庄主所托,我等定然允诺。” “多谢。” 倒是武泽长老,抱剑在旁,一直没有言语,只在同陆终目光交汇的刹那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武泽长老的性子一贯如此,但这诸位长老中,若说打心里信服陆终的,却也是他。 在商讨了华祭礼的些许事宜后,陆终这才拜身离开,苍姝等在外面,一眼便注意到了陆终身影。 “同方丈之事可都谈妥了?” 陆终走到她身边,点了点头,“怎的来了?” 苍姝如今已经恢复了原身,青衣米衫,还是过往的熟悉模样,“我来方丈的原因诸多,却不想为我实现的却是你,仙门百家,若是有方丈领头,大抵也能团结一些。” 陆终笑了笑:“原是因为如此。” “你莫不是也以为我来这里是因为日旳?” 苍姝笑了笑,她手中如今还有言山的那枚日旳,也不知有何用处,不过是为了护着,不让那群人夺走罢了。 陆终拍了她的头:“或许。” 苍姝挑眉,方要将陆终的手挥去,却不想对方已经收回,苍姝道:“你方才如此面色,可是有什么顾虑?” 陆终停顿片刻,“或许你我都想错了。” 嗯? 却听他道:“楼渊办事一贯稳妥,如今贸然进攻方丈,若只为了日旳,未免太过草率。” 苍姝思忖片刻,“可若不是为了日旳,楼渊此举便让人摸不出头脑了。” 见苍姝的确细细在想,陆终笑了笑,道:“也许是我多疑,不必太过经心。” 苍姝抬眸,“你说也没错,楼渊这样的人的确需要多费心思防备。” 话题转过,苍姝思及什么,“是了有初,你可知前去鬼域的法子?” 陆终稍稍摇头,“人间或有鬼道,却唯有生死之际才能通过,如你我这般的人身,寻常法子是去不得鬼域的。” 苍姝稍稍沉眸,陆终却是一派轻松如常,“既然是苍姝所想,该是已经有了法子。” “虽有,却不一定能成。” 苍姝叹了口气,“毕竟这位祖宗也是一个不能轻易招惹的人啊。” —— 紫焰凭身,妖道谁得。 妖市有主,却并非常人能见,便是妖市中人,平日里都难得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主子。 上次匆匆一面过,那人留给了苍姝一物,借此凭证苍姝再返妖市,这一次便是轻车熟路,苍姝直直朝着大化而去。 大化中是不分白日夜晚的笙歌燕舞,带着面具的众人游曳其中,而此次苍姝前来,却并未引得旁人侧目。 她的目光在四下扫过,最后直直走向一处,那是通往二楼的阶梯,门口侍卫见了苍姝并未惊讶,面色如常。还未等苍姝开口,便已然让开位置,示意她可前去。 苍姝坦然迈步,直直上了二层阶梯,尽头却并非如之前所见,空间有一瞬间的变化,苍姝面前落了一扇门扉。 她轻扣两声,门在下一刻大开,入眼有光。 大朵的魏紫牡丹绽放,面前竟有一处别院,置身其中,再回眸,哪里再见门扇影子。 果真神奇。 庭院无门,四处镂窗仅以白帷相照。 苍姝停在三步开外,拜身道:“妖市之主,别来无恙。” 有身影隐在白帷后,手持银盏,“一别多时,本以为山君会早早来寻,却不想让我等了如此久。” 苍姝踏入殿中,便见紫衣潋滟的那人,慵懒侧坐在雕花木椅上,他伸手,“既来了,现下无旁人,也不讲什么虚礼,坐吧。” 在他人地盘上自然要小心谨慎,苍姝自然没把这话听入耳,只拂袖坐在一旁,茶水已然备好放在一旁,还散着袅袅热气,苍姝只瞥过一眼:“看来妖主早有所准备,是已经猜到我前来拜访的原因了?” “符纸既焚,便知你会前来,早做准备有何不可?” 楚以南弯唇浅笑,不语,在等着苍姝开口。 求人办事,姿态自然是要给足了,苍姝敛眸:“此来,是为请妖主告知,可让生者前往鬼域的法子。” “鬼域啊……” 楚以南的手点在杯边,话音听来甚是漫不经心,“法子自然是有的。” 苍姝明了他的意思,便道:“既是交易,定然会将诚意摆在妖主面前,不知能使妖主满足的报酬是什么。” 楚以南淡淡道:“我不缺任何东西,至于满意……自千年前到如今我又何曾接触过这一情绪,自然也谈不上所谓满意,我倒是好奇山君所说的诚意了。” 果真是个老滑头! 这一下便压在了苍姝的底线之上,苍姝眸中划过暗色,但来之前她便有所准备,自然也不会因为这句话有所踌躇。 “妖主无甚所求,想来即便我提再多外人眼中的优渥条件,妖主也不会动心。” 苍姝眉眼间无甚情绪,她抬眸,“当是不过匆匆一面过,妖主便将信物交予我,若是妖主早有先见之明也便罢了,只是我更偏向于妖主是在为未来事做打算,便是有所图,是以,我今日所来如一开始所说,是为交易。” “既是交易,我便用自身做筹码,若是未来妖主有所图,大可言说。” 这话说出口,楚以南难得有所触动,他忽而笑了,“以自身为筹码,山君的诚意我知晓了,只是山君现下如此笃定,来日若我要的是山君的性命,可也会如此大方?” 苍姝把玩着茶盏,“妖主言笑了,我既然肯说出这句话,自然便是已经有所准备。” 楚以南唇边的笑未曾收敛,“得山君此诺,我竟不知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这场交易。” 他续而道:“生者前去鬼域的法子说难也不难,繁琐罢了,绕开鬼界那些个勾魂使者通过鬼道就可。” 说来简单,那群勾魂使者一个个都是上百年的资历,如何能说混过去就混过去? “山君,这鬼道虽为‘道’,却同我这妖市有异曲同工之妙,阻断阴阳两间的说白了也是阵法的一种,而我这妖市四通八达,自然也可通往鬼域。” ------题外话------ 本来是个存稿,谁想一点竟然发出了,我的锅,内容的顺的,但是标题改不了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雷劫 安泽挑了挑眉,却并未多言,安泽也算是老滑头了,不比一些安分朴实的天枢,目光姑且毒辣,面前这位少庄主不是小人,却绝非纯粹的君子,单单自身能力已然足够,但这心智也绝非常人可比。 若是让安泽进行两字总结,那便是——妖孽。 这样的人,绝不可为敌。 安泽对陆终的评价之高兴许有其天赋之因,而即便一面之缘,白依依对这位少庄主的评价也不低。 但见周身风度和那张脸,便已然超脱八成人。 同苍姝倒是般配。 白依依如此想,毕竟是自家好友,既然察觉到了苍姝心意,白依依还想着为她掌掌眼,如今看来,也的确无可挑剔。 正式踏入鬼域,才会发觉它与现世的不同之处。 似乎总有一层灰霾笼罩在空中,灵气稀薄到近乎无,游曳的孤魂在四周呻吟,因为初来,还未能遮掩自己的死相。 排在队伍中随着人流前行,前方便是最后一道关卡,黑衣白面的勾魂使审视着死者,判官笔在手中散发着利芒。 四下除却死鬼的呻吟再无其他声响,四人顾忌着引路人先前的告诫,闭口不做声,排在队尾等候进入。 陆终走在最前,勾魂使见了他的面容微顿,“缘何而死?” 陆终脸上无甚情绪,只掩唇咳了两声,便是满满的脆弱病态。 “英年早逝,原为病故。” 勾魂使颔首,放他入内,剩下的几人也大抵被问了些问题,默不作声,只以动作示范,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没什么紧张心虚感。 待到四人顺利通过,陆终随手挥出张符纸落下结界,安泽吁了口气,道:“死者之地,的确对你我不大友好,便是连灵力都无法补充。” “这点倒是好解决。” 苍姝从袖中摸出几粒灵珠递给他们,白依依对这东西很是熟悉,轻车熟路收入手中。 倒是安泽,触及此中蕴藏的灵力,有些吃惊,“纯以灵力压缩形成的灵珠可是少见,更何况灵力还如此纯粹,算的上是宝贝了。” “以此补充灵力,大抵可减少些风险。” “不知从何得来?” 苍姝闻言,又摸出了几颗,“不过是自己凝制的罢了,为了能此次前来鬼域备了许多,无需担心。” 安泽讶然,“是了,竟忘了苍姝灵的身份,有了这灵珠,便算是有了保障。” 苍姝却在众人不经意间朝陆终眨眼,一派乖巧模样,陆终失笑,“很厉害。” 而除却居住者和环境,鬼域的其他点同外界也无甚差别,鬼域如今共有四尊,沉曜、青衣、玄召、独蛟。 其中的前两者便是新晋的鬼尊,安泽道:“许是时间不同,我所听闻的鬼界三尊中并未有青衣这样的人物。” 楼惐是众人所知的后来者,这位青衣却比他还要晚上一些,不过是二百年前才杀入鬼域,顶替了原来的鬼尊成为这四尊之一。 现今四人所处,不巧便正是这位青衣鬼尊所统的地盘。 将地图摊放在面前,众人看了一眼,白依依道:“四位鬼尊各治一方,平日里互不干扰,现下你我处于西方,若想前往沉曜所在,尚有很远距离。” 地处东西两方,几乎跨越了大半个鬼域,若仅仅用脚来走,每个一年半载怕是到达不了。 安泽提议:“不若在身上布下结界,御剑而行。” 这怕是最为稳妥的法子,简单的结界怕是不能瞒住那些勾魂使,但既然队伍中有这两位在,便无需担心。 却见陆终走来很是自然拉过苍姝的手,苍姝心头一跳,却见陆终只是垂眸在她手上印下一道术印,“一会儿莫松开了。” 苍姝应下,下意识瞥向一旁,却见白依依唇边勾出了一点笑,似乎有所揶揄,再看安泽,亦也是下意识别过眼。 苍姝的脸皮自然没有那么薄,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免有囧意。 御剑登空,俯瞰下方,鬼域似乎被笼罩在一层阴霾下,八成的鬼都无法遮掩自己的死相,掉脑袋的、挂肠子的,稀里哗啦一大片,看得安泽有些许难忍。 “这便算是看出来了,死的姿势也挺重要的。” 若要他保持这个模样游荡四周,安泽怕是得疯。 御剑所耗费的灵力不少,幸而有苍姝的灵珠维持,远处的天似乎氤氲着暗色,陆终忽而停住,“怕是不能再走了。” “出了何事?” 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刹那间便有飓风刮向面门。 “有雷!” 察觉到危险,陆终和安泽竟在同一时刻挥出灵力加固了结界,“轰隆!”一声后,白芒划破天际,直直劈向结界,撑不过片刻,结界上便现出龟纹,安泽低低骂了一声,手上用力,算是挡下了这一遭。 挨了雷劈,四人意识到了不妙,忙要撤身离开,四面八方为阴云所笼,似乎已经无路可逃。 白依依改容:“咱们误入了鬼劫。” 在鬼域中修炼的鬼同修道一样要经历结术,现世既有雷劫,鬼域自然也是如此。 而安泽察觉到了其余气息,手在空中捻住一粒灰尘,抽了嘴角,“是了,咱们还真算是倒霉透顶,雷劫的主子通过符咒把雷引到了这方,正撞上咱们。” 一重劫雷后,四下的空气越发压抑,隐隐的雷啸带着令人胆寒的威严,而四人如今正处在雷劫的正中心! 避无可避,因着失了目标的劫雷已然将他们视为攻击对象。 这般厉害的雷劫,怕是鬼域的某个大佬在渡。 雷劫劈在历劫者身上可增加修为,劈在他们身上那就真的是白劈了!安泽沉眸看向四周,想要寻到突破口。 “少庄主!苍姝!” 安泽忽而瞪大了眼,猝不及防间,两道银光从天而降朝着陆终和苍姝那方过去。 苍姝当机立断,咬破了食指凝聚了灵力,灵力凝结的龙身同白光相撞,最终盘旋而上,冲破了白光! 这样下去不是法子!鬼知道这雷劫有几重! “少庄主可否助我一力?” 安泽忽而开口,顶着风力朝苍姝和陆终这方飞来,“符术引来的雷劫,说明它的主子必然在这附近,现下只能想法子将雷劫还回去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住店 雷劫劈不到人身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对方摆明了就是要找替死鬼! 安泽甚至有种冲动,恨不得把这雷十倍还回去,外加上自己独门阵术干了丫的! “你要怎么做?” 安泽狞笑,“少庄主只需借我一力便可。” 不远处,亲眼看到劫云停住的人有些讶异,明明没见有人,雷劫怎么就劈下来了? 却是勾唇一笑,也罢,这一遭便算是安全了,只需一会儿挨下最后一击雷劫,他升上鬼王的路就妥了。 不愧是花大代价的来的符篆,竟有如此奇能,即将晋级鬼王的鬼君现下恨不得仰天大笑,拂袖靠在一旁,只差等待。 安心下来的鬼君并未发觉,那劫云在原地酝酿停滞许久,却已然半晌没有动静了,甚至于在往他的方向移动。 耳尖一动,鬼君登时睁眼,抬手后翻,指间捏住了一枚符篆,那鬼君在符篆上扫了一眼,猛然瞪大了眼。 这不是他方才用了的符篆,怎的会现下凭空出现! 心头划过几分不祥预感,他挑眸,惊恐的眼对上了那劫雷,咽了口口水。 “轰隆!!!” “哈哈哈哈哈!” 安泽坐在一旁笑绷了,捧腹道:“你们看没看见方才他的脸,自己要渡的雷劫都那么害怕,怎么修炼到的鬼尊境界?!” 白依依倒是正经脸,没什么表情,她稍稍睨了眼安泽,“约莫是有家族势力,他本身的修为并不高。” 天空当下又是几道雷光现,那人的哀吼声隔了很远也能听到,安泽拊掌,“妙哉,这雷劈的挺准,诶,那人不会是要不行了吧,可别啊,后面还有几重呢。” 安泽忽而勾唇,“苍姝,借我一颗你的灵珠。” 苍姝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倒也没多言,甩手丢过去了一个,安泽接过,在上面印了术印,而后瞄准便朝着鬼君那方扔过去。 “可接好了!” 声音入耳,鬼君被劈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他下意识接住了那灵珠,当灵力滋润了全身时,他稍稍惊讶。 苍姝所制的灵珠极纯,加了这术法,直接便可作用于鬼身上。 鬼君还以为是家族中的人来助他,心思百转,却是拼了命赶紧将灵力吸入体内。 有了底气,也有了力气,鬼君感觉自己可以再战这雷劫几百回! 你来啊!!! 最后的九道雷似乎看破了他想法,不屑的吹了几口气便将他的身形吹的歪斜,九道雷汇聚一方,银蛇舞动,带着龙吟虎啸的阵势。 最后倒映在鬼君眸中的,只有那一道震彻天地的光。 雷劫过后,阴霾散去,原地唯剩下一从灰烬,昭示着渡劫者的失败。 安泽留下两声唏嘘,为那鬼王象征性搁了两张纸钱,“下辈子做了鬼也要记得好好修炼,下辈子记得莫要乱动心思,惹了如我这般小心眼的可就糟喽~” 祸患已除,四人继续赶路,风过将残灰吹散。 于此同时,鬼域某处。 殿内那人尚在查看文书,似乎察觉到了动静,随手挥出水镜,“倒是稀奇,鬼域内混入了些不属于此间人。” “尊上。” 一身银甲峥嵘的鬼兵统领经过通报后进了殿内,单膝跪地,“勾魂使办事不利,可否需要属下带兵前去捉人?” 手轻轻扣了扣桌面,青衣鬼尊面上看不出半分情绪,目光落在水镜上,“精通术法一类,照着般来看,灵力修为该也不低。” 统领等了自家主子许久,恭敬蹲在原地,却听青衣鬼尊道:“不必你动手,方家的小儿子被害殒命,鬼将军岂会善罢甘休。” 青衣鬼尊单手撑了下巴,面部的轮廓温润,“自我入鬼域不过百年之久,殊不知外界如何,这内里倒还潜藏着危机。” “属下定拼死,为尊上铲除祸患!” “呵呵。”青衣鬼尊笑了笑,将书卷搁置,“如此也好。” 思及旁事,青衣鬼尊勾唇,空气中总存有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便在那些人踏入鬼域地界的一瞬间就让他有所察觉。 这般纯正的灵力,莫非是故人相遇?只是方来便惹上了乱子,倒真是世事无常。 鬼将军府。 “家主!少爷的魂灯!” 鬼兵火急火燎赶来,闻言,坐在主位的人一愣,而后勃然大怒:“你说什么?!是谁害了吾儿!!!” —— 经过方才一事,四人皆知自己的气息怕是被察觉,虽则没什么可惧的,但到底是要谨慎着些了。 鬼域的日夜同外界不同,天上悬挂着的一轮圆日不过是远古神兽留下来的化身,十个时辰一转化,当圆日消失,鬼域便会被魑魅魍魉充斥,危险非常。 远见圆日被暗色遮盖,四人便打算落在鬼域的城池中过夜。 术法作用下,只要不开口,便不会被察觉到生者气息。 降落至城内一处僻静之地,四人便撤了结界,白依依看了地图道:“此地唤青城,青衣鬼尊所统的五大城池之一,距离青衣殿也近,若在此行动,怕是要多小心些。” 苍姝将目光远方,天色彻底暗下来的瞬间便见整个城内的灯火盏盏点明,延伸蔓展,便是街道上都辉映了橘红的光。 即便身处鬼域,面前这般,看来也算美景。 依照四人的修为,现下大可辟谷撑过数月,只是既然来了鬼域,安泽倒也好奇,鬼域中的食物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街道上人不多,虚影的鬼肆意穿过小摊楼阁,亦有蹁跹公子执伞走在其中。 苍姝见此,低声凑到陆终耳边,“有初,你说这鬼为何偏要打伞?” “伞谓散,散阳气、聚阴力。凡间亦有老人语,屋内打伞易招惹鬼怪,而鬼域中众鬼打伞之由,大抵也是如此。” 果不其然,在转过街角之时,未笼在伞影下的侧脸现出死相,青筋毕露。 苍姝挑眉,“怪不得。” 街道的设置同现世相似,亦有小摊小贩候在两旁,酒楼茶馆客栈尽有,看来虽则清冷阴森了些,倒也无甚大碍。 选了一间客栈,大厅内无人,只有柜台前呆愣愣站着一个鬼,见了来人,只是木讷招了招手,“诸位客官,可要住店?” 第三百八十七章 出事 陆终走上前来看,鬼域的字同虽然和现世不同,却能认出个大概,陆终说要两间客房,那鬼便用僵硬的手指在簿上写下两字,道:“三百钱。” 钱早有准备,陆终将纸币搁在桌上,取了钥匙后,那鬼便带着四人上楼去房间。 苍姝和白依依进了一间,开门进屋,先是扫了眼四周。 标间的配置不过一厅一屋,两张床。 白依依随手在门扇上拍了张符,确认无误才开口:“鬼域难行,方才那鬼君不知何身份,若身后有势力,咱们的行动会受制。” 苍姝点了点头,试着往床上一躺,木板床的质感很硬,“像是在睡棺材。”低声调侃一句,苍姝应下白依依的话,她抬眸笑着调侃,“诚如白姑娘所说,姑娘莫非是怕了?今晚咱们挤一张床啊?” “去你的。” 白依依啐了一句,玄清掌门何时被人这般调侃戏弄过?也唯有这位故人胆子大,不怕她。 白依依想来也有无奈,她走到另一张床坐在苍姝对面,“此番救人,可有确切计划?” “自然是……没有了。” 见苍姝如此直白,白依依失笑,“不愧是你。” “鬼尊行踪无定,咱们这边也没有定数何时能到,计划还要同天斗,倒不如到时再想。” 白依依叹道:“也是。”她抬眸,“不知你们要救之人是谁?为何会来这鬼域?” 苍姝道:“是我的小弟子,我派了任务同鬼尊周旋,以至于如今流落鬼域。” 白依依闻言稍稍皱眉,“若真是如此,她能留下一命也实属不易。” 毕竟这些鬼尊又有哪一个是善类? 苍姝收敛了情绪,难得没有开口,白依依转移话题道:“你可是饿了?” 咱们玄清的这位小掌门从不哄人,单看这僵硬的转话题技术便知道了,苍姝承了她的意,“赶了一天路,若说不饿是不可能的,只是这附近……” 正是此时敲门声传来,是陆终和安泽二人,陆终道:“不知二位姑娘可有兴致,去鬼街一逛?” 苍姝同白依依对视一眼,“自然。” 青城的繁华只看这些借道便可知,灯火并非暖色,反是带着一股苍白,鬼数众多徘徊街上,声音嘈杂。 安泽颇为稀奇,四下都看了看,他们四人带上了面具,毕竟这般近的距离难免不会泄露气息。 滋滋的油炸声传来,苍姝看过去,却见街边一处摊位上摆了个油锅,淡黄色的油中漂浮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安泽凑过去一看,瞪大了眼睛险些吐出来,忙拉了白依依退身。 白依依见他这模样便猜出了大概,“看来这鬼域的吃食,大抵还是……为难了些。” 陆终和苍姝走在后面,陆终的手握上了苍姝的:“这里的吃食大半都是常人难以入口的,却还有一些可吃的。” 苍姝看了半圈下来,只觉得实在是在挑战自身极限,“我看来,可都是些……” 陆终却好似发现了什么,拉着苍姝来到一旁,摊位上摆着纸叠,锅里面沸腾着的水中翻滚着一枚枚圆子。 陆终要了一份,递给苍姝。那圆子上厚厚撒上了细糖,捧在手中还透露出温热。 苍姝尝试着舀了一枚入口,有些惊讶,“味道很好。” 那鬼似乎听到了苍姝的话,僵硬勾唇笑了笑,颇有种自得之意。 糖的甜和圆子的糯混杂在一起,同现世的味道一般无二,“不涉及肉类,便算是好些。” 同陆终并肩走在街道上,苍姝看着夜景,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过往,同终共游夜市,她忽而笑了:“倒是不想,你我来了鬼域竟还能这般轻松。” “因为无可忧虑。” 陆终淡淡开口,苍姝抬眸看他,戴着面具的青年身着暗色长衫,这般来看,倒果真是同楼终像极了。 “有初,你此来鬼域当真只是为了来陪我?” 听她如此问,陆终没有直接应下,苍姝算是明了,用揶揄的目光看他,陆终有些无奈,拍了拍苍姝的脑袋。 “既来了鬼域,自然不能荒废时机。” 陆终此言算是解释,他道:“鬼域中的人同事和外界不同,而无论楼惐或是楼渊,他们在鬼域都有根基,或许可以从中发现端倪。” 这般凑巧随机的法子怎会是陆终真正所想? 不过苍姝也能猜到些许,她并未说出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而停下,“是了,那两个人去哪里了?” 这一个不留神,竟是分散开了。 四下看了看,陆终和苍姝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另一条街道,不见白依依和安泽二人踪影。 “无碍。”陆终却是淡淡弯唇,拉过苍姝的手,“他们二人丢不了,散过步后便会回到客栈了。” 苍姝于是怀疑,面前这人是不是早有所企图,却苦于没有证据。 陆终的目光忽而定在某处,那是一处卖糕饼的摊子,摊主木讷个脸扇着扇子,陆终带着苍姝走过去,要了个花样的糕饼,含笑道:“尝尝?” 面前场景不知为何似乎同过往重叠,苍姝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花糕递在唇边,苍姝下意识张口咬下一块,“唔……尚可。” 心头不知有什么情绪百转千回,苍姝微微皱了眉头,陆终察觉到,“怎了?” 苍姝摇摇头,再回眸已是笑意,“只是吃饱了,剩下的不知能不能让有初代劳啊?” 等二人散完步,回到客栈时,苍姝推门,白依依还没回来。 现下这个点……莫不是出事了? 也怪不得苍姝多想,她方要传音给白依依,却不想门在此时措不及防被打开,抬眸,正撞上白依依的眼。 苍姝的动作顿住,白依依见了她倒是神色淡然,转身关上门,她道:“同少庄主玩的可好?” “额……尚可。” “我还以为少了两个捣乱的,你们会更开心些。” 见白依依如此调侃,苍姝如今已然修炼了个百毒不侵,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方要开口,当目光落在她的衣衫上,苍姝沉声:“方才出了什么事?” 第三百八十八章 封城 白依依顺着看过去,上衣被划破了个口,她抚了抚衣衫,道:“无碍,不过正如你我所想,那鬼君的身份不低,那些人追查他的死因,从中查到了安泽的气息。” 从这句话中便知晓了方才二人的境遇,“如今可是摆脱了?” 白依依点头,面色却不好,“鬼将军一府在鬼域,地位仅低于诸位鬼尊,不想这位鬼君竟同鬼将军有故,怕是难善了。” “今夜来查探的不过些小兵,我和安泽二人能解决,只是日后怕是要小心些了。” 说到这个,白依依忍不住按了按眉心,遥想方才安泽那聒噪放肆的模样,若非是白依依拦着,怕是他能骂上很久。 “那鬼君自个儿没能耐,儿子凉了老子来赶,鬼将军便了不起了?!!!” 白依依还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天枢宇那般的存在,其中的天枢之一,竟如此……” 苍姝挑了挑眉,“没受伤便好,至于说鬼将军,日后也难遇上,一时不必担心。” 毕竟只要遮住了安泽的气息就好。 白依依叹气:“兴许吧。” 熄灯睡觉,四人却不想虽则躲过了鬼将军,却没能躲过另外一人的窥探,水镜中的画面停留在鬼街,青衣鬼尊靠身坐在一旁,敲着桌案的手忽而顿住。 “尊上。” 统领得了传召前来,青衣鬼尊见了来人,“鬼将军那边可有动静?” “是,如尊上所想,现下派了大量鬼兵前往四处,搜查凶手。据属下来探,至少千人。” “倒是不怕兴师动众。” 青衣鬼尊明明是在嘲讽,摆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既如此,他该会感谢我送出的消息。” 他执笔写下几字,交给统领:“你将这个给他送去,顺道替我道一声节哀。” 统领闻言有冷汗流下,就自家尊上和鬼将军府这剑拔弩张恨不得明面对砍的关系,现下这东西加这话送过去,怕是能给那位将军气个半死。 若是不小心气过了头英年早逝,怕才是顺了自家尊上的意。 统领如此想,却是接了无间,一派严肃道,“属下遵旨。” 待他走后,青衣鬼尊却还犹自沉思,半晌才悠悠开口:“果是故人……却不想如此之巧。” 他忽而低低笑了,“故人前来,该是前去相见一番的,否则未免失礼。” —— 第二日一早,吃过了早饭,四人便打算出城赶路,却听鬼民的喧闹和嘈杂声,踏踏马蹄声后,一行百余鬼兵横穿过街道,来到城门口,只听为首鬼兵一声低呵:“封城!!!” 便见下一刻,城门合,竟有千余鬼兵将整个城池封锁,分散在四周,惹得鬼民惶恐不安。 “这是出了什么事?怎的就封城了?” “是鬼将军下的令,据闻是在搜暴徒。” “对付什么样的暴徒至于这般???” 白依依同苍姝对视,安泽也皱了眉头,“虽则知晓有所察觉,却不想这鬼将军动作如此之快。” “不对,”白依依开口,她看向安泽,“昨日你我分明将那些鬼兵尽数解决,不过一夜,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安泽想了想,“怕是已经察觉到了你我存在,且将昨夜之事看入眼中。” 而四人皆知,这人绝不会是鬼将军,否则今日前来封城的怕就不只是这些鬼兵了。 只是若真是如此,还能有谁? 苍姝想到了一个人,下意识抬眸去看陆终,却见陆终眸色深沉,怕是同她想到了一起。 “城内的四门皆被封,咱们若是想要出去只能另寻他法。”安泽如此道,封锁城池的正是一处结界,想要悄无声息从中破了结界对安泽和陆终来讲并非难事。 “几位。” 恰是此时,有鬼兵上前,看到站在街边的四人,上来便问:“可有证件?” 他们四人站在一众鬼中着实有些显眼了,何况鬼兵每日巡逻,这四人尽是生面孔,自然惹人生疑。 所谓证件,便是游魂初入鬼域时勾魂使盖下印记的一张符文,如同身份证明,对于并非通过鬼道前来鬼域的四人,自然是没有证件的。 这下可是糟了,苍姝看向四周,四下鬼兵不过十余人,若是想要逃…… 无需多言,对于面前情况如何行事,四人都是一个想法。 “证件。”鬼兵又重复了一遍,对面前人半天没有动作有所狐疑,也有了戒备,剩下的鬼兵察觉到氛围,眼看着要朝这方聚集。 苍姝上前一步,止住他动作,没有开口,只是浅浅笑了笑,颇为善意。 她作势要从衣袖中拿出什么,当那鬼兵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时,苍姝不经意回眸,同白依依对视一眼。 “你——” 灵光乍现,那些鬼兵一时不察,竟是找了她的道,苍姝挥袖之间将符咒甩出,幻术起,那些鬼兵登时便被慑了心神。 