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之什》 楔子 三月桃花开的尚早,纹窗外的夹竹桃也已开的最盛,奈这岁月静老宫秋,奈这花自云鬓无力散,我不悔,从,不悔。 望眼万里河山,那里有我割舍不下的记忆,还有我最清浅的念想。 我听见他说过:“苍然无际江山远不及你一袭花样罗衫。” 我听见他说了:“苍然大好河山却欠你一世安然。” 许之什,苍然不欠我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 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第一章 缘起牵莺断年华 垆边唤酒双鬟亚,春已到卖花帘下。一道香尘碎绿萍,看白袷,亲调马。 烟丝宛宛愁萦挂,剩几笔晚晴图画。半枕芙蕖压浪眠,教费尽,莺儿话。——纳兰容若 春风轻拂过河面涟漪,岸边的柳条时不时拨弄过我新妆成的发髻。 一旁的红月不停推动着秋千,我玩弄着手中的一枝桃花,自从上个月偷偷出府被父亲抓回来就再也没出过府,揪下手里一朵朵桃花,这样的日子未免太过乏味。 “小姐,您可别再揪了,这好好的一枝花,就这样被你揪成了一个枯枝。”红月在身后推着秋千,没看到此时我满脸苦楚,她仍是重复着推来推去的动作。 不行,整日呆在这府里会被闷死! 我一把抓住红月在推秋千的手,吓了她一跳,“小姐!”看到她被吓到,我噗嗤一笑。 她拍了拍胸脯,平复了此刻的心情,挤出一抹微笑道,“小姐,你可是有事要吩咐?” 我把她又拉近了些,“月月,我与你商量一件事……”还未说完她便拨开我拉着她衣袖的手,斩钉截铁地道,“不行!相爷吩咐了,没他的允许,你不能再出府!” “月月,好月月,你就应了我吧,我呆在府中甚是无聊,你就帮我出去好不好。”我娇声向红月。 “小姐,不是我不帮你啊,你可是未国相府的大小姐呀,你忘了上次我们出门差点丢了半条命啊!你,哎呀,你怎么还想跑出去呀!”红月跺了跺脚,似是看着一个不争气的孩子一样看着我。 我是未国丞相的嫡女,顾念衣。 我也只是一个未出阁的普通女子,没有武功,也没有百姓口中的花容月貌。 只是因是丞相嫡女,没了自由不说,出个门在大街上竟会碰到强盗抢劫,身上财物被抢不说,那强盗的大刀差点要了我们的命。 “哼!一提这我就来气,那强盗怎么到现在还没被抓到!” “小姐,那强盗蒙了面不说,他轻功还很高强,他抢完之后,就没影了啊。我们的人去抓,但是无从下手啊!” “罢了罢了,不提了!”我撇了撇嘴,“好在我们都没被伤到,红月,这次我乔装出门,定不会再遇此事!” “啊!小姐,你这话是何意,你要一个人出门吗?竟连我也不带了吗?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红月竟有些嗔怪我。 我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红月,你过来,让我看看前几日李公子赠你的玉坠品相如何。”我弯唇笑语,眼看着红月变了脸色。 “小姐,你怎可如此说,我与那李公子,可都是清清白白的。”红月涨红了脸,两手捂着胸口佩戴的玉坠,却更让我愈发想挑弄一番。 “哎,也不知这话李公子听了会作何感想,哎呀,想想就伤人。”我故意拖长了语调,引得红月发急。 “好了好了,好小姐,您就别再说了行吗,好,什么都依你,你想怎样就怎样。” 我轻笑,“何必呢,早些应允也便省了好些事了。” 我自幼便拜江湖人称“药三绝”的毕血为师,学艺达十年的我易容术自是炉火纯青。 不过我会这些,除了师父,没人知道,红月虽是惊奇,却未曾多问过半分。 我化成红月模样轻易出了府,与我换裳的红月也在我房中假寐。 还是街上热闹!我舒展了一下筋骨。一月未见,这民间清欢越来越耐人寻味,让人想念。 玩尽这闹集,我提了一壶上好佳酿去寻我那清闲师父。 说起师父这个人,自我三岁有缘遇他,拜师十年间,他容颜竟不曾苍老过半分,“药三绝”一名震江湖。 师父爱花,他便种满了花。城外的香蘋花庄便是他一手建成。 我想,这里除了他那些奇奇怪怪的仆人可随意出入外,也便就只有我这个徒弟了吧。 花庄中的桃花已开,想必师父也该新酿他的桃花小酒了。可这山庄附近并无人家,本是静的让人害怕,却为何今日有些马蹄声。 我循声而去,看到池边溅起的浮萍,还有那驯马的少年。 他一身白衣,素的无尘。我认得那马儿,正是南越相传已经绝种的嗜血烈马。却为何如今再度出现,想这少年与我年纪相仿,身姿却已如此绰越。 我静伫旁边,生怕扰了这一片如此景色,也许过了许久,少年也已离去。待我反应过来之时,师父却出现在了我身旁。 “来给我送酒为何站这许久,我在庄内甚是无聊,便循着酒香找到了你。” 说罢他便取过我手中酒壶,对于我这师父我也甚是无奈,明该是一副高冷得与世隔绝模样,却对我如此随意。 “师父,我化成什么样子你都认得出了啊。”我笑道。 师父晃了晃手中酒壶,弯唇笑道,“那是自然,易容之术易皮不易本,怎会蒙蔽了我,况且,你可不要忘了,这易容之术可还是我传授与你,自是一眼便可看清。” 在一番嬉笑后我随他入了山庄,于小亭里饮酒,我问道,“师父,我今日在山庄旁看到一位驯马的白衣少年,生的格外好看,师父可与他相识?” “白衣少年?”他刚举起来的酒杯顿了一下,“衣儿怕是看错了,我这花庄向来静的很,无人知晓,又怎会有你所说的白衣少年呢?”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下,“今日的酒却是上好佳酿,不过与我的桃花酒相比之下还差上许多。” “师父当真与那少年不识?”我继续追问道。 他直接回答道,“当真不识。”他轻笑一声,“衣儿今日是怎么了?怎对一位白衣少年那么感兴趣,听你说的我倒也想认识认识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在花庄外见到了陌生人,好奇罢了。”我掩下心中的失望,抿了一小口杯中酒细细品着。 “那便好,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府。”他起身,整理好略有些皱的衣角。 “好。”黄昏的光洒在香蘋花庄的桃花上,显得粉衣黄蕊更加的娇艳动人。 回府也算是幸运,此事偷偷出门未被父亲发现。可我辗转了几次却也无法入眠,想那少年究竟何许人也。 脑海里全是今日香尘绿萍,还有离开时的晚晴,我起身,备好了纸墨画笔,泼墨将那画面落入纸下。 第二章 新妆淡抹遇桃花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忧心且伤,淑人君子,忧允不忘。 ——诗经《鼓钟》 相传未国少将许之什凯旋归来,相传这许之什年少有为,胜了朝中许多大臣。 可我以前从未听人讲过未国有如此之才,似乎一下子许之什成了民间人传颂的英雄般。 不过这些朝堂之事向来与我无关,就算是民间与府里都流传的沸沸扬扬。 官宦人家的子女一生总是早已被安排好的,又况且我乃相爷嫡女。 我独自呆坐望桌上画像,想着这掌如此重权的相爷竟也有如此。 可我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子,为何,会这样。 如果能选择,我宁用这无尽荣华,换一自由。 父亲说衣儿,这两年一定要安分些,别让人落下话柄了。 他说,你及笄之年便可入宫。 父亲啊,我才十三岁,从来没有人许过我百岁无忧。 我从小便知道,顾家的女儿生来就是要进宫的,生来便要懂得诗书礼节,生来就要通情达理,不问政事。 我仍然记得姑姑出嫁那年,举国同庆,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可姑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天我抬着小脸,趴在姑姑的腿上,她在描妆,我问姑姑,“姑姑,父亲说你要做未国最美丽的女人了,姑姑,可是你怎么不高兴啊。” 她揉了揉我的头发,温柔地说,“衣儿,你还小,还有好长好长时间可以用来感受岁月的美好,姑姑高兴,姑姑要进宫做皇后了怎么会不高兴呢。” 她苦笑着,我用头蹭了蹭她的脸,“姑姑,你走了衣儿会想你的。” “衣儿放心,你在府里乖乖的,姑姑会经常接你去宫里玩,我们以后还会经常见面的。” 姑姑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女人,她的眼里只有对万物的爱与柔情,可她出嫁那一天眼里却装满了无可奈何。 也许我现在才明白姑姑当时的心情吧。纵有万般不甘,却也无奈,我能做的,无非是走完这早已布好的局罢了。 “红月,我们去外面走走。”我将红月唤来梳洗,今日的阳光尚好,外面的花也已经绽放出了它美丽的色彩。 那些烦心事,姑且先放下吧。 “小姐,今天你是要去哪逛?”红月警惕地看着我。 “你放心啦,今天我就在府里逛逛,不会再偷偷溜出府啦。”我摆弄着手上的珠钗,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那就好,小姐,相爷吩咐了这些时候你无论怎样也不能再出府,小姐听话就好,这些时候小姐一定要好好注重自己的安全和在外形象……”她一直唠叨着。 我无奈地拿过她要给我戴上的珠钗,插进了发髻里,“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我自己戴就好。” 我今日穿的是再简单不过了,是那件仅有桃花花瓣点缀的素红裙装。 鬓角斜插的桃花钗,是发上唯一的发饰。 春光正暖今时节,正是百花争秀时。园中各色的花皆已开放,姹紫嫣红,竞艳夺宠。 身旁的牡丹红得如初嫁新娘,梨花白得如一叶纸绢,紫色的蝴蝶兰和素丽的玉兰,都远不及满是娇嫩的桃树。 逃之夭夭,其叶蓁蓁。我爱桃花,她没有那番艳丽,也没有那么淡然,风韵正相宜。 似乎感到远处有一道炽热的目光朝向我,似乎,又转瞬即逝。 “衣儿。”父亲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然而,更让我惊讶的,是他身旁那个少年。 还是一身素净的白衣,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 “父亲。”我欠了欠身。 “衣儿,这位是许将军,今日也算是赶巧了。”父亲虽是这么说,但他神色一如既往地淡然,只是浅笑着。 我尚未开口,他却先了。 不曾想那日少年便是如今传的沸沸扬扬的将军,倒也难怪,想这嗜血烈马也非寻常之物。 “想必这便是丞相的掌上明珠,久仰大名。” 他眉间像盛了脉脉春风,如星辰般的眸淡然的让人深陷。 “哪有什么大名,只是外人胡乱吹嘘罢了。”直到很多年后,我还清晰地记得那种感觉,那种脸颊泛红的感觉。 “怎会是胡乱吹嘘的,今日一见在下也很是惊叹。” 听到这话,我心中竟是欢喜的。 “将军说的哪里话,念衣前些日子在府中便听闻了你,很是敬佩,不想今日竟有幸相见。” “让姑娘见笑了,若非今日还有他事,定是要请丞相赏脸与姑娘喝上几杯,今日也多谢丞相招待,在下在此便告辞了。” 他与父亲客气一番后终是离开,这两个本毫无关系的人,怎么会有一天走的这么近? 想这许之什今日独自前来,应该是怕引起他人注意,反而落下把柄。 可他如今是朝廷重将,哪里来的胆量敢孤身来丞相府,要知道在这个丞相府里,父亲要取一个人的命完全可以做的悄无声息。 而如今他正是声名显赫,对野心勃勃的父亲来说无疑是个祸害。 这许之什究竟与父亲议了什么,为何我总感觉父亲在犹豫着什么。 我永远猜不透父亲的心思,父亲也不允许我涉足朝堂之事。 不曾想许之什便是当日训马少年,我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终是再遇到那日的少年,我多希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他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人,如四月春风,如满夜星辰。 白衣驯马,香尘浮萍,他大概是世界上最俊逸的男子了吧。 只可惜,他是将军,我是要入宫的相府嫡女。我本不该,起这外心。 我本就没有什么资格去奢求喜欢一个人,上天赐予我无限荣华,总是要为此付出些代价。也许每个人的一生里,都会有些遗憾吧。 罢了罢了,话本里的一见钟情怎会落在我的身上,我本不该多想。 我不该多想,我终究是要嫁与那个未国最尊贵的男人,就算他年长我好些岁,就算他怀拥众多妃嫔,就算我与他没有任何感情。 那日驯马的白衣少年,曾经在我的眼里抵过千山万水。 可我终是不知,这一见钟情还是敌不上情有独钟。 第三章 烟过流云没铅华 秋日凄凄,百卉具腓。乱离瘼矣,菱其适归?——诗经《四月》 未国皇后薨,百日辍朝,祭告几筵殿。 百官素服黑角带,诣中右门行奉慰礼,命妇几筵殿祭奠。 这是历年来留下的规矩,皇后,薨了。我的姑姑,死了。 举国同丧呵,这是什么举国同丧? 所谓的素服黑角带,也不过是百官摆个样子罢了。 “小姐,别难过了,吃点东西吧。”红月在我身旁轻轻呢喃,尝试着用手帕试去我止不住的泪水。 可那刚逝去的皇后,是我的亲姑姑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秋日的凉风吹动窗外的枝丫,稀稀洒洒的声音却显得有些凉。 “前几日,前几日姑姑还好好的,前几日姑姑还在的。” 怎么会这样。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再醒来时日已上三竿。 我爬起床,看着窗外的梧桐越长越盛,那树下,还埋着一坛姑姑为我酿的女儿红呢。 姑姑啊,你怎么没等到和我一起,一起打开它。 “红月,梳妆吧。” “对了,派个人去将军府,请苏己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我抚过镜中的容颜,他们都说,这张脸,和姑姑有七分像。 苏己的父亲是镇国大将军,为人直爽,苏己倒也如她父亲一般英气,她总是能让我有一种沐清风的感觉。 不一会儿,她便到了,还是那样的风风火火,我倒羡她那种洒脱。 房门轰的一声被推开了,苏己她还是这样。 “念念!想死你了!”她是冲进来的,一下子便抱住了我,随后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念念啊,我都快无聊死了,这段时间父亲总是不让我出去,你也不来找我玩,这次出来,真是拖了你的福...” 我再见她也是激动不已,愁眉也得以舒展。 “好了,好了,你只是一段时间出不去,我可是一直不让出门的,实在是闷得难受,便让红月去叫了你来。” 苏己给我讲了一大堆民间趣事,哪家女子嫁人了,哪家人又娶了七房,哪条街又开了一家很好吃的店,甚至还讲到了哪的青楼又出了新舞。 我真是奇怪这位未出阁的将军府大小姐为何会知道那么多。 “哎,念念啊,你还没去过阑珊吧,那可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了,不如我们两个扮男装混进去吧!”她眼珠转了转,整张脸都写满了期待,继续道,“你父亲那就说你是去我家玩了,好不好?” 苏己睁着她那两双大眼睛,从她的眼里我仿佛看到了我们两个人扮做男装的画面。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我笑道,“自是好的,此番找你来就是想同你一起出府散散心。” “那还等什么,走走,我们走,我们去找相爷说!”她拉着我往父亲的书房跑去。 苏己出面父亲当然是会应允我出府了,在他眼里,这可不仅仅意味着两个小女孩的友谊。 更是苏家和顾家,丞相与将军的关系。 我俩买了男装换上,他还粘了条小胡子,我简单地把我们易容成了两个俊公子。 百姓似乎都不敢在外露出喜色,民间也变得些许冷清。甚至想要办亲事的也都在往后延迟了。 阑珊这种烟花之地到也没了那种青楼的艳色,清淡之味更耐人寻味。 “哎呦喂,稀客啊,瞧瞧这二位年轻的俊公子,这是第一次来吧?两位公子要些什么?”老鸨的年岁不似其他女子正值韶华,但看着她的气质与外形可以想到她年轻时该很漂亮。 一切都交给了苏己,我只在一旁打量这阑珊。 内部呈圆形,二三楼门窗皆互对。 三楼高的木质格调,越往上人客越是稀少。 苏己带我走上了三楼观舞台上,不比一楼的喧哗繁闹,三楼却别有一番风味。 看似与下面没有区别,三楼布局却更显豪华。 “我们今日也是赶巧了,正是赶上了这当下最风靡的桃花舞,相传这是苍然一位女子的绝技,至于她具体估计这苍然是无从得知了。” 苏己拉我坐下,“舞快开始了。” 我瞥见下面妖艳的女子,个个身姿曼妙,只是心疼她们三月春却穿着薄纱。 “苏己,她们每天都要穿成这样吗?” “是啊,她们天天都是这样。”苏己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看着楼下一个个正值韶华好年纪的女子们对那些肥头大耳的男子奉媚,“那她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我的心紧紧地揪着。 “怎么离开啊,她们每个人都签了卖身契,谁也不能离开。”苏己说着说着琴音也渐渐响起,“快看快看!开始了!”她拉着我的衣袖道。 我晃了晃神,“她们为什么要来呢?”声音隐没在动人的乐器声里,再也没有回应。 笛音悠扬起头,琴音缓缓接奏,漫天桃花飘落,一位身着桃花素裙的女子缓缓摇曼。 场面实为优雅,对面一直禁闭的大门随之开启。 可里面的人,却让我不敢相信。 他墨发微挽,一身墨色慵懒靠在躺椅上,许之什,真的是他。 许之什,我一时竟有些慌乱,手中酒杯一抖洒在身上。 许之什,他为何也在这青楼之中。 我看到他眉间紧皱,扫了一眼漫天桃花,却是微叹口气,起身便走。 我也甚是不解,舞才开始,他看了一眼便走,为何?我轻叹口气。 许之什,我见你三次了,可你只见了我一次,只恐你也是不曾相记。 时间仿佛越过了夏季,秋风簌簌吹乱我心,这便是我要入宫时节了。 凭这尊贵的身份和地位,父亲告诉我莫要担心,他在前面为我铺好了路。 这虽是选秀的时节,可我并未参加选秀,而是直接披了一身嫁衣嫁去皇宫。 父亲说,“衣儿,国不可一日无后,你这般才至十四,皇上会对外宣称你年至十七,这不能再到你及笄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未国皇后。” 从此以后,就是未国皇后。 也许这是万千女子所景仰的地位,那么多人争来争去的一个位子。 可偏偏,要让我这个最不想要这个位子的人来坐,真是可笑。 “丞相之女顾念衣贤良淑德,念其已至十七,即刻入宫,为我未国之后,钦此。” 只是这一道圣旨,便让我从此没了铅华。 我最美好的岁月,将在这一刻,踏入宫门开始,失去。 第四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诗经《小旻》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师父,苏己,以后再见恐怕就难了,许之什,也许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香蘋山庄的花开的还是那么好,和我初次来到的那番毫无变化。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冬天,家中发生了一场很大的变故。 “衣儿,你快跑啊,不要再回去了!别回去了!” 我听着母亲的呼喊声越来越远,“阿娘!阿娘!”泪水浸湿了整个衣衫,那是我的母亲,我三岁时便与她离别了的母亲。 那日的风很冷很冷,我抽泣着前行在黑暗的林子里,饥寒交迫让我倍感无助。 “阿娘,阿娘为什么要抛下衣儿,阿娘为什么要走...”幼小的我呢喃着,直到撞见了他。 “小姑娘...”他轻皱眉头,看着我倒落在了雪中。 “师父啊,当时你怎么就没扶一下我呢?那雪多凉啊。” 我替师父添满了杯中酒,他只是轻笑。 “呵,那日你身上那么脏,要我扶你?” “哼,坏师父,最后都怪你送我回去。”我撇着嘴,瞪了瞪师父。 他砰的一声打我的头,像那时候一样。 三岁时的我天真活泼,被他带到香蘋山庄后便再也不想走。 “不行不行,我才不要回去,你这里那么好玩。” 那个时候我在他那赖了一个月,还是被他送了回去,不过我还是成功的拜了他为师。 这样的从前啊,是从前,再也回不了的从前。 “师父啊,都怪你,都怪你把我送了回去,我这么多年过得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好...” 我抽泣着,“师父啊,我马上要进宫了啊……” 突然间,啪的一声,他的杯子摔落在了地上。 “什么,这么突然?怎么会……”他又皱起了眉。 我终于忍不住哭泣,将这么久的难过全都宣泄出来。 “是啊,这未国终究是要有个皇后,是啊,是啊。” 师父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用衣角擦拭着我留下的泪水。 “可衣儿方才十四啊,他怎是如此狠心。” 他旋即又叹了叹气,“衣儿的命该是如此...” 是啊,衣儿的命该是如此... 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呢。 行六礼,告往昔,洒白银,普天同庆。 天大地大,皇帝的娶亲场面最大。 我微眯着眼,扫过一路跪拜的百姓,普天同庆,可是真的全天下都高兴? 我是这场盛世婚礼的新娘,受这万人景仰,可是我不是布偶,我是有血有肉的人啊,我也有心,我也会痛。 未国的丞相,我的父亲啊,看看我好吗,我不想进宫,我不想嫁给一个大我二十岁的人啊,我更不想,看着我的男人雨露均沾,尽管我根本不爱他。 “衣儿,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好。” 想起那日师父眼中流露的怜惜,师父,我真的好想有一个人能为我心疼。 是啊,我没有选择,我是丞相之女,我是顾念衣。 这厚重的宫墙,终究要垒在心里。 红烛闪烁着喜庆的光芒,趁着皇上还没来,我取出早已备好的粉末,洒进了香炉。 那是我先前向师父求来的催眠粉,想让他早些入睡。 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我瞧着那金黄色的鞋子慢慢走进,今日的礼节很多,瞧着我们都该累了。 他叹了口气,摘下了我的盖头。 第一次距离如此近的看到他,虽说皇上相貌俊逸,可这眼中的疲惫与愁绪,让我感受到了身为帝王的他心中的无奈。 “念衣,从此以后你便是朕的皇后了,你还未及笄,却叫你嫁给我这般三十几岁的人,真是委屈你了。” “皇上说的哪里话,能侍奉皇上,该是念衣几世修来的福分。”我笑道,却在期盼他能早些入睡。 “这脸蛋长得着实漂亮,倾国倾城的传言倒也不假,今夜是你我洞房花烛夜,不必太过拘束。我便是你夫君,你便是我妻了。” 我便是你夫君,你便是我妻了。 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郎。 这场盛世婚礼,什么都不缺,缺的只是两个人间的感情。 他与我说话并不用朕,这确实让我减轻了不少压力。 尽管我知道,这其中还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可听他提到洞房花烛,我却是开始紧张,我虽已放下这个身份,可这又该要我如何。 “承蒙皇上夸奖,衣儿定当尽力侍奉。” 我起身朝他欠了欠身,他却扶住了我。 “衣儿,你还未及笄,朕是绝不会碰你的,这你大可放心。” 我心中虽惊但却不变面容,“多谢皇上。” “只是今夜皇上若是刚踏入这锦绣宫便离去,恐怕明日宫中便该议论纷纷了,又该是臣妾的不是了。”我似是为难般浅笑。 “衣儿果然聪慧,不愧是相爷嫡女,这个呢大可放心,这新婚之夜,朕无论如何也会陪朕的皇后说会儿话的。” 他扶我倒桌边坐下,自酌一杯酒,却不叫我喝过三杯。 不过一会儿,我便有些迷迷糊糊,并非是我酒量不济,而是我那先前洒下的粉末在我身上奏了效。 我本是想用那事先备好的催眠香好让皇上快些入睡,可这今夜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却耐不住疲惫先些睡了。 早上醒来我已躺在床榻上,盖好了被子,而让我大惊的是,皇上趴在了这床边,睡着了。 我大惊,此番此景若是被外人见了,恐怕我该掉三个脑袋了。 我轻轻叫醒了皇上,见日已上三竿,我本应去与太后行礼。 “衣儿醒了,今日时辰有些...不必去与太后行礼了,她身体欠佳,又偶感风寒,现在恐还不愿走动。” 皇上迷迷糊糊地说道,我来不及顾忌他说什么,扑通一声跪下。 “皇上恕罪,臣妾不知昨日为何如此疲惫,睡得竟如此早,还让皇上没有一夜好觉。” 我低着头,虽是明了他不会怪我,但该做的一个也不能少。 “衣儿不必害怕,朕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我又何须如此。”他轻笑着,扶我起身。 “皇上仁厚,是臣妾的幸运,听皇上方才所说,太后今日身体不适?臣妾想着这礼节究竟还是摆在这的,不然还是去看看吧?” “衣儿大可放心,太后现在连朕都不想见呢,今日你先好好休息,下午各宫的妃嫔和那些刚入宫的会来拜见你。” 太后现在连朕都不想见呢,看来太后与皇上的矛盾又加剧了。 而下午,才是我为后的开始。 第五章 步步为营 惊节序,叹沉浮,侬华如梦水东流。 ——容若 到了下午,后宫众妃也都聚到了我这锦绣宫,我则在里间透纱静静打量这她们。 还真是不少,淡雅与妖娆的,才情与风骚的,呵,这宫中那会有安宁。 “莺姑,都来了吗?” 莺姑是皇上赐的管事嬷嬷,做事倒很沉稳干练。 “回娘娘,楚美人怀有身孕,刚托人说她不来了,还未到的就只有王贵人了。” “嗯?王贵人,可是那王员外的庶女?”我挑眉问道。 “是,这王贵人平日里很是老实,也不知今日有了何事。” 哦?这个贵人,我是该会会。 我轻声道,“莺姑,派人打探一下王贵人今日去了何处。”这王贵人平日里是个老实人,怎么这样重要的日子竟先失了礼节。 微抚颦眉,我抚袖走进了大殿。 “她来了!”“快快!” 瞬时喧哗入我耳后化作了唇边一抹笑容,是我这个年轻皇后,不足以给你们造成什么威胁吗? 可我毕竟是皇后,这后宫之主,这锦绣宫的首座,只有我一个人能坐。 “参见皇后娘娘。”众人齐声道。 一眼望过众妃子,有仰首伸眉的,有忸怩作态的,有雍容华贵的,也有不动声色的。 我站在大殿上,抬手轻启唇,“免礼。” 看她们刚退回自己的座位上,一位衣着华丽浑身散发妖娆的美人又站了起来。 这是想喧宾夺主? 我又怎会随了她的意,目光平视过去,似是看不到她一样。 我怡然自若地微微笑道,“日后姐妹们都是一家人了,本宫定会为后宫尽心尽力。” 不起不伏的音调回旋在锦绣宫,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丞相府,我都会当好这个皇后。 现在这位美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合我意。 扫过她脸上僵硬面容,我颔首微举,轻启红唇:“日后还需姐妹们多加包涵,本宫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大可直言。” “皇后娘娘言重了,哦对了,妹妹刚想问贵妃姐姐伫立许久是否是身体不适?” 说话的女子一身蓝衣,云鬓斜插一朵玉生烟簪,出言也是云淡风轻,只是微微弯着嘴唇,坐着轻轻抿了两口茶。 想必她便是云嫔了,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这一群女人。 “云嫔妹妹!”这位贵妃娘娘看着云嫔关切的目光,嘴角一搐,敛下满含怒气的眸子,突然笑道,“没想到妹妹在皇后娘娘面前还不忘关心姐姐啊。” 我顿了一下,这位贵妃娘娘,倒真是个多事的主。 云嫔是李尚书之嫡女,而这位刚开始便想出头的贵妃娘娘,正是刘太尉捧在手心里的千金。 我刚进这宫门,何时能安定下来? 不想与她们多费口舌,但我绝对不会任人宰割。 “本宫倒是刚看见贵妃在这站着,若是身体不适,晚宴可不必参加了。” 我微微一笑,依旧是淡淡的毫无波澜。 在这殿上开口的要不就仗着家世强盛,要不就是品级高,得皇上宠爱。 可皇后,只有我一个。 “臣妾方才只是觉得脚有些麻,现已没事了。” 贵妃甩了一下广袖,语气僵硬坐了下去。 灯红酒绿,华裳摇曳,一副皮囊,一副模样。 呵,这五颜六色下的模样啊。 “皇上日理万机,后宫之事由本宫在这,相信众姐妹也定会助我管理后宫。” 淡然地目光扫过众妃,“不求为皇上分忧,只求个安安宁宁,让皇上在这后宫能舒心,不再多添烦忧。” 我渐渐提高了音调,镇定不失威严地看着她们应声。 “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定会尽心侍奉皇上。” 这是极为娇俏的一位美人,粉衣含蕊,惹人怜惜。 “昭仪妹妹的小嘴越发灵巧了啊。”贵妃抿茶轻笑道。 而坐在昭仪旁边的那位女子眉头轻皱,“昭仪的嘴儿再灵巧可还不是不及贵妃娘娘。” 我抬眼望去,那女子一袭青衫,衣角边皆是用银边勾勒,两三多梨花微微伏笔,发髻上也是一朵梨花步摇,看着面容倒是有些像那昭仪。 这应该便是苏长史的两位千金了,苏长史是父亲属官,往来倒也有些密切,进宫前他也曾专来丞相府贺喜。 俩姐妹同时进宫相互扶持,在昭仪的位置上也过的是安安稳稳,从未惹过事端。 “呦,苏妹妹又护起昭仪了,到底还是嫡亲妹妹啊。” 贵妃斜眼一瞥那女子,用手绢试去残留在唇上的寻华茶,继续说道:“皇后娘娘这锦绣宫中的茶倒是清涩得很,若是不嫌,改日臣妾差人送些莉香茶来,听皇上讲那是西北进贡来的,价值千金呢。” 她唇角微勾,得意之心溢于言表。 我凤眼微眯,不知者无罪,无知者还故作博识。我虽是这样想的,面容仍是波澜不惊。 “贵妃娘娘倒是多心了,本宫这锦绣宫暂且还不缺这些东西。” “臣妾倒是觉得皇后娘娘这的茶得心的很,入口为涩,细品却又甜到心尖了。” 我抬眼望去那说话的女子,她身穿紫衣,手持玉樽,望着茶轻轻地说道。 “若是臣妾猜的没错的话,这茶便是先年御用的寻华茶了。” “不错,正是寻华茶。”我望着她,这女子浑身上下首饰极少,发髻只用孔雀银屏轻轻挽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想必她便是美人秦璃了。 “嗯。”她轻轻一笑,“这寻华茶采水山上的雪莲,数百道工序才能制成,如今这寻华茶更是千金难买,没想到臣妾今日在此有幸尝到。” “秦美人说的倒是没错,虽是千金难买寻华茶,本宫这宫里倒是不缺,秦美人若是喜欢,常来便是了。” 我笑了笑,听闻美人秦璃性情淡泊,冷清的很,今日一见却是对这位淡然的女子格外喜欢。 “那臣妾先在此谢过皇后娘娘了,恐怕日后会常来叨扰了。” 眸子不经意地掠过刘贵妃,她的眸光闪躲,咬着下唇,似有不甘。 晚宴上皇上没有来,这也倒好,他若是来了,她们恐怕是更不消停了。 梳掉凤冠,铜镜中的我扯出一抹笑容。 莫非,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如此吗? 第六章 黎明 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____赵佶 ????昏暗的光冲破黎明,振翅的鸟在嘲笑这牢笼。 “娘娘,娘娘...”是红月的声音。 什么?“唔...”我睁开朦胧的双眼,“怎么?日出了吗?” “没,才平旦,娘娘,快起来,出事了呀。” 她一手拉着我要我起来,一手把准备好的衣服铺展开,发生了什么?皇上已经离开了?才至平旦,会发生什么事? 眉头轻皱,我站起了身,开始着装,“发生了什么,皇上几时走的?” “皇上刚走,苏长监天未亮便慌忙前来,小姐你睡得太死,未曾察觉。” “苏林胜?所为何事?” “隐约听见他说楚美人什么的,怕是楚美人出事了。” “楚美人...”我思虑片刻,我前脚入宫,未隔一夜,宫中的嫔妃便出了事,这恐怕不是碰巧,怕是有人谋划。 “红月,快,最快最简单的妆。”我闭上眼,楚美人,该来的还是来了。 发丝不经意地划过我眉头,眉心似乎皱出了忧愁。 有何忧呢?怕当不好这个皇后吗?呵,可这皇后之位也并非我的心上之物。 轻轻闭上了眼,苦笑着,何忧?曾有一个少年,在我的心里划过一片星辰。我这是又想起了那少年,不,我才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呢,不,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眉头微蹙,我撤去红月为我戴上的头饰,“娘娘,你...”红月拿着手上的珠钗疑惑道。 “不用这些了,多了嫌繁琐,少了又未免太过淡泊,红月,去拿来哥哥送的珠钗,今日戴这个再合适不过。” “娘娘,只用大少爷送的这个吗?”红月取来了那套头饰,银色的珠钗上点缀了几颗红宝石,“嗯,只用这个。” 简单的发髻却不失庄严,如此一来倒也得体。 “娘娘请。” 显然这楚美人是出事了,可到底也是与我无干。 楚美人是楚将军独女,向来娇宠的很。她这一出事,怕是这楚将军也不会安生了。罢了罢了,这倒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皇上自会有他解决的法子。 刚踏进楚美人这宫门,便看到很多太医皱眉而出,看着他们跪地请安,我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加快脚步前行。 “皇后娘娘驾到~” 尖长的声音让我皱了一下眉,喊的还真是大声。 “参加皇后娘娘。” 我听着男男女女众多不齐的声音,“起来吧。” “皇上。”我朝他欠了欠身,他扶住我,轻轻地问,“衣儿,醒了?” “嗯,臣妾来迟。”我看到面色苍白的楚人在床上躺着,而一旁的太医都皱着眉头,怕是这孩子,平白遭了殃。 “楚美人状况如何?” 皇上垂下了眸子,“怕是不行了。” “皇上,皇上恕罪啊,孩子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了...”皇上闭上了双眸,“那楚美人呢。” “这...这命是保住了,可她,日后怕是只能呆在这宫中了。” 皇上向后退了一步,我扶住他,皱着眉头问道,“没有恢复的余地了吗?” 那太医摇了摇头,“回娘娘,这就看造化了。” “下去吧。”皇上摆了摆手,轻轻说了句,“苏林盛,封锁消息。” 苏林胜弯着的腰顿了一顿,微微抬了一下头,瞥向皇上的目光很快游离到了我身上,又迅速低下了头,“是”,他低声应道,很快退了出去。 “听明白了吗?” “苏大监请放心,今日之事臣一概不知,见了何人,出了何事,臣都不记得了。”那太医低声颤抖着,不敢抬头。 “嗯?”苏林盛缓缓摆了摆手,招来了几名侍从,“带下去。” “不不不,苏大监开恩啊,皇上开恩啊臣惶恐,竟不知是犯了何罪啊!”那太医急了,他跪在地上,扯着苏林盛衣角。 “你错了,你没有罪。”苏林盛微叹口气,扯回衣角,转过了身。 “你该知道,死人的嘴,是最结实的,带下去吧。”他的语气仍是那样的平和,那太医跪倒在地上,“皇上,皇上...”他呢喃着,也许是在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又或许,只是垂死挣扎吧。 这皇宫中的人命,不就是这般微不足道吗? “皇上...”我添满了杯中茶,端到了他面前。 “衣儿,你可知,朕十五岁登基,如今已年过三十,朕,咳咳...却无一子。” 登基十五年,给了天下太平,给了百姓安稳美满的生活,而自己却始终孤独,这大概更为可悲吧。 皇上妃嫔众多,却个个难产,只怕这不是蹊跷,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皇上,皇上切要保重龙体啊!”我轻轻地递过手帕,抚了抚他的背。 “无妨,无妨...朕想一个人静静。”他摆了摆手。 “臣妾告退。”我走出了皇上的兴德宫,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着。 “娘娘,此事未免太过蹊跷...”红月在我耳边轻道。 “是啊,我刚进这宫,就出了这等事。” “娘娘可要彻查此事?” “不必了,皇上心里明镜的很。” 我并不需要做什么,“敌不动我,我又何必去自寻麻烦。” “可娘娘,这分明就是想...”红月欲言又止,“娘娘...” 我微叹口气,皇上下令封锁消息,堵住了众人的万千口舌,却终是抵不过那些有心人。 “回宫吧。”今日起的确是太早,又因此事费了些脑力,也是乏了,此刻只想回宫躺在软榻之上不再多虑这些麻烦事。 “娘娘,感觉方才只是过去了一小会儿,竟已至日出。”红月在我身旁嘟囔着,这个丫头向来话多,在这宫里她也没个可说话的人,倒也委屈这丫头了。 “是啊,这一会儿功夫,太阳竟出来了。”温和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我抬眸,不自觉地弯唇一笑,却又想起了这些宫中事,笑容转瞬又化作一声哀叹,“今日阳光还算是明媚,只是可惜,是个多事的时候。” “娘娘……”红月皱了眉,在这宫里四处都要小心谨慎,我看着她委屈的脸,也微皱着眉,可入了宫,我与她,便都没了自己。 有话不敢说,有怒更不敢言。 第七章 秋海棠 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____赵佶 刚踏入宫门,恍然间,这秋海棠竟也开始绽放她的妩媚动人。 姑姑,锦绣宫里的海棠花开了,娇滴滴的让我不禁想要触碰,你看见了一定很喜欢。 姑姑,你站在这里的时候,心情会和我一样吗? 我伸出手轻抚过它娇嫩的花瓣,粉粉的红泛着胭脂的颜色,我痴痴地望着这一树海棠,“莺姑,海棠花寓意着什么?”声音无力而又苍白。 莺姑温声回应道,“回娘娘,海棠花本有富贵之意,有些大户人家将它授意为几世同堂,今年的海棠花开的正好,想必对娘娘定是个好兆头。” 是个好兆头。 我扯出一抹微笑,“开的这么好,定是个好兆头。” “楚美人一事,你可有什么看法?”我问莺姑。 “楚美人这事出的过于蹊跷,看似是身体原因而导致的流产,但任谁看都能看出此事有蹊跷。”莺姑缓缓道,“此次流产,一来造成皇上再次痛失孩子,二来,则是对娘娘您的名声有所损害。”她说的条理分明,我刚入宫,便有此事,定会是对我名誉有所污损。 “那依你看,此事会是谁做的?”我继续问道,莺姑毕竟是宫里的老人,知道的总会多一些。 “此事尚未查明,我自是不知晓,不过当天只有,”她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我示意她继续说,”当天只有王贵人不知行踪,我们的人也并未打探到她去了哪。” “是呀,当天只有她和楚美人没有来我这锦绣宫,也只有她有时间和楚美人单独相处了。”我摆了摆手,“你们都先退下吧,我一个人在此处待会儿。” “奴婢告退。” 红月有些担忧地看向我,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神色若是有些不对,她自是能察觉出来。 我朝她笑了一下,示意我没事,她撇了撇嘴,没有做声与其他人一并离开。 “这花开的真好看。”我独自一人呢喃着。 姑姑,你若还在,我们一起赏花,可好? 物是人非的景色让我既着迷又无力,当年这个皇宫里熟悉的地方,如今已然只剩我一个人。 那一瞬间似乎又想起了我曾在姑姑宫里住下的那些岁月,她会与我讲许多许多宫里的趣事,我们,也是在这个宫里,促膝长谈。 可是如今,姑姑,你的锦绣宫,变成了我住的地方,而你也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姑姑,其实我,挺想你的。 “海棠花有寓意富贵之意,娘娘可知?”耳畔突然响起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我循声望去,一袭紫衣,先前在宫里人多,还未仔细看她,这离近了瞧,才发觉这美人绝色,也难怪能得皇上宠爱。 我笑道,“秦美人?今日怎得闲来我这锦绣宫?” “自是前来与娘娘品茶来了。”她的笑没有一丝娇柔造作,好看的同时韵存风雅。 “娘娘,你可知,海棠花,还有其他意思。”她将目光移至我身旁海棠,转瞬间,她的目光里竟有一丝哀伤流露出来。 “哦?是什么?”我循着她的目光看向海棠,秦璃轻声道,“在民间,相离又苦苦不能在一起的有情人眼里海棠是哀愁的,在外流离的游子眼里是苦苦的离愁,海棠花,大概只有在富人眼里,才是富贵的吧。” 她微叹,“娘娘,海棠花是娇嫩的,是美艳的,但人的心里存着思念,便也会觉得这花是苦涩的了。” “是呀,心里面难过,看什么都是难过的。”我伸出手,轻轻地触碰海棠花瓣,像是碰到了甜中透露这苦涩的水,凉凉的,软软的,隔着空气与时光,似乎触碰到了姑姑温暖的笑容。 姑姑,你一直都在陪着我吗? 眼角似乎滑过两行清泪,“娘娘?”秦美人温声唤我。 我失态了,在秦璃面前。 “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人罢了。”我拿手帕轻擦眼下泪痕,回复着自己的情绪。 秦璃缓缓道,“娘娘,旧人已去,若是你喜欢上海棠花的美,爱上它精致而又美艳娇嫩的样子,痴迷初升的太阳洒到花瓣上闪闪发出的光芒,看见它开花,你开心,看见它艳丽,你幸福。当你恋上它的甜,日后便再也看不到海棠花的苦涩了。”她的话如空谷幽兰,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我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欣赏之情不自主地洋溢出来,这是多么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我是有多幸运,才能在这宫里,遇见一个能懂我知我且懂得劝解我的人。 “秦美人,可要与我共饮一盏茶。”我笑道。 “自是要喝茶的,毕竟这寻华茶极其珍贵,若是有机会可以品尝,臣妾自是极愿的。” “一壶好的茶,煮好了,每个人尝出的味道都不大相同,大抵,你我会尝出同一种味道。”与秦美人同饮,我自是极开心的。 秦璃刚要开口,便突然蹦出一个妖娆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呦,秦美人真是好兴致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要品茶,怎也不叫上臣妾。”她径直走了过来,竟未对我行礼。 “贵妃娘娘。”秦璃微微向妖姬欠身,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我不理会妖姬,面向秦璃,“秦美人,你可知,未国最讲究的事情是什么?” 秦璃笑道,“回娘娘,是礼节,遇辈位高的人,自是要先行礼。” 无视贵妃不屑的目光,我继续问道,“哦?那难道皇宫里不需要吗?” 秦璃道,“娘娘,皇上素来最注重此事,怎会不需要了。” “贵妃娘娘,你可知罪!”我转过身面向妖姬,甩过袖子,神情严肃而又带些怒气。 “哈哈哈哈,皇后娘娘,臣妾何罪之有?”她笑得妖艳而又猖狂。 看来,这位贵妃娘娘,平日里定是猖狂惯了。 “你不知何罪之有,我便马上让你得知。”我的声音忽然变冷,“莺姑!”我厉声唤来了莺姑。 “身为贵妃不知礼节,该掌嘴!”我厉声下了命令,莺姑抬眸看了一眼我的神情,很利索的将巴掌拍到了贵妃脸上。 莺姑是个知轻重的人,打的并不重。但面对这突然来的惩戒,她懵了一下,她呆站在那,一只手捂住刚被打过的脸,另一只手无处安放。 “放肆!”她身旁的大丫鬟玲珑吼道,“贵妃娘娘岂是你等打得起的!”说罢便伸出手欲要还回去,莺姑一把抓住她打过来的手,又借力推了她一把。 “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莺姑道。 第八章 秦璃 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____赵佶 贵妃娘娘颤了颤,缓缓将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不过这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一点也没给她的脸留下印记。 看来莺姑掌嘴是掌出来技巧了。玲珑被莺姑推了一下后也不敢再做声,在一旁看着像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你竟敢打我!”她指着莺姑颤颤地说,我此刻离她一米远,都能感受到她的咬牙切齿。 “贵妃娘娘,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是您不顾礼节在先。”莺姑缓缓道。 “住嘴!”贵妃喝道,“顾念衣!呵!区区一个黄毛丫头,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后了!” 我清笑道,“贵妃娘娘,我虽是年龄小,在这宫里也没有丝毫资历可言,可我始终都是皇后,娘娘莫要忘了。” “你!”她的眼睛似要喷射出火来。我朝她又走进一步,“贵妃娘娘怕是平日被宠惯了,连规矩竟都不知了。” 姑姑在的时候,不屑于与贵妃争斗,听闻她数次来姑姑宫里找事,姑姑均视若无睹。 姑姑越无视她,她就越得寸进尺。这样一个女人,是惯不得的。 “规矩?皇后娘娘,这宫里可不比你那丞相府,”她拉长了语调,脸又忽从愤怒变成了狠毒,“在这宫里,要想活的安稳,你也得懂点这宫里的规矩!”她说罢甩袖转身,领着同样愤恨的丫鬟大步离去。 “呵”,我轻笑,看着贵妃冒着火气出了锦绣宫宫门,她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瞪我一眼,这位向来娇宠的贵妃,这回可真的是被气坏了。 “皇后娘娘,喝茶的好时候过了。”身旁秦美人的声音响起。 我转向她,看着她的眼睛无奈道,“是啊,可惜了好时候。” “秦美人,同我逛逛园子吧。”我转过身,朝着长廊走去。 秦美人在我身侧道,“贵妃娘娘向来娇蛮任性,宫中人也都是能避则避,皇上对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不闯什么大篓子,都不会过问。” “那美人是觉得我做错了?是认为本宫也应该如宫中众人一样,无视她,放纵她吗?” 秦璃轻笑,“皇后娘娘心中不是有答案吗,贵妃娘娘如今只是蛮横无理,若一味娇纵,定会闯下大祸,到时便又是一大麻烦。” “秦美人说的有理,贵妃好强心极强,又自小娇惯,刚挨得那一掌,怕是她此生第一次被打了。”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继续说道,“倒是秦美人,宫中人人都避开她,为何你却不怕她?” 秦璃轻笑道,“我为何怕她?我并未对她做过什么亏心事,又怎会怕她。” 这条长廊建在一片清池之上,时而会有红鲤跳跃的声音,而此刻,我喜欢上了水嘀嗒在水里的清脆。 我是极其欣赏她的,不争不抢,却稳坐后宫,也没有人会去她那找麻烦。 “秦美人好性情,若是宫中女子都入秦美人一般,那便好了。” “娘娘,你错了,这步步为营的宫里,我这样的人多了,岂不是就要乱套了。”她轻笑道。 看着她淡然的目光,我说道,“是啊,在这宫里,总有有人强大,有人软弱,有人欺负别人,有人受欺负。” 她突然拉过我的手,问道,“娘娘,楚美人一事,你有何见解?” “楚美人?”我皱了皱眉,她是怎么知道的?皇上明明已经命人封锁了消息,她怎么这么快便已得知。 “娘娘,是皇上告于我的。”她看出了我的疑惑,轻声道,“皇上今早从楚美人宫里出来后,去过我宫里。” 我惊了一下,皇上竟对她如此信任。可先前姑姑明明对我讲秦美人时,说秦美人与皇上的感情一直淡淡的。皇上对她不宠,难道是为了保护她在宫里的安全吗?皇上与她之间,究竟又有怎样的一层关系。 对于这个秦美人,让我好奇心越来越重了。 我掩下心中的好奇,试探地说道,“楚美人是楚将军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她出了这样的事,朝堂上怕不会太平了。” 她不假思索道,“娘娘也想到了。楚美人流产一事太过蹊跷,再加上发生的时间,不管是宫里还是朝堂上,定会乱成一片。” 果然,与我料想的反应一样,她没有对我会提出关于朝堂上的事感到震惊,而是直接就说出了关于朝堂上的事。 果然,她是懂得政事的。 与我猜测的没错,秦璃是极其聪明,皇上定与她商谈过很多关于朝堂上的事。一国之君是孤独的,他也需要一个人去倾诉,而聪慧又懂得政事的秦璃,便是他倾诉的对象。 莺姑此前只是提到了两点,一是皇上失去了孩子,二是对我的名声有很大影响。她没有说出的第三点,便是我刚与秦美人提过的在朝堂政事上的影响。 我猜到了这一点,但后宫女子不可干政不可谈论政事,我只是把这一点藏在了心里。但是秦璃,她明白的比我更清楚,看来,皇上是极其信任她的。 秦美人继续说道,“皇上之所以会封锁消息,就是还没有想到怎么安抚楚将军以及平定有那些不臣之心的人。” 我拨下她拉着我的手,温和地说道,“秦美人,你既明白得如此透彻,为何要再来问我怎么想的?” 她再次拉上我的衣袖,微皱了眉,略有些急迫地说道,“因为这件事的矛头不光指向了皇上,还指向了娘娘,娘娘,你就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这个矛头,还刺伤不了我,秦美人,你请回吧,本宫乏了。”我扯回衣袖,转身便要离去,走出两步,我停了一下,回头笑道,“秦美人日后若是要寻人饮茶,锦绣宫随时欢迎。” “娘娘……”她眉头皱的更深了些,我微微笑了一下,转身便径直回了寝宫里。 我坐在桌前,将头上珠钗一件一件卸下,红月推门进来,轻声道,“娘娘,秦美人已经离开了。” “嗯,我知道了。”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娘娘……”她顿了顿,将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娘娘好生歇息。” “嗯,退下吧。”我摆了摆手,她没有再说什么,大概是怕说的多了,我会心烦意乱吧。 如今这闲院里,只有我一个人了。皇上会与秦璃谈心,可我又该与谁相谈。 第九章 惊梦 庭空客散人归后,画堂半掩珠帘。林风淅淅夜厌厌,小楼新月,回首自纤纤。春光镇在人空老,新愁往恨何穷。金刀力困起还慵,一声羌笛,惊起醉怡容。______纳兰容若 “衣儿,你快跑啊,不要再回去了!别回去了!”这个地方好黑好冷。 “阿娘……阿娘……阿娘不要丢下衣儿……阿娘不要……衣儿好冷……”我呢喃着,双手紧紧抓着袖口,“不要走……”我看到阿娘在黑暗中渐渐消失,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我。 “娘娘,你怎么在这睡着了,怎么不在床上睡?”是莺姑的声音。 “娘娘,娘娘,你醒醒。”莺姑晃了晃我,我缓缓睁开了朦胧的眼睛,眼角似乎噙着泪水。 “我在哪?”我无力地问道。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自是在宫里啊。”莺姑有些担忧的用手轻抚上我的额头,“哎呀,坏了,头怎么这么烫,娘娘,我去请太医来。”她说罢转身就出了房门。 我缓缓松开了紧握袖口的双手,颤了颤嘴,“阿娘……” 泪水不自主地流下,睫毛微微颤抖着,想张嘴叫住莺姑却没有力气说话。 这么多年了,我又梦见了阿娘。在一个黑暗而又可怕的地方,我又看见了她。 好冷好冷,我缩了缩脖子,从袖口取出手帕,对着铜镜一点一点把眼泪擦去。这是个让人幸福又难过的梦,为我可以再看阿娘一眼而感到幸福,为黑暗寒冷而只剩我一个人而感到孤独。 头好痛好痛,怎么那么冷,我想起身去添加衣服来让自己不那么寒冷。 我缓缓起身,呆滞片刻,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睁开朦胧的眼睛,眼前像有一层雾一样,看什么都模糊不清,我艰难地迈开麻了的腿,大抵是坐下的时间太长而又一直没动的缘故吧。 感觉身体好累好累,我回想着衣服的位置,一小步一小步走着,却不慎在迈步时腿撞到了凳角,“嘶……”,我下意识弯下腰,用手捂着撞疼的部分。 这个时候莺姑正好领着太医赶来,她推开了门,正好看见我捂着腿,脸上写着疼痛的样子,她叫道,“娘娘!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她快速地跑到我身边,扶起了我,“无事,只是未当心撞到罢了。”我将刚刚因疼痛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在她的搀扶下又坐到了椅子上。 “娘娘,刚刚奴婢看你身体发热,便请了太医来,让他为你瞧瞧吧。”莺姑轻声道。 我撇了撇她身后的江太医,江太医在太医院里医术是最为高超的,而且他人极其年轻,“参见娘娘。”他的声音很温和。 “不必多礼,本宫无碍,不必瞧了。”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吧。 莺姑有些担忧地说道,“娘娘还是瞧瞧吧。” 我抬眸看了一眼莺姑,她递给了我一杯刚倒好的热茶,我接过,用两只手握着,想要用杯子上的温度来温暖一下自己。 江太医已提好了他的医药箱,莺姑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我本是嫌麻烦,只想好好歇着,但是太医即是已经请来,罢了罢了,我就让他瞧瞧吧。 我放下手中握着的杯子,伸出手腕。江太医走近我,将手中的医药箱放到桌子上,打开取出一块丝帕,将手隔着轻轻搭在了我的腕上。 一弹指的功夫,他便拿起了手帕,温声道,“娘娘这是着凉了,有些发热,不过按时服药很快变好了。” “嗯。”我轻声应道。 莺姑笑道,“有劳江太医了,还请江太医写个药方,待会儿我派人去取药。”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去并且不用行礼。 “好的,请随我来。”江太医收拾好了药箱,便同莺姑一起去写药方。 此刻眼睛也已经可以看的清晰,我端起那杯热茶,端到嘴边试了试温度,还是有些烫的,我抿了几小口,茶冒出的热气氤氲着我的视线。 莺姑与江太医也都出去了,莺姑将我房门前的隔帘拉开,珠帘半掩着房门。 我放下杯子,粗略梳洗了一番,便起了身,拿了件素色披风披在了身上。 我推开了门,刚出门的那一刻,外面的光照的有些刺眼,外面似乎比屋里暖和得多。 我伸了伸懒腰,捶了两下腿,突然红月的声音响起,“娘娘!” 我被吓了一跳,“啊?!”,我嗔怪道,“红月,你吓到我了。” “奴婢该死。”,她行了个礼,便忙跑过来扶着我,“娘娘,我刚听莺姑说你病了,病到哪了,快让我看看。”她朝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饶了一圈看看,“没受什么伤就好,娘娘这是怎么了?” “只是着了些凉罢了。”我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 “着凉了?娘娘,您是不是又在梳妆台趴着睡着了?您老是这样,怎么就不撑着困劲去床上睡呢。”她唠叨着。 “若是到了床上,怕是困劲早就过了,再说了,本宫若是知道会睡着,早早便会在床上躺好了。”我努力回想着没睡着前的事,我那时刚卸下珠钗,脑子里好像一直在想与秦璃的谈话。 “因为这件事的矛头不光指向了皇上,还指向了娘娘,娘娘,你就不打做些什么吗?” 她这句话又突然回想在我耳边,我皱了皱眉,“红月,扶我去走走。” 秦美人想让我做些什么?是让我调查此事?我初到宫中,对这人和地方都还不熟悉,她与皇上去调查远比我去查容易得多。更何况,多个人知道这些事,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会是她有一部分计划需要我的力量吗?我不想,我不想再参与到这些麻烦事里。 可是她说的有理,这个矛头也指向了我。 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策划这样的事呢?会是谁不想要这个孩子出生,不想让刚入宫的我站稳脚跟,不想让朝堂安稳。 又或许这个人只有一个目的,而我入宫也只是凑巧碰到了这个时间? 楚美人的孩子莫名其妙地没了,皇上没法向楚将军交出一个合理的原因。像楚将军这样暴躁的人,若是知道他的宝贝女儿从此只能呆在宫里,定会大闹一番。 秦璃会来找我,也定是皇上的授意了。皇上想让我干什么,又或者是,他需要我干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不敢参与,至少在我没弄明白前,我不能答应秦璃去参与此事。 第十章 回想 庭空客散人归后,画堂半掩珠帘。林风淅淅夜厌厌,小楼新月,回首自纤纤。春光镇在人空老,新愁往恨何穷。金刀力困起还慵,一声羌笛,惊起醉怡容。------纳兰容若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红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没什么,红月,我们去御花园散散心吧。” 她听到我的话,问道,“娘娘可要再更衣?” “不必了。”我应道,“走吧。”因一大早上便匆匆去了楚美人宫里,身上只穿了件以少许牡丹绣花点缀的杏色长裙,外面刚刚披了件同色披风,颜色是淡雅了些,但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懒得精心打扮了。 刚走进御花园便扑面迎来一股浓郁香甜的桂花香味,再向里走进,各色的花娇艳多姿,引来阵阵粉蝶翩翩起舞。 “这的秋海棠开的可真好。”看着面前枝叶繁茂的海棠,我停住了脚步。 “是啊,这儿的海棠,可比咱锦绣宫里的好看得多,御花园就是御花园。”她的声音隐隐透着欢快,可以出去透透气想必她是很开心的。 这儿的海棠开的可真好啊,颜色又多,比锦绣宫里的繁茂的多。想必是锦绣宫里的海棠有一段时间没人好好打理了。 “才走这没几步,本宫竟有些累了。”我懒懒的道。 “娘娘累啦,这御花园里歇脚的地方也不知道在哪里。”红月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突然惊喜道,“诶!娘娘,那里有处凉亭!” “去那里歇息片刻吧。”红月轻轻搀扶着我走了过去,我让随行的宫女在凉亭外候着,只带了红月走过长廊到了亭子里。 看着站在我身侧的红月,我温声唤道,“月月,你随我一起坐下吧,此处没有别人。” 红月顿了顿,似被我惊到了一样,“啊?” 我边拉着她让她坐下边笑着道,“怎么了?从前在府里时我们不都是这样的吗。” 她的神情呆呆的,坐下之后眼睛里突然露出了些许喜色。突然间她又换了神情,皱了皱眉,“娘娘,万一被别人看到我岂不是大不敬了。” 我轻笑道,“不会啊,傻丫头,是我让你坐下的,这宫里谁会那么多事。” 她呼了一口气,“娘娘,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单独呆在一起了诶。” “是啊,才进宫两天,竟有一种感觉过了好久好久的样子。”我轻轻抿了一小口桌子上的茶,接着道,“现在竟开始怀念在府里的日子了。” 红月应道,“从前在府里相爷不然出去,整日在府里闷得慌,没想到这宫里更闷得慌,还天天提心吊胆的。” 我微叹口气,“这样的日子,还看不到头。” 红月不做声,拿了块桌上的桂花糕,小口吃了起来。 说了两句,她也放松了起来,看着她吃着糕点的样子,似是又回到了从前在府里嬉闹着的日子。我开始觉得带她进宫,是限制了她的自由与活泼好动的性格。 我试探性的问道,“红月,你可还念着李公子。” 正在吃糕点的她被我这句话吓到了,噎着了一下,“咳咳!” 她闷了一口水,嗔怪道,“娘娘,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我偷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只是刚刚在看海棠的时候看到你还佩戴着他送你的那块玉佩。” “啊?”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然后反应过来又缓缓将手抬起来搭在了桌子上。 我噗嗤一笑,“我就猜你还在念着李公子。” 她此时脸红耳赤,“没有!” 我握住她的无处安放的小手,温声道,“好啦好啦,跟我说又没有什么,” “娘娘……”她欲言又止,有些无奈道,“我哪还会再念着他啊。”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没关系的,想要见的人总有一天会见得到。” 说罢,我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想见的人终有一日会见到吧,可是这深宫里,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受着各种限制,想见的人,该怎样才能见到。 红月道,“每次一个人的时候,我都不自主地会想起他,可是我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见他呢?” 我急忙道,“不是的,怎么会没有资格见他呢。” “娘娘,如今你我在这宫里要度过多少年的岁月,还都是未知的,我怎敢再奢望从前那些,”她顿了顿,微叹口气,“那些回不去的岁月,在回忆里静静地呆着,就已经很美好了。” 呆在回忆里,是悲伤,还是幸福? 在这宫里,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触碰那藏在心底的想念了。 想念府里的一草一木,想念从前偷偷溜出府去玩的时候,我们在市集里游玩,四处玩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我想念父亲,就算他对我一直很严厉,我也会想念儿时他时常为我盖好被子,在惩罚偷偷出去玩的我之后自己的眼里又不经意地露出了心疼。 我想念苏己,想念我曾经唯一的朋友。我很想她,在那次一同去了阑珊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我甚至都没有和她告个别。 我还想念,不,这不是想念,我好想再见到他,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浮现出溅起的浮萍,驯马的白衣少年。 可是我不能再见到他,我有什么资格再见到他,身为一国之后,我要安定后宫,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感情,被别人抓到把柄。 红月说的对啊,我们的日子,没有一点盼头,我们也没有资格,去想念那些人了啊。她要忘了她的李公子,我要忘了藏在我心里的白衣少年。 我温声道,“月儿,你若是愿意,到了25岁的年龄,我去向皇上请示,让你出宫寻个你喜欢的好人家。” 她反握住我的手,情绪突然变得不稳定,“娘娘……我不出宫,我不要走,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你,你不要让月儿走。” 我安抚道,“没关系的,本宫怕是要在这宫里一直待到老,你若是和我一直一起,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他了。” 她眼角噙着泪水,“不,我不要离开你,见不到就见不到,忘了就是了。” 我拿出手帕,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好了好了,不离开,不离开。” 第十一章 如清风起 庭空客散人归后,画堂半掩珠帘。林风淅淅夜厌厌,小楼新月,回首自纤纤。春光镇在人空老,新愁往恨何穷。金刀力困起还慵,一声羌笛,惊起醉怡容。------纳兰容若 红月拍了拍手,弄掉手上桂花糕的残渣,再喝了杯茶,不紧不慢道,“娘娘,到午膳时间了,可要回宫用餐?” 她的语气不急不躁,可不像是饿了想要吃饭,似是只想问我饿不饿,需不需要回宫吃饭,我笑道,“这些糕点还填不饱你的肚子吗?走吧,我们回宫用膳。” “好嘞!”她扶我起身,又忽的趁我不注意时拿了块桂花糕塞到了自己嘴里。 我用手指敲了敲她的头,笑道,“你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虐待你,不曾给你吃过饭呢。” 她边吃边说,声音含糊不清,“没!没!娘娘才没有虐待我!” 我踏上长廊,此刻已是正午,阳光显得格外耀眼,“好啦好啦,我们走吧。” 她咽下嘴里的糕点,欢快地应道,“是!” 廊下的池子水波粼粼,泛着反射出的金光,时而有几条欢快地锦鲤跃出水面,水声如玉器敲打般一样清脆悦耳。 走出长廊,身旁的花散发着阵阵清香,这御花园还真是齐聚了各色的花,光是菊花,就栽了七八种,有花型多变的标本菊五彩缤纷,有绚丽多姿的大丽菊,竟还有一些野菊,各种的菊花井井有序地排列着,最外面还有一层矮矮的案头菊围着。 “诶?”我停下了脚步,“那种菊我似是未曾见过。”我指向花丛中被簇拥的那一片一朵朵都如绣球般的菊花问道。 身后为首的宫女向前回道,“回娘娘,此菊名为九仙皇菊。” “九仙皇菊?”似是听过这个名字,但在我印象中的九仙皇菊与这里的长的似乎不太一样,都没有这里的花型好,体积大。 那宫女缓缓回道,“是的娘娘,只是这儿的九仙皇菊可赏也可吃,口味甘凉,因此皇上极其喜欢,便寻命人将整个未国最好的品种都移至了御花园悉心照看,因此民间的九仙皇菊,都及不上这宫里的。” “哦?这菊还能吃?”我惊奇地问道。 她笑道,“不止能吃,泡茶喝还有清热明目的奇效呢?” 我温和地笑道,“竟还有这等奇效,红月,命人取些来,本宫想要尝尝。” 她笑着应道,“是!” 这御花园内有四季常青的松和柏,所有的亭子都统一采用了重檐攥尖的屋顶,造型纤巧,看着玲珑别致。 我刚所在的亭子只是偏近赏菊园的一处小亭,架在池子上,为游憩观赏之用。 听莺姑曾说这御花园大的很,约莫着今天我该只是逛了一角,看来以后无事时可以时常来这逛逛,这倒是散心的好地方。 我踩在彩石铺垫的路面上,边走边赏着沿途的风光,我特意换了条与来时不同的路,想着多看些风景。 这刚走到的这一片有处假山,假山旁有些花草和树木,“这假山甚是别致。”还未说完这句话,我的心突然紧绷了一下,那远处的青衫少年…… 我的身体颤了颤,红月扶住了我,急忙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无妨……”我的声音却是颤抖着。 是他吗?我的心瞬时百感交集,心跳无法遏制地一直迅速跳动着。 是念念不忘,就会再见到吗? 他此时与我隔着假山,似乎很近很近,他耳畔的乌黑头发一丝一缕阵阵飘动着,随着风向而动,才让我确定了这不是我的幻觉。 是他,是一袭青衫的他,是飒爽英姿的他,是眉间像承了阵阵清风的他。 是我心心念念了好久好久的他啊。 那日的白衣少年似是从来没有变过,他步履从容,似与清风共行。 怎么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四处环视了一遍,这里没有皇上的人。那他来,是要干什么。 细想后,一丝担忧涌上心头逐渐盖过了见到他的激动。他是私自来的御花园?朝廷重臣未经皇上的允许私自来这可是大罪啊! 他的脚步逐渐加快,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离开的意思,许之什,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丝毫揣测不到他的心思,可我好怕他会有危险,我也好怕他被皇上得知后降罪。 可是我不能,我的心里不能有他。 我咬了咬嘴唇,他的身影已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像是心里的波涛汹涌都没有来过一样。 我指着他离去的方向,问身后的宫女,“那个方向是去哪个宫的?” 她应道,“娘娘,那是通往璇宁宫的。” 璇宁宫?王贵人的宫?他去那里做什么? 红月看我神情似是有些不对,便问道,“娘娘?怎么了?” 我突然笑道,“只是想到入宫后还未见过王贵人,她若是不便来锦绣宫里,那本宫只好去璇宁宫拜访一下贵人妹妹了。” “去璇宁宫?”红月有点不敢相信。 “就去那里用膳吧。”我的语气里带着命令。 去璇宁宫这一路上红月都心事宁宁,有好几次欲言又止,她应该是以为我想要从王贵人那里着手调查楚美人一事了吧。 红月终于张口道,“娘娘不事先告知王贵人吗?” 我回道,“不必了,这似是都快到了。” 璇宁宫离御花园很近,没走多久便到了,我站在璇宁宫大门前,抚了抚发簪,抿了一下嘴唇,把笑容调整到了既亲切又温和的样子,迈进了璇宁宫的大门。 “参见皇后娘娘。”门前的侍女行着礼,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璇宁宫的宫女个个看起来都柔柔弱弱的,像是饭没吃好一样。 虽是有些想得知这些宫女是怎么回事,但此时却无暇顾及这些了,我粗略地扫了一眼璇宁宫,在别人眼里似乎只是想看一下这里的布局与建造,但其实,我只是想寻找到他的踪迹。 没有,从进宫到快走进璇宁宫大殿了,都没有一个男子的身影。 他去了哪? 这一路上心里竟一直都是想着要找到他,我竟没有想好一会儿见了王贵人该说些什么。 这可如何是好,眼看就要进大殿了,我故作镇静。我是皇后,只是来拜访一下贵人妹妹罢了。 第十二章 复惊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______李白 已至大殿门口,这王贵人竟还未露面,照理说我从进入宫门到现在这会儿功夫宫人们是有足够的时间通报到王贵人耳朵里。 可这王贵人,现在是去了哪?这么长时间竟还未出门相迎,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会如此不知规矩。 殿门开了,“参见皇后娘娘。”看这穿着,应是这璇宁宫里的大宫女了。 我摆了摆手,温和笑道,“免礼,本宫今日在御花园里散步,不知怎的竟走到了这儿,想到入宫以来还未见上贵人妹妹一面,便直接进了来,贵人呢?” 刚一说完,我便后悔了。我怎么没等到人问,自己竟先着急解释了。 这宫女的两手似是有些紧张地握在一起,声音断断续续的,竟还会有些颤抖,“回皇后娘娘,我家贵人身体不适,现在还未醒来,没法起身相迎,还请娘娘恕罪。” 这宫女怎么紧张成这样,我皱了皱眉,是我吓到她了?怎么会呢,我从到这来并未说什么话啊。 也许是我来的太过突然吧,为了缓解她的情绪,我温和一笑,问道,“身体不适?为何我与皇上竟都不知,对了,你家贵人病了多久?什么病?可严重?” 她身体不适为何也没有通报上来,这样如何派遣太医来诊治。 宫女低着头,她似乎在极力调整自己的声音正常些,却反而弄巧成拙,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别扭,“回娘娘,贵人是昨日,突然病的,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今日娘娘怕是没法见到贵人了。” “是吗,看来本宫今日是白跑一趟了。”我故作可惜,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反正我本身就不是来见她的,若是见到了,反倒是没什么话说,尴尬的很。 这王贵人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就病了,而且竟然还见不了人。 “娘娘恕罪。今日确实不便,待过些时候贵人好些了定去锦绣宫拜见。” 我应道,“无妨,今日本就是来看看贵人妹妹,虽是可惜,但在这宫里来日方长,以后再见就是了。” 王贵人不想见我,反正我本也不想见她。可是许之什去了哪?那在我视线里的一闪而过,莫非只是幻影? 若那真的是他,我分明是看到他来了这个方位,明明是去璇宁宫的路,他怎么现在消失不见了? 他去了哪?这璇宁宫旁没有其他的宫殿,也没有一条路是可以出宫的。 莫不是在这大殿里?可这宫女看着柔柔弱弱,怎会有胆子骗我。 我缓了缓神,想要推开大殿门,进去一探究竟。 但若是里面什么都没有,传扬了出去,岂不是说我无理取闹,初来乍到便四处挑事吗。 若是他在里面,那我此番进去是会害苦了他吧,这当朝大将军突然来了皇上的后宫里,这可是极大的罪。 我顿了顿,大殿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听起来像就是没有人在一样。 大殿内的宫女们呢?我问道,“寝宫就你一人在侍奉着?” 她应道,“回娘娘,贵人她不喜闹,所以就算是有宫人在打扫与侍奉,也都是轻声慢步的,所以这璇宁宫大殿里自然安静的许多,况且这俩日娘娘身体也不好,自是打扫的宫人都少了些。” “哦,这样啊,本宫知道了。”我转身欲要离去,忽又回眸道,“王贵人若是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的,可尽管提。” “谢皇后娘娘。”她行过礼,我似是听到了她长舒一口气,似是终于可以放松了一样。 我又往回走去,除了璇宁宫的宫门,我停了下来,转过身,又回看了一眼璇宁宫。 “娘娘,我们就这样走吗?”红月问道。 我抬头看了眼璇宁宫高高的宫门,应道,“不走能如何,若是王贵人不想见我们,我们又怎么可能见得到她,有些时候,强求不来的,是人心。” 我转过身,又踏上了回宫的路。 “娘娘!娘娘!”红月突然惊喜地叫道。 “怎么了?”我问道。 她拉了拉我的衣袖,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一片小花,捧到我面前道,“娘娘快看,这地上是片桃花哎,娘娘你闻,我好像是闻到了一股桃花香呢,娘娘你闻见了吗?” 我仔细一看,这确实是朵桃花,粉衣黄蕊的桃花,看起来娇嫩的很。 只是这个季节,桃花早已过了生长的好时候,怎么会有开的这么娇嫩的桃花呢? “娘娘,您闻闻,这香味到底是桂花的香味,还是这桃花的?”红月晃了晃我问道,“我竟有些分辨不出此刻这里的味道了。” 我缓下神,吸了一口气,细细品味着。这个时候。桂花虽是十里飘香,可此时此刻的味道,倒不像是桂花的。 这香味是清新淡雅的,而这桂花,是带些甜味的。 我回道,“这味道应是桃花香,桂花的味道可没有这么好闻。” 红月又大吸了一口气,似是想把香味都储存在身体里一样,“啊,果然是桃花香啊,还夹杂着桂花香,这个香味真好闻!” 我本想扔下手中桃花,继续行走,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味道,似曾相识。我是否在哪里闻到过? 我回想着,猛地想起那日许之什来到府里,与父亲说话时,我似是也闻见了这种香味。 这是他的味道吗,难道,他真的来过这里,他此刻,真的在这璇宁宫里吗? 许之什,你在里面要干什么? 我将手里的一朵桃花收入一个锦囊里,将它塞入了袖口。 我继续往前走着,想寻一处从璇宁宫出宫的必经之路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突然瞥到身后这一群人,得想办法甩开她们才是。 前面有处亭子,正好可以看到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宫人。 我去前面坐下,看着身侧站的整整齐齐的数十人,霎时有些无奈。 我看向红月,在她耳侧轻轻问,“本宫想独自一人待会儿,你可有法子甩开她们?” 红月听我此言突然皱了皱眉,撅了撅嘴。她扫过数十人,摇了摇头。 我想再见他一面,可这身侧的宫人,必须要支开才行。 第十三章 相见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______李白 这漫长岁月里的每一个重逢都来之不易,如落叶归根,再也无法与树梢相见。 “红月,本宫想一个人在这御花园走走,你们都先退下吧。” 红月懵了一下,正对着我,脸上写满了委屈。我与她对视了一眼,她撇着嘴,脸上都是不满。 我迅速将视线移到别的地方,除了这个之外,我是真的想不到该怎样让她们都离开了。 红月咬了咬嘴唇,将嘴角调整到微笑的弧度,转过了身,微微笑道,“既然娘娘想要一个人散散心,我们就先退下吧。” 她说罢,为首的两个宫女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宫女有些犹豫道,“娘娘刚来宫里,对这儿的地方都不太了解,独自一人……”她顿了顿,“独自一人,会不会不太安全?” 红月笑道,“娘娘又不是小孩子了,姐姐们放宽心便是。” 我向她们走近一步,淡淡的道,“本宫只是想一个人散散心,你们若是不放心在刚才的菊花园等我便是,我在此处赏赏花,走走便回去了。你们的意思莫不是本宫在这宫里没一点自由?” 她听后脸色一惊,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我甩了甩手,“无妨,都退下吧。” “是。” 红月走时撅了撅嘴,眼睛的不满里还掺杂着些许担忧。 看着她们渐渐离去,我长舒了一口气,看向璇宁宫的方向,砖红色的门紧紧地闭着,它每开动一下,我的心就会随之跳动一下。 他会从那扇门里突然出来吗? 我的脚不自主的想要往萱宁宫的方向走,走两步又折了回来。 我走进亭子,在亭子的石墩上坐下,抚了抚发髻,整理了一遍衣衫。 早知道在御花园会遇到他,我定会精心打扮一番再来御花园。 如果能以最精致的状态见到他就好了,只是这一次,我好怕会与他错过这一面。 我分明心里是清楚我不该有想见他的想法的,但我就是忍不住,我忘不掉那个曾拨动过我心弦的少年。 我在等,我在等他出现在这条路。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我将地上掉落的海棠花捡了起来,揪成一片一片的打发时间。 正在我揪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 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山间清泉。 “衣儿姑娘?” 是他的声音,温润悦耳的声音,我的心如水面泛起阵阵波纹,有如古琴的弦被缓缓波动。 我扭过头,他微微笑着,入承载了世间所有清风一般。 他在我身边,我的心在一直一直跳。 我已经在脑海里想过了无数遍见到他该说些什么,可是怎么在见到他这一刻,我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的脸上不自主地浮现出笑意,是激动的笑,是高兴的笑,是我这么多天里发自内心的笑。 我起了身,努力着平复自己的内心,像是见到他很诧异一样,我问道,“许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他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上带着些尴尬的神情,道,“啊!失礼了,微臣忘了您如今已是未国皇后了。” 听他此言,我心里又慌了起来,“不,”想说好多但马上又咽了回去,我眉头还是微微皱了起来,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没事,无妨的,许将军不必客气。” 随后我又笑着加了一句,“将军还是唤我衣儿吧,可好?” 他笑了笑,“娘娘有令,臣又怎敢不从?” 我看着他离我只有一米的距离,我甚至可以很仔细地看到他的面容,在这一点的时间里,我奢望着可以记下他的面容,刻在心里。 我笑道,“许将军说笑了,娘娘前娘娘短的,总是太客气了。” 他又走近半步,笑容竟让我看不出来情绪,“衣儿不让我唤你娘娘,为何也从始至终都唤我许将军?” “嗯……”原来我们也可以离得这么近,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那他是否会听到我的心跳? “许将……哦不,许……”我说出的话断断续续,他突然离我这么近,心跳一直都在加快,我根本没有一点心绪去思考我要说什么,我该说些什么。 他轻声道,“唤我之什吧。” “啊?”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样叫真的合适吗? “之什……”声音刚落,我的脸颊便已泛红,所幸的是他并未发现。 突然陷入了一片安静,我只觉得尴尬,便开口道,“许将军怎么在这里?” 他笑道,“许将军?娘娘若是改不过来,便不改了,哈哈。” 听到这话,我心里瞬间失落了起来。 我低声道,“那许将军……” 他的神情似是有些无奈,轻声道,“嗯……衣儿姑娘,可愿带着在下一起逛逛这园子?” 我脱口而出,“自是愿意的。”那一瞬间又有些不好意思,又解释道,“我本就是想在此逛逛的,不曾想竟碰见了将军,若是将军想要逛逛这里,念衣自是奉陪的。” 我只想要和你待在一起,哪怕这逾越了宫中规矩,犯了这宫律宫规,这一刻,我只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愿意为了他舍弃大局,不,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喜欢,为了填上我想念的心。 能和他一起逛园子,是多好一件事啊! 他轻声笑道,“劳烦衣儿姑娘了。” 我应道,“怎会是劳烦呢。” 怎会是劳烦呢,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和你呆在一起,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多看看你。 我问道,“许将军今日怎会在这里?”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去璇宁宫里,他与王贵人又是什么关系。 他漫不经心回答道,“只是闲来无事,走走罢了。” 他淡然的眸子看不出一丝神情,我略有些惊讶却闭上了嘴。 闲来无事在后宫里散步? 他既然不愿意说,那便算了,我不问便是。 此刻只要能和他待在一起,便已是极好的事了。 若时间定格在此刻,我也愿意。 第十四章 桃花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______李白 御花园的花此刻仿佛开出了它一生里最美丽的色彩,伴着午时的暖阳,若时光可以定格,那该多好。 我走在他的身边,仰着头看他,“许将军,你最喜欢什么花?” 他脱口而出道,“桃花啊。” 话说出口,他脸上竟浮现出了一种幸福的笑容,转瞬间他弯着的嘴角渐渐没有了弧度,又变得有些伤感。 “桃花?”他身上总会有一些桃花的清香,但我离他近些,反倒闻不出了。我想起了刚才在萱宁宫门前那种闻得很清晰的桃花清香,那股香味说淡也淡,但却是好闻的很。 他不做声,似是心神不宁的,好像在想些什么。 看来萱宁宫门前那朵遗落的桃花却是他的了,莫非他所行之处都会留下这种清香吗? 不,刚才去萱宁宫的那条路并没有,只是在萱宁宫门口才有这张味道,还有那日在丞相府,我也闻到了这种香味,我想这种清香我能记上好久好久,这种独属于他的味道。 “许将军?许将军在想些什么?”我唤他。 “啊?”他回过神来,“没想什么啊。”他漫不经心地应道。 他朝我笑了笑,温和地问道,“衣儿姑娘最喜欢什么花?” 我应道,“我啊,我说不上最喜欢什么,这些花都各有各的韵味。” 他突然停住脚步,一步一步逼近我,我站在那,心跳逐渐加快。 我的脸上甚至开始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他怎么会离我这么近。 他停了下来,弯下了身,身旁的鸟儿叽叽喳喳。 他嗅着嗅着,突然间抬起了头,顶到了我的下巴,“嘶……”我用手扶住下巴,这一下子撞的真够疼的。 他见状忙扶住了我,两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急忙问道,“衣儿姑娘,姑娘可还好?” 我有些语无伦次,再加上下巴被撞了一下,我要流利地说出话就更难了些,“好……我没有什么大碍,无碍……” 他的头与我离得很近很近,他一只手轻轻地挪开我捂着下巴的手,温声道,“让我看看有没有磕到。” 他的脸越凑越近,眼神专注地看着我磕到的那个地方,我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他。 我还从来没有离哪个男子这样近过,我总觉得此刻脸上滚烫滚烫,还有些热。 “还好磕的不太严重,不然给衣儿姑娘这样好看的脸上磕到一块青,我罪过可就大了。”他见我没什么大碍,便要渐渐将两手拿开。 我鬼使神差地拽住了他那只刚检查我下巴是否有事的手,他呆了一下,一瞬间气氛开始尴尬。 我连忙放开了抓着他的手,他向后退了一步,将眼神移到了其他地方。 我刚才是怎么了,这种情形若是传扬出去,连丞相府都会备受牵连。 我怎能如此不顾全大局,怎能如此冲动。我不该这样的,我拉着他,无非是贪求他的温度,可现在,气氛好尴尬。 他清咳一声,轻声道,“方才臣逾越了,还望娘娘恕罪。” “将军……你本就无罪,是我不该突然……”他打断了我的话,“方才不慎撞到娘娘下巴,还请娘娘治臣之罪。”说罢竟跪了下去。 我急忙拉他起身,“将军这是做什么,将军快起来,衣儿怎受的起。” 他起了身,恭恭敬敬地说道,“娘娘宽厚仁慈,不治臣之罪,臣改日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我失望又无奈道,“将军……怎突然间生分了许多。” 或许刚才是我太过唐突了,我怎会不自主地拉着他的手。 他笑道,“若你不喜欢我叫你娘娘,那还是叫你衣儿姑娘罢了。” “衣儿姑娘,”他问道,“我刚竟闻到衣儿姑娘身上竟有种桃花香。” “桃花香?我并未佩戴香囊啊?”原来他是闻到了我身上的桃花香才会离我那么近,是我奢求太多。 他补充道,“是从你的袖口传出的香味。” “啊?”我有些疑问,怎么会呢,我分明并未佩戴香囊啊。袖口?我顿了顿,恍然想起红月在地上捡起的那片桃花,会是那片桃花的香味吗。 萱宁宫门前的桃花香,应该就是他留下的味道。 “好像是,是桃花香。”我从袖口里拿出来了那片桃花,递给了他。 许之什接过桃花,“果然是桃花的味道,还是我最熟悉的味道。” 他拿起我的一只手,轻轻地将桃花放到了我的手里。 许之什问道,“这朵花,衣儿姑娘从何处得的?” 我捧着那朵桃花,应道,“这朵桃花啊,是我在路上捡的,我见它甚是好看,娇嫩的很,便收了起来,我开始竟没闻到这花有如此清香。” 我继续说道,“就是不知为何这秋天还能见到这么好看的桃花。” 他笑道,“这是我方才在路上遗落的,衣儿姑娘若是喜欢,日后我可以常给你带进宫些娇嫩的花。” “那可先麻烦将军了,竟捡到了你丢落的花。”我笑道。 “怎会是麻烦呢?娘娘喜欢便好了。”他温声道。 听他这话他该是种了许多桃花了,不应季的桃花还开的那么好,一定是被人精心照顾的。 我的脑海里忽地又浮现出刚才他离我很近很近的画面,他俯下身温柔地检查我的下巴,虽然是有些疼的,但好在并无大碍。 只是他的温柔,拨动着我的心弦。 一会儿从这御花园分开之后下次再见已不知会是多久了,或是几天,又或是好几年。 御花园的花是极美的,若是与他年年岁岁都可相遇在这,我也不会觉得可惜了以后的满目芳菲。 只要以后还能再在这御花园里见到你,只要还能与你再共同赏这御花园的大好风光,只要我还能再见到你。 我便满足了。 我想和他去好多好多地方,吃很多东西,开开心心地过完每一天。在我的眼里,和喜欢的人一起去走走一起散散步,无论在哪,都是极美的。 总有一天,我身边的风景也都会极美极美吧。 第十五章 落叶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______李白 秋风扫起青石路上的纷纷落叶,如扇叶般的小银杏叶片在空中徘徊着,眼前一片金黄。 伴着落叶随风的飒飒声,我们两个共同踏在被金黄色的落叶铺满的石子路上,一路安安静静。 这种气氛我是极其不喜欢的,可我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终于忍不住这样的气氛,我张口问道,“许将军的府邸安置在何处?” 他停下脚步,笑了一下,转过身看着我,“在京城北郊。” 我随即也停了下来,抬眸看他,“在北郊?为何府邸离皇宫那么远,入宫不是很不方便。” 他轻笑道,“是啊,远些清静。” 在郊外岂不是很不方便,虽是清净但我总觉得每天来回去上朝会很累,况且冷冷清清,少了很多意思。 我问道,“将军为何不让皇上挑处离皇宫近的府邸,这样来回上朝也省了时间,何况将军是有功之臣,你的要求皇上必定会应允。” 他笑了笑,伸手接住了一片银杏叶,“衣儿姑娘,北郊的风景是很好的,闲来无事时还可以去捕鱼,况且是我向皇上请示住在北郊的,回京途中便看中了那块地,清净而又有趣,所以便请示将将军府建在那里。” 百官都争着要把府邸安置在繁华地带,可他竟请示将府邸安置在郊外,那里没有热闹有趣的叫卖声,没有繁盛而充满欢笑声的街道,没有冰糖葫芦,没有人来人往,也不能很快抵达皇宫。 我似是记得,北郊有片极美的桃花林,很美很美。 他说他最喜欢的花是桃花,想必选在北郊也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里的桃林吧。 “真想看看北郊的好风景,只是可惜……”我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我没办法见到那里的好风光了。 “可惜什么?” 我无奈笑道,“可惜我以后都不能出宫了。” “怎么会呢,娘娘贵为皇后,想出宫还不简单?” “正是坐上了这未国皇后之位,我才更不能知法犯法,我只能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能逾规给父亲再惹来麻烦事。” “娘娘说的在理,娘娘,你可喜欢皇宫?”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不喜欢。”我毫不犹豫地应道,“从前被丞相府束缚这,如今只是换了个更大的牢笼。” “我明白娘娘进宫也有万般无奈,这皇宫的味道虽是苦的,但娘娘还需苦中作乐,才能不辜负自己。” “苦中作乐?” 什么是苦中作乐?被困住是苦,没有自由是苦,思念是苦,勾心斗角是苦,见不到你,也是苦。 你要我苦中作乐,可我只要见到你,世间万物再也没有苦,万事皆甜。 万事皆可甜,只要我的视线里可以看到你,只要我的身旁有你的气息,若能尝到你的温柔,那会是世间极甜,会是世间最幸福的瞬间。 所以许之什,你是我苦中的甜,是我唯一想感受到的甜。 他的声音温和而带有磁性,“这宫里确实闷得慌,不过娘娘若是想要出宫,与我说便是,我偷偷带你出去转转。” 他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他真的可以把我带出宫吗?可若是被发现了,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真的吗?许将军可以带我出宫?”我似是看到了一丝自由的希望,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在我眼里,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在我眼里,他是有能力带我出宫的。 他温柔地笑了笑,“我怎会欺瞒衣儿姑娘,只要衣儿姑娘想去,告诉我一声,我便会马上着手安排。” 我笑了笑,看着落叶随风而落,我似是该回去了,不然红月定会担心了。 我们是时候该告别了,可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他的气息,舍不得他的温和,舍不得可以离他这么近的感觉。 可我终究是皇后,我终究是要回去的,我有我的职责,有我该做的事情要做。 我已经够任性了,我支开了所有人,只为见他一面。我触碰到他,我贪求过他,这场温柔的梦,我该醒了,我要继续在苦中求乐。 犹豫片刻,虽是舍不得,我终究是要告别的,我轻声道,“许将军,今日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问道,“娘娘可有随行的人?” “有的,在那边候着我。” 他笑了笑,温和道,“那便好,还请娘娘恕臣无法相送,在这宫里出行到底还是有些不便的。” 我虽是不想离开,但若再不回去,红月她们一会儿必会来找我,到时候万一暴露了许之什在这里,那定会引起一番风浪。就算这些都是萱宁宫的人,我也管不住这么多的嘴,又何况这些人,效命的主人是皇上,“是啊,许将军还是要快些回去的。” “娘娘放心,我现在也该回去了。” 与他告别之后,我转过身,总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一样。 红月见到我,跑了过来,拉着我说道,“娘娘,你要是再不过来,我们就准备去把这个御花园翻个底朝天了!”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们回宫吧。”我朝锦绣宫的方向走去,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娘娘,我都快饿死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没吃过午膳啊!”红月在我身旁不停嘀咕着。 我竟是忘了还未吃饭,方才竟没有感到一点饿。 我笑了笑,说道,“我竟忘了还未曾用过午膳,定是这御花园风光太好,让我忘了我还未用膳了。” 我嘴角的弧度一直挂着,红月见我面露喜色,疑惑地问道,“娘娘去这一会儿,是去了哪?为何这心情好了这么多?一会儿不见,怎向变了个人一样。” 我撅了撅嘴,语调有些俏皮道,“只是在那边走了走罢了,一个人散散心,总是好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夜里的风凉凉的,我独自一人看着窗外,想起了在御花园的情形。他俯身,脸与我凑的很近很近,感受到他的呼吸,我的心跳加快着。 相思相见知何日,我们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脑海中回想着那时他离我很近很近的感觉,回忆着我心跳加速的感觉,回味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他日后会来找我吗?若是来了,他真的会带我出宫吗? 才过这么一会儿,我竟会这么想他。 “娘娘?”红月见我一脸痴痴的样子,把我拍回了神,“你这是怎么了?” “啊?!”我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嗔怪道,“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红月撅了撅嘴,“我分明是敲了,是娘娘你太入神,没有听到我敲门的声音罢了。” “哦?是吗,我竟未察觉到你来了。”我从窗前站了起来,走到桌前,坐下来喝了杯热茶。 红月关上了我开着的窗,一瞬间没了凉风,我问道,“红月,你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刚刚也没有吃太多,娘娘真的不饿吗?” “若是饿了,本宫定会去唤你们的,你大可放心。” “那好吧,时辰不早了,娘娘早些休息。”她顿了顿,似是想说些什么,又噎了回去。 她定又想问我究竟今天中午在御花园干了什么,我微微笑道,“夜渐凉,记得回去添加衣服,本宫马上就睡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她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第十六章 秋日梦 红月出去后,我对着铜镜,取下头上的珠钗,将发髻散了开,更换好了衣服,便懒散地走向软榻。 我侧躺着,脑海中不自主地会想到他,许之什到底去萱宁宫干什么?他与王贵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切我都不知道,他是个隐藏的很好的人,但有时我又觉得他很单纯很可爱。 许之什,我想要了解你,明白你。 不,我不能。 因这后果是万水千山,是丞相府的存与亡,是我和你们的生与死。 我总不能,总不能这么自私,总不能不考虑你们啊。 我是未国的皇后,我不能对他动了情。 可是我已经动了心,动了万万不该有的想法。 这一番情谊,我又该同谁去说。谁又会能明白我的无奈与难过。 从前父亲便教会了我一切以大局为重,要顾家而不顾己,要顾民而不顾家,要顾国而不顾情,他告诉我,万事皆要顾法,不可犯小法更不可犯大法。 可是父亲,这些生硬的法,我顾了十四年,却未曾有过一丝快乐。 我想要离开皇宫,离开这里,离开这早就安排好的命运。我想要去追随我的心,追随我心中所想,追随我喜欢的人。 父亲,我什么时候可以任性一次,我顾着国,顾着家,也顾着民,可谁能顾一下我的心。 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我盖紧了被子,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场梦是甜甜的,因为梦里有他。 我梦到一片桃林,他躺在最大的桃树上,闭着眼睛,那是个很安静唯美的画面,有片片粉色花瓣随风缓缓而落,天蓝色的天空,掺杂着粉嫩的颜色,他的呼吸声静静的,与花落下的声音相互和谐。 好美的画面,他一身白衣,那匹嗜血烈马在一旁静静地呆着,时不时摇着尾巴,吃些旁边的草。 在这梦里,我是从他耳侧一晃而过的风,感受过他的温度;我是与桃花香味亲密接触的空气,在他身旁游离;我又会是那马儿,不敢深深地呼吸,亦不敢踏出马蹄,我怕这粗重的呼吸声与笨重的马蹄声扰了这一副安逸的景象。 没有雷电暴雨,没有惶惶不可终日,没有蜂目豺声,没有鼓吻奋爪。 只有繁花似锦,只有赏心悦目,只有甜甜的美好。 有敲门声响起,应是来叫我起床的。 我微睁双眼,阳光明媚而又刺眼,外面的天气应又是很好。 我又将眼睛闭上,奢求梦里的秋月清风再多留一会儿。 这阵阵敲门声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皱了皱眉,大清早这是怎么了? 我极不情愿地起了身,拖着沉重的身体艰难地走向门口。 “怎么了?”我迷糊地问道。 门外的是莺姑,她一脸焦急的样子,“娘娘,不好了,璇宁宫出事了。” “什么?”我揉了揉眼睛,璇宁宫怎么会出事,昨天不还好好的。 “娘娘,来不及说了,您快些梳洗,这会儿皇上已经在璇宁宫了。”莺姑将我推入房间,红月睡眼惺惺地端进来热水让我洗脸,我擦了擦脸,简单梳了梳头发,便忙起了身让红月为我更衣。 怎么会?璇宁宫怎么会出事?昨天不还好好的,昨天璇宁宫还很正常。 “璇宁宫怎么了?” “是王贵人出事了。”莺姑拿起发钗为我整了整头发,“一大早璇宁宫便传来了消息,王贵人,去了。” 王贵人? 怎么会? 这宫里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等事,究竟是怎么了? 我眉头紧皱,想不通宫里为何会发生这等事,先是姑姑,后又有楚美人,这王贵人,怎么又出了事。 明天,又会闹些什么? 明天,又会轮到谁? 会不会有一日,这些厄运落到我的头上。 我将已穿好的衣服又整理了一番,便连忙赶去了萱宁宫。 还未进入殿内,便听到皇上的问话,“昨日可有人来过璇宁宫?” “回皇上,昨日奴婢没有见到有谁来,真的没有看到。” 我走进殿内,看到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昨日那个大宫女。 她说昨日没有人来?可我昨日明明去了璇宁宫,明明与她打过照面,说过几句话。 我自是知道自己没有在璇宁宫做什么事,可这宫女为何不供出我? 我行礼,“参加皇上。” 他看了我一眼,摆了摆手,“衣儿来了,免礼。” “参加皇后娘娘。”殿内宫人行礼。 那跪在地上的宫女看了我一眼,立马埋下头,我瞥见她的眼神里有些慌张。 这个大宫女,必定有问题。 昨日我去璇宁宫时她便推辞王贵人病重不便见人,那时她的神色便有些不对,这个宫女做了什么?难道事情在我昨日去璇宁宫时便发生了? 我走近她,仔细地盯着她,“你叫什么?” “奴婢名唤翠儿。”她怯生生地回答道。 “翠儿,你怕什么?”我一步步逼近她,她跪在地上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 “没,奴婢只是为贵人伤心。”她的声音仍然是颤颤的。 皇上看向我,在众人面前问道,“衣儿,你可是觉得她有问题?” 她必定是有问题的,可我是否该如实向皇上禀报。 若我告诉他我昨日来过,必定会有有心之人给我强加上罪名,可是我本就什么也没做,又何惧这些罪名。 我走向皇上,如实向他说,“皇上,臣妾昨日是来过璇宁宫的。” 话音刚落,殿内便有人窃窃私语,翠儿跪着的身体重重跌了下去。 “皇上,臣妾入宫来还未见过王贵人,听闻贵人贤淑温柔,便想着去璇宁宫见见。” “你昨日见到了王贵人?” “没有,我昨日见到了这名宫女,她告知我贵人病了不便见人,故我便没有见到她。” “你见过这名宫女?” “我见过。” 翠儿哭的已经看不清她的面容了,猛地摇了摇头,她的声音仍然颤的又更厉害了些,“没有没有,我没有见到皇后娘娘,我没有见过。” “你可知欺瞒朕是欺君之罪!” “翠儿,你是见过我的,我来过这里,你为何不肯承认?”我一句一句逼迫着她。 “没有!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见过!” “来人!将这个宫女押下去!严加看管!” “不要!奴婢没罪,奴婢什么也没做!皇后娘娘救我,皇后娘娘救我啊!”她哭的很惨烈,我看着她被拉了出去,竟有些心疼。 第十七章 王贵人 我将莺姑唤来我身边,低声吩咐道,“命人看好她,不可有任何闪失。” 莺姑深深地看了翠儿一眼,低声应道,“是。”便静静走出了大殿。 这个翠儿是目前最大的突破口,从她身上或许可以查明王贵人的死因,或许凑巧还能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贵人像是因病而逝,又像是,”老太医顿了一顿,“老臣实在没法看出贵人的死因,请陛下降罪。” 皇上面露焦急,眉头紧皱,“又像是什么?李太医请继续说。” 后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的心怕是比他面色还要憔悴。 我静伫一旁,默声不语,王贵人的死太过蹊跷,就算是因病而逝,我也绝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 李太医略微思忖,回道,“皇上,王贵人像是病了许久的样子,如果不是病了许久,那便定是中毒而亡。” 皇上怔了一怔,许久才开口,“中毒?朕并未接到关于王贵人患病的消息。” 我不觉诧异,李太医此言,王贵人的死因只有两种,若不是病了许久便是中毒。 昨日翠儿将我拦在宫外,说是贵人患了病,见不得人,我转念一想,莫非王贵人果真是因病而去? 那为何她不向皇上通报一声,若是病重,不更应该请来太医诊治,怎的萱宁宫这几日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入宫那日就未见到王贵人,王贵人闭门不出有了多久也无人知晓,本身她便是个不惹人注意的人,若不是她那日没来锦绣宫,我也不会记她记得那么清。 我瞥了皇上一眼,他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身为一国之君,他忧民是否得以安乐每日无法安眠,身为一国之君,他还要在这处理后宫嘈杂。 “皇上。”我轻声唤道,“昨日臣妾来璇宁宫时,翠儿曾告知臣妾王贵人患病不便相见,如此说来,王贵人兴许是因病不幸而逝,只是可惜在此之前无人得知,不然也好派个太医为她瞧瞧,说不定……”我的声音愈加低沉,我虽是这样同皇上说,但我心中明镜得很,这王贵人怎会病的这么巧,这一切反倒是像有人早早安排了一样。 会是谁?这个人的计划里,有我,有皇上,还有这众位嫔妃,那这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是要这后宫乱套,还是要我们不得安宁。 失去孩子的楚美人,突然逝世的王贵人,用这一条条人命,用这一步一步鲜血淋漓的脚印,踩出了这条让人愕然的道路。 这条道路越踩越长,似是要将这后宫踩穿,将这朝廷踩穿。 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而计划这一切的人,已经伤害了两条无辜的性命。 无论这个人是谁,他都应该为因他计划里死去的所有人陪葬,他永远不值得原谅。 皇上神色微微一沉,身上泛着怒气,吼道,“璇宁宫的人都是怎么当差的!贵人病的如此严重,都没人通报一声?” 霎时间璇宁宫那些柔弱瘦小的宫女们扑通一声全都跪了下去,她们脸色瞬间惨白,似是害怕自己也变成刚被拖出去的翠儿一样,众宫女连摇头,有宫女惊呼起来,“每日只有翠儿姐姐在贵人身边,我等均是不知啊皇上!皇上请明察啊!” 璇宁宫的宫女们都长了好一张嘴,昨日行礼柔柔弱弱,这一到洗脱罪名,一个个声音都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此刻整个璇宁宫充斥着这些柔弱宫女的哀哀痛哭,吵闹的很! 皇上更生气了一些,他的神情让人害怕。 像是随时都能爆发的火山,他的火熊熊燃烧,像是要烧掉整个璇宁宫。 我愁眉微蹙,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在这也是徒增烦闷,本是一个个娇嫩的小花,不算美艳也算清丽,这开始哭闹的一瞬间,都像是残枝败叶,都像是惹人厌的蚊虫。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这些宫女便连滚带爬地出了大殿,这些柔弱的宫女们,怕死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 我微叹口气,她们若再不走,依照此刻皇上的怒气,定会将她们全部押入大牢,说不准会直接处死。就算她们有罪,只是没有仔细照料的罪,也罪不至死。 我看似镇静自若,但看着皇上的神情,我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我自是极其害怕的,他是天子,处死谁都是一念之间,只要他一句话,这些人都会死。 我自是怕死的,就算我有丞相府这个强大的后盾,我也不敢妄意下令,在这步步惊心的宫里,我刚刚竟未得他的授意便当着他的面下了令。 哀哀痛哭的璇宁宫宫女们走了,我还在这胆战心惊。 我平复下内心的畏惧,轻声劝道,“皇上,莫要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当璇宁宫渐渐恢复安静,皇上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我柔声道,“皇上,过会儿您还要上朝,先回去歇息吧。” 皇上似是有些意外,看了我一眼,我恭谨道,“这儿的事就交给臣妾吧。” 他自是已经极累了,我既身为皇后,便要尽了皇后的职责。 安定后宫,本就是我的职责。 只因我刚刚入宫,众人都认为我没有处理好这些事情的能力,故这后宫的大小事宜,都先找到了皇上。 便导致了皇上还未处理完政务,还要忧心后宫,朝堂之事未解决好,后宫的事也都没个说法,只是一味拖着。 皇上思虑了一下,望向我坚定的目光,低声道,“也好。” 话音刚落便大步离去,我微微欠身,“恭送皇上。” 一阵行礼声过后,璇宁宫又恢复了安静。 我望向梁上的雕花,璇宁宫的气息冷冷清清,没了那些柔弱的宫女,整个宫里还是显得病怏怏的。 死气沉沉。 我微叹口气,“早些将贵人安葬吧。” 苏大监恭恭敬敬道,“可是娘娘,这病因还未查清,怎可现在下葬。” 我懂他的意思,现在楚美人的事还封锁着,这王贵人又出了事,皇上没法向外交代,若此刻下葬,必定会引起满朝轰乱。 因皇上没法交代,楚美人在宫里哀怨自己空守一宫,因皇上没法交代,王贵人不能及时入土为安。 这一切的悲惨,只是因他无法交代。 第十八章 尘埃 他是天子,掌控着未国局势,他是天子,掌控着黎民百姓的生与死。他是天子,他怀可拥众百位嫔妃,他怀拥倾国妖媚的各色美人,这温顺的王贵人,只是曾与他同饮茶与他同赏花中的一员罢了。 他是天子,她只是曾与他共度过萱宁宫的金丝玉锦,共尝过唇齿温润的众妃之一罢了。 她只是数百位妃子中的一个,不算最妖艳,不算最温润,更不算最有家世。 她只是渺小的,如空中飞尘,只是一粒。如河流湍水,只是一滴。这诺大的牢笼里,她是不起眼的御花园野菊,论妖艳,永远敌不上富贵牡丹,论清丽,永远敌不上清水芙蓉。 凭什么,凭什么不能安葬。 她曾是被父亲捧在心尖的千金,到了宫里,就要忍受勾心斗角,就要为了活命与家族兴旺忍气吞声。 凭什么要把一切寄托在女人身上,皇上是,王员外也是,就连我的父亲,未国的丞相,也是如此,凭什么? 而这个寄托衰败了,她死了。 她没有利用价值了,皇上不曾怜惜她,甚至她的亲身父母都不知将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皇上,凭什么? 她也曾为你尽了心力,可如今死得不明不白,你却还在怕,怕消息散落出去,王员外恼怒,众官不悦,你怕朝堂会掀起一阵风浪。 你是天子,为了天下人操劳,你会是个好君王,可你如今已不是个好丈夫。 包括你对姑姑,你的结发妻子,也是如此,你只是累,却不曾悔。 你该悔,你该悔未曾托付过真心,你该悔不曾给她怜惜。 可是你的心太大了,容得下天下容不下这些悔。 翡翠玉石摔落便碎,只是他一念之间,一个安好的人顷刻便能被挫骨扬灰。 我是后宫之主,我应尽职尽责,我会查清楚,给已故的王贵人一个说法,给失去孩子的楚美人安抚。 我眸光微寒,肃然道,“皇上已说此事交由本宫处理,苏大监是觉得本宫做不了主?” 苏大监微微一惊,压低了声音,在我身侧道,“皇后娘娘莫要为难奴才。” “苏大监,你此言何意?”我拂袖向前进一步,正巧瞥见内室一只下垂着的手。 苍白的颜色,与被褥的锦绣织锻颇为不搭。 我出宫时正是寅时,此刻已至卯时。已过了两个时辰,她死了,她在哪一直躺着一动不动,而皇上只带了个太医来诊断,诊断了两个小时。 她的眼睛,此刻是闭着还是睁着的。 我咬着牙,嘴唇微微颤抖,“传我的令,即刻安置好王贵人,告知王员外,尽快安葬。” 苏大监似要张嘴再说些什么,看到我眼里似是想要杀人的怒火,便噎了回去,回了道,“是。” 我平复着怒意,敛容道,“李太医,先回去吧,回去后好生想想,多翻些竹简,看看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弄清楚了,即刻告知本宫。” 李太医似是突然缓过来神,惊慌地颤了颤,似有些懊恼而又悔恨,但终究是保住了这条命。 他拖着年迈沉重地身体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老朽,叩谢娘娘。” 他的声音夹杂着抽泣,本就满是皱纹的脸此刻脸上的纹又因百感交集拧成了一团。 “娘娘!”苏大监面露急色,忙上前道,“娘娘不可……” “李太医,下去吧。”我摆了摆手,他紧紧咬着嘴唇,眸光里蕴含着死里逃生后的庆幸与恐惧。 见李太医起了身,苏大监忙向门口皇上留下的护卫使了眼色,那两个护卫眼色互换了一下,犹豫片刻随后便拔出了剑,拦在殿门口。 “放肆!”我怒道,“这宫里究竟是谁做这个主!” 苏大监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可我才是皇后,才是主,刚下的令竟被他一个眼神驳回了。 殿门口两个护卫闻言脸色大惊,忙跪下,不敢再抬头,“娘娘息怒。” 李太医颤了颤,似是又陷入了绝望,他重重地跌下了身,不再做声,只是睁着眼睛,像是要使劲全身力数向殿外看着。 他认定自己没有了生路,贪恋着殿外的光,殿外的暖阳,拼命想着殿外他的亲人,他的家,似是要用尽一生的力气。 苏大监沉声道,“皇后娘娘,李太医有进无出,是因他冒犯了皇上,冒犯了娘娘,是要被当既处死的。” 我冷声道,“苏大监,你可知,你此言,才算是冒犯了本宫。” 在这宫里,最卑微,不过是人命。 苏大监脸色霎时苍白,“娘娘……” “李太医,起身回去,弄清楚了,即刻告知本宫。”我再次下达命令,语气强硬不留余地。 李太医深深地回望了我一眼,他的上下唇齿相互颤抖着,口齿不清地念叨了什么。 殿门口两个侍卫不敢抬头,只能任由太医出了宫。 苏大监见他已然离去,微微惶急,却不敢做声。 我见此刻莺姑正好回来,便吩咐道,“莺姑,命人搜查萱宁宫,不放过一寸土地,务必好好搜查,若有可疑物品立即告知我。” “是,娘娘。”莺姑忙应道。 苏大监脸色更白了些,“娘娘,此事交给臣来做便好。” “不必了,”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出了萱宁宫,这阳光还是好的,我深深歇了口气,转身回望殿门,昨日我来时,这里只是有些静,还是有些生机的,只是现在,这萱宁宫里里外外,全都是死气沉沉。 皇上封锁消息,只会防患一时,若要平复朝廷大臣的心,定要先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皇上这样拖着,总归是不行的。这些事情,总要有些解决的法子。 萱宁宫的花开着,却看着像死了。 我大步离去,忽地又走到了昨日与许之什相见的亭子。 这里花开的真好,却没有一朵比昨日的好。 昨日的少年又浮入脑海,若每日风平浪静,若每日闲庭看花,听琴煮茶,没有纷纷扰扰,没有乱乱糟糟,有他,有花,有茶。 我怔了片刻,莺姑轻声问,“娘娘,怎么了?” 我缓过神,摆了摆手,旋即道,“没事,去秦美人那。” 莺姑闻言疑惑问道,“秦美人?娘娘怎突然想去那里?” 我微叹口气,“过去看看罢了,有些事情,我不太明白。” 第十九章 清芷宫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______王昌龄 愈接近秦美人的清芷宫,我脚步愈慢了些。 已至宫门,我停下脚步,清芷宫的宫门正开着。 我在宫门口踱步,莺姑诧异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故作平静,应道,“没,没事。” 我咬了咬嘴唇,看着清芷宫的红砖绿瓦,叹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那日秦璃与我说和她一起查明此事时,我了断拒绝了她,如今我又上门来找她说此事,终是有些难以启齿。 “皇后娘娘。”刚走进宫门没多久,秦璃便已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她温和地笑着,神色从容,似乎一点也不奇怪我为何而来。 这清芷宫的宫人竟通报的这么快,可我才走进来,秦璃便出现了。就算是去通报,往来也是想要些时间的,这一小会儿,是远远不够的。 除非,她早就在等我。 她已经猜到了我会来,那她也必然知道我来所为何事。 我轻声道,“秦美人,你知道我要来?” “怎么会,臣妾怎会知道娘娘要来,只是方才正在那边玩乐,”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池,柔声笑着继续道,“恍然间竟瞥到了娘娘来了,我便赶紧过来了。” 我眉毛一挑,温声笑道,“哦?这样啊,那本宫来可扰到美人玩耍?” 她笑了笑,声如黄鹂般悦耳,“怎么会呢,娘娘来,臣妾自是极其高兴了。” 世上竟有这般美的女人,她眉如翠羽,肤若凝脂,双目回盼流波,素净而不失娇媚。她气若幽兰,让人离不开眼睛。 我竟是看一个女人的容貌看呆了。 “娘娘?”秦璃脸颊似是浮起阵阵红晕,淡淡的,更加娇媚了些。 “啊?”我缓过神来,柔婉一笑,“只是看美人看呆了。” 秦璃脸颊上的红晕更明显了些,我俏声笑道,“美人这是怎么了?” 她一只玉手轻抚上脸颊上的红晕,嫣然一笑道,“只是被位很美的人一直盯看,有些害羞罢了,过会儿便好了,娘娘莫要担心。” 气氛变得更加欢愉了些,我敛了敛笑容,温声道,“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女子。” 秦璃嗔道,“瞧娘娘说的,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臣妾一样。” “那也许今天的衣服衬的璃美人更好看了些,又或许是这清芷宫的景更美些,也或许是,今日阳光明媚……” 她温声打断我道,“娘娘,那是之前未曾好好瞧过罢了。” 莺姑与她的贴身丫鬟青言闻言偷偷笑了笑,我望向清池那已摆好的一桌茶点,笑了笑,温声道,“今日本宫总算可与秦美人饮茶赏花了。” 她笑了笑,作礼邀我,“娘娘,请。” 清芷宫有一处清池,有长廊架于小池之上,说是长廊,却也只是小池的长度,走个几十步也就到了尽头。不过却显得别致。 秦美人将茶点设在了小亭上,有些精致的小糕点,而桌上的茶,用极其雅致的茶具乘着。 “娘娘,请坐。” 我坐下身,微微笑道,“这茶可是寻华茶?” 她便坐边笑道,“娘娘猜对了,正是寻华茶,这可是臣妾珍藏好些时间的,一直舍不得煮了喝,托娘娘的福,今日终于可以细细品品了。” 她定是早就预料到我会来了,我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小口轻声问道,“不过本宫还是想知道,秦美人是如何肯定本宫会来的。” 她微微笑道,“哪有什么肯定不肯定,臣妾只是赌一把罢了,若娘娘没来,臣妾这寻华茶只能独自一人饮完了。”说着便端起了白玉杯,正欲饮下却忽然停下道,“还是被娘娘猜到了。” “秦美人猜到了本宫来,那定是知道本宫是为何而来了,是吗?” 她抿了一口茶,轻声道,“倒不是很清楚,却知道一二。” 我眼眸微转,我定是不愿说出来的,便道,“秦美人不妨说来听听。” 她笑了笑,柔声道,“娘娘,那还请恕臣妾直言。” “但说无妨。” 她忽地认真了起来,沉声道,“今早宫里出了不幸的事,娘娘以为这两者会有关联吗?” 我怔了一下,惊叹着这个女人的聪慧,她竟知道的这么快,她竟也猜到了两者间是有联系的。 “接连两天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楚美人一事本宫还以为只是巧合,可今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怕是人为了。” 她蹙了蹙眉,“那娘娘可有猜测是和人所为?” “不知。”我摇了摇头,“秦美人可是猜到了是谁?” 她微叹口气,“没有,此事蹊跷的很,臣妾只是得知这些事,再加些自己的猜测,臣妾没有事迹的调查,也是毫无头绪。” 她是想借助我的力量去调查,毕竟她只是后宫嫔妃,没有实权,也没有资格去调查,但我可以。 我温声道,“本宫可以助你调查,秦美人若是所需与本宫说便是。” 她秀丽的眉得以舒展,舒了口气,柔声道,“有娘娘相助,此事定会很快查清。” 我饮下一杯茶,点了点头,叹声道,“早些查清,早些解决,宫中大概便会太平些吧。” 她柔声安抚我道,“娘娘莫要担心,总会好的。” 秦璃是个极其聪慧的人,她不会耍妖姬那样的心机手段,不会像某些嫔妃一样暗地里勾心斗角,她每日只是淡淡的,品着茶,赏着花,偶尔发挥一下自己的聪慧,帮皇上分析些政事。 她过的极其闲适,这样淡淡的生活,也许只会在这清芷宫见过吧。 与她合作,我会极其顺心。 她会想到许多我想不到的东西,而对于这宫里的人,她了解得定比我多得多。 这样一来,我用我的身份调查,她用她的聪慧去思考,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我轻声应道,“恩,不知为何,总觉得秦美人这寻华茶比本宫宫里的更耐人寻味。” 她笑了笑,柔声道,“那是自然了,娘娘在宫里一人品茶,怎会品出些意思,这寻华茶的回味甘甜,却常有人将它一饮而尽,当做普通水喝了,却不知这茶有多珍贵。” “秦美人似乎很是喜欢这寻华茶?” “臣妾喜欢,娘娘上次不是便已知晓?” 眼前的这个女人,笑容纯粹而又干净。 我含笑道,“本宫现在只是更确定了些。” 与她喝茶,心情是极其愉悦的。 第二十章 空待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谁分含啼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 ______王昌龄 与她边饮茶边聊了很多,清芷宫的风轻轻地,拂过我发髻。 原来她本非官宦人家的女儿,也是难得,她身上的灵秀气质若没有民间的秀丽山水,她身上的率直无畏,若在每日规矩的府邸里,是万万不可能养成的。 她这样的柔情,若没有民间的暖心人情,是养不成的。 这样一个任何没有家世背景的女人,在这后宫,安安稳稳走到这个地步,她靠的是什么? 她也许只是拥有皇上的钟爱吧。 皇上独爱她,却做了一副雨露均沾的模样,不过于宠溺,不过于奚落,这样一来,无人嫉恨她,无人欺于她。 我只能想到,是皇上在一路保护她。 为什么,深爱着的两个人,不能正大光明地爱,不能厮守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尽自己所有,去爱。 世间男女千千万万,成眷属的有情人又有多少。 也许,这便是世间爱情的常态吧。 相爱的人会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因为外界,因为自己。或是家世,或是人格,或是父母之命,或是媒妁之言。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心骄傲而又不想低头,所以便错过了。 爱情是个稀罕物,我想要触碰却不敢沉溺。或许我触碰过,或许那少年会是我今生所爱,或许那少年是我的爱情,是我不可以错过的一生。 或许吧,可我的一生,我没有权利去选择。但是秦璃可以。 她儿时定是欢愉的,她定经常可以吃到甜甜的糖葫芦,她定是可以在开心的时候随意奔跑无人会责怪她,她定是可以大口吃饭,她曾定是有个无所顾虑的童年。 她可以去选择,一个自己想要的生活,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一个自己爱的人。 我忍不住问,“秦美人,当初入宫,你可是愿意的?” 秦璃沉吟片刻道,“不瞒娘娘,臣妾自小失了父母,幼时生活维艰,六岁时学了些手艺去了在裁缝铺里当了个小绣娘,也能勉强维持自己生存,只是臣妾万万想不到,裁缝铺老板娘见我孤苦伶仃,便把我卖入了青楼。”她的声音平静自若,毫无隐晦之意。 我心声诧异,她竟是烟尘女子,我是如何也想不到的,这样一个清丽可人,竟曾出身烟花之地。 “青楼这种地方,暴露了太多肮脏与人性,有人为了钱财不顾一切,有人为了欲望不惜散尽千金。那些年,我已见惯了。”她微叹口气,沉声道,“好在我年纪尚小,不用像其他女子一样做那等事。老鸨只是让我学习琴棋书画,只是她的想法,我是极其清楚的。我从六岁开始为她表演歌舞'',开始为她表演歌舞'',那些男人们看腻了寻常表演,便对我感到新鲜,所以许多人都是会常来的。人们总是这样,贪婪而又有欲望,即便我还是个小孩子。他们的欲望充斥了整张脸,我要与他们作聊,没办法,他们花了钱,我只能听着。这群虚伪的人,总是以为我只是个孩子,便总在我面前炫耀他们的权势地位,我听着虽是会有些时候心烦,但有些时候他们自以为是的样子,真的很好笑。“她笑了笑,”老鸨的收入也渐渐多了起来,于是发展越来越好,才有了如今的阑珊。” 我忽地打断她,“阑珊?” 她微微一笑,似是早已释然,“是啊,十五年前阑珊只是个微小的青楼,如今竟都扩建的如此有门面了。” 我笑吟吟道,“阑珊如今可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了,想不到阑珊的繁华,还是因秦美人。” 秦璃眼里似流转着些情意,她眼波微微荡漾,轻声道,“并非因我,是因皇上。” “皇上?”我疑惑问道。 “七年前,他微服私访,去了阑珊。那年我十四岁,在阑珊待了八年,那时我已在那学成了琴棋书画,身子骨也已长开,那年我遇上了皇上。他去了阑珊与我共饮酒同作诗,那时便觉得他不一样,同那些俗人不一样,他才配得上那一声公子。那时我是心悦他的。”她眸色暗了些,继续说道,“我那时才十四,还未,还未及笄,老鸨见他出手阔绰,便琢磨着将我的初夜卖与他,好赚个大钱。我那时听到后怕极了,可皇上是个好男人,他未答应老鸨,还赎了我的身,将我带回了宫里。他一下子给了阑珊一百年也赚不到的钱,钱财多了,阑珊自然也就大了。” 我掩唇笑道,“想不到秦美人与皇上还有这样一段,与话本里说的一番,如今竟在本宫身边发生过。” 她盈然笑道,“娘娘说笑了,臣妾那时一心想逃离阑珊,未曾想过宫里是这番光景。他将我带回了宫,我以为他是心悦我的,却没想到,他将我带回了宫,封了个名号,却再也没有来见过我。”她神色似是有些伤感,那时的她独守空宫,孤身一人与明月做伴,她那时定是难过的。 “那时也没有人注意过我,没有人在意我的存在,我像是沉寂在了宫里一样。”她忽地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后来不知怎地,我及笄那年,他升了我的位分,赐予了我清芷宫,时常会来与我说话,我那时想,他总算是想起了我,他总是心里有我的。这样一想,那时的空守一宫,也不算是太过伤心了。” 我沉思片刻,原来,皇上与她,曾是这样的。 皇上带了一个不明来历的民间女子回来,若是太过宠溺,怕是会招来更多的麻烦,她的安危,定是不保。 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怎么在自己的事情上,便想不通了呢。 皇上对她,是有真情的。 只是他身为帝王,不敢随意将心交于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他冷落她,看她是否有异心,他冷落她,其实也是保护她。 后来封了她高的位分,赐了清芷宫,也是想让她安安稳稳的在宫里好好过日子,让她过的再好一些。 第二十一章 夜凉 霞散绮,月沉钩,帘卷未央楼。夜凉河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 瑶阶曙,金盘露,凤髓香和烟雾。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 ______夏竦 秦璃是被幸运眷顾的人,在旁人那看似悲惨的经历,于她而言,都随风远去了,于她,虽被买入青楼,却在那几年时间精通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她是何其幸运,也许,这一切无关幸运,也许这些幸运,都是她自己创造的。 在阑珊,秦璃靠自己的本领活得精彩,在宫里,她有皇上的庇护,她不招惹是非,自是没有是非前来招惹她。 安然至今,说到底,还是因她自己。 已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在与她的交谈中,我丝毫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只是可惜了说话间的功夫,这上等的寻华茶,竟已凉了,我可惜道,“秦美人,茶要凉了。” 她伸出玉指,轻轻端了一杯茶,端到嘴边触了触,眉头微蹙道,“怎地这会儿功夫,茶便凉了。” 秦璃怜惜地看着桌上的茶,却缓缓露出一抹笑容,她温声道,“也不算可惜,与懂茶懂心的人一同喝,就算是没喝完,已经共同经历过,便已经足矣。” 我听罢会心一笑,听她这样言,我便也觉得不算可惜。 我欲起身回宫,笑道,“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 她起身欲相送,走到我身边道,“娘娘不在臣妾这用午膳吗?” 我宛然笑道,“不了,总是不能一直叨扰秦美人的。” 她急应道,“怎会是叨扰,娘娘知道的,臣妾自是极其喜你来的。” 我温和笑道,“本宫也喜你这清芷宫,只是本宫终还是有个锦绣宫要回的,王贵人一事未了结,本宫自是会常来叨扰的。” 来这清芷宫,自是极好的。 她会心一笑,“那臣妾也不强留了,王贵人一事还请劳烦娘娘了。” 我微微正色,肃然道,“秦美人放心,本宫自是要好好查明此事,给后宫一个太平。” 王贵人平白丢了条命,楚美人失了骨肉。这后宫连着的两桩没有缘由的惨案,让人不由心生颤栗。 我定是要查清的,为了后宫安宁,为了自己的职责,为了这世间,不再枉死无辜的生命。 回到宫里,我左右思索,始终想不通计划这些的人,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目的。 此刻王贵人的事皇上已交与了我去查,我倒不如先从她萱宁宫开始查。 我唤来莺姑,交代她,“莺姑,派人搜查萱宁宫,就说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不放过一丝角落,若有发现,即刻告知本宫。” 莺姑应道,“是。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我摆了摆手,带着些疲惫回道,“今日午膳不必准备了,本宫没有胃口,实在是吃不下去。” 莺姑关切道,“娘娘,多少也吃一点,您早膳便没来得及吃。” 我起身软软地走向软榻,疲惫道,“无妨,本宫乏了,下去办吧。” 莺姑将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行礼告退。 秋风凉凉的,院子里的月亮弯着钩,再睁开眼竟是晚上了,身子乏的厉害,实在是不想起身,奈何肚子已叫起了板。 夜里的风凉凉的,我欲起身刚探出半边身子便开始瑟瑟发抖着,冻的打了一个哆嗦,我霎时便缩了回去。 我沉声唤道,想要大声呼喊却发不出声来,“红月,红月……” 无人答应,我的身体冷的打颤,怎么会那么冷? 我扯着被子,爬下了床,再次呼喊道,红月!红月! 声音低低的虽是没唤来红月,却见到了莺姑。 莺姑急促地跑了进来,担忧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娘娘脸色怎地如此。” 她见我不说话,更加担忧了些,急扶了扶我,刚一扶着,她道,“娘娘身上正在发热,太医开的药娘娘是否是忘了吃?” 她若不说,我都要记不得自己生了病,这些天实在是忙,也将吃药一事抛在了脑后。 “本宫竟是忘了……这天怎地这样凉……”我迷糊道。 莺姑扶我回了软榻,又抱来了一床被褥,盖在了我身上。 “娘娘不是夜里风凉,是您病了,您好生歇息,奴婢去烧些药给您。”她为我整理好被褥,便起身出了屋门。 好冷好冷,我想家了。 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任着泪水浸入被褥,这宫里,怎如此地冷。 心冷,人也冷。 我竟是忘了自己感了风寒,这两日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我竟耽搁了自己的身子。 片刻,红月便端来了热茶,关切道,“娘娘先喝些热的,莺姑去熬药了,奴婢刚刚醒来……”她睡眼惺忪,想必是刚刚被叫醒。 她扶我做了起来,她端起热水,送到我唇边,我缓缓接过,刚上嘴还被烫了一下,我颤了颤,抿了抿烫着了的嘴唇。 我轻轻吹了两口气,便一鼓作气将它喝了下去。 一阵暖流,好暖好暖,我缩回了床,紧紧盖着被褥。 喝些热水,暖了许多了。 我又闭上了眼睛,不再想说话也不想再听人说话。 是极其累的,我虽也不知道是怎地,就是一味地不想起身。 霞散绮,月沉钩,帘卷未央楼。夜凉河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 瑶阶曙,金盘露,凤髓香和烟雾。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 月沉沟,凉凉的风吹过圆钩。 我想,或许明日一早,便会好了,便会不难受了。 红月轻轻晃了晃我,“娘娘莫要睡着啊,莺姑熬的药应该要好了,娘娘此次必须要将药喝了再睡。” 正说着,莺姑便领着端药的丫鬟进了来,她欲扶我起身,“娘娘,药煎好了,起来喝吧。” “嗯。” 我起身,睁着迷糊的眼睛,判断着药的位置。 药是极苦的,我皱了皱眉,才喝一口,便不愿再喝下去,抱怨道,“这药太苦了。” 莺姑劝道,“娘娘,到底还是身体要紧,快些把药喝了身体才能好过来啊,是不是?” 我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含了几口药。 “药怎么这样的苦。”我嘟囔着。 第二十二章 望君王 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 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遥窥正殿帘开处,袍袴宫人扫御床。 ______薛逢 我忍着苦味,一股气喝了下去,想着一口气喝完总是比一口一口咽下去会好受得多。 红月递上帕子,我轻轻试过嘴边残留的药,又躺了下去。 盖紧了被褥,恍然间,闭上了眼睛,我似是又看见了那个我最爱又想念的人。 可是天忽然间,恍然间黑了,恍然间只剩秋风簌簌,恍然间只剩孤身一人,只剩回想与孤单。 我竟又梦见了阿娘,又梦见了黑暗与孤单。 “衣儿,你快跑啊,不要再回去了!别回去了!”这个地方好黑好冷。 “阿娘……阿娘……阿娘不要丢下衣儿……阿娘不要……衣儿好冷……”我呢喃着,双手紧紧抓着袖口,“不要走……”我看到阿娘在黑暗中渐渐消失,自己又无能为力。 我颤了颤我的身体,在梦里似是要去追赶母亲的身影,似是要拼尽全力。 可是我触碰不到,我永远也触碰不到。 “皇上,皇上,娘娘还在休息呢!”恍然间竟听见了红月的阻拦声,怎会这样的吵? 我眉头蹙了蹙,努力着睁开眼睛,伴着刚起床的迷糊,伴着身体的不适,我无力却又好像拼尽了起身力气。 “怎么了?” 无人应我。 “这是怎么了?”我在心中问道,锦绣宫一向是静静的,今日是怎么了? 是谁来了? 我皱着眉头,想要爬起来,房门却猛地被打开了。 来人无善意。 我大惊,瞥到房门的那一抹金黄色。 竟是皇上。 “皇上。”我欲起身行礼,却不慎摔下了床。 腿磕在了床两头的木板上,我下意识地嘶了一声,无人顾我。 这猛然间的疼痛让我暂得清醒,我颤了颤,皇上这是怎么了? 他脸色似是极其不好的,这是怎么了? “衣儿,你快跑啊,不要再回去了!别回去了!”这个地方好黑好冷。 “阿娘……阿娘……阿娘不要丢下衣儿……阿娘不要……衣儿好冷……”我呢喃着,双手紧紧抓着袖口,“不要走……”我看到阿娘在黑暗中渐渐消失。 又想起来了自己的那阵梦,一阵委屈不由得涌上心头。 似有泪水在眼里回转,我忍住,咬了咬嘴唇。 这一大早,他来锦绣宫发什么脾气。 秋风簌簌,房门开着,凉风吹过我单薄衣衫,我打了个颤。 我怯声问,“皇上,可有事?” 他冷哼一声,“皇后娘娘过的还真是安稳。” 我闻言不禁感到疑惑,带着一些害怕道,“皇上这是何意?” 昨日早上他分明还好好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怒道,“皇后娘娘还在装作不知道?自你入宫以来,宫里就没太平过!” 他这是何意,我以为,他是信我的。 昨天早上,分明还好好的。 我转念又想,莫不是今早又发生了什么。 我眼角含泪,不卑不亢道,“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一直尽心尽力地维护后宫太平,皇上,您应该是知道的。” “你入宫第二天,楚美人流产,我的骨肉没了,你入宫第三天,王贵人去了,你入宫第四天,”他眼神忽地变得凶狠了些,“你入宫第四天,朕的秦美人,朕的秦美人竟也出了事。”他声音忽地有些颤抖,我看见了他眼里的血丝,眼里的怒气,还有眼里的难过。 秦美人是怎么了?怎么会。 我抓着床边,竭力站了起来,担忧道,“秦美人发生了何事?” 他怒我,他以为是我做的,他难过,他爱的人出了事。 我心里恍然变得很慌,秦美人会出了什么事,她昨天不是好好的,她怎么会出事,我们还要一起调查这些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也出了事。 “璃儿到现在还没醒来,她到现在还没醒来。”皇上声音颤抖着,眼角湿湿的。 “怎么会这样……”我担忧,她怎么会出事,我慌张,她出了事,我该如何再查下去。 他望向我的眼神冷漠,沉声道,“皇后,你去了萱宁宫,王贵人便失了性命,你去了清芷宫,璃儿便也出了事,皇后娘娘,你可真是个好皇后,既然你去过的地方都会出事,那你便好好呆在这锦绣宫吧。” 我心头一凛,他要禁我的足,他让我一直呆在锦绣宫,一直,他好狠的心。 脑海里回想到我入宫的第一天,他的温柔,他的善解人意,那天那个对我温声说话的男人,如今眸光冷漠,还含着杀气。 原来,他本就是帝王。 他本就是帝王,本就是阴晴不定的帝王。 我恼他,恼他不查清楚便将所有罪责,都盖在了我头上。 我咬了咬牙,沉声道,“臣妾没有做过的事,臣妾也不会承认,可皇上凭什么要禁臣妾的足,臣妾没有犯罪,臣妾明明什么都没干。臣妾平白被冤枉,臣妾难道心里就不会难过了吗?” 他眸光寒冽,像刀子一样刺向我,“皇后难过,可曾想过那些受害的人。” 我打断他,“可那又不是我做的!” 他喝道,“你放走了李太医,还通知了王员外,你又可知你所做,朝堂已乱成一团,你说你事事为后宫太平着想,你说你尽心尽力,依朕看,你是想扰乱朝纲,祸国殃民!” 他说我祸国殃民,扰乱朝纲。 这八个字在我脑海里不听回旋,攻击者我骄傲的内心。 我低声道,“皇上,臣妾不懂朝堂上的这些,臣妾只知道,王贵人去了,自也是希望父母相送,早日安葬。” 他怒道,“皇后说的轻巧,人已去,若不如此,朝堂难以安定,众臣若不团结一心,苍然若得了空,要牺牲的,会是更多的人!” 说罢便拂袖离去,我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房门口,望着未国的君王,他顾了黎民百姓,去终是未顾到这每个人的心。 望着他大步离去,我似是听到了宫门被紧紧闭上,秋风吹动着我身上的单衣,吹拂着我凌乱的头发。 房门外空无一人,诺大的锦绣宫,似是只剩下了我自己。 此刻的心,比秋风还凉。 第二十三章 昼长 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 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遥窥正殿帘开处,袍袴宫人扫御床。 ______薛逢 他是君王,他顾的是大家。 我是女子,我顾不了这么多。 你若怪我,那便怪吧,你是未国的王,你自是要顾大家的。 诺大的锦绣宫,怎地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手扶房门,呼喊着红月与莺姑,无人应。 他是想让我一个人,独守空宫? 我重重跌倒在地,心仿佛跌到了海底。 莺姑果然,始终都是皇上的人。 可我没有做过这些,她是该清楚的啊。我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秋风簌簌,吹冷了我的心。 单衣袖口被凉风吹起,寒意袭满身。 我在风里瑟瑟发抖,头靠在门框边,眼泪不自觉地流下。 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本是充满斗志地想要去查清这些事,可是突然间,锦绣宫空了,我不知清芷宫发生了何事,我更不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皇上的心,未国的君王,在想些什么。 他禁了我的足,这锦绣宫里,除了我竟一个人都没有。 我偎在门框上,如今,我还能再做些什么。 这锦绣宫,与冷宫有什么区别。 冷宫尚有宫人在,我这锦绣宫,竟只剩我一人。 我手紧紧地抓着门框,用尽全身力气起了身,将房门缓缓关上,一步步沉沉地移到了软榻旁。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眸中没有一丝光亮。 就在刚才,未国的君王,断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曾以为,我拥有丞相府,可以依附父亲的权势,就算犯了什么错也可以被他庇护。 可我错了,大错特错,错在我看轻了人心。 他是君王,他会看在父亲的薄面上与我客客气气,他会看着丞相府的权势上与我相安无事。 我以为会是那样,可这次出事的,是秦美人,是秦璃,是他爱的女人。 果然秦璃在他心里,是极其重要的。 因她,谨小慎微的君王失了分寸,他将怒气全都撒在了我身上,他爱的女人出了事,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丞相府,什么权势。 这个因爱而乱的君王,仅仅凭他一句话,我要在这锦绣宫,孤身一人。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却要背负着这些。 凭什么?你有你所爱,你有你所在乎的事,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天下苍生,你又何曾在乎过那些被牺牲的人。 而如今,没有一点证据,仅仅是你猜疑,你便突然来怪罪我,责备我,指骂我,伤害我。 就算是他在那一瞬间以为是我做的,他来了,他来了锦绣宫,他禁了我的足,撤走了所有的人,而红月,此刻在哪里,我全然不知。 真是可笑,我竟连护她周全的能力都没有。 我跌跌撞撞地躺上了软榻,头又晕又疼,我下意识地想唤莺姑,唤她来,刚一出口,便又想起锦绣宫已经空了,她不在了,也许她又回到了皇上身边,也许她去了别的宫里。 锦绣宫空了,静的可怕,我刚刚的呼喊,显得多么刺耳多么讽刺。 皇上,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我委屈,也愤恨。 我委屈自己平白被盖了杀人之罪,我愤恨他因他一时之怒便对我如此心狠。 就算与我无旧情可念,就算与我只相识几天,可你终是娶了我的,这原来在你眼里,没有一丝的分量。 原来,这便是宫,这便是就算原地不动,也可能下一刻就会死无全尸的地方。 原来,这一切,都抵不过你眼里的她。 我是为秦璃感到高兴的,这个带她回宫的男人,定会给她依靠,定会给她足够幸福,因为他爱她,他在乎她。 秦璃定不会有事的,她不会出事的。她是如此谨慎聪慧的一个人,她不争不抢,不出风头,她会惹上谁,不,她不会惹到别人,她这样一个淡然的人,怎么会惹来这些。 又难道,这接连的三起命案,都是同一个人策划的时候 这后宫的暗波汹涌,可怕的让人心颤。 明天,又会发生什么。 我望着房梁上的雕花,外面的一丝阳光透过窗照到雕的牡丹花上,砖红色的雕花反射出光点,却愈发显得没有一丝活力,微亮的房梁与昏暗的角落对比,锦绣宫愈发显得苍白无力,愈发没有生机,愈发讽刺了些。 我闭上眼,惨案,什么时候会降临到我的头上。 若我是被伤害的那一方,是不是就不会被人平白怪罪。 脑袋昏昏沉沉,我已经想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我不知道我还应该做些什么。 我闭上眼,却如何也睡不着。 可我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我没有力气梳洗,没有力气去找药,没有力气再想这些乱乱糟糟的事情。 我用手摸出枕下放着的一小面铜镜,拿起了它,它与我手差不多大,好在此刻,我还能举得动它。 我透过铜镜,看着镜子里憔悴的面容,此刻的脸上,充满了绝望,我扯出一抹笑容,却显得愈加凄惨。 若对着镜子,我也不是只剩我自己了吧。 我闭上眼,不忍在看镜中留着泪的凄惨的面容。 昼长夜短的时节里,我没有力气去感受漫长无力的白天。 若是一直躺着,是不是就不会再难过。 可肚子,此刻已经咕咕叫。 又饿又冷的感觉又充斥了我的心,上次这样难过,还是在那时母亲离我而去。 在我十四这年,再次感到了孤身一人,冷的发抖,饿的发颤的感觉。 我想下床,想去找药,想去找些吃的。我想喝水,可我没有一点力气。 我拽着床边,欲站起身,却不慎跌落,头砸到床骨,我似是突然没有了知觉。 我跌在冰冷的地面上,动弹不得。 这个白天,怎么过的这么短,是不是,到了晚上的时间,睡着了就会变得好多了。 这个白天,又冷,又难过。 不知是过了多久多久,身体似是被暖了起来,好温暖的感觉。 我朦胧间睁开了眼,我是什么时候躺到了床上,我似是看见了一个少年,一身黑色的衣服。 他穿着夜行衣,背对着我,在那边装着什么东西。 是他吗,会是他吗,这是我的梦,还是幻想? 若是梦,就让我沉浸在这其中的温暖里吧。我不想,我不想再醒来了。 第二十四章 秋声 残叶翻浓,余香栖苦,障风怨动秋声。云影摇寒,波尘锁腻,翠房人去深扃。昼成凄黯,雁飞过、垂杨转青。阑干横暮,酥印痕香,玉腕谁凭。 ______吴文英 秋风愁起,乱碧间风声飒飒。 那是谁? 身形与他是极其相似的,我痴痴地望着,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来。 我分明是记得闭上眼睛之前,我还靠在门框那,衣衫单薄,可现在,我躺在软榻上,盖着两层暖褥,很温暖。 他似是要走了,我模糊间看到他合上了箱子,提在手上,似是准备走了。 我欲起身,却再一次不慎跌下了床。 那人听到声响,忙放下箱子,跑去扶我。 当他渐渐靠近,我才看清了他的脸。 剑眉星眸,却是个温柔的模样。 竟是他。 他关切问道,“娘娘可有摔着了?” 我不应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黑衣人。 他扶我起身,前后检查着我是否有被摔着。 “江太医?”我是有些失望的,我掩下眼中的情绪,语气却不受控制地流露出自己的内心。 要是他,该有多好。 “怎么是你。”我敛下眼眸,抽回了被他搀扶着的手,他似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波动,微微笑了笑,温和而又不失分寸道,“娘娘,微臣来的唐突,吓到娘娘了,还请娘娘降罪。” “江太医何罪之有,只是本宫未曾想到你会在本宫这危难时刻出现,本宫也没想到,会是你来了。”我笑着回应他,语气却是淡淡的。 本宫未曾想过,会是你来了。 本宫相见的人,终是没有如梦般出现。 他眸里淡淡的,却又好像藏着闪烁的星光,转瞬间已再也看不见,他温和笑道,“娘娘忘了,微臣今日是要来复诊的。” 这太医院,竟有复诊一说? 我竟是从不知的,也未曾听他人提起,想必这江太医是以为我初到宫里,对这些事情了解的不会怎的周全。 可我到底,还是为入宫做了些功课的。 我含笑,“江太医说笑了,本宫竟未曾得知宫里诊治会有复诊,竟还要穿着夜行衣?” 他面露尴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睑,随后又睁了睁眼,低声道,“娘娘,锦绣宫门被侍卫守得死死的,微臣别无他法,只好这样进来了。” 他为什么要来?仅有一面之缘,我与他并无任何恩惠,并无任何关联,他怎会冒险前来? 我不禁更加疑惑问道,“江太医怎对锦绣宫如此关切。” 他眸光躲闪着,低声道,“医者本分如此,病人一人未好,医者日日难安。”窗口的凉风拂过他竖起的发,褪下太医的衣裳,他这个样子,也是极其俊逸的。 锦绣宫冷冷清清,空空荡荡,却还有一个活人在这,与我说话。 若没有他,我如今怕是醒不来了。他若没来,也许我已在凉风里靠着门框冻僵了,他若没来,我也许就这样衣衫单薄,就这样面容憔悴,就这样没了神色了。 他来了,他救下了我,他将我从寒冷移到了温暖,他医了我的病,我自是应该感谢他的。 只是他医不好的,是我的心病。 但似乎现在,我却觉得刚才我所不能忍受的冤屈,此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总会好的,病会好的,这些事情也会好的。 想到这里,我由心而笑道,“若没有江太医,本宫如今,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臣见到娘娘时,娘娘已倒在门外,只穿了里衫,发髻凌乱,面色苍白,嘴唇已经没了颜色。”他喋喋道,似是在汇报病情一样。 这样惨的一面,竟被他见到了。 我欲转移话题,笑着道,“江太医怎敢冒这么大的险来此时的锦绣宫?” 他似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话里的不合适,尴尬笑道,“娘娘,您那日救下的李太医,是臣的亲叔伯,叔伯与我说了您,他与我说,要不顾一切地去还恩,娘娘此时有难,便也是臣替叔伯还救命之恩之时。” 那日在王贵人宫里的李太医,竟是他叔伯?怪不得,这江太医今日与我说话的语气与前几日与我诊治时说话的语气,神情,似是有些不同的。 那天的他恭恭敬敬,格外地重视着礼节。今天的他仍是恭恭敬敬,却总是在笑,温和的很。 我豁然笑道,“哪是什么救命之恩,只是看不惯这宫里的行事作风罢了。” 照苏大监这样的杀法,这太医院的太医。迟早被他杀光。 他是因我那日救下李太医才来的,这样一来我倒是放心了许多。 在这战战兢兢的日子里,我早已不相信会有人真心对一个人无条件地好。 我早已不信了。 他见我笑得开心,也一同笑着,“娘娘性情爽朗,倒是难得。” 爽朗?我怎会是个爽朗的人。 我微微笑了笑,感谢道,“不管怎么样,这次若没有江太医,本宫怕是真的难度过这一劫了。” 他仍然是温和地笑着,如松间温暖的阳光,“娘娘,臣只是做了臣份内之事,娘娘既然让臣来为您诊病瞧病,那为您诊治,是臣的职责,娘娘不必介怀。” 我轻声应道,“依江太医如此说,本宫也只是做了本宫的份内之事,本宫身为后宫之主,本就该维护后宫安稳,江太医也不必介怀。” 他抬眸,对上我的眼睛,却又赶紧低下了头,理了理神色,眼中似有怜惜道,“像娘娘这样的贤良之后,实在不该受这样的罚。 我微叹口气,“君心难测,本宫左右不了他的心,他若想让我禁足,我怎还会有反驳的余地。” 做的再好,也终究抵不上怀疑。 他温声道,似在劝解我,“娘娘吉人自有老天庇佑,很快便没事了,娘娘还需放心。” “借江太医吉言,本宫也相信一起都会好的。” 我衣衫单薄,发髻凌乱,却仿佛被赐予了些许自信的力量,就算如今我被禁足在宫,就算如今我只剩一个人,我也要重燃斗志,也要试图改变如今的处境。 我自是不能一直这样的,我要想办法,我还要去调查后宫里的这一桩桩命案,我的病会好的,这些事情也都总会好的。 第二十五章 春天 江太医温声道,“娘娘,这些是今晚的剂量,娘娘记得按时服用,微臣日日出入锦绣宫,总是有些不方便的。” 他顿了顿,将手里提的医药箱放到桌上来,轻轻摁了摁药箱上的一个按钮,又旋了一圈按钮,药箱忽地被一分为二,没想到这小小的药箱,竟有这样的奥妙。 只见那被分下来的一半有许多小孔,他将那一半打开,里面竟又放了个小小的鸟笼,有一只红嘴鸟静静地在用爪子挠自己的头。 他笑道,“娘娘独自一人在这锦绣宫里,定会很孤单,微臣特意给娘娘带了只红嘴鸟,娘娘无聊时也可解解闷。” 这只红嘴鸟见突然出来见了光,小小的眼睛又睁大了些,盯着我,一动不动,像是在装成一个雕像一样。 我看着甚是喜欢,这鸟儿眼周白色微黄,腹和尾下覆羽黄白色,腹中部较白,两肋呈浅黄灰色,翅下覆羽灰色,嘴赤红色,颜色显得极其好看。它一身羽毛呈橄榄绿色,有些黄色在其中,这新鲜的颜色就像春天一样,给人一种鲜活的感觉。 我被这有趣的鸟儿逗笑,“这鸟儿甚是可爱,江太医快看,它现在还在装作不会动呢。” 江太医温柔地看着那只红嘴鸟,用手轻轻点了点它的头,那只鸟儿眼珠一转,竟闭了双眼装了晕,倒在小笼里。 霎时间被这鸟儿逗的眉开眼笑,我才发现,原来快乐与笑容,都没那么难得到。 江太医笑道,“这鸟儿甚是顽皮,不过臣觉得这鸟儿好玩的很,故来带给娘娘,给娘娘做个伴。” 我含笑问道,“江太医有心了,本宫看这鸟儿可爱的很,不过本宫还是好奇江太医怎将这鸟笼置于你的医药箱里?” “这医药箱乃臣随身之物,”他将手搭在了箱子上,继续道,“只是每次去诊治带的东西装在这箱中一半便装下了,另一半闲置着,臣便想着将另一半左右分隔开来,去诊治的时候若想随身带些其他东西放在里面倒也方便。” “这一半的箱体,是为了这鸟儿专门打了小孔吗?”我指了指另一半上的小孔,小小的,不会漏出东西,却也足以保持空气流通。 他笑道,“娘娘猜对了,这鸟儿总是要呼吸的,故而臣给这箱体加了些小孔。” 我将目光放到了他身上,这仔细一看,他鼻梁俊挺,剑眉星眸,嘴巴却长的极其温柔,身为一个男子,皮肤气色竟比女子还要好,却并不显得柔媚,反倒俊逸得很。 我轻声道,“没想到江太医竟是这样细致的一个人,这红嘴鸟儿甚是可爱,江太医竟舍得将它带到本宫这。” 江太医笑了笑,温声道,“自是有些舍不得的,不过红嘴鸟儿整日和我在一起我想它也该倦了,换个新地方,总是好的。” 我伸手戳了戳装晕的鸟儿,它半睁开了眼,看到面前有人,又迅速闭上了,我瞧着可爱,又伸手挠了挠它的小肚皮,它悄悄翻了个身,只露了个橄榄绿的身子出来,两翼夹的紧紧的,浑身像个球一样。 这样可爱的鸟儿,此刻他若要将它带走,我是定会舍不得的。 他见我爱不释手,又说道,“娘娘不妨给它起个名字。” “江太医未曾起过吗?”我一边逗着鸟儿,一边问道。 他似有些不好意思,回道,“不瞒娘娘,微臣才疏学浅,一直都想不到合适的名字。” 我笑了笑,思虑了片刻,“这鸟儿羽毛多是绿色,红色的小嘴如鲜艳的花朵,全身都是春天的颜色,不如就唤它春天吧。” 他愣了愣,“春天?”随后又笑了笑,“也是挺好的,那便唤它春天吧。” 我继续逗着它,一边逗一边唤道,“春天~” 只见它缓缓扭过了头,好似向我投来了嫌弃的目光一样,我怔了一下,这鸟儿竟如此有灵性,我抬头看向江太医,“不知这鸟儿江太医是从何处得来的?” 他笑了笑,“偶然间去找药材时,遇见了这鸟儿,它那时脚上受了些伤,趴在一颗灵芝上,时不时还啄了啄,一般鸟儿见人都会躲躲,可这鸟儿见了我竟没一点反应,我当时将它带回去包扎,待它伤好之后,便想将放它放走,它竟赖在我那里不走了。” 我笑道,“这胖鸟儿看着就懒惰,定是觉得你那里有吃不尽的灵芝,才赖着不走了。” 我说着忽觉得春天瞪了瞪我,我撇了它一眼,又继续去逗它,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刻是被禁足锦绣宫中的。 我此刻还被禁足,没法知道外面的情况,可他是可以知道的,我停下逗春天的手,与江太医对视着,我问道,“不知江太医可否帮本宫一个忙?” “娘娘说便是,臣自是会尽臣所能去帮娘娘。” 我恳请道,“江太医回去后请去一趟清芷宫,瞧瞧秦美人的病此刻如何,可否医治得好,还请江太医务必尽力医治。” “娘娘放心,臣回去后会尽快找个时机去清芷宫,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我此刻困于此,江太医此刻愿意帮我已是让我感激不尽了,如今锦绣宫已不是从前的样子了,我也没有资格去吩咐任何人,只是恳请江太医帮臣妾寻一下红月与莺姑的下落,多谢了。” “你始终都是尊贵的皇后娘娘,怎会没有资格,可要告知丞相府?要不要问问丞相可有什么办法?”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此时与丞相府联系怕只会引得更乱,先按着皇上的棋路走吧。” 此刻丞相府若是得知,只会百害而无一利,只会平添皇上对我的看法,对丞相府恐怕会添些不满。 况且若是父亲与皇上闹了起来,恐怕朝堂会更乱了些。 我在这空空荡荡的锦绣宫里,再想想办法,若秦璃早些醒来,我也能早日弄清楚这宫里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可以,尽快洗清自己身上背着的无厘头的罪名。 第二十六章 茶凉 “娘娘,切记要按时服药,臣就先行告退了。”江太医望了望春天,点了点它的头,温声道,“乖,日后便要好好陪着娘娘,娘娘若在锦绣宫里发生了何事,你定要速速飞到我身边通知我。” 春天仰着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我垂眸望它,只见它胖胖的身体只露出了微黄泛白的眼,砖红色的嘴微微张开,似是有些惊讶,过了片刻眼眸里似是又蕴藏了些许不舍。 “江太医所言何意?”我疑惑问道,他的意思是,这鸟儿可以准确地回到他那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娘娘,若您有事唤我,与春天交代几句便可,微臣定会尽快赶来的。”他整理了一番衣衫,行礼道,“娘娘若有何事,记得还有春天,微臣今晚会找机会去清芷宫瞧瞧秦美人,至于红月姑娘与莺姑,娘娘放心,臣会细细打听的,娘娘还需照顾好自己,明日午时,微臣会再来为娘娘看诊。” “有劳江太医了,本宫定会铭记于心江太医此次的雪中送炭,此次若没有江太医,本宫怕此刻还在那躺着。”我目光看向今日早晨倒下的地方,我是极其庆幸被救下了的,我可不想背负着谋害妃子的罪名含冤而终,而且,我想要好好活下去。 我不能病倒,此刻的我只能盼着秦璃快些醒来,这样一来才能真相大白,我也能早日恢复自由。 锦绣宫的海棠,也得有人照顾,红月与莺姑,总会回来的。 而如今,我能依靠的,只有面前这个身着夜行衣,会温声说话的人。 “娘娘切记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药一定要按时服用,微臣这就先回去了。”江太医再次行礼欲要离开,我微微笑道,“本宫去送送江太医。” “娘娘安心歇息,不必出来了。”他是个极其谦和而温柔的人,我本是想着前去送送看他是从哪里进来的,转念一想,此刻就算我出了锦绣宫又能怎么样,出了锦绣宫,我仍然什么也做不了,我是被禁足的皇后,只是只折了翼的鸟。 “嗯。”我轻声应道,看着他缓缓离去,直到消失在了视线里。 这锦绣宫好似又空了,怎又剩下了我一个人。 忽地被一阵鸟叫打断了思绪,我转过身看向似乎在找寻存在感的春天,它的模样甚是可爱。 我并非孤身一人,我还有它陪着我。 我喝了口桌上的凉茶,如今身旁没了人,这茶都只是凉的。 我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伸出手去触碰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喉咙有些干,我想要喝热水却又懒得去烧。 唇色苍白,双目无神,发髻凌乱,衣衫不整。 原来我方才在江太医面前,竟是这样的。 十四年来,第一次在人前如此。 还好这个人不是许之什,若是他,我日后怎敢敢再面对他。 锦绣宫静的可怕,我懒散地摆弄着桌上的小物件,放下这个簪子,又拿出另一把簪子。 皇上为何如此狠心,禁足便禁足,为何要撤去我宫中所有的宫人? 他是以为害秦美人的人是我,所以他恨我吗? 他是想让我在这空荡荡的锦绣宫里,尝孤身一人的害怕,尝无人照顾的无助。还是想,让我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 可我本就无罪,我没有理由难过,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只要等,等秦美人醒来,等一切真相大白。 我才开始与秦美人计划好去查清王贵人与楚美人,秦美人就出了事,一切计划都毁于一旦。 这一切,究竟是凑巧,还是有人精心设计? 莫非,我叫人去查王贵人宫里,是查出来了什么,所以那人便设计打乱我的计划,他从皇上最在意的秦璃下手,挑了个正巧我刚去过的时间,惹怒皇上,以此来打压我。可是,皇上与秦璃的关系,怎么有人这么清楚。 不,不会的,也许这只是巧合,怎么会有人可以设计的这么精妙,怎么会有人能预料到这么多事情,怎么有人会有这样深沉的心机。 这个人,会有多可怕。 但不管是巧合,还是有人设计,从王贵人那开始查,总是没错的。 可我现在无权无力,怎查? 我只能等,一切总会好的。 这样憔悴,总是不好的。 梳发髻,描青黛,印唇红,着粉衫。 我对着铜镜,仔细端详着自己,我似是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总会改变的。 我整理好衣裳,推开了门,外面的秋风凉凉的。 我似是忘了什么,转过身望却望见春天在笼中呆坐着,垂着眸,像是受了委屈般一样。 它是想江太医了吧,江太医既将它交与我,我便要好生陪着它。 我笑着去将笼子打开,它抬头,望向我,我温柔地伸出了手掌,它试探性地伸了伸爪子,我没有躲闪,它才放心一点点走向我的手掌。 我一只手托着它,安抚着摸了摸它的头,像江太医那样温声与它说着话,“乖,我们出去走走,去散散心。” 它抬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晃了晃头,傲慢地扬起了小小的头。 春天看着小小的,托着它托一会儿竟有些沉,这个懒鸟,怎就不自己飞。 怪不得江太医遇到它那时它一直在灵芝上不动,见到人也不躲闪,看来它是懒惯了。 脑海里忽地闪现过一个念头,这鸟儿,不会是不会飞吧。 我停下脚步,将托着它的手置于半空中,它歪着头似是疑惑地看着我。 它竟真的,一点都没有飞起来的意思。 这样懒的鸟,江太医怎还指望它去替我传递消息,这鸟儿怕是刚飞两米,便会想悬在空中一动不动了吧。 即是不愿动,那便算了,日后给它少吃点,瘦一点该会好些。 一想起吃,也不知皇上会不会派人给我送吃的,若不进水不进饭食,我怕是撑不了两天。 锦绣宫这样空,我竟突然间有些享受这种安逸。 其实这个样子,也挺好的。 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再看那些尔虞我诈,反正现在,我已经足够惨了。 但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第二十七章 无期 锦绣宫的秋日仿佛格外凄凉,飒飒风声吹动着整个宫里的草木与宫殿,风从东面来,向西面去。 我正对着风,东面正是丞相府的方向。我仿佛望过无边无际的宫墙,看见父亲在书房正襟危坐,神色肃然地翻阅竹简。 我仿佛望过长安的大街小巷,看见苏己在将军府里与几个人踢着毽子,一片欢声笑语。 凉风自东来,带来了往日的气息,透过我粉色的衣衫,我闭着眼,感受着风的气息。 是家的味道,是曾经的味道。 在这个凄凉的时节里,我离了家,来到这个冷漠的宫里。 这个时节没有给我一丝喘息的时间,秋天来的太过突然,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格外的陌生,我来不及适应,来不及认识这里的人与事,我还没有好好歇息过。 这如今,还被莫名禁了足,秋天的风太凉太凉,它吹来了家的思念,吹来了曾经的欢娱。 它吹到我心头的,是无限的凄凉。 这样的日子,我看不到尽头。 从前在府邸里,虽处处也受着限制,倒如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既害怕又绝望。 我轻轻地抚着栏杆,这样的生活,究竟什么时候能结束。 春天被我放到栏杆上,栏杆不高不低,它却被吓得在栏杆上瑟瑟发抖,竟有鸟儿是恐高的。 将至午时,到了用午膳的时刻。 锦绣宫里,仍是一片寂静。 宫人仍然未归,也并未多出些其他人。 只有我,和春天。 皇上竟真的这样狠心? 就算他因秦美人一事恨我,可他万万不该拿我的性命撒气,他万不该这样对我。 我若在锦绣宫活活被饿死,父亲定会为我讨回个公道,如此一来,乱的还是朝堂与后宫。 他怎会如此不顾大局? 我微微蹙眉,怎么也想不通宫人们都去了哪,怎么也想不通皇上为何要让锦绣宫空无一人。 风掀起层层波浪,似有波浪在暗暗汹涌。 凉风瑟瑟,我以为,这宫里现在,就剩下我自己。 这寂静无声让我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冷意。 春天突然僵了下来,直直盯着我的身后,它眸中含着警惕与担忧。 “春天?你怎么了?”我疑惑问道。 它啄了啄我的手,在我身后一直叫着。 我身后可是有什么? 我连转过身,她怎在这,她何时在这的? 正对着我的,正是前两日刚在锦绣宫里受过气的贵妃娘娘,妖姬。 她一身艳丽,大朵芙蓉银丝绣制在红色大袖衫上,身上披了一层金纱,桃花髻上有金钗点缀,一眼望去尽是雍容华贵。 本是一个人都没有的宫里,突然间后面多了这些人,我微惊,却连让自己平复了过来。 她带着宫人来这里做甚? 她得意地笑道,“皇后娘娘,怎么?两日不见,不认识了?” 我冷冷道,“贵妃所来为了何事?” 她面露鄙夷,“呵,瞧瞧你这副模样,啧啧,皇后娘娘竟憔悴至此,臣妾看着,都不敢认了呢。” 原来她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不想理会她的讽刺,正欲转身离去,忽地想到她即是可以进来,必也可以出去。 我正巧可以借此机会,出锦绣宫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宛然一笑,“贵妃娘娘倒是精神了不少。” 她见我在笑,脸上笑容凝固了下来,她此次来是想气我,来出那日受的气,我就偏偏不顺她意。 她忽地娇笑,“承蒙皇上厚爱,臣妾宫里,热闹得很,臣妾自然过的滋润。” 见我没有反应,边走近我边道,“只是皇后娘娘这锦绣宫,怎地来个人影都没有。”她眸光一瞥,瞥到我身旁正瞪着她的春天,忽猖狂笑道,“皇后娘娘如今竟只能与鸟儿同伴了,真是可怜。” 春天似是听懂了一番,做出一副要去估计她的样子,但刚飞起,就掉了下去。 它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我脚边,低着头,眼眸微微下垂,不再抬头看我。 “呀,这鸟,竟还不会飞呢!”贵妃笑得肆无忌惮。 春天在我脚边气的发抖,它缩成一团,一直愤怒地叫着。 我微微蹙眉,俯身将它放到我手上,温柔地安抚着它。 我淡淡地瞥向贵妃,轻声道,“贵妃娘娘,怎能说锦绣宫无人呢?这不,你不是带了一群人来了吗?” 贵妃轻轻一嗤,“来这锦绣宫,臣妾可不敢再只带一个人来了。” 我微微一笑,“贵妃这是怕了?” 她贝齿微咬,掩着怒气道,“臣妾有什么怕的,倒是娘娘,初来乍到,不知分寸不说,这又惹怒了君心,皇后娘娘,该怕的,是你。” 我从容道,“贵妃多虑了,清者自清,本宫何惧之有。” 贵妃嗤笑道,“娘娘可是糊涂了,在这宫里,有何道理可言,皇上一句话,便是天大的理也抵不过。” 我黯然片刻,她说的对,在这宫里,哪有理,只要皇上一句话。 可那又如何,我要对得住的,是我自己的心。 想到这,便不觉得有什么难过了。 对得住自己,便好。 我簇然笑道,“皇上的心,谁又能看的透呢?他是君王,他自是对的。”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对与错。 贵妃见我心绪自然,未有一丝气氛之际,眸色一暗,若有所思。 凉风吹过,我轻声道,“贵妃娘娘,外面凉,有什么话,去殿内说吧。” 我说罢便轻缓而去,托着春天回到大殿。 不出我所料,她果然跟上来了。 她身上的要强明显得很,若没有达到目的,自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她的目的,无非是要来羞辱我一番罢了。 我淡淡笑着,从香炉下取出一支香点上,一缕缕篆烟萦绕在殿内,我取出与这支香放在一起的粉末取了出来。 我背对着贵妃,她只是四处打量着锦绣宫殿内的构造与摆放,并未注意到我。 我弯唇一笑,打开那包粉末轻洒到香炉上,并微微掩鼻,趁机服下了一枚药丸。 我转过身,含笑道,“贵妃娘娘,你可是怕了?” 她嗤笑,“笑话,我有何惧。” 第二十八章 迷药 我轻笑,“贵妃娘娘带了这么些人进来护着你,可不就是怕了吗?” 贵妃微怒,“娘娘,你以为,你现在还和以前一样吗?呵,告诉你也无妨,也好让你明白,在这宫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皇后娘娘,你这锦绣宫的所有宫人,你以为,是皇上把她们调走的?如今这锦绣宫,可只剩下娘娘你了。” 她这话是何意,莫非,调走宫人们的,不是皇上? 她冷冽的目光扫过我疑惑的眼,肆笑道,“娘娘,你可真是年少天真,皇上怎会这样在意你?你锦绣宫里怎样,又与他何干?” 我心头一紧,她说的不无道理,锦绣宫的宫人在与否,虽只是他一句话的调遣,但他只是恼我,却不至于如此小气,身为一国之君,他不至于做这样的事。 应该说,他怎会屑于做这样的事? 不是他,那会是谁还有这么大的权力? 贵妃得知我锦绣宫的消息得知的这么快,想必她早已在我宫里安插了内应。 难道是她调走了所有的宫人,这样一想,也不无可能。 她记恨着那天的事,得知皇上禁了我的足,便来调走锦绣宫里所有的人,让我一人在宫里无人照应,自生自灭,她再来看我笑话。 这样的事,对于这个久居深宫而心思狭隘的女人来说,自是做的出来的。 可她哪有那么大的权利? 我神色微惊,却马上缓过回神,沉声道,“贵妃娘娘好大的权力。” 她嗤笑,“呵,皇后娘娘,你以为,你这锦绣宫,份量有多大吗?先皇后一去,这锦绣宫,便是个躯壳,空空如也。就算你来了,又有何用?你只是个刚刚出阁的小丫头,能成什么母仪天下,谁会顾你?我自然轻而易举就调走了这些人,外面皇上的人,谁敢干涉我?哪有人真正把你当成了皇后,瞧你这自以为是的样,真是可笑。” 我闻言微微蹙眉,心头一凉。她此言之意,自我入宫,只有我一人,将自己当成了皇后? 我欲在这宫里恪尽职责,安定后宫。可照她此言,因我刚刚入宫,故无人将我放在眼里? 我敛下心绪,望着香炉里轻浮着的篆烟,垂眉缓声道,“贵妃娘娘,本宫在这宫里资历尚浅,许些事还需向贵妃娘娘请教,可贵妃娘娘这么大阵仗,本宫许些话,都不知该讲不该讲了。” 她见我态度忽转,眸色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得意道,“皇后知道便好,臣妾见你少我许些岁,便也叫你一声妹妹,皇后妹妹,若有什么话,同姐姐说便是了,玲珑,你们都先下去吧。” 她摆了摆手,身旁的贴身宫女玲珑又走进一步,有些担忧道,“娘娘?” 贵妃不耐烦地又摆了摆手,“有什么好担忧的,这大殿里,只剩我与皇后娘娘,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玲珑虽是面露担忧,但听贵妃此言,遂打量了我,见我身形体态柔弱且憔悴,也便放了心,领着众宫人退出了大殿。 果然,同我猜的没错,贵妃这样好强而又自负的人,自是以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怎样的。 这个女人,虽是时常会使些心眼,心机倒不深沉。 这样自是极好的,我只是稍稍放低了态度,她便中了计。 此刻,我只需等。 等香炉里的迷香一点一点环绕她身边,等她彻彻底底,失了意识。 我方才服下的药丸,便是可解迷香的药。 我闭上眼,听着大殿门被关上的声音,忽地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我边往殿门口走边轻声道,“贵妃娘娘,臣妾是资历尚浅,但臣妾毕竟是皇后啊,而你在这宫里待了数年,始终都是贵妃,娘娘切要谨记,贵妃,是没法皇后为妹妹的。” 我将门板轻轻推上,门反锁的声音与我话音共同落下。 我转过身,拂袖笑着看她。 她指着我,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 她身体晃了晃,两手扶着头,眸色里似含了剑光,想要一刀刀刺向我,随即渐渐没了精神,目光渐渐暗淡。 迷药,已经开始渐渐起作用了。 我嘴角漾着笑意,渐渐走近她,笑道,“贵妃娘娘莫要怪本宫,若非你调走我所有宫人,本宫如今无路可走,也不会出此下策。” 平白让她糟了些迷药的罪,我自是抱有歉意的。 只是她先行了不义之举,且师父研制的这种迷药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吸入迷药后头会有些痛罢了。 我走到她身边,她似是要倒下了,我忙扶着她,将她扶至里间。 我取下发髻上的珠钗,散下发髻,重新梳成贵妃的发髻模样。 从前学的那些本领,如今倒都排上了用场。 此刻我是极其感谢拜了位药三绝的师父,学会了使各种药以及这重要的易容术。 如今,贵妃来这,是平白给了我一个出宫的机会。 锦绣宫我出不去,但她可以。 我可以化成她的模样,正大光明地出锦绣宫。 而她,即使醒来了,就算呼救,这宫里也无人会应她。 因为这些人,是她亲自调走的。 她想让我被孤独与无助煎熬,那现在,我便也让她尝尝这些滋味。 我易过容,与她换过衣衫,我对着铜镜里自己化的这一张脸,易容时一细看,才发觉她的模样,是极其美的。 此前见贵妃她都是嚣张跋扈,我也不想细细打量她的脸,只是这一细看,才发觉她这五官极其精致,肤若凝脂,美得娇艳。 这药效大抵能使她睡到明天日出,明日中午江太医会来这,我自是不能让他知道我使了这些的。 所以我只有这些时间可以去调查外面的局势,我必须要尽快。 可万一有意外发生怎么办? 我犹豫着,若她恢复了意识,出了锦绣宫怎么办? 我咬了咬嘴唇,欲取出我放在柜中的绳子,刚触及绳子,又立刻放了回去。 我怎能对她做这等事,她让我孤身一人处于锦绣宫里,虽是她害我在先,可我究竟是对她下了迷药,也让她尝到了孤身一人的滋味。若我再拿绳子绑她,岂不是太过分了? 这样一来,我日后还怎么面对后宫众人。若我这样做,怕日后都会对这个女人有些亏欠之感。 所以,我不能这样做。 于情于理,我都不想成为一个会绑人的皇后。 第二十九章 辛者库 若有意外发生,那便发生罢。 我关上殿门,将春天放入袖中,叮嘱它切勿出声。 玲珑上前一步,“娘娘,可说些了什么?” 我娇俏笑道,“能有些什么,皇后娘娘乏了,我只好先离去了。” 娇俏如她,美艳如她。 玲珑又忙问道,“那丫头可又说了气娘娘的浑话?” 我嘴角微颤,原来在宫人嘴里,我都只是个丫头。 不过贵妃身边的宫人,与我何干? 我簇然笑道,“能说些什么?” 只见玲珑将我从众人中拉开,又看了看大殿们是否关好,她低声道,“娘娘,若您心中有气,咱大家就去出出气,咱今儿人那么多,她就一个,此刻不出出气,怕是日后皇上察觉您拿着他令牌来着调走了所有人,怕是定会怪罪娘娘的。到那时,怕是挨了皇上一顿说,还没好好出气。” 原来贵妃是拿了皇上的令牌才调走我所有宫人的,原来她那么大的权利,靠的是偷来的令牌。 我沉声道,“本宫若是怕,便不会这样做了。” 玲珑似有些不甘,又道,“娘娘……” “回宫吧。”我摆了摆手,学着贵妃的声音轻声道。 她见我如此,也不再敢说些什么。 贵妃身边有这样一个丫鬟,总有一天会给她捅出一个篓子来。 这个丫鬟,倒时时都记得那日在锦绣宫的事,还时不时地在贵妃耳边提提。 “是。”众宫人无人察觉。 这一路,诺大的锦绣宫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的心有些凉。 这心凉里,掺杂着思家,掺杂着无力,掺杂着对宫中事态的无助,更是对如今的自己感到失望与厌弃。 我此刻,竟也成了那种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去伤害别人的人。 我失了善良,且自私。 但我此刻,别无选择。 我如今虽可有江太医相助,但他毕竟是名太医,权力哪有那么大,甚至他出入后宫都不方便。 况且,他在这宫里职责是医病救人。他已经救过我一次,我怎能再因调查宫中发生的这些事而去再麻烦他。 我此刻,必须要靠我自己。 要调查清楚,就得先把一切恢复原样。 被拔下的花,此刻要再种回来。 被调走的人,也要尽快回到锦绣宫。 莺姑曾替我掌过贵妃的嘴,依照贵妃的性子,她定会一直怀恨在心,找机会报复于她。 只是莺姑如今到底还是不是皇上的人,她如今,到底忠于谁? 若忠于皇上,她此刻应已回了皇上那里。可若她未回,那她此刻处境一定非常不好。 还有红月,贵妃恼我,自也恼我身边的人。 红月是我从相府带来的,是我在这宫里最亲近的人,她此刻的处境,也让我忧心忡忡。 她们,此刻该回来了。 可其他的宫人,我此刻不能一并放回。不然,这玲珑定会起了疑心。 我轻唤道,“玲珑,方才皇后娘娘同我说她十分想念那俩丫头,整日跟着她的那两位,便先让她们都回去吧,我允诺好的。” 玲珑停下了脚步,脸色微变,惊诧道,“娘娘,您怎会应允下这个,您不是……” 我心头一惊,听她此言,红月与莺姑定被他们做了什么。 我猛地抓住了玲珑的手腕,忙问道,“不是什么?”语气里带着担忧与气恼。 脑中忽地又浮现出从前与红月在府里玩闹的场景,又忽然转变成了莺姑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贵妃,你们若真对她二人做了什么,我日后定不会轻饶你们。 玲珑见我如此,脸色大惊,惶恐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猛地想起此刻我还是贵妃的模样,忙放开了她的手腕,微微平复下心绪,沉声道,“没什么,她们此刻在哪?” 玲珑轻呼了一口气,仍是有些害怕地说道,“娘娘这是糊涂了?早上您不是治了她们二人不动礼数的罪,此刻正在辛者库受刑呢。” 她说到这忽地笑了起来,满脸开心的样子。 我贝齿微咬,眼神逐渐冷却,大袖衫下掩着的是我紧紧握住的手。 她怎么能,如此狠毒。 看来是我太小瞧这个女人了。 我以为她只是会单纯地使些坏,说些难听的话。 可却不知,她竟如此狠毒。 玲珑见我神色不对,惶恐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压下此刻的愤怒,沉声道,“带我去看看她们如今怎么样了。” 她掩嘴,轻声道,“娘娘看她们作甚,进辛者库的宫人,哪有活着出来的,不出半天,她们估计就会被折磨死了。” 指甲深深地扎进了手心里的肉,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这群狠毒的女人,辛者库是什么地方,那里存放了上百件酷刑,个个能让人痛不欲生。 她们犯了什么罪,凭什么将她们关进那里,凭什么。 随我一同入宫的红月,可爱而又明朗。 她怎么能被关入那种黑暗而又可怕地方,她怎么能受这些苦。 凭什么,那是我这十几年来从来都舍不得责骂的丫头,凭什么要被她这样对待。 凭什么,贵妃娘娘,我当真是小瞧了你的狠毒。 从入宫便事事照料我的莺姑,她善良,善解人意,她循规蹈矩,事事听从于我。 脑海里又浮现出她见我病了时的焦急与担忧,这样一个事事关怀我的女人,我怎么能怀疑她不忠于我。 若没有我,她若从来没有来过我的身边。她便不会因我而招惹到贵妃,便不会因我而受到这样的折磨。 她是宫里的老人了啊,她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我身边事事关怀我,照顾我的这两个姑娘,怎么能受到这样的折磨。 我要去接她们回家。 我冷声道,“现在,带我去辛者库。” 玲珑皱了皱眉,似有些不愿,但见我语气强硬而又目光冷漠,便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 毕竟,此刻我是贵妃的身份,此刻,我便是她的主子。 秋风渐渐变缓,阳光渐渐铺满了大地。 此刻我的心,却如潮水般波涛汹涌,我急迫,我难过,我害怕。 我怕她们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一辈子都会怪自己没保护好她们。 温度渐渐暖了起来,我的心却愈加凉。 红月,你要等到可以出宫的那年,去寻你心心念念的李公子。 你不能有事。 你们不能有事。 第二十九章 尊卑 玲珑不情愿地在前带路,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娘娘,正午时分,正是用午膳的时候,不如,我们先回宫里,用过午膳再去?” 她越是多言,我越是焦急。 红月与莺姑生死未卜,她竟只想着用膳。 这样一个自私狠毒的女人,置别人的生死于不顾。她凭什么,过的这样安逸得适。 我忍下怒气,冷冷道,“若你饿了,那便回去吧,身后这诸多人,哪个不能陪本宫去那辛者库,本宫再挑一个便是了。” 玲珑见状慌了起来,忙屈身道,“娘娘,玲珑多言了,娘娘莫怪。” 我不想理会她,便只管大步向前,一步一步踏在青石子铺着的路上,心中愈发焦急担忧。 不会的,她们不会有事的。 万事皆在平安之下。 我此刻恨不得马上到辛者库,奈何她引我来的这条路分支较多,总像是没有尽头那样。 来不及了,进入辛者库的宫人活不过半日,更何况是贵妃送来所谓的不知礼数的宫人。 此刻我顾及不了那么多了,我拔掉发髻上沉重的金钗,握在手里,一步一步加快速度。 不顾身旁宫人惊异的目光,若她们怀疑了什么,那便怀疑罢,我要去接她们回家。 愈接近辛者库,气氛愈加变得冷冷清清。 辛者库是监管犯罪宫人的地方,入宫前便听闻里面有上百种刑罚,个个让人痛不欲生。 那些犯罪的宫人,要先经历整整一日的酷刑,以此来警示宫人。 若熬过那一日的刑罚,便终身在辛者库里做苦力,做皇宫里最累最摧残人心的活。 他们没有盼头,只能每日辛劳,每日匆匆等死。 那样的日子,生不如死。 而对于被关入辛者库的宫人来说,只要能活着,便是天大的幸事。 因为大多数人,都熬不过半日刑罚。 半日已过,再坚持坚持,我来了。 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我似乎,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天真蓝。 秋风却将血腥味送到我周遭,不,不只是血腥味,还有冷漠,还有狠毒。 这里视宫人们的性命于草芥,这些人的一生里都在惩罚别人,都在伤害折磨着其他人。 他们没有感情,不光是他们,还有贵妃,还有皇上,在她们眼里,这些人的性命,不值得一提。 她用她们的性命泄愤,用她们的性命平复自己的怒火。 凭什么,她们犯了什么罪? 辛者库里,全是血腥味,还有,死气沉沉。 一片死气沉沉。 门口的侍卫惊诧地望了望我,两人匆匆对视一下,忙躬身行礼,“参加贵妃娘娘。” 经他这一叫,我才想起,我如今扮的是贵妃娘娘的脸。 我回头,身后的宫人紧闭口舌,掩着喘息声,不敢抬头看我。 无暇顾及这些了,我摆了摆手,直接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味道。 是血腥味,是残忍的味道。 辛者库里,花开的枝繁叶茂。 迈进辛者库的门,便看见那些宫人。 宫人们身着粗布麻衣,有些衣服上还有大大小小的补丁,她们神色憔悴,各自忙活这各自的活。 那里,还有拿着鞭子,监管着她们的人。 那些人,时不时地抽打着她们,尽管被打倒到地上,也要马上爬起来,继续干着自己手里的活。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步一步,在往前走。 我想要穿过眼前的这一切,步伐却越来越沉重。 国泰安康,百姓安乐。 若未国的君王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他会不会觉得可笑。 不,他不会,在他眼里,这些人与他无关。 她们,是罪奴,不是他的百姓。 映入眼前的一幕幕,不停地刺痛着我的心。 在这金碧堂皇的宫里,风光之下的角落里,还有生活如此悲惨的人。 那里有一个女人,有凉风吹过她衣衫上破开的洞口,我似乎看见了那一道道冒着鲜血的伤痕。 有些人,一只手上断了四只手指,只用一根手指头,抓着扫帚,扫着宫里的落叶。 玲珑手执丝帕掩着口鼻,嫌弃地看着这些人,说道,“娘娘为何非要来这,这些断手断脚的贱婢,恐要脏了娘娘的眼啊!” 我怒道,“住嘴!” 玲珑身子一僵,顿时没了声音。 这些受了刑罚而活下来却断了手脚的宫人,只能在这辛者库里干活,永生不得出辛者库这扇大门。 因为这些宫人断了手脚,不能污了各宫里妃嫔与皇上的眼睛。 这堵砖红色宫墙,里外各一色景象。 一面是尊贵,一面是卑贱。 一面是奢靡,一面是生死。 我身上的华丽衣衫,在这里显得格外刺眼。 我不是圣人,我救不了所有人。 我要接我的姑娘们回家。 忽有一个肥头大耳而身着锦缎的人出现在我目光可见处,他拖着肥胖的身躯,从辛者库内部向我走来。 还未走到身旁,他便呼喊着,“娘娘怎来这里了?哎呦,娘娘这等尊贵之躯,怎能踏足这等贱地。” 他声音离我愈近,我就愈加恼他。 肥胖的身躯,华丽的衣衫。 这便是辛者库的朱总管了吧。 他已至我面前,我只好停住前进的步伐,竭力掩盖着心中的怒气与焦急。 眼前这个体态富贵的人突然向周遭那些忙于干活的宫人们吼道,“你们都没长眼睛吗!没看见贵妃娘娘在此,还不快跪下行礼!呸!一群贱婢。” 那些宫人忽地一惊,眼里充满了恐惧,她们忙丢下手里的活,扑通一下全都跪倒在地,声音虚弱而无力,“娘娘饶命……” 她们,似是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她们只是习惯性的不想死,只是习惯了求活,却每日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我指甲深深扎入手心,看着眼前这一幕,我紧紧闭上了眼睛,咬着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我只觉,自己浑身都是罪恶。 可真正罪恶的人,是他们,是那些恃强凌弱的高官们,是那些仗势欺人的人,是那些将这些生命视为草芥的人,是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 我没有,我没有罪。 可为什么我此刻心头那样难受,我睁开双眼,目光冷冽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方才的他如同凶神恶煞,可一转眼,他就换了一副面容,他谄笑着,“娘娘,这群不懂事的奴才脏了您的眼,老奴这就代您惩戒她们。” 他忽地摆手,似要唤人来。 第三十章 黑暗 身旁的宫人身子一颤,我似是感觉到她们柔弱的身躯在微微发寒。 她们在害怕。 我终于无法忍受,愤怒在一瞬间全部爆发。 我怒道,“住嘴!” 朱总管闻声微微一颤,倒抽了两口气,低声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竭力平复这自己的愤怒,我不能暴露我自己的身份,我也不能忘记自己来这的目的。 她们在等我。 可是,这些宫人们的命,也是命。 我冷声道,“辛者库如今竟如此放肆了?想处罚,便处罚?” 他笑道,“娘娘怎能这样说,这些都是犯了罪的贱奴,命不值钱的。” 这里的几十个人的命,也许顷刻间便没了。 我不能再与他在这耗时间了,红月与莺姑,此刻不知如何了。 脑海中忽地浮现出她们被人鞭打的画面,我心忽地一颤,我好怕她们会出事。 我沉声道,“今早我宫里送来那两位宫人,现在所在何处?” “今早?”他挠了挠头,皱了皱眉,“今早送来的?这每日送来犯错的宫人不计其数,尤其是娘娘那宫里。”他说到这顿了一下,抬眸偷撇了我两眼,又继续道,“娘娘今日为那俩宫人所来?” 我压着怒气,应道,“不管你记不记得,现在,本宫要见到她们。” 他为难中夹杂着疑惑,“娘娘怎又想起这俩人?她们可是犯了什么大错?娘娘放心,入了这辛者库,我保证,她们的下场,一定让娘娘解气。” 他谄笑着,我眸光愈加冷冽,心头一颤,微咬贝齿道,“本宫说了,现在要见到她们。” 他见我又微微发怒,有些害怕,又看了看我身旁的玲珑,似是在询问她这是发生了什么,玲珑微微摇头,示意她也不明白。 “即是贵妃娘娘的吩咐,小人不敢不办,娘娘就请稍在殿里喝口茶歇息片刻,完立刻安排人去将她们带上来。” 我不耐烦起来,声音有些急迫,“不必了,现在便带我去见她们。” 我要确定她们的安全,现在就要确定。 他微微一惊,“娘娘,这可乱了规矩,您是千金之躯啊,那牢狱里的污秽事物,恐会脏了您的眼啊。” 我怒道,“本宫的话,你是没听见?” 我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我只想马上去接走她们。 他见状忙躬身,怯声道,“娘娘恕罪,娘娘莫要恼,小人这就带您前去。” 他虽是这样说,却又看了看玲珑,玲珑眼里也是一片茫然。 这丫头的权势竟这样大?大到明明贵妃站在这,想做些什么还要看她的意见? 罢了,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眼珠转了转,似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我带进辛者库的关押之地。 时间如风,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一分一秒,从我身边离去。 这宫里的牢狱,此刻我必须要进。 我命令道,“现在。” 话声一落便欲绕过他往前走,他来不及反应,忙跑到我前面带路。 一步一步,我来了。 这富贵的假象,总有一天会被拆穿。 总有一天。 可我如今只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后,连救人都要借贵妃的身份。 真是可笑。 可我丞相府的人,我锦绣宫的人,没有人能动的了,就算如今我什么也没有,没有权势,没有力量,没有人帮助,也不能。 没有人能伤害你们,我来了。 辛者库,竟是这样的大。 越过前院,后面竟是这番景象。 前院之后,有一堵这皇宫里最高的围墙。 这堵砖红色的墙,似是鲜血,似是黑暗。 我面前这扇大门,里面的人想要活下去,外面的人却生不如死。 他命人推开了这扇门,一瞬间,面前似是一片黑暗。 夜的黑暗会泛着月亮和星星的希望,而面前的黑暗,无边无尽。 它仿佛在吞噬着人的心智,一点一点,将人的希望全部嚼碎,没有一丝光明。 我竟开始,有些怕了。 心突然揪的紧紧地,我深呼一口气,踏进了这扇敞开的门。 原来皇宫里的牢狱,是这样的。 霎时一股浓郁的鲜血味迎面而来,我紧紧揪着的心忽地被一声惨叫吓的发颤。 随既,是接连不断的惨叫声。 是恐惧的声音,是临近死亡的害怕。 是绝望,是挣扎。 让人不寒而栗。 我一步一步向里走着,方才的愤怒已然留在了门外,此刻,只剩下了恐惧。 是的,我开始害怕,我怕下一刻,这里的黑暗就会将我完全吞噬,我怕下一刻,这里的鲜血,会蔓延到我的身上,我怕下一刻,会有我更不敢面对的情景。 此刻,我已经听不见了玲珑与朱总管的声音,我已经看不清了她们的神色。 周遭,只剩惨叫与漫天的黑暗。 我踏进了无边的黑暗,有无数双手似是在朝我抓来。 我想要褪下这身光鲜亮丽的衣裳,我不想,被一双双充满恐惧与绝望的眼睛,一直这样盯着。 我害怕,我手心开始出汗,头皮微微发麻,我移动着沉重的脚步,想要拨开这一层层黑暗,想要打破这一层层绝望,想要,离开。 不,我不能,我不能走。 我要救走她们。 这样可怕的地方,她们怎样才能好好度过。 心突然被揪的疼了起来,我不能,我不能离开。 我将手摁在胸口,竭力平复着内心的恐惧。 我加快了脚步,努力克服着恐惧,呼喊道,“红月!莺姑!” 你们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来了。 突如其来的呼喊声似是打破了这一片黑暗,这一间间牢房里被关押着的人似是突然都惊醒了过来。 他们忽地全都爬了起来,透过牢门,朝我伸着手,叫着。他们似是在愤怒,似是在求救,似是,在呼喊着内心的绝望。 一瞬间,我便跌进崩溃的深海里。 我想要向前的双腿,似乎开始发软。 我立在那里,不敢再睁开眼睛。 “都住嘴!”朱总管吼道,“都还想不想活了!再叫马上把你们的舌头全都割掉!” 此刻,他吼,我不恼他,他吼,便证明了我身旁还有人。 叫声戛然而止,随即而来的,是轻轻的啜泣声。 我清醒过来,颤声道,“我要找的人,在哪?” “娘娘请随我来。” 他继续带我往里走,我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移动着。 第三十一章 保护 那一间间牢房里,关押着男人,关押着女人。 有豆蔻少女,有年逾半百,甚至还有才几岁的孩童。 这幼小的人儿,能犯什么罪? 他们缩成一团,在黑暗里瑟瑟发抖。 他们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血痕,我似乎,能看到他们身上的瘀血。 那一片片,疼痛的痕迹。 朱总管带我又下了一层楼,下面烛火通明,却总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而传入我耳中的,是起起伏伏的惨叫声。 这里,是给犯人用刑的地方。 红月与莺姑,一整个上午,都呆在这个让人恐惧的地方。 我心被揪了起来,不等他打开拦着的门,我便一把推开进去。 我朝朱总管怒喊,“她们在哪!” 他被吓了一跳,手颤抖着,往右边指了指,怯怯道,“在最右边的刑房里……” 不等他说完,我便忙跑了过去。 听着跌宕起伏的惨叫,我的心在不停颤抖着。 她们不能有事。 我急迫地跑着,焦急而又害怕。 “啊!” 这是红月的声音,她还活着。 我的眼角似是氤氲了些泪水,这群没有人性的人,在对她做什么。 我用力推开了最右边的那扇门,怒吼道,“住手!” 里面的人,正是她啊。 是从前推着我荡秋千的那个女孩,从前与我一同嬉笑,同喜同悲的女孩。 如今她被绑在板凳上,头发凌乱,嘴唇惨白,双目似是闭着似是睁着。 这群狠毒的人,把她的双手,把她每一根手指,都夹在了竹片的缝隙间。 十指痛于心。 她的身上,有被鞭子打过的伤痕。 我朝她一步一步走去,眼角晕着泪水。 那群狠毒的人惊愕地看向我,随后忙停下了手中的刑罚,行礼道,“参见贵妃娘娘。” 红月闻声睁了睁眼,朝我看了过来。 她无力地撇了我一眼,便又倒过了头,她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去惊讶了。 我拂袖,轻轻抹去眼角泪水,走到她身边。 我掩着怒火与心疼,沉声道,“你们,都放开她。” 周围的宫人颤了颤,有些惊讶却又不敢多说,只能解开了红月身上绑着的绳子,慢慢卸去了她手上的竹片。 被竹片夹过的地方,似是溢出了鲜血。 我的心痛着,我的丫头,我自己都不舍得骂她一句话,怎么在这里,就要受这样的苦。 凭什么? 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我心宛如针扎般疼。 我声音颤抖着,“红月,你不能有事。” 我想回到丞相府,带她一起做回从前那个闲散的生活。 那样,以后每天就不用担惊受怕。 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的衣衫上,浸着鲜血。 我颤抖着,抚上她的肩。 我在她耳边轻唤道,“红月。” 她闻声眼睑动了动,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娘娘……” 她咬着牙睁开了眼,望向身前的我。 她微惊,面露恐惧。 我轻轻地将她的手搭在我的手上,她愣了片刻,随即明白了过来。 她是知道,我会易容术的。 她眼角流出泪水,嘴唇微微颤抖,我忍着心疼,轻声道,“我们回去。” 我扶她起来,一步一步缓缓出了这间刑房。 她身体此刻已经虚弱至极,此刻必须马上医治。 可莺姑在哪? 这一间间牢房里,并没有她的踪迹。 她会在哪? 我心头隐隐浮现一阵失落感,她始终,是皇上的人吗? 她不在这里,是回了皇上身边吗? 我多希望,她是真的关怀于我。 我多希望,在这后宫里事事照料我的人,对我没有心怀异心。 “莺姑呢?”红月虚弱着,颤抖问道,“她还好吗?” 我担心地抚了抚她的背,失落应道,“没见到她。” 红月转脸看了看我的神色,皱着眉头道,“娘娘,您怎能这样想。” 我微微侧脸,避过她的目光。 我怎样想?在这后宫之中,我有多想信任她,多想多一个人陪伴我。 可她不是,她不在这里,她是皇上的人。 “我们回去罢。”我沉声道。 她因焦急地发出声音咳出了声,“娘娘,莺姑待你,待我,都入亲人一般,你怎能怀疑她。” 她说的没错,我怀疑她。 而且不止一次。 我只与她相识几天,若完全交心于她,我不敢,也不能。 在海棠花前,我未敢告知她我的全部想法,我怕她始终站在皇上那里,将这些全部告知于他。 我怕皇上会知道,我猜到了这些命案与朝堂的关联,我怕他会怀疑我,我怕他会觉得我在宫里会给他造成危险。 在他眼里,知道的越多,越是不好。 我不敢信莺姑,因为她是他的人。 尽管这些天她对我都是悉心照料,尽管这些天她对我是细致入微,可我不敢,玩始终不敢。 于心,我怕那个关心我的莺姑会出事。 于德,她对我如此关怀,我不该疑她。 可我怕,只是因为我怕,我怕她是皇上的人,我怕我的一番急迫付错了人。 我不语,扶着她继续向前走着。 她嘴唇颤抖,眼角氤氲着泪水,欲要挣脱出我的搀扶,“娘娘,你不是这样的。” 我该是怎样的? 我不知道。 在这宫里,我应该怎样才能好好存活,应该怎样才能安然度过这些岁月。 可我不该这样。 对,我不该这样,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该因我的怀疑而出任何事。 不该,也不能。 我紧紧搀扶着她,轻声道,“我们去找她。” 红月闻声渐渐舒展开了眉头,身体忽地软了下去,没了力气。 她现在就需要医治,耽搁不得。 我望向前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我走来的朱总管,他见我发现了他,忙加快了脚步,朝我走来。 他气喘吁吁地喊道,“哎呀,娘娘,您怎么走的这样快。” 待他走近我,我命令道,“现在马上命人将她送去太医院,送到江太医那里,若有何闪失,当心你的人头。” 他闻言颤了颤,这宫里谁人不知,这贵妃娘娘什么狠毒上做不出来,我此时,借的可是她的身份。 他谄笑道,“娘娘吩咐的,小人必记在心上,小人纵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及这位姐姐的一丝头发。” 我不愿再看他这副嘴脸,沉声道,“现在便去办。” 第三十二章 莺姑 望着红月渐渐离开我的视线,我茫然地望着这一间间牢房。 这里没有万水千山,没有花红柳绿,没有世俗荣华,只有死亡。 凡是入这一层牢房的人,有的在等待死亡,有的在死亡边缘垂死挣扎。 她于我而言,同红月一样,是要一直陪着我的人。 会有陪伴,会有关心。 我们,是有感情的。 方才忘记直接询问朱总管莺姑在哪里了,这下该怎样找。 这牢狱里的狱卒,从来都不能知道他们关押着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些,只有辛者库的总管有记录。 我竟忘记了。 时间在悄然间溜走,若她还在下面,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她。 我朝前唤道,“莺姑……” 你可听得见? 茫然之际,不知从何找起。 突然,一阵粗暴的开门声将我的茫然打破。 从那扇门里走出了一个狱卒,他拍了拍身上,嫌弃道,“这老婢子,才受多少刑就成这样了,走走,赶紧给她扔外面去。” 在他身后,有两个人拖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宫女出来。 她的身上全都是血,衣服上还有好多破痕。 他们粗暴地拖着那名宫女,当那具满身是血的女子被完全拖出来之后,当我看到她满是血迹的脸,我的心猛地一沉,整个人跌倒在地。 眼角,已经流不出麻木的泪水了。 那是莺姑啊。 他们边拖着她往楼梯口走边厌恶地骂道,“真晦气,这么不禁打,老子饭都没法好好吃了。” 我咬着牙,掐着自己的腿,扶着身旁带有鲜血味的牢墙,用力站了起来。 “停下。”我压着怒气沉声道,无人理我。 我怒喊,“你们停下!” 那三名狱卒猛地回头,望见我之后,忙跪身行礼,一把将莺姑摔下。 我手中若是有一把剑,有一把刀,我只想把他们这群没有人性的狱卒千刀万剐。 他们凭什么,这样轻视别人的命。 我朝他们大步走去,眼神中似要喷射出火焰。 他们跪着相互交换着眼神,他们不认识我是谁,只认得这身衣裳是妃嫔的衣服。 他们低着头,趴着身,齐声道,“不知娘娘在此,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我走到他们面前,眼神微寒,沉声道,“闭嘴!” 莺姑被扔到这冰冷的地上,她的嘴唇青白,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只是沾满了鲜血。 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睁着,露着绝望与痛苦。 我俯下身,眼睑泛红,泪水一点一滴打在地上。 手颤抖着抚上她的鼻翼,她已经没了气息。 她死了。 早上她还好好的。 这可怕的死亡,有一天,降临到了我身边的人。 这群冷漠的人。 我轻轻合上了她的眼睛,身体已经没了一点力气,眼睛渐渐闭上,晕倒在地。 我最后一秒,听到的声音是那三名狱卒的呼叫,他们在呼喊朱总管。 “娘娘?”耳畔响起温和的声音,我睁开朦胧的双眼,闻到的,再也不是鲜血的味道,而是一股清香的药味。 这是哪? 眼前这个人可是江太医? 我睁开眼,果然是他。 这股淡淡的药香让我终于安下了心,此刻的平静是多么美好。 “江太医?”我用手撑着床榻,起身问道。 他忙问道,“娘娘,您怎么从锦绣宫跑了出来?” “我?” 我此刻应该还是贵妃模样,他怎会得知是我? 我缓缓起身,下了床榻。正巧碰见正进门的红月,她虚弱而悲痛地唤道,“娘娘。” 她哭道,“莺姑死了。” 我颤了颤,要跌倒的身体被身旁的江太医扶了起来。 我喃喃道,“她死了。” 她死了,都是我的错,若我能早些找到她,若我能早些救下她,她也不会,也不会死,也不会离我而去。 都是我的错。 红月走进我,颤抖着道,“娘娘,你还在怀疑她吗?” 不,我怎么能再怀疑她,我怎么能怀疑她,我怎么能怀疑这个关怀我照顾我的人。 我怎么能。 我不做声,眼泪不自主地往下流。 莺姑死了,以后的锦绣宫,没有人会像姑姑那样事事照料于我。 没有人了。 我不能,我不能再让红月出事。 我颤声道,“红月,给我看看,你现在还好吗?” 她泣声道,“莺姑走了,娘娘,日后在锦绣宫,我们两个再也没有人照顾了。” 我们还有以后很长的日子要走,我不能就这样倒下。 我转头问江太医,“我到这多久了?” 他温声道,“娘娘莫要急,你到这才一柱香的时间。” “那便好。”此刻贵妃还在我的锦绣宫里,我要赶在她醒之前回去,不然事情会更加麻烦。 我摸了摸脸颊,我还是她的模样。 我继续问道,“江太医,可去看过秦美人?” 他摇了摇头,“上午从锦绣宫回来之后还未出去,方才辛者库的人将红月姑娘送了来,我在去取药时又恰巧看见了娘娘被送来,还未有机会去清芷宫里。” 还好是碰到了他,若是方才辛者库的人将我送去了其他地方,我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 还好是碰到了他。 我急忙问道,“你认出来了我?” 他若可以认出来我,那我方才在辛者库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他笑了笑,“娘娘放心,只是我认出来了你,旁人是认不出来的,娘娘莫要怀疑自己的易容术是不是不管用了,只是我本行医之人,看人自是会细致些,娘娘的身形与气质,是不会变的。” 只是与他见过几面,又不是常亲近常能见到的人。 就连贵妃的贴身丫鬟玲珑都没有认出来,他竟认出来了我。 罢了,此刻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我轻声道,“江太医可愿帮本宫一个忙?” 他温声应道,“娘娘请说。” 我问道,“江太医可愿与本宫一起,去清芷宫看看秦美人。” 此刻我大可用贵妃的身份,称自己忧心秦美人,带了名太医来为她诊治。 他担忧地问道,“娘娘此刻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需要再休息一下吗?” 我应道,“不用了,我还可以。” 红月在一旁不语,她看起来已经没了力气再说话,我问道,“可否再找个稳妥之人照料红月?” 他应道,“娘娘放心,臣已经安排妥当了。” 我谢道,“有劳江太医了。” 第三十三章 两情相悦 我望向红月,温声道,“暂且在此歇息,等一切都好过来,我便接你回去。” 等秦璃醒来,等我将一切查清。 等皇上相信我,等锦绣宫里的人,都回来。 她轻轻点了点头,脸上仍是带着悲伤。 没事的,会好的。 我刚推开门,便看见在院子里徘徊着的玲珑,她见我开了门,忙跑上前,躬身问道,“娘娘可有大碍?” 我转身关上了门,然后边走边说道,“无妨,只是有些累了罢了。” 她望着我走过她身旁,连忙问道,“娘娘可要先回宫用膳?” 我摆了摆手,径直向前走着,面无表情道,“不了,本宫想要出去走走,你先回去吧。” 此刻她的出现,只会给我添乱。 现在我还是贵妃的身份,虽是应该去哪都要带着她,但我真的不想让她与我一同前去。 她忙跟上前,“可是娘娘……” 我冷声应道,“不必跟我,我自是会自己回去。” 她似是有些委屈,忍着情绪轻声应道,“是。” 走出太医院,一阵暖风吹拂过我衣袖。 衣袖空空。 啊? 我心忽地一坠,我似是忘记了什么。 衣袖里什么也没有,春天呢? 我分明记得在锦绣宫时把它放入袖口里了啊,怎么不见了。 它是在哪里不见的?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在脑海中回想着今天走过的路,从锦绣宫到辛者库,又来到了太医院。 在锦绣宫时它还在的,若是在半路掉下,它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难道是这鸟儿自己跑了? 我呆站在太医院大门口,手捏着自己的衣袖。 江太医在我身旁温声问道,“娘娘?怎么了?” “啊?”我回过神,不敢看他。 我怎么能如此大意,将他今早刚送来的鸟儿都能弄丢。 我脸颊微微泛红,解释道,“江太医,春天不知去了哪,我出宫时分明将它放入衣袖,可刚刚这一看竟已没了。” 他纤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似是有些担忧与失落。 我想,他应该是为春天担忧吧。 转瞬之间,他温和地笑了笑,轻声道,“娘娘莫要担心,春天是只极其有灵性的鸟儿,它是不会走丢的。” 他越是温和,我就越觉得愧疚,“都怪我,没有好好照看好它,辜负了江太医的一番好意。” 他清笑道,“娘娘可不要这样说,春天既然已经赠予娘娘,那从此便只属于娘娘一人,臣虽与它有些感情,却已不再是它的主人。况且,说不定它就在锦绣宫里候着娘娘你呢。” 我微微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望着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内心忽地又想起了藏在心底的他。 你若也对我这般温柔,该有多好。 可你终究不属于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然后灿然笑了笑,如今,能保全性命便就够了,我怎还敢想这些事情。 在这宫里得遇江太医这般帮我的人,已经很幸运了。 我轻声问,“江太医,可否告知本宫你的名字?” 话刚一出口,我便悔了,我怎地忘记了,女子是不可询问男子名字的。 我怎忘记了。 江太医微微一愣,随即又恢复了他温和的笑容,“微臣名唤江逸行,字铭轩。” 暖风在身旁微微轻抚,青石板上的落叶随风而起。 我喃喃道,“江逸行。” 这名字真好听。 他应道,“嗯,臣在。” 我笑了笑,“铭轩,我们走吧。” 他微微惊讶,愣了愣,在原地停留了片刻马上跟上了我的脚步。 我虽是不知这样叫到底合适不合适,可我也总不能一直都是江太医那样叫他。 就叫铭轩吧。 走出太医院,清风送来一阵药香。 我以为这药箱味儿是太医院里的,没想到是江逸行身上的。 清新淡雅,是股好闻的味道。 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许之什身上,有淡淡的桃花香。 江逸行身上,有清新的药草香。 这些都是大自然赐予而来的味道啊。 清芷宫宫门口有很多人在把守着,我忽地有些不敢进去,却一想起自己此刻是贵妃娘娘,便觉得没什么了。 我娇笑着,步履轻缓地进了清芷宫。 这一路行着礼的宫人并未发现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要没有暴露,便好。 清芷宫里有人窃窃私语,“贵妃娘娘怎来了?” 我不理她们,只管往前去。 进了清芷宫,我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这个时辰,皇上也应该回宫用膳了吧。 若他不在宫里,我也可以更加方便些。 也不必再多解释什么了,就可以直接进清芷宫找到秦璃,这样自是极好的。 可我刚至殿门口,便发现我想错了。 皇上在里面。 皇上的声音颤抖着,“璃儿,你怎么还不醒来,我好担心你。” “璃儿,只要你醒来,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璃儿,你不要吓朕,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未国的君王,在里面像个孩子一样哭泣。 这样真挚的感情,这样难得的感情,此刻在我的眼前发生。 我敲了敲门,掩下心中的触动,娇笑道,“皇上,臣妾来看看妹妹。” 殿内的声音停了片刻,他似是在里面回复着自己的心情。 过了片刻,他轻声问道,“贵妃娘娘怎来了这?” 贵妃此时,的确不应该来这里。 她与秦璃,平常本就毫无瓜葛。 我愣了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殿内的君王,为秦璃尽了他平生全部的温柔。 秦璃是有多幸运,心悦之人能待她如此。 两情相悦是世间最难得的事了吧。 我娇声道,“皇上,臣妾听闻秦美人病了,便想着前来看望一下。” 此刻若是真的贵妃站在这,她看到这一幕,心底定会暗暗生气。 毕竟皇上那温柔的一面,给了别的女人。 皇上必定也会想到这一点,贵妃的为人,他定是知道的。 今日之后,我便不会再扮成贵妃,以后的事,也与我无关了。 而如今,我只能快些调查这些事情。 “进来吧。”皇上的声音传入我耳边。 我向默默站在我身后的江太医点了点头,示意他随我一同进去。 江逸行会意,随我一同进了殿门。 我轻轻打开了门,看到皇上坐在秦美人的床边,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的面容里,只有担忧。 上午在锦绣宫里发怒的人,与我面前这个温柔似水的他,是一个人啊。 秦璃于他,是那样重要。 第三十四章 欲怒 他愈发憔悴了些,轻声道,“贵妃今日怎有时间来这?” 我笑道,“臣妾听闻秦美人病的严重,甚是担忧,便跑来看看,臣妾可是扰到了美人?” 皇上似是有些惊诧,我恍然间明白,依贵妃的性子,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皇上仍是紧紧握着秦璃的手,瞥了我一眼,轻声道,“贵妃今日怎与往日不同?” 我心头一紧,将耳畔的碎发向后一捋,应道,“皇上多想了,臣妾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方才又见您与秦美人……”我咬了咬嘴唇,撇嘴道,“臣妾本是想看望一下秦妹妹,想着秦妹妹在后宫也没有什么亲近之人,便打算请太医来这给她看看,只是没想到皇上您在这……既然妹妹有皇上如此关怀,那臣妾也就不叨扰了,臣妾身体不适,还请皇上莫怪……” 大抵,我应该演出了贵妃的样子了吧…… 我垂着眼眸,面露失落。 他仍是坐在秦璃身侧,微侧过头,望向我的目光稍有些凌厉,沉声道,“即是身体不适,就该好好在寝宫歇息,莫要乱跑,朕的腰牌,不是你该用的。” 霎时,我只觉心头五味杂陈。 未国的君王,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可他什么也没有做,他没有阻止贵妃做这些事,他知道她将我宫中所有人都撤了去,他知道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锦绣宫里只能自生自灭,可他什么也没做。 他知道贵妃将红月送去了辛者库那个恐怖而又血腥的地方,他知道她们可能会在此丧命,尽管莺姑本是他派去锦绣宫的人,可他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在清芷宫里,掌握着宫外的一切,却无动于衷。 他在清芷宫里,守着他心爱的她。 可宫外,辛者库里,生不如死。 莺姑死了,你明明知道,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去阻止这一切。 难道她们的性命在你眼里就真的什么都不如,难道这宫里所有宫人的性命都如尘土般微小吗? 他们难道就该卑微吗? 皇上,凭什么,若这宫里满是血腥味,只要你爱的人安好,其他的性命你就全然不在乎吗? 除了她以外的命,都不是命吗? 是你的纵容,辛者库那些没有人性的奴才才敢那样肆意妄为。 他们,决不能再那样残害别人的性命。 你决不能再这样纵容他们。 我的君王啊,你可不可以,将你的一点爱化成同情分给那些濒死的人。 你的一念之间,便是他们的一生,他们的全部啊。 你是君王,是未国最尊贵的人。 可若没了那些百姓,那些宫人,你还做什么君王? 藏在袖中的拳头握的紧紧的,我不能,我没有权力与资格对他发怒。 他是未国的君王,是千千万万黎民百姓信奉的君王。 他已经,够尽心尽力了。 我平静下心神,低声应道,“皇上既已得知,若欲降罪,那便降吧。臣妾乏了,就先回宫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不顾皇上眸中溢出的怒气,我忙开了殿门,带着江太医快步离去。 此时再不走,恐怕就不能安好走出清芷宫了。 反正皇上的怒气,会降到贵妃娘娘的头上。 这是她应得的,她总要为莺姑的死付出代价。 快步出了清芷宫,我拉过江逸行走入宫前的小径,穿过这条弯弯的小径,我拍了拍胸口,长呼了一口气。 “娘娘,您这是怎了?” 我抚了抚脸庞,确定易容术还在,我的样子还是她的样子。 看着江逸行疑惑的目光,我粲然笑道,“铭轩,本宫方才演的可还真?” 江逸行愣了愣,旋即清笑道,“娘娘这一下子,贵妃娘娘日后可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想起死去的莺姑,我眸光露出寒光,冷声道,“她总要付出点代价。” 江逸行眉头微蹙,温声道,“娘娘,莫要再忧心了,你此刻不光饿着肚子,还生着病,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我敛下眸子里的寒光,坦然笑道,“本宫无妨,铭轩,方才你可仔细看了秦美人?可看的出她是怎么了吗?” 他垂眸,随即平静地应道,“娘娘高看铭轩了,方才皇上在那,微臣本就不应该抬头,又怎敢细看秦美人的情况。” 我惋惜道,“啊,早知道方才同皇上说说让你去给秦美人把把脉,仔细瞧瞧病了。” 那此去清芷宫,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也不算白跑,好歹在皇上那里给贵妃记了一笔账。 江逸行看着我失望的神色,笑了笑道,“不过我倒是偷瞥到秦美人的脸,她脸色苍白,属于气力不足,而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还有些泛紫,因该是中了毒。” “中毒?” 这宫里谁会给她下毒?若给她下毒的人和害王贵人的人是同一个人,那为什么这个人不直接下狠手? 他细细道来,“嗯,应该是中了毒,只是迟迟不见人医治,所以我猜测,秦美人此次中的毒并不好解。连太医院的人都没办法立刻医治的毒,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此毒无药可解,另一种便是皇宫里药草不足。” “你的意思是,太医院储备的药材里,没有可解这个毒的药材?” 他轻声应道,“嗯,微臣见方才皇上的神色只是焦急与担忧,并无悲痛之意,便猜测秦美人此刻还没有性命危险,娘娘可以放心。” 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会好起来便好。 我放下心来,轻声道,“那便好。” “娘娘,快些回宫吧,易容术是极其伤皮肤的,等我回去找一些养颜的食材,给娘娘送去。” 我轻轻点了点头,“有劳铭轩了。” 我忽地抬眸,有些难过,“对了,还有一事需要拜托你。” 他轻声笑道,“娘娘但说无妨。” 我走进他,低声道,“麻烦你去一趟辛者库,命人将一名唤为莺姑的宫女安葬了,她虽只跟了我几天,却一直对我尽心尽力,我是亏欠于她的。此事一定要尽快去办,拿着贵妃的名义去做即可。” 他应道,“娘娘放心,微臣都记住了。” 我长呼了一口气,轻声道,“本宫还是快些回去为好,也不知春天此刻是不是在锦绣宫里等候着我。” 他温声道,“会的,娘娘一回去,便又能看见他了。” 第三十五章 温润如玉江逸行 我微微垂眸,复又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铭轩,此次多谢你了。” 他眸光微微闪躲一下,微微笑了笑,清声道,“娘娘既然唤臣一句铭轩,便是将臣当成了朋友,娘娘如此看重铭轩,铭轩做些事,也是应当的。” 他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官服,身材高挑,五官如雕刻般精美,修长剑眉下一双丹凤眼美的纯粹,似是含了江川大海,一不留神仔细看去便会沦陷。 他的鼻梁高挺,薄厚适中的嘴唇只让人觉得他能口出莲花,美而温润。 温润如玉,这便是形容江逸行最好的词了吧。 哥哥曾与我说,世上有一种人,你看见他,便觉得他是个好人。 我想,江逸行便是这种人了吧。 在这深宫之中,我可以信他,可以依靠他的力量活下去,可以把他,当成一个朋友。 我愿意,在这个薄凉的地方完全信任于他。 我看着他纯粹而又明净的脸庞,展颜笑道,“铭轩,在这宫里,幸识你。” 他温和笑着应道,“有娘娘此言,足矣。” 当秋风掀起我裙角的一面轻纱,暖阳洒到我的脸上,我只觉得,日后再大的苦难,我都会好好走过去。 我不避阳光,轻启薄唇,叮嘱道,“铭轩,我此刻先行回宫,切记要尽快以贵妃的名义安葬莺姑。” 他抿唇笑道,“娘娘放心,快些回锦绣宫吧。” “嗯。” 我换上娇媚的笑容,踏进了锦绣宫的宫门。 门口的侍卫们虽是惊诧贵妃娘娘又折了回来,却也不敢多言。 宫里人都知道贵妃这性子,倒也让我行事方便了不少。 临近殿门,忽地响起一阵清脆的鸟儿的叫声。 那殿门口一团橄榄绿掺着黄色的小毛球,可不就是春天吗。 我惊喜地唤道,“春天!” 它听见之后反而停止了叫声,突然转过了身,朝殿内迈着大步走着。 它这是生气了? 我噗嗤一笑,这鸟儿,怎的如此有趣。 它还在殿门口,那便是我从未将它带出宫,我竟未发现它。 我忙追过去,用手捧起了它,笑着道,“好啦好啦,我不是故意把你掉下的,也怪你,把你掉下了也不叫叫声让我发现你。就算我没发现你,你是只鸟啊,你应该飞上去跟着我的。” 它似是听懂了一样,猛地挣脱出了我的手,自己大步向殿内走去。 我一步跨去,便走到了它的前面,推开殿门,装作要关门的样子,它忙扑闪着翅膀,想要飞起却飞不动,只好快速摆动着它那纤细的小腿。 我望着它只觉可爱,甚是喜欢,将殿门留了个缝,便忙走进了里间。 还有正事未办,我必须赶在贵妃醒来之前卸掉易容术,换好衣裳。 走进里间,她还在榻上沉沉睡着,那便好。 我关上门,将春天关到里间之外,忙褪下衣衫,将衣裳给她一件件换上。 卸下易容术,我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脸。 这易容之术,对脸的伤害是极大的。 如今就先等着江太医的药吧。 我收起手帕,躺在床榻上的贵妃手指微微动了动,她醒了。 还好回来的早了一些,我轻声唤道,“贵妃娘娘,你终于醒了。” 她睡眼惺忪,扶着额头起身迷糊问道,“这是哪?我怎么在这?” 我装作什么的不知道,淡淡地应道,“贵妃娘娘糊涂了?方才可是你来的这锦绣宫,怎还问本宫你怎么在这,贵妃娘娘,你可是在我这锦绣宫睡了好大一会儿了。” “我怎会在这睡着?玲珑,玲珑……”她向外唤道。 坏了,忘记她进殿门之前她带的宫人们都还在。 可现在门外只有一个红嘴鸟儿,这可怎么说。 罢了罢了,她现在还未完全清醒,先把她哄出锦绣宫再说。 出了锦绣宫,她再发觉有什么不对,也无人会理她了。 毕竟这世上的人,都更愿意相信他们眼里所见的。 我轻轻推开门,将春天抱起,无视它目光里的生气,将它关入笼子里。 我边逗着鸟儿便道,“娘娘你可是忘了,你进殿之前,让他们都先回去了。” 她起身,扶了扶微有些凌乱的发髻,整理了一下衣衫,迷糊着走出殿门,看到殿内果然没有一个人,扶着额头,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贵妃娘娘还是快些回宫吧,午膳时间了,你宫里的宫人们都在等你回去用膳呢。” 她摸了摸正在与饥饿抗衡的小腹,又抬头望了望阳光,转过身,用她那极其傲慢的语气说道,“皇后娘娘,这空荡荡的锦绣宫,就留给你一个人吧!” 说罢哼了一声便大步离去,我望着她出宫门的背影,垂眸笑道,“难得落得清闲。” 日后这诺大的锦绣宫里,便只有我与春天相互做伴,偶尔还能与江太医说说话解闷,这样的日子也算清闲。 被禁足的这段时间,正巧可以在这宫里安静地享乐。 无人伺候便无人伺候吧,本宫自己也可以更衣洗漱。 这样清闲的日子,也是极好的。 从踏进宫门那刻起,便接连出了这么多的事。 在后宫里,我不欲争宠,不愿勾心斗角,可总有事端找上我。 那就一件一件将它处理好吧。 总会变好的,日后在这宫里还要度过这么长的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打开关着春天的小鸟笼,将它放置手心。我似是感受到它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着怒意,它头高高扬起,睁大着眼睛瞪着我。 我倒吸一口气,抚了抚它的头,安抚道,“乖,不要生气啦。” 日后在锦绣宫,你都要一直与我在一起呢。 我可不想你每日,都这样有敌意地看着我。 贵妃回宫后若是与玲珑一对话,定会发现事情的蹊跷。 可那又能怎样呢,到那时,玲珑就算听贵妃说些什么,她也不会信的。 毕竟她眼里看的,才是真真切切的。 易容术不仅换了形,还易了这些宫人的心。 而贵妃,即将也会迎来皇上的降罪。 等皇上从她手中收回令牌,锦绣宫便又该恢复如初了。 等秦璃醒来,等一切走上它该走的轨迹。 可莺姑,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真的,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第三十六章 华堂旧日逢迎 华堂旧日逢迎。花艳参差,香雾飘零。弦管当头,偏怜娇凤,夜深簧暖笙清。 眼波传意,恨密约,匆匆未成。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饷留情。 ______《庆春宫》周邦彦 锦绣宫的秋海棠随风摆动着,引来阵阵粉黄的蝶峰,蝶翅闪闪扑动着,打到一片片海棠花瓣上。 海棠无香,却流露出这世间百态的味道。 想起上次这样细细地看海棠花时,那时莺姑在我身侧,她就在那站着,就在这株海棠花旁。 我想起那时她温声回应着,“海棠花本有富贵之意,有些大户人家将它授意为几世同堂,今年的海棠花开的正好,想必对娘娘定是个好兆头。” 她说,海棠花开,是个好兆头。 这海棠花开得这样好,可为什么,没有一点好兆头。 莺姑,你回来好不好。 眼泪从眼中跌落,一滴一滴打到粉嫩的海棠花瓣上,惊起阵阵蝶飞。 “春天,你说,以后再也见不到的人,最终会去了哪?” 春天从我手中飞起,两只爪子紧紧抓着一枝海棠。 它歪着头望着我,张了张红色的嘴,发出了两声低沉的声音。 悲伤来的,总是猝不及防。 这锦绣宫的每一处花草,每一处地方,都有曾经她在过的痕迹。 三天,但好像已经过了好久。 海棠花开的艳丽,映着冷冷清清的锦绣宫,映着花前的我独自悲伤。 清风吹过,似有一阵甜意抚过我鼻翼。 “见不到的人,”忽有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眼泪愈加不受控制地往下流,这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啊。 “见不到的人,会在另一个美丽的地方,化成风,化成雨,化成人间大地里的一草一木,拥有自由,拥有爱,拥有整个世界的美好,她们会有更美好的生活。”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我不敢转过身,我怕一转过身,发现那只是我的幻想,发现那些只是我心头微微荡起的想象。 我怕,因为他来的太快,太不真实。 我内心最期待的人,此刻就站在我的身后,我却不敢回身看他。 “衣儿姑娘?”他走近我,在我身侧轻轻唤道。 我望着海棠,尝着甜甜的气味,尝着他身上的桃花香。 许之什,你为什么来? 就像是一朵开不了的花,一次一次被浇灌被施肥,它想要开放,想要绽放出盛华,却最终只能凋零。 可为什么,要再给它不断地浇灌啊。 开不了的花,就让它凋零吧,就让它衰败吧。 不要再给它可以开花的希望了。 我抽泣一声,用力捏着衣袖,以此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低声唤道,“将军?” 他又走上前一步,见我脸上留着不断的泪水,微蹙着眉,关切问道,“衣儿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不回他的问题,轻声问道,“将军怎来了……” 他愣了片刻,转瞬间微微一笑,“上次,不是说会来带娘娘出宫,娘娘可是忘了?” “出宫?”我转过身,惊诧地望着他。 他今日身着一袭墨色衣衫,一袭乌发被黑色绸带束着,他站在那里,飘逸出尘。 他说他要带我出宫。 许之什怅然地望着我,脸上流露出一丝心疼,却又一闪而过。 他一步一步渐渐走近我,从袖口里拿出一块手帕,俯下身,伴着淡淡的桃花香,温柔地用柔软的丝帕擦拭着我脸上的泪珠。 他轻轻地,似是对待珍宝一番。 我只觉心跳愈加快了些,脸上泛着红晕,他轻轻擦拭着,我的心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暖成了水。 原来,有一天,也会有人对我这样温柔。 原来,我心心念念的人,会有一天,离我这样近,对我这样温柔。 此刻的心,似是已经化成了水。 他看着我的眼睛温声道,“衣儿姑娘,你想见到的人,就算永远都见不到了,但你要记得,那个人在另一个地方,过着安然的生活。” 这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眸,如夜空里闪闪发光的繁星,又如淡然无波的大海,这双眼眸似是包含了世间万物。 目光交错的第一眼,我便深陷其中。 就这样一直陷下去吧,我希望我的目光里只有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 他用他白皙修长的手轻抚了下我的发髻,柔声道,“所以衣儿,就莫要再难过了。” 许之什,我想见到的人,此刻就在我身旁啊。 你就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啊。 我庆幸,今日梳的发髻上未戴那么多珠钗,我庆幸,我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我撇着下唇,微微垂眸,轻声道,“将军,你可知我为何难过?”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应道,“不知。” “不,你知道。” 他是知道的。 若说他此行只是想带我出宫,就算我此刻的心都已经被暖化,但是我不信,我不信他会来的这样的巧。 他此次来的太巧太巧,在锦绣宫空无一人之时,他来了,在我被禁足的时候,他来了,在我悲伤难过的时候,他来了。 他怎么会来的这样巧。 若说他只是来带我出宫,我是不能相信的。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他听到这句话眼神微微闪躲了一下,随即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轻声道,“娘娘这是何意?” 我应道,“没什么。” 在这后宫里,他会来看我,来这冷冷清清的锦绣宫里,寻找我,便已足矣。 管他来这是干什么的,我能见到他,便已是难得的事情了。 他不会害我,他一定不会。 我相信他,毫无理由地相信他。 我笑道,“将军可是知道我被皇上禁了足?” 他将擦过我泪珠的丝帕放入我的手中,我呆呆地拿着手帕,听着他轻声应道,“知道,不光我知道,丞相他也知道。相爷知道后很生气,便直接来了皇宫。娘娘放心,锦绣宫马上,就会恢复如初。” 我面露喜色,听闻父亲也来了,我急问他,“父亲他也来了?” 他笑了笑,轻声道,“是,丞相与我是一同进宫来的,他此刻应该已经见到了皇上。丞相是来同皇上说你被禁足的事的,衣儿是丞相手心里的千金,他怎会舍得你在锦绣宫里被禁足。丞相想见你,但他进不了后宫,故让我带你出宫,他就在宫门那候着,衣儿可想出宫看看?” 我忙回道,“自是极想的。” 今天,可以见到两个我最想见到的人。 再过一会儿,我便能见到父亲了。 似是一瞬间,所有的悲伤都抛诸脑后。 第三十七章 将军 华堂旧日逢迎。花艳参差,香雾飘零。弦管当头,偏怜娇凤,夜深簧暖笙清。 眼波传意,恨密约,匆匆未成。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饷留情。 ______《庆春宫》周邦彦 我将手里攥着的丝帕收入袖中,深吸了一口气,灿然笑道,“将军,你是怎样进来的?” 他笑道,“娘娘随我来便知道了。” 随即他便引我走向锦绣宫宫殿的后院,这本是宫人们居住的地方,如今锦绣宫里空无一人,原本这里应该是锦绣宫里最热闹的地方,可现在只剩落叶在门前飘零,冷冷清清。 冷冷清清,倒也落得清净。 我仔细巡视了一遍后院,这里摆放着石桌石凳,如普通人家一样,只是这房子因宫里的条条规矩也变得愈加严谨肃然了些。 但这,看起来比锦绣宫大殿住着,要舒适的多。 他见我呆呆地望着石桌,轻声问道,“衣儿姑娘在看什么?” 我的思绪被他拽了回来,“啊?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更舒适些罢了。” 他语气微微惊讶,“衣儿更喜欢这里?” 我应道,“也说不上更喜欢,只是觉得这里比大殿那边更有人情味些。” 他笑道,“这里居住的人多了,便自然多了些人情味。” 我看着他近乎完美的侧颜,痴痴道,“是啊,将军说的有理。” 他领我渐渐再往后走,这是一处废弃的地方,我越过地上的枯枝,看着随微风吹动而摇摆的蜘蛛网,锦绣宫竟还有这样荒凉的地方。 他仍是领着我往前走,我微微探过头,这里看起来像是废弃的一个粮仓,破旧的门里面零星地摆放着几个沾满了灰了麻袋。 绕过这间房子,后面竟有一个门。 这扇门用杂乱的枯枝遮挡着,若不是他带我走到了跟前细看,我也发现不了这有个门。 我疑惑道,“将军怎知道这的?” 他笑了笑,“是相爷告诉我的,衣儿过会儿可以问问相爷,我也很是好奇,相爷竟对锦绣宫了解的这样清楚。” 我愈加疑惑了些,“我从未听姑姑提起过锦绣宫有这个地方,父亲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拨开这些枯枝,领着我过去。 出了这扇门,外面是一片树林,这里应该还是属于皇宫,只是应该还未被宫殿覆盖。 我惊奇地回头又看了看那扇门,“没想到锦绣宫后竟是这样一番景色,出了这扇门像是换了一个世界一样。” 他应道,“是啊,我走到这的时候还不敢相信穿过这扇门就能到。” “衣儿走这里的时候切记要当心,这边可能会有一些秋虫。” “嗯,将军放心。” 有你在呢,我什么也不怕。 只要是跟着你,我去哪里都可以。 走过这片林子,便看到了护城河。 他伫足望向护城河,眸光变得愈加深邃。 我唤他,“将军?” 他不语,仍是深深地望着未国的护城河。 这护城河有什么好看的? 我放眼望去,除了望不尽的水,便是远处的城墙。 我展臂,放空自己的心。 此刻我,已经出了皇宫。此刻我,已经逃脱了那个牢笼。 此刻脑中的弦终于松了一阵。 他回过神,我似是看见他嘴唇勾起了一抹笑意。 那抹笑容,不像是由心的喜悦。 那抹笑意,更像是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 或许是我眼花了吧。 我向四周望去,寻找父亲的身影。 父亲在哪? 身旁许之什的声音突然响起,“衣儿姑娘在找相爷吗?” 我回转过身,看向他,应道,“是啊,虽只是几日未见,但我总觉得像隔了好久一样,很想很想。” 他轻声道,“你刚入宫,就经历了这么多事,自是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是啊。” 从入宫到现在,我可能是史上唯一一个刚入宫三天便被禁足的皇后了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如今又借住父亲的力量回归自由,我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强大起来。 “衣儿,过了护城河,便能看见相爷了。” “嗯,此次有劳将军了。” 将军,你是未国的将军,为百姓,为国土而战的将军。 你此刻,也是在我身边的将军。 与我近在咫尺,心却无法靠近的将军。 他唇角有一抹好看的弧度,“莫要客气。” 桥的那头,站着一个威严而略带些沧桑的背影。 那真的是父亲啊!脑海中又回想起他送我入宫时的样子,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我大声唤道,“父亲!” 他转过身,唤道,“衣儿。” 我小跑到他的面前,扑到了他的怀里。 父亲啊,你可知我这几天过的有多么不容易。 每天我都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你说,有好多事想要告诉你,想要问你我该做什么,想要依靠在你的肩膀上,将一切都抛在脑后。 如今再多的话,到嘴边,都只变成了一句,“父亲,我好想你。” 他抚了抚我的背,安抚道,“父亲也想你。” 我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岁月刻下的脸庞。 他也望着我,忽地皱眉道,“衣儿,你如今怎如此憔悴。” 我扶了扶发髻,轻轻拍了拍裙子,低声道,“父亲,你是知道的,锦绣宫被封了,我哪还有时间去整理自己。” 他脸上似是浮现出一丝怒气,“你是我丞相府的女儿,顾家的女儿,生来高贵,怎么能这样憔悴。” 我是顾家的女儿,顾家的女儿,就算再累再苦,也要顶得住顾家的颜面。 我不能这样憔悴。 “衣儿记住了,父亲,近来宫中发生了好多好多事。” “嗯,我都知道。” “父亲,你怎么知道我被禁足了?” “是苏长史同我说的,他有两个女儿在这,身为后宫的娘娘,去哪打听什么,总是方便些。” 是她们啊。 昭仪在后宫里与贵妃也并不和,多留意一些她的动态,也是不无可能的。 我想,定是贵妃带着那么多人来将锦绣宫里的所有人调走时,被她们凑巧看到了。 就算没有看到,贵妃造成了这么大的阵势,恐怕这宫里应该已经人尽皆知了吧。 苏长史是父亲的属官,来往密切些,昭仪将锦绣宫的事告知过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还好昭仪发现了,并且及时告知了父亲,不然,我怕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饿得没有知觉。 第三十八章 未成 华堂旧日逢迎。花艳参差,香雾飘零。弦管当头,偏怜娇凤,夜深簧暖笙清。 眼波传意,恨密约,匆匆未成。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饷留情。 ______《庆春宫》周邦彦 我看着父亲束起的乌发,他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他乌黑的头发里,是没有那刺眼的一根根银丝的。 他的脸庞依旧,却多了几分沧桑。 我掩下心里的伤感,低声道,“父亲,锦绣宫后面那扇可以出宫的门,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垂下了眼眸,“那扇门,是你姑姑告诉我的。” 是姑姑留下的门?可我从前来锦绣宫这么多次,姑姑从来没有给我提起过这里有一扇可以出宫的门。 “姑姑?可姑姑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啊?” 父亲沉声道,“那是因为你姑姑,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从那扇门出来。” 我心头微微一痛,看着父亲微微沉下的眼眸,姑姑,你从前在锦绣宫,心里也同我这般吗。 姑姑,顾家的女儿,终究是要入宫的。 我们的命,该是如此。 父亲轻轻抚了抚我微微泛红的眼,温声道,“你姑姑以为,你不会步她的后尘。她以为,她在前面,可以为你挡去风雨,为你挡去入宫的圣旨,可她终究是走了。” 姑姑,我好想你。 如果现在你还在,该有多好。 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和从前一样,那还有多好。 可我终究,是从那扇门出来了。 终究,我也入了这深宫。 顾家的女儿,生来就要如此。 我叫顾念衣,是未国丞相的嫡女,我的姑姑,在皇后的位置上离开了整个世界,也离开了我。 姑姑她很爱我,在我没有母亲关怀的这十几年里,是她一直在保护着我,是她教会我诗书礼仪,琴棋书画,教会我成长。 她是未国最完美的女人,不,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她的眼里有山川海洋,有日月星辰,她会为了全世界而放弃自己。 她也爱她自己,她是不愿进宫的。 那时的姑姑便早已明白深宫的可怕,她不想踏入这让人憎恨的地方。 可那么美好的姑姑最终也被深宫紧紧地锁住了。 父亲他将姑姑送进了长安城的大门,后来又将我送了进去。 他说,“顾家的女儿,生来高贵。” 父亲说的没错,我是顾家的女儿,我头上顶着顾家的脸面,我背负着的,是一整个家族。 所以我不得不入宫。 可我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自己想要交付一生的人。 我的眸光微微扫过在他的嗜血烈马旁站着的少年,他站在那,就如画般美好。 入了宫墙,却断不了宫外的念想。 我的命运,便是注定要在深宫之中终老,直到死去。 我改不了,也不能改。 从此我的身上又背上了未国皇后的称号。 我是未国的新皇后。 我嫁给了一个不爱我的人,与其说他不爱我,倒不如说他根本不在乎我。 他甚至忍心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姑姑,他曾经,对你,是怎么样的。 他不在意我,我自是也不在意他的。 我哽咽,“父亲,宫里的生活,比衣儿想象中还要难。”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微微皱起了眉,眸光深邃,“再难,也要走下去,一切放心,只要有丞相府在,谁也不能动你。” 天空覆上薄薄的一层红色,那是晚霞的颜色。 “衣儿,天色不早了,恐怕今日你没法再往民间走了。方才皇上已经应允我马上将锦绣宫的人调回去,他若敢再禁你的足,就立刻告知父亲,父亲马上入宫来为你讨回公道。我顾家的女儿,岂是他能欺负的。” “今日得见父亲,衣儿已经知足了。” 我心里明白,他要讨回的,不是我受的欺辱,而是顾家的颜面。 顾家的人,不能受到这样的待遇。 毕竟丞相府,富可敌国。皇上总要对此忌惮几分。 他转身唤道,“许将军。” 许之什将马儿拴在一边,朝我们走来。 一步,两步,他在慢慢地接近我。 他离我越来越近了。 可我是皇后,我不能对别的人动情。 就算皇上与我,没有一丝情分可言,就算我的年龄,还承受不起这个重量。 我也想,守住我的名誉。 我不想遭受外界的流言蜚语,我不敢去经历那些。 因为顾家的女儿,不能经历那些。 我与他,终是未成,终是不可能的。 我心里明明那么清楚,可为什么我总是想要去靠近他。 他已走到我身边,“相爷。” 父亲轻声道,“许将军,还得麻烦你送衣儿回去,我好放心。” 虽是请求,我却没有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一点请求的意思,反倒更像是命令一样。 他毕竟是将军,虽然他刚刚回来,但如今也是个厉害人物,父亲怎么能这样跟他说话。 许之什眸色微微闪了一下,生硬地笑了笑,“相爷放心。” 他的话是极少的,可他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寡言少语的人。 我轻声道,“有劳将军了。” 他清笑道,“我本就闲的无事。” 虽是笑着的,却总觉得他生分了许多。 父亲叮嘱道,“衣儿,回宫后照顾好自己,切莫再如这样憔悴。” 我微微失落,再相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父亲,为何你不说些其他的? 我应道,“父亲放心。” 本是有好多话想说,在脑海中预想了好多次见到的时候该要说什么,可是真正见面的时候,我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许之什轻轻说道,“走吧。” 我朝父亲笑了笑,如从前那样。 旋即便转过身,就算不想离别,可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与其不舍,倒不如早些走。 早些转身,终是好的。 许之什又带我走进了那片林子,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本就不被太阳眷顾太多的林子此刻显得更加阴沉了些。 林子里的蚊虫们也都出来了,我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袖,生怕脚下会出现一些会咬人的虫子。 许之什意识到我突然的变化,他抬头望了望即将被黑夜取代的薄暮,温声道,“衣儿莫怕,小心点便好。” 我轻声应道,“嗯。” 这片林子,总给我一种可怕的感觉。 我想要紧紧拉着他,跟在他的身旁,那样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被吓到。 因为有他在,所以我不怕。 第三十九章 行军蚁 云接平冈,山围寒野,路回渐转孤城。衰柳啼鸦,惊风驱雁,动人一片秋声。 倦途休驾,澹烟里,微茫见星。尘埃憔悴,生怕黄昏,离思牵萦。 ______《庆春宫》周邦彦 这片林子怎么会越走越觉得走不到尽头,我分明记得,从锦绣宫来的时候,经过这片林子的时间没有这么长。 可回去的路,怎么那么难走? 我望向许之什,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似在思考着什么。 他是怎么了? “将军?” 他应了一声,“嗯?” “这片林子怎么还未走完?” 他蹙着眉,沉声道,“似乎,是迷路了……” 迷路了?怎么会这样? 我心头一颤,天就快黑了,若是此刻迷了路,我们该怎样回去? 这片林子他今日也是刚刚知道,对它的路不怎么清楚也是正常。 我颤着的心忽地又定了下来,与他一同困在这片林子中,比在锦绣里呆着要好得多吧。 不用再想那么多事,倒也落得清净。 况且,他也在这里呢。 天色渐渐变暗,落叶与鸦啼声相互交映,眼前一片荒凉。 许之什从地上捡起一快带尖角的小石头,在离得最近的树上划上一个一字。 风自西面来,他领着我向东走去。 “将军?为何向东走?” 他愣了愣,应道,“西面风大,想必肯定很冷,往东走,应是好些。” 我还以为,往东走是因为东面可以走出这片林子…… 原来只是避风…… 傍晚的风越来越凉,此时发髻在风中愈加凌乱,我被冻的牙齿打颤,“将军,我们一直这样走着也不是办法,你可有什么主意?” 他望向我,皱眉不语。 他伸出手拉向我的手腕,将我又拉近他一步。 感受着他稳定的鼻息,在这么冷的地方,他竟还是那样镇定自若。 我在寒风凛冽里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想被他拥入怀中。 许之什停了下来,将我拉的与他又近了一些,他平静道,“这夜晚的风,竟是这样的冷。” 耳畔的风吹动着周围的树,飒飒的风声将他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我低声应道,“是啊。” 或许是风声送走了我的声音,他并没有再说话。 风依旧没有停,我恍然间似是又看到了母亲,她让我快走,让我快些离开。 我开始恐惧这片林子,天上只有零星的几点光亮,林子里却发出了各种声音。 啼鸦声在我头上飘荡,蝈蝈的叫声似是已经在我脚边,更为可怕的,是远处的狼嚎。 这个地方竟有狼嚎声,声音虽是还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我的手心却已经开始出了冷汗。 许之什也听到了狼嚎声,他朝四周望了望,将我拉的与他又近了一些。 此时此刻,我与他,只有一拳的距离。 风声飒飒,他解下了身上的黑色外衫,披到了我的身上。 外衫虽然很薄,我却感觉到很温暖。 我紧紧捏着他为我披上的衣衫一角,抬头望着他,他面容仍是一片平静,似乎林子里的风没有一丝能吹到他一样,似乎没有一点为我们被困在这里而感到焦急。 甚至连将衣衫披到我身上也没有一点神情流露出来,一点也没有。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对我,又是怀着一份什么样的感情? 接受着他给的温暖,我的心却渐渐变凉。 他与我,可算得上是朋友? 若是什么都算不上,他为何为我披上衣衫。 我想说话,却被风遮住了口。 我怕是我自作多情,所以我不敢言,不敢吐露心声,不敢问他我们是否是朋友。 他与江逸行,终是不同的。 他如光,望的见却怎么也抓不住。 风越来越大,我的心绪也越来越乱了些。 许之什忽地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他皱着眉头,眸光似是在搜寻着什么。 我似是听到了蟋蟀们恐惧的声音,似有蟋蟀在到处乱窜。 这到底是怎么了? 周围的声音好乱好乱,我抬手揉了揉额头,头好疼好疼。 林子里的草在前后起伏着,似有千万只虫子在向前涌动着。 他闭上眼眸,片刻睁开了眼睛,面色微露出惊惶,“是行军蚁。” 行军蚁来了…… 那传说中可以转瞬啃食掉一头猛虎的行军蚁此刻正在向我们逼近。 恐惧,终于浮上心头。 我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却没有一点力气。 许之什放开了我的手腕,向前走了一步。 不,不要走。 我好害怕,我怕他会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怕这黑暗的寒风里只剩我自己。 我没有力气向前拉着他,甚至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他站在那里,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一抹寒光闪过,是他的剑光。 只见他砍下了离得最近的一根树枝,他飞快地挥舞着手中的剑,那些树枝变成了几段。 他弯下身,随手抓了一把枯草。旋即将树枝的一端一并扔到了枯草上,他的剑光在不断地飞舞着,剑光打到树枝上,发出了零散的火星。 秋天的风冷而干燥,火星在一瞬间便引燃了那些枯草,许之什从中捡起了两根带着火的树枝,一根递给了我。 他低声道,“拿好火把,若有行军蚁到你身旁,拿着火把可以驱逐它们。” 我点了点头,他没有要走,他只是在想办法不被行军蚁伤害。 “我们得快些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这里风太大,火很容易向外蔓延,到那时我们哪也去不了了。” 他朝四周望了望,这边哪里会有空旷的地方,全是望不尽的林子。 他的剑又开始动了,他砍下周围的杂草,放置火堆里的火再往外蔓延。 行军蚁来了。 我看到地上那密密麻麻的蚁虫,这些行军蚁要比平常的蚂蚁看起来要大的多。 地上的行军蚁排成了一列整齐的纵列,正在快速地朝我们前进。 没有一丝要停的样子。 它们的行动猛烈,所经过之处没有一个还活着的生物。 小到蚱蜢,大到……这林子里现在离它们最近最大的生物,是我们两个活人…… 它们猛烈地朝我们冲了过来,我被吓得退后了两步。 许之什快步移到我身前,一手护着我,一手拿着火把驱逐着地上密密麻麻的行军蚁。 “衣儿当心身后,万不可被咬到。” 行军蚁的唾液可以麻痹人类,若被它咬到,整个人就只能等待死亡。 而这种死亡,是被千万只军蚁撕咬而死。 我强迫自己提起精神,挥动着火把驱逐着地上离我们愈加近的行军蚁。 我紧紧拉着他的衣袖,声音里夹杂着恐惧与虚弱,“将军,它们会一直在这里吗?” 他的声音仍是那样冷静,“不会的,衣儿别怕。” 地上的行军蚁见了火光又调转过头,它们似是要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却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第四十章 冷清 云接平冈,山围寒野,路回渐转孤城。衰柳啼鸦,惊风驱雁,动人一片秋声。 倦途休驾,澹烟里,微茫见星。尘埃憔悴,生怕黄昏,离思牵萦。 ______《庆春宫》周邦彦 那些行军蚁,竟然飞了起来! 不,再仔细看,它们不是飞了起来,而是所有的行军蚁一个一个在一起搭成了一个蚁桥。 从前听说行军蚁为了捕捉飞行的动物便会搭成一个蚁桥,从而来捕食空中的动物。 我一直以为那是不可能的,我不相信那么小的蚂蚁会有这样的思想。 直到我现在亲眼看见。 我愣在了那,向许之什投向震惊的目光。 他环视着悬在空中的行军蚁,它们在一点一点向我们移动。 我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手中的火把根本就不能再驱赶这些空中的百万大军。 死亡,离我一步之遥。 它们要来了。我被眼前这番景象吓得瞪大了眼睛,那些行军蚁如同瀑布一般向我们涌来。 只需一霎,我们便只剩下两具白骨与满地鲜血。 我望着许之什,若是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只贪求再看你看的更仔细些。 他不看我,双目紧盯眼前的百万大军。 他一手紧紧地握着剑,另一只手将火把向上扔到空中。 一阵火光若隐若现,他侧过身,剑光在我眼前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飞速地舞动着。 他的剑刃划过火把上的火星,剑上瞬间多了一抹火气。 动作利落而又干净。 剑气袭人,有零零火星在我眼前飞逝。 那一把带着火星的利剑在空中划过,形成了一个以火而成的圆面。 剑光形成的那扇圆面挡住了即将飞扑而来的千万行军蚁。 不,不是挡着,那些行军蚁转瞬间便化成了灰烬。 命悬一线之际,有他在我身旁。 他的剑光杀死了眼前那些可以吃人的行军蚁,一霎时,一片灰烬落下。 一霎时,我以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我们。 为首的行军蚁已经全部化成了灰烬,在底部搭建蚁桥的行军蚁却没有一丝要撤退的意思,它们一波一波继续往上移动着,又要朝我们扑来。 许之什眉头皱了起来,他侧过头看着我,我眼角泛着泪水,我懂他为何突然皱眉。 那里有千千万万的行军蚁,他的剑光杀不完。 况且此刻还有阵阵秋风在林中瑟瑟,风大,林子里众多树木还有干枯的杂草,很容易走火。 这意味着他不能一直用火。 但是如果没有火,我们将没有任何可以防御行军蚁进攻的办法。 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我紧紧地望着他,生怕下一刻我们便化成一堆白骨。 他侧着头望着我,眼眸里有夜空里的繁星闪闪,那是我从未在他眼里看到过的心疼。 他在心疼我? 明明是在这岌岌可危的时刻,我的嘴角却漾起了一抹弧度。 他对我,终是有感情的,那便足矣。 那抹心疼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可我却确信我没有看错。 他一把拉过我的腰,我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火把也猛然落下。 我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他一手执剑,一手拥着我。 我的心在不停地跳着,在他怀里愣愣地感受着他的温度。 冰冷,好无温度。 他的怀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将手中的剑收回剑柄,我只觉突然间周遭都是风,似是要把人吹走,他一只手紧紧地拥着我,我不顾风力睁眼看去,我们此刻竟已离开了地面。 我往下望去,除了我们所在的地方,皆无异动。 是他带我飞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内力,在我身旁发生。我从前以为,只有师父拥有传说中的内力,原来我身旁这个俊逸如雪的少年,身上也有深厚的内力。 在这股力之下,千万只行军蚁搭建的蚁桥显得不堪一击。 它们瞬间被震到地面上,连带着地面上的火把,也全部熄灭。 我的发丝愈加凌乱,我抬头望他。 拥着我的这个少年此刻面如冰霜,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冷冷清清的气质。 如雪,如玉,如画。 周遭枯叶四起,他美的如画,不染凡尘。 我痴痴地望着他,望着他绝美的脸庞。 他拥着我,却不看我。 他的眼眸清冷,神色里没有一丝感情流露。 我垂下眼眸,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他与我,终究是有距离的。 就算此刻紧紧相拥,我们的心终究是隔了千山万海。 他拥着我,飞向了林子中的其他地方。 离开了这片还残存着千万只行军蚁的地方,离开这片会让人瞬间死亡的地方。 有扬起的沙土在向我们告别,那是灰烬,是扬起的狂沙。 我们逃离了这片可怕的地方,他带我,落到了离锦绣宫最近的地方。 那扇门。 我恍然间头又开始痛,我不敢去想,为什么他明明可以在一瞬间就离行军蚁远远的可他没有。 他没有那样做,他用了更麻烦的办法来抵御行军蚁。 或许行军蚁与他而言不算什么,对他来说,只是在选择一个不受伤害的办法罢了。 若非迫不得已,他应该不会拥我而去吧。 我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却没有一丝笑意。 死里逃生,我笑不出来,他如此冷淡,我笑不出来。 我离开了他的怀抱,我笑不出来。 我学着他的样子,做出了平静的神色。 可我的心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有内力,会轻功,这些都可以让人信服,因为他是将军,是未国如今最被人信奉的少年将军。 可他忽冷忽热,他那蕴藏了山川大海日月星辰的眼眸里,会有关怀,也会浮现出冷漠。 那种冷漠,是对万物的漠视。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他轻轻地松开了我,悬着的心似是放了下来一样。 他拍了拍胸口,像松了一口气一样。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的眼里,镇定自若。 好像刚才经历的死里逃生,都是假的一样。 他好像什么都不怕,在死亡面前也没有任何神情。 又或许说,他知道那些行军蚁伤不了他,所以他从未怕过? 我眉头微蹙,头痛阻挡住了我继续往下想。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不到,也猜不到。 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不敢想。 “将军?”我望着他的脸庞喃喃道,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方才的画面。 有成千上万只行军蚁向我们扑来,他紧紧拥着我,伴着漫天飞沙,离开了那片地方。 第四十一章 离思牵萦 云接平冈,山围寒野,路回渐转孤城。衰柳啼鸦,惊风驱雁,动人一片秋声。 倦途休驾,澹烟里,微茫见星。尘埃憔悴,生怕黄昏,离思牵萦。 ______《庆春宫》周邦彦 “衣儿姑娘可有受伤?”他细细查看着我,用他刚刚拥着我的手为我整理着凌乱的发髻。 他的脸庞又向我凑近,我呆呆地望着他,他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像玉一样晶莹剔透。 眼前的这个人,就连他的眸光闪动,都深深触动着我的心。 黑夜降临,衰柳鸦啼。 在这寒冷的夜里,他是我唯一不会因害怕而哭的勇气,也是唯一牵动着我心弦的理由。 我轻声应道,“我没事。” 许之什望向方才有行军蚁的地方,声音有些担忧,“没事就好,行军蚁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行军蚁向来没有稳定的居所,有可能是移动到了这里。” “不,它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侧过身,望向林子远方,“这片林子与皇宫离得这么近,往那边又是长安城,正是人多的地方,行军蚁一般都会在山林里多出现,它们怎么会……” 他忽地停了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 我望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突然笑了笑,“没什么,或许是我多虑了。也许,它们只是途径于此。” 我担忧道,“是啊,不过这么可怕的生物,出现在皇宫附近这里总是不好的。” 许之什云淡风轻地说道,“衣儿不必担心,回宫后想办法让宫里人知道便可,做些防护措施,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仍是有些后怕,“此次多亏有将军在,不然我可能就真的化成一具白骨了。” 他自责道,“若不是我记错了路,也不会让你涉入险境。” 我忙说道,“将军怎么这样说,衣儿与你非亲非故,你如此待我,衣儿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似是想什么事情想出了神。 我在他眼前晃了两下,轻声唤道,“将军?” 他晃过神,略带歉意笑道,“啊?娘娘莫怪,娘娘此刻还是快些回宫吧,天色已晚,风也越来越凉,呆在这定会着凉的。” 我将身上披着的黑色外衫捏得更紧了一些,“外面的风确实冷了一些,快些回宫也是好的。” 他轻声道,“嗯。走吧。” 身后便是那扇通往锦绣宫的门,他即是知道路在哪,又何来迷路一说? 我不问他,他也没有同我说。 他自是不愿意同我说,那我便不知道为好。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信他。 他不会伤害我,不然方才他大可将我丢在那里,受万千行军蚁啃咬而死。 他救了我,他将我拥入了怀里。 尽管他的眼里冷冷清清,尽管他的眼里尽是冷漠。 “将军?”我揪住他的衣衫,轻声唤道。 “嗯?怎么了?”他应道。 我微微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唤一下你便了。” 他面容未有一丝变化,仍是那番的云淡风轻。 又走进那间破旧的粮仓,我似是感到背后一阵凉意。 似是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我。 我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许之什问我,“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忙应道,“没事,没事。” 可能是夜深了,天冷,吹到背上太凉了吧。 他温柔地笑了笑,在黑暗里如一抹光。 愈接近锦绣宫,灯光愈加亮了一些。 许之什轻声道,“看来是宫人们都回来了。” “娘娘!皇后娘娘!”耳畔的声音也愈加响的强烈了一些。 他停下脚步,低头望着我道,“衣儿,我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若被宫人发现,那事情可能就会多了些。” 我愣在那,他要走了。 心里猛然涌起一阵失落,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他确实要该走了,他不能呆在这里。 “将军要注意安全。” 纵有千言万语,到嘴边也只剩这一句话。 他轻声道,“嗯,衣儿放心。” 说罢便转身离去,我望着他的背影,想再唤他一次,却始终唤不出口。 他终是要走的。 许之什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我转过身,却猛然发现身上还披着他的黑色外衫。 我想去追上他,喊他的名字,却止住了脚步。 我是有私心的,他的衣衫在我这里,也许我们过段时间还能再见到面。 我将手触碰到这件黑色外衫,似乎从这件衣衫里还能触碰到属于他的温暖。 我深吸一口气,将头发揉乱,朝着大殿走去。 “皇后娘娘!”我听着宫人的呼喊声,倒在了殿门口的柱子上。 我闭着眼睛,感应着宫人的声音一点一点逼近。 “皇后娘娘在这里!皇后娘娘在这!” 有人上前将我扶起了身,焦急的声音在我耳畔不断回响着,“娘娘这是怎么了啊!快来人!去请太医来!” 闻言我忙动了动身,缓缓睁了睁眼,声音低沉而又虚弱,“怎么了?” “娘娘醒了!快来人!娘娘醒了!” 身旁这吵闹的声音将我吵的想马上远离这个地方,我微蹙了蹙眉道,“锦绣宫怎么又有人了?” 离我最近的宫女有些害怕道,“娘娘,娘娘莫怪,我们都是刚刚被调过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想与他们再多言,正欲让他们扶我回到殿内,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娘娘?” 是红月的声音,她回来了。 我将眼睛完全睁开,眼睛里氤氲着泪水。 我的姑娘她回来了。 她看起来仍是很虚弱,她蹲下身,却似是触碰到了伤口,嘶了一声。 我想去扶起她,却瞥到周围的宫人们,便收住了话。 “娘娘,听闻锦绣宫已经和从前一样了,我便回来了。” 有泪珠自我脸上滑过,“回来便好,只是有些东西,再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我向身旁的宫人说道,“扶我回殿里吧。” “是。” 红月起了身,她身上还有着伤,却又因为我走了这么长的路,怕是伤口会又加深了些。 她每走一步,我的心便刺疼一分。 我心疼我的姑娘。 可我无能为力,这里有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我不能做出任何与她们眼里的皇后样子不符合的事情。 我不能,为了继续生存下去,为了不让锦绣宫的人再会有人重蹈悲剧。 我咬了咬牙,思路却被一阵清脆的叫声打断。 糟了,方才出宫又忘了点什么…… 第四十二章 锁清秋 霞散绮,月沉钩,帘卷未央楼。夜凉河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 瑶阶曙,金盘露,凤髓香和烟雾。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 ______《喜迁莺》夏竦 那是春天的叫声…… 我竟然又把它忘在了锦绣宫…… 它叫了两下,见我看到了它,立马转过了头,昂着头迈着小步走进了大殿。 “怎么有只鸟儿在那?”身旁有宫女在小声嘀咕。 我扭过头对着那宫女笑道,“本宫养的。” 夜晚的月色映着锦绣宫的红砖绿瓦,月色很美。 方才林子里没有月亮,却有他在那里。 红月在我身旁轻声问道,“娘娘,你在看什么?” 我垂着眼眸,低声应道,“没什么,锦绣宫终于又热闹起来了。” 进了大殿,我解下身上的黑色长衫,交给宫人去挂了过去。 我枕着右臂,轻轻揉着自己的头。 我轻启口,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宫肚子有些饿了,都下去准备吧,红月留下。” “是。” 我瞥到已经走到殿内的春天,唤住要离去的宫人,“等一下。” “娘娘可还有吩咐?” 我环视了一遍殿内,问道,“本宫的鸟笼被你们放到何处了?” “娘娘,收入器具房了,娘娘现在若要,奴婢马上将它取回来。” “嗯,下去取吧。” 我撇了撇在殿内无视那些宫人纵横行走的春天,弯了弯唇,望着那些宫人退下。 见她们关上了殿门,我忙起了身,走过去扶着红月。 她声音愈加虚弱了些,“娘娘……” “快别说话了,去里间好好休息,怎地这样不听话,你应该在太医院好好休息的。” “我先回来看看……” 她的声音低的有些听不见,我扶着她走去床榻。 “在这好好休息,身体可还有些不适?” 她应道,“没事的。” “我在这边陪着你。” 她的眼角流出泪水,泣声道,“娘娘,莺姑若还在就好了……” 我垂着眸,忍着泪水轻声道,“是啊,若她还在就好了。” 若莺姑还在,这大殿里就还有三个人。 她会在那边检查着门窗是否关的紧闭,她会在那里细细地打扫着每一个角落,她会走到我身旁,轻轻地扶着我的头,柔声问我,娘娘,头还疼吗? 我的头好疼,你回来帮我揉揉好不好。 “红月,你可愿回相府里生活?” 她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一些,欲要起身却使不上力气,“不,娘娘,不要让我走……” 我坐在床榻边,连扶着她,让她好好地躺在床上,“红月,这宫里的日子,好难熬……” 她摇着头,啜泣着不说话。 这宫里的日子,已经不是前几日的勾心斗角,现在,连保住性命都成了问题。 若你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怕我没有保护你的能力啊。 我望着窗外,喃喃道,“宫里的月亮很美,是不是。” 她不说话,顺着我的目光向窗外望去。 我轻声道,“生与死,也许就在一瞬之间……宛如窗外的月光,也许一瞬间就看不见了……” 如同方才,若没有他在,或许我早已看不见宫里的月光。 她泣声道,“娘娘……” 我挤出一抹笑容,“没事的。” 殿外有人敲门,“娘娘。” 应该是去拿鸟笼的宫女来了。 我伏下身,轻声道,“好好消息,我先出去了。” 她点了点头,我收回心绪,起身关上了里间的门,对着殿门外应道,“进吧。”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那宫女手上提着精致的鸟笼,小步走了进来。 “娘娘,您要的鸟笼。”她走进将鸟笼放回了它本来在的地方。 我走近春天,将它轻轻捧在了手里。 它见有人在那,也不敢从我手里反抗出去。 我走近鸟笼放置的地方,将春天又重新关入了鸟笼中。 我冷声道,“本宫的东西,日后谁也不准碰。这次看着你们是新调来不懂事的份上,本宫不会责罚你们。” 我顿了顿,转过身坐到桌旁,继续道,“但若有下次,本宫就断了你们的手,随便发配到哪个地方,生死,就由天吧。” 我似乎是吓到了那宫女,她忙跪下身,带着啜泣的声音道,“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只是见那鸟笼放那无用,便想着将它收了起来,娘娘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锦绣宫里有一只鸟儿在……” 我揉了揉太阳穴,略有些不耐烦地道,“告诉所有人,本宫的东西,一个都不准动,移动一分,都不行。” 她啜泣着,“是,奴婢记下了……” 我摆了摆手,“退下吧。” 望着她拖着步伐泣声关上了殿门,我长舒了一口气,旋即又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宫里如今的人,都换了一副模样。 冷淡,即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她们。 往后的岁月里,我都不值得再有人为我温柔地揉太阳穴。 我不值得再有人,给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我拥有不了,也不敢再拥有。 春天的叫声又突然响起,它朝着我叫了两声,似是读懂了我的心一番,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发出声音。 它的眼里,此刻的我应该很悲伤吧。 在这深宫里,我什么也做不了。 身为后宫之主,我甚至连保护身边人的能力都没有。 而我还要在这里,度过往后的一年又一年。 从秋天熬到春天,再从春天熬到夏天。 深宫里的日子,没有尽头。 宫阙锁清秋。 我改变不了什么,就连锦绣宫里的宫人回来,都是父亲去找的皇上。 秦璃一日不醒,我就会一直背着害人的罪名。 我的解释没有一丝意义,他不会听我的,毕竟,我与他只相识了三天。 未国的君王其实不是薄情,其实是因为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一丝感情。 他对姑姑,也从来都没有感情。 就算妻子离去,他也可以为了维护后宫秩序马上再纳一个新的皇后。 那些名门望族的女儿们,个个倾国倾城,才艺精湛。 总有人头破血流,也想要挤进后宫,成为他的后宫妃嫔之一。 可我不想,我一直都不想,这样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 从踏入宫门的那刻起,我的年华,便失了所有最美好的色彩。 尽管我还会有幻想,幻想会有一个白衣少年,沐着霞光,骑着马儿带我飞奔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那个少年出现了,那匹马儿也出现了,可我幻想里的事,却永远不会出现。 又有一阵敲门声想起,“娘娘,晚膳好了。” “进来吧。” 第四十三章 新妆 御柳如丝映九重,凤凰窗映绣芙蓉。 景阳楼畔千条路,一面新妆待晓风。 _______温庭筠《杨柳枝》 端着菜盘的宫女恭恭敬敬道,“娘娘,请用膳。” “放下吧。” 那宫女不敢抬头,“奴婢告退。” 望见她出门,我轻轻推开里间的门,望见红月已经安然入睡。 往后的年年岁岁,我绝不会让你再陷入这样可怕的境地。 我掩上门,缓步走进了寝殿。 我好饿。 我取出入宫前备用的银针,在每盘菜里都试了一遍,见银针没有变化,我才敢动起筷子。 真好吃,这是我入宫这几天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了。 “娘娘?” 又有宫人敲门,我放下筷子,拿出丝帕轻轻擦了擦嘴,应道,“进来吧。” “奴婢来收拾碗筷。” 本宫还未吃好…… 我不舍地望向桌上还未吃完的饭菜,懒懒道,“嗯。” 又进来一个宫女,低着头端着水小心翼翼道,“奴婢来为娘娘洗漱。” “嗯。” 褪下衣衫,我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似乎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娘娘?” 门口响起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我迷糊着应道,“进……” 红月小步走了进来,我揉了揉迷糊的眼,外面太阳竟已这么大了。 我欲起身去扶着她,轻声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娘娘,我没事,日已上三竿,我早该起来了。”我还未起身,她已走到了床边。 她扶起我,“娘娘快起来梳洗,秦美人在大殿里候着娘娘呢。” 我闻言一喜,“秦美人?她醒啦?” 她笑了笑,“是啊,听说是昨晚醒的,这一大早就来了锦绣宫,美人心里挂念娘娘。” 我接过红月递来的衣衫,忙穿了上去,“醒了便好。” “娘娘,洗漱的热水来了。”有宫女端着热水,缓步走了进来。 洗漱过后,我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宫女为我梳着发髻。 点过唇红,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要像昨日那样憔悴。 我叮嘱道,“红月,你且在侧间休息着,这两天什么都不要干,听话。” 她撅了撅嘴,“娘娘,可是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 “不行,这是命令。” “嗯……那好吧……” 走进大殿,便看到秦璃穿着鹅黄的衣衫,发髻仍是用那支孔雀银屏轻轻挽着。 “娘娘……”她起身迎我。 我忙拉过她,坐到殿内的椅子上,“快坐下,现在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臣妾身体倒是没有什么事,只是娘娘,听说皇上……都怪臣妾,不然娘娘也不会遭这样的苦。” “怎能怪你呢,皇上也是担心你,不过这次倒真的看出了皇上对你的一片真心。” “这次若没有皇上,恐怕臣妾真的再也见不到娘娘了。” “不会的,秦美人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出事呢。不过你可知是谁给你下的毒?”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清芷宫里还在全力调查,不过臣妾想应该和害王贵人和楚美人的人是同一个人。” 我接过宫女倒好的热茶,捧在手心里缓缓喝着。 “本宫也曾这样想过,只是本宫想不通,为什么这次会落在你的身上?” “娘娘,你可还记得翠儿?” “翠儿?璇宁宫的那位大宫女?” “对,她被关入了慎刑司。” “本宫曾叮嘱过好生看着她,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抿了一小口热茶,旋即道,“还好有娘娘的叮嘱,她现在还安然无恙。不过臣妾猜测,她是调查整个事件的突破点,若从她下手,定然可以调查出什么。” 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秦美人会被盯上,唇角一弯,豁然道,“你的意思是,那人怕我们调查出什么,所以先对你下了手,来破坏我们的进展。” 她笑道,“臣妾也是这样想的,这样一来,我们只要顺着这条线去查,便一定能查出来这一切。” 从璇宁宫的翠儿开始查,先去慎刑司,再去仔细查一遍璇宁宫,一定会有所发现。 倒不如,现在就开始去查。 “秦美人今日可还有什么事?” 秦璃坐在那里,将手中把玩的白玉杯放到桌上,温声应道,“只要娘娘一句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慎刑司。” “好。” 她如此着急地想要调查清楚,无非是想早日稳定这后宫的局势,让皇上不再为后宫的事端而忧心。 身为她的君王,他日夜守在她的身旁,哀求着让她快些醒来,为她求尽了所有的药材。 身为女子,她为他做了所有她能做的。 安定后宫本是我的责任,可她为了早日让她的君王不再忧心开始与我一起冥思苦想。 这样的爱情,美好而又纯净。 我与她一同走出大殿,我侧身叮嘱门外守着的宫人,“本宫与美人要去走走,不必带太多人。” 秦美人问道,“娘娘,今日怎么未见红月与莺姑?” 我愣了个神,“贵妃娘娘昨日来过,将红月与莺姑打入了辛者库……” 秦璃微微惊讶,“啊?那她们现在可回来了?” “红月已经回来了,但莺姑,永远也回不来了……” 有海棠花静静落下,落到曾经的时光里,落到曾流过的眼泪里。 “娘娘……” “没事的,现在只有快些调查,才能避免无辜的人再受伤。” 不能再有人因此受伤了…… “秦美人可知慎刑司的路怎么走?” “自是知道的。” 一路上我们将整件事情又捋了一遍,说着说着不知觉间便走到了慎刑司。 与辛者库不同,慎刑司看起来没有一丝的阴森可怕,没有那漫天的血腥味。 红色的砖墙与其他宫殿没有什么区别,但在这个环境下却显得庄严。 这里处置的都是些较轻的刑罚,一般挨板子不可超过一百板。 按宫里的规矩来说,翠儿的罪本应该被关入辛者库。但进入辛者库的宫人,没有多少能活过半日。 我不禁问道,“这慎刑司竟这样近。” “娘娘,实际上慎刑司已经在皇宫的边界上了。” “本宫竟觉得才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她轻轻笑道,“是啊,臣妾也觉得都没有走多远。” 走进慎刑司的殿门,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参加皇后娘娘,参加秦美人。” 慎刑司的李主事出门相迎,“李主事不必多礼。” 李主事恭恭敬敬道,“二位娘娘可是有什么事?” 第四十四章 麝香 我不疾不徐道,“李主事,前两日慎刑司里可是关进了一个名唤翠儿的宫女?” 他默默思虑了片刻,旋即道,“可是璇宁宫王贵人的贴身侍女?” 我微微颔首,“对,烦请李主事现在带我二人去见见她。” 李主事默声片刻,却也不多言,只是应道,“是。” 慎刑司里一片沉静,庄严之下有丝丝缕缕的凉风吹过。 我悄悄望了秦璃一眼,她仍是那般淡然如水的面容,她缓步随着李主事向里走着,默不作声。 李主事从腰间一串钥匙里取出了其中的一把,打开了一扇门,他慢慢道,“娘娘,那贴身侍女便是在这间了,因娘娘的嘱咐,这两天从未在她身上用过刑罚,也不曾让其他人接近过。” 我颔首笑道,“多谢李主事了。” 李主事恭谨道,“娘娘的吩咐,奴才们只是做了份内的事。” 我望向屋里的翠儿,她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不敢抬头也不发出什么声音。 李主事抬眼望了一眼,慢慢道,“娘娘有事再唤奴才便是,奴才就先走了。” 我微微点头,望着他走出门。 “翠儿?”我上前一步,带有试探性地唤道。 她的身体闻声后颤了一下,旋即又环着双臂抱紧了自己。 秦璃走上前,搀扶着我渐渐向她靠近。 我温声道,“翠儿,别怕,是本宫来了,本宫不会伤害你。” 她缓缓抬起了头,望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只望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皇后娘娘?” “嗯,是本宫来了,翠儿,本宫有些话要问问你。” 她突然啜泣着,“不,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秦璃的声音轻柔的如同春风细雨,“别怕,将你知道的同我们说来便是,莫要害怕,不管你说出什么,娘娘都不会怪罪于你。” 见翠儿仍是啜泣不语,秦璃的声音微微冷了一分,“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呆在这慎刑司里?皇后娘娘保得住你一时,可保不住你永远的安全。你不光要想着自己,也要思虑些家中的父兄,你莫不是再也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翠儿抬起了脸,泪水涌落如泉,“父兄……” 我望向她,才两日未见,这丫头的面色竟苍白了这么多。 她用袖子抹着脸上的泪水,忽地跪倒在地上,悲声道,“皇后娘娘,求求您救救奴婢,奴婢家中还有二老,奴婢真的不想死在这黑暗的深宫里,皇后娘娘救救奴婢吧……” 我温声道,“如今是你救你自己,本宫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璇宁宫王贵人的事情,将你知道的告知本宫便是。” 她啜泣着声,“娘娘,贵人她,在您来璇宁宫那日,便去了。” 怎么会。 我细细想着,自我入宫那日,王贵人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除了璇宁宫的宫女们,谁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何事。 她若那日便出了事,为何无人禀报? 我沉声问道,“那为何璇宁宫的人无人通报于本宫和皇上?” “贵人那段时日身体不适,想要清净些,大殿内就留了奴婢一人,只有奴婢知道……” 我逼问道,“那为何你不通报?” 秦璃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旋即沉声道,“你可知,刻意隐瞒宫中主子的情况,乃是死罪。” 她哭的更厉害了些,“娘娘饶命,奴婢并非可以隐瞒,只是奴婢,奴婢不敢通报……” “奴婢那日在贵人的床榻下,发现了好多好多麝香……” “麝香?”我与秦璃相视一眼,王贵人的床榻下怎么会有麝香。 “奴婢那日早上照常去贵人的寝殿里打扫,却发现贵人躺在床榻上失了气息,奴婢当时吓倒在地,身后又忽然出现一个黑衣人,他威胁奴婢说若我不听他的话便会杀了我的父兄,奴婢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了啊,他们若出了什么事我还怎么活下去……” 我凝神片刻,旋即道,“他让你做了什么?” 她啜泣着,“他让奴婢隐瞒贵人的死讯,然后说贵人是那天去的。” 照她此言,王贵人与楚美人,是同一天出的事,而那个害王贵人的人,为何要让翠儿隐瞒她的死讯? 我想不通谁会这样做,也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跪在地上,哀声哭泣着,“奴婢当时心想,贵人已经无力回天了,不管奴婢怎么做她也不会再活过来了,可是奴婢的父兄不同,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不该因我遭到牵连,皇后娘娘饶命啊,翠儿知错了,翠儿再也不敢了……” 我怔了片刻,凝神默不说话。 秦璃轻柔道,“莫要害怕,今日便准备出宫回家吧。” 翠儿心头一惊,突然哭的更厉害了些,“多想娘娘恩典。” 秦璃搀过我的胳膊,轻声道,“娘娘,走吧。” 我微微颔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慎刑司。 沉思片刻,我缓声问道,“秦美人,你觉得,王贵人的床榻里,为何会有麝香?” 秦璃迟疑道,“麝香一物,怕是又关联到了楚美人……” 我点了点头,“楚美人失了孩子,王贵人失了性命。王贵人的宫里有麝香,恰逢怀着孩子的楚美人出了事。这些事情到底会有什么关联?” 秦璃徐徐道,“臣妾不知,不妨我们去楚美人的宫里看看是否有麝香,若有,那也能确定楚美人失去孩子便是因那麝香。” “秦美人说的有理,我们就先去找一番麝香。” 走近在慎刑司殿门口候着的李主事,我叮嘱道,“李主事,打发翠儿出宫吧,切莫难为她。” 他似有些难为情道,“娘娘,恐怕这有些不合规矩……” 秦璃冷声道,“照娘娘说的做便是,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李主事忙道,“秦美人莫怒,奴才实在不好办,那翠儿毕竟是皇上在璇宁宫打下来的奴婢,因娘娘的叮嘱,慎刑司已经宽厚了她许多,这若是将她放出了宫,日后皇上问起,老奴该如何交代啊。” 秦璃眸露寒光,声音冷冽,“皇上那边,自有我和娘娘担着,李主事未免忧心过多了吧!” 李主事也再不敢多言,便行了礼命人护送翠儿出宫。 深宫里锁住的女子太多太多,是我,是秦璃,也是翠儿。 走出慎刑司的大门,我回眸望去,若当时,红月与莺姑也没有出什么事,该有多好。 第四十五章 宿空房 未容君王得见面,已被杨妃遥侧目。妒令潜配上阳宫。 一生遂向空房宿。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 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春日迟。 日迟独坐天难暮。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_______白居易《上阳白发人》 愈接近楚美人的潇雨宫,我的脚步愈加沉重了些。 秦璃温声问道,“娘娘,怎么了?” 我微叹口气,望着潇雨宫宫门前飘落的枯叶,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潇雨宫变了些样子了,但只是过了两三天而已,或许是本宫的错觉吧。” 红砖绿瓦,皆是从前模样。 可到底是什么变了? 这红砖绿瓦里,尽是凄凉。 是落叶映出的凄凉吗? 潇雨宫门前无人把守,连一个侍卫都没有。 我疑惑问道,“这宫门口怎么连个看门的侍卫都没有?” 一边迈进潇雨宫,一边听秦璃徐徐道,“娘娘,如今的潇雨宫不必从前,听说楚将军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楚美人的事,还在朝堂上与皇上闹过,当众责怪皇上没有照顾好他的女儿。” 无人打扫的庭院,宛若冷宫般凄凉。 秦璃顿了顿,旋即道,“这潇雨宫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宫人愿意好生打扫了。这宫里人毕竟都是些有眼力价的,见继续呆在潇雨宫没了什么前景,大多宫人都奔其他宫里去了。”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潇雨宫里尽是宫人。 宫里的事态,皆是如此。 今日是楚美人失了孩子,失了皇上的宠爱,这些宫人便离潇雨宫离得远远的。 “参加皇后娘娘,参加秦美人。”端着茶壶的侍女懒懒行礼道,“不知皇后娘娘与秦美人所来为了何事?” 秦璃温声问道,“你家主子可在?” 那宫女踩在落叶上,任着风吹动她的裙摆,懒懒道,“在寝殿里歇息呢,主子整日就没出过寝殿……” 我冷声打断她的话,“你多言了。” 她微微一颤,似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正了正身,有些害怕道,“皇后娘娘恕罪……” 秦璃默声不语,拉过我直接向大殿走去。 潇雨宫的大殿里飘荡着潮湿的味道,地上有破碎的茶盏与玉杯。 无人打理。 楚美人在梳妆台前痴痴地坐着,她身上穿着轻薄的衣衫,拿着青黛描了一半的眉,嘴唇上毫无血色。 我轻轻地走进她,望着铜镜里的楚美人。 她的眼睛肿肿的,似乎是哭了好久好久。 她的怀里抱着一件男童衣衫,嘴里还痴痴地念叨着,“皇上,我们的孩子去哪里了?” 楚美人好看的眼眸闪着泪光,似是一瞬间泪水便能奔涌而出。 但她没有哭。 她只是噙着泪珠,脸上都是悲伤罢了。 诺大的潇雨宫,如今也只剩下她与零星的几个侍女。 在漫长的秋夜里,一日一日地空待君王,一日一日地守着空空荡荡的房子,毫无尽头。 我想触碰她,想轻柔地抚上她的肩膀。 楚美人望见铜镜里有人的身影,身体颤了颤,抱紧了怀里的的男童衣衫。 我温声唤道,“楚美人?” 她喃喃道,“啊!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孩子,臣妾犯了什么罪,皇上为何要夺走我的孩子,为什么要这样……” 秦璃拉过我,温声道,“姐姐且冷静一下,不要想这些了,今日臣妾与娘娘只是来探望一下姐姐,姐姐莫怪。” 楚美人仍是痴痴地抱着那件衣衫,不理旁人,一个人喃喃道,“不要,不要害我……” 秦璃拉过我的衣袖,将我拉出了殿门。 我疑惑问道,“怎么了?” 秦璃微微笑了笑,直言道,“若再待下去,恐怕会吓到她。” 秦璃说的有理,此刻楚美人的情绪是极其不稳定的,她的情况现在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再遭受什么刺激,无论什么刺激都不行。 询问她是否在潇雨宫里发现麝香,是万万不能的。 她曾经也是楚将军的掌上明珠,是集将军府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怎的在潇雨宫就变得如此可悲了。 曾经那样精致美丽的一位姑娘,如今只剩憔悴。 还说着神志不清的胡话。 我凝神片刻,突然想起我们此行是为了寻找麝香,于是侧过身问道,“可秦美人,我们此行是为了查看楚美人宫里是否有麝香。” 秦璃淡淡道,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娘娘切莫担心,这潇雨宫,确实是有麝香存在过。” 我疑惑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秦璃灿然笑了笑,不疾不徐道,“娘娘,方才的寝殿里,臣妾隐约闻见了那个味道,娘娘当时只看了楚美人在那里坐着,并未发现其他的事,所以并未注意到麝香的味道,也是正常的。” 我忙又问道,“那为何那日太医来没有查出来楚美人出事的原因?” 秦美人徐徐道,“那日人聚集的太多了,没有人会注意到潇雨宫里有其他的味道,就连皇上也不知道,而时候因为皇上想要隐瞒这一切,便没有派任何人去查探潇雨宫的细节,没有彻底搜查,故也不会发现麝香。” 我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又问道,“为什么楚美人自己没有感觉到?” 她笑道,“娘娘,一个一直在您身旁的东西,你整日闻着它的味道,会在某一天突然想起这个味道吗?” 我思虑片刻,望着青石铺成的小路上飘着枯叶,豁然道,“不会,每日都在同一个味道里,自是不会在意这个味道。设计这一切的人,正是想到了这些,才会这样有把握地做这些事。” 这个人,好深沉的心机。 秦璃望了望树上的枯枝,“娘娘,你喜欢什么季节?” 我轻声道,“本宫什么季节都喜欢,只能说是各有千秋吧。” 秦美人徐徐道,“娘娘说的有理,臣妾却最喜欢冬日里的暖阳,没有外界的纷扰,一个人在宫里,赏着傲梅,喝着小茶,时常再有些阳光打在臣妾的脸上,这样的生活,最美好不过了。” “是啊,光听你说,我也有些想念暖暖的阳光,想念花花草草,落红满目的琳琅。” 秦璃搀过我的胳膊,温声道,“娘娘莫要难过,过些时日便会有暖阳了。” 暖阳与茶,都是美好的。 只是这宫墙太高太高,挡住了阳光,挡住了所有的念想。 第四十六章 茫然 未容君王得见面,已被杨妃遥侧目。妒令潜配上阳宫。 一生遂向空房宿。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 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春日迟。 日迟独坐天难暮。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_______白居易《上阳白发人》 秦璃静静道,“娘娘,你觉得,王贵人,会是害楚美人的人吗?” 照翠儿所言,她在王贵人床榻下发现了麝香,而楚美人的潇雨宫里,仍然留着一种麝香的味道,没有理由让人不怀疑。 我沉思片刻,缓缓道,“本宫想不到她这样做的理由,但依现在来看,确实是她的嫌疑最大。” 秦璃徐徐道,“是啊,王贵人在宫里一直都是温和且脾性极其好的,况且,她与楚美人也没有什么过节,她没有理由做这些去害她,这样做,对她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我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是啊,她着实没有理由做这些……” 秦璃关切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轻叹口气,疲惫道,“只是前两日有些着凉罢了,头有些疼,不过过些时日应该就会好了。” 本以为顺着潇雨宫和璇宁宫查,一定能查出来什么。 可如今,查出了麝香,却什么也证明不了。 秦璃道,“娘娘切要注意身体,回宫后要多喝些热茶,秋日风凉,切勿再着凉了。” 我轻声应道,“嗯,过两日应该就好了。” 如果秋日的风不凉,这宫中是否会没有这么多的事。 若是秋冬已去,会不会雨过天晴,会不会,这一切都好过来。 突然有一声焦急而又担忧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我的思路,“璃儿!” 他身着金黄色的龙袍,面色焦急而又担忧。 他朝秦璃奔去,紧紧地将秦璃拥入怀里。 他紧紧地用双臂环着秦璃,喃喃道,“璃儿,你怎地如此不听话……” 那是未国的君王啊…… 秦璃惊诧地问道,“皇上?” 我回过思绪,忙行礼道,“参加皇上。” 他不理会一旁的我,温声对怀里的秦璃道,“璃儿,你是要朕担心死吗?” “朕好担心你……” 我微微笑了笑,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风中的气味,都飘散着甜甜的味道。 秦璃轻柔地推开他,双目里尽是柔情,她柔声道,“皇上……” 皇上声音有些委屈,似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你怎地这样不听话,明明答应过朕,好好在宫里休息,不能再出宫,朕就出个早朝,去清芷宫时就见不到你了。” 秦璃歉然道,“皇上,臣妾只是出宫走走,皇上莫要担心……” 我静静地望着他们,不知该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 只是干干站在这里,觉得好生尴尬…… 皇上的愁眉缓缓舒展,悬着的心似是放了下来,“璃儿,日后不要再这样让朕担心了,你才刚刚好,就又去乱跑,你下次不能再这样了,听到了没?” 秦璃微微笑了笑,温声道,“皇上,臣妾知道了,日后不会这样了。” 他紧紧拉过秦璃的手,温声道,“嗯,随朕回宫吧。” 秦璃轻声应道,“嗯,回宫吧。” 他转过身,看到身旁伫立许久的我,眸光闪躲了两下,旋即轻声道,“皇后也在这里?” 我忍不住朝秦璃微微笑了笑,应道,“嗯……臣妾一直在这里……” 皇上轻声应道,“哦,皇后若没有其他事也快些回宫吧,回宫好生歇着。” 我微微点了点头,朝秦璃笑道,“嗯,秦美人回去好生歇息,本宫先回宫了。” 秦璃关切道,“娘娘,回宫后多喝些热水,命丫鬟煮些红糖姜茶,暖暖身子,切勿再着凉了。” 我温声应道,“秦美人放心。”旋即向皇上行礼道,“臣妾先行回宫了。” 皇上轻轻点了点头,我转身松了口气。 每每想起那日在锦绣宫里浑身都是怒火的他,我心中就会突然凉了片刻,有些微微难过。 秋日的风微微凉着,而此刻眼前的锦绣宫,却在心间暖暖的。 这是困着我与姑姑的牢笼啊,我怎会对这个地方产生情愫。 红月似是早已在大殿门口候着,她望见我,忙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跑了过来,声音欢快而带着惊喜,“娘娘,你回来啦!” 我忙跑去扶着她,嗔怪道,“红月,怎地不好好在屋里躺着,出来干什么。” 红月撅了撅嘴,轻声道,“娘娘,你什么也不让我干,我在屋里躺着好生无聊,便想出来看看你。” “这有什么好看的,本宫定是会回来的。” 她微微笑了笑,问道,“娘娘可要吃些什么?” 我笑道,“吃些茶点便好了,待会儿叫人请一下江太医来,” 红月闻言忙关切问道,“娘娘,你可是身体哪不舒服?” 我温声应道,“只是前些天的风寒还未完全好罢了,切莫担心,请江太医来再看看便好了。” 红月应道,“那便好,娘娘快些回寝殿歇息,多加些衣衫,我去拿些茶点来。” 回到寝殿,我披上一件深绿色的长袍,在殿内静静坐着。 锦绣宫毕竟,会是我以后一直在的地方。 我该好好在这生活,等候安生的日子慢慢到来。 红月端来一盘茶点,边走边说道,“娘娘,已经吩咐下去了,估计一会儿江太医就会来了。” 我起身将糕点放在桌上,将她扶到一个椅子上,温声道,“好,本宫知道了,红月,你慢些吃。” 她又拿起一块桂花糕,边吃边道,“娘娘放心,今天厨房的糕点从前都未吃过,娘娘快些尝尝。” 我轻轻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道,“只是平常的桂花糕味道,本宫怎没有尝出来什么特别的味道。” 她应道,“娘娘慢些吃,便能吃出来不同的味道了!” 到底是谁吃的快…… 我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枕着右臂,静静地望着她。 她还和从前一样,从未变过。 我轻轻揉着太阳穴,心中只盼着江太医快些来,这头疼,此刻已经难以忍耐。 全然没有力气去想潇雨宫和璇宁宫,想王贵人与楚美人,我心里只觉得一阵轻缓的风吹过,吹去了我所有的思绪。 这到底,会是怎么一回事。 王贵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与楚美人,又是否发生过什么。 我不知道,也猜不到。 只是一片茫然,不知该如何去查。 第四十七章 暮色 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伴随着他温和的嗓音,“皇后娘娘?” 我朝外应道,“江太医请进来吧。” 他仍是穿着太医院的那是衣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我和颜道,“铭轩,快帮本宫看看,本宫这头怎地这样疼。” 江逸行关切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轻轻揉着太阳穴,轻声应道,“也许是风寒未好,这两侧太阳穴,还是痛的厉害。” 他放下手中的医药箱,轻声问道,“娘娘可有按时服药?” 这锦绣宫出了这样多的事,我也忘记了他的叮嘱。 我斟了一杯茶,递给了身旁的江逸行,我轻声道,“这锦绣宫多了这么多的事,本宫也忘记了要服药……” 江逸行默声不语,静静地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药箱,取出了一块丝帕。 我嘴角微微笑了起来,将手搭在了桌子上,他温和一笑,轻轻将手中的丝帕搭在了我的手腕上,轻轻为我把了把脉。 每每他开始诊治,双眸都会泛着一丝不苟的光。 江逸行收起手帕,温声道,“娘娘,还是风寒的缘故,但是娘娘日后还是不要再忘记时间去服药,也不要忘了要多穿些衣服。” 我谢道,“有劳铭轩了。” 他笑了笑,温声应道,“娘娘莫要客气了。” 我拉过红月,旋即问道,“对了,烦请再看看红月的身体可还有什么大碍?” 红月转了一圈,笑着道,“娘娘,我真的没事啦。” 我按下她的肩膀,温声道,“切莫再逞强了,快让铭轩帮你瞧瞧。” 江逸行温声道,“红月姑娘就坐下让微臣瞧瞧吧,瞧了之后也好让娘娘放心。” 红月勉强地坐到了凳子上,江太医为她检查着身上的伤口。“娘娘放心,红月姑娘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再修养些时日,定就好了。” 我微微颔首,起身对江逸行道,“好的,多谢铭轩了,若你今日没其他事的话,陪本宫去锦绣宫那的长廊走走吧,本宫有些话想请教请教你。” 江逸行恭谨答了句,“自是没有其他时间的。” 我侧身叮嘱红月道,“月儿,你且在寝殿歇息着,切勿再出来干其他的事了,若是再出了些事情,本宫可怎么……罢了,在此好好休息便是了。” 红月撇了撇嘴,似有些不满道,“娘娘,奴婢真的没有什么事啦,娘娘放心便是了。” 我严肃了起来,“不管怎样,都要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什么火也不许再敢。” 她笑了笑,“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娘娘。” 走出锦绣宫,望着秋风吹动的树枝摇曳着。微风很好,不冷,也不至于太过干燥。 我开口问道,“铭轩,你可知麝香。” 他微微一愣,旋即道,“麝香在每年的八九月份觅香,有的麝香表面褐色,有灰白色的毛绒。背面为紫褐色,具有弹性。抛开面内侧紫褐色,有皮膜,并还含有颗粒状或粉末状的麝香仁。” 我边走边听他不疾不徐的说着,笑了笑,旋即问道,“铭轩,麝香在宫里是禁药吗?” 他温声道,“不是啊,太医院从未有这样的规矩,我记得宫中女子妃嫔取麝香时,需要在一个册子是记录下来。娘娘应该也知道,麝香对于怀着孩子的女子来说,可是大忌。” 我急切问道,“会有记录吗,这份记录会在谁的手里面?''” 他疑惑问道,“那是司药房的事情了,娘娘怎地突然问起这个?” 我轻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想问一下罢了,铭轩,本宫下午想看看那本小册子。” 他愣了愣,旋即轻声道,“娘娘,若你想看,臣给你借来便是。” “有劳铭轩了,本宫想看看册子上的记录。” 小册子记录了碰过麝香的所有宫人,若是里面有王贵人的名字,那便就是她了。 可若没有,那就不是王贵人做的,那就与王贵人无关。 璇宁宫与潇雨宫出现的麝香,若不是王贵人引进来的,那便一定会是有人有意陷害。 毕竟,依照王贵人她的人品与性格,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 我是相信她的,但我更想快些知道真相是什么。 到底是谁,他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 望着长廊前的海棠花,海棠花,开的多好。我的回忆又回到了那天。 “楚美人这事出的过于蹊跷,看似是身体原因而导致的流产,但任谁看都能看出此事有蹊跷。”那天莺姑就站在这里,这才过了几天。 她便不在了。 莺姑走了,锦绣宫里的一切都失去了它的原本温柔。 她不在了,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无意间,眼角流出冰凉的泪水。 江逸行有些不知所措,他愣了愣,“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取出袖中的手帕,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没怎么,只是回忆起往事,心里感到一时悲哀罢了。” 他安慰我道,“娘娘莫要伤心,人生在世,总不会事事顺利的。” 我应道,“没事的,过一会儿便好了。” 良久,他轻轻问道,“娘娘,你喜欢海棠花?” 我喃喃道,“是啊,本宫喜欢,本宫喜欢海棠的味道……” 江逸行屏气凝神,方奇道,“可这海棠,本没有味道啊。” 我望着眼前盛开的海棠,静静道,“是啊,海棠无香,可不同的人,却能感受到它不同的气息。” 江逸行好奇问道,“那娘娘此刻,感受到的,是什么味道?” 我双眸微微闭了一下,方睁眼道,“此刻的海棠花开的真好……” 空气中陷入一片安静,我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海棠。 江逸行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我,轻声道,“娘娘此刻,心中苦涩,故闻着海棠,也是带些苦涩的吧。” 我静了静神,方低声道,“铭轩,你可知,从前,我也觉得这花是甜的。” 那是姑姑还在的时候,姑姑是那样温柔的女子,她站在我身旁,周围的一切都是甜甜的。 江逸行微微皱眉,温声劝道,“娘娘莫要担忧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抬眸,茫然地望着,“会吗?” “会的。”江逸行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我转脸,静静地望着他。 或许会吧。 我轻声道,“铭轩,不如本宫同你一起去借册子吧。” 他嘴角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外面风大,娘娘若再出去怕再会惹了风寒,微臣午后送来锦绣宫便好。” 我笑道,“若是风大,本宫添些外衫便是,本宫想出去走走。” 第四十八章 走火 未容君王得见面,已被杨妃遥侧目。妒令潜配上阳宫。 一生遂向空房宿。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 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春日迟。 日迟独坐天难暮。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 _______白居易《上阳白发人》 刚踏入寝殿,红月便迎了上来。 我蹙着眉头,嗔怪道,“不是让你好生歇着吗,怎么又出来了。” 红月拉我坐到桌前,为我斟了一杯茶,“娘娘,快别说我了,娘娘,我有个好事要同你说。” 我抿了一小口杯中热茶,边披外衫边问道,“什么好事?本宫待会儿要去司药房一趟。” 她也跟着我的脚步,边帮我整理外衫边道,“娘娘,我听说,贵妃被禁足了!” 我停下穿外衫的动作,惊奇问道,“她被禁足了?” 红月兴奋道,“是啊,听说皇上连去看她都没看,直接就下令禁足了!” 我刮了刮她的鼻子,微微正色道,“在这同本宫说说也就罢了,在外面可别乱嚼舌根子,当心性命不保!” 她撅了撅嘴,“我自是知道啦,就是给娘娘多说几句。” 我柔声道,“好啦,本宫知道啦,本宫去司药房一趟,你切莫在这样乱动了,好生歇着!” 她悄悄撇了撇嘴,嘟囔道,“娘娘,你不让我去陪你一起去吗?” 我摆了摆手,便向外走边道,“本宫与江太医一同去,人多了本宫也不自在,就不带人了,至于你,身体没好的完全之前,不能出门。” 她又唤了一声娘娘,我转头道,“好生歇息,午时本宫便回来了。” 江逸行已在锦绣宫门口候着,我温和道,“有劳铭轩还要陪本宫再跑一趟。” 他笑了笑,温声道,“司药房的路臣熟的很,娘娘,跟臣不必客气。” 走进司药房,便扑面而来一股清香的药草味。 我隐隐约约望见司药房的屋顶有个黑色的身影飞了过去,我轻轻揉了揉眼睛,再看已什么都没有。 江逸行温声问道,“怎么了?” 我应道,“没什么,本宫似是有些眼花了。” 或许是我看错了吧,这么远的距离,倒真的有可能是看错了。 江逸行微微正色,似是认真了起来,“回头再给娘娘找些治疗眼花的药。” 我噗嗤一笑,“有劳铭轩了。” 江逸行将我引入一个侧间,简单的布置却不失雅致,他温声道,“娘娘暂且再次歇息,微臣去将那本册子要来。” 我点了点头,“有劳铭轩了。” 我打量着屋内的布置,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 那里怎么在冒黑烟? 烟味与药箱味道掺杂在一起,我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是走火了? 我拿出丝帕掩住口鼻,恍然间听到一个开门声。 是江逸行回来了。 我喃喃道,“铭轩?” 他的声音急促,“娘娘,快同臣离开这里。” 我掩着口鼻,声音有些若隐若现,“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走火了?” 他拉着我,边向外跑边道,“司药房忽然走火了,方才进来时分明没有什么事,这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低声问道,“怎么这么突然就着了火?” 江逸行轻声应道,“这司药房里本就干燥,再加上今天有风,若有人故意纵火,火势自然就蔓延了开。” 脑海中猛然想起了那到忽然消失的黑色身影,难道那不是错觉? 司药房的人,总不会故意烧自己所在的地方。 只有可能是外人,若是司药房以外的人,会不会是那道黑影? 也许我真的没有看错,可能真的是有人故意纵火。 他拉着我的衣袖,跑出了司药房。 我呼了一口气,“总算是出来了。” 他垂下眼眸,全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只是娘娘,那本册子,臣还未借到。” 我微微一惊,他竟如此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我温声道,“只是个册子罢了,无妨的,铭轩切莫放在心上。” 江逸行微微撇嘴,“可是娘娘,照着司药房的情况来看,火势就算被扑灭之后,还是会将这些全都烧光。那本册子,肯定是回不来了。” 我突然间又想起了从前见他的那日,他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官服,身材高挑,五官如雕刻般精美,修长剑眉下一双丹凤眼美的纯粹,似是含了江川大海,一不留神仔细看去便会沦陷。 他的鼻梁高挺,薄厚适中的嘴唇只让人觉得他能口出莲花,美而温润。 温润如玉,这便是形容江逸行最好的词了吧。 哥哥曾与我说,世上有一种人,你看见他,便觉得他是个好人。 我想,江逸行便是这种人了吧。 在这深宫之中,我可以信他,可以依靠他的力量活下去,可以把他,当成一个朋友。 我愿意,在这个薄凉的地方完全信任于他。 我看着他纯粹而又明净的脸庞,展颜笑道,“铭轩,在这宫里,幸识你。” 他温和笑着应道,“有娘娘此言,足矣。” 当秋风掀起我裙角的一面轻纱,暖阳洒到我的脸上,我只觉得,不管是大火还是什么,我都会好好走过去。 在多么薄凉的世界里,只要拥有朋友,所有的困难都将被克服。 所以一切都会好的。 大火的颜色,是灰色的。 一片灰白的气氛。 我又想起了他赠我的春天,春天此刻,应该在笼子里歇息了吧。 我竟忘了出来时叮嘱一下红月,让她好生照顾着它。 我又想起初见春天时,眼前一只红嘴鸟见突然出来见了光,小小的眼睛又睁大了些,盯着我,一动不动,像是在装成一个雕像一样。 我看着甚是喜欢,这鸟儿眼周白色微黄,腹和尾下覆羽黄白色,腹中部较白,两肋呈浅黄灰色,翅下覆羽灰色,嘴赤红色,颜色显得极其好看。它一身羽毛呈橄榄绿色,有些黄色在其中,这新鲜的颜色就像春天一样,给人一种鲜活的感觉。 它给人的感觉,便是春天来到的感觉。 我此刻想回宫看看它了,我望向江逸行,他看向司药房的眸里充满了悲伤。 他是在为这些药材和司药房的宫人那么多年的心血感到难过吧。 毕竟在他眼里,这些是医者最重要的东西了。 第四十九章 春日迟 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 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 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 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 今日宫中年最老,大家遥赐尚书号。 小头鞵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 外人不见见应笑,天宝末年时世妆。 _______白居易《上阳白发人》 “铭轩?”我轻轻唤他。 他缓了缓神,只轻声道,“娘娘早些回宫歇息吧。” 我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虽是想要安抚,到嘴边却只剩一句,“嗯。” 他眼眸微微一闪,有些惊诧道,“娘娘?” 我温声笑道,“江太医也莫要为这些药材感到心中难受了,总会好的。” 他望了望愈加大起来的火,旋即转身对我说,“娘娘,回宫吧。” 他跟随着我回了锦绣宫,旋即便回了太医院。 我在屋内枕着右臂,银白色的发簪微微歪斜着,我轻轻端了一杯刚煮好的茶。 淡雅的香味,寻华茶的味道一如往昔。 如那天长廊旁望着清澈透亮的池水,望着身旁淡雅如兰的她。 如初入宫时,初尝到这种味道一样。 或许,一切都会好过来的。 我只是太过于担忧了。 此刻皇上应该还在清芷宫里,我不能同秦璃再商量这些事。 因为这一切的思路,都已经断的彻彻底底了。 红月已经在侧间歇息,我想起了春天。 我将白玉杯里的寻华茶一饮而尽,起身将笼中的春天捧在手里。 它很安静,不同于从前。 或许是方才它觉得我心中有难过,像这样有灵性的鸟儿,他会感受到我心绪的变化。 我轻轻扶着它的头,温声唤道,“春天。” 它抬起了小小的头,望着我。 它眼周白色微黄,腹和尾下覆羽黄白色,腹中部较白,两肋呈浅黄灰色,翅下覆羽灰色,嘴赤红色,颜色显得极其好看。它一身羽毛呈橄榄绿色,有些黄色在其中,这新鲜的颜色就像春天一样,给人一种鲜活的感觉。 我走出了大殿,想尝试着教它去飞。 可它仍是不理我。 我将它放到地上,它不动。 我捧着它,它仍是不动。 我蹙起了眉头,这胖乎乎的身子,若再不动动,日后定会生病。 我将它放到长廊上,往一旁走。 它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娘娘。”突然身后响起一个清冽的声音。 我微微惊讶,这样清澈的声音,怎地那样像我的哥哥。 我连转身,望见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我与哥哥,有六年未见了啊! 哥哥带着他的军队在边关驻守着,他走的时候,脸上挂着自豪而又幸福的笑容,他说,他要去保护未国,保护丞相府,保护我了。 可他怎么回来了? 在边关驻守的将领,是不能私自回来的啊。 他怎么突然间回来了? 还来到了宫里…… 我扑到他宽厚的怀里,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开心的笑容。 “哥哥!”如同儿时那样唤他一样,我开心,而又幸福。 他轻轻抚了抚我的臂膀,轻声道,“衣儿,先进殿内再说。” 哥哥的声音如六年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多了几分沧桑。 或许是这几年在边关,他受了些苦吧。 我转过身,将放在廊上的春天捧在怀里,便立马和哥哥进了大殿。 我将春天放入笼中,它望见有不认识的男子在殿里,还佩着一把长剑,它也不敢再发出什么动静。 只是突然间向我扫过一种怨恨的眼神,我俏皮地朝它吐了吐舌头,转身关上了殿门。 我将哥哥拉入里间,再为他斟了一杯茶。 他接过我斟的寻华茶,疑惑问道,“衣儿,你怎么还养起来了鸟儿?” 我随口应了一句,“是啊,在这宫里,实在闷的慌。” 哥哥踌躇片刻,方才问道,“那你可想回家?” “回家?”入了这深宫,我又怎么回家? 官宦人家的子女一生总是早已被安排好的,又况且我乃相爷嫡女。 我望向寻华茶里倒映的屋檐,回想着。 可我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子,为何,会这样。 如果能选择,我宁用这无尽荣华,换一自由。 哥哥啊,我才十三岁,从来没有人许过我百岁无忧。 我从小便知道,顾家的女儿生来就是要进宫的,生来便要懂得诗书礼节,生来就要通情达理,不问政事。 我仍然记得姑姑出嫁那年,举国同庆,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可姑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天我抬着小脸,趴在姑姑的腿上,她在描妆,我问姑姑,“姑姑,父亲说你要做未国最美丽的女人了,姑姑,可是你怎么不高兴啊。” 她揉了揉我的头发,温柔地说,“衣儿,你还小,还有好长好长时间可以用来感受岁月的美好,姑姑高兴,姑姑要进宫做皇后了怎么会不高兴呢。” 她苦笑着,我用头蹭了蹭她的脸,“姑姑,你走了衣儿会想你的。” “衣儿放心,你在府里乖乖的,姑姑会经常接你去宫里玩,我们以后还会经常见面的。” 姑姑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女人,她的眼里只有对万物的爱与柔情,可她出嫁那一天眼里却装满了无可奈何。 也许我现在才明白姑姑当时的心情吧。纵有万般不甘,却也无奈,我能做的,无非是走完这早已布好的局罢了。 我与她,终究是一样的。 最终,只能独向深宫望明月。 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 这是从前姑姑最常对我念叨的一句话了。 姑姑,锦绣宫里的海棠花如今开的很美,娇滴滴的让我不禁想要触碰,你看见了一定很喜欢。 锦绣宫的秋日仿佛格外凄凉,飒飒风声吹动着整个宫里的草木与宫殿。 这里的秋天,很凉很凉。 我不知道,春天什么时候会来。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的太迟太迟了。 我好想念,从前无忧无虑的春天。 从前所有爱我的人,还有我爱的人,都在一起的时光。 我好想念,却终究是失去了。 终究,是迈进了深宫。 “衣儿?”哥哥晃了晃我。 我缓了缓神,望向他的面容,不知该说些什么。 “衣儿这是怎么了?”他见我不说话,又问道。 我抿了一小口杯中的热茶,撅着嘴道,“哥哥,我想回家。” 他笑了笑,笑容里却似乎夹杂着沧桑,“好。” 第五十章 长悄然 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 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 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 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 今日宫中年最老,大家遥赐尚书号。 小头鞵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 外人不见见应笑,天宝末年时世妆。 _______白居易《上阳白发人》 我只当他在拿此事打趣,便笑道,“哥哥?你可莫要逗我。” 他轻轻叹了一声,宛若秋日的清风一样低沉而又清扬,旋即正色道,“衣儿,有些k话,哥哥不知该不该同你说,只是你该明白,你还有整个丞相府,还有哥哥在,顾家的女儿,不可半点欺负。” 我睫毛微微颤了颤,我心里明白,他心疼我,他明白,我在这宫中的每一步都步步惊心。 我轻轻点了点头,抿了一小口热茶,笑道,“哥哥放心,无论多难走的路,衣儿都会好好走下去。” 我放下手中端着的白玉杯,望着他的眼眸,神色微微肃然,“哥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还进了宫?” 他拉过我的手,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 我略有些疑惑,轻声问道,“哥哥,怎么了?” 他的手因常年在边关带领军队而全是茧子,但这双宽厚有力的手此刻却带给了我无限的温暖。 因为他是我的哥哥,因为他是我的家。 “衣儿,在宫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几日切记要好好待在宫里,最近……”他顿了顿,渐渐又沉默了下来。 我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反握住他的手,忙问道,“哥哥,最近怎么了?” 他垂下脸,望着桌边的浮雕,踌躇片刻方道,“最近,宫里或许会不太平。” 我松下一口气,轻声道,“这宫里,何时太平过。” 他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衣儿,切记要好好呆在宫里,哥哥给你带来了几个暗卫,他们会保护好你。” “暗卫?”我吃了一惊,那岂不是我的生活以后要被监视了? 哥哥轻轻应了一声,不敢抬眸看我,“嗯。” 他该是明白,我不希望会有人监视到我的生活。 我坚决道,“不行!” “衣儿,这次一定要听哥哥的话,如果没有危险,他们是不会出现在明处的。” 我听着他的声音,将握着他的手拿开,暗暗叹了口气,不愿再说话。 他轻声唤道,“衣儿?” 这锦绣宫里有这么多的宫人,门前还有驻守的侍卫,我哪里还需要暗卫保护? 我微微低首,“哥哥,衣儿真的不需要……” 他语气轻柔,似是在安抚我,“衣儿听话,就这两日,过了这两日,一切都会好的。” 我急到,“这两日,到底要发生什么?哥哥为何不能同衣儿说说。” 他轻饮下一杯茶,挤出一抹笑容道,“衣儿不用知道,没什么事情,哥哥只是想保护你这两日的安全罢了,衣儿切莫多想。” “可是哥哥……” 他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可他不愿同我说。 我扶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这宫中的风波,又要掀起什么大浪? 依照他的性子,若执意要这样做,谁也改变不了,我只好问道,“那些暗卫,你都安排在了哪里?”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清笑道,“都分散在庭院里的各个隐蔽的地方,衣儿放心,平常定是不会被宫人发现的。这些暗卫都是我在边关悉心调教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我微微蹙眉,问道,“哥哥,你将这些人调到我这锦绣宫里,你怎么办?若遇到危险……” 他微微笑着应道,“不会的,衣儿放心,哥哥哪里还需要人保护,哥哥自己就能保护好自己啊!” 我悄悄撅了撅嘴,“哥哥的功夫虽是厉害,可是,一人勇又岂能敌过百万大军?若你身旁不跟着些厉害的人,万一,我是讲万一……” 他温和笑道,“不会的,这么多年了,哥哥还是可以给自己留一些人手的,衣儿放心吧。” 哥哥的声音如从前一样清冽,但与我说话时,却总是温柔得如四月春风,轻轻拂过我的心里。 他与父亲,与我而言,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男人。 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他边起身边道,“衣儿,哥哥该走了。” 我起身拉着他的衣袖,轻声唤道,“哥哥……” 他叮嘱道,“衣儿切记,这两日莫要乱跑,好生呆在锦绣宫里,若出了锦绣宫,这些暗卫便没法好好保护你。过了这两日,就会好了。”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我心中升起一片失落感。 他悄悄地来,此刻又突然地走。 原来这锦绣宫里,终究是我一个人。 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 我又踏入大殿,轻轻捻起桌上的一块红豆沙放入口中。 红豆的香甜瞬间在嘴里化开,太甜了些。 我咬了一小口,便又将它放入了盘中。 正好桌边还有茶水,我倒了一小杯,饮了下去。 只是可惜这茶水凉了些,不是热茶了。 可惜哥哥走了,茶也凉了。 我前去看了看侧间里的红月,她仍是熟熟睡着。 这丫头,这两日定是也没闲着,不然也不会这么累,从我出宫到现在,竟一直都在睡。 我走近她的床榻,却恍然望见她搭在被褥上的手,紧紧握着一枚白玉佩。 那不是李公子赠与她的那枚? 那年春日,曾有春风轻拂过河面涟漪,岸边的柳条时不时拨弄过我新妆成的发髻。 我坐在秋千上,玩弄着桃花。 “红月,你过来,让我看看前几日李公子赠你的玉坠品相如何。”我弯唇笑语,眼看着红月变了脸色。 “小姐,你怎可如此说,我与那李公子,可都是清清白白的。”红月涨红了脸,两手捂着胸口佩戴的玉坠,却更让我愈发想挑弄一番。 “哎,也不知这话李公子听了会作何感想,哎呀,想想就伤人。”我故意拖长了语调,引得红月发急。 “好了好了,好小姐,您就别再说了行吗,好,什么都依你,你想怎样就怎样。” 那时她的心,便交付与了李公子。 我是知道的。 我当时万万不该同意她入宫的,如今后悔,已经无用了。 在这深宫里,多少女子尝着爱而不得的苦。 思念如秋风,吹散了茶上的倒影。 第五十一章 望月 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 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 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 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 今日宫中年最老,大家遥赐尚书号。 小头鞵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 外人不见见应笑,天宝末年时世妆。 _______白居易《上阳白发人》 到了晚上,仍是未见秦璃的身影。 皇上应该不会再让她出清芷宫了吧,如今,一切线索都断了,或许,我也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查下去了。 我独坐桌前,静静地望向窗外的明月。 夜悄然离去,我的心也渐渐不会因这宫中的事,掀起一丝涟漪。 这皇宫里的所有,都与我无关了。 不知是释然,还是已经看淡。 心中似是,落下了一块石头。 与其担忧这么多,倒不如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知道。 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 那样便好。 “娘娘?”红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迷糊着睁开了眼,我怎么又在桌上睡着了? 我缩了缩肩膀,迷糊着应了一声,“嗯?” 她嗔怪道,“娘娘,你怎么又在这睡着了,还未关窗户?” 她扶我起身,“快回床榻上,可别再着凉了。” 我望向窗外的明月,怎么感觉自己睡了那么长时间。 我含糊着声音,“红月,你怎么起来了?” 她笑了笑,“我都睡了一整天,这时再不醒,恐怕我是要睡死过去了。” 我迷糊着走向床榻,转眼便又睡了过去。 在梦里,有四月春风轻轻吹过。 哥哥站在我的身旁,为我戴上那支银色发簪。 那里的桃花树下,有一个白衣少年静静伫立着,有春风轻轻吹拂过他的白色衣衫。 在春色映照之下,他如画般静静伫立着。 梦里,有甜甜的桃花香,有我想念的他。 我似是听到了开窗的声音,感受到一缕阳光照到我的脸上,一缕暖暖的样子。 我不愿醒来。 在梦里,似乎我们要一起去尝师父的桃花酒了。 在梦的最后一刻,我还看到苏己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衫,如同桃花一般美丽,不似她从前的潇洒气质,她站在那里,温柔地向我伸出了手。 我不要醒来。 我侧过身,将盖在身上的被褥又拉的紧了一些。 “娘娘?”是红月的声音。 她怎么又来了? 我只好转过身,不愿睁开眼睛,只想让眼前的景色一直留在我心里,留在我眼里。 我怕一睁眼,桃林里的桃花全都谢了,师父走了,那白衣少年也消失了,而苏己,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怕一睁眼,就又变成了锦绣宫那一成不变的样子。 红月轻轻晃了晃我的身子,语气里带着欢喜,“娘娘,快醒醒,快来看看谁来了!” 我迷糊问道,“是谁?” 我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宫里的人,贵妃?她被禁足了。秦璃?这么早她应该不会来。皇上?他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定不可能来锦绣宫吧。 难道是哥哥又回来了? 心头浮起一个这样的想法,我忙睁开眼,却被阳光照的有些刺眼。 我轻轻眨了眨眼,等到眼前变得清晰,我只看见一张大脸在我面前。 我被吓了一跳,惊道,“红月!红月!快过来!” 她本就在床榻前站着,偷笑道,“娘娘,娘娘怎么了?” 我一把掀过被褥,蒙到头上。 “好啦!念念!快起身啦!是我啊!别怕别怕……”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我在被褥里轻轻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确定这不是还在梦里。 还不等到我反应过来,她便一把将盖在我身上的被褥拉起。 我紧紧拽着被褥的一角,撅着嘴,脸上却透漏出心中的喜悦。 还有一丝,不敢相信。 我不敢相信,方才在梦里的她,此刻真真切切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被拉起身,站在床榻上,看着面前粉色的衣衫。 她如我梦中的一样,身着粉色的长裙,袖口绣着两三朵淡粉色的桃花,领口有用银色丝线勾勒出的几轮弯月,裙摆如昨夜的月光般皎洁。 她的青丝用白色的束带轻轻挽着,垂在身后。 她今日粉黛薄施,同从前的潇洒气质不同,或许是她今日双颊的微微泛红,衬得她可爱而又温婉。 眼前的她,比梦中还要美。 她来了,似乎这锦绣宫里,也变得更美了些。 我灿然笑道,“苏己!” 她一把拥过我,“念念!” 她这一动,便失了方才所有温婉的气质。 这才是我印象里最好的苏己! 她拍了我一下,撅着嘴嗔怪道,“死念念!气死我了你,要不是我父亲,我还不知道你进了宫!都不跟我说!” “好啦好啦,我错啦,我那时不是没有时间去将军府嘛!整日被父亲教导着要怎样怎样做,我没有办法出府去找你呀!” 那时,我不敢去见她,问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我不知该怎样对她说我要进宫了。 这句话,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也不敢开口。 我怕我会不舍,我怕我会一直想念。 我将她拉到床榻上坐着,撒娇道,“我错啦,你今日怎么来了宫里?” “念念,我跟着父亲一起来的,我求了他好久好久,他才让我过来,你都不知道,我快要闷死了!等了好几日,也不见你来找我玩,连封信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又被你父亲关禁闭了!” 我拉着她的手,紧紧握在怀里,温声道,“这些时日事情都太多了,我在宫里也好想你,每天都想回去见你,都在想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到面。” 苏己撅了撅嘴道,“念念,我在府里要无聊死了,好不容易求得这次入宫的机会来找你,父亲还非要让我穿成这样,还不让我说话,就让我笑,让我不管见谁,都要笑,我都快憋死了,这衣裳穿着好生难受。” 我笑了两声,轻声道,“苏将军这是为你好,再者说,这身衣裳,是真的好看,衬得你整个人越发娇俏可人了些。” 她举起胳膊,揪起袖子,撅着嘴道,“你是不是在取笑我了!这衣裳哪里好看了,那么多绣花,看着就糟心!” 我细细看着她袖上的桃花,柔声道,“哪里糟心了,我怎么会取笑你呢,这衣裳是真的适合你,而且这袖子上绣的桃花,多好看啊!” 第五十二章 红颜 上阳人,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 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 玄宗末岁初选入,入时十六今六十。 同时采择百余人,零落年深残此身。 忆昔吞悲别亲族,扶入车中不教哭。 皆云入内便承恩,脸似芙蓉胸似玉。 未容君王得见面,已被杨妃遥侧目。 妒令潜配上阳宫,一生遂向空房宿。 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 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 _______白居易《上阳白发人》 苏己唇角漾起喜悦的笑意,嘴里却嘟囔道,“可是念念,我觉得这身衣裳没有一点适合我的!” 我含笑道,“哪里不适合啦,我们苏己穿什么都好看!” 我话音刚落下,她便晃着我的胳膊,“好啦好啦,念念,快别再说了!快起身!带我去转转这宫里!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我就这她的手起了身,挑了件素色衣衫梳好妆便同她出了寝殿。 “念念!这海棠花开的真好看,想必宫人们定日日悉心照料着!” 我领着她慢慢悠悠闲走到了长廊前,这条长廊建在一片清池之上,时而会有红鲤跳跃的声音,池子的两旁,种满了海棠。 这诺大的锦绣宫里,万紫千红,我只爱眼前这一片海棠。 我最爱的东西,自是一定要带着她来看看的。 望着她兴奋,我心中也漾起喜悦,“是啊,锦绣宫的海棠花,可比御花园的差不了多少!” 她一听到御花园一词,便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御花园?听人说那里有很多不同的花,念念!快带我去那里瞧瞧!” 我自是想带她去瞧瞧的,只是在这宫里…… 我怕遇到麻烦,更怕麻烦会找上我们…… 苏己清然一笑,“御花园里定有好多奇花异草!好不容易来一趟皇宫,我一定要去瞧瞧!” 望着她此刻正浓的兴致,也不好扫了她的兴。 况且,这宫里美好的一切,我都想带着她去看。 想同她一起,于海棠花下品寻华茶,于御花园闲走,于一个有花有风的时候,遇到我心上的他。 我灿然笑道,“好!” 红月在我们身旁跟着,我方才悄悄交代了她两句,让她从侍卫里掉几个人在我们身后随行,但不要跟的太近,能确保我们的安全便可。 今日我身上只穿了件以少许牡丹绣花点缀的杏色长裙,外面披了件同色披风,颜色是淡雅了些,但与苏己站在一起,两个颜色还是极其搭配的。 刚走进御花园便扑面迎来一股浓郁香甜的桂花香味,再向里走进,各色的花娇艳多姿,引来阵阵粉蝶翩翩起舞。 “这的秋海棠开的可真好!”看着面前枝叶繁茂的海棠,苏己停住了脚步,轻轻用手点了点海棠花瓣。 我温和笑道,如四月春风,“是啊,这儿的海棠,可比锦绣宫里的好看些,御花园就是御花园,连照料的工匠都应该是极好的。” 这儿的海棠开的可真好啊,颜色又多,比锦绣宫里的繁茂的多。 她望着眼前的秋海棠,不禁笑道,“这些花开的真好!” 她忽地又望见了那边的长廊,兴奋道,“念念!我们去那条廊下走走!” 廊下的池子水波粼粼,泛着反射出的金光,时而有几条欢快地锦鲤跃出水面,水声如玉器敲打般一样清脆悦耳。 走出长廊,身旁的花散发着阵阵清香,这御花园还真是齐聚了各色的花,光是菊花,就栽了七八种,有花型多变的标本菊五彩缤纷,有绚丽多姿的大丽菊,竟还有一些野菊,各种的菊花井井有序地排列着,最外面还有一层矮矮的案头菊围着。 “诶?”我停下了脚步。 苏己轻声问道,“怎么了?” “那种菊你可曾见过?”我指向花丛中被簇拥的那一片一朵朵都如绣球般的菊花问道。 苏己凑近去看了看那菊花,方道,“念念!此菊名为九仙皇菊。” “九仙皇菊?”她竟是听过这个名字,看来,多听听书,还是有些用处的。 苏己继续道,“但在我印象中的九仙皇菊与这里的长的似乎不太一样,都没有这里的花型好,体积大。” 我缓缓回道,“是啊,只是这儿的九仙皇菊可赏也可吃,口味甘凉,因此皇上极其喜欢,便寻命人将整个未国最好的品种都移至了御花园悉心照看,因此民间的九仙皇菊,都及不上这宫里的。” “哦?这菊还能吃?”苏己惊奇地问道。 我笑道,“不止能吃,泡茶喝还有清热明目的奇效呢?” 她笑着应道,“是!” 这御花园内有四季常青的松和柏,所有的亭子都统一采用了重檐攥尖的屋顶,造型纤巧,看着玲珑别致。 我刚所在的亭子只是偏近赏菊园的一处小亭,架在池子上,为游憩观赏之用。 这里,地处安静而又显得闲适。 苏己突然晃了晃我的胳膊,“念念?那里,站的是何人?” 我顺着望去,只见一个白发女子在那里静静地伫立着。 这是我初见她。 她看起来庄严而又认真,我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 脑海中突然又想起从前那日,那时初进宫时。 “衣儿不必害怕,朕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我又何须如此。” “皇上仁厚,是臣妾的幸运,听皇上方才所说,太后今日身体不适?臣妾想着这礼节究竟还是摆在这的,不然还是去看看吧?” “衣儿大可放心,太后现在连朕都不想见呢,今日你先好好休息,下午各宫的妃嫔和那些刚入宫的会来拜见你。” 太后与皇上,不知道为什么,矛盾一天比一天更加严重。 她本人站在那里,就充满了严肃。 我不敢走去,却又想了解这样一个女人的故事。 我心中是极想的。 这宫中的数十年里,她都经历了什么? 我想知道。 她身穿一袭深蓝色的衣裙,映出一种沉静的气质。 她年轻时,应该也是极其美丽的吧。 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 如今,却只能在此,静静地望着她。 这宫中的路,她能走到现在,安然无恙地走到现在,她一定是一位让人佩服的女子。 皇上不是说太后娘娘生了病,连人都见不了? 可如今,看她整个人,也是好好的啊! 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三章 后宫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________白居易《后宫词》 她站在那里,凝望着远方。 苏己走近我,低声问道,“念念,那可是皇太后?” 我忍不住又望了一眼她的身影,低声应道,“自入宫以来,我便未曾见过皇太后的面容,但看起来,这应该就是皇太后了。” 苏己微微惊讶,“你入宫这几天还未见过她?礼数上怎过的去?” 我无奈道,“初入宫时,本是想先拜见一下她的,那时皇上同我说太后身子不适,我便只好将此事放了放,只是如今来看,恐怕是当时皇上不想带我去拜见太后吧。” “为何?你可招惹到皇上了?”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入宫前曾听姑姑说道,太后娘娘与皇上的关系不好,应该是他不想去见太后吧。” 苏己又吃了一惊,连问道,“怎么会?不是说皇上是皇太后唯一的儿子吗,他们为什么会关系不好?” 我轻声应道,“恐怕这就只有他们二人明白其中缘故了。” 苏己突然拉了我胳膊一下,低声唤道,“念念!” 我疑惑问道,“怎么了?” 她低声道,“往那边看去,皇太后此刻在望着你。” 我转脸望去,正好与她远远来了一个对视。 苏己低声道,“完了完了,这下你必须要过去了……” 我悄悄叹了口气,便缓步移到了皇太后所在的地方。 我行礼道,“参加太后娘娘。” 太后背对着我,仍未转身。 她身旁的兰茹姑姑冷声道,“这是哪家的姑娘?乱跑到了这里。” 苏己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道,“什么哪家的姑娘,这是你们皇后娘娘。” 皇太后微微侧过脸,斜着看了我一眼。 我弯了弯嘴角,带着礼貌地笑了笑。 太后的声音轻轻响起,“皇后?” 她一出声,那嬷嬷便静静的退了下去,不再说话。 她的目光沉静若深渊,声音虽轻却令我脊背微微发凉。 我悄悄咬了咬嘴唇,很快应道,“臣妾入宫三日,方才过来行礼,乃是臣妾的罪过,臣妾任由太后责罚。” 她闻言嘴角漾起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她缓缓转过身,向我走近,“责罚?” 我不敢抬脸,只隐约望见了渐渐走近我的深蓝色裙摆。 她的声音浅浅,淡然地如天边新升的月光,“新皇后,抬起头来。” 我只觉手中冒了冷汗,强忍着心中的不安,我抬起了脸,带着温婉的笑容。 我这才细细看了看她,已是年过半百的女人,她望起来要沧桑一些,只是她身上的气质,如同身旁盛开的牡丹花,雍容而又华贵,又如同那里的玉兰,清冷而又高贵。 她的脸上有许多皱纹,却难掩她骨子里的傲气。 远远看着她,我是感觉不到她岁月的沧桑的。 这一离近看,才发觉到她的沧桑感。 她轻声问道,“顾家的女儿?” 我微微一笑,很快应道,“回太后娘娘,臣妾出于丞相府,算是曾经是顾家的女儿,只是如今,入了后宫,便再也没了顾家的女儿,只有未国的皇后。” 她望向我的眼神深不可测,我只觉手心里出满了冷汗。 她静静地站在我身旁,我屏住了呼吸。 我不敢与她对视,怕一对视便被这目光所吞噬。 这宫中的岁月里,锁住了多少女子的年华。 我望着她,想到等到我人老珠黄的那一天,也许还是被困在这深宫里,心中就难受的很。 今生如此,以后会是怎么样? 我不敢想,也不能去想。 我好想再回到那时。 可我终究是回不去了。 我如此,面前的她也是如此。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有些疲倦道,“顾家的女儿,永远都是顾家的女儿。” 我略有些惊诧,却不敢问什么。 她见我不语,深深地望着我,带着些许怜惜缓了缓语气道,“瞧着俊俏的小脸蛋,与素馨曾经是一般模样。” 素馨是姑姑的小名,我与姑姑的面容,是极其相似的。 我柔声细语,“太后娘娘抬爱,姑姑自小便多陪伴着臣妾长大,臣妾与姑姑的习性,也便像了些。” 太后眼里又多了一分怜惜,“多像的一双眸,若是素馨还在,你与她站在一起,也是这后宫里一道美景了,这可比这些花花草草,亭台楼月美的多了。” 若是姑姑还在这里,该有多好。 我隐下心中忽然漾起的难过,柔声道,“万物有灵,是万物造就了我与姑姑,姑姑她若还在,听到太后此言,定是十分高兴。” 她眸中闪过一丝伤感,却转瞬即逝。 太后轻声道,“这深宫里的路还长,哀家已经老了,看不了多久的风景了,倒是皇后还年纪尚轻,倒是要好好生活才是。” 我端然道,“太后娘娘福泽绵长,臣妾只想安生侍奉皇上,侍奉太后,为这后宫尽心尽力。” 太后似有些疲惫道,“哀家终是老了,先皇已经故去那么多年,哀家,也该去了,这未国的天,也快变了。” 未国的天? 她此言是何意,脑海中又响起那日哥哥叮嘱我这两日不该乱跑,会有些事情发生,这未国,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我微微一惊,躬身谨慎道,“太后福泽绵长,怎么会……” 她摆手打断我,轻声道,“罢了罢了。” 我咬了咬嘴唇,不敢再说话。 她环视了一遍四周,旋即轻声道,“在这宫里,许久未有人同哀家说说话了。” 我谦恭道,“太后若是不厌臣妾,臣妾倒真心多想同您说些话。” 太后轻嗤道,“哀家这一把老骨头,还凭什么厌弃别人呢。” 我端然道,“您终究是后宫里最尊敬的人。” 太后轻叹道,“老了,一切都不同了,从前那些争宠斗来斗去的日子,终究是从前了,如今,恐怕连斗的力气,都没有了。从前,还有先皇帝护着我,如今,连自己亲手扶上帝位的亲儿子,都不愿来看哀家一眼。”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这深宫里的女子,皆是如此。 红颜未老,便失了圣恩。 多少女子的铅华,都埋葬在了此处。 我感到惋惜,同时又感到一丝的害怕。 我怕我这一生,都会待在这深宫里。 我怕,也不敢。 望向她眼角的皱纹,我心中泛起一丝一丝的涟漪。 往后的日子,我又该怎么走? 第五十四章 白发 我谦恭道,“您是经过风雨的人,是已然长成参天大树的人,您便是支撑您自己的力量。皇上如今朝政繁茂,臣妾相信,待皇上空闲出来,定会先来看看太后的。” 她眼眸里似浮现出一丝希望,却又转瞬即逝。 她是想见到皇上的,只是她与皇上,有些误会难以解开。 她的声音略带些沧桑,“哀家的儿子,哀家心里清楚,皇后就不必为他找什么说辞了。” 我抬眸望着她,望着她的满头白发,望着她眼角的皱纹,望着她眸中,经历过岁月洗礼的沧桑。 红颜已老,身旁却无知心人。 就连最亲的人,也离的远远的。 我轻声道,“太后娘娘且宽心,皇上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太后微笑,“皇后,你到底才十几岁,在哀家这里,不必如此拘谨,倒不如你姑姑般,谈笑自若,收放自如。” 我怔了片刻,心中渐渐明白。她喜爱的,是能同她谈笑,同时不忘礼数的女子。 我到底还是太拘谨了些,毕竟同她从前,是没有讲过话的。 如今还只是第一次见面,况且,她是未国的太后。 我仍旧恭恭敬敬,“太后教导的是,臣妾当向姑姑学习。” 她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的如同落叶落地的声音,“罢了,皇后依着自己自己性子来便好。” 我轻声应道,“是。” 太后侧过身,轻声唤道,“兰茹,回宫吧。” 兰姑姑轻声应了一声,“是。”旋即又深深忘了我一眼。 太后临走前轻声道,“皇后,闲的时候,多来慈宁宫陪哀家诵诵经吧。” 我望着她离去,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还未出口,苏己便先道,“呼,吓死我了。” 她紧接着道,“方才听你们说话,我整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总觉得多了一个字,便会惹了她老人家生气。” 我轻声道,“哪有这样夸张,虽是有些不自在,但倒不至于如此。” 苏己缩了缩脖子,“哪里?真的,我听着太后的语气冰冰凉凉的,心里也冰冰凉凉地害怕。” 我安抚道,“好啦好啦,已经走远啦,就别再害怕啦。” 终究以后,还是要继续这样的。 她略有些焦急道,“可是念念,你可真的要去慈宁宫里诵经?” 我温声笑道,“去诵诵经有什么不好的,且去静静心,倒也是一份清闲的事。” 毕竟在这宫里,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苏己撅了撅嘴,仍是劝道,“念念,我觉得,若是与太后常待在一起,你定会闷死的!” 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好啦,放心,不会的,话已出口,我此时总不能再悔了。” 苏己仍是嗔怪着我,“诵经该是多无聊到一件事啊,念念,你怎么会愿意去诵经呢!” 她见我不语,只好叮嘱道,“那你可要事事小心些。” 我嘴角漾起笑意,轻声应道,“放心啦,我定会事事当心的,不会有事的。” 苏己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忙接着道,“对了,念念,我父亲与你父亲今日老待在一起,不知道整日在干嘛!我问父亲他竟一点都不给我说。” 苏将军与我父亲整日待在一起? 我不以为意,只觉得这只是他们二人整日在府中空闲,于是便笑了笑道,“或许只是去品茶闲聊,不必忧心他们了,应该只是闲来无事罢了。” 苏己轻轻挠了挠头,旋即释然道,“好吧,我就是很奇怪,从前他们也不曾这样过,或许真的如你所说,他们只是品茶闲聊罢了。” 我拉过推的胳膊,语气里带着期许,“是啊,近来民间可有些趣事,快同我说说。” 她灿然笑道,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好啊好啊,我们去那亭子里坐着,我与你细细说。” 只听她这样讲着外面的故事,我才意识到,我如今的日子,与宫外,已经有了太多的不同了。 从前的日子,多半是琴棋书画,闲来无事再与苏己闲聊。 如今,只是在这深宫大院里,哀叹着夜长。 往后的夜,会越来越长。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这厚重的宫墙,终究要垒在心里。 红烛闪烁着喜庆的光芒,那天的场面是那样的大。 那天,我入了宫,那晚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我瞧着那金黄色的鞋子慢慢走进。 那是我初入宫的第一天。 自始至终,我都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在宫里,我只想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便好。 我望见默不出声伫立在我身旁的红月,她似是也在细细听着苏己讲宫外的事。 我静静倒了一杯热茶,似是不以为意地问道,“苏己,你可知城西李府的二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红月闻言神色变了变,神色间似是多了些神采,她似是要说些什么,却忽地眼神暗了暗,默不出声。 苏己丝毫未注意到红月的变化,她似是不以为意应了一句,“城西的李公子?可是那位满身书卷气的公子?” 我点头,“正是那位李公子,你可知他如今如何了?” 她漫不经心道,“那李公子,整日都未出过门,我也很少在城内听到他的事,只知道他如今整日泡在书卷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我淡淡笑道,眸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红月,“看来他是准备考取功名了,以他的性子,定是能考上的。” 苏己枕着头,歪头道,“从前这李家就不怎么起眼,生的几个儿子多半都游手好闲,如今渐渐竟起了些好苗头,也应该是这李二公子勤奋,带了整个家族都渐渐好了起来。” 我悄悄瞧了瞧红月,她唇角微微漾起了一丝笑意,一丝安然地,让人几乎发觉不到的笑意。 我也笑了笑,调侃道,“苏己,可是城内的每一家,你都知道一二?” 她俏然笑道,“那是,这每日那么无聊,若再不多出门转转,可不闷死了!” 若从前,我如她一样,可以多出去转转,该有多好。 我想在那个地方,多留一些我的回忆。 我不语,低着头微微笑着。 她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念念,若是你如今能出宫就好了,若是能出宫,我们便能一同出去逛灯展了,我盼这天的灯展,盼了许久了。” 细细数来,中秋节也该到了。 这城里如今,应该都在为灯展做准备了。 第五十五章 云嫔 长安城的灯展,向来都是极其热闹的。 “臣妾出来闲逛,未想到皇后娘娘也在这里呢。”突然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想。 说话的女子一身蓝衣,云鬓斜插一朵玉生烟簪,与那日入宫时见到的她穿着一样,出言也是云淡风轻。 贵妃刚刚消停,又来了个云嫔? 苏己悄悄撇嘴,面露不喜之色。 我抬眼望她淡淡道,“这也是巧了,本宫正准备回宫了,这凉亭,就留给云嫔吧。” 我未请她,她竟已经坐到了我身旁。 云嫔忽地娇俏一笑,“姐姐怎么急着回去了,妹妹还未去拜访过姐姐,今日正巧姐姐也在此,日后定路还长,妹妹还想多与姐姐增进一下感情,多亲近亲近呢。” 我微微笑了笑,淡淡道,“云嫔妹妹也说了,以后亲近的时候还会有很多,又何必急于一时,本宫今日宫中还有些事,就先回宫了,云嫔妹妹不会介意吧?” 她脸上仍是那副笑容,似乎没有一丝波动,故作可惜道,“那倒是可惜了,臣妾还想问问娘娘王贵人的事情呢?” 我疑惑道,“王贵人?” 她怎么会知道? 那日我令苏大监早些将贵人安葬,并命人通知了王员外,难道如今,王贵人的死已经人尽皆知了? 云嫔略微惊讶道,“娘娘莫不是还不知道?王贵人莫名其妙死在了璇宁宫里,至今都还未查明此事呢。” “哦?本宫只是知道此事,具体的本宫也不知道,云嫔妹妹怕是从本宫这里问不到什么了。” “那真的是可惜了,王贵人本是同臣妾一个时间入宫的,怎么如今都……”她轻叹口气,满脸都是可惜与同情。 我感受到身旁苏己的不耐烦,她似乎快要出口赶云嫔走了。 我边起身边轻声道,“云嫔妹妹,本宫回去了,多为王贵人哀悼哀悼,或许,王贵人在天上,心里也会感激云嫔妹妹你。” 她似是忽地有些脊背发凉,嘴唇微微打了个颤,眼神像四周瞟了瞟,似是怕周围突然蹦出一个人一样。 我拉着苏己便离去便道,“云嫔妹妹改日再见。” 她似乎是被方才的话吓到了,也没有在思考什么,只起身躬身道,“恭送娘娘。” 待到走出她的视线外后,苏己才张口骂道,“这宫里的女子,都这么烦人吗!这女子怎地如此听不懂话,念念你本来早就要走了,她还一直自顾自地说着,怎地如此烦人。” 我轻声安抚道,“这宫里的女子,不能一概而论,她是如此,但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样子,有些人,是极其好的。” 比如秦璃。 我又继续道,“但有些人,就比方才的云嫔还要惹人厌恶。” 比如刘贵妃。 相比较刘贵妃,我倒觉得云嫔要好的很多。 没了刘贵妃的蛮横无理,云嫔身上给我的感觉却是让我有些不寒而栗的深沉心机。 她的心机,比宫中任何一个女子都要深沉。 她撅着嘴道,“这宫里的女人真是复杂,方才那女子说话,我都快忍不住掀桌子了。” 我噗嗤一笑,“按你这性子,若入了宫,还不把天给掀了?” 她撇了撇嘴,“怎么会啊,我还是很温柔的!” 我笑道,“不动的时候,确实看的出几分温柔气息,但多半是衣衫衬得。” “念念!” 在御花园里,我们一路玩着闹着。 这是我这些天进宫,最快乐的时光了。 和她在一起我总觉得,我还和从前一样,还是入宫前的那样。 可这里终究是御花园。 “苏己!”一声怒吼突然响起。 我们都被吓了一跳,我心中隐隐不安,完了,这是苏将军的声音! 他来了御花园!我转身望去,却不光望见了他,还有皇上!皇上也站在那里! 完了完了。 苏己惊道,“啊!父亲!” 再温柔的衣衫也挡不住她此刻的狂放…… 苏将军扶额,似是有些气短。 他沧桑的声音带着些愤怒,“你可真是要气死为父了!” 我调整过情绪,恭敬行礼道,“参见皇上。” 皇上轻启口道,“皇后也在这里?” 我躬身恭谨道,“臣妾今日来御花园走走,不曾想竟扰了圣驾,臣妾的罪过,望皇上责罚。” 皇上似是顾及着身旁有大臣在,他对我说话,竟也变得温柔,“皇后多虑了,皇后无罪,朕怎会责罚?” 我明媚一笑,轻声道,“多谢皇上。” 苏将军躬身道,“老臣拜见皇后娘娘。” 我忙扶住他,“将军是衣儿的长辈,切莫行礼这是要折了衣儿寿啊。” 他恭谨道,“皇后娘娘终究是皇后娘娘,臣不管是谁,都是臣,怎么能不行礼呢?” 我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只好微微点了点头,站到了一旁。 “苏己!”苏将军唤道。 “啊!”苏己忙跑近他,苏将军有些生气道,“还不快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行礼!” 苏己站在那里,微微惊讶,“啊?” 她该不会是忘了如何行礼吧! 我为她隐隐担忧着,只见苏己悄悄撅了撅嘴,像是同我方才的动作一样,向皇上行礼道,“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瞬间陷入一片安静。 她行的这个礼,是宫中的嫔妃才能这样行礼的。 她定是忘了该怎样行礼了! 皇上打破局面的尴尬,缓缓道,“苏姑娘好性情,将军你也莫要责怪,这样真性情的女孩,倒是不多了。” 苏将军再一旁谦恭道,“皇上缪赞了,小女初次进宫,闹了笑话,皇上不要怪罪才好。” 皇上望着苏己,轻声道,“怎么会怪罪呢,这姑娘看起来有趣的很。” 我在心中微微担忧着,我怕苏己,会也被送进宫。 这宫里的世界,她是受不了的。 我轻声道,“苏己,还不快同皇上赔个不是?” 她略有些惊讶道,“啊?皇上莫要怪罪!都是民女的不对!是民女的错。” 皇上轻声安抚道,“好啦好啦,你没有错,切莫责怪自己了。” “……” 霎时又陷入一片安静。 我静静瞧着皇上,他在细细看着苏己。 我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他的想法。 他是想,以此来稳定苏将军的忠心。 这其中的利弊关系,他明白得太透彻了些。 许久,苏己才反应过来,轻声应道,“多谢皇上。” 她是不喜欢这样的。 第五十六章 闭门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_________唐寅《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在苏己的眼里,皇室如同牢笼。 苏己似是面上浮现出一丝害怕,这样的神色,我从前从未见到过。 幸运的是,皇上身旁的苏将军注意到了苏己脸色的变化,他定是了解苏己的脾性的。 若是非逼她入宫,她什么都能干的出来。 可苏将军让她打扮成这般温婉可人的样子又是何意? 苏将军行至皇上面前,微微躬身行礼道,“皇上吩咐的事,老臣定会竭力去做,今日入宫也有些时辰了,老臣便先带小女回府了,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皇上温和笑着,“苏将军既要回府,朕也不好再挽留,只是朕竟然,从未听说过将军有如此温婉可人的女儿。” 苏将军忽地转了脸色,有些不悦,待皇上话音刚落便直言道,“老臣的女儿怎么样,为何要让旁人得知的这样细。” 这一涉及到苏己的事情,苏将军便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苏己轻轻拉了拉苏将军的衣袖,轻轻唤了唤,“爹……” 苏将军这才意识到方才的失礼,脸上微微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此刻走也不是,再说什么也不知道。 皇上呆呆地站在那,似乎没有预料到苏将军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轻轻拉过苏己的手,温声笑道,“这是苏将军疼爱你,回府后要好好听将军的话。” 苏己俏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女回府定会好生孝敬爹爹。” 她忽地又垂下了眸,旋即从嘴角里挤出一抹笑容,轻声道,“娘娘在宫中,也要照顾好自己,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了……” 我笑着安慰她道,“你且放心,我定会好生照顾自己,总会再见面的。” 苏将军笑了笑,似乎是想缓解一下方才的尴尬,他先是对苏己轻声说,“那便走吧,”旋即又朝皇上微微躬身,”微臣就先行离去了。” 皇上轻轻应道,似乎不夹杂任何情感,“嗯。” 我望着苏己那抹粉色的衣衫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心中又升起一阵失落。 如同那日许之什从锦绣宫离开时的感觉一样。 胸口隐隐作痛,我的脸上却仍是挂着温和的笑容。 我恭谨道,“皇上,那臣妾,也就先行回宫了。” 他摆了摆手,轻声道,“皇后多多休息,回宫吧。”他的声音本就带着磁性,可此时的声音不知为何却没有一丝感情。 我行礼,“是。” 旋即小心翼翼地离去。 我望了她一眼,轻声问道,“红月,你可想出宫?” 红月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娘娘糊涂了,怎么又问这样的问题……” 我正色道,“只是城西的李公子他……” 她打断我的话,紧接着道,“娘娘可不要再说了,城西的李公子在城西,而如今的红月已经不在城中了,她在深宫里,望不到头……” 我温声应道,“怎么会望不到,红月,待你满二十五岁时便可顺利出宫了,所以你千万不要想太多,好生等着他来娶你。” 红月声音愈加低了下去,“我只是一个奴才,配不上他的……” “快别胡说,哪有什么配不上的,这些,哪有那么重要。” 这些门当户对的理,凭什么要成为爱情的绊脚石。 若没有这些,顾家的女儿便不会个个如此。 姑姑如此,我也是如此。 若没有这样的理,姑姑的脸上还会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她此刻还能陪在我的身边。 可一切,已然如此。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负了青春,负了自己的曾经。 踏入锦绣宫的宫门,我嘱咐宫人们关上大门,今日不管是谁前来,都说我不便见客。 我想,清净一段时间。 望着锦绣宫的大门缓缓关上,门上的雕花渐渐合在了一起,我的心似是忽地踏了下来。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 当我轻轻推开寝殿的门,眼前的一个男子的身影将我吓了我一跳。 他怎么又来了? 我微微惊诧,他不是才来过吗…… 这是又有什么事情了? “哥哥?”我快步走到他的身旁,轻声问道。 他忽然将我拉近,眼神里充满了焦虑与担忧,“衣儿,你没事。” 我疑惑应道,“什么?