而剩下的鬼兵见此忙要赶来,又如何比得过他们的速度?抓住这刹那,四人登身运力,转眼消失原地。 “糟了!” 这四人怕就是将军要抓的暴徒。明明有鬼兵包围,却被人给眼睁睁给跑了,这要是被将军知道了! 发生这种事,街道上的鬼都炸锅了,怕被幻术波及,逃窜的远远的。 鬼兵中立刻有人上报,方才那四人的模样他们都看见了,画像…… 是了,方才那四人什么模样来着???? 陆终出品,必是精品。 四人沿着小路远离闹市,安泽道:“向南走,那方距离主城最远,亦是结界最为薄弱处。” 鬼兵虽慢了一步,却胜在对周围熟悉,且人数众多分布在外,白依依耳尖一动:“有人来了。” 她立刻停住身子,“你们先走,我解决完去寻你们!” 这些鬼兵同那些乌合之众可不同,训练有素,加上有了防备,怕是不好对付。 苍姝亦随白依依停下,“留二人去破结界足矣,我陪你。” 白依依点点头,那些鬼兵若残影,只转瞬便她们包围,四下正是城镇外围,空旷无人,对于苍姝和白依依来说情况不利。 第三百八十九章 对敌(真389章) 苍姝和白依依背对彼此,望着这前后左右数十持盾拿枪的鬼兵,苍姝竟还有心情调笑,“咱们不如比比,看最后谁收拾的人多?” 白依依用余光睨她一眼,却是勾唇,“那你怕是要输了。” 说着,剑入手,随手挽了剑花,下一刻便弹腿而出。 苍姝亦在同时动作,手中灵光乍现,藤蔓破土而出,疯长蔓延了一大片。 这可是她特意寻来专门为了鬼域定制的鬼藤种子,第一次操作,没想到竟是比寻常灵藤疯狂许多。 鬼藤眼看着要将那些鬼兵缠绕,效果出群,白依依这方亦是如此,手中利剑翻落,剑气翻涌,破盾攻兵,便是连她的衣角都触碰不到。 “铿!” 便在白依依出剑的刹那,竟有一剑从空而落,直直朝着她的头颅而去。 白依依立刻停步,抽身后撤,勉强避过了剑锋,那巨剑落入土中,澎湃剑气震荡开四周黄土,白依依不得不后退几步,同苍姝比肩。 “统领!” 铠甲峥嵘,随着剑气而来还有一人,身躯高大,竟是比寻常鬼兵大了整整一个体格,煞气袭身。 鬼兵统领在鬼域的地位仅次于将军,实力自也是万中之一。 怕是难办了。 “不过两个丫头片子,你们竟拿她们没有办法?” 统领走向前,银甲摩擦发出轻响,他伸手握住巨剑一端,只一用力,巨剑轻松被他握在手。 “便是尔等伤鬼君性命?” 他的眸中划过暗红,手指抹过巨剑,似乎隐有吟啸之音。 白依依捏了捏苍姝的手指,苍姝明了其意,竟是勾唇,“是又如何。” 开口的刹那,鬼兵连同那统领皆是一顿,“竟是生者!!!” 统领大喝,“岂有此理,来吾鬼域放肆!” 便是在下一刻,苍姝直接飞身上前,木剑在手,目标直指那统领的脑袋。 鬼兵立刻要上前,白依依翩身落在他们面前,“自不会让你们阻了她去。” 那统领并非常人,一眼识破了苍姝的意图,抬手,苍姝的剑尖正对上巨剑。 却见苍姝及时收力,抬手有灵力汇聚,鬼藤听命,便在他不经意之间直接缠绕上他的身子。 “不过区区小伎俩,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 随着鬼气从他体内爆出,鬼藤被片片割碎落地,青筋凸起,抄起巨剑直直朝着苍姝挥去。 残影转瞬,便似乎有风吹散了女子的身形,攻击落空,统领微微皱眉,四下已然没了对方踪迹。 耳尖一动,统领回眸便撞上了她的眸,清亮明净,两剑相撞,酝酿风暴。 原本以为只会耍小聪明的人,竟是能接下他一剑,似乎要留有余力,统领眸中有暗色,他低低一呵,再一用力便将那女子击飞出去。 苍姝在空中调整身形,安稳落在地上,赶不及反应,剑锋紧接而至。 白依依这方却也不轻松,鬼兵的攻击并非是零散的,反而随着时间越发规整,且力量越发强大。 “铿!” 剑同盾相撞的刹那迸发出火光,白依依察觉到不妙,忙撤身避开此处。 鬼兵已然围绕四方,连成一片的银盾闪着狰狞的光,便是种压迫感。 竟是鬼兵阵! 阵法一旦结成,落入其中的敌人便再无脱身之法,只能任由对方鱼肉。 白依依知道定不能放任,目光四下来看,寻找着阵法破绽,长枪破空,直直朝着她的面门去,不只是一处,竟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白依依指间捏诀,当时是,剑如风如雨从她手下分裂开来,便是幻影,以灵力凝实,堪比神兵利刃的威力,将银枪尽数抵挡下来。 苍姝还在同那鬼统领纠缠,挡下一击,那人的剑愈快,苍姝的动作愈发灵敏,手上力道似乎也在加强,统领心头微惊,“在吾鬼域,你这般消耗灵力便是自寻死路!” 苍姝只用一剑挑开银刃,似乎浑不在意,“该是如此。” 但她岂会担心? 而在这般密集的攻击下,却是统领先感觉到了吃力,他须得时刻提防鬼藤缠身,还要谨慎这面前这人,她的灵力倒像是无穷无尽,便是剑招也是闻所未闻。 统领知道不能再这般下去,他低呵一声,巨剑旋风,当通身的鬼力澎湃而出,便有着仿若风声鹤唳般的阵势,那鬼力甚至惊到了一旁的鬼兵和白依依。 漩涡起,即便再是相信苍姝,白依依却仍是有所担忧,眸中忽而有暗色划过,她的手划过剑刃,登时便激起了微茫。 当攻击袭来之时,白依依只开口轻吐一字:“滚。” 鬼力席卷的风暴中心,苍姝控制的鬼藤已然被粉碎殆尽,好似灵力也要被抽走一般,统领的身子隐在其中,唯看的到他眼中的一点红芒。 这便是要速战速决了?想着要一击打败她? 唇瓣因着失水有些干燥,苍姝忍不住抿了唇,她微微抬手,便看到了正上方的天光一线。 “轰隆!!!” 烟尘涤荡,四野皆被黄土覆盖,天地寂静了一瞬,脚下的颤动无不彰显了方才那一击的威力。 白依依微微气喘,她的面前倒落了数十鬼兵,方才用力过猛,导致现下有些气虚,白依依将剑从一旁拔出,半分不敢耽搁向一方赶去。 “苍姝!” 眼前是朦胧的雾霭,灰尘侵入鼻腔,白依依掩袖低咳了几声,“苍姝!” 没有回应。 白依依心下微沉,她知道那人的厉害,断不会丧命,但若是因此受了重伤…… 明明面前什么都看不清,白依依脚下的步伐却是在加快,在黑暗中穿梭,却始终未见那人身影。 白依依的面色越发难看,方要开口,却蓦然察觉到了细微声响,难道是那统领?! 手臂被一人所握,白依依心头一跳,下意识抄剑向旁边砍去,却在听到女子的一声调笑将将收住。 “你可真是狠心,对着自家人下这般狠手?” 是苍姝,白依依猛然松了口气,握着自己手臂的手有些微凉,白依依回握住她的,“那统领可是?” “没问题了。” 苍姝只挥手,风过吹散了阴霾,白依依的目光落在一旁,便正看到了那统领的身子,意识尚存,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双眼还带着不屑和仇恨看着苍姝。 第三百九十章 青衣鬼尊 白依依眼中划过厉色,握着剑的手微紧,苍姝察觉到她的心思,压住她的手后,不由分说将灵珠塞给她,只道:“你且歇歇,将灵力补充了,咱们便去找他们。” 见苍姝没有杀这统领的心思,白依依也只得放了心思,她收了灵珠却没有立刻吸收,只犯反握着苍姝的手:“怕会有变,咱们先走吧。” 苍姝闻言点了头,转身,在与那统领擦肩的刹那,却小声道:“你且告诉了你家主子,鬼君之死,另有蹊跷。” 尚不等那统领开口,两个女子已然消失原地。 —— 御剑而行,白依依没有错过了方才苍姝所言,问:“如何有蹊跷?” 苍姝噗嗤一笑,只道:“当事人都凉了,有没有蹊跷不就是你我一张嘴的事?这么说无非就是让他们转移了心思,毕竟一天天考虑救人的同时还要担着鬼将军的杀意,累都累死了。” ……竟是如此吗。 白依依失笑,不禁感叹面前人的小心思,拍开了苍姝的手,回到正题,“他们在哪里?” 灵力感应片刻,苍姝带着白依依朝着一方而去,便是在二人抵达的刹那,结界开。 忙了许久的安泽歇口气,回眸便看到了那两人携手而来,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添了笑意,“二位回来的正正好。” 却不等陆终回身,苍姝已然冲了过来,直直扑到他的背后,陆终足下极稳,就是这般都没有分毫晃动,他勾唇,回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没受伤吧。” “当然没有。”苍姝颇为自满,她抱陆终抱得自然,另外两人表现的倒也自然,安泽仰头看天,白依依抱剑调息。 苍姝抱够了就松开陆终,“先走吧。” 这个地方到底不太安全。 却正是在此时,穿过结界的刹那,面前隐有迷雾,四人皆意识到了不妙。 迷雾退去,现出四周景物,结界外有一袭青衣,男子端身而立,似乎早早在此等待着四人。 “日安。” 不想男子开口的第一句是问好,嗓音中带着股清冽,修长的身子,明明是一副笑脸,通体却好似流露出了威压。 安泽一瞬间改了面色,白依依翻手,剑落入掌心,“不知鬼尊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青衣鬼尊却摆了手,“不必戒备,我此来并非为杀戮。”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般温润文雅的人竟是四位鬼尊之一? 而即便他如此说了,警惕也不会减弱半分,安泽开口,“绕圈子也没有意思,鬼尊不妨有话直言,既非计较我等擅闯一事,便将道路让开如何?” 换了常人说这话,焉有活命之理?青衣鬼尊闻言却并无怒色,只道:“诸位方来便害了一鬼君之命,好胆色。” 言罢,好似有渗人的鬼气暗潮翻涌,同方才那傻大个统领比起来,面前的鬼尊仿若只用了三分力,如此骇人。 难道是在威胁? 陆终开口:“鬼尊若没有威胁之意,来此,莫非是为了鬼将军?” 青衣鬼尊眸中有笑意划过,他的目光落在陆终身上,“阁下是?” “鄙姓陆,单名终。” “陆府之人……”青衣鬼尊好好咀嚼了这两字,而后道:“阁下同陆元是何干系?” 莫非这鬼尊还同庄主有故? 陆终面上没有多余神色,只道:“亲近之人。” 青衣鬼尊闻言笑了,他道:“如此回答也无错,既知少庄主亲来鬼域,我早该出来相迎。” 白依依不经意回眸看了眼苍姝,苍姝示意稍安勿躁,这鬼尊来的莫名其妙,说的话也让人不明其意,如今看,倒像是为了陆终而来。 果不其然,青衣鬼尊开口:“诸位,抱歉,我有话需要同少庄主亲自来谈,便请各位让让了。” 言罢,只挥手便在瞬间圈了一层结界,结界呈圆状向四周扩散,苍姝见此忙拉了白依依推开,避过了结界。 安泽皱眉,抱臂一旁,用手敲了敲结界,“这鬼尊究竟什么意思?竟是为了少庄主而来?” 苍姝思忖片刻,她只道:“虽则奇怪,但他既然没有杀意,我们便只需等待。” 至于说他前来之由……有一点三人都是能猜出来的。 他成为鬼尊不过百年,资历尚浅,而鬼将军一脉扎根鬼域已有千年之久,权势滔天,定然是上位者的眼中钉,如今他们四个正正好招惹了这位鬼将军,还是外界人身份,即便杀了鬼将军也断然不会引火到鬼尊身上。 白依依忽而开口:“这位鬼尊方才使出的力量,并非是全然的鬼力。” 白依依都能发现端倪,更何况有着灵身份的苍姝了,那鬼力中夹杂的灵力气息虽则浅薄,却逃不了苍姝的感官。 苍姝点了点头,“那灵力……甚至颇为纯粹。” 若非是他刻意泄露,怎会轻易被自己察觉? 结界外的人在等,结界内的两人面对面而站,陆终先是开口:“不知鬼尊何意。” 却不想对方一开口,却是问道:“陆庄主可是安好?” 见陆终颔首,青衣鬼尊问道:“不好奇我同庄主的干系?” “心系庄主的人无非两种,一者为害他,另一者则是真心关心他。” “你以为我是?” “庄主不会与人为恶,自然不会同鬼尊有隙。” “哈哈哈。”青衣鬼尊笑了笑,扫了眼面前人,“陆元那般跳脱的人竟会有你这样一个亲孙,倒是奇怪,果真应了那句世事无常。” 此句落入耳中,陆终的心中便有了计较,青衣鬼君见他如此,“少庄主可能猜出我的身份?” “每逢月中,庄主定然会带上一坛竹叶青离府,说是为了缅怀故友,那人似乎同庄主在儿时相遇,结下缘分,却不知为何离去。” 陆终抬眸,“这位故友,可正是鬼尊?” 青衣鬼尊闻言似有停顿,面上的笑意不减,“故友……或许如此,自入了鬼域,凡间的七情六欲便算是烟消云散,也唯有生者才会将过往情谊记得如此清楚。” 叙旧便到如此,话音一转,鬼尊开口:“不知少庄主可愿同我做个交易?” 第三百九十一章 单拼鬼将 忽而有了动静,苍姝挑眸,当结界消失的刹那,站在其中的唯剩下陆终一人。 迈步走出,陆终身上并无伤痕,三人的目光集中,似乎在询问,陆终开口:“鬼尊的交易,助他拉下鬼将军。” 果真如此。 安泽一副淡定模样,只问道:“酬金几何?” “鬼域内,他护你我平安。” 或许还有其他,三人没问,苍姝道:“有初可有主意?” 陆终开口,简单粗暴:“硬闯,足矣。” 鬼将军纵有千军万马,却不可能在一夕调回身边,而若只有他一人,又有何可惧? 硬闯也要看时机,找准鬼兵离开的时候,威胁便会大大减少。 于是,当青城的天落入黑暗时,将军府内悄无声息潜入几道身影,刹那间的天翻地覆,便从中而出。 怕是连鬼将军自己也没能想到,自己的性命竟会终结于此时。 当警报声响彻整座青城,无数鬼众仰头从窗内探首,便看到峥嵘滔天的火光连天,烧尽了将军府。 千年之名,权势滔天的鬼将军就此落下帷幕,重幕僚疯了、鬼将军麾下的鬼兵也怒了,到最后却连幕后之人的身份不曾知晓,如此…… 安泽拍去了粘在身上的灰尘,亦是有几处伤痕,“如他这般自尊自大到连府内的警备都如此疏忽,难为他能活到现在。” 毕竟鬼域中谁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去谋害鬼将军!也就是这几位外来者无惧其身后势力,如此放肆。 那鬼将军的实力不弱,再加上府内也有几个厉害人物,这一战打的也有些勉强,四人落得一身伤,威胁不到性命,却也不好受。 灵珠都用完了,幸而苍姝储备的多,四人将灵力补充足了,安泽道:“亏了亏了,将军府内怎会没有好东西,来此一趟除了一身伤,竟没有什么收获。” 白依依却瞥了他一眼,“即便是宝物,鬼域的东西,你能用?” 安泽却笑,“那可说不准啊。” 背后是蚀天的火光,陆终只将苍姝护在身前,苍姝忽而捏了捏他的手,“无事?” 这句话可不单单是在问他是否受伤,陆终道:“无事。” 担心苍姝不放心,陆终道:“或许苍姝,你同他也该是相识的。” 苍姝迟疑片刻,记忆中的确未曾出现过这位鬼尊的身影,但从他身上透露出的灵力却好似有印象,仿若…… 陆终道:“他只问了我关于庄主的事,该是同庄主相识。” “莫非是——”苍姝脑海中有灵光一现,低叹道,“或许是我猜错了,若那青衣鬼尊是我言山上任山君,才是真的撞鬼了。” 这个想法暂且搁置一旁,便在几人从传送阵中走出,面前正等着一位身着玄衣的鬼域统领,他抱拳向众人,“诸位完成了尊上的嘱托,在下此来,正是前来兑现其中一项承诺的。” 言罢,他拿出两块玄色令牌,将其中一块交到陆终手上,“这是鬼符,其中封存着鬼域大门,若诸位有难,直接将其捏碎,便可召唤出鬼门,离开鬼域。” 何况这鬼符上还刻了鬼尊印记,见符如见鬼尊本人。 见陆终将鬼符收好,统领将另一块符捏碎,鬼门似乎拔地而出,其中一片漆黑之相。 “穿过这扇门,便可入赤城。” 如此便利。 陆终道了声多谢,统领连连摆手,“尊上之命既已传达,在下便先行离开,祝诸位一切顺利。” 那人说完便化为鬼雾散去,白依依试探着将手伸入鬼门,却只握住了一片虚无。 安泽将白依依的手拉回,率先迈步走入,白依依亦是跟了上去。 苍姝同陆终一同,陆终伸手握住她的,似乎察觉到她的心事,安抚道:“无碍。” 苍姝一愣,下意识反握回去,心里是不知为何的怦怦直跳,总有种阴霾,苍姝吁了口气,暂且将这种情绪搁置。 抬脚迈入鬼门,再从中走出便可到另一方,却在转瞬,握住的手松开,苍姝心头一跳,忙伸手却再也触碰不到陆终。 眼前有光,抬眸,苍姝便看见了面前的一席青衣。 “鬼尊。” 见这情景,苍姝知自己怕是被单独传达到一处,倒是没有惊慌,她微微行了个礼,开口道:“鬼尊有何要事,如此大费周章?” 却见青衣鬼尊面上是先前没有过的平静,他扫了眼苍姝,“姑娘是灵。” “是。” “出自何方?” “大言。” 苍姝自然没有忽略对方的神色转化,在回完这句后二人皆没有言语,青衣鬼尊蓦然开口,“据闻言山曾遭邪术侵略,如今看来,该是平定了。” “是。” 鬼尊面上忽而添了淡笑,“果然是一群蠢货,便是隔了百年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见他的目光转来,苍姝沉下心,“邪术师并未达成所愿,便说明,如今他们想要的东西在山君手中吧。” “日旳。” 见鬼尊吐出这两字,苍姝才开口,“鬼尊有何指教?” —— 从鬼门中走出的三人当发觉苍姝不见时,白依依皱眉,二话不说便要回身去寻。 手在方才突然失了那人的触感,陆终的眼中划过暗色,安泽拦住白依依,道:“鬼门内变数诸多,你这般擅闯带不回苍姝。” 而后看向陆终,“方才鬼尊可是说了其他话?他的目的莫非一开始便在苍姝身上?” “并未。” 陆终将手放下,他竟没能在开始有所察觉—— “鬼尊不会伤她。” 陆终只如此道,闭眸,“且等。” 白依依道:“半柱香内若不能见她归来,我便直接顺着这鬼门去探鬼尊的巢。” 安泽闻言一顿,有些失笑,却见面前女子半分玩笑的面色都没有,他道:“到时候不止是你,怕是少庄主早一步便杀回去了。” 三人在原地等了片颗,白依依忍不住方要动作,却见鬼门有光划过,苍姝神色正常从中走出,看见面前三人,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方才究竟出了何事?” 白依依走过来,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苍姝忙按住她的肩,笑着安抚道:“不过被鬼尊请去喝了杯茶,没什么大事。” 安泽也走过来,“这倒是奇了,他有什么事竟会单独找你?” 苍姝摊手,“心血来潮,有何要紧?”却是转眸,同陆终对上目光,走过去咬耳朵,“有初,你这握得还是不够紧啊,都把我放跑了。” 也不知道有初有没有担心,反正该是生气了,苍姝挑眉,攥住他的手,“这下可别再把我弄丢了。” 陆终应了一声,却道:“谁都不会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第三百九十二章 执念之魂 赤城同青城一般,算是鬼域中最是繁华之处,因着在鬼殿周遭,这里的鬼要比他处高了一个阶层,便从外边都可以看出。 为了遮掩生机,四人将面具戴上,安泽将目光远方,鬼殿似乎凭空而建,隐在暗处。 “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白依依走到苍姝身旁,问她道:“你想要救出的人,如今可还能联系上?” 苍姝点头,她随手拿出一枚纸人,“它同阿妍相连,能带我们去寻她。” 白依依沉思片刻,“只是贸闯鬼殿还是危险了些。” 探讨过后,决定让陆终建了连通的阵法直达鬼殿内部,到时候一个结界遮掩了气息,便算是万全。 四人先找了住处,剩下只待陆终的消息。 在那之前,二人单独相处,苍姝等着陆终开口问她,却等了半晌也没等到这一问,还是她先开口,“咳咳,有初啊,你就不打算问问我方才经历了什么嘛?” 陆终却还专心于笔下符篆,随口道:“你说。” 苍姝被噎住,面上表情几经转变,陆终却忽而弯唇,抬手捏了她的面颊,“可是为难你了?” 苍姝挑眉,“为难了,你打算怎么办?” “帮你教训教训鬼尊?” 陆终说这话时候是笑着说的,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便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但如果是他说的…… 苍姝噗的一声笑开,拍开他的手,“除了你,哪有常人能为难的了我?不过让我惊讶的是,他还真是我故人。” 言山的上任山君,到最后竟然来了鬼域成为了鬼尊?这般戏剧性的转折还真是让人猜不到。 苍姝道:“多亏了他,解开了我一直以来的疑问。” 为何之前言山的妖众都消失不见,“邪术师这群人,当真是惹得天下皆不安,就差那一日让仇人反扑,落得个尸骨无存。” 邪术师觊觎日旳不是一天两天了,便是百年前上任山君在位时便有过一次袭击,那时未能提前察觉,言山的精怪大抵都死在了那一次作战,拼尽全力将邪术师阻拦后,上任山君留下了护山结界后丢失性命,来到了鬼域。 其中的种种经历苍姝不知,她想起了方才,鬼尊开口便道:“将日旳给我。” 见苍姝摇头,鬼尊早有料想,只道:“你觉得你可以护得住它?可知上一次言山之所以被毁便是因为——” “护不住也要护。”苍姝很是冷静,便是对上鬼尊也不会有半分惊慌,“我曾打破了邪术师的意图,何况,我的目的不仅仅只是护住言山,邪术师的存在到底是个威胁,焉能任其肆意?” 闻言,鬼尊忽而低低笑了一声,“你可知邪术一脉,自千年前出自东瀛,便是百家围剿、搭上了传说中那人的性命,都没能将其灭干净?” 苍姝从他的话音中体会到了那一份憎恶和无可奈何,看来言山之事,终归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刺。 “我竟是不明。”沉默片刻,苍姝道:“言山之乱,鬼尊亦是以一己之力将邪术师驱逐,事到如今竟还会如此踌躇。” 苍姝的眼中带了些凌厉,“若鬼尊顾惜当年无故丧命的言山数众,便更不应该有此想法。” 鬼尊沉默片刻,“踌躇……倒是有趣。” 鬼气缠身,鬼尊伸手向她,“既如此,山君不妨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 思绪到这里,苍姝意识到了什么忙住嘴,回眸,果不其然看到了陆终眼中的暗色。 她忙安抚两句,“不过我这般厉害,又怎会让他占了便宜,这老不羞的哈哈哈……” 却见陆终压下她的动作,“然后呢。” “日旳自然是不可能交出去的,说是对打,鬼尊不过试探,之后便放我出来了。” 苍姝隐下了其中一件,鬼尊既然开口,怎会轻易放过她,却不知为何,比试中神识海却忽而传来异动,竟有一瞬间压抑不住灵力,直直将他震开。 苍姝立刻联想到了识海中的那人,脑子里面全是嗡嗡的回响,这灵力爆发的错不及防,便是鬼尊都险些被波及。 他停住了身子,面上第一次展现出可谓震惊的神色,“这力量,莫非是……” 苍姝惊讶于他竟识得国师的灵力,平缓了震荡的神识,她才抬眸,“我虽不想仗着她的力量行事,但现在,鬼尊该是知道我的底气在哪里了。” 苍姝三言两语将此事揭过,陆终瞥她,苍姝立刻恢复为正襟危坐,陆终无奈,到最后只能是:“如此也好。” 若是能将这位鬼尊拉上讨伐邪术的队伍,这趟前来鬼域才是真正的不枉此行。 只可惜…… “我如今身为鬼尊,不能为一己之私擅自行事,何况你还不值我信服。” 笑颜相对的鬼尊像极了狐狸,似有冷风过,苍姝呵呵笑了笑,她伸手去捏陆终的面颊,“如今看来,白切黑的人倒像是一个模样,讨人厌极了。” —— 鬼将军这一死,甚至波及到了其他四个领域,所有亲信都沸腾了,恨不得立刻查出凶手将其碎尸万段。 鬼尊怕是有的整顿。 是日夜,苍姝回到房间,方洗漱完的白依依穿着里衣躺在床榻上,看到苍姝回来只懒懒道:“如何了?” “待到明日便可。” 苍姝解了发簪,将头发披散开来,比平日里看来更加清秀,白依依侧首看了她片刻,“你平日里穿着虽是素净,却因这白玉簪添了许多采。” 白玉簪摸来温润,其中滋养着的灵识却已然不在,苍姝将它小心放在一旁,“是吗。” 白依依伸手,“可否借我一观?” 玉簪入手,白依依细细感应了片刻,“借玉养魂,你想要救的人,便是这一缕残魂吧。” 苍姝点了点头,将外衫褪去,走到白依依身旁坐下,白依依将玉簪还给她,“这缕残魂的灵力同安泽有些许相像,莫非也是故人?” “白姑娘,你这感官也太过敏锐了些。”苍姝失笑,应下道:“的确,她的身份同安泽一般,却和你们不同,她并非是借由阵法来到此间,而是强行在濒死之际强留了一魂。” 第三百九十三章 小纸人 人死先要入鬼域,而后再入轮回,即便拼个魂飞魄散也要留在世间,定然是有强烈的执念。 白依依不由得看向苍姝,“她的执念莫非是你?” “我同她也不过是机缘巧合见过几面,断然不值得她这般做。” 苍姝本来以为她是想要再见一面国师,但这个理由还是勉强了些。“她有预知之力,或许是因着预知到了千年后的今天会有灾祸才会留下这一魂。” 白依依闻言,思忖道:“预知之力,兴许是如此。” 苍姝弯唇,手指摩挲着簪身,“我一直相信天命,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指引着人们前行,直到几年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而现在才觉得是自己天真了。” 白依依看她,“你这样,倒让我觉得你是顿悟了。” “有些事情避无可避,人力虽微,但若是要护住自己在意之物,便会不择手段也要试着挽回。” 白依依察觉到了苍姝的不对劲,她的眸中无光,周身气息也有了转变,她皱眉,“苍姝?” 苍姝一顿,意识重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方才慌神了,可能是因着事情太多累到了。” “你果真无事?” 白依依有些担忧,苍姝摇头,“阿妍很不容易,担着天命,担着这预知之能,提前知道了许多事情,所以不得不有所动。” “若是你呢?” 白依依忽然开口,郑重且严肃,“若是你如她一般,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又会如何?” 苍姝不得不感叹白依依的敏感细腻,她认真想了想,颇为调侃道:“我一个自由自在身,犯得着牺牲自己成就大意?我可是自私惯了,还想着同一人偕老。” 白依依盯着苍姝的目光,苍姝倒也坦荡,白依依叹了口气,“如此便好,须知这天下间将你当做宝物的人也不少,你的命很宝贵。” 苍姝闻言却是笑开,她禁不住颤抖身子靠在白依依肩膀上,“白姑娘,你也太可爱了些。” 白依依嗔她,面露嫌弃却还是没有将她推开,任她撒娇放纵了会儿功夫,“你这般倒是同端儿一般,太贼。” 提起容端,白依依现在已经没了先前的踌躇,坦然道,“不过她比你还是要乖巧些,至少听的进去话。” 苍姝勾唇,坐直身子,“我又怎么不听话了?” 白依依盯着她片刻,不等苍姝问出口,她便起身去倒水,“若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便好,如你这般贸然的性子……” “嗯?”见白依依忽而停住不语,苍姝靠在床边,过会儿却掩唇笑了,“白依依,你还是没变啊。” 操心费力,如同老母亲。 白依依似乎看出苍姝心中所想,直接一道灵力打过去,苍姝轻飘飘接下,“好了好了,我的错,我不该笑。” 原本笼罩了阴霾的情绪如今也变得明朗了些,苍姝的笑是实的,她抬头,“如我这般花容月貌的女子,自然是要自珍自爱。” 白依依翻白眼,端了水杯,“那么请这位花容月貌的姑娘,是不是可以离开我的床了?” 