哥哥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有事呢?” 他忽地变了神色,肃然道,“衣儿,不是同你说过,不可出锦绣宫的吗。” 我乖巧笑道,“哥哥放心,只是苏己来了,我陪她出去走走罢了。” 他沉下脸,似是有些不悦,我俏笑道,“哥哥怎么又来了?” 他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怜爱的深色,他温声道,“暗卫给我发了信号,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便连忙赶了过来。” 一想起暗卫,我心中便有些不快,但哥哥也是为我着想,我微微笑道,“怎么会有事呢,我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哥哥不必担心。” 哥哥忽然用恳求的语气说道,“衣儿,切记这两天不要出宫,就这两天,好不好……” 我愈发疑惑了些,紧紧望着他的眼神,低声问道,“哥哥,这两天……究竟是怎么了……” 他避开我的目光,坚持道,“衣儿,我说过了,有些事,你不适合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适合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哥哥,我可以知道。” 哥哥语气中透漏了一丝无力,“衣儿,这些是朝堂上的事,哥哥会好好保护你的,你不要担心……” “哥哥……” 即是如此,那我便不再问了吧。 自小,他们便不让我知道朝堂上的事情,不管是父亲,还是哥哥。 他们不说,我也从来不敢问过。 或许就是如他们所说,是为了保护我吧。 我微微叹了口气,缓了缓神,轻声问道,“哥哥这次回来,可是接了皇上的昭令?” 他犹豫片刻,“嗯……” 我问道,“真的?” 他骗我,哥哥这个人,只要一说谎,耳根便会变得通红。 而此刻的他,耳根通红。 这让我如何相信? 第五十七章 思君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_________唐寅《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我紧紧地望着他的眼睛,说道,“哥哥,你莫要骗我。” 他不曾对我坦白他回京究竟是来干什么,也不曾告诉我他是否接了皇上的昭令。 在这宫里,我并未听到一丝关于顾将军回京的事。 若是接了皇上的昭令,岂会无人得知? 只有一个可能,他私自回京。 他眼神飘忽,似是想避开这个话题,“衣儿……” “哥哥莫要再瞒我了,你此次回京,是不是未接到皇上的昭令便回来了!” 他垂下了眼眸,低声道,“衣儿,哥哥并未接到昭令……” 他的语气忽地坚定了起来,“可是哥哥必须回来!” 我闻言情绪忽地不受控制,“哥哥,你是不是疯了,私自回京,是杀头的罪啊!” 他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轻声道,“衣儿你冷静一下,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怎么不会,若是皇上知道了,哥哥你要怎么办!” 他低声道,“不会的,皇上他,是知道的……” 皇上他知道? 我愣了愣,许久才道,“皇上知道?那为何没有昭令,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却格外沉重,“衣儿,皇上他,太聪明了。” 我轻声问道,“皇上怎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神色忽地变得肃然,语气中有一些沧桑,“衣儿,这几日,宫中会有一场很大的变故,你且记得,好好地呆在锦绣宫里,切记不要乱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沉思片刻,恍然望见他嘴边的胡渣。 哥哥如今,沧桑了好多。 他应该很累很累了吧。 我缓了缓神,旋即缓和了一下语气,温声道,“哥哥?衣儿会好好待在锦绣宫里,哥哥也要多多休息。” “方才,接到暗卫的信号后,哥哥被下了一条,连忙跑过来,却又不敢出去寻你……” 他神色里还有着方才的担忧,我望着他脸上的疲惫,有些自责道,“衣儿下次不会这样了,哥哥放心。” 他听后舒心一笑,“衣儿听话,这几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好,哥哥放心。” 他在边关驻守了这么多年,为未国守卫江山守卫了这么多年。 我心中是极其敬佩我的哥哥的,他忠心耿耿,为未国尽忠尽责,不管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他都不曾怕过。 父亲同我讲,正是因为有了他,未国的边界才能太平这么多年。 他驻守在那里,苍然便不敢有侵犯的意图。 苍然的皇帝,野心勃勃,世人皆知。 他想统一天下,他想让全部的百姓都臣服于他。 可未国的将士站在那里,他们会用鲜血与一片赤胆勇猛不惧一切的心,来抵挡着所有的外来敌军。 有哥哥在,边关就永远是安全的。 听闻许之什,也是边关驻守的将军。 我忽地又想起了那位白衣少年,初见他是,他训着马儿。 他一身白衣,素的无尘。我认得那马儿,正是南越相传已经绝种的嗜血烈马。却为何如今再度出现,想这少年与我年纪相仿,身姿却已如此绰越。 那时我静伫旁边,生怕扰了这一片如此景色,也许过了许久,少年也已离去。 哥哥应该是认得他的。 我想问问哥哥关于许之什的事情,例如他可知道许之什是否娶了亲,是否有了心上之人,犹豫片刻,我终于开口问道,“哥哥……” “怎么了?” 我脸颊微微泛红,轻声问道,“哥哥,你可知道如今正得盛宠的许将军许之什。” 哥哥却忽地变了神色,低沉的声音响起,“衣儿为何问他?” 我愣了愣,哥哥的反应为何这样大? 我低下头,想藏住自己泛红的脸颊,“没什么,只是想问问罢了……” 哥哥似有些担忧道,“衣儿,许之什这个人,深不可测,他太可怕了,还有,他并不是未国的人。” 我吃了一惊,“不是未国的人?” 他怎么会不是未国的人,怎会…… 他是未国的许将军啊,怎么不是未国的人? 百姓们说未国少将凯旋归来,百姓们说的,许之什他,凯旋归来。 所有人都知道吧。 可他怎么会不是未国的人? 他若不是未国的人,又是怎么当上的将军? 哥哥有些微微正色,“衣儿,你是不是觉得,他像个好人……” 他本就是啊,他本就是好人啊! 我抬眸道,“许将军不光看着面善,如今民间都在歌颂他,歌颂他成功击退了苍然的军队。” 哥哥喃喃道,“衣儿,这些都是假的……” 我仍旧是不相信,只当哥哥是开了个玩笑话,“怎么会?他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怎会是假的,况且,百姓们,如今都在歌颂他的事迹。” 哥哥轻嗤一声,轻声道,“衣儿,莫要信这些表象,事实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是表象呢,哥哥,许将军他是个好人啊。” “衣儿,你不曾了解过这些。” 我忙接着说道,“哥哥,我相信我看到的就是真的,我能感觉的到。” “衣儿,他真的不是未国人,我遇到他时,他身上穿着苍然的衣衫。” “衣儿,他并不是什么将军,他只是我在边关遇到的一个人罢了。他给了我一封信,是父亲给我的,父亲说让他回京,让我帮他安排一个身份,并且这个身份,还要是受皇上重视。” 于是,便有了许将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敢相信,“哥哥,怎么会……” 我不敢相信,我深信的那位少年,只是哥哥在边关遇到的一个人,这个少年并不是立下百姓口中的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他不是,他什么也没有做过。 他的身份,全部都是假的。 我有些害怕,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如今,他连身份都是假的。 我心中有些不悦,望见哥哥此刻担忧的面庞,我低下头,掩下自己的情绪。 我心中的白衣少年,从未骑着他的嗜血烈马,来接我。 从未有过,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了吧。 他的身份,为什么是假的。 他来京城,到底是来干什么来了? 第五十八章 苍然 哥哥同我说,那日在边关,许之什带来了一封父亲的亲笔书信。 父亲在信上写,让哥哥为许之什伪造一个身份,再将他送往京城。 于是便有了如今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的许将军,民间传言,未国少将许之什年少有为,在哥哥在营下却更胜于哥哥。 他的身份,是哥哥伪造的。 但这突然冒出来的未国少将,声名却远远盛于我的哥哥,一直在边关驻守的顾将军。 我心中并不是在为哥哥而鸣不平,我只是疑惑,许之什为什么要来? 他为什么要伪造一个身份,他来未国,有什么目的? 还有父亲,他与许之什,到底存在着怎样的一个关系。 我低声问道,“哥哥,你方才说,他见你时,身上穿着苍然的衣衫?” 他轻声应道,“那日,他身上穿着一身黑色长衫,腰部有用银丝线勾勒出麒麟的黑色束腰,外面套了一个大袖衫,袖子,比我们未国的衣衫要长的多。” 苍然的衣衫,袖子会比未国的衣衫长了许多。 “他是苍然人……” 哥哥的目光里带着担忧,他低声问道,“衣儿,为何你如此在意他的事。” “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良久,哥哥轻叹口气,低声道,“衣儿,他终究不是未国的人,他与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没有,不是这样的。” 哥哥轻轻叹了口气,良久,轻声道,“衣儿,你如今是怎么了?” 我……是怎么了…… 我低声喃喃道,“我怎么了……” 哥哥轻轻走向桌前,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小口才轻声道,“从前,你不会因为一个陌生的人,而这样的。” “我没有……” 我的声音无力而又脆弱…… “哥哥……”我轻声唤道,望着他伫立在那里的身影。 哥哥低声道,“衣儿,不管许之什来未国是为何而来,都不要将他看的太重,他终究会是一个陌生人。” 他说,既然是父亲推荐而来的人,他是相信父亲的,父亲一定不会为未国招来什么会对未国不利的人。 所以他当时未曾犹豫过,将他送回了京城。 还给了他那么多的战功…… 可他终究不是未国的人,终究,他本就属于苍然。 他与父亲,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想不通,也不知该从何开始想。 哥哥轻声问,“衣儿,你与他,是如何相识的。” 我缓了缓神,犹豫片刻道,“是在府里,他与父亲议事时,我遇见他的……” 我与他细细讲来那日在府里遇到他时的场景,却不敢说遇到他是在师父的山庄里。 那时,春光正暖今时节,正是百花争秀时。园中各色的花皆已开放,姹紫嫣红,竞艳夺宠。 身旁的牡丹红得如初嫁新娘,梨花白得如一叶纸绢,紫色的蝴蝶兰和素丽的玉兰,都远不及满是娇嫩的桃树。 逃之夭夭,其叶蓁蓁。我爱桃花,她没有那番艳丽,也没有那么淡然,风韵正相宜。 似乎感到远处有一道炽热的目光朝向我,似乎,又转瞬即逝。 “衣儿。”父亲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然而,更让我惊讶的,是他身旁那个少年。 还是一身素净的白衣,他仍是那般模样。 “父亲。”我欠了欠身。 “衣儿,这位是许将军,今日也算是赶巧了。”父亲虽是这么说,但他神色一如既往地淡然,只是浅笑着。 那时我尚未开口,他却先了。 不曾想那日少年便是如今传的沸沸扬扬的将军,倒也难怪,想这嗜血烈马也非寻常之物。 “想必这便是丞相的掌上明珠,久仰大名。” 他眉间像盛了脉脉春风,如星辰般的眸淡然的让人深陷。 “哪有什么大名,只是外人胡乱吹嘘罢了。”直到很多年后,我还清晰地记得那种感觉,那种脸颊泛红的感觉。 “怎会是胡乱吹嘘的,今日一见在下也很是惊叹。” 听到这话,我心中竟是欢喜的。 “将军说的哪里话,念衣前些日子在府中便听闻了你,很是敬佩,不想今日竟有幸相见。” “让姑娘见笑了,若非今日还有他事,定是要请丞相赏脸与姑娘喝上几杯,今日也多谢丞相招待,在下在此便告辞了。” 他与父亲客气一番后终是离开,这两个本毫无关系的人,怎么会有一天走的这么近? 想这许之什今日独自前来,应该是怕引起他人注意,反而落下把柄。 可他如今是朝廷重将,哪里来的胆量敢孤身来丞相府,要知道在这个丞相府里,父亲要取一个人的命完全可以做的悄无声息。 而如今他正是声名显赫,对野心勃勃的父亲来说无疑是个祸害。 这许之什究竟与父亲议了什么,为何我总感觉父亲在犹豫着什么。 我永远猜不透父亲的心思,父亲也不允许我涉足朝堂之事。 那时我不曾想过许之什便是当日训马少年,我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可如今,我知道了他的所有身份,都是假的。 我不知该怎么办…… 日后再遇到他时,我该说些什么…… 那时终是再遇到那日的少年,我多希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他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人,如四月春风,如满夜星辰。 白衣驯马,香尘浮萍,他大概是世界上最俊逸的男子了吧。 只可惜,他是将军,我是未国的皇后。我本不该,起这外心。 我本就没有什么资格去奢求喜欢一个人,上天赐予我无限荣华,总是要为此付出些代价。也许每个人的一生里,都会有些遗憾吧。 罢了罢了,话本里的一见钟情怎会落在我的身上,我本不该多想。 况且,他是苍然人,是未国的敌国。 苍然与未国,在先皇薨了之后,便变成了这般模样。 未国在防范着苍然,苍然也在防范着未国…… 这么长时间,总是提防着。 这些,虽是无人对我讲过,但我是明白的。 “衣儿,只是因为在府中见了他一眼,你就这样记住了他吗?” 我咬唇轻声道,“不是的哥哥,那日,父亲还拜托他带我出宫见父亲了。” 话音出口,我便有些后悔了。 哥哥仍是那句话,他轻叹道,“衣儿,他终究是苍然人……” “嗯……我知道,我从未奢望过什么……” 我怎么能,奢望什么…… 第五十九章 白华 哥哥离开锦绣宫后,我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回想着他说的话。 我曾经总是念着的那少年,他怎么会是苍然人。 罢了罢了,如今我在宫中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又怎么能再去想这些。 用过午膳,我懒散地半倚在秋千上。 我轻轻闭着双目,感受着脸颊与空气的接触。 突然,秋千似是被人一把抓住。似是有一个力量,轻轻的推动着我。 又是那股好闻的桃花香。 我睁开双眼,回头望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衣儿?”他见我不语,轻声唤道。 我想起哥哥方才说的话,他是苍然人。我转过脸,默默跳下了秋千。 “衣儿?”他又轻声唤道。 我默声站在那里,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向我又走近了一步,走到我的面前,低头望着我,轻声道,“怎么了?” 他的声音如山间清泉滴滴答答流动的声音,如同雨滴落地的那一刻,敲打着我的心。 他为什么要来? 我脑海里一片混乱,不知该说些什么,鬼使神差地抬头望着他,轻声问道,“许之什,你是苍然人。” 他似是被我突如其来的话吓到了,他愣了愣。 良久,他唇角间挤出一丝笑容,低声应道,“嗯。” 他眸中似是浮现出一丝失落,又或者是失望。 望到他深不可测的眼眸,我愈发觉得他陌生了。 我好像,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此刻,我心中说不出是因他毫无解释而失望还是因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而感到难过,我只是望着许之什,抬起眼帘,轻启唇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他眸里似是含了山川大海,望不见底,他只是以寥寥一语相应,“想来走走。” 我脑子一片空白,面对着他,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也不知,到底该不该继续同他说话。 许之什仍是那般模样,身着净得无尘的白色长衫,我仔细看了他衣衫的袖角。 从前并未注意到过,他的袖角,是比未国平常人穿的衣衫袖角多出一截。 苍然人身着长袖穿的习惯了,换上未国的窄袖,他们会感到一些不适。 而许之什为了掩盖这不适,将未国的衣衫家常了一些,若我不知他是苍然人,也不会去注意他袖角的不同。 他望见我盯着他袖角的目光,淡淡道,“你在看什么?” 我不回答他,只是静静地转移开了视线。 “回答我。”他的声音淡淡的,并无一丝感情。 我不敢去望他的眼眸,因为我怕,望到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秋风袭起湖面上的阵阵涟漪,我的声音同鱼跳跃入水大声音一同响起,“将军命我回答你,你又何曾回答过我?” 许之什的声音低沉入耳,“衣儿,你今日是怎么了?” 我不应他,只静静又问道,“你为何来未国?” “寻人。” 他的声音轻轻响起,他眼眸里的千山万水似是有所波动,他面色动容,却不知是为何? 不知为何,我心中升起一丝酸楚,我沉声问道,“谁?” “白华。” 他笑了,如同沉睡许久的桃花轻轻绽放,如同鱼儿跃水那一刻幸福而又美好的笑容。 他唤这个名字的声音温柔极了,温柔地如四月春风。 白华。 白华是谁? 白华是他的什么人? 白华是男人还是女人? 白华是未国的人?还是苍然的人? “哦。” 我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不开口去询问他一句,白华是谁? 他将他那抹温柔如四月春风的笑容轻轻收回,神色依旧淡然。 冷冷清清。 他的眼眸比秋风还冷。 秋千在被风推着,上下轻轻摇晃着。 我们陷入了一片沉静。 终于,他终于开口了。 他淡淡开口,“衣儿,我此时来,是来带你走的。” 许之什的口吻轻的好比去掉所有温柔的四月春风。 没有方才一丝的温柔。 我的心已沉了下去,只低声道,“我为什么要走?” 他淡淡道,“丞相的意思,也是如此。” 我轻声道,“转告父亲,我在这锦绣宫里万事皆好,不必离开。” 许之什望着我的眼睛,轻轻叹气道,“衣儿,你为何要这样。” 我望向他的目光,直言道,“我怎样了?” 许之什收回了目光,似是有些无奈道,“你……” 良久,他又轻声道,“衣儿,同我出宫。” 我扭过头,不再看他,声音倔强,“我不出宫,我不走。” 他有些无力,“衣儿……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仍是倔强道,“我只是不想出宫罢了。” 许之什似是在劝我,冷漠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担忧,“你可知,此时不同我一起出宫,会有什么后果?” 我淡淡应道,“我不知。” 锦绣宫又陷入一片安静,我耳边,只有鱼跃进水面的声音,只有蝶翅轻轻扑闪的声音。 寂静无声。 有微风吹起许之什的衣衫,他的白色长衫在风中摆动着。 我在等他说话。 终于,他开口了。 “衣儿,若你心中不悦,且告知与我,不要一直这样,什么也不说,只是任着性子……” 我打断他的话,语气有些缓和道,“我没有。” 我没有任着自己的性子,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之什,我要怎样面对你,怎样面对这样一个在我身旁却极其冷淡的你。 怎样面对,这样一个来自苍然的你。 他没有说话,我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叹息声消逝,我心中却慌乱了起来。 他是不是,真的不带我走了…… 他是不是,因为我说的话,而生气了…… 我是不是惹他不开心了…… 良久,我再也忍不住,我想与他说话。 我掩下心中的慌乱,平静道,“你从苍然来寻人,为何要入朝为官?” 话音刚落,我心头便升起一丝悔色。 他是否,不愿让我提关于他是苍然人的事情。 他是否,并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 我是否,问的太多了些。 他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他从容道,“机缘巧合罢了。” 我凝神片刻,才微微开口,“嗯……那你,找到她了吗?” “没有。” 他的声音带着浓郁的失落与悲伤,他的眼里似是覆了一层薄雾。 他这是怎么了? 他要找的这个人,对他是不是极其重要,他才会这样担忧…… 我不知该不该继续问下去,于是道了一声,“哦……” 我是否,语气太冷淡了些…… 第六十章 雨中 似有小水珠轻轻打到我的脸上,我伸出手,感受着从天而降的小水珠。 竟是下雨了? 他轻轻抬眸,望了望天。 天色渐渐泛起了灰蓝色,有多多灰色的乌云在天空上飘着。 他伸手将我拉近,我抬着眼眸望着他,心跳在不断加速着。 我轻声唤道,“将军?” 他望了我一眼,神色依旧冷冷清清,他拉着我,快步走进了寝殿。 我所在的地方在寝殿的后院里,我进来时,便掩上了后院的门。 所幸,这里没有一名宫人。 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在寝殿歇息。 雨,渐渐下的更大了一些。 我透过寝殿内的轩窗看去,外面一片朦胧,宫女们在往各自的屋子跑着。 殿外,是脚踏在水上的声音,是雨滴落地的声音。 殿内,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他在我身旁。 他轻轻松开了拉着我的手,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他低声道,“如今,谁也别走了。” 我面色平静,心中却在窃喜。 此刻的心,怎么这样乱。 我掀起香炉的瓷盖,缓缓点上了安神香。 或许,这会让我稍稍冷静些吧。 我望着他站在那里,“将军,先坐下吧。” “嗯。”他轻轻应了声,缓缓走到桌前,坐到了海棠形圆凳上。 寝殿的海棠形圆凳,是我最喜爱的凳子样式。 他将胳膊轻轻搭在了紫檀木桌上,轻轻闭上了眼眸。 许之什静静地坐在圆凳上,他闭上眼睛的样子,温柔了许多。 或许是他眸光总是太冷漠了些,才会让我这样觉得吧。 我枕着右臂,静静地凝视着他。 我脸上浮现出一丝安静祥和的笑容,课心中却突然浮现出一句话告诫着我他终究是苍然人。 他终究与我,毫无关联。 每每一想到这里,脸上的笑意就会渐渐消失。 我仍是凝视着他,听着轩窗外的雨滴声。 然而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切。 是春天的叫声…… 这鸟儿,是怎么了? 春天的叫声打破了着一切的安静,我轻轻叹了口气。 他轻轻转头,望向关在鸟笼里的春天。 春天似是并不想与他接触。 他轻声问道,“皇后娘娘,这是你养的?” 我轻声应道,“闲来无事罢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只是这鸟儿,似是想要赶我走。” 春天的叫声里带着敌意,我疑惑地望向它。 它似是在告诉我它不喜欢这个人。 我望向春天,似笑非笑道,“是啊。” 春天也安静了下来,不再制造任何动静。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窗内,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 我斟了一杯茶,放到了他的手边。 他轻轻闭着的眼睛微微眨了眨,旋即轻轻睁开了眼,喝了一小口茶。 雕着海棠花的白玉杯在他手中把玩着,他的手指修长,似是这透亮的白玉杯为他而生一样。 他把玩着白玉杯,轻声道,“娘娘,待雨一停,便同我出宫吧。” 我望向他深不可测的眼眸,问道,“为何出宫?” 他以寥寥一语相应,“宫中不安全。” 我不语,脑海里却忽然想到哥哥的话,他说这几日,宫中不安全。 坏了,哥哥的暗卫,还在锦绣宫里。 我隐隐担忧着,难不成,一会儿哥哥还会再来一趟? 我此时不能出宫,尽管我心中想同他一起走。 我若是走了,哥哥定会很担心我…… 我轻启唇,用极其淡然的声音道,“将军,待雨停了,你便回去吧。” “衣儿,你当真,不同我走?” 他语气里似是有一丝无能为力。 纵然心里有千言万语,到嘴边也只剩下了一句,“不走。” 他轻叹口气,手中把玩的白玉杯落在桌上,他缓缓起身,似要离开。 我心中忽然开始慌乱,是安神香不足以让我心神安定? 我也起身,望着他的身影。 他轻轻推开了门,迈进了淅淅沥沥的雨里。 有雨珠打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衫上,他快步迈去,地上有水溅到他的长衫上。 雨天的空气氤氲着,氤氲了我的视线。 我渐渐看不到他了。 他走了,淋着雨,离开了锦绣宫。 我甚至都没有为他找一个斗笠来挡挡雨。 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呆呆地站在寝殿门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我只是默默地站在了那里。 周遭,又只剩下了雨滴落地的声音。 连方才那轻轻的叹息声都没有了。 我轻轻关上了门,可心中却慌乱不已。 他静静地走了,留下我一人在此,心乱如麻。 我忽地又转过身,推开了门,迈进了雨中。 可我应该,往哪里走? 雨水打湿了我的发髻,我走到海棠花前。 望着被雨水击打着的花瓣,心却乱的什么都想不通。 我想不通,为什么许之什是苍然人。 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想不通,为什么宫中多了这样多的事。 那些案子本就未解,如今这两日宫中虽是太平了些,没再发现谁突然死去,没再发现谁突然出事。 但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雨水同风一起,凉到了我的心里。 我的眼神愈加朦胧,视线愈加模糊了些。 我只听见有人在唤,“娘娘!娘娘!” “娘娘……” 我缓缓睁开了眼,周围,有温暖取代了那透骨的凉。 “娘娘醒了!”是红月的声音。 我这是又怎么了。 我欲要起身,浑身却绵软无力。 “娘娘,慢些。” 我抬眼望去,说这话的人,此刻正满眼担忧地望着我。 他的声音仍是如此温润,若许之什也这样同我说话,该有多好。 “江太医?”我的声音虚弱而又无力。 他温声应道,“嗯。” 红月眼角含着泪水,嗔怪道,“娘娘,你怎么跑到雨里了又!” “我不知道……” 我缓了缓神,旋即问道,“这是什么时辰了?” 红月应道,“娘娘,你已经昏睡一天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 这些天,究竟会发生什么。 头隐隐地疼了起来,我似是又想起了他在雨里的那个画面。 有雨珠轻轻打在了他的肩上…… 他走了。 我喃喃道,“他走了。” 江逸行轻声问道,“谁?” 我愣了愣神,望了望屋内的宫女与他。 旋即轻声道,“不知道。” 宫人当中,似是有人在低声议论,“皇后娘娘是不是淋雨淋傻了……” 我微微闭上了双眸,不理那些闲言碎语,只轻声道,“江太医,你先回去吧,本宫此刻,已无大碍。” 他轻声应道,“嗯。” 第六十一章 灯会 今日,便是八月会了。 皇上说他会带后宫嫔妃一同出宫赏花灯,从前对于这花灯会,我总是吵闹着要父亲带我去。 可如今,我竟然对今日的花灯会提不起来一点兴趣。 宫女们有些也偷偷做了花灯,似乎所有人都对这今天的花灯会坐着充足的准备与期待。 “娘娘,这是皇上赐的衣裳与发簪,娘娘快来瞧瞧,这金色发簪多精致。” 红月将她手中端着的服饰放下,将我拉过来便要将我身上的衣衫褪下。 我默不作声,任由着她的动作。 红月满意地笑道,“娘娘,你穿上真好看。” 这件衣衫,是极其好看的。 这是一件正红色织锦的长裙,上面带有牡丹花的花纹,金色的丝线在上面绣了翱翔的凤凰。 栩栩如生,一片祥和。 红月的手是极其灵巧的,不过一会儿,她便为我梳了一个惊鹄髻。 我这一身,极其喜庆。 我踏上凤辇,轻轻闭上了双目。 不对。 我又睁开了双眼,扫过身后随行的宫人。 这些随行的宫人,怎么看起来健壮了许多。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可他们身上,穿的都是未国宫人的衣衫。 若有人调货宫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衣衫。 罢了罢了,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前方,是皇上的龙辇。 他的轿辇里,还有一个人。 是秦璃。 从那日秦璃中毒之后,皇上已经不再对外隐瞒他对秦璃的感情了。 他每日只要一下朝,便跑去清芷宫。 不顾百官言语,他独宠秦璃。 我望着前方,微微笑着。 秦璃应该是这宫中最幸运的人了吧,可以与自己心上的人终日待在一起,可以不顾世人言语,爱自己心上之人。 并得自己心上人的一片痴心,得到了他的无限宠爱。 坐上凤辇之时,天还是黄昏时刻。 待到了宫外,天色已经渐渐变暗。 而长安城的街道上,却越来越热闹。 街道上的吆喝声与人们说话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吵闹而又让人烦躁。 “停轿~” 随着苏林盛的声音响起,我的凤辇渐渐落地。 我强迫着自己展开拧在一起的眉头,带上了温和的笑容。 我缓缓行礼,恭谨道,“皇上。” 皇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他温声道,“免礼。” 他的语气同初遇时一样,温和如春风。 只是我心中明白,他与我,都只是在做样子罢了。 我的眸光悄然间瞥到在一侧凉亭里静静坐着的太后。 倒不如,我去同太后娘娘坐在一起。反正,中秋佳节,我也不想一直在皇上身边演戏。 我指了指太后娘娘所在的那处凉亭,轻声道,“皇上,可否让臣妾去那边坐坐。” 他凝眸望去,有些犹豫。 秦璃自一旁款款走来,她仍是那身紫色衣衫,秦璃走到皇上身边,轻声道,“皇上,让皇后姐姐去吧。” 皇上望着她,宠溺一笑,“好。” 秦璃朝我微微笑着,我点了点头,便轻缓移步走到了太后那里。 我欠身道,“太后娘娘。” 她淡淡扫过我一眼,轻启口道,“你不在皇帝那里待着,跑我这里作甚?” 我望了皇上那里一眼,秦璃与他坐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 我有些满意地笑了笑,“姹紫嫣红,未免太过嘈杂,太后娘娘若不嫌弃臣妾,且就容臣妾在您这里陪您一起看灯会吧。” 她淡淡扫了一眼皇上那边,旋即淡淡道,“那位美人,倒是与皇帝有些夫妻相。” 我微微笑道,“是啊,倒是道好风景。” 太后自斟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小口,旋即道,“皇后坐下吧。” 我轻声应道,“好。” 这一片地方,除了皇上那处凉亭外,就数太后这里这座凉亭观景位置最好。 且这里无人叨扰,倒是清净。 也正好挡了刚刚解了禁的贵妃以及深不可测的云嫔。 奏乐,歌舞,花灯会开始了。 有身着薄纱的女子在河中间踩着花灯轻轻舞着,各色的花灯在河面随着河流漂流着。 一片欢声笑语,我却只觉得乏味。 太后忽然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天降大火,天下哀。” 我疑惑问道,“什么?” 她仍是淡淡应道,“无事。” 在一片杂乱的人群里,我似是望见了许之什的身影。 或许是我眼花了吧。 突然,音乐节奏变得愈来愈快,在河面中间跳舞的女子动作也变快了些。 我已经看不清她在跳什么了。 忽然,我似是听到琴弦断裂的声音,那几名在河面跳舞的女子,飞向了皇上那里。 那几名女子,原本清秀的面容里,却露出了一丝杀意。 我微微一惊,看向太后,她眼角,似是留下了一抹清泪,她轻启唇道,“国有大事,天下哀。” 国有大事,天下哀。 这是何意? 我忙望向皇上那里,那几名女子薄纱里,竟藏了一把短刃。 她们手执着短刃,直向皇上飞去。 身旁的苏林盛被吓倒在地,宫人们都在惊呼着。 皇上微微闭目,轻轻躲过了她的攻击。 我在心中为皇上捏了一把汗,这花灯节上,竟会有人敢行刺皇上! 皇上缓缓扶着秦璃一同起身,两人的面容里,都没有一丝慌乱。 似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一样。 天边忽然放弃了一阵烟花,在紫色的夜里,美艳而又让人心生畏惧。 苏林盛惊呼道,“来人!来人!快来护驾啊!” 可皇上此行,并未带任何侍卫出来。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陷入这样的危险。 皇上忽地抬脚,踢翻了方才放置茶水的长桌。 桌下,有一把金黄色的长剑。 秦璃弯身,乘那几名白衣女子不注意的时候,拿起了那柄长剑,递到了皇上手里。 长剑出鞘,他将秦璃护在了身后。 那几名女子本手持的短刃忽地一抹,就变成了长剑。 她们一同向皇上攻去,此时,纵皇上武功再高,也难以抵挡得住这么多女子一同攻来。 我似是望见皇上唇角间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忽然,从天上降下一阵箭雨。 那些忽如其来的箭,射在了这些女子的身上。 好在,皇上他准备了人在这里。 那些手持长弓的人从天而落,身穿黑色紧身衣。 方才,他们应该隐藏在了那边的阁楼上。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时,水面上忽然溅起一阵阵浪花。 有同样身穿黑衣的人从对面飞了过来,他们个个手持长剑,神色里满是杀意。 我望向皇上,他紧紧地将秦璃护在身后,神色依旧平静。 第六十二章 大事 我隐隐担忧着,照这样的形式来看,这些黑衣人,武功与内力,都要比先前这些女子高的多。 皇上与那些暗卫,还能应付得过来吗? 可他脸上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动。 秦璃也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此刻,我确信他们,定是还有其他准备。 我望向太后,她似乎比我第一次见她,要沧桑了许多。 她本就布着皱纹的眉间,又因蹙眉多了几道印子。 她在担忧,她可是在为皇上担忧? 就算太后与皇上母子关系不和,可毕竟皇上是她的亲生骨肉,他此刻处于危险之中,她怎么能不担忧。 可她方才的话,国有大事,天下哀。 她似是早已预料道今日会发生什么一样。 我听到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旋即低声问道,“皇后,你可怕死?” 我恭谨道,“世间所有的事,都不如身体康泰,臣妾自是极其怕死的。”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似是沉淀了岁月的一朵玫瑰花,静静地绽放出了她最美的芳华。 她轻声道,“也是,你还年轻。不过哀家这个岁数,倒是早已不怕死了。” 太后望了望平静地湖面,旋即轻声道,“有些人,死,与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我微微蹙眉,轻声道,“太后娘娘怎能这样想,世间百态,虽是有些无趣而又乏味,还有些痛苦而又无力,但大多时光,总是有些快乐可寻的。” 我顿了顿,又轻声道,“而且,太后娘娘是后宫最尊贵的人,您活着,是为了整个后宫的安定,是为了整个未国的祥和。” 她轻声叹了口气,望向皇上所在的凉亭,“是啊,有些人活着,是为了未国。” 我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皇上在那里静静地伫立着,没有一丝慌乱。 而嫔妃席里,早已乱成一团。 我望向那边的刘贵妃,她此刻也不顾与云嫔从前有过什么过节,只是紧紧地与云嫔抱在一起,两个人一起缩在角落里,不敢抬头,只是在角落里发着抖。 她们是吓坏了。 太后似是也注意到了那里的画面,她望了望我平静的眼眸,疑惑问道,“皇后,你不怕?” 我微微笑了笑,笑着应道,“臣妾不怕,皇上乃真命天子,他站在那里,定会有神明庇佑所有人平平安安,况且此刻,我在太后娘娘这里,又会怕些什么?” 太后向我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如此年轻的人,竟就有了这样的胆识。” 我恭谨道,“太后娘娘抬爱。” 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我心中已经慌乱不已。 未国的君王此刻正处于危险之中,而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坐在这里静静地望着。 只能为我们的国君担忧着,若他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便真的变成了,国有大事,天下哀了。 在花灯节这样美好的时间里,怎么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今日,本是一片欢声笑语。 可此刻,只剩下一片狼藉。 皇上那边,还在打斗着。 他似是快招架不住了。 前来飞上亭子的黑衣人越来越多,而皇上这边,还活着的暗卫数量在不断减少。 这可如何是好。 我隐隐有些坐不住了,可我此刻却心里明白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我能做的,只有坐在这里,默默祈祷。 我似是望见了皇上皱起的眉头,他开始,担心了。 秦璃轻轻启口,似是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见皇上点了点头,嘴角上扬出一抹笑意。 他向后退了两步,扬起长剑将亭子悬挂着的花灯一剑击落。 突然间,伴随着花灯落入河里的声音,有一阵拔剑的声音响起。 我向那边望去,那些本来穿着宫服的人,此刻手里都拿出了一把剑。 原来我今日在凤辇上看到的那些体态雄壮的男子,果然不是普通的宫人。 这些人,应该是应了皇上的命令。 能让这么多大汉都换上宫人的衣服,并取代了所有随行的宫人。 这宫中能有这么大权力的人,不正是皇上吗。 原来皇上,早有安排。 只是他从未说起,他从未同我说起。 他是知道今日会有人来暗杀他,所以他才做了这么多的准备。 原来他才是撒网的那一个,他撒了个大网,只为抓住更多的鱼。 而秦璃,也并未同我说过。 方才在那边的凉亭里,秦璃劝皇上让皇上应了我的要求,让我来太后这里,难道是因为她早就知道皇上待的地方会有危险,所以她是为了保护我,才让我走的吗? 可她从未跟我提起过关于花灯会的这些事。 不管是哥哥在锦绣宫里给我安插暗卫,还是许之什莫名其妙说要带我出宫,又或者是她向我隐瞒了所有。 我都觉得,对于这一切,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一个人,愿意将这一切告诉我。 而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 今日出宫,皇上未带侍卫,却带了众多宫人。 原来他是将那些侍卫,打扮成了宫人的样子来掩人耳目。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次花灯节出宫毫无防备,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人,也正好趁此机会下手。 他给了那些人机会,他想一下子,除掉那些不臣之人。 只是这样做,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我望向一个个倒下的黑衣人,他们有罪,他们行刺皇上,他们是该死。 可那些皇上带的人,也躺下了很多很多。 有黑衣人被打下了水,那被打下水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拼命地呼救着。 也许,你赴死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在临死的那一刻,只要你对这个世界还有一丝念想,还有一丝希望,你就还会想要活下去,想要抓住一颗救命稻草。 就像此刻那些垂死的人。 也许,为了维护和平,总有有人为此牺牲生命。 我望向掉入水里的那些人,有人在拼命求生,有人却已经任由自己渐渐沉入河底。 而在河里,有一个黑衣人,用自己手中的长剑,狠狠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他的尸体渐渐向我飘来,河面上,染上了鲜血的颜色。 一片红色。 还有花灯在那片红色上飘荡。 而当我望见那张脸时,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这不是丞相府里的人? 我见过他,他从前,总是在我出府时被父亲派去保护我。 我见过这张脸……这是丞相府的人…… 丞相府里的人,在攻击皇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丞相府的人? 父亲可知道此事? 是他背叛了丞相府,还是这一切,都是父亲的意思? 不,不会的,父亲忠心耿耿,一心未国,怎会做这样的事。 可浮在水面上的这个人,又该怎样去解释? 我眼神里已经难以演饰自己的慌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六十三章 风波 这一切,与丞相府,到底有没有关联? 这原本清澈的河面上,漾起了阵阵红色的血花。 不断地有人躺在地上,不断地有人掉入河中,不断地,有人死去。 在弓箭与长剑的打斗里,我甚至都快分不清楚哪面是行刺的人,哪面是皇上的人。 唯一可以分辨的是,皇上的人,大多穿着官服。 我只能望着那些黑衣人一个个被剑刺死,被水淹死。 花灯会上,弥漫着漫天的血腥味。 花灯会上,充斥着刀剑碰撞的声音,充斥着百姓害怕的声音,与人临死前恐惧的叫声。 今年的花灯会上,死了成百上千的人。 我不知道死去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家中都了无牵挂。 我只知道,他们都是未国的人。 花灯节上,死了那么多的人。 我此刻脑子一片雪白,只是期盼着这一切与丞相府没有关联。 太后淡淡扫过我的面容,疑惑问道,“皇后?你怎么了?” 我缓了缓神,掩下心中的慌乱,沉声应道,“臣妾只是在担忧皇上。” 太后却轻叹口气,“皇帝始终是未国的皇帝。” 我听不懂她说的话,却也不敢张口问什么。 我望向皇上,他仍是沉静自若,似是眼前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一样。 那些黑衣人越来越少,眼看着这次生死之搏即将结束。 好在,皇上与秦璃,都好好的站在那里。 在那些身着宫人服装的护卫掩护下,皇上与秦璃,缓步离开了凉亭。 他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用探寻的目光望向太后。 太后的声音深沉而又让人畏惧,“皇后,我们也该走了。” 我心中仍是空落落的,呆呆问道,“太后此言何意?” 话音刚落,苏林盛便跑到了我们的凉亭中。 他喘着气,急声道,“哎呦,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快些随老奴离开吧,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我愣了愣神,脱口便道,“可是皇上叫你来的?” 苏林盛抬头望了一眼太后的神情,旋即又低下了头,似是有些为难道,“皇后娘娘,此处危险,还是快些随老奴离开吧。” 我愣了愣神,默声呆站在这里。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我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去面对皇上与太后。 兰茹姑姑自亭口躬身向前,走近太后娘娘便低声道,“太后娘娘,若再不离开,万一再来了些不臣之人,您在这,可是极其危险的。” 太后的目光沉静似水,“哀家明白,走吧。” 兰茹姑姑搀扶着太后缓步向前,我跟在她身侧,面上毫无神色,其实心中却波涛暗涌。 “皇后?” 我才听见太后在叫我,忙恭敬道,“啊?太后请说。” 太后惊诧道,“皇后这是怎么了,哀家叫了你这么多声,你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我忙谦卑道,“臣妾一时失了神,还望太后莫怪。” 太后淡淡问道,“皇后在想什么,哀家望你,方才神色便不对劲。” 我低首道,“臣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觉内心烦躁不安,难受得很。” 她轻声问道,语气里似有一丝关心,“方才望你也没有惊慌之色,怎这一会儿,神色便难看了这么多。”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臣妾愚笨,这时才反映过来方才发生的一切。” “哦?” 我声音愈加低沉,“臣妾从未见过这些……” 太后的眸光深沉,沉重的语气里似是含了几分无奈,“皇后不必因此多忧,这样的事,未国,应该是最后一次发生了。” 我蹙着眉头,紧随着太后的脚步往前走着。 苏林盛领着我们走到了一个轿子前,气喘吁吁道,“太后娘娘,快上凤辇,皇上的龙辇已在前方,奴才们这就送您与皇后娘娘回宫。” 这是凤辇? 这不是普通的轿子吗? 苏林盛望见我疑惑的目光,于是轻声解释道,“娘娘莫怪,此时乘坐凤辇恐怕还是有些危险,娘娘可否屈尊,就先凑合凑合。” 我搀扶着太后上了轿子,轻声应道,“都是一样的,快回宫吧。” 他便安排马夫拉轿便道,“委屈娘娘了。” 这轿子是极小的,且很简陋。 不过除了外观,这轿子坐起来的感觉却与凤辇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我们是逃命,大摇大摆的坐在凤辇上回宫,岂不是找死? 太后轻轻闭着双目,忽然轻启口道,“皇后,你觉得,这条路上,还会发生什么?” 什么?回宫的这一程,难道也不能安安生生? 我吃惊道,“太后这是何意?” 她轻叹口气道,“这一夜,注定如此。” 我轻轻唤了一声,“太后?” 我疑惑,且惊讶。 她闭着双目,静静地坐在轿子上,不理会我。 太后的话,究竟是何意? 为什么她说的话,我一点也听不懂? 而且每次,她都只说这一句。 她这样,倒不像是对我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轻叹口气,也闭上了双目。 这京城的风,又要掀起什么波浪。 她方才所言,意思是待会儿还会再发生什么? 她即是心里知道,又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 这条回宫的路上,究竟还会发生什么? 前面的秦璃与皇上,如今是否安全? 我闭着双眼,心中却慌乱不已。 突然轿子上响起一阵击打声,我微微惊到,忙睁眼查看轿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小轿的窗口,似有一个东西在不断的敲打着。 这个东西,时高时低,似是体型还有些肥胖。 我隐隐害怕着,想要叫醒太后却不敢唤她。 直到我听见一声鸟叫。 是春天! 我忙推开了窗,望见窗外在用力击打轿子的春天。 它望见我推开了小窗,直直地从窗口扑到了我的怀里。 一动不动。 我压低了声音,“春天?春天?你这是怎么了?” 而此刻我的心里,突然间有些吃惊,这鸟儿,不是胖的飞不动了吗? 怎么现在竟飞到了这里?竟然还找到了我? 难道江逸行也来了?难道是江逸行将它带到的这里? 我将头向窗外看去,却没有望见他的身影。 我们的马车行驶在回皇宫的小路上,而我们此刻与那条宽大的路,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而恰巧,我探出头,透过正好路过的小巷,看到了大道上手持刀剑的军队。 我忙关上了小窗,轻呼了一口气。 听着这声势,大道上的兵定不会少于五千。 但他们身上穿着的,好像是未国的盔甲。 我有些疑惑,若是皇上的人,为什么方才皇上遇刺时,没有人出来?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我心中担忧着,又想起了太后说的话。 难道这条回宫之路,注定不会顺利吗? 第六十四章 将乱 春天乖巧地躺在我的怀里,我轻轻抚着它的头。 此刻,我已经没有力气再问这只鸟儿,它是如何过来的了。 而它,飞了这么长一段路,此刻看起来是连动都不想动了。 太后睁开双眼,望向春天,疑惑问道,“皇后?这鸟儿是?” 我将春天放在手心里,递到了太后面前,“臣妾在锦绣宫里闲来无事,便想着养个鸟儿,时常还能解解闷。” 太后淡淡笑着,“这鸟儿看起来倒是有趣的很,只是胖了一些。” 我笑道,“是啊,先前它胖的连飞起来都很困难,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从皇宫里飞到了这。” 太后似笑非笑道,“万物通灵,它应该是担心你会出什么事,所以也顾不上自己的懒惰,只想快些见到你是否安全。” 我心中被太后的话深深触动着,原来这世上,还有一只鸟儿,这样关心我。 我望向春天,它低下了头,小小的眼里似是充满了疲惫。 我忽地想起了方才透过小巷看到的成百上千的士兵,我望向太后,轻启口道,“太后,方才臣妾打开窗,看到了大道上,有很多士兵。” 她闻言后并未有一丝惊讶,只是轻叹口气,“终于来了。” 我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什么?什么终于来了?” 我本来,以为她会像前几次那样不回答我。 但她这次没有。 她淡淡地勾起了唇,却没有一丝笑意。 太后轻声道,“皇后,其实有些东西,你也该知道。” 我愣了愣,太后又轻声道,“若不出哀家所料,这轿子,也快要停下了。” 我疑惑问道,“什么?” 还未等到她开口,马车便停了下来。 同她说的一样,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我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本是想要拉开轿帘,往外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太后却忽地伸出她修长的手,摁住了我,她低声道,“不要动,也不要说话。” 我点头,心里却又开始慌乱。 我听到了苏林盛发出的一声惨叫,接着,又听见了兰茹姑姑的声音。 我听见的,还有长箭射入身体的声音。 我身体颤了一下,开始害怕了起来。 太后轻轻闭上了双眼,我知道,兰茹姑姑在外面,定是已经出了事。 而兰茹姑姑跟了太后这么长时间,她们之间的主仆情谊,是极其深厚的。 可太后仍是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她只是紧紧地用手捏住了自己的深蓝色衣衫。 马车似是又开始动了起来,但马车前进的速度,却与方才不同了。 我疑惑地望向太后,她缓缓睁开了眼,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可这外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马车停下了。 我心跳开始愈来愈快,我有些害怕,外面等待着我们的,究竟是什么? 轿子的帘子被一把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吃惊道,“李管家?” 在轿子外的,正是丞相府的大管家,李盛。 李管家恭敬道,“小姐,快出来吧。” 我用探寻的目光望向太后,她像是有些吃惊,望向我的眼神里复杂而又让我感到害怕。 太后沉声问道,“他是丞相府的人?” 我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嗯,是相府的管家。” 我听见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不再说话,缓缓下了马车。 我下了马车,连忙问道,“李管家,你为何在这里?” 李管家道,“小姐,是相爷安排我来接你的,今日宫中将有大乱,小姐快些回锦绣宫里将你的东西带好,老奴在此候着娘娘,娘娘快些回来。” 我望了望周围的环境,这里,竟是锦绣宫。 我这是,又回来了? 可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忙问道,“李管家,苏林盛与兰茹姑姑呢?” 李管家似是有些不敢回答,只是低声道,“他们……” 太后的声音突然响起,神色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淡淡道,“他们,都被你杀了。” 太后说的,可是真的? 他们……都死了…… 都是被丞相府的人,给杀死了? 我此刻越来越怕,丞相府会与今天晚上有什么关联,我越来越怕,这一切会与父亲有关。 我颤着声音道,“李管家,可是真的?” 李管家低着头道,“小姐,您别生气,只是两个奴才罢了,他们迟早会……” “住口!”我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旋即又怒道,“你可知杀了他们,你会有什么罪过,丞相府,会有什么罪过!” 李管家语气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小姐息怒,您且放心,过了今夜,不会再有人能会对我们丞相府做什么了。” “住嘴……” 他终于闭上了嘴……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没想到,这一切,竟然还与当朝丞相有关。” 我心头猛地颤了一下,太后的意思,便是这一切,真的与父亲有关。 那河面上飘着的尸体,是丞相府的人,方才杀死兰茹姑姑与苏林盛的人,是丞相府的人。 怎么会这样……父亲……你怎么会这么糊涂…… 刺杀皇上,是要诛九族的罪啊! 我脑中一蒙,只觉得此刻身心皆虚弱。 太后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她淡淡道,“皇后,你此刻可是知道了?” 我无力道,“知道……臣妾愿为父亲赎罪……” 太后似笑非笑,“赎罪?” 她又轻叹口气,接着道,“皇后,你怎么不这样想,若是丞相成功杀了皇帝,那未国的皇帝,便是你们顾家的了,那样,还有什么罪过可严?” 我慌乱道,“不,不会的,不可以……” 太后的声音冷冷响起,“为何不可?改朝换代,也是好事。” 我眼角留下了泪水,喃喃道,“皇上乃真龙天子,父亲只是一时糊涂,他犯的这是罪,臣妾这就去找父亲,臣妾这就去……” 泪水在不断地流出,我渐渐没了声音。 太后轻声道,“哀家也未曾想到过会是丞相,未国丞相,已经富可敌国,他还有什么想要的?” 我喃喃道,“父亲对未国忠心耿耿,顾家,丞相府,一直以来,都为未国尽心尽力,父亲一定是受了小人蛊惑,才会犯下如此弥天大罪……” 太后拉过我的手,轻声道,“皇后,随我回趟慈宁宫吧,哀家有些东西,想要交给你。” “好。”我不理会李管家,跟着太后走向了慈宁宫。 春天在我肩头静静站着,它这时,也不发出任何声音。 我有些害怕,害怕即将要发生的事。 害怕即将,要面对的皇上,与父亲。 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第六十五章 沧桑 慈宁宫里,有一股浓郁的龙延香气。 我随着她的脚步缓缓走进慈宁宫的大殿,我恭谨问道,“太后,您可是要告知我什么?” 太后轻轻点头,旋即沉声道,“方才的事,此刻你也应该明白了。” 我垂下眼眸,忍泪道,“父亲定是一时糊涂……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太后耳畔有丝缕白发被风吹起,她淡淡道,“可他终究是做了,皇后,你且宽心,你父亲他,不会出任何事。” 我愣了愣神,旋即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我心中一片慌乱,“不,不会的,顾家是臣,顾家世世代代,都只是臣,都是皇上的臣……” 太后轻叹口气,“未国的天,就算没有丞相,这次同样会天翻地覆。国运如此,谁也改不了。” 我低声喃喃道,“不会的,怎么会……” 太后娘娘垂眸轻声道,“皇后,你可知,哀家本是苍然人?” 我微微惊讶,“苍然?” 先前,并未听日说过此事。 我愣了愣神,或许是因为未国与苍然自先皇逝后便一直不和,所以未国的人,都对太后本是苍然人隐晦不谈吧。 太后娘娘微微有些激动道,“哀家本就是苍然人,即使嫁进了未国,哀家也是苍然的人!” 我愣着神,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后又道,“哀家的夫君,已经死了,哀家对这未国,早已没了念想。” 我失声道,“怎么会……不会的……皇上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太后的眸光渐渐暗淡,“亲生儿子又如何,他到底,是更爱江山美人,他到底,是听信了小人谗言,疏远了整日呆在深宫的亲生母亲。哀家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把他生了出来,哀家尽心尽力地将他一步一步扶上皇帝之位。哀家已经尽了,身为母亲的责任。” 太后娘娘…… 她的声音渐渐透出无奈与失望,而我心中仍是一片慌乱。 苍然……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身心皆是一片混乱。 太后静静地望向我的眼眸,我不敢看她,太后轻声问道,“皇后,若是你,你心中会更在意哪一个?一边,是自己的母国,一边,是自己后半生的归属。” “臣妾不知……”我的声音无力而又茫然,未国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嘴角似乎漾起了一抹笑意,却在夜晚的烛灯映照下,显得凄然,“哀家老了,荣华,权力,哀家这一生,也都拥有过了,哀家不悔,也没有什么后悔的。” 我默声站在她身旁,脑海里已经失去了该如何说话的意识。 太后的语气忽地变得凄厉起来,“皇后,哀家生于苍然,是苍然的水土将我养育成人,我不能忘本。苍然,是哀家的根啊!” 我低声喃喃道,“太后娘娘……可未国……” 她打断我说的话,忽然冷声道,“你是不是又要说,未国,才是哀家真正要保护的地方,你是不是要说,未国的皇帝,是哀家的亲生骨肉。” 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太后娘娘……” 我想说,您是未国的太后,是未国最尊贵的女人。 您身上背负着的,有责任,有保护未国的责任啊。 可若是放在我的身上,我也会选自己的跟,选我的丞相府。 只是我与她,是不同的。 我毕竟,对未国的国君,没有任何感情。 而未国的国君,是他的亲生儿子。 太后忽地低声道,“皇后,你可知,未国的天,要彻彻底底变了。” 我心头一紧,她此言,究竟是何意。 她见我不语,又继续说道,“未国,要亡了。先前,我只因为是苍然,我的母国,要攻下未国。可今日我才发现,不仅仅是苍然,还有未国的丞相,甚至可能还包含着更多未国的臣子,像是楚将军,像是王员外,又或者是与丞相最为亲近的苏将军,他们都有可能,在计划着如何杀死皇帝。” 太后的眸里蕴含着无尽的沧桑与疲惫,烛灯下的白发闪闪折射出银色的光,却显得她更加苍老了些。 她方才说的话,我有太多太多不懂的地方…… 这到底,为什么会来的这么突然…… 我从前从未想过有一天,富饶强盛的未国也会发生战乱。 而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邻国的觊觎,还有未国内部的混乱。 不,不是混乱,原来这一切,都是被计划好的。 我心中隐隐猜测着,于是我缓缓抬眸,轻声开口问道,“太后娘娘,你是怎么知道,苍然要攻打未国的。” 她忽地有些悲痛道,“苍然,是哀家的母国啊!苍然的皇帝,是哀家的亲哥哥啊!”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太后娘娘,难道皇上,不是您的亲生儿子吗?您既然知道这一切,又为什么,为什么不阻止这一切发生,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未国死去这么多的人。您难道,要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死于他人之手,莫非您是要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太后微微怒道,“放肆!” 而我的心中也没有一丝畏惧之意,仍是感到悲痛而又无力。 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太后眼角留下一抹清泪,她声音颤抖着,“皇后,你以为,哀家想看着他死去吗!哀家能有什么办法,哀家是苍然人,为了未国,哀家已经做了太多太多。” “哀家,已经尽力了。可天意如此,哀家又该做些什么?” 我声音里似是含了一丝恨意,“太后娘娘,您为什么要如此自私,您可曾想过,若未国被苍然攻下,未国的那些百姓们,又该怎样活下去,他们该怎么办,后宫这些妃嫔,该怎么办?” 我有何恨?我凭什么恨? 不,我凭什么,将这一切推到太后的身上,我凭什么这样…… 太后身子突然无力地向后退了两步,旋即轻轻开口道,“皇后……你是个聪明人,可你心里,为别人顾的太多太多,这样的你,该怎么样每天快快乐乐的过下去。” 我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突然说道,“臣妾愚笨,臣妾生于未国,便终将死于未国。”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说这样的话了。 太后的脸色变了变,远山眉都快拧成了一团。 太后的眼神突然愈加清澈了些,她唇角漾起一抹笑意,“皇后,你说的对。哀家这一生,无愧于苍然,也无愧于未国。” 她笑得绝美,而又凄厉。 她忽地似笑非笑,眸光变得深不见底,“皇后,你可知,城门口,在发生些什么?” 我急忙问道,“什么?” 她沉声道,“你的父兄,带了丞相府私自养的兵马,将皇上,堵在了宫门外。” 我惊声道,“不,不会的,父亲怎会这样糊涂!” 第六十六章 大火 父亲他曾说过,他一生都会,精忠报国。 他不会叛乱的,不会的。 太后沉声道,“方才,那截下我们马车的人,是你们丞相府里的人,他将你带回了锦绣宫,是想让你快些避开城门口的一切。” 我喃喃道,“不,不是的……” 可她说的,句句在理。 我只能,自己欺骗自己。 那确确实实,是丞相府的管家。 而丞相府的管家,杀了皇上身边的苏林盛,杀了太后身边的兰茹姑姑, 他们都是无辜的人啊,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他们明明,什么罪也没有犯。 可确确实实,是李管家杀了他们。 丞相府的人,杀死了皇上身边的人。 我呆呆地站在那,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皇后,其实你心中,已经明白了。” 可我该怎样才能接受这真实的一切,我该怎样面对这正在发生的一切。 我的父亲,未国的丞相,他到底还有什么想要的。 明明丞相府什么都有,权势,金钱,明明都已经什么都有。 他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会被后世所耻笑的谋反之事。 父亲啊,你好生糊涂。 太后无力道,“若只是苍然,或许皇帝还能守住未国,可如今外忧内患,他还有什么办法。” 我忽地又想起了后宫前些日子接连不断的有人出事,难道,这一切都是被计划出来的吗? 难道这一切,真的如我当初所想,后宫出的事,真的与朝政有关? 先是楚美人,楚将军一向是极其疼爱自己的女儿的,楚美人日后都难以再踏出潇雨宫宫门,即便是皇上封锁了消息,楚将军也一定会知道。 因为这一切,也许都是被人设计着,设计这一切的人,又怎么甘心让楚将军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本意,不就是惹楚将军大怒,好让他与皇上的关系,更加疏远一些。 再加上王员外,王贵人在璇宁宫里突然离奇死去,而这事,最后不了了之。 王员外定会心中不平,此时皇上却又只顾着秦璃的病情,心思完全都没有放在朝政上。 他又怎么会顾得上大臣们的心。 而秦璃,是扰乱皇上心神最好的一颗棋子。 设计这一切的人,心思太过于可怕。 这样一来,皇上身边便没了可信之人,便没了可用之人。 不用等苍然的军队攻来,未国便已经走向消亡了。 原来我从前与秦璃所猜测的,竟都猜对了。 原来后宫发生的这一切,竟然都与朝政有关。 原来,楚美人失去孩子,王贵人失去性命,就连秦璃中毒,都是被人计划好的。 这样一来,朝堂上众位大臣,都身在而心不在。 只要有人轻轻挑唆,这些人的不满就会全部爆发出来。 可父亲,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根本,就没有理由怎么样这样做…… 我望着太后的眼眸,无力道,“难道如今,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眸里尽是沧桑。 太后沉声道,“皇后,好好活下去,何必再顾那些家与国,顾着自己的心,顾着自己所爱的人,便已是不易之事了。” 我有什么资格再顾家与国,我还有什么资格。 太后强忍着泪水,沉声道,“哀家想拜托你,求你父亲,让皇帝死得体面一些,可好?” 我呆呆地摇着头,目光呆滞,无力道,“不,不会的,父亲不会杀皇上的,不会的……” 她声音凄厉,“哀家求你了!未国的皇帝,绝对不能死得这么狼狈!” 我默声,眼角留下了泪水。 我轻咬贝齿,忍泪道,“臣妾定会,阻止父亲。” 太后轻轻摇了摇头,却也不再说话。 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躬身行礼道,“太后娘娘早些歇息,臣妾先走了。” 她转过身,不再看我。 我踏出慈宁宫的殿门时,好似听见了太后的声音,“天有大火,天下哀。” 或许是我听错了吧。 此刻,我要快些到城门口,阻止父亲。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前跑着,却忽地听见了身后慈宁宫里的一声巨响。 似有重物,重重摔落。 我转过身,望见了一片大火。 火光里,似有满头白发的太后,静静伫立在那里,凄美地笑着。 这场大火,从什么时候燃起? 我重重跌倒在地,原来天有大火,天下哀,说的不是众生百姓,而是她的慈宁宫。 这一场大火,烧去了她所有的念想。 她终于,不再左右为难了。 慈宁宫走火了,一场很大的火。 我呆呆地瘫倒在地上,不知该做些什么。 春天低头啄了啄我的肩膀,似是在唤我起身。 我不理会它,只是痴痴地望着前面的一片大火。 天有大火,天下哀。 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天下,将为亡国而哀,而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她知道,未国将亡,她知道,她的亲生骨肉,未国的君王,即将死去。 若他死去,即使她还活着,她没有办法再去面对这样的世界。 她什么也没有选择,她没有选择自己的母国,也没有选择未国。 她只是,两不相帮,可她却又无法面对这一切。 她选择了在大火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凄声唤道,“太后……” 方才,她还站在慈宁宫的大殿里,现在,慈宁宫,只剩一片大火。 所有的事情,都将随这一片大火,而化成灰烬。 眼前的大火,让我更加确定了事情的真实性。 这慈宁宫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缓缓起身,抹去眼角的泪水,皇上,皇上他不能再有任何事情。 我拼命地向前跑着,用尽了我全身的力量。 父亲,你莫要这样做。 我心中害怕着,害怕我到城门口时,见到的,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皇宫里的夜,风格外的凉。 不要出事……不要出任何事…… 当我走到城门口时,传入我鼻子里的,是漫天的鲜血味。 我心头忽地猛然落下,我终究,还是来晚了。 春天在我身旁飞着,它忽然变得有些躁动不安。 我却再也没有心思顾它,这扇宫门,里里外外,各是一番景色。 我甚至有些,不敢迈出这扇宫门。 可这一切,都已经快要来不及了。 我推开了门,父亲…… 果然是父亲,他真的在那里。 宫门外,只有没有一兵一卒的皇上,只有那些,在痛哭着的嫔妃门。 而皇上与秦璃,面容依旧沉静似水。 他们深深地相望着,似是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他们愈是镇定,我的心神愈加慌乱。 国有大事,天下哀。 那里站着的,正是我的父亲啊。 我的身子像是无法动弹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力气。 第六十七章 谋逆 皇上与秦璃静静地站在那,我瞧见,他望见了我。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望向我的目光,没有憎恨,没有厌恶,那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我望向父亲,他骑在一匹雄壮的马儿上,我上一次见他骑马,还是那日他送哥哥离开的时候。 那时的哥哥才十几岁,他走之前,我听到父亲叮嘱过他,勿念家,顾家世代受朝恩,当精忠报国。 父亲啊,你曾教导过我们,要以国为重啊! 可如今,你怎能变成了一个背叛未国的人。 我还怎样面对你。 我站在宫门口,望着父亲。 在父亲眼眸里,我看到了冷漠,看到了他对胜利的渴望。 我低声喃喃道,“父亲……” 长安城的街道灯火通明,青石板的地面上,溅着鲜红色的血。 在我被李管家截走的时候,父亲的兵马应该就已在城门口等候着皇上。 李管家截走我,是为了让我避开这一切。 父亲想让我先回锦绣宫,从锦绣宫后的那条隐秘的林子里,再出宫。 可这一切,我终究是见到了。 眼前,那些身着未国衣衫的将士们,将皇上与众嫔妃紧紧地围了起来。 在皇上与众嫔妃身后,是凄惨地躺在地上的随行宫女与车夫。 父亲把那些随行的宫人,全都杀了。 我恍然间看见,云嫔华丽的衣衫上,溅上了一片鲜血。 这漫天的血腥味。 我该往哪边走? 皇上紧紧握着秦璃的手,望着静静坐在在马上的父亲,冷声道,“朕因为,会在此处截住朕的,是苍然的人。” 父亲默声不语,他缓缓下了马。 贵妃向前走进一步,本来娇俏的脸此刻却因愤怒与畏惧而拧成一团,怒吼道,“顾廷之!你是不是疯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截下皇上!” 刘统领闻言拔出了剑鞘,他是父亲的贴身护卫,此刻,我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了杀意。 他凶狠道,“闭嘴!” 贵妃的脸色变了变,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父亲缓缓开口,声音冷淡而又让人心生畏惧,“刘贵妃,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恐怕,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了。” 贵妃闻言心头一惊,吓得退后了两步,脸色变得铁青。 原来,她的父亲,也参与了这次谋逆。 皇上冷淡的眸子似是轻轻闪了一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轻的如同银针落地的声音。 似有清风拂过他冷峻的脸颊,他那一袭金黄色的长袍,被烛火的光照耀的闪闪发光。 他轻启薄唇,沉声问道,“丞相,为什么?” 父亲闭目一瞬,旋即睁开眼,冷声道,“皇上?你此刻,还要问为什么?” 他忽地变了语气,冷淡的声音里又添了一丝怒气。 父亲的眸中满是杀意,“你自己做的恶,当真全都不记得了?” 皇上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素馨她,不是我杀的。” 素馨……那是姑姑的名字…… 皇上此言,又是何意? 姑姑她,难道不是因病而逝的吗? 我惊倒在地,浑身没了一丝力气。 父亲的声音颤抖着,“皇上,你如今,还不敢承认?这样的你,凭什么坐在未国的国君位置上。” 皇上凝眸,冷声道,“朕说了,不是朕杀的。” 父亲此刻似是什么也听不见,他满是皱纹的眼角,似是被泪水浸湿,他颤声道,“素馨从前,是多么温柔的一个女孩,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你凭什么,凭什么杀她。” 皇上沉声应道,“素馨她,是因病而死,朕从前,便已昭告天下了。” 父亲的情绪似是再也不受控制,“不!她是被你害死的,是你杀了她!问顾家!百世为官,皆是为了未国尽心尽力,可你,又是怎样待我们的!我顾家的女儿,个个传扬着我顾家列祖列宗精忠报国的鲜血,你凭什么杀她?” 我用力缓缓爬起了身,使劲力气站了起来。 我拖着红色长裙,朝父亲缓缓走去。 这裙摆的颜色,与那鲜血,似乎要晕染到一起。 我低声喃喃道,“父亲……” 他转头,惊诧地张开了嘴,一时间,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脸上的怒气犹存,只是望见了我,多了几分惊诧与不知所措。 他低声道,“衣儿,你不是……” 我眼眸里含着泪水,颤声道,“父亲,收手吧。” 他闻言脸上忽地浮现出怒色,不再理会我。 我重重地跪到了皇上跟前,沉声道,“顾家世代精忠报国!皇上,你是知道的,父亲他只是糊涂了,衣儿求皇上,放过父亲。” 神色间,尽是卑微。 父亲一着急,太阳穴间冒起了青筋,他怒不可揭地吼道,“衣儿!你起来!” 我的脸颊惨白,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父亲!衣儿恳求你,即刻收手!” 父亲眼里闪过无法遏制的怒火,他怒声道,“住嘴!我没有你这不孝的女儿!” 刘统领的脸皱成了一团,他望向我的眼里充满了敌意,“小姐,大事将成,你何必如此。” 我怒吼道,“你闭嘴!” 秦璃朝我款款走来,她温声道,“娘娘,快些起来。” 她的神色仍是如初见她那般,淡然得如同一朵待放的兰花。 她轻轻扶着我起了身,站到了一旁。 秦璃无奈地叹了口气,冷声道,“相爷,你好生糊涂。丞相府已经坐拥了未国的半壁江山,论财富,你富可敌国,论权势,你只在皇上之下。你到底,还有什么想要的。” 父亲突然笑了笑,那笑容让我脊背发凉,“你以为,芸芸众生,心中都只有这些吗?” 秦璃望了我一眼,沉声道,“那你可曾,想过念衣?” 父亲的眼颤了一颤,他伫立在那里,不再说话。 而我此刻,不知所措。 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 秦璃轻声道,“素馨娘娘的死,与皇上无关,还望相爷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父亲嗤笑道,“小人谗言?我只知道,他已不配,再做未国的皇上。” 我低声喃喃道,“父亲,顾家,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父亲缓和了语气,向我伸出了手,“衣儿,你到这边来,过了今日,一切都会好了。” 泪水不自主地留下,绝望地闭上了双目。 皇上轻声道,“丞相,顾家世代精忠报国,朕不会杀你。” 父亲轻嗤道,“你怎么杀我?皇上,此刻的你,孤立无援。你没了兵符,这皇宫里的所有兵马,谁还会听你调遣?” 皇上静静地站在那里,望向了城门上点燃的烛火。 他怎么能,如此镇静? 皇上他,为什么会没了兵符? 他轻叹口气,“原来,许将军,也是你们的人。” 许将军……可是许之什? 我心头一凛,一瞬间,似是感觉呼吸都成了问题。 第六十八章 祸乱 许之什,他也参与了这场谋逆。 怪不得,怪不得他与父亲来往这么密切。 他们,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许之什来长安城时,是我还没入宫的时候。 可那时,离现在也不过数月。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进行的。 秦璃在我耳边轻声道,“皇上将控制皇城军队的兵符,给了许将军。” 我心头一凛,兵符一去,皇上还有什么力量可以抗衡父亲这些军队。 许之什与父亲,如今都是串联好谋逆的人。 所以如今,父亲用的,还是皇上的兵。 只认兵符不认人,这是上千年来的传统。 可许之什,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 这是谁来了? 不,不是一个人,这个声音,一定来了很多很多人。 我惊诧地回头,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身披战甲,骑着烈马,领着上千兵马而来。 那是我的哥哥…… 他此时来,是为救皇上,还是为帮父亲? 我听见秦璃轻声道,“终于来了。” 我的脑海愈加慌乱,秦璃此言,似是知道哥哥会来。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在锦绣宫里,哥哥同我说的话。 “衣儿,在宫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几日切记要好好待在宫里,最近……”那时他顿了顿,渐渐又沉默了下来。 我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反握住他的手,我那时忙问道,“哥哥,最近怎么了?” 他垂下脸,望着桌边的浮雕,踌躇片刻方道,“最近,宫里或许会不太平。” 我松下一口气,轻声道,“这宫里,何时太平过。” 他语气轻柔,似是在安抚我,“衣儿听话,就这两日,过了这两日,一切都会好的。” 我急道,“这两日,到底要发生什么?哥哥为何不能同衣儿说说。” 他轻饮下一杯茶,挤出一抹笑容道,“衣儿不用知道,没什么事情,哥哥只是想保护你这两日的安全罢了,衣儿切莫多想。” “可是哥哥……” 他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可他不愿同我说。 我扶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这宫中的风波,又要掀起什么大浪? 哥哥的声音如从前一样清冽,但与我说话时,却总是温柔得如四月春风,轻轻拂过我的心里。 他与父亲,与我而言,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男人。 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他边起身边道,“衣儿,哥哥该走了。” 哥哥那天走之前还叮嘱道,“衣儿切记,这两日莫要乱跑,好生呆在锦绣宫里,若出了锦绣宫,这些暗卫便没法好好保护你。过了这两日,就会好了。” 哥哥同我说,那日在边关,许之什带来了一封父亲的亲笔书信。 父亲在信上写,让哥哥为许之什伪造一个身份,再将他送往京城。 于是便有了如今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的许将军,民间传言,未国少将许之什年少有为,在哥哥在营下却更胜于哥哥。 他的身份,是哥哥伪造的。 但这突然冒出来的未国少将,声名却远远盛于我的哥哥,一直在边关驻守的顾将军。 他为什么要伪造一个身份,他来未国,有什么目的? 还有父亲,他与许之什,到底存在着怎样的一个关系。 那时的疑问,如今在我心中已经渐渐有了答案。 他是苍然人,太后说,苍然是想攻打未国的。 所以许之什,是为攻下未国而来。 那这一切,到底是谁设计的。 如此缜密而又歹毒的计划,会是怎样一个人设计出来的。 “他是苍然人……” 那时哥哥便与我说过,“衣儿,他终究不是未国的人,他与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而我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没有,不是这样的。” 哥哥轻轻叹了口气,良久,轻声道,“衣儿,你如今是怎么了?” 我……是怎么了…… 我低声喃喃道,“我怎么了……” 哥哥轻轻走向桌前,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小口才轻声道,“从前,你不会因为一个陌生的人,而这样的。” “我没有……” 我的声音无力而又脆弱…… “哥哥……”我轻声唤道,望着他伫立在那里的身影。 哥哥低声道,“衣儿,不管许之什来未国是为何而来,都不要将他看的太重,他终究会是一个陌生人。” 他说,既然是父亲推荐而来的人,他是相信父亲的,父亲一定不会为未国招来什么会对未国不利的人。 所以他当时未曾犹豫过,将他送回了京城。 还给了他那么多的战功…… 这些战功,让许之什轻易地取得了皇上的信任。 皇上甚至为了更加笼络他的心,将掌管整个长安城兵马的兵符,给了他。 而他,竟是苍然的人。 他是为了攻打未国而来,可他那日,分明同我说他是为了找人,他说他是为了找白华。 他骗我,他为什么骗我。 他终究不是未国的人,终究,他本就属于苍然。 他与父亲,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计划的? 我想不通,也不知该从何开始想。 长安城里的风越来越凉,今夜,可不可以不要再死任何人。 我望见哥哥的身影飞下了马,他快步走到皇上面前,跪下身道,“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哥哥,他是皇上的人。 怪不得,他从未与父亲一起来看过我。他也从未同我提起过父亲有没有说什么。 原来,哥哥回京,是接了皇上的密召。 原来他回来的事,只有皇上一个人知道。 只有皇上一个人,知道他回来了。 他在边关驻守了这么多年,为未国守卫江山守卫了这么多年。 我心中是极其敬佩我的哥哥的,他忠心耿耿,为未国尽忠尽责,不管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他都不曾怕过。 父亲同我讲,正是因为有了他,未国的边界才能太平这么多年。 他驻守在那里,苍然便不敢有侵犯的意图。 苍然的皇帝,野心勃勃,世人皆知。 他想统一天下,他想让全部的百姓都臣服于他。 可未国的将士站在那里,他们会用鲜血与一片赤胆勇猛不惧一切的心,来抵挡着所有的外来敌军。 有哥哥在,边关就永远是安全的。 哥哥带着他的军队在边关驻守着,他走的时候,脸上挂着自豪而又幸福的笑容,他说,他要去保护未国,保护丞相府,保护我了。 父亲还说,顾家受朝恩,当精忠报国。 顾家啊,顾家世代为官,世世代代,都为未国贡献了自己的一生。 可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只觉心头差点喘不过来气,胸口似是被针扎的一样疼。 哥哥此刻,带着兵马,保卫着皇上与未国。 可他对面的人,是我的父亲啊,是我们的父亲啊。 他要怎么办,他要怎样精忠报国,他与父亲,又该怎样相互面对。 我又该怎么办…… 心头,似是被刀剑一道一道划了过去。 若这一切都是梦,该有多好。 第六十九章 沉痛 皇上似笑非笑,缓缓将哥哥扶起,“顾将军,快起来。” 我此刻只觉浑身乏力,脑海里一片雪白。 我的哥哥,带着他的军队,在保卫未国。 而站在他对面的,是我的父亲。 哥哥缓缓起身,他转过了身。 我低声喃喃道,“哥哥……” 此刻父亲轻轻闭着双目,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显得愈加苍老疲惫。 我的心被紧紧地揪着,只觉胸口喘不过来气。 我望见,哥哥望到父亲的那一瞬间,眼眸里只剩下了绝望。 哥哥的心,此刻该有多凉。 他挺拔的身形晃了一晃,神色渐渐黯淡。 父亲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唤了唤,“荇瑾……” 哥哥的声音颤抖着,“父亲,你可是来,护送皇上的。” 父亲满是皱纹的眼眸里流出了两行泪水,“荇瑾……父亲……有愧于你……” 哥哥心头一凛,沉声唤道,“父亲……” 我重重跌倒在地,喃喃道,“哥哥……” 哥哥快步跑到了我的身边,扶起了我,急切道,“衣儿!” 我颤抖着问道,“哥哥,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他凝神片刻,安抚我道,“衣儿,没事的,不要怕,不要怕……” 哥哥,我好怕好怕,我怕你和父亲,会打起来,我怕你们会有人受伤。 我怕你赢了,父亲便要死去,我怕父亲赢了,顾家世世代代,都背上了谋逆的罪名。 我好怕好怕。 哥哥郁然地望向了父亲,他沉声道,“父亲,你为何如此。” 父亲的身影颤了颤,他的身形此刻显得愈加沉重,“荇瑾,你快过来,莫要站在那里,快带着衣儿过来,快过来。” 哥哥松开了我的臂膀,他静静地望着我的眼眸。 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留着,我望着他,心中只期盼这只是一场梦。 我的声音呜咽着,“哥哥,我想回家。” 他的眸子似被泪水氤氲着,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好。” 哥哥的目光忽地变得冷冽起来,他转过身,面向皇上的方向,重重跪了下去。 他低下了头,沉声道,“父亲一时糊涂,望皇上降罪!” 父亲急得咳出来了声,他怒道,“荇瑾,你可是要气死为父!” 哥哥仍旧沉声道,“望皇上降罪!” 皇上躬身,欲搀扶起父亲,“顾将军,你快快起来。” 哥哥的身形如同雕塑一般,直直地跪在了他的面前,一动不动。 “望皇上降罪!” 皇上望了父亲一眼,眸子里深不可测,“顾将军,朕也愿意相信,丞相他是一时糊涂。” 我呜咽道,“父亲,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了。” 父亲颤了颤声道,“衣儿,别再闹了,快到父亲这里来。” 我摇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浸湿了一片衣衫。 春天忽地飞到我面前,它叫了叫,我留着泪水,想要伸手将它抱入怀里却没了一点力气。 它忽地飞到了空中,不知道是我的泪水模糊,还是它越飞越远。我渐渐,看不到它的身影。 春天,你去了哪里? 你要去干什么? 我望向父亲的身影,“父亲,你为何要这样,执迷不悟……” 父亲啊,你是顾家的天啊,你是我与哥哥的天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 哥哥沉声道,“父亲,回头吧。” 父亲声音里带着些怒气,“为什么,我为什么回头,荇瑾,衣儿,你们可知,父亲为了今天的一切,付出了多少。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们出来阻止我,为什么会是你们两个。荇瑾,衣儿,听话,听父亲的话,好不好。” 我喃喃道,“父亲……” 哥哥的头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他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壮烈而又沉重,“顾家世代精忠报国!顾荇瑾定会为了保卫未国而竭尽所能!” 皇上的眉头紧锁,声音里似有一丝欣慰,“顾将军……” 哥哥缓缓起身,转过了身,面朝他的将士们,他高举起了兵符,怒喊道,“全体将士听令!护送皇上回宫!” 我心头一凛,喃喃道,“哥哥……” 父亲怒道,“荇瑾!” 哥哥再次喊道,“护送皇上回宫!” 哥哥的声音里,蕴含了太多太多。 他的心,此刻是不是也与我一样,在被千万刀剑一道一道地剐着。 哥哥,你的心,是不是也在疼。 哥哥领的,是他在边关带来的军队。 不对,此事不对。 驻守在边关的将士们都进了长安城,那边关那里,谁来守着。 我猛然间想起,太后同我说,苍然要攻打未国。 可是,可是如今皇城里这样乱。 若此时苍然来袭,未国还有什么力量可以抵抗。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苍然的兵马侵入未国了。 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他难道,会糊涂到答应与苍然合作吗。 他怎么会…… 可我如今,该做些什么。 我正红色的衣衫上,绣着的牡丹花,此刻似是绽放出了极其美丽的光彩。 只是美丽的,让我害怕。 究竟,这条路,该怎样走。 秦璃担忧地唤道,“娘娘……” 我抬眸望着她美丽的眼睛,从嘴角里挤出一抹笑容,低声道,“顾家,有愧于皇上,有愧于未国。” 她轻声安慰道,“娘娘莫要这样说,丞相他做的事,终究是他自己做的事,与顾家,与娘娘,与将军,都没有关系。” 我心中清楚,她是在安慰我。 她搀扶着我的胳膊,温声道,“娘娘,同臣妾一起,回宫吧。” 我沉声道,“秦美人,也许此刻,真的已经晚了。” 此刻,一切都已经晚了。 此刻,父亲他带着这么多的兵马,他即是做了这样的决定,便不会再反悔。 而哥哥的兵马,虽然一定可以将父亲的兵马抵挡住。 只是,若加上楚将军的兵马,王员外等人的势力,这条回宫的路,定不会太平。 而苍然的军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苍然的军队会不会攻来。 是不是,未国要亡了? 我心中一阵害怕,却不知该怎么办。 秦璃闻言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低声问道,“娘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颤着声音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别再唤我娘娘了……别再唤了……” 别再唤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去当未国的皇后。 顾家的男儿,世代精忠报国,顾家的女儿,世代都在后宫里为皇上操劳。 可是,可是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家,还有没有以后? 我不敢想,我望向父亲的脸。 他在用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父亲他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记得,他从前对我与哥哥,只是严厉了些。 如今的父亲,怎么变得这样可怕。 我好害怕,哥哥,父亲他到底是怎么了? 第七十章 战乱 父亲的声音疲惫而又无力,“荇瑾,这一次,你为何,就不能听父亲的话,你从前,不是最听父亲的话吗。” 哥哥的眼圈微红,沉声道,“父亲,当初我去边关的时候,你叮嘱过我,顾家世代受朝恩,当精忠报国。” 哥哥的身音渐渐低沉,“顾家,是为了未国而生,也将为了未国而灭。” 父亲正色肃然道,“荇瑾,你好生糊涂,如今的皇上,哪里还有一分治国之才,处处隐瞒,遇事只想遮遮挡挡,只想能拖便拖。终日沉迷于女色,他还有什么资格,坐拥未国的皇帝之位。” 哥哥怒道,“可他,终究是未国的皇上!” 他的声音声嘶力竭,直直打到我的心里。 皇上他,确实做的有太多不好。 可他终究,是未国的君王。 在楚美人的事上,他为了封闭消息,杀了为楚美人诊治的太医。 他为了一时的安稳,牺牲了太多太多人。 在他的眼里,除了他爱的人,其他所有人,都可以为了他的计划而牺牲。 终究,所有的事情,全都暴露了。 我此刻,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宫中会接二连三地发生事端。 从楚美人开始,便是有人设计而成。 楚美人宫里的麝香,璇宁宫里的麝香,都不是偶然,也并非是王贵人做的事。 王贵人她没有理由去做这些。 做这一切的人,不只是为了扰乱后宫,他的目的,是为了让朝堂上的楚将军,王员外,让那些重臣们,为此感到愤怒。 他的目的,是要祸乱朝纲,是为了打散未国,然后一举将未国攻下。 这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他利用了父亲,利用了众臣的怒气,轻易地便能将这一切打散。 父亲冷声道,“他不配再当皇上!” 皇上的眼眸方才似闪过了一丝懊悔,皇上轻启薄唇,低声道,“朕,从未想过会变成这样。朕以为,这些事情总会解决好。朕以为,朕只是对不起楚美人,只是对不起她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儿。朕以为,朕只是对不起王贵人,朕只是对不起,素馨……” 父亲的情绪忽然失去了控制,“你还有什么资格提素馨的名字!” 他转既怒道,“明明,顾家世世代代都为了未国尽心尽力,可你呢,又几时善待过顾家。顾家的女儿,冤死在宫中,若不为素馨讨回公道,我就算入了黄泉,也愧对顾家的列祖列宗!” 我的声音沙哑而又无力,“父亲!你这样,才是愧对顾家的列祖列宗啊!” 父亲的眼角流出了泪水,他颤声道,“衣儿,你的姑姑,是他害死的啊!你为什么还要,站在他那边,荇瑾,衣儿,你们快过来,他害死了你们的姑姑啊!” 皇上的眉头紧锁,他沉声道,“丞相,朕,并未下手害过素馨,素馨她确实是因病而死。” 父亲的声音转换成悲痛,“什么因病而死,她从前,并未生过什么病,那日,若不是许将军告知我,素馨是被你害死的,我还傻傻地,为未国的昌盛竭尽所能。” 许将军……许之什…… 是他,怎么会是他…… 我脑海里一片雪白,心头似被针扎的一样疼。 哥哥沉声道,“父亲,你明明知道,他是苍然的人……” 皇上闻言惊诧道,“他是苍然的人?” 哥哥躬身谦卑道,“皇上,此乃微臣之罪。” 皇上摇了摇头,面色忽然变得煞白,“不,朕说的不是这,顾将军,你方才说,许之什,他是苍然的人?” 父亲忽地笑了起来,“没错,许将军,正是苍然的人。怎么,皇上,你怕了?你将未国的兵符,就这样轻易交给了苍然的人,那兵符,可是你亲手递给他的。” 我恍然间看见,皇上与秦璃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我从前,从未见过他们这样的神情。 他们,慌了起来。 我的心渐渐开始麻木起来,我竟想要一场大火,将这一切,全部烧成灰烬。 “朕错了,大错特错。” 他终于,意识到,未国真的即将覆灭。 忽然间,一阵马蹄声踏破了沉静,父亲他始终,是没有动手。 他们只是在,一直僵持着。 突然,响起了一阵猖狂的声音,“皇上!你没有错!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这么轻易地得到未国的江山啊!” 我抬眸望去,那骑在马上说话的人,身上穿着一袭深蓝色的苍然衣衫,宽大的袖袍显得他格外地放荡不羁。 而在他的身旁,我又望见了那匹嗜血烈马。 那匹马上,载着一位深色冷清而又让人畏惧的男子。 褪去未国的衣衫限制,他穿上他本来都宽大衣衫,却显得整个人都愈发俊逸了些。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裳。 许之什,你是不是怕,将士们的鲜血,会溅到你的衣衫上。 许之什,你究竟,有多么可怕。 当时的白衣驯马,那溅起的绿萍,此刻在我眼里全都染成了鲜红。 马儿还是那匹嗜血烈马,载着的人还是那位身形俊逸的少年。 只是一切,都晕染上了鲜血的颜色。 真是讽刺,我竟然,对一个要杀我国人的男子,一见钟情。 真是讽刺。 许之什,那从前我与你在一起的一分一刻,都算什么? 你是不是,都只是再利用我? 那日,在璇宁宫里看到你,我竟然,从未怀疑过你。 王贵人的死,是不是,就是你那日害的。 我越想心中越觉得害怕,我此刻,似是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着我的身体一样。 他倒不如,在遇到行军蚁那日,就不要管我,就不要救下我。 我望向马上一袭黑衣的他,他只是一袭黑色衣衫,腰间佩戴的,还是他那一把剑。 他连战甲,都未穿。 他这一次,是不是觉得,胜利已在手中了。 哥哥忽然拔出了腰间的剑,喊道,“保护皇上!” 他的将士们冲在了前面,保护着我们。 有哥哥在,是不是什么事都会好过来? 这场战乱,终究还是要爆发了。 为什么会这样。 许之什他,也拔出了腰间的剑。 那把剑,曾经救过我。 如今他要用那把剑,屠杀未国的千万将士。 他的神色里,没有一丝慌乱。 许之什深不可测的眼睛里,尽是冷漠。 他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难道从前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吗。 我的唇角漾起一抹笑容,无力而又绝望的笑容。 秦璃紧紧地握着皇上的手,他们相互依偎着彼此。 可此刻,我还有谁可以依靠? 我从前最信任的父亲,此刻领着未国的将士,欲要攻向未国的君王。 这场战乱,终究是来了。 如果许之什,从未出现过,该有多好。 那样一来,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第七十一章 南嘉王 父亲面色惊诧,神色里闪过一丝慌张,“许将军?” 许之什的眼眸如同他手里的长剑一样,一阵寒光尽显冷漠。 那身着深蓝色衣衫的男子闻声后一阵狂笑,“丞相,顾家在未国有这么深厚的根基,若你突然倒戈,那这次买卖,我们岂不是要赔本了!” 我抬眸,望向坐在马上的那个高傲的男子,他身形俊逸,面色红润。 这个神采奕奕的男子,说话怎的如此不敬。 许之什拉住缰绳,随着马蹄声落下,他面色似有些不悦,他低声道,“太子,莫要再说了。” 原来这容光焕发神色猖狂的男子,是苍然的太子许季。 本着长幼尊卑的礼数,他顺利承了太子之位。 只是苍然早就有传言,这太子毫无才能,只图享乐。 这次苍然派来攻打未国的兵马,竟被此人所领? 那许之什,他在苍然是什么身份? 许季悄悄撇了撇嘴,眼眸里尽是不屑,他轻嗤一声,“九弟,这未国,如今都是握在手心里的了,本王说说而已,何惧之有。” 许季唤他九弟。 他是苍然的九王爷。 我心头一凛,脑海里又浮现出初见他时的情景。 在师父的香蘋花庄旁,他身着白衣,踏着绿萍,训着他的嗜血烈马。 那个少年,他的眼眸,是世上最明净的眼眸。 那个少年,他的嗓音,是世上最温柔的嗓音。 那个少年,他的身姿,是世上最俊逸的身姿。 如今他的身姿绰约,他的面容明净俊朗,世间,再没有第二个比眼前这少年更俊逸了。 此时,他的嗓音冷漠得让人害怕,他的眼眸明净,我却望不见底。 他是苍然的九王爷,是苍然的南嘉王。 原来,这些要攻下未国的兵马,是苍然的太子与南嘉王带领而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父亲眼里浮现出怒气,他额头上有青筋暴起,他切齿痛恨道,“原来,你是苍然的南嘉王,许之什,你从一开始,就骗了我!” 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说是许之什骗了他,难道这一切,竟都是许之什设计而出。 原来,他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许季嗤声道,“丞相!你只是未国的一个谋逆之臣罢了,你又何必,把自己想的那样重要。” 许之什,他静静地坐在马上,什么也不说。 他这是默认了吗? 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都算什么? 父亲仰头长哀道,“顾家世代,精忠报国,怎到了我的手上,便落得如此下场?” 哥哥的手紧紧握着剑柄,“父亲……” 皇上缓缓从众将士里走出,他的脸上带着温和如初的笑容,“丞相,顾家,永远都是未国的功勋世家,顾家,永远都不会变,对吗?丞相?” 父亲眼里含着泪水,“皇上……” 父亲长吸了一口气,望向许之什,忍着怒气道,“南嘉王,素馨的贴身之物,你从何得来?” “从丞相夫人手里,得来。”他的声音淡淡的,似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父亲身子重重往后一跌,他身旁的刘统领忙扶住了他。 母亲……他说的,可是母亲? “母亲?”我与哥哥同时发出惊呼,我忙拨开前面的将士,走近许之什,抬着头望着马上到他。 我忍泪道,“你见过,我母亲?” 母亲她,是不是还没有死? 许之什淡淡扫了我一眼,静静地什么也没说。 哥哥冲向前,将我拉回了他的身边。 许季嘴角漾起得意的笑容,“丞相,你的夫人,还在苍然。” 父亲重重地咳了一声,他此次,是气急攻心了,“夫人!” 许季面容狡猾,他邪魅一笑,“丞相,若要你的夫人好生安稳地活着,若想让你这两个儿女还都能再见她一眼,本王劝你,莫要有倒戈之心。你与苍然,如今可是一路上的人,丞相,你还是乖乖地,再劝劝你那好儿子,快快取下那皇帝的人头吧!” 母亲她,还活着。 他说我的母亲,还活着。 我抬眼,泪水一涌而出,我声音呜咽着,“哥哥,你听见没有,他说我们的母亲,还活着。” 他眼眸里尽是心疼,“衣儿,莫要听信他的话。” 哥哥又望向父亲,声音响亮而又雄厚,“父亲!您从小便教育过我们,国,永远比家重要!未国,便是我们的天,我们要誓死保护的地方!父亲!这是你教给孩儿的!” 我闭上眼睛,哥哥说的没错。 我们怎能自私到,弃未国的百姓于不顾,弃身后的将士于不顾。 我忍着眼里要一涌而出的泪水,望着父亲苍老的面容,高声喊道,“父亲,母亲她,定是希望顾家至死,也要保护未国。顾家精忠报国,母亲她定会很开心。” 母亲她,定会为我们感到骄傲。 良久,父亲的脸上闪过一丝多年未见的幸福,“好。” 父亲他,终于还是我的父亲。 我拥向他的怀抱,将泪水全都抹到了他的身上。 我呜咽道,“父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父亲事事都以未国为重,我就知道我的父亲不会背叛未国。” 父亲咬着牙,沉声道,“衣儿,父亲无颜,面对顾家的列祖列宗……” 许季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他不急不缓道,“好一出父子情深的戏码!丞相,你果然不靠谱!好在,我们还留了一手。” 父亲的神色变了变,他轻轻地推开了我,抽出了怀里的兵符,我仔细一看,兵符的下角,似是有雕刻过不久的痕迹。 未国的兵符,早已流传千年,从未换过。 原来,许之什给父亲的兵符,是假的兵符。 只认兵符不认人,也就是说,父亲身后的数千兵马,都会为他们所用。 也就是说,那些亲生由皇上交给许之什的兵马,此刻要反过来攻打皇上。 那些兵马,加上许之什从苍然带来的军队,足足有五万人。 而未国的军队,此刻只剩五千余人。 十倍有余,除非天神庇佑,否则未国无论如何,也赢不了。 不论人手,不论将士的武功,未国都没有一丝胜率,一点都没有。 许之什不徐不缓道,“丞相,我给你的兵符,是假的。” 他说话总是这样淡然,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一样。 可那时在璇宁宫旁,他是温柔的。 那时遇见行军蚁时,他是会担心我的。 但那些,都是假象,都是他假装出来的,都是他扮演出来的许之什。 他对我,大多还都是淡然的。 不,不止是对我。 他到底,有什么是他所在乎的。 父亲的声音无力,“南嘉王,我想不明白,你即是不信任我,又何必前来找我。” 许之什轻声应道,“因为你的野心,因为未国太久的安宁。” 第七十二章 剑光 他说,他找到父亲,是因为父亲的野心,是因为未国太久的安宁。 父亲的脸上闪过一丝悔恨,他低声道,“是我错了。” 皇上迈着轻缓的步子走来,他温声道,“丞相,无论未国胜与败,朕与未国的将士,都不会怪你。朕不会,顾将军不会,衣儿不会,素馨也不会。” 未国的国君,此刻温润如玉。 我只觉得,这样美好的未国,凭什么即将要覆灭于此。 父亲喃喃道,“素馨,你会不会,怪我……” 我恍然间,似乎看到那边的许季,拿起了他马上的长弓。 当我仔细再向那边望去,一道长箭便已向皇上的身影射来。 我来不及反应,皇上也未来得及反应。 我只听见,秦璃惊呼道,“皇上!” 我只看见,那时的皇上已经没有机会避开这柄长箭。 突然,一道粉色的身影冲到了皇上的面前。 随即,我听到的是长箭刺入肉体的声音。 皇上愣了愣神,伸出僵硬的手,搂住了她,“萱儿……” 他的身影颤抖着,那抹粉色的身影,是平日最为嚣张拨扈的刘贵妃啊! 她是从什么时候,走到皇上身边的。 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心间开始慌张了起来,手足无措。 皇上的泪水留了出来,他温润的声音多了几分颤抖,“萱儿……你为何……” 刘贵妃的脸上没有一丝嚣张,她娇俏的脸上因痛苦而皱成了一团,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皇上,臣妾的父亲有罪,皇上可不可以,不要怪罪臣妾的父亲。” 长箭已经刺穿了她的胸膛,她的气息渐渐虚弱了起来。 我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那么嚣张拨扈,只顾自己的刘贵妃,竟然在这个时候会那么勇敢地冲了上来,为皇上挡了这致命的一剑。 从前,我对她的印象,是娇柔而又任性的。 从前,我是最不想理会她的。 此时此刻,我因她害死莺姑而对她生出的恨意,已经在一瞬间消逝而去。 可现在,我心里只对她充满了敬佩。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这样地敬佩她。 在这样危险的时刻,皇上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吓得傻傻的。包括我,包括父亲,我们都呆呆地望着长箭射了过来。 而平日里最任性妄为的刘贵妃,此刻竟冲了上来,竟用自己的身躯,保护了未国的皇上。 “萱儿……你怎么这样傻……” 我望向皇上,皇上此刻,似是在痛恨自己一样。 她躺在地上,挤出一抹娇俏的笑容,她颤着声音道,“皇上,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然萱儿,闭不上眼睛的……” 刘贵妃的声音渐渐虚弱,“父亲平日,最疼萱儿了,他最疼萱儿了,他……” 皇上咬着牙道,他的眼里氤氲着泪水,“好,好,萱儿,朕答应你,朕不会怪罪太尉,朕不会……萱儿放心,你会好起来的,会好的,一定会的。” 她的声音愈加虚弱了起来,她的眼眸渐渐合上,“萱儿好疼,皇上答应萱儿便好,皇上答应了便好……萱儿好疼,萱儿要闭上眼睛了,萱儿好疼好疼……” 皇上此刻,咬着嘴唇,憋着泪水温声地唤着她的名字,“萱儿……” 而他怀里的刘贵妃,再也没有了声音。 这个平日里任性妄为的女人,在生命最后一刻,在这样痛苦的时刻,她的心里,却在想着她的父亲会不会被皇上怪罪。 原来任性的人,也会这样让人心疼。 秦璃快步跑到了皇上的跟前,她的眼帘颤了颤,她担忧地唤了一声,“皇上……” 皇上抬着头,望着秦璃,他的声音里似含了无限的悲哀,“璃儿……” 秦璃温柔地笑了笑,眸光似有意无意地扫过了许之什与许季的方向,她语气坚定,“皇上还需,顾好当前。” 她说的没错,不管怎样,现在都不是伤心的时候。 此刻,未国已经危在旦夕。 那许季忽地一阵狂笑,“哈哈!想不到未国皇帝的妃子,竟是这样地勇敢,九弟,我们顺些回苍然如何!” 我厌恶地望了他们一眼,却撞到了许之什冷漠的眼神。 许之什淡淡撇了一眼众嫔妃,轻声道,“太子若要顺,那便顺吧,只是这些女人,若带回苍然皇城,恐会脏了父皇的眼。” 他说未国的这些女子,会脏了他父皇的眼。 他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认识过他。 许季思肘片刻,忽地明朗道,“九弟说的有理,还好有九弟提醒,不然父皇定是又要怪罪于本王了!” 许之什默声不语,抽出了腰间的剑。 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他身前走去,我神色恍惚,“将军?你在干什么?” 我这是怎么了? 我在说些什么? 我怎么能问面前这个可怕,这个要屠杀我国人的人,问出这样的话。 他哪里有人心啊。 果然,他连一丝惊诧的神情都没有给我,他仍然,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他冷声道,“攻下未国。” 他是在同我说话吗?他这是回答我的话了? 可随即,我却听见了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我被吓得跌倒在地。 他不是,他不是在同我说话。 他只是在发号施令罢了。 他下达了进攻的号令,他的手里,还拿着未国的兵符。 我脑海里一片雪白,是不是下一刻,会有好多把剑刺向我的胸膛。 会不会,我是不是下一刻,就会被他的将士们,冷漠无情地杀掉。 许季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狡诈而又奸滑的笑容,“九弟!如此绝色美人,你怎地如此凶。” 许之什不语,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许季拿着长弓,挡住了许之什手里的长剑,他忽地望向了我,“九弟,别啊,这等绝色美人,杀了岂不是可惜!美人,你快来本王这里,快过来,本王来保护你,跟着本王回去,本王带你逍遥快活去!” 我痴痴地望向我面前这名举着长剑的男子,他神色间,只有冷漠。 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举起长剑,是不是,要杀了我? 哥哥快步抱起来我,将我抱到了秦璃身边,“衣儿!” 秦璃扶着我,我的眼眸仍旧紧紧盯着许之什看。 哥哥放下我后马上将长剑握紧,我听见秦璃在我耳边轻声问了一句,“娘娘,你可是爱上了那名苍然人?” 风好凉,我的脸蛋似是要被风吹的冰凉刺骨。 脸上,是不是流出了泪水,才会被风吹的这样凉。 我是不是,爱上了那名苍然人? 父亲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他急问道,“衣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 父亲,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我只是,好难过。 第七十三章 杀戮 他手中的长剑没有刺到我的身上,却直直刺向了我的心里。 我勉强应道,“父亲,衣儿没事,衣儿只是被吓到了。” 父亲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腕,温声道,“衣儿莫怕,有父亲在,父亲会保护好你的。” 他的语气温和却透漏着沉重,在这个时候,父亲的心,要比我沉重悲哀的多。 我的心揪痛着,强忍着泪水哀哀道,“父亲,我想回家。” 父亲的眼帘微微颤了颤,他低声道,“好,父亲带你回家。” 我抬眸,望向哥哥。 他高举着剑,厉声道,“众将士听令,杀!” 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片雪白,我只看见,马上的许之什淡淡地下了号令,他身后的将士便冲了上去。 父亲突然放开了我的手,转身朝刘统领肃然道,“你此刻立刻护送皇上与娘娘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确保足够的安全。” 我似是,恍惚间望见,刹那间刘统领的嘴角勾起一抹狡诈的笑容,那抹笑容,似是有奸计得逞。 我再细细望去,他的脸上又是另外衣服恭恭敬敬的模样,他恭谨道,“相爷放心,末将这就去。” 或许方才,是我眼花了吧。 刘统领转身朝皇上躬身道,“皇上,请随末将回宫。” 秦璃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能回宫。” 她的身上肃然,沉静的眸里也泛起了一些波澜。 刘统领似有些惊诧道,“娘娘此言何意?” 秦璃声色清冽,“先走,先进宫里,过会儿再说。” 我呆呆地望向哥哥,他的手里挥舞着刀剑,脸上溅着鲜血。 我的哥哥,在那里,披着战甲,浴血奋战。 哥哥,你不要有事…… 未国的将士们,还能撑多久。 哥哥嘶吼道,“众将士听令!誓死保卫未国!” 旋即,是未国的将士们怒吼道,“誓死保卫未国!” 他们所有人,在心里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我听见,那边的妃嫔,被吓的惊叫着。 眼前,是一片杀戮。 我好像,已经被吓的麻木了。 许之什在马上,只是静静地立在这场杀戮的后面,他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这样冷漠的。 皇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走到父亲面前,诚恳道,“丞相,随朕一同走吧。” 父亲眼里含着泪水,重重跪下了身。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皇上,老臣有罪,老臣对不起未国,对不起皇上,老臣愿意,为未国坚守到底!” 皇上扶起父亲,“丞相……” 我瞧见父亲转身,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冲进了那一片可怕的地方。 我无力地唤道,“父亲,父亲不要……不要去……” 父亲回眸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他苍老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那抹笑容,我这一生,都难以忘却。 我低声喃喃道,“父亲……” 秦璃温柔地扶着我,她语气低柔而又沉重,“娘娘,快走吧,相爷他,会没事的……” 他怎么会没事,父亲他,都这么老了。 他都多久,没碰过兵器了,他都多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打打杀杀了。 他怎么会…… 秦璃拉过我的手腕,沉声道,“娘娘,快走吧。” 不,我不走,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他们都还在这里,我怎么能走。 我摇了摇头,面色呆滞,“不……我不走……” 她低声道,“娘娘,再不走,真的谁都走不了了。” 我呜咽道,“不……我不要走,我要等父亲,等哥哥一起走……” 他们,是我在世上最亲近的人啊,他们是我的家人啊。 云嫔急声道,“皇后娘娘,快走吧,你若不走,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啊!” 我望向她们,她们的脸上,尽是畏惧与惊慌失措。 耳边,却只剩下兵器击打碰撞的声音。 眼前,似乎是一片鲜红。 我的身子渐渐无力,虚弱地倚靠在了秦璃身上。 秦璃顺势扶住了我的身子,扶着我转身上了轿子。 皇上也上了轿子,“刘统领,快些走吧。” 刘统领似是漫不经意地应了一声,“好。” 皇上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诧,却没有多想。 我隐隐约约觉得,刘统领,似是不太对劲。 但我却没有力气说出来。 风吹起轿帘,我顺着轿帘的飘动,痴痴地望向哥哥与父亲。 父亲他,似是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会不会受伤,他会不会…… 秦璃犹豫地开了口,“娘娘,莫要担忧……” 我望向她的眼眸,她与皇上,脸上都不复方才的平静。 皇上轻声道,“皇后,丞相与顾将军,定会被未国庇佑着。” 我的脑海里只剩下兵器击打的声音与鲜血的血腥味,我恍然间听见,哥哥的一声哀呼。 他哀呼道,“父亲!” 父亲他,怎么了…… 我闭上了双目,不敢向外望去。 秦璃突然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哀,“娘娘……” 她为什么要握得这么紧?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唤我干什么? 父亲他,不会有事的,他福大命大,他精忠报国,他会被顾家的列祖列宗,会被未国一直保佑着。 一定会的。 父亲他,一定不会有事。 而眼中,却留下了止不住的泪水。 秦璃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我眼角的泪水。 我的心忽地揪的疼了起来,很疼,很疼。 疼的让我浑身颤抖着,疼的让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的父亲,他精忠报国,他这一生,都是为了未国。 皇上说了,他不怪父亲,父亲他,没有罪名。 他就算是离开,也是为了未国…… 可我心里,为什么这样难过。 轿内一片沉静。 终于,皇上开口了,“璃儿,你方才说,不可回宫,那我们,该往哪里去?” 秦璃犹豫片刻,“我们的军队,坚持不了多久……” 皇上低声道,“嗯……毕竟,苍然的人,是我们的十倍有余。” 他的声音里,有懊悔,有无奈,有担忧。 未国的军队,没有可能会赢。 那些将士,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可是我的哥哥,我的父亲,他们都还在那里。 我却逃走了。 秦璃沉声道,“皇上,若回宫,我们所有人,可能都没有机会活下去。” 她话音刚落,轿子忽地猛烈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轿外,响起一阵阴森的嗓音,“活下去?秦美人,你以为,你不回宫里,就能活下去了?” 这是刘统领的声音? 皇上掀开轿帘,拉着秦璃的手,跳下了马车。 我呆呆地坐在马车里,心里忽地开始无限凄凉。 怎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要,不要留我一个人。 我慌乱地下了轿,紧紧拉住了秦璃的衣袖。 泪水,模糊了视线。轿前,是许统领那张可怕的脸。 第七十四章 怀抱 皇上冷声道,“刘统领?你这是做什么?” 夜,覆到刘统领的脸上,显得格外阴森。 这里,是哪里? 这不是皇宫?他将我们,带到了哪? 刘统领冷声笑道,“皇上,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何苍然那群人,会眼睁睁望着你们逃跑?” 皇上轻嗤一声,轻声道,“原来,你已经被他们收买了。” 刘统领不屑道,“未国此时如同死灰一般,我要是不多留一条后路,难道要坐在那等死不成?” 这里,是一片寒冷凄凉的林子。 时而,还会有乌鸦在耳边啼鸣。 皇上垂下眼睑,低声问道,“云嫔她们呢?” 刘统领眼里尽是狡诈,“皇上,此刻你可是已经自身难保了,你还想顾着她们那群女人?难道,有你身旁这两位美人陪你一起上路,你还不知足?” 皇上淡淡道,“弑君,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弑君,诛九族?我何惧之有,九族之内,谁还与我有关?他们的性命,又与我何干。更何况,皇上,我可不知犯了这一条罪,你现在,还有哪一条,能治罪于我?” 他好可怕,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刘统领自幼没了双亲,族人也不待见他,父亲遇到他之后便带他回了军营培养,还将他提拔为了统领。 到底,冰冷的心始终是捂不暖的。 皇上默声不语,秦璃忽地笑了笑。 刘统领忽地变了神色,吼道,“你笑什么!” 秦璃忽地笑得更加放肆了些,“笑你无能,只配听他人使唤。笑你无知,不知自己根生何处。更笑你不仁不义,勾结苍然犯下此等谋逆的罪。” 刘统领被她这寥寥几语彻底激怒,他怒吼道,“住嘴!愚昧的女人!你懂什么!” 秦璃冷然应道,“刘统领好大的气量,就凭你这脾性,真是不明白丞相当初为何要提拔你当统领,依我看,你连提剑的资格,都没有。” 刘统领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朝秦璃刺去,“你!” 皇上拉过秦璃,躲过了这一剑。 黎明,似乎将要来到。 他低着头,温柔地望着怀里的秦璃,温声道,“璃儿,同皇后先走,朕随即就去找你们。” 秦璃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衫,紧盯着他的眼睛,柔声道,“不,皇上,臣妾不走,臣妾要一直陪着皇上身边。” 皇上笑了笑,温声道,“璃儿听话,这样的货色,朕对付得了。” 秦璃犹豫地望了望一眼,“皇上……” 皇上将她推到我的身边,“快去吧。” 我呆呆地站在那,望着刘统领凶狠的面容,还有皇上与秦璃深情的对望。 她低声道,“娘娘,随臣妾先走吧。” 我愣着神,望着皇上抽出长剑抵抗着刘统领的攻打。 我随着她,跑向了林子深处。 秦璃急声道,“娘娘,此处,应该已经安全了,娘娘在此待着,切莫乱跑,臣妾去寻皇上。” 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我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周围的黑暗与冷风在不断地摧残着我。 我好害怕,秦璃,不要走。 不要将我一个人,丢在这片林子里。 我低声唤道,“秦璃……” 回应我的,只有冷风吹打树叶的声音,还有乌鸦的啼鸣声。 我痴痴地向前走着,寻找着秦璃的身影。 她走到哪里了? 眼里模糊了我的视线,忽然间,似有一个清脆的鸟叫声响起。 这是什么? 忽然,有一个温厚有力的手拉住了我,是秦璃吗? “娘娘……” 是个男子的声音,这样温润的声音,好像他,好像江逸行。 他又唤了唤,“娘娘……” 我透过模糊的视线,看清了面前这个人。 这是江逸行,在我的身旁飞着的,是春天。 春天,你回来了啊。 方才,你为何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江逸行将我拉进,他低头满眼心疼地望着我,温声道,“娘娘,是春天带我来的。” “铭轩……” 我轻轻地闭上双目,将头贴到了他的胸怀里。 他的怀里,好温暖,似乎挡住了周围的寒风与可怕的刀剑声。 “娘娘……” 我好像听见,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我伸出双臂,紧紧环在他的腰间。 他的身子僵了下去,一动不动。 良久,他抬起垂着的双手,轻轻地抱住了我。 我缩在他的怀里,“铭轩……我好害怕,我好冷……” “娘娘……”他顿了顿,犹豫片刻又轻启口道,“衣儿不要怕,没事的,什么事有没有……” 我缩在他的怀里,企图略走他身上所有的温暖。 我抬起头,踮起了脚尖,轻轻地将脸贴在他的脖颈之间。 他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整个人都僵硬地站在了那里。 春天在我耳边不时地叫着,声音欢快雀跃。 “娘娘……” “我不是娘娘,不要叫我娘娘,我好怕,我好害怕……” 我不是,我不是未国的皇后。 我不配当皇后。 在生死面前,我丢下了父亲与哥哥逃跑。 在方才,我又把危险,都留给了皇上与秦璃。 我怎么能这样做。 秦璃她想陪着皇上一起,面对这一切。 她什么也不怕,但她为了让我安全,离开了皇上,将我送了出去。 而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站在这里。 不可以。 我猛地推开了他,惊慌道,“秦璃,我要找秦璃,铭轩,你可以救救皇上,你可以救救皇上与秦璃吗。” 江逸行愣了片刻,凝神道,“娘娘,皇上怎么了?” 我惊慌地语序混乱道,“皇上他,他此刻有危险,皇上有危险,还有云嫔她们,她们不知道都去了哪里了,父亲也有危险,还有哥哥,他们都有危险……” 江逸行凝视着我,“娘娘,别怕,你先冷静冷静,皇上他,现在在哪?” “他在那里,在那边……” 我指了指秦璃消失的方向,拉着他的衣袖便要往那边走。 江逸行突然顿住了脚步,将我拉住。 他抬头望向春天,温声令道,“春天,带我们去皇上那里。” 春天叫了叫,往林子上空飞旋了片刻。 旋即便朝着一个方向飞去,春天它竟然,还可以指路。 而且,它竟然可以飞那么长时间。 它从前,不是飞都飞不动的吗。 越往前走,耳边的刀剑击打的声音便愈加强烈。 皇上他,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吧。 江逸行拉住了我正在前进的步伐,沉声道,“娘娘,你且在这边等我,我去那里看看。” 我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不要,不要再丢下我。” 我好害怕,一个人待在这里。 他无奈地笑了笑,温柔地替我捋过耳畔杂乱的碎发。 我身上艳丽的一袭红衣,在这个刺骨的夜里,是多么格格不入。 第七十五章 哀痛 江逸行无奈道,“只恨我不会武功,不能保护你。” 我颔首低眉,低声道,“铭轩,不要这样说,你已经,帮了我太多太多。” 他是那样温和的一个人,若此刻没有他在我身边,在这个时候,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我无力道,“铭轩,这种时候,你还愿意理会我的生死,我便已经很感激你了。” 他眼里似是有五味杂陈,只沉声应道,“娘娘……” 我有什么资格,让他待我如此。 从前他帮我,我只觉得是因为那时我救下了他的叔伯,那时心里,也不会那么难受,也不会觉得,因为我的原因,拖累了他许多许多。 心里也不会这样愧疚了吧。 我忍着疲惫道,“铭轩,带我去那边,好不好?” 我要知道,皇上与秦璃,现在怎么样了。 他轻轻应了一声,“好。” 这里,便是方才那个地方了。 可是我怎么听见,这么多人的打斗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欲跑过去,却被江逸行一把拉住。 他低声喝道,“娘娘,不要过去!” 我摇了摇头,声音渐渐变得虚弱,“不,不可以,皇上他,皇上他还在那里!” “不要过去,那边危险。” 他突然将我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突如其来的力道使我不能动弹,在他的力度之下,我被拉到了草丛后躲着。 我用力探出头,却看见江统领身旁,多了许多人。 那些人,方才还不在那里。 他身旁这数十人,都在一起进攻着皇上。 不,我不能在这里躲着,就算皇上他武功再高,再厉害,可他孤身一人,面对这么多人,还要在一旁顾着秦璃。 他这样,很快便会受伤。 我用尽力气想要挣扎出他的怀里,可他的力道此刻却变得异常的大。 或许是这个时候的我,没有一点力气吧。 我眸中含了些怒意,我直直望去他的眼睛,他垂下眼眸,眼里尽是无奈。 他颤着声道,“娘娘……我没有办法……我没办法保护你……” 他的声音极轻极轻,轻轻地,敲进了我的心里。 我心中深深地被触动了一下,我低声唤了一声,“铭轩……” 他的语气里带着极其强烈的自责,“娘娘,都怪我……” 不,这怎么能怪你呢。 可是我,又该做些什么。 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不管是方才父亲与哥哥处于危险时,不管是方才秦璃与皇上处于危险时,又或者是,太后娘娘在大火里时。 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为什么这样没用,身边的人,我一个也保护不了。 我喃喃道,“铭轩,我能做些什么……” 皇上与秦璃,此刻正处于危险之中。 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尽自己的一份小小的心力。 我怎么能,就这样懦弱地藏在草丛当中。 他愣了片刻,凝神自责道,“娘娘,我不知道……我不会武功,我不会使刀剑,我没有能力去救皇上……是我太没用。” 我望着他,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头更低了些,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都会的人。 他是医者,他会治病救人,治病救人的人,怎么能去打打杀杀。 而我,却什么也不会。 除了诗词歌赋,我还有什么会的。 诗词歌赋,纵然是才华。 可这,救不了皇上,也救不了秦璃。 我望向皇上,他似是已经要招架不住了。 可我就算过去,也只是给他徒增累赘。 我什么也做不了,从来都是这样,我只会拖累别人。 眼角,留下了泪水。 做为女子,我没有秦璃那样的智慧,也没有贵妃那样的勇敢。 秦璃她,在最危险的时刻,一直都陪在她所爱之人的身边。 贵妃她,为了保护皇上,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而我,从一开始,便都在躲着,我在一直躲着。 刘统领面色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他狡诈地笑道,“想不到我们未国的皇帝,好真有两把刷子!” 皇上漠然地望了他一眼,不做回应。 突然,那数十人将他围成了一个圆,他们手里的长剑,直直地朝向皇上的方向。 这次,他没有办法再躲过攻击。 秦璃在他身旁轻声提醒道,“皇上小心!” 慌乱之中,有一把长剑,刺到了秦璃的胸口。 皇上的面容已经因急迫皱成了一团,他丢下了手里的长剑,慌忙抱住了她,他急切而又担忧道,“璃儿!” 皇上此时的神色里,多了许多的害怕。 我想,他应该是怕秦璃会再出事吧。 秦璃的胸口流出了血,她声音渐渐虚弱了起来,“皇上,臣妾没有事,快保护好自己,快,皇上,快放下臣妾,臣妾可以站起来!” 皇上眼角留下了止不住地泪水,他的声音因为极其恐惧与担忧,而颤抖着,“不,你在说些什么,璃儿,你怎么能这样说,朕怎么能丢下你。朕说过了,朕会与你,同死。” “皇上……你不能死……你还有未国……你还有未国的百姓……” 秦璃说的对,皇上他,不能死。 他若死了,未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百姓们,该怎么办…… 我将目光转到了江逸行的身上,他面色里带着焦急与无力。 江逸行突然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他站了起身,我连拉住他的衣袖的力气,都没有。 江逸行轻轻地抚了抚我头上的碎发,温声道,“娘娘,你在此好生待着,切莫出来,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不,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用尽全身力气站起了身,却只觉得身体绵软无力,迈不出步伐来。 我只瞧见,在那些人即将再次朝皇上发起进攻的时候,皇上不再躲闪。 他竟然,闭着双目,等待着长剑的来袭。 他此时,竟然在等待死亡。 我恍然间,又想起了,太后娘娘…… 她那时轻声道,“国有大事,天下哀。” 国有大事……天下哀…… 原来,未国真的要出事了。 原来,未国的天下,真的要哀伤了起来。 江逸行,不要走…… 铭轩…… 我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心中只剩下一片凄凉。 铭轩,你怎么也,离我而去了。 我怎么又,只剩下一个人了。 我望着他,他撒过那些粉末,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他在干什么? 铭轩…… 恍然间,那些拿着剑即将要刺向皇上的人,都猛然间跌倒在地。 他使了药? 原来医者,不止会用救人的药,也会用那些害人的药啊。 不,他没有在害人,他在救人,他此刻,这是在救未国的君王。 第七十六章 毒剑 江逸行洒下的粉末,竟然晕倒了所有的人。 他快步走到皇上与秦璃面前,从怀里抽出了两张丝帕,轻轻捂住了皇上与秦璃的口鼻。 我忙跑了过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捂着口鼻,呆呆地望向了江逸行。 他垂着脸,声音低沉,“医者本是救人……我怎么能……我怎么能这样……” 我颤着声音道,“铭轩,你在救人啊,你在救未国的百姓们,你在救皇上啊!” 我仔细望向他,他穿着干净整洁的长衫,身材高挑,五官如雕刻般精美,修长剑眉下一双丹凤眼美的纯粹,似是含了江川大海,一不留神仔细看去便会沦陷。 他的鼻梁高挺,薄厚适中的嘴唇只让人觉得他能口出莲花,美而温润。 温润如玉,这便是形容江逸行最好的词了吧。 在这深宫之中,我遇到这样一个温润的人,是多么的幸运。 铭轩…… 若我也能为未国,为百姓,做些什么,那便好了。 我想为这些,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什么也做不了。 “皇后?” 皇上睁开了双眼,惊诧地望向了我。 他惊诧道,“皇后,你不是走了?你此时,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吗?” 我垂着眼眸,默声不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 我此时,该做些什么? 江逸行急迫道,“皇上,这个地方还很危险,还需快些离开。皇上,您必须快些缓过神来,必须快点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晚一点,恐怕秦美人便没有可以救下的可能性了。” 我望向虚弱的秦美人,她的眼眸已经渐渐没有力气睁开,她现在,已经睁不开了眼睛了。 皇上惊诧道,“江太医?你怎么也在这里?” 江逸行打断了他的话,只顾自地将皇上扶起了身,“皇上,已经没有时间再说这些了,此刻您必须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待安全之后,臣再将这些,都告知于你。” 皇上站起了身,闭目一瞬便忙弯身将秦璃扶起。 他神色间尽是焦急。 江逸行急声道,“皇上,此时先捂住秦美人的口鼻,她方才受了剑伤,此刻已经不能再受任何气体的刺激了。而我方才洒下的粉末,药量太大太大,恐怕秦美人她会受不了,还有,皇上,你也尽量不要呼吸太多这些气体,方才的手帕上,虽然有可以解掉这种迷药的药,但那并没有太大的用处,这些气体还是会进入到你的身体里,所以皇上,你也尽量不要呼吸这些气体了。” 我望向他,他的神色里尽是焦急。 皇上担忧地说道,“璃儿她可有什么危险?” 江逸行恭谨应道,“皇上放心,剑未刺入心脏,她受到的这一击,还不足以致命。只是必须现在快些去医治了。” “好。” 待到的那个地方,已经完全闻不到那种气味后,我们轻轻地扶着秦璃,让他躺在了地上。 我望着她胸口的鲜血,这鲜艳的颜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秦璃,你不要有事。 你不要有任何事。 你是我在宫里,唯一一个宫中好友了。 我只有你。 那日,初见你时,我只觉得你博识,还未觉得我会有一天与你聊的这么投机。 我未想过,我会有一天,将自己的心交与一个人。 从那日初遇她时,我便深深地对她留下印象。 “臣妾倒是觉得皇后娘娘这的茶得心的很,入口为涩,细品却又甜到心尖了。” 我抬眼望去那说话的女子,她身穿紫衣,手持玉樽,望着茶轻轻地说道。 “若是臣妾猜的没错的话,这茶便是先年御用的寻华茶了。” 这是她同我说过的第一句话,那时的她,温柔而又充满魅力。 我那时,是极其欣赏她的从容不迫,他的博识的。 “不错,正是寻华茶。”我那时深深地望着她,秦美人那天浑身上下首饰极少,发髻只用孔雀银屏轻轻挽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很美。 “嗯。”她轻轻一笑,“这寻华茶采水山上的雪莲,数百道工序才能制成,如今这寻华茶更是千金难买,没想到臣妾今日在此有幸尝到。” “秦美人说的倒是没错,虽是千金难买寻华茶,本宫这宫里倒是不缺,秦美人若是喜欢,常来便是了。” 从前,我听闻美人秦璃性情淡泊,冷清的很,我还以为,这女子,应该同我说不上与君画。 “那臣妾先在此谢过皇后娘娘了,恐怕日后会常来叨扰了。” 秦璃啊,你快些醒来好不好。 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她是多么聪慧的一个女子,在那时,她曾经在那里,在她的清芷宫里,领略过她过人的聪慧。 她那时已经猜到了我会来,那她也必然知道我来所为何事。 我轻声道,“秦美人,你知道我要来?” “怎么会,臣妾怎会知道娘娘要来,只是方才正在那边玩乐,”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池,柔声笑着继续道,“恍然间竟瞥到了娘娘来了,我便赶紧过来了。” 我眉毛一挑,温声笑道,“哦?这样啊,那本宫来可扰到美人玩耍?” 她笑了笑,声如黄鹂般悦耳,“怎么会呢,娘娘来,臣妾自是极其高兴了。” 世上竟有这般美的女人,她眉如翠羽,肤若凝脂,双目回盼流波,素净而不失娇媚。她气若幽兰,让人离不开眼睛。 我曾经竟是看一个女人的容貌看呆了。 我仍然记得,她那时的样子。 “娘娘?”秦璃脸颊似是浮起阵阵红晕,淡淡的,更加娇媚了些。 “啊?”我缓过神来,柔婉一笑,“只是看美人看呆了。” 秦璃脸颊上的红晕更明显了些,我俏声笑道,“美人这是怎么了?” 她一只玉手轻抚上脸颊上的红晕,嫣然一笑道,“只是被位很美的人一直盯看,有些害羞罢了,过会儿便好了,娘娘莫要担心。” 气氛变得更加欢愉了些,我敛了敛笑容。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女子,长相淡然而又充满了气质。 那天她温声打断我道,“娘娘,那是之前未曾好好瞧过罢了。” 莺姑与她的贴身丫鬟青言闻言偷偷笑了笑,我望向清池那已摆好的一桌茶点,笑了笑,温声道,“今日本宫总算可与秦美人饮茶赏花了。” 她笑了笑,作礼邀我,“娘娘,请。” 清芷宫有一处清池,有长廊架于小池之上,说是长廊,却也只是小池的长度,走个几十步也就到了尽头。不过却显得别致。 那天秦美人将茶点设在了小亭上,有些精致的小糕点,而桌上的茶,用极其雅致的茶具乘着。 “娘娘,请坐。” 那时,我坐下身,与她一同品着那寻华茶。 那时,与她坐在一起,该有多好。 我望向江逸行的眼眸,他的神色忽然凝固,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看。 这是这怎么了? “剑上有毒……”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第七十七章 寒风 夜,凉到了我的心底。 枯黄的树叶随着瑟瑟寒风,飘落到她的身躯上。 秦璃的脸上,写满了痛苦。 皇上的脸上,写满了心疼。 我轻启薄唇,颤声问道,“铭轩……秦璃她,怎么样了……” 有枯叶打到皇上俊逸的脸庞上,他静静地,紧紧握着秦璃的手。 江逸行垂着脸,声音里含着轻轻的无可奈何,“娘娘,秦美人她,怕是已经不行了。” 皇上的身子重重跌了下去,他双目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逸行望着我的眼眸,低声道,“恐怕现在,毒已经深入了骨髓,况且,我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毒。” 我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我回去,我这就回去,我去问刘统领,我去问他这是什么毒,秦璃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 我不能就这样看着她死去…… 我不能再这样生生看着我身边的人离开我了…… 江逸行一把拉住我要起来的身,他沉声道,“娘娘,我方才使的迷药只有半个时辰的功效,他们,很快便会醒来。” 我窝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呜咽着,带着惶恐,带着畏惧,带着自己一直都无能为力的恨,“我不怕,刘统领是父亲身边的人,他不会伤害我的,他一定不会伤害我的。” 江逸行晃了晃我的身躯,欲要将我晃得清醒一些,“娘娘,他已经投向了苍然,已经不再是未国的臣子的,他会伤害你的。” “可是秦璃怎么办,她怎么办,她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我怎么样才能,再看着身边又一个人离我而去。 “娘娘……” 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他将手轻轻地搭到了我的背上,我只听见,他轻轻地叹了一声,那声叹息极轻极轻,轻的似是要被我的哭泣声淹没了。 “皇上……” 秦璃的声音轻轻响起,她深深地望向皇上,眼里闪动着泪花,嘴角却勾出一抹娇俏而又温和的笑意。 她在强忍着痛意,可她的衣衫,却已被鲜血浸染。 “璃儿,我在这里……” 皇上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些,他紧紧地望着她,他的眼眸里,有要将她的样子刻在心里的决绝,有心疼而又无可奈何,有悲痛,有无限的难过。 “皇上,臣妾没事,皇上且宽心……” 她仍是笑着,声音却已经忍不住地颤抖着。 “好。” 皇上的眼眸,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氤氲着,他强忍着泪水,将脸温柔地贴到了她的脸上。 秦璃的脸上,仍是从前那副模样,仍是那样的温和,只是多了些苍白,只是多了些无力。 “皇上,你知道吗,那个时候在阑珊,我初遇你时,便好喜欢你。” “那时,你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色长衫,我那时想,如此俊逸无尘的公子,怎么能踏进阑珊这烟花之地。” “你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时我第一眼便看出,你与他们不同,你与那些,那些男子不同。” 皇上无力地唤着她,“璃儿……” “皇上,你不知道,你是不知道的。从前,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里,只有一片无望的黑暗,我那时,总想着快些死去。不过,不过还好我没有死,亡若是死了,怎样才能遇见你,我就不能遇到你了。” “从来没有人,会珍惜实意地对我,从来都没有,我自幼,便没了父母,后来,又被卖入了青楼里。我那时,那时好绝望,我将所有都倚靠在了裁缝铺上,可我最信赖的老板娘,却为了几十两银子,便把我轻易地卖了。” “阑珊里,充满着重重地脂粉味,我什么也做不了,我逃不了,我也死不了。我那时还小,那些男人们看腻了寻常的表演,便觉得我这个孩童在那里舞曲,更有意思些。所以我就要陪着他们,要陪着那帮虚伪而又充满欲望的人饮茶聊天,我那时想,阑珊就像一个深渊一样,我掉了进去,永远也出不来了。” 她紧紧地望着皇上,“直到,直到我遇见了你。” “青楼这种地方,暴露了太多肮脏与人性,有人为了钱财不顾一切,有人为了欲望不惜散尽千金。那些年,我已见惯了。” “可你来了,我望见了你,我便觉得,我的天空都变得明朗了些。” 她的眼里流转着无限的情意,她轻声又道,“我这一生,最大的欢喜,便是七年前那天,我遇见了你。” “我那时,已经在阑珊待了整整八年,皇上,我那时以为,我会在阑珊老去,会在那里无望地死去。” 皇上的泪水顺着他俊逸的脸颊留下,落到了秦璃的发丝上。他的声音颤抖着,“璃儿,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秦璃笑了笑,抬起了手,轻轻的为他擦着泪水,“皇上,你不要说话,你听我说,我想告诉你,想要把这些告诉你……七年前,你来了阑珊,那年我十四岁,皇上,你知道吗,我们的相遇,并非是偶然。那时,是我主动去你屋内,要与你共饮酒同作诗。” 她眸色暗了些,继续说道,“我那时才十四,还未,还未及笄,老鸨见你出手阔绰,便琢磨着将我的初夜卖与你,好赚个大钱。我那时听到后怕极了,可你是个好男人,你是个好人,还会你未答应老鸨,还赎了我的身,将我带回了宫里。” “皇上,你便是我的活下去的希望,因为你,我才真正感受到了当人的快乐。原来花有那么多的颜色,原来我也可以穿上厚厚的,好看的衣衫,原来我也可以不再穿那些薄纱,原来,爱情的味道,是那么的让人着迷……” 她忽然盈然一笑,“你将我带回了宫,我以为你是心悦我的,却没想到,你将我带回了宫,封了个名号,却再也没有来见过我。” 她神色似是有些伤感,那时的她独守空宫,孤身一人与明月做伴,她那时定是难过的。 “那时也没有人注意过我,没有人在意我的存在,我像是沉寂在了宫里一样。”她忽地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我及笄那年,你升了我的位分,赐予了我清芷宫,时常会来与我说话,我那时想,你总算是想起了我,你总是心里有我的。这样一想,那时的空守一宫,也不算是太过伤心了。” “皇上,我后来明白了,我后来全都明白了,你是未国的君王,你是一国之君。你要顾着家国,顾着百姓,顾着后宫的三千佳丽。你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是未国的百姓的,你不能……由着你自己的心来……” 第七十八章 花谢 皇上低声道,“璃儿,对不起……朕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没有,皇上,你怎么会对不起我呢,若没有你,便没有秦璃,若没有你,我还是从前那样的躯壳,没有灵魂,只是麻木的活着。” “璃儿,朕不要未国了,不要这天下了,朕只想,只想带着你活下去,只想和你一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朕……我,我什么也不要了,璃儿,你好起来,好不好……” 这是我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哭成这个样子。 秦璃的嘴唇开始泛起了紫色,“好,皇上,我没事的,皇上,你先走,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即便未国就此覆灭,即便,即便你不再是皇上,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却让人撕心裂肺,“璃儿,若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海棠花,要谢了。 冬天,是不是要来了? 秦璃她,会好起来吗? 皇上望向江逸行,“江太医,璃儿她,一定还有救的,对不对?” 皇上的眼眸里,充满了乞求与悲哀。 江逸行谦卑道,“皇上,臣,真的无能为力了,方才,臣看剑刺到的地方不是要害之地,可是剑上却染了剧毒,秦美人能撑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不易之事了。” 皇上喃喃道,“不会的,我的璃儿不会有事的,她这样好,她怎么会死呢。” 秦璃低声道,“皇上,臣妾这一生,什么都不在乎。臣妾只在乎你,臣妾最怕的,便是你皱眉头,你一皱眉头,臣妾的心,便被揪了一下。臣妾怕你劳累,臣妾怕你疲惫,臣妾更怕你难过。” “就算你会宠幸其他的女人,可我知道,我心里明白,在你心底的那个人,始终都是我,那边足够了。” 她的声音愈加虚弱,“皇上,你抱紧我,好不好……” 皇上紧紧地抱着她,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望见,秦璃的眼睛,渐渐闭上了。 她的气息,渐渐虚弱。 她似是要,没了气息。 “娘娘……娘娘……” 她突然又唤道,只是声音,小到我差点,就听不见了。 我忍着呜咽,低声道,“我在,我在这里……” “娘娘,臣妾在宫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只有你,臣妾只与你一起,这样聊过天,喝过茶。臣妾最爱的,便是在午后,在一处凉亭旁,在微风正好的时候,煮一壶寻华茶,望着对面的你,那样,是臣妾最惬意的时光了。” “臣妾,臣妾最厌恶这些宫中女子了,她们为了争宠,为了夺得君王的爱,不惜一切代价,她们,好可怕好可怕。” “直到我遇到了你的姑姑,我才发觉,并非所有女子都是那般的,这深宫里也会有那样清澈干净的女子,如同山间的清泉一样,温和而又充满了灵气。” “你与你姑姑一样,不屑于争权夺利,对帝王的宠爱,不屑一顾。我知道,你不爱皇上。你的年龄,还太小太小,可是你的心智却那么成熟,这不该是你这个年龄该承受的。” “若你待在民间普通人家,定会快乐幸福的度过一生。只是可惜你生在了王公贵族里,顾家的女儿,世世代代都要为了未国而贡献一生。只是,娘娘,如今的未国已经不如往昔了,未国的天,也许要覆灭了。也许你不愿意,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但其实,这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我颤着声音道,“秦美人……” 若对我而言,失去亲人,失去自己的国家,看着自己亲近的人一个个死去,如果这是解脱的话,我宁愿不要,我宁愿不要这种解脱…… “娘娘……其实,你已经逃出牢笼了。你可以飞向其他地方。你可以,可以去看高山绿水,可以去饮山泉,可以穿普通百姓的衣裳,尝着粗茶淡饭,过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你可以,可以光明正大的在街上闲逛,可以不顾其他所有的事,你日后,只顾自己开心便好。” “娘娘,离开皇宫,好好的活下去,不管日后遇到什么……也不管……丞相与将军会发生什么……娘娘,你都不要太过伤心……” 秦璃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又道,“若你,若你喜欢那个苍然人,那你,不要恨他……” 我如何才能,不去恨他。 若没有他,未国的君王此刻不会受这样的熬煎。 若没有他,太后娘娘不会自焚于宫。 若没有他,我的哥哥,我的父亲,他们都不会有任何事,他们会好好的,安然活下去。 若没有他,未国的那些将士们,便不会出任何事情。 若没有他,便不会有那么多的女子,失了父亲,失了自己的丈夫。 若没有他,未国,此刻还会是一片祥和。 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未国,这样,这样对我…… 为什么?许之什,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怎么能这么冷漠,你会不会,你是不是要拿剑,刺死我。 秦璃的声音愈加虚弱,“娘娘,爱一个人,一定不要恨他,不然,这往后的日子了,你就要一直带着恨活下去,那种日子,是极其煎熬的……” 可我如何,才能不恨他。 “那种日子,望不见底。你与他,只是立场不同罢了,他只是,他是苍然人。他是苍然的南嘉王,是苍然的九王爷,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苍然罢了。” “只是可惜,只是可惜你与他,立场不同……若他是未国的将军,你还未踏入宫门,那该有多好……” 是啊,那该有多好…… 我多么想,拥有一个平平淡淡的生活。 我不要高山绿水,也不要甘甜的山泉,我只想望着花开,我只想,有一个人静静地伴我左右。 可是这好难好难…… 我这一生,或许就要终于这个时候了吧。 夜的寒风,似乎送来了冬天的气息。 寒冷,而又让人害怕。 许之什,我要怎样,才能忘掉你…… “娘娘,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身边,还有在乎你的人,你要为了在乎你的人,好好地活下去。” 秦璃望了一眼江逸行,她顿了顿,又轻声道,“江太医,皇后日后,还要拜托你好生照顾了……” “我……”江逸行愣了片刻,凝眸低声道,“若能一直照顾着娘娘……也是江某的荣幸……” 我望见秦璃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可我,却再也不敢想以后。 海棠花,是不是要谢了。 这夜里的风这样冷,锦绣宫门前的海棠花,会被风摧残成了什么样子。 日后,我又该怎么办? 我能去哪? 不,我不该想这些。 我连自己,是否能活着,也不知道。 第七十九章 寒霜 秋日的寒霜薄薄地覆在我身旁的枯草上,似有冷气随着鼻息,寒冷了整个身躯。 秦璃的呼吸,越来越弱。 皇上的面容一如往日的俊朗,他的眼眸里流转着无限的情意,有薄雾轻覆到他的眼眸,他的眸里含着悲伤,“璃儿……” 皇上依旧在温声地唤着她的名字,却再也听不到了秦璃的回应。 她的鼻息,已经快要消失了。 “璃儿,不要走,不要离开朕,好不好?” “璃儿,朕一个人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璃儿,朕什么都不想要了,朕只想要你……想要你陪着朕……” “你睁开眼睛,看看朕,朕不要未国的天下了,你想去哪里,朕便陪你去哪里,好不好?” “璃儿……你看看朕,好不好……” 皇上的声音逐渐呜咽,他垂着眼眸,望着满地的寒霜。 “皇后,你走吧,朕,朕想同朕的璃儿,单独待着,朕想静静地,静静地陪着朕的璃儿。” 我细细望着他的脸庞,清风拂过,他的眉间,再也看不到往昔的一丝清愁,他的眼眸里,只含着决绝与对秦璃的万千情意。 我低声喃喃道,“皇上……” 若此刻只留他与秦璃在此,他会不会,放弃活下去的念头。 “娘娘,走吧。” 不容我再说些什么,江逸行扶起了我。 他望向我迷茫的眼,温声道,“娘娘,此刻,还是让皇上一人待会儿吧。” 我望着她沉静的面容,低声诉道,“秦璃……此生遇你,是本宫之幸……” 江逸行躬身行礼道,“皇上,臣带着娘娘,先离开了,皇上切记,未国的百姓,在等着您。” 皇上默声不语,只是痴痴地望着秦璃。 他在同她悄悄地说着话,在同她温声细语。 江逸行拉着我离开了这片地方,我渐渐,开始为前面的路,感到迷茫而又无知。 “铭轩……” 我轻轻地唤着他,此刻,我是不是什么也没有了…… 我是不是,一无所有了。 “娘娘……没关系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微了下去,他抬起的手,又缓缓落下。 我轻启薄唇,望着寂静无声的四周,“铭轩,这是什么季节了?” 他静静应道,“娘娘,已至深秋,再过几日,便要立冬了。” 哦。 要立冬了啊。 这天,要变得愈加冷了些。 江逸行轻声道,“娘娘,恐怕皇宫里,此刻是回不去了,娘娘不妨同我,先去民间避一避。” “这民间,岂不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想,我想去宫门口看看父亲。” 我想回到,父亲与哥哥的身边。 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有他们了。 不管是多危险的地方,我都要去,我都要去他们身边,陪着他们一起度过。 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了…… 江逸行犹豫片刻,低声道,“娘娘……那里危险……” “不危险,怎么会危险呢,父亲他,父亲他在那里呢,哥哥,哥哥也在那,那里一点都不危险……” 我的哥哥,他说过他会一直保护我的,我的父亲,是未国的丞相,他保护着未国,他是顾家的天,是我所有的依靠。 父亲,衣儿来陪你了。 “娘娘……那里都是苍然的兵马,而且,恐怕此时,此时……” 他将要出口的话又噎了回去,他凝眸,低声又道,“娘娘……你且先冷静冷静……” “铭轩,我很冷静啊,我知道,我知道那里都是苍然的兵马,他们,许之什……他……他不会的,不会的……” 他不会,不会伤害我的…… 他一定不会伤害我的…… 哪怕方才,他已经拿起剑,就要刺向了我…… 哪怕方才,他对我是那样的冷漠…… 可他从前,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从前是个很温和,很温和的少年…… 他已经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啊,我要怎么样,才能不再想起他…… 我怎么也,也恨不起来他啊…… 哪怕,哪怕他是苍然的南嘉王,是苍然的九王爷…… 哪怕,他方才领着兵马,要攻进我的国家,要伤害我的亲人…… 哪怕他是那样的冷酷无情,哪怕他是那样…… 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恨他啊…… 江逸行似是掩下了百种滋味,他沉声道,“娘娘,许之什,是谁?” “许之什……” 我该怎么回答他…… 许之什,他是未国的将军。 是那日驯马的白衣少年,他是,世界上最俊逸的男子。 可他是苍然人,他是苍然的南嘉王,是苍然的九王爷。 他是城门外要攻打未国的人,他是带领苍然数万将士来攻打未国的将领…… 他的长剑上,本是干净无暇,如今却浸满了鲜血,染上了让人畏惧的杀戮。 他此刻,是不是在城门外,疯狂地杀戮着。 可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他们也在那里啊。 如同夜里下起的一场雨,淋湿了世界,淋湿了记忆。 我沉声道,“铭轩,他是苍然的南嘉王,他此刻,就在城门外。” 江逸行的眸里似含了些许酸楚,他低声道,“娘娘……他是不是,方才秦美人口中那个,苍然人?” 那便是他,那便是那个,我喜欢上的苍然人…… 那是我的心上最俊逸的少年啊。 “铭轩,是他。我遇见他的第一刻起,我就好喜欢他。” 我的嘴角漾起一抹祥和的笑容,若时光,能够回到从前,从前那样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光,那该有多好。 “娘娘……” 江逸行忽然神色变得黯淡,他有些无力应道,“娘娘……他是苍然人……” “我知道,铭轩,所以快带我过去吧,我想去,与父亲和哥哥,待在一起,玩想要和他们,待在一起……” “好……我带你去……” 他终于,应下了我,我终于,可以回到父亲和哥哥的身边了。 冷风吹拂过我耳畔的碎发,裙摆绣着的金丝牡丹,在城楼旁的烛光照耀下,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这件长裙,是极其好看的。 我竟还未仔细看过它。 城门外,满是厮杀的声音,与刀剑碰撞在一起的摩擦声。 城门外,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他们都还在那里。 他们在抵御着苍然的军队,抵御着他们不能进城。 父亲与哥哥,都在保护着未国的百姓,保护着未国的江山。 “娘娘……” 我恍然间,似是听见了江逸行唤着我。 我的哥哥,他在那里,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痴痴地向前走着,痴痴地,不理会周遭的任何声音。 我来了,我回来了。 父亲,你还好吗? 衣儿来陪你们了。 踏入宫门的那一刻,我从眼前的景色里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从前那样,一点也看不出来,从前的一点一滴。 如今,只剩下鲜血,与厮杀。 第八十章 破晓 破晓时分,即将来临。 眼前,是一片混乱的厮杀。 我愣在宫门前,不敢再迈出下一步。 那里,真的好可怕。 似有鲜血,溅到了我的裙摆上。 那里,有一名将士,扬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剑,朝着自己刺了下去。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细细望去,他被鲜血浸染上的衣衫,是未国的将士穿着的战甲。 只不过,这些将士,是皇上给许之什的将士。 我恍然间明白过来,这些将士,身上流着未国的鲜血,这些将士,都深深的明白自己的妻子儿女,自己的家,都归属于未国。 而控制他们的兵符,却在苍然人的手里。 可是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只能听命于拿着兵符的人。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寻找着哥哥与父亲的身影,哥哥在那里,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的身影了…… 哥哥他,身上披着战甲,他的身上,有好多的血。 父亲他,父亲他在哪里…… 我怎么,怎么还没有找到父亲在哪…… 我又听见许季狂妄的声音响起,“美人!可是对本王恋恋不舍?竟又折了回来!” 我望向他身旁的许之什,他的神情,仍然同我离开时一样,冷漠而又毫无感情。 “即是你自愿来此,送上来的美人,本王岂可不收!” 许季收起了手中的长剑,鞭策着马儿,来到了我的跟前。 “衣儿!” 哥哥转脸望见了我,他愣了愣,旋即大喊道,“衣儿!回去!” 我竭尽力气喊道,“哥哥!父亲他,在哪里……” 在这么多的人里,我却怎么样也找不到父亲在哪里。 “衣儿……” 似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温声唤着我。 “父亲!” 那是我的父亲啊。 此刻他全身,都浸满了献血。 甚至就连他的脸上,也都是血。 他苍老的脸庞上,有几滴鲜血清晰可见。 父亲他,被人搀扶着,缓步移到了我的身旁。 父亲想挣脱出那人的搀扶,他的声音无力,“放开我,我没事……” 我奔向他,却不敢用我的双臂,紧紧地拥抱着他。 我怕我,会触碰到他身上的伤口。 那人急迫喘息道,“娘娘!丞相他方才,受了重伤,必须要好生歇息,娘娘一定要看好丞相!” 我心中开始慌张,我忙扶住父亲,急忙问道,“父亲……父亲,你伤到了哪里?” 他的身上,有好多好多的血。 父亲的眉间已经拧成了一团,他颤着声音道,“衣儿……你干嘛又要回来?” 我焦急道,“父亲……我……” “铭轩,快为父亲瞧瞧,他的伤势,可有什么大碍……” 江逸行静静地移到了他的身边,父亲受的,是好多剑伤。 他的身上,有好多伤痕,他似是快被,鲜血淹没。 这可怕的杀戮啊…… “铭轩……父亲方才受的这剑伤上,可有毒?” 想起方才秦美人中的那一剑,那剑上的剧毒,我便站在这,也觉得好生害怕。 “娘娘且放心,丞相有功德在身,自有苍天庇佑。” 他细细地查看着父亲的受伤的地方,旋即低声道,“娘娘,无毒。娘娘且放心,只要丞相能够安生歇息一阵,不再过去以身犯险,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娘娘且宽心……” 我颤着声音道,“好,铭轩,你快些为父亲包扎包扎,父亲他一定不能有事……” 父亲,你是顾家的天啊,若没有你,我与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该去哪里? 所以,你千万,不要有任何事情啊…… 我好害怕……好害怕你会出事…… 父亲的面容苍老,疲惫,而又无力,“衣儿,衣儿别哭,父亲对不住你,父亲对不起未国……对不起未国的百姓们……我也,对不起皇上,对不起荇瑾……” 我垂下脸,低声道,“父亲……没关系的,皇上他,已经不怪罪顾家了,他已经,不会怪我们了……” 皇上他说过的,他亲口说过的。 顾家世代精忠报国,丞相他,不会受到任何罪。 “衣儿……” “父亲,我该去哪里,我们该去哪……” 可我的声音却越来越沉了下去,到最后,只化为了风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那穿着深蓝色宽大袖袍的许季,自那边骑着马,跑到了我的身边。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美人,若你跟了我,我保证,不杀他,怎么样?” “呸!” 我厌恶地转过脸,他却又不识好歹的下了马,躬身紧紧望着我的脸。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呦!还挺烈!这一离近细细瞧来,越发觉的你娇俏了些,美人,你就同我回去吧!” 父亲突然猛地抽出了剑,将我护在了他的身后,他怒吼道,“许季!你莫要欺人太甚!” 许季变了神色,冷声道,“丞相,本王想带走你的女儿,那是她的荣幸。你不谢过我就罢了,竟还有胆量说出这样的话!” 我痴痴地望向了那边似是与世隔绝的许之什,他骑着嗜血烈马站在那里,一身白衣,一尘不染。 江逸行望了望我的眼眸,眼里似是掩下了五味杂陈的感觉。 我不知道该说些,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 我该干些什么? 我此刻只觉浑身乏力,脑海里一片雪白。 我的哥哥,带着他的军队,在保卫未国。 我恍然间,望向了哥哥突然跌下了马儿,哥哥,你可还好? 哥哥缓缓起身,他转过了身。 我低声喃喃道,“哥哥……” 此刻父亲轻轻闭着双目,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显得愈加苍老疲惫,不仅是疲惫,他额头上还有青筋暴起。 我的心被紧紧地揪着,只觉胸口喘不过来气。 哥哥刚一落地,便有许多身上穿着苍然服饰的将士,举起了长剑对着他。 哥哥,不要,哥哥!你快些起来! 我撕心裂肺地唤着,“哥哥!” 哥哥,你不要有事啊。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怕好怕。 我该干些什么? 我此刻只觉浑身乏力,脑海里一片雪白。 我的哥哥,带着他的军队,在保卫未国。 他是不是,要受伤了。 不,不要,哥哥,你不要受伤。 你要好好的。 我恍然间,已经感受不到秋霜的冰凉。哥哥,你可还好? 那把长剑,就要刺向哥哥了。 我低声喃喃道,“哥哥……” 我的心被紧紧地揪着,只觉胸口喘不过来气。 哥哥,你快些,快些起来啊! 我好害怕,好害怕你会出事…… 在覆着秋霜的地面上,有鲜血的痕迹。 “哥哥……” 哥哥忽然飞身跃起,我恍然间望见,他额头上,已然覆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哥哥…… 他终于,从那堆乱剑里,闯了出来。 第八十一章 希望 从前,哥哥是最疼爱我的。 那天我打碎了茶盏,正忧心父亲会不会责怪我时,哥哥突然冲到了我的面前,向父亲请罚说那白玉茶盏是他打碎的。 那年我生辰,闹着他说我要吃城西的冰糖葫芦,他便偷偷从府中的高墙翻了出去给我带回了城西所有的冰糖葫芦。 虽然我最后吃到牙疼,但在记忆里,那冰糖葫芦仍是我吃过最甜最好吃的冰糖葫芦。 因为那冰糖葫芦里,承载着哥哥对我的疼爱。 哥哥,若没有了你,往后冰糖葫芦的味道,都会只剩下苦涩。 往后我的生活,便再也不会有人疼爱。 哥哥,所以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他去往边关的那些岁月里,战无不胜。 他是未国最年轻,最骁勇善战的将军。 我的哥哥,战无不胜。 所以这次,他一定不会有事。 一定不会。 江逸行的面容如同往昔一样温润如玉,只是我明白,他的心底,也会慌乱,也会担忧。 可他只是轻轻的在我耳边安慰我道,“娘娘放心,顾将军会安然无事的。” “嗯……” 我淡淡应了一声,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眼看着,哥哥的将士们越来越少,眼看着,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急迫。 突然,我听见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我抬眸,瞧见远处,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她的身形俊逸,她披着战甲,扬着长鞭,骑着一匹白色的马儿而来。 她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若她是男子,定会引无数少女魂牵梦萦。 就连此刻我望见她,都觉得她惊艳了整个长安。 她的马儿踏过鲜血,冲了过来,“念念!我来了!” 那是苏己啊! 我惊诧道,“苏己!” 她的身后,苏将军的额头出了汗水,“苏己,别骑那么快!都说了女子要温顺些,这马儿哪里经得住你这样鞭策!” 而苏将军的身后,有着我望不尽的兵马。 父亲的眼里,似有又浮起了希望。 他低声喃喃道,“未国,终于可以保住了。” 苏己扭过头,俏声道,“爹!女儿年轻!骑的快些没什么!怪只怪这马儿太过温顺,我得使劲训它,它才能跑这么快!” 她此刻神采奕奕,就连带着此刻城中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一些。 未国,有救了。 她朝向我,笑着呼喊道,“念念!我来啦!” 许季眼里尽是玩味之色,他骑上马,“呦!又来了个俊俏美人!” 父亲气的咳了出来,“混账东西……” 我轻轻扶着他的背,轻声道,“父亲,莫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这太子之位。 怕是日后登基了,苍然也要毁在他的手里。 父亲垂下脸,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歉意,“衣儿,你受委屈了。” 我低声喃喃道,“父亲,衣儿不委屈。衣儿只想要你与哥哥好好地活着,我们一起回到丞相府,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就像,就像以前那样……” 他垂着脸,“衣儿……父亲当初,万万不该,送你入宫……” “父亲……这是衣儿的命……” 他的声音愈加低了些,“不,这是父亲的错,素馨她,当年心里也定会怪我。” 姑姑她,那年心里是如何想的? 而我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父亲……莫要再想从前了……” 我抬眸望向苏己,她从腰间抽出长剑,转脸低声问苏将军,“父亲……我该打穿什么颜色衣服的人……” 苏将军望了望那边身着白衣,静静伫立在那的许之什,眸里闪过一丝惊诧,旋即叹了口气,应道,“恐怕如今只有身上身着纯黑战甲的将士,是听命于未国的了。” 苏己惊诧道,“啊!这么少!那父亲,咱们的人,根本不够打呀!” 我听到她说出这话,才抬眸细细望向她的身后,原来,我望不尽的那些兵马,只是我太过期望而幻想出来的罢了。 苏将军的身后,只有不到一千人。 那些将士们,应该是苏府里,训练出来的私兵。 苏将军低声喝到,“苏己!小声点,只管杀就是了!别顾及太多!” 苏己悄悄撇撇嘴,转既便又打起精神冲进了厮杀中。 她只是女子,又怎能打的过这么多身强力健的男子。 我隐隐为她担忧着,却望见苏将军的脸上,也写满了担忧。 他一直在苏己身边,替苏己挡着那些将士的进攻。 苏己有些不悦道,“父亲呀,你离我远些,你离我太近,我无法施展开身手!” 苏将军肃然道,“苏己,战场上,可不是你玩闹的地方。” 她撇嘴道,“爹……我哪里玩闹了,我明明可以应付的了……” 许季行至她的面前,却突然愣了愣,耳根恍然间泛起了红,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了些,“美人,你骑着马儿,好生好看。” 苏己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吓死我了,从哪里冒出的登徒子!离本姑娘远些,不然本姑娘的长剑,可不长眼!” 许季温声道,“姑娘……女子家,怎可这样凶……不过姑娘这番模样,却俊逸的很……” 苏己厌恶道,“滚!你恶不恶心!想不到苍然还有这样婆婆妈妈的男子!”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娇俏了起来,“姑娘……你怎么能这样凶……” “你!赶紧离本姑娘远些!本姑娘不想再看见你!滚滚滚!” 苏己挥起了长剑,想要刺向许季。 许季侧身,躲过了她的攻击。 许之什突然从手里蹦出一片树叶,他使力,那片树叶直直扎到了许季的马儿身上。 马儿一惊,震了许季一下,许季被下了一跳,忙转过身,惊道,“九弟!你这是作甚!” “太子,还望你莫要忘了,此刻还在战场上。苍然的将士们,都还在浴血奋战,而你……当真不怕父皇怪罪?” 许之什的声音冷冷响起,他的眼眸,让人畏惧。 许季喝道,“九弟!少拿父皇压本王!” 他轻声应道,似乎对许季的话不以为意,“只是劝劝太子罢了……” 许之什又忽然换了一副神色,他肃然命令道,“众将士听令,不可杀女子。” 许季闻声后嘴角漾起一抹笑意,他笑道,“九弟这话,正合本王的意!” 苏将军似是松了一口气,他握紧了长剑,眼神变得如刀锋一样锋利。 苏己微微怒道,“什么意思!苍然还看不起女子了!” 许季低着声音,“美人,你别生气。” “你闭嘴!” 苏己拿着剑,直直地指向了他,许季见状连忙躲了开。 苏己跳下了马,奔向了我的身边,“念念!这苍然的人,怎地如此惹人讨厌!” 第八十二章 纷争 我缓缓起身,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是啊,这苍然的人,都讨厌的很。” “就是!” 她的面容清秀俊逸,如同穿过山越过水的风,如同夜里高悬的明月。 我低声问道,“苏己,你怎么来了?” 她左右检查着我,“念念,我们还是来晚了,快让我看看,你没事吧。” 我缓了缓语气,温声道,“没事,我没事,你放心。” 此刻我只觉得,心里扬起一阵安心。 我只觉得,我还活着,父亲与哥哥,也都还活着,那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了。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低声问道,“你与苏将军,是如何得知今日会发生这些的。” “念念,你可还记得,我进宫寻你玩的那日。” 我轻声应道,“记得。” “那日我们不是正巧撞见了父亲与皇上,正是那日,皇上告知了父亲,灯会上将有大乱,父亲便做了些准备,只是当时谁也未曾料到,竟是苍然来犯。” 原来皇上他,做了那么多的准备。 又怎么能说他贪恋美色,而不理朝政呢。 明明未国的君王,一直都在在为未国操劳着。 只是如今,未国已经乱成了一团。 内乱外患,已经搅的所有人都不得安生了。 苏将军下了马,落在了哥哥身旁。 哥哥的神采又精神了些,“没想到,荇瑾竟有一日可与未国的前辈并肩作战。” “荇瑾,苏某终究还是老了,日后这未国,还需你们这年轻一辈扛起才行。” 许季突然嗤笑道,“呵!此时还有心情惺惺相惜。这未国,如今还不是只剩下一个躯壳,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那皇帝,此刻应该已经死在宫里了!” 我心头猛地一紧,他说这话,此言莫非是江统领发现了皇上在哪里? 苏将军大惊失色,长剑猛然跌落在地。 哥哥的眸光突然变得呆滞,而更让我感到害怕的,是未国的将士们,都像失了魂魄一样,整个人都呆了起来。 父亲的声音颤抖的厉害,他沉声道,“衣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我该如何回答…… 皇上如今是否安然无恙,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 若未国的君王出了事,这些将士们,定会失去全部的斗志。 未国怕是,只会剩下死路一条。 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否安全…… 他说他没了秦璃,活着便已失了意义…… 他会不会…… 我脑海里忽地又紧了起来,皇上会不会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 那未国的将士,未国的百姓们,该怎么办…… 若他真的出了事…… 我该怎样说…… 父亲急迫道,“衣儿,你说句话啊!皇上到底,情势如何了……” “我……” 江逸行突然出口打断了我,他温声道,“丞相,皇上他没事,此刻皇上已经待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我迷茫地望着他,他轻轻地朝我点了点头,我却愈发觉得迷茫了些。 父亲脑海里绷起的弦松了下去,他低声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江逸行转过脸,呼喊道,“苏将军,皇上此刻,处境很安全,将军莫要分心!” 苏将军咬了咬牙,又重新振作了起来,他躬身拿起了剑,喝道,“苍然小贼!胆敢欺骗我等!受死吧!” 他飞起身,长剑直直地朝许季攻去。 许季眼眸里蹦出畏惧的颜色,他忙拉起了缰绳,躲闪着他的攻击。 因太过用力地拉动缰绳,许季重重跌下了马。 原来这太子,竟是个只会使嘴上功夫的纨绔公子。 想必定是苍然皇帝对他太过宠爱,以至于他懒于学习,在战场上也只会动动嘴皮。 许之什漠然扫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己疑惑问道,“念念,你望那马上的苍然男子望的怎么这么紧。” “啊?”我回了回神,将望向他的目光收了回来,我瞥见,江逸行的眼里,似是闪过一丝酸楚。 我低声掩饰道,“哪里望他了,我只是怕父亲与苏将军受伤才看的那么紧的。” “瞎说,他们明明在那边,你望的就是那苍然男子的方向!念念,那男子看起来虽是面容俊逸,却冷若冰霜,看着就让人发寒,念念,你还是不要望着他了。若你想要望个人的话,我觉得,你身旁这位温柔的俏公子,倒挺不错的!” 她指了指江逸行,江逸行本望着我的眸光一瞬间移到了别的地方。 不等我开口,江逸行便急道,“苏姑娘莫要乱说。” 我拉了拉苏己的衣袖,“苏己,莫要这样说,铭轩他可是帮了我太多太多忙了,若没有他,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苏己挑眉道,“呀!那岂不是正好!我曾在话本里看到过,从前有个皇后,爱上了一位俊逸的少年,他们两情相悦,便从此私奔了!念念,这宫里的日子那样无聊!反正你也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倒不如,待这城外太平后,你也学着画本里说的那样,与心上人私奔,你觉得如何?” 经她一说,我此刻也不敢再望向江逸行,我沉声怪道,“苏己!莫要胡说了!” 苏己撅起了嘴,“哪里是胡说了!这公子也俊逸的很,不比马上那苍然男子差多少!” “铭轩人是极其好的,只是我是皇后娘娘,我怎能乱了本分!” 我恍然瞥见,我说这话时,江逸行的脸上浮现过一抹喜色。 可我是皇后娘娘,入了宫门,便不再奢望我会有一日,能过上寻常人的生活。 苏己抿了抿唇道,“什么本分不本分的,你要以后还待在宫里,一定会发霉的!还不快寻一个好的归宿。” 我挑眉道,“苏己,你还说我,你可是比我年长几个月,你可还未寻什么归宿!怎么还催起了我!更何况,我如今已经嫁入了皇宫,怎敢有其他想法!” 苏己啐了一口,“念念,你怎么能说我呢!我还是未及笄呀!” 她忽然又撅嘴道,“……那你不准再看那个苍然男子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应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看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方才在紧紧望着他…… 我只是,只是不自觉地,眼神就那样移了过去。 我心里,是清楚的。 他是苍然的南嘉王,我是未国的皇后娘娘。 只是我也曾期盼过,期盼过苏己方才讲的,话本里的故事。 我曾经期盼着,可以有一个与我两情相悦的男子,陪着我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 只是我是皇后……我如今,便再也不能奢望其他的东西。 就算奢望,我也没有机会与办法,可以得到。 第八十三章 许灵昀 苏将军举起了剑,直直地朝许季攻去,哥哥在后面替他阻挡着后面人的进攻。 许季大惊失色,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原来,他竟一点武功都不懂。 突然,苏己身体颤了一下,她握着剑刀手紧了紧,朝着苏将军呼喊道,“父亲小心!” 我惊诧地望去,才发现,方才静静伫立在那儿的许之什,此刻已经架着马,手中执着那柄长剑,移到了苏将军身旁。 他飞身下马,轻轻挥起手里的长剑,便挡住了苏将军的进攻。 苏将军面露惊诧,他想不到,这样一个年轻的少年,功力竟已如此深厚。 苏将军以为那只是凑巧,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连战甲都未佩戴的白衣少年,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他又挥起长剑,只是将目标换成了许之什。 许之什剑眉微挑,神色里流露出一丝无奈。 他懒懒地转过脸,将被吓倒在地的许季拉起。 许季才从惊吓中缓过来神,拍着自己的胸脯,便顺着许之什的力量起身便道,“九弟,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皇兄我恐怕真的要命丧于此了,方才真是吓坏我了。” 许之什的眸子淡然无波,“太子安生在一旁待着便是。” 许季听话退了出去,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这苍然的太子,不仅什么都不会,还有着极小的胆子,他这样纨绔的性子,恐担不了太子的重任。 许季刚一退出去,苏将军的剑便朝许之什刺了过去,那一瞬间,我的心被揪了起来。 不,他不能有事…… 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想…… 他明明,是我们的敌人啊…… 若他活着,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我在千思万想之际,许之什已经轻易躲过了苏将军的进攻。 苏将军忍不住惊叹道,“许将军好身手,只可惜是苍然人。” 许之什淡淡笑道,“苏将军这般精忠报国的勇士,若为我苍然……” 苏将军轻哼一声,打断了许之什的话,“想都不要想!我苏某虽不能为未国做些什么,但也绝不会背叛未国!” 许之什轻声叹道,“苏将军,本王敬你精忠报国,只是可惜,你我立场不同。” 苏将军不屑道,“立场?皇上如此待你,你却以这样的场面回报于他,皇上那日在宫里,还与我重重夸了你一番,说你少年英才,以后定能为未国扛起一片天下。想不到,如今竟是你要毁了这天下。” 许之什面容依旧平静自若,他轻声应道,“于德,本王对不起未国皇帝。只是,本王始终是苍然的南嘉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苍然的兴统,为了父皇的宏图伟业。” 苏将军嗤笑道,“于是,你便杀了这么多人?便让未国朝廷变成一片散沙,大臣们自相残杀,就连后宫,也未曾逃过你的魔爪。” 苏将军问出的话,何曾不是我想问的话。 许之什,你为了所谓了宏图伟业,便要伤害这么多人吗? 为什么? 就连后宫里的女子,怎么也变成了你争斗天下所要移动的棋子。 那我,曾经是什么? 想起从前他在我身旁,温声唤着,“衣儿姑娘。” 那是多么美好的从前,只是可惜,如今已经定格成了一个可笑的画面。 多么可笑。 他为了权势,让深宫里脆弱的女子断了子嗣,他为了权势,让温和知礼的女子莫名死在了宫里,就连死因,都无从得知。 他为了权势,做了那么多让人恶心的事情。 可我竟然还对他心存挂念。 我万不该,与他相识。 许之什轻叹口气,“苏将军,若那些官员心中没有一丝杂念,我又怎么能撼动的了他们的心。” 突然,从长安城街道的尽头,有一匹与许之什的嗜血烈马一模一样的马儿,呼啸而来。 那马儿上,是一位身着紫色衣衫,眉目都与许之什极其相像的男子,他墨发用了一条紫色的丝带挽着,他的嘴唇极其的薄,鼻梁坚挺,整个人的身上的散发出一种冷峻的气场,他冷声道,“九弟!何须多言!” 许之什回眸望了一眼他,神色忽然变了变,眸光似有些担忧地扫过正在厮杀中的将士们,他又转过脸,沉声道,“三哥,可是事情都办妥了?” 那紫衣男子是苍然的三皇子许灵昀,听闻他自幼不仅能熟读四书五经,还是为文武双全的美男子。 只是那三皇子性情怪异,极其冷漠,他在发怒时,便会嗜杀,不管是谁,他都敢挥下他的长剑。 许灵昀皱眉冷冷道,“若非那是群女子,本王早就把那群人杀的一干二净了,实在聒噪。” 许灵昀飞身下马,落到了许之什身边。 许之什轻声应道,“嗯。” 二人站在一起,任谁看着,都觉得冷到了极致。 我离得本就甚远,却又觉得周遭因许灵昀的到来而多了些寒气。 苏己身子颤了一下,“嘶……苍然的男子看起来,都这样冷得让人发寒吗……” 我默声站在一旁,心中不由担心着与他们站在一起的苏将军与哥哥。 许灵昀嗜杀,光是这两个字,便让我心中发寒。 而且此刻,是在战场上。 他是我们的敌人。 许灵昀静静拔出了腰间长剑,那柄长剑,通体是白玉铸成,刀锋,在朦胧的烛光下,显得让人畏惧,他冷声道,“九弟,废话连篇,可不是你的性子。” 许之什淡淡道,“三哥今日,话也多了些。” 许灵昀不语,轻轻挥起长剑,伴着破晓时分的清风,那抹剑气卷起了地上枯黄的落叶。 他好深的内力,我望见,苏将军的脸上写满了惊诧,他的衣衫被那抹剑气吹起。 苏己又惊喊道,“爹!小心!” 哥哥望见身后多了一个身着紫衣同样未穿战甲的男子,眉头轻皱,转到了苏将军身边。 哥哥关切问道,“苏将军,你可有事?” 苏将军低声道,“无事,荇瑾,要多小心些,以你我的功力,恐怕不是他二人的对手。” 哥哥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在遇见行军蚁那时,我便知晓了许之什内力的深厚,而他身边这个冷峻的紫衣男子许灵昀,功力更是渊深难测。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便已叫人望而生畏。 如今哥哥与苏将军,一定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这可如何是好? 我用探寻的目光望向江逸行,想要看看他是否会有什么办法。 他的眼眸紧紧望着许灵昀与许之什,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似是丝毫没有发现我在看他。 我轻轻晃了晃他的臂膀,“铭轩?” 他愣了愣神,“啊?” 我担忧地问道,“铭轩,你在看些什么?” 他垂着眼眸,无奈道,“娘娘,恐怕顾将军与苏将军,已经处于了危险当中……” 第八十四章 落雪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霎时,我脑海里慌乱了起来。 我该怎么办…… 苏己闻言惊声问道,“什么?” 江逸行的眼眸里只剩下了无可奈何,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那该怎么办? 苏将军突然回眸,望了一眼苏己,他的眼神里,凝聚着无限的沉重。 苏己突然变得慌乱起来,她手里紧紧握着的长剑猛然掉落在地,她慌张地弯下身,拾起了她的长剑,她忽然起了身,快步奔向了苏将军,那一程,若要人挡,她的长剑便会毫不留情地划到那人脖子上。 那一程,有鲜血溅到她乌黑的发丝上。 我大惊呼喊道,“苏己!回来!” 快回来,那边危险。 她一边跑一边唤着,“爹!” 苏将军望见她的身影愈加逼近,急吼道,“苏己,快回去!别过来!” 她不理苏将军,直直地奔了过去。 其实,自与苏己相识的这十几年来,我最羡慕她的,便是她的潇洒洒脱,还有她什么都不怕的胆量。 我不敢,我没有奔跑到哥哥身边的勇气。 我是个胆小鬼。 天,即将破晓。 黎明,即将到来。 我在等待,等晨间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到我的身边,照耀到,我的眼前。 我在等待,等我睁开眼,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缕阳光,没有鲜血,没有杀戮,没有死亡。 只是我一睁开眼,看见的仍然是血淋淋的世界。 一片鲜血。 我的眼前,只有一片杀戮的景象。 苏己已经跑到了苏将军身边,她指着长剑,直直地对着许灵昀。 许灵昀的眉头轻轻皱了皱,他似有些厌弃地启口,“本王,不杀女人。” 苏己冷声应道,“你不杀女人,但我,偏要杀你。” 话音刚落,她便右手执剑,朝着许灵昀的胸口刺去。 许灵昀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他白玉长剑,连眼眸都不曾闪动一下,他的长剑便轻易挡过了苏己的进攻。 苏己咬了咬牙,仍是不放弃地再次握紧了剑,再次刺了过去。 许灵昀冷冷地扬起了眉,不屑地躲过身,苏己扑了个空,一下子摔倒在地。 耳旁,除了苏己重重摔落在地的声音,还有许灵昀冷冷的声音,“自不量力。” 苏己闷哼一声,旋即起了身,心中也意识到了自己与许灵昀功力悬殊,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突然,冲在最前面的苍然将士,也就是离哥哥他们最近的将士冲上前,迅速地拔出了长剑,朝哥哥砍去。 哥哥反应极快,一只手用长剑挡住了那将士砍来的利刃,而后手腕一转,反手挥剑朝眼前来偷袭的苍然将士砍去。 眼看就要致命一击,只见他身旁又出现了几个苍然人,乱剑挥舞中,周围的苍然人用剑将他围的密不透风。眼见着一圈的剑都要朝他砍去,哥哥左腿一劈,震起了阵阵枯黄的落叶,落叶里混杂着的黄沙迷乱了那些人的眼,哥哥趁着时机,挥起了长剑,长剑挥舞间便将苍然人密不透风的围攻给破了开。 许灵昀微微勾唇,冷峻的脸上漾起一抹可怕的笑容。 黎明,将要来袭。 寒风,刺破了人的骨髓。 我心头一紧,喃喃道,“哥哥……” 父亲忽然立起了长剑,撑着剑起了身。 “父亲……”我连忙扶住了他,关切道,“父亲,你可是怎么了?” 父亲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叹了口气沉声道,“我没事,父亲虽是老了,但还是有力气的。” 他的眼神坚定地望向许灵昀,我知他的意思,他是又想过去…… “父亲……不可以,你受了伤,那边很危险!” 他不能,他不能出事。 父亲重重叹了口气,“衣儿,未国的天,怕是要变了。” 国有大事,这大事,便是苍然来犯,未国将要亡国吗? 我终于,不再是皇后了。 可我的心,为什么那样的痛。 这个我从小生长的地方,即将被那一群无情的人,伤害的体无完肤。 寒风吹过,我望见了天边的第一缕阳光。 透过那抹阳光,我似是望见了那边闪耀着一粒晶莹剔透的雪花。 旋即,有雪花落到了我的脸上。 冰凉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这是,下雪了吗? 可此刻,分明是深秋时节啊。 晚秋的风里,却吹起了白色的雪花。 待我缓过神来,才发觉父亲已不在我身边。 他,终究还是去了。 他与哥哥站在一起,强撑着身体,与哥哥一同对抗着那些苍然人。 有片片雪花落到了许之什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衫上,他神色冷清,淡然无波。 苏将军将苏己护在身后,苏己撅着嘴,不满道,“爹,我没事……” 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我只隐隐听见,苏将军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那声叹息,轻得如同雪花落地的声音。 “父亲,你受了伤,不能……” 父亲打断了哥哥的话,沉声应道,“我没事。” 哥哥不再言语,转过脸继续抵挡着眼前的苍然人。 未国的兵马,越来越少。 越来越多的苍然将士,朝父亲他们攻了过来。 许之什突然开口,“三哥,如今的形势,未国已经如同死水,是万万没有再反抗的力量了,你的白玉剑刃,还是不沾染上鲜血为好。” 许灵昀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他冷声道,“我的剑刃,渴了,若没有鲜血来喂饱它,恐怕这白玉光泽,又要黯淡一分。” 许之什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转过脸,不再说话。 苏将军执剑对着许灵昀砍去,他心里是明白的,许灵昀功力深厚,他是没办法打的过他的。 只是,他心中,还装着未国的君王,还装着未国的江山,还装着未国的百姓。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愿意拼死一搏。 许灵昀仍是轻轻地挡着苏将军的进攻,他的目光,定在了哥哥身上。 许灵昀的目标不是眼前的苏将军,而是哥哥。 他所言要用鲜血喂饱他的长剑,指的是哥哥的鲜血。 我心头一凛,大声呼喊道,“哥哥!哥哥小心!” 哥哥听到我的呼喊,深深地望了望一眼,他唇角漾起一抹笑容,温和的如同那年他赠我的糖葫芦般一样甜。 哥哥,你不要有事…… 我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却不能为他做出什么。 我只觉,自己很无用。 哥哥望了父亲一眼,父亲朝他点了点头,哥哥转过身,与苏将军一起,用长剑攻打着许灵昀。 许灵昀眼眸里闪过一丝亮光,哥哥的加入,似是勾起了他的一番兴致。 他开始,握紧了他手里的白玉长剑。 许灵昀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冷漠的光。 寒光起,雪花落在了鲜血上。 杀戮,即将到来。 第八十五章 亲离 有鲜血的红,氤氲了我的眼眸。 哥哥…… 我恍然望见,哥哥的肩头,在那柄白玉长剑划过的那一瞬间,迸发出了鲜红的血液。 哥哥的眉头轻皱,他将手里的长剑握的更紧了些。 哥哥他,不是许灵昀的对手。 可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苏将军望着许灵昀又砍向哥哥的白玉剑刃,急忙喊道,“荇瑾小心!” 哥哥迅速地转身,却仍然没有躲过许灵昀的剑刃。 他的剑刃上,沾染上了哥哥的鲜血。 白玉里,透着红光,在黎明的光里,如同长针一般,扎入我的心。 哥哥胸口上的衣衫,浸满了鲜血。 就差一点,就要刺中心脏。 许灵昀唇角微微勾起,他轻启薄唇,“顾将军,你的剑刃,终究是太慢了些。” 哥哥忍着胸口的疼痛,沉声道,“我的剑刃,是不如你。但我,也会为了未国,拼死一搏。” 许灵昀忽然邪魅一笑,“那本王,也就不客气了。” 透过落雪,我望见,许之什将双目忽然轻轻闭上,他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转眸,我望见的是许灵昀的剑光。 眼看着,那锋利的剑刃,就要刺到哥哥的身上。 突然,父亲推开了哥哥,他用他的身躯,替哥哥挡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击。 可父亲,他本身就受了重伤啊…… 我的哭声渐渐没有了力气,只是哀哀地抽泣着,“父亲……” 父亲,你是衣儿的天啊。 你怎么能有事。 我没有娘亲,我只有你和哥哥啊。 若你与哥哥出了事,我该怎么活下去。 有雪花,落到我的眼眸里。 冰凉地,让我心痛。 “爹!” 这是哥哥第一次唤他爹,自幼的严格教导,早已让我与哥哥对他产生一种畏惧的心。 我怕他,哥哥也怕他。 我怕他责罚于我,怕他忽然凶我。 所以我与哥哥,每次都很尊敬他,我们唤他父亲。 其实,我也想像苏己那样,亲昵地在苏将军的耳边,唤他一声,爹。 可是我们没有勇气,从来都没有勇气。 父亲的眼眸似是要睁不开了,他此刻,一定好疼好疼,父亲颤着声音,“荇瑾,带着衣儿,好好活下去。” 我重重摔倒在地,嘴里喃喃道,“父亲,你不要死……” 江逸行在我身旁,沉声道,“娘娘……剑刃划过心脏,丞相他,已经回天乏术了。” 回天乏术…… 我无力地拽着他的衣袖,身音颤抖着,“不,不会的,你是太医,铭轩,你医术那么高超,一定能救活父亲的,你一定能的,对不对……”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他会离开我…… “娘娘……”他顿了顿,叹了声气,又继续道,“娘娘节哀……” “不……不会的……父亲他是未国的丞相,他是我的父亲,我只有父亲和哥哥了……” 可是,父亲的气息,好像已经彻底消失了。 我好害怕。 哥哥忍着泪水,低声道,“爹……我会用生命,去保护衣儿,你放心……” 转既,他用手撑着剑,站了起来。 许灵昀的眼眸里,只有冷漠的光。 苏将军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抵挡许灵昀的剑刃了,他的额头上,有汗珠流淌。 而我只能,远远地望着。 许季突然喊道,“三弟!莫要伤那丫头!” 许灵昀回眸,望了一眼许季。 在那一瞬间,哥哥的剑刃,迅速而又准确地,刺向了许灵昀。 他的剑刃,划开了许灵昀紫色的衣衫。 许灵昀转过脸,眉头轻皱,他低声道,“偷袭,可非君子所为。” 哥哥不理会他的言语,再次挥出了他手里的长剑。 可这一次,许灵昀的白玉剑刃,也直直地挥向了哥哥。 我心头,猛地一阵疼痛。 哥哥,他的速度,远在许灵昀之下。 他的剑刃还未刺到那紫色衣衫,他便重重倒在了地上。 那白玉般的剑刃,刺中了他的心脏。 哥哥的手,再也拎不动那柄长剑。 “哥哥……” 我想要奔向他,却全身都失了力气。 他的嘴里喃喃着,“顾家世代……精忠报国……” “顾家愿意,以死……护国……” 哥哥,你不要,你不要再离开衣儿了。 我咬着自己的手臂,拼劲全力爬了起来。 不顾前方的杀戮,我要去找我的哥哥。 无论生死,哥哥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 无论如何…… 我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哥哥……” 我伸出手,紧紧地握着他。 身上的红色衣衫,与他的鲜血,浸在了一起。 “衣儿,你来了……” 哥哥温和地笑着,如同三月的春风,如同林间的清泉。 “哥哥……” 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想要留住他的温度。 “衣儿,你今日的长裙,甚是好看。” “你怎么没有戴上,哥哥赠你的那支发钗……” 他赠予我的,那支银色发钗…… “哥哥,你还记得……” 那支发钗,我已经记不清是他几岁时赠与我的了…… 我只记得,那是我所有发钗里,最好看的一支。 我怎么,没有戴着它…… “衣儿,你不喜欢那支发钗吗……怎么上次进宫看你的时候,你也没有戴着那支发钗……” 他忍着疼痛,无力的声音颤抖着。 我的泪水一涌而出,“不……哥哥,我喜欢,衣儿最喜欢那支发钗了……” “衣儿,哥哥还未见过你戴它……你什么时候,戴给哥哥看看,好不好……我们衣儿这么美,戴上它,肯定很好看……” “好……哥哥,我戴给你看,你不要走……不要离开衣儿……衣儿要戴给你看……” 哥哥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脸颊,却在半空忽然落下,“衣儿,好好活下去,苍然的人,始终是苍然的人,你的心,不要为那些不该想的人而难过,你不要难过……” “哥哥……你不要走……” 那些不该想的人……我再也不会想了…… 再也不会…… “衣儿,哥哥终究,没能好好护住你……” 他的声音,渐渐虚弱,到了最后,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哥哥…… 我分不清自己的脸颊下,是我眼里涌出的泪水,还是他胸口的鲜血。 只是有雪花,落到了他的眼眸上。 哥哥……玩去找那支发钗……我戴给你看……好不好…… 没了哥哥……没了父亲……我还能怎么办…… 我什么都没了…… 苏将军怒吼道,“苍然小贼!老夫给你拼了!” 未国的将士,已经越来越少。 渐渐地,我已经在混乱中看不见未国的将士了…… 我痴痴地望着未国的城楼,我终于明白,那日我望见许之什嘴角那抹胜券在握的笑容,不是我看错了,是他早已,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他早已计划好了一切,只是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第八十六章 无望 原来我们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自那日他让父亲给哥哥捎去书信,给他安排一个身份开始,他便开始计划这一切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 所有人的死,都在他的计划里。 原来那个有着极其深沉心机的人,是他。 璇宁宫,潇雨宫,那里发生的所有人命,都是他计划里的。 他怎么可以,那么狠毒…… 他此刻,在马上静静地坐着,他的剑鞘,此刻已经合上。 他漠然地望去,望过了我,望过了这里的尸横遍野。 苏将军他,也倒在了地上。 许灵昀的白玉剑刃,又多了一份未国将士的鲜血。 他的剑,快的可怕。 “爹……” 那是我第一次见苏己哭成这样,她已经,哭的说不清楚话了。 从前那个雷厉风行的苏己,此刻如同折了翅的鸟儿,无助而又充满了害怕。 “苏己,爹没事,爹没事……” 苏将军佯作无事,强撑着低声道,“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苏将军的眼眸,忽地紧紧地闭上。 他累了,他没有力气了。 苏己此刻如同一只发了疯的小兽一般,她挥起了剑,朝许灵昀乱砍去。 许灵昀皱着眉头,冷声道,“本王说过了,不杀未国的女人。” 许季突然冲了过来,他吼道,“三弟!三弟不要杀她!” 苏己的眼眸里,充满了怒火。 苏己……我该怎么办…… 许灵昀避着苏己的攻击,眼神里,比雪花还有冷漠。 许季突然冲到了苏己的身后,朝着她的脑后重重打了一拳。 他将苏己,打晕了过去。 一霎那,我身旁的所有人,都倒了下去。 我迷茫地站起了身,望着身旁可怕的一切。 秦璃死了,皇上也不知此刻如何…… 父亲与哥哥,也都死了…… 许之什,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痴痴地朝他走去,他静静地坐在马上,用冷淡的眼神望着我。 他怎么能,对所有人的生死都无动于衷。 他是苍然人,难道,就因为他是苍然人,就可以如此漠视未国将士们的生死吗…… 他怎么能这么冷漠…… 我喃喃道,“许之什……为什么……” 我不懂武功,不会使剑,我是丞相府的嫡女,是未国的皇后。 只是如今,丞相府没了,未国,也要没了。 我什么都不是,我是顾念衣,一个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女子…… 爱我的人……都终究离我而去…… 我颤声问,“你身上,有淡淡的桃花香……是桃花香……还是血腥味?” 他没有回应。 哪怕是眼神上的波动,他都没有回应于我。 他只是漠然地望着,冷漠地,望着我, 我离他愈来愈近,他忽然,抽出了他的长剑。 那柄,曾经在无数行军蚁的面前保护过我的长剑。 此刻,那柄长剑直直地刺向了我。 他停了下来,冷声道,“苍然的将士,不杀女人。只是,你是未国的皇后,还是走远些好。” 我望见,他的剑刃,如同刚刚出鞘一般,锋利而又干净。 这柄长剑,还未沾染上鲜血。 许灵昀将他的白玉长剑收回剑鞘,望着许之什的长剑,冷声道,“想不到,九弟的剑,竟如此的干净。” 许之什冷冷应道,“本王的剑,若是弄脏了,可不好清理。” 我的眼眸,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我好像望见,江逸行来到了我的身边。 还有春天,它在我耳旁叫着。 江逸行晃了晃我,“娘娘,你清醒些……” 有风吹散我的发髻,天亮了。 却没有一丝阳光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父亲没有死,哥哥也没有死,许之什还是从前那样,未国的天,没有变过。 天亮了,却没有阳光升起。 有乌云蔽日,似乎也一起挡住了我所有的希望。 顾家世代,精忠报国。 我是未国的皇后,即便他不杀我,我也没有资格再活在世上。 我又朝前迈了一步,胸口,直直地对着许之什的长剑。 他的剑刃很锋利,很快,我便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 原来方才哥哥与父亲,他们的疼痛,也是这样的。 许之什握着剑的手颤了一下,他似是没有料到我会继续再往前走。 如寒风吹过,恍然间,他已经收回了他的剑刃。 江逸行紧紧地将我护入怀里,他声音里带着些怒气与慌张,“娘娘!你这是作甚!”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天边的朝阳……再也不会升起……我心中……再也没了希望……我活着,做什么?” 我已经望不清江逸行的神色了,我只觉得,胸口好疼,好疼。 是他的剑刃,刺痛了我。 许之什的声音冷冷响起,“本王的剑刃,不伤女人。” 旋即,他又发出了一声号令,“进城!” 他走了,带着他所有的将士攻进了未国的皇城。 许季将苏己扛了起来,他要把苏己带回苍然。 可是,苏己怎么能被他带走。 我望着他们的身影进了皇城,皇城里,又将是一场杀戮。 这群狠毒的人。 皇城里,还有红月在那。 还有好多,未国的宫人们。 红月…… 我再也没有力气,去保护你了…… 我轻轻地闭上了眼,耳边,只剩下江逸行轻轻的呼唤。 可我再也应不出声。 我不知道我会去哪里,也不知道,我还能去哪。 如果就这样死去,该有多好。 死去之后,我是不是又能,和父亲哥哥一直在一起。 “娘娘,你不要这样……” 江逸行的身音带着绝望,他知道,我在屏着呼吸。 我不想,呼吸这充满血腥味的空气。 让我死去,好不好? 渐渐地,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哥哥…… 等等我,我来陪着你一起走…… 我的身躯渐渐无力,我渐渐地,感受不到了胸口上的疼。 这是一片属于死亡前的安宁。 我似乎,望见了一片十里桃花。 那是世间最美的景象,那里,有位白衣少年,训着一匹马儿,少年的身形俊逸,年岁,似是也与我差不多。 他忽然地转头,那是一张极其冷漠的脸,冷漠的,让我心头发颤…… 那桃花香,转既也变成了刺鼻的血腥味。 他手里训着马儿的长鞭,也瞬间变成了一把长剑。 那柄长剑忽然直直地刺向了我,剑刃锋利地划开了我的衣衫。 我好害怕…… “衣儿……” 这好像是师父的声音…… 师父,你也出现在了我的梦里吗? 师父,我的眼前,全是鲜血,我好害怕……好害怕…… “衣儿……”是师父温柔的声音,原来在死后,我会望见桃花,会听见师父的温柔声音。 可我为什么,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第八十七章 仲冬 良久,我缓缓睁开了眼。 这个如梦境般的地方,可是人死去会来到的地方? “娘娘……你曾经说,一切都会好的,可我等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耳边,是他温和的嗓音。 我凝眸望去,望见了一身白衣的江逸行,他手中拿着温热的丝帕,轻轻地擦拭着我的额头。 他望见我睁开眼,眼角瞬间浸润了泪水。 “铭轩?你也死了?” 江逸行无奈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些许喜悦,他轻声道,“娘娘,我没死,你也没死。” 他说我没死? 可我明明望见了十里桃林,若我没死,怎么会望见那样祥和的景象。 我缓了缓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是一种熟悉的桃花清香。 若我没有死,这里又是哪? 我环望四周,这是…… 萦绕着桃花香气的软榻,雅致的茶桌,与那精心制成的海棠花椅。 这是我曾经多么熟悉的地方,曾经在这里,我度过了我一生里,最快乐的时光。 这里没有刀光剑气,只有桃花清香;没有明争暗斗,只有煮茶赏花; 在这里,我不会被任何规矩所约束,我无需作礼,笑时可以露出皓齿,哭时可以放声痛哭。 十里桃花,淹没了所有的烦恼。 可我怎么会在这里? 如今除了胸口隐隐作痛外,神色间竟只觉得清爽,我疑惑问道,“铭轩,我怎么来到了这里?” 他温和笑道,“娘娘,是有位高人救了你。” “高人?可是一位名唤毕血的男子?” “正是,娘娘识得他?” 我闻言心中一喜,竟是师父救了我。 我正欲问江逸行师父此时在哪,廊上却忽然想起一个清亮的声音。 “衣儿可是醒了?” “师父!” 我欲起身拥向师父,他穿着一身青色衣衫,发髻用一个青色发带挽着,面容平静,唇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 我想拥向他,却因太过急而又摔下了床。 “啊!” 我发出一声闷哼,撅起了嘴,头撞到了床榻上,突然间,一阵刺痛似乎唤醒了我的记忆。 怎么会…… 不,不是这样的…… 哥哥,父亲,他们是不是,离我而去了…… 为什么…… 我捂住了头,将身子缩成了一团。 胸口的阵阵刺痛,让我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梦。 父亲与哥哥,都永远永远地离开了我,我的胸口,有许之什刺痛过的痕迹。 有刀剑刺过的疼痛…… 江逸行忙蹲下身,欲扶我起来,他急迫地问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 师父快步走到我的面前,与江逸行一起,将我扶向了床,师父关切问道,“衣儿,可是头又疼了?” 我颤着声音,眼角却流不出一滴悲伤的泪水,“师父……父亲呢?你是不是,也带回了他们?” 师父垂下眼睑,他的声音里似含了一丝无奈与悲哀,“衣儿,你该明白的,我那时,也无能为力……” 我呜咽着声音,“师父,你在开玩笑对不对,不会的,哥哥说他会一直保护我的,父亲他……他们不会离开我的……不会的……” 师父温柔地揉着我凌乱的头发,“衣儿,莫要难过了,以后你就在师父这里,陪师父一同,酿酿酒,学学医术,好不好?” “师父……” 我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我的父亲,哥哥,全都死了。 我颤声问道,“是不是未国,如今已经没了……” 师父轻轻叹了一声,“不管是未国,还是苍然,香蘋花庄,谁也进不来,衣儿,你莫要担忧……” 未国……如今已经没了,是不是? 我低声问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江逸行立在一旁,温声道,“娘娘,如今,已是仲冬时节。” 分明,我记得那时,还是深秋时节。 如今,竟然已经到了仲冬了。 怎么会这么快…… 我究竟睡了多久…… 为什么……不让大雪将一切完全覆盖,我再醒来? 为什么? 我醒来时,一切都还是这样。 我没有了父亲与哥哥……在这世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我该怎么办…… “仲冬……” 此刻外面的大雪,应该能覆过落叶与黄昏了吧。 师父轻声道,“仲冬时节,桃花十里,如今都变成了寒梅傲雪,芳香四溢。衣儿,外面的景色,你一定很喜欢。” 腊梅,都开了呢。 可我还没好好看过锦绣宫门前的海棠花…… “师父,可我怎么闻到了,桃花的清香?” 师父轻轻拂过我的发髻,笑道,“傻丫头,你这屋内,哪个时候不是桃花香?” 是啊,我这屋里,常年都是桃花香气啊。 只是为何,我一闻见这气味,竟会想起他…… 那日在香蘋花庄庄口,驯马的白衣少年…… 他的身上,有着好闻的桃花香。 那香味,竟与这里的桃花气味一般无二。 怎么会呢……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也许,这世间的桃花香气,都是如此呢。 师父在我身旁轻声问道,“衣儿?在想什么?” 我低声问道,“师父,衣儿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师父坐在软榻旁,静了须臾,转既温声问道,“你此刻身上可还有那里不适?头还疼不疼?还有……你的胸口可还疼?” 我笑了笑,这胸口上的疼痛,恐怕,会跟随我一生吧。 有师父在身边,这寒冷的冬季,也多了几分暖色,我轻声道,“师父,不疼了……衣儿觉得此刻神清气爽,只是想出去走走,我没事的,师父放心便是。” 师父轻轻地点了点头,转眸望向江逸行,“好,江公子,衣儿,就拜托与你了。” 江逸行声音恭谨,“前辈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衣儿的。” 师父轻轻地点了点头,转眸叮嘱我道,“若冷了就快些回来,记得带上手炉,还有,不要碰水,若水碰到伤口,你会疼的厉害。” 我心头一暖,柔声应道,“师父放心,衣儿都记得了。” 师父温声道,“好,师父去再磨些药给你,日落前一定要回来喝药。” “师父,”我拉住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些惊讶,“我晕倒的这些时日里,药都是你亲手磨制熬成的吗?” 他轻轻地刮了刮我的鼻子,温声道,“这种事怎么能交给别人干,这关系着衣儿的性命,我若不仔细些,怎么能行?” “师父……” 我只觉鼻头一酸,当我失去了一切的时候,师父还在以最温柔最体贴最细致的方式温暖着我,照顾着我。 我此生,是多么幸运。 “师父,衣儿是有多大的福气,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师父……” 第八十八章 寒梅 “傻丫头,莫要想这么多了,谁让那年冬日,偏偏你遇上的人,是我呢。” 师父的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师父,若一切还与从前一样,该有多好。 父亲与哥哥,他们都还在…… 他站起了身,缓缓整理了一下衣衫,温声道,“衣儿,师父先走了,你一定要注意身体。” 我低声应道,“嗯……” 望着师父离去的背影,我恍然间,竟觉得这与我初见他时的样子,没有一丝变化。 江湖人称药三绝的毕血,容貌已经几十年没有苍老过半分了。 他这些年,无人陪伴,过的是否孤单? 三岁时,我遇见了他。 那年母亲离开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那时的风比现在还有刺骨,那年,母亲离开了我。 “衣儿,你快跑啊,不要再回去了!别回去了!” 那是母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让我快跑,让我快些离开丞相府。 可我却好害怕,我茫然地在林子里,无助而又害怕。 母亲她,在那年寒冬离开了我。 父亲他们却说母亲是发疯了。 母亲怎么会是疯了呢,她在林子里,在为我挡着风雨,她会将我护在怀里,她会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护着我。 那日的风很冷很冷,我抽泣着前行在黑暗的林子里,饥寒交迫让我倍感无助。 那年幼小的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母亲才会离开,我以为,她抛弃了我。 可是如今我却明白了,人生,有太多的无能为力,或许母亲那时,也有她的无能为力。 好在,那时我遇到了师父。 他那天也是一身素净的青衫,将我带回了香蘋花庄。 那时年幼不懂事,心里总是不会在意这些。 那时只觉得香蘋花庄里好玩,全然忘了母亲离开了的事。 或许在一个新的地方,是可以冲淡记忆的吧。 江逸行轻轻扶着我下了软榻,他温声道,“娘娘,手炉与外披都早已备好了,在这边,你可要再梳个妆?” 我苦笑道,“铭轩,如今未国都已经没了,你还在我身边,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你怎么还在叫我娘娘?我如今,只是一个亡了国,没了家的可怜人罢了。” 江逸行皱眉道,“娘娘……怎可这样说,就算你什么也不是,我也会心甘情愿地,一直跟着你。” “你这又是何苦,凭你的医术,在城中开个铺子,也足矣……” 他忽然打断我,“娘娘,莫要再说了。” “铭轩……” 我犹豫片刻,又开口道,“铭轩,那你莫要再唤我娘娘了,我又怎么能担得起。” “嗯……那日后,我唤你衣儿,可好?” “好。” 我走到铜镜前,望着铜镜里略显憔悴的自己。 我轻轻地将头发散下,寻了一条鹅黄色发带,挽起了发丝。 如今也倦于梳妆了,我懒懒地披上外披,手里紧紧握着手炉,踏进了香蘋花庄的雪景里。 这件厚厚的外披,也是极其素净的鹅黄色,虽是素净,看着却又让我心头回旋着一股暖流。 “铭轩,怎么没有见到春天?” 江逸行温声应道,“衣儿,春天怕冷,而且它一到冬天,就特别喜欢睡觉,它这些时候都在我的屋内歇息着呢。” “那也是极好的。” “衣儿,没想到你竟与江湖人称药三绝的毕血前辈是师徒关系,我一直都很敬仰这位前辈,始终都是神出鬼没,未有人知道他到底定于何方,没想到,这位前辈竟然就在未国的皇城这里……哦不,此刻……已经不是未国的了……” 我连忙问道,“此刻,已经被苍然完全攻下了吗?” “对,衣儿,如今这里也都变成了苍然的国土。” “那,那天发生的一切……我该怎么办……不,我知道的,我知道……铭轩,师父看起来并不老,你叫他前辈,还是太老了些。” 我不想再回忆那天的事情,也不想再日复一日地悲伤,我只能,假装忘记…… 然后就可以不再去回忆,可以不再去面对。 “衣儿……前辈始终都是前辈,我才刚刚出生时,他便已经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名望,经过了这么久,仍然长久地有着声望,这就足矣证明他有多厉害。” 我笑了笑,“好啦好啦,快带我去那秋千那里吧。” 江逸行关切问道,“衣儿,你怎么从踏出门到现在,对外面的雪景,你看起来完全丝兴趣。” “怎么会没有呢,这雪的的花,开的多美啊!” 我这才细细望去,眼眸能看见的地方,全都是一片雪白。 雪白无暇里,还有几处腊梅在盛放着。 “花开的真好。” 突然,我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锦绣宫门前的海棠花。 我又想起了从前。 那时,我与秦璃在品茶,我们赏着海棠花,品着茶。 那日,我与她一起,还在计划着如何调查宫里发生的这些事情。 可是如今,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变了。 秦璃死了,皇上也不知踪影。 我什么也不用查了,这一切,都是苍然人的计划。 我们当时怎么会这样天真,竟然以为会调查出真相,竟然还在猜测是不是哪位宫人做的。 我们怎么这样傻。 那时的我们,就像是被许之什玩弄与鼓掌之中一样。 真是可悲。 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深沉的心机。 他为什么,可以这样狠心。 他为什么,什么都可以不顾。 难道为了权势,他真的什么的可以做出来吗? 不,不,我不应该再去想他,我的胸口隐隐作痛,我的胸口好疼好疼,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答应过苏己,我不能再去想他了…… 我的脑海里,不允许再出现他的身影…… 寒梅上的一抹鲜红,却又晃回了那天哥哥身上的鲜血。 哥哥……你终究,还是离开我了…… 我还没有,为你戴上那支发簪给你看呢…… 哥哥,衣儿最喜欢的,便是它了…… 哥哥你活过来,好不好? 衣儿想带给你看,你回到衣儿的身边,好不好? 我好想你。 我该怎样接受这一切…… 我日后的时光里,再也没有了哥哥与父亲的踪影。 他们再也不能回来了,我在这世间,又只剩下我孤苦伶仃,只剩下我一个人,尝着世间百味,却不能,不能再尝一口冰糖葫芦的甜。 日后的冰糖葫芦,会不会都是思念的味道。 每吃进一口,便是如此。 有鹅毛大雪阵阵飘落,如今,已经是仲冬时节了吗? 仲冬时节…… 从前,我都是如何度过的…… 不,红月在哪里? 我急切问道,“铭轩……你可知,我宫里的那丫头,去了哪?” “娘娘……” 第八十九章 落湖 有雪花,落到那秋千上。 那年春日,在丞相府里,有春日的暖阳洒到了我们身上,那一日,她晃动着我,笑着,闹着。 我含着泪水,低声问道,“铭轩,你可知道,红月她在哪?” 他有些犹豫道,“娘娘……那日,苍然的兵马攻进皇城,血溅长安,恐怕红月姑娘她……” 脑海里,忽地只剩下一片雪白,“红月……” 那个眉眼里尽是俏丽的姑娘,她去了哪里? 红月,我终究,还是没保护好你。 那日花灯会,她肚子忽然有些不适,我便让她在宫内歇息,可我始终未曾料到,她终究,是离我而去了。 我只觉得,心里,似是少了一块。 红月,你怎么也离我而去了。 江逸行俊逸的脸上透漏出丝缕哀意,他低声道,“娘娘,莫要太难过了……” 泪水迷蒙了我的眼睛,渐渐地,我看不到花在哪里,雪,又在哪里。 寒风吹过,我忍不住又缓缓将身上的鹅黄色外披拉的更紧了些,我兀自向前走着,不理会他轻声的呼唤。 前方,又是哪里? 怎么我的眼睛里,只剩下了白雪皑皑的景象,我怎么连那秋千,也找不到在哪里了。 我望见眼前,有一片明净的地方,没有树枝没有石块,也没有凉亭,那里是哪? 怎么如此干净?只有一片雪白。 我缓缓迈步,想要去探寻那一片地方。 耳畔,是江逸行的呼喊声,他离我是极其近的,只是他此刻好像摔倒在地上了。 铭轩,你可是摔倒了? 我回眸望去,却忽然感受到脚下的一阵破裂声。 旋即,是水漫过我裙摆的感觉。 再然后,我好像,整个人浸在了冰凉的水里。 渐渐地,有冰凉的水漫过我的口鼻。 原来方才那片清净的地方,是一片覆了白雪结了冰的湖面。 我迈出的那一脚,踏破了沉静无声的湖面。 而我此刻,已经淹没在了湖中。 呼吸此刻对于我来说,似乎已经没有太重要了。 我静静地闭上了双目,脸上带着祥和的笑容。 父亲,哥哥,红月,衣儿来陪你们了。 在冰凉的水里,我竟忽然望见了父亲的身影。 父亲?是你吗? 我贪婪地望着,想要将此刻的画面深深地刻入脑海里。 “衣儿。”是父亲的声音。 他的声音稳健有力,沉稳而又充满宠溺。 “父亲,你来接衣儿了吗?” 父亲温柔地抚了抚我的头发,温声道,“傻丫头,往后的日子还长,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这人间百态,你只尝了这一点,怎么可以就此放弃?” 我摇着头,抽泣着,“父亲,与亲人相离,难道不已经是最苦的吗?为什么,衣儿还要经历什么……衣儿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都不想……” 我听见,父亲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转既,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哥哥的身影,他的声音依旧沁人心脾,“衣儿,人间百态,你还未尝过爱的滋味,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爱?” 我自嘲地笑了笑,爱而不得,我一能如何? 哥哥温柔地笑道,“衣儿,许之什他没有动手杀人,你那天望见了的。” 我啜泣着,“他有,哥哥,若不是他,你和父亲都不会死。若不是他,未国就不会变的一团糟,若不是他,苍然就不会来……” 哥哥叹气道,“衣儿……你若是恨,只会是自己心中难过……你该明白……” 我明白什么? 哥哥……他们苍然人,杀了你们啊,是他们,杀了我最亲的人啊。 我怎么样才能明白,怎么样才能…… 父亲苍老的声音响起,“衣儿,人间百态,爱与恨,总是最让人着迷与痛苦的,可是你该去尝尝那些味道。” 我呜咽道,“父亲,我不要去尝那些,你带我走好不好,我想要与你和哥哥,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你们能不能,不要再抛下我自己一个人了…… 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不管是去哪里,不管是去什么地方,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我都愿意。 好不好? 父亲温和笑了笑,他的面容慈祥,与从前的严肃,一点也不一样。 父亲温和道,“衣儿,父亲与荇瑾,只是先走一步,你莫要难过,我们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不,不要。 我渐渐望不见父亲的身影了,他与哥哥在渐渐地消失,渐渐地,我望不见他了…… 我喃喃着,“父亲……” 嘴里似有冰凉的水进入,一时间,只有窒息的感觉。 不,不要…… 我是不是,等不到来年的海棠花开了? “衣儿!” 耳畔,是江逸行的声音。 铭轩,你是不是来救我了? 铭轩,我在这里…… 我好冷好冷…… 渐渐地,我将要失去知觉了。 突然,有一个怀抱紧紧地拥住了我,我贪恋着怀抱里的温暖,想要在一瞬间将温暖全部占有。 有一股力量,在将我往上拖。 我渐渐地,似乎呼吸到了空气。 我猛地吐出一口水,铭轩……你在哪里? “衣儿!” 茫然间,我听见了师父的声音。 师父,我在这里…… 恍然间,我被师父一把拉起,旋即我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地上厚重的霜雪,有一股厚重的力量。 师父…… 我好冷好冷…… 师父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似乎有一股暖流自我心头缓缓流过。 我的身体逐渐暖了起来,渐渐地,没了方才的冰凉,渐渐地,师父的温暖充斥了我。 我缓缓睁开了眼,声音颤抖着,“铭轩……” 铭轩,你在哪里? 师父的声音焦急,“衣儿,你说什么?” 我喃喃道,“铭轩方才,方才救了我……” 方才,在冰凉的水里,是江逸行的身体温暖了我。 可此刻,我的身边并没有他。 他是不是,还在水里? 我焦急道,“师父,师父快去救他,他在湖里,他还在里面……快去救他……” 江逸行他还没有出来,这样冰凉的水,他怎么还在里面。 我望见师父的身影一转眼,有消失在了湖面上,转既,他抱起了在湖里的江逸行。 铭轩…… 你可还好? 我无力地望去,江逸行的双眸紧紧地闭着,他的眉头紧锁,我用力站了起来,咳出了一大口水。 师父急忙问道,“衣儿,你怎么站起来了?” 我声音虚弱而又无力,“我没事,衣儿没事,铭轩他怎样了……” 师父叮嘱道,“你慢些走,当心脚下,我现在需马上将他送回房子救治,若再晚一些,恐性命堪忧。” 我轻轻应了一声,“好。师父你一定要,救好他,铭轩他不能有事……他不能……” 师父朝我轻轻点了点头,旋即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第九十章 冰凉 铭轩……我不能,不能再失去身边任何一个人了…… 你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一涌而出。 我为什么没有听他的话,没有停下脚步…… 我痴痴地走到门外,望着屋内正在用热毛巾擦拭着江逸行身体的师父。 此刻的江逸行,静静地躺在软榻上,他的衣衫,已经全部褪去。 他的衣衫已经浸满了冰凉地湖水,他的身体在颤抖着。 他在冷的发颤,铭轩……都怪我…… 在光的照射下,江逸行的脸庞光洁而又白皙,他的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 我转过脸,不敢再往下看。 再往下,是他的身躯。 师父望见我,温声道,“衣儿,过来帮我换换毛巾。”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师父……他没有穿衣服……什么也没穿…… 可是如今他正处于这样一个情况下,午怎么能如此…… 我转过脸,抬手捂住了眼睛,只流出一条缝来辨别方向。 师父疑惑问道,“衣儿?你这是在做甚?” 我犹豫片刻,低声道,“铭轩他,光着身子……” 师父瞥了我一眼,“衣儿,你如今竟这样娇羞了,你怎么还没有换件衣衫,去里间先换个衣服,快去,别着凉了。” 我轻声应了一声,打了个寒噤,“好。” 我的衣衫好像全都是湿着的,冰凉地刺骨。 好冷好冷。 我踏进里间,褪下了冰冷的衣衫,寻了件看着暖和的青色长袍换上。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鸟叫…… “啊!” 我被这一阵鸟叫声吓了一大跳,我朝四周环视着,竟是春天的鸟笼在那边放着。 而春天,此刻正歪着头看着我…… “啊!” 我捂住了胸口,将身体缩成了一团。 师父忙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衣儿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我啜泣着声音,“师父……我……我方才在换衣衫……那鸟儿,竟在那里看着我,它一直在那里望着我换衣衫……” 春天,你为何不早些让我发现你在那里。 为何我换好了衣衫,你又来刷一下存在感。 师父将缩在一团的我扶起了身,他温声道,“好啦好啦,没事啦,只是只鸟儿罢了,我快被你吓死了。” 师父走了过去,将春天的鸟笼打开,春天自鸟笼里飞了出来。 春天在我头上环绕着,它绕着我在一圈一圈地飞着。 我不理它,只是撅着嘴,走出了门。 我拿起毛巾,将它放入热水里浸了浸。 我径直地走向江逸行,拿着温热的毛巾在他脸上擦拭着。 擦过额头,擦过眼角,擦过他的脸颊,再擦过他的下颚。 再往下,是他的脖子,我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脖子,眼眸,且讲他的身躯一览无余。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此刻,春天又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叫声。 我的脸颊只觉得通红,他此刻赤着身躯,我还拿着毛巾站在他身旁,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趁人之危的感觉。 他的身体,同他整个人的气质一样温润如玉。 肤若凝脂,却看起来强健有力。 我在看些什么…… 师父疑惑的声音响起,“衣儿?” 我被下了一条,手里的温热毛巾忽地掉落到地上,“啊!” 师父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旋即轻声道,“衣儿,从前,你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倒喜欢这样了?” 我慌乱应道,“师父!我没有!” 我指了指软榻上的江逸行,想要说我只是想去帮他擦拭掉身上的寒冷。 然而,在那一瞬间,我又望见了他的身躯。 一览无余。 师父似有些无奈,“衣儿……你……” 我痴痴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师父走向软榻,将棉被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师父转过脸,微微正色道,“江公子是为了救你才这样的?” 我埋着头不敢抬头,“嗯……” “你这是要寻短见?在我的香蘋花庄里跳湖?” 我低声解释道,“不,不是的师父,我没有想到,我不知道前面是冰,我不知道那里是湖……”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望见那里白雪皑皑,还以为是一个清净而又空旷的地方。 只是我没想到,这竟然是一片湖,是湖水结了冰,冰上又覆了白雪,我竟没有看出分毫那里是湖面。 我更没想到,我竟然会踏碎这冰面,导致整个人沉了下去。 师父的面上浮现出一抹笑容,“衣儿,江公子他不识水性。却在你落水后,没有丝毫犹豫地下水救你。若没有她见你举起,你的头此刻就还沉在湖里。若没了他,恐怕你也撑不到此时。衣儿,你说你该如何报答江公子?” 我该如何报答他? 我沉声道,“师父,如今的衣儿什么都没有了,能拿什么去回报他。”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忽地又温和地笑了起来,“衣儿,你还有很多很多,你有师父,有香蘋花庄,这里的一切都给你。你什么都有。只要你想要,师父什么都给你。” 师父顿了顿,“而且,你还有江公子这样肯为你失去性命的人。” 江逸行他,竟然不识水性。 这个傻瓜,自己都没有办法,还下水去救我。 可我哪有什么可以回报他。 师父低声道,“衣儿,有这样好的朋友,是你的这一生里最大的幸运,你切记要好好珍惜,不然,这样的感情错过就不会再来了。” 我生生的望着江逸行俊逸的脸庞,“师父,我与他,只是普通朋友,他对我,只是对待朋友的那般好罢了。” 师父起了身,叮嘱我道,“衣儿,你怎地如此傻,罢了罢了,我去煮些红糖姜茶,你先照看一会儿江公子,我一会儿便回来了。” 我起身低声应道,“好。” 我坐在他的软榻旁,我伸出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怎么还是很凉。 我又拿起热毛巾,重新地为他擦拭着额头,为他擦拭着鼻翼,擦拭着眼角。 江逸行,你可感觉好些了? 我独自一个人喃喃道,“铭轩,若你出了事情,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我这一生都不会……” “铭轩,你帮了我这么多次,如今,又因为我……你差些没了性命……” “铭轩,你快些醒过来,其实我也好冷好冷。” “铭轩,为什么我身旁的所有人,都会因为我而受到……” 耳畔,又想起了春天的叫声。 春天,你还在这里? 恍然间我又想起了初见你那时,铭轩……你帮了我这么多忙,你不能,不能因为我出任何事情…… 否则我真的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江逸行他为了救我,如今冷的全身都僵了起来。 铭轩…… 第九十一章 许公子 江逸行静静地躺在软榻上,我望着他,心中只觉无味杂陈。 铭轩……你怎么还没醒来…… 门被轻轻的推开,师父身后跟着一名侍从,那侍从端着一碗红糖姜茶,缓步走了进来。 我轻声唤道,“师父……” 他静静地笑了笑,从侍从的手里接过那晚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 “师父,我来吧。” 我伸手想要接过那碗红糖姜茶,师父顿了顿,旋即轻轻笑道,“那给你,师父就在一旁歇一会儿。” 我轻轻地接过,缓缓拿起勺子,轻轻吹了吹茶上的热气,喂到了他的嘴边。 那碗里,有着苦涩里带着甘甜的气味。 我低声道,“师父,铭轩……他怎么还没醒来……” 师父温声道,“衣儿,他没事的……” 为什么你明明不识水性,还要救我…… 忽然,一阵急迫的敲门声响起。 旋即进来了一名侍从,他行礼恭谨道,“庄主!许公子来了。” 师父的神色忽然变了变,他望了我一眼,神色间闪过一丝担忧。 我疑惑问道,“师父,可是怎么了?” 他似乎有一丝慌张,试图用面色上温和的笑容掩饰,师父温声道,“没什么……有客人来花庄,衣儿,你先在这里照顾着江公子,师父片刻就会回来。” 我惊讶问道,“客人?花庄内怎会有客人来?” 平日里,明明是没有一个人会来的。 因为不管是在未国,还是苍然,都没有人知道“药三绝”毕血安身之处在哪,都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一片香蘋花庄,是没有人,能找到这里的,怎会有客人来? 师父温声道,“怎么会没有,师父曾经,也是遇到过些朋友的,衣儿,你好好照顾江公子。” 我漫不经心地应道,“好。” 他出了门,碗里的姜茶也已经见了底。 我将碗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心里总是觉得方才师父的神色不对。 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那侍从方才说,来的人是许公子。 许公子? 许公子是谁? 我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人,竟是许之什。 不,不会是他,一定不会的。 许之什是苍然人,师父他怎么会认识他呢。 而且那日我问过师父,他说他不识得那位白衣少年的,他说他不认识的。 可是,师父的神色里,到底隐藏了什么? 师父他,去见的人到底是谁? 我心中隐隐晃过一丝难过,不知是为何。 此刻江逸行还在软榻上躺着,他还未醒来。 我望向门外,心中却又有些担忧软榻上的江逸行。 铭轩……若我此时离开……你会不会怪我? 不,他不顾自己性命去救了我,我怎么能在他需要照顾的时候,离开这间屋子…… 铭轩…… 可是外面来的人,到底是谁? 许公子…… 我想要,出去看看,师父到底,见的是谁。 会不会,不,不会是是他的,不会是他的…… 师父不会认识他的……他是苍然的南嘉王,是杀了无数未国将士的苍然人。 师父不会与他相识的……不会的…… 可是,我想要出去看看…… 我想要去看看,师父到底,见的是谁…… 我起了身,缓步走到门前,我回头望去,带着歉意道,“铭轩……我马上,马上就回来了,我就去看一眼……” 刚转过身,软榻上的江逸行忽然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声音,“衣儿……你要去哪?” 我忙转过身,快步走到床榻前,声音里带着惊喜,“铭轩……你醒啦?” 江逸行的眉头轻轻皱着,他的嘴里似是因为方才的姜茶有些苦而撅了起来,如同刚还未睡醒的孩童般一样可爱,他声音低低的,“衣儿,你要走吗……你想要去哪?” 我低着头,轻轻将他扶了起来,靠在床榻上,我静静道,“铭轩……我不走,我只是,我只是想出去看看。” 他欲下床榻,声音里仍然带着虚弱与无力,“衣儿,我陪你一起……陪你一起去看……” 我按下他的肩膀,温声道,“铭轩,你快躺下,你还没好过来,你现在好好歇息,我不去了,我不去看了,我在这里陪着你,不走,好不好?” 他欲下床,“衣儿,我好了,我没事的,一点事情都没有的,你放心,我可以陪你一起的。” “铭轩……” 我扶起他,温声道,“好。” 我扶他出了门,“铭轩,这次,多谢你了,若没有你,我可能,就死在那河里了。” “衣儿,下次,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了……”他垂下了眼眸,眸里似是氤氲了些泪水,他轻声道,“衣儿,我好担心你,你不要再这样了,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会有事……” 我垂下眼睑,鼻头却在那一瞬间酸了起来。 铭轩…… 心头似是被一些东西猛然间触动了,我的心头,似是不再那么难过,江逸行的温暖,似乎在一点一点,温暖着我。 他是多么一个温和的人,温暖如同,四月春风,如同山间里的,那一抹微风,轻轻地,掀过我的心怀。 江逸行…… “铭轩,我没事的,我也不知道方才说怎么了,我不知道那里是河,我不知道我会掉进去……” 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可当我真正地走到了死亡的面前,才发觉,原来,死亡是那么地可怕,在那一瞬间,我有多么渴望继续生存。 在那一瞬间,我多么希望能有人,救起我,能有人,在我生命最危及的时刻,拉我一把。 江逸行,救下了我。 他用他的生命,在救我。 我从未想到过会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对我如此,竟然会有一个人,愿意为我付出生命。 他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人,铭轩…… 江逸行忽然拉住了我,他神色里似有一分肃然,“衣儿,以后,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好不好?” 我轻声应道,“好。” 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呢,你若不在我身边了,我该去哪?我该去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一个人,可以去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没有了他,可以去哪里,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 我不能没有人陪着我…… 我好害怕,我已经没了父亲与哥哥……我不能再没有他了……不能……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似乎再也松不开的样子。 我嘴角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紧紧地,被他的手握着。 他的手温暖而又有力,似乎,就像哥哥那样握着我一样的感觉。 我望向他的脸庞,他的眉间,似乎还有一丝刚刚醒来的迷糊。 铭轩…… 那里是谁? 第九十二章 温热 若有客人来,师父应该会带那人在凉亭里饮茶观花。 是在那里。 我忘记了师父的身影,他静静地站在一处凉亭里,背着身,而他的身旁,是一袭白衣的一位少年, 那少年身形与师父一般无二,只是比师父更瘦些。他的墨发轻轻挽着,静静地与师父站在一起。 亭子的顶上覆上了白色的雪,我的心里猛地一跌。 师父…… 你身旁的少年,怎么与许之什那么像? 他是不是他? 他会不会真的是许之什? 不,不会的,我兀自摇着头,喃喃道,“不会的……不会是他……” 江逸行的脚步顿了顿,他神色间似是闪过一丝失落,他低声道,“衣儿,你就是要看这么?” 我不敢看他,却感觉到他握着我的手松了一下,转既,他彻底的,松开了我的手。 铭轩…… 我想要去抓住他的手,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走着。 我听见,江逸行好似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叹息,那声叹息,轻的几乎要埋入了尘埃之中。 那声叹息,似乎含了他的哀伤与难过。 我在一处梅花树后静静地站着,我望见,那名少年的侧颜,在雪花的映照之下,与许之什,好像好像,似乎,就是他的模样…… 身旁的梅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红色的花朵在白雪等我映照下,又将我拉回来那天的记忆。 那天,我的眼里,望见的都是鲜血。 我好害怕…… 许之什手里拿着他的那柄长剑,直直地对着我的胸口。 胸口,忽然又疼了起来,我捂着胸口,眼泪在不自主地留着。 他为什么,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为什么,又来到了我的生话里……为什么…… 江逸行忽然在我的身后轻轻搂住了我,他嘴里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回旋着。 他轻轻地在我耳边唤着,“衣儿……” 我呆呆地站在了那里,泪水,停滞在了我的脸上。 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铭轩,你为什么…… 他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要动……” 不要动…… 铭轩…… 他轻轻地在我身后抱着我,他的胸怀里,有一股温热的气息。 我愣在那,脑海里一片雪白。 我似是听见了师父的声音,“衣儿她醒了,她昏睡了整整一个月,你心中,可有愧疚?” 你心中,可有愧疚? 他怎么会有,他的眼里,只有权势啊,他是苍然的南嘉王,是苍然的九王爷,他与我,终究只是陌路上的人,他是苍然人,我是未国人。 若没有他,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也不会……不会死去…… 师父,你问他作甚。 许之什的声音轻轻响起,“劳烦你照顾她了,只是我终究,是苍然的南嘉王,父皇他……” 他是不是要说,他的父皇有着想要统治天下的野心,他要为了他的父皇,他要为了苍然…… 可是许之什,你有没有想到过,我们无数的未国儿女,你有没有想到过,我的父亲,我的哥哥,全都死在了你们这些苍然人的手里,死在了,你亲哥哥,那个冷酷无情的许灵昀手里。 只是因为你父皇的一片野心,就要有这么多人,死去,他就算是统治了天下,可是,这条路,明明是有无数人多鲜血,铺垫而成的。 “衣儿她是无辜的,你不必谢我,照顾她,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倒是你,如今怎么样了?” “如今,苍然的形势并不好。父皇的身体日渐不如一日,可太子却毫无治国之才,这苍然的河山,是万万不能交与他手里的。而三哥,也有夺权之势。” 师父有些惊讶道,“许灵昀?若他当上了苍然皇帝,那岂不是会死很多人?” 我的脑海里,又回想起那日那个冷酷无情的男子,心头不禁一阵发寒。 江逸行似是感受到了我身体的颤抖,他抱着我的手,忽然紧了紧。 江逸行的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身上,静静地,安逸的。 许之什静静道,“是啊,这也是我极其担心的,三哥他嗜杀,对人的性命又是极其不在乎的,若他要夺权,恐怕又会掀起一场血战。” 许灵昀不在乎人的性命,难道,你就在乎了吗?未国成千上万将士们的性命,你可曾在乎过?未国后宫里的那些女子性命,你可曾在乎过? 未国的人,比苍然的百姓什么也没有少,为什么,为什么就要这样对待他们。 他们的人命,难道就不宝贵了吗? 师父轻声道,“那你,难道始终就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可是苍然的皇帝之位? “我只想,找到白华。” 许之什静静地站在那里,有雪花落到他的发丝上。 白华…… “若你这一生都未找到她呢?” 许之什的声音坚定,“那我便一直找,这一生里,若没有了她,还会有什么意义。” 师父轻声笑道,“桃花十里,终是只为了一个白华,你终究,还是太过痴情。” 白华……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她是温婉可人,还是清丽高雅?她是可爱的女子,还是冷淡的女子? 白华…… 原来你心心念念的那名女子,就是白华啊…… 我垂下头,似有眼泪滴到了江逸行的手上。 江逸行忽然紧紧地搂着我,他温热的鼻息在我耳旁。 伴着有雪花化成水珠落下,他似是,将嘴唇触碰到了我的耳朵。 我的身体颤了一颤,忽然整个人酥了起来,这种感觉,是从前没有过的。 江逸行轻轻地咬着我的耳朵,唇齿间的温柔酥了我整个身体。 我的声音低沉而又有些无力,“铭轩……” 铭轩……你在做什么…… 他的双手紧紧地禁锢着我的身体,使我不能动弹。 不,不可以这样…… 我的耳垂,此刻尽是温热的气息。 他的嘴唇离开了我的耳朵,忽然一阵寒风吹过,耳朵似是忽然冷了起来。 他的唇在我脖颈间游走着,我想要挣脱出他的怀抱,却始终动弹不得。 而我整个人的身体,竟在接受着江逸行带给我的温热气息,我的背在贪婪地感受着他怀抱里的温暖。 他的身体,在这寒冷的冬日,似是比火炉还要温暖。 他紧紧地贴着我,似是完全要贴合在了一起。 我的心跳在猛烈地跳动着,不,不可以这样…… 他温暖的手掌忽然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他轻轻地将手探进我的长袍里,我身体颤了一下,若非是还隔着一层里衣…… 不……铭轩……快放开我…… 我的身旁,他的气息已经完全覆盖住了梅花的淡淡清香。 他的气息,萦绕了我整个身体。 脖颈之间,全是江逸行温热的气息。 第九十三章 忆从前 铭轩……放开我…… 我用力想要挣脱出他的怀抱,眼角,留下了泪水。 我低声喝到,“铭轩!放开我!” 他顿了一顿,环绕着我的双手僵在了那里。 忽然,他松开了我,一瞬间,有寒风侵入我的身体,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愣在了那里,我转过身,不理会他径自离开。 江逸行……你不该如此…… 我兀自快步回了屋内,旋即便解下了衣袍。 面盆里,还乘着些清水,我将脸埋进面盆里,紧闭着双目,不想再睁开。 脑海里,一直都在回旋着方才的一切。 我将头从清水里离开,脸上流着的水珠,不知是水珠,还是泪珠。 我睁开双眼,却猛然望见了静静伫立在门口的江逸行。 一霎那,我被吓的向后退了两步。 “衣儿……我……” 他的声音沉沉入耳,而我此刻却忽然心里一阵发慌。 我不敢望他,眼神慌张地四处望着。 我该怎么办?我该说些什么? 他忽然又向我走近,我的脑海里,又忽然回想起方才耳朵上的那片温热。 他垂着眼眸,不敢望向我,他低声道,“衣儿,对不起……” 我转过脸,低声道,“我此刻不想看见你。” 我应该怎样去面对你…… “衣儿,你听我说,好不好?” 不等我回答,他又继续说道,“衣儿,你打我,骂我,我都没关系,你不要,不要不理我……” 我沉声道,“方才你,逾越了……” 江逸行低着头,宛若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眼里蕴含着泪水,“衣儿,那日我为你诊治,那是我见你的第一眼。叔父对我说,皇后娘娘是个极其善良的人,他说你救了他的命。那时,我不敢细细看你,只在心中猜测着,你的模样,尽管当时你已经在我的面前,尽管当时,你已经在我身旁……可我不敢看你,我不敢看你的眼睛。后来,我才发觉,你的眼眸有着世间最美丽的风景,过了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眼睛……” “从那日起,我便日日在太医院里期待着你,期待你召我去锦绣宫,期待着,与你相遇。我那时想,只要再看见你,我一定好好看着你的眼睛,一定将你的眼眸深深地记在心里,只是每次走到你的面前,我总是不敢去看你的眼睛。” “那日,锦绣宫被皇上下了禁足令,那时你还生着病,皇上他怎么忍心如此,他怎么忍心这样对你,你还生着病,若锦绣宫里没人照顾你,你该怎么办?我那时好担心好担心你,于是我想了好多好多办法,我在锦绣宫附近徘徊了许久许久,终于发现了一处低矮的宫墙。那日,我爬进了锦绣宫,好在我找到了你,那时的你,已经晕倒在地了,你的额头,很烫很烫。好在,我早已备好了药。那一天,我望你的眼睛望了许久许久,你的脸上充满了悲伤与痛苦,我那时,难过极了,只想替你去度过全部的痛苦与难过。” “那时,我以为后宫里的娘娘都不会将宫人们的性命放在眼里,但你不一样,你会为了一个丫鬟的性命而焦急,流泪,你会在意后宫其他人的生死,会事事,为其他人考虑一二。你在这后宫里,与其他人,都不一样……衣儿,可那时你是未国的皇后娘娘,我不敢,不敢与你说这些话,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再往后,我已经听不见了他的声音。 我低声喃喃道,“铭轩,我没想到,你今日会这样……” 从前在锦绣宫里,我感激他多次相助于我,也庆幸与他相识,我把他,当作了在宫里的朋友。 他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事事温和。 可我是皇后,不,我如今,什么也不是了。 但我不能,我与他,终究是没有可能的,尽管他舍身相救,我的心也被深深地感动着,但是,感动,终究不是心动。 这一点,我是明白的,我是懂得的…… 他敬我,我也敬他。 方才的一切实在是太过荒唐…… 我垂着眼眸,面容不复往日的平静,“对不起……” 可我,又该如何…… 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忘记方才的一切,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怎么能不原谅他…… 我轻叹口气,低声道,“铭轩,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他抬起脸,突然直直地望向我,“衣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在想方才那个苍然人……” 那个苍然人…… 我心中瞬间掀起一阵慌乱,急忙应道,“没有。” “衣儿,他是苍然人,你是知道的,那天,他带了……” 我喝道,“不!不要说了!铭轩,我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江逸行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他沉声道,“好。”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重重关上了房门。 那个苍然人,他来此又要干什么? 许之什,你为什么,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师父,你到底,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 许之什他到底,与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苍然人啊,我一直都坚信,你不会欺骗我,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欺骗我。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师父,你骗了我。 那天你分明说与他不识,你分明说不认识那花庄的白衣男子,你分明说,你不知道花庄外为什么会有一名白衣男子在驯马……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师父,他到底与你,有什么样的关系? 许之什为什么会知道花庄在哪?他为什么会认识你,为什么你会那么了解苍然的局势。 你不是未国人吗? 师父,你明明,身处的地方,本是未国境内啊,你怎么会与苍然如此熟悉,怎么会这样…… 我到底,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许之什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他又想做什么? 他口里的那名唤为白华的女子,又是谁? 那名女子,与他是什么关系? 那名女子,是他的什么人? 他此来未国,是为了寻她? 可那女子为什么会在未国?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突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旋即传来了师父的声音,“衣儿,你在里面吗?” 师父,你来了…… 我该怎样去面对你,我愣在原地,望着雕着花的门框,不知该不该向前去开门。 师父又轻轻扣门,轻声问道,“衣儿?你可在里面?” 我在……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明白门外的师父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嗯……” 我缓缓像门的方向走着,痴痴地透过门上的砂纸望向门外。 那是师父的身影啊…… 第九十四章 觅安宁 师父,若我将我心中的疑问全都说出来,你可会一一为我解答? 你会不会告诉我,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香蘋花庄本不是长安城里最安宁的地方吗?如今,为什么会这样…… 心中只觉一阵慌乱,我不知道,不知道门外的师父,到底还有什么是没有告诉我的? 我轻轻地开了门,望见了师父的身影。 他忙进了门,边向里走边说道,“衣儿,怎么半天才来开门,我方才,瞧见江公子醒了,你可知道?” 我轻声应了应,“嗯,我知道。” 他似是感受到了我的变化,想要去倒热茶的手顿了一顿,又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他转过身,望着我问道,“衣儿,你可是心情不好?” 我直直地望向他的眼睛,沉声问道,“师父,我有些话,想要问问你,你可会将它都告知于我?” 师父似是有些惊诧,他轻声道,“衣儿,你这会儿是怎么了?平日里,你不是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吗,今日这是怎么了?你大可告知师父,若是我知道的,一定会全部告诉你。” 我低声问道,“好。那你可还记得春日时,我对你说过,我在香蘋花庄外望见了一位驯马的白衣少年。我那时还在奇怪,香蘋花庄怎么会有其他人?明明从前,是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一个香蘋花庄的。” 师父忽然眉头皱了起来,他沉声道,“衣儿,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低声道,“没什么,师父,你可不可以,将这一切都告诉我。”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香蘋花庄,为什么许之什会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他会与你相识,为什么? 师父轻轻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衣儿,你都知道了……” 我喃喃道,“不,师父,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里,怎么会这样,他与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与你,到底有着关系。 许之什到底,是什么人? 师父垂下脸,低声问道,“谁?” 我直接应道,“许之什。苍然的南嘉王,未国的许将军,师父,你莫不是,要告诉衣儿你不认识他?” 师父愣在了原地,他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旋即沉声道,“南嘉王,我认识他。” 南嘉王……原来你真的认识他。 那个杀害我所有亲人的苍然啊,苍然……他是苍然的南嘉王啊……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与他相识,为什么? 我低声问道,“师父,从前,我问过你,我问你是否与那花庄外的驯马少年相识,你说你不认识,那日,你分明是说你与他不识得。” 师父低声道,“衣儿,从前我是怕你多想才会这样的,衣儿,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今天,是怎么了? 我好像,有些难过。 我低声喃喃道,“师父,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敢想……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若你那日便告知于我,他是苍然人,若你告知于我,我如今又怎会如此…… “衣儿,对不起……是师父没有想到这里。” 我垂着眼眸,兀自问道,“师父,你与他,是怎么认识的,他来这里,还有什么事情,许之什他,为什么要来?” 他轻轻道,“衣儿,我本也是,苍然人。” 我心头一惊,为何从未听师父提起过,他怎么也是苍然人,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在未国的境内吗?他怎么会是苍然人…… 师父继续说道,他的神色又恢复了一如往昔的平静,“衣儿,我知道你一定不敢相信我是苍然人,可是,我确实,是苍然人……衣儿,我不知道该怎样与你说,我以为,在你的心里,关于谁是哪国的人,并不是很看重。我以为,那些的关系,都还没有太了解了。” 师父说的对,他说的没错,谁是哪国的人,对我来说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 可是他是苍然人啊,是血洗了整个长安城的苍然人啊,我要怎么样面对他。 师父……你为什么会是苍然人…… 我一直都以为,你是未国的人。 师父,你的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我低头喃喃道,“可是,可是苍然的人,那天杀了我们未国成千上万将士,长安城的街道上恐怕也都乱成了一团,苍然的人……是未国的敌人啊……” 师父仍是平静地说道,“衣儿,对不起……” 不,师父,对不起不该是你说。 你没有杀人,你谁也没有杀,你不该如此…… 你没有做错,没有…… 我轻声道,“师父,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你也是苍然人,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该去告诉你。” 我嘴里兀自喃喃着,却不知思绪该放往何地。 师父轻声道,“衣儿,他是苍然的南嘉王,他此来未国,是为了寻一个名唤白华的女子,那名女子,是他的心上之人。” 白华……白华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我喃喃道,“师父,谁是白华?” 谁是白华?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我从前从未听其他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她是他的谁? 白华…… 许之什,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子跑到未国来只身犯险,为什么,为什么回来到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为了一个女子这样,却这样对待未国的百姓们,未国的将士们。 那些百姓那些将士,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他们也有亲人,又有人在护着他们啊! 可是为什么,你只会在乎你所在乎的东西呢。 你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别人的性命。 什么时候,能去心疼一下,别人的伤痛。 师父,你明明,身处的地方,本是未国境内啊,你怎么会是苍然人,怎么会这样…… 我到底,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许之什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他又想做什么? 白华,究竟与他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那名女子,与他是什么关系? 她会是是他的什么人? 他此来未国,是为了寻她? 可那女子为什么会在未国?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许之什,你的眼里,是不是只有利用与权益? 我垂着眼眸,不想再望向师父的脸。 心中始终不能接受他是苍然人这一件事实,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苍然人…… 我的师父,他是极其疼爱我的啊。 他是我的避风港湾,是我在家中太过烦闷,平日里最喜欢的地方。 于我而言,这里是我心头最秘密的地方,也是我心里最神圣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却在这个美丽的地方,望见了我最不想望见的他…… 第九十五章 银装素裹 师父轻声道,“白华,是一名苍然女子。” 他见我我默声不语,旋即轻叹口气,“衣儿,你该知道,你与他,终究是不能的。” 我是知道的。 脑海里,只剩下一片混乱,我低声道,“师父,你可不可以,让衣儿一个人静一下,好不好?” 师父担忧地望了望我,良久,他轻声道,“衣儿,若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师父。” 我低声应道,“嗯。” 我还会有什么事? 如今,哪里才会成为我的安宁之处。 我轻轻推开了门,望着门外的一片雪白。 今年的冬日,格外的冷。 我踏在这冰冷的雪花上,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方才的一切。 若我一觉醒来,这些都是梦,该有多好。 我兀自地走着,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地。 哪里景色祥和,哪里没有人,我便往哪里走。 如今,我还有什么可以依靠…… 我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父亲的庇护,没有了哥哥的疼爱,甚至就连师父,也变成了我不再熟悉的人。 而江逸行,我不知道我还能怎样去面对他。 铭轩,你如今,心里会不会也像我这样难过。 我该如何是好? 眼前,是白雪皑皑。 是一片冰凉的景象,我似是已经走出了香蘋花庄。 不,这里已经不是香蘋花庄了,这里甚至都没有一株花。 师父那么爱花,他的香蘋花庄里,怎么能没有花呢。 可我此刻,是来到了哪里? 我转过身,我竟是已经走了这么远? 怎么我已经望不见香蘋花庄了,甚至身后,只剩下一片白雪皑皑。 心里,霎时开始有些害怕。 我该怎样回去?若不回去,我还能去哪?这里,又是哪里? 耳边似乎有清泉滴滴答答的声音,那里有水声。 我循着水声,径直向前走着。 有清泉流动的地方,应该不会太冷。 清水辘轳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心头,似是又漾起一丝希望。 那里应该会有阳光照射,水面才没有结上冰,才会有清水流动的声音。 那边,应该会暖和一些吧。 我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咬着牙,踩在厚重的积雪上。 尽管脚上穿着长靴,走了这么远,脚上如今也是一片冰冷。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片雪白。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我会发生什么…… 在这幽静的雪景里,我茫然无措。 眼前,是银装素裹的大地。 罢了罢了,即是寻不到出路,便在这一片幽静的地方寻一片安宁吧。 有雪花轻轻盈盈地落下,那片雪花洁白无瑕,似是蕴含了整个大地的美妙旋律。 眼前的阵阵白色雪花,如同飘飞的白色蝴蝶一般,给这片静谧的景色增添了几分动人。 也许,这里会是一片安宁之地吧。 终于,我望见了那阵水声的来源之地。 那是一片清澈的湖水,而在水的另一端,是连绵不断的小山。 小山的后面,有起起伏伏的山头冒出。 我望不见后面的山会有多高,我只知道,那望不到头的山,会很远很远。 或许山的尽头已经,出了未国境内,不,如今哪里还有未国,这里,不也是他们苍然的地方了吗。 我的心头有洋溢起一阵凄凉,那片凄凉似是比雪花还要冰凉。 罢了,无法挽回的事情,我再难过,还有什么用呢…… 只是心里,总是忍不住的悲伤。 我缓步走进湖边,才发觉,湖面上似是有阳光照射上。 有阳光在的地方,便是温暖的地方。 我抬头望向天空,却寻不到太阳的一点踪迹。 没有太阳,哪里来的阳光? 天空的颜色,已经与大地的雪白将要融为一体,我此刻所在的地方就宛若仙境一般美妙。 这个地方会是哪里?我从前竟从来不知有这个地方。 我弯下身,想要用手撩动湖面,当手即将要碰到湖面的那一刻,我顿了一下。 我望见湖面里倒映着的自己,唇色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甚至发髻都是轻轻地挽了一下。 是不是,你怎样对生活,生活就会怎样对你。 我之所以那么难过,是不是因为心里未曾想过会有安宁的日子。 我收回将要触碰到湖面上的手,缓缓站起了身。 我的心头,似是又溢起一丝凄凉。 不,我不能一直这样,这样子的我,又与失去魂魄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不该如此的……哥哥叮嘱过我,要我好好地活下去,我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不能这样倾颓地过着日复一日的难过时间。 我不能如此…… “嘿!那边那个人!往这里看!往这里看啊!”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我被下了一跳。 这个地方竟还有人?这样连荒草都不会生长的地方,怎么会有人能呆在这里? 莫非也是与我一样,是在这里迷了路,不知该去哪里吗? 还是,还是这发出声音的人,是个妖怪? 我越想越怕,双手环绕着自己。 我大声问道,“什么人?” 似有寒风顺着我张嘴说话而吹到我的嘴里,我打了个寒噤。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往这里看啊!我在你后面呢!嘿!快转过身呀!” 我细细听去,说话的人似是一个苍老的人,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没有一丝老人该有的样子,他说这话的语气异常地充满活力,不仅如此,还洋溢着古怪的气息。 在这样冷的天,这里又一个人也没有,他一个人待在这里还那么有活力,该不会……该不会是个老妖怪吧…… 我一想到这,心里便一阵发麻。 我不会一个人在这个地方遇到老妖怪了吧……会不会是话本里那种会吃人的老妖怪……还是那种没有形状的虚无缥缈等我妖怪…… 越想心里便越来越害怕,我身后,究竟是什么…… “哎!那个姑娘!你怎么还不往后看,那你要是不往后看!我就要去你眼前啦!姑娘!你到底要不要回头看看老夫啊!” 我默声不语,心里在瑟瑟发抖。 我想要逃走,脚下却像与地面上的雪冻在一起了一样,不能动弹。 我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动不了了…… 后面的怪物,会不会吃了我…… “既然你不回头!老夫就要去你面前啦!姑娘!你就别费力气啦!老夫好不容易撞见一个人!怎么能轻易地放走呢!” 原来我动弹不得,竟然是身后这个怪物搞的鬼。 竟然是这个怪物做的!果然,身后这个一定是个妖怪! 若不是妖怪,他怎么能这样让我动弹不得! 他方才说……他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人…… 他是不是在这里下了许久许久,不,怎么办…… 他会不会吃掉我…… 第九十六章 老妖怪 身后那个怪物,是不是想要吃掉我…… 我心头一阵发麻,倒吸了一口凉气。 忽然,身旁似是有一阵风吹过。 这一定是一阵妖风…… 那个妖怪,方才是不是从我身旁过去了。 这么快,一定是一个妖怪。 不然这么老的人,怎么会可以这么快。 我闭目一瞬,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怎么在这里会遇到妖怪…… 突然,那个妖怪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嘿!” “啊!”我被吓了一跳,眼睛猛地睁开。 咦?怎么没有人? 该不会……是那种没有人形的,那种虚无缥缈的妖怪…… 身前忽地响起一阵厌弃的声音,“你叫什么啊!有什么好叫的!那姑娘,你在看什么!你看什么呢!往下看啊!我在这儿啊!” 我咬着牙,低下眼眸往下望去。 忽然,我心头一惊。 眼前这个人,满头白发,还有着白色的长长的络腮须。 他的面容苍老,似是已到了花甲之年,而他的声音与语气,宛若三岁孩童一样。 而且这语气和说话还很幼稚。 更让我惊讶的,是眼前这个老妖怪,比我还要低。 不仅比我低,还比我低了一整个头。 我惊呼道,“啊!妖怪!” 那白胡子老头翻了个白眼,撅起了嘴,嘴巴不停地絮叨着,“喂!你叫什么妖怪!你怎么说话的!老夫看你这姑娘有鼻子有眼的,长的倒是一副好模样!怎么这样说话!你这女娃娃,怎么能这样说!我怎么就是妖怪了!我咋就是妖怪了!我咋就是了!咋就是了!你说话啊!” 经他这一番絮叨,我脑海里又凌乱了起来。 他说他自己不是妖怪,那他到底是不是妖怪,他是什么?我该不该信他?他会不会把我吃了? 越想,我便越觉得眼前这个白胡子老头儿有问题,望着他的眼神也多了许多的警惕与害怕。 他扬着头,用满脸的高傲回应着我害怕的眼神,“喂!你这女娃娃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用这样的眼神望向我!女娃娃,老夫哪里像妖怪了!倒是你,穿着这么淡的衣裳,若不是老夫眼神好,还真的望不见这里有一个人!” 我身上穿的是怎么了……这是一身白色的衣衫…… 我撅着嘴,一脸不满道,“妖怪,你瞎说什么!” 他仍是絮絮叨叨,“什么妖怪!老夫都说了老夫不是妖怪,你怎么还叫!你若是再叫,你信不信老夫让你永远出不来!你就永远在这站着一动也别想动了吧!哼!” 我直言道,“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伴作妖怪吓人!你还把我困在了这!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你会遭天谴的。” “什么天谴!老夫还怕什么天谴!你这女娃娃怎么把老夫想成这样!老夫只是给你打个招呼,谁知道你会被我吓到!你这女娃娃方才一身白色衣裙,站在那里才把老夫吓了一跳!你还在这里说老夫的不是!女娃娃!你就站在这里吧!” 他说罢便转过身,一蹦一跳地离开。 望着他转过身,我松了一口气。 忽然,我意识到我的脚还不能动弹,忙从哪白胡子老头喊道,“不行!你不能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你回来!我此刻还不能动!你怎么能走呢!” 那白胡子老头听见了我的呼喊声,发出一阵大笑,旋即便转过了身,一蹦一跳地跳到了我的面前。 我喝道,“老妖怪!快放开我!”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我此刻还不能动弹,若没有他的解救,恐怕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那白胡子老头又忽然变了神色,“哼!想要求我放开你,还叫我老妖怪!你怎么回事!难道老头我就没有一点面子的吗?我的说了我不是妖怪!不是妖怪你还叫我妖怪!你是不是想要气死老夫我!” 经他这样一说,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白胡子老头眼神里似是含了无限的哀怨,我垂着眼眸,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忽然张开了嘴,“你来这里是来干什么的,这里连个草都不长,你来这干什么?” 他轻轻皱了一两下眉头,旋即又道,“女娃娃!那你来这干什么来的,老夫是凑巧走到这里了!你呢!这里连个鸟都没有!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来这里作甚!你难道不怕吗?” 我撅着嘴,“我怎么不怕,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也不知道该怎样离开这个地方!若我知道怎样可以回去了,我一点都不想再待在这里!” 我想回香蘋花庄里了,尽管花庄里不如往日那般祥和。但那里,终究还是香蘋花庄,终究还是我曾经呆过的地方,终究是那里好! 那白胡子老头轻嗤道,“谁想和你一起待了!你这女娃娃怎么说话呢!老夫还不想给你在一起待着呢!老夫还想走呢!” 我撅着嘴,不满地道,“那你放开我啊!我的脚此刻还在雪里不能动弹!你怎么还不放开我!” “喂!”那白胡子老头轻轻叫我走近了他,我站在雪里,丝毫不能动弹。 那白胡子老头忽地变了一番神色,他忽地凑近了我,“喂!姑娘,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呢……真可怜!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女孩!哈哈哈!你怎么都不往下看看!你把你的脚踩到这么厚的雪里,你也不拔出来,你难道都感觉不到冰凉的吗!姑娘,你脑子里是不是有些毛病,怎么那么傻!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姑娘!你都不知道往下看看!你还在这怪老夫,你都不知道看看你自己的脚,你若是再晚些低头向下看,恐怕你的脚就变成一尊雕塑了。” 我倒吸一把凉气,原来我方才竟一直深陷在雪里。 我说为什么我的脚会那么的凉,为什么我一直都觉得我动弹不得。 原来我的脚太长时间在雪里站着,几乎都快要被冻成雕塑了。 原来眼前这个白胡子老头并没有什么妖力,我动弹不得都只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 我竟一直以为是他使了什么坏招,才会让我一直都动弹不得,才会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是我误会他了。 这样平白被一个陌生的人骂做妖怪,他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我怎么都没有好好地想想呢,这下子该如何是好。 我试探性地想要把脚从厚重的雪里抽出,却一直还是动弹不得。 我似是要被冻在雪里了。这该怎么办。 我心里一阵慌张,望向前方尽是茫茫的白雪,而身旁却只有这一个白胡子老头在这。我心里就更加不知该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这个时候,若不求他,我恐怕现在就要死在这里了。 第九十七章 无尽 我换了一副恭敬的神色,谦恭道,“前辈,还烦请您,救救我,我的脚要冻僵在这里了。” 那白胡子老头挑了挑他几乎已经泛白且已经极其稀疏的眉毛,他眼眸里闪过一丝喜色,嘴角因上扬周围显得满是皱纹。 白胡子老头站在那笑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哼,方才不是挺能说的吗!还骂老夫我是妖怪,我这一番仙风道骨,那里有妖怪的样子了!” 听罢他这一番话,我不禁噗嗤一笑,哪里会有人夸自己是仙风道骨的。 “嘿!你这女娃娃笑起来多好看,怎么就喜欢一直皱着眉头呢,姑娘家家的,皱眉皱的多了不好,就要笑口常开,才能像老夫一样青春永驻!” “……” 他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心理…… 他见我默声不语,又道,“女娃娃!怎么不说话了!” 我整理了片刻凌乱的思绪,轻声道,“前辈,我在这快要冻僵了,你能不能,先救我出来再说……” 脚下,已经是一片冰冷,那片冰冷的感觉渐渐地蔓延到了我的腿上,似乎整个腿都要动弹不得。 我又谦声道,“前辈,方才还望您念在我年少不懂事的份上,不要怪罪于我,我知道错了,真的。” “好啦好啦,你是姑娘!老夫不与你计较,就且原谅你了,女娃娃,我这就救你出来!” 他话音刚落,便又走近我。他蹲下了身,低头仔细望着我被雪埋下的脚,忽然笑了笑。 那白胡子老头忽地笑道,“哈哈!你这姑娘竟然真的被冻在里面了!这世上竟然会有人被雪冻住了脚不能动弹!老夫今日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我悄悄撇了撇嘴,低声道,“前辈,你就莫要笑我了,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怎么站在这里一小会儿,就冻在里面了。” 还不是因为你方才吓到了我,我才不敢动的,就那一小会竟然就冻在了雪地里,谁知道这雪地竟然这么深,竟然这么冰凉…… “好啦好啦!老夫就不笑你了!老夫要救你了!女娃娃,好生看着!做好准备了没有!” 怎么救个人还那么多话……再不救我我就真的要冻死在这里了……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但此刻毕竟有求于人,说这话毕竟是不好的。 我撅着嘴低声道,“好了好了,早就做好准备了,就等前辈发功了。” 我声音落下时,他突然吼道,“好!老夫要救你了!” 若是再与这白胡子老头待上一会儿,估计我会被他吓疯了…… 忽然,他蹲着身体向后退了两步,他闭着双目,轻轻地挥了挥衣袖,忽地又睁开了眼睛,蹦起了身。 他缓缓呼了一口气,故作肃然道,“好了,你可以出来了。” 好了?? 怎么可能? 他不是就只挥了一挥衣袖,怎么就好了? 他缓缓道,“老夫功力高强,姑娘不必惊慌。抬起脚来,你此刻已经可以出来了。” 我试探性地抬了抬脚,脚竟然真的可以动了。 我将脚从雪地中抽出,呆在了原地。 这么简单就挥一挥衣袖就能救起我,他还在那里站着磨叽了这么半天? 罢了罢了,他毕竟救下了我,我不能怪他! 可是这白胡子老头是怎么做到的,我的脚冻在了雪地里,他竟然这么简单,挥一下手就救了我。 这么厉害,不会真的是妖怪吧。 一想到这,我望向他的眼眸里又多了几分警惕与害怕。 这白胡子老头,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是不是人? 他望见我的眼神,又撅起了嘴,语气里带着些生气,“喂!你这女娃娃又是什么眼神!” 我弱弱地回答道,“没什么……” 你这么厉害,我怎么敢有其他眼神……万一你一会儿再挥一挥衣袖,把我变没有了怎么办……这草木都不生长的地方,谁能来救我……我还是安生一些为好……还是不招惹他了…… 我掩下心中的五味杂陈,恭恭敬敬行礼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前辈之恩念衣永生难忘。” 白胡子老头似是忽然又提起了兴致,“念衣?你这女娃娃叫念衣呀,让老夫猜猜是什么念衣,是赵念衣?” 我心中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怎么会有人这样无聊……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对。 “那是李念衣?” 我又摇了摇头。 “那是王念衣?” 我又摇了摇头。 他又不停地嘟囔道,“沈念衣?何念衣?马念衣?方念衣?余念衣?孙念衣?” ……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他一直的嘟囔,打断他的话,“前辈,我叫顾念衣!” 他拧了拧眉头,撅着嘴不高兴地吼道,“啊!谁让你说出来的!我马上就猜到了!我下一个,就要说顾念衣了!你干嘛突然打断我!” 我有一些委屈,但仍是恭恭敬敬道,“前辈,我错了,我不该打断你。” 他双手掐着腰,用指责的语气跟我说道,“你就是错了,你这姑娘干嘛要打断我!那不打断我我马上就猜出来了,就这一点姓氏老夫还能猜不出来吗!老夫怎么会猜不出来!” 我脑海里一片凌乱,嘴里喃喃道,“我错了……我是错了……” 白胡子老头仍是不依不饶,“你就是错了!” 我忍不住打断他道,“前辈!” 他吼道,“干嘛!” 我弱弱道,“前辈,你消消气,天色渐晚,前辈早些回去吧。” 白胡子老头道,“回去?回哪里?你这姑娘还叫我回去!你自己不还站在这里的吗!” 我环顾四周,望见的只有白雪茫茫,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他忽然得意道,“那是肯定的!你肯定不知道怎么回去!这个地方地形这样奇怪,你又是个弱女子,怎么可能知道怎样回去。” 怎么这话里行间里还看不起女子了,罢了罢了,或许他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我恭敬问道,“前辈,你可知道怎样离开这个地方?” 白胡子老头摆了摆手,一脸不在意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还说我……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望向远处连绵不绝的山。 他撅了撅嘴,似是还有些得意道,“老夫都在这片地方困了好几天了!还好这地方偶尔还有些太阳,不然就算老夫功力高强,也抵不住这么冷的天。” 我默声不语,静静地望向远处的山。 他又凑近我,“喂!女娃娃!你别不说话啊!反正现在我们也不能离开了!你还不如陪老夫说说话,解解闷,老夫这几天一个人影都没见到,都快闷死了!女娃娃,你说说话呀!” 眼前,只有无尽的白雪。 第九十八章 仙境 “前辈,你当真不知该怎样离开吗?若在这个地方一直待着,白天倒是好说,会有光照。可若是到了晚上,这样的天一定会冻死人的!” 他撅起了嘴,委屈道,“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呀,我能怎么办呢,我真的找不到方法离开啊。” 我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白胡子老头笑道,“喂!小衣衣,小念念,你不要不说话呀,你陪老夫我说说话呗!” 小衣衣……他是怎么叫出口的…… 我低声道,“前辈,唤我念衣便好。” “好的念衣衣,你干嘛要皱着眉头,你怎么又不笑了,你刚才笑得多好看啊!” 都离不开这片望不尽的雪地里了,我还怎么能笑得出来……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前辈,我想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你想要去哪?你要回家吗?你家住哪里?” 家…… “我没有家。” 我哪里还有家。 他疑惑道,“没有家?怎么会没有家呢?你若是没有家,你是怎么出生的,你若是没有家,怎么长这么大的!” 若没有了家,我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可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眼角,氤氲出了泪水。 我静静地站在雪地里,思绪又飘向了远方。 曾经,我是有家的,我的家很温暖,有哥哥与父亲疼爱我。 只是那时的我太不懂事,总是贪恋人家繁华,总是想尽办法也要离开家,为什么……我为什么那时那么不懂事…… 他睁大了眼睛,语气里含了些许担忧,“女娃娃,小念念,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老夫啊,老夫最受不了姑娘哭了,你不要哭啊!” 忽然,眼角的泪水一涌而出,我抽泣道,“你不要管我,你离我远些……” 他一瞬间手足无措,“这是怎么了呀!你别哭啊!好了好了,老夫错了,老夫方才说话语气不好,老夫太凶了,是老夫的错,女娃娃,你不要哭,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我哭的更厉害了些,“你不要管我!” “你别哭了别哭了,老夫带你去一个地方,老夫保证,保证你去了之后就再也不想回家了!好不好!” 这茫茫的雪地里,会有什么地方…… 这白胡子老头又要干什么?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跟他走了,恐怕永远都回不去了。 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性命之忧,我才不要跟他走…… 他装作没有看见我方才的摇头,兀自说道,“女娃娃,你不说话就代表答应了,老夫带你去,你准备好了没!” 我还要准备什么,你做好的决定就算我不想去能有什么办法改变…… 真当我还在心里怨他时,他忽然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走喽!” 忽然间,我身边似是刮起来了一阵大风,一瞬间便把我卷进了一片风里。 我被吓的不敢再睁开眼睛,紧紧地闭上了嘴,怕有狂风吹进我的嘴里。 忽然周围的风声停了,白胡子老头声音里满是雀跃,“好了好了!快睁开眼看看!你把眼睛闭的这么紧干嘛!” 眼角的泪水都被方才的狂风吹干了,我缓缓睁开了眼。 啊! 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敢相信地闭上了眼,掐了一下自己后又睁开了眼。 天啊,这个地方也太美了吧。 这竟然真的不是梦。 眼前,是一片桃花林。 仲冬时节,怎会有如此景色? 不同于春日桃花的幽静清香,这里的香气虽也是芳香四溢,却凝聚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力量,仿佛再往里走进一步,整个身体里都会盈满这股清香。 这股清香,似乎要将我所有的烦恼全部冲淡,留下的,是心间的一片清澈与雀跃的心情。 若将此地说成是清净之地,它偏偏有有着几分风尘之色。 风尘里,似是含了些醉人的酒香。 我细细望去,那一株株桃花树下,都散落着些用白玉瓷瓶灌满的桃花酒。 那一定是刚刚酿好的桃花酒,清香四溢,醉人心脾。 似乎有一股力量暗暗地牵动着我前行,我迈着轻盈的步伐向前走着。 那里,竟然还放置了一个白玉瓷桌,那桌子竟通体用白色的玉制成,明亮的光照在无暇的玉上,似乎给整个景色又添了几分清丽之色。 我细细望去,那白玉桌上,竟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果子,果子旁边,还有各种糕点。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仙境了吗?这白胡子老头原来不是妖怪,他一定是神仙。 若不是神仙,他一定做不到瞬间就把我带到了这里,也不会有这么美的景色。 我回头望去,后面竟一个人也没有。 那白胡子老头呢? 我四处张望着寻找他在哪,突然望见那桌子前有一个白花花的身影。 他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罢了罢了,既然他是仙人,与常人有些不一样也正常。 我跑到了那白玉桌前,这一走近,才发觉这桌子竟然这么大,通体竟然都是纯净的白玉,一点瑕疵都没有。 而且这桌子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果子与糕点。 我看的眼花缭乱,连忙像白胡子老头那样盘着腿做了下去。 那白玉桌上,摆满了荔枝、桃子、李子、山莓、杏子、野葡萄、猕猴桃、海棠果、杨梅、桑葚、木瓜、山楂、酸枣、柑橘、枇杷、梨子、山莓…… 怎么可能…… 这些水果怎么会一起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揉了揉眼睛,再细细望去,仍然是望不尽的果子。 怎么会…… 果然是仙人…… 白胡子老头将手里刚刚啃完的桃核扔了出去,嘴里一边嚼着桃一边道,“女娃娃!还愣着做什么!我就说了,只要你来到这里,你就一定不会再想回家了!是不是!” 我痴痴应道,“是……” “老夫就没有家,老夫从来都不想要回家,回家做什么,家哪有什么好玩的,不光我不回家,我的徒弟们也不回家,那几个逆子,真是要气死我了!” 我剥开一个荔枝,将通体通明的果肉喂道嘴里,咽下去之后问道,“前辈,你没有家那你是怎么出生的?” 白胡子老头扬眉道,“出生?老夫不需要出生,老夫是集日月之精华,万物之灵气而成,像我这般的仙风道骨,当然是天造而成!” 果然,这白胡子老头果然是神仙! 我倒吸一口气,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躬身行礼道,“念衣有眼无珠,竟未识得仙人英姿,是念衣的罪过,还望仙人莫要怪罪!” 白胡子老头愣了愣,忽地傻傻笑了起来,“无妨无妨,即是仙人,又怎会与你计较。” 我刚欲坐下身,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如黄莺般的声音。 “呸!你这老头!怎地如此不要脸!还敢妄称自己是仙人!” 第九十九章 清华 那声音宛若空谷幽兰,似水似歌般地轻柔。这声音响起的第一刻,便带我走进了一片宛若山间清泉滴滴答答作响的地方。细细听去,又如同黄莺鸣啼般耐人寻味。 只这一句话,我脑海里便映出了她俊俏的身姿。 这位姑娘,一定很美。 我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先是一阵薄雾轻渺,当雾气渐渐散去,有阵阵粉蝶鱼贯而来。那粉蝶宛若空谷精灵一般,在片片桃花上回旋着。 粉蝶渐渐散到桃花林里,她携着花香款款而来。 这是一位身着淡粉色纱裙的女子,那纱裙宛若林中飘渺的芳香,似是聚集了这十里桃林里所有的灵气。 眼前的女子万千青丝垂至腰间,精致的粉色桃花发钗将她的发髻轻轻挽了起来。 远远望去,只觉仙气飘渺。 果然,这里真的是一片仙人之地。 待她款款走近,我才看清她的容貌。 她的肤色在粉色薄纱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娇俏可人,她的肩宛若削成,纤细的腰如同一束娟帛。 在柔情绰态之间,又不乏俊丽之色。 她的眸光闪动着,似是蕴含了世间万物。 不,再细细望去,她的眼里似是有无数星光闪动,顾盼间让人痴迷。 她身上未戴金翠首饰,只在胸口挂了一块雕刻成叶子形状的白玉,白玉隐隐覆在粉色薄纱上,透着明耀多彩的光。 她的美丽不掺杂任何凡尘之色,似是温润,似是娇俏,似是魅惑,又似是清丽可人。 这是我一生里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只那一眼,连我都会为之心动。 白胡子老头见她缓缓走近,撅着嘴故作生气道,“你说什么呢!小王八蛋!” 那女子也不认输,对着他骂道,“你说什么!老王八蛋!” 若非我亲耳听见,我绝对不会相信这些话是从这样美丽的女子嘴里说出的。 白胡子老头气咻咻道,“你要气死为师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徒弟!” 那女子撅着道,“哼!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你这般说我便是在说你自己!” 白胡子老头指着她骂道,“你你你!大逆不道!” 那女子气势也一点没有弱下去,“你你你!也大逆不道!” 白胡子老头瞪了瞪眼,见说不过她,便嘟起了嘴,宛若孩童一般。 “臭老头!又从哪里偷来这么多好吃的!” 那女子弯下身,不理会他,兀自拿起了一粒酸枣,一口吃了下去。 酸枣,明明那么酸……她还一口吃了下去…… 只见那酸枣刚入嘴被她嚼了两口,她便立即吐了出来,两双好看的眼睛拧成了一团,嘴也撇的看不出了形状。 她嘴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好酸啊……” 白胡子老头掩着嘴偷偷笑着,嘴里嘀咕着,“就该酸死你……” 那女子的面部缓缓舒展开来,她忽地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嘴角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她乖巧道,“师父,给你吃。” 白胡子老头手里刚刚拿起的荔枝被惊的丢了下去,他两只眼睛挣得大大的,似是极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见那女子忽地变了神色,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嘴角弧度渐渐上扬。 她忽地将手中的酸枣丢出,一下子扔到了白胡子老头的嘴里。 白胡子老头又被吓了一跳,他在那一瞬间吓得忙合住了嘴,只是那酸枣已经进入了他的嘴里。 随着他合嘴的动作,酸枣被他咬成了两半,他愣了愣,旋即将整个酸枣都嚼进嘴里。 白胡子老头的眼珠转了转,待他全部将酸枣嚼入口里后,从他的嘴里猛地吐出了一粒枣核,直直地吐向了那女子。 那女子灵敏地转过身,避开了那粒核。 她俏丽地转过身,一脸俏笑道,“哼!区区一个核还想打到本姑娘身上,门都没有!” 白胡子老头嘴角一抽,不屑道,“哼,为师这是爱护你,故意避开了你,你这丫头懂什么!” “臭老头!你就是技艺不精,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故意的!你瞅瞅你,整天只知道吃,什么事也不干,出了吃果子就是吃肉,闲着没事了就去外面随便走走,没走几步就又不走了。你看看你身上的肥膘,吃那么胖怎么可能还能扔准。” 我听着她的声音缓缓望向那白胡子,第一眼见他时还未觉得他胖,怎么这样一看他肚子上似是真的有好几圈肉。 白胡子老头感受到我的打量,叱道,“喂!女娃娃,你看什么!老夫哪里有肥膘了,老夫这是身强力壮,这是雄健!” “呸!还有脸说自己身强力壮,你这明明是胖!还凶人家姑娘!”那女子走向我,俏声道,“好姐姐!不要理会这臭老头,我见姐姐生的美丽,想必一定也会跳桃花赋,对不对?” 她凑过我,娇俏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着,我的唇角也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这姑娘一走近,我便感觉周围全都是一片清淡的桃花香。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 我是在哪里闻过这味道? 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盘腿做到了我身边,她晃了晃我的胳膊,俏声问道,“好姐姐!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也会跳桃花赋?” “啊?什么?” 我的思绪忽地被她拉回,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疑惑道,“什么桃花赋?” 什么是桃花赋? 她歪着头,“好看姐姐,你不知道什么是桃花赋吗?你一定知道的,你那么好看,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一定知道的,你相貌那么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了,你一定会桃花赋的,对不对?” 我是真的不会…… 白胡子老头忽地笑道,“喂!死丫头,你这一生才见过多少女子!你就说那女娃娃是最好看的,真是见识短浅也不怕被人笑话!” 她这一生未见过多少女子?怎么会呢,我望着她的年纪也与我相差无二。 那女子微微怒叱道,“臭老头!我说是最好看就是最好看!我就算以后遇到再多女子,也一定没有眼前这位好姐姐好看!” 她转脸娇笑道,“好姐姐,你最好看了,不要听臭老头的,你就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你一定会桃花赋的对不对?” 到底什么是桃花赋?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事桃花赋……” 她又晃了晃我的胳膊,俏声道,“不会的!你一定会,好看姐姐,你最好看了,你会的,我跳给你看,好不好?你看了就一定可以想起来了,一定可以的!” 第一百章 乐事 我点了点头,轻轻笑道,“好。” 她灵巧地站起了身,脸上挂着笑容,一蹦一跳地走到一株桃花树下。 她轻轻地凑到一株桃花前,似是要摘下桃花赋那片桃花,却忽然又收回了手。 她忽然嫣然一笑,那抹笑容里似是绽放出一阵清丽的芳华。 那一瞬间,似有阵阵花瓣缓缓而落。 有花瓣随着她俊美的身姿一同舞动着,她的身姿俏丽,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那一瞬间,她的粉色薄纱上似是蕴含了世间最美丽的色彩。 那一瞬间,似是有黄鹂在为她伴乐,有粉蝶在为她伴舞。 我只觉得,这是我一生里见过最美的一支舞。 原来桃花赋竟是一支舞,是一支这样美的舞。 她忽地停了下来,一时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笑着凑到我跟前,“好看姐姐!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你一定想起来了对不对!” 想起来什么? 我疑惑应道,“啊?什么?想起来什么?” 那女子眼里一阵茫然,忽地垂下了眼眸,低声道,“你还没想起来没?怎么会呢?你该想起来了啊。” 我摇了摇头,“没有,姑娘,我真的不知道桃花赋是什么。” 她的眼眸里忽地充满了失落的感觉,她撅起来了嘴角,似有些委屈道,“怎么会呢,姐姐这么好看,怎么会不知道桃花赋是什么呢?” 望着她这般神情,我心中竟忽然有些不忍,似是开始想怪自己为什么不会桃花赋,为什么不知道什么是桃花赋。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姑娘……让你失望了……” 她撅着嘴,望着我道,“是啊,我好失望啊,好看姐姐,我方才以为你一定会桃花赋呢,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姐姐了。” 听到她这句话,我心中不知道该是喜还是应该怎样。 毕竟自己觉得很美的女子再夸自己,心中还是会有些开心的吧。 那白胡子老头忽地打断了我的思绪,“死丫头!你以为任一个女子都会这桃花赋啊!为师看这女娃娃天资愚钝,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桃花赋的样子,而且,方才她第一眼见到我时,竟然叫我老妖怪!这个有眼无珠的女娃娃,要气死老夫了!” 心中本是开心的,一听到白胡子老头这样说,我心里就忽然冒出了一团怒火。 方才不是已经给你道过歉了吗!怎么还在这怪我!为什么要这样记仇!我都说过了是我没有认出来! 还未等我开口,那女子便开口朝白胡子骂道,“死老头!你说什么呢!你才是天资愚钝!你怎么能这样说好看姐姐!再说了!你本来本就是妖怪吗,你这个老妖怪!” 我在一旁补了一句,“就是!明明就是老妖怪!” 随后我与那女子不约而同地一起朝白胡子扮了一个鬼脸,旋即,我与她都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好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若是可以一直这样开心下去,该有多好。 白胡子老头掐着腰,牙齿咯咯作响,“你们这两个女娃娃什么时候串通在一个战线里的!不孝徒弟,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背叛了为师!气死我了!” “气死你!哦不!好看姐姐,妖怪是不是死不了啊?” 她扭着脸俏皮地问我,我笑道,“对呀!妖怪是死不了的,也就是说,这个老妖怪,他是死不了的!” 白胡子老头愣在了那里,嘴里喃喃道,“妖怪是不会死的吗?那我不妨去当个妖怪,还能长命百岁?” 我与她再次不约而同地噗嗤一笑,相互望着对方。 白胡子老头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没有力气再与我们争辩,“不对!死丫头!为师不与你们这两个小女娃娃计较,为师要继续吃桃了。” 他忽地笑吟吟道,“对了,死丫头,方才的枣,甜的。” 那枣不是酸枣? 我身旁的女子撅了撅嘴,不屑道,“呸!明明是酸枣!怎么没有酸到你!” 白胡子老头边拿起一个桃边喃喃道,“哼!老夫受苍天庇佑!怎么可能会吃到酸枣,老夫日后吃到的枣,也一定全都是甜甜的。毕竟老夫,这一生里做了太多善事,还不求回报,老夫是有上苍庇佑的人。” 她撅起了嘴,“呸!你这老妖怪,上天不想灭掉你就算了,怎么会庇佑你!” 白胡子老头咬了一口桃,满脸享受地慢慢嚼着,他轻声道,“老夫这一生啊,先是养你长大,教你武艺。想想从前,老夫那天天的辛酸啊,为了养你长大,真的是操碎了心。不说从前,且就说说现在,就说方才,老夫费尽功力救下了你,谁知你这女娃娃如此没心没肺,竟然恩将仇报,反过来辱骂老夫。好在老夫心地善良,不与你们计较,罢了罢了,唯有上天,知道我的苦涩……” 什么费尽功力……明明他就只是挥了一挥衣袖…… 就轻轻地挥了一下,费尽了他的功力? 我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辜地与身旁这女子对视了一眼。 我与她一起叹了口气,“哎。” 她忽然撅起来了嘴,一脸委屈道,“真可怜,我们好可怜。好看姐姐,你说是不是……” 我轻轻点了点头,也委屈道,“是啊,我们好可怜……” 那老头一脸疑惑,“什么?你们可怜什么了?” “我可怜死了,我才多大啊,我就要每天照顾你这样的傻老头,生怕你哪天把自己给弄丢了。你怎么就没有记住我的苦,我的累呢,本来应该是一个该好好享乐的年纪,偏偏要去照顾你,我怎么不可怜了……” 她说罢便做出来了要抹泪的动作,我忍着笑,低声道,“我也可怜,我只是一个迷路的女子,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怎么就偏偏遇上了你这个老妖怪,若不是遇到了你,或许我此刻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若不是那时听见你的声音害怕不敢动,我又怎么会冻在雪里,还不是因为你,到头来,你还有责怪于我。我遭受的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吗?” 我与她抱在一起,低声哭着。 白胡子老头愣在了那里,忽地晃了晃头,说道,“什么啊!我怎么了!我怎么就要你养了!还有你!若不是老夫,你此刻是不是还在那里冻着呢!你怎么还能在这里怪老夫!老夫那么辛苦救你出来,你竟然还说是因为老夫你才冻在那里的!你们两个女娃娃还有没有良心了,老夫容易吗,老夫每天过成这样,容易吗?” 忽地有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每天吃吃喝喝,怎么不容易了?” 我循声望去,望见一个身着白衣,面容精致的少年。 第一百零一章 白衣 “哥哥!” 她忽然跳起了身,笑盈盈地奔向了那位少年。 我细细望去,那少年身着白色衣衫,面容与这女子有七分相似。 甚至二人的神情上,也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少年的身上,充满了一种俊逸而又温润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哥哥曾经在我身边的感觉。 白胡子老头丢掉手里已经啃完的桃核,语气里含了一丝喜悦,却转眼间掩盖了过去,“老白今日怎么也知道回来了?真是稀奇的事。” 那粉衣女子闻言一脸不悦,转身吼道,“喂!你凭什么叫我哥哥老白!” 白胡子老头又道,“为师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小丫头片子怎么那么多话!” 他转了转眼珠,忽然笑了起来,“小白,小白白~” 小白面色不悦,转脸委屈地向那位少年道,“哥哥,你看他,怎么这样讨厌。” 老白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声道,“阿华,莫要这样说师父,哥哥是怎样给你说的,日后一定要尊敬师父。况且,师父他老人家老了,就莫要与他计较。” 粉衣女子脸上的不悦与委屈尽然全失,她娇俏一笑,“哥哥说什么都对!” 白衣男子又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温声道,“阿华今日可有努力练功?” 阿华撇了撇嘴,撒娇道,“哥哥,我有努力的,但我就是有好多学不会啊,好累啊,我不想学了。” 白衣男子温和笑了笑,轻声道,“好,累了就要好好歇息,那今日就先不练了。” 阿华的脸上挂上了开心的笑容,“好!” 哥哥…… 从前,你在我身边时,也是这样的…… 你的声音温和,“衣儿,今日可将书读完了?” “没呢,哥哥,衣儿想吃城西的冰糖葫芦了!” “好。” 那时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便将城西所有的冰糖葫芦都带到了我的眼前。 哥哥……我好想你…… 哥哥……衣儿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喂!女娃娃,你这是怎么了?” 啊?我这是怎么了? 白胡子老头此刻竟已在我面前,我忽然望见他,吓了一大跳。 我有些惊吓道,“你干什么?” 白胡子老头的神情有些疑惑,他轻声问道,“你怎么突然流泪了?好好的,哭什么?” 我哭了?我竟然没有一点感觉得到…… 我抬手轻轻触碰眼角,眼角此刻竟是一片湿润。 我以为我想起哥哥,脸上会挂着笑容。 可是我终究,终究是难过。 哥哥,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真的好想你…… 我静静道,“我没有哭。” 白胡子老头撅起了嘴,“女娃娃,你怎么还说谎!你这明明就是哭了!你眼角明明都是泪水!” 我轻声道,“我没有……” 阿华跑了过来,双手环绕住我,似是要保护我的样子,“臭老头!你干嘛这样说好看姐姐,好看姐姐哭没哭,关你什么事!你干嘛那么凶!” 白胡子老头一脸迷茫,“我没有啊……我这是在关心这女娃娃啊,我没有凶啊,我凶了吗?老白,我凶了吗?” 白衣男子温和一笑,“阿华,方才才与你说过,莫要这样与师父说话,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师父莫要与阿华计较,她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师父莫要怪阿华才是。” 阿华悄悄撇了撇嘴,她声音里似是还有些委屈,“哥哥,好吧,我错了,师父,我不该这样与你说话,是我的错。” 白胡子老头捋了捋白胡子,“知道错就好,为师也不会与你计较,老白,你一定要好好管管你这妹妹,这样不听话,出去了不知道会闯多少祸端。” 白衣男子谦恭道,“好,我知道了,我定会好好教诲阿华的。” 他望向我,疑惑问道,“这位姑娘是?” 阿华俏声道,“哥哥!这是个好看姐姐!你看,漂亮姐姐是不是很好看!” 白衣少年温和一笑,轻声问道,“是,阿华说好看便是好看,这位姑娘怎会来到这里?” 阿华撅起了嘴,瞪了白胡子老头一眼,“还不是这臭老头!他把好看姐姐给拐到这里来了!” 白胡子老头也瞪向阿华,大声吼道,“什么拐!我哪有拐她了,明明老夫是看这姑娘心情不好,才想着带她来这里逛逛,让她开心开心。” 阿华也不甘示弱,“你吼什么吼,臭老头!就是你拐的!” “我没有!”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轻声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阿华,你方才怎么说的。师父,你也莫要与阿华计较。” 我望见他,心里便想起了哥哥。 我甚至好羡慕阿华,她有这样宠爱他的哥哥在她身边,还有这样安详的生活。 从前,这些我也是有的。 我曾经也拥有这些,只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家破人亡,所有的亲人,都已经离开了我。 如今的我,什么也没有了。 他如哥哥般身姿俊逸,如哥哥般温和,若哥哥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该有多好。 阿华探着头,温声问道,“好看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我低声喃喃道,“在想我的哥哥……” 阿华娇声道,“好看姐姐!你也有哥哥啊!” 我望着她清澈的眼眸,忍着心中的哀痛低声道,“有啊,我也有一个长的很好看很好看的哥哥。” 阿华睁大了眼睛问我,“那你的哥哥去哪里了?他有与你一起来吗?” 我垂下眼眸,“没有。他没有与我一起来,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哥哥了。” 阿华疑惑问道,“为什么?那他是去了哪里?你为什么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因为我的哥哥……他死了…… 所以,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哥哥了…… 白衣男子低声道,“阿华,不要再问了。” 阿华疑惑地转过头,“哥哥,怎么了?” 她是个纯真无邪的女子,她应该一直活在哥哥的宠爱里。 而我,注定要一个人走过以后的日子。 白衣男子清然一笑,他轻声道,“阿华,为这位姑娘斟杯桃花酒吧。” 阿华虽是疑惑,却也没有再问,她轻声应了应,“好。” 白衣男子盘腿而坐,温声道,“阿华,给我也斟一杯。” 阿华轻轻拿起了瓷玉瓶,再将那通体白玉的酒杯放到了我与白衣男子面前。 那瓷玉瓶上有桃花的样子,似是不加雕琢一般,那桃花与玉瓶几乎浑然天成。 精致而又透漏着雅致,那白玉杯宛若桃花的一瓣瓣花片一样,当阿华轻轻抬手倒酒时,那白玉杯里添满了泛着微微桃红的桃花酒,宛若花瓣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阿华斟满了我面前的那杯酒,俏声道,“好看姐姐,给你。” 我笑了笑,轻声道,“这杯子竟这样好看。” 第一百零二章 花酿 阿华笑盈盈道,“好看杯子才能配得上好看姐姐!好看姐姐!快尝尝,这酒可比这白玉杯子好多了!” 白衣男子清笑一声,“阿华,我的酒,何时能倒上?” 阿华娇俏道,“这就来了。” 我将酒送到唇边,桃花酒的清香渐渐充斥了我整个呼吸。 这香气里没有一丝酒的味道,只有桃花的甘甜。 这甘甜似是有一种可以甜到人心底的力量,似乎闻到这桃花酒的清香,我心里的悲伤,也减少了一分。 我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当酒入口的那一刻,舌尖似是触碰到一丝软儒的感觉,转瞬间,又变成了甘甜的味道。 似是那一小口的酒,我的全身血液都温热了起来,那种温热,似是春天来到的感觉。 转瞬间,心间又漾起一丝温暖,那种温暖,似是我初次遇见许之什时的感觉,似是那时我望见,那俊逸的白衣少年在香蘋花庄旁驯马的场景。 这酒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味道? 是回忆里,所有美好的味道。 阿华睁大了她的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我,“好看姐姐,这酒好喝吗?” 我轻轻笑了笑,掩下心中的感触,温声应道,“好喝。” 回忆里的味道,是我最想念的感觉。 阿华又凑过头,望向那白衣少年,俏声问道,“哥哥,你觉得呢?” 白衣少年轻轻品了一口桃花酒,温声应道,“今日的桃花酒味道甘甜,少了些酒的烈感,倒是别有一番风味,阿华,这瓶桃花酒,可是你酿的?” 阿华脸上满是喜色,她笑盈盈道,“还是哥哥懂酒!这一瓶正是阿华酿的!哥哥,你可喜欢?” 白衣少年清然一笑,温和应道,“自是喜欢了,阿华亲手酿的,哥哥怎么会不喜欢呢。” 白胡子老头撅嘴道,“什么味道甘甜,分明是酿的时候偷了懒,少酿了些时候罢了。” 阿华面上浮现出一丝不悦,委屈地望了望白衣少年,又生气地望着白胡子老头道,“我没有偷懒,我很用心的酿了!这瓶酒我酿了好些时候呢!” 白胡子老头笑了笑,“什么好些时候,明明中途的时候你好些次都想偷偷喝掉它!别以为为师不知道。” 阿华掩着胸口的怒气,撅着嘴道,“我不是没有喝吗!我那是想看看着壶酒是不是快要酿好了!哪里是要偷喝了!” 白胡子老头翻了个白眼,无奈道,“那便是你这臭丫头太傻了,你埋到树下的第一天晚上,你就悄悄地溜到了那树旁,把那酒偷偷挖了出来,你可莫要说是你想要看看那酒是不是被人偷跑了!” 阿华撅着嘴,“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把我的酒给偷跑!完辛辛苦苦酿的酒,万一被人偷跑了,我不就是亏大了!” 白衣少年闻言偷偷笑了笑,轻声道,“阿华,这酿个酒怎么就辛苦了?” 阿华撅着嘴,委屈道,“哥哥,你都不知道,酿酒好麻烦的,要等那么长时间,我每次都是挖出来又埋进去,酿的好累!” 白衣少年轻声问道,“那你为何不让它静静地埋在里面,为何非要那么快地将它挖出?” 阿华娇笑道,“哥哥,我的桃花壶一个人在地下埋着,它肯定该很孤独了,我自然要时常去陪陪它了!” 白衣少年轻轻笑了笑,“是你一个人在林子里闲着无聊,想找些事情做吧,那你为何不用个别的壶?为何一定要用你最喜爱的这个桃花壶?” “哥哥,我一个人在林子里,可要无聊死了!你与师兄都出去了,哥哥……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啊,师兄呢?师兄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阿华眼睛里似是发出了痴痴的光,她痴痴道,“我还要让师兄品品我酿的桃花酒呢,给师兄喝的酒,自然是要用完最喜爱的桃花壶啦!而且,我要将这壶,带到我与师兄的洞房花烛夜里,再与他,一醉春宵!” 白衣少年闻言咳出了声,“咳!阿华,你怎么这样说话,什么一醉春宵!这不该是你嘴里说出的话,你且记住,日后莫要说此话了!” 阿华撅起了嘴,“哥哥,不就是一醉春宵嘛,又没有什么!哥哥,师兄他可在路上同你说过,他何时要来迎娶我?” 白胡子老头笑出了声,他拍着腿,笑个不停。 阿华怒道,“臭老头!你笑什么!” 白胡子老头憋着笑,“就你这样子,还指望你师兄娶你?做白日梦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整个上下哪有一点女孩子家家的样子,你师兄怎么可能会愿意娶你?” 阿华眼角似是急得要哭了出来,“师兄他说他喜欢我,师兄不会不愿意娶我的,我就要嫁给师兄,我就要!” 白衣少年突然正襟危坐,肃然道,“阿华……你莫要胡闹。” 阿华撅着嘴,委屈道,“哥哥……” 她的神情里,充满了她对她那个师兄的喜欢。 这般天真无邪的可爱女子,世间哪个男子会不喜欢? 若我变成了男子,定想将这样美好的女子娶回家。 她的师兄怎么会对她不动心? 白衣少年轻轻叹了口气,“阿华,他心怀天下,你应该是明白的。” 阿华垂下了眼眸,低声喃喃道,“哥哥,我明白,我是明白的……只是,阿华愿意同师兄一起浪迹天涯,他若有去追逐他的天下,我便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管是去哪里,我都愿意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无论风雨也不分离。” 白衣少年轻声道,“阿华,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外面没有十里桃林可以庇佑你,没有哥哥与师父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就算是你遇到了危险,我也不能及时出现去救你。阿华,这种无助的感觉,哥哥不想这样……” 阿华似是有些严肃道,“哥哥,我不怕的。怎么会有人可以伤害我,我们是不会受到伤害的。而且,我可以一个人保护自己啊,我是可以的。” 白衣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你不可以,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太危险了,你没有办法保护好自己的。” 阿华语气坚定,“我不管,若他要做闲云野鹤,那我便陪着他在山林里煮茶浣花。师兄他会保护好我的,我相信师兄,他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有清风拂过白衣少年耳旁的碎发,无奈道,“阿华,真是拿你没办法。” 白胡子老头嗤笑道,“什么相信不相信的!你师兄的武艺高强,他在外面的世界里,肯定是出不了什么事。但是你,你若是跟着他,想必一定会拖累你的师兄,你自己心里,怎么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呢。” 第一百零三章 迷离 阿华面露伤心,“臭老头!你怎么这样说我!我怎么可能会拖累师兄。我可以给他酿酒,我也可以去学做饭,我还可以给他洗衣服,我什么都可以为他做!我才不会拖累他!” 白胡子老头偷偷笑道,“怎么不会拖累了!臭丫头,你能不能有些自知之明!像你师兄那样天资聪颖的人,怎么可能会娶你怎样脑袋瓜都不灵活的女子!” 阿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面上浮现出低落的感觉,“我哪里脑袋瓜不灵光了……” 白衣男子温声笑道,“阿华,师父在说笑,你莫要当真。” 阿华抬起脸,委屈问道,“哥哥,师兄怎么还未回来啊?” 白衣男子似是有些忧心道,“阿华,他去苍然境内了,这次未国与苍然大战,苍然内部也出了极其大的问题。” 阿华撅着嘴,不满道,“那师兄为什么要去苍然呢,明明苍然现在正乱着呢,为什么呀。” 白衣男子轻轻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道,“阿华,莫要担忧,他本就聪颖,此去苍然,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阿华兀自摇着头,咬着嘴唇道,“哥哥……我怎么能不担忧呢,师兄此刻是一个人在那里啊!他一个人在那么乱的苍然,师兄万一遇到了危险,该怎么办呢?” 白衣男子安抚道,“不会的,他本就心系天下,此去苍然,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无论结果如何,无论怎么样,都是他自己选择的,阿华,你莫要担忧,他会有自己的分寸,你便在十里桃林里,静静地等着他回来便是了。” 阿华垂下了眼眸,低声喃喃道,“不,哥哥,我想去苍然,我想去找他,我要去找师兄,我可以帮他什么的,一定可以的。” 苍然……那里有一位白衣少年,曾是我的心之所向。 只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少年手里拿起了刀刃,那少年拿刀刺向了我。 那少年是苍然的南嘉王,在我的心间,那个少年自溅起的绿萍而来,踏着遍地的鲜血而去。 那片鲜血里,有着丞相府流出的鲜血。 有千千万万未国百姓,千千万万未国兵马,有我的父亲,我的哥哥…… 那皆是拜苍然的南嘉王所赐啊…… 苍然……这个地方听起来便是那么险恶,便令我心生畏惧。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劝道,“阿华,苍然如今,一片混乱,你不能去那里的。” 白胡子老头突然开口问道,“苍然那老皇帝,是不是已经走不动路了?” 他轻声回答道,“师父,苍然皇帝如今已经是垂暮之年,加上病重缠身,估计,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白胡子老头笑了笑道,“那顽固太子,可是要登基了!” 白衣男子轻轻说道,“师父,那太子如今仗着盛宠,竟要强娶一位从未国带回来的女子,据说那女子几次寻死觅活,那太子就把那女子看的牢牢的,就算那女子把他的太子府给闹得鸡飞狗跳,他还是要娶那女子。” 白胡子老头嗤笑道,“真是个纨绔子弟,怕是把苍然江山交到他手上的话,那江山恐怕马上就要被他搞得鸡飞狗跳了。” 他方才说,那是位未国女子…… 他说那是那太子从未国带回来的女子…… 是不是……是不是她…… 不,不会的…… 我抬起脸,低声问道,“那名未国女子,你可知道她名叫什么?” 白衣男子疑惑问道,“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低声应道,“公子可知,那女子叫什么?” 白衣男子虽是疑惑,却也未再问,他轻声应道,“像是位苏氏女子,至于名字,我也不知道了。” “嗯。” 苏氏女子…… 苏……己…… 是你吗? 那纨绔的太子,是不是把你带回了苍然? 他是不是要强娶你? 我想起了那日满是鲜血,那太子望向苏己的眼神。 不,不可以,苏己,你不能嫁给那样的男子。 不可以的…… 他怎么配娶到你这么美好的女子……那苍然太子,他不配娶你…… 他们苍然人,杀了那么多我们的百姓,杀了那么多未国将士,他们,杀了苏将军,杀了我的父亲,杀了我的哥哥。 此仇注定,不共戴天。 白华突然拍了拍桌子,坚定道,“哥哥!我要去苍然!我一定要去苍然!我不能让师兄一个人在那里,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白胡子老头撇了阿华一眼,“臭丫头!你以为你去了就可以帮到他什么吗?就你这样的功力,不添乱就已经是极其好的了。你过去了,非给你师兄搞得一团糟不可!” 阿华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我不会!我会帮到师兄的!不管是做什么!我一定能帮到他的!臭师父!臭老头!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师兄他明明最喜欢我了!” 白胡子老头吹了吹胡子,不屑道,“你师兄几时最喜欢你了!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自作多情!你去了苍然,你师兄他肯定会觉得你烦死了!” “臭老头!你胡说什么!师兄他明明最喜欢我了!师兄他说过,他最喜欢最喜欢我了!哥哥,你看师父他说什么,哥哥你告诉他,师兄他最喜欢我!哥哥,你是知道的,对不对?师兄他一定同你说过的!” 阿华晃了晃白衣男子的胳膊,撅着嘴道,“哥哥,你快告诉师父,师兄最喜欢我了!”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轻声道,“阿华,你的心思,我们都知道,你师兄他,一定也知道的。阿华,你莫要闹了,他在苍然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莫要担忧了。” 阿华的眼神里渐渐慌乱,“不,师兄在那里一定会有危险的!苍然如今那么乱,不仅皇室内部乱成一团,而且还不知道未国有没有还活着的,还有那些周边的国家,都在盯着苍然呢!苍然如今就是一块肥肉!为什么师兄还有去那里啊!”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阿华,你冷静冷静,苍然有事,他也不会有事。况且,你想想,若你去了苍然,该怎么面对苍然那位南嘉王?你可有想过?” 南嘉王…… 他嘴里说出的,可是南嘉王? 苍然的南嘉王……是不是许之什…… 许之什,他与阿华,又有什么关系? 阿华…… 她叫阿华,为什么,我会对这两个字有些熟悉的感觉。 我低声喃喃带,“阿华……” 阿华转过脸,脸上还留存着方才的担忧,“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掩下心中的疑惑,“没事,没事,你要去苍然吗?” 阿华的眼里充满了坚定,“嗯!我一定要去苍然!我要去保护师兄!” 第一百零四章 寻故人 我抬起眼眸,轻声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阿华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她笑道,“好看姐姐!你要陪我一起去吗?真的吗?阿华想与好看姐姐一同去!” 我轻声道,“若是你们前去苍然,请一定要带上我,有位故人,我要去寻寻她。” 不管是为了什么,苏己她都不能一个人待在那里。 我要去找她。 苏己这样美好的女子,不该待在苍然这样的险恶之地。 那些人,都太过可怕。 白衣男子脸上写满了疑惑,“姑娘,你怎么也要与阿华一同胡闹。” 白胡子老头也皱着眉头,“对啊!你这女娃娃怎么回事!去苍然干什么!苍然那地方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今天都想往那边去啊!” 我垂着眼眸,语气里充满了恳求,“我要去寻一位故人,拜托了。” 白衣男子疑惑问道,“一位故人?姑娘可是苍然人?” 我下意识回答道,“我不是,我不是苍然人。” 白衣男子又问道,“那你从哪里来?是哪里人?” 我愣了片刻,良久,才轻声应道,“我从那边的花庄而来,我自小,便在花庄内长大,我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若说出我是未国的人,恐怕他们不管是为了什么,也不会让我去的吧。 毕竟,未国前个月,才被苍然攻下。未国的人,都应该对苍然有着极其大的仇恨。 我恨他们,我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许灵昀,我恨那个冷酷无情的许之什。 若没有他们,未国此时什么事情有没有。 哥哥与父亲,他们都还在。 阿华惊喜道,“好看姐姐,原来你与我一样!我也不知道我属于哪里的人!” 我温和笑了笑,轻声应道,“原来阿华也是这样的。” 我恍然间瞥见,白衣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怀疑之色,却在一眨眼间,消失不见。 任谁,都会怀疑的吧。 毕竟我与他们,素不相识。 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他们也不知道我叫什么。 我与他们,也算得上是陌生人了吧。 白衣男子轻声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 我颔首,低声应道,“唤我衣儿便好。” 白衣男子轻声应道,“原来是衣儿姑娘,可是苍然此时正是危险时刻,你与阿华去了恐怕会处在一个不安全的地方。衣儿姑娘,你还是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我轻咬贝齿,低声道,“烦请公子帮帮忙,我是真的,有位故人要寻。” 苏己,等等我,不管是哪里,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我一定一定会,找到你在的地方,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阿华撒娇道,“好哥哥,你就帮帮忙嘛!我真的好想见到师兄啊,我好想他啊!哥哥……师兄此刻一定很需要我……苍然那群可怕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不利……况且,哥哥,我都一个月没有见到师兄了!我的桃花酒都酿好了!他还没有回来!” 白衣男子轻轻笑了笑,“阿华,你的桃花酒,若是再放些时日,味道应该会更加浓醇美味,只可惜你拿出来的太早了些。” 我轻轻抿了一小口杯子的桃花酒,轻声道,“我倒觉得这酒的味道是极其特别的,细细品去有一种美妙的感觉流淌在心间,倒是让人心情愉悦。” 那种味道,如同女子心悦别人的感觉,纯净而又美好。 原来酿酒的人心中在想些什么,喝酒的人也会心有所感啊。 阿华笑盈盈道,“好看姐姐,你喜欢我酿的桃花酒吗?那师兄他一定也喜欢,好看姐姐,你说对不对?” 白胡子老头吹胡子道,“臭丫头!到现在为师还未尝到一口你那桃花酒,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孝徒弟,都不知道给为师也添满一杯。” “就不让你喝!你都这么老了!不能总喝酒!我这是为你好!” 阿华朝白胡子老头扮了个鬼脸,边说便轻轻地将她的装酒的小壶收进了怀里,似是不想再被人看到一样。 白胡子老头气恼道,“你这臭丫头!这是什么意思!你还真的不让为师尝尝!” 阿华娇声道,“臭老头,那边有好多桃花酒,都是你的。这十里桃林里的桃花救明明够你喝完这一辈子,你这一辈子,喝这些就行了!” 白胡子老头似有些委屈道,“老夫就不能喝点其他的吗?你真的不让老夫看看你的桃花小壶吗!” 阿华俏皮道,“就不让你看!臭老头,你就是看不了!你永远也喝不到我酿的桃花酒!” 白胡子老头撇了撇嘴,不屑道,“不喝就不喝,老夫什么没喝过,还会想喝你这酿的酒?就你酿的这酒,老夫光是闻味道,就知道你这桃花酒酿的肯定不好喝。” “哼!” 白衣男子唠叨道,“阿华,莫要这样与师父说话,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 阿华撒娇道,“好,哥哥说什么都对,哥哥说这样说话不好,那阿华就不这样说。好师父,阿华错了,我不该这样与你说话。” 白胡子老头厌弃地看了她一眼,轻嗤一声,又低声道,“苍然这一锅乱乱糟糟,此刻又要添一群人。特别是你,就你,恐怕你一个人就能把人家苍然国境内给搞得一团糟了,你还是不要去了,本来人家老皇帝就时日不多了,你这一去,非给他气死不可。” “臭老头!你说什么呢!我哪里会捣乱啊!我都说了我此去苍然,是要去寻师兄,若寻到师兄,我就什么都不做了,我就一直乖乖的待在师兄身边,我什么也不去做了,师兄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可以洗衣做饭,可以替师兄买好吃的,我还可以,还可以和师兄一起,在一个黄昏时刻,伴着天边的斜阳,一起下着棋。” 阿华的眼里闪着光,似乎已经在脑海里开始幻想那一副场景。 白胡子老头笑出了声,敲了敲阿华的头,阿华立马变得生气了起来,“臭老头!你干什么!你干嘛打我!” “我哪里打你了,为师分明是在提醒你,臭丫头,还不快面对现实,救你,还洗衣做饭呢,不把你师兄衣服全部弄坏就不错了,还做饭你是想毒死他啊!臭丫头,幻想的怪多!到苍然了,就又会一直闹,要一直捣乱了你!” “我才没有!我才不会捣乱!哥哥,你看师父,他总是说我!我都说了好多遍了,我一定会好好听话的,我说了,师父还总是说我!气死我了!我不会闹的!” 白衣男子轻轻笑道,“阿华听话,师父也是为了你好,他是在担心你,怕你在苍然遇到危险。” 第一百零五章 姓白 阿华悄悄撇了撇嘴,低声道,“哥哥,你就答应我吧。” “阿华……” 白衣男子皱着眉头,轻轻叹了口气,“也罢,那便去吧。” 阿华跳了起来,如同兴奋的鸟儿一般,“好!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白衣男子微微正色,肃然道,“不过我事先与你说好,到了苍然,一切听你师兄的话,不能闯祸,记住了吗?” 阿华脸上掩不住的开心,她俏声道,“好!” 白衣男子望向我,轻声问道,“姑娘,你可否需要准备一下?若不需要,我们即刻便能启程。” 我该准备些什么? 若是这么久未回去,师父与他,一定会很担心我的。 江逸行,可我如今该怎样面对你。 若我此时回去,你定不会让我前去苍然的。 师父他,也一定会阻止我的。 可是,师父他与许之什,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相识,他们是否也是那种合作,互相利用的关系? 不,不会的。 师父他不是那样的人。 师父他向来不屑于这些事,他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他没有理由,去做那些事。 罢了,就不回去了吧。 我没有办法去面对他们,也没有办法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颔首,轻声应道,“不必了,即刻便可启程。” 白衣男子轻轻点了点头,笑道,“好,阿华,你可以要带的东西?” 阿华点了点头,将那桃花酒壶藏入怀里,“嗯!我就带上这瓶桃花酒就行啦!” 白衣男子转过脸,恭谨问道,“那师父,你可要与我们同行?” 白胡子老头忽然凝眸叹气,“之秋,你怎么也与阿华一样胡闹。” 之秋……阿华…… 白衣男子轻声应道,“师父且放心,我会一路随行,阿华她不会有事的。” 白胡子老头深深叹了口气,“也罢,为师便同你们一起去吧。” 白衣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嗯。” 他转脸拧着眉头,“不过阿华,若你到了苍然,你打算怎样面对苍然的南嘉王。” 阿华闻言垂下了眼眸,轻轻叹了口气,“南嘉王……该怎样面对就怎么面对吧……” 南嘉王……她与许之什,究竟有着怎样一层关系? 阿华…… 这个名字好熟悉…… 我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站起了身,紧紧望着阿华,“阿华,可否问一下,你姓什么?” 阿华笑盈盈道,“好看姐姐,我姓白!我叫白华。” 白华……多么好听的名字…… 可是,她竟是白华。 原来,我眼前这个娇俏美丽的女子,就是许之什心心念念的白华。 我忍着心头忽然涌起的悲伤,低声喃喃道,“白华……名字真好听。” 白华面上写满了笑容,她笑道,“我叫白华!哥哥叫白之秋,那臭老头,嗯……他就叫臭老头!” 她应该是不知道白胡子老头叫什么吧。 也难怪,许之什心上的女子,也一定不是一般女子。 况且方才,我望着她,心中都会为她掀起一丝涟漪。 又何况是他呢。 她从十里桃林里走来,所以他便极其爱桃花。 他的身上都是桃花的清香,原来也是因为她。 我向往里爱情的样子,终究不是属于我。 他不属于我,他的感情也不属于我。 我没有这般让人移不开眼的容颜,也没有这般娇俏美丽的笑容,也没有,白华这样纯净无邪的心。 我如今什么也没有,没有哥哥的疼爱,没有父亲的庇护,没有江逸行的陪伴,没有苏己在我身边,我更不知道,曾经自小伴着我身旁的红月,如今身在何方? 我什么也没有。 白之秋站起了身,疑惑地望向了我,“姑娘?你在想些什么?” 我缓过神,低声应道,“没什么,我们该从哪里走?” 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属于未国,还是苍然? 白之秋轻轻笑了笑,轻声道,“姑娘不必担心,若是师父同我们一起去苍然,顷刻间,我们便能到那里。” 我望向了白胡子老头,他捋了捋胡子,装作沉思般道,“老夫确实可以如此,不过为什么我要带着你这姑娘一起去。” 我重重叹了口气,恭谨道,“前辈,拜托了。” 白胡子老头皱了皱眉,沉声道,“女娃娃,你不和你家里说一声?而且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是迷了路,也就是说,你家里人应该还不知道你此刻在哪里,而且,你要去苍然,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你确定,不回去同家里人商量商量?”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应道,“我没有家里人。” “我的父母与兄长,都已经死了。” 白胡子老头愣了愣,旋即用手挠了挠他的白发,低声道,“之秋,帮为师带些酒,为师到了苍然怕喝不惯那里的酒。” 白之秋轻轻点了点头,沉声应道,“师父,这酒喝多了,终究是不好的。” 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一脸自豪道,“不会!老夫喝了快一百年的桃花酒了,仍旧是好好的,你且放心,喝我的酒只会延年益寿,不会对身体不好的。” 他竟已经活了一百年……果然,他竟真的是个老妖怪。 白之秋无奈道,“好吧,师父,那你也一定要少喝一点。” 白胡子老头一把拽过我,“之秋,你就不要啰嗦了,我们走吧!我也想去会会那苍然的老皇帝!” 他拽我那一下,我愣了许久,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觉眼前像是刮了一阵风,我的眼睛渐渐开始睁不开,望不清眼前的东西。 白胡子老头皱了皱眉,低声喝到,“女娃娃!若不想让你的眼睛便瞎,就现在闭上眼睛,别睁开!” 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紧紧闭上了眼睛,却仍是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感。 为什么会这样?我方才不是在桃林里吗,怎么一瞬间,就换了一个地方? 不,不是换了一个地方,为什么会换了一个环境,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冲击感? 忽然,脚下似是猛地着地。 我的身体重重颤抖了一下,白胡子老头晃了晃我,见我没有反应,又拿手戳了戳我。 他大声喊道,“喂!女娃娃,可以睁开眼睛了!别一直闭着了!” 我双目禁闭着,怕一睁眼就会有强大的气流接触到眼睛。 白胡子老头似有些无奈道,“好了好了!没事啦!女娃娃,你别怕,可以睁开了!”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睛却一片迷离。 我模糊间望见,一片黄沙,只有黄沙。 是我的错觉吗? 方才所在的地方,不是十里桃林吗? 而且,为什么只有黄沙,此刻不是仲冬时节? 第一百零六章 沙漠 我轻轻揉了揉眼睛,轻声问道,“这是哪里?” 白胡子老头似是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句,“沙漠。” “沙漠?” 我们为什么会来到沙漠? 而且这片沙漠,为什么望不到尽头? 白胡子老头笑道,“你望见的没有错,这里就是沙漠。” 我忍不住疑惑问道,“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方才我们不是还在十里桃林?” 他咧着嘴,笑着道,“老夫是想带你去苍然的。” “苍然?那里离十里桃林很近吗?我们不需要坐马车着过去吗?” 白胡子老头脸上仍挂着那抹笑容,自豪道,“不需要,老夫怎么能坐马车过去,那样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我们十里桃林的人,可与你们这些平常人不一样,我们是都不需要走路的。” 不需要走路?难道要飞过去? 我望着茫茫无际的沙漠,心中虽是担忧,但忍不住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走路的?” 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胡子,轻声道,“都说了我们十里桃林的人不需要走路,我们都是飞着过去的。而且我们与平常有内功的人不一样,我们更厉害些,我们的飞,不仅可以在天空中翱翔,也可以很快地飞到一个地方。老夫方才就是想带着你,即刻到达苍然。” 我疑惑问道,“那为什么我此刻会在这里?既然你可以很快地飞到一个地方,那我们此刻不应该已经到达苍然了吗?为什么会在这片沙漠里?” 他撅着嘴,似有些委屈道,“老夫也没有办法,老夫太久没有修炼了,有些生疏。况且,方才老夫从那冰雪里将你带到十里桃林,就已经耗费了太多太多的内力了,这又那么快的带你去苍然,谁知道……这知道会这样……” 竟是失误,那该怎么办? 我有些焦急道,“你这老头,既然你知道没有把握带我直接到苍然,你为何还要那么快地飞啊!这可怎么办!” 白胡子老头撇着嘴,似有些气恼道,“什么怎么办,那又不是老夫能控制的事情,那我也没有办法啊!再说了,要不是因为带着个你,老夫才不可能会有失误!若不是因为你!老夫此刻已经安然无恙地到达苍然了!” 我回应道,“哪里是因为我!分明就是你修为不够!” 白胡子老头哼了一声,“老夫都修为这一百年了,这世上出了我,再也没有人能这样带着一个人一同瞬间飞了,能被老夫带着,是你的荣幸,你还在这里怪老夫!” 我不愿再与他吵,“那此刻先不要说这些了!再说我们的嗓子都该干了!你快想想办法,我们该怎样离开啊!” 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恐怕我不出三个时辰便要没有力气了。 毕竟这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 白胡子老头似是胸有成竹,“女娃娃,有我在,你怕什么?” 听到他这样说,我心中也放心了许多,我笑了笑,问道,“那你这样说,意思就是你有办法了?” 白胡子老头想都没有想便回答道,“没有。” 没有办法怎么还那么胸有成竹,他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此刻的危险, 我焦急道,“前辈!你能不能认真一些!此刻若是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地方,恐怕我与你,都要死在这里了!你怎么还在这里那么镇静!” 白胡子老头无奈道,“你急什么,老夫这不是还没有想到吗!你又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想离开,哪有那么简单?”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一片沙漠吗?” 白胡子老头似是陷入了沉思,他凝眸道,“它不止是一片沙漠,这片沙漠里,埋葬了无数人的白骨。因为,走进这片沙漠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出来的,这片沙漠,也就被世人称作死亡沙漠。” 死亡沙漠,我曾经似是听哥哥提起过。 他说在苍然国境附近有一片沙漠很可怕,会杀死所有靠近那沙漠的人。 如今,我竟然来到了这里。 我放眼望去,眼前尽是望不到头的沙海。 只有沙子。 我们难道,如今只能等死了吗? 不,不行,我不能死,亡还没有到苍然,我还没有找到苏己,我还没有做很多很多事情。 我还不能死…… 我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白胡子老头身上,“不,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白胡子老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没有。我现在什么办法有没有。” 我的声音有些无力,“那怎么办?”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只能在这里等死吗? “你不是会飞吗,你再带着我,飞出去好不好?” 白胡子老头不理我,我晃了晃他的胳膊,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皱了皱眉,“死丫头,你太吵了!老夫都说了老夫今日内力不够了,要不是带个你,老夫也不会这样,你此刻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老夫静静地想一想,到底该怎样离开?总不能,我英明一世,就要死在这黄沙之中吧。” “那你快想,我就不说话打扰你了!” 此刻,我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 我没有办法,也没有力量,可以活着走出这片死亡沙漠。 我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死后会被晒干,不想死后一直待在这样的地方。 我单是望着天空上的烈阳,便已经自己迷失了希望。 我们没有到达苍然,那白华与白之秋呢? 我疑惑问道,“白华与白之秋,他们此刻会在哪里?” 白胡子老头漫不经心应道,“他们啊,他们功力没有我高,自然飞得也没有我那么快,所以,他们此刻,应该才到苍然。” 我重重叹了口气,“他们都到苍然了!我们还在这里困着,你快些想办法。” 白胡子老头斜瞥了我一眼,“我在想呢,你此刻先不要着急,此刻你着急,是没有一点用的,所以还是不要着急,省些力气总是好的。” 我疑惑问道,“那我应该做些什么?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一直呆站在这里吗?” 白胡子老头翻了个白眼,“你还想做什么?” 我问道,“我能不能为我们快些离开,帮点什么忙?” 白胡子老头轻轻叹了口气,“你此刻安安静静地呆着,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老夫都说了还没有想到离开的办法,连办法都没有,你能做些什么?” 我无奈道,“那我不说话了,你快些想。” 此刻,也只能这样了。 我静静地望着四周,沙漠与天,似是要粘合在了一起,是沙漠无边无际吗? 这片死亡沙漠,我能不能活着离开? 我不知道,也没有办法。 第一百零七章 马蹄 白胡子老头缓缓问道,“女娃娃,你说我们此刻,是在苍然的哪一个方向?” 我怎么会知道…… 我又没有来过苍然,也没有来过这片沙漠。 哥哥曾说,这里是在苍然国境附近的死亡沙漠。 即是苍然附近,应该找对了出口,就不会太远了吧。 我左右胡乱指了指,含糊不清地说道,“或许是那边?或许是那边吧?” 白胡子老头翻了个白眼,撅嘴道,“你说了与不说,有什么用?” 我悄悄撇了撇嘴,“那你还问我,若我是知道的话,早就带着你离开此地了。”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道,“哎,女娃娃,你渴不渴?” 我抬眼望了望天边的烈阳,轻轻叹了口气,嗓子里有干涩的感觉,“渴,这么大的太阳,怎么会不渴。” 白胡子老头皱了皱满是褶皱的额头,深深呼了一声道,“你还能不能撑到明天?待到明天,老夫的功力就应该能恢复好了,到那时,便一定可以离开这片沙漠里了。” 没有吃的倒还好,可是没有一滴水可以喝。而且,这个地方气温干燥,嗓子里一会儿便感到干涩了,怎么能撑得了一天? 我压低了声音,尽量保持着不让嘴里残存的水分流失。 “你觉得,你能撑到明天吗?” 白胡子老头轻轻捋了捋胡子,低声道,“老夫功力高强,自是可以的。” 我低声道,“那便试试吧。” 如今即是已经没有了其他办法,只能等待他恢复功力的话,就这样等着吧,若不这样等,还能做些什么呢? 若是去找寻出口,不仅有可能找不到,还会浪费更多的体力,多走一步,便是再浪费生命。 而且找到出口,一定需要很长的时间。 谁也不能保证这些时间里我们不会耗尽生命。 除非这里会出现一个熟知沙漠的人带我们离开,否则,我们只有等待,只有在这里静静地等待,不知等到的,会是死亡,还是甘露。 白胡子老头也静静闭上了双目,似是在修养的样子。 我寻了一处地方坐下,只觉沙子烫到了我的身上。 我轻轻嘶了一声,也不想再移动身体。 就在这里坐着罢,反正也没有办法,这四周的沙子,都是一样的如火一般烫。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我不知道此刻已经度过了多久,只看见,天边的烈阳,在缓缓移动。 气温,似乎更加闷热了些。 我下意识地想扯开衣衫,想要让身体感受到一丝凉气。 白胡子老头忽然低声喝道,“把衣衫拉好!别露出来任何皮肤。” 我喘着气息,“我好热,这天气怎么会那么热,方才不是很冷吗,方才我的脚不是还被冰雪冻住了吗?” 白胡子老头喝道,“女娃娃!你清醒一些!喂!” 我迷糊地睁开了眼,眼前仍是一片黄沙。 哥哥……我这是在哪里? 你什么时候来带我回家? 我好热,我的嗓子好干好干,嗓子里,似是出现了一丝血腥味。 我迷糊见望见白胡子老头起了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向我走了过来。 我的鼻子忽然闻见淡淡的桃子的香味,是我的错觉吗? 白胡子老头将那东西凑到我的嘴边,他喝道,“喂!臭丫头!睁开眼!把它吃了吧!” 吃什么? 这么大的黄沙,哪里会有吃的? 他在说什么呢?他将什么东西放到了我的嘴边? 怎么那么好闻的味道,我好想咬下去。 我痴痴地张开了嘴,那一瞬间,有一阵甘甜流露在我的嘴里。 好甜的味道,那一瞬间,嗓子里的干涩似是也被缓和。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望着我嘴边的东西,原来这竟是个桃子。 我声音虚弱而又无力,“臭老头!你有桃子,为什么不早些拿出!” 白胡子老头一脸正色道,“若早些拿出,恐怕你早早就把那桃子吃了,哪里能留到最后的保命时刻?你自己拿着,慢些吃,老夫不会和你抢的。” 我接过他手里递过的桃子,咬了一大口。 有甘甜的汁水滋润了我干涩的喉咙,慢慢地,我渐渐地,有了些精神。 我吃了快一半的时候,望见了白胡子老头紧紧皱着的眉头,低声问道,“前辈,你渴不渴?” 他年岁比我大了许多,他此刻,才是最需要水的一个人。况且,若是还未等到明天他功力恢复,他的体力便已经耗尽了,那该怎么办? 到了那时,我们岂不是一定会死在沙漠里了? 白胡子老头摆了摆手,低声应道,“我功力深厚,不会渴,你吃吧,不用管我。” 其实,这白胡子老头出了有些不正经之外,还是很好的。 我不舍地望了望手里的半个桃子,坚定说道,“若是你不嫌弃,这一半给你吃吧。” 白胡子老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老夫嫌弃,才不会吃你吃剩的桃子!” 我低声道,“前辈莫要说笑了,此刻已经是生死关头,前辈还是顾些自己的性命为好,若是你有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了。” 白胡子老头叱道,“老夫怎么可能会出事,你这女娃娃,在瞎想些什么!” 还不是因为怕你撑不下去…… 我望了望手里的半块桃子,似乎有烈阳在烤着它的汁水。 我深深地望向了白胡子老头,却望见,他的怀里,似是有一个东西鼓鼓的。 我缓缓起身,走进了他,望见了他怀里另一个汁水饱满的桃子。 我撅着嘴,咬了一大口手里的桃,“臭老头!你明明还有一个桃子!” 白胡子老头忽然皱起了眉头,似是有些犹豫道,“若一时间将这些桃子全部吃完了,晚上再没有体力了,该怎么办,总要留一个的。” 我质疑地问道,“你到底,留了多少个?” 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一脸正色道哥哥,“没有,就这一个,真的,就只剩下这一个了。这还是我临走时,顺路塞入怀里的。” 我再次问道,“真的没有了?” 白胡子老头坚定道,“真的没了,这次你大可相信我。” 若他有很多桃子的话,他应该就不会留最后一个了吧。 我又咬了一口手里的桃子,“好吧,那我此刻便相信你了。” 黄沙,似是扬起了阵阵马蹄声。 白胡子老头忽然变得兴奋了起来,他四处张望着,“女娃娃!快听听!这是不是有人来了!” 我细细听着,这似乎真的是一阵马蹄声。 而且,这一阵马蹄声绝对不止一个人。 白胡子老头问道,“女娃娃,快看看,马蹄声是在哪里?” 这阵阵的马蹄声,从哪里来? 若是来了很多人,我们或许就可以得救了。 第一百零八章 心惊 他问道,“你可有分辨得出?老夫如今耳朵有些不灵光了,你好好听听。” 我细细听着,似是,在我们的后方传来。 我紧紧握着手里的桃子,脸上露出了喜悦,“前辈!我们去追上他们!他们快走了!” 白胡子老头挑眉笑了笑,“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是娃娃有用,老夫就不能分辨出方向。” 我心头虽是也涌出了喜悦,但仍将声音放的淡淡的,“别贫嘴了,快些过去。” 我细细找着那群马蹄声的方向,判断着那些人前进的方向。 握在手里仅剩的一口桃子被我一大口吃完,我便朝那一阵马蹄声奔了过去。 此刻若不快些,若这些人走了,谁也没有办法。 若他们走了,我们又要在这里陷入无休止的等待,无休止的无望。 这阵阵的马蹄声,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若是错过了,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就这样死在那里。 我渐渐地望见了那马蹄声的地方,那里,果然有一群人。 不管这群人能不能将我们带出这片沙漠,此刻跟在这一群人的身边,总会是有些好处的。 起码,这些人的马上,应该会有一些水。 有了这些水,我们还可以,等到他功力恢复。 白胡子老头忽地紧紧拽住了我的手腕,惊声问道,“我望见了!女娃娃!你望见了没有!那里有一群人!” 我悄悄撇了撇嘴,笑道,“我望见了,毕竟,我的眼神,可比你要好的多。” “快过去看看,那里能不能要到一些水来喝。” 待我们走进这时,我才发觉这些人的衣衫,皆是苍然衣衫。 这些人都是轻装上阵,没有盔甲,看起来不像是皇家兵马,不对,那这么多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那是苍然的人,我的心头忽地一凛,向前去的步伐也更慢了一些。 怎么办,那些人,都是苍然那些没有血肉的冷酷无情的人,我该怎么办,我不想,不想去那些冷漠的人那里。 白胡子老头催促道,“女娃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走了!快走呀,马上就到那边了,那边一定会有些水喝。” “没事,走吧。” 可是如今,除了去那里,我还有什么办法。 若不去那群苍然人那寻求帮助,我恐怕,马上就要死在这里了。 没关系的,这个时候,还是可以活着比较重要。 毕竟我是真的不想,死在这片死亡沙漠里。 我们走近了那片马蹄声,走近了,那马上的人。 待我望见为首的那个男子的面容时,我的心里猛地一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他…… 许灵昀! 不,我不能求他,不可以。 那马上为首的那个男子,杀了我无数未国儿女的性命。 便是他,害的我家破身亡,便是他,让我再也找不到我的家,再也见不到我的哥哥,再也见不到我的父亲。 许灵昀身旁的侍从望见我们后问道,“什么人?” 白胡子老头又上前一步,抬头望向许灵昀,“公子可知如何走出这片沙漠?” 许灵昀不理他,欲要再次前行,却恍然间瞥见了我。 我迷茫地站在了这里,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我所有的希望,竟是他,我所有,还可以存活下去的希望,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那个嗜杀狂魔,许灵昀。 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胡子,见许灵昀不发出任何声音,虽是有些难为情,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公子?怎么不理我?” 许灵昀静静地坐在马背上,他静静地,静静地坐在那里。 这样嗜杀的一个人,我们偏偏,在这里遇到的是他。 我该怎么办? 若是方才知道为首的是许灵昀,我方才宁愿在哪里等待死亡,也不愿意求去许灵昀。 我不愿意,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呵!” 许灵昀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冷声笑了笑,他会不会,已经认出来了我? 他的嘴角忽然漾起一抹可怕的笑容,“未国余孽?” 我呆呆站在了原地,似是感觉到一丝恐惧。 我该怎么办? 苍然最可怕的许灵昀,此刻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许灵昀,我可不可以,杀了你? 为什么,你杀了那么多的人,还可以好好活在这世上。 为什么,我最亲的人,早早便因为你而离开了我的身边。 为什么? 你是那么冷漠无情,而又嗜杀的人。 白胡子老头听到他这话猛地疑惑地望向了我,惊声道,“未国?你是未国人?” 我闭目一瞬,重重叹了口气。 我是未国人。 有黄沙扬起,我缓缓道来,“我是未国丞相的女儿,顾念衣。我是未国的皇后。” 我是未国皇后,我是顾家的女儿,顾家的女儿,生来,便不能弯腰。 白胡子老头惊讶问道,“皇后?怎么可能?你开什么玩笑!女娃娃!你怎么可能会是未国的皇后呢?未国不是,已经没了吗?而且未国里的所有人,不是应该已经全部死光了吗?” 白胡子老头的话虽是在不以为意里说着,却一字一句都在一直触动着我的心。 未国没了,是啊,在那个满是鲜血味道的晚上,未国,便什么也没了。 我的亲人们,全都离开了我。 我的父亲,我的哥哥…… 许灵昀,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为什么会有人,为什么…… 白胡子老头捋了捋长胡子,似是在回想着什么东西,“女娃娃,传言说那未国皇后倾国倾城,怎么可能是你啊!老夫怎么看你也没有几分姿色呀。” “传言,都是假的。” 传言都是假的,我那天亲眼望见了,父亲与哥哥,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那日亲眼望见了,未国的无数将士们,挥洒下了鲜血。 为什么会这样…… “我是未国皇后,顾念衣。” 我低声喃喃道,声音低到了黄沙里,低到了我的心坎里。 我已经分不清,我是在回答白胡子老头的话,还是在自己告诉自己,我是未国是皇后。 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啊,那未国都已经没了。所有的人应该都没有了,可我,为什么还依然活的好好的? 白胡子老头疑惑地挠了挠头,“女娃娃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人的吗?你若是未国的皇后,又怎么会没有家?” 我喃喃道,“我从前,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我有一个疼爱我的哥哥,有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父亲。我的家,很好很好。可是,那天忽然什么都变了,什么都变了,我的家人,他们都没了,未国的百姓们,全部都死了,什么都没有……” 如今,我只剩下孤身一人。 在这苍茫的沙漠里,孤身一人。 第一百零九章 开国帝师 许灵昀,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他微微皱了皱眉,声音里掺杂着一丝不耐烦,“话怎么这么多,没想到,南嘉王那一剑,竟没将你刺死。南嘉王可是从未失过手的,这一次,竟然连一个弱女子,都没有刺死。” 白胡子老头忽地变了神色,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女娃娃,你是未国的皇后,那日苍然攻下未国时,你当时也在?” 我轻声应道,“嗯。” 那日,我望见了无数的将士死在了苍然人的手里。 我亲眼望着我的父兄,死在了我的面前。 白胡子老头若有所思道,“南嘉王,他刺了你一剑?”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应道,“嗯。” 白胡子老头拧着眉头,“苍然不是历年定下了规矩,苍然将士,无论是战场上,还是什么时候,都不可用自己手里的那把剑,去伤害女子。这南嘉王,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南嘉王,他是怎样的人? 那日,他手里那柄长剑上,唯独沾上了我身上的血。 胸口,仍在隐隐作痛。 我静静地站在那,不再说话。 如今,恐怕是没有生路了。 许灵昀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带着我们一起离开。 也罢,死在这个没有任何权势名利和任何纷扰的地方,倒也挺好。 许灵昀忽然冷声道,“未国皇后,本王不杀女人,但本王,也绝不会救你。” 那我,便在这沙漠里。 即使是死,我也绝不会去求你。 白胡子老头忽然镇静地问道,“不救?” 许灵昀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冷声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本王救你们,今日本王刀收了起来,不便见血。而且,你们的生死,又与我何干。” 白胡子老头气息稳定,没有一丝方才与白华斗嘴时的蛮横,“区区一个皇子,口气就这么大,你可要想好了,老夫,可不是你能招惹的了的人?” 许灵昀冷声笑了笑,“管你是谁,与本王有什么关系,况且,本王可没有招惹你,本王只是路经此地,没有救下沙漠里的两个人罢了。” 白胡子老头静静笑道,“你可是想好了?” 许灵昀冷冷地望着他,不再说话。 白胡子老头缓缓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件,我细细望去,那是一枚通体无暇的白玉令牌。说是令牌,那更像是一个挂饰,像是他随手把玩的一个物件。那白玉看起来又比令牌更加的随身携带,更加精致了一些。 那枚玉佩上雕刻了一些翱翔的龙的图案,除了龙之外,还有隐隐浮现而出的麒麟图案。 这枚白玉,竟是他的随身携带之物。 白胡子老头沉声道,“见此玉者,如见先皇,这位小皇子,你可看的清?” 我震惊地望了他一眼,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面色没有多余的什么神情,只是淡淡的,静静的。 他是从何得来的这枚玉佩,这白胡子老头,不应该那种隐世高人吗? 许灵昀的神情似是闪过震惊,他低声道,“你是开国帝师?” 白胡子老头冷声道,“小皇子,你倒是能识得我的身份,倒也没有我想想中的那般无知。” 他竟是苍然的开国帝师,难怪他会有这枚玉佩。 可是像这老头这样的性子,他会教给那皇帝什么? 而且,曾经听说苍然的开国帝师,地位如今比当朝皇帝还要受人尊重。 也就是说,白胡子老头的地位,竟比许灵昀的父皇,还要高上许多。 可他的年纪,若是说是当朝皇帝的帝师,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苍然的当朝皇帝,年纪应该也已经与他一样老了。 那开国皇帝,离现在是有了多少多少年? 这老头,竟然活了这么久。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许灵昀忽然下了马,躬身谦卑道,“没想到,我竟是在这死亡沙漠里,有幸见到苍然的开国帝师。前辈,方才是灵昀不识大驾,冲撞了前辈,还望前辈莫怪。” 许灵昀竟会有这样恭谨的时刻,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竟也是识些礼数的。 白胡子老头忽然叹了口气,沉声道,“你年轻,老夫自然是不与你计较,不知如今苍然皇帝身体如何了。老夫本是想前去苍然探望一下这皇帝,没想到竟不小心来到了这里,老夫如今也迷失在了这片沙漠里,不知该怎么办了,也不知,能不能再见到苍然这皇帝了?” 许灵昀垂着眼眸,低声道,“方才灵昀多有冒犯,若前辈不弃,可随我一同回苍然,想必父皇看见了你,一定会很高兴。” 白胡子老头忽然叹了口气,似是有些为难道,“自是不弃的,只是我这女娃娃,总不能在这里留着吧。若是她留在了这沙漠里,老夫自是也不愿意走的。” 许灵昀恭谨道,“前辈放心,即是前辈的人,灵昀自是会好好待她,姑娘随着我们一同回苍然吧,这路上,我定不会让姑娘受一点委屈。” 这人竟是可以变得这样快?方才还冷若冰霜,此刻竟已经换了一副恭谨乖巧的样子。 我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即是死,亡也不愿意随着许灵昀一同前往。 如今即是没有能力杀了他为父亲与哥哥报仇,那我也不会做出这样让我心中自己都不愿意的事。 许灵昀微微笑了笑,轻声道,“姑娘放心,这路上,姑娘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可以办得到的,全都给姑娘拿来。” 这样可怕的人,竟然还会笑。 我望着他笑,心中一阵发寒。 无论他此刻是怎么样的,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日他的刀剑,是多么无情地刺向了我的父亲与哥哥。 许灵昀,你是那么可怕的一个人。 这样可怕的一个人,此刻竟笑着对我。 我冷声道,“不必了。” 白胡子老头拉了拉我的衣角,低声喝道,“女娃娃!你说什么呢!你是想死在这里吗?这片死亡沙漠,你自己可是没有办法离开的!” 我冷冷道,“他是我的仇人,我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原谅他。” 白胡子老头转过脸,肃然地望着许灵昀,“或许是她觉得你没有诚意,小皇子,女娃娃都是要哄哄的,你就真诚地道个歉,毕竟这件事,换作是谁心中也没有办法不去想。” 许灵昀愣了片刻,低下了头,低声道,“姑娘,是我的错,还望姑娘莫要气到了自己。” 他身后随行的人一脸震惊,似是从未见过许灵昀这样一样。 我在心中嗤笑着,果然,人的本性,都是会改的。 只是你可以改,我却不会改。 我恨你,恨你杀了我的父兄,恨你扰了未国安宁,我便会一直恨你,永远都不会改变。 第一百一十章 寻人 我嗤笑他,静静地站在沙漠之中,不再说话。 忽然,白胡子老头在一瞬间绕到了我的身后,他忽然猛烈地打了我一下,那一瞬间,我的头一阵晕眩,在我要晕倒在地的时候,我恍然间听见,白胡子老头对许灵昀说,让他腾出一匹马,他带着我一同走。 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可以挣扎。 我恍然间望见了母亲,她出现在了沙漠的尽头。 我在拼命地向她奔去,使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母亲,我好想你。 你终于来接衣儿了吗? 衣儿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过你了。 可是衣儿没有一天不在梦里,在回忆里,去思念你。 我会在梦里勾画出你的轮廓,在梦里努力刻画着你会不会有所变化。 母亲,我知道好想你。 与你分别时,是在一片寒冷而又漆黑的林子里。 没想到,如今与你相遇,竟然是在这样一片地方。 全是沙子,望不尽的沙子与烈阳。 我的喉咙里,似是有一丝血腥味。 我好渴好渴。 母亲,我要奔向你的身边了,我此刻真的好渴好渴。 忽然间,我望见,有一抹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母亲的面前。 母亲被吓的跌倒在地,那紫色的身影拔出了他的一个白玉长剑,直直地刺向了母亲。 不,不要伤害我的母亲。 我望见,母亲的身上流出了好多好多的鲜血,我好害怕。 那紫衣男子回转过头,那张脸,是一个阴暗而又可怕的脸。 那是许灵昀的脸。 他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我被吓的跌倒在地,天空中似是下起了大雨,没有了烈阳,也没有了沙子。 我只能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怎么了? 是下雨了吗? 不,似是有雨水滋润了我的喉咙,我的嗓子里,此刻似是已经没有方才那般干涩了。 我缓缓地想用力去看眼前的世界,想要看清我究竟是在何处。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望见了一处典雅的地方。 这是哪里? 白胡子老头掐着腰,紧紧地盯着我。 我的眼角,似是在不经意间,留下了好多好多的泪水。 怎么会这样? 母亲呢? 我嘴里不停喃喃道,“我的母亲,母亲她在哪里?” 方才,我分明是望见了母亲的身影,方才,我快要奔向她了,就在方才,我就要,触碰到我的母亲了。 母亲啊,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只能在梦里幻想着你。 为什么,我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母亲,你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子,你与姑姑一样,是世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女子。 白胡子老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女娃娃,你想家了?” 我垂着眼眸,低声道,“我想我的母亲了。” 我哽咽道,“我好想好想,再见到她一面。” 白胡子老头似是有些疑惑而又悲哀地问道,“你的母亲,也是在那场,嗯……在未国与苍然大战里,出的事吗?” 我痴痴地摇着头,“不,她不是,” 我低声喃喃道,“我的母亲,她没有出事,她此刻,一定还好好的,她什么事情都没有。” 白胡子老头疑惑问道,“那你为何要哭?你的母亲,此刻在哪?我帮你去寻。” 我低声啜泣着,“我不知道,我找不到她了,我找不到我的母亲了,我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我好想好想她……” 白胡子老头低声道,“原来是这样,女娃娃,你莫要难过,如今好好休息,以后多的时间可以去找,莫要太过担忧了。” 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我找不到她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找不到我的母亲了,我怎么样也找不到她了……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他们都没有了,他们都走了,我该怎么办,我该去哪里,我好想,好想与他们一起,离开,哥哥……” 白胡子老头有些手足无措,他低声问道,“女娃娃,你清醒一些,你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现在成了这样了?女娃娃,你可以喝些茶?” 我不理他,终于视线不再那么模糊,我终于望见,我此刻的地方。 这是哪里? 我忽然感觉到肩膀一阵疼痛,我轻轻地揉着肩膀,低声问道,“我在哪?” 白胡子老头挠了挠头,,似是有些犹豫道,“你在苍然。” 苍然? 我怎么来到的这里? 不,不对。 那一切都是梦。 直到我最后被白胡子老头一拳打晕,是他打晕了我。 怪不得,方才肩膀那里一阵疼痛。原来,我竟是被白胡子老头打晕了带着过来的。 我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愿意跟着许灵昀一同来到苍然,我不愿意,也不想。 白胡子老头低声似是有些委屈道,“女娃娃,我那还不是想要救你,你自己一个人要待在沙漠,死状真的会很惨很惨,女娃娃,即是你随我一同来到,所以路过也没有办法。” 我心中一团怒火,声音却又虚弱无力,“我都说了,我不愿意来这里,我不想来苍然,我不想,跟着许灵昀一起来这里!” 我兀自说着,“我为什么要来苍然这个恐怕而又冷漠的地方,为什么?” 不,我要离开,我才不要,接受着许灵昀这样的帮助…… 我不想,不想跟着我的杀父仇人,来到了苍然。 更不想回忆他那副可怕的嘴脸。 许灵昀,你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可怕。 白胡子老头晃了晃我是身体,似是想要把我晃清醒,“女娃娃!你在瞎说些什么!别瞎说了!只要人活着,其他还有什么是大不了的,不要再瞎想了!” 我喃喃道,“没有瞎想,我没有……” 我还不如,死在那片沙漠里。 白胡子老头依然在晃着我的胳膊,他的声音略带些焦急,“女娃娃,你清醒一些,此刻还能活着,你不该这样。老夫可是很羡慕你这年轻的孩子的。” “女娃娃,你莫要再瞎想了,况且,你来苍然,不是要寻一位故人吗?” 故人? 苏己。 她还活着。 我的好朋友,她还在苍然。 我是来寻找她的,我不能让她待在这样一个可怕而又险恶的地方。 苏己,此刻你在哪里? 我此刻,又在哪里?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苏己,我好害怕,好害怕你也会出什么事,你不要,不要离开我。 若我找到了你,我们便一直一直,待在一起,好不好? 苏己……我不知道我一个人,还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这可怕的一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子府 我低声问道,“我们如今,是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只是如今既然已经来了,而我又没有任何力气可以去改变,那便就这样走下去吧。 白胡子老头皱起的眉头稍稍缓和,他轻声道,“这是太子府。” 太子府?这是许季的地方,也就是说,苏己她此刻,就在这里。 可是不是许灵昀带着我们来的苍然,为什么如今会在太子府里? 我疑惑问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笑道,“老夫此刻还不想去见那老皇帝,也不想去皇宫外住着,这太子府,什么吃的都有,而且,住着也宽敞。” 我微微笑了笑,低声道,“没想到这苍然,你竟是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 白胡子老头面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笑道,“那是自然,老夫可是这苍然的开国帝师,苍然那老皇帝也不敢不敬老夫,女娃娃,你大可放心,在这苍然里,见到什么好吃的你都能随便吃,想要什么尽管说,反正苍然都是那老皇帝的,拿了之后让他出银两便是!” 我被他这一番话给逗笑,站起了身,缓缓走到门口,“我想出去走走。” 白胡子老头跟了上来,轻声道,“好,老夫陪着你走。” 出了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雪茫茫。 方才桃林里桃花盛开,放眼望去春意盎然,我竟差点忘了如今仍是仲冬时节。 “这园子的景色倒是雅致,没想到像许季那般的纨绔子弟府里竟别致得很。” 白胡子老头笑着应道,“苍然太子的居所,又岂是可以任着他的性子去建造。这太子府是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这当今太子性子懒惰,自是没有这个心性去管理这些的。” 我望着院落里散栽着却看起来井井有序的红梅,不禁叹道,“还好这太子没有去重修这太子府,不然,这般雅致的景象,恐怕都要被他给毁掉了。” 白胡子老头也叹道,“是啊,我那年见到这太子的第一眼,就猜到他注定难成大器。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太子仍旧是整日里无所事事,依老夫看,这苍然的下任皇帝若交给他来做,那苍然,可就大难临头了。” 我轻轻笑着,仔细打量着这院内的布置。 院子的大小并不是很大,但却让人看起来感到心旷神怡,恰到好处的假石装饰着这院子,让这院子看起来更加地雅致了些。 这院内看起来,似乎是安全得很。 这墙这么高,恐怕是不可能翻出去的。 若我寻到苏己,该怎样和她一同离开? 罢了罢了,先找到她,再细细商议吧。 我轻声问道,“前辈,你可知道太子会住在哪里?” 他疑惑应道,“太子?你问这干嘛?” 我垂眸应道,“不瞒你说,我是未国人。我来苍然,想要找的人,此刻正在这太子府里。” 他思肘道,“在太子府?是谁?呀!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位未国女子,太子从未国带回来的那位女子?” 我低声道,“正是那位女子,不曾想,那日太子竟把她带到了苍然。” 他轻嗤一声,“这太子干的都是什么混账事,把人家未国女子带了回来,还非要强娶这位女子,如今老皇帝恐怕就要快退位了,正是他要好好表现的时候,这太子竟还这般放肆。” 我诚恳道,“是啊,前辈,你可否帮帮我救下我朋友。” 白胡子老头坚定道,“女娃娃,你大可放心!老夫一定会帮你的,苍然的江山,总不能毁在这般肆意妄为的人手里。那未国姑娘,我一定会救下她的。” 我心脏松了一口气,有他的帮助,我一定能找到苏己,“多谢前辈!” 出了院子,眼前是一条宽广的青石板路。 路的两旁,有红梅与白玉兰交错而生。 白胡子老头拉着我的衣袖,轻声道,“跟我来,我们直接去找太子。” “好。” 苏己,我来接你回去了。 “喂!臭老头!” 刚行至太子府的大殿前,便听到白华的声音响起。 白胡子老头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的扭过了头,“喊什么喊!你这死丫头怎么过来了!” 白华一蹦一跳地来到了我们面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了!就猜你会在这太子府里!臭老头,你这过了两天才到这太子府里,是干嘛去了。我与哥哥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来了这!” “瞎说什么!老夫来了这,这苍然不应该都传遍了吗!你还用打听?看你这样子,是找到你师兄了吧,脸上这么开心。” 白之秋和悦一笑,轻声道,“师父乃是开国帝师,回了苍然,自是要引起一阵轰动。正如师父所说,我与阿华一听到你的消息,便来到了这里。” 白胡子老头听到这话脸上也换上了笑容,他笑道,“你们可寻到了南北?” 白之秋轻声一笑,“南北如今正在南嘉王府里,阿华想去见她师兄,却又想避开南嘉王,只是不知为什么南北会找到南嘉王。” 南北竟是白华师兄的名字,方才我还在好奇南北是何意。 白胡子老头轻轻叹了口气,“南北这孩子,恐怕是有心匡扶新帝了。” 白之秋有些惊诧道,“匡扶新帝?师父是说,南北心中所想的那位新帝,是南嘉王?” 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胡子,沉声道,“是啊,细细想来,这么多的皇子里,还是这南嘉王看起来更有个当皇帝的样子,这太子整日无所事事,许灵昀又不屑于与朝臣说话,整日摆着个吓人的脸,动不动就要把他那把刀拔出来。这样一看,还是南嘉王更适合些,只是我看,南嘉王似乎,没有想当皇帝的心。” 白之秋叹了口气,“是啊,南嘉王虽是对苍然尽心尽力,可却毫无争权之势,倒是太子,恐怕真的难以扶上帝王之位,师父,这些皇子里,你更希望谁能当上?” 白胡子老头撇嘴道,“老夫倒是希望这老皇帝能活得更久些,他这么早撒手,为师恐怕又要忙活了。” 白之秋轻轻笑道,“当朝皇上将苍然打理的倒是太平安定,只是他这野心,未免太大了些。” 白华在白之秋与白胡子老头之间摆了摆手,打断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哎呀!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再说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呀!快别说了!哥哥,你说什么时候师兄能从许之什那里离开啊!我可不想再见到他了。” 白之秋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好了,阿华莫要闹,南北心中定有自己的一番定夺,你就莫要担忧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寻到 白华撅着嘴道,“师兄去哪里不好,偏偏去了许之什那里,他分明是知道我一直在躲许之什的,他还去南嘉王府里。” 原来白华,是在躲许之什。 可许之什对她,却是心心念念。 白华心中的那位少年,是她的师兄南北。 白之秋温柔地揉了揉白华的头发,温声道,“南北心中在意的,是政事,是苍然。阿华莫要这样说,南北的心里,是不会想到这些的。” 白华娇俏一笑,“哥哥,不如你去南嘉王府里,将师兄带回来好不好?” 白之秋清清笑道,“阿华,南北做完了他想做的事,到时自然会回来了。哥哥答应你,把南北他从南嘉王府里带出来,与你见上一面,可好?” 白华听到他这样说,眼角里浮现出了满满的笑意,她娇俏道,“哥哥不准反悔,我今日便要见到师兄!” 白之秋温和笑道,“好。” 白华转过脸,望到了在一旁静静站着的我,笑着问道,“好看姐姐,你可有寻到你要寻的人?” 我笑着应道,“还没有,不过我要寻的人,此刻正在这太子府里。” 白华笑盈盈道,“那岂不是正好,好看姐姐,那她在哪里,我与你一同去寻她。” 我望向了白胡子老头,恭谨问道,“前辈,有劳你了。” 白胡子老头捋着胡子道,“随我来便是了。” 我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走进了大殿。 白胡子老头问殿旁守着的侍从道,“你家太子,可在里面?” 那侍从见是他,忙躬下了身,恭恭敬敬道,“回帝师,太子方才,去了苏姑娘院子里。” 苏姑娘……可是苏己? 我忙问道,“苏姑娘院子在哪?” 那侍从指了指西面的一处别院,恭谨道,“那处院子便是苏姑娘的院子了。” 我点了点头,恨不得此刻便冲到那处院子。 白胡子老头转过身,低声无奈道,“果然是不学无术的小太子,我竟还以为他会在殿内处理公事。” 我快步走着,直奔那处别院。 刚行至别院门口,便听到一阵玉器摔碎的声音,以及,一阵女子的怒吼,“滚!你给我滚出去!” 这声音,正是苏己的声音。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此刻安然无恙,便好。 紧接着,是许季的声音响起,“好了好了,美人,你莫要生气,你说我这每日都来想方设法地哄着你,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是对我,这样冷冰冰的呢?” 没想到苍然太子,这样一个纨绔子弟,竟能忍受苏己蛮横这么久,也是难得。 我行至屋子门口,却被门口的侍女所拦下。 那侍女倒是恭谨,“太子爷此刻在里面,太子爷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打扰,不知姑娘是?” 还未等我开口,白胡子老头便走上了前,“任何人都不行吗?” 那侍女一惊,忙行礼道,“不知竟是帝师身旁的人,还望帝师恕罪,帝师若要进,那是一定可以进的。” 这太子府里的所有人,竟然都能认得出来这白胡子老头是开国帝师,还都这么恭谨。 但在沙漠里,许灵昀竟然没有认得出来。 想必应该是这白胡子老头总在这太子府走动吧。 我推开了门,望见了许久未见的苏己。 她面上不施任何粉黛,就连唇上,也未覆胭脂。 我颤着声音唤道,“苏己……” 她的身旁全是摔碎了的玉器,整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一件完整的器具了,能摔的,全都被她摔碎了。 她的眼角忽然迸发出了泪水,“念念!” 苏己越过地上的碎渣,奔向了我,她紧紧拥着我,“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望下流,“没有,我没有死。” 我低声在她耳边道,“我来带你离开了。” 许季有些震惊道,“未国皇后?你不是被九弟刺死了吗?怎么现在好好的,还出现在了我这太子府里,你想要干什么?” 我轻轻地离开了苏己的怀抱,冷冷望着许季,“我要带她离开。” 许季的情绪忽然间有些失控,他吼道,“休想!你休想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白胡子老头咳了两声,沉声道,“太子,可是不认识老夫了?” 许季猛地转过脸,咽了一口口水,似乎有些害怕道,“方才未看见帝师,还望帝师莫要怪罪。” 白胡子老头的声音里带着肃然,“女娃娃,你先离开,我同太子,说点话。” 我笑着点了点头,紧紧地抓住了苏己的衣衫。 许季嘴里想要说些什么,他拧着眉头,却不敢出声。 我温声道,“走吧。” 苏己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她抹去脸上的眼泪,随我一起,走出了这间屋子。 白华与白之秋跟随在了我们身后,我转头问道,“阿华,前辈方才可有再与你们说什么?” 阿华低声道,“他说让我们直接带你们离开,好看姐姐,你就随我来吧。” 我点了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 “苏己,这些时日,你可还好?” 我转过脸,望着她。 苏己轻叹口气道,“不好,只要看见许季,我心中就一阵作呕,他每天都要跑到我的面前,真是烦恼的很。” 我望着她没有血色的脸,“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你如今消瘦了许多。” 苏己沉声道,“倒也不是委屈,只是觉得身旁一个人也没有了,心中难免有些难过。那日,我感觉我的心,都死了。如今又望见了你,以后的日子,也多了些活下去的念头。”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那日我以为我会死了,但好在,我活了下来,苏己,日后的日子,我们都有好好地活下去,好不好?” 苏己的唇角漾起一抹笑容,那抹笑容,似是从沧桑里走来。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念念,如今看见了你,又摆脱了许季那个人,我心中,轻松了好多好多。” 如今,我终于见到了你。 苏己,你也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你是我唯一一个,待在苍然这个地方的理由。 我轻声问道,“苏己,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们该去哪里? 她静了下来,一时间空气陷入了一阵宁静。 我们已经,没了亲人。 我回不去我的丞相府,她也回不去她的将军府。 我们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苏己有些迷茫地望着我,低声问道,“念念,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 我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白华忽然跳到我们面前,笑盈盈道,“好看姐姐,不如你随我们一同回桃林里吧。那里的天,一直都是春天的气候,温暖得很,还有那么多桃花和酒,好看姐姐,你随我们一同去吧,好不好?” 去十里桃林里? 我不知道。 那里的景色是极其美的,只是,我心中为何有些难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炽热 苏己轻声问,“桃林,是在哪里?” 我垂下眼眸,凝神静想着。 我该怎样对她说。 白华似是看出了我的顾虑,她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好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愿意同我回桃林吗?你不喜欢桃林吗?” 我仔细思虑着,片刻恢复了冷静从容的笑容,“阿华莫要瞎想,十里桃林四季如春,又有美酒相伴,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白华娇笑道,“那你方才,为什么不说话呢?” 我淡淡笑道,“阿华,我方才只是在想,若我与苏己住在十里桃林里,恐怕会扰了十里桃林清净。” 白华轻轻拉着我的手,含笑道,“好看姐姐,怎么会呢,我可喜欢你了,若你能待在桃林里,我最开心了。” 我温声道,“阿华,我再与苏己商量商量,好不好?” 白华笑着应道,“好。” 我拉过苏己的手,温声道,“苏己,你可愿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苏己静静笑了笑,轻声道,“念念,如今,去哪里都可以。” 我垂下了眼眸,沉思片刻道,“那里没有寒冷的冬天,也没有炎热的夏天,那里只有十里桃花,苏己,只是那里除了桃花,酒与美食,什么也没有。我们不用担心许季会追过来,我们在那里,很安全很安全。但是,那里没有繁闹的街道,没有那么多好吃的,你可愿意?” 其实对于我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只是,那是白华的家,那里有别人的亲情与欢乐,而我,什么也没有。 我的心里,总是会禁不住地悲伤。 苏己眼眸里闪过一丝悲伤,“念念,如今你也该明白我,父亲走了,将军府与未国,都没有了,念念,如今去哪里,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其实,没有了那些繁闹的世界,倒更清净一些。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反倒更好一些。” 是啊,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更清净一些。 只是我心里,该怎样才能忘记这一切。 其实十里桃林里,也是一个很适合终老的地方。 我温声笑道,“好,那我们便去那里吧。” 一瞬间,我们已经出了太子府,走在苍然的街道上,我转过脸,温声道,“阿华,我们随你回去,其实遇到你们,真的是挺幸运的,若不是你们,我也不能这么顺利地找到苏己,我们也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如今,又要去十里桃林里一直叨扰着你们,我心中还有些过意不去,只是,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于你的。” 白华眸光一亮,喜道,“好看姐姐,你能陪陪我,便是极好的了,你日后就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与这位好看姐姐在十里桃林里无聊的,日后,我会时常给你们带些好玩的东西的!” 我微微笑了笑,“阿华,其实一直待在桃林里,已经是很麻烦你们了,能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我与苏己,便已经很知足了。” 苏己撅嘴道,“好看姐姐,莫要与我们客气了。日后,我就叫你衣儿姐姐吧。” 我笑道,“好,阿华想要叫什么,便叫什么吧。阿华,我们此刻是要去哪里?” 她娇笑道,“衣儿姐姐,我想去见我的师兄!” 阿华旋即又拉了拉白之秋的衣袖,“哥哥!你什么时候去找师兄呀!哥哥……你就快去把师兄带出来,让我见见吧。你今天答应过我的,你说了你今天要带我见见哥哥的。” 白之秋温声笑道,“阿华莫要闹了,哥哥一会儿就去南嘉王府里,把南北给带出来,好不好?” 白华向前推了推白之秋,声音略带些急迫道,“哥哥快去吧,此刻便去,我与衣儿姐姐,还有苏己姐姐,在城西的小亭里等着你。你一定一定要把师兄带出来啊!” 白之秋无奈地笑了笑,清秀的面容里闪过一丝担忧,“好了好了,别推我,阿华,我现在就去,你与两位姑娘,一定要注意安全,听见了没?” 白华又将他向前推了推,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耐烦,“知道啦,哥哥快去,快去找师兄吧。” 白之秋渐渐走远,白华拉过我的衣袖,缓缓消失在了这喧闹的人群当中。 十里桃林里的人,似乎都会这样,一瞬间消失,一瞬间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我想,也只有像十里桃林这样有灵性的地方,才会孕育出这样一群充满灵性的人。 当我们已经到了拿处凉亭里,苏己的脸上犹存惊讶,“念念,我们方才,竟瞬间消失了。” 白华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苏己姐姐,我们十里桃林的所有人,都可以这样的。师父对我们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这群自桃林生长大的人,才可以在一瞬间里,移动到另一个地方。” 苏己脸上绽放出一丝好奇的笑容,“世界上竟有这样的一群人,原来话本里的事,有些竟是真的。” 阿华一蹦一跳地坐到了亭子里的石凳上,“是啊,这世界里有万般奇幻,总有些事会在我们的料想之外的。” 我细细望着苍然的景色,抬头,是蔚蓝的天。低眸,是望不尽的江水与茂密生长的草地。 这里的景色,倒是秀丽。 当我细细望着那边的景色时,却恍然间望见,白之秋的身影。 我转过脸,唤了唤白华,“阿华,你哥哥回来了。” 白华忙跳起身,声音里都是激动,“真的吗!” 白华跳出了亭子,跑向了我手指的方向,喜道,“哥哥!” 我笑着转过来,眼里望见的,竟是三位少年的身影。 那一袭青衫,举止间满是俊逸沉稳的少年,想必便是她的师兄南北了。 而他的身旁,还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 那位少年,面上带着喜色。 那位少年,会是谁的白衣少年。 他的面庞仍如从前那样,只是带着藏不住的喜悦,带着藏不住的惊喜,带着藏不住的爱意。 那炽热的眸光,我似是在哪里见过。 我想起来了。 原来,是在从前。 我是见过的。 在丞相府里,我身着一袭粉色的衣衫,发髻上戴着精致的桃花发钗。那时,他正在与父亲谈话。我遇到了他,那时他的眼眸里,有这样一抹炽热,但那抹炽热一闪而过。 在阑珊里,那日苏己带我去看风靡的桃花舞,我在阑珊里,望见了他的身影,那日,他炽热的眸色,紧紧地望着要跳桃花舞的女子。只是那时,也是一瞬间,在他望清了之后,那抹炽热化作了失望,一闪而去。 此刻,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从前的那些为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欢 因为此刻,他眼眸里的炽热在望见白华之后,从未消失过。 他紧紧地望着白华的身影,眼眸里的炽热,如何也藏不住。 许之什,竟是你来了啊。 原来,那时在丞相府里,那一闪而过的炽热,是因为我发间的桃花,是因为我那一袭淡淡的粉色的衣衫。 因为在你的眼里,望见桃花,脑海里第一刻便会想起她,想起那位自十里桃林里走出的女子,如桃花般的白华。 原来那日在阑珊里,原来那日,你会出现在那里,是听闻了阑珊里会有桃花舞。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你也想要去尝试着去找找她。 对不对? 你说你来未国,是为了寻找白华。 你听闻阑珊里有桃花舞,你便猜测,会不会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女孩的桃花赋。 许之什,我猜的,对不对? 苏己缓缓走到了我的身边,她忽然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将我的思绪,一把拉了回来。 苏己低声喝道,“念念,莫要再想了。” 我摇了摇头,痴痴道,“没事,我没有想什么,我什么也没有想。” 苏己压着心里的怒气,“念念,那苍然男子,怎么又出现了,若我手里此刻有一柄长剑,真想立刻就杀了他!” 我低声喃喃道,“嗯,我也想。” 我也想杀了他,他为什么又要出现。 我更想,让自己彻彻底底地忘记他,我不想,自己的心里还有这个灭我未国的人。 可我为什么,为什么始终忘不了他。 我恨他,也恨我自己。 若一切都没有发生,即使你不是我的白衣少年,我心中,也不会这样难过。 白华望见了许之什,忙回过身,躲到了我与苏己的身后,她低声喃喃道,“哥哥……你为什么……” 白华此刻的心理,也很难过吧。 因为她最想见的少年,与她想要躲着的少年,一起出现了。 白之秋走到阿华的身前,低着头,不敢直视阿华,他低声唤道,“阿华……” 阿华咬着下唇,眸光里似是有一种能杀死白之秋的锋利,“哥哥,你明明知道……” 白之秋垂着眼眸,低声道,“阿华,为也没有办法。” 许之什的脚步顿了顿,他神色里闪过一丝悲伤,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年这样的样子。 南北轻声唤道,“阿华。” 白华撅了撅嘴,有些不悦,却又忍不住地想要回头看,她望见了南北的身影,直直地扑了上去。 任南北怎样推,白华死死地,黏在了南北怀里。 南北脸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但却低声喝道,“阿华,莫要胡闹。” 白华在他怀里,头埋的死死的,挤出一句话,“师兄,你才莫要动!” 我望见,许之什撇过了脸,他似是身体失去了重力一般,不知所措。 原来许之什这般沉稳的人,也会这样失了心神。 原来他所有的心神,都是为了她。 许之什的声音缓缓响起,他的嗓音有一丝沙哑,“白华,你可否……” 白华闻言后将头贴的更死了些,她兀自摇着头,大声喊道,“不可!什么都不可!” 许之什的声音透漏着无力,他轻轻唤道,“白华。” 南北低着头,温柔地抚了抚白华有些乱了的发髻,温声道,“阿华,有些事情,你终究是要面对的。” 良久,阿华抬起了头,离开了南北的怀抱。 她低着头,秀丽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白华低声道,“许之什,你又来作甚?” 许之什缓缓向白华走近,他的脸眸里尽是炽热,他的声音低沉,“白华,原谅我,好不好?” 白华似是故作冷淡,“哪有什么原谅与不原谅,南嘉王,你做你的闲散王爷,我在我的十里桃林里过的潇潇洒洒,我们本来就是没有一丝关系的,你为何不肯放过我?” “我没有,白华,你不要这么说,好不好?” 他的神色卑微,原来南嘉王的脸上,也会浮现出这样的神色。 他继续低沉道,“白华,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我好想见到你。我去了未国,去了好多好多地方,都找不到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躲着我?” 白华面色里闪过一丝不悦,“南嘉王,你莫要这样说,我只是回了我从前该去的地方,并未去有意躲着你。况且,从前我将你当作朋友,却未曾想过,你竟,你心中,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说的这样的想法,应该便是许之什对她的一片炽热了吧。 许之什垂着眼眸,低声道,“白华,我那日所说,全是我的心里话。我不想要天下,也不想去做什么南嘉王,我不想再去征兵上战场,不想去杀人。我只想,守在你的身边,我想保护你,想给你所有你想要的,想把一切都给你,白华,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 原来,在天下与她的衡量里,他会选择白华。 原来我眼前这个人,他的眼里,权力并不是第一位。 他竟也是个有情之人。 他这样一个俊逸明朗的男子,若能与他长相厮守,那女子定会很幸福吧。 只是,如今的我,没有亲情,永远也不会拥有爱情。 白华撅嘴道,“许之什,你该明白的,我喜欢我的师兄,我喜欢南北,我说了,我想要与南北一直一直在一起。” 南北的眼眸闪了闪,似是有一些喜悦,又是有一些无奈。 有雪花落到许之什轻轻束起的发髻上,他乌黑的发髻,似是要被雪花染成了白色。 许之什俊朗的面容,被霜雪染上了沧桑。 他的声音有些无力,似是跨越了好多好多年间,才缓缓传来的一声轻叹,“好。” 我轻轻皱了皱眉,闭目一瞬,再睁眼便望见了许之什的背影。 他一袭白衣,明明是俊逸的身影,此刻却显得没有一点力气。 许之什,你是怎么了? 到了最后,他再也没有说其他的话。 他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他转身走了,他是否,对白华真的死了心? 原来这世间里,爱而不得的人,不止我一个。 仲冬时节的风冷冷的,吹过我的脸庞,似是刀子一般,划过了我的心。 许之什的背影里含着浓郁的忧伤,为什么,为什么我望着他,心里会这样难过。 为什么? 他爱而不得,又与我何干? 这个杀我未国百姓的苍然男子,我本不该,对他有任何情感。 就算是有,也应该是仇恨。 可我见到他难过,为什么也这么难过…… 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因为他而难过。 我紧紧地握着拳头,想要逼迫自己清醒一些。 为什么我始终还没有明白,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爱,与我无关。 恨,也终究是与我无关的。 我到底还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留恋 霜雪之下,覆上的是满目的苍凉。 许之什,你不该这样颓靡。 忽然,我痴痴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为什么,我为什么又这样? 苏己拉着我的手,低声喝道,“念念!” 我愣了愣,停住了脚步。 我这是在做什么? 可我如今,脑海里只剩下他那日驯马的画面。 白衣绿萍,那便是我对你的最初记忆。 那一次,我觉得我再也忘不了你了。 那一次,我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俊朗的少年。 许之什,我好喜欢你。 我以为,我望见你举起刀刃,我望见你带领着千军万马,我望见父亲与哥哥死在了我的面前,我会恨你,我会很恨你。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仍是留恋着那日的场景。 白衣绿萍,那便是我此生望见的最美的风景了吧。 我低声喃喃道,“苏己,对不起。” 苏己,这一次,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父亲,对不起丞相府,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未国的万千百姓。 苏己用力地将我拽了回来,她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怒气,“念念!” 我呆呆地站在了那里,痴痴地望向了许之什颓靡的身影。 许之什,我不该这样。 我不敢对你心存留恋。 苏己用力将我的身子转了过来,“念念,你清醒一些。” 我应该清醒一些的。 耳畔,忽然想起了一个温柔的嗓音,“衣儿?” 是你吗? 你是不是回头了? 我转过脸,望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你来了啊。 我呆呆地站在了那里,望着眼前的他。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眼眸里似是含了许多悲伤。 这似乎只是两日不见,怎么他的脸上,就变得这样沧桑了。 铭轩,你怎么来了。 江逸行的身后,是师父的身影,“衣儿,终于找到你了。” 师父的脸上,尽是焦急。 我呆呆地站在了那里,再转过脸,已经望不见了他的身影。 江逸行也呆呆地站在了那里,望向我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与悲伤。 师父轻轻启口,晃了晃我,沉声问道,“衣儿,怎么了?” 我皱了皱眉,低声问道,“师父?” 师父,你来了啊。 他沉沉叹了口气,“衣儿,我与江公子这两天,一直在找你。” 我低声喃喃道,“师父……” 江逸行垂下了眼眸,纤细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沉声道,“衣儿,你为什么,突然间就走了。” 是啊,我为什么,突然间就走了。 江逸行抬起了脸,当他的眼神触碰到我的眸光的那一刻,他又垂下了眼眸,低声道,“衣儿,那日,是我不对,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那日? 铭轩,你为什么,又要提起那日的事情。 那日耳边的温热,若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若那些从来未发生过,该有多好。 我闭目一瞬,不自觉地轻声唤道,“铭轩。” 铭轩,我该怎么面对你。 还有师父,你分明,是与许之什相识的。 你到底与他,有着怎样的关系。 江逸行忽地无奈地笑了笑,那抹笑容似是含了几分凄凉,愈发让我感到难过,他低声道,“衣儿,你果然是来了苍然。” 苍然,我终究是来了。 我低声喃喃道,“师父,你是认识他的。” 师父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衣儿,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我微微出神,“师父,那日在香蘋花庄里,我们一起喝酒,我问你,你可否认识那位驯马的白衣少年,你说,你不认识,你说你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衣儿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当初不直接告诉我,直接告诉我他是苍然人,为什么不让我那时就断了所有对他的念想,为什么?” 师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衣儿……”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让我知道,那个白衣少年,是我不管怎样,也拥有不了的人。 为什么他,总在我失望的时候,给我希望。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对他彻彻底底,没有希望。 师父低声道,“衣儿,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我以为,你与他,那一面之后,再也不会再见到了。” 苏己的脸上浮现出怒意,“衣儿,你为什么,要一直想着那个苍然男子?” 我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我没有,我没有想着他。” 忽然,白华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她抬着脸,一双眼眸里似含了日月星辰,她轻声问道,“衣儿姐姐,是许之什吗?” 许之什? 阿华,你不知道,你用尽全力想要躲着的那位少年,是我每日,最期盼可以见到的少年,是我拼命想要追逐,却垂死也没有办法触碰到一点的少年。 我垂下了眼眸,无力应道,“阿华,不要问了。” 白华,你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子,我要怎样去面对你。 我唇角忽然绽放出一抹笑容,那抹笑容里,有着无尽的悲伤,“阿华,若我是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你。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白华。” 我与大多数女子一样,是望到他第一眼,便在心底爱慕,这世间,大概有很多女子,同我一样吧。 只是,白华,这世间,只有一个在他心底的你。 只有你,在他的心底。 白华的眼眸里尽是茫然,“衣儿姐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低声道,“没什么。” 南北走到阿华的身边,他俊朗的面容沉静似水,“阿华,莫要再问了,这是这位姑娘的私事。” 白华望见南北走了过来,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是啊,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为什么,如今我会过的这么悲哀。 许之什,遇见你之后,我已经没了我自己。 我的心底,再也没有了其他的东西。 可是那位我放在心底的少年,永远都望不到我。 苏己沉声道,“念念,你是不是忘了,那日血溅长安,是谁带的兵?那日你的胸口,是谁刺上的那一剑,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父兄他们都是死在了谁的剑下。念念,你清醒一些,他带来的人,他的亲哥哥,杀了我的父亲,还有你的父亲,你的哥哥。那日长安城的千万百姓,死了多少人,整个未国,都只剩下一片死寂,这些,都是拜那个苍然男子所赐。” 这些,都是拜他所赐。 苏己,我明白你说的对。 我明白,我知道那一切都是因为他。 我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会浮现出他们的身影。 秦璃,父亲,哥哥。 我忘不了,忘不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我的痛苦。 我忘不了,忘不了那刀剑之下,划过了多少人的鲜血。 我明白,我忘不了。 只是为什么,在某一个瞬间,我还是会想起他。 为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神仙眷侣 “苏己,我都记得。” 那些,我都深深地刻在了心底。 可为什么,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总是会突然地想起他,会想起初见时的白衣绿萍。 江逸行在我身旁温和地唤了唤我,“衣儿,你累了,好好休息休息就会好了,别担心,没事的。” 江逸行,他的温润,从来都没有变过。 “铭轩……” 我还未说出口,他便打断了我,“衣儿,别说了,你累了。” 铭轩,你怎么了? 突然,我被突然蹦出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哎呀!这是谁来了!” 我转脸望去,是白胡子老头忽然蹦了过来。 他跳到了师父的面前,声音里充满了兴奋,“老兄!好久不见啊!” 毕血的脸上浮现出惊诧,“老顽童?” 他们,竟是相识的? “药三绝!” 白胡子老头笑吟吟道,“老毕血,我们都多久没有见过面了呀,想不到,如今你竟然还是这么年轻啊!” 白华在一旁噗嗤一笑,“臭老头,你也不看看人家比你年轻多少。” 白胡子老头瞪了一眼白华,“死丫头!闭嘴!就你话多。” 白华悄悄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白胡子老头转过脸,撅起了嘴,大有一番委屈之色,“那死丫头倒是说的也对,药三绝!为什么你要比我年轻这么多啊!咱们俩当年,不是一样大的吗?” 师父与白胡子老头,竟是一样大的? 可这一看,就能看出来白胡子老头老了师父都快要一百年了。 难不成,师父也成精了? 师父仍是那样稳重的笑容,他轻声道,“我们可不一样,我是用药的,身体哪里不舒服了,自己就能调养过来。倒是你,整日吃吃喝喝,怎么会不变老?” 白胡子老头仍是很兴奋,“说的也对,药三绝,好不容易碰见了你,这一次,我一定要拉着你去我那桃林里,告诉你,我那桃林里,可是有喝不尽的桃花酒!” 师父一听到有好多桃花酒,眼睛里便发出了光。 师父爱花,他也爱酒。 他总是觉得自己酿的桃花酒少了些味道,尽管我已经觉得那酒,已经很甘甜可口了。 但当我踏进十里桃林之后,我才明白,香蘋花庄里的桃花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桃花。 我才明白,师父酿的酒,少了什么。 当我尝到白华酿的那壶桃花酒时,我都明白了。 原来,师父酿的酒,是没有注入感情的。 白华在期待着将酒赠予她心爱的男子品尝,所以那酒里,有着一种能勾起我无限回忆的甘甜感。 而师父,他只是想酿出一壶好酒。 为此,他已经想了好久好久。 原来,只有注入感情的东西,才会最美好。 师父忙应道,“正巧此刻我没什么事,你就快些使使你的内力,把我们带到十里桃林里,快让我去尝尝你那桃花酒吧!” 我从未见过师父这样,他似乎,太过激动了些。 白胡子老头眼里也难以掩盖住激动,“好!” 师父忽地转过来脸,一脸犹豫地望着我,“衣儿,为师平常从未拜托过你什么,这一次,就拜托你啦,我真的想去尝尝他那里的桃花酒。” 我轻声应道,“嗯,他那里的桃花酒,很好喝。” 师父似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他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惊诧。 白胡子老头也惊诧道,“哟!这女娃娃竟是你的徒弟,我怎么看,也没看出来这女娃娃会些什么,除了整日皱着眉头,还总是傻傻的外,这女娃娃是真的什么也不会啊。” 他一直唠里唠叨道,“药三绝,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徒弟!这女娃娃,我看没有一点聪慧的样子。” 师父摆了摆手,无奈道,“行了行了,老顽童,我这徒弟乖巧地很,你莫要欺负她。对了老顽童,你不是收了几个徒弟吗?” 白胡子老头拉过了南北,有些自豪道,“对呀,这便是我的徒弟,聪颖且懂事乖巧。” 南北无奈地笑了笑,旋即躬身行礼,恭谨道,“见过前辈。南北早些时间便听闻了前辈大名,只是一直无缘相见,如今竟在此见到了前辈。” 师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莫要总是说前辈前辈的,其实看起来,我与你也差不多大。” 这样细细望去,师父看起来倒是真的和南北差不多大。 只是,师父的身上,少了许多南北身上那样的朝气。 南北恭谨道,“前辈始终都是前辈,南北不敢逾越。” 师父笑了笑,轻声道,“老顽童,你这徒弟,倒是彬彬有礼,不知你的其他徒弟如何?” 白胡子老头闻言撅了撅嘴,低声道,“莫要提那两个徒弟了,若那两个徒弟能有南北一半让我省心,我这日子,也好过了些。” 白华行至白胡子老头面前,撅嘴道,“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我怎么不省心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整天就知道在十里桃林里吃吃喝喝,你哪里会操心我与哥哥的事情!” 白之秋有些不满道,“师父,为什么说阿华也要带上我,我怎么不让你省心了?” 白华瞪了白之秋一眼,“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 南北低声道,“阿华冷静,莫要在前辈面前闹了笑话。” 白华立马闭上了嘴,乖巧地站到了南北身旁,娇声道,“阿华拜见前辈,还望前辈日后多来十里桃林里玩,阿华酿的桃花酒,可好喝了,前辈一定要尝上一尝。” 师父的眼睛因笑容而露出了褶子,他笑道,“好,自是极好了,即是如此,我便在此先谢过姑娘了,还望姑娘务必给我留上一壶桃花酒。” 阿华笑盈盈道,“那是一定的!前辈就放心吧!” 白胡子老头在师父身旁低声道,“咳咳!药三绝,你怎么就突然跟我这顽徒一样了,她酿的桃花酒,可喝不得。” 师父疑惑问道,“为何?” 白华打断他的话,“老头!你瞎说什么!我酿的酒怎么就喝不得了,明明哥哥,衣儿姐姐,都最喜欢我酿的桃花酒了!你就是因为喝不到,你,你就是嫉妒我!” 南北轻轻唤了一声,“阿华。” 白华便立刻换了一副娇俏的面容,她娇声道,“师兄,阿华酿了桃花酒,这壶酒,是只给你一个人的,其他人,想喝也喝不到了。” 阿华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了她那精致的桃花酒壶,一脸期待地递给了南北。 南北温和一笑,那抹笑容如同四月春风。 南北温柔地抚了抚阿华的发髻,温声道,“阿华有心了。” 那一刻,白华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她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南北。 原来,这便是她心上的那男子。 他们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神仙眷侣一般。 第一百一十七章 思念 阿华紧紧地望着南北,南北温和地笑着。 阿华轻声道,“师兄,你快些尝尝,尝尝味道如何。” 南北温声应道,“好。” 我望着他们,只觉这便是世间最美的爱情了。 没有什么比两个人心灵相通更美好了。 我这一生,是极其渴望遇到这样的爱情的。 只是,我爱上的那个人,是我一生都得不到的人。 我这一生,注定如此。 许之什,你说对不对? 你是我的敌人,是未国人所有人的敌人。 许之什,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为什么相遇,我为什么要爱上你,我又为什么,会在曾经与你有过这么久的接触。 为什么?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他们。 阿华又轻轻推了推南北,温声道,“师兄,快些尝尝。” 南北面上除了温和便是沉静似水,“阿华莫要急,我这就打开。” 南北轻轻地打开了酒壶,我站在一旁,便闻见了一股清冽的酒香。 师父的双目不自觉地闭了上去,他面容里带着些享受,低声道,“好酒。” 南北嘴角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他温声道,“阿华酿的酒,闻起来便是这样清香,想必入口会更耐人寻味。” 阿华的脸上又开心了许些,她有些迫不及待地道,“那师兄还不快些尝尝。” 南北将酒壶送到嘴边,只那一小口,他轻轻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却忽地皱起了眉头,旋即缓缓舒和,嘴角漾起了一抹满足的笑容。 阿华抬着脸,期待地问道,“师兄,怎么样?” “阿华。” 南北轻轻地唤着,旋即将酒壶又塞入了自己的怀里,他温柔地将阿华搂进了怀里,那一刻,阿华的身子僵硬,面容呆滞,似是从未想过南北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南北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我走的这些日子里,阿华,你竟一直在想着我,念着我,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阿华闻言眼角氤氲了些泪水,她嘴角微微扬起,漾起了一抹幸福的笑意。 这般幸福的笑容,皆是因他那般温柔。 阿华窝在南北的怀里,低声道,“师兄,你走了这么久,我好想你。” 南北的脸上如同三月春天里轻轻绽放出的桃花,如桃花盛开的那一刻,有对花开无限的期望,有对花开无限的幸福,“我也想你。阿华,师兄以后不会了,别难过,好不好?” 阿华的脸深深地埋在了南北的怀里,她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师兄,你能这样说,阿华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 我望着他们,才知原来阿华酿出的这壶酒里,不仅有她对南北深深的爱意,还融入了无限的幸福,无限对南北的思念。 她每一日对他多出的一份思念,南北此刻都能尝的出来。 那一份思念,如同甘泉一般,又如同静静等待的种子,在这一刻,全都开出来了最美丽的花朵。 那一份思念,南北他方才全都尝到了。 他懂得了,在那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在他的家里,在属于他的十里桃林里,有一位女子,对他有着深深的挂念。 有一位女子,始终挂念着他。 他心疼她,心疼她那么多日子里的思念,心疼她那些日子里一个人度过的孤独。 所以他方才,皱了皱眉头。 他也会感到幸福,因为有那样一个女子,对他始终专一而又神情。 他们会拥有很美好的未来,会拥有很美好,很美好很幸福的未来。 可是在某一刻,我的心里竟会感到那样的难过。 那些幸福,是如此的美好与不可触碰。 我羡慕她,羡慕她生而俱来的灵性,更羡慕她心思单纯,从未经历过这些是是非非。 而我,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便学会了如何面对不同的人,如何做出那一番温和的笑容。 我永远也做不到,像白华那样想做什么边做什么,我要顾着丞相府的颜面,我要顾着未国的尊严。 我是未国丞相的女儿,我是未国的皇后。 生来尊贵,也生来可悲。 而白华,她永远都可以肆意妄为,她可以想笑便笑,可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她可以有许多的小性子,她可以有坏脾气,她可以,可以做许许多多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羡慕她,我羡慕她有这样的师父,有这样的哥哥,还有这样的爱情。 我的师父也很好,只是他不能时常伴在我的身边。 只是啊,我永远都不能随性而为。 若我生在她这样的地方,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率真? 她可以什么都不怕,她可以去闯遍天下,她走过的地方,都会有阵阵桃花清香。 我羡慕她,问羡慕她那些我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与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率真,那样的单纯。 她可以不用想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想要就是想要,不想要就是不想要。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白华生活的这个地方,没有纷争,没有后宫里那些女子的争斗,也没有那些事端。 白华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可以爱她所爱之人。 而我,爱不得,恨不得。 我好悲哀。 江逸行看出了我的变化,他在我耳边温声问道,“衣儿?怎么了?” 铭轩,你永远都是这般温润如玉,不管发生什么,竟从来都没有变过。 你是兰中君子,是望尘不及的清风,你是高山绿水里最清澈的那一片天空。 而许之什,你是高山是绿水,是望尘不及的风,是自由的雨。 我是尘埃,渺小而卑微,在遇到你之后。 在遇到你之后,我尝到了爱的甜,苦。 而如今,我正在被这份爱所煎熬着。 我为什么怎么样也恨不了你。 可我却不敢去爱你。 所以我便是卑微而又渺小的尘埃,只会从你的身旁轻轻地飘过,不会将你的一袭白衣沾染上一分颜色,也不会,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感情纠纷。 我与你,终究不再一条路上。 我望着你,望着望着,你便飘到了其他的地方,飘到了离我好远好远的地方。 江逸行轻轻地晃了晃我,“衣儿?” 我缓过神,望着眼前的大片雪花落得更紧了些,仲冬时节,大雪终于来了。 我呆呆地应道,“铭轩。” 他的语气里隐隐含了几分担忧,“衣儿,你怎么了?” 原来方才,我竟一直都在想这些。 原来,我心里,对他仍旧留存着这么多的眷恋。 我万万不该如此, 我尝试着含糊过去,“我没事,我只是有些冷罢了。” 江逸行的语气里似是含了一些责怪,“怎么不早些说。” 第一百一十八章 茫然 江逸行不经任何思考似地解下了身上的衣袍,轻轻地披到了我的身上。 其实这些霜雪,并未让我感到寒冷。 让我感到寒冷的,是孤独,是不知该做些什么的茫然无助。 可他的衣袍,似是有一种温暖的力量,温暖到了我的心里。 “铭轩。” 我轻声唤了唤他,想要将衣袍还给他,可身体竟是极其地贪恋着他衣袍上的那一分温暖,铭轩,为什么? 也许此刻,我的身旁还有人关怀着我,这便已经是我最大的温暖了吧。 江逸行温柔地望着我,我望着他俊朗的面容,似是从他深深的眼眸里看出了他的几分心疼,“衣儿,莫要着凉了,不然,药你又嫌苦。” 我低声道,“我才不要喝药。” 江逸行的眼里忽然出现了一丝茫然无助,那抹无助茫然的光,似是直直地击打到了我的心上,他沉声问道,“衣儿,你想去哪里?” 我可以去哪里? 铭轩,我如今,还能去哪里? 我们的未国,都已经没有了。 我的父亲他死了,哥哥也走了,我还能去哪里。 我茫然道,“我要去哪里?” 师父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命令,“衣儿,跟我回去。” 不,我不要,我在那个地方,望见了许之什的身影。 我不要和你一起回去,我怕我再一望见他,我心里建起的所有对他的城墙,会在我望到他白色衣衫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我会在那一瞬间,便失了所有的防备。 我会再次,无法控制得住我自己。 毕竟,这样的事,并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在方才,我差一点,就追上了他。 我差一点就要去追他了。 还好我被拉住了。 我抽回了手,不敢望向师父的面容,“我不想回去。” 师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难过,他似是没有料到我会对他说出这一句话,“衣儿,怎么了?” 我脱口而出,“我怕再在那里,见到他。” 我真的好怕,再见到他的脸庞,再见到他的身影。 师父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他修长的手指带着冰雪的温度,有一丝凄凉,有一丝难过,“衣儿,不会的,不会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那一分凄凉,那一分难过,全都落到了我的心底。 我用力抽回了我的手,低声道,“师父,我不要。” 我不要回去。 我想要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那里的风景,我望见了,一点都不会想起他,那里的风景,美好而又不会让我感到凄凉无助,还有孤独。 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一个人。 师父的声音里含了无尽的沧桑,那一瞬间,容颜从未变过的他,似是苍老了一分,“衣儿听话,好不好?” 白胡子老头忽然说话,“药三绝,这女娃娃即是不想回去,你就不要强硬着带她回去啦!倒不如,你们所有人,都随我会十里桃林里去坐上一坐,想呆上多久,就呆上多久,如何?” 阿华跳到了我的面前,俏声道,“对呀,衣儿姐姐,你方才可是答应过阿华了,你要随我一起回去的!不许反悔啊!” 我方才,似是已经答应过她了。 江逸行的声音坚定,“衣儿,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我轻声应道,“好。” “那便这样吧。” 只见白衣老头一拍手,大喊道,“好!” 那一刻过后,我的眼睛便又像那时他带我去苍然那样,不能睁开。 这次他带了这么多人,真的不会出事吗。 这次,我们会不会,在哪一个地方,又忽然停了下来。 我心中一阵忐忑。 但当我睁开眼睛时,望见的是那番美丽的如同仙境一般的景色。 他竟好好地将所有人带了过来。 待我的眼睛完全睁开以后,我轻声问道,“前辈,你这次怎么没有出错?” 他捋着胡子道,“老夫神通广大,怎么会出错。” “但你方才,明明将我带进了死亡沙漠。” 他瞪了我一眼,“那是失误!莫要再提!” 我撅嘴不满道,“那你这次带这么多人,怎么就没有失误了。” 白胡子老头撇了我一眼道,“这次哪里带这么多人了,你仔细看看,还是只有你需要老夫我的内力啊。” 白胡子老头在我眼前踱着步子,嘴里一直不停地絮叨着,“那几个,都是十里桃林里长大的人,自是不需要老夫再带了。而你的师父药三绝,他可是内力深厚,老夫光是站在他的身边,便能感觉得到他身上都要溢出来的仙气了。你这女娃娃自是不懂,拜了一个这么好的师父,还不懂得珍惜。还有那位少年,年纪轻轻,也没看出来他身上有什么不同的,但这少年身上就是比你有灵性,只须老夫稍稍给他传些内力,便轻而易举地带了过来。这最费力的,还是你这死丫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难弄,老夫都快累死了。还好老夫方才找那傻太子要来了一根千年老人参,补了补身体,不然,估计又要落到哪个地方了。” 我悄悄撇了撇嘴,“臭老头!我如此尊你了已经,你还要这样说我!” 他摆了摆手,“老夫只是实言相告,你可莫要这样看老夫。” 师父整理了一番衣衫,缓声道,“衣儿,莫要如此跟前辈说话,你这老顽童也是,为什么要这样说衣儿,我们衣儿天资聪慧,哪里有你说的这样笨了。” 白胡子老头乐呵呵道,“你就莫要为你这徒弟说话了,快来同老夫一起去喝上几壶!” 师父脸上也乐呵着,“正有此意!” 我总是觉得,师父与这白胡子待在一起时,他的年纪,也变老了一些。 江逸行轻轻地拉过了我的手,温声唤道,“衣儿。” 我愣了愣,旋即将手从他温暖的手掌里抽了出来,低声应道,“怎么了?” 江逸行轻轻叹了口气,“衣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嗯。” 我怎么才能不生气。 他那日如此待我,让我还怎么样去面对他。 苏己在我身旁惊叹道,“衣儿,这里,竟是春天的景色。” 我轻轻笑道,“是啊,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很惊叹这番奇景。” 苏己全然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地吸引了过去,她轻声道,“我竟从未听说过,这世间还有这种地方。” 我应道,“是啊,这世间,竟有如此地方。” 白华跑了过来,手里拿了三壶桃花酒。 白华笑盈盈道,“衣儿姐姐,苏己姐姐,还有这位公子,给你们桃花酒,还有那边有许多果子,姐姐们都尽情地吃!我先去同师兄与哥哥去玩了,没法尽地主之谊,还望姐姐们莫要怪!” 她的眼眸里,充满了幸福的颜色,南北回来,她定是很开心的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善良 这桃花酒的味道甘醇,似是一股清冽的甘泉一般。 我身上,仍旧披着他的衣服。 我静静笑道,“铭轩,外披给你。” 江逸行轻声道,“衣儿,你可否,同我单独说说话。” 我点了点头,“好。” 我手里拿了一壶桃花酒,转身便随他去了一株桃花树下。 粉英含蕊,美的像画一样。 他垂着眼眸,宛若做错事的孩童一般,“衣儿,我知道那日是我不对,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我低声喃喃道,“铭轩,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原谅你。 “衣儿,对不起。那日是我没有控制住我自己,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不该那样对你。” 我望着眼前随风飘落的片片桃花,轻声道,“铭轩,从前在皇宫时,你对我很好很好,你很照顾我。我那时想,遇见你,我真的很幸运。不管是你,还有秦璃,遇到她,我真是很幸运。” 你会一直帮助我,会在我有危险的时候突然出现。 你会给我很多很多的安全感。 人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足,我甚至都开始怀念从前在宫里的日子了呢。 怎么会这样,我竟然会怀念那曾经被我当作牢笼的地方。 他嘴角渐渐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他温声道,“衣儿,你会这样说,我心里,真的很高兴。那时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不敢看你,只是觉得,这位新的皇后娘娘,话虽是少,却让人觉得亲和了许多。后来,叔父告诉我,是那位新的皇后娘娘救了他的命。我那时便觉得,你贵为一国之后,竟会顾及我们这等人的死活。我觉得,你好善良。” 我试图移开他望着我的目光,低声道,“那时,只是不忍看见皇上要杀那么多人罢了。” 江逸行低声道,“衣儿,你很善良,你真的很善良。不管是叔父,还是你身旁的红月姑娘,你会将他们的性命看的同你一样重要。在这皇宫里,没有人会在意我们这些人的生死。但是你,你就不一样。你会为我们付出真心,你会关心我们,会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我们,你真的很好很好。”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没有,我什么也保护不了,我什么也做不到。” 江逸行忙道,“衣儿,那不是你能改变的。” 我沉声道,“不,是我的错。我没有能力去保护他们,我甚至,连和他们一起死去的勇气,都没有。” 我那时,眼睁睁地望着我的父兄,我的朋友,死在了我的面前,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无能为力,因为我,没有一点能力。 我不会武功,没有刀剑,不能为他们举起一丝我能做到的力量。 我甚至都不敢去死。 江逸行的眼帘微微颤了颤,他轻声道,“衣儿,你不用这样的。你只是一个女子,这些事情,是没有人能改变得了的,不仅是你,就连皇上,将军,他们都没有办法。” 我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深呼了一口气,“罢了,不提这些事情了,铭轩,喝点酒吧。这桃花酒,倒是真的好喝。” “是啊,这桃林里,似是充满了灵性,待在这里,总觉得整个人都会变得神清气爽,仿若从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衣儿,我们可不可以,在这里多待些时日。” 我饮了一小口壶中清酒,有甘甜的味道涌入我的心间。 这甘甜的味道,没有我方才喝的白华酿的那一壶味道甘甜,但却让人觉得这酒中多了几分味道。 有酸涩也会有苦涩,更加耐人寻味了些。 酒入喉片刻,我不禁笑道,“铭轩,你喜欢这里?” 江逸行道,“是啊,仲冬时节,这里竟是春天的景色。衣儿,只觉得,你与这美景桃花,是极其相称的。” 我望见白华在远处蹦蹦跳跳的身影,低声道,“阿华与这桃花,才更配一些。铭轩,你觉不觉得,那位女子很美很美。” 他忽然眼睑颤了颤,“衣儿……” “你是不是,因为那个苍然男子,喜欢她?” 我忙摇了摇头,“铭轩,没有,你不要想那么多。” 江逸行垂着眼眸低声喃喃道,“衣儿,你为什么,始终放不下那位苍然男子。” 我痴痴地说道,“许之什吗?我不知道,我心里,应该是恨着他的。” 我应该是,恨着他的吧。 毕竟,这位苍然男子,带着那么多人,攻进了我的家,攻进了我的未国。 杀死了那么多的苍然百姓,杀死了那么多的,我的亲人,我的朋友。 江逸行轻轻说道,“可你望向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恨意,你的眼里,充满了浓重的思念,我从你的眼神里,感受到,你想要留住他,想要让他不要走,可是,衣儿,他是苍然人,你是明白的,你心里是明白的。” 我低声道,“我明白,铭轩,我知道他是苍然人,我知道他是我们的仇人,我什么也没有想过,什么也没有。” 江逸行轻声道,“衣儿,你不要这样说。其实,那日他的剑刃上,没有伤人,你是应该望见的了。” 那日他的剑刃上,什么也没有。 他的剑刃上,只沾染上了我的鲜血。 我胸口的鲜血。 江逸行望着我,轻声问道,“衣儿,你在想什么?” 他看出了我眸中的变化,他看出了我眼里深深藏下的难过与悲哀。 他皱了皱眉,有些犹豫道,“衣儿,那日那一剑,明明,是你自己撞上去的。” 那日那一剑? 我回想着那一日,是啊,似乎,真的是我自己撞上去的。 是啊,他说的对。 江逸行见我默声不语,又说道,“他只是想逼退你。” 我抬眼轻轻问道,“为什么?” 江逸行皱着眉头,沉声道,“衣儿,他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你该明白的。”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他的心里,也许会有你的一袭之地。”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为什么,为什么又要给我一些希望? 为什么会这样? 江逸行,你可知,你这一句话,便够我欢喜了好长时间。 我不该欢喜。 我不应该这样。 我怎么能,为了一个伤害我的家人,伤害我的朋友的人,而感到欢喜。 仅仅是因为江逸行的一句猜测,我竟心中又对那苍然的南嘉王,心里又漾起了一丝波动。 又或许,我从来都没有,对他感到放弃。 是不是? 难道,一直以来,我的心里,都有着他的身影吗? 怎么会这样。 我低声道,“没有。” 江逸行轻轻叹了口气,“衣儿,你应该明白的,或许这样,你的心里,才不会这么难过。” 他是为了,让我不那么难过。 可是我,此刻为什么,不知该干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苦涩 江逸行,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又疑惑地问道,“铭轩,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脸上漾起了一抹勉强的笑容,“衣儿,我希望你心里,会好过一些。” 我皱着眉头,轻声问道,“铭轩,你不希望我去想着他,你不希望我那样望他,你不希望,我心里始终有他,对不对?” 江逸行将酒壶缓缓放在地上,捡起了地上落下的一朵桃花。 良久,他轻启口,“衣儿,我不希望你心里念着他,因为我喜欢着你,我也奢望着,有一天,你心里会有我的一份位置。可是衣儿,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 我垂着脸,低声道,“铭轩,我不值得你这样,你应该知道的,我心里,始终都在念着他,只是那日,我望见了他带着苍然的将士们,攻进了未国。我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我不敢再喜欢他,不敢再细细望着他。可是我的心底,却时常想起他,我没有办法,我没有任何办法。” “衣儿……”他忽然声音更低了一些,为什么会这样。 我低声道,“铭轩,我失态了。” 他静静地坐在桃花树旁,有片片桃花落到他的发丝上,他的脸庞,恍若与这片仙境融为了一体一样。 “衣儿,我是明白你的。你那么好,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你值得拥有你喜欢的所有事物,衣儿,其实,你可以勇敢一些。那样一来,你以后便不会那么煎熬,你也不会那么难过了。衣儿,这样,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江逸行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神色之间,满是一片悲凉的颜色。 “铭轩?” 你这是怎么了? 他紧紧地望着我,低声道,“衣儿,我希望,你能够永远永远幸福快乐。” 我不奢望这些,我只想要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不再经历这些可怕的风波,不再经历这些可怕的事情,不再经历,亲人朋友们离我而去的痛苦。 我很难过。 我不想再失去这些了。 我不想再失去如今的任何一个朋友,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以后这些时间。 “铭轩,我不能那样。” 我不能,我不能去随心而做,我身上还流着未国的血液。 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他们都因为这些苍然人,永远地离开了我。 江逸行静静地轻声道,“衣儿,他的身份,是苍然的南嘉王。其实有好多好多事情,都是为了不同的国家,不同的责任。就像你,你对未国的百姓,对未国的朋友们,那样。他的心里,有着苍然,他也会希望苍然越来越好。衣儿,你该明白的。” 我该明白的。 我怎么样明白? 我没有了力气。“铭轩,不要再说了。” 我想要逃避,我不想面对这一切。 他为什么,又要让我这样。 他轻轻叹了口气,“为什么?衣儿,你莫要自己欺骗自己了。” “我怎么会是自己欺骗自己?” 我没有。 我什么也没有。 江逸行轻声道,“衣儿,你是不是,不敢去面对这一切。” 我低声喃喃道,“我不敢面对,我是不敢面对。” “衣儿,他与你,只是有着不同的立场,你莫要再难过了。” 他是苍然人,他是苍然的南嘉王。 他与我,只是有着不同的立场。 “衣儿,其实你与他,是可以在一起的。” 不,不可以,我与他,是不可以的。 我兀自摇着头,江逸行,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为什么? 我将手里的桃花酒一饮而尽,眼角,不自觉地留下了泪水。 我好难过,我心里,突然之间好难过。 酒入喉,有一股苦涩的感觉。 这酒,怎么不甘甜了? 我想念它方才的感觉,想念那喝起来,甘甜的味道。 我的脸颊微微泛红,突然之间,一股冲动涌上心头。 我想去找他。 我想去找苍然的南嘉王,想去找我心上的许之什。 我现在在哪里? 我在一片十里桃林里,这里,为什么没有其他的季节。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江逸行,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似乎,闭上了双目。 我梦到了一片鲜血,旋即,我似是,什么也想不到了。 我是不是,是不是醉倒在了十里桃林里。 我闭上了双目,嘴里一直嘟囔着。 我已经分不清,我在说些什么。 我只知道,原来这甘甜的桃花酒,也能让我感受到醉人。 我似乎躺在这里,睡着了。 我的眼前,似是又浮现出了父亲的身影。 他在教我练字,我在一旁,痴痴地望着他,父亲的两鬓,如今愈加显得苍白了些。 我在一旁轻轻轻轻地磨着墨,我在一旁,留着泪水。 父亲曾经经常在挥毫的时候对我说,“衣儿,你好好地去研墨,别人研的墨,我用起来,总是有些不习惯的。” 可是父亲,如今在是不是再也,不能为你研墨了。 父亲,我好想你。 还有哥哥,哥哥他是最疼我的。 哥哥那日,轻轻地扶着我的脸庞,他叮嘱我,“他是苍然人。” 哥哥他曾经劝诫过我,许之什是苍然男子,是我无法触碰得到的苍然男子。 可我为什么还是这样,义无反顾地,无法忘记他。 为什么? 我为什么,当初我为什么没有好好听他的话。 我为什么那样执着地喜欢着他。 为什么? 我好像,又望见了我的母亲。 娘亲,我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你了。 好些年了,对不对? 她静静地在向我走进,我似乎,下一刻便要触碰到她了。 可是下一刻,她的身影便如同烟雾一般,消散而去。 为什么会这样。 母亲,你为什么又离我而去了。 不要走好不好? 我想要去追娘亲的步伐,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已经,望不见她的身影了。 母亲,我好想你。 我有多久,没有见过你了。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我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此刻,是不是又在做梦。 母亲,我是不是,只能在我的梦里才能相见。 母亲,如今,我来了一片桃林里,这里有好多好多神奇的事情,总之,这里的一切都很好。 只是,我没有了父亲,也没有了哥哥。 我好难过。 为什么会这样。 “衣儿?衣儿?” 我似是听见了江逸行轻轻的呼唤,他在推动着我的身躯,他在轻轻地呼唤着我。 他在唤我醒来。 不,我不要醒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叫醒我。 方才在梦里,我望见了我的娘亲。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我找不到她了,我望不见她了。 我好难过。 不要唤我,我不想醒来,让我躺在桃花树下,静静地,悄悄的,好不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遗诏 我睁开眼,望见的是江逸行的脸庞。 他蹲在我的旁边,眼里充满了疲惫。 江逸行轻轻皱着眉头,低声道,“衣儿,你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如同沧桑了许久一般。 “铭轩,你怎么了?” 他双目微微颤了颤,旋即扶我起身,低声道,“我没事。” 可他的脸上,为什么会这样疲惫? 我起了身,忽然觉得身子一阵乏力的感觉,肩膀那里,还很酸疼。 他望见了我疑惑地眼神,轻声道,“衣儿,你睡了一整天了。” 我竟是睡了整整一天? 怎么会,我方才,只是喝了一点酒,小睡了一小会儿罢了。 我竟是睡了整整一天? “怎么会呢?我竟睡了这么久?方才,我不是只是闭上眼睛歇息了片刻。” 他细细为我解释道,“衣儿,本来这桃花酒并不烈,只是你那时一口气喝了太多了,便很容易喝醉。” 我回想起方才,不,不是方才。 我左右寻找着,想要寻找到苏己的身影。 却望见了在另一旁的桃花树下,白胡子老头忧心忡忡地站在那里。 在他的身旁,南北,白之秋,白华,都同样地忧心忡忡。 我疑惑问道,“他们是怎么了?” 江逸行向前走了一步,温声道,“去看看吧,不必担心苏姑娘,她定也在那里。” “好。” 我向那边仔细望去,果然望见了坐在树旁的苏己。 我缓步走了过去,便听见白胡子老头沉声道,“皇上怎么会突然驾崩?” 皇上驾崩了? 苍然的皇帝,他死了? 怎么会这样? 他才将未国攻下,不应该正是他该去庆贺的时候吗,他怎么会,突然死了? 南北沉声道,“师父,并非是突然,皇上他已经病了好久好久。” 白胡子老头低声道,“是啊,这老皇帝,已经病了许久许久。” 白之秋轻声道,“师父,你莫要担忧了。” 白胡子老头声音越来越低,“我哪里担忧了,这老皇帝有什么让我担忧的,我担忧他干嘛,我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担忧他,我是在,是在担忧阿华啊。” 阿华?她怎么了? 白华的脸上也浮现出惊诧,“我怎么了?我有什么要担忧的,我是怎么了吗?老头,你快些说话啊,快些告诉我啊。” 白之秋伸手拽住了阿华的手,轻声道,“别慌别慌,阿华,听师父慢慢说。” 南北轻轻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低声道,“师父,皇上的遗诏,可是与我们有关?” 白胡子老头沉声道,“嗯。” “皇上的遗诏里,既没有指明谁来继任下一任皇帝,也没有为那些皇子逐一封赏。他只是,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南北忙问道,“什么话?” 白胡子老头拧着眉头,沉声道,“他的遗诏里,只说了,十里桃林帝师辅佐皇室子孙,世代有功。他说要将未国江山十里封赏给十里桃林帝师,桃林男徒均可封王,女徒……” 南北急问道,“女徒怎么了?” 白胡子老头沉声道,“女徒入宫,为后。” 入宫为后? 怎么会这样。 白之秋摇着头,低声道,“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南北紧紧皱着眉头,沉声道,“师父,可还有其他的办法?” “没有。” 白华呆呆地站在了那里,眼里充满着茫然。 白胡子老头沉声道,“不管十里桃林里的人可以多么任性,但这是他的遗诏。” 皇帝的遗诏,除非人死,否则不可不遵从。 白华站在原地,眼神里尽是慌乱,她低声问道,“入宫为后,会嫁给谁?” 白胡子老头担忧地望着阿华,低声道,“会嫁给,下一任皇帝,如今这份遗诏已经昭告了天下。可是没有人,知道下一任皇帝会是谁。天下的人,只知道谁娶了十里桃林里的人,便是永远得到了天下。而那皇帝,也是料到了这一点,才会在只有这一句遗诏。” 得十里桃林者,便是得了天下。 十里桃林里的人会有全天下最齐全最完整的策略,桃林里的人,有足够的能力轻易攻下一片城池,所以是不是,这些皇子们,都想要当上这个皇帝,然后,娶了白华。 他们只要娶了白华,就相当于有了十里桃林的保护,十里桃林会有很多很多办法,保全他的江山,并且再为他攻下更多的城池。 登上皇位的人,只高枕无忧便好。 白华沉声道,“若我不嫁,会怎样?” 白胡子老头轻轻摇了摇头,“阿华,师父没有办法。” 我忽然低声道,“那会是谁,登上皇位?” 南北轻声道,“如今,恐怕不是太子,就该是南嘉王。” 南嘉王…… 若是他当上了皇帝,拥有了天下,还能拥有他心里爱着的女孩。 南北目光沉静似水,“许灵昀性情冷漠,不与朝堂大臣交流,所以,他得不到群内朝臣的支持。而许季,他身为太子,却纨绔不化,这么多时间没有一点功勋可言。只是,他毕竟是太子,终究是要顾着他的太子之位的。而南嘉王,平日里虽是沉默寡言,可是,毕竟把功勋放在了这里。我曾经细细观察过这三个人,南嘉王的心里,是装的下天下的。而且,他是个善良的人,他会估计其他人的性命,会在数个策略里先选择那个会造成死伤人数最少的策略,这些,是其他皇子远不可及的。” 白之秋有些慌乱道,“可是,若是他当上了皇帝,阿华,阿华她就要去嫁给南嘉王了。” 白华摇了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嫁给他。” 阿华,她要嫁给许之什了。 许之什的心里,是始终念着阿华的。 他若是娶了阿华,定会倾尽她一生的温柔,去保护她,用尽他的所有,去对白华好,给白华所有,她想要的。 可是,白华不爱他。 白华的心里,只有南北。 白华转过脸,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我不嫁。” 南北望着她的身影,低声唤了唤,“阿华……” 可阿华没有停下她的脚步。 白之秋轻声叹了口气,低声道,“让阿华一个人去静静吧。” 白之秋问道,“师父,该怎么样,可以不让阿华嫁给他。” 白胡子老头沉声道,“若是不嫁给他,就要嫁给其他皇子。正如方才南北所说,这苍然的新皇帝,除了许之什,便会是太子许季了。若是让阿华嫁给许季,嫁给他那样一个纨绔子弟,岂不更是委屈了阿华,便宜了这苍然。” 南北垂下了眼眸,“可是,阿华可不可以,好好地待在十里桃林里。” 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低声应道,“我没有办法。” 第一百二十二章 悲伤 那一道遗诏,便要让阿华那样美好的女子,踏入宫门。 她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去经历宫里的尔虞我诈。 她这样美好的女子,怎么能踏入宫门。 我从未国的宫门走出,我明白,宫门之内,是多么的残酷。 南北的声音里透漏着无力,“那该怎么办。” “我可以,替阿华去。” 我在说些什么? 白胡子老头的眼眸里充满了惊诧,“女娃娃,你说什么?” “我可以替阿华去嫁过去。”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江逸行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他似是有些悲伤,“衣儿,你怎么……” 铭轩,我这是怎么了? 我不要,我不要去嫁给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嘴里的话,经不住我自己的控制。 为什么? 白胡子老头惊诧道,“女娃娃,你是不是疯了?” “我……” 我是不是疯了? 我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遗诏上,只说了让十里桃林里的女徒弟,去嫁给新皇帝为后,可是十里桃林的女徒弟究竟是谁,有多少个,没有人清楚,对不对?” 我在说些什么? 白胡子老头轻轻地点了点头,“可是你呢?你可知道,嫁进皇宫里,会有什么样的世界等待着你。” 我低声道,“我知道,我曾经,是未国的皇后。那宫门之后,是血腥的恐怖,是尔虞我诈,是没有人性的世界。那里,可以轻易地用一句话便杀死一个人,没有人会理会一个人的死活。所以,阿华怎么能入宫呢?” 她这么美好的女子,怎么能入宫呢? 白胡子老头沉声道,“那你呢,女娃娃,你此刻在想些什么?那样可怕的地方,你怎么能去。” 我怎么能去,我不能,我不能去嫁给苍然人。 那是杀了我亲人朋友还有百姓的人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怎么会。 那么可怕的苍然,我怎么能去嫁给一个苍然人。 这是不是,大逆不道。 我不能去嫁给他。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我竟然会一直想嫁给他。 那位白衣少年,你不会原意看我一眼,那便请你,等等我来,我去嫁给你。 不,不可以。 我不能嫁给他,我怎么能,我怎么能要去嫁给一个苍然人。 我不可以,我到底,这是怎么了? 白胡子老头担忧地说道,“女娃娃,你可是在开玩笑,这样的事情,不是那该开玩笑的。若是进了宫,你便没有后悔的余地的了,你是明白的那个地方是很可怕和很可怕的。” 对啊,一旦进了宫,便没有任何办法再离开,活着进去,再想出来,便只有死了的时候。 怎么会这样。 我为什么要自己说,自己要去替阿华嫁给他。 我这一辈子,就算嫁给了他,他有会对我有厌恶地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 可我却轻声道,“我想好了。” 我想好怎么了?我怎么能,说出这些话来。 我该怎么样,去面对别人。 白胡子老头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女娃娃,你可是愿意去的?” 他问我,我是不是愿意嫁给他的。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我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胡子老头仍然沉声道,“而且,若不是许之什继任,便可能会是许季,你真的,准备好了?” 许季? 不,我怎么能嫁给这样一个人。 我不要。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说自己可以去替白华去嫁过去。 为什么,我要去让自己经历这些事情。 我低声喃喃道,“不。” 我不要嫁给许季,若让我去嫁给他,还不如让我死去。 “如今,皇帝的皇子,除了他,便是南嘉王许之什了。” 许之什?我是要嫁给他吗? 江逸行的语气里充满了怒意,“衣儿,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不是疯了? 苏己站起了身,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她的眼眸里充满了无助与担忧,“衣儿,你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入宫,你难道忘记了,宫里那可怕的地方,你难道忘记了吗?” 我是不是忘记了? 我怎么能,怎么能又要去? 不,这些地方,如今对我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 不管我去了哪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我,只有活着,与死去。 是不是? 我没有了亲人,我爱的少年,他永远都不会爱上我。 他若是知道了,我会代替白华去嫁给他,他的心里,一定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 许之什的心里,只有白华。 而我的心里,不管怎么样,都只有他。 就算他是攻下未国地的苍然人,就算,曾经他的长剑,刺向了我的胸口。 我也会自己去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许之什他,不是那样狠毒的人,他的眼里,不光只有那些东西。 怎么会这样。 江逸行低声喝着,“衣儿,你是不是疯了!” 我应该,就是疯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此刻我在说些什么。 我在想些什么? 我究竟,要干什么? 我要去嫁给许之什了吗? 不,不可以,他是我的仇人啊,他是攻下未国的人,他是苍然的南嘉王,是苍然的皇子,是苍然,即将继任的皇帝。 可是为什么,我竟然会想要去嫁给他。 我想要去与他长相厮守,哪怕,他不爱我。 可是他不爱我啊。 我为什么要嫁给他,做他的皇后。 况且,还有可能,会是许季登基。 若是许季登基,我该怎么办? 他那样的纨绔子弟,我怎么能去嫁给他。 不,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我为什么,要去替代白华,去嫁到苍然。 这一切,我都是在想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些什么。 许之什,他是我的仇人啊,是未国所有人的仇人。 他是攻下未国的人,他是苍然的南嘉王,是苍然的皇子,是苍然,即将继任的皇帝。 许之什是苍然人,我为什么心里,仍然还在念着他?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一直这样自欺欺人。 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不,他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我。 我在他眼里,究竟算什么? 许之什,我好喜欢你。 从我望见你白衣驯马的那一刻,似乎此生,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当我望见你凄凉的背影时,我的心第一次,如同刀绞一般难过。 我想要让你永远地幸福快乐。 可是,你的幸福快乐,只有白华可以给你。 可是,白华她始终,是爱着南北的。 她不能嫁给你,否则这世界上,又要多了两个爱而不得的人,又要多了两个,悲伤难过的人。 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办? 为什么,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 第一百二十三章 梦境 恍然间,有一片迷雾飘过,我望见了母亲的身影。 她身着一身缎面白衫,如同仙子一般,缓步穿过空中阵阵飘荡的桃花,走到了我的身边。 母亲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我呆呆地站在了那里,轻声唤道,“母亲?” 眼前的你,是梦境,还是现实? 忽然间,我身旁的江逸行,苏己,还有白胡子老头,白之秋,南北,师父,还有白华,都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他们去了哪里,为何我的眼前,只剩下了满目的桃林,还有缓步走来的母亲。 “母亲?” 她离我越来越近,她的面容恍若从前那般,母亲,真的是你吗? 刹那间,母亲已经来到了我的身旁。 “衣儿。” 她温声地唤着我,伸出了纤细的手指,抚向了我的头发。 “衣儿,母亲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你了。” 我的眼眸里恍然间流出了泪水,“母亲,衣儿好想你。” “衣儿,你如今,都长的这么大了。” 我忍着泪水,低声问道,“母亲,你这么多年,去了哪里?” 母亲的眼眸里恍然浮现一丝悲哀,她轻声道,“我在苍然。” 我忙抓住了她的手,忙问道,“你在苍然做什么?母亲,为什么你会在苍然?” 母亲的眼眸里含着泪水,“衣儿,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母亲都不知道该如何告知与你,衣儿,母亲在苍然的皇宫里,母亲也好想好想你。” “母亲,你为什么会在苍然的皇宫里?是不是,是不是那些苍然人,抓走了你?” 母亲轻轻地摇了摇头,似是掩下了许多的悲伤,“不,不是他们。母亲没有办法,你的父亲,未国的丞相,我的夫君,他也没有办法。” “母亲,父亲他,他……” 我再也忍不住眼眸里的泪水,一刹那间,泪水一涌而出。 父亲,此刻,我终于见到了母亲,可是你,却再也不在我身边了。 母亲好看的眉头轻轻颤了颤,低声问道,“你父亲,他怎么了?” 粉色的桃花落到母亲白色的衣衫上,宛若一副画一般好看。 “父亲他,死了。” 母亲的眼眸深深沉了下去,她向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道,“顾廷之,你怎么会死?” 我垂着眼眸,低声道,“母亲,在未国与苍然交战之时,父亲死在了战场上。” 母亲低声喃喃道,“顾廷之,他怎么会死?你的父亲,是未国的丞相,他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杀人,也会有一万种办法救自己。他怎么会死?” 是啊,母亲,我也不相信,父亲会死。 可是父亲,就那样真真切切地死在了我的面前,还有,还有我的哥哥。 母亲忽然走进了我,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颤声问道,“那荇瑾呢?” 眼眸里的泪水失控了般不停流着,我抽泣着,“哥哥,哥哥他,也死了,他和父亲,是在一个地方。” 最疼爱我的哥哥,他也死了。 母亲的眼眸里,静静地流着泪水,“荇瑾……” 良久,我望见远处的桃花枝杈上,都长出了新芽。 “母亲,你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母亲啊,如今,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离开我了。 我好害怕,只剩下我一个人。 母亲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衣儿,如今未国,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低声道,“母亲,苍然已经,攻下了未国。未国的君王,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而太后,也死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太后?她怎么会死?她可是苍然人。” “太后虽是苍然人,她也早已料到了这些事情,只是,她始终是对未国,有着感情的。太后她自己,烧了整个宫。” 母亲垂着眼眸,似是已经不抱希望,却仍然问道,“衣儿,素馨她可还活着?” 我垂着眼眸,声音里带着许些无力,“姑姑她早已离开了。在这场大乱还没有发生之前,她便离开了。” “她离开了……素馨……” 母亲又紧紧地望着我,轻皱着眉头,语气里隐隐透漏出来了些许担忧,“衣儿,顾家的女儿,世世代代,都是要进宫的,你是不是?” 我低声应道,“母亲,我入了宫。在姑姑死后,皇上封我做了皇后。” 母亲静静地伫立在那,眼眸里充满了心疼,“你才这么小的年纪,不该进宫的。顾廷之他,好狠的心。衣儿,苍然的人,可有怎样你?”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不怪父亲,这一切,都是衣儿的命。母亲,你放心,衣儿没事,你看,衣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母亲低声喃喃道,“衣儿……母亲没有想到,苍然竟真的,将未国给攻了下来。” 这是谁也无法料到的事情啊,就连皇上,也改变不了这一切,苍然的计划,太过周密。 我紧紧地握着母亲的眼眸,“如今这一切,都没有办法可以改变了。母亲,如今我只想好好的,待在你的身边。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母亲温柔地望着我,“衣儿,那日我离开时,你只有三岁。如今,你竟都长的这么大了。衣儿,母亲此刻,只是在你的梦境里。” 在我的梦境里? 怎么会? 我方才,不是正站在这里。这一切,怎么会是梦? 方才的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啊。 而且,我不是已经,做过了一个梦。 我分明,已经被江逸行叫醒了。 不会的,这一切不会是梦的,若是梦,我该怎么办? 我一睁开眼,是不是母亲又要离开我了。不,不要。 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母亲安抚我,她温声道,“衣儿,衣儿别怕。” 泪水氤氲了我的眼眸,我望着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怕再一睁开眼睛,母亲便要消失了,我慌张道,“这不是梦,这怎么会是梦,母亲,你不要再走了,你不要再离开衣儿了,好不好?” 母亲的声音里,似是包含了无限的无奈,“衣儿,母亲终究是要离开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又要离开? 你是我的母亲啊,为什么自我三岁之时,你就要离开我的身边? 我摇着头,尽力掩着心中的恐惧,低声道,“不,不可以,衣儿不要再醒来,母亲,你和衣儿一起,一直一直在梦里,在梦里陪着衣儿,好不好?” 你在梦里,一直陪着衣儿,好不好? 没有外面世界里的纷争,没有外面世界里的尔虞我诈,没有可怕的刀剑,也没有可怕的那些苍然人。 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安静地,待在这里,好不好? 只要你会一直陪着我,我待在哪里,都可以。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九幽 原本这桃花上还有些蝶峰在扑闪着翅膀,却恍然间,如同一阵风吹过,所有的蝶峰全部散去。 桃林的桃花重新恢复了一片静谧。 只有安静的桃花,还有我面前的她。 “衣儿,母亲此次托梦与你,便是想让你好好的活下去。不管怎样,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好不好?顾家的女儿,无论是你姑姑,还是你,生生世世,都生来尊贵,你永远,都不能低头。” 顾家的女儿,生来尊贵。 我不能如此颓靡。 我疑惑问道,“你托梦与我?” 母亲温声道,“衣儿,母亲此次,借着桃林里的灵气,在你醉酒之际,托梦与你。只是未曾料到,你方才接二连三地做了许许多多的梦,母亲差点,不能在梦境之中望见你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梦。 我望见了父亲与哥哥,那都是我的梦。 还有母亲的身影一晃而过,也都是梦。 还有方才,我醒来,江逸行唤我醒来,那也是我的梦。 江逸行没有唤我,我只是,自己梦见了这一切。 那么,方才皇帝的遗诏,也都是梦? 皇帝没有留下那遗诏,还是说,皇帝此刻,还是活着? 只是我梦见了他死了,梦见了他留下了那一道奇怪的遗诏。 而我方才,竟然还想着,还奢望着嫁给他。 他是苍然的南嘉王,是我的仇人。 苍然的所有人,都是我的仇人。 原来那一切,都只是梦。 白华不必去嫁给许之什,白胡子老头也不用这么担忧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 那么此刻,他们应该一直在开心地饮酒,打闹玩耍。 这才是桃林里最美丽的景象。 原来,方才那让人焦虑的所有,都只是我的梦境啊。 我有些茫然无措道,“世上,就还有这般奇特的梦。我分明是以为自己已经醒来了,没想到,此刻我还在梦境之中。” 母亲沉声道,“是啊,世间万物,奇特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衣儿,就像这十里桃林,不就是一个超乎自然的存在。” 我忙问道,“那母亲,这一切既然是你托给我的梦,那此刻,你一定还没有死,对不对?” 她紧紧地望着我,低声道,“衣儿,我没有死。” 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手,颤着声音问道,“母亲,既然你没有死,那你在哪里?为什么你不来找衣儿?衣儿为什么,见不到你?” 母亲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轻声应道,“衣儿,并非是母亲不想去找你,只是母亲也没有办法。母亲如今,在苍然的皇宫之中,母亲在里面,没有办法可以离开。” 我疑惑问道,“为什么?苍然,与你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我恍然间响起,似是在那片战场上,是许季还是许灵昀,曾提起过丞相夫人,我的母亲。 只是好像这一切,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想不起来了。 可是分明,也没有好久。 母亲忽然望了望远处,皱眉道,“衣儿,你快醒来了。” 我循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桃花在那一刹那,似是都被大风刮起。 大风卷起了阵阵桃花,如同一阵桃花欲一般。 我忙紧紧地拉住她的衣衫,生怕一瞬间她便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母亲,不,我不要醒来,不要,你不要离开衣儿,好不好?” 母亲的声音却越来越低,“衣儿,你会有这么久的梦,是因为方才的酒,如今你就要酒醒了……” “怎么会这样……” 泪水忽然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心头,颤了颤。 “衣儿,你记得,去苍然九幽域里,找到鸣凤阁,一定要找到一名唤为雪茶的女子,她会告诉你这一切的,衣儿,你要记住了……”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身影似是要与这桃林融为一体,不,她慢慢地变得透明,我好像,已经望不见她了。 “母亲!” 无论我怎么唤她,她都不会再出现了。 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如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衣儿,你怎么了?” 是江逸行温柔的声音,他的眼眸里尽是担忧。 他忙扶起我,仔细检查了一遍我的身体。 我醒了。 我的身侧,是江逸行。 我的母亲,她已经再次消失了。 我低声喃喃道,“母亲……” 眼角,有湿润的泪水。 江逸行的眉头轻轻地皱着,他的眼眸里尽是担忧,“衣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梦了?别怕,没事的。” 我做梦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轻声问道,“铭轩,我睡了多久?” 江逸行轻声应道,“整整两天。” 我竟是睡了整整两天? 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我朝四周望了望,师父在那边品着桃花酒,与白胡子老头举棋对弈着。 苏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白胡子老头的脸上,挂着笑盈盈的笑容,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担忧的影子。 原来方才的一切,竟真的全都是梦。 白华与白之秋在一旁打闹着,时不时地跑去静静品酒的南北那里,嘴里絮叨着。 这一切,都与梦里的大为不同。 我此刻,会不会还是在做梦? “铭轩,打我一下。” 江逸行惊诧地望着我,摇了摇头,低声问道,“衣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有些迷糊道,“我此刻,是不是在做梦?” 江逸行温润一笑,“此刻,是真真切切的世界。衣儿不要怕,此刻已经不是在梦里了。不信你看。”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却忽然间,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 我忙拉开了他的手,他的手上,已经有了两道手指掐出的印记,“铭轩,你做什么!” 江逸行温和地笑道,“衣儿,我总不能让你疼。” 原来,他为了让我确定这是不是梦,掐了自己一下,让我看到他身上确确切切的痕迹。 江逸行,你怎么这么傻。 我皱着眉头,担忧地问道,“疼不疼?”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些,眼眸里透露出了慢慢的欣喜,“不疼。你在心疼我?” 我不再理他,轻轻地揉了揉他胳膊上的印记。 去苍然九幽域里,找到鸣凤阁,找到一名唤为雪茶的女子…… 方才我的梦境里,母亲让我去九幽域。 我是不是,找到了雪茶,就可以找到母亲。 我低着头,轻声问道,“铭轩,你可知道,苍然九幽?” 江逸行疑惑道,“九幽?衣儿,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我低着头,轻声应道,“没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下罢了。” 江逸行沉声道,“九幽域内,皆是奇人异士,寻常人,是没有办法找到那片地方的。我也只是听闻一二,也不知道九幽到底在哪里。” 九幽,鸣凤阁,雪茶。 或许,我可以去问问师父和白胡子老头,他们或许知道一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冷逸 “九幽?” 白胡子老头与师父齐问道。 师父的眉头逐渐皱的又紧了一些,待话音刚刚落地便又缓缓开口,“衣儿,你怎会问起这个?” 他的衣摆上,有三两片粉色桃红落上,伴着身侧清酒的味道,他身上的冷逸之色如同桃花林的微风一般轻缓而逝,取代它的,则是浓重的担忧。 他的睫毛轻微颤抖,如同蝶翅轻闪,又如同蜻蜓点点在叶子上驻足不过一秒的速度。 他的薄唇轻启,似要说些什么,却在瞬间内又止住了声息。 我秉着气神,方才能感受到他轻微的变化。 师父他一定知道九幽,而且,他的神色间,似乎闪过了一丝我难以捕捉到的危险。 白胡子老头忽地咧嘴一笑,将手中的酒杯顺势放下,旋即利落地将手拍在了师父肩上,“嘿!药三绝,这可是你熟悉的地方!” 九幽,是师父熟悉的地方?我从前,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个地方? 我紧紧地望着师父的神情,只见他眉眼间瞬时闪过了一抹慌乱之色,似是担忧,又似是慌乱。 我向他走近两步,俯下身,盘腿而坐,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师父?你是知道九幽的,对不对?” 师父脸上骤然间划过一抹冷色,他冷声应道,“不知。” 白胡子老头望见他这般神色,愣了片刻,像是在细细思索一般凝住了眉头。 我笃定道,“不,师父,你一定是知道的。” 他冷逸的眸光定在了我的脸上,霎那间我只觉浑身发麻,忽地不自觉地转过了脸,他轻轻开口,声音淡的宛若微风轻抚一般,“师父不知。” 与他相识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 白胡子老头面上带着疑惑,他试探性地问道,“药三绝?这是怎么了?” “无事。” 师父转过了脸,缓缓抬手举起一杯酒。面对白胡子老头的疑惑,他只是冷冷应了一声。 宛若一尊冰山一样。 九幽与师父,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一提起九幽,他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 我缓缓起身,望着他冷峻而坚毅的目光,掩下心中的失落与无可奈何,淡淡道,“那我自己去寻。” 他忽地将手中酒杯置于桌上,有酒自杯中溅出,“衣儿,不准去。” 我不敢去看他的神情,于是扭过了脸,凝眸道,“我一定要去。” 霎时间,气氛宛若凛冬一样让人感到冰冷,白胡子老头打了个寒噤,忙起身笑道,“哎呀,这是怎么了,快坐下来喝几口酒,闹什么这是。” 我不理他,心中却仍是好奇为何师父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白胡子老头又转过脸,微叹口气道,“药三绝,你也是,好好地喝酒,怎地突然间这样了。” 师父的神情有所缓和,眉头却仍是紧紧拧着,“衣儿,莫要胡闹。” 我语气坚定,“师父,衣儿不知师父与九幽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我只知道,九幽之域,我是必定要去的。” 师父的眼神里透漏出来一丝急乱与茫然,“为何要去那里?你可知那里有多凶险?” 白胡子老头惊诧里带着疑惑,“凶险?药三绝!可是老夫从前听闻九幽域里全是美人,全是美人的地方怎么会凶险呢!” 我转念一想,娇俏笑道,“既全是美人,那我不寻也罢。只是听闻九幽域内众多奇人异士,有些好奇罢了。” 师父有些疑惑地看向我,“衣儿?” 我温婉一笑,“师父放心便是了,我去那边找苏己说说话。” 走到苏己身旁,我佯做自然地在她身边盘腿而坐。 苏己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放到一旁,疑惑问道,“念念,怎么了?” 我将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有些担忧道,“苏己,你是不是想家了?” 方才在远处便看见她一个人望着自己的长剑出神,时而抚摸剑柄,时而擦拭剑刃。 她又深深地望着那柄银白色长剑,轻声道,“念念,这把含光,是我父亲亲自为我挑选的。我自习武的那一刻,它便在我身边了。” 苏己的声音里似是含了无尽的回忆,我望向那把剑,好似曾在哪本书里,见过这把长剑。 我眸光忽地一亮,忙问道,“含光?这世间,可是还有一把剑,名为流光?” 苏己轻轻地点了点头,“含光与流光,本是一对鸳鸯剑。只是流光早已销声匿迹,也许是落入江河湖泊,也许是被大地掩埋。如今世间,只有含光。” 我细细思索,又问道,“含光与流光自问世以来从未分开使用过,我记得它们当初是在宋国涟城王爷手中,他持流光,而涟城王妃持含光。他们二人逝世之后便一直传向了王府后代,我听说还命令后代不管是男是女,一定要将另一把剑赠予心爱之人,顾百年来这两把剑一直都是在一起的。苏己,怎么这含光剑会到了未国?” 苏己笑道,“我也奇怪,据父亲同我说,他是在偶然间寻到的这把剑,他说这把剑确实为好剑,便说留着给我用。只是我用含光,并未觉得它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用久了,身上没有它,总是有些难受的。” 我挑了挑眉,笑着问道,“苏己,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苏己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望向我,“念念,你干嘛这么看我,你什么意思!” 我嬉笑道,“我的意思你自是明白啦!这世间一定有人手上拿着一把流光剑!这样好的剑,怎么可能会落入江河湖泊里,定是在一位公子手里!” 苏己佯做生气道,“胡说!念念你净是胡说!” 我晃了晃她的胳膊,“没有啦,好啦好啦不要生气,若真是位公子,那就是天注定的缘分,你是躲不掉的。”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两位姑娘这是在说什么呢?” 我嘴角微微上扬,在转瞬间又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我佯做惊吓,“白胡子老头!你在我们身后干什么!” 白胡子老头笑嘻嘻道,“自是来寻你的,女娃娃,你应该猜到我会来了吧!” 我抬头望着他,笑道,“不如,我们去那边喝一杯?” 他说的没错,我自是猜到了他会来找我。 方才关于九幽,师父闭口不谈,这白胡子老头定是很奇怪。而我也适可而止,他的一番好奇无处可问,便一定会来寻我。 白胡子老头眉眼间笑成了一团,“行啊!那走!去喝喝老夫亲自酿的桃花酒!” “走!” 我回头望了一眼苏己,她朝我点了点头。 我拍了一下江逸行的肩膀,又瞥了一眼师父,低声道,“铭轩!帮我去盯着师父!” 他温声应道,“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玉亭 “女娃娃,你且就坐在这里,这儿都是我珍藏的美酒,全部都任你挑选!” 我望着眼前的一桌酒壶,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引我来的这处亭子。 不似御花园里的亭子那般精雕细琢,却也丝毫不弱于那里的景色。 而让我惊讶的,这里的亭子,竟通体白玉。 在桃林的粉英含蕊相衬之下,白玉里闪透着粉红色的光。 似梦一般的美,此刻真真切切地在我眼前。 我不禁惊叹道,“哇,老头,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亭子。” 白胡子老头哈哈大笑,“你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色,放眼五洲,怕是无处可与我桃林相比。毕竟老头我花的是苍然的钱。” 怪不得如此舍得,竟用这样美的玉石来建造亭子。 “亭子尚且用白玉,你这十里桃林里,可有房屋?” “我这儿,自是备了几间草庐。” “草庐?”我望了望这玉石之亭,笑问道,“你会舍得让草庐在这桃林之内?” 白胡子老头开了一壶酒,递到我的手里,笑道,“怎么,你这女娃娃还看不上草庐了?” 我轻轻摇晃手中酒壶,垂眸笑道,“话不能这样说,草庐自有草庐之美,只是依您这势必要把苍然花穷的性子,这草庐,可真的只是草庐?” 白胡子老头嘴角上扬,“草庐一定不是一般的草庐,只是比一般草庐好一些罢了。” 我轻酌一小口酒,挑眉问道,“可否带我领略一二?” 白胡子老头笑道,“嘿嘿,看是一定要看的,不然难道老夫真的会让你们这么多人一直在桃林里睡觉吗?只是,现在先陪老头我喝上几壶。” 我抬眸直视他的眼睛,直问道,“九幽之域,你知道多少?” 他却反问道,“你又知道多少?” 我毫不犹豫应道,“除了这个名字,我对九幽一无所知。” 白胡子老头挑眉问道,“当真?” “当真。” 他摊开手,似是无奈道,“你即是只知道名字,那老夫与你多说也无益。老夫本来就是好奇你这女娃娃与那神秘的九幽有什么关系,药三绝向来对九幽闭口不谈,老夫自然也什么不知道喽。” 我淡淡开口问道,“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嘿嘿!女娃娃,你如今越发聪慧了!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九幽?” 看来,这定是师父的意思了。 我心中了然,他此番来找我喝酒,不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也要替师父打探出我到底为何问起九幽。 即是如此,那我也问他便是。 我微微笑道,“只是好奇罢了,我偶然间听闻九幽之域皆是奇人异士,便想去见识一二。没想到师父竟然告诉我他不知道,方才看他的神情,他是必然知道的,老头,你可知道他为何不告诉我关于九幽的事?” 白胡子老头挑了挑眉,应道,“九幽之域皆是奇人异士这倒不假,你师父向来如此,他活了这么多年,不愿意说出口的事情,怕是死也不会说出口喽!” 我连忙问道,“为什么?他到底与九幽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白胡子老头脱口而出道,“他呀,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人!” 话音刚落,他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便急忙举起酒杯,佯做自然地碰了一下我手中的酒杯。 “不说了!我们干了这杯酒!” 他刚说完便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我轻缓饮完这一杯酒,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问道,“你方才说,师父他是从九幽之域而来?” 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嘴里嘟囔道,“你说什么?不可当真不可当真!老头我喝醉酒了,说出来什么话,我自己可都不知道!醉酒的人说出的话不可当真啊!” 我垂眸笑了笑,朗声道,“老头!你莫要害怕!我定是不会告诉师父的!” 白胡子老头似是有些急乱道,“行了行了!你这死丫头!那么大声是不是唯恐你师父听不到!行了行了!哎呀老头我算是服了你了。” 我挑眉道,“那你可是要将你知道的,都告诉与我?” 白胡子老头无奈叹了口气,低声道,“老夫真的就知道这么多,你看你师父,看着就不像是寻常人。你认识他那么多年了他容颜可曾衰老半分?没有!老夫认识他那么多年了都没见他有过什么样的变化!老夫如今都老了,他看起来竟与你们这些娃娃差不多年龄!真是叫人嫉恨!若不是老头我知道药三绝是从九幽域来的人,我还真的会把他当成老妖怪一样看了!” 师父的容颜,确实不曾苍老半分。 而我一直以为,只是因他擅长医术,会时常调养自己的身体,才能使自己青春永驻。 如此一想,若只是靠草药来调养,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未曾衰老半分。 九幽域内,皆是奇人异士,师父他竟也是从那里来的。 可他与九幽,又究竟发生过什么? 师父为何对九幽闭口不谈? 我疑惑问道,“那你可知如今师父是怎么了?怎么我一说九幽,他就有一种想要杀人的感觉?” 白胡子老头轻轻叹了口气,“老夫也想知道,只是这药三绝有些时候是真的太吓人了,老夫从来都不敢问。” 师父方才的神色间,冷的宛若要冻出一把剑来。 也罢,即是他不愿说,那我便不再问下去了。反正我只是要知道九幽域在哪里,怎样到九幽域,就够了。 我轻轻启口,目光注视着他,“你可知九幽域在哪?” 白胡子老头挑眉问道,“你问在哪?莫非你要去那里?” 我轻声道,“想去看看。” 白胡子老头撇了撇嘴,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这女娃娃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方才你也说了九幽域内皆是奇人异士,你看看你师父,你就应该知道那里的人会有多奇怪。况且,你师父不让你去,自是有他的道理,你就乖乖待在十里桃林里就行了,有吃有喝,还有美景,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去救我的母亲。 唯有进九幽域,我才能知道这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 薄雾散去,我永远忘不了那时母亲的身影。 她在等我,等我去救她。 可我如今若是说我一定去九幽,是因为母亲托梦与我,他们是否会信? 他们会不会以为我只是在做梦? 我不能将这些讲给他们,但我也要找到九幽域在哪里。 我只好问道,“那你可知还有谁对九幽有所了解?” 白胡子老头沉声问道,“女娃娃,你问这么多,无非是想去九幽一趟,可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我微微笑道,“我如今正是好年华,若不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怕日后到了你这个年龄我会后悔。” 第一百二十七章 蓬莱 我又接着问道,“你不是会带着人在一瞬间里就到其他地方吗?那你可不可以……” 他摆了摆手,毫不犹豫应道,“不可以!” 我疑惑问道,“为什么?难不成这九幽域还能跑到天上地下不成?” 九幽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为何我从前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白胡子老头道,“这九幽域,不是在天上,也不是在地下,但是它所在的地方,也与天上地下差不了多少喽!” 有清风划过我的脸颊,我嘴角微微上扬,刹那后又恢复方才的神情。 果然,他是知道九幽域在哪里的。 我似是不经意间轻声问道,“那九幽域,所在何处?” “在那蓬!”他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又突然停了下来,我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怎么想要问出九幽域在哪里,是这么的难? 我神色沉静,轻声道,“老头,不如我们做笔交易?” 他有些犹豫,却还是疑惑问道,“什么交易?” “我们公平交换一件事情怎么样?” 白胡子老头有些不敢相信道,“交换什么?女娃娃,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沉静道,“我有什么鬼主意可打?我的交易很公平,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一件事情,什么都行。作为交换,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告诉我便可。怎么样?这样子对你并没有任何坏处,是吧。” 他捋了捋他那白胡子,似是在仔细思肘,嘴里喃喃道,“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听起来还不错,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 我语气坚定,“言而有信,什么都可以。” 他脸上漾起了浓厚的兴趣,“行!我答应你,你说吧,你要问我什么?” 我微微笑道,“你即是答应了,那便不能再反悔,而你所说之言必须句句属实,否则你便是不守信诺之人。” “那是自然!老夫说的话怎么会有假!放心吧,老夫是不会骗你的!” 我直接问道,“那好,我要问你九幽域到底在哪?不能说你不知道,你方才已经说漏嘴了。” 白胡子老头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什么?你竟是为了问我这个?不是我说,女娃娃,这么好的机会,你不问一些好问题,你问这个干嘛,你不是说对那里只是好奇吗?” 我挑眉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问些什么问题?” “当然是问我毕生财富都藏在哪里了这样的问题啊!老夫可是帝师!你就不想知道老夫都有什么?” 我轻声应道,“不想问,不想知道,我不缺银两与宝藏。” “你说什么?不是,你什么都没有呀,你如今孤身一人,未国不是也已经被苍然攻下了,你哪里来的勇气说你自己如今什么都不缺了?” 我微微笑着,面露一丝乖巧之色,“我方才只是在逗你玩,我自是想要银两宝藏,但那毕竟是苍然帝师的东西,即使我问到了在哪,难道,我就能找到了吗,就算我找到了,恐怕那宝藏我也没办法占为己有。” “女娃娃,你倒是聪明。我那宝藏,便是这十里桃林。” 白胡子老头将自己的所有都花在十里桃林的建成上,反倒是变成了一个谁也不能抢走的宝藏。 我紧接着问道,“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九幽域在哪里了吗?” 我不知道母亲如今情况如何,我只能快一点,能快一点就快一点。 白胡子老头仍是疑惑问道,“你为何执着于此?” 他见我眼神坚定,兀自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罢了罢了,你啊,也是个脾气执拗的主,我告诉你便是。 “请说。” 他清了清嗓子,“九幽之域,位于蓬莱以北。位置倒也可说的上是属于蓬莱,但是,九幽域可要比蓬莱难找多了。” “蓬莱?” 古书有云,细数青山,指蓬莱一望间。 “可是山海经里那个蓬莱山在海中的蓬莱?” 白胡子老头道,“是不是山海经老夫不知,老夫知道蓬莱有山,山在海里这倒是真的。” 蓬莱有山,山在海里。而他方才说,九幽域就在蓬莱的北面,那若是寻到了蓬莱,也便是离九幽域更近一步。 找到蓬莱山,便是找到了一丝希望,我与母亲,也会更近一步。 我紧紧地望着白胡子老头,笑着问道,“蓬莱山在哪个国界内?” 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蓬莱山不属于任何国界,几百年里,蓬莱山虽是在这些国君眼里如同一块宝物一样,但从来无人将它占为己有。” 我疑惑问道,“为什么?即是一块宝岛……” 忽然间我似是想到了什么,蓬莱即是仙岛,又地处大海之中,无人能将它攻下,倒也有理。 白胡子老头捋着胡子,细细说道,“蓬莱仙岛,本就是人杰地灵,那地方的人根本不需要一个国家的支撑。蓬莱那里的人根本不屑与外界这些人交流,他们什么也不想要,所以不管是什么也没有办法让他们归属一个国家。有些国家想用蛮力,想将它攻下来,但是想占有它的又不止一个国家。千百年来,这些国家互相限制,自是哪一个地方也不能将其攻下了。不光如此,蓬莱山,是在海里,要攻下那里,要耗费好多好多财力与人力造大船,即使大船造好了,途中也会发生意外,所以说,你要是想去那里,其实也挺难的。” 海中之域,我要如何前去。 我疑惑问道,“师父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 白胡子老头拍了拍自己的衣衫,边起身边道,“那我可不知道,你师父古怪的很,你啊,怕是没办法从他那里问出什么了。蓬莱虽是仙岛,但你终究是一个女娃娃,那里必定是不安全的。” 他说的没错,我孤身前行,必是危险重重。 可是,我又怎么能让别人陪我一起冒险呢? 我又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和我一起,去面对那些危险。 我连忙起身,拉住了他的衣袖,诚恳问道,“那你可否带我去蓬莱?至于如何去往蓬莱岛,我到时自己想办法便是。” 白胡子老头拉回自己的衣袖,“别拉我,快放手。” 他正色道,“女娃娃,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蓬莱山不好去,蓬莱仙岛更是危险重重,你还是要去?”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要去,此次我一定要去那里。” 我一定要找到九幽域,找到鸣凤阁,找到那名唤为雪茶的女子。 我一定要去蓬莱。 白胡子老头也坚定道,“不行不行,老夫要是这么做了,那岂不是害了你。你应该知道,那个地方不光会有各种国家的将士在那里,还经常会发生一些很奇怪很奇怪的事。” 很奇怪的事?会是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溟海 “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摆了摆手,无奈道,“老夫不知,老夫就知道这么多,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罢。 我诚恳道,“前辈,你就带我去那里吧,求求你了。” 我只有这一个办法,最快,也是我唯一的办法。 “我到那里之后,您就不用管我啦,放心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好不好?” “前辈,我知道您最好了,我如果不去一趟九幽,我这一辈子都会后悔的。如果我到死了,也会有遗憾的。前辈,好不好?” “前辈,求求你了,您救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前辈……” 白胡子老头扭过头,无奈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别说了,我看,是不是如果我不带你去,你能在我耳边一直说个没完没了了!” 我欢喜道,“那前辈,你是答应了?” 白胡子老头摆了摆手,“你先收拾收拾,老夫再去喝两口酒。” 我直截了当道,“我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我们现在就可以走,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能再有犹豫与收拾的时间,因为若是我再等片刻,我怕江逸行会突然前来。 我不能让江逸行同我一起前去,更不能告知苏己我要去哪里。 此行是凶是险,我一个人来面对。 所以我现在就要去蓬莱。 白胡子老头无奈地问,“你真的想好了?” 我坚定道,“嗯。” 他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那走吧。” 我来不及应他,便又感觉一阵强力,霎时间,我的眼睛又睁不开了。 “到啦!” 耳畔,白胡子老头的声音与海的声音掺杂在一起,那一瞬间,我只觉周围一片嘈杂。 待我缓过神来,周围却没了一切的声音。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番景象。 世间,竟有如此奇景。 他带我来到了海边,蓬莱仙岛就在这片海里。 可我眼前的这一片海,竟是一片黑色。 这当真是海? 怎么会这样。 我震惊地朝那片海走近,想要再看的细致一些。 突然间,白胡子老头拉住了我的胳膊。 他在我耳边低声道,“女娃娃,你要去干什么?” 我仍旧是在震惊中缓不过来,我轻声道,“这片海,为何我看的它是黑色的?怎么会这样?” 白胡子老头低声道,“这是溟海,自古以来便是黑色的。你不必走那么近,这海里,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怪物呢,走近了反倒是危险。这海里的水,若是离开了海我们看到的并不是黑色的,但是在海里看起来便是黑色的海,是不是怕啦?你若是怕啦,我们就回去,反正老夫此刻还有力气,可以回桃林。” 自到这地方的那一刻起,这白胡子老头的声音便很低很低,似是不想招惹来什么东西一样。 这海里,会有什么? 我诚恳道,“前辈,此词多谢您了,您快些回去吧。我既然来了,便一定是要寻出九幽域的,您不必担忧,我会没事的。” “你这女娃娃怎么那么执拗,这地方你觉得你怎么样过去?这么大一片海,你可看到摆渡人了?这地方根本不可能有摆渡人的,你不要再执着于此啦。” 我望了望平静的海面,平静的溟海上,忽然间泛起了阵阵波纹,我似是看见了一个人影,在那片黑色的海面之上。 我细细望去,那里真的有一个人。 摆渡人,那一定是摆渡人了吧。 我的语气里带着激动,我指向那里,“那里,不就是摆渡人吗?” “怎么可能。”白胡子老头不相信的扭过了头,当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将眼睛睁的更大了些。 “怎么可能呢……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摆渡人呢……”他仍是不愿相信,兀自喃喃道。 我笃定道,“是真的,他一定是摆渡人,蓬莱岛里面的人,总会有人想要出去,所以这片海上一定会有摆渡人的。” 其实,我不敢确定海面上的人,就是摆渡人。 但是,我只能这样想,不管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他既然可以在溟海上面行走,就一定可以前往蓬莱。 只要到了蓬莱,我也就有机会找到九幽之域。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女娃娃,这片溟海上怎么可能会有摆渡人,你莫要过去。” 就算有危险,我也要去试上一试。 我沉声道,“是摆渡人,一定是的。”我转过身,面对着白胡子老头,笑道,“前辈,您回去吧。” 白胡子老头皱起了眉头,他的语气里有无奈,有生气,也有担忧,“女娃娃,你怎么能让我先回去?你可知这地方有多危险?你可知道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有多危险?你不行,你不必再说了,我是一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正是因为这个地方危险,我才不应该让你也留下来,我又有什么资格,让其他人陪我一起冒险。 我感激道,“前辈,你能带我来,我已经很高兴很感谢你了,我一个人可以的,真的。” 白胡子老头环着胳膊,坚定道,“不行。老头我说了不行就不行。你不可以一个人待在这里,绝对不可以。” “前辈……” 我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吆喝的声音打断。 “前方二人欲往何方?” 是摆渡人来了。 我连转过身,细细望去。 此人一身青衫,泛着一面舟,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摆渡人。 不,不是不像,眼前这名青衫男子,一定不是摆渡人。 在望到他眼睛的那一刻,我心头猛然一惊。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怎么会这样。 我平静下来心绪,笑着问道,“不知船家要去往何方?” 他的嗓音响亮清脆,我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的神情,“无处可去,又要去往何方?这溟海之大,何处不可去?” 眼前的这个人,周遭皆是神秘的气息。 我不知他所言是何意,更不知他会是什么人。 我静下心神,冷静问道,“船家可愿去蓬莱仙山?” 那人的声音里似是没有一丝感情,“蓬莱此去无多路,要去蓬莱,不知姑娘来自哪里?” 我沉着应道,“未国相府顾念衣。” 青衫男子喃喃道,“相府?未国相府?顾念衣?顾……” 我静静问道,“先生,不知可否,带我去蓬莱仙山?” 他冷冷道,“相府的人,上来吧。” 我轻声应道,“多谢先生。” 突然间,我向身后望去,已经看不到了白胡子老头的身影。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怎么丝毫没有察觉? 他怎么,没有与我说上一声,就离开了? 我顿在原地,转念一想,他即是帝师,又武功高强,定是先回去了。 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一股担忧,我开口问道,“先生,方才我身旁,还有一个人,你可有看到?” 第一百二十九章 摆渡人 青衫男子缓缓道,“这世间的种种,是人是事,谁又能看的清呢?” 他此言,与我所问毫无关联。 他会是什么人? 我心中困惑,但直觉却告诉我此人危险,我不该多问。 他静静地泛着舟,我望着海面上的波动,越往里走,这海下,似乎动静更大了些。 海下有东西。 一定有,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青衫男子神色间毫无变化,不,我看不清他的神色,我只能去感觉。 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心中虽是好奇,但却什么也不敢问。 我知道,我不能问,这些事情,我知道的越少越好。 知道的越多,我的处境就越危险。 忽然间,海面上的所有动静全部停止,一切,都恢复了安静。 就连船经过,都没了任何声息。 我屏住了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紧紧地望着伫立船头的青衫男子,他划船的动作,也突然间停下。 他放下了船桨,直直地站在了船头,他的身形如同黑夜里的一片青色,如同黑夜里唯一的颜色。 不对,怎么会变成了黑夜?怎么会在我不知不觉之间,天就变成了黑色? 怎么会这样? 方才,我明明记得是白天。 怎么才这一会儿的时间,天就变成了黑色? 不,不是天,我周围的一切,全都变成了黑色,我就宛如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怎么会这样? 我害怕,我好害怕这个全都是黑色的地方,我好害怕,可是我没有退路,也不能退,我也不能死。 我轻轻咬了咬嘴唇,忽然听到一首悠扬婉转的笛音。 曲是好曲,乐也是好乐,只是,在这一片的漆黑里,这一片笛声,却显得如此恐怖。 我害怕,却不知该怎么办。 每一个曲调的悠转,我的心都会跟随着跳动。 刹那间,曲子突然停了。 我的心弦差点随之崩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那个青衫少年突然向后退了两步,提起了自己的衣衫,在曲终的那一刻,他跪了下去。 在那一瞬间,他跪在那船板上,头始终不抬起。 他在做什么? 在这样恐怖的时刻,我才明白,一些的苦难都没有那么难熬。 忽然间,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蓬莱山在海里。” 那声音是好听的,是温柔的。 可是落在我的心里,那声音是惊悚的,是可怕的。 我好害怕,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议,所有的一切,都不符合常理。 蓬莱仙岛,这个无数人向往的地方,怎么会是如此可怕的地方? 待那女子的声音落下片刻,那青衫男子忽然发出了低沉的声音,“蓬莱山,在海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自己的心绪,强迫自己不要害怕。 蓬莱山在海里,这是山海经里的一句话。 我在脑海里想要搜寻出其他关于蓬莱的记忆,却丝毫没有想到什么。 蓬莱。 “女子?” 她的声音直直落到我的心里,即使我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心神,却还是无法冷静下来,我心头一颤,霎时间总觉得自己被一阵冷风环绕,似是有无数双手,在搜寻着我的衣衫。 我好害怕。 怎么会这样? 我不敢呼吸,在这个可怕的地方里,呼吸已经成了一种可怕的事情,我连呼吸都不敢。 那声音忽然在我耳畔响起,“顾家的女儿?” 我转过脸,被惊的差点倒下。 这是什么?她是人是鬼? 我的眼前,看到的,是一片白色。 不,不是白色,是白色的长裙。 白色的长裙,飘在一片黑色之中。 此刻,阴森,恐怖,都不能表达出我眼前的这一切。 我双手紧握,努力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未国顾家之女,顾念衣。”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是不是在颤抖,我有些害怕,又有些茫然无措。 我只能佯做冷静去应对。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飘到了我的耳边,“是你来了。” 是你来了? 这是何意? 我望见她的衣袖飘了起来,是风吹起,还是什么,我忘不清,也不敢去仔细地望,她轻飘飘道,“去吧。” 那一瞬间,我松了一口气,那白色身影,也渐渐消失。 船,又恢复了方才那样的滑动。 方才,那名像鬼一样的女子,就在我身旁。 离我的距离,很近很近。 她到底是人是鬼? 我心头仍然缓不过来神,我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望着那名青衫男子,他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依旧是那样划着船桨,继续向前滑行着。 他是见惯了这一切,还是心中早已有预料到这些? 这青衫男子,一定不会是一个摆渡人,他到底是谁?又为何会答应载我前行? 舟静静地向前滑行着,我的心却再也难以平静。 前方的路,又会有多凶险。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青衫人不会杀我,如今我在这小舟上,还是安全的。 我将心神放了轻松,脑子里总绷着一根弦,总是不好的。 蓬莱,此去多险,我早就该预料到的。 我不能回头,我也没有回头的路。 以后的路,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我的母亲,我都会好好地走下去。 我要活着见到母亲,她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人。 我一定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 父亲,你在天上,也希望我快些找到母亲吧。 那日在林子里,母亲为何要叫我不要回去? 这一切,还有我太多太多不能理解的事情。 我与母亲那日,是否是要逃离出丞相府?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想要逃离出去? 父亲他,也是深深念着母亲的。 我是最能明白他的。 母亲走后,我只觉他老了许多许多。 我好想好想,我们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谁都不要离开。 可是父亲,哥哥,你们这么先走一步了? 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 我好难过。 突然,我感觉船身好像又恢复了平静。 怎么了?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已经做好了被再次惊吓的准备。 那名青衫男子又放下了船桨,他转过了身,低沉的嗓音响起,“溟海之中,不可以流泪,三秒之内,快些擦干。” 他的声音毫无感情,我愣了愣,却不敢不听他的话。 我连忙用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干,随后迷茫地望着他。 他静静转过了身,又轻轻拿起了船桨,缓缓地滑行着。 溟海之中,不可有眼泪? 为什么? 若我方才没有在三秒钟内擦干泪水,会发生什么? 罢了罢了,既然想不通,那便不要去想了。 只要能到蓬莱,就好。 到了蓬莱,我再去寻找九幽域。 寻找鸣凤阁,和那名唤作雪茶的女子。 前方的路,会是什么样的。 我只希望,母亲可以安然无恙。 第一百三十章 桃林 十里桃林内(第三视角,非女主视角) 江逸行伫立在毕血身侧,静静地望着他。 毕血抬起了头,与江逸行平静地对视着。 毕血凝眸问道,“江公子,为何一直看着我?” 江逸行不知该如何应答,只低声道,“嗯……” 毕血望着他的眼睛,似是忽然明白了一样,沉声问道,“衣儿让你来看着我?” 江逸行支支吾吾道,“没……不是她……我只是闲来无事……” 毕血拧着眉头,站起了身,“江公子,你是不会撒谎的,衣儿为何要让你来看着我,她去哪里了?她是不是去找帝师了?” 江逸行只好轻声应道,“嗯。” 毕血静静地愣了片刻,独自叹了口气,旋即低声道,“江公子,随我一同去找白之秋他们吧。” 江逸行疑惑问道,“为何要去找他们?” 毕血低声道,“若不去找他们,我们找到衣儿的时候,她恐怕尸骨都要凉了。” 江逸行慌乱道,“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衣儿会发生什么?怎么会,她不是去和那位前辈喝酒去了吗?怎么会有事?” 毕血拧着眉头,轻声道,“她去蓬莱了。” “蓬莱?她去蓬莱干什么?” 毕血边走边道,“此时没有时间再解释了,现在必须马上前去,少一秒,衣儿就多一秒危险。” 江逸行的眉头紧锁,此刻他只希望衣儿不会有事。 毕血心中无奈,他确是不愿在去往蓬莱,他不愿提及蓬莱,更不愿提及九幽,可是,他不能看着衣儿去送死。 待望见了白之秋与白华他们的身影,毕血轻声唤道,“白公子。” 三人前来行礼,“前辈。” 毕血拦住了他的行礼,低声道,“此时不必多礼,我有一事相求。” 白之秋恭敬道,“前辈请说。” 毕血道,“此刻可否带我去蓬莱之境。” 白之秋皱起了眉头,应道,“可是前辈,我从未听说过蓬莱这个地方,又怎么能前去?” 毕血的语气里有些急迫,“我明白,你师父方才去过蓬莱。十里桃林里的感应石,可以感应到他去的地方,也可以感应到你们师父的路线,只要取到感应石,你们便可追寻你师父的路线,去往蓬莱。” 白之秋疑惑问道,“感应石?” 他心中奇怪,他都不知道的东西,为什么面前这个人会那么清楚。 南北走上前一步,恭敬道,“前辈,感应石在我这里。” 望见了感应石,毕血也缓了缓神,有了感应石,再加上十里桃林里的瞬间转移,那样子,便可以快些去找到她了。“那便是极好了,此事很急迫,晚了一步衣儿恐怕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烦请公子现在便带我去蓬莱。” 南北轻声应道,“嗯。” 白华也皱起了眉头,急声问道,“好看姐姐会怎么样?她出什么事了?好看姐姐会有什么事啊,怎么办,怎么办呢。” 南北抚了抚白华的肩头,温声道,“阿华,莫要着急。” 白华眉头缓缓舒展,低声应道,“嗯……” 江逸行皱着眉头,语气里尽是担忧,“前辈,烦请您带上我。” 毕血认真道,“此行危险,公子在桃林等候便好,莫要担忧。况且,去的人多了,太过招摇,对衣儿也许不是一件好事。” “前辈……”江逸行拧着眉头,他担心衣儿的安全,也想现在就见到她,可是他方才说,去的人多了会对衣儿不好,他怕衣儿会有事…… 他回想起从前第一次见她那日,又回想起与她一起经历的种种。 衣儿,你不能有事。 他在心里兀自祈祷着,从前心中没有挂念的人,他是不信神的。 后来遇上了她,无论什么事,他都想让她开心快乐一些,他怕她皱眉,他怕她难过。 那日在香蘋花庄里,找不到她之后,他的心就宛若火烧一般焦急。 好在,他们终于还是遇到了。 这一次,衣儿,你会不会有事。 你不要有事。 毕血望着他的眼眸,轻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随我一同前去吧。” 他不想让江逸行去冒险,因为他知道,他此行定不会有事,但江逸行,他只是一名医者,他不能保证江逸行的安全。 可是他眼里那种浓烈的担忧,丝毫不亚于他对衣儿的担忧。 衣儿以后,能有一个人这样挂念着她,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想,让他去那里,去找到衣儿,才是最好的选择。 江逸行的眉头松了一分,应道,“多谢前辈。” 白华走上前,她虽是不明白此时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神情上也多了几分肃然,“那我们呢?好看姐姐会有什么事?我可以去保护她的。” 毕血低声道,“白公子,白姑娘,烦请你们帮忙照顾苏己姑娘。十里桃林里只有一块感应石,而只能手持感应石的人才可以感应到帝师的路际,况且,南北公子带我们去那里,就可以了。此事,确实不宜太多人去。” 此行不知要去多久,他们都已经不在桃林,苏己一个人,定是会焦急担忧,所以他想要白华去陪着她,告诉苏己他们都没有事。 因为苏己是衣儿很在乎很在乎的人,所以他不能让她有事。 如果衣儿回来了,找不到苏己,她一定会很担心很担心,她应该跑出去找她了。 虽说他与苏己姑娘不怎么相识,但她对衣儿的重要,他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他需要白华陪伴着她,让她不要瞎想。 白华与白之秋点了点头,白华温声道,“好,前辈放心便是。” 毕血点了点头,轻声道,“嗯,走吧。” 突然,身后响起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你们要去哪?” 毕血回过头,望着苏己的身影,温声道,“衣儿有些事情出去了,我们去寻她,苏姑娘不必担忧,她是与帝师一同出去的。或许,他们只是出去散了散心,我们会很快回来的,没事的,你放心便是,我们找到了她们,也便回来了。” 苏己有些担忧地问道,“念念离开了?怎么没有知会我一声?” 毕血轻轻地点了点头,苏己又问,“真的没事吗?” 毕血冷静道,“苏姑娘放心,不会有事的。” 苏己心中虽然有些担忧念念,但那时念念确实是与帝师一同离开的,帝师同她说去喝酒,也许就是去喝酒了吧。而且帝师那么厉害,衣儿应该不会有事的。 于是她温声应道,“好。” 毕血点了点头,旋即望着南北。 南北轻轻应了一声,转瞬间,他们便消失在了十里桃林。 十里桃林里,只剩下她们三人。 有桃花酒的香气飘来,伴着阵阵飘扬的桃花。 第一百三十一章 穷奇 前方,似乎出现了光亮。 那无尽的黑暗里,有一抹微黄的光亮,那抹光,会是我的希望吗? 青衫人仍是那样划着船桨,我的眼睛再也舍不得合上。 我的眼前,是像梦境一样的美妙。 溟海的一片黑色,在那一抹光亮的逐渐靠近之下,闪耀出了点点光芒。 那如星辰一般的璀璨光芒,散发出了五彩的颜色,紫色,蔚蓝色,还有无数种我忘不清的颜色。 方才在海边,也是有光亮的,我为什么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象。 愈往前行进,那光亮就愈近了些。而溟海的一片黑色,也逐渐更亮了一些。 这片海,如同星辰一样,环绕在我的身边。 我宛若坠入了星辰。 这里,真的好美好美。 突然,耳畔响起了一个声音,“喂!” 我望见,一张陌生的脸。 这是谁? 绿色的眼睛。 不,这是那名青衫男子。 在这一片光的照亮下,我望清了他的脸。 他的眉如剑锋,眼睛宛若绿色的宝石一样,闪耀着光芒。 他的眼睛好美。 可是他的脸上,他的左面脸颊上,有一道醒目的刀疤。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眸光很冷很冷,他冷声道,“还看?” 我忙摇了摇头,低下了头,垂眸低声道,“没,不,不看了。” 他转过脸,冷声道,“到了。” 我应着他的目光去看,才发觉蓬莱仙岛,为何会唤成仙岛。 这一片景色,我的梦境里,也不会出现这样美的地方。 比梦境还要美的地方,此刻就在我的面前。 蓬莱山在海里。 我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我终于,见到了蓬莱仙岛,我终于,离我的母亲,又走进了一步。 母亲,我来到了蓬莱,白胡子老头告诉我,蓬莱以北便是九幽。 我只要沿着蓬莱一直一直走,就应该能到九幽之域了吧,我一定要找到九幽,找到鸣凤阁,找到那名唤为雪茶的女子。 我一定会找到救出你的办法,母亲,再等等我,我马上就要来救你了。 你从前,也来到过这样美丽的地方吗? 我的眼睛里,有阵阵花蝶扑翅而来,有蜜蜂,也有不同样子的我叫不出来名字的东西。 空气里,似是含了万物景色一般。 我细细望去,蓬莱的山似乎是在远处,却又近在眼前,这样难以捉摸的距离,让我更加沉迷其中。 蓬莱的山,是我一生里见到的最美丽的风景。 在我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地吸引着的时候,青衫男子突然朝我喝到,“愣在那里干嘛?下船!” 我忙应道,“哦哦!” 船,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停在了岸边。 这名青衫男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泛着小舟,宛若溟海上的摆渡人一般。 可他身着青衫,举止神情与言谈都让人难以捉摸,他一定一定,不会只是一个摆渡人,他会是什么人? 可是方才在岸边,我为何只见到了他一人? 这么大的溟海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不,不光只有他,还有那名女子。 忽然间想起她,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名女子是人是鬼?她为什么也在这里? 我不知,也不敢问。 至于这名青衫男子的身份,我虽是好奇,但也知道命比好奇更加重要一些,竟然是不确定危不危险的事情,我还不如不做。 我缓缓踏上了岸,作揖行礼道,“多谢公子。” 他却只是轻声应道,“蓬莱山,在海里。” 我望见他转过了身,又拿起船桨,泛起了舟,宛若将要消失一般。 我转过了身,缓缓地抬起了脸,思虑着自己的去路。 我的身旁,是望不尽的芬芳。 是各色的花朵,大的,小的。 我的眼睛,始终都没有办法从这些花朵上移开。 红色的如同赤霞,蓝色的如同蓝天,紫色的如同星辰,黄色的如同阳光。 我望不见的芬芳,可我又好想好想,将这些全都收入眼底。 我应该往哪里走? 在这个地方,我完全辨别不出方向。 可我应该往那边走? 突然间,我似乎听见了有人低语,“有人来了!” 声音很小很小,似乎转瞬即逝。 是谁? 我忙四处张望着,突然间,那些粉蝶蜜蜂全数散去。 这是怎么了? 所有的蝶峰,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们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直觉告诉我,危险此刻在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我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准备面临危险。 前方的花丛里,传出了阵阵嘶吼的声音。 不,不是嘶吼,是动物的低吼。 是一个体型很大很大的动物的低吼。 突然间,我只觉地都在震动。 那动物正在一点一点地逼近我。 我心里清楚,我已经没有机会逃跑,我只能拼死一战,不,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活下去。 在我眼前的花丛里,突然有一个头缓缓而出。 这是老虎的头? 不,不是,这不是一只老虎。 面前这个体型巨大,绝对不是一个老虎。 它的脸虽然看起来与老虎是极其相似的,但看起来却也有些像人的脸。 它缓缓向我逼近,我只觉它每动一步,地都会在颤抖。 它身上有很长很长的毛,我望见它张开了嘴巴,它的嘴巴里长有像野猪一样的獠牙。 这是? 这可是梼杌? 蓬莱里为何会有如此怪物? 我曾在一本古书里见过这凶兽,外形很像很像梼杌。 不,不对。 这不是梼杌。 梼杌没有翅膀。 而我面前这个怪物,有着一双翅膀。 山海经??海内北经里有记载,长有一双翅膀,外貌又像老虎的,是穷奇。 穷奇…… 我心头一颤,山海经里有记载,穷奇喜欢吃人,更会喜欢从人的头部开始进食,是一头凶恶的异兽。 我倒吸一口凉气,将手中的剑抽了出来。 只是,恐怕我完全没有机会存活下来。 在这样一个凶猛可怕的异兽面前,我宛若他的盘中之食一般。 我没有一点机会可以反抗,不,我应该已经没有了存活下来的机会。 可是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我还要去救母亲,我的母亲,她还在等着我。 可是如今我的面前,是穷奇啊! 不管是梼杌还是穷奇,都是凶猛无比的凶兽,恐怕就连白胡子老头那样的高手,都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将它降伏。 更何况,我此刻不光武功不够高强,我的剑法,更是难敌。 如今,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我此刻,只想好好地活下来。 我不想死。 我也不能死。 我听见,穷奇在低吼。 它丝毫不急地向我走来,就好像在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盘中餐一样。 穷奇,它有它自己的思想。 它判断出我没有力量可以反抗,于是它觉得我对它毫无威胁。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赤寥粉 我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在它的眼里,我在等死。 穷奇,已经快要走到我的面前了。 他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的心,在颤抖着。 我害怕,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我只能应对。 它来了,这是最好的时机。 我深吸一口气,用长剑挑开了袖口。 袖口里,撒出了一片粉末。 我屏住了呼吸,掩住了口鼻。 我的袖口里,藏了毒粉。 这是一种如果人吸入会即刻死去的剧毒粉,在来之前,我在袖口里藏了这样的粉,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快,我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 我害怕,却只能应对。 我若是用剑,定是毫无胜算。 我要活下去,只能出此下策。 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毒粉,对穷奇这样的凶兽,会不会有用。 我只能一试,况且,只要能抵挡一阵,便也是一个办法。 那样我就有时机可以逃跑。 不管跑向哪里,只要能避开穷奇,我就还有一线生机。 我转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着。 身后的穷奇,突然间发出了一声怒吼。 我想,或许是毒粉起了作用。 我不敢回头,我只能用尽全力奔跑着。 向前奔跑,多跑一步,我就多一线生机,我也就,有希望可以找到九幽,找到鸣凤阁,找到那名唤为雪茶的女子。 我就有希望,找到救出母亲的方法。 所以我只能奋力一博,别无他法。 可是我发现,我太低估穷奇了。 我是真的太低估它了。 它根本,就没有受到毒粉的影响。 穷奇,在那样一瞬间就飞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努力,我不想死…… 它在我面前怒吼着,我方才洒下的毒粉,没有伤害到它一根毛发,而穷奇,却被我方才的举动彻底激怒。 我知道,此刻,我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 它在朝我奔来。 我抽出了手中的长剑,准备应对着。 不,我根本不可能能应对得了它,此刻,我已经来不及躲闪。 不光如此。 我已经没有办法,活下来了。 下一秒,我可能就会被穷奇锋利的獠牙彻底撕碎,我会成为他的腹中餐。 我会死在蓬莱山,会死在溟海的边上。 可是母亲,我还没有救出你。 我还没有…… 我还不想死。 我该怎么办…… 我的脑海里,在那一瞬间,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景象。 我仿佛看见了那一天,我身着嫁衣,嫁进了未国的皇宫里,嫁给了未国的国君。 我那日嫁入了深宫。 我又仿佛看见了那一天,在花灯会上,我望见了美丽的花灯。 转瞬间,我望见的是一片火海,火海里,是太后的身影站在那里。 我又仿佛望见了父亲,他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长剑,身后站在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将士。 那一日,他要谋反。 他的对面,是未国的国君与我。 他的对面,是我的哥哥。 可是顾家世世代代忠心保国,我就知道,玩就知道父亲会想明白的。 可是他最后,还是死了。 我的父亲与哥哥,死在了我的面前。 而那一切的造成者,竟然会是我心里的少年。 不,这一切都太让人难过。 母亲,是你吗? 那日的梦境里,母亲来见我。 我的母亲她还活着,她还在等着我找到九幽之域,找到鸣凤阁,找到雪茶,找到救出她的办法。 所以我必须要活下来。 只是下一瞬间,我应该就要死在穷奇的獠牙之下了吧。 也许就是下一瞬间。 我如今脑海里闪过了这么多的画面,是不是要回光返照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 母亲,我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母亲,对不起…… 我没有办法。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我明白,我手里的剑刃在穷奇这样巨大而又凶猛的异兽面前,不值一提。 它可以在一瞬间把我撕碎。 我没有反抗的余地,我闭上了眼睛。 “衣儿!” 突然间,我的腰间被一双有力的手环绕,那是一个急切的声音。 是谁? 是我已经死了吗? 怎么会这样? 我缓缓睁开了眼,身上并没有受到任何疼痛。 我没有死? 我的眼前,是师父担忧的脸。 师父? 我现在还是死了? 可是我为什么会见到师父? 师父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对这里,闭口不谈?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瞬间,是师父救了我? 我睁开眼,望见了他双手紧紧地环绕着我,飞出了穷奇的周围,他将我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 我疑惑问道,“师父?” 我的声音颤抖着,还夹杂着方才的害怕。 我方才,差一点点就要死了。 我好害怕。 师父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危险!” 他的声音里,包含了无限的担忧,师父他,是担心我有危险,才来救我的吗? 师父?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望见了穷奇朝另一个方向跑着。 我焦急问道,“穷奇它?怎么回事?” 师父担忧地望向了那里,沉声道,“江公子,去引开他了。” “江逸行?” 我心头闪过一丝恐惧与担忧,江逸行?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逸行此刻,很危险很危险,他根本没有办法应对得了穷奇。 我忙抽出了长剑,往穷奇的方向跑去,“不行,师父,我们快去救他!” 师父沉声应道,“好。” 在一片花丛之中,穷奇在那里,它的眼睛里,似是含了无限的怒意。 我们已经彻底激怒了穷奇。 此刻,我们更没有办法可以将穷奇打败。 我们加在一起,恐怕也不行。 人间有灵,阴阳守宫,自古有阴宫与阳宮,阴宮是人间灵怨的承载之地,近百年来,人间祸乱四起,瘟疫横行,无数人死于残害,使得人间灵怨积聚,在这百年之中,如此之浓的灵怨具象化生出大小如牛其形象虎的怪物。其叫声声似穷奇,故而得名为穷奇,穷奇为诅咒之兽,集无数人灵怨而生,它是上古凶兽。 穷奇的力量,是我们无法估量的。 如今我们又将它激怒,又该如何是好? 我逐渐靠近了穷奇,而在穷奇前方的,竟然不只有江逸行,还有南北。 南北,是十里桃林里的人,他是可以将人瞬间转移的。 南北,他是可以的。 只是如今,要带我们三个人…… 师父应该也是预料到了这样的事,所以他没有实行这样的方法。 所以,如今我们只能奋力一博。 师父突然问道,“你方才,用了毒粉?” 我点了点头,“来这里之前,我备了一些毒粉,但对这凶兽,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 师父又问道,“可是赤寥粉?” 我应道,“正是。” 师父的眉头紧紧地锁着,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赤寥粉,会有什么用处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赤虹粉 “小心!” 我听见一声惊呼,转眼间,便望见了穷奇的翅膀在向我挥去。 霎时间,师父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他眸光凝聚,从袖口撒出一种粉末,粉末落到了剑上。 这个味道,这是赤虹粉? 师父怎么拿这个粉出来了? 赤虹粉也是一种毒粉,只是我向来不喜用它,因为我不知道赤虹粉的真正用处,到底是什么。 赤寥粉……赤虹粉…… 莫非,这两种毒粉是要配合在一起使用? 师父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他此刻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我感受到,师父在将全身之气运向自己手里的长剑。 在那一瞬间,他挥动自己手里的长剑,朝穷奇攻过来的翅膀砍去。 穷奇已经要攻了过来。 师父,你一定不要有事。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都要停止了跳动。 只见师父手中的利刃利落干脆地刺向了穷奇要攻过来的翅膀,只是那一剑,好像并没有对穷奇造成很大的伤害。 穷奇突然停下了所有攻击,就在那一刻,师父好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样,拉过我的手边向后跑。 我听到,穷奇发出了阵阵低吼。 那阵阵低吼里,有痛苦,有愤怒。 伴随着那阵阵低吼,我被师父拉着跑向了远处。 我回头望去,江逸行与南北紧紧地跟在我们身后,而穷奇,此刻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赤虹粉与赤寥粉,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它们在穷奇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师父拉着我,跑到了一处被花丛遮挡住的山洞里。 山洞的洞口只足够让一个人进去,而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穷奇是不可能从这么小的洞口进来的,而师父,他果然是九幽域的人,不然他怎么会这样熟悉这里的地形,这么精准快速地找到了这个洞穴。 我缓了缓神,在喘气的同时轻声唤道,“师父?” 师父背过了身,似是不愿与我说话。 我望向了江逸行,他的脸上除了担忧,还有一种,似是愤怒。 江逸行朝我吼道,“衣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危险!你知道方才那样,再吃一小会儿你命就没了!” 我愣在了原地,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江逸行会有一天这样吼我。 我呆呆地站在了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南北走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了江逸行的肩膀上,似是要安抚他的情绪,南北轻声唤道,“江公子。” 旋即他转过了脸,轻声问道,“衣儿姑娘此去蓬莱,实在是太过冒险,江公子也是担心姑娘。”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应道,“我知道。” “铭轩,对不起。” “衣儿,方才若是再迟一步,你的性命,恐怕就要没了,若你没了性命,我……”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我面朝师父,低声问道,“师父,为什么穷奇会呆站在那里?” 师父此刻,定是极其生我的气的。 只是,我不知道我该怎样向他解释,也不知道我该怎样再去寻找九幽之域。 他本来,就是对这里闭口不谈的,如今竟然为了救我,又来到了这里。 我心里,是极其愧疚的。 师父的声音,又恢复了那时在桃林的冷漠,“衣儿,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知道,他是在生我的气。 我低声道,“师父……衣儿有衣儿的理由,我一定要来这里,我一定要找到九幽之域。” 师父,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告诉你,我此行是为了找到救母亲的办法。 我不知道,便没有对你说。 师父回过头,紧紧地望着我的脸,“你还是不说?” 我回避他的眼睛,轻声问道,“师父,方才,是不是赤寥粉与赤虹粉起了作用?” 师父无奈地叹了口气,沉声道,“赤寥粉与赤虹粉,本就应该是相配在一起使用的。但使用起来太过麻烦,若只是要毒害普通的人,只需要赤寥粉或者赤虹粉就够了。但若是对穷奇,恐怕赤寥粉与赤虹粉都没有用处。赤寥粉最大的用处便是在穷奇将它吸入的那一刻,会使穷奇全身的血液发热,赤寥粉在穷奇身上实际上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但与赤虹粉加在一起,便是世上最致命的武器。穷奇是上古凶兽,光是毒粉是没有办法制服它的,而它方才已经吸入了很多很多的赤寥粉,也就是说,穷奇全身的血液,应该已经被赤寥粉引起血液发热了。所以我便用剑,刺向穷奇的翅膀,赤虹粉便随着剑刃,在穷奇的血液里与赤寥粉凝聚。虽然没有办法使它毙命,但血液流动全身,可以在那一瞬间将穷奇麻木,所以穷奇才会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不禁叹道,“赤寥粉与赤虹粉竟会有这么大的用处,只是使用起来太过麻烦,需要这么多的步骤,难怪我从未知道有这样的方法。” 师父轻声道,“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得多,跟我回桃林,我教你。”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师父,我不能回去。” 师父又皱起了眉头,叹气道,“衣儿,你怎么能这样不听话。” 我低声道,“对不起……” 空气,霎时间又凝固了起来,我不敢看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南北突然走近一步,轻声问道,“衣儿姑娘,为何不见我师父?” 师父也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抬头问道,“对呀,那老头去哪了?” 我心头一颤,疑惑问道,“他?白胡子老头不是回去了吗?他没有回去吗?在过溟海的时候,我就没有见到他了,我以为他自己回去了。” 南北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担忧地应道,“没有,师父没有回来。” 师父突然拉过了我的手,问道,“你入了溟海?” 我应道,“不入溟海,又怎么能来到这里呢?” 师父紧紧问道,“是谁载你过的溟海?” “一名青衫男子,当时我与白胡子老头正在岸边,突然望见了一个小舟,然后那名青衫男子就答应载我过来了。只是那男子说话言语都特别奇怪,我根本就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他有什么目的。但我看他将我真的带到了蓬莱,也没有害我之心。对了师父,那青衫男子的眼睛,是绿色的,就像个绿宝石一样,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睛。” 师父皱起了眉头,“绿色的眼睛?是他?他如今怎么会在溟海上泛起了舟?” 我疑惑问道,“师父,你认识他?他是什么人,我总觉得他疯言疯语的,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他是谁你不必知道,他没有杀你,你已经很幸运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坦白 “杀我?他为什么要杀我?” 那名青衫男子,不是对我没有杀意吗? 我想起他在舟上的时候,他缓缓道,“这世间的种种,是人是事,谁又能看的清呢?” 这名青衫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他说的那些话,又究竟有什么意义? 师父看了一遍我身上是否有伤痕,才低声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很少有人,可以碰到他之后还能活下来。” 听到师父这句话,我忽然一阵发颤。 我这才开始感到后怕,似乎从那青衫男子手里活着出来,才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来了白胡子老头,惊声道,“那白胡子老头,他不会被那青衫男子杀了吧!” 南北也惊声道,“啊!师父他会有事吗?” 师父轻声道,“无事,放心便是。白胡子老头又不是一般的人,他肯定不会有事的。只是,恐怕他此刻也在蓬莱之中,应该是被抓了起来。” 我疑惑问道,“被抓了起来?可是那名青衫男子抓的?他为什么要抓那老头?他抓个老头干什么?” 白胡子老头的功力高强,应该不会有事,况且,那老头也一肚子坏水,肯定能想到办法逃脱出去。 只是,那白胡子老头,究竟被抓到了什么地方?他又为什么会被抓起来? 师父也在疑惑,“不知道,也许是他抓的,也许不是。” “那师父,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南北从怀里拿出一块石头,轻声道,“我用了十里桃林里的感应石,可以感应到师父的大概位置,便赶了过来。” 我不禁叹道,“十里桃林里竟还有这样的东西,也就是说,白胡子老头,此刻已经在蓬莱里了。” 白胡子老头之前说他不能直接来到蓬莱,但南北却可以,想必应该是因为感应石的缘故吧。 蓬莱山,在海里。 那白胡子老头,此刻又会在哪里? 师父点了点头,低声道,“对,他此刻,就在蓬莱里,只是他有没有危险,谁也不知道。” 我垂着眼眸,低声道,“都怪我,我没有看仔细他,我还以为他回去了,还在想为什么他回去也不告诉我一声。原来,这白胡子老头他竟然是被抓了。” 若不是我当时非要让他带我来这里,也许他此刻还在十里桃林里喝酒,一定一点事情都没有,如今,他们都是被我连累了。 我没有办法。 我很自责,却也不知道下一本该怎么做。 原来我一个人,真的不可以,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别人的保护,我就是穷奇的盘中餐,没有别人的保护,我此刻,恐怕已经死在了这里。 不,不光是这里,或许,我早就死了。 在那日的战场上,在皇宫里,没有他们的保护,我什么都不是。 我真是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母亲将她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还没有找到九幽,就差点死在了蓬莱。 我真是没用。 师父又问道,“衣儿,你此行,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理由,让你不得不来这,对不对?” “师父……我……” 我该怎样告诉他? 我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师父是我最亲的人,他在用他的生命保护着我,我不能不告诉他,“师父,我要救我的母亲。” 师父疑惑问道,“你的母亲,你的母亲不是在你三岁那年就找不到了吗?” 三岁那年,母亲走了,我遇到了师父。 就在那一年,我待在了香蘋花庄里,渐渐忘记了难过。 只是我一直都在思念着她。 我低声问道,“嗯。” 师父继续问道,“救她?那你又如何知道必须要去往九幽才能救她?” 我回忆道,“那天,我在十里桃林里睡着了,梦里,我见到了我的母亲。她身着一身缎面白衫,如同仙子一般,缓步穿过空中阵阵飘荡的桃花,走到了我的身边。她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师父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梦见了她?” 我点了点头,“嗯,我梦见了她,很真很真。那不像是梦,就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就好像她真的在给我说话一样。” 江逸行有些担忧地问道,“可那终究还是梦境啊,衣儿,你怎么能相信这些呢?” 我坚定道,“我不能不相信,这是我唯一的希望,在梦里,母亲告诉我,她是借用了十里桃林里的灵气,才托梦与我。” 江逸行不敢相信道,“托梦?世上怎么会有托梦?” 我很坚定,“真的有的,母亲就是那样给我说的。” “也许,真的会有。”南北忽然轻声道,“十里桃林里聚集了万物灵气,在那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我点了点头,“母亲就是那样对我说的,而且,她说必须要找到九幽之域,我才能救她,才能找到她。只是,我当时从来没有听说过九幽之域,若是做梦,又怎么能将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梦出来呢?况且,九幽域还是真的存在的。母亲说让我找到九幽之域,于是我才问师父九幽域在哪里,可是你不告诉我,后来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去找白胡子老头,他将我带到了蓬莱这里。” 江逸行仍是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在梦里竟会有这样的际遇?衣儿,你那日睡了两天,可是在梦里遇见了你母亲,才迟迟不肯醒来?” 我点了点头,“若真的可以一直留在梦里,我一点都不想再醒来。” 江逸行又道,“衣儿,那也许,真的只是个梦。” 他没有办法相信,其实,若是我听到了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办法相信。 毕竟,我听信的是梦境里的话。 可是我愿意相信,因为我只能相信,如果不相信,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要找到九幽之域,要找到鸣凤阁,找到雪茶。 可师父听完这一切,却一直站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说。 我疑惑唤了两声,“师父?” 师父轻轻应了一声,“嗯。” 师父的神情里,除了担忧,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他并未对我说的这些感到奇怪与惊讶,师父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掩下了自己心中无限的无奈,他低声道,“九幽之域很危险,你不能去。” 我皱起了眉头,“可是师父,无论再危险,为了救母亲,我也要去。” 我一定要去。 师父无奈道,“那是你想象不到的危险,衣儿,不是你不能去,是你完全没有能力去那里。” “我……” 我再也说不出来话,因为我真的,什么能力也没有,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真的很没用。 我保护不了别人,如今就连要保护我的人,也被我牵连其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衣女鬼 “师父,如今我在这世上,只有母亲一个亲人,我若不去试上一试,我真的不怕的,我只有母亲了。” 母亲是我唯一的亲人。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衣儿,九幽之域,真的很危险,师父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你真的要去吗?” 我坚定道,“我一定要去。” “无论是凶是险,我一定要去九幽,母亲她,此刻一定在等着我。” 我一定一定要去。 师父点了一盏烛灯,山洞瞬间变得更亮了一些。 站在这里这么久了,他怎么才点灯……方才虽然是可以看的见周围的人,却还是有些昏暗,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 烛灯一点,我才看的清此刻我们待着的山洞。 这山洞里,有绿色的苔藓,也许是潮湿的缘故吧。 在这没阳光的环境里,竟然还有一些植物在生长。 我朝四周望了望,望见这山洞的另一边,还有隐隐约约的光可以看到。 我缓缓向里走去,却望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我眼前飘过。 “啊!” 我被吓的连忙跑了回去,回头正好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我又被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挣脱开来。 “衣儿!衣儿怎么了?” 是江逸行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果然是他,我松了一口气,将头趴在了他的怀抱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温暖,会给我一种许久都没有的安全感。 师父也向我走近,关切问道,“衣儿,你怎么了?” 我心中仍是有些害怕,颤颤道,“我方才,望见了那个白衣女鬼。” 南北疑惑道,“白衣女鬼?” 江逸行用手轻轻地抚了抚我的头,温声道,“不要怕,世上没有鬼的,别怕衣儿,我们都在。” 江逸行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他的温柔仿佛能让我置身于蓝天白云里悄然地生活。 可是啊,这世上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温柔的。 我很难过。 我也不能难过。 他以温柔待我,我应该知足了,可是偏偏我心中,始终放不下那少年。 白衣驯马的那位少年。 我这一生,也许都忘不了他了。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与他,终究是无缘的。 可是江逸行,我不配占有你的温柔。 我没有资格拥有你的温柔。 我轻轻地推开了他,宛若无事地离开了他的怀抱。 我转过了身,却仍然发觉到江逸行呆在了原地。 我走到师父身边,指了指前方我遇到女鬼的地方,低声道,“师父,我方才就站在那里,望见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飘而过。我认得她,她是今天我来蓬莱的时候,飘在溟海上的那个女鬼。” 师父有些疑惑,“女鬼?飘在溟海上的那名白衣女子?” 我拍了拍胸脯,“对啊,我今天在溟海上遇到了那个女鬼,当时快要吓死我了,可吓人了她,就飘在海面上。” 回想起那个白衣女鬼,我心中仍是有些害怕。 师父笑了笑,拍了拍我的头,温声道,“怎么可能,衣儿,我想你应该是看错了。世上本来就是没有鬼的,你看到的白衣女子,应该是在这海上飘荡的摆渡人,她倒也不是摆渡人,好像是管理溟海上的一切事物的一个女子。她自己号称自己是溟海之鱼,然后总觉得自己有仙力。其实她确实是有些仙力的,所以她才能在溟海上生活这么多年。” 我皱起了眉头,仍然觉得那名白衣女子就是鬼,“溟海之鱼?怎么可能,她若不是女鬼,又怎么能一直飘在溟海上呢?我今天看她,一会儿飘在这,一会儿飘在那里的,还有还有,她一过来,那一片海的风都停了下来。师父师父,她真的可吓人了。” 师父有些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温声道,“傻衣儿,世上是没有鬼的,你还不相信师父吗?” 我撅起了嘴,“师父不要捏我的鼻子,衣儿一会儿要打喷嚏了!师父,我当然相信你了,但是那女子真的有些古怪,很吓人很吓人。” 师父无奈地笑了笑,“那是你的心理作用,你觉得她就是鬼,所以你看她干什么,你都觉得是鬼,她泛的舟是一面黑色的舟,是用黑檀木制成的小舟,所以与溟海里的黑色融为了一体,你才会感觉她在飘在海面上。其实只是舟的颜色问题罢了,傻丫头,不要害怕,这蓬莱里的奇怪的人多了,你还要去九幽之域呢,那里的人,会比蓬莱这里的人还要奇怪。” 突然间,山洞里有一个女声回旋,宛若空谷幽灵一般,“听司法的意思是,本仙很奇怪了?” 我又被吓了一跳,直接跳进了师父的怀里,“师父师父,女鬼来了!” 师父温柔地将我护在怀里,轻声道,“好了好了,衣儿不要怕。” 师父朗声道,“既然来了,为何还要装神弄鬼?把我这徒儿都吓了一跳,这礼,你得赔。” 那声音愈来愈近,“司法竟也懂得了心疼人?当初我追着你从九幽跑到了蓬莱,又从蓬莱入了溟海,也从未见你心疼过我半分,这顾家的小姑娘,容貌是美了些,可是本仙也不差呀,为何你就不肯回头看看我呢?” 我缓缓离开了师父的怀抱,探过头去看,“什么?谁?” 只见从洞的那边飘来了一名白衣女子,正是白天在溟海上看到的身影,我向后退了两步,洞里的烛光照在她的身上显得那白衣女子更加的阴森恐怖了一些。 还有这些苔藓,无一不是话本里女鬼出场的景象。 我躲到了师父的身后,师父无奈地笑了笑。 师父笑道,“你看你把我徒儿吓的,当初又不是我让你一直跟着我的,怎么?现在后悔了?如今怎么不喜欢从前的花衣裳了,穿的如此素净,可是会吓到人的。” 那女子轻哼了一声,似是有些嗔怪道,“哎呦我这不是老了吗,可比不上你,容貌还是那么俊俏,和你身后这徒儿相配也不为过呢!司法大人还能记得我,我真的是要去谢天谢地了,也不知道我是修了什么福分,这出去了这么久见惯了外面花天酒地的司法,还能记得我的老婆娘的样子。” 师父笑了笑,无奈道,“吕欢,还没闹够么?你哪里会老,就是我死了,你也不会老的,这一点,你自己才是最清楚的。吕欢啊,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这嘴改上一改,说话总是这样冲,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嫁出去?” 那名女子缓缓走了过来,我这才看清楚这名白衣女子的容貌。 她哪里有她嘴里说的那么老,明明是俊俏女郎的模样。 我紧紧地望着她的脸,久久移不开眼,世上竟有如此完美的容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吕欢 她的眼睛宛若玉石一般,发出着迷人的光。 她轻轻地走到了师父的身边,方才的肆意全然消失,却像一个受伤的小白兔一般,低语道,“我这不是,在等着你回来娶我?” 霎时间,山洞里的气氛变得伤感起来,师父静静地望着她,她也静静地望着师父,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我却一直紧紧地望着她,移不开眼睛。 白色的薄纱轻覆她如玉脂般的身躯,不太瘦削的身体却暴露着精致的锁骨。 她的唇红只此一点,却浑身散发着魅惑的气息。 这哪里是老了? 这明明是美人啊! 我若是男子,定会对她一见倾心。 我不禁道,“姐姐,你好美。” “啊?” 她有些吃惊,旋即肆意一笑,“姐姐?我可是比你老了几十岁呢小姑娘,你别看你这师父长的年轻,他也快比你大了,嗯我数数啊,差不多一百岁了吧,是不是?老狐狸?” 师父翻了个白眼,轻轻叹了口气,“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什么?吕欢,你连老狐狸这词都用上了。” “我可没有说什么,你本来就是老嘛,那么老了还那么年轻,哎呦喂,瞧瞧这皮肤,真的是吹弹可破呢!”她说着说着就凑到了师父的面前,用手去捏了捏师父的脸。 师父也没有拒绝,只是任由她去捏,却也在不停地说,“你轻点,你看你这蛮力!轻点轻点!” 师父与这名唤为吕欢的白衣女子,定是相识了好多好多年,不然,师父也不会在她的面前如此放松。 我还是第一次见师父会与人嬉笑,看来,他与她关系定是非同一般。 我在心中算计着,若这名好看的姐姐能当上我的师娘,那就再好不过了,师父他以后,也好有个伴。 吕欢忽然撅起了嘴,揪着师父的耳朵,“我哪里有蛮力了!毕血啊毕血,你是不是长能耐了!你看看你,一直都不回来看我,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连个书信也没有!老娘都在这溟海上等了快五十年了!五十年啊!毕血,我都快熬成老婆婆了!你连个书信都没有!你是想让我死在这溟海上是不是,要不是老娘不能离开蓬莱,老娘早就出去,看看你在外面干什么了一直不回来!” “你快松手!吕欢啊吕欢,真没想到过了五十年,你还是这性子,你快些松手啦,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这不是回来了?” 吕欢松开了师父的耳朵,突然变得有些委屈,她低声道,“回来了?你又不是为了见我才回来!你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都在躲着我!你别以为方才我没有听见,你是为了你的小徒弟,她要去找她的娘亲,你才陪她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刚才听得一清二楚!你真是个薄情人,我看,要不是这小徒弟要找娘亲,你这辈子到死也不会回来了吧!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是不是!” 她的声音逐渐变大,我从未想到过,一个如此优雅美丽的女人,一说起话来,便是这样的架势。 师父为她轻轻地拨开了发梢,露出了她美艳的容颜,师父温声道,“我错了,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行了行了,别生气了,我是为了帮我的徒儿找娘亲,你怎么还是一直在溟海上啊?” 吕欢声音也逐渐变得弱了起来,她的眼睛紧紧地望着师父,“我一直在海上,还不都是为了等你……” 师父的手停在了她的脸颊上,在那一瞬间,忽然间又没有人说话,我也屏住了呼吸,轻轻地退开了师父的身边,走到了江逸行的身旁,我第一次见师父会与一个女子这个样子,此时此刻,这个地方应该留给他们两个人。 或许过一小会儿,我就有师母了呢! 吕欢忽然又上前一步,双手紧紧地环在了师父的腰间,她把头埋在了师父的胸前,在他怀里低声道,“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我此刻心里确是按耐不住的激动,我终于要有师娘啦! 师父的手僵在了空中,既没有推开吕欢,也没有将手放在她的身上,师父的眼睛里,好像有说不出来的心疼,他轻声唤道,“吕欢?” 吕欢紧紧地趴在他的怀里,“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这么多年,我都快在溟海上熬成老妖精了,你知不知道,这整片海现在都是我的了,但是你,却一直不回来。” 师父低声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这片溟海都是你的了,我一直都知道。” 师父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依师父的话来看,吕欢她与师父是一直相识的,而师父也一直都记得她,并且还知道她的消息,而吕欢,一直一直都在等着师父回来。 她又为什么不能离开蓬莱?为什么师父就可以离开呢?为什么师父对蓬莱一直都是闭口不谈呢?又为什么,他明明念着这名女子,却一直不来见她呢? 这些,现在都没有这么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师父一定要把握住这名好看女子,她真的很美很美。 她的美,与白华的美截然不同,她的美丽有那种魅惑的美,有那种历经了许多岁月的美。 她的美,是由内而外的美。 吕欢轻声道,“毕血,这一次,你不能再离开我了。我吕欢既然见到了你,就一定要好好地把你捆在我的身边,你哪里都别想去,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毕血?” 师父的手落到了吕欢的腰间,他低声道,“我也好想你,好想好想,我每一天,都想见到你,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回来,我不能见到你……阿欢,我真的不可以……” 我望见,师父的眼眸里,似是含了泪水。 我第一次望见师父这样的模样,或许,他这便是动了真情的样子吧。 即使他再想掩饰,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流露,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我笑着望着他们,师父这一次,是一定会给我一个师娘啦! 我心中欢喜,也为师父欢喜。 吕欢抬起了头,望着师父的脸庞,皱起了眉头,有些生气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回来?是不是?是不是他?” “阿欢,不是的,没事的,什么也没有,我这些年在外面过的很好很好,我有一个花庄,里面全都是花,你见到了,应该会很喜欢那里。” 师父像是想掩饰什么,才会说这些话。 他到底,是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相爱的人为什么总是不能好好地在一起呢? 为什么? 他不爱我。 吕欢皱起了眉头,低声道,“可是我,终究是看不到的,我没有办法出去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相爱不易 师父垂下了眼眸,低声道,“阿欢,对不起。” 吕欢深深地望着师父的眼眸,许久才轻声唤道,“毕血……” 这世间,可以相互喜欢的人,又有多少? 师父与吕欢彼此相爱,本就应该是难得的事情,他们为何,不能在一起? 郎有情,妾有意,本就该是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才对。 我虽是不懂为何师父与吕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在一起。 都是我知道,相爱,已是不易,即是可以相爱,不管是有多大的困难,也要去努力克服。 所以啊,师父,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眼前的这位美人师娘啊。 我望着他们,竟出了神,我轻声道,“这世间的有情人,为何不能好好地在一起?” 师父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地问道,“衣儿?” 我缓过神来,垂下了眼眸,有些不知所措道,“啊?师父,我是说,师父与漂亮师娘既然两情相悦,就应该好好地在一起才是,难道不是吗?” 师父站在那里,脚下似是踩了千斤铁一般。 我看得出来,他此刻心底,一定很沉重。 吕欢抬起了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了师父的脸,温声道,“连孩子都看得出来的事情,毕血,你还要逃避吗?” 师父缓缓抬起了手,将吕欢的手温柔地握在手里,“阿欢,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们了。” 怎么会不是呢?师父啊,只要你们还深深地念着对方,这么久的时间,怎么可能会将你们的情意减却半分。 可是我呢,心中一直念着的那个少年,从未好好看过我半分。 他爱着的那个女孩,也不曾把他放在心上。 我们,都是这芸芸众生里最普通的存在了。 这浩荡的人世间里,师父啊,你与吕欢,是多么幸运的存在。 你要知道这世间,不光是有人爱而不得,还有的人,痴痴地爱着一个不爱着自己的人。 所以师父,你一定要珍惜。 吕欢反握住师父的手,声音里含着坚定,“毕血,你的样子,还是从前的俊朗模样,而我,也未曾苍老半分,为何我们就不是从前的我们了?你要明白,我一直在等你,我一直在这溟海上等着你。” 她一直在这茫茫的溟海上等着他归来,只是他却将这里的一切闭口不谈。 师父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有这样好的一位女子一直在等着你,她一直愿意等着你,你是多幸运啊。 山洞里的一切,宛若在那一瞬间静止了一般。 师父静静地望着她,良久,师父在她耳边轻声道,“阿欢,随我回九幽之域吧。” 阿欢,随我回去吧。 吕欢突然笑了,可她的眼睛里却含着泪水,她轻声道,“你可知,你这一句话,我等了五十年。” 突然间,吕欢又变了神色,“不对,你是想回九幽,是想和我一起回去,还是想帮这小姑娘一起去找她娘亲?” 师父望了我一眼,沉声道,“我……我自然要先帮衣儿救她的娘亲。” 我连忙摆了摆手,“啊?师父,我不要紧的,我真的不要紧的,我可以自己去呀!师父,你与师娘好好的,我就很开心啦!” 师父的语气坚定,“此去九幽,凶险无比,我自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前去。” 吕欢望了我一眼,笑道,“也好,我陪你一起,先帮这丫头救出娘亲,她日后也算是有了托付。” “啊?” 怎么这一会儿,我竟然觉得,我是师父的拖累了…… 嗯…… 那我一定要快点找到娘亲,这样才能让师父和师娘一直好好地在一起。 南北有些犹豫道,“前辈,这位前辈即是溟海里的人,那是否会知道我师父的下落?” 白胡子老头,我们竟将他忘掉了! 师父问道,“对了,阿欢,可是你那里的人掳走了帝师?” “帝师?” 我上前一步道,“就是一个有长长的白色胡子的老人,他今日是和我一同出现在溟海那里的,但我上了那青衫男子的船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了。” “你是那个顾家的女儿?你要寻的娘亲,是……”吕欢皱了皱眉头,话音却戛然而止。 我忙问道,“你认识我母亲?” 她毫不犹豫地答道,“不认识。” 吕欢又继续道,“你们口中的帝师,不是我的人抓的。” 我疑惑问道,“不是你的人抓的?难道这溟海上,还有其他人吗?” 吕欢静静说道,“说的没错,我虽是在这溟海上许多年,也逐渐成为了这片海上的管理者,但是,近些年来,溟海上似乎有些异动。不知道是什么人,来到了溟海上,似乎有意与我作对一样。那日我便是感觉到了溟海上的异动,才去海上查探一番,却没想到是碰到了你这姑娘。” 原来,这溟海是还有其他人。 那日我遇到她,原来是因为她觉察到了溟海上的异动,才去海上查探的。 师父皱了皱眉,轻声问道,“那会是谁呢?” 吕欢道,“不知道,但这些人,也有可能不是人。自从溟海上有了异动之后,我时常会去溟海上查探到底是谁在搞鬼,却一直查不到任何人的踪迹,所以我怀疑,也许根本就不是人,或许会是某种怪物。” 她说的没错,也许真的会是怪物。 如果溟海上有人在搞鬼,要泛舟滑行也要好久好久,怎么可能不被溟海上的其他人发现呢。 所以,有很大很大的可能性,这溟海上的,也许就是怪物。 可是谁也不能对此有结论,谁也不清楚,我们要自己去查。 我思前顾后,于是道,“白胡子老头虽然武艺高强,但是他万一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怪物,那他可就危险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先去救他。” 师父沉声道,“衣儿说的没错,我们一定要先去救帝师,不能保证他的安全,我也不会放心。” 溟海上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 白胡子老头现在又是生是死? 我们一定要先找到白胡子老头在哪里。 不对,为什么这么久了,江逸行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他怎么了? 我回头望去,才发觉江逸行此刻面色苍白,嘴唇上泛着淡淡的青色。 我忙奔向他的身边,担忧问道,“铭轩?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他想要强撑,却抵不过自己的身体。 师父走上前,急切问道,“江公子,你可是方才受了伤?” 他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嗯。” 我责怪他道,“铭轩,方才受了伤,你为什么一直不说!为什么要撑着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毒发 江逸行皱了皱眉,颤着声音道,“衣儿,对不起,我没事的,我以为我是医者,我可以医好自己的。” 在他强忍着疼痛,还要安慰我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底,只涌上了一股心疼与担忧,“铭轩,你快别说话了,你先坐在这里,有师父在呢,你一定会没事的。” 师父扶着他坐下,关切问道,“是穷奇的哪里伤到了你?” 吕欢惊诧问道,“你们遇到了穷奇?”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刚到蓬莱,就遇上了穷奇,要不是师父他们赶到得及时,恐怕我现在命早就没有了。” 吕欢沉思片刻,低声道,“看来,不管是溟海上出了问题,这蓬莱上,也有问题。” 师父抬起了头,与吕欢的眼眸对上,“你是说?” 吕欢点了点头,“嗯。” 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望着江逸行,轻声问道,“铭轩,你是哪里伤到了?” 江逸行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他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南北蹲下了身,仔细检查这江逸行的身体,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今天我们在与穷奇交战的时候,衣儿姑娘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穷奇,然后江公子便用自己的右臂,挡住了穷奇,只是当时我见他与衣儿姑娘都没有什么大事,便没有太过在意。” 他竟是,为了救我。 江逸行,你怎么能这么傻呢? 江逸行本身便只是太医,他不会武功,更没有师父他们那样的内力护身。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 可为了我,他也给自己配上了长剑,在我练剑的时候,他会在我身旁,静静地看着。 有好多的夜晚,他在独自练习剑法,可是他,终究还是一名医者啊。 江逸行啊,若不是我,你此刻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大夫了吧。 都怪我。 吕欢疑惑问道,“手臂?可是这手臂上并无伤痕啊?” 若是有伤痕,我们一定会注意得到,可是他的手臂上,却没有伤痕。 师父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神情严肃。 我望着他这样的神情,便知道,江逸行此刻的处境一定很危险。 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白胡子老头不会有事,江逸行更不会有事。 都怪我。 望着他的脸上已经一丝血色都没有,我心中宛若刀割一般。 我焦急问道,“师父,这是为什么?” 师父沉声应道,“是穷奇的毒,江公子用双臂挡住了穷奇的进攻,可他的身上却没有伤痕。那便只有一种可能,穷奇当时攻过来的,是它自己的毒液,江公子用身体挡住了穷奇身上的毒液,所以才不会有伤痕,而没有伤痕,却并不代表,江公子无事。相反,若是皮外之伤,倒也好治,可这是穷奇的毒……” 穷奇…… 上古凶兽的毒…… 该怎么解? 我拼命地在脑海里搜寻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医书,却一点都没有线索。 该怎么办。 我无措地瘫坐在地上,江逸行若是有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师父轻轻地解开了江逸行的腰带,回过头,轻声道,“阿欢,你与衣儿先去那边歇息。” 吕欢轻轻点了点头,我摇了摇头,不肯离开。 师父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吕欢先离开。 我紧紧地望着江逸行,他的嘴唇发青,似是再用最后的力气睁着眼睛,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铭轩……都怪我…… 你千万不要有事,好不好? 师父将江逸行的腰带完全解下,将他的外衫褪去,再缓缓,掀开了他胸口的衣衫。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宛若千万根针在刺痛着一样。 他的胸口,是一片青色。 而接近心脏的位置,已经开始泛红。 不,江逸行,你不会有事的。 毒若侵入了心脏,便真的无药可救了。 师父的语气也变得急迫了起来,“衣儿,你可带了银针?” 银针?我没有带,此行,我只带了一些毒粉与寻常药粉,这些带着,是最方便的。 我喃喃道,“他有,铭轩他随身都会带着银针的,他会带着的。” 我忙在他身上寻找着,果然,铭轩,你果然带了。 在他的腰间,有一排银针被他卷了起来。 我忙递给了师父,心中却一直忐忑不安,“在这里,师父。” “好。” 我忙去一旁将烛灯拿来,放到了师父的身旁。 师父接过了银针,将银针在烛灯的火焰上晃过片刻,便立刻用银针护住了江逸行的心脉。 师父的眉头仍是紧紧地皱着,“解毒之法尚未得知,只能先用银针护住心脉,好在此刻毒还没有侵入心脏,这毒厉害得很,若是再晚一步,便真的没有救了。” 我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怎么办?师父,铭轩他……” 师父沉声道,“衣儿,你先好好照顾江公子,我们还有半日的时间找到解毒之法与解药,你不要慌,师父会找到的,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江公子。” 我点了点头,眼角却流下来了泪水。 铭轩,都怪我,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你现在肯定什么事情都没有。 你为了我,受了那么多次的伤,如今性命都已经不保。 我怎么对得起你。 铭轩……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死…… 若是你有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脑海之中,忽地又想起了那一次,他为了救我而跌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铭轩,因为我,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 每次,都是你去救我。 我望着他胸前的那片青色,毒越来越厉害了。 他胸前的青色,渐渐地开始泛紫,若是再这样下去,再找不到解毒的法子,这银针,也护不住他。 我颤着声音,“师父,该怎么办……已经开始发紫了……” 师父又取出了两根银针,扎到了江逸行的太阳穴位置,他有些焦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衣儿,你一定要让江公子保持清醒,不要让他昏睡过去。” 我望着他,江逸行的眼睛缓缓睁开,我用衣袖擦掉自己眼角上的泪水,忙握住了他的手。 师父起了身,示意南北随他一起离开。 我抽泣道,“铭轩,你不要睡,你一定不能睡。” 可是我,又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保持清醒? 我该怎么办? 他的嘴里发出了颤抖的声音,“衣儿……” 我的心愈加难过,“我在这,我在这呢……” 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力气说出其他的话。 我喃喃道,“铭轩,你清醒一些,你还要陪我一起去救我的母亲呢,等你好了过来,我们就去救我的母亲,好不好?等救回了母亲,救回了母亲……” 那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从前 “衣儿……” 他的声音颤抖而又虚弱,一时间,我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紧紧地握着江逸行的手,低声道,“铭轩,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官服,身材高挑,五官如雕刻般精美,修长剑眉下一双丹凤眼美的纯粹,似是含了江川大海,一不留神仔细看去便会沦陷。” “铭轩,那时你在我的眼里,温润如玉,便是形容你最好的词了。” 江逸行弯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似是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力气将话说出。 我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铭轩,你不用说话,听我说下去便好。” “那时候,我被关在了锦绣宫里。那时皇上以为,后宫里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有关。他说我入宫第二天,楚美人流产,他的骨肉没了。他说我入宫第三天,王贵人去了。他说我入宫第四天,秦美人出了事。他望向我的眼神很凶狠,他的眼里对我没有丝毫情分。你知道吗,那日我很害怕很害怕,我看见了皇上望向我的眼睛里凝满了血丝,他眼里的怒气,他似乎想要立即杀了我一样。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可是皇上他却说我扰乱朝纲,祸国殃民,他说我祸国殃民,扰乱朝纲他那日眸光寒冽,像刀子一样刺向我。那天我的心,真的很难过很难过。我不是不明白他的心,他想要朝堂安定,想要众臣团结。可是我只是想让王贵人入土为安,后来,真的如他所说那样,苍然攻了过来,死伤的,是更多的人。我们的君王他顾了黎民百姓,去终是未顾到这每个人的心。那日,他走了以后,我似是听到了宫门被紧紧闭上,秋风吹动着我身上的单衣,吹拂着我凌乱的头发。房门外空无一人,诺大的锦绣宫,似是只剩下了我自己。” 我望向他的眼眸,继续说道,“还好后来你来了,未国的君王,断了我所有的希望。我曾以为,我还拥有丞相府,我还有父亲的权势可以依靠,就算我犯了什么错皇上也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会与我计较。可我错了,我被他关在了锦绣宫,那日的锦绣宫里,空无一人。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却要背负着这些。我委屈,也愤恨。这后宫的暗波汹涌,可怕的让人心颤。铭轩,你知道吗,那日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在我最无助最无力的时候,我见到了你。原本,我心中真的好难过好难过,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办法可以活下去,我找不到吃的,找不到活下去的办法。可是你来了,我只觉得一阵温暖。你那时穿了一身夜行衣背对着我,在那个宫里的人都想避开我的时候,你还会不顾危难地前来救助我。那时我的心里,便觉得起码在这世上,我还有人可以依靠。铭轩,那时我真的很感激你的出现,要不是你,恐怕我早就命丧锦绣宫里了。” 可是铭轩,如今为了我,你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却只能在这里将这些话讲与你听。 有些回忆,其实我真的不敢去触碰。 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还好好的,父亲,哥哥,秦璃,太后,还有皇上。 如今皇上也不知是生是死,未国的妃嫔们也不知都被掳去了何处。 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我轻声道,“铭轩,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以后我生病了,都没有人可以医治我了。” 我似乎听见,他微微张开的唇角边,挤出了一个声音,“好。” 好,那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啊。 突然间,有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是师父。 “师父?” 师父低声道,“衣儿,你跟我来。” 我缓缓松开了江逸行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我马上就回来了,你一定一定要等等我。”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是在说好。 我缓缓起了身,随着师父的脚步来到了吕欢与南北身边。 我连忙问道,“师父,怎么样了,找到解毒的法子了吗?” 师父沉声道,“我所看过的古书里,都没有记载过可解穷奇之毒的法子。穷奇本就是上古凶兽,罕有人见,而且一般见过它的人无一生还,所以会记载穷奇的解毒之法的书,可以说的上是基本没有了。” 我眉头紧锁,“那该怎么办。” 吕欢突然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我忙问道,“什么法子?” 吕欢轻声道,“穷奇的毒,是毒在人的血液里,所以,如果……” 师父突然打断她道,“不可以!你这个法子我们方才就说了不行!” 我拉过吕欢的手,急迫问道,“是什么?师娘,你快些告诉我!” 吕欢有些犹豫地望了望师父,旋即叹了口气低声道,“毒既然在人的血液里,如果将中毒的那个人的血液换成一个正常人的血液,那中毒的人体内的毒便会除去,只是这个方法代价太过于……” 我急忙道,“我来,换我的血,铭轩即是为了救我才中的穷奇的毒,那理应由我来救他。” 师父的语气坚决,“不可以!衣儿,以血换血,你的性命将会没了,而且这个方法从古到今都只是传说,从来没有人做到过。所以这个方法不可以实行,否则将有可能你与江公子的性命全部都陷入危险,而且,我是一定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可是难道要我看着江逸行这样死去吗?他救了我这么多次,如果有希望可以救他,我还不救,那我又有何脸面存活于世?师父?我一定要救他。” 南北温声道,“衣儿姑娘,你先冷静冷静。若是你为了救江公子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你应该先想想,这是不是江公子想要看到的。或许这样对他,太过残忍了些。” 可是我该怎么办…… 如果不去救他,他会死的,江逸行他会死的…… 吕欢撅了撅嘴,又道,“好了好了,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 师父有些焦急,“阿欢,你为何不一起说完?” 吕欢俏声道,“若是一下子都说完了,那还有什么意思?你瞧瞧,那公子愿意为了这姑娘去死,这姑娘也愿意为救那公子去死。若没有这一出,怎么能看得出来他们二人彼此的真情呢?” 不,我对江逸行,只是…… 只是朋友的感情…… 他救了我太多太多次,我不能再欠着他了…… 师父一脸正色道,“阿欢,莫要胡闹了,此刻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吕欢道,“好!知道啦!” 第一百四十章 解毒之法 吕欢道,“要想解穷奇的毒啊,就得先在穷奇的身上找法子。” 南北疑惑问道,“在穷奇的身上找法子?那要怎么找,难不成,我们还要去再与穷奇战上一回?” 吕欢俏笑道,“说的没错!我们必然是要再去找那穷奇的!而且,我们不光要找,还要找到穷奇身上的毒液所在之处。” 师父的眉头皱起,“毒液所在之处?你是想?” 吕欢挑了挑眉,“对,既然你们不同意换血,那便只能去找穷奇了,如果找到穷奇身上的毒液所在之处,就一定能找到可以解毒的法子。若非如此,穷奇它每天带着这么害人的剧毒,自己也该受到反噬。既然穷奇什么事也没有,就证明他的体内,便也可以解毒的法子。” 南北皱起了眉头,沉声道,“若是找到穷奇的毒,那恐怕……” 师父轻声道,“南北公子说的没错,这个方法也很凶险,阿欢,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方法?” 吕欢眨了眨眼静,轻声道,“没了没了,你当我是书呀,书上都不知道的东西,我能知道两个已经是不错的了。第一个你们不愿意用,那就只能第二个喽!走吧,我们去找穷奇,走!” 师父转过头,沉声道,“可是此去凶险,衣儿,你就留在这里,你在这里陪着江公子便好。我与吕欢还有南北公子去找解毒之法。” 我问道,“师父,这个山洞可安全?” 师父应道,“安全,不会有人知道这里,除了阿欢,她与我走的近些,我知道的地方,她都知道。”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师父,我也要去,既然此去凶险,我更不能只让你们去冒险了。此次江逸行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若我一直在这里等候,什么都不做的话,我真的会一直不安心的。师父,我一定要为他做些什么。既然这里安全,那我们快去快回,铭轩他在这里一定不会有事的。此战穷奇,也许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呢。多一个人,总是好些的。” 师父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一同去吧。只是衣儿,万事一定要多加小心,一定不要上前逞强,知道了吗?” 我点了点头,“嗯,我都明白,我们走吧。” 吕欢撞了撞师父的肩膀,捏着声音道,“呦,你这老玩意儿,也不见你关心关心我了啊,人家也是女子,你怎么不怕人家受伤了?” 师父无奈地笑了笑,满脸宠溺地望着吕欢,“阿欢,你那么精,自是会万事照顾到的。而且,阿欢,有我在,你还要担心受伤不成?” 吕欢挑了挑眉,俏声道,“呦,仗着自己是药师,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啊,万一我受了伤你医不好怎么办,那这一辈子你可就看不见我了,是不是?” 师父拍了拍吕欢的头,“不是。阿欢,你还没明白吗?我说的意思是,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伤的。” 那一瞬间,山洞外的阳光照耀到师父的脸上,他望向吕欢的眼神里充满了宠溺与温柔。 吕欢她一定一定,会过的很幸福很幸福吧。 只是在我这里,我爱的人要爱上我,太难太难了。 更何况是在一起了。 他根本不会爱上我。 我忽然想起我们进山洞时,给穷奇下了麻药,我忙问道,“师父,方才的药力,此刻会不会还在?” 师父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在穷奇的身上也是第一次试,谁也不知道有多久的用处。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吕欢疑惑问道,“什么麻药?麻药对穷奇还会有用?” 师父细细答道,“衣儿先前在穷奇身前洒下来了赤寥粉,而穷奇虽然不会被赤寥粉的毒所侵犯,但赤寥粉使穷奇全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然后我再用剑将赤虹粉刺向了穷奇,穷奇便动不了了。” 吕欢笑道,“这便是你们口中的麻药?毕血,还真有你的,恐怕这只有你能想的出来了吧。” 师父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道,“可别笑我了,你听。” 在不远处,是穷奇的低吼。 此刻穷奇还在那里。 师父拉过吕欢的手,“没想到药力竟然可以持续这么长时间,走,趁着穷奇还不能动,我们快点在它身上找,若是它动了起来,就又要与它大战一场了。” 我们的周围,仍是方才的美景。 粉衣含蕊,有桃红艳丽,玫瑰娇嫩,牡丹争艳,只是,这些美,都再也没有一丝动人的地方了。 我们都没有心情再去观看了。 我们快速地赶到了穷奇身旁,穷奇望见了我们,发出了阵阵低吼。 它此刻一定很生气很生气,穷奇在发怒。 它怒我们从它眼皮底下逃脱,它也怒我们又明目张胆地回来。 它生气,因为它觉得我们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 可是还好,它现在没法动。 其实我们也不想回来,可是如果不回来找你,江逸行就没了性命。 说到底,还是穷奇的毒害的。 我走到南北的身边,问道,“南北公子,你可还记得当时穷奇是用哪里攻击的铭轩。” 如果这样一直找下去的话,穷奇这么大,我们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倒还不如从根源上找答案。 “我想想。”南北边望着穷奇便思考着,“哦我想起来了,当时穷奇是翅膀与头一起过来的,原本我以为穷奇是想拿翅膀将江公子拍开,可是江公子当时并没有什么动静,我就以为穷奇没有伤到他。现在想想,也许当时穷奇真的没有触碰到他身上,但它给江公子下了毒。” 如果穷奇攻到了江逸行身上的话,他的身上一定会留下伤痕,可是如今江逸行身上什么都没有,除了胸口的那一片乌青。 所以说,穷奇是直接将它身上的有毒液体弄到了江逸行的胸口上。 所以,不是翅膀,便是穷奇的头。 我走到穷奇面前,仔细看着它的头。 这个可怕的生物,我望见它的第一眼,就不想再看到它。 可是,我一定要找出穷奇身上的毒液都藏在了哪里。 我仔细观察着它的头,穷奇此刻,似乎在因愤怒拧着眉头。 不,应该是我看错了,穷奇虽然是上古凶兽,可是它终究是一个动物,它不是人。 它怎么会做出人的动作? 可是穷奇的脸,真的好像好像一张人脸。 若是将它与人一样想的话,人有三识,那穷奇也会有三识。 眼睛,鼻子,耳朵。 看,嗅,听。 人最重要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穷奇会在哪里,储存自己的毒液呢? 我紧紧地望着穷奇,如果不是头,那它的翅膀上,会不会有不对的地方? 可是穷奇三识皆在头上,我倒更愿意相信会在头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诛杀 我静静地站到了穷奇面前,直视它可怕的眼睛。 穷奇的眼睛透着蓝色的光,光芒之内,是它欲要嗜杀的凶狠。 师父走到我的身旁,轻声问道,“衣儿,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我紧紧地望着穷奇,应道,“师父,我猜测,穷奇的毒液,会储存在头上某个位置。” “头上?” 师父凝眸望着穷奇,吕欢缓步走了过来。 吕欢道,“毕血,穷奇的身上并无特别的地方,恐怕不在身上。” 南北走了过来,沉声道,“我刚才看了穷奇的翅膀,也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 那么,就只能是头上了。 我望向师父,轻声问道,“师父,我们该如何下手。” 吕欢挑了挑眉,撞了撞师父的肩膀,俏声道,“交给我吧。” 师父凝眸道,“不行,你去危险。” 吕欢道,“有什么不行的,这里只有我去才不危险,穷奇的毒一旦不小心沾上,就完蛋了。你想想,如果你们去取穷奇的毒,万一再中了穷奇的毒该怎么办?” 我担忧问道,“那你呢,你去不也是很危险吗?” 吕欢笑道,“危险什么?我不会中毒,你师娘我,百毒不侵,小丫头,你就放心吧,等会儿我去的时候你们离远点就行,别让这毒溅到你们身上了。” 百毒不侵的体质,看来九幽的人每个人都有独特的地方。 师父虽然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吕欢,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道,“一切小心。” 吕欢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挑起师父的下颚,俏声道,“放心啦!救完洞里那小子,再去救一个老的,然后再去救你徒弟她娘亲,你就乖乖回去与我成亲,听到了没?” 师父无奈地笑了笑,声音似清澈的泉水缓缓流动般温柔,“都依你,好不好?” 吕欢欢快一笑,转过了身,飞到了穷奇身上,“一言为定!那我去喽!” 师父的眸光一直落在吕欢身上,他有些担忧地喃喃道,“好。” 他回过身,朝我与南北叮嘱道,“衣儿,南北公子,你们先退后。” 我点了点头,却望见师父仍然站在原地。 我轻轻地唤他,“师父?” 没有回响,师父仍在紧紧地望着吕欢的身影。 原来爱一个人,如此简单。 爱一个人,会把目光一直都放在她的身上。 就像师父与吕欢那样,师父怕吕欢会受伤,便一直在不近不远的地方默默守望着。 爱一个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将那个人放在心尖上守候。 就像此时此刻师父在默默地守候吕欢那样。 那年桃花开的正好的时候,我的心上飘过一个白衣少年,他的身上,会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 可是我终究,是与我心头的白衣少年无缘了。 他不爱我,永远都不会爱上我。 如果,我比白华更早地遇到他,那他会不会,会不会待我,也有所不同? 白华,我深深爱着的那个少年,我永远都无法得到的那个少年,却是你不想要得到的人。 他很爱你,我也很爱他。 不,不可以,顾念衣,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此刻,江逸行还在山洞里躺着,只有半日的时间,若救不了他,他会死的。 顾念衣,此刻,你怎么还能再想起那个杀害了你父兄的人…… 苍然与我,终究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我不能再想这些…… 我望向吕欢的身影,此刻她正站在穷奇的身上,穷奇因感受到身上有人,以为是有人类挑衅,又发出阵阵低吼。 在它发出低吼的那一瞬间,我似是望见了穷奇张开的嘴巴上,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我走上前一步,指着穷奇头的右下部喊道,“在那里。” 我又喊道,“在穷奇嘴的右边,有一个凸起的东西。” 师父忙喊道,“阿欢,快下来,你在它身上是够不到的。” 他话音未落,穷奇突然间活了过来。 不,不是它活了,穷奇它醒了。 赤寥粉与赤虹粉的作用,已经全部消散了。 穷奇摆动着翅膀,发出了阵阵可怕的吼叫。 “阿欢!” 伴随着它摆动翅膀的动作,吕欢此刻也处于危险之地。 她此刻正站在穷奇的头上,而穷奇摆动翅膀的同时,它全是都在动着。 此刻,吕欢就要被穷奇摔落在地上。 “阿欢!” 师父飞起了身,一手持剑,一手抱住快要坠落在地上的吕欢。 我忙抽出了剑柄,与南北一同上前,欲牵制住穷奇。 吕欢刚刚落地,便朝我们喊道,“不光要小心穷奇的攻击,也要当心穷奇身上的毒!” 我望着穷奇的眸光,它的眸光里,满是杀意。 此刻,穷奇恐怕是恨不得立即将我们所有人都撕成碎片。 我一定,要取下穷奇身上的毒囊。 一定要。 我用力一跳,试图跳到穷奇的身上。 师父突然朝我吼道,“衣儿!你要干什么!” 我不理他,径自跳到了他的身上,右手从怀里掏出一根长鞭,一手甩动长鞭,一手挥动着手里的长剑。 我不能怕,我不能害怕。 我在心中默默念着,我一定一定不能害怕。 我将长鞭鞭打在穷奇头的右部,旋即一边从穷奇身前往下跳,一边刺向了穷奇的眼睛。 我们一定要诛杀穷奇。 我一定要救下江逸行。 长鞭的鞭打吸引了穷奇的注意力,我成功地将剑刺向了穷奇的眼睛。 在那一刻,我望见了穷奇浑身泛起的怒火。 我忙退后,紧紧望着穷奇。 此刻师父与吕欢已飞到了穷奇的左右两边,师父的长剑刺向了穷奇的左翅膀上,而吕欢,斩下了穷奇的右翅。 没了翅膀,穷奇就相当于失去了左膀右臂。 穷奇向来以翅膀来攻击人,一旦没有了翅膀,就像我们没有了长剑一样。 我暗暗松下了一口气,警惕也随之懈怠。 穷奇的怒火却愈加强烈了起来。 我甚至都要望见它周遭泛起了火。 离它最近的花朵都在那一瞬间枯萎,穷奇周围的土地瞬间变得荒芜。 怎么会这样。 师父突然喊道,“退后!” 来不及我反应过来,南北便拉着我退出了两步之远。 好险。 我再向前望去,方才我站着的那个地方,已经在那样一瞬间变得寸草不生。 怎么会这样。 师父退到了我们身旁,凝眸道,“穷奇此刻,已经开始了自我保护,它在禁止其他生物靠近它,一旦靠近,整个人都会化为灰烬。” 我忙问道,“这么厉害,为什么它方才不用?” 若是它方才便这样,恐怕我们四个人,都要在穷奇身旁化成了一片灰烬。 师父沉声道,“方才,还不到时候。它若是用了自我保护,便相当于自己已经失去了攻击的能力。” 第一百四十二章 箭 师父又道,“穷奇是上古凶兽,不到万不得已,它是不会这样的。” 上古凶兽,自是要有自己的原则来遵循。 所以穷奇之前是不屑于这样,可是如今,它的攻击能力已经失去。 我望向师父,担忧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此刻无法接近穷奇的身,我们又该怎么样才能取得穷奇头上的毒囊。 该怎么办? 吕欢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好说好说,你师娘我百毒不侵,穷奇这点小毒,毒不了我。” 师父的语气坚决,“不行。” 师父皱着眉头,道,“阿欢,方才你有多危险,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吕欢撅起了嘴,“只是小事,你看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我轻声道,“师娘,此刻如果接近穷奇,还是会有危险的,师父也是担心你。” 我望向师父,又问道,“师父,你可有其他的法子?” 师父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除非,我们站在这里,将把穷奇杀了。穷奇一丝,周围的毒自然也会散去,只是穷奇乃是上古凶兽,要杀它,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站在这里,该怎么样杀掉穷奇…… 该怎么办…… 我垂眸问道,“师父,方才的赤寥粉与赤虹粉,如果再次使用的话,穷奇周围的毒,会不会散去?” 师父沉声片刻旋即道,“也许会,也许不会。衣儿,你身上可还有赤寥粉?” 我点了点头,从袖口取出了另一小包赤寥粉。 这次前往蓬莱,我身上,装了好多毒粉与药粉。 当然,还是毒粉更多一些。 师父沉声道,“衣儿,等会儿你用你的长鞭将赤寥粉挥洒过去,南北公子,一会儿切记要屏住呼吸,赤寥粉含有剧毒,如果人不小心吸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转过头,笑道,“师父,没关系,我带的有可以解赤寥粉毒的药。” 师父无奈地笑了笑,“衣儿,你这次来蓬莱,看来是做了许多准备。” 我轻声道,“那是自然,既然知道这里凶险无比,我可不能毫无准备地前来送死。” 身上所带的药粉,是我在十里桃林的时候朝江逸行讨要的,我与他说我是为了万一中了毒,才备着的。 而毒粉,之前从师父的香蘋花庄里,便偷偷装在了身上一些。 如今,也都用上了。 不枉我这一程身上带这么多东西。 我将毒粉扔到穷奇的上方,挥动起长鞭,长鞭将包裹着毒粉的绢布打开,毒粉在那一瞬间散落到了穷奇身上。 我转过身,朝师父点了点头,师父轻声唤道,“衣儿,靠后。” 我旋即退到了吕欢与南北身旁,紧紧地望着穷奇。 穷奇因吸入赤寥粉,浑身已经开始了躁动不安。 师父从身上取出了赤虹粉,洒在了自己的长剑之上,直直地将长剑射向穷奇。 穷奇因一只眼睛已经被我射中,而体内吸入的赤寥粉已经使它躁动不安,穷奇此刻,已经没有可以躲闪掉这柄长剑的能力了。 毫无意外,长剑射向了穷奇身上。 我紧紧地望着穷奇,片刻,它的吼叫便愈加低沉,直至没有力气再发出吼叫。 穷奇,它是怎么了? 赤寥粉与赤虹粉,只会让它动弹不得,只是如今穷奇却好像已经奄奄一息一样。 难道是方才它眼睛与翅膀上受的伤? 会是吗? 只见穷奇周围方才有的乌黑色已经全部褪去,虽然枯萎的花朵与小草不会再获新生,但此刻它周围的毒已经散去,这些土壤也变回了之前的土壤,会有新的花草这里生出。 我缓缓朝穷奇走去,只见穷奇的气息好像在那一刻已经完全消失了一样。 吕欢上前一步,疑惑地去检查穷奇的状况。 “死了?” 她也在疑惑,方才我们的力量,完全不可能可以诛杀的了一个上古凶兽。 只见穷奇的眼睛也已经渐渐合上,气息已经完全消失。 师父凝眸道,“看样子,是死了。” 怎么会这样就死了? 罢了罢了,既然死都死了,就快些取下它身上的毒囊,回去救江逸行吧。 我手握长剑,便想去割下穷奇的毒囊。 吕欢忽然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我的身边,“等一下!小丫头,你急什么,快退到你师父身旁去,我来解决。” 我疑惑问道,“师娘?怎么了?” 吕欢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道,“万一穷奇的毒还有效怎么办,万一等会穷奇的毒溅到了你身上,等会儿又要多救一个人了。我来便好,我百毒不侵。” 师父仍是坚决的语气,“不行,有危险,你们两个都不能去。” 吕欢撅起了嘴,有些不满道,“喂!毕血,你难道看不见吗?穷奇都已经死了,还能有什么危险呢?” 师父知道自己理亏,垂着眼眸,低声道,“危险,阿欢,我知道穷奇已经死了,但是万一还有危险怎么办……” 吕欢又拍了拍师父的肩膀,“不会有危险的!你放心吧!” 说罢她便走向了穷奇。 师父忙跟上了她,一直在吕欢身边道,“不行不行!” 吕欢有些无奈道,“一点事情都没有啦,穷奇都死了,我又百毒不侵,还有什么能伤害到我。” 师父紧紧地在她随便,低声道,“万一呢。” 原来爱一个人,你绝不会让你爱的那个人陷入一丁点的危险之中。 哪怕危险已经不再危险,因为爱,所以不允许。 这样的爱情,此刻真真切切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这样的爱情,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生死之下还不忘记拥有的爱情。 我没有,也没有办法拥有。 吕欢走近了穷奇,抽出了手里的长剑,利落地斩下了穷奇身上的毒囊。 江逸行,我们终于可以回去救你了。 南北疑惑问道,“就是这个?” 师父点了点头,温声道,“阿欢,辛苦了,把它给我吧,我待会儿好练出解药。” 吕欢翻了个白眼,无奈笑道,“辛苦什么,我就动了一下剑,什么都没干,相反,我还觉得有些过于顺利了这一次。” 师父轻轻地拍了拍吕欢的肩膀,“没事,已经到手的药,快些回去给它炼化,然后给江公子服下便好。” 吕欢点了点头,“好。” 在离开穷奇的时候,我总是觉的有人一直在监视者我们。 而方才,这种感觉确是一闪而过。 我随着师父的脚步离开这个地方,却在那一瞬间的回头之际,似乎望见了穷奇的后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一箭。 怎么会这样?这是谁射的? 为什么,我们方才明明没有人射箭,我们几个人使的,全部都是长剑啊? 那箭又从哪里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解毒 我来不及再想,紧跟着师父的脚步,回到了山洞之中。 师父一边点燃一盏烛灯,一边说道,“衣儿,你先去照料江公子,我来炼药。” 我点了点头,“好。” 我快步走到江逸行身旁,蹲下身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铭轩……” 江逸行的眼帘轻轻地颤抖两下,却始终没有再睁开。 你还活着,就好。 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铭轩,马上你就可以好起来了。 我在他耳边轻声道,“铭轩,我们已经找到解药了,师父正在准备了,马上,马上你就可以好了。” 再等等,你一定一定要撑住。 他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没有力气,铭轩,你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就好。 我抬头望向洞顶岩石上的青苔,绿色,是生机的颜色。 青苔泛着绿油油的颜色,宛若生命的颜色一样。 铭轩,你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 “衣儿。”身旁有一个声音轻轻地唤了唤我。 我回头望去,是师父。 他端了一碗黑色的水,水里,散发着淡淡的苦味。 我皱了皱眉,轻声问道,“师父,这是解药吗?” 师父轻轻地点了点头,应道,“是,我从穷奇的毒囊里提炼出来的,衣儿,快给江公子服下吧。” 我有些担忧地问道,“师父,会有危险吗?” 毕竟,世上从未有人用过此药,更无人从穷奇手中生还。 师父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不知。此时只能试上一试了,衣儿,快给江公子服下吧,若再晚些时辰,恐怕江公子就……” 也罢,此刻,只能赌上一把了。 可是,这是江逸行的性命啊。 该怎么办…… 我眉头皱着,轻轻叹了口气,铭轩,你一定一定不要有事。 我轻声唤了唤他,“铭轩,来喝药了。” 他似是有些反应,我扶起了他,让他靠在了我的怀里。 我将师父递给我的那碗黑色的水轻轻地放入了他的嘴边,江逸行的唇微微张开,顺利地将药服下。 喝了药,便好了。 我将药碗又递给了师父,紧紧地望着江逸行。 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脸上似乎是经历了什么痛苦一样。 铭轩……你怎么了…… 可我只能在他耳边焦急地唤着,“铭轩,铭轩……” 师父走近一步,轻轻地掀开了江逸行胸前的衣衫。 只见它胸前的乌青色忽然间都聚集在一起,正在形成一个黑色的图案。 这是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江逸行颤抖了起来,他口中猛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 我担忧地望向了师父,眼角,已经流出了几行泪水。 “师父,铭轩他是怎么了?” 师父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衣儿,你莫要担忧,江公子此刻吐出的是毒血,你怎么连为师交给你的这些,都忘记了?为师从前给你说过的,中毒的人,一定要将毒血彻底逼出,才能算得上是解了毒。” 吕欢调侃道,“因爱则乱了吧这是,因为中毒的是对自己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会将这些常识抛之脑后的吧。” 江逸行,他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但仅仅是因为他救过我好多好多次命,仅仅是因为,江逸行是我的朋友,仅仅是因为我把他当成了朋友。 我抬眸望向师父,问道,“师父,你的意思是,铭轩他的毒,已经解了?” 师父点了点头,又道,“嗯,不出半个时辰,江公子便会好过来了。阿欢,南北公子,你们随我去捡些干柴,江公子此刻需要一个暖和的环境。” 吕欢挑眉道,“好好好,我们去捡柴火,走吧,小丫头,好好与你的铭轩相处呦!” 我的脸颊上,骤然间泛起了一片红晕。 吕欢她,怎可这样说…… 我与江逸行,只是朋友关系。 我们只是…… 罢了罢了,此刻他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从袖口拿出一块丝帕,轻轻地为他擦掉了唇角边方才吐出的毒血。 我垂眸望着他,低声道,“铭轩?你一定一定要好起来。” 江逸行的眼缓缓睁开,他的眼眸里,有我不敢去望的感情。 我避开他的眸光,轻声问道,“铭轩,你醒了?” 他的声音仍然是很虚弱,“衣儿……” “我在。” “衣儿,是不是,只有我受伤的时候,你才会对我这样温柔?” 他的嘴里,似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又似乎,是我听错了。 他的声音很虚弱很虚弱。 我低声道,“铭轩,你先不要说话,等会儿师父就回来了,师父去捡干柴去了。你好好休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衣儿……” 我忽然放开了紧紧握着他的双手,而此刻,他还在我的怀里。 不,不可以这样。 我松开了他的手,缓缓地将他又躺在石板上。 他轻轻皱着眉头,虚弱的声音在唤着我,“衣儿……” 我轻咬贝齿,不知该怎样面对于他。 他的嘴里传出了虚无缥缈的声音,“衣儿,我心中,一直都有你。你该是知道的,对不对?” 我怎能不知…… 只是铭轩,我们应该,一直一直都是朋友的。 我心中,没有办法放下那个白衣少年。 我真的,不能忘记他…… 真的不能…… 无论许之什做过什么,我都放不下他…… 就像我已经明白,连我们的相识,都是他一手策划的阴谋一样,我已经明白,却仍然忘不了那次相遇。 我忘不了…… 江逸行……真的对不起…… 江逸行的眼角滑过两行泪水,他颤着声音道,“我知道,你心中,是喜欢着那个苍然男子的。” “可是衣儿,我愿意等你,我愿意等你彻底忘记那个苍然男子。你会忘了的,时间,会让你忘了的,不管要我等多少多少年,我都愿意,只要你,只要你不赶我走就好。好不好?衣儿?” 我转过了脸,不敢再去看他。 江逸行,你说时间会让我忘记许之什,那时间可不可以,让你忘记我? 可以吗? 我这一生里,也许真的没有办法忘记他了…… 上天注定如此。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对不起……” “衣儿……为什么?” 江逸行的声音,让我感到心痛。 他的声音虚弱而又无力,而他此刻的眼角,还在留着泪水。 江逸行俊逸的脸上,此刻却显得疲惫不堪。 铭轩……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我垂着眼眸,低声道,“铭轩,你要好起来,你一定一定要好起来。” “衣儿……你……你让我好起来,我怎么可能会不好起来呢……若我不好起来,你伤心了,还怎么办?” 我心头,只觉一酸。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温暖 铭轩,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你不那么难过…… “初见你的时候,你还是未国的皇后娘娘。衣儿,那时你的年纪还小,你怎么能在那么小的年纪,就经历这么多的事情……” 是啊,明明,我才这么小的年纪。 入了未国皇宫为后,每日提防着身边的尔虞我诈。 亲眼望着父兄双亡,而我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爱上了一个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的人,那个人,曾经亲手将剑刺向了我的胸口。 我身旁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 秦璃,死了。 红月,失踪了。 我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红月是生是死。 我试图掩下心中的酸楚,于是低声道,“铭轩,你好好休息。” “衣儿,我知道,我知道你每次想起来从前的那些往事都很难过很难过,可是,可是我可以替你分担,你将难过的事情告诉我,我来陪着你一起,好不好?” 江逸行,你又该如何可以陪我一起? 我经历的这些事情,本就该是我一个人痛苦。 谁又能与我一起? 我垂着眼眸,低声道,“铭轩,我没事。” 江逸行试图坐起身,我忙去扶起了他,江逸行的唇角绽放出一抹温柔如六月清荷的微笑,淡然,而又温柔,他低声道,“可是,你只是一个女孩,你可以放下这一切,你可以不那么难过的。女孩,应该是被给予温暖的,你不应该难过的。” 我是个女孩。 从始至终,我把自己当成顾家的女儿,顾家的人,世世代代要精忠报国。 从始至终,我把自己当成了未国的皇后,要保持后宫安宁,要给未国一份安宁。 我将自己当作红月依靠的人,所以我要不顾一切地去救她。 可是,原来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女孩啊。 也许,我应该有这样一份生活。 在一片安宁的田园里,父亲在种着今年要吃的青菜,母亲在屋内,缝纫着我的衣裳。 我与哥哥在清澈的小河边玩耍,我们一边捕鱼,一边将水打到对方身上。 或许我应该在一个具有书香气息的学堂里,跟着读书先生念着新学的文章。 或许我应该开心地穿梭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感受着冰糖葫芦的酸酸甜甜,以及桃花酥的清香。 或许,我会像白华那样,在一个无人找得到的桃林里,每日嗅着花香,酿着桃花酒,有着师兄与哥哥的宠爱,还被师父保护的不会有任何人可以欺负。 或许…… 那些,只能是或许罢了。 我是我,我是顾念衣。 我就是顾家的女儿,我就是未国的皇后。 尽管顾家被灭了,未国也亡了。 我都是。 从未改变过。 姑姑说过,顾家的女儿,生来高贵。 姑姑,我会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渐渐地,我竟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女孩。 女孩,不是应该被保护着,被一直一直给予温暖吗? 只是,我忘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竟都忘了自己才这般年纪。” 江逸行皱着眉头,低声道,“衣儿,其实你可以不让自己那么累的,你只要开心快乐,就好了。” 我望着他的眼眸,关切道,“好,铭轩,你先好起来,好不好?” “我已经好了,我没事的,衣儿你看。” 他想要站起来,证明自己已经好了。 可是他现在还是很虚弱,根本没有力气可以站起来。 我扶住了快要跌倒的江逸行,担忧地唤道,“铭轩,小心。” 师父手里拿了些干柴,唤了唤我,“衣儿。” 吕欢在他身旁一直嘟囔道,“我说要给这两个孩子多一点独处的时间,你这老顽固,怎么就这样古板,非要捡完柴就立马回来,这两个孩子说不定刚刚才……” 师父无奈地笑道,“好了好了,阿欢,快别说了,阿欢,江公子需要一个温暖的环境,才能好的更快一些,我自然是焦急地想让他快些好起来了。” 三人将手里的干柴放置一旁,师父将其点燃。 霎时间,整个山洞都被火堆照亮,而我的身旁,也尽是温暖。 江逸行的声音虚弱,“前辈,此次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师父关切地又走近了一步,将江逸行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手里,师父关切问道,“江公子,你醒了?” 江逸行感激道,“嗯。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 师父笑道,“无需感谢,救人乃是医者本分,相信是我受了伤,江公子也会尽力诊治我的。江公子,此刻你脉象平稳些了,只须再休息休息,相信就可以痊愈了。” 江逸行道,“多谢前辈。” 南北沉声问道,“前辈,如果赤虹粉与赤寥粉的作用散了,穷奇会不会再次醒来?” 师父应道,“会。” 南北担忧说道,“那该如何是好,若蓬莱岛上再来了外面的人,那他们岂不是又要碰到了穷奇,本就该危险了吗?” 南北说的有理,穷奇一直在蓬莱岛上,若再有人来犯,定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可如何是好? 师父凝神片刻,说道,“我们没有办法可以诛杀穷奇,只能先保全自己的性命,走一步看一步。穷奇此刻突然出现在蓬莱岛上,一定不是偶然,待我们查清楚事情都真相,穷奇也一定有办法可以收服的。况且此刻穷奇翅膀已断,也失去了一只眼睛,应该不会再有特别大的危险了。” 也好。 此刻我们只能先保全自己,否则,像蓬莱这样危险的地方,我们恐怕难以活着走下去。 吕欢望向师父,问道,“蓬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要不要去找找……” 师父突然坚决道,“不要,不要去找。我们先慢慢地查,走一步算一步吧。” 吕欢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去找谁? 而师父,为什么会有这么坚决的反应? 吕欢点了点头,应道,“嗯,听你的。” 师父望向南北,问道,“南北公子,你现在试着感应一下你师父,看看能不能感应得到?” 对了,白胡子老头此刻还不知去向。 “嗯,我试一下。” 南北轻轻闭上双眼,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石头。 片刻,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道,“还是感应不到,怎么会这么奇怪,明明我感受到了他的位置,才会来到蓬莱,可是怎么到了蓬莱,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呢?” 吕欢道,“没什么好奇怪的,蓬莱这样的地方,奇怪的事情多了。你们口中那白胡子老头就交给我去找吧,我手下的人多,我去问问他们便是了。” 师父点了点头,道,“阿欢,那便麻烦你了。” 吕欢闻言撅起了嘴,有些不悦道,“麻烦什么,你我之间,何时需要这样客气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木屋 南北作揖道,“拜托前辈了。” 吕欢拍了拍手,笑道,“公子不必客气,能有你这样谦逊有礼的徒弟,想必你们师父也会是一位谦谦有礼的人,那救他,也不亏嘛!” 话音未落,师父与我,便在一个对视之间,笑出了声音。 我忍着笑,说出一句,“我想忍住的,但是实在是忍不住了。” 吕欢疑惑地望向了师父,问道,“怎么了?我方才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师父温柔地揉了揉吕欢的头发,温声道,“阿欢,等你见到了他,便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 吕欢不语,歪着头望着师父,突然俏声道,“那毕血,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师父的眸光忽然如同深深的长廊一般,似乎很远很远,“是我,爱而……” 吕欢抬着脸,满眼都是期待,“爱而什么?” 师父悠远的眸光忽地收回,落到了吕欢的眸子里,他温声道,“爱,且想要保护的人。” 吕欢抬手,撞了撞师父的肩膀,俏声道,“那你就好好留在蓬莱!” “好。” 师父转过脸,望着我道,“衣儿,我们走吧,江公子,你可好些了?” 江逸行缓缓站起了身,温和一笑,“好些了。” 江逸行的笑容,宛若从前那样美好,他的笑容,仍是三月春风,仍是那春风里,缓缓吹来的最美的风景。 只是江逸行,你真的真的很好。 师父轻声道,“那我们走吧。” “走吧。” 吕欢手中执灯,引着我们在山洞里向前行走着,她轻声道,“从这个山洞出去,便是我们的老地方了。” 师父温和笑了笑,“阿欢,走吧。” 我望向前方,愈接近洞口的位置,洞里的路便愈加狭小。 前方,便是洞口了。 光亮却逐渐变弱,师父看出来了我的疑惑,轻声道,“这洞口,是为了不被人发现所置,所以灯光会暗了一些,洞口前的路,也狭窄了些。” 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走到了洞口,“我来开门。” 吕欢望着师父开锁的动作,缓缓道,“毕血,外面还是从前的样子。” 师父望了她一眼,低声道,“嗯。” 他们二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传奇往事呢? 师父又为何,总是有些怪怪的呢? 我好奇他们的过去,却也一直没有机会可以向师父探寻。 也许找到了白胡子老头之后,就该有机会了吧。 “走吧。” 师父打开了洞门,有阳光照耀到我的脸上,我缓缓搀扶着江逸行向前走着。 “铭轩,小心台阶。” 我向前望去,蔚蓝的天空映在我的眼前,宛若春日里的绿芽一般的青草茂盛的生长着。 嫩绿色的草地上,有雪白的的兔子,在屋檐下蹦来蹦去。 吕欢望着师父的眼眸,她的眼眸里,似是含了光,一种能望穿许多年间岁月的光,“你看,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 师父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小屋,低声道,“兔子还在,小屋,也都还在。阿欢,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吕欢敛下眼眸,轻轻地笑了笑,“怎么会辛苦呢,你从九幽离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好在啊,这个地方还在,每次想起来你的时候,我只要在这里,就会感觉你还在的样子。我每天,都会一个人走一遍山洞,我总是想,你一定一定会突然回来的。如果你回来了,不用你去找我,我就在那里等着你,你心里一定很欢喜,所以我每日都会在洞里等你。冬天的时候,洞里会很潮湿,会有些冷,但是我还是会走到头去,万一,你回来了呢。毕血,这五十年里,我一直一直都住在这个小屋子里面。” 她的笑容里,似是藏下来了无尽的思念与苦楚。 她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会回来,她只能一直一直等下去。 她只能这样,日复一日。 这样没有日期的等下去,该有多难过啊。 这样等,她的心一定一定很痛吧。 思念的苦,一定很难熬吧。 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这个人,可以让我等。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等了一整个人生,他都不会理睬我。 他都不会出现在我的身边,都不会,都不会成为我身旁的人。 也罢。 眼前的小屋看起来不大,门前还有小板凳放置,在屋子的旁边,有一个精致的秋千绑在树的上面。 而接近屋子,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小溪里,有好多好多金色的小鱼游来游去。 小溪上,有一个小小的亭子建在上面,亭子很小,但却足够两个人在那里面听棋饮茶。 这样安逸的生活,倒也落得清闲。 师父他心中,定是极想过上这样的生活的。 因为他的香蘋花庄,不也是落得安逸清闲吗。 师父仍然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喃喃道,“我们的小屋,竟还在这里。” 吕欢静静地望着他,轻声道,“怎么能不在,若没有了这间屋子,这么长的时间,我该去哪里呢?我该怎么办呢?” “都过去这么久了,阿欢,你一个人,过的还好吗?” “不好,但我也不是一个人。”吕欢抱起了身旁的一只小白兔,温柔地扶着它身上的白色毛,温声道,“我可不是一个人生活,我有这么多小可爱呢。好在蓬莱的兔子不会变老,这些兔子,还是当初的那些兔子,都活得好好的。” 师父从吕欢的手中接过那只小兔子,温声道,“它们倒也都生的乖巧,不会乱跑,要不然,你可又该多了许多许多麻烦事情了。” 吕欢将兔子递给了师父,笑了笑道,“先不说了,随我去见我门下中人吧。不然,我们怎么救那白胡子老头呢?” 师父温柔地将小兔子放在了草地上,应道,“嗯,走吧。” 只见吕欢领着我们过了小桥,走向了一片林子。 路过小桥时,我望见清澈的溪水里,映照出天空的颜色。 这样美的颜色,应该就是蓬莱的色彩了吧。 如果说十里桃林是仙境的话,我到觉得蓬莱仙岛少了一些十里桃林的仙气,而它多的,确是世间少见的生机之感。 多的,是那一种浑然天成的自然气息。 自然的味道,确也是很美很美的。 蓬莱仙岛,此刻就在我的脚下。 我眼里望见的蓬莱仙岛,没有传说中那么虚无缥缈的神仙气息。 我眼中的蓬莱仙岛,是一片美不胜收的好地方。 仙境,总是会给人一直虚幻的感觉。 而此刻的感觉,确是真真切切的美。 吕欢静静地带我们向前走着,我们的周围,除了树,还是树。 这会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要去见她的人,还要那么麻烦?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知 周围,除了树,什么都没有。 抬头,是蓝天白云。 我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轻声问道,“师娘,我们这是要去哪?” 吕欢应道,“去问问今天送你来的那个绿色眼睛,问问他有没有见与你一同来的那个白胡子老头。” 我问道,“那为什么,还要走那么多的路呢?” 若是去问那个人,不是应该从方才进洞的那个洞口出去,走到溟海的岸边,问那个人吗? 此刻怎么越绕越远了? 吕欢轻声道,“蓬莱不必外面的世界,蓬莱的路,多的很。如果我们还从那里出去,你觉得,穷奇会不会醒来,我们会不会有危险?从这里走是一样的,而且此刻绿眼睛,他应该还在溟海上。穿过这片林子,我们就可以看到溟海了。” 我低声道,“我竟是把穷奇给忘记了。” 吕欢道,“走吧。” 原来不走方才那条来时的路,是因为穷奇。 看来,穷奇不除,终究是个大祸害。 从这条路也一样,只是远了一些罢了。 倒也没有什么。 跟着师娘走,总是对的。 愈接近林子深处,林子上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多了几盏灯。 而笼罩在我们身旁的,似乎都只剩下了灯光。 我们继续向前走着,林子越来越茂盛了一般。 吕欢解释道,“不用害怕,这是为了抵挡溟海上的风暴,所以这一块的林子,会长的茂盛一些。” 我问道,“也就是说,就要到溟海了吗?” 吕欢点了点头,应道,“嗯,没错,马上就能看到了。” 恍然间,又想起来了方才进溟海时的情形。 那无尽的黑暗里,出现了一抹微黄的光亮,照亮了那时我的心间。 那时我的眼前,是像梦境一样的美妙。 溟海的一片黑色,在那一抹光亮的逐渐靠近之下,闪耀出了点点光芒。 吕欢轻声道,“好了,到了。” 待我走出这片林子的时候,眼前的景色,仍是如同方才那样。 可我还是忍不住惊叹。 这是多么美妙的景色啊。 有光亮轻轻地洒在了溟海上,如果闪闪发光的星辰一般美。 那如星辰一般的璀璨光芒,如同我第一次望见的样子一模一样,还有无数种我数不清的颜色。 这片海,如同星辰一样。 这里,真的好美好美。 这里,好美好美。 吕欢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道,“怎么了?看呆了?” 我轻声道,“十里桃林里有仙境,而溟海这里,却有星辰般的美。” 吕欢笑了笑,“溟海也就只能看看表象了,你又不是没有进去看过,一片死海嘛,全都是黑色的,连头顶上的天,都是黑色的。要不是我早就习惯了,估计也会被吓一跳。” 江逸行疑惑问道,“黑色的海?那为何此刻我们的眼前,却是有闪闪发光的样子?” 吕欢轻声道,“因为溟海里面,是见不到光的,所以是黑色的,而外面的光,对溟海没有一点作用。说来也奇怪,只有快入蓬莱仙岛的时候,溟海上才会出现如此奇景。过了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些景色,有的人,胆子大,会像看星星一样,大白天地在溟海边上,赏着星光。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这样,毕竟这地方,好看是好看,倒也真的是怪异得很。有的人,会突然间在这个地方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问道,“连你也不知道吗?” 吕欢无奈地摆了摆手,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调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我都快怀疑,干出这些奇怪事情的人,是人是鬼了。” 原本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泛起了一丝波动。 宛若是平静的星空,忽然间被什么惊动了一样。 是他来了。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不,不是他的声音,是吕欢,吹起了笛子。 是笛声。 这悠扬婉转的笛音,如同上次我在溟海之上听到了一样。 只是那时只顾着害怕了,都没有好好地听这曲中之意。 曲是好曲,乐也是好乐。 曲调一直都在不停地悠转,如同在召唤一样。 刹那间,曲子突然停了。 就像上次那样,曲子突然停了。 有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想起,在笛音停下之后。 “蓬莱山,在海里。” 是那个青衫男子的声音,他来了。 吕欢也轻轻应道,“蓬莱山,在海里。” 我心头仍是有些发麻,这些无疑不让我想起来在溟海上遇到的那些事情。 人,还是她。 只是此刻她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我也看见了她是真真切切的人,不是鬼。 只是我心中,仍是有些害怕。 我向前望去,是那小舟,缓缓而来。 而那名青衫男子,紧紧地站在船上,泛着舟,慢慢地朝我们的方向前行着。 吕欢轻声道,“这就是你今天那个青衫男子,载你来的那个人,可还有印象。” 我低声道,“怎么会没有,他绿色的眼睛,说话还那么奇怪,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么可怕的瞬间呢,我这一辈子估计都忘不了了。 青衫男子越来越近,我已经清晰可见他的身影。 吕欢向前走近一步,还好此刻有光,不然,吕欢还是那身飘逸的白色衣衫,还是有些吓人的。 青衫男子放下了船桨,跪在那船板上。 吕欢的声音又响起,“蓬莱山在海里。” 她的声音,如那次我听到的一样,温柔的,好听的。 只是如今,我还是会想起来那时的情景。 我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想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 青衫男子低着头,声音里毫无感情,“蓬莱山,在海里。” “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而此刻的吕欢,也与方才不同。 她变得,冷漠严肃了许多。 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呢? 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知这青衫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如今确定的是,他很听吕欢的话,他不会杀我们。 那就够了。 青衫男子缓缓而起,吕欢又道,“今日与那丫头一同出现在溟海那里的,还有一个老人,是白色的长胡子,你可有见过?” 青衫男子应道,“白胡子,她今日,已经问过我了。我没有见过。” 吕欢望向了我一眼,问道,“你问过他了?” 我如实应道,“我问过了,他说他不知道,但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敌是友,所以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只是如今,吕欢问出来的,一定是真的。 这青衫男子,没有见过白胡子老头。 那我们,该如何找到他呢? 可是为什么,会没有见到他呢? 白胡子老头,明明是与我一同出现的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银钗 吕欢懒懒地摆了摆手,无奈道,“回去吧,” 青衫男子缓缓转过了身,拾起身旁的船桨,缓缓划向了望不到边际的溟海之中。 师父上前一步,问道,“如今,可还有其他办法?” 吕欢沉思片刻,旋即摇了摇头,“溟海上这些日子确有异动,不知会是何人在作祟,毕血,你可有什么办法?”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缓而又无奈,“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去蓬莱?还是……”吕欢望着他的眼眸,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片刻间又道,“还是回九幽?” 师父静静地望着吕欢,声音很低很低,“回九幽,你可愿意?” 吕欢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可是……” 骤然间,空气里又安静了下来,每每这个时候,我都在心里飘过了一万个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就算是我再想要知道,如果师父不愿意说,谁也拿他没办法。 总有一天,我会搞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的。 师父似乎是愣在了原地,片刻过后,他唇角间微微一笑,轻声道,“走吧,先去蓬莱。” 说罢便转过了身,悄然间,我似是瞧见了吕欢的眼眸里,流露出来了一丝失望与无奈。 “走吧。” 我跟着吕欢的身后,明明她是与师父站在一起,为何我望着她的身影,却觉得她有些落寞的感觉。 罢了罢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师父总会好好地解决好的。 更何况,师父与吕欢,彼此之间是爱着对方的。 我本不该多想那么多的。 我望着身旁的江逸行,关切问道,“铭轩,你可好些了。” 江逸行温柔地笑了笑,“好些了,衣儿,我没事了……” 我温婉笑道,“那就好,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吕欢忽然回过了头,挑眉俏声笑道,“那便以身相许呀!喂,我说,这位公子这样一看,倒是好生俊俏,而且确实是温润有礼。小丫头,这样好的公子,待你,更是愿意豁出性命,你还不好好珍惜?” 我无奈地笑了笑,不敢去望江逸行的眼眸,径自向前走着,道,“师娘,莫要取消我与铭轩了。铭轩救我了我这么多次,我自是会铭记于心,只是我曾经,已经嫁过人了。像铭轩这样好的人,我又怎么能与他相配呢,天下女子这样多,他一定一定会找到一个能放在心尖上的。” 吕欢道,“呦,谈什么找到不找到的。说的可是你们两个,扯别的女子干什么。别的女子再美,再温婉可人,再知书达礼,再怎么好,此刻与你无关,与这位俊逸公子也无关,说的可是你们两个。” 可是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江逸行似是看了我一眼,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前辈,莫要再说了。我知道,衣儿只想找到她的娘亲。” 吕欢笑了笑,“好了好了,真的是不知道拿你们两个怎么样才好了。喜欢就一定要珍惜,不然……等走了,一定会追悔莫及的……当初我可是等了他五十年,这才好不容易盼来了他。” 是啊,喜欢,就一定一定要珍惜啊。 可是,他这一生,也不会爱上我。 正如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爱上江逸行一样。 有的时候,心已经被其他的人完完全全地占据了,无论过了沧海桑田,这份感情始终都不会转移。 无论天荒地老,那心里,已经放不下别的人了。 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这世间,多的是像我这样爱而不得的人。 人这一生,总会有些事情是得不到的。 只是我,更悲惨了一些罢了。 我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数不清了…… 江逸行在我耳边轻轻地唤了一声,“衣儿?” 我缓过神,应道,“嗯,怎么了?” 江逸行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他愈加温润,我便愈加觉得有愧于他,于是我又避开了他的眼睛。 他愣了愣,旋即脸上又挂上了笑容,“你的发簪,掉了。” “发簪?” “给你。” 江逸行递给了我一支银钗,通体无玉珠相称,只是有海棠花的形状在钗子上轻轻勾勒。 这支银钗,看起来,好像是我的,又好像,不是我的? 我茫然问道,“这是我掉的?” 而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这支银钗到底是不是我的了。 如果是我的,又会是什么时候掉下的? 江逸行温柔地笑道,“是啊,一直忘记给你了。在十里桃林里,你睡着了,从头上掉下来的。” 十里桃林? 是救了苏己回来的时候? 我头上那时带了发簪? 为何如今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江逸行问道,“怎么了?你忘记了这支钗子?” 我问道,“我不记得我有这支银钗了,铭轩,你可是确定它是我的?” 江逸行笑了笑,“当然是你的了,若不是你的,我还会捡到谁的银钗。” 他的笑容,原来也会在有一日,如同明月一般爽朗。 江逸行,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好吗? 你真的很好很好。 若那位女子有幸与你在一起,该是多么幸福。 我无奈地笑了笑,应道,“那我便先收下了,我竟然不记得了。” 江逸行在我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已经将手放到了我的发髻之上,“我替你戴上吧。” 有粉色的胡蝶在我身旁轻轻地舞动着,我身上的裙摆随之晃动。 是清风?还是明月? 是微微泛起的波浪,掀动了姑娘的薄衣裳? 是轻轻飘起的小雨,打在了公子俊逸的脸庞上。 是微风来了?这花瓣怎地落到了我的绣花鞋上? 是风?是雨? 是风的气息,是雨的连绵。 是兰梅竹菊的清香?是红袖研墨的气息? 江逸行,是你身上淡淡的药香。 那淡淡的药香飘到了我的鼻子旁边,如同这一世间,唯一可以让人心安的气息。 只是可惜,有粉色的蝶翅轻舞,而我心动的,早已是那过往里淡淡的桃花香。 只是可惜,他身上的桃花香,是为了另一个女子,长存。 只是可惜…… 江逸行在我耳畔轻轻唤道,“衣儿?” 却不知是何时,我眼角,竟又流下了一抹清泪。 他温柔地将轻轻戴到了我的发髻之上,从前,我的哥哥,也这样给我戴过发簪。 哥哥,如今,又有人,为我戴上了发簪。 哥哥…… 我为何会流泪? 江逸行的声音里,似是含了心疼,“衣儿?” 他从怀里取出一面丝帕,轻轻地抚上我的脸,为我擦去那一行泪水。 他的声音温柔,“你怎么了?” 我接过他手中的丝帕,轻轻地擦拭脸上的泪,低声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以前哥哥也这样为我戴过发簪。” 第一百四十八章 身影 江逸行忽然垂下了眼眸,满是歉意道,“衣儿,对不起……” 我愣了愣神,茫然问道,“怎么了?你为何要向我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这支银钗让你想起来往事了。” 我忙解释道,“这怎么能怪你呢?铭轩,我只是想起来了罢了,你知道的,我这些日子,总爱瞎想。” 江逸行轻声道,“衣儿,你本应该,幸福快乐的。” 幸福快乐…… 我不是个幸运的女子,没有办法拥有幸福快乐的生活。 而我,也要好好的活着。 我总要给自己找个理由,活下去。 如今,我活下去的理由便是救出母亲。 突然间,南北探过头,有些尴尬地说道,“江公子,衣儿姑娘,还是快些走吧。” 我回过神,江逸行给我戴发簪的这一会儿里,师父与吕欢,已经走了好远好远。 而南北,一直在身后无奈地看着我们。眼看着就要望不见师父与吕欢的身影了,他才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我有些迷茫地说道,“师父怎么都走这么远了。” 南北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想必两位前辈也在说话,一会儿的功夫也忘记了后面的我们了。” 我望了望南北,道,“那我们快些跟上吧,再等一会儿,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南北无奈道,“对呀,我们应该快些跟上的。” 我忙道,“走吧走吧,铭轩。” “好。” 我扶着江逸行,以尽量快的脚步跟随着师父与吕欢的身影。 南北忽然疑惑问道“这路怎么越走越不对?” “怎么了?” 南北停下了脚步,低声道,“等等。” 我跟随着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抬头细细望去,方才师父领着我们走的路,不是这样的。 他们方才分明引着我们往明亮的地方走,怎么这个地方,却越来越黑暗了呢。 不,不是黑暗,是有一股忽然而来的阴森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想说话,南北却低声喝止了我,“别说话。” 我紧紧地与江逸行站在一起,紧紧地拉着他的胳膊。 南北轻轻地,欲要拔出自己身上的长剑。 他已将手放在剑柄之上。 不对,师父去哪里了? 方才我们明明是跟着他们的身影一起走的,怎么会? 难道…… 我望向前方的身影,我以为,那是师父与吕欢师娘的身影…… 不,不对,这不是他们的身影…… 虽然身形与师父与吕欢师娘很是相似,但前面的人,似乎根本不在走路。 可是刚才,明明是看着他们也在走路的啊? 难道我们一不走,他们也停了下来? 前面的人一定不会是师父与吕欢师娘,因为,吕欢今日穿的,是一件薄纱的白色长裙。 她的裙摆,是很飘逸的。 而我们前方引路的人,裙摆毫无飘逸之感。 那厚重的面料,一点都不像她今日的纱裙。 南北低声道,“小心。” 我将手放在了剑柄之上,警惕地望着周围的环境。 一直走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这条路越来越黑。 甚至,周围的小花,也都渐渐衰败。 不,不是渐渐衰败,是这里的景色,与方才所在的地方完全不同。 枯木丛生,遍地的枯草,为何,我们竟走到这个地方才发现。 方才飘舞的粉色胡蝶,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望向身后,身后,哪里有路? 明明全都是枯草。 怎么会这样,我们这一路走来,怎么毫无意识? 而师父与吕欢,此刻有没有发现我们已经不见了? 原路返回此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身后全都是枯草,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回去的路。 我们此刻只能期盼着,引我们来的这些人,对我们没有恶意。 而没有恶意,似乎又是不可能的了。 前方方才在引路的身影,似乎在一点一点地,逼近我们。 那白色的身影离我愈近,我就愈加感觉周围的气息越来越阴森恐怖。 我们三人望见这样的情形,也在不自觉见靠的更近了一些。 而我,离江逸行也离得更近了一些。 江逸行身上是药香气息,让我的心缓缓得到了平静。 没事的,我们有三个人,那白色的身影,只有两个。 我们会打的过的。 那身影离我们离得愈加近了一些。 我慢慢地,也看清了前面这两个身影…… 怎么会…… 与其说是身影,倒不如说更像是两件白色衣衫在飘。 这难道,又是闹鬼了? 这不会是真的鬼吧…… 我心中害怕,握着长剑的手更紧了一些。 其中一个忽然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就说,你穿这个,跟那死婆娘一点都不一样,迟早会被看出来的,你还不信,这下好了吧,还没引到地方,这三个就看出来了,我们还要自己动手。” 这声音听起来不男不女,如同话本里要吃人的妖精一样可怕。 在这阴森恐怖的枯草之上,又添了许些恐怖的感觉。 听到他这声音的那一刻,我心中便忽然一颤。 这两个人又在朝我们走来,他们是在走,方才离得远,我还以为是在飘,如今看来,只是衣衫太长了些。 可是,他们二人为什么背对着我们走路? 不,不是背对着,我好像望见了,他们正反两面,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没有脸! 怎么会这样…… 这一次,怕是真的撞到鬼了…… 那两个身影里又发出了一个声音,“人家怎么知道这三个人会看出来呢?离得都这么远了,衣服看起来相似不就成了嘛,干嘛非要穿那个薄衣服,好冷好冷呢,人家怕冻到了呢,你都不知道心疼心疼人家嘛……” 听到这声音的那一刻,我浑身便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声音听起来,仍是一种不男不女的感觉,除了有些娇柔外,听起来,与方才的声音竟是很相似。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他们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要引我们? 他们要引我们去哪? 那身影里另一个声音道,“好了好了,快别说了。我们还要动手,总要把这三个人引过去的,准备准备吧。” 他们,要准备什么? 南北已经做好了拔剑的准备,我也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可是,他们身上,却好像什么武器都没有。 那两个白色身影,在我们面前扭了扭腰,又晃了晃自己没有脸的头,旋即又蹦蹦跳跳的。 我心中发颤,两个没有脸的白色身影,在我们面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南北似乎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缓缓地将剑拔出,我随着他的动作,也将长剑轻轻地抽出。 江逸行欲要拔剑,我摁下了他要拔剑的手,低声道,“铭轩,小心。” 他方才才解完毒,不能使剑,会有危险。 第一百四十九章 似鬼 江逸行笑得温柔,“没事的。” 他总是逞强。 我紧握手中长剑,望着前方似人似鬼的白色身影。 南北低声叮嘱道,“此二人太过古怪,切记要小心。” 我轻轻点了点头,“嗯。” 前方那两个白色身影一直在蹦来蹦去,跳着一些奇怪的动作,而在我们不知不觉之间,那两个身影竟然已经来到了我们眼前。 我们三个竟然都未曾察觉到他们的移动。 此刻已经来不及再多说些什么,我们三人背靠着背,各自紧握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准备应战。 只是这两个白色身影,似乎并没有要拔剑的意思。 他们仍是在我们身旁手舞足蹈着,虽是没有任何攻击,我们心神也被扰得不得安宁。 我紧握着长剑,朝那身影挥了过去。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剑砍下去的时候,他们还在这里站着。 怎么会这样…… 那白色身影,怎么会在一瞬间里,移到了我的身后。 我忙转过了身,来不及再想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晚一步,恐怕危险就要降临。 南北转过头,低声提醒道,“切莫轻易出剑,这二人十分狡猾,一定要小心。” 其中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又响起,“哎呦,你听见了吗,那公子小哥说我们狡猾呢?” 另一个声音又响起,“狡猾?那可真是夸奖人家了呢?呵呵,我们这才不过是在他们身旁转了转,就说我们狡猾,呵呵呵,果然还是些年轻的孩子。” 这声音在我们周围不停地环绕着,我们分不清他们的方位,只感觉着耳边有很多令人发麻的声音不停地响着。 我轻启薄唇,蹙着眉头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又响起,“呦呵,这可是个漂亮女娃娃呢!宗主要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个女娃娃?生的这样好看,怪不得宗主要我们务必带这女娃娃回去呢!” “是啊,我们待会儿下手的时候,可一定一定要轻着点,你看这细皮嫩肉的。啧啧,要是被我们不小心伤到了,你说宗主会不会怪我们呢?” “那可说不准,我们可要小心些,可不能伤到这女娃娃了,万一不小心伤到了,别说宗主了,我看着都会心疼。” “瞧瞧这长相,生的如此好看,这下宗主有福了。你说,宗主是不是要一树梨花压海棠呢?哈哈哈哈……” “一树梨花压海棠……” 耳畔,尽是那二人阴气十足的笑声。 一树梨花压海棠? 他们所说,到底是何意? 什么宗主? 他们要带我去哪里?原来这次,竟是他们已有预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江逸行微微怒道,“哪里来的鬼怪,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他温柔的脸庞上吐出这样的话,倒是让我吃了一惊。 原来江逸行,竟也会有生气的时候。 他拔出了剑,朝那两个身影砍了过去。 不出我所料,他果然砍了个空。 南北忙举剑挡到了江逸行身后,按方才我扑了个空来看,那两个身影会来到我们身后。 我回过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好。 我忙又转过了身,低声喝道,“什么鬼怪,口出狂言。” “呦,美人生气了!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呢,待宗主将她带回了房里,那场面想来定是更加好看了,呵呵……” 那阴柔的声音在我耳畔回响着,我此刻恨不得将他们二人一刀砍下。 让人头晕的声音里带着嗔怪的语气,“刚才那公子还凶我们呢,真是的,人家都没有说他什么。凶死了……” “管那男人作甚,虽说是生的也很好看,但依我看啊,这男人文邹邹的,来了十个也打不过我们。哎呦你就不要看那男人了,若是委屈,将他抓回去,丢到那里便是了。” “你说的这是个什么话,这样俊俏的公子,丢到了那里,可不是亏大了。真是的,这里还有三个人呢,那地方,待个半晌,可不就要难受死了,我可舍不得我这俊俏小公子。” “你这臭婆娘,整日里都在干些什么了?” “死男人,关你什么事了?” 我不愿再听这些污言碎语,另一只手将腰间的长鞭取出。 我一手持剑,一手挥鞭,既然面前这两个人擅长扰乱人心,那我便不看,不听。 我轻轻闭上了双眼,用心感受着他们移动到的位置。 在左边,还是在右边。 不,不对。 两边都有,而且,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左手挥动长鞭,感受着那白色身影的位置。 就是这个时候了。 长鞭挥动,我缓缓转身,又挥起了长剑。 鞭子,打到了那白色身影。 “哎呦喂!怎么这么狠啊!好好的美人,干嘛舞刀弄剑的,拿这些东西干什么,也不怕伤到自己了。” 那阴柔的声音响起,我睁开了眼,望着被长鞭打倒的那白色身影。 “你这婆娘怎么回事?还不快起来?打一下就打一下吧,即是美人打的,我们也不能还回去不是?快些起来,别在地上丢人现眼了。” “你怎么对人家说话呢?人家受了伤,躺到了地上,你不来看看人家,安慰安慰人家就算了,还在那里说什么风凉话这是?快些过来,扶扶人家,不然,有你好受的。” “快些起来了,有什么好扶的。万一我过去了,他们一剑刺了过来,我怎么办?你快些起来,当心一会儿再挨上一剑。” 那阴阳怪气的白色身影说的没错,此刻,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我与南北,江逸行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 我握紧长鞭,朝那身影奔去。 而江逸行与南北在我身后掩护,防止另一个白色身影的突然进攻。 可是,在转瞬间,我又扑了个空。 那白色身影又在一瞬间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么快。 “哎呦喂,可吓死我了,这差一点,差一点就又要挨上一剑了。这一会儿一会儿的,要不是我反应的及时,可就要受伤了。” “你这臭婆娘,方才叫你起来不起来,这下好了吧,再不起来,你就要被分成两瓣了。” “还说什么风凉话,我的魂都要飞回去了,我若是死在了这里,宗主那里看你怎么交代。” “臭婆娘,你若是被这三个娃娃杀死了,宗主还会认你回去吗,真丢人。” 那阴柔的怪腔调扰的我心头发麻,不禁怒道,“闭嘴!” “漂亮美人怎么又生气了,闭嘴就闭嘴,哼,那我们就不说话了。” “喂!还是快些带他们回去吧。不与他们在这里闹着玩了,快些回去,才是正事。” “也对,我们也该回去了。走吧,准备好了吗?” 第一百五十章 墨绿 他们所言何意? 耳畔响起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走喽!” 旋即只觉周围一片难闻的气味,我轻轻皱起了眉头,望着眼前的景色。 我怎么,渐渐睁不开眼睛了…… 我向后走去,感受着江逸行与南北的身影。 我用力唤道,“铭轩……” 这些气味,让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就连行走,已经是很难很难的了。 这是毒粉? 这味道我从前并未闻到过,怎么会这样? 是江逸行低沉的声音,“衣儿……” 我感受着声音的来源,紧紧地靠在了他的背上。 他低声道,“衣儿,是我。” 我用尽全力唤道,“南北公子……” 南北的声音也显得艰难,“衣儿姑娘,江公子,我在你们身旁。” 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我们耳畔围绕着,“别白费力气了,好好待着吧,很快,很快,就可以带你们回去了。” 我竭力问道,“去哪?” 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不必问了,美人姑娘,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了。” 我们三人紧紧地靠在一起,此刻,我们没有反抗的力量。 也罢。 他们若是要带我们走,那便跟着他们走便是。 反正,如果他们想杀我们,我们此刻估计已经死了。 这二人的力量,不可估量。 他们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诡计,而如今,只能看他们要带我们去哪里了。 这些人,应该就是吕欢口中那些突然出现的祸乱根源了吧。 正愁着找不到他们,没想到,他们自己来了。 依我们的力量,被他们抓回去之后,肯定没有办法逃出来。 我们只能等师父与吕欢。 即是如此,我便一定要让他们可以找到我。 我竭力从怀里掏出一个绢纸,将其打开一个小口,慢慢从手中洒下。 不管他们要将我们带到哪里,我洒下的黄洺粉,可以在沿路上留下标记。 这些标记,是风沙无法吹走的。 师父看到了,一定知道是我留下的印记。 他只要沿路去寻,便一定能寻到我们所在的地方。 师父,我没有力气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靠你和师娘了。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周围的风声。 风声,如同吹起来战乱时节的血腥气息,又好像是一股阴森恐怖的味道。 他们,要带我们去往何处? “喂!小丫头!喂!快醒醒!” 这是谁的声音?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为何头会这样的疼? “小丫头,你怎么也来这里了?你不是坐着船走了吗?” 我望着眼前这个模糊的身影,这个声音,这是白胡子老头? 我们还在为怎么找到他而忧愁,没想到,他此刻竟然已经在我身旁了。 我的声音疲惫而没有力气,“老头?我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了? 我怎么全身都使不上来力气? 白胡子老头的声音里似乎有责怪与无奈,“臭丫头,你快清醒清醒,你找到我有什么用!我们所有人现在都被困在这里!你找我做甚,这不是送死的吗?” 我迷糊道,“为什么要送死?我们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 他又晃了晃我,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快醒醒,别这样痴痴傻傻了。” 他这样一晃,我更加晕了,“嗯……” “不要晃我。” “好了好了,不晃了,快醒醒。” 我慢慢地缓过来了神,望着周围的一切。 白胡子老头还穿着他在溟海边的那一身衣衫,在我身侧坐着。 这是什么地方? 周围,有一股阴森的气息。 而我们坐着的,则是与整间屋子似乎浑然一体的墨绿色石头。 怎么会这样。 这是哪里? 我再望去,周围的墙壁上,绘制着不同样子的图案。 但整体的色调,都是墨绿色的。 这间屋子,不像是关押的牢房,也不像是人可以居住的地方。 就像话本里的鬼宅一样可怕。 我甚至觉得空气里都是阴森的味道。 那两个白色身影,将我们带到了这里干什么? 而白胡子老头,他怎么会也在这里? 等等,那两个身影,带来的是我们三个人。 我,江逸行,还有南北。 那他们二人呢? 我忙问道,“铭轩和南北呢?” 白胡子老头指了指我身后,“呐,他俩还没醒呢,我看你好叫,就先把你叫醒了。” 我回过头,望见了江逸行与南北躺在我身后的墨绿色石头上。 我忙唤道,“铭轩?” 没有反应。 江逸行先前中了毒,这好不容易才解了毒,又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他的身体,此刻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靠近他,将他的手拿起。 不对啊,我好像还没有学会把脉。 我又将他的手轻轻放下,晃了晃他身旁的南北。 我唤道,“南北公子,快醒醒,铭轩,你也醒醒。” 他们二人仍然是没有动静。 我转过头,朝着白胡子老头喊道,“喂,老头,你快来喊喊他们了,你怎么都不来帮忙喊喊。” 白胡子老头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刚才没有喊,我都叫过了,这两个人都没有反应,就你,还能有些反应,我这才锲而不舍地叫你。” 我心中困惑,“怎么会这样,我醒了,他们应该也醒了啊?” 我们明明是同时被带过来的啊。 白胡子老头说道,“不知道,别想了,肯定会醒来的,谁知道你怎么醒的这么快,可能是跟药三绝待的久了,身体里吸进去的毒药粉末解药粉末都多了些,才醒的快一些的吧。” 我缓缓站起了身,即是如此,那我便不叫他们了。 我回过头问道,“对了,老头,你怎么也在这里?” “别提了,老头我都要被气死了。我莫名其妙地怎么就来到这样一个地方,连个人看看我都没有,老头我快被憋死了。我可是苍然的帝师啊,那皇帝都要对我礼让三分,这到底是谁敢这样对我?我那日在溟海边上,就闻见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转眼间就不知道在哪里了。你这女娃娃,都快气死我了,我还隐隐约约地看见你上了船,你脑子里,是不是没有老夫半点影子,老夫都被带走了,你怎么都不……” 我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你啊,是在溟海边上的时候就被带来这里了,我那时以为你已经离开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十里桃林里了。谁知道你被抓了,这不是一知道你不在十里桃林里,就赶紧去找你嘛。谁知道,我们三个人也被抓过来了。” 白胡子老头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这下好了,我们彻底没有办法了。” “啊?真的什么都没办法了吗?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们仨,这不就是来送死的吗?都说蓬莱是什么仙境,我看就像个鬼宅!”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怪物 “那倒不是,其实蓬莱仙岛还是很美的。只是你还未入岛,便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白胡子老头走近了我,问道,“你已经见过蓬莱了?” 我轻声应道,“我见过了。” 他又走近了我几步,“诶,快给老夫我讲讲,蓬莱仙岛都是什么样的景色?” 我站起了身,故弄玄虚道,“蓬莱仙岛啊,自是如传说中一样美的。” 白胡子老头跟着我的脚步问道,“怎么个美法?是人美?还是花美?是那湖水美?还是那蝶翅起舞的景色美?” 我回过身,笑着问道,“这个嘛,你先再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白胡子老头满脸茫然问道,“不是,我怎么来的这里?我刚才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当时与你一起站在溟海边上,你只顾着往前看,我被人带走了你都不知道。” 我凝眸认真道,“我问的不是这,为什么我会不知道你被人带走了?为什么你在我身旁中了毒粉,我却不知道呢?为什么,你看到了我上船,可那个时候,那青衫男子却说并没有看到你呢?我们两个当时都没有看到你,你又是怎么注意到我们的?” 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胡子,直言道,“我怎么知道?你问这么多,我也不知道啊?” 我轻轻笑了笑,说道,“你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你要是知道了,方才就不会这样与我说。” “你既然知道我不知道,那你还问我干什么?你这不是浪费口舌嘛!老夫劝劝你还是省些力气,这些人把我们抓了过来,这么长时间了连口水都没有,你再这样说下去,恐怕我们都没有力气活命喽。” 我环顾四周,竟是真的连茶壶与水都没有,这些人,是想把我们活活渴死吗? 我忙笑道,“好了好了,我坦白与你讲,你就同我说说当时你在溟海边上的那些细节就好。” 白胡子老头撇了撇嘴,道,“那时候我闻见那味道,确实不在你身旁?” “果然是这样,那一会儿时间,你去了哪里?” “还记得当时我不让你大声说话,怕招惹来什么怪物吧。” 我点了点头应道,“记得。” “那个时候就是怕招惹来什么怪物,没想到,竟真的招来了。” 我细细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却没有回想去当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怪物?可你那时怎么没有叫我?” “我也想叫你啊,我当时就回过头,想着去那边看看,还没来得及与你说,便眼前一黑,接着就是那股奇怪的味道了,然后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地方了。” 我连忙问道,“你可有看到是什么样的怪物带你来的?” 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没看见。我那时最后一眼,是看见了你上了船。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了。” 我沉声道,“好吧,即是如此,我与你说说我遇到的,或许你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看来,他此刻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细细道,“我们三个本来是跟着师父与一位唤为吕欢的女子的……” 白胡子老头突然出声打断我道,“你师父也来了?哎呦喂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事,药三绝竟然来了,他这么多年了一直对这地方闭口不谈,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愿意来了。不对,也对,对了,我这徒弟与这江公子,是怎么过来的?” 我无奈说道,“我方才的话都还没说完,罢了罢了,南北是用的你们十里桃林里的感应石,然后施法带着江逸行与师父直接过来的。” 白胡子老头拍了拍大腿,忽然道,“哦对了,我们十里桃林还有一块感应石在南北手上。没想到药三绝竟然也来了,你快继续说,你们本来不是应该与他在一起的吗?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了?” 我细细说道,“我正要与你说此事,本来我们只是在路上停了片刻,可是没想到就那一小会儿的功夫,师父与吕欢将走远了。我们只能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可是,我们三个怎么也没有想到,前面的身影已经不再是师父与吕欢了,我们被引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地方,那个地方黑黑的,我们才发现那两个人不是他们。” 白胡子老头问道,“那你师父他们两个都没有发现你们丢了吗?那两个身影又是谁?” “师父与吕欢……想必应该是以为我们一直在身后。那两个身影很奇怪,他们走近我们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他们的脸。不,他们根本就没有脸,这两个人身前与身后,都是一模一样的!” 白胡子老头吃了一惊,“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那他们是人是鬼?” 我继续道,“我先前也以为那是鬼,可是再等等,发现了他们更奇怪的地方。那两个身影,在我们身前手舞足蹈的,而且他们的声音不男不***阳怪气的,很是可怕。” 白胡子老头捋着自己的胡须道,“不男不***阳怪气?还没有脸?” “对呀!我起初被这两个身影可是吓了一跳。你可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吗?” 白胡子老头停下了捋胡须的动作,说道,“我怎么会知道,但就照你嘴里说的这样,这两个人,八成是个鬼,肯定不是人。” 我突然心生恐惧,“我也这样觉得,那他们若是鬼,带我们来的这地方……不会……” 白胡子老头敲了敲我的头,“你别自己吓自己,老头我活这么久还没见过鬼呢!你就不要瞎想了,蓬莱这地方,奇怪的人多,可能这是那个奇怪的帮派吧。” 我躲开他的敲打,道,“奇怪的帮派?哦我倒是想起来了一点。那两个人抓我们的生活,说了什么宗主,这会不会是什么宗派?” 白胡子老头道,“那应该是什么宗派吧,蓬莱这个地方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这不也是第一次来吗,咱俩都是第一次来,你问我再多,也没什么用啊。” 是啊,他说的没错,他这也是第一次来,定是也不知道情况。 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的地方,那该怎么逃走? 我撞了撞白胡子老头的肩膀,担忧地问道,“喂,那现在该怎么办。” “你撞我干嘛?就算你撞了我,也没有用啊,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你这丫头,走个路都能与你师父走丢,药三绝怎么能有你这样笨的徒弟呢?” 我背过身,佯做怒道,“喂!我又不知道会走丢,谁知道就那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人了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青鲤 突然,耳畔传来了江逸行的声音,“衣儿?” 我忙跑到他的身旁,唤道,“铭轩,你醒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力,想来应该是刚刚解了毒,又中了迷粉的缘故吧,“衣儿,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江逸行欲要起来,我忙轻轻摁住了他,“我也不知道,你先躺着不要动,再缓一缓。” “啊?” 身旁的南北也渐渐醒了过来,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缓坐起了身。 南北刚睁开眼,便看见了身前站着的白胡子老头,惊喜道,“师父?师父!我终于……” 白胡子老头忙扶他好好坐在了墨绿色石头上,语气里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哎呦喂,我的好徒儿啊,你先别激动,这有啥高兴的,我们这几个人,现在都被关的严严实实的,你咋还高兴起来了,傻孩子啊!” 我缓缓说道,“南北公子那还不是关心你,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们仨至于在这嘛!” 白胡子老头愣了片刻,旋即道,“死丫头,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怎么这一下子又拐到我头上来了?” 他说的没错,这不怪他。 其实这一切,都怪我一个人。 若不是我,他们就一定不会被牵扯进来。 若不是我,他们此刻会安然无恙地待在十里桃林里。 这一切,都怪我。 南北有些激动地紧紧握着白胡子老头的胳膊,轻声道,“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 白胡子老头一脸欣慰道,“好了好了,我的好徒弟,辛苦了。” 江逸行轻轻坐起了身,环顾着四周,“衣儿,这里是哪?” 我摇了摇头,应道,“不知道,我一睁眼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江逸行关切地拉住我的手臂,问道,“那你可以受伤?” 我心中感激他,江逸行,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先想到我。 我温声应道,“放心啦,我一点事情都没有,倒是你,受苦啦,刚解了穷奇的毒,就又出了这样的事,你的身体,可还好吗?” 江逸行温和一笑,看起来仍是当初那个少年,“我没事,衣儿,我是医者,怎么会有事呢?” 我温柔笑了笑,关切道,“好啦,这个地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那些人看起来似乎还不会伤害我们,铭轩,你也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了。” 江逸行温声应道,“好。” 南北站起了身,环顾着这间屋子的格局,边思考边道,“这里竟连墙壁都是墨绿色的,整个房间,竟都是墨绿色。这里的主人,究竟会是什么人?” 突然间,南北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师父!快来看!” 我忙站起来了身,扶着江逸行与白胡子老头一同走到了南北身旁。 南北指着墙壁,轻声道,“你们看,这些墙壁上,有图案!” 我细细望去,我们眼前的墙壁上,有着大小不一的图案,而这些图案,似乎是鱼的形状。 江逸行轻声道,“是青鲤,墙上的图案,全都是青鲤。” 这样一看,的确是青鲤。 墙上的青鲤,究竟代表了什么? 我望向白胡子老头,问道,“喂,老头,你可知道什么宗派会和青鲤扯上关系吗?” “我想想啊。”他捋了捋胡子,似乎在思考,旋即又摇了摇头,“不知道,蓬莱的事情,我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我再问道,“一点都没有听说过吗?” 他应道,“真的是一点一点都没听说过这里的宗派。” 我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好吧,眼下,只能等师父与吕欢来救我们了。” 南北皱着眉头,轻声问道,“可是这个地方,两位前辈能找的到吗?” “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找到,第一,我们突然间失踪了,他们两个一定会去找我们。第二,依吕欢在这个地方的势力而言,她要找人,可以出动她手下的人,那找到我们,也就没有那么难了。第三,我们要这样想,这个神秘的宗派一直以来都在暗地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说明他们对外界的力量还是有些害怕的。他们在暗处,就证明他们还没有能力与吕欢他们抗衡,所以一直不敢出现。” 南北点了点头,又说道,“说的有道理,可是这地方,要找到也没有这么容易。” 我继续说道,“是啊,要找到这里,确实没有这么容易。但是,我在彻底没有意识之前,在手里备好了黄洺粉。不管他们要将我们带到哪里,我洒下的黄洺粉,可以在沿路上留下标记。师父与吕欢看到了路上的标记,一定知道是我留下的。他只要沿路去寻,便一定能寻到我们所在的地方。” 南北又问道,“那万一被风吹到其他地方了怎么办?” 我说道,“放心,黄洺粉留下的这些标记,是风沙无法吹走的。到时候只有师父与吕欢他们去寻找我们,就一定能找到我们所在的地方。” 白胡子老头笑道,“哎呦喂!丫头,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还知道沿路留下标记了!小丫头,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救了。” 江逸行温声道,“是啊,现在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南北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我问道,“怎么了?” 南北凝眸道,“他们抓我们来,一定是有什么目的。要不然,又何必费尽周折将我们抓过来。我们一直在这里干等,不是个办法。这里的人现在不对我们做什么,不代表他们一会儿不会来人。所以,我们现在一定要想办法自救,给我们都火下去制作一下几率。” 白胡子老头叹了口气道,“哎,老夫也想过自救,可是你看看,这屋子里除了石头,连个门都堵的死死的,一个窗户有没有,我们哪有办法可以自救?” 这间屋子,只能看见有一个门的样子,但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打开门的地方,这门的机关,应该在外面。 而整间屋子,只有墨绿色的大石头。 我们该怎么样离开? 南北也心中知晓逃离的不易,却仍然心存希望,“这屋子里面有什么,那我们就找什么。” 江逸行点了点头,道,“南北公子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好。” 我走到那墨绿色石头旁边,这石头,除了大之外,是真的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了。 突然间,在那墨绿色石头的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我被吓了一跳,长呼一口气后忙唤道,“你们快来看!” 江逸行扶我起身,挡在了我的身前,“这是什么?” 我心中仍是余惊未了,“不知道,似乎是个活物。” “活物?”白胡子老头俯下了身,似乎要将那东西拿出来。 我忙唤道,“切莫用手!万一有毒!” 第一百五十三章 青蛇 南北忙拦下白胡子老头,“对,师父,别用手。” 江逸行缓缓道,“我看清了,这是条蛇。” 我拿起墙角放置的烛灯,靠近那蠕动的东西,待看清后道,“确实是条蛇,这里怎么会有一条蛇呢?” 白胡子老头拍了拍胸脯,有些余惊未了道,“我的天,你们仨刚才在这块石头这里躺了这么久,石头下还有一条蛇,你们仨真的是命大啊。” 我拍了拍白胡子老头的胸脯,应和道,“是啊,我们仨确实命大。不过可没有您老人家命大,您老人家,可都在这地方,和这蛇不知道相处多久了,你这可不是更命大吗?” 白胡子老头吹起了自己长长的白胡子,语气里略有些不屑,“你这死丫头,嘴里没一句好话。老夫我可是苍然帝师,老夫怎么可能会怕蛇呢!你这小丫头,瞎说什么!” 我将手里的烛灯放在那墨绿色石头上面,轻声道,“哎您说的确实没错,但是,我们仨,也不怕啊!” 南北上前一步道,“好了好了,师父,衣儿姑娘,你们两个就不要吵了。此刻,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办才好。” 白胡子老头捋着胡须,大有无可奈何之意,“能怎么办,这屋子里,实在是找不出来什么东西了。你说这一条小蛇,它不会是这里面的人养的吧。这小蛇在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难不成,是这里的人想让这个蛇咬死我们?” 我无奈道,“那谁也不知道,老头,你快想想办法。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不然,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真的干等吧。” 南北望向江逸行,问道,“江公子,你可认得这里的蛇,是什么蛇?” 江逸行将我放在墨绿色石头上的烛灯拿起,用烛灯照亮着石头下的小蛇。 江逸行边观察边道,“这条蛇挺小的,看来还没有长大,还是条小蛇。我们刚才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这条蛇,原因应该就是因为这条蛇浑身也是绿色,与这墨绿色石头全然融为了一体,我们才没有看见它。” 我点了点头,蹲下身与他一同观看,“是啊,要不仔细看,这根本看不出来啊。铭轩,你可还有其他发现?” 江逸行似乎若有所思,道,“其他的发现,也许就是这里浑然一体的绿色了。” 白胡子老头说道,“喂,江公子,这绿色,谁都能看得出来啊!” 江逸行轻声道,“是啊,谁都能看得出来。那便应该是这个地方的人偏爱这种颜色,或许将这种颜色当作一种信仰。” 我问道,“信仰?这世界上会有人将眼色当做一种信仰吗?” 江逸行应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无奇不有,更何况这里是蓬莱,蓬莱这地方,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有些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我沉思片刻,缓缓道,“可是这里的绿色,并不是绿芽的绿色,也不是树木长青的颜色。这里的绿色,大有一种恐怖的感觉。我睁开眼睛望见这浑然一体的绿色之后,心里就一直发麻,感觉挺吓人的。铭轩,你说,谁会把这样的颜色当作自己喜欢的颜色,或者是自己的信仰呢?” 江逸行点了点头应道,“若是我,定然是不会的。你说的没错,这里的颜色确实很恐怖,而喜欢这个颜色的人,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角色。” 江逸行说的没错,喜欢白色也许是内心纯净,喜欢红色也许是心怀热情,喜欢橙色或许是心中有阳光。 可是,喜欢这样恐怖的阴森的颜色,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或者说,这个地方,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不知道,也没办法猜测。 我们只能等。 他们带我们来,就一定有他们的目的。 他们是一定不会把我们就放在这个地方的。 白胡子老头突然说道,“等等,刚才你们不是在说这条蛇吗,怎么折腾到颜色上了?” 我忙说道,“对了,铭轩,你觉得这条蛇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逸行站起了身,问道,“不知道,这条蛇似乎很喜欢这块墨绿色石头。衣儿,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条蛇自己爬进来的?” 我应道,“也许有可能,只是,这里的门一定要从外面才能打开,而且门缝几乎都看不到,如果不是这蛇从外面进来的,可是,它为什么要进这个里面呢?” 南北问道,“那会不会是这条蛇是被人放进来的?就是有人将它安置在了这个地方生活?” 江逸行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如果是有人将这条蛇放在这里,那为什么这个屋子里会什么没有?没有水没有食物,这小蛇该怎么生存?” 白胡子老头突然问道,“不对呀,若是这样的话,那现在它们也没有办法生存啊,可这样子,不像是挨了饿的样子啊!” 我点了点头,“是啊,有道理。” 若不是被人放在这里的,也不是自己爬进来的,那会不会是…… 江逸行与我齐声道,“这个石头下有活路?” 对,一定是这样。 这么大的石头,谁知道下面会是什么。 如果下面是松软的徒弟,那么小蛇可以从土地里通向外界,那么,就可以在我们觅食。 所以说,这个下面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有可以通往外面的路的。 我们现在,只要将这块墨绿色石头搬起来,以前就会知晓了。 白胡子老头搓了搓手,有些迫不及待道,“那我们,快些动手吧。” “好。” 我们四人合力站在了墨绿色石头的各角,可是,很快我们就知道并没有这么简单。 尽管我们怎么用力,尽管我们几个人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这块石头,却仍然没有一丝动弹。 它什么都没有动。 一点变化都没有。 白胡子老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有什么都不想动的意思,“这石头怎么这么沉,不行了不行了,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干不了这样的活了。” 我虽也是很累,却仍旧是不想放弃,“喂,老头,你快起来,我们继续努力,说不定就可以搬动了。” 白胡子老头拍了拍手,“怎么可能搬得动,就算再来两个人,也没有办法能将这石头搬起来。” 我继续说道,“可是,这石头既然也进的来这个地方,就一定是有人搬的。如果没有人搬它,怎么可能会来到这个地方。” 江逸行走到我的身旁,温声道,“衣儿,不如我们先休息休息,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即是如此,我正好道,“也好,那我们就休息休息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宗主 我蹲下身,望着在墨绿色石头旁蠕动的小青蛇,轻声道,“小青蛇,你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白胡子老头坐起了身,唤道,“喂!丫头,你跟一条小蛇说话啊!你若是想找个说话的人,我们这还有三个大活人呢!你没必要去和一条小蛇说话,它也听不懂。” 我无奈道,“是啊,它也听不懂,现在该怎么办啊!” 江逸行温声安慰我道,“衣儿,你也别太担忧了,我们一定会有办法出去的。” 突然间,门外响起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呦喂,快来瞧瞧,我们的小美人姑娘,等的着急了呢!快来,快来看看我们的美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转过头,苍天,为什么他们又要出现。 我只觉得,再让我多听他们说话,还不如一刀了结了我省事。 随着门的打开,这两个白色身影又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哎呦,美人姑娘,我们来了,这才一会儿没见,我们两个可是要想死你了呢!” 白胡子老头被吓了一跳,“呀!这什么玩意?” 南北在他耳畔低声道,“师父,就是这两个将我们带到这里来的。” 那其中一个声音响起,“什么什么玩意,臭老头!你说什么呢,我们可是貌美如花的美丽与俊朗共存的组合。” 我转过头,应着灯光细细看去。 貌美如花?这两个人,哪里有容貌? 他们已经脱下了他们身上原本的那白色袍子,换上了他们本来都衣服。 花花绿绿的衣服…… 一个袖子那里可以有十几种颜色。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特别的衣服。 这衣服可真丑。 他们的脸,我仍然是看不见。 这次不是白色,而是花花绿绿的布。 但隐隐约约之间,竟然可以看到他们的眼睛与嘴。 于是我疑惑问道,“你们,不是鬼?” 我分辨不出来这声音是从那两个身影哪个传出来的,“鬼?美人,我看你生的好看,可是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美人啊,我们怎么可能是鬼呢,你怎么看,也不能觉得我们两个是鬼呀!” 白胡子老头不耐烦道,“闭嘴!两个怪物,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怪物?他说我们是怪物?我们怎么可能是怪物呢?我们不是怪物,我们才不是怪物,你这死老头,嘴里都说了些什么,臭老头,真不知道抓你回来有什么用,还不如扔进溟海里喂鱼呢!”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凑到白胡子老头身旁,低声道,“老头,你就别跟他们废话了,试试看,能不能打过他们?” 白胡子老头吹了吹胡子,低声应道,“打他们,我都不屑于打他们,打这样的怪物,都能脏了我的手。” 我低声道,“别这样说,这俩,挺厉害的,你去试试,看有没有赢的希望?” 白胡子老头挑了挑眉,问道,“那我去试试?” 我应道,“去吧。” 白胡子老头低声道,“死丫头,老夫才不傻呢。若我现在真的去和这俩怪物打起来了,这可是他们的地盘,我们还没摸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呢!我去跟他们打,完不是自己找死路的吗,老夫若是去了,他们那不知道有多少人呢!一人怎可敌万人?老夫不去,怎么样都不去,说什么都不去。” 我挑了挑眉,低声道,“行啊,臭老头,变聪明了现在。” “好你个死丫头,竟敢戏弄我,你是故意让我去的!” “没有没有。” 那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说道,“喂!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嘀嘀咕咕的,要烦死人家了!你们两个,都赶紧闭上嘴。” 另一个说道,“哎呦喂,闭嘴闭嘴快闭嘴。臭老头快闭嘴,我们的美人可以说话,生的这么美丽,想说什么都可以,随便你说想说啥我们都听着呢?” 我缓缓站起了身,满眼冷漠,“我说什么你们都听?” 我望着他们,冷声道,“那我就要说,你们这两个怪物,到底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要把我们抓到这个地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有什么目的?还有,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美人,你就不用知道啦。我这就带你走了嘛!走吧走吧。跟我们走了,你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冷声道,“你不说,我凭什么跟你走?” “哎呦喂,美人啊,你就不要让我们两个为难了嘛!你啊,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你自己不愿意,我们也可以将你带走的呀!美人,还是好好听话吧,这样一来,我们都好。” “对呀对呀,美人,跟我们走吧。我们又不带你去其他地方,宗主见你,你去见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对不对?” 宗主? 我低声喃喃道,“他为什么要见我?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也根本就猜不出来。 这个地方太过奇怪,我根本一点都不清楚。 这两个怪物说的没错,我没有能力不去。 就算我不愿意去,他们两个有很多方法带我过去。 那我还不如自己好好地走过去好。 可是,宗主到底是什么人?他会不会对我做什么? 江逸行走到我的身旁,温声道,“衣儿,我和你一起。” 那阴柔的声音响起,“喂,俊俏公子,你虽然长的好看,生了一副俊俏的脸。可是明明宗主说了只见这位美人,可没说要见你啊!你过去了,是想去送死,还是想干什么呀?” 另一个声音响起,“对呀对呀,我们宗主,可不喜欢男人的呦?虽然你长的确实很帅很帅,但是……” 我喝道,“够了!闭嘴!” 那声音还说个没完,“哎呦……美人生气了……” 我轻声安慰江逸行,“铭轩,你在这里等着我,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江逸行皱着眉头,担忧道,“衣儿,你一个人去,恐怕会有危险,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一直在你身旁。” 我低声道,“没事啦,他们既然还没有杀我,就证明,他们不想杀我。所以,我没事的,放心吧。” 虽说不知所谓的宗主到底是什么人,但去见见他,也好。 也许去了,就能知道这是哪里? 他们既然还没有杀我,就表面现在我还不能死。 所以,我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朝他们三人点了点头,低声道,“等着我回来,放心吧。” 白胡子老头则是吹起来了胡须,似是有些开心道,“快去吧!” 我嘴角一抽,扭过了头。 死老头,待我们都没事了以后,我一定要给你喂一些腹泻的药! “美人?决定与我们一起走了?” “走吧。” 也好,反正我正想看看,宗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堂 我踏出门的那一刻,回头望了一眼江逸行。 他的双拳紧握,目光里含了怒气,可更多的,是担忧与无可奈何。 铭轩,没事的,不要担心。 我回过头,身后的门缓缓关上。 等我回来。 有些时候,江逸行于我而言,真的好重要。 我也希望他幸福快乐,希望他越来越好。 毕竟像他这么温暖的人,我大概一生里只会遇到一个吧。 只是江逸行,我可以将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甚至是我重要的亲人。 可是我始终,都改不了对他的喜欢。 或许那就是年少时的喜欢吧。 可那些,也是我年少时的一厢情愿。 我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那时候的一厢情愿,终究,都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我握不住那个白衣少年,也握不住我年少时的喜欢。 也许有一天,我会忘了吧。 也许我永远永远,都忘不了了。 我跟着那两个身影,向前行走着。 踏出门的那一刻,我很惊讶。 这里的环境竟然也都是墨绿色的。 周围的墙壁上,刻画着与方才那间屋子里一样的青鱼。 这些青鱼,有的似乎再觅食,有的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有的似乎在与同伴一起玩耍。 还有的,似乎在向更高的地方游动。 这些鱼的样子,仔细看去倒真的还挺好看的。 只是,这些鱼的颜色,竟然全都是青色的。 鲤鱼是金黄色的,草鱼是银色的,可是青色的鱼,又是什么鱼呢? 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被吓了一跳,“哎呦喂,美人,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我低声喝道,“关你们什么事?” “哎呦喂,美人姑娘,你可不要这样凶呀,待会儿见了宗主,你要是这么凶,可是会挨罚的知不知道?万一被宗主杀了,多可惜呀?我们俩可舍不得你死。” 我轻轻皱起了眉头,罢了,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我如果回应他们,他们就会一直一直说下去。 烦躁得很。 不过他们说的倒也有理,一会儿见到他们的宗主,我一定要万事小心,要不然,如果死在了那里,就坏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环顾着四周的样子。 墨绿色的路走到了尽头,这条路倒也不长,看起来不像是关押人的地方。 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转了个弯,踏入了一个大堂一样的地方。 说是大堂,倒不如说是一个宽广的屋子。 这间屋子,没有一丝阳光照进来。 这到底是哪里? 这么大的地方,全凭着烛光才能看清前面的路。 屋子被照的相对而言要明亮一些,只是,这么大的屋子,为何没有什么桌子椅子什么的。 若是大堂,也该有一些东西啊,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间屋子里,有很大的一块墨绿色石头。 周围还有许多小一点的墨绿色石头。 这些就好像是桌椅一样摆放着。 难道这个地方,只有这些东西? 那两个奇怪的身影轻轻咳了两声,像是在清嗓子一样,他们略微正了一下音色,到还不如刚才那种阴阳怪气的声音,现在的声音,不仅阴阳怪气,还显得十分奇怪,“宗主,我们把人给带来了。” “下去吧。”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似乎是一个中年男子,而且还很稳重的样子。 那两个奇怪的身影相互对视了一眼,慢慢退了出去,“是。” 我站在原地,静静等候着这位所谓的宗主到来。 他应该,是不会杀我的。 要不然,也不必留我到这个地方? 在大堂的里面,缓步走出了一个身着深绿色衣衫的男子。 那男子的衣衫通体都是深绿色,虽是可以与周围的墨绿色区分开来,可看起来,还是有些要融为一体的感觉。 他的脸上带了一个面具,我看不到他的容貌。 他静静地向我走来,一句话也不说。 我的手不自觉地想要去握紧长剑,这名男子,浑身都透漏着一股可怕的杀气。 他想要杀我? 可是根本没有必要将我带到这里再杀啊?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那双眼睛似乎一直在紧紧望着我。 不,这不是杀气。 他的眼睛里,似乎在透过我望一个故人一样。 他就那样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缓缓开口,掩饰心中的不安,“你很喜欢绿色?” 他的回答利落干脆,“喜欢。” 为什么? 我想要问,却不敢再问。 我不敢说出口,这名男子,我一定是打不过的。 不光是我打不过,就算是白胡子老头也过来了,恐怕也打不过他。 我不敢再说话,眼前的宗主却缓缓开口,轻声道,“她从前,也这样问过。” 她?是谁? 我疑惑地看向他,宗主继续说道,“可是你与她,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你不敢说话,你害怕我,可是她从来都不会害怕我。她想说什么,都会说出来。她会问我,为什么喜欢绿色?可是你却不敢,你怕我会杀了你。” 我缓缓笑道,“宗主既然这样说,那便是没有要杀我的意思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拘束,你口中说的她,是谁?” 宗主冷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你?你在我的手里,我杀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我从容不迫地说道,“宗主杀我,自然是简单的。但起码,你现在还不会杀我,难道不是吗?” 宗主缓缓一笑,转过了脸,轻声道,“小姑娘,你和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继续问道,“她是谁?” 他却反问道,“你是顾家的女儿?” 我应道,“我是。” 他又继续问道,“你的父亲是顾廷之?” 父亲…… 我的父亲…… 我佯做淡定地问道,“是,我的父亲是顾廷之。你怎么知道?” 他毫不犹豫应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宗主又继续问道,“你父亲如今可还在人世?” 父亲…… 心中藏起来的回忆被他三言两语唤醒,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应道,“苍然攻下了未国,父亲在那场战役里,死去了。” 我的父亲,为了未国,离开了。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道,“未国如今,已经亡了?那个老狐狸,已经死了?” 我低声道,“未国已亡,父亲已死。你可是认得我的父亲?” 他似是有些茫然,“认得。这么狡猾的人竟然死了。” 他怎么能说我的父亲狡猾? 我的父亲是未国的丞相,他自小便教育我与哥哥,要正直善良。 父亲他,才不会狡猾呢。 我有些不悦道,“父亲他很厉害,他是为了未国而死的。” 宗主笑了笑,低声道,“不高兴了?只是说了他两句,你就不高兴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地下 我抬起头,不卑不亢地应道,“不敢,只是那是我的父亲。他很厉害。” 宗主转过了脸,望着我轻声道,“是,你说厉害,那便厉害吧。” 我直视他的眼眸,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轻轻笑了笑,轻声道,“我是这里的宗主,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我继续问道,“我知道你是这里的宗主,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宗主道,“这里,是地下的一个世界。” 地下? 难道这里,建于地下? 怎么会这样。 那即使我们搬开了石头,不是也一样没有办法找到离开的地方? 这个地方建于地下,怪不得这里会一直都用着烛光,一点阳光都没有。 只是为什么,他们要选择将自己的宗派建于地下,还用这样可怕的颜色。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宗主似乎是有些嘲讽地笑了笑,“怎么,害怕了?” 我回过神来,静静道,“怕倒是不怕,只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缓缓而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谁会和你们一样,这么奇怪,方才那两个人真的是看起来就不像是个人,说起话来比宫里的太监公公们还阴阳怪气。 眼前这个男人更是奇怪了,那么喜欢这样的颜色,说起话来没头没脑。 即是认识我父亲,却什么也不告诉我。 也不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抓我们,也不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带我过来? 说了这么久,一大堆都是没用的。 他走近我一步,语气里带着冷冷的杀意,“怎么?觉得我们不一样?” 怎么突然之间,变脸这么快。 不对,看不见他的脸。 怎么突然之间,声音变得这么快。 这一会儿的功夫,说话就这么凶了。 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想再回答他的话,佯做没有听见的样子。 他不管我是否回答,则是继续说道,“你来蓬莱,是要干什么?” 我低声应道,“与你无关。” 面具下的那张脸,似乎笑了,他似是在想什么,说道,“你与她,真的是一点都不像。她可不会像你这样,没有礼貌,脾气还这么大。她虽然平常顽劣了一些,倒还是会好好与人说话。” 我疑惑问道,“她?是谁?” 他轻声应道,“她是你母亲。” 我的母亲?他认识我的母亲? 我忙问道,“你认识我母亲?” 宗主说道,“何止是我认识?那地面上的吕欢,在溟海上每天飘来飘去的青衫男子,他们都知道你母亲。” 吕欢?还有那名青衫男子? 我缓缓想起,在那名青衫男子的那条小舟上,我向他回答过我来自未国相府,他才让我上船。 而在溟海里的时候,遇上了前来巡视的吕欢,她直接问了我一句,“顾家的女儿?” 所以,他们两个人,都认识我的母亲。 可是母亲如今被关在苍然里,他们是怎么认得的? 我问他,“你为什么会认识我的母亲?” 他忽然低声喃喃道,“你的母亲,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我再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似乎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轻轻地晃了晃头,又用手抚了抚自己的头。 我轻声问道,“你不舒服?” 他没有回答。 我又问道,“头疼?” 他还是没有回答。 突然间,他像是下了命令一样,喝道,“带她回去。” 带我回去? 回哪里? 是回上面?还是那间屋子? 只见他号令刚刚下达,那两个阴阳怪气的人又来了。 好吧,我回去。 不想等这两个人说话,我就转过了身,照着方才的路回去。 “哎呦喂,美人这是怎么了?别走那么快啊?怎么惹到宗主不高兴了?” “哎呦,小美人啊,你这胆子还够大的,你这是说了什么?” “小美人,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别走这么快啊?等等我俩呀。” “小美人,你走这么快,等会儿你到了也进不去啊,走慢一点点,没有我们两个谁给你开门呢。” “就是就是,小美人,不要走的这么快呀。” 我一加快了脚步,这两个人一直在我身后不停地说着话。 耳朵快要炸掉了。 望见了方才的那一扇门,我轻轻松了一口气,呼,终于到了,可以不用再听这两个人说话了。 “哎呦喂!美人!走的怎么快,累死我们两个了。” 我翻了个白眼,也罢,我打不过他们,只能忍着。 我冷声道,“开门。” “门是自然要开的,美人你急什么呀!难不成我们两个还会不让你进去?” 我仍旧是这两个字,“开门。” “好好好,我们开。” 只见他们将手放在了门的正中央,正向旋转了一下,又反向旋转了两下,旋即直接摁了下去。 好了,我记住了。 那阴阳怪气的声音似乎是猜透了我的心思一样,“美人,你记住也没有用,只能在外面才能打开门,你一直在里面呢。” 我冷声道,“与你无关。” 我走进了门,江逸行望见了我,忙奔到了我的身边。 江逸行忙围着我转了两圈,关切道,“衣儿,你可有事?衣儿,你怎么样了。” 我温声应道,“铭轩,我什么事也没有,放心吧。” 白胡子老头有点不敢相信道,“喂,丫头,你这就回来了?这么容易就回来了?” 我咬着牙道,“老头,你是不是想看到我缺胳膊少腿了,你才会满意?” 哼!臭老头!整天嘴里就知道说这些话! 南北温和地笑了笑,轻声问道,“衣儿姑娘,你现在可知道这里是哪里了吗?” 我毫不犹豫应道,“不知道。” 他继续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抓的我们?” 我应道,“不知道。” 他又问道,“那你可知道他们抓我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应道,“我不知道呀,他们要干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呢?” 白胡子老头望着我的眼神里大有孺子不可教也的意思,“丫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去干什么了?” 我应道,“我去那里,是他们的宗主说要见我。” 白胡子老头问道,“那宗主都给你说什么了?” 我应道,“他说我和我母亲不像,他说他认识我父亲。” 白胡子老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东西,说道,“认识你母亲和父亲?难道他们不是蓬莱的人?难道他们是未国的人?”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他没说。” 白胡子老头道,“你还知道什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个地方在地下,所以我们就算搬动了这个石头,也跑不了。而且,这个地方的人品味都挺怪的,你看带走我的这两个人,身上花花绿绿的,还有他们的宗主,一身绿色诶!” 第一百五十七章 呼喊 江逸行思量片刻,沉声道,“这两个人确实奇怪,上一次一身白色衣衫是为了假扮吕欢前辈与药三绝前辈,上一次便没有露出脸,这一次竟然还是把脸藏的严严实实的。” 我点了点头道,“对呀,不光是这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他们的宗主,方才也是戴了一个面具,只能看见眼睛。” 白胡子老头缓缓站起了身,似乎在想着什么,“宗主的脸也看不见?” 我望着他,轻声应道,“对,他戴了一个面具。” 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胡子,说道,“这里的人是不是都长得丑?为什么都不露脸,还是他们的脸,有什么不能看的?” 南北沉声问道,“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些人的目的,我们到现在也不清楚,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我轻声道,“我去见那宗主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跟我多说。就一直再说我的母亲与父亲,不知道他抓我过来,会不会与我家里有什么关系。” 白胡子老头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这件事确实很奇怪,你说的也有可能。” “对了,我出去的时候,还发现了外面的墙壁,也都是墨绿的颜色,而且,上面还有各种样子的青鱼。对了,我去见宗主的那个地方,那好像是一个大堂,里面却只有墨绿色石头,就像这样的。”