苍姝这厮侧躺在她床上,占了大半的面积,听了这话竟还不动,满副慵懒,“我累了。” “累了回你的床。” 白依依毫不留情,半分没有之前温婉的模样,苍姝捧心,“你——” 白依依抬手,作势要拿剑,苍姝忙坐起身,满脸不敢置信,“你竟然这般绝情?” 这个戏精!白依依暗啐。 —— 殿内。 楼惐身在暗室,笔下用朱砂描画了符篆,密信传来,他才搁置了笔。 “鬼将军……”楼惐眸中有暗色划过。 “尊上,此事牵连过广,据说那些凶徒已然逃离青城,隐匿某处。” 楼惐闻言只道:“鬼将军独揽大权,本就是他人眼中钉,你以为这凶徒如此简单便逃离青城,只是因着自身本事?” “尊上之意……” “鬼将军已死,随那些亲信去闹,也翻不得什么风浪。” “是!” 断了密信,楼惐却并未继续方才的动作,反是站起身走出。 暗道外便站了一人,楼惐并未惊讶,关了暗道的门,只道:“你身子未好,为何不歇着?” 妍岚环臂靠在一旁,垂眸,“来完成约定,你的阵法尚有缺陷。” 楼惐勾唇,“你竟还想助我完成阵法,倒让我惊奇。” 妍岚瞥他一眼,“成与不成,只在鬼尊一句话。” 二人入了暗室,妍岚跟在楼惐身后,鬼气浓郁,却并未沾染她的身子,是因为楼惐护住了她。 当那一点光亮入眼,妍岚停住脚步,“这是……” “如你所见。” 楼惐笑了笑,将成果展现在她面前,那般恢弘的阵法已然超过了妍岚所想,她沉默片刻,“如今这般,已然超过我能力。” 楼惐却摇了摇头,走到她身旁,“我这阵法,还差最后一点才能完成。” 妍岚转头看他,楼惐勾唇,“预言之力。” 果真是可怕。 回了寝室,妍岚唤退了那些下人,她忽而叹了口气,无论是楼惐这个人,还是身处鬼域这个地方,都是无比的压抑。 “师尊……我是否做错了?” 妍岚眼中有迷茫,虽有预言之力,到了如今却再看不清未来的轨道。 正在此时,妍岚却忽然收到了传音,低头,竟有一只纸人走到她脚边。 “师尊?” 妍岚有些许惊讶,她忙蹲下身,“可是师尊?” 小纸人点头,却并未开口,妍岚立刻在四周布下结界,才问,“师尊如何会来……莫非?” “我已经在鬼域。” 声音从小纸人身上传来,熟悉的音色,果真是苍姝,她道:“阿妍最近可好,没被鬼尊那变态欺负吧?” 妍岚失笑,“没有。” “不是他欺负了你,方才怎会是那副表情?” 也不知道这小纸人什么时候来的,竟是半分未曾察觉,瞒是瞒不过了,妍岚将小纸人抱起,“不想师尊还有偷窥人的爱好。” 小纸人面无表情,苍姝那边却是在吐槽,好好的乖巧小徒弟一去不复返了啊! 苍姝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不再询问。妍岚盯着小纸人看了会儿,摸了摸它的头,问道:“师尊如何来的鬼域,可有什么要办的事?” 第三百九十四章 久等 小纸人用头顶她的手指,“我有要来鬼域办的事,自然是为了救你离开。” “师尊?” 妍岚不知该如何说,小纸人苍姝看她,“我还担心鬼尊带你来护不好你,现下看,做的倒是不错。” 妍岚身上被下了术法,趋避了鬼气保全灵力,到底要费一些心思。 苍姝抬眸,“或者现在我便可带你离开。” 妍岚停顿,“师尊……” 苍姝见她有些犹豫的模样,便有了心思,妍岚反应过来,“师尊莫框我,若真有离开的法子,先前你也不会说那番话了。” “我也并非要框你。” 苍姝道,“你现下有事要做,我便等你,但你定要小心着自己,莫要受伤。” 说着,小纸人拿出早备好的灵珠,“你的身子在鬼蜮还是有些勉强,这些灵珠该是够支撑些时日。” 妍岚眼中闪过些别的情绪,明明察觉到了自己想法仍愿意相信等待,这样的师尊…… 妍岚伸手接下了这些灵珠,“师尊放心,不会让师尊久等。” 她的话没说完全,再等些时日,待楼惐的阵法准备完全,到时候便不会只是离开鬼域这般简单了。 “师尊,鬼域中亦有邪术身影。” 妍岚想到什么,“鬼将军身死一事,莫非同师尊有关?” 小纸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唔……是。” 妍岚失笑,“鬼将军身死,他的亲信如今正四下寻找犯人,其中有些踪迹可疑的,或是邪术师伪装。” 渗透了鬼域,也不知究竟还有哪里没被这些老鼠啃过。 “虽然不知目的是什么,但如今看来,那些人的目标也是师尊你们。” 苍姝哼笑,颇为霸气道:“那便让他们来。” 小纸人叉腰仰头的样子着实是可爱,妍岚又忍不住上了手,她道:“楼渊对外宣称闭关,再出现,便是最后决战之时,定然掀起风波,如果有机会,或许可以借他闭关之机铲除祸患。” 对于这句提醒,苍姝自然也能想到,只是楼渊这厮藏得实在太深,再加上邪术的动作未断,将他的踪迹遮掩的极好。 “师尊,或许鬼域内可寻到他的踪迹。” 妍岚分析道:“便在千年之前,楼惐便已然寻到日旳,师尊以全部的心力将其击杀,但在事后,天枢却并未回收到他的魂魄碎片,千年后的如今卷土重来,怕是因着当初便没有受下冕上那一击。” “莫非,”苍姝眼中有眸光一闪,“他早有所料,借由阵术来到此间。” “恐是如此。” 妍岚也冷了眼,冕上之所以离世便是因着与他的一战,却不想竟还没将这个腌臜货剿灭,着实可恨! 苍姝将她的情绪收入眼底,算是知晓了当初的枢所以殒命的原因,果不其然同楼渊有关。 妍岚回过神来,苍姝问她:“所以阿妍,能否告诉我,你同楼惐来到鬼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时空轮转之术。 妍岚犹豫并未开口,因着此术波及之人是苍姝,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凭借苍姝的敏感聪慧,如何察觉不到她的目的。 只是如今苍姝才明白,原来一切的缘由果真是自己。 “千年之前,我还曾做过些什么?” 苍姝缓缓开口,这般问着,妍岚抿唇,“并非是大晏,恐怕是更久远的之前,您便同冕上有所接触。” 苍姝皱了眉头,妍岚却忽而笑了,她轻轻牵起小纸人的手,“师尊不必担忧,弟子保证,此阵,绝不会殃及苍生,也不会改变了原有的轨迹。” 妍岚这般笑得温柔,却让苍姝心头升起了一种莫名的不安,她方要开口,却听忽然有敲门声传来,“妍姑娘,尊上有请。” 妍岚没应,外面的人似乎习惯了,敲过门后安安静静等着她动作。 妍岚整理了衣衫站起身,将小纸人放在窗边,“师尊,您该走了。” 苍姝看她这般温和却严肃的“逐客令”,只得收敛了不安感,她只叮嘱:“万事小心。” “是。” 小纸人自焚于原地,妍岚立刻换了面色,推门走出,“带路。” —— “砰!!!” 鬼域某处蓦然绽开一道灵光,黑影倒地的刹那,一道白衣翩跹而过,手中剑划过银芒,狠狠刺向一处。 白依依将剑上的血迹抖落在地,目光转过四周,“倒是能躲。” 而在她一旁,安泽杵着邪术师的脑袋,“现在可说你家主子的所在了?” 那邪术师被下了咒术,全身布满了暗红的纹路,似乎有细小的嫩芽在体内生长眼神,即便被堵住嘴,痛呼却压不住。 自尽不能,挣脱不得,最后竟被活活折磨而死。 安泽随手一挥,邪术师的身子便被堆在一旁。 不得不说这些人藏得果真荫蔽,若非是早有所料,怕是如今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就是他们了。 “还要多亏了苍姝。” 白依依收剑入鞘,瞥过面前的数具尸身,“混杂在鬼将军的亲信中,追寻灵力而来,他们的消息截住了吧。” 后面半句问的是安泽,安泽勾唇笑了笑:“自然,我还特意寻了些东西还回去,定然不会白让他们的心思白费。” 对于这位面甜心狠的祖宗说的话,白依依自然不会怀疑。 在前两日,本来打算攻入鬼城的计划搁置,苍姝的意思是比起楼惐,倒不如借此时机试探楼渊的所在,救人一事也因此搁置下来。 白依依没开口去问,苍姝虽则没有言语,却能察觉到她的转变,这两日也似乎一直在思索些什么。 也不知这是第几波落在她们手上的邪术师,白依依揉了揉手腕,“也不知楼渊给他们吃了什么迷魂汤,连一个人的口都撬不开。” “无非是精神束缚。” 安泽捏下巴,“邪术罢了,中术者心智皆为一人掌控,自然撬不开口。” 他翻身从一旁落在地面,“既然寻不到什么踪迹,便回去罢,少庄主那边的阵法快好了,即便是入鬼城——” “轰!!!” 便是在此时,乍然响起一声,便是天地似乎都颤动了一下,安泽察觉到了什么,蓦然一惊,“莫不是楼惐?!” 第三百九十五章 自投罗网 他同白依依对视一眼,白依依立刻传音给苍姝,却听苍姝抢先一步传音来:“二位,还请速速归来。” 白依依停了苍姝的话皱眉,脚下边赶路边问苍姝道:“究竟出了何事?” “鬼城门开,阵术波动如此,楼惐这是在请君入瓮呢。” 苍姝沉音,“不过即便知道这是陷阱,现在的你我也只能前去。” “少庄主呢?” 白依依蓦然察觉到了什么,苍姝垂眸,“他……先行了一步。” 想起桌面上覆着的那张纸条,苍姝便知道陆终应该早有所料,将阵法留下,竟是孤身一人去见楼惐。 苍姝想想就脑子疼,她实在没想到陆终竟然能将时间定的这么准,但他有什么理由非要单独前去? 苍姝同白依依二人碰面,安泽在知道陆终独自离开后,惊讶之余却不免担忧,“少庄主虽则聪慧,又有术法傍身,只这修为终究……” 苍姝面上只剩下正色,“他既然敢如此,便是有所准备,当今最该考虑的,却是你我三人如何来做。” 直接飞去鬼城?自投罗网? 楼惐这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 妍岚定睛看着面前人,红衣墨发的鬼尊靠在柱旁,眼中尚未摆脱那一抹疯狂,时空斗转之术已成,面前摆着的鬼门便是最好的证据,而楼惐却并未立刻动作,而是收手抱臂,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你不进去吗?” 听得妍岚开口,楼惐平缓了气息,“你很期待?” 妍岚垂眸,“我助你成阵,有我的考量。” 楼惐低低笑出声,她走到妍岚旁边,手伸出似乎要理顺她鬓边的发,妍岚冷冷抬眸,楼惐的手只得停在半空。 “主角未到,这出戏还没有开始。” 距离近了,妍岚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妍岚有些不适应的往后退了一步,楼惐见此低低一笑,“你便这么嫌弃我,阿妍?” “不要这么叫我。” “嘘。” 还不等妍岚说完,楼惐止住他的话,面色稍改,“他来了,时候刚好。” 步伐的声音透露稳重,沿路而来竟连鬼兵都没有,陆终出现在面前,抬眸:“楼惐。” 楼惐对妍岚道:“你且在旁等我。” 而后转身向他,“少庄主,久违了。” 话未说第二句,鬼气冲天,楼惐抽出银鞭直直朝着陆终而去。 陆终却也只是冷眼相对,翻手间,琉璃血笔入手,红光转瞬即逝,和那银鞭正正相撞。 再回神,楼惐站定在陆终面前,眼中闪过一分兴奋,他随手抹去面颊上的血痕,“你终于肯承认了。” “承认什么?”血笔在手,陆终垂眸,唇边勾出冷笑,“承认千年前你不顾我的意愿将我的身体强行封锁,一直到如今还妄图控制?” 楼惐微微摇头,面上摆着放肆张狂的笑意,他摊手,“本尊好心救你一命,师弟缘何如此说,若非当初有日旳封身,你便是神魂都留存不住,莫非真是她的死,你连半分生意都没了?” 陆终面色极冷,眼中划过戾色,“与你无干,你有什么资格谈她!” 楼惐漫不经心,“的确是与我无干,她拼了性命救你,你却自甘堕落修习了玄冥血气,倒真是不负她的一番苦心。” “楼惐!” 陆终终是忍不住低吼一声,阿目感受到自家主子的暴虐气息,登时便如同助长了火焰,血气一瞬间扩散到四周,将楼惐层层包围,似乎要将其销毁吞噬。 这边的二人打的昏天暗地,妍岚站在一边看着战局,拳头却是不经意攥紧,“这位陆府的少庄主,竟就是当年的无相判官?” 在听闻陆终的经历,便是妍岚都想要死死骂上一句: 楼惐,这个疯子!!! 幽冥血气源于鬼域最根本之力,同鬼气异曲同工,威力却绝非鬼气可比,毕竟这是唯有经历过死亡在痛苦转圜中才能修习而成的冥府之力,据闻有改变生死的力量。 若是楼惐本身的目的便在此…… 妍岚皱紧了眉头,他究竟要做些什么,这出戏谋划了千年,谁也无法得知楼惐的真正心思。 “你要转换了时空,避免东瀛的那场祸患,可你凭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敌得过有玄门百家的围剿?” “我并未想过避开那次围剿。” 楼惐勾唇,“我这幅身体穿越回去,也只会是个鬼,若是将东瀛之人尽数炼化为鬼君苏醒,谁还能敌得过我东瀛!!!” 他竟是这个打算! 妍岚稍稍一惊,却见陆终面上毫无波动,借由阿目缠住他的银鞭,“天方夜谭。” “哈哈哈。” 楼惐掩面笑开,便是身子都在抖,“不试试怎能知道结果,师弟,世人皆道你是奇才,如今看来还是免不得俗气。” 陆终没心思同他开玩笑,之所以瞒着苍姝独自前来,便是想着打碎面前这人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是如今看来…… 楼惐一个瞬移来到陆终面前,伸手便挡住了阿目,捏住他的衣领,“师弟,本尊的千年之计,其核心除却一个阵术便是你,你早该想到了,如今竟然独身前来,可是早有了准备。” 见这场景,妍岚微微皱眉想着上前,陆终似乎有所察觉,向她这方瞥过一眼,妍岚停住了手。 若是师尊怪罪…… 陆终本可以挣脱他的钳制,却只是放任他动作,“你可知,若是此阵成功,此间和过往的因果颠倒,或许连你本人的存在都会被天地抹杀。” “事到如今,本尊又岂会在意这些?” 陆终却忽而开口,他竟勾唇,“不过是斗转时空的阵法,师兄若想,师弟自该帮忙。” 楼惐闻言,蓦然松手,“呵呵。” 他叹了一口气,“凭借师弟的聪慧,本尊倒是不知该不该相信你这句话。” 陆终理了衣衫,“我孤身前来便是因着此事,我可随你入阵成为阵眼,但你要助我,拦住一人。” “那个灵?”楼惐面上有调侃,“她同那人确有相似之处,却不想千年之后,你还如此执着。” “轰!” 眼看着攻击要袭上面门,楼惐一个闪身避过,血色遮不住陆终眼底的寒气,方才那下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楼惐收敛了情绪,却是低低一笑,“师弟果真没变。” 第三百九十六章 斗转时空 “开始吧。” 楼惐伸手向一旁的大开的鬼门道,“师弟大可自便。” 妍岚却在此时拦住了陆终,“抱歉,你不能进去。” 楼惐挑眉,“阿妍,你这是何意?” 妍岚甩手一道剑气劈向楼惐,楼惐只手将剑气挥散,却听妍岚向陆终道:“你瞒着她前来,入了这鬼门,可曾想过后果?” 面前的女子是陆终所不识的,却恍若在楼终的记忆中出现过,“你同苍姝相识。” 这句话是肯定句,陆终却只道:“同你无干,让开。” “抱歉了。” 妍岚未曾动作,“除非她来,我定然不会任你离开。” 顺带着瞥了眼楼惐,“你莫非以为,但凭借着你那阵法和不入流的鬼兵能拦住她?” 楼惐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师弟所托,自然要重视些,我亲自出手。” 妍岚不敢托大,若论实力而言,如今的她怕是敌不过任何一个,但如果这二人都有软肋可供利用,便可成功。 陆终没了耐性,他道:“最后一遍,让开。” 他的眸中有暗色划过,妍岚分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剑入手泛着冷光,妍岚沉声,“还请少庄主赐教。” 楼惐几不可查改了面容,他方要开口,却有一声轻响入耳,楼惐道:“可惜了师弟,看来人已经来了。” 苍姝的身上沾了风的凉,眉眼间都透露着一种冷气,她微微喘着气,短短时间内解决了鬼兵赶来,到底有些费力气。 “有初。” 陆终的身子不可察颤抖了一下,便是连方才的气势都减弱了许多,楼惐的目光在这两个人身上转过,抱臂在一旁看好戏。 妍岚稍稍松了口气,看得出这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没有开口。 陆终沉声,“我——” “还想解释?” 苍姝翻了个白眼,目光转向一旁的楼惐,收敛了情绪道:“阵法既开,恭喜鬼尊心愿达成。” 对于这种客套,楼惐尚且能保持笑意:“谬赞了,山君此来是为了来寻陆终?” “呵。”苍姝笑了一声,她本来也没想着要阻止鬼尊,毕竟先前得知了妍岚的意图她便知道这一遭逃不过,只是不知陆终这方—— 苍姝走到鬼门前,试探着伸手,却被陆终截住,他按下了苍姝的手,青筋微凸,“苍姝。” 苍姝的目光却是落到一旁,微微瞪大了眸,阿目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忙要从自家主子手中挣脱,笔身发出阵阵红芒,格外兴奋。 苍姝微微一笑,反手握住陆终的手,“你也知拦不住我,为何还要孤身前来,是想着你走后关了鬼门,我便没机会去找你了?” 陆终一时无话,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白依依和安泽赶到,大开的鬼门闪着诡秘的光,安泽失神片刻,“传说中的禁术竟果真能成。” 楼惐看向来者,“不知二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有何贵干?” 安泽晃过神来,正要开口,当妍岚的面容闯入眼帘,他登时便惊住,“福禄?你怎会在这里!” 白衣衣也看过去,女子的面容清冷,很吸人目光。 妍岚没想到会相遇故人,亦是微微皱眉,却道:“许久不见了,安泽。” “哪里许久未见,分明之前……” 等等! 细细看来,安泽才发现女子如今竟是魂体,“你的人身呢,为何……” 妍岚瞥了眼楼惐,叹气,“你是因着术法影响来到此间,咱们不一样。” 安泽恍然,却好似不敢相信,“莫非是你用术法强行留下了一魂?” 楼惐拍了拍手,打断了几人的谈话,“叙旧便先先罢,既然两位是因着本尊术法来到此界,便可借由这鬼门回归。” 安泽尚且没有缓过神,倒是妍岚,看向苍姝,询问着她的意思。 鬼尊这般的举动,与其说是无可忌惮,不如说是因为他猜想到了来者不会阻止。 苍姝同白依依点了头,白依依稍稍皱眉,忍不住传音给她,“你果真不管?” “此阵开,乃是天命。” 还是第一次从苍姝口中听到这种话,白依依按了按眉心,少庄主前来的原因该是同苍姝所说差不多,但若是不破坏了这阵法,也不知日后会酿成什么祸患。 安泽在思忖后也想清楚了妍岚之所以留下一魂的原因,他的目光带着纠结,半晌才开口,“既然苍姝和少庄主如此说,我们也没有理由再去插手。” 面上尚且带着一丝冷意,“只是鬼尊也莫以为万事皆会由着你的愿想进行。” 陆终一直找不到时间同苍姝解释,苍姝见他也没有心虚之意,只是握住了他的手,“要一起进去吗?” 陆终回眸看她,阿目尚且在苍姝身边环绕,苍姝伸出另一只手抚着笔身,“阿目,许久未见了。” 陆终眸中有暗色划过,“你当真要去?” “这本就是我要经历的过去,为何不呢?” 苍姝直言,“我早该想到的,怕是在重逢时你就已经记起了过往,亏得我还在担心你。” “你……果真担心?” 见陆终稍稍蹙眉,苍姝却笑了,她捏着陆终的手,“都到这里了,再踌躇不前便是浪费时间了,走罢。” 经历过之前一次的时空穿梭,苍姝如今的心很静,鬼门内的气息沉重,却沾染不得她分毫。 “你要信我有初,这一次,我还是会好好找到你的。” 苍姝微微含笑,陆终闻言,脑中似乎划过些什么,不等他把握住那一抹倩影,苍姝已然拉上他的手,稍稍用力,二人便落入鬼门。 这二人果真一贯的随性,白依依和安泽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力。 楼惐道:“二位不打算入阵?” 安泽摆了摆手,“且不说我不信你,再者而言,过往已过,危机却在当下,没有解决楼渊那个鳖孙,我也无面回去。” 白依依也是如此想,这阵法究竟能不能将他们送回原本的时空就是个问题,更何况…… 白依依眸中划过些什么,转身欲走,安泽见此,作揖道:“此来叨扰,事已至此,安泽便祝鬼尊……一路顺风。” 言罢勾唇,同妍岚的目光对上,而后追上白依依的步伐,“白姑娘你倒是等等我。” 只剩下楼惐和妍岚,妍岚靠在一旁闭目养神,楼惐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向她,“不走?” 妍岚没有回话,反而问道:“鬼门开,最着急的应该是你,你若想要控制少庄主,现在便该追上去。” “呵呵。” 楼惐闻言却低低笑了,“千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时半刻?更何况,现在的陆终任谁都控制不了,便是我也不成。” “但若是操纵过去的他便简单多了。”楼惐伸手握住了妍岚的手,“你的目的我多少能猜得出来,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带你前去看看,看看究竟到最后,是你的师尊能从我手中将陆终保下,还是……得而复失。” 妍岚没有甩开他的手,面色却肉眼可见冷了许多,“你如何能同她相比。” 楼惐的手上用力将妍岚拉进,“试试便知。” 第三百九十七章 少年楼终 青城是一座海港小城,清晨的薄雾尚浓,空气潮湿,天色是一年四季都望不到头的阴郁。 撑着油纸伞的女子随着赶集的众人来到港口,时辰虽早,第一批赶海的船只却已然归港,她站在石阶上,“敢问可有能出海的船只?” 大叔抡圆了胳膊将鱼箱拖上岸,闻言摆了摆手,“不是我说姑娘,你就是问再多遍也不可能会有人愿意带你去寻仙山的,那可是仙家的地方,远远超过了出海的距离,危险的紧啊!” 他好奇问道:“不过姑娘,你为何非要去寻着仙山啊?” 女子一身青衫在身,肌肤莹白,那气质便是站在原地也能将周围景色压住,哪里像是这海港人? 油纸伞下,她的唇角微勾,“多谢船家,我来此是为了寻我那小相公,流落仙山,不知归处。” 那船家大骇,“诶呀,这可是……” 直到女子远走才回过神,看到她的面容时便觉得她不似常人,原来竟也是一个仙人! 这女子自然便是苍姝,自睁开眼后发现身边没了陆终,又流落到这偏远之城时,苍姝便觉得自己这一遭怕是会走的很坎坷。 从未见过这仙山瀛洲,只听闻是在海上一处,却不知究竟在哪个方位。 苍姝有些头大,出海的人找不到,实在不行怕只能是寻个船只,自己去找了。 海港的闹市很热闹,鱼腥气混杂着鱼贩子的吆喝声,苍姝收了油纸伞拿在手中,想着先去买些日用品,却在回头转瞬的刹那怔愣在原地。 不远处的糖糕铺子前站着一个小孩,紫衣金冠,马尾扫在脑后,绷着张脸,显得格外可爱。 那面容,俨然是儿时的陆终。 苍姝心头一跳,尚未察觉时便已然朝着那方走去,“有——” 却在忽然间感觉到心悸,痛苦袭身,竟让她忍不住蹲下了身子,低低喘气。 她本就是擅闯者,命运同她开了个玩笑,让她接触不得此间人。 她咬住牙,朝前缓缓迈步,想要靠近那人,疼痛越发剧烈,冷汗冒出,苍姝却也在逐渐接近那个人。 “你可是难受?” 少年的音色尚未摆脱稚嫩,措不及防出现在身边,苍姝微微一愣,脑子里一片空白。 抬眸,那道小小的身影逆着光站在身边,苍姝没回话,看着他片刻却道:“原来,你小时候长这个样子。” 剧痛下仍然忍不住弯唇,楼终皱着眉看着面前女子,她的唇色都透了白色,他拿出药瓶递给苍姝,“你吃了它,或许会舒服些。” 女子没有接,也不知是在想着些什么,楼终于是将药瓶打开直接塞了一枚进她的口。 他这样的做法是违背门规的,同师兄出门历练,非是必要不得同山外人有牵扯,却不知为何,在回头看见这人的一瞬间心头便漫上了不安感,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药丸入口即化,却并不能缓解苍姝的疼痛,见她面色还是苍白,楼终皱眉,看了看药瓶,“难道没有用吗?” 苍姝轻轻摇了摇头,压下痛站起身来,“已经好了,还要谢谢这位小仙君。” “嗯?” 楼终微微一顿,“你如何看出我是——” 苍姝点住他的口,些许笑意,“因着你长得很好看,超脱凡人的好看。” 这女子!!! 楼终从小长到大,哪里有人会这么对他!红意上了脸,楼终忙撤了两步,“你这人,怎么动手动脚的。” 苍姝见此不由得感叹,小孩儿模样的有初也太可爱了,忍不住又上手揩油,捏了捏他的面颊。 “你?!” 苍姝见好就收,别把人气跑了就得不偿失了,她道:“你帮了我,作为谢礼,我给你买糖糕如何?” 楼终撤开两步还不忘将手伸出,带着警惕,“不必了。” 却见苍姝已然走到那摊位前,目光扫过,最后拿了一个兰花纹状的糕,将纸包递给楼终,眉眼间有笑意,“试试?” 楼终本想着拒绝,却不知为何将那糖糕接下,在女子的殷情期盼下咬了一口。 然后就是一口一接一口,停不下来。 苍姝不由得感叹,不管时光怎么变化,总不会消磨了自家有初这股子可爱劲儿。 等到半个糖糕下肚,楼终才恍然察觉到面前人的视线,心里漫出一股不好意思的情绪,他将糕放下,正经脸:“你的疼痛还未缓解吧,我的药明明没有作用,为何要这般待我。” 明明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却已经聪慧至此,糊弄是糊弄不了了,万一将人吓怕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更何况,即便是见到了这人,苍姝也不知该如何去做,抢走掳走拐卖走? 自己一个人对上整个瀛洲怕是有点困难。 她咳了咳,“此乃先天之疾,仙君的药自然不能作用,只是仙君同家弟很是相似,再加上孤身一人,难免会心生牵念。” 一见如故,这个理由总可以吧? “莫不是让仙君为难了?”苍姝适当的做出一派失落神色,倒是让楼终有些心虚,忙摆手,“自然不会。” 苍姝乘胜追击,问道:“小仙君年岁几何?家在何地?同你一起的可是师门兄弟?” 这姑娘……不像是外表看起来那般恬静啊。 楼终少许无奈,却也只得一句句回道:“未满十岁,深居在山,此次下山同师兄一起,是为修炼。” 他面颊上还有少许的婴儿肥,苍姝手痒痒,忍不住上去捏了一下,这一下把楼终吓了一跳,忙撤步捂脸,“还请姑娘莫要调戏我。” “哈哈哈哈哈哈。” 苍姝捧腹笑开,“小小年纪,你倒也懂得什么是调戏,倒也并非有意揩油,只是小仙君实在可爱,一时没有忍住。” 方才起苍姝的面色便是苍白,如今因着笑倒是添了抹红,看着顺眼一些。 楼终放下手,只讪讪道:“到底不太合适。” 苍姝收住笑道:“抱歉了,是我的错。” 楼终觉得面前的女子有些莫名其妙,却又不知为何自己没有转身离开,也没有厌恶的感觉。 即便同小有初在一起很开心,也不能忽略了那股越发钻心的疼痛,再这般下去,怕是自己的身子就撑不住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阿目? 苍姝于是站起身来,含笑对楼终道:“多谢小仙君的帮助,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且待日后再见。” 