我指了指屋内的墨绿色石头,又继续道,“这个地方的人好像真的很喜欢绿色。” 南北似是想到了什么,忙道,“衣儿,照你方才所说,这个地方是建在地下的,那就算是药三绝前辈与吕欢前辈找到了这里,恐怕他们也没有办法下来。” 我心头一紧,“对,我差一点忘记了他们两个。现在我们四个人在这里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逃出去,我们现在只能等师父和吕欢前辈来救我们。如果黄洺粉洒到了这片地方没有了,恐怕他们也不好发现这个地方。万一师父以为,我是中途粉没有了,那就坏了,这可怎么办。” 白胡子老头一屁股坐到那石头上,“哎呦,这可怎么办,我们几个不会出不去了吧。” 我坐到了他身旁,一脸哀怨地望着他,“我们倒是真的有可能会出不去,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老头,你快想想办法。你不是苍然的帝师吗,你不是最有办法了吗。你们十里桃林都有能安定天下的本事,你怎么就没有办法了呢。” 白胡子老头白了我一眼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是帝师,可是我是苍然的帝师呀!这里可是蓬莱,这地方什么人都有,我有什么办法。而且,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能怎么办。” 我撅起了嘴,“啊,那怎么办。老天不会要亡我们了吧。” 白胡子老头推了我一下,语气里大有嫌弃的意思,“亡什么亡,死丫头坐那块石头上去,说什么亡不亡的,不吉利。” 我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嘀咕道,“坐就做,臭老头,一个帝师,现在被抓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胡子老头将我推开了一点,“死丫头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赶紧过去,我没办法,你不是也没有办法吗,还说我,赶紧过去,老夫还不如趁这会睡觉睡一觉。” 我站了起来,坐到了那块青石上,“好好好,您睡觉,您是前辈惹不起,我走了!” 南北温声道,“好了,衣儿姑娘,师父,你们都不要吵了,快好好歇息一会儿吧。我们现在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若是再休息不好,可怎么办?” 我晃了晃眼珠,笑着说道,“南北公子说的有理,嗯……我们现在还没有食物与水……” 白胡子老头一下子坐了起来,满脸嫌弃地望着我,“丫头,你这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一脸坏笑!死丫头,你又在想什么呢?” 我撅起了嘴,有些不悦地说道,“哼,臭老头,我想什么坏主意了。我还不是想着去找他们讨要一些食物与水,要不然,我们四个人,要在这里等到饿死吗?” 我想着去找水和食物,你还在这里说我在打什么坏主意!臭老头,等回到十里桃林里,一定要给你偷偷下一些泻药。 江逸行问道,“讨要食物与水?衣儿,你想怎么讨要?” 我站起了身,便向那扇门走边说道,“自然是,直接要啦,我们现在能怎么要,只能把他们喊过来,既然他们还不想让我们死,我们要些食物与水,他们没有理由不给。” 我清了清嗓子,旋即大喊道,“宗主!这里有人要饿死渴死啦!” “宗主!” 因为这间屋子的封闭性是极好的,我顺着门缝喊出去,外面自然是可以听得到的。只是,我们这间屋子因为封闭性的原因,余音绕耳…… 我回头看去,江逸行一脸震惊,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方才他听到了什么。 而白胡子老头皱起了眉头,用手堵住了耳朵。 江逸行愣在了原地,望见我在看他,旋即问道,“衣儿,你这样喊,他们真的会过来吗?”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江逸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 我轻声道,“好了好了,我也不知道外面能不能听见我喊,只是如今再不趁着还有力气的时候喊喊,一会儿饿了渴了没力气了,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在这屋子里等死了,我还不想死。” 正当我还在担心声音能不能传到外面的人耳朵里时,门,却在悄然间打开了。 我忙退后两步,惊呼道,“啊!吓死我了!” 眼前是一名女子,身穿着墨绿色的紧身衣,腰间配了一把长剑,看起来像是一个武功很高强的人。 眼前这名女子,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佩戴面具。 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把脸挡的严严实实,为什么这名女子却大方地露出了自己的脸? 她会是什么人? 我将目光定在了她的脸上,这名女子的容貌算不上绝色,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她的鼻尖修挺,眉宇间透漏出一股谁要犯我我就杀谁的感觉。 她将寒冷的目光定到了我的脸上,目光里似乎是要扼杀住我在看着她的眼神,她的声音冷冷的,“谁要饿死了?渴死了?” 我心中不由得发寒,忙回避开这名女子的眼神,我转过了头,指了指身后的白胡子老头,强作镇定道,“他。” 白胡子老头一脸无辜,一时间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回过头说,“老人家年纪大了,没有吃的和喝的,真的会饿死的。你看他的样子,如今看起来,都这么憔悴不堪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绿萝 白胡子老头嘴角颤了颤,我回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他颤着的嘴角动了动,“我……” 那名女子却向我逐步逼近,语气里透漏着寒意,“可我看,他怎么不像是快要饿死渴死的憔悴不堪样子?” 我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没,他可能是……可能是回光返照了……” 她仍然是在向我逼近,“回光返照?” 我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嘴唇颤了颤,“啊……” 这名女子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寒冷的语气里似是夹杂了一丝疑惑,“你怕我干什么?” 我愣了愣神,旋即低声道,“我如今连饭都讨要不到,怎么能不怕你了。” 我当然怕你了!你说话那么冷,看起来我肯定是打不过你的样子,而且,我现在还在你们的底盘上,怎么可能会不怕你呢。 那女子仍旧是那样望着我,问道,“谁给你说你讨要不到饭了?” 我望着她的眼眸,忙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会有水和食物了?” 那女子转过了身,仍旧是冷言冷语,“水和食物,不会自己送到嘴里。饿了渴了,没有长嘴,不知道去要吗?非要等到饿死了才要?” 怎么没有去要了……我喊这么大声,不就是为了要水和食物吗? 真的是…… 虽然内心是这样想的,但总不能说出来吧,我尴尬地笑着,轻声道,“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我们刚来到这个地方,不懂事,不懂事。如今,有了水和食物就好了。” 不管你说什么,只要有吃的喝的,你说什么都行。 那名女子半侧过身,斜瞥了我一眼,低声道,“水和吃的,会自己跑到嘴里?” 我忙回答道,“当然不会。” 这名女子转过了身,冷冷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那还不快随我来。” 我忙走到了她的身后,道,“好,好,我随你去。” 江逸行忙跑到了我的身旁,低声道,“衣儿,我与你一起。” 我望了望身前的那名女子,她似乎是没有什么反应。 那便让江逸行随我一起去吧,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照应。 我点了点头,和江逸行一起,跟着这名女子走出了这扇门。 跟随着她的脚步向前走着,我不禁问道,“姑娘,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她冷冷应道,“不是去找吃的?自然是带你们去拿吃的?” “嗯……” 去拿吃的?为什么要去拿吃的,而不是直接有吃的呢? 她似乎是觉察到了我的疑惑,冷冷一笑,“你以为这里还是外面的世界?我们这里不需要别人伺候,也没有谁要伺候谁的规矩。谁饿了,自己去拿吃的便是。你若是想要别人伺候,端到你面前,送到你嘴里,那还不如直接饿死算了。” 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名女子对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她像是恨不得马上杀了我一样? 我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问问罢了。” 人这一生,自然不能遇到一个人,便可以让那个人喜欢上自己。 我遇到过很多不喜欢我的人,也不差她这一个。 多她不多,少她不少。 可她的语气里却好像是不依不饶,冷冷的话里又像是多添了几根刺一样,“话这么多,问题那么多,真是随了那女人的性子。” 我愣了愣,旋即问道,“你说什么?你说的那女人是谁?” 那女子的语气里却又好像添了一些嘲讽一样,“还能是谁,这世界上,跟她长的那么像的人,不就是你吗?长的这么像,谁看不出来。那个狐媚子,真是阴魂不散。” 我变了脸色,冷冷应道,“你说的是我母亲?” 她没有回应,我停下了脚步,拔出了手里的长剑,静静地指向了她。 我的眸光很冷很冷,“你凭什么说我母亲?” 我的母亲温柔善良,我不允许有任何人可以说她有什么不好。 谁都不可以。 那女子发出了一声冷笑,“你以为,你可以打的过我?” 我只是冷冷道,“你没有资格说我母亲。” 那女子转过了身,缓缓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指向了我。 她冷声道,“多年前,未曾亲手杀了她。如今,杀了她女儿,倒也可解解我心头之恨。” 江逸行抽出了自己手里的长剑,护在了我身前。 那女子似是有些不屑道,“呵,和你你娘一样,只会躲在男人身后。” 我心中的怒火已经被她激起,“你说什么!”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有些愤怒的喝止声,“住手!都给我住手!” 我仍旧是紧紧地望着这名女子,我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那名女子似是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望着不远处的身影。 待那身影走到我的面前,我才看清,原来这是宗主来了。 他有些怒道,“绿萝!还没有闹够?” 那名女子声音里有不甘,有嫉恨,有愤怒,“你从前那样护着那个女人,如今你还要护着她的女儿?” 宗主怒道,“够了!把剑收起来!今日你若敢动她分毫,我定杀了你!” 那女子所有冷冰冰的神色似乎在那样一瞬间崩塌,她向后跌了两步,长剑重重地落在地上,嘴里喃喃道,“多年前,你也这样对我说过。我们这么多年,你对我,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宗主转过了头,不再看她。 他望着我的眼睛,我那样望着他,却总是觉得他不是在看我,他好像在透过我的眼睛,看另一个人的模样一样。 他忽然低声道,“你,还不把剑收起来?” 我缓缓将长剑收入腰间,静静地望着他。 我沉声问道,“宗主,你认识我的母亲?你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那被唤为绿萝的女子忽然冷笑道,“呵,真是可笑,如今她的女儿,站在了你的面前,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宗主转过了头,冷冷喝道,“你闭嘴。” 绿萝的眼眸里,含了泪水,可她的泪水,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久久没有留下来,“我闭嘴?为什么?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她的女儿一出现?一切都要变成这样?为什么?” 她此刻,好像很伤心,很难过,她还在控制着眼眶里的泪水,不掉下来。 有些人,连哭的勇气都没有。 在爱情里,谁受到的伤害越多,谁就更不舍得放手,对不对? 世间,爱而不得的人,怎么会这么多…… 绿萝她,此刻在我的眼里,可恨,而又可怜。 我恨她那样说我的母亲。 可是,我觉得她也好可怜。 她爱的人,对她说出了那样的话。 她爱的人,说他会杀了她。 她的心里,该有多难过。 爱而不得,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情,对不对? 第一百五十九章 茜梓月 爱很伟大。 吕欢为爱等了师父五十年,饱经相思之苦后终于相见。 爱也很卑微。 绿萝以陪伴来释放她对宗主的爱,可宗主,却不管过了多少年,竟还是会因为另一个女子而对绿萝展露杀意。 有的爱很卑微。 绿萝爱的卑微,却从未放手。 人总是这么奇怪,明明身边有一个对自己很好很爱自己的人,却非要去爱那些得不到的人。 宗主就那样静静地望着绿萝,他面具下的面上仅仅露出了一双眼睛。 我悄悄地望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甚至连同情都没有。 似乎那一切,都是绿萝自作自受一样。 可在旁观者的眼里,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 绿萝嘴里喃喃道,“冷尘霜,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 冷尘霜,应该就是眼前宗主的名字了吧。 冷尘霜的语气仍然是冷冷的,“你是这里的属下,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绿萝此刻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她是你的明月,可我呢?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这样?我是什么?” 在她提起明月这两个字的时候,冷尘霜微微抬头,似是想要望到什么一样。 而此刻是在地下,又能看见什么呢? 他的眼眸微微闪了闪,旋即低下了头。 似是有些失落,似是有些悲伤的样子。 冷尘霜似乎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他的声音忽然间温和了许多一样,似是又含了一些悲伤一样,他的声音低低的,“明月,她永远是我的明月。” 他忽然又转过了头,冷冷地望向绿萝,“在我这里,你只能是属下。从前,我就同你说过了。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还不走?这里,不是我让你留下的。” 绿萝望向冷尘霜的眼睛里有悲怨,有难过,“呵,是啊,这里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所以,这些苦痛,是不是都要我一个人来尝?冷尘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自受吗?冷尘霜……” 绿萝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她似乎,没有力气再说些什么。 冷尘霜仍然是那样冷冷清清地说道,“难道不是吗?” 这一句话出口,绿萝的心,应该被彻底击垮了吧。 痴情的女子有很多很多,有的人熬了许多年终成善果,有的人,就像绿萝这样,熬了自己的一生,什么都没有换来。 不,绿萝不是,绿萝换来的,是冷漠,是毫不在乎。 她是个很惨的女子。 我静静地望着绿萝,她眼眶里的泪水,静静地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她的眼眸里,有不知所措,还有一种,就像是迷失了自己一样。 太爱一个人,终究是迷失了自己。 她将自己全部的爱给了冷尘霜,可是冷尘霜,却给了她沉重的打击。 她此刻好像感到无望,是对自己这么久的陪伴感到的无望。 她应该,也会觉得自己不值得吧。 只是她偏偏那么偏执地自己一个人爱了那么久,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可还是一定要那样爱着。 这样的感情,是她自己输的一败涂地。 她不光输了感情,也输掉了自己。 她已经,没有了自己。 绿萝的嘴唇在颤抖着,良久,她嘴里低声喃喃道,“我的剑掉了,我要捡起我的剑。” 冷尘霜低头望了望地上的长剑,冷冷道,“自己捡吧。” 绿萝冷冷一笑,似乎是在自嘲,似乎又像是认了自己的命一样,她嘴里喃喃道,“冷尘霜……” 冷尘霜冷冷地说道,“以后,若是再敢动她分毫,我定不会轻饶于你。这一次,我且不会罚你,若有下次,这里,定不会再容你。” 绿萝缓缓拾起了掉在地上的长剑,待站好了脚步,低声道,“她只是茜梓月的女儿,她不是她,冷尘霜,你爱的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了,你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茜梓月……是我母亲的名字…… 冷尘霜心中爱的那个人,是我的母亲。 他怎么会爱上我的母亲? 母亲她,难道不是未国的一名普通女子吗? 父亲从前同我说,他是在偶然间遇到的母亲。 他说母亲当时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 而冷尘霜,又是如何与她相识的? 母亲,到底是什么人? 她又为何,让我去找九幽域里的鸣凤阁。 又为何,吕欢与那溟海上的青衫男子,都知道她。 而冷尘霜,又是怎么爱上了她? 冷尘霜嘴里喃喃道,“月儿她没有死,她不会死,她不可能会死……我一定一定,会找到她的……” 绿萝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冷尘霜,她的眼眸里,甚至连恨意都没有了,她垂下了眼眸,声音有些沙哑,“我回去了。” 冷尘霜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转过了头,静静地望着我。 我的容貌,与母亲是有七分相似的。 与其说冷尘霜是在望着我,不如说他是在透过我望向母亲。 冷尘霜的声音仍然是很冷,“你的模样,与她很像。” 我直视他的眼眸,既然知道了他不会杀我,那不如将我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他们都说我与母亲很像,你,怎么会认识我的母亲?” 冷尘霜的眼眸仍是望着我,他似是在回想什么一样,“我与你的母亲,认识的时间早了。月儿,她是整个九幽域里,最美的女子。” 母亲她是九幽域最美丽的女子? 冷尘霜在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母亲她是九幽域里的人? 怎么会这样? 我心中一惊,忙问道,“母亲,她是九幽域里的人?” 冷尘霜带有些许怀疑地问道,“你不知道?你连你的母亲来自哪里,你都不知道?” 我静静应道,“母亲在我三岁那年,便离开了我,父亲说母亲只是民间的一名普通女子。” 冷尘霜语气里的冷漠如同地下静静流传过的风一样消逝,他就好像在静静与人说话一样,“是啊,月儿消失了。我知道,我知道她消失了。顾廷之他对你母亲,可还好?” 我缓缓说道,“父亲是个生性冷漠的人,他从不会将爱表达在言表之中。我记事的时候,父亲与母亲,虽说没有如胶似漆,倒也琴瑟和鸣。” 冷尘霜嘴里喃喃道,“琴瑟和鸣……她为什么,一定要嫁去未国,为什么一定要嫁给顾廷之,若她没有走,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望向他,问道,“你与我的母亲,是什么关系?” 他也望着我,问道,“你今年,可有十四?” 我垂下眼眸,回答道,“十四岁的生辰已经过去了,今年,我已经十五了。” 第一百六十章 十五 我十四岁的时候,走入了未国的皇宫。我十五岁的生辰,在我刚刚入宫的时候,便过去了。 我如今,已经十五了…… 冷尘霜道,“你才十五……可看起来,却有一番已经二十有余的样子。” 我静静道,“我已经十五了。” 我已经十五了…… 过生辰的那天,我吃了一碗红月为我煮的长寿面。 父亲也没有为我准备生辰礼物,哥哥似乎,也忘记了。 现在想想,父亲他,想必也许在为我入宫的事情,感到自责。 而哥哥,也许正在边关杀敌。 他们,终究是爱着我的。 冷尘霜低声道,“你还很小,不需要每天像一个大人一样,你这个年纪,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我笑了笑,应道,“我曾经是个小女孩,现在已经该长大了。” 我怎么样才能做一名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我十四岁入宫,当上了未国的皇后。 我十五岁那年,苍然来攻打未国,未国的领土被苍然所侵占,而我的亲人,我的父亲与哥哥,他们都死了。 我的亲人都离开了,会保护我的人,都离开了…… 而我,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我怎么能再去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呢…… 我哪里有资格无忧无虑。 我要活下去,我要救出母亲。 冷尘霜似有些惋惜地轻声道,“十五岁就承受这么多,这对你来说,太难太难了。” 难……谁过的简单呢? 师父这么厉害,却又五十年的时间没有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 吕欢等师父等的那五十年,简单吗? 他们两个过的也很难过。 苏己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也失去了未国,她此刻,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过的也不简单,她也很难过。 江逸行本是医者,该行救病治人之道,他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却为了保护我学习了使剑。 他也很难过,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离开了自己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他也不简单。 还有冷尘霜,你过的,又比谁好呢? 饱受爱而不得的痛苦,你难道,不过的也很难过? 像绿萝,她已经不是难过,她过的也许研究生悲哀了。 或许她每日可以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或许她会开心,会有那么一瞬间很幸福满足。 可是她有更大的悲伤与难过。 她爱的人,始终都对他冷漠。 或许绿萝还在幻想着有一天冷尘霜会回头望见她的身影,会接受她。 可是,如今,她的所有幻想,也都该破灭了吧。 吕欢她,此刻应该很难过很难过吧。 毕竟她的一生里,都爱而不得。 我又何尝不是。 我会难过,可我没有办法。 我知道,也明白,我其实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子。 可是我也好想像白华那样每日无忧无虑,还能见到自己心爱的人,而她心爱的人,恰好也爱着她。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心爱的人也爱着自己,这应该,是世界上最难得的事情了。 两个人相爱,还又那么幸运地可以在一起。 他们之间没有不合适的时间,也没有不合适的任何原因,他们生长在一样的环境里,每天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两个,相爱的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世界上,像白华与南北这样幸运的人,又有多少呢? 少之又少。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幸运的存在,而我,大概是不幸的那一个吧。 只是还好,我不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我对生活,仍然还有希望。 母亲,便是我的念想。 我要救出我的母亲,一定一定要。 我苦苦笑了笑,低声道,“十五岁,也不小了。况且你不是看我,也不觉得我像这么小的年纪吗。” 冷尘霜语气里似乎有一丝的心疼,“月儿若是再见到了你,会很心疼吧。” 冷尘霜心疼的,不是我。 他是怕我的母亲心疼,爱一个人,那个人高兴,他就会有无限的高兴,那个人悲伤,他也会有无限的悲伤。 母亲心疼了,他也会心疼。 这便是爱了吧。 冷尘霜,对母亲一定没有什么恶意,他对母亲,应该会很好很好。 所以目前,我可不可以选择相信他? 然后一起去寻找母亲? 我思肘片刻,沉声道,“母亲她还活着,我知道她在哪里。” 冷尘霜眼睛里露出了突然出现的惊喜,如同昏暗的烛火猛然间被点亮,他语气急迫,又带着激动,“她在哪里?” 可是,我不敢完全地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我低声道,“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母亲她现在还活着,我此来蓬莱,便是为了找到救她的办法。” 我不确定他与母亲的往事是真是假,我也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冲动。 我不告诉他,一是为了保护母亲,二是为了保护我自己。 他想要找到母亲,便一定一定不会杀我。 为了活下去,为了我们所有人都能活下去,我不能告诉他。 冷尘霜似乎看出来了我心中所想,他垂下了眼眸,又抬起头道,“好,只要知道月儿还活着,就好。你此行即是来蓬莱找救你母亲的法子,那我就一定会帮你,你需要什么,尽管与我说便是了。” 我沉声片刻,微微笑了笑,道,“我还是不知你抓我来干什么?” 冷尘霜轻声道,“抓你来,是因为你是顾家的女儿,是因为你是月儿的女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更何况,我那不是抓你来,我只是,我那是去派人请你过来的。” 请我过来? 哪有人用药粉迷倒了人来请人的? 更何况那两个身影,看起来就很奇怪。 我继续问道,“既然你是请我们来的,又为什么要关押着我们,也不说是让我们来干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们。” 冷尘霜有些惊讶道,“我没有关押你们啊?我何时关押你们了,我不是见你了吗?只是当时身体有些不适,没有说完罢了。” 我皱了皱眉,问道,“你把我们关在一个屋子里,我们也不能出去,里面什么也没有,那还不叫关押吗?” 冷尘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低声应道,“你说那间屋子?那间屋子确实什么也没有,但是,我们这里所有的屋子都是这样的,那的确不是用来关押你们的。我只是找了间屋子让你们暂时住下。不让你们出去,是因为这里是地下,你们走到哪个地方,又不熟知地形,都会很危险,所以才不让你们出去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他们不是敌人,我们也没有必要想尽办法逃跑了。 方才我去的大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那些墨绿色石头。 所以,其实是这里的每个屋子,都只有墨绿色石头。 我们所在的那间屋子,只是这里这么多屋子里的一个罢了,也不是什么关押人的地方。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玄灵族 我长长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来抓我们干什么呢。” 未等他说话,我便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墨绿色?” 冷尘霜轻声道,“墨绿色,是我们族最神圣的颜色。你可知,九幽域,为何唤为九幽?” “为什么?” 冷尘霜道,“因为,在九幽域内,共有九个势力。你的母亲茜梓月,是其中一个势力里的人。在这九个势力里,有些是族派,比如我,是这九大门派玄灵族族长的长子。还有的则是宗派,门派,而你的母亲茜梓月,是鸣凤阁里面的圣女。鸣凤阁,便是一个门派。” 他刚才说,母亲她是鸣凤阁里的圣女…… 母亲,你怎么会是圣女?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让我去寻找鸣凤阁里的雪茶,因为那里,是她从前的地方。 可是我的母亲她又怎么会是圣女呢? 冷尘霜见我一直不说话,俯身问我,“丫头,你在想什么?” 我忙应道,“我没想什么,没想什么。对了,你为什么戴着面具?还有带我们来的那两个人,他们又是什么人?”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他母亲让我去找鸣凤阁与雪茶,总之,我还不能完全地信任他。 冷尘霜站直了身体,轻声应道,“他们,是这里的属下。” 我继续问道,“那这里又为什么建在了地下,而且你刚才说你是九幽域里玄灵族族长的儿子,那他们又为什么都叫你宗主,还有还有,为什么你不在九幽域里,要在这个地方呢?” 冷尘霜一一为我解答道,“这里建在地下,自然是不想让别人轻易地找到这里。为什么他们叫我宗主?因为在这个地下的世界里,我就是他们的宗主。我不在九幽域里是因为不想在哪里,所以便出来,在靠近溟海的地方,又建立了一个宗派,叫玄灵宗。” 我仍是不解,继续问道,“可是为什么你不好好地待在你的族里呢?为什么你要在这个地下又建一个宗派?为什么要在溟海旁呢?为什么一定要在地下?” 冷尘霜轻轻皱起了眉头,语气里似有些无奈,“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为什么。”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我……” 我方才问的问题,是多了一些。 可是那不也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对这里什么不知道吗? 冷尘霜却好像以为我是怕他发脾气,他的嘴角挤出了一抹笑容,轻声道,“好了,不用怕,我不会吃了你。” 我轻轻应了一声,“嗯……” 冷尘霜轻声说道,“我不好好待在玄灵族里是因为我的父亲,也就是玄灵族的族长,每天都在催着我成亲,我是在是受不住了,便偷偷跑了出来。至于成立玄灵宗,也是因为想要有一个落脚之地,成立一个可以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的势力。建在地下自然是因为不想被玄灵族里的人发现,也不想被蓬莱里的人发现罢了。在溟海旁,自然是因为,溟海对我们有好处。我可以在这里观察到溟海上进进出出的人,可以掌握都有谁来了,都有谁走了,也可以,万一等到了她回来,我就能第一时间见到她了。还有就是,不要看溟海这个地方可怕,这个地方,可是长了许许多多有用的药材,我若是受伤了,也可以就地医治。” 我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所以你离开玄灵族是为了逃婚,建立玄灵宗是为了保命。” 原来,冷尘霜为了可以第一时间见到母亲,将自己的地方安置在了溟海旁。 爱一个人,就是想尽了办法,想要第一时间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就像吕欢为了师父,怕他突然间回来,便每日都会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山洞里等待。 就像是那种不知道日期的等待,永远都不会终止的那样。 爱一个人,很难很难。 真的好难。 尤其是那个人不爱你,你会更难过。 因为冷尘霜经历的,是一场没有归期的等待。 他或许等到天荒地老,或许等到了自己满头白发,也见不到他等了一生的那个人。 爱一个,真的很难。 我见他不语,又问道,“那你,从来都没有再回去过吗?” 冷尘霜轻声应道,“没有,从来都没有再回去过。” 我问道,“那你的父亲肯定特别担心你,你真的不用再回去看看吗?” 冷尘霜静静地站在那,我看不透面具下的他在想些什么。 冷尘霜低声应道,“不用,回去……” 他忽然转过了头,指了指身旁的江逸行,“对了,别问我了,你身旁这位公子,是什么人?” 差点把江逸行给忘了,方才一直在说话,都忘了他还在旁边了。 我应道,“这是我的朋友,他是名很厉害的医者,你抓来的,不记得了?” 冷尘霜望着江逸行,轻声道,“只是为了让你过来,其他人我又怎么会知道都是谁?江逸行,医者,这些关我什么事,小子,你是这丫头的什么人!” “我……”江逸行的眼神落到了我的身上,旋即又轻声道,“我是她的朋友。” 冷尘霜转过了头,紧紧地盯着我问道,“只是朋友?丫头,你如今可有婚配?” 我惊讶应道,“婚配?我才十五,你忘了吗?哦对了,虽然没有婚配,但曾经嫁过人。” 冷尘霜与江逸行一同惊呼道,“嫁过人?” 冷尘霜忙问道,“丫头,你才十五,怎么就嫁过人了?” 江逸行眼神里充满了惊诧,“衣儿,你何时嫁过人了?” 我偷偷笑了笑,旋即轻声道,“铭轩,你忘啦!我之前入过宫,不是嫁给了皇上吗?” 冷尘霜更加惊诧道,“入了宫?” 江逸行悄悄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似是在安抚自己一样,“吓到我了,知道了知道了。” 我问道,“吓什么?你难道忘了?” 江逸行轻轻地用手拍了拍我的臂膀,温声道,“没有,怎么会忘了呢,只是衣儿,那不叫嫁过人。你那只是迫不得已入的皇宫,只是迫于家族才去当的皇后,你那不叫嫁过人。” “那样不叫吗?可是,我确实是嫁给了皇上啊。” 江逸行坚定地应道,“不叫。” 冷尘霜打断了我们的谈话,“等等,丫头,你入了未国的皇宫,还当上了皇后?顾廷之怎么能让你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孩进宫?” 我无奈应道,“先皇后薨了,未国,总得有一个皇后吧。” 冷尘霜又道,“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是你呢?明明你还没有及笄。” “我是顾家的女儿,顾家就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不去谁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吃的 冷尘霜语气里含了怒意,他的手握紧了腰间的长剑,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出来一样,“可是你还没有及笄呀!顾廷之这样对你,想来对你母亲也一定不怎么好。月儿在他那里一定受过不少的委屈,这个顾廷之,真是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忙解释道,“不是的,父亲他不是你说的这样。那时候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不入宫,未国就没有皇后了。” 从前,我也怪过我的父亲。 我怪他明明坐拥富可敌国的财富,明明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可他为什么还要用我去维护顾家的地位?为什么还要牺牲我的幸福去嫁进皇宫? 为什么? 我那时以为,在父亲的眼里,只有权势。 我以为我没有权势重要。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 顾家世代,精忠报国。 他为的不是权势也不是地位,是为了未国。 父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未国好,要怪只怪我明白得太晚了一些。 冷尘霜似乎仍是含着怒气,“没有皇后就没有皇后了,有皇帝还不够吗?要皇后干嘛?” 他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干嘛? 我忙道,“父亲只是平常严厉了一些,他为人正直,对我们也是很好的。” “你……”冷尘霜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看不见面具下的他此刻是什么神情,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 冷尘霜不再提那些事情,望着我问道,“你们从那间屋子里出来,是要干嘛?” 哦对了!我们此次出来,是为了找一些吃的! 我轻轻抚上自己空空如也的小肚子,再不吃点东西,恐怕我就真的饿晕了。 里面的白胡子老头,恐怕也真的会回光返照了。 我忙应道,“我们是来找一些吃的。” 冷尘霜问道,“饿了?” “饿死了。” 冷尘霜又问道,“那为什么不在见我的时候就告诉我?” 我回想起见他的那时候,他那冷冰冰的语气,似乎能用他的语气就能杀了我。 我怎么敢说我饿了。 我那时候觉得,我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敢奢求什么饿不饿的。 “我害怕。” “害怕我?” “害怕你。” “怕我杀了你?” “怕。” 冷尘霜轻声问道,“现在还怕吗?” 我思肘片刻,在他的地盘上,我其实,还是有一些害怕的。 我硬着头皮摇了摇头,说道,“不怕。” 冷尘霜转过了身,边向前走便道,“那你就跟我走吧,带你去找些吃的,饿死在这里,连坟都不用给你挖,这就是地底下了。” “……” 算了,为了吃的,我什么话都不说。 我拉着江逸行的衣袖,紧跟着冷尘霜的步伐向前走着,“铭轩,我们走。” 江逸行无奈地说道,“衣儿,……你……不用一直拉着我的。” 我忙松开了他的衣袖,轻声道,“好,好。” 冷尘霜带我们走进了一个仍然是墨绿色的屋子,这间屋子里仍然只有墨绿色的石头。 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里的墨绿色石头上,放置了许许多多的水果与糕点。 我忙跑到了那石头前,弯腰拿起了一块桂花糕,直接送进了嘴里。 冷尘霜静静地望着我,待我吃完之后问道,“好吃吗?” 我点了点头,应道,“好吃,” 这桂花糕,真的挺好吃的。 冷尘霜轻声道,“好吃就多吃一点,其实味道就是外面的桂花糕味道,这些都是在蓬莱买来的。” “买来的?” 冷尘霜道,“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在地下。” 哦对,我们现在还在地下。 地下自然是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我环绕了四周,没有发现一丝荤腥,忙问道,“没有其他吃的吗?” 冷尘霜道,“其他吃的?你说的是肉吧。” 我点了点头应道,“对,是肉,没有肉吗?” 冷尘霜道,“那你就要委屈一阵子了,我这地下真的没有肉。” “为什么?你不喜欢吃吗?” “你为了,我们是在地下。这里的空气虽然足以供应我们呼吸,但那些活物,很难在这里生存。而且,在地下也不能开火,所以做不了饭。若是从外面买来肉食来吃,也无法放置多长时间,那些肉食就会变质,所以,这里只有这些了,凑合吃点吧,等我忙完之后,带你去蓬莱吃些好的。” 我都不敢相信,这居然还是那冷冰冰的冷尘霜会说出来的话。 原来爱一个人,也会情不自禁对她的女儿好。 不敢这样子,也挺好的。 至少不用担心怎么活下来,也不用担心吃的问题了。 我开心地笑了笑,应道,“没关系,有吃的就行,我带回去一些,给屋里那俩人吃。” 冷尘霜似乎还是那样一副高冷的模样,“拿吧,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派人去蓬莱买。” 我的眼神里在那样一瞬间迸发出了光芒,想吃什么就能吃……“我想吃……我想吃烧鸡……” 冷尘霜似是漫不经心地应道,“好,那些糕点,回去等着吧。” 我俏笑道,“那就多谢啦!” 这下好了,不仅不用担心生存问题,还有烧鸡吃! 母亲,这次就算成是你救了我吧! 我俯身拿着糕点与水果,突然想起来了这里所有地方都只有墨绿色石头,忙问道,“诶对了,为什么这里只有这些墨绿色石头呢?” 冷尘霜应道,“墨绿色,是我们族里最神圣的颜色。只有这些石头是因为,我们也不能搬进其他的东西进来,毕竟这里是地下。况且,如果地形突然发生崩塌,这里没了也不会觉得心疼,毕竟只有一些石头。” 我小声嘀咕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懒。” 冷尘霜说道,“赶紧拿你的吃的,小孩,拿完回去慢慢吃。” 我又吃掉一块桂花糕,道,“知道了,待我吃饱。” 冷尘霜轻声道,“待会儿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就先回去吃着,等烧鸡买回来了就会给你送回去了。我等处理完了事情,就会去见你,我们再行商议你母亲的事情,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又道,“好,那我就在那屋子里等着了。对了,你能不能不让那门关上了,我保证,我们几个不会乱跑,只是关着门,会有些不舒服。” 冷尘霜坚定道,“不行,门必须要关住。” 我问道,“为什么?那关住了与囚禁还有什么区别?” 冷尘霜沉声道,“关住门,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若是青萝再去找你,或者其他有其他想法的人去找到了你,那你们怎么应对?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疑惑问道,“可是,你关上门,青萝也知道如何进来,有什么用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多拿点 冷尘霜说道,“你在里面虽然不能打开门,但你可以选择是否开门。拿上吃的,跟我走,我细细告诉与你。” “好。” 江逸行轻轻地戳了戳我的胳膊,小声提醒道,“衣儿,不用拿这么多,我们几个吃不完的。” 他这样一说,我才发觉自己手里端的盘子都已经被桂花糕装的满满的了。 我便又拿起一块桂花糕边低声道,“铭轩,多拿一些,总比饿肚子好。而且,虽然南北公子身形匀称,看起来不像是会吃好多的样子。但是你不要忘了,里面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呢!那老头谁也不知道他能吃多少,我们多拿点,别到时候吃的全被他吃光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万一这冷尘霜不给我们送吃的了,或者他忙的事情太多太多,把我们给忘了,那怎么办? 那时候就没有吃的了,那时候难道要挨饿吗? 还不如现在趁着能拿一些吃的就多拿一些,不然,万一等会儿没吃的了,还可以自保! 所以说,多拿一些吃的总没有错! 江逸行望了望我手里端的满满的桂花糕,低声道,“可是,我们也不用拿这么多吧……” 我望了望他手里的盘子只放了几个苹果,忙拿起了两个桃子,放到了他的盘子上,“听我的,铭轩,你那个盘子里怎么才这么几个水果,多拿一些,我喜欢吃桃子。” 江逸行点了点头,拿起了几个桃子放在他的盘子里,“好,那就多拿一些桃子。” 冷尘霜紧紧地望着我,忽然轻声问道,“你也喜欢吃桃子?” 我拿起了一个桃子,左右把玩着,说道,“桃子长的好看,不过我喜欢吃甜的,甜的桃子最好吃。” 冷尘霜面具下的脸似是轻轻地笑了,“你的母亲,也最喜欢吃桃子。多吃一些吧,随便拿,不够吃完再让他们去买就是了。” 我咬下一口桃,开心地应道,“好!那我便不客气了!对了,等你的烧鸡!” 冷尘霜轻声道,“好,快些拿吧。” 我端着一盘满满的糕点,而江逸行手里乘放水果的盘子也已经装的满满的,我满意地走到了冷尘霜面前,俏声道,“好了,我们拿好了,走吧。” 冷尘霜轻声笑了笑,道,“丫头,拿这么多,十个人吃都可以了。” 我便跟着他的步伐边道,“我们里面还有一个老头,他啊,胃口大得很,多带一些,也是怕我自己饿着了。” 冷尘霜道,“那你可也要注意,别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 我点了点头道,“好,知道了。” 我跟随着他的脚步走到了我刚才在的那一间屋子,他熟练的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在手里端了这么长时间,要不是为了吃,我早就想放下了。 拿了这么多,累也累死了。 我忙奔进屋子,将手里端着的盘子放到那墨绿色石头上,缓了缓气。 白胡子老头一看见盘子里的糕点,忙凑了过来,拿起一块绿豆糕就送到了嘴里,乐呵呵地道,“死丫头,回来了?呦呵,这么多吃的。” 我嫌弃道,“什么都不干就知道吃,吃死你吧臭老头。” 冷尘霜问道,“丫头,这是你说的那老人?” 我点了点头,应道,“对呀,就是他。诶,不是你抓他过来的吗,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抓我过来?带着个面具,穿着一个绿色衣衫,嗯。”白胡子老头拿着一块桂花糕走到了冷尘霜面前,边打量边道,“你就是这里的宗主?快说!为什么要抓我!抓我干什么!” 冷尘霜冷冷道,“抓你?抓你当然没什么用了,他们抓错人了吧。” 白胡子老头瞪着眼道,“抓错了人?你说什么?抓错了人你就把我们放到这里不管不问吗?我们在这啥都没有的屋子里,能饿死吧!” 冷尘霜同样是有些嫌弃道,“哪里让你们一直一个人待在这里了,现在不是有吃的了吗?你说说你,一大把年纪了闲着没事来蓬莱这里干什么,浪费我的迷药吗不是,不光浪费迷药,还浪费我这里的吃的!” 白胡子老头气呼呼道,“我怎么就浪费你的吃的了?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闲着没事干抓我来这里,你怎么还有理了呢?你怎么能说我浪费你的吃的呢?你这个人!” 冷尘霜嫌弃道,“你这么大个人,不浪费吃的,浪费什么?” 我拉过冷尘霜,把他拉到了门口,忙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了,你快告诉我这个门怎么弄吧!别和他吵了!” 冷尘霜轻声道,“这个门,如果外面有人的话,你可以摁一下中间,你摁了之后,外面的人就没有办法能打开了,你不摁它,外面的人就可以打开。” 我疑惑问道,“那我怎么知道外面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我怎么样才能判断出来是敌是友呢?” 冷尘霜轻声道,“会来这里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将要给你送吃的的人,如果是他们,我会让他们先敲四下门,然后再说是给你送吃的的,如果是我来了,我自有办法不用这个机关就能进来。你就放心吧,这个地方都是我的,我自然是熟知没一个机关了。等会儿我走了,摁下去就好了,如果是来给你送吃的的,你再摁一下,他们就可以进来了。如果是绿萝,就不要打开了,她会对你不利。” 我笑了笑应道,“好,我知道了,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多机关。那我就等着你派人来送吃的了,在这里等等也好。” 冷尘霜低声道,“好。少吃一点,等会儿还有吃的给你。” 我点了点头,冷尘霜向外走去,我又叫住了他,“对了,其实刚才,还是怪我。是我先拿起剑指向她的,也不是她有意想伤我。当时只是因为她说了我母亲,我一时气氛,就拔出了剑,她也是后来才拔剑的。” 冷尘霜愣了愣神,旋即轻声道,“都已经没有关系了,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更何况,然后她说你母亲什么,我也会拔剑的。你没有错,下次,你仍然可以拔剑,只是你现在还没有办法打的过她。回去好好练练功夫,也多了几分自保的能力。”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望着冷尘霜的背影越来越远,我又想起了那个女人。 冷尘霜对我越是好,我越是觉得他对绿萝太过于残忍。 我与他而言,不过是他爱的那个人的女儿罢了。 我与冷尘霜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关系。 而绿萝却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冷尘霜,你是多么冷漠的一个人,你怎么能对对你这么痴情的人,这么狠心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爱 只是这些也都不能怨他,这一切,归根到底还是他不爱她罢了。 他不爱她,所以她做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不爱她,所以无论她过的那么难受多么难过多么悲惨,都与他无关。 他不爱她,所以无论她陪伴了他多少年,也没有办法对她有一丝的好。 他不爱她,所以就算是她死了,他也不会难过。 因为他是冷尘霜,因为他不爱的那个女人,叫绿萝。 如果他爱一个人,不管那个人是否爱着他,不管那个人是否婚配,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到她,找到那个他爱的人。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她。 因为那是他爱的人。 所以被爱的那个人,总是那么幸运,而爱着别人却又得不到那个人爱的另一个人,则是一个悲惨的存在。 也许不是悲惨,但那个人过的一定一定不好受。 这就是这个世界里的爱,爱有的时候会很残忍,有的时候会很冷漠,有的时候也真的很伟大。 我这样一个没有得到过爱情的人,却仍然是相信着爱情。 爱真的很伟大,有人甘之如饴,有人甘愿为之赴死。 有人一辈子追求心中所爱却仍旧是不得善终,有人正在好好地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所有的一切,都是命数罢了。 江逸行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轻声问道,“衣儿,你在想些什么?” 我缓过了神,望向他的眼睛,忙道,“没什么,什么也没有想,走吧,铭轩,我们也去里面吃吧。” 江逸行温声道,“走吧。” 江逸行,你是多么温暖的一个人,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一定一定,会拥有一个很幸福的人生。 可是遇到了我,你就要过上生死不定的生活。 都怪我。 我走进了门,摁下了冷尘霜口中说的那个圆形的东西。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圆形的形状,若没有人说,倒还真的是不知道。 我摁下了它,也算是有了一个可以自保的地方,起码在这个里面,我们几个人都还是安全的。 望着白胡子老头又吃掉了一个桃,我有些急道,“臭老头,你给我留点!” 我忙跑了过去,抢过他手里的那个桃,一下子咬了下去。 白胡子老头瞪着我道,“喂死丫头,这盘子里不还是有的吗?你抢我的干什么?” 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抢他的桃,或许只是觉得太过无聊还不如斗斗嘴打发打发时间。 我便吃桃便道,“你又没有吃,那就不是你的。” “行,好,老夫不与你计较。” 南北轻声问道,“衣儿姑娘,方才那人就是抓我们的宗主?” 我应道,“嗯,对呀,就是他。” 南北疑惑问道,“怎么看起来他与你就像是认识一样,一点都不像是抓我们来的。” 我轻轻笑了笑,应道,“是吧,说起来这也是一段往事了。总之,我们只要知道他对我们没有恶意就好了。” 白胡子老头紧接着便道,“喂!臭丫头,就刚才那个,那样子说话,还叫没有恶意?你看看你,是不是人家说了什么好话,你就被蒙蔽了?” 我不屑地说道,“我没有,他对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对我们是,但对你,就不知道了。谁让你一上来就要惹他的,你看他像是那种好惹的人吗?而且你也不想想,我们还在他的地盘上呢!你说话那么冲,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按刚才冷尘霜说的那样,他抓白胡子老头,纯属是误抓的,那白胡子老头在这里,确实对他什么用都没有。 白胡子老头拧着眉头道,“不是,死丫头,你怎么能帮着他说话了?你怎么回事?那人毕竟不知道是谁。你怎么还帮着他说话了?” 我轻声道,“我没有帮他说话,只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他不会害我们的,你就放心便是了。” 白胡子老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南北忙上前一步,打断了他。 “那个衣儿姑娘,那你现在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 我轻声应道,“这里是在地下的一个宗派,刚才那个带着面具穿着绿色衣衫的是宗主,他叫冷尘霜。他原本属于九幽域里九大势力里其中一个势力,后来离开了,来到这里成立了一个宗派,叫玄灵宗。” 南北问道,“玄灵宗?那他既然是要成立宗派,又为什么要在地下呢?” 我轻声道,“因为地下比较隐蔽,他在这里成立不会被人发现。冷尘霜原本是玄灵族族长的儿子,他的父亲总是想让他快些娶亲,他是为了逃避娶亲才来这里再成立一个宗派的。至于在地下也是因为不想被别人找到,也不想被他族里的人找到。” 南北轻轻地点了点头,应道,“原来是这样,衣儿姑娘,那你又怎么能确定冷尘霜是友非敌呢?” 我低声应道,“冷尘霜是我母亲的故友,他也想找到我的母亲,所以他不会害我们。” 南北又问道,“即是如此,他为什么不把我们放出去呢?” 我轻声应道,“这里的人很危险,他说的,他说等他忙完一些事情就会回来了。” 白胡子老头突然说道,“傻丫头,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呢?他万一就把我们关在这里不管我们了,那可怎么办?” 我拿起一个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小口道,“我们肯定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的,如果要待在这里的时间很长的话,反正现在有这么多的吃的,慢慢吃呗,看起来够我们吃一段时间的了。” 才吃没多少,竟然已经有些饱了,算了算了,万一等会儿烧鸡真的啦来了呢? 等烧鸡来了,我可别没有胃口继续吃了。 还是少吃一点吧! 江逸行轻声道,“衣儿,原来你叫我拿这么多吃的,是为了这个。但我看那冷尘霜也不像是出尔反尔的那种人,他应该不会骗你的。” 我点了点头,应道,“我也觉得他不会骗我,只是多拿一些吃的总比拿的少好,对吧。” 白胡子老头咬了一口桃子,一脸满足地说道,“这话我同意,你这死丫头总算是办对了一件事了。老夫真的快要饿死了,这桃子好甜!”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桃子确实挺甜的,你多吃一点,还有糕点,我吃饱了,就不吃了。” 白胡子老头,你现在还是多吃一点吧! 等你吃饱了,那烧鸡来了就都是我的了! 我忙在整个屋子里来回走动着,走一会儿,等会儿好继续吃烧鸡! 我边走边道,“对了,老头,给我留几个桃子!” 白胡子老头瞥了一眼我,就又继续吃他手里的桃子,“走你的路吧,你拿这么多,我又吃不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烧鸡 “吃不完就好。”我又转过了头,忙呼喊道,“吃不完也要吃饱点啊,拿的这么多,吃不完还真的有些浪费了。” “这不用你说,老夫自然会吃饱了?怎么?”白胡子老头有些怀疑地盯着我问道,“怎么?你这还怕我吃不饱了?” 我避开他的颜色,兀自道,“好好吃便是,我在这屋子里走动走动。” 江逸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忽然问道,“对了,前辈,这屋内那条蛇呢?” 白胡子老头咬下一口桃子,“蛇?对了,这屋里还有一条蛇呢,南北,那条蛇去哪里了?” 南北愣了愣神,疑惑问道,“嗯……那条蛇?不在石头下面了吗?” 旋即他弯下了身,查看着石头下面那条蛇还在不在。 南北道,“还在这里,师父。” 江逸行蹲下了身,温柔地望着那条缓缓爬行的小青蛇,“要不要给这条小蛇吃点水果?” 我疑惑问道,“铭轩,蛇可以吃水果吗?” 江逸行也带着疑惑地说道,“不知道,或许可以吧,或许不可以。不然试一下?” 我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向了他,望着他喂给小蛇水果,“好,那你试试吧。” 江逸行手里拿了一个小苹果,他缓缓地放到了那条小青蛇的身旁。 起初苹果落到小青蛇身旁的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到这小青蛇被吓了一跳,它向后缩了缩,过了一小会儿之后,又将头探向那个苹果。 小青蛇缓缓地抬起了小头,似乎在望着江逸行的脸。 江逸行带着温和的笑容,我望着他的笑,在这世界上,可能不管改变了什么,江逸行的温暖,都不会改变的吧。 不管这世间发生了什么,他的笑容仍旧是那样温暖。 江逸行的声音很小很小,却也压制不住他的激动,“它吃了诶!” 江逸行似乎是怕惊吓到小青蛇,才将声音放的这样小。 我望了过去,发现那只小青蛇正在小口小口地啄着那块苹果。 白胡子老头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旋即低声道,“没想到蛇还有吃素的,还是个苹果?” 我低声道,“或许是在这屋子里呆的久了,应该很难找到肉食可以吃。” 等等,肉食……本就是我们几个吗? 不行,等会儿一定要问问冷尘霜为什么这屋子里会有一条蛇。 这蛇虽然是小,但对于我这种怕蛇这种动物的人来说,与它共处一个屋檐之下,还真的有些害怕。 眼前的小青蛇小口小口地啄着苹果,时不时地还望望江逸行,看起来甚是可爱。 原来蛇也会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我不由得笑了笑,忽然间,似乎听见了门口有一些动静。 什么声音? 是有人来了吗? 我缓缓走到了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声音在喊着,“来送吃的!”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那两个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人的声音…… 咚咚咚咚,敲了四下门,外面的声音又喊道,“美人!你的烧鸡来了,赶紧开门呀!” 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而且,为什么又是他们两个来送? 为什么…… 我真的不想再听见那两个人说话了! 可是我的烧鸡还在外面……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给他们开门,可是我好想快点吃到我的烧鸡…… 算了!外面有烧鸡!我开完门立即关上就好了! 怎么又要面对那两个人…… 我有些不情愿地将手放到了那圆形上,门开了。 那两个人同时跳进了门,“铛铛铛铛!烧鸡来了!” 一个人手里拿着烧鸡,一个人手里又提了好多好多桃子。 哇,这桃子看起来更新鲜一些。 我忙从他们手里抢过烧鸡和桃子,转过了身。 白胡子老头忙跳到了我的身旁,一脸惊喜道,“烧鸡?怎么还有烧鸡?快给老夫尝尝!” 我护紧了烧鸡,脸上写满了拒绝,“尝什么尝!你刚才不是吃饱了吗?这是我的,不是你的。” 白胡子老头忽然明白了过来,气恼道,“好啊你这个死丫头!刚才让我吃东西是想让我快点吃饱!然后你就可以独享烧鸡了是不是!” 我将烧鸡放到了墨绿色石头上,闻了一下香味,满足道,“是又怎么样,反正这烧鸡是我的,就是我的!” 白胡子老头别过了头,装作不看我的样子。 忽然间,我身旁似是多了两个人,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诶呦喂!美人,你长的这么漂亮,还要吃烧鸡呢,这油油腻腻的,吃了难受,还是别吃了,给我们两个吧。” …… 怎么会这样! 这两个人怎么进来了! 啊! 完了完了! 刚才光顾着保护烧鸡了!忘记关门了! 我忙将烧鸡放下,站起了身,满脸冷漠道,“你们两个!再不出去!马上我就告诉你们宗主,说你们对我口出狂言!” “口……口出狂言?我们两个怎么就口出狂言了?” 我摆了摆手,大有撵他们走的意思,“我说是就是!赶紧出去!快点!快点快点!” 那阴阳怪气的声音里还含着委屈,“怎么了这是……怎么才一会儿不见……美人你就这么凶了呢?干嘛那么凶呢?真是的……” 我满脸冷漠道,“赶紧闭嘴!给我出去!不然,等会儿就告诉你们宗主!” “行行行!我们走,真是的,好好的来给你送个烧鸡,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这么累,你还不领情,哼!不领情就算了!我们两个走,以后你再也别想吃到我们两个买的烧鸡了!” “太伤心了,我们多好的一片心,就被这美人姑娘给践踏了,好伤心……” “既然她不愿意见我们,那我们走了便是,哼!” 我真的听不下去他们说话…… 这么快就买来了烧鸡,肯定是在很近的地方买的,况且,是冷尘霜让买的,他是你们宗主,也怪不得我。 我要谢,也是谢他。 更何况,路肯定不远,你们两个肯定没有花很大的力气。 还说很累很累,我才不信呢! 虽然你们给我买烧鸡,我是该感谢你们,可是,如果你们说话举止正常一点,或许…… 没有或许…… 又想起了在那片林子里他们两个拦截下我们要抓我们的时候,这两个人真的是看起来像个鬼一样。 浑身通白,疯言疯语…… 看起来就是个鬼…… 虽然现在它们两个衣服换成了五彩斑斓的颜色,但声音,真的是让人难以忍受…… 真的受不了……这世界上应该只有他们两个彼此可以受得了他们两个说话了吧。 我望着他们走了出去,忙又摁下了那圆形的地方,摁下去之后,这两个人就进不来了! 终于听不到他们说话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头痛症 我长长呼了一口气,终于送走了这两个讨厌鬼。 我转过了身,嗯?那白胡子老头在干什么? 我忙跑了过去,“喂!老头,你在干什么!” 待走到了他的面前,才看到原来这老头竟然是在偷吃我的烧鸡。 算了算了,就一点烧鸡,给他吃一点便是。 我缓缓走了过去,烧鸡很香,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正当我准备吃的时候,突然间头晕了一下,犯了一阵恶心。 “这烧鸡油油腻腻的……”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回响着,忽然间,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我坐到了里烧鸡很远的地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会突然间犯头痛了,还有一点恶心。 我用力摁压着太阳穴,企图头可以有一瞬间的舒适。 脑海里忽然一阵嗡嗡乱乱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似乎那时在锦绣宫的头痛症还是没有好,可是如今,怎么会突然之间又疼了起来。 江逸行望见了我的不一样,跑到了我的身旁,蹲下身关切问道,“衣儿?你怎么了?” 我皱着眉头,“铭轩,快帮我看看,我头怎么会这样的疼。” 头好疼好疼…… 江逸行轻轻地将手搭在了我的手上,为我把着脉。 我低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白胡子老头望见了我这里,放下了手里正在吃的烧鸡,跑到了我身旁道,“喂!丫头,我就吃了一点,真的,我没吃多少!你这又是怎么了?” 我忍着头痛,低声道,“你吃吧,多吃一点。” 白胡子老头使劲地摇了摇头,“不不不不,不吃了,都留给你吃,你自己吃,全都是你的,你这是怎么了?” 江逸行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抬头问道,“衣儿,你这几天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低声道,“这几天并未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在刚才,突然问道烧鸡的味道,有些头疼恶心,这一会儿也缓不过劲来。” 江逸行担忧道,“你的头痛症又犯了,还是之前在锦绣宫那样的感觉吗?” 我轻声应道,“还是那样的感觉。” 在锦绣宫的时候,头就会经常很疼很疼,那时候江逸行给我拿了药,那时我总是因为一些事情忘记服药,现在想想,如果那个时候能好好服药的话,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会突然间头疼。 江逸行温声道,“看来之前的要没有根治你的头痛症,衣儿,你放轻松,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自己的头疼,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看能不能缓解一下头疼。” 我低声道,“铭轩,不是你之前的药,是因为我当时没有每天按时服用,才会导致没有根治的。” 江逸行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道,“没事的,衣儿,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衣儿,你放心,等一会儿宗主来了,我找他要些药。方才听到他说这个地方有很多药材,只有你好好调养,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世界上无数的风景都已经时过变迁,唯有江逸行,仍是这般温润的模样。 我点了点头,应道,“铭轩,又要麻烦你了。” 江逸行低声道,“衣儿,怎么会麻烦。” 我笑了笑,轻声道,“铭轩,我想吃个桃子。” “好。” 江逸行起身递给了我一个桃子,我咬了一大口,试图让自己的头疼症得到缓和。 可是还是没有什么用,我还是很疼。 自从入宫以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患上了头痛症。 没想到现在在蓬莱,会突然间头疼。 哎。 每次一头疼,脑子里就会很乱很乱。 我会想起很多很多事情,想起来从前在锦绣宫里的时光。 会想起来那时候的江逸行,那时候的莺姑,那时候的红月。 会想起,那日在海棠花前,与我温声说话的那个少年。 可是每次一想起来他,我心里就会好难受好难受。 爱而不得,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爱而不得的人真的很苦很苦。 他们永远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忘记,也不会得到那个他爱着的人,只是任由着自己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他们会很难受,会有很长很长,甚至是一生的时间里深陷其中。 这样难受的感觉,只有爱而不得的人才会体会到。 我咬下一口桃子,感觉泪水就要在下一刻迸发出来。 不,不可以哭。 我不能哭。 我忍着泪水,将桃子吃完,让自己的嘴角挂着微笑。 有的时候,我连哭的勇气都没有。 哭,又能怎么样呢难过与痛苦,永远都不会消减半分。 如果哭了,我根本都不知道该怎么样说我为什么哭。 哭了,会换来江逸行的担忧,而我则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无助。 有些事情,我根本没有办法像任何人倾诉。 我没有办法。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说出口,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说出口。 我只能自己一个人,深深地埋在心底。 我不能哭泣。 江逸行又走近了我,他蹲在了我的身旁,温声道,“衣儿,你头怎么样了,好一些了吗?” 我的头真的好疼好疼…… 似乎有千万根针在扎着一样,这次的头痛症,要比从前的还要难受。 我低声道,“没事。” 江逸行温声道,“衣儿,我从前从叔父那里,学过一套给头部按摩的,叔父说可以有效的缓解头痛的,我给你试一下吧。” 我点了点头,“好。” 与其这样一直用手摁太阳穴的位置,也许好好按按会有好转。 希望会好起来吧。 江逸行坐到了我身后高一点的墨绿色石头上,将我头上的发簪轻轻取下,递给了我,“衣儿,发簪给你。” 我将发簪收入袖中,轻轻闭上了眼睛。 江逸行的手法娴熟,他的力道很轻却让我感到很舒适。 他轻轻地摁压太阳穴的位置,与我的摁压不同的是,他会边揉便摁。 这样一来既不会感觉到摁压的力道太大,也不会感觉到太过难受。 白胡子老头突然凑近了我,低声道,“喂!丫头,你师父不是药三绝吗?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我…… 好像我除了会使一些毒药,是什么都不会…… 嗯.…… 我低声应道,“师父医术高超,我学艺不精。” 白胡子老头似乎在叹惋,“这么厉害的师父,徒弟只会使使毒粉,可惜了可惜了。” 江逸行恭谨道,“前辈,衣儿此刻身体不适,需要好好地调养调养,您就不要逗她了,好不好?” 白胡子老头愣了愣,旋即转过了头,轻声道,“老夫继续去吃了,女娃娃好大的福气。” 我低声道,“快去吃你的吧。” 白胡子老头走回了他所在的地方,忽然惊呼了一声。 第一百六十七章 桃花酒 有的时候,我是极其幸运的。 我没有生在食不暖寝不足的家里,我曾经安逸的在父亲的庇护下玩乐。 我有一个疼我爱我的哥哥,有一个会保护我们的父亲。 哥哥他,俊朗且温柔。 母亲虽然很早以前就离开了我们的身边,可是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见到她的。 我是很幸运的,这一路以来,一直都好好的活着。 尽管遭遇了很多很多事情,可我都幸运得活到了这个时候。 而且,我的身边如今还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江逸行会担忧我,他会时时刻刻关心着我。 师父会帮助我,他会在我打不过穷奇的时候突然出现救下我。 我身旁,有很多很多的温暖。 这样就很好很好了。 其实人的一生,不正是如此吗? 哪有人会过得一生美满,上天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你幼时生活在金银珠宝里,什么都不缺,但晚年,或许会一无所有。 或许幼时生长在窘迫的环境里,但日后总会迎来光明的一天。 没有人会过得一生美满,只是在有些人的眼里,幸福往往大于糟糕。 就像这一刻,我感受到了温暖,便觉得自己很幸福。 可我又会在某一个时刻,觉得自己糟糕透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 可是,世界并非如此。 幸福与糟糕,只在一念之间。 铭记幸福,幸福就会一直跟随着你走下去。 铭轩,你的名字,应该也是铭记美好的意思吧。 你一直都这样温润,似乎这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事情可以打倒你的温柔。 江逸行温柔道,“衣儿,你可感觉好一些了?”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温婉笑道,“好多了。” 铭轩,我该怎么样,来感谢这么好的你。 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也做不了。 白胡子老头望见我睁开了眼睛,唤道,“丫头,你真的不吃?” 我向他望去,他坐在烧鸡旁,似乎是想吃,又不知道该不该吃的样子。 我噗嗤一笑,忍不住道,“你就放心吃吧,我真的不想吃,吃吧,都是你们的。” “这可是你说的,我吃完了不要怪我啊。”白胡子老头话音刚落,便撕下来一块鸡腿,大口咬了下去。 旋即,他在怀里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酒!是十里桃林的桃花酒! 我惊喜道,“你怎么带酒过来了!我要喝我要喝,我都有点想十里桃林里的酒了。” 话音落下,我就站起了身,朝白胡子老头大步走去。 江逸行拦到了我的面前,严肃道,“衣儿,你在犯头痛症,不能喝酒的。” 嗯…… 可是我真的很想喝一口十里桃林的桃花酒…… 我似乎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就喝一小口,不行吗?就一小口,真的就一小口。” 江逸行似是在哄要哭闹的孩子一样,“衣儿,不管喝多少,酒只会加重你的头痛症。如今你可以吃些水果和糕点,忍忍吧,等你的头痛症彻底根治了,你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好不好?” 我眼馋地望了望白胡子老头手里的桃花酒,又望了望一脸认真的江逸行。 好吧,毕竟这是我自己的身体。 喝了酒确实会加重我的头痛症,还是算了,不喝了,忍一忍,回去再喝。 “好,不喝了。” 话音刚落,我又绕过江逸行,走到了白胡子老头那的墨绿色石头那里。 江逸行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间往那边跑。 我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入了嘴里。 就多吃一些桂花糕吧! 身旁的白胡子老头,一口吃肉,一口喝酒,看上去好生自在。 我转过了头,罢了罢了,就不看他了。 我注意到一旁静静观察墙壁的南北,他这一会儿都没有怎么说话,于是问道,“铭轩,南北公子,你们两个不喜欢吃肉吗?” 南北转过了头,温和一笑,笑容里似乎带了些宠溺,“衣儿姑娘,阿华不喜欢我身上的肉食味道,我也习惯了不吃了。” 我愣了愣神,旋即笑道,“原来是这样。” 他习惯了不吃肉,因为一直以来,阿华不喜欢他身上会沾染上肉食的气味。 阿华她,一定一定很幸福吧。 像她这样美好的女子,就应该被上天眷顾着。 我其实很多时候都挺羡慕阿华的,她拥有好多好多我一辈子也不会有的事物。 就像是,阿华爱的那一个人,也爱着她一样。 喜欢的那一个人也喜欢自己,要有多难得。 真的真的好难得。 她是很幸运的那一个,南北会一直一直对她很好很好。 阿华,你可知道你爱的这个男孩将你说过的话都放在了心上。 你可知道你爱着的这个男孩,眼睛里只有你。 你可知道他有多爱你? 你如果知道了,一定一定会很开心吧,毕竟你那么喜欢南北。 阿华,你真的很幸福。 爱是一种温暖,一种可以让一个人感到很幸福的温暖。 白胡子老头饮下一口桃花酒,佯做生气道,“臭小子,你既然这么想阿华,干嘛还来这里,就让为师一直待在这吧,都别来找我。” 南北走向了白胡子老头,满脸恭谨道,“师父,你不能这么说。虽然我很想念阿华,可是您老人家困在了这里,我一定要来救您的。” “算你还记得我。”白胡子老头说罢就立刻喝起了酒。 我静静地望着门口的方向,冷尘霜,他什么时候会来到这里? 虽然现在有了吃的,可是,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还有师父与吕欢,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到这里? “衣儿……” 似乎,有师父的声音轻轻响起。 是师父吗? 真的是师父吗? 我忙奔向了门口,耳朵贴紧了门的缝隙上。 “衣儿……” 听起来,好像真的是师父的声音。 可在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师父的声音?我提高了警惕,低声问道,“是谁?” 师父的声音不大,他似乎压低了声音,“你师父,衣儿快些开门,我救你离开此地。” 不过,这听起来真的很像师父的声音。 或许这就是师父呢? 我忙摁下了那个圆形,对了,我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白胡子老头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跑了过来,他忙问道,“药三绝?是他?是药三绝吗?” 我点了点头,“应该是师父。” 白胡子老头欲透过门缝往外看,却一定是什么也看不到的,“那你快开门啊,他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快让他进来,救我们出去。” 这门缝,很小很小。 我也急迫了起来,“我也想啊,可是从里面开不了门啊!” 白胡子老头推搡着我,“那怎么办?哎呦,你快想想也没有什么办法能打开这个门。”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巫蛊之术 等等,我好像记得怎么开这个门。 那时那两个说话阴阳怪气的人给我开门的时候,我记住了他们怎么开的这个门。 他们将手放在了门的正中央,正向旋转了一下,又反向旋转了两下,旋即直接摁了下去。 对!没错,就是这样。 我忙趴到缝上,想要让师父听见,却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师父,手放在正中间,然后正向旋转一下,再反向旋转了两下,旋即直接摁下去就好了。” 师父没有多说话,他似乎已经在开门了。 门开了,果然是师父。 师父进门后,忙拉过了我的手臂,似要马上将我带走的样子。 我稳住了脚步,他才转过头来,疑惑问道,“衣儿,怎么不走?你现在再不走,一会儿就真的惨了。” 我不知该怎么对他说出来,只好低着头轻声道,“师父,我现在还不能走。” 师父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衣儿,现在不是有脾气的时候,如果再不走,一会儿就没有机会走了。” 我忙解释道,“师父,我真的不是有脾气,我现在真的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师父转过了身,问道,“为什么?这个地方的人将你们抓到了这里,你怎么还不让我救你了?” 我摇了摇头,解释道,“师父,我没有不让你救我,只是我现在真的还需要留在这里,你先带他们几个人离开吧。师父放心,这里的宗主,是不会伤害到我的。” 师父皱着眉头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伤害你,这里是什么地方?衣儿,你为什么又听信别人的话了。这里的人可是抓你过来的人,你怎么能帮他们说话呢?” 我低声道,“师父,我相信他。他一定不会害我的。这里是一个宗派,成立这个宗派的人是,哦对了,这个人,说不定你也认识呢!” “谁?” “成立这个宗派的人,叫冷尘霜,师父,你认识吗?” 师父的神色间忽然变得惊诧,又开始皱起了他的眉头。 他的声音却压的很低,“认识。” 我忙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怪不得你说他不会伤害你,诶,他……可是衣儿,冷尘霜这个人,性情古怪,你还是要多小心一些为好。” 我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师父放心吧。” 师父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与冷尘霜,一定是认识的。 可是师父却不愿意开口说,那师父……他会不会也认识我的母亲…… 这么多年了,师父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既然师父是从九幽来的,他也认识冷尘霜,而且吕欢都认识我的母亲。 冷尘霜说母亲是九幽域里的人,所以说,师父他也会认识我的母亲。 只是,师父为什么一直以来都不告诉我? 我忙问道,“师父,你是不是认识我的母亲?” 师父愣了愣神,良久,才低声应道,“茜梓月……” 我忙道,“对,她是我的娘亲!” 师父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来自九幽,茜梓月也是九幽里的人,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我皱起了眉头,疑惑问道,“那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就在我每天伤心母亲离开了我的那一段时间,我明明在那一段时间里,都与师父在一直待在一起。 可是那个伤心难过都时候,师父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他认识母亲? 为什么? 师父低声道,“因为你还太小了,有些东西你不应该去承受。” 我忍不住道,“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念我的母亲啊。” 那个夜晚真的很冷很冷,我很冷,也很饿。 而心里,也有无尽的悲哀。 那天晚上,母亲离开了我,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林子里,被寒冷与恐惧同时摧残。 那天晚上,我真的好难受。 就在那一天晚上,我遇到了师父。 可是我再也没有找到过母亲了。 母亲她,离开了我。 那天晚上的场景在那之后,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那是一场噩梦。 一片黑暗的林子里,只有恐惧与寒冷在我的身旁。 那是我很害怕很害怕的场景。 我真的好害怕。 可是师父,那时我遇到了你,你带我回到了香蘋花庄。 可是师父,为什么那天那么冷,你会出现在那片林子里。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一直不告诉我你认识我的母亲? 为什么? 师父低声道,“衣儿,这些事情有时间了我会都告诉你的,衣儿,现在快随我离开,不然我们真的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地方了。” 我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我不走,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师父似乎有些无奈道,“衣儿,那个时候你还是一个孩子,你怎么能去承受这些事情。” 我站在原地,低声道,“师父,但我现在,真的不会随你离开。” 师父的语气里尽是无奈,“可是这里的宗主是冷尘霜,他也许会因为你的母亲而对你没有杀意,可是衣儿,冷尘霜这个人很可怕,你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如果你要找你的母亲,师父陪你去找,好不好?不要闹了,你快随师父一起离开这里吧。好吗?” 师父他,对我是极好的。 他救过我好多好多次,如果没有他,恐怕我早就死了。 可是,师父,我还是好难过。 “师父,我……” 我刚想要说话,就被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 门口站着的,是冷尘霜。 他来了。 “怎么?冷尘霜有什么可怕的?” 师父转过了身,声音平静似乎没有一丝波澜,“冷尘霜。” 冷尘霜的语气冷冷的,“药三绝?我是该叫你药三绝,还是该叫你司法了?” “随你。” 怎么办,冷尘霜来了,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可怕的?在我的地方,想要带走这里的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师父护到了我的身前,“冷尘霜,你让衣儿在这里,就不怕茜梓月恨你吗?” 冷尘霜愣了愣神,旋即冷冷笑道,“我这里,怎么了?” 师父静静道,“巫蛊之术,终非正统。况且,你做的这一切,已经超出了玄灵族可以做的事情。” 巫蛊之术?那是什么? 冷尘霜他在地下修的,是巫蛊之术? 怎么会这样。 我只以为,他在这里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可巫蛊之术是什么? 冷尘霜突然冷笑道,“药三绝,你倒是聪明,只是我现在在蓬莱,不是在九幽域,你管不了我。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你会找到我这里,还有,你为什么会突然间回来?你不是,在外面待的好好的,还回来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脉象 师父冷冷道,“与你无关。” 冷尘霜冷笑道,“自是与我无关,所以我这里的事,我这里的人,也与你无关。”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说话,空气都要冷出冰来了。 我转过了身,走到放吃的的地方,坐到了那墨绿色石头上,拿起一块桂花糕,静静地吃着。 也罢,这两个人爱吵,就让他们吵吧。 等什么时候吵完了,再看看我到底应该跟谁走吧。 不对,他们两个这不算是吵,哪有人吵架说话这么冷的。 我还是在这里再吃一会儿吧,而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冷尘霜是为了找到我的母亲,而师父也是为了帮我找到母亲,那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吵架呢? 明明目的是相同的,为什么要吵架呢? 江逸行走到我的身旁,温声问道,“衣儿,头还疼吗?” 我笑了笑,轻声道,“好些了,铭轩,不用担心。” 江逸行轻声道,“我找宗主去要些药草吧。” 我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去,冷尘霜与师父现在心情都不怎么好,江逸行若是这个时候去,恐怕会 …… 还是算了算了,等有机会再说吧…… 我正摇着头,还未发觉到冷尘霜与师父都走到了我的身后。 师父在我身后问道,“衣儿,你头疼?怎么了?” 我正在吃桂花糕的动作一颤,他们怎么过来了。 我转过了头,咽下嘴里的桂花糕,低声道,“师父,你们不……嗯……你们不叙旧了?” 冷尘霜似是有些不屑道,“与他有什么旧可以叙?” 师父也冷声道,“与他无话可说。” 我挑眉道,“刚才,不是说的挺好的吗。” 师父斜撇了冷尘霜一眼,旋即道,“刚才我们哪里说的好了,衣儿,不要再说这些了,你怎么了?你头疼吗?” 我温声道,“没事的,在锦绣宫的时候就落下来了一个头疼的病根,刚才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疼了起来,不过没什么大事,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把手给我,我瞧瞧。” 师父在为我诊着脉象,冷尘霜问道,“丫头,要不要药草,我这里好多。” 还未等我回答,师父便皱着眉头,一脸担忧道,“衣儿,你脉象很弱。这几天身体可还有哪些不适?” 我应道,“没有,方才铭轩帮我摁了摁头,感觉头疼好多了。” 江逸行轻声道,“前辈,方才衣儿的脉象也是如此,很弱很弱,她的身体似乎很虚弱,可是却看不出来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脉象很弱……”师父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他似乎在担忧着什么事情来到,一直皱着眉头。 冷尘霜的声音轻缓了一些,低声道,“她怎么了?” 师父应道,“脉象很弱,此行若是去了九幽,衣儿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得住。” 冷尘霜道,“我这里好多药草,你给她服下,看看能不能好起来。” 师父低声道,“溟海这附近,药草的确很多,衣儿,我与江公子去采些药来,你在这里等等我们,马上就会回来了,好好休息休息。” 我忙道,“师父,我同你们一起去,我也想出去看看了。” 一直待在这屋子里,虽然现在已经不怎么害怕了,但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师父点了点头,说道,“好,那你随我们一同前去。” 我站起了身,转头问道,“老头,我们出去,你和南北公子要不要一起出去正好透透气?” 白胡子老头喝下一口桃花酒,将酒壶又塞回了怀里,一脸喜悦道,“老夫在这快要闷死了,走吧。” 师父捶了一下白胡子老头,道,“喂,你在这生活挺滋润的呀!” 白胡子老头哼哧一声,“哼!你还好意思说我!自你进门起,可有理过老夫一刻?你看都不带看我的!而且,刚才你要带这丫头走,难道你看不见我吗?我这么大一个人在这呢,怎么不带我走啊!我在这等你来救我,等的我啊,又是憔悴,又是难受的,你来了有一句话也不给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认识我了?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 师父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喂,你说什么呢,刚才不是太担心了,况且时间很急,自是没有时间给你打声招呼。况且,谁不拿谁当朋友了?也不知道是哪位仙人,一句话都不说,就带着衣儿来到了这,谁不拿谁当朋友?” 白胡子老头躲不开师父的眼神,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童在逃避错误一般,“这不是当时以为没有什么事吗?你看看你,现在还说什么,你自己不都也来到蓬莱这里了。这丫头她要来,谁也挡不住的啊!” 我走到他们的中间,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师父,老头,都别说了,现在我们都在这个地方,就应该好好地走下去,而不是再说这些话了。师父,你也不能怪他,那时候是我一直在说,他拗不过我才答应来这里的。” “衣儿,你不要为他说话了,他这个老顽固,我最清楚不过了……” 师父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了冷尘霜冷冷的声音,“还有完没完?现在是要去干什么还不去?丫头的身体还不要紧吗?还在这里吵上了。” 师父似是想争辩什么,却又闭上了口,望向我轻声道,“衣儿,我们走。” 我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嗯……那走吧……” 南北的声音突然响起,“对了,我们把小青蛇带到上面,放了它吧。总是让它在这里,恐怕也活不了多长时间,比如将它放回林子里去。” 我回头望着南北,问道,“好,那就放它回去,南北公子,我们怎么带它出去?要不要找个什么东西,将它放到里面?” 南北边在周围寻找边道,“要找一个什么东西,最好是容器之类的。” “容器,这屋子里除了这些吃的,就是这石头,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容器,”我又望向了冷尘霜,问道,“你这里可有什么容器?” 冷尘霜轻声道,“没有,不光这个屋子如此,所有地方都是这样只有这个石头,什么也没有,更不用说什么容器了。” 那怎么办呢…… 我望向了白胡子老头,总觉得这老头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用,会是什么呢? 哦对了!他身上有个酒壶! 白胡子老头嘴唇动了动,不禁问道,“丫头,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我盯着白胡子老头,有些不怀好意道,“南北公子,容器,你师父身上有一个。” 南北将目光放到了白胡子老头身上,“师父身上?” 第一百七十章 酒壶 南北看着白胡子老头看了一会儿,豁然道,“我知道了。” 他走近了师父,恭谨说道,“师父,你方才的酒,可喝完了?” 白胡子老头向后退了两步,将手放到他的怀上,保护着怀里的酒壶。 白胡子老头低声道,“没,没喝完,我一点也没有喝完,还有好多,十里桃林里的酒不能浪费。你们两个,竟然敢打我的酒的主意了,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们用十里桃林里的酒壶装蛇呢?况且,这酒壶这么小,装不下呀!” 我又向他走近一步,“怎么装不下,你又没有试过,况且,虽然你的酒壶很小,可是那条小蛇,也很小,难道不是吗?你又没有试过,又怎么能知道那酒壶装不下小蛇呢?对不对?” 白胡子老头仍是在保护这怀里的酒壶,“说什么呢!我就是不装!这酒壶,是十里桃林里的!” 我挑眉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买几乎蓬莱里面的上好佳酿,作为交换,如何?” “上好佳酿?” 白胡子老头犹豫片刻,旋即脸上绽放除了一朵花一样,“这个好,这个我同意。你啊,早些说这话,不就好了吗?当然要帮助这条小蛇回到它该在的地方去了,我这壶正好也喝完了。壶就给你们吧,反正只是一个酒壶,拿去就是了。老夫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就这个壶,给你就是了。不过啊,你可一定一定要记得拿几壶上好佳酿呀!老夫可就静候佳音了!” “自然是不会忘记的,你就等着就好了。拿出来吧。” 我将手抬到了他的面前,准备拿他的壶。 酒壶轻轻的落到了我的手上,白胡子老头挑眉道,“喂!酒壶给你了,不管能不能装的进去,那上好佳酿都不能反悔。” 我点了点头,道,“知道,自然不会反悔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胡子老头把酒壶放到了我的手上,低声喃喃道,“骗我?你骗得可还少吗?” 我接过酒壶,果然,他全都喝完了。 江逸行走到了我的面前,温声道,“衣儿,我来吧。” 我将壶递给你他,点了点头。 江逸行将酒壶放到了小蛇的前面,小蛇似乎是很听话的样子,它自己爬进了那个小壶里。 江逸行站起了身,温声道,“好了,我们去采药吧。” 我们跟随着冷尘霜的脚步走出了这片地下建的地方,这个地方是极其隐蔽的,真的不好找的到。 可是师父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待冷尘霜走到了我们前面,我拉过了师父的胳膊,低声问道,“师父,你怎么下来的!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与吕欢那日在前面走着,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了,就感觉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你们几个一下子就没影了,我那时以为,你们是不是遭遇到了什么不测了?又转念想了想,这溟海旁蓬莱内,谁会干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又很担心你,所以就马上沿着我的路线,又回去了。可是发现这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你们根本就不在那里了。” 我忙道,“师父,那时我们被这里的人抓走了!” 师父也无奈地说道,“我怎么也想不到,抓住你们的人,会是冷尘霜,没想到他在这地下会建另一个地方。” “是啊,我们也没有想到。对了,师父,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师父说道,“这个倒没有什么,衣儿,你不是沿路洒下来了黄洺粉吗。我那时回去找你,没有找到,吕欢便带着我走进了那一片林子里。那一片林子很阴森很恐怖,所以我很难判断都有什么。” 我低声道,“是啊,我们当时也没有想到。这里有两个人,假扮上了你与吕欢前辈。他们在我们前面走着,想要引我们去什么地方,后来我们就被他们带到这里了。” 师父应道,“这些人看来还是有备而来的,为了将你抓回去,还真的是煞费苦心了。” 我点了点头,“倒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很可怕。对了师父,我留下的黄洺粉,你都看见了?” 师父轻声应道,“看见了。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了,但是我看见地上有黄洺粉。黄洺粉这东西,只有我们两个人会用它,因为这是我用花粉制成的,所以,这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这黄洺粉怎么用。正好你不见了,路上又发现了这个,我当时就想,这个东西一定是你留下来的,不然没有其他人会用的到黄洺粉。所以当时就和吕欢一起,沿着黄洺粉的标记向前走着。” “师父,当时用黄洺粉,我还在害怕你会不会看得到,还好你看见了,我当时急得慌,也很害怕你们会找不到我们。都是现在太好了,你们找到了我们,对了,吕欢前辈呢?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下来?” 师父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呀,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哎,这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怎么能知道,这里的主人,竟然就是冷尘霜。没想到会过了这么多年,还会再见到冷尘霜。” 我低声道,“是啊,师父,你能找到这个地方,真的很不容易。” 这个地方这么隐蔽,他能找到这里,真的很不容易了。 我又问道,“师父,你是怎么下来的的?就算是你找到了这个地方,可是这个地方的入口也并不好找的到,你竟然找到了。” 师傅又问待,“这个地方的入口,确实是真的不好找,只不过,你以为你的黄洺粉直接把我引到这里了吗?” 我疑惑问道,“啊,那是什么?我的黄洺粉不可以吗?” 师父轻声道,“你的粉在中间的路途上就全都消失了,或许是你这粉带的不多吧。” 我带的黄洺粉确实不怎么多,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如今的没有了,我问道,“那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师父又细细说道,“我当时在黄洺粉停下来的那时候,还在怀疑你是不是被抓到了地下,怎么会突然间消失了。当时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找你,不过后来很快,我与吕欢尝试着自己找路向前走。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我对这一块的地形并不熟悉。而且,本来就找不到你们,这一下,更加无助了。” 我问他,“啊,怎么会这样,那后来呢,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师父轻声道,“我们两个恰好来到了这里,后来发现,这个地方的地形很奇怪,所以就在这一块多留了一段时间,想找找到底是哪里奇怪。所以,我们就在这个地方,又呆了一段时间。”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七十 我轻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发现了有两个很奇怪的人走到了这个树后面。”师父指了指我们出来的这个门,门很小,只足够一次一个人出来,门的前面用树杈挡住了。 师父口中的两个人,应该就是那两个说话阴阳怪气的人吧,他们那个时候,应该是买烧鸡回来的时候。 也就是说,师父当时正在这里观察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两个人从外面回来了,暴露了进入地下的玄灵宗的入口。 师父接着低声道,“当时我跟在了他们两个人的后面,发现他们来到这个门那里,但你们被关着的那间屋子附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遮挡。所以我只能离得远远地看着,但我似乎听到了你的声音,所以就猜测你被关在了里面,所以进去试试你在不在。” 那两个人出去买烧鸡,倒是带回来了师父,但怎么就见师父一个人? 吕欢呢? 我问道,“那吕欢师娘呢?怎么没有见她?” 师父正要与我说,突然间冷尘霜向我们走来,师父又恢复了那一副冷冷的样子。 冷尘霜冷声道,“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在干什么,不是要找药吗?现在找啊!” 突然间,自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响亮的女声传了过来,“我当是谁说话这么冲,这不是玄灵族族长的儿子吗?” 我向声音道方向望去,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色纱裙的女子,正是吕欢。 我戳了戳师父的胳膊,忙道,“吕欢师娘来了。” 师父望见了吕欢的身影,便要朝她的方向走去,冷尘霜的剑却在悄然间出鞘,拦住了师父的去路。 师父冷冷地望着身前的剑,冷声道,“冷尘霜,你以为,你的剑伤的了我?” 冷尘霜不屑笑道,“你以为,我还与五十年前一样的功力?药三绝,你不是也说了,我修的,是巫蛊之术。我即是修了巫蛊之术,对付你必然不会是寻常手段。” 师父冷声道,“可你也别忘了,我修的,是医术,我能医别人,自然也能医自己。” 吕欢此刻已经走近了我们,但却刻意地与冷尘霜保持了距离,她低声喝道,“冷尘霜!把你手里的剑赶快放下!你是玄灵族里的人,怎么这么不懂分寸。” 冷尘霜冷声道,“你不也是九大势力里的?说话还是这么难听。吕欢,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药三绝,是怎么看上你的。除了外表以外,你还有哪一点像个女人样子?” “冷尘霜。”师父拔出了手里的剑,直直地指向了冷尘霜。 冷尘霜似是带着些嘲讽的语气,“怎么,说她几句,你不乐意了?” 吕欢以同样嘲讽的语气说道,“呦,冷尘霜,你这都快七十岁了吧,这七十年里,你怎么还未娶亲?恐怕玄灵族的族长,都要急坏了吧,呵。” 冷尘霜不屑道,“吕欢,七十岁还未娶亲的人,又何止我一个?” 七十岁……他们都七十岁了…… 怎么看起来,都只像是二三十岁的样子? 师父的相貌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多岁的年龄一样,他的声音也是极其好听的。 而吕欢看起来也只是刚满三十岁的样子,因岁月的沉淀在她的身上留下来了成熟的魅力,她的相貌很美很美,但身上却一直在流露着岁月的痕迹。 而冷尘霜,声音很冷很冷,或许是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吧,他的声音里掺杂着一种中年男子嗓音的厚重,他的相貌我至今还未见到过,身形也是很完美的身形。 他们几个,哪一个看起来也不像是七十岁的样子,怎么看,他们也不像是活了七十多年的样子啊。 难道九幽域里的人,都这么年轻貌美吗那里的人,都不会苍老半分的吗? 那母亲,她也是九幽域里的人,她如今,又有多大呢? 上次她托梦与我,相貌与从前也没有什么变化。 难道母亲的容貌,也一直不会变化的吗? 吕欢轻声道,“我虽还未嫁人,倒也与自己心爱之人见到了面,而你,永远都见不到了。” 冷尘霜颤了颤身体,似乎受到了打击一样,他双拳紧握,“吕欢……” 他心爱的人,是母亲吗? 为什么会永远见不到面呢?我们明明是可以找到母亲的。 师父望着吕欢,语气温和了许多许多,“阿欢,与这人又何必多费口舌。” 吕欢摊了摊手,“与这人,确实不该多浪费口舌,只不过我说的,也都是些事实罢了。” 两个相爱的人,一直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这个世界上,人会遇到那么多的人,有人自你衣袖之间飘过,成为了你一生里最后一次见到的人。 有人则是与你相识,伴在你的身旁,走近你的内心,与你相爱,给你幸福的感觉。 两个人在这么大的世间里可以相爱,是世界上最不容易的事情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总会因为很多很多原因,两个相爱的人,往往到最后都没有办法在一起。 因为造化弄人,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是因为什么。 就像吕欢在蓬莱等了师父五十年,整整五十年,她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她不知道他是否娶亲,她只是执着地在等待着他。 而师父,他终于回来了。时隔五十年,他们再度相见,对与他们两个人而言,应该很珍贵吧。 她终于等到了他,而他也终于见到了她。 两个人相爱,相见,相守,没两个字都好难好难。 有的人相爱了,缺没有办法相见,有的人相爱了,却没办法相守。 所以做到了这一切的人,都太少太少。 总有人,相守的那个人,不是她爱的那个人。 总有人没有拥有爱情。 像冷尘霜,像我。 冷尘霜他等了母亲那么多年,可母亲她却早已再未国嫁人,生下来了我与哥哥,而冷尘霜,明明知道了这一切,却还是在等待着她,寻找着她。 他爱,可他爱的那个人不爱他。 他做什么都没有用。 不爱就是不爱。 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永远都不会和母亲在一起,即使找到了她,母亲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因为没有爱过,所以也不会去爱。 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爱的那个人,他甚至都是我的仇人。 而我却很难过,有的时候爱上了没有办法轻易忘记。 而不忘记,便要被自己的心反复折磨着。 就像我,就想他。 爱而不得的人,好多好多。 这个世界上谁都不容易,有人为了生计而奔波劳累,有人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可这世间的不容易,大多都被每个人藏在了心底。 没有人会知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再遇 冷尘霜冷声道,“吕欢,你以为,在这个地方,我的剑不会杀了他吗?” “有什么好怕的。”吕欢拍了拍手,喊道,“都出来吧。” 我向四周望去,望见了远处有很多人在走近。 这些人里,很多人也很奇怪。 他们有的人将手垂直搭在了腰间,有一些人甚至将自己的耳朵误上了。 不,这不止这些人,后面还有! 这些人,都是什么? 是要干什么的? 冷尘霜不屑地笑道,“吕欢,看来你此行来这里,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啊。带了这么多人来,你是想,抢人了。” 吕欢讽刺地笑道,“抢?他们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顾家这女儿是你的人?她又不是你的女儿。那边的,那两个俊俏的公子是你的人?那白胡子老头是你的人?还是你说,我们家毕血,是你的人了?你要是这样说,那真的不好意思,毕血真的不是你的人。” 冷尘霜冷声喝道,“吕欢,这是我的地盘。” 吕欢笑道,“呦,什么时候溟海这附近,成为了你的地盘了?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到事情?冷尘霜,这蓬莱的溟海,可一直都是我的,你这样说是你的,谁会相信?” 我走上前几步,断开了我们之间眉眼间的打斗,轻声问道,“好了好了,师娘,师父,宗主,你们三个都不要吵了,我的头好疼好疼,师父,快帮我找一些药草吧。我现在一个人起那边找找,正好也休息一下,放心啊,一定没有什么事情的。” 师父关切问道,“衣儿,怎么又疼起来了?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低声道,“师父,我只是想去那个地方走着,你们就在这里看看,怎么样?” 师父有些担忧道,“不行,你一个人很危险,况且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好过来,衣儿听话,你就好好地在这边待着,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低声道,“师父,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江逸行走到了我的身旁,温声问道,“衣儿,我陪你去。” 我笑道,“没事的铭轩,我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所以,还是让我一个人去那边休息休息就好了。” “衣儿……” 不等江逸行说完,我便走向了那边。 此刻,我是真的不想再听他们在这里吵来吵去了。 他们三个人,会一直冷嘲热讽下去。 也罢,毕竟,他们三个人都是说话不饶人的人。 还是这个地方安静,我缓缓地坐到了地上,双腿弯曲。我静静地望着远处的风和天空,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去看这些,总是觉得没有之前那么美丽的让人陶醉于此了。 或许美景,只能是在第一次见的时候,才是最美丽的时候了。 而如今,此刻心中很乱很乱,所以,眼前看到的风景,也与从前那次不一样吧。 不知道他们三个人,现在是不是还在争论,只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回去看看他们。 我想要在这片景色里,在好好地呆上一会儿。 我静静地望着那边,这里没有很多的树,大多是一些草丛与各色的花朵。 只不过,这些美丽的花朵,在我眼里它已经很美丽,但只是美丽的花朵罢了。 那是什么? 那里,怎么好像有一个人? 那是谁? 怎么会有人呢? 那会是谁? 我站起了身,转头望了望他们那边的人。 不知道吕欢与师父又在说些什么,正好,他们现在看不到我,我去那边看看是谁吧。 那身影是白色的,看起来,像是一位男子。 他会是谁呢? 我朝那个白色身影渐渐走近,渐渐地,也看清楚了眼前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看起来那么地像他? 眼前的这个白衣男子,似乎正在寻找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我站在他的身后,心头只觉一沉。 他,真的好像他。 像是那位我印象里在浮起的绿萍中,驯马的那位少年。 像是那日在无数的行军蚁面前,在生死一线的时刻,救下我的那个少年。 像是那日在海棠花前,说要带我离开那个地方的少年。 像是那日战争起,他领着他的无数将士,杀了我的父亲与我的哥哥的那个少年。 像是那个,我很爱很爱,他却一直一直不爱我的那个少年。 我的眼泪恍然间顺着脸颊流下,我拔出了剑,直直地指向了他。 那个少年。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谁?” 他转过了头,果然…… 果然是他。 是那个少年。 是他,我爱了好久好久,却一直都得不到的那个他。 他的相貌,仍然是那番的样子,似乎是不管经历了什么,都不会改变一样。 许之什望到了我,语气里很平静很平静,可是平静里,似乎又多了几分惊诧,“是你?” 许之什的声音淡淡的,“你的剑,伤不了我,收回去吧。” 他说的没错,我的剑,也许这一生里都伤害不了他。 我没有办法,永远都没有办法。 我不能做到像他那样,在未国皇宫的城门前,他曾经用他手里的长剑,刺向了我的胸口。 可是我,永远都做不到像他这样心狠。 他会刺向我,大抵是因为我对他而言,真的算不上什么罢了。 我什么都不是。 他是他,我是我。 而我,爱着他,他却不爱我。 我到底为什么要爱上这样一个人,我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自己? 许之什,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你,为什么要让我们有这么多次的相遇,为什么…… 可是,我的剑,真的没有办法刺向他。 我静静收起了手里的长剑,将剑重新归入剑柄。 我握着剑柄,手里已经没有了力气。 许之什,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 为什么又让我遇到了你?为什么? 我低声喃喃道,“许之什,我想杀了你,因为你是苍然的南嘉王,因为那天,是你带兵攻了过来。” 我的声音,没有力气。 就算是说那句我想杀了你,我也没有任何力气。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我没有力气……” 许之什的声音不冷不热,只是什么温度也没有,他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静静地想着,为什么? 许之什,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我们又要相遇? 我轻声问道,“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之什…… 为什么? 那日,你曾经拿着一柄长剑,刺向了我的胸口,为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我却做不到……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是被爱着的那一个? 许之什,你也许不知道,我真的好难过。 爱而不得的体验,真的好难过。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雪心莲 爱而不得的人,甘愿变得卑微,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好的结果。 许之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淡淡道,“蓬莱这个地方,很危险。” 我将目光移至其他地方,我如今,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样子很好看,只是,我不想再记住他的样子。 我不敢再记住他,不敢再触碰从前的记忆。 他不爱我,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我只是,会经常性的自我欺骗罢了。 罢了罢了,想这么多,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我轻声道,“你不也在这里?” 许之什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我来这里找一味药材。” 我忙问道,语气里尽是担忧,“你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我的声音却渐渐地低了下去,他找药材,可是受了什么伤? 许之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诧,他这是怎么了? 是啊,他找药材,他受了什么伤,又与我何干呢? 我是我,他是他。 他受了伤,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呢。 与我无关啊。 他需要的不是这些,因为我是我,是他永远都不在乎的我。 他永远都不会在乎我,无论我多么在乎他。 无论如何……都不会…… 可是许之什,那种不由自主的担心,我怎么样才能控制的住呢? 许之什…… 可是我的情绪,却永远和你无关,因为在你的眼里,我,什么都不是。 不管在夜里,我经历了多少次伤心和难过,无论我发生了什么,无论我怎么样,都与你无关。 无论我生老病死,无论我,怎样难过。怎样想念,怎样恨不得让自己也离开这个世界。 无论我多么卑微,无论我多么痛苦,就算我死去,也与你无关。 因为在你的眼里,我什么都不是。 爱而不得就是这样痛苦,你永远都等不到他爱你,却永远都放不下。 为什么,要让我曾经感受到温暖。要让我曾经,对你抱有过幻想。要让我曾经,把你放在那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上。 你什么时候才会知道,不,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你永远都不会在乎。永远都不会,我什么都不是。 冷尘霜爱着我的母亲,他就这样一直一直都等着她。可是他等的那个她,已经嫁为了人妻。他永远都不会拥有她,他从来都没有拥有过她,他永远都等不到他。可是他,却一直在执着的等着。爱而不得的人,最痛苦。他等了这么多年,一定很痛苦很痛苦吧。 绿萝她一直陪着冷尘霜的身边,她是那样执着地等待着冷尘霜。 可是冷尘霜,心里永远都不会有她。 因为他不爱她,他爱的人,不爱他,可是爱他的那个女人,他又不爱。 人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可以拥有幸福与快乐,却让自己的心始终为那个人保留着。 尽管那一个人不爱自己,可是已经爱上了那个人,就没有办法忘记。 爱情有的时候很美好,很美好。我仍然相信爱情很伟大很伟大,可是爱情永远都不会再降临到我的身上,因为我是我,我爱着一个永远都得不到的人。 是什么时候,我发觉自己爱上了他? 不,初遇他的那一刻,我便很欢喜。 遇到他的那一刻,我怎么能忘掉那个场面,太美好太美好了,我怎么能忘记。可是,我如果不忘记,那将只会是我一个人的折磨。他永远都记不得,他很快很快,不,他从来都没有记得过。于他而言,我或许连个过客都不如。 可是偏偏,在我的脑海里,已经刻下了那么多忘不掉的瞬间,那么多深刻的场面。 我永远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在那生死一刻的瞬间,是他陪在我的身边。在行军蚁公司攻过来的那一瞬间,在那我以为我要死了的那一瞬间,是他挡在我的面前。 我曾以为,我们两个这样也算是一起共过生死了。可是原来,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他或许只是把这当成一件小事,随手的一件小事,我却以为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值得难忘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所有那些在我眼里很重要的瞬间,于她而言不过是过往云烟,或许他从来都没有记得过。 可是偏偏,在海棠花前,我也曾感受到过他的温暖。 可是偏偏,他也曾很温柔地同我说过话。 可是偏偏,他刺过我的胸口,也救过我的性命。 可是偏偏,他是苍然的南嘉王,是苍然的九王爷。 而我,是未国相府的嫡女顾念衣。 只因为他是许之什,而我是顾念衣罢了。 可是许之什,我的脑海里,却总是会回想起在锦绣宫时候,你悄然出现在我身旁的温暖,在那萱宁宫旁的亭子那里,我悄悄溜走的心动。 真是可笑,我那时还以为,我们不能在一起,因为我是未国的皇后,我是顾家的女儿。我要担着顾家的责任,要担着未国的责任。 所以那时,我还以为为了那些责任,我不能与他在一起。 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他的眼里,我只不过是芸芸众生里很普通的那一个。 那一个永远都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那一个。 真是可笑。 就算那个时候,我不是未国的皇后,不是相府的嫡女,他也不会爱上我,他也不会把我放到一个特别的位置上。 曾经,我想的是多么可笑。 我静静的望着他,他就站在那里。 他的手上有刚刚翻过地上草地的痕迹,我轻声问道,“你要找什么药草。” 许之什的语气里毫无感情,“我要找的药草,你没有见过。” 我轻声道,“我学过一段时间医术,我或许可以帮到你,你同我说便是了,我可以帮你寻找。这样,你也可以很快可以找到了了。” 他的声音仍然是这样冷冷清清,“你没有见过的。” 我坚持道,“或许我见过,你不告诉我,我永远都见不到。” 许之什低声道,“雪心莲。” 雪心莲? 这个气候里,怎么可能会有雪心莲? 不对,他说的,是雪心莲。 雪心莲? 雪心莲也应该是在冬天才会有的药草吧。 我轻声问道,“雪心莲长什么样子,你将它的样子告诉我,我去找找就是了。” 许之什却淡淡地丢来这样一句话,“与你无关。” 是啊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什么,他自己都说了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还要,去帮他找药草。 爱而不得的人,却总想着为自己爱的那个人做些什么。可那个人根本就不需要根本就不想要,那个人根本就不需要,做了再多你付出了再多也不会拥有半点回报。 第一百七十四章 爱而不得 或许你根本就不想要回报,或许你根本就什么都不需要,你也只是想让他开心,你总是想将自己可以给的所有幸福,全部给他。 可是他根本就不想要,他什么也不想要。 可是你却总是很卑微,很想要去做一些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见到他的他的第一刻起,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这样决定了。 你想要将,自己所有能给的都给他。 想要将自己见到的所有美好都给他,想要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割舍与他。 你愿意为了你爱的那个人做出任何自己可以做出的事情,可是他,却一点都不需要。 他一点也不想要。 只要他开心,他高兴,你愿意做很多很多事情,什么都愿意做,没有例外。 因为在你的眼里,把他当成了全世界。 可是顾念衣,你是怎么样一个人,你怎么能将自己的仇恨,将他明明是一个苍然的人,他明明是苍然的九王爷,就这样抛在脑后了。 我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父亲与哥哥,他们都死在了我的面前啊。 我亲眼望到了父亲与哥哥离开了我,亲眼看到我最亲的人离开了我,永远永远。 而我怎么能,将自己的仇人,将自己应该去恨的那个人,放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我怎么能,每天这样想着他呢。 我忍不住低声喃喃道,“与我无关。” 许之什瞥了一眼那边的师父与吕欢,轻声道,“那边的人,是你们的人吧。” 我麻木地点了点头,“是。” 许之什转过了身,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请你不要在这里耽误我找药草了,也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 到底在他的眼里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他竟然还怀疑我,会告诉别人他的行踪。 到底在他的眼里,有什么是很重要时候,什么是很重要的人。 或许在他的眼里,与白华在一起的时刻,便是他人生中最喜欢,最重要的时刻。 或许在他的眼里,很重要的那个人,便是白华了吧。 他眼里的她,也永远都忘不了吧。 许之什,你什么时候,能好好回头看看,我一直在你的身后。 不,还是算了。 毕竟你不爱我,我做什么都是徒劳。 我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人,而你许之什,也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你爱白华,可白华却爱着她的南北师兄。 你爱着的那个人也不会爱上你,她永远都不会。 而你,也永远都不会想起来我。 “衣儿……” 突然间,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谁? 谁在唤我? 许之什冷冷的说道,“回头。” 是谁? 我回头望去,是江逸行的身影,他终究,还是找到了我。 他的眼里似乎含了无限的悲伤与难过,他的眼睛第一次,避开我的眸光。 江逸行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我很难听清他说的那些话,“衣儿,你在干什么?” 什么?我在干什么? 对呀,我在干什么。 我本来,就不应该说这些的。 我不应该遇到这些的,如果没有遇到,也便不会想到这么多的事情了吧。 我的脑海里,却永远忘不了那天无数的行军蚁向我冲过来,他拔出了他的剑,挡住了面前所有的行军蚁。 那时的行军蚁,或许我触碰到了一个,就会死在那里。 那日他带我离开了那个危险的地方,他就在那一天救过了我的性命,却伤透了我的心。 或许我是后来才明白的,可是他终究是是不爱我的。 做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江逸行在我的身旁静静地站着,他不去看我,他的眼神总是回避着我。 怎么了? 我轻声问道,“铭轩,你怎么来了?” 铭轩,你怎么又来了? 铭轩,你怎么又,来到了我的身边。 江逸行的声音里似乎掺杂着很多很多,他似是有些无奈地说道,“衣儿,我来找你回去。” 找我回去? 我方才,只是想去透透气罢了。 我只是,不想看着吕欢与师父还有冷尘霜在那里斗嘴,所以出来透透气罢了。 怎么又要回去了? 怎么了? 我是不想回去看他们吵架的,可是我站在这里,许之什也在这里,他方才都说了,我会耽误他找药草。 既然如此,我倒不如直接,离开。 我望了望许之什,他的眼睛此刻正往师父与吕欢的方向看着,他皱了皱眉头,忽然望向了我。 许之什的神色里似乎闪过一丝担忧,闪过一丝慌乱,他仍然是静静地望着那里,“南北和苍然帝师,怎么都来了?还有,她,是不是也来了?” “什么?” 她? 他说的那个人,是白华吧。 许之什,你想让我快点离开,可是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 你在关心她,你想知道白华是不是来了,你怕她来了会遇到什么危险,这个地方很危险,很危险。 所以你就算是看到了南北,看到了白胡子老头儿来到了这里,你就以为,以为是她也来到了这里。 原来说话这么冷冰冰的你,会有这么慌乱的时候。 果然,爱一个人,会因为她而失了分寸。 果然爱一个人的结果都是这样的,所有的爱而不得,都是这样的。 许之什,你也尝到了,我的难过,我的痛苦了吗? 可是,我为什么这一刻,会这么难受,会这么痛苦。 我压制着心中的情绪,低声道,“你说的,是白华吧。你放心,白华与她哥哥,都在十里桃林里,不会有事的。她没来这里,只有我们来了。” 许之什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他低声道,“哦,那就好。” 她对于你来说,是那样的重要啊。 我转过来身,望向江逸行,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我随着江逸行踏上了这一片草地,准备往回走。 我好想好想,再回头看他一样,我真的好想再看到他一眼。 我好想,回头再看他一眼。 毕竟,也许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再见到面了,有些人,见的面就是人生最后一次面了。 我们两个走在不同的路上,或许永远都不会再见面。 再见面的时候,他是他,或许那时我对他还心存挂念。 可我们却永远都不可能,永永远远。我心里明白,却永远不敢接受,却总是欺骗着自己,却总是让自己陷入更深更深更大的难过。 我早就应该放弃,早就应该不去想他早就应该让自己忘记,可是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让自己这样,我应该好好的,因为我明白我们永远都不可能。 或许我和他已经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或许,他的心里也因为见不到她,而难受着。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忘记 只不过,我该要多久才能忘记他? 为什么? 为什么我心里比谁都明白他不爱我,却总是没办法抹去他的身影。 甚至我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我的心里,似乎已经习惯性地去悲伤了。 我的记忆里,似乎全都是他的身影,我没有办法忘记他,可我愈是想他,就愈是难过,就愈是痛苦。 我想要见到他,可是每次我见到他之后,又会陷入更深的痛苦与悲伤。 我想要与他说话,可是,我连与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是他,我是我。 我是一个他不爱的人,永远都不会爱上的人。 江逸行轻声的唤了唤我,他突然停下来了脚步,“衣儿。” 我望着他,轻轻应了一声,“怎么了?” “嗯……”他似乎想要说什么,江逸行的眸光落到身旁的石块上,他低声道,“你方才不是说,你想要去透透气吗?” 我淡淡应道,“是,我是去那里透透气,怎么了?” 江逸行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似是难过,似是悲伤,“可是,可是……衣儿,你本来可知道他也在那里?” 我轻声应道,“我不知道。” 我又怎么会知道许之什也在那里呢? 或许如果我知道他也在那里,我就不会去那里了吧。 毕竟,我去那里,也是徒增悲伤,徒增难过。 我见到他,心里只会更加悲伤罢了。 有些难过,是时间也没有办法抚平的。 江逸行的声音断断续续,似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衣儿,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去管你,可是,你真的不应该再与那个苍然南嘉王有任何接触的。” 我愣了愣神,他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我不应该,再与许之什有任何解除。 我心里,自是清楚的。 可是铭轩,我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得住自己啊,我想要让自己不去想他,不去想念从前的那些事情,可是我愈是不想去想,就愈是想念。 今日,或许我控制的住自己不去难过,让自己一整日都忙碌起来,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 可是或许过了一天,或许这样过了几天,我又会,陷入突如其来的想念里。 人就是这样,习惯性的悲伤,习惯性的难过,习惯性地让自己不去触碰那些藏在心底的回忆。可是却,很难忘记。甚至放任自己,被这些忘不了的回忆所折磨。 就像我,就像冷尘霜,就像绿萝。 我着江逸行,他的眼眸里似乎是含了一些担忧,似是含了一些悲伤。 他是在担心我,他担心我遇到了许之什,又见到了许之什会难过。 江逸行,你一直都呆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事情,那么长的路。你救过我那么多次,多少次我的危在旦夕,你都会陪在我的身边。在锦绣宫的高墙里,在长安城门外的战场上,在穷奇的爪牙之下。 可是,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却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于你。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铭轩,我知道我不该去与他说话,可是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 “衣儿,你……”江逸行抬起了他的手,在空中滞留片刻之后又垂了下去。 江逸行转过了身,不再看我,我望着他的背影独自发呆,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逸行轻声道,“衣儿,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好不好?” 我想哭,是啊,我想哭。 可是我怎么样才能哭出来呢? 我的泪水,似乎就在眼里打转,似乎它下一刻就要流出来,可是我的眼睛偏偏又不会让它掉下来。 泪水,让眼睛一直很酸疼很酸疼。 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哭出来。 我好想放声痛哭,好想哭的畅快。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哭出来。 这个地方有好多好多人,他还在我的身后,我不能哭出声来。 他们会担心我,他们,会怕我有什么事。 我望着江逸行的背影,独自发呆。 他就站在我的身前,却又好像离我很远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似乎我们,都是被爱情遗弃的孤儿。 我强忍着心里的难过,低声道,“铭轩,我没事的。” 我没事的,知道什么事情也没有。 这样的难过,我又不是经历一遍两遍了? 都难过这么多次了,我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江逸行仍是背对着我,他低沉的声音响起,“衣儿,你,还是忘不了他,对吗?” 对呀,我怎么能忘的了他呢,我该怎么样,才能忘记他呢? 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在香蘋花庄,他在驯马。 我那时就那样远远地望着他,好像从那一刻起,我的记忆里,便永远都忘不了那个身影。 我没有办法,也控制不了我自己。后来在府里,我又见到了他,那是多么让人欣喜的一件事情。 他是未国的将军,我是未国的皇后。后来再遇到的时候已经是在深宫里了。 他就那样出现在海棠花前,海棠无香,可他的身上却有淡淡的桃花香气。那个味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为她而留。原来那个味道,是专属于她的味道。 白华她无疑是幸运的,可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像她这样幸运。 我羡慕她,我羡慕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一切。 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注定得不到那些东西。 总有一些人,爱而不得。 我明显的感觉到我的声音在颤抖着,“铭轩,我没有。” 我没有……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低的我几乎就要听不见了。 江逸行缓缓地转过了身,他的眉宇间似是蕴藏了无限的悲伤,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而让人心碎,时而又让人担忧,“衣儿……不管怎么样,以后我们都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我很感谢遇到了你们,很感谢很感谢。 可是,我的心里,却如同少了一块一样。 他的冷漠,让我觉得我失去了什么。 从前在锦绣宫里,他会关心我,那时我以为,起码在他的眼里,我还是会与旁人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可是我错了,我在这茫茫人海里,走进来了最平凡的一扇门。 我低声道,“我没事的,真的没事的,铭轩,我真的没事的。” 我只是,强迫自己,不再去触碰那些回忆罢了。 可是大多数时候,我连机会,都没有。 我连忘记,都舍不得。 江逸行轻声道,“衣儿,我知道你很难过,我知道也明白你对他的心意,可是,他是苍然的南嘉王,是那日在长安城门外一起攻过来的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找药 是啊,江逸行说的没错。 他是苍然的九王爷,是苍然的南嘉王,是我的敌人。 也许我与他的相遇,全部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也许那些在我记忆里的,无法抹去的回忆,全部都是他为了得到天下而精心策划的一出戏。 那些人的牺牲,全都是他为了冷冰冰的天下。 是吗? 可是许之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我低声喃喃道,“是啊。” 他与我终究是不同路上的人。 江逸行转过了身,低声道,“衣儿,他不会是你全部的生活。你的生活里,可以有很多很多除了他之外的很美好很美好。衣儿,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都明白。 我什么都明白。 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知道生活里有很多很多的美好,可是我每次,脑海里只有他的身影。 “对。”我低低地应了一声,旋即让自己的脸上挂上了笑容,轻声道,“我自己又何必一直在这里怨天尤人,这些事情,谁又能怪的了谁呢?他只是不爱我罢了,他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只不过,我还是很难过罢了。” “衣儿……” “走吧,一会儿他们看不见我们,会来找我们的。” “好。” 我与他回到了师父那边,我静静地望着师父这三人此刻的神情。 师父的脸上,除了担忧,还有一些冷漠。 师父身旁的吕欢,此刻静静地站在这里,她的眼里充满了防备,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出剑了一样。 而冷尘霜,我望不到他的脸。他的面具仍旧是那样戴在了脸上,他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子。 师父望见了我,忙开口问道,“衣儿,你回来了?” 我轻轻地笑了笑,这一抹笑容,是我从我的眼角里挤出来的。 我的脸上在笑,可我的心里,却哭成了一团。 我还是很难过,因为我的泪水,只能在心底绽放。 我还是很难过,我总是觉得他离我很远的样子。 我轻声道,“师父,我回来了。刚才去那边看了一下。” 白胡子老头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和南北一同走到了我的身旁,大声喊道,“喂!药三绝!臭丫头!你们几个人一直站在那里,干什么呢?我们两个都把那条小青蛇放回去了,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不是出来要找药的吗?你们现在又在干什么呢?还有,臭丫头,你现在怎么样了?” 他这话,是在关心我? 白胡子老头,现在也学会关心别人了? 我摇了摇头,低声应道,“我没事,放心吧。” 白胡子老头摆了摆手,“没事情就赶紧去找找你的药草在哪里吧,既然什么事情也没有,药三绝,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臭丫头,还有你。” 师父望见了白胡子老头望着他的眼神,向后退了两步,似乎在尽可能地与白胡子老头拉开距离,他轻声道,“喂!你这老顽童说着说着,说我干什么?我又怎么着了?” 白胡子老头轻声道,“行行行,得了,老夫刚才好不容易把小蛇放了,累死老夫了,还有,药三绝,你快点找那个草药啊,你赶快去吧。” 他们两个怎么又说起来了? 我头一阵犯疼,还是快些找到药草为好。 “好了好了,对了师父,我要找什么药。我还不知道我要找到药草长什么样子,师父,你告诉我一下那药草长什么样子,我好去找找。” 身旁的吕欢开口问道,“你怎么了,药草要给谁用?” 我轻声应道,“我从前落下的病根,现在经常会犯头疼。刚才突然又开始疼了起来,现在好了一些了。但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是会再犯,所以想吃些药草,说不定可以好起来。” 吕欢皱了皱眉头,担忧地问道,“你惹上了头痛症?怎么样,严重吗?” 我温和地笑了笑,“吕欢师娘,我没事的,放心就是了。” 吕欢点了点头,望向了师父,轻声道,“那就好,毕血,要找什么药草?” 师父笑了笑,轻声应道,“有一味叫做雪心莲的药草,是必须要找到的,其他的药草,我顺手就会找到了。” 雪心莲? 许之什也在找这个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药草? 雪心莲,它能治疗什么? 师父望见我听到雪心莲之后眼里散发除了一瞬间的光芒,他抬头问道,“怎么,衣儿,你认识雪心莲。” 我摇了摇头,轻声应道,“我不认识,师父,雪心莲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师父轻声道,“色泽宛若白菜根部,外形宛若白色的莲花一样,却比莲花要小的很多。雪心莲也许会长在水里,也许会长在土壤里,它的生长轨迹,完全是看雪心莲自己的意思了,谁也控制不了雪心莲的成长轨迹的。”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好,那我们就按着这样的去找。” 师父突然拦下来了想要立刻去寻找雪花莲的我,他轻声道,“衣儿,你现在还是病着的人,明明你自己身体都不好,脉象都那么弱了,你怎么还要去乱跑呢?衣儿,听我的,你就在这里好好地呆着。等会我们找到了药草,就回去。到时先治好你的头痛症,然后以后的事情,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师父,我真的没事的。况且,我只是在这一块找找药草,真的不会一路上去的。我保证,这一次我一定一定不会乱跑,保证在你的视线之内,好不好?” 江逸行的眼眸里不知道仍然含着什么,他轻声道,“衣儿,你好好休息休息,你不应该再乱跑了,就好好休息就好。” 我点了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 可是,不让我做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 我如果不去做什么事情,我心里,就又那样难过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我只知道,我会很难过很难过。 我如果不让自己忙起来,那第一件事情,可能就是又陷入无限的回忆之中了。 我不想要那样。 我不想那么难过了。 所以我一定一定,要干些什么事情。 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要做一些,那样我才能好好地,不去想那些难过的事情。 我只能如此,也却没有其他的办法。 我很害怕很害怕,那种明明从前感受到了他的温暖,而如今他只是很冷漠很冷漠的。 我甚至都害怕那种冷漠,可是我明明知道他不爱我,却一直一直的会很难过很难过。 或许我会一直一直这样吧。 也许我一直一直让自己持续做一些事情,那样我就没有时间去难过,没有时间去想念他,没有时间去想见他。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模一样 江逸行叮嘱道,“衣儿,那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你好好休息休息。”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放心吧。” 冷尘霜轻声道,“这一片的草药就会有很多,这里是靠近溟海聚集了许些灵气的地方,所以这里的草药会是蓬莱一带最多的,所以,来蓬莱找草药的人,都会在这个地方找。” 江逸行应道,“所以我们就在这个地方找,就一定能找到雪心莲,对吗?” 冷尘霜点了点头,转身便朝一个方向走去。 江逸行望向师父,道,“那前辈,我们几个去不同的方向,这样一来找的速度也快一些。” 师父点了点头,“好。” 吕欢望着师父,轻声道,“我让我的手下也一起去找,这样一来人多,很快就能找的到了。” 师父轻声应道,“好。” 我望着他们离去,独自一人坐在了一旁的青石上。 冷尘霜与师父,为了同一个目的,停下了争吵。 实际上,我们所有人之间,都没有什么仇恨可言。 我与冷尘霜,也没有什么冲突可言,师父与吕欢,与他更没有。 当初,我还以为是什么人抓了我们,对这个地方以及他都会有所防备,还有这里的人。可是如今看来,他不是什么所谓的敌人,也不会对我们有什么伤害。 冷尘霜可以帮我找到母亲,有他的帮助我们也可以找到雪心莲。 而师父与冷尘霜,更没有什么冲突可言。 师父是九幽域的人,冷尘霜也是。他们彼此认识,也没有什么新仇旧恨可言。 师父之所以对他说话如此冷漠,一方面应该也是因为冷尘霜抓了我们,师父很担心。 另一方面,应该就是冷尘霜修炼的巫蛊之术,在师父的眼里,那是邪术。 可是,他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冲突。 而吕欢与他更没有了,吕欢带了这么多她的手下来,也是为了救出我们。 当时师父看到那两个说话阴阳怪气的人从外面买烧鸡回来,师父跟了进去,而吕欢则是回去搬救兵,带她手下的人过来。 所以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冲突。 而现在,所有的目的,都是找到雪心莲。 其实就像现在一样,大家所有人都好好地,和和气气的,挺好的。 如果,我们可以一起去九幽域,一起去鸣凤阁,一起去救母亲,那该多好。 没有争吵,没有冲突。 而我,如果心里和眼里,都不再有他,那该多好。 我的心,此刻如同枯败的玫瑰花,没有一丝力气可以好好地歇息。 我一休息,脑海里便坠入无限的痛苦里。 若这世间,真的存在孟婆汤,我喝下去,就可以彻底忘掉那些记忆,该有多好? 不,我不要。 我怎么忍心喝下那碗会忘掉一切都孟婆汤,我舍不得丢掉那些回忆。 我真的真的舍不得。 那些回忆虽然在我的记忆里会给我带来无限的痛苦,可是,我仍然很舍不得它离去。 就算是痛苦,我也舍不得。 罢了,一直想这些,头就会一直一直疼。 罢了罢了。 我轻轻站起来了身,望着周围的一切,想要找一些事情做。 我该做些什么呢? 不如,就在这附近找找药草吧,随便采些,备着也是好的。 这片地方确实有不少的药草,有很多药草是在城中都买不到的。 我将这些药草都采了一些,放入冷尘霜备好的篓筐里。 冷尘霜拿来的这些箩筐,看起来似乎他从来都没有用过。 箩筐看起来,虽是放了很久的样子,却没有一丝曾经使用过的痕迹。 看了冷尘霜买来了这些箩筐,以为自己有一天会去采药用到这些,可是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占据了一块这么好的地方,却出来都没有去采过这里的药草。 这一会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就四处搜寻着各种各样的药草,没过一会儿,这箩筐里便已经装满了。 看来雪心莲并不好找,我找了这么久,虽然找到了这么多的药草,却没有雪心莲的痕迹。 我继续向前寻找着,这是什么? 是一个黑色的鞋子? 我站起了身,望清了前面,是绿萝。 我将背上的小箩筐放到地上,似是没有任何变化一样,淡淡地望着绿萝。 她站在我的身前,双臂环在胸前,一只手紧握着长剑。 没有了地下的烛光,伴着天空上的太阳光,我将她的容貌看的更清了一下。 她的五官很精致,鼻子修挺,这个人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明明看起来应该是一个豪爽直快的女子,可是,她却偏偏被情困的死死的,难以逃离。 如果她没有遇到过冷尘霜,或许如今又是另外一副样子吧。 如果没有遇到过他,她应该不会那么难过,不会那么卑微,不会为了一个人,低到了尘埃里吧。 她应该,会是一位美丽飒爽的女子。 只是偏偏不巧,她遇上了冷尘霜,遇上了这个会困扰她一生的男子。 她一直陪伴在这个冷冰冰的男子身旁,却一直没有捂热半分这个冷冰冰的人的心。 或许他的心,如磐石般坚硬。 也或许,他这样只会对于他不爱的人。 他不爱她,所以他说话薄凉,她爱着他,不管他说出来了什么话,不管她的心是否被完全伤透,她都不愿意放手,她都不愿意离开。 或许在绿萝的心里,会以为她有朝一日,会打动冷尘霜寒冷的心。 可是,一个爱着别人的人的心,你什么时候会打动得了呢? 永远都不会。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人在为一个人无限的付出着,可是却没有半点回报。 可是这些人,总是以为,自己已经等待了这么多年,多着一年,也没有任何关系。 多着一年,与他们而言,什么都不算。 因为她们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 在她们的心里,总会以为,或许下一年,她就可以等到了他回头,她就可以等到他望见她的身影,明白那个人一直陪伴着他。 可是,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永远也感动不了,无论做些什么,都感动不了。 就像绿萝。 我望着绿萝,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眼里似乎很空很空。 她在想些什么呢? 我静静地望着她,久久,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她也在静静地望着我,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在一个人发呆。 有轻轻的风吹起绿萝的长发,吹起她的绿色长裙,吹过她的脸颊,她空洞的眼睛。 绿萝的声音似乎含了悠长的悲伤一样,似乎那悲伤里,有无限的很久远很久远的回忆一样,她低声喃喃道,“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想念 她在说些什么? 长的一模一样? 她是在说,我和母亲长的一模一样吗? 她是在透过我,望向母亲吗? 忽然间,脑海里忽然闪过她说母亲的那些话。 我握紧了长剑,望着她呆滞的眼眸,又缓缓松开了长剑。 罢了,此刻我一定是打不过她的,我还不能这么快就死了。 还是不要因为这件事再动干戈为好。 况且,也许她心里并无恶意,只是嘴巴很毒罢了。 我淡淡出口,宛若清风吹来,将我的话轻轻送到她的身旁一样。 我说道,“她是我的母亲。” 她是我的母亲,我与她,长的本就极其相似。 而我与母亲,这几天里,是我一生里第一次体验到,好像我与母亲已经有那么久没有见过面了。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很短。 只有三年。 我第一次体验到,好像我并不是很了解母亲。 我连她从哪里来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我只知道,她是我的母亲。 我曾经以为,我与母亲之间是最亲密无间的,幼年时期她经常背着我,在花园里看海棠花开。 我以为,我们两个之间,才是最亲密无间的。 可是现在,似乎有很多很多人,都比我更了解母亲。 像冷尘霜,他与母亲认识的时间,应该很长很长了。 他甚至见到母亲的时间,要比我长的多。 还有师父与吕欢,他们似乎也对母亲的了解很多很多,他们什么都知道,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母亲来自九幽域,我以为,她真的是父亲在民间遇到的。 我不知道母亲是鸣凤阁的圣女,我以为,她只是民间的一名普通女子。 我甚至,连母亲的真实年龄都不知道。 师父与吕欢看起来像是二三十岁年龄的样子,实际上他们两个都已经有七十岁了。 而我的母亲,似乎容颜也从未改变过,那她的年龄,似乎也可能很大很大了。 我连自己的母亲,有多大年龄都不知道。 我的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不知所措。 母亲,我好像是最不了解你的人。 可是现在在我的眼里,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绿萝的声音缓缓飘了过来,“茜梓月的女儿,与她长的一模一样。” 她在那里轻声呢喃着,似乎不是在与我说一样,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我的语气里毫无波澜,淡淡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这里……”绿萝似乎突然之间缓过来了神,她眼眸里的光重新回到了眼中,绿萝转过了头,眼眸里似是没有任何感情,她静静地望着我。 林间的清风缓缓吹过,我们就这样一直一直对视着。 我的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我即是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就暂且不说罢了。 而她,此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绿萝缓缓问道,“你们出来要干什么?” 我淡淡应道,“与你无关。” 毕竟,在我的心里,绿萝她是一个说过我母亲不好的人。 终究在我的眼里,她是一个不可信的人。 不光是不可信,绿萝她,也许会伤害到我,所有我对她,依然没有友好的心。 其实我与她,也没有什么冲突可言。 绿萝见我如此,她转过了头,不再与我对视,绿萝对我的语气声轻轻地问道,“冷尘霜去哪里了?” 宛若冷尘霜那样冷冷的语气一样,问也是那样轻声道,“找药。” 绿萝的神色霎然间漾起一抹担忧的神色,她急忙问道,“他生病了?受伤了?” 看来,如今她了眼里,仍然都是她的身影。 如今在她的,仍然是那样。 我轻声应道,“没有。” 冷尘霜他身上没有一处伤痕,他好好的,他什么都没事。 绿萝似是感受到了我语气之间的不友好,她不再看着我,转过了头静静地看着远方。 她感受到我不想说话,也不再说什么话。 我皱着眉头看着她,仍旧是不想理会她的样子。 我也不想,与她说半句话,什么都不想说。 我一句话都不想再与她说。 可是,我似乎本就与她,没有什么话该要说。 罢了,罢了,这个人,终究是对我没有什么敌意的。 我也不应该,一直对她这样不友好,这样充满了敌意。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绿萝的眼眸,低声问道,“你找到我,要干什么?” 绿萝似是有些惊讶的样子,她似乎是没有想得到,我会突然间与她说话。 绿萝轻声道,“什么都不干,只是在下面闲来无事罢了,看到冷尘霜上来了,正好我也想上来透透气,我只是想随便走着罢了。” 或许她说的是真的,或许不是吧。 不过也与我无关,与我没有任何事情可言。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眼眸里什么感情都没有。 绿萝终于开口问道,“你看什么?” 我轻声应道,“没事,什么都没有看。” 而我确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 绿萝她,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是痴情的一个女子? 可是女子的一声,不应该只有他。 我弯下身子,继续去寻找着草药,罢了,此刻还是多找一些药草罢了。 虽然身后的箩筐已经被我装的满满的,可是这一块的药草,仍然有很多很多。 这些药草此刻摘下,正是最好入药的时候。 若再让这些药草等一些时间,恐怕呀,到时候需要的时候有些药草都已经老了。 冷尘霜他平常也用不到这些,我静静地转过来了身,望着身后的一切。 此刻,头很疼很疼。 我不知道脑海里都在想些什么,总之,很乱很乱。 我的心里,也在那样一瞬间里很难过很难过。 脑海里,恍然间全部都是母亲的身影,她的身影很模糊很模糊,我忘不清母亲的样子,也看不清母亲此刻在做些什么。 而此刻我看到的母亲,都只是我幻想出来的,此刻,我的母亲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我好想好想,再见到我的母亲,见到她就站在我的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发簪,温柔地放到我的头上。 我好想好想好想,可是我心里又比谁都清楚。 我看到的,都只是我幻想出来的罢了。 那些,全都是幻想出来的。 可是我始终相信,我会在某一天,见到我的母亲。 我真的真的,很想念很想念我的母亲。 也清风吹过我的脸庞,我的手紧紧地握着长剑。 有清风吹过,似乎,我的头痛症没有那么难受了。 可是我在这附近看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半点雪心莲的踪迹。 雪心莲,它到底会在哪里? 而许之什,又要用雪心莲做什么? 第一百七十九章 怀疑 我兀自采着药,不想与绿萝多言。 绿萝挡住了我采药的脚步,她冷声道,“顾念衣,你起来,我站在这里,你怎么能当作我不存在一样?” 我转了个方向,继续采着药,语气淡淡地,“我为什么要起来,你与我何干?” 绿萝又挡住了我前进的步伐,冷声道,“顾念衣,你起来,我们坐到那里去,我有话与你说。” 我抬起了头,淡淡应道,“可我没话与你说。” 说罢我又低下了头,继续采着草药。 绿萝的声音忽然飘到我的耳朵里,“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吗?” 母亲…… 她是要与我说什么,绿萝知道的,或许要比我知道的多。 母亲的事情,我真的很想知道……因为我知道我自己,对母亲的事情知道的,太少太少了。 可是,如果是从绿萝的口中,我听到的又会是什么…… 我犹豫地思索着,终究,还是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母亲的事情。 我抬起了头,提起草药筐,望着她轻声道,“你要说什么?” 绿萝走向了那边的石头,她的声音仍旧是冷冷的,“去那里坐吧。” 我坐到那边的石头上,将草药筐放到一旁,轻声道,“说吧。” 绿萝的眼里似是望向了很遥远的地方,她就那样静静地低声说道,“冷尘霜从认识茜梓月的那时候,就喜欢她了。” 我不语,等着她继续说。 绿萝的语气里透漏着些许的悲伤,“茜梓月不喜欢冷尘霜,冷尘霜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冷尘霜还是那么喜欢她?” 这世间,不是有很多人,为这样的爱一直执着着吗? 我轻声直言道,“你不也一样,冷尘霜不喜欢你,你不也是一直一直跟着他?” “是,你说的对,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绿萝垂下了眼眸,不再说话。 我站起了身,掂起了箩筐,向有草药的地方走去。 绿萝静静地坐在那里,垂着眼眸,似乎陷入了沉思。 罢了,还是不听她说些什么了。 关于母亲的事情,我以后总会都知道的。 而绿萝,她自己,都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情绪。 突然,身后有一个声音唤住了我,“丫头!” 我放下箩筐,转头望去,是冷尘霜回来了。 他的眼眸望向了绿萝,冷尘霜冷声道,“绿萝,你来干什么?” 冷尘霜的声音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真搞不清楚为什么绿萝会那么喜欢他。 像冷尘霜这样不可一世又冷傲的不行的人,她喜欢他,不是给自己找罪受的吗。 绿萝望见了冷尘霜,匆匆地站了起来。 绿萝本来都声音也是冷冷的,可是每当与冷尘霜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就会变得很低很低,很卑微很卑微,“我什么也没干。” 她什么也没干,只是上来与我说了几句话而已。 可是,怎么好像她犯了什么很大的错一样。 冷尘霜又冷声道,“那你怎么不好好待在玄灵宗里。” 绿萝的声音很卑微很卑微,“我只是想出来看看……” 我忍不住道,“她只是出来看看罢了,你不必这么冷淡。” 虽然说我对绿萝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可是毕竟,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错。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冷尘霜这样,真的有些过分了。 冷尘霜愣了愣神,旋即低声问道,“丫头,你怎么为她说话?” 我淡淡道,“她对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也没有为她说话,只是说些实话罢了。” 冷尘霜望向了绿萝,声音有所缓和,“绿萝,你回去吧。” 绿萝的语气坚定,“我不回去,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冷尘霜冷声道,“我不需要你在这里。” 绿萝走近了冷尘霜,语气里有些担忧,“不,吕欢带了她的人过来,你自己一个人是应付不过来的,我可以帮你。” 冷尘霜的语气里似是带了一丝的嘲讽之意,“我应付不过来?难道你以为,你的剑法比我准?你的内力比我深?你的巫蛊之术比我强?所以你以为,你能应对得了?” 绿萝垂下了眼眸,“我……我没有你强。可是,冷尘霜,我在,起码可以保护你一些。” 冷尘霜冷声道,“不必了,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杀我?” “可是吕欢她带了很多人来……我是担心你……”绿萝的声音越来越低,低的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绿萝的心里,也感受到了冷尘霜对她的抗拒。 冷尘霜的话里,透漏的全部都是不需要绿萝。 他甚至,还在怀疑绿萝会伤害我。 那些话,我以为已经可以足够伤害到她了。 可是看来,绿萝不像是那么轻易会被伤害到的人。 不,也许她已经习惯了被伤害,也许她已经习惯了他对他的冷漠,也许,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伤害。 这会是一个女子一生里最可悲的事情了吧。 她爱冷尘霜爱的太卑微太卑微了,她把自己放的太低太低,低到了尘埃里。 绿萝她爱的,已经失去了她自己。 她想把所有都给冷尘霜,可是,冷尘霜以冷漠的话语,拒绝了她的一切。 她真的太卑微太卑微了。 可是正当我以为,冷尘霜的伤害可以停下来片刻之时,他又开口说话了。 冷尘霜的声音很冷很冷,“你不用担心,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这四个人,如果是自己爱的人对自己说,那该是多么让人难过的一件事。 冷尘霜说的这么多话,为什么绿萝始终都没有放手? 他说的这些话,真的太过伤人了。 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也许我已经被那些话伤害的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绿萝,好像她的心,就一直种下了冷尘霜身上一样。 绿萝始终都爱的太低太低了。 绿萝的声音低声喃喃道,“是啊,都与我无关。在下面的时候,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明白,也心里很清楚。只是放不下的,一直都是我自己罢了。是我一直以来不放过你,也不放过我自己。冷尘霜,我的眼里,每次都只能看见好多好多你的好。可是如今,就算我的心里再明白,再知道你有多么不爱我,可是我自己,根本就忘不了啊……” 绿萝她爱的,太卑微太卑微了。 之前冷尘霜在地下的时候,已经说的很狠了,可是,绿萝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现实。 她将自己一个人放的太低太低了,而她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付出,这样的冷漠。 可是这样,她又该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幸福,抛去这些悲伤与难过? 大概会很难很难吧。 她或许,真的没有办法放下吧。 第一百八十章 晕倒 冷尘霜的声音很冷很冷,“你与我无关,我说过了,不希望再说其他的了。” “你……”绿萝似乎还是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渐渐没有了声音,她的眼眸里,似乎是失去了一切的样子。 我此刻离她不远的地方,我觉得可以听到她越来越弱越来越紊的呼吸声了。 我转过了头,静静地望着冷尘霜。 突然间,绿萝缓缓地跌倒在了地上。 我当时一惊,却也没有反应过来,而冷尘霜,站在离绿萝很近的地方,可是他却没有扶起绿萝,更没有在当时接住绿萝。 在冷尘霜的眼里,她似乎一点一点也不重要。 而在我的眼里,虽然我不喜欢绿萝,也一直都认定与绿萝不会有任何方面的关系。 可是,至少我会想要扶起她,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啊。 冷尘霜他是怎么那么狠心,他怎么那么舍得? 罢了罢了,此刻还是先看看绿萝怎么样了才好。 我忙走向了绿萝,缓缓扶起了她。 我先让她先靠在石头上,整个过程,冷尘霜什么都没有做。 冷尘霜仍然是这样一种样子,高傲,且不可一世。 绿萝的眼睛静静地闭上,她这是怎么了? 我望向冷尘霜,低声问道,“绿萝可是有什么旧疾?” 冷尘霜摇了摇头,似是一脸正义地应道,“我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绿萝跟在他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他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看来绿萝,与他是一定一定不可能的。 恐怕在冷尘霜的眼里,就算绿萝此刻死去,他也不会想起来她的好,他也不会想起来绿萝的半点身影。 在冷尘霜的眼里,绿萝真的太不重要了。 我望了望绿萝,她仍然是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我也不会把脉,我也不会,那她该做些什么,我仍然是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冷尘霜点了点头,似是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 似乎此刻绿萝的忽然倒下,于他而言,更像是一个蚂蚁在不经意之间被踩死了一样。 他看起来,似乎就像是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无奈地说道,“那等师父回来吧。” 我虽然会一些医术,可是我不会把脉,所以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等师父来。 白胡子老头的声音忽然间响起,“臭丫头,你们几个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望向了他,轻声应道,“没干什么,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南北望着我,疑惑问道,“没有,衣儿姑娘,你不是应该在这里好好休息得吗,怎么你的箩筐,比我和师父我们两个的箩筐采到的草药还要多?” 我轻声应道,“方才在这里没有什么事情,所以我就在这一块找了一些草药,也许会有些用处罢了。” 或许吧。 南北的语气里让人难以捉摸,“衣儿姑娘,不愧是有经验的,出手就找到这么多药草了。” 我轻声道,“还好吧,只是些平常的药材,谈不上什么经验不经验的,只是这一会儿实在是闲着没事干罢了。” 白胡子老头望到了倒下去的绿萝,惊问道,“咦,这里怎么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谁?” 我轻声应道,“这是他们玄灵宗里面的人,来找冷尘霜。” 冷尘霜仍然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自绿萝倒下之后,他就一直站着那里,什么也不干,脸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绿萝的倒下,真的与冷尘霜的影响什么都没有,冷尘霜对她,真的毫不关心。 他很冷漠很冷漠,真的很冷漠。 就像是许之什一样冷漠。 也许吧,他们不在乎的人,在他们眼里,或许怎么样都可以。 冷尘霜不在乎绿萝,就像许之什不在乎我一样。 罢了罢了,不去想他了,一想起来他,我的心里就会很悲伤很悲伤。 白胡子老头诧异道,“玄灵宗的人,晕倒了?这个宗主什么都不管?”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某些宗派毫无分派,有的人,太过冷漠。” 冷尘霜似乎没有听出来这首歌,或许他当时在忙着什么事情,没有听清罢了。 白胡子老头缓缓说道,“说的也对,是有些没有人性。” “对呀。”我点了点头,也问道,“对了,你们有人找到雪心莲了吗?” 白胡子老头摊手道,33“没有,我是没有找到,老夫我去那里找了那么久,都走遍了,什么药材都有,就是没有药三绝口中那里雪心莲。我还在说,是不是药三绝给我们的描述有问题呢。” 突然间,师父的声音响起,“我的描述怎么可能会有问题,老顽童你可不许瞎说!” 我回过身望去,是师父与吕欢,他们两个回来了。 我忙喊他道,“师父,你回来了。” 师父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我回来了,怎么了?” 我忙跑到师父身旁,将他背着的箩筐取下,忙拉着他跑到了这里,“师父,先不要说其他的了,这里有一个人晕倒了,你快过来看看,她是怎么了?” 师父被我拉了过去轻声道,“好好好,衣儿,你不要慌,不要走这么快,好了好了,就在这里,我自己一个人走过去就好了,别慌别慌……” 我点了点头,应道,“好好好,师父,我们走到了,那块看看吧。” 吕欢跟着我们的步伐走到了绿萝的身旁,当她望到绿萝的面容之时,惊诧道,“她是?” 吕欢站在那里愣了片刻,旋即又问道,“药三绝,你可认识她?” 师父也望向了绿萝的脸,他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似乎……这张脸似乎有一些熟悉,可是……我是真的想不起来她是谁了?你可认得,我好像是真的不记得了?” 吕欢也皱着眉头,轻声道,“我也觉得这张脸很熟悉很熟悉,但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了,但又真的很清晰地感觉自己曾经见过她,可我到底以前认不认识她呢?” “师娘,先不要纠结这些了,此刻她还在躺着。”我又望向了师父,轻声道,“师父,她怎么样了,你把脉拔出来了吗?” 师父缓缓站起了身,皱着眉头,似有些担忧地说道,“我方才试过了,还有呼吸,证明还没有死。但这个人的脉象很不平稳,很难判定出是什么病引起的,她从前可有过这样的情况,活着方才可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我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对她也不了解,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只见过她而已,她这个突然间晕倒,这该怎么办?师父,有没有什么药草,可以给她吃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个人 师父凝眸认真道,“不可贸然用药,得找个地方让她休息休息。” 冷尘霜望过一眼,似是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那,回去?” 我转过头,坚决道,“不可,玄灵宗本就是在地下,空气本就稀薄,她现在需要一个好的空间来休息,现在一定不能回去,否则,生命恐怕会有危险。” 师父低声道,“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她只能在这个地方先好好休息着。” 师父站起了身,望向了吕欢,轻声道,“阿欢,你派人去煮一碗热茶来,这姑娘此刻脉象太乱,我也没办法诊断出是怎么回事,只能先给她喝一些热茶看看,会不会有所好转。” 吕欢点了点头,应道,“好。” 我站起了身,望了望周围的人,白胡子老头与南北在师父与吕欢的箩筐里找着药草,吕欢在安排人去准备热茶,冷尘霜在一旁静静地站着,浑身仍是透漏着高傲的气息。而师父则是在静静沉思,他在想着是绿萝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说师父与绿萝毫不相识,但他本是医者,医者仁心,对谁都会好生照料。 可是,同为医者的江逸行,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我走到师父身旁,轻声问道,“师父,你有没有看到江公子?他还没有回来吗?” 师父环顾了一遍周围,见没有江逸行的身影,也奇怪道,“他还没回来?我方才也没有再见到他。” 我担忧地问道,“他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了,要不要去找找他。” 师父道,“好,我去找找。” 我忙拦住了师父,“不不,师父,你现在要照顾病人,你不能离开这里,我去吧。” 师父皱着眉头道,“不行,万一是危险,你一个人怎么能应对得了?” “没关系的,我现在也是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的,放心吧,也不一定会有事呢,说不定什么事情也没有。我就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师父叮嘱道,“好,那你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情就记得大声呼救,别走太远。” “好,师父放心。” 我朝江逸行方才去的方向走去,便走便呼喊着他的名字。 方才师父与吕欢的篓筐里,都没有雪心莲。 也就是说现在雪心莲还是没有被找到,这一种药,怎么会那么难找。 也不知道江逸行现在有没有找到雪心莲,还有,他找到雪心莲了吗? 我停住了脚步,愣在了原地。 我抬头望着天空,蓬莱的天很蓝很蓝,比京城里的天,蓝太多太多了。 铭轩,你此刻在哪里。 周围有粉色的花朵,小小的,似乎只是这诺大蓬莱里最小的一部分。 而我,在这个地方,又有多渺小。 我所处的地方,很平常很平常。 除了这蔚蓝的天空和天边的晚霞是京城少有的之外,其他的,都很平常。 这些药草,长在蓬莱的各个地方。 长在小小的山坡上,长在小树的阴凉旁。 有的与小草生活在了一起,仿佛相依在一起一样。 而我,又该与谁相依在一起。 他,又会与谁相依在一起? 我如今,身旁有很多很多的朋友,我有师父,有苏己,有江逸行。 可是他呢? 他的身旁,连自己的手足兄弟都不能相信。 他生在皇室的家里,心思比常人要多出很多很多。 许之什,你这一路走过来,一定很不容易吧。 你如今,也是一个人来蓬莱的吗?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一个人的日子,很难熬很难熬吧。 你现在,一个人在找雪心莲,会不会感到无助与难过。 我的身边,还有朋友与师父在陪伴着,照顾着。 可你什么都没有。 如果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那个人是我的话,我一定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 你现在,会不会难过? 我…… 师父说,雪心莲的色泽宛若白菜根部,外形宛若白色的莲花一样。 白色的东西,应该在很多的绿色里不会太难找。 可是它又比莲花要小的很多,这样一来,也不会容易发现。 师父说,雪心莲也许会长在水里,也许会长在土壤里,所以,不光要在这边找,还要去有水的地方找。 这附近,好像没有水。 方才许之什的身后,似是有一条小溪。 我咬了咬嘴唇,如果我前去找雪心莲,他会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去找他,才去那里的。 不行不行,万一他那样以为,那他一定会讨厌我的。 可是,那个地方可能会有雪心莲,而且,也许他现在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 算了,就去那里看看,然后他还在那里,我就离开。 我调转了方向,朝方才许之什在的地方走去。 这条小溪很清澈很清澈,透过清澈的溪水,我可以看到溪水下的小石头,还有游来游去的小鱼。 那这里,会不会可以找到雪心莲呢?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许之什不在这里。 我沿着溪水前行着,仔细地观察者溪水是的东西。 既然雪心莲很小,那它也有可能会长在小溪的两旁。 我仔细地寻找着,心里也深深地被眼前的美景触动着。 或许最平常的美,只能打动人心吧。 这片小溪很清澈很清澈,还有一些小小的花朵在旁边,天空中有飞舞的花蝶,还有采蜜的小蜜蜂。 这样的景色,虽然没有十里桃林里的满眼桃花那样仙气十足,可是,这样的景色,就像是让人置身于一个很平常很平常的地方一样。 让我觉得,像是在一个美丽的小村庄里,我一个人,在与溪水玩闹着。 像是在一个很平常很平常的家里,我在一个离家很近的地方,尽情玩闹着。 这个地方,很美很美。 那里,有粉色的小花,还有白色的,像莲花一样的花朵,在小溪的中间长着。 那朵花真美。 嗯…… 像莲花一样的白色小花…… 那是…… 那是雪心莲! 我忙打起了精神,朝那朵雪心莲走去。 那朵雪心莲长在小溪的中央,如果要去拿到它,就一定要踏进小溪。 可是我……怕水…… 罢了,这条小溪那么浅,我就算是踏了进去,也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咬下牙,一下子踏进了溪水。 脚踏进去的那一刻,清澈的溪水一瞬间变得混浊了起来。 溪水下的青苔接触到我的鞋面的那一刻,我只觉脚下很滑很滑。 我想找一个东西扶一下,可是身旁就只有溪水。 我将手摁到溪水上,想要找到一点支撑,可是手触碰到溪水的那一瞬间,我的手便掉了下去。 我迈出小小的一步,在心底告诉自己,快要拿到了,不会有事的。 而当我伸出手,准备拿那朵雪心莲的时候,雪心莲的另一边,却突然多出来一个手。 第一百八十二章 跌水 这是谁? 怎么会突然间多出一个手? 我缓缓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双好看的眼睛。 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 这是我这一生里,见到的最让人难以忘记的眼睛。 这是他的眼睛。 我一生都忘不了的眼睛。 方才环顾四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在这里,怎么突然间,他又出现在了这里? 许之什,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可是这双眼睛里,为什么在突然之间凝满了冷漠。 你究竟,是有多么不想看到我。 他将手又缩了回去,我望见他直起了身。 雪心莲,也是他要找的东西。 可是,我也要拿回去熬药。 我们两个,是同时发现雪心莲的,那么这株雪心莲,又该给谁呢? 我也直起了身,缓缓缩回了手。 水,已经浸湿了裙摆与鞋子。 脚下,也在一直一直打滑。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不动的状态,防止突然间坠入溪水之中。 我静静地望着他,他的白色衣衫,也浸上了水,还有他的长袖,也沾染上了溪水。 许之什一头墨发轻挽,一身白衣,就如同这溪水里盎然而出的仙子一般,仙逸而又让人觉得不可靠近。 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他现在,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那样站着,让我根本猜不出来,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此刻我的心里,会有淡淡的悲伤与难过涌过。 而那一切,都来自于我的无助与不知所措。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是要说,把雪心莲给他? 那他会不会误会,会不会觉得我就是为了接近他才去找雪心莲? 可是如果不给他,他万一真的很需要雪心莲,那该怎么办? 也许这里不只有一个雪心莲,或许还会有其他的。 而且,我们有很多人可以帮忙一起找,而他只有一个人在找。 我再找到另一个雪心莲的几率,要比他大上很多。 可是,他会接受吗? 正当我心中思索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也要雪心莲?” 我望着他的眼眸,“我……” 怎么办,我是该说我要,还是说我不要? 我该说些什么? 怎么办…… 许之什又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我忙道,“我只是,看这朵小花好看,想要摘取罢了。” 只是想要摘取罢了…… 许之什的声音淡淡的,“这并非是小花,而是雪心莲,既然你取之无用,可否让与我?” 我佯做不知道雪心莲的样子,疑惑问道,“雪心莲是什么?” “一味药草,可治一种病症。” “病症?你可是……”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罢了,我不该多问的。 在我担心是否多言之时,许之什开了口,“给一名女子服用。” 一名女子…… 他要把这药草,给一名女子服用…… 他为了那名女子,不惜孤身前来蓬莱寻药。 而且,他那么细心地找,是为了一名女子…… 我心头隐隐作痛,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的声音愈来愈低,“那,她是谁?” “一位故人。也许你会遇到她。” 一位故人…… 会是白华吗?可是我与白华,不是已经相识了,又何来遇到之说。 而且他并不知白华的去向,也就是说,他不知道白华的情况,他与白华,并无联系。 所以,雪心莲并不是给白华的? 可是他为了这雪心莲如此耗费精力,若不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那又会是谁? 难道,许之什又爱上了其他的女子? 他…… 他真的又爱上了其他的女子吗? 他已经放下了对白华的感情了吗? 许之什见我不说话,轻声道,“雪心莲我便拿走了。” 我弯下了身,缓缓摘下来了那朵雪心莲。 折断雪心莲的那一刻,它原本娇嫩的花朵在那样一瞬间变成了微微有些变硬的花瓣。 没有了根部滋养的花朵,终究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许之什疑惑道,“你?” 我望着他的眼睛,声音淡淡地,“给你。” 我亲手将手里的雪心莲递给了他,他轻轻地接过,低声道,“多谢。” 我的声音很低很低,“不用谢,希望你可以幸福。” 希望你,可以幸福。 不要像我这样,一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希望你,可以拥有幸福。 你能够放下那一段得不到的感情,自是极好的。 起码,你不会一直难过,你可以拥有幸福。 那个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喜欢做什么样的事情?她,也一样喜欢着你吗? 那个女子,她是否温婉善良,她是否,会好生照顾你,理解你? 那个女子,会不会从此以后一直一直跟随着你? 我不知道,也不会问出口。 许之什,既然你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那我,也应该彻底离开了。 不,我好像,从来但是自我幻想,而我,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你的生活里。 许之什,你,会幸福的。 你虽是冷峻,可我见过你温暖的样子,你温声细语对她的时候,她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 你的温暖,真的很让人沉迷。 空气里,仍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 怎么?你怎么还会有桃花香气? 我一时惊诧,脚底一滑,在那样一瞬间,突然向前跌去。 而我的身前,是许之什。 完了完了…… 我狠狠地跌到了他的身上,我们两个一起,跌到了溪水中。 溪水并不深,可是却足矣淹没我们两个人。 我向来怕水,一时间没了心智,只知道紧紧地拽住了许之什。 我拽住的,是他的哪里? 我不知道,我只是紧紧地拽着。 许之什似乎在用力起身,又好像,被我压的死死的。 我的呼吸,在那时候都已经成了问题。 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碰到水了。 我再也不要下水了,哪怕是多么浅的溪水我也不会去。 许之什的手忽然摁住了我的肩膀,让我无法在水中动弹。 我只觉肩膀上有了一股力量,将我拖了上去,我终于,又呼吸到了空气。 我终于,又感受到了没有水泡着我的脸的感觉。 我终于,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我大口喘着气,心中仍是一阵后怕。 这么浅的溪水,我都怕自己淹死在这里。 以后,是万万不可再下水了,或许,我真的是命里缺水。 我的眼睛仍旧是一片模糊,待我渐渐可以看去眼前的时候。 我只看见了许之什,他的头发浸满了水,而他的白色衣衫也因为有水的缘故,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身体。 我呆呆地望着他,方才,我们两个一起,跌进了水里。 这一次,又是他救了我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道是无晴却有情 我望着许之什俊朗的面容,他的鼻梁微挺,他的眉目如画,虽是紧紧地闭着,却又似是掩下万种风情,他纤长的睫毛上有水珠轻轻打下,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是想要呼吸。 再向下望去,是他的喉结轻轻地动弹,我呆呆地看着他,竟忘记了扶他起来。 再向下望去,他的腰带何时松了下去! 水在不停地拨动开他的衣衫,我呆呆地望着,望着他坦露着的身躯若隐若现。 我忙移开了眼睛,匆忙之间想要扶他起来,却又因不敢看他而拉错了地方。 我又拉开了他的衣衫…… 恍然间,只有水花溅到了我的身上。 我转过头,望到他的上身,已经褪下了衣衫。 是我拉下的…… 我只觉双耳在一瞬间透红,脸颊上也火烫烫的。 我该怎么样面对他…… 许之什的眼眸忽然睁开,他轻轻喘了一口气,有水珠顺着他的脸颊上流下。 我不敢望他的眼睛,心头只觉一阵慌乱。 怎么办…… 许之什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他淡淡地凝视着我。 我心头一紧,更加慌张了起来。 他的目光直而冷地落到了我的身上,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做什么?” 我慢慢启齿,低声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收回了阴冷的目光,似有些不耐烦道,“不是有意?那可否抬起脚?” 我忙垂下眼眸,望见了水下我的脚正踩着他的衣衫。 我心头一惊,忙抬起了那只脚,为了避免再跌入水中,我的另一只脚在水里站的稳稳的才抬脚。 此刻,已经没有什么语言能表达出我内心的尴尬…… 我的声音低低的,“抱歉……” 许之什缓缓拉好了衣衫,重新系上了腰带,他的声音低沉,“不必了。” 方才,我在水中匆忙拉到的东西,竟是他的腰带…… 方才是我拉开了他的腰带…… 怎么会这样…… 我此刻只觉无颜再见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兀自懊悔着,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 忽然间,他的声音缓缓飘来,“你还不从水里出来?” 我支支吾吾道,“我……” 我忙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岸边,生怕再次摔倒。 万幸的是,这一次没有摔下去。 我站到岸上的那一刻,虽然浑身都已经完全湿透,但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终于好好地站在岸上了,脚下踩的终于不是那泛着青苔的石头了。 我的声音低低的,“真的对不起……都怪我……” 许之什抬眸望向了我,他的语气很平静很平静,“以后不要再下水了。” 我愣了愣,望向他的眼眸。 那一瞬间,我似是又想起那日在海棠花前,他在我身旁温声与我说话。 他有多久,没有对我那么冷漠了。 我心头似是被一股暖流深深地触动着,可那股暖流的对面,是一种力量在告诉着我,他不爱你,你不要瞎想。 对呀,他是真的不爱我。 可偏偏,我对他却是有情。 这天底下,留的最长的感情,是爱而不得的感情。 我掩下内心的触动,佯做平静道,“嗯。” 许之什平静地问道,“雪心莲呢?” 雪心莲? 方才,我不是把雪心莲给他了吗? 他这是何意? 我方才不是已经给过他雪心莲了吗? 我疑惑地望向了他,轻声问道,“方才,我不是把雪心莲给你了吗?” “嗯?” 他伸出了空空如也的双手,茫然地望着我。 方才,我明明摘下来之后已经递给他了,可是怎么现在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我忙道,“也许,也许是方才倒下的时候,扔到了其他的地方,我们再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他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朝四周望去,却望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静静地站在我们身后,手里,拿着那朵白色的,似莲花一样的花朵。 江逸行,他的手里拿着那朵雪心莲。 我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铭轩……” 他缓缓向我走了过来,我甚至,不敢去望他此刻的神色。 我们所有人,都在为了我去找那朵雪心莲,而我方才,亲手将一朵雪心莲给了另一个男人。 江逸行将身上的箩筐缓缓放到地上,他轻轻地解下了他的外衫。 他走到了我的身旁,可他到现在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铭轩…… 我…… 他轻轻地将他的外衫披到了我的身上,声音很低很低,“衣儿,怎么又掉到了水里,天气凉,你万一再着凉了怎么办。” 在他的外衫披到我身上的那一瞬间,在他的话音停下来的那一瞬间,我只感觉,鼻头有一股酸意。 我的声音很低很低,“铭轩……” 江逸行的声音似是有一些无力,“回去吧,去找吕欢前辈,让她带你去换一件衣衫。” 我望了望许之什,又望了望那株雪心莲,我缓缓启齿,“铭轩,那株雪心莲,是许公子找到的。” 我瞧见江逸行的神色忽然沉了下去,他似是有些惊诧,他此刻,愣在了原地。 江逸行的声音沉沉的,“他?” 我垂着眼眸,低声应道,“嗯……” “衣儿,你想要把那株雪心莲,给他?” “嗯……” “哪怕,世上仅有一株雪心莲?哪怕,没有雪心莲你的头痛症无法医治?哪怕,他只是一个,一个苍然人……” 他不是,他不仅仅是一个苍然人…… 铭轩,他是我爱的人。 他怎么会是一个普通的苍然人。 我的声音很低很低,“世上不会只有一株雪心莲的。” 如果没有,如果这世界上只有那一株雪心莲。 我也愿意。 我愿意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他,我能给的我不能给的,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想给他。 我什么都愿意,哪怕是头痛症没有办法治好,哪怕是我会一直一直这样头痛下去,我也愿意。 江逸行转过了头,缓缓拿起了那株雪心莲,声音很低很低,“好,给他。”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雪心莲,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许之什。 我的声音仍旧是很低很低,“许公子,你的雪心莲,找到了。” 许之什平静地接过那株雪心莲,轻声道,“多谢。” 我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他忽然蹙起了眉头,似是在自己与自己说话一样,“这株雪心莲,怎么与方才的有些不一样?” 我听到他说的话,也愣了愣神,方才那株雪心莲…… 我在水里摘的那株雪心莲,上面是有水珠的。 而方才江逸行给我的那一株,上面没有一滴水。 我茫然地望向了江逸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了那里,什么话也不说。 我转过头,望着许之什。 第一百八十四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我低声道,“或许是干了。” “也许吧。” 许之什转过了身,静静地离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独自发呆。 许之什,祝你幸福。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子,一定很善良,很美好。 希望这株雪心莲可以治好她的病。 “衣儿。” 江逸行在唤我。 而我此刻,竟已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他。 江逸行…… “铭轩。” 我转过了身,垂着眼眸,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冷不冷?” 明明是一句关怀的话,可是他却没有从前那样关怀的语气。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我不敢看江逸行的眼睛,只低声道,“铭轩,我不冷。” “衣儿,天气这么凉,以后不要再下水了,万一再掉下去了,会很危险。” 我点了点头,低声道,“好,我知道了。” 江逸行的手轻轻地抚上了我太阳穴的位置,又缓缓放了下去,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衣儿,头还疼不疼?” 我低声道,“不疼,不用担心,没事的。” 我将雪心莲给许之什,便是辜负了他们的关心。 江逸行的声音低沉,“衣儿,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想劝你,我想告诉你,你一定一定要更爱自己一点,我想让你无论发生什么,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你最应该爱的人,是你自己。可是我有的时候,又会突然觉得,我根本没资格跟你说这些话。我根本自己都做不到,我又该怎么样,去让你如此?衣儿,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恨我自己。” 我抬眸对上他的眼眸,他的眼眸里,泛着泪光,可是那泪光之下,却有一种我从来不曾想过的清冷。 我从来都想不到,江逸行望向我的眼眸里,会有这样的感情。 是清冷,是失望,甚至是一种让我可以感受到的,难过与悲伤。 我的心头,忽然更加慌乱。 江逸行……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恨你自己? “衣儿,我不知道世间为什么会如此弄人。我曾经,以为既然这样,那便这样继续下去罢了。我曾经以为,我一直待在你的身边,陪伴着你,就足够了。我甚至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也许会有一天,你会忘了他,你会知道,我一直一直陪着你。可是衣儿,今天我才发现,你忘不了,我也忘不了,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衣儿,我希望你可以更爱你自己,可是我又何尝不是,更爱你?” 他…… 他把我看的,很重要很重要。 我是明白的,我也知道他一直以来的陪伴,我也知道他一直以来对我的好。 我也知道,他爱我。 可是,可是铭轩,我做不到。 和你说的一样,你放不下我,我也放不下他。 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 只是,这样的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你真的很好很好。 我低声道,“铭轩,对不起……” “衣儿,你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我……我一直以来,都心甘情愿。无论做什么,只要是为了你,不管让我付出什么,我都很开心。可是这一次,你让我付出那株雪心莲,衣儿,你知道我的心有多么地痛吗?” 铭轩…… “对不起……” “我的心很痛,可是你想把它给他,可是那是你想做的事情,那是你心爱的人。你想要不顾一切地,将所有付出给你心爱的人,你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头疼,不管你的头痛症会持续多久,你都愿意自己一个人承受着。可是衣儿,你有想过我吗?我呢?你头疼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你知不知道……我甚至想为什么头疼的人不是我,为什么要让你头疼?我真的真的很担心你。可是衣儿,你为了他,舍弃了你自己。” 江逸行的眼眸里,有泪珠滑下。 “衣儿,我希望你好,可是你,却希望他好。” 他的话很无力很无力,我的心里,只觉得很悲伤很悲伤。 “铭轩,对不起……” 此刻,我不知道除了对不起,我还能说些什么…… 江逸行直直地望着我,声音沉沉地,“衣儿,我想把雪心莲给你,那样,你的头痛症就可以治好了,你就可以,不会再头疼了,你知道吗?” 我的声音哽咽着,“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希望,我可以变好。 可是我,又希望着他好。 雪心莲只有一个,我给了他,而我自己,便没有了。 可是,我们说不定,还可以再找到另外一株雪心莲。 我低声道,“铭轩,也许我们还会再找到另一株雪心莲的。” 江逸行轻声道,“衣儿,雪心莲,不会有那么好找。” “衣儿,且不说会不会再找到另外一株雪心莲。如果今天,你要给的不是雪心莲,而是你的性命,你是不是,也会这么毅然决然?” 如果是我的性命? 不,我不能死。 我还要去救我的母亲,我不能死。 “你会选择什么?” 我望向江逸行的眼眸,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能死。” “你是为了你的母亲?你要去救她?” “嗯,我还要去救我的母亲。” “可是万一,你选择了为了他,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万一…… 也许会吧…… 也许…… 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一定不会的。 我摇了摇头,“不会发生这些的,铭轩,我会好好的,我们都会。” 江逸行忽然垂下了眼眸,“衣儿,你说的我们,是他与你,还是我与你?” 我慌乱道,“我们……是,我们所有人……” 江逸行此刻似乎很平静很平静,“三个人,如果能有两个人好,那便已经是难得的事情。可是,也会有很多时候,三个人里,有一个人过的好,就已经很不错了,难道不是吗?” 是啊,很多时候,也许只有一个人会好。 “铭轩,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那又能怎么办? 我真的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好,可是事实却是,他带着雪心莲离开了,或许会和一个美丽的女子开始新的生活。 而我,没有了雪心莲,会一直继续下去头痛症的痛苦。 而江逸行,他也会很难过。 “是啊,那又能怎么办呢?你忘不了他,我忘不了你,记忆永远都是这样的折磨人,永远都是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当江逸行说出这一句话都时候,我只觉得,内心里,像是丢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东西一样。 我只觉得,我似乎,要被一个很重要的人,抛弃了。 我的心里,隐隐浮现出那种被抛弃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我对江逸行,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 是友情,还是依赖? 江逸行,我真的,好想告诉你,你其实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可是,我爱不了你。 “衣儿?” 耳畔,响起那声熟悉的呼唤。 我转过了头,望到了师父的身影。 我缓缓走到他的身旁,惊诧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江逸行与我一同来到了师父面前,恭敬道,“前辈。” 师父点了点头,望着我道,“你太久没有回来,我担心你会出事,所以来看看,你这衣服怎么湿了?” 我低头望了望自己已经湿透了的一身衣服,无奈地笑道,“方才,又不小心跌进水里了。” 师父轻轻扶上我的头发,轻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每次只要碰到水,就一定要跌进去,这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在花庄里,你可是已经跌进过水里一次了。以后一定要记好,万万不可再碰水了,否则,万一是那种很深的湖水,你身旁又没有其他人的话,那该怎么办。” 有冷风吹过,我只觉头皮一阵发凉。 “阿嚏!” 头疼的更厉害了些。 师父担忧道,“衣儿,快回去吧,不然真的就要染上风寒了。” 我迷糊地点了点头,“好。” “那是?”师父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那是雪心莲?” “雪心莲?”我朝着他望向的方向看去,在我方才跌倒的那一片溪水上,有一株雪心莲,飘在溪水面上。 我茫然地走向那株雪心莲,怎么会这样…… 方才我们找到的那株雪心莲,不是被江逸行捡到了?不是已经给许之什了吗? 不,不会的…… 怎么会这样…… 我此刻,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望向了江逸行,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江逸行的眼眸里,似乎很空很空。 我的心在那一刻,只觉得好难过。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那株我发现的雪心莲,其实当时掉进了水里,只是那时候还没有浮上水面,我还未发现。 只是,我没有发现。 所以那一株雪心莲,那一株给许之什的雪心莲,是江逸行发现的。 那一株雪心莲,是他找到的。 那时我还说,那是许之什发现的雪心莲。 我说这话的时候,江逸行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感情。 铭轩…… 怪不得,怪不得那株雪心莲上没有一点水珠…… 我早该想到的…… 师父拾起了那株雪心莲,不禁叹惋道,“我与吕欢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雪心莲,没想到在这里发现了。” 我望向江逸行,声音很低很低,“铭轩。”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我似乎,真的做错了什么。 我将他找到的那株雪心莲,亲手给了许之什,他的心里……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那株雪心莲是在溪水里长的那一株,我不知道那株雪心莲是你找到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知道,这一切都怪我。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 师父走到了我的身旁,他疑惑地望向了我,又望了望江逸行,他低声问道,“怎么了?” 江逸行,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而我,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转过了身,朝回去的方向走去。 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的背影,似是很决绝。 有那样一瞬间,我会觉得,我再也望不到江逸行的面容。 有那样一瞬间,我竟然觉得,我们近在咫尺,可是我们又相距很远很远。 我们的距离,不知道在哪一个时间,被拉的很遥远。 江逸行,我似是觉得,不,我似是感到我即将要失去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有那样一瞬间,我有一种要失去的危机感。 我怎么会有那样一种感觉。 我不爱他,我是清楚地知道的。 我明白自己不爱他,可是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的心,会怎样空落落的。 江逸行…… 我好害怕,好害怕你永远都不会再与我说话。 真的很害怕。 师父扶住了我,关切问道,“衣儿,你们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是我做错了,我错了……” 师父愣了愣神,又望了望我湿漉漉的衣衫,轻轻叹了口气道,“先回去吧,让吕欢带你去换一件干的衣裳,不然一会儿真的着凉了。” “他的箩筐。” 我轻轻推开师父的搀扶,兀自走向了方才江逸行放下的箩筐。 我缓缓将那箩筐背到了身上,他的箩筐里,装满了药草。 江逸行,你怎么,把你的箩筐忘记了。 “衣儿,我来吧。”师父忙朝我走去,接住了箩筐。 我摇了摇头,“不,我可以的。” “衣儿,在师父这里,你无须逞强,我来。” 他从我背上取下了箩筐,背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我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其他的话了。 我此刻,只觉得浑身好冷好冷。 “衣儿,我们先回去。”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们先回去,回去了,就暖和了。 我似乎,即将要没了意识。 我的头,好疼好疼。 我不知道这一路我是怎么走过来的,我只觉得,一路昏昏沉沉,不知前方是哪里。 还好,还好师父还在我的身旁。 我再望到江逸行的时候,他的脸上似是已经褪下了方才的冷漠。 他还是很关怀我。 我望见江逸行,他在为我熬着药。 铭轩,谢谢你。 我此刻,躺在了一个屋子里,这里,应该是吕欢与师父的小木屋了吧。 我的床榻旁,开着轩窗。 透过轩窗,我望见了院内的江逸行,在拿着一把扇子,不停地闪动着熬药的火炉。 我的身上,也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有温暖的被褥,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静静地侧躺着身,望着院内的他。 你没有走,原来,你还在我的身旁。 从来没有离开过。 如果岁月就此停止,或许这一瞬间的安逸,才是岁月里最美好的时光。 在这一瞬间,我不用去想着如何去救出母亲。 我的脑海里,也没有了那些所谓的爱而不得。 更没有了那些悲伤与难过。 尽管这一切,我都知道是属于这一瞬间的记忆。 可是,这是岁月恩赐于我的最美好的安逸。 如果生活一直都这样安逸,没有纷争,没有战乱,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欺骗,该有多好。 “衣儿,你醒啦。” 吕欢拿着一件粉色的丝绸外衫,站到了我的床榻旁。 吕欢朝着我方才忘的方向望去,“你在看什么?让我瞧瞧,你看什么看了这么长时间。” 第一百八十六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我忙转过了头,支支吾吾道,“师娘,你来了。院内有一树梧桐,我看生的好看。” “梧桐?我院内,可从来都没有梧桐啊!哎呦,你说的梧桐,可是一身青衣,墨发半挽,在煎着药的俊逸少年?” 我忙坐起了身,摇了摇头道,“不,不是他,没有梧桐,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我一定是看错了。” “你心虚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我没有!” 吕欢将她手里的粉色外衫放到一旁,坐到了床榻上,靠近我问道,“快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那公子了?” 我忙摇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吕欢戳了戳我的肩膀,俏笑道,“没有就没有,连着说了这么多个没有,让我怎么能不怀疑?” “真的没有,师娘你不要瞎说,我保证真的没有!” 吕欢似是在叹惋,“喂!我虽然年龄上是大了一点,可是我没有那么老吧!哎!你怎么就不愿意同我说说心里话呢?” 我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师娘,你很年轻,根本看不出来有多大的。” “那你为什么不能把我当成一个朋友呢?你对你的朋友说你喜欢谁,不是应该很正常吗?你怎么就不愿意对我说呢?” 我愣了愣神,她见我一直没有反应,又接着道,“快说,把我当作你的好朋友就行了,我们说说悄悄话!” ……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师父走了进来,“说什么悄悄话呢!” “哎呦,我们两姐妹说悄悄话,你来干什么!” “喂!她是我徒弟,我来看看她,还不行了?还有还有,你明明是她师娘,怎么就成姐妹了?” “我们走在一起,谁会以为我是她师娘,看起来明明就是姐妹!” “行了行了,说不过你。”师父望向了我,问道,“衣儿,你可有好一些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静静笑道,“好多了,感觉很暖和。” 方才望着他们说话,便感受到平常里的那一种幸福。 他们两个有的时候会很黏,就好像要一直黏在一起一样。 可是又有很多时候,他们的生活很自然很自然。 或许,这便是把对方融入到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他便是她的生活,而她,也是他的生活。 师父温声道,“那就好,江公子在熬药,等会儿服下药,你的头痛症会好很多。” 我点了点头,问道,“师父,冷尘霜怎么答应让我们回来了?” 师父道,“冷尘霜他自然是不答应的,可是看你已经浑身湿漉漉的,而且还神志不清,他也很担心,就答应了。” 吕欢轻声道,“虽然说冷尘霜这个人现在修的是巫蛊之术,可他终究还是很爱茜梓月的,要不然,也不会对她的女儿这么上心。” 我忙拉着吕欢的胳膊,“师娘,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些我母亲的事情?” 吕欢愣了愣神,望了望师父,又望了望我。 她反握住我的胳膊,“等你好了,什么都给你说。不过,在我给你说之前,你还是不承认吗?快说快说,快告诉我!” 我轻声道,“好了好了,我真的与他只是普通朋友,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江逸行缓缓走了进来,他端着一碗药,走到了我的面前,“前辈,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的声音很低很低,“铭轩……” 江逸行此刻看起来,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样子,他看起来,就像是很平常的时候的他。 可是,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好吧,衣儿,我给你拿了一件外衫,等会儿记得自己披上,我和你师父先出去看看,有事叫我们啊!” 还未等我说话,吕欢便拉着师父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们两个,还顺手将窗户关上了。 我低声唤道,“铭轩……” 江逸行的脸上,仍然是从前那样的温暖,他的声音轻轻响起,“衣儿,把药喝了。” “好。” 我接过那碗药,缓缓喝下了第一口。 “这是治疗你头痛症的药,共有五服,一定要按时扶下,否则……” 我低声道,“好,我会按时喝药的。” 喝下药的那一口,我的嘴里很苦很苦,好苦的药,不想再喝下第二口了。 可是,他方才说,这一碗药是治疗头痛症的。 那那株雪心莲,是不是就在这碗药里。 此刻我的嘴里,只觉得这药更加苦了一些。 这株雪心莲,我终究还是喝下了。 我低声道,“铭轩,对不起,都怪我。” 江逸行淡淡说道,“衣儿,这个世界上,没有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你也不要说对不起。” 可是我,真的做错了。 我不应该,什么都不问就说那株雪心莲是他找到的。 我不应该什么都不说,就给了他。 我不应该,可是我又心甘情愿。 我望着江逸行,低声道,“铭轩,谢谢你。” 感谢你一直以来,都陪在我身边。 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也感谢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在我身边。 我在宫里的时候曾经说过,你会是我一个很值得珍惜的朋友,我很幸运很幸运,可以遇到你。 我真的很幸运。 “衣儿,你不用对我说谢谢,也不用说对不起,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去做的。而且,我根本没有做什么,我只是找到了一个雪心莲而已。” 我的声音很低很低,“铭轩,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与我说话了。” 他轻声应道,“怎么会呢?衣儿,不会的。” 可是他的神情,却没有一丝变化。 铭轩,此刻的你,又在想些什么呢? 你真的,不会离开吗? 你真的,会一直陪着吗? “衣儿,我想过了。” 我静静地望着他,等待着他要说出的话。 “衣儿,你很爱他,对吗?” 我愣住了神,我好像,真的很爱很爱,可是我没有资格去爱。 我很想要去见到他,可是每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遇到他的时候,我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控制自己的心。 可是,许之什,他是一个苍然人。 他是苍然的南嘉王,而我,曾经是未国的皇后,是顾家的嫡女。 我或许,根本与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我们偏偏遇见了。 或许吧。 可是,我好像真的很爱他,有些时候,只要一遇到他,我根本就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心。 我真的没办法。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好。” 江逸行的声音,只剩下了这一句,好。 “铭轩……” 铭轩,你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近黄昏 “衣儿,忘掉一个人,很难很难,对吧。” 忘掉一个人,真的很难。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静静地望着江逸行。 “如果让你忘掉一个自己深爱的人,你的心,会不会很痛?” “会。” “那你,想要忘记吗?” 我,想要忘记吗? 忘记他,或许,就没有那么多痛苦了。 他一直都不爱我,也不会爱我。 我爱的那个人会拥有幸福的生活,但不是和我。 如果我忘记了,也许是一种解脱吧。 可是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我忘不掉。 我垂下了眼眸,声音很低很低,“如果可以一瞬间就忘记,我愿意。” “没有一瞬间就可以忘记的事情。” 是啊,没有。 可是如果我在那样一瞬间忘记了,是不是代表,我从来都没有在他的人生里来过。 我从来,都没有与他有过交集。 是不是? 我和他,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我真的舍得吗? 江逸行突然问我,“衣儿,你真的舍得吗?” 我…… 我真的不知道…… 我将手中的药碗放到床榻旁边的桌子上,低声道,“铭轩,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 江逸行垂下了眼眸,“好,我们不说。” 好。 空气在那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一瞬间,仿佛空气里的尘土都缓慢了起来,似乎气氛凝成一股沉重的气息。 江逸行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片即将让我窒息的沉静,“衣儿,我出去走走。” 我点了点头,“好。” 他出了门,我望着这间空旷的房屋。 忘记与不忘记,于我而言,似乎都没有什么。 不,于我而言,其实应该很重要很重要吧。 忘记了,会很难过,不忘记,留在心底,也会很难过。 罢了,我穿上鞋子,站起了身。 吕欢给我的这件粉色丝绸外衫看起来很薄很薄,可是穿上却不会觉得很冷,反而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应该是怕我着凉了,又想给我找一件好看的衣衫,便选中了这一件吧。 这件衣衫,看起来很素,可是仔细望去,却又能发现很多吸引人的地方。 袖口外层处似是喇叭的形状,不会很宽松,却也独有一番韵味。 腰间用银线绣有若隐若现的桃花,似乎还有几只粉蝶扑翅而来。 看起来不仅精致,多了几分韵味,还微微收紧提升了一些腰线,使整个看起来多了几分神采。 待会儿见到吕欢了,一定要特意谢谢她为我找了这样一件好看的衣服。 我缓缓走到铜镜前,我方才,似是昏睡了过去。 我的发髻,也已经散乱。 我轻轻地将发髻挽了起来,可是,我的银簪去哪里了? 簪子呢? 怎么不见了? 我将头发暂且轻轻挽着,打开了房门。 外面此刻,正是夕阳西下的场景。 木屋在晚霞的映衬之下,整个屋子都披上了霞光。 吕欢与师父在小木亭子上喝茶,岁月静好,他们就像是沉浸在岁月里的温柔一样,很美好很美好。 吕欢望见了我,招手道,“衣儿,你喝完药了?快过来,喝口我沏的茶。” 我笑着走了过去,静静地站到了一旁。 “怎么不过来坐,快过来,让我看看这身衣裳可合身?” “合身得很,这身衣裳精致且不失韵味,倒是件好衣裳,还要感谢师娘,给了我一件这么好看的衣裳穿。” “美人自然是要穿好看的衣服,像你这种人间绝色,定是要给你好看衣裳来穿,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俏丽脸蛋。” “师娘缪赞,我哪有那么好看,还是师娘给的好看衣裳衬得我好看了些。” “好了好了,衣裳好看,人也好看,不过衣儿,怎么头上什么也没有戴?你的发簪呢?要是没有师娘那里有很多,我去给你拿。” 她话音刚落便要起身,我忙拉住了她。 “师娘,不用拿了,什么都不戴也挺轻松的。” 师父突然拿出来了一个发簪,轻声问道,“对了,差点忘了。衣儿,这是我在那条小溪旁捡到的,你看看是不是你掉下来的。” 他手里那个发簪,正是那天江逸行给我的那一支。 我接过这支银簪子,笑道,“正是我的,方才没有找到它,没想到是师父你捡到了。” “估计是你当时落水的时候掉下了,下次一定要小心些,若是掉到了水里,恐怕就找不回来了。” 有些东西,真的会找不回来。 我轻声叹道,“是啊,有些东西,找不回来了。” “衣儿,你这是有什么东西丢了吗?要是重要的东西我们再回去找找便是了,不会找不回来的。” 我忙道,“师父,我没有什么东西丢了,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怎么不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喝杯茶,尝尝你师娘的手艺?” “这就不用了,刚才喝药喝的已经饱了,虽然很想尝尝师娘的手艺,但现在什么也喝不下去了。” “不说了,师父师娘,你们好好品茶,我去走走。” 吕欢与师父对视了一眼,吕欢突然挑眉道,“去吧,他往那个方向去了。” “他?” 我忽然明白了过了,转过了头,静静地离开。 吕欢说的他,应该就是江逸行吧。 他此刻,应该不想见到我吧。 我望着晚霞的方向,静静地朝晚霞走去。 我竟是感觉,我离晚霞更近了一些。 晚霞下,有一个少年在那里静静地站着,不知不觉,我走过来的方向,竟就是江逸行所在的方向。 前方的少年,是江逸行。 我缓缓走向了他,走近了黄昏。 “铭轩。” 他望向了我,似有些惊诧,“你怎么出来了?” 我轻声应道,“我也想出来透透气。” “现在还好风不是太凉,衣儿,你冷不冷?”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冷,这衣服挺厚的。” “不冷就好,只是,你的衣服似乎不厚。” “看起来不厚,其实有很多层的,不过我真的不冷。” “不冷就好,如果冷了一定要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铭轩,不用担心,一定没事的。” 江逸行突然轻声问道,“衣儿,你喜欢看日落吗?” 我静静地望着前方的夕阳,“喜欢看,只是,我从前都没有什么时间去看夕阳,现在才知道,原来夕阳,是这么温暖,这么美好。” “夕阳很美,却又有很多缺憾。它通常带给我们的,是一种孤单,一个人望着夕阳的孤独。” “是啊,或许世间万物,都会有缺憾的吧。” 我静静地望着,如果脑海里,可以什么都不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夕阳西下,闲散的时候在小溪那里垂钓,或许,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近黄昏 “铭轩,我有的时候会幻想,如果我也有这样一个小木屋,不用很大,住着舒适就好。木屋的后面,有一条小溪,小溪里有鲤鱼在缓缓地游动着。我可以自己种一些菜,每天细心地照顾它们,丰收的时候我的心里一定会很开心。” 这样的场景,会很安逸,会很美好,只是,对于我而言,真的太难太难了。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完要去找到我的母亲。 而且,我现在的心,也许拥有了一个小木屋,也没有办法让自己静下来。 “没想到丞相嫡女,未国皇后的心里,竟向往着这样衣服平常百姓的生活。”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哪有什么未国皇后,我早就不是了,未国和丞相府,都已经没有了。” 江逸行侧过了身,正对着我,他低着头望着我,声音很低很低,“衣儿,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说这些的。” 我仰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没关系呀,那又怎么样,这些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没关系的,人总是要学会接受的。” “对了铭轩,怎么没有看见南北公子和白胡子老头?” “他们此刻还在冷尘霜那里,冷尘霜怕你离开了之后就不会再愿意回去了,所以就把前辈和南北公子留在了那里,放心吧,冷尘霜宗主外冷内热,一定不会伤害他们的。” “外冷内热,他那张臭嘴,你怎么还帮着他说话了。” “衣儿,虽然我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衣儿,他对你真的很好,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但是他已经派人送来了好多好多药草了。而且,他看到你晕倒的那一刻,是真的很担心你。” “这样一说,他这个人还真的挺好的。” 冷尘霜,只是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是茜梓月的女儿,他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况且,他也想找到母亲在哪。 “谁还挺好的?”身后,突然响起来了低沉的男子声音。 “你怎么来了?” 冷尘霜低声道,“我来看看你,怕你死在这里了。” “我怎么会死呢,不会的,只是受了凉罢了。” “受了凉你还穿那么少,不要命了吗?” 我忙解释道,“我穿的真的不少了,只是看起来比较薄罢了。” 忽然间,白胡子老头的声音蹦了出来,“喂!臭丫头,你穿的怎么不少了!” 我望向他,“臭老头,你怎么出来了?” “他带我出来的,怎么了?想我啦?” 我望向冷尘霜,“宗主,怎么没关他多点时间。” 冷尘霜有些嫌弃地望了一眼白胡子老头,旋即道,“他再关在我那地下,恐怕整个地面都能被他掀了。” “老头,你现在很闹腾啊!” “闭嘴,老夫刚才可什么都没做。” 南北打断我问道,“好了好了,师父,衣儿姑娘,你们两个就不要吵了,对了衣儿姑娘,你的头痛症怎么样了?” 我笑道,“没事了,我已经喝过药了。现在感觉不疼了,倒是南北公子,与这白胡子老头一直待在一起,真的是连累你了。” “与师父待在一起,怎么会连累呢?” “好了好了,不说了,走吧,我们回去喝些茶。” 我领着他们一行人回到了木屋前,我走到了师父身边,轻声道,“师父,冷尘霜来了。” 吕欢走到了冷尘霜面前,“怎么又来了,你晕倒的时候来了好几次了,冷尘霜,你怎么一直缠着我们衣儿了?” 冷尘霜不语,仍是静静地站那。 我静静地望着冷尘霜,吕欢师娘方才说,我晕倒的时候,冷尘霜来看过我很多次。 那是不是证明,其实冷尘霜他也很关心很关心我。 转眼间,又想起了他对绿萝的态度。 他对一个爱着自己的人这样冷漠。 绿萝……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绿萝呢? 我记得当时我去找江逸行的时候,绿萝还在那石头上晕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忙望向师父,问道,“师父,绿萝现在怎么样了?” 师父轻声道,“她呀,我还是没有检查出是为什么晕倒了,但喝过热水之后,她也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好多了就好,没关系,师父,你还可以再救救她。” 师父轻声道,“我本身医者,自然是要救人的。” 绿萝她是一个很可怜很可怜的人,她爱的这个人,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可是她却为了他等待了这么多年。 师父走到了白胡子老头的旁边,轻声问道,“喂!老顽童?你怎么了?” 白胡子老头环起手臂,做出不愿意理他的样子。 “老顽童?你哑巴了?我给你开几味药,吃些药可能就好了。”话音刚落师父就装作一副要去开药的样子。 “喂!药三绝,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厚道!你怎么回事,我们两个认识了这么多年,你竟然把我留在那里当人质!你还有没有一点兄弟情谊朋友感情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薄情寡义!我怎么认识了你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没有哑巴,那这是在胡言乱语,还是得去开药,我去找找也没有治疗疯言疯语的药。” “喂!站住!不许动!” “……”师父站在了那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 “喂!药三绝,你这个人真的很不仗义,你怎么能把我丢在那里,自己就回来喝茶了呢?” “我哪有丢下你,你这不是来了吗?” “我要不是亲眼看到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真的气死我了,我好不容易离开了那地方,你竟然,竟然在这里悠闲的喝茶!我在那万一死了怎么办,你还有心思喝茶。” 师父悄悄地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可能,就像你这样嘴皮子能够一直一直说话下去的人,人死了恐怕嘴也不会消停。” 白胡子老头吹起了胡子,“你还有心思开我的玩笑!药三绝,我们两个的兄弟情谊,从今天开始彻底没有了,我要和你绝交,再也不和你说任何话!” “行了行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当作自己是个小孩子吗?虽然是一个老顽童,可是你真的年纪不小了,老顽童,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闹,一会儿衣儿都笑话你。” 我掩嘴做出要偷笑的样子,“确实,这么老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估计现在小孩子都不会说出这样子的对话了。” 而白胡子老头,他是真的还具有一颗不老的心。 像他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还能一直像现在这样,真的很好。 白胡子老头看起来,似乎一点烦恼都没有,他似乎活得很快乐很快乐。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往事 “臭丫头,算了算了,不与你们说了,我怎么看这蓬莱也没有这么好,还没有我的十里桃林好。” 我回顾这些天在蓬莱里遇到的景色,若要比独特,蓬莱确实没有十里桃林特别。 十里桃林里的景色,更多的是那一种不聚人间烟火的气息。 而蓬莱,多的是一些平易近人的生活气息,多的是那一种,民间的朴实。 师父故作神秘道,“蓬莱多的是你没见过的景色。” 白胡子老头瞬间来了兴趣,“还有什么景色?喂,药三绝,快带我去看看。” 师父挑眉道,“你方才不是说要与我绝交吗?怎么这一会儿又要与我一同去看?” 吕欢走到师父身旁,低声笑道,“行了,别逗他了,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容易。” 她又望向了我,问道,“衣儿,你身体可好一些了?”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些了,师娘,你可是要带我们去好玩的地方?” 吕欢笑道,“那是自然,毕血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趟,自然要去走走。” 师父望着吕欢道,“怎么,我不在你还不能出去玩了?” “那可不一样,这蓬莱的景色自己玩多没意思,大家一起去多好。” 白胡子老头乐道,“这多好!既然要去玩,那就快走吧。” 冷尘霜突然道,“等等。” 我忙问道,“怎么了?” 他冷声道,“你们几个,被我抓了,怎么出去玩?” 我笑着应道,“喂,不是说只是请我们过去吗,怎么现在又成抓了。还有还有,我们现在,可是在外面,恐怕你现在想抓也抓不了我们了吧。” 白胡子老头凑上前道,“就是,你这个绿面具,我们现在有这么多人,你就自己一个人,应该是我们抓你才对!” 我笑道,“好了好了,老头你别说了。宗主大叔,不然,同我们一起去走走?顺便呼吸多一些新鲜空气,有利于你的身体健康,不然一直待在地下多不好。” 冷尘霜不语,转过了头。 像他这样高傲的人,让他说一声好,恐怕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算了算了,他一会儿肯定自己就和我们一起走了。 冷尘霜还要和我一起去找母亲呢,他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把我放过了。 江逸行轻声问道,“衣儿,你头真的不疼了吗?” 我点了点头,应道,“铭轩,放心吧,真的不疼了。” “那就好。” 吕欢笑道,“那走吧,我们先去吃些好吃的。” “不好吧师娘,现在都快到晚上了,这么晚了。” 吕欢道,“没事,带你们去走走,逛逛集市,再顺便告诉你一些关于蓬莱的事情。” “好,那我们快走吧。” 关于蓬莱这个地方,我除了在山海经上看到的那句蓬莱山在海里,其他的一无所知。 对于这个地方,我还真的挺好奇的。 还有那天刚来到蓬莱的时候,为什么在船上那青衫男子和吕欢都要说上一句,蓬莱山在海里,这些事情都挺奇怪的。 正好趁此机会,可以多了解一些蓬莱。 我与吕欢走到了一起,她与我说了好多故事。 但大多数,都是她与师父之间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与其说是一些有趣的事情,倒不如说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甜蜜往事。 “你知不知道你师父这个人特别奇怪,我从和他认识了之后,他这个人总是会说出很多我意想不到的话。” 我问道,“都是什么话?” “就比如说,他会突然间说,他想吃那一间铺子的鲜花饼,我记得有一次,才至平旦,天还没有亮起来,他就突然对我说了一句,我想吃城东张家的鲜花饼。我当时眼睛都还没有睁开,迷迷糊糊地,不过后来啊,我还是让他吃到了鲜花饼。不过不是城西张家的。” “那是哪一家的?” “是我亲手做的!他那天说完之后自己又回到房里睡觉了,我一个人在房里,被他一吵再也睡不着了,就起来干脆给他亲手做了鲜花饼。” “师娘,你太用心了,那么早为师父做鲜花饼吃,那师父一定很开心对不对。” “这都过去了,还有还有,你师父,以前是九幽域里的司法,九幽域内一共有九大势力,而你师父,也属于这九大势力里的其中一个。当时九幽域最昌盛的时候,蓬莱只知九大势力而不知九幽域,只是可惜了,如今九大势力的人有些老了,有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像冷尘霜,他背离了玄灵族,自己在蓬莱成立了一个玄灵宗,虽然说名字一样,可是修炼的却大为不同。玄灵宗是名门正派,而冷尘霜却在玄灵宗里修炼巫蛊之术,没有继承他父亲的衣钵,这倒真的可惜了。” “师娘,巫蛊之术究竟是什么?我被他抓去的时候,发现那里全都是绿色,而且墙壁上还有一些青鱼的图案,你可知道这些是否与他修炼的巫蛊之术有关?”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刚知道冷尘霜在这里成立了玄灵宗的。我之前还以为溟海这里最近这么奇怪,是怎么回事呢。直到你师父找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地下多了一个宗派,怪不得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事情。不过巫蛊之术我倒是知道一些,那些主要便是用蛊来迷惑人的心性,不过用蛊的同时,对使用者的损害也很大,所以一向不被门派里的人所认同。” 怪不得我那天碰到那两个阴阳怪气的人的时候感觉那么奇怪,莫名其妙就被他们带到那里了。 原来是因为他们对我们使了蛊,不过也许他们两个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可能就是因为用蛊对他们的惩罚了吧。 而冷尘霜,他又会受到了什么损害? 我忙问道,“那今天绿萝突然间晕倒,是不是也是因为她修炼了巫蛊之术?” “这倒也有可能,毕竟像毕血也查不出来的病症世间是真的少有。如果是因为修炼了巫蛊之术而导致的突然间晕倒,那毕血也没有办法救治她,还好当时没有给她用药,如果用了药,恐怕对她自己的身体还会造成损害。” 她说的对,随意用药反倒是适得其反。 那冷尘霜,他身上又会有什么样的秘密? 我望向他的身影,这个人,太过高傲了。 “师娘,师父从前是属于九大势力里的哪一个?” “他呀,是一个很奇怪的门派里的。那里面的人,全都是像他这样的说话很冷很冷的男子,而且容貌生的都很俊俏,年纪也都不大,九幽域里面很多的人都不会衰老,所以这些人的容貌就算过了好多年也一直都保持着同样的容貌。” 第一百九十章 往事 “竟还有这样的门派,那师娘,你和师父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两个,相识也算是有趣。他所在的门派叫做司法阁,他便是里面的司法,那个门派里,一个女人都没有,这也难怪你师父不会照顾人,自小生在男人堆里,自然是不会懂得如何体贴。我与他相识,还是因为我少年的时候总是生病,父亲便派人去请的他来为我诊治。我最初见他生的俊俏,又一直不说话,便就一直与他说话,想逼他说出些什么来,没想到你师父这个人真的是个闷油瓶,他一直以来说的话就是,待我开些药方便好。不过他越不说话,我就越想粘着他,就越想与他说话。后来我就总是找他,不过他们那个司法阁,总是不让我进,我就翻墙偷偷溜进去,为此我可不少挨我父亲的板子。” “那师娘,你也是属于九大势力里的吗?” “是啊,我是其中一个家族赤霞族里的人。”吕欢的眸光忽然黯淡了几分,又道,“我的父亲是族长,他对我很严厉,所以我那时候挨了不少的板子。” 我轻声道,“从前父亲对我也很严厉,小时候经常偷偷出府玩也挨了不少板子。” 只是那时挨板子的岁月,想回也回不去了。 父亲不在了,再也没有人会打我了,而那个陪我一起出府的红月,如今也不知道身在何方。 吕欢又道,“看来我们两个小时候都有这样的遭遇,挨板子挨得多了,后来也就不怕疼了。那时候我好不容易和你师父有了感情,后来父亲说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就阻止我们两个相会。” “怎么会这样呢,两个相爱的人,彼此喜欢,怎么会有门不当户不对之说呢?” 这世间最阻挡有情人的,难道不是一个有情,而另一个却无情吗?门当户对又算得上什么? “衣儿,你生在相府里,自然是不知道那些门当户对之说。其实你身为相府之女,与谁相配完全都是看你的意思。” 我又有什么资格可以选择呢? 我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身为相府之女,可是却只能嫁进皇宫。 我垂眸不语,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属于家族里的人,而毕血他是门派里的人。虽然说司法阁与赤霞族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友好和谐的关系,可是当我与父亲说我想嫁给司法阁个司法毕血时,父亲很生气。他说家族与门派向来都不是可以相配的,如果一个家族里的人嫁给了一个门派里的人,那就乱了体统,有辱家门。” 我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不都是属于九大势力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我当时觉得父亲特别不可理喻,他当时甚至为了不让我与毕血再有来往,一直在给我举办招亲,后来他选中了一个家族里的长子,非要让我嫁给他。我自然是不愿意嫁了,可是父亲选中的那个人也并非什么好人,他这个人一定是心术不正,我当时都快被这个人逼疯了。他仗着自己家里有几分势力,总是对我说一些难以入耳的话,甚至还总是去司法阁里闹事。毕血本就是司法阁里的司法,他不仅要医人治病,还要维持司法阁的安定。而那个人,却总是针对毕血,总是闹得司法阁里鸡犬不宁的。” 我问道,“所以师父离开九幽域,离开蓬莱,是为了让司法阁重回安定吗?” “我不知道,他这个人总是喜欢把事情埋在心底,什么苦什么难过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从来都不会告诉我。那时候他离开了,我就找不到他了。后来我也不想在赤霞族里待下去了,就一直在溟海那里等待着他,等待着哪一天,他会突然间回来,还好,我等到了,他终于回来了。” “那为什么你没有出去找他呢?” 吕欢轻声应道,“我与你师父不一样,我是家族中人,我是没有办法离开蓬莱的,我最多,只能在溟海上巡视,但绝对不能离开溟海。我心里,很想很想出去找他,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根本出不去。” 原来是这样,冷尘霜是玄灵族里的人,他也没有办法离开溟海,所以冷尘霜这么多年以来,也只能在这里等候着母亲。 而师父是司法阁里的人,而母亲是鸣凤阁里的人,所以他们是可以离开溟海的。 我忙问道,“那鸣凤阁,又是怎样一个门派?” “你母亲那个门派?茜梓月是鸣凤阁里的圣女,虽然说门派里的人是可以离开的,但茜梓月毕竟是圣女,她待在九幽,便意味着鸣凤阁安定,如今她走了,估计鸣凤阁里也乱成一片,不过现在怎么样了我也不清楚,毕竟我已经五十年没有回去了,当时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太在意其他门派的事情,所以鸣凤阁当时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那鸣凤阁里的人,要做些什么?” 师父的司法阁要修习医术,那母亲,又要干些什么? “鸣凤阁里呀,都是一群貌美的女子,整日研习乐器药石,她们也倒是一群奇女子。听说鸣凤阁里的圣女,可以探进人的梦境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个门派还是很神秘的,外人,也就只能知道她们在弹琴书画,其他的我倒知道不清楚了。” 探进人的梦境,那便是母亲那日托梦与我吗? 我忙问道,“那鸣凤阁里,是不是有一位叫雪茶的女子?” 吕欢疑惑问道,“雪茶?你怎么知道?雪茶是鸣凤阁阁主冬茶的胞妹,好像与你母亲茜梓月关系挺好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雪茶的?” 我如实应道,“我是听母亲说的。” “你母亲?你不是不知道她是九幽域里的人吗?那她又是怎么对你说的雪茶?” “母亲有一天托梦告诉我雪茶这个人的,但是梦境很短,所以其他的我当时也不知道。” 吕欢惊诧道,“托梦?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事,我还一直以为只是传言,没想到鸣凤阁的圣女真的会入梦。走进别人的梦里,这也太好玩了吧!要是我也会这就好了。诶衣儿,你母亲会托梦,那你会不会?” 我摇了摇头道,“我什么也不会。” “也难怪,你毕竟是在未国长大的,从小也不知道九幽域这些事情,不过没关系,你现在才十几岁,而且你有着茜梓月的血统,所以你应该也不会衰老的,你会和我们一样,活了好多好多年还可以保持容貌,怎么样,开不开心?” “如果能不面对衰老,那自是极好的。不过,我倒是想将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好好经历一遍。”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迷路 “你想想,女人一老,整日望着自己一副满是皱纹的容颜,这心中怎么会欢喜呢。哪有女人会不想让自己的容颜永远保持美丽呢?衣儿,衰老这个过程,不经历也罢。” 我的脸上不仅浮现出一抹笑容,一抹由心而发的幸福笑容,“可是,如果和自己心爱的人相守一生,从青丝到白发,从年少到垂髫。待到老年之时,与心爱的人互相搀扶着,一起耕种,一起煮菜,在黄昏下闲聊,又未尝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只是话音缓缓而落,我的笑容也渐渐消逝。 这样的美好,最终会在多少人身上实现呢? 更多的人,还未走到暮年,便已松开了对方的手。 殊不知,能与相爱的人相守,已是不易。 人往往是不懂得珍惜。 当爱而不得的人羡慕着与相爱的人在一起的人时,那些携着自己相爱之人的手的人,却在羡慕这那些长久不衰的爱情。 而在人生的道路里,能保持长情的人,又会有多少呢? 当在一段感情里经历了数几十年载时,又有多少人能守住最初的初心,永远不相移? 更多的人,忘记了从前的自己,也忘记了从前的她。 他们忘记了要去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往往这些最受别人羡慕的人,却羡慕着那些一个人的生活。 这个世界,人越来越贪心,越来越难以满足。 无论多少爱,多少来之不易的感情。 不珍惜,永远都会覆灭。 吕欢叹惋道,“说的倒有道理,听你这样一说,我倒开始有些向往衰老了。这倒是一段很美好的经历,只是我与毕血如今容颜都不会再衰老半分了,倒不能经历这样的美好了。” 我苦笑,“师娘,如今便已经很好了。你与师父,相互珍惜,彼此相爱,已经是很难得了。永不衰老那就永远保持美貌,这样一来倒也是一段传奇佳话。你想啊,你与师父一起过了那么多年,好几十年之后,你们的容貌仍旧是没有改变,望着一如开始的容貌,心中自然也会倍加相爱的。既然无法与爱人共度衰老,那边不如在好几十年后,还将自己爱的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保留着最初的那份热情,这样,不也挺好的?” 吕欢将我拉近了一步,“这样说倒也有道理,诶衣儿,我发现你很会劝人的,经你一说,我觉得心里莫名有一些幸福感油然而生。衣儿,以后我们闲着没事了,一定要多说说话。” 我笑着点头,“自然是好了,不过师娘,怎么这走了这么久,还没有到蓬莱的街上?” 我们这一路走来,一直在不同的林子里走着,不像是朝街的方向走,倒更像是在绕弯。 白胡子老头气鼓鼓地朝师父道,“喂!药三绝,你带的这是什么路!怎么越走越偏,这天都快黑了,还玩什么!” 师父茫然地环顾四周,旋即望向了吕欢。 吕欢皱起了眉头,缓步走到药三绝身旁,低声问道,“毕血,这是哪?” 师父愣了愣,“不是你往这边走的吗?” 吕欢小声道,“我哪里望这边走了!不是你在前面吗!” 师父压低了声音,“我都这么多年没来这里了,这路早就与从前不一样了,我瞧着你的方向才一直走的,走这么久你一句话也没说过,我就以为一直都走对了。” “我方才一直与衣儿在说话,根本没注意这是哪里,这下惨了,天快要黑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默默走近,低声问道,“师父,师娘,我们走错路了?” 吕欢摸了摸鼻子,有些难为情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这路,还真的是走错了。” 白胡子老头扶额道,“啊?!不是你们怎么带的路,连个路都能走错,这下好了,看该怎么办。” 南北的声音很冷静,“师父,你莫要着急,我们一定会找到路的,再者,这附近也一定会有落脚点,可以让我们今晚有地方睡的。” 江逸行温声道,“南北公子说的没错,我们此刻不能慌乱,我们这么多人,总会有办法的。” 我望着江逸行的面容,就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江公子,似乎,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如果可以将不想发生过的事情彻底抹去,在两个人的记忆里,该有多好。 可惜,这永远都不会实现。 白胡子老头大有无奈与愤恨之色,“你们两个说的没错,现在是应该好好冷静冷静,不过我也就不明白了,这一共七个人,我,南北,江公子,丫头,药三绝,药三绝家的,还有个宗主,一共有三个这儿的人,我们还能迷路,服了你们了。” 吕欢道,“对呀,我没有看路,毕血又很久没有来过这里,那你呢?冷尘霜,你怎么回事,你就这样看着我们迷路,难道你戴个面具,就能不认识路了?” 冷尘霜环着双手冷声道,“谁知道你们又有什么计划,我只是配合你们罢了。看看你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招,都引到这种地方了。” 吕欢挑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这是哪?” 冷尘霜静静站在原地,沉默许久忽然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说什么!” “你们绕了这么多圈,谁还能知道这是哪里?况且此处地处阴凉,一点都不像是常有人经过的地方,我们可得小心了。” 看来,我们这次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冷尘霜与师父,还有吕欢,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我们,就更不用提了。 我无助道,“师娘,师父,现在该怎么办?” 吕欢将无助的目光望向师父,“毕血,现在该怎么办?” 师父认真道,“找,我们只能找。” 白胡子老头问道,“找什么?” 师父轻声道,“找客栈。” 我略有些惊诧,“客栈?可是这个地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有客栈的地方。” 师父轻声道,“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如果不找客栈,今天晚上我们七个人就只能以天地为被,还要时常提防野兽出没。此刻天已经要黑了,我们再去找回去的路,或者去蓬莱街上的路,也已经不可能了。我们此刻只能如此,现在所有人应该去找附近有没有客栈。” 我点了点头,师父说的有理,此刻我们确实是应该去找一家客栈来歇歇脚。 只是,在这样的偏僻地方,又没有一丝灯火,我们该怎么找? 南北冷静道,“这样也好,我与师父一路向北寻找,我们所有人都记好去找时的路,分头去找,无论找到与没有找到,天完全黑了之前一定要赶回这个地方。” 第一百九十二章 设局 南北不管是遇到过什么事情,总是可以很沉着冷静地去应对。 他的心智,已经完全超乎了他的年龄。 师父道,“就依南北公子所言,分头去找。” 我轻声道,“那我就朝西出发。” 江逸行轻声道,“衣儿,我与你一同。” 冷尘霜冷声道,“不行,你这小子虽有些胆识魄力,但你武功不足以保护好她。这丫头,我亲自来。” 我忙摇了摇头,“不不不,不用了,我可以的,我一个人就可以的,放心放心,没事的。” 若要我与冷尘霜一路,那这一路我都能被他给冻死了。 他在哪里,冰冷的空气就在哪里。 吕欢笑道,“衣儿,随我一路吧。” 我望了望吕欢,又望了望师父,忙道,“不不不,这也不用了,师娘,你与师父一同便可。” 吕欢又道,“没关系的,你师父又不需要人保护,而且,我可以保护你啊。” 我愣了愣神,可是这样一来,我不就成了打散一对鸳鸯的人了吗,这得是多大一个罪过呀。 师父温声道,“衣儿,不用想那么多,你与阿欢一路,我也放心,我与江公子一路向南,你也完全可以放心。” 我望了望江逸行,他眸光有些黯淡,想必是方才,冷尘霜说他不能保护好我,所以才感到失落的吧。 江逸行轻声道,“好,就听前辈的。衣儿,注意安全。” 吕欢将我揽到怀里,“放心吧,交给我还不放心?” 冷尘霜忽然道,“那我一个人?向东?” 吕欢笑道,“玄灵宗宗主又不需要谁去保护,你自己顾好自己就行了,现在也都是为了大家好,你该不会想晚上没有地方住吧。不过像你这样的大男人倒也无所谓,在地上一趟一睡便可,可是像衣儿这样的好看丫头,怎么能随便躺在地上睡觉呢?你说对吧,宗主?” 冷尘霜不言,缓缓望了我一眼,便兀自朝东走去。 吕欢望着冷尘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后,低声道,“霍,这冷尘霜还是一点都没变。速度这么快,我们接下来的步骤倒都省了。” 南北轻声道,“前辈,我与师父就先朝北寻找了。” “好,去吧去吧。诶等等,回来回来。” 师父笑道,“阿欢,你可莫要入戏过深啊。” 他们这是何意? 吕欢松了一口气道,“没事,现在终于走了,后面我们要做的事情都不用做了。早知道这么容易,这些后面的步骤都没有了,我们也不用准备那么久了。” 他们说这话,又是何意? 吕欢他们,又想做些什么。 或者我应该问,她们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他们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我疑惑问道,“师娘,师父,你们想做什么?你们这是,想支开冷尘霜?” 吕欢笑道,“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想支开冷尘霜,迷路这件事也是根本不存在的。我们只是想找个理由让冷尘霜离开罢了。” 原来这一切,竟然但是师父与师娘设的局。 白胡子老头惊诧道,“啊?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是先告诉我们所有人呢,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吕欢轻声道,“如果事先告诉了你们,恐怕冷尘霜就不会这么容易相信了。为了确保他一定会相信,我们只能这样。” 我无奈道,“好吧,既然是这样,那师娘,你还有什么安排?” 吕欢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有什么安排,都听你师父的。” 我望向师父,“师父,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师父轻声道,“现在应该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冷尘霜终究是玄灵宗的人,他之前也抓过你们。我们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甩掉他,起码,他这些天还找不到我们。” 白胡子老头有些不敢相信道,“就为了甩掉他?你们把我们带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就为了把冷尘霜给甩掉?” 师父拍了拍白胡子老头的肩膀,道,“老顽童,你放心便是,这里并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待会儿向北走,我们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去蓬莱里面找一家客栈住下。” 白胡子老头道,“可是我们明明这么多人,可以也把冷尘霜也抓起来呀,六打一,还打不过吗?” 师父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可,如果我们与他无理由地打了起来,传出去影响终究是不好的。毕竟他说玄灵族族人的儿子,而我与吕欢也身在九幽,所以还是要保持友好的。” 我疑惑问道,“可是师父,如今我们骗了他,不也是与他为敌吗?冷尘霜回来发现我们全都离开了,他到时自然就知道了。更何况,冷尘霜也没有想对我们不利,为什么一定要甩开他呢?” 师父认真应道,“衣儿,与他待在一起,相当于身边多了一个会吃人的猛虎,他虽然不会对你不利,可是却不得不防。这么多年了,谁也不能保证冷尘霜的性情如同往昔,所以防着他,总是好的。不然,下次他再突然间把你抓走,我们该去哪里找你。更何况,其实我们就算是离开了,以后再遇到他,也完全有理由解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吕欢接着道,“没错,我们到时候就说我们已经找到了一家客栈,可是等了他好长时间,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先前来歇息了。” 我继续问道,“可是,冷尘霜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究竟在哪里,万一他走不出这片林子,或者是一个人遇到了危险,该怎么办?” 冷尘霜,他毕竟是母亲的一位故友。 他没有做错什么,如果因此丢了性命,那我定然不会原谅我自己。 吕欢笑道,“放心吧,冷尘霜可是玄灵族族长的儿子,现在的玄灵宗宗主,他啊,是一定有办法离开的。放心便是了,他那个人,是真的不需要担心。” 江逸行温声道,“衣儿,放心吧,一定没事的。” 我望了望冷尘霜离开的方向,但愿他能找到离开的路,希望他不会遇到危险吧。 “师父,走吧。” 我们沿着师父说的方向,一路向北,很快便找到了一家客栈。 我望着师父,轻声问道,“我们要住进去吗?” “有客栈便暂且先住下吧。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早些休息才好。你看如何?”吕欢又望向了师父。 师父轻声道,“阿欢说的没错,此刻正是应该好好休息。衣儿,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的,今天晚上在这里先好好休息下。明天带着你去街上玩,今天晚上在这里一定要先好好休息休息,其他的事情也不要管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巧夺天工 这家客栈很安静很安静,有很多房都是空着的,想必这里仍旧不是繁盛之处。 我躺到床榻上,却久久不能入眠。 而我的脑海里,又变得很乱很乱。 每至深夜,心就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会感到孤独,难过。 而自己却总想告诉自己,不要难过。 可是最终,却只能放任自己被情绪反复折磨。 许之什他,此刻还在蓬莱吗? 他离开了吗? 我还会不会再见到他? 他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蓬莱? 冷尘霜如今找到落脚点地方了吗? 他此刻是否安全? 江逸行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心中无解,也夜不能眠。 我下了床,行至窗边,呆呆地望着窗外明月。 母亲的名字,唤为茜梓月。 母亲,小的时候我找不到你了,就觉得望着月亮,就好像在看着你一样。 黑暗的夜里,天空里还有月亮与星星在陪伴着我,我是不是,还算不上太过孤单。 可是心中的无助与孤独,却不知如何才能消除。 有些回忆,让我不敢去触碰。 我怕我的情绪,会更加不受自己的控制。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让人淡忘,那边好了。 有凉风从窗口吹过,我吸进一口凉气,匆匆关上了窗。 即是睡不着,那便一直闭上眼睛,控制自己什么都不想,总会睡着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起身洗漱着衣,打开门便望见师父与吕欢已在楼下用膳。 我带着一丝迷糊问道,“师父,师娘,昨晚睡得可好?” 师父与师娘默默对视了一眼,师父尴尬一笑,轻声道,“衣儿,这里有蒸饼,胡饼,还有胡麻粥,多吃一些,一会儿你师娘说要上街上。” 我点了点头,拿起一块蒸饼,笑道,“我最爱喝胡麻粥了。” 我边吃边问道,“他们都还没有起来吗?” 吕欢道,“还没有,要去叫叫吗?” “难得没什么事,好好休息也是好的,毕竟前些日子我们经历了太多事情了。” 吕欢低声问道,“衣儿,你这眼睛看起来像是昨晚没怎么睡呀,怎么了?有心事?” 昨天晚上,我也忘了我是几时入眠。 我轻声笑道,“没有,可能就是没有睡好罢了。” 身后传来江逸行的声音,“怎么没有睡好?” 我笑道,“铭轩,你醒啦。” 江逸行轻轻地锤了锤自己的肩膀,似是也有些迷糊道,“嗯,昨天晚上我隔壁房是不是帝师老前辈?” 吕欢道,“正是。” 江逸行道,“那他老人家昨晚一定睡得很香,昨天晚上的呼噜声,着实响亮。” 我噗嗤一笑,道,“还好我没有睡到那老头房旁,不然怕是彻夜无眠了。” 师父笑道,“那另一间受苦的,是不是南北公子?” 此刻南北双眼迷糊地走了过来,声音低沉,“正是了。” 师父问道,“南北公子,你可是还没睡醒?” 南北坐了下来,无奈道,“我竟是忘了师父睡觉会打呼噜,没想到响成这个样子,隔着墙都能听得真真切切。下次再住客栈,一定要给师父找一间偏僻的房。” 南北话音刚落,白胡子老头便懒洋洋地出现在了我们眼前,“什么偏僻不偏僻的,你这臭小子还敢嫌弃为师了?” 他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拿起一块胡饼,端起一碗胡麻粥便大口喝着。 南北忙道,“没没没。” 我笑道,“老头,哪有人会嫌弃你,南北公子方才是怕旁边有人,会影响你休息呢。” “老头我睡得死,不会手受到别人影响,你们几个小鬼头,就放心吧。” 白胡子老头喝完整整三碗胡麻粥之后问道,“今天去哪里玩?” 吕欢道,“正好大家也都吃饱了,我们今日就先去逛逛。” 我点了点头,望向师父,轻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九幽之域?” 师父的眼神似是有一瞬间的闪躲,良久,他才应道,“逛完再说,不要影响心情,衣儿,好好放松一下。” 可是,如今我还没有救出母亲,又怎么能放松得了? 师父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一定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江逸行望着我道,“对呀,衣儿,这些天你太累了,再这样下去,你的体力会支撑不住的,今天先不要想这么多事情,你好好休息休息,这样也好。” 这一趟,不光是我一个人,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好好休息。 毕竟,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应道,“好。” 出了客栈的门,我才发现蓬莱仙岛的绝妙。 这个地方并不是最繁盛的地方,但也可以看出蓬莱的美。 不仅景色美,还有人美。 白胡子老头出门后不禁惊叹道,“哇!原来传说里说蓬莱里美人众多,全都是真的!这个地方不光是多,简直是各个都是美人啊!” 他旋即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有些叹惋,“啧啧,可惜了。丫头,你站在这里面,也只能说是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你要被这茫茫人海淹没喽。” 我无奈道,“那我们快要走的紧一些,谁也别丢了。不然,我丢进这么多美人里,恐怕就找不到我在哪里了。” 他说的确实没错,这里的女子,似有万种风情一般。 蓬莱的女子个个步履轻盈,如同各色的花朵一般一齐绽放。 而那些男子,也都气宇不凡。 而让我更为惊叹的,是蓬莱这里的景色。 我们此刻待着的这间客栈,在晚上的时候我还并未发现它的奥妙。 可在这蔚蓝的天空之下,我才发觉,蓬莱此处就像是立与云巅之上。 仿佛我只要一抬脚,一伸手,便能触碰到柔软的云朵。 而这里的建筑,个个巧夺天工。 这家客栈的每一片砖瓦,都有着不同的图案,而那些图案连在一起,像是要讲述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样。 我甚至觉得,我可以坐到这间客栈对面,看一整天它的砖瓦图案。 怎么会精致到每一片砖瓦?这里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吕欢行至我身旁道,“衣儿,是不是在惊叹这里巧夺天工的阁楼与茶馆?” 我点了点头,赞许之意溢于言表,“世间竟还有如此巧妙的房屋,建造这些的人,一定花了不少时间。” 吕欢笑道,“其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这些阁楼,茶馆,全都是蓬莱的人一起建造的,众人齐力嘛,再难的事情也都被解决了。而且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把这里建造的更好。蓬莱人的眼里没有金钱利益,他们会把所有事物看的一样。所以在他们的眼里,生活才是最本身。” 第一百九十四章 蓬莱 在蓬莱人的眼里,共同建造一个舒适,精致的生活环境,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所以在这个资源永远不会匮乏的地方,所有人的心底,都保留着最初的纯净。 他们的一生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们不用考虑战乱,更不用被利益纷争所困扰,他们的眼里,只有纯净与美好。 我被吕欢一会儿拉着去闻脂粉,一会儿又去看珠钗。 而这里卖东西的人,也根本不会收买东西的人一分银两。 这里的人,若是见你与那件物品有缘,便会直接相送与你。 这一路下来,我的头上多了五六把珠钗。 我实在禁不住头上的重量,忙道,“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戴了师娘,太多了,这银钗金钗全都是真银真金的,真的挺沉的。” 吕欢拉着我边走边道,“这些人很热情的,总不能辜负了他们吧。他们在这里买东西,也纯属都是为了开心,说不定卖着卖着就走了。蓬莱这条街啊,我真的是太喜欢了,这里的东西,绝对是全天下最好的,你在外面根本买不到这么用心制作的东西。” “是啊,真正美好的人,看见她的第一眼,便会觉得这个人很好很好。看到蓬莱这些百姓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些人真的很美好。” 他们脸上的笑容纯净而又朴实,仿佛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幸福生活里一样。 在这样美好的环境里生活,想不美好,也很难很难吧。 身后的师父拎着大包小包,呼唤道,“阿欢,我实在是逛不下去了,太累了。” 吕欢将她手里刚刚包好的珠钗放到师父手里,“好好好,不逛了不逛了,我们找一家茶楼休息休息。” 师父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而一旁的白胡子老头,似乎也没了精气神。 白胡子老头的精气神似是越来越弱,“走了这么长时间,我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长的差不多了,我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美丑之分,我现在觉得我对女人已经失去了兴趣。” 我不禁打趣道,“呦,老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天。” 白胡子老头垂着眼眸道,“我受不了了,我想回十里桃林,我的审美观不能在这个地方彻底失去了。” “早就说让你快点回去了,现在倒是后悔了,还不如在溟海旁就直接回去,那样反倒是干脆利落。” 白胡子老头推着我进入茶楼,“回什么回,得了得了,进去喝茶。” 茶楼的布局很雅致,甚至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自己唯一的隔间。 这里也没有老板,茶壶摆在每个桌子上,而茶可以自己去沏。 这样的茶楼,倒是有趣得很。 我不禁叹道,“这地方倒是有趣,桌子的旁边竟然摆放的还有书卷。” 江逸行道,“是啊,书香与茶香,本就是完美的结合体,这间茶楼倒是将书香与茶香都聚集在了一起。” 师父道,“这些年我在未国待着的时候,尝尝会想,如果外面的世界都能像蓬莱这个地方一样,民风淳朴,生活精致,没有一丝尔虞我诈与利益争夺。那外面的世界,该有多美好。” 我惋惜道,“可是,这始终是蓬莱。无论是未国还是苍然,都没有办法与实力来达到这个地步。”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蓬莱此处好也就好在了这里,外面的世界永远是外面的世界。” 蓬莱,只能是蓬莱。 我们所有人都想让外面的世界变得更好,无论是已经灭国的未国,还是苍然,这些地域如果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环境,该有多好。 可是,我们所有人就算有了足够的资源来创造这样一个世界,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来改变每一个人的心。 实际上,这个世间坏掉的,是人的心,人的思想。 如果没有衙门与官家的存在,恐怕集市与百姓的生活早已鸡飞狗跳,乱成了一团。 蓬莱的人可以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因为他们世世代代皆是如此,他们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想要,所以他们才会愿意无条件地向外界付出,向蓬莱付出。 也正是由于他们每一个人的力量,蓬莱才成了这样一个神仙般的地方。 如果是在未国,有富可敌国的人,有穷困潦倒的人。 如果有人在集市上一分钱不要去卖东西,恐怕一定会有人,不管自己适合不适合,有用或者没有用,都会拿走这个东西。 因为人的心里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有了贪婪这个词语。 在未国永远都不会出现所有人一起去干同一件事情,就算是未国的安稳,也没有所有人在努力。 总有人为了利益背主求荣,而最可怕的,便是已经没有了感情。 蓬莱之所以美好,便是因为这些人的心底,全都是善良。 善良的一群人在一起,便是一个善良的世界。 所以,未国永远不会变成蓬莱。 而到最后,未国已经没有了,所有人的思想与感情,也应该就此埋没。 外面的人,是为了自己不同的目的而生。 而蓬莱上的所有,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建造一个幸福温暖的蓬莱。 这一会儿的功夫,茶便已经煮好了,我为每一个人都斟了满满一杯茶,我轻声道,“师父,喝口茶吧。” “好。” 这里的茶叶,竟然是这样清香。 淡淡的,却又流露出一股甜甜的气息。 这样的感觉,是我从前喝过的茶里,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最爱的茶,是寻华茶,因为它虽然入口会有些苦涩,可是慢慢品,就会有一种甜甜的感觉生在心底。 而这里的茶,直接便是甜甜的味道,像是这里的人的心,温暖而又甜蜜。 这样安逸的生活,如今真真切切地摆在了我的眼前。 在此之前,我都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太过遥远。 如今,我煮着茶,为身旁的朋友沏茶喝,我如今都还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样的生活,太过美好了。 有书卷,有茶香,更重要的是,身旁还有熟悉的朋友们。 只不过,这样的生活又能有多长的时间可以停留。 只是,只要是在这一块,哪怕还剩下一柱香的时间,我们都应该更加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毕竟也许时间很快很快就飘了过去,我们能做的,只有珍惜此刻吧。 这一切的美好,都已经让它一直美好。 就像江逸行那样,他这样温柔的人,就应该一直都很温柔很温柔地走下去,这是他这样温柔的人,应该有的特色。 而且,他也是这样一个善良的男孩子。 他是真的不应该去承受那些尔虞我诈刀剑无眼。 第一百九十五章 留下 我抬眸望向师父,轻声问道,“师父,我们要怎么样去九幽域?” 师父手中的茶杯缓缓落到桌上,他的声音低沉,“衣儿,九幽不似蓬莱,蓬莱温暖和平,而九幽域里,却暗藏汹涌。” 我语气坚定,“我知道,可是师父,你明白我不怕,我一定一定要去九幽。” “我明白你,可是师父如果回了九幽域,可能就没有办法一直保护你,陪伴你。如果你遇到了危险,师父也会无能为力,师父会很担心你。” 我望向师父的眼眸,他总是将自己的事情藏在心底,此次回到九幽域,想必他会经历很多很多事情,他会遇到更多的困难,而师父,他永远都想要一个人去面对。 “你能陪我走到这里,保护了我这么久,我已经很开心了。而且师父,我此行目的只有一个,找到鸣凤阁雪茶,我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良久,师父抬眸道,“衣儿,如果你决定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那里。” 我笑着应道,“好。” 我望向江逸行与白胡子老头,道,“老头,铭轩就拜托你了,你们在十里桃林里,等我回来。” 江逸行紧紧地望着我,“衣儿,你此言何意?” “铭轩,你与他们一同,先回去等我,好不好?” “不好。”他语气坚决,“既然要走,我自是要陪你一起。” “可是……” “没有可是,衣儿,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去保护你,我知道我做的还不够好,可是衣儿,我还要帮你熬药喝,不然,你的头痛症再犯了,该怎么办?” 我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铭轩,你已经帮了我太多太多了。” 可是铭轩,此行未必安稳,我不能让你再次为我涉险。 江逸行打断了我的话,“你知道的,我不会走的。” “好。” 我望向了白胡子老头,他一言不发,只在那里喝着自己在街上买的酒。 我轻声道,“南北公子,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南北诧异地望向我,点了点头,随我离开了隔间。 我低声道,“我有两件事情想要拜托南北公子。” “衣儿姑娘但说无妨。” “这一次去九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觉得,人越少越好。你师父那里,恐怕他那样的犟脾气,是一定不愿意走的。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想请你帮我带他回去。” “衣儿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们都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你真的决定让我们都回去吗?” “我一直都相信你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所以这一次,我拜托你,也希望你可以答应我。第二件事,便是拜托你带江逸行回去。” “可是你方才不是已经答应江公子让他一同前去了吗?怎么现在又要让我带他回去。你方才,是骗他的?”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他的性子,但他已经帮了我太多太多,我不想再亏欠他这么多了。” “可是对于江公子来说,其实陪在你身边,保护着你,才是他最想要做的事情。如果让他回去,对于他来说,会是一件很残忍很残忍的事情。” “我明白,所以才要拜托你。我在他与你师父的茶里,加了迷药。我们走了之后,他们会醒过来的,到时候就拜托你,带走他们。” 南北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尽力而为,你此行也注意安全。” “多谢。” 我走进了隔间,望见江逸行在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迷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铭轩,这一次,真的抱歉。 我望向师父与吕欢,轻声道,“我们走吧。” 江逸行与白胡子老头缓缓地趴到了桌子上,而师父望到这一切,似是早已料到一样,“衣儿,你想好了吗?” “嗯。” 踏上了前去九幽的路,而我的心,也开始动荡不平。 进茶楼前,我们是六个人。 出茶楼后,我们是三个人。 江逸行,请原谅我这一次这么自私。 吕欢轻声问道,“衣儿,你就这样把他们丢在那里了?” “师娘,还请你帮忙,传信给一个较为稳妥的人,我怕南北公子到时候找不到回溟海的路。” 这条路并不好走,所以需要一个熟识这里的人来带南北他们离开。 “你啊,估计在心底想了很久吧。也好,放心吧,我们的那么多首饰还在那家茶馆里呢。自会有我的人前去取,你不用担心。” 原来吕欢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她也预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这些事情。 “那就好。” 而我的心底,却仍是担忧着什么。 我不知道,但却感觉自己安不下心来。 师父道,“蓬莱这些酒馆客栈,倒还是从前的样子。” 吕欢应道,“等到他们觉得什么样子更好,估计就该换样子了,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倒还都是喜欢这些老样子。” 我仔细观察周围的景色,发觉现在已经没有方才繁盛了。 师父望向吕欢,道,“阿欢,前面那条,便是踏上九幽域的唯一一条路了。” 吕欢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对,这条路上,我们不会顺利。” 我疑惑问道,“这条路上是会有什么吗?” 吕欢应道,“会。” 难道一会儿又会遇到像穷奇那样的凶兽? 我心头不禁发颤,看来此行注定不易。 我提起了精神,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师父望向我轻声道,“过了这条路,便能到九幽域了。” 我疑惑问道,“可是为什么这一条路上什么人都没有?” 踏上这一条路的时候我便发现,越往这个方向走,便越显得荒芜。 而这条路上,不仅没有一处住宅,而且没有一个人。 师父轻声道,“蓬莱的人,都向往美好。他们自是想里九幽域这个地方远一些的。从来只有人不愿待在九幽域的腥风血雨里,从来都是九幽域里的人去往蓬莱生活,可是蓬莱的人,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愿意踏进九幽域。” 如果是我,我也不会愿意从一个温暖的地方离开,去一个不温暖的地方吧。 而蓬莱的人,他们内心深处充满温暖与善良,他们不应该去遇到那些腥风血雨。 吕欢沉声道,“衣儿,恐怕从外界来到九幽域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我轻声应道,“嗯……” 吕欢继续道,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你是第一个,也就意味着从来没有外界的人踏进过九幽域。也就意味着,我们没有人知道,外界的人进入九幽域,身体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这意味着你可能会承受到一些我们所有人都无法预料到的事情,这些事情,谁都不知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涉险 我轻声道,“我明白,没关系的。” 我也许会承受踏进九幽域的后果,而这些后果没有一个人知晓。 可是,如果惧怕这些后果而不敢尝试,我就是连前行的勇气都失去了。 我不甘,也永远不会。 因为我的前方,有母亲在等候。 九幽域,不管会发生什么,我一定要去。 师父打趣道,“没事的,她师父是神医药三绝,出了什么事我来治。” 吕欢无奈道,“你呀,恐怕进了九幽域,就连自己都顾不住了。” 我心中明白,虽然师父与吕欢此刻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可是我可以猜测得到,他们两个回去之后一定会面对很多很多事情。 不管是司法阁还是赤霞族,他们都有很多很多难以解决的事情。 可是,他们在我的面前,什么都不会提起。 可我,其实都明白。 我轻声问道,“师娘,九幽域内的九大势力,都是什么?你可不可以给我详细的说说?” 要踏进九幽域,要面对九幽域里的凶险,我就必须要对它有足够的了解。 吕欢笑道,“好,正好这条路还要走一段时间,我给你详细说说。” “我先给你说说我的家族赤霞族,我的父亲,已经是赤霞族的族长。我们族派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很正常的族派,我们族派里男女都很正常,也不会有人歧视女孩啊什么的。像我,就好好地活了这么多年。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到时候你应该不会与我们族派那里的人有所接触,因为我们两个势力是离得很远的,赤霞族在九幽域东面,而鸣凤阁就在九幽域的最西面。距离在那里,所以这两个势力交集很少。” “而你师父的司法阁,离我们赤霞族就很近很近了。我们都在九幽域的东面,所以你师父之前说可能没办法一直陪伴着你,保护着你,就是因为距离。他如果踏进了九幽域,就必须要回到司法阁里,这是他的责任与使命。你师父是司法阁的司法,也就是掌管着司法阁的人,别看他这么年轻。也不是很年轻了,但他在司法阁以及九大势力里还是有一定影响的。他是九幽域内最强最厉害的神医,甚至也许全天下都没有比他的医术还有厉害的人。整个司法阁内全都是用药的,而且里面全都是一群美男子,这些人不知道怎么就有这样的怪癖,就是不让司法阁里进一个女人,而且那些医术也向来都是只传男的。估计谁也想不到,你师父会在外面收一个女徒弟。” “玄灵族你已经知道了,玄灵族族长,也就是冷尘霜的父亲,他这个人性情就和冷尘霜一样,冷傲的不行。不过他对他这个儿子,还是很重视的。只是冷尘霜这个人完美的继承了他的冷傲,他就那样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玄灵族,在蓬莱这里成立了玄灵宗。但冷尘霜这些年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上次见他,便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古怪。与从前的冷傲不同,他似乎多了一些心事,又好像不是心事,就觉得他这个人更加地难以捉摸了。” 难以捉摸? 吕欢与师父突然停下了脚步,吕欢的声音很低很低,“刚说到他,怎么就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我望向前方,这条路的尽头,站着一个墨绿色衣衫的男子。 这名男子仍然是戴着面具,浑身透漏着冷冷的气息。 是他,冷尘霜。 他怎么来了? 吕欢低声道,“他看见我们了,我们这个时候不能跑。” 师父道,“走吧。” 我们朝着静静驻足的冷尘霜走去,待走到他身边时,吕欢忙道,“哎呀,你怎么在这里?” 冷尘霜冷声道,“怎么,被我找到了,害怕了?” 吕欢道,“什么怕不怕,我们倒是很担心你会在那林子里出什么事情。不过我们当时找到了一家客栈之后,在那里等了你好久好久,看你没有来,我们几个人,就先离开了。对了,你没事吧,我们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先那样了,毕竟还带着衣儿这个小女孩呢。后来我们几个人就先去那家客栈里,歇息了。” 不得不说,吕欢真的不适合说话说谎。 她本来计划好的怎么骗冷尘霜,可是一到关键的时候,到了要跟冷尘霜解释道时候,整个人却一直都是语无伦次。 冷尘霜冷声道,“担心我?我看你们是有意甩开我的吧。” 吕欢忙道,“怎么会,我们这样做真的没有什么意思,你放心便是了。” 冷尘霜望向了我,他的语气坚定而又冷漠,“丫头,跟我走。”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事的不用不用。” 跟他走,也许一整天都不用我说话。 毕竟也许我说了,他也可能不会理我。 吕欢道,“怎么,要抢我们的人?” 冷尘霜冷声道,“她怎么就成了你们的人了?” 师父轻声道,“我是她师父。” 冷尘霜冷声应道,“那又如何。” “宗主大叔,我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去救母亲的,你不用管我的。” 冷尘霜道,“我也说过了,我和你一起去救月儿。” 这下该怎么办? 恐怕这一下子,这这里遇上了冷尘霜,恐怕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他了。 像冷尘霜这样的人,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不会改变。 他决定要与我一同,恐怕我们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可以甩开他了。 我有些无奈,尴尬问道,“宗主大叔,你在这里干什么?” 冷尘霜冷声应道,“等你们。这是去九幽域的必经之路,去往九幽也就只有这一条路。所以在这里等你们来,如果你不离开蓬莱,还要去九幽域,就一定走到这里。” 看来冷尘霜在这里,将为了等到我们。 这一次,我们该怎么办? 我低声道,“那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好好睡觉?” 冷尘霜冷声道,“丫头,少与我说这些,这一次,你别想再跑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便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啊,你别想再跑了。” 我忙转过了头,望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逸行。 他怎么……来了…… 我心头一颤,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会…… 我不是给他用了迷药吗…… 他是怎么醒了,而且又来到了这里? 江逸行轻声道,“南北公子让我带一句话,你拜托他的那两件事情,他只能做到第一个。” 师父叹道,“看来,南北公子不只是一个理性的人,他还会很感性。” 南北,他最终选择了不带走江逸行,他让江逸行来到我身边。 可是我,又怎么能让他陪我一同涉险?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反噬 如今既然他已经来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低声问道,“铭轩,南北与他师父,回去了吗?” 江逸行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我,“回去了。我来这里的时候,帝师前辈还没有醒。南北公子应该顺利地带他离开了,你们走了之后,南北公子解了我的迷药,让我走了。” 我心中有无奈,可是我却明白我该做什么。 “他们离开了就好,铭轩,我知道,此刻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回去。即是如此,那我便自私一次,铭轩,前方的路会很艰险,你愿意与我一同走近九幽吗?” “无论前方是否遍布荆棘,是否困难重重,就算是有人早已布好天罗地网,我也会和你一同,坠入九幽域。” “好。” 我明白你,也懂得你。 这一次,我真切地体验到了有人不离不弃陪伴在身旁的感受。 原来这样的感觉,是那么温暖而美好。 江逸行,感谢你,陪伴我。 踏入九幽域的路,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这一次,我希望你安然无恙。 我望向冷尘霜,直言道,“宗主大叔,现在,我不会离开他们和你一起走,所以,如果你不愿意放过我们的话,我们就只能一起进九幽域。” 冷尘霜他躲避他父亲为他安排的亲事躲避了这么多年,他回去,要面对的东西也很多很多。 冷尘霜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放过?我离开,与你而言是放过你?” 他此刻,应该是又想到了母亲吧。 他爱着母亲,而母亲却不爱他。 也许他这么多年一直不放手,与母亲而言也是放过。 他此刻,是想到这些了吧。 不等我说话,他便道,“好,我与你一同进九幽域。” 吕欢惊诧道,“啊?” 吕欢拉过我的衣袖,低声提醒道,“衣儿,我们好不容易……” 我低声应道,“没关系的,九幽域内,各取所需便可。” 冷尘霜的声音极其低沉,“也许这么多年,为对她的爱,会是她的困扰,放过,与不放过。可是她此刻,过得不好,我也要去救她,只要她过的够好了,我就离开,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我听到他的话,就像是感受到了他心底藏下的无限悲伤与难过。 那些难过,是他要为了自己所爱之人更好而放弃自己对他的那一份爱的那种难过。 有些时候,比爱而不得更加难过的,是连去爱的勇气,追求爱的资格都没有的难过。 这样的爱,卑微到了极致,却永远得不到一丝回报。 他们无限的付出,只为了她更好。 而不求她望到他的身影,望到他那么多年的付出。 更加难过的,是他们连付出的资格都失去了。 他们连付出都不能。 总会有人心底明白付出没有回报,却仍然愿意为所爱之人赴汤蹈火。 可也有人,像冷尘霜那样,觉得自己不应该再付出,应该他怕他们的付出,会对他爱的那个人,造成干扰。 这样的感受,会很心酸,很无奈,很难过。 这世界上哪里会有人希望自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自己每天悲伤难过。 可是总是有人,爱对方,更甚于爱自己。 我佯做没有听到冷尘霜说出的话一样,望向了师父,轻声道,“师父,我们走吧。” 他是个男子,他的悲伤会藏在心底,我不该多说什么。 师父轻轻蹙眉,“衣儿,走出这条路,踏进前方那片林子的那一刻,便是踏进了九幽域,衣儿,你也许会承受我们无法预料到的痛苦,你真的要进去吗?” 我点了点头,声音坚定,“我不怕。” 江逸行的语气同样坚定,“我也可以。” 师父轻轻地叹了口气,朝前方走去。 九幽域内是凶是险,等会儿走了进去,便知道了。 这一次,我没有时间可以做其他的事情。 我必须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寻找鸣凤阁,找到雪茶,让她们告诉我,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找到雪茶之后我该做些什么,我只知道,我只能毫不顾忌地向前走。 母亲只告诉了我这些,我只知道这些。 我多希望,那个梦可以再长一些。 梦长一些,我与母亲待在一起的时间,便会更长一些。 梦长一些,我便更加明白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救出母亲。 梦长一些,美好便多留一刻,而残忍的现实,便会少一刻。 而此刻,我只能向前,我必须向前。 踏进九幽域的这一刻起,我的心里,便不能再去想那些所谓的爱而不得。 我的心里,只能有母亲,还有身旁的朋友。 我要去保护他们。 我与江逸行一同踏进了那片林子,师父在一旁一直关切地看着我们。 踏进去的那一刻起,我便很快很快地感觉到了身旁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冷。 就在那一刻,蓬莱的温暖转瞬即逝。 我站在蓬莱与九幽的交界处,踏进九幽域的那半边身体,感到寒冷的攻打。 而还留在蓬莱的那半边身体,则仍然是那样的温暖。 九幽域内,竟是这样的冷。 我的身体在贪恋着蓬莱的温暖,可是我的意志告诉我,我不能退缩,我一定一定要向前。 我闭上双眼,踏进了九幽域。 我睁开双眼,望到的世界阴森且寒冷。 可是我的身旁,是一个一个关切着我的人,朋友,师父,他们都在。 吕欢与师父,还有冷尘霜没有一丝变化,我将目光移到了江逸行身上。 我问道,“铭轩,你可还好。” 而我的声音,怎么会这么虚弱。 师父忙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似乎在搀扶着我,我是怎么了? 江逸行,他此刻怎么样了? 我的眼神似乎在那一瞬间内变得朦胧,我望到,江逸行此刻,一手撑着地,他似乎,很痛苦很痛苦。 我此刻,又是怎么了? “衣儿,还好吗,衣儿,清醒一些,衣儿,江公子,清醒一些,衣儿!” 我的耳畔,回响着这些声音。 这是谁? 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 “衣儿。” “衣儿?” 是母亲的声音。 我仿佛,又望到了母亲的身影。 她好像站在我的面前,我想奔到她的面前,可自己却像是被束缚了一样,我动弹不得,连说话都变得勉强。 “母亲……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力气说话? “衣儿,你来了,茜梓月的女儿,终于回到九幽域里了。” 这是母亲的声音吗? 眼前,是母亲的身影吗? 恍然间,我好像又望见了父亲,他身披战甲,他手中拿着的剑上,沾满了鲜血。 我心头猛地一痛,似乎有泪水从眼中缓缓流下。 我心底,在望到父亲的那一瞬间,就好疼好疼。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反噬 一瞬间,那身披战甲手握长剑的父亲恍然消失。 我望见父亲与哥哥,他们身穿青色衣衫,温和地望着我。 哥哥…… 我的哥哥,他很温柔,他会一直一直保护着我。 我的哥哥,他用他的生命,保护了我。 “衣儿,你还是去那里了。” 我似乎听到了父亲很低很低的一声叹息,他似是心酸,似是无奈。 可是在一瞬间,他就像母亲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都去哪里了? 我好想好想,叫住他们,可是为什么,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要用尽全力挣脱束缚,却发觉自己根本无力可用。 我此刻,使不上来一点力气。 “衣儿!衣儿!醒醒!” 这是谁在唤我? 谁在让我醒过来? 我的心好疼好疼,我终于,睁开了眼睛。 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很朦胧,我近乎要看不清那一切。 是谁? 我身旁是谁? “衣儿!不要睡!睁开眼睛,不要睡!” 我好想闭上眼睛,我好累好累。 “睁开眼睛!不要睡!” 可是这声呼唤是谁? 我需要睁开眼睛,看看眼前的一切,却什么都忘不清。 那呼唤仍然没有停下来,“衣儿,不要再睡了,让自己意识清醒一些!衣儿,不要让自己的意志被反噬!” 什么是反噬? 什么要反噬我? “控制自己的意志!衣儿,控制自己!” 我好累,我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可是这声呼唤却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是谁? 每当我想要彻底闭上双眼的时候,那一声呼唤便会唤醒一瞬间的我。 “衣儿!你还要去救你母亲,你都忘了吗,你已经进入了九幽域,你怎么能这样倒下!” 我……还要去救母亲…… 我不能睡…… 我要醒…… 我似乎,发出了一点声音,“我没有倒下,没有……” 我强迫让自己睁开眼睛,强迫自己挣脱束缚。 我要去救母亲,母亲还在等着我,我一定一定,不能倒下。 “衣儿!睁开眼睛!” 我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衣儿,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是师父,是他的声音,他一直一直在我的身旁。 我的头,好疼好疼。 我醒了过来,可是为什么却感觉自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师父,我怎么了?” 我仍然可以感受到,我的声音很虚弱很虚弱。 为什么会这样? 师父的声音里夹杂着疲惫,“衣儿,我之前给你说过的,也许外面的人进入九幽域,会有无法预料到后果。如今,你与江公子,都被九幽域反噬了。” 反噬? 江逸行怎么了? 我张望着想要寻找他的身影,可是我的眼眸仍然是不够清晰,“铭轩,铭轩呢?” 师父沉声道,“他的情况很糟糕,衣儿,江公子此刻脉象越来越弱了,你快些醒过来,去看看他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江逸行,你此刻怎么样了…… 我在心底告诉自己,进入了九幽域,我就要保护你。 可是终究,我还是没能保护到你,我还是,让你收到了伤害。 我要醒过来,我要站起来,我要去叫他,他必须要醒过来。 我用尽全身可以使得上的力气,我想要站起来。 可是每当我要站起来的时候,我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跌倒下去。 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办法。 “铭轩……” 你一定一定,不要有什么事情,你一定一定要醒过来。 我在师父的搀扶下,来到了江逸行的身旁。 我的眼眸朦胧间望见,江逸行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他似乎,在经历很痛苦很痛苦的事情。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呼唤他,可是声音仍然是很低很低。 我靠近他的耳朵,“铭轩,醒过来!铭轩,那些都是假的,你不要睡过去,你快醒过来……” 我不知道他此刻经历的是什么样的痛苦,我只能用尽自己的力气,尝试着去呼唤他。 他一定一定要醒过来。 师父似乎很疲惫很疲惫,“衣儿,你身上流着一半你母亲的血,就是流淌这一半九幽域的血。而江公子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承受的痛苦,也许会是你的两倍。” 方才我的痛苦的两倍。 “他现在怎么样了……” “脉象很弱,而且身体的温度在持续下降,他似乎身体很冷很冷。” 怎么会这样.…… “铭轩,醒过来,那些都是假的,都是梦,铭轩,不管你在梦里经历了什么,都是假的,铭轩,醒过来,醒过来!” “铭轩,睁开你的眼睛,铭轩,克服它,你一定可以醒过来的,一定一定可以的。” 我一定一定要,唤醒他。 可是他,此刻好像很痛苦很痛苦。 而我的声音,仍然很低很低。 我没有力气,尽管我很想大声地去叫醒他。 可是我没有力气。 “铭轩,那些都是假的,你看到的那些,全都是假的,你快醒过来,快醒过来……我们,都在你身旁,我们都很担心很担心你。你快醒过来……” “铭轩,你快醒过来,不要睡,不要睡过去,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知道,我的声音很低很低,可是我,已经用尽了全力。 “铭轩……” 为什么,为什么又让他因为我,又是因为我…… 为什么要这样…… 我的心头,似乎被什么狠狠地刺痛了一样。 本来就看不清晰眼前事物的眼睛,也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了泪水。 江逸行,你不要有事。 你一定一定要醒过来。 如果江逸行在九幽域内永远都醒不过来了,我一定一定,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如果当初,无论怎么样,都不让你进来,都不让你和我一起,就好了。 那样你就不会遭受到心中的痛苦,你就不会…… 我真的真的好怕,你怎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怎么一直一直不睁开你的眼睛。 “铭轩,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不要睡了,不要睡了……醒过来,好不好?” 我的泪水,似乎已经不受我控制地流了下来。 铭轩,你一定一定要醒过来。 他的脉象很弱很弱…… 而我此刻,除了可以在他身旁一直一直呼唤着他,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真的好无能。 我就连大声呼喊的资格都没有。 铭轩,你醒过来吧,好不好? 师父的声音很无奈,“衣儿,江公子的脉象越来越弱了……” 怎么办…… “师父,怎么办……” “衣儿,他此刻的心智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此刻,一定要唤醒江公子,他不能再这样睡下去了,否则,他可能永远都睁不开眼了。” 永远都睁不开…… 不,不可以,你不能有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回堂 冷尘霜忽然开口,“我有一法,可暂保他性命。” “你有办法……”我双眸含泪,紧紧地望着冷尘霜,“是什么?” 师父拦在冷尘霜面前,声音坚定,“不可。” 我不顾及师父的阻拦,只问道,“是什么?你快说。” “下蛊。” 冷尘霜那两个字沉沉地打在了我的心上,我心头一颤,望向江逸行痛苦的脸。 我缓缓问道,“可还有其他法子?” 我想要听到他的回答,可又怕听到他的回答。 我怕他说没有,我们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可他的回答,却是,“没有。” 冷尘霜淡淡开口,“有一种蛊是以草木为蛊,此蛊名唤回堂,可暂时保住将死之人性命。” 回堂…… 可巫蛊之术,定会有其害处。 “不可行。”师父皱起眉头,“回堂之蛊我有所耳闻,若行之,只有半数几率可留住性命,还有半数,会当场殒命。” 师父说,有半数几率,会当场殒命…… 冷尘霜道,“不错,回堂蛊用在寻常人的身上,确实只有半数几率可以留住性命。但是施蛊人是我,这样的蛊我已经施过不下十次了,我有把握。” 师父语气仍旧坚定,“不行,有把握,并不代表万无一失。” 我明白师父,医者,若非完全可行,断不可用药。 我喃喃道,“我不能让他冒这五成的险……” “铭轩,你快些醒来,你醒来,你只要醒过来,醒过来就好……” 吕欢低声道,“衣儿,只怕你叫了这么久,他还没有丝毫反应,江公子怕是,醒不过来了。” 不,不会的…… 他不会离开的,他说过他不会离开的…… “师父,怎么办……” 师父望向了冷尘霜,沉声问道,“你身上可有还魂草?” “有。”冷尘霜轻声应道,“所以几率,现在有八成。” 师父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行。” 不,不可以。 尽管有了八成,可是这是他的性命…… 不可以…… “不行……”我挡住了江逸行,颤声道,“不可以,不可以拿他的性命……” 冷尘霜声音淡淡地,似是没有一丝波澜,“若再耽搁,这江公子怕是会心脉尽断,回天乏术。”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一定不会…… 师父将手探向江逸行的脉象,他眉头忽地皱的更紧了一些。 “江公子脉象,几近消失。” 师父的话重重地打在了我的心上,那一刻,我只觉这世间的光,要熄了下去。 这世间的风景,都要离我而去。 师父的声音很轻很轻,“冷尘霜,下蛊吧。” 我呆坐在原地,眸光紧紧地望着江逸行。 别无他法。 为什么会这样…… 都怪我…… 为什么躺在那里的人不是我,而是江逸行…… 吕欢轻柔地将我扶起,温声劝道,“衣儿,不要担心,江公子会好起来的。” 温润如玉江逸行。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男子。 自入宫,再到战起,他又陪我一同回了香蘋花庄。 再到苍然,到十里桃林,到了蓬莱,又来到了这里。 我所有去过的地方,都有你的身影。 江逸行,你不可以倒下,一定不能。 你一定一定要好起来,九幽之域万般艰险,你不是说,你要陪我一起吗。 这段路程里,我失去了红月,失去了挚友秦璃,失去了至亲,我不能再失去你。 冷尘霜从怀里掏出了两枚小瓷瓶,他将其中一瓶打开,放到了江逸行的鼻下。 似有白色的粉末顺着他的鼻息进入江逸行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江逸行额间青筋忽然暴起,他双耳通红,面容看起来痛苦不堪。 不,不会的。 你不能有事,不要,不要…… “铭轩!”我忽然吐出了一口鲜血,心头,如同刀剑剜心一样痛。 那口鲜血,溅到了师父洁净的衣摆上。 吕欢惊道,“衣儿!” 师父忙转向了我,他急切道,“衣儿,莫要担忧,缓下心神。” 我怎么能不担忧……他此刻性命垂危,我又如何能缓下心神…… “衣儿,精心缓神,江公子会醒过来,你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有泪珠自我眼眸滑下,那一刻,我只想回到那时在木屋内安逸的场景里,回到他在院内静静熬药,在夕阳下与我静静长谈的时间里。 如果时光,可以回到当初。 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他踏进九幽域。 冷尘霜回头望了我一眼,轻声道,“还魂草的正常现象,不必担忧。” 江逸行,你一定一定,不要有事。 师父忙叮嘱冷尘霜道,“切莫分心。” 冷尘霜缓缓道,“一条人命,我自有分寸。” 说罢,他打开了另一个小瓷瓶,只见冷尘霜从那个小瓷瓶里拿出来了一根细长的草,他用内力将那根草摧断,一瞬间那草便成了粉末。 冷尘霜将那粉末送至江逸行口中,那一瞬间,我望见江逸行的脖颈间,多了许多血丝。 我忙奔向江逸行,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铭轩……铭轩……” 不要有事…… 师父的语气同样很担忧,“怎么样了?” 冷尘霜站起了身,“我出手,从未有过差错。” 未有差错的意思是,他成功了…… 我的眼角再次流下泪水,不只是喜悦,还是担忧。 吕欢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江公子好了。” 终于没事了,终于好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没有醒…… 我低声问道,“他怎么还没有醒?” 师父轻声安抚道,“快了,衣儿别担心。” 冷尘霜背过了身,伸出三个手指,“三,二,一。” 他口中的一落下的那一刻,江逸行的手指,缓缓动了两下。 我藏不住惊喜的心,“铭轩,铭轩醒了。” 那一瞬间,我似是感受到了失而复得的感觉。 那一瞬间,我好像有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回到了我的身旁。 那一瞬间,江逸行缓缓睁开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眸里,仍然是如同往昔的光芒。 如同是他江公子独有的温润。 江逸行,他终于醒过来了。 师父再次探向他的脉象,探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松懈了下来,“太好了,江公子心神已经恢复稳定了,脉象虽然仍是有些虚弱,但很平稳。” 太好了,他终于没事了。 “铭轩,铭轩……” 你终于好过来了。 江逸行缓缓坐起了身,他缓缓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似是在缓解自己的头疼。 他眉头忽地轻轻皱了起来,他的头,似乎很疼很疼。 冷尘霜轻缓的声音飘来,“不用担心,回堂的后遗症,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 我低声喃喃道,“那便好,只是后遗症,不会有事的……” 第二百章 未识 他的声音低沉,似是在压抑着头疼一般,“你,是谁?” 他望向我的眼神,我竟是从来都不认得。 江逸行,他在像望一个陌生人一样望着我。 怎么会这样。 他,是怎么了? 我挤出一抹笑容,没事的,冷尘霜说他没事的,“铭轩,你怎么了?” 他一定一定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的面容看起来很痛苦很痛苦,“我头很疼,这是哪里?” “你们是谁?” 他似是在望一群陌生人一样望着我们,那样的眸光,我从前从未感受到过。 那是陌生,是不知所措。 我颤抖着问道,“铭轩,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你们是谁?铭轩又是谁?” 他的回应,是他的本能反应。 他真的,忘记了我,忘记了我们,也忘记了他自己。 冷尘霜回转过身,我从他的眸光里,也看到了惊讶。 师父担忧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不是只是后遗症吗?” 冷尘霜有些不知所措,“后遗症……我从未见过回堂后哪个人的后遗症会是失忆,其他人顶多是头疼腹泻,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是失忆的。” 失忆? 怎么会失忆? “回堂后,确实不应该会出现失忆。”师父凝眸道,“除非,他在倒下之后,见到了很多让他难过的画面,让他产生了想要忘记一切的念头。” 冷尘霜沉声道,“回堂时,人的意识是最脆弱的。蛊虽可以让他恢复过来生命,可以却不可以操控他的意志。看来这江公子,是铁了心地想要忘记所有了。” 是江逸行,他自己,想要忘记一切…… 怎么会这样…… 江逸行他,想要抛下这一切…… 我低声喃喃道,“不会的……” 师父轻声道,“衣儿,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铭轩,他选择忘记这一切。 怎么会…… 我兀自摇头道,“师父,不会的,也许只是在九幽域里这样,我们把他送回去,送回十里桃林,说不定就好过来了,对,送回去就好了,走,师父,我们送铭轩回去。”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衣儿,如今江公子可以安然无恙地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了。你莫要难过了,而且,如今我们切是不能离开九幽域的。九幽域内一旦进入,不少于十天期限,是万万不可离开的。况且,你刚刚因为踏进九幽域受了这么大的反噬,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我们没有办法保证你此刻还未恢复过来便离开九幽域,身体会不会再次遭到反噬,如果你再遭受到一次反噬,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不仅是你,江公子也是一样。” 冷尘霜接着道,“回堂在一个人的一生里只可用一次,他已经没有下次了。” 不能离开…… 我们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 在这三天里,我的记忆一直都是那些支离破碎的往事片段,那江逸行,他这三天里,又都看见了什么。 他为什么,不愿意留住自己的记忆…… 吕欢温声安抚我道,“衣儿,没事的,现在他已经醒过来了,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我不敢去望江逸行,我不敢去触碰他的眸光,那我最熟悉的人眼里,最陌生的眸光。 我不敢触碰,不敢去看。 江逸行站起了身,揉着自己的头,问道,“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吕欢轻声道,“你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即使告诉你这里是哪里,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江逸行又继续问道,“说的有理,那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要做什么?” “你叫江逸行。”我只觉,我的声音,在一点一点颤抖着。 “江逸行?我叫江逸行……” “你叫江逸行,字铭轩。而这里……”我继续道,“这里是九幽域,你来到这里……” 我忍下泪水,沉声继续道,“你来到这里,只是偶然间前来游玩,我们,只是与你碰巧遇到。” 吕欢惊讶地望向我,“衣儿?” 师父拉住了吕欢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低声道,“你此刻身体还不是很好,我们与你一同游玩,正好可以先照顾你,再过七天,等你身体好过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你就可以离开去你想去的地方了。” 江逸行笑道,“竟是这样,那便再次谢过各位了,那即是游玩,我们一同结伴,也可相互有个照应。” 他的笑容如同往昔,可这样一个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如今,我却连唤一声,铭轩,你终于醒过来了,都不可以。 即是他不愿记起,那我便不能让他再想起那些事情。 也好,其实忘掉这一切,也好。 那样,他便不会记得所有的伤心苦闷,他可以继续做温润如玉的江逸行,可以继续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生活。 而他,终于也忘了我。 不像我,有多少记忆想要忘记却忘不了。 忘记,即是一种解脱吧。 我们从此以后,从未相识。 那些回忆,你的身影,你的温润如玉,我都藏在心底便好。 那些在我的心底,便是最美好,最动人的画面。 我笑着应道,“嗯,好。” 江逸行从我的身边走过,要向前方走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眼角缓缓滑下了一行泪水。 吕欢忙拉住了我的手,她担忧地问道,“衣儿,你为何这样对他说?” 我唇角绽放出一抹笑容,“师娘,有些回忆,忘了更好,忘了,就没有痛苦了。他终于忘了,我又怎么能再去让他记起来呢?” “可是你这样说,便是与他从未相识的意思啊,你这样一说,他只会以为,你只是他的一个过路人罢了,可是你……” 我打断她的话,道,“我原本,就应该与他路过,若非我牵连与他,他如今又怎么会如此。” 如果当初我未曾与他结识,他未曾救下我,我从未与他说过话,那他的结果,他的经历,也不会是这样。 他会好好地度过一生,安稳且幸福。 如今他有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又怎么能破坏这一次机会。 江逸行的脸上,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纯净的笑容了。 铭轩,希望你永远幸福。 师父走到冷尘霜的身旁,低声问道,“他这次失忆,还会不会好起来?” 冷尘霜沉声道,“他这样的情况,从未遇到过,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也许过些时日就想起来了,也许他会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师父又问道,“没有办法补救?” 冷尘霜道,“没有,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现在只能听天由命。” 也好,忘记,既幸福。 从未相识,既幸福。 你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江逸行,还是那个会给人温暖的江逸行。 但你,不会在我身旁了。 第二百零一章 编造记忆 我静静地跟上江逸行的脚步,在他身后默默跟着。 江逸行忽然停下步伐,我愣了愣神,走到他的身旁,淡淡笑着问道,“江公子,怎么了?” 江逸行的脸上挂着毫无烦忧的笑容,“没什么,只是想等等姑娘罢了。” 望见此刻他的笑容,我不由得也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他幸福,便好。 江逸行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问道,“姑娘,我是什么人?” 我故作轻松应道,“你是一名医者,在坊间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医馆。” 他听到此言似是很开心,“行医救人,我就觉得我一定是一名医者!” 我笑着问道,“那江公子,你是怎么觉得自己是一名医者的?” 江逸行笑道,“不知道,只是直觉罢了,我身上,似是有药草的味道,所以我自己猜的。” 江逸行如今,性情开朗了许多。 他如今,比以前更加快乐了。 这样便是极好的。 江逸行似是觉察到什么不对,“不对呀,我们不是初次相逢吗?你怎么会知道我是一名医者?” 我身子一顿,轻轻咳了两声,我怎么忘记了我方才与他说的是我们在这里初次相逢,这下,我该怎么说? 怎么办怎么办…… “哦!我知道了!”江逸行似乎恍然大悟,“一定是我在失忆前告诉你的,对不对!” 我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忙点了点头,“对,正是你在失忆前告知与我的。” “对了,我是怎么失忆的?” “你中了毒,被这林子里一条毒舌咬了,然后醒来我们便发现你失忆了。” 江逸行疑惑问道,“毒舌?可是我身上好像没有伤口啊?” 我垂下了眼眸,“一条很小很小的蛇,咬过之后你的伤口便消失了。还好没有什么大事,能醒来就好,不过可惜你失去了你的记忆。” 江逸行笑道,“原来是这样,失去记忆,那便从头开始嘛!倒也挺有意思的!” 我静静地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原来,毫无烦忧的江逸行,会是这样开朗乐观的一个人。 铭轩,你一定一定要幸福下去。 我应道,“说的有理,从头开始便好,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江逸行又问道,“对了,姑娘,我有没有给你讲关于我的亲人的事情,我的父母如今可还好?我可有婚配?可有妻儿?” 我淡淡一笑,轻声应道,“尚未婚配。” 江逸行乐道,“那倒是极好的,若是已经婚配了,我忘记了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那些点点滴滴,那对于她,对于我,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如果我以后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我一定一定,不要忘记她!我可不能忘记自己的心上人!” 我顿在原地,良久未能缓过神来。 江逸行见状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我没有回应,只是紧紧地望着他的脸庞。 我甚至,开始有些恨我自己。 他这样一个对爱情憧憬着美好的人,为什么,为什么…… 似有泪珠自我眼角缓缓滑落,江逸行在我身旁一直唤着,“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吕欢闻言忙走到我们身旁,她从袖口拿出一面丝帕,轻轻地擦去我眼角的泪水。 她望向江逸行,语气里有些责怪,“你可是说了什么?” 江逸行眼眸一片茫然,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好像没说什么啊,我只是说,我以后不能再失忆,我怕我会忘记我喜欢的人,这怎么了吗?” 我缓过神,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容,“江公子,只是方才不知道是沙子还是小飞虫吹进了我的眼睛里,没事的,现在已经好了。” 江逸行拍了拍胸脯,道,“那就好,吓坏我了,我以为我说错什么话了。” 我笑着望向吕欢,“师娘,我没事的,放心吧。” 吕欢轻轻将丝帕放到我的手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没事便好。” 我静静地继续前行着,江逸行小心翼翼地望着我,我笑道,“没事的,想问什么便问吧。” 他轻声问道,“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我父母如何?” 我如实应道,“你只与我说过,你是个孤儿,靠叔父抚养长大的,其他的我确是不知。” 江逸行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我竟然是一个孤儿,不过还好我还有一个叔父陪伴着我,衣儿姑娘,那我的叔父呢?” 我应道,“你的叔父,他也是一名医者,如今云游四海,四处行医去了,你说他逍遥自在,无人知道他的行踪。” “那便是潇洒,我日后也一定要去云游四海!” 铭轩,原来你是有云游四海的心,你真的不该守在我的身旁。 无论是坊间医馆,还是云游四海,都好过与我一同经历生死动荡。 他又问道,“那我来这个地方,是来干什么的?” 我不是与他说过他此行是来游玩的吗…… 不行不行,我要把这个圆过去,如果说他是来游玩的,那进了九幽域内,他便可以到处去玩。 九幽域内凶险无比,我怎么能让他到处游玩呢。 可是我是万万不能带他一起走的,我不能一直带着他,我不知道我会面对什么样的危险。 我得找个地方,让他安生待着才行。 我愣了愣神,望见了前方师父的身影,笑着指了指他道,“看见那位白衣男子了吗,你此行,似是要去找他学习医术,那位白衣男子医术高超,你对我说你久仰他的大名,便心心念念要找他学医。” “原来是这样,可是那白衣男子不是你的师父吗?” “他当然是我的师父,他可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药师,你说你此生若是能学到他的医术,便死而无憾了。” 江逸行坚定道,“竟是这样,看来,我一定一定要好好研习医术。” 我点了点头道,“是啊,当时你与我说的时候,我也被你这般想要学习的心感到到了。” 江逸行突然垂下了脸,“可是如今我忘记了一切,医术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怎么能去拜这么厉害的前辈为师呢。” “不记得没关系,你慢慢学嘛,像江公子这般聪明,有对药理本就有天赋,学起来一定不会难的。” 江逸行坚定道,“嗯!我定要好好研习!” 我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这样一来,这七日之内,江逸行便可一直跟随着师父。 他跟在师父身边,我是极其放心的,师父会保护好他,也会授他医术,这样,自是极好的。 江逸行静静地望着我,似是有些含蓄不敢开口,“姑娘,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可以问你吗?” 我轻声道,“但说无妨。” “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二百零二章 七日 他方才,问了问什么? “衣儿姑娘,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问了问这一句话。 我愣了愣神,诧异地望向他。 江逸行又道,“我总觉得,你望向我的眼神有些不对。” 这个问题,我该怎么答? 我是否,喜欢江逸行? 我想答案,也许是否吧。 否。 也许不是吧。 我压抑住自己心头的情绪,低声道,“江公子,你多虑了。” 江逸行忙解释道,“衣儿姑娘,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因为你看我的眼神真的很炽热,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也好定下心来。” 我静静地望向他,问道,“你要定什么心?” 江逸行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总觉得,我好像欠了你钱一样,衣儿姑娘,我是不是欠了你什么?” 我愣了愣神,低声喃喃道,“没有,是我欠了你。” 江逸行似是没有听清,“什么?衣儿姑娘,你说什么?” 我忙道,“没什么,江公子,我自小眼睛便不好,看人的时候,有些看不清,所以可能你误会了。” 江逸行诧异道,“眼睛不好?这么好看的眼睛,着实可惜了。不过没关系,衣儿姑娘放心便是了,待我好好研习医术,定要将你的眼睛给治好!” 听他此言,我心中却恍然升起一股暖流。 我低声道,“那便提前谢谢江公子了。” “衣儿姑娘不必客气,对了衣儿姑娘,你可有婚配?” 我淡淡答道,“未有。” “衣儿姑娘生的这样美,日后定会遇到一位良人。” “你也会的。” 吕欢停到我的身旁轻声问道,“在说些什么?” 我淡淡笑道,“没什么,师娘,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我们要去的地方?” 吕欢担忧地望向我,“快了,衣儿,自我,你师父,冷尘霜如九幽域以来,想必此刻赤霞族,司法阁,玄灵族都已经感应到了我们回来了。所以我们三个人等会儿必须要回去。你怎么办?” 我笑道,“师娘放心,我一路向西,相信一定会找到鸣凤阁的,不必担忧我。” 吕欢皱眉道,“衣儿,九幽域内不比蓬莱,这里的一切有些时候都会来的不讲道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师娘,我会一切小心的。总不会有人无故来招惹一个路人吧,你放心,我定会万事小心。” “会不会有人无故招惹你,倒是真的说不准。不过衣儿,你等会儿是一定不能以女装出现了,你师父教与你的易容之术,如今可以派上用场了。” “嗯,化成男装倒也会方便一些,师娘放心,我等进了城,便化为男装。” “切记,一定要化的丑一些,不然像你这样俏丽容颜,估计化成了男子,也会是一名俊俏公子,一定一定要化的丑一些,不仅要丑,也不能丑的太夸张了。你就尽量掩饰你本身的容颜就好。”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吕欢此言何意。 若我只是将自己易成一名男子,可我的容颜,本就与母亲极其相似,若是有人见到了我,也会在第一时间内联想到鸣凤阁的圣女茜梓月。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应该将容貌略加修整。 吕欢将我拉到江逸行身后,轻轻地指了指江逸行道,“还有衣儿,他怎么办?” 我望向师父的背影,师父自入了九幽域一来,神色便怪怪的。 他好像有什么心事,这一路上也不曾与我说过半句话,师父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低声道,“我方才告诉他,他此次前来九幽域,是为了拜师求医的。” “拜师?你让他拜毕血为师?”吕欢惊讶道,“这恐怕很难,因为到了九幽域内,毕血便不再只是毕血了,他还是司法阁的司法,是司法阁的阁主,若要收一名弟子,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我低声道,“所以还希望师娘帮帮我,铭轩如今失去了记忆,他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告诉他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者,我不能再让他涉险,就七天,我想了想,他待在师父那里会是最安全的。七天过后,我便带他一同离开。” “我尽力,不过衣儿,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我低声喃喃道,“师娘,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吕欢轻轻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过衣儿,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江公子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他你们两个的事情,你打算一辈子都让他以为自己是一个平常的医者吗?” 他不是一个平常的医者,江逸行他陪伴着我,走过很多很多平常人走不了的路。 在锦绣宫内,他便是最胆大的那一个。 他敢偷偷溜进锦绣宫内,给一个被禁足的皇后悄悄医治。 他敢一个人跟着春天前去战场寻我,最后救下了皇上。 虽然皇上如今也不知去向不知生死,但从前,我们都经历过不寻常的事情。 在战场上,他不惧刀剑,勇敢护我。 在香蘋花庄内,他细致照顾我。 他会来苍然寻我,会来蓬莱寻我,不顾一切。 江逸行,他曾经在穷奇的爪牙之下救过我的性命,而自己却险些丧命。 这样的江逸行,怎么能会是一个普通的医者? 可我却希望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医者。 他若只是一名普通的医者,那他这一生便可以安安稳稳,幸福且温暖。 他不会再经历这么多次地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会安安稳稳地,过好自己幸福的一生。 他也不会再险些丧命,出现在这么危险的九幽域内。 如果可以平常,但可以避开危险,我想,这样也是挺好的。 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回忆,由我一个人藏在心底便可。 我会好好记下。 也希望,他永远都不会再次想起。 我一定一定,要让你以后不再有危险,不再遇到任何危险。 我一定一定要,让你从此以后拥有安安稳稳的幸福。 我缓缓笑道,“师娘,他也许会很平常很平常的做一名医者,但我相信,就算是只做一名医者,他这一生也不会就此平庸,他一定会做好他要做的每一件事情的,我相信他。” “可是衣儿,这样对他真的公平吗?” 我低声应道,“公平与否,我不知。” 那些回忆,我不想再让你记起,因为这些都是你的意思。 我希望你日后,可以安安稳稳,幸福过完这一生。 那些回忆,夺了便夺了。 没了便没了。 吕欢问道,“衣儿,如果有一天他记起来了,你说这一切,会不会对于他来说太残酷了,如果他记起来了,你想好怎么面对他了吗?” 我却不知道。 第二百零三章 司法阁 我静静地走到江逸行的身后,跟随着他的步伐,在身后默默地望着他。 江逸行忽然顿住了脚步,停下来与我一同走着。 他忽然问道,“衣儿姑娘,我想问问你,我是什么人?” 我愣了愣神,旋即故作自然地笑道,“你是一名医师,你在坊间有一家医馆。” 江逸行乐道,“医师?我就猜我会是一名医师,果然是!” 我忙问道,“你是如何觉得自己会是一名医师的?” 江逸行笑道,“因为凭我的直觉!我觉得我会是一名医师!我醒来的时候,便觉得自己身上有淡淡的药草味道,那时我便猜测自己是不是行医的,果然是!” 看来,江逸行他自己,是极其喜欢行医的。 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也会对这些留有一些印象。 他的身上,那股淡淡的药草香气,如今,我竟然都已经闻得习惯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味道,似乎在我的身边早就已经成为了习惯。 江逸行问道,“那衣儿姑娘,我父母是什么样子的人,我可有与你说过?还有还有,我可有婚配?我可以妻儿?” 我愣了愣神,应道,“尚无婚配。” 江逸行拍了拍胸脯,似是忽然松了一口气一样,“还好还好,还好我没有婚配!不然,我如今失去了记忆,忘记了自己爱的人,忘记了自己喜欢的那个人,那对于她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件太痛苦太痛苦的事情了,而且,如果我已有婚配,我失去了那些美好的记忆,那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情呀!还好还好,我可不想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却把她忘记了。我不能,也不想,忘记自己喜欢的人,一定一定很痛苦,毕竟那是自己喜欢的。”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而心却忽然沉了下去。 江逸行他方才说,他不愿忘记自己喜欢的人。 江逸行他方才说,他说……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到底那时候是为什么…… 我的眼角恍然间留下了泪水,我心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无助,且密码。 而更多的,是那样一种自责。 我很自责。 我怪我自己。 可是却什么用都没有。 “衣儿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衣儿姑娘?你怎么哭了?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只听见江逸行在身旁唤着我,我愣住了神,心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扎到了一样,很疼很疼。 我好难过。 江逸行的声音无助且不知所措,“衣儿姑娘?你怎么哭了?怎么了?” 吕欢听到动静忙跑了过来,她望向江逸行,有些责怪他的语气,“你说什么了这是,衣儿怎么哭了?” 江逸行眼眸里一片茫然,他小心翼翼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方才,我方才就只是与她说了一些话罢了,好像没有什么,我就说,我不愿忘记自己喜欢的人,还好我还没有婚配什么的。我好像什么都没有说……我说错什么了吗……” “……” 吕欢无言,轻轻地拿出一面丝帕,擦去我眼角的泪水。 我接过她手中的丝帕,换过了神。 我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师娘,江公子,方才我只是有虫子什么的,也可能是沙子,好像进我眼睛里了,我一时间竟然留了泪水。我真的没事,你们放心吧!没事的!” 江逸行拍了拍胸脯,似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只虫子,衣儿姑娘,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说错什么话惹到你哭了。吓我一大跳。” 我轻声道,“没事的,放心吧。” “那就好。” 吕欢继续跟上了师父的步伐,我则是与江逸行一起走着。 他似是想说些什么,有不敢说的样子。 我笑着问道,“江公子,你可是有什么想问我的。” 江逸行小心翼翼地问道,“衣儿姑娘,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但说无妨。” “我想问你我父亲,还有母亲,我的亲人的事情,我也没有与你说过这些事情?” 我应道,“嗯,呢说你是个孤儿,自小被你的叔父带大的。” “啊?我竟然是个孤儿,好可怜。不过还好,我还有一个师父呢!还好还好。那衣儿姑娘,我叔父怎么样了?” “你叔父啊,你叔父如今,去云游四海行医了。” “云游四海?叔父倒是逍遥自在。日后,我有机会了也一定一定要去云游四海,听起来就是很好玩的一件事情。” “那衣儿姑娘,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我不是与他说过了? 他来这里,是歪了游玩? 第二百零四章 无家 在花灯会上,我见过了美不胜收的花灯,可是,我却未曾想过,那美不胜收的景色之下,藏着怎么样的杀戮与可怕。 我从未想过,我会再经历过一场盛景之后,再去经历一场,我这一生都不愿再去经历一遍的伤痛。 那场战乱,我的父亲,我的哥哥,全都离开了我。 那场战乱,所有人都死了,唯有我还活着。 那场战乱,是由一个我爱的少年,主导的。 我的家,在那一天,就没有了。 江逸行见我垂眸不语,关切问道,“衣儿姑娘?” 我回过神来,努力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容,“江公子,等会儿你就跟随我师父一同,去他所在的司法阁,随他一同研习医术便可。” 江逸行见我不愿多说,也不再问这些,他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我定会好好研习医术,到时候,再帮你治好你的眼睛。” 原来他竟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我垂眸笑道,“无碍,我的眼睛不打紧,过了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 江逸行义正言辞道,“那怎么能行,既然我有机会可以研习医术,那自然要先医治好我自己的朋友啊!” 朋友,他方才说,他要先医治好他自己的朋友。 铭轩,如今,原来我还是你的朋友。 我本想,你失去了记忆,我们便是过路人。 未曾想过,原来此刻在你眼里,将我当成你的朋友。 我心中,既苦,又甜。 我低声道,“那便多谢江公子了。” 我抬眸打量九幽域内的景色,若说美景,我在蓬莱已经见过了不少,此刻九幽域内倒也没什么稀奇的景色。 可是,这里的人,倒是与蓬莱那里的人大为不同。 蓬莱那里的人个个面容祥和,内心温暖纯良,与他们交谈便会感受到温暖。 而九幽域内,自我看到第一个人时,那时我以为是那个人性情古怪,不愿多言,神情冷漠,可能是因为那个人性情孤僻吧。 可是,如今进城一会儿了,我遇到的人,大多都形单影只,不与旁人多言。 这里的人,似乎都在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一样,他们似乎没有人多理会其余的人。 来到九幽域,我才真正感受到江湖气息。 曾幻想江湖会是有几名好友,高举烈酒,手握长剑行侠仗义的场面。 而到了这里,才明白,江湖,其实是各自为派,人与人之间须相互提防。而他们,却都会紧紧地握住自己手里的长剑。 那种气息,是清冷,是孤寂。 只是在这城中的气息,似乎没有了人情的味道。 小贩不会为了自己张罗生意而叫卖,他们多半是悠闲地等候。 纵是一直呆呆地坐在原地,也不会有人选择去与身旁的人说半句话。 这里的人,看起来性情与冷尘霜,大概是相同无二的。 吕欢似是看出来了我心中疑惑,她行至我的身旁,低声道,“是不是感觉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冷淡?”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从蓬莱来到这里,便觉得这里的人与蓬莱差距甚显。” 吕欢笑道,“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离开九幽域前去蓬莱呢。还好我在蓬莱呆过五十年,多了些那里的气息,不然恐怕我这么多年一直待在九幽域,可能会闷死。” 我点头道,“确实,若是让我选择,我也会选择生活在蓬莱。” 吕欢调侃道,“怎么,想念那里不用花钱便能买东西的时候了?” 我笑着应道,“自是有些怀念的,不过嘛,怀念始终还是怀念,我自然是准备好面对现在要开始的生活啦!” 吕欢低声道,“你师父那里我已经同他说过了,他那边没什么问题,江公子你就放心吧!” “多谢师娘,那我就放心了。” 吕欢似是很担忧很担忧,“衣儿,再往前走五百米,我与你师父便不得不回去了。” 我笑着应道,“无事的,师娘放心。” “可是……” 未等吕欢说完,前方便突然间出现了几个手持大刀的壮汉。 …… 怎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 我朝四周望了望,怎么看这些人的架势,他们是朝我们来的? 不是吧,我们才刚刚进城,刚才买的衣衫也付过了银两,也没有欠别人前什么的啊。 而且这一路上我们都安分守己,也没有招惹到别人啊,甚至都没有超过看一个人五秒! 怎么突然间,就冒出来了这么多拿着大刀的壮汉。 完了完了,如果他们真的是朝我们来的,那就凭我们几个,怎么可能招架得住。 这可怎么办啊…… 我与吕欢对视了一眼,她眼中也尽是茫然。 江逸行掩嘴低声道,“我怎么觉得,这群人是朝我们来的?” 我低声应道,“我感觉也是。” 吕欢低声道,“你看他们,直直地盯着我们呢,铁定是朝我们来的。” 果然,这几名壮汉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们。 师父走上前,疑惑问道,“这是怎么了?” 吕欢压低了声音,“不知道,我们这一路上可是谁都没有招惹,怎么就突然蹦出来了这么多人,还个个凶神恶煞。” 师父闻言仔细地望了望前方那几名壮汉,旋即无奈地笑了笑,回头唤了一声,“冷尘霜,你还打算躲着吗?” “躲怕是躲不过了。”冷尘霜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只见他走上前,站到了我们身前。 什么情况? 师父认识这些人? 他们和冷尘霜有关系? 吕欢低声问道,“毕血,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师父笑道,“阿欢,要不怎么说你记性不好,你可还没有注意到他们是玄灵族的人?看他们的右臂,有他们族内的族纹。” 我顺着师父的目光望向那几名壮汉,他们的右手臂上,都有一条墨绿色的青鱼。 那青鱼竟与我在玄灵宗墙壁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原来冷尘霜的玄灵宗里面墙壁上有那么多的青鱼是因为这些,他们的族纹,便是青鱼。 我竟未注意过冷尘霜身上是否有青鱼,也是,他把自己包的这么严实,谁能看得见。 “臭小子!” 那些壮汉之中,传出一名老者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气愤的样子…… 可是,站在我们面前的,不是数十名壮汉吗? 怎么会传出来老者的声音,而且为什么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人在哪里? 站在中间的那几名壮汉缓缓向两边移动,露出了中间那名老者。 那名老者身着墨绿色衣衫,面容与冷尘霜大致无二,神情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他身上的墨绿色衣衫,却比冷尘霜身上的颜色还要深上一些。 看起来,显得这名老者更加威严了些。 第二百零五章 离开 他双手背立而站,紧紧地望着冷尘霜。 我第一次觉得,原来冷尘霜也没有这么可怕。 现在看来,明显是对面那名老者更加可怕一些。 只不过,现在这个场面,似乎空气冷的要结出冰来。 那名老者斥责道,“臭小子!你还有脸回来!” 冷尘霜的声音很低很低,似是与从前的冷尘霜判若两人,“回来了,但只是暂时回来。” 那老者更加怒火中烧,“好你个冷尘霜!嘴里都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还暂时回来了!你怎么不死在外面!还回来干什么?过了几十年了,你还敢回来?” 冷尘霜低声应道,“不敢,所以我只是回九幽域,并不是很想回玄灵族。” 那名老者显然更生气了,他原本背立在身后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自己手里的长剑,额头上有青筋暴起,“你敢不回去!我便再次打断你的腿!就是抬,你就是死在了这里,我也要将你的尸身抬回玄灵族!” 想必这名老者应该是冷尘霜的父亲,玄灵族的族长吧。 没想到他会这么凶…… 冷尘霜似是无言以对,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好你个臭小子!你出去几十年,本事倒是长了不少!”老者愤怒地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大汉向前。 见那几名持刀大汉一齐向我们走来,我,师父,吕欢,江逸行一齐向后退了两步,徒留冷尘霜留在原地。 看来,等会儿可能要打起来。 还是躲得远一些为好,我们几个是一定打不过这些人的,况且,冷尘霜是他的儿子,他总不会真的打死他自己的儿子。 正当那数十名壮汉举起了手里的刀,准备向冷尘霜攻过去时,冷尘霜突然轻声道,“不必动手,我与你回去。” 那老者闻言拂袖而去,而冷尘霜连回头望我们一眼都没有,便跟着那老者一同离去。 他直接走了…… 他怎么就这样走了? 怎么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应该与我告别的吗? 我与吕欢对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 吕欢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这场面倒像极了我爹抓我回去。” 我惊诧道,“师娘,你爹也会这样吗?” 吕欢苦笑道,“当然啦……” 那这次回来,看来他们三个会很惨…… 我疑惑问道,“可是冷尘霜的父亲是怎么知道冷尘霜此刻在这里的?” 师父轻声应道,“因为只要九幽域内的人入了九幽域,他们族内的人便会有所感应,会知道那个人的具体位置和时间。自冷尘霜入了九幽域之后,玄灵族内的人应该就已经感应到他回来了,所以他父亲才会出现在这里。” 我忙道,“那岂不是司法阁的人也已经知道师父回来了?赤霞族的人是不是也已经知道师娘回来了?” 吕欢点了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逃是逃不掉的,还是要去面对的。” 师父温声道,“阿欢,你先回去吧。司法阁内毕竟无人年长与我,不会有人责罚我,而你的父亲还在族内候着你,你尽快回去,我定会想办法见到你。” 吕欢紧紧地望着师父,“毕血,你可不能再悄悄离开了。我们说好的,等你解决完你的事情,你就会去娶我的!如果九幽域内实在是不能成亲,我们就再跑出去一次,跑到蓬莱,我们两个在我们的小木屋内过属于我们两个的生活!” 师父的语气坚定,“我决定娶你,便一定要名正言顺。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一定会做到。” 吕欢嘴角漾起幸福的笑容,“好,那我先回去等你。” 吕欢望向我说道,“衣儿,我走啦!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笑道,“放心吧师娘,祝你和师父早日成亲!还有还有,你此去也要注意安全。” “好,放心吧!” 吕欢向东而去,她走的轻松,但我清楚,她此次回去也免不了要遭受一番责怪。 此刻,只剩下我与师父,还有江逸行了。 而师父,他也一定要回他的司法阁的。 我望着师父,低声道,“师父,铭轩,就拜托你了。” 师父轻声道,“衣儿,我再陪你走一段路。”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笑着道,“师父,不用啦。我自己完全可以的,你就放心吧。其实,虽然你没有那么多的管制,但你才是最应该快些回去的那个人。师父,你抛下司法阁这么多年,现在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那里很需要你,你应该快点回去看看的。” 师父笑道,“多一刻,少一刻,都没有什么区别。我都离开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可是师父,你多陪我一刻少陪我一刻也没有关系啊,你快些回去吧,放心啦,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没事的。” 师父无奈地低声道,“衣儿,你一个人,怎么能找到鸣凤阁所在之处。” “我可以找得到的,放心啦,我一路向西,沿途也会留下标记,若我找到鸣凤阁之后,便会立即托她们帮我传信与你的。” 师父又道,“衣儿,你拿好这个,遇到危险之后,你就轻轻地摇两下。这串银铃是与我屋内的银铃相通的,若你有了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摇响它,那样我就立刻前去找你。还有就是,一定要记得沿途做好标记,千万不能忘记了,知道了吗。” 我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都记好了,师父,江公子,就拜托你照顾了。” “放心便是。” 江逸行上前一步,温声道,“衣儿姑娘此行要多加小心,我也会好好地研习医术的,衣儿姑娘放心。” “铭……嗯,江公子,你随师父一起入了司法阁之后,一定要多吃一点,不能像现在这样瘦了,多吃一点,反正师父那里肯定不会缺吃的。” 江逸行开玩笑道,“衣儿姑娘,你这是嫌我瘦弱了吗?” 我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让你吃的更加健壮一些,那样就不会再被毒舌咬了之后失忆啦!” 师父笑道,“司法阁吃的倒还真的不少,倒是可以给江公子多补补。” 江逸行恭谨道,“那便有劳前辈了。” 他从一而终,都是如此温润。 我好想唤一句,铭轩。 可是如今,我只能唤他江公子。 江公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江公子,我要走了,你们走吧。 如今,我只觉得我连如何唤他,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江公子…… 这个世界上,我以为,我与他是极其亲近的挚友。 如今,我们还是朋友,只不过是才相识一段时间的普通朋友。 我们从前从未相识过,因为那份记忆,在我的心底。 第二百零六章 故友失寻五十载 任天高水阔,眼前这条路,独我一人前行。 但我明白,我们所有人要面对的,都不是易事。 这一路西行,我第一次对一个地方有了一种想要快些离开的感觉。 我只想快些找到鸣凤阁,快些离开九幽之域。 师父同我说,我只顾西行,日落黄昏之后会见到一家茶楼,虽是茶楼,却可供行人晚上停脚,我晚上可以在那里歇息一晚。 若明日日出而行,明日黄昏时刻便可找到鸣凤阁。 这一路上倒是平常,并未遇到任何危险。 只是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倒觉得太过孤单了些。 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看着过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身旁一个一个不相干的人,心里不免多了些孤独。 