最后那半句苍姝并未说出口,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转身,迈步离开,楼终看着逐渐远走的人,抿了抿唇,到最后也没有开口。 苍姝并未远走,而是转至一处拐角蹲下了身子,远远看着楼终缓和着疼痛。 看着一身白衣的青年走到他身边,似乎是他的师兄,二人结伴离开,苍姝想要追上去,却根本没了力气。 察觉到了楼终的情绪,白衣青年不由得问道:“方才师弟可是看到了什么,不开心了?” 楼终摇了摇头,“只是遇见了个奇怪的人,我没有帮上忙。” 青年思忖片刻,“师弟不必太过忧心,尽力便好。” 楼终没有应声,似乎还在想着那人,“师弟?” 陆终这才抬眸,面前的青年面色温软,带着笑意,是同自己关系最好的师兄,“惐师兄,咱们这便要回去了?” 他点了点头,二人御剑并肩,“师傅留给咱们的时间也只有三日,今日便要回去了。” 若是苍姝方才看清了这人模样,定然不会放了楼终离开,因着面前这白衣的青年竟同那楼惐有七分的相似,唯一的区别只在气质上。 离开青城的最后一眼,楼终忍不住回眸,目光所及只剩下一片看不穿的海雾。 方才她究竟要说什么呢? —— 苍姝缓和了一天才彻底复活过来,在床上瘫了一天醒来时也是浑身酥软。 真不是人受的。 苍姝按了按眉心。 不过既然见到了有初,便说明瀛洲离此地并不是很远,方圆百里的海域去寻,总归是会寻到的。 时不我待,苍姝立刻趋身赶到海港,重金包下了一条船,船家在听说了她要做什么后还要劝她危险,并又管她收了十金当做担保,就怕她一个出事自家船也回不来了。 苍姝无奈,只得独自踏上寻找瀛洲的道路。 杨帆出海,船身不大,却也能容下十余人,如今空荡荡只剩下一个苍姝。 既然没有引路人,苍姝只得用灵力查探,闭眼感应四周波动,瀛洲该是同蓬莱一样将自身遮掩在结界中,如此只能拼着看看,能不能感应到哪怕些许的灵力波动。 在海上行驶了几个时辰,苍姝一边掌握这船的行进方向一边将灵力扩散出去,没有注意到海下的暗潮汹涌,在她逐渐接近瀛洲的同时,周遭的气氛也变得寂静。 蓦然睁眼,船身忽而震荡,苍姝站起身来扒在船边看向四周,海面上竟是蓦然出现了一个漩涡,眼看着船身要被卷入,苍姝立刻反应过来,御剑登空,却见那漩涡越法猖狂,空气中似乎也有了涡旋。 苍姝皱了眉,莫非自己是触动到护山阵法了? 耳尖一动,蓦然转身,却只来得及瞪大眼,海浪翻涌如天高,一瞬间便将她卷入其中。 巨大的水压冲击下,苍姝一瞬间便失了意识,神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苍姝脑中划过了陆终的身影。 闭眼,结界在转瞬包裹住了苍姝的身子,护着她逐渐沉入海底。 —— “醒来啦,你个猪。” 耳朵上有痛楚传来唤醒了苍姝,睁开眼,面前一张大大的脸直勾勾盯着自己,苍姝心头一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 见她这幅迷糊样子,女子挑了挑眉,伸手将她拉起来,“睡迷糊了?你可别忘了今天的沐升宴。” 见苍姝还未反应过来,女子不由得捏着眉心,无奈道:“三年一次的沐升宴,是向上仙奉香祭祀的仪式,可是咱们瀛洲最严肃的活动,你身为外门弟子的代表怎能忘了???” 瀛洲? 苍姝把握住这两个字,“竟是已然到了瀛洲!” 恍然察觉到了些什么,苍姝忙抬头,“可否借镜一观?” 情心闻言从兜内拿出一面小圆镜,递给她:“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了,你却连衣服都没换?若非我察觉不对来找你,今天你就出大乱子了!” 当镜中面容映入眼帘,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模样,笑起来唇边似乎还有浅浅的酒窝。 苍姝有一瞬间的恍惚,将情绪收敛了才道,“是,幸好有你,不过我一个人换衣服改妆容怕是有些费时间,不若来帮我?” 情心点头,牵住了苍姝的手便拉住她往回走,“可得快些了。” 一番收拾打扮,争分夺秒,情心心思极细腻,黛眉化了、朱砂涂了,祭祀的衣衫极为繁琐细致,即便是有情心帮忙,二人也废了许多功夫。 情心看着出自自己手下的苍姝,满意的点了头,笑道:“我家阿目果真好看极了,这般打扮就像个小仙女一样!” 见这姑娘双眼散发的光亮,苍姝毫无怀疑若非是因着有妆,她定要会扑过来。 原来这幅身子的主人叫阿目? 听来怎的有些耳熟? 苍姝将怀疑压下,情心看了看时候,对她道,“走罢。” 方才赶路赶得急,没有好好观察四周,如今放眼再看,瀛洲内澎湃的灵力分毫不输给蓬莱,青翠点缀,远山流云,果真是仙家风景。 不远处便是祭祀之地,四下空旷,唯有那三千台阶之上的白石祭台格外显眼,头顶飞过几个仙家人,身上的衣衫太过拖累,苍姝道:“咱们也御剑去吧。” 却见情心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在说你在开玩笑,“别闹了阿目,我御剑还没有练好,带着你太费劲了。” …… 苍姝无语片刻,她一直没发现,原来自己这身子的修为竟如此薄弱,不过金丹的修为,御剑的确是有些难为她了。 苍姝恍然发觉自己失策了,如今魂穿入这姑娘的身子,即便同楼惐楼渊狭路相逢,自己也不够他们一个指头碾的。 但最为难的还是摆在面前的这三千石阶。 边爬着,还得小心着拖地的裙摆,苍姝汗流,怀疑道:“外门弟子的修为有许多都比我强,为何到最后会选到我身上?” 情心帮着她收敛了衣衫,直言:“因为你长得最好看。” …… 这个理由……很完美啊。 第三百九十九章 沐升宴 足有百年了,苍姝都没有经历过这种“疲惫”。 爬完了三千台阶就已经是汗流浃背,苍姝还得谨慎着面上的妆,白粉糊了一层,若不小心些,怕是如今都成白泥了。 情心见她这模样不由得笑开,拿出手帕来小心擦去她面上的汗水,“赶紧歇息片刻,一会儿可不能出半分岔子。” 没有原主的记忆,苍姝只能临了抱抱佛脚,记个大概,幸而她这个外门代表没什么活,不过是将香火奉上去这一桩。 当一声钟鼓奏鸣,情心拍了她的肩膀,“去吧小阿目,别忘了我和你说的,加油啊!” 苍姝闻言不由得失笑,却也大方回以一个摆手,含笑道:“自然。” 那笑容端艳,情心的动作顿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姑娘一步步远离,有些茫然,“我的小阿目,这是长大了?” 东瀛的弟子岂止数千,诸多长老落座在上,正中心的圆台上雕刻着兰花纹样,苍姝随着人前行,俯身弯腰,接过香火。 耳中是不断回荡的庄严鼓奏,似乎灵力都随着鼓声震动。 迈步来到诸位长老前,正身站定,将香火奉上。 以天地为祭台,沐升宴本就是为瀛洲先辈的那几位登临仙界的先贤而设,便是长老又哪有一人敢放轻松? “惜吾先祖,开山奉派——” 祭词出,台下众人皆躬身拜礼,苍姝的任务只差最后一点,如今站在原地不动,可以少许放松。 余光从四下转过,扫了几圈却也没见到那个人的身影,苍姝心头漫过不安,莫非是自己又穿越了时空,掉落到没有陆终存在的时候了? “请司礼!” 便在刹那,鼓声暂歇,琴音乍现,带着股空灵和沉稳,一身金缎锦衣的少年从天而降,素手折枝,白瓣的兰花含苞待放落入他手。 即便是带着面具,苍姝也一眼便看出了来人,果是陆终! 见过了之前的孩童陆终,如今的少年抽长了身子,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然尚显稚嫩,却已然能看出未来的风华无双。 苍姝甚至能听到细微的赞叹声,情不自禁便笑弯了唇,少年的身子灵活,以花枝替剑,随着风声琴声舞枝刺空,脚下的每一步似乎都踏了灵力波动。 这舞姿看似柔却带着力度,墨发飘洒,似乎此时的少年便是居住在九重天上的神灵。 长老们见此相护对视,皆是含笑点头,一派满意之色。 在他踏上圆台的刹那,大音希声,四下寂静,只听得司礼的声音庄言:“上香!” 苍姝的木盘内还有最后一柱香,闻言,她屏息朝着那人一步步走去,越是接近,那种心悸的感觉便越是强烈。 并非是之前的疼痛,而是紧张。 少年的下巴圆润,露出的一点肌肤白皙细腻,弧度刚刚好。 苍姝却并未看到少年眼中一闪即逝的神色。 “砰!” 来不及反应,只听得一声响,圆台之上的铜炉竟是忽而爆裂开来,火星随着碎片溅落四周。 楼终第一个反应过来,转身之间将火花挥散,手指翻转,以花为剑将碎片打落。 苍姝反应过来后,却见火光已经开始蔓延,竟像是在逼向楼终这方! 不等她动手,楼终靠近她,“你可会借力?” 苍姝下意识点了点头,楼终于是伸手搂住她的腰肢,很克制很绅士的距离,他道:“失礼。” 足下一点便带着苍姝登临高处,避过了高窜的火光,台上灼烧成一片,台下的弟子们也不由得发出惊呼。 苍姝心头一紧,忙道:“仪式还未完成,有……” 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他的名字,苍姝忙反应过来闭口。 圆台下已经是一片的火,结界包围,外面的众人根本帮不了忙,这场事故分明是朝着楼终而来。 楼终如何看不出,却也只是淡然扫了一眼,面上未见片分惊慌,他只是转头向司礼道:“仪式继续。” 司礼怔愣片刻,稳定了心神后才开口,继续念祭词。 陆终一手环住了苍姝,少年的身量不高,身子看上去也有些单薄,苍姝却能感受到一股安全感。 他道:“抱紧。” 催动灵力,花枝摇摆,那本来含羞待放的兰花竟在一刹那绽放开来,白底黄芯的兰花吐露芳华。 苍姝自己借了力,不必楼终支撑身子,却见楼终转而牵住了她的手,问道:“可懂舞?” 苍姝讪讪道:“不是很会。” 楼终的唇弯出一个弧度,似乎在安抚她,只道:“无碍。” 结界外的众人突逢意外,本来揪着一整颗心,一来担心着仪式,而来担心的便是里面的人。 情心的手都被自己攥红了,燃烧的火苗越来越高,结界内的人出不去,眼看着就要被烈火吞噬。 而诸位长老虽然表面看上去冷静非常,心下却也不似那般平静。 目光胶着,就在此时,结界内的两人动了。 少年牵起了少女的手,脚下的步伐契合着每个祭词与鼓点,待看清了动作,众人俱惊。 这不是仪式结尾的祭舞!如今上香的步骤未完,怎能乱了套?! “胡闹!” 有长老拍案出口,忍不住站起身,“终小子太过糊涂,仪式的祭礼怎能乱了步骤!” 只是如此情形,外人不能有分毫干涉,掌门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格外平静,“不急,且看。” 苍姝不懂楼终的想法,却能肯定面前的少年定然有了打算,如今的她只需随着楼终的指引起舞便好。 本就是年少的二人,锦衣白琚间的触碰,竟是一派绝好风光,缓慢庄严的祭舞那般高洁,竟是将众人心头的焦躁不安尽数压下。 却见楼终将花枝高举朝天,灵力灌输下,似有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将二人的身影罩住。 掌门看出了门道,忽而笑了。 那长老细细看了片刻,大惊。 仪式本就是以天地为祭台,如今,楼终竟胆大到将燃烧着的圆台作为香炉,以灵力为香,将上香同祭舞同时完成!难为他在这般情景下还能想到法子! 第四百章 天光破晓 火苗舔舐了衣衫的下摆,就连天空都渲染上了一层薄红,荼蘼之色染上肃穆,将这生死危机看淡。 最后一步落定,手中的兰花化为灰消散,楼终离苍姝靠的很近很近,便是连面具下的睫毛苍姝都能看清。 楼终的眸中有笑意,他道:“别怕,已经结束了。” 如同天光破晓般的震撼,仪式结束的刹那结界消散开,掌门随手一挥灭了火焰,凉薄的空气同热浪相撞,风吹散了燥意。 灵力再也支持不住,就在苍姝的身子不稳时,不想楼终直接一个拦腰将她抱在怀中。 如今手上再没了物件,便能将她抱起。 楼终带着苍姝从上空而降,未消散的光照在这一对璧人身上,多年后,当瀛洲的弟子再提起这一次的意外,没有危机四伏,没有惊慌失措,能想起来的唯有这最后的一双身影。 他直接将苍姝抱到一旁,而后才转身回到圆台上,完成结礼这最后一步。 好歹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沐升宴,那长老虽然还是不喜楼终的做法,却到底只能作罢,甩袖落座,绷着个脸。 倒是掌门站起了身,“愿吾瀛洲人承先辈之遗风,正人道,奉天命,铸吾真身!” 地下呼啦啦喊成了一片,苍姝此时有些实力,声音混在在里面显得不清不楚,她的目光向上,看到了圆台上的楼终。 天人之姿。 想到了什么,苍姝憋不住,忙低下头来才不让人发现了她的痴笑。 楼终同诸位长老留下来完成后续事宜,剩下的弟子就可以散了,情心忙赶到苍姝身边,上上下下扫了全身,松了口气,“幸好没事,没有被伤到吧。” 苍姝方要摇头,却见情心掩唇,满脸揶揄,“也是,少主将你护得那么好,你个小丫头,担心死我了!” 上手揉了揉苍姝的脸,苍姝任她去揉,情心搓够了才贼兮兮凑过去,“怎么样,少主人很好吧?” 苍姝眨眨眼,“自然。” “啊!好羡慕你呜呜呜!” 情心特别夸张,假意抹泪道:“外门弟子能见少主一面都难,更不要提这么靠近了,听说少主身上有奇香,阿目可有闻到啊?” 苍姝又眨眼,“奇香?” 她想了想,有初身上的确一直都有一股浅淡的气息,但与其说是奇香…… “不如说是体香?” “啊啊啊啊!!!” 这句话入耳,彻底刺激到了情心,如今仪式结束了,也顾不得妆花不花,情心凑过脸就是一顿蹭,“啊啊啊啊我的小阿目,你变了啊啊啊啊!你以前没这么孟浪的啊啊啊啊啊!” 孟……浪? 苍姝闻言失笑。 到最后就是两个花脸猫走到弟子舍,打了两桶水才彻底将面上的白粉洗下,苍姝一直没敢想自己这张“白脸”凑在楼终面前看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了。 褪下衣衫的刹那,苍姝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了一声,这腰带勒人的紧,更何况还有里一层外一层重重的袖衣,坚持一个时辰简直是噩梦。 情心端了饭来,二人对坐两方大快朵颐。 情心不知道冒出了什么想法,忍不住吐槽道:“今日的确凶险了些,我看的清清楚楚,香炉忽而炸开,火苗蹭的一下就窜出来了,如果不是少主反应快,怕是当是你的小命当场就要不保。” 苍姝点头,咬下了一口肉,“是。” 情心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杵着米饭,“可是香炉怎么就会突然爆开了呢?” 天灾是不可能了,只会是人祸,但究竟是何人所为…… 苍姝思忖着,她可没忘记瀛洲内的两个祸患,楼惐和楼渊,不过楼惐一心想的是护住瀛洲,自然不会是他。 但最为奇怪的是这二人,照例而言都该是在首席弟子的行列,却并未在仪式中看到他们。 苍姝问情心,是不是有弟子外出历练,情心想了想,“的确是,听闻惐师兄奉师命前去蓬莱,已经半月有余还未归来。” 苍姝点头,状似漫不经心,“我今日未见渊师兄,他可是也前去历练了?” “渊师兄?” 情心挑眉,她凑到苍姝身边,“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他?怎的还会特意问出口?” 苍姝斜眸,情心道:“渊师兄实力虽强,可性子古怪,之前内门弟子来到外门辅导训练后,你不就说不喜欢他给你的感觉?” 苍姝仰头,“是吗。” 情心语重心长,“你的性子太软,楼渊师兄又是一副阴沉邪魅的模样,教导的时候也不放个水,比起惐师兄这种温润的性子实在是差的多了些,不喜欢也正常。” 苍姝闻言,挑了挑眉,楼惐的性子……温润? 她补充道:“不过咱们这些外门弟子同他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更何况首席弟子就那么四位,见上一面的频率那都是每年一次,倒也无所谓了。” 苍姝问:“今年可有内门弟子的考核?” 情心道:“自然,每年的第三季度进行考核,算来——”她掰了掰手指头,“下个月吧。” 每年都会有内外院的弟子考核,内门弟子的数量是定下的,所以一旦有外门弟子上升至内门,自然就要挤下些人。 但是内门弟子的实力基本都是吊打外门的,想要挤进去那都是痴人说梦,这个考核的意义现在看来只在于看看自己的排名,主要还是内门那些人的修炼情况。 情心转头,却见苍姝拖着下颚以一种很严肃的面色在思考,情心不免失笑,“怎么了阿目,在担心考核?难不成我家小阿目还想着要入内门?” 情心这话本是调侃,却见苍姝气定神闲,夹了筷子青菜入口,“嗯。” 嗯? 情心正喝着茶,差点没一个不留神喷出来,“你别开玩笑!” 她有几斤几两,自己还能不知道?就这在外门都算是中下的实力水平,上了台…… 圆目看着苍姝,干巴巴道:“你说真的?” 苍姝捏着下巴,“进了内门,不就可以见到人了?” 见她这模样,情心却忽而低低笑出了声,伏在一旁锤桌,“好,有志气,不愧是我的小阿目!” 第四百零一章 保命之法 苍姝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首看见她这幅受了惊吓的模样,一愣,“我说错话了?” “没有没有。” 情心摇头,如同大姐大一般揽住她,“我原本以为你的性子温软,不会喜欢争斗,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这般有斗志,既然你想,我便会尽量帮你。” 说干就敢,解决了午膳,情心立刻拉着苍姝起身,“既然想入内门,那咱们就从现在开始努力,临时抱佛脚也比不抱强不是?” 苍姝看着面前人,被她拉着推门而出,有淋漓的光铺洒在她的侧颜,苍姝一时有些失神。 这般惊艳的人,同她之前所识都不同。 苍姝对于原身的这位好友本来有提防之意,怕对方看出了自己不是原身的事实,也是因着不熟悉,但现在看来,这位叫情心的小姑娘,的确令人防备不起来啊。 苍姝这话还是说早了,情心此人说一不二,说是训练就半分水都不会放。 基本的素质训练,她让苍姝绕着外山跑了一整圈,这幅身子毕竟孱弱,跑到一半就没了力气,偏偏对方气人的很,情心坐在石上,悠哉道:“怎么样阿目,还继续吗?” 苍姝没回,直接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坚定。 情心看着虽则不稳却还是趔趄冲向前的人,不由得含笑,撑着下巴道:“小阿目……果真是个厉害的人呢。” 等到苍姝气喘吁吁跑回来,衣衫都被汗浸湿了个遍,情心走到她身边扶起她的身子,用手帕帮她拭去汗水,“感觉如何?” 苍姝平复着心跳,“很好。” 外门的剑招剑式对于苍姝来说很好练,只是因着这身子的底子差了些,要想在短时间进步,只能是先扎实了基础。 情心闻言挑眉,带着苍姝慢慢散步走回弟子舍,忽而问道:“阿目,为什么忽然想要入内门?” 苍姝本来想直接回一句看上你们家少主了,后来一想有些不符合阿目的性子,想了想,迂回婉转道:“少主在方才救了我一命。” “哦~” 情心立刻呼出声,一脸揶揄,“原来是我家小阿目有喜欢的人了啊?怎么,少主是不是特别帅气?” 苍姝半分羞涩也没有,直接点头,提起那人,便是眸中都忍不住划过光,情心见她这模样,心下了然,不免感叹,自家的小姑娘看来要留不住了呢。 这么想还有些小悲伤。 情心大大方方,“怨不得,只是小阿目啊,你的情敌可不少,莫说外门,就是内门的诸多学姐也巴巴盯着少主呢,这么看来你还真是得加紧锻炼自己的身子。” 苍姝失笑,却应下,“是。” —— 圆台之上,原本因着灼烧而形成的焦黑已然褪去,换回常服的楼终站在此地,原本摆着香炉的地方现下已是空落。 他走过去,蹲下身来细细查看,却并未察觉到有术法的痕迹。 难道果真只是场意外? 楼终此时还并未经历过大的变故,一颗赤子之心,自是不愿相信师门内藏了匪徒,只是如今摆在面前的祸患也不得不让他提起警惕。 在香炉炸开的一瞬,他分明察觉到了术法波动,虽则细微却瞒不过他的眼。 将一些猜想压下心头,方才长老将他留下便是因着此事,沐升宴上发生这种意外,诸位的面色都很是不好看。 楼终站起身来,脑中不知为何忽然划过一张面容,小姑娘的眼中有光,看起来十分温软。 楼终唇边生出浅笑,是叫阿目吧,之前他也曾见过这个小姑娘,当是没注意,原来这般可爱。 晚间也有薄雾,浅浅笼罩在半空,朦胧了月色,楼终手中握有烛光一盏,夜间的瀛洲很是安静,四下无人。 似乎有脚步声,那脚步声显得不稳,远远从练武场传来。 楼终生疑,这个时间难道还有人在训练? 他本来以为是内门弟子在加训,没心思去看,在经过了练武场时无意瞥见了那道身影,纤细柔弱,倒像是——女子? 那自然是被情心逼着出来训练的苍姝,吃完了晚饭,情心说不要浪费时间,不如出去扎扎马步。 苍姝临了要出门:“你不陪我吗?” 情心摆摆手,“你去离咱们这里最近的那个练武场,里面还有一些沙包啥的供你用,我的脸经过一天风吹日晒都干了,就不去吹夜风了。” 苍姝自己找到了练武场,晚上果真是一个人都没有,这么空旷的地方就她一个人来用,想想还有些小兴奋。 跑完两圈热身,苍姝还是放弃了扎马步的打算,踏实练起了剑招。 教给外门弟子的剑式就是很入门的那种,对于苍姝而言掌握简单,对于这个身子来说却难。用的熟练。 只能是靠着练习一点点来了。 练了一会儿苍姝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底子不成,身子都很难平衡,下肢不稳,上肢又没得力气。 苍姝仰头倒在一旁,捏着有些酸爽的手臂唏嘘感叹,自己何曾这么弱鸡过? 闭上眼睛歇息片刻,苍姝并未注意到来人。 楼终站在原地,看着她的动作,少女简单扎了个马尾,薄薄一层衣衫显得身子愈发单薄。 苍姝训练的潇洒,没有发现他这个不速之客,平心而论,少女的姿势很漂亮,剑招也掌握的极好,甚至比内门的一些弟子耍的还要凌厉,只是这基本功…… “诶!” 没想自己绊了自己,苍姝面朝大地直接栽了下去。 楼终本想出手,就看见她十分灵活轻巧,一个侧手撑地,翻身落在一旁,事后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诶呀妈呀,吓死我了。 苍姝觉得这个身子的最佳优势也就是这张脸,和之前的自己是迥然不同的风格,甜甜软软却不过分可爱,看上去一点威胁力都没有,这让苍姝每次照镜子都觉得很是新奇。 也不知道这身子的主人去了哪里,便是召唤术都没能唤回她的魂魄。 灵力虽则没有继承,但万幸,天骨捆绑了自己的灵魂,如今还在体内,万不得已,也算是个保命之法。 第四百零二章 来场赌约吧!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三章 内讧 夜来风凉,往回走的路上苍姝的心却一直是暖的,若非怕惊扰了他人,苍姝真想高歌一曲! 她这可是踏出了关键性的一步!只要能接近有初,苍姝就有信心再拿下他一次! 直到回了弟子舍,唇边的笑容都没有压下去。彼时情心正点着烛灯喝茶,听见声响知道来人,便道,“热水在一旁,你擦擦脸,剑练得如何?” 抬眸,在看到了她的面色时顿住,有些疑惑,“你这是……遇上好事了?” 苍姝咳了咳,仰头,“是。” 情心闻言提了兴致,“什么好事?” 她等着苍姝回答呢,却见对方走到洗脸盆那里洗着脸,用毛巾擦去水痕,“好事嘛——” 情心翘首,却见苍姝回头狡黠一笑,“秘密。” “哦~” 情心站起身,走过去,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顿搓,苍姝忙挣扎要躲开,“别闹别闹,我刚洗完的脸呀!” 情心却哼声,不管她,继续搓,“好啊小阿目,现在连我都瞒着了?” 苍姝避无可避,任命了,只模棱两可道:“可能是我长大了吧。” 情心见她这般,不再追问,松开手,含笑点她的眉心,“我很少见你这么笑,看来还真是天大的好事,这般来看,剑也是练得极好。” 被一个小辈用这么“宠溺”的眼神来看,苍姝有些别扭的同时也觉得惋惜,这小姑娘对阿目是真的好,却不想占了她身子的已经换了一个人。 苍姝的记忆最后也只到海上风浪那一段,现下看来,自己的身子约莫已经沉入了海底,即便是自己想换回来,也怕是得费些时候。 而让苍姝担心的还有一事,先前见有初明明只有十岁模样,如今却已然到了十五,难道自己这一个沉睡就是整整五年? “阿目?” 情心拍上了苍姝的肩膀,苍姝还神,对上她的目光,情心有些担心,“你怎的又在晃神?” “只是累了罢。” 苍姝忽然反应过来,“我先前也老是晃神吗?” 情心点头,房间内是并排的两床榻,情心走回去铺开被子,“之前便觉得你有心事,成天皱着眉头,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苍姝还在想,回着情心道:“兴许只是少女的小心思,也没什么可担心。” 情心顺带着也帮她铺了床,靠坐在床边,“也是,今天见你也恢复了精神,看来是没事了,也不早了,赶紧收拾收拾睡吧。” “好。” 苍姝脱了外衫,草草将汗擦拭后才上了床。 情心状似嫌弃,“好重的汗味哦。” 蜡烛已熄,黑暗中唯有两双倒映着月光的眸子,苍姝歪头,却是靠过去,“果真?果真吗?” 嬉笑声浅,细细碎碎。 玩闹归玩闹,二人忙了一天都累了,苍姝调整着姿势,方要入睡,手却在枕边摸到了一处硬物。 苍姝试探着将手伸到褥下,床板与褥子的夹缝中果真藏着物件,将那东西用手勾出,四四方方的一个小盒子。 借着窗外洒入的月光,苍姝将木盒打开,内里藏着一张纸,上面只写了几字,“己亥日,柳亭。” 像是密语,苍姝细细嗅了嗅,这上面轻轻浅浅的,除却原身,竟还有另一种熟悉的气息。 苍姝勾唇,看来原身这个名叫阿目的小姑娘,身份也不简单啊。 —— 惯例的早课,情心醒来睁眼,下意识的反应是去叫身旁人,手伸过去却摸了个空。 她猛然起身,隔壁的榻上果然已经没了人影,被子叠的整齐,看来是已经醒过一阵了。 门扇吱呀,情心方换了衣衫,便见那人推门走入,手上拎着黄纸袋,她道:“正正好,起来吃早饭。” 情心稍稍惊讶,倒也顺着坐到桌旁,看着她带回来的东西,难为她竟然还带了两碗豆花回来。 情心端了碗豆花,眸中有光划过,“你早起是为了去买早饭?” 苍姝挪了椅子坐下,咬了一口油饼,“晨跑。” 如果想要改善这个身子的体质,只能慢慢来,苍姝都规划好了,早上的晨练和晚上的晚训一个不能少,这样紧赶慢赶,兴许还来得及。 情心弯唇,“果真是……长大了。” 瀛洲的食堂同方丈不同,少了人挨人的热闹,人不多,种类也少。 但是味道尚可。 难得见到咸口的豆花,含在口中有着酱的香气,豆花滑嫩,再搭配上一口油饼简直人间美味。 见她吃的开心,情心把玩勺子,笑道:“也就只有你这个吃货才会特意去食堂,还打包这么多回来,路上被人笑话没?” 苍姝想了想,还真是, 情心摇了摇头,“都讲究清修,避食五谷,你倒好,早上起来就吃这么多。” 苍姝闻言一顿,瀛洲的弟子基本都是金丹期的修为,两三天不吃饭的确是不碍事,难怪食堂人少,原来这竟是惯例? 苍姝看着情心,似乎在问事实果真这般残酷? 情心见她这样似乎还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只道:“不过是习惯罢了,吃个饭没人会管,你若是喜欢,一日三顿没什么关系。” 苍姝于是心安理得又咬了口油饼。 情心吃的少,只吃了那碗豆花,倒是苍姝,还顺带着打扫了情心的那份油饼。 吃过了早饭,情心看了看时间,道:“早上还有理论基础的课,带上书,咱们走吧。” 没有这身子主人的记忆,万事只能跟着情心来,随着情心穿过几栋阁楼,便来到了夫子授课的地方。 东来阁离弟子舍不远,旁边栽种了一片竹林,孤幽僻静的一处。 二人是踩着点来的,其他弟子已然到了七七八八,位置只剩下靠后的几处。 情心倒是坦然,带着苍姝直接落座,有几个女弟子见了她们二人,聊天的声音一顿。 那目光是冲着情心的,不怀好意,苍姝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呵,她竟然还敢来上课啊。” “可不是,得罪了宴师兄,换做是我,哪儿好意思?” 这些小姑娘年纪不大,说的话倒是成熟世故,这般尖酸。 情心冷笑一声,“说什么呢,也不大点声,好让我听听?” 那几个女弟子的身子一顿,稍稍回眸,正撞上情心的眼,那双眼和看向苍姝时截然不同,带着凌冽的光,散着冷气。 第三百零四章 方宴 那几人一时无言,却有一人回过神来,勾唇嘲讽道:“我们可没直言道姓指出来,某人倒是自觉。” 这反口咬人咬的倒挺好,只可惜在她面前的人是情心,情心的嗓音平静且淡,“你的口一贯如你的人一般恶臭,说出什么来都觉得污秽。” 她抬眸,“不过你话中提到的另一个人听来也耳熟,我想想啊……” 偏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手点着桌面,“是了,那只花孔雀啊,身为内门弟子不想着凝练自身,一天天尽是想着怎么招惹小姑娘,也不怕那一天真废在人身上。” “你!” 那姑娘闻言气急,面上都染了绯红,情心含笑,刺道:“戳中要害了?你这般激动做什么,莫不是真的同他有不清不白的干系?” 苍姝在旁边听着也觉得爽快非常,拖着腮帮子看她,先前只以为她是个温柔的邻家大姐的形象,现在再看,怕也是个冷酷直爽的人呢。 很对她的胃口。 情心将书摆在桌面,“现下懂了?摆弄嘴皮子的功夫谁都会,何必将自己的那点斤两摆出来让人耻笑,踏实上课吧,小妹妹。” 那三个姑娘眼对眼,哪里再敢多言语,被四下的目光包围害臊极了,再没胆子嘴碎。 苍姝伸胳膊碰了碰情心,“很厉害。” 情心的面容转为和缓,扭过头来,面上仿若也有自矜情绪,“我护你护得这般好,自然还要有些能力。” 苍姝唇角含笑,“是。” 等到夫子入门,屋内登时转为安静,铃声敲过三下,青衣雅正的夫子才开口,“月末除却内门考核,还有术法的测试,望诸位莫忘。” 苍姝打听过,内门的考核虽是文武兼测,却更注重武比,考核是外门先行,分出前三甲后便可得机会同内门弟子比试,若是胜了,便可将原本的内门弟子挤下。 现如今内门的弟子,前后的修为差异也极大,毕竟尖子生就那么几个,但即便如此也不简单,毕竟内外门的底蕴和机遇相差极大,便是资质中等的人接受了内门的资源,修为飞升也不是做梦。 而对于苍姝,万事只能靠自己,如今连个灵石都做不出来的人而言,想要在短时间内提高修为,就只能是循规蹈矩的来了。 “阿目。” 情心忽而杵了杵她,苍姝回过神来才发现夫子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她忙站起身来,行礼道:“弟子失礼。” “课上竟还有心思神游,看来是将知识都记下来了。” 苍姝心下微叹,竟是被夫子抓的刚刚好,上次遇见这种事还是在北辰山庄。 到如今苍姝都没能从铁血夫子陆形释的阴影中走出来。 那夫子见苍姝没回话,心下不喜,也打了训导的心思,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同我说说,这阵法中的八卦分别是什么,又如何来布?” 这算是最为基础的东西了,却是夫子方才刚讲的东西,而不巧的是此类知识经过了陆夫子的教导和有初的巩固,对苍姝而言简直是刻入了骨子里。 情心为她捏了一把汗,弟子中也有等着看笑话的,却不想她面对这场景竟连面色都未改,等了片刻,竟是将方才夫子所讲分毫不差说出。 关键是她说个大概也就罢了,竟是连原理都讲的清楚明白,让不少弟子都有所顿悟。 夫子的面容肉眼可见的僵硬,苍姝以为自己说的都是基础最浅表的东西,却不想停下来后,将觉得四周的目光都带着热烈。 那是学渣仰望学霸的目光。 不对啊,这阿目一贯是个透明人般,平日里也没见有多出众,一鸣惊人。 夫子干巴巴让她坐下,咳了咳,“说的很好。” 情心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苍姝失笑,才反应过来,对于这些十一二岁的学童而言,自己方才的回答的确是深远了一些。 失策。 有敲门声,门外站了一人,夫子瞥过去一眼,“进。” 众人的目光聚集过去,竟是内门的弟子方宴!倒不愧是内外门第一浪子,外表看来的确是清朗,却是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油腻感。 明显可见几个女弟子的目光都亮了,而与之相反,情心却顿时沉了脸色。 苍姝自是没错过,原来这就是方才那些人说的宴师兄啊,果真是——让人不喜。 方宴面上一派微笑,礼数都尽了,向夫子行礼后面向众人,“阵术不只是理论,还需亲身实践,今日便由我来带着各位师弟师妹完成阵术的练习。” 说着,随手拿出一张符篆,符篆烧尽,屋内众人竟是在下一刻便来到了外面。 一片赞叹。 方宴不由得笑了笑,“方才的阵术是瀛洲内早已布好的,诸位只需焚烧传输符,便可以瞬移至此。” 苍姝见四周的女弟子大半目光都聚焦在那方宴身上,心下有些失笑。 情心倒是直白翻了个白眼,“雕虫小技。” 这声音很明显入了方宴的耳,众人的目光登时看过来,恶意的目光如炬,情心双手环胸,却是一派自然:“怎的了,宴师兄?可是阵法有不妥?” 方宴暗地里咬碎了一口牙,面上却滴水不漏,“并非如此。” 面前艳丽动人的女子自然比四周空知道花痴的女子强了百倍,便是内门的那些女弟子也没有情心生的合他心意,他本来动了心思,奈何面前人不识好歹。 那可就别怪他了。 方宴眼中划过暗色,苍姝走到情心身旁,小声道:“他想要你。” 情心顿了顿,转过头对着她的脸一顿杵,“你才多大点,怎的没羞没臊?” 苍姝避过她的手,脚下转了个弯,却是站在她面前,“害羞的可不是我。” 见这二人玩笑,而情心却分毫没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方宴心下暗骂两声,将目光收回,只道:“现下我便将这符篆的绘制方法告诉大家,诸位且试。” 空白符篆入手,不过黄纸一张,符文的绘制方法大抵分为两种,一是借由朱砂墨水等外物绘制,二便是借由灵力绘制,一般而言第一种自然更简单一些,毕竟将灵力运用自如已然很难,更遑提还要将灵力融入符纸中。 笔墨便摆在身前,方宴做了次示范,几位弟子尝试了一番,果不其然失败了。 第四百零五章 教训人的方式 “你们的方法不对。” 方宴开口,执笔端墨,随手一划便落成一枚符篆,“该是这样。” 周围又是一番惊呼声,那些女弟子聚在一起耳语:“方师兄果然厉害。” 方宴很明显十分享受这种夸赞,教导弟子便教导弟子,这般骚包…… 见苍姝摇头,情心走过去,“怎的了,可是觉得难?” 情心是外门中的传奇,倒不是因为她的长相,而是因为她的实力在外门的诸位弟子中最为强势,却每每都卡在了内门测试上,若是实力不济也就罢了,她这般分明是因着差了分运气。 苍姝抬眸看向她,情心手中的那道符篆已然写成,无论是其中的灵力还是运笔,甚至比那方宴做的还好。 旁人不知,苍姝却看得出来,情心的实力已然是金丹大圆满,之前那些弟子也不是打不过,而是她故意输掉了比赛,留在外门,原因只有一个,怕就是因着原主了吧。 毕竟通过苍姝的打听,原先的阿目便是一个软弱乖巧的小女孩,虽然也活泼,实力不济,若非时因着情心在,怕是得被那些女弟子欺负的死死的。 思及此,苍姝抬眸浅笑,“若不然,你教我啊?” 她迟早会将这个身子还给原主,而对于原主而言,比起一味地守护,不如多几分保护自己的实力。 她会将这个身子的修为锻炼上去,剩下的关于心性方面,便只能依靠原主自己,相信情心也会帮她。 情心挑眉,笑嘻嘻凑过去:“小阿目这么可爱,让我做什么都行啊,来来来告诉姐姐,卡在哪里了?” 苍姝无奈,“你不过就比我大了半岁,还自称姐姐。” “那不也是大?” 玩笑归玩笑,情心的手握住她的,面色转正,手上用劲带着她的,“要像这般,灵力控制好不能断。” 苍姝随着她的力去动,却不知为何忽然一顿,笔迹断开,这张符便算是废了。 情心眨眨眼,立刻将锅推给苍姝,“我都说了嘛,不要断。” 苍姝歪头,用一双眼就这么盯着她看,情心被看得心虚,挠头,“这不是……这不是我第一次带人画符,自然不会那么顺利。” 苍姝看着手中的符篆,虽然报废了,但上面的字迹却娟秀,隐隐透露出一点凌厉,倒果真字如其人。 这般和谐场景看在方宴眼中着实碍眼,他缓步走近,“二位可是遇到了困难?” 目光落在符篆上,微微勾唇,“看来是失败了。” “关你何事?”情心毫不客气直言,淡淡瞥他一眼,“你不去教旁的弟子,怎的大老远散步来了我们这里?” “宴师兄,别理她。” 有女弟子愤愤看着情心,低呵道:“不识好歹的人,哪里值得宴师兄如此。” “是啊是啊,不识好歹的人多了去了,面前不就有两个?” 情心摆摆手,“看见了,那女弟子可比我需要你多了,你且去教她,记得细心些啊,宴师兄?” 方宴抽了抽唇角,只想着那女弟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却并未回身,反是看向苍姝,“这符篆之术对于阿目师妹怕是有些困难,我自是要教会了她,才好完成师尊所托。” 拿她当借口? 苍姝道:“怕是要辜负宴师兄的一片好心了,既然有情心帮我,便不需要他人。” 她抬眸,乖巧道:“师兄这般忙,我又怎能耽搁了您老的时间?” 方宴见这两人这般硬骨头,竟是半分都啃不下来,不免气急,语气中也不免带上了一份刻薄:“阿目师妹还是别太眼高于顶,如你的资质,怕无论情心如何来教都很难成功。” “方宴。” 情心的嗓音蓦然沉下去,“她如何还轮不到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凭着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吗?” 方宴登时攥紧了拳头,“你也是,一定要因着她对我这般冷言冷语?” 情心冷冷讽道:“笑话,阿目是我最为珍视的人,你同她如何比?” 苍姝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要尽可能做作一点,于是她状似十分害怕,直接栽入情心的怀中,“情姐姐,他好凶。” 声音柔柔弱弱,俨然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而苍姝在说出这句话后自己也禁不住抖了一抖。 情心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等她低头看见苍姝这模样,险些憋不住笑喷出声。 她何时竟有了这种坏心思,真是……可爱极了!!! 情心咳了咳,摸着苍姝的头,语重心长,“乖,暂不和坏人计较。” 方宴这方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双手攥紧恨不得将那人捏在手中,他低呵:“情心,你到底要被她拖累到何时!你明明有进入内门的实力,为何偏要因着她待在这里,你这是在自毁前途!” 情心闻言倒是没什么反应,“管的倒是多。” “这话提醒了我。”苍姝却在此时抬眸,从情心怀中脱身而出,勾唇,却柔柔道:“方师兄,你觉得是我拖累了情心,这担子于我而言可是重了些,我自然是不认的。” 苍姝状似苦恼模样,“我也不能让情心白费了苦心,既然如此,不知师兄可愿同我比试一场?” 话音落,四周一片哗然,那些人都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苍姝,甚至有的女弟子笑出声来,“阿目,你可别丢脸了,你的那点实力,莫说是宴师兄,便是在场的诸位弟子你又能打得过谁?” 正是此时,自偏道走来两人,其中一位很是眼熟,正是楼终,在他身旁眉发皆白的老者一席仙风道骨,便是瀛洲五位长老之一。 远远便听到了传来的动静,见弟子们围了一周,道:“现下还是早课,这些弟子怎的如此喧闹?” 楼终的目光却是越过众人落在了其中的女子身上,身着紫衫,倒是比平日里更多了一份攻击性。 小小一个人,顶着诸多蜚语恶意,端正站在原地,气势上更盛于其他。 见楼终站定身,那长老于是停下了脚步,顺着他的目光来看,摸了把发须,“这人是方虚坐下弟子,内门第十席,倒也算是个好苗子。” 第四百零六章 前往 楼终没有应声。 方宴听了苍姝方才那番话也想生笑,面上有轻蔑:“这不太好吧,现下阿目师妹的实力不过是金丹前期,光是修为就差了许多,如何来比?” 情心想要说话,却被苍姝伸手压下,苍姝站到她身前,“自然不是现在,师门禁止弟子内斗,既然是比试,自然要找一个合适的契机。” “那依师妹所言?” “内门考核。” 苍姝面上有笑,并非自信,而是笃定,极为自然道。“若我能通过外门比试,届时便能得到机会,同师兄正大光明比试一场。” 听闻这话,方宴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笑声已然传出,那几个女弟子笑得格外肆意,把方才那番当真笑话。 方宴再忍不住,掩唇笑开,面上不显,语气却分明是不屑,“阿目师妹有志向自然是好事,只是这目标是不是定的太高了些,比起前三甲,是不是定在前一百会更为恰当?” 情心也顺势看向苍姝,却并没有制止之意,她似乎在问苍姝,你可是认真? 苍姝伸手捏了捏她的指尖,情心明了,笑了笑,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我便说我家阿目人虽小,却十分有骨气,也不像某些人一天天端着架子,笑得跟肌肉失调一般。” 方宴抽了抽唇角,叹息道:“师妹你果真要打这个赌?” “自然。” 见她这般笃定,若非知道她的修为水平,方宴约莫还会有些犹豫,只是现下他道:“莫说师妹能否赢过我,若是你能入了外门的前三甲,这赌约都算是我输。” 苍姝挑眉,不再多言,“好,只是师兄,这赌约可还没说呢?” “我自不会为难你,不过就是一场比试,若是你未能完成赌约,日后再不能阻碍了情心。” 这话说得,倒是把他自己置身一个占理又站情的好人地位了。 情心嗤鼻,倒也没有打断,苍姝点头应下,“如此,我的赌约便是,若是师兄输了,日后离我的情心姐姐远些,上赶着的情谊对于旁人而言可谓是麻烦。” 情心再忍不住,扑过去就蹭她的脑袋,“我的小阿目怎么这么可爱呢?” 方宴见此冷笑两声,甩袖,“好,赌约成立,我便期待着阿目师妹能突破重围,进入这前三甲之列了。” 这边传来一声叹息,那长老捏了捏发须,“原以为这方宴是个可塑之才,却不想心性到底欠缺了一些,这般易躁,容易被人钻了空子不说,便是在修炼上也会有所阻碍。” 楼终道:“我以为您会阻止。” “为何要阻?不过是些小辈们的玩闹罢了,老头子我看着还觉得挺有趣的。” 说是这么说,楼风却看了眼身旁人,“少主一贯不喜热闹,今日怎的忽而有了兴趣?” 楼终这才将目光收回,唇边有些笑意,楼风见他这模样顿了顿,心下暗道:许久不曾见少主这般面貌,莫非是—— 楼风在那群弟子中扫了几眼,嘀咕:“难道少主是看上这方宴了?” 但是不应该啊? 长老在这边还在想,楼终似乎看穿了他的纠结,只道:“我也同某人打了赌约。” “嗯。” “嗯?” 楼风登时转头,看他,“少主你说,你同人打了赌?” 楼终默应,楼风叹笑着摇头:“原是如此。” 只是同少主打赌的人定然不会是那方宴,如此…… 楼风看过去,穿过了众人,将目光落在苍姝身上。看来也只剩下这个小女娃了。 楼风这才恍然想起来,这女娃看着眼熟,原是在沐升宴时便见过,那时便觉得这小姑娘处事淡然,方才见她也的确是有胆有识、颇有魄力,只是这实力终归还是差了些。 楼终忽而道:“长老,晚辈还有些琐碎事宜,怕是要先行离开一步。” 楼风摆摆手,“你且去你且去,这个年级就被掌门如此挤压,这么忙小心长不高啊。” 楼终行礼:“晚辈定会注意。” 不过,实力倒也有法子来提升,若是能入了内门,灵丹宝药砸下去,即便是虚的修为,到底也好看些。 只这一切,还要看这女娃子的造化啊。 —— 当晚,苍姝又来到了练武场,既然她开了口,打败方宴这个目标便要安排上日程,目前来看,方宴半只脚踏入元婴的修为苍姝想要一个月内赶上还是有些为难的。 只是如今,对于苍姝而言更加迫在眉睫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从兜中拿出那张纸条,墨迹写的很是清楚,己亥日晚,柳亭。苍姝弹了个响指将碧从神识中拉出,碧看来还在睡觉,微眯着眼,“大晚上的叫我,生了何事?” 苍姝将纸条递给它,“你闻闻。” 碧将信将疑,接过了纸条,在察觉到上面的气息时精神了,“又是邪术师?” 苍姝又道:“还有其他呢?” 碧复而又想了想,它看着苍姝,这才察觉到了不同,“诶,苍姝,你整容了?不对。” 碧在她身边转着圈,“你的修为怎的这么低了?还有气息……” “不过是凑巧换了个身子。这纸条上的气息,可是原身的?” 碧点头,“是。” 苍姝垂眸,“这纸条是原身写的,上面却沾染了邪术的气息,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这不显而易见,原身是个邪术师啊!”碧一口咬定,如此直接,却见苍姝沉默片刻,才道:“若真是如此,她为何要写下这个纸条?莫非是早知会有外人取代她的身子?” 藏于枕下,能看见纸条的人只有自己,总不会是用来提醒自己的吧。 碧闻言,也有些许疑惑,它跳到苍姝的肩膀,“你就没有再查探查探,房间里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见苍姝摇头,碧也不知该如何来说了,它道:“你究竟是因着什么入了这身子?” 当得知前因后果,碧难得沉默,有些难言,“如此,岂不是连离开这身子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邪术师如今不知潜伏何处,瀛洲内危机暗藏,内外皆忧,若是你——” 却听苍姝又道:“今日,是己亥日。” 碧无奈:“你要去?” “提示都这么明显了,不去也不成。” 苍姝笑了笑,足下一点腾空而起,身影转瞬消失在夜色中,她只道:“路都铺好了,咱们且顺着往前走。” 第四百零七章 练剑 “你这是要一条道路摸到黑!” 碧只觉得头疼的紧,心下嘀咕道:“还不是因着那姓陆那小子,否则你又怎会以身涉险?” 经历了这么多,碧算是看出来了,自家主子是真的一头栽进去再出不来了。 苍姝的目光环视一遍四周,落于屋檐之处,碧道:“你可知这柳亭是何处?” “瀛洲内并未有柳亭存在。” 苍姝淡淡道:“是以,这纸上言明的柳亭,只是个虚名罢了。” “那你如何去找?” 苍姝微微勾唇,“己亥日,既可为时,也可为提示,瀛洲之路同天干地支相联系,己亥通干支第三十六位,是以,柳亭便在此处。” 她轻飘飘从屋檐上飞身而下,落在湖边,此时天光水色都融入了夜色,四下寂静,唯有水面涟漪点点。 距离亥时还剩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苍姝让碧躲在暗处,自己则踱步在河边。 当时是,苍姝耳边微动,有黑影一闪即逝落在身前,苍姝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只扫过后便垂眸。 “东西呢?” 那黑影操着一口沙嗓,喑哑难听,银面遮住了他的脸。他并未多言,只伸手向苍姝。 苍姝还想着要套出些话来,再说自己这一问三不知连他要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拿不出来。 见她半晌未动,那人皱眉,“难道竟是到了如今都未得手?” 苍姝躬身垂首,“烦请大人再给些时间。” 却见那黑影动作极快,狠戾掐住了苍姝的脖颈,直接将她提起,眸中有杀意,“莫非你想背叛尊上?” “不……敢。” 苍姝状似惶恐模样,眸中却如一潭静水,邪术师的手要安插在瀛洲定要费些功夫,她料定这人不会杀她。 果不其然,苍姝的面上多了分青紫,那人一把将她甩开,苍姝跌落在地,咳了两下。那人一副厌恶轻蔑,只道:“废物,险些坏了尊上大计。” 苍姝站起身来,道:“尊上既然已在瀛洲内,自然万事都逃不过他的眼,我又岂敢背叛?” 这话不过是为了试探,却见对面那人果真停顿片刻,随而冷笑一声:“尊上何处,尔等小辈竟也敢妄自揣测?” 他虽是如此说,却也印证了苍姝的想法,他们的尊上大抵就是楼渊,只是楼渊竟已经在此时开始组建邪术队伍了? 苍姝压下诸多情绪,“属下不敢,属下一番心思都是为了能达成尊上心愿。” “呵,为你谋划才使得你能在沐升宴上成为代表,这般好的机会可以夺得仙元,你竟生生错过了!” 仙元? 那是一种无形之力,平日里封存在阁殿中,传闻是瀛洲仙祖飞升之时留下的力量。 楼渊要它作何? 苍姝不做应答,那人还以为她被吓怕了,“当初尊上将你收留入瀛洲,你该是好好报答此恩,虽死不惜。” “是。” 苍姝道:“不知尊上近来可还有所愿?” “瀛洲安逸太久了。” 他如此道,“你且待命,听来你同少主走的近,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将一个瓷瓶交给苍姝手中,“这东西你拿着,有机会给他服下。” “敢问这是何物?” 苍姝拿了瓷瓶,里面只存放了一颗药丸。 “傀儡丸。” 苍姝眼中划过一道光,那人见她这胆怯模样,呵呵笑了,“时限为一月,若是办不成——” 余音带着狠戾之色,却在眨眼间那人已然消失无踪,碧欲动,苍姝却道:“无需追。” 碧来到她身边,她脖颈间的青紫还未褪去,不由得护主骂道:“那小兔崽子!” 苍姝只随手用灵力治愈,“倒也多亏他,得到了不少消息。” 碧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瓷瓶上,“他们好大的胆子,竟还妄想控制了少主?” “无非试探罢了。” 苍姝捏了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直接焚烧了个干净。 碧叹了口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苍姝道:“他无端又提醒了我一件事,楼渊的动作也就是这些时候了,你还记得当初的瀛洲是为何而亡?” “百家围攻,道是因钻研邪术,恐危害苍生。” 苍姝摇头低笑,“以瀛洲这般存在,若非真有此事,凭借楼渊一人,又怎会劝动得了仙门百家?” 许是有她错过的地方,她初来乍到,便是连外界的消息都不曾听闻。 “诶,可是楼惐不也在?”碧想了想,“他的目的不是为了保全瀛洲?自会同那楼渊对上。” 苍姝失笑,“虽有时空穿梭之术,可如果是既定的命运,只凭楼惐一人,又能做到什么?” 更何况,阿妍应该也通过了门,有她在楼惐身边…… 碧道:“同一个时空不会允许两个楼惐的存在,是以,要么此间的楼惐已然身死,要么就是楼惐的魂覆在了原身之上。” 苍姝道:“大抵是后者,只是如今楼惐和楼渊都被派出师门,一时片刻也回不来。” 苍姝的心惴惴,她总有种预感,此次怕是不会留给她太多时间,若是阻止不了楼渊,至少要让楼终脱离了此处。 却在此时传来脚步声,苍姝猛然回头,便看见那执灯缓步而来的人。 是楼终。 他走近,橘光侧映他脸上,少年的眉眼间情绪淡淡,看不分明,他也只瞥了眼苍姝,“这么晚了,怎的还不歇息?” 而了解他的苍姝却明显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心下一个咯噔,莫非方才的事都被他看见了? 苍姝心头一紧,却是摆着一副笑颜,似乎也有惊讶,“少主?” 她想要靠近楼终,却到底停住脚步,只道:“我练了剑后来此散步,等一会儿便回去了,不想竟能遇见少主。” 苍姝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若有初当真怀疑她了,这番话怕是圆不回去,若是真让他日后有了戒备之心…… 苍姝脑中有灵光一现,思及什么,她却是忽而笑了,凑到楼终身边,“少主,既然有缘相见,不若同我练练剑啊?我最近手感极好,觉得进步了许多。” 第四百零八章 目光灼灼 楼终却是后撤了两步,目光定在她眉眼间,似乎要看穿了她整个人。 还是第一次被他以这种目光打量,苍姝只觉得有些心塞,他方才就算是看到了应该也没有听清对话,否则现下就不会是这般平静了。 见楼终终于肯点头,苍姝眉眼弯弯,“既然如此,咱们现下就去练武场吧。” 练武场内有二人执剑对立,即便是夏天,夜风也带了股凉气,二人手中的皆是木剑,手心有粘湿的汗,苍姝随手挽了个剑花,“少主且看好了!” 脚下一点,苍姝便随风飞出,分毫没有客气之意,直接朝着楼终的要害而去。 楼终足下未动,以木剑挡在身前,随手挡住了苍姝的剑招,却见苍姝随手划过,剑刃摩擦间便划过他的身子,方才那竟是虚招,只是为了寻找他的破绽。 虚虚实实,苍姝的剑招看似奇且凌厉,却有一套规律可循,且这剑招他虽从未见过,却也能感觉并非善类。 苍姝的身子柔软,见楼终面上终于有了正色,便拿出了十足的功夫。 左不过他已经生疑,不如让他认清了自己,毕竟现下的有初虽然聪明,却还没有之后的他那般慧智近妖,能一下便察觉到自己的心思,现下将信将疑,才能让他对自己多几分心思。 反而是要多谢邪术师。 手下的剑变换莫测,苍姝的剑法承接了国师的记忆,同她却是同宗不同式,枢的实力太强,是以剑招直白且正统,苍姝的却是奇,毕竟她很少用剑,威力不大,只能是用奇招破敌。 嗯,大抵和妍岚也有些不同。 木剑相撞,发出了沉闷声响,楼终的剑招也是极为正统的剑式,一招一式如他这个人,雅正端庄。 苍姝一个失神间,剑尖划空,径直朝着她的面门而来,楼终稍稍皱眉,剑尖偏转,苍姝纯靠本能偏过头,却也有青丝一缕被斩断,苍姝的动作顿住。 楼终收了剑,站定在一旁,看着苍姝,“方才为何失神?” 