江逸行此刻应该已经与师父抵达司法阁了,他现在在那里,正做些什么呢? 我此次前去鸣凤阁,又会遇到什么? 日头渐渐落去,我也已经到达了那家茶楼。 师父说这家茶楼老板与他是旧识,我到了这家茶楼后可托这位老板帮忙传信给师父。 刚进茶楼,一位身着儒雅,手握折扇的白衣男子迎面而来,“这位公子,可是要喝茶?” 我淡淡应道,“喝茶亦否?我已踏入茶楼。” 那名白衣男子笑着合上折扇,“那便请公子上楼喝茶。” 这男子无论是穿着还是配饰,都显露出一种儒雅温润的气息,想必他便是师父口中那位故友颜墨习了。 我将师父给我的那枚玉佩拿了出来,笑道,“颜公子,可还认得这枚玉佩?” 颜墨习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他朗声道,“自是认得,故友失寻五十载,今朝可是还债来?” 还债?师父可没有告诉我要还债…… 罢了罢了,如今都已经踏进他的门了,不过师父怎么会欠下债…… 我淡淡问道,“何债?” “桃花债。”颜墨习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轻声应道。 桃花债! 师父这是欠了他桃花债?可他是男子啊…… 虽然眼前这名男子长相俊逸,气宇不凡,可师父,你不是已经有了师娘了吗…… 怎么会欠下桃花债呢…… 颜墨习望见我惊诧的反应,噗嗤一笑,他晃了晃手里的折扇,笑道,“公子怕是误会了,我口中的桃花债,是切切实实的桃花债。” 切切实实的桃花债? 不还是桃花债吗,我误会…… 颜墨习见我愈加惊诧,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桃花债,我口中所言桃花债,是毕血欠我的那五株桃花。” 我愈加困惑了些,问道,“颜公子这话,我竟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颜墨习拉过我的手,“罢了罢了,走,上楼我们边走边说。” 他刚触碰到我的手,便马上收了回去,清声咳了两声。 他引我入了楼上一间屋子,旋即开口问道,“你是女儿身?” 我抱拳行礼,“前辈好眼力,毕血是我的师父,我此次前来是想再次暂住一晚。” “等等等等,我缓一缓。”颜墨习思索片刻又摇了摇头,“不对呀,怎么可能,毕血哪里来的徒弟?毕血的徒弟,怎么会是女的?他怎么可能会收女徒弟呢?” 我轻声应道,“前辈,他确是我师父。” “罢了罢了,等那次见到他了,我再细细问他是为什么,对了,莫要叫我前辈了,还是唤我颜公子吧,你怎么称呼?” 我轻声笑道,“我姓顾,名为顾念衣。” 颜墨习问道,“顾姑娘,你师父可是回来了?” 我应道,“嗯,今天刚回来的,师父刚回来,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待他空下来了,定会来这里还颜公子的桃花债。” 颜墨习爽朗笑道,“哈哈,他会想起来我?你这师父我了解的很,他要处理的事情多的很,这次过了五十年才回来,恐怕要忙到天荒地老喽!方才我说的桃花债,是因为远在几十年前,那时候我还不是开茶楼的,那时我开了个酒馆,专卖桃花酒。我那时可是种了好多桃树,不过可惜,遇上了你师父这个采花贼!” 我即是疑惑又是想笑,“采花贼?” “对呀,正是采花贼!你师父这个人,他搞坏了我长的最好的五株桃花树,我的桃花都没了,酒的生意也就做不了了,所以就开了一家茶楼。不过你师父这笔账,我可都记得真真切切的。” “师父是为何去搞坏桃花树的?” 像师父这么爱花的人,怎么会舍得搞坏长得好好的桃花树呢? 颜墨习晃了晃折扇,“不懂不懂,你师父那人的脑子长的奇怪,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我噗嗤笑道,“师父有的时候确实会很奇怪,颜公子说的倒也没错。” 颜墨习突然问道,“顾姑娘,你不是九幽域里的人吧。” “被颜公子看出来了,我确实不是九幽域里的人,此次来九幽域确是有些事情要办。” “姑娘倒是坦诚,是不是在我这里歇脚要给你师父书信一封?” 我忙点了点头,“颜公子倒是神算,衣儿甚是敬佩,此次正是需要颜公子传信于我师父,我好让他心安。” “小事小事,顾姑娘好生在我这里待着便是,笔墨纸砚屋内皆有,姑娘写完之后我便飞鸽与你师父。” 颜墨习引我走到笔墨旁,我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切安好,已至茶楼。”这八个字便递给了颜墨习。 颜墨习惊诧问道,“就这八个字?你专程来传一次信件,就传这八个字吗?” 我轻声应道,“八字足矣。” 本就是报个平安,况且,我要说的话,师父他自会记得。 而我想说的,无非是让他照顾好江逸行罢了。 我相信江逸行在他那里,定不会有事,所以我无需多言。 颜墨习笑道,“果然他的徒弟,话都这么少,你今晚就在我这茶楼住下,想吃什么喝什么吩咐店内的小二就行。在我这里大可放心,一定不会有任何事情,等会儿茶楼内还有说书的,我可以带着你去玩上一玩。” “多谢颜公子了。” 颜墨习打开折扇,笑容爽朗,“不必言谢,我一个人在茶楼里闷的很,整日里就盼望着能来一个有意思的人陪我说说话,这九幽域内是真的没什么好玩的,打打杀杀的,毫无雅致。正好你来了,能陪我多说说话。” 我笑着应道,“承颜公子不嫌弃。” “怎么会嫌弃,肯定不嫌弃,你这丫头一看将有意思得很,走,我看那说书先生来了,走!咱们去喝茶听书!” 颜墨习引我下楼,寻了一个听书的好位置做了下来。 第二百零七章 半生不醒痴梦人 想不到九幽域内还有说书的,而且还是在一家雅致的茶楼里,这来的人倒还不少。 “咳咳!”说书先生开了开嗓,便起了范,“今天咱们就来说说这九幽域内最美丽的女子!” 说书先生话音刚落,台下便一片叫好。 颜墨习掩嘴低声道,“顾姑娘,你可知这九幽域内最美的女子是谁?” 我压低声音笑道,“想不到颜公子温润儒雅,竟也关心这些问题。” 颜墨习闻言激动道,“顾姑娘好眼光,你可是第一个说我温润儒雅的人啊!姑娘好眼光!”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倒也有可能是我今天没有好好看…… 我低声问道,“不知这九幽域内最美的女子是谁?” 颜墨习手中白玉茶杯落下,“自然是鸣凤阁圣女!茜梓月了!” 茜梓月…… 我的母亲。 我心中一颤,没来得及缓过来,便又陷入说书先生的话语之中。 “要说这九幽域内最美的女子,鸣凤阁圣女茜梓月当之无愧啊!众所周知,鸣凤阁内全都是美若天仙的女子,更是有传闻言,一入鸣凤终不悔,半生不醒痴梦人啊!” “这句话就是说,男子一旦踏入过一次鸣凤阁,他不论是有什么样的下场,都不会后悔啊!为什么就算是死都不会后悔呢?就是因为这里的女子太过美了,让人见了一面便魂儿都没有了!更有甚者,见过一面之后,一辈子都不愿意醒过来,那半生不醒,就为了沉迷梦里的仙子们啊!” 这个茶楼,是我来到九幽域之后,遇到的最热闹最吵闹的地方了。 反正现在天黑了也不能继续赶路,就在这里听听书也挺好的。 我压低了声音,在一片嘈杂中问道,“怎么他说了半天,都是在说这些无用之言?” 颜墨习笑道,“有意思的都在后面,接着往下听便是了。” 虽然这说书先生嘴里说的我并不喜欢,甚至还有些厌恶他口中说出的那些好色男子。 但或许,从这里我可以知道得更多一些。 “这鸣凤阁里的女子,不光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美若天仙,那一个个明眸皓齿,宛若出水芙蓉一样,而且啊,还个个不好惹!” “怎么说她们不好惹呢,原因就是因为,这些美若天仙的女子,个个身怀绝技啊!她们有的可以在顷刻之间杀数十人,有的可以在弹琴奏乐之间杀人于无形之中。就像大家听我说书的这一会儿时间,说不定就能被她们杀死了!” 台下一片骇然,我自是不信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母亲那么厉害? 她若是那么厉害,那个夜里在林子中带着我又怎么会跑的那么惨。 也是,说书先生夸大其词倒也是正常的事情。 “这群女子甚是厉害,谁也不敢招惹啊!这谁要是敢擅闯鸣凤阁,那都是活生生的人进去,死透了的尸体出来啊!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进过那鸣凤阁内!” 我心头一颤,完了完了,这样说来,我还是不能就这样去鸣凤阁里面。 我得让她们知道我是个女的,别问还没有找到雪茶在哪,还没有说上话,就被她们给杀了。 “要说这鸣凤阁,那女子美是美到了极致,可是也确实很毒辣呀!这任是谁,也不敢娶啊!” 不敢娶……有那么可怕吗? 那冷尘霜不还是喜欢了我母亲喜欢了这么多年? “可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玄灵族的大公子!冷尘霜!” 真是刚刚想到他,说书先生就开始说他了。 “这冷尘霜啊,要说他也真的是够痴情的!追求茜梓月追求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放弃,为了不听从家里人的安排娶别家女子,还离家出走走了这么多年!” “这玄灵族可是咱们九幽域内一个很厉害的族派了,可是偏偏儿子就是不听话,这不,玄灵族族长也被这儿子气的不轻呀!儿子不回来,他就闭门不见客!谁都不见!天下父母哪有不希望自己子女好的啊!虽说这玄灵族是个厉害的角,可是这族长也是个父亲啊,他自然也希望他的宝贝儿子能够过的好一些,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儿子因为一个女人几十年不归家啊!” “要说这茜梓月,她可是冷尘霜爱了多少年的女子。不过这茜梓月倒真的是风华绝貌,倾国倾城。茜梓月那容貌,那真的算得上是眉目如画国色天香啊!那句千秋无绝色,那绝色,说的可不就是这茜梓月吗!她那容貌,寻常人看上一眼,便为之神魂颠倒!也难怪咱们玄灵族这位公子会喜欢她喜欢这么多年!” 这说书人说的话我爱听!我母亲就是这么好看! “可奈何这茜梓月不喜欢这冷尘霜啊!说完这国色天香的茜梓月,咱们再来说说这冷尘霜!玄灵族的大公子,他的功力在咱们这地方,也能算得上是前几了!而且这位公子,相貌相传也是玉树临风!器宇非凡啊!相传这冷尘霜容貌冷峻,鼻梁修挺,一双明眸里没有一丝感情,可独独将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这茜梓月啊!” 没想到冷尘霜面具之下倒真的是一副俊俏面容,只是可惜我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这面具下的俊俏容颜。 颜墨习突然叹惋道,“啧啧,一代俊俏公子,折在一个姑娘这里,可惜了可惜了。” 我好奇问道,“有何可惜?” 颜墨习叹了一口气,“可惜啦!这么好的少年,多少女子想嫁还嫁不了呢,为了这茜梓月,竟然立誓一生不娶。” 冷尘霜竟然曾经立下誓言说自己一生不娶…… 可惜了可惜了…… 我了解母亲的性子,她不爱的人,无论过了多少时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她都不会爱上那个人。 所以她曾经不爱冷尘霜,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会爱上冷尘霜的。 所以他倒真的有可能,一生不娶了,可惜了可惜了…… “这往事都过去了几十年了,本应该无人再提了的。可谁知,就在今日,咱们这位玄灵族族长的儿子,竟然回来了!众所周知啊,茜梓月离开九幽域之后,冷尘霜就没有再回来过。谁能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竟然回来了,据说当时是出现在了九幽域内,然后被他爹带了几十个大汉抓了回去。” 没有几十个,也就十几个,夸张了夸张了。 “要我说,这冷尘霜,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什么样的姑娘娶不来!可偏偏就喜欢上了一个他娶不来的鸣凤阁圣女!” 其实,就算是当时母亲喜欢上了冷尘霜,她们两个也没有办法在一起。 第二百零八章 听书 因为玄灵族是族派,就像吕欢与师父那样,他们都很难很难才能在一起。 族派的人,认定要与族派的人在一起。 所以他们,注定难以一同走下去。 半生不醒痴梦人,说的应该就是冷尘霜这个人吧。 爱了半生,仍未醒,仍然在等着她回来。 可是,即使她回来了,她也不爱他,他应该知道的。 只是冷尘霜,始终都不愿意接受现实罢了。 “咱们这位美若天仙倾国倾城的圣女倒也狠心,当年这冷尘霜追求她追求了多长时间啊,可是这位圣女倒实实在在地不曾接纳他。这些大的势力发生了啥事,咱都不可能知道。这谁知道这茜梓月怎么会突然间失踪在九幽域了呢,谁又能想得到,这茜梓月一失踪,那冷尘霜紧接着就离开了这九幽域。这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啊,可能是这冷尘霜继续去追求美人喽!” 怎么听这说书先生说了半天,净是一些无用之事。 说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说到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 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恐怕整个九幽域内的人一天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这说书先生这一会儿说的多。 说书先生继续说道,“咱们这位冷尘霜冷公子,今天这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又回来了。” 台下忽然有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说不定是这冷尘霜想通了!决定回来娶媳妇喽!” 紧接着台下又响起了起起落落的声音,“对啊对啊!” 说书先生故卖关子地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当年这冷尘霜追求茜梓月追求的是多么炽热!咱们这九幽域内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你或许不知道哪个大家和哪个大家又结了亲,或许不知道这九幽域内会不会有大事发生,或许不知道你家今天晚上要吃些什么,或许不知道你夫人,喜欢什么样子的发簪,但你不可能不知道,咱们这位玄灵族大公子冷尘霜喜欢鸣凤阁圣女茜梓月!” 想不到当初冷尘霜喜欢母亲,竟然满城都知道。 这说书人说的倒开始有些意思了。 “要我说,冷尘霜曾经那么喜欢茜梓月,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去追求茜梓月,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呢!更何况啊,他都喜欢了这么多年,不都还没有放弃吗。咱们这位冷尘霜公子突然回来,说不定啊,说不定……”那说书人拉长了语调,引得台下人一阵唏嘘。 “说不定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就是!干嘛说一半突然不说了!” “你快继续说啊,” “……” “莫慌莫慌,容我细细道来!”这说书人又开始起了范,“咱们这位冷尘霜突然间回来,你们想想,他当初是因为谁离开九幽域的!还不是因为茜梓月!他当初可是为了追寻茜梓月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九幽域!那他这一次回九幽域,又会是为了谁呢?” 台下人再次忍不住道,“为了谁啊!” “你倒是快些说啊!” “怎么又说一半什么都不说了!” 说书人见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继续慢悠悠地讲道,“冷尘霜这个人,眼里除了茜梓月还能有谁?你们想想,他这次回来,那会不会是因为,茜梓月已经回来了?试想,还有谁能让这位冷若冰霜的公子回九幽域呢,我看啊,也就只有茜梓月回来了,冷尘霜才愿意回来!” 我闻言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说书人,怕是死人也能被他说成活人。 可台下却一片哗然。 “茜梓月回来了!” “我的天啊!九幽域第一美人竟然回来了!” “也不知道这一次我有没有机会可以见到一次这美若天仙的美人!” “你就别做梦了,茜梓月这样等级的人物,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对啊,像他们这样的人,我等只能望尘莫及喽!” “哎,只是不知道这茜梓月此次回来,这九幽域内又会发生什么!” “管他要发生什么,我只希望这冷尘霜可以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最好快些追上茜梓月,这样郎才女貌,倒是完美!” “你还不知道吗,我听说啊,茜梓月已经嫁人啦!” “什么!” “你说什么!我们九幽域内第一美人,怎么可能会嫁人!” “不光嫁人啦!还有孩子啦!” “什么!!” “怎么可能!” “还有孩子了!!那她这次回来!岂不是要带自己的孩子回来认帮派的!” “咱们这位冷尘霜倒是真的可怜,追求茜梓月追求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得到,到头来,美人还嫁给了其他人,还生了孩子!” “可不是嘛!这么用情的男子,世上不多喽!可惜了可惜了!” …… 台下的声音起起伏伏,说什么的都有。 依我看,也许明日这九幽域内便会传开,人人皆知茜梓月带着自己在外面的孩子回来了。 谣言的力量,不可想象……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单凭几句话,便能推出这么多的事情。 太可怕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端起一杯茶,茶在桌上放置有一会儿了,现在也已经凉了。 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又提起茶壶准备再倒上一杯。 转头的时候,我发现颜墨习在一片偷偷笑着。 我疑惑问道,“颜公子,这是在笑什么?” 颜墨习凑近我,压低了声音道,“我在笑他们愚钝!” 我疑惑问道,“何以见得?” 颜墨习低声道,“你想啊,这茜梓月怎么可能回来了,鸣凤阁圣女那是何等人物,她离开九幽域那天,满城风雨,似乎天都在为她送行。” 我倒是愚钝,明明身旁就坐着一个活生生的话本书,我还去听这些说书先生说的胡话。 看来,颜墨习定是知道许多许多了。 我提起了兴趣,忙问道,“然后呢?” 颜墨习低声道,“然后啊,这雨一下子下了三天三夜才停下来,鸣凤阁如今失了圣女,也日益衰落喽!” 正当我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突然有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了我与颜墨习所在的那张桌子上。 我手中握着的白玉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给吓的直直地摔落了下去。 我的天啊!这剑要是再偏一点,我恐怕就要死于这把剑之下了。 我在这里不是没有人认识我吗,难道我这副面容与某个江湖术士撞了脸? 不可能吧,我自己随便化的,不会这么巧吧。 难道是颜墨习的仇家前来寻仇? 这倒是有可能,一定是颜墨习的仇家,想到这里我便向颜墨习投过去一个哀怨的目光,要不然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来扔过来一把剑,这么危险。 第二百零九章 冬雪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把剑吓了一跳,但还好大多数人都是习武之人,也都见惯了这江湖上的这些事情。 大家也就是把这些事情当成了可能是有人来寻仇的,一般事不关己的事情,都不会过问。 所以他们只是那一瞬间被吓到了,毕竟突然飞过来一把剑,任谁谁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些人,都已经司空见惯了,他们转眼间便又谈论起了自己的话题,喝起了自己的茶。 而我与颜墨习,却注定不能再好好喝茶了。 因为这把剑,落到了我们的茶桌之上。 颜墨习接收到我的目光后,满脸都是无辜。 不过这毕竟是他的茶楼,怎么会有人闹事闹的这么明目张胆呢? 突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宛若银铃一般,就好似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女,声音纯净而又响亮。 “喂!谁告诉你鸣凤阁日益衰落了?” 我与颜墨习一同朝那声音望去,只见那是一名身穿青绿色长衫,头发高高束起,看起来是名男子装扮的人。 不过……依这清脆的声音来看,此人也是女扮男装。 不过她这易容术,倒不怎么样,就粘了个胡子,任谁仔细看都能看出来。 颜墨习耸了耸鼻子,“呃……你是?公子?姑娘?” 那身着青绿色长衫的女子哼了一声,不屑道,“哼!你管我是什么,与你何干!” 我愣了愣神,这…… 颜墨习反问道,“姑娘,那我们,又与你何干?” 那姑娘似是气恼,“你们怎么就不与我有关了!好好的,干嘛非要说我们鸣凤阁如今日益衰落了,与你何干与你何干!谁说它衰落了!” 她方才说,我们鸣凤阁! 也就是说!她是鸣凤阁里的人! 我忙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问道,“你是鸣凤阁里的人!” 那女子双手抱拳,“哼!与你何干!” “鸣凤阁?”颜墨习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有趣。鸣凤阁怎么会有这样不男不女的人?” 那姑娘听到此言愈加气恼了些,一撇嘴揪下来粘在自己嘴上的那两撇胡子。 胡子一去,她那张清秀的面容便完全显露出来。 好一个美人! 这双眼睛,也忒大了吧! 眼前这位姑娘有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弯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皮肤透亮,小嘴撅了起来,看起来俏皮得很。 颜墨习无言,“呃……” “哼!”那青绿色长衫女子将她扔到桌子上的剑拔了出来,重新收回了自己的剑柄之中。 颜墨习愣了片刻,旋即怨道,“喂!这可是我的地盘,你应该姑娘家家的,来这里耍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一把剑若是扔的偏一分,我与这位姑……这位公子,不知道谁就死在这里了!你知不知道!” “哼!本姑娘出手,怎么可能会偏!再说了,你方才说那话,就算我仍得偏了一些,又怎么样?怎么样?”那姑娘朝我们吐了吐舌头。 我走近一步再次问道,“你真的是鸣凤阁里的人?” “自然是了,骗你干嘛!再说了,我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就像台上那老头说的那样,你觊觎我们鸣凤阁里面的女子的美貌啊!” 这说书先生说出的话,得误导多少人。 若这女子当真是鸣凤阁里的人,若我露出真容,说不定她会想起来我母亲。 只是在这个地方露出真容,恐怕不安全。 “姑娘,我不是觊觎你们鸣凤阁里的人的美貌……虽然说你们鸣凤阁里的女子个个美若天仙,可是我也……” 未等我说我,那女子便打断了我,“你也什么!哼!天下男人都一个样!” 怎么这就扯到天下男子上了…… 颜墨习道,“女娃娃,我看你这岁数不过才十六七吧,口出狂言,不怕家里人打你?” 那女子似是更怒了一些,“你说什么!我活了这么几十年!我拿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喝奶呢!还敢瞧不起我了!” 几十年…… 看着容貌倒真的是看不出来…… 不过什么事都有可能在九幽域内发生,吕欢这不活了几十年了,还是那副俏丽模样吗。 这九幽域内有些人,是不会苍老半分的。 只是为什么我觉得这女子,不光是外貌上,还有说话言语上,倒不像是一个活了几十年的人会去做的事情? 颜墨习狐疑问道,“就你?还活了几十年?女娃娃,这样跟你叔叔辈的人说话,不合礼节吧!” 那女子作势又要抽出自己手里的剑,我忙拦下了她,“得!好!你年龄大,咱别动武,这儿这么多人,伤了谁都不好,你说对不对?” 那女子哼了一声,“哼!我的剑岂是可以随便沾上人的血的!” 颜墨习哀怨道,“那你方才还把剑扔过来……” “姐姐我用剑准的很!瞧你这怂样!又没有伤到你。” “你这……”颜墨习无言,他心里仍是觉得这是个女娃娃,也不好说什么话。 我试探性地问道,“姑娘,我叫顾念衣,你叫什么?” 既然师父与吕欢,还有冷尘霜都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是茜梓月的女儿,那眼前这个鸣凤阁里的人,又会不会知道? 下一秒,这女子的反应倒让我确认了,她不知道…… 她这是一定不知道…… “什么怪名字,一个大男人,怎么娶了一个这么娘的名字!” 我无奈地望了望颜墨习,他则是在一旁偷笑着。 而下一秒,那女子响亮的声音让我感到惊诧不已却又很高兴。 “我叫雪茶!” 我忙回过了身,心中的喜悦之情完全溢于我的脸上。 她说,她叫雪茶! 母亲让我去鸣凤阁找的那名女子,便叫雪茶! 我竟然在中途便遇上了她! 我忙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已经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了。 她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忙甩开了我的手,“流氓!”话音落下便作势要拔剑。 颜墨习将我拉了回来,他无奈道,“别听这女娃娃瞎说,她骗你的!” 这是何意? 她怎么会骗我呢? 颜墨习道,“喂,女娃娃,冒充也不找一个好冒充的!雪茶都能当你娘亲了吧!你是以为自己足够成熟,还是以为雪茶谁都不知道?你还当真以为我们会相信?” 颜墨习的意思是说,她不是雪茶? 若说雪茶是母亲的挚友,那她的年龄一定与母亲相仿,怎么样也不像是一个这样年纪的女子。 这女子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但九幽域内,不是有的人永远都不会衰老吗。 或许这名女子便是一直停留在了这么年轻的时候也不一定! 第二百一十章 冒充 那自称是雪茶的女子哼了一声,“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雪茶!我告诉你,我们鸣凤阁里的女子,是永不衰老的!我如今这副容颜,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说的有理…… 那她到底是不是…… 颜墨习望着她的眸光就像是望一个还在一样,既无奈又觉得可气,“喂,丫头,你自称是鸣凤阁里的人,雪茶可是你们鸣凤阁阁主的胞妹!你在这里冒充阁主的妹妹,就不怕你们家阁主责罚你?” 那女子撇了撇嘴,“我怕什么?” 她话音刚刚落下,茶馆门口便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 那人似是来的匆忙,还喘着微微的鼻息,但声音里透漏出焦急与气恼,更多的又好像是一种无可奈何。 “冬雪!” 这身着青绿色衣衫的女子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颤,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凝满了慌乱,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还未转过去却又转了回来。 我朝发出声音道地方望去,那女子身着淡青色斗篷,头上戴了一顶帷帽,有青色薄纱遮挡着脸庞。 那女子缓缓向我们走来,我明显地感觉到她此刻气息不稳,想必是因为她方才行走太疾速了。 那女子再次喝道,“冬雪!” 她唤的,是这个自称自己是雪茶的女子? 只见此刻这个声称自己是雪茶的女子急得跺脚,她好像是想找个地方逃跑,可此刻茶楼里人正多,她哪里能跑的出去? 那淡青色衣衫的女子已经行至她的身旁,看来,这名女子是来寻她的。 她见这女子已经走到了她身旁,也不再想找路逃跑,整个人似乎在那样一瞬间变得垂头丧气的,她缓缓转过了身,却不敢抬头望自己身前那名女子。 那身着淡青色衣衫的女子斥责道,“冬雪,你又胡闹!” 这语气虽然是斥责,可是似乎毫无责怪之意,似乎只是对她的无奈。 看来这位自称自己是雪茶的女子,真的不是雪茶,她的名字,叫冬雪。 冬雪,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熟悉。 冬茶……雪茶。 原来是这两个名字的结合! 那这位冬雪,又与冬茶和雪茶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冬雪的声音弱弱的,“小姨……” 那女子先是愣了愣神,片刻便道,“怎么,现在知道还有我这个小姨了?” 冬雪立马便上前抓住了那女子的手,撒娇道,“小姨,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那女子反握住冬雪的手,语气里夹杂着命令,“走,同我回鸣凤阁!” 她们两个果然都是鸣凤阁的人。 我上前一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想要开口说话却愣在了原地,我此刻既不知她们二人姓甚名谁,她们二人更不认识我是谁。 如果我突然间拦下她们,恐怕会被她们两个当作是有非分之想的人。 毕竟我现在的装扮还是一个中年大叔的样子,这可怎么办…… 而且还是在这个人那么多的地方,这些人可都是一些爱看热闹的人。 眼睁睁地就看着两个鸣凤阁的人从我眼前离开吗……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追上去。 我回过身,望向颜墨习,抱拳用很快地语速说道,“谢颜公子今日款待,茶甚是好喝,若是有缘日后我随师父再一同来喝茶,念衣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说罢我便转身离去,再不走,这俩人就走远了! 我隐隐听到身后的颜墨习发出一声叹息,他似是说了一句,“看来这桃花债无人来还喽!一去不会再归来……” 想必颜墨习心中以为我与师父都不会再回来了,才说出的这一句话。 还好还好,冬雪二人还没有走太远。 我忙朝着她们二人唤道,“姑娘留步!” 冬雪顿了顿,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我。 那女子也缓缓转过了身,语气不急不缓,“公子?有何事?” 我含下一颗糖果,这颗糖果可以恢复我原本的声音。 我用原本的声音轻声问道,“姑娘,你们都是鸣凤阁的人吗?” 冬雪的语气仍然是那番狂傲,“与你何干?方才不是告诉过你了?你这声音怎么男不男女不女的?怎么回事?诶你这个人,我看你就是那说书先生口里的那种男人!” “冬雪,慎言。”那淡青色衣衫的女子道,“这位,原本便是一名女子。” 我透过她的面纱,似是望到了她的眼眸正地盯着我。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面前这位女子有着深不可测的内力,她应该,会是一位前辈。 我轻声应道,“前辈所言没错,我正是一位女子。” “女子?”冬雪疑惑道,“那你干嘛要伴做一名男子的样子!还化成这么丑的样子!” 那青衫女子出口阻止冬雪继续说话,“冬雪,慎言。” 那女子温声问道,“想必这位姑娘,要给我们说的不是这些吧?” 看来此人必定是一位前辈,我听她的气息下便觉得她功力很强的样子。 “嗯。”我轻声应道,“前辈,我追过来,是想让而我带我一同去鸣凤阁。” 冬雪撅起了嘴,“喂!虽然你是一个女子,可是你也不想想,鸣凤阁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我应道,“我知道。” 不等我继续说,冬雪又打断了我要说的话,“你知道还要去?鸣凤阁岂是一个平常人就能去的?更何况,我们怎么可能会带一个外人回去。” 那女子道,“冬雪,听这位姑娘说。姑娘,你为何要让我们带你去鸣凤阁?” 我直接说道,“前辈,我是茜梓月的女儿。” 冬雪惊道,“什么?” 那女子闻言缓缓掀开了自己的面纱,似是想要看清楚我的面容。 我向她们走近,直直地对上了那女子的眼眸。 这名女子的眼睛,和冬雪一样大,她们两个的五官都大致相同,只是这女子眼眸里含露着岁月的气息,似乎是一种已经成熟的温柔。 我望着这名女子,就好像望着过了几十年后,被岁月精雕细琢成温柔的冬雪。 她们两个的样子,真的好像好像。 若这世上有长的如此相像的人,那她们两个大概就是母女。 难道这名女子,是冬雪的母亲。 不对不对,方才冬雪似乎喊她喊小姨。 她是冬雪的小姨? 冬雪笃定道,“小姨,不可能,圣女都离开鸣凤阁那么多年了,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她就不在鸣凤阁了!” 那女子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是她的女儿?” 我静静地点了点头,缓缓撕下了自己化上的那张假脸。 我的脸,已经变回来了。 冬雪望见我的容颜眼睛睁的更大了些,她又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确定眼前的我是不是真的。 “你真的……是她的女儿?” 第二百一十一章 雪茶 冬雪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旋即又摇了摇头,似乎不敢相信道样子,“怎么可能,怎么和大殿上那幅画一模一样,她……她是……” 大殿上的画?画的可是我的母亲? 那女子眼眸间似乎掩盖下了一丝慌乱,又或许,是我看错了。 她颤声道,“你真的……是她的女儿?” 我点了点头,如实道,“我的母亲托梦于我,让我前往九幽域寻找鸣凤阁雪茶姑娘,所以我便来到了这里。前辈,母亲此刻有危险,我必须要见到雪茶。” 那女子似是发出来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呼唤,“雪茶……” 冬雪突然乐道,“小姨!我小姨就是雪茶啊!我是冒充的雪茶,可是我小姨是真的雪茶!” 我心头一喜,原来眼前这位前辈便是真的雪茶!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雪茶了! 可是雪茶她,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她好像,听到雪茶这个名字,就好像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一样。 她真的是雪茶吗? 而且,为什么我方才告知她我是茜梓月的女儿,她的反应里除了惊诧,还有一丝的慌乱。 她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她怎么好像看见了我,不太开心。 冬雪见雪茶没有反应,轻轻晃了晃雪茶的手,唤道,“小姨?” 雪茶缓过了神,似是有些惊诧道,“对,没错,对,我是雪茶,我是。” 她的反应,为何让我觉得有些不太一样?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太一样? 雪茶不是我母亲最好的朋友吗? “前辈,没想到你就是雪茶……”一刹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干干站在原地,纲地笑了笑。 为什么我觉得雪茶望着我的眼神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可怕呢?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这样看我? 雪茶喃喃道,“是,我就是。” 嗯…… 那我现在该做些什么? 我这一瞬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方才我去茶馆的时候,是为了晚上休息。 然后第二天好养好精神继续西行寻找鸣凤阁,再去找到雪茶。 可是现在我还没有走,天还黑着,我们只能借着皎洁的月光还有路旁店铺里的烛灯,来看清对方的脸。 那我现在该去做什么呢? 我本来以为,找到雪茶之后,雪茶会找到我们要去干什么,她会知道怎么去救母亲。 我以为只要找到雪茶便可以了,可是现在…… 好像雪茶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且她看向我的眼神,总觉得让我很害怕。 我找到她之后,又该做些什么呢? 雪茶果然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我心头一颤,完了完了,母亲只说了让我找到她啊,可是从来都没有说过让我来找她干什么呀! 我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思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我如实应道,“母亲只行入梦之术,告知我让我来鸣凤阁找雪茶,却不曾告知我是来做什么的。所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此行来这里是要去干什么的。” 那女子突然厉声问道,“你不信我?” 我被吓了一跳,怎么会突然间转变的这么快,怎么突然间这么凶…… 我连手待头一起摇着,我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不不不是,我没有不相信你,我真的没有不相信你,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雪茶突然间温和了下来,“你怎么了,孩子?怎么被吓到了?” 我头摇的更快了一些,“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怎么办怎么办…… 我怎么觉得这个雪茶有些可怕呢…… 她真的是母亲最好的朋友吗?该不会他们两个已经反目成仇了吧。 天啊,我现在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这女子的笑容来的也太快了些吧。 我总觉得,笑容背后藏着更可怕的话。 “小姨?”冬雪似乎也被她吓到了,她担忧道,“小姨怎么了?” 不止我一个人被吓到了就好…… 那女子就那样温柔地笑着,“没什么,我能怎么呢?我自是没怎么。” 我第一次遇到,有一个相貌很美很美的女子对着我笑,笑得很温柔很温柔,可是我竟然会更加很害怕很害怕。 难道是因为现在是晚上? 难道是因为晚上天黑,我便觉得她很奇怪?也许白天就不这样了呢。 我解释道,“前辈,我是真的不知,并非是不相信前辈。”我的声音却越来越弱。 其实现在说实话,方才说她是雪茶的时候,我是相信的。 可是这过了一会儿,我竟然开始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真的雪茶了。 雪茶,与母亲的关系不是很好很好吗? 怎么办怎么办…… 雪茶仍然是那样温柔地笑着,“我相信你。” 她话音刚刚落下,我忙道,“那前辈,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母亲还等着我们去救。” “你的母亲?茜梓月?”那女子似乎在想着些什么,突然出了神。 我点了点头,应道,“对,是我的母亲。” 雪茶突然开口问道,“难道你不准备说说,你母亲茜梓月这些年发的事情吗?” 为什么我觉得周围似乎有冷风轻轻地吹过了呢? 我怎么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不是母亲挚友吗? 我努力让自己说话更加自然一些,“我的母亲没有什么事,她很普通很普通地度过了这些年,她如今被抓了起来,需要我去救她,但是我,必须要先找到前辈才能去救他。” 关于母亲嫁的人是谁,生的孩子怎么样。 那些在未国的一切,我不敢去告诉他。 她说的没有错,我此刻确实不怎么相信她。 甚至可以说是怀疑,我怀疑这一名女子的真实身份,我怀疑我不能完全相信这一名女子。 虽然说,她就是我一直想要找到的雪茶。 可是我没有把握她真的是母亲的挚友,我也没有把我这个女子不会杀了我而会帮我。 所以在有些事情是,我选择什么都不说。 雪茶突然问道,“你怕我?” 我愣了愣神,她怎么突然间又问我这个我。 我有些慌乱,但却佯做镇定,“毕竟是前辈。” 冬雪道,“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今天这一会儿氛围不太对,怎么会这样呢?小姨,你今天为什么有一些奇怪?我觉得,你这一会儿有一些奇怪。” 雪茶的神情变了一下,却又忽然温柔一笑,“怎么了,冬雪,你说这些,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冬雪忙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雪茶,她怎么会那么奇怪? 她是真的很奇怪很奇怪。 可是,若她真的是雪茶,我此行来这里,就是为了找雪茶的。 如果她就是,那为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回茶馆 雪茶淡淡地放下帷帽上的面纱,轻声道,“天色渐晚,该回去了。” 不知为何,望见她放下了面纱,我心中竟然忽地松了一口气。 就好像她放下了面纱,她那双眼眸就望不到我了一样。 虽然是心理暗示,但还是觉得心里好了许多。 冬雪道,“小姨,我们先找家客栈吧,明天早上再回去。” 怎么这雪茶的面纱虽然已经重新落下,可是我怎么觉得她仍然一直在盯着我看? 雪茶忽然道,“姑娘是怎么想的?” 我忙缓过来神,故作镇定地应道,“不如我们先回方才那家茶馆休息一晚,这家茶馆离得最近,我们也不用再去寻找其他可以休息的地方了。” 还不如回到颜墨习那里,那里我觉得还安全一些。 总之,现在眼前这位雪茶不知是敌是友,我必须要慎重决定。 还是回到颜墨习那,起码多了一条退路。 若我发现这位雪茶并非是母亲故友,我也好安然地离开。 起码,颜墨习是值得相信的,毕竟他是师父的朋友。 冬雪道,“我看可以,方才那家茶馆环境雅致,虽有很多听书的闲人,不过此刻夜深了,那些人应该也都散去了。那里倒是个休息的好地方,小姨,我们就去那里吧。” 雪茶缓缓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向了茶馆。 我站在她们身后踏入了茶楼,便听到颜墨习嘟囔着,“嗯?怎么又回来了?” 我露出了头,朝颜墨习眨了眨眼睛。 颜墨习眼眸里尽是无辜,“咋回事?这是干啥?” 他怎么好像已经忘记了我? 哦对了!我现在是我本来的样子,他方才见到的,是我易容后的脸。 我晃了晃我身上的衣服,他看见之后一副了然的样子,他刚想要说话,我忙装作不认识颜墨习的样子,赶在雪茶开口前朗声道,“老板,三间上房。” 我不能让雪茶知道我带她来的这间茶馆的老板与我相识,如果让她知道了,恐怕又要怀疑我别有用心。 毕竟此刻我不能完全信她,她好像也不相信我。 颜墨习见我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虽是疑惑,但当他望见雪茶的身影,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道,“好嘞!” 她们两个方才虽然见过我与颜墨习在同一张桌子上饮茶,但这茶馆里多的是不相识的人凑成一桌,更何况,也许她们两个可能已经忘掉了颜墨习的脸。 颜墨习领着我们三个分别走进了三间屋子,雪茶进屋子的时候,对我说,“姑娘,你今晚好好休息,等明天我们再细细商议该如何。” 我点了点头,便跟着颜墨习去了我的那间屋子。 关门前,我瞧见冬雪与雪茶的屋子门都已经关好,便松了口气。 颜墨习与我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之后忙关好了房门。 颜墨习似是有一种突然找到了乐子的感觉,他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自己的高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快给我讲讲,那俩女的咋又回来了!好好玩的样子!” “……” 我一时无言,但想他独自经营茶楼这么多年,身旁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这次在他的茶楼里出现一些事情,他也不用这么无聊。 我拉着他一同坐到了茶桌旁,低声道,“颜公子,我有事情要问问你。” 颜墨习道,“等等等等,先让我捋一捋!” “那两个女子,怎么又被你带回来了?她们俩是什么人?还有还有,你这副模样,是易容后的,还是你本来的样子?” 我无奈道,“颜公子,这自然是我本来的样子,我为啥又要易容成一个女子的样子呢?她俩都是鸣凤阁的人。” “鸣凤阁?等等,这就是你本来都样子?”颜墨习揉了揉眼睛,有些惊讶道,“这模样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刚想说,他可能是见过我的母亲,但我还没有说出口,颜墨习便打断了我,“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次毁我桃花的那次!出现在你师父身旁有一个女子,和你这张脸长的好像好像。” 桃花债? 那与我长的相像的女子,可是母亲? 我想起来颜墨习讲给我的那个桃花债的故事,他说远在几十年前,他开了个酒馆,专卖桃花酒。那时种了好多桃树,不过师父突然出现,搞坏了颜墨习种的长的最好的五株桃花树。 听颜墨习方才的意思,出现在桃树那里的,不止有师父,还有我的母亲。 我忙问道,“你可识的她是谁?” 颜墨习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我整日里待在这茶馆里,从前是待在我的酒馆里,也没有出去过,没见过几个女的。我其实自己知道的事情都是听那些说书的讲的,我都没见过。” 我又问道,“那颜公子,你可知道那女子与师父是什么关系?” 颜墨习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那女子相貌堪称绝色,与你有九分相似。我当时想那么好看的女子,怎么会和你师父这么闷的人结识呢,我还一直奇怪的,我一直问你师父,那女子是谁,可是你师父一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啥也不知道。” 九分相似,那这世间便一定是母亲了。 我追问道,“颜公子,那女子当时出现在那里,与师父在做些什么?” 颜墨习双眼尽是茫然,“时间太长,忘记了。只记得那名女子,她当时执剑立于桃花树下,那画面我至今记忆犹新。不过我也就只能记得那画面,其他什么都记不得了。” 执剑立与桃花树下,师父也在那里,他们毁坏了颜墨习种下的桃花。 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什么? 师父难道与母亲早就相识? 那时候师父与母亲在那里做些什么,他们想要干什么? 师父又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 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样的关联? 颜墨习疑惑问道,“姑娘,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回过神来,静静地望着他,轻声道,“我只是好奇罢了,我就是想知道一些师父以前的事情。” 颜墨习了然道,“这样啊,你师父以前好像没什么事情让我记到现在的,除了这个桃花债,我可得一直记得。毕竟那个画面我这一生就见过那一次,太美了,忘不了。” 师父从前,与母亲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为什么师父从前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 桃花债一事,又是怎么发生的? 爱花如命的师父,又为何会毁坏掉长的这么好的桃花树? 师父他,好像有很多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过我。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失踪 我轻声应道,“原来是这样。” 心中却仍在疑惑,只是此刻无论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一个所以然来,所以现在只能等见到师父,当面问清楚这些事情。 可师父他毕竟是一个将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底的人,他有可能还是会不告诉我这一切。 颜墨习问道,“那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站起了身,走到了房门那里。 毕竟雪茶并非等闲之辈,她不信我,我就不得不去防着她。 房门外无人。 我确认无人后边回去又坐下,低声道,“颜公子,不瞒你说,我此次前来九幽域,正是为了寻找鸣凤阁的雪茶的。” “雪茶?鸣凤阁阁主冬茶的胞妹?难道是因为方才那小姑娘说自己是雪茶你就相信了吧。” 我摇了摇头,“并不是如此,方才那年少的姑娘叫冬雪,而她身旁那位身着淡青色衣衫的女子,才是雪茶。” 颜墨习遗憾道,“她是雪茶?你怎么确定的?万一她也像那小丫头一样骗你,怎么办?” 我低声道,“我不知道,这女子太过奇怪了,我也不敢完全地相信她。所以我才想向你打听多一点关于鸣凤阁的事情。” 颜墨习做起了要开始细细长谈的样子,“我来与你说这鸣凤阁,这鸣凤阁的阁主,名叫冬茶。这个冬茶呢有一个胞妹,她们两个相貌完全一样,两人都生的国色天香,不过还是与这鸣凤阁圣女茜梓月差上一些的。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可是我这茶馆里所有的说书人都是这样说,我没见过那总有人见过,所以鸣凤阁里的女子生的美貌,也一定是真的。” 他又继续道,“不过虽然这两个人是亲姐妹,可是听说她们两个这性情大不相同。姐姐冬茶自小喜欢琴瑟风雅,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听说冬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而这个雪茶就不一样了,这个雪茶生性好玩,喜欢到处游玩,因此结交了不少好友。听说这雪茶是个仗义的女子,很重视朋友情意。” 颜墨习说雪茶是一名重视朋友情意的人,也就是说,她一定一定,很重视母亲。 如果别人说她们两个是挚友的话,那对于雪茶而言,母亲应该很重要很重要。 只是为什么我眼里看到的雪茶,似乎与母亲的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 那也许,有一种可能,外界传闻是假,也有可能真的就是谣言,毕竟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我耳朵里的这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可是如果是这些传闻是假的,那母亲当时为什么要让我去寻找雪茶呢? 我想不通。 颜墨习一继续道,“想必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冬茶,我倒觉得这古灵精怪的雪茶很有意思。我还听说雪茶和圣女两个人是挚友,二人从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比起亲姐妹冬茶,似乎雪茶与那圣女茜梓月走的更近一些。” 颜墨习说,母亲与雪茶是一起长大的。 不只是一个人说她们两个情意深重,可是为什么我看到的却不是那样。 我问道,“她们二人当真情意深重?” 颜墨习道,“那当然了,这怎么可能会有假呢,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而且我还听说,好像是圣女茜梓月当年离开了之后,雪茶和冬茶也跟着离开了。她们两个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不过雪茶好像就失踪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回来了。只不过那冬茶却没有回来过,就好像突然失踪了一样。但是这一切鸣凤阁都没有向外公布,所以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自己猜测罢了。” 冬茶失踪了? 颜墨习说母亲走了之后,雪茶也离开了一段时间? 鸣凤阁三人齐消失? 难道说冬茶也和母亲一样,去了未国或是苍然? 可是失踪的这个人,毕竟是鸣凤阁的阁主啊。 我忙问道,“冬茶如果失踪了,那鸣凤阁岂不是要乱成一团?” 颜墨习摇了摇头头,“乱倒是没乱,就是好像突然之间鸣凤阁里少了很多人,好像有好的女子都一齐死了。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这些年倒是安稳了不少,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我诧异道,“死了人?” “对呀对呀,原本这些大势力里出了事,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可是终究是死人的大事,而且死了不少人,毕竟这些人也都是有父有母的。听说那时候好多人去找鸣凤阁去闹,但鸣凤阁都说那些女子是自己修错了琴谱,练错了术法才死的。虽然说这样说倒也是成立的,可是毕竟是好多人一块死的,所以这个理由还是很难服众的。” 我忙问道,“那后来呢?既然很难服众,那些死去的人多父母是怎么平息下去的?” 颜墨习道,“用钱财呗!这世界上哪里还有钱财搞不定的事情。鸣凤阁这样的大势力,钱自然是不少的,那些人也没有跟钱过不去,就没再去闹了。” “可是那些毕竟是人命啊!怎么能是钱能衡量的!” 颜墨习无奈应道,“那又能怎么样呢?谁都知道那是人命,可是他们也没有证据,也不会有人为这些人做主。而且人已经死了,谁也没有办法让她们活过来。说的难听一点,拿些钱散了就散了,再闹下去也没有任何结果。” “就这么算了?阁主冬茶失踪了,那鸣凤阁这些事情都是谁处理的?” “自然是阁主妹妹雪茶喽!不过那次失踪之后,雪茶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整日里都冷冰冰的。从前的雪茶是古灵精怪整日爱笑的女孩,可是那次之后,好像待人待事,都冷淡了许多,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些原本我们也不该知道的,可是这雪茶,原本是一个好交朋友的人。她在九幽域内还是有很多朋友的,虽然说她冷淡了许多,但这些朋友都没有忘了她,有些人在与她交谈时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但是后来鸣凤阁里传出来的消息是说雪茶因为姐姐失踪受到刺激然后性情大变了,这个理倒也能服众,只是她的朋友久而久之也少了一些罢了。” 性情大变? 难道说雪茶是因为性情大变了,才会又这样的反应? 雪茶……冬茶…… 我又问道,“那冬茶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吗?” 颜墨习摇了摇头,“没有,不过这雪茶倒也没有去继承鸣凤阁阁主的位置,一直留着,似乎还在等她姐姐回来。有的人还说,鸣凤阁冬茶失踪了,她的胞妹就成了另一个冬茶。” 另一个冬茶? 他们说的,是如今雪茶的性情,与冬茶很像很像。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五官 颜墨习走后,我独自一人坐在窗前,难以入眠。 夜深了,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紫色的夜幕之上。 雪茶她太过奇怪,我究竟能不能相信她? 师父那里,如今又怎么样了? 繁星点点,似乎九幽域内的夜与未国的夜没有什么区别。 从前我独自一人,也喜欢这样坐在窗前望着明月,只是我仍然记得从前那时候我担忧的的是将要入宫,害怕去面对那一切。 只是现在想想,那些事情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所有我担心的那些事情,不都好好地经历过去了吗。 走到今天,似乎我已经度过了好多好多我很害怕经历的事情。 也许,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明天就顺势而为吧,就是雪茶有问题,她总不能对我做什么吧。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用过早膳之后,便坐在楼下听着说书。 颜墨习提了一壶茶走了过来,我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壶,打开闻了一口惊诧道,“怎么是酒?” 颜墨习挑眉道,“这可是我特地留下的,就剩这一壶了,便宜你了。” “你当年开酒馆的时候酿下的?” “对呀,天下就剩这一壶了,快尝尝吧。” 我倒进杯中,饮了一口不禁赞道,“好喝!” 颜墨习乐道,“对吧,我亲手酿的桃花酒,自是好喝了!” 他又问道,“那俩姑娘还没醒?” 我摇了摇头,“没,我都吃过早膳了,她们两个还没有醒过来。” “这么能睡?”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她们两个睡得时间确实挺长的,不过也没关系,多睡一会儿也好。 我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说书先生说书。 “今天咱们就来说说这九幽域内的这九大势力。” 我望向颜墨习,挑眉道,“你这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真的啥都敢说啊,不怕有人听了生气砸场子吗?” 颜墨习摊手道,“他们胆子大,可跟我没关系,我还是很害怕有人砸场子的,毕竟这都是钱嘛!” 不过他虽然是这样说,却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颜墨习好像并不关心说书先生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给茶楼招灾引祸。 他好像,只关心这说书先生说出来的故事。 罢了罢了,我也不用瞎操心,毕竟这是他的茶楼,我就好好听这说书先生说书就行了。 说书先生道,“众所周知,这九大势力分别是赤霞族,曦和殿,玄灵族,司法阁,鸣凤阁,太微殿,第六府,未央府还有这五官。” 赤霞族,玄灵族,司法阁,鸣凤阁我皆有耳闻,只是这曦和殿,太微殿,第六府,未央府,五官我还都没有听说过,今日正好趁着说书先生说书,我能对九幽域再多加一些了解。 “咱们就先说说这五官,大家都知道,这五官和那些帮派,势力什么的都不一样,这五官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也没有像那些帮派门派一样那么多的人,这个五官就是由五个人组成的。那究竟是为什么,让这五个人,在九幽域内可以与那么多强大的帮派列为九大势力呢?” “在说为什么之前,咱们就先了解一些这五个人!这第一个人,名唤司空硕。这个司空硕可了不得,他有一才,可令草木果树瞬间成长。所以就有人传言这东方朔可通草木之言,所以才能让那一颗树瞬间开花结果。” “这第二个人名叫司空鱼,这个东方鱼是位身形娇小的貌美女子,据说长的十分可人。这个司空鱼是个古灵精怪的人,但是她也有她的独到之处,她可以与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所有生物对话。这个可了不得,如果你突然莫名其妙被一个狗追着咬,说不定就是她让那狗去的。” “说完司空鱼,我们再来说说这第三个人,他名唤司空北,这个司空北虽然不能和草木对话,也不能和那些飞鸟虫鱼对话,但他可以让一堆黄土在顷刻之间变成一座阁楼,所以这世人便称这东方空有以黄土造万物之领。” “这第四个人,叫司空理。这个司空理是个没有什么意思的人,为什么说他没有什么意思呢?就因为这个人啊,他是个死脑筋,而且还冷冰冰的,整天板着一张脸,就好像谁欠了他好多钱一样。不过这个司空理却有过目不忘之才,据说这世上已经没有他没有看过的书册了。而且这些书册他都已经铭记于心,所有的都可以倒背如流,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旷世奇才啊!” “还有这最后一个人了,这最后一个人,名唤司空南,听说这个司空南行踪诡异,除了其他四官从来都没有人真的见过他的样子,所以在江湖上,他一直都是一个很神秘的人。虽说这个司空南没有通天通地的本领,却长着一个能言善辩的嘴,只要他出面,就没有解决不了的纷争。” “这五官之所以在江湖上一直都这么厉害,除了他们本身具有的能力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司空南那张嘴!只要有司空南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就很奇怪,这司空南到底是长了一张什么样的嘴,竟然这么能说。” 说书先生说到这,正在喝茶的颜墨习突然被呛到了。 我忙回过头,望着他,关切问道,“颜公子没事吧?怎么喝茶都能喝呛着,快缓缓。” 颜墨习擦了擦嘴,似是在强忍着笑意,“没事没事,就是一时没忍住罢了。” “怎么了,我觉得说的挺有意思的啊。没想到这九幽域内这么多能人异士,从前我还以为这些事情都只能在话本里看到,没想到这个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有机会定要结识一下这些有趣的朋友。” 颜墨习乐道,“姑娘,你长的怎么漂亮,他们那些能人异士巴不得与你做朋友呢!” 我无奈道,“莫要打趣我了,好看的皮囊有什么用,我不照样什么都不会嘛。” “姑娘家家,不需要会那些东西,不如你就留下了,与我每天一起听书,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怎么样?” 我笑道,“我看你啊,是想要找一个解闷的人吧!”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觉得你有意思,跟我也聊的来。所以真心实意地想要留住你这个朋友的,外面世界那么乱,还那么危险,待在我这个小茶楼里多好啊,是不是?” 我无奈笑道,“若是世事皆可照我所愿,那便好了。” 颜墨习凑近我问道,“怎么?有心事?” 我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没事,我们继续听书!” 第二百一十五章 白衣 “说完了这五官,我们再说说这其他八大势力。昨天晚上我们说过了鸣凤阁的茜梓月,也就算是把鸣凤阁一起带过了,你们说行不?” 台下人叫嚷道,“自然不行!” “鸣凤阁是鸣凤阁,茜梓月是茜梓月!” “鸣凤阁内那么多漂亮姑娘,怎么能说带过就带过呢!” 说书先生忙拍了拍板,“好好好,那咱们就继续说说这鸣凤阁。” “众所周知,这鸣凤阁内皆是漂亮女子。鸣凤阁的阁主名叫冬茶,是个才女,只是这才女冷若冰霜,不喜与人交流。不过她的妹妹雪茶就不一样了,这雪茶是个有灵气的美人,她倒是爱说话,而且这雪茶还有一个好朋友,就是圣女茜梓月,她们俩简直是情同姐妹,形影不离。” 所有人都说雪茶与母亲是情同姐妹的好朋友,唯独我从雪茶本人上,却看不出来这一点。 不对,为什么到现在雪茶和冬雪还没有下楼? 我放下茶杯,轻声问道,“颜公子,你觉不觉得,她们两个到现在还没有下楼,有些奇怪?” 颜墨习点了点头,道,“日上三竿了,照理说该起来了啊。” 我站起了身,“我去看看。” 颜墨习道,“我与你一起。” 我们一同上了楼,我走到冬雪房门口,轻轻扣了三下门,“冬雪姑娘?” 我又重重扣了扣门,仍然无人响应。 我与颜墨习对视一眼,他点了点头。 我便握紧了长剑,推门而入。 怎么会这样? 房中无人。 冬雪去哪里了? 我忙跑到雪茶门口,扣了扣门,大声唤道,“雪茶前辈?” 仍是无人响应。 我推开门,仍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这两个房间怎么都空无一人。 今天早上我醒来之后并没有见她们出门啊,怎么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可如何是好? 我低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颜墨习问道,“她们两个都离开了?” 我摇了摇头,茫然地应道,“我不知道,可是我醒来之后没有看见她们离开啊。” 颜墨习道,“那便是她们两个在你醒来之前便走了,可她们为什么要这样?” 对呀,她们为什么要这样。 不过此刻我心中倒更加坚信一点,雪茶,她并不想与我一同去救母亲。 那此刻,我又该如何是好? 我是该继续去寻找鸣凤阁,还是应该回去? 如果我继续去寻找鸣凤阁,可是就算是我找到了,雪茶仍然不会和我前去苍然救母亲。 她也不会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如果我不去找雪茶,我又该干什么? 母亲让我来寻她,她只说了让我寻到雪茶,可是却没有说完让我干什么。 我该怎么办。 颜墨习轻声道,“姑娘,先下去喝茶吧,她们都已经走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跟着他下了楼,现在除了喝茶,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我现在离开茶馆,向西出发,黄昏之前可以找到鸣凤阁。 可是雪茶已经悄悄离开了,说明她有心躲我,面对一个想要躲着我的人,我怕是什么时候也找不到这个人。 突然,耳畔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我所有的愁绪,“怎么不卖酒了?” 我忙向楼下望去,有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站在茶楼门口,问楼下的小二,“怎么不卖酒了?” 那白色的身影,不正是那日我在蓬莱遇到的那个人。 他仍旧是墨发轻挽,仍旧是那副模样。 小二回答道,“公子,我们老板卖啥,我们就只能卖啥啊,他让卖茶,我们就只能卖茶啊。” 颜墨习朗声道,“呦,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颜墨习认得许之什? 许之什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九幽域内。 九幽域内一旦有外界的人进入,那个人就会遭到反噬,那许之什身上有没有受伤? 他有没有经历那样的痛苦? 颜墨习已经下了楼,朝他走了过去。 许之什望到了他,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一点没变,就这酒馆,怎么变成茶楼了。” 他与颜墨习真的认识。 许之什是苍然的九王爷,是苍然的南嘉王,他出现在蓬莱已经很奇怪了,如今竟然出现在了九幽域。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是该向前,还是该去哪里。 颜墨习已经走到了许之什跟前,他脸上又浮现出了喜气洋洋的笑容。 看了,颜墨习与他是相识的。 颜墨习眼里尽是笑容,“喂,你这是有多久没来我这里了,我都变成茶楼了你都不知道。” 许之什轻轻笑道,“我还没说你呢,我还不是念起你酿的桃花酒了,想再喝上几杯,谁知道我专程来喝酒,这喝酒的地方却变成了喝茶之处。” 我很少能看到许之什的笑容,原来,这个少年一旦笑起来,他的笑容会带着一股清风,让看到他笑容的人自此沉醉在他的笑容里。 “这还不是生活所迫,都怪那个毕血,要不是他,我估计都能成为这九幽域内最大的酒肆了!” 许之什道,“又关毕血什么事,说起来,毕血是不是也回来了?” “对呀,他是昨日回来的,对了,我跟你介绍一下。”颜墨习左右找了找,“咦,人呢?” 许之什随着他的目光左右看着,当颜墨习唤道,“姑娘,怎么站在那里了,快下来啊!” 他唤我时,许之什也看到了我。 他诧异地望着我,与我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我们就那样对视着,仿佛我从来与他不相识,而他也不认得我一样。 那目光,陌生且熟悉。 许之什,也许我真的不认识你。 在未国时,我以为你是少年将军,是未国的英雄。 可你却带兵攻打未国,原来你是苍然的九王爷,是苍然的南嘉王。 我以为你是苍然的南嘉王,可是我却从来未曾料到过,你与九幽域内的人,也相识。 而且看起来,你们似乎相识了很久很久的样子。 你好像在很近很近之前,就已经来过了这里。 恐怕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对视的那一眼,仿佛有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他从前在这里喝酒的时候,也就是说,那时候颜墨习开的还是一家酒馆。 也就是说,那时候师父还没有毁坏颜墨习的桃花树。 那时候,颜墨习说他曾经看过母亲与师父出现在那个地方。 所以,那时候母亲还在九幽域内,而我还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许之什他不是什么少年将军。 他或许也不是什么九王爷。 他活了究竟多少年,无人得知。 我更不会知道。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白衣少年。 第二百一十六章 涟城 不对,若他是九幽域内的人,那就一定不会是苍然的九王爷。 师父离开九幽域离开了五十年,那颜墨习的这家酒馆,大约在五十年前就已经变成了茶楼。 如果眼前的这个许之什在五十年前真的来过这家酒馆的话,那他的岁数,都可以与苍然皇帝相比了。 许之什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活了五十多年的人。 不对,他不是许之什,他望向我的眼神,与从前不一样。 从前许之什望着我的眼神里,只有冷漠。 而眼前这位白衣少年,虽然长着一副与许之什相同的容颜,却有着一副与他全然不同的神情。 我从未见过许之什这样的笑容,他也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 我向他们走去,目光紧紧地望着他。 他亦然。 颜墨习愣了愣,随即问道,“怎么?你们两个认识?” 那白衣男子忽然开口,语气里掺杂着惊诧,“月儿?” 他的语气里,似乎还掺杂着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 月儿?他在叫谁? 月儿…… 我在心中默默念着,他在叫我的母亲茜梓月! 眼前这个与许之什长的一模一样的男子,将我认成了我的母亲。 颜墨习茫然问道,“什么月儿?这明明是衣儿。” 那男子疑惑道,“不是月儿?” 他不是许之什,眼前这个男子,长着一副与许之什完全一样的容貌,穿着与许之什相似的衣衫,就连嗓音,也有八成相似。 只是眼前这个男子话里行间都多了些许成熟气息,不过,如果他不是许之什,又会是谁? 许之什不可能会把我认成母亲,况且眼前这个男子的年纪很大,他也许是母亲那一辈的人。 不管了,既然他已经活了五十多年,那叫前辈准没错。 我恭谨道,“前辈,你可是将我认成了一个名唤茜梓月的女子?” 那男子缓缓点了点头,有些狐疑地望着我,“你不是月儿?” 我温声笑道,“晚辈今年十六,并非你认识的月儿。” 他闻言似是有些惊诧道,“十六?你是茜梓月的女儿?”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正是。” 颜墨习皱着眉头打断我们的交谈,道,“等等等等!我这会儿怎么又搞不清楚了,什么情况?茜梓月?茜梓月不是鸣凤阁圣女吗?涟城兄,你怎么会见过九幽域第一美人茜梓月呢?不对不对,怎么会是茜梓月?你方才认错了人,是看这一副容貌,那与衣儿姑娘长的相似的人,竟是茜梓月……所以说,我那日望见的那名女子,就是九幽域内第一美人茜梓月……” 颜墨习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我朝他点了点头,轻声道,“茜梓月是我的母亲,你那日见到的,正是她。” 颜墨习仍是有些惊诧,而我却也在仔细思虑着颜墨习方才说出的话。 颜墨习唤这位长相酷似许之什的男子涟城兄。 而在我的记忆里,被唤作涟城的男子,是一位早就消失在宋国历史里的一个王爷。 涟城王爷。 当年宋国涟城王爷与涟城王妃的爱情故事,被传到了这世界上的各个角落。 包括远在未国的我耳朵里。 可是怎么会…… 宋国距离未国很远很远,可是却与苍然离得很近很近。 而且,在三十年前,苍然举兵攻下了宋国,宋国已亡。 可是却没有道理,这些事情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不对,或许他只是与涟城王爷同名。 我根本想不通,他怎么会是涟城王爷? 如果他是,那他如今应该已经有六七十岁了。 如果是寻常人到了六七十岁,那他应该已经白发苍苍,而不是眼前这副俊俏模样。 他的模样,甚至会让我误以为是许之什。 所以他一定是九幽域内的人,如果不是,他不会拥有这一副年轻的容颜。 这个涟城兄,到底是什么人? 我忙问道,“前辈名唤涟城?” 与其自己想这么多,倒不如直接问他。 他轻声应道,“正是。” “来来来,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九幽域内九大势力里其中一大势力曦和殿的殿主,涟城。”颜墨习又道,“同时呢,咱们这位涟城兄,也不单单是曦和殿的殿主,他还是宋国的王爷涟城王爷。” 曦和殿殿主,宋国涟城王爷。 眼前这个人,身份真的不简单。 而且,他竟然同时做到了在宋国掌权,且在九幽域内拥有一大势力。 我叹道,“没想到这么有名的涟城王爷,此刻竟站在我的眼前。” 涟城王爷亲和一笑,看来,他真的不是许之什。 许之什的脸上何时会挂上这样亲和的笑容,他向来都是冷漠。 而涟城王爷,却是给人一种两袖清风,整个人很亲和的感觉。 没想到,涟城王爷竟然没有死。 我突然想起来苏己手里拿的那把含光剑,那本是一对鸳鸯剑,这世上理应还有一把流光。 而原本佩戴流光剑的人,正应该是站在我面前的涟城王爷。 可是涟城王爷他身上并未佩戴任何剑。 怎么会,流光与含光剑一直以来在他与涟城王妃的传说里很重要很重要,相传他们二人与这两把剑是形影不离的,可他又怎么会不佩戴流光剑。 “涟城前辈,我有一问,想要请教前辈。” 涟城王爷轻声应道,“问吧,我定知无不答。” 我说道,“我有一位朋友,她与我差不多大,她有一把剑,名为含光,似是当年涟城王妃手持的那把含光剑。” 涟城王爷淡淡一笑,“含光剑与流光剑如今都已散落在这江湖之中,谁能拿到这两把剑,倒也是缘分。希望你那位朋友可以替她好好爱惜那把含光剑,总有一天她会与手持含光剑的人相遇。” 散落在江湖之上? 这两把剑,为何已经不在他们两个的手里。 从前说涟城王爷也涟城王妃都已经双双死去,这样说来他们两个的剑流落在江湖上倒也有可能。 只是如今涟城王爷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他明明还活着,而且还拥有着不会衰老是容颜,可是他们两个的含光剑与流光剑又怎么会流落到民间? 涟城王爷轻声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没有佩戴流光剑?” 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不仅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佩剑,我还想知道你与我母亲是否相识,你又知道些什么。 涟城王爷含笑道,“其实是含光剑与流光剑让我与我的王妃相遇,在我们两个没有拿到它们之前,这两把剑就已经是鸳鸯剑了。手持流光的人,能遇到手持含光的人,便是一种缘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注定 就像他与涟城王妃,毫不相识的两个人,迸发出一场旷世的爱情。 “如果是从未相识过的两个人,也会因为这两把剑最终走到一起,当初我与王妃便是莫名其妙地认识了,然后莫名其妙地相爱。这两把剑是有魔咒的,执剑的两个人注定会相爱。但是中了这魔咒的人,却是幸福的。如我与她,我与王妃一直都觉得,我们能彼此拥有含光剑与流光剑,是我们最幸运的一件事。” 也许,含光剑与流光剑,注定了他们两个会相爱一场。 我轻声问道,“那王妃呢?” 涟城王爷的眼睑有轻微的颤抖,旋即又微微一笑,“她已经离开了。我与她不同,我是九幽域内的人,我不老不死,可她不是,她是一个普通人,会衰老,会死去。在相守的那些岁月里,我从来没有苍老过半分,可她的脸上却多了一道又一道的皱纹。其实这样的结局我早就该想到的,可是那时的我只顾爱的热烈,那里会想到我会有一天看着她的寿命从我身边慢慢溜走,而我还和从前一样。她离开了,不是老死的,也不是病死的。我的王妃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种丹药,可以让人的容貌回到锦瑟年华之时的年轻。但服下那种丹药之后,会失去自己的生命。我的王妃,她明明知道会死,可她还是吃下了。” 涟城王爷的眼帘轻轻地颤抖两下,他淡淡地笑了笑。 涟城王妃是平常人,她与涟城王爷不同。 涟城王爷不老,不死,而涟城王妃会,她会渐渐地老去,也会死去。 这便是两个人注定不合适的地方。 如果他们相爱了,那涟城王爷就要看着涟城王妃老去,死去,看着她的寿命一天一天地消减,看着自己最爱的人离开。 那该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情。 可是在爱情上,哪有合适与不合适。 爱情炽热,那便爱的热烈。 他们注定要相爱,爱是命中注定,而离别,也是命中注定。 我想,如果给涟城王爷再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爱上涟城王妃。 不仅如此,他一定会爱的更加热烈,一定不会浪费一分一秒。 因为他们的爱情,是命中注定的一场旷世奇缘。 世人只羡慕涟城王爷与涟城王妃这一对形影不离的神仙眷侣,却不曾感受到涟城王爷看着涟城王妃离开的痛苦。 也不曾感受到涟城王妃的无助与难过。 她服下丹药,是想让涟城王爷记住她最美的样子,记住他们从前相识时候的模样吧。 她明明知道服下丹药会死去,却仍是毅然决然。 因为涟城王妃心里清楚,涟城王爷会看着她渐渐老去,会看着她死去。 她心里清楚涟城王爷看着她的生命一天一天减少的难过,她心里清楚,她痛苦,她也痛苦。 她不想让她深爱的那个人一直这样难过下去,于是她给自己做了一个了结。 这一场旷世爱情,在世人的眼里,是二人双双离世。 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涟城王爷带着那一份记忆,独自生活着。 我垂下了眼眸,有些自责道,“前辈,抱歉……我不该问的……” 涟城王爷温和地笑道,“没关系,她不会介意的。”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她那时候让我将含光剑与流光剑分别丢到两个不同的地方,她说那样两把剑就不会那么容易遇到了。可是我深信,手持含光剑的人,一定会与手持流光剑的人遇到,无论二人是否有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命运。” 所以苏己,我也相信你会遇到那个有缘人。 你会遇到上天注定的一场爱情,那场爱情会很美很美。 我笑道,“希望我那位朋友能遇到那位手持流光剑的人。” 涟城王爷含笑道,“一定会的。我的王妃走了,我们两个与这两把剑的缘分也就尽了。而流光剑与含光剑,会将那缘分带到其他人的身上。” 颜墨习叹道,“没想到涟城兄手里的那把剑竟然这么厉害,也不知道我啥时候能有一把这样的剑。” 我调侃他道,“颜公子,我看你是想遇到一个女子吧。” 颜墨习挑眉道,“那是自然,这样的缘分,我自然是想要了。” 涟城王爷笑道,“你自然会遇到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搞不明白。” 颜墨习道,“什么事?” 涟城王爷道,“我搞不明白为什么我进来这么长时间,你还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颜墨习忙笑道,“忘了忘了,我们的曦和殿殿主快快请进!” 我们三人在一间屋子坐下,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颜墨习这家茶馆能够在这九幽域内安然了。 按理说他这茶馆说书先生说的书从来都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早就应该会引火上身了。 不过,九幽域内的九大势力里,颜墨习就认识了两个里面的老大,一个司法阁阁主,一个曦和殿殿主,他这背后也算是有两大势力在了,谁会去找他的事呢。 颜墨习笑道,“涟城兄,你今天来的着实不巧啊。本来我这桃花酒还剩下最后一坛,你要是来的再早一点,就肯定能喝到了。不过可惜来的晚了些,这酒,我已经送给衣儿姑娘喝了。” 我笑道,“就差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若早知道涟城前辈会来,我就先不喝,等着前辈一同来喝了。” 涟城王爷故作可惜道,“罢了罢了,看来是我与这酒没有缘分喽!” “谁让你这么久了没来看看我的,你要是经常来,给我资助点银子,我也不至于关了酒馆去开个茶馆。” 涟城王爷无辜道,“怎么又怪我了?刚才你不是还怪毕血吗?” 颜墨习又道,“都怪你们两个,都不知道常来看看我,那个毕血,咱们几个都五十年没见面了。诶你知道不,他昨天回来了。” 涟城王爷饮了一杯茶,轻声道,“略有耳闻,有机会了我们一定要好好聚聚。你这煮的茶倒也不错,挺好的。” 颜墨习深深地叹了口气,故作悲伤道,“那是自然,对了。这位姑娘就是毕血那老家伙的徒弟。我都不知道这老家伙整日里冷冰冰的,为啥能有这么一个又好看又听话的好徒弟。好事都被你俩遇上喽,我这个可怜人,连个酒馆都开不下去。” 涟城王爷被他这一番卖惨的话逗笑,“颜墨习,你放心,估计你永远都收不到一个这样好的徒弟。” 颜墨习道,“涟城,你竟然还取笑我,咱们几个都一把老骨头了,你不操心操心我的婚事,还取笑我。” 第二百一十八章 相助 涟城王爷笑道,“我看你一个人过的便挺好的,整日饮茶听书,也算得上是悠哉悠哉。” 颜墨习悠然自得道,“涟城兄若是闲来无事,与我一同待在这茶楼里度日多好,那样我也有了个伴,一个人悠哉哪抵得过与涟城兄畅聊。” 涟城王爷脸上写满了拒绝,他忙摇了摇头,“不了不了。”他望向了我,问道,“衣儿姑娘,方才你说你是月儿的女儿?” 我点了点头应道,“茜梓月是我的母亲,我的父亲名唤顾廷之,是未国人。” “略有耳闻。”涟城王爷叹道,“没想到月儿的女儿都长的这么大了。” 我笑着问道,“前辈与我母亲可是旧识?”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道,“从前你母亲可比你要调皮得很,我也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她与雪茶了,也不知道她与雪茶如今是否安好。” “前辈,我昨日有见到雪茶前辈。” 涟城王爷喜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我将昨日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涟城王爷,他的眉头轻轻皱起,“怎么就这样,如果当真如你所说,我倒觉得这个人也许不是雪茶。” 我疑惑问道,“可是冬茶的女儿冬雪,唤我昨日见到的那女子小姨,如果她不是雪茶,难道冬茶会认不出来吗?” 冬茶与雪茶还有鸣凤阁这件事情,我实在是搞不明白。 这件事情太乱太乱了,况且,我从前从未见过冬茶。 涟城王爷细细思索着,他忽地问道,“衣儿姑娘,月儿如今怎么样了?” 我沉声道,“母亲被困于苍然皇宫之内,关于她为什么在那里,我也不知道。我是偶然一日,母亲行入梦之术,告诉我让我来到九幽域内找到鸣凤阁雪茶,所以我就来了,可是我找到雪茶之后却发现她好像不太一样。而且明明昨日与我说好,今天我们共同商议如何救母亲的,可是她却在今天早上消失了。” 涟城王爷皱起了眉头,我静静地望着他,却望出了神。 他的模样,与许之什一模一样。 我这样望着他,总会觉得他就是许之什。 只是如果他是许之什,又怎么可能会与我说那么长时间的话呢。 涟城王爷问道,“衣儿姑娘,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我回过神来,忙转过了头,低声道,“前辈,你与我一位认识的人,长的很像。” 我忽地又望向涟城王爷,不等他开口,继续问道,“前辈可有子女?” 涟城王爷似是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他淡淡一笑,应道,“王妃曾为我生下一位公子,只是世事难料,他诞生在了宋国亡国的那一天,也在那天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垂下了眼眸,有些不好意思再看他,“我……又问到前辈的伤心事了……” 涟城王爷清声笑道,“怎么会,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往事已去,如今的人再为那些事伤心,便是徒增烦忧了。而且,也许只是那孩子与我夫妻二人无缘吧。” 往事,真的能够这样过去吗? 涟城王爷表面上说这些事情时是云淡风轻的,但他心里有多难过,谁都不知道。 有些人,总会把难过藏在自己的心底,而脸上却永远是笑容。 因为他们明白,难过不是办法。 涟城王爷笑着问道,“衣儿姑娘,你方才说那名与我长的很像的人,是什么人?” 我低声道,“只是个认识的人……”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方才涟城王爷说,他的孩子生在苍然攻下宋国的那一天,也死在了那一天。 苍然攻下宋国时…… 怎么会那么巧,怎么会是苍然攻下…… 宋国亡国距离现在已有二十年载,而许之什,如今正是这个年纪。 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二十年前涟城王爷的儿子根本就没有死…… 如果那个儿子没有死,他是否就是许之什? 我忙问道,“涟城前辈,你可曾见过苍然的九王爷,南嘉王许之什。” 涟城王爷摇了摇头,“未曾见过,苍然本就是我们宋国的敌人,我又怎么会见那里的人。” 我忙道,“苍然的九王爷许之什,与前辈相貌又九分相似。” 颜墨习道,“天下长的像的人多了,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涟城王爷淡淡笑道,“是啊,长的相似,可他毕竟是苍然的王爷,与我注定是无关的。” 也许吧。 他说的没错,许之什是苍然的王爷,他的身份不会有假。 可是,涟城王爷与他的样貌,真的好像,几乎就是同一个人一样。 涟城王爷道,“衣儿姑娘,我们商议一下如何救你母亲吧。” 我有些惊诧道,“前辈要与我一同去救母亲?” 涟城王爷淡淡笑道,“月儿与我是故交了,况且雪茶的事情我也想调查清楚,正好我整日也没有什么事情。” 如果有涟城王爷的帮助,我可以更快的知道鸣凤阁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涟城王爷与雪茶原本就是相识的,他知道的事情要比我多得多。 可是他本与这些事情毫无关联,调查这些事情也一定会耗费心力。 涟城王爷轻声道,“衣儿姑娘,不必担心会麻烦我,我平日里本就没有什么事情。说真的,月儿与雪茶的事情,我是一定要管的。” 我不再思索,我明白,若是我的故友,我也会去尽自己的力量。 我笑道,“多谢前辈。” 涟城王爷道,“我与你一同去鸣凤阁,我与雪茶本就是故友,若我与她见了面,就一定能认出她到底是不是雪茶。” 我点了点头,“不过雪茶似乎会有意不见我,她今早偷偷离开,估计是想让我找不到她。” 涟城王爷道,“你可伴作我的随从,毕血的徒弟,想必你的易容术也不会差。” 颜墨习笑道,“她那易容术我见识过,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女的,要不是我当时触到她手腕上的脉象,也不会察觉到这是个女子。” 涟城王爷道,“颜大公子,我看你不是看她的脉象,你是探了她的内力了吧。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看脉象能分出男女的,难不成你是神医?” “被你看穿了,我不是得试试武功高低吗,又没干啥坏事。” 我笑道,“我当时还疑惑颜公子是怎么看出我是女子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颜墨习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我也不是有意的,就是习惯了第一次见人先探探功力,衣儿姑娘,你可不要介意啊。” 我忍不住笑道,“我有什么好怪你的,没关系啦,颜公子。” 颜墨习乐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介意!” 第二百一十九章 西行 涟城王爷道,“事不宜迟,衣儿姑娘,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鸣凤阁吧。” 我与他一同站起身,“好。” 颜墨习站起身跑到我们面前,“哎哎哎,你们俩不会忘了我吧,我也要去,整日里待在这儿都闷死了,你俩正好带我出去转转!说不定,我路上还能找到一个命中注定!” 涟城王爷清笑道,“你不说我倒是真的把你忘了,不过你去确实有一点添乱,不好不好,你还是待在这里吧。” 颜墨习撇嘴道,“我不,我就要和你们一起,漫漫长路,少了我怎么行。” 涟城王爷无奈道,“颜大公子,你是不想要你这家茶馆了吗。” 颜墨习不在乎道,“茶馆乃身外之物,怎么会有朋友重要,走啦走啦,我还能陪你们说说话,多好。” 我与涟城王爷无奈地相视一笑,不过他整日里待在茶楼里,倒也无聊,出去走走也好。 我易了容,化成了一个男子模样。由于雪茶与冬雪是见过颜墨习的,所以我把颜墨习也稍稍易了容,雪茶与冬雪不会认出他的模样。 走在路上,颜墨习唠叨道,“这样一来,我的模样都被挡住了,还怎么遇见我……” 我轻声道,“缘分不会只靠一副俊俏面容的,颜公子,真爱是两颗心相互吸引的。” 颜墨习摆出一副说书先生的模样,“哪有你这样的理论,要是没有衣服好看的模样,那见到面的第一印象就不好了。而且,你怎么不想想,你看涟城王爷与涟城王妃。涟城王爷可是九幽域内长的最好看的男子了,不过也就比我好看那么一点点。而涟城王妃相貌也可谓是国色天香,曾经有缘见过一次,长的真的是倾国倾城。还有毕血,他和那个名唤吕欢的姑娘,相貌不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吗。所以啊,这个世界上,真爱,始终是凌驾在相貌之上的。” 我仔细听着他说的话,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好像是这样,不对不对,难道说长的不好看的人就不会遇到真爱了吗。 不对不对。 涟城王爷道,“衣儿,别听他瞎说。缘分是不管容貌的好与坏的,两个容貌较好的人走到一起,只能说是她们的心灵上也有彼此吸引的地方。所以说,还是不能相信他那一说的。” 我点了点头,涟城王爷说的也有道理。 也不会有人因为这个人长的好看就会喜欢上这个人,而过一个人相貌绝佳,可行为不端,又怎么会有人喜欢呢。 涟城王爷又问道,“对了,衣儿,你如今可以婚配?” 我摇了摇头,眼神渐渐黯淡,低声道,“有倒也算得上是有,父亲是未国相爷,我当时嫁进了皇宫,当了皇后,然后未国就亡国了。” 涟城王爷叹道,“我记得未国君王应该长你很多岁,不过可惜,未国曾经也是个大国,就这样没了。” 颜墨习惋惜道,“虽然是个皇后,不过嫁给一个老皇帝,倒真的是委屈你了。” 我低声道,“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们世代皆是如此,况且,没有为未国做点什么,倒真的挺难过的,” 我亲眼看到未国的将士们死伤无数,未国亡国。 我什么都做不了,那是一种无力,一种恨自己没有能力的感觉。 涟城王爷道,“衣儿,你还小,你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变强,不用担心,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我点了点头,道,“世事无常,若能一世安然便足矣。” 毕竟,往后的日子,我更不敢奢望那些美好。 似乎我这个人,与美好和幸福已经绝缘。 我似乎永远都不会感受美好和幸福。 罢了罢了,能够活着就已经很美好了。 涟城王爷温声道,“你年纪尚小,或许以后会遇到一个对你很好的人,别太悲观了。” 我笑道,“或许吧。我也希望可以遇到一段像前辈与涟城王妃那样的缘分,说实话,我还挺羡慕你们两个的。” 相爱的人相遇了,还拥有着这样一段奇妙的缘分。 而且,涟城王妃与涟城王爷是那么相爱,他们两个的故事是那么美好。 相爱,相守。 涟城王爷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情,就是遇到王妃了,她虽然不在我身边,但我觉得她一直在陪着我。” 也许这便是温柔吧,涟城王爷每每提到王妃的时候,嘴角都带着温柔的笑容。 一想到自己爱的那个人,会忍不住笑起来的吧。 只是,我爱的那个人,他永远都不会喜欢上我。 我又怎么会开心的起来,我有时就会觉得,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喜欢上其他的人了。 可是我也相信,他会拥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九幽域内人比较多,而且我们现在是在城内,所以不能骑马快行。 太阳渐渐地落下,我们朝着西方前行,似乎在寻找着太阳。 黄昏好像包围了我们一样,越往西行,我便觉得会更温暖了些。 涟城王爷轻声道,“我们快到了。” 终于,我们将要走到鸣凤阁了。 颜墨习乐道,“也不知道这鸣凤阁女子是不是全都是如传言所说,个个美的让人难以忘却。” 颜墨习看起来绝不是一个好色之徒,不过他那张嘴,倒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出来。 我打趣道,“难不成颜公子还想娶一个回去?” 颜墨习道,“如果真的能娶一个回去,那我自然也不介意。” 涟城王爷也调侃道,“得了得了,颜墨习,你现在是我的随从,可不是颜大公子,那些金枝玉叶的姑娘,可不想嫁给随从。” 颜墨习道,“能做涟城王爷的随从,还是曦和殿的殿主的随从,这想嫁的姑娘们也不会少。” 我打断他说道,“难道在你俩眼里,我们姑娘就看这个嫁人啊。” 颜墨习忙问道,“那看的是什么?” 我笑道,,“一看相貌。” 颜墨习撇嘴道,“看看,还说与相貌无关呢!” 我忙说道,“我说的相貌,指的是看的要顺眼。毕竟要选一个共度余生的男人,自然要看的顺眼才行。不然以后这么多年,总不能天天看着一个看不顺眼的脸过日子吧。” 颜墨习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还有呢?” 我又道,“二看品行,这个人要品行端正,不能有奸邪之想。且说话要顺耳,不得满口胡言。” 颜墨习道,“那第三点呢?” 我笑道,“第三点,自然是缘分喽!一个相貌家品行端正的人与你路过,但你们没有缘分,所以只能是路过。但若有了缘分,也许一眼万年,就痴痴地爱上了。” 第二百二十章 拒之门外 颜墨习唠叨道,“说的也是,那还是要靠缘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自己的缘分。” 涟城王爷忽然轻声道,“我们到了。” 我望向前方的建筑,片片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我的眼前,是正红色的朱漆大门。 我向上望去,大门的顶端悬着红檀木匾额,匾额上刻有遒美健秀的鸣凤阁三个字,鎏金的字体经过阳光反射出光芒,有一缕金光,闪到了我的脸上。 原来母亲曾经生活的地方,是这个样子。 我们跟在涟城王爷的身后踏上了青石板的阶梯上,他行至那扇朱漆大门前,叩了两下。 “叩叩……” 叩了两声之后,仍旧无人开门。 正当涟城王爷想再叩门之时,突然有一个清冽的女子声音,自门后传来。 “何人?来我鸣凤阁作甚?” 涟城王爷淡淡笑道道,“在下曦和殿殿主,身后是两名随从,特来拜访故友雪茶。” 我隐隐听到门后有两名女子在轻声交谈。 “外面是什么人?” “曦和殿殿主,说来拜访二小姐的。” “快去通报二小姐。” “是。” 随后,又有一个清冽的女子声音响起,“尊驾,二小姐下令未经她的允许不可开门,烦请尊驾稍待片刻,已经派人去通报二小姐了,望尊驾见谅。” 涟城王爷静静地伫立于门前,眼眸里闪过一瞥深不可测的光。 他缓缓皱起了眉头,又在一瞬间后恢复平静,他的声音很淡很淡,说不上来是冷淡,还是礼貌,“无妨。” 颜墨习低声问道,“怎么这么大架势,虽说这鸣凤阁是九大势力之一,可你毕竟也是一个殿主,如今连门,竟然都进不去了。” 涟城王爷无奈地笑了笑,“这朱漆大门仍是如同过往一样,只是里面的景色,怕是今非昔比。” 我低声问道,“前辈,你从前进鸣凤阁里也要这样麻烦吗?” 涟城王爷低声应道,“从前与雪茶还有你母亲是故交,鸣凤阁内的人都知道,所以自然不需上报。我这还是第一次,有一种被人拒之门外的感觉。” 如此看来,如今的雪茶,定已不是从前的雪茶了。 而这阁内的那个女子,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低声道,“如今不同往日,既然她们已经去通报了,我们静候片刻也无妨。” 我们三人在门外候着,却迟迟不来人开门。 我望着渐渐落下的太阳,如今天边尚有一丝残阳,待到日头完全落下,我们若再去寻一家客栈都难。 残阳笼罩着朱漆色的大门,这座楼,似乎多了几分难以琢磨的味道。 似有步伐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近,我们将目光共同投向了那扇大门。 两位身着青色衣衫的年轻女子缓缓打开了门,门开了之后,我们望见了那身着鸦青色长裙的雪茶。 是她,我记得她的容貌。 身着鸦青色长裙的她,看起来似乎更有了几分威严。 涟城王爷见到她之后刚想要唤一声雪茶,却在听到雪茶开口说的一句话之后又咽了回去。 雪茶的脸上挂着毫无感情的笑,她轻声道,“让殿主久等了,是雪茶的错。方才阁中有事需要雪茶处理,所以出来的晚了些。” 我望见涟城王爷淡淡地笑着,笑容里似乎多了几分已经了然的笃定。 涟城王爷淡淡道,“为见故友,等的时间长一些,到也无妨。” 雪茶轻声道,“不知王爷日落之时到访,是有何要事?” 涟城王爷含笑道,“自然是为来赴约,三十年前我与你曾有过约定,你可是亲口说过要做给我吃我最喜欢的杏仁酥,怎么,你不记得了?” 雪茶怔了片刻,旋即笑了笑,才道,“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没想到殿主竟然记得这么清。不过即使过了很长时间,我答应过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到。若殿主今日为杏仁酥而来,我定会将它奉上。” 不对,涟城王爷问的不对,雪茶答的也不对。 方才涟城王爷怎么会说他在三十年前与雪茶有过约定,照酒馆变成茶馆的时间来算,涟城王爷要有五十年没有回过九幽之域,也就是说,他应该有五十年没有见过雪茶了,又怎么会和雪茶有过三十年的约定。 我悄悄望向涟城王爷,他的嘴角漾起笑容,可声音确实冷淡了许些,“不愧是二小姐,果然说到做到,那我便在曦和殿静候你的杏仁酥了。” 雪茶浅浅笑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的口味还是没有变过,还是喜欢吃杏仁酥。” 涟城王爷淡淡道,“你也没有变,容貌还是与从前一样俏丽,倒是不曾没有沾染到岁月的痕迹。” 雪茶笑道,“是啊,过了这么些年,我们都没有变过。今日殿主还能记得有我这个朋友,雪茶很开心。” 涟城王爷道,“从前雪茶与月儿,是我很好的朋友,我怎么会忘了呢。况且,如今月儿不在这里了,雪茶一个人,也许好久没人一同饮酒了。” 看来涟城王爷,已经确定了眼前的女子并非雪茶了。 从刚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涟城王爷对眼前这位雪茶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 而且,方才涟城王爷对雪茶说的话,似乎不是在对眼前这名女子说,似乎是在对雪茶说。 雪茶从容道,“有人念想,雪茶便已足矣。我如今一切都好,殿主不必挂念。夜幕将要来临,殿主可要?” 涟城王爷打断她道,“不必了,我明白二小姐的好意,不过我今日只是正好路过此地,想起来与二小姐的约定。不过我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处理,就不叨扰二小姐了。” 我抬眼望了望天,残阳的光,也越来越暗了。 按涟城王爷的意思,我们三人今日要再寻一处住所。 也就是说,我们今夜不能待在鸣凤阁。 可是,若要调查鸣凤阁,难道不是应该待在那里吗? 这下走了之后,不是会更麻烦吗。 雪茶轻声道,“也好,既然殿主还有事,我也不会强留。稍后我会派人将杏仁酥送往曦和殿,殿主静候便可。” 不知为何,我似乎听到了雪茶说完这句话之后轻轻松了一口气。 涟城王爷淡淡笑了笑,“后会有期。” 雪茶道,“殿主走好。” 我与颜墨习跟着涟城王爷身后,转身离开了鸣凤阁。 从始至终,我们连鸣凤阁的门都没有踏进。 待我们刚刚走下楼梯,那扇朱漆大门便又重重关上。 颜墨习忙行至涟城王爷身旁,疑惑问道,“涟城,我们怎么又要走了?我们可是连门都还没有踏进去,而且这天要黑了,我们要去哪?” 第二百二十一章 物是人非 我走上前,轻声道,“前辈,方才的雪茶不想让我们留宿鸣凤阁,是吗?” 她好像,很想很想让我们快些离开。 涟城王爷低声道,“不错。” 颜墨习问道,“为什么?雪茶不是和你是好朋友吗?我知道了,她有鬼,是不是。” 也就是说,鸣凤阁里面一定有什么,是雪茶想要隐藏下来的东西。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我忙问道,“前辈,方才你问她三十年的那个约定,是不是在试探雪茶。” 三十年前的约定,雪茶亲口说过要做给他吃他最喜欢的杏仁酥。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道,“你猜的没错,那个约定正是在试探她。” 我又问道,“那前辈试探的结果如何?” 涟城王爷轻轻叹了口气,“雪茶此刻怕是有危险。” 颜墨习惊道,“有危险?怎么会,她在鸣凤阁里待着怎么会有危险。” 鸣凤阁里的雪茶自然没有事,所以涟城王爷说的是…… 我忙道,“前辈你说的是真正的雪茶,所以你已经确定下来那里面的不是雪茶了,是吗?”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回过头来望了望鸣凤阁紧闭上的大门,又转过了身。 “其实从她开口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她不是雪茶了。我与雪茶相交多年,她从来都没有唤过我殿主这两个字,所以当她开口唤我殿主,我就了然了。” 原来是这样,难道那个女子,真的不是雪茶吗? “关于那个约定,其实根本就不存在。我与雪茶之间从来都没有过那场约定,而她,却没有反驳我。那个约定里,我所说的三十年,她也没有任何疑问。因为我离开九幽域,已经有五十年了,真正的雪茶自然是该知道的。而且,最让我确定的是,她竟然说要将杏仁酥送到曦和殿。” 我问道,“雪茶有意让我们离开?” 涟城王爷凝眸道,“她说那句话,无非是想要让我们离开鸣凤阁。如果她是雪茶,她一定会知道我对杏仁过敏,最讨厌吃杏仁酥,又怎么会让她给我做杏仁酥。这一点,我确定雪茶是清楚的,可她再次没有反驳我,所以便证明了她不是真正的雪茶。还有一点,她并没有让我们留住鸣凤阁内品尝杏仁酥,而是刻意说要送到曦和殿。我就站在她的面前,她说出这句话,是根本就不想让我们留住鸣凤阁。” 颜墨习认可性的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对杏仁过敏这件事我都知道,我说你为啥要让她做杏仁酥,原来是在试探她。” 我诧异问道,“可是如果鸣凤阁里的人不是雪茶,那她又会是谁呢?前辈,你方才不是看到她的容貌了吗,她长的是雪茶的样子吗?” 涟城王爷静静道,“容貌没错,而且没有易容的痕迹,所以这一点也很奇怪。” 我想起那日的冬雪,又继续道,“对,还有一点,冬茶有一个女儿,名唤冬雪,她唤雪茶唤小姨。毕竟是冬茶的女儿,她总不会连自己的小姨都认不得了吧。” 颜墨习惊道,“对了,我知道了!雪茶是冬茶的胞妹,雪茶和冬茶长的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冬茶在几十年前就消失了,鸣凤阁一直也没有一个说法。如果现在鸣凤阁里面的雪茶不是真正的雪茶,那她有没有可能会是冬茶!这个世界上长的和雪茶一模一样的,就是冬茶了。” 我惊诧地望向了涟城王爷,此刻的涟城王爷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些一样。 冬茶,雪茶,如今的雪茶,是冬茶? 怎么会这样…… 涟城王爷轻声道,“你说的没错,不过现在我们只能确定,里面的雪茶已经不是真正的雪茶了。但雪茶在哪里,里面的人究竟是不是冬茶,如果是,她又想要做什么,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冬茶毕竟是雪茶的亲姐姐,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又为什么要扮作雪茶,那她的女儿冬雪,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为什么冬茶会在几十年前消失,真正消失的那个人,是不是雪茶? 我疑惑问道,“可是冬茶本来就是鸣凤阁的阁主,她为什么要扮作自己的妹妹呢?” 涟城王爷道,“其实如今鸣凤阁真正的掌权者,还是她。就算她扮成了自己的亲妹妹雪茶,可鸣凤阁阁主冬茶已经消失,鸣凤阁还是需要一个管理者,所以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雪茶身上。不管她是不是阁主,她都是鸣凤阁的掌权者。” 我担忧道,“那雪茶如今会不会有危险?可是她毕竟是冬茶的亲生妹妹,她会对她做什么吗?” 涟城王爷沉声道,“冬茶这个人与我没有什么交集,我对她也一点都不了解。所以冬茶会不会伤害自己的亲妹妹,我也不能确定。不过如今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知道雪茶在哪里,要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只能但愿她会估计自己是她的亲姐姐,能不伤害雪茶的性命。” 我们必须要快些找到雪茶,一定要找到她。 这个冬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让自己的妹妹消失,而自己取而代之,她一定是一个心狠之人。 但愿雪茶如今安然无恙。 颜墨习似是有些惋惜道,“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女子,没想到她长的是国色天香,可心机竟然如此深沉。” 看来颜公子是为美人所惋惜了,涟城王爷打趣道,“颜大公子,不知方才所见,你可见到好看女子?” 颜墨习匆忙摇了摇头,“心机这么深沉,就算长的再漂亮,我也不想认识她。” 不知不觉,涟城王爷领着我们到了一处宅院前。 我问道,“前辈,这里是?” 涟城王爷温声道,“这是我从前买下的一处宅子,正巧今日可以在这里歇息。” 我问道,“可是如果我们要调查鸣凤阁,在鸣凤阁里待着岂不是会更方便一些?” 涟城王爷道,“鸣凤阁,我们是一定要去的,不过我们不能明着去,我们得暗着去。” 我疑惑道,“为何?” 涟城王爷道,“方才那伴作雪茶的女子说来说去还是想让我们离开,而且,她是亲自来到了门前,而不是让我们进去。还有一点,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让我们踏进鸣凤阁的门。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想过留下我们。而且,她不愿让我们留下,便真的证明了鸣凤阁内定要蹊跷,而她怕我们发现,所以才不让我们待在那里。如此看来,我们不妨顺着她的意思离开,让她放松警惕,然后再找机会偷偷进去,才能找到她想要遮掩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入梦 “衣儿,今夜你先在此安心住下。”涟城王爷领我来到一间雅致的屋内。 我问道,“前辈,为何我们不夜探鸣凤阁?晚上不应该是一个好时机吗?” 涟城王爷淡淡开口,“自然要去,等到夜深时我会去鸣凤阁内查探一番。????????????????????????????????????????????????????????????????????????????” 我忙道,“前辈不带上我吗?我随前辈一同去。” 涟城王爷笑道,“衣儿,你轻功太差,恐怕会被发现。况且,今夜你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我轻功,确实很差…… 可是,他一个人去会不会有危险…… 可是我轻功这么差,去了也是给他添乱…… 而且,他还得顾着我…… 罢了罢了,我还是好好呆在这里吧。 我问道,“前辈所说是何事?” 涟城王爷走向屋子的最里面,只见这面墙上挂的是一卷牡丹图。 涟城王爷将牡丹图缓缓卷了上去,露出了图后面的一个暗层。 那扇墙上有一个小柜子,柜子被一把小锁锁着,涟城王爷没有拿出钥匙,便将锁直接取了下来。 只见他一拉,那小锁便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一本书册。 涟城王爷将那本书册拿出,书册上写着两个字,入梦。 我惊问,“入梦?” 涟城王爷含笑点了点头,“这本书本来就应该就是该交给你的,这是你母亲留下的。” 颜墨习上前一步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我心中漾起一阵激动,“这是我母亲的入梦之术,可以探进人的梦境里与那个人对话。” 颜墨习道,“还有这么好玩的术法,涟城,没想到你这么多年拿着一本这么厉害的书。” 涟城王爷含笑道,“术法是很神奇,可我估计除了月儿的女儿,世上没有第三个人可以练出入梦之术了。” 我低声道,“我……真的可以吗?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涟城王爷温声道,“你是月儿的女儿,放心吧。你今天晚上就静下心来,好好修习入梦之术,必要时可拿颜墨习的梦练手。” 颜墨习不满道,“为什么我是练手的?” 我笑道,“前辈放心,我今晚定会好好修习入梦之术。” 待颜墨习与涟城王爷走后,我坐在窗边,静静翻看着这本入梦。 但毫无发现。 我翻开那本泛黄的书卷,静静地思索着。 第一页上,画有一轮明月,月亮很亮很亮,在紫色的夜空里闪闪发光。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翻开第二页,映入眼帘的是一断话,那段话是这样的。 入梦之术,须心静。 心若如止水,则可开启梦境。 心若有半分波澜,入梦之术无法进行,且会损耗内力。 若想入梦,须静坐六个时辰,摒弃杂念。 须无怨无悲,须平淡如水。 修习入梦之术第一日,必要静坐六个时辰,第二日可减去一个时辰,静坐五个时辰。 按此来算,在第六日之后,方可有几率能够无需静坐在片刻间入梦。 入梦始,务必静心,否则无需再修习。 读完了这一页,我便合上了这本书。 看来今天我要做的,是心静。 可是如今母亲还没有被救出来,我又如何心静。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现在涟城王爷有没有去鸣凤阁里面。 也不知道鸣凤阁里到底有什么玄虚,真正的雪茶又在哪里。 也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不行不行,我要是一直这样,怎么能静下心来。 此刻想太多也没有什么用,我还是应该早些静下心来。 就算担心母亲现在是否安全,可我现在也不能做什么。 我望向窗外的月光,月光洒在庭院上,很静很静。 我静静地闭上了双眼,平复自己的心。 这些时日,我心里越来越乱了些。 其一是因为母亲,我担心她的安危,所以心里一直很乱。 其二,也是因为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而牵挂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其实不管此刻心里再想些什么,我都应该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心平静是一天,烦乱也是一天,为何不静下心来,好好地过好每一天呢。 可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面容,是许之什的面容。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忘记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放下心中的喜欢。 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慕,换来的只会是劳神伤力。 我也希望,会有一天,我望着他从我身旁走过,而我的心里不会掀起一丝情绪,也不会再像现在一样,望到他一眼,就能想一整天。 许之什,我希望有一天,我望到你,心里不会有任何情绪。 希望我遇见你,会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心静二字,说起来容易,但真的好难好难。 时间越长,杂念就越多。 而自己的情绪也会有很多变化,我的心,很难才能静下来。 我躺到床榻上,闭上了眼睛。 若我进入睡眠,那时我的心就不会有任何波动。 除非我遇上了梦魇。 不过不试一下,永远都不会知道会不会成功。 入梦之术,若我学会之后,就可以用入梦去见母亲,可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在苍然。 我似乎听见了鸟的叫声,也许是我听错了,已经夜深了,怎么会有鸟叫呢。 我似乎睡醒了,又似乎没有醒。 我的眼前,是一片桃林。 这是一片很美很美的桃林,看起来像是十里桃林,又好像不是。 那有一位少年,他身着白色衣衫,手里拿着一个小桃树苗。 他在种桃树? 我缓缓走进了他,怎么这背影这么熟悉。 那少年似是感受到身后有人,突然放下了树苗,转过了身。 许之什…… 怎么会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不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方才不是在涟城王爷的宅院里休息吗,怎么会来到了一个桃林。 而且许之什怎么也在这里,他现在又在干什么? 他在种树?他在种桃花树? 许之什也望到了我,他眼眸闪过惊诧,“白华……”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我认真听,才听清他唤的那个名字。 他在唤白华。 我望向自己身上的衣衫,是一身粉色的衣衫,这身粉裙子,我似乎见白华穿过。 我怎么会穿着这个衣裙?而且,为什么他会唤我白华? 我望向桃林深处,那里有缕缕薄烟升起。 这样的烟雾,我似是在哪里见过。 对,母亲那日入我的梦境之时,周围便是这个样子的烟雾。 难道我如今是在做梦? 我梦到了许之什? 我怎么会梦见他,而且他还唤我白华。 不对,不对。 这一切都不对。 第二百二十三章 彼梦 我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脸,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张脸,不是我的。 这是白华的面容…… 怎么会这样。 我如今是我,还是白华? 我低声喃喃道,“我是谁?” 许之什诧异地望着我,淡淡道,“白华。” 许之什的唇角,仍然没有笑容。 许之什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他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 我逼近他一步,直问道,“这里是哪里?” 许之什低声应道,“什么都不是。” 许之什的声音很低很低,就像是我与他说话时的样子。 可是我印象里的许之什,不是这样的。 我眼里的许之什,高傲而又淡然,他不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此刻我的面容,是白华。 而许之什的眼里,我也是白华。 许之什爱白华,可是白华却不爱他。 我为什么会梦见我是白华。 “阿华,你……” 许之什的声音很低很低,他似乎想说,却又没有勇气说出来。 我轻声问道,“你在这里种桃树?” 许之什的声音很静很静,他抬着眸望着我,“我想给你种一片新的十里桃林。”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愣了。 他望向我的眼眸里有光,他望向我的眼眸里不是从前的冷淡。 他的目光直直地望着我,不,不对。 许之什不会这样望着我,他望着的,是她。 是白华。 他在看白华。 他说出的那句话,是对白华说的。 他说,阿华,我想要为你种一片十里桃林。 原来这片林子的桃树都是他种下的,而他堂堂一个南嘉王一人在此种桃树,是为了她。 许之什爱桃花,也是因为她。 许之什身上的桃花气息,是为了让自己走到哪里都能闻到那芳香,因为那是他的味道。 许之什要为白华,种一片十里桃林。 他多爱她,多么喜欢她。 可是为什么,在我的梦境里,我不是我自己,我是另外一个女子。 为什么在我的梦境里,是别人的故事。 为什么我想念的人我喜欢的人站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却不是我自己。 也对,恐怕如果是我,他一句话都不会对我说吧。 但我知道,如今我的脸是白华的脸,我说的话,不能是我真正想要说出来的。 我应该告诉他,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白华。 我不能用白华的脸与他说话。 我喃喃道,“白华已经有一片十里桃林了,我也不是白华,这只是一场梦。我是顾念衣,这只是我的梦境。。” 许之什坚定道,“你是白华,我看的到。” 为什么我的梦境,却不受我自己的控制。 我努力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境,努力让自己醒过来,因为我怕我再与他呆在一起一秒,我就会更加忘不了他。 我的眼角滑过一行泪水,我避开他的眼眸,“这只是一场梦。” 许之什道,“纵是梦境,也是我一生里最美的梦境。如果可以一直一直在梦里,只要有你,我……” 我打断他说的话,“你只是在自欺欺人,我不是白华,这一切也不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许之什问我,“白华,你真的不想和我多呆一分一秒吗?” 我想。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 可是,你问的这个人,是白华。 而我不是白华。 我心里清楚。 我喃喃道,“可是我不是她。” 我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是白华。 许之什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阿华,你真的,不会喜欢上我吗?” 可我为什么,听到他说这一句话,心里好痛好痛。 许之什,她不会。 白华与南北公子两情相悦,你明明是知道的啊。 许之什,为什么会这样。 你也不能放下吗? 你是不是也不能不喜欢她,就像我不能不喜欢你一样。 我沉声道,“我不是阿华,没有你想要或者是不想要的答案。” 我真的不是。 这只是一场梦境,快让我醒过来,我不想在那里了。 现在我才发现,如果我成为了别人,我会更加难过。 这场梦里,没有顾念衣,没有我的身影。 许之什道,“你怎么可能不是,我怎么会不记得你。” 我掐着自己的右手臂,想要唤醒自己。 我想要醒过来。 许之什忽然喃喃道,“虽说,这是我的梦……” 他方才说,那是他的梦? 难道我不是在做梦梦到了他?难道……我入了许之什的梦境里? 可是为什么我会是她的模样,我为什么会是白华。 我静静地望着许之什,轻声问道,“你就这么喜欢白华吗?” 他轻声道,“人总要爱着些人的,你真的很好很好。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可爱的女孩,你是最后最聪慧的。可是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不是陪伴着你长大的那一个,为什么我不是每天可以陪着你的那一个,为什么,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 这一句话,我真的也想问你。 可是我不能,我从来都不能。 就算我是顾念衣,我是我自己的样子,我也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我假装冷静道,“我不是她,如果这是你的梦,你应该让自己醒过来,你应该告诉你自己,这只是一场梦。许之什,你不应该自己欺骗自己的,这只是一场梦境。” 许之什道,“梦境,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如果是梦境,我甘愿待在这个梦境里,因为这样,我可以看见你,你还会与我说话。” 我自嘲道,“可这只是梦境……” 这只是个梦境,如果不是这个梦境,我见不到许之什,我不能与他说话。 而对于许之什来说,这也不只是一场梦境。 这是他喜欢的人,他可以见到白华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是他想要给他喜欢的那个女子种一片桃林的地方。 许之什,你醒过来,好不好? 你醒过来,我就可以离开这个梦境。 那样,我也许不会这么难过。 我不想,伴做谁的样子,我也不想,被他当成她。 我低声道,“许之什,你醒过来,算我求你了。” 许之什声音很低很低,“如果我醒了,就连梦里的你都见不到了。” 梦里的你,是白华。 阿华,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为什么我会是你的样子。 为什么我会在梦境里,为什么我会这样难过。 为什么…… 阿华,如果现在真的是你,你会做些什么? 阿华,你会对他说什么? 这一片桃树林子,是他亲手一个一个种给你的。 你瞧,这景色多好看。 你瞧,这里的花开的多好。 你瞧,这桃树林里的两个人,都这么的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司空鱼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那场梦,醒了。 我起身洗漱梳妆,铜镜里的我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昨天晚上,我睡得一点都不好。 昨夜,我成功入梦。 入的却是许之什的梦。 我翻开那本入梦,第三页上,写着这样一段话。 成功进入别人梦境之后,若入梦者意志不够坚定或心有杂念,自己会在被入梦者的梦里受那个人的意志操控。 我合上了书,原来,我昨夜入的是许之什的梦,他在梦里种着桃花树,而他想要见到的,是白华。 所以我变成了白华。 他是我希望见到的那个人,可是我却不是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原以为那日在蓬莱见到他采雪心莲,还以为是为他喜欢的人所采。 我还以为他已经放下了白华,爱上了其他的人。 原来不是,他一直都念着她。 我的笑容,苦涩而又无奈。 人的心是无法改变的,他爱上一个人,会一直爱下去。 我改变不了我喜欢他的心,而他亦然,他改变不了喜欢白华的心。 不爱就是不爱了,什么也改变不了的。 我打开了房门,正巧看到在庭院内伸着懒腰的颜墨习。 我打招呼道,“颜公子,你起来啦。” 颜墨习打了个哈欠,“衣儿啊,你也起这么早。” 我笑道,“不早啦,太阳都要晒屁股啦!” 颜墨习打开手里的折扇,挡住了太阳照到他脸上的光。 我宛然一笑,“颜公子,我觉得我总这样叫你颜公子也不是个办法,不然我就叫你颜大哥吧,如何?” 毕竟……他可是和我母亲一个辈的…… 可是如果唤他前辈,他定会不乐意的。 颜墨习赞许地点了点头,“颜大哥也不错,我喜欢!放心吧,以后在九幽域内,大哥罩着你!” 就在此时,涟城王爷从房门里走了出来,他笑道,“衣儿可不要跟着这个人混,他这张嘴,足矣翻倒整个九幽域了,墨习,你说是不是?” 颜墨习悄悄撇了撇嘴,“我可不如当年啦,这几十年都没有我的用武之地,都没怎么说过话。” 涟城王爷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我们跟前,他笑道,“我也发觉了,昨日看你就觉得你脑子不如从前灵光了,看来真的不能和从前比喽。” 颜墨习瞪了一眼涟城王爷,“喂涟城,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虽然我确实没想明白,但……” 他一时语噎,只是佯做气恼地看着涟城王爷。 涟城王爷笑道,“好了好了,你是不是还没给衣儿说你的另一个身份?”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另一个身份? 颜墨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了衣儿,我还没给你说过,你好记不记得那日说书先生说的五官?” 我想起来了上次说书先生说的那些,五官,指的是五个人。 我点了点头,应道,“记的,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说的那五个人。第一个是可令草木果树瞬间成长的司空硕,有人传言东方朔可通草木之言,能让那一颗树瞬间开花结果。第二个人是位身形娇小的貌美女子,叫司空鱼,可与飞鸟虫鱼对话。第三个人,可以让一堆黄土在顷刻之间变成一座阁楼,叫东方空,有以黄土造万物之领。第四个人,有过目不忘之才,叫司空理,世上书册均可都可以倒背如流,是个奇才。最后一个人名唤司空南,他行踪诡异,长着一个能言善辩的嘴。” 颜墨习听完之后赞许道,“不错不错,竟然都记下了。”他又问道,“衣儿,这前四个都这么厉害,但司空南就只会说,你会不会觉得他是这五个人里面最不厉害的?” 我摇了摇头,道,“不会啊,当时说书先生都说了,五官能在江湖上一直安稳地走下去,也多亏了司空南出面。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纷争。” 颜墨习乐道,“对对对,说的没错,司空南才是最厉害的!” 我心中疑惑,司空南厉害,关颜墨习啥事,他怎么听了司空南厉害这么高兴。 正当我想要问他在高兴什么的时候,屋顶上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 “司空南,你这几年本事没怎么长,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我向屋顶上望去,有一个娇小的女孩翘腿而坐。 那个女孩生的好美,她身穿一身粉色衣裙,裙摆上似乎有好多漂亮的蝴蝶,那蝴蝶似是绣在了上面,栩栩如生,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稍不留神,那些蝴蝶就好像要全部飞走。 她的手指上站着一个通体嫩粉色羽毛的小鸟,那小鸟对她丝毫不惧怕,那个女孩低语两句,粉色的小鸟便朝我们飞了过来。 颜墨习望到她之后忙打开了折扇,挡住了脸。 只见那鸟儿飞了过来,一直在颜墨习周围飞着。 那女孩从屋顶上缓缓而落,在她飞下了的那一刻,她裙摆上的那些蝴蝶,也缓缓飞舞。 那些蝴蝶,竟然不是绣在上面的,那些竟然是真的蝴蝶。 那女孩笑声如同银铃般,“司空南,这扇子也挡不住你那张大脸。还躲呢,你以为我看不见了啦。” 颜墨习合上折扇,重重叹了口气,“司空鱼!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女子,竟然是司空鱼。 她是五官之中的可以与飞鸟虫鱼对话的女子,而颜墨习,竟然是那个能言善辩的司空南。 原来颜墨习方才要告诉我的,就是他是司空南这一件事。 怪不得他听到我说司空南很厉害那么高兴,原来司空南就是他自己。 司空鱼睁着两个灵动的大眼睛,“怎么,还不欢迎我?” 那粉色的鸟儿随着司空鱼招手的动作又飞回了她的身旁,司空鱼忍着笑意低声道,“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颜墨习哼了一声,利落地打开了折扇,不停地给自己扇着。 涟城王爷温声道,“好了好了,是我传信给小鱼,说又是需要她帮助,她才过来的。” 颜墨习委屈地望着涟城王爷,声音很低很低,“你叫她来干什么啊,她一个跟动物说话的,过来你不怕你这院子里多出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涟城王爷装作没有听到颜墨习说的话,笑着望着司空鱼,“小鱼,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正好我们还可以一同吃早饭。” “若是旁人寻我,”司空鱼说这的时候有意地望了一眼颜墨习,“我自然是不会来的,可这是你涟城来寻,我自然是要最快最好啦!” 涟城王爷温声笑道,“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说起来倒是真的需要你帮忙,此事紧急,我们边吃饭边谈。” 第二百二十五章 庭院 颜墨习不满道,“喂,你们两个,当我不存在是不是,我还站在这里呢,涟城,司空鱼!” 司空鱼笑了笑,装作没有听见颜墨习说话,她望向了我,温声问道,“这位姑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涟城王爷轻声道,“你自然是会觉得熟悉,不过她可不是你曾经见过的那个人。你曾经见过的,是她的母亲。” 司空鱼喜道,“你是茜梓月的女儿!” 我宛然一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前辈见过我母亲?” 司空鱼笑道,“自然见过啦!你母亲可是九幽域第一大美人,我说什么也得见见,不过见过一次就忘不了她的容颜了。” 颜墨习突然道,“喂,你们是故意不理我的。还有,为什么你都见过茜梓月,我……” 司空鱼故作嘲讽的语气,“你可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司空南,别人还想着为什么见不到你呢!” 颜墨习哼了一声,“神秘归神秘,可是我也想……” 他又将话噎了回去,我猜想,他一定是想说,他也想见到美人。 我温声笑道,“颜大哥,没想到你就是司空南。” 怪不得他的茶馆这么顺顺利利,不仅是因为他与这么多门派的人相识,也以为他他本是就是其中一个门派的人。 颜墨习拉过我,小声道,“衣儿,这些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不过如今你也都知道了。对了,你可一定要小心这个司空鱼,她可坏的很。” 我听见司空鱼低语,“小米分,去咬他!” 只见那只粉色的小鸟朝颜墨习冲了过来,颜墨习见状忙躲到了涟城王爷身后。 那小鸟见他躲得那么快,有些嘲讽地叫了两声,旋即飞回了司空鱼身旁。 我笑着问道,“它叫米分?” 司空鱼应道,“对呀,因为她是粉色的,所以就叫它米分喽!” 这只鸟很可爱,而我望到它的那一刻,想起了我的那只鸟儿。 那只江逸行送给我的,春天。 我仍然记得,那天江逸行将春天赠予我时,我望着江逸行的药箱里打开之后是一只红嘴鸟,那鸟儿突然出来见了光,小小的眼睛又睁大了些,一直在那盯着我,一动不动,像是在装成一个雕像一样。 我那时对江逸行说“这鸟儿羽毛多是绿色,红色的小嘴如鲜艳的花朵,全身都是春天的颜色,不如就唤它春天吧。” 春天,我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现在还好不好。 那只嘴巴是朱红色的鸟儿,如今会不会还被人一碰就装作死去。 涟城王爷温声问道,“衣儿,在想些什么?我们去吃饭吧。” 他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道,“走吧。” 涟城王爷带我们在城内一家酒楼里坐下,我疑惑问道,“不是才早上,怎么就要喝酒了?” 涟城王爷笑道,“酒楼里也不全都是酒,这家虽然是酒楼,那这家的胡麻汤是一绝,你们可以尝尝。” 片刻,桌子上便多了几碗热气腾腾的胡麻汤,还有薄饼和蒸饼。 涟城王爷道,“衣儿,昨日我夜探鸣凤阁,确实发现了蹊跷。” 我忙放下手中的薄饼,问道,“是什么?” 涟城王爷道,“鸣凤阁内其他地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唯独冬茶与雪茶还有月儿的庭院,有很多人把守着。尤其是雪茶的庭院,我根本没办法接近。” 如果说如今的雪茶就是冬茶…… 涟城王爷又道,“但冬茶还是住在自己的院子里,雪茶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却设下了很多机关还有很多人把守。” 伴作雪茶的冬茶,仍然是住在自己的院子里,却没有引起过任何人怀疑。 涟城王爷道,“雪茶和月儿的院子里都没有人,冬茶的院子里应该住的只有她一个人。” 司空鱼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茜梓月和冬茶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涟城王爷道,“月儿的确消失了,但冬茶却没有,消失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雪茶。如今鸣凤阁里面的雪茶,其实是冬茶假扮的。” 司空鱼又问道,“怎么会这样?这么多年了,冬茶为什么要伴作雪茶?她明明早就是鸣凤阁阁主了,又为什么要伴作冬茶?不对不对,我都搞糊涂了,冬茶为什么要伴作雪茶呢?冬茶不是鸣凤阁最高权利的拥有者吗,况且,她若伴作雪茶,鸣凤阁里这么多人,难道没有人发现吗?” 我忽地想起了那日说书先生说的那个故事,他说曾经鸣凤阁莫名其妙死了很多人。 我忙道,“有人发现了,但她们都死了。” 涟城王爷与司空鱼还有颜墨习疑惑地望着我,涟城王爷问道,“衣儿,何以见得?” 我低声道,“那日我在颜大哥是茶馆里听书,那个说书先生说鸣凤阁有一段时间莫名其妙死了很多人,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说法,那段时间正好是雪茶消失的时候。所以我猜测,那些鸣凤阁的女子可能是认出来了冬茶,所以被冬茶杀了。” 颜墨习笑道,“衣儿,你说的倒是没错,不过你这记性我倒是奇怪,故事记得倒都挺清楚,不过你怎么就忘掉了给你讲这些的人呢?” 我听完他说的话努力回想着,告诉我这些的人…… 难道不是说书先生吗? 我还以为只有说书先生会说这些…… 颜墨习道,“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我觉得就是说书先生说的。” 颜墨习笑道,“明明是我告诉你的,你忘啦!那天你叫我给你说一些鸣凤阁的事情,向我询问雪茶的事情,我告诉你的这些,你不会全都忘记了吧。” 哦对! 是颜墨习那天告诉我的! 司空鱼笑道,“衣儿不用管他,忘了就忘了,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我温声笑道,“瞧我这记性,我这不还是在你的酒馆里,听到什么记住什么都觉得是说书先生说的,竟忘了这个比说书先生知道事情还有多的颜大哥。” 涟城王爷笑道,“看来墨习的茶馆经营的倒是不错,改日我也去听听你说书。” 司空鱼也笑道,“对呀,想不到我们九幽域内最能言善辩的人,竟然去茶馆里说书了,倒是有意思。” 颜墨习哼了一声道,“就算找我让我说书,我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说的。” 我喝了一小口热汤,笑道,“能听到颜大哥说书,是衣儿的荣幸。” 颜墨习故作沉着冷静道,“好了好了,就不说这些了,涟城,快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吧,昨天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我望向了涟城王爷,颜墨习说的没错。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云淡风轻 此刻,确实应该好好商议该怎么继续调查这件事。 涟城王爷望向了我,问道,“衣儿,昨夜那本入梦,你可看过了?” 那本入梦,我看过了。 想到昨夜那场梦,我心神有些恍惚,但面上仍然带着微笑,“看过了。” 涟城王爷微笑问道,“学会了吗?” 我怔了怔,“似乎会了一点点,但入谁的梦,和我在梦里是谁,都不能受我自己的控制。” 涟城王爷抿了一口杯子里刚刚倒满的茶,微笑道,“心不静?” 我点了点头,应道,“我还是控制不了。” 涟城王爷的笑意映着缓缓升起的暖阳,显得格外温润,“心若想静下来,其实很难,因为你心中,尚有无法忘掉的人,对吗?” 我望着暖阳洒到他的脸庞上,一时间竟出了神。 若他的笑容,也可以笑得这么平静,这么云淡风轻,这么温柔,若他的眉头,也能像他一样舒展开来,该有多好。 我低头不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涟城王爷继续说道,“衣儿,你才十几岁,有这些困惑是正常的,如果我有一剂良药,可祝你忘记那些困扰你的事情,你可想要?” 我望向他的眼眸,他眸光里的意味,让我无法明了。 困扰我的,太多太多。 爱而不得,失去血亲。 只是,这些事情,都在我的身上真真切切地发生过,我不愿忘记,也舍不得忘记。 我缓缓摇了摇头,未带犹豫道,“有些事情曾经经历过,就是从我的心底走过,没办法忘掉的。而且,我相信,我会努力让自己不受这些困扰,我相信我终有一日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涟城王爷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未曾想过你小小年纪便有这样坚定的心,你说的没错,那些事情确实不应该忘记,终有一日,你会学会如何控制的。” 我点了点头,展颜笑道,“会有一日的。” 司空鱼望向我,有些惋惜道,“衣儿姑娘看起来倒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不过年纪尚轻,就要明了这么多的事情,苦了你了。” 我淡淡笑道,“这些事情终有一日是要明了的,只是我早一些罢了。” 而我说这些的时候,心里面却是苦涩的。 这不是真实的我,在外人面前,我太想展示出自己强大的一面,我太想,藏住自己脆弱的心。 曾经,我想过忘记他,忘记那些让我伤悲的事情。 我想过如果我忘记了那些事情,我的生活会不会多了一分自在。 我想过如果他不曾出现过,如果我不曾与他相识,我如今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我曾经也希望过自己是幸福快乐的女孩,希望自己不曾经历过这些,不曾失去过这些,不曾需要背负这些。 我曾经羡慕白华,身旁有所爱之人,身后有温暖的家。 只是如今,我却说的云淡风轻。 或许我已经淡然接受了这一切吧。 毕竟我能做的,只能是让现在更好一些。 颜墨习打开折扇,笑吟吟道,“我们吃好喝好,该去走走了!”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应道,“说的没错,不过我们正事要紧,小鱼,我这里有一份鸣凤阁内部的地图,此番让你来就是想要你帮我打探一下冬茶,雪茶,还有月儿的院子里,到底有什么。” 司空鱼结果那张图,静静看了两眼后灿然笑道,“放心,交给我便是了。” 涟城王爷叮嘱道,“一定要小心。” 司空鱼那只粉色的鸟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到了她的身旁,小米分在她周围打着转,司空鱼招了招手,小米分便飞到了她面前,两只小脚立在了桌子上。 司空鱼点了点地图上的三处庭院,低语道,“小米分,这三个地方,你去那儿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定要小心别被人抓到了。” 那小鸟听完她说话便飞了出去,这鸟儿,竟然真的能听懂人说话。 如果春天这个时候在这里就好了,我就能让司空鱼告诉我春天在想些什么了。 颜墨习道,“司空鱼,你就不怕你心爱的鸟儿被鸣凤阁的人煮了吃了啊。” 司空鱼不屑道,“你以为我的鸟儿那么不堪一击吗?她可是很有灵气的,她自己会逃跑的,我的鸟儿可比你聪明多了。” 颜墨习撇过了脸,将折扇合上道,“走吧走吧,我们出去走走,反正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涟城王爷微笑道,“走吧,衣儿,正好我也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出去走走也好。” 我缓缓起身,跟着他们走出了茶馆。 但我对这九幽域内的景色,是没有太多兴趣的。 这里的人冷淡的可怕,但幸好我身旁这些人都喜欢与人交流。 涟城王爷边走边问道,“衣儿,你是不是有个喜欢的人?” 我淡淡笑道,“是。” 他静静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望着涟城王爷的眼眸,低声道,“是个很冷漠,会攻于心计的人。” 他很冷漠,对于他不在乎的人,他冷漠的可怕。 他会攻于心计,他骗了我们所有人,攻下了未国。 那时候谁也想不到,他是苍然的南嘉王。 那时候谁也想不到,他会带兵杀了我们所有人。 那时候谁也想不到,他们夸的神乎其神的未国大将军,其实是个苍然人,连他的身份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会有人想到的,因为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涟城王爷听一头雾水,他疑惑问道,“听你这样说,那这个男子倒不是好人,那你为何喜欢他?” 他是个好人吗? 他的剑鞘上沾染那么多人的鲜血,他是否是个好人? 他利用了这么多人,只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他是不是个好人? 也许不是,也许是。 为什么? 他曾经也救过我的性命,他曾经也对我有过一丝的温柔,哪怕那些,都只是在利用我。 他曾经在战场上用剑刺向我的胸膛,我知道,他的剑刺向我的那一刻,沾染上了第一个人的血。 但他没有杀死我,也留下了江逸行与苏己的性命。 那他,是个好人吗? 我淡淡笑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喜欢上了,后来哪知道他是敌国的人。” 我苦苦笑着,每当回忆起初遇他的那一刻,便觉得他是世上最美好的人。 可是一见钟情,却抵不过情有独钟。 他爱她,是情有独钟。 而我爱他,是一见钟情。 涟城王爷微笑着道,“一见钟情?倒是个有意思的故事,那他呢?” 我掩下心中的苦涩,轻声道,“他另有所爱,是个很好的女孩。”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太微殿 涟城王爷惋惜道,“倒是可惜,但也说明他并非良配。衣儿,你还年轻,会遇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的。” 我微微一笑,释然道,“遇到不遇到,倒也无所谓了。人这一生,也不一定非要与另一个人共同度过。总有一些人,是注定与爱情的甜蜜无关的。” 纵容我也想要幸福与甜蜜,纵容我也想要与爱情相遇。 但或许一切都是注定这样的,我遇不到,就是遇不到。 涟城王爷迟疑了一下,才道,“衣儿,你不能这么想,有些人会突然来到你身边,突然给你那些的。但你不应该在他来到你身边的时候,将他放在你的心的外面,你不能无论那个人怎么努力,你就是不接受他。那样也许你已经错过了另一个会对你很重要的人,那会更加可惜的。” 我错过的人…… 可是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别人去爱呢。 我低声喃喃道,“爱情真的很苦。” 涟城王爷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却仍旧柔和,“你还是个孩子,不该有这样的想法的。我与王妃相识之后,才觉得爱情是这般有趣而又甜蜜,但她离开我的时候,我也很苦很苦。爱情,有的时候会很甜,因为那个人在你的身边,不管遇到什么都会很甜。但爱情有的时候也会很苦,她离开了,也许整个人便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我抬眸问道,“那前辈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涟城王爷释然笑道,“因为我知道,她爱我,而我也很爱她。她会在另一个地方等候着我,而我,也会好好地度过每一天,我相信我们会再见的,我们也会再次爱上对方的。” 涟城王爷都爱情,太过美好。 只是这样美的的爱情,终究是与我无关的。 我不会拥有。 但其实,这样的爱情,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地得到呢? 大多数的人,都是爱而不得。 颜墨习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涟城,也不知道我啥时候能像你这样,遇到这样的爱情,我都这么大了……” 司空鱼拍了一些颜墨习的头,调侃道,“我觉得你就适合孤独终老,而且,我祝你孤独终老呦!” 颜墨习想要将司空鱼拍他的那一下还回去,却意识到司空鱼可以招来很多奇怪的动物,手就又缓缓落了下去,将本来要说的话噎了回去,低声道,“你不也是孤独终老……” 还在司空鱼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二人才停止了斗嘴。 涟城王爷带着我来到了一处很静谧的小巷,他带着我们走近那条僻静的小巷。 小巷里看起来有一种幽静的气息,总觉得巷子的背后掩盖住了什么。 颜墨习忽然低声问道,“涟城,你这是要带我们去那?”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道,“去拜访一下慕紫尘。” 我也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要去哪里?这里为什么这么安静?” 涟城王爷笑道,“没事,不要小声说话,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九大势力里其中最特别的一个势力,叫太微殿。” “太微殿?”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太微殿向来比较神秘,所以地方偏僻了些。” 我疑惑问道,“我们要去太微殿干什么?” 涟城王爷应道,“太微殿内可行占卜之术,星官叫慕紫尘。但那里是个有趣的地方,或许你会遇到好玩的事情。” 占卜? 我惊问道,“世上竟真的有占卜之术?”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能够预测未来,若我当初预测到会发生那场战乱,或许我可以阻止它发生。 颜墨习笑着道,“这里可是有趣的很,你不也会了一点入梦之术嘛。” 说的也是,毕竟这里是九幽域。 涟城王爷叮嘱道,“对了衣儿,一会儿我们走进太微殿之后可能会走散,但你不要怕,大胆走下去就好,还有要记住,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幻,不要贪恋也不要害怕。” 我点了点头,即是虚幻,那便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为什么这条小巷这么长,感觉我们已经走了好久好久了,也没有走到头。 “我们要到了。” 我随着涟城王爷的话语声停下来了脚步,望着前面。 这是一堵墙…… 我们走倒是走出来了,但是却遇到了一堵墙…… 只见涟城王爷大袖一挥,前方便出现了一扇小木门。 这木门方才还不在这里的,怎么突然出现了? 涟城王爷打开了那扇破旧的小木门,先踏了进去。 我随着他们的脚步也踏了进去,却在踏入门的那一刻被一阵强光刺的睁不开眼睛。 待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身旁的所有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我所在的地方,也缓缓发出了它本有的光芒。 好美的地方。 这里像是一片星空一样,而我似乎在星空里行走一样。 在我的正前方,有好多个闪闪发光的星星,看起来,似乎是星星。 在这个紫色的夜里,那些光芒吸引着我向它走去。 当我触碰到其中一颗的时候,我瞬时间感觉自己好像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所吸引。 在那一瞬间,我好像被吸进了那光芒里。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已经不是那夜空,已经不是那片星辰。 那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宫殿,金碧辉煌,好生气派。 转瞬间,我便进入了那宫殿里。 里面朱红色的柱子上挂着红色帘幔,殿内的烛光也都变成了红烛,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大婚时的场景。 一瞬间,殿内多了好多好多人。 有宾客渐渐入席,他们的身上都穿着官服,那官服看起来,很像苍然的。 伴随着欢快的乐声响起,有两个身穿红色喜服的人,踏入了这喜气洋洋的宫殿。 我有些看不清那男子的脸,却将他们两个身上的衣衫看的清清楚楚。 为什么,他的脸总是模糊不清? 那男子红色的喜服上,绣有翱翔的龙,而他身旁女子的喜服上却绣着凤凰。 看起来,很像是皇上迎后时的场景。 难道这是苍然的皇上? 不对,苍然如今的皇上已经到了垂暮之年,而且这么隆重的娶亲,只能用在皇后身上。 那这是谁? 他们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存在,我笑道涟城王爷在进入那扇木门前对我说的话,他说我在这里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幻。 对,没错,这一切都是虚幻。 那女子的身形看起来那么的熟悉? 我紧紧盯着她,只觉得她的行为举止都太过熟悉。 只是她的头上有红盖头,我看不到她的脸。 我甚至想要直接去掀开她的盖头,去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虚幻 红纱帐互相缠绕,我望着那凤冠霞帔。 被那顶沉重凤冠压着的红衣女子,似乎,流出了两行清泪。 殿内乐声欢愉,而这对新人的身上,却没有半分欢愉之气息。 这样的气氛,令我感到太过压抑。 我不再望那凤冠霞帔,心中却途感悲伤。 这样的情绪,我不知因何而生,更不知为何而起。 我缓缓走出了大殿,走出了这个原本就不属于我的地方。 大殿外,是一片艳阳天。 而当我踏出门的那一刻,却是无限星辰。 转瞬间,又回到了方才踏出太微殿来到的那个地方。 原来这些看起来似是星光的东西,其实是通往另一个地方的门。 那个地方,是虚幻的世界。 那么这些不同的星光,会不会通往不同的虚幻? 我尝试着迈进其他的星门,期待着这一次会看到的场景。 踏进去的那一刻,我听到仍然是乐曲声。 琵琶与古琴共鸣,却透漏着市井间的气息。 有女子在轻轻吟唱着风月之曲,这曲子,似是在阑珊那种地方才会听得到的。 这个地方,是青楼? 当那束刺眼的光芒渐渐散去,我逐渐望到的,是彩色幔帐随着风来往飘动,浓烈的脂粉香扑面而来。 那些女子的身上,几乎都只穿了薄薄的几层纱,看起来很冷很冷。 可她们的脸上却带着媚人的笑容,从一而终,一直都这样笑着。 她们累吗? 画面一转,我忽然听见了一声惨叫,一个女子凄厉的声音似乎要冲破云霄,冲破了我的耳朵。 而接下来,是那女子持续不断的惨叫声。 我不敢睁眼,甚至不敢再听这样的凄惨。 我捂住了耳朵,试图躲避这一切。 可是那鞭子抽在身上的声音,却直直地透进我的耳朵。 而那一瞬间,我的身上,也感受到了那灼热的痛感。 我额头间似渗出了薄汗,好痛。 我强忍着痛感,睁开了眼睛,望到一个身着薄纱的女子,被几个粗犷的大汉,拿着鞭子不停地抽着。 每一鞭下去,我的身上便跟着痛一分。 我细细望着那个女子,她身上满是鲜血,不知是什么颜色的衣衫如今全然被染成了红色。 而她的脸庞,似乎因痛苦而扭曲成了一团,我看不清她的脸,亦不知她是何人。 只是那样的伤悲,自我脑海里看到她的那一刻,便与她一同痛着。 这女子,又与我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幻,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那样的痛感似乎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的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切,究竟与我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这女子又是谁? 我又为什么会看到这一切? 那粗犷的大汉突然停下了手中的鞭子,随手将鞭子扔到一旁,唾骂道,“呸!贱女人!下贱的命,就该好好地服侍人!” 他身旁的大汉拂袖擦去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发牢骚道,“奶奶的!这细皮嫩肉的,打成这样,还不如让我们哥几个好好玩上一把!” “这样的女子,打了这么久都不服个软,整日摆着个臭脸色!有什么好玩的!” “脾气是犟了些,但这容貌倒是让人禁不住,若是这样的绝色能在我身下承欢,老子我死而无憾了!” “呸!你就不怕你家那位母老虎!能把你皮给你剥了!” “若真能!剥了我的皮也愿意,起码逍遥快活了一回!” “听你这样说,要不,咱哥俩把她……” 我只觉心中一阵恶心,不愿再听他们两个的谈话,扭头离开了那间屋子。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女子,总会是受欺的那一个? 难道只是因为女子天生柔弱,难道只是因为女子的力气不如男子大吗? 难道说,是因为女子生来就该如此? 这个世界上,女子难道注定要不如男子? 两个人争斗,女方无论使什么武器,都斗不过对面的男子。 这也是女子越来越弱的原因。 因为越来越多的女子自心眼里就觉得不如男子,自心底便觉得女子更加柔弱,无法做那些男子可以做到的事情。 正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有这样的想法,女子才越来越弱。 世世代代,当第一代的那个女子那样觉得,她便会教导自己的孩童,下一代的女子又会继续这样的说法。 久而久之,女子,便成了卑微的那一方。 久而久之,女子,越来越不如男子。 而身为女子的我们,当真要,这样卑微,一直这样委屈求全? 若在大街上受到欺凌,我们莫非就要一声不吭? 若在大街上,我们不如男子,被那些人理直气壮的欺凌,我们当真不应该好好地讨要个说法? 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女子,选择去妥协,选择放弃。 她们选择,不去做任何的反抗。 无论是欺凌还是什么,她们都不曾埋怨。 为什么? 难道这一切都只怪女子弱小? 都只怪女子不去反抗? 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女子的错? 不,不是这样的。 女子生来没错。 她们说是怎么样,或者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又或者是什么。 可是这些都是她们无法选择的,不能怪她们,她们没有错。 可是,错的人是谁?是这个世界? 不,不是。 是那些禽兽不如的畜牲! 那些令人作呕的行为! 那些人,该被千刀万剐! 女子无错,错的是那些禽兽!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些恶心的人存在,那该有多美好。 我的眼角,流出了两行泪水。 我此刻身处那片星辰之下,我的面前,还有八个星门。 而下一个星门我还会看到什么?我还会遇到什么? 我不敢去看,亦不敢回想。 方才,我既无力,又恨。 我根本做不了什么。 我缓缓走向下一个星门,既然这些门出现在我的面前,就一定有道理。 我相信,我应该勇敢地走下去,无论我还会从这些门中看到什么。 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样的情景。 我都应该,勇敢地走下去。 这些,应该都是我该去走的吧。 我淡淡地苦笑着,方才的场景,都太过伤悲了。让我看到一些好的事情吧。 让我,看到一些美好的事情,看到一些幸福的瞬间,感受到周围的幸福吧。 我害怕,害怕方才的场景再次出现,亦害怕…… 我害怕的不是那种疼痛感,而是那种无力感。 我太过无力,我太过难过。 我真的好想在那个时候,杀了那些人,杀了那些禽兽不如的人。 可是我不能。 我触碰不到任何的东西,我什么都做不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星门 还剩下八个星门,我总会遇到一些好的事情的。 踏入第三个星门,周围很静很静。 渐渐地,我听到了有长剑碰撞的声音,有人在打架。 我望到那两个人,那女子的身形好生熟悉,可是我怎么都忘不清她是谁。 和她打架的那个男子,身形俊逸,剑法熟练。 而我,却看不清他的脸。 似乎是名很俊逸的男子。 我注意到树旁,斜靠着一名女子,她身上的衣衫和我的衣衫很像很像,她就站在那里,看起来很悠闲。 我望见那个正在打斗的女子手里面握着的,是那柄我很熟悉很熟悉的剑。 那不正是涟城王妃的那把流光吗? 那男子手里,握着的正是涟城王爷的那把含光! 他们是…… 如今那柄流光,不正是在我那个很熟悉很熟悉的女孩手里面吗? 那斜靠在树上的女子“喂,苏己,就不要再打了,你们两个是命中注定的!” 苏己,她是苏己! 我渐渐看清了她的面容,正是苏己! 苏己将剑收回剑柄,撅着嘴哼了一声,“哼!谁会和他命中注定!这剑我不要也罢!” 那靠在树上的女子调侃道,“苏己,这剑是一段姻缘,你该接受的,而且,这公子长的也十分俊逸啊!” 那斜靠着树的女子,究竟是谁? 为什么,我有一种很强烈很强烈的感觉。 我感觉,她与我在前两个星门里看到的那女子会是同一个人。 因为每一次,我的心都随着这女子一同,她哀,我则哀。她痛,我则痛。她喜,我则喜。 而此刻,她是欢喜的,因为她看到苏己,找到了那个人。 含光与流光,终于又聚到了一起,这样美好的画面,我忍不住多看几眼。我多希望,苏己的一生都可以幸福快乐,她的一生里都可以安然无恙。 我希望,她可以与她命中注定的那个少年,永远永远地幸福生活下去。 苏己,你终于遇到了属于你的命中注定,他只属于你一个人。 我的眼眸里,不由得又溢出了热泪。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过的好,我便心生欢喜。 我走出了那扇星门,又踏进了另一扇星门。 这是第四个星门,我会遇到什么? 是清淡的桃花香,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闻到这样淡雅的香味了。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是十里桃林。 这个美如仙境的地方,太美太美了。 我似乎,又回到了这个美不胜收的仙境里。 我似乎身临其境,就算我知道这只是虚幻,我清楚这一切不是真的,却很留恋这里的每一个桃花,每一处芳香。 我的耳边,飘进了一个女子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这个笑声,在十里桃林里,想必是白华吧。 果然,出现了那身熟悉的粉色衣衫,她在跳着那支从前在我面前跳过的舞。 我静静地望着那一番美景,似乎看出了神。 那女子乐道,“师兄!我跳的怎么样!” 我缓缓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以及她身旁那那男子的身影。 她是白华,他是南北,他们真的是天生一对。 太美的一对了。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爱人一般,美的温柔。 白华她,真的拥有着我所羡慕的一切。 南北将他手里的白玉酒壶递给白华,他温柔地笑道,“很美。” 阿华接过那白玉酒壶,浅浅饮了一小口,俏笑道,“那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南北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他支支吾吾道,“阿华……” 白华俏声道,“师兄,怎么我说了都快有几百次了,你还是这么爱害羞呀!每次我一说这些事,你就支支吾吾地,你快瞧瞧,你脸都红了!” 南北试图用清爽的笑容掩饰自己的羞涩,他轻声道,“阿华,这酒好不好喝。” 阿华忽然凑近南北,轻轻地吻上了南北的唇。 整个十里桃林,都漾起了粉红色的花瓣。 十里桃林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温柔的气息,浪漫的气息,还有浪漫的气息。 白华幸福的笑着,她俏笑道,“好啦!师兄,你说这是什么味道?这酒好喝吗?” 南北愣在了原地,他的耳朵通红,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醉了一样。 阿华在南北周围转着圈,“怎么又没有反应了?师兄?” 我转过了身,离开了这片美丽的仙境。 白华与南北在一起,真的好幸福好幸福。她们两个的画面,太美太美了。 好甜蜜的两个人。 白华是善良的,我希望她可以永远幸福且快乐。 只是,我也希望那个少年,可以得到快乐。 可他这样的人,认定了一个人,恐怕再也不会放手了吧。 只是他喜欢的人,痴痴地爱着另一个男子。 许之什,我希望你可以幸福,我希望你可以得到所有你想要的。 我希望,你会比我幸福,比我快乐。 我体会到爱而不得究竟有多痛苦,所以我真的不希望你会经历这样的痛苦。 我真的不希望。 可是可惜,这一切你还是要经历了。 此刻我的心中,一半是感受到白华与南北之间的甜蜜,一半是怕许之什会始终爱而不得。 他不愿放手,就像我一样。 我们都一样执着。 我踏入了第五个星门,这个星门里,我又会遇到谁的故事? 方才在第四个星门里,我似乎,没有看到与我感同身受的那个女子,还是说,她与我一样,只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在一起? 或许吧。 第五个星门里,有扑面而来的冷清感。 那是夹竹桃? 是谁会在窗前栽下夹竹桃? 我迈进了那个冷清的殿内,望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静静地望着窗前的夹竹桃。 她似乎有着无法言尽的悲伤,可这场面仍然是很静很静。 我的心里,处于静静的难过。 我很难过。 窗外的夹竹桃,与这女子截然不同。 这女子散着云鬓,静静地坐在纹窗前,很静很静。 她没有精神力,而那夹竹桃,却有着出奇的生命力。 夹竹桃长的很旺盛很旺盛。 闭目一瞬,她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子。 我听到那男子的声音轻轻响起,是个很冷清的声音,“苍然大好河山却欠你一世安然。” 那声音,好生熟悉。 苍然…… 他会不会是,许之什? 我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虚幻,静静地感受着这冷清的气氛。 那女子淡淡地笑了,我没有听到她说话,却似乎能够听到她的心声一样。 那心底的声音很静很静地说,“你曾经不是这样说的,你曾经说会安然的,总会安然的。你曾经说,苍然大好河山,远不及我一袭花样罗衫。” 第二百三十章 真实 夹竹桃的香味缓缓飘到我的鼻翼之间,夹竹桃,本是有毒的。 我缓缓转过了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可我的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那句话,苍然大好河山却欠你一世安然。 苍然大好河山……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迈进第六个星门,那当我一只脚迈进的那一刻,我似是感受到了烈火熊熊燃烧的灼痛感。 这是什么? 一场大火? 我忙收回了脚,向后退了两步。 第六扇星门,是一场大火。 这场大火很大很大,我不能接近分毫。 我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我的心底,仍旧是留存着那第五扇门的冷清感。 那冷清的感觉,直直地透进我的心底。 很冷很冷。 那是他吗? 我缓缓地望向了第七扇星门和第八扇星门,却迟迟不敢踏进去半步。 我转过了身,想要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我想要回去了,这些门,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我完全不敢去面对,也没有一丝的勇气可以去面对。 转瞬间,这满目星辰皆已消逝。 这漫漫长夜,终究是天亮了,星辰闪闪,已经消失不见了。 耳边想起涟城王爷温柔的声音,我才敢抬起头。 涟城王爷关切道,“衣儿,你怎么样了?” 良久,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涟城王爷安抚道,“别怕,那些其实都是虚幻的,不是真实的,不用怕。” 忽然,耳畔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谁说这里是虚幻的了?” 我被这声音惊讶,便循着声音望去,这里是一个大殿,那身着紫色衣衫的男子,手中把玩着一个闪亮的夜明珠,邪魅地笑着。 他邪魅地笑着,“我这里,可都是真真切切会发生的事情,这里的事情可不会有假。” 我呆站在原地,许久才痴痴问道,“是真真实实的?” 那些,莫不都是真真实实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不,不会的。 那场大火……那夹竹桃的气息…… 怎么会…… 还有那身着嫁衣的两个人,又是谁? 若是让我相信苏己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人,我自是欢喜的。 若是让我相信白华与南北那些细小甚微的甜蜜,我自是欢欢喜喜的。 只是,那嫁衣,那场两个新人身上都流露悲伤气息的人,那样的悲伤,真真切切地让我感受到了。 所以,我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我不想,我也害怕。 因为我不知道那一切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更不知道那一切究竟是什么,更不清楚,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我,却很难过。 因为那阵悲伤的气息。 以及,那夹竹桃旁的那句话,仍然在我心头刻下了深刻的烙印。 我不愿意再去看,也不愿意再经历那一场的冷冷清清。 可是那个手拿夜明珠的紫衣男子,却说那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 不,不会的,不会发生的。 我喃喃道,“不会的……” 那个手拿夜明珠的紫衣男子把玩着手里的夜明珠,挑眉道,“入了这太微殿的人,为什么会不相信这太微殿里展示出来的事情呢?” 涟城王爷迈上前一步,打趣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也不过是虚幻之事罢了,就算是真的,可如今又不摆在面前。” 那个手拿夜明珠的紫衣男子忽而笑道,“涟城,你这是想要拆我的台?” 涟城王爷摆了摆手,“不敢不敢,谁敢拆这太微殿星官的台。” 原来这个手拿夜明珠的紫衣男子,竟然就是太微殿的星官慕紫尘。 原来这些势力之间的人,都是认识的。 慕紫尘淡淡笑道,“这曦和殿殿主可不是要拆一次两次了,你从前那次可是想把我这太微殿给直接掀翻了。” 涟城王爷满脸写满了他说的不对,“什么叫我把你掀翻了,我怎么可能,我明明很淡定很淡定的。” 慕紫尘微微笑道,“不过你这个人,一辈子也就会为你妻子这样情绪失控了。” 我望向了涟城王爷,他的五官俊朗,却似乎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柔情都献给了自己爱的那个人,他深爱着那个她,哪怕她已经不在了。 哪怕是这样,他还是会坚持着去爱。 涟城王爷的心,始终都跟着他的王妃的。他们的爱情,真的很美好很美好,无论是相遇还是相爱,都太过美好了。 涟城王爷笑容里似乎掩下了一抹苦涩,“这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你竟然还记得。” 慕紫尘笑道,“怎么会不记得,我自然是记得了。而且,我怎么觉得今天还会有人……” 我静静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他是怕我会闹。 但我不会的,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在我的眼里,我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好,希望所有的美好都能够留存下去。 我不希望会遇到那些难过与悲伤,但我始终又保持清醒。 因为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一个状态,每一个人都会这样。 每一个人,都会经历自己该经历的事情。 我低声问道,“星官,既然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方才的八扇星门又是?” 慕紫尘神秘地笑了笑,他轻声道,“八扇星门,只是可惜你只去了五个。” 五个?明明我记得第六个我有啊。 第六个我去过啊。 我明明还接触到了那里的熊熊火焰。 慕紫尘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笑着应道,“第六个,你其实是没去的。因为你对于那里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而且,你没有继续前行,你没有真正地走进第六扇门。” 第六扇门,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确不知道,也就是说,那扇门里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那场大火看起来无法迈过,根本就没有办法度过那大火。 可是,为什么…… 慕紫尘说的这样的话,意思就一定是我可以迈进的。 对,我明白了。 我知道了,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这是涟城王爷告诉我的,所以那一切其实都是虚幻。 慕紫尘忽然轻声道,“不必猜了,你们是猜不到的。只不过,姑娘,你这一生里要经历的事情真的很多很多,你真的不会退缩吗?” 他是太微殿的星官慕紫尘,他是会占卜之术的人,他这样说,也就意味着我以后需要经历更多的事情。 我抬眸对上慕紫尘的眼眸,点了点头道,“我想过,却没有办法。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很好玩,你会经历,会失去。所有的一切都是会发生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的,只是也许我会多一些罢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迷惑 慕紫尘望向我的眼眸里略带惊诧,他忽地笑道,“怪不得,原来你是她的女儿。你很特别。” 我直直地望向慕紫尘的眼眸,轻声道,“我想知道,那些门后面发生的事情,发生这些事情都的人,会是什么人?” 慕紫尘望着我笑道,“你。” “我?” 慕紫尘淡淡道,“正是你自己,其实你看到的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会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所有的事情都与你自己本身有关。” 我渐渐垂下眼眸,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我进入到的第一扇门,是娶亲的场面。 那是红纱帐在互相缠绕着,那凤冠霞帔却美的刺眼。 他方才说,那些事情都与我有关。 我…… 那身着嫁衣的女子? 她会是我? 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嫁衣女子的悲伤之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样压抑的情绪。 那样的悲伤,是我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凤冠霞帔,格外耀眼。 却格外地,让人感到悲伤。 如果是苏己的故事,还有白华的故事我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出现的话。 那方才这个嫁衣,我不是旁观者,我就是那身着嫁衣的女子。 因为我感受到的心情,很直接的就是她的心情。 我感受到了。 所以,我就是她。 我嫁给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我为什么会嫁人?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慕紫尘忽然望向我问道,“你想要心静?” 我愣了愣神,他为何这样问? 慕紫尘细细道,“我探出了你内心想要的东西,你的内心很渴望忘掉很多很多的东西,你很渴望不去经历很多的事情。但你无奈,你无助,你没有办法,对吗?你现在很渴望心可以静下来,你很渴望心里可以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你很渴望那一切,但你很可惜,你很难很难。尤其是在你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你望到了这一切,你的心更加乱了,对不对?而你要练一样东西,你需要心静,可是你此刻恐怕真的很难心静下来了。” 慕紫尘他看透了许多许多,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慕紫尘不应该是这样乐观开朗爱笑爱说话的人。 太微殿的星官,应该会是很冷漠很冷漠,说话说的极少的那一种人。 可是慕紫尘不是,他令我感到吃惊。 慕紫尘他很喜欢说话,很喜欢去笑,他很好很好。 可是,慕紫尘在这个地方呆了这么久,听到了无数的故事,他的心态,又是怎么样一直宛然孩童一般。 涟城王爷轻声道,“心静很难。” 慕紫尘点了点头,“心静下来确实很难,可是,如果心不能静下来,就不能好好地去玩了我们以后。” 是什么? 慕紫尘忽然笑道,“涟城,没想到你竟然可以走出来的这么早,身旁有你,真的很有安全感。” 涟城王爷淡淡笑道,“那始终与我而言都是虚幻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已经消失了,她已经离开了。” 慕紫尘偷笑道,“你倒真的是一个痴情的人。” 是什么? 涟城王爷笑道,“慕紫尘,你什么时候这么关注我了?” 慕紫尘笑道,“自你来到这里的第一日,便觉得你很有意思。” 涟城王爷低头笑了笑,“也不知道颜墨习在那里是看到了什么,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他这样一说,我才发现一个男孩子失踪了。 颜墨习怎么还不在这里? 颜墨习呢? 他在那些星门里要待的时间比我要长的很多很多吗? 那些事情都很有意思。 我缓缓地走上前一步,问道,“他们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慕紫尘笑了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我告诉你们两个吧,为什么他们是一个人约会?” “因为颜墨习他进入星门的并不知有颜墨习,他和其他人一起进屋的。只是可惜这屋内的人,早晚豆角做富贵。” 慕紫尘的意思是,颜墨习他九幽一个人。 他的意思是说他会和我一起去玩呢? 恍然间,我似乎又可是下去。 我缓缓地望向了慕紫尘,低声问道,他们两个会遇到危险吗? 我很难过,还要你长个。 我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我再一次地,睡着了吗怎么会这样? 耳畔,都是别人的呼唤声音,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对,时间不会。 我再一次,只觉自己浑身没有了力气。 我连一直站着都没有了。 我是不是突然间睡着了可我的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一对那时在外的景色,我忽然想起,那时,我们一起,很开心很开心。 我忽然,似乎望到了我的哥哥的身影。 哥哥……我真的好想你……可是我却不知道现在我该说些什么,是什么。 哥哥,从前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很开心很开心。 哥哥,我真的真的很想念你。 哥哥,你在哪里…… 我清楚以及明了这是一片地方,这是一片没有。 我缓缓地感受到了胸前的阵阵刺痛,万泉河哪里。 万泉河? 那是什么地方? 我只是突然感受到,我的神志不清。 不对,我此刻在想些什么? 不对不对…… 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此刻又在哪里? 而且,为什么我会突然倒下? 我的胸前阵阵被辞退着,很瘦。 我会感受到疼痛的感觉,但是那种感觉,却很怕很怕了。 而我此刻心里想到的所以造型,会有一些杂乱罢了。 不对,我好难受。 我现在是发生了什么?我是什么? 我到底为什么回想起来哥哥? 我又为什么会…… 这一切都太过悲催了,我甚至会突然看到,在那个很寒冷的的地方…… 我似乎看到,看到了那一瞬间。 我似乎看到了她的身影? 是母亲吗? 那是母亲的身影吗? 她叫我不要再回来了,说说这点熟识就谁。 她叫我不要再回去? 那个地方,是哪里? 那是母亲吗? 我努力地想要留住那一瞬间的母亲,却总是徒劳。 我忘不道,我看不到的。 我很难过很难过。 为什么我会突然这个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恍然间,我的额头上有一阵刺痛感。 似乎有人拿东西扎了我。 我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这写东西太过零散。 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真的很难过,那种由心而生的难过。 我此刻,也很迷茫。因为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我更不知道她是谁? 那会是我的母亲吗? 我方才难道不是在与慕紫尘和涟城王爷在一起的吗? 为什么突然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第二百三十二章 牵挂 突然间,我睁开了眼。 周围的人,都在安静地望着我。 慕紫尘看出了我的茫然无措,他淡淡笑道,“你没事,只是遭到了反噬。” 反噬? 我方才的一切,脑海里以及情绪这些变化,是再次遭到了反噬? 为什么? 我轻声问道,“为什么?是因为我方才进入了星门吗?” 话一出口,我便否认了自己这个观点。 不对,不是这样的。 如果说进入了星门会遭到反噬的话,那涟城王爷为什么此刻安然无恙? 难道是他内力高深,所以才没有遭到反噬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紫尘轻声道,“不是。” “那为什么?”我忙问道。 涟城王爷温声道,“是因为你只有一半九幽域的血统,所以会遭到反噬。” 是因为这个。 这反噬,回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难道说,我在这里的这些天,一直都会有反噬吗? 那江逸行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有一点这里人的血脉,那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我有些无措,忙拽住涟城王爷的手,紧张道,“前辈,可否帮我书信一封。”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应道,“好。”他又望向了慕紫尘,问道,“不知这么大的太微殿,可否会有笔墨纸砚?” 慕紫尘朗声笑道,“自然是有了。我这么大的太微殿,什么东西会没有?” 我抱拳行礼谢道,“多谢前辈。” 我提笔书写道,师父,他可有事?若无事,近日须多看照他,一定要确保他无时无刻的安全。若他有事,务必第一时间书信与我。 待我写完,拖慕紫尘送往了司南阁,可担忧的心却一直都在悬着。 江逸行,你一定一定不要有事。 涟城王爷微微一笑,温声道,“看来衣儿心里一直有一个挂念的人。” 我垂下了眼眸,默不作答。 他说的话,我无法回答。 我牵挂他,确实属实。 我无法反驳。 但我与他日后不会有什么关联了,只是,只是我们…… 罢了罢了,他忘记了,便是好的。 慕紫尘神秘一笑道,“只是可惜她所想之人非心中所爱。” 我惊诧地望向了他,旋即又转过了头。 他是太微殿之主,有知人过往,预人未来的能力。 所以他知道这一切。 空气在一刹那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突然,有两个人安静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他们两个望着这诡异的静的出奇的大殿,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是颜墨习与司空鱼。 涟城王爷淡淡笑道,“无事,只在等你们二位出来。” 颜墨习挠了挠头,似乎在掩饰什么事情。 司空鱼也将脸扭到了一边,低头不语。 司空鱼与颜墨习是同时进入的星门,他们两个方才一直在一起。 慕紫尘淡淡笑道,“有缘自会遇见,遇见自会放不下的,不必纠结,不必纠结喽!” 他说着说着,便消失在了大殿之中,余声还在大殿里回响着,“走喽,你们也该回去了!” 当他的声音完全消失,涟城王爷淡淡笑了笑,带着我们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路上,我一直在想,慕紫尘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不必纠结,是在对颜墨习他们说,还是在对我说? 转眼间,我们就回到了涟城王爷那处宅院。 正巧,司空鱼的小米分也已经回来了。 司空鱼在与米分交流着,我们几个人坐在院子里,喝着一盏茶。 我慢慢地品着茶,面色平静心中确很杂乱。 良久,司空鱼说道,“那三处院子确实有古怪。” 涟城王爷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有什么古怪?” 司空鱼细细道,“茜梓月那一处宅院里面只是没有人,空落落的,有些凄凉,也没有人打扫。但冬茶的宅院一直以来都是现在的雪茶住着,虽然里面只有冬茶一个人,但也没有太多稀奇的事情。而古怪的,是雪茶那处宅院。如果照你们说的,那现在的雪茶其实是冬茶冒充的,所以说,冬茶其实是消失的那一个。而现在雪茶的院子里空无一人,而冬茶的院子里却住着真冬茶假雪茶。所以说,现在雪茶院子的古怪,倒有可能是假冒她的冬茶做的。冬茶住在自己的院子里,而雪茶的院子里却空无一人。她那处院子里,与茜梓月的院子不同的是,那里很整洁很干净,一直以来都有人在收拾这个院子。而且,那个院子里有一条密道。” 颜墨习听后惊问,“密道?雪茶院子里的密道,难道是雪茶自己设的吗?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建一条密道干什么?” 司空鱼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奇怪就奇怪在了这里,为什么这个院子里会有一条密道?而且这条密道会不会是雪茶自己建造的?” 涟城王爷抿了一小口热茶,轻声道,“很奇怪,那你可知这一条密道通往了哪里?” 司空鱼摇了摇头,道,“不知。我觉得这一条密道不像是通往其他地方的,很奇怪米分根本找不到密道通向哪里。” 我望着可爱的米分在一旁玩耍,温声笑道,“它毕竟是一个鸟儿,能做到这一切,就很厉害了。” 司空鱼轻轻地敲了敲米分的头,俏声道,“那当然了,我们小米分那么厉害,做到这些易如反掌!” 涟城王爷自言自语道,“密道?雪茶那里的……” 他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忙道,“不对,那条密道不应该通往其他地方,也许那不是通往其他地方都密道,也许它只是一个可以藏东西的密道。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进入这一条密道。” 我点了点头,应道,“确实应该去看看,这条密道里也许藏着一些秘密。” 司空鱼又道,“那条密道很难找,地方很隐蔽,而且是一种特制的锁,没办法打开它。”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思索片刻道,“我们需要在冬茶放松警惕之后,偷偷潜入鸣凤阁,去雪茶的那处宅院看看,找找那里究竟藏下来了什么古怪。”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确实应该如此。” 我们要去鸣凤阁。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也许,我能找到真正的雪茶消失的真相,也许我可以找到救出母亲的办法。 司空鱼又道,“进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挺复杂的。” 涟城王爷问道,“都有什么需要注意到机关?” 司空鱼细细道,“进门有一处细的看不见的银丝,几乎我们的眼睛是看不见的。那银丝只有触碰到,就会有好多银铃声响起,能直接传遍整个鸣凤阁,那时候一定插翅难逃。” 第二百三十三章 梦境 司空鱼又道,“若想用轻功避开,就要飞到屋檐上,但那些砖瓦上安有机关,只有有任何人踏到屋檐上的砖瓦上,就会有很多支箭朝砖瓦有动静的方向射去。若为了躲避那些箭,你会想飞到地上,但地上同样有陷阱,站到地上的那一刻,就会突然间落下去,下面是埋有刀剑的一个很深的坑。” 待司空鱼说完,颜墨习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问道,“区区一个宅院,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道,“说的有理,这样一来,这处宅院一定有它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些宅院里,一定藏了些什么。 我轻声问道,“这些机关,会不会是冬茶设下的?”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有可能,毕竟冬茶很有古怪,而且如果不是雪茶自己设下的,那就是她了。因为鸣凤阁里最大的掌权者,始终都是她。” 我们仔细思索着,商议着如何进入鸣凤阁。 涟城王爷最后整理出来道,“后院有一处没有机关的地方,我们先翻墙进去在那里落脚,然后再避开地上的机关。但是,一定要小心,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我们可以避开这些机关。先从后院绕到前院,我们要走花圃去前院,因为路上遍布机关,但走在花圃里一定不能碰到那些花,那些花上面沾满了毒液。但是只要我们一直以来都很小心,就一定可以好好的走到前院的。走到前面之后我们如果要找到那处密道,一定会触碰到密道前的机关。这个机关我可以避开,这些箭伤不到我。所以到时候我先去那里,等机关开始之后,箭全部没有了之后,你们再过来,我们再看密道怎么开。” 计划可行,只是这样一来,涟城王爷就会很冒险。 我担忧问道,“可是那是箭,如果伤到了怎么办……” 涟城王爷淡淡一笑,道,“放心吧,无事的。” 我仍然是有些担忧,“可是……” 但涟城王爷语气坚定,我知道,他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我再问道,“那我们是今天晚上还是白天去那里?” 涟城王爷思虑片刻道,“白天。” 颜墨习疑惑问道,“为何会是白天呢?不是应该都是在晚上吗?” 涟城王爷静静道,“鸣凤阁那样的地方,白天反倒是比晚上戒备送一些。所以我们还是白天去把我更大一些。” 涟城王爷望向了我,又道,“衣儿,你今夜一定要好好学习,记得修习入梦之术。”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我一定会的。” 待月亮升起,夜幕降临,我们便回到了各自的屋内休息。 我仍旧是翻看着那本入梦之术,却是越看越不知所措。 因为我的心太乱太乱了。 方才在太微殿里遭到的反噬,让我感觉,心更乱了些。 因为在那样一小会儿,我所有担忧的事情,在我脑海里无法忘却的事情全部都一涌而出。 就在那样一小会儿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 入梦之术,需要的是心静。 而我的心却乱的让我悲伤。 此刻,我又多了一件让我担忧的事情,我担忧此刻的江逸行是否安然无恙。 他一定一定不要有任何事情。 只是,这次的反噬只是会让人心很乱很难受很悲伤,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之忧。 他一定一定不要有任何事情。 我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此刻我除了祈祷却没有其他的办法。 我很无力。 江逸行,你一定一定要没事。 我此刻见不到你,也不知道你的消息。 但这次的反噬,到底是为什么? 我仍旧是迷茫,不知道江逸行那里会发生什么。 如果我反噬是心乱如麻,是因为我本身就有这么多的悲伤与难过还有心事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江逸行此刻无忧无虑。 他失去了记忆,他是不是就不会受到这样的悲伤? 我渐渐进入了梦境,却不知今夜会不会再次入梦。 有的时候,学会入梦之术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我无法控制什么时候能行驶入梦之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间进入到别人的梦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入到谁的梦境里。 我很无助。 也很迷茫。 而在睡觉前,还要担心这样的事情。 本身入梦休息是一件很轻松很轻松的事情,可我进入梦乡之后,却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东西,什么事情,什么人。 果然,我这一次又进入到了别人的梦境里。 这是一片很美的地方,这是一个安详的小村子。 这里鸟语花香,有村民在耕种,喂着牛羊。 好安详的地方。 这会是谁的梦境? 画面一转,是一片药香味十足的地方,这里,有着淡淡的药香味,是他身上的香味。 难道我这次进来的,是江逸行是梦境吗? 我忙寻找着江逸行的身影,想要知道他此刻是否安好。 却在一堆医书旁,发现了他。 他在认真的看着医术,手里还拿着几根药草,一直在打量着。 江逸行他对药草是有多痴迷,他对医人救人究竟有多喜欢。 他才会在梦里,也梦到这样的场景。 我听见他嘴里一直在念叨着医书里面的内容,看的很认真很认真。 我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看到此刻他无事,我也送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我在他身旁静静看了许久,他突然发现了在一旁站着的我。 江逸行问道,“何人?” 我愣了愣神,缓缓开口,“我是……来看病的……” 这里似乎是一个医馆,那江逸行做的这个梦,是意味着他真的真的很想很想救病治人? 江逸行轻声道,“姑娘快在外厅找个地方坐下,怎么独自进来了?” 在江逸行的梦里,他是不认识我是谁。 不认识就不认识吧,我认识你就够了。 我在外厅寻了个地方,等候着他出来。江逸行收拾收拾便来到这里,他笑容里带着午后的阳光,我真的很希望他可以永远带着阳光的笑容。 江逸行,我希望你永远永远很幸福很快乐。 他望向了我,温声问道,“姑娘哪里不是?” 这可怎么办…… 我哪里都挺好的,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淡淡道,“不如先生为我诊治,我是因为什么难过?” 江逸行淡淡笑道,“好,我来猜测。” 说罢他便为我把脉,当他的手搭在我的手上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很多很多他替我把脉时的场景。 江逸行,我们有太多的回忆。 你真的太好太好了。 我望着他和煦如阳光的笑容,温柔的声音。 江逸行,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你曾经出现。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夏有凉风冬有雪 江逸行静静地望着我,笑了笑开口道,“姑娘,我与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我总觉得你似曾相识。” 我垂眸低声道,“不曾见过。” 江逸行静静地望着我,淡淡笑道,“竟莫名有些熟悉感,原来也不曾见过,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我轻声应道,“恩。” 这个梦很短,我醒过来了。 在梦里,我还是我,他还是他。 只有江逸行他现在没事,我就放心了。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江逸行原来再次忘记了我,他如今已经不知道我是何人了。 也罢,既然已经忘记了,那我就不应该再出现给他留下任何回忆。 我希望他可以好好的。 原来晚上入睡之前想到谁,就会梦到谁。 或许,明日入睡之前,我可以一直想母亲,也许就能进入母亲的梦境里面了。 天气阴沉沉的,似乎要下一场大雨。 我出门正好遇到了颜墨习与涟城王爷他们三人,便匆匆吃了些早饭踏上了去往鸣凤阁的路。 涟城王爷为我们都准备了一身轻便的衣衫,虽然我们不是晚上去那里,但是还是穿了一身全黑色的衣衫。 颜墨习似是有心事一样,但仍然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司空鱼,你就不用去了吧,你去那也没有什么用处呀。” 司空鱼听到这句话瞪了他一眼,厉声道,“喂!司空南,究竟是谁没用?明明你就长了一张能说话的嘴,但现在脑子却越来越不好使了,我好得能问问那些小动物路,你呢?” 颜墨习被司空鱼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只极小声地说,“我还不是……” 后面的话我未能听清,而司空鱼也并未听到他说这句话。 但我猜测,颜墨习说的那句话,应该是我还不是担心你…… 自那日在太微殿内,颜墨习与司空鱼一起走出星门之后,他望着她的眼神,便变化了许多。 此去鸣凤阁凶多吉少,他在担心司空鱼的安全。 可是司空鱼,又怎么能懂得他的心思呢。 这两个人,平日里太多玩笑话了,谁也分不清谁哪句话是真是假。 我们走到了鸣凤阁的门口,我望着那扇朱漆大门,上一次,我们就没有进去,这一次,我们仍然不能从这里走进去。 “走吧,跟我来。” 司空鱼带着我们绕到了鸣凤阁的西侧,雪茶的院子正好在鸣凤阁的正西侧,我们可以从那里翻墙进入鸣凤阁。 我望着这红色的砖砌成的墙,有些担忧地问道,“这面墙怎么这么高?” 涟城王爷也在望着这一面墙,轻声道,“无妨,我可以带你上去。” 司空鱼在与米分低语着,旋即转过了头,道,“那边没有人,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有一只鸟儿在前面引路,还可以打探是否危险,这样真的省下来了好多事。 待颜墨习与司空鱼都翻进了那面很高的墙之后,涟城王爷使内力将我送了过去。 要是我内力也这么深厚就好了,那样就可以自己做到很多事情。 这是之前我们计划中的那个没有机关的地方,照之前的计划,我们现在要去从后院绕到前院。 这些地方有很多很多机关,稍有不慎就会有万箭齐齐朝我们射过来。 不过还好我们有米分,有它在我们就可以省下很多力气,可以绕过所有的机关。 没想到这只粉色的小鸟竟然这么地厉害,还可以感受到哪里有机关,哪里有危险。 我们轻手轻脚地绕着机关走过去,有的地方甚至不能整个脚掌落地,只能踮着脚走着。 雪茶这个院子名为夏凉庭,让我想起来了那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雪茶与冬茶,原应该是一对很好很好的姐妹吧,可是,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凉庭,庭并非亭子的亭,而是庭院的庭。 还未走到前院,我便注意到这里殿顶上鎏金的漆也已经被岁月添上了旧颜色。 我们踏进花圃,可这花丛生的茂盛,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踏过这片花圃。 如果要走下去,就一定会触碰到那里的花,但不走过去,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走过那满是机关的路。 我担忧地望向了涟城王爷,他沉着冷静的眸光里,也添了一些担忧之色。 怎么办? 司空鱼上前一步,似是轻轻吟唱了一首音乐一般,很动听,但声音也很小很小。 旋即,不知从何处飞过来了一大群蓝色的蝴蝶。 那些蝴蝶似是听到了司空鱼方才吟唱的曲调,而司空鱼,似乎在用这些曲调召唤这些蝴蝶一样。 那些蝴蝶都避开了我们,不与我们产生任何解除。 蝶翅轻展,在下一刻却发生了令人诧异的场景。 那些蓝色蝴蝶,就像是接收到了一种命令一样,它们排成了一个数列,在那些茂密的花朵之间,开出来了一条路。 我诧异问道,“这些蝴蝶,竟然可以这样。” 颜墨习的眼眸里也多了几分震惊,但他这一次却没有再打趣司空鱼。 司空鱼淡淡笑道,“那是自然,我养出的蝴蝶,自是听话的很。” 我突然想起来了之前涟城王爷给我们叮嘱过这里的花有剧毒,“但是那些花上面不是沾满了毒液吗?那些蝴蝶会不会有事? 司空鱼笑了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让我的蝴蝶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呢?放心好啦,我那些蝴蝶都是不会中毒的,它们本身,就是剧毒。” 也就是说,那些方才周旋在我们那里的好多好多蓝色蝴蝶,竟然都是剧毒。 不过还好那些蝴蝶接收到了司空鱼的命令,它们不接触我们。 所以那些蝴蝶,本身就是剧毒的体质,所以他们不会怕这些毒液。 在这些蓝色蝴蝶的帮助下,我们成功地进入了前院。 那条密道在哪里呢? 我们在原地静静地寻找着那个地方,当那些蓝色的蝴蝶渐渐散去之后,剩下的米分来为我们带着路。 这个地方真的很冷清,除了我们几个,别无他人出现。 我们随着米分的领路,来到了一个一个地方。 我看到了那个密道,真的很隐蔽。如果是普通人来到这里,恐怕永远都不会发现那里有一个密道。可是,这个密道,本身就是很难进入到里面。 这可怎么办? 涟城王爷轻声问道,“颜墨习,你来看看可有所解?” “嗯……”颜墨习走上前,静静地看着那扇门,他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一个所以然来。 涟城王爷看着颜墨习,轻声道,“算了算了,你别看了,我们现在离得本来就挺远了,你挺好应该也看不到她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怪门 涟城王爷面上很平静,就像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 我知道,他等会儿就要只身去哪里为我我们挡下机关。 涟城王爷什么话都没有说,一个人静静地向前走了过去。 来不及我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站到了那扇密道门前。 这密道是在前院的角落里,被一堆枯枝挡住了。 这些枯枝,便是触发那些箭的机关。 因为要打开密道,就一定要移开那些枯枝。 涟城王爷静静地站在那里,一手紧握手中的长剑,一手缓缓移开了那些枯枝。 转瞬间,万箭皆朝涟城王爷射去。 我手中紧紧地握住长剑,想要冲上去帮他挡住一部分的剑。 可我还没有走出那一步,颜墨习便拉住了我,他语气很急,看得出来,他也很担忧涟城王爷,“你疯了吗?你现在过去是送死吗?” 我既着急又担忧地站在原地,那里那么多的箭,他万一应付不过来怎么办。 我很担心很担心。 司空鱼也劝我,“对呀,衣儿姑娘,你莫要冲动,现在我们应该相信涟城的能力,他会安然无恙的,这些对于他而言算不上什么,放心吧。” 我凝眸望着涟城王爷,他面容仍旧是沉着冷静。 可是,他越是这样沉着冷静,我就会越担忧这个人。 不要有事。 只见涟城王爷从容不迫地挡下了每一个要射向他的长箭,那长箭距离他还很远便被他折断,他不允许那些长箭距离他超过一尺的距离。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便放心了。 看来涟城王爷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应付这一切,恐怕如果现在我过去了,就是给他们添乱。 箭终于停了下来,涟城王爷自始至终,都没有被箭伤到。 涟城王爷唤我们过去,此刻我们都聚在了这个奇怪的锁旁边,所有人都仔细观察着这扇奇怪的门。 这个门好生奇怪,这其实是一扇很小很小的门,想来应该是想要隐藏,才这么小。 而这扇门没有一把锁,门上只有一些奇怪的图案。 颜墨习不禁叹道,“这个门好生奇怪。连把锁都没有,这门到底怎么样才能打开?” 司空鱼也道,“这门确实很奇怪,一个院子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为什么会出现在已经失踪了那么长时间的雪茶院子里。” 颜墨习点了点头,又问道,“对呀,说的没错,这个院子好生奇怪,院内竟然真的有一条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的密道。而且最奇怪的是,这个院子里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侍从在这里把守着,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待在院子里,而所有的人守着这个院子竟然都是在外面守着,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在院子里守着呢?” 司空鱼笑道,“那多好呀!她们所有人都在这个院子外面,那我们在这个里面不就没有那么多的危险了?” 颜墨习盯着司空鱼的笑盯了几秒,却没有说任何的话。 许久,他才移开了自己的眸光。 “你们两个也快想想,这个门怎么办,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我已经试了好多好多种方法了。” 在,没有一个方法可以打开。颜墨习与司空鱼说话的那一会儿功夫,涟城王爷已经尝试了好多好多有可能会打开门的方法,但是,一个方法都打不开这一扇门。 颜墨习托腮望着我与师父,他突然问道,“涟城,你觉得还有什么样的方法?” 涟城王爷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叹出了一同很疲惫的感觉一样,涟城王爷方才一直在那里试着怎么能够打开,试了这么多方法都无济于事。想必现在也一定很累了。 这扇门…… 司空鱼也在一旁淡淡地说着,“这扇门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会是何人所造,想要在一起的人就越来越少。这一切都是一个谜,很奇怪很奇怪。” 我静静地问道,“这扇门真的很奇怪。”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扇门,恍然间,似是可以望到什么东西一样。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将手放到了那扇门上面。 我似乎,感受到这扇门冰凉之外,还能感受到一丝的温暖。 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很多很多的画面,那样的场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就好像,好像并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一件事情。 不,不光是一件事情,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因为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不属于我的画面。 那样一瞬间,我望到了三个年幼的女孩,天真无邪,很快乐地在院内打闹着。 但我感受到的那些,我根本没有办法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什么。 我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何会发生,更不知道为到底会完成什么样的形状。 那三个小女孩很小很小的样子,似乎没有多大。 但她们三个人很喜欢着一起玩,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三个女孩一直一直的在一起,她们三个人一起学着琴棋书画,一起上学堂,一起好了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 真的很好玩诶。 那三个女孩会是谁? 为什么我捏了一会明明我了。 我继续地触碰着,他在干什么? 这扇门,又为什么可以给我带来新的故事? 那些画面感,真的很好玩。 三个女孩在幸福快乐地在一个地方奔跑着,打闹着,说笑着。 其实,我望到这三个人画面,搬得动,会不会什么东西。 我静静地回家。 那三个女孩,也许我是见过的,但那也许是也许吧。 那是我的猜测。 因为那三个人,长的很明显很羡慕。 其实这个人是谁? 我不清楚,因为咋没人的。 我渐渐地静下神来,想要再次探探这三个人的外貌与行为举止,想要猜测一样他会最上面? 这些孩童,会是谁当我努力静下心来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三个人。 冬茶,雪茶,还有我的母亲。 我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因为这是在雪茶的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都是,为什么我会说这些将士他们阿古茹吗?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终于静下来了新。 我终于,看清楚了那三个女孩子。 为什么? 有两个女孩,她们两个的容貌长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两个女孩一个就是冬茶与雪茶了吧。 而茜梓月为什么也在这里? 母亲,你怎么也在这里? 为什么会这样? 不对,也许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也许母亲还在,没有离开。 她还好好的在这个地方呢那时候。 那这山门,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看到的,只有这么多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春有百花秋有月 我静静地抬眸,望着这扇奇怪的门。 红檀木也因岁月的痕迹添上了许些纹路,这个密道很奇怪,一般人会将密道设于屋子隐蔽的一角,又或者是后院之类的地方。 而这个密道,却在前院的角落里。 虽然也足够隐蔽,不过这里毕竟还是前院,会有很多人在这里来来往往。 这个密道,倒像是为了方便人进出一样。 这扇门的中心是一朵木雕的桃花,周围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木雕月亮。那花朵与月亮的周围,似有薄刃轻轻划刻出的清风与雪。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仔细一联想,这雪茶庭院名叫夏凉庭。 这个地方,会与这句诗句有什么关系吗? 我低声喃喃道,“春,夏,秋,冬。百花,明月,凉风,寒雪。” 涟城王爷抬眸望向了我问道,“衣儿,你发现了什么?” 我边说边在那个木门上划着,“这个门上共有几种不同的图案,桃花与月亮,还有这样波纹代表的风,这些点点代表的雪,便映照了那句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应道,“果然如此,桃花,记得之前月儿是很喜欢桃花的,那这些和这个门有什么关联呢?” 我仔细观察着,发现这些图案的位置也大有玄机。 桃花在最中心的位置,只有一个。而月亮则是零零散散,有好多好多个。 母亲喜欢桃花,再加上我方才看到的那些场景,门上雕刻的这朵桃花,会不会与她有什么关联呢。 冬雪,冬茶,雪茶。 所以那些点点代表的雪花,是冬茶与雪茶吗?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难道说要找出一朵桃花,几粒雪花,还有月亮与风放在这个木门上才能打开这扇门吗? 算了算了,这是不可能的。 而且也没有什么依据…… 我将手轻轻地触碰那朵桃花,却发现了那朵桃花是可以动的。 它是可以被摁下去的。 我将那朵桃花摁了下去,可是门并没有任何反应。 我疑惑地望向了涟城王爷,他也一脸茫然。 颜墨习细细地观察这些图案过后,提议道,“我觉得可以试一下先后顺序,我刚才看这些月亮,代表风的波纹,还有雪花都是可以动的。我们可以先摁下桃花,再摁下月亮,再摁下那些波纹,再摁下小雪花,按照春夏秋冬的顺序摁下去,说不定会成功。”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便准备摁下月亮。 司空鱼挑眉道,“行呀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看来现在还没有太傻。” 颜墨习心里清楚司空鱼是在夸他,脸上露出了压制不住的笑容。 他们两个的关系,似乎那日从太微殿回来之后就变了很多。 我按下了所有的月亮图案,然后再摁下那些波纹中间凸起的地方,最后将那些小雪花摁下之后,那朵桃花突然间又弹了起来。 咚的一声,门开了。 我激动地与他们三个人对视一眼,便轻手轻脚地拉着那扇门。 当我将它完全拉开之后,我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寒冷气息。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个门的里面,与我想象中相同,尽是黑暗。 我们踏进了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却有些心生恐惧。 我是极其怕黑的,所以我失去了向前走下去的勇气。 涟城王爷注意到了我的不安,关心问道,“衣儿,你是不是怕黑?” 我低声应道,“有点怕……” 司空鱼在我身旁轻声道,“别怕,我有萤火虫!” 说罢,我便看见了点点光亮自司空鱼的一个锦囊中飞出,她的身上竟然带了这么多的萤火虫! 我有些惊诧,但看到萤火虫照亮的密道,心也安了下来。 终于……不那么黑了…… 我松下一口气,望着这条密道。 我们所在的地方,竟与方才的我们截然不同,这里很黑很黑。 我向下望去,望着不远处向下的楼梯,拍了拍胸脯,“还好刚才没有向前走,要不然就要摔惨了。” 颜墨习想要触碰飞在他面前的萤火虫,“要没有这些光亮,我们可能就都要摔下去了。” 司空鱼挑了挑秀丽的眉,“这下知道我的好了吧!” 颜墨习前所未有地没有与司空鱼斗嘴,他只是静静地笑着,一句话也没再说。 司空鱼望见他这副模样,先是很诧异,后来又疑惑地挠了挠头,眼神一直飘忽,也不再说话。 涟城王爷似是看出了他们两个人的端倪,只偷偷笑了笑,低声道,“我们走吧,现在也有了光亮,就下去看看下面都有什么。” 涟城王爷走在最前面,我跟着他,一直注意着这密道里会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将这个楼梯走完,我也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我看到的,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那种密道。 唯一让人心中生惊的一件事,就是这密道里,冷的出奇,而且越往下走就越冷。 司空鱼低声道,“好冷啊这里……” 颜墨习忙瞥了她一眼,见她冻的有些发抖,便毫不犹豫地想要脱掉自己的衣衫。 但当他的手刚触碰到自己的外衫,却又收了回去,看的出来,他此刻有些纠结。 我与涟城王爷对视一笑,心中了然。 颜墨习想要将自己的衣衫脱给司空鱼穿,可又怕她不接受会很尴尬。 颜墨习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这么冷,你们谁要外衫,我现在不冷。” 他虽看起来像是在与我们说,但眼神却一直瞥着司空鱼。 有寒气进入司空鱼的鼻腔,她又打了个喷嚏,“阿嚏!明明这么冷,你怎么可能不冷!赶紧穿好吧!” 颜墨习皱了皱眉,二话不说便脱下了外衫,直接披到了司空鱼身上。 司空鱼被颜墨习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只愣在了原地。 颜墨习在她耳边低声道,“都说了我不冷,你当心染上风寒,不然,你与那些飞鸟虫鱼说话的时候,可别将风寒传染给它们。” 司空鱼愣了愣神,仍是说不出来一句话。 颜墨习望她没有反应,匆忙转过了身,我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望见,这个活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脸上竟然泛起了红晕。 我们死人继续向前行着,这楼梯已行至尽头,我们来到了一间很大很大的密室。 这个屋子离地面有些距离了,没想到这个密道通往的,竟然是地下。 按照距离来看,这里应该还是雪茶的夏凉庭所在的地方。 所以这个地方,仍然是雪茶的地界。 伴着萤火虫的光芒,我们在寻找着这里的烛台,却一个都没有发现。 第二百三十七章 寒冰 这个屋子里面竟然没有一个烛台,难道来这里的人不怕黑吗? 涟城王爷轻声道,“想来应该是这个屋子环境温度太低,烛火无法燃起吧。” 这里的气温,确实蛮低的,而且我总是会觉得这里有一些让人喘不过来气。 这个屋子里面仍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看起来像是被人每日打理过一样,一尘不染。 屋子里,有一个散落在地上的风筝,上面画有桃花的图案。 这个风筝,我在那个场景里见到过。 我看见了那三个女孩,在庭院内放这三个风筝。 风筝的后面,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摆放了三个精致的花灯,还有儿时会玩的毛毽儿。 这里,难道是她们三个人玩耍的地方吗? 桌子上,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一张因岁月而发黄的纸,那张薄薄的纸上有一个娟秀的字体,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果然,这句话与这里有着莫大的关系。 我行至那个桌前,静静地坐在了那圆木椅子上。 桌子下面,似是有一张纸。 我弯腰拾起了那张纸,纸并未有岁月的痕迹,纸上的字洋洋洒洒,我仔细看才看出了那句话的内容:舍一朝风月,得万古长空。 这个字体,与桌子上那娟秀的字,显然不是一个字体,所以这并不是一个人写的。 这两张字,会是她们三个其中的谁写的吗? 涟城王爷低头看这一句话,嘴里念道,“舍一朝风月,得万古长空……何意?” 这句话是何意? 我不知,他亦不知。 我坐在圆凳上,向后仰去。 现在又陷入了一片茫然。 突然间,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重量,向后摔了下去。 我摔倒的那一瞬间,头好像撞到了后面的那面墙,那墙突然动了一下。 我忙站起身,惊道,“这面墙是可以打开的。” 我们四人推开了这一面墙,原来这间屋子只是为了掩藏后面的这间屋子。 特意在这里放置桌子,应该想遮挡一些我们身后的屋子吧。 当我们所有人踏进这间屋子之后,所有人都同时打了个寒噤。 这间屋子,应该是最冷最冷的地方了…… 好冷好冷…… 我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踏进这间屋子,就像是踏进了寒冰。 伴随着萤火虫的光芒,我望见了一个很小很小的门。 怎么这里这么多门…… 我们还未踏进那扇门,便看到那扇门里,竟全部都是晶莹的冰。 那个屋子,通体由寒冰打造。 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在这里会会不会把人冻伤…… 我有些胆怯,却想到这么多的未解之谜,我一定一定要进去看看到底有什么。 我咬了咬牙,准备踏进去。 涟城王爷一把拉住了我,他轻轻笑了笑温声道,“衣儿,你不要命了?你本就内力很弱,这样进去恐怕一瞬间就会被冻成冰块了。” 司空鱼也道,“对呀衣儿,我们三个人都有内力护体,在极寒之域是不会受到伤害的,但你不一样,你如果踏进了这个屋子里,可能很快很快就变成一块冰了。” 我有些无助,“那我怎么办……” 涟城王爷拉过我的手,突然间,我感觉到一股暖流窜进我的身体里。 好暖和的感觉。 不对,涟城王爷他是在…… 我忙出声制止,“前辈,你在做什么?” 涟城王爷松开了我的手,淡淡笑了笑,“这些内力足够保护你了。” 他将他的内力传给了我一半…… 都怪我平常不认真修炼,才使自己的内力这么这么低。 到这个地方还需要别人为我传输内力,还要麻烦别人…… 而且,这毕竟是内力,是他修炼了好久好久的内力。 “前辈……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内力已经传到了我的身上,再还回去倒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涟城王爷温声道,“没关系的,只是一些内力而已。” 我有些内疚,有些恨自己没有好好修炼,低声喃喃道道,“只是您多年来的内力,就用在了我身上。” 涟城王爷淡淡笑了笑,温声安慰我道,“没事啦,以后好好修练。” 我点了点头,只觉浑身暖暖的。 颜墨习忍不住发了个牢骚道,“这个地方就像一个冰窖一样,太冷了。” 司空鱼也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真的就像冰窖一样,还好现在我们都有内力,要不然真的是有来无回了。” 说罢她又朝自己的米分招了招手,“米分,你先上去,你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直鸟儿,万一被冻死了,我怎么办。” 颜墨习问道,“它会不会乱跑?万一飞走了怎么办?” 司空鱼笑了笑,准备勇敢地踏进去。 我们三个人一齐踏进了这个全都是冰的屋子,虽然现在有内力护体,可在这个屋子里全都是寒冰,恐怕现在就算是有内力也会有感受到这里的冷。 因为真的太冷太冷了…… 我忍不住问道,“这里会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这么冷……” 颜墨习似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惊道,“那是什么?”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向那边望去,是一个通体寒冰的冰床。 不,不是冰床。 倒像是一个冰棺,但要比棺大上好多好多。 外形看起来像是一张大床,但却有着一个像石棺的样子。 那是什么?那里怎么看起来好像躺了一个人? 我们忙朝那给冰棺走去,待走到那冰棺。 当我站在这个冰棺面前,我望到的,是很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是什么? 怎么会这样? 那冰棺里,怎么好像有一个人? 那个人是死是活? 在这么冷的环境里,还躺在这些冰上面。 颜墨习与司空鱼望见了那冰棺里面的女子也惊道,“这是什么!” 涟城王爷细细地看着面前这个冰棺,这里面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也不知道这个人还活着吗? 我凑近去看,透过厚厚的寒冰,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 我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 而涟城王爷且一直静静地盯着她,并来回绕着圈查看着。 他似是有些焦急,也有些慌张。 我忙问道,“前辈,你可是认得这冰棺内的人?” 涟城王爷听到我在叫他,便站在了原地,眸子里掩下了深刻的悲伤,声音如同这屋内的寒冰一样,甚至是很淡很淡,涟城王爷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颤抖着,我认出来了。” 我忙问道,“是谁?为什么我还没有看出来?” “是雪茶。” 他淡淡的三个字却惊讶了我们三个人的心。 是雪茶?如果是雪茶,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又为什么会在冰棺之内? 第二百三十八章 谜团 我细细看向那冰棺,却发现棺内的女子着实与我那日见到的冬茶身形极其相似,而涟城王爷,他是不会认错的。 所以棺内的人,一定是雪茶。 颜墨习惊讶问道,“怎么会是雪茶,她不是失踪了吗?” 司空鱼道,“难道说,雪茶其实一直都在鸣凤阁里?” 涟城王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伤悲,还有一些无力,“也许她从来都没有失踪过,也许……她一直都在这里……” “可是……”我顿了顿,又望了望冰棺内的雪茶,轻皱眉头问道,“她此刻是生是死?” 涟城王爷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很轻,“不知。” 司空鱼低声道,“在这么冷的地方呆了这么久,恐怕她……” 颜墨习吸了一口冷气,弱弱道,“这个地方太冷了,全部都是冰,而且她躺的这个冰棺,光是碰一下,就觉得可以冻掉一根手指头了。” 我皱起了眉,问道,“若她……若她已经死了,那她会不会……” 涟城王爷猜出来了我心中所想,“你猜的没错,也许在鸣凤阁对外宣称雪茶失踪的那一天,她就已经死了。” 颜墨习道,“可是,那时候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好多好多年,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和活人没有什么区别一样。” 冰棺内的雪茶与常人看起来没有一毫厘的差别,无论是肌肤,还是发丝。 “也许这冰棺,可以冷藏人的……”司空鱼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便没在向下说。 我轻声问道,“那她究竟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雪茶身为冬茶的胞妹,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一切? 颜墨习有些惊诧道,“难道是冬茶……” 可冬茶,她毕竟是雪茶的亲姐姐啊。 我静静道,“冬茶确实有最大的嫌疑,因为整个事情都很奇怪,为什么冬茶好好的鸣凤阁阁主不当,却要去做鸣凤阁阁主的妹妹。她为什么要伴作雪茶,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司空鱼道,“说的没错,鸣凤阁内现在拥有最大权力的人,便是冬茶了,她完全可以做到这一切。” 确实是这样,可是冬茶究竟要做什么,她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谁也无从知晓,我想这一切,只有冬茶她一个人知道。 本想来到九幽域安安稳稳地找到雪茶,找到救母亲的办法。 我原本以为,如果找到她之后,我们就可以很顺利很顺利地救出母亲。 但没想到,鸣凤阁里竟有这么大的变故。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茫然地望着冰棺内的雪茶。 原来你就是真真正正的雪茶啊。 你是我母亲的好朋友,是我的前辈。 可是雪茶前辈,我在那身旁就这样望着你,却不知道你此刻是生是死。 我不知道你的所有事情,更不知,我该做些什么。 突然,有一阵鸟叫声传过来。 我循声望去,是米分朝我们飞了过来。 司空鱼忙上前一步接住迎过来的米分,笑着道,“小米分,你怎么回来了?这里那么冷,小心要冻坏啦。” 米分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旋即司空鱼脸上一变,忙道,“米分,你快些出去,藏在不冷的地方,不要被她发现了。” 我忙问道,“怎么了?” 司空鱼忙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便打开那个装着萤火虫的锦囊便道,“快躲在这个冰棺的后面,有人来了,快躲起来,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忙蹲在了冰棺的后面,司空鱼的那些萤火虫也全部都飞回了那个小小的锦囊里。 整个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果然,我们刚刚躲起来不久,便有脚步声传来,是谁来了? 我们四个人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声音。 这个人很奇怪,她来到这里并没有带任何照亮这个屋子的东西,也没有带其他的人来,只身一人来到这里,这个人,也许就是将雪茶关在这个地方这个冰棺里的人。 那脚步声,似乎是名女子,因为她的脚步声很轻很轻。 但这声音似乎一点也不急迫,那脚步声慢慢地朝我们逼近的。 脚步声停下来了,那个人,停在了冰棺前。 “雪茶。” 那人开了口,我在黑暗中与涟城王爷静静地对视了一眼。 我们两个想的没错,来到这个地方的人,是冬茶。 而她方才唤出口的那一声雪茶,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想。 果然,现在在鸣凤阁里当雪茶的人,正是冬茶。 站在冰棺前的人,正是冬茶。 将雪茶关在这冰棺里的人,正是冬茶。 而冰棺里的人,是真真切切地雪茶。 冬茶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声音又响起,语气里带了一丝伤感,“我方才又想起了从前的岁月,我们三个人,无忧无虑,多好。还记得从前我们三个一起在院子里放风筝吗?夏凉庭的院子很小很小,但我们的风筝却飞得很高很高。那段记忆太美好太美好了,我将那段我们三个在一起的画面存在了这里的门上,你有没有发现过?雪茶妹妹,你有没有怀念过从前的岁月,从前的时光?” 原来我方才在门上探到的那些画面,是冬茶留下来的记忆。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个地方,又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 冬茶又继续说道,“雪茶,姐姐许久未曾与你这样好好说说话了,你有没有怪过姐姐?” 为什么听起来,冬茶好像很爱很爱她的妹妹,可是为什么雪茶会在冰棺之内?她又为什么要去伴作她的样子呢? “你从前总是嫌姐姐不爱说话,嫌姐姐不像你们两个那样笑,嫌姐姐不懂你与月儿之间的那些趣事。姐姐都明白你,姐姐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所以姐姐现在来陪你了。姐姐来陪你聊天,陪你说话,你想要让姐姐说什么都可以,姐姐什么都可以说。我也可以陪你玩所有你想玩的事情,所有所有……姐姐会明白的,你醒过来,好不好?” “姐姐知道,从前是姐姐不对。我总是把对待别人的态度带到你们两个的身上,这些都是我的错。我只是,只是太忙了,鸣凤阁里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姐姐去处理,我不能像你们两个那样笑,不然,不会有人听姐姐的话,那样一来,鸣凤阁就彻底乱掉了,你明白吗?” 为什么现在听到冬茶说这些话,我会觉得,雪茶如今这个样子,其实冬茶很难过很难过,冬茶好像也很希望雪茶能够醒过来。 她好像,真的很爱很爱雪茶。 可是,雪茶如果不是因为她,她会是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舍一朝风月 我甚至觉得,之前的一切思绪,在现在都已经被打乱了。 “舍一朝风月,得万古长空……雪茶,我舍掉了风月里的一切,可是为什么到最后,我连你和月儿都没有了……鸣凤阁,如今还是鸣凤阁吗?” 我听到那声音在小声的啜泣着,冬茶她,哭了。 原来,舍一朝风月,得万古长空,这句话是冬茶写下来的。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吗,月儿的女儿,长的与月儿一模一样,她生的就是个美人模样。她的女儿,前些天找过我。我们在一个茶馆里遇到的,当时,她叫我前辈,可是我却很慌张。我不知道她会找到这里……她的眼睛,和月儿一样有灵性,就像漫天的星辰里最明亮的那一颗。可是那一天,我好像吓坏了她。她对我说她的母亲托梦于她,让她前往九幽域寻找鸣凤阁雪茶。原来是月儿用了入梦之术,将九幽域与你都告诉了她。她告诉我说,月儿此刻有危险,她必须要见到雪茶。雪茶,我当时好想唤一声,雪茶,你快看看这是谁来了,月儿的女儿,是不是,和月儿长的一样?” “我当时见到了她,真的很慌乱很慌乱,因为我很害怕,很害怕去面对这一切。我当时被她问的有些慌乱,有些分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我一时慌乱,不知道怎么地,就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信我?我当时好像把她吓到了,然后我就马上变了神色,很温柔很温柔地笑着,但是那孩子,好像被我吓得更害怕了些。雪茶,我真的,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我回想起当时的一切,原来当时的情况是这个样子的,我当时还猜测是不是雪茶与我的母亲已经反目成仇了,她们两个才会这么奇怪。 “你知道吗,如果月儿也在这里,我真的很想让她们一起玩。其实冬雪见到她的女儿的时候,是特别特别地开心。冬雪她平时很难看到一个同龄人的朋友,她很少很少拥有朋友。所以她才跑出鸣凤阁,在外面到处闯祸。其实,冬雪她是内心孤单,她想要得到陪伴。这些陪伴,我真的没办法给她。可是月儿的女儿,是与冬雪差不多大的。我觉得她们一定一定可以成为朋友,她们一定一定可以一直玩的很开心很开心。可是,我还是带冬雪离开了,冬雪其实很难过很难过,但她什么都不说。可是那一切我都看着在心底。我真的真的觉得我太对不起冬雪了,身为她的母亲,却不曾让自己的女儿唤自己一声母亲……” 我听到冬茶啜泣着,她好像很自责很自责的样子。 冬茶,她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雪茶,她说让我和她一起去救月儿,我就一直一直问其他的事情,去逃避这个问题。她好像很害怕很害怕我……月儿她真的生来一个好女儿,她的女儿对她真的很好很好。可是,这么好的女儿,怎么能在这个地方呢……” “她说要跟我一起回鸣凤阁,我当时答应了,因为我想要甩掉她。她的身份应该永远永远地藏起来,她不应该被别人发现,月儿的女儿,不该替我们去承受这一切的。” 冬茶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当时她是为了甩开我,难道她那样做,是为了我好吗? 我越来越搞不懂现在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冬茶到底,是好是坏。 “雪茶,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姐姐真的,很需要很需要你在我身边……”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冰棺后蹲着,我似乎都觉得腿都要冻在一起了。 很冷很冷,而且又伴随着这么多未之的地方。 那声音很轻很轻,“雪茶,姐姐不能再这里待太久了,我还要去做好多好多的事情,原谅姐姐,好吗?” 随后,我们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小,她好像已经出去了。 颜墨习探出了一个头,在黑暗中搜寻之后,对我们道,“都起来吧,我们再在这冰棺后面里藏着,估计很快就会被冻坏了。” 我们站起了身,司空鱼又打开了那只锦囊,放出了那些发着光芒的萤火虫,那些闪闪发亮的萤火虫,在一瞬间,便照亮了整个屋子。 我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涟城王爷静静分析道,“衣儿,我觉得,我们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情的真相有所误解了。就凭方才冬茶说出的那些话来看,这一切都与我们从前猜想的一切不一样了。我们没办法知道,这一切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雪茶会躺在这里,也不知道此刻冬茶到底是好是坏。” 我点了点头,“如果是冬茶做的这一切,如果是冬茶将雪茶关在了这里,如果是她计划的这一切,她就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态度来与雪茶说话。而且从方才冬茶的话语,还有她说话时的感情上来看,她好像很爱很爱雪茶的,她很想很想保护好她们。” 涟城王爷继续道,“没错,你说的有道理,问题是现在很奇怪,冬茶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 涟城王爷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此刻听到方才真正的冬茶说完这一切,也变得更加茫然了些。 司空鱼也凝眸道,“现在,难道说刚才的那个女人,就那个伴作雪茶的冬茶,她难道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的坏的,难道她做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我猜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不然,不会出现这么多的事情。” 就像她方才说的那样,也许这一切,都是我们误会了。 我们误以为冬茶为了一些东西伤害了雪茶,她自己扮成了雪茶。 但也许其实冬茶真的很爱很爱雪茶,她怎么会忍心伤害她爱的那个妹妹。 况且,雪茶与我的母亲对于她而言,应该很重要很重要。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门上留下那些她们三个人在一起的很美好很美好的回忆。 要不然,冬茶也不会说出那么多那样的话。 我茫然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为什么越调查,我们就会发现要调查的东西更多…… 而我的心,也越来越疑惑,越来越迷茫了。 涟城王爷轻声道,“现在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们在这个地方也许只能得知这么多的事情了。” 我担忧地望了一眼冰棺内的雪茶,涟城王爷他是想带我们离开这个地方了,我担忧道,“前辈,那雪茶她怎么办?” 此刻,躺在棺内的雪茶…… 第二百四十章 内力 方才冬茶说,雪茶能不能醒过来。 她的意思,是否是雪茶还没有死? 涟城王爷的声音包含了很深很深的无力,“就连鸣凤阁的阁主,雪茶的亲生姐姐都没有办法,我们又能如何呢?” 是啊,我们又能如何呢? 司空鱼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涟城王爷转过了身,静静地说道,“咱们先离开这里吧,待在这,可能真的会被冻死。” 跟随着他的脚步,我们踏出了这间冰的透骨的屋子。 但当我踏进正常的环境中之后,呼吸进温暖的空气之后,却发觉,胸怀内有一股热流,在我体内流转。 我停住了脚步,我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是涟城王爷方才传给我的内力。 我这时心中也知晓,原来方才的内力,是我无法承受的。 颜墨习注意到我的不对劲,站住脚步后忙转身问我,“怎么了这是?胸口疼吗?” 涟城王爷与司空鱼听到声音也忙关切地看了过来。 我抬起了头,低声道,“许是方才的内力太过强大,我无法驾驭。” 涟城王爷温声道,“你身体过于柔弱,所以才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不要担忧,现在尝试着自己调解气息,让自己胸腔内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我尝试着不让自己的气息再那么紊乱,尝试着让自己恢复平静,尝试着让自己缓下心神…… 可是否然…… “还是不行……” 我只觉,那股强大的热流,似乎要冲破我的身体。 我推开了站在前面的涟城王爷,不知怎地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托着我飞出了夏凉庭。 我的胸腔里真的好热好热。 那股热烈,似乎要将我整个人燃烧掉。 我飞快地奔出了鸣凤阁,不知怎么地跑到了一个很空旷很空旷的地方。 那个地方四周皆蛮荒,唯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 我发了疯地叫了起来,似乎要耗尽我全身的力气。 似乎……我真的要被那团热烈的火完全烧掉了。 这些年来,无论我怎么修习内力,都练不出个结果来。 我知道,我做不到。亦知道,他们说我的内力很低很低,是他们没有完全探清楚。 其实我,根本毫无内力啊。 就连从一处屋檐飞到另一处屋檐我自己都无法做得到。 莫不是我骨子里,本就少了那能修炼内力的筋脉吗? 我将自己浸在冰凉的河水之中,企图从这里得到凉爽的感觉。 这冰凉的河水,可缓解一些我心头那里强烈的灼热感。 我可能真的没办法驾驭这股强大的内力。 也许对呀涟城王爷而言,这只是一小部分,可是对于我而言,这已经是我无法承受的强大力量。 方才在冷室里,里面全都是冰,倒没有感觉到这种灼热。 涟城王爷追上了我,他站在小河旁,似乎在唤我的名字,“衣儿?” 他来到我的跟前,蹲下身望着浸在河水里的我,既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会在水里?” 他的眸光,为何变了许多? 胸腔里的那股灼热感,让我分不清那是一种担忧还是一种冷漠。 我低声应道,“前辈……我真的驾驭不住……” 涟城王爷似是更疑惑了些,“你难道是吃了什么东西吗?” 他不知? 我努力的看清我身前的这个人,他的身旁,没有颜墨习和司空鱼。 而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衣衫。 很白净的衣衫,一尘不染。 只是方才涟城王爷的白衣,明明已经被飞穿而过的那些长箭穿破。 涟城王爷的衣衫,已经不再是这样一尘不染? 莫非他方才,去换了一件衣服? 还是这些都是我看错了? 涟城王爷问道,“你怎么回事,不怕被淹死吗?跳进去作甚?” “我……” 还未等我说话,他便一把将我从水中拉出。 那一瞬间,似是在哪里见过。 可是那股灼热感,似乎又突然间涌上心头。 我仍是想要扑入水中。 他一把将我拉住,有些生气地斥责道,“你疯了吗?不要命了吗?” “你?” 你不是涟城王爷? 这声音,依旧是熟悉,却少了涟城王爷的成熟,这声音里,多了许多的少年气息。 他是? 他是许之什吗? 我有些惊诧地推开了他,“你……你是……” 他则是很冷静地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有些接不上来话,“我……我……” 许之什望着我,疑惑问道,“你的脸为什么通红?怎么感觉你浑身在冒着热气?” 好热! 顾不上那股燥热,我又跳进了河里。 呼…… 好多了。 许之什问道,“喂,你不会被人喂了什么药吧。”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不是……在水里很舒服……” “……” 许之什惊诧地望了我一眼,又恢复平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回道,“河里吗?河水很凉……” 他似乎翻了个白眼,“不是……” 我又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蛮荒之地……” “蛮荒之地?说的是九幽域?” 我望着许之什,轻声应道,“九幽域,对,我现在是在九幽域……许之什为什么会在九幽域……” “……”许之什似乎觉得我此刻脑子已经被冲昏了…… 我长长呼了一口气,静静道,“我没有被喂药,是体内有一股我无法控制的内力。” 他似乎完全想不到的样子,“你不会……之前一点内力都没有吧……” 我点了点头,“嗯……” 他淡淡道,“稳住气息。” 我摇了摇头,“试过了,没用。很热很热,只能在水里可以好受一些。” “把手给我。”许之什突然向我伸出了手,一时间,我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 许之什见我一直愣在原地,又道,“我帮你调理你体内的内力。” 我是不是听错了……许之什说,他要帮我调理…… 这周围的一切,难道是梦吗? 我此刻,是不是又在谁的梦境里? 若是梦,就如此吧。 我缓缓地将手递给了他,他蹲在河边,轻轻地抓住了我的手。 好舒服的一种感觉。 有一种凉凉的触感,似乎自我的右手遍及全身。 那种感觉,似乎在缓缓地与我体内那股强大的内力融合。 那种感觉,似乎在缓缓地让我稳定下心神。 我静静地望着他,他弯长的睫毛如同往昔,冷逸的面容似乎不染尘世。 许之什,如果这是梦,就让我就此沉浸在梦里。 他的薄唇突然轻启,“那日,我梦见了你。”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让我忽地回过神来。 他说的是梦境? 此时此刻,究竟是真是假?涟城王爷 我惊诧问道,“什么?” 第二百四十一章 相遇 “在一片桃林里,我将你认成了……认成了白华。” 他淡淡地说道,却在提及她的名字是眼波微漾。 他说的,是那个梦呀。 我直直地望着他,心里却一阵茫然,“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你在这里,究竟是真,还是假?” 许之什淡淡应道,“是现实。你可是被河水冲昏了脑袋?” 他缓缓地放开了我的手,却也奇怪,就这一会儿,那灼热的感觉好像已经消失了。 我疑惑问道,“你做了什么?” 他将我从水中拉出,淡淡道,“只是用我体内的内力帮你调和了一下,你体内这股内力很强很强,想必传给你这股内力的人已经修炼过很长很长时间了。” 我点了点头,“是位前辈传给我的,他很厉害,对了……” 我刚想说,涟城王爷和他长的一模一样,许之什却出口打断了我,“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我回应道,“我来这里寻人的。” 对了,不是九幽域的人来到这里,都会受到反噬,许之什有没有受到? 我忙左右环顾着他,他却淡淡笑了笑,道,“你是在找我身上的反噬?” 我有些关切道,“你有没有事……” 他似是带有一丝挑逗的语气,“你就这么关心我?” 许之什,他怎么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这真的会是现实吗? 真的不是梦境吗? 站在我面前的,真的是许之什吗? 他却很是疑惑,“干嘛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回避他的眼神,“没什么,我就是,就是进入这九幽域,不是会遭到很痛苦很痛苦的反噬吗,你怎么样?”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说的没错,确实很痛苦。” 他这样说,就是遭受到反噬了,我愈加担忧,“那你现在还好吗?” 许之什则是淡淡地笑了笑,“挺好的,你会觉得痛苦,只是因为你没有内力,我很快就适应过来了。” 怎么会,当初江逸行可是靠了回堂才好过来的,而且……我当时有这里的一半血脉才没有那么痛苦,可是他…… 我有些不敢相信,“当真无事?” 他则是云淡风轻,“自然无事。” 我问道,“那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他淡淡应道,“有事。” 先是在蓬莱遇到他,后又在九幽域内遇到他。 许之什,你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问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指的是,我们所在的这块土地。” 他应道,“蛮荒之地,你方才说的。” 我道,“只是胡乱说的,方才没有控制好自己,胡乱跑了出来,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他则是淡淡道,“你没有跑太远。” 我疑惑问道,“你知道我方才在哪?”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知道,鸣凤阁。” 我更为惊诧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这里仍然属于鸣凤阁……” …… 我有些疑惑,“怎么会?我怎么觉得自己跑了很远……” 许之什淡淡道,“只是错觉,这里本属于鸣凤阁,只是如今成了一旁蛮荒之地,便再也无人来到这里了。”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似乎只是胡乱指了一下,“那边有个门,门上写了鸣凤阁三个字。” 我又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许之什淡淡道,“替人做些事情罢了。” 我刚想再问,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阵脚步声。 是谁来了? 我循声望去,是米分带着涟城王爷还有颜墨习和司空鱼赶了过来。 我望了望涟城王爷,又望了望许之什。 他们两个,长的完全一模一样…… 涟城王爷关切问道,“衣儿,你还好吗?” 我愣了愣神,眼神在涟城王爷与许之什之间徘徊着。 许之什也满脸惊诧,他向后退了一步,警惕性地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颜墨习惊声问道,“这人怎么和涟城长的一模一样!” 涟城王爷也在上下打量着许之什,满脸都是疑惑。 我指了指身后的许之什,轻声道,“他叫许之什,是苍然的南嘉王,九王爷。” 涟城王爷低声喃喃着,“苍然的南嘉王?” 颜墨习问道,“涟城,这位是不是你的孪生兄弟?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在苍然?” 涟城王爷满脸茫然,他的模样,与许之什现在一模一样。 司空鱼拉过我的手,关切问道,“衣儿,方才我们都吓坏了,你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事,好一点了吗?” 还有人记得我…… 我仿佛要热泪盈眶,“好多了,方才他帮我调理了一下体内气息,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司空鱼也望向了许之什,又望了望涟城王爷,她惊奇地问道,“怎么长的这么像?” 涟城王爷轻声问道,“你是苍然人?” 许之什点了点头,淡淡地点了点头。 涟城王爷又问道,“你的父君可是苍然皇上?你的母亲是谁?” 许之什应道,“父君乃苍然皇上,母妃是尹贵妃。” 涟城王爷眸中闪耀着一丝光芒,“尹良辰?” 许之什惊诧地望着涟城王爷,点了点头道,“正是,您怎会知道我母亲的名讳?” 在苍然,皇家的妃子都只呼名号,所以全名并不被其他人所知道。 涟城王爷道,“我是宋国王爷,涟城王爷。尹良辰,是宋国公主,是我的姐姐。” 许之什的母亲是涟城王爷的姐姐? 所以他才会和涟城王爷长的这么想象的吗? 可是这也太像了吧! 许之什叫的有些别扭,“那……是舅舅?” 涟城王爷未回应他的问题,又问道,“你是几月几日的生辰?” 许之什静静应道,“八月初五。” 涟城王爷喃喃道,“八月初五……上次衣儿告诉我,苍然的许之什,与我长的十分想象,我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样。” 未等许之什回答,涟城王爷又问道,“你确定你是在八月初五那日出生的吗?” 八月初五,正是宋国亡国的那一天。 许之什点了点头,“正是。八月初五那天,是母妃的母国灭亡之日,所以会记得深刻一些。” 涟城王爷问道,“尹良辰,她如今还好吗?” 许之什应道,“嗯,偶尔会咳嗽的厉害一些。” 可我总觉得这其中…… 为什么涟城王爷的儿子是在宋国亡国那一日诞生,也是在那一日死去,而许之什的生辰,却偏偏赶巧是八月初五那一天呢? 而许之什的母妃,为什么赶巧会是涟城王爷的姐姐尹良辰呢? 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我望向了涟城王爷,却总觉得他有什么话想说,却没有说出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共处 涟城王爷望着许之什的眼眸里似乎掩藏了复杂的感情,那种情感,是我用尽一生也猜不透的。 他嗓音带着些沙哑地问道,“你在苍然,过的可好?” 许之什愣了片刻,似是没有想道涟城王爷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淡淡地苦笑一声,“生于帝王家,安然无恙地长大已是万幸,不敢奢求太多。” 涟城王爷心头苦涩,便道,“帝王之家,有享不尽的珍馐玉食,却无鱼米之香。有珠光宝气的锦绣华裳,却无粗布之暖。有铺天盖地的奉承之言,却无兄友之情。身为帝王,可坐拥三千佳人,却将痛失白首之爱。” 我们都想拥有平凡安逸的一生,都不想经历这些生离死别的痛苦。可是那些拥有着鱼米之香粗布之暖的百姓们,有何尝不在为了生计而奔波劳累。 每个人,都会很累,不管身份如何。 可是,每个人,也都很幸福。 我望着站在我身旁的许之什,在今天之前,我从未想到过他能在我身边待这么久,会对我说出这么多的话。 涟城王爷望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回苍然?” 许之什回答道,“四日之后。” “那好。”涟城王爷又望了望我,轻声道,“衣儿,我们在四日之内办完这里的所有事情。四日之后,我们随这位公子,一同赴往苍然。” 我闻言问道,“前辈,你也要去苍然吗?” 毕竟苍然,是他的灭国仇人。 涟城王爷云淡风轻地笑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有些事情,我想当面问问倒也挺好。” 许之什后知后觉地问道,“与我同行?”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又道,“你不愿?” 许之什淡淡笑了笑,摇了摇头,“并非不愿,只是一个人惯了,未曾想过会有人愿意与我同行。” 原来许之什,他也是个孤独的行者。 这个少年,在我的回忆里总是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原来冷漠,并非是他想要拒人千里。 而是因他从未得到过温暖。 许之什,也许你也很难过吧。 涟城王爷淡淡道,“都是去苍然,况且,若是我无人引路,恐怕也进不了你们那苍然皇宫。” 许之什听后笑了笑,“原来前辈要去苍然见的人,是我母妃。这样正好,母妃应该也很想与您说说话。” 按刚才的话来看,涟城王爷是许之什的舅舅,但许之什,似乎并不愿唤他舅舅,而涟城王爷,好像也很不情愿被他唤作舅舅。 这两个人,倒更像是父子。 颜墨习听了这些话后很不情愿,“啊?!涟城,你这是又要离开了啊!这下我又该守着我那小茶楼好几年了,我一个人怎么过呀!” 颜墨习说着说着竟带了些哭腔,“你是这样,毕血也是这样,都没有人想想我……我一个族派里的人,哪能像你们这样,想出九幽域就出九幽域,想回来就回来……” 原来五官竟也属于族派,怪不得颜墨习会一直待在茶楼里,我说呢,按他这么爱玩的性子,肯定想到处游玩。 看来要不是因为他是族派之人不能离开九幽域,现在的颜墨习恐怕不知道在哪里喝酒呢。 涟城王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谁说你如今是一个人,墨习,要好好珍惜眼前人才对。” 涟城王爷说的那个眼前人,应该就是此刻还在状况外的司空鱼吧。 司空鱼方才走了神,并未听到他们的谈话,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逗着米分,一回头竟撞上了颜墨习的眼神,她大有嫌弃之色,“喂!司空南,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一边去!” 颜墨习忙转过了眼神,一时间眼神错乱。 涟城王爷双手背立而站,“对了,许小公子,不知你这段时日住在何处?” 许之什应道,“在城西一处客栈居住。” 涟城王爷温和笑了笑,又道,“我在这附近正巧有一处宅院,许多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知许小公子可愿意与我们一行人共住寒舍?我们相互之间也好有一些照应。” 许之什怔了怔,似乎没想到涟城王爷会提出这样的邀请,他伫足思虑片刻,然后道,“也好,于我而言,住在哪里皆是相同,不过这倒是我第一次与人共处一处庭院。” 我惊诧地望了一眼许之什,望见他俊逸的面容之后,又忙将目光收回。 天呐,天呐!我这是要和他共处一个庭院了吗! 内心突然有些难以掩饰的激动,毕竟,他是我喜欢的人…… 对于任何一个女子而言,和自己喜欢的人有了机会可以相见可以说话,都会很开心很开心吧。 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天下无双的俊俏男子…… 涟城王爷又问道,“不知许小公子可以婚配?可以自己喜欢的人?” 我匆忙地掩饰自己不安分的目光,我明明知道涟城王爷问这个问题会得到的答案是什么,却还是忍不住地去期待着从他口中说出一些不一样的答案。 许之什苦涩一笑,“婚配尚早,爱人却是离我越来越远。不知前辈可知,这世上有一种感情,名唤爱而不得?” 虽是早有预料,可是听到许之什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地有些难过。 爱而不得,这样的人间疾苦,怎么舍得落到你这样美好的人身上。 涟城王爷也是同样苦涩的笑容,“我自是知晓,只是还有一种更令人难过的感情,被世人称作生离死别。你年纪尚小,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痛彻心扉,都可以放下的。” 生离死别,涟城王爷与涟城王妃,爱的深刻,却…… “有的爱上正是因为爱而不得才会变得更加深刻。”许之什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我几乎听不清他后面在说什么。 我只听见,涟城王爷轻声唤了唤,“走吧。” 那一路上,我跟在涟城王爷和许之什的身后,看着他们几近相同的白色衣衫,看着他们一样俊逸的身影。 经常会转过身,再转过来,再去猜测哪个人是涟城王爷,哪个人是许之什。 而猜了一路,我从未错过。 他的背影,永远是会让我第一眼看到无论他们两个有多么相像。 我想,这一天,或许是我很幸福很幸福的一天了。 我和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一起走了很久很久,我们还偶尔会说上两句话。 我和自己喜欢的那个少年,一同吃了午膳,他吃的很少,可是我却很开心,吃的肚子很撑很撑。 尽管在桌子上,我都不敢去看他,只能用不停地夹菜不停地吃饭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慌张,只能用自己表面上的平静来掩饰内心的激动。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共舟 午膳过后,涟城王爷带着我们一同来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小湖边。 湖面泛着金波,水中的锦鲤看起来很悠闲。 我们几人泛着小木舟,飘荡在这清澈的湖面上。 涟城王爷说,让我们好好休息休息,不然没有精力去仔细思考鸣凤阁的那些事情。 我想他说的对,只是……只是此刻我是与他,同坐在一个小木舟上,气氛凝结成了一块冰一样。 没错,和我一条木舟的少年,正是那俊逸的许之什。 而涟城王爷,他一个人泛着一面小舟,似乎一个人在静思着什么。 而颜墨习与司空鱼,两个人正在另一条小舟上斗嘴,司空鱼还时不时地将湖面上的飞鸟唤过来,啄颜墨习几下。 我的目光再次转向许之什,他慵懒地坐在小舟上,闲逸地望着湖面美景。 而我,在静静地望着他。 小舟很小,所以我们坐的很近。 我张了张口,却当看到他这样一副淡出尘世的模样,又不忍开口破坏这一副景象。 当他终于望向了我,我忙开口问道,“你是八月初五的生辰?” 糟了糟了,我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不是刚才已经说过了吗! 心中一阵懊悔,好不容易可以说上一句话,我怎么就说了这样一句…… 许之什漫不经心地应道,“嗯……记得方才我已说过。” 我装作自然地撩了撩湖面上的水,又道,“我是九月二十六……”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气氛又陷入了一片无声…… 总感觉,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可是为什么话一到嘴边,我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许之什突然低声道,“那日我的剑刺向了你胸口,对不起……” 那日…… 他说的,是未国亡国那日吗……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我原本以为,若我不去想,那些事情就可以不必发生了一样,可是…… 可是终究是从前发生过的…… 我垂下了眼眸,收回了在湖面上荡漾的手,沉声道,“比起那一剑,我更想听到的对不起,应该是说给死去的千万将士,无论是未国,还是苍然……那句对不起,应该说给消失了的宫人与妃嫔,说给死去的秦璃,死去的苏将军,我死去的哥哥,死去的父亲……” 这些话,原来我有朝一日,竟可以说出来。 许之什道,“两国之战,死伤在所难免。只是,我对不起相爷,也对不起顾将军。” 我不敢去看他的神情,只垂眸道,“争权谋事,却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但从前有一个人告诉我,那一日,你的剑柄上,从未沾上一滴血,除了我胸膛的血,可是真的?” 许之什望了望自己身旁的长剑,低声道,“我的剑,只诛恶人。但那日,刺向了你,却用尽我这一生也无妨抹去那血迹。” 许之什他,当日真的没有动手。 那些血债,是不是不该他去偿还? 就算他是苍然的人,可是我对他却仍然没有一丝恨意啊! 这样的他,我恨不起来。 我低声道,“当时,是我自己冲上去的,并未刺中要害。我没死,他们却都死了。” 许之什并没有说话,我望着平静的湖面,静静道,“我从未想过你会说出那句对不起……” 原来这个人,离我并没有那么遥远。 我望向了他,少女的声音随着湖面上的微风响起,“许之什,我喜欢你。” 他似乎听到湖面上有一个女子在说话,就向我望了望,轻声问道,“什么?” 有一阵清爽的风吹过,我们的说话声在那样一刹那间都被清风拂去。 再也听不到回应的声音。 我喜欢你,这湖面上的每一处金波都有听到,那是风将这一份少女的情感传递过去。 我喜欢你,我们正泛着的这一面小舟也有听到,你瞧,它在悄悄地左右晃动,似乎在为听到那句话而感到雀跃。 我喜欢你,方才木舟旁游过的那几条锦鲤也有听到,听说锦鲤代表着幸运,那我,是否又会如愿以偿? 我喜欢你,喜欢着的你却没有听到。 你静静地坐在木舟上,望着泛起波纹的湖面,试图让晃动的小舟平静下来,也向那群悄悄经过的锦鲤投向了一丝目光。 你没有听到我说出的那句话,只是你没有听到,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毕竟,结果我早已知晓。 你放不下她,而我也放不下你。 你瞧,这湖面上的每一处波纹,都已知晓。 空气里,飘荡着湖水的气息。 我疑惑问道,“怎么今日没有问到你身上的桃花清香?” 许之什淡淡一笑,“我又不是一朵桃花,怎么会每日都有这样的清香呢?” 你确实不是一朵桃花,但你比一朵桃花要美好很多很多。 但我心里自然知晓,桃花的清香,于他而言,代表了什么。 我心里自然知晓…… 许之什漫不经心地望着湖面,淡淡道,“衣儿姑娘,你我相识有些时候了。” 我淡淡笑了笑,“是啊,想来那岁月还真是久远。” 那岁月久远的,就像是一株海棠花的幼苗,也该开出最美的花朵了。 那岁月久远的,就好像是一树桃花,都该落花结果再更替新的一季了。 那岁月久远得让我不敢相信。 就像是隔了万水千山一样。 许之什似是有淡淡的失望,“不曾想,过了这么久,你竟还记得我身上有什么样的香气,可有些人,却过了那么多年,从未发现过。” 我知晓,我都知晓的。毕竟我也是那个爱而不得的人…… 我只是应道,“那个香气很好闻。” 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岁月渐渐沉淀,他终有一日都会明白的。 因为那是爱而不得…… 只有得不到,才会让人一直这样痛彻心扉下去。 那个香气,真的很好闻,可他闻见了,却会想念那个得不到的女子。 我轻声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语气强烈一些,便会得不到任何回应,“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许之什似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相遇得早,相识的也早。” 我垂下了眼眸,“是啊,早了些。” 许之什静静地坐在木舟上,我望的到他,却望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他此刻,究竟想了些什么? 共舟的平静,就算是无声的平静,我也希望能够保持着…… 因为我起码能看得到他在那里,能知晓他在我身旁…… 许之什,你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人,我找不到世间什么瓷玉再能形容你的美好了。 我多希望,就这样一直一直地漂泊下去,不管这个木舟飘向何方,不管我们会去往哪里。 只要那边是你,我都欢喜。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亡国 共舟过后,我在不知不觉见竟觉得,他在我心中的分量,又多了几分。 夜幕降临,我收到了师父的白鸟送来的回信。 白鸟认人,很快便找到了我。 信上写:一切安好,只是在江公子面前提起你时,他似乎已忘记了你。除此之外已无大碍,听闻你在涟城那里,他与颜墨习是我旧友,待我忙完司法阁之事,定前去寻你。 忘了,于他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 我静静地收起这封信,也不知道吕欢和冷尘霜那里怎么样了。 冷尘霜这么喜欢母亲,他此刻,恐怕会很惦记她。 只是,九幽域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 在这个纷乱的江湖之中,我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如何踏出。 庭院里,涟城王爷独自斟着茶,我朝他走去,唤道,“前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茶?” 涟城王爷望见了我,笑了笑道,“是你啊。” 我望着涟城王爷,试探性地问道,“前辈,许之什他……” 话到嘴边,却终是问不出口。 涟城王爷饮下一杯茶,应道,“你是想问我,他真的是我的外甥?” 我点了点头,“嗯。” 毕竟他们两个长得太像了,如果说涟城王爷是他的舅舅的话,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像。 涟城王爷反问道,“你觉得,世间有长得这么像的舅侄吗?” 不等我回答,他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二十年前,宋国被苍然攻下。我与王妃唯一的孩子也在那日诞生,正是八月初五那日。可是很巧,苍然的尹贵妃尹良辰的孩子也在那日生了出来,竟然与我容貌一模一样,你说这巧不巧。” 着实很巧。 涟城王爷又道,“我再与你讲讲从前的故事。二十一年前,宋国与苍然打算联姻,我的姐姐尹良辰嫁了过去。本是有条件的,苍然说会割让边境五城,百石粮草,五万良驹,十万黄金给宋国。宋国当时其实已经兵力不足了,苍然给的那些条件很诱人,可解我们一时之需。故父皇就答应了苍然皇帝,把宋国第一美人尹良辰也就是我的姐姐嫁了过去。但不知怎的,她嫁过去的那一年时间里,苍然并未履行自己的承诺。当时我们心想有这等好事,便也未让他们立下字据,不曾想那时连个字证都没有了。父皇曾写过无数封信,让姐姐在苍然皇帝面前多多提起此事。但从未得到过回应,我们得到的只有苍然的尹贵妃有了身孕。” 我听后感觉有些奇怪,便道,“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深宫中的尹贵妃根本就没有收到那些书信,她也许根本不知道那些事情。” 涟城王爷淡淡道,“或许吧,尹良辰是个冷漠的人,她或许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情。” “冷漠?” 涟城王爷道,“她从生下来就不喜与人交流,生性冷淡。她是城中第一美人,也是个冷美人。” 我问道,“二十年前的八月初五,到底发生了什么?” “八月初五那天,王妃将我们的孩子生了出来,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未他取个名字,苍然的军队就赶了过来。当时王府内本就没有兵力,王府当时被围的水泄不通。苍然的人防火,想要烧了整个王府,当时我在府内杀敌,王妃在屋内与孩子在一起。当我发现屋子着了大火之时,我就冲了进去,却发现所有保护王妃的人,全都已经死了。她也晕倒在了一片火海之中,身旁,没有孩子。火越来越大,我来不及再去其他地方寻找,便带她逃了出来。后来王府的人全都死了,只有我们活了下来。” 我大胆猜测道,“会不会当时的孩子并没有死?” 涟城王爷静静地笑了笑,道,“那场火很大很大,就在那一天,宋国亡国,所有的人全都死了。我想带着王妃回到曦和殿,但我很怕她会受到反噬,就没有再回九幽域。” 亡国之痛,我也经历过。 就在顷刻之间,那熟悉的一草一木,那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消失。 顷刻之间,从前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没了。 我轻声道,“我从前觉得,如果没有苍然这个国家存在,也许我们未国会一直一直安定平和地生活下去。而我,也许会在那个深宫里呆上一生。那个时候的我才不敢想,以后我竟然会经历这些事情。竟然,也可以自由地想去任何地方。可是没想到一自由下来,我竟然不知道该去往哪里,好像这天地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涟城王爷望着我道,“衣儿,你年纪尚小,没想到这一生竟已经遇到了这么多的事情。” 我淡淡笑了笑,又道,“我也从未想到过,对了,前辈,为什么你即是九幽域内的人,又是宋国的王爷呢?” 涟城王爷似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嘴角泛笑道,“幼时不懂事,总是贪玩。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被一个奇怪的人一直追着。后来他追上了我,那个人告诉我他不属于这里,他没有那个东西就回不了自己的家了。他要我把那个东西吐出来,但是我吃下去还跑了很长很长的路,怎么可能再吐出来。后来那个人告诉我说他是九幽域曦和殿的殿主,我吃进去的是他正在炼化的平灵。” 我疑惑问道,“平灵是什么?” “九幽域内的人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平灵,平灵可以记载他们是谁,也相当于进入九幽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一个令牌。九幽域内的所有人都拥有平灵,就像你,其实你拥有了一半平灵,但仍然会受到反噬。当时那个人受了伤,正在修补自己的平灵,刚刚修复完成,就被我当成一个好吃的,给吃掉了。他的平灵被我吃掉了,他就不能再回到九幽域,而曦和殿也不会认他了,所以,他就把曦和殿里的事情都告诉了我,还传授给了我很强大的内力和功法。” 我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世间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涟城王爷道,“是啊,世人皆道,人间仙境是蓬莱,世间至奇是九幽。我初至九幽域的时候,也想不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地方。” 我一拍桌子,有些激动道,“我想到了!” 涟城王爷被我吓得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杯子里的茶全都被洒了出来。 我面带惭色,“下次玩一定一定不拍桌子了……” 他将杯子放下,无奈地笑了笑,“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我靠近他低声道,“我想道怎么知道许之什到底是不是尹良辰的孩子的办法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月光 涟城王爷惊奇问道,“什么?” 我低声道,“不是说九幽域的人每个人都有平灵吗,许之什与您长的那么像,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般。任谁也无法相信您只会是他的舅舅,我猜,也许当年您与王妃的那个孩子根本就没有死。或许是尹良辰靠着自己是贵妃的身份,保住了这个孩子,并让他成为了自己的孩子,您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涟城王爷不语,我继续道,“他若是有您的血脉,那就一定有半个平灵,我们只需看看他有没有半个平灵就能证明一切了,对不对?” 涟城王爷无奈地笑了笑,“可是若非是一个完整且成熟的平灵,是没有办法测出来的。不要多虑,到时去了苍然,问一问尹良辰,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有些失望地颓然道,“啊,原来看不到啊,好吧,只能到时候去苍然问问了。” 涟城王爷问道,“鸣凤阁的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我本是来这里寻找雪茶,可是雪茶如今生死不明…… 我垂头丧气道,“不知……” 涟城王爷道,“切勿颓然,鸣凤阁的事情一定会有一个答案的。” 我抬起了头,问道,“不然我们直接去问冬茶吧,那天听她说的话,她好像没有要害雪茶的意思。她也许不是个坏人,我们直接去问她,或就能问出来了。” 涟城王爷挑眉道,“你忘了上次我们被拒在门外的事情了?” 我想起了那日,更加茫然道,“那怎么办……” 涟城王爷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确实很麻烦,她有意躲着我们,我们见不到她,如果直接问她看到不会告诉我们的。” 我突然想起来了那日占卜的太微殿,又道,“不如我们去问问太微殿的星官慕紫尘吧,他好像很厉害很厉害的样子,或许他会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涟城王爷依旧是摇了摇头,“若他告诉了我们关于冬茶的事情,就属于窥测天机,会折损慕紫尘本人的寿命。” “啊?这么严重,那还是算了算了,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时,颜墨习与司空鱼一同走了过来,“这么巧,都在,你们两个这是在院子里赏月呢?” 涟城王爷望向了司空鱼,突然道,“小鱼,你帮我查探一下冬茶现在在干什么。” 司空鱼点了点头,随着身旁的米分说了几句,米分便飞了出去。 司空鱼边坐下端起一杯茶边道,“这个时候,会不会已经休息了?” 涟城王爷无奈地笑了笑,道,“去查探一番也好,总比干等着强一些。还有衣儿,你的入梦之术修习的怎么样了?” 我挠了挠头道,“仍然是不太熟练,但还好。” 涟城王爷又问道,“这些天,可有成功入梦?” 我垂下眼眸,眼神飘忽,“入的只是一些朋友的寻常之梦。” 涟城王爷认真道,“今夜你试一下,能不能找到你母亲的梦境,或者雪茶和冬茶的都可以,现在我们只能先这样了。” 我点了点头道,“我去试试。” 说罢便要起身回屋,颜墨习见我要走,忙拉住了我的衣角,“衣儿啊,怎么我刚刚来你就要走啊。” 我回头看了看他,正巧看到司空鱼在盯着颜墨习,颜墨习看到司空鱼的眼神之后,忙松开了我的衣角。 我悄悄笑了笑,跑回了屋里。 颜墨习与司空鱼,除了年龄般配,身份也般配。除了容貌般配,能力也般配。他们两个性格般配,什么都般配! 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回到房中,我又翻开了那本入梦。 如今我体内多了涟城王爷的内力,也许会多一些把握能够成功入梦。 我开始继续翻看着,上面写着:待到功力足够,可在睡前同时摁压两侧太阳穴,可舒缓神经疲劳。再将手平放在床榻之上,一定要保持舒适状态,且不可有人突然进入打断入梦。 我平躺在床榻上,反锁了房门,一切都按照书上的做了。 但……唯一做不到的是,我就是睡不着…… 肯定是方才喝了那些茶,所以才一直一直睡不着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打开了窗户,庭院内的涟城王爷他们也都已经回到了各自的房里。 月光皎洁地洒在庭院上,有一个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在想些什么? 我静静地望着他,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站在与我那么近那么近的地方,而且还很长很长时间。 他在那里,我在这里。 嘴角不经意便漾起了笑容,不知为何,竟有一种幸福感。 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他的身旁。 嗯……要说些什么好呢? 还没睡吗? 你在干什么? 是睡不着吗? 我站在原地想了好久好久,许之什忽然回头,被我吓了一大跳。 “啊!”他惊叫出声,望见是我之后忙拍了拍胸脯。 “怎么是你?吓死我了……” 我愣在了原地……怎么这么尴尬,好吓到了他…… 我忙致歉道,“抱歉抱歉……我方才过来想看看你,然后就忘记了要说些什么了……” 许之什摆了摆手,道,“没事,大晚上的穿一身白站在月光下,真的挺吓人的……你方才把我吓一跳。” 我望了望他,指着他问道,“你在说你自己吗?” 许之什望了望自己身上的意思,哑然,“呃……” 我噗嗤一笑,“你站在这里,如同仙子一般,一点也不吓人。倒是我,突然出现还真的有一些吓人。” 我方才刚刚换上舒适的衣服,想要睡觉来着,没想到看到了他在外面,不知怎么地就走出来了。 许之什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 我无奈道,“方才多喝了几口茶,恐怕是失眠了。你呢?怎么还没睡?” 许之什淡淡道,“从未与人在一个院子里休息,有些不适应罢了。” 我笑了笑道,“其实没关系的,你放心就好了,不会有什么危险,这里的人都特别好。其实慢慢地,你可能会觉得住在这里,也挺好的。” 因为这里有陪伴,不会让人太孤独。 他轻声应了一声,“也许吧。” 我静静地望着他,终于开口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回答我那些,好吗?” “问吧。” “我想问你,红月她们,是不是被你们抓走了?她们没有死,对不对?” 许之什有些茫然道,“红月是谁?” “是从前在未国,跟着我身边的人。未国的那些妃嫔和故人们,为什么全部都消失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医治 “那些宫人,有的死在了宫中。有的,变成了奴隶卖了出去。” 我眼睑轻颤,“奴隶?” 许之什又道,“但大多数不堪受辱都已经死了……” “死了……” 我心头猛地一颤,眼眸渐渐失去了光芒。 她们,都死了…… 我咬着牙问道,“那些活着的人,被卖到了哪里?” 许之什沉声道,“哪里都有,她们的去向无人记录,所以大概,是找不回来了。” 找不回来了…… 那红月,还有那些曾经的宫人们,她们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的红月,再也见不到了。 我的眼眸越来越空,低声道,“她们只是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为何……就不能放过她们呢?” 许之什沉重地叹了口气,无力道,“我左右不了这些的……” 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怪你。 我也知道,如果那场战争是未国赢了,苍然的人也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心里明白,其实就在很久之前,我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可是,我只是还留有希望吧。 我望着许之什,低声道,“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不等他回应,我便转过了身,回到了房里。 我静静地合上了眼睛,什么也没想。 想的东西太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想哪一个了。 如我所料,今晚的梦并不安稳。 我入的,是我自己的梦。 是我一生里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一天的梦。 在梦里,我的胸口被刺了一剑,在梦里,我亲眼望着自己的挚亲在我面前一个一个倒下。 “不!不要!” 我惊呼出声,从床榻上弹了起来。 而我的嘴里仍然喃喃着,“不要杀他们,不要……” 梦醒,窗外的月亮已经淡出了天际。不知不觉间,眼角竟流出了泪水。 有些时候竟会觉得,流泪都已经变得麻木了。 这个梦太过可怕了。我自嘲一笑,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我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我披上外衫,静静地坐在窗前。 一颗,两颗,三颗…… 我慢慢地数着一颗又一颗逐渐消失的星星,慢慢地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终于,天亮了,他们终于也都醒来了。 涟城王爷望着我道,“怎么今日看起来这么憔悴?” 我淡淡笑了笑,“昨夜没睡好罢了。” 涟城王爷道,“对了,今早有一封你师父的信。” 我关切问道,“怎么了?” 昨天不是说他好好的吗,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涟城王爷将信递给了我,“他说鸣凤阁的雪茶请他过去,说想请他帮忙医治一个人。” 我将书信攥在手中,问道,“鸣凤阁?名义上的雪茶,其实就是冬茶,冬茶要师父过去帮忙医治谁?” 涟城王爷道,“应该不会是个小人物,不然她不会特意去请你师父。” 颜墨习走了过来,他今天看起来精神很好,“一大早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今天有什么安排?” 涟城王爷淡淡笑了笑道,“今天我们就都在这好好待着,呢也可以随便去哪里走走,不过今天,衣儿有事要办。” 颜墨习有些失望道,“一天没事干啊?” 我与他几乎同时问出来,“我要去干什么?” 涟城王爷道,“你师父说让你易个容,和他一起去鸣凤阁里,你伴作他的随从,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事情。这次我们就不便一同前去了,毕竟这里的人也都不通药理,而且去的人不宜太多。”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那我现在就去准备准备。” 涟城王爷笑了笑温声道,“不用着急,他应该还要再过两个时辰才能到,到时直接就过来接你了。” “好。”我应了一声,便回到了房中准备装扮。 我正在对着铜镜,将自己的眉毛描的再粗犷一些,却在不知不觉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衣儿?”耳畔想起了温柔的声音。 我迷糊着抬起头,嘴里却不知道再嚼着什么东西。 那个人看见后噗嗤一笑,我迷糊着将脸转向铜镜,却发现我准备扮成男子要粘在嘴上的那个小胡子此刻竟然!竟然在我的嘴里正在嚼着! 那人身旁的一个人看着我大笑道,“胡子好吃吗哈哈哈哈哈!” 我忙吐出了那个胡子,揉了揉眼睛,望向站在我身旁的那三个人。 最前面的,是我的师父! 我喜道,“师父!你来啦!” 师父替我整理整理头发,温柔地笑道,“来了便看到你这副模样,怎么还未出嫁就已经这么不修边幅了?” 我撅嘴道,“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地就睡着了,醒过来就变成这样了。” 师父身旁的人到,“是不是我们涟城这里的饭不好吃,才让你开始吃胡子的!” 不用看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颜墨习! 也就只有他会这样嘲笑我了! 我装作听不到他说话一样,站起了身,道,“师父,你这些天怎么样了?” 师父微微一笑,温声道,“我都好,你呢,这些天在九幽域还适应得过来吗?” 颜墨习被晾在一旁,挠了挠头,拉过涟城王爷道,“涟城我们两个走,让他们两个尽情地说去吧!想不到这个男人竟然还重徒轻友,和那小徒弟才几天没见,好像跟几十年没见了一样。不像我们,和某些人认识了那么多年,过了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们一样,也不跟我们说话。” 说罢他还重重叹了口气,似乎极其失望的样子。 涟城王爷被他这一副模样逗的笑了出来,也道,“颜大公子说的倒也没错,某些人好像不认识我们了一样,也不问问我们怎么样,这么多年的情意,就这样没了。” 师父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大有嫌弃之色,“涟城,你嘴皮子功夫倒是怎跟司空南学的差不多了。” “你还知道我叫涟城,颜大公子听见了没有,他还知道我叫涟城。”涟城王爷说着说着便作势抹了一把泪水,又道,“太感动了。” 师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语气里显得更加嫌弃了些,“没想到一身冷淡之气的涟城王爷,竟然是这么矫情的一个人。” 涟城王爷轻轻哼了一声,“某些人看起来温文尔雅,谁知道是一个这么冷漠健忘的人。” 颜墨习也道,“就是,这么多年没见面了,谁知道你见面了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你徒弟在哪,眼里真的一点都没有我们这些朋友。” 我掩嘴偷笑,想不到这三个人外表看起来这么丰神俊朗,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也许这就是再朋友面前最真实的样子了吧,在真正的朋友面前,就可以完完整整地做回自己。 第二百四十七章 苍白 师父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好了,都一把年纪了还和孩子争风吃醋。” 见涟城王爷与颜墨习没有反应,师父又道,“走吧,还杵在这里干什么,两个老男人,站在我徒弟房里作甚!” 颜墨习被师父推着边出门边道,“你这个人,真是过分!” 我们在院子里喝着茶,涟城王爷笑了笑道,“要是我不知道屋里面的人就是衣儿,我还真以为会是那个男子闯了进来呢!” 师父挑了挑眉,道,“这易容术毕竟也是我亲传的,厉害吧。” 我第一次见师父这个样子,这样的气氛,将我的心情也带动的更加愉悦了些。 司空鱼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呦!司法阁阁主和曦和殿殿主在这里喝茶,旁边那个是谁!” 颜墨习朝她喊道,“旁边那个是我!” 司空鱼故意气他,“你是何人,怎么和两个阁主在一起坐着?” 司空鱼的身后,是那个身着青色衣衫的少年。 我惊讶地望向了师父,师父微微笑了笑,道,“我想你应该很想见他,就带他也来了。” “他如今一切都好吗……” 我想问出口,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我站起了身,朝他走了过去。 江逸行正在开心地逗着米分,他好像很喜欢那只小鸟。 司空鱼望了我半天道,“这是?衣儿?” 我笑了笑道,“对呀,我易了容。” 司空鱼拍了拍我,一揪了揪我嘴上刚刚黏上的小胡子道,“呀,这孩子我都认不出来了。” 司空鱼又道,“对了毕血,你带来的这少年,似乎身体不是很好,不过容貌倒是一等一的俊俏,就是看起来有一些虚弱,他怎么了?怎么在这天下最好的医师那里,都没有一个好的身体?” 我闻言忙走到了江逸行身旁,看着他喜悦的笑容,以及他那略显苍白的面容。 我看着我,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江逸行望到了我,温柔地笑了笑,很礼貌地道,“公子是?” “我是……” 对啊,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淡淡笑了笑,道,“我叫顾大牛,你叫我大牛就好了!” 他伸出手,满脸笑容道,“大牛兄你好,我叫江逸行!” 我用肩膀撞了撞他的手,道,“你好!” 我不能让我的手与他的手接触到,我怕他探出我的脉象是一名女子。 他与我一同走到了师父那里,我看着他朝师父行了礼,很恭谨地坐到了一旁。 颜墨习在一旁偷笑着,嘴里还反复念着,“大牛……” 我关切地望了一眼江逸行,低声问道,“师父,他怎么了,面色怎么这么差?” 师父低声道,“我也探不出到底是为什么,脉象平稳,但气血却总是不足,我觉得还是带着他尽快离开九幽域比较好。” 我皱起了眉头,“那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师父低声道,“不知,有的东西我无法探出,我打算趁这次出来的机会,去玄灵族找冷尘霜问一下。有些东西医术是解决不了的,但是他会的那些,也许可以解释清楚。或许,找到冷尘霜之后,就可以治好江公子了。” 我点了点头,师父原来是觉得冷尘霜修习的巫蛊之术不是正派会修习的术法,一直对他嗤之以鼻。 但当那次他救醒了江逸行之后,他对冷尘霜的态度就发生了改变。 其实,世界上所有的术法,只要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伤人的,就都是好的术法。 涟城王爷开口道,“毕血,你可知道鸣凤阁里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雪茶?” 师父摇了摇头,问道,“此言何意?” 涟城王爷道,“鸣凤阁里的雪茶,其实是她的胞姐冬茶假扮的。” 师父道,“那这次叫我过来的,其实是冬茶?她本就是鸣凤阁的阁主,为何要闹这样的一出?” 涟城王爷道,“我觉得里面一定有很多复杂的事情,这次你去那里正好可以一探究竟。” 涟城王爷将我们所知道的鸣凤阁里的事情一一告诉给了师父,而我始终,也没有看到那个少年出现。 许之什他还没有起来吗?我朝他的房间时不时地张望着,他怎么还没有出来? 司空鱼含笑小声问道,“衣儿,在看什么呢?” 我匆忙地收回了目光,“没……没什么。” 司空鱼眼神里是一片了然,她与颜墨习对视了一眼,她一把拉过颜墨习,“走,陪我去抓鱼!” 颜墨习一脸不情愿,小声嘀咕着,“和你去鱼塘,我岂不是会被那些鱼咬死……” 我看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背影,这两个人,真的好般配! 我问道,“师父,你觉得冬茶请你去医治的人,会是谁呢?” 师父仔细分析道,“如果说让我亲自去医治,那我要医治的那个人,在鸣凤阁里只有三个人有可能。一个就是你的母亲茜梓月,她是鸣凤阁的圣女,与我又是好友。另外两个就是冬茶与雪茶了。既然如今是冬茶请的我,照涟城方才与我说的那些,她让我去医治的那个人,也许是真正的雪茶。” 我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有可能,上一次我们看到雪茶在鸣凤阁的冰棺之中看到她的。冬茶话里的意思,应该是雪茶现在还活着。如果她还活着,一直醒不过来,那就应该是生了某一种怪病。所以当师父你回来了之后,她就请你过去医治。” 涟城王爷边饮茶边道,“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走,这都在这里坐了半天了,还不出发呀?” 师父站起了身,淡淡笑了笑道,“该走了。” 我望了望静静坐在一旁饮茶的江逸行,问道,“铭轩怎么办?” 江逸行此刻正在专心饮茶,似乎已经与外界断开了交流。 师父低声道,“涟城,你好好照顾他。”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温和笑了笑,“快去吧。” 与师父一同离开了这个小院,师父轻声道,“衣儿,你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道,“我什么事也没有,对了师父,吕欢师娘现在怎么样了?” 师父缓缓垂下了眼眸,“那日分别之后,我便没有见过她了。” 我惊讶问道,“为什么?” “司法阁要处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她的赤霞族,恐怕也不太平。” 我抬头看着他,竟觉得师父在这两天里,沧桑了许多。 我笑着道,“等将鸣凤阁的事情弄清楚之后,我们就去找师娘,怎么样?” 师父温和地笑了笑,“放心吧,既然我决定回来了,就决定不再逃避这一切。阿欢的事情,还有我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先去鸣凤阁。” 第二百四十八章 阿若 “叩,叩……”师父轻叩了两下鸣凤阁大门。 门内有人轻声问道,“可是司法阁阁主?” 师父应道,“正是。” 门内女子边开门便恭敬道,“司法大人,快快请进。” 那女子还是当时给我们开门的女子,她抬眸扫了师父一眼,脸颊却瞬间泛起了红晕。 我疑惑地望着她,当她望见我时,挠了挠头,似是有些不解,我听到她与身旁的人低语,“为何我总觉得见过司法阁阁主大人那随从?” 她身旁的人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轻喝道,“那可是司法阁的人,不要多看!” 奇怪,为什么司法阁的人就不能多看了。 师父看出了我的疑惑,低声道,“因为司法阁内全都是男子,而鸣凤阁内又全都是女子。这两个阁派在一起,江湖上的人难免会多一些闲言碎语。所以,为了避嫌两大阁派也就基本上没有交流。” 原来是这样。 我四处张望者。上一次没能进来,这一次终于光明正大的走进了大门,也不是翻墙进来的。 这里的环境倒是雅致,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很温婉的女子居住的地方,似乎有种江南独有的韵味。那池塘里种满了淡粉色的荷花,有蜻蜓在上面玩闹着,就连小池上的亭子里都摆放着古筝。 前面有人我们带路,很快,我们就见到了冬茶。 不,她现在在外面的身份还是雪茶。 “阁主来了,快快请坐。”冬茶宛然一笑,又吩咐侍女,“快去煮一壶好茶,来招待阁主。” 师父自然已经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并未唤她的名字,只淡淡一笑道,“不知我要医治何人?” 冬茶环顾了一下殿内,命令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是。”屋内的侍女渐渐全都散去。 我站在师傅身后,静静地打量着冬茶。冬茶的眸子里似乎藏下了很深很深的忧虑。看得出来她应该是个心思很重的人。 冬茶走到师父身前,突然躬下了身,低着头恳请道,“您是全天下医术最高的的医师,冬茶有一事相求!” 师父故作疑惑问道,“冬茶?” 她抬起了头,对上师父的眼眸,低声道,“我不是雪茶,我是她的胞姐冬茶。这些年伴作妹妹,确实是有我的难言之隐。之所以对先生不隐瞒,是因为我心里清楚,您医术高明,探了脉象便会知道你医治的人是真正雪茶。倒不如早些将实情告诉先生,也好过医治之时的难堪境地。” 师父含笑问道,“你又如何确定我会答应你去医治那个人?” 冬茶道,“先生是医者,我相信的是医者仁心。” 师父微微笑了笑,又道,“姑娘说的倒是眼里,不过,你即是冬茶,我要探脉象的那个人,是病者。” 冬茶道,“没错,我此次请先生前来医治的那个病者是我的妹妹雪茶。刚才说你会探出脉象看出我不是真正的雪茶,也正因为如此。当你为她医治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一切了。况且,我是真心实意想请先生前来医治的。所以,我不愿瞒着先生。” 师父笑了笑,道,“确实,如果一个医师去医人,却连那个病人真实的身份都不清楚,倒是真的有些可笑。” 原来,冬茶这次请师父前来医治的那个人就是雪茶。那日在冰棺内见到雪茶,如果她没死,就一定有什么大病。 她既是母亲的最好的朋友,我自然也希望她能够快些好起来。 未等冬茶说话,师父又含笑问道,“可是,姑娘似乎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 冬茶脸色变了变,沉声道,“那些都是家事,先生不会感兴趣的。” 师父语气坚定,“月儿她是我的故友,我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空气陷入了一阵沉默。 冬茶终于开口道,“也罢,我说,只求先生尽全力医治我的妹妹。” 师父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姑娘方才说过了医者仁心,我即为医者,自然会尽全力。姑娘也可以放下心来,关于鸣凤阁与你的秘密,我会好好保守。” “我相信先生。”冬茶点了点头,望着师父问道,“故事很长很长,先生可愿细听?” 师父道,“愿闻其详。” 冬茶转过了身,望向殿外。 “从前鸣凤阁里有一个门人叫做阿若,阿若与其他门人不同,她无父无母,是雪茶妹妹在路上捡来的。雪茶待她很好,但这个女孩孤独惯了,不喜与人交流。雪茶知道她不喜欢和别人说话,阿若要出门,雪茶也命人不去阻拦她。她要干什么,鸣凤阁的人都不管她。可是,有一天阿若从外面回来之后,脸上挂了一道很明显的伤痕。但任谁问她都不说这伤痕是怎么回事,更加奇怪的是,之后每一次她从外面回来,都会带上几道伤痕。不仅如此,她整日就只吃几口米饭,连吃饭的时候眼睛都一直飘向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后来雪茶就一直一直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阿若只是流着眼泪,什么都不说。那天阿若又像以前一样出门,雪茶悄悄从后面跟着她。阿若来到了城里最甜的蜜饯坊,买了一包蜜饯。她拿着那包蜜饯的时候,嘴角带着笑容,可眼神却异常空洞。她走到了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那个宅院没有任何匾额,阿若一直在扣着门,嘴里一直喊着,‘我带了蜜饯,很甜很甜,你快出来,阿白,你快出来。’可是她喊了好久好久,依然没有人给她开门,她就一直叩门,嘴角一直都保持着很甜很甜的笑容。她的笑容虽然很甜很甜,但她的眼眸里,却包含了很复杂很复杂的情感。” “终于,有人给她开了门。来开门的是一位妖艳的女子,那女子衣衫不整,她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斜眼瞟了瞟阿若,有些嫌弃道,‘啧,瞧瞧这平整的小身板,竟还敢来到这里。’阿若低下了头,语气很低很低道,‘阿白在吗?我找阿白。’那女子穿好衣衫,抚了抚自己的发髻,扭着曼妙的身姿向外走去,她出了门,回头唾了一口唾沫道,‘什么阿白不阿白的,真晦气!没舒坦就被搅和了!’说完就扭着腰离去。阿若静静地望着那妖娆的背影越来越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眼眸逐渐变空,‘阿白,是不是又开始喜欢那样的女子了?’那时雪茶便已明白,阿若那个傻姑娘,恐怕是在外面喜欢上了哪个风流公子。那个被她唤作阿白的,肯定就是那个风流公子。” 第二百四十九章 第六府 “阿若站在门外一会儿,又朝里面很小心很小心地唤了两声阿白,仍然是没有人回应。阿若于是便走了进去,雪茶想要跟进去,还未向前走上几步,便听到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唾骂着,‘你是什么东西,又来这里干什么!’紧接着阿若便被扔了出来,在她手里紧紧攥住的蜜饯也洒了一地。雪茶刚想上前,却又想到依阿若那样的脾性,如果阿若知道了她跟踪她,一定会很生气,搞不好她以后都不会再会鸣凤阁了。雪茶没有过去,在心中暗暗记住了那男子的脸。阿若挣扎着爬起身,一粒一粒地捡着地上的蜜饯,嘴里喃喃道,‘阿白,这个蜜饯很甜,真的很甜的。’那男子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阿若的眼泪重重地跌在的地上。” “雪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阿若每次回来都会伤痕累累,原来是这个男人弄的。那时她以为那个财大气粗的男人,便是阿若口中的阿白,她便想找机会去为阿若报仇。待阿若回到鸣凤阁后,雪茶一脚踹开了那院子里的大门,那男子正在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喝酒,见到雪茶之后两眼发光,就朝雪茶扑了过来。” 冬茶说到这里的时候气氛地哼了一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那男人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有胆子想要碰我们鸣凤阁的人!雪茶当时本就气氛,又看到这男人如此恶心,便一脚将他踹倒。谁知道那男人那么不经打,就被踹了一脚,捂着肚子再也没有起来。男子一直喊一直喊,然后突然从院子里窜出了许多的隐卫,他们那些人个个都佩着长剑,但是雪茶当日并未佩剑,而且这些隐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便将雪茶抓了起来。那男子只是被踹了一脚,却一直拿鞭子抽打雪茶,那人简直不是个东西!” 我很明显很明显地感觉到,冬茶讲着讲着越来越生气。 “后来那个男人调查出雪茶是鸣凤阁的人,便派人传信给我,说雪茶在他的手上,让我一个人前去。我当时担心雪茶,就没有想那么多,到了那里之后我看到雪茶被打成了那样,恨不得立刻剥了那个男人的皮。那人真是不知廉耻,只是被踹了一脚,便要向鸣凤阁讨要五百万黄金。鸣凤阁虽是奇珍异宝无数,却没有那么多现成的黄金白银。那男人还偏偏就只要黄金,说如果没有那么多钱,就把雪茶给杀了。我想带鸣凤阁所有的人来抢回雪茶,可是怕那个人会气急败坏伤害到她,就放弃了。我回去了之后,拿出了鸣凤阁所有的珍宝,去钱庄典当。可是我去了所有的钱庄,没有一家愿意给我换黄金。我当时很奇怪,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让九幽域内所有的典当行都拒绝我。” “后来,月儿没了办法,便说要去九幽域外换黄金。我拦不住她,那之后,鸣凤阁里的三个人,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以为月儿会很快回来,可是我却听闻她动了情,嫁给了未国的一个男子。月儿再也没有回来,那天,我还看到了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来寻雪茶,可是她又怎么知道,如今的雪茶,已经变成了这样。那个孩子说月儿被抓了起来,我很担心她。但我心里知晓,月儿的灵力在我们三个人里最高,会的法术也最多,所以我相信,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她。那个孩子,我没有让她和我一起回鸣凤阁,因为鸣凤阁如今已经不是从前的鸣凤阁了,她不该卷入其中。” 原来那日冬茶是因为这样才丢下我一个人的。 师父沉声问道,“那个男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好色之徒,是吗?” 冬茶点了点头道,“对,你说的没错,他背景很强大。能控制住整个九幽域的钱庄的人,也就只有第六府了。他是第六府的二当家,当时就是为了难为我们,所以命令所有的钱庄拒绝了我。” 师父略有些疑惑问道,“第六府的二当家,钱作善?可是听闻钱作善素来品行端正,是个正人君子。” 冬茶听后嘲讽一笑,“什么正人君子,梁上君子他都不配!这世上哪有钱买不回来的名声,他砸了银子,别人也就夸赞他。” 师父皱起了眉,有些厌恶道,“竟是如此,没想到第六府还有这样的人,真是令人作呕。雪茶的病是他折磨的吗?” “我那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黄金,钱作善就说让我送给他鸣凤阁里五十个妙龄女子,他就放了雪茶。他简直是个混蛋!鸣凤阁的女子怎能被他侮辱!他如此,就像是是侮辱了鸣凤阁,也侮辱了我。我那时想,既然没有办法,那我不如拼死一搏,我本来已经计划好了,等到夜深时一个人去救回雪茶。可是我没想到,那天雪茶被人送了回来,钱作善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药,雪茶再也没有醒过来。而且更奇怪的是,接近雪茶的所有人,都在三日之后如同走火入魔一样,全都死了。我及时克制住了自己,才安然无恙。那段时间鸣凤阁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局势变得更加乱了,有很多人来找鸣凤阁的麻烦,我那时一个人,本就无法应付过来。而且,雪茶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可是,在不知不觉里,阿若不见了。我是过了好长时间才发现的,后来很讽刺,钱作善又找上了我,说阿若在他那里,让我交出雪茶。” 原来之前说的鸣凤阁突然死了好多好多人,是因为那些人接近了雪茶,竟然真的是走火入魔。 师父凝眸问道,“所以你是怕钱作善找雪茶的麻烦,才扮作了雪茶?” 冬雪低声道,“我和她长的一模一样,扮成她,不会有人发现。我一直一直在等她醒过来,可是我等了好多好多年,她仍是醒不过来。” 师父沉声道,“雪茶现在在哪?带我去见她。” 冬茶领着我们来到了那个密道前,她望着门上的刻画,温柔地笑了笑。 师父问道,“雪茶在里面?可是这个地方,似乎并不隐蔽。” 这个密道只有一进这院子,估计都能发现。 冬茶笑了笑,“这个院子只有我一个人能进,这里是我们从前三个人一同玩耍的秘密基地,显眼一些,也是为了方便我们进去玩。这周围我布下了很多很多陷阱,所以如果不是我本人来,不会有人能活着进入这个密道。” 陷阱是真的很多,我仍然忘不了上次那么多箭一起刺向涟城王爷的场景。 第二百五十章 侵灵 冬茶带我们走到了冰棺前,师父始终都皱着眉头。 冬茶道,“如果没有冰棺,接近她的人就会在三天后死去。” “把冰棺打开吧。”师父转过头,对我说道,“大牛,你站远一些。” 我诧异地望着他,大牛?? 师父他怎么几下那个我胡乱说出的名字了……我点了点头,站出了两米远的距离。 “我开了。” 冬茶站到冰棺前,缓缓运气伸出了右手,手离棺有一掌之远,在那一掌之间,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在运转着。只见在她翻覆一掌之间,那冰棺便缓缓打开。 师父走上前一步,俯身仔细查看着雪茶的情况。 师父问道,“在这冰棺内待了这么久的时间,她的身子?” 冬茶应道,“我与雪茶,我们这一脉的人是不怕寒冷的,所以再冷的环境也不会伤害到她。” 师父探向雪茶的脉象,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冬茶关切问道,“先生,怎么样了?” 师父起身,将冰棺关住后道,“她被施了一种被唤作侵灵的秘法,这种秘法可以通过空气扩散到周围。导致接近她的人,如果不控制住自己的心性,便会被这秘法所侵染。若一个人与中了侵灵的人距离不超过一米,那术法便会通过气流,将一种能导致人心性紊乱的灵气传入那个人体内。一旦吸入这样的灵气,三日之内若修习术法,必遭心魔反噬,走火入魔而死。向前接近她的那些鸣凤阁门人,便是因此。” 冬茶急切地问道,“侵灵?那雪茶她怎么会一直醒不过来?而且,我似乎已经探不到她的平灵了……” 师父沉声道,“她的平灵,已经没了。” 冬茶如同遭了晴天霹雳一般大惊失色,“没了?怎么会……” 师父付之一叹,道,“她的平灵已失,只留存一丝灵气,可保住性命。若没有冰棺,恐怕那最后的灵气也早早散去了。” 冬茶眼眸里尽是急切,“那先生可有解法?” 师父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并未修习过这样的术法,也从未想过会有一人遇到过这样的病者。” 冬茶垂下眼眸,“那该如何。” 师父沉思片刻,才道,“我知九幽域内有一人也许修习过这样的术法,你先不要着急,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帮你。” 师父说的那个人,应该是冷尘霜吧。 冬茶行礼谢道,“多谢先生。” 待我们出了密道,冬茶边走边道,“先生若是不嫌弃,今日便留住鸣凤阁里吧,我也好设宴好好答谢先生。先生路途劳顿,我准备了一间舒适的屋子,等会儿我派人带先生去歇息。” 师父淡淡一笑,道,“多谢姑娘,不过鸣凤阁毕竟是女子居所,我留住这里未免坏了清雅。姑娘宽心即可,我在这附近已找好落脚之地。关于雪茶的侵灵之症,我会想办法救治。鸣凤阁若有其他事宜,大可告知与我,我定会尽力相助。” 冬茶垂眉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先生。” 师父淡淡笑了笑,问道,“此刻阿若是不是还在钱作善那里?” 冬茶点了点头道,“没错,钱作善以阿若作为要挟,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 师父问道,“你一直伴作雪茶,是怕阿若有危险,对不对?” “对。雪茶会回来,一定不是钱作善放她回来的。我猜想,是阿若知道了这件事,去救了雪茶,而阿若自己却被钱作善抓了起来。而于钱作善而言,雪茶也许是有一些不同的价值,所以他才一直让我们交出雪茶,他说不交出雪茶,就会杀了阿若。” 师父凝眸道,“所以你扮成了雪茶,目的是为了让钱作善知道,雪茶还活着。你是想保住阿若的性命?” 冬茶点了点头道,“阿若是无辜的,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师父认真道,“姑娘放心吧,我会尽全力的。你在鸣凤阁内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相信我。” 冬茶垂眸笑道,“能有先生的帮助,冬茶不知该如何感谢先生……” 师父淡淡一笑道,“月儿是我的故友,鸣凤阁也是。” 离开了鸣凤阁之后,我轻声问道,“师父,我们现在要去哪?” 师父低声道,“回去找涟城和颜墨习他们几个,我们要好好商议一下这些事。对了衣儿,我们一定要尽快。因为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你母亲怎么样了,我有些担心她。月儿绝对不是会因为自己的感情,把鸣凤阁放在一旁的人。她没有回来,一定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抬眸道,“师父,当时母亲告诉我,让我来找鸣凤阁的雪茶,她难道不是让我来这里找办法去救她,而是让我前来这里看雪茶如今怎么样了吗?”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吧,这一切只能等到我们见到月儿之后,让她亲口告诉我们了。” 母亲,你一定一定要没事。 刚踏进院门,颜墨习便出门迎道,“回来了?” 师父笑道,“回来了,涟城呢?” 颜墨习指了指院子里面,笑道,“在喝茶呢。” 师父笑了笑,“又在喝茶?怎么一整天都在喝茶?” 颜墨习低声道,“涟城这人肯定有怪癖!” 师父嘴角勾起笑容,边说边朝涟城王爷走了过去,“爱喝茶的怪癖?” 涟城王爷见到我们之后,放下了茶杯,起身淡淡笑道,“你们回来了。” 师父应道,“嗯,回来了。” 涟城王爷为师父倒上了一杯茶,轻声问道,“怎么样?医治的人是谁?” 师父道,“是雪茶。” 涟城王爷道,“果然是雪茶,她怎么样了,你可治好了她?” 师父摇了摇头,品了一口茶道,“没有,这个病症我实在是治不了。” 涟城王爷又为我斟上了一杯茶,关切问道,“什么病症,严重吗?你知道什么人可以治好她吗?” 师父应道,“侵灵。” 涟城王爷惊道,“侵灵?那不是我们能修习的术法。” 师父道,“是啊,我也没有修习过,可是雪茶偏偏中的是这个术法。” 涟城王爷问道,“所以,你想找他?” 师父道,“恐怕我们能找的只有冷尘霜了,他应该能解这个术法。” 我们要找的人,果然是冷尘霜。 看来,我们还要往玄灵族去一趟了。 涟城王爷叹了口气道,“不过,玄灵族的人,我们倒不好惹。” 师父接连着也叹了口气,道,“是啊,我现在也很担心。” 师父又道,“而且现在冷尘霜估计自己在玄灵族里都地位不保,他的父亲估计不会再让他出半步门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书信 冷尘霜从前就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忤逆了他的父亲,这次如果再让他去救治鸣凤阁里的人,恐怕他的父亲,玄灵族族长,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师父道,“关于鸣凤阁的事,冷尘霜他应该是愿意帮助的,只是,他父亲那一关,恐怕不好过。” 颜墨习坐下来听到交谈,惊讶道,“冷尘霜?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我低头笑了笑,道,“确实是有些凶。” 颜墨习道,“那个人真的真的很凶的!我们要去找那个人吗?” 我点了点头,语气坚定,“要去。” 师父望向了我,问道,“衣儿,你有什么办法?” 我心中自然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只是我心中清楚,只有有一线的生机可以去救雪茶,我们就一定一定要用尽全力。 我轻声道,“既然我们知道他父亲不会让他去救鸣凤阁里的人,那我们就不让他的父亲知道这件事。” 颜墨习问道,“你的意思是只传信给冷尘霜那个凶巴巴的人?” 我点了点头道,“我们就只让他知晓就好,其实这些事情很简单。现在最重要的是雪茶的性命,我们要救她,就不能顾虑太多。如果再犹豫,等到她的灵气彻底散尽之时,恐怕就回天乏术了。” 师父点了点头道,“雪茶的性命,是此时最重要的。只要冷尘霜能救雪茶,我们就一定一定要去尝试。” 司空鱼这时也走了过来,问道,“在说些什么?” 涟城王爷望到了她,笑着道,“小鱼,正好你来了,帮我们去送一封信吧。” 司空鱼招了招手,米分便飞了过来,“呐,信快些写吧。” “好。” 我望到跟着米分过来的,还有那个少年的身影。 是江逸行,他真的很喜欢和米分在一起玩。 铭轩,你有没有想起,你曾经有过的那一只红嘴鸟儿。 它虽然没有米分这样的多大能力,可那样懒惰的一个鸟儿,连飞都不愿意飞的一个胖鸟儿,曾经为了救我,飞了好远好远。 江逸行走了过来,朝师父行了一礼,淡淡笑了笑。 铭轩,只要你开心幸福,便好。 师父将笔墨递给了我,笑道,“我们写的信,恐怕冷尘霜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冷尘霜会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应该会好好地看这一封信。 我提起笔,在纸上写道:已至鸣凤阁,但鸣凤阁雪茶中了术法,需要你的帮助,那一种术法唤作侵灵,也许只有你可以解。若收到此信,务必速速来到鸣凤阁。日落之前,我们都会在鸣凤阁内等候你。 涟城王爷看了看后道,“只写这么多吗?” 我点了点头道,“鸣凤阁是母亲曾经在的地方,雪茶是母亲故友,他会尽力帮助的。” “嗯。”涟城王爷将信折起,递给了司空鱼,又道,“阿鱼,你让小米分将这封信送往玄灵族,但一定要送到冷尘霜手上,只能是冷尘霜,切记,不可被人发现。” 司空鱼点了点头,朝米分低语了几句。 米分带着信,飞走了,而江逸行的眼眸,也随着米分飘向了其他地方。 冷尘霜,这一次,就拜托你了。 雪茶的性命,一定要救。 涟城王爷又坐了下来,给每个人又都添上了新的热茶,问道,“毕血,鸣凤阁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父将冬茶告诉我们的事情一一告诉给了涟城王爷,涟城王爷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道,“怎么会和第六府有关系。” 第六府是九幽域内九大势力之一,第六府很强大,真的很强大。 因为第六府掌握住的,是整个九幽域内的金银流通。 九幽域内所有的钱庄,全都被第六府控制着。 涟城王爷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担忧又有一些无力道,“那该怎么办……” 司空鱼轻嗤道,“第六府的人怎么会这么坏!” 师父道,“倒不是第六府里的人坏,操控这一切的人,是钱作善。” 说的没错,第六府无罪,有罪的是那个用自己的钱财与权力便肆意妄为的男人钱作善。 这个人,实在是令人作呕。 颜墨习满脸写满了不屑,“钱作善这个人,江湖上名声那么好,没想到竟然是个这样的人。” 我凝眸道,“我们得找到办法,救出阿若。” 涟城王爷道,“钱作善背后站了一整个第六府,而第六府的势力,是我们不可估量的。” 我提议道,“不如我们揭露钱作善这个人的恶行?” 这么可恶的人,就该被人唾骂,他怎么还能安然无恙,还能享受着那些金银财宝带给他的权力。 司空鱼拍了一下桌子,义愤填膺道,“我觉得可以,他做了这么多的坏事,就应该让江湖上所有人看到他的面目,就应该让所有人认清他!” 颜墨习也道,“我也同意,坏人就应该有他的报应!让我司空南出马!揭露钱作善本来面目!” 师父认真道,“这件事情需要好好计划,毕竟钱作善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颜墨习凑近毕血,语气极其认真,“毕血,要不然你就不买给第六府的人药草,看他们得了病症该怎么办。” 涟城王爷出声阻止,“不可。” 他又继续解释道,“司法阁毕竟是九大势力之一,而第六府也是,如果两大势力公然对抗,恐怕九幽域不会安宁。” 师父点了点头道,“毕竟这些牵扯到的不只是第六府,还有很多的人命。虽然钱作善让第六府的钱庄都拒绝了阻断了鸣凤阁,虽然他们能用权力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我们不可以。医者,最重要的就是救人,不可故意阻断药物。” 颜墨习挠了挠头道,“说的也是,那该怎么办?” 司空鱼两眼放光,是一种恶狠狠的光,“不然我叫好多狗狗去咬他,怎么样?” 涟城王爷摇了摇头道,“不好。” “为什么不好?” 涟城王爷认真道,“会脏了狗狗的嘴。” 众人皆被他这句话逗笑,本来很紧张的气氛在那一瞬间舒缓了许多。 涟城王爷道,“办法总会有的,好好想想就是了。” 师父点了点头道,“涟城说的没错,我们明日一整天,都要去鸣凤阁等着冷尘霜,所以今日,我们一定要养好精神,现在,该去吃饭啦!” 我笑道,“终于可以吃饭了,我都有些饿了。” 到了这个时间,我还没有见到他。 许之什去哪里了? 待众人都起身去吃午膳时,我拉过涟城王爷,低声问道,“前辈,为什么一天都没有见到许之什?他去哪里了?他走了吗?你今天可有见过许之什?” 第二百五十二章 忘记 涟城王爷微微一笑,道,“衣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我面颊瞬间泛红,想要解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就是喜欢上他了。 我低头不语,涟城王爷淡淡笑了笑,道,“他毕竟也是个年轻的少年,总会有一些自己想去的地方的。我今早见过他,他说他出去一趟,就走了。应该晚上之前会回来的,放心吧,那孩子内力深厚,功法很高,九幽域内没有几个人能伤的了他。等晚上,不就又见到啦?” 说的有理,许之什既然会来到九幽域,就一定是要做他想做的事情。 用过午膳后,我回到屋内歇息了几个时辰,便想出去走走,却只是独自走在小院内。 江逸行在树下静静地坐着,他斜躺在树下,看着在空中飞舞的米分独自发呆。 我静静地走了过去,走到了他的身旁,低声道,“江公子,在做什么?” 江逸行闻声坐了起来,望着我一脸疑惑问道,“你是?” 我摸了摸脸,呀,我竟然忘了我方才吃过饭之后,已经换了装束,我此刻已经恢复了从前的面容,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大牛了。 而江逸行记住的我,还是大牛的样子。 “嗯……哦对了,我是你师父的一个朋友。” 他又问道,“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姓氏?” 我故作自然地笑道,“你师父告诉我的。” 江逸行站起了身,温和笑道,“这样啊,姑娘叫什么名字?” 铭轩,你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 铭轩,我真的,很想很想你。 可是你,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呀。 我宛然笑了笑,轻声道,“叫我衣儿便好了。” 江逸行清声笑了笑道,“衣儿姑娘,为何我总觉得你有些熟悉?就像,就像我觉得那鸟儿很熟悉一样。” 铭轩,那鸟儿,你竟也觉得熟悉吗?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你的春天? 铭轩,我也很想它。 我淡淡笑了笑,掩下心中万般思绪,“或许从前见过吧。” 江逸行温声笑道,“也许是吧,对了衣儿姑娘,我记性不太好,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一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没关系,我会记下你的模样的。” 可是铭轩,我不希望你会记起我,你一定一定,会怪我的。 你一定会怪我不告诉你这一切的,可是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一直一直幸福快乐,心无杂念。 我真的不希望我会让你难过。 所以还是忘了吧。 我轻声道,“忘记的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些人,想要忘记有些事情,也忘记不了啊。” 江逸行问道,“衣儿姑娘,你有想忘记的人吗?” 我低头不语。 铭轩,要我怎么告诉你。 我想忘记的,是那些想起来便让人感到伤悲的岁月,是那些,痛苦的瞬间。 可是我忘不了,那些记忆早就已经刻骨铭心了,我是忘不掉的。 我苦涩一笑道,“有些岁月是我无选择的。” 江逸行安慰我道,“衣儿姑娘,想开一些便好。你看那鸟儿整日多么无忧无虑,它刚刚去送信了,几个时辰就回来了,它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和它在一起,看着它。虽然我听不懂它说的话,但是我似乎可以感受到,它很开心很开心的样子。” 我展颜笑道,“是啊,它看起来多开心。” 我抬眸静静地望着他,问道,“江公子,你这些时日过的可还好?” 江逸行笑道,“师父教我药理,他很厉害。那里的藏书阁里有好多好多的医书,那些医书都很有趣很有趣。” 我静静问道,“那便好,江公子,过些时日你可愿随我一同去个地方?” 江逸行问道,“去哪里?” “蓬莱。” 江逸行应道,“蓬莱?我在那个藏书阁里见过这个词,蓬莱仙岛,应该会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 蓬莱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那里很安稳,那里的人过的都很幸福很幸福。 铭轩,我希望你过的安定幸福。 我希望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在蓬莱,你会过得很好很好。 他问道,“衣儿姑娘,你呢,你会去哪?” 我去哪?我该去哪? 我静静地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江逸行淡淡笑了笑,“书册里说蓬莱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我是愿意去那里的。” 我静静地应道,“好。” 在我应下的那一瞬间,我恍然间瞥到,门外进来了一个青衫少年。 许之什,他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江逸行望着我问道,“衣儿姑娘,你在看什么。” 我淡淡应道,“没什么。” 江逸行温声笑了笑,“衣儿姑娘,天色不早了,你今日早些休息。” 我点了点头淡淡应道,“会的,你也是。” 望着江逸行的背影,我心中忽然浮起一阵苦楚。 铭轩,我从前还有你可以依靠,可是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你…… 不知什么时候,那青衫少年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旁,他望着我问道,“衣儿,他怎么了?” 他在问我江逸行。 我转过了身,对着他摇了摇头应道,“不知。” 许之什又问道,“他不记得你了?” 我又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他现在,隔个几天就会忘记一些人。” 良久,许之什突然问道,“你会很难过吗?” 我诧异地望向他,愣了许久许久。 许之什,你可是在关心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道,“我……我没事……” 许之什淡淡笑了笑道,“能忘记,倒是一件幸事。” 我应道,“是啊,挺幸运的。” 许之什突然问道,“衣儿,你过些时日,要去苍然找你的母亲吗?” 我点了点头坚定道,“嗯,等到这里的事情都好了之后,我就去救母亲,我是一定一定要去的。” “你不怕会有危险吗?” “再危险,我也要去见我的母亲啊。” 许之什垂下了眼眸,静静叹了口气道,“你的母亲,也许并不想让你涉险。” 母亲她,在苍然。 而那时亡国与苍然交战时,苍然的人说过,母亲在他们那里。 母亲就在苍然,而许之什他可是苍然的南嘉王啊。 许之什,你是不是…… 我的心中瞬时间翻起阵阵波浪,我静静地望着许之什,颤声问道,“许将军,你如实告诉我,好不好?你是不是,知道我母亲在哪里?我……真的求你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品茶 许之什转过了身,躲避我的目光。 许之什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我仍然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静静地说道,“衣儿,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 “不要走……”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走了,回去了。 我独自一人走在庭院内,心中仍是难过。 许将军,他已然不是许将军了。 早就不是了,他是苍然的南嘉王啊。 母亲,你在苍然,究竟如何了。 我回到房中,辗转反侧仍旧是难以入眠。 早上是司空鱼叫我起来的,我睡得很死,她说她叫了我很久很久。 司空鱼望着我问道,“衣儿,怎么你睡得那么死,精神怎么还是这么不好啊?” 我望着铜镜内眼眶泛黑的自己,掩嘴打了个哈欠后道,“不知道,可能是没睡好吧。” 今天我们要一大早去鸣凤阁里,一是为了等待冷尘霜的到来,二是与冬茶再好好商议一下对策。 而我今日的装束,仍然是昨日大牛的样子。 司空鱼有些惋惜道,“好好的脸,怎么非要化成一个男人模样?” 我淡淡笑了笑道,“若是不易容,恐怕鸣凤阁里有很多人看见我的样子都会起来了我的母亲,就会怀疑我与她的关系,到时候可能会很麻烦很麻烦。所以还是易容方便些,省了那些麻烦事。” “走吧!” 走出门,便看到师父与涟城王爷他们几个人已经在候着了。 我望着侯在门外的众人,惊奇问道,“今天所有人都要去吗?” 颜墨习嬉笑道,“怎么,我们不能去吗?” 我也笑着道,“可以可以,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颜墨习笑道,“好了好了,逗你也没意思,我们才不去呢,去那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干,我们去了那么大阵仗,哪像是去救人的。放心吧,今天我们有自己的安排,等你们回来呦!” 我点了点头应道,“好,你们去哪里都好。” 江逸行望见了我喜道,“大牛,今日又看见你了!怎么今天早上没有看见衣儿?” 我左右看了看,应道,“我啊,我……哦对了,衣儿今天有事情要干,所以就先离开了一段时间,晚上应该就回来了。” 扮来扮去的,真的好麻烦…… 一会儿我是我自己,一会儿我是大牛。 江逸行看着我点了点头,轻声道,“总觉得你们两个有一些相像。” 颜墨习开口道,“可不是!” 我忙转过身,用眼神告诉了他不要再往下说,他看懂了我的意思,虽然他仍然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他说出来大牛和衣儿是同一个人,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转过头淡淡笑道,“是有一些想象。” 我又转过了身看着师父问道,“江公子今日与我们一行去鸣凤阁吗?” 师父淡淡笑了笑道,“一同前去,他也懂得一些药理,或许可以帮上什么忙。” 那今天,我们几个人可以一起去鸣凤阁。 可是,似乎这院子里,又少了一个人。 许之什今日,又去了哪里? 许之什来到九幽域内,究竟是做什么呢? 我没有再多问什么,与他们一起,走向了鸣凤阁。 涟城王爷走到我身旁笑着道,“他与昨天一样,说是出去有事,便走了。” 涟城王爷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容,我躲开他的眼神。 许之什又出去了啊。 江逸行疑惑问道,“他是谁?” 我再次躲开江逸行的眼神,这我又该怎么说呢? 我静静应道,“嗯……他是一个好朋友。” 到了鸣凤阁门口,仍旧是和前两次来这里的一模一样,门人去通报,然后再进去。 冬茶来到了鸣凤阁门口,她今日亲自来迎接了我们。 冬茶望到我们之后展颜笑道,“快快进来,怎么没有提前告知我一声今日会来,我也好准备一些酒菜招待你们。” 这么多年以来,冬茶一个人,在扛着整个鸣凤阁的重任。 她应该很累,很累吧。 师父笑道,“不用了,我们用过早膳才来的,不过午饭,倒是要叨扰了。” 当冬茶望到涟城王爷时,面露尴尬之色,她低声道,“未曾想过曦和殿殿主也来了,有失远迎……” 涟城王爷淡淡笑了笑,他心中知晓,冬茶的尴尬是因为上一次,他带着我来到鸣凤阁,却不让我们几个人进去。 涟城王爷淡淡笑道,“无妨,不必挂怀。” 冬茶将我们带到了大殿之内,又和昨天一样,让殿内所有的门人都退下了。 冬茶问道,“先生,可有办法医治雪茶了吗?” 师父淡淡笑了笑道,“今天请了另一位贵人,他会来医治,等他来便好了。不用担心,雪茶一定没事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去救出阿若,揭露钱作善那些可恶的罪行。” 冬茶问道,“可有办法了?” 师父摇了摇头,道,“到现在仍然是没有办法,所以需要我们几个共同来好好商议一下这件事情。” 冬茶点了点头道,“好,都听你们的。”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几人之间在商议着这件事情。 不过过了好久好久,仍然是没有商量出来一个可以救出来阿若,且会帮助我们揭露钱作善的恶行的办法。 涟城王爷仍是在一旁喝着茶,赞道,“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喝道鸣凤阁里面的茶水了,这茶倒还是以前的味道,不曾改变过分毫。任岁月飘到了什么地方,飘荡了多长时间,一喝到这茶,我还会感觉到就像以前一样。” 冬茶淡淡笑了笑道,“是啊,这茶的味道都喝惯了,也不愿再换了,你们不嫌弃这茶粗陋就好。” 师父笑了笑道,“怎会粗陋呢,涟城看上的茶,自然是好茶了。” 我品了一口这茶,却恍惚间被岁月拉到了好久好久之前。 那时候,我也喜欢喝茶,我喜欢喝的,是那先苦后涩的寻华茶,可是如今,我怕是再也喝不到当年那味道的寻华茶了。毕竟从前爱与我一同喝茶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已经不在了,从此那寻华茶,我一个人,再也喝不上了。 秦璃,你是我关于寻华茶,最美好最美好的回忆呀。 如果你还在,该有多好。 可是我心中清楚,她她回不来了。 那些岁月也都回不来了,终究是回不去的那些岁月了。 那个她,我也终究是再也见不到了。 寻华茶,我恐怕再也喝不到了。 真希望能够回到从前那个时候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蓝石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随后是门人的声音,“二小姐,有位冷面男子,说要来这里救人。” 冬茶问道,“冷面男子?可是先生口中说的那位贵人?” 我与师父对视了一样,淡淡笑了笑。 冷面,那一定就是冷尘霜了。 师父道,“正是,这位贵人脾性不太好,我们去迎迎他吧。” 涟城王爷起身,“走吧。” 我们几人一同走到了门前,望到了门外浑身散发着冷漠的冷尘霜。 冷尘霜今日竟然换了一件衣裳,他穿的不是那件绿衣裳了,他今日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夜行衣。 他的脸上,虽然仍然带着一副面具,却也不是从前那副看起来很沉重的墨绿色面具了,那面具只将他眼眸遮住,一个很精巧的黑色面具。 果然是他。 冷尘霜望见了我们,眼神仍旧是很冷漠。 他轻哼一声,“让我来救人还架子这么大。” 冬茶的脸上面露尴尬,她想说些什么,却在对上冷尘霜那阴森森的脸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师父淡淡笑了笑,望向了我,我上前一步,直直地盯着冷尘霜,轻声道,“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总不能坏了这么多年的规矩。” 冷尘霜一脸嫌恶,“你又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我悄悄翻了个白眼,我…… 罢了罢了,我淡淡笑了笑,道,“您贵人多忘事,倒忘了寄给你信的那个人。” 冷尘霜吃惊地望着我,似乎要把我看穿一样,他惊声问道,“你是?!” 我连忙打断他,“我是司法阁阁主的随从,阁下若是消了气,就随我们进去吧,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等候着你呢。” 冷尘霜朝我又走近一步,俯下身细细打量了我片刻,便又恢复了自己冷若冰霜的面容。 我轻声道,“走吧。” 话一说出口,我便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执拗的人终于肯跟我们进去了。 冷尘霜故意走的很慢,走到了最后面,他低声唤我,“喂。” 我回过头,望向他之后又四处望了望,便放满了脚步,与他走到了一列。 还好他们几个人都觉得冷尘霜这个人脾气太冷,也知道冷尘霜不会多说话,就没有多与冷尘霜说什么。 我望着前方他们几个人的身影,低声对冷尘霜道,“我是衣儿,现在扮成了师父的随从。” 冷尘霜轻哼一声,很冷很冷的语气舒缓了一下后道,“姑娘家家,整日伴作男人。” 我无奈道,“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你呢,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 冷尘霜压低了声音道,“我昨天晚上收到你的信之后,就一直一直想快些过来,于是便想了很多很多办法,但都实行不了。所以后来,我就直接打晕了门前的家仆,穿了一身夜行衣翻墙出来了。要翻墙出来,自然是要穿一身不容易被发现的衣服了。” 我有些难为情地问道,“你父亲会怪你吗?” 毕竟,这些事情,本来与他是无关的,只是如果没有他,就没办法救雪茶。 冷尘霜道,“又不是一次两次怪我了,我都活了这么多岁了,还怕他不成?” 我望着他道,“这次真的很感谢你能来,如果没有你,雪茶前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而且,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师父还说要到午后了,没想到竟还未过正午,你就过来了。” 冷尘霜避开我的眼神,道,“能出来多好。” 行至鸣凤阁大殿门口,涟城王爷停下脚步回过头,望向冷尘霜,问道,“先去喝一会儿茶,歇一会儿吧。” 冷尘霜冷冷地说道,“不用了,正事要紧。” 我悄悄望了望冬茶的面色,冬茶面色仍旧很尴尬,她似乎没想到来的这个人脾气会这么不好。 我撇了冷尘霜一眼问道,“一路赶来这么辛苦,真的不喝?” 冷尘霜仍是说道,“不喝,带我去那里吧。”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淡淡应道,“好吧。” 说罢便踏上了去雪茶院子里的路,我与冷尘霜静静地又走到最后面。 我低声问道,“怎不愿意去喝茶?你连夜赶来累不累?现在怎么不想休息休息再去那里。” “还去喝茶……”冷尘霜一脸无语,又道,“我再不快一点,等我老父亲找过来了,他恐怕不大闹这鸣凤阁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恍然道,“说的也对,那我们快些也好。” 进入密室之后,冬茶放满了脚步,走到了冷尘霜身旁,抱拳道,“阁下如若能救下舍妹,鸣凤阁定当感激不尽。” 冷尘霜眼神直直地落在冰棺上,心不在焉地应道,“哦,以后月儿回来了,我找她你们别拦下我就行了。” 冬茶愣了愣,“嗯……” 冷尘霜又冷冷地说道,“打开冰棺。” 师父拉过我,让我拉到了两米之外。 冷尘霜只忘了打开冰棺后的雪茶一眼,便急忙问道,“她的灵气呢?” 冬茶紧紧地望着冰棺内的雪茶,眼眸内尽是心疼,“不知道为何,散的仅仅剩下这一点了。” 师父走上前道,“她中了侵灵之术,我救不了,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冷尘霜轻轻地瞥了一眼师父,声音轻飘飘地飘了过来,“从前不说我是邪门歪道……” 师父愣了愣,旋即垂眸笑道,“从前是我学识浅薄了。” “知道便好。” 冷尘霜又道,“谁灵力多,一会儿我开始了之后,向雪茶姑娘传输灵力。不然,就算解了侵灵,她的灵力流失的太多太多,未免也太过低下,是醒不过来的。” 冬茶语气坚决,“我来,只能我来。我们一脉的人体寒,用不了别人的灵气,我来便好。” 冷尘霜点了点头,道,“那你过来吧。” 冷尘霜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枚发着淡淡的蓝色光的小石头。 那蓝色石头悬浮在了雪茶的身前,在她身上飘了一圈之后,那个蓝色石头的光芒静静黯淡下去,它竟自己飘回了小瓷瓶里。 只见蓝色石头飘回瓷瓶后,雪茶整个身体周围,竟然缓缓散发出了那淡淡的蓝色光芒。 这时,冷尘霜道,“传灵力。” 冬茶开始为雪茶传输着灵力,雪茶身上的光芒,渐渐更加强烈了一些。 只见光芒在一瞬间内转换成了白色刺眼的光芒,转瞬间,又消逝在空中。 光芒已逝,雪茶的面色,却似乎有了几分血色。 冬茶望见她精神渐渐好了一些,面露喜色,紧紧地望着雪茶。 姐妹之间的感情,纯粹而又坚定。 就像我与哥哥之间深厚的感情一样,那是一种名唤手足的情意。 第二百五十五章 书册 冷尘霜惊诧问道,“她的平灵没了?” 师父轻声道,“我也没有探到她的平灵。” 冷尘霜愣了愣,“嗯……” 他又望了望仍然是传灵气的冬茶,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不用给她传灵气了,平灵都没有了。” 冬茶惊道,“啊?那怎么办,她不是快要醒过来了吗?” 冷尘霜道,“快了,但是身体很虚弱,但能活下来。” 冬茶语气沉重,“能活下来,便好。” 只见从雪茶的身体里,爬出了一个蓝色的虫子,我离得有些远,看不清那虫子的样子。 冷尘霜望见之后,从怀里又掏出了另一个小瓷瓶,道,“终于出来了。” 他将那虫子轻轻捏了起来,立刻扔进了小瓶子里。 师父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冬茶面色更加担忧,“怎么会有一只虫子?” 冷尘霜道,“这是侵灵的虫子,这虫子进入了她身体里,侵蚀灵力,并且还会散发出对人灵力有损害的气体。如果灵力不是很高的人一旦吸入了这种气体,灵力也会受到侵蚀,会走火入魔。是不是有人想要把你们这鸣凤阁给灭了?” 冬茶茫然问道,“何意?” 冷尘霜道,“如果所有人都接近了中了侵灵的雪茶,那所有人都会在三日内死去,这样一来,鸣凤阁不就没了?” 他说的,有道理。 难道说,钱作善给雪茶下了侵灵,是想让鸣凤阁从此不复存在? 可是没有道理呀,这样做对他而言好像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钱作善又何必大费周章做这些事? 冬茶也一脸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 冷尘霜问道,“她为什么中了侵灵?” 冬茶将其中的缘由讲给了冷尘霜,冷尘霜听后却笑了笑。 这冷若冰霜的人,竟然会笑。 他笑道,“这钱作善,竟是个这样的人。” 冷尘霜道,“这件事情我有办法,雪茶姑娘过几日就能醒过来了,侵灵已解,今天先让她在一个暖和的地方,好好地照顾她。还有,她的平灵已失,不可踏出九幽域,否则将永远无法回到九幽域了。” 冬茶听到雪茶会醒过来,喜悦之中又掩不住激动,她眼眶湿润,“我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了。” 冷尘霜没有理她,径自走了出去,“好好照顾便是,里面真够冷的。” 雪茶终于好了过来,我静静地望着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涟城王爷温声笑了笑,“终于好过来了。” 师父轻轻地拍了拍涟城王爷的肩膀,道,“只是可惜我们几个人想了这么久都没办法。” 涟城王爷笑道,“早知如此,该早些请他来的。” 只是此时冷尘霜已经走出了密道,我跟了过去,语气里尽是敬佩之意,“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冷尘霜道,“你是想不到,不如拜我为师,我交给你如何。” 嗯,我倒是很想学。 不过我哪里还有时间去学呢,得快些将鸣凤阁这些事情理清楚,才能去找母亲。 我笑道,“等到日后有时间了吧,这些时候恐怕会很忙。” 冷尘霜突然从怀里又掏出了一本泛黄的小书册。 那书册只有手掌般大小,冷尘霜将它递给了我,道,“这个你拿着。” 我接过那个书册,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冷尘霜淡淡应道,“我会的东西。” 我更加遗憾,“啊?” 冷尘霜转过了身,道,“我出不了九幽域,会的东西再多,也不能用到去救月儿上。所以我把我会的都写下来了,你自己研习就好,只要不笨,应该都能知道该怎么办。你离开九幽域之后,去救你母亲,如果碰上了危险,这里面有使毒的,什么样的都有。如果月儿有危险,你就看看她的病症与这小册子里写的有没有一样的,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救下她。这样一来,我在九幽域内也放心了许多。” 我问道,“你修习这些,其实是为了有一天,母亲她有需要的时候,是吗?” 冷尘霜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院子内的草木。 原来冷尘霜他泛起了玄灵族的一切,只是为了母亲。 他修习这些术法,建立了玄灵宗,也是为了有一天,母亲有需要的时候,他可以救下她。 我淡淡笑了笑,“我收下了,会好好研习的,到时候带着它,就像你也在那里一样。” 冷尘霜苦涩笑了笑,“若是我也在,那该多好。只是我出不了九幽域,永远都不能。只是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一面月儿。” 我淡淡笑了笑,“会的。” 说话的一会儿功夫,他们几人也从密室里走了出来。 冬茶将雪茶抱到了屋子里,为她盖上了被褥。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冬茶一直一个人在默默整理着雪茶的屋子,她的屋子里一直都这么整洁。 冬茶眸中含泪,“你终于回到你的床榻上了。” 涟城王爷轻声道,“冬茶姑娘,你先照顾好雪茶,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了。” 冬茶点了点头应道,“好。” 冬茶在雪茶的庭院内照顾着雪茶,我们已向她辞行。 冬茶说要留我们吃午膳,可冷尘霜却坚持不肯待在这里,于是我们便回到了涟城王爷的小院里。 旁人都以为冷尘霜是不想与他们一起用膳,可是我明白,冷尘霜他只是怕他待在鸣凤阁里的时间太长,被他父亲找到后会连累到鸣凤阁。 鸣凤阁,是他心中最爱的一个人的家啊。 他一直以来,做的所有事情都在为了母亲。 师父朝我们问道,“想吃什么?” 冷尘霜不语,我笑了笑道,“都行。” 我望向冷尘霜,问道,“对了,鸣凤阁的事情,你有什么办法?” 冷尘霜道,“直接要。” 直接要? 我们三人听了之后都很诧异,冷尘霜仍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与第六府庄主张亚光,是很好的朋友。钱作善再厉害,也只是个二当家。” 嗯……他说的这个办法,好像是可以的,我们那天想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办,他一来,竟然就全部都解决了。 冷尘霜道,“府主张亚光是个正人君子,他绝不允许钱作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还未反应过来,师父便已谢道,“那拜托了。” 冷尘霜冷声道,“嗯。” 冷尘霜望向了我,说道,“下午随我一同去第六府吧,去找他放入。怎么样,你想不想去?” 我点了点头道,“自是要去的。” 师父道,“我们也一同去。” 冷尘霜淡淡应了一声,“哦。” 下午,就要去救阿若了。 鸣凤阁的这些事情,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 第二百五十六章 府主 第六府内 府主张亚光拍桌大怒,“第六府怎么出了这么个混账!” 冷尘霜淡淡道,“确实混账。” 第一眼看到第六府府主张亚光时,便觉得此人正气凛然,他身着一身白衣,体型宽厚,面色红润,倒是个亲和的人。 他听了这些事情之后,面色变得青白,怒道,“你们放心!我马上就去教训那个混账!” 冷尘霜扶额,拉住了气冲冲出门的张亚光,轻声道,“等会儿……” 张亚光回头疑惑问道,“哥,怎么了?” 哥? 第六府府主张亚光唤冷尘霜哥? 张亚光和冷尘霜他们两个怎么还有这样的关系? 冷尘霜淡淡道,“你先把那姑娘安安稳稳地送出来,至于你们家的那个钱作善,自己处理就好。” 张亚光点头应道,“好!我马上去,一定把阿若姑娘安然无恙地送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他说罢便带着怒气离去,我走到冷尘霜身旁,问道,“他怎么唤你哥?” 冷尘霜应道,“自小就认识了,比他大上几岁。” 冷尘霜坐到殿内的椅子上,道,“坐着等着吧,他说要把那姑娘安然无恙送过来,就一定会带回来的。” 我坐下之后问道,“我们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冷尘霜淡淡应道,“他有他的办法,我们要是去了,怕是会忍不住将那个钱作善揍上一顿。” “说的也对。” 涟城王爷与师父在门口徘徊着,师父望着天边的骄阳,轻声道,“这样一来,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了……” 涟城王爷轻轻叹了口气,道,“但愿一切顺利就好,只要阿若姑娘平平安安地回到鸣凤阁内,钱作善日后不再去找鸣凤阁的麻烦我们也就放心了。” 师父道,“也对,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们就去苍然。对了,涟城,苍然的南嘉王,和你长的十分相像,你俩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有一缕阳光照到涟城王爷的脸上,他淡淡笑了笑,“我们一起去苍然看看,问问那个深宫里的女人,便都清楚了。” 师父笑着问道,“深宫里的女人?” 涟城王爷道,“尹良辰啊,几十年没见过了,去看看她。” 师父笑道,“你就这样唤你姐姐啊?” 涟城王爷转过了身,道,“叫什么不都一样?” 我打趣道,“这第六府倒是气派,瞧这金碧辉煌的。” 冷尘霜语气里有些不屑,“都是些金银堆砌出来的,没什么好的,你怎么看这些俗气的东西。” 我淡淡笑道,“哪有什么俗气,都是每个人都要沾上一沾的东西,况且,要是没了这些,拿什么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冷尘霜道,“说的倒是有理,你才这么大,说出的话倒像是个老者说的话。” 我挑眉道,“你此言是说我老气横秋呗?” 冷尘霜不应我的话,眼神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月儿可从来不会说这些话。” 我静静地饮了一口茶,不再说话。 母亲,我很想你,他也很想你。 我们都很挂念你,这一次,一定要让我见到你,好不好? 冷尘霜忽然低声问道,“救出你母亲之后,你们要去哪?” 我垂下眼睑,道,“能去哪里?我们的家没了,未国亡了,是回不去了,母亲她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就好。” 冷尘霜又问道,“你们会回九幽域吗?” 会吗? 九幽域是母亲的家,这里,是母亲想要守护的地方,她应该,会选择回来吧。 “不知啊……” 我轻轻地应道。 只是,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了。 冷尘霜垂着脸,我知道,他很想见母亲一面,我知道,他真的很想念母亲。 可是,母亲的性子,我是知晓的。 她从前没有选择,如今也不会。 只是那些痴情的人,终究是付尽了自己的一生,却还是没有等到自己心爱的那个人。 最难过的人,是始终都愿意付出,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将爱别人,当作了自己要做的唯一一件事,那些人,逐渐忘记了自己。 那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 我忽然想到了那个少年,忙问道,“对了,铭轩他这些时日经常忘记一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冷尘霜坐直了身子,认真问道,“那个少年,他忘记什么?” “就像是,那日我们明明在他失去记忆之后还见过,可是那之后,他就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你了?” 师父走了过来,道,“江公子这些时日经常忘记一些东西,而且没多长时间,就会把那些刚刚认识的人忘记。” 冷尘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嗯……” 我忙问道,“怎么了?你可知道他是怎么了吗?” 冷尘霜道,“可能是后遗症吧,毕竟当时他可是从鬼门关捡回来的一条命。” 我担忧问道,“后遗症?你有没有办法救他?这个后遗症能治好吗?” 冷尘霜道,“治不好,没办法。” 我更加担忧了些,“啊?那怎么办啊,这样一来,他经常忘记一些人一些事情,万一有人欺负了他怎么办?” 冷尘霜似是没有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他微微惊讶,“欺负他?你以后不打算和他一起吗?” 和他一起? 我有什么资格。 我垂眸,低声道,“不了,我打算在蓬莱,为他开一家医馆,他在那里也可以安定下来。” 冷尘霜吃惊道,“他为了做了这么多,甚至连性命都不顾,你竟愿让他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身患遗忘病症的人?” 铭轩,我……我很想很想,和你一起,可是我不能,我也不敢。 “我怕他一醒来,我怕他,一想起来从前那些事情,会怪我。” “所以你为了逃避这些事情,就要留下他一个人吗?你可有想过,如果他突然想起来从前的一切了,可是你却不在身边,你知道他心里会多难过吗?” “可是,他见不到我,应该就会彻彻底底地忘记了我吧。” “那个少年可是为了你,甘愿付之生命啊。九幽域是多么危险,他就想要陪在你身边,想要保护着你。他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你啊!你真的以为,爱你爱的这么深的人,会永远记不起这份深刻的感情?” 你以为,像他那样爱你爱到甘愿为了付出生命的男子,会忘记你? 那个少年,是世间很美好很美好的存在。 只是他的美好,应该属于其他的人,而不属于我。 我没有资格占有这么温柔,这么好的少年。 我低声喃喃道,“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我该去哪里?他又该去哪?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谢白 冷尘霜叹道,“衣儿,你是多么聪慧的一个女子,怎么一到感情的事儿上,就犯了傻呢?” “我不知道……” 冷尘霜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好好想一想吧。” 我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空气静了许久许久,似乎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事情,无法交集在一起。 冷尘霜望了望门外的黄昏,有些焦急道,“马上天黑了,怎么张亚光还没有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 门外传来张亚光的声音,我们几人皆起身迎去。 冷尘霜上前望着张亚光,问道,“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 “别提了,钱作善已经被我关起来了,你们放心,我定要好好管教他一番,撤了他手里那些权力。不过后面那个叫阿若的……”张亚光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自己去看吧。” 阿若被救回来了! 我们几人忙向张亚光指的方向走了过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门前。 那女子身上穿的粗布麻衣都已破旧,发髻杂乱,我静静地走到她身旁,她应该,就是阿若吧。 阿若手里,静静地握着一包蜜饯,她的眼神却异常空洞。 蜜饯犹在。 张亚光低声道,“这姑娘性格怪的很,带是带回来了,怕是魂不知道在哪里呢!” 冷尘霜问道,“此言何意?” 张亚光一脸疲惫,“这个姑娘路上非要买那家店的蜜饯,不给买就不走。而且,她说什么都不肯进门,我劝了好久好久了。” 我静静地蹲下身,望着阿若空洞的眼眸,温声问道,“你怎么了?不要怕,我们是接你回家的。” 阿若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阿白,我要找阿白……” 她似乎好久好久没有说过话了一样,连张口吐字都变得艰难。 阿若方才说,她要去找阿白。 阿白难道不是那个负心汉钱作善吗? 我声音柔和,“阿白是谁?” 阿若眼眸忽地闪动,似是多了一分情感一样,她低声道,“阿白,阿白喜欢吃蜜饯。” 我紧接着问道,“他的全名,叫什么?” “阿白的名字好听,他的名字是最好听的……” “他叫谢白……” 阿若似是很温柔很温柔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谢白。 谢白,竟不是钱作善。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说的那句话,会刺激到阿若,“他是什么人?” 阿若嘴角浮现出一抹恬静的微笑,她此刻就连眼神,也从空洞变得温婉了几分,“他是……是饱读诗书的书生,亦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饱读诗书的书生? 谢白不是钱作善,可是为什么,当初阿若去寻找谢白,要去钱作善那里找他? 我望着阿若单薄的身躯,以及迎面而来的寒风,关切地问道,“你冷吗?” 阿若终于抬起了头,静静地望向了我。 她忙拉住了我的手,嗓音沙哑,“你是月儿,月儿回来了……月儿终于回来了……” 我心头一颤,此刻的我,易了容,现在分明是一个随从模样,可是为什么阿若却一眼将我看成了我的母亲? 我惊诧道,“我?” 阿若眼眶内忽然泛起了泪水,“月儿,月儿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我不愿欺瞒她,低声道,“我是她的女儿,我叫衣儿,她……一切都好。” “女儿……”阿若握着我的手松了几分,又垂下了脸,“月儿有女儿了,月儿的女儿,怎么和她眼睛长的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一双眼睛啊。 阿若一个人被关在钱作善那里,整日里,无人交谈,无人关心。 她在那里,受到的是无限的伤害。 我望着伤痕累累的阿若,心疼道,“进去坐坐吧,暖暖身子。” 阿若摇了摇头,喃喃道,“不进,这不是找阿白的门,不能进门,会有人把我扔出来。” 钱作善带给她的那些伤害啊,到底要用怎么样的温柔,才能让她不那么难过? 什么样的温柔,才能暖她伤痕累累的心? 我声音有些发颤,“好,我们不进去,我们回家,好不好?” 阿若忽然抬起了眸,低声道,“回家……雪茶回家了,阿若不能回家。” 我对上她的眼眸,低声问道,“阿若为什么不能回家?” “阿若去换,那样那些坏人就不会发现雪茶回家了。” 阿若去换…… 原来当初真的是阿若救出了雪茶,后来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阿若以为,她留在那里,那些人就不会再去找鸣凤阁的麻烦,就不会再去找雪茶。 可是那些混蛋,却利用了她,折磨了鸣凤阁那么多年。 我攥紧了拳头,望着天边的夕阳渐渐垂暮,道,“随我回去吧,雪茶也好好的,她在等你。” 阿若喃喃道,“阿茶……” 她站起了身,拉住了我的手,道,“回鸣凤阁吧。” 我静静应道,“好。” 我回过头,望了望师父,点了点头道,“师父,我们送她回去吧。” 师父应道,“好,我们回去。”他望向了张亚光,诚恳谢道,“这次多谢了。” 张亚光温和笑道,“是我们第六府闹出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一定会好好的看住钱作善的,绝对不会再让他做出那等丑事!” 冷尘霜拍了拍张亚光的肩膀,道,“张兄,这次多谢你了!” 张亚光哈哈一笑,“呦,你冷尘霜还会给别人说谢谢呢!这次值了!以后多找我来喝茶,你走了这么久,我都快想死你了!” 冷尘霜也爽朗一笑,“行了行了,说什么话呢,以后再说!” 这样的冷尘霜,是我从前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 也许有些人,在自己的朋友面前,可以笑出最开心的笑容,他们才可以做最真实最开心的自己。 冷尘霜要走的时候,张亚光又道,“这就走啦?啥时候再过来?” 冷尘霜打趣道,“等哪天缺钱了吧!不来你这里不然我应该从哪里换银子!” 张亚光哈哈大笑,“你这个人,嘴里没什么好话!” 他们二人,一个是玄灵族族长的儿子,一个是执掌了整个整个九幽域钱庄的第六府府主。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肩负着各自不同的责任。 可是这两个人,却成为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有些时候,朋友是最了解自己,他会明白,会明白那些苦痛与无奈。 他们都明白。 我望向衣衫单薄的阿若,温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她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叫做谢白。 谢白喜欢吃甜甜的蜜饯,所以她每次去找谢白时,都会买上一包很甜很甜的蜜饯。 她想念的那个少年,终究是没能找到。 第二百五十八章 梦境 我忍不住问道,“阿若,你去找阿白,为什么会去钱作善那里?” 阿若低声道,“阿白说过的,他在那里,但是我每每去那,都会被那个很凶很凶的人轰出来。” 谢白,是钱作善的人? 他怎么会告诉阿若,他住在钱作善那个地方? 我疑惑问道,“谢白,是钱作善的人吗?” 阿若的神志渐渐清晰,低声道,“不知道,阿白没有告诉过我。” 阿白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他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再出现过? 送阿若到了鸣凤阁后,我们便离开了鸣凤阁。 走的时候,冬茶多看了我几眼,她似乎猜出来了我是谁。 不过她终究会知道的。 师父走到我身旁问道,“怎么样,今天累不累?” 我撅嘴道,“累……走了这么多的路,当然累了。” 冷尘霜也走上前,冷声道,“你这样的小身板,就应该多锻炼锻炼,以后记清楚了,多在外面走一走。” 我点了点头道,“好,我多锻炼锻炼。” 我望着冷尘霜,又道,“今天多谢你了,要是没有你在这里,恐怕我们几个人什么都做不了。” 冷尘霜淡淡笑了笑道,“举手之劳,不过我这也算是为第六府除了一个不安分的人。对张亚光而言,也是个好事。” 我打了个哈欠,道,“真想好好睡上一觉。” 毕竟昨天晚上,睡得真的很不好。 而现在的心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很悲伤。 也许是为阿若这么多年痴痴的等待什么都没有换来而悲伤吧。 静了片刻,冷尘霜道,“我走了,要是再不回去,恐怕我父亲会翻遍整个九幽域了。” 我忙道,“你快些回去吧,这次,真的很感谢你。” 我知晓,冷尘霜这次回去,肯定免不了要遭受玄灵族族长的责罚。 但我,该说些什么呢? 冷尘霜只是轻声道,“嗯,放心吧。” 我试探性地问道,“你……你回去之后,会不会受到责罚?” 冷尘霜淡淡笑了笑道,“放心吧,早就习惯了!” 我有些对不住冷尘霜,道,“真的很感谢你能过来,不过还是连累了你……” “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这可是鸣凤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呢?还有,能帮上忙,我也很开心。只不过,某些人口里说的那些邪门歪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冷尘霜说着说着还瞟了师父一眼,他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情。 师父微微笑了笑,道,“若是我早些明白这些,倒也不会造成这么多的误会。说起来,这件事我到底还是有错的。这世界上无论修习什么,只要是拿来救人的,就都是好的术法,都是为民造福的术法。” 冷尘霜朗声笑了笑,“明白就好!” 我望着冷尘霜,今天,我见到这个冷若冰霜的男子,这样笑了两次。 他的笑容也可以这样爽朗。 冷尘霜走之前反复叮嘱我道,“衣儿,你可一定一定要,将你母亲安然无恙地救出来啊!其实有些时候,你与她还是有些相像的。” 我一定一定,会将母亲安然无恙地带出来的。 我仍是不解,问道,“师父,你说,为什么谢白会说他住在钱作善那里呢?” 师父道,“也许他是钱作善的人吧,不过阿若姑娘,倒是一个痴情的人。” 我又望向了涟城王爷,问道,“涟城前辈如何觉得?” 涟城王爷淡淡笑了笑道,“我想,那个被唤作谢白的人,一定有值得阿若姑娘那么喜欢的地方,要不然阿若姑娘也不会痴痴等候了他这么多年。” 也许是吧,每一个被爱着的人,都是幸运的。 那些人,是这个世界上很幸运很幸运的人。 而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很多的人,为自己的爱默默地付出着。 回到庭院之内,便看到了颜墨习与司空鱼在那里。 我忙问道,“铭轩呢?” 司空鱼打趣道,“他有些累了,便回房休息了。放心吧,没事的,他很安全很安全的!待在咱们这院子里,能有什么样的事情呢?” 原来是睡了。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同样没有发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许之什也不在院子里吗? 他还没有回来吗? 许之什,他每日到底在做些什么事情呢? 我笑了笑,道,“我先回去啦,今天就不吃晚饭了,我好累就先去休息啦。” 司空鱼道,“快些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呢。” 颜墨习拉过涟城王爷,问道,“快给我讲一讲,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还有还有,明天要干什么。” 涟城王爷被他拉到一旁,沏上了一壶茶,慢慢将今天的事情讲给了他听。 师父温声道,“衣儿,今天就好好休息就好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你们也早些休息。” 回到房内,我褪下衣衫,洗漱了一下便躺到了床上。 也不知道现在许之什他在干什么? 怎么明明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之下,却始终都没有见过几次面。 许之什,真希望有一天,我看到你的时间能够多一些。 我合上了眼睛,进入了一个注定不平静的梦乡。 我轻轻叹了口气,今天真的很累很累,可是……怎么又进入了别人的梦境里面? 这是一个雾气腾腾的梦境,起了大雾,我看不清前面是什么。 “阿白!” 我听到一个女子欢喜的声音。 这个声音我今天是听过的,是阿若的声音。 原来我今天进入的,竟然是阿若的梦境。 我循着声音前去,想要寻找阿若是身影。 终于,在一个小河边,我看到了河对岸的阿若。 她一身俏丽白衫,如同出尘的莲花仙子。 “阿若。” 随着这一声轻轻的呼唤,我也看到了那边的谢白。 谢白是个俊俏的男子,一身青衫宛若生来就具有一股书香气息。 阿若奔向了那个青衫少年,拉住了他的手,含泪问道,“你回来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找了你这么久都找不到你……” 阿白语气里尽是无奈,“阿若,你怎么……” 阿若眼眶内含着泪水,她脸上是笑容,似乎是用来掩盖悲伤的,“阿若有给你买你最爱吃的蜜饯!你想不想吃,阿若还可以去给你买!” “阿若……” “我去个你告诉我的那个地方了,可是为什么我去了那么久,你都不在?” “你明明知道……” “阿白,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我哪里做的不好了吗?你不喜欢阿若了吗?你可以告诉阿若,阿若什么都可以改的,好不好?告诉我,好不好……” 第二百五十九章 阿白 阿白忽然放开了阿若的手,背过了身,似乎是不忍心再去看阿若眼眶内含着的泪水。 “阿若,你不要在这样骗自己了,好不好?” 谢白此言是何意? 阿若的手僵在了空着,她的脸颊上,缓缓地滑下了两行清泪。 阿若喃喃问道,“阿白,是不是,你不喜欢吃那家的蜜饯了?” 谢白的声音低沉且有一些嘶哑,“你要我,如何去回答你?” “我真的好想见到你,好想好想……阿白,我们不要再闹了,我们以后都好好的,好不好?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这样了……你告诉我,告诉我我哪里不够好,我全都改过来好不好,我都愿意改的……阿白,你不是喜欢白色吗?我穿的白色苏绣裙子,你喜欢不喜欢?” 谢白背着身,低声道,“你穿上很好看……” 阿若她看不见,可是我却看见了,我看见背过身的谢白,眼角也流下来了泪水。 阿若听了之后面露喜色,却仍然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好看就好,好看……那,阿白可喜欢我这样?” 阿白的语气里,似乎有了无力,“阿若,你怎么还不明白?” 阿若小声道,“阿白,我都明白,我都愿意改的。你不喜欢我做什么,我都不做,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谢白没有回答。 “阿白,只有你愿意回来,只要你愿意回来和我见见面,只要你愿意回来陪我说说话,只要你愿意回来……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回来好不好?阿白,我给你买了好多好多,你最爱吃的甜蜜饯,真的很甜,你回来,我们一起吃蜜饯,好不好?” 有些时候,爱情会让一个人很卑微很卑微。 谢白的话语声里,似乎掩藏了无限的伤感与难过,“阿若,我回不去了,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谢白变了心,阿若想要挽留他,却始终挽留不住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白,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我知道……”阿若的眼泪一直往下流着,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哭泣的声音。“阿白,是不是我那天去见你的时间晚了些?是不是,是不是我那天不够温柔?是不是我没有让你明白,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阿白,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很灰暗很灰暗,我不敢与人说话,我怕别人会讨厌我。可是遇到你之后,我就好想好想,一直一直跟在你身旁。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可以和这么好看的人说话,原来我可以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原来,爱一个人的滋味是这个样子的。我愿意为了你做所有的事情,无论是生还是死。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开心,你能够幸福我就很开心很开心。” “阿若,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你真的很美好。” “是不是,你说了这句话就代表着以后再也不会与我相见了?是不是就代表着,以后我们再也不能再说话了?是不是就代表着你以后再也不会爱我了?是不是?阿白……” 谢白的眼睑在颤抖着,“你放下这一切,好吗?” 阿若忽然间变得有一些激动,她大声道,“你叫我如何去放下这一切!难道说让我告诉我自己,从前的一切,我那么喜欢那么喜欢的一个人,都是假的吗?难道说让我告诉我自己,我从前爱过的那一切,都不复存在了?那个我深爱的人,要抛弃我了?” “阿白,你真的,要抛弃我了吗?” 难道说谢白真的是辜负了阿若的情意? 难道说谢白真的是一个很无情很无情的人吗? 难道说,谢白他真的,不爱她了吗? 是不是,一个人对于自己不爱的那个人,都会这么狠心? 是不是,只要不爱了,那个人家与他彻底地没了关系? 是不是,你说让放下,就应该放下吗? 谢白,你是不是太过狠心?你怎么能舍得丢下阿若一个人呢? 她为了寻找你,可是被打出了好多好多伤疤。 她为了寻找你,受辱,受痛,受伤。 而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是不是你从来都不会在乎这一切? 为什么,你说没有关系了,要放下了,就要放下,就要没有关系了? 为什么,你要这样? 阿白低沉的声音响起,“阿若,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再也不会?”阿若自嘲地笑了笑,“凭什么再也不会?你凭什么要丢下阿若一个人在这里呢?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有多煎熬有多难过。可是阿白,你为什么就不肯与我见上一面?你为什么就不肯回来?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与我说说话呢?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吗?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只要你回来,哪怕你让我消失,只要你回来我就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谢白却似乎没有听到阿若方才说出的那么多话一样,他只是低声道,“阿若,忘记吧,算我求求你了。” “我也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阿白,我知道……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没有好好的做那些事情,都是我的错……可是阿白,我真的不能离开你啊,我如果离开了你,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吃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没有你,生活哪里还有意义?” 阿若,你是多么爱这个人啊? 谢白仍然在劝她,“阿若,你放下了,就会好过来了,好不好?” 谢白,你是多么狠心的一个人啊。 阿若泪水仍旧在流着,“我放不下的……我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些回忆,那是我一生里最美好最美好的一些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因为那一切,是我的全部啊,我不能忘记……那是我们曾经经历的所有,那些事情,便是我的一切啊。” “我放不下,我怎么可能放得下,这九幽域内,全部都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走过的路,那么多的事情,我们不都一起走过来了吗?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 “阿若,我再也不会再回来了……” 正当我感慨为何这个被唤作谢白的男子,会这样的心狠,他怎么能,会对阿若这么心狠呢? 可是下一刻,我却愣在了原地。 原来这一切,根本就不像是我们想的那样。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那样的……阿白不是我想的那个阿白。 原来阿若这么爱他,真的是有很多很低的原因的。 第二百六十章 离世 阿白的声音低沉,“阿若,你分明清楚,我已经死了……” “你早就知道的,为什么要一直骗自己?” 阿若跌倒在地,伸出的双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谢白。 阿若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她低声道我,“阿白,是不是,你不喜欢吃城西那家的蜜饯了?” 阿白的身影似乎再变得逐渐模糊,他声音沙哑,“城西那家的蜜饯很甜,但我知道,你右边的牙,坏掉了一颗。阿若,你不能吃甜的,会牙疼。以后不要再买蜜饯了,好不好?” 阿若声音颤抖,“没有蜜饯,又怎么能尝得到从前与你在一起时的味道?” “你说过,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可你还没有娶我……” “阿若,放下吧,我回不来了……” 谢白的声音渐渐消散,他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了我眼前。 紧接着,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浮起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雾气里,我听到了一个女子欢笑的声音,“好吃吗?” 那男子温声应道,“好吃。” 雾气散去,我看到在一个街道上,阿若手里拿着一包蜜饯,望着谢白。 谢白接过了阿若手里的蜜饯,宠溺地看着阿若,温柔笑道,“可是,蜜饯那里会有阿若甜。” 阿若幸福的笑意写满在了脸上,“那蜜饯都给你吃,呐……” 谢白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宠溺道,“好。” 我望着她们,眼角却不禁流下来了泪水。 这个梦境是谢白的梦境。 我方才,听到了谢白的心声。 当他们买了一包蜜饯时,谢白正准备喂她吃,可他却突然想到,阿若的右边的牙,坏掉了一颗。 他怕阿若牙疼,便说自己爱吃蜜饯。 眼角的泪水滑过冰凉的轨迹,他们两个人,都太爱太爱对方了。 他们爱对方,超过了爱自己。 谢白从小便不爱吃甜的,他每每一吃甜蜜饯,身上便会起很多的红疹子。 他的阿娘叮嘱过他,离开了家也不要吃甜食。 但他怕阿若吃了蜜饯会牙疼,便说自己爱吃。 可单纯的阿若却以为是谢白喜欢吃蜜饯,于是把蜜饯全都给了他吃。 他们每一次见面之前,阿若都会买上一包甜甜的蜜饯,她以为,阿白是爱吃的。 阿白从来不会让阿若看到他身上起的那些红疹子,从来不会。 他们两个是多么爱对方啊…… 可是为什么,上天要对他们这么残忍? 阿白死在了一年冬日。 画面变成了一片雪白,我踩在了冰凉的冬雪之上。 没想到有一天,我在梦里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完了别人的故事。 这个故事会很甜很甜,如同蜜饯。 但这个故事也很冷很冷,如同寒雪。 阿若她记错了地址,阿白住在城西深巷内挂着白色灯笼的一家宅院。 阿若每次去的地方,着实只是钱作善的家。 谢白就住在她每日去寻得房子后面的宅院里。 谢白死的那天,阿若也在。 那年冬天的雪下的很大,阿若贪玩,便要拉着谢白去河边玩雪。 那天阿白的身上起了红色的疹子,他身上发痒,却仍然想让阿若开心。 在雪地里,阿白身上起的那些红点点开始隐隐发痛,可他却一声不吭。 过了那么多年,阿若仍然不知道阿白是怎么死的。 阿若很开心很开心地玩着雪,但不慎脚底一滑,跌落进了旁边的小河里。 阿白来不及思考,便直接跳进了那冰凉的河水里。 河水上,还有薄冰。 但那薄冰终究没有承受住他们的重量,薄冰裂了,阿白也跌入了河水里。 河水很凉很凉,那刺骨的寒意直直地侵入阿白的身体上。 他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只用尽全力,将阿若拖了上去。 阿白那时没有死。 谢白强撑着一口气,从那冰凉的河水里挣脱了出来。 可他身上的红色小点,却愈发肿大了起来。 有些地方已经起了脓包,脓包破裂,他的身上感受到了那刺骨的疼。 可我却看见,阿白从河水里出来之后,关切地在阿若身旁,一遍又一遍地揉着阿若冰凉的手。 他身上有刺骨的疼,却仍然在将自己唯一的温暖传递给他爱的那个女孩。 阿若怎么样也想不到,那个面上带着温和笑容的青衫少年,在不久后就要离开她了。 他们要回城了,阿白第一次没有送阿若回鸣凤阁。 或许,谢白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那么长时间了。 但他终究是倒下了,在与阿若刚刚转身的那一刻,他倒在了地上。 阿白死了。 在那个凛冬时节,谢白彻底离开了阿若。 他倒下的那一刻,阿若转过了身,她看到了谢白最后的身影。 我的梦醒了。 谢白他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阿若的身边,不管以后过多长时间都不会了。 我犹然记得谢白最后说的那句话。 “阿若,记得不要再吃蜜饯了。” 过了那么久,阿若都不相信,阿白真的死了。 她始终都在自己骗着自己。 可是阿白,他真的已经死了啊。 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未亮。 我只觉枕面上已经湿润,在他们的故事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我无法想象,当阿若看着谢白倒下的那一刻,她的心有多难过。 甚至,那个词不该用难过来形容。 我无法想象,谢白究竟忍受了多么大的疼痛。 他的青色衣衫上,逐渐染上了红色的鲜血。 如果那时,谢白没有掉进那冰凉的湖水里,他或许可以安安稳稳地陪着阿若度过这一生。 或许,如果阿白没有强忍着疼痛,若他到了医馆医治,或许也不会与世长辞。 可是偏偏,他死了。 如果那时阿若没有回过身看到谢白倒下,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阿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或许会一直一直寻找阿白的身影,永远永远。 可是阿若她,却一直不敢相信谢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照着从前谢白给他的地址,一天又一天地寻找着。 可是她心里明明知道,她永远永远也找不到她的青衫少年了。 那个书香气息的少年,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再也不能替阿若吃掉蜜饯。 他再也不能在阿若有危险的时候出现,他再也不能陪伴孤独的她。 阿若,你身上的白色苏绣很好看很好看。 那蜜饯也很好吃。 我裹上衣衫,打开了房门。 院内,皎洁的月光洒在庭院内闪耀着光芒。 只是我从未想过,原来逝者的梦境,也能通过入梦之术进入。 我从未想过,原来一个男子的心思,可以如此细腻。 原来爱,也可以这样深沉甜蜜。 能有一个相互爱着的人,是多么幸福。 第二百六十一章 忘记 我斜靠在树旁,静静地望着夜幕洒下的皎洁月光。 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能幸运地遇到那个会与我一同度过余生的人。 阿若她是幸福的,她爱着的谢白,比爱他自己还要爱她。 只是,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生命渐渐流逝,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夜很安静,在这个夜里,我久久无法忘怀方才的梦境。 阿若什么时候能够放下那一切,谁也不知道。 但愿她能放下吧。 月光在慢慢地变暗,天边的晨曦缓缓来到了我眼前。 伴着晨曦,我看到了那个推门而出的少年。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呢。 我情不自禁地低声唤道,“铭轩……” 江逸行似乎听到了,他一脸诧异地望向了我。 江逸行茫然问道,“在唤我?” 我竟然忘记了,江逸行他已经不记得那一切了。 我微笑着地摇了摇头,道,“没事,我方才自言自语罢了。” 江逸行淡淡笑了笑,坐到了我身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足道,“今天空气真好!衣儿姑娘,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我转过头,望着江逸行的身影,学着他的样子也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你也起的很早,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江逸行道,“挺好的,昨天我睡得早一些,就起的早了一些。昨天大牛还告诉我说你要回来了呢!” 我低头笑了笑,大牛他就是我呀。 我笑着问道,“不过大牛已经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你会不会想他?” 江逸行对上我的眼眸,点了点头有些可惜道,“大牛是个有意思的朋友,我还很害怕会忘记他呢。不过他既然是离开了,那便一定是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如果以后有时间了,说不定还会再遇上呢。” 那你,会不会再想起我? 我垂眸道,“但或许,有些人,真的就是一生里最后一面了。” 因为,以后你会见到的那个人,会一直一直都是我,不会再是大牛了。 江逸行道,“那就把回忆藏在心底慢慢怀念就好了,留着以后慢慢想,其实也挺好的,只要不彻底消失,不就好了。” 可是江逸行,从前的我,是不是已经从你的脑海里彻底消失了。 我渐渐开始怀念从前。 我开始怀念,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在我身旁的从前。 我低声道,“那样也好。” 在九幽域的这一天清晨,我与江逸行一同看了日出。 一起看日出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铭轩,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忘记我了? 我抬起眼眸,望着江逸行的眼眸,问道,“江公子,你这一生里,可会想忘记过谁?” 江逸行愣了愣,旋即淡淡笑了笑,摇了摇头,“不曾记得。我这样的记性,本就过几天便会忘记一些人,怎么会想忘记别人呢?我可巴不得将每一个人的好好地记下。” 我呆呆望着他,又问道,“那你可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忘记一个人,会是什么原因?” “如果有一天……”江逸行认真思考着,道,“我想也许是因为那个人因为某些原因,让我很难过吧。如果不是因为悲伤,谁会愿意忘记一个让自己感到幸福的人呢。” 原来是我自己的原因啊。 我终于明白了。 “嗯……是这样啊……” 原来你当时选择将那些记忆抛去,是因为那些记忆里,有了很多让你感到悲伤的事情。 那些事情,是不是也包括了我? “江公子,对不起……” 我的声音很低很低,低的就在那一阵风吹过之后,声音也消失了。 江逸行没有听到。 而我只是想让自己的心,更安定一些。 江逸行垂下了眼眸,又缓缓抬起,望着我问道,“衣儿姑娘,为何我总是觉得你心中有事,我总是觉得你心里不是很开心。” “我……”我顿了顿,“我没有啊,我挺好的,或许是你看错了吧。” 不等江逸行再说话,我便忙问道,“江公子,你之后想去哪里?” 江逸行疑惑问道,“不是去蓬莱吗?” 我又问道,“你愿不愿意,在蓬莱仙境里生活?” 与其说我像是在问江逸行,不如说我是在问我自己。 我似乎在问我自己,该不该把江逸行留住蓬莱仙岛。 我怕他一个人,万一遇上了坏人,那他该怎么办? 我怕他一个人,没有办法好好地生活。 可是我若是去了苍然,那里很危险,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又怎么能带着江逸行一同涉险。 可是,我根本就没有选择。 江逸行淡淡笑道,“与我而言,在哪里都一样。” “嗯……” 晨曦升起,天越来越明亮,有暖阳一齐洒到了那些屋子里。 江逸行突然道,“衣儿姑娘,不如我们猜一猜,下一个出门的人会是谁吧。”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啊,那你猜会是谁?” 江逸行认真道,“我猜,我猜会是师父,他从不会犯懒,现在肯定该起来了,下一个出门的人,一定会是他。” 我淡淡笑了笑道,“听你这样一说,我到也觉得是。” 门开了,但从门里面出来的人,并不是师父。 是那个白衣少年许之什。 许之什诧异地望向我与江逸行,他先是呆呆站在原地片刻,随后才缓缓向我们走了过来。 我站起了身,捋了捋自己发皱的衣裙,道,“去干什么?” 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回答我。 我想知道你每天都去干什么了。 许之什只是淡淡道,“出去走走。” “嗯……”我知晓他并不想说,于是也就没有再继续问。 许之什疑惑的目光落到了江逸行身上,江逸行站着望着他,一脸茫然。 许之什走了,离开的时候没有道别,他径直地走了出门。 他走了,什么话都没有说。许之什似乎,又变回来以前那个冷漠的少年。 他对我又变回了那种冷漠。 江逸行望着我问道,“衣儿姑娘,怎么了?” 我晃过神来,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江逸行问道,“那个公子是谁?怎么这几天在这里没有见过他?” 我低声道,“别说你了,我也没有见过几次。这个人总是很奇怪……” 江逸行点了点头道,“是啊,方才他望向我的眼神,似乎从前认识我一样。” 我用笑容掩饰心中的尴尬,“好像是看错了吧,不认识的。” 我又骗了江逸行,这些天我骗了他好多好多次。 江逸行点了点头道,“或许是看错了吧,他是什么人?” 我点了点头道,“他是涟城王爷的一个朋友,与我们一个辈分,唤他许公子就好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医馆 江逸行又道,“许公子似乎与涟城前辈长的十分相似。” 我点了点头,淡淡笑了笑,“世上总有一些这样的缘分的。” 江逸行淡淡道,“嗯,其实挺好的。” 我望着他的眼眸,问道,“江公子,明天我们就该离开了,走之前,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江逸行应道,“这些天也听他们说了关于这里的事情,也给我讲了许多关于九幽域九大势力的事情,感觉太微殿应该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还有未央府,也挺神秘的。” 未央府? 不能让江逸行去太微殿,我怕他会看到那些前尘往事。 但未央府这个地方我倒是没听说过,既然是九大势力里的,想必也不会简单。 我怕去那里会有危险。 我歪着头,笑着看他,“不如,我们就随便在街上走走?” 江逸行温和一笑,道,“好,随便走走也挺好的,那我们走吧,先去吃点东西。” “好。” 师父他们几个人还没有起床,我留了一张纸,告诉他们我与江逸行出门走走。 刚出了门,江逸行便问道,“我们往东走还是往西走?” “嗯……” 九幽域我也是第一次来呀……往哪里走我也不清楚…… 我往东瞅瞅又往西瞅瞅,道,“不如往西走走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好,那走吧。” 就这样,两个连路都不知道的两个人,就踏上了找好玩的一条路。 江逸行再三叮嘱道,“衣儿,你可要记好路了,我容易忘记。” 我漫不经心地应道,“我也记不住,放心放心,不会走丢的,我们也不会走太远。” 江逸行认真道,“那也要记好路,不然走丢了可就麻烦了。” 我才应道,“好好好,我记着。” “你看那个,那边有卖糖人的。” 这一路上,我看到什么都拉着江逸行去看,仿佛他从未忘记我,也仿佛,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一天里能有这样的感觉,我是幸福的。 “你要吃吗?你牙科可好,这个很甜的,你会不会牙疼?” “不会不会,我牙口超级好,走吧走吧。” 说着说着我便拉着江逸行买了糖人,冰糖葫芦,还有肉包子。 “嗯……好饱哦!”我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满足地拍了拍胸脯。 江逸行笑着问道,“要不要喝些水?” 我摇着头,又望到了路边排着很长队的一家医馆,“不要不要,我还不渴,那边有一家医馆,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那里的医师厉害不厉害?” 江逸行无奈地笑了笑,“好,我们去看看。” “诶,江公子,你快来看看,那医师是在干什么?” “在针灸呢,你从来没有做过针灸吗?” “可能有吧,我也记不清楚了,但是那针灸为什么会扎在足上和腿上呢?” “疏通经脉,你要不要去试一下?” 我担心问道,心里却又跃跃欲试,“会不会疼呢?” 江逸行笑道,他的笑容让我感到安心,“你近日睡眠如何?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我也笑道,“没有不舒服,就是会经常感到疲惫,睡得也不太好,有的时候会半夜惊醒,而且腿上有一些酸痛,可能是最近走路走的有点多了。” 江逸行温声道,“那你可以试一下,针灸可以促使经络通畅、气血旺盛。也可以活血行气、止痛消肿、散寒、除湿、散结拔毒、退热。说不定扎完了之后会好很多。” 我望着他的眼眸,他在这里,我是安心的。 “好!” 进入医馆之后,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捋着白胡子的老爷爷,他眼眸深邃,似乎历经了很多沧桑。 只是江逸行从进去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问道,“你怎么了?” 江逸行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总感觉医馆的味道有一些怪,或许是熏香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啦,这么多人排队,应该是个不错的医馆。” 那白发苍苍的医师坐在我面前,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们二位,是谁来看病啊?” 我道,“我来,最近睡眠不太好,想试一下针灸。” 那医师道,“好。” 那老者道,“坐好了,脱鞋吧。” 我脱鞋前又忙问道,“等等,会不会疼?” 那医者温声道,“放心,我都行医这么久了,还没有哪个病人出过事。” 我斜瞟了瞟那墙上挂着的牌匾,这家医馆挂满了“天下第一手”“妙手回春”“医者仁心”这样的牌匾。 我又望了望江逸行,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才道,“好,一定要扎脚?” 那医者又道,“若不愿也可。” 毕竟脚是很珍贵的,若随意给别人看,影响到底还是不太好。 “好。” 我轻轻闭上了双眸,不敢看那针刺入我的肌肤。 那老者边扎边道,“姑娘貌比仙子,想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吧。” 我淡淡应道,“只是寻常人家罢了。” 其实我心中很忐忑,一边想知道是不是扎完之后就会睡的好一些,一边又很害怕那种疼痛感。 而且,这老者怎么不好好扎针呢…… 我低声道,“先生,您一定要看准穴位……” 因为我真的很害怕呀! 你一边给我扎针,一边给我聊天,我根本不知道这针到底扎的是不是准确。 那老者满脸写满了自豪,“放心吧。” 我眼睛露出一条缝,却看到自己的手上也被扎上了几根银针。 我说为什么方才会感到一阵疼…… 我忍不住唤道,“铭轩……” 江逸行愣了愣,才道,“怎么了?你在喊谁?” “我……” 我总是会忘记不该再叫他铭轩的,不过这个亲切的称呼,我明明已经叫习惯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不可以以后叫你铭轩?” 江逸行温和地笑了笑,应道,“嗯,好。认真一点,还在扎针呢。” 我又忍不住问道,“我头上是不是扎上了好多好多针,感觉好疼好疼……” 江逸行蹲下身,关切问道,“怎么会疼?疼的厉害吗?” 那老者则道,“没事,正常现象,可能是有一些晕针,坚持一会儿便好了。” 我沉声应道,“嗯……” 江逸行紧紧捏住我的衣角,问道,“衣儿,你现在感觉是怎么样的,还好吗?可以坚持吗?” 铭轩,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从前那样的眼神,我们可不可以,回到以前那样? 我静静地看着他,江逸行望着我不说话,更加担心地问道,“衣儿,你怎么了?” 我忙回过神来,却猛然间感受到额头上的一阵剧痛。 嘶…… 好疼好疼……不是说扎针不疼的吗? 第二百六十三章 针灸 那老者身着儒雅,似乎有些不上心地说道,“无事,或许有些晕针,坚持一下就好了。” 可是那阵疼痛,越来越难以忍受。 我声音有些疲惫,“铭轩……好疼……” 江逸行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我的面前,他俯下了身,不顾那老医者的阻拦,很小心地为我拔下来了头上和手上的银针。 每一个阵拔下,都会有一种很疼很疼的感觉…… 我忍不住道,“好疼……” 江逸行语气急促,“衣儿,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怕……” “我好疼……” 可江逸行却好像比我更加慌张,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能小心地拔下我额头上的针。 江逸行声音有一些发颤,“都拔下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我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我声音越来越低,脑中忽然一阵剧痛,来不及思考便要昏倒下去。 “衣儿!” 我倒在了江逸行温暖的怀里。 曾几何时,他的怀抱都是我最温暖的依靠。 曾几何时,他的眼眸里也出现过这样的神情。 曾几何时,我们与从前一样。 待神志有一些清醒,我低声喃喃道,“我好疼……” 江逸行试图用温柔的语气来让我放松下来,他道,“没事的,没事的,缓一缓就好了。” 那老医者却突然变了脸,斥责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来砸场子的!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纰漏,你们两个一来,就给我闹这样一出!你们是不是其他医馆派过来的!” 我听他这样说,头更疼了一些。 明明是你说针灸不会疼,但是一扎明明这么疼,我想,如果方才江逸行没有及时拔下针,我觉得我都有可能直接昏死。 怎么现在还反而怪我们两个了? 江逸行愤怒地瞪了一眼那医师,怒道,“闭嘴!” 我第一次看到江逸行这么生气,他额头上有青筋暴起,眼眸里尽是怒气。 那医者已经没了方才半分儒雅随和的气质,他骂骂咧咧道,“你们这两个人,砸场子还那么嚣张,真当我这医馆无人?我还会怕你们这两个小毛孩吗?” 江逸行冷冷道,“闭嘴,我再说最后一遍。” 我声音有些颤抖,“铭轩,莫要理会这人。” 江逸行低声道,“你先别说话,靠在我怀里好好休息休息,好吗?” 我低声应道,“好……” 那老者摆起来了架势,似乎要大骂一场。 江逸行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利落干脆地抽出了腰间佩戴的剑,直直地对上了那老医者,他冷声道,“还不准备闭嘴?” 那老者见状面色一青,想要大骂却又看到那柄长剑,气势逐渐也颓了下去。 江逸行将剑合回剑柄,将我轻轻地扶起。 他关切问道,“怎么样了现在?” 我仍然是一片昏乱,许久才道,“没事……” 江逸行扶着我出了医馆,刚刚踏出门,便停下来了脚步,他望着仍然在排队的百姓,沉声道,“大家不要在这里看病了,另寻他处吧。这里的艾草采的都是山间最次艾草,闻起来索然无味,并无多大功效,用了倒不如不用。” 原来,他看出了这家医馆里的药草都是劣质药草,怪不得,怪不得他方才这么气恼。 任哪一个行医的人看到别人用劣质的药草来欺瞒百姓都会气恼吧。 我还以为他是太过担心我了。 心头隐隐有一些失落,江逸行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扶着我缓缓离去。 我们走了,看不到身后议论纷纷的百姓,亦看不到闻声出来骂骂咧咧的那名医者。 医者仁心,可有些人却只是表面功夫。 大概这些百姓们,都信了他这些表面功夫吧。 江逸行将我扶进了最近的一家客栈里,忙问道,“怎么样了?” 我躺在床榻上,有气无力道,“头晕。” 他俯下身,两只手摁在了我太阳穴的位置。 我睁开眼眸,便对上他那一双好看的眸。 他温声问道,“这样会好一点吗?” 江逸行没吐出一个字,便有一股温热的气息抚到我的脸上。 我只觉耳根瞬间泛红。 我结结巴巴地应道,“好……好多了。” 江逸行道,“那就好,我多给你揉揉就好了,只是没想到碰上了一家这样的医馆。当时你扎针的时候,我还没有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能免了这一遭罪受。” 我淡淡笑了笑,“怎么会怪你……” 那一瞬间,江逸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静静地望着我。 我知晓,是因为方才我一说话,气息也抚到了他的脸上。 这一刻,他的脸颊泛红,与我一样。 这一刻,我竟想时间就此静止,不知为何,我还有些贪恋这样的感觉。 这一刻,我知道他是江逸行,也是从前的铭轩。 而我的心头,也渐渐升起一个疑问。 他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忙站直了身,躲避我的目光,“嗯……” 我叫住了他,“铭轩……” 他坐在床榻边上,但仍然躲避我的眼神,“怎么了?” 我终于问出了口,“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他不直视我的眼眸,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唤了唤他,“铭轩?” 他转过了头,“嗯?” 江逸行在对上我眼眸的那一刻,便匆忙移开了,“没什么……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愈是这样,我愈是觉得他想掩饰什么。 我于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眼眶渐渐氤氲了泪水,问道,“你想起来从前了,对不对?” 他仿佛故作轻松,“想起来了什么?” “从前。” 他似是疑惑,“此言何意?” 我愣了愣神,若江逸行没有记起从前的一切,他又为什么会那么关心我。 人的眼神是不会变的,他望向我的眼神里,有从前那样的关怀与心疼。 可是他为什么不肯承认他已经想起来了? 难道……他真的一点一点都没有想起来吗? 我心中隐藏下淡淡的伤感,笑了笑道,“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 或许是吧。 或许只是我想太多了。 也许江逸行根本就没有想起来,他或许只是将我当作了普通朋友,方才的一切也许只是对普通朋友的关怀。 或许是吧。 但没关系,只有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他关切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我应道,“没事了,好多了,方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直接晕了过去,对了,方才那拿手帕擦我的脸,你要擦掉什么?” 他仍是没有直视我的眼神,只淡淡道,“方才你晕针了,才会那样,再加上他针法不够娴熟,恐怕只是半路出家,所以你才会那样疼。” 第二百六十四章 无忘 我低声道,“原来是这样,只是可惜庸医自难医。” 江逸行无奈道,“是啊,庸医自难医。”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名医,医馆内名医挂满了旗号,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样的医师,如何能医人? 江逸行温声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休息,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 我摇了摇头,静静地盯住了江逸行,轻声道,“不想。” 江逸行又道,“那我去要壶茶?” 我拉住他的衣角,将他拉的与我又近了几分。 我紧紧地望着他,道,“不让你去。” 江逸行愣在了原地,无奈地笑了笑,带,“怎么了?我又不会跑。” 我仍旧道,“你坐在这里,陪我说说话。” 江逸行无奈道,“好,都依你。” 他坐在了我身旁,静静地为我揉着头。 我闭着双目,突然张口便问道,“铭轩,你想不想回未国。” 江逸行手上的动作再次停下,他问道,“什么?” 我佯做自然地问道,“那里的海棠花也不知道开的怎么样了,我想回去看看。” 江逸行道,“现在可不是海棠花开的季节。” 我是在试探他。 我仍旧觉得他已经想起来了什么,可是江逸行的反应缺无可挑剔。 如果你想起来了该有多好。 就算你会怪我,就算你会怨我。 可从前的你能回到我的身边,我该会有多开心呀。 铭轩,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我下了床,道,“我不疼了,别按了。” 他却以为他做错了什么惹恼了我,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旁问道,“怎么了?我方才说错什么了吗?” 我应道,“没有。” 他跟着我问道,“你要去干什么?” 我应道,“我们出去走走吧,我已经好过来了。” 出了门,便又是繁闹的街道。 江逸行指了指,道,“那边是我们来时的方向,你想往哪里走?” “往那边吧。”说着我便朝来时的反方向走了过去。 “好。” 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我们两个的话,也变得越来越少了。 江逸行指了指那边卖甜蜜饯的,问道,“你要吃那个吗?” 我淡淡笑了笑,应道,“不用了。” 如今望见甜蜜饯,就会想到阿若与谢白的故事。 可那究竟也是别人的故事。 阿若她忘不掉的。 但有些记忆,终究还是美好的,谢白会在另一个地方,守护着阿若。 江逸行又问道,“你不喜欢吃吗?” 我摇了摇头,道,“只是现在不想吃罢了。” 江逸行又望着我,问道,“那你,想要回去吗?” “回哪里?” “回家。” 家? 江逸行说的,是那个院子? 我仿佛自己问自己一样,“那是我们的家?” 江逸行道,“是啊,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不是说我们快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吗?” 我声音很低很低,似乎这个声音只在我心中响起,“原来,那里是我们的家。” 那是我们的家,是属于我与江逸行,还有师父,还有涟城王爷,还有颜墨习,司空鱼,还有那个少年。 许之什。 江逸行似是没有听到我方才说的话,他茫然问道,“什么?” 我淡淡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我们转过身,朝回去的方向走去。 但当我抬起头,却撞上了一个熟悉的眼眸。 许之什? 他怎么在这里? 我唤道,“许公子?” 许之什淡淡地看了一眼我身旁的江逸行,问道,“在这里干什么?” 我低声道,“随便出来走走罢了,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之什淡淡应道,“也是随便走走。” 我应了一声,“嗯。” 许之什又问道,“准备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道,“嗯。” 他却忽然走近我,低头直直地盯住了我,问道,“只会嗯?” 我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眸,直言道,“不然你想要我说什么?” 许之什愣了愣,站直了身,轻轻咳了两声,道,“正好我也回去,走吧。” 我应道,“好。” 于是,原本的两人行,就这样变成了三人行。 但这三个人,看起来都毫无表情,没有一个人在笑。 这一路走的真尴尬。 许之什走着走着却突然唤了一声我的名字,“顾念衣。” 我诧异地望了过去,疑惑道,“怎么了?叫我干什么?” 许之什仍然是没有一点表情,“你什么时候回去?” 江逸行赶在我出声之前应道,“明天。” 许之什却冷冷道,“我没有问你。” 江逸行也冷冷道,“衣儿累了,不想说话。”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我加快了步伐,不想理会他们两个。 今天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感受到了江逸行好像记起来了那一切,可是他却不愿意承认吧。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们三个人关系的不一样吧。 或许是因为刚才被针扎的很疼,不想说话了吧。 或许是今天没睡好,精神不太好吧。 或许是太过反感那庸医了。 也或许,是明白即将要与很多人离别,心里有一些不舍吧。 只是心里真的很烦躁。 我真的不想和他们再说一句话。 江逸行是,许之什亦是。 到了院里,我直直地进了屋,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我埋头躺进了软褥中,不理会外面的敲门声。 我隐约间听到师父敲门的声音,他关切问道,“衣儿,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哪个地方不舒服?要不然你打开门,让我进去给你看看。” 我朝外喊道,“没有,不用管我,我挺好。” 师父又问道,“真的没事?” 我应道,“对,没事,放心吧。” 真的不想见任何人! 我躲进了被窝内,闭上了双眼。 不要让我再进入别人的梦里了!真的不想! 我睡了过去,万幸的是,没有做梦。 终于好好地睡了一觉。 但这一觉,我竟然睡了一整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醒来的时候,一堆人围着我…… “衣儿,你终于醒过来了。” “现在怎么样了?” “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有醒过来?” 我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 我惊叫,“你们干什么?” 我忙拉紧了被子,紧紧地将自己包了起来。 哪里有这样的!一大堆人,围着一个正在睡觉的女子。 我心头慌张,满脸恐惧。 “我……” 我数了数,师父在,江逸行也在,司空鱼在,颜墨习也在,涟城王爷也在! 独独许之什没在。 我四周望了望,望见了斜倚靠在门框上的许之什。 他怎么也在。 我只不过是睡得时间长了一些罢了…… 而且,为什么那个门也坏掉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去向 师父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衣儿,我们是担心你,你睡了那么久,一直没有一点声音,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颜墨习也道,“对呀,听说你出门被一个庸医扎了,严重不严重,是不是落下了后遗症?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是不是傻了?” 涟城王爷冷静道,“先让她缓一下,看看现在怎么样了。” 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过就是睡着了罢了,你们不用这么大架势吧。” 颜墨习小声嘀咕,“还不是担心你?” 司空鱼道,“行了行了。既然没什么事,我们都回去吧,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就算没事,也被你们围出来事情了。赶紧散了,别一直围在这里,不然都能闷死。” 她又将我扶起了身,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吓死我们了,还以为你怎么了。怎么睡了这么久?” 我仍旧是有一些没有反应过来,喃喃道,“就是睡着了,不知道怎么睡了这么久。” 司空鱼道,“可能是太累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休息过来了吗?” 这屋内的人也都渐渐散去,我起了身,发现昨天睡觉根本就没有脱衣服。 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只是因为睡了一觉,发髻变得乱糟糟的。 我沉沉叹了口气,道,“好多了,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司空鱼道,“进来一个早上了,你师父太着急了,就把门踹开了。” 我无奈地说道,“我一醒来还真是被吓了一大跳。” 司空鱼道,“这么多人,肯定会被吓到的。” 洗漱过后,出了门,却又看到整整齐齐站在门外的那几个人。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你们又干什么?” 江逸行低声道,“我们……我们不是担心你?” 我无奈地应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就睡个觉,走吧走吧,不是今天该回去了吗。走吧走吧,都收拾了吗?” 颜墨习疑惑问道,“今天要回去?去哪?” 我本是想直接这样回答,“去苍然救我母亲。” 却又想起来他们几个人不应该和我一起去的,便将那句话收了回去,只低声道,“就是该走了。” 涟城王爷问道,“衣儿,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直截了当地应道,“没有。” 确实是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了,而且,我想赶快去救母亲。 师父朝那树下走去,道,“咱们去商量一下吧,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那个地方是我们几个人喝茶的地方,我们总是盘腿而坐,靠在树上,边喝着茶边说话。 想来,来九幽域这一程,倒是经历了很多事情。 而这间院子,也留给了我不少的回忆。 只不过以后应该再也不会来九幽域了吧,也再也不会来到这里了。 回想起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一天,我是自己一个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与无助。 第一日,我在颜墨习的茶馆内呆了一夜,那天本以为第二天可以和冬茶和冬雪一同回鸣凤阁,但她们离开了。 第二天,我遇上了与许之什长的一模一样的涟城王爷,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第三天,我们一同去寻找鸣凤阁,却被鸣凤阁拒之门外。 第四天,我们在这间院子里住下,发生了很多很有趣的事情。 比如说,涟城王爷每天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在这个地方坐着喝茶。 比如说,司空鱼总是会召唤出一大堆猫猫狗狗,还有一些小飞鸟在这院子里。 在这个院子里,能看得到最美的景象就算有各色的蝴蝶在空中舞动。 而最有意思的情形,就是一大堆小动物,它们或是围着颜墨习,或是追着他满院子的跑,以至于每次涟城王爷静静地喝茶,都会被颜墨习那惨叫声给打扰。 如今,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我们该回去了。 不,不是我们,是我该去苍然救我的母亲了。 这些天,我们去了很多很多有意思的地方。 我们曾经一起泛舟游湖,曾经一起去太微殿里探寻往事与未来。 曾经一起走过了很多很多的地方,我也在这里,看到了别人的爱情故事。 我接过涟城王爷递给我的茶,果然一来到这里,就一定要喝上一壶好茶,我轻轻啄了一小口后道,“来九幽域之前,我以为这会是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地方,或许到处都是暗潮涌动,刀锋之影。不过没想到,来到这里还能认识这么多的很有趣的朋友,其实这些天过的真的很开心。” 涟城王爷笑道,“过的开心就好,不如你办完你的事情,还回来住吧,这个院子没了你们几个,恐怕会空虚寂寞。” 我笑着应道,“到时候再说吧,这些天经历的事情,总让我觉得就像是一场梦。” 颜墨习道,“你们真的要走吗?” 颜墨习他是不能离开九幽域的,这一次,他不能与我们一起去了。 我点了点头,笑着道,“你可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颜墨习知晓我说的意思,他与司空鱼,真的太般配了! 颜墨习试图岔开话题,他轻声道,“行了行了,你们都走吗?” 我应道,“我是一定要去的。” 涟城王爷也道,“我此去苍然,是有一些事情要问清楚,所以我也得去。” 许之什突然冷冷说了一句,“我回苍然。” 颜墨习望向了师父,问道,“那你呢?你不会又要走吧,你这一走,我又不知道该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了。” “我……”师父有一些犹豫。 我微微一笑,温声道,“师父,这一路有涟城前辈在,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就好了,你在这里,好好处理完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师父必须要留在这里,他还有他的司法阁,他还是那里的司法,还是那里的阁主。 他还有吕欢。 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虽然在一起会有好多好多的困难,但我相信,无论怎么样,师父一定会克服这些困难,和等候了他五十年的吕欢,好好的在一起。 师父望着我,眉头缓缓展开,他笑道,“好。我留在这里。”他又望向了涟城王爷,道,“衣儿我就托付给你了,可要好好保护她。”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就是。” 颜墨习喜道,“你这是决定留下来了?这样最好!以后生了病,再也不用去其他地方瞧病了!” 原来颜墨习想要人师父留在九幽域是因为这个…… 师父也很无奈,喝了一杯茶后不语。 江逸行开口问道,“我呢?” 我愣了愣,目光带有求助性地望向了师父,师父则也一脸茫然。 第二百六十六章 娶亲 我不愿让江逸行随我一同去未国涉险,也不敢让他一人留住九幽域内,我怕他会再次受到反噬。 本来,我是想让他留住蓬莱的,但如今,他一个人,真的不能放心。 不等我再继续思考,江逸行便道,“我随你一同。” “嗯?” “你可知,若是与我一起,会遇到多少危险?” 江逸行淡淡地笑了笑,他的笑容令我安心,“不知,但我不怕。” 我摇了摇头,“不好,这样不好。” 江逸行则道,“就这样吧,我,涟城前辈,还有衣儿一同去苍然。我会些医术,或许可以帮衬到你们。” 颜墨习道,“放心吧,不会有危险的,再说了,你们有什么好怕的。你们可别忘了你们身边还有一个曦和殿殿主呢!他的功力可谓是深不可测,有他在,你们绝对很安全!” 师父也淡淡笑了笑,道,“对呀,涟城会保护好你们的。” 我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一同去苍然,现在就走吧?” “好。” 颜墨习叫住了我,“喂,这么快?” 我应道,“有缘再见,这件事也缓不得。” 司空鱼道,“那你们注意安全,以后有机会再见。” 我应道,“好,放心吧。” 师父与我们一路回到城东,一路上,他一直在玩身边叮嘱着我。 “衣儿,到了苍然一定不要逞强,那里的老皇帝不是个善茬。” “好,放心吧。” “有事情了可以去找那老头,他毕竟也是苍然帝师,虽然平常有一些不正经,但在苍然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好,知道了。” “还有,有什么事情了一定要几个人一起商量,一定不要自己扛着,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我反问道,“师父,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吕欢师娘?” 师父垂下了眼眸,“再等等吧,我们之间的事没那么简单,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 我笑道,“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吕欢师娘也在。” 师父低头不语,我知道他们两个要在一起,一定很不容易很不容易。 但我也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 到了城东,比起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好像这里更热闹了些。 我疑惑问道,“这里在干什么?怎么这么热闹?” 师父也很疑惑,“我上次离开的时候,人还没有这么多,怎么这一次多了这么多人?” 许之什淡淡道,“像是在办什么喜事。” 我惊诧地望了一眼许之什,原来许之什他也一直和我们走了一路…… 他一直没有说话,我几乎要把他忽视了。 涟城王爷也道,“这里会有什么喜事?看起来不像是个小门小派,估计是个大的势力。” 师父点了点头,应道,“能把整条街都布置的这么喜庆,肯定会是一个大势力。” 涟城王爷道,“可如果是大势力,我们两个也应该知道呀,为什么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过?” 师父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知,但别人家的事,到底是与我们无关的,走吧,天黑之前,还可以离开九幽域。” “好。” 涟城王爷刚刚应了一声,便被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厮撞了个怀。 那小厮便跑便回头致歉道,“抱歉抱歉,赶的急。” 涟城王爷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那小厮便跑远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转瞬间愣了愣神,盯着那小厮的背影看了许久。 正当我疑惑之时,他与师父对视了一眼,而师父,却在那一瞬间,整个人的眼眶好像都红了几分。 涟城王爷缓缓走到了一个卖糖人的小铺子上,问道,“请问这里最近要发生什么事情?怎么看起来这么喜庆?” 那糖人小贩正坐着一个糖人,边做便笑道,“嘿,太久没回来了吧。这都不知道,这么大阵仗,自然是一个大势力要娶亲喽!” 师父声音在那一瞬间变得嘶哑,“娶亲?是哪一家?” 那小贩道,“自然是未央府那位喽!” 涟城王爷似乎在想些什么,“未央府……果然是……怪不得方才街上那么多小厮,都穿着未央府的衣服。” 那小贩乐道,“是啊,这未央府阵仗也真够大的!为了娶亲,非要把满城都布置的喜气洋洋的,这不,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原来方才撞到涟城王爷的那小厮,身上穿的是未央府的衣服。 可纵然是未央府娶亲,有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为何师父突然之间神色慌张,他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师父声音低沉,“未央府,是谁娶亲?娶的,又是谁?” 那小贩将一个做好的糖人摆放好,笑道,“自然是未央府府主云星移,娶的,也自然是那位貌似天仙的赤霞族的女儿!” 我惊道,“赤霞族?” 赤霞族,不正是吕欢…… 不,不会的,或许他说的,是吕欢的姐姐,或者是妹妹,或许不是她…… 师父眼眶通红,他垂眸不语。 我看着师父这样的反应,也不禁有些慌乱,“或许,或许不是她呢。” 涟城王爷沉声道,“赤霞族,只有一个女儿,吕欢是独女。” “怎么会……” 怎么会是独女……不,不会的,怎么会,她怎么会嫁给别人? 涟城王爷凝眸望着师父,低声唤了唤,“毕血……” 师父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他转过了身,兀自朝一个方向走去。 我望见师父的背影,他静静地握住了自己手里的那柄长剑。 他这是要去? 我们忙跟上了师父,涟城王爷急切道,“不要冲动,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师父仍是不语。 但我心中知晓,一个等候自己心上人等了五十年的女子,怎会去嫁给其他的人? 吕欢她一定有难言之隐。 我走到师父身旁,尽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稳定,“师父,你要去干什么?” 师父握紧了长剑,道,“我去带她离开。” 他要去赤霞族里,带吕欢离开。 可是那又谈何容易? 我们只有这么多人,而这条街上,都是未央府府主云星移的人。 整条街都是。 涟城王爷没有半句阻拦,他淡淡一笑,道,“好,我们和你一起去。” 那便去吧。 毕竟吕欢是我的师娘,她始终都是我们的。 不是什么未央府府主的。 就算这个未央府府主很厉害,就算他的人遍布大街小巷。 我们也要去带她离开。 许之什似乎没有搞清楚状况,但却看出了师父的神情变化,他走到我身边低声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 我抬眸,正巧对上他那双好看的眼眸,我曾以为,这双眼眸会离我很远很远。 可他此刻近在眼前。 第二百六十七章 往事 他在我身旁,那白衣驯马的少年,此刻正站在我的身旁。 我移开了眼眸,低声应道,“去一个地方,可能会有危险。” 我又望向了江逸行,刚想对他说让他先在哪一个地方等着我们,但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我这样说,未免太过不顾虑他的感受了些。 江逸行是不会答应的。 许之什淡淡应了一声,“嗯。” 其实这段时间,我们经历了太多太多。 师父却忽然停下来了脚步,道,“你们不用和我一起去。” 我知道,师父并不想让我们与他一同去涉险。 我语气坚定,“师父,你说过的,什么事情要一起商量,不应该一个人扛。” 师父却道,“这件事,本来就应该问自己一个人去解决。” 我忍不住道,“师父,这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一直以来,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什么事情都是。我想去九幽域,你一直不告诉我九幽域是哪里也不告诉我怎么去这个地方。还有关于吕欢的事情,你也从来都不告诉我。你告诉我们好不好?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的。” 师父却道,“有些事情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我紧紧地望着他,“可是我想知道啊……告诉我吧,好不好?” 师父终于抬起眼眸,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告诉你。” “之前不告诉你九幽域的事情,是因为你母亲曾经与我说过,不让我告诉你。” “我母亲?什么时候?” “那时你还小。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在那个林子里遇到了你?那时并非是我偶然遇到的你,而是你母亲早就告诉了我,她当初想把你托付给我。” “托付?为什么?当时发生了什么?” “我与你母亲是旧识,我当初是各国游历,最后选在了未国。你母亲离开九幽域离开的比我晚一些,她来到了未国只是想将一些现银带回九幽域。当初我只知道她想要现银,却没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当时来到未国之后,想要将身上全部的奇珍异宝一下子都典当了。” “但是在未国,哪里有人会一下子拿出那么多奇珍异宝去典当,更何况,她当时还只是一个女子。当时那当铺的老板便起了歹意,想着她一个女子家好欺负,就告诉她说她带过去的那些奇珍异宝都不值钱。当时你母亲初到未国,哪懂得这么多的事情,况且那时候她也很急,想要赶快凑够那么多的现银,她就说能给多少就给多少。” “但没想到那当铺老板,竟只给了她一两银子。当时她带的那些奇珍异宝,足足可以换到一万两黄金。她便说不在他那里当了,准备拿回自己的东西,去其他地方当。可是那当铺老板,却理直气壮地将那些宝物都收入了囊中,还找人轰她走。她当时虽功力高强,却不愿与这些百姓动手,殊不知,人越善良,就会越受欺辱。” 我有些愤怒,“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明明不是他的东西,那不明摆着是抢?” “确实是抢,后来你母亲便遇上了你父亲,是你父亲替她解了围,救她离开了。当时她在未国没有地方可以住,身上也身无分文。后来就住在了丞相府里,她仍然是想要继续凑钱,两个人也慢慢有了感情。” “后来呢?为什么会有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每次问父亲为什么会发生那些事情,他都不回答我。而且我记得,当时母亲朝我喊不让我回去,可是她不让我回到哪里?” “那天的事情,或许只能问你母亲了吧。但我知道,她没有回九幽域是因为有难言之隐。那年冬天你还太小,记得没有那么清楚。当时抓你们的人,正是苍然的人。你母亲为了不让丞相府受到连累,才带着你离开。她之前传信与我,让我在那个地方接你。我那天晚上才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我低声喃喃道,“为什么?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情?” “具体的事情,只有你母亲能告诉你。当时苍然来抓的人是她,所以她便想一个人,不连累任何一个人。便将你一个人留下来了。当时没有告诉你父亲,也是不想让你父亲的势力与苍然敌对,毕竟那是未国与苍然之间的事情。她让我那段时间先好好照顾你,待风波过去了,再将你送回去。” “所以那天晚上,母亲就被苍然的人抓走了?” “嗯。她之前告诉过我,让我保守这一切秘密,不让我告你你这一切。所以才会隐瞒至今。我想,你母亲或许只想让你幸福快乐地生活一生。可是偏偏,你还是经历了这一切。” 我低声道,“苍然的人为什么要抓她?为什么要抓她抓这么长时间?” 师父淡淡道,“不知,她没有告诉我这些,或许是怕我牵扯其中吧。” “怎么会这样……” 原来,我遇到师父,是母亲早就计划好的。 她想让我安全。 母亲,当初你拼尽全力也想护我周全,如今衣儿长大了,现在就来换我,拼尽一切去救出你。 我也一定一定会拼尽全力。 “衣儿,当初不告诉你这一切,也是想让你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可是没想到,你还是踏进来了。” “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来到这里,不管以后遇到了什么,我都一定要去救出母亲。” “你远远比我想象中的坚强得多。” 我又问道,“师父,是苍然的皇室,抓走了母亲?” 师父点了点头,道,“对。” 许之什突然道,“是,是皇室。” 我问道,“为什么?” 许之什道,“是皇上抓的她。” 我心头一凛,“你知道?”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这一切,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许之什回避我的眼神,低声道,“我知道。” 他们什么都知道。 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我不知道……” 明明是与我最亲近人的事情,却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正正对着许之什,直问道,“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许之什没有再说话。 我又问道,“她在哪里?” 许之什道,“到了苍然,我会带你们去见她。” 我继续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你见我我母亲?” “知道,见过。” “她现在,可还好?” “无性命之忧。” 你说的这句话,便是说她如今,并不是太好…… 只是没有性命之忧…… 母亲,我好想好想,现在就出现在你的身边,我好想好想,留住你的身边。 第二百六十八章 红妆 “走啊,快去瞧瞧,未央府去接亲的人回来了!” “这么快,今天可是个好日子,走,我们快去凑凑热闹!” 身边突然变得聒噪起来,多了许许多多的人往这边走来。 罢了,许之什既然不愿意告诉我,我再怎么问他也不会说。 他方才说了,回到苍然后会带我去见母亲。 他会的,我相信。 现在最重要的是吕欢,我们再不去找她,恐怕她真的要嫁给别人了。 我缓过神,边准备朝人群涌动的方向走去,“师父,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师父沉声应道,“好。” 我知道,师父现在心里已经五味杂陈。 前方的人群渐渐向两边聚集,为中间开出来了一条不算宽广的路。 我们站到了两边,每个人,都握紧了自己手里的长剑。 渐渐有唢呐报喜的声音传入我们的耳朵里,那声音透着喜庆,却刺痛了师父。 身旁的人议论道,“这么大场面,这次未央府可真的是下了血本呀!” “那可不,毕竟是府主娶亲!” “你们听说了吗,那云星移,可是为了等吕欢等了五十年!” “我也略有耳闻,听说本来五十年前就要去她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吕欢就离开了。这吕欢前几天前脚才回来,未央府府主就立马去了赤霞族求亲,这不,也算是一段良缘。” “这云星移可是未央府的府主,人又是一个才子,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那可不是,如今像他这样痴情的人还有多少,这吕欢还真是幸运!” 五十年前,师父决定离开九幽域,是不是与这位未央府府主云星移有关? 这首百鸟朝凤曲悠扬婉转,那声音从远处渐渐传来。 场面之浩大,堪比未国皇室娶亲。 光是一路上奏乐的人,就能数出五百余乐师。 再加上那些随从,已有数千人。 难怪这路上会有那么多他们未央府的人。 随着音乐声越来越响亮,那喜轿,也出现在了这遍布红绸的街道上。 那轿子上红色的绫罗绸缎绣有丹凤朝阳,与这百鸟朝凤曲再搭配不过了。 那红色太过明艳,仿佛要昭告天下这桩喜事。 可是那轿子里的新娘,想嫁的绝非这场布置这场盛世婚礼的新郎。 我正准备握紧长剑,可当我回头找师父的时候,他已经不见踪迹。 我惊声问道,“师父去哪里了?” 其他人也都没有发现师父已经消失,我忙四处寻找着。 那百鸟朝凤曲戛然而止,我用余光悄然间瞥到了那大红花轿旁出现的那个身影。 他一身白衣,浑身透露着杀气,令旁人不敢接近。 我紧紧地望着师父,随时都准备冲上前去。 那抬着喜轿的人停住了脚步,但师父浑身都透露着冰冷的气息。 没人上前,那些人似乎都在等师父先迈出那一步。 不对。 那些人看起来都太过冷静。 抬花轿的那些人身形很壮实,看起来,却有着习武的身材。 不对,那并不是普通抬轿人。 这场盛世婚礼的背后,定有阴谋。 我忙喊道,“师父,回来!” 可就算我喊出了声,也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人抽出了藏在袖口内的匕首,那一瞬,那上百名随从,全都抽出了匕首。 怎么会有人在大婚之日,命所有的随从佩戴匕首? 这明显,就是个局啊! 而这一场局,便是为师父而设。 当我望到那匕首的那一刻,我知道师父也已经知晓了一切。但他没有任何慌张,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抽出了那柄银色长剑。 许之什站在我身旁,嘴角淡淡一撇,有些不屑道,“杀不相干的人,恐怕会污了我的剑。” “……”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 而且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 我用余光紧紧地瞥着江逸行,他身子不好,我怕他会有危险。 师父冷冷地走到了喜轿面前,他缓缓伸出了手,眼眸紧紧地盯着那轿子。 他缓缓地拉开了那绣有牡丹图的轿帘,露出了里面那个身着嫁衣的女子。 那是这场盛世婚礼的新娘,但却是他最爱的女子。 那是吕欢。 她凤冠霞帔,美的让人沉迷。 可哪里有人娶亲要将新娘的眼睛蒙上,将新娘的双手绑住? 她是被迫的。 这场娶亲是多么可笑,新娘不愿意嫁便绑上了喜轿,怕会有人劫婚便命随从都佩戴上了匕首。 这可真是一场盛世娶亲。 那轿内红衣女子嗓音嘶哑,“怎么停下来了?你们又想干什么?” 她似乎哭了好久好久,声音已经变得这样嘶哑。 师父声音里满是心疼,“阿欢,我来晚了。” “毕血……毕血……你来了……”那女子闻声后似是在那一瞬间流出了眼泪。 师父不顾外面的那些人,他解开了吕欢的手。 那些人似乎要涌上去,似乎要用自己的匕首刺向师父了。 涟城王爷忽地移到了那轿前,他长剑挥起,挡住了那些攻打。 我与许之什相视一眼,便也冲了上去。 好在这些人功力不强,我还能招架得住。 更何况,我身上有一些他给我的内力。 轿内,是他们二人的柔情蜜意。 “你还好吗?” 吕欢静静地抱住了师父,哭道,“不好,他们非要让我嫁给云星移,我不要,我不要嫁……” “我带你走。” 轿外,是刀剑间的碰撞。 我朝里面喊道,“师父,走啦!” 再不走,我们就招架不住了! 他们似乎才发现外面的混战,他忙拉住吕欢的手,跑了出去。 吕欢一把撕下了自己身上的嫁衣,与师父一同冲到了我们身旁。 我与吕欢对视一笑,道,“我们走吧!” 我们准备离去,却忽然之间多了更多的人马。 我朝那边望去,这样一看,我们根本没办法冲出去。 这怎么可能可以安全地离开? 就算涟城王爷和师父,还有许之什的功力再过强大,就算他们几个人再过厉害。 可他们也没办法以一己之力,抵抗这么多的人啊。 这些人,似乎都要将这块街给挤满了。 我沉沉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只能奋力一博了,我们不能死,便只能拼尽全力。 只能如此。 吕欢身上的嫁衣真的很美很美,只是可惜,那不是属于她爱的那个人。 只是可惜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红妆 十里红妆,如今却乱成这样。 忽然有一阵马蹄声哒哒传来,我们循声望去。 师父低声道,“他果然还是来了。” 吕欢指着那马上的人,问道,“毕血,那次你离开,是不是与他有关?是吗?” 那个人有关? 我仔细地看着那马上的人,他面色从容,身着红衣。 他穿的也是一身嫁衣。 那便是这场盛世婚礼的新郎吧。 未央府府主云星移。 云星移身形俊逸,鼻梁高挺,眸光深邃。 这又是一个会让人沉迷的人物啊。 只是他为何又要执意去吕欢? 难道说,那次师父离开,真的与云星移有关吗? 师父没有回答,他将长剑收回剑柄。 那些拿着匕首的人见云星移来了之后,也匆忙将匕首收了起来。 怎么看起来,似乎这些人并不是云星移派来的?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星移下了马,神色间满是担忧,他匆忙地跑到了吕欢身前,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吕欢冷冷地别过头,不理会云星移。 师父忽地松开了吕欢的手,吕欢一脸惊诧。 师父盯着云星移问道,“你不知道这一切?” 可是为什么师父望向云星移的眼神没有一丝恨意? 他可是要娶你的吕欢啊。 他可是要娶她的呀。 差一点,吕欢就要属于云星移了啊。 而云星移也摇了摇头,直直地望着师父,“不知。” 他们两个之间的眼神,就像是认识了好久好久的好朋友了一样。 云星移突然问道,“你好久没回来了,这么久没见,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 师父沉沉叹了一口气,“是啊,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就要拔刀相见了。” 原来他们两个,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可是既然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又为什么会发生今天的这一切。 如果是朋友,他就该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意。 如果是朋友,他又为什么要去吕欢? 娶朋友的人? 为什么? 云星移似乎疑惑问道,“为什么要拔刀相见?” 师父无奈地笑了笑,道,“如今不正是这样?” 云星移道,“我并非有意。” 吕欢厉声斥责道,“什么有意不有意的!你娶我作甚!我们明明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你干嘛要娶我!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喜欢他!” 云星移不敢去看吕欢的眼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阿欢,在你心里,我从来都没有资格娶你,对吗?” 吕欢很生气,她怒道,“什么有没有资格的!你说的是什么胡话!难道说嫁人不应该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难道说嫁人不应该是自己高高兴兴的选的吗?这结的是什么婚?嫁的又是什么人?我吕欢要嫁!也是要嫁自己喜欢的人!” 她想嫁的人是师父。 我们都知道的,云星移自然也该知道。 找吕欢方才说的那些话来看,他们三个人应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而吕欢,她只是把云星移当作了一个好朋友。 可是云星移却娶了她。 云星移则一直在哄着吕欢,任吕欢怎么骂他,他声音也很低很低,“好,阿欢,你不要生气,你冷静冷静,好不好?” 吕欢仍然很生气,“冷静什么!你要我如何冷静!” 师父握住了吕欢的手,低声道,“阿欢,相信他,也相信我,好不好?” 吕欢望到师父温柔的脸,气才消了几分。 吕欢低声道,“我都快嫁给别人了,你还说这话……” 师父语气坚定,“不会的,你不会嫁给别人的。” 深爱着的人,一定一定要嫁给深爱着的那个人呀。 云星移低声问道,“阿欢,我问你,你好好回答我,好不好?” 吕欢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问什么?” 云星移垂眸问道,“爱与权势,家族与爱人,你想要选什么?” 吕欢道,“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些权势吗?更何况赤霞族没了我照样能够好好的,我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用。” 云星移苦涩笑道,“好,我知道了,这是你的选择。” 他随后,又望向了师父,沉声道,“你们走吧。” 我只觉得,他那一声似乎花了自己全部都力气。 我只觉得,他那一声似乎要放弃所有。 我只觉得,心头很难过很难过。 为什么爱情总是会那么苦? 云星移望着吕欢的眼神里有爱,但那种爱,是想去爱却不敢爱的那一种。 他爱的低沉,爱的卑微。 师父握着吕欢的手更紧了一些,“好。” 可他们两个人还没有迈出半步,便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想去哪?” 吕欢身子一震,她握着师父的手也在不知觉之间松了一分。 云星移变了神色,而师父也松开了吕欢的手。 这是谁来了? 有一个轿子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之内,待那轿子落下,有一双手缓缓拉开了帘子。 那是个很老很老的人,他面色苍老却不失威严。 “爹。”吕欢的声音都在发抖。 原来这就是赤霞族族长,吕欢的父亲。 吕欢颤声道,“爹,你来了……” 她似乎很怕她的父亲。 那老人咳了两声,声音很低沉很低沉,“你还知道,你有这个爹?” 吕欢声音很低很低,“怎么会不知道,要不是您,我怎么会莫名其妙被送上喜轿?” 那老者因为生气咳的更加严重了一些,“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省一点心!瞧瞧你方才说的都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今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要成婚了!所有人都知道赤霞族的女儿要与未央府府主云星移成婚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呢,你是想让我这脸面往哪里搁?” 吕欢自嘲地笑了笑,“所有人都知道,可为什么我不知道?这可不可笑?你要嫁女儿,却要绑过去嫁。这到底算是什么道理?凭什么?我是你的女儿啊,你就这样对你的女儿的?” 那老者道,“我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就你这一个女儿,我一定一定要让你以后过的好,让你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什么安安稳稳,我没有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会安安稳稳?你可知道那会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一件事。” 那老者怒道,“你懂什么!我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好,我才选择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吕欢眼角含泪,“什么为了我好,我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从来都不懂,你从来都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 总有人,以爱的名义,坐着看似很好的事情。 第二百七十章 云星移 那老者声音因为生气更加颤抖了些,“你莫要与我争论,这一次,你不嫁也得给我嫁!” 吕欢没有再说话,她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云星移低声道,“前辈,莫要再比她了,让她们离开吧。” “星移,莫要惯着她。大婚之日闹出这样一出,是我们赤霞族对不住你。” “前辈,我无事的,让她们走吧。” “不行,今天说什么,也得把这个婚给完成了!” 赤霞族族长吕凝秋仍然是一脸坚决,他手一摆,那些佩戴匕首的人便又冲了过来。 我来不及反应,忙一把抽出长剑,抵御着匕首的进攻。 刚开始只是短匕首,我们还可以好好地防守。 可突然间,那些人摁下了匕首上的一个按钮,那匕首的刀刃忽然延长,所有人都短匕首在那一瞬间都变成了一柄长剑。 我心头一惊,怎么还这样。 这样一来,我们更难以招架了。 单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冲出重围。 我禁不住这么多人的进攻,退到了涟城王爷身旁,我低声问道,“怎么这样,赤霞族族长都不会顾及一下你们两个吗?” 毕竟这两个人,可都是一方之主啊。 毕竟司法阁阁主,和曦和殿殿主都在这里。 涟城王爷道,“我们两个有什么可顾及的,毕竟他们位于九幽域的东面,我一个西面的人,和吕凝秋本来就没有什么交集。而你师父呢,本来就脾气好,也没什么好顾及的。” 若再打下去,恐怕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了。 场面越来越混乱,我们的体力也逐渐消逝。 我的右肩突然被一个长剑划伤,有鲜血染红了我右肩膀的衣衫。 “嘶……” 真的很疼很疼…… 江逸行看到了我肩膀上的鲜血,慌张地问道,“衣儿,没事吧,没事吧……” 我咬着牙忍着疼痛道,“没事,小心!” 江逸行用长剑挡住了即将要刺向他的剑,我们不愿意伤害这些人,只是一味地防卫。 许之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前面,他眼眸冷漠,浑身透漏着杀气,对着我低声喝道,“躲后面。” 我被他这一声低喝吓了一大跳,他怎么像是很生气很生气…… 我忍着疼痛,问涟城王爷,“怎么办,我们快招架不住了……” 涟城王爷不语,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随着攻向我们的长剑越来越多,突然间,师父被长剑围了起来。 那些长剑直直地对着他,仿佛每一个都要将他刺穿。 吕欢望见之后急忙喝道,“住手!住手!” 可那些人却没有回应,眼看着那些长剑就要刺向师父,我们所有人都心都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吕欢眼角迸发出了泪水,她怒喊道,“都住手!我嫁!我嫁……” 听到她这句话,吕凝秋淡淡地抬起手,低声喝道,“住手。” 他们终于,将长剑收回。 我只觉眼前一黑,不知跌进了谁的怀里。 没有淡淡的药香味道,不是江逸行的怀抱。 我强撑着睁开了眼睛,望见了一双好看的眸。 是我爱的那个少年接住了我。 本是十分疼痛的感觉,可我的心却洋溢出甜蜜的味道。 是甜蜜的味道。 我的嘴角,都在那不知不觉间弯了起来。 许之什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我想要留恋他的怀抱留恋一辈子。 许之什眼眸里有关切,他问道,“怎么样了,你怎么又笑起来了?” 他在关心我。 瞧瞧呀,我喜欢的那个少年,终有一天,将我放进了他的眼眸里。 我不愿回答,只想多贪恋他的怀抱,多贪恋一分一秒也好,“我没事……” 他将我扶直了身,低声道,“那就好。” 仿佛身上犹存来自许之什的温暖。 江逸行问道,“衣儿,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 我们站到了师父身旁,紧紧地望着吕欢。 吕欢忽然间眼神变得空洞,“我嫁,你别伤害他……” 吕凝秋听到吕欢这样说语气也有了一些缓和,“这才对,乖乖回到你的轿子里去,不要再闹了。” 吕欢似是要朝轿子走去,可突然间,她抢过了身旁一个随从手里的长剑。 她将那把长剑直直地对向了自己。 那锋利的剑刃,似乎已经划伤了她脖颈之间的肌肤。 师父惊声道,“阿欢!” 吕凝秋神色一变,满脸的皱纹都拧成了一团,他急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剑放下!” 吕欢眼眸空洞,冷声道,“让他们离开,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吕凝秋咳出了一口血,怒道,“你闹什么!” 吕欢冷声道,“父亲,你在闹些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你们口中我的成婚之日!真是可笑,你快来看看你自己设的这一局,这九幽域的百姓们,可都在笑话你呢!” 吕凝秋更加生气了一些,他虽是生气,但眉头也紧紧地锁着,他很担心自己的女儿,“住口!” 吕欢仍道,“让他们走,这里面的人,一个是鸣凤阁的人,一个人司法阁的阁主,应该是曦和殿的殿主,你今日若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死在了这里,你以为赤霞族从此以后还会有安定吗?” 吕凝秋语气沉重,“走!” 师父直直地站在原地,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吕欢。 师父沉声道,“阿欢,跟我走。” 他朝吕欢伸出了手,那手上沾上了鲜血,吕欢迟迟没有将自己的手搭上去。 那泪水自她眼中似水一样流了下来,她静静地站在那,一只手仍然是将长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明白,她想让我们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可是我们走了,她一个人又该怎么办? 师父他,原本就不打算离开的呀。 吕欢没有回应,师父又问了一遍,“跟我走。” 吕欢的声音很低很低,她似乎不敢去看师父的眼睛,她怕看了那一眼,便会舍不得让他离开了,“你们走吧……” 师父声音嘶哑,“我怎么会丢下你,放下剑吧,别伤到自己了,好不好?” 吕欢抽泣一声,喊道,“走啊……” 师父仍旧是站在那里。 我知道,她不会放下那柄长剑,因为她想看到我们安然无恙离开,安然无恙地走下去。 我也知道,师父绝对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离开的。 他愿意和她一起去面对所有的艰苦,他愿意与她一同去面对死亡。 吕凝秋冷声道,“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若再不离开,就休怪我不给你们面子了。” 师父凝眸问道,“前辈,究竟为何如此?” 吕凝秋冷哼一声,“五十年前,你分明答应过我,永远永远不再踏入九幽域。你如今又哪里来的资格问我为什么?”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五十年 五十年前师父离开九幽域,竟是因为赤霞族族长,吕欢的父亲吕凝秋的缘故? 是吕凝秋让师父离开的? 师父道,“是我失信,但这也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师父紧紧地望着吕欢,道,“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一定会站到她的身边,陪她好好地面对这么多年,陪着她,跨过所有的困难与艰苦,陪着她,熬过她最难过的那些岁月。” 可一切都没有如果,师父在五十年前离开了,而吕欢,也整整熬了五十个没有他的年岁。 你可知,那些没有他的岁月有多难熬? 你可知,那些没有他的岁月里吕欢是怎么走过来的? 吕凝秋喝道,“住口!失信之人,没资格说这些。” “父亲……”吕欢含着哭声道,“五十年了,我才知道,他离开的原因,竟然会是你?” 吕凝秋没有说话,垂下了眼眸。 吕欢又道,“父亲,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过的有多么煎熬?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他是因为变了心才离开我,我多害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你真的好狠的心。这五十年,我多害怕他在外面出了什么事,你知道我这五十年的每一天,都是怎么熬出来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他离开?” 吕凝秋没有抬眸看向吕欢,只是沉声道,“阿欢,莫要胡闹。” “什么莫要胡闹,胡闹的人,真的是我吗?父亲,你快瞧瞧,你瞧瞧如今的场景,你知道这有多丢人吗?” 吕凝秋缓缓朝四周环视了一番,那些百姓,都在望向这里,他们议论纷纷,对着吕欢指指点点。 吕凝秋怒喝道,“都给我闭嘴!” 吕欢道,“你喊什么!你管的住别人的嘴一辈子吗?这难道不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吕欢自嘲一笑,“这场闹剧,不都是你一个人计划出来的吗?这婚服,我何时知道?你是多么狠心,给了我多么大的一个惊喜?” 吕凝秋沉声道,“阿欢,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先把剑放下,好不好?” 吕欢声音嘶哑,“让他们走。” 师父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他走近吕欢,嗓音低沉,“五十年前,我离开了你,然后我整整后悔了五十年。如果这一次我再离开,你要我后悔一辈子吗?” 吕欢声音很低很低,“五十年前你走了,今天,你也走吧。” 师父道,“我不会再让自己后悔。” 云星移似是掩下了自己心里的痛苦,他沉声道,“阿欢,五十年前,他离开是为了你好。五十年前,我们三个人都是最好的朋友。我喜欢你,但我清楚,你们两个才是郎情妾意的那一对。但有一件事情,过了很多很多年,你一直一直都不知道。” “是什么?” 云星移沉声道,“阿欢,其实你患有失窍症。” 失窍症?那是什么病症? 云星移道,“其实那时毕血经常出入赤霞族,也是因为吕前辈请他过去,好商量出一个治疗你这病症的办法。可是偏偏你们两个却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可是偏偏,就连世界上最好的医师,对你的病症也没有办法。” 师父眼眶泛红,“我治得好全天下人,却治不好你。” 云星移道,“他这一生里,救了那么多的人,可唯独是你,他却毫无办法。你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这个病症,对不对?” 吕欢喃喃道,“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有什么病……” 云星移道,“所有人都没有告诉过你,但今天,你应该知道这一切。你的病症自小便有,说是因为出生时飘散了一抹灵识。你小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不一样的症状,才一直没有人担心过这件事。可是后来,你偶尔会突然间晕倒,可你醒来了之后再也记不起这些事情。后来,吕前辈得知你患了失窍症,但后来他又从其他地方得知失窍症有一法可解。” “那一法,便是要找回你失散的那抹灵识。否则别无他法。”云星移苦涩一笑,他单薄的身影似乎会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倒下,“你说可笑不可笑,未央府的府主,我的体内,竟然会多了一抹灵识。那灵识正是你出生时悄然间溜走的。那一天,正好也是我出生的时间。” 吕欢皱眉问道,“我丢了灵识?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云星移沉声道,“可解你病症的办法,便是我。唯有两个方法,一个是我娶你,成婚之后同房,便可将灵识还给你。另一个便是我死,我死了之后,灵识也可以回到你那里。” 吕欢向后跌了两步,道,“所以父亲便要让我嫁给你?” 云星移道,“若非如此,怎么能治好你的病症?”云星移苦笑着,“我那时竟然觉得,只要成婚后我一心一意地对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 吕欢望向了师父,低沉问道,“所以,那时父亲找到你,让你离开这个地方?就是让我忘记你?让我安安心心地与他成婚?” 师父垂眸道,“我想让你快点好起来。” 原来五十年前的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师父想要吕欢安然无恙,可是他和没办法救她。 他只能,离开她。 吕凝秋满脸担忧,颤声道,“阿欢,如果你找不回你的灵识,你就快要死了。” 吕欢喃喃道,“你们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世界上哪里会有这样子的事情?你们就是想让我嫁过去才这样说的,你们都在骗我……” 师父道,“阿欢,是真的,我真的救不好你……” 吕欢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病,我明明好好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病。” 云星移苦涩一笑,“阿欢,你们走吧,你们两个去哪里都好。” 云星移他是打算? 方才他说的还有一种救吕欢的办法,便是他死,便是云星移死了,灵识便会自己回到吕欢的身上。 吕欢她会什么事情都没有,她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事情。 吕凝秋仍旧语气坚决,“不能走。” “为什么?” “你如果走了,生命都会有危险...” 吕凝秋声音轻轻颤抖,“阿欢,父亲这一生里没有求过别人,谁都没有求过。父亲这一次求求你好不好?父亲求求你,不要走,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吕欢坚决道,“我不会嫁给别人的,谁也不会嫁。我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师父道,“阿欢,无论是什么,这一次我都会陪着你。” 为什么,世上总会有这么多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云星移 云星移那时还没有死,我想,他带着吕欢的一丝灵识度过了这一生,也是幸福的。 云星移是未央府的府主,未央府是个习武之地,纳有一整个山的武士。 那些武士个个身强力壮,可偏偏府主云星移却是一个羸弱的身子。 他遇上吕欢的那一刻便爱上了她,或许是因为那灵识的缘故,他愿意为了她付出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 后来他真的为了他爱的那个人付出了生命。 云星移将剑刺进自己的单薄的身体里时,谁也没有发现。 我们只看到了他倒下的那一刻。 那一刻,他好看的嘴角带着微笑,那一刻,他眼眸里温柔的光紧紧地落在了吕欢身上。 吕欢手里的长剑哐当一声直直地跌落在地上,她嘴角轻微颤抖了许久许久,却良久说不出话来。 未央府的侍从惊呼,“府主!” 吕凝秋当场晕了过去,他本就身体不好,加上年龄的原因,本是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的。 吕欢跌倒在地上,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在了地上。 师父接住了要倒下的云星移,颤声道,“星移……” 云星移忍着痛苦,只温柔地望着她道,“我将灵识还与你……” 吕欢没有说话,她跌在地上,身体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涟城王爷命人将吕凝秋送到了医馆,他只是受了刺激,并没有什么大碍。 而全世界最好的医师,在快要死去的云星移身旁。 师父一遍又一遍地想替云星移止住他胸膛间那一直在流的鲜血,一遍又一遍…… 可是,他却令全天下最好的医师束手无策。 再厉害的人,也治不好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他不愿再活。 师父紧紧地拧着眉头,急切道,“你不要这样,我们一起想办法。” 云星移颤声道,“阿欢,我曾经以为,你的灵识在我这里,是我们天定的缘分。我知道的那一刻是欢喜的,有人告诉我,我们注定会在一起。可是我心中却知晓,我们不是天定良缘,也不是命中注定。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从前我也希望你会看到我,可是我心中知晓……我都知晓的。” 吕欢似乎在那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她原本俏丽的容颜却因愁绪变得苍老了几分…… 云星移缓缓合上了眼睛,他的声音却留存在空中,令人久久不能忘怀,“毕血,祝你们琴瑟和鸣,百年偕老。不至天地合,永不离弃。” 他合上眼睛的那一刻,吕欢拖着自己的身子爬到了他身旁,她大喊道,“云星移,你回来!” 可他再也听不见了。 云星移终究还是离开了,他死了,为了让吕欢恢复过来,为了成全那两个相爱的人。 吕欢师娘和师父,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啊。 可是为什么,我心中会那么难过。 任谁看了这样的场景,都会心痛吧。 这场九幽域内最盛大的婚礼,终究是成了九幽域内最大的笑柄。 不知会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纷纷啊…… 哪里会有人怜惜这三个人啊。 吕欢倒在了云星移身上,她的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她哭的撕心裂肺,“我不要你死……” 那身着嫁衣的新娘,终究是送走了她的新郎。 他却在他一生里最重要的日子里死了,或许他从前也会想过,他可以暖热她的心。 或许他是欢喜的,他终于娶到了他心爱的女孩。 吕欢的声音因为哭腔已经让人听不清楚,“你不要死好不好……” 师父嗓音嘶哑,“已无活着的迹象……” 云星移将那灵识还给了吕欢,而师父,也终于能够好好的和吕欢在一起。 可是这一切却让人心痛。 临走的时候,师父沉声道,“衣儿,保重。” 他没有再叮嘱我什么,我知道他不会再离开九幽域,我也知道,今后他们二人在一起的幸福,却包含着另一个人的生命。 或许会有一些让人心痛吧。 师父那年离开九幽域,是答应了吕凝秋。 吕凝秋告诉他只要他离开了,吕欢就一定能忘记他,她就可以嫁给云星移,保住她的性命。 师父便为了让她安好离开了。 这么多年了,他只字未提,或许是本身就不想去怀念那些事情吧。 这么多年了,他怕他一说起,就会想起来那些往事。 他怕他一听到别人问起,就会很难过很难过……他怕他会忍不住那样的情绪,他怕他会忍不住去找她。 可是他怎么能去找她呢,他去了,会打扰到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他以为,他不在那里的那些岁月,他已经被她遗忘了。 他以为她在那里已经和别人在一起。 可是那个姑娘却足足熬过了五十年,足足等了他五十年。 好在等到了,好在他回来了。 好在,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只不过,却有另一个善良的人牺牲了自己。 三人行,却有一人失命。 或许遇见便是幸运,或许相识便是幸运。 只是可惜,未央府从此不复存在。 九幽域内最大的武术之地,在那一瞬间覆灭。 那些武士,只听从云星移的命令。 他们当初接受吕凝秋的要求,扮演迎亲随从,若遇劫婚的人便杀了他们。 他们想让自己的府主可以安安生生地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 可他们却没有想到,他们善良的主子,死在了自己的大婚之日。 那些武士全都散去了,没有一个人再回未央府。 未央府从此也就没了。 九幽域的九大势力,在那一天变成了八大势力。 那一天,九幽域内传的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都议论纷纷。 没有人去管这些事,大概这件事情的主人公,早已没有再将别人的看法放在心上。 他们能够在一起,便好。 我们离开了九幽域,离开了蓬莱仙岛,去了苍然。 这一路上用了多长时间我已经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只能向前走。 许之什仍旧是没有告诉过我关于母亲的一丝一毫,他仍然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 我也没有再问过,这一路上我们的话都很少,或许每个人都心里都不好受吧。 我的肩伤也已经完全好了过来,到达苍然的那一天,我拜托了许之什一件事,我希望他可以命人给十里桃林传封信。 他应允了,我知道,在这里他是九幽域的南嘉王,是九幽域的九王爷。 我在那信上写道:已经平安回来,勿念。望照顾好苏己,切莫让她独自一个人离开九幽域。且,望君前来助我。 我需要白胡子老头的帮助,这里是在苍然,他是苍然的帝师,我知道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我做不到,可是他一定一定可以做到。 第二百七十三章 尹良辰 许之什带着我们直接进了皇宫,我用易容之术将我们道扮成了他的随从。 他带着我们来到了他母妃的宫殿内,让我们暂且待在那里。 许之什道,“这些天我先去想办法,让你与你母亲见上一面,再策划如何救出你母亲。不过在这里一定一定不要乱跑,你可能不知,苍然内不仅有帝师,还有一个蛇蝎心肠的国师。切莫离开这里,若是遇上了她,你们就都麻烦了。” 我应下了,这里是苍然皇宫,苍然的兵力有多强大所有人都知道,我自然明白不能轻举妄动。 尹良辰的宫殿修建的很淡雅,宫殿名字也以她自己的名字命名,叫良辰殿。 良辰殿内种有淡雅的白荷,池水很清很清。 见到尹良辰的时候,我才知晓那句“迟迟好景烟花媚,曲渚鸳鸯眠锦翅。凝然愁望静相思,一双笑靥嚬香蕊。”真正的意思。 这样美的景色,都掩盖不住美人韵味。 可这样的美景,她却满是愁绪。 她的微笑美的令人几乎沉醉,可她的愁绪却令人感到酸楚。 这是多么美的人啊。 这便是涟城王爷的姐姐,尹良辰。 她此刻正在池塘边赏着荷花,偶尔起身去修缮一番石板路上栽种的花草。 涟城王爷嗓音清雅,淡淡唤道,“尹良辰。” 她回眸如同莲花初开,如同一阵清风吹过,如同那世间一抹令人惊艳的清丽。 尹良辰淡淡笑道,“阿南,你回来了。” 我们伴作了小厮模样,她虽是惊奇为何方才有人唤她的名字,却没有看到别人,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尹良辰唤许之什阿南,可是因为他是南嘉王? 说起来,从未知道他字是什么。 许之什缓缓走到了尹良辰身旁,轻声道,“母妃。” 尹良辰拉过许之什的手,检查着许之什身上有没有受伤,她关切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没遇到坏人吧?” 尹良辰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我想,我的母亲她也是这样温柔的。 许之什微微一笑,淡淡应道,“没事,这不好好的?这些天在宫里,没人难为你吧?” 尹良辰笑着摇了摇头,“放心,你如今在朝中有了这样的地位,怎会有人再会来我这里闹事?” 许之什淡淡松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便好,皇上他可有来过?” 尹良辰垂下了手,微微地笑了笑,似乎掩下了苦楚,“未曾来过。” 许之什没再说话,他暗暗握紧了拳头。 涟城王爷轻轻咳了两声,出声道,“莫不是真把我当作了小厮?” 尹良辰惊觉说话这人并非宫中熟悉的面孔,警惕问道,“什么人?” 涟城王爷将我做的人皮面具缓缓撕下,露出了那天人般的容颜。 尹良辰见到他脸色一变,惊声道,“涟城?可是涟城?” 我瞧见尹良辰的眼眶在一瞬间内可是泛红,在那一瞬间,她所有的愁绪似乎都迸发了出来。 涟城王爷淡淡笑了笑,轻声道,“怎么?认不出来了?” 尹良辰的声音颤抖,“你还活着……” 涟城王爷淡淡道,“自然活着。” 尹良辰走近他,似乎怕离得远一分,就要看不清他的容颜,“这么多年了,你去了哪里?” 涟城王爷应道,“去了很多很多地方,活的也好好的。” 尹良辰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她余光瞥见了许之什,又问道,“你们……你们都见过了吧……” 许之什淡淡应道,“都见过了。” 尹良辰的眼眸里有透漏着疑惑,她似乎想要问什么,却终究没有问出口,“那你……” 我想,她是想问他们两个,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但没有知道。 许之什道,“我们一起回来的,他们先在这里住下,莫要让人发现他们的身份。” 尹良辰疑惑问道,“他们?” 我与江逸行走上前一步,我宛然笑道,“娘娘安好。” 但我并没有行礼。 我是未国的皇后,与皇妃行礼,于理不合,于未国不合。 就算未国已亡,就算未国皇后已不复存在。 尹良辰满脸疑惑,她望了望江逸行,又望了望我,“你是?” 我坦言道,“我是未国顾念衣。” 尹良辰似乎知道我,她皱了一下眉头,却又在一瞬间舒缓开来,“未国皇后?你可是丞相嫡女?” 我点了点头道,“是我。” 尹良辰又问道,“你此番前来,可是为了茜梓月?” 我点了点头,直言道,“我此番前来只为了救出母亲,只要母亲安好就好。” 尹良辰道,“你可知这有多难?” 我淡淡笑了笑,道,“无论怎么样,我也得去救出母亲,只要让母亲能够安全,我怎么样也无妨。” 尹良辰道,“倒是个孝顺的女儿。” 尹良辰又望了望涟城王爷,道,“涟城,你这次,可是也要去救出茜梓月?”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道,“正是。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要问问你。” 尹良辰苦涩一笑道,“我想也是这样,你终究是要知道的。而且,我也觉得你要是没有什么事也不会来找我。” 涟城王爷淡淡笑了笑道,“你倒是了解我。” 尹良辰道,“毕竟是我的亲弟弟。” 涟城王爷道,“你打算从什么时候说起?” 尹良辰道,“从我找不到你那日吧,可好?” 涟城王爷摇了摇头,道,“不好,我们可要换个地方说?” 涟城王爷不想让那一切的真相被许之什听到,他更想让许之什在苍然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涟城王爷更想,让许之什继续如今的身份。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害的他没办法再回苍然。 他想让许之什无忧,且无虑。 他也怕他会接受不了。 可是许之什他如今哪里还是个孩子。 尹良辰苦涩笑道,“他长大了,这些事情他早晚都要知道,还不如早些告诉他,他该知道的。” 尹良辰对许之什的关心是真的,她真的很关怀许之什。 只是可惜,许之什终究是要知道这一切。 涟城王爷问道,“你不怕?” 尹良辰淡淡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他终究是要知道的。” 许之什愣了愣神,才问道,“知道什么?你们要说什么?” 尹良辰微微一笑,淡淡道,“你听听就知晓了。” 我大概猜到了尹良辰要告诉我们什么故事。 我大概猜到了。 我悄悄地瞥了一眼许之什,瞧见他仍是很冷静很冷静的样子。 许之什的面容没有发生一丝的变化,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眸里也凝满了冷静。 或许许之什,他曾经也猜到过这一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尹良辰 尹良辰道,“涟城,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我知道你是不欢喜的。我心中明白你的想法,你不想让我去当这国与国之间稳固权势的工具。可是,当时宋国国势大衰,而苍然也早已有攻下宋国之势。我不得不这样选择,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苍然还要攻下未国。” 涟城王爷攥紧了拳头,“苍然的野心,是想要得到整个天下,又怎么会放弃宋国。” 尹良辰道,“若早知如此,我定不会嫁到这里。” 苍然的野心,是想要这整个天下。 而如今苍然的势力,已经足够强大到吞并天下。 尹良辰又道,“宋国亡国那天,是你与你的王妃孩子诞辰,我那日也生下来了一个孩子。你们的孩子并没有死,我命人悄然间救下他了。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才让他做了自己的孩子。” 涟城王爷眸中闪耀着希望的光芒,“所以,他真的是……” 尹良辰宛然一笑,将许之什拉到了涟城王爷身旁,她温声道,“阿南,这是你父亲。” 许之什并没有那么惊诧,他只是淡淡一笑,恭谨道,“从前从未尽过身为儿子该尽的孝道,之后还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涟城王爷眸中泛着泪光,“怎么能这样说,是这些年我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我就说,我们怎么会长的这么像呢……” 尹良辰微微一笑,温声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明明都清楚了是亲生父子,相互之间还这么客套。” 许之什淡淡笑了笑,摸了摸鼻子道,“习惯这样说话了……” 尹良辰有些心疼地笑了笑,道,“傻孩子,以后不会那么拘谨。” 许之什应道,“好。” 涟城王爷又问道,“你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呢?” 尹良辰眸中闪过一丝难过与无奈,“我的那个孩子,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许灵昀。但我没办法再把他带在身边,就托云贵妃照顾他。如今,他是她的孩子。” 怪不得我初次见到许灵昀时,便觉得他与许之什有几分相像。 原来,他的亲生母亲其实是尹良辰。 涟城王爷道,“苦了你了。” 尹良辰温柔一笑,“有什么苦不苦的,云贵妃一直没有孩子,她会好好地照顾灵昀的。他跟在云贵妃身边,我是放心的。而且,云贵妃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有她在,我相信灵昀他会安然无恙的。” 涟城王爷感谢道,“姐,谢谢你。” 尹良辰温声道,“都是一家人,谢什么。” 她真的很温柔很温柔,“你们几位都累了吧,我带你们先去休息休息。” “好。” 来到了她为我们安置的屋子之后,天还亮着。 我走出了屋子,寻找着许之什的身影。 他此刻应该在某个地方发呆吧。 我在那池塘边找到了他,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荷花。 我轻声唤道,“许之什。” 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缓缓拍了拍胸脯,道,“怎么?” 我直言道,“带我去见我母亲。” 许之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不行……” 我仍然道,“带我去,我想去……” “现在真的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真的要去见母亲。” “真的不行,如果你现在去那里,肯定会有危险的,到时候别说去救出你母亲了,你自己都会保不住性命。” 我有些焦急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等等好吗?” “我怕母亲会有危险……” “不会的,皇上他不会伤害她的。放心吧,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帮你救出你母亲的,好不好?” 那一瞬间,我与许之什眼眸里的光交织在一起。 那一瞬间,我仿佛望见了那少年眼里真挚的光芒。 那一瞬间,我想这个少年眼里,或许有过我存在的地方吧。 只是那一瞬间。 我心中知晓不会的,我是知晓的。 我苦涩一笑,与他的视线不再交织,道,“她现在如何?” 许之什语气温和了下来,“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我侧过身,站到了他的身旁,低声道,“好,多谢。” 许之什无奈一笑,道,“没关系,说起来,倒是怪我们苍然的人。” 我将心中的遗憾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从前你对我很冷淡很冷淡。” 许之什垂下了眼眸,低声道,“从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罢了。毕竟刺向你的那一剑,是我亲手刺向的。毕竟未国亡国,也怪我。” 我不敢相信道,“你当真是这样想?” 许之什应道,“当真。” 我仍然是不敢相信,但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他却又突然道,“一直以来,都没有向你道过歉。” 我诧异道,“道歉?你大可不必说这些,我们只不过是立场不同。” 他突然这样,让我很难适应过来。 许之什又道,“不是这样。是我们没有通过正大光明的征战,而是用了那样的手段。” 他说道这里,我便又想起来了那些往事,对他的态度也冷了几分,“我一直不明白,明明苍然已经有这么强大的兵力,为什么当初你又要假扮成未国人,还要利用我父亲?” 许之什垂下眼眸,低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他不想耗费兵力……而且,他想要得到你母亲,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针对你顾丞相,他想让丞相留下一个叛国的罪名……” 我怒道,“凭什么?” 我无法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眶变得通红,我攥紧了拳头,怒道,“凭什么你们想要干什么就要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样做牺牲了多少人?凭什么要那么多的人为了你们的野心和那些所谓的欲望陪葬!你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 许之什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你……” 眼眶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下,“你对不住的是那些死去的将士们!是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你对不住的是我父亲!是我的哥哥!不是我……我没有死……” 许之什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一味道,“对不起……” 我哭泣着声,“你让我父亲活过来……让我哥哥活过来……他们多么相信你,你说姑姑是皇上害的他就相信了,你说你要当未国的将军就让你当了,皇上他当初还把那么重要的兵符给了你……你怎么对得起他?你的心难道真的不会痛吗?” 许之什没有做任何解释,他只是低声道,“是我的错……” 我只觉心头痛苦,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计谋 我苦涩一笑,道,“如果是正大光明的征伐,如果你们从来都没有利用过任何人,我永远都不会恨你的,你知道吗?” 许之什缓缓拔出了自己的那把长剑,将他拉住了我的手,将我攥紧的拳头打开,将他的长剑放到了我的手里,他沉声道,“刺我一剑,将那一剑还给我,好不好?” 我呆站在原地,望着他的眼眸。 我看着他,那一瞬间,我似乎听见了眼泪滴在青石板上的嘀嗒一声。 他有些慌张,“你不要哭了,将那一剑还给我,好不好?” 长剑从我手中滑落,你为什么,要让我刺向你? 你是不是什么都不想欠着我? 你是不是,想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似乎在问自己,也似乎在问他,“为什么……” 我怎么会刺向你,我怎么舍得…… “我……” 他呆呆站在原地,只默默地拾回了自己的自己那柄长剑。 他将长剑收回剑柄,默声不语。 许之什,你是多么无情的一个人啊。 可是我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 我心中寒凉,只低声道,“我第一次遇见你,你知道是在哪里吗?” 他应道,“顾府。” 我苦涩一笑,低声道,“在香蘋花庄外,你在训那匹赤血烈马,我那时想,能训得住这么烈的马,年龄看起来还那么年轻,你一定一定不是普通人。不曾想,你竟然是苍然的人……说起来倒是可笑。” 许之什道,“从前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你师父,所以他才在那里给了我一块驯马的地方。” 我低声道,“我那时还想,你身形俊逸,会是哪家的公子。不曾想,你是未国刚刚凯旋归来的许之什许将军。我那时欢喜,却又难过。那时欢喜遇到了你,可是却又很难过,因为我要进宫,嫁给那时的皇上。我是欢喜你的,那时你可知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月光洒到了许之什的脸上,“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我望着他,低声问道,“初见我时,你是如何想我的?” 许之什如实应道,“不曾敢想。” 我低头不语,他又道,“你是丞相府的嫡女,生的娇贵,丞相对你的看管也很严格,你知书达礼,各方面都很得体。我那时候只觉得,你是个好姑娘。” 我神色黯淡,却仍是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许之什愣了片刻,才道,“不知。” 我苦涩一笑,低声道,“怎么会不知呢?你那么喜欢白华。那年在未国最大的青楼阑珊里,我见到了你。你那时只是看了一眼那跳舞的女子,便离去了。后来我遇到了白华之后才明白你那时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那天白华跳了一个舞,叫桃花赋。我看到她跳那个舞之后才明白,你那日去阑珊,只是为了确认未国突然兴起的桃花舞会不会是她跳的。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你去未国,也是为了去寻找那个女孩。你如今又怎么会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许之什脸色微微一变,他垂下眼眸,低声道,“我那时找不到白华了,便想就算是走遍天下的每一个角落,我也要去找到她。那时我想,我一定一定要找到她,本身皇上便将我派去了未国,我在那里,只要听到一点与她会有一丝关联的东西都会去那里瞧上一瞧。可是无论我走过来天涯海角,无论我走过了全天下的每一个角落,我也找不到一个想要躲着我的人啊。” 我听着他说这些话,只觉得心头喘不过来气,“是啊,怎么会找的到……” 我仍然坚持问道,“你多么想念她,才会每日都佩戴着桃花香囊。那样的香气,你闻到了,就会想起来她,对吗……” 许之什点了点头,道,“对,那时的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我语气里似是夹杂了疲惫,“我有很多问题都想问问你,今天晚上,陪我一同看月亮吧。” 他应道,“好。” 月光很美很美,而我的心却痛苦不堪。 我沉声问道,“你第一次来到丞相府那天,与我父亲都说了什么?” 许之什道,“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父亲,我第一次见到你父亲那日我将我的身份告诉了他,也将我们的计划都告诉了他。” “他应下了?” “之前他收到过书信,他便一直以为你的姑姑素馨皇后,是因为皇上而死,他那时很气愤。我知晓,毕竟顾家世世代代都为了未国尽心尽力,如果告诉他素馨皇后是皇上害死的,他一定无法接受。所以那时我找到他,告诉他我们计划里的那一切,他便应下来了。” “他怎么如此糊涂……” “顾丞相并不是个糊涂之人,他只是五路可走。顾家的女儿世世代代都要入宫为后,你的姑姑死了,剩下的那个人便是你。他知道你一定一定要进宫的,但是他怕你会像你姑姑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宫里,才会应允下我们所有的条件。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保你不死。” 我心头仿佛有千刀一同刺向一般痛苦,“怎么会……” “可是他没有想到你哥哥知晓了这一切,他没有想到你哥哥会出兵回到未国。他也没有想到,那天会是那样的场景。” 父子相对。 我颤声问道,“就连哥哥的回来,也是你们计划之中的?” 计划这一切的人,心思是有多么歹毒? “是,是我透漏给了皇上,我提醒皇上似乎朝内有人起了反心。那时皇上信我,便下了密旨召回了顾将军。” “你们设防人哥哥带兵回来,是为了让边境无人防守,是为了让你们的军队大举攻进长安城?” “是这样的……如若顾将军依旧驻守在那里,苍然的大军没办法攻进。顾将军一直以来都有不败将军之城,他就算兵力抵不过我们,但我们都清楚,只要顾将军守在那里,我们的军队就攻不进长安。” “你们的计谋怎么能这么可怕……怎么能这么歹毒。” 许之什低声道,“这是国师的计划,皇上信他,便实行了这个计划。她是个歹毒的女人,你一定不要与她碰上了。” “那该是个多么歹毒的女人……” 许之什攥紧了拳头,“我知道皇上想要攻下整个天下,可是他万万不该用这样的法子取胜,更不该用这种卑劣手段。” 我沉声道,“你明明知道卑劣,不还是做了那些事情?说到底,这些事情都是你参与过的。” “我……”许之什眼眸失去了神采,他低着头,许久才低声道,“是我的错。”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望月 我沉声道,“自然是你的错,若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你不该来未国。” 若你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未国,若你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丞相府,若我与你从来都没有相识过。 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许我依旧好好的生活着。 但你来了,我从此都忘不了你。 什么都回不去了。 许之什有些无力道,“我没有办法……” 但其实,如果你没有来到过我的身旁,或许我这一生里都不会经历到那样的欢喜。 我呆呆地望着月亮,道,“你知道的事情,应该很多很多吧。” 许之什诧异问道,“什么?” 我仰望着月光,低声道,“你与我年纪相仿,或许大了几岁。可你却经历过了这么多的事情,战争,离别。” 许之什低声道,“战争与离别,你不是也一一经历过了。” 我沉声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们两个不一样的……” 我们一同看着夜空里皎洁的月光,静静地发着呆。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却突然觉得,我们这一天,一起看了月亮升起,也即将在这一天看着月亮落下。 这样的事情,人的一生会经历多少次。 终究是要打破这一片宁静的。 我发着呆,不知怎么就又问出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母亲……” 许之什眸间似乎藏下来了一丝沧桑,“再等等。” 忽然间,伴着月光,他将他的外衫解下,缓缓披到了我的身上,“夜里冷,别冻到自己了。” 那一瞬间,我只觉心在砰砰直跳。 我心跳的厉害。 甚至连呼吸都放慢了一些,是不是,我呼吸的慢一些,这样的时光就会慢上一些。 这样的时光,是美好的。 我不敢看向他的眼眸,只垂下了眼眸,低声问道,“你不冷吗?” 他低声道,“不冷。” “你……你……”我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 “没事。” 天亮了。 我是在屋子里醒过来的,我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屋子。 醒来之后,我便看到日已上三竿。 我匆忙洗漱,便听到屋外有人敲门唤我。 “衣儿,醒了吗?”是江逸行的声音。 我忙穿好了衣服,打开了门,道,“醒了醒了。” 我疑惑着望着江逸行,问道,“怎么了?” 江逸行温和一笑,轻声道,“没事,时候不早了,去吃点东西吧。” “好。” 用过早膳,我一个人在良辰殿里走着。 良辰殿里很美很美,这样的娴静,是我从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未国的皇宫里,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景色。 不管是在秦璃的宫里,还是在锦绣宫里,都少了这样一份与世无争的娴静。 不过尹良辰倒是与秦璃的性子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她们都很淡泊。 她们都不在乎那一切。 “皇上驾到!” 突然间,宫门口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我心头一颤,忙躲到了一个树的后面。 我望见了尹良辰缓缓出门迎接圣驾,她身着素衣,不施粉黛,却美的让人沉醉。 这是多么温婉美丽的女子啊。 尹良辰始终与皇上保持了十步之远的距离,她站在那里,淡淡行了个礼,恭谨唤道,“参见皇上。” 这样的恭恭敬敬,怎么看也不像是夫妻二人。 他们两个更像是臣民。 皇上背立而站,面容憔悴,手中紧紧攥着一个丝帕,时不时地用那丝帕挡住自己咳出的鲜血。 他患有疾病,且命不久矣。 皇上的声音因为咳嗽变得断断续续,“良辰……你又何必与我如此生疏……” 尹良辰仍旧是恭恭敬敬道,“皇上还需早点回去休息,龙体要紧。” 皇上的语气里带有一丝怒意,“良辰……” 尹良辰唤皇上身旁的侍从,她低声喝道,“还不快扶皇上回宫歇息。” 皇上脸色在那一骤然间改变,他微微怒道,“你在用什么样的语气跟朕说话,尹良辰,你到底是在仗着什么?” 尹良辰面色丝毫未变,没有一丝恐惧之感,她淡淡笑了笑,应道,“臣妾无所依靠,只是希望皇上保重龙体,臣妾可有错?” 皇上拂袖怒道,“是,你没错,你尹良辰怎么会有错。” 尹良辰仍旧是恭恭敬敬地说道,“皇上还需保重龙体。” 皇上冷冷地望着她,怒道,“你顾好自己便可,无需这样与朕说话,记好你自己的本分,你是我的妃子,不是我的太医。” 尹良辰淡淡应道,“臣妾只是希望皇上安然无恙,并无他心。” 皇上冷声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让我踏入你的寝殿,也不肯来我宫中,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心中在想些什么?” 尹良辰淡淡道,“臣妾只是身体不适。” 皇上渐渐逼近尹良辰,道,“身体不适?自我下令攻下宋国,你便一直身体不适?我是对不住你,可我都将这宫中最好的东西的给了你,什么都给了你,你怎么还是不肯?” 尹良辰的眼眸淡然的可怕,她淡淡笑了笑,轻声道,“我只是一名普通女子,劳烦皇上挂念了。宫内姐姐众多,皇上不该来我这里。” 皇上怒道,“朕不该来你这里?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哪里不能去?尹良辰,你就真的不害怕朕会杀了你?” 尹良辰缓缓抬眸,淡淡道,“死又有何惧?” 皇上霎时间说不出来话,拂袖深深叹了一口气,才道,“你打算一辈子都如此?一辈子这样对朕?” 尹良辰淡淡道,“皇上有皇上的锦绣河山,臣妾守着臣妾的良辰殿,有何不妥?这样多好。” 皇上额头间有青筋暴起,他声音颤抖,“好……切莫后悔……” 尹良辰只淡淡道,“从来都不会后悔……皇上请回。” 皇上被起的说不出来话,许久才沉声道,“叫阿南来这里,我有话问他。” 尹良辰吩咐婢女去换许之什,而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一国之君气愤的站在那里,而尹良辰则是在一旁淡淡地什么话也不说。 我躲在树的后面,只想在悄然间溜走。 我真的不想在待在这样的气氛之下…… 许之什来了,他站在尹良辰身旁,面色与尹良辰一样淡然,他淡淡道,“参见皇上。” 他的语气仿佛和他也很生疏的样子…… 那苍然的皇上颤声道,“你……” 许久,他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你出去都干了什么。” 许之什淡淡道,“只是去外面走了走,皇上也该知道,我向来没有做过什么像样的事情。” 皇上愣了良久,才沉声道,“你当真不想继任皇位……” 第二百七十七章 国师 许之什淡淡道,“我没有这个能力。” 苍然皇上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良久,他面色沧桑,拂袖离去,“罢了。” 苍然皇上走后,我也算松了一口气。 许之什与尹良辰似乎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一样,两个人都缓缓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我茫然地走在宫殿内,不知该去做什么。 突然间,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唤住了我。 “站住。” 我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直直地站在了原地,不敢去随意动弹。 完了完了,这又是谁啊…… 早知道这么不安全,我就好好地待在屋子里,一步都不踏出来了。 那女子冷冽的声音带着命令的语气,“回过头来。” 不行……我不能回头…… 我的面容与母亲太过相似,若身后的女子是宫内某个厉害的人物,认出来了我的脸,我该怎么办…… 不行不行…… 那女子喝道,“快点!还要让我亲自去看看你什么样子?” 我慌张地甩了甩手,匆忙地转过了身。 那女子望了我一眼,眸中闪过一丝轻蔑,“还以为这良辰殿来了什么漂亮美人,不过是个丑陋至极的婢子!滚吧!” 我转过了身,忙跑向了别的地方。 我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还好我袖子内藏了易容的东西,在那匆忙之间,我将脸擦花,还在嘴角贴上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痣。 而恰巧,我与许之什又碰上了。 他望着我愣了愣,忍着笑道,“怎么了这是,搞成这副模样?” 我拍着胸脯,低声道,“别提了,那里有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女的,吓死我了,我快被吓死了。” 许之什茫然道,“什么女的?别怕,我在这,而且我们还在这良辰殿里,肯定不会有事的。” 我仍然是有一些惊慌,“我怎么知道会是什么女的,穿了一身黑色的裙子,像个巫婆一样,可怕死了,还好我抹了抹脸,才跑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女的很可怕很可怕…… 那个女的似乎浑身都透漏着阴森恐怖的气息,她的眼眸似乎能杀死人…… “黑裙巫婆……”许之什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沉声道,“你莫不是遇上了她。” “谁?” “我之前与你说过的,就怕你会碰上那个女人,苍然的国师。” 方才我碰到的人,是苍然的国师…… 我心头一颤,还好方才我跑了过来…… 许之什松了一口气,淡淡道,“还好你现在没事。” 正当我们两个都松下来一口气时,突然间那个可怕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谁说无事?” 我身子一凛,不敢动。 许之什听到那声音之后眸光在一瞬间变得寒冷,他握紧了长剑。 我们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阴森恐怖的身影。 那黑衣女子缓缓走了过来,她走过来的时候,我只感觉身旁一阵寒意,“呦,我就说,这良辰殿里怎么会出现无关的女子。” 许之什将我护在了身后,他冷声道,“国师现在造访良辰殿,都不需要与母妃知会一声?国师是当良辰殿无人?还是不把母妃放在眼里?” 苍然国师冷声道,“你母妃算是什么东西?区区一个亡国之女,我惧她作甚。” 许之什冷声道,“国师可知,你说的话有多么大逆不道?若是这话传到了皇上的口中,你可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苍然国师猖狂一笑,“后果?良辰殿算是什么地方?我还用怕后果?” 许之什冷冷一笑,道,“国师若是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来这里干什么?国师可是太过无知?” 苍然国师嘲讽一笑,道,“无知?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我用得着你来说我?你算是什么东西。” 许之什冷声道,“若是不知,我倒是可以再与你说上一二。我是苍然的九王爷,是苍然的南嘉王,算起来,国师也该向我这个王爷行个礼吧。” 那苍然国师面色铁青,她怒道,“九王爷?你也配让我给你行礼?没有我,苍然能有今天?你还能活着?” 许之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他眼眸里尽是冷漠,“国师此言可是说,这苍然的天下都是你打下来的?那皇上算什么?难道说我们的皇上只是国师的一个躯壳?而国师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国之主?” “你……”那国师攥紧了拳头,眼眸里闪露出杀意。 那国师又冷声道,“你该知道,如果我想要你死,你活不了多长时间。” 许之什只冷声道,“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取我的性命?有什么资格?” 那国师手掌之间似是已经运行起了内力,她嘴角向上漾起,笑得阴森恐怖,,“你可以一试。” 许之什毫不惧怕,只淡淡地拔出了自己手里的长剑,准备应战。 这国师看起来那么老……而且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许之什能不能打得过她…… 正当我担忧之时,许之什嘴角忽然泛起一丝微笑,他淡淡地朝那女国师身后唤了一声,“母妃,你来了。” 那国师闻声转过了头,许之什却忽然拉住了我的手,在她转头的那一瞬间,带着我飞上了屋顶。 越过一个红色的屋顶之后,他拉着我藏在了一个屋子里。 我拍了拍胸脯,低声道,“吓死我了……” 许之什微微一笑,淡淡道,“她找不到这里的。” 我低声道,“那就好。” 我望着他,又问道,“方才若是你与她打了起来,你能不能打得过她?” 许之什应道,“没和她打过,就算是能打得过,我也得跑。” 我问道,“为什么?” 许之什淡淡一笑,道,“我是苍然无所事事的九王爷,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原来他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真实的实力…… 照方才苍然皇上的话来看,他有意将皇位传给许之什,可许之什他,却无意当苍然的王。 我轻声问道,“你不想当这天下之主?” 许之什垂下了眼眸,道,“那太孤独了,我想好好的度过此生。” 我又道,“可你生在了帝王之家。” 许之什却淡淡笑了笑道,“你不也生在了官宦之家。” 是啊,生在什么样的家里,我们又如何选择。 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可是我们的使命太过遥远。 未国相府嫡女,生来要将一生献给未国后宫。 苍然九王爷,生来便肩负着治国理家的责任。 只是我们都不想肩负那么多。 我淡淡问道,“你不想得到那些权势?不想做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他要说出的答案,我心中是知晓的。 我知道他会说不想。 第二百七十八章 混乱 许之什淡淡应道,“我不想要。” 屋子里没有燃灯,只有淡淡的阳光透过窗纸。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淡淡的光洒到他俊逸的脸庞上,我垂下了眼眸,这样的时光,是美好的。 我没有望见他眼眸里转瞬即逝的沧桑与疲惫,我只听到了他淡淡的声音,“今晚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我惊喜道,“今晚?” 许之什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你可莫要再乱跑了,若再遇到了那女人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没办法了。” 我满脸笑意,“好!” 我回到了屋子里,静静地梳妆打扮。 今晚去见母亲,我是该穿素色衣裙,还是该穿深色的衣裙? 我一遍又一遍地试穿着带来的衣裙,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这一身是纯白色的,看起来很干净素雅,可是毕竟是去见母亲,该是一个高兴的日子,我是不是不该穿一件全白的? 这一身是淡粉色的,穿上身看起来很乖巧娴静,可是这一件会不会显得我太乖巧了?母亲会不会觉得我还是一个孩子,可我已经长大了。 这一身是从前吕欢赠我的那身白色纱裙,看起来仙气飘逸。这身衣裙是我最喜欢的裙子,内敛却不失惊艳。可是,母亲看到我穿了一身薄纱,会不会怕我冷? 怎么办怎么办…… 我好像没有衣服穿了…… 正当我在对着铜镜发愁之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愁绪。 我朝门外问道,“是谁?” 门外是温婉的女子声音,“是我,阿南的母亲。” 是尹良辰来了? 她怎么会来我这屋子这里? 我一阵慌乱,怎么办怎么办,万一不是她,万一是那可怕的国师吃了变声丹,假扮成尹良辰的声音该怎么办…… 我在屋内慌乱不已,不知该向前走还是去开门。 罢了罢了,万一真的是许之什的母妃,我这样一直不开门,会不会太过没有礼貌……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直直地去打开了门。 还好还好,不是那个可怕的国师。 门外的是温婉的尹良辰。 尹良辰疑惑地看着我,问道,“你身上这是?” “啊?” 我身上…… 我怎么这样就来开门了! 我方才为了试穿衣裙方便,直接在一个红色大袖衫的外面,套了一个绿色的坦领。 红色和绿色交织在一起…… 我脸颊猛地泛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身上穿的很混乱,而我的思绪也很慌乱,“我……” 怎么就忘记了自己身上穿的这样的衣服…… 尹良辰噗嗤一笑,缓缓推着我往屋里走,“怎么搞成这样?” 紧接着,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屋子里,乱七八糟地摆满了各种颜色的衣裙…… 尹良辰望见之后脸上露出了惊诧,我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解释,“我……” 毕竟这都是我自己搞出来的…… 而且为什么这样尴尬的一幕会被许之什的母亲看到…… 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出现在她面前…… 尹良辰温声道,“是在为了见你母亲做准备吧。” 我很诧异,她竟然猜出来了。 我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安静一些,“您是怎么猜出来的?” 尹良辰温和一笑,轻声道,“一猜便猜出来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地捏着身上绿色的衣角。 尹良辰微微笑了笑,温声道,“我来为你挑选一件吧。” 我诧异地望向了她,随后又惊喜一笑,“真的吗?可以吗?” 尹良辰很温柔很温柔地帮我解下了腰带,温声道,“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啊,本来就很想要有一个女儿,可惜这么多年了也没有。” 我心里很紧张很紧张,小声道,“多谢尹贵妃了……” 尹良辰笑了笑道,“不必如此叫我,反而生疏了。” 那该如何叫? 我不敢吭声,也不敢问她我该怎么叫她。 尹良辰道,“你是未国的皇后,说起来,位分还比我大了一些呢。” 我心头一颤,忙摇了摇头,道,“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您是南嘉王的母亲,是涟城王爷的姐姐,您的辈分始终是比我大一些的。况且如今……哪里还有未国。” 尹良辰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里藏下了深深的无奈,“是啊,哪里还有未国……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会有苍然这个国家存在,如果没有苍然,宋国怎会亡,苍然又怎么会亡?那些人,又怎么会死……” 这一番话,却让我想起来那些往事。 她说的没错,如果没有苍然的存在该有多好? 我心头仿佛被揪了一下,“是啊,苍然如果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该有多好。可惜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死去的那些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尹良辰的语气单薄且无力,似有淡淡的悔意“我们只是女子,保不了家,也卫不了国。从前以为联姻会是最好的办法,可没想到,联姻只是将自己推向了一个坟墓。” 我想,没有别人比我更能懂得她此刻的心境了,我的心里从前不也这样想过,“我也是如此……” 我也是如此,是一个要将自己的一生交付给未国的女子…… 我也是如此,我自小修习琴棋书画,熟读四书五经,修的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可这一切的我,都只是为了当一个好皇后。 我们的一生都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 内心宛若秋风吹过一番,只留下来了一阵凄凉。 我很难过很悲伤。 尹良辰正对着我,温柔一笑,“你还年轻,以后的路,可以由自己选择。” 我苦涩一笑道,“我如今只是想快些救出母亲,与她一同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这一生,安安稳稳地度过就好。我什么都不想要得到,什么都不想要再经历了。” 尹良辰突然问道,“那你可有欢喜的人?” 我脸颊泛红,只觉耳尖一阵燥热。 “我……” 尹良辰笑着问道,“你喜欢阿南,对不对?” “啊?” 我霎时间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她。 我是欢喜那个少年的,可我如今面对的,是养育了他二十年的母妃。 我怎么说的出口…… 尹良辰笑意更加浓烈,“怎么?害羞了?” 尹良辰又道,“好了好了,阿南可是个很好的孩子,你欢喜他,我这个作母妃的心里也欢喜。” “我……” 尹良辰道,“阿南这个孩子,自小性情便很冷漠。他是如何的人,我是最清楚的。他在外面总是冷着一张脸,但你不要怕他,他只是在用一种方式保护着别人,也保护自己。他如果对一个人好,就会把他所有的温柔都给她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心意 可那些温柔,我耗尽一生也等不到的。 他有他爱的人,他的温柔只会留给她一人。 我苦涩地笑了笑,轻声应道,“我知道。” 尹良辰又道,“衣儿,那天我看到你看向阿南的眼神,便知晓了你的心意。可惜阿南是个死脑筋,他做每一件事,都会顾及很多很多。你知道吗?他小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哭过,无论是受了别人欺负,还是练剑的时候受了剑伤,他从来都是一声不吭的。我真的好心疼好心疼这个孩子,他从来都不会喊一声痛,从来都没说过。” 我低头不语,心里却在隐隐作痛。 尹良辰眼眶泛红,似是想起来了那些往事,“这个孩子,从来都是将自己的痛苦藏起来。你别看他生的俊俏,整日里那么冷漠,其实他心里,是极其需要温暖的。有一些温暖和爱意,只有像你这样的女子才能给他。” 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眼眶含泪道,“衣儿,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怪他好不好?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会恨他的,他从前做了这么多的错事,他去了未国,害了你最亲的人……可是那不是他想做的,他本不想做那些的……” 尹良辰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我忙低声道,“好,我不怪她,您先坐下来,我给您煮壶茶喝。” 尹良辰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一些,“衣儿,阿南他会去未国,会答应皇上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她说的可是真的? 许之什会去做这些事情,并非他的本意? 他做这一切,真的是有难言之隐? 我忙问道,“他不是自己愿意去的未国?” 尹良辰苦笑道,“怎么会,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为了权势做这样的事情。” “那是为何?” 尹良辰应道,“这样恶毒的计划,是国师想出来的。她本就针对与我,便劝说皇上说让阿南去做这些最为合适。皇上那时想,让阿南多出去锻炼锻炼也好,皇上想为他积攒些名望便派了他去做这些事情。我和阿南都知道,皇上让他去做的,是欺瞒,是利用,是小人才会去做的事情。他那时一口回绝了皇上。那时皇上大怒,国师威胁他,说如果他不去便会让皇上杀了我。阿南知道,我背后已经没了母国支持,也没有任何权势和力量。若是他们想杀我,是轻而易举的。” 我沉声问道,“所以他当时怕您会有危险,所以便答应下来了,是吗?” 尹良辰缓缓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是,阿南应下来了。这一切都怪我……你哥哥与你父亲的死,都怪我……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未国……” 我心头溢起一阵酸楚,许之什,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你是因为这些才会决定去未国做这些事情? 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说过?你知不知道,我恨了你多久?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那时对你说出了那样的话。 我那时说的话是多么狠毒…… 我说那一切都怪你,我说如果没有你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我说,你对不起未国也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将士和百姓们…… 我说的话会不会让你感到心痛…… 我悔。 我悔不该对你说那么狠毒的话…… 我低声道,“他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向我说过……” 尹良辰道,“这个孩子从来都把自己的难过藏起来,他从来都不会说那些。” 许之什,若你早些告诉我,该有多好? 若我早一些知道这一切,该有多好? 若我那时知晓,我便不会向前走出那一步,让你的长剑沾染上我的鲜血。 若我那时知晓,也少了那么多的痛苦。 我也不会在每一个日夜翻来覆去,不知是该恨你还是该爱你…… 我心上的这个少年,是多么好…… 尹良辰缓缓问道,“不要怪他,好不好?”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不怪他,也不会怪您。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苍然皇上,还有那恶毒的国师。错的是那个计谋,错的是要实行那计谋的人。” 尹良辰有些自责道,“他那时真的没有办法,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他一定会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我缓缓道,“您没有错,您对他而言很重要,保护您是他生来的责任。” “当初救下了他,是我这一生里最大的幸运。衣儿,他是个很爱逞强的孩子,以后你多陪陪他,好不好?” 我苦涩一笑道,“我欢喜他,可他欢喜的人并非是我啊……” 尹良辰道,“你又怎会知道他的心?阿南的心事藏的很深,他不与你多接触,只是怕伤害到你。他不是不欢喜,他只是不敢欢喜。”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 他不欢喜我,我是最清楚的。 他怕伤害到的那个女孩,也不会是我。 我只是一粒尘埃,风带着我四处漂泊,途径他脚畔的时候我曾驻足片刻,便再也忘不了那少年的眼眸。 可我只是一粒尘埃,风会将我吹得很远很远。 白云苍狗我离他越来越远,远到我再也看不见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却不曾见过我。我毕竟,只是那千千万万尘埃里的一粒,最渺小的一粒。 途径他脚畔时的那一刻我便知晓,他深邃的眼眸里住着一位女子。 而那名女子永远都不可能会是我。 我垂下眼眸,低声道,“欢喜亦否,我心中自是有些答案的。” 我怎么能配得上那么好的少年…… 尹良辰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一样,她轻声道,“衣儿,你不必介怀你的从前。你心中有大义,才会选择入宫为后。若能娶到你这样好的姑娘,是阿南的福分,是他的幸运。” 我眼睑微微颤抖,“许之什他,可以遇到更好的人。” 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值得给他。 他配得上这全世间的美好。 尹良辰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便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 那一瞬间,我愣在了原地。 我哪里会是…… 尹良辰道,“衣儿,你心中有国,才会甘愿踏入深宫。你心中善良,愿意为了救出你的母亲,来到这样危险的地方。身为女子,你经历了太多太多事情,眼眸里,却仍然有这样纯净清澈的光芒,你知道,这是多么不容易吗?” 我苦笑道,“我一点也不好……” 尹良辰温柔的打理了一下我的头发,她含笑道,“不要再说自己不好了,傻姑娘,你快去瞧瞧你这一副容颜,这世上哪里有人能比得上你这一副倾国倾城的好容貌。” 第二百八十章 绿衣 尹良辰拉着我走到了铜镜前,她为我挑选了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是小家碧玉型的。但穿上身,却透露出一股英气。 既温柔又端庄,既乖巧又韵味十足。 尹良辰温声道,“怎么样?好看吗?” 我宛然一笑,道,“好看,我方才竟没有想到这身衣衫会这么好看。” 尹良辰温声道,“真好看,走吧,出去走走?” “好。” 方才在屋里换衣服是还没有发现这天已经快要黑了,现在已至黄昏之时。 红色的夕阳覆于天幕,我静静地望着太阳下山,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了微笑。 终于,要见到母亲了。 许之什迎面走来,他温声道,“我说怎么寻不到母妃,原来是在衣儿这里。” 尹良辰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温声道,“你们两个先聊,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有事情找我。” 我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许之什低声喃喃道,“一个闲的不能再闲的贵妃,能有什么事情呢……” 我淡淡地笑了笑,走到了他的身旁,道,“许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见我母亲?” 许之什应道,“等天完全黑下来吧,到那时戒备会松一些。今日是宫中一位娘娘的生辰,那边的人手会少一些,而且这样喜庆的日子里,皇上为了避讳不祥之物,命宫中的侍卫都不佩戴刀刃,所以今天会安全一些。” “好。” 我又问道,“那现在我们该去哪里?” 许之什没有回答我问的话,他轻声道,“今日涟城王爷……嗯……父亲他带着江逸行去拜访了一位故友。” 我惊诧问道,“故友?涟城王爷在这皇宫里会有故友吗?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过他在这里还有一个朋友?” 许之什道,“他也没有告诉我他去拜访的是什么人,不过应该是我不认识的人。” 我又问道,“出了皇宫还是没有出?” 许之什又道,“他们找我要了出宫令牌,可能是要出去吧。” 我问道,“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许之什道,“没有,不曾说过。” 我沉默地望向了殿门口,江逸行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他要出宫…… 他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许之什忽然走近我一步,他低着头望着我,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江逸行?” 我无奈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我会担心他吗,要不然,你干嘛要告诉我他们两个出宫了。” 许之什道,“我不是怕你太久没有见到他们两个会担心,才告诉你一声的吗。” 我轻声道,“有涟城王爷在,他不会有事的。” 许之什将眸光移到了别处,问道,“那倒也是。” 我笑着问道,“许公子,怎么如今也会担心其他人了?” 许之什避开我的眼眸,低声道,“我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 他又道,“天黑了,我们走吧。” “好。”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望着他带我走的越来越偏僻的一条路,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去哪里呀,怎么越走感觉越不对了?” 这条路看起来,像是一条死路呀。 前方是满地枯枝,似乎要踏出宫殿了一样。 许之什轻声道,“她被关在冷宫里。” 我惊声道,“冷宫?” 许之什沉着应道,“我知道冷宫有一条小路,从这里可以到,你不必怕,有我在这里。” “嗯。” 我攥紧了拳头,他们这群人,怎么能将我的母亲关在冷宫里…… 许之什看出了我心头的气氛,轻声道,“别生气了……” 我反问道,“我如何才能不生气?冷宫是什么地方,母亲她是未国的相爷夫人,她是鸣凤阁的圣女,她不是苍然的人,她不是那苍然皇上的人,他凭什么要将我母亲关在他的冷宫里,凭什么……” 凭什么…… 冷宫,那地方分明是该关苍然犯错的妃子…… 苍然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你有什么资格将我的母亲关在那里? 于我而言,这是一种折辱。 “在这里能够活下去,便已经……”许之什没有往下说,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带着我向前走。 我明白,即使他不说出来,我也明白。 “许公子……” 我要说出来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前方一个蠕动的影子便令我心神一颤。 我先是紧紧地握住许之什的手,待看清那是一条银白色的蛇时,我双脚竖起,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我害怕……”我声音很低很低,怕那条蛇能够听到我这边的动静,亦害怕我太过于惊慌,引来宫里的侍卫。 许之什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道,“没事,等它爬过去我们再走。” 那月光照射到这条银白色的长蛇上面,闪耀着入同利刃一般的光芒。 我心跳的越来越快,而此刻因为害怕,我已经紧紧地贴在了许之什的身上。 那条长蛇缓缓地向前移动着,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待它越来越远,我才松下一口气,从许之什的身上缓缓挪了下来。 “呼……”许之什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我关切地问道,难道他刚才也和我一样怕那条长蛇吗? 我问道,“你也怕那蛇?” 许之什嗓子有些沙哑,“不是,我的脖子方才被你勒的喘不过来气了……” “啊……对不起……” 我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再面对他。 好尴尬,方才因为害怕,双手静静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许之什无奈地笑了笑,道,“没事,你没事就好。”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拉住了他的衣角,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走着,“嗯……” 许之什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少年,只是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他没有那么冷漠? 是我的原因,还是他变了? 我苦涩一笑,罢了,就这样吧。 他温柔些,我不是会更加欢喜。 我们往前走,穿过了枯枝与败叶,身上的淡绿色衣裙在那些枯枝的摩挲中,裙摆变得破旧。 许之什望到了我衣裙上的异样,有些可惜道,“可惜你今天穿的这么好看……” 我无奈地笑了笑道,“没想到这条路那么难走,有这么多树枝和石头。倒是没什么可惜的,反正只是裙摆。” 可我心中则是泛起了惊涛骇浪。 啊! 为什么磨到了裙子!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件合适的! 为什么会弄坏!等会儿我该怎么见母亲! 母亲会不会以为我这个样子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危险? 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啊! 许之什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他温声道,“没事的,放心啦,以后你母亲有的是时间看你漂亮的样子,不用担心。” 第二百八十一章 讽刺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走吧走吧,反正都破掉了。” 不知走过了多远的距离,我们的路被一堵破旧的墙挡上了。 我拉住许之什,问道,“没有路了吗?” 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道,“拉好啦。” 忽然间,周身有一股强大的内力将我托起,许之什带着我飞过了这一面墙。 嗯……能在天上飞的感觉真好。 我撅嘴道,“可惜我就是修习不出轻功……” 许之什淡淡地笑了笑,道,“没事的,以后我教你。” “好。” 越过这面破旧的墙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冷冷清清的宫殿。 枯枝败叶,散落在地上的烛盏…… 冷冷清清…… 母亲她,这些年来就一直在这样冷冷清清的地方生活着吗…… 许之什轻声道,“走吧,今天这里没有守卫。” “嗯。” 我的心在隐隐作痛,母亲,我来了…… 还未踏进宫殿,我的心便紧紧地揪了起来。 殿内,突然响起了瓷器清脆的落地破碎声音。 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快见到母亲。 母亲,你一定一定要没事…… 你不能有事…… 许之什突然拉住了我,将我拉到了一个角落里。 他将手指竖在嘴边,示意让我不要说话。 我疑惑地望向了他,转瞬间却明白了他为何不让我现在进去。 屋内,有一个男子的声音。 那是今天我听过的声音。 那男子的声音里有着嘲讽,说不上来的无奈之感,“茜梓月,你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 屋内的女子没有说话。 母亲,你果然在里面。 你还好好的活着就好。 可里面的那个男子,却是今天的那个皇上…… 他怎么来了这里…… 今天不是一个娘娘的生辰之日?他不该在那里与那娘娘一起过寿,来这冷宫干什么? 苍然皇上声音里夹杂着怒意与急切,同时,他的语气里似乎也有一丝期待,他似乎期待着她会给他一个答案,“这么多年了,你真的甘心待在这个地方?” 那女子声音冷冽地响起,“我本未国丞相夫人。” 我本丞相夫人。 这是我的母亲的声音啊……过了这么多年,为终于又听到了你的声音,我终于又与你真真切切地离得这么近了…… 母亲,我好想你,我是你的衣儿,我好想扑倒你的怀里…… “未国?茜梓月!”苍然皇上拂袖又摔落桌子上的瓷器,那破碎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冷宫路,他怒道,“你还要提这些?未国亡了!早就亡了!顾廷之他也已经死了!” 苍然皇上似乎吼出了他全部的力气,似乎那怒意要冲破云霄,似乎这冷宫里的枯枝败叶都感受到了他的怒意,在他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飘起,又随着声音的消逝缓然飘落。 那女子声音很淡很淡,却蕴含着说不上来的冷冽,“未国不会亡,廷之他也不会亡。未国在我的心里,他也在。” 我看不见此刻那苍然皇上对母亲做了什么,我只听见他怒吼,“茜梓月你闭嘴!” 母亲冷声道,“你走吧。” 苍然皇上怒意并没有半分消减,“凭什么?你何必总是这样一副模样?何必如此高高在上?你当真以为你还是从前那样?你当真以为,你还有什么资格回去?你瞧瞧,这都是朕的天下,哪里都是朕的……你凭什么赶朕走?” 她面对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却显得异常的冷静,她语气淡漠,“让你走,只是怕你死在了我这里。呢死在这里,可没有人为你收尸。” 我听到一声重重地咳嗽,苍然皇上,似乎咳出了鲜血。 我望向了许之什,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他。 许之什垂下了眼眸,什么话也没有说。 母亲冷声道,“记得派人将你咳出的血清扫了,不然,叫我如何继续待在这里?” 苍然皇上沉声道,“茜梓月,朕拥有整个天下,朕覆手之间便可以让整个天下翻云覆雨。可是你呢,你何时尊过我?何时正眼瞧过我?如今,你竟还用这样命令的口气与朕说话,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我何时怕过死?”那女子依旧淡漠,“记得派人清扫,不然我宁愿睡在院子里。还有,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正眼瞧你?你算什么东西?”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毕竟,是苍然的皇上…… 虽然听到母亲这样骂他,我心中浮起一阵痛快。 可是,我还是会隐隐为母亲感到担忧,若是那苍然皇上狗急跳墙,真的起了杀心该怎么办? 我想要进去,却被许之什拉住了,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小声在他耳边道,“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许之什靠近我,小声道,“放心,这么多年了,他不敢杀她。” 他说的果然没错…… 正当我以为那皇上会很生气时,他却声音缓缓低了下去,“今晚会有人来清扫,到时你躲起来就好。” 母亲则是下了逐客令,“快些走,别把咳出的血弄的我屋子里哪里都是。” 苍然皇上忽然苦笑道,“为何你会与尹良辰一个样子?” 母亲冷漠道,“自作孽不可活。” 苍然皇帝低声道,“茜梓月,你到底在讨厌我什么?你在恨我什么?恨我杀了顾廷之?还是恨我将你带到了苍然,囚禁了你这么多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母亲却道,“你哪有资格被我恨?你以为你算什么?” 苍然皇帝声音越来越小,“茜梓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母亲则道,“你不配在我眼里。” 我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别人会说我没有母亲那样的性子了。 我哪里会有她那么勇敢…… 我每做一件事情,每说出一句话,都要考虑太多太多了。 可母亲她不一样,她可以做自己…… 苍然皇上低声道,“今天是云贵妃的生辰,我才能得空来这里。你只要对我说这些?” 母亲嘲讽道,“堂堂一国之君!” 苍然皇上马上道,“我没有办法。” 母亲满是嫌弃,“你快些离开,即是知晓来我这里只会有不痛快,又何必来这里。你来一次,我便要觉得这屋子不干净好多好多天,你倒不如不来。” 我似乎感受到了屋子里的皇上该有多生气,“茜梓月……” 母亲则冷声道,“赶紧走,让打扫的人早些过了,莫要妨碍了我休息。” “好!” 苍然皇上迈着年迈的步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这大殿,我呆呆站在了原地,望了望许之什,又望了望那苍然皇帝的背影。 第二百八十二章 重逢 我呆呆地站在了原地,想要立马奔进屋内,却迟迟迈不出第一步。 我那时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会在即将见面的那一瞬间犹豫,温是否,心中有所畏惧…… 许之什拉过我的手,淡淡地朝我笑了一下。 他拉着我缓缓跨过了那朱红色的殿门。 犹然记得,那个寒冷的夜晚里,我望着母亲越来越远。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下一刻,我便要见到她了。 我曾在无数个日与夜幻想着与母亲重逢时的场景,曾在无数个日与夜幻想着我与她相逢时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而今天,我终于要见到那个我日思夜想的人了。 许之什轻轻叩了两声殿门,轻声唤了一句,“前辈。” 门内的女子惊诧问道,“谁?” 许之什静静地攥住了我的手,拉着我踏进了那屋子。 那是我时隔了好多好多年之后再见到她。 十几年了,我长大了,可她的容颜却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仍然是这副令人惊艳的模样。 那女子玉手轻抬,手中端起了一杯热茶,轻轻地吹去那杯茶上面的氤氲,她没有抬眸,只是轻声问道,“是谁?” 许之什松开了我的手,我静静地望着她,望着她出了神。 母亲……是我啊…… 我长大了,你可还能认出来我? “母亲……” 那声音仿佛是我用尽了一声光景才可以唤出来的两个字。 我等待了十几年,终于见到了她,终于,可以唤她一声,母亲。 母亲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有茶水从杯中溅出,她眸光呆滞,许久不曾看我一眼。 我缓缓走到了她的身旁,蹲下了身,静静地望着她。 她的眼眶忽地泛红,我的声音变得颤抖,良久我才唤道,“母亲,我……” 不等我说我,她望向了我,母亲的眼睑轻轻地颤抖着,她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许之什静静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又唤道,“母亲……” 她的手轻轻地抬起,缓缓地抬到了我的肩膀旁,却又忽然间收回。 我只觉我的嗓子间有微微的疼痛感,那一瞬间,我只觉说不出一句话来。 母亲忽然站起了身,背对着我。 我忙望向他的方向,只觉心头一颤。 你这可是,不愿意认我? 母亲啊,我是你的衣儿。 莫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许之什诧异地问道,“前辈?” 母亲声音依旧冷冽,“多谢许公子上次送过来的雪心莲,不过你既然是苍然的九王爷,是苍然的南嘉王,就不该经常来我这里走动。来我这多了,就不怕落下把柄?” 她为何,一句话都不对我说? 母亲她为何不理我? 母亲…… 雪心莲…… 许之什上次带走的雪心莲,是给了母亲? 我突然想起来,他对我说过,他要拿雪心莲救的那个人,我会见到她。 我终于有一日见到了她。 终于见到你了啊…… 原来那雪心莲救下的女子不是他心上的人,原来他救下的人对我而言是那么地重要。 许之什,我要怎么才能感谢你做过的这些事情。 我要怎么样才能知晓你默默做过的那些事情…… “前辈……” 她却突然道,“莫要再说了,你们走吧。” 走? 我忍不住含泪唤道,“母亲,是我啊……” “我是衣儿啊,你可是,认不出来我了?” 这屋子里静了许久许久,她却突然沉声道,“请你们离开。” 我看不到背对着我们的她是什么样的神情,也看不到此刻她在想些什么。 我更搞不懂,为什么她会让我们离开。 “我是……” 我垂眸,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我是你的女儿……我是你的衣儿…… 我终于来到了你的身边,可是你,为何不理我? 你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你看看我,好不好? “前辈,你莫要担忧。”许之什冷静地上前一步,他缓缓地拍了拍我,似是在安抚我。 许之什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是怕衣儿姑娘会有危险,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带她快些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可是,你真的不想多与她呆上一会儿?” 母亲沉默不语。 许之什又道,“从未国到苍然,她已经没有了亲人。她剩下的,只有你了。为了你她去了九幽域,又来到了这里。你应该知晓的,她和您一样勇敢,她不怕那些即将要面对的危险,更不怕那些阴谋诡计。你能够面对的,她也可以。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小女孩了,她如今,可以自己去选择要去面对什么。她如今,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他又望向了我,对上他温柔的眼眸,我好像便有了勇气一样,“母亲,我愿意陪你面对一切,不管是什么事情,衣儿都想和你一起面对。毕竟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可以相依为命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抛下衣儿了?” 许久,母亲缓缓地转过了头,她望着我的眼眸里含着泪水,母亲沉声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的语气忽然之间变得很坚定,“无论是怎么样,我都应该来这里。我真的不怕,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忽然向我走进,声音在颤抖着,“衣儿,你在外面好好的,好好地生活下去,好不好?” 我坚定道,“我们可以一起好好的生活。” 母亲,我来到了这里,只做了两个打算。 第一个便是与你一起离开,我们一起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地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我们从此远离危险,从此不再与那些权势斗争接触。我们可以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我是极其想这样的。 但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我没有办法救出你,我愿意与你一同在这里。 哪怕是死,我也愿意。 起码曾经我勇敢地去见过你,起码曾经我做过这一切。 所以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愿意。 我真的很想很想见到你,母亲啊,你如今可是我唯一的念想啊。 母亲似乎在自问自答,“我没办法离开,你又为什么要来?” 许之什淡淡道,“前辈,今天带衣儿来这里,是为了让你们母女好好地说说话。她真的很想很想你,但是,今天我们没办法带你离开。今天正好是贵妃娘娘的生辰,才得了机会来到这里。但我们只能在这里待一会儿,不能超过一柱香的时间。日后等我慢慢打算,再与母亲商量商量,才能做出一个周全的计划来救出来你。所以在此之前,你还是只能委屈地待在这里了。前辈,今天不必担心太多,好好的与衣儿说说话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重逢 许之什说,“日后再做打算。” 他的意思是,今天我们根本没办法救出母亲…… 可是…… 母亲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感情,“许公子,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许之什愣了愣,忽然淡淡地笑了笑,才道,“我也不知道。” 母亲淡淡地说道,“你是苍然的九王爷,不好好地想着如何继位,何必要管我们母女这些闲事。况且,你帮我们这事情若是被那老皇上知道了,你怕是以后都过不安定了吧。你倒真的不怕失了你这王爷之位?” 许之什笑了笑道,“前辈说笑了,王爷这个位子哪是我想失去就失去的。” 母亲道,“恃宠而骄?” 许之什笑道,“前辈,莫要与我说这些了。我为何这样做你该明白的,还是好好珍惜这一柱香的时间吧。莫要将这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了,好不容易换来的时间,与我说这些无用的话,倒真的是不值得。” 母亲摆了摆手,道,“行,你去门外看着,有人来了提醒我们两个一声。” 许之什淡淡笑了笑,走到了门外。 母亲突然拉过了我,将我拉到了桌子边,“衣儿,你过来。” 她让我坐到了她身旁的椅子上,倒下了一小杯茶,移到了我的面前。 母亲突然笑了笑道,“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和我一起喝茶。备的杯子,终于用得上了。” 我接过那杯茶,缓缓问道,“你这么多年,过的还好吗……” 母亲淡淡道,“有什么好不好的,被囚禁的日子哪里会好过。不过倒是不曾亏待与我,该吃该喝,反正能活下去。” “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就出去的……” 母亲笑了笑,温声道,“有什么救不救的,你倒是长大了。不过这些年来,你一个人也吃了不少的苦,我倒是,从来都没有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说起来,还是怪我……” “母亲,我这些年过的都很好,我遇到了好多好多的好朋友,他们一直在陪着我。” 母亲突然挑眉问道,“外面那个?” 我双颊霎时间泛红,“我们只是朋友……” 母亲似乎很欣慰地笑道,“我又没说你们两个还有什么样的关系,你何必解释。” “没有……” “好了好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外面那个许公子品相不错,他是涟城王爷的儿子,长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知道他是他的孩子?” “自然知道了。这一看就能看出来,不然,我这么多年没见过你,不还是认出来你了?” 我轻声道,“嗯。涟城王爷他也来了,他也来到了苍然皇宫里。” 母亲诧异问道,“他也来了?来这里干什么?这个人倒是闲的很。” “他来这里应该也有一些事情要做。” 母亲又问道,“对了,你师父怎么样了?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当初的一切?”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来苍然皇宫之前,他都告诉我了。师父他现在回到了九幽域内,和……和吕欢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那其中的困难,我又怎么能用一句两句能告诉她? 或许只有亲眼见过他们两个在一起有多么不容易,才会明白每一段来之不易的感情有多么地需要人去珍惜。 母亲淡淡一笑,道,“他终于和她在一起了,真好。” 我又道,“还有,母亲,冷尘霜他帮了我很多很多。这些年,他一直都在等着你回去。” 母亲笑了笑,淡淡道,“他怎么这么执着?” 我应道,“他那时也离开了九幽域,但是却不能来到这里,只能在蓬莱,他一直都在蓬莱那里,等着你回去。等了你这么多年,他真的挺执着的。” 母亲笑道,“怎么,你还希望我去接受冷尘霜?” 我淡淡笑了笑应道,“我知道你不会接受他的心意,只不过他也挺不容易的,总是得把他的心意告诉你一下。” 母亲无奈地说道,“我也没办法让他放下,冷尘霜这个人什么地方都挺好的,但我就是想和他当朋友,我就是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反倒是顾廷之,他好像没什么好的,但我遇到他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离开这个人了。可是没想到,他走的这么早……” 我垂眸不语,如果此刻父亲也在这里,他与哥哥都在,该有多好…… 父亲我好想你…… 你可不可以,再与我说说话?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这一辈子都再也吃不上哥哥给我的冰糖葫芦……再也吃不上了…… 母亲眼眶通红,“衣儿,你哥哥与你父亲都走的太早太早……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地看着荇瑾长大,我都还没来得及看着你们两个长大……” 我颤声道,“那天真的很可怕……” 母亲道,“你是不是,很恨苍然?你是不是也觉得,如果没有苍然这个国家存在,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个国师,没有那个苍然皇上,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们都不会死,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我点头,低声道,“是,如果没有他们,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所有人都会好好的活着,所有人都不会有事。” 母亲沉声叹道,“可是终究是发生了这一切。如果不是那日我入你的梦,你告诉了我这一切,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人或许会打算瞒着我一辈子……” 我将茶杯放下,声音随着茶杯落桌的一声响起,“他们要付出他们该付出的代价。” 母亲道,“他们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因果报应,他们会受到上天的责罚。” 母亲又问道,“你那天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我应道,“那日是师父救走了我。” 母亲淡淡笑道,“倒是辛苦毕血了。对了,我在这个冷宫里很难使用入梦之术,我试了好多好多次都失败了,但是那日我借着一阵很大的灵气,才能够进入你的梦境,我记得那是个桃林里,你那日去了哪里?” 我应道,“我那时也是机缘巧合,去了苍然帝师的十里桃林里,你说的很大很大的灵气,应该就是那里。那里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等有机会了,我一定要带你去那里看一看。” 母亲眼眸突然闪过一抹黯淡的光,却突然转瞬即逝,她轻声应道,“好。” 我又问道,“母亲,这么多年了,都是你一个人待在这个冷宫里面吗?” 母亲淡淡应道,“是啊,这冷宫虽然破旧了些,倒也是住的清净。除了无聊些,倒也能好好地在这个地方活下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箫声 正当我们说话之际,许之什走了进来,低声提醒道,“前辈,衣儿,一柱香到了,我们该走了。” 我这时才惊觉我们已经说了好大一会儿,可是,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向母亲说完。 我用求助的目光望向了许之什,哀求道,“许公子,也没有办法让我也待在这里?” 许之什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衣儿,我知道你舍不得你母亲,知道你想多说说话。但是你要想一想,如果现在出了差错,被皇上和国师察觉出一二来。到时别说将前辈救出来了,恐怕那时我们所有人都会有危险。所以衣儿,莫要贪求这一时之念,等我们成功救出来了前辈,你们多的是时间可以说话。今天先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我不舍地望着母亲,点了点头道,“好。” 临走之际,母亲打趣道,“喂,许公子,这么帮我们,是不是喜欢上我们衣儿了?” 我脸颊猛地泛红,急忙道,“母亲,你说什么呢……” 母亲灿然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两个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对了衣儿,切勿使用太多次入梦之术,会损害身体。还有还有,不用担心我,你刚才也该看到了,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我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在这个地方也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会尽快想办法和你一起离开这里的。” 母亲缓缓推着我们出了殿门,道,“快走吧,放心。” 我与她对视的那一眼,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儿时我的身影。 母亲,等等我,我一定一定会拼尽全部力气救你离开。 上天会代替我们惩罚苍然…… 回到良辰殿之后,我嘴角仍然是挂着笑容。 许之什笑道,“怎么?就这么开心?” 从内心深处洋溢出来的喜悦是无法隐藏的,“对呀,我真的超开心的。” 许之什温柔地笑了笑,“你今天晚上回去了好好休息休息,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就好。” 那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笑容。 那是一个足矣让我心弦一直为他波动的温柔笑容,我想,我也许彻底地爱上了这个少年。 如果说从前的情感里有喜欢,但那时的喜欢还夹杂着对他的恨意。 那如今误会解除了,我好像,彻彻底底地将他放到了心上。 可是我差一点就要忘记了,他有一个爱着的女孩。 我的眼睛里都写满了笑意,声音也变得雀跃了起来,“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 许之什笑着应道,“没有,我回去和母妃商量商量就好了,放心啦,相信我。” “我相信你。” 只要你的一个笑容,便足矣让我整个心一直跳动。 只要你望我一眼,我便会毫无理由地相信你。 我信你。 伴着夜色,我望到了踏入殿门口的两个修长的身影,“他们回来了?” 许之什循着我的目光望去,点了点头应道,“嗯,是他们两个。” 我静静地望着他们两个,还没有反应过来,许之什便拉过了我的手,朝他们两个走了过去,“走吧,过去说说话。” 那一刻,我头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涟城王爷望见了我们,问道,“你们两个还没休息吗?” 许之什缓缓松开了我的手,笑着应道,“还没有。” 江逸行眼眸忽然黯淡了几分,可是夜里太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问道,“你们两个今天去了哪里?” 涟城王爷应道,“去了一个老朋友那里,有些事情要请他帮忙。” 我眼眸里仍然留存着喜色,我笑着应道,“我今天见到我母亲了。” 涟城王爷惊诧道,“你今天去见月儿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道,“对呀,今天终于见到母亲了。” 涟城王爷有些懊悔道,“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要是知道今天能见到月儿,我今天就不出宫了……” 许之什笑道,“想告诉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涟城王爷又忙着问道,“好吧,你母亲她现在怎么样了,身体都还好吗?” 我笑着应道,“都挺好的。” 涟城王爷笑了笑道,“我们得好好计划计划怎么救出她,衣儿,你有什么打算?” 我应道,“我一切都听许公子的。” 那一瞬间,江逸行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惊诧。 我仔细望去,他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江逸行是不是早就已经恢复了记忆,他是不是早就记起来了这一切?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这样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我不敢去问他,也不敢再试探他。 许之什应道,“今天都好好休息休息,莫要想这些事情了,等我想出来办法之后我们就去救茜梓月前辈。” “好。” 回到屋内,我却一直无法入睡。 与之前不同的是,我这次睡不着,并不是因为我内心难过有烦忧,而是我现在真的很开心。 或许是因为终于见到了母亲而感到开心,亦或许,是因为他对我态度的转变和那些拉住我的手的细节而感到开心。 总而言之,我现在辗转反侧也无法入睡。 我趴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月亮。 远处,却忽然传来了淡淡的箫声。 我知道或许晚上出去会有危险,却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披上外衫,出了屋子。 月光皎洁如流沙一般洒在庭院里,我循着那箫音而去。 为什么会那么想知道吹箫的人会是谁?或许是因为那箫声太过伤感,让我忍不住想去猜测吧。 亦或许,是因为这箫声里,似乎让我找到了几分故国之情。 这箫声里,似是夹杂了些许故国之音。 我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了殿门,出了良辰殿。 而我,也终于看到了吹箫的那个人。 那人说起来也是我一个认识的人。 这是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她面容苍白,鬓发也只是懒懒轻挽。 若非她这一副脱俗的容颜,我只会以为这只是个寻常宫人,只是也许过的凄惨了一些罢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我怎么也想不到在苍然的皇宫里,吹响故国箫声的人,会是她。 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可偏偏,在苍然皇宫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我望到了她。 这女子斜靠在树旁,眼神空洞。 她的面色想必从前憔悴了许多许多…… 我不知道这么久的时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知道,她经历的那些会是我无法想象的事情。 还活着,便已经是极好的。 我用这句话安慰自己,也在努力克服自己内心深处的伤感。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云嫔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一身蓝衣,云鬓斜插一朵玉生烟簪。 那时的她眼眸里还有光彩,不似现在这般,空洞的可怕。 我犹然记得,那天她云淡风轻,只是微微弯着嘴唇,虽是嘲讽的话却听不出嘲讽道语气,她那天说,“皇后娘娘言重了,哦对了,妹妹刚想问贵妃姐姐伫立许久是否是身体不适?” 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苍然的皇宫里面再见到你。 我声音颤抖,“云嫔?” 那箫声戛然而止,她手里握着的那把箫突然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她神色呆滞,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一样。 我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忽然之间缩了缩身子,眼眸变得慌乱。 故国的人,尚有存活。 她没有回答。 我缓缓弯下了身,捡起来了掉落在地上的竹箫。 我蹲下了身,将竹箫缓缓地递给了她。 她眼眸闪躲,她的手在颤抖,她的心,此刻到底是多么的凄凉。 我从未想过从前那个令人惊艳的女子,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的容颜依旧,却失了全部的血色,没有一丝神采。 我轻声唤道,“云嫔,我知道是你。” 你此刻,也一定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吧…… 她一把夺过了那把竹箫,躲避着我的眼神,道,“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了。” 我沉声道,“我没有认错,我知道是你,如今我们都是一般光景,你大可不必避我。” 如今我们都不属于这里,如今我们都是应该躲起来的人。 她嘲讽一笑,“你怎会与我相同。”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她如今的模样,却只能无可奈何地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她的声音沉痛,“亡国之人,能在哪里?” 那一句话,却沉沉地落在了我的心头。 我们都是亡国之人,如今还在敌人的皇宫里站着。 我们没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家,也没有属于我们自己可以去的地方。 未等我再说话,云嫔苦涩一笑,道,“你倒是也活到了现在。” 我忙问道,“其他人呢?她们都在哪里?她们也在这里吗?” 云嫔眸光里是望不尽的空洞,“你以为,我们有什么资格活着?皇上没了,国家没了,我们有什么资格活着?你以为她们会和你一样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吗?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吗?” 我急切地问道,“那她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呵,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怎么会关心别人的生死?” “云嫔,我知道我们两个从前有过节,但如今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只剩下我们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云嫔突然情绪激动,她抓住我的衣领,道,“过节?你以为,现在的我还会在乎那些过节?你以为那些有多么重要吗?告诉你,呵,告诉了你有什么用?能有什么用?” 我仍旧是努力地保持冷静,“从前宫里的那些人,如今都去了哪里?你不要激动,好好地听我说,好不好?” 云嫔语气无力,“她们死的死,废的废……有的不知被卖到了哪里?” “她们……死了?” “死了。” 我嘴唇微微颤抖,却还是问了出来,“红月呢?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云嫔道,“我何必要去在意一个宫人的生死,更何况是你的宫人?” 那一瞬间安静了好久好久…… 我又问道,“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云嫔苦涩一笑,道,“你倒是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懂得我们这些人的苦楚……” 她缓缓地抬起了右手,拉起了衣袖,露出了她的右手臂。 我望见她的右手臂上,刺上了一个醒目的大字。 “奴” 我似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是未国的云嫔娘娘,是未国尊贵的云嫔娘娘…… 怎么能落在苍然皇宫里,成了奴? 苍然有什么资格,在她的手臂上刺上了这个字? 凭什么? 云嫔自嘲地笑了笑,道,“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是不是?” 我的声音在颤抖着,“你……还好吗?” 云嫔颤声道,“每每见到这个字,手臂上刺上的这个字。我就只觉得这是我一生里最大的耻辱……” 我没有说话,云嫔的眼眸里有泪水流了出来。 云嫔喃喃道,“有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当年为皇上挡下箭的人不是我?我就在想为什么我当时没有死在那里?为什么要让我活到今天?为什么我没有死在未国的土地上?我无数次地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死在苍然这个令人恶心的地方……我不想连死都死的那么耻辱……” “我想死……我一点也不想活下去……” 我听着云嫔说出的话,只觉自己将要缓不过来气。 我想,如果我是她,我也不愿这样带着耻辱活下去。 可是她更不愿连尸骨都在远离故国的地方…… 可是云嫔,我们哪里还有国? 我们的未国早就亡了啊…… 这天下的每一寸土地,都不属于我们了啊…… 那里还有地方能够成为我们的容身之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低声喃喃道,“你好好地活下去……” 云嫔自嘲一笑,“没想到你活到了现在……” 我低声道,“我只是幸运了一些罢了……” 云嫔道,“你着装如此,怎么看也不像是过的凄惨。” “我……” 我该怎么样告诉她……难道我要说,如今我住在良辰殿里? 如今我与当年攻下未国的人终日待在一起? 我怎么样才能告诉她? 我想,我是没办法说出来这些话的。 可是我也知道,我应该如实相告…… 我低声道,“我来这里,要救我的母亲。” 云嫔道,“这岂是那种想来就来的地方,是谁带你过来的?又或者说,是谁在护着你?” 我眼眸闪躲,“是苍然的南嘉王。” 云嫔诧异地望向了我,旋即冷声一笑,“我说那天便觉得你看向那人的眼神有问题,想不到你们还真的有关系。” 我忙解释道,“并非你想的那样。” 云嫔怒道,“我想的是什么样的?你自己又都做了些什么?你怎么不好好想想,未国究竟是因为谁变成这样,那些死去的人究竟是因为谁?你难道忘记了,你的父亲,你的哥哥,还有……还有皇上……他们都死在谁手里了吗?他们一个一个,都死在了苍然人的手里!可你呢,竟然还与苍然的南嘉王有这样的来往,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皇上,怎么对得起未国,怎么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和哥哥?” 第二百八十六章 宫闹 我解释道,“他并非是那样的人……” 云嫔打断了我,她质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说那天你的眼睛都瞎了?还是说你觉得死去的那些人都与你无关?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将他们所有人的死放在心上?” “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 云嫔白了我一眼,她眼里有嘲讽,有淡淡的恨意与悲伤,“你回去吧,最好离我远一些,免得你这一身贵气沾上了我的晦气。” 我知道她在怨我。 我轻声问道,“等到我办完所有的事情,你可愿意与我们一同离开这里?” 云嫔自嘲道,“有了这个刺青,我能去哪里?” 她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我眼看着那原本俏丽的身姿变成了如今这一副模样。 如今的她,粗布麻衣。 不施粉黛,神色间毫无光彩。 云嫔离我越来越远,我呆呆地走在回宫的路上,眸间乘了这风日里的清凉与悲痛。 这一路上,我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的回去。 第二日,我是被吵醒的。 外面很吵很吵…… 我皱着眉头,满脸不情愿地出了门。 我循着那吵闹的声音走去,望见了宫门口的人。 我想,其他人也早就该被吵醒了吧。 我沉沉叹了一口气,静静地斜靠在身旁的一个树旁。 在那宫门口的人,是那个阴森恐怖的国师。 而在门外吵闹的人,正是那国师带来的一个紫色衣衫的宫人。 那宫人双手叉腰,满脸写满了指责。 说实话,我看着这个人,就只感觉她特别特别像一个泼妇。 没想到竟然在宫里,见到宛若泼妇骂街这样的场景。 而且,这嗓门足矣吵醒整个良辰殿里的人了。 尹良辰和许之什怎么还没有过来? 我静静地斜靠在树旁,静静地看着这出戏码。 这个国师又想干什么? “你们不能进去!” 说这话的人是良辰殿里的宫人,她满脸无奈,只能拦着国师这一群人。 现在围在宫殿门口殿的,有一大堆人。 有一大半都是良辰殿里的宫人,她们紧紧地围着宫门,不让那国师一行人进来。 而国师身后似乎还带了一个人,不过她带的这个神气扬扬的紫衣宫女,就足矣将整个良辰殿给闹腾起来了。 那些宫人仍然在尽力阻拦着,“你们不能进去!贵妃娘娘吩咐过了,没她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 那身着紫衣的宫人大声吼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挡我的路?你难道没看到站在这里的人是谁吗?” 那宫人淡淡应道,“我看见了,是国师。” “知道是国师还敢这么挡着?还不赶紧给我让开!” “就算是皇上来了,没有贵妃娘娘的命令,我们也不会让进来的。” “你可知你说的这话是可以掉脑袋的!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小丫头,还敢这么横!还敢说什么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不让进!怎么?这整个皇宫都是你们家贵妃娘娘的?这整个皇宫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了?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 守着门的宫人无奈道,“我没横,请你们回去吧。莫要绕了贵妃娘娘安宁,还有,皇上为尊,我并没有不敬他。” 那紫衣女子愈加猖狂,“还敢说没有不敬?你们知不知道,挡了国师的路,就是挡住了皇上的路!你们这些人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朝外喊道,“怎么,国师即是皇上?” 那紫衣女子斥道,“呦,这又是什么东西?怎么如今这良辰殿里什么东西都能混进来了!” 我淡淡笑了笑,道,“也对,怎么如今这良辰殿什么东西都想混进来?” “你!” 那紫衣女子说不出话来,只见那国师缓缓地道了一句,“奉劝你让我们进去,亦或是你自己出来。我来这里不为别的,只为抓走你。” 我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装作没听见一样就要往回走。 与这样的人多言,实在是浪费口舌,实在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国师忽然厉声叫住了我,“站住!” 我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干什么?” 那一瞬间,我望到了她身后的女子。 我心头一颤,攥紧了拳头。 这时,许之什闻声赶来。 他走到我身旁,问道,“怎么了?” 许之什淡淡地瞥了瞥宫门口的国师,拉过我的手无奈地道,“何必与这种人计较?回去歇息吧。”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沉声道,“让她进来吧。” 许之什诧异地望着我,我没有再说话。 他还是令那些宫人散到了一旁,那嚣张跋扈的国师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怎么会这么多的事情…… 那紫衣女子进门时嚣张道,“哼!一群不知轻重的东西!” 我不想理她们,但当我望见了国师身后的女子,我才明白她来这一趟是为何。 我冷冷地说道,“说罢,你们想干什么?” 国师将她身后的那女子往前一扔,邪魅笑道,“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吧?” 她被扔到了地上,右臂上的奴字隐隐而现。 我装作不认得她的样子,淡淡地应了一声,“不认识。” 国师身后的紫衣宫人面色得意,语气间带有嘲讽之色,“装什么装!” 许之什站到了我身前,冷声道,“良辰殿里,可不是什么狗都能在这撒野的。” 那紫衣女子气的说不出来话,“你……” 许之什冷声道,“国师不请自来,又要干什么?” 那国师勾唇一笑,却笑得阴森恐怖,“你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良辰殿并不欢迎你,还请国师离开。” 尹良辰来了。 国师道,“呦,没想到贵妃娘娘也来了。倒是因为我这一点小事,还惊扰了贵妃。” 尹良辰冷冷地望了她一眼,道,“惊扰本宫的,不正是你?即是知晓惊扰到了本宫歇息,还请国师多上几分自知之明,请你快些离开这里。” “贵妃娘娘,这后宫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又何必如此?” 尹良辰冷冷地说道,“后宫不是,但良辰殿是。更何况,你算什么东西,不是后宫的人,未被纳进妃嫔名册上的人,整日来我这里作甚?” “后宫之事,也是国事。我既然是苍然的国师,就该管理一下这后宫。不然,真的是什么苍蝇都能飞进来了。” “良辰殿里的人,皆是我尹良辰的人。良辰殿的事情,皆是我尹良辰的事情。我尹良辰如今还安好无恙,良辰殿里的人,就都归我管。与国师,好像没什么关系吗?” “贵妃娘娘严重了,有些事情,贵妃娘娘恐怕不好动手。” 第二百八十七章 威胁 尹良辰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良辰殿的事情?” 她话音落下,许之什便厉声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国师道,“不干什么,只是在这附近发现了一名宫贼,进来问问,良辰殿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尹良辰道,“良辰殿内从未出现过什么宫贼,国师请回去。” 国师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道,“那可不一定,有没有丢东西,也得问过所有的人才能算。” 我眼眸渐渐变得冷漠,只问道,“何意?” 国师道,“偷盗之罪,尤其是偷盗宫中娘娘的东西,可是个杀头或是要充妓的。” 方才倒在地上的女子冷声道,“我并未偷盗,你何必污蔑我。” 那紫衣女子忽然上前一步,狠狠地扇过那女子的脸,“哪里有你这个臭丫头说话的份儿了!” 我怒道,“住手!” 我上前一步,将她扶起。 我满眼皆是怒意,狠狠地朝那紫衣女子甩过了一巴掌。 我怒道,“堂堂未国云嫔,岂是你等下贱之人可以打的!” 这女子正是云嫔,我昨日,还见过她。 想来,怕是昨日我与她说话,被国师的人发现了,才会有今天这一出。 想来,还是我害了她。 我将云嫔护在了身后,满脸怒意。 我与她本来关系就不是那种好友关系,甚至可以说关系并不好。 可是,她是未国的娘娘。她是未国的人,我又岂能看着这苍然的婢子打未国的娘娘! 她打的,是整个未国的颜面。 国师邪魅一笑,“方才,不是说你不认得她?这么快,就承认了。哦对了,竟还有人说她是未国的云嫔娘娘,真是可笑!可笑至极,未国?呵,哪里还有这个地方?还给我提什么未国的娘娘,有什么资格提这些?” 我攥紧了拳头,一怒之下拔出了长剑,直直地对向了她,我怒道,“住口!” 国师冷笑道,“呦,良辰殿这么厉害?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竟然还敢拿剑指向我了?” 许之什上前一步,轻轻地唤了一声,“衣儿。” 我以为他是在阻止我,可是我没想到,在下一个瞬间,他也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我诧异地望向了许之什,许之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莫要因为这种人气坏了自己。” 尹良辰怒道,“国师,你来我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的!你来这里,是想让我这良辰殿染上鲜血,还是想闹的我这里鸡犬不宁!”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尹良辰这么生气,之前我一直一直觉得她是一个永远永远不会生气的女子。 我一直都觉得,她是一个温柔婉约的女子。 原来温柔的女子,生起气来,浑身会有一种令人不敢靠近的寒冷。 国师冷笑道,“贵妃娘娘,你可不要误会了,我可没有想要对你这良辰殿做什么事情,你可别误会上我了。” 尹良辰怒道,“不想做什么就赶紧离开我这里!” 国师道,“她可是犯了罪的人,你们良辰殿是要护着一个犯罪的人了?” 我不想与她多费口舌,也就没有问她她口中所说的罪名是什么,也没有问她,因为我知道,如果她想给一个人安上罪名,只需要几句话就可以,我直接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国师冷冷地说道,“你跟我走,我就把她放了,她从此以后想什么就干什么。” 原来她是想抓我,原来苍然国师大费周章,就是想把我抓走。 我将长剑收回,冷声道,“放了她,我跟你走。” 许之什阻止道,“不可。” 苍然国师忽然拉过云嫔,她将长剑抵在云嫔的下巴上,“她死,还是你和我一起走,你自己决定。” 我看到云嫔脖子上的肌肤被她的利刃划出了鲜血,我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杀了面前这个恶毒的女人。 这个苍然的国师,狠毒的可怕。 她有太多太多可怕的阴谋诡计了。 我沉声道,“放了她。” 云嫔的眼眸在那一瞬间闪过了诧异的光芒,她低声道,“管我作甚,我本来就不想活在这里,死了更好。” 我沉声道,“要死,你也不该死在这个地方。” 你是未国的人,是未国的云嫔娘娘,要死,也该死在未国的土地上。 你说过,死在苍然的皇宫里会是你最大的耻辱,所以,你不能死在这里。 云嫔淡淡道,“将死之人死在哪里有什么区别?况且,我此生本就已然无求,倒更愿随皇上一同死去。” 我多想告诉她,皇上那天没有死。 或许皇上此刻还安安稳稳地在某一个地方,或许他还好好的。 可是我不能说出来,因为站在这里的人,是苍然的国师,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 她有太多太多阴谋,她太过可怕了。 我摇了摇头,道,“你不应该死。” 云嫔,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因为我的原因死去? 你不应该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我冷声道,“放了她,我跟你离开。” 苍然国师冷笑道,“好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倒是难得,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竟然在这里姐妹情深?真是可笑,可笑至极!贵妃娘娘,你快看看,看看别的宫里,人家的感情。再看看你,整日里都待在这个良辰殿里,还不让任何人进来,还不喝任何人交流。你整日里,怕是与外界失了一切感情吧。要不是皇上还对你有一丝念想,恐怕你现在早就不知道该死在哪里去了。” 尹良辰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 我轻声道,“娘娘,你莫要生气,她这是在激怒你。” 苍然国师冷笑道,“呦,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彼时未国的云嫔,此刻在我们苍然的宫里干着这样的粗重之事。真是不知道,从前那样的千金之躯,是怎么熬的住这样的屈辱的。还是那么未国的人,都这个不怕被屈辱?不这么不怕侮辱?恐怕要是个别人遭到了这样的事情,早就该一头撞死了,谁会带着这样的屈辱活这么长时间?” 我冷冷地望了她一眼,道,“像你这样的人,不也带着满脑子的阴谋诡计,活到了现在?真想不到这样恶毒的女人,竟然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恶毒?呵,你以为你说这些对我而言有什么用处吗?我可不会被你说的这几句话所气到。” “是啊,像你这种神色间都透漏出自己的年龄,脸上的皱纹都快缩成一团的女子,估计早就练得一身厚脸皮了吧。估计你现在脸皮该厚的,什么都无所谓了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 杀意 苍然国师眸间闪过杀意,许之什上前一步,将我护在了身后。 我知道在那一瞬间,苍然国师想要杀了我。 那一刻他在我身前,护住了我。 许之什冷声道,“怎么?国师想要动手?” 苍然国师冷笑道,她笑得阴森恐怖,令人不寒而栗,“我想做什么,你该看得出来,莫非你要阻拦我?” 尹良辰怒道,“放肆!良辰殿内怎能容你放肆!” 苍然国师冷笑道,“我想杀的人,没有人能拦得住。” 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轻声道,“你不会杀我,否则,你何必来这一趟?何必如此麻烦?” 我眼看着那利刃离她的脖子越来越近,那手持利刃的国师眸间尽是杀意,“你倒是个聪明的人,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若不来换她,那现在死在这个地方的人,就是她。” 我想要说出那一句话,想要说出那一句,我换。 可是我没有。 我望到了许之什的眼神,那一瞬间,我竟然呆在了原地。 那一瞬间,我不知该怎么办。 他们是不会让我去的。 可是我不该让云嫔因我而死。 只见苍然国师眸间杀意越来越盛,她的利刃在那一瞬间,划过了她的脖颈。 有鲜血,溅到了我的身上。 那是云嫔的鲜血。 她倒在了地上。 苍然国师冷声道,“没有用的人,杀了便是。待在这里,倒真的碍我的眼。” “你……” 我声音颤抖,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云嫔她在那一瞬间倒在了地上,我望不见她秀丽的脸,我也不敢去望。 我怕她的脸上满是鲜血,我怕那些鲜血是因为而起。我怕我看到她的脸,心会一直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她真的会杀了她…… 为什么国师真的要杀死这个无辜的人? 云嫔倒在了地上,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那一瞬间,我仿佛望见了初见她的那一日。 仿佛就看见了那时身着蓝衣的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高傲的女子。 “皇后娘娘言重了,哦对了,妹妹刚想问贵妃姐姐伫立许久是否是身体不适?” 这是她说过的第一句话。 以后的日子里,我该怎么样忘记她? 我手在颤抖着,却始终都不敢去触碰倒在了地上的她,我不敢看她,我真的好害怕。 云嫔他最后英文而巳。没有死在故国的土地上,没有完成她自己现在唯一的心愿,这一切都因我而起。 就在现在,我还在怀疑方才经历的那一切,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我仍然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方才我没有,我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为什么我没有救下他。 为什么我会在那一刻迟疑,又为什么,苍然国师真的痛下杀手。 明明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子,只是因为昨日与我见了一面,只是因为我扯上一点关系。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 我仍然记得,昨天晚上我见到了她,她说她此生只想死在未国的土地上。 她说她不愿苟活于世,可更不愿死在苍然。 可是云嫔,是我对不起你…… 都怪我…… 要不是我,你不会死在这个地方,要不是我,你不会死的。 明明你已经收敛起了自己所有的光芒,明明你已经…… 我在那一瞬间爆发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若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个人,若这个世界上没有苍然这个国师…… 他们所有人都不会死。所有人都可以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父亲是,哥哥亦是。 如果没有她,未国不会亡国,宋国不会亡国,所有的国家都会国泰民安。如果没有她的存在,该有多好。 脑海里迸发出了那一天的情形,迸发出了千军万马。迸发出了那些可怕狰狞的嘴脸,而那一切皆是因他而起。 如果没有她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该死。 胸膛间似乎有一股怒火即将涌出,“你该死。” 那怒火转化成一股强大的力量,那股力量似乎是我无法控制住的力量。 我知道那是来源于曾经连成为给我的一股内力。 那强大的力量,终于在那一刻爆发了出来。 我忽然拔出了剑刃,直直地刺向了苍然国师。 我在那一刻,将自己手里的长剑刺向了她。 苍然国师并没有闪躲。 她的嘴角却在我将剑刃刺向她的那一瞬间,露出了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剑刃并未刺向心脏,那一剑并非致命一击。 她只是受了伤而已。 我那时才知道我中计了。 忽然间,从良辰殿外奔进来好多好多的士兵,苍然国师吼道,“抓住她!” 那些士兵忽然之间将我围了起来,原来苍然国师,她这一趟本就是有备而来。 她来了很多很多的士兵。 怎么我就没有想得到她会做这样的事情? 对呀,像她这么恶毒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我还以为她只是想利用云嫔,我还以为他只是想找云平的安危,把我换走,把我抓走,我以为她的计划只是这样。 但我没想到原来她真正的计划,是想彻底的激怒我。 我刺向她的那一剑,也就被她抓住把柄,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我抓走。 我想这一次无论是尹良辰,还是许之什,他们都护不住我了。 她是多么阴毒的一个人呀,所做的那一切令所有人都想不到。没有人能猜得到他的计划,没有人能猜得到。 死去的云嫔,她什么都想不到。 她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眼眸渐渐变得空洞,却异常冷静地收回了长剑。 我沉声道,“原来你真正的计划,是这样的。” 我又道,“真是可惜了那一剑偏了,没能真真正正地刺死你。真是可惜,没能亲手杀了你。” 我恨我自己没能亲手杀了她,恨我自己没有能为云嫔报仇,恨我自己没能替未国死去的千百个将士们报仇,恨我自己没能为父亲和哥哥报仇…… 我恨我自己,没有杀死她。 尹良辰怒道,她紧紧地盯着那个为首的将士,“住手!本宫在这里,你们也敢闯进来?张统领,你这是不是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那为首的张统领语气平缓,“我们奉旨保护国师安全,并未有意冒犯娘娘。娘娘也莫要怪罪我们,毕竟我们都是奉命行事。” 第二百八十九章 皇帝 尹良辰怒道,“良辰殿内向来不该有这样的聒噪之事,你们此番,可是要将我良辰殿弄的沾满鲜血吗?” 张统领表面上跟恭恭敬敬,“贵妃娘娘莫要说这样的话,臣等只是来这里抓走以下犯上的人,臣只是来抓一个人,并未有意冒犯良辰殿。若有什么冒犯,还请贵妃娘娘莫要怪罪。” 许之什冷声问道,“以下犯上?何来以下犯上一说?” 苍然国师身旁的紫衣女子嘲讽的语气响起,“呦,她只是个不知轻重的小丫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呢!她方才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可是把剑刺向了苍然国师,国师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岂容得住她在这里撒野!” 殿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虚弱却满是怒意的声音,“又在闹什么!” 苍然皇帝也来了。 我眸光逐渐冷却,若我有强大的功力,若我足够强大,就可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杀死他们。 就可以为所有人报仇,就可以,为那些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可是我没有。 我觉得,这或许是一生里我最恨自己功力不够强大的时候吧。 “参加皇上。” 良辰殿内瞬间又热闹了起来,来了太多太多的人。 所有人都在行礼,除了倒在地上已经死去了的云嫔,除了站在原地一脸冷漠的许之什和尹良辰。 除了站在原地眸光空洞的我。 这一刻,我真想杀了他们。 苍然皇上怒道,“又在闹什么?还嫌每天给我找的事情不够多吗?天天你们就这么能闹?” 他声音很虚弱,很明显可以看出来他生了重病。 活该如此。 那紫衣女子说哭便哭,她一见到皇上来,眼眸里就满是泪水,她哭诉道,“皇上,您快来看看……” 苍然皇帝望见了苍然国师身上留下来的鲜血,低声问道,“国师这又是怎么了?” 那紫衣女子又道,“皇上,国师平白无故地被这人刺了一剑,这就是个下贱人,嘴里说出来的胡话不少,干出来的事情也那么下贱!” 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只是有一阵烦人的苍蝇从我耳边经过罢了,我只觉得无所谓。 反正这样的人,我倒也不屑与她交谈。 许之什却突然怒道,“住口!你说谁是下贱之人!” 那紫衣女子越发嚣张,“下贱之人就在你身旁,怎么,看不出来?” 果然是狗仗人势。 皇上怒道,“都给我住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国师道,“皇上,今天无论说什么,您都得给我一个说法。挨了这样不明不白的一剑,我可受不住这样的气!” 皇上道,“是谁刺的你,杀了便是,何必要弄出这么多的动静?本就没什么事,杀了不就好了,现在闹的这么大,你是想让满朝文武百官都知道这良辰殿里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国师淡淡地说道,“皇上莫要这样想,我只是想要一个说法罢了。皇上,若您要包庇那女子,恐怕文武百官才会看你的笑话了吧。” 皇上不耐烦道,“杀了便是,何必说这么多?” 苍然国师闻言后冷声一笑道,“张统领,皇上在此说了,该杀杀,你不必害怕,杀了她吧。” 那张统领应道,“遵命。” 皇上顺着张统领的目光看向了我,他同时也看到了我手里带着血的剑刃。 皇上突然吼了一声,“住手!” 刚才差一点张统领就要带人把我抓走了…… 我从来都没有怕过死亡,也没有怕过被抓住,我只是觉得,我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皇上他又要干什么? 他的眸里闪过光芒,那光芒却让我感到害怕得很。 他看的一定一定不是我……他好像,看到我的那一刻,把我当成了母亲。 原来皇上方才是认错了人…… 他将我认成了母亲……他怎么会人自己的人杀母亲。 …… 原来是这样…… 他望着我,深深的眼神似乎要把我看穿一样。 皇上忽然之间变得有一些慌乱,他很紧张很紧张地说道,,“你来干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淡淡道,“你认错了。” 我不想看他那一副嘴脸,他脸上的每一处皱纹,都让我觉得那是他…… 苍然皇帝问道,“月儿……你出来做什么?” 苍然国师垂下眼眸,低声喃喃道,“她不是月儿。怎么,能以为站在这里的人,是茜梓月?你因为又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你怎么不去好好地想上一下,茜梓月是何等高傲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会来到这个地方?她不会来到这里的,你怎么现在看到一个与她极其相似的人还会因为这个人就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呢……不会的……皇上,你让我怎么办……你为什么从来不好好地关心关心我……为什么?我现在被她的剑刺了,你不旦没有关心过我半句,你没有问我,到底是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我刚才,明明被她刺了一剑……你一句都没有问过我疼不疼?你一句都没有问过我……” 苍然皇上却好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他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国师,你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苍然国师道,“你以为要我该出现在哪里?皇上,莫非你真的是用的到我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我吗?” 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苍然的皇帝,因为他的存在他害死了多少人。他,天下最可怕的人。昨天假如没有他就不会发生的一切。他是残忍的皇帝就是这个事情最可怕,最可怕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又凭什么去喜欢母亲。他凭什么要去。有那样看着我,我甚至觉得站在他的面前。心都觉得难受。这个人。是全天下的罪人。去海边受人供奉着过凤城了天。惨的皇帝。他有什么资格去当他有什么资格通这么多的城池。我们这么多的军队。她还是那么那么多的人。 连带着苍然的国师,他们都该死,他们两个是最可怕的人。 他们该死,我该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可是我知道我自己没有任何的能力,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甚至,现在连自己都自身难保。我甚至觉得我站在这里,会牵连到他们所有人。 我怕会因为我,尹良辰和许之什都会受到牵连。 第二百九十章 九王妃 我冷冷地望向他们,冷声道,“何必上演这样一处令人作呕的戏码。” 尹良辰缓缓走上前一步,沉声道,“皇上,若你们无事,请离开我这良辰殿。” 皇上直直地望向我,声音沙哑,“你不是月儿?” 我应道,“不是。” 国师说话之间带有狠毒的戾气,“今日若没有一个说法,良辰殿就永远都不安宁。” 皇上望了一眼苍然国师,缓缓地转过了身,淡淡地说道,“处死便是了。” 许之什突然冷声道,“她不能死。” 我诧异地望向了他,那一瞬间,宛若有淡淡的清风吹过我发髻,只觉耳畔间一阵清凉。 那一瞬间,他与我的眼眸深深地对在一起。 只是在那样一瞬间。 许之什淡淡地说道,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宫人,刺了国师一剑,自是要被处死的。但她并非名普通的宫人,所以她不能死。” 苍然国师冷笑道,“九王爷说的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说良辰殿里的宫人就不是普通的宫人了,难道说她犯了罪就不会有惩治了?” 许之什不理她,只直直地望着皇上,那一刻,我望向他的眼眸里带着光芒,那一刻,我仿佛得到了上天的垂爱,只是在那一刻。 “她不是宫人,而是未来的九王妃。” 那一句话,是我用尽一生也无法忘记的一句话。 我从未想过许之什会说出这句话,也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场景里。 但转瞬一想,其实他只是为了救我,他只是不想让苍然国师抓走我。我多希望这其实是他真心实意说出了一句话啊…… 可是不是,我心里知晓,他也知晓。 皇上身子一颤,缓缓地转过了身,他声音沙哑,眼眸里充满了惊诧,“九王妃?” 皇上又问了一句,“何时有了九王妃?” 许之什突然间攥紧了我的手,语气坚决,“她是未来的九王妃,所以便是我的人。今天在这里,谁也不能动她。” 那一瞬间,我都快忘记了他说这些话其实只是为了救我。 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是真心实意的说出了这些话。 那一瞬间,我的心弦再也无法停止跳动。 我清楚我对他的感情,也清楚他对我的感情。 我心悦他,可他知我意,却迟迟不心悦于我。 可是,为什么我明明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可是仍然总是想欺骗一下自己。 我纵容自己,觉得我如他口中所言,是他南嘉王的人。 我纵容自己,不让自己清醒过来。 苍然皇帝语气里隐隐透漏出怒意,“九王妃,岂是你说定就定的。” 尹良辰缓缓地走到了我的身旁,她的嘴角带上了一抹淡淡的恬静微笑,尹良辰温和地望了望我,才笑道,“这个儿媳,是我亲自选中的。” 苍然皇上望着尹良辰的笑容,他呆站在了原地,“良辰……” 良久,苍然皇帝才低声喃喃道,“你许久未曾在我面前这样笑过……” 他的语气里似乎有无限的失落,似乎又有过一瞬间的欢喜。 他让人捉摸不透。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把自己的心一分为二? 他一边爱着尹良辰,一边又在母亲那…… 苍然的皇帝,是不是会爱上所有不爱他的人? 越是不爱,他是不是就越难以忘怀? 苍然皇帝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格外沉重,他缓缓地转过了身,向宫门口走去。 走到国师身旁时,他沉声道,“走吧,安分一点,好不好?” 他的语气里,带有命令之色。 我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苍然国师攥紧了拳头,她眸间满是杀意,却碍于皇上的原因,愤怒地走出了良辰殿。 这些人终于都走了。 良辰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沉沉地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 我想要哭出声来,却没有一点力气。 我望着倒在地上的云嫔,她的粗布麻衣上沾满了鲜血。 她的双眼还没有闭上。我好想为他去合上双眼,可是我又好害怕,我害怕去看她的脸。 云嫔……都是我的错…… 我垂下了眼眸,声音颤抖着,“对不起……” 许之什蹲下了身,缓缓地抚了抚我冰凉的背。 许之什低声安慰我,“不是你的错。” 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如果昨天晚上我没有听见那箫声,如果昨天晚上我没有出良辰殿门。 如果昨天晚上我没有见到云嫔…… 苍然国师今天就不会来,云嫔她就不会死,他不会死在我的面前,死在苍然这片土地上。 昨天晚上明明我还见到了好好的她,明明昨天晚上我还好好的跟他在一起说话,今天她却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这一切都怪我…… 尹良辰轻声道,“阿南,先带衣儿回去休息休息,她受到了刺激,必须要好好休息休息。我会在这里,处理好这里的一切,放心吧。” 我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声音颤抖着,“不,让我来。她是未国的人,是未国的云嫔娘娘,她从我故国来,自是要回到我的故国好好安葬。” 她的愿望是回到未国…… 我低声道,“就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未国,就算这个世界上土地都属于苍然。我也要带她回到从前我们一起待着过的地方,我要带她回去。” 尹良辰道,“可是衣儿,未国路途遥远,若带她去那里,恐怕尸体就会腐烂……” “我知道……” 我都知道……我也找不到那一片属于未国,属于我们的土地…… 许之什的声音打破平静,他淡淡道说道,“火化吧。” 他又说道,“只有火化,才能让她回到未国。” 云嫔,我多想问问你。 我多想问你愿不愿意……可是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给我任何回应……我知晓,我都知晓…… “好。” 我替你应下了。 他扶着我回了屋子,我瘫坐在桌子旁,一手撑着头,一手静静地握着满是热气的茶炉。 许之什轻声道,“衣儿,没事的。” 我静静地望着他,尹良辰方才让许之什陪着我,她说她怕我一个人待着会出什么事情。 可我知道她是想给我们两个多一点相处的时间,我知道她想让我们两个在一起…… 可是良辰娘娘,我又何尝不想? 可是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许之什他心从未悦我。 我静静地望着坐在我对面的他,我似乎与他没有任何话题可聊。 我淡淡地说道,“今天多谢许公子,若没有许公子,我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之什道,“不必与我如此见外。” 你为何不再提出那一句话,你为什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第二百九十一章 故国 你方才说过,我是你未来的九王妃。 罢了,你只是为了替我解围。 我沉声问道,“许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个地方?” 许之什垂下了眼眸,轻声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成功地救出你母亲,也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他的眸间似有沧桑闪过,我语气里含有对他的歉意,“许公子,给你添麻烦了。” 许之什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是想要让我舒心,“没有。无事,日后你莫要乱跑就好。” 我点了点头,沉声道,“云嫔她是被谁留在了宫里?她为什么会在苍然宫里,而且,她的手上为什么会带有那个奴字刺青?” 许之什应道,“我不知晓,这一切都交给了许灵昀,我并未插手此事,也不知道这些人都去了哪里。” “那我能不能找一个人……红月她会不会如今还活着?她会不会此刻也在苍然宫里?” 或许红月她还没有死…… 我多希望她没有死…… “你倒是个重感情的人,只是她还活着的几率很小很小,云嫔能够留住宫里,或许是有人刻意安排吧。” “那人,是想嘲讽未国……那人是有多么狠毒……” 是啊,让未国的云嫔娘娘,在苍然为奴…… 这是对未国多大的耻辱…… 许之什温声道,“衣儿,你莫要瞎想了,好好地休息休息,一会儿跟我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你说,这样温柔的他,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不上…… 这样温柔的人…… 可是他从前明明是冷漠的…… 我点了点头应道,“好。” 用过午膳,他与我一同在良辰殿内闲逛着。 自国师来闹这样一出之后,许之什就再也没有离开我半步。 我面上没有神情,可心里却是极其欢喜的。 我欢喜,欢喜他一直在我身旁,欢喜他会对我这样温柔。 尽管我知晓……他只是怕我再遇到危险…… 我望着静静的湖面,似乎能听到锦鲤跃水的声音,我轻声问道,“许公子,苍然的皇宫里,都这么冷冷清清吗?” 许之什淡淡,“只是良辰殿里如此罢了,母妃喜静。” 我淡淡笑了笑道,“这样其实挺好的。” 我又问道,“对了许公子,今天涟城王爷和江逸行,他们是不是又出去了?怎么今天吃饭也没有见到他们?” 许之什点了点头道,“他们出去了,要没有出去,今天早上闹了这么大一出,怎么可能会见不到他们两个。” 我疑惑道,“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每天都会去哪里?” 许之什道,“他们或许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我突然有些担忧地问道,“许公子,如果你帮我救出来了母亲之后,万一被皇上发现了,可怎么办?你会不会有危险?良辰殿会不会因为我们受到牵连?” 许之什道,“放心吧,我既然是有计划,便不会把良辰殿搭进去。你放心就是了,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我应道,“没关系,我不是在催你,我只是问问你。看到了母亲在那里安然无恙我就放心啦,我现在只想能够救出她。我真的很感谢你和良辰娘娘,要不是你们,我恐怕连苍然的皇宫都进不来,更别说去救母亲了。” “没事,这一切也都怪我。” 我知道,许之什他在自责,他在因为曾经骗了父亲和哥哥,害了未国而自责。 我曾经,也怪过你。 可是我知晓那并非是你的本意,我不怪你。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一切都不怪你,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那狠毒的国师,和苍然的皇帝。你没有错,只是他们太过阴毒。” 许之什淡淡道,“他们总会付出自己应有的代价的。” 他们该得到代价。 上天一定会代替我们惩罚他们。 晚上,我在院子里遇到了江逸行。 不是因为偶然遇到,而是我早就已经在这里等候他了。 我告诉许之什我要休息了,他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但我一个人守着殿门,只为了等候江逸行与涟城王爷回来。 我想知道,他们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我叫住了他,“江公子。” 江逸行望向我的那一刻,眼眸里闪过惊诧,也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惊喜之色,“衣儿姑娘,怎么还没有睡?都这么晚了,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淡淡应道,“睡不着,出来走一走,没想到这么巧,就碰上了你们。” 涟城王爷关切道,“衣儿,你早些回去休息吧,看你今天面色不是很好。” 我问道,“前辈,你们两个这两天去了哪里?怎么每天那么早就离开了,这么晚才回来?你们两个是有什么事情吗?” 涟城王爷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他只是回了一声嗯。 我知道他本不想将这一切告诉我…… 罢了,既然他仍然是不想告诉我,那我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罢了罢了…… 我轻声道,“你们快些回去休息吧,今天应该很累吧。” 江逸行温和一笑,淡淡道,“没事,要不要陪你说说话?”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江逸行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 有的时候,我就觉得,江逸行他仍然记得我,我们的关系仍然和以前一样。 他的温柔一同往昔…… 我却如同出了神一般应道,“好。” 涟城王爷尴尬一笑,他问道,“那我先回去了?” 江逸行点了点头应道,“前辈,那您先回去休息吧,我陪一会儿衣儿姑娘。” “好。” 涟城王爷离开之后,我又唤道,“铭轩。” 他下意识地应道,“嗯?” 我淡淡笑了笑,道,“铭轩,你今天累不累?” 江逸行淡淡摇了摇头,温声应道,“不累,你呢,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我点了点头,“有,良辰殿内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江逸行问道,“什么事情?” 我要怎么告诉你这一切? 今天良辰殿里死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你也应该认识。 那个人是未国的云嫔娘娘,你是与她认识的。 今天她死在了苍然。 我们三个人,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我们都来自于未国。 我望着江逸行,淡淡地笑了笑。 他站在我身旁,带着从前在未国一眼的温柔气息。 他静静地站在我身旁,就像带来了故国的风景。 他是苍然最美好的风景,是苍然最好的风景…… 江逸行,你是故国的风景。 可是我却不能向你倾诉那些对故国无限的情感。 我却不能向你说出那一切…… 江逸行……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没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事,放心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衣冠冢 第一次见到许灵昀时是在未国未国那日,那是一片血色的天,一个紫衣男子乘马而来。 我那时知道,那紫衣男子是苍然的三皇子许灵昀。 我那时知道他自幼不仅能熟读四书五经,还是为文武双全的美男子。 我那时知道三皇子性情怪异,极其冷漠。 他在发怒时,便会嗜杀。 我那时知道许灵昀就是个嗜血恶魔,我那时只知道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今天一早,我见到了许灵昀。 而今日见到的许灵昀与从前的许灵昀完全不同。 他一身素衣,浑身的戾气全然消失,宛若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今日倒是赶的巧,遇上了许灵昀。 今天一早,本是要去与许之什一同去皇宫内一处墓地,为云嫔立一个衣冠冢的。 虽然已经派人将她的骨灰送到了从前属于未国的土地上,但苍然,是她死去的地方。 若她的魂魄在苍然迷路,为她建一处衣冠冢也好让她迷路之时有个归宿。 可偏偏就在这个荒凉凄清的地方,我们两个遇上了一身素衣,面色憔悴不堪的许灵昀。 许灵昀痴痴地坐在一处墓前,他墨发只用一条黑带轻轻地挽着。 上一次见到许灵昀时,他还不是这副模样。 上一次见到他,他面色间尽是戾气,有一种随时会杀人的感觉。 我小声问道,“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许之什摇了摇头,低声应道,“不知道。” 我们在一旁默默地建好了衣冠冢,我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墓,心头涌起了层层苦涩。 那种苦涩之感,只让人太难过。 我低声道,“云嫔,若你在苍然迷失了方向,就来这里歇息片刻吧,你好好地,以后自由自在的。” 来生,可不要再踏入宫门了啊。 你一定要找到一个一心一意对你的人,一定要找到一个安安稳稳的家。 许之什轻声道,“走吧,回去吧。” 他伸出手,缓缓地拉我起身。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这里也太凄凉了些,倒真的不是个好去处。” 许之什低声道,“没办法,我们只能在这里。” 我低声问道,“她……她的……要什么时候才能到从前未国皇宫的地方?” 许之什应道,“要有三四天左右,不过我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大约两天吧。” 我点了点头应道,“嗯,多谢你了。” “走吧。” 当我转身要回去的时候,我回眸望了一眼。 那一瞬间,正巧许灵昀站起了身。 那一瞬间,我与许灵昀直直地对视了一秒。 他在看望谁? 许灵昀是在为谁在难过? 我与许灵昀对视的那一秒里,他的眸间盛满了悲伤。 只有在那一瞬间,我才感觉许灵昀他没有那么无情。 我才感觉许灵昀他不是那么冷漠的一个人…… 只有在那一瞬间,我才感觉许灵昀他也会悲伤,才感觉许灵昀他也是完整的一个人。 只有在那一瞬间,因为在那一瞬间我望见了他眼眸里的泪珠,望见了他藏在心里的悲伤。 我越发的好奇,我想知道那墓究竟是谁的墓,那究竟是谁的墓才能让他那么伤心。 许灵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原来一个嗜血恶魔,他也有为人悲伤的那一面。 只是可惜,他杀死那些无辜的人的时候,却从来没有想过死去的那些人,各个都有自己的亲人,各个都拥有会为自己悲伤的人。 他们所有人都会难过。 许灵昀,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他们也是被别人在乎的人啊。 你既然会为了一个人这样悲伤,你既然会在一个死去的人墓前流泪。 那你怎么就不能想想他们,你怎么就不能想想那些死去的人的亲人,也会和你一样这么难过。 你可不可以,想一想其他的人。 你可不可以,少杀一点人。 许之什拉住了我的手,温声在我耳畔唤道,“走吧。” 他嘴边温热的气息传到我的耳畔,那一瞬间,我只觉我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看起来,我们两个就像是一对爱人。 牵手,温柔低语。 我们两个都有。 只是我清楚我们不是,我不属于许之什,许之什更不会属于我。 我们只是自然而然地说话罢了…… 我转过了头,许灵昀已经消失在了那凄凉的墓地。 许灵昀神色间与许之什的那几分相似,倒总让我觉得他没有那么可怕。 错觉罢了。 回去的路上,伴着鸟语花香,我轻声问道,“宫里是死了什么人吗?” 许之什想了想之后应道,“最近好像没有,你是不是想知道许灵昀在祭拜什么人?” 我应道,“是啊,我倒是很好奇许灵昀这个人,会对谁有这样的感情。” 许之什道,“我与许灵昀倒没有太多的接触,但从前也听说过一些。” 我问道,“是什么事情?” 许之什道,“许灵昀他其实小时候没有这么性情怪异,他之前只是个小神童,从前便精读各种诗书。实际上,几乎我看过的书都没有他看过的书多。” 我又问道,“那他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变成了这样的模样?” 许之什淡淡应道,“那是朝中一场很大的变故,那时候我还小,所以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大略将那些事情告诉你。” “好。” 许之什道,“那时候许灵昀还是个很乖巧的人,他那时与我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不过那时我对他总有一种熟悉感,每次都想与他说话但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说道,“我觉得应该是因为你们两个长的有点像,所以你才会觉得对他总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而且,你们两个也是血亲。 许之什又道,“或许是吧,反正那个时候他整个人文文气气的,就是那种所有人看一眼都会喜欢的那一种人。” 我淡淡笑了笑,道,“我第一次见到许灵昀时,就觉得他眉目之间戾气特别重。那时候就觉得他是个很可怕很可怕的人,但是我觉得,我肯定想不出来他会是那种文文气气的少年。” 许之什无奈地笑了笑道,“任谁也想不到如今的许灵昀会和小时候的他是同一个人,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相信从前的许灵昀已经死去了。大多数的人都更愿意认为如今的许灵昀,和从前的不是同一个人。我其实也不敢相信,有的时候我就会在想,我长大了之后变得沉默寡言是因为无人可以交谈,可是许灵昀长大之后变得杀气这么重,会是因为什么。” 在许之什与我说这些的时候,心头却忽然涌上一股甜蜜之感。 他能够与我多说话,能够对我说这么多的话,我此刻是有多么幸福。 第二百九十三章 马翰墨 想起从前,他总是冷冷地回应一个字,嗯。 如今,他愿意对我说出这么多的话。 许之什的眼眸似乎飘向了远处,他轻声道,“许灵昀从前有一个老师,那个老师是那时苍然最有名望的人。他叫马翰墨,是苍然那时候的少师,其实他的地位就与帝师差不了多少。马翰墨是我们所有皇子的老师,但他最喜欢的学生,是许灵昀。” “许灵昀很喜欢他的课,只有在他的课上,许灵昀才会露出自己的笑颜,才不会那么拘谨。而马翰墨也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培养许灵昀上,在他看来,许灵昀过目不忘,是个可造之材。” 我疑惑问道,“所以马翰墨是许灵昀的老师?可是这么有声望的人,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许之什道,“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马翰墨当时最受盛宠,可自然也会受到朝中之人的排挤。官场如战场,帝师他老人家身处十里桃林之中,虽是位高权重,但他离朝堂离得远,也不会受到苍然这些朝廷命官的觊觎。但马翰墨他伸出朝堂之中,又整日在苍然皇宫里走动。他自然也就成为了所有人眼里的威胁,那些朝廷官员也就将他作为了排挤的对象。他那时在苍然朝中的日子很好过,而马翰墨这个人却又为人清高,不愿与那些势力结交,也不愿意接受那些人的示好。这样一来,他更是在朝中举步维艰了。” 我问道,“所以是不是有人陷害了马翰墨?” 许之什点了点头道,“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的所有人都没有听过苍然从前的一个少师马翰墨的原因,因为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而且皇上那时候命所有人都不要再提他,所以这个世界上,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过马翰墨这个人一样。” 我惊诧地说道,“怎么可能将他的一切完全抹去?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毕竟从前是那个位高权重但一个人,倒也不能说被抹去就抹去啊。” 许之什道,“你说的没错,这样一个人,倒是真的不应该被完全抹去。马翰墨曾经对苍然的贡献,远比我知道的要多得多。可以这样说,如果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马翰墨这个人,恐怕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国泰民安,当时若没有马先生,就没有苍然的今天。” 许之什又接着说道,“那时候有官员一起陷害他,给他平白安上了一个很大的罪名。所以那时候,马翰墨便成了众矢之的。” 我诧异问道,“所以就因为别人的陷害,苍然皇上就相信了?他就因为这个就把马翰墨下令处死了吗?他难道就没有调查过这件事情吗?” 许之什语气里透漏出了无限的无奈,“调查了,但调查无果。你应该知道,如果所有的官员都想让马翰墨一个人死,那会是他也会以大局为重。虽然马翰墨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但为了苍然,为了那朝堂上一时的安定,他还是决定处死了马翰墨。” 我有些气愤道,“可马翰墨他明明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就这样被处死了?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而且苍然皇帝如此昏庸,又怎么能当这么久的皇帝。” 许之什道,“我与你想的一样,他昏庸无能,遇事从来都没有直面过这些事情。” 我愤愤不平道,“身为一个皇帝无德无能,倒真的不应该让他去当这个皇帝!” 许之什道,“马翰墨的死,会是苍然的遗憾,也是整个苍然的损失。” 我气愤道,“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倒死了那么多。” 许之什道,“而只可惜的事,马翰墨在世时所作的所有书卷,在那时全都被毁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毁了。那些书献,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贵。可这一切全都被皇上亲手毁了,他想要把马翰墨这个人就此从苍然的历史里抹去,他想要让马翰墨从此消失。” 我愤恨道,“苍然皇帝该死。” 许之什也道,“他确实该死,如果没有他,如今的一切都不是这样。” “那许灵昀变成如今这么冷漠,也是因为马翰墨的原因吗?” 许之什道,“没错,在许灵昀眼里,马翰墨是苍然最厉害的老师。他只认这一个老师,那时候对于一个还小的孩子而言,应该不会懂得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我低声道,“可是许灵昀他是个神童……” 许之什道,“是啊,他是个神童,那时候那么小的他,却看懂了发生的这一切。他亲眼望见了自己最尊敬最敬佩的老师被陷害而死,他亲眼望见了那些被权势蒙蔽住双眼的人是有多么疯狂,他亲眼望见了那些人,是有多么可怕。他的父亲是有多么昏庸无能,他亲眼望见了这一切的残酷与不堪。可是,那时那么小的许灵昀,却看懂了这一切。” 许之什又道,“马翰墨死后的那几天,许灵昀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屋子里,不知不喝断食三日。三日之后出来时眼眸里就带着杀意,他也是从那时之后才变得冷的可怕。所有人都说他是中邪了,所有人都说从前乖巧的三皇子许灵昀已经死了,如今的三皇子与从前的不是一个人。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一个孩子会变成这样。别人都说许灵昀是疯了,其实真疯了的人,就是这些看起来面色俱善的人。” 我沉声道,“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可怕。没想到许灵昀是因为经历了这些才会变成这样的。或许,那时候他因为马翰墨辞世的悲痛,因为对苍然皇帝昏庸的失望,对那些官员的愤恨,已经足矣将从小乖巧的许灵昀杀死了。” 年幼乖巧的许灵昀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些可怕的人手里,死在了自己亲生父亲昏庸的裁决里。 死在了阴谋诡计里,死在了官场里的尔虞我诈里。 他已经死了。 因为那些人杀死了他的灵魂。 “过了这么多年,大家似乎也都遗忘了这个人,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过一样。朝廷的官员似乎也都忘记了他们曾经做过的这些事情,就连皇上似乎也没有再想起过马翰墨,他也再没有想起过他自己做过的那些错事。所有人就当马翰墨从来没有来过一样,所有人就当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样。除了许灵昀,许灵昀来看的,应该会是马翰墨的墓吧。” 我问道,“可是我刚刚扫过了一眼,没有发现墓碑上刻的字,什么都没有,似乎是一块无字碑。” 第二百九十四章 清风明月是你 许之什道,“皇上又怎么会让他在苍然留下任何痕迹,无字碑,就好像一个无名氏的墓地一样。” 马翰墨到死,都没有一个自己的墓。 他一生为了苍然尽职尽责,为了苍然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可苍然却想让这样一个人从此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马翰墨至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错过。 我暗暗叹道,“或许这个世界上唯一记得马翰墨少师的,只有许灵昀了。” 许之什叹道,“苍然就是如此,官场上其中的可怕是我们远远想不到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他早已对这个国家心灰意冷。 年幼的许之什和许灵昀都看懂了太多太多,或许小时候太过聪慧,也是不好的。 那样就少了太多太多的快乐,许灵昀和许之什的童年里,看了太多太多阴狠狡诈的事情,他们看懂了太多阴险人心。 许灵昀从那之后变成了一个嗜血恶魔,而许之什也沉默寡言,不愿向别人吐露心声。 在宫廷里长大的孩子,大抵是最可悲的吧。 我心中甚至有一丝心疼,忍不住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许之什惊诧地回眸,道,“什么?” 我紧紧地望着他的眼眸,问道,“你难道真的想呆在这个地方一辈子吗?” 许之什淡淡笑了笑,似有些无奈地说道,“不呆在这里,又能去哪?” 我含笑轻声道,“大好河山,哪里不能去?” 许之什的眼眸静静地飘向了远方,他的眼眸里有光芒闪过,“你倒是潇洒,只可惜我不能。衣儿,日后你还会遇到更多的事情,更多的人。你可以去很多很美,很有趣的地方。” 他神色安静,眼眸里似乎盛满世间风景,“你会走过山间明月,在春风祈水之时静赏桃花,在一个娴静的日子里用山泉酿酒。天高云淡,你可以去看流水落花。这世间会有电闪雷鸣,也会有枯木逢春,柳暗花明。春雨如油,秋雨绵绵,你会遇到枫林如火,也会在十冬腊月里与暗香疏影相伴。” 我随着他的声音不禁将心也投向了远方,只是这简短的几句话,我心中便浮现了种种美好景色。 可当一阵凉风吹过,我望着眼前萧索的景色,苦涩一笑,低声道,“这世间,又哪有那么多的美好?” 许之什眉心一动,淡淡笑了笑,道,“只要你的心中还尚有一丝美好,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这世间最美好的景色。莫要看着眼前的萧索之色,终有一日,这里会长满桃花,终有一日,这里会莺飞燕舞。只有你想要看到美好,就一定能够看到的。所有的美好,都在你的心里,不是吗?” 我望着他眉目间的清风,一时间竟出了神,“可我心底的美好,便是你。” 或许是清风将我的话语声吹散,或许是这风景太过萧索,我的话语声传不到他的耳畔,他眸间闪烁过一丝光芒,旋即似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他问道,“什么?” 清风吹散的不只是我方才的话语声,还有我心头隐隐的失望,吹散的,是我方才不自觉吐露而出的心意,“没什么。” 我想,他自然是知晓我的心意的。 只是这个少年是不是在装傻,我无从得知。 我心头忽地不忍,我真真切切地望着他,问道,“你也可以去走遍这世间风景,带着你的嗜血烈马,驰聘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你爱桃花,会在路过桃林之时多停留片刻。许公子,明明你也可以去看尽世间美景,明明你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度过春夏更替,明明你也可以看尽良宵美景。为什么,你不肯离开这个让人心寒的宫廷呢?” 许之什垂下了眼眸,低声道,“这宫廷虽然令人心寒,却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母妃她也在这里,我不能离开。” 我说道,“可是你也可以带着尹贵妃一同离开。” 许之什苦涩一笑,低声道,“她……恐怕是不愿意的。” 我问道,“你可有问过她的意愿?” 许之什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曾。”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那便是了,若她也想离开,而你却不曾问过她。” 许之什打断了我的话,他无奈道,“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就像如果我不曾遇见过你一样,没有这个如果的。” 我眼眸闪动,抬起了眸望着他,“人这一生本就没有多少时光,你可以多为自己而活,多为了自己去遇到更多的美好。许公子,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别人比你自己,更希望你能够过的幸福喜乐。” 有的人更希望你过得更好啊。 如果你能过的更好,该有多好。 因为你便是我一生里最舍不得离开的风景。 许之什微微笑了笑道,“你倒是开始劝我了,衣儿,你才是最应该好好对自己的那一个。你年纪还小,莫要事事逞强。” 我悄悄撇了撇嘴道,“我哪里有事事逞强,好啦,莫要说我了,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离开这个地方,但若是说不动你,我也只能祝愿你能够每天开心一些了。” 许之什笑了笑道,“我自然会的,放心便是了。” 我挑眉道,“我自然是放心你的安全了,你这么厉害,这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够伤得到你的,但是你可知道怎么才能变得开心一些?” 他笑了笑问道,“如何?” 我俏笑道,“我也不知道,我若是知道,还忧愁什么?” 许之什笑了笑之后问道,“你在忧愁什么?” 忧愁你不心悦于我。 忧愁你不喜欢我,不曾应我心中之愿,不曾与我心想一样。 我忧愁,却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 我淡淡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如今也没有什么可忧愁的,我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把母亲救出来,我们能够安然无恙的离开。而如今有你在,我便觉得,我没有什么好忧愁的,一切都有你在。” 因为有你在我的身边,所以我不曾为此忧愁。 因为如今你待我不再冷淡,所以我不曾失落难过。 因为如今我与你整日都能够相见,我再也不用忍受相思之苦。 因为你在我的身旁,我心头是安定的。 许之什温和一笑,轻声道,“嗯,你放心就好了,一切都有我在。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的,再等等就好了。” 我缓缓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不过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忙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也不知道该帮助你些什么。我还挺想为这件事情做一点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催婚 许之什应道,“放心吧,等时机到了,你会知道的。” 我抬头望向天边的乌云密布,不禁叹道,“怎么这天忽然间变得阴沉沉的?” 许之什微微皱眉,道,“似乎要下雨了。” 我拉住了他的手,道,“我们快些回去,莫要淋到雨。” “好。” 回到良辰殿时,天还没有下雨,只是一直阴沉沉的。 这天气忽然之间这样,倒是会让人莫名地心生烦闷。 良辰殿内,却也不得安宁。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良辰殿内不会如此纷乱,如果不是因为我,良辰殿内会一直安宁。 看他们身上的官服,似是皇上身边亲近的人。 那为首的一个太监捏着声音,一脸喜色地扑倒了许之什身前,“哎呦喂,九王爷可终于回来了,老奴拜见九王爷!” 许之什一脸冷漠,径自向良辰殿走去,“二喜公公,你有何事?” 尹良辰此刻一脸无奈地站在殿内,满脸无奈地望向了许之什。 许之什走到她身旁,低声问道,“母妃,这是怎么了?他们来干什么?” 尹良辰无奈地望了一眼许之什,低声道,“来催婚。” 许之什诧异,扼制住让自己的声音变小一些,“催婚?” 二喜公公喜笑道,“老奴也有好几日没有见过九王爷了,九王爷那还是这么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倒是愈发俊逸了些。” 许之什道,“劳烦二喜公公表明来意。” 二喜公公眉眼间都笑成了一团,“老奴还想多和九王爷你亲近亲近呢!老奴这次来啊,主要就是替皇上问一问,王爷你是想,初九那日成婚?还是哪一天?” 许之什茫然地问道,“哪一天?什么意思?什么成婚?” 我心头隐隐猜到了二喜公公所言何意,他是在问我与许之什的婚期。 可是我,哪里能够嫁给这世界上最好的少年呢? 我哪里有这么大的福气。 二喜公公一拍大腿,道,“哎呦喂,您瞧瞧,您这不就是和老奴说笑了。哪日成婚您自然是早就定好了的,怎么还装作不知道呢?” 许之什很明显地不愿与他多言,“你什么意思,谁让你来的?” 二喜公公道,“老奴是皇上身边的人,这苍然皇宫里自然只有皇上能够使唤的动老奴喽!除了皇上,还能是谁派老奴来?” 许之什冷声道,“他派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母妃喜欢清净。劳烦二喜公公回去告诉皇上,莫要三天两头地来打搅母妃歇息,莫要再来这良辰殿了。” 二喜公公面露尴尬之色,“皇上派老臣来,自然是因为心里总是念着良辰殿内的贵妃娘娘和九王爷你的。皇上要赐给你府邸你也不要,就只要待在良辰殿里,这要是有什么事情啊,当然是来良辰殿寻你了,这老奴也没有办法呀。” 许之什不为所动,仍然冷冷地说道,“劳烦二喜公公快些离开吧。” 二喜公公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一样,“九王爷……这?这不妥吧……我本就是来为了皇上跑这一趟的,要是什么事情都没有问道,那皇上他老人家可会杀了我的,他可饶不了我,你可别为难老奴了。” 许之什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道,“我哪有为难你?” 二喜公公道,“九王爷,老奴是奉命前来的,皇上就是想问一问,你想什么时候成婚,皇上也好早点准备准备。毕竟你要成婚可是苍然的大事,这事可马虎不得,皇上也是一片好意,他也是想多准备准备。” “成婚?”许之什有些尴尬地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了我,我自然也是无助的,只好又望向了尹良辰。 尹良辰对上了我的目光,只宛然一笑,轻声道,“回去告诉皇上,我们会挑一个良辰吉日的。阿南成婚这件事,可马虎不得。本宫自然是要好好地挑选好日子的,还有,皇上他不需要准备什么。良辰殿里什么都有,本宫自然是会为了阿南举办一场这个世界上最盛大的婚礼的。等到该成婚了,自会知会皇上一声的。你就这样回去跟他复命便是,还有,本宫喜静,不喜吵闹,你们都快些离开吧。” 二喜公公道,“九王爷成婚那可是整个苍然的大事呀,贵妃娘娘可一定要提前知会皇上。老奴这就不打扰贵妃娘娘清静了,贵妃娘娘可一定一定要保重凤体呀!老奴在这里,就先恭贺贵妃娘娘了,还得恭贺九王爷。”他又将目光望向了我,霎时间喜上眉梢,“想必这位气宇不凡,宛若天仙下凡的姑娘,便是我们苍然未来的九王妃吧,这相貌可谓是倾国倾城,九王爷好福气啊。” 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尴尬地望向了许之什。 许之什拉过了我,冷冷地望了二喜公公一眼,道,“王妃岂是你能看就能看的?” 那二喜公公被泼了冷水,却更加乐呵呵道,“老奴失礼,失礼了!哈哈!老奴这就走!” 他终于走了…… 我撇了撇嘴,无奈地望向了许之什。 许之什也满脸无奈,他轻声叹了一口气,道,“母妃,下次这些人要进良辰殿,就直接赶走便是了。” 尹良辰无奈道,“我倒也想赶他们这些人走,可是他是受了皇上的旨意。而且,这段时间还是不要惹事为好,良辰殿安定一些,救出茜梓月的计划,也就更顺利一些了。” 我有些自责,本来尹良辰是喜欢安静的,却因为我的缘故,接受了这些纷杂,“这次,真的是给良辰殿添麻烦了。” 尹良辰温声笑道,“没事,都是一家人。” 我双颊微微泛红,许之什轻咳了两声,道,“看起来快要下雨了,母妃,你快些回屋歇息吧。” 尹良辰眉眼间尽是温柔,她温声道,“好,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地,再陪一会儿衣儿,等会儿我命人给你们两个送一把伞。” 许之什满脸惊诧,“啊?天要下雨了呀?你不让我们回去吗?” 尹良辰淡淡笑了笑道,“回去做什么,屋里哪有什么好玩的。你与衣儿躲说说话,不然以后机会可就少了。” 许之什声音越来越低,“你不让我们两个回去……” 尹良辰满意地笑了笑,缓缓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与许之什相视一眼,都为了掩饰尴尬笑了笑。 许之什先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倒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况且这天若是一会儿下起了雨,若是走的远一些,我们倒是没办法好好地回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雨中泛舟 许之什淡淡地笑了笑道,轻声道,“没关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从屋里取了一把油纸伞,带着我又走出了良辰殿。 我微微笑了笑,道,“若是下雨了怎么办?” 许之什晃了晃手里的油纸伞,淡淡地笑了笑道,“我们有伞。” 我笑着问道,“这天气阴沉沉的,你怎么想出去?” 许之什问道,“等会儿下了雨,会有很美的景色,你不想看吗?” 我无奈地笑了笑,“好,那我们去看看。” 和你在一起,有什么会是我不想做的事情?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气,无论是什么地方,我都是愿意去那里的。 我自然是愿意的。 他带我来到了一处很静很静的地方,这里有一片很清澈很清澈的湖,湖上有两三个凉亭,有小舟缓缓泛于湖上。 我微微一笑,温声问道,“泛舟?” 许之什扶着我踏上了小木舟,“嗯,泛舟。就像上次我们在九幽域里的时候一样,再泛一次小舟,如何?” 我静静的望着他,我们之间的呼吸声伴着这雾蒙蒙的空气散去。这天气虽然是阴沉沉的,可我的心求是明朗的,因为他在我身旁,宛若这世间最美好的景色就在我身旁。 整个世界因为他的存在似乎也变得明朗了一些。 苍然这个地方似乎也没有那么的让人讨厌了,只是因为他站在我的身旁,是因为他站在这里。 只是因为这里有他,我似乎开始对这个地方有些留恋了。 “好。” 我应下了,带着我内心的喜悦,应下了这一声。 他静静地站在小舟之上,将油纸伞放到了一旁,他望着我,轻声道,“等到下起了下雨,我们可以去凉亭那里避雨,也可以打起伞,静静地望着湖面上有雨滴落下。我们听着雨滴落下的声音,还可以嗅着雨后的空气,这样多好。” 许之什,你知道吗,有的时候你站在那里,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已经让我开始心动。 你知道吗,你这样望着我,我心中有多么幸福。 我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好,依你所言便是。” 他忽然缓缓一笑,望着我道,“衣儿,你说这天什么时候会下雨?” 我略有些惊诧,旋即淡淡地笑了笑,才道,“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许之什温和笑道,“那我们来打个赌,我赌今天一定会下雨,你信不信?” 我望着他的笑容,望出了神,“好。我赌等会儿就会下雨。” 许之什挑了挑眉,道,“我也赌今天一定会下雨,但是我觉得应该是等到我们两个想回去的时候才会下雨,你信不信?” 我笑道,“不信,即是打赌,我就该坚信我的想法,不是吗?” 许之什笑道,“那我们就这样赌上一赌,看看谁赢,如何?” “好。” 无论你说什么,你想要做什么,都是好的,我都答应你,我都会同意。 只要你在我身旁,只要我抬起眼眸就能望见你,我心中就是欢喜的。 只要是你,我心中都欢喜。 “许公子……”我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叫出许公子这三个字之时顿了下来,我痴痴地望着他,想要张口,却始终都张不开嘴。 许之什则淡淡地笑了笑,他温声道,“叫我阿南吧,许公子听起来,倒是很生分。” 我垂下了眼眸,心中却在暗喜。 你总是能猜出来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笑了笑,轻声唤道,“阿南……” 阿南…… 从此以后,我叫你的名字再也不是叫许公子,我会唤你阿南,我可以唤你阿南。 就像尹良辰那样唤你一样,我也可以这样唤你。 我眼眸望向了远方,不禁问道,“阿南,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我为什么要问这些…… 这样好的景色,我倒是平白添了些麻烦。 他愣了愣神,望向不知是哪里的远方,道,“我喜欢……”他又笑了笑,道,“是啊,我年岁也不小了,我是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凝眸问道,“你年岁如何就不小了?” 他笑了笑道,“我这个年岁,也该娶亲了。” “娶亲?可是你……”我又将话咽了回去,我将目光移向了其他地方,只暗暗垂下了眼眸,有些失望道,“你想娶哪家的女子?” 许之什苦涩一笑,才道,“我能娶哪家的女子?哪有人会愿意嫁给我这样的人。” 我惊诧地望向了他,“怎么会,这个世界上想嫁给你的女子,恐怕一整个皇宫都装不下。” 他苦涩地笑了笑,“我就是一个自身难保的王爷。” 我望着他,莫名其妙地有一些心疼,“你与阿华,是怎么样认识的?” 原本我还以为她会躲避这个话题,我还在后悔问出这一句话。 可我没想到他竟然回答了我。 许之什淡淡地说道,“我与阿华,认识的时间早了些,我以为这些你是知道的。” 我的话语声随着轻轻的一声叹息飘向了远处,“我也许是知道的吧。” 许之什没有说话,我都懂得笑了笑,才道,“我第一次见阿华时,便觉得惊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子。” 许之什垂着眼眸,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得见他说,“没想到你竟也会与她相识。” 我笑了笑道,“我们终究还是有一些缘分的。” 他淡淡道,“挺好的。” 抬眸,似乎有小小的雨滴打到我的脸上。 下雨了? 这场雨似乎下的绵软,如同阵阵轻薄的花瓣打到了我的脸上一样。 我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雨滴与我的触碰。 突然间,似乎有什么阻挡了雨滴与我接触。 许之什轻声道,“下雨了。” 我抬眸,是许之什撑起了那把油纸伞。 许之什笑了笑道,“这伞终究还是有些用处的。” 阿南,我喜欢你。 我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阿南,我们回去吧。” 许之什温声问道,“怎么?你累了?” 我对上了他关切的眼眸,双颊泛红,“没有,我不累。” 许之什语气温和,“我们还可以在这里看雨过天晴,我们可以去那处凉亭上。我们可以等着雨滴渐渐消失,等着雨停了,我们或许可以看到彩虹。” 他眼眸里似有些对雨过天晴的希翼,我笑了笑,道,“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到天晴。” 他笑着道,“对了衣儿,这一次打赌,算是你赢啦。” 我挑眉道,“嗯?什么叫做算是我赢了,难道本来不是我赢了吗?” 许之什笑道,“对,就是你赢了,你猜的是对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雨过天晴 很幸运,雨没有越来越大。 绵绵细雨落在湖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他扶着我上了凉亭,站在凉亭之上,望着宽广而清澈的湖面,听着身旁他的呼吸声,我只觉心头安静,嘴角也在不经意之间上扬。 有淡淡的清风吹拂过我的身旁,这样的时光,究竟有多美好。 “衣儿,你……”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似乎又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他愣了愣神,旋即笑了笑,才道,“我竟是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我淡淡笑了笑道,“没关系,我经常也是这样,会突然间忘记自己要说的话。” 他笑着问道,“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就是那种,你从前很喜欢吃的东西,现在很怀念的那种?” 从前? 可是我从前在未国时爱吃的东西? 那时的喜爱之物,恐怕如今是寻不到了吧。 恐怕那些东西早就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恐怕那些早就不复存在。 我无奈地应道,“没有什么想吃的,这里的东西就很好吃。” 那些曾经的喜爱,是故国的味道。 我如今又怎么能再想起故国的味道? 许之什认真道,“如果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找到那些。” 我垂下了眼眸,如今你的温柔,甚至让我有一些心慌。 我总觉得你的温柔从来都不属于我,我总觉得,那些温柔总是转瞬即逝的。我总觉得那些温柔就像是在梦里的一样,太不真实。 可是我又多么希望这温柔能够长存下去,我多么希望你能够永远的陪在我身旁。 可我又懂得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无奈,你有你的无可奈何,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而我的愿望最难跨越的,其实只是你不爱我。 你不爱我,再多的温柔也是转瞬即逝。 你只是不爱罢了。 也罢,只要如今你还在我身旁就好。 我释然地笑了笑,“放心吧,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况且如今能够每日过的这么闲逸,我已经很开心了。” 许之什笑道,“你会过上更好的更安逸的生活,再等些时日就好了。” 我多么希望,那样的生活里也有你的身影。 我多么希望,你也在我身旁。 再闲逸的生活,没有你的存在,我该怎么样每日快乐? 我如今所有的笑容,都来源于你在我身边。 可我只能轻轻应下,“好。” 我多么想对你说上一句,你能不能,以后和我一起过这样的生活? 可是我不能。 我不能说出那一句话,因为我心中清楚,感情这样的事情,是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强求的。 他不爱我就是不爱。 许之什静静地望向了我,许久才问道,“衣儿,你说,如果皇上下了旨意让我娶你怎么办?” 我惊诧地问道,“怎么会这样问?” 许之什不急不缓道,“依他的性子,恐怕会想让我们快些完婚。我怕他会突然下旨让我做马上娶你,我怕那时候我还没有帮你救出你的母亲。我怕那个时候,你还在苍然。” 我盯住了他的眼眸,淡淡笑了笑,似有些不以为意地说道,“那我就嫁给你,若皇上突然下旨让我们成婚,那你就娶我吧。” 我嘴上说的漫不经心,可是我有多想,真的嫁给你? 我想,就算皇上现在下旨,我也愿意遵循旨意。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要嫁给你? 他却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许之什笑了笑道,“莫要说这些玩笑话,我会替你早日救出你的母亲。那样的一天应该不会发生的,放心就是了。” 我点了点头道,“我放心。” 可我的心头却是极其苦涩的,他知道我有多么想嫁给他。 他不知道我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么幸福欢喜。 他说那些都是玩笑话,可是我却多么想那些玩笑话都当真。 如果没有踏入苍然,如果我当初没有来到良辰殿,或许我不会认识到这样温柔的他。 良辰殿内,有太多太多关于我们的回忆。 就连这无情而又灰暗的苍然皇宫,由于他的存在而变的一切都明朗了一些。 似乎眼前的绵绵细雨,都洋溢着极致的温柔。 似乎这一切都是温和的。 我似乎与苍然邂逅了最美的时光。 许之什突然问道,“衣儿,日后江公子该怎么办?” 江逸行? 他为什么突然间要问江逸行? 我惊诧地抬起了眸,疑惑道,“怎么突然问起他?”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又问道,“你可有打算?毕竟他一个男子,如果以后一直跟在你身边,也不方便,是不是?” 我茫然地望着这一片湖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江逸行他能够去哪里?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我低声道,“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吧,到时候一定会有办法的。” 许之什垂下了眼眸,似有些无奈地说道,“嗯,到时候再想也好。” 我又说道,“而且,也不知道他最近和涟城王爷都在做些什么,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涟城王爷似乎有些事情不想告诉我。” 许之什也很疑惑,“他们两个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淡淡笑了笑道,“不管他们两个在做些什么,只要江逸行和涟城王爷都能够安好,就好。” 许之什笑道,“放心吧,涟城王爷的武力几乎现在无人能及,有他在江逸行身旁,是肯定不会出事的。” “嗯,我知道。” 我知道江逸行和涟城王爷在一起,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知道他会安然无恙。 可是我只是有一点害怕罢了。 许之什轻声道,“这一下雨,湖面上的锦鲤倒也多了一些,平常都看不见这么多锦鲤的。” 我指着其中的一条,笑着道,“看那一条,它吃的好肥呀。” 许之什也笑道,“是啊,这条鱼怎么这么胖。” 我又指向了两条相互围绕着对方的锦鲤,不禁道,“你看那两条鱼,他们两个……” “这两条应该是……嗯……”许之什顿了顿没有再说话。 我轻轻地吸进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我抬眸,雨滴渐渐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之中。 雨停了。 我与他终究是一起等到了雨停的时候,而天边,也升起了美丽的彩虹。 我与全世界最美好的少年一起,等雨过天晴,等待到了彩虹的出现。 这样的天气是多么美好。 他抬着脸,含笑地望着天边绚丽多彩的彩虹。 这是多么美好的景色。 他看着彩虹,我看着他俊逸的身形,不禁失了神。 许之什,我多想你永远地待在一起,看雨过天晴,看枯木逢春。 第二百九十八章 银铃 可我终究不知,雨过天晴之后,还是望不尽的阴霾。 枯木逢春之后,也没有柳暗花明。 我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地变好,我以为我已经在慢慢地变得更加幸运。 可是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我想不到的事情,始料未及的从来都不是惊喜,而是那些突如其来的变故。 与许之什一起回去之后,我便在屋里安安静静的歇息着。 同时也在一如既往地等待着那两个出宫的人归来。 可江逸行和涟城王爷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我瞧着夜里的风越来越凉,窗外的明月也越来越明亮,我的心也愈发焦急了起来。 平常他们两个都是天刚刚黑的时候就会回来了,怎么今天到了现在还没回来? 夜深了,他们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我越想越是担忧,越想就越害怕。 我推开了房门,准备去找许之什。 “叩,叩,叩。” 我轻叩三声他的房门,屋内清亮的声音响起,“是谁?” 我忙应道,“是我。” 他打开了房门,“衣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 我看着还没有换下衣衫的他,道,“你不也一样。” 许之什面色有一些憔悴,他低声道,“有些事情要处理,就睡得晚了一些。” 我有些担心地问道,“阿南,江逸行和涟城王爷都还没有回来,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许之什轻轻地皱了皱眉头,问道,“还没回来?” 我点了点头应道,“对。” 他带着我去问了问良辰殿门口的守卫,他们说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涟城王爷和江逸行回来。 我皱起了眉头,担心地问道,“他们两个怎么回事?会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 许之茫然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我担忧道,“可是我觉得如果他们两个今天不会回来的话,应该会告诉我们一声。他们应该会传信给我们,可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 许之什垂眸沉思,他在静静地思考着。 我沉沉叹了一口气,问道,“怎么办……” 许之什轻皱眉头道,“可是他们两个也没有告诉过我们,他们都会去哪里。” “怎么办……” 许之什道,“而且今天太晚了……” 我担忧道,“可是我害怕他们两个会有什么事情。” “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许之什皱着眉头,“走吧,我去找找他们,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我带人出宫去找找。” 我语气坚定,“我与你一同。” 许之什道,“今天太晚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不要担心,说不定什么事情也没有,或许只是我们想多了。” 我语气坚定,“没事,就算现在让我回去睡觉。我也肯定睡不着,不如让我跟你一同前去。” 许之什无奈地应了一声,“好。” 许之什道,“我去调些护卫来。” 我拦下了他,低声道,“这个时候去调遣护卫,恐怕会有些招人耳目,还是算了吧。而且。如果,如果被国师那个狠毒的人发现了,恐怕又是个麻烦事情。” 他点了点头道,“好,那就我们两个去。” 宫里有淡淡的烛灯,照亮着我们的出宫的路。 我有时会望着夜空中的明月,还有那发光的星星。 此去寻找江逸行和涟城王爷,只有我们二人。 可我的心底,却是安心的。 我不害怕,一点也不,因为他在我身旁。 出了宫门,他问道,“我们往哪里走?” 我望着这一条条分叉的路,轻轻地叹了口气,茫然地问道,“你觉得他们两个出宫会往哪边走?” 许之什指了指朝西的方向,“西边会比较繁闹,那里多是闹市,白天人会多一些。” 我望了望那个方向,只是此时已至深夜,繁闹的闹市也变得冷冷清清。 许之什又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道,“那边走过去会是一片荒野,很奇怪,那个地方曾经经历过一场很大的火。那里本来是一片村落,但那个大火之后,所有的房屋全都化成了灰烬,剩下的都是残垣断壁。” 我皱眉问道,“什么样的大火能烧尽一个村落?” 许之什应道,“一场很大很大的火,别人都说是天灾,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人祸。” 我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道,“我们往这边走吧。” “好。” 夜深了,这个时候,我的心是迷茫的。我想许之什现在和我一样,其实他也不知道我们这次出来能不能找到他们。 刚出宫的时候,没想到会面对这么多难以选择的路。 太难了…… 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走。往这边走,感觉也找不到他们,往那边走,感觉还是找不到他们。 我有一些绝望地道,“怎么办啊……” 许之什问道,“怎么了?” 我皱眉道,“根本没办法能找到他们……” 许之什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只能这样找。” 我茫然地说道,“要是我有一个能感应到他们在哪里的小石头就好了,就像之前南北身上带的那种石头,他能用那个石头感应到他师父的位置。如果我能感应到江逸行和涟城王爷在哪里,就好了。” 如果能时时刻刻知道他们在哪里,该有多好。 许之什忽然拉过了我的手,给我带上了一串银铃,“给你这个。” 我凝眸问道,“什么?” 许之什道,“带上这个,以后我就能找到你了。” 那银铃似乎在我手腕上发出了光芒,与月光的映衬之下,显得光彩夺目,它美的太过耀眼。 因为它来自于我爱的少年。 是我爱的那个少年,亲手将这一串银铃戴到了我的手上。 这是我心悦之人亲手为我所戴。 我微微一笑,望着这一串银铃出了神。 我突然痴痴地问道,“戴上它,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 许之什淡淡笑了笑了,道,“如果我想找你的话,就摇一摇我手上的小铃铛,那样你手上的也会响起来。然后我就会感应到你在哪里,这样你就不用走丢了。”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喃喃道,“那样就不会走丢了……” 我嘴角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我轻声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铃铛,好神奇。” 许之什应道,“从九幽域里带回来的,那个地方神奇的东西很多,就想着先带回来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我抬起脸,问道,“那你带回来了多少这样的铃铛?” 许之什淡淡地笑了笑,道,“只有这两个。” 他方才说,他只带回来了两个这样可以相互感应到的铃铛。 也就是说,只有我有一个可以与他相互感应到的铃铛。 我轻轻地抚上手腕上的银铃,缓缓一笑。 第二百九十九章 巨蟒 银铃声响,我便能感应到你的存在。 我便能感应到我最爱的那个少年那个时候在哪里,我便能感应到,他离我有多远。 这是多么甜蜜的一件事情。 我几乎都快要忘了我这一次出宫时来做什么。 但耳边萧索的凉风,却在时不时地提醒着我,此刻我还在宫外一个冷冷清清的地方,我要来寻找涟城王爷和江逸行。 我缩了缩身子,道,“快走吧。” “好。” 越往东面走,我就越觉得这凄清的黑夜里有我看不到的可怕之物。 我心头发怵,有些害怕。 我不禁低声道,“我为什么总觉得这附近有什么人。” 许之什将手指竖在了嘴边,低声道,“我也感觉到了。” 他拉紧了我的手,缓缓地向前移动着。 我们此刻在一片荒芜之地,寸草不生,似乎有人想在这里这些树苗,那些树苗却没有经得住风霜吹打,尽数倒下。 这个地方毫无生机。 就连那些几乎要化为灰烬的房屋,都显得异常的阴森恐怖。 我不禁朝许之什又靠的近了一些,早知道外面这么冷,我就穿的更厚一些了。 我似乎听到了树林中隐隐有动物爬行过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像是蛇。 可是我再静下心神去听的时候,却发觉这个东西异常的庞大,完全不像是一条蛇。 完了完了,我们还准备出来救涟城王爷和江逸行的,但如今这样的情况,我怎么觉得我们两个也已经遇上了危险…… 我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向我们两个逼近……” 许之什神色间有些紧张,他眼眸里闪过杀意,手缓缓地落到了剑柄之上,许之什道,“感觉到了,你站在我身后,准备拔剑。” 我轻轻地抽出了长剑,银白色的剑刃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闪耀着光芒。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我终于看到了逼近我们的这个大怪物。 霎时间,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刻在我们两个面前的,是一条巨大的蟒蛇! 我不敢直视这条巨蟒,握着长剑的手都在发颤。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一条蛇! 怎么还是蟒蛇! 这条蟒蛇足足可将吗我两个一起吞下了。 我心头发怵,呆呆地望向了许之什。 我本来就很害怕这种爬行动物,更何况是这样一条大到可以把我们两个一口吞下的大巨蟒! 这个真的好吓人。 许之什看起来却异常的平静,他神色冷静,将我护在了身后,朝四周静静地打量着。 不知道为什么,望见许之什的身影,我本来慌乱的心,在望见他的那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望见他站在我身旁,我什么都不害怕。 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许之什拔出了自己的长剑,直直地对向了那条巨蟒。 那巨蟒身上有黑白色的花纹,在黑夜里如同索命的魔鬼,显得阴森恐怖。 我还是有一些害怕的…… 那巨蟒似乎想直接一口将我们两个吞下,它直接甩尾,想要卷住我们。 许之什搂过了我的腰,起身飞向了其他的地方,躲开了这条巨蟒的攻击。 好险…… 他静静地搂住了我的腰,此刻我与他的距离,近到让我哭直接听到他的心跳声音。 许之什,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心跳? 此刻我的心跳的太过厉害。 许之什关切地问道,“衣儿,你没事吧?” 他俊逸的脸庞离我的距离很近很近,似乎只要一阵风吹过,就能将我们两个完全吹合在一起。 就像是一阵风的距离,我就要触碰到他的唇。 “没事,没事。” 我努力克制住面容的燥热,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我努力地让自己的脑子里变冷静…… 许之什望着仍然不断攻击着我们的巨蟒,他皱着眉头道,“我们得想办法摆脱它。” “嗯……对。” 我点了点头,直直地望着他的脸。 我离他真的好近…… 就算银铃声不响,我也能找到你在哪里。 因为你是这世间独有一分的风景。 那巨蟒似乎被我们激怒,它长大了它很大很大的口,想要一口将我们吞下。 我甚至都已经闻到了那巨蟒口中的恶臭味道,我甚至都闻见了它嘴里令人作呕,令人窒息的味道。 我霎时间有些反胃。 许之什望见了我的反应,他缓缓地将我的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我的脸,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我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暖,也感受到了他坚实有力的胸膛。 还好现在头埋在了他的怀里,不然就要被发现我此刻的脸,已经面红耳赤。 许之什在我耳边温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嗯,我知道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你会好好的在我身旁护着我。 但其实,你可知道,此刻就算让我与你一同赴死,我也觉得幸福至极。 如果此生与你死在了一起,我想这会是这一生里最幸福的事情。 若能与你死在一个地方,该有多幸福。 耳畔传来了他的喘息声,许之什温声道,“衣儿,等会儿我拖住它,你先跑,好不好?” 我缓缓地望向了他,他额头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这个寒凉的夜里。 我心头不忍,道,“放我下来吧,我与你一同面对这怪物。” “不行。”他语气坚决,“你放心,我能应付得了它。” 我皱起了眉头,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的,怎么样都不会。” 许之什温和一笑,道,“放心,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好好的。你放心,我可以打过它的,你下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我才能放心,好不好?” “不行,我走了,你就直接一个人在这个地方了。这个东西这么可怕,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别怕,没事的况且我一个人完全可以,一定不会有事的。怎么,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打不过它吗?” “我没有那样觉得,是就是害怕你会有危险……” “不要怕,没事的。快些离开这个地方,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 他语气里透漏着坚决,我望着他有些疲惫的身影,点了点头。 或许我跟着你,才是对你最大的拖累,而不会是帮助。 我相信你能够应付得了它。 我手握长剑,朝前方跑去。 在迈出步子的那一瞬间,我深深地望向了许之什。 他眸光凌厉,朝我点了点头,让我快些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我攥紧了拳头,如果有一天我足够强大,也就不会让你涉险。 也就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这样危险的情况下,我就可以与你一同面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要离你越来越远,我要跑向其他的地方。 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受伤。 第三百章 青楼 黑夜像是能杀人的魔鬼一样,似乎要吞噬掉我全部的力气。 这条路却越来越可怕。 宛若母亲离开我的那一天一样寒冷空寂。 我快速地奔跑在这条陌生的道路上,我不敢再往回望,也不敢再看身旁那那可怕而又阴森的森林。 那阴森恐怖的森林,还有这里的空气似乎要把我完全吞噬。 仿佛这里的空气能让我窒息……我真的好害怕……可是如今我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许之什他……此刻怎么样了。 我紧紧地盯着手腕上他为我戴上的银铃,可是他始终都没有响起声来。 我等候着那清脆的声音,我一直都在期待着那声音。 可是它始终都没有响起来。 然后银铃声能够响起来,我便能够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这里。 我不是一个人在这个地方,许之什他会随时来找我。 我想,他会循着这清脆的铃声来找我,他会找到我,他会出现在我的身旁。 可是我没有等到他。我始终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这阴森恐怖的气息,似乎要将我完全吞噬。 我好害怕。 突然间,似乎有一阵冷风吹过。 那是一种我无法感觉到的阴冷,那是一种,我不敢去想象的可怕,那是一种我不敢去望的恐怖气息。 身旁突然出现了很多黑暗的影子,我心头一颤,猛地握紧了自己手里的长剑。 那长剑让我感到有一种握不住的感觉。 我知道迎面而来的危险是无法抵挡的,可如今我的身旁空无一人。 我心中在颤抖着,却似乎感到了一丝绝望。 我该怎么办……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知道我打不过这迎面而来的危险,我的长剑似乎都要坠落在了地上。 我晕倒在了地上。 有人重重地打在了我的后脑勺上,那一瞬间,我只觉一阵晕眩。 长剑也随之掉落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我是绝望的。 我只希望他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到宫里……无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只希望他能够好好的。 醒来的时候位只闻到了一股重重的脂粉味道。那令人作呕的脂粉味道,似乎要将我整个人搞得头晕目眩。 耳畔是勾人魂魄的乐曲声音,那琵琶与古琴共鸣,那声音勾人魂魄,可我听着这样的声音却浑身发颤。 因为眼前的场景,我是见过的,在慕紫尘的太微殿里,在那扇星门之后,这场景,与那星门之后的场景一模一样。 就连这勾人魂魄的乐曲声音,也都一模一样。 我心头不禁发怵,我的眼睑在剧烈地颤抖着。 我忽然想起来了那次在太微殿的星门之后望到的所有场景,那些可怕的一个又一个的场景。 红色的嫁衣,还有这满是鲜血的衣衫。 这可怕的一幕幕,都让我心头发颤。 如今这一模一样的场景,是不是代表着这所有的一切都将要发生? 是不是代表着这一切都将要出现在我的身边? 我此刻只觉得自己即将要窒息。 如果那些瞬间都变成真实的一幕又一幕,我又该怎么样活下去? 如果那些在星门之后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我此刻……便是在一个青楼里面…… 身上果然有难以忍受的疼痛之感…… 门外有女子在轻轻吟唱着风月之曲,我缓缓睁开了眼睛,我逐渐望到的,是彩色幔帐随着风来往飘动,浓烈的脂粉香扑面而来。 那些女子的身上,几乎都只穿了薄薄的几层纱,看起来很冷很冷。 可她们的脸上却带着媚人的笑容,从一而终,一直都这样笑着。 而我的身上也破烂不堪。 “啊!” 好疼。 真的好疼好疼。 我眉目间的青筋似乎都要暴起,我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衣角,心神都在恍惚着。 那鞭子抽在了我的身上,一鞭又一鞭,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我的身上,全都是那灼热的痛感。 我额头间渗出了薄汗,好痛,真的好痛。 我强忍着痛感,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好几个粗犷的大汉,拿着鞭子不停地抽着我的身体。 每一鞭下去,我的身上便渗出一处血迹。 此刻我的身上满是鲜血,不知是什么颜色的衣衫如今全然被染成了红色。 我的脸庞,似乎因痛苦而扭曲成了一团。 我心头在不停地发颤…… 那样的场景,此刻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那身上满是鲜血的女子,便是我。 那是我自己。 那个被人抽着鞭子,没有一点力气反抗的女子,便是我自己。 那女子是我自己…… 那时可怕的一切,此刻都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那可怕的疼痛感,让我只觉不如直接死去。 可是我不能死,我不能就这样死了。 我咬着牙,强撑着自己。 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做。 完还不知道许之什他此刻是生是死,我还不知道他此刻是否安然无恙。 我不能死。 那粗犷的大汉突然停下了手中的鞭子,随手将鞭子扔到一旁,唾骂道,“呸!贱女人!下贱的命!” 那男子怒骂道,“倒不如让我们哥几个尝尝味道,这样子倒是足够俊俏!” “呸!你就不怕你家那位母老虎!能把你皮给你剥了!” 我只觉心中一阵恶心,那阵恶心,同那次是一模一样的感受。 同样的事情我经历了两遍。 第一次,我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一切。 而这一次,我便是那女子。 那满是鲜血,疼痛难忍的女子。 可是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如此不公? 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女子,总会是受欺的那一个? 我眼眸里含着泪水,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见到他。 又或者是,我们两个还能不能再见到面? 他是否安然无恙? 我又能不能活下去? 许之什,我现在几乎都要觉得,我还不如刚才与你一同死在那里。 我甚至觉得,哪怕是死在了你的身旁我也是幸福的。 可如今我在这样一个肮脏恶心的地方,有人对我恶语相向,还有那鞭子带来的疼痛之感。 我想死去,却不想死在这个地方。 我想死去,因为我不想面对这个肮脏令人作呕的地方。 我想要死去。 可是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不知道他此刻怎么样,还不知道许之什如今在哪里。 我还没有安然无恙地救出母亲,我还不知道此刻涟城王爷和江逸行,是否安然无恙? 他们两个此刻到底在哪里? 他们是不是也遇到了像我这里这样的危险情况? 他们是不是…… 第三百零一章 花漾楼 我只希望他们不要有任何事情。 涟城王爷,铭轩,你们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我想活着见到你们。 这样的痛苦,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突然间,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响彻在这个遍布阴森气息的房屋里,“哼!怎么样了!醒了没有?” 那声音让我觉得刺耳。 那粗犷男子讪笑道,“醒了醒了,快过来看看,我们可都是在照您说的往死里打的,我们可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啊!” 那女子声音又响起,“哼!我可是说过了要给我留一口气,你们可别真把这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给我打死了!我还指望着这小美人给我招揽些客人呢!若是把她打死了,我可饶不了你们几个!” 这里是青楼,那这女子便是老鸨。 怪不得说话声音如此尖锐刺耳,如此让人感到恶心。 那男子讪笑着,那面容令人作呕,“放心吧!没死!让我们打死她,我们还舍不得打死呢!” 那老鸨忽然朝我走近,她忽地掐住了我的下巴,左右打量着我的脸。 我眸光寒冷,想要挣脱出她的魔爪却没有一点力气可以动。 我现在没有一点力气。 “好一副俊俏模样,怎地就被带到了我这个地方?啧啧,真是可惜了!” “呦,你还会觉得可惜?有个漂亮的被丢到这个地方,你不应该开心?” “那倒是开心,也不知道这小美人是招惹到了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她是做了什么事情招惹到了别人?别是个祸害就行。” 那男子眸间又起了色意,“不如先让我们兄弟两个人尝尝这小美人的味道?” 老鸨不屑道,“就你也配?掏的起那么多银子吗?也你瞧瞧你们几个人这一副穷酸样子,还想染着我花漾楼的姑娘,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呦,这么快就开始护犊子了,我们不就是开一句玩笑话吗,你花漾楼的姑娘我们自然是碰不得的!” 那老鸨满脸嫌弃地说道,“知道就好,没什么事情了就赶紧给我出去,别在这个地方给我碍眼。” “行,我们走!” 那老鸨又忽然叫住了他们几个人,“等等!” 那些男子回头,挑眉问道,“怎么?后悔了?想让我们哥几个上?” 那老鸨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闭嘴!”她又指了指我,道,“把这个小美人给我抬上去,抬到一个屋子里,先给我抬上去吧!” “行!” 没有人顾得到我身上的伤痕,那些人粗暴地将我抬起,又粗暴地将我扔在了地上。 我只觉得身上都是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那疼痛感让我感到绝望。 那老鸨等到他们几个人将我扔到了一个屋子里之后,便开始赶他们离开,“你们赶紧走吧,别待在我这花漾楼里碍眼!” 待那几个男子离开了之后,那老鸨又唤来了几个婢女。 她小声安排着,“你,去准备热水和木桶,给她洗一洗,洗的干净一些。你,去准备一些饭食,随便准备一些就行,一定要够一个人吃饱的量!你,去看看楼里有没有来什么大手笔的客人,告诉他们我们花漾楼今天有美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算什么? 有一个看起来还很小很小的婢女低声问道,“她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用请一个医师给她看看吗?而且,身上这么多伤痕,她怎么接客?” 那老鸨望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很多的寒意,她冷冷道,“怎么?你想替她去接客?怎么,你是觉得我做的不对?什么时候花漾楼轮得到你们这些人来说这些话了?” 那小婢女被吓了一跳,她连嘴唇都在发抖,她颤抖着弯长的眼睫毛,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身旁另一个婢女忙将阿碧护到了身后,她掩藏起了自己心中的恐惧之感,声音却也在微微地颤抖着,“阿纪哪有这样的好福气,阿纪生的丑陋,哪有资格去做这样的事情,她若是去伺候客人,那客人恐怕会感到恼怒,怕是会骂我们花漾楼没有美人了!” 老鸨冷冷地瞥了一眼阿纪,轻嗤道,“样貌如此丑陋,在我这花漾楼里当丫鬟我都觉得不配!真是晦气,赶紧给我去干活,别老在我面前晃悠!” 阿纪被吓的不敢再说一句话。 那老鸨见她痴痴傻傻什么都不做就呆在原地,她狭长的眸里又闪过厌烦之色,“有些人倒真的是可悲,本来就生的难看!竟然还没有一点眼色,生的丑陋就算了,还痴痴傻傻。长的这么难看,也不知道多干些活,多学点东西来弥补一下自己的缺陷!倒真的是没什么自知之明!” 那另一个婢子手指在轻微地颤抖着,“阿纪生的痴傻,污了您的眼睛。日后她一定一定会好好地干活,好好地,再也不会脏了您的眼睛,” 看得出来,其实这个婢女她也很害怕。 可是不管她有多么害怕,她都选择去保护阿纪。 这样的感情,能在这个地方出现,倒是让人敬佩。 这样可怕而又寒冷的地方,她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就好像人间温暖一样,也在慢慢地温柔着我的心。 那是人间一抹淡淡的温暖。 只是可惜在这样一个可怕而又肮脏的地方出现。 老鸨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莫要再在我耳边说这些话!你们赶紧走赶紧走!去干活去!该干什么活就去干什么活!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还在这个地方转悠!” 那帮鞭子在慌忙间散去,我隐隐望见了那个叫阿纪的姑娘走的之后,她的眼眸泛着红色,她眸光呆滞。 阿纪此刻的心,恐怕…… 如今我却自身难保。 我身上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不要忘记我此刻在这个地方…… 我身上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我…… 我此刻还在这个可怕而又令人作呕的地方。 我强撑着疼痛感,睁开了双眸。 这红色的纱幔,倒是让人觉得喜气洋洋。 可是如今我的身体却在一点一点地消耗掉生命…… 那个叫阿纪的女孩,我想我会一直一直记住她。 我想我会带她离开。 可是我此刻明明是自身难保。 我知道我此刻撑不住太长的时间,我都感觉到我的身上那样的疼痛感要把我整个人侵蚀。 我很难过,为我的无奈与愤怒。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看着这一切在我身旁发生,却连一点声音到不敢发。 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因为我的嗓子里,全都是血腥的味道。 我只觉得嘴里全都是鲜血。 而身上,也全部都是。 我缓缓地合上了双眸,却合不上这刺骨的疼痛之感。 第三百零二章 牡丹 她们把我扔到了盛满热水的木桶里。 那一瞬间,浑身上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那疼痛似乎要将我整个人都侵蚀。 仿佛与我的身体接触的不是热水,而是千万个刀剑同时向我刺了过来。 那是我一生里经历过最痛苦的时刻。 “嘶……” 很快,木桶里全都是鲜血。 我仿佛沐浴在了鲜血之中。 身旁的婢女拧着眉头,却不敢说出一句话。 老鸨微微怒道,“真是晦气,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老娘还想着赶紧把她洗干净了送过去接接客,也好给我这里增增客人。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这怎么去接客!” 房门缓缓被人打开,那进来的女子身姿婀娜,身着一身红色绣有牡丹的艳丽衣裙,“呦,妈妈,在这里呢!怎么来了新人也不叫我来看看?” 老鸨挑了挑眉头道,“我当是谁呢,竟是你来了。我就说,换做别人也不敢随便闯我这屋子。” 那女子娇笑道,“这不是想看看妈妈在这屋子里干什么吗?没想到竟然是来了个新的妹妹。” 那女子旋即将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望到我身上满是鲜血之后,拿着手中的牡丹花圆扇子挡住了口鼻,有些嫌弃地说道,“妈妈这次是找了个什么样的女子?怎么这么多的血?可是正经人?莫不是有什么仇家?” 身子妖娆的女子神色间露出了片刻担忧,“妈妈可要想好了,如果不是个本分的人,怕是会给咱们花漾楼招来祸端啊。若是因为这一个女子,咱们花漾楼出了什么事情,这可怎么办?” 老鸨掩嘴一笑,“呵呵,你倒是为咱们楼里操心,不过你也不必担忧,我既然是敢让她老咱们这楼里,便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与打算的。别看她现在身上这么不干净,等好好休养几天之后啊,说不定会跟你争上一争花魁之位呢!你可得做好准备了!” 那红色衣裙的女子的女子迈着婀娜的步子,缓步移到了我的身旁,她垂着眼眸望着我,静静地打量着我。 “这样貌倒是人中龙凤,是个美人。”她说完有有些可惜地说道,“不过妈妈,我怎么觉得这美人快要死了呢?看着有气无力的,眼眸里一点光彩都没有。” 老鸨道,“打的过头了,死不了,先把她扔到这里面洗洗,等会儿再看看怎么要把她收拾收拾。” 红衣女子叹惋道,“啧啧,怎么这样美的姑娘,你都舍得打成这个样子?若是打的哪里落下了毛病,妈妈,这花漾楼可亏大发了呀!” 老鸨道,“你以为我舍得打成这样?这美人也不知道是招惹到了什么人,非要让我先好好折磨她一番。” 红衣女子惊诧道,“呦!莫不是有什么仇家?这以后会不会给咱们花漾楼招来什么麻烦呀!这么漂亮的美人,会招惹到什么样的人?会是谁那么恨她?非要这样折辱她?” 依她们所言,是有人将我送到了这里,还让她们好好地折磨我? 所以那个打晕我的人,便是送我来这里的人。 在苍然这个地方,到底是谁会这么恨我? 到底是谁,那么想折磨我? 我到底招惹到了什么人? 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老鸨道,“谁知道她怎么招惹到别人了,不过这事情咱们日后就死死地守在心底就好了!管她是什么来历,长的这么漂亮不要白不要!那事情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可别再让别人知道了,传出去到底影响还是不好。” 青楼女子,要什么影响? 烟花之地,要什么名声? 呵,真是可笑。 红衣女子娇笑道,“这次可得好好恭喜恭喜妈妈,这倒是个美人,日后也算是有人能够帮衬帮衬我了,不然每天要接这么多客,我都要累坏了。” 老鸨道,“你可偷着乐吧,以后有你歇着的时候!不过这几天你先教教她,给她说说该做些什么,你就先带着她,多教教。” “那是自然了,这么好看的妹妹,我自是要留到我身旁了。”她望着我,娇笑问道,“妹妹年芳几何?唤什么名字?” 我缓缓地合上了双眸。 这脂粉味道令人作呕,这聒噪的声音令人感到心烦。 真是烦躁。 “嗯?” 那女子见我并不理她,便将目光投向了老鸨。 老鸨挑了挑眉头,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多好一个苗子,长的这么让人喜欢,却是个冷淡的性子。牡丹,她日后我就交给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你可一定一定得把她教好!” 牡丹笑道,“放心吧!只是可惜这妹妹不爱与人说话,倒是可惜了!不过日久生情嘛!既然我们都是要在这个地方活下去的人,都得知道该做些什么。您说是吧,妈妈!” 老鸨笑道,“你是花魁,是咱们花漾楼这个地方的宝贝!你说的能不对吗?好了好了,她我就放心地交给你了!好好地带带她,多教教她!我今儿个也累了,就不管这些了!这地方就交给你了,我这会儿回去睡一小会儿!” 牡丹娇笑道,“妈妈快回去休息吧,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您的身体要紧,这漂亮的妹妹我自会好好照料,你就放心地回去歇息吧,等到我调教好了,再给你带过去看看!” “好!我这就先回去睡上一觉。”老鸨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倒是让人感到可惜!怎么会是一个这么冷冷的性子!” 牡丹笑道,“妈妈放心,不必担忧,在咱们这,既然想要活下去,就一定得有个办法才能活下去。她若是有心寻死,咱们谁也拦不住她!可是若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咱们这里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不是?这性子嘛,都是一点一点磨出来的!放心就是了!等我调教几天,这就能去接客了!” 老鸨道,“几天可不行,我可等着她给我们花漾楼里多赚一些银子的!你可得给我快一点,要知道早一点就能多赚一点银子!” 老鸨道,“行行行!您说什么都行!我自然是会快一点的!不过她这身上还有这么多伤,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接不了客人,我们就再等些时日吧!” “身上的伤不足为虑,只有调教好了就行!” 牡丹停了这一句话之后眼神闪过一丝惊诧,却在转瞬之间用笑容掩盖住了,她笑着说道,“行,您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我在这里先顾着她!” 第三百零三章 活着 老鸨走了之后,牡丹静静地坐到了我的身旁。 我此刻却仍然赤裸着身体,在满是鲜血的木桶里。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这是个风情万种的女子,虽然算不上什么天姿绝色,但似乎她身上的妩媚气息已经侵入骨髓了一般。 牡丹注意到了我在看她,挑眉问道,“呦,怎么,觉得我好看吗?” 我仍然是不愿理她。 牡丹又道,“不说话就别说话了,挨了这么多鞭子,恐怕嗓子里也都该有血了吧!倒是个可怜的女子,怎么就落到了我们这里?” 我仍然是不说话。 她又说道,“你说说你长的这么好看,生的这么漂亮,怎么就不在我们安安生生地找一个人嫁了,安安生生地活下去呢?怎么就偏偏落到了这个地方?” 我也想,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我也想,安安生生地找到一个人,好好地存活下去。 可是我不能…… 不,我不是不能,或许是我没有资格遇到这样的生活…… 或许我这一生里都注定会多灾多难吧。 “妹妹,姐姐看你生的美丽,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虽然你是一句话都不说,但姐姐也清楚,你就不是咱们这里的人。不过妹妹你也得清楚,既然来到了我们这个地方,不管你是不是自愿的,不管你想不想要来这个地方,只有你还想活着,只要你还不想死,你就应该好好地呆下去。” 我依旧是没有说话,只是心底却有一层一层的怒意缓缓浮起。 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罢了。 我想要平平淡淡地生活,想要遇到属于我自己的幸福,想要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我想要的终究都得不到。 我想要的生活里我越来越远,我爱的人也不知道此刻是否安然无恙,就连我的朋友们也不知道此刻身在何方。 可是,凭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凭什么我会被人卖到青楼里面,凭什么如果我想要活下去就要学会谄媚。 凭什么? 身为女子,我不甘,也不愿。 “好妹妹,姐姐也不是逼你,姐姐也不想这样。只不过你这个人太过死脑筋了,你也不跟姐姐说说话。姐姐就是想帮衬帮衬你,省的到时候你什么都不懂,又会挨上一顿打。” 我并不想理她…… 这样的人,只会让我感到无尽的虚伪与厌恶。 “妹妹,你当真不想活下去?你这一生里,难道就没有遇到什么牵挂的人吗?你这一生里,难道就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吗?你这一生里,真的不想遇到一个你爱的人吗?你这是一心寻死?若是想好好地活下去,你就应该好好地听话,你就应该安安稳稳地做好每一件你该去做的事情。只要还有人心里有你,只要还有人将你放在心上,只要还有人觉得你死了会很难过,你就不应该死。因为那样起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着你。如果有人在乎着你,你就不应该死去。如果你还有想要见到的人,你就应该用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尽管我心中不想理她分毫,可是她说的这些话却一点都没有错。 她说的没错,我不应该死。 我心中还有念想着的人,我不应该死,我不能死。 因为现在我还不知道许之什他是不是已经安然无恙,因为现在我还不知道江逸行和涟城王爷现在在哪里。 因为他也许会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我不能死。 我强忍着嗓子里的疼痛之感,道,“我不能死。” 牡丹俏笑道,“不想死就对了!这个世界上谁会想死?大家都想好好的活下去,所有人都想过的更好一些,谁会奔着死去每天过日子?” “姐姐从前也与你是一样的性子,姐姐从前也不屑于这些东西?我曾经也没想到过,会被卖到这个地方,我从前也都没有想到过,会有一天变成这副模样。” 她紧接着又说道,“妹妹啊,只要你想要活下去,就好好地学。在这个地方,你略微出了一点一点的差错都不行。还有还有,你好好地劝劝你自己吧!整日里苦着一个脸,也不是个好办法。” 牡丹又道,“妹妹啊,你就认了这条命吧,竟然想要活下去,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好好地听我的话,我们花漾楼自然不会亏待你!只要你表现的好一些,只要你安安稳稳地不给我惹任何麻烦,日后有什么事情,姐姐都会带着你去,想要什么花漾楼都能买给你。” 她喊了个婢女进来,让她给我换一桶新的感觉热水。 我从热水中出来,只觉浑身都是刺痛感,似乎那刺痛感要将我整个人搞得麻木。 我身上的伤口,似乎裂的更厉害了一些。 牡丹叮嘱道,“给她好好地洗一洗,记得温柔一些,可别伤着她了,这细皮嫩肉地,怎么不好好地,怎么被卖到这里来了,真的可惜,要是没这些伤口,这得有多美啊。妈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真的下了怎么重的手。” 那些婢女很快地将替我换好了一整桶热水。 不过我一点都不想进入这个热水里,进入这里面的便是意味着进入了痛苦之中,热水与伤口接触的时候真的很疼很疼很疼。 可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进入木桶那一刻,我想要抓紧拳头,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握住自己的手。 我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给我挑了一件衣衫,因我身上还有血迹,她给我找了一件深色的衣服。 这是一个深蓝色的衣裙,外面有一层很薄很薄的纱。 换上衣服之后,我坐在桌子旁,双手枕着自己的头。 牡丹打量着我,喜道,“倒是个美人坯子,这是衣服还真的很适合你,穿上真好看。” 牡丹道,“今天你受了这么多的伤,她们都跟你说什么,今天也就好休息休息就行了。” 可是我也许不配去休息。 或许我没有资格去休息吧。 正当我想要弯下身,正当我想要问一句是谁问的吗。 “今天你就现在这个屋子里好好的休息休息。可不要到处乱跑,也别想着离开这个地方,你竟然被抓到了这个地方了,便是一定跑不掉的。你现在呆在这里起码能保证自己的安全,离开了这,谁又能保证你完全安全的。而且你像你可是被人惦记着的,既然有人想折磨你,他们也不会轻易的放过你。你现在在这里还能好好的活下去,所以可不要想跑偷偷的跑出去偷偷的逃跑,你是逃不掉的。” 我知道我一定是逃不掉的。 我没有离开的能力,也等不到那个救我的人。 第三百零四章 国有大丧 我静静地躺在软褥上,一动不动。 仿佛每轻轻地移动一下,身上的伤口便会裂开。 这些伤,足矣让我无法动弹。 可我想要晃动手上的银铃,我紧紧地咬着牙,艰难地抬起了手,手上的银铃仍然是没有任何动静。 许之什,你现在在哪里? 你为什么还没有晃动你手上的银铃?你为什么还没有让我感应到你在哪里? 你此刻,究竟是否安然无恙? 我轻轻地闭上了双眸,又缓缓将手放下。 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摇动银铃。 我只是坚信,如若他此刻安然无恙,他一定会晃动手上的银铃来寻我。 我相信他只要到了安全的处境之后,便一定会摇动手上的银铃,感应我的位置。 若此刻他还未脱离危险,如果我此刻晃动了银铃,我怕他会分心。 一切的一切,我都只希望他能够好好的。 而此刻,我只希望梦境里的我,能够忘记疼痛。 我也不想再进入任何人的梦境里。 醒来的时候,我听到了门外老鸨的唾骂声。 “呸!真晦气!这下又要少挣多少银子!” 我忍着疼痛,站起身将衣裳穿好。 还未等我推开门,那门便被一把推开。 进来的是牡丹,只是今日的她素衣打扮,只是身着一身白色薄纱衣裙,虽是仍然妩媚动人,却少了很多娇艳与魅惑之气。 只见她神色间也少了几分喜气,她面色里有淡淡的愁容。 牡丹迈着婀娜多姿的步子缓缓朝我走了过来,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怎么地就这么倒霉了。” 牡丹翘起手指,指着我道,“你赶紧把你身上这身衣服换下来,穿上那件素白裙子。” 我缓缓地朝门外瞥了一眼,才发现花漾楼里的所有女子,全都换上了素白衣衫,就连这凶神恶煞的老鸨,也换上了白色的衣裙。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将衣衫换成了她送过来的那件白色的衣裙,白色穿上身的比方才那一件好多了。 牡丹瞧了我一眼,啧啧叹道,“真是素净,宛若仙子一般。” 我缓缓地走到了茶桌旁,静静地坐到了椅子上。 坐在这个地方,正巧能望到铜镜里的自己。 我望着自己憔悴的面容,再配上这身白色衣裙,我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将死之人。 可不正是从那鬼门关里走过一场吗? 我自嘲一笑,将眸光投向了牡丹。 牡丹走了过来,坐到了我对面的椅子上。 却正巧挡住了我,她一坐在那里,我就看不见镜子里的自己了。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暗暗叹了口气。 牡丹翘起了兰花指,妩媚地饮下一小口热茶,她嗔怪道,“真是讨厌,这衣裳显得人没有一点精气神,真想快些换下这衣裙。” 我虽然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一点也不想和她说话。 我在心底暗暗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能让这烟花之地都变得这么素净,那只会有一种可能。 国有大丧。 国有大丧,天下哀。 当我想到这里时,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我心头一颤,国有大丧…… 会是什么丧事? 会是谁死了? 大丧……便是个有身份的人……王孙贵胄……皇室子弟…… 会是谁死了? 我猛地望向手里的银铃,它从一而终,从来都没有响过一点声音。 从一而终都没有。 他会不会…… 我仿佛此刻坠入了深渊,我颤抖着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牡丹挑眉道,“呦,竟会说话?自然是发生了大事了!若没有大事,咱们这楼里的姑娘,谁愿意穿成这副模样。” 我声音嘶哑,“出了何事?” 她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丧事呗!” “谁的丧事?” 牡丹挑眉道,“呦,怎么瞧你看起来那么悲伤。皇家的人可跟咱们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只觉此刻呼吸都成了问题,皇家子弟,会是谁昨天出了事情,今天便举行了丧事? 会是何人? 我的心被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牡丹道,“行了行了,怎么瞧你表情这么痛苦?那些人的死活跟咱们可没有任何关系。” 我心中悲痛,却仍然坚持问道,“死的人是谁?” 牡丹漫不经心地应道,“皇家的人呗!” 有泪水自我脸颊两旁滑下,我心头一颤,只觉眼前一懵,直直地倒了下去。 落地的那一瞬间,是浑身伤口裂开的刺痛感。 可这些痛苦,却怎敌得过我心头的痛苦。 没有了你,我的以后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世界上若没有了你的存在,那还有什么意义? 牡丹大惊,忙大喊道,“哎呦喂!这是怎么了!妈妈!快过来!” 老鸨闻声赶了过来,她飞奔至我的身前,急切道,“怎么了?怎么回事?” 牡丹有些慌张,“快来看看,她不知道怎么地,就倒下去了!妈妈,你快看看她!” 老鸨语气悲切,“哎呦喂!我的美人妹妹啊!这不会是死了吧!我还没用她赚过一点银子呢!不会就这样死了吧,那我可不是要赔了吗,还得给她置办棺材!哎呦喂我的天啊,怎么能这么倒霉啊!这一死,我可不是赔大发了!” 牡丹颤抖着手,轻轻地移到了我的鼻翼旁,她惊道,“妈妈,快来看看,还没死透,还有气!” 老鸨忙凑近了我,左右晃着我,“死没死!没死的话就快点醒醒!怎么就突然间这个样子了,这样的身体可不行啊!” 牡丹拉住了她,道,“妈妈,你快别晃了!她身上本来就都是伤,你若是再晃,恐怕就真的死了!” 老鸨道,“行行行,我不晃,这可不能死,这一死,我得亏多少银子啊!牡丹,你赶紧想想办法把她弄醒,快叫醒她!” 牡丹无奈道,“我能怎么叫啊,咱们两个先把她扶起来再说!这一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咋就突然间晕了过去!” 她们两个将我扶了过来,我的头脑里一阵晕眩。 我只觉那一瞬间,我就要死了。 可是我又好像活了过来。 我没有死。 我还不如就那样死了。 我眼睑颤抖,只觉眼眶很疼很疼。 老鸨拍着胸脯,道,“哎呦喂!我的美人妹妹啊!你可算是醒过来了!我的心肝啊!可受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快些给她搞一杯茶水喝喝,可别再倒下了!” 牡丹端过来了一杯热茶,送到了我的嘴边,“快喝一口热茶缓一缓!” 她们对我的死活表现的倒是关切得很,但我心底清楚,她们只是怕我死了,还要掏那一份棺材钱罢了。 我的死活,本就与她们无关。 第三百零五章 驾崩 与她们有关的,是金银财宝。 我缓缓地张开了口,喝了一小口热茶。 茶水是热的,可不知为何,我的心底却依旧是凄凉的。 我的心底,有酸楚也有悲痛。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似乎已经掩盖了身体上的伤痛。 再热的茶,似乎也暖不到我的心。 牡丹望着我,小声地对那个老鸨说道,“妈妈,这不会是傻了吧?要不然咱们还是把她送到其他地方吧,别在咱们这里出了什么事,咱们也落不到好啊!” 老鸨连忙摇头道,“这可不行!这都是银子啊!她在咱们花漾楼,肯定能给咱们这里赚不少银子!不行不行,不能把她送走!” 牡丹哀怨道,“这可怎么办啊,怎么今天这么倒霉,先是国有大丧,苍然的所有人都得穿上这样的衣服,不能有一点其他颜色出现。咱们这地方也只能偷偷地招客,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真是倒霉!” 老鸨道,“这皇上早不死晚不死的,偏偏这个时候死!