苍姝反应过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有种难言的疲惫感,“许是累了,抱歉少主,并非是有意失神。” 楼终见她面色不好,垂眸,将木剑搁置一旁,“既然如此,便回去好生歇息。” “少主。” 见他要离开,苍姝忙出声叫住了他,楼终停下了动作,却并未回头,苍姝也不知自己想要说什么,一时间的寂静。 少主,你可愿信我? 苍姝本想如此道,想了想却是压下,现下她同楼终半分交情都没有,如何能让对方信任? 在这异世举步维艰,这么多次了,苍姝跟在他身后却不知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只是单纯想要同他在一起,还是…… “阿目。” 却见楼终打破了沉寂,他道:“你累了,回去歇息吧。” 他将烛灯留给了苍姝,内里的烛芯已经烧去了一半,微弱的点点光,苍姝将手覆在灯上,能感觉到一些温热。 这一夜,苍姝静静在外面坐了许久。 碧站在她的肩膀上,难得沉默。 “我方承诺定会找到他。” 苍姝开口,声音低沉,有些茫然神色,“只是我找到了他又能如何?他全然忘了我,也会怀疑我。” 最是熟悉心爱之人,他的眸光在看向自己时却是冷的。 “我救不了他,碧。” 这般清楚明了的事实,苍姝之所以心累,并非是因着身在异世,也并非是因着楼终,而是这样一个残忍的现实,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楼终跌入地狱,如此无力。 碧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脆弱模样,心下微叹,却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是坚持不住了,我便带你回去。” 苍姝并未开口,只听碧徐徐道:“很早之前我便说了,你同他并不能长远,你不听我的啊,我也没想你俩这孽缘能纠缠的这么深。” 苍姝垂眸,“碧,你劝劝我,我现下没有力气了。” 碧挑眉,“你说的。” 于是它直接一个神龙摆尾甩在了她脸上,声音有点冷,“清醒了?” 苍姝的头微偏,瞪大了眼,碧叹了口气,“你早该知道天命难改,还不是义无反顾来了此间,自己的选择,如今有什么可自怜自哀的?别说你救不了他,就是你本来有能力救他,这般犹豫也只能导致了悲剧。” 苍姝舔了唇瓣,回神却笑了,“碧,你是不是对我积怨颇深,下手这么狠?” “怎会?” 碧双爪叉腰,苍姝回过头来,“不过你说的没错,是我狭隘了,活了这么久还困顿人常。” 她站起身,捧起了那盏烛灯,“虽则有怀疑,更多的却是相信,我家的有初现下还太过稚嫩,太过良善,这般容易被人欺负,若是我不强大起来,怕才是真的护不住。” 噫! 酸臭! 碧十万分的嫌弃。 将碧送回了识海,识海内,那人尚在沉睡,就这般倚靠在奇石旁,一派安然模样。 等苍姝回了弟子舍,烛灯尚且留着余温,该是刚熄灭不久,床榻上,情心已然熟睡。 苍姝的步子很轻很轻,躺回床上,方要闭眼,就听情心嘀咕道:“回来了?” 苍姝动作一顿,“我可是……”吵醒你了? 回头却见情心的眸子还是闭着的,气息也均匀,方才许是她的梦话,这般迷糊。 苍姝失笑,手点上她的眉心好让她睡得更熟一些,“晚安。” —— 全外门现在都知道有一个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妄想进入前三甲不说,竟还敢下战帖给方宴师兄,当真是—— 于是从出了弟子舍到东来阁这一路,都有人指指点点,苍姝还是第一次接受这般的目光洗礼。 情心走在她身边,戏谑道:“看来我家小阿目这是要一战成名啊。” “可不是一战成名,而是已经成名了。” 苍姝自嘲,却也坦荡,情心忍不住笑开,“我现在倒是有些期待。” 苍姝呵呵笑了两声。 就是在上课时,夫子的目光都时不时朝她这方来看,那目光——让苍姝有些无所适从。 “阿目。” 敲铃三响,夫子将书本收拾了,忽而开口叫上了苍姝,“你且随我来。” 第四百零九章 外出任务 苍姝同情心对视一眼,情心点了点头。苍姝于是跟上了夫子的脚步,夫子在前,道:“你入门也有三年,可是未曾出过师门?” “回夫子,是。” “既如此,现下有一师门任务,需要外派弟子,你可愿往?” 苍姝一愣,照理而言这种好事是断不可能落到自己身上的,怎会? 却是忙躬身行礼,“弟子自然愿往!” 等走出了院门,苍姝尚且带着分疑惑,情心闻言,有些吃惊,“若是寻常,这等任务即便是有外门弟子参与,也会在前五十内挑选,怎的会落在你身上?” 苍姝拿过筷子,咬了箸子米入口,情心又问,“此次任务带队的内门弟子是何人,你可知道?” 苍姝摇头,“夫子并未多言。” 情心叹气,戳了她眉心,“你可长些心吧,若是此次带队的就是那方宴,还不得给你穿小鞋?” “我倒也不怕他。” 苍姝笑了笑,“你也无需担心,夫子此次寻我,大抵是因着流言对我有了印象。” 情心失笑,“也是。” 苍姝抬眸看向她,撑面颊,“不过那方宴有一句说的没错,我也觉得你留在外门着实可惜,我若是比你还先入内门,你这当姐姐脸面可就掉光了啊。” 看到了苍姝眼中的调侃之色,情心呵呵笑了一声,收回手,倒也坦然直言,“那我便同你一起入了内门,倒也不难。” 苍姝勾唇,“你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情心明白她话中意,也只喝了口水,“你是我妹妹,我不护着你,谁还能护你呢?” —— 午时,苍姝依约来到殿门,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四下蒸腾热浪。 苍姝的步伐却蓦然顿住,看着面前那人,少许惊讶,却见对方换上了一身布衣青衫,头上只用发带扎了个马尾,像是个凡间君子。 他察觉到了来人,回首,目光对上苍姝的,似乎在问为何不动。 苍姝讪讪走过去,“少主。” 分明经过了昨夜的暗潮,今天再见楼终,却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绪。 苍姝左右扫了眼,犹豫着开口问道:“莫非,就只有你我二人?” 却见楼终摇头,“除却你我,只是他尚未归来,且等候片刻。” 苍姝只得点头。 又是须臾一盏茶的时间,苍姝同楼终站在原地,晒得全身上下都是暖的。苍姝本想结了结界挡挡太阳,却因楼终在身旁,于是就只是傻傻站在原地。 楼终忽而抬手,灵光汇聚,“嫌热了,怎的不开结界?” 结界覆在她头顶,苍姝心下一跳,抬眸,傻傻看他,半晌才道:“忘了。” “你啊。” 楼终叹了口气,没有多言,“不必太顾及我,放轻松。” 苍姝笑了两下,只笑道:“并未。”解释的那般苍白。 楼终瞥了她一眼,微微叹气,却到底伸手摘下她头上的一片落叶,“抱歉,昨夜有些不分轻重。” “啊?” 见苍姝呆呆傻傻的模样,楼终浅浅勾出一个笑,这笑容看得苍姝有些惊艳,不由得道:“少主,你还是多笑笑比较好。” 本来嘛,才十五岁就这般矜持,日后若是养成了一个小面瘫该如何是好? 便是在此时,耳边一动,苍姝听到了来人的声响回眸,便见一御剑的青年从上空而落,面上带笑,一派温和模样,他快步赶来,忙道:“师弟,久等了。” 楼终见了来人露出浅笑,躬身行礼,“师兄。” 却见一旁,苍姝却忽而瞪大了双眼,手指微颤,她禁不住要护在楼终身前。 楼惐看见她的动作,含笑问好,“这位便是阿目师妹吧,此次任务莫要担心,并非困难。” 面前人比起之前,少了分凶险恶气,也少了分诡魅之色,十七八岁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无害。 苍姝却不敢放松,她垂眸回道:“问师兄安,我并不担心。” 在楼惐身上,她察觉不出半分鬼气,可若是面前人当真是楼惐,那穿越而来的魂魄又去了哪里? 难不成是在体内沉睡? 楼惐也在奇怪,为何这个初见的小学妹会透漏出一丝敌意,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能被他捕捉到戒备之意。 许是认生吧。 楼终将苍姝掩在身旁,“师兄,时候已到,咱们出发吧。” 此次的任务只是去不远处的村落除妖,据闻那妖在夜间出没,吃了家畜不说,甚至还伤了人性命。 两人御剑,楼终捎上了苍姝在身前,毕竟现在的苍姝不过金丹初期的修为,还不会御剑而行。 苍姝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拖累,也不知夫子怎么想的,难道是觉得这个任务对于楼终和楼惐而言太过简单了,所以算上自己增加点难度? 村庄坐落于瀛洲数十里开外,通过传输阵,御剑只需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海港边的小城,下午歇了农耕,正是村民们闲话家常的时候,乍看到银光闪现,凭空多出三个仙人般的人物,可吓得这些村民们一惊。 村长闻讯忙赶了过来,拄着木杖的村长尚且精神抖擞,见了来人忙躬身,“诸位可就是瀛洲来的仙人?” 楼惐忙伸手去扶,道:“老翁快起,我等还称不得仙人,此来是为解决村内妖邪,不知可否告知情况?” 村长这才起身,擦去满头大汗,“不急不急,那妖邪只会在夜间出没,还请三位先随我回村,我备下了淡茶,诸位也好歇息片刻。” 经过了村长讲述,三人这才摸清了情况,妖邪出没于半月前,常有村民说可见黑影划过,隔日早便发现家中圈养的鸡鸭少了几只。 “我们本来以为不过是黄皮子,也无意捕杀,却不想在这般放纵下,那妖邪竟越发猖狂,前两日竟闹出了人命!” 受害人的家属就坐在一旁,是一女子,她早已经红了眼眶,面上呈现出的是莫大的哀痛,村长见此不由得叹了口气,“莫哭啦,如今诸位仙长在此,还不快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也好除去那妖邪。” 那女子忙点头,擦去了泪水,这才看向众人,“死者是奴家夫君,那日夫君夜间出门,本是为了去坊间打酒,谁想,谁想他竟一夜未归!直到第二天才发现,竟惨死在圈中!” 话至此,似乎是不能承受,女子有忍不住落了泪,村长沉默片刻,道:“大抵如她所说,刘大的死状实为凄惨,非是妖邪不可为。” 第四百一十章 查案 楼终忽而开口,“可否容我们查看尸身?” 村长忙点了头,“那尸体我们保存在棺木中,还未到下棺之日,此时安置在土馆中。” 村长又带着这几人来到安置尸身之处,尚未开门便已然可以闻到一股腐臭味道,村长看来有些难忍,“便是这里了,村内条件简陋,诸位仙人还请见谅。” 村长退开半步,随他们方便,楼惐走上前,推开门上的一瞬间便有阴风铺面,带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原本来看热闹的村民都因受不了而离开。 苍姝随着他们二人走入土馆,里面一片空荡,唯有一张木板搁置了棺木,内里便是刘大的尸首。 楼惐带上指套触摸上棺木,“并未察觉到妖气。” 楼终却道:“开棺。” 二人合力将棺木搬开,苍姝下意识闭了气息,心下虽有准备,只是当棺木开,那膨胀流绿水的尸身落入眼中,到底是有些反胃。 恶臭越发浓郁,村长忙招呼村民带了些艾草来,没进门,只搁在门旁,“诸位仙长,这艾草好歹可驱邪除臭。” 苍姝走过去拿了艾草,“此地有我等,村长不必忧心,若是难受,便先离开此处。” “好好。” 村长咳了咳,“那便有劳诸位了。” 等三三两两的村民也离开了,苍姝这才回头,见那两人蹲在棺木旁忙活,神情肃穆。 这等事苍姝帮不上什么忙,手中用灵力焚烧了艾草,将空气中的恶臭味驱散些。 “如何?” 楼惐看了看,片刻摇了摇头,“伤在右胸,有三道贯穿胸口的划痕,虽则看来可怖,却并非是致命伤。” 楼惐指在死者脑后一处,“死因在这里,是因重物敲击脑壳。” 楼终想了想,抬眸,“师兄可察觉到了妖气?” 楼惐摇头,微微皱眉,“并未,他的死因明确是因外伤,若当真是妖下手,不可能分毫妖气都没有。” 按照之前女子所言,头上的这个伤口是因被倒塌的木板导致,意外? 苍姝将目光放过去,“这胸前的三道伤口倒是奇怪。” “如何说?” 苍姝走过去,“这伤自左向右逐渐加深,皮肉向外翻转,凶手怕是个左利手,可这三处伤口条条对齐,若真是妖邪所致,未免太过刻意。” 诚然,这三条伤口太过齐整。 楼终与楼惐对视一眼,苍姝却忽而挠头憨笑:“不过是随口而言,两位师兄不必太过当真。” 楼惐低笑,“怎会,师妹此言很合理,说的很好。” 苍姝转而看向楼终,似乎在等着他夸奖,楼惐见这两人不同寻常的氛围,挑了挑眉。 楼终咳了一声,扭过头,“挺好。” 哈哈哈哈! 苍姝险些笑出声,憋着笑意,“嗯,多谢少主夸奖。” 楼终这傲娇模样着实是可爱的紧啊,还是少年楼终比较好调戏,等他长大了变成成年楼终,那周身的阴郁气都可止小儿夜啼。 尸体查看过了,将棺木合好,楼惐道:“咱们不妨等到夜晚,看看那妖的真面目。” 村长安排了三人屋子,条件捡漏,村内本无多余的房屋,到最后千凑万凑,也能寻出一间多余的房子,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苍姝都不介意了,此事便定下。 等到夜间,这三人还穿着外衫,屋外烧着壶热水,苍姝看着火炉,时不时添上些干草。 苍姝耳朵尖,听到了脚步声,“屋内可是已经收拾好了?” “嗯。” 楼终淡淡应了一声,走到她身边蹲下,“我还以为你会怕。” 苍姝挑眉,“怕什么,妖怪?” 楼终没有多言,苍姝却笑笑,“是少主同夫子说,要我一同出师门任务吧。” 楼终默认,苍姝唉了一声,“我早该猜到,不过少主,便是出师门任务都要带上我,可是舍不得我了?” 楼终闻言,身子一顿,他只要稍稍扭头便可看见苍姝的那双大眼睛,就这么盯着他,目光灼灼。 “你一个女孩子,怎的如此不害臊?” “噗嗤。” 楼终憋了许久,也只是憋出了这一句,现在的楼终脸皮实在薄,虽知晓男女之事,却不过是个连姑娘手都没摸过的雏,会害羞也正常。 苍姝忽然就明了了该如何同年少的楼终相处,一点点敲开他的心,也不能太过火啊。 “师弟师妹。” 楼惐从屋内走出,听到他的声音,楼终立刻调整回心态,站起身来,“劳烦师兄。” 楼惐微微摇头,似乎察觉到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走到炉旁,“水快开了,师弟,你可从师门带了茶来?” 楼终拿出了茶包交给楼惐,之所以随身带着茶包,倒也不是因为贪茶这一口,而是吃茶清心静气,一来可防邪气侵身,二来也可防止晚间困顿。 茶入碗,果真有一股清凉气息,苍姝尝试着喝了一口,仿若吃了薄荷叶一般的清凉,一瞬间便将困意消除。 楼惐忙道:“方才忘说,师妹是第一次尝此茶,兴许会有不适应。” 苍姝抬眸,“多谢师兄提醒,这茶的滋味的确奇特,但还算可以适应。” 楼惐点了点头,“那便好。” 苍姝心下存疑,若真是在伪装,那这楼惐也未免太过可怕自然了,便是方才的担忧都是实心实意,苍姝思忖片刻。 “二位师兄,长夜漫漫,距离子时也尚有些时候,咱们不若玩个游戏打发一下时间。” 楼惐闻言抬眸,见苍姝眼中闪烁光亮,似乎有些兴奋,心下失笑,毕竟是第一次出任务,还是个小姑娘,一时有些慌张也自然。 倒是楼终瞥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楼惐于是道:“不知师妹想玩些什么游戏?” 苍姝摘了几片叶子,用灵力在上面刻了纹样,“牌九。”她眨眨眼,“既然是要玩牌九,自然要搭上些惩罚,输了便罚贴树叶,如何?” 倒真是小孩子心性,只是这牌九…… “师门禁赌,你莫非是忘了?” 楼终随手拿了片树叶,“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游戏?” 苍姝闻言似有震惊,“这不是一种小游戏吗,怎会是赌博?” 楼终捻着叶片,冷酷无情道:“玩也可,回去抄门规十遍。” ??? 苍姝方要开口,却见楼终将树叶都拢了过来,码好:“我也抄。” 苍姝暗地里抽着唇角。 楼惐见他们这般模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笑道:“无碍,到时一起罚抄便好,只是即便玩闹,也莫要忘了时间。” 第四百一十一章 猫妖 三人开始打牌。 苍姝提议玩牌九,便是存了试探之意,毕竟就算是外表模样可改变,习惯脾性却变不得。 牌九这玩意儿吧,某种意义上来讲同下棋博弈是一样的,观察对方下牌的动作和策略,也能判断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的挺好,只可惜苍姝今天的牌运不太好。 反正玩了几把,每每输家都是她,眼看着另外两人脸上干干净净,苍姝这边却已经让叶子糊满了半张脸。 楼终又贴了一片叶子在她面上,笑意遮掩不住,转过去偷偷暗笑。 苍姝冷笑,“少主,若是忍不住,不若把脸转过来痛快笑笑?” 楼终摆摆手,压下了唇角弧度,“继续。” 继续什么啊,就这般下去,自己今天得输一个晚上! 楼惐抿抿唇,靠近楼终道:“师弟,咱们不若放个水?” “不必,凭本事。” 楼终却道:“阿目师妹,发牌吧。” 苍姝抬眸,深深觉得自己就是个憨憨,不过数年未见,她竟忘了之前陆终在蜃楼赌场大杀四方的模样,同他对赌想要赢,自己怕是还差了些火候。 楼终面上见笑,苍姝却越发郁闷,她不露情绪悄悄睨了眼楼终,却见对方分毫没有把目光看过来的意思。 楼终并非没有注意到苍姝那可怜兮兮的目光,心下觉得好笑的同时,也不由得看了一眼楼惐。 楼惐还在码牌,目光定在上面很是认真。 一局的最后,苍姝目光灼灼看着手中牌,只剩下最后的两张,而楼惐也是如此,最终定局的人是楼终。 苍姝本来都要放弃了,却见楼终不留痕迹撇过来自己这一眼,还不等苍姝反应过来,楼终手心翻开,当牌展露在眼前,楼惐先微微弯唇,拱手:“不愧是师弟,我输了。” 苍姝眨巴眨巴眼看向楼终,二人目光对上了一瞬,楼终道:“你去为师兄贴树叶。” 苍姝这才反应过来,心下忽而升起了一丝窃喜。 她走到楼惐身边,道:“师兄,那我便动手了?” “请。” 随手摘了片叶子,她见楼惐闭上了眼,手靠向他,在楼终看不到的角度带了分灵力,悄悄点在他的眉心。 楼惐忽而睁眼,直接擒住她的手,“师妹?” 苍姝一脸无辜样,“怎的了,师兄?我还没贴好……” 楼惐微微皱了皱眉,放松下来,“抱歉,是我过激了,师妹继续吧。” 只是方才他分明感受到了有灵力侵入,可师妹断然没有害自己的动机,难道真是自己察觉错了? 苍姝只将树叶贴好便撤开手,回到自己的位置,方才她用灵力飞速查探了楼惐内里,筋脉里流动的尽数是纯粹清澈的灵力,分毫察觉不到鬼尊的存在。 苍姝愣神的这刹那被楼终捕捉到,他的眸中划过暗色,便是在此时,忽然有村民趔趄跑来,“仙长!仙长!那妖来了!” 三人闻言立刻起身,楼惐同楼终点了头,便立刻飞身离开。 “我去布置阵符。” 楼终简明扼要留下这句,苍姝想了想,依照自己的能力,怕是待在原地才是最好选择,不过如果真是这样,未免有些太划水了。 她于是追上了楼终的步伐,看着少年脚踩飞剑登空而上,动作行云流水,手中符篆随着灵力飞向四方,转瞬便形成了包围四周的符阵。 楼终停在半空,遥遥向一方望去,隐约可见一黑影跳落在屋檐处,楼惐紧追其后,拔剑而出,将那黑影逼向此方。 苍姝定睛,“那妖的速度虽快,修为实力却并不高。” “不可掉以轻心。” 剑光斩落,明显可见那妖的身子一颤,速度越发快,眼看着就直直朝着这方来,楼终手指捏诀,只等那妖闯入的一瞬间便将其归入网下。 ! 那妖没有注意到眼前的陷阱,等到它反映过来时已然迟了,符篆光现,结界环绕,任那妖横冲直撞也断然逃离不得。 楼终手指几动,结界越缩越小,最后只留下方寸之地,那妖被压缩的只能蜷缩在地。 楼惐飞身而来,“如何?” 三人走到那妖身边,那妖并未化为人形,通体漆黑,毛茸茸的,竟是一直猫妖。 那妖见三人目光,龇牙咧嘴,浑身炸毛,“看我作甚,你们这些虚伪的人类!” 它以为自己凶狠,却不想这模样让他们看了也只觉得是个小可怜儿,半分威慑都没有。 苍姝半蹲下身子,戳着结界,“偷走牲畜的人是你?” 猫妖哼声,“几只鸡而已,这么抠门做什么。” 苍姝挑眉,“偷人家东西,你倒还有理。” 猫妖翻了个白眼,“我说,能不能稍稍给我放松一点,你这么压,我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楼终抬手,将结界扩张开些,那猫妖终于能蹲在地上,明明身处险境,却见那猫妖半分恐惧都没有,只舔了舔爪子,“看你们都是仙家人,怎么如今都这么闲了?连我这种小妖都要管?” 苍姝微微勾唇,“若是偷鸡摸狗也就罢了,可如今你欠下了人命官司,又怎能不管?” 猫妖道:“喂,我只偷了鸡,何时摸狗了?等等。” 它蓦然瞪大了眼,瞳孔竖成一条,“人命官司?我?” “还想抵赖?” 苍姝漫不经心,“刘家老大,昨日惨死猪圈,不是你做的?” “我告诉你别诽谤妖啊,我没事闲的杀人做什么?”那妖忙摆手,爪子也不舔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各位大仙啊,小的不过是因着嘴馋手欠就来偷只鸡,我若真摊上了人命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 苍姝回眸,“它是这么说的。” 楼惐微微皱眉,他走上前,灵力深入查探片刻,“你能化身吗?” 猫妖道:“我不过是一介小妖,连人身都化不出来,最厉害不过也就……” 说着它动用妖力,一只爪子登时巨大化,直接怼在了结界上,那猫妖嘶了一口气忙收回爪子,撞在结界上的感受可不好,疼死它了。 “三位大仙可定要明察秋毫,小的绝对没有害人之心,那些鸡还有两只没来得及吃,我现在就给人家送回去?” 瞬间变为谄媚。 苍姝失笑,问它道:“除了你,可有其他妖在附近出没?” 猫妖摇了摇头,“这村子也偏僻,有头有脸有实力的妖又怎么会来到这里,也就是我这样的小妖不嫌弃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自荐 楼终沉默片刻,道:“师兄,且将它先收入存妖囊中吧。” 楼惐点头,将一个布袋拿在手中,用目光示意猫妖。 那猫妖尾巴是炸毛的蓬松,它知道自己也躲不过,咬牙道:“成,只是大仙可一定要谨慎着来,我这条小命很容易就没了啊。” 楼惐安抚道:“放心,我等必不会冤枉了人。” 苍姝吊儿郎当的模样,翘着脚坐在一旁,看着楼终,“少主以为如何?” 楼终直言,“并非是它下的手。” 苍姝含笑,“巧了,我也是这么绝的。” 莫说这妖没有动机,那尸体身上本来也没有妖力残留,更何况那抓痕和猫妖的也对不上。 只是证据该如何找出? 楼惐前去安抚了村民,剩下楼终和苍姝,进了门,苍姝先倒了两杯水。 “犯人是谁虽然明晰了,只这证据和动机却不好找。” “是她也非她。”楼终摇晃茶杯,“只是” “既然找不出来,那便逼出来。” 苍姝思忖片刻,笑了,“凡人的心思好猜,有太多可惧的东西,少主所言,可是要吓一下他们?” 楼终点头,“只是如今,我们还要找出另外一个人。” 第二日一早,当村民们得出那妖已然伏诛时,齐齐松了口气,其中以刘夫人最为明显,她状似敛眸落泪,“夫君的仇得报,九泉之下,他大抵也该安心了。” 楼惐道:“是,只是人死,魂留七日才会离开,听闻被害的魂魄若是不得报,便会留在人间不得去往地府,停留在怨恨之人身边。” “啊……” 刘夫人动作一顿,她紧了紧衣袖,“是这般……”她抬头,似乎很是勉强笑了笑,“也幸好得诸位仙长相助,想来夫君此时也该安心入轮回了罢。” 楼惐含笑点头,“该是如此。” 在苍姝那个视角,却见夫人的目光稍稍斜眸,看向某处,苍姝顺着看过去,便见一身材粗犷的男子。 头七那日,独留夫人一人守着灵堂,夜半风声吹入窗棂,烛火摇曳间影子歪斜。到底是女人家,刘夫人也不禁觉得有些害怕。 她颤着手将烛灯拉过,看着面前孤零零的牌匾,忽然间邪风起,烛灯顿灭,牌匾摔在了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啊!” 刘夫人被吓得失声尖叫,她忙想要爬起来,却见黑暗中传出几声,“喵呜~” 难道是猫? 刘夫人等片刻后冷静下来,心头却并未有些许的放松,她紧绷着神经,想要伸手去点燃烛灯。 “你为何要害我——” 灵堂内蓦然回响出这一声,刘夫人全身僵硬在了原地,她颤颤着嗓音,“夫君?” “你为何要害我!” 那声音沉闷,带着股死气和戾色,似乎就在耳边,思及之前楼惐所说,刘夫人瞪大双眼,警惕看向四周。 “是谁在装神弄鬼!” 好不容易点燃了烛火,刘夫人攥着这一丝光芒站起身,慌忙转了一圈,四周却并未有人影,空荡荡的祠堂内,唯有掉落的一张木牌。 刘夫人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如同被吓怕了的鹌鹑,想着要冲出房门,却在瞬间好似被束缚住了身子。 “刘娘。” 当这名讳一出,刘夫人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她缓缓吐出二字:“夫君……” “你究竟还要纠缠我到何时!” 她扭过头来,似乎再也忍不住,“你欺我辱我,除却喝酒打牌你不管家中任何事!如今就是死了,你竟还不放过我!” “我求你了。” 她痛哭出声,“你还要我如何!” “是你和他杀了我,那个奸夫……” 刘夫人吼道:“我同他没有任何干系!你怀疑我怀疑了这么多年,动辄便打我骂我,竟是连死了都不得安生!” “你的死便是咎由自取!” 刘夫人似有癫狂,身子轻松了的刹那,便要夺门而出,却在打开门的一刹那看到了那男子,“是他,他化为鬼魂来索命了!” 老王闻言一顿,他皱紧了眉,抬眸,当那鬼影映入眼帘,他也瞪大了眼,却下意识将刘夫人护在身后,“是我杀的你,同她没有干系,你要恨要杀,全冲着我来!” 却听那鬼影忽而笑出声,低沉沙哑,越发高昂,转变了音色,“我就说不是我杀的人,这下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黑影蜷缩斗转,在下一刻竟然转为了黑猫模样,跳落在地。 “这……这是?” 刘夫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那男子却是顿悟,“是你们!” 苍姝从暗处走出,将猫妖抱起,摸了摸它下巴,“不想你的化形之术如此纯熟。” “在人间行走,还是要懂得点技巧的。” 猫妖翘起了尾巴,一派自傲模样。 老王抿紧了唇,攥拳,“仙长何故这般戏弄人!” “若不是这般,你们两人能说出实话来?” 苍姝看向他,“既然承认了,不妨说说,你为何要杀他。” 若是旁人,老王怕是打死也不承认,可是在仙长面前,他的伪装怕是也没了用处,他缓缓叹了口气。 “是那刘大欺人太甚,将他的妻子逼至如此地步,嗜酒好色,我也……” 又是情仇纠葛,而那夜也不过是意外失手,刘大喝醉了酒又要打骂妻子,老王前去劝架,却见刘大情绪越发激昂,甚至要动刀,老王为了自保才举起了重物,导致了悲剧。 这桩案子便算是完结,第二日早,楼惐将情况说予了村长,既然是人闹出的案子,报官最为恰当,老王被带走,徒留下刘夫人一人。 村长不由得叹气道:“日后她的日子怕是不好过,村子里的风言风语谁也堵不住,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撑下去了。” 除却她自己,谁也帮不得。 离开村子前,猫妖追上了苍姝,堵在她面前,支支吾吾半天,终于开口:“你觉得我的毛好撸吗?” 猫妖一派别扭模样,尾巴扫啊扫,看来颇为慌张,什么心思一目了然。 苍姝满脑子的坏心思,只调侃道:“很好摸。”等它自己开口。 猫妖磕磕巴巴半天,才终于咳了出来,“我就是想问,仙长缺不缺灵宠,你看我成不成?” 卖命推荐自己,“吃得少,能卖力,可以化形成任何姿态供主子欣赏,闲来没事还可以摸一摸毛,多好的买卖!” 第四百一十三章 邪术踪迹 猫妖的眼睛定定看着面前人,眼底有光,苍姝蹲下身,“你既然知道仙家不喜妖族,还敢说要和我走?” 猫妖用爪子勾她的衣角,“我只是个小妖,流离人间也没什么照应,找点吃的都难,若是日后遇见的仙家凶残一点,我的命就没了。” “为什么选我?”苍姝指了指那边二人,“我在仙家也不过是个小弟子,同他们两位可不一样。” 黑猫嗫嚅片刻,才开口:“那两位仙长……该是看不上我?” 合着就因为苍姝如今同它实力相像,这黑猫才选的她? 苍姝心下失笑,倒也能理解它。 “仙长……” 苍姝却忽而正色,“我不需要我的灵宠实力很强,只要它待我忠诚,我自有能力保它平安。” 猫妖闻言,长大了口,这这这,仙长的意思莫非是! 猫妖赶紧一口应下,“我可以立血誓!” 苍姝摇头,弯身将它抱起来,“血誓便罢了,你跟在我身边安分些就好。” “绝对没问题,对了主子,你们是哪里的仙家啊?” “瀛洲。” “哦瀛洲……嗯????” 三人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解决了任务,既然时间充足,楼惐提议,若不然就去城里看看,还可以买些东西带回去。 于是三人辗转又来到了城内,楼惐去了趟药草铺,留下了楼终和苍姝。 苍姝没有什么需要买的,楼终看了四下,道:“去吃茶吧。” 紧邻着药铺便是一处茶馆,现下正是人多的时候,茶馆内人来人往热络非常,找到一处僻静角落。 黑猫又缩小了一点身子,乖巧趴在苍姝肩膀,它见楼终的目光看过来,龇牙笑了笑。 苍姝歪头,“莫非弟子禁养灵宠?” 楼终却撑着下巴:“这猫妖作为灵宠,能力微薄,不太好。” 这话猫妖可就不爱听了,它忙反驳道:“那在之前我不也帮上忙了!” 苍姝倒是淡然,“它生的和我一样可爱,这也算是能力。至于其他方面,我自己都还欠缺,大可同它一起进步。” 猫妖闻言泪眼汪汪,情不自禁喊出一句:“主——” 苍姝手疾眼快忙按住了它的嘴,省的引旁人注目,楼终见这活宝模样,失笑,“倒也好。” “回去后去簿房备注一下,省的叫别人捉了去。” 苍姝点头,楼终看那黑猫:“它偏重精神类妖术,你若有心培养,或许在未来能成为很好的辅助类灵宠。” 黑猫闻言,小尾巴翘了起来,苍姝煞有其事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主仆契约,你可已经为它取了名字?” “自然。” 苍姝将黑猫抱起来,“小黑。” 如此……草率? “比较好记。”苍姝忍不住笑出声来。 猫妖很是无奈,谁让它自己选了这个主子呢?现在不得不屈服于自家主人的淫威。 苍姝点了它的头,“不逗你了,黑同玄,你以后便单名一个玄字,也显得高端一些,如何?” 猫妖的头忙点啊点,“好好好!” 苍姝点了红泥小壶,楼终让沏了白茶,加上一碟茶点,等店小二送上来时,苍姝忽然撇到了一处。 “你们这里还有说书?” 店小二点头,将毛巾一甩,拎了茶壶上桌,“是啊,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等一会儿说书人就该出来了。” 等店小二走了,苍姝百无聊赖拿了一块糕点,“倒是许久不曾听过说书了。” 楼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茶馆最前搭了一处木栏隔台,说书人在诸位的鼓掌声走从后台走出,端正坐于案前,抚尺三响,他清了嗓音开口。 说的其实也无非就是些画本故事,要么就是奇闻八卦,听来只为趣味,苍姝觉得津津有味,楼终想了想说书人话中漏洞,到底没有开口。 苍姝轻笑出声,将茶点咽下,“你说这些奇闻轶事,甚至是前朝帝王的艳史,他们都是怎么知道的?” 楼终吃了口茶,热气驱走了疲惫,“不知。” 这厢刚讲完了前朝旧事,说书人歇了歇嗓子,下面茶客也聊上了,忽然有人道:“是了,你们可知这近来邪术之事?” “你说的可是西海岸那边……” “是啊,听说李家整个府连带着小城都被毁了,死了无数的人啊。” “李家可是修仙大家,怎么就……” “咳咳。”说书人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诸位不想,我这要说的便是此事。世有灵术,乃是聚集天地之气练就己身之能,是所谓仙法,而最近闹得轰轰烈烈的所谓邪术,则是集世间至恶,同天地灵力抗衡之力。” “这邪术乃是祸乱之根,逆天伦害人命,邪术师所到之处定然会涂炭生灵,怙恶不悛!” 楼终闻言,微微皱眉,“邪术……” 苍姝垂眸,手下摸着玄的皮毛,收敛了情绪。 且听这说书人继续,他正色着张脸,总感觉是在故作深沉,他的声音忽而低了下去,手中的抚尺拍案上,“或有传闻,说这邪术的根源,竟是出自瀛洲!” 什么?!!! 苍姝微微皱了眉,却见这边的楼终猝然站起身,“啪嚓!”一声,茶壶摔落在地,碎成几瓣。 苍姝心头一跳,却见那边的店小二呆住,“啊呀这位客人,这泥壶可是我们茶馆单传三代的宝贝啊,怎么就……怎么就给摔了呢!” 苍姝忙走过去,塞了一片金叶子给他,“我们赔,你且收拾了碎片。” 那店小二也少见这般客气大方的客人,忙弯腰笑着答道:“是是是,这就去,客人是不是再点一壶?” 楼终的目光放下去,定睛在那说书人身上,冷声道:“满口胡言!” 甩袖离去。 店小二:“?” 苍姝微叹一声,拍了店小二肩膀,“不必了,你顺带着把桌子也收拾了吧。” 她轻声开口,“玄。” 玄知道她的意思,圆瞳中有光一闪,却见那方,说书人忽而停住,眸中有一瞬间的呆滞。 苍姝收回目光,拿了东西后忙起身去追楼终,店小二愣了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挠了挠头,“这客人……脾气可不小啊?” 怎么就生气到摔了茶壶? 第四百一十四章 众矢之的 苍姝垂眸,她明白楼终的心情,却不只是明白。 方才那说书人所说并非全然胡话,瀛洲内确有人研习邪术,只是大半的瀛洲弟子不知,楼终不知,至于诸位长老…… 应该并非一无所知。 诸位长老似乎有意放纵,想要看看这邪术能做到什么地步,掌门也持观望态度,毕竟邪术方出,他们也不清楚邪术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模样,危害众生还是——希望。 最该收拾的是楼渊,他背叛了瀛洲,真正研究害人邪术的逆徒却还苟活于是,倒是应了那句祸害留千年。 苍姝下了楼,方出了茶馆便看见楼终等着门口,苍姝走过去,“说书是听不得了,少主,咱们若不然去吃些点心?” 楼终稍稍顿了顿,“方才抱歉。” 苍姝看过去,就见楼终似乎别扭道,“我并非有意将你落下。” 苍姝噗嗤笑出声,走到楼终身边,“少主若真是不好意思,便请我吃些甜点如何?” 楼终闻言,停顿片刻,最后弯了唇角,点头道:“好。” 在楼终看不到的暗处,苍姝的面色平静,玄舔着毛,乖巧窝在她怀中,疑惑道,“怎么了,出事了?” 方才动用能力抹去了那说书人的记忆,玄思忖片刻,暗暗想到:莫非是那说书人的话惹到了自家主子? 玄忙安抚道:“你也知道说书人那嘴巴一贯大,说话都不经过脑子,只挑惹人注目的说,什么邪术怎会牵扯到瀛洲这样的仙山呢?” 苍姝摸着它的毛,“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说的不错。” 嗯? 玄不懂,苍姝微微摇头,楼终停在一处,火红的糖葫芦插在杆上,苍姝跟着停下,楼终回头,“吃吗?” 苍姝看了看糖葫芦,认真思索片刻,“我要豆沙馅的。” 山楂里面夹了豆沙内馅,香甜与酸涩的碰撞,苍姝忍不住轻笑两声,而后看向楼终,“少主果真不来一串尝尝?” 楼终方要摇头拒绝,却见苍姝已然摘下来了一串,“少主请了我,我自然是要回礼,若是少主不喜欢豆沙,不妨试试这个糯米的口味,也极好。” 糯米包裹在山楂内,外面裹了一层糖衣,味道不差。 楼终喟叹一声,到底是接下。 苍姝见楼终这般模样,也只觉得可爱,她本想拉过楼终的手,想起来这人同她还没什么干系,失望着缩了回去。 也不知道这次要花多少功夫才能将人拿下。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似乎察觉到苍姝眼中的火热,楼终下意识擦了擦唇角,“怎的了?” 苍姝转过头去,“没什么。” 总不能说自己想着要将人拐走吧? 吃了糖葫芦,时间也差不多了,楼惐拿着配好的药从药房走出,去越好的会和地点找二人。 “看来,二位玩的不错。” 楼惐如此道,是因着看到了二人手中的糖葫芦和其他的一些小玩意,没错,这些零碎的东西都是苍姝要求买下的。 楼惐疾步行来,面色却不好,他看向楼终,“师弟,瀛洲出事了。” 便是苍姝都心头一跳,没时间解释,楼惐让二人赶紧御剑,这便往山庄内赶。 楼终大抵能猜到些,便道:“可是邪术一事?” 楼惐点头,“刚传来的消息,内门中有人私研禁术,被长老发觉,如今叛逃在外。” 什么? 楼惐回头,“不过师弟,你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茶馆。” 楼终声音低沉,“邪术一事已然外泄,甚至已有传闻,邪术是从瀛洲内传出。” 楼惐暗骂一声,他拿出传音符:“可有了那弟子消息?” “定位符被摘,如今只能确定他在南岸方位。” 楼惐抿紧了唇,“我知道了。” 他回眸向楼终,“少主,如今瀛洲有乱,你须得赶紧回去门派,掌门有要事相谈。” 楼终点头,深深看着楼惐,“师兄一人在外,定要小心。” 楼惐还不忘安慰自家小少主:“放心。”穿云破风之势,楼惐的修为不低,可若那邪术师是楼渊…… 苍姝被护在楼终身前,她垂眸沉思,楼终注意到她的情绪,问道:“怎的了?” 苍姝倒也直白,“我在想渊师兄,他如今在师门外,是否可以去帮惐师兄一把。” 嗯,让这两个未来的祸害凑到一起,少了一个是一个。 楼终没能错过她眼中的一道暗色,只道:“渊师兄已经回到门派内了。” “什么?何时回去的?” 苍姝心头一跳,联想起之前那人所说,脑海中有灵光乍现,苍姝抿唇,“糟了。” 若是楼渊本就打了覆灭瀛洲的想法,同那些门派里应外合,邪术便不只是流通在外部,而是充斥了整个瀛洲! 届时,瀛洲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苍姝眼底的一线慌乱被楼终捕获,他按住苍姝的肩膀,“你知道些什么?” 苍姝回眸,“我人微言轻,少主或不信,只少主有没有想过,邪术才出现不久,为何消息会在外界广为流传?” 楼终本就是聪明人,即便是少年楼终也不会逊色,听闻此言,“若是有人在暗地里传播消息,他的目的便只会是瀛洲。” 苍姝开口,话却如同平地惊雷,她勾唇,“如果幕后人的目的,是为了要瀛洲同仙门百家离心,从而好借以时机,联同百门进攻瀛洲呢?” “你说什么?” 若是旁人,现下怕不是大笑便已经是大骂上了,这般天方夜谭之事怎会发生? “先祖飞升已有千年,虽则有仙山之明,可瀛洲已显颓势,百家不服仙山管控许久,若是能在此时攻下瀛洲,那么另外两座仙门,又会以什么理由再管控百家诸门?” 如果在面前的人不是楼终,换了任何一个人苍姝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因着这话听来太过大逆不道,太过惊世骇俗,此言入耳,楼终皱紧了眉头,苍姝甚至能看到他筋脉凸出的纹路。 “少主,此言或许骇人听闻,但我绝无半分玩笑之意。” 苍姝回眸,“时间或许不多了,若是当消息传遍,瀛洲便会真正成为众矢之的。” 倒是,无论邪术师做了什么祸事,都只会安在瀛洲身上。 第四百一十五章 突破 楼终自然能察觉事情的严重之处,苍姝这番分析确有道理,只是若真是如此—— 他随手挥出一道符篆,符阵开,二人通过结界进入了瀛洲,这番弟子注意到了来人,看清楚了后忙喊道:“少主!” 几个弟子跑来,“掌门让您一回来便去殿内找他。” 楼终道:“我这便去。”将目光转向苍姝这边,“你且先回弟子舍,若是事,我会去寻你。” 苍姝只得道:“好。” 瀛洲内的事瞒不住,毕竟叛逃出门的弟子闹出了很大动静,情心此时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书卷却如何也看不进去,脑子里转悠着一张人脸,生怕她出什么差错。 “楼惐奉长老之命离开,若不是阿目也一同去捉叛乱弟子了吧?” 应该不会! 但是为什么会觉得心慌? “怎的这般沉溺其中,都没察觉我回来了?” 推门声伴着那人的话落在耳边,情心蹭的一下站起身,转过头:“阿目?” 苍姝含笑,走过去抱住她,“见你这般担心模样,我便好安慰安慰你,我回来了。” “去你的,谁担心你?” 情心说是这么说,松了口气,忙检查她身上:“受伤没有,没被欺负吧?” 苍姝总感觉,情心对待阿目就好似对待自家女儿一样,就怕缺了她短了她的。 苍姝忙按住了情心,“我没事,我很好,此次任务很简单,何况还有两位师兄在,我怎么可能会受伤?” “喵?” 情心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竟然还有还有一只黑猫走在苍姝旁边,她半蹲下身子,伸手杵了杵它的头。 “流浪猫?” 玄炸了毛,用尾巴扫去她的手指,“我这么好看高贵,一看就是精品的猫妖怎么可能是流浪猫!” 情心噗嗤笑出声,她回头向苍姝道:“是你捡回来的,灵宠?” “可爱吗?” 情心微微摇头,“是很可爱。” 苍姝也笑了,玄被顺了毛,趾高气昂,“那可不,如我这般的猫妖可是很稀少的!” “它有什么能力?” 苍姝道:“大抵是幻术一类。” “哦?” 情心左看右看,那目光凌厉的似乎要剥了它的皮毛,玄被吓得想要躲在苍姝身后,却被情心一手按住。 “倒也巧,便宜你了。” 说着,情心摸出一枚拇指大的果子,直接塞入它口中,玄一惊,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咽了下去,它猛咳:“你你你,你个歹毒的女人,你给我吃了什么?” 苍姝却是安静,她方才看清了那物件,所以才会更觉得心惊,百年难遇的灵果,放到哪里都是仙门弟子争抢的宝贝,平白赏给了一个灵宠…… 苍姝皱眉,“情心——” “乖,叫姐。” 情心站起身摸她的头,“这东西放我这里搁了许久,一直也没有机会用,当初本来就是打算给你找的,却不想竟是个幻术类的果子,如今给了它,也是它好命。” 果子入口即化,落入腹中,登时便是一片灼热,玄忍不住低低哼了两声,只觉得自己都要烧起来。 “撑住。” 情心如此道,语气严肃,“若是连这点痛都受不得,日后还如何保护她?” 苍姝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它身上,是一种无形的鼓励和期许。 苍姝随手为它布了结界,里面有灵力滋养它的身体,就是怕力量太过。 “你倒是挺心疼它。” 情心走过去替她倒了杯水,“同少主单独相处,感觉如何?” 苍姝见她一脸贼笑,简直破灭了对外的高冷模样,不由得抽了唇角,目光盯着她看,似乎在控诉,怎的这么八卦? 情心勾唇,拦过她的肩,“毕竟我家阿目这么好,若是被旁人轻而易举拐走了,我第一个不同意。” 嗯……那也得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拐啊? 情心没管苍姝心头那点小九九,也只道:“若是少主,即便不舍,到底还是放心。” “嗯?” 情心便解释道:“一个好夫婿,须得品行端正,有足够能力护你,还要懂得体贴呵护,虽然不知道最后一点少庄主做的如何,但至少他前两点都能做到,已经是很好了。” 苍姝眨巴眨巴眼,情心刮了她的鼻子:“你也不必反驳,你究竟是不是喜欢少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感情方面我帮不得你,只是少主……” 情心捏了下巴,细细思忖,摇头道:“不好追啊。” 想到这里,情心不由得叹气,“少主表面看上去很温柔和气,就是个贵公子模样,但事实上,想进入他的心可不简单。” 多少的前车之鉴啊! 情心叹道:“别太过经心了,阿目。”若是一股脑子栽进去,再想脱身而出可就难了。 苍姝却也只是笑笑,“我知。” 情心懂得她暗意,心下感叹之余,却也有些疑惑,自家阿目何时竟对少主如此情根深重了? 换下一个话题,情心问苍姝道:“还有不到半月时间,修为如何了?” 苍姝颇有自信:“不成问题。” 情心直接把上她的手,微微皱眉,“修为是有提高,但就凭金丹中期的修为,还是差了些。” 苍姝按下她的手,安慰道:“你还不信我,我何时托大过?” 这说的倒是不错,不过情心还是不放心。 苍姝凑到她耳边,“若我说我有奇遇,习得一套绝世剑法,你当如何?” 情心一副“你在逗我”的模样看着苍姝,却不得不叹气一声,“也罢,我合该是信你的,那剑法你可得好好练,别丢了面子就好。” 苍姝的头点了点,“肯定。” 小结界忽然有震动,二人闻声回头,就看见结界中的那只黑猫,全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似乎格外痛苦,从嗓中摩挲出支离破碎的几字。 “主人……” 苍姝趋步走过去,手触碰到结界,里面的灵力越发澎湃蒸腾,结界的表面有龟裂,似乎马上就要支持不住。 情心手疾眼快,伸手拽住了苍姝往后一拉,便是在瞬间结出灵力,将时空的灵力抵挡在外。 苍姝微微皱眉,目光定在结界中,雾气扩散,当中的小小黑影却是在颤抖抽出。 “就快了。” 情心稍稍皱眉,这么大反应,莫非…… 第四百一十六章 小祖宗 动静闹得不小,也幸而有苍姝提前布好的结界和情心的随机应变,否则现下怕是整个弟子舍的人都找来了。 等风烟寂定,也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阵阵嘶鸣声从结界内传出,是灵力撕扯的声响。 雾气散去,里面侧躺着的小小一团已然昏睡,苍姝走过去将它抱起来,情心皱眉,“情况不太妙。” 苍姝沉声,“排斥反应。” 情心试探了它的脉息:“大抵撑过今天就算渡过了危险,需要有人用灵力帮它疏通经脉。” “我来。” 说着,苍姝已然动作,将灵力输入,情心却问,“你一人可行?” 输送灵力不可中途断开,而若是靠苍姝一人,现下的灵力怕是不能维持很长时间。 苍姝却道,“放心。” 晚间,苍姝还守在玄身旁,如今它的脉息平稳住了,苍姝松了口气。 碧被唤出来时还很是精神,它道:“又出什么事了?” 却见回头,一只黑不拉几的小东西霸占了自家主子的怀抱,而且身上那淡淡的灵力气息还十分熟悉,碧当是就炸毛了。 “你你你!你怎么能去找其他灵宠!” 仿佛看负心汉一般的目光,碧一个神龙摆尾扫在苍姝手上,“你放开!你怎么能抱它!” 苍姝有些头疼,她平日里也没发现碧这么粘自己啊,只能赶紧安慰道:“你是我的本命灵宠,怎么还能如此计较?” 碧不开心,嘟着一张脸,“我不管,你赶紧和它断了契约!” 苍姝无奈,只得道:“它身体状态不好。” 碧这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你你你,你竟然要我去帮它!” 太聒噪了。 苍姝按了按眉心,输送了这么久的灵力,她实在有些乏了,嗓音低下去,“现下它同我已然缔结了契约,也算是你的同伴,你若是见死不救,便滚回识海。” 还是第一次听到苍姝这般冷语,碧呆住了,它抿了抿唇,“我就是随口一说,做什么当真了,我当然不会不管它。” 说着,它慢慢走到玄身边,哼了哼声,“不过就是输灵力嘛,活络筋脉嘛,早交给我不就完了?” 早交给它,它能让这小三妖活活疼上两天!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毕竟有自家主子在身边盯着,碧也整不出乱子,现下只剩下最后一步,将体内紊乱的灵力汇聚一点。 这一步攸关生死,碧却显得格外轻松,爪子在它身上点过几处,便将它体内翻腾的灵力压下,“傻主人,你若是早叫我出来,不就轻松多了?” 苍姝坐在一旁恢复灵力,道:“我倒是想。” 不过是因着有情心在一旁,怕暴露罢了。 碧三下两下解决了问题,走到苍姝身边,“傻主人,你现在还真是有点弱,什么时候拿回你的身子?” 苍姝道:“现在还不可。” 若非误打误撞成为了阿目,她没有半点机会潜入瀛洲。 碧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这个身子原来的魂魄,许是找不到了。” 苍姝抬眸,却听碧道:“她的魂魄怕是因着邪术冲击已然粉碎,能察觉到些微的魂魄碎片残留,你也应该找过了,没有她的回应吧。” 苍姝虽有所感,如今被碧直言出口,也只道,“或许。” 碧看着苍姝,“傻主人莫非同原主认识?” “没有。” 苍姝道:“只是,若是这个小姑娘离世,有人会很伤心。” 碧呵呵道:“谁死了都会有人伤心,造化如此,你什么时候这么敏感脆弱了?” 苍姝瞥它,伸手捏了它的脸,碧伸爪子,“你——” “矫情也罢,敏感也罢,不过正常情感。” 苍姝道:“若非如此,我现下也不会留在这里了。” 原身的魂魄已碎,即便是再好的聚魂之法怕也难救回来了,而自己这个冒牌“阿目”—— “阿目、阿目——” 碧脑中有灵光划过,话说那无相判官后来的武器不就叫阿目? 当玄缓缓睁眼,意识回归,竟是半分酸涩痛楚都没有,反而是通体舒适,感觉筋脉都活络了。 玄跳起来,四下看了看,“主人?” 苍姝伸手过去摸它的毛,“可是好了?” 玄的头点啊点,双眼亮晶晶,之前它对于成为灵宠一事不过无奈之举,如今是真的实心实意的认可了面前人,意识模糊中总能感觉到有灵力的保护,十分熟悉。 “呦,小三妖醒了?” 砰! 碧一个神龙摆尾直接甩过去,玄化为圆球正中墙壁,整只猫都不好了,忙翻身过来,大吼:“是谁!” 碧哼声,“弱鸡。” 玄这才看出,方才对自己下狠手的竟是一条绿油油的——“虫?” 也怪不得这乡下孩子,毕竟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所谓的龙,何况碧现下的模样,长长小小一条,硬是说和什么东西类似,也就是虫了。 碧冷笑两声,尾巴不耐的甩了甩,“活腻了吧,猫妖。” 灵力暴虐,围绕在碧身边,真龙的威压现出,一瞬间压在玄身上,竟是下意识低头,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唔!” 仿佛有针扎遍了全身,玄吱唔出声,“尔等妖族,竟敢对真龙不敬?” 这声音回荡耳内,似乎魂魄都在脑海里晃荡不平,玄有些恍惚,喃喃道:“真龙?” “碧。” 苍姝一个暴栗敲过去,碧登时就捂住了头,“傻主人,你是真下狠手啊!” 威慑消失的刹那,玄仿若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软软瘫在地上,“你——你这么对我,我非得挠死你!” 碧登时就怒了,“你敢!” 玄趴在地上,良久,反应过来的刹那便瞪大了一双猫眼,“龙?!” 它忙追问道:“果真是龙?天上飞的那个?!!!” 碧哼声,“如你这样的妖,能见到我都是三生,哦不,十生有幸,还不快快卑躬屈膝以示尊敬!” 玄愣了愣,目光在碧和苍姝身上溜过,“你和主人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祖宗!”险些灵宠两个字就脱出口了,这样和那傻猫有什么差别! 我是她的小祖宗,这话霸气不? 第四百一十七章 切磋 玄愣了片刻,才看向苍姝,“主人,你竟还和龙有故?” 自己难道真的抱了个大腿??? 苍姝按了按眉心,只道:“我去睡了,你们两个自便,别闹出太大动静。” 苍姝离开后,两妖面对面对视良久,碧站在高处,仰视玄,“你——” “龙大爷。” 玄弱弱开口,目光晶晶亮,“方才可是你救了我?” 除却苍姝身上的灵力,还有另一股更为纯粹的力量,颇为凌厉,只在一瞬间就压住了暗流。 碧哼声,“不然呢,你还指望现在的傻主……她帮你?” 玄眨巴眨巴眼,由衷感叹道:“好厉害。” 它还从未见过龙呐! 见这低等妖族用如此崇拜的目光看自己,碧感觉很是受用,气消下去不少,它道:“你认我是大哥,以后我罩着你!” 玄当机立断,忙喊道一声:“龙大哥!” 碧点了点头,“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这妖傻,也太好忽悠了! 看来自己这个当大哥的怕是得费点心了! —— 之后的半个月,苍姝便很少见到楼终的身影,瀛洲同外界的联系不多,是以瀛洲内的弟子大多不知道出了何事,只是大抵能察觉到瀛洲内不寻常的气氛。 情心近来也忙了许多,毕竟是外门弟子中的第一人,任务也不少。 半个月以来,苍姝的修炼速度飞快,若是让旁人知道她只用了十天便突破到金丹后期,怕是得吓掉下巴。 碧新认了小弟,二人玩的不亦乐乎,也不太愿意回神识了,两只妖躲避在阴凉处,看着苍姝在平台上练剑,玄感叹道:“主人好厉害,这等修炼速度,可谓天才。” 碧嗤之以鼻,“这点修为就值得开心,想一个月之前,她还是——”碧忽然住了口,玄疑惑,追问道:“是什么?” 碧一尾巴拍在它屁股上,“你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你以为你的修为和她差多少?” 玄揉了揉肉,有些委屈,“小弟这不是……就是个辅助类的灵宠……” “呵呵。” 碧翻了个白眼,“谁说辅助类就是鸡肋,你的技能若是用的好,比八成的妖都要犀利。” 恨铁不成钢!那么好的灵果怎么就白瞎了这个蠢货! 不过这灵果的确有非凡之处,玄如同脱胎换骨,不只是妖力上了一个阶段,竟还误打误撞觉醒了另一种技能。 就是碧在刚看见时也不由得有些嫉妒。 这傻东西运气真好! 玄还以为碧是在夸他,嘿嘿笑了两声,“大哥谬赞了,大哥谬赞了。” 碧:“呵呵。” 越是距内门测试的日子近了,周遭的风言风语越多,外门的那些女弟子因为碍着情心不敢说出口,看苍姝的眼神却越发放肆。 玄窝在她怀里,喵喵叫:“那些人真讨厌,想把她们眼珠子挖出来,让她们看看看!” 苍姝倒是无所谓,摸着玄上好的皮毛,“不必理会。” 这些天的相处,玄可不觉得自己这个新主子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它疑惑道:“主人可是想到法子惩治她们了?” “最好的惩治不就是让理想破灭吗?” 苍姝笑了笑,“她们满心欢喜等着我惨败,怕是要让她们失望了。” 玄眨巴眨巴眼,“唔,我总觉得轻了。” “轻吗?” 苍姝微微摇头,不再多言。 若是按照既定的轨迹走,瀛洲怕是存在不了几年了,如她们这样的,即便没有死于瀛洲灾祸,按照楼渊这种斩草除根的性子,也断然容不下她们。 反正没有几天的命了,随她们去吧。 苍姝不是圣人,也没有国师那样的胸怀,现在的她拼尽全力也只能护住几人,余下的,她没心思。 情心这两日去训练弟子,苍姝翻过栏杆走到她身边,看着一旁整齐列队练着剑法的弟子,“辛苦了。” 情心见她来,原本板着的脸舒缓,捏了捏她的脸蛋,“怎么来了?” “帮你带饭。” 苍姝今天没课,早上起来练过剑便去了食堂,正好将饭带过来。 情心失笑,“其实我不吃也可。” 苍姝挑眉,“那我拿走了?” “别别别啊!” 情心忙拦住她,“好阿目,你看我这么辛苦,还不夸我两句?” 这人……也不是小孩子了,这般幼稚。 苍姝清了清嗓,很没有诚意道:“嗯,你很棒。” 情心但笑不语。 —— 这般悠哉过了两日,终于迎来了内门测试。 测试前夕,夜晚的练武场依旧很空,玄甩着尾巴趴在树梢,打着盹儿,呼噜声随着夜风悠悠荡荡。 树下,一身轻装的少女手中有剑,那木剑在她手中仿若有生命,柔软中带着遒劲,脚尖触碰地面划过一道长痕,手稍稍上挑,叶落在剑上,转瞬便分落两片。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周遭越发寂静,神识放空,待光重新落回她的眼中。 铿! 木剑碎石。 苍姝吁了一口气,站定在一旁,她微微抬眸,“少主,你这般不好吧,站在一旁偷看?” 练武场的入口,楼终便在那里,他的目光同苍姝的对上,二人皆是沉默。 许久不见了楼终,他面上有些疲倦,若非是因着邪术一事,他断不会这般劳累。 片刻,楼终走来。苍姝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剑上,“少主可是守诺来陪我练剑了?” “嗯。” 楼终停在她三步远处,道:“许是有些迟了。” 苍姝却笑道:“怎会?” 楼终看到脚旁的碎石:“看来,你进步很大。” “究竟有没有进步,试试才知道。”苍姝有恃无恐,她将手中的木剑抽出,自指楼终,“少庄主,不若一试?” 楼终面上无甚表情,却是将剑拔出,同苍姝剑锋相对,“也好。” 针锋相对,到最后还是苍姝先动,剑气化为实体,凌厉之风肃然划向楼终。 苍姝的速度很快,却并非反应不过来,楼终微微侧身避过剑芒,却见苍姝早有所预料,手中剑在空中转了一个弯,俯身之间,就要划过他的心口。 楼终足尖一点,腾空落于她的剑尖。 第四百一十八章 乖顺 “只有如此?” 楼终牢牢控制住了苍姝的动作,风轻云淡,剑尖转瞬便落在了苍姝额间,只差分毫。 苍姝笑了笑,“若是对付常人便是足矣,但若是少主……” 她手上微微用力,灵力通过剑身震荡,楼终不得已退身,心头一跳,却见苍姝已然追了过来,手中挽了几个剑花,两剑相撞,声音清脆。 苍姝的攻击分毫没有拖泥带水,每一招每一式的连接严密,便是楼终也不敢大意半分。 “铿!” 灵力碰撞荡开风声,晚风习习吹散了燥意,却见两个身影退散两边,苍姝轻轻喘了两口,擦拭了汗,“如何?” 楼终看来也不轻松,平复气息,他垂眸,手中的木剑已然带了裂隙,方才的那道剑气自己没能防住,竟是让她破了结界。 楼终微微弯唇,“厉害。” 苍姝笑了,“那少主觉得,明日对上宴师兄,我的胜算几何?” 楼终将剑收入鞘,倒也愿意直言:“九成九。” 苍姝挑眉,随手将剑搁置一边,“为何不是十成?” 楼终扫过她,“运气。” 苍姝走过去,“可惜了,运气也站在我这边。” “若是真这般。”楼终终于肯展露分笑意,“赌约便是我赢了。” 苍姝顿了顿,“也是。” 楼终未曾注意,苍姝离他越发近,苍姝沉声道:“赌约……少主可期待?” 楼终竟还想了想,“秘闻?消息?” 苍姝摊手,“我自封的,顶多算是些小道消息。” “呵。” 楼终低低笑了两声,他抬眸看苍姝,“有时,我倒是觉得你不像是个外门弟子。” “如何说来?” 声音传到耳边,楼终这才发现少女和自己不知何时竟只相差了半步距离,他停顿片刻,犹豫着没有挪开。 “我之前见你,不过是个天真的小姑娘。” 苍姝听这话,噗嗤笑开,“所以少主现在觉得,我不是个小姑娘了?” 楼终微微皱眉,“你给我的感觉颇为深沉。” 楼终现下说来还是委婉了些,苍姝也知他怀疑自己,如今未曾开口询问,不过是因为拿不准。 “少主,我藏匿的秘密远比你想的多。” 同这人相处了这么多年,拿捏分寸这方面苍姝还有有谱的,她道:“所以少主,等到兑现赌约那天,我定知无不言。” 楼终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有暗色划过,“我或许不该信你。” 如今的楼终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便是再怎么成熟世故,也断然不会如同之后的他那般,谋定风云,遂定乾坤,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趋势罢了。 苍姝随手摘下了一枚落叶,也只淡淡笑道:“无论少主信不信,我如今不过是个门内的普通弟子。” 楼终静静看她,过了片刻才将目光收回,他掩去眼中那分疲惫,“如此便好。” 苍姝道:“少主究竟多久没睡好觉了?” 她指了指自己眼下,“都有黑眼圈了。” 楼终道:“无事。” 苍姝微微摇了摇头,“少主也不必太过忧心,毕竟事已发生,如今需要想的不是如何弥补,而是往远看,断了幕后人的心思。” 苍姝这话可谓直言,楼终明了了她话中深意,“那些人的目的无非是毁了瀛洲的名声。” 苍姝笑了笑,“或许,不止呢。” 楼终停顿片刻:“你如何得知?” 苍姝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简明扼要:“我想的。” 楼终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若真是如此,我便该夸你未卜先知了。” —— 如今时候尚早,邪术的阴霾还没有完全笼罩住瀛洲,入门测试的当天,弟子们乌央央聚集在圆台之下,外门测试同内门之间的比试的时间是交错的,在几百个外门弟子进行完两日的角逐之后,才会是内门之间的比拼。 五位长老中唯有两位长老在场,高坐在圆台之上,目光扫过众人。 其中的二长老便是当日同楼终走在一起看闹剧的那位,他有意无意看了看四周,直到最后目光定在一处。 哦,这是个小丫头。 二长老目光毒辣,一下便看出了她修为的不同,竟是在短短一月时间突破了两段修为! 二长老不由得颔首笑了笑,“极好。” 虽则同已然方宴在修为上还有些距离,却能看出这女娃子的天赋绝非凡品。 想起之前那小子笃定的表情话语,二长老面上有抹笑意划过,感叹楼终这小子一贯少年老成,也从不会轻易谈及外人,如今竟然这般看好这个小丫头,莫不是…… 站在弟子中的苍姝总能察觉到一阵目光,倒并非是恶意,只是看的人如芒在背。 貌似是—— 苍姝抬眸,却见二长老反应极快,已然转过了眼,苍姝可不觉得自己方才感觉错了,只是这位长老为何会忽然间注意到自己? “阿目。” 收去了宽袍大袖,情心穿了身素衣劲装,洒脱利落,她从人群中走来,并到苍姝身边,“紧张不?” “你呢?” 苍姝不答反问,却见情心握了握手,挑眉,“自然再好不过。” 苍姝笑了,“这般自信,可别到时候让我空欢喜一场。” “呵呵。” 情心回了两个大字给她,她道:“今天的比试还轻松,一路顺下来,也就是上午两场,下午两场,我看了,你最考试的两个对手都不过金丹初期,以你的实力,秒了他们不成问题。” 苍姝调侃,“我还说这么半天没见你人,原来是去打探消息了。” “知己知彼,早做准备也好。”情心如此道,颇有些自得,苍姝见她如此,失笑之余也不忘提醒:“可莫忘了之前你说的,别再演戏了。” 情心干笑两声,“还别说,我演技挺好的不是?” 如情心所言,苍姝的前两个对手的确都是泛泛之辈,那两个弟子见了苍姝还以为撞上了好运,想着能轻松解决了这个师妹,还调笑道:“小师妹,用不用一会儿我下手轻一点?” 苍姝浅浅勾唇,“自然。” 对手还在沾沾自喜,而等到真成了对手才发现,这个小师妹可远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乖顺。 第四百一十九章 心疼 “啊!” 苍姝甚至没用上剑招,轻松撂倒了对手,还不忘活动活动手腕,“呦,不好意思啊师兄,我下手没个轻重,不会摔疼了你吧?” 那弟子被人狼狈架下了台,这场比试结束的太快,便是裁判都没反应过来,更不要提座下那些弟子,皆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孩子能转瞬干倒对手。 苍姝从台上下来时,连大气都没有喘上一口,只见她轻松从弟子中穿过,走到了另外一个擂台。 正好赶上情心比试,她的对手在外门弟子中颇有名气,也是争夺名额的热门选手。 那壮汉般的人挥舞着巨剑,眼看着就要斩向情心,虎虎生风,众人皆为她倒吸了口冷气。 “情心!” 便是在此时,从擂台下传出轻飘飘一句,“可别输了。” 情心弯唇,看来心情很好,她的足下一点,擦身掠过了剑刃,剑入手,便是在下一瞬—— “铿!” 寂静,一片寂静。 苍姝早有所料,也不由得轻轻笑出声来,“比我想的还要厉害些啊。” 巨剑入地三分,那壮汉维持着向前倾身的动作,僵硬在了原地,似乎动弹不得。 他的手在抖。 “你可以下去了。” 情心淡淡道,回眸:“你的手因着灵力碰撞,现下使不出力气,已经比不了了。” 那位壮汉再是羞愧、再是不愿,可事实如此,这一局的确是他输了。 一片哗然,虽然知道情心很厉害,可还是有半数的弟子将宝压在了壮汉身上,谁能想他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战局结束,情心没有半分耽搁,从台上飞身而下,直接就要往苍姝身上扑去,“小阿目!你是特意来给我加油的吗!” 方才还落落大方分外高冷的人,现下居然是这个样子,还撒娇?! 苍姝推开她,“是,结束的早,我就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 “赢了。” “诶呀我知道。”情心捏她的脸,“我问你时间,多久干掉对方的?” 苍姝想了想,“大抵……一刻。” “啊,那好像比我慢了点?” “去你的,比你快。” 两人就这样自顾自走远,剩下一群目瞪口呆两两对视的弟子们,过了许久,才有一声弱弱问道:“这两个人,的确是外门的弟子吧?” 二长老措不及防开口哈哈大笑,吓得三长老一个激灵,回头,“老二你怎么回事,羊癫疯?” “开心便笑,碍着你了?” 二长老拊掌,眉开眼笑:“不想外门居然这般卧虎藏龙,看来今年的战况要让人跌目了。” 提及此,三长老也不免抚了抚胡须,看着走远的那二人,“那孩子是叫情心吧,前几年就能看出是个好苗子,只可惜一直折在三甲外,也不知怎的,今年竟打算将实力发挥出来了。” “突破口怕是她身旁的那个小姑娘吧。” 二长老的笑收敛不住,三长老斜过眼,“倒是你,老二,这么兴奋做什么,打算将这两颗好苗子收入门中?” 二长老一派高人模样,吊足了人胃口,“若是她们愿意,我自然不会拒绝。” 三长老默默翻了个白眼。 本来还在内院吃着水果的方宴,听到了测试的消息,不以为意,倒是笑了笑,“情心的实力你我皆知,她本就可以早早入了内门,若非是那阿目拖累……” “可是师兄,今日我看那阿目竟进步如此之大,对方接不住她三招便败北,是不是?” “呵,区区金丹,不足为惧。” 方宴口气极大,他也的确是有那底气,他的实力在内门都算是中等,更不要提区区外门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弟子。 倒是另外那个弟子,擦了擦汗,虽然相信方宴不会输,却觉得他赢得不会如想象中那般轻松。 只是那阿目……看着的确太过碍眼,若是真入了前三甲…… 方宴想着,不自觉便捏碎了葡萄粒,粘腻的汁水落了满手,方宴嗤鼻,“你过来,帮我去办件事。” 方宴想法子要让苍姝无缘前三甲,为此不惜动用特权调换对手,在他费尽心力时,苍姝却在和情心吃着甜品。 情心的手艺很好,做出的糕点甜而不腻,苍姝已然吃下了三块,方要伸手去拿,却被情心直接拍下。 “你才吃过了饭,如今糕点还要吃这么多,小心消化不良。” 苍姝嬉皮笑脸,“就一块,不会耽搁下午的比赛。” “不成。” 眼睁睁看着情心将点心盘子端走,苍姝心那叫一个痛,待到第二日它就不酥了啊! 被抱在怀中的玄感受着自家主子手上的力道,只觉得自己的毛越发少了,却是敢怒不敢言。 呜呜呜,自己当初打算跟来是图什么啊! 情心看着玄被搓揉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叹了口气,拿过了一块点心。 苍姝的双眼一亮,方要开口,“情心小姐姐,你果真是——” 却见那只手蓦然拐了个弯,点心就这样落在了玄的口中,情心还不忘摸了摸它的头,“味道如何?” 玄眨巴眨巴眼,不住点头,喵喵叫的声音都带了许多谄媚。 苍姝:“……” 这哀怨的小模样,情心失笑,“我明日再给你做,哪儿至于这么忧心?” 苍姝叹了口气,趴在桌案上,情心坐到她身旁,“下午还有两场比试。” 苍姝嗯了一声算回应,情心眼中有光划过,“方宴不会让你轻易入了前十。” 他这般小心眼的,怎会毫无动作,就这么看着苍姝顺顺利利一路打赢。 苍姝自然也能想到:“倒也无碍。” 她笑了笑,“他能做的无非就是在对手上动手脚,若我的目标是前三甲,那些对手都会遇见。” “到底不一样。”看着面前人这般无所谓的姿态,情心真不知该说她勇猛还是说天真。 “你今日但凡输了一场,赌约就算是输了。” 苍姝闻言,看过去,反是问道:“所以你觉得,我会输?” “呵。” 情心低低笑了一声,拍了她的脑袋,“我心疼我家小阿目,还要和一个神经病打交道。” 第四百二十章 下了功夫 苍姝挑了眉梢,“他欣喜你许久,若是听到了这一句,怕是得气的眼红。” “谁管他。” 苍姝忍不住笑开,靠在情心肩膀,“是,咱们都不管他,不过情心小姐姐,光说我了,你下午不也有两场比试,还不去歇息歇息?” 情心去午休了,苍姝没有什么困意,闲来无事,反是在院子里折起了纸人。 玄静静看着苍姝动作,“主人,你折这么多纸人有什么用?” “打探消息。” 说着,苍姝一打响指,不一会儿便有纸人飘飘荡荡飞回,在苍姝耳边细语。 玄凑过去,听见小人竟是在和苍姝汇报情况,包括瀛洲的事,也包括外界。 苍姝的眼中有暗色,“我知晓了。” 就如同之前所想,邪术的消息仿若一夜开遍了整个九州大陆,邪术方出现在众人面前,就以一整个仙门覆灭为代价彰显了它的威胁。 楼渊很聪明,并没有直接言明瀛洲和邪术的关系,却若有若无指引着人们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玄感受到了自家主子的情绪,犹豫着开口道:“现在也不晚,主人不若提醒诸位长老早做些准备?” 苍姝却是摇摇头,“你以为,瀛洲的诸位长老会没有察觉出来?” 而无论是轻视了此事还是另有打算,到底都不该由她多言。 “可……” 玄停顿片刻,不知究竟该说什么,只得缄口。 苍姝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也就是近两年了吧。” 在瀛洲初显颓势的当下,楼渊自然会把握住时机,仙门百家中不乏有知道真相的,却还是会遂楼渊之意攻打瀛洲,毕竟邪术这件事,幕后牵扯到的可不只是一两家门派,必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大势所趋,瀛洲只能成为牺牲品。 理清楚了这一点,苍姝反是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识海中的那人,一直都没有动静,这次闭关的时间果真是有点久了。 她想的很远,楼惐楼渊之辈也罢,都逃不过俗人二字,而枢…… 她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便是苍姝也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庆幸,自己不是她的敌人。 苍姝忽而弯唇,玄心头一跳,听得她道:“楼渊此人,也就是在此时猖獗片刻了。” 她必除! —— 下午的对战,如二人所想,果真是被“下了功夫”。 站在苍姝对面的人是外门中的前十强,单轮排名修为可远非上午那两个人能比。 对手没把苍姝放在眼里,毕竟往年的阿目莫说前十,便是连前五十都只能刚刚挤进去,哪能会引得他们注目。 “就是你要同方宴师兄打赌?” 苍姝没回,他反倒先嗤鼻,“不过区区金丹期的修为,还想入前三甲,呵,你还是想看看,能不能在我狼刀下保全颜面罢!” 太过聒噪! 苍姝掏了掏耳朵,还颇有礼貌道:“请问,能开始了吗?” 对方见她这般模样,怒上心头,挥刀断风,“小丫头片子,看招!” 山呼海啸之势,刀未至而风先起,看得台下众人皆是心头一紧。 而直面刀口的苍姝却好似没有感受到威胁,手中执着的细长剑同那巨剑相比宛若孩童,不堪一击,苍姝却是后撤半步,算准了时机,抬剑直迎。 “她是疯了吧!还不快躲!” 二长老登临高台,端着正色,三长老忽而开口:“老二,你觉得此场胜负如何?” 二长老毫不犹豫,“那个小姑娘。” “输?” 二长老摇头,“旁人见这阿泰身强力壮,刀上也带着灵力,善战,可惜有致命之点一直未改,才无缘前三甲。” “老二说的可是——下盘。” 二长老点了点头,“无论刀舞的再好,下盘不稳,也易被对方拿捏。再观这方,这小姑娘看似柔弱,四肢却无比和谐,手上使得力道不大不小,竟是刚刚好合了剑意,论功法,阿泰输了。” 而若论修为……只怕这小姑娘还藏了一手啊。 不得不说长老们火眼金睛,苍姝同他们想的一样,若要有突破,只能攻其短处,苍姝接下那一击,也没如众人所想一击击飞,竟是连半步都撤去,阿泰也是一怔,低呵一声,手下力道越发大。 苍姝道:“你难道只会用那带刃的棒棒挥来舞去,连自己的弱点都未曾察觉?” 阿泰一怔,“什么?” 却见苍姝忽而侧身,手上用了巧劲,剑轻松滑过刀刃,她就这般绕道对方身后,阿泰反应极快,转身的瞬间便将巨剑挥去,苍姝却用一个柔软的铁板桥弯身避过,剑上运了灵力。 “铿!” 两道灵力碰撞,激起尘埃飞散,苍姝忽而转变了战策,以攻为守,剑刃随着身体翩摆,快到只能看到残影几闪。 这招奇且怪,却又暗合了瀛洲剑理,阿泰忽而想到什么,心下一跳,“莫非你!” 难道她已然悟出了剑理,融会贯通?! 苍姝未语,只用了动作来回复,手下的动作越发凌厉,竟是将对方逼得步步后撤,让一众人惊掉了下巴。 “果真是个天才。”三长老不由得感叹,二长老却是垂眸吹了茶上的热气,笑道:“谁说不是呢。” “这人你可别和我抢啊。”二长老开口,“这好端端的苗子可是我先看上的,若说人才,你手下人还少?” “呵,老滑头,你可别耍那些心计,你以为我不清楚,外门那个情心这么多年没入内门不就是因为牵念这小姑娘,你这是想一箭双雕,是不是不够意思?” 二长老被人拆穿,也没有脸红,反是笑了笑,“你我争来争去也没用,归根到底还得看这两个小丫头的想法。” “呵呵。” 也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老奸巨猾! 这边战局不说僵持,阿泰不甘于被压制,脚下用了力道,身上迸发出灵力,那阵势果真威慑住了苍姝,趁着这片刻的时机,阿泰欲夺回攻势。 还想着能将这绝招留着争夺前三甲,却不想竟然今日便被逼了出来,阿泰暗暗咬牙,不过既然已经出手,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豁了! 苍姝注意到他的动作,闪身落于一旁,没有阻拦,竟还停住了在观察? 聚力于剑,一击必破,这就是他的绝招? 怕是不只如此。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不负所托 果不其然,在蓄力完成的一瞬间,阿泰大吼一声,挥剑冲身而来,速度竟也提升了一个档次。 哦,原来还强化了双腿。 的确能称得上逆转招数。 苍姝还有心情调侃,只是这招对于她而言,的确还稚嫩了些。 都这个时候了,怕再晚一些会被情心念叨,苍姝微微摇了摇头,速战速决吧。 光芒羡眼的一瞬间,方圆百米的地方都能够感受到那股风劲儿,诸位弟子护住面遮掩风沙,不由得感叹战局的激烈。 再睁眼,便是终结。 众人将目光重新放回圆台上,眨巴眨巴,闭了眼再看。 怎么站着的竟然是阿目?!!! 尘埃落地,圆台之上为留下细微的灵力威压,站在原地的苍姝还煞有其事的挥了挥灰尘,掩住鼻口,而在她身前,阿泰竟倒落在地,便是巨剑都掉落在了一旁。 这这这? 苍姝回眸看向一旁,裁判也不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脸懵,听到苍姝道:“还不赶紧宣布结果吗?” 裁判这才傻傻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忙道:“阿目胜!” 一片唏嘘,似乎都在惊疑,结果怎会是如此。 唯有坐在高台之上的两位长老看清了过程,方才那巨剑挥落的一瞬间,竟是被苍姝轻飘飘用力化解,剑尖轻挑将巨剑挑落,在阿泰没有防备的刹那,苍姝闪身过去就是一拳,那一拳直接打入肉中,听着就疼。 二长老不由得感慨,“这小丫头下手太狠了。” 三长老以为他要说什么,却不想他的下一句竟是:“是个好苗子。”还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这老不羞的! 若非端着长老架子,三长老怕是直接一个白眼就翻过去了。 “她是叫阿目吧。”三长老将话题转正,“同之前比,变了不少。” 之前见时不过是个腼腆的小姑娘,实力不济,不过短短几月,变化这般大? 二长老知道他在怀疑些什么,也只道:“我用了摄魂灯。” 三长老的动作停住,二长老道:“若是被覆身夺魂,摄魂灯不可能没有反应,她是本人。” 二长老捏了下巴,“不过如你所言,我也好奇为何这小丫头变了这么多,难道是因为长大了?” 正经不过三句,三长老为有这么个同僚感到无奈。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苍姝竟是挺过了第一天的比试,排名一跃来到了前二十! 打完下午的两场,不等苍姝走下台,情心已然扑了过来,使劲揉着她的头,“果然是我家阿目,厉害。” 四下的目光聚集过来,恶意居多,苍姝倒也坦然,将情心的手推开,“自然。” 有几个弟子暗地里喃喃私语,情心一个目光扫过去他们立刻息声。情心牵过了苍姝的手,“走,晚上想吃什么?” “食堂。” “要不然点个砂锅?” “成。” 一家欢喜一家忧,当苍姝获胜的消息传回,方宴乍听得此言,便“不小心”摔碎了瓷杯。 “莫非真的小看她了?” 方宴的手攥紧,目光中满是阴狠毒辣,赌约如何都暂且不提,输了赌注,岂不是让他在内外门都丢尽了脸面。 “师兄不必担忧,我觉得那阿目能留到现在不过是运气,前二十已然是极限,怎么可能还能入得了前三呢?” 那弟子搓了搓手,“外门的弟子再不济,前面的几位也断不可能被一个小毛丫头打败。” “这可说不准。” 方宴皱眉,“情心若是有意放水,她未免入不得前三甲,何况如今看来,她的实力并不弱。” “所以师兄之意是?” 方宴勾唇,“不如何,她入了前三甲也罢。” 嗯? 那弟子见了方宴唇角的弧度,可不觉得这位师兄会那么痛快放过了阿目,怕是还有后手。 弟子心下叹息,这阿目原本也是个人才,怎的就这般没有眼力价,非要同宴师兄对上? —— “终小子。” 掌门位于高座,捧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我见你最近憔悴不少。” 楼终坐在一旁,只恭敬道:“谢掌门忧心,并未如此。” “邪术一事说来烦心,但也大可不必这般担忧。” 楼终停顿片刻,“掌门,终有一事未言,邪术一事流传民间,甚至已有传言,瀛洲同邪术一事有干。” 掌门将茶水搁置一旁,“本座明你意思,你是担心有人以此做文章,陷害瀛洲。” 楼终默认。 掌门暗叹,“终小子,你觉得如今仙门同各国干系如何?” “仙门同诸国划地两方,各不干涉,只仙门的势力却要高于各国。” “哦?那么三座仙山同诸门的干系又如何?” 楼终想了想,“仙山作为修道界的先士楷模,自然起了引领作用。” 掌门不置一语,见楼终的目光看过来,才开口:“自上古大战,三界不同,仙门关闭,便再没有修士能突破瓶颈得道升仙,你如今看瀛洲灵力充沛,实则千年前,这方的灵力要比现下浓一倍以上。” “掌门之意……” 掌门将杯中水洒落,“人界现下便如同此杯,碗中水日益消散减少,而本体未改,随着时间流逝,需求的量增加,迟早有一日——” “啪嚓!” 散落一地的碎片落入楼终眼底,他抿了抿唇,“此种情景,可有办法转变?” 掌门伸出两指,“开源、节流。” 若不然想法子把仙界之门重新打开,要不然就减少需求,唯有这两种办法。 楼终想了想,只摇头,“现下看来,这两种法子都不符合实际。” “的确。” 掌门笑了笑,“一切自有天意,从你我先祖登临仙位便是如此,所谓的邪术让人恐惧,也不过是因着你我不了解,而既然它能出现在世间,便有它的道理。” 掌门看了看犹自在思考的楼终,只道:“你也不过才活了十五岁,那般深切沉重的道理现下还不是知晓的时候,邪术如何猖獗,你我坚定住己身,纵是他们千般能耐,又能奈你我何?” 楼终的确资历尚浅,经历的事情也太少了,作为少主,若要肩负住瀛洲的未来,怕是有他要辛苦的。 掌门面色转正,他只道:“只是即便如此,楼终,你也断不能有片刻松懈,邪术之事如你所言,确是祸患,但如你这般追查,事事穷极到最后也只是白费气力。” “请掌门明示。” 掌门只道:“此次内门测试之后,我要你和楼惐去办一件事,此事繁琐,怕是你们三年之内都不能回来。” 楼终微微皱眉,却到底站起身来行礼道:“终定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