我还想着能用这个美人这段时间多揽些客人呢!怎么偏偏出了这样的岔子!” 皇上? 死的人,不是他? 死的人是皇上? 我大喜,双眸泛光,“死的人是皇上?” 牡丹道,“那还能是谁?除了他谁还有这么大的排面,能让这个苍然都素衣?” 心头仿佛得到了此生最大的喜悦。 我痴痴笑着,喃喃道,“死的人是皇上……是他就好……” 老鸨忙捂住了我的嘴,一脸惊恐道,“哎呦喂!我的天啊!你这姑娘,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你快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话!若是被别人听到了!你掉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死了不要紧,要连累了我们花漾楼里的人,这可是多大的罪过啊!” 我挣脱出她的手,满脸都是嫌弃。 牡丹道,“好了好了,妈妈。这里就咱们三个人,今天这样的日子,哪有客人会来我们这里?不会有人听得到的,你放心就是了,不会有事的!” 我无心听她们两个之间的对话,我望向了窗外。 透过那扇很小很小的窗,我能瞥到一点街上的布景。 这样的布置,就像当初姑姑辞世的那一日凄凉。 举国同丧。 这就是所谓的举国同丧。 只要不是他有事就好,只要许之什安然无恙就好。 我开始想念他的身影,许之什,苍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你现在在哪里? 苍然的皇上,终于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报应,他终于死了。 这个人,早就该死了。 可是,怎么会这么突然? 苍然的皇上驾崩,确实是一件大事。 无论是对于苍然,还是其他的国家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可于我而言,就好像一个坏人终于死了一样。 我心头,飘过一阵痛快。 不过,恐怕苍然的国势将要发生很大的变化。 我隐隐担忧着许之什的安全,他此刻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也不知道他此刻怎么样了。 如果他知道了苍然皇上死了,他会喜会悲? 而继任的人,又会是谁? 罢了罢了,这些事情都与我无关。 待我缓过神来的时候,老鸨也已经离开了我这屋子。 牡丹在静静地望着我。 我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便说了一句,“你看什么?” 牡丹盯着我,道,“你方才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凝眸沉思,还时不时地皱着眉头,你该不会是有什么怪癖吧……” 我淡淡应了一声,“没有。” 方才我真的是那样吗? 怪不得她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天呐!好尴尬! 牡丹深深叹了一口气,“行了行了,真是奇怪。你到底是哪里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总该告诉我一声,该怎么称呼你吧!” 我冷声道,“你不必称呼我什么,我没想和你们认识,也不想与你们这些人认识。” 牡丹愣了愣神,突然苦涩一笑,道,“是我们配不上你,是我们这地方辱了你的眼睛。不过你也得认清时势吧!你不也得看看,现在你也在这个地方,看看这地方你能不能好好地活下去,你就不担心会死在这个地方?” 我应道,“我不想死在这里。” 牡丹挑眉道,“不想死还这样?即是到了这个地方,没有人会管你曾经是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小姐,没人会管你是什么人。在那些满是情情色色的男人眼里,你就是一个女人而已。他们可不管你到底是谁,他们只会管你有多美,有多符合他们的口味!妹妹啊,我看你生的这么好看,怎么就没有长一个聪明的心眼呢?” 可我凭什么要去取悦那些男人? 我凭什么要让自己变成那样的女子? 牡丹又道,“是不是还觉得很嫌弃这个地方?是不是觉得这个地方特别脏?妹妹,姐姐告诉你,姐姐从前也这样觉得,姐姐觉得这个地方令人作呕,姐姐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觉得那些男人恶心得让人想吐!可是妹妹,你看看姐姐,如今不还是变成了这副模样?你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便知道了我们的无奈,便知道了,该如何在这个地方好好地活下去,该怎么样在这个地方不被人看扁,该怎么样,不被人欺负。” 我缓缓地望向了她,牡丹眸里似有淡淡的苦涩。 牡丹轻轻叹气,道,“在这个地方的女子,哪会有人是自愿变成这样的?还不都是没一点办法,走投无路了,才变成了这样?” 可是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走投无路的人。 总有人绝处逢生,踏上了新的生活。 也总有人,从一个深渊又坠入了另外一个深渊。 总有人是不幸的。 而我,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的一生里,遇到了一个那么美好的男子。 他如同山间清风,如同夜里最明亮的那刻星辰。 他是世间最美好的风景,能遇到他,我大抵是幸运的吧。 可他不爱我,我只是一厢情愿。 上天让我的身边出现了这样一个人,却让我尝到了爱而不得是有多么痛苦。 我大抵也是不幸的吧。 罢了罢了,我说什么幸运与不幸运…… 如今活下去都是问题…… 不幸运的人,就努力让自己变得幸运起来吧。 毕竟只有自己清楚,自己的喜怒哀乐。 在这个地方的女子,大抵是不幸的存在吧。 没有多少人能在烟花之地遇到自己真正的爱情,世界上只有一个秦璃如此幸运。 而她的幸运本就是命中注定的。 她有绝色的容貌,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艳气场。 这样的女子,若是我看她一眼,都能为之倾倒吧。 她是幸运亦或者是不幸? 无人可以评判。 第三百零六章 迟来 时至黄昏,你若是在哀怨那一天的尽头,若是在悲叹自己的不幸,那你便是不幸的。 可是如果你看到的是天边美丽的夕阳,有红色的霞光打到你的脸上,很美很美。 那时你遇到晚霞,感叹自己是多么幸运,你在感叹自己遇到了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你在感叹那些美好降临到了你的身上,感叹你自己是多么幸运。 你在感叹那些美好的同时,忘记了其他的悲伤与烦恼。 所以你快不快乐开不开心,全部都取决于你自己。 而此刻,死去的皇家贵族不是我心上的那个少年,我心中是欢喜的。 老鸨又推开了门,她领了一个医师来。 老鸨指了指我,道,“给她上些药吧,让她快点好一些。” 那医师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我诧异地瞥向了那医师,却恍然间发觉那眉目竟是那样的熟悉。 那声音,像极了那少年的声音。 那医师淡漠地瞥了老鸨与牡丹一眼,语气平静,“你们都先出去吧。” 老鸨拉过牡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行,你好好给她上点药就行了。” 待她们两个都离开了之后,我紧紧地盯住了这医师。 他忙走近了我,他皱起了眉头,低声关切道,“怎么样了,身上疼不疼,还能不能忍受?对不起……我来迟了……” 我眸光含泪,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可是为什么,来的人不是他? 我紧紧地盯住了他的眼眸,颤声问道,“铭轩……是你吗?” 这医师的声音,是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少年的声音。 这样温柔的声音,只会是江逸行。 只是如今他易了容,我看到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模样罢了。 但他仍然是江逸行。 他霎时间红了眼眶,道,“是我,我在这里。不要怕,我给你上点药。” 我紧紧地抓住他,问道,“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江逸行眸光在闪躲,他低声道,“我和涟城王爷有些事情要去做……本来是要给你们说的,但是怕吵醒你们,也没找到笔墨纸砚,就先走了。衣儿,对不起……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他还是不愿意告诉我那一切。 他到现在还不愿意告诉我他到底在和涟城王爷做什么样的事情,他到现在还不告诉我,他们这段时间到底在策划什么事情,他到现在还不告诉我,他与涟城王爷昨天晚上到底去了哪里。 他到现在还不愿意将那一切告诉我…… 我苦涩一笑,低声道,“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江逸行垂下了眼眸,良久才道,“衣儿,并非是我不愿意坦白与你,这些事情,你不如不知道。况且我们两个都好好的,你放心就是了,不会有事的。” “你们两个好好的……可是铭轩……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两个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我们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我和他,差点再也回不去了,他差点死了,我差点就以为他死了……不……我根本就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安然无恙,我连他是不是安全的都不知道……” 江逸行眸光落到我的手腕上,他眼睫毛微微颤抖,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我又道,“铭轩,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会遇到危险,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颤声道,“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在外面会不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们也在担心你们……” 江逸行轻轻地合上了双眸,再睁开时,他才缓缓道,“衣儿,他没事的。许公子他此刻很安全,你放心,好不好?不要再担心他了,让我给你上些药好不好?” 我眸中闪过光芒,忙拉住了他的手腕,紧张地问道,“许之什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受什么伤?他现在在哪里?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不是见到他了?” 江逸行愣了愣神,缓缓地说道,“他没事,他现在安然无恙。他现在在苍然的皇宫里,很快很快,就会有新的消息从宫里传来。你放心,他现在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募地松了一口气,许之什他此刻安然无恙,与我而言,便是最好的消息。 他没事就好。 江逸行忽然间拉过了我的手臂,我惊诧地将手抽回,一脸惊诧地望向了他。 江逸行愣了愣神,呆呆地看着我。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我望见他一只手上拿着药。 他是要给我上药。 江逸行缓缓地垂下了眼眸,将那瓶药粉递到了我的手里,道,“对不起,我吓到你了。给你,你自己涂吧。” “对不起……我……” 我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想快点让我好起来,可是我方才却如此待他…… 我心中忽然间很酸楚…… 可是我知道,江逸行此刻比我更加难过。 铭轩,真的对不起…… 我缓缓地褪下了外衫,坦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 江逸行被吓了一跳,忙转过了身。 我缓缓地打开了那药粉,将它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嘶……” 好疼好疼…… 我望见背过身的江逸行攥紧了拳头,他的身体似乎都在颤抖。 江逸行的声音在颤抖着,“那群人对你做了什么,他们该死……” 我淡淡笑了笑,似乎这些疼痛没有落到我身上一样,“他们确实该死,不过现在我们杀不了他们。” 江逸行道,“衣儿,对不起……” 我宛然笑道,“没关系的,铭轩,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我真的没事的。我知道,你今天是一个人来的,你来,是来给我上药的。我知道,我不能与你一同离开……这些我都明白。” 我知道我现在还没办法离开这里,我都清楚…… 我都明白的。 江逸行道,“衣儿,再等等,我一定会想办法快点将你安然无恙地带回去……” 我淡淡地笑了笑,却忽然将眸光落到了他的腰带上。 江逸行…… 江逸行的腰上,佩戴着和我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银铃…… 他将那串银铃绑在了腰上。 我仍然记得有一个少年告诉我说,说他将银铃给了我,以后我们两个就不会再走散了。 我仍然记得,他说我们两个不会走散的…… 可是许之什,如今你怎么把能够相互感应到铃铛,给了另外一个人? 你怎么把它给了别人? 我颤声问道,“那铃铛?” 那铃铛,是不是许之什手里的那一串? 那铃铛,为什么会在你的腰上? 他为什么会把这个给了你…… 第三百零七章 银铃 江逸行将腰间的铃铛取了下来,轻声道,“只是许公子给我的,他说让我用这个感应你的位置。” 是他给你的。 可是为什么,来的人不是他? 他一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吧,要不然,一定会是他亲自来的,一定是…… 许之什,一定是这样,你才没有来的,对不对? 我笑着低声问道,“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 江逸行缓缓地点了点头,应道,“嗯。” 我望了望江逸行的背影,垂下了眼眸,我转过了身,也背对着他。 我低声道,“铭轩,你转过身来吧,后背那里,我够不到的。” 江逸行愣了片刻,许久才转过了身,他接过我手里的小药瓶,缓缓地将那些药粉撒到了我背上的伤口上。 江逸行咬着牙道,“他们该死。” 他们确实该死。 欺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们该死。 将女子的地位看的如此之低,他们亦该死。 只不过,我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力量。 我忍着疼痛问道,“铭轩,他现在在干什么?” 江逸行轻声应道,“他现在,在皇宫里,抽不开身。”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果然是有什么事情离不开,才没有亲自来的。 果然是这样。 江逸行道,“衣儿,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我将外衫重新披上,缓缓地坐到了茶桌旁歇息。 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老鸨的声音里透漏着一丝不耐烦,“怎么还没有好?上个药看个病要这么久吗?” 江逸行平静地朝外喊了一句,“伤口这么多,这么严重,你以为一下子就能好了?要是想让这姑娘快点好,就安静一点!” 老鸨吃了瘪,但也满是无奈,“真是的!快点快点!” 我轻声道,“铭轩,你回去吧,我相信你们。” 我相信你们一定一定会救我出去,我相信你们所有人都会安然无恙的。 我相信如此,也希望如此。 江逸行低声道,“衣儿,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或许待在这里,会比待在外面更安全一些。” 我惊诧问道,“外面?” 江逸行依然在躲闪我的视线,“没事。放心吧,什么事情也没有。我刚才的意思是说,待在这个地方,总比待在外面好一些。” 我点了点头应道,“嗯,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会保护好自己的。” 江逸行道,“好。衣儿,那我先回去,你一定一定要保重。” 他转过了身,快要离开了。 我忽然不自主地就叫住了他,“铭轩。” 他停下来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 我低声问道,“铭轩,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已经记起来那些事情了?” 他似乎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推开了门,缓缓离去。 他大抵,该记起从前的一切了吧。 大抵是记起来了吧…… 我对他,只有愧疚。 老鸨进了门,便一直哀哀怨怨道,“哎呦喂,真是架子大,怎么找来了一个这样的医师,架子这么大,一点礼貌都没有。” 牡丹劝道,“妈妈,您将别抱怨了。如今皇上刚刚驾崩,正是风口浪尖上。哪有医师敢来给人看病啊,更别说是咱们这地方了,能找到一个医师,就已经算得上是不错了。况且,咱们也是有求于人,毕竟是请人家来给咱们的姑娘看病不是?” 老鸨虽是还有一点气,却不再说什么。 她朝我走了过去,啧啧叹道,“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副俏丽的容貌,我要是男人,我都舍不得。” 牡丹问道,“现在怎么样了?好一些了吗?现在还疼的厉不厉害?” 我佯做很痛苦的样子,拧着眉头,颤声道,“很疼,医师刚才给我说,我必须要静养三天。否则永远都没有办法痊愈,所以这三天,还希望你们给我这些时间好好休养。” 牡丹一脸惊诧,似乎没想到我会一下子说出这样多的一串话。 牡丹喜道,“自是可以的。” 她又拉过老鸨,道,“妈妈,就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苍然这段时间还得守着丧期,咱们也不能开门接客,不如等到她好了,那时候也能开门了,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赚上一笔!” 老鸨点了点头,道,“倒是有理。” 三天时间,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在这三天带我离开的。 三天之后,我就可以见到你了。 牡丹道,“妈妈,我再给她交代几句,您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今天找了个医师,还要操心给她看病的事情,你多辛苦了,快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老鸨道,“行!还是你最懂事,好好调教调教!” 牡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很聪明,言行举止都很完美。 牡丹口中说出来的话,让人挑不出来一点刺。 老鸨走后,牡丹拉着我一同坐到了茶桌旁。 牡丹道,“晚上若是还需要擦药,唤我来便是了。咱们以后都是自家姐妹,你莫要与我客气,想吃什么有什么想要的都告诉我就好。” 她倒是体贴。 我点了点头,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牡丹望向了窗外,“数不清的岁月喽!” 我又问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地方吗?” 牡丹自嘲一笑,道,“我有什么资格离开?风尘女子,本就该如此境地。” 我淡淡开口,“风尘女子,也是女子。” 牡丹望向了我的眼眸,我直直地与她对视,淡淡地笑了笑。 她忽然道,“你知道吗,你真的不应该来到这种地方。” 我望向铜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道,“怎么?” 她说道,“你是个好姑娘,不应该来到这样的地方。” 我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一句这样的话。 牡丹这个人,倒是有意思。 我问道,“上次有一个叫阿纪的女孩,她现在怎么样了?” 牡丹笑了笑道,“是那个帮你说话的女孩啊。” 我点了点头,道,“是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牡丹笑道,“你放心啦,她现在肯定是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咱们花漾楼又不是什么会吃人的地方,放心,都好好的。就是可能干的活会多一些,不过能在这地方好好的生活,还是很难的。”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牡丹挑眉道,“怎么?怎么不继续问了?我还以为你是想救她离开这里呢!” 我淡淡开口道,“我如今可是自身难保,又救的了谁?” 牡丹拉过我的手,道,“你放心,你来到咱们这里,就能和我的地位一模一样,你不会有任何危险的,放心就是了。” 我缓缓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却在心底好巧牡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第三百零八章 继任 我淡淡说道,“这三天恐怕我做不了其他的事情,我这几天想要好好地休养休养。” 牡丹应道,“好,你好好休息休息,我尽力让你这里安静一些。”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可我心中疑惑。 我与她本就是素昧平生的两个人,她对我,不仅客客气气的,还很是照顾。 罢了罢了,反正日后都是再也不会再见到的人。 牡丹走了,我这屋子里,又成了一片安静。 我望着江逸行送来的药粉,发着呆。 铭轩,我真的很差劲…… 回想起过往与他一起经历的种种,我心中既悲也喜。 可是如今我只能缓步向前。 我枕着右臂,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 我已经许久未曾梦见过他了。 梦里的少年白衣驯马,是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我宁愿这一个画面永远永远地停留在我的眼睛里,永远永远地停留在我的脑海中。 幸运的是这一场梦境,只有这一个画面。 真的很美好。 可是我梦醒的时候,右臂上却满是泪水,泪水浸湿了我的衣衫。 我苦涩一笑,明明是这么美好的景色,我又有什么好哭的呢? 这样的景色,不正是我这一生里最怀念的风景? 这样的景色,是我最怀念的美好。 可是我又怎么会流出泪水…… 我静静地拿出手帕,擦掉脸上的泪水。 而我抬起眸时,望见的却是 突然间,又有一阵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老鸨,她面露喜色,朝我奔了过来。 她拉我起身,满脸笑意道,“快些把这素净衣衫换了!看着就晦气!赶紧挑一些艳丽一些的衣服穿穿,可别再穿这样颜色的了!” 我茫然地望着她,只见她此刻已经换上了花花绿绿的衣服,真个人的妆容都喜气洋洋的。 国丧期,她怎敢? 紧随她身后的牡丹也身上穿回了她那一身红裙子,她看起来也明艳了许多。 牡丹笑道,“妈妈,你慢些走。” 牡丹将一身艳红色的长裙递到了我的面前,笑道,“换上这一身吧,我静心为你挑选的,尺寸应该都差不多。” 我疑惑地望着她,问道,“国丧期怎敢?” 老鸨喜笑颜开,“哎呦喂,我的美人妹妹!现在还说什么国丧期啊!现在可是咱们苍然大喜的日子!哪还有什么国丧!快换上这一身明艳一点的衣裳。” 我惊诧开口,“什么?” 明明昨日苍然皇上才刚刚驾崩,如今苍然能有什么喜事,能大得过皇上驾崩这种丧事。 她说的话倒真的是大逆不道,不过依她的性子,也一定是因为苍然的确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才会这样的。 一定是苍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牡丹笑了笑道,“苍然换了新皇帝,新皇登基,自然是要普天同庆了!” 换了新皇帝? 我惊诧地望着牡丹,又问道,“怎么会这么快?” 牡丹无奈地笑了笑道,“谁知道这些皇室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这些人,也管不住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急切地问道,“继任的新皇,是皇子还是谁?” 牡丹道,“自然是皇子了,不然还能是谁?” “谁?哪个皇子?” 我心中忽然咯噔一下,紧紧地盯住了牡丹。 牡丹愣了愣神,似乎没有想到我的情绪会这么激动。 她惊诧地问道,“怎么了?” 我缓了缓神,语气缓和了一下,仍然道,“是谁?” 牡丹应了一声,“南嘉王。” 南嘉王…… 我向后退了两步,是南嘉王继位了…… 不,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是他继位了?为什么会是许之什? 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 他从前不是说过,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继位。 他昨天不是说过,他一点都不想当苍然的皇帝。可是为什么如今继任的皇子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可他从来都没有向我提起过这些。 他从来没有向我说过,他会继任苍然的皇位,他从来都没有向我说过,他会当上苍然的皇上。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今继任的会是许之什。 可是那天晚上他分明还给我在一起,怎么就过了一天,他就成了皇帝? 怎么会这样? 我眼神呆滞,低声问道,“真的是他吗?” 真的是许之什吗。 真的是,那个和我一同离开皇宫,和我一同遇上那些危险的那个少年吗? 牡丹道,“还能有假?苍然可就这一个南嘉王。不过倒是奇怪,这南嘉王整日里都不见踪影,似乎与朝政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这样继任了,算了算了,这都是那些皇室里的人的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他今天就已经继任了?” 今天的许之什,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少年,他成了苍然的王。 老鸨低声道,“是啊,要我说。这南嘉王,哦不不不,不是南嘉王,是咱们的新皇上啊,还真的是没有一点孝心。苍然昨天还在服国丧,今天他就迫不及待地当上了皇帝。依我看,他这个皇帝估计也当不了多长时间,肯定很快就该又换一个了。毕竟是一国之王,肯定得有一些才干才能治理好整个苍然。而我从前可听说这个南嘉王可什么都不会,整日里游手好闲的!” 牡丹忙打断老鸨的话,低声道,“妈妈!这话可不能乱说!快快将你方才的话都收回去,若是让别人听到了,咱们这花漾楼怕是都得死!” 老鸨听了之后忙四处望了望,拍了拍胸脯道,“还好还好,没人听到,这些话还真的是不能乱说,若是传出去了我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牡丹道,“妈妈放心,咱们这里没人听到你方才说了什么,我们都忘记了。” 老鸨面露欣慰之色,“还是你最懂事。” 她方才竟然说,许之什整日里游手好闲。 看来他这些年苦心经营,倒真的把自己的名声经营成了这样一副懒散王爷的模样。 外人只知苍然的南嘉王整日里懒懒散散,毫无才干。 殊不知他才是这苍然最睿智的人,恐怕在苍然,除了他之外无人能够管理好这江山。 可是许之什,我真的不希望你将要背负这么多。 我真的不希望你要带着这么多的负担往下走。 我真的不希望,你会永远永远地被苍然皇帝这个身份束缚着。 我真的不想…… 我只希望你能够依自己所愿,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一生。 我不愿看到你会在这些明争暗斗里整日里谋划权势,我不愿看到你与那些阴谋勾心斗角。 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只希望你可以,一直一直好好的。 第三百零九章 他是王 可我没有办法。 他终究是继任了皇位,他终究是要肩负起那些责任。 他终究,成了苍然的王。 许之什,你说此刻我是该祝贺你,还是该同情你。 我明白,继任的背后,一定有你不能言说的原因。 我知道你一定一定是逼不得已的。 我在这里等着你,等你来带我走。 你一定会来这里,救我回去。 我信你。 牡丹晃了晃我,道,“喂,美人妹妹,你在想些什么?快把这身衣服先换上,咱们该开门接客了!” 开门接客? 我满是防备地望着她,问道,“不是说这几天可以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吗?不是说我可以好好的待三天吗?” 牡丹笑道,“好啦好啦!你放心,今天不让你接客,就让你在外面抚抚琴,揽些新客人来!其他的教给姐姐们就好了!” 即是身处他们的地盘,我就没有资格可以依自己的想法去做。 这是他们的地方,他们让我做什么,我便只能。 我要活命。 况且,只是去抚抚琴而已。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应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现在换衣服。” “好,那你快些换!” 我关上了房门,缓缓地褪下了衣衫。 上了药粉之后,身上的疼痛好了许多许多。 我缓缓地穿好了那红色衣衫,这色泽艳丽的让我几乎不能睁开眼睛。 太过明亮的红色。 我淡淡地描了红唇,上了丹青。 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眼前的女子明艳的似乎不是我自己。 我有多久,没有穿过这么放肆的裙子了。 我缓缓地推开了房门,当牡丹转过身望着我的那一刻,我已了然她们将要说出的话。 牡丹望了我片刻,才道,“果然是天资骄人,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穿上这身衣服,倒有了风情万种的感觉,显得你整个人娇艳了许多许多。” 老鸨凑近了我,一直在打量着我,许久才拍手笑道,“好啊,我倒真的是捡到一块宝贝了!” 老鸨啧啧叹道,“你就只要往我这花漾楼里一坐,我就不怕会没客人来!” 牡丹笑道,“是啊,如此明丽动人,谁不想一堵这天人之姿。” 可这一身,倒真的是出了风情万种之外,我看不出任何其他的韵味。 而且,很冷很冷。 我身上还有伤口。 罢了,只要不让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好。 牡丹道,“妈妈,美人妹妹这可是会给咱们花漾楼招来一大笔银子!妈妈,您可一定不能随随便便就把她的初夜卖了,给多少钱也不行啊!” 老鸨点头道,“对!你说的没错!我们花漾楼就一定要让那些人每日每夜地朝思暮想,就是让他们怎么样也得不到!” 我望向了牡丹,她倒是时时刻刻都在帮助我。 楼下,倒是一片美艳。 我在红绸内,静静地抚着琴。 牡丹说她就猜我一定会抚琴,她猜的倒是没错,我真的会。 我缓缓一笑,没想到在这风月之地,烟花之地,倒会要我去弹这些曲子。 这样风雅的曲目,会有几人能够听得懂? 我静静地抚着琴,耳畔里似乎已经听不到了其他的声音。 我才不管那些臭男人嘴里说的什么话,我才不管他们要出多少多少钱买下我。 我只在这里好好地抚琴便好。 忽然,我手腕上的银铃响了两声。 那一刹那,我指甲将琴弦拨断。 那一瞬间,琴弦断了。 我似乎感应到了另一个银铃在慢慢向我走近,我似乎感受到了那个少年的存在。 琴弦断了,琴声也停了下来。 耳畔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衣儿。” 那声音让我几乎要落下眼泪来,那声音让我看到了此生最美好的风景。 那声音,是那少年的声音。 我终于等到了我的少年。 我抬起了眼眸,直直地望到了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身着一身明黄色的皇袍,那金丝绣的栩栩如生的龙,刺着我的眼睛。 那金黄色的皇袍,是苍然最尊贵的存在。 此刻花漾楼里,没有一点声音。 只有他的声音。 “我来迟了。” 他的嗓音清亮,明明只是一天未见,我却好似经历了好久好久一样,我心中却有了那样的悲伤之感…… 为什么,我竟然觉得,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你了。 为什么我会觉得,你的声音我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过了。 可是许之什,我们只是过了这一天未见啊。 只不过就一天没有看到你而已…… 可是我为何会感觉就像是过了好久好久一样…… 似乎那岁月远的,让我不敢相信一样。 可你的面容分明还是如此。 你未曾改变过呀。 可此刻的我,却不是那副模样。 我此刻,只想将这身衣衫赶紧换掉。 我真的不想让他看到我穿成了这副模样站在这里。 许之什的眉头微颤,他缓缓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那侍卫忙将手里早已备好的外衫递给了许之什,他接过那外衫,披到了我的身上。 我愣了愣神,才看到花漾楼里的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而花漾楼里,全都是他带来的侍卫。 我方才竟然没有听到他的到来声。 “你……”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身旁,全都是苍然的侍卫。 我眼睑微颤,躬身行礼,道,“参见皇上。” 话出口的那一刻,我心头浮起了酸楚的感觉。 我心头酸楚,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是苍然的王,是苍然的皇上。 而此刻这间屋子里,还有好多好多的人。 我总要尊称他为王的。 许之什的手悬在了半空中,他颤声道,“衣儿……” “你何必如此生疏……” 他的语气里有无可奈何,有说不尽的难过。 可是许之什,你如今龙袍在身,此刻又站在了这里。 我怎么能,不尊。 你是许之什啊,你是我的少年啊。 我抬起眼眸,对上了他的眼睛,只低声道,“你来了。” 我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你说,可是许之什,我却说不出来那些话。 当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如今龙袍加身,可如今我确在这烟花之地。许之什,你如今已是苍然的王,你不该亲自来这里的。 你万万不该如此的。 许之什,你该顾好你如今的身份与责任。 许之什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来了,就不算晚。 我终于等到了我的少年,尽管这琴弦已断。 你来了就好。 我低声道,“不晚,你能来,便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他垂了垂眼眸,又缓缓抬起,对上了我的眼睛问道,“衣儿,你如今怎么样了?” 我苦涩笑了笑,才道,“我如今,挺好的。” 第三百一十章 风尘 我很好,而且,你不是已经来带我离开了吗。 以后的路,你说让我怎么走,我便怎么走。 都听你的。 我望着他明黄色的龙袍,淡淡开口问道,“怎么穿这个就来了?不怕别人看见你吗?” 许之什小声道,“我怕褪下龙袍,就压不住这些人。不穿这个,救不了你怎么办?况且我本来就是皇上,别人看见与看不见,于我何干?” 我呆呆地望着他,心跳却在不自觉地加速。 他说他怕褪下了龙袍,就没办法救走我。 阿南,你究竟在不在乎我? 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 为何我时而觉得自己对你很重要,时而又就觉得我与你只是过路之人。 我不知,也无从得知。 我只希望,我们日后能够好好的。 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够顺顺利利地度过,安然无恙即可。 我就那样望着他,便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许之什身旁的人上前一步,语气恭谨,“皇上,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他冷漠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只淡淡说了一句,“将这花漾楼封了吧。” 老鸨身子一颤,跪在地上匍匐前进,她眸中充满了恐惧,她在许之什面前停了下来,仰面而泣道,“求求皇上放过我们花漾楼吧!花漾楼若是被封了,我们这百十号人日后可该怎么活呀!” 许之什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眸光寒冷,“我不杀光你们,便已经是放过你们了。” 在一旁静了许久的牡丹突然起身,面色间竟然毫无惧怕之意,“敢问皇上,花漾楼何罪之有?” 我惊讶地望向牡丹,她此言,乃是大不敬。 许之什缓缓地拉过我的手,不顾花漾楼里众人的灼灼目光,缓步走了出去。 要踏出花漾楼门的那一刻,我拉住了他的手,我低声问道,“果真要将整个楼都封了?” 许之什应道,“我刚刚登基,杀太多人不好,所以只能封楼。” 我转过了身,望着花漾楼里满脸恐惧的众人,又望了望神色镇定的牡丹,轻声开口道,“你们另寻一条谋生之路吧,天大地大,只要想活下来,就有办法可以活下去。” 众人哑然,我又道,“你们没有罪。” 你们什么罪也没有。 只不过不该留下我。 牡丹清笑道,“美人妹妹,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是皇上身边的人。” 我淡淡应道,“未曾向你们提起过。” 牡丹待我很好,如此连累于她,我心中有愧。 可我没有没有任何能帮到她的办法。 日后的路,她自己走便可。 老鸨痛哭流涕道,“美人啊!哦不不不!您是贵人……我们花漾楼,可未曾害过你啊!你来的时候那些伤,实在不是我们想的。都是那些送你过来的人命令我们这样做的啊!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花漾楼吧!” 我淡淡开口,只应道,“花漾楼里的人,全都散了吧。” 都散了吧,这烟花之地,不该是你们一生的归宿。 我淡淡地瞥过了众人,人群里有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孩,她的头埋的低低的,若非仔细看,我还看不到她发青的脸。 阿纪挨了打? 我唤道,“阿纪?” 她身子忽地一颤,我能明显的看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她怕我? 她颤颤地站起了身,却仍旧是低着头,颤声应道,“阿纪……在……” 我试图安抚她的情绪,“阿纪,你不用怕,以后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可她仍旧是垂着头,始终不敢抬头看我。 她在害怕。 可是阿纪,我不会害你的。 许之什轻声道,“衣儿,你若是想救助她,可以将她带回宫里,留在身边也好。” 我诧异地望着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带回宫里?” 宫里哪里会比这地方安全? 宫里又有那一点能够好过这个地方? 许之什只应道,“宫里可保她的安全。” 我扫了阿纪一眼,只见她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些,她仍然在害怕。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吧,我们回去吧。” 算了吧,宫墙哪里会是什么好地方。 我刚刚转过了身,便感受到裙摆之处有人拉住了我。 我疑惑地转过了身,望见了紧紧拽着我裙摆的阿纪。 我疑惑开口,“阿纪?” 阿纪仍旧是低着头,似乎想要把头藏到我的衣摆里,她颤声道,“阿纪可不可以,跟姐姐一起离开?” 她想要和我一起离开? 可是阿纪,你要知道我要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安然之地。 阿纪啊,我怎么能将你从一个火坑里带走,再将你带到另一个火坑里呢? 我不能。 可是你此刻为什么不愿意松开? 我望了望牡丹,她神色平静,平静地似乎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我一样。 平静地似乎好像与这些事情毫无关联一样,就好像花漾楼,本就不属于她一样。 我突然问道,“你以后打算去哪里?” 牡丹略显诧异,旋即又浅浅一笑,道,“风尘女子能去哪里?还不是步入另一场风尘。” 我问道,“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去其他的地方吗?” 依她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再谋划另一条出路。 可她却要再踏入另一场风尘。 牡丹垂下了眼眸,自嘲一笑,“能去哪里?我这样的人,谁会要我?” 那一瞬间,我忽地有些心疼她,我忽然道,“你可愿随我一同离开?和阿纪一起,以后跟在我身边,可好?” 牡丹就那样站在哪里,那样静静地望着我。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就此凝固了一样。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问岁月的长河,她该不该与我一同走。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选择日后的自己。 她在选择,可是牡丹,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希望你能够远离烟花之地。 你不是说过,哪里有人会想去这种地方吗。 牡丹簇然一笑,轻声应道,“好。” 她应下了。 牡丹愿意与我一同离开。 好。 那我便带你也离开这烟花之地。 “走吧。” 我转过了身,与许之什一同离开了花漾楼。 花漾楼会被封。 老鸨她不会死。 许之什饶了她一命,她罪不至死。 而我也本不想与牡丹和阿纪有太过多的交集,我只想尽自己能做到的帮帮她们两个人罢了。 我先带她们离开这地方,到时我从皇宫里救出母亲之后,再把她们带出宫,给她们安置一个地方好生生活即可。 总不能,让她们随我一同四处漂泊吧。 踏上了马车,我静静地瞥了一眼骑在那马儿上的明黄色身影,他身姿俊逸,可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第三百一十一章 回宫 他是皇上,而今竟亲自骑了一匹马,途径了半个苍然皇城,途径了这么多百姓的灼灼目光。 他是皇上啊,怎能如此不顾身份。况且,如今他还身着龙袍。 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会让他国笑我苍然。 我缓缓地放下了轿帘,静静地坐到了轿中。 罢了,他向来是不在意他人的目光的。 我又何须在意。 牡丹与阿纪与我在同一辆马车上,我望着她们。 牡丹的眼眸自上了轿子之后就变得很空很空,她好像在想些什么。 而阿纪,她蜷缩在马车的一个小角落里面,神色紧张。 我轻声问道,“阿纪,你怕什么?” 她始终是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我。 我皱起了眉,又道,“你在怕我吗?” 阿纪听了之后缓缓地摇了摇头,却仍然不敢抬起头来。 正当我准备再问之时,她发出了低沉的声音,“我很丑……长的很丑……” 她是因为长的丑,才不敢抬起头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谁说的?” 她低声道,“我真的长的很丑。” 我淡淡一笑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她道,“美人姐姐应该多看那些生的好看的人,不该看我的脸。” 我无奈地问道,“那日后你与我相处,就打算这样一直低着头?” 她不语,我又道,“容貌如何,并不取决于别人的看法,阿纪,你的心上美好的,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好不好?” 阿纪身子颤了一颤,才道,“我抬起头,美人姐姐不要嫌弃阿纪丑,不要因为阿纪丑赶阿纪离开,好不好?” 我温和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赶你走的,无论你外表如何,我都不会嫌弃你。” 阿纪这才缓缓地抬起了脸,我静静地望着她。 她的容貌的确不算美丽,也不算清秀。但也没有她自己口中,生的那么丑陋。只不过是她头发太过厚重,将她的脸都挡住了一半,这才显得脸有些歪歪扭扭吧了。 再加上她本来就觉得自己很丑,所以一点都不自信。 我温和道,“阿纪,你并不算是丑陋之人,不必这么害怕胆怯。以后你大可时时刻刻告诉自己,自己很好看,不需要躲躲藏藏,知道了吗?” 阿纪面露喜色,“真的吗?”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不信你就问问你牡丹姐姐,看你这一副容颜是美是丑。” 牡丹听到我叫她的名字,才望向了我,茫然地开口道,“怎么了?你叫我了吗?” 方才我与阿纪的对话,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牡丹方才在想些什么? 我问道,“阿纪生的如何?” 阿纪抬着期待的眼神,望着牡丹。 牡丹一脸惊诧,“问这个?好吧。阿纪生的丑陋,家境凄惨,是个不幸的人。” 我一怔,忙望向了阿纪。 阿纪一听到牡丹说的这些,眼眶便开始泛红,她又低下了头。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声不吭。 没想到牡丹一开口,说的竟然是这些话。 而此刻她也一脸茫然,仿佛在问我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一样。 她又望了望阿纪,似是了然道,“我方才以为你是在问我阿纪的生平,倒不是我自己的评价。” 牡丹笑着看着阿纪,静静地说道,“阿纪,你莫要难过了,你不丑,真的。” 阿纪抬起了眼眸,看了看她。 我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你们都好好的休息休息。” 马车停了下来,到了。 这宫墙,我终究又再次迈进了。 我走到许之什身旁,轻声问道,“如今宫里可还发生了其他的大事?”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有什么事情会比老皇上驾崩,新皇上登基还大?” 我无奈地笑了笑,道,“没想到一天没有见你,你就以已经当上了皇上了。” 许之什也道,“我也没想到。” 我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许之什点了点头道,“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也给你说不清楚。等会儿回到良辰殿里之后,我与涟城王爷和江逸行公子一同将这一切告诉你,好不好?” 他此言何意? 许之什的意思是,这些事情,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我问道,“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 为什么上次江逸行来找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向我提起过。 他似乎,说过这样一句话。 他似乎对我说过,苍然马上又会有新的消息出来。 可是江逸行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又忽然想起来了江逸行与涟城王爷每日都会出门,我又问道,“江逸行和涟城王爷做的那些事情是什么,你也全部的知道,是不是?” 他们所有人是不是都知道那一切?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许之什,是不是? 许之什忙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在昨天之前,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一切,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都在做什么。我也是刚刚才到的,你放心,这一次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你了,我们回到良辰殿里之后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是因为不知道才没有告诉我。 他也是才知道的。 我轻声应道,“好。” 我又问道,“对了,你那一天晚上,遇到那条巨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许之什应道,“那天巨蟒很可怕,我差一点就打不过它了。” 我关切地左右打量着他,“你有没有受伤?有吗?” 许之什淡淡地笑了笑道,“没有,放心吧,什么事情都没有。” 踏入良辰殿之后,我又望到了熟悉的景色。 如同我第一次来良辰殿里一样,如今尹良辰向上次一样,就那样如同仙子一般站在那里。 仿佛这人世间再美好的风景,在她的身旁全都是为了她作为陪衬。 仿佛这世间已经没有比她还要美丽的风景了一样。 我仍旧是有一些担心他,“你真的都没有受伤吗?” 他无奈地笑了笑,才道,“怎么,你看我就像是那么容易受伤的人吗?” 我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就怕你身上还有伤。” 还不是怕你受伤吗。 许之什道,“放心,那条巨蟒还伤不了我,放心啦,不过,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他垂下了眼眸,许久才道,“我如果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话,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的。都怪我,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走在外面。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想念 那你,以后都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我眼睑微颤,只淡淡一笑,“不怪你,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尹良辰望见了站在宫门口的我们,唤道,“阿南,衣儿,你们回来了?” 他拉着我走上前,笑道,“母妃,我将衣儿接回来了。” 尹良辰紧紧地望着我,道,“快让我看看,衣儿有没有事?” 我温声笑道,“娘娘,我没事,你看,这不好好的。” 尹良辰望见了我外衫之内的那身红色衣衫,愣了愣神,才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之什轻声道,“母妃,我先带衣儿去休息休息。” 尹良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去吧。” 许之什给牡丹与阿纪安排了个屋子暂且住下,我与他一同回到了我的屋子里。 许之什道,“衣儿,你先好好休息休息,等会儿我再来看你。” 我拉住了他的衣襟,道,“我先睡一小会儿,等会儿你要将一切告诉我,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道,“放心,你会知道这一切的。” 我只望了他一眼离去的背影,便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进入内室,我便已将外衫褪下。 铜镜中的自己被那身艳红色的长裙照耀的格外明艳动人,那明艳压过了我面色间的愁绪,那明艳压过了我的疲惫与无力。 多么可笑,你将外在精心雕琢之后,旁人便看不出你真实的愁绪与悲伤了。 我褪下衣衫,换回了本来的素衣长裙。 素衣之下,愁容难掩。 我在忧愁些什么? 铜镜里的自己怎么样也笑不出来,我大概是知晓了我与我爱的那个少年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了吧。 我大概是知晓了,我与他终究会要错过了吧。 他是苍然的王,就算他本来无意登上帝位。 他如今要担负起整个苍然的责任了,而我,终究是要离开的。 罢了罢了,与他的感情,到此为止即可。 我总不能妨碍我爱的那个少年,坐本来就属于他的位置吧。 许之什,你好好的,好好的生活下去,就好。 我躺在了软榻之上,静静地合上了眼眸。 眼眸有一行清泪滑下,我只觉有一处悲伤让我难以入睡。 我好想见他。 明明刚才才与他分开,现在就开始想念他了。 我好想见他。 我坐起了身,整理好了发髻上的碎发,有些犹豫地望向了桌子上的唇脂与胭脂。 那些,能够让我变得更好看一些吧。 我走到了桌前,对着铜镜描上了胭脂。 这样一看,气色确实好了许多。 我淡淡笑了笑,旋即踏出了房门。 今天的天很好,天很蓝,阳光照的也很美。 这便是许之什登基的第一天,这样的天多好啊。 我朝着许之什的屋子走去,还未走到那里,便听到了他的说话声。 这是在良辰殿大殿门口,我望见他与尹良辰都在里面。 “母妃,我也没有办法。” 许之什的声音充满了无奈,我藏在了角落里,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尹良辰道,“阿南,你原本可以选择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你原本就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去做自己想做的,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你原本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你又何苦要留住皇宫里,何苦去做那个位置呢?” 对呀,她说的,与我心中想的是一样的。 许之什,你原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如今又何苦生生的将自己束缚起来呢? 你这又是何苦呢? 不当苍然的王,你去做自己的王,去做自己的主宰,不好吗? 许之什无奈地应道,“母妃,我也不想当这个皇帝。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如果当时有其他的办法的话,我也不会选择这一条路。”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才必须要去当这个皇帝? 尹良辰望着他的眼眸里满是心疼,“阿南,苍然的国势与我们无关,别人的生死更与我们无关,不是吗?你又何必将这些事情都背负在自己的肩上?阿南,让自己轻松一些,好不好?” “母妃,可是所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皇上他也已经死了,如若我不当这个皇帝,苍然就会落到那个阴狠的国师手中,到那时,为之丧命的,会是无数无辜的苍然百姓。” 他是为了稳固国势,才决定继任皇位的吗? 目前势力最庞大的,的确是苍然国师。 可是许之什他又有什么力量能与她对抗呢? 那个苍然国师,是多么地阴狠歹毒,她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 许之什他怎么能跟她对抗? 尹良辰无奈道,“阿南,你总是这样,把所有人都看的比你自己重要。” 他真的太好太好了。 爱上这样一个少年,我只觉人间值得。 “母妃,我只是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罢了,况且,我连现在该做什么都不清楚。” 尹良辰道,“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你能控制得住的,你好好的,先将茜梓月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好,我亲自去带她出来。” 许之什要去救母亲了,如今他是苍然的王,他再也不用偷偷地带我去见她了。 尹良辰叫住了许之什,她轻声问道,“等等,阿南,衣儿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对呀,我该怎么办? 我想听到他口中的答案。 许之什只轻声道,“她大抵是愿意离开皇宫的吧。” 尹良辰道,“你真的不想让她留在这个地方吗?阿南,母妃了解你,你是怕深宫里的苦会让她再经历一遍,你是怕她不想待在这个地方,对不对?” 深宫里的苦,我吃了太多太多了。 可是留在你身边的甜蜜,大抵能掩盖住那些苦楚吧。 许之什淡淡道,“她大抵不愿吧。” 尹良辰道,“她愿意不愿意,你可曾问过她?你既然未曾问过她,又何苦说她是不愿意的?阿南,她心里的想法,你只有亲口问过了才能知道。” 许之什,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我? 你问问我,其实我是愿意的。 我愿意陪你经历任何的事情,什么都可以。 我也愿意为了陪你,再一次迈进深宫。 你知不知道,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只是,只是许之什,我真的好想,知道你内心的想法。 我好想知道你到底想不想让我留下来,我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想不想让我陪在你身边。 只要你是愿意的,你是欢喜的,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可是,我就是怕你,不想每日看到我。 我就是怕,我心中欢喜着与你遇见,可你却不曾欢喜过。 我只是怕这些罢了。 许之什,你可不可以,将你心中所想告知与我? 第三百一十三章 慰亡魂 许之什眸里含了万水千山,“母妃,我连自己心中所想都未曾得知,又怎敢先去问问她愿不愿意。” 尹良辰微微蹙眉,道,“你还是忘不了她吗?” 他只淡淡应了一声,“不知,也未曾得知。” 果然,那美好的一切,都只适合在我的心里面发生。 在他的心里面住着一个女孩,他忘不了也放不下的女孩。 就算他握住了我的手,就算他站在我的身旁。 可他心里仍旧是有一个地方,永远永远地为白华保留着。 我们两个都爱的好苦好苦。 你如今,竟已经迷失了自己。 你竟然已经不知道爱不爱她了。 许之什,其实你还是爱着她的,从你看我的每一个眼神里,从我不确定你的心意时,我心中便有了一个答案。 其实你终究是忘不了她的,而我,也终究忘不了你。 是啊,那女孩多好啊,要是我,恐怕也难以忘怀吧。 我苦涩一笑,缓缓走向了别处。 后来他们的对话,我再也没有听到。 我遇到了涟城王爷与江逸行。 江逸行匆匆走向了我,急忙问道,“衣儿,你现在怎么样了,身上还疼不疼?”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放心啦,没事的,擦了你那药粉之后已经好了好多好多啦,现在已经没事了。” 涟城王爷走到我身旁,淡淡笑道,“许公子说今天去接你,我还在想着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 我心不在焉地应道,“刚刚回来没多久,这才在院子里走一走,就碰上你们了,还真是巧。” 涟城王爷笑道,“巧什么巧,这院子一共就这么大,你碰不上我们才是奇怪吧。” 我打趣道,“那可不,也不知道有的人那天晚上去了什么地方,一声不吭就算了,回来了也不告诉我是去干什么了。” 涟城王爷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是我的错,是我不让江公子告诉你的,你放心放心,我们两个现在不都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我轻声道,“没事,你们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也不迟。” 如今,于我而言,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只想知道他打算怎么做。 我只想知道,我与母亲将会去往哪里。 我只想知道,如果他已经做好决定,还会不会问一问我的意见。 许之什,或许以后我们两个真的再也不会见面了。 或许以后,我听到你的消息都是从百姓们的口中,都是从那些说书人的口中了。 以后,或许就真的你是你,我是我了。 江逸行道,“衣儿,我们都想好了。我们不该把这些事情都瞒着你,我们打算将这些全部都告诉你。” 我淡淡笑道,“既然你们好不容易决定告诉我了,那我也没有不听的道理,说吧,你们到底去做了什么,那天晚上你们到底去哪里了?” 江逸行轻声道,“那天晚上,我们去了皇上的龙安殿里。” 我皱起了眉头,道,“龙安殿?皇上的寝殿?你们两个去那里做什么?” 江逸行静静地望着我,似是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 涟城王爷望见了江逸行的犹豫,于是道,“衣儿,你应该已经听说了皇上驾崩的消息,那个苍然皇上就死在了那天晚上。” 他的意思是?皇上的死与他们两个有关? 我心头一颤,旋即连忙稳定下心神,静静地听着他讲述。 涟城王爷静静地说道,“其实,皇上根本就不是病死的。那遗诏都是假的,皇上是被我们杀了的。” 什么? 他方才说,皇上的死与他们两个有关? 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是被他们两个杀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他们两个为什么要杀了皇上呢,为什么要去杀皇上? 这与他们两个而言,分明就没有半点好处。 我茫然地望着他们两个,呆呆地问,“为什么?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涟城王爷眸里含恨,道,“衣儿,我是宋国人。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是宋国的涟城王爷。宋国因何而亡?因这苍然的昏君无道,只因这苍然这昏庸的君王,才让我宋国顷刻间亡国。亡国之辱,我从未忘记过。苍然这个皇帝必须死,他若不死,我无法安抚宋国几十万亡魂。他若不死,我便无颜去面对我那死去的王妃。他若不死,我心头之恨便永远都解不开。” 涟城王爷,你是为了那亡国之恨,才要寻他报仇……你才要杀了他…… 可是你知不知道,杀了一国之君,这整个苍然的国势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到时,谁也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 或许到了那时候,死了的人会更多更多。 我深吸一口气,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杀了他之后的后果?苍然要背负什么样的后果,你们两个将要背负什么样的后果?还有,如果你们两个当时行刺并未成功,你打算怎么办?你们两个打算怎么办?” 涟城王爷道,“无论是什么后果,我都不会后悔。况且衣儿,这一次我们两个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正是确保了一定会成功,才决定这样做的。” “可是……” 可是他这一死,继任的就变成了许之什…… 可是他就成了苍然的皇上。 我将目光移向了许之什,问道,“铭轩,你又为什么会去参与这一场刺杀?” “我……” 他垂下了眼眸,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衣儿,我觉得这苍然皇帝该死。” 该死…… 我诧异地望向他,“弑君,就因为你这一句该死?” 他望了望涟城王爷,又望了望我,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句话。 这个皇帝他的确害死,可你怎么能去冒这么大的危险去杀他?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还是你,已经想起来了那一切,还是你已经想起来了未国本也是你的母国? 你是不是,也想为了未国亡国之恨报仇? 可万万不该是刺杀这样的手段。 他一人死,不足以慰天下英灵亡魂。 他一人死,不足以扬我心头之恨。 涟城王爷道,“衣儿,他只是跟着我去做这些罢了。” 你们两个,如今倒真的是事事都在一起。 我问道,“那你们之前每天出宫谈论的事情,那些天以来,你们两个都是在策划如何杀死他吗?”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道,“嗯。那些天我们联系了宫外的一个高官,他本来就对皇室不满,所以便与我们两个一起,一直一直策划着这件事情。” 我忙问道,“那许之什,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涟城王爷道,“他从前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也是今天继任的时候才知道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王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许之什一直以来都没有骗我,他从来都没有骗过我,从来都没有隐瞒过我什么,就好。 这样我便是欢喜的,这样,我便是满足的。 只要他一人从未骗过我就好。 我轻声问道,“让许之什继位的诏书,也是你们做的假诏书?” 涟城王爷道,“诏书也算得上是半真半假吧。” 我疑惑问道,“半真半假?此言何意?” 涟城王爷道,“这遗诏,确实是我们做的假遗诏。但皇帝,确实是该立阿南。所以不管这遗诏有无,苍然皇帝的旨意皆是如此。” 我问道,“涟城前辈,你又怎么得知这旨意一定会是让许之什来当这个皇上?” 若不是他,该有多好。 我多么希望立下的皇帝是其他人,而不是我喜欢的这个少年。 如果不是他,他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不是他,他就不会这么这么累,就不会肩负这么多的责任了。 如果不是他,该有多好。 可是,他终究是当上了皇帝。 涟城王爷道,“衣儿,其实你心里面很清楚,整个苍然,只有阿南一个人能胜任皇位。三皇子许灵昀性情怪异,嗜杀易怒。虽然苍然也早已立下了一个太子,那个许季却着实没有任何才能,让他称帝,就等于断送了苍然的半壁江山。衣儿,你其实早就想明白了这一切,你只是不希望是他,对不对?” 涟城王爷的话,直直地说到了我的心里。 他说的没错,我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切,我早就已经想到了整个苍然只有许之什一个人有治国理家只能,我也早就明白,只有他一个人能当好苍然的皇帝。 可是他不仅仅是苍然的南嘉王,不仅仅是九王爷。 他也是我爱的一个普通少年啊。 我不希望我的少年背负这么重的责任,也不希望我的少年与他想要的生活背道而驰。 我只希望他好好的。 可是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 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我问道,“所以,当时你们找到了他,让他继任皇位,他便应下了?” 涟城王爷应道,“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有想到你们两个会出宫找我们,我们也没有想到你们两个会遇到那样的危险。其实这里面的事情要更复杂一些,不过现在能没事就好。” 我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叹了口气。 江逸行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我,问道,“衣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为你诊治诊治?” 我被他搀扶着,低声道,“没事,就是有些头疼罢了。等我缓上一会儿就好了。” 头痛症怎么又犯了。 我这头痛症,是不是治不好了? 罢了罢了,终有一天会好过来的。 江逸行关切问道,“衣儿,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我给你把把脉?”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用了,我没事,等会儿就好了,放心。” 身后,响起来了他的声音,“衣儿?” 许之什来了。 我忙转过了身,望向了他。 他问道,“你怎么了?” 我淡淡笑了笑,轻声道,“没事,你怎么出来了?” 他应道,“出来走走罢了,你怎么不在休息?” 我望了望涟城王爷与江逸行,道,“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正巧碰上了涟城前辈和铭轩。” 许之什笑了笑道,“去殿里坐坐吧,正巧我们几个商议一下以后该怎么办。” 待进入了大殿,有宫人为我们斟上了热茶,我手捧了一杯热茶,让热气温暖着我。 尹良辰从殿内款步走来,温声唤道,“阿南,怎么不去休息一会儿?” 许之什缓缓一笑,道,“我还不累,母妃,正巧你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他的笑容如清风明月一样清明。 尹良辰坐了下来,轻声问道,“涟城,你们是如何打算的?” 涟城王爷将手中的白玉瓷杯放在桌子上,望了望许之什,才轻声道,“这一次,确实是委屈阿南了。” 他们两个人,平常见面话都少的可怜,看起来倒真的没有一点父子的样子。 我都快要忘记了,许之什他是涟城王爷的亲生儿子。 涟城王爷,他才是许之什的亲生父亲。 而他如今口口唤着的母妃,其实是他父亲的亲姐姐,也就是他的姑姑。 可是这个温婉似水的女人却将他抚养长大,他也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可他却面对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却唤不出口那一句,父亲。 他始终都是恭恭敬敬地唤一声,涟城前辈,就连与我说话的时候,也是说涟城王爷。 他却没有说过是他父亲。 就连这个神色平静的人,也是如此。 他也不去找他的孩子聊聊天,也不去找他那么久没有见过的少年说说话。 他们两个人,都是那么不爱表达。 真希望有一天,他们两个人能够好好的坐在一起聊一聊。 真希望有一天,他们两个人能够好好的说说话。 真希望他会唤他一句,父亲。 “父亲,不委屈。” 我眼眸里闪过光芒,忽地望向了许之什。 他叫涟城王爷叫父亲! 我眸光紧紧地望着他,仿佛方才的一切就像是我幻听了一样。 许之什,他很自然地唤出了那一句,父亲。 看来,一切都是我多虑了。 他们两个,只需要用一个眼神,便可了然对方的想法。 我方才担忧的那么多,其实都是不必要的。 父子之间的情意,远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深厚的多了。 我淡淡笑了笑,轻啜了一小口茶。 茶的香味沁人心脾,仿佛暖热了我的心。 尹良辰有些恼怒地望向了涟城王爷,她有些生气道,“涟城,你还知道委屈了我们阿南,这何止是委屈?你偏偏让他去当这个皇帝,你明明知道我们阿南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继任皇位,他明明巴不得离这朝堂之事远一些,你还让他去继任皇位,你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尹良辰她也希望许之什能够好好的,她也希望许之什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也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出来的。 可是,这世界上多的是事与愿违啊。 涟城王爷道,“姐姐,但凡有其他选择,我也不会让阿南去面对这一切。” 尹良辰道,“明明就可以,谁让你非要去杀那个皇上的,你不杀他,好好的生活下去,不好吗?” 涟城王爷叹了口气道,“就算是你不想招惹那些是非,可是那些是非终究会惹上良辰殿的,终究会惹上你的,终究,会落到阿南身上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垂危 他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是是非非,就算是你无心招惹,也会有是非前来招惹你。 尹良辰垂下了眼眸,“可是阿南……” 其实尹良辰她也懂得,只是她也更希望他能够过的更好一些罢了。 许之什淡淡一笑,道,“母妃,没事的,放心吧。” 是啊,你总是会说那一句没事。 没事就好。 忽然间,我只觉头脑间一片空白。 我忙扶住了桌子,才强撑着没有倒下。 我这是怎么了? 头好疼好疼…… 江逸行觉察到了我的异样,忙赶到了我的身旁,他急切地说道,“怎么了?衣儿?衣儿?” 我脑海里,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渐渐地,我也没有力气再撑着自己的身体。 正当我以为我要倒在冰凉的地面上的时候,正当我以为我的脊背会受到沉重一击时,江逸行接住了我。 好在他接住了我,不然,恐怕那一瞬间,背上的伤口就会裂开,鲜血就会将我的整个衣衫染成红色。 好在,他接住了我。 只是我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我好想说话,好想唤他们一句,好想,睁开眼睛。 可是却没有一点力气,我仿佛在与痛苦作斗争,可是痛苦终究是胜过了我。 而我,只是被痛苦无限度地折磨着。 这样的痛苦,我只希望能够快点结束。 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能感受到,涟城王爷和许之什都站到了我的身旁,尹良辰也在一旁很焦急地踱步着。 可是我睁不开眼睛,就好像我只要能够睁开眼睛,就可以克服这一切的痛苦,就好像,我可以摆脱掉这些痛苦。 可是我睁不开眼睛,也摆脱不掉这些痛苦。 江逸行在为我把脉,可是我心中却知晓,这病症是他无法解的。 我从未在医书上看到过我这样的病症,更别提治病之法了。 我忽然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任由那指甲刺入手上的肉里,任由那痛苦蔓延全身,任由那股突如其来的刺痛袭来。 我想,这样大抵能够让我醒过来吧。 终于,我咳出了一口鲜血,我终于,熬过了那些痛苦。 我终于睁开了眼睛,望见了眼前的江逸行,望见了眼前的涟城王爷和许之什,还有焦急等待的尹良辰。 我终于,不再那样痛苦。 那痛苦真的太过折磨人。 江逸行慌忙地拿着丝帕擦拭我嘴上残留的鲜血,他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着。 “衣儿……你,这是怎么了?衣儿……不要吓我……” 我听到了江逸行的声音,却抬起了眼眸,望向了许之什。 许之什额头间似有青筋暴起,他攥紧了拳头,想要张口却始终都没有张开。 我接过江逸行手中的丝帕,低声喃喃道,“没事,我没事,现在感觉好多了,放心吧,放心吧铭轩,没事的……” 可是我却知晓,我的身体确实不如从前那般了。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我会突然地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有段时间我就会觉得我真的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有的时候,就好像有那样一股很强大很强大的痛苦,想要将我整个人都完全吞噬掉一样。 那种时候,我就好像要死了一样。 可是我还没有死,这一次,我还没有死。 江逸行将我扶到了屋子里,我靠在床榻上,眼神越来越呆滞。 我想,没人会比我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身体了。我知道,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或许会有有一天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或许有一天我与他们真的会天人两隔。 我望向了许之什,低声道,“铭轩,我想喝一杯热茶。” “好,我去给你拿。” 江逸行起了身,给我端来了热茶。 可茶水刚刚到我的嘴边,我却停了下来。 我淡淡一笑,将茶杯还给了江逸行。 我笑道,“方才可能是喝茶喝呛着了,没事,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江逸行道,“这个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你这哪里像是喝茶喝呛了的样子?哪有人喝茶喝呛了会吐出鲜血的。衣儿,你此刻到底感觉怎么样?你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身上还有没有疼的地方?是不是上次的伤还没有好过来?是不是他们又给你下了什么药?” 我强装作温和地笑道,“铭轩,你放心吧,我没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放心,我身上已经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了。上次的伤也快好过来了,没事的,放心吧。他们也没有给我下什么药,我哪里也不疼,不用担心我。” 许之什终于开了口,他的嗓音忽然变得沙哑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望向了他,他的眼眸与我紧紧地撞合在了一起,仿佛永远永远地都不会离开一样。 我与他,能有多少个像方才这样的一刹那? 面对他,我说不出来那些自做坚强的话,我只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患了什么病症,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以后还能不能好过来。 尹良辰轻皱眉头,问道,“怎么会突然这样?江公子,你不是通晓一些药理吗?可有看出衣儿这是怎么了吗?” 江逸行垂下了眼眸,又抬起眸望向了我,许久才道,“我看不出到底是患了什么病症,也不知道衣儿到底是怎么了……” 尹良辰担忧地说道,“那该怎么办?不如我去请几个太医过来看看,怎么样?” 江逸行道,“请太医没用的。” 如果连他都看不出来我到底得了什么病症,更别说是太医了。 涟城王爷道,“要不然给毕血传个信,让他来这里给衣儿看看,总不能就让衣儿一直这样下去吧,肯定得好好地医治医治。” 我忙道,“不必如此,师父如今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更何况,我又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现在不是已经好好的了吗,放心吧。” 许之什忽然道,“哪里好了?” 我有些不敢抬眸,不敢去望他的眼睛。 我低声道,“我真的没什么事了,你们放心……” 我知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江逸行道,“衣儿,不要强撑着,有哪里难受就告诉我。现在头还疼不疼?感觉冷不冷?身上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我佯做自然地笑了笑,轻声道,“没事的,放心就好了。不疼,也不冷,应该也没有裂开,反正没有感觉到疼痛。” 江逸行垂着头,低声道,“你的脉象很乱,我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何从 我淡淡笑了一下,道,“铭轩,我真的没事。”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我们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铭轩,这其实只是其中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罢了。 门外有宫人惊呼道,“娘娘,娘娘!不好啦!不好啦!” 尹良辰轻轻皱眉,出了屋子。 我低声道,“铭轩,扶我起来吧。” 我站起了身,随着她一同走了出去。 尹良辰轻声斥责道,“怎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那宫人喘着气,指着宫门口的方向道,“娘娘,您快去看看吧,国师又来了!” 国师? 尹良辰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与许之什对视一眼,才向宫门口走去。 尹良辰道,“想必她这个时候来,肯定是又来找我们的麻烦的。” 许之什忽然回过了头,望向了也跟随在后的我,道,“衣儿,你先回去休息。” 我望着他好看的眸,道,“我与你们一块去。” 许之什望向了江逸行,道,“江公子,衣儿不能再受到什么刺激了,你先带她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江逸行点了点头,我虽是不愿,但也知晓许之什的性子。 他若决定了的东西,我说什么也无法阻拦。 回到屋子里,我便坐到了躺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外和煦的风吹过树叶。 我望向了身旁的江逸行,问道,“铭轩,你说这个苍然国师这个时候来,又想要干什么?” 江逸行道,“不知道,反正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又问道,“对了,你们有没有查出来,是谁把我送到花漾楼里的,有没有查出来是谁设计的那一切?” 江逸行缓缓地摇了摇头,应道,“还没有查出来,计划这些的人将这一切都做的太过隐蔽,我们根本无际可循。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来究竟是谁做的这一切的。” 我淡淡一笑,道,“不用找了,我大抵已经知道是谁了。能在宫中宫外都有这么大能力的,除了她,还会是谁。况且,除了她应该也没有人想用那么恶毒的手段去折磨我了。” “你说的,是国师?” 我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但除了她,不会有其他人了。” 她想要让我死,也想要折磨我。 江逸行道,“若真是她,许公子不会放过她的。” “是啊。” 可是如今,麻烦事情又岂止这么多。 她敢上门,就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做。 她一来,麻烦事情就来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一次,也不知道她又想要干什么。” 江逸行静静地望向了远方,他的眸里带着从前的那般忧伤,他低声道,“衣儿,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再等等,再等等我们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再等一段时间,我们就能带你母亲离开,我们就能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去一个你想要去的地方生活着。” 再等等,我们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再等等,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是离开,就意味着与许之什的分别,就意味着那之后我就看不到那个我喜欢的少年。 就意味着,从此以后,我就见不到他了。 我又怎么舍得他,我怎么舍得他独自一人面对这里的风风雨雨。 可是我一生的向往,不就是寻一处闲静之地,与母亲一同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吗? 那是我一生的向往啊。 可是,如今就算我离开了苍然,离开了许之什,离开这个我爱的少年,找到了一处有山有水的好风景,就算我可以与母亲在那个地方好好地生活。 恐怕那个时候,我每一天过的也不会快乐吧。 到了那时候,我将陷入日复一日的想念之中。 我望向了江逸行,许久才问道,“铭轩,你作何打算?” 江逸行有些诧异,“什么?” 我又问道,“你打算去哪?等这些事情了结之后,你要去哪里?” 江逸行眸里闪过惊诧,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问出这个问题。 “我……我不是会和你一起离开吗?” 我望向了他。 和我一起…… 我垂下了眼眸,静静地望向了窗外。 世上的事情总难两全,总会与自己所想有所差别。 铭轩,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一路走来,你陪伴我走过了太多太多的风风雨雨。 你陪伴着我走过了太多太多难以忘怀的事情,因为我,你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 我想如果那时候你没有遇到我,如果你没有与我相识,如果我们没有成为朋友。 你现在,或许已经在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安逸的生活了。 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过得一定一定很好。 你又怎么愿意,一直陪着我走下去呢。 我带给你的,终究只有不幸啊。 我大抵,什么都给不了你吧。 我望着清风吹动树干,树枝上的鸟儿受了惊,忙飞向了远处。 我忽然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未国看看吧。” 他没有说话。 其实铭轩,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我不敢望他的脸,也不敢与他的眼眸直视,我只望向窗外,又说道,“我骗过你,对不起。” 似乎是风吹散了我的声音,他也静静地望着窗外,一句话也没有说。 或许,你没有听到吧。 亦或许,你听到了,只是你想要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可是江逸行,我想要对你说那一句,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我终究,是对不起你的。 我骗过你,不止一次。 我骗了你这么多次,而你其实早就想起来了,可你却未曾怪过我什么。 这才是让我最难受的地方。 我宁愿让你怪我,我宁愿你质问我为什么骗你,我宁愿你将那一切都说出来。 我真的,不想让你像现在这样,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其实你早已记起来了那一切,从你看我的每一个眼神里,我便知晓你已经记起。 可是铭轩,你到底有多大的忍耐力,这么长的时间,从来没有说过半句。 你明明知道我在骗你,你明明知道你现在的身份都是假的,你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是未国的人,你明明已经知晓了那一切。 可是你又为什么,要向我隐瞒这一切。 你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知晓了在一起…… 为什么要将那些忍在心底,还装作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了会自责…… 你是不是怕我会自己怪自己…… 可是你又凭什么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铭轩,你知道吗,你将所有的一切都藏在心底,我才会更加自责。 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恨我自己。 第三百一十七章 变故 我站起了身,静静地走到了门口。 我望着门外,问道,“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江逸行走到了我的身旁,温声道,“再等等吧,等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我心中仍是隐隐有一些担忧,道,“我们去看看吧。” 江逸行道,“他们几个人都在那里,涟城王爷也在,放心吧,肯定没事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接住了一片落叶,“待在屋子里有些闷,我们在院子里走走吧。” “好。” 走在院子里,我却忽然只觉有一种疲惫感。 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这么累? 就有那一种,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一样。 那是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我努力让自己好好地向前走着,努力让自己不再倒下。 我能撑过来的。 我好像听到了许之什的声音。 是幻听吗? 好像不是。 他们几个好像回来了,好像在大殿里。 我朝大殿的方向缓步走了过去,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这是尹良辰的声音,“阿南,你打算怎么办?如今她手中有先皇的诏书……” 先皇诏书? 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涟城王爷沉声道,“而且月儿现在也在她那里……” 母亲? 母亲被苍然国师抓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我快步走进大殿,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母亲被她抓了起来吗?” 许之什轻皱眉头,道,“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休息,怎么又过来了?” 我拉住他的衣襟,眼睑微颤,问道,“母亲现在是不是有危险?” 许之什将我扶到了椅子旁,低声道,“你先坐下,不要激动,听我慢慢说。” 他低声道,“衣儿,国师将你母亲抓了起来。不过你不要担心,她现在应该不会有危险,她现在应该不敢伤害你母亲。” 我眼眶泛红,“抓到了哪里?为什么会抓我母亲?母亲不是好好的在冷宫里面吗?怎么会这样?” 母亲,你一定一定不要有任何事情。 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有事。 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早一点将你救出来。 都怪我没有早一点救出来你,都怪我…… 许之什蹲在我的身旁,看着我道,“衣儿,你先冷静冷静,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出来她的,一定会的,相信我,好吗?” 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可是许之什,我好害怕母亲会出事。 我好害怕她会有事情,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大抵,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啊,我只有母亲了…… 我不能,不能再失去她了。 脑海里,愈来愈乱糟糟。 为什么会这样。 我冷静下心神,才问道,“苍然国师,她又想要做什么?她想要得到什么?” 许之什望着我,低声道,“她想要皇位。” 可这天下,若是落到了她的手上,怎么可能会有太平之日? 我问道,“方才的诏书,又是什么?” 许之什忽然缓缓站起了身,不再说话。 尹良辰望了望他,又望了望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诏书,是先皇早已备下的。说的是若是有一日他死了,不管是他的皇子谁为帝王,必要娶一位来自十里桃林里的女子为后。” 我心头一惊,怎么会这样。 这样的情节,我曾经梦到过。 我掐了掐自己的手,现在的这一切不是梦境。 不是梦境…… 可是为什么,我曾经在十里桃林里,做过这样的一个梦。 是白胡子老头他们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说的是不管谁继位都要娶一个十里桃林里的女子。 而十里桃林里的女子,只有白华一个人啊。 那时在梦境里,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替白华去嫁给他…… 那时…… 可是如今,怎么变成真的了。 莫不是苍然皇上真的想要借助帝师的力量,去稳固下一任皇帝的位置。 他这是,早就为苍然的江山做了打算?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许之什,他是不是要娶白华了? 不……不会的…… 这天意,为何如此弄人? 这一切,怎么就这样成了现实? 我站起了身,紧紧地望着许之什,“所以,她便以此为理由,让你放弃皇位,是吗?” 许之什声音低沉,“一是你母亲的安全,二是这诏书。后者,我不会娶,前者,我亦不会让你母亲有事。” 那你,是不是要放弃皇位了? 皇位于你,确实不算什么…… 我颤声道,“可是如果将苍然的江山交到她的手里,便是置百万子民于水火之间啊!苍然若交给了她,会死多少的无辜百姓……” 那个狠毒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许之什垂下了眼眸,语气里尽是无力,“可是我如今,连身旁之人都顾不住,又哪有能力去顾万民之生死?” 我愣了愣神,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涟城王爷道,“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办法,不要着急。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救出月儿,再想办法扳倒这个苍然国师。” 可是这绝非易事…… 许之什低声道,“她有她的心上之郎,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她。我们现在就先想办法救出衣儿的母亲,其他的事情再做打算。大不了,这王位不要也罢。” 她有她的心上之郎,可你,心上的人,又是不是她? 许之什,我好想知道,你如今心究竟更偏向哪一边? 你到底会更在乎我多一点,还是会更在乎她多一点? 我望着他眉间的忧愁,好想伸出双手,为他抚平。 我嫁给你。 就像梦境里的那样,我替白华去嫁,好不好? 这句话,我始终是没有说出来。 你大抵,不愿意娶我吧。 你想让白华幸福,想让她好好的和南北在一起。 你不想让她步入深宫,踏入这无底的深渊里。 可是许之什,我能不能,代替她,嫁给你? 我能不能,从此以后都陪在你的身旁? 大抵你是不愿意的吧。 我抬着眸,望着他问道,“你舍得将苍然的百姓交给那个恶毒的女人吗?” 许之什低声应道,“不舍。” 涟城王爷沉沉叹了口气,“若是交给了她,恐怕苍然再无宁日。” 尹良辰眸间尽是愁思,“怎么会这样……当时你们要是不杀了皇帝,我们先救出来茜梓月,说不定现在衣儿和她已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涟城王爷道,“都怪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沉声道,“这些事情早晚都会发生的,不怪你们任何人。只要有苍然国师在,我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和母亲一同离开。她那么恨我母亲,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第三百一十八章 众人来 我早就该想到的,只要她还在,我们就不可能顺利地离开。 许之什望着我,道,“衣儿,你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我轻轻应了一声,“嗯。” 会有什么样的办法? 如今我们,又有多大的力量? 我只知道,我如今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无力的感觉,才最让人难受。 许之什垂着眼眸望着我,低声问道,“衣儿,你先回去休息吧,好不好?” “好。” 我应下了。 因为我知晓,我帮不了他们什么忙。 因为我知晓,我什么都做不了。 江逸行扶着我出了殿门,我走在外面,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道,“铭轩,你说这世事有多难料,为何所有的事情都会事与愿违?” 江逸行道,“衣儿,这世间的事情,本就不会事事皆如心中所想。” 我停住了脚步,抬头望着蔚蓝的天,“可为什么,事事顺利的不会是我们?” 为什么,我们没有那么地幸运? 为什么,事事顺利总是与我们背道而驰? 江逸行道,“衣儿,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些不幸运的事情,只是有些人遇到的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那是上天给予的磨练。有些人总是幸运地避开所有的困苦,那是上天瓷玉他们的礼物。” “可是……” 我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良辰殿里突然出现的几个身影吓了一跳。 我眨了眨眼睛,想看看是不是我看错了。 我没开错,果然是。 那身着粉红色衣裙的俏丽身影最先看见了我,她扑向我,“衣儿姐姐!”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震了一下,缓了缓一会儿才缓过来。 我望着眼前的姑娘,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人,是白胡子老头他们几个人。 抱住我的姑娘,正是越发俏丽的白华。 而她的身后,是白胡子老头,还有白之秋,和南北。 十里桃林里的人,怎么都来了? 白胡子老头走上前,气呼呼地说道,“还说呢,我都快被气死了!这一知道这事,我们几个就瞬移来了这里!气死老夫了!” 我想,他们几个应该是得到了要十里桃林里的女弟子嫁进皇宫里的消息了吧。 白华一脸苦楚,道,“衣儿姐姐,我也快被气死了,为什么突然间要十里桃林里的女子嫁进皇宫里啊!而且这十里桃林里,不就只有我一个女子吗!那意思不就是让我嫁进皇宫里面吗!我才不要嫁!” 白之秋点了点头道,“对呀。”他似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忙道,“不对不对,衣儿姑娘,你怎么也在这个地方?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你?” 我一听他这话,心里的一根线颤了颤。 那白胡子老头果然听了之后更加生气了,他怒目圆睁,直直地指着我道,“好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说为什么看见你之后有什么话想说就是去想不起来是什么话了!你这死丫头,真是要气死老夫了!当初竟然还敢迷晕我们,怎么,长进了不少是不是?” 我深吸一口气,终究是要面对的…… 我笑了笑,才道,“九幽域内凶险无比,我也是怕你们跟着我会吃了亏,况且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就不要再提了嘛!” 白胡子老头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道,“不!我偏要提!你这死丫头,那时候是不是长本事了!迷晕这法子都学会了是不是!” 我拉了拉白华,道,“老头,都过去这么久了,就别提这件事情了。况且,你们来这地方,也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这一次你们不还有正事要做?是不是阿华?” 白华忙道,“对!师父,你这是又在生哪门子的气!我这事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提以前那些事情!你是不是要等到我嫁进这皇宫了,是不是要等到我死在这皇宫里面了,你才想起来我呀!” 白胡子老头撇了撇嘴,虽然看起来仍然是衣服气呼呼的样子,他说道,“这事我不也是没办法吗!这不是来找办法来了!你放心放心,不管怎么样,老夫也不会让你死在这里面的!” 南北面色平静,冷静地问道,“衣儿姑娘,九幽域里面的事情,你可是处理完了?”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九幽域里面的事情都好了。” 这其中的坎坷曲折,千言万语,都只在这一句话里面。 白胡子老头道,“臭丫头!你此刻怎么会在这里?你闲着没事干,来这皇宫里面做什么!” 我应道,“母亲被关在这里面,我来这里救她。” 白胡子老头诧异地问道,“你母亲还没有被救出来吗?是谁抓走了她?抓你母亲做什么?” 我应道,“如今抓走她的人,正是苍然的国师。” 白胡子老头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那个毒妇?”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正是她。” 白胡子老头道,“这毒妇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毒死!整天做这些阴狠的事情!” 真希望有一天,看着她因自己而死。 白华望着我,问道,“衣儿姐姐,你如今怎么也在这良辰殿里?” 我淡淡地望了望殿内他们所在的方向,回过头来说道,“若没有贵妃娘娘和南嘉王的帮助,我想,我此刻连母亲被谁抓走了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白华便道,“他不是已经当上了皇上吗?” 是啊,他如今已经当上了皇上。 而阿华,那旨意上,写的就是让你嫁给苍然的皇上,嫁给他啊。 阿华,你可不可以,不要嫁给他? 我应道,“嗯,我竟是忘了,他如今已经登基为王了。” 白华脸上即是苦楚又是有些愤怒,“我们都快被气死了,我们在十里桃林里过的好好的,突然来了这样一道旨意,非要让十里桃林里的女弟子,去嫁给皇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南北温和地将阿华耳边的一缕碎发抚到耳后,他声音温柔如山间明月,“阿华,你莫要激动,放心,不会有事的。” 阿华撅起了嘴,听了南北的话之后,有些恼怒,那一瞬间,她眸里含泪,“师兄!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娶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不会有事的!你知不知道,万一……万一……我可是要嫁给别人了……我可是要嫁到这种地方,被这深宫关一辈子的……你知不知道!我若是真的被嫁到了这地方,我们,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啊!你真的不怕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吗!” 南北愣了愣神,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阿华,刚才说了你莫要激动,这怎么又要哭出来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诏书 白华眼眸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涌出,她是委屈的,莫名其妙地被命令要去嫁给别人,换作是谁,心中都不会平静。 况且,她有着自己深爱的人,她有自己想要去嫁的人。 南北望到了她的泪水,霎时间变得慌乱了起来,他将不会揽到了自己的怀里,一边帮她擦着泪水,一边温柔地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哭。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嫁给别人?” 南北之所以如此平静,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白华会嫁给别人。 他不会让她嫁给别人。 白之秋站在一旁,悄悄地翻了个白眼,道,“真的是!在十里桃林里整日腻腻歪歪,来了这里还这么腻歪!” 白胡子老头撅着嘴道,“你们倒是恩恩爱爱地,也不知道想想办法。我们都在这里急得直跺脚了!你们这还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了这是!真是要气死老夫了!” 南北缓缓地松开了白华,淡淡笑了笑道,“师父莫要生气,我们一同想办法就是了。” 白华只紧紧地拉住了南北的手,撅着嘴站在一旁。 忽然间,我只觉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 我想,方才的声音那么大,他们是该闻声而来了。 我缓缓地转过了身,望向了身后的他。 许之什站在那里,眸光炽热。 他炽热的目光透过我,我知道,他在看白华。 可是许之什,你不该此刻出现。 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紧紧地与另一个人贴在一起,你心中,该有多么苦楚? 可是许之什,你知不知道,我望着你看她的眼神,我心中有多么难过? 许之什,我也希望你能够放下她啊…… 我也希望,你能够不再爱一个不会爱上你的女子啊…… 可是许之什,你放不下,我也放不下…… 那一刻,我的声音似乎在颤抖着,“你来了……” 或许是因为心中太难过了吧…… 明明知道他爱的女子是她,可我还总是幻想着他能够回头看看我。 明明知道他不会爱上我,我还总是欢喜着他的一言一语,一行一止。 我是有多可笑。 可是你还是来了。 许之什,你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个地方,来到了,这个能见到你心悦之人的地方…… 你见到了她…… 可是许之什,你在这里,心中也是一片苦楚…… 同我一样吧…… 他在唤我,“衣儿。” 他的声音,却异常地清冷。 是这风太冷,还是这白云遮住了暖阳,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地冷…… 为什么会这样…… 许之什,你的声音好冷好冷。 白胡子老头撸了一下袖子,气恼地说道,“臭小子!气死我了!你赶紧给我过来!气死我了你!” 许之什愣了愣神,缓步走了过来。 他低声道,“前辈,怎么了……” 白胡子老头怒道,“臭小子!是不是长能耐了你!现在当了皇上,是不是厉害了!” 许之什与我对视了一眼,才道,“前辈,那是先皇的旨意,并非我的意思。” 白胡子老头一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我自然是知道那是先皇的诏书了!你你你!气死我了你!” 我平静下来心神,道,“老头,他也不想这样。如今,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地想一个办法。” 白胡子老头撇过头,道,“哼!气的老夫啊你们!” 许之什静静地站在那里,眸光似乎在故意躲闪着白华的目光。 又或者,他是不敢去看那个地方吧。 许之什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白之秋上前一步,道,“许公子,我们在十里桃林里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瞬移到了这里。我们知道这是先皇的诏书,但我们也实属无奈,只能来你这里,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你也应该知晓,我们十里桃林里,唯一的女弟子就是令妹了。那诏书上写的清清楚楚,让十里桃林里的女弟子,嫁进皇宫。也就是说,要让令妹嫁进皇宫为后,可是许公子,你应该知道,令妹她……心悦有人,而且我们也已经在准备她与南北的婚事了。所以,令妹实在是不能嫁到皇宫里,还望许公子能够谅解。” 众人皆惊呼道,“婚事!?” 白华一脸诧异地望向了南北,脸上还有惊喜之色。 白之秋轻轻咳了两声,南北温和地笑了笑,握着白华的手又紧了几分。 实际上,南北终究是会去白华的。 他们两个人两情相悦,而且又没有任何外在的困扰。 他们两个人,如果没有这一张诏书的存在,一定一定能够长长久久地甜蜜生活下去。 我望向了许之什,他的脸色并不好。 许之什啊,你听到这样的话,心中是什么样的感受? 你该有多么苦楚? 你明明,也想让她幸福下去啊。 你明明,已经做了宁愿放弃天下,宁愿放弃天下人,也要成全他们两个人的打算啊。 你明明,已经打算将所有的幸福都给白华了啊。 你明明就没打算娶她。 可白之秋说这样的话,是在劝你成全他的妹妹与南北…… 可是你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娶她,也知道自己……永远永远地不会得到她…… 许之什嗓音低沉,“嗯,我在想办法了。” 你明明,也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啊。 为什么所有的办法,都要你去想?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你去承受?为什么……你要一个人肩负这么多…… 许之什,有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怪生活,怪命运? 白华忽然道,“我不管,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你的。” 我心头一颤,这一颤,是替他在颤。 你听到这样的话,得有多难过。 你明明知道她不会嫁给你…… 可是阿华,你干嘛要说出来,你干嘛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句话。 你这样,让他有多难过? 他不是都已经说过了……他不是都已经说过了他不会娶你吗…… 你干嘛又要这样……说出来呢…… 有的话,就算所有人都懂得,只要不说出来,就不会那么伤人。 可是一说出来,就会像利剑一样刺痛人的心…… “我知道……” 他还回应了她那一句话…… 我眼眶微红,就那样看着他。 他站在那里,眼眸里似乎有无尽的无奈与沧桑,还有那一丝悲凉。 他的声音沙哑,听着让我心痛。 他方才那声音,让我感到心痛…… 许之什,我这一生,惟愿你能够好好的…… 可如今你站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任何力量,没有任何办法,我想要让你好好的,想要让你开开心心…… 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 第三百二十章 我嫁给你 “哎!”白胡子老头轻轻拍了一下许之什的肩膀,沉声道,“阿华不懂事,你多包涵就好,不过这一次,真的得请你帮帮我们。” 许之什声音低沉,“放心吧,我自然会竭尽全力,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阿华,步入这深宫里的。” 我静静地望着他,心却好比刀割一样疼痛。 我很难过。 许之什,你明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明明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你能有什么办法。 白之秋轻声道,“许公子,这件事情,我们十里桃林里的人,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不然也不会如此……” 可是为什么,你们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为什么就好像就让他去做那些事情一样…… 我真的真的好心疼他…… 许之什垂下了眼眸,苦涩一笑,低声道,“我知道,我这一生怎会有资格娶她?” 我望着他苦涩的笑容,只觉心头如万箭穿过般难过,只觉心头苦涩…… 他说,他这一生,怎么会有资格娶她? 他说,他怎会有资格娶白华? 许之什,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多好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眼里,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美好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美好…… 你是日月星辰,是山间清泉,是我这一生里见过的最美好的风景。 你有多美好,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从来都不知道? 忽然间,那段记忆涌了过来。 从而出现你的那时起,在香蘋花庄外。你身着一身白衣,训着那匹马儿。 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一生见过最美好的风景。 忽然间,我只觉一阵悲伤。 那是我这一生里,最大的凄凉之感。 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觉得,就这样看着自己爱的人,他站在我的身旁,可是他的心里却那么难过。 我那么爱的一个人,我那么宝贝的一个少年,他站在这里,却为了另一个女子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此刻,将自己放的太低太低了。 许之什,这不该是你。 这不该是我那么深爱的你。 我爱着的你,应该拥有所有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你应该拥有所有你想要的美好。 那时,在十里桃林里,我做了这样一个梦。 我梦见我说,我要替白华,我替她去当十里桃林里的女子,我替她,去嫁给你。 而我,这一生里最大的愿望,应该就是嫁给你了吧。 嫁给自己爱着的少年,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那时在梦里,我怎么就有勇气说出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他,忽然开了口,“我嫁给你。” 那句话说出来之后,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亲口说出了这句话。 我竟然将我一生所想说了出来,我竟然有勇气讲这句话亲口告诉了他。 我真的在许之什的面前说出了这句话…… 我方才在所有人的面前,说出来了这句话…… 我说,我嫁给你…… 我嫁给你好不好?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心头一紧,就好像心里有一块石头忽然放下了一样。 好像在那一瞬间我轻松了许多,又好像,我的心情变得愈加沉重了起来。 我好像更加紧张了,我好害怕他下一刻会说出什么。 这一刻,我既期待,又胆怯。 他会不会觉得我说出这句话很可笑,他会不会觉得我说我要嫁给他是痴心妄想。 许之什,你为什么就站在那里,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他仿佛愣在了原地,他双目呆滞,似乎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那句话一样。 可是许之什,我说的,可是我心底最真诚的话呀。 我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许之什,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答复? 哪怕,哪怕是不愿意也好?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紧张得,就好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一样。 我就好像……一点都喘不过来气了一样。 我静静的望着你,不敢将目光移向他处,我没有看到其他人诧异的目光。 我也没有看到身旁的江逸行,他望着我的眼神比你更加呆滞。 可是此刻,我怕我一看其他地方,你的神情一旦有什么变化,我就看不到了…… 我好难过…… 为什么,你一句话也不说…… “你……” 许之什他终于说话了……他终于张开了嘴,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此刻,就连呼吸都不敢呼吸了…… 可他看起来却似乎更加紧张,“衣儿,你为什么……” 我…… 许之什,你问我这句话…… 到底是想娶,还是不想? 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你是不是怕我会难过? 你是不是,怕拒绝了我,让我难过,才不开口? 我也怕你会为难。 我苦涩一笑,轻轻地叹了口气,抬了抬眸,望向了白胡子老头,我佯做笑着道,“老头,是不是没有人知道十里桃林里究竟有多少女弟子。是不是没有人知道这女弟子究竟是谁?她叫什么?她又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从来没有人见过?” 白胡子老头愣了愣神,旋即点了点头道,“是,没人知道我十里桃林里究竟有多少女弟子。也没人知道,这女弟子究竟是谁长什么样子都没人知道。女娃娃,你这是又想做什么?” 我嘴角挤出来了一抹笑容,或许我曾经做过那样的梦,便是让我如今也这样做吧。 不然,这上天为什么要让我做这样的梦? 我忽然想起来在九幽域时,我在太微殿里见到的那场景,那一身红衣的新娘…… 我苦涩一笑,旋即轻声道,“既然是没人知道,那我从此以后便是你十里桃林里的女弟子,我代阿华,嫁进皇宫。” 江逸行忽然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眼眶忽然间变得通红,他紧紧地望着我,质问道,“你疯了?” 我是疯了。 可是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我…… 这才是我心底的想法,铭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嫁给他? 嫁给他,是我这一生里,最大的愿望…… 我疯了,又或者是没有疯…… 我是怎么了? 我用另一只手推开了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哪里疯了?” 江逸行道,“衣儿,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这佯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知不知道,你一旦这样做,你的以后,便又是踏进另一个深宫?衣儿,你难道还没有在深宫里待够吗?你难道,还想在坠入另一个深渊吗?” 铭轩,我又何尝不知。嫁给他,便是再次坠入深渊。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 我自然是知晓……自然是明白的…… 那深宫便是无底的深渊,便是这世上最大的牢笼。 第三百二十一章 幸福 可是铭轩,你知不知道,于我而言,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纵然是万劫不复的地狱,我也愿意,往前走。 只要能嫁给他……只要,能嫁给我爱的那个少年…… 我望向了许之什,眸光忽地变得温柔了起来,我只轻声道,“有他在的地方,便不是深渊。” 有他在的地方,便是这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只要他在,那牢笼并不是牢笼,那地狱也成了天堂。 许之什眼睑轻轻颤抖,他低声道,“衣儿,你又何苦?” 他话音刚落,我便道,“我是愿意的。” 许之什,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愿意…… 我轻声道,语气却很坚定,“既然没有人知道的十里桃林里有多少女弟子,如今先皇的诏书又摆在那里,我们不可违背,也没有办法违背。阿华有她自己爱的人,她有她自己要去嫁的人。我们如今,是绝不可能人阿华嫁进皇宫里的。那如今没有其他的办法……许之什,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你在先皇面前说过的,你说,我是你的未来王妃,你,可还记得?” 他应道,“我记得,可那时,我只是为了……” 我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你那时那样做,只是为了救我。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没关系的,我们再一次,演一次戏,就当作,我嫁给你了……日后的事情,日后再做打算,好吗?” 许之什沉声道,“可是衣儿,若等我救出你母亲之后,你就可以带着她离开。你就可以带着你母亲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可以去见高山绿水,可以去听山间清泉滴滴答答的声响。你马上就可以变得自由自在,马上就可以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马上就可以,有自己喜欢的一生,你又何苦将自己困在原地,困在这个地方。” 我张口道,“我……我知道。可是,我们应该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不是吗?日后我要去的那些地方,我所向往的那些事情,我都还有时间去做,对吧?许之什,你看,我还那么年轻呢,我还有好多好多的时间,可以去做任何我想要去做的事情。我们如今,先把这件事情度过,等到以后好过来了,我再离开,好不好?”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我。 我看不懂他眼里的意思,也看不懂他此刻心中所想…… 我的心却愈加慌乱,我忙故作打趣道,“你还真的以为,我会愿意待在这宫里一辈子吗?哪有人会闲着没事想一直待在宫里呀,许之什,我等这件事情平息过去了,就离开不就行了。到时候你随便找个理由,就比如说我得了重病死了,什么的就那样昭告天下不就好啦。放心放心啦,没事的,到时候就当作没有我找个人存在不就好啦!到时,我不一样可以去做任何我想要去做的事情?我不一样可以去那些地方?” 那时,我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许之什,我真的好想好想,陪在你身边一辈子。 可是我说不出来那句话。 我怕你,我怕你会觉得很为难很为难…… 可是许之什,我心里的想法不是这样的…… 我明明很想很想陪在你身旁,无论是什么地方,只要有你在,我都愿意待在那里。 可是…… 可是我只能这样说。 白胡子老头轻轻咳了两声,道,“丫头,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笑着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惊讶地样子?好了好了,你想啊,这样一来,阿华不就不用嫁进皇宫了嘛!这是好事啊!” 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又忽地摇了摇头,他说道,“什么好事,哪里是好事了!丫头,这样一来,阿华是不用皇宫里啦,可是你呢,这一下子,你不是要嫁进皇宫里啊。这以后你可怎么办呀,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办法。这办法有啥好的!” 我无奈道,“老头,不然你想一个办法?你瞅瞅你说的,怎么,你这是还不愿意收我这个女弟子了?白白让你收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弟子,你怎么还不愿意了?” 白胡子老头道,“呸!你笨死了!你想的这个办法,明明是把你自己卖了。笨死你吧!老夫我这不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吗?” 阿华走上前,拉过了我的手,她望了望许之什,又望向了我,才在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道,“衣儿姐姐,你……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我听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阿华忽然笑道,“我支持你!加油!我们一定都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要不然,以后是不会幸福的!” 我望向了许之什,那个少年,别说我最喜欢的人。 余生的幸福,如果没有他,我又怎么会幸福得了呢? 如果没有许之什的出现,我想我这一生都没有那样的情感,那样心动的感觉,那样心跳加速的感觉…… 只有这一个少年,会让我有这样的幸福感。 他是我这一生里,最大的幸福。 他是我最爱的一个人了。 我温声笑道,“阿华说的对,阿华,你以后,也要幸福啊。” 阿华,你一定会很幸福的,你会嫁给你自己最爱的人。你爱的那个人也深爱着你,他会一直疼你,他会一直把你当作手心里的宝贝一样疼着。 而你的身边有你的师傅,有你的亲人你的哥哥。你在一个自由自在不会受到任何约束的地方,在一个你可以放肆地笑,可以无忧无虑的地方,和自己爱的人幸福地生活着。 阿华,你以后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白胡子老头嚷嚷道,“你们两个在那说什么呢!两个臭丫头,年龄不大,天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阿华道,“臭老头!我跟我衣儿姐姐说话,关你什么事了!” 南北走到阿华的身旁,道,“阿华,莫要这样与师父说话。你忘了我与你说过的,师父是长者,我们自然要尊敬长者,不是吗?” 阿华撇了撇嘴,无奈地垂下了头。 白胡子老头听了之后乐道,“就是,还是我徒儿最懂事。” 南北望向了白胡子老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师父,其实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方才阿华与衣儿姑娘两个人说话,本该是女子之间的交谈,你不该扰她们说话的,你这也是无礼。” 阿华噗嗤一笑,白胡子老头张了张口,一脸无奈。 阿华躲着南北身后,小声打趣道,“就是就是,无礼!” 我微微笑了笑,他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倒是不乏趣事。 他们几个人,都是这么有趣。 第三百二十二章 从简 十里桃林里,是多么幸福啊。 我静静地望着他们,苦涩一笑。 江逸行站在我身旁,忽然开口道,“衣儿,你可否,多为自己想一想?” 可是铭轩,你知不知道,嫁给他,本就是我一生所愿也。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嫁给他……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可是铭轩,我该怎么样,去为自己考虑? 江逸行啊,我能做些什么? 这一生的光景,我都能去做些什么呢…… 这一生里,如果没有与他相守过,也许这一生里,就没有什么让人值得怀念的事情了…… 罢了罢了。 我笑了笑,道,“铭轩,我不正是在为自己考虑吗?你看啊,我此刻,不是在争取自己的幸福吗。是吧……” 是吧铭轩…… 我在争取我自己的幸福啊…… 他静静地望着我,看了许久许久,那一瞬间,我似乎感觉时间都已经静止了一样,那一瞬间,我看不到他的心。 忽然间,他开了口,“衣儿,我先去休息了。” 我看不透那声音里有什么样的情绪,我也不懂……江逸行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要走了? 铭轩,你是不是,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 可是我只能应道,“好,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江逸行走了,我不敢去看他离去的背影,也不敢,再唤他一声,铭轩。 铭轩,其实你,早就想起来了一切了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许之什忽然道,“衣儿,你去跟他说句话吧。” 我诧异地望向了他,只觉心神恍惚。 我抬起了脸,望着他问道,“他方才,不是说要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我去做什么……” 我能去做什么,他已经回去休息了,江逸行他已经走了…… 我还能做什么…… 我已经决定了嫁给你啊许之什,我就算追上去,我能对他说些什么…… 许之什垂下了眼眸,低声道,“衣儿,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为什么,要对我说那句对不起? 你不必如此说的。 许之什,我从未觉得,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从未觉得,你对我有什么亏欠的…… 所有的所有,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我嘴角挤出来一抹笑容,轻声道,“铭轩,我意已决,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 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外没有再与其他人告别,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许之什道,“衣儿,我送你回去。” 我转过了身,低声应道,“不必了,这路我熟的很,怎么可能会迷路呢。” 回到屋内,我只觉心神恍惚。 我甚至都想问一问自己,我方才都做了什么? 有一阵敲门声响起,我不想应答。 但门外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她温声唤道,“衣儿,你在做什么?” 是尹良辰来了。 尹良辰,你怎么来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门口。 我低声问道,“您怎么来了?” 尹良辰进了门,轻声问道,“我过来看看你。”她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了茶桌旁坐了下来,“衣儿,你真的,要嫁给阿南吗?” 我点了点头,有些疲惫地笑着应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尹良辰轻轻叹了一口气,许久才道,“没有……衣儿,我只是怕你会委屈了你自己……” 我怎会,委屈了自己呢? 我无奈地笑了笑,道,“不会的,您是知晓的,我心悦他。” 尹良辰道,“可是衣儿……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我低声道,“我哪有什么选择,我所做的一切,大多也都是为了自己着想罢了,你不是知道,我一直都心悦他。可是我……可是他心中是如何想的,我就不知了。” “衣儿,你怎么没有更好的选择?明明你马上就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你马上就可以离开长安,离开这个皇宫。你马上就可以和你母亲一起,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衣儿,那样的生活,不正是你所向往的吗?你如今又何必将自己困在苍然这个牢笼里,像我一样。” 她苦笑着,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娘娘,您该明白我的,有他在的地方,便不是牢笼。” 尹良辰眼眸里闪过惊诧,她低声道,“阿南这个孩子,什么事都装在心底,他什么事都不会说出来。” 是啊,他什么都不会说出来。 所以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许之什的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我苦涩一笑道,“我还害怕,会让他感到为难……” 尹良辰握紧了我的手,道,“衣儿,与你在一起,是阿南他的幸运。他能娶到你,也是他的福分。衣儿,我是怕今后的日子里,你苦了自己啊。” 我笑了笑道,“怎么会苦了自己呢?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嫁给他会有什么苦楚……娘娘,阿南他真的很好,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那时的景色,是我这一生里,见到过的最美好最美好的风景……” 我心悦他时,他并不心悦我。 我是知晓的。 如今他不能娶他爱的女子,我便去嫁给他…… 尹良辰眼睛里满是心疼,“衣儿,你也很好。我们衣儿生的如此美丽,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知书达礼,总是能在危险时刻想出来很多很多的办法。衣儿,你也很好,你自己可曾知道?” 贵妃娘娘,其实我一点也不好…… 娘娘,我曾经,是未国的皇后…… 我并不是第一次嫁人了。 我时常会觉得,我根本配不上那个少年。 我根本配不上,那个那么美好的少年。 我苦涩一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好的地方,那些好,只是您如此觉得罢了。” 尹良辰道,“阿南他的眼里,你也是这样好的。” 怎么会呢? 他怎么会这样觉得…… 尹良辰又说道,“阿南有的时候,只是怕耽误了你罢了。其实在他的心底,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娶你,他觉得,他娶了你,便是误了你的一生。” 我低声道,“可是他从来都不会说出来……” 他从来都不说,我只会觉得,他不想娶我。 尹良辰道,“衣儿,虽然我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是他自小便是我看大的。我了解他的,这个孩子,他不会把那些话说出来。如果,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嫁给他,那我回去一定会好好准备准备,这一次,你一定会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 我低声道,“娘娘不必劳烦,一切从简就好。现在离皇上驾崩的那天才过去这一会儿,不宜大张旗鼓。” 第三百二十三章 告白 尹良辰温和笑道,“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怎么样,我的阿南成婚,还娶了这么好的女子,我自然是要办一场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礼。” 我淡淡笑了笑,饮下了一杯茶。 怎么样都好。 尹良辰道,“衣儿,我先回去准备准备,你睡一觉,好好休息休息,等一觉醒来,一切就都好好的了。放心吧,阿南他会处理好的,不会有事的。” 我点了点头道,“好。” 送走了尹良辰,我一个人在屋内踱步。 尹良辰她说的,我都听到了。 她说我们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我曾经也那样希望过啊。 但我已经知晓了那大婚时的场景。 在一座很大很大的宫殿里,金碧辉煌的一处宫殿里。 里面朱红色的柱子上挂着红色帘幔,殿内的烛光也都变成了红烛。 那样的场景,会与我那时在太微殿里见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那会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那次在太微殿里见过的,本就是我未来会发生的所有事情。 那时伴随着欢快的乐声响起,会有两个身穿红色喜服的人,踏入了这喜气洋洋的宫殿。 其中的一个女子,便会是我。 而另一个人,便是他。 那时的场景,会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的身上,那样的场景,会一模一样的发生一遍。 红纱帐互相缠绕,我便是那凤冠霞帔。 我苦涩一笑,每每想到从前看到的那一幕,我都会觉得可笑。 我从前就得可笑,是因为我总感觉那凤冠霞帔便是我自己,可我却不知道那男子会是谁。 如今,我觉得可笑,是因为我已经知晓了女子是我,那凤冠霞帔,便真的是我自己。 那一切,我也都知晓了。 对了,为什么苏己她没有来这里? 她此刻一个人在十里桃林里吗? 我出了门,想去寻找白胡子老头他们几个人。 我想要去问问他,苏己现在过的如何? 我想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 我很想很想她。 苏己,你知道吗,我快要成婚了。 与我成婚的男子,是我最爱的少年啊。 苏己,你知道吗? 我就要,嫁给我爱着的那个少年了啊。 你要是在我身旁,看着我出嫁,该有多好啊。 我出了门,走在院子里,却没有找到他的身影,他们几个又去了哪里? 而我在那凉亭那里,却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静静地站在湖边,望着平静的湖面。 我缓缓地走向了他,轻轻唤了一声,“阿南,你在做什么?” 他望见了我,先是愣了愣神,许久才淡淡一笑,应道,“我……我站在这里看看莲花,今年的莲花长的挺好的。对了,衣儿,你不是回房休息了吗,怎么又出来了?怎么不在屋子里好好休息休息。” 我轻声应道,“我想出来走走,我想找白胡子老头问些事情。苏己不是还在十里桃林里吗,我想问问他们,苏己现在怎么样了,也没有见苏己跟白胡子老头他们一起过来。” 许之什点了点头道,“他方才去歇息了,在西面的院子里,你若是想去找他,去那边就好,我带你过去吧。” 我轻声应道,“没事,我们在这里说说话吧。” 许之什,我们就要成婚了啊,我们两个,可从来都没有,好好地说过什么话。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淡淡一笑道,“好。” 我缓缓一笑,道,“阿南,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宫外面,我们碰见了很多行军蚁,你还记得吗?” 他应道,“记得,那一次真的很危险。” 我笑了笑,道,“是啊,那一次还好有你在。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样了。” 许之什道,“没事的,反正都已经安然无恙地度过了。” 我点了点头应道,“是啊,我时常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运。很多时候,我遇到了好多好多很危险的时候,可是我都活下来了。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阿南,其实我们这一次,也会像之前遇到那些危险一样,我们会好好地走过去的,对不对?” 许之什愣了愣神,许久才低声应道,“会的,相信我。” 我望着他,道,“你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你可以把那些事情都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虽然我找个人可能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但是多一个人想办法,总是好一些的。你不要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那一切,好不好?” 他望向了我,那一瞬间,我们的眸光交汇在了一起。 他应道,“衣儿,有些事情,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我问道,“那这一次,你打算怎么办?” “我先去把你母亲救出来,救出来之后……之后……”他转过了脸,望向了静静的湖面。 我问道,“之后,你娶不娶我?” 你到底,愿不愿意娶我? “衣儿,你嫁给我,便是嫁给了这深宫,你从此以后,便再一次地失去了自由。你真的,愿意嫁进宫里吗……” “愿意。” 只要是你,我都愿意。 许之什垂下了眼眸,道,“我没什么好的。” 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少年。 你便是这世间的美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阿南,我想,有的话,我应该告诉你。” 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每次只要一看到你,我就很开心。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就觉得特别特别好。每次一遇到什么危险,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安心。你知道吗,我所有想去的地方,其实,我都想和你一起去。 我所有想走过的地方,都应该有你的身影。 你便是我永远的心之所向。 许之什问道,“什么?” 那些我想要对他说出来的话,我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我低声道,“无论如何,我们此刻以大局为重就好。现在我们最直接到办法就是这个,而且除了这个,也那样其他的方法了。你,愿不愿意娶我?” 他望向了我,轻声应道,“娶。只要你愿意嫁,我便愿意娶你。” 我心中,似乎有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我愿意嫁。” 我自然是愿意嫁给你的。 “那我便娶。” 可是,似乎这湖面上吹过来的阵阵凉风,都送来了一丝凄凉的感觉。 似乎这风吹过,我也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为什么,他明明说了会娶我。 他明明说了,他会娶我的。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那么难受? 我不该如此。 他愿意娶我,我终于,可以嫁给了我爱的少年。 我终于可以嫁给他了……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可这突如其来的难过,又是为何? 第三百二十四章 念念 罢了罢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他垂眸望着我,问道,“你想在什么时候成婚?” 我抬起脸,望着他道,“风和日丽之时吧,天气好了,大家心情都会好起来,那样一来,所有人都会开开心心的,对吧?” 等一阵和煦的风吹过,我们就成婚。 他点了点头,应道,“嗯。” 他又道,“我去好好准备准备。” 我淡淡笑道,“有什么好准备的,咱们之间,无需客气什么。” 许之什轻声道,“大婚该有的礼节,都得有的。” 好,那便听你的。 他又道,“我带你去见帝师,你也好去问一问,你的朋友苏己此刻怎么样了。” 我点了点头,道,“好。” “叩叩叩……” 他叩了叩门,里面却无人应答。 我问道,“是不是去其他地方了?好像里面没有人。” 许之什道,“他们几个人会去哪里?” 我忽然想到了他们是会瞬间移动的一群人,忙道,“或许他们又回十里桃林里了吧,反正他们几个人都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什么事。” 忽然,身后有声音响起,“喂!干啥呢干啥呢!搁我们这屋子这里站着干啥呢?” 我笑了笑,看来,是他们几个人又回来了。 忽然,一个人扑向了我,她静静地抱住了我,“念念!” 那一瞬间,我眼眸里瞬间凝满了泪水。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我。 在我眼前的这女子,不正是我的苏己吗? 苏己,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我好想你。 “苏己……” 苏己情绪有些激动,“念念!我想死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可担心你了!” 我忍下那一瞬间想哭的冲动,道,“我也好想你,我没事,这段时间都过的挺好的,你呢?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白胡子老头咧嘴笑道,“在我们十里桃林里过日子,还能亏待了不成?放心吧,看看,养的白白胖胖的,多好!” “呸!就你说话不中听!对了对了,念念,你快点看看我,看看我是不是长胖了?” 她在我面前转了一圈,旋即一脸希望地看向了我,“怎么样怎么样?真的胖了吗?” 我噗嗤一笑,点了点头道,“对,真的胖了,你看你的脸,怎么都圆了一圈?” 苏己听到我说这话,一瞬间变得颓然,她撅起了嘴,有些难过地说道,“真的吗……不是吧,我就这样胖了……” 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胡子,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夫早就提醒过你了,说过让你每天多走动走动,别整天就窝在十里桃林里,别一整天就躺在那儿,一直吃一直吃,虽然我们这里好吃的倒是不少。但你要是一直在那儿不停地吃,总有一天,会给我们把我们十里桃林里的吃的吃完的。” 我笑着打趣道,“是不是怕她把十里桃林里的吃的全都吃完了,才把她送到了苍然?” 白胡子老头忍着笑道,“确实,要是一直呆在我那里,迟早有一天会把那里的吃的全都吃完。赶紧把她送过来,送到你这里,我也好省点心。” 苏己气道,“喂!你们两个人!什么时候成一伙的了?念念!你怎么能帮着他说话啊,我们就这么长时间没有见过,你都开始替别人说话了。” 我拉过她,笑道,“没有没有,我说的也都是实话啦,快跟我去屋子里,咱俩好好说说话。” 白胡子老头打趣道,“这两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谢谢老夫,老夫可是辛辛苦苦带你过来的,在我们那白吃白住了这么久,我可还没有收过你银两呢!” 苏己轻嗤道,“哼!我早就想走了。要不是你们,一直拦着我不让我走,要不是你们,我早就找到念念了。” 我笑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先回去说说话。老头,你也去休息休息吧,我就先在这里谢谢你啦!不过你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带他过来?怎么不你们来的时候把她带过来,怎么回去才带她过来?” 白胡子老头道,“我们几个人来的时候,谁能确保这苍然皇宫就是安全的?我们哪敢随便把这姑娘带过来啊。” 原来他是为了确保苏己来的时候,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他倒是用心了。 我笑道,“还是得谢谢你,要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快见到她。” 白胡子老头摆了摆手,道,“得了得了,你们赶紧去俩人说说悄悄话吧,我也回去睡一觉,今天真是累死了,现在没有一点力气来回走了。” 我应道,“去吧。” 我与苏己一同回了我的屋子里,许之什他回了自己的寝殿。 苏己刚进屋子,便急着问道,“念念,你为什么现在在这里啊!怎么会在苍然的皇宫里?而且咋又和那个苍然男子在一起了?什么情况啊这是?” “你听我好好给你说,先别急。”我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跟她讲了一遍。 苏己听了之后,惊诧地一拍大腿,道,“啊!怎么会这样!不是不是!我有点缓不过来!” 我应道,“事情就是这样,我马上就会嫁给他了。” “嫁给那个苍然男子?念念!你是疯了吧!他可是苍然的人!你忘了那时候,在未国是谁领着兵来未国来杀了我千百将士?你是不是忘了那时候,他们都死在谁的手里?念念!不管是因为什么,要嫁给他,反正我不同意,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她语气坚定,我沉沉叹了口气,道,“苏己,亡国之恨,我从来没有忘记。可那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被迫的,那些事情也并非他的本意。” “可是念念!如果没有他,那些事情就一定不会发生……你的父亲你的哥哥,还有我的父亲会不会死。未国也不会亡国。” “苏己,可是他是无辜的,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杀一个人。” “可是,可是他刺了你一剑啊!念念,你难道忘记了他刺向你的那一剑吗?你难道忘记了那时候的疼痛吗?” 是啊,他那时唯一一次拔出剑柄,是将剑向了我的胸口。 我忽然开始心痛,“我记得,我都记得。” “念念,你为什么又要嫁进皇宫里呢?苍然这个地方,本就不是什么好的地方,更不是一个久待之地啊!” “苏己,方才我已经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我为何要嫁给他,你也应该已经知晓了。” 苏己道,“可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明明可以离开这里,去过更好的生活。你又何苦偏偏选择让自己过的这么艰难?” 第三百二十五章 安然 我笑了笑问道,“哪里艰难了?” 明明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明明这一次我的选择,是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苏己蹙起了眉头,撅起了嘴,道,“念念,这皇家的事情太复杂了,我们就不要牵扯进去了好不好。” 我温声应道,“没事的,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我真的好喜欢他,也许全天下都已经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他。 “可是念念,就算是喜欢,你也不能这样对你自己……” 我轻声应道,“放心吧,没事的,大不了到最后我再离开这皇宫罢了。” “念念……” 我笑道,“好啦好啦,你快给我讲讲,你这段时间在十里桃林,你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你每天都在干什么?天天呆在那里好玩不好玩?” 苏己应道,“那里有什么好玩儿的,除了桃花还是桃花。虽然吃的倒是不少,但是呆的时间一长,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尤其是那白胡子老头,每天他就没有一句好听的话。在那里也没个人能陪我说说话,每天可无聊了。” 我问道,“怎么会没有人陪你说话呢?他们几个人都在干嘛?那白胡子老头就是那个样子,他嘴上虽然是那样说的,每天说的话没有一句好话,但他心里还是挺好的。” 苏己道,“别提他们几个人了,阿华姑娘每天倒是闲下来的时候会来找我玩玩,但她几乎每一天都和那个叫南北的人呆在一起,每时每刻都粘在一起。还有那个叫白之秋的人,他倒也是每天都粘着自己的妹妹。整天跟着人家两个人的身后,好像怕自己妹妹有啥危险一样,我都嫌他碍事。” 我笑道,“哈哈,他们几个人倒是有趣。怪不得你的脸圆了不少,原来每天在那里除了吃就是吃。那么多好吃的,怎么可能会不胖。” “念念!你你再重新好好看看我,我怎么没有感觉我胖了?” “真的胖了一点点。” 其实说真的,苏己跟以前比起来,是真的胖了一点。 她以前脸上没有这么多肉的,看来,这段时间在十里桃林里,一定吃了不少好吃的。 苏己忽然拉起了我,边朝外走边道,“不给你说了,我要去院子里多走动走动!你陪我一起去!” 我愣了愣神,才跟着她一同出了门。 怎么这性子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过,还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我喊道,“苏己,你平常少吃一点就好了,不用一直在这里走来走去的。” 苏己应道,“你不懂我!我多走走,就能够多吃一点!” 我无奈地笑了笑,朝着院子里四周望去。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看到那两个我带回来的女子…… 说起来也奇怪,我把阿纪和牡丹从花漾楼里带出来之后,给他们安顿了一处屋子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们两个人了。 她们两个人在屋子里在干什么呢? 怎么都不出来走一走?而且也没有来找我。 我想着想着,便想着去她们两个住的那屋子那地方看一看。 毕竟她们两个人,是我自己决定要带走的。 我喊道,“苏己,陪我一起去见两个人吧。” 苏己直接问道,“男的女的?苍然的人?” 我应道,“两个女子,是苍然的人,也是今天刚刚入宫的,我带你过去看看,你便知道了。” 苏己道,“好,即是女子,那便去看看。” 我跟她一同去了牡丹和阿纪住的地方,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轻轻敲了几下门。 旋即是一个女子轻手轻脚地前来开了门,是阿纪。 她此刻已经换上了皇宫里普通宫人穿的衣裳,褪下了粗布麻衣的阿纪,显得也俏丽了许多。 她长的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丑,只是没有那么美丽罢了,可她却总觉得自己容貌很丑。 阿纪望见了我,一脸惊喜道,“姐姐,是你啊……”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我来这里看看你们两个,怎么样?在这里呆着还习惯吗?” 阿纪应道,“阿纪没有什么要求,这天下里能有阿纪的容身之处,阿纪便觉得很幸福很幸福了。” 屋内一个娇俏的女子声音响起,“是美人妹妹来了吗?” 牡丹这才走了过来,她换上宫人的衣衫之后,整个人身上的娇媚气息也少了许多许多。 牡丹走了过来,疑惑地望向了苏己,问道,“这位是?” 我笑道,“这是我从小长大的一个朋友。” 牡丹笑道,“怎么都生的这么好看。” 苏己挑了挑眉道,“你的容貌也不差。” 牡丹娇笑道,“多谢美人夸奖了。” 我问道,“你们两个人就一直待在这屋子里面吗?怎么不出去走走?” 牡丹道,“我们两个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而且,而且毕竟这里还是这皇宫里面,我们害怕稍有差错,怕就走错一步,这脑袋就没了。” 我应道,“你们两个倒是谨慎,确实,呆在这皇宫里面,要谨言慎行,一行一止都要注意一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切记不要招惹那些不该招惹的人。” 牡丹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们心中会有数的。” 我笑道,“走吧,我带你们去良辰殿里走一走,总不能一直就待在这里面,什么都不干吧?” 牡丹道,“说的也是,对了,我们在这宫里,总得对你有个称呼,我们该怎么叫你?” 怎么叫我? 我也不知…… “便唤我……” 从前在未国的时候,宫里面的人,都会唤我皇后娘娘。 如今,我也快要嫁给苍然的皇上了。 以后在这里,也会是那样的称呼…… 可是,为什么我总会觉得有一丝凄凉…… 我道,“先唤我小姐吧,以后到时候再改称呼也不迟。” 牡丹笑道,“好,那小姐,其实我很想问问你,你和皇上,你们两个?” 我应道,“我快要嫁给他了。” 牡丹惊诧地问道,“嫁给皇上?那你岂不是以后的皇后娘娘了吗?我说我总觉得皇上对你的感情是有那种感觉的,果然是这样!天呐,站在我们身旁的是我们苍然未来的皇后娘娘啊!阿纪,你激动不激动!” 阿纪忽然间,有一点说不出来话,“啊……” 我笑着道,“好了好了,哪有什么好的。以后都在宫里面,你们相互照顾照顾,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知道吗?” 阿纪点了点头,才说道,“会的!我们一定会注意的!那那小姐……我们以后都要干什么?阿纪什么都可以干的,阿纪可以扫地,可以洗碗,阿纪以前什么都干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凤冠霞帔 我轻声应道,“你这些天就先跟着我,有什么事情我会叫你去做的。等会儿我带你们熟悉一下这良辰殿,有哪些地方不能乱走,有哪些人,不宜与她多交谈,我都会告诉你们的。” “好。” 我领着阿纪和牡丹在良辰殿里走了走,给她们说了日后该如何在这里生活。 其实,我心里清楚,她们两个不会在这里呆太长时间。 因为我知道苍然皇宫里并不安全,依牡丹的性子,是在这里呆不了太久的。 我会找个机会给她们两个安排一个其他的地方。 我说道,“行了,这良辰殿你们也大概熟悉了一些,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她们两个回去之后,我与苏己在凉亭那里坐着喝茶。 她们刚走,苏己便拉着我问道,“哎!念念,我怎么觉得那个女子像是来自烟花之地?” 我应道,“她确实是来自苍然的一个青楼里,那次不是被抓到青楼里了吗,有些缘分。” 苏己忙问道,“但是这样的风尘女子,你又怎么放心把她留在身边?” “我自然没有打算一直让她留在我身边,过些日子送走便是了。” “那你又何苦将她们带过来呢?” 我无奈一笑,“带都已经带过来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苏己道,“好吧,你自己注意些便是了,在这皇宫里,万事还得多多小心,切勿惹祸上身。” 我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会注意的。” 苏己又撅起了嘴,嘟囔道,“可是,念念,你不会真打算嫁给他吧?” 我笑了笑,轻声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自然是会嫁给他的。如今,就只等大婚之礼了。” 苏己深深叹了一口气,许久才道,“我就知道你决定好的事情,无论我说什么,也不会被改变的。” 我笑道,“没事啦,放心。” 几乎所有人都反对我嫁给他。 又似乎,我只是一厢情愿。 但我愿意。 这几日过的很平淡,但我心底却隐隐有一丝的希翼。 我在期待着我们两个人的大婚。 我知道,这几天许之什和尹良辰一直都在准备这件事。 那道让苍然的继任皇帝娶十里桃林里的女弟子的诏书,已经昭告天下。几乎所有的苍然百姓,都在等待普天同庆的那一天的到来。 我也一样,我每日对镜描眉,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胭脂,我想为那一天的大婚描绘一个最美的容颜。 我希望那一天,我的脸上有我一生里最美丽的颜色。 还有一天,就是我大婚之日了。 良辰殿里喜气洋洋的,我看着心底也不由得欢喜起来。 这天,尹良辰来我这这一出别院里。 她是来为我送凤冠与喜服的。 尹良辰笑道,“衣儿,快来试试合不合适,这件喜服,可是动用了宫廷里所有的绣娘,这么多天一直连夜赶制,才绣好的,快来试一试。” 我望着眼前的凤冠霞帔,只觉得心神恍惚。 这件凤袍,好生精致。 我第一眼看到时,便被惊艳了。 我小心地接过这凤袍,轻轻地将它穿到了身上,那一瞬间,我只怕我多用了一分力气,便会扰了这凤袍上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 我只怕我多用了一分力气,这件完美的衣衫,会多出一丝褶皱。 但当我穿上之后,我才觉得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它真的好美。 红色的凤袍是用金银丝绣着栩栩如生的鸾鸟朝凤绣纹,盘扣小领衬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温婉气息。 裙摆上的洒金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美丽的光彩,这件凤袍,远比我想象中的要美的多。 尹良辰望了我许久,才叹道,“好美。” 我对着铜镜愣了许久,才应道,“宫人们费心了,多亏了她们,不然我也不能穿上这么美的凤袍。” 尹良辰温柔地望着我,道,“衣儿,明天,你就是这全天下最美的新娘。” 我缓缓一笑,垂下了眼眸,低声问道,“他……他那边,怎么样了?” “他?”尹良辰故作不知地反问道,“他是谁?你说的,是哪个人?”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道,“娘娘,阿南如今在做什么?我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 这些日子,白胡子老头他们两个人也都回了十里桃林,而江逸行总是闭门不出,涟城王爷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而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尹良辰挑眉道,“怎么?想他了吗?这都快要成亲的两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害羞?即是思念他了,那便去寻他,去他那里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那我今日得了空,便去看看他。” 尹良辰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几日阿南都在忙这大婚要准备的东西,这才没有时间过来看你。不过今日午后你倒是可以去找他,和他多说说话,你们两个,日后都是要天天呆在一起的人。阿南这个孩子,不爱说话,日后若是惹你不高兴了,可要将你心里的委屈都跟我说出来,我来替你说教说教。” 我温声应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与他,怎么会有什么矛盾。 我们两个,大抵每天都不会有太多的交流吧。 尹良辰忽然握住了我的手,低声道,“还有衣儿,阿南他是不会再娶其他女子的,这个你一定要放心。毕竟,在这宫里,不会有人想和别人共侍一夫,毕竟在这宫里,谁都想要一个一心一意的爱情。阿南这孩子我了解,以后也不会有那些选秀什么的,这皇宫里,不仅只能有一个皇后娘娘,也只能,只有一个皇上的女人。” 我淡淡一笑,才道,“若是一国之君没有那么多后宫佳丽的话,岂不是会被世人指点。娘娘,我倒是不介意这些,一切都应该以苍然为主,毕竟国君才是最大的。” 毕竟,我奢望的,只是他心底能有我。 可是我知道这奢望不会实现。 尹良辰轻轻皱了皱眉头,道,“女子一生里,只能嫁给一个人。可是男子为什么就可以有三妻四妾?阿南他是不会再娶其他人的,若是会被世人指点,那便任由那些人说去吧。阿南他有那个能力可以稳固住国势,他总有办法的。” 是啊,她说的,又何尝不是我心中所想? 凭什么男子就可以拥有三妻四妾,还理所当然? 但我只是应道,“好。” 我们心底都明白那一切,也都知晓所有的事情。 这世人的心,才是最难改变的。 他们认定了那么多年的东西,谁又能轻易改变? 又要到什么时候,男子与女子,才能平起平坐? 什么时候,女子才不会遭受到这些不公? 第三百二十七章 画像 尹良辰走了之后,我将这凤冠霞帔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可惜苏己刚才出去了,也没有看到我换上这凤袍的样子。 我穿上一件粉色衣裙,准备去许之什那里,看看他在做些什么。 那一路上,我嘴角都在不经意之间展露笑意。 还有一天,我就要嫁给他了。 可是他此刻却不在他的屋子里,他的一个随从说,他回了自己的宫殿里。 他不是从来都不去自己的殿里吗? 怎么今天去了那里? 我心中好奇,便跟着侍从去了他的南嘉宫里。 南嘉宫里的人见来的人是我,也都没有阻拦。 原来许之什的寝殿是这样的,没有我想象中的皇家气派,却是一片素净。 似乎一切从简。 我也终于看到了我的少年,他一身白衣,如同初见那日一样。 那白衣负手而立,似在静静观望一个画像。 我朝他走近,脚步很轻很轻,或许是因为我的脚步太轻了,也或许是因为他此刻太过入神。 我走到了他的身边,他却没有察觉到我的接近。 我刚想唤他,余光却瞥到了他面前的画像。 画像里的女子,是阿华。 她站在一片十里桃林里,身着一身粉色广袖流仙裙,美的如同桃林里的精灵一般。 许之什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这画像,我已经站到了他身旁许久许久,他都未曾察觉到我的存在。 阿南,你是不是,仍然忘不了他? 阿南,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她? 眼眸里,有两行清泪流下。 他的心我从未猜透,我猜不透的。 他是自己,亲手就自己的心,封锁了起来啊。 我心底,涌上了无限的悲伤与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天? 我本来,是满心欢喜的啊。 我本来,一直一直都在期待着明天的到来啊。 可是……可是许之什……为什么在我们家我大婚的前一天,为什么你在你的南嘉宫里,看着这副画像? 为什么我们都要成婚了……你还在念着其他的女子? 许之什,你到底,有没有想要娶过我? 我静静地站在他身旁,数不清时间的流逝,我没有唤他,他亦没有发现我。 你还是,舍不得阿华吗? 白华在你心底,是不是从来都不会消失了? 你是不是永远永远,都忘不了她了? 许之什啊,你忘不了那个女子…… 为什么…… 可是明天,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了啊。 就这一天,就这一天,你可不可以,不要想她了? 可不可以,让我完完全全地拥有你一天? 可不可以,好好的,将我放在心上? 我终于忍不住唤了他一声,“阿南……” 我好想对他说,阿南你不要再想着她了好不好…… 我好想对他说,你可不可以忘了她? 我们明天,就要大婚了…… 可是我却说不出来…… 我只故作镇定,淡淡一笑道,“天凉,一直站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 他听到了我的声音,先是愣了愣神,才诧异地问道,“衣儿?你……怎么来了?” 我应道,“我来看看你,他们说你来了这里,我就过来看看。说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南嘉宫。” 许之什道,“嗯……我不太喜欢呆在这里,太过冷冷清清……” 我只应道,“嗯。” 他却没有一句解释…… 没有为面前这一副画像解释。 你是不是觉得,我算不上什么……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感受…… 他的嗓音低沉,“衣儿,我带你去走走吧。” “好。” 你即是不提,我自然也不会去问。 他带着我在南嘉宫里四处走了走,在一处凉亭停了下来,许之什给我斟上了一杯热酒,低声道,“明天,我们就要成婚了。” 是啊,明天我们就要成婚了,原来,你还记得。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新娘。 我将那一杯热酒饮下,低声道,“阿南,若是你现在有悔,一切都还来不及。” 他忽然一笑,道,“悔?悔什么?悔娶你为后,还是悔将大婚之日安排在了明天?” 我垂下了眼眸,没有说话。 许之什又道,“既然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我不会后悔的。而且,能娶到你,确实是我此生的福分。衣儿,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我轻声应道,“没什么,就是问一问罢了。” 你若是不悔,又为何要在我们成婚的前一天,独自一人在宫里看着她的画像? 我将自己的杯子又倒满了酒,只坐在那里喝着酒。 他忽然摁住了我要继续倒酒的手,他低声道,“衣儿,你喝太多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笑道,“能有什么烦心事,明天就要成婚了。我自然是开心的,开心的想要喝一点。” 他只紧紧地望着我,声音低沉,“别喝了。” 我轻轻皱起了眉头,道,“为什么?” 我不顾他,兀自继续倒着酒。 他忽然一下子将我手中的酒杯抢过,丢到了地上。 那一瞬间,我听到了杯子破碎的响声。 那响声刺耳,我只觉心神恍惚。 他为什么要这么凶? 为什么要摔杯子? 我眉头紧紧皱起,站起了身。 我不愿再看他的脸,也不愿再与他多言。 当我转身要走的那一刻,他唤了我一声,“衣儿……” 但我要离开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他没有再叫我,我也没有再在这南嘉宫里驻足。 踏出南嘉宫门的那一刻,泪水才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那泪水朦胧了我的眼睛,南嘉宫里没有一个人跟出来。 我一个人,在寻找着回良辰殿的路。 我一个人,茫然而又无助。 我甚至都要找不到良辰殿在哪里了…… 我好想,消失在苍然的皇宫里…… 许之什啊,明日我们就要大婚,可是你,你却如此待我…… 就连挽留都没有……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娶我? 是不是,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我跌跌撞撞地走回了良辰殿,我佯做无事,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当我将屋子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许之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你知不知道,我把你看的比我自己还要重要…… 你知不知道,我希望你娶我,是因为你在乎过我…… 可是你没有…… 你还念着她……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要去想着其他女子? 你就不能,将我放在心上,哪怕就一天? 就一天,也好。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我好想离开这个地方…… 他明天,还会不会娶我? 泪水将我整个衣衫浸湿,我好想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可是我如今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来…… 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第三百二十八章 哀伤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许之什,你知不知道,有些话,如果不说清,会让人更加难过。 你知不知道,如今我只觉得我这些天过的有多么可笑。 我双手抱紧了自己,只觉得很冷很冷。 “叩,叩。” 有人在轻轻敲着我的门,是谁? 又是谁,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我这里? “衣儿。” 门外的声音冷冷清清,是个男子的声音。 哦,原来是江逸行,他来了。 铭轩,这么多天了,你终于出现了。 我咬着嘴唇,忍着泪水。 我伸出了手,缓缓将们推开。 而我,只是靠在墙上,整个人无力且憔悴。 他望见了我的那一刻惊诧且担忧,“衣儿,怎么了?” 我没有说话。 我能说些什么? 我又该,说些什么? 他欲要拉我起身,“衣儿,快起来,地上凉,当心着凉了。” 我双手撑地,咬着牙站了起来。 可是我刚刚站起来,却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无力之感,我感觉,我要跌倒在地了。 我只觉得,我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但好在,我没有落到那冰凉的地面上。 他又接住了我。 他的怀抱温暖,如同往昔一样。 江逸行,你如同从前一样。 他语气里尽是担忧,“衣儿,我扶你进去歇息。” 我仍旧是毫无反应,其实江逸行,我只是有些没有力气去回答你罢了。 他扶着我,将我扶到了椅子旁。 我坐了下来,却只觉眼神恍惚。 江逸行站在我面前,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都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他在看着什么? 我缓缓转过了头,望到了江逸行视线停驻的地方,那地方,摆着的是我的嫁衣。 铭轩,你快看看,那件嫁衣多么精致,那嫁衣如同世间最美的晚霞一般绚烂。 可是江逸行,我知道我不配拥有这最美最绚烂的晚霞。 我的一生里,不该出现这样的光彩。 这样的美丽,终究不属于我。 “你明天,就要嫁给他了,是吗?”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显得如此的单薄无力。 我没有应答,我根本没有力气去应答。 “这件嫁衣很美。” 江逸行眼睑微颤,说了这样一句话。 是啊,这件嫁衣,真的很美很美。 可是不管它再美,终究,我也没办法拥有这样一场盛世婚礼。 我轻轻张开了口,问道,“铭轩,你来作甚?” 你来这里,干嘛…… 他只是淡淡地应道,“我来看看你,衣儿,你这几天,过的如何。” 我这几天,都在期待着我与他的婚事。 都在期待着明天玩穿上凤冠霞帔,涂上世间最美的胭脂,成为他的新娘。 可是我在今天才知道,成为他的新娘,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 他心底,还念着她。 在我们大婚的前一天,他还在想着其他女子。 这么多天的希望,仿佛都是笑话。 可是江逸行,我要如何才能告诉你我心底的苦? 可是江逸行,我这些难过,我又怎么能告诉你? 我只能应道,“一切都没事,很好。” 江逸行眉头紧紧皱起,“可你今天的状态并不好。” 不是的铭轩,在方才之前,我都还很高兴很高兴。 我只是,才这样的…… 他嗓音里带着一些沙哑,“衣儿,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我对上他的眼眸,低声应道,“事已至此,我无退路。” 铭轩,明日,便是我与许之什大婚的日子了。 可是那个即将要大婚的男子,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要娶过我。 “衣儿,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你自己?如今国泰民安,我们去一个安逸的地方好好生活,好不好?” 我也想如此。 可那样的生活太过美好,我从来,都不敢奢望这样的生活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从来都不敢奢望。 “铭轩,过些日子,你便离开吧,去一个你想要去的地方,好不好?” 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薄凉之地吧。 “若你现在反悔,我便带你离开。衣儿,你可不可以,最后一次,好好地想一想,好不好?” 我有什么资格离开? 弃他一人,独自面对朝堂上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弃这天下,都已经准备好的盛世婚礼? 弃尹良辰的希望,弃她的精心准备于不顾? 我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我想过了,铭轩,我是不会离开的。无论明天我是否能够嫁给他,无论明天我是否能够好好地与他一直相处。我起码,起码如今不能离开这个地方,我不能抛下这一切……” 尽管,尽管这一切都已经抛弃了我。 “衣儿,你真的这样决定了?” 我哪有资格决定? “铭轩,你回去吧,明天,我就要成亲了,明天,我就要嫁给他了。” 尽管我要嫁的那个男子,到现在还惦念着其他的人…… 明天,我就成了苍然的皇后,明天,我就成为了这世间,最一厢情愿的女子。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啊。 江逸行,你都不知道,我是有多么可笑。 “你真的,想要嫁给他?” 我没有应答。 我想嫁给他,可是那个人,却不曾想要娶过我。 就算我想要嫁给他,就算我的心底,只有他一人的存在。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 “衣儿,我想要让你知道,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其实你配得上所有的美好,如若你真的想要,那便去吧。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希望,你能够得到。” 我看不到江逸行脸上的变化,他说的仿佛是云淡风轻的。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铭轩,你方才说的,我却从未那样觉得过。 我只觉得我是这世间,最悲哀的人。 我没有资格,配得上他。 “铭轩,我没事的。你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瞧瞧你,这些天是不是没有睡好,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不好?” 江逸行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担忧,“你的面色,比我更不好。但我方才为你把过了脉,脉象上并无生病之际。可是衣儿,你的脉象很弱,很奇怪,你此刻真的没有感觉到身体里哪里不舒服吗?你有没有感觉得到?” 我没有。 我哪里都没有。 因为这样的难过,我几乎都要习惯了。 这样的难过,我早就该习惯了。 铭轩,我什么事情也没有。 我淡淡应道,“我没事的,放心吧。” 他就那样望着我,眼眸里有说不上来的哀伤。 铭轩,你此刻又在想些什么? 此刻的你,想要说些什么? 我不知,也不敢知道。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大婚 江逸行缓缓地转过了身,转身前,只低声道,“你好好休息休息,我先回去了。” 铭轩,我们这么久都没有见过了,你真的没有其他的话,想要对我说吗? 他走了,身影在院子里显得异常单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逸行他,好像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些。 他好像学会了掩藏自己心底的想法,他好像,也学会了将自己藏起来。 铭轩,你也总是,会将自己心底的想法一直一直地藏在心底。 后来我猜不透,你也从未说过,我们便渐行渐远了。 我褪下了衣衫,躺到了床榻之上。 我有多么难过,如今竟然连泪水,都已经流不出来。 那边被我精心摆放着的凤冠霞帔,此刻却异常的刺眼。 那明艳的颜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裹紧了被褥,只想让自己一直一直躲在这里。 可大婚这一天,还是来了。 许之什他,也未曾来找过我。 他也没有,派任何随从来问过我的状况。 他什么也没有做。 此刻是对镜梳妆的时候。 当天边第一缕朝霞敲开我房门的时候,尹良辰,她也来了。 她说她要亲自为我梳妆。 尹良辰来的时候,带进来了外面的一缕暖阳,她笑着道,“衣儿,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仿佛老天爷,都在祝贺你与阿南的大婚一样。” 若真是普天同庆,该有多好? 若真是如此,便是我的幸运。 我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望着望着,便出了神。 那胭脂涂在我的脸上,似乎整个人,也都有给精气神。 我淡淡一笑,这胭脂下的容颜,看起来竟有几分喜色。 可是这容颜之后的悲伤,谁又能看得到? 无人知晓,只我一人知道。 尹良辰为我梳理着发髻,问道,“衣儿,今天,你就要嫁给阿南了,现在的感觉是如何的?” 我能有什么样的感觉…… 等会儿见到他时,他还会不会对我说话? 等会儿见到他时,我该是什么样的神情? 我垂下了眼眸,嘴角却挂着笑意,淡淡应道,“我也不知道。” 嘴角的笑意,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悲伤。 尹良辰温声笑道,“今天过后,你便是我们家阿南的皇后了,阿南他,以后一定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他会如何待我? 一个在新婚之日前一天,还在看着其他女子画像的痴情男子,会对我如何? 我也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如今,我只希望今天能够安然无恙地,顺顺利利地度过。 尹良辰静静地望着我,忽然问道,“衣儿,为什么今天我总感觉,你有什么心事?” 心事? 我的心事……便是今天的一切吧…… 今天的所有所有,便是我的心事。 我淡淡笑了笑,轻声应道,“没有,我什么事也没有。” 尹良辰又问道,“衣儿,是不是阿南哪里惹到了你?”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怎么会,娘娘,不要想太多了,没事的。” 他怎么会惹到我…… 他根本,就未曾理过我…… 他根本就不想理我…… 为什么会这样…… 她将发髻为我打理好,将那沉重的凤冠戴到了我的头上,“好,如果有什么,你一定一定要告诉我。衣儿,我们出门吧。” 我轻声应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的身上,已经换上了那件华美绚丽的凤冠霞帔。 它美的光彩夺目,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可是许之什,我不知道你见到我,会不会感到欢喜。 我总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来的太快了一些。 太快了,我如今,竟然嫁给了你。 我如今,竟然会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你…… 可是许之什,你却未曾想要娶我…… 我今天的身份是十里桃林里的女弟子,所以白胡子老头和他的徒弟们,也都站在这里。 阿华她也在。 许之什,你思念的女子,便在这里。 你思念的女子,会出现在你的视线之内…… 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那一路上,我坐在凤辇之上,我听不到宫人的声音,也听不到风声。 我的耳朵里,只回响着那时他说过的那句话,他说,“你若愿意嫁,我便愿意娶。” 你不是说,你会愿意娶的吗? 可是为什么还要念着其他的女子…… 让我最难过的是,我明明早就已经知道了,知道他不会爱上我,也不会将我放在心上。 我明明早就心里清楚,他的心底,一直以来都住着另一个女子。 我明明早就清楚,他爱着一个他得不到的人,而我也一直以来,爱着一个我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心的那样一个人。 不管我做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得不到他的心…… 我明明知晓的…… 可是我偏偏,总是那样自己欺骗着自己…… 我总是告诉自己,他终有一天,会看到我的存在的。 我总是告诉自己,他终有一天,会将我也放在心上。 我总是自己告诉自己他会忘记…… 可是我忘了那个男主是怎样一个执着的人…… 他忘不了,而我也一样忘不了…… 我们都是一样爱而不得的人…… 只是许之什,今天,我就要嫁给你了,我即将属于你,属于苍然。 可是你的心,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属于我…… 可是你的心,却已经被你自己永远永远地封存。 初见时的白衣少年,如今即将成为我的夫婿。 所谓的一见钟情,似乎终于要有了答案。 我的夫婿,是苍然最好的少年。 我的夫婿有着俊逸的身形,他的眼眸深邃,他有着世人不可估量的睿智,有无数可以抵抗外敌的办法。 我的夫婿他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个人,他的独一无二,源自于我对他的喜欢。 我的整个世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整个世界亦是如此…… 他是我的夫婿,拥有整个天下,还拥有一颗,不会爱上我的心。 那少年,在全天下人的面前娶了我。 从此以后,我便是苍然的皇后。 我便是一个失去了自由的人。 有阵阵凉风吹过我耳畔,我只觉得心底一阵寒凉。 愈想,愈是寒凉。 快瞧瞧,这皇宫里,是多么地喜气洋洋啊。 这是多么地美好…… 可我的心底,却有着无限的苦涩…… 这条路,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他这么漫长过…… 这样一条漫长的道路,只让我觉得,我好像永远永远,都去不了他的身边了一样。 我仿佛永远,都在去他身边的路上。 许之什啊,你此刻又会想些什么? 此刻你的心里,是不是还在思念着她? 许之什,你是不是,一点都没有期待我的到来? 第三百三十章 礼成 这一程,我似乎很冷很冷。 或许是这凤袍上的薄纱被风扬起,或许是此刻我的心,太过难过。 只是许之什,我快要到大殿上了。 我快要,见到你了。 你可知道,我是有期待在这一天的到来,你可知道,在多少个日夜之前,我就已经开始幻想着,幻想着这一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幻想着我这一天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你会对我有什么样的神情,你会对我说什么样的话。 我们两个,会有什么样的交集。 可是为什么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我却觉得,一切与我所期待的完全不同。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与我之前所想,背道而驰。 可是啊,我此刻,还是期待着见到你。 我还是会幻想,幻想着你看到我会有什么样的神情,哪怕,哪怕我早已知道,早已知道其实你并不期待这天的到来,你并不是很想娶我。 其实你娶我,只是想成全阿华。 你只是想让你心爱的人嫁给她爱的人,你这是希望,希望你爱的人能够得到幸福。 你从未爱过我,你其实从未想娶过我。 其实,我从前还会以为,会以为我在你心里会有几分地位,其实之前,我以为你心中会有一点一点的地方会留给我。 可是没有。 我知晓没有。 我下了凤辇,走到大殿。 那大殿里有很多很多的人,有苏己,有白胡子老头,还有阿华。 那里还有一个身着轻衫的少年,那少年眉目温润如玉,那少年的眼里,含着我看不清楚的悲伤与无奈。 那少年的身形,如同我初见他时一样俊逸,那少年,其实他便是从前的江逸行。 我知晓,那样的眼神,只有从前的他会有。 我知晓,他若是还没有记起,绝不会那样看我。 他的眸里喊了太多太多了,那眸光里含了太多太多的从前。 我知道他肯定已经记起来了,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江逸行,你自己一个人承受了太多太多。 明明那些都是我自己的错,明明是我骗了你。我给你编造了假的身份,给你安排了假的生活。 可是你最终还是想了起来,你还是想起来了。 我以为你会用我骗你的这个身份,安然无恙的过完这一生。 可是,你没有。 铭轩,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那红色的盖头,应该能够遮挡住我的神情吧。 不然若是被这么多的人看到,看到苍然未来的皇后,在大婚之日,在这么大喜的日子里,脸上有这么痛苦的神情,会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多么可笑啊。 我如今要嫁的人,是苍然的皇上。 他是我爱的少年,我应该,高兴一点的。 那凤冠霞帔美的耀眼,似乎是这世间最明艳的一道光。 我告诉自己,你看看,你看你身上这件凤袍多精致华丽,你看看你身上这件凤袍是多么明艳动人啊。 你身上穿着这么好看的衣衫,你不应该,高兴一点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笑不出来? 我笑不出来。 我望到了身着龙袍的许之什,他神色间,只有庄重。 他是苍然的皇上,是一国之君。 他如今,是有了皇上的威严之势。 是啊,你本来便是苍然的国君。 许之什,你神色间,同我一样,没有半分喜色。 果然,在那太微殿里看到的所有景象,全都是真的。 全都是真的啊。 那时在那里看到的所有,如今都真真切切地在我面前。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那时的女子,真的是我。 我终于,成了他的新娘。 我终于,嫁给了我最爱的那个少年。 礼成。 那乐部今日奏起的喜乐,似乎满是喜庆。 礼成了,有命妇将我引到了洞房之内。 我静静地坐在里面,静静地坐在南嘉宫内。 南嘉宫,如今是皇帝的寝宫。 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这寝宫里,还有没有那个女子的画像。 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那个画像是不是还悬挂在那个寝宫里面。 多么可笑,多么可笑啊。 我与他的大婚之日,我们的寝宫里,还悬挂着另一个女子的画像。 许之什,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就这样一天,尊重一下我的存在。 你可不可以,尊重我,尊重一下我们今日的大婚。 可不可以就把那个画像,摘下来一天。 就这一天也行。 你可不可以,让我好好地度过今天。 罢了罢了。 罢了,你想要如何,便如何吧。 你心中如何所想,那便那样想吧。 我又有什么资格让你如此。 许之什,你该如何便如何吧。 我在洞房内大家的到来,我在等待着我的少年来掀起我的盖头。 你来了吗? 你何时会来…… 你来的时候,我又该如何面对你? 我与你,究竟是如何的关系? 皇帝大婚,会同我住在这南嘉宫里三天。 之后,皇帝要在东西六宫中,择一宫殿给我居住。 许之什,我们两个要一同待在这个地方待三天,三天之后我就要去另一个地方了。 三天之后,我就不用整天面对着你。 我们两个,都会过的舒服一些吧。 许之什,我希望,你能够每天好好的。 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来了。 那脚步声时快时缓,渐渐的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许之什啊,是不是你来了? 我的眼前闪过了明黄的颜色,眼前,应该就是他了吧。 他来了。 那一片明黄,似乎在我身前伫立了许久许久。 他为什么还不掀开我的盖头? 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他在想些什么? 许之什,你是不是不愿意掀开我的盖头? 是不是不愿意,不愿意让我成为你的新娘? 许之什……你此刻,到底在做些什么…… 你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神情…… 我看不到他……看不到他的脸…… 也许是眼角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也许是那红色盖头的鲜艳,扰乱了我的视线。 我看不到,看不到他的神情…… 罢了,罢了。 或许这样看不到你,也是好的。 那现在我并不知道你是喜是悲,起码现在,你看不到我的神情。 你不愿意掀这盖头,那边不掀吧。 那边不见。 那样一来,我们两个就不会看到对方的神情,那样一来,我便还可以,自己有所期待。 就让我独自一人欺骗自己,让我一人沉醉于这明艳之色里吧。 就让我,在心中暗暗猜测着,你此刻的想法。 就让我留存最后的一丝期待吧。 最后一次。 最后一点。 只我一人便好。 第三百三十一章 合卺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许久,他终于伸出了他的手,掀开了我头上明艳的红盖头。 他还是掀开了。 我缓缓抬眸,望上了他俊朗的面容。 你俊朗如从前一样,而我,却没有了从前的神采。 许之什,我多么希望,回到我们初见时的那一天。 我宁愿在那一天,就让自己彻彻底底地忘记你。 我宁愿在那一天,就让自己彻底死心。 此刻我心中,只是悔。 我宁愿,我这一生里,最美好的景色,最美好的感觉,都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宁愿你从来没有出现过,从来没有带给过我那样的欢喜,从来没有带给我过那样的心动。 我这一生里,只为你一人心动。 可你却从未将我放在心上过。 他静静地望着我,忽然张了张口,他是不是要说些什么? 可是他又垂下了眼眸,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心中失落,你是否,对我无话可说? 你是否,一句话也不想跟我说? 他忽然向我伸出了手,我愣了愣神,良久才将手递给了他。 许之什的声音低沉,没有一丝喜色。 “坐帐礼还有合卺礼,一个都不能没有。” 他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好。 那边将这些礼数,全都一一尽完。 那边行尽所有的礼数。 “好。” 他将我拉了起来,缓缓地带着我走到了殿内的圆木桌子旁。 桌子上,有花生,和枣。 我们一一吃下。 别人成婚时,吃下这些,是为了图个吉利。 而我们,却是为了尽那礼数。 最后,是合卺酒了。 他愣在了原地,我也是。 我们两个,似乎都不知道还该不该喝合卺酒。 喝了合卺酒,他便从此是我的郎,从此是我的父君。 这是我一生里,第一次喝合卺酒。 从前在未国皇宫里那时,那时的皇上对我相敬如宾,无任何逾越之举。 那时我虽然也是嫁为皇后,却与他并无任何夫妻之事。 可这一次,应该是也是如此吧。 许之什他不爱我。 我是知晓的。 他忽然开了口,“你,是不是不愿意同我喝合卺酒?” 合卺酒? 为何是我不愿? 阿南,莫不是你自己不愿,却又想留我几分薄面,才会如此说? 你是不是想,让我自己说出来,让我来说不愿? 我沉声应道,“礼数虽是如此,但我们本就只是权宜之计,不必如此当真。” 他眸光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惊诧,他似乎很诧异。 他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礼数是如此,我们便该如此,不是吗?我是苍然的皇帝,我成婚,本就是大事。更何况,我娶的是皇后,怎能不将所有的礼数做足?” 为何我总觉得,总觉得你说的话是在命令我…… 好,那样也好。 反正你是皇帝,什么事情,我本来就应该听你的,随你吧。 就这样吧。 你想要如何,那便如何吧。 我低声应道,“好,那便依你所言。” 我拿起那杯合卺酒,缓缓地举到了他的面前。 许之什,那我们,便将这一杯合卺酒饮下。 那我们,便喝完这一杯合卺酒。 合卺酒的味道,却有几分苦涩。 为何会是这样的味道? 一点都不好喝。 我轻轻皱着眉头,将那杯合卺酒一下子喝完。 我终于,和他的大婚之礼,全部成了。 礼成了。 我们便是夫妻了。 他问道,“衣儿,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我能怎么开心,我该如何? 该怎么样开心? 在与我成婚的日子里,你的神色间不也是如此,你不也无任何喜色。 你不是,也一点都不开心吗? 许之什,我该如何应答你? 我该说些什么? 你明明也不高兴,还要问我为什么? 我抬起了眼眸,直直地望向了他,问道,“你呢?” 他望着我,眼神与我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他说道,“我很好,很开心,能娶到你,是我的福分。” 呵,哪里来的开心? 许之什啊,你让我如何说你? 你神色间,明明就没有半分开心之色啊? 你还有对我说你很开心…… 你让我如何想? 我轻轻地说道,“可你的脸上,可没有半分开心之色。” 你的脸上,也有悲伤,也有我看不懂的神色。 他却应道,“你亦如此。” 多么可笑,在我与他的大婚之日里两个人却说这样的话,他说你亦如此,我该如此如何应他,我该说些什么。 你的神色已经如此,我已经知道,你这样不高兴。 我站起了身,整理好了被褥,轻声道,“阿南,今天忙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他愣了愣神,站在了原地,一句话也不说。 我淡淡笑了笑,才明白他是因为我要与他共在一屋了。 但在大婚之日,怎么能不在一个屋子里呢? 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又要平白被人说教一番。 若是传了出去,他日后该怎么办啊? 我笑了笑,轻声道,“你睡在这里,我不困,靠在凳子上眯一小会儿就好了。” 他是皇上,我该尊他,敬他。 他皱起了眉头,道,“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这样?” “不是你让我这样的,是我自己……” 还没有说完,他便直直地走向了我,道,“衣儿,你可是从来没有将我当成过朋友?我们难道,连朋友都算不上吗?在你眼里,难道我真的,就只是苍然的皇上,就只是苍然的南嘉王?” 我愣了愣神,苦涩一笑,才应道,“你是苍然的九王爷,你是苍然的南嘉王,如今,你是苍然的皇上。在我眼里,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的朋友,从前是,现在亦是。” 他忽然冷声道,“可你方才说的话,却是距我与千里之外。” 许之什,你知不知道,你此刻说出的话,才是距我与千里之外啊。 你此刻说的话,多么寒凉。 多么冷淡。 你对我如此冷淡,却说我拒你与千里之外? 可你,却从来没有,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地好好待我……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说话? 能不能不要这么冷淡。 我淡淡应道,“我只是,想尽该有的礼数罢了。” 我不想再与你多言,因为你说一句话,我的心便多了一道悲伤。 倒不如,此刻就让时间静止。 倒不如,此刻,所有的东西就消失在我的面前。 你亦是。 我倒不如不见你。 许之什淡淡开口,道,“该有的礼数,也不该是你,今夜你睡在那里,明日我会悄悄在屋内安置一个隔间,日后都放心便是了。” “好,一切都依你。” 我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你自己决定便好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暗涌 我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侧身平躺着。 这一夜过的很平静,可我却知晓,明日的风波已经在暗暗涌动。 我合上了眼,此时此刻想太多的事情。倒不如早些合上眼睛休息。 没想到我的大婚之日,过的如此平淡。 只是在这深宫之中,还有我的母亲在这里。 母亲,今日你可知道,这一天是我的大婚之日。 许之什今天还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明日我就可以见到我的母亲了。 她是我的母亲,苍然有一礼节,在大婚礼成之后,须设宴款待皇后家人。 也就是说,明日,苍然国师必须要交出我的母亲。 若她不肯将我母亲带出来,便是坏了规矩,乱了国法。 许之什便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在天下人面前治她的罪。 也就是说,这次成婚的同时,我也救出来了我的母亲。 母亲啊,你还没有见过我穿凤袍的样子,你还没有见过我明艳的胭脂,还没有看过我嫁人的样子。 若是当时你能看到,该有多好。 我静静地进入了梦乡,而许之什,他就趴在桌子上,那样睡了一整夜。 夜深了,天会很凉,你这样趴着,怕是会着凉。 夜半时分,我缓缓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在屋子里,翻找出了一件衣袍,缓缓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将那件衣袍披到了他的身上。 我在他身旁静静地伫立了一会儿,他的眉头仍然是静静地皱了起来,许之什,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我重新躺会了软褥上,静静地等候着时间悄然流逝。 我望着他,静静地发着呆。 眼眸里,却缓缓流下来了泪水。 那泪水有些冰凉,在这样冷冷清清的夜里,我匆匆忙忙地擦去了那泪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再失落。 不,我也许不是失落,我是有些悲伤吧。 大婚之日就这样过去了。 这个夜晚,我却再也睡不着了。 许之什,我多么希望你有时候可以让自己放松一些,起码不会连睡觉,也皱着眉头。 可是我亦如此。 我辗转反侧,彻夜无眠。 黎明它终于来了。 当我看到那第一缕阳光的时候,我只觉疲惫。 终于熬了过来。 天终于亮了起来。 我缓缓地起身,穿上了衣衫。 许之什他还没有醒,昨天他太过劳累,今天也正好让他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我走到了寝殿门口,想要推开寝殿的门。 可是却在手触碰到门框的那一刹那,我便将手又收了回来。 大婚礼成,但仍然有暗潮涌动。 我此刻不能出任何差错,我退回了屋内,坐到了他的身旁。 此刻只能等他醒过来之后,再与他一同出这间屋子了。 我静静地望着他的睡颜,此刻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一样。 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他是怎么了? 会不会是生病了? 我有些担忧,忙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我在他耳边轻轻地唤道,“阿南,怎么了?” “阿南?” 他忽然醒了过来,双手猛地拽住了我的手腕,他力气用的很大很大,我只觉得手腕那时很疼很疼。 我皱起了眉头,望着他问道,“你这是作甚?快放开我,很疼。” 他眸光呆滞,鼻息喘的有些重。 他应该,是做了什么噩梦了吧。 “衣儿,衣儿……” 怎么了? 我问道,“我在这里,怎么了?” 他忽然垂下了眼眸,低声道,“衣儿,对不起……” 他怎么突然对我说这个? 怎么了?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一句对不起? 我看着他的眼眸,问道,“为何说这话?” 他抬起了眼眸,一脸苦楚的样子。 那一刹那,我的心便软了。 尽管之前如何觉得,可是一看到这样的他,我便对他没了任何脾气。 此刻我只觉得,他什么错都没有。 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他。 我低声道,“好了好了,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快缓过神来,你今天还要去当皇上。”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望了望自己身上披着的衣袍,轻声问道,“昨夜,你未睡好?”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半夜醒了一次,天有一些凉,便给你盖了件衣袍。” 他轻轻地捏住了衣袍的衣角,看了许久才将那衣袍缓缓褪下,“多谢。” 我与你,已经成婚了。 多谢二字,未免太过客气了些。 我淡淡应道,“无事。” 许之什道,“衣儿,今天我们要先去拜见太后,也就是我的母妃。” 我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就这一晚上没有回良辰殿,此刻倒开始有一种好久没有去过那里的感觉了。” 他问道,“是不是这南嘉宫住着不太舒服?” 南嘉宫。 我环顾了一下寝殿,才应道,“住在哪里都一样。” 只不过许之什,我对这里的印象,此刻就只剩下那副画像,还有那站在画像前的你。 许之什啊,我好想将这些彻彻底底地忘记啊。 可是我忘不掉,每每想起这些,我都会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只是许之什,我此刻却对你没有半点气恼。 此刻我一看到你,那气恼的感觉便瞬息间烟消云散。 他此刻的面容,如同孩童一般。 眼神因为刚刚醒过来,还带着一点迷离。 他俊逸的面容好生可爱。 我甚至想要伸出双手,去捏一捏他的脸。 许之什淡淡道,“三日之后,我就要为你挑选另一处宫殿了。虽然说你可能更愿意住在良辰殿里,但始终是要做做样子的。到时候,你就去看看这皇宫里那一处宫殿你看着舒服,喜欢哪里,便挑选一处宫殿住在那里就好。” 我淡淡应道,“你替我选吧,哪里都好。反正我也不知道这苍然皇宫都有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哪里好一些,你熟悉一些,替我挑选就好了。” “好,那此事你就不用担忧了。到时候我去好好为你选一处就好。” 只是大婚之日的第二天,你便如此急着为我挑选宫殿。 你是不是,不愿意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是吗? 罢了罢了,你如何想都行。 洗漱过后,他问道,“衣儿,你可准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应道,“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其实去见尹良辰,我倒是会觉得很开心很自在。 她很亲和,对我也很好。 而且良辰殿里,还住着许多我熟悉的人。 苏己还在那里等着我,还有江逸行。 我将牡丹和阿纪没有带在身边,而是在良辰殿里给她们两个安排了一个差事。 在那里,终究是比呆在我身边安全些的。 而且,毕竟我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会方便一些。 第三百三十三章 奉茶 我们二人共同乘坐了一个轿辇,宫人只道是我们两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半刻也不愿意分离。 却无人得知,我们只是都想快一点到达良辰殿罢了。 若是我们二人各自乘坐凤辇和龙辇,便会慢上许多。 抬轿的人总是比抬凤辇和龙辇的人快一些的。 我问道,“今天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母亲?” 他应道,“今日会设晚宴,若无意外出现,她会出现的。” “可是那苍然国师本就吃了瘪,她真的会将她手里面唯一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便又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再说这些,只会让他为难。 他本来就很累很累了。 许之什却淡淡一笑,应道,“放心吧,她会的。” 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如此说的。 他说会的,那便是一定会的。 可是许之什,你哪里来的信心? 对于她来说,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我们本就没有任何把握能够让她将母亲安然无恙地交出来,许之什,他又怎么会这么确信? 罢了罢了,如今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想,也是白费力气,到了晚上自然就知道了。 到了良辰殿后,他扶着我,缓缓地踏进了殿门。 这里的一草一木依旧如此。 随行的宫人被许之什都留在了外面,只有我们两个人进了良辰殿。 我们刚刚将殿门关上,苏己便朝我奔了过来。 苏己兴奋道,“念念,你回来啦!今天早上他们说你今天该回来了,我就起的可早,一直等着你,终于把你给等过来了!” 我看到了她,也开心了起来,“今天肯定是要回来的,礼数如此嘛。” 苏己乐道,“好吧好吧,走,快进殿内吧,她们都在里面等着你呢。我是急得慌,便想着出来迎迎你。” “好。” 许之什缓缓地松开了我的手,他神色冷冷清清,似乎仍旧是没有喜色。 苏己凑在我的耳朵旁边,小声问道,“衣儿,你昨天晚上,昨天晚上……” 我自是知道她所说是什么,我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应道,“并未有过任何事情。” 她拍了拍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 我戳了她一下,道,“想什么呢你!” 苏己脸红了一下,又低声道,“没什么没什么,大家都知道……” 我噗嗤一笑,一路上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大殿里。 尹良辰坐在殿内,望见我们时双眸露出喜色,她忙站起了身,走到了我们身边。 尹良辰温声道,“可把你们两个给盼回来了,就这一晚上没见,就像是过了许久一样。” 我笑道,“我方才也是这样说的,就一晚上未见,感觉好像好长时间没有回来过一样。” 许之什笑着道,“母妃,你快坐回去,我们还未行谒见礼,还没有奉茶呢。” 尹良辰道,“都是一家人了,管这些礼数作甚,况且那些人不都被你留在了外面吗,又没有人看得见,不必在意这些繁琐的礼节。” 许之什低声唤道,“母妃……” 尹良辰望着他,愣了愣神,许久似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一样,道,“快瞧瞧我方才说的都是什么胡话,这样重要的日子,怎么能不顾这些礼节。阿南好不容易娶回来了这么好的儿媳,就算是再麻烦的礼节,咱们都要一一照做。” 许之什淡淡开口,道,“母妃说的对,衣儿,我们行礼吧。” 我还在寻找着其他人的身影,为什么这屋子里只有尹良辰一个人? 苏己方才不是说他们几个人都在这里面吗? 为什么没有看到江逸行和涟城王爷他们几个人? 尹良辰坐到了那位子上,带着满脸温和的笑意,看着我们两个人。 我们要行礼之前,殿门口想起来了一个急促的声音,“等等等等!这会儿已经开始行礼了?我儿子娶亲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能不在场?” 我回头望去,是涟城王爷来了。 差点忘了,他是许之什的亲生父亲。 许之什淡淡笑了笑,道,“父亲,你来了。” 涟城王爷笑道,“来迟了,差点就要错过这么重要的事情了。” 许之什道,“还未来迟,我还以为今日你会不来。” 涟城王爷望向了尹良辰,道,“姐,都怪你,也不叫叫我,这一睡睡得时间长了一些,就耽搁了一小会儿。” 尹良辰一脸无奈,道,“你贪睡,倒怪上了我?” 涟城王爷望到大殿上正前方只有一把椅子时,忙道,“行了行了,也不给我留一个位置,怎么就一个椅子呀,他们两个不也得给我奉茶,你让我坐在哪里?” 尹良辰无奈地笑了笑,道,“平常也就我一人在此,这大殿里自然就只有一把椅子了。谁会想到今天需要两把?” 涟城王爷无奈道,“算了算了。” 昨日大婚之时,便未敢让涟城王爷出现在显眼之处,我特意提前帮他易了容,让他的容貌看起来普通一些,才没有招人耳目。 良辰殿里正主坐的主位自然也就只有一个,今日我们来行礼,尹良辰自然是要坐在那主位之上的。 而涟城王爷,他该如何? 尹良辰撇了撇嘴,将身子挪向了一侧,道,“我们挤一挤吧。” 涟城王爷听了之后笑着走了过去,好在那把椅子够大,足矣坐下他们两个人。 行谒见礼终于完成,我们几人坐在良辰殿里,喜乐融融地说着话。 涟城王爷道,“真没想到我们阿南就这样把衣儿娶回去了,倒是有福分。” 尹良辰道,“谁说不是,阿南倒是幸运了许多,能娶到衣儿这么好的姑娘。” 涟城王爷道,“阿南,日后可一定要对衣儿好,不然我与你母妃,都不会欢喜的。” 许之什应道,“放心吧,我会的。” 我望向了他,淡淡地笑了笑。 如此这番景象,倒真的像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说着话。 这样家的感觉,我有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良辰殿里,存下来了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了。 尹良辰问道,“今天是不是还要去接受百官祝贺?” 许之什轻轻皱了皱眉头,道,“不想去,那场景想想就觉得太过烦躁了些。” 尹良辰道,“那便找个理由不去了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忙笑道,“不不,那样一来,我岂不是要成为扰乱朝纲的妖女了?那样一来,岂不是我刚刚为后就要被世人指指点点了。” 许之什道,“没事的。” 我摇了摇头,道,“如今真是稳固民心的时候,就莫要自己给自己找难处了。毕竟是百官都在,还是安安生生地好一些。”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为民 许之什端起来了那白玉茶盏,那无暇的白玉茶盖轻轻地叩了记下茶盏边缘,他轻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小口饮了一口杯中热茶,才低声道,“那些人的心,我本就未曾想过笼络。” 我轻皱起了眉头,忙问道,“怎可如此?” 苏己撇嘴有些不悦道,“念念,这又不是咱们的事情,这苍然毕竟是别人的,你何必操心这么多?” 我知晓,她心底对苍然还是有一些敌意的。 我低声道,“苏己,不要这样说。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 苏己面露不悦,“念念,他们是苍然人。” 我悄然瞥见尹良辰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她垂下了眼眸,一旁的涟城王爷也神色黯淡了几分。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不该有人吵架。 我笑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啦。我们什么时候去吃点好吃的?” 许之什温声应道,“御膳房已经备好了,你是想吃早膳还是午膳?” 我问道,“备的是早膳还是午膳?” 他应道,“自然是早膳和晚膳都已经备好。” 我轻轻皱起了眉头,道,“这个时候便做了这么多膳食,那那些宫人岂不是很早就已经醒过来开始煮饭了?若是起的那么早,岂不是会很累。阿南,日后可以让他们不必这么早,也不必备下那么多餐食。不然会浪费多少食物,日后便如此安排吧,也好让宫人们多歇息歇息,我们多等片刻用膳也无妨。” 尹良辰温声笑道,“衣儿,你倒是体贴宫人。只是这已经成了规矩,延续了这么多年,恐怕这一时间更改,宫人们也会有些不适应。” 我神色冷静,认真道,“我们总得要去做一些对苍然百姓好的事情,毕竟民以食为天,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里,有许多人连温饱都是问题。我们却在这里铺张浪费,岂不是有愧于民?” 许之什淡淡笑了笑,道,“衣儿说的没错,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应该是为了百姓好。母妃,规矩是人定的,从前的规矩不太妥当,那便从我们开始,将这规矩改上一改。毕竟在这天下,所有的事情都在不断地前进,我们也需不断改变,制定出新的宫规,让苍然不断变得更好,才能稳固住着江山。”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望着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赞赏,“说的有理,这江山在你的手里,百姓安心,我们日后,也可以安心了。” 尹良辰温和地笑道,“一切你来决定就好,慰只愿这百姓能够安好,你们,也能够每天快快乐乐的。” 我温婉一笑,轻声道,“娘娘,您就放心吧,日后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 许之什轻声道,“是啊,待这几日的风波过去了,我们也就那样什么值得担忧的了。” 苏己轻声道,“那今日,我们是去吃早膳还是吃午膳?” 我噗嗤一笑,道,“瞧瞧你,还在想着吃什么呢,怪不得那白胡子老头说你。” 苏己喝道,“念念,不许笑我!”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我抬眼望了望外面,太阳已经升至了天空的正中位置上,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快到中午了。 我笑道,“瞧我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竟然就快正午了,那便去吃午膳吧。” 尹良辰望了望殿外的阳光,笑道,“是啊,坐在这里没感觉时间过得竟然这么快。还是你们几个都在这里好,都在这里就有人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每天呆在这宫里,阿南不在的时候,也没有人陪我说说话,甚是无聊。对了衣儿,以后你可是要搬到一处宫殿里?可有想好要去那一处宫殿?” 我应道,“还未做决定,阿南决定便好,我都听阿南的。” 许之什笑道,“母妃,这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尹良辰道,“我自然是放心了,今日我们就一起用膳吧,也图个热热闹闹,喜庆一些。”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自是极好的。” 我们几人都站起了身,命令宫人将膳食都准备在良辰殿里的西间,我们几人也好一同用膳。 我望了望殿门口,仍然没有出现他们几个人的身影,便问道,“对了,娘娘,他们几个人去哪里了?” 尹良辰应道,“我今日也还没有见到他们,那帝师昨夜喝了许多酒,他太过贪杯了,拦都拦不住,此刻可能还没有醒过来。至于那位公子,平日里都能够早早地在后山院子里看见他在练剑,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也一直没有看见他。” 白胡子老头爱酒,好不容易能够畅畅快快地喝上一顿,他自然是会喝个痛痛快快的。 至于阿华,南北和白之秋三个人,恐怕跟着那白胡子老头,也没有少喝。 可江逸行,他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出现? 我忙问道,“他从前在良辰殿里都会起个大早起练剑吗?” 尹良辰点了点头,道,“对,平日里我会特地起的早一些,去采集后山茶树叶上的晨露,每每天还未亮,便能看到他在练剑,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迟迟未见到哪公子出现。” 他从前竟会一直晨起练剑,我竟从不知道。 江逸行,你为何要练剑? 你明明是名医者,医者,该是医人,不该是去杀人。 或许,你是为了保护谁罢了…… 我垂下了眼眸,忽然间有一些担忧他,我低声道,“我去他那里看看他,娘娘,你们就先去西间,不用等我,先吃便好。” 尹良辰望向了许之什,道,“阿南,你陪衣儿去吧,我们便先去吃午膳了。” 许之什还未开口,我便说道,“没事的,你一大早也还没有吃东西,现在也该有些饿了,快去吃吧。我就去看看他,很快就去西间找你们了。” 许之什似乎有一些无奈,他低声应道,“好,依你便是。” 尹良辰皱了皱眉头,问道,“衣儿,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笑了笑,打趣道,“就在这良辰殿里,会有什么事情,更何况我看的是铭轩,他那个人,你们还不放心吗?” 涟城王爷道,“江公子的人品,我们自然是相信的。不过如今你已经贵为皇后,恐怕独身一人去看江公子,会有一些不好的影响。” 难道说……如今我连去看看他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我只是有一些担忧江逸行罢了…… 我怕他会有危险,怕他会有事……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那,那就派个宫人前去吧。” 许之什似乎看出了我的情绪,他慌忙道,“无妨无妨,江公子住在偏殿,那里本就没有太多宫人,衣儿去那里看他,自然不会被人看到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烈酒 尹良辰无奈极了,低声唤道,“阿南……” 许之什朝我淡淡笑了笑,道,“去吧。” 我点了点头,欠身行礼后便朝偏殿独自走去。 江逸行,我只希望我到的时候,能看到你安然无恙地躺在软褥上,我希望,你只是因为最近太累了,睡的时间有些长罢了。 我希望是如此。 “叩,叩,叩……” 我轻轻地叩门,却无人应我。 我缓缓地推开了这扇门,踏进了他的屋子里。 刚迈进一只脚,我便闻见了一股浓郁的酒味。 江逸行的屋子里,怎么有这么大的酒味? 我朝里走去,轻轻唤着他的名字,“铭轩?你在里面吗?” 无人应我。 “铭轩?” 我走进里屋,却看到满地的酒壶,还有零零散散的白玉酒杯洒落在地上。 发生了什么? 我朝里望去,心头一惊。 那地上躺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看起来,并不像是江逸行。 那是谁? 我走进,那呼噜声却愈来愈大。 竟是白胡子老头!他怎么会在江逸行的屋子里? 这满地的酒壶,是他一人喝光的? 那江逸行呢,他去了哪里?怎么在江逸行的屋子里,却没有看到他? 我蹲下了身,晃了晃白胡子老头,可是他睡得死死的,不管我怎么喊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衣儿?” 忽然间,屋子里响起来了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 我忙站起了身,四处张望着,“铭轩,是你吗?你在哪?” 可是突然之间,又没有人回答我了。 我忙在屋子里踱步寻找,终于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江逸行。 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一身酒味。 我霎时间有一些心疼,“铭轩?” 他没有回答我,他的鼻息稳定,只是睡着了。 那便好,没事便好。 怎么会喝了这么多的酒? 我轻轻地抬起了手,想要为他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 可是还未触碰到他的墨发,我便停了下来。 我缓缓地将手收了回去,我是有夫之妇,我如今,已经嫁给了别人。 我必须,要与其他人保持距离。 我望着他,鼻头瞬间酸了起来,我似是在自问自答,明明知道他睡着了,不会回答我,却还是问了出来,“铭轩,怎么不到床榻上?在这里冷不冷?” 铭轩,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样做,才能让你每天过的幸福一些…… 我真的,真的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对不起……” 我的声音很低很低,我站起了身,在他的屋子里找了一件宽大些的衣袍,披到了他的身上。 正当我欲要离开之时,他忽然开口唤道,“衣儿……” 我忙转过了身,望向了他,我蹲下了身,忙道,“我在这里,我在。”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眉头紧紧地皱着。 我鼻头一酸,忍着泪水问道,“铭轩,怎么喝了这么多?” 他嗓音低沉,“衣儿,是你吗?” 我忙应道,“是我,我在这里,我就在你面前。” 他此刻脸色微醺,眼神迷蒙,我知道,他昨夜,一定喝了许多许多。 他忽然很用力地将我一把拥入了怀里,“你是不是愿意和我回去了?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一同离开这地方了?”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心头却忽然涌上了一股不忍之意。 他低声喃喃道,“跟我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吧,我们两个一起,找一个有青山也有绿水,很安逸的地方,我们在那里种你最喜欢的海棠花,在河里捕鱼吃,你想要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好不好?” 铭轩啊,我又何尝不想过上你嘴里说的那样的生活? 只是我哪里有那样好的福气,我哪有资格过上这样的生活? 而我如今,已经嫁给了他。 我缓缓地推开了江逸行,暗暗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忍着泪水道,“铭轩,我如今,已经与他成婚了。” 我垂着眼眸,不敢望他的脸。 “衣儿,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你自己……” 我也好想…… 可是铭轩,我没有任何办法…… 我低声道,“铭轩,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我缓缓起身,低声道,“随我一同去吃午膳吧,起来洗漱洗漱,好不好?” 他仍然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只是那样痴痴地望着我。 我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怕我一看,眼泪便会经不住地留下来。 可是江逸行,我也好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够如我所愿,我也好希望你可以每天过的很好很好。 他低声应道,“你先去吧,我不饿,不想吃东西。” 我转过了身,应了一句,“好,我等会儿命人送些吃的给你,你饿了再吃。” 我转过了身,只是因为我害怕他看到,我怕他看到我此刻眼里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我害怕他看到我此刻的样子…… 他嗓音低沉,“你去吧。” 我低声道,“你,照顾好自己。” 话音刚落,我便朝门外走去。 我的步子迈的很快很快,我真的不想,不想让他看到我此刻流出了泪水…… 可是当我刚刚把他的屋子门合上,我便与一个人撞个满怀。 我低声嘶了一声,怎么会有人站在这里? 我疑惑地抬眸,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许之什,他来了。 许之什也愣了愣神,旋即问道,“怎么如此匆忙?我见你许久未曾回来,便想来这里看看你,怕你遇到什么危险。” 我揉了揉头,道,“你突然出现在这里,倒真的把我吓到了。” 许之什低下了头,应道,“对不起,都怪我,你怎么样?撞的疼不疼?” “不疼……没事,你怎么不先去吃一点东西,我在良辰殿里,自然不会出什么事情。” 许之什应道,“我还不饿,倒是你,此刻一定饿坏了吧,快过去吃饭吧,都在等着你呢。” 我忙问道,“不是说不必等我吗?怎么不先吃?” 他低声应道,“毕竟,这是我们大婚之后的第一天,你怎么能不去吃。” 我恍惚了心神,才应道,“好,那我们快过去吧。” 原来,在他的眼里,大婚,还是有一些份量的。 许之什拉过了我的手,问道,“对了,衣儿,江公子此刻怎么样了?你可有见到他?” 我点了点头,道,“见过了,他昨夜喝的有一些多,此刻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等会儿让宫人给他送一些热的膳食吧,还有,再加上一份醒酒汤。” 我忽然想到了屋子里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便又道,“对了,还得送两份,白胡子老头他此刻也在铭轩的屋子里。” 第三百三十六章 胃疼 许之什应道,“好,我会安排下去的。” 铭轩,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好好地生活下去。 走到了西间之后,我与他便坐下来开始吃饭。 尹良辰笑道,“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快吃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实在是抱歉,让你们等了我这么久。” 尹良辰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抱歉的,衣儿,快尝尝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望了望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却没有一点胃口。 甚至有一点想吐。 我知道,我吃不下去这些饭食。 我挤出一抹笑容,夹了离得最近的一块吃的,强忍着胃里突如其来的不舒服,咽下了那一块肉。 可刚刚入口,便有一阵恶心之感。 胃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疼? 许之什坐在我的身旁,轻轻皱了皱眉头,问道,“衣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强忍着疼痛,笑了笑应道,“没有啊,我挺好的,什么事都没有,这饭菜做的很好吃。” 此刻所有人都心中欢喜,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的胃疼,影响了他们吃饭的心情。 少吃一点,只要不太明显就好。 尹良辰温和地望着我,帮我夹了一块肉,温声笑道,“好吃就多吃一点。” 我望着她夹到我碗里的那块肉,霎时间胃里有浮起了一阵恶心的感觉,我强忍着那种感觉,笑着应道,“好的。” 好在这一顿午膳终于结束了。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望着一脸满足的苏己,问道,“苏己,等会儿你要干什么?” 苏己笑道,“吃饱了喝足了!自然是要回去午睡了!”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好。” 其实,我是想让她陪我一同去太医院看一看这胃是怎么回事。 可是,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我又忽然想到,我这胃里难受,若是惊动了太医院,便会在这皇宫里传开。 罢了罢了,还是忍着些吧。 等会儿江逸行醒了,让他帮我看一看便好。 尹良辰温声笑道,“阿南,你们两个就先去衣儿原来那屋子里歇息吧,那屋子我一直都留着,就等你们两个回来。”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我也想念那个屋子了。 许之什拉住了我的手,轻声道,“走吧。” 回到屋子里,我便一股脑地躺下了软榻上。 我眉头紧紧皱起,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许之什见到我如此,忙跑到了我的身边,急切地问道,“衣儿,怎么了?” 我额头间渗出了汗珠,低声道,“我没事……” 许之什皱起了眉头,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我去给你请太医。” 我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不要去。” 不要去叫太医,我刚刚才嫁给你,不能出任何的事情。 许之什眉头皱的更紧了一分,他低声道,“不行,你现在都这样了,怎么能不去给你叫太医?” 我坐起了身,将他拉了过来,道,“没事的,我就是有些难受,缓一缓就好了。你帮我去看看江逸行现在醒过来了没有,让他给我开些药草喝喝就好了。” 许之什道,“衣儿……不要这样忍着,你方才是不是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难受了?为什么你不愿意告诉我?你说出来,真的没关系的。” 我忙道,“没事的,就刚刚才开始这样难受,等会儿就好了。” 许之什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道,“我去给你看看江公子。”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开。 铭轩,你快过来,快过来帮我开些药草喝喝吧…… 我真的好难受。 没过多久,江逸行便到了这里,但许之什他并没有进来,江逸行问道,“衣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我问道,“阿南呢?他去哪里了?” 江逸行眸光黯淡了一分,道,“他此刻在外面,放心吧,他就在门口。” 我拉过了他,忙道,“铭轩,快帮我把把脉,我胃突然间好疼好疼,能不能给我开一下药?” 江逸行伸出了手,轻轻地为我把着脉。 他眉头微微皱起,旋即道,“衣儿,你今日是不是没有吃早膳?昨天的膳食是不是也没有吃好?” 我点了点头,回想起昨天的场景。 大婚之日,我哪里有时间能够吃东西。 今天早上,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江逸行认真地说道,“衣儿,以后切记,千万要吃早膳,而且不要吃已经变凉的吃的,多喝些热茶总是会对身体好的。”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江逸行道,“衣儿,我给你开一些药草,等会儿你派个可靠的人给你熬出来,一定要找一个可靠的人。”他轻轻皱了皱眉头,又道,“算了算了,我给你熬吧。” 我忙道,“这些事情让宫人们去做就好了,你不必如此操劳的。” 他低声道,“你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不算是操劳。让其他宫人们熬你的药,我都不放心,毕竟这深宫里的阴险狡诈事情,不是我们想要避开就能避开的。我亲自来,也好放心一些。” 我谢道,“好,有劳了。” 他低声道,“不必与我客气,我先去太医院给你要一些药草来,等会儿我,如果疼的厉害,那就睡一会儿,睡着了,就感受不到疼痛了。”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江逸行除了门,许之什才缓步走了进来。 我问道,“你方才为何要站在外面?” 他躲避着我的眼神,低声道,“只是觉得我站在外面,会好一些。” 我静静地望着他,我这才发觉,我愈发看不懂许之什的心了。 他在想些什么?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我亦看不懂。 许之什问道,“他怎么说?严重吗?你此刻感觉怎么样?好一点了吗?” 我低声道,“没什么事,就只是胃里有一些不舒服罢了。他说开些药,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放心吧,铭轩他已经去拿药了。” 许之什道,“没事就好,怎么会突然间这样,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我低声道,“不知道,没事,我先睡一会儿,睡醒了,应该就会好很多。” 许之什道,“好,我在外间守着,有什么事你就叫我,你好好休息休息。” 我忙道,“没事的,我在良辰殿里,有什么好守的?你也快些回去休息休息吧,不必担心我。” 许之什将软褥覆到我的身上,温声道,“我还不累,你快睡吧。” 他垂下脸望着我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在不自觉地加速着。 第三百三十七章 苦口 许之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我,我真的会忍不住地对你心动。 我静静地躺在软榻上,合上了眼睛。 可是这胃疼难忍,我根本睡不着。 我蜷缩成了一团,紧紧地皱着眉头。 我只能等候着江逸行的药。 今天本来,该是很开心很开心的一天,因为今天晚上,我终于可以救出来我的母亲了。 我终于,可以再见到她了。 可是我的身体却突如其来地不适,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分明,没有吃坏什么东西。 许之什在外间忽然轻声问道,“衣儿,你睡着了吗?” 我应道,“还没有,是铭轩回来了吗?” 许之什缓缓走了过来,边走边道,“药已经熬好了,你先起来喝一点吧。” “好。” 我坐起了身,接过了他手里的药。 我问道,“铭轩呢?他去干什么了?” 许之什应道,“他说想去找涟城王爷问些事情,就先过去了。” 我点了点头,将这碗药一饮而尽。 我微微皱起了眉头,低声道,“嗯……好苦啊……” 许之什温和地笑了笑,道,“良药苦口,忍着一点。” 我望向了他,轻声道,“我想吃一块桂花糕……” 许之什笑了笑,站起了身,道,“我去外间给你拿。” 他将桌子上摆放的糕点都给我拿了过来,我看着那精致的桂花糕,缓缓地放进了嘴里。 很甜。 这桂花糕真的很甜。 许之什道,“刚才午膳你都没有吃太多,这会儿多吃一点吧。”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方才看着那些膳食,实在是没有一点胃口。倒不是那些膳食的问题,是我自己身体有一些不舒服。刚刚喝了药,好一点了,现在多吃一点也行。” 许之什温声应道,“那就多吃一点吧,我去把热茶给你端过来。” 我笑道,“好,有劳了。” 他笑道,“不必如此客气,我们如今都已经成婚了,若我那一天身体不适了,不也得劳烦你多照顾照顾。” 我听到他说这话,眉目间不经意地露出喜色,“那是自然。” 他方才说,我们已经成婚了,他的意思,可是已经将我当成了他的妻子? 我心中暗喜,看着他手中端着茶盏,走到了我的身旁。 他温声道,“多喝些热茶。” 这样的生活,正是我心之所向。 尽管此刻我胃里疼痛难忍,尽管我此刻身体很不舒服,可是他在我的身旁,他在关怀着我。 那种感觉,便是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种感觉,便是感觉,他与我,就像普通夫妻一样生活着。 那种感觉,是我一直以来奢望的。 我忽然想起来今天还要接受朝臣祝贺,忙问道,“对了,你今天不去见那些大臣了吗?” 他应道,“你如今的这样了,我怎么能再走开?” 我忙应道,“我没什么事的,我陪你一起去。” 毕竟这是一直以来的传统,不能因为我,他被世人指指点点。 他拉住了我,道,“不必去了,时候已经过了,我早已命人将他们遣散了。” 我轻轻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地望着他,问道,“你怎么能这样做?如此,岂不是……” 他打断了我要说的话,道,“没事的,他们只会觉得我们新婚燕尔难舍难分罢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他一说出这句话,我整个人便在那一瞬间觉得,我耳根都要红透了。 我垂下了脸,静静地吃了桂花糕,不再说话。 许之什满脸茫然,问道,“怎么了?你又有哪里不舒服了吗?” 我忙道,“没有没有,只是想吃一会儿……” 我又问道,“对了,阿南,我们今天什么时候能见到我母亲?” 许之什应道,“晚上便可以了,晚上会有晚宴,到时朝臣和宫中女眷都会参加。她是你的母亲,是一定要宴请的人。” 我笑了笑轻声道,“终于可以又见到她了。” 许之什温和地笑了笑,道,“放心吧,以后都能每天见到的。”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有你在,我便是放心的。 我此刻只希望,这样安逸的生活,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如果可以,我想要一直这样和他在一起。 我望着他,想要打破这安静的气氛,便开口道,“阿南,你不困吗?” 他应道,“不困。” 他又问道,“你此刻感觉如何了?还疼不疼?”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喝了药之后就感觉好一点了,没事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他应道,“那就好,等会儿等江公子闲下来了,让他过来给你再瞧一瞧。” 我笑了笑应道,“没事的,我已经好多了。” 他又问道,“对了衣儿,你从宫外带来的那两个女子,打算怎么办?这样一直让她们两个在良辰殿里待着,也不是个办法。” 我应道,“我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把她们两个送出去,给她们两个谋一个出路便是。” 他点了点头轻声应道,“那样也好,这些天我先帮你留意着,看能不能找个机会。” 我笑了笑道,“没事,她们在这里有吃有喝,每天还不累,也挺好的。不用特意忙她们两个的事情,你要是不说,我都快把她们两个人忘记了。” 许之什道,“好,那就先不管她们了。” 我轻声道,“阿南,我们两个出去走走吧,我一直在这里躺着,也睡不着。” 他问道,“你还疼不疼?”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疼不疼,放心吧,没事的。” 我站起了身,披上了一件淡粉色的宽大衣袍,便与他一起走出了屋子。 我低声道,“今天的天,还真的有一些冷。” 许之什抬眼望了望天边的烈阳,有些担忧地问道,“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你会不会是着凉了?” 我愣了愣神,又道,“可能是屋子里面太暖和了,猛地一出来,还有一些不适应。” 他仍然是有一些担忧,问道,“要不要去找江公子看一看,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正好现在没什么事干,那便去看看他吧。” 还未走到江逸行的屋子附近,便听到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女子受伤的声音?在这良辰殿里,谁会受伤? 许之什也疑惑地与我对视了一眼,“怎么回事?” 我们两个匆忙朝着声音的源头跑去,却望到了江逸行也在往那边走。 我唤了一声,“铭轩?” 他并没有听到。 他径直地往前方走去,我这才看见,发出那声惊呼的女子,正是阿纪。 阿纪这是怎么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动情 在我们面前的,是倒在地上的阿纪,她面容痛苦,仿佛是哪里受了伤。 我忙走了过去,才发觉牡丹也在她的身旁。 我还未开口,江逸行便走到了阿纪身前,他蹲下来了身,望着阿纪,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阿纪低声道,“我方才……方才想要去摘书上的果子,可是一时不慎,便跌了下来。” 我走了过去,蹲下来扶起了她,轻声道,“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伤到了哪里?” 阿纪低着头,声音很小很小,“扭到了脚腕那里。” 江逸行看到了我,问道,“衣儿,你怎么过来了?” 我应道,“我随便走走,听见了这里的声音,就过来看看。铭轩,你看看能不能给阿纪先包扎包扎。” 他应道,“好。” 阿纪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身旁的牡丹蹲下来了身,从自己的衣裙上撕下来了一块布,道,“用这个来吧,先处理一下伤口,等会儿我再带阿纪去看看。” 江逸行接过了那块布,道,“好。” 牡丹的眼眸却落在了江逸行的身上,她的眸里,有掩藏不住的柔情。 若是有一天风尘女子的眼睛里,出现了光彩。 那便应该是那女子动了心吧。 可风尘女子,怎可对人动心? 牡丹又忽地将眼眸垂下,她心中的自卑与无奈,我全都看在了眼里。 可是牡丹,如今你已不是风尘女子,你大可将自己当作一个正常女子一样地生活。 你拥有一切追求爱的权力。 江逸行为阿纪包扎了一下脚腕上的伤口,便站起了身。 牡丹将阿纪扶起,道,“下次可要万万当心,万一摔到了脸蛋,看你该怎么办。” 阿纪听到了她这一句话,将头埋的更低了一些,“牡丹姐姐……” 我轻轻皱起了眉头,认真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下次做事情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再这样大意了,这一次摔到的是脚腕,下一次若丢了性命,看谁能救的了你们,知道了吗?” 牡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娘娘,我们知道了。” 她忽然拉着阿纪,行礼道,“方才见到娘娘和皇上还未行礼,请娘娘和皇上万万不要怪罪。” 许之什淡淡应道,“无妨。” 我看着阿纪,忙道,“快扶阿纪起来吧,这都受伤了,见到我就不用行礼了。” “好。”牡丹将阿纪扶了起来,道,“倒也是怪我,我们两个待在这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不知道该干一些什么,便看到这院子里有一颗果子树。阿纪说她能爬树,我们便想着摘一些果子吃,可是没想到竟摔了下来。” 倒是有理,她们两个人在这宫里,每天的确是太无聊了。 我应道,“等我闲下来了,给你们安排一些事情做,如今在这宫里,你们切记要保护好自己,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没办法救你们。” 牡丹点了点头,应道,“多谢娘娘。” 她是个聪明人,我相信,有些事情她该知道怎么做。 我说道,“你们先回去好好地休息休息吧,不要再乱跑了。” “好。” 说完我与江逸行还有许之什也离开了这院子,江逸行问道,“衣儿,你怎么不待在屋子里好好休息休息?” 我淡淡笑了笑,道,“在屋子里也睡不着,便想着出来走走。” 许之什停下来了脚步,温声道,“江公子,劳烦你帮衣儿看看,看看她有没有着凉。方才刚刚出门,她觉得有一些冷,我担心她是着凉了。” 江逸行听了之后,担忧地望向了我,“快让我看看。” 他为我把了把脉,许久才道,“衣儿,你头现在可有一些疼?” 我摇了摇头,道,“不疼。” 他低声道,“我回去之后,再给你开一些药。你是体寒之症,稍加调理便好了。不过你平常切记要穿厚一点,不要冻到自己了。”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我知道了。” 许之什望向了我,问道,“你现在觉得还冷不冷?” 我笑了笑,道,“不冷。” 我又问道,“铭轩,你方才去找涟城王爷做什么了?” 他避开了我的眼神,道,“方才啊,方才就是去看看他在做什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又有事情瞒着我。 我低声应道,“嗯,知道了。”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便不问好了。 江逸行,我多希望你能将那些事情都告诉我。 可是我知道你若是想瞒着我,便一定不会告诉我的。 我只希望,你能够安然无恙地待在这里,或者是在另一个安然无恙地地方好好地生活着,哪怕那样我不能每天都看见你。 我们三个人行走在良辰殿里,我的左手边,是一脸肃然的许之什,我的右手边,是江逸行。 三人家那样缓步行走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先说一句话来打破这片沉静。 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尴尬。 我开了口,想要打破这气氛,“铭轩,白胡子老头他可醒过来了?” 江逸行似是才缓过来神,忙应道,“哦哦,他醒过来了。刚才也已经吃过饭了,现在可能又睡下了。” 我不禁叹道,“又睡下了?这么能睡,睡了这么久还睡。” 江逸行道,“我也这样觉得,我睡了这么久,醒来的时候头一直觉得很难受,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许之什插上了一句话,“睡得太久就会如此。” 我接着道,“是啊,昨夜你们两个人喝了太多了,下次可要少喝一点。” 江逸行垂下了眼眸,低声喃喃道,“好,我也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我没听清他说的话,又问道,“什么?” 他抬起来了眸,应道,“没什么,下次不会了。” 我又问道,“白之秋他们三个人,也还没有醒吗?” 江逸行应道,“他们几个人,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昨天他们几个人喝的酒也挺多的。十里桃林里的人,好像都太爱喝酒了,一看到酒就两眼都是光。” 我笑道,“上次去那里的时候就发现了,里面他们自己酿了这么多的酒都不够他们喝的,来这里也不放过宫里的御酒。” 许之什轻声道,“他们若是喜欢,可以让他们带回去一些,这宫里倒是不缺酒。” 忽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一个人,他满脸的褶子都堆着笑意,乐呵呵道,“真的假的!小皇帝!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白胡子老头,他此刻怎么又忽然出现了? 我被吓了一大跳,忙问道,“喂,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若那年桃花十里 白胡子老头笑道,“嘿嘿!老夫我可是会瞬移的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又道,“别打岔!小皇帝,可是你说的,这宫里的御酒,我可是真的要搬回去一些啦!” 许之什笑了笑,应道,“帝师,你想要多少,我安排下去就行了。” 白胡子老头兴奋道,“还是你懂事!老夫去挑一挑你这宫里的好酒!” 我打趣道,“瞧瞧你,一提起酒,恨不得整个人都蹦哒起来。” 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胡子,道,“人间无乐事,除了有酒喝!哈哈哈!老夫平生便是想尝尽这天下美酒!” 江逸行轻声道,“喝酒伤身,还是少喝一些为好。” 白胡子老头白了他一眼,道,“你这小子,也不知道昨天是谁拉着我一直要喝酒的!若不是你一直跟我抢酒喝,老夫还不至于就喝那么一点点酒!” 江逸行红了脸,忙道,“前辈,你就莫要再提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我笑了笑,问道,“昨天晚上是怎么了?” 白胡子老头切了一声,道,“你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 江逸行低声道,“前辈……” 我横了他一眼,道,“爱说不说,不说拉倒,不听了不听了。” 白胡子老头轻哼道,“臭丫头!” 我回道,“臭老头!” 许之什夹在中间,温声道,“行了行了,不说了不说了。” 白胡子老头却突然起了劲,道,“我偏要说!” 许之什无奈地笑了笑,道,“行,您说。” 江逸行忙转到了白胡子老头身旁,低声道,“前辈,你就不要说这个了,等我以后碰到了什么好酒,都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白胡子老头捋着胡子,佯做思考的样子,道,“这……即是有美酒,老夫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我笑了笑,打趣道,“铭轩,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怎么那么害怕这臭老头说出去?” 他忙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 白胡子老头向前走去,道,“好了好了,老夫要回去继续睡觉喽!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的时光不懂得珍惜!老夫老喽!不仅得好好珍惜这时间,还得好好珍惜现在还好好活在这天下里的人啊……” 我笑了笑,道,“又在胡扯了……” 白胡子老头忽然转过了头,道,“哪有胡扯!别以为我走了就听不见了!臭丫头,你就是个没良心的!” 我愣了愣神,问道,“我哪里没良心了……” 可白胡子老头还没有听见这话便瞬移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江逸行道,“衣儿,莫要听他瞎说。” 我望向了他的眼眸,淡淡笑了笑,道,“瞎说什么?他也没有说什么呀?刚才啥也没说,说出来的也都没有听懂。” 许之什道,“好了好了,越说越乱了,衣儿,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我摇了摇头,道,“不饿,方才吃了挺多桂花糕的,铭轩,你饿不饿?” 许之什似是在不经意间皱了一下眉头,但转瞬即逝,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江逸行应道,“我也不饿,方才吃了东西。” 我微微一笑,道,“晚上,我就可以见到我母亲了。” 江逸行望着我,问道,“那你以后呢……” 我看了许之什一眼,他垂着眼眸,一句话也不说。 我低声应道,“以后便待在这宫里。” 许之什望向了我,低声道,“衣儿……” “怎么了?” 他却应道,“无事。” 江逸行道,“衣儿,我先回去了,等会儿到了时辰,把熬好的药给你送过去。”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不必因为我太过辛劳。” 他双眸如日月星辰般闪耀,江逸行应道,“从未辛劳。”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竟然发了呆。 他是多么好的一个男子…… 我希望,希望他能够遇到属于他的那个女子…… 只属于他,并且他可以爱上她…… 我只希望,只希望他能够得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许之什站到了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问道,“衣儿,你在想些什么?” 我移开了视线,应道,“我……我没想什么。” 许之什忽然道,“江公子,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低声应道,“嗯。” 许之什望着我的脸,“嗯?” 我忙道,“没事……没什么……” 许之什又问道,“衣儿,你想吃点东西吗?” 我晃了晃神,应道,“方才你不是已经问过了?” 他愣了愣,才道,“我忘了,你真的不饿吗?今天你没吃太多东西。” 我点了点头,道,“不饿,真的不饿。你饿了吗?” 许之什道,“我也不饿,况且,等会儿就该去晚宴了,我们该去接你母亲了。” 我惊喜道,“现在可以吗?” 他应道,“可以,我们去吧。” 我终于,终于可以见到我的母亲了! 我好想好想她。 我满脸都是幸福的笑,道,“太好了,我好想见她。” 许之什道,“走吧,我们去接她,以后你们两个就可以一直待在一起了。” 我拉住了他的手,感谢道,“阿南,这次,真的很谢谢你。” 许之什淡淡笑了笑,才道,“谢我做什么,你愿意嫁到宫里来,不也是帮了我的忙吗?” 我应道,“我愿意嫁给你,是因为……” 是因为我爱你啊…… 我心悦你,故才想要嫁给你。 可是你却只是觉得我是在帮你…… 帮你什么? 帮你让你心爱的女子嫁给她心爱的男子吗? 帮你成全你爱的人吗? 许之什,瞧瞧,你才是你自己要感谢的那个人。 他紧紧地盯住了我,“因为什么?” 我躲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没什么,不用谢我,我也是想要帮阿华罢了。” 他转过了身,低声喃喃道,“嗯……” 有些时候,有些话不如不问。 有些事情,不如不说。 有清风缓缓自我耳畔吹过,我望着面前的许之什,忽然问道,“阿南,你这一生里,有没有后悔过什么事情?” 他望向了远处,道,“我这一生里,后悔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我亦是如此。 我低声道,“可那些后悔的事情,如今我们都只能后悔……” 例如我后悔太晚遇见了你。 若是我比阿华早一些遇见你,你会不会,会不会将我放在心上…… 罢了,我想该是不会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几乎我要听不到了,“若那年桃花十里,我遇见的是你。” “什么?” 桃花十里,终究是属于她的欢乐与荣华。 那样美的景色,与我无关。 而你亦是会与我这一生交错而过。 第三百四十章 红妆之后 若那年桃花十里,我遇见的是你。 那我们成婚之日的十里红妆,会不会更加明艳动人一些。 会不会,会不会你也对我,也会多一些…… 可那年桃花十里,你遇到的不是我。 至此,你爱上的那个人,也不是我。一切都已经错过了,而我也与你错过了。 你爱上别人的时候,我还没有遇到你。 我爱上你的时候,你却已经对别人动了真心。 我抬起了眼眸,望着他,轻声道,“阿南,这世上,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吗?” 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一次。 从前是,现在亦是。 而我们此刻能够抓得住的,只有现在啊。 他应道,“是。” “衣儿,我们去接你母亲吧。” “好。” 我们此刻要去的,是国师府。 国师府不同于其他王侯将相所住的地方,其他的王侯将相,他们的府邸都安置在了宫外。 而国师府,却是坐落在皇宫里面的一处宫殿。 先皇为她,单独安置了一处宫殿。 这个女人的势力在朝堂上太过强大,从未有朝臣敢去指责她。 敢于与她对抗的朝臣,恐怕都被她杀完了。 这个恶毒的女人,又是怎么同意放过我们,放过母亲? 许之什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此刻气定神闲,神色镇定。 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样子。 或许,只是我想多了吧。 国师所在的宫殿名就为国师府,我们乘坐轿辇,很快,便到了那里。 当然,来这里,我们自然是不会孤身前来的。 早上随从的所有宫人和侍卫,都跟着我们来到了这里。 国师就算再过阴毒,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国师府前的护卫见到了我们,忙行礼道,“参加皇上,皇后娘娘。” “皇上驾到~”那尖锐嗓音响彻在整个国师府里。 我在他耳畔低声问道,“我们可是要进去?” 许之什低声应道,“不进了,进她终日呆在的地方,恐怕会脏了我们的眼睛。” 我们二人坐在轿辇上,他命令道,“召国师出来吧。” 许之什淡淡笑了笑,在我耳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道,“衣儿,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好,等会儿你母亲出来了,可不要太激动了,这个地方好多人在看着我们呢。” 我笑了笑,心中是欢喜的,我应道,“知道啦。” 我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心中漾起一阵欢喜。 我终于,可以见到母亲了。 一阵肆意狂妄的笑声响起,“我当是谁呢!这么大排场,原来是咱们的皇上和皇后啊!” 国师出来了。 我与许之什仍旧是坐在轿辇上,静静地望着她。 许之什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眸里露出了一丝厌恶的感觉。 我紧紧地望着她所在的方向,却没有在她身旁看到我母亲的身影。 许之什看出了我在想些什么,他静静地开口,道,“国师,你该知道,我们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国师面上露出一丝狡黠之色,“自是知道了,小皇帝,你放心便是了。” 许之什掸了掸袖子,轻声道,“如此,又是何意?” 国师嘴角勾起嘲讽之色,“皇帝,你好不容易来我这国师府一趟?当真不进来坐坐?怎么,我这国师府里是有豺狼虎豹还是有什么?二位竟然宁愿坐在门外的轿辇之上,也不愿意踏进我这府里。” 许之什淡淡开口,只道,“门外的空气,清净一些。” 那国师神色微变,有些微怒道,“怎么?我这国师府里的空气,还与这外面不同不成?” 他淡淡应道,“国师,你知道便好。” 国师怒道,“皇帝!你这是真把自己当成皇帝了?” 许之什冷声道,“你既然尊称我一句皇帝,却未曾向我与皇后行礼,还未做到你该做的事情,国师,你可知罪?” 她笑得愈加猖狂了一些,“何罪之有?小皇帝!你可要记好你如今到底是什么,可要看清如今的形势。切莫如此激怒我,若是再激怒我,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许之什静静地望着她,良久,才神色平缓,轻声道,“国师,将她安然无恙地送出来。” 国师静静地攥住了自己的拳头,她眼神里露出了凶狠之色,遂道,“这一次,我且不与你计较,若有下次,我定不会相饶。” 说完之后,她就拂袖走进了府里。 我轻轻皱起了眉头,问道,“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许之什道,“无意。衣儿,像那种人说出的话,你又何必在意,不必在意就好,只当她在胡言乱语就行。” 可是方才,她眼眸里的怒意,还有说话间的凶狠,都让我觉得,国师不会善罢甘休。 我又问道,“真的没什么事吗?” 他点了点头,温和地笑了笑,轻声道,“真的没事。” 他握住我的手又紧了一些,我望着他如此,也不禁放宽了心。 还未见到国师出来,便听到了她那张狂的声音,“你们要的人,给你们还回去,待在我这国师府里,也是碍我的眼,不如早些还给你们,也好给我这一个国师府一个清净。” 我循声望去,终于望到了她的身影。 在她的身后,母亲一身素衣,神色淡然地走着。 母亲。 我此刻,只想要快些奔向她。 可是我告诉自己,我要保持冷静,我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有一个皇后的样子。 许之什握住了我的手,走下了轿辇。 我们二人一同缓步移到了她的面前,国师语气讽刺,“别忘了你要做的事情。” 许之什没有理她,我来不及想太多,只快步走到了母亲的身旁,“母亲,我还好吗。” 母亲神色间闪露出诧异之感,低声应道,“没事。” 她身着一身素衣,发髻只用一支银钗轻轻地挽了起来。 她身上,没有受伤。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我松了一口气,道,“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母亲神色沉重,低声道,“衣儿,先离开这里,有些话,我得问问你。” 我心中虽然是疑惑,却也清楚,此刻不是该多问什么的地方,我便应道,“好。” 我们必须要快点离开这里,我必须,尽快带母亲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许之什淡淡地转身,命令道,“起驾回宫。” 母亲走向了我们为她早已备好的轿辇,而我与许之什,又一同坐在了一个轿辇里。 许之什问道,“怎么不与你母亲一同?” 我淡淡笑了笑,道,“这里还有那么多的人,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留皇上一个人坐在一个轿子里。我与母亲,能在一起的机会还有很多。” 第三百四十一章 重逢 许之什还未开口,那国师便又喊道,“皇帝,有些话,我即是不说,你也该知道吧?” 许之什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应了一句,“晚宴过后,便是阴霾,国师还望早些回去准备,莫要误了时辰。” 他又淡淡吩咐道,“起轿吧。” 我们离开了这个地方,却还是能听到国师猖狂的笑声。 我拉住了他的手,忙问道,“方才所言都是何意?什么叫有些话?是什么?还有方才你给她说的话,又都是什么意思?” 许之什温和地笑了笑,轻声道,“没事的,衣儿,什么事也没有,你放宽心,如今已经将你母亲安然无恙地接了回来,日后的日子,你就可以一直一直和你母亲在一起了。” 我轻轻皱起了眉头,道,“可是阿南,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方才那说的阴霾,指的是什么?晚宴过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她又要去准备些什么?阿南,你告诉我,好不好?不管是什么事情,你相信我,我可以陪你一起面对所有的事情的,好不好?” 他愣了愣神,旋即才淡淡笑了笑,轻声问道,“衣儿,你在想些什么?” “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样的事情瞒着你?” 或许真的是我瞎想了吧。 我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我还以为,你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握着我的手,忽然松了松,轻轻地说道,“日后,一切都会变好了。” 我们先回了良辰殿,待到晚上,再去晚宴。 刚下了轿辇,母亲便拉过了我的手,她一脸警惕地望着许之什。 母亲将我拉到了一旁,皱起了好看的眉头,问道,“衣儿,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你……为什么方才你们两个拉住了手?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垂下了眼眸,有些愧疚地应道,“母亲……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给你说。” 母亲轻声道,“那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全都告诉我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又打算要去做什么,还有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把这一切全都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皇上死的那一天,留下了一道遗诏,遗诏上说,如果谁要继任,就必须要娶一个十里桃林里的女弟子。而继任的皇帝是许之什,他当上了新的皇上,也就是要去娶一个十里桃林里的女弟子。可是十里桃林里,只有白华一个女弟子。她不能嫁到宫里来,她有一个自己爱的人。所以,我就代替了白华,嫁了过来。” 母亲紧紧地望着我,道,“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什么后果。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步入的是一个深宫啊。你明明才从另一个深宫里走出来,却又要踏进另一个无底的牢笼。衣儿,你该知道的,这深宫本就是无底的深渊,本就是望不尽的牢笼。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你帮了别人,谁又能来救救你呢?” 我想要让她放下心来,便温声笑了笑道,“母妃,不会有事的,你放心,真的不会有事的。只要将你救了出来,以后都不会有事的。” 母亲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衣儿,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就不知道,怎么就不能好好地对你自己?怎么就不多为你自己考虑考虑?” 我低声应道,“母亲……真的没事的。” 许之什他,还站在那里。 母亲又问道,“衣儿,你方才所言,就是你已经嫁给了那个苍然人?” 我点了点头,道,“昨日的大婚,只是可惜,没让你亲眼见过我穿嫁衣的样子。” 只是可惜,那件美的耀眼的衣服,你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我穿上它。 她愣了愣神,许久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衣儿,你怎么就嫁人了……” 我望了他一眼,才道,“母亲,我真的,很喜欢他。” 母亲道,“可是衣儿,喜欢是喜欢……你总不能,将你的嫁人也变得如此草率。” 可是母亲,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反对我? 苏己是,你亦是。 母亲,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我低声道,“我没有草率……” 母亲道,“衣儿,嫁一个人,你应该考虑到和他的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你应该考虑好,他会不会一直爱你。他会不会给你安定的生活,你会不会感到幸福,而不是像你这样,说要去替别人去嫁,便嫁了。” 可是与他能够待在一起,能够看到他,我便会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我垂下了眼眸,道,“母亲,我都想好了。” 可我的语气,连我自己都觉得一点也不坚定。 母亲,他不爱我,我嫁的这个人他不爱我。 我好想扑在你的怀里哭,好想,将所有的难过都对你说出来。 可是我说不出来,我不能让你再担心我了。 我已经长大了。 有些事情,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有些难过,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只能自己一个人感受。 母亲眼眶微微红了起来,她低声道,“衣儿,这深宫里的苦楚,我怎么舍得再让你经历一遍?” 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对我有着最无私的爱。 还有一个人,这样爱着我。 这一刻,我是觉得自己被爱着的。 我应道,“母亲,我没关系的,我真的没事的。我也希望,你能够明白我,在我的心里,如果能够和自己爱的人一直在一起,身旁能够经常看到自己相见的人,家人与朋友每个人都好好的,不会有任何事情,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只恨自己,没能当时就阻止你嫁进宫里。” 我低声道,“那件嫁衣真的很美很美,我好想让你看到我穿嫁衣的样子,可是,你也没有看到。” 许之什忽然走近了我们,他恭恭敬敬地问道,“衣儿,我有一些话,想要单独与你母亲说,可以吗?” 我虽然是有一些疑惑,但仍旧是点了点头,应道,“好。” 许之什,他要对母亲说些什么? 他想要对我母亲说什么什么? 又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他们两个人在一旁说了好久好久,母亲回来的时候,满脸沉重。 我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没事。” 第三百四十二章 二美 母亲的声音很轻很轻,我静静地望着她,她有事瞒着我。 我望向了许之什,问道,“阿南,你对我母亲说了什么?” 许之什温和地笑了笑,道,“只是说了一些关于我们婚事的事情罢了,我已经与你母亲解释清楚了,衣儿,你就放心吧。” 我又问道,“果真如此?”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眸里是诚诚恳恳,“嗯。” 母亲轻声道,“衣儿,一会儿还有晚宴,带我去换身衣服吧,毕竟是婚后的宴席,我穿的如此素净,总是不大妥当的。” 我点了点头,“好。” 但是我总是隐隐会觉得,他们两个人有事情在瞒着我。 会是什么? 我无从知晓,也无人会告诉我。 我翻找着各色的衣衫,一边找一边问道,“母亲,你觉得这一身如何?” 但母亲的回答总是这样的,“这件太淡了,不好。这一件太红了,太过鲜艳。这件这颜色好丑,不要不要,快让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颜色的,怎么这么多衣服,都没有一个好看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道,“母妃,我这里的衣服,可都快被你看完了,你一件都看不上,我……” 母亲却比我更加无奈,“衣儿,我也有认真仔细地去看……可是就没有一件我喜欢的……”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如同银铃般的轻笑声,“就猜你们此刻会在这里挑衣服,方才阿南告诉我说你们两个回来了,我就想着来看看,没想到赶的倒是真巧,也不知道我带来的东西,可否结二位美人的燃眉之急?” 我们循声望去,是尹良辰她带笑而来。 她笑容灿烂,满脸都是喜色。 我温和地笑着,迎了上去,“娘娘,你怎么来了?” 她摆了摆手,让身后的侍女上前,她道,“快来看看。” 她身后的侍女手里,端着一件蓝色衣裙,待那件衣裙缓缓展开,我才开始惊叹它的美。 为何尹良辰那里,会有那么多让人惊艳的衣服? 她淡淡笑了笑,道,“衣儿,怎么样?” 我惊叹道,“母亲母亲,快过来看看,这一件衣服你总不能不喜欢了,好美!” 母亲上前一步,道,“快让我看看。” 她静静地看了好久好久,才笑道,“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不禁道,“给你挑一个衣服,也太难了一些,总算是有一件你满意的了。” 母亲瞥了我一眼,道,“怎么,我才和你待在一起多长时间,我就挑衣服挑的时间长了一些,还不是为了晚上的晚宴。怎么,你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了吗?” 我忙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你是我最美最好看天下最好的母亲大人,我可不敢嫌弃你。” 母亲笑道,“这还差不多,快让我试试这衣服。” 尹良辰笑道,“快去试试吧,这件衣裙倒真的与你很合适。” 母亲乐道,“没想到你挑的衣服竟然如此好看,不愧是这苍然皇宫里的第二美。” 尹良辰疑惑地问道,“第二美?此话怎讲?” 母亲挑了挑眉,道,“怎么,你还想当这苍然皇宫里的第一美吗?” 我瞥向了她,道,“母亲,你说的第一美,不会是你自己吧。” 母亲接过衣衫,走向了里间,边走边道,“这你还用问吗?” 我噗嗤一笑,没想到我的母亲,竟然是这样一个有趣的女子。 从前看她总是神色淡然,我还以为…… 我们在外间静静地候着她,尹良辰走到我身旁,温声笑道,“衣儿,此刻是不是很开心?” 我笑着应道,“自然是开心了,毕竟终于见到母亲了,总算是能与她团聚了。” 尹良辰笑道,“开心便好,我也开心。因为她一回来呀,这样一来,良辰殿里以后就会多一个身影。” 我温声道,“娘娘,自从我们来到良辰殿之后,你就一直照顾着我们,说起来,还未曾好好地感谢过你。” 尹良辰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 遇上这么好的人,是我们的幸运。 与她成为一家人,亦是我的幸运。 只是我永远不知道,这幸运是否完整无缺。 母亲换好那件衣衫从里间走出来的那一刻,我都在怀疑她是否真的是我的母亲…… 她的皮肤,似乎比我都要好。 这容颜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就是这人世间绝色。 她太美了。 我又望了望身旁倾国倾城的尹良辰,便突然觉得,我身旁站着这样两个如此美丽的女子,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母亲笑道,“衣儿,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我疯狂地点头,连声道,“好看,特好看!” 母亲听了之后,笑容愈加灿烂了一些,“我也觉得,这衣裙太好看了。” 尹良辰笑道,“是你人好看。” 母亲笑道,“没想到你人这么美,嘴还这么甜,日后可得多找你玩。” 尹良辰笑道,“良辰殿随时欢迎,我每日里,就盼着有人能够来陪我一起说说话,喝喝茶,看看花什么的,不然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 母亲笑道,“日后我们两个人可要经常一起说说话,我这些年待在那冷宫里面,都快被憋死了,这好不容易离开了。这些年除了皇帝偶尔过去看看我,我能骂骂他,不然我在那里,就真的一句话都没人说了。不过说起来,这皇帝就这样死了,虽然确实很讨厌他,不过这下他死了,倒不知道该责怪谁了。” 尹良辰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之前将那些罪责都怪在了他的身上,也算得上是有一个人可以去恨。可是如今,一下子死了,倒真的不知道该去恨谁了。” 母亲道,“死了也好,死了清净一些。这皇帝不是什么好人,早就该死了。” 尹良辰叹道,“他这一生里,做了太多太多错事了。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可能就不会死那么多的人。” 我静静地望着她们两个人,一句话也插不上。 嗯…… 她们两个人怎么有一种,多年未见的好友,忽然重逢了一样的感觉? 母亲忽然一脸怜爱地看向了我,道,“说的对,若是没有他,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我的衣儿此刻肯定还在未国,安安生生地当她的相府嫡女,当我的宝贝女儿。也不至于年纪轻轻的,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我身上起了一点鸡皮疙瘩,道,“母亲,你突然这个样子,我倒真的是有一些不适应……” 母亲白了我一眼,道,“心疼你还不让心疼了?不和你说了。” 我忙道,“别,别,我错了,是我的错。” 第三百四十三章 晚宴 尹良辰温声一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莫要玩闹了,咱们出去找阿南吧,等会儿就该开始晚宴了。” “好。” 我换上了一件红色衣裙,上面绣有金黄色的凤凰,虽没有那件婚服华丽,倒也是世间精美。 阿南与涟城王爷站在那里,静静地候着我们。 母亲诧异地望向了涟城王爷,道,“怎么你也来了?” 涟城王爷笑着应道,“你都能在这里,我自然也是可以的。” 涟城王爷说完之后又不禁叹道,“你们三个站在一起,简直是这皇宫里最美的一道景色。” 母亲笑着应道,“我也这样觉得。” 涟城王爷听了之后笑了笑,道,“月儿,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如此。” 母亲又望了望许之什,对着涟城王爷笑道,“你这是认了亲儿子吧,长的这么像,还好你老一些,不然我还真的认不出来了。” 涟城王爷道,“你不是该早就猜到了,阿南是我亲生儿子?” 母亲笑了笑,道,“自然是如此,第一眼见到时便猜到了,但我自身难保,有些话自然是不敢去胡乱说的。” 涟城王爷挑了挑眉,道,“竟还说我老了,你不也是?岁月可曾饶过谁?” 母亲打趣道,“行了行了,不与你说了,明明是一大势力之主,成天没见过你一点正形。” 许之什道,“前辈,你们三个人走在一起,真的很美很美。” 我望向了阿南,与他的眼眸对接到了一起。 你觉得好看,便好。 母亲笑道,“不必如此夸奖,我们自然都是知道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道,“阿南,我们什么时候去晚宴。” 许之什应道,“现在就去吧。” 涟城王爷笑了笑,道,“我就不去了,我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况且,还是宋国的王爷,去了也不合适,若是被认了从来,那便更加麻烦了。” 尹良辰道,“涟城,让衣儿给你易个容,你对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容易一大家子的人都能聚在一起,你可不能缺席。” 我笑道,“对呀,我给你易个容,让别人看不出来是你就好了。” 涟城王爷笑道,“那也可以,我自然是想去晚宴的,那快些给我易容吧。” 我点了点头,道,“好。” 我将他的容貌易成了一名普通男子的样子,很普通很普通,普通到,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涟城王爷无奈地说道,“虽然说你将我全部的俊逸,全都遮住了,但为了不被认出来,我就先如此吧……你们可都要记好我这一张脸,别到时候忘记了这张脸是谁,知道不知道。” 我笑了笑道,“放心吧,我自然是不会忘记。” 晚宴,终于还是开始了。 一片歌舞升平,我坐在大殿之上,只觉得热闹。 舞势随风散复收,歌声似磬韵还幽。 宫里的舞女舞姿曼妙,轻移莲步,展露着腰肢间的温柔与灵活。 歌女情歌婉转,有管弦诉说着这一片喜庆。 倒真的是热热闹闹的。 那些官员的脸上,也都挂着一样喜庆的笑容。 百官均在,唯独没有那个恶毒的女人。 国师并没有来。 不过我想,也许我和许之什,我们两个应该都不想让她来罢。 我和他,应该都不想见到他吧。 这样好的心情,若是见到了那个恶毒的女人,恐怕又会平添烦闷。 如此便很好。 那些百官一边恭贺着我们,一边还不忘提醒着许之什,提醒他,要顾着国事。 许之什他自然是知道的,他这样一个人,自然是知道一切都会以大局为重的。 所有的一切,自然都应该以苍然为重。 晚宴上,展露在人们面前的,只有歌舞升平的欢乐。 可是谁也不知道谁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在这大殿里,还有几个人以十里桃林弟子的身份待在那里喝着酒。 他们所有人都在那里。 许之什他时不时地,眼眸会飘向那边。 他在看谁? 我想,我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那里坐着他心爱的姑娘,他自然是在看她了。 我呆呆地望着白华,不禁失了神。 白华她真的很美很美,美的让人几乎觉得,她便是坠落在人间的仙子一般。 她坠落在了十里桃林里,变成了十里桃林里面的桃花精灵。 她是世间很美,很有灵性的精灵。 我想我若是一名男子,或许也会爱上这么美丽的人。 所有许之什喜欢她,放不下她,仍然是有原因的。 他放不下那个女孩,他的眼神,再一次地出卖了他。 许之什,你什么时候能忘记他,或许那时候,你忘记了她,我也可以忘记了你。 这样喜庆的歌舞之下,我不该想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 起码我自己应该这样觉得。 我不该想这些,我应该让自己,想一些开心的事情。 可我的眼眸,仍然是落到了她们那里。 此刻的阿华因为喝了太多酒,脸颊上浮现出阵阵红晕。 他们十里桃林里的人,都太爱酒了。 可是昨天她们也喝了这么多…… 我有些担心她们的身体,尤其是…… 尤其是那个在角落里,独自一人自己给自己倒酒喝的少年。 我担心他的身体会经不住这样多的酒…… 江逸行,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喝了? 我想要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夺过他手里的烈酒,告诉他,不要喝那么多好不好。 我想要让他放下那酒杯。 可是铭轩,我不能。 我不能走到你的身前,因为朝廷里的文武百官,所有的人都在这里看着我。 我甚至连神情都不能松懈下来,我不敢流露出一丝悲伤之色,我怕会惹来非议。 铭轩,我多希望你此刻能够好好的,可是我却不能去你身边。 今日我唤了牡丹和阿纪在我身边贴身侍奉,她们二人整日里待在良辰殿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干,让她们这一会儿跟着我,也好有一些事情做。 我唤了一声牡丹,小声命令道,“让那位公子少喝一点。” 牡丹举止端庄,“好。” 她缓步走下来他的面前,俯下了身,似乎在江逸行耳边低语了几句。 旋即江逸行便直直地望向了我,眼眸里仍然是我看不懂的神色。 铭轩,你在想些什么? 牡丹说完之后,又回到了我的身旁,我小声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牡丹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并没有,只是停下来了喝酒。” 我将目光收回,心中只是有一阵酸楚,我低声道,“那就好。” 身旁的许之什,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心中诧异,想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始终都没有开口。 许久,他才缓缓松开了我的手。 第三百四十四章 家宴 晚宴终于结束了,那阵阵的歌舞升平,一片喧闹终于结束了。 我与许之什一同回了南嘉宫的寝殿里,可我的心却始终不在南嘉宫内。 我望向了许之什,低声道,“阿南,我想去良辰殿。” 他淡淡笑了笑,道,“正巧我也想回去,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待在这冷冷清清的南嘉宫里,倒是没了那种家的感觉。”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笑道,“想必良辰殿里此刻还正热闹,我们过去看看吧。” 他应道,“好。” 我们二人换了便装,悄悄地从南嘉宫里走向了良辰殿,好在这两个宫殿距离很近。 月亮如银钩一样挂在天边,这夜很静很静。 这一路,他只是拉住了我的手,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会觉得这样的安静令我很舒适。 但我还是开口了,“阿南,今天这个晚宴,倒是风平浪静的,我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事情。” 许之什应道,“毕竟是皇家晚宴,任是谁也不敢在这样的晚宴闹事情的。” 我问道,“阿南,你说此刻良辰殿里的她们,都在做些什么?” 许之什道,“我猜呀,我猜我母亲她肯定是在与你母亲喝茶说话,她们两个人,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我笑了笑,道,“我亦如此觉得。” 此刻啊,良辰殿那里也一定是灯火通明。 我想,白胡子老头肯定又在喝酒,他一喝起来,就没完没了。 阿华他们两个人或许已经睡下了,这么晚了,肯定该歇息了。 而江逸行,他会在做什么? 他此刻,是否已经静静睡下? 我不知,也猜不到。 良辰殿很近,我们很快就到了这里。 许之什带着我飞进了良辰殿内,并未惊扰到任何宫人。 良辰殿内此刻果然还是灯火通明的,西间好像有很多很多人在。 这个时间了,会是谁在那里? 我心中好奇,便想着拉着许之什去那里看看。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并非真实。 我只觉得,这就像梦境一样。 怎么会这样?这真的,是真的吗? 怎么会…… 西间内,摆放着很多很多玉盘珍馐。 所有的人,都站在这里。 我心中诧异,忙开口问道,“这是在做什么?怎么都在这个地方?是晚上没有吃饱吗?” 尹良辰和母亲,涟城王爷还有白胡子老头他们几个人,全都在这里。 只是少了一个江逸行。 可是他们几个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他们几个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全都聚集在这个地方?还有这么多吃的? 尹良辰温和地望着我,温声道,“衣儿,我们就猜你们会过来,怎么样,惊喜不惊喜?” 我心中惊讶,却又难掩心头欢喜,道,“这些都是给我准备的吗?” 母亲笑了笑道,“是为了你们两个人,衣儿,我们知道你们今天坐在上位,都没有吃上几口东西,也是心疼你们两个,就想着给你们再准备一点吃的。” 尹良辰道,“对呀,这样好的日子里,我们一家人都还没有好好地吃一顿饭,那样可不行。所以今天晚上,我们这一家人,就坐在一起,好好地吃一顿属于我们的晚宴。” 我喃喃道,“属于我们?” 我们一家人…… 我有家了。 母亲,你看,这里便是我们的家。 她们都是我的家人,阿南他亦是。 当幸福来的那一刻,我却总是害怕自己无法承受这幸福。 我低声道,“其实不必如此劳烦的,我们回去随随便便吃上点东西就好了。” 总有突如其来的感动来到你的身边。 我心中欢喜。 欢喜眼前的一切,欢喜她们都在我的身边,亦欢喜,欢喜我有了一个家。 心头忽地洋溢起一阵温暖,那温暖让我觉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在我的身旁。 我只觉得,只觉得我太过幸运,能够拥有这一切的美好。 这一切的美好,突如其来地来到了我的身边。 却总是让我觉得,眼前的玉盘珍馐会在一刹那间悄然消失,会在一瞬间里,如梦境一样,消失在我的眼前。 仿佛这一切都是梦境一样。 涟城王爷笑道,“怎么能随随便便?快瞧瞧,这些全都是为你们准备的,这些可都是我最爱吃的东西了,全都在这里了。快坐下来,咱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许之什也很惊诧,他笑了笑道,“没想到晚宴之后,竟还有一个家常宴。” 我们坐了下来,与他们待在一起,我总有一种错觉,会让我觉得,我此刻不在皇宫里面,会让我觉得我此刻就在一个寻常百姓的家里,我此刻,就过着那样温馨有趣的生活。 白胡子老头将手里的酒喝的一干二净,才道,“老夫若是早知道还有这样一顿饭,就刚刚在那里少吃一点东西来,刚才吃的太多太多了,这会儿都没有太大的胃口。” 我挑了挑眉眉头,打趣道,“吃不下去,那你就别吃了。但是我看你这样子,一口就能把一壶酒,喝完那样子。你也不会,吃不下去吧。” 白胡子老头白了我一眼,又忽然乐道,“臭丫头,这么好的日子,我可不想给你斗嘴!给你给你,我把我的酒分给你一壶。” 他说罢将他手里的一个酒壶递给了我,我笑着接了过去,刚想要打开,便被许之什拦了下来。 他对我说道,“衣儿,不要喝酒。” 我愣了愣神,茫然地望向了他。 怎么不让我喝酒? 我问道,“怎么了?” 许之什一脸认真地说道,“喝酒对身体不好,就算是皇宫里面的酒,也要少喝一点为好。” 白胡子老头道,“怎么就对身体不好了?我喝了这么多,不都还好好的。” 白华听后取消他道,“你是你,你如今可都快要成为一个老妖怪了,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情?你喝酒不都和喝水一模一样?” 白胡子老头瞪了一眼白华,故作严厉地说道,“什么老妖怪,死丫头,你可是老夫的亲徒弟,你竟然还敢说这话,你竟然还敢这样说我。” 阿华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不想与你再说什么了,这么好的日子,和你斗嘴倒真的是会耽误我一番好心情。 白胡子老头切了一声,道,“那你就赶紧别说话了,老夫也不想理你,还不如让我好好地喝酒了,臭丫头,别给我说话了,耽误老夫喝酒。” 第三百四十五章 酒 白华瞥了瞥他一眼,道,“你倒是不管什么时候,也忘不了你手里那几壶酒。十里桃林里那么多的酒,你在十里桃林里就喝不够酒了是吧。” 白胡子老头道,“这里的酒哪里会和十里桃林里的酒真的味道一样?咱们十里桃林那里的酒都是自己酿的。咱们自己酿的酒,味道自然是好喝。可这皇宫里面酒的味道,倒也有另一番风味。这酒,喝起来也真的是令人回味无穷。” 白华道,“我也这样觉得,等回去了,可得带几壶回去。” 十里桃林里的所有人,都很爱酒。 就连南北与白之秋,手里也离不开那小巧而精致的酒壶。 我这一生里喝过最好喝的酒,便是那次在十里桃林里,阿华那一壶亲手酿的酒。 我不禁叹道,“阿华,我到现在还记得。你亲手酿的那一壶酒,真的很好喝。” 阿华听了之后乐道,“我也这样觉得,我觉得我自己酿的那一壶酒,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酒。这世界上简直没有任何一壶酒能比我酿的那一壶好喝了。” 白胡子老头瞥了瞥她,道,“也不让你师父尝尝,真是没有孝心。” 阿华笑道,“行行了,改日给你酿上一壶就是。不过,你珍藏的那些美酒到回去了之后,也要让我一壶一壶尝上一尝。” 白胡子老头也笑道,“给你给你,喝就是了。” 十里桃林里,想必此时此刻也是一片美景。 那里的景色,应该很美很美。 我只觉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在十里桃林里出现过。 那里有最真挚的感情,还有最美的景色,有最好的情意,有世界上最好喝的酒,还有着世界上最亲的人。 那里真的很好很好。 可是此刻,江逸行他在做什么? 尹良辰不停地为我夹着菜,一边夹一边道,“衣儿,你多吃一点,这些都很好吃的。” “好。” 母亲望着眼前的场景,眉眼都合在了一起,她乐道,“喂!那我是不是也得给你家阿南夹菜吃?” 尹良辰亦温声笑道,“你若是想夹的话,我觉得可以给阿南多吃一点好吃的。” 母亲笑道,“你这贵为太后娘娘,倒一点架子都没有,还给我女儿夹菜吃。” 尹良辰笑道,“要什么架子,大家如今都是一家人了。” 说真的,我此时此刻真的觉得这里就像家一样。 我就像是拥有了一个很温暖很温暖的家,还有一个很温暖很温暖的人照顾着我。真的很像普通人一样,我根本感觉不到这就是在皇宫里,根本想不到这个此时此刻给我夹菜的,说话温和的女子,她是苍然皇宫里的太后娘娘。 我根本想不到,这样的场景,会在皇宫里面出现。 我此刻,仿佛拥有了这世间所有的幸福。 我寻觅多年的母亲,此刻就坐在我的身旁。我爱了那么久那么久的少年,也坐在我的身旁。 这个地方有很多很多我在乎的,还有在乎我的人。 这里有很真挚的感情,也有着让人感动的情意。 可是那个少年,此刻在哪里? 我想如果他此刻也可以坐在这里,如果此刻他开心地坐在我的身旁,我该有多么开心,该有多么高兴。 可是他没有,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些什么。 我想要开口问一下他们几个人,我想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他,有没有看到江逸行。 可是我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气氛下,我问出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一点不合适。 可是铭轩,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站起了身,道,“我去外面走一走,等会儿就回来了。” 我想要去江逸行的屋子里,看看他在不在屋子里。 我想要去找他,想要去看看他现在在做些什么。 江逸行,他此刻是不是又喝多了? 许之什起身道,“我去陪你一起。” 我望向了他,又望向了尹良辰和母亲。 母亲淡淡地笑了笑,道,“去吧。” 尹良辰道,“自然你得去陪着,可要好好地照顾我们衣儿。” 许之什满脸认真,道,“放心吧。” 母亲噗嗤一笑,道,“去吧去吧。” 我们走出了西间,我直奔江逸行的屋子那里。 许之什拉住了我,问道,“衣儿?你走这么快,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没来得及思考,便直接应道,“我要去看看铭轩,也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我去他屋子那里看看他在不在那里,我怕他晚上喝太多了,会有些不舒服。” 许之什问道,“衣儿,你说你想出来走一走,其实,其实是你想要去找他?是你想要去看看他,是吗?” 我愣了愣神,望向了他,他在躲闪我的视线。 我应道,“我只是怕他会有事,想去看看他。”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我停住了脚步,站到了他的面前,问道,“阿南,你没有生气吧?” 他愣了愣神,才淡淡开口道,“生气?为何生气?” 我又问道,“你可是真的没有生气吗?” 许之什淡淡应道,“衣儿,江公子他为人很好很好,也帮过我们不少的忙。而且他对你又是一片赤城,他真的很好。所以你想要去看看他有没有事,也是有原因的,对不对?”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心头一颤,只觉他说这话,似乎是在把我推向另一个人。 许之什,我们不是已经成婚了? 许之什,我知道江逸行他很好很好,我也知道,也知道他对我很好很好。 可是许之什,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你能不能,让我不要那样觉得? 你这样说,我会害怕你是想把我推给别人,我会害怕,会害怕你是想让我离开你。 我开了口,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能不能让我知道,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之什似乎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一句话,他轻声道,“我的意思就是,我们现在过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阿南……” 我在唤他,可是夜晚的月光似乎将我的声音一同带走,我唤他的那一句声音,如今也随风飘散了。 有一阵淡淡的风,吹散了所有的声音。 也吹散了我心头的欢喜。 可是,阿南,我知真的有一些难过,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在我本就愧疚的时候,还要这样对我说?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我害怕你会想让我离开。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迷香 打开江逸行房门前的那一刹那,我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一刹那,我只觉心神恍惚。 房内的酒味很重很重,连带着一股迷惑人心的香味。 那味道,我是闻过的。 那并不是普通的香薰,也不是普通的迷香。 那香味可迷乱人心,可激起人的情欲。 江逸行的屋子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 我心神慌乱,他的屋子里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味道。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慌忙的跑进了的屋,奔向了里间。可我却久久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你知道这世间最大的绝望是什么吗?是我觉得,我还是来迟了。 如果我早来一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怒吼道,“起开!你在做什么!” 那身着纱衣的女子,缠绕在他的身体上。 她身上的衣衫几乎已经全部褪下了,那雪白的肌肤,却映衬这一张不怎么美的脸蛋。 江逸行此刻已经不省人事…… 我奔上前去,用力推开了她,怒道,“放开他!” 我匆忙地将那被褥甩到了她的身上,将醉的不省人事的江逸行,扶了起来。 许之什走了过来,从我怀里接过了江逸行,他让江逸行好好地躺在了床榻之上。 我缓缓地转过了身,满眼怒火第望着地上的这个女子。 她望见了我,眼眸里闪过慌乱之色,旋即跪倒在地上,声音颤抖,“娘娘……皇后娘娘……” 我甩给了她一巴掌,怒道,“阿纪!你可知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死!” 这身穿薄纱的女子,便是我从那风尘之地带回来的阿纪啊。 我从想过,那个在那地方身材娇小,神色间尽是自卑与恐惧的女孩儿,此刻会做出如此令人作呕的事情。 我看着她,只想杀了她。 阿纪听了这话之后神色间变的恐惧起来,她身子颤抖,道,“娘娘……娘娘我不想……娘娘饶命,娘娘不要让我死……娘娘饶命啊!” 我望着她的身躯,眸里尽是怒火,手边悬挂着一把银色的长剑,我一把抽出了那把长剑,直直地对向了她。 我冷冷地望向了她,道,“阿纪,我是不是给你说过,让你在这宫里该怎么做。” “娘娘……阿纪只是,我只是太喜欢太喜欢他了……我没有克制住自己……娘娘,都是阿纪的错,阿纪不该做出这样混账的事情……娘娘您杀了我吧,阿纪真的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您杀了我吧。” 她泪如泉涌,面色间尽是楚楚可怜。 我想杀了你。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女子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还有什么脸面日后面对这些人?面对我,面对铭轩? 你怎么如此待他? 你知不知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是犯下了多大的罪责。 我真的好想现在就杀了你。 我冷声道,“你还有何脸面活在这里?” “娘娘……我真的是没有克制住自己。自我那日遇到了江公子,我便对他念念不忘。自那日他救下了我,我便觉得,哪怕每日能够多看他一眼,我也觉得值得。娘娘,都是阿纪的错,阿纪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 许之什站起了身,静静地走到了我的身旁,在我耳边低声道,“衣儿,并未发生什么。” 我眸中含满了泪水,低声道,“阿南,若真的是发生了什么,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可是如今,我已然无法原谅我自己。 为什么我来的这么晚,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如果早来一步,如果我就早来一小会儿,也许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也许我就能阻止了她。 可是我来的还是晚了…… 尽管什么都没有发生,尽管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 可是铭轩,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对不起你…… 许之什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衣儿,让江公子,好好休息休息吧。” 我回过头,望了他一样。 他眉间紧皱,神色痛苦,他似乎连梦境都不怎么安稳。 我冷冷地望向了她,低声喝道,“出去。” 许之什先走了出去,阿纪匆忙将外衫披上,便跟着走了出来。 许之什望向了跪在地上的她,冷声道,“苍然可不允许会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阿纪似乎都快要将脸贴到了地上,她抽泣着道,“皇上,您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心中怒火仍然难以平复,我冷冷地望着她,怒道,“你以为所有事情都像杀了你这么简单吗,若是杀了你,难道就能挽回这一切吗?你以为你死了,这所有的一切就跟没发生一样吗?你凭什么这样想?你以为你的命有都重要?你算什么,你的命又算什么。” 阿纪痛哭流涕道,“娘娘,阿纪什么都不是,阿纪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也知道自己出身卑贱,阿纪知道自己容貌丑陋。娘娘你杀了我吧,阿纪真的没有任何脸面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满腔皆是无法消散的怒火,“你以为你身份低微都是上天注定的吗?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是有多么的作践你自己。看看你方才做的都是什么混账事情,你看看,看看你自己都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阿纪,初见你时,我只觉得你会是一个好女孩,尽管你身份低微,出身不幸,尽管你的容貌尚有缺陷,尽管你并不是一个很完美很完美的人。尽管没有那么多的人喜欢你,没有那么多人爱你,也没有那么多人对你好。可是阿纪,我一直都以为你心里是善良的,我一直觉得你会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儿。可我从未觉得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从未觉得,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许之什在我身旁低声道,“衣儿,莫要太生气了……” 我望着他,问道,“阿南,我如何不生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该怎么办……” 许之什握住了我的手,温声道,“衣儿,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不要生气,这件事情,我一定一定会帮你处理好的,你放心好不好?” 我有些心痛,“可这是他的事情啊,阿南,铭轩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过,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过。他只是今天喝多了一点,为什么这世界上如此待他,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许之什道,“衣儿,他什么都没有错。” 第三百四十七章 原来 “娘娘,你没有错,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都是阿纪的错,全部都是阿纪的错。你们杀了阿纪吧,阿纪真的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阿纪再也没有脸面面对所有的人。全部都是阿纪的错……” 可是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理她,一点点都不想。 我真的好想杀了她,可是,就算我杀了她,刚才的事情也不会清零。 刚才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已经发生了,已经还有机会挽回那一切。 就算我杀了他……也不会有任何办法…… 我沉声道,“阿纪,你的死,什么都挽回不了……身为一个女子,你不自尊,亦不自爱。” 身后忽然有一个女子惊呼道,“娘娘,皇上!” 她跑了过来,我才看清来的人,那个人就是牡丹。 她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阿纪,忙问道,“娘娘,阿纪这是怎么了?阿纪可是犯了什么错吗?” 阿纪听到了牡丹的声音,将头埋的更加低了一些,她的声音很弱很弱,只低声地唤了一句,“牡丹姐姐……” 牡丹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道,“阿纪,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做错了什么?不是说让你不要乱跑的吗?你这又在做些什么?” 阿纪低声道,“我……都是我的错……” 牡丹低声哀求道,“娘娘,娘娘求求你放过阿纪吧。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情,请您不要与她计较好不好?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他还不懂事,难免会做错一些事情。娘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与她计较了,好不好?” 我低声道,“我不与她计较……你说的倒是轻巧,此事,你不必插手,早些回去,赶紧去休息就好,不要再出来了。否则万一再遇上其他事情,你们两个就一起去死吧。” 牡丹颤声道,“娘娘,阿纪还小,放过她好不好?您不要杀她好不好?” 我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就望到了在地上时瑟瑟发抖的阿纪。 我是真的不想理她们两个人了。 我凭什么要放过他们。就像放了他们在一起有是否能够挽回那一切再也挽回不了了。已经发生了事情,怎么可能再能挽回。我放过她们两个人,又有谁能放过江逸行,有谁能放过他呢,她又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喝喝多了,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她想过来赶会觉得这多么的…… 为什么要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发生在江逸行身上。为什么我没有来找一部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到底是为什么。 那柄长剑,我不会刺向她。 我今天转过了身,将这里的一切都留给了许之什一个人。 我不想再看到她们两个,也不想在看到,她楚楚可怜的面容,我只觉得恶心。 我缓缓地走进了屋里,缓缓地走向床榻上的江逸行,我坐在他的床榻边上,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铭轩,如果早来这一步,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我早来了那一小会儿,或许我就能挽回这一切。 铭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 都是我的错…… 忽然间,江逸行口中发出了一句模糊不清的呼喊声,“衣儿……” 我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望向了他,他是不是在叫我? 我在她耳边轻轻的唤着,“铭轩?” 他忽然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发钗……” 他说的,该是那一只从前他赠予我的一支银色珠钗吧。 他还记得。 原来江逸行,他真的都记得这一切,原来所有的一切他真的都记得。 可是,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从来都不告诉我。铭轩,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告诉我你已经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要这样? 我低声喃喃道,“铭轩,你已经记起来了……关于未国的一切,关于那里的天空,关于那里所有的事情,关于我的事情,关于从前我们一起经历的所有,所有从前我们一起走过的所有地方。昨天我没去做过的时候的事情。” 铭轩,你从未告诉过我。 我紧紧地望着他,低声道,“铭轩,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如此……我从前骗了你……我给了你一个新的身份。我说你只是一个普普普通通的人。可是,江逸行,我又何尝不希望你就是一个无头人,我又何尝不希望你从来都没有遇见过,我又何尝不希望,不希望从来都没有遇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如果你从吕凝秋**没有遇到所有的困苦没有遇到。所有的痛。或许你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我。就不会遇到这么多的难受,你痛苦了。” 说的一切全都怪我,全都是我的错。应该说辞,如果当初你没有遇见我,如果当初我们没有相识那该有多好,此刻你一会在做些什么。 铭轩,我只希望所有的一切,所有不好的那一切都不要发生。 江逸行他的手指在轻轻的颤抖着,他刚才开了口,愣了愣神,了一下,我感觉在一瞬间之后又闭上了眼睛。他又睡着了。 他昨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的酒,他到底,此刻怎么样了……他的身体还好不好…… 我吩咐了下去,让一个宫人去为他拿一些醒酒汤。 我就那样望着他,只觉得心很痛很痛。 我只低声道,“铭轩,你是出什么时候开始记起来的?我告诉你,你是谁的时候,你是不是那时便已经记起来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铭轩……为什么会这样…… 他眉间,似乎装满了心事。 他现在好像很痛苦很痛苦。 铭轩,你怎么了? 我好想好想,让他能够好好的。 “铭轩,从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我们一起会经历这么多这么多的事情,我那时候怎么敢去想,自己有一天会有个这么好的朋友。” “你真的很好很好,可是铭轩,我希望你应该得到美好与幸福……我只觉得你配得上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我只觉得,你应该得到很多好的的美好的。” “我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我带给你过幸福与快乐。我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都是什么。我带给你的,从来都没有好的感受。” 原来,这么多的时间里,我已经在与你渐行渐远…… 第三百四十八章 妻子 可是江逸行他始终都没有醒过来,那迷香使他身体燥热,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忍耐着那种不适的感觉。 铭轩,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我忙朝外大声唤道,“阿南,阿南!快去找一个太医过来!” 门外的男子应了一声,“好。” 我心中担忧,“铭轩,你再忍耐忍耐,马上就好了,马上太医就过来了。” 太医终于过来了,来的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了,看到这一副景象也很是惊讶。 太医眸里尽是惊诧,“皇后娘娘,这位公子这是吸进了……” 我点了点头,佯做镇定道,“没错,正是,快些给他医治吧。” 太医道,“好,娘娘放心。” 许之什拉过了我,在我耳边温声道,“衣儿,莫要担心了。外面的那女子,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 我心头一颤,忙问道,“处理好了?是何意?你真的杀了她?” 许之什淡淡地笑了笑,道,“没有,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想杀了她,我就知道,你下不了这狠心。” 我应道,“那她此刻在哪?她虽是有罪,我也很气恼,可是终究罪不至死。我不应该因为自己太过生气,就杀了她。” 许之什道,“她此刻被我关了起来,杖责五十大板。衣儿,惩治终究还是要有的,就算是不让她死,也不能让她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点了点头,道,“五十大板,足够她消停一些时候了。等到一段时间,什么事情都好过来了之后,就想办法把她们两个人送出去吧,在这宫里,她们不该存在。” 他温和一笑,对着我低声道,“衣儿,放心吧,一切都会安排好的。” 我心头也舒缓了过来,有他在我的身边,我自然是一切放心的。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看到他还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害怕。 他在这里,我便是舒心一些的。 我舒缓下来了语气,眼睛里有一丝轻微的心疼闪过,我低声道,“阿南,你也莫要太过劳累了。” 他轻轻地将我的碎头发捋到了耳朵后面,在我耳边轻声道,“没事,我从未觉得会累。” 有些时候望着他,与他的眼神触碰到,我便会觉得有心动的感觉闪过。 那是我对他一个人才会有的一种感觉,会心跳加速,会感到幸福。 会很想很想,一直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我想,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人能令我如此吧。 可是我心中自然知晓,他是他,我是我。 我爱着他,他亦爱着别人。 那太医走到了我们两个的身边,恭恭敬敬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都好了,这位公子不出一个时辰就会醒过来了。”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有劳。” 许之什目光里却变得寒冷了起来,他忽然冷声道,“你应该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那太医忙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他连忙不停地磕着头,一边磕头一边道,“皇上饶命,奴自然是知晓该说些什么的,皇上放心,奴出去之后,就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过,奴也从未医治过良辰殿里的任何人。” 许之什淡淡地摆了摆手,道,“走吧。” 我望着那太医离去的背影,心神忽然恍惚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许之什他,会不会像从前未国的皇上一样,杀了他? 那一次还在未国的时候,先皇杀了那个前来医治的太医。 太医他从来都没有错,他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他只是尽了自己该尽的责任,去医治了自己要去医治的人。 许之什,你会不会,也杀了他? 为了皇家的颜面,为了这宫里不会谣言四起…… 你,会吗? “阿南,你是不是……”话刚刚一出口,那一句话我却说不出来…… 许之什缓缓笑了笑,似乎看出来了我心中所想,他轻声道,“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想我要杀人了?” 我愣了愣神,就那样看着他。 他淡淡笑道,“放心啦衣儿,我们大婚可是要普天同庆的,这才过了多长时间,还不到一天,我怎么可能会去杀人呢?” 我松了一口气,才道,“我还以为,你会派人杀了他。” 许之什笑了笑,才应道,“不会的,他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他既然没有错,我自然也不会杀他的。”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那便好。” 许之什望着我的眼眸,道,“衣儿,既然江公子已经没事了,你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我方才已经告诉过她们,让她们其他人都不用等我们了。” 对了!方才我是从西间出来的!她们都还在吃! 我竟然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我忙道,“我竟然忘记了,没事的,我还不累,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他轻声道,“我亦不累。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会忘记也是情有可原。谁也想不到,这样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夜晚,方才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 我望向了殿外,道,“是啊,这夜晚风平浪静。” 可是这里却并不平静。 他见我并没有回去的意思,便又问道,“衣儿,你还是不回去吗?”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他眸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失望与无奈,他面色上的情感,是我无法体会的到的感觉。 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亦不知道他想要我去说些什么。 他语气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道,“衣儿,那我先回去?” 我点了点头,应道,“这一天你也累了,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我话音刚落,他便开了口,他紧紧地盯着我,道,“可你是我的妻子。” 我吃了一惊,心跳骤然加速。 他说,我是他的妻子? 阿南你方才,是不是说了出来? 你的心中,是不是有一分我的一席之地? 阿南,我是你的妻子啊,可是我曾经以为,我们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我曾经以为,我与你只是为了让阿华嫁给她心爱的人,才结为了夫妻。 不,不对,我从未想过与你是夫妻。 就算如今你是皇上,我是皇后。 我眼眸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眸,一秒也不想错过,我低声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南,你方才说什么?” 他神色间暗了几分,道,“我方才,什么也没有说。” 我忽地失了神采,他说他什么也没有说。 可是我刚才分明听到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有趣 我没有再开口,他亦然没有。 可我总觉得他眼眸冷淡,似乎并不想与我多言。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我好像招惹到了他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就在一旁生闷气一样。他一句话也不跟我说,而我,也始终不敢对他说出一句话。 我们两个人坐在江逸行的屋子里,一个人倒着茶,一个人喝着茶。 没有人说话,有没有人离开。 我很多次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可是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亦然不知,他为何如此。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间这样…… 我终于张开了口,道,“嗯,这茶很好喝。” 可是话刚刚一出口,连我自己都会觉得很尴尬。 我竟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真的好尴尬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一句话,也不知,他会不会回应我。 回应我一句话吧! 不然我该有多尴尬! 他点了点头,轻轻饮下一小口茶,道,“嗯。” 我心里有一些发慌,他为什么这回答了我一句嗯?又为什么,什么也不说。 可是如果现在我若是一句话都不说,那样也太尴尬了一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据说晚上喝茶,容易睡不着。”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就看了我那样一眼,便又垂下了眼眸,应了一句,“嗯。” 许之什!你为什么都不理我!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能这样无视我…… 我到底是哪里招惹到了你? 我心中困惑,一听到我的热情到了他这里只变成了一句冷冷的嗯。 那样我真的很伤心很伤心的…… 我就会觉得,你不想和我说话…… 那样我会很难过。 并且,我也会生气。 哪里有人热情撞到冷水不会生气? 我手中把玩着那精致的白玉杯,道,“有人态度冷淡,面对我说的话只回答一个字。那人或许是个很冷淡的人,或许是一个很不好接近的人,也或许很凶很坏。可是如果那个人还是没有打算快点说些什么的话,我想我可能要离开某个地方,离开某个人了。” 他愣了愣神,旋即一脸无语…… 我又清了清嗓子,道,“不知道是不是我方才说的话不够好听,某个人还是没有理我。方才我说了那么多话,有人听了之后什么都不回答,真的是不怕我自己会觉得尴尬。” 许之什愣了愣,他手里还握着那白玉酒杯,愣在了那里,许久才道,“你……衣儿……你何时学会了这个?” 终于和我说话了! 我瞥了他一眼,应道,“在你对我冷淡的时候。” 他面容上却是一片诧异,道,“我何时对你冷淡了?” 我佯做很委屈很委屈的样子,道,“方才不知道是谁竟然只对我说一个字嗯,谁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忙道,“我错了,是我的错,我只是不知道该回答你什么,你方才说的话,确实是有一些离谱的。” 我应道,“错了就好,没关系。” 他缓缓笑了笑,才道,“好了好了,衣儿,没想到你竟然学会了这样说话,倒是有趣的很。” 我挑了挑眉,道,“我怕我说出来的话不有趣,你就又不回答我了,毕竟那个字,我听着总不是很舒服。” 许之什忙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一定不会这样了。”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阿南,我方才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他开口道,“怎么会不想理你……” 我垂眸一笑,道,“罢了罢了,如今既然都好了,那就好。” 他望了望里间的方向,将手中的白玉杯子放下,才问道,“衣儿,你难道真的打算就这样一直坐着坐到江公子醒过来吗?你就这样打算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吗?” 我问道,“不然呢?” 我若是不在这里等着他,那我该去哪里。如果他醒了,谁又能照顾他。 我在这里带着江逸行醒过来。 许之什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等江公子醒了过来。你该怎样面对他?你该对他说些什么?” “我……” 他说的没错……若等他醒了过来,我应该如何面对他?刚才发生那些事情,我又该怎样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亦不知道该不该将那件事情告诉他…… 或许我就不应该说,我或许真的不应该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我望着许之什,问道,“阿南,我该怎么办……” 许之什无奈地笑了笑,才道,“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没有说完,最后又把自己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若等江逸行醒了过来,看到了我们两个人坐在他的屋子里,他会不会感到很奇怪很奇怪…… 可是如果我们两个现在离开,他该怎么办? 而且,方才发生的一切,醉酒的他会不会有印象? 可是江逸行他本就是医者,他随便闻一闻,就一定能闻得出来屋子里被人点过了迷香。 他一定能够发现有人来过…… 怎么办啊…… 我看了一会,道,“阿南,你怎么想?” 许之什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本来想着让你先回去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可是你不肯,非要待在这里……” 我垂下了眼眸,撅着嘴道,“阿南,我觉得好难受,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来到这个地方,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出现在皇宫里面,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刚才我能够来早一点点,就来早一点点就好。那样就不会有事,如果早来一会儿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早来一小会,就可以阻止那些事情发生。都怪我来得,太晚。” 许之什忙道,“衣儿,这一切都不怪你。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来到这里也不怪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更不能怪你。如今并没有铸成什么大错,他们两个也,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以你不要太过介怀,也不要太过自责了。他们两个,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他们两个人,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上,我想问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亦不会放过那个人,除了他喜欢。 我低声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垃圾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真的很后悔,后悔当初把她们两个人带进皇宫来了。如果没有将她们两个人带进宫里,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阿纪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如果他们两个没有遇见的话,这些都不会发生。” 第三百五十章 分房 如果一切重来,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许之什静静地望着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窗外的海棠花开的正好,这时辰也是最好的时辰。衣儿,我们能做的,不是追悔过去,我们能做的,应该是好好地将现在的每一天度过。” 我点了点头,垂下了眼眸。 这样的道理,我又何尝不懂? 我是懂得的,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如何做。 面对如今的一切,我只觉得很无力很无力。 里间内,江逸行的声音忽然响起,“衣儿?” 我忙站起了身,快步走到了他的身旁。 江逸行此刻醒了过来,他眼神迷蒙,眉头静静地皱了起来。 他低声问道,“衣儿,你为何在此?” 我眼神闪躲,道,“我……我有些担心你,就过来看看。” 我从来都不会说谎…… 他想要站起身,却没有力气,还强撑着身体说道,“我没事,方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是却想不出来是为什么……”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对他说? 如果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他,他的心里会不会难以承受…… 日后他…… 正当我在心中紧张此事时,许之什缓缓走到了我身边,他镇定自若地说道,“你喝太多了,江公子。” 他垂下了眼眸,低声道,“今天,着实喝的多了一些。” 许之什淡淡开口,道,“江公子,如今看你已经醒了过来,我们也就可以放心了。今夜你好好休息休息,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我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我们真的又要将所有的事情瞒着他吗? 如果有一天,他又记了起来,或者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很生气…… 他会不会气恼我什么都瞒着他…… 可是那件事情,我又该如何开口? 江逸行抬眸望了我一眼,旋即又将眼神移向了其他的地方,只低声道,“嗯……早些休息,麻烦你们了……” 我从嘴角挤出来一抹淡淡的微笑,道,“铭轩,你好好休息。” 他轻轻应了一声,“好。” 踏出他的屋子之后,我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许之什望着我,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撇了撇嘴,道,“没事,只是觉得心里有一点难受罢了。” 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语气里尽是温柔,“你不高兴了?” 在他的手与我的手触碰到的那一刻,我心头忽地变得柔软了起来,我愣了愣神,嘴角漾起笑容,道,“没有,没有不高兴。” 只要和他待在一起,每次都能感受到一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或是幸福,或是甜蜜。 我只愿一直一直沉迷于这一时的幸福里。 许之什眸里尽是我望不懂的深沉,“衣儿,有些事情我们根本都没有办法。如今在这个深宫之中,还有很多很多我们看不见的暗潮涌动,我们不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会待到什么样的地方。我们能做的,只有留住身边的景象,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好,送爱的人,奔向更好的地方。” 他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要送自己爱的人奔向更好的地方? 他爱的人?他想要送谁奔向更好的地方? 身边又有什么样的暗潮涌动?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我不知,他亦未与我说清。 我那时心里只觉得,他口中所说的送自己爱的人去到更好的地方,只是说的是送白华,去往十里桃林,去她自己爱的人身旁。 我那时只是那样想的,我从未想过多年后我回想起来,这些在心底只是一片苦涩。 我低声应了一声,“嗯。” 他忽然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一些,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走到我的屋子时,他轻声叮嘱道,“你回去了之后好好休息休息,莫要想太多,也什么都不要担心,一切都好好的。” 我诧异地问道,“今夜你不与我同住吗?” 我们两个人昨日才刚刚成婚,如果今天就传出皇上与皇后分房出的消息的话,恐怕会影响不好。 故而我才会问出这一句话。 许之什道,“我怕我在里面,你会睡得不安稳。” 怎么会不安稳呢,阿南啊,你难道不知道我心中有多欢喜你吗? 只要能够看见你,我便是欢喜的。 我望着他的眼眸,轻轻地开口说道,“不会的,我怕今夜我们分房睡的话,明日宫里就会有关于我们两个的传闻了。” 许之什忽然苦涩地笑了笑,才道,“好,那今夜我与你一同在这里。” 我褪下外衫之后,他还是愣在了原地。 我问道,“你不睡觉吗?” “嗯……我还不困,等会儿在那里歇一歇就好了。”他指了指外间的椅子。 他昨天晚上便没有睡好,怎么能让他今天晚上还睡在那里…… 可是,可是我亦不敢说让他与我在一张床榻上入眠。 我不敢开口,亦不会开口说出这一句话。 我缓缓地说道,“阿南,今天晚上你睡在那里,我靠着桌子睡一会儿就好了。” 他忽然皱起了眉头,道,“我怎么可能会让你睡在那里。” 我知道,他是不会肯的。 可是我亦没有办法。 阿南,我不想让你受苦。 我也想让你安心入眠,能够好好地休息休息。我也希望,你能够有一个安安稳稳的夜晚。 可是我们两个人,只有这一张…… 他推我到了床榻边上,道,“衣儿,莫要再想其他的了,快去睡觉吧,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做你的皇后娘娘。” 我点了点头,道,“你也好好休息休息,不然,皇上过于劳累了该怎么办?” 他温和地笑了笑,道,“放心吧,我一点都不累。” 阿南,你怎么会不累。 你是苍然的皇帝,你每天要考虑考虑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阿南,我只觉得,我当这个皇后当的太过轻松了一些。 我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担心,甚至不用担心他身边会出现其他的女子。 我相信他,并且知晓他不会。 阿南他真的太好太好了。 他啊,从来都不让我做任何的事情。 我有好多次,都觉得自己像是在这皇宫里的闲人一样,唯独是有那些宫人们恭恭敬敬地与我说话的时候,我才会发觉原来我是这皇宫里的皇后娘娘。 但如此,我落得清闲,心中也会多几分欢喜。 那种忙忙碌碌的日子,着实令人头痛。 第三百五十一章 闲逸 最后他还是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桌子上睡下了。 我侧着身子,躺在床榻上,透过薄纱看着他的身影。 那一晚我是有一些苦涩的,我心疼他,却没有办法。我知道不管我说些什么,他都不会让我睡在那里的。 好在黎明来的很快很快…… 第二天,终于来了。 我起了之后,便忙奔向了母亲的屋子。 许之什在我身后喊道,“衣儿,你慢着点,莫要跑那么快,你母亲就在那里,不会跑的。” 我满脸都是笑意,心中欢喜,面容上自然也都是喜色,我乐道,“不行不行,我特别想快一点见到我母亲,万一晚一分钟她就消失了怎么办。” 许之什无奈地笑了笑,道,“不会的,怎么会消失呢?” 我乐道,“阿南,你都不能理解到我的心情,我太久太久没有见到我母亲了,我从前每天都幻想着,幻想着能够和她每一天都能够见面,幻想着每一天都能与她说上一句话,现在好不容易每天都能见着了,我真的超级超级开心。” 许之什温和地笑了笑,道,“以后每一天都可以的。” 我似乎,在一步步地走向幸福。 我的身边,有我喜欢的少年陪伴,他会为我挡去所有的困难。 我可以每天都见到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可以见到我的母亲,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最爱的人都在自己的身边。 我忍不住叹道,“阿南,我真幸运。” 许之什无奈地笑了笑,道,“又在胡说些什么呢?” 我笑了笑,忽地想起来了阿纪,便忙问道,“对了对了,阿纪她现在怎么样了,昨天的五十大板,她可经得住?” 许之什应道,“你现在还在担心她的安危,放心吧,她没事的。昨天你因为她的事情都那么生气了,现在还在顾虑着她。”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她毕竟是我从宫外带进宫里面的,如果没有我,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忽地发现我们又在说这一件事情,忙道,“不怪你,算了算了,怎么又说到昨天了,不说了不说了。” 许之什应道,“不说了,忘了这件事情就好了。” 不知不觉的功夫,我们两个就已经走到了母亲住的地方,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叩叩叩。” 但却无人应答,我与许之什对视了一眼,他是想让我进去看一些。 我轻轻地推开了门,只见床榻上只有一个熟睡的母亲还在睡着觉。 原来我们方才敲门,这屋子里无人应答,是因为母亲她还没有醒过来。 我还害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原来母亲她现在到现在还在睡觉,看来是昨天晚上太累了,昨天毕竟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她此刻应该需要好好休息,她需要休息更长的时间,我竟然忘了这一点,竟然会来看她看的这么早。 我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门,低声道,“母亲她此刻还在睡觉,我们先回去吧,等到差不多她醒过来的时候,我再过来看看吧。今天就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就不打扰她睡觉了。” 许之什笑了笑,道,“确实这个点,良辰殿里醒来的人估计也不多,我们再回去休息休息吧。衣儿,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一点东西?” 我应道,“我还不饿,现在还不太想吃东西,你呢?” 他应道,“我也还好,也不是很饿。那我们就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没有什么事情,你可以一直休息着。” 瞧瞧我这皇后当的,一天一天的也不需要干什么事情。每天就仿佛只是挂了一个皇后的名号,在这皇宫里过着悠哉悠哉的自由生活。但这样也挺好的,起码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我是欢喜的。 有他在我身边,我也不用太过操劳。不用想以前当皇后那样,要每天提心吊胆,每天考虑很多很多的事情。 这一次,我什么都不用考虑,也不用去防着那些皇宫里的勾心斗角,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皇后没有任何妃子,他的后宫里只有我一个人。 可是我真的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太过劳累,他总是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自己的身上,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 明明有些事情我可以帮他去做,可是他却不告诉我。明明有些事情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去想该怎么做,他却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了下来。他总是这样,一个人默默地做着一切,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什么都不告诉我。 可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心疼他。 我好希望,他能够好好的休息休息,也好希望自己能够替他分担一些事情。 只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这样看着他。 我们两个又回到了屋子里,我没有再去睡下。我们只是静静地坐在茶桌旁,两个人一起倒着茶看着茶上浮起的热气,一边与他说说话一边吃着糕点。 这样平平常常的生活,却是我一直以来最向往的。这样的生活,平淡却又充满了滋味。 我多希望我们能够永远的就这样生活下去,我们可以每天很早起来,起来之后能看到他的身影,我们一起喝着茶,吃着东西。 我会和他一起度过这一整天的时光,我在这一天里,可以和他分享我的喜悦,可以将我自己的不开心告诉他,也可以和他一起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此刻我心中只愿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下去,我只愿那些波涛汹涌不会打扰我的生活。 我只愿那些我看不到的危机,不会让我与他的关系变得与现在不同。我只希望我们两个能够一直这样下去,我每天都能看到他,每天都能和他说话。 我只希望这份安稳能够长长久久。可是我知道我并不是这样幸运的人,我不会那么幸运地拥有这么好的一切,也不会幸运的,一直拥有这么好的他。 我知道这一切终将会消失,我们两个的一切一切都会消失,一切都会散去。我们两个最终,是不是也是要走散的?如果说,那时在太微殿里看到的景象都会成真的话,我还会经历一场更大的悲伤。 在那个梦里,他曾经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他说他负了我,他说苍然负了我。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句话,我在想你说出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在我的耳边。 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对我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我在想。我又不能让那些事情不要发生,我能不能不要经常那样的悲伤与痛苦。我能不能忘记那天在太微殿里看到的事情。能不能忘掉那个场景,能不能不要想起来了,起码那样,我可以自己欺骗我自己。 第三百五十二章 温柔 许之什望了望门外出生的骄阳,轻声道,“衣儿,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上朝了。” 我竟是忘了,他还要去早朝。 我淡淡笑了笑,轻声道,“好,快过去吧,可不要误了时辰。” 他帮我又煮好了一壶茶,我笑了笑,无奈道,“我自己又不是不会煮。” 许之什缓缓地笑了笑,道,“我怕你会不小心烫到。” 我心中一暖,望着他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觉间柔软了几分。 能与他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我温声道,“阿南,你也要注意休息,快去吧,不要太过操劳。” “好,我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无聊地吃着糕点,喝着热茶。 他这一走,我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我想要出去转转,却不知道该去找谁。母亲她现在还在睡觉,还没有醒过来,我不能去找她说话。 白胡子老头他们几个人这个时间你肯定还没有醒过来,如果我去找他们的话也肯定找不到。也不知道苏己有没有醒过来,在这屋子里一个人干坐着实在是无聊,不如去找她去说说话吧。 我来到了苏己的门前,轻轻的叩了叩她的门,“叩叩叩。” 里面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进来。” 苏己望见了我,笑道,“念念,你怎么过来了,怎么起的这么早,吃过饭了吗。” 我应道,“还没有吃,刚才吃了一点糕点,不太饿。” 苏己拉过了我,道,“怎么想着来找我玩呀,你这个大忙人,我这可是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你。” 我接过她递给我的热茶,问道,“我也没有很忙,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找你玩,这不是过来了吗。” 苏己大有义愤填膺之色,“念念,这两天过的怎么样?你如今可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和他在一起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欺负过你,他要是敢欺负你,我们一起去把他欺负回来!” 我忙道,“没有没有,他一直都对我很好,她也很温柔也很体贴。总之一切都很好,你放心便是了,他不会欺负我的。” 苏己瞥了我一眼,道,“瞧瞧,这才嫁过去没几天,就已经开始这么为他说话了,这以后可怎么办呀。” 我戳了一下她,道,“苏己苏己!你莫要这样说我了。” 苏己无奈地喝了一杯茶,大有可惜之色,叹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念念,之前不是还有一个姓江的公子吗?他呢,你打算把他怎么办?他不是一直很喜欢你吗,你这样一来他该多伤心啊,上一次我见他一个人在那里,一直喝着闷酒,喝的烂醉。那公子也算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对你也那么好,可是你呢,你这样一来让他多伤心呀。” 我自是知晓是我对不住他……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也希望他能够得到幸福,可那一份幸福,我却给不了他。 我轻轻的开口,垂着眼眸低声道,“苏己,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希望他能够得到所有所有他想得到的事情,我希望他能够幸福,我希望他能够每天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想要做的事情,总是不能顾及到所有的人。可每次偏偏,我最不能顾及到的就是他。” 苏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劝着我说道,“念念,算了算了,你就好好的过好现在就好了,既然你喜欢这个人,你就好好的跟他在一起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那么多了,那个江公子他那么喜欢你,他自己会调整自己的情绪的,放心就好了,况且大家其实都能明白这一切的,放心吧。” 我垂着眼眸,低声道,“希望如此吧,我就只希望他能够好好的就行了。” 苏己问道,“衣儿,你是真的打算,一直呆在这个深宫里吗?真的不打算离开了吗,难道真的就不想去那些你一直以来就想去的地方,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吗,你真的甘心把自己永远永远地锁在这个深宫里吗?” 我叹了一口气,道,“不然呢?就算我有那么多想去的地方,可是如今我已经嫁给了他,我已经当了这个地方的皇后了。我哪还有资格,去那么多自己想去的地方,去做那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些事情,即使我想要去做,我也没有那个资格。” 从前的从前,我幻想着自己以后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我想我以后要去大山里看着清泉缓缓涌动,听着鸟儿欢乐的声音。看着那恬静而又幽深的景色。在那里最好有一把古琴,我可以偶尔拨弄古琴,让琴声与那鸟语相伴,那场景应该是极美的。 我想我以后要去一个很偏僻很偏僻的山村里,在那个小村庄里会遇到很多朴实的百姓们。我可以和他们一起生活着,一起晨起播种,一起秋季丰收。 我想要去体会那种简单而又朴实的快乐,我想要去经历所有所有从前我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可是,可是如今,我却又再次将自己的一生,锁在了这深宫里,可我心中是欢喜的。 就算这是无底的深宫,就算这深宫就像无底的深渊一样。 可这里有一个我爱的少年,我每天都可以与他相见。 只要能够见到他,我心中便是欢喜的。 所幸,在这深宫里我还拥有他,拥有他,便是拥有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苏己有一些急道,“念念,你从来都可以自己选择你要做的一切,要遇到的人。你可以离开这深宫,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你却没有,你没有去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你偏偏要把自己留在这个地方,偏偏让自己遭受这么多的事情。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就不能自已对自己好一点,多考虑一下自己不行吗。” 我沉声道,“苏己,我如今的选择就是留在他的身边,我如今只想要好好的呆在这个地方好好的陪着他,至于其他的事情,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想。” 苏己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这个牛脾气,每次你自己决定的事情,不管我们怎么说,你都改变不了。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 我拉过她的手,满脸认真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 第三百五十三章 乐声 苏己无奈地说道,“知道就好了,不对你好对谁好。” 我笑了笑,忽然想起来了那次在太微殿里看到的景象,忙道,“好啦苏己,对了对了,悄悄告诉你,我那次在九幽域里,在一个能看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地方,看到了你和一个男子在一起的景像。说不定,下一次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身旁就会多了一个人呢。” 苏己听了之后瞬间提起了兴趣,她反握住了我的手,笑道,“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你看到了啥?都看见什么了?是谁?真的怎么样?好不好看?真的假的!” 我笑道,“当然是真的了,我骗你干什么?可是我没有看清那个男子的脸,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只知道他手里拿着另外一把剑。” 苏己惊诧地问道,“真的吗?我还以为另外的那一把剑,已经消失了。” 我认真地应道,“是真的,说不定你的姻缘,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苏己摆了摆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什么跟什么呀,我才不信呢,我都活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碰到一个……咋可能会有,罢了罢了,肯定不会有的。” 我笑道,“怎么会呢,肯定会有的,放心吧,他只是还没有跟你碰到吧,再等等就好啦。” 苏己,你可比我要幸运多了。你遇到那个人恰好也会欢喜你,而你也欢喜他。 那样多好啊。 真希望你能够得到你的幸福。 苏己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才不信这种事情呢。念念,我们要不要出去走一走,我们要不一起去外面转转?我们也不能一直坐在这里。” 我笑着应道,“好,自然是好的,那我们出去转转吧,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刚踏出屋子门,苏己便伸出双手,拥抱着阳光,满脸都是笑意,她乐道,“在这宫里面,肯定遇不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啊,这个皇宫里能碰到啥好玩儿的,要不然我们出出去走走?反正他们也不会知道,正好现在是早朝时间,皇上应该已经去上早朝了,他肯定不会知道的,不然我们出去走走吧。瞒着他悄悄地出去,去外面走一走,也能看看外面有啥好玩儿的。” 我忙道,“不行不行,我们不能随便出宫的,万一碰见了危险该怎么办。” 上一次出宫就碰见了那样的事情,我可不敢再随便的出宫了。 “念念,你真的不想出宫去玩吗?对了对了,不行不行,还是算了算了,外面太危险了,还是好好的呆在这宫里面吧,咱们就在这宫里转上一转就得了。” 我笑着应道,“好。” 我们两个人就在这宫里闲转着,从东面走到西面。从南面走到北面,走了一大圈也没有碰见什么好玩的事情。这良辰殿里的景色,我们都看过了太久太久,倒是没有什么新鲜的了。 其实说实话,我也很想出宫去转转,我想出宫去看看宫外的景色,去看看宫外的百姓们都在做些什么,我想要在那个地方,抛下皇后这个身份去做一次真正的自己。 可是我不能,我也不敢。 如今,我要顾及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苏己走了一会儿,便没了力气,一脸不情愿地说道,“念念,我就说这宫里没什么好玩儿的。那个老头儿怎么还没醒,他醒了之后我们还能去找他说话,他倒是个有意思的人,找他多说说话也能打发一些时间。” 我应道,“他应该是还没有醒,就是醒过来,估计他也该出来走走了,去吃东西了。我们在外面没有看见他,那他一定是没有醒了。像他那么懒的人,肯定得睡好久好久。” 苏己笑道,“说的倒是有理,那白胡子老头儿确实是一个很懒的人,懒死了。” 一片安静的良辰殿里,似乎突然间响起来了乐声,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在用古琴弹奏着一曲很幽怨的歌曲。 我心中疑惑,便问道,“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有人弹琴?你听见了吗?” 苏己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静静地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许久才道,“我好像也听见了,好像是有人在弹曲子,在这宫里面谁会闲着没事儿在这儿弹曲子呢?” 我自己听着这声音,道,“听这曲调应该不是宫廷乐师会弹奏的曲子,但听起来却有一种莫名的悲伤之感。就好似闺中女子在用琴声诉说着自己的悲伤一样,苏己,要不然我们两个去看看吧,我们去看看是谁在弹着曲子。” 苏己笑道,“那我们去看一下吧,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干,去看看也好打发一下时间,说不定会碰见什么有意思的人呢。” 我们循着那声音走到了良辰殿里的最西边,那里很偏僻,一般都不会有人在,会是谁在这个地方弹琴呢? 我们渐渐走近,而我也终于看清了那个抚琴的女子。她身上穿了一身素衣,与她从前的打扮大不相同。 是牡丹。 牡丹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她在这里弹琴做甚?而这曲声幽怨,她又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她又是在悲伤什么? 她怎么了? 我静静地望着她,缓缓地向她走近。 她望着我的那一刹那,眼眸里充满了惊讶,那琴弦也在那个瞬间断了。 她似是有一些恐慌,忙推开了那一架琴,满脸恐惧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我只是想要在这里弹一会儿琴……娘娘,都是奴扰了娘娘的清净,脏了娘娘的耳朵,求娘娘饶我一命。” 她为何那样怕我? 牡丹,她从前对我说话并不是这样的……如今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上一次阿纪的事情吗? 我想要开口问她是怎么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与苏己对视了一眼,她眼眸里也尽是惊讶。而牡丹此刻就跪在地上,她把头埋的低低的,我连她的神情都看不到。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方才的曲声会如此哀怨?是不是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发生了什么?” 她慌乱地摇了摇头,忙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只是太久太久没有弹过琴了……” 我轻声道,“你不用怕,有什么事情大可告诉我就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想离开这里了?你想念从前的地方了吗?” 牡丹,我并不会伤害你。 她仍旧是那样卑微的语气,低声道,“皇后娘娘,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她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罢了罢了,不想要说,那就算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欢喜 我无奈地望着她,轻声道,“你不用怕,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这一把琴你就带回去吧。你带回到你的屋子里,想要弹奏一曲时,便弹吧。”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睛里的恐惧渐渐地被惊诧取代,“娘娘……您不怪我……”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我有什么好怪你的,怎么?你如今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牡丹声音很小很小,“奴没有这样想……你是苍然的皇后娘娘,您应该有您的威仪。” 我是苍然的皇后娘娘,可我又何时,有了皇后娘娘该有的威仪? 这么久的时间里,我从未觉得自己是苍然的皇后娘娘。 我缓缓地转过了身,留下了一句话,“你回去吧。” 她却忽然急了起来,喊道,“娘娘!奴想要,想问你一些事情。” 我惊诧地转过了头,望向了她,轻声道,“你问便是了,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自然会告诉你的。” 牡丹轻咬贝齿,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来。 她轻轻地皱了皱眉头,终于张开了口,道,“娘娘……我想要问问你,江公子他,此刻怎么样了……” 江公子? 是铭轩…… 原来那女子方才的琴声里,有着这样的情感。 是女子对她心中欢喜之人的担忧,是女子隐隐的心事流露,是女子,发自内心的自卑。 我就是忘了牡丹她,也是欢喜铭轩的。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牡丹的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 如今我又该怎么办,该怎样回答她? 我微微张开了口,淡淡地说道,“他呀,他什么事情都没有,放心就好了,如今应该已经醒过来了。” 牡丹就像忽地松了一口气一样,道,“那就好,江公子他没事便好。” 她又望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您不要误会,我只是因为阿纪的事情有些担忧江公子罢了。江公子他如今没事,那便是最好的了。” 我眼里没有丝毫的波澜,我轻声地说道,“放心,他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倒是你们两个日后在这宫里,还是要谨言慎行。你要看好阿纪,还要看好你自己。总是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没人能保得住你们。” 她垂着眼眸,应道,“娘娘放心,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我和苏己离开了这个地方,走在路上,我的心情却难以平复。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两全的办法。 一个女子欢喜一个男子,或许会有很多很多的方法。那女子也许会变得很卑微,她或许从来都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她的心声,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看。可是呢,可是,这些谁都没有办法去改变。不欢喜便是不欢喜,不爱便是不爱。他的心是没办法改变的,我如此,他亦如此。 苏己看出了我心里有一点不舒服,她问道,“念念,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这一会儿心情变得这么低落,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女子呀。” 我点了点头,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刚才见到她那副景象,我心里面确实有一点不舒服。” 苏己笑着问道,“有什么好不舒服的,是不是因为感觉看着她有一点点可怜,明明自己有自己喜欢的人,但是不管自己做什么,她也得不到她自己喜欢的人。然后也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也没有资格去见自己喜欢的人。是吗?是因为这个,感觉她有些可怜吗?” 我愣了愣神,被她这一番话逗笑了,“苏己,你说的倒是有道理,我也这样觉得,牡丹她得不到自己心爱的人,她也不敢向任何人说出他心中所想,她爱的太过于卑微。可是这样一来,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苏己道,“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你不用管他们了。让他们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前面良辰殿门口忽然出现的身影。 她怎么又来了? 她又来做什么? 我皱起了眉头,心中很是担忧。 那个国师,又来到了良辰殿。 苏己也看到了那边的动静,她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回事?那个是谁?” 我应道,“那个是苍然最阴毒的女人,是苍然国师,她特别特别坏,要是以后碰见了她,可一定要躲着她一些。” 苏己有一些担忧,就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她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摇了摇头,应道,“不知道,谁知道她又想做些什么事呢,反正她一来准没什么好事。苏己,我们要不然去躲一躲她吧。我们也打不过她,跟她说也说不过,还不如不出现在她的面前。” 苏己噗嗤一笑,大有嫌弃之色,她说道,“念念!你可不要忘了你是苍然的皇后,你可是皇后娘娘,你怕什么呢,有什么好怕的,你可是皇后娘娘,她只是一个国师。你怎么能怕一个国师呢!” 我有一点委屈地说道,“我是皇后娘娘,她是国师,我是比她大一些,但是她比我更厉害一点点。我也打不过她,更何况现在皇上他也不在宫里,我若是此刻招惹了那个国师,我可不敢,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更何况她又是那么阴毒的人,我去了可不是自讨苦吃吗。” 苏己道,“念念,你有什么好怕的。等会儿等皇上回来了,让他去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道,“他这一天也很劳累了,现在也不知道下没下朝,等一会儿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很累了。等会儿还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让他心中烦。” 苏己听了之后,更嫌弃了我一些,“念念,这才是大早上的,有什么好累的。这一天里又没有做什么样的事情,只是去上了一个早朝而已。去上一个早朝,你就开始心疼他啦,人家只是这会儿没有回来,你就开始这么心疼他啦。” 我听了她这样说,脸颊上有一点点泛红,“苏己,莫要打趣了。” “我哪有打趣了,你现在又害羞啦,我这说的不都是实话吗。” 我说到,“没有没有,我就是怕他会回来有一点累,哎呀,不管不管了,等会儿再说吧。等他回来再看吧,我们先回去避避这个国师,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我们在这里等着,被她发现了可不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那咱们先去避避他吧,那我们先回去吧。” 第三百五十五章 担忧 还没有等到我回去,便看到了尹良辰走过来的身影。想必她一定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才过来的吧。 我迎了上去,问道,“娘娘,你也起来啦。” 尹良辰满脸无奈,“可不是吗,一大早的就又过来,我都不知道她每天闲着没事儿,来我们这良辰殿里,到底有什么好干的。” 我点了点头,道,“对呀,真不知道她来干什么,明明所有的人都不想看到她,她还偏偏要过来。” 尹良辰叹了一口气,道,“哎,而且还那么难缠。” 我无奈的说道,“没办法,还是要去面对的。” 国师这个人,她到底要来做什么呢,她这个时候来,到底又要做什么。 真搞不懂他为什么每天要来这里,缠着我们这几个人不放,明天要来我们良辰殿里。明明我们都不想看到她,她还要过来。 许之什此刻还没有回来,我与尹良辰便一同走向了那殿门口。 尹良辰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她挑了挑眉头,语气很猖狂,“自然是来看看你们如今过的怎么样喽!” 尹良辰淡淡地开口,道,“我们这里自然过的很好,当然了,如果能够看不到你那边是更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总是那么没有自知之明,明明知道我们那么多人,都不想看到她,还偏偏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真是不要脸。” 国师故作无奈的语气,她说道,“娘娘,您这样说,我可就不爱听了,你要这样说我,那我也没有什么话要跟你们说了。” 我轻声道,“不说你就别说了呗,反正我们也不想听你说话。国师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你呆在这里,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她挑了挑眉头,眼眸里面尽是不屑,“呦,瞧瞧这漂亮的小脸蛋,这才当上皇后没几天呀,就这么大架势了。” 我说道,“再怎么样也没有过国师的架势高。” “可不能与您相比。” 苏己拉过了我,道,“念念,莫要与这种人胡搅蛮缠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让宫人把她赶走不就行了。” 尹良辰轻声道,“衣儿,你们两个人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刚才我看到江公子醒了过来,你去看看他吧。他的面色好像不太好。这里就放心的交给我就行了,等会儿阿南应该也该回来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你们去好好休息吧。” 她方才说,铭轩的面色不太好,他怎么了?我心头一颤,紧紧地握住了身旁苏己的手。 我轻声道,“那我明天去看一看了。娘娘,你多加小心。” 尹良辰点了点头,温和道,“放心吧,快回去吧,这里有我,你一切放心就好。” 我连忙离去,不顾后面吵吵闹闹的声音。 此刻,我只担心铭轩,我只是担心他会不会有事儿,我只担心他,此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只想快点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想好好的看一下他。只要他没事儿便好,只要他安然无恙便好。 铭轩,你可一定一定不要有事,你一定要好好的。 苏己拉着我,气喘吁吁道,“念念,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怎么啦,你是不是太担心那个江公子了。刚才娘娘只是说他面色不好,可能只是没有睡醒呢。不要太担心了,你跑的太快了,我都跟不上了。” 我轻声道,“我只想要快点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不想晚一点的时间,一点都不想耽误。” 苏己仍然是疑惑,“怎么了?” 在我眼里,如果上一次我能够早一点到,如果能够早一点到他的身边,那样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所以这次,我绝对不能再晚一点。我一定要快点到他的身边,一定要…… 我忙推开了他的房门,喊道,“铭轩!” 苏己喘着气,无奈地说道,“念念啊,肯定不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这着急的,跟要干什么一样。这一路给我累的呀,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儿,你就放心就好了,都还在这儿宫里面,能发生什么样的事儿呢,你怎么那么担心他呢。” 我不顾她的说话声,只奔向了里间,去寻找他的身影。 可是,为什么我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他,铭轩他到底去了哪里,他为什么不会在这个屋子里,刚才尹良辰不是说,她见到了江逸行吗? 为什么我来找他,却没有在这个屋子里,见到他呢,他会去了哪里。 他会去哪里,他又要去哪里,他真的没有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吗…… 他会不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心里真的好担心,好担心他,铭轩,你一定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如果你再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我真的永远都不会再原谅我自己。你不要有事,好不好…… 不要有事儿一定不要。 苏己看出了我心中的焦急,她温声安慰我道,“念念,你不要急,不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啊,你看你现在急的,哎呀,不要急,不要担心啦。” 我心中焦急,脑子里有一点点错乱,我慌张地说道,“苏己,你说他一个人能去哪里呢?刚才娘娘不还说,她见到了他吗?可是为什么我来找他,他就不在这个屋子里了,他会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要去哪里去找他,他会不会有事。” 苏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放心,放心,肯定不会有事儿的。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个点儿,可能会去用膳了,又或者说他可能去其他地方了,或者可能去找其他人说说话。也许等一会儿就回来了,要不然我们两个人先坐在这里等一会儿他,我们正好也歇一下,好不好。” 我心里面仍然是很担心他,我拼命地回想着他会去哪里,他会去做什么样的事情。 对了,从前听尹良辰说过,每日清晨铭轩会在后山舞剑。 一想到这里,我就立马在这屋子里,找他的那把长剑,果然那把剑不在。 他现在是不是在后山练剑? 昨天才发生那样的事情,他身体还没有休息过来,怎么又去练剑了。 我心中担忧,一把拉过苏己的手,朝后山奔去。苏己满脸无奈道,“这又是要去哪里,你这又是发什么疯。一声不吭的,就要拉着我走,去哪呀,去哪呀。” 我应道,“我们去后山找他。” 铭轩,你一定一定,不要有什么事情…… 我希望等会儿看到你的时候,你好好的在后山练着剑,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你一定要没事。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失神 所幸,我在后山见到了他。 他的背影与枯黄的落叶齐舞,那长剑只落在了地上。 我望着江逸行的身影,一个人愣在了原地。 我轻轻地开口,道,“铭轩。” 那一声呼唤打破了这沉静的的气氛,打破了这一片凄凉。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望到我时面露惊诧。 他愣了愣神,许久才开口道,“衣儿,你怎么来了?” 他面色苍白,看起来没有一点点气色。 我缓缓的走近他,低声道,“我……我来看看你。” 他缓缓地垂下眼眸,回避着我的视线,低声道,“我没事。” 我轻轻的皱下眉头,缓缓地走进了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铭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怎么气色这么不好?” 他淡淡的笑了笑,却仍旧在回避我的眼神,“没事,我挺好的,可能只是没有睡醒罢了。” 我低声道,“可是,我现在看你,就感觉你的精神很不好。” “没有。” 我望了一眼摔落在地上的长剑,他并不是一个会随便让自己的剑落下的人。 可是,如今他的长剑却掉在地上。 我心底只心疼他,“铭轩,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怎么今天还要起这么早来练剑。今天,你应该好好休息休息的。” 有淡淡的清风吹拂过我的身旁,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清晨的芳香。 他一袭青衫背手而立,宛若山林里淡淡的清风,从我的身旁路过,在我的心底留下了一丝抹不去的芳香。 他眼神落到了其他的地方,似乎是落到了那旁边的花花草草上,又似乎是落到了那高耸的青山上,我只知道,他从始至终,都在回避我的眼神。 江逸行忽然轻声道,“习惯了,就像喜欢你一样,已经成了的习惯,没办法改过来的。” 那句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他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方才说,有些喜欢,已经成了习惯。 可是铭轩,我习惯去喜欢的,不是你啊…… 所有的一切,都不如我们所想。 铭轩,我心中所想,从来都不是你。 我习惯去喜欢的那个少年,却不是你。 可是,为什么我听到你说这句话,心里会那么的苦涩。 可是为什么,我会开始那么难过。 为什么会这样…… 无论我心里又浮现出了什么样的情感,无论我此刻是悲是喜,我只低声应了他那一句话,“铭轩,对不起……” 铭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如果从未相遇,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相负。 若如此,便不会再发生如今这些事情了。 他面色愈加苍白,“可我不曾想听你说这一句对不起。” 我知道…… 可是我能说的,又有什么呢。 我知道自己,什么都说不了…… 我能说的,始终都只有这些啊。 面对这些,铭轩你还想让我说些什么? 我真的对不起…… 我缓缓地走到了那长剑掉落的地方,帮他捡起了那一把长剑,缓缓地递给了他,道,“铭轩,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他在接过那把长剑的那一瞬间,忽然握住了我的手,道,“衣儿,你就真的,不想要知道为什么剑会落下?” 他握住我手的那一瞬间,我心头忽然紧绷了一下,“为什么……” 为什么会落下…… 我并不是没有想过,而是我根本想不通是为什么。你并没有告诉我,我又该怎么样去猜出来。 他却低头不语,我挣脱开了他的手,皱着眉头问道,“铭轩,为什么剑会落下,为什么你此刻会这样憔悴?” 他声音里似乎含了无尽的悲伤与失落,那淡淡的情感如同山寺里忽然鸣起的钟声,“剑想要落下的时候,便会落下了。” 可是他说的话,我却听不懂。 不管我怎么想,也想不通,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那淡淡的悲伤却直直地,如同利剑一把击进我的心,“剑为何,会想要落下。” 江逸行缓缓地想他那一把长剑收回了剑柄,低声道,“长剑掉落的的时候,你说疼的是被它砸到的那些花花草草,还是它?” 我淡淡地说道,“铭轩,你话里有话。” 他缓缓地背过了身,朝着与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渐渐地离开了我的视线,只留下了那样一句话,“衣儿,有些话你不曾对我说过,有些话我也不知该如何对你说。” 那句话久久的回响在我的耳边,就算他已经离开了,可是那一句话却一直留在了他方才所在那个地方,我愣在了原地,一直在想着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却一直想不通。 我已经忘不到他的背影了,他回去了。 待他完全离开我们的视线之后,苏己才走到了我的身边,小声道,“念念……方才这气氛也太怪了吧,感觉空气都要凝固起来了。你们两个不会是吵架了吧,怎么会这样呢。” 我咽下了一小口悲伤与难过,只忍着心头隐隐的痛意,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两个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苏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无奈,她说道,“算了算了,念念,就不要瞎想了。或许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可能只是他方才精神不太好吧。看起来确实是没有睡好的样子,别担心了,只要他现在没事不就好了,走吧,咱们也回去休息休息吧。” 我仿佛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一般,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来气,我只低声道,“好,咱们回去休息休息吧。” 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 我甚至不知道该去怎样面对他。 回去吧,就先回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苏己一直在我耳边劝道,“念念,别瞎想了,说不定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呢。” 我缓缓地笑了笑,只应道,“我没事,放心吧。” 是什么时候,我开始学会了掩藏自己的情绪。是什么时候就算心里有再大的难过,再大的痛苦,再大的悲伤,也习惯性地,对身边的人说一句,我没事。 我没事,可是我的心底,却仿佛全都空了一样。 如今的人都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了,如今的人,都渐渐地将真实的自己藏了起来。 皆是如此,众生皆是如此吧…… 我如此,江逸行亦如此。 我仿佛失了魂魄一般,走在这良辰殿里。 苏己忙拉住了我,“念念,你这又是要去哪里呀?怎么往那边走?” 第三百五十七章 珍惜 我抬起头时,只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阿南?” 是许之什啊…… 那一瞬间,我只想紧紧地抱住我眼前的这个少年。 我只想将自己全部的疲惫与痛苦,都依靠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 可是我却知道我不能。 他垂着眼眸,紧紧地望着我,道,“衣儿,怎么不在屋子里好好休息休息?” 我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容,道,“我就出来走一走,你上完早朝了吗?” 他应道,“嗯,已经早朝完了。本来回来的可能会更早一些的,刚才在良辰殿门口又看到了那个国师,刚刚才把她打发走。” 我有一些担忧,问道,“她这次来不知道要干什么,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他淡淡开口,道,“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她可能就是自己太闲了,想找些事情。不用管她,我们不必搭理她就行。” 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次并没有那么简单,我总觉得她这一次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总觉得她这次来,一定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总觉得,那个恶毒的女人会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他说什么事情也没有。 我再次问道,语气里都是不确信,“真的吗?” 他语气轻松,带着温和的笑容,“放心吧,能有什么事情呢,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我应道,“我不饿,你呢?你累不累,要不然回去先休息休息,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昨天就没有休息好。” 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劳累。 许之什他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他淡淡笑了笑,眉目间像是盛下了春风十里一样,“好,你这样一说我确实有一点累了,我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有事了去找我就好。” 我笑了笑,道,“快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都是在这良辰殿里,能发生什么。” 他点了点头,便朝着他从前的住处走去,“好。” 阿南他,也越走越远了。 他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渐渐的也看不到了他看不到他的身影。 苏己在一旁打趣道,“念念,他都走这么远了,还在看。每天都呆在一起,还看不够吗。” 我只回了一句,“看不够。” 他是世间最好看的风景,是这世界我最爱的景色,他是山,是海。 是山川与河流之间最动人的那一股清风,他是冬日里的暖阳,夏日里缓缓吹过我身边为我拂去炎热的清风。 他便是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他这么美好,我又怎么会看够呢。 苏己撇了撇嘴,道,“好了好了,别看了。都走了那么远了,肯定看不见了。走啦,走啦,你想去哪里玩?你是想要先回去休息,还是想去玩。不过这个宫里倒真的没有什么好玩儿的,我们现在也不能出去。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这样一直下去真的无聊。”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出去的话太危险了,还是好好呆在这个地方吗。至少待在这里,虽然说是有一点无聊,但起码还是很安全的。不会出什么事情,如果出去的话,再碰到那个国师,她那么恶毒,那么阴险,那么吓人,我们两个人要是碰到了她那不就又羊入虎穴了。” 苏己道,“说的倒是有理,如果碰到那个女人,我们还真的没有办法。咱两个加一块儿估计都打不过她。” 我环顾了一下良辰殿的四周,这里的景色依旧如前,却没有那么让我惊艳了。 我缓缓说道,“咱们去看看我母亲有没有醒过来吧。” “好。” 我们一路走着,说着就走到了母亲的屋子那里。我轻轻地扣了扣门,可是里面仍然没有传来声音。 不会这么晚了……还没有起来罢,我们都睡醒了那么久了,还走了这么多圈,她要是再没有醒来,那可就是真的太懒了些。 况且,昨天她应该没有喝太多的酒,为什么会睡那么晚,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起来,我犹豫了片刻缓缓的推开了门。 走到里间之后,却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在屋子里……她现在应该在屋子里面,为什么会不在呢。 我忽然之间又开始担忧了起来,母亲,她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正当我还在担忧的时候,我的肩膀忽然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我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是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不过的脸,我乐道,“母亲,你可算回来了。” 母亲挑了挑眉头,笑道,“什么可算回来不回来的,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只是过去。吃了点东西而已。大早上的,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低声道,“我也没什么事情干,只是呆在这宫里太无聊了,就想出来走走,然后就想过来找你说说话吗?怎么你还不愿意跟我说话了吗?” 她笑了笑道,“我怎么会不愿意和我的宝贝衣儿说话呢,你要说些什么,我们来说说话。坐下,让母亲给你煮一壶茶。” 苏己忽然说道,“念念,我就先回去了,你可以和你母亲好好聊一聊。” 我拉住了她的手,道,“你怎么不坐下来和我一起在这儿喝茶呢?你们三个一块儿说说话,喝喝茶,吃一点糕点多好。你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苏己道,“明明每一天都能见到,能有什么好说的,我感觉今天早上起的有点早了,所以我想回去再睡一会儿。” 我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今天你起来的确实是比较早的,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我和母亲在这里说说话,就不起身送你啦。” 她点了点头,起身道,“好,知道啦,你们好好在这里说说话。” 我知道为什么苏己她会想让我和母亲在这里多说说话。 其实苏己只是想给我们创造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只是想让我和母亲的接触更多一些。苏己她是明白我的,她懂得我有多珍惜我的母亲,我有多珍惜我还在的家人。 苏己走后,母亲问道,“苏己她今年是不是和你差不多大?记得小时候我走的时候,她才那么大一点儿,如今就已经长这么大了,长成如此漂亮的一个大美人了。”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们两个人,年纪是相仿的,我与她自小便一起长大。” 母亲又满脸兴致勃勃,问道,“衣儿,苏己她如今,是不是还没有婚配?” 我轻声道,“暂时还没有,但我知道她一定一定会有的,我还在九幽域时,在太微殿里看到过那样的景象。” 第三百五十八章 韶光 当我提到九幽域时,母亲的话里带着沉沉的叹息,道,“九幽域啊……那倒是一段很久远很久远的故事了。” “母亲,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母亲只是惘然地摇了摇头,道,“那太久远了,久远到我不想提起那些往事。” 我略略迟疑,才颔首一笑,释然道,“从前那些往事,也该忘记了。母亲,如今只要你能安然在我身边,便足矣。” 母亲眉心一动,缓缓地笑了笑,“衣儿,有些事情,我未曾悔过。我从未后悔过当初离开九幽域,去了未国。我从未后悔过,在那个地方遇到你父亲,也从未后悔成为了丞相夫人。在我的眼里,遇见了他,是这一生里最好的事情。” 她思念我的父亲,那样的思念,我又何尝不会懂得。 我不禁有一些心酸,缓缓应道,“父亲他亦会这样想,他心中,从来都只有你一人。” 他离世之前亦是如此。 外面的太阳照不进这屋子里,我们两个人坐在背光的地方,觉得这时节忽地变得有一些凄清。 凄凄凉凉的空气,带着刺骨的痛意。 那痛意让我感到难过,我只觉得,是那一阵忽如其来的思念,将我带进了这令人缓不来神的时节里。 每每提起父亲,都是如此。 母亲静静地坐在那里坐了许久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就像如今你和你爱的人在一起一样,起初知道你嫁给了他,我是极其不愿的。但这几天却看到你们两个人相处的很好。而且他是个很好的人,倒绝对不是那种滥情且不珍惜的人,那个少年很会为你考虑,有很多的事情我都想不到,他竟然会决定去做,我始终也没想到他会有那样的想法。你的眼睛每每都会在望到他那一刻,散发出独特的光芒。衣儿,我清楚,你是真的爱上了他。所以呀。遇到了他,就一定要好好的珍惜。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他会离别,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意外。你能做的,就只有好好的呆在他的身边,坐自己能够做的事情,不吝啬自己的爱意,不让自己以后永远都不会后悔。” 我对于他,从未吝啬过我的爱意。 我只是从来都不敢表达出自己的爱意罢了,我怕我说出来了,我们两个人,就连如今的平淡生活都没有了。 我只是怕,我彻彻底底地去爱他,可他却会想要离开我。 我只想守住如今的平平淡淡,如此,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只要如今的生活能够一阵一阵这样下去,有他在我身旁,宛若世间清风常常相伴。 只要有他在,我便是知足的。 我抚住心口,垂下了眼眸,掩下神色间的悲伤之感,低沉的声音响起,“母亲,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我有很多的事情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母亲伸出手,将我抚住心口的手缓缓地握住,她眼眸里有心疼,还有无奈,“衣儿,你还小。你如今经历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你的年纪。那些事情你本可以不用想那么多的,随自己的心去走,便好了。” 我眼眸望向了远处,道,“这半生光景,过的会很快很快。” 她缓声道,“所以你才要在这短暂的光景里,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不对,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变老,你忘了,我们是不会苍老,亦不会轻易死去的。” 是啊,我身上留着一半九幽域里的血。 可是,纵然是我日后不会苍老,我的身体,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我只是在这个年纪的岁月里,便已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一些支撑不住。 可我还是缓缓开口,道,“日后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在我身边就好。” 母亲握着我的手忽然更紧了一些,她缓缓开口,说道,“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你好好的,不要因为一些事情便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美好了,你要永远永远地记得,记得你经历的所有,都将是值得的。” 我点了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她温和地说道,“衣儿,日后有好多好多的路,都需要你自己去走,你要好好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心头一晃,忙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去走?我们难道不会一直是在一起的吗。以后的日子里,难道你要去其他地方吗?你要离开这皇宫里吗?” 我不想再离开母亲了,一天都不想。 可是这皇宫可以困住我,但永远都困不住她。 她会有她想去的地方,她也可以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 母亲淡淡道,“我不会离开的,外面那些地方,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想去的了。以后的日子里,我也只想安安生生的度过。平平淡淡的就挺好的,就像现在这样,闲时可以去喝喝茶,可以和尹良辰一同赏赏花,我们一起说说话,便会觉得很好。” 听到了她如此说,可是我心里仍然是有些担忧。 真的不会有那一天的到来吗?可是为什么,我隐隐的感觉到,会有分别的那一天。 不要分别,好不好? 我轻轻地说道,“这宫中的日子,或许有些时候会很无聊。” 我话音刚落,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母亲朝着门口的方向唤道,“是谁?” “是我。” 门外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有一些疲惫。 是尹良辰她来了。 母亲起身,便走过去边道,“瞧一瞧,刚刚才说起她,这会功夫便过来了。” 我与她一同起身,准备去迎一迎尹良辰。 母亲朝外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门吱呀的一声被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她略显疲惫的脸。 尹良辰匆匆进了门,一把拉住了母亲的手,急忙问道,“那事情,你是不是也已经早就知道了?” 她说的是什么事情? 母亲忽然望了我一眼,尹良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我时面露惊诧。 她将方才想要说出的话凝固在了嘴角,许久才道,“衣儿?你也在……” 我点了点头,欠了欠身,行了一个礼,才应道,“我在,怎么了?方才说的是什么事情?” 尹良辰温和地笑了笑,道,“以后再见到我就不用行礼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 我静静地望着她,等待着她说出下一句话,可是等了许久,她也未曾说起,方才她说的那事情是什么事情。 我想再问问她,便开了口道,“娘娘,那……” 母亲却忽然道,“快去里面坐一坐吧,进去喝口热茶。” 第三百五十九章 合适 我垂下了眼眸,已然知晓她们二人皆有事瞒着我。 她们不愿告诉我,就算我怎么问她们,她们也会想办法糊弄过去。 我们三人坐到了茶桌旁,她们二人都在刻意回避着我的视线。 我只在心头有一些失落,面容上却早已习惯性地用淡淡的笑容掩盖心中的情绪。 茶室里一片沉静,无人开口,我将手中精致的刻有海棠花的白玉杯放到了桌子上,轻声问道,“娘娘,方才国师在那里可有为难你们?” 尹良辰仍旧是垂着眼眸,似乎在盯着看白玉杯里的茶叶,她漫不经心地应道,“阿南刚才不是回来了吗,他回来了便没事了,国师见到了他,自然也不会再闹腾的。” 我皱了皱眉头,并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地来到良辰殿,像她那样的人,一定是想做什么事情,才会来到这里的,故我又问道,“她这次来,究竟想要做什么?她这一次真的只是平白无故的过来了吗?真的只是因为她今天太闲了,所以想找些事情,便来到了我们良辰殿里吗?” 尹良辰缓缓说道,“衣儿,不要多想了,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 我愣了愣神,才应道,“是啊,确实如此,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事瞒着我? 我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阿南不说,尹良辰她亦是不说。 我缓缓地站起了身,面容上带着何旭的微笑,我轻声道,“娘娘,您与我母亲先在这里品茶,我有一些累了,想要回去休息休息。” 母亲唤了一声我,“衣儿,你……”她忽然又顿了顿,才继续道,“你回去了好好休息休息,其他的事情,你不要多想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可是,刚才那一瞬间,我心里涌起了一阵淡淡的失落。 那失落的感觉陪着我离开这屋子,我一个人惘然地走在良辰殿里,不知该去往哪里。 到底是我想的太多,还是她们确实有事瞒着我? 我一个人茫然地走在院子里,忽然有一个跑的飞快的身影奔向了我,那女孩喜道,“衣儿姐姐!” 我无奈的笑了笑,“阿华,你起来啦。” 眼前的这个女孩正是白华,她今日身着一身粉色衣裙,看起来整个人如同桃花一般娇艳。 阿华乐道,“刚刚起来,刚才去吃了点东西。本来想着在这院子里随便走走,没想到就碰到你了。” 我看着她面上的笑容,心里的失落感也不知不觉之间淡了几分,我轻声道,“怎么这会儿就你一个人,他们几个人呢?” 阿华哼了一声,道,“别提他们几个人了,竟然都还没有起,我一个一个去叫的!结果全都没有睡醒。衣儿姐姐,你瞧瞧,这太阳都快要晒屁股了,他们几个人竟然都还在睡。” 我噗嗤一笑,道,“昨天大家都喝了太多酒了,今天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吧。阿华,我陪你一同在良辰殿里走一走。” “可是,昨天我明明和他们喝的是一样的酒,今天我怎么能醒的这么早,可是她们这个人家都还在睡觉。衣儿姐姐,你说说,我是不是应该去直接把他们喊醒了。” 我笑了笑道,“干嘛非要叫醒他们,是不是想南北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女子真的会在提及自己心爱人,真的会双颊泛红。 她脸颊泛起了红晕,忙解释道,“才没有。” 我笑了笑,道,“好了好了,没有就没有了。走吧,我们两个一起去随便走一走吧。” 白华笑了笑,道,“好,我们去玩。” 我问道,“阿华,你与南北,你们两个是不是自小就已经认识了。” 阿华在谈及这件事的时候,眸光里闪过温柔,她应道,“我们自小便一直一直在一起,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彼此。可是南北师兄他却是一个心系天下的人,他啊,昨天外面有什么事情他就要离开十里桃林,就会离开我一段时间。我每次真的不想让他做,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他还非要过去从那杨的热闹。可是每次,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会留下来。甚至有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好像在我和那些事情两者之间,那些天下的事情会比我更重要一些。” 阿华说到这里,有一些失落与无奈。 我是懂得阿华那一种心情的,我也懂得为什么南北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那些心中有大义的人,那些眼里有天下的人,那些你叫百姓生活的和平稳定放在第一位的人,他们愿意为了天下的太平,百姓的安定生活去付出自己所有的爱,付出自己的时间。 他们愿意为了那些天下里的事情,离开自己爱的人,离开自己原本安逸的生活,离开刚才一个自己舍不得离开的人。 其实在南北的心中,是极其喜欢爱着白华的。 他很爱他,从他看阿华的每一个眼神里,我们都能看得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他真的很喜欢她,可是阿华这个傻姑娘,她越是喜欢他,越是不敢去猜测南北的心。 她太过爱他,所以只怕她喜欢的那个人会不爱她。 她怕他会忽视她。 她不是不明白他,她只不过是不敢去明白,只是不敢去懂得。 她会担心他是不是不喜欢她,她会担心南北选择去做那些事情,是不是并没有那么将她自己放在心上。 可是这个傻姑娘,尽管心里有着这样的担心,但仍然是义无反顾地奉献出了自己的爱。 她爱他,她便会像他说出来她的爱。她小年他,她也会说出来。她的情感,会毫不留余地的表达给他。幸运的是他爱她,她也爱着他。幸运的是他们两个人以后再也不会什么羁绊,他们终于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一个人与一个人能够相爱,已经是这世间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在过着爱而不得的生活。 那一小部分与自己爱着的人相互爱着的人,他们要考虑太多太多方面的问题。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完全的如我们所愿。 大多数的事情都太过让人难过…… 所以说阿华她是多么幸运…… 最起码,比我要幸运的多。 我只能说道,“阿华,他是爱着你的,你坚信这个便好。” 阿华轻轻地蹙起了眉头,道,“可是师兄他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他什么都不说,我就很害怕,我怕他心里面会没有我。”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不愿意去表达心中的爱。 第三百六十章 真假 我淡淡开口,道,“阿华,只要你愿意相信他的心,只要你愿意相信他是爱着你的,那事实便将会如此。” 白华眉心微微动了一动,旋即才轻声道,“罢了罢了,不提他了,如今这样子也挺好的,只要我们都能好好的就行了。” 是啊,如今这般娴静的生活,无论是于我而言,还是于她而言,都是极好的。 于我而言,只要能够待在他的身边,只要能够好好的,我在乎的所有所有,都不会离开我就好。 我不求事事都如我所愿,我只求,事事不与我背道而驰,便是极好的。 白华面上展露出和煦的笑容,她浅浅一笑,梨涡美的动人,她淡淡说道,“衣儿姐姐,如今你与他大婚,我还没有好好地祝贺你。” 我垂下了眼眸,心里泛起阵阵酸意,“我啊……我们两个大婚,本就……”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最后她应该已经听不到我最后说的是什么。 我抬起了眼眸,望向了她的眼睛,淡淡的笑了笑,道,“多谢你的祝贺。” 她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道,“衣儿姐姐,你们两个人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 “放心吧……” 我的话语里,毫无底气。 我没有任何的资格与把握,说出那一句,放心吧,我们两个人一定会好好的在一起的。 更何况是面对一个他爱的女子…… 我知晓那一切,也知晓,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她,更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说出那一句话。 正当我心头失落之时,不远处忽然想起了一声轻轻的呼唤,“衣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望了过去,是阿南,是他过来了。 她缓缓地松开了我的手,我看着阿南渐渐走近的身影,心神开始一片恍惚。 我的眸光流转,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流转着。 我此刻又该怎么办…… 他过来了…… 我张了张口,终于唤道,“阿南?你起来了?”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起来了。” 我出现了眼眸,不敢再看他。这样的气氛,我只觉得整个人都缓不过来神。 他的眼眸落到了白华身上,却只是停留了一秒,便拉过了我的手,他握的紧紧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一刻,我愣了愣神。 “我……”我鼻头霎时间浮起一阵酸意,却强忍着那种感觉,从嘴角挤出一抹微笑,淡淡开口道,“我刚才去找母亲说了说话,刚刚出来就碰见了阿华。我们两个在这里说了一会儿话,一会儿就回去了,正巧,我也累了,等会儿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他低眸看着我,温声道,“那便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不要累坏了。” “好。” 若是这一份温柔,属于我该有多好。 若这一份温柔,真的只是为我一人而来,该有多好? 许之什他,或许此刻只是想让白华看看我们两个的感情罢了吧…… 他想要让别人看看,我们两个人有多好…… 他只是想要让他爱着的那个人看到罢了,对不对…… 但其实,许之什,有些事情你不必如此做,你只需要好好地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便好了…… 如今你就算对我温柔,如今就算是多么体贴,我都觉得只是为了另一个女子…… 你不该如此的…… 我想,你应该不知道,你这样做,让我有多难过。 倒不如你对我冷冷淡淡,倒不如你没有对我那种温柔。 我转过了眸,喘了一小口气,才道,“阿华,我们先回去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道,“好,衣儿姐姐,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等到改天有时间了我再去找你说话。” “好。” 走过良辰殿的拐角,我缓缓地回眸看了一眼,身后阿华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挣脱出他的手,低声道,“阿南,你怎么不再多休息一会儿?” 许之什应道,“已经醒过来了,而且我本来就不是很累,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我过去打扰你们两个说话了?”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许久才道,“没有打扰到,放心吧,没事的。” 他又问道,“可是,为什么我现在感觉你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是不是刚才我说错了什么话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还是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我轻轻的皱了皱眉,话语里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语气,“到底是谁有事儿瞒着谁。” 他愣在了原地,两眼呆呆地望着我。 他许久才张开了口,犹犹豫豫地抬眸,道,“衣儿,我……” 他问道,“你知道了?” 他们果然有事情瞒着我。 我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轻声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他们亦然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无人告诉我,我又从何得知?” 他忽然意识到他方才说错了那句话,忙道,“衣儿……对不起……” 我当时只觉得现在喘不过来气,只想要快些逃离他的身旁,忙道,“不必再说了,我累了,我想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他忽然又拉着我的手,道,“衣儿,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我望着他真挚的面容,苦涩地笑了笑,“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可是你……” 不等他将那句话说完,我便直直地走进了我的屋子里。 在即将踏入房门的那一刻,我微微地侧了头,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不必来敲我的门,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好不好?” 留下了那一句话,我也未曾注意他的反应,便将那房门紧紧的关上了。 许之什,你不知道现在我对你有多失望,我心里有多难过。 如果那个时候,阿华她不在我的身旁,你会对我说些什么。 你还会不会对我那样温柔? 眼角流下来一抹泪水,我只觉得心神恍惚。 房门外响起了低沉的声音,“衣儿,对不起……” 你又何必再对我说对不起…… 我透过薄薄的一层砂纸,看到了他的身影,我伸出了一只手,想要触碰他的影子,我只低声道,“阿南,你去好好休息休息吧……这些天,你也累了。” 门外的人似乎又向我走近了一分,“衣儿,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我收回了手,朝后退了退。 我强忍着难过,道,“你快些走吧……” “我走了……” 那门上一层薄薄的砂纸看不到他的身影,他走了。 许之什他走了,终于离开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遥远 我此刻只觉得心神恍惚,想要逃离这地方,却又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这诺大的皇宫里,似乎没有一处属于我。 为什么……他们都有事情瞒着我。 究竟是为什么他们都不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事情。 每每那个时候,我都会觉得心底有无限的孤独和难过。 我一个人呆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自问道,“为什么……” 此刻,我只觉得这整个屋子都缓不过来气,感觉这个屋子似乎就要把我整个人闷在里面。 我一点都缓不过来神,一点都缓不过来气。 我怎么能打开了房门,奔向了院子里,院子里空无一人。 没有那个我想要见到的少年。 总是有人是口是心非的,就像我明明很想一直见他一面,就算我很想要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可是我却赶他走,我却让他赶紧离开。 我的心底从来都没有想让他离开过,我真的好想好想每时每刻跟他呆在一起。 但是方才为什么我呆在他的身边会感觉缓过来气…… 那时我只觉得头里一阵恍惚……就是那种很难受很难受的感觉,似乎我的身体就要支撑不住了。那种感觉不止一次地来到我的身边,不止一次地出现在我的身上。 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我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可是,我很想好好的。我想要安然无恙的待在所有我在乎的,在乎我的人的身边。 我想要我的身边,永远都流转着一抹这样的温暖。 我走了一条小路,一路奔向了偏殿那里。 我怕我来的晚一些,我的身体就要支撑不住我自己了。 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到江逸行的。 只有找到了他,我才能知道我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我推开了他的屋子,还没有见到他,便朝着屋子里喊道,“铭轩……我头好疼……” 可是这屋子里面没有回应,我走到了里间,才看到他的身影。 江逸行此刻瘫倒在了地上,面色铁青,嘴唇的颜色泛着虚弱人的紫色,他双眸紧紧地合着,似乎在忍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我忘了他那一刹那,心里猛地一惊,全然将自己的头痛抛到了脑后。 我在他的旁边,双手颤抖着,“铭轩……铭轩,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为什么都这样了,也没有叫人来,为什么都这样你也没有告诉我一声。你怎么就不能告诉我一声呢……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可是不管我怎么喊他,不管我怎么在耳边跟他说话,不管我在这边跟他说了什么,他都没有醒过来。 我不停的在他耳边跟他说说话,不停地对他说,不同的话,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可是他始终都没有睁开他的眼睛,始终也没有回复,江逸行温柔的声音我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 铭轩,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你一定不要有事好不好…… 如果你有事儿了,我该怎么办,以后的日子里,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度过。如果你有事儿了,我还怎么活下去。 “铭轩,你快点醒一醒好不好,你醒过来告诉我该做些什么,我该怎么做,你醒过来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刚才我们在那里的时候你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点醒过来,告诉我好不好。” “铭轩,为什么你总是如此……” 可是他始终都没有醒过来,他一点都没有任何反应,什么反应都没有,就仿佛他在经历一场很大很大的痛苦一样。 我想要把他叫醒,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面色很苍白,很苍白,还带着铁青色。 他此刻好像在经历一场很大的痛苦。 铭轩,你现在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张开眼睛,看看我。 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我此刻是不是应该去请太医…… 我朝外大喊道,“来人!” 那进来的宫人望见了我,他们的头埋的低低的,他们似乎都不想让我看到他们是谁,也似乎不想让我看到他们的脸,他们好像在怕我。 只有一个人开口问道,“娘娘,娘娘您怎么来到了这个地方,你怎么来了这里。” 他们既然怕我便无需与他们多言,我令道,“去请太医。” 那些工人在泡茶,他们知道。 他们撞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他们怕他们会惹来杀身之祸,他们怕这个新生儿的皇后回家看到他所有事情的那些人全都杀掉。他们以为。我会因为看到他我和他在一起。 可是我哪里会那么狠毒的一个人,我怎么可能会去杀掉她们,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事情把这些人全都杀掉。 “你们都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号令,任何人都不准再进来,等到太医也来了,立马进来这里就好。还有一件事情。今天发生了这一切,如果谁要敢说出去,那就叫当心她自己的舌头。” 他们终于离开了…… 我也不想看到他们那样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我就是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人一样。 我一看到他们那样看我,我都觉得自己心里很难过很难过。 虽然我也要有去好好的,但是如今想要安安生生的就好。 那些宫人散开了,我紧紧地握住了江逸行的手。 “铭轩,你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一定不会的。” “铭轩……你醒过来吧,好不好?” 铭轩,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如此…… 那些宫人们,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他们说的出去,我定不会饶他们,他们也不会成一时口舌之快,去惹这么大的祸。 是吧,我想他们应该是不会说这些的。 等我并不能确定这些事情做得完美无瑕,我并不能确定他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并不能确定。这一切都能安稳的度过。 可是为什么最近那么多的事情都不如我所愿,今天这一天为什么会过成这幅样子。 为什么会那么难过,为什么会感觉我和他们所有人都越来越远。 好像在这么大的皇宫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是孤身一人的。 好像所有的人都离我越来越遥远,所有的人都有事瞒着我。 就连江逸行,他都病得如此了,还从来都不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三百六十二章 苍白 太医终于来了。 我缓缓起身,掩下心中的酸楚,淡淡开口道,“他不知为何,一直都叫不醒,您快些帮他看一下吧。” 那名太医望见这一番场景,声音有一些微微的颤抖,他颤声道,“是,娘娘。” 我转了过来,不再看他。我知道他在怕我会因为想要让他保守这个秘密,想要让这个事情永远的不被别人知道,不穿到宫中其他人的耳朵里,他怕我会因为这件事情杀他灭口。 可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苦涩地笑了一笑,难道说在这些宫人的眼睛里,我就是这么狠多的一个皇后吗。 罢了罢了,别人眼里的我,又于我自己何干。 如今,我只希望江逸行能够快点好起来,我只希望他能够快点醒过来,能够安然无恙。 过了许久,那太医恭恭敬敬地移到了我的身旁,用着略带恐惧的语气对我说道,“皇后娘娘……这位公子脉象不稳,似乎曾经经历过生死劫难一般,像是得过一场什么大病,落下了这样的病根。再加上这位公子昨天好像喝了不少的酒,本来就有病根,这一下子更加严重了,才会晕倒不醒。” 大病? 他所说的大病,会不会就是那时,在进入九幽域时,江逸行他遭受到的反噬? 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一次他才变成如今这样子,都怪我……都怪我当初没有拦下他…… 都是怪我,如果当初我没有让他进去,如今,他现在也会好好的,不会有任何事情。 归根结底,所有的一切,完全都是怪我一个人。 我蹙起了眉头,紧张地问道,“那他现在该怎么办?可以什么法子救醒他?他什么时候才能够醒过来?” 这太医始终都低着头,他低声道,“娘娘请放心,这位公子他会醒过来的。但是还请娘娘恕臣无能,臣实在没有法子根治这位公子,这位公子的症状与脉象实在是太过奇怪,我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导致的。” 我缓缓地越过了太医,望向了江逸行,他躺在那里,整张脸苍白如纸,失去了往日里所有的精神气,他整个人,就像是浸润在痛苦之中一样,就算是已经晕倒了,那眉头还紧紧地皱着。 我的声音里透漏着无力,“你回去吧……我自然是不会怪罪你什么的。” 那太医的声音仍然是透露着恐惧,“多谢娘娘……娘娘金安……” 他其实并不必怕我,我是万万不会杀了他的。 我怎么能够怪罪他呢……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怪我一个人吗。 他成如今这副模样,不都是怪我吗?如果不是我,他便不会踏进九幽域,如果不是我,他便不会遭到反噬。 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在这里晕倒,就不会落下这样的病根,他就不会再遭受到这样的痛苦了。我又有什么资格,能够去怪罪一个无辜的太医呢。这一切,都应该怪我一个人啊。 那太医临走的时候,替我把门缓缓关上。 那屋子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的泪水终于落下。 那晶莹的液体浸湿了我的双眸,我蹲下了身,双手环抱着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怪我自己一个人。 我声音颤抖着,“铭轩,对不起……” 他眉心忽地轻轻地动了一下,我忙握住了他的手,查查他的耳朵边,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铭轩,你醒过来,好不好?” 他眉头忽地皱的更紧了一些,神色间的痛苦就那样静静地蔓延开来。 我忘了这一副景象,呼吸都不禁变得急促了起来,我担忧地不停在他耳朵旁边喊道,“铭轩,你怎么样了……” 终于从他已经发紫的嘴里吐出了一句话,他的声音模糊不清,“衣儿……” 他想说些什么? 可是我,根本就听不清他要说的话…… 他的双眸缓缓地睁开,眸里的疼痛直直地扎到了我的心。 他醒了过来,可是看到这个场景我就开始越发慌乱,“铭轩,你怎么样了……你……” 铭轩,你一定一定不要有任何事情。 江逸行的脸上满是病态的苍白,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看起来凝聚着痛苦,连说话都异常的吃力,“衣儿,你怎么,怎么会在我的屋子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刻都不曾松动,我声音沙哑,“我……我来看看你。可是我一进来,便看到你晕倒在了地上,铭轩,刚才我叫了太医来。太医说你有可能是之前就落下了病根儿,再加上昨天喝了太多太多酒,才会晕倒的,都怪我,我不应该……” 他望向了我,声音颤抖着,“怪你什么?我此刻不是已经醒了过来吗?我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吗,我能落下什么样的病根儿。你又做错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又何必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你自己的身上。” 我想要将一切都告诉他,“太医说的病根……是那次……” 可是我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我还是不敢将这一切都告诉他。那时我欺骗了他,我骗他只是一个路过的人,我骗他只是与我偶然相遇。 可是如今我如果要把这一切都告诉他,我以后又该怎么面对他,我以后又该怎样和他说话。 他望着我的脸,“不必说了,只要现在好好的就可以了。衣儿你面色好像不太好,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我方才来他这里,本是因为我自己的头太疼,想来找江逸行,让他帮我瞧一瞧。 可是如今,他已经这副样子,我怎么可能再忍心让他操劳我的事情? 我从嘴角挤出一抹温和的微笑,道,“没事……我没事。” 他面色渐渐地恢复了一些血色,眼眸里虽然仍旧是没有神采,却也已经不像方才那么涣散,他低声道,“衣儿,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不用再担心我了,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没事儿的,你放心就好了。我看你现在面色不太好,你需要好好的回去休息休息。你快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如果有事儿让侍从来找我就好了,不必亲自跑来一趟,倒是劳累了。” 我连忙摇头,道,“我没事的,我不累,我在这里照顾你一会儿吧,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给你倒杯茶,你饿不饿?要不要让宫人给你送一点吃的?” 在这个时候,我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呆在这个地方…… 第三百六十三章 清冷 江逸行却将他的手抽回,他吃力地站起了身,语气却异常坚定,“放心,我真的没事。如今你已有婚配,与我共处一室,却有不妥。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 已有婚配…… 他只是说了简简短短的两句话,就好像把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拉得特别特别的远,好像我们之前经历的所有的事情,都化作了云烟。 好像我们两个,已经不是朋友了一样。 可我还是决定离开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地照顾自己。” 既然你有意的想躲着我,那我便不可能会在这里继续陪着你了。 只要你没事儿,只要你好好的,我便放心了。 他望着我的背影,语气很淡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不用担心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我是神一般的走在这宫殿里,这大大小小的宫殿,都是同一副模样,都是同样的金碧辉煌,都是同样的遥不可及。 这一切仿佛都与我越来越远了一样,好像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 为什么面前一切,却在这个时候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这良辰殿里的宫人,似乎都开始很害怕我…… 我走过去的那些路上,所有的宫人都将他的头埋的低低的,似乎都很害怕被我看到一样。 我是苍然的皇后,但我不会杀了你们,我亦不是什么瘟神。 为什么都这么怕我…… 清冷的声音在我的左前方响起,“你去了他那里。”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是许之什。 怎么会是他……我怎么会在这里又遇到他。 我心头一颤,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不对,是我离开了那间屋子,我此刻走在良辰殿里,怎么会碰不到他…… 我点了点头,心中酸楚却仍旧是冷冷应道,“是,我是去了他那里。” 他眸光忽地暗了几分,身上散发出的寒意让我都忍不住想要往后退几步。 许之什直直地盯着我,似乎在索要一个答案,“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将那句话问出来,他终究还是,静静地叹了一口气,只走近我一步,低声道,“你想要做什么,那就去做吧,我并没有资格管你什么。” 他说这样一句话,让我的心里更寒冷了几分。 为什么此刻我会觉得,觉得我整个人,似乎已经失去了一切。 我眸里霎时间也失了神,只低声道,“我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休息。” 他语气清冷,似乎回到了最初那个冷冷的少年一样,“我不会去打扰你,也不会有宫人去打扰你,既然是你想要去好好休息休息,那就去吧。” 可是在不久之前,他对我还那样温和。 你说,你是不是一个善变的人? 我忍着心头的苦楚,低声应道,“好。” 当我刚刚迈出了一步准备回去的时候,他又忽然叫住了我,“衣儿,等等。” 我面色不改,心里面却有一丝欢喜,我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的眸光并没有落我的身上,而是就那样望到远方,“我已经为你选好了宫殿,离南嘉宫和良辰殿都很近很近。” 那一瞬间,我有一丝失落,我低声道,“好,我知道了,一切由你来安排就好了。” 你明明都已经叫住了我,我明明已经停了下来,可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些其他的话…… 你知不知道,在你叫住我的那一刻,我心中竟然还有一些欢喜。 你知不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许之什啊,你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会这样对我? 就在今天之前,我还以为我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很好很好了…… 我还一直希望着那样平平淡淡的生活能够一直持续到我老去的那一天。我希望不管过了多久多久,我们都能像那样一样过着这一份娴静的生活。 可是我忘记了,两个人的生活需要两个人共同来支撑,只有我一个人愿意过那样的生活,是不可能一直一直走下去的。 而且,你心中所爱并非是我。 你心中想要一直一直生活下去的人,也不是我。你想要陪伴的人,不是我。你从来都没有属于过我,你的温柔一从来没有属于过我。 那样平平淡淡的,我向往的那种生活,也从来都不属于我。 我或许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一切,我或许根本就不配拥有你,是啊,我怎么可能一直这样过着那样的生活。 是我没有资格,是我不够好。 我继续地向前走着,不再回头,我不敢再看他的神情也不敢听到他的声音。 其实我知道,我所有的期盼都不会到来。我所有想要的,都不会再来到我的身边。 我怕我心里所有的光芒,都会被熄灭。 我怕我,真的会感到绝望。 他果然没有再来打扰我。 我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想要用入睡来忘记这一切,我甚至想要快些进入梦境,快些让我感受到另一个世界。 可是我辗转反侧,许久都未曾入睡。 为什么会这样。 阿南,你终究还是要离我越来越远。 你终究还是,不属于我。 原来这人世间的感情,都是这样的。 并不是只要嫁给了你,我们两个便能够永远永远地生活在一起,并不是只要我和你成了婚,你就会有一天爱上我。 这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两个不爱的人成了婚,是永远永远地不会拥有那一份爱人之间的甜蜜的。 我们二人便是如此,他不爱我,便永远永远地不会爱上我。 我明明知晓,却总是习惯性地自欺欺人。 阿南,我多希望有一天,你会告诉我,你已经无法离开我了。 我多希望有一天,你会真心实意地对我展露出你的温柔。 我多希望有一天,那一份温柔只属于我一个人,那一份温柔,能够每天都陪伴着我…… 可是阿南,我也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 可你的幸福,需要你自己去做出选择,你需要去选择忘记她,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我多希望,你能够看到我的存在。 多希望有一天,你会想起来,你的身边一直都有一个我。 我在屋子里,双手紧紧地环抱着自己,想要痛哭一场,却强忍着自己的声音,低声哭泣着,“阿南,你都不知道,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我是多么喜欢你,为了你,我愿意去放弃我自己。 可是我…… “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好……” 第三百六十四章 桃夭宫 我搬进了自己的宫里,他给这宫殿赐了个名,叫桃夭宫。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你还是忘不了她。 那桃花,本就是你对于她的回忆。 可你偏偏。这个我即将要一直居住的宫殿,赐了这样一个名字。 桃夭宫。 我静静地站在殿前,望着这高高悬挂着的匾额。 那匾额上,还刻有精致的桃花与凤凰。 那烫金的三个字,却如同火光一样,刺痛着我的眼睛。 许之什啊,这块匾额,你应该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吧。 这块精致华美的匾额,你是不是早就已经为她准备好了。 身旁的公公望着我许久为迈出一步,于是恭恭敬敬地问道,“皇后娘娘,您不进去看看吗?” 我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迈进了这个为我选择的桃夭宫。 许之什他一直都没有出现,他只是派来了一个宫人来请我过去。 这是我们成婚的第三天,而我与他,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见面了。 他没有来找我,从来都没有再来找过我。 我心中,大概是极其失落的吧。 我淡淡地开口,轻声道,“回去禀报他,这宫殿很好。” 那公公满脸堆着笑容,道,“娘娘满意就好,皇上为了布置这所宫殿,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 我心中苦涩,他费的那一番心思,恐怕并不是为了我。 我轻声道,“回去吧。” “娘娘万福。” 我朝着身边跟着我的一群宫人轻声道,“你们全都散了吧,我一个人走一走就好。” 为首的那个宫人弓着腰,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您第一次来……要不要我带您转一转。” 我淡淡地应道,“不必了,正是因为我是第一次来,才想一个人在这地方走一走,才有意思一些,你们都散了吧。” “是。” 这些宫人,看起来似乎都很害怕我的样子。 这桃夭宫里的宫人也太多了,我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宫殿里住,根本用不到这么多的宫人。 这桃夭宫里,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若这些全都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我想问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地方。 这里有淡淡的桃花香,在宫殿门口种的有海棠花,那海棠花,和从前锦绣宫里殿门口那株海棠花,长的一模一样。 还是从前那副模样,只是与从前的光景大不相同了。 原来这里,还有从前的味道。 可是我们所有人都清楚,一切都回不去了。 身后苏己的声音忽然响起,“念念,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吗?” 我缓缓的转过了身,惊诧的望着苏己,问道,“苏己?你怎么来了?” 她宛然一笑,道,“知道你搬进了新的宫殿,所以过来看看。” 我淡淡地环绕了一遍这宫殿,轻声道,“是啊,以后就要住在这个地方,倒是一个雅致华美的地方。” 苏己走近我,打量了一下这附近的景色,轻声道,“这个地方看起来还挺好的,挺好看的。就是这里有好多好多人呀,而且也全都是一些宫人。你也不知道该跟谁说说话,会不会感觉到很无聊,以后就一直住在这个地方。” 我撅了撅嘴,道,“我觉得应该会很无聊很无聊,在这里面这么大的宫殿里也没有人能说话,肯定会很无聊的。” 苏己拉过我的胳膊,道,“哎呀不用怕,我会时常来陪陪你的。况且不是还有那个皇上的吗,他不是还在这,不要怕不要怕,一定不会很无聊的。就有可能会有一点点无聊吧,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可不要想我呀。” 我盈盈一笑,道,“那以后你可要经常来陪陪我,不然我真的会很无聊的。” 苏己漾眸浅笑,道,“到时候,只要你这桃夭宫让我进,我就肯定会经常来的,反正我整日里也闲着没事干,来找你说说话也挺好的。” 我忽地想起来,苏己她本来就不属于这皇宫,她本来就不属于这牢笼。 我怎么能把她,一直困在这牢笼里呢。 而且,她本就是肆意翱翔的飞鹰,她属于那广阔的天空,属于那青翠的山林,属于那自由自在的天下,她从来都不属于这个牢笼。 我忙道,“不对不对,我可不能一直把你困在我这宫里面,你可不能一直呆在苍然的皇宫里,你还要去遇到你该遇到那个人。” 苏己含笑道,“哎呀,我能遇到谁呀。我就想好好呆在你身边就好了,我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们两个闲着没事儿在这宫里面走走,两个人平常说说话就好了。” 我微微蹙起了眉头,犹豫片刻,还是道,“你该去做你想做的那些事情,那些你曾经想去的地方你应该去一个一个走过。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和我一起困在这个牢笼里。苏己。我已经被困在这里了,我已经不可能再走出这个地方了,你不能和我一样。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你想去的地方,去遇到你该遇到的那个人吧,不要担心我。” 苏己低了低眸,发出了一声极其轻的叹息声,她低声道,“我如今还哪里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心头一酸,“怎么能……” 怎么能…… 你怎么会没有想去的地方呢,从前你不是最爱出去玩了吗,从前你不是最喜欢拉着我去京城的各种地方去转了吗,你如今怎么可能会没有想去的地方呢。 苏己望着我身后的海棠花失了神,她苦笑道,“念念,我们两个如今都是如此。你还上有一份牵挂,但是我早就已经无牵无挂了。你还有你的母亲,但是我如今只有你了。如果不和你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似乎这天下再大,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们两个…… 可是苏己,我们两个是不一样的。我如今是走不出这牢笼,可你明明可以走出去。 而我也不忍心让你一个人再去经历这人世间的邪恶…… 这天下或许有许多的美好,或许有许多美好的景色与温暖。 可是江湖险恶,谁又能一一防的住呢。 我不曾挡得住这江湖险恶…… 可是这深宫里,也一直都暗藏汹涌…… 我眼眸缓缓地往下移,望着她衣衫上的小绣花,轻声叹道,“苏己,有些事情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这深宫里所有的人,都是我们看不透。有的人笑里藏刀,而有的人你永远都不知道她能阴毒到什么地步。这里形形色色的人,你都是看不清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 从前 这个地方,也不曾是安全的。 苏己,我希望你的一生能够过得幸福美满。我希望你能在你喜欢的地方和你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 可是我也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像我想象力的那么简单。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比我多幸运一些。 苏己温声道,“念念,你不要这样想,其实,虽然这个地方有很多很多的危险,我可能呆在这里也不是很安全,但是只要能够每天都能看见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以后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我们先把这几天好好的过去好不好?” 我凝神片刻,许久才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们先把这几天好好的度过就行。等到以后你想去哪里了,你跟我说说就好。你想去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她含笑道,“好好好,放心就是了,一定会的。” 我们两个人一同走在这桃夭宫里,她有些微微地惊诧,问道,“念念,这桃夭宫里面的布置,都是皇上一人操办的?” 我打量一下这景色,道,“我也不太清楚,我们两个已经一整天没有见过了。他也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这里的布置,也没有提起过还有关于这宫殿的事情,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这些。” 苏己听了之后大惊,“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怎么会这样呢?你们不是已经成婚了吗,而且我上次见你们两个明明好好的,你们不会闹什么矛盾了吧。念念你们两个不至于吧,怎么可能会一天都没有见过面呢。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他起码要跟你商量商量吧,这可是你以后要一直住的地方。” 我心里只有一丝一丝的凉意拂过,但面色却依旧是平静,低声应道,“我也不知道,我们真的已经一整天没有见过面了,他也没有来找过我。” 她怔了一下,仍旧是很惊诧,道,“怎么会这样呢?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面色保持着平静,“或许吧,上次好像是有一点点不悦。” 她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皱着眉头问道,“念念,你们这才刚刚成婚几天呀,这才是第三天,怎么就开始闹矛盾了呢。两个人在一起,虽然说总是会闹些矛盾的,但你们这也太快了吧。而且才刚刚成婚第三天,怎么能一整天都没有见到面呢。” 我听了她说这话心头霎时间有一些慌乱,道,“罢了罢了,就这样吧,不要提他了。他如何想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况且,我们两个成婚,也并不是我们两个人都愿意的,我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他也只是为了让阿华不用嫁进皇宫里面,才娶的我。” 苏己似是有一些不相信地道,“可是我看,他看着你的眼神里明明是有很在乎的样子。其实他对你还是很好的,如果真的没有一点点感情的话,他也不至于为你精心准备这么精致的一个宫殿。” 我心头只剩下了苦涩,一个人爱不爱我,我自己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并不在我这里,我也能感觉的到,这精致华美的宫殿,并不是为了我而准备。 苏己,他不爱我,我比谁都清楚。 就算我也想要自欺欺人,就算我也想要让自己不相信这事实。 我语气低沉,“算了,莫要再提他了。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他如果想见我,如果想跟我说话的话,他自己应该就会来找我了。如果他不来,那便就是他真的不想来。不用管他了,顺其自然就好了,况且如今在这个宫殿里,不还有你陪着我的吗。” 就算我其实很想见到他,就算我已经很想很想他,可是我知道她不想见我。知道他心中并未有过我。 我只知道无论我做什么,这些事实都没有办法能够改变。 他不爱,便是不爱。 苏己有些怜惜地望着我,语气里闪过心疼,“念念。其实你的身边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你还有你的母亲,你还有那个特别特别喜欢你的江公子,当然你还有我。” 在我的眼里,无论是苏己,还是母亲,亦或者是江逸行,他们都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可是,我未曾拥有过他。 我心中苦涩,却到脸上成了笑意,“好啦好啦,不说了不说了,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她望着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走吧走吧,去吃点好吃的。” 我们两个人走进了殿内,在西间吃了一些吃的。 午后,我们二人一同在宫殿内歇息。 我与她一同躺在一张软榻上,两个人一同讲述着过去的事情。 “念念,我们两个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一起说过话了。” “是啊,太久了。从前我们两个人在未国的时候,那时候整日里就只知道开开心心地去玩,整日里我们两个人就只知道想办法偷偷溜出去,每天开开心心的,现在想想,那时候真的很美好。” 苏己轻声叹了一声,“感觉那样的时光就好像还在昨天一样。但又忽然想想,好像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 “是啊,我有时也是这样想,有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我们从前那样的时光,还能回来一样。但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所有的所有,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念念,没关系的。你看看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不还一样好好的吗。” “苏己,你还有我。” “好啦好啦,不要说这样腻来腻去的话啦,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一定会的,对不对?” “一定会的。” “念念,你如今一直呆在这里,就没有想过去其他地方吗?你还想不想去那些重新特别想去的地方?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你可以去那些想去的地方,你想去哪里?” 可是苏己,明明就没有这种如果。 所有所有,都没有如果。 “这个时候让我想我想去哪里,我也想不出来,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特别特别想去的地方,如今都已经消失不见了,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你想要回去?回到丞相府里,还是回到锦绣宫?” “我想要回到从前。” 我想要回去的从前,是所有的人都还在我的身边的从前。 父亲在,哥哥亦在。 那时我们的未国,还好好的。 所有的一切,都还好好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日月既往 她淡淡开口,眸里流露出浓重的悲伤,“我也好想。” 回到那日月皆如同往昔的从前,回到那山河岁月皆未曾变化半分的从前。 可我也只,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我们能抓得住的,只有现在。 可惜这时间过得太快太快了,宛若指间流沙,宛若一阵我永远都抓不住的风。 瞧瞧,我们只是睡了一觉,这一天,就又这样过去了。 我与我的夫君,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见过面了。 清晨,我与苏己一同站在楼台之上,她轻蹙眉头,问道,“念念,这一天都过去了……” 是啊,这一天就又这样过去了,我仍旧是没有见过他。 我背手而立,任由清晨的凉风拂过我的脸颊,心中酸楚却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或许,他太忙了吧。” 苏己有些气恼,两眼写满了不悦,道,“可是忙也不难忙这么久啊,他总不能忘记了这桃夭宫里,还有一个皇后了吧。” 我语气里含了深深的哀伤,只低声道,“或许是吧。” 或许他已经,忘记了我还在这里吧。 或许我从此以后,就要一直当这样一个空壳皇后了吧。 或许日后,我都很难很难才能见到我自己的夫君了吧。 他是苍然的王,是这天下的皇。 我在这诺大的苍然里,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粒薄沙。 在他的眼里,只是他万千子民里其中的一个罢了。 他不曾心悦我,可我却执着地将他一直放在心上。 苏己撅了撅嘴,忽地一把拉住了我的手,道,“念念,其实你也不用一直这样死撑着,如果你想见他的话,大可去南嘉宫里找他啊。” 他哪里是我想见就能见到的人啊。 他是苍然的皇上,是这全天下的王。 哪里是我想见就能见到的…… 况且,就算我去南嘉宫找他,他或许也不会愿意见我吧。 他若是想见我,自然就会来找我了。 此刻他没有来找我,便是证明了一切。 一个想见我的人,自然会来到我身边。 我知晓这个道理,也知道其实他并不想见我。我知道这个时候他也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亦然是。只是我的心里根本没有办法静下来了客气,或许从我们大婚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便再也无法平静。 他心中是如何想的,我不知,他亦然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或许有些话,他从来都不愿意告诉我。 他从未告诉我,我便从来都不会知道他心中所想到底是什么。 我苦笑一声,轻声道,“苏己,他若是想见我,自然就会来桃夭宫里找我来了。他没有来这里见我,我又何必要厚着脸皮过去找他呢。” “念念,可是明明你很想见他……” 我轻轻地叹了一声,声音随着清风飘散,“或许吧,也许我真的很想见到他。” 可是苏己,这世界上那么多的事情,并不是我想就能做到的。 就算我想见他……可是并没有那么多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他不爱我…… 我所做的一切都将会是徒劳无功…… 苏己仍旧是不明白,“如果想见一个人,不就应该应该抛下一切去见他吗?更何况,如今你就在桃夭宫里,而他就在离你那么近的南嘉宫里。你们离得那么近,两个人又何必要苦苦煎熬呢?” 我静静一笑,反握住她的手,笑容温和道,“苏己,你还是没有懂……” 她垂下了眼眸,不再说话。 苏己忽地抬起了头,语气愈加坚定,“可是念念,我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情事。但是我知道,我知道如果爱一个人,就应该去爱。” 我微微诧异,她从前不都是不想让我与许之什在一起的吗…… 从前她不都是说让我…… 怎么这个时候,却忽然来劝我勇敢去爱? 在我不敢去爱的时候…… 我诧异地问道,“苏己,你为什么今天这么多感受?” 苏己无奈地看着我,“我……哎呀念念,我今天就多说这几句,你若是听得进去,就听上一听。而且,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了。你自己想想吧,我也就这样说说。反正我自己也不知道,碰见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反正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珍惜眼前人,毕竟,有的人这一生只能遇见一次,有的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我心头一酸,努力让自己的面色保持平静,轻声道,“我知道了,能珍惜的人,我自然是要珍惜的。可是,有些人是我握不住的流沙,就算我想要珍惜也没有那个资格去珍惜。” “怎么会!如今你们两个已经成婚了,你怎么就没有资格去珍惜他了。” 我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站在楼台上望向了远处,“成婚了,并不代表我们两个就相爱了。他不爱我,永远都不会爱上的。” 他心中所想,永远都是其他人。 从来都不是我,从来也都不会是我。我们遇见的太晚,一切都已经错过了。我爱上他的时候,他爱的另有其人。 苏己仍有一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念念,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一点。我感觉,他对你还是有一点感情的。而且,就算他现在不喜欢你,就算他现在还没有爱上你,但并不代表以后不会,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而且你明明那么喜欢他,你应该去做一些让他能够爱上你的事情,你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让他知道你一直都在。总有一天,就算是日久生情,也会有感情的。” 可是日久生情,哪里比得上那情有独钟,我对他的一见钟情和这么长时间的陪伴,哪里比得上他对她的情有独钟。 他愿意为了白华,从苍然找到未国,他愿意为了她,走遍未国的每一个角落。 只要有她的一点消息,他就会去那里看上一番。 他是多么喜欢她呀…… 可是许之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的喜欢你。 罢了,这世间的不幸,终究是落到我的身上。 我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苏己,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如今,我只希望能够好好的在这里度过每一天,只要能够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一生就好了。我就只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够一直一直在一起,谁都不要有什么事儿,谁都好好的就可以了。至于阿南,只要他开开心心的就好了,我不奢求能够得到他,也不奢求他对我会怎么怎么样,只要我们各自安好,就好。”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可复追 苏己轻轻叹息,“可是这样子,苦的只有你自己一个人。” 即是苦的,那便慢慢地走过去就好了。 没有甜蜜会降临到我身旁…… 我浅浅一笑道,“没事的,我觉得现在这样子就挺好的。”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温和的声音,“衣儿。” 那声音如同燕语莺声,我回过头,望见了母亲的身影。 我连忙上前迎了过去,宛然一笑问道,“母亲,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怎么啦,有什么事儿吗?” 母亲拉过我的手,道,“怎么了,没什么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吗?瞧瞧你,搬进了这桃夭宫之后,也不知道回良辰殿去看看母亲。” 我笑道,“我不是才搬进来吗,昨日才搬进来,总不能就急忙着回良辰殿吧。” 母亲道,“昨天一直在良辰殿里等你,一直都没有等到。也不好去令宫人去找你,便自己亲自来了。我过来看看你的桃夭宫布置的怎么样,住着可舒服?” 苏己走到我们的身旁,笑道,“您就放心吧,这桃夭宫可是皇上精心布置的,怎么可能会不舒服呢?” 母亲略带惊喜地笑道,“哦?这桃夭宫竟是皇上他自己亲自布置的?” 我点了点头,道,“是。” 母亲叹道,“这孩子倒是有心了,平常忙朝堂的事儿忙得不可开交,还要费尽心思来布置你的桃夭宫。” 我诧异问道,“忙的不可开交?他最近在忙什么事情吗?最近朝堂上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母亲吃了一惊,道,“衣儿,难道现在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吗?他从来都没有过来这里跟你说过吗?” 霎时间我开始有一些担忧,“没有,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儿吗,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呀。” 他才刚刚继任,这朝堂上能发生什么样的事儿…… “这两天你都没有跟他说过话吗?他难道都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我仍旧是缓缓地摇头,“自我搬进桃夭宫以来,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他从来没有找过我,自然也没有跟我说过什么话。” 母亲垂下了眼眸,沉思片刻才低声道,“怎么会这样……” 我握着她的手,紧紧的盯住她的眼睛,问道,“母亲,这朝堂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是谁的事情?是不是那个国师又闹了事?还是谁?” 母亲回过神来,道,“我也是和尹良辰说话的时候她偶然提起的,我以为你已经该知道这件事了,谁知道你已经这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衣儿,说实话,这苍然的事与我们是无关的,我们自然不需要去担心这么多。但是他是苍然的皇上,所以这些天会比较忙。也有可能因为太忙了,所以没有来找你吧。不过还是很奇怪,再忙也应该抽时间来看看你啊,你们两个是不是闹什么矛盾?” “母亲,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你快告诉我苍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 “好了好了,告诉你就是了,别慌,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他这个皇上当的很好,他自己自然会有办法处理好这些事儿的。” “是什么事……” 母亲想了想,应道,“好像是什么王爷和王爷之间的什么事情,好像是苍然有两个王爷发生了什么内讧。叫什么来着,我这会儿怎么又给忘掉了。” 我忙问道,“是不是许季和许灵昀?” 母亲听到这两个名字忙点了点头,“对,就是他们两个,好像是因为许季干了什么事,惹怒了许灵昀,听说那个许灵昀本来就心情暴戾,好像这一次这事情闹得不小。所以这几天那小皇上一直在忙这件事儿,听尹良辰说他一直在来回的跑,一直在来回调和。虽然都生在了冷漠的皇室家族里,但终究他们几个人都还是兄弟,他也不想看到,因为一些小事兄弟之间发生内讧。” 许季和许灵昀,他们两个人能因为什么事情发生内讧? 我轻轻地皱起了眉头,问道,“母亲,你可知道他们两个是因为什么事情?” 母亲想了一想,缓缓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记不清楚了,本来就觉得这事情跟我们无关,所以就没有特地的去留意这件事儿。衣儿你不去担忧什么的,他自己能够处理好的。他毕竟是苍然的皇帝,以后要面对的事情更多。” 我怎么能够不担心他呢,他才刚刚继任,这苍然怎么能出这样的事情呢。 我一直垂着眼眸不说话,母亲见我这样,又劝道,“衣儿,其实如今苍然能够这么安定已经很不错了,你想想他只是一个年少的皇帝,他才多大呀。而且刚刚继任也没有人闹什么事儿,他那两个兄弟也没有去给他争权夺位,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对呀,他也才二十有余,他才多大呀…… 他还是少年…… 他为什么就要面对这么多的难题,他为什么就要去为了整个天下去操劳。 这世界对他,亦然是不公的。 世界仿佛跟我们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玩笑,我不知晓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 苏己推搡着我,道,“衣儿,你要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倒不如直接去南嘉宫去问问他。直接问他不就好了,正好也能看到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地问道,“可是他现在应该很忙,如果我去了不就打扰他了吗。” 可是我真的很想去见他……他已经两天没有来找过我,他已经两天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和我的夫君,已经两天未曾见面了。 母亲道,“想去就去吧,你毕竟是他明媒正娶娶过来的皇后,难道还不能去看他了?” 我垂下了眼眸,道,“不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忙完他自己的事情忙完苍然的事情,如果来找我的话,我再去问问他吧。” 母亲道,“这朝堂上的事儿,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忙完了,况且就算这件事平息了,你也不知道,过两天会不会再发生其他的乱子。如果你现在想见他就去找他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的,你本来就是他的皇后,你本来就是他的妻子,怎么就不能去找他了,你怕啥。” 我说的没有一点底气,“我怕会打扰到他……” 我怕的,其实是怕他会觉得我很烦…… 我只希望能够好好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追寻 母亲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衣儿,有些事情,你若是不去做,才会更加遗憾,你可明白?” 我思忖片刻,蓦然抬起了眸,“可若是去做了,但结果并不如我所愿,又该如何?” 母亲温和一笑,温声道,“即使那结果没有如你所愿,但你终将是有勇气去做了那件事情,日后再想起来也不会觉得再后悔了。” 我缓缓地问道,“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吗?” 母亲道,“结果会是如何,你从来都不知道。而且你只是去看看他,你原本就可以去看他,这明明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我静静地望向了远处,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母亲说的,是有理的。 有些事情我终将要迈出那一步,我想去看他,我想去见他。 我应该,去追寻我心中所想。 我揽了揽披风,缓声道,“我去一趟南嘉宫,去看看他此刻在做些什么。” 母亲温声笑道,“去吧。” 苏己打趣道,“念念,绕了这么一大圈,不还是要去吗,快去吧,说不定南嘉宫那边皇上也在等着你去找他呢。” 可是我心中却知晓,南嘉宫那边没有任何关于我的等候。不会有人在等待着我。也不会有人期望我的到来。 我此番前去,不过是为了去追随自己心中所想罢了。我只是为了,让我自己心中不那么煎熬罢了。 这样便够了。 他如何想与不想,与我无关。 我只知道,此刻我是极其想去见他的。我若是不去,便会一直煎熬下去。 我们已经那么多天没有见过面了。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先走了,苏己,你带我母亲在桃夭宫里四处走一走吧。” 母亲推搡着我,道,“这你就放心吧,等会儿我们两个就随便在这里走一走,你快过去吧,中午也不要回来了,就留在他那里吧。” 我应道,“那我先过去了,去他那里看一看,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又回来了。” 我只带了少数的一些随从,去了南嘉宫。 我缓缓地走下凤辇,抬眸望着南嘉宫的朱漆大门。 那尖细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快去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她来了。” 霎时间,我心神竟然有些恍惚。只是才几天没有来到这个地方,就好像过了好久一样,竟有一些陌生了。 有引路的工人恭谨道,“娘娘,您请。” 我不留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迈进了南嘉宫的大门。 在那个充满了墨香的书房之中,我望见了那少年的身影。 他一袭龙袍,明黄色的龙袍晃的我的眼睛有一些刺痛。 他坐在那里,批阅着一本又一本的奏折。 那一本又一本的竹简,散乱在这屋子里。 那坐在那里为苍然的国事辛劳的,正是我的夫君啊。 那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少年啊。 我缓缓地向他走近,他却从始至终都未抬过头。 带我走到他的身旁,他忽地有一些不悦地说道,“朕不是说过了,不准任何人来打扰我吗?” 他抬眸,望见我的那一刻手中握着的长毫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他满眼写满了惊诧,就那样望了我许久,才缓缓开口道,“衣儿?怎么是你?” 我悄悄地捏住了衣袖衣角,努力让自己面色保持平静,“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他匆匆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让屋内的宫人散去,宫人们都散去之后,他才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来这里……” 我轻声道,“我就是听说朝堂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想着过来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 他却道,“没事的,这些都是小事,算不上什么。我会处理好的,怎么能再让你去想这些事儿。” 我心中涌上了一股淡淡的失落,如果这只是小事的话,你便不会因为这忙活那么长时间。你便不会因为这件事儿,一直都在这里操劳了。 我望着他,问道,“你不肯告诉我吗?” 我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过来见你,可是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许之什道,“我不是不敢告诉你,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辛苦罢了。你好好休息就可以了,这些事情我一个人可以处理好的,你放心吧。真的没有什么事儿,放心就好。” 我神色认真,道,“我相信你一个人可以处理的好,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将这一切都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二。” 他却仍然道,“没关系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我心里就突然有一些酸楚。我现在想直接离开这个地方,一句话都不再跟他说继续说。我甚至想任性的,直接离开。 可我知道我不能如此,我不能这样做,因为我是苍然的皇后,而他是苍然的皇上。 我直接问道,“听说是许灵昀和许季之间的纠纷,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都没有必要去担心这些事情的,这些事情告诉了你,也只是给你徒增一些烦忧。” 我轻轻地皱起了眉头,道,“可是我是想听这些事的,我想听你把你这些天在忙的事情都告诉我。我想听你把那些事情都说出来,把你所烦恼的事情都告诉我,我想替你想一些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你分担一些。” 我只希望你能够真正的把我当成你的妻子……罢了罢了,我根本就算不上你的妻子,我只是你的皇后。 可是……就算我只是你的皇后,我也希望你能将这些事情让我替你分担一点,让我这个皇后能有一点一点身为皇后的价值,总不能一直在这皇宫里当一个空壳皇后吧。 我只想被你当做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许之什语气变得温和了起来,“衣儿,你不要瞎想,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太累罢了,我就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听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就好了。但是你完全可以放心,我真的可以处理好这件事儿的。你不用去想这件事儿,放心就好啦,放心交给我吧。” 我鼻头霎时间酸了起来,瞬间有一些心疼他,我缓缓开口问道,“你这些天以来,一直都在忙这件事情吗?” 他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眼眸里仍旧是有一些沧桑之色,“这些天朝堂上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就忙了一些,也没有时间过去看你,怎么样,你这些天在那里都还好吗?” 第三百六十九章 弹劾 我垂下了眼眸,道,“我还以为,你是不想看到我……” 有些事情,我想要得到答案。 “怎么会,我怎么会不想看到你……”他匆忙解释道,“因为上次你说不让我去打扰你,所以我这几天一直都不敢过去找你……就像给你布置好了新的宫殿,我也不敢亲自带你过去,我怕你会不想见到我。” 竟是如此? 我有一些不敢相信,又问道,“当真是这样?” 他低声道,“衣儿,那次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我鼻头一酸,道,“我还以为,是你不想看到我,才一直都不过来找我……” “我怎么会不想看见你呢……我是怕,怕你会嫌我打扰到你。” 可是许之什,你是我爱的少年啊,你难道忘记了我对你的心了吗…… 许之什啊,我有多在乎你,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我又怎么会觉得,你来找我是会打扰到我…… 我怎么可能会那样觉得…… 我多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我多希望每天都能给你说上话。 我多想每天和你在一起啊…… 许之什……你都不知道这几天见不到你,我的心有多么的煎熬。 我甚至想抛下一切跑到你的身边,甚至想不顾所有去见你。 可是我只是怕……我只是怕你不想见到我。我只是怕我来了,可你却对我依旧很冷淡。 我最怕的……是你对我那冷淡的态度呀。 如今看到了你,我悬着的心才终于松了下来。 还好……你没有对我冷淡,不然恐怕我以后都不敢再来找你了。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心里便是极其欢喜的。 我希望,你只要不厌烦我就好…… 我静思片刻,终于开口道,“你从来都不会打扰到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欢喜我能够看到你。” 我只是觉得,有些话我始终还是要对他说的。 那些从前都只是藏在我心里的那些话,我想要对他说出来…… 我想要让他知道,我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我想要知道我有多么的在乎他,我想要让他明白我的心。 我亦然希望,他能够将他心中所想都告诉我。 我亦然希望,能够知晓他的想法。 我亦然希望,他能够接纳我。 他有一些小心翼翼地问道,“衣儿……你不生气了吗……” 我生气,我生气他有事情瞒着我,我生气他不告诉我那些事情。 可是,我亦然想要好好的见到他。 我亦然希望我们两个能够好好的。 而不是像那样,我生着气,他就默默地离开,留我一个人生着闷气不理不睬。 不过没关系,这个时候我只想要过好现在罢了。 我释然一笑,道,“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放心吧,都过去了,只是以后,我希望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瞒着我就好。我希望有些事情,你能够告诉我。” 他低眸道,“衣儿,能告诉你的事情,我一定都会告诉你的。” 他这样说,意思还是以后会有事情瞒着我,他还是不愿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罢了罢了,如今这样,就已经挺好了。 我无奈道,“你想要怎么样,那便怎么样吧。” 他忽地向我又走近一步,道,“你是不是……又生气了?” 我被他忽如其来的贴近吓了一跳,道,“没有,放心吧,我没有生气……” 他轻声道,“那就好,你没有生气就好。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去换宫人去准备一点。你中午想吃点什么,中午你就留在南嘉宫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我让御膳房去准备一些。” 我淡淡应道,“随便吃一点就行了,不用准备太多的东西。准备得太多,反倒是铺张浪费了,平平常常的一些饭菜就可以了。” 他缓缓一笑,道,“好,那便让御膳房去准备吧,他们准备什么,我们吃什么就好了。” 他笑的那一刻,我只觉得门前的海棠花都开了。 海棠无香,可空气里却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我嘴角不禁漾起了一抹笑意,道,“不说这件事了,快告诉我,朝堂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他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告诉你。” 他拾起了一个奏折,递给了我,我接了过去,边看他边轻声道,“这是户部尚书呈上来的,你先看看。” 只见上面写着:三王爷许灵昀太过嚣张,身为王爷却没有一点王爷的鸿德。整日里从来没有顾过国家大事,也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对苍然有利之事。如今还闹出此番闹剧,当逐出皇城,流放西北之处。 我看完这个奏章之后,脑海里一片疑惑,我问道,“户部尚书?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弹劾许灵昀?” “你再看看这个,这个是工部侍郎呈上来的。”说着他便又递给了我一个奏章。 “工部侍郎?” 我打开了那奏折,上面写的内容竟与方才户部尚书的奏折所差无几。 他们两个呈上来的奏折,基本上都是来弹劾许灵昀的。 他们在奏折上写的都是希望剥夺许灵昀王室身份,把他逐出皇城。 我不禁叹道,“许灵昀究竟是做了什么?怎么这么多人恨他,怎么都想把他逐出皇城?” 许之什道,“不止这两个,今天的奏折,一大部分全都是弹劾许灵昀的,都是这样的意思。” 我问道,“那另外一小部分呢?” 一边问着我便躬下了身,拾起了地上的一本奏折。 “李太尉?” 我打开之后,许之什也同时道,“另外的那一部分,便是跟你手里拿的这本奏折上写的差不多的意思。” 我略略诧异,问道,“这本是弹劾许季的?” 他点了点头,道,“没错,另外一部分,便都是弹劾他的。” 上面写着:太子许季,无才无德,毫无作为。实在不堪担任太子之位,望皇上深思熟虑,废除太子之位。 我有一些惊讶,“废除太子?” 他点了点头,应道,“正是,这么多的奏折里有一半都是弹劾许灵昀的,另一半是希望我能够废除太子之位。” 我诧异地问道,“不是他们两个人闹了什么矛盾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弹劾他们?怎么这么严重?” 许之什也很遗憾,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仿佛这一切都是在被人操控一样。” 我忙道,“也许……真的有可能会是被别人操控……” 不过,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第三百七十章 两全其美 我忽地想起了深宫里藏着的那个恶毒的女人,忙道,“会不会是国师?”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淡淡开口道,“我们如今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证明就是她做的。而且她一向出手狠辣,不太像这种会在背后操控别人的人,更何况如今操控的,是整个朝堂。” 我点了点头,“有理。” 我问道,“那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许季是太子,不过说实话,他这太子之位,坐与不坐,确实没有什么区别。 毕竟,如今许之什已经登基了,没有废除他的太子之位,也只是念在往日的感情。 可是许灵昀…… 只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倒不至于将他赶出皇城。 如果这整件事情真的是背后有人操控的话,那那个人的目的恐怕就是想剥弱皇室势力,让他毫无退路,让许之什孤身一人,背后没有任何力量。 可到底是谁会想做出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谁想要达到这样的目的? 如果真的是操控,不管这个人是谁,他对许之什都有一定的威胁。 他又望了一眼那批阅不完的奏折,轻声道,“如今我还没有想出解决这一切的办法。” 他最近太过疲惫了,因为这件事,他操劳了那么多天…… 许之什他,应该有好多好多天没有休息过了…… 我心里有一些心疼他…… 可是许之什,他却一直都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的身上。 明明这件事情他没有解决的办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找寻过别人的帮助。 我将他拉到了茶桌旁,道,“你先坐下来,好好休息休息吧。先不要想这件事了,你需要好好地休息休息。” 他缓缓一笑,道,“衣儿,其实我不累,真的。” 我打趣道,“你要是再这样忙下去,恐怕你的满天乌发就要全白了。” 他听了之后忙看了一眼自己的头发,忙道,“真的吗?” 我笑了笑,道,“没有,我开玩笑的。” 他长长呼了一口气,道,“没有就好,吓死我了。” 我斟了一杯热茶,推到了他的面前道,“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不要总是绷着一根弦儿,让自己放松一下吧。” 他温和地笑了笑,道,“没事的。” 他总是如此,明明自己已经那么疲惫了,还总是说自己什么事儿都没有。 我望着热茶浮上的热气,道,“阿南,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许季的太子之位废黜不废黜,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他如今就算不是太子,也有一定的地位与权利。就算他还是太子,他也永远都不可能会继任,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王爷,倒也能够让他轻松一些。而许灵昀,倒是真的不至于把他赶出皇城。毕竟他也是苍然的三王爷,如果因为这件事,就把他赶出皇城的话,恐怕会被世人耻笑。” 许之什应道,“是啊,你说的这些我也都想到了,可是,如果不给百官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话,恐怕他们也不会消停的。” 我凝眸问道,“你在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要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可是阿南,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两全其美。 这世上,多的是不完美的事情。 我望着茶水中倒映出的烛光,道,“阿南,如果你每件事情都想做到两全其美的话,那你这一生会活得很累很累的。你岂不是要为每天都要为这些事情操劳,每天都要想办法。倒不如让自己放松一些,其实每一件事情都没有必要要做到完美,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到完美无瑕。” 他轻轻地用杯盖带去杯缘上残留的茶末,道,“可是也许,是能够找到一个万全之策的……” 可是如果你真的要去找一个完全之策的话……那你就会多累啊。 “你并不需要把这些责任都强加在你自己的身上,可是……” 可是,好像如果你不去负这些责任的话,这天下也没有人能够肩负起这责任了。 你是苍然的皇上,是天下的王。 他缓缓一笑,道,“衣儿,没有可是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关系的,现如今既然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身上穿上了这金黄的龙袍,我就要为百姓和百官负责,放心吧,我没事的。” 每次见到他的笑容,仿佛我所有的担忧都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只是阿南,我只是有一些心疼你罢了…… 阿南,我希望你可以轻轻松松的…… 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他,“你不要太累就好,平常注意好好休息休息,该休息的时候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 他点了点头,道,“放心吧,不会的,我会好好休息的。你平常也是,别让自己太累,朝堂上的这些事情不要担心啦,我会处理好的,放心吧。” 我应了一声,“好。” 我本来在这皇宫里面,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整个后宫就只有我一个人……也没有人会像从前在未国皇宫那样来找我的事。 那时在未国皇宫里的时候,还有几个整日里会来闹事的人。 那时虽然会觉得很烦,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在这个没有一个人的后宫里,倒是觉得这皇宫有些冷冷清清了。 想到这,我无奈地笑了笑,道,“我整日里在这皇宫里面,也没有什么事儿干。就连一个会跟我争宠的人都没有,倒是闲得很。” 他神色忽然却认真了起来,问道,“衣儿,你是不是觉得呆在这里太无聊了?” 我愣了愣,才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我整日太闲了罢了。” 他为我斟满了一杯热茶,又道,“其实如果你想去哪个地方的话,你可以直接就告诉我。如果你想要出宫,想去宫外走一走的话,我就陪着你一起去。” 我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丝甜蜜,嘴角不禁漾起了一抹笑意,笑了笑道,“没事的,你每天都已经这么忙了,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再陪我去宫外走呢。我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也不想去宫外。我觉得我就呆在这里,每天转一转,喝点儿茶,其实也挺好的。” 我就这样每天的呆在这里,只要每天能看到你我的日子都不会觉得无聊。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你,我的心中便是欢喜的。 不管这日子是否繁忙,只要我能够待在有你的地方,就是欢喜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后宫三千 我们一同用过了午膳,他带着我在南嘉宫里四处转着。 每走几步,就会有一两个宫人前来行礼。 我望着来来往往的宫人,不禁道,“这宫里的宫人太多了,其实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宫人的。” 许之什轻叹道,“是啊,这皇宫里确实不需要这么多宫人,可是如果不让他们在这里,她们又该去哪呢?大部分的女子,还没有到能够出宫的年龄,就算让她们离开了,回到了自己本来的家里,恐怕到时也会受人非议。” 他考虑的倒是周全,实际上他并不需要我帮他什么。 他是一个好皇帝,他会为所有的人考虑,只是唯独会落下他自己。 而且,其实我也不知道,能够帮到他点儿什么。我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那些事情我根本就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 我应道,“确是如此,桃夭宫里也是,宫人太多了。” 许之什道,“明年都会有无数的妙龄女子被送进皇宫,所以这宫人便会越来越多。” 妙龄女子? 恐怕那些女子送进来,并不是为了来当这些打杂的宫人呢。那些人把她们送进来,是想把这些女子送到许之什的身边。 我轻声问道,“你就真的没有想过有后宫三千?” 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个皇帝只有一个皇后。 没有哪个皇帝,能够一直爱一个人。 没有哪一个皇帝,不会被这宫里面的万千美色所诱惑。 而许之什,他拥有着一副可以迷惑万千女子的容颜,还坐拥整个苍然。 自然会有无数的美人,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只为走到他的身边。 只要他想,他便可以拥有后宫三千。 他愣了愣神,似乎没有想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有三千后宫?” 我打趣道,“这世上的男子,多半都会爱美人吧。” 他轻轻应了一声,“或许吧。” 许久,他都没有再说话。 我站在他的身旁,忽然有一些担忧是不是我方才说错了什么。 许之什道,“衣儿,我每天要批这么多的奏折,哪里会想这些事情。更何况这后宫只有你一个人,不也挺好的吗?而且当初娶你的时候,我便说过了,我只会娶你一个人,我怎么可能会去再纳进其他女子来这皇宫里。” 我粲然笑道,“那就让我一个人在这后宫里吧,反正一个人,也挺清净的。” 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夫君,尽管只是名义上的。 那便足矣。 他望着我的眼眸,道,“你要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无聊的话,你可以去良辰殿里去找我母亲说说话,而且你母亲在那里,你无聊时可以去那里喝喝茶说说话。还有,以后你就不要再动这种念头了。” 我遗憾问道,“什么念头?” 他应道,“给我纳妾娶妃的念头。” 我噗嗤一笑,道,“我怎么可能会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我忽地想起来他并不爱我……我匆忙又道,“纳进了新的妃嫔,到时这皇宫里就该聒噪得很了。那样反倒是谁都不喜欢,所以如今就这样,也挺好的。我们都能够安逸一些,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今,这样就挺好的。” 他笑了笑,道,“如今,这样就挺好的。后宫的事情,我也不用操心,倒是也少了几根白头发。” 我笑了笑,道,“你是不会有白头发的,放心就是了。” 我望着他的眼眸,轻声道,“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如今这样的,想见母亲时,可以见到母亲,想见你时,也能够看到你。” 时光仿佛忽然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我甚至都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句话…… 我是不是不该说这句话…… 可是他忽然缓缓一笑,又道,“我亦然如此。” 亦然?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他想要见到我…… 我心中霎时间有些欢喜,就连嘴角也漾起来了抑制不住的笑意。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南,你会不会,也想要见到我……”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我的面前,应道,“会的。” 那一瞬间,我心跳加速,只觉得心神有一些恍惚。 他方才说,会的。 我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桃夭宫里看看我?” 他解释道,“这几天不是在忙这件事情吗,就没有时间去。就带你走进宫殿,没想到也是,让别人带你去的,实在是有些抱歉。” 一直以来,我都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如果一个人爱一个人,他就会去找那个人。 女子如此,男子亦是如此。如果那个男子心中有那个人,如果他爱那个女子,只要他想见他,就一定会想尽办法不惜一切代价的去见她。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想的,可是我却忘记了,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事情,他们或许会很忙,很忙,就像许之什一样,他这段时间真的很忙。 我笑道,“没事,没事,我知道你很忙。你平常忙你的就好了,不用管我的。我自己一个人会好好的,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呆在桃夭宫里,时常和太后娘娘还有我母亲她们说说话,喝喝茶,平常就挺好的啦。” 他笑道,“只要你觉得不无聊就好,平常我忙完朝堂上的事情就会过去看看你的。还有衣儿,如果桃夭宫里还缺什么,你可以直接让宫人报给我就好。只要是你想要,我都会给你送过去的。” 我应道,“没事的,放心就好,桃夭宫里所有的一切都挺好的,也没有什么缺的。你已经布置的很齐全了,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你不用担心我。不用想我这里的事儿了,你就好好的忙朝堂上的事情就好了,如果平常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可以来找我说说话的。” 他点了点头,应道,“好。其实现在这样的日子也都挺好的,平常也没有什么乱子,就好好的,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我笑了笑,轻声道,“在这桃夭宫里,没走几步就有那么多的宫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放心就是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有些时候,我觉得他是在乎我的。 我觉得我在他心里,是有一些份量的。 可是有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我看不懂他,我只是情绪,太过容易地受他所牵连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留宿 我并不想如此,我并不想因为他,情绪受到那么大的波动。 可是我一碰见他,我就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望着我,问道,“衣儿,你在想些什么?” 我缓过身来,轻声道,“没什么。” 那公公满脸堆笑,迎了上来,道,“皇上,今夜皇后娘娘是否要留宿南嘉宫?” 留宿南嘉宫? 我诧异地望着他,道,“啊?” 许之什神色间闪过一丝尴尬,他低声道,“没关系的,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你是想留宿在南嘉宫,等一下让他们安排一下就好了。如果你想要回到桃夭宫里,那样也没关系,看你想去哪里,你想去哪儿都行。” 而他身旁那个满脸堆着笑意的公公,则是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知道,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如果这个时候我跟他说我要回去的话,那恐怕这宫里又该惹起非议了。 我欠了欠身,嘴角漾起了一抹温婉的笑容,轻声道,“皇上,臣妾今夜,听您安排就好。” 他听到我说这句话,诧异地愣在了原地。 那公公听了之后笑意更浓了一些,“皇上,你快说句话呀,皇后娘娘让您说呢。” “我……”他缓了缓神,才道,“就暂且,留宿在南嘉宫里吧。” 他又侧过了头,对身旁的那个公公说道,“你去安排吧。” 那个公公似乎连脸上的褶子都在笑,“皇上放心,定会给您安排的满意!” 我望着他走去,只觉得气氛凝结成了一片尴尬。 他轻轻地咳了两声,轻声道,“衣儿……” “嗯……” 我面色绯红,甚至都不敢直接去直视他。 许之什问道,“你现在,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这会儿你想做些什么?” 我垂下了眼眸,认真地想了想,许久才道,“对了,牡丹和阿纪她们两个不是还在这皇宫里面吗?现在正好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不然就先把她们两个安排一下吧,把她们送出去吧,毕竟她们两个人呆在这里,倒真的是有一些危险,我觉得她们待在这里,还是有些风险的。” 他点了点头,道,“嗯,确实如此。早些把她们两个人送出去,倒也确实能够少一些事儿,少一些麻烦事情。” 我应道,“反正只要能让她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就行了。在外面随便找一个安定一点的地方,让她们好好的,活过这后半生就行。” 她们两个人与我相遇,也算是有一些的缘分。毕竟每个人要过每个人不同的生活,所有的人生都需要自己来决定。她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并不能替她们来决定,我能做的只能是尽自己的能力,保证她们的安全罢了。如今把她们送出皇宫也算是,尽自己微薄的力量,保护了她们。 只要能够做到自己无愧便好。 他温和地笑了笑,道,“放心吧,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等我忙完这阵子的事情,就把她们两个人安排送出宫。” “好。” 他如今,还有好多好多的奏折没有批阅。 他如今,还有好多好多朝堂上的事情没有处理。 他如今,还很忙很忙。 可是,他现在却陪我在这个地方一直闲逛着。 他现在却陪我在这里…… 我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我应道,“没事,我就是觉得,我现在好像在耽误你的时间,你明明还有好多好多事情需要去忙。” 他轻轻地皱起了眉头,道,“怎么可能会是耽误。”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轻道,“罢了罢了,咱们先回去吧,正好你也应该好好的休息休息。” 我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先回去吧。正好现在,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了。” 回到书房之后,他坐在那里批阅着奏折,而我,却在他的南嘉宫里,懒懒地转着走着。 我在找寻一个东西。 我走到那幅画原来在的地方,却没有再见到那一幅画。 许之什,他是什么时候把那幅画摘了下来? 可为什么,我没有再见到那一副画,心里竟然有一丝的欣喜。 他将她的画像收了起来,是不是就代表着,他要将她忘记? 他是不是,终于要决定放下她? 许之什啊,我期盼你忘记,期盼了多少岁月啊。 我期盼着你忘记那个本不属于你的人,期盼着你忘记那个你深深爱着的人。 我期盼你终有一日,能够放下心中这一份执念能够放下她,也放过你自己。 爱一个永远都得不到的人,是多么的煎熬。 那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情啊。 我真的好希望,你能够放下那一切啊。 你应该明白的,应该明白她有多喜欢南北。 许之什,你是不是终于要放下她了? 突然之间,眼眶却涌上了一股热泪。 阿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走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会看到那幅画像还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如果方才那幅画像还挂在这里的话,我以后还该怎么样面对你。 只是幸好,幸好她的画像,已经没有再挂在找个地方。 幸好,幸好我没有再看到那一副画像。 可是这个时候,我甚至开始有些害怕。 我不敢再去南嘉宫的其他地方走动,我怕我走到其他地方,会再看到那幅画像。 我多么希望那一副画像,就此消失于这个世界上。 我多么希望,我能够永远都看不到那一副画像。 我缓缓地走到了其他的地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继续地走着。 许之什啊,我多希望这一次……你是真真正正的忘记了。 哪怕,你此时此刻心里还惦念着她几分,哪怕,你此时此刻,还没有完全地将她抹去。 哪怕你只是有了想要忘记她的念头,那样也好。 那样,我便是欢喜的。 我怕的,始终都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要忘记过她。 我怕的,从来都是你自己将自己锁在一个牢笼里。 我怕的,从来都是固步自封的你,还有不敢去相信这一切的我自己。 所以阿南,你知不知道,这一次,我是有多么希望你是真正地想忘记她。 我多么希望,你能够尝试着,开始新的自己。 抛下从前所有的执念,重新开始踏进新的岁月里。 阿南,我希望你能够得到快乐,我希望你能够一直幸福下去。 可是你如今,是不是真的,不会再想起那一副画像? 第三百七十三章 合眸 我望着他的身影,静静地出了神。 我想要,为他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他忽地抬起了头,望着我,轻声开口问道,“衣儿,你在看什么?” 我就好像被抓了个正着一样,忙缩回了头,道,“没,我没看什么,就随便看看。” 他无奈地笑了笑,道,“你要是想看,做到我对面,不就好了?为何要跑的那么远?” 我只觉得脸颊一片炽热,道,“我……我又不是在看你,为什么要让我坐到你的对面?” 他望着我,笑了笑问道,“我又没有说你是在看着我?” 我匆忙地转过了头,道,“莫要胡说了,快批阅你的奏折,等会儿日头落了下去,又要添上好几盏烛灯,这不是在浪费这宫里的烛灯吗?快点快点,赶在日落之前,把这些奏折全都批阅一遍,就不会浪费宫里的烛火了,能省下一笔银子。” 他噗嗤一笑,道,“你干嘛要这么精打细算,知道的,知晓是因为你节俭。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苍然国库空虚,连根烛火都用不起了。” 我应道,“一盏烛灯也要花上一点钱的,有很多人连烛火都用不上,能省下来的,就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吧。” 他望着我,似乎出了神一样,“你倒是善良。” 我只是,想要尽自己所有自己能够做的事情罢了。 我只是,想要让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无愧于心罢了。 只是做了这么一点小事,算不上什么善良。 我应道,“这就像是举手之劳,能做就去做就好了。快点批阅你的奏折吧,不要在这里多费口舌了,多浪费一分一秒,晚上就要多点燃一会儿这烛火,这皇宫里为了让你好好地批阅奏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根烛火。” 其实,我所有的担心,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浪费烛火。 我只不过是想让他快些批阅完这些奏折,也能够快点休息休息。 我甚至都想直接坐下来,帮助他一本一本的批阅,可是我知道这是朝堂之事,我只是后宫女子。 这些事情我不得插手,我也不能涉足。 皇家的事情,做与不做,都值得我们去深思熟虑。 他低下了头,一边批阅手里的奏折,一边打趣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心疼烛火,你上辈子一定是个小蛾子。”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上办辈子是一个小飞蛾的话,那你,一定是那一阵我拼了命也要去奔向的烛火。 我便是那飞蛾,就算即将会耗尽一切,也想拼尽全力地奔向你。 我希望,当我用尽全力奔向你的时候,你的烛火热烈,不会将我烧成灰烬。 我希望,当我奔向你的时候,你的心热烈,是因为我的到来。 我希望你会为我的到来而感到欢喜。 我眼眸里闪着光亮,直直地望着她,道,“那你一定是烛火。”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会成为那一阵我拼尽全力想要奔向的烛火。 许之什放下了手里的奏折,望着我,一脸认真地应道,“怎么,现在已经这么舍不得这烛灯了?竟然都已经开始动这样的心思了?你这是还想让我变成烛灯了?” 我不禁笑道,“没有,怎么会想让你变成烛灯,你要是变成了一个烛灯,这个南嘉宫里面谁还敢点燃你。” 许之什道,“我想,整个南嘉宫里面还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敢。” 我笑了笑,道,“我可不敢点燃您九五之尊。” 我又说道,“行了行了,方才都说了不要再说废话了,你要是再耽误一会儿,日落之前肯定不会结束的,到时候可真的就要到晚上还批阅不完了。” 许之什连忙开始翻看奏折,道,“好,都听你的,我已经在用最快的速度看奏折了。” 我想要坐在他身旁,替他翻开这一本又一本的奏折。 可是我不敢踏出那一步,我不敢去坐到那里…… 我只是害怕,怕他再次拒绝我。 我缓缓地转过了身,躺到了躺椅上。 躺下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疲惫都全都一扫而空了。 似乎现在,我已经褪除了所有的疲惫。 许之什又看到了我,他扬声道,“衣儿,你要是困了,先去我的软榻上睡一会儿。我这会儿还要忙上一会儿,你去吧。” 我应道,“我不困,也不想睡。我就只是想在这里,躺着歇息一会儿,躺在这里这儿就挺舒服的,不用去软榻了。不用管我,赶紧批阅你的奏折吧。” 他无奈地笑了笑,道,“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我躺在了躺椅上,轻轻合上了双眸。 这样的日子,就像从前的梦境一样。 有些时候,美好的让我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我躺在软榻上,可以看到他在那里批奏折的身影。 我一睁开眼睛,便就能看到他。 看到曾经那个我放在心上的少年,看到那个温和的少年,看到那个,我深深爱着的少年。 这样的日子太过美好了美好了,让我感觉仿佛这美好下一个就会破碎掉,就会感觉下一刻,他就好像就会消失了,就会消失在我的面前。 仿佛下一刻,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就好像这样的美好只会存在在我身边一霎时,一分一秒都不会多留。 我从前所期盼的所有的美好的时光都值得真心的在我的眼前。我想要握紧自己的双手,想要抓住这美好,我怕下一刻,我所珍爱的所有美好,都将离开。 我好害怕,好害怕他会离开我的身旁。 许之什啊,你是苍然的皇上,你是这全天下的王。 我其实是知晓的,我知晓你并不属于我一个人,我知晓,你属于整个苍然,你属于整个天下。 而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你。 你属于整个天下。 他忽然轻轻地开口,在我耳边唤了一声,“衣儿,你睡着了吗?”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忙睁开了眼睛,道,“怎么了?你怎么不在那里批阅奏折了?着你跑到这里干什么,方才你真的吓死我了。” 许之什无奈地笑了笑道,“我又没怎么样,就只是过来看看你罢了。我是长的太丑了还是怎么了,你怎么就被我吓到了。” 我轻声道,“方才我在想其他事情,可是你却突然走了过来,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你,真的要吓死我了。” 他温声道,“好啦好啦,不要怕,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没事的,放心放心,缓过神来了没有?”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月是故乡明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昂,缓过来了。” 他清笑道,“缓过来了就好,我看见你自己在这里发呆,就过来看看。” 我推搡着他,将他重新推进一堆奏折当中,“我没事,你赶紧回去批阅你的奏折吧。” 他又重新起身,道,“不批了。” 我忙问道,“怎么了?” 他神色间闪过一丝的黯然,轻声道,“没事,只是越看越觉得朝堂无人,百官皆无可用之处罢了。” 朝堂之上,百官之中,结果可用之人,这大概是一个国家最大的悲哀吧。 这大概,是他身为一个皇上,所能感受到的最大的无奈与悲哀了吧。 我有一瞬间的迟疑,静了静之后缓声道,“即是如此,那便换一批吧,重新选举,将苍然的官风重新地整顿一番吧。” 他眼底的黯然之色更多了几分,语气却仍然保持着沉稳,“过些日子再说这件事吧,如今还不是担心这件事儿的时候。况且,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如果要整顿整个苍然的官风,那就要换掉太多太多官员了。”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直接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他神思恍惚,道,“我没有担心什么啊,怎么了?” “没事,我以为你……”我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罢了罢了,那就日后再说吧。” 他望向了远处的一个茶盏,愣了愣神才道,“衣儿,这朝堂上面的事情,我们其实根本就不用太过担心的,你放心就是了。” 我听到他这一句话时,心神一颤。 我诧异的望着他,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方才……” 他还没有说完,我便打断了他,道,“阿南,你是苍然的皇上,你可以说让我不用太过担心这朝堂上的事,可是你不能说让我们……你是苍然的皇上,你如今,肩负起的是整个苍然。你应该明白的,无论是这朝堂上的事情,还是这宫外的事情,都与你有着莫大的关联。因为这天下之主的位子,如今由你来坐。” 你是苍然的王,是这天下的王。 你要为整个天下负责。 他缓缓地垂下来了眼眸,眉间有憔悴的颜色闪过。 他此刻,似乎已经很累很累了。 我是不是,是不是不该对他说这句话…… 他如今要肩负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他也会累的。 我心头一颤,有一些心疼他。 阿南,我知道你是苍然的王,我知道你需要肩负起这些责任。 我知道,你应该为整个天下,为所有的的百姓负责。 可是,可是你也是我的夫君…… 你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 凭什么时候,所有的人都觉得,这天下的责任,全部都要落在你的身上。 他垂着眼眸,许久都没有说话,忽然间,他点了点头,嗓音低沉,“好,衣儿,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忙道,“阿南,其实你也不用那么累的……你现在应该好好的休息休息,不要再想这些了。” 他愣了愣神,缓声应道,“嗯……” 我拉过他的衣袖,忽然来了兴致,便道,“好啦好啦,不要想这些了。带我去屋顶上,好不好?” 他诧异地问道,“去屋顶上?怎么了?去屋顶上干什么?” 我推搡着他,“去屋顶上还能干什么,上去看看就好了,走啦走啦。” 我们两个人提了两壶清酒,他带着我,飞上了屋顶。 他清朗一笑,道,“好久没有这样喝过酒了。” 我侧过头,望着他的侧颜,独自发着呆。 阿南,那一瞬间,有明朗的银色月光,洒到了你的脸上。 你可知,你那样清朗一笑,我的心魄便再也无法收回。 你可知,比这清风明月更加皎洁的,是你的笑容。 你可知,你便是我心底的月光。 我收回了心神,啜了一小口酒道,“阿南,这酒的味道,竟然是清甜的。” 他朗声笑道,“拿了两壶清酒,怕你喝醉了,等会儿还得把你抬下去。” 我轻嗤一声,道,“我哪有那么沉,哪里需要你抬……” 他笑着望着我,道,“不抬你,直接把你扔下去么?” 我斜瞥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把我直接扔了下去,恐怕明天就该有传闻说当朝皇上性情暴戾,竟会将自己的皇后,从屋顶上扔下去。” 他听了之后朗声笑道,“我可不怕那些传闻。” 我晃了晃酒壶,歪着头道,“那你把我扔下去吧。” 他笑道,“扔下去了还得把你捡回来,不如不扔。” 我们就这样一直说着笑着,那时候我只觉得,他是我一生光景里,最美好的时光。 就算是这样一刻,我也愿意一直放在心上。 我指了指紫色夜幕上的那一轮明月,轻声道,“阿南,你看今天的月亮。” 他顺着望了过去,应道,“月亮很亮。” “今天晚上的月亮是真的很亮,可是,却没有那时……”我的眼眸缓缓地垂了下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知道我是在想念从前在未国时的那些时光了。 我在想念,想念那时的明月。 月是故乡明。 那时的月亮,才是最明亮的。 我那时也会经常倚在窗前,静静的望着窗外的明月独自发呆。 那时的明月,比此时明亮的多。 而那时我的心,也比此刻清亮许多。 那一轮清亮的明月,我一声里只会看到那一次了。 我再也看不到一轮像那时那样亮的月亮了。 他轻声道,“衣儿,你知道为什么,那时的月亮在你心里会更亮一些吗?” “为什么?” 许之什淡淡地笑了笑,道,“因为过去的那些事情,已经从你身边缓缓流逝了。那些东西,永远都不会重新再来到你的身边。那月亮已经从你身边走过,从前的月亮,再不会出现了。所以你才会觉得,此时此刻的月亮再也没有从前那样明亮。所以你才会觉得,月是故乡明。衣儿,人也是如此。月亮其实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他一直在那里,他一直都是他。只是在你的心里,已经有所改变了。” 人也是如此,他所说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为何人也是如此? 月亮从来都没有更替过,他一直都在那个地方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在我的眼里,月是故乡明。 也许,那轮明月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我的身旁,我以后都再也看不到那一轮明月了,所以我才会觉得那一轮明月便是这世间最明亮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醉酒 我疑惑地问道,“月是故乡明,那你方才说的,月亮如人,又是何意?” 他垂着眼眸,伴着月光竟然多了几分伤感之色,“没什么。” 许之什他,他此刻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他怎么又说了一半,又不告诉我全部了。他每次都是如此,总是喜欢把话说到一半,下一半儿总是喜欢让我去猜,可是许之什,你难道不知道,你让我猜,我永远都猜不到的。 你每次都是让我去猜,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猜到过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总是给我不确定的答案,你总是让我感到慌乱。 每次只要因为你简短的一句话,我的情绪便受到波动。 月亮如人。 可是我只知道这月亮如你一样明亮。 我趁着朦朦胧胧的酒意,轻声道,“阿南,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把事情跟我说完,把所有的事情跟我说清楚。我希望你想对我说什么就能对我说什么,因为有些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让我明白什么。我真的也不知道我到底该去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那种感觉真的特别难受,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把你心里想的事情都告诉我,好不好。” 他诧异地望着我,从我手里接过了我的酒壶,发现我的酒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许之什轻轻地皱起了眉头,诧异道,“一二你怎么把这些酒全喝完了,你是不是喝醉了?虽然这酒并不是很烈的酒,可是你要是一下子喝那么多的话,有可能会喝醉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难受,你现在有没有一点晕的感觉。” 我缓了缓神,道,“没有。你放心吧,我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喝醉呢,我就喝了这样小几口,怎么可能喝了几口就喝醉了呢,就这一小壶酒才不会喝醉的,你放心就是了,才不要小瞧我,我才不会喝醉呢。” 他故作一副愁容,道,“你现在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你知不知道?你这还说自己没有喝醉呢,你现在已经这样了。要不要回屋子里休息休息,喝醉了之后是不能见风的,等会儿风吹过来了,你再把身体给吹坏了,怎么办啊?怎么才喝这么点酒就喝醉了,哎呀,等会儿还要把你拖下去,这可怎么办呀。” 我皱着眉头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刚刚不都跟你说了吗,我真的没有醉,你放心就是了,我不可能会喝醉了就喝那么几口,怎么可能会喝醉呢。气死我了,我哪里喝醉了我这里不是好好的吗,你看看我。”我晃了晃,撅起了嘴,继续说道,“你看我,我哪里喝醉了,我现在清醒的很,我现在比你都清醒。都是,你才喝醉了,都是你喝醉了,你才以为我喝醉了,肯定是因为你现在已经喝醉了是不是。还要冤枉我,我才不会喝醉呢。” 许之什一脸无辜,道,“你这明明就是喝醉了,一直在这里胡言乱语,要不要下去好好地休息休息呀?” 我忙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道,“我哪里胡言乱语了,我才没有胡言乱语呢。” 他温和地笑了笑,无奈的说道,“好啦,好啦,等一会儿也该休息了。你就不要再说要去喝酒了,我们现在下去好好休息休息吧,行不行。” 我打断他,又回到了方才,“我才不想下去好好休息呢,有什么好休息的。我一点儿都不累,我也不难受,也不头疼,我也没有喝醉,我才不会喝醉呢。干嘛要回去啊,呆在屋顶上多好呀,我可以看着夜空上的明月,可以看着身旁的你。全都是你肯定是因为你喝醉了你在想我回去吗,如果你自己下去吧,我要在这里玩,你看我自己带着,然后在这里玩。” 许之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衣儿,你知不知道现在说话真的就和喝醉了一样,你现在是不是神志已经开始不清了,你肯定是喝醉了,还非要说自己没有喝醉。” 我望着他,突然觉得我对他敢说出来好多好多从前我都不敢对她说出来的话了,“我才没有喝醉呢,我就想要一直一直呆在这个地方,然后看看月亮看看你,我还要喝,你再去给我拿一壶酒上来,快去,快去。” 他惊诧地问道,“看看月亮,看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撅起了嘴,道,“你就是好看,我就是喜欢,就是很喜欢很喜欢。” 他含笑问道,“有什么好喜欢的。” 我含糊着道,“你现在肯定是喝醉了,你肯定是喝醉了,连我喜欢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那么笨呀,你肯定是喝醉了,什么都记不得了,你才会这样的,你还跟我说你没有喝醉,你一定一定是喝醉啦。” 许之什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好好,不要再说了,你现在说话,真的就像完全喝醉了一样。什么话都敢说,你现在什么话都说,如果你酒醒了过来,你一定会感觉到很后悔,衣儿,你放心就是了,现在你就跟我一起下去,一句话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说就好了。” 我迷迷糊糊地说道,“我才不要下去呢,我就要待在这个上面不要下去。你快去快去,快过去再给我拿一壶酒上来,我还要喝。我觉得这酒的味道是甘甜,味道倒是好喝的很,你快点下去。” 他无奈地笑了笑,将酒壶移到了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按住了我胡乱摆弄的手,道,“衣儿,你这还不是喝醉了呢,好啦好啦,我是不会再让你喝了。” “我才没有……” 我才没有喝醉呢,我的心里比什么都清楚,我有没有喝醉,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知道我根本都没有喝醉。 我只是偶尔也想借着一点醉意,撒酒疯。 我只是偶尔,也想让自己忘记一些事情,也想让自己强迫自己去忘记…… 我只是还想,想好好的忘记…… 他拉着我,道,“快起来啦,不要赖在房顶上啦,等会儿万一受凉了该怎么办?” 我迷迷糊糊地说道,“我才不会受凉呢,我就是不想下去,你快坐下,不要站在我面前了,等会儿再说吧,等会儿我们再下去好不好。” 他无奈地望着我,缓缓地将自己的外衫褪下。 那外衫上,还带着他的温热气息。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感觉。 第三百七十六章 明月 许之什有些乏力地低声道,“衣儿,不要闹了,好不好?” 我心神忽然慌了起来,双手藏在他为我披上的外衫之中,紧紧地揪住了衣角。 阿南他,是不是开始嫌我太闹了…… 他是不是累了…… 我是不是,又惹他不高兴了? “我……”我张了张口,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他忽地温和笑了笑,凑近了我,在我耳畔低语道,“以后你喝酒,只能在南嘉宫里,听到了没有?” 我愣了愣,双眸呆滞。 他望着我,又道,“嗯?” 我强迫自己克制住那种即将无法控制得住的情感,低声问道,“为何……” “因为你若在别人面前醉下,不会有人把外衫给你的,若是你这般模样出现在了别人面前,岂不失了身份,失了……”说到这里,他没有再往下说。 “失了什么?” “没什么。” 他刚才说,如果我在别人面前喝醉了,就会失了身份…… 阿南,我如今醉都醉了,又怎么可能再在乎那些身份不身份的…… 而且,我怎么可能会在别人面前喝醉…… 我又怎么可能会放心的把一个喝醉的自己交给别人? 可是阿南,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多想好好的待在你的身边。 我这一生里,只想留住如今的时光啊…… 我只想留住你所有的温暖,留住你所有的温柔。 我只想要这后半生的生活里都不要失去你的温柔。 可是阿南,你不让在别人面前喝醉,难道就只是因为怕我在别人面前喝醉了丢了身份? 难道你就真的只是这样想吗?你就真的只是把我当成了苍然的皇后吗? 难道说,你就真的只希望我能够做一个好皇后吗。 阿南,你可曾有一刻懂得过我的心。 你可曾有那一刻真正的明白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你可曾,可曾把我真正的放到过你的心里。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知道自己没有喝醉,可是这个时候,我心里就好像有一股醉意涌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就感觉心里酸酸的,就感觉心里很难受,很难受。 其实我真的很想很想不在乎这些事情,有时候就很想让自己孑然一身的,每天幸福的生活下去,我想让自己每天快快乐乐的,什么事情都不在乎。 我希望自己不在乎他,不在乎他对我说什么,也不在乎他做什么,也不在乎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也不在乎我们两个究竟能不能真真正正的成为夫妻。 我希望那些我都不在乎。 可恰恰相反。 或许只有这夜幕上的那一轮明月,知道我有多么在乎许之什。 明月或许能够懂得我的心,因为她在无数的夜晚里见到过,我有多思念阿南,有多想念他。 我多喜欢他,月亮都知道。 可是阿南他却不知道。 阿南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好好地对你说上一句我多么喜欢你。 我轻轻地皱了皱眉头,低声道,“阿南,我喝醉了。” 他笑了笑,淡淡开口道,“我知道,所以说,以后可不要在别人面前喝醉了,听见了没有?” 我知道,我是一定不会在别人面前喝醉了,我怎么可能会在别人面前喝醉呢……除了你之外,我怎么敢在别人面前喝醉。 可是阿南,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可是我却不想让你对我说这样的话。 阿南,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我好想要张开口告诉你,我想把我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你。 阿南,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敢对你说出那样的话。 我点了点头,有一些迷迷糊糊地应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在别人面前喝醉的,你放心就是了,不会的,不会的,真的不会的。” 阿南,我不会的。 你不想让我在别人面前喝醉,我自然是不会那样做的,我自然不会在别人面前喝醉了。 你不想让我做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做呢,你想让我好好的,我自然就会好好的做这一切。 阿南,我真的好希望好希望能够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就像是清晨轻轻吹过了一阵清风,始终萦绕在我的心怀。 那阵清风,不管过了多长时间都从来没有上去过。我想这一生里,我都不会再忘记那一阵清风从前来过。 他温和地笑了笑,道,“不会就好,不要在别人面前喝醉就行了,走吧,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就行了,不要再瞎想了。” 我低声道,“我不想下去,就是不想下去。” 他无奈地笑了笑,道,“好啦好啦,那就再等一会儿再下去吧。等一会儿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你现在坐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干。” 我低声道,“我就想坐在这里,我们就坐在这儿说话,就好啦。” 他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好,那就坐在这里说话吧,你想怎么就怎么样。” 我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道,“那就一直坐在这里吧。” 可是阿南,你知不知道我多少想对你说的话。你知道我想对你说多少。 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少的话想要对你说……你坐在我的身旁,我可以对你说话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我现在去突然一阵恍惚。 那些话就像卡在喉咙里一样,我想要把那些全部说出来,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会这样。 我总是会不知所措,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总是会把自己想说出来的话卡在喉咙里。 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面对你的时候,我会开始慌张,每次面对你,我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可是阿南,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我每次只要一面对你,有的时候又开心又快乐,有时候看见你,我就很开心很开心,可是有的时候你对我的态度,只要一稍微的有改变一点,只要没有那么温和的话,我就好难过好难过,我能够难过好久好久,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你对我的情绪影响有多大。 阿南,我都希望我能够确定下来,你对我什么样的感觉,我都希望你能够真真正正的告诉我一句,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我真的好希望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你。 我真的很想自己所有所担心的事情全都告诉你,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得到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那个结果,我又害怕我以后没办法再面对你。 第三百七十七章 缓慢 全天下,只有这一轮明月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许之什静静地望了我许久,才问道,“衣儿,你是不是,不想在南嘉宫里面留宿?所以才一直想待在屋顶上面?” 我想呆着屋顶上面,只是想和你一起一直在这里看月亮。 只是想在这个很静很静的夜晚里,跟你多说几句话,我并不是不想在南嘉宫里面留宿,我并不是想为了不在南嘉宫里面留宿而找理由,我只是想,想多跟你单独多待一会儿。 我愣了愣神,才道,“我……我没有……我真的不是这样想的。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我并没有不在乎在哪里留宿……” 许之什忙道,“没事的,你不用紧张,我只是这样问一下,如果你真的不想在南嘉宫里面留宿的话,我就给你安排回去就好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真的没关系的,你放心就好了,真的没事的。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去做的,你放心就好。还有衣儿,你不用怕我的。” 我应道,“我知道了,没事了,没关系。” 在哪里留宿,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在南嘉宫里面留宿,我们两个人,也不会…… 许之什仰头望向了夜幕里那一轮明月,轻声道,“衣儿,你从前也一样,这么喜欢看月亮吗。” 我轻声道,“从前也是如此,也很喜欢看天空上的月亮……” 从前在锦绣宫里面的时候,我总是喜欢透过那小小的窗,望着窗外的明月独自发呆。 阿南,你知不知道在锦绣宫里面的时候,我望着明月,心里想的便已经是你。 如今我望着明月,身旁已然有你。 我只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够长久一些,我只希望时间能够将这样的时光永远的停下来。 只希望能将那瞬间永远永远的铭记,只希望能将这种感觉,刻在我的心里。 我只希望,你能够一直留在我的心底。 他再次认真地叮嘱我道,“反正你以后记好了,就算是一个人在那儿看月亮,也不要再一个人喝酒了,万一你一个人喝醉了,要是从屋顶上摔下来了,那可怎么办?知不知道,以后你可一定要记好了。” 我应道,“我知道了,你都说几遍了。我肯定都已经记住了,我以后一定不会一个人喝酒的,也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喝酒,你放心就好了,我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喝醉的。放心吧,我都知道了知道了。再说我又不是个小孩儿,你看你啰嗦的。” 他笑了笑,轻声道,“你知道就好了,记住就行了。你不要嫌我啰嗦,我就是想让你记好。还有下次,如果再想上屋顶上喝酒,自己记得自己多带一件外衫,知不知道啦。” 我俏笑道,“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怎么可能自己能爬的上来呢,要不是你带我飞上来,我才上不来呢。” 他也笑道,“我忘记了,你其实根本就不会轻功。那这样一来,我也不用担心那么多了,反正你自己也上不来,更不会从上面摔下去了,不会出事儿就行。” “放心吧,肯定不会得,就算我自己爬上来了,也不可能会那么笨,笨到从上面摔下去的。” 他挑了挑眉,直直地望着我说道,“怎么?现在清醒过来了?” 我立马扶额,装作醉了地迷迷糊糊说道,“哎呀,没有我还没有醒过来,别跟我说话了,我头有点儿疼……你这会儿跟我说什么什么的,我都记不住,我已经忘记了刚才跟我说什么了。忘记了忘记了都忘记了。” 他清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现在已经醒过来了,还在跟我装醉。” 我打趣道,“我没有装醉,是你自己笨,看不出来罢了。” 我们两个人都在那里笑着,他忽然开口问道,“衣儿,你以后想去哪里?你有没有想去做的事情,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望着他明亮的眼眸,缓缓地笑了笑,轻声道,“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待在这里不就很好吗。” 只要是你在的地方,我都想去。 我只想呆在你的身边,哪里也不想去。 我就只想好好的,待在有你的地方就好了。 只要能够每天看见你,便是幸福的。 他又问道,“衣儿,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没关系的,如果你想去哪里直接告诉我就好了。这天下那么大,总有一些风景,我们都还没有见过。你真的就不想去别处,看一看吗?” 我反问道,“你呢,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你的,你想去哪里不都可以吗?” 他望向了远处,轻声道,“我啊,这个时候让我去想我想去哪里,我倒真的想不起来。好像这苍然的土地,我几乎都已经走过一遍了。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哪儿,我想去一个很安静,很安静的地方,没有那么多的纷乱,没有那么多的嘈杂,也没有那么多朝堂上的争争斗斗。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过上那种安逸的日子。” 其实许之什他,真的不想当这个皇上。他根本就不想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不想承受这么大的重任。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当皇上的野心,可偏偏这一切落到了他的头上,偏偏要将这么大的重任,落到他这里,可偏偏要承受这么多,明明他根本就不想要得到这些……明明他根本就不想坐在这个位置上,明明他只想好好的过上那种安逸的日子。 只可惜造化弄人。 除了他没人能做稳这个帝位,除了他没人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没有人能够做稳这个位置。 只可惜,他必须要担起这个重任。 只可惜…… “阿南,当皇上,是不是很辛苦?” 他缓缓一笑,道,“就好像在肩头放了一座大山一样,我不敢倒下,怕这个天下会乱。可是,偶我偶尔也会害怕,我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承受起这座山的重量。” 我凝神道,“我相信你。” 他有这个的能力。 可是,如果要一直肩负这么大的重任,那他一定会很累很累。 他淡淡地笑了笑,道,“没事的,你相信我就好。” 有一阵冷风吹过我们,我望向了他,问道,“阿南,你冷不冷?” 他应道,“我不冷,怎么?你又冷了吗?” “我身上还披着你的外衫呢,怎么会冷呢,我是怕你冷。” 第三百七十八章 温和 他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可不冷。” 我应了一声,“昂。” 晚风是带着一些寒凉的气息走过我身旁的,可当我的目光一碰上他,仿佛周遭寒凉的气息的柔软了几分。 仿佛那夜幕,都因他在我身旁,多了几道醉人的星光。 抬眸望见的月光,极其温柔。 我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南,你可曾,可曾记得我们初见时的场景?” 他望着我温和道,“你初见我的那一日,恰逢桃花盛开之际。那时正好,我在训着嗜血烈马。这些都是你从前对我说过的,我第一次见到你,便是在相府里了,我犹然记得,那日你穿了一身粉色衣裙。” 我望着他温润的面容,含笑道,“原来,我们两个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其实有的时候想一想,从那个时候在香頻花庄遇见你,再到现在在这里,我们已经一起经历过了好多好多的事情。你想想啊,那时在未国皇宫里面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碰上过行军蚁,一起经历过生死一线的时候,一起经历过好多好多的事情。如今这样一想想,好像从前那时候特别担心的事情,都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他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是啊,从前的事情,有好多好多,现在再一想想,都算不上什么的。” 从前我觉得最重要的事情,其实就只是你啊。 阿南,我一直以来,唯一觉得最重要的事情,都只有你啊。 如今你在我身旁,我便觉得,从前那些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的夜晚,都算不上什么。 那些都如这夜幕当中的万千星星一样,它们也在闪闪的发着光芒。 而如今的时光,就好像那挂在夜幕当中的一轮明月,美的夺目而又耀眼。 许之什望着我,轻声问道,“衣儿,你知道人在看月亮的时候,是最容易思念从前的。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在想念从前那些事情,你在这儿再看一会儿月亮的话,估计等会儿就该又心里难受了。” 我望向了那一轮明月,轻声道,“是啊,我这会儿已经开始有一点点难受了。其实也说不上是难受吧,就是现在这样看着月亮,就好想把自己沉浸在从前的那些记忆里。” 我望着那一轮明月,独自发着呆。 我沉浸着的回忆,有美好,也有难过。 许之什轻轻地蹙起了眉头,道,“其实,你现在也不需要想那么多,你看啊,现在的一切不都挺好的吗。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而且你母亲现在也都安然无恙的。所有人都好好的,现在这样,不就很好了吗?” 如今这样的时光,正是我想要的。 我希望你能够一直一直在我身旁。 “是啊,如今这样就已经挺好了。”我垂眸一笑,道,“对呀,我又何必要将自己困在从前的那些往事里呢,何必要让自己在这么美的时间里,想从前的那些事情呢?” 对呀,我如今需要做的,不正是要好好的待在他的身旁吗。 他缓缓一笑,轻声道,“你能够明白就好,我就是害怕你会瞎想,就是害怕你会想念从前的那些事情,怕你会难受。” 我笑了笑,道,“放心吧,我哪里有那么脆弱。” 有月光洒到了他的侧颜上,我嘴角,不禁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他在我身旁,仿佛一切都是温暖的。 时间匆忙地从我们身旁悄悄地溜走,这夜晚也渐渐的越来越寒冷了起来。 我望着他的眼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终于开了口,“要不然,我们还是下去休息休息吧。我有一点困了,你呢。” 他清朗一笑,道,“我就一直在等你这句话呢,这么冷的天,我们一直坐在这房顶上,等会儿如果要坐在这里一夜的话,明天我们可能两个人就要冻僵在这个地方了。可能明天宫里就该议论纷纷,都在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在房顶上的这个事情了。” 我笑道,“怎么会议论纷纷呢,如果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冻僵在这里,那宫里面明天不得乱成一片了,哪还有宫人那么闲,真的议论纷纷,是不是?” 他拉住了我的手,带我回了殿内。 他刚刚进屋,便呼了一口气,道,“这屋子里面还是暖和一些的。” “还说自己不冷。”我拿过来一个手炉递给了他,又走到了茶桌旁,为他斟满了一杯热茶,温声道,“快些去暖身子吧,等会儿就好好休息休息。” 他接过手炉,道,“好,我知道了。” 那南嘉宫里面的福公公满脸堆着笑意,缓缓地走到了我们身旁,道,“皇上,老奴可都给您安排好了,今晚,您就和皇后娘娘,共度良夜……” 虽说我心里面是知晓就算我留宿在这个南嘉宫里面,也不会和他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每次一听到这些人说这样的话,我脸颊上,还是会微微泛红。 许之什望见了我的变化,忍着笑意道,“快些下去吧,将这些宫人,全都撤了吧。” 福公公笑意更浓了一些,“是,皇上放心就是了,今夜不会有人打扰到您的。” 待宫殿内的宫人全都散去了之后,我才松下一口气。 我讲手里握住的那一杯热茶饮下,才道,“这些宫人倒是希望你能够早些开枝散叶。” 他忽地愣了愣神,满脸诧异地望着我,道,“衣儿,你方才说什么?” 我忙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你千万不要想太多,我方才在开玩笑。” 他无奈地笑了笑,道,“好了,放心就是了,没事儿的,我带你休息。” 他领着我走进了里间,只见南嘉宫的寝殿布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重新改了一遍。 如今的南嘉宫寝殿里面,已经变了一副景象。 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的足够五个人同时睡下的床榻。 我诧异地问道,“怎么这么大?” 他打趣道,“我可不想以后你每次来南嘉宫里面留宿,我都要趴在桌子上睡一夜。” 我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快些休息吧。你这是什么时候重新布置的这里?” 他应道,“在你没有来到我这儿南嘉宫里面的时候。” 我说道,“快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再继续处理那些朝堂上面的事情呢。今天你要好好的休息休息,明天才能有一个好精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他缓缓一笑,轻声道,“好,放心吧,那些事情一定会没事儿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 无相草 这一天清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这个屋子里面了。 我缓缓地起身,如同往常一样洗漱穿衣。 我坐在南嘉宫里面,静静地等候着他的归来。 宫人们都满脸喜色地望着我,她们似乎都很想快些让这宫里面多一件喜事,似乎这宫里多一件喜事,她们平日里便会也添上几分喜色一样。 我坐在宫殿里,静静地望着来来往往的宫人,看着满脸喜色的他们。 其实就这样望着他们,看着他们的笑容,我也会觉得心里有一丝温暖。 我在这里等待着他的归来,等待着我的夫君,等待着苍然的皇上,等待着他回来。 宫人们说,他去上朝了。 希望今天朝堂上的事情能够少一些,希望他今天不会太累,希望他今天没有那么多需要处理的事情。 我只希望,他可以没有那么累。 有个身材娇小的宫女走近我,她恭恭敬敬地说道,“娘娘,这里有热茶,奴婢刚刚沏好的,奴婢给您放在这里了,你等一会儿想喝茶的时候,记得这里有热茶。” 我望着她的脸,突然觉得这一张脸很陌生,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在南嘉宫里见到过她。莫非这是从其他宫里面调来的,又或者是新来的吗? 我直视着她的眼眸,她却在闪躲着我的视线。 我淡淡开口,道,“你是新来的?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她仍旧是垂着脸,低声道,“奴婢在这里呆了有一段儿时间,只是才刚刚调到殿内侍奉,所以娘娘才没有怎么见过奴婢。” 不知为什么,我直觉便觉得这个宫女有问题。 我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开口问道,“把头抬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那宫人缓缓抬头,我隐隐望见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害怕些什么。 她低声道,“皇后娘娘,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奴婢就先去干活了。” 我轻轻地摆了摆手,淡漠道,“去吧。” 虽然说,我感觉到这个宫女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她真的有什么不对。 况且,如今还在这南嘉宫里面,毕竟这是皇上的宫殿,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里,毕竟在天子脚下。 应该不会有人,在这里闹事。 我忽地想起来了她方才端进来的那茶盏,我轻轻地掀开了茶盖,端起了那茶盏。 我将那茶盏端到了鼻子旁,轻轻地嗅了两下。 我忽地蹙眉,还好方才我起了疑心,才对这茶多了几分戒备,还好,没有把这一壶茶喝下去。 我在心中还隐隐有一些害怕,怎么会这样,怎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南嘉宫里面。 在他的宫里面,怎么还有这么阴险歹毒的人。 师父曾经带我去认过一味药材,那药材是良药,却对女子伤害极大。 那药材名叫无相草。 无相草名为无相,便是因为,若是将它与水或者什么吃的夹杂在一起,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根本就一点都看不出来。 无相草,于女子而言,是最为伤害的一味药材了。 它会让已有身孕的女子在不知不觉之间,失去自己的孩子。 它会让本来安然无恙的女子,一生里再也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有孕者,会痛失骨肉。 无孕者,将会永远永远地不能拥有亲生骨肉。 这是一个多么狠毒的人,才会把这样的女子,安排在南嘉宫里面。 这是一个多么狠毒的人…… 这个人,又为什么要在我的茶盏里面,下无相草。 她为什么要对我如此狠毒? 若我方才没有起疑心,直接将这一碗茶喝了下去。 那么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师父曾经特地告诉过我无相草的事情,他特意叮嘱过我,一定要好好地留意这个味道。 他让我认这个无相草的味道认了好久好久,这个味道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所以方才在闻到的时候,我才能够立马想起来无相草。 师傅曾经对我说过,你是女子,你必须要铭记这个味道,必须要时刻提防着这个味道。 如今,我是有多么庆幸,我还能够记住那个味道。 如今我是多么庆幸,方才我没有直接将这一壶茶饮下。 只差一点,我便会遭到这样的不幸…… 我想要将手里的这壶茶盏直接打碎,却在想要丢下它的那一刻,停住了手。 我要等他回来,跟他一起商量这件事儿,跟他商量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做。 我要等他上完早朝,回来再处理这件事情。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在南嘉宫里面徘徊着。 这宫里,到底有谁想如此害我,他们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们到底是谁? 我心里已经开始担忧,如今他的宫殿里都已经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他的身旁,其实已经开始有了不可信的人。 阿南他终于回来了…… 我看到他的那一刻,便将他拉了过来。 我想屋子的门反锁了起来。 他惊诧地问道,“衣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要把这个门锁起来。” 我忙道,“阿南,你快进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他满脸担忧,急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你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我忙道,“我没事,你放心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你放心就是了,你快过来,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怎么了?” 我家那个茶盏递给了他,道,“刚才有一个宫女,过来给我送了一壶茶。我那时见到她的脸,感觉她很陌生,就没有见过这个人,所以当时就起了疑心。刚才我特意闻了一下他送来的这壶茶,里面添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他蹙起了眉头,忙问道,“听其他的东西是什么,你没有喝这壶茶有事吗,你现在怎么样,现在感觉怎么样,没事儿吧你。” “你放心,我没有喝红茶,我怎么可能闻到了他有其他的东西,还去喝这个茶,放心,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站在你面前,不要担心,我现在要告诉你,就是你这个宫里面可能已经出了你不能相信的人,现在南嘉宫里面应该有其他人混进来了,你一定要注意一些。” “没事的,你现在没事就好了,吓死我了,那茶里面添了什么,你还记得那个宫女的脸?” 第三百八十章 离开 我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淡淡开口应道,“她往那碗茶里面,添了无相草。还有那个宫女的脸,我都还记得。” 他应道,“等会儿要不要我把南嘉宫里面的宫人,都叫过来,然后你看一下,你还能不能认出来那个宫女。” 我沉思片刻,才道,“我觉得如果这样做的话,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许之什点了点头,轻声道,“说的也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对了,无相草是什么。” 我应道,“无相草,对女子的伤害极大,若是饮下的话,女子再也不可生育。” 他眼底闪过惊诧与极其强烈的担忧,他忙拉住了我的手,道,“那你现在没事儿吧……你现在身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应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我根本就没有喝下那一碗茶。你放心就好了,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他缓缓地松下心神,才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我应道,“放心吧,没事的。我们两个人,就先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先不要打草惊蛇,先看看到底是谁在当幕后主使,看看到底是谁想要害我。” 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好,那就先照你说的这样做。我们两个人就先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等一下我们就在南嘉宫里面四处走动走动,你看一下还能不能看到那个给你送茶的那个女子。” 我低声道,“好,把这碗茶先倒掉吧。” 他将那一碗茶倒掉,拉着我缓缓走出了房门。 他笑着在我耳边轻声道,“你说说,你要不要装作刚刚喝掉了那一碗茶,要不要装一下身体很不舒服的样子。” 我戳了他一下,道,“如果我真的喝完了那碗茶,恐怕现在,就没办法走在这外面了,既然都已经走出来了,那个人就应该知道我没有喝完那碗茶了。” 他笑着道,“我们就这样瞎走着,看看能不能那个女子。” 我垂眸笑了笑,低头不语。 他问道,“怎么样,看到了吗?” 我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个女子,相貌并不是很出众,所以我并不那么容易发现她。 我低声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想找了。我们就这样找,感觉是找不到的。阿南,我们就等吧,既然他们想害我,这次根本没有害成,就肯定会有下一次的。我们现在,只要提防着他们就行了。他们一定会在找上门儿来的,我们就等着他们上门儿来就好了。” 他应道,“那也好。” 我问道,“阿南,还有没有什么朝堂上的事情需要你去处理的,今天早朝时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 他淡淡地笑了笑,道,“还不都是那些事情吗,许季和许灵昀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我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事情。” “我还不知道,还没有想到一个万全的办法。我想如果能再拖一下的话,就再拖一下吧,等想出来该怎么解决,再解决。” 我应道,“那现在就先不要想这件事情了,既然现在想不出来的话,那就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该有办法的时候,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卿然一笑,道,“好,那我就先不想了,你想不想去良辰殿里走一走。” 我点了点头,喜笑道,“我刚才就想跟你说,我想去那里走一走。这才一天没有见,我就开始想他们了。” “那走吧,我们去那里说说话。” 来到良辰殿之后,依旧是苏己先迎了出来。 她一把抱住了我,喜笑道,“念念,你终于回来了,我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看我们呢。” 我笑道,“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她乐道,“快进去吧,太后娘娘说,好像今天宫里面会有好吃的。正好你今天回来了,我们可以一块儿去再吃一顿好吃的。” 苏己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或许心中没有一个念想的人,就该是如此的吧。 其实有的时候,我还是很羡慕苏己的。 她心里面不会想那么多,因为她没有在乎的人。 她不会因为那个人,总是波动情绪,也不会因为那个人心绪烦躁,不会感到一直焦虑。 而我如今,便是如此。 我会因为许之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而感到欢喜或是悲伤。 如今,我的心绪,太过容易因为他而波动起来了。 而恰巧,我们三个人在往良辰殿里走的路上,碰上了他。 江逸行。 我望着他的身影,心里忽然有一点酸。 铭轩,如今我这样望着,就好像好久没有见过你了一样。 我低声道,“苏己,你和阿南你们两个先进去吧,我去和铭轩他说说话。” 苏己愣了愣神,望了许之什一眼,又望了我一眼,才缓缓开口道,“去吧。”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眸,只轻声道,“阿南,我过去了。”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去吧。” 我走了过去,走到了江逸行的身旁。 他望见了我,眸里写满了诧异。 他愣了愣,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轻声应道,“我……我回来看看。铭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轻声应道,“我没有什么事儿,便出来走一走。” “嗯……” 我们站在小池旁,只有清风在我耳边来回吹着。 而他,就那样一直站着不说话。 他忽然看看,语气却带着一分淡漠,“衣儿,我要离开了。” 我听了之后,霎时间愣了愣神,只诧异地问道,“离开?” 你要去哪里?你想去哪里? 你要离开了…… 是不是从此以后,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是不是从此以后,你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以后的日子里,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是永远还是多久?我们两个人,还会不会再见面。 你还会不会再回来……你还会不会回来再见我……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我强压着心里的诧异,还有心里的难过,轻声问道,“阿南,你要去哪里?” 江逸行应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现在就是先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去个安静一点的地方。” 我低声喃喃道,“安静的地方。” 他神色平静,“是啊,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就好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祝福 原来终将有一天,我和他就要面对离别,终有一天,我真的会再见不到他。 终于有一天我再也再也,不能再见到他了。 阿南,可是……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和你分开啊…… 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就要离开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就要走了。 阿南,为什么,为什么这世间,要有离别这么令人难过的事情? 所有的人都会面对离别,那只是时间的长短,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我们终究要面对离别,我们终将要分开。 阿南,我知道,我不该把你困在这深宫里,我也知道,我不该让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我知道你可以拥有更广阔的世界,你可以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你可以想去任何你所想去的地方,你可以做你所有想做的事情。 可是阿南,我也想,也想多留住你一刻…… 我真的很舍不得你,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里,如果再也见不到你该怎么度过。 可是我始终都明白,我们两个人,终究是会散开的。 我永远都不会拥有你,而你也永远都不会拥有我。 我不该把你的心和你的人都困在这里,我应该放你离开,放你去更广阔的地方。 也许这个时候,放手才是对你最好的决断吧。 我低声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或许这两天就会走了吧。” 我抬起了眼眸,问道,“你要走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不要一个人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了,好不好……起码让我给你送个别,行吗?”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如今,他看着我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往日里的光芒。 我忍不住唤了他一声,“阿南。” 他淡淡应道,“嗯?怎么了?” 如今的阿南,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他与从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外表,还是如此,我知道,他变的是心。 他的心,已经不在有我的存在了。 他已经,渐渐地想要把我忘记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这样的话,日后他便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他便可以,好好地继续生活下去了。 我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轻声唤道,“阿南,那你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淡淡应道,“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你在宫里面,一定要注意安全,这宫里虽然不会像以前在未国的时候那样,有那么多阴险狡诈的事情,可终究还是会有危险的。你好好的,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点了点头,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在这宫里面,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你离开了之后,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你一定要过上很幸福很幸福的日子,一定要找到一个很爱你,你也很爱的人共度余生。 我希望,日后你一定要过得比我更幸福。 他忽然问道,“衣儿,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心头一酸,铭轩,你知道吗,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你说,可是话一到嘴边,我就不知道该说哪一句了。 如今我就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你要走了,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可是我又不知道该不该把这句话说出来,我又怕我说出来了之后,你会有对这里还有什么念想,我只想让你好好的生活,我想让你幸幸福福的生活下去。 我应道,“我……我就希望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过上安定的日子。外面的世界应该很美好很美好,如果有机会了,我会去找你,去看看你的。” 我希望,你能够过上比我更好的日子。 我希望你不会像我一样,明明每一天都面对着自己最爱的人,却什么都不能做。 每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心究竟是怎么样的。 我希望你能爱上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你可以和那个女子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可以和她一起很幸福很幸福的生活下去。 我是真的很希望,很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 起码,一定要比我幸福。 他应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会找一个很安静很安全的地方生活。”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好,那就够了。” 只要你能够过的好,那就够了。 其实有的时候,我想一想你能够去过上那样幸福的日子。 你能够过上那样好的生活,那样安静且不会每天都会感到难受的生活,那样多好呀。 你不会像我一样,每天面对着自己所爱的人,却始终都得不到他的心。 你不会像我一样,再经历这样的煎熬了。 你放下了,就好。 那样一来,我的心里也不会再感到那样愧疚了,那样一来,我也不会觉得,我对你的亏欠太多太多。 在这之前,我只觉得对你的亏欠,我根本无法偿还。 在这之前,我只觉得我……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你…… 他又问了问那一个问题,“衣儿,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为什么,他又把这个问题问了一遍。 阿南,就算我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如今,我的身份,我还能去哪里。我有了这样的身份,我不能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就算我真的很想去一个地方,我也不能去。 我如今能够做的,便是好好的待在这个皇宫里,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皇后。 我如今能够做的,便是陪在许之什的身边。 在他忧愁的时候,看看能不能为他排忧解难。 我如今在这里只能做一个好皇后,我不想去做我自己,我哪有什么资格去做自己想去做的事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道,“我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呀,呆在这里就挺好了,后半生就安安静静的过完就行了。” 他轻轻地开口,道,“不管你选择怎么去做,不管你选择去哪里。只要,你以后能够过得开心就好。” 你也一样。 你也一样要好好的生活,也一样要一直开心下去,你一定一定,要过的比我幸福…… 阿南,这是我全部的念想了。 我低声道,“好,你也要好好的。” 我想要把你的样子,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 因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下一次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我不知道在这以后的光景里,我还能再见到你几次,我甚至不知道,我们这一次见面会不会,就已经是诀别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平静 我静静地坐在良辰殿后山里的秋千上,方才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吃了一顿饭。 如今在这里,倒真的是有一种家的感觉。 我的身旁,有可以说出心里话的朋友。 我爱的人,也在我的身旁。 还有我的挚亲,她也会一直一直陪着我。 如今的一切,都刚刚好。 我缓缓地荡着秋千,回忆却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从前。 那时,还在相府的时候,我坐在秋千上,红月在我身后轻轻地推着我。 那时春风和煦,空气里都带着春日里的暖软。 我静静地荡着秋千,如今的心绪,已经与从前有太多太多的不一样了。 从前那时候,每次想到,在未国时发生的那些事情,每每想到在相府时的那些场景,每每想到那些从前的人,每每一想到那些再也见不到那些人。每次一想到她们,我心里便会陷入无限的难过与悲伤。 每次想到她们,我就会很难过很难过。 我会悲伤,因为我们再也不能相遇。 我会悲伤,因为那些人从前对我而言都极其重要。 我会悲伤,因为那时我觉得如今的我过得没有从前那样好,如今我的身旁少了很多很多从前的朋友,那时候我会觉得,回忆总是很美好,很美好。那些回不去的回忆,会让我感到很悲伤。 那时我会悲伤,是因为那些回忆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可是,如今我再次陷入那些回忆,就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一样,好像我的心绪变得沉稳平静了许多许多,我似乎再也不会因为那些回不去的记忆会感到极度的悲伤与难过,似乎再也不会那样难过了。 如今变成这副样子,大抵是好的吧。 我所期待的生活便是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感到悲伤,便是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感到难过。 可是啊,为什么如今,我的心里会感到那么失落,为什么我如今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失去了什么,却似乎又想不出来到底失去了什么。 如今,我的心里太过于平静了,平静得让我自己都会感觉到有一些害怕。 铭轩他,过段时间就要离开皇宫了。 我该做些什么…… 为什么……我心里竟是如此的空落落…… 身后忽然多了一阵力量在推动着我,那背后的少年语气温和,“衣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嗯?”我回转过头,望到了身后少年俊逸的身影。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刚刚吃完饭,我也没什么事情,就想着出来转转。你怎么想着来后山?” 许之什轻声应道,“刚才我以为你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但是我回去的时候没有找到你,我便问一问,宫人们说你来了后山,我就过来找你了。” 我侧着头,望着他的眼眸,低声道,“阿南,铭轩他说,他快要离开这里了,他要走了。” 他听了之后并没有一分惊诧,他只是愣了愣神,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也跟他说这件事儿,“嗯……” 我低声问道,“阿南,他可曾告诉过你,他就要走了。” 他垂下了眼眸,淡淡应道,“我不曾知道。” 他忽然又开口问道,“衣儿,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心神恍惚,低声应道,“我?我要想些什么……我能怎么想?阿南,你问我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垂着眼眸,宛若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声道,“我……我没什么其他的意思,我就是想问一下你是怎么想的……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他此言,又是何意。 我哪里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我如今已经嫁给了你,如今已经成为了苍然的皇后。 我还要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他为何问我这个问题。 阿南,我想去哪里……你真的不觉得你问这个问题有多么苦楚吗,我能去哪里? 我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低声道,“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如今我该做的,和我的职责,不都应该是好好的呆在这里吗,我难道不应该是好好的待在你身旁吗,我又能去哪里呢。” 他忙解释道,“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你告诉我就好了。并不是当上这个皇后你就不能再去其他地方了,只要你有想去的地方,你就可以完全的告诉我,你想去哪里都行,去哪里都可以的。” 你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在把我一步又一步地推向其他的地方。 你说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在把我一步一步的推向美容你的地方…… 你是不是想,让我离开你…… 我心头一酸,静静地揪住了衣角,道,“阿南,你想让我离开吗?” 他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衣儿,我的意思是,这宫里面并不是什么安然之地,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或者真的想去哪个地方的话,你真的不用顾及太多的。你放心就好了,这里还有我。”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可是我总觉得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离开。” 他愣了愣神,才低声道,“衣儿,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想让你去选择更适合你,或者是你更希望去过的生活。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你能够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直直地望住了他的眼眸,道,“可是我想要去的地方,我想要过的生活,你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他却仍然问道,“你想去哪里?又想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阿南,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懂过我吗? 难道过了这么久,难道我的心思你从来都没有明白过吗? 难道过了这么久,你从来都没有懂过我吗。我对你的心思,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明白过吗。 阿南,我想去的地方,不正是有你所在的地方吗? 你在哪里,我便想去哪里,我想过的生活,便是有你的生活。 无论生活是甜是苦,还什么味道,只要有你在,那便是我想过的,那就是我一直想要过下去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你啊。 可是,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能懂得呢……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明白我的心……从来都不明白这一切呢…… 阿南,有些话我真的不想亲口就这样告诉你……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样说出口。 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懂得我。 我希望你能够懂得我的心,能够懂得我想要的一切。 可是这一切都太难太难了…… 你从来都没有懂过我,而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 第三百八十三章 如此 或许所有的一切,都该变成这样的一片平静吧。 阿南,我与你,皆是如此。 你从未向我说过你的心事,我也从来不敢想提及我的想法。 我低声道,“阿南,没什么。” 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没什么了。 日子就该这样的继续前行,所有的一切都该顺其自然。 我们应该让如今的一切都照着原来的方向继续前行,我与你,皆是如此。 毕竟有些东西是我无法挽回的,毕竟有些东西,即使是我想,我也做不到。 有些东西它摆在那里,就已经成为了事实,我根本没有办法和没有力气去改变什么事情。 就像你不爱我,那也成了事实。 我心中知晓,却从来都抱有着一丝希望。 我曾以为,我一直在你身后,总会有一天,你会发现我。 我曾以为我一直在那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你总会在某一天把我放到你的心里…… 可是我忘记了那一句话,不爱就是不爱。你心中有你念想的人,而我亦是如此。 我们两个走在一条永远都不会交汇在一起的路上,你一直在往前走,而我也一直在往前走。 阿南,我真的好想好想一直追随着你的脚步,你走到哪里,我便走到哪里。你去做什么,我便去什么。你想做什么,我便义无反顾的去支持你。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根本没有办法追随到你的脚步。渐渐地我发现你走的越来越远,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根本没办法……找到你的身影…… 他静静地望着我,缓缓地张开了口,轻声道,“其实这个世界很大,也很美好。你不用把自己束缚在这里,不用把自己永远的困在皇宫这个牢笼里的。这世界上的山川湖泊,我们都有太多太多没有见过。这世界还有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我们都没有去经历过。所有的一切。都值得我们去走一走,所有的一切,我们都应该去经历一遍。” 你对我说的这些话,我心里自然也都是知晓的。这些道理,我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呢,所有的一切,其实我也都明白呀。 可是阿南,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你说起来是很容易很容易,可是做起来真的很难。 如果我们想去一个地方,我们就真的可以去吗?难道说,只是因为我们想去那个地方,就要抛下手里的一切,就要抛下整个天下,去那个地方吗? 我们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一时想法儿,抛下那么多……我们哪里有那么大的资格…… 我们应该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时候的事情……你应该为了你的天下,为了你的百姓,为了你的朝堂付出自己所有的精力。 而我,我的职责便是要做好一位贤良淑德的好皇后。 全天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我们又怎么可能能够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所有想去做的事情呢。 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我们都无可奈何。 我低声应道,“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美好,但我们并不是一定要必须经历那些美好。” 他应道,“可是有些美好是你触手可及的……有些事情,只要你想要就可以得到的。可是你偏偏,要将那些东西放开,可是你偏偏却将那些,拒之门外。” 你又怎么知道我想要的那些美好到底是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放开那些东西又是什么。 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又怎么能够知道,我把它们放开了。 好难,其实所有的美好都是因为你啊。 我想要的一切,只不过是想好好的待在你的身旁,只不过是好好的,就像如今这样相处着。 阿南,如今,我只想要就此安定下来。 只想要静静地,很安静很安静地继续生活着。 我苦笑道,“我哪里将我想要的拒之门外了。” 如今,我不正呆在我想要的那些身旁吗。 我轻声道,“阿南,你不用再劝我什么。我觉得就像如今这个样子,不也挺好的吗。如今这样的生活平静且安逸,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我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什么太大的波折了……我只想这样好好的,每天安安静静的,过着这样平静的日子就好了。” 他忽然间就好像失了神一样,“好,只要你想就行,只要你愿意就好。” 他神色间,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阿南,他好像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罢了罢了,他曾经已经瞒过我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所以现在,我已经不想再多问什么了。 我转移了话题,轻声问道,“阿南,白胡子老头他们几个人还在这里吗?他们回去了吗。” 许之什应道,“他们应该还没有回去,如果他们回去的话,肯定会先给你告别的。” 我轻声道,“今天吃午饭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他们几个人,所以就在想他们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他淡淡应了一声,神色间尽然淡漠,“嗯,应该是去哪里玩去了。” 我应道,“或许又是喝酒喝多了,睡过头了吧。先不管他了,等到等一会儿,我们有时间了,去他们那院子里看看,他们几个人还在不在。” 他神色间缓和了几分,又道,“好,等你什么时候想去的时候我们在过去看看他们还在不在。” 我问道,“不过这样一说起来,我好像也有好久都没有见过涟城王爷了。你可知道,这段时间他要去哪里了吗?” 阿南他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或许是去哪个地方走走了,或者是去哪里呆了一段时间。放心吧,他那么大一个活人,而且功力有那么深。咱没有人能够伤害得了他,他肯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一定会很安全安全的,放心就是了。” 我轻声应道,“他没什么事情就好,也没有在这再见过他,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它的影子了,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去干什么了。” 他应道,“放心吧,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我缓缓地站起了身,轻声道,“阿南,我们在这后山里走一走吧,正好没事情可以去做,在这里散散心也好。” 他点了点头,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好,你想要散步,那我就陪你散步。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都可以的。” 此刻,你又在想些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却从来都不敢去问你。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安静 从后山回去之后,我就一直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我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又似乎在等待一个人待在这里把自己的心静下来。 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就好像是一个人在空空的等待一样。 没有人来到这里,我的心亦然没有安静下来。 我努力的将这些时间发生的事情整理在自己的脑海里,努力让自己去想自己下一步该去做些什么,能让自己去知晓到底如今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我努力让自己去明白如今的局势,努力让自己清楚自己该做的事情。 如今似乎一切都很平静,很平静。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平静的背后,到底暗藏着什么样的波涛汹涌。 我不知道这皇宫表面上的平静到底能维护多久,我不知道这些笑颜背后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如今,我只知道,我身旁的朋友在一个一个的离我远去。 我不能把苏己困在皇宫内,亦不能把铭轩他困在这里。 他们都将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广阔天空,他们都即将奔向自己的生活。 而我,也要守好如今的生活。 我要守住如今表面上的平静,即便这平静只是表面上的,我也要好好的守住。 只要这一切归于平静,一切就都好。 阿南,只要如今你还好好的在我身边,那就好。 我希望的,只是如此。 我只希望如今的平静,能够长久一些。 我只希望,铭轩他离开之后,可以去更好的生活。 我只希望,他以后能够遇上更好更好的人,我只希望他以后能够幸幸福福的。 我也希望,我爱的一切都能够好好的。 那便够了。 有敲门声响起,“叩叩叩。” 我有些疲惫地喊了一声,“是谁?” 门外是一名女子,她俏笑着应道,“是我,衣儿姐姐。” 我忙起身前去开门,展露出笑颜道,“阿华,你怎么来了?” 她眸光清澈,道,“衣儿姐姐,我们几个人准备离开这里了,我们准备回去了,我们就要回十里桃林里去了。所以我过来跟你道个别,正好听说你现在在这个地方,然后我就过来找你跟你告个别。” 我拉着她的手,有一些不舍地说道,“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不多在这里呆一些日子吗。” 她俏笑着,“当然是要回去了,这里又不是我们的家。” 我问道,“今天就要回去吗?” 白华应道,“我们等会儿就打算走了,其实这几天也经常会回去十里桃林里看看,我们几个人不是会瞬间移动嘛,所以就能够时常回去几趟。虽然说我们这段时间也经常回十里桃林,但是这次我们应该就是真的回家了,以后就不在这里叨扰了。所以想了想,还是要过来给你正式道个别的。” 我握住她的手,道,“你们在这里哪里是叨扰了,每天能看到你们我心里也是很开心的,能有人陪我说说话,多好。说起来了,你们这一走,以后就不知道,下一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了,以后你们如果没事的话也可以时常来宫里面看看,到时候一定给你们准备好上等的酒。” 她笑道,“放心吧,如果我们没事儿就会来这里时常玩儿的。衣儿姐姐,以后你在宫里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你们两个也要好好的。”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放心吧,我会的。” 我又笑着问道,“等到你们两个大婚时,只记得给宫里面送一份请帖。” 她面色霎时间变得绯红,道,“衣儿姐姐,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定下来呢,现在说这个有点早了。” 我温和笑道,“两个相爱的人,迟早都会在一起的。没关系的,你再等一等就好了。” 阿华与南北的爱情,终将会如同那十里桃林一样,硕果累累。 他心悦她,她也欢喜他。 两个彼此欢喜的人,在一起了之后,又怎么可能会不幸福? 他们两个人会好好的。 阿华,你真的好幸福。 你身旁有你最亲近的人,身旁有你最爱的人。 以后回到了十里桃林里,你一定要幸福,才不会辜负了十里桃林里面那一片好春光。 阿华垂下了眼眸,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一直在等他,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儿。总不能让我一个女孩子,去说这件事儿吧。” 我温声道,“他或许还在等一个合适的时间,你放心吧,他对你的感情,我们都能看得出来。” 阿华垂眸道,“我知道……可是,有的时候我就是觉得,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他心里面到底想的什么。” 是不是所有男子都是如此,是不是他们真的都不喜欢把自己心里想的所有的事情告诉我们,许之什他是这样。 南北,他亦是如此。 阿华,你可知道我有你这样的烦恼。 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藏在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说出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这样一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计划着什么,也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有什么样的感情,也不知道我们的以后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未告诉过我。 我不知道我该去做些什么,亦然不知他需要让我去做些什么。 我低声道,“也行所有的男子,都是如此吧。没事的,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这句话,我是对他说的,同样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再等等吧,或许真的等到那一天,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或许我真的能够等到那一天,我能够明白他的心。 阿华,你再等等,我也再等等吧。 可是我们两个人的等待,却是不同的。 我在等待有一天,他能够让我放在他的心里,我在等到有一天,许之什他能够将他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我,我在等待有一天我能够真正的懂得他。 阿华,你的等待与我是不同的,你是在等待他向你吐露心意,你是在等待他先开口,将你们两个的未来好好的计划一番,你只是在等待你们的未来,你只是在等待你的幸福。 我们两个人的等待是截然不同的。 也许有一天我的等待是一场空欢喜,而你绝不会像我这样,你一定会等来他你一定会等来你的幸福。 你一定会的,相信我。 第三百八十五章 固步自封 送走了阿华之后,我一个人在院子里闲坐着。 如今的良辰殿越来越安静了。 这里的那些我熟识的人,即将越来越少,他们就将回到他们本来的地方,去过上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 这里,终将会变得越来越安静。 我静静地坐在这里,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宫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一样的神情。 所有的人,都是如此。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身旁,她静静地坐在我身旁,轻声问道,“衣儿,怎么又一个人?” 我没有太多的惊诧,只是问道,“母亲,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 她问道,“怎么?有心事?” 我笑了笑,道,“没有什么事儿,怎么会有什么心事呢。我就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做,所以才一个人坐在这里的。” 如今我的心事,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呀,我又怎么能够说得清楚呢。 母亲问道,“你怎么会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呢,你现在都已经是苍然的皇后娘娘了,每天还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去做吗?” 我应道,“阿南他一个人就把所有的事情揽下了,朝堂上的事情是如此,后宫也没有什么事情是我需要去操劳的。就一直都不需要我去做什么事情,所以就一直都很闲。” 母亲问道,“那他岂不是会很忙吗,忙完朝堂上的事情,还要回来打理这边宫里面的事情。”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嗯,他每天应该挺忙挺忙的。” 母亲听了之后,面露心疼之色,“这个孩子年龄本来也不大,怎么就偏偏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自己的心里不说出来呢。” 我轻声道,“有好多事情我不知道,他也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 母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哎,他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把自己的身体给累坏了,平常你也多注意点,多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去交给宫人去做的,他身为皇上也不必亲自去做。总不能生生把这一国之君累坏了。” 我点了点头应道,“好,我平常会多注意点的。” 母亲忽然望着我的眼眸,问道,“衣儿,你日后,想去哪里?” 为什么这段时间,所有的人在问我这个问题。 怎么会这样? 本身这个问题就已经很奇怪了,再加上所有人都在问…… 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直接问道,“母亲,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 她忙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想问一下你,衣儿,如果以后你可以离开这个皇宫的话,你想去哪里,母亲就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只要你想去就可以的。” 为什么要说,如果我以后我可以离开皇宫的话……我为什么要离开皇宫,又为什么会有我离开皇宫的那一天? 我轻轻地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为什么忽然会这样问?我如今是这个皇后娘娘,怎么可能轻易地离开皇宫呢。” 母亲道,“你不必将自己禁锢在皇后这个身份上。”她轻轻地蹙了蹙眉头,又道,“算了,算了,这样与你说吧。你可以这样想一想,你不一定必须要当好这个皇后。你以后的人生还很长很长,你可以去选择去经历更多的事情。你不要把自己定格在这里,永远都不要固步自封。” “固步自封?” 我心中疑惑,难道当好皇后不就是我的职责吗? 难道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皇后,不是我应该去做的事情吗? 为什么我要固步自封?我坚守的,难道不是我自己的责任吗? 母亲为什么会忽然对我说起这个,为什么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在问我这个。 这皇宫里面,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片平静的背后,暗藏着更大的惊涛骇浪。暗藏着更大的,我无法去想象的事情。 他们是不是又在瞒着我,他们是不是都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是不是从始至终,不知道这一切的,都只有我一个人啊。 我问道,“母亲,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为什么这段时间都在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皇宫里面又要发生什么事情?” 母亲微微愣了愣神,旋即才道,“所有人都在问?” 我应道,“铭轩和阿南,他们两个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了。” 母亲应道,“那也许只是巧合吧,你放心吧,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如今不正是安定的时候,怎么会发生什么事儿。” 我抬起了眼眸,道,“真的吗?可是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如果真的有什么要发生的事情的话,我真的很希望你们能够告诉我,我不真的不想,再被你们隐瞒所有的事情了,我真的不想,所有的一切都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母亲愣了片刻,才回答道,“衣儿,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不会有事的。” 我凝神应道,“前段时间,他们问我的时候,我就很惊诧。明明我就应该好好的呆在这皇宫里面,为什么要问我要去哪里,为什么要问我到底想去哪个地方。我如今已经是这里的皇后了,我就要担当起皇后的责任。我不能像从前那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我的心里,或许也曾经有过很多很多想去的地方吧。 可是,如今我真的什么都想不到。 我如今想不到任何一个地方,是我想去的。因为我心里知道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就应该好好的呆在这里。 我心里也明白,我自己的心里到底是如何的。 我想呆在许之什的身旁,他在哪里,我便想要呆在那里,他在这皇宫里面,我就想要呆在这皇宫里面,无论这皇宫里暗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无论这皇宫里面有多危险,无论这里的人心有多狡诈,无论我以后会面对什么样的日子,我都想要呆在这里。 因为这里有他,所以我便不想离开。 所有的有他的地方,便是我想要一直呆着的地方。 母亲听了之后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又叹了一口气,道,“只要你能够开开心心的,每天都好好的,就行。” 我亦然希望如此。 我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好好的。 我希望所有的所有,都成为最美好的事情。 我只希望,所有的一切,不再朝着我相反的方向前行就好。 第三百八十六章 安然 母亲离开了之后,我一个人走在院子里。 我仍然不知道这皇宫里到底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仍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亦不知道我现在该做些什么。 如今,面对这里一切的一切,我都很茫然。 我不知道我该去做些什么,因为自从我入了这皇宫之后,当上这皇后之后,我就彻彻底底的变成了皇宫里的一个闲人。 他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什么事情也不让我操心。 其实有的时候自己能够有事情可以做,也是一种幸福,有的时候,自己有事情可以去忙,每天也可以过的很充实很快乐。 只是,如今我过得太过于安逸,我每天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做,总是会觉得每天没有什么意义。 我真的很希望,他能够让我做一些事情,真的很希望他能够让我去忙一些东西。 良辰殿里面的人越来越少,白胡子老头,阿华,南北,白之秋他们几个人,都已经离开了。 如今剩下的人,也会慢慢地离开。 我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后院,那里还有两个女子。 牡丹和阿纪。 她们两个人还在这宫里,我必须要想办法尽快地把她们两个送出去。 她们终究不属于这里。 牡丹正在院子里发着呆,望到了我之后手里的果子忽然掉落在地上,她慌慌张张地行礼,“娘娘……” 我缓缓地抬手,道,“嗯……起来吧。”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站了好久,才终于开口道,“娘娘,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这里,想起来你们还在这,便过来看一看。”我望了望屋内,问道,“阿纪呢?怎么没有见到她?” 她垂下了眼眸,低声道,“阿纪她……”她忽地又低声叹了口气,道,“罢了,娘娘,我带你去看看她吧。” 阿纪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 “我带你去看看,你便知道了。” 她领着我进了里间,刚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儿。 我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药味儿?” 牡丹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悲伤与疲惫,她低声道,“这些药,都是我找太后娘娘求来的。” 求来的药?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求药?可是阿纪出了什么事情? 她带我继续往里走,屏风之后,我望见的,是那女子躺在床榻之上。 阿纪看起来,异常地虚弱。 我忙问道,“她怎么了?” 牡丹深深地望着阿纪,低声道,“阿纪她的身子骨本来就很弱,再加上上次的事情,然后就落下了病根儿。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如今不知怎的,便成了这副模样。” 我皱了皱眉头,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一直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儿?既然那时候就落下了病根儿,怎么就不告诉我一声呢?” 她低声道,“娘娘,我怕你每天的事情会很多,所以才不敢告诉你的。我本来想着,我慢慢地用药给她医治,她肯定会好过来的,可是我也没有想到她会越来越严重,我没想到阿纪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如今,我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的好怕阿纪她会忽然间死去,如果她走了,我就真的只剩下孤身一人了。” 如果她死在了这皇宫里面,我想我是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克制住自己,让自己努力保持平静,“你先不要慌,等一下我去找一个太医给她好好的医治医治,不会有事的,放心……” 牡丹忽然跪下了身,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如果能够救好她,娘娘您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牡丹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这一次我真的只求娘娘能够救一下阿纪。” 她眸里含着泪珠,牡丹啊,即使你不求我,我又怎么可能会见死不救呢,即使你不求我,我又怎么可能会不去救她。 如果她死在了这里,我怎么可能会原谅我自己呢。 我吩咐了下去,让宫人们去请一位太医过来。 我坐在她们两个人的屋子里,静静地望着牡丹。 她神色间,多了好多好多的憔悴。 她如今,比那时候憔悴了好多。 她这段时间,应该经历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吧…… 我心中一苦,道,“牡丹,你们两个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我……”她苦笑一声,道,“在这里,哪里还会想过得好不好,能好好的,就已经很满足了。” 是啊,在这皇宫里面,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凝眸道,“如果你们有什么事情,有什么需要的话,一定要及时的告诉我。不要害怕,只要你们有什么需要,我都会尽量的满足你们的。” 只要你们还在这皇宫里面,我就有责任,保护你们。 因为是我,把你带进这里的。 是我把你们两个带进了这皇宫里,是我把你们带进了这个牢笼,是我把你们带进了这个深渊。 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来到这里,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经历这些的一切,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来到这个牢笼,就不会步入这个深渊。 我好像把你们拉到了一个深渊里面…… 若不是我,一切都不会发生…… 都怪我…… 她含泪道,“多谢皇后娘娘……” 我轻声道,“不必谢我,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既然带你们来到了这里,就一定要善始善终,总不会把你们两个人抛弃在这个地方的。” 对于你们两个人,我既然把安然无恙的你们两个带进来了皇宫里面,就一定要把你们两个好好的送走,安然无恙地送出皇宫。 她低声道,“娘娘,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如此的,你不需要因为是你把我们带进来,而感到有责任的。当初你救下了我们,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你了,如今如此照拂我们,我们又有何德何能,能够回报你。” 我淡淡开口,道,“不必多言,我心已然决定如此。” 她回眸望了一眼阿纪,道,“只有阿纪能够好过来,怎么样都行……” 我低声道,“放心吧,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阿纪一定不要有事。我只能在心里祈祷着,祈祷等会儿太医能够把阿纪治好,我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她不会出什么事情…… 她一定一定,不要有任何事情,她一定要好过来,我一定要把阿纪和牡丹安然无恙地送出皇宫。 第三百八十七章 隐瞒 太医终于来了。 太医皱着眉头,道,“娘娘,她的体质虚弱,再加上好像挨了不少的板子,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才会变成这样的。” 我问道,“大概多久能够调养过来?” 他忽然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娘娘,她的病,拖了太久太久了,老夫也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太医刚才说,他对阿纪的病,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刚才说…… 阿纪的病,已经回天乏术了。 阿纪她,真的没有救了吗…… 真的不能再救好她了吗…… 牡丹忽然之间泪如泉涌,道,“求求您再救救她吧……求求您了……” 太医为难道,“真的不是老夫不救这位姑娘,实在是真的是没有办法能够救好她了,这病脱的时间太久了,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发脓了,而且,已经感染了。” 我摆了摆手,沉声道,“你回去吧。” 太医离开了之后,我向后跌了两步。 不会的,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没有办法能够救她。 怎么会这样…… 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一定还能够救活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阿纪她……真的会死在这里。 阿纪,她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相信如此。 可是太医他说救不活了…… 牡丹带着哭腔,“娘娘,怎么办,怎么办啊……阿纪她不会真的会死吧。” 牡丹,我也想知道该怎么办,我也想知道该怎么样去救阿纪。 你问我,我又该去问谁。 我什么办法都没有…… 我希望她能够活过来…… 第一次见到牡丹的时候,她身形曼妙,神色间藏有万种风情。 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天,她的眼睛里会有如此憔悴的颜色。她如今的眼睛里面,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芒,她身上往日的光芒已经消失殆尽了,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万种风情。 牡丹到底还是我,对不起你,到底还是我对不起你们。 我从前,那个时候就不应该把你们两个带进皇宫里,我那个时候,就不应该把你们带到这个深渊里,就不应该把你们带到这个牢笼里,就不应该把你们带到这苦难里。 都怪我…… 我不该如此的…… 我当初就不应该带你们来这里。 如果我没有带你们来这里,你还是从前的牡丹,你还是从前那个有着万种风情的牡丹,阿纪她如今也会好好的,她如今也不会有如此下场。 我只觉自己说话都有一些困难,“牡丹,好好照顾阿纪……” 她缓缓地抬起了手,声音在颤抖着,“娘娘……” 她又将手缓缓地放下,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娘娘早些歇息,我会好好照顾阿纪的。” 我转过了身,留下了一句沉重的话,“我回去了之后再想想办法,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 我一定会尽力的想办法,就是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过的,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走出了这小小的院子,我只觉得心里异常沉重。 阿纪啊,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如此。 我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游走在良辰殿里。 忽然,我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那气息让我觉得安心。 那是一股淡淡的药香。 我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铭轩阿……” 是你啊…… 他扶正了我,有些担忧地问道,“衣儿,怎么了?怎么我现在看你脸色那么不好?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低声喃喃道,“没事……没事……” 忽然,我又想起来了那一股药香味。 太医治不好的病,或许铭轩可以。 我刚刚想开口,便又想起了那件事情。 我不能,去让他再去面对她。 我不该如此。 可是,铭轩如今是唯一的希望。 他是这个皇宫里面,医术最高的人。 我只有找他去医治阿纪,阿纪她才有可能,能够活过来。 可是阿纪从前,对他做过了那样的事情…… 我不该…… 他又问道,“真的没事?为何我觉得你有些心不在焉?” 我缓过心神,应道,“没事,放心吧。” 一个清冷的男子声音响起,“衣儿?江公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许之什。 许之什他来了。 我慌忙地向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想要在他面前和其他男子保持距离。 可是啊,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该如此的…… 铭轩他茫然地看着我,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阿南走近了我,问道,“衣儿?” 我心神仍旧有些缓不过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张口说了些什么,“我刚才在这院子里,走着走着就碰见了江公子,我们两个说了几句话。怎么了?你怎么也出来了?” 许之什淡淡地应了一声,“我出来走一走。” 许之什望向了江逸行,开口问道,“江公子,我听衣儿说,你过段时间准备离开皇宫,怎么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有没有什么是需要我提前准备一下的,如果有的话,记得要告诉我,不必与我们客气。” 许之什他与我们说话时,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皇上。 江逸行轻声道,“离开便是离开了,带不走什么东西,有些东西,留在这里,与我带走,并无区别,有些东西,就算是我想要带走,也是带不走的。” 他想要带走什么?他所说的那些东西,又是什么? 为什么,我总是听不懂他们两个在说些什么? 又为什么,我总觉得江逸行和许之什,他们两个都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到底在瞒着我些什么…… 我直接问道,“你想要带走什么?” 他望着我,淡淡地笑了笑,才道,“没什么。” 许之什开口,轻声道,“江公子,有一些事情,不是由我们来抉择的。有的东西是需要回归那些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地方的……” 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两个人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而我站在他们身旁,却什么都不懂。 我站在他们身旁,却不懂得他们两个人的心,也不懂得,他们都在想些什么…… 我仿佛如同一个局外人,看不懂那盘棋的局外人。 我望着许之什,凝眸问道,“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他闪躲过我的眼神,只轻声道,“衣儿,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转过了头,望着江逸行,直接问道,“那好,铭轩,我问你,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江逸行愣了愣神,望了许之什一眼。 第三百八十八章 命数 我垂下了眼眸,忍不住地有些失了神,有些黯然地说道,“你们两个难道还要再商量一下才能回答我吗?” 我话音刚落,许之什便淡淡开口,道,“没有……衣儿,你不要想太多了。” 我静了片刻,定了定神,有些惘然地望着许之什,轻声道,“真的是我想的太多?” 阿南,铭轩,你瞧瞧啊,你们瞧瞧你们有多么明显,都这样了,我怎么能不去怀疑你们有事在瞒着我…… 可是我终究没有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我知道,他们两个不愿意告诉我。 既然是不愿意说,我再追问下去,也得不到任何的结果。 我眸里有掩饰不住的黯然之色,“罢了,就先这样吧。铭轩,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我和阿南,也先回去了。” 他静静地望了望我,低声道,“好。” 江逸行离开了之后,我拉过许之什,走到了小池旁,我望着水面上泛起的阵阵波纹,轻声道,“阿南,我有件事情想要与你商量商量。” 许之什站在我身旁,侧着头望着我,问道,“怎么了?” 我望着平静的湖面,轻声道,“你还记得我从宫外带回来的那两个姑娘吗,上一次,其中有一个不是出了那一件事情吗,罚了她几十大板。” 许之什轻声道,“嗯,我都还记得,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捂住了心口,道,“我今天本来闲着没事情干,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她们两个那个院子里。我进去之后,便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药味儿,后来我发现,阿纪如今已经病倒在床上,我给她请了一个太医,但是,太医说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太医说阿纪根本就没有可以再救回来的余地了,她可能快要死了,她可能会死在这皇宫里。” 许之什有一些不敢相信,语气里还带着些惊诧,他狐疑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任何人给我们通报一声,我这里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真的会死吗?” 我眼睑轻轻地颤抖着,低声道,“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死……可是我请了那个太医,他说阿纪救不回来了。那个太医说他也无能为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只能,只能跟你来商量商量,到底该怎么办,阿纪不能死在这里,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只是想好好的把阿纪送走,真的好想把阿纪她安然无恙地送出皇宫。如果阿纪她死在了这里,我会觉得这都是我的罪过。” 许之什轻轻地皱起了眉头,道,“衣儿,其实你根本不用想太多的。其实这一切,跟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带她们来这里,带她们离开了那个青楼,带她们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已经是救了她一命。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已经就过了,他们一次了。你能做的,你已经都做过了,你不用有这种负罪感的,即使阿纪她出了什么事情,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就算她真的死在了这里,也只是她的命数到了。我们如今能够做的就是尽力去医治她,你放心,我也绝不会见死不救的。我这就去让侍从找来皇宫里面资历最高的太医,让他去给阿纪再医治医治。” 我轻声道,“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她能够活下去,活下去之后,开始她自己的生活。” 许之什让宫人去找了太医给阿纪医治,他对那太医说,无论结果如何,请一定要竭尽全力,只要有活下去的希望,就一定要抓住。 我只希望,阿纪能够慢慢地好过来。 可是那老太医也说了一样的话,“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这宫里所有的太医,都救不了她…… 牡丹颤颤巍巍地站在我眼前,她仿佛即将要倒下一样。 我看着她这一副憔悴的模样,实在是心疼,不禁安慰道,“牡丹,你先不要害怕,总还会有其他办法的,你现在先去好好休息休息,千万不要阿纪还没有醒过来,你再病倒了。” 牡丹含泪问道,“娘娘……阿纪她,真的会死吗?” 我淡淡地望了里面躺在床榻上的阿纪一眼,轻声道,“一切,都看她的命数了。” 阿纪,如果你还不相信,就一定要撑下去,就一定要和过来,不要死。 你如今,还正值妙龄。 你怎么能在这么美的年纪里,就这样死去呢…… 你一定一定,要去感受更多更好的美好…… 离开了他们两个就是说这个院子之后,许之什他忽然轻轻地握住我的手,他在我身旁轻声唤道,“衣儿?” “嗯?” 他淡淡地开口,“其实在这皇宫里面,每天会死去的人很多很多,如果谁都要顾一下的话,根本顾不过来的。” 这些事情我都知晓,这皇宫里面,死过多少人,我也都知晓。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可是啊,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我眼前死去,我怎么可能…… 我怎么能……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可是,这个时候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吧。” 许之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们只能顺应天意了,看她命数如何了。如果她真的死在了这里,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你已经做过了所有你该做的事情,你不欠她什么。小凡其实上一次他就该死,在这个皇宫里了。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上一次她犯下的罪,足以死去。” 他刚刚说完,便又说道,“罢了罢了,就先不要想这件事情了,越想心里会越难受。衣儿,你累不累?要不要回去好好地休息休息。” 是啊,如今在这个地方想那么多,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如今,我该做的,是清净下心神。 如今,我该做的,是好好地让自己休息休息。 不,不对。 我已经休息这么长时间了……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做。 许之什从来都没有给我安排什么事情,让我去做。 我这几天一直都闲着,他还不如多给我安排一些事情让我去忙起来,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再去瞎想那么多了。 我如今,也该好好地清净下心神,给自己去多找一些事情去做。 我如今,该好好地整理好自己的心神了。 我望着他,直言道,“阿南,如果是后宫里面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尽管告诉我就好了,我希望你能多给我安排一些事情去做,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做些什么。” 第三百八十九章 坦诚 许之什略显诧异的望着我,轻声地问道,“衣儿,其实这段时间皇宫里面,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的,你也不用担心朝堂上那些事情。后宫里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以去忙的,毕竟这整个后宫里面就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了,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平常你想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如果实在是太闲的话就可以来良辰殿这里跟我母亲还有你母亲的说说话什么的,或者在御花园里走一走。注意自己的安全就好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去的,只要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嗯……” 我心中,掩下了无数的无奈。 其实,我怕的,是自己闲下来,我怕的并不是你给我找什么样的事情,我只是怕自己会闲下来,我只是害怕自己无所事事,自己整日里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 我淡淡地开口,道,“阿南,没关系,你自己看着安排就好了。”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你该怎样安排就怎样安排吧。 我也总不能,让你特地的去给我找一些事情去做,你本来就已经够忙的了,你要忙这么多的事情。 我总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事情再去麻烦你吧。 阿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想怎样安排就怎样安排吧,这件事情该怎样就做出这样去做吧。 这样的日子,也许有一天我习惯了就好了,也许有一天,这样的日子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他问道,“衣儿,你累不累?” “唔……”我伸了伸懒腰,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 我淡淡地应道,“倒是谈不上累,只是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望向了我,问道,“衣儿,你想不想听故事。” 我心里有一些诧异,但让自己的面色保持着平静。 他这是第一次,想主动的告诉我事情,他这是第一次想要告诉我一些事情,告诉我那些关于他想要去告诉我的事情。 我自然是想听的。 阿南,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多和你说说话。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一些事情,我自然是继续愿意去听的。 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是肯定想听的。 我缓缓一笑,轻声道,“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事情,如果你想要告诉我什么的话,如果你想讲给我听什么故事,我自然是愿意听的。” “好。” “我小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只知道,我有一个很美很美的母妃。但是我的母妃她总是会望着窗边的明月独自发呆,我不知道那个时候都在想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神色间有伤感,也有悲伤。我那个时候只觉得,母妃她好像有什么事情在难过,但是我从来都没有问过她,我从来都不会去问她,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从来都不会去问她,她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情在难过。我自小便知道,女子会把自己的心事,会藏在心里。” 他说的没错,女子会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底。 尹良辰从前如此,如今的我,亦然如此。 “衣儿,我长大之后才明白过来,女子的心事是真的不能去问的。每次皇上一来到良辰殿里面,他每次一问我母亲到底是怎么了,母亲就会很不高兴,虽然母亲面色上仍然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可是我知道她心里已经开始不高兴了。女子的心事,是不该去问的。但是自从我遇到了你,我才发现,有些事情,光是去猜是永远都猜不出来的,有些事情如果不去问,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些事情如果不去说出来,谁也不会知道的。有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去问。我总觉得你有的时候会有一点淡淡的悲伤,有一点淡淡的伤感。但是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衣儿,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也愿意去听。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一定会尽力的帮你。” 阿南阿,你方才对我说的这一切,又何尝不是我想对你说的呢。 这些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啊…… 我也想告诉你,如果有些事情,你永远都不告诉我的话,我真的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我自己心里,也永远都猜不出来,如果你不告诉我你心里面在想些什么,我就永远都不知道究竟想做些什么…… 阿南,我只希望,你能够在你心中所想的告诉我。就像现在这样,一点点的都告诉我就好了。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阿南,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把你心里面想的这些告诉我。其实我也想说,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事情的话也可以都告诉我的,有的时候我也猜不透你心里面在想什么,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所以我很多时候也没有多问过。” 许之什卿然一笑,道,“也许有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应该对彼此坦诚一点。” 是啊,你说的没错,有的时候我们真的应该对对方都坦诚一点。 有的时候,我们都应该把自己心中所想都告诉对方,那样一来,我们也不用耗费那么多的力气去猜。那样一来,我也不用去猜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也不用再猜,你对我说那句话又有什么样的意思,我也不用在猜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如果你直接让那些都告诉我,那样一来,我们两个都少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其实在你告诉我这一切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会想听我的心事,我以为你对我毫不在意,我以为你根本就不在意我所有的事情,我以为我心里面想的什么,我以为我想做些什么,我以为我在难过什么,我以为我伤感什么你都不会在乎。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不敢去告诉你那些事情,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想不想听,我不知道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不在乎我,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做些什么,所以很多时候那些话我根本都不敢说出来。 可是,今天你把这些话告诉我,我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起码你是还在乎我的,起码你还是在意我心里在想些什么的。 起码你还是会看到我那些时候的难过与伤感,起码以后,我可以把我心里所想都告诉你。 第三百九十章 何处得 他望着我,轻声道,“衣儿,其实你该拥有更美好的生活,你该去拥有那山间明月,夜幕星辰。而不是如今在这牢笼里,日复一日。” 我心头一苦,缓缓地抬眸望着他。 阿南啊,有你在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是牢笼呢? 有你在的地方,便齐聚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有你在的地方,胜过了有明月清泉的山间,胜过了那遍布星辰的夜幕。 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我的心之所向。 可是阿南,为什么你从始至终,都不懂得我心里面真正的想法……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明白我心里的想法…… 我记起他方才说,我们两个人,要坦诚相对。 我望着他,缓缓开口道,“阿南,我真的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也不想去拥有什么,如今,我拥有的这么多,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了。况且,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想要的,无非是……”我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我想要我心里想的都告诉他,想要把那句话告诉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那句话到嘴边的时候,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想要告诉他,我想说,我想要的,无非是待在你的身边啊…… 我想要的,无非是能够一直一直陪着你啊…… 这才是我想要对你说的呀。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我明明已经决定了要把这一切告诉你,为什么当我决定我把我心里想的事情都告诉你……可是为什么我话到嘴边的时候,却怎样也说不出来了。 为什么我怎么样,也说不出来那一句话…… 我吸了一口气,道,“无非,无非就像现在这样就好了。就像现在这样,我能够见到母亲,也能够见到你。我的身边有我的朋友,也有我的至亲。这样就已经够美好了,我还怎么敢再奢求什么。” 我原本想说的,并非如此啊…… 我想说的,是因为我想要一直一直待在你身边啊…… 我想要的,是能够陪着你啊。 可是这句话,我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眉心一动,道,“衣儿,只要是你想要的,都可以拥有的,有我们在,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阿南啊,我想要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如今的我,似乎已经什么不想要了。 如今我似乎,什么都不想要去拥有了。 我只想要,只想要安安静静的,过着这样娴静的生活。 过着这样,每天都能够见到你的生活。 如今我只想要安安生生地,度过余生。 我只想要我身旁的所有人,都能够一直好好的。 我只想要,不会再有人死去。 我淡然一笑,道,“如今拥有的,已经太多太多了,我倒是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我如今身处贝阙珠宫,金银珠宝,我样样不缺。 绫罗绸缎,锦衣丝履,亦然不缺。 挚亲挚友,都在我的身旁。 天气寒凉的时候,我不会感到寒冷。 天气温和的时候,我可以去御花园赏花饮茶。 在春风暖软的气候里,还可以与桃花相伴,与好友小酌几杯。 晚间赏着晚霞,白日里坐享良辰。 整日里过着安逸的生活,抬眸间,便可看到你。 便可看到我欢喜的少年。 琼楼玉宇,春风暖软,锦衣玉食,皆不及你一人。 只要有你在,我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 所有的美好,我已然经历过。 这人世间百味,独你一人,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我如今,倒是真的什么都不想再拥有了。 我来时两手空空,走时亦然带不走什么。 我眼里无金银珠宝,亦无权势名利。 我眼中,独有你一个人。 如今你在我身旁,我亦然拥有所有的美好。 我只希望,你能够安然在我身旁,不离开我,亦不会弃我。 阿南啊,你可不可以,不要抛弃我? 不要再说让我离开了那些话,好不好? 不要再问我想去哪里了,好不好? 我真的真的好害怕,你想让我离开,真的好害怕你要抛弃我,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再次被你们所有人同时欺瞒着。 阿南啊,我真的只是想好好的呆在你身边。 除了有你在的地方,我哪里都不想去。 有你在的地方,纵然有山间清泉,纵然有山间明月,就算是有那满目的星辰,纵然那里有这世间所有的美好,我亦然不会前去。因为在我眼里,你便是这世界最大的美好。 你便是我想要得到的所有,在这世间,我唯一贪恋的景色只剩下你了。 我只想要,安安静静的,过着如今这样安稳而又闲逸的生活。 他望着我,淡淡一笑,道,“衣儿,对了,我刚才说要给你讲故事呢,我还没跟你讲呢。” 我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就是那样对我说的故事。” “我这就给你讲,我给你讲一讲我小的时候的事情吧。幼年的时候,许灵昀是苍然皇宫里面的神童,这些我从前都已经告诉过你了。我那个时候,总是会事事比他差上一分。那时皇宫里面的人,总喜欢把我们两个人放在一起做比较。我本来就是一个好胜心比较强的人,况且,本来就难得碰上一个能够跟我有所较量的人。久而久之,我自己也会情不自禁的去跟他作比较,比如说今天他把那篇诗词背的有多快,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要比他背的更快一些。比如说他今天练骑马射箭练了多长时间,我便想要比他练得更久一些。比如说。如果他某一天忽然被母妃夸奖了,我便会竭力地在母妃面前表现自己,让母妃也夸奖一下我。后来渐渐的,母妃她也看出了我的变化,她也看出了我在事事与许灵昀他做着比较。后来有一次,我与许灵昀一同练完射箭回来的时候,母妃说她想找我说说话。我仍然记得那一天,母妃慈爱地望着我,温和地说我们两个本该是一家人,本该和和气气地相处。她告诉我,说我要事事多照拂许灵昀,她说许灵昀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已经,失去了好多好多。其实我那个时候还不明白母亲对我说的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后来长大之后,我就渐渐的明白了。当许灵昀他变得越来越暴戾,变得越来越冷酷无情的时候,我就开始渐渐明白了,母亲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许灵昀他,本来就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了。” 许之什望着平静的湖面,面色依然如此平静。 第三百九十一章 甘霖 我能够明白,明白他幼年时的心境。 亦然能够明白,明白他这一路走来,慢慢在变化。 他继续说道,“许灵昀他本来就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了,那些本来该他拥有的东西,全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母妃的爱,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缘分呐,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母妃的爱本来就该毫无保留的给许灵昀。可是许灵昀他自始而终,都什么都没有得到过。或许,如果许灵昀他自小能够得到这些的话,他自小便能得到母妃的爱的话,他如今也不会变得这么暴戾无情,他如今的性子也不会变的这么奇怪,他也不会变得这么冷漠。母妃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女子,自小她就教会了我好多好多。可是,这些爱,本来就不属于我。有的时候,我总是觉得我欠了许灵昀好多好多。我总是觉得我抢走了本来该属于他的东西,如今许灵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亦然觉得,我也有一分责任。”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阿南,这些本来就不该怪你的。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你能够控制的,当年的事情是这样,如今的事情亦然是这样。本来就跟你没有什么关系的,你不用那么自责。” 许之什又道,“可是若是我没有出现在苍然的皇宫里面,他仍旧是母妃的亲生骨肉,母妃她就不会为了保住我,把许灵昀他送到其他宫里。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的话,这些年里得到母妃的爱的,便是许灵昀。” 他话音刚落,我便开口道,“这些,本来就是不是你能够做出选择的事情啊。当年良辰娘娘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是做好了一切的打算的,况且许灵昀这些年过得不也是挺好的吗。他只是性格变成了这个样子,其实这些年里,许灵昀他也得到了母爱,阿南,你真的不用为此感到自责的。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变得这样冷酷,这样无情,真的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许之什侧过了头,对上我的眼眸,忽然温和地笑了一笑,“所以啊,你既然能够如此劝我,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劝自己呢,这两件事情,本来不就是相同的吗。” 我惊诧道,“你方才说了这么多,其实是为了劝我?” 许之什缓缓道,“我怕你会一直因为阿纪的事情感到自责,便想了这个法子。衣儿,你既然知道那个道理,为什么就不能那样劝你自己呢。” 阿南啊……原来你刚才说那么多,你刚才说你要讲这个故事,竟然只是为了劝一下我。 你原来,只是为了劝一下我啊…… 我在心中藏下笑容,低声道,“阿南,多谢你……” 阿南,多谢你为我如此费心,这样一来,我起码知晓,知晓你是在意着我的…… 我起码知晓,你心中也许是有我的一分位置的。 我起码,会觉得,也许我还有一分希望。 仿佛那一场甘霖,即将降落到我身旁。 “不用谢我的,这些本来就都是我应该做的。我知道你现在一直都在为这件事所烦闷,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可是我现在也什么办法都没有。” “没事的,我会慢慢调节好自己的情绪的。” 这些事情,我自己,会好好调节好的。 我知道,若是天意如此,我又怎能逆天而为。 我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 “衣儿,你竟然能够如此劝我,我希望你也能够这样劝劝你自己。有些事情,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去改变。如果非要为那些事情所烦恼,非要为那些事情所烦忧的话,那只能是徒增烦恼,徒增烦忧。” 我知道,阿南,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这些道理谁都能够明白,这些道理谁都可以说出来。这些道理,我能够对你说出来,可是,我对我自己却怎样也劝不过来。 有些话,说出来很容易,可是做起来,却根本就做不到。 我可以去劝你,我可以对你说你应该放那一切,我可以去劝你,说你不应该在意那么多,我可以去劝你说那些事情跟你本来就没有关系,可是我却不能那样讲。 在我自己的心里,那些事情本就因我而起。 如果没有我,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了,没有我,她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没有我,如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些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又怎可能会让自己全然放下。 阿纪若是死在了皇宫里,我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低声道,“阿南,没关系的。如今我们将我们能够做的事情,都尽力做好就行了,剩下的一切都交给老天去处置吧。” 我不会逆天而为,亦没有力气,逆天而为。 许之什温和道,“衣儿,只要你不要一直这样怪自己就好了,这些事情真的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应该慢慢的让自己放下,应该慢慢地劝解自己,不要让这件事情一直困扰着你。” 我缓缓笑了笑,道,“阿南,放心吧,我会慢慢地好过来的。” 尽管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这一切,我不知道,如果她真的死在了这里,我会怎么样…… 我又道,“没事的,她现在不还没有死在这里吗,她现在不还好好的活着吗,说不定太医就能够把阿纪救活了,说不定她就不会死在这儿了。说不定,我们现在担心的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说不定,这世间会降落在我身边希望。 说不定,她会没事的。 如今我们在这里担心,也没有什么意义,亦然没有什么用。 阿南道,“你说的没错,说不定太医就真的把阿纪救好了,衣儿,你不要担心她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放心地交给我就好了。” 我望着他,缓缓道,“阿南,你总是如此,你明明每天已经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去忙,每天还要去忙朝堂上的那些事情,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管这些事。阿南,你不要担心这么多了。放心吧,这些事情我可以的。朝堂上的那些事情,已经够你忙的了。有的时候你真的不用让自己那么累的。你可以把这些事情放心的交给我的。有的时候,你应该好好的让自己放松一下。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强加在你自己的身上,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着。” 你总是如此,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着。 第三百九十二章 请辞 有些时候,我只想让你轻松一点。 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四处奔忙,为这些事情过度操劳。 可他仍然是缓缓一笑,轻声应道,“放心吧,没事的。” 有宫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在他耳边轻声道,“皇上,南嘉宫内有贵人前来。” 许之什问道,“是谁?” 我听到那宫人轻声道,“三王爷。” 许灵昀他来了? 他去南嘉宫做甚? 许之什凝神道,“朕知道了,摆驾回宫。” 我与他一同回了南嘉宫里,在回宫的路上,我问道,“他会去南嘉宫做什么?” 许之什缓缓地摇了摇头,凝眸道,“不知。” 我又问道,“会不会是因为朝堂上的那些事情?” 许之什应道,“我也不知道,等会儿回去了之后再看看吧。他这还是第一次来南嘉宫,倒真的是南嘉宫里的贵客。” 到了南嘉宫里之后,便看到了殿内一袭紫衣背手而立的许灵昀。 许灵昀的样子如同初见时一样,他神情淡漠,许之什走到他身旁,轻轻地唤了一声,“三皇兄。” 许灵昀望着他,缓缓道,“你如今已经是苍然的皇上,不必如此唤我。” 许灵昀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许之什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唤什么,其实都一样。你今日来南嘉宫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许灵昀淡淡开口,道,“自然是有什么事情才来到你这里的,我来找你说一说最近我与太子的事情。” 许之什应道,“这件事情我心里还没有什么定夺,太子与你,皆是皇室中人。” 许灵昀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来,就是要告诉你应该怎么办的。” 许之什疑惑地望着他,问道,“怎么?” 许灵昀淡淡开口道,“你就按照他们上的奏折来做就好了,他们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就行了。他们让你把我逐出皇城,那你就把我逐出皇城,随便分配到其他地方就好了,反正这皇城,我早也不想呆下去了。” 他说的,仿佛很不在意,这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情,更何况是他要求让把自己逐出皇城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他竟然好像说的就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一样。 许之什诧异道,“你让我把你逐出皇城,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许灵昀道,“我方才与你说了,我根本就不想呆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与我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而且我呆在这里,也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干。我还不如去其他地方呢,你把我逐出皇城,你这里少了许多的事情,你也不用再为这件事情而感到烦忧了。太子他也可以好好的呆在这里。更何况,我真的是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 许灵昀他说让他把他逐出皇城,他说他要离开皇宫,他说他更想的去其它地方,他说他真的不想呆在这个地方。 我细细想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想呆在这皇城里吧,这皇城宛若一个牢笼一样,如果可以去其他地方的话,我愿意去任何地方,也不愿意待在这个牢笼里。 我想许之什,他也是这样想的,许之什他也是这样想的,如果许之什他有这样的机会的话,他可能也不会选择待在这个皇城里,他可能也会选择去其他地方,无论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地方,无论是否是一个蛮荒之地,无论那个地方是否贫困,无论那个地方是否富有,他可能更想去离开皇宫,更不想呆在这皇宫里面吧。 我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也想离开这个地方。 只不过这个地方还有我不舍得的人,只不过这个地方还有他在这里,因为这个牢笼里有他的存在,便变得更美好了许多,只要有他在这里,我便愿意一直呆在这个地方,因为有他在的地方,便充满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因为有他在,所以不管这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地方,所以这个地方不管好与不好,所以这个地方不管是牢笼还是什么,我都愿意呆在这个地方。 我愿意呆在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有我所在意的人,因为这个地方有我所在乎的,因为这个地方,有我心心念念的他,因为这个地方,有我欢喜的那个人。 可是许灵昀他不一样,许灵昀他对这个地方,恐怕早就已经失望透顶了吧,他对这个地方应该没有任何的留恋了吧,他对这个地方,应该早就没有任何念想了吧。 许灵昀他想要离开,也许他真的就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她想要离开这个他没有任何念想的地方,他对这个地方真的没有任何的留恋了。 或许从马翰墨死去的那个时候,许灵昀他对这皇宫就并没有有任何的希望了。 也许那个时候,许灵昀他便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了。 如今,他能够离开皇宫,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吧。 阿南他,应该放许灵昀离开的,其实这并不是把他逐出皇宫,他这是把他送往更好的地方,送往更适合他的地方,把他送到更好的生活里。 这样一来,其实对谁都好,如果他这样做,他也不用再担心这件事情。 他也不用再为他与太子的事情而感到烦忧了,这件事情便可以从此画上一个句号,这件事情便可以从此翻篇了,他日后便可以少操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这样一来,其实对谁都好,对许灵昀好,对许之什他自己也好,对太子亦然是好的。 这样一来,他也可以给朝堂上的所有大臣一个交代,他也可以让自己变的更轻松一些,其实这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许之什他心里恐怕过不去吧,他本来就觉得他对许灵昀有所愧疚,他本来就觉得他有愧于他,他又怎么可能会再把他逐出皇宫呢,他又怎么可能会答应他这件事情呢。 其实许之什他的心里会觉得,如果他把许灵昀他逐出皇宫的话,他欠他的东西会越来越多。 他本来就不想再欠他什么了,他本来就想找机会弥补一下他,可是这样一来他心里的愧疚恐怕会越来越多吧。 不过阿南,你其实从来都不欠他什么。如果你放他离开,其实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让他走,让他去更好的地方,让他去拥有更好的人生,让他去遇到更好的人,才是对他的解脱,放他离开这个牢笼,才是让他真真正正的解脱。 第三百九十三章 放松 “你想去哪里?” 可是阿南他张了张口,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感到诧异。 他问许灵昀想去哪里? 阿南他,似乎与我心里所想并不一样。 阿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远远比我想的要强很多。 许灵昀缓缓一笑,道,“随便哪里都可以,我想去一个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你随便安排就好了。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能离皇宫越远越好。”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许灵昀他的笑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会笑。 原来许灵昀,他也并不是一个完全冷漠无情的人,他的脸上也会绽放出笑容。 许之什也淡淡地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拟旨。” 许灵昀应道,“多谢。” “日后的路……” 许之什还未说完,许灵昀便道,“日后的路,我自然会走好。” “嗯。” 许之什他铺开了纸墨,写出了那道圣旨。 一切,都结束了。 我与许之什一同走在南嘉宫里面,我望着他,轻轻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答应了他?” 许之什缓缓一笑,道,“他想要离开,我总不能让他一直呆在这里吧,他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我总不能一直困着他吧,这地方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怕是人人都想要离开吧,能放走一个就放走一个吧。” 我抬眸问道,“如果你是许灵昀的话,你是不是也会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许之什点了点头,道,“你猜的没错,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样选择,正是因为从小在这皇宫里见惯了这里的不堪。就是因为从小就呆在这个地方。所以才会一直都觉得。任何地方都会比这个地方好。我们呆在这个地方已经看惯了这里的人心险恶,已经看惯了这里太多与太多的不堪,这地方太过于让人感到作呕了。这些我心里已经知道这些了,我心里已经很清楚,这一切了,所以我才。知道他会这样想我才知道他会为什么想要离开皇宫,我说他对这个地方已经失望透顶了,我知道他是真正的想离开了,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再拦着他呢。他想去哪里,我就让他去哪里,我就送他去他想去的地方就好了。”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其实,这样一来对谁都挺好的,你就该是这样做,你应该让他离开,因为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他呆在这个地方,其实也不会开心也不会快乐,如果离开这儿去其他地方的话,说不定会遇到更开心,也许就会遇到更快乐的事情。” 只要你不在意这些,就好了。 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我本来还很怕,你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难过,本来还很害怕,你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为难,我害怕你会不想把他送走,我还害怕你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更大的愧疚。 其实听到你这样说我心里感到好多了,听到你这样说,我觉得你真的比我懂得的太多太多了。 阿南,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劝解,你自己心里什么都明白,你也可以自己劝自己,也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你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晓,你比我要豁达的许多。 许之什应道,“衣儿,我都知道。其实刚才我看到你的神情,我就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用担心了,虽然我一直以来,对他都有愧疚,但我也知道我该去做些什么,其实我是明白的,我都知道。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许灵昀他为什么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那种心。我自然是愿意把他放走的,我知道让他离开,他才能得到更好的生活,我知道让他呆在这个地方,并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我知道他真的不应该再呆在这个地方了,其实这一切我都知道。而且,这是他想要去做的事情,我自然是要答应他的。” 我笑了笑,道,“只要你心里不会觉得有什么就好了,其实这样一来,我觉得真的挺好的,你以后也不会再因为这件事而感到烦忧了。许灵昀与太子的这件事情也就就此翻篇儿了,以后这朝堂上也能安静一段时间了,你也不用那么操劳了。” 他静静地望着我,淡淡地开口,低声喃喃道,“是啊,以后就不用再操心这件事情了,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朝堂上也就能安静一段时间了。” 我望着他,缓缓开口道,“以后,你也就能放松放松了。” 明明,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明天这些事情都已经找到了最好的解决方法。 明明他已经不用再为这件事情担忧了,可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他身上还有一丝沉重,他好像在担心什么一样。 许之什他好像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一样,他似乎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心放下来,他似乎从来都不会让自己放轻松一点。 他忽然问道,“衣儿,你累不累?” 我望着他,他眼眸里,仍然是我看不懂的神色。 阿南啊,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我与你有什么东西是没有解开的? 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好像,心里有什么事情,始终都没有对我说出来? 他神色间,流露出一丝疲惫。 我问道,“阿南,你是不是累了?” 他笑了笑,轻声道,“我不累,我有什么好累的,如今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操劳了,那些奏折也不用再批了。宫里面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忙了,我哪里还会觉得累呢。” 我轻声道,“今天就不要想太多了,这件事情就已经过去了。以后也不用再担心这件事情了,今天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其实你应该让自己放松一下的,你不用每天绷着自己的心神,其实如果你每天都这样崩着自己的话,真的会很累很累的。” 他忽然无奈地笑了笑,道,“嗯,放心吧。衣儿,你既然知道这样不好,你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呢,其实你每天不也自己绷着自己的心吗,你每天不也没有让自己放松过吗。” 他说的其实一点都不错,阿南他有的时候,好像比我自己更了解我自己。 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他真的明白很多很多的事情,他说的对,我那样劝他,可是我自己却如何也劝不了我自己。 明明我自己每天也绷着自己的心,明明我自己每天也从来没有让自己放松下来,明明我从来也没有感到真真正正的开心和快乐,可我还在这里劝着别人。 第三百九十四章 春来 南嘉宫内,仍然是从前那一副景象。 我望着万花丛里冒出来的粉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春要来了。” 他清然一笑,道,“桃花要开了。” 是啊,又到了桃花要开了季节了。 当桃花开了,是不是这严寒就会离我渐渐远去。 这严寒,总会走的吧。 突然,远处吵吵嚷嚷的,惊动了我身旁平静的花蕊,惊动了我的眉心。 那声音吵吵嚷嚷的,“你不能过去!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我转过了身,望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怎么回事?” 许之什也望向了那地方,轻轻应了一声,“似是有什么人闯了进来。” 我们望向的那个地方,有一个女子不顾众人的阻拦,跑了过来。她衣衫有些微微的凌乱,似乎是因为挣脱宫人们的阻拦而造成的。当她渐渐的离我们越来越近的时候,我也看清楚他她脸。 来的这个女子,正是在别院里面的牡丹。 牡丹她怎么会突然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要闯进南嘉宫里面来,她来这里,又要干什么? 拦着她的宫人满脸畏惧,缩了缩身子,跪下申身请罪道,“皇上,娘娘,奴实在拦不住……” 我淡漠地挥了挥手,轻声地说道,“下去吧……不怪你们。” 当那些宫人全都散过去之后,我缓缓的走到了牡丹的身旁,垂着眸望着她,低声问道,“怎么突然来了这个地方,为什么要闯进来?怎么不先传个话?” 牡丹跪下身,整个人的重量仿佛都落了下去,她瘫在地上,眸里有无望和藏不住的悲伤,她泣声道,“娘娘……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我直觉有冷风吹到了我的脸上,只觉得半边脸净是冰凉冰凉的,我淡淡开口,道,“怎么了?不用跪在地上,起来说话吧。地上那么凉,等会你再着凉了。” 牡丹泣不成声,“娘娘……我求求您了……阿纪她真的快不行了,她真的快死了,求求您救救阿纪吧。” 春天来之前的空气,还是有些寒冷的。 那寒气像是扑面而来一样,直直地打到我的脸上。 我站在她身前,听着她的哭声,想要去做些什么,可是我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我郁然道,“你来求我,我又能去求谁呢。太医都那样说了,我又能怎么办呢。” 牡丹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救阿纪。 你知不知道,我也不想让她死,知不知道如果但凡我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让他看着阿纪这样死去。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呀。 我该去求谁啊…… 牡丹瘫倒在地,哭嚎道,“娘娘,你一定还有办法的啊,阿纪她不能死呀,她死了,我该怎么办呀,我还怎样活下去。” 可是牡丹,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许之什忽然厉声道,“放肆!” 我惊诧地望向了他,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发脾气。 阿南他,这是生气了吗? 他神色冷漠,连我看起来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丝畏惧之意。 他厉声道,“你当南嘉宫是什么地方,这里岂容得你在此放肆!” 牡丹身子一抖,不寒而栗,“皇上……” 她声音颤抖着,却仍旧坚持着说道,“奴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只能前来求求皇后娘娘,如果连皇后娘娘都不救救我们的话,我们就真的死路一条,阿纪她就真的再也不能活过来了。” 许之什神色冷漠,轻声道,“难道你方才没有听到皇后娘娘说吗,她说她也没有什么办法,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呢。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天意如此,你还能怎么样。” 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我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朝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唤了他一声,“阿南。” 他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两步,缓缓地转过了身。 我轻声道,“牡丹,你先起来吧。你跪在这里求我,也不是一个办法,我根本也没有什么办法,我也不能去回天乏术呀,如果上天真的让阿纪……我……我又能怎样去救她呢。” 她泣声道,“娘娘……这宫里的太监都没有什么办法,为什么不让去江公子去试一试,他医术那么高超,说不定他真的能把阿纪救好的。阿纪从前做的那件事情是……是阿纪她的错。她真的已经悔改了,能不能就让江公子去试一下,能不能去让他试一下,看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办法。说不定……说不定他去了,阿纪就能好过来了,说不定他去了,阿纪就不会死了。也许,也许他真的能把阿纪救好,说不定他真的能把阿纪治好。” 牡丹你这样对我说,我又该怎样回答你,我又该去怎样做,难不成,我真的要去让江逸行去救阿纪吗……我真的要让江逸行他,再去面对她吗? 我到底应该怎样做,可是江逸行他,确实是救活阿纪唯一的希望,现在宫里的太医全都没有任何的办法,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 牡丹说的没错,说不定江逸行去救她,阿纪就真的能够活下来了,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我该怎样再让他去面对她呢。 我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晃了晃神,道,“好。” 许之什侧过了头,望向了我。 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没有阿纪的性命重要。 只要能救活她,只要还有一线可能性。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去尝试一遍,毕竟阿纪的生命,毕竟,一个人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才是重要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一个人生命更重要。只要人还能够活下来,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 所有的所有,都比不过一个人的性命。 我淡淡地开口,“你去找江公子吧,去求求他,只要他愿意去救阿纪。” 只能你去找他了,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去面对他,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去面对江逸行了。 我如今还有何脸面,再去面对他,我如今还有何脸面,再去找他去让他医治她。 我哪里还有脸面去面对他啊…… 牡丹抹了抹脸上的泪珠,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道,“娘娘的大恩大德,我与阿纪,永生都不会忘记的。” 我心中苦涩,我对你们哪里有什么恩德,如果不是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一切不还都是因我而起吗?而且我如今也没有做什么。 救阿纪的人,也不会是我。 救她的人,会是江逸行。 第三百九十五章 幼年 这春天终究还是来的太晚了一些。 牡丹离开之后,我转过了身,望着许之什。 那一刻,我终于不必在强撑着自己。 那一刻,我只想依靠在他的肩膀之上。 可是那一刻,我仍然是站直了身子。 我苦苦笑了一下,轻声道,“阿南,你方才生气了吗?” 许之什缓缓道,“没有,我就是怕她还在在这里,你会不忍心,我就是怕,如果她还在这个地方了,你心里会更加难受,所以我才那样说的,我并没有生气,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可是衣儿,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难受,很难受。” 是啊,你是多么了解我。我现在心里,有多么难受。 我无奈道,“如今,只能先这样了。只能等等了,看看铭轩他能不能把阿纪救好,毕竟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一个人的生命重要,只要还有这一点希望,我都应该去尝试一下的。” 他缓缓地走向我,温和道,“好啦,好啦,现在就不要想这件事情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不会有事儿的,总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的。如今,我们什么事也做不了,现在就顺应天意就好了。” 我想让自己舒缓下心神,可是却久久不能平复。 我不知道我刚才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我不知道我下一步又该去做些什么,我不知道铭轩他能不能把阿纪救活,我也不知道阿纪她会不会死在皇宫里面。 为什么这些日子,我会过得那么不幸运,为什么这些日子……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我就不能好好的安稳的呆在这个宫里面……为什么……为什么要出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真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一切应该都会好起来了吧,日子应该会越来越顺利的吧。总不能一直让我这样子过下去吧,总会有幸运来到我身边的吧。 这次一定会好起来了吧。 诸事皆不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如今,只希望能够好过来。 我如今只希望这些烦忧皆是虚妄,我如今只希望这些烦忧不复存在。 我只希望这一切都能够好起来,我只希望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只希望,以后的皇城里,都能够太平安定。 没有生死。 许之什似乎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温和地劝我道,“衣儿,皇城里的生与死,谁也控制不了的,这一切都是天意,谁也做不了主的。” “我知道……” 其实这一切我都知道,所有的道理,我全都知道呀。 可是我的情绪,亦然是难以控制的。 他皱起了眉头,似乎在问自己一样,“方才明明已经快好过来了,怎么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从唇角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低声道,“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阿南,我也希望这一切,都能够好过来。 我也希望这一切的好好的…… 我垂下来了眼眸,有些无力地说道,“阿南,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他走近我,关切地问道,“你累了吗?” 我抬眸,正好对上他明亮如星辰的一双眼睛,我匆匆地应了一声,“没有……” 许之什轻声道,“我带你去泛舟游湖吧,或许这样出去玩一会儿再回来,不去想这些宫里的事情,你心里会好受一些。” 泛舟? 他怎么会突然想到和我一起去泛舟游湖……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正巧今天天气好一些。” 湖很清澈,如同那日在九幽域时的一样。 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了从前那一天和他一起泛舟。 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呀,这是藏在我心里,藏在我回忆深处里,多么美好的事情。 能与你一同泛舟,能与你一同逃离这个世界,能与你一同忘记这些烦忧,大概是幸福且美好的事情了吧。 他扶着我,温和道,“上来吧。” 我望着他温润的侧颜,直觉心中欢喜。 我就这样望着她,我心里便是极其欢喜的。 我坐在小舟上,望着他,缓缓开口问道,“阿南,没想到在这皇宫里面,竟然还能够泛舟。” 他笑了笑,道,“自然是可以的,苍然宫里,有这么大的湖,总不能只在这里面种荷花吧。” 我轻声道,“在这里泛舟游湖,倒也算得上是安逸。” 他望着平静的湖面,轻声道,“衣儿,小的时候我心中烦闷的话,便会经常来这个地方。我一个人泛着小舟,或者有的时候就任由着风把我吹到湖的对面,我就这样随着风而行,有的时候心情就会变好很多。” 我惊诧问道,“你可是皇子,怎么会有人放心让你一个人来这里。” 他苦笑道,“我虽是皇子,可我也该拥有一些自由。但可惜,苍然的皇子没有自由,所以我来到这里,自然也是偷偷的跑过来的。” 我缓缓说道,“这个地方景色都挺好的,心情烦闷的时候来这里泛舟,看看这些风景,心情应该会好上很多。” 他清笑道,“是啊,会好很多。” 那日在九幽域时,我们也是如此,一边泛着小舟,一边说着话。 这样子多好呀…… 所有糟糕的事情,都会离我远去的。 所有的糟糕,都会渐渐的消失在我身旁的。 那些美好,终究会来到我身旁。 这里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总会有美好来到我身边,总会越来越好的。 一定会的。 许之什他会越来越好,我亦然是如此。 我望着他,问道,“阿南,你小的时候也会经常心情不好吗。” 记得我幼年时,每天最大的烦闷,便是父亲每天都只让我呆在丞相府里面。 那时什么都不缺,每天就想着该怎样逃出去,每天就想着该怎样逃出去玩,每天就只想着怎样离开丞相府这个地方。 那时父亲让我一直待在丞相府里面,我一直不能出去玩。我在那里,每天都想着怎样逃出这样离开。 那是我幼年时候的烦恼,幼年时,每天就只想着该怎样出去玩,其他的什么都不懂,其他的什么地方都不会去。 因为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所以才会什么都不懂。 那时我还是个孩子。 那时的心很小很小,只要能够去街道上吃一串冰糖葫芦。 他笑了笑,道,“小的时候,会因为很多事情,感到不高兴。” 如今呢,如今的我们,都长大了。 我们再也不是那个会很兴奋的孩子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真迹 这湖面清澈如镜,却照不清泛舟人的心。 我望着泛起的粼粼波纹,不禁开口问道,“阿南,你说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他诧异地侧过头,问道,“什么?” 那粼粼的波纹回归平静,我淡淡地垂眸笑了笑,道,“没什么,这里倒是安静。” 他缓缓地望向了平静的湖面,面上带着安静祥和的笑容,轻声道,“这里自然是安静的,不然,我又怎么可能会带你来到这个地方呢。” 可是阿南,你的心,是否与这湖面一样平静? 夜幕渐渐降临,我静静地坐在南嘉宫里,望着窗外的月光,独自发呆。 许之什手中捧了一册书卷,一边翻看着书卷,一边唤道,“衣儿,怎么又坐在这个地方看月亮,你在想些什么?” 我缓缓一笑,望着他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干。闲来无事,便坐在这里看看月亮。” 他眸光仍旧是紧紧地落在了书卷上,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夜深了,当心不要着凉了。” 我淡淡笑道,“放心吧,我披着外衫呢。” 我温和地起身,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他紧紧地望着那书卷,轻声道,“前段时间我找到了一本书卷,似乎是马翰墨留下来的。” 马翰墨? 他说的是,许灵昀的老师马翰墨。 我惊诧地望向了那书卷,轻声道,“是他写的?可是之前你说过的那个苍然少师?不是说马翰墨在世时所作的所有书卷,在那时全都被毁了吗?” 许之什应道,“这也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他的书有没有遗留下来的遗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一本,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迹。” 我大为惊诧,“这些年来,你一直在寻找着这些?” 按理说,马翰墨是许灵昀的老师,怎么在许之什的心里,马翰墨也那么重要? 他是因为许灵昀才这样做的吗? 他是不是想,为许灵昀寻找马翰墨的书卷? 原来在他的心里,这些东西对他那么重要。 他应道,“也并没有刻意的去寻找这个东西,只是会留意一下。” 我问道,“那这一册,可是真迹?” 他凝神盯着那本书卷许久许久,忽然,他握着那书卷的手更紧一些,眸里闪过一丝喜色。 我忙问道,“怎么了?” 他清然笑道,“这本,正是少师他的真迹。” 我大喜道,“太好了,快让我看看。” 那书卷上,虽有些字迹因为时间过得太久太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总体还算的上是完整的。 整本书册上,有马翰墨对苍然的鸿鹄浩志,有他对人生的万千感慨,从这个书卷之上,仿佛让我看到了一个鲜活的马翰墨。 书卷里,藏了一个愿意为了苍然而奉献出自己的全部的人。 书卷里,有一整个马翰墨。 我不禁惋惜道,“当初皇帝杀了他,还毁了他那些书卷,的确是对苍然最大的损失。” 许之什道,“确实如此。” 我又问道,“那你打算将这一本书卷?” 许之什道,“我打算把这本书卷送给许灵昀,就在他走之前把这本书送到他的手上。或许他看到这本书卷,看到他从前的老师写下来这些点点滴滴,或许当他看到这书中的内容的话,会对往昔感到一丝释怀,他或许能够放下那一份执念。” 是啊,如果他看到这一切,或许真的会对往昔那些事情感到释怀。 其实对于一个人来说,心结才是最难解开的。 我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希望他看到这些之后,能对那些事情释怀。” 许之什叹惋道,“其实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的话,他的性格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罢了罢了,那事情已经都发生了,谁也不能改变了。他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谁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看,能不能会好过来了。” 他望向了我,忽然问道,“衣儿,倘若你是我,你会怎么样做?” 我疑惑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如果换你来当苍然的皇上的话……”他才说完这一句话,便垂眸苦涩一笑,又道,“我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呢,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我认真道,“阿南,我想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能做的,还没有你做的那么好,其实如今你当皇上已经当了很好了,你已经成为了一个很好很好的皇上。” 你如今已经是一个好皇上了。 他垂下了眼眸,低头不语。 我望到他眸里的无奈,忽然心里一酸,想要安慰他,抬起了手却又缓缓放下,我低声道,“阿南,其实有的时候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完美,你如今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但许灵昀的事情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了结,他之后过成什么样子,就只能看他自己了。更何况,离开本来就对他是最好的选择。” 许之什点了点头,道,“如今,只能如此了。我相信,他离开了这里之后,会真真正正地做回自己。” “会的。” 夜里很静。 黎明来的也很快。 阿南他派了稳妥的人,把那书卷送到了许灵昀手里。 今日便是他离开的日子,世人都道三皇子是因为被贬而离,可我们几个人都知道,他离开,才是真真正正的解脱。 我望到了许之什,问道,“良辰殿里有消息吗?” 他应道,“还没有什么消息,你是不是想知道阿纪现在怎么样了?” 我有一些焦急道,“是啊,怎么都已经过了一天了,别院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牡丹也没有再来过南嘉宫里,也不知道牡丹有没有去找江逸行去医治阿纪。” 许之什温和道,“没事的,你先别急,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面上的笑容如同这三月春风一样,那一阵温和在我心里。 我轻声道,“但愿如此吧,希望她们那边一切都好。” 许之什道,“衣儿,你要是担心她们那边的话,为什么不去那边儿去看一看呢。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要不然我陪你去良辰殿那边儿看一看吧。去看看她们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这样你也好放下心来。” 可是这世界上很多的事情并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可是有一些就算是我很想去做的事情,也不一定非要去做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调侃 我也很想去良辰殿,看看阿纪她们那边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可是我又同时又很害怕看到那边的情况,我怕那边的情况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怕那边情况不乐观,我心里会更加难受。 我害怕我看到她出事,我会更加难受。 许之什温和道,“衣儿,其实你不用害怕的,不管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也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应该这样想,说不定阿纪她会好起来的。” 我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这就去良辰殿里看一看吧。” 每次一来到良辰殿,我只要刚刚踏进殿门,便会被人一把抱住。 “念念!” 没错,正是苏己。 我看着满脸笑颜的苏己,也不禁笑着想要打趣她,“苏己,我都怀疑你每天就蹲在这个地方等着我。怎么每次我一过来,你就会准时的出现在这个地方。” 苏己乐道,“哪有!我怎么可能会每天都在这个地方呢。那还不是碰巧吗,每次凑巧我走到这里的时候,你都过来。还有还有,每次皇上皇后一来到这个地方,太监吆喝的声音,比啥都大,我咋可能会听不见呢,我一听这声儿,我就知道是你过来了,我一知道是你过来,肯定要走过来了。” 我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望向了许之什,道,“确实,我们两个人这不管去哪里,阵势都搞得这么大。” 许之什笑了笑,道,“好啦好啦,下次我们两个就不带宫人出门了,其实我们两个出门,根本就不用怕遇到什么危险的,我在你身边,你能会有什么危险。我们身旁要这么多的宫人也没有什么用,他也保护不了我们,我保护你就够了。” 我双颊霎时间泛起一片炽热。 他方才说,我保护你,就够了。 阿南,你知不知道,你说出这句话,我会有多么心动。 我抬起眸,对上了他的眼眸。 他的眼眸里还含着淡淡的笑意,就连那一身明黄,在此刻都变得温和了起来。 似乎在这一刻,柳树旁的黄鹂开始低声吟唱,那燕语莺声都显得宛转悠扬了起来。 此刻就连吹动我衣衫的那一阵风声,落到我耳边,都显得娓娓动听了起来。 此刻春风暖软,那一片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叶子洒了下来,那点点金黄色的光斑,洒到了他的衣衫上,洒到了,他俊逸的身形上。 那光落到了他脸上时,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光晕。 我直觉心跳加速,如同迷失了方向的小鹿一样。 那日后,你都保护好我,好不好? 他望着我的眼眸里,有温柔。 此刻的我,确信这温柔是为我而生。 为我一个人。 此刻我确定,他眼眸里的那一片温柔,只属于我一个人。 此刻,我确定方才他说的,是对我一个人说的。 此刻我确定,他的心里没有在想着其他的女子。 仿佛从心底,生起了那一抹甜蜜。 那甜蜜使我心跳加速,那甜蜜使我觉得幸福。 那一刹那,我只觉得,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忽然,有一个声音打破了这气氛。 苏己瞥了我一眼,大有嫌弃之色,“哎呀!真受不了你们两个人,还什么保护不保护的!瞅瞅你们两个,你们俩呆在这皇宫里面,谁敢把你们俩怎么样呀。” 我轻轻地咳了两声,想要掩饰方才失神的尴尬。 苏己白了我一眼,调侃道,“还咳嗽,怎么了?生病了?呦呦呦,你不是有你家皇上的保护吗,怎么还能生病呢?在你家皇上细腻的照顾之下,不会还得了风寒吧。” 她一这样说,我脸红的更厉害了一些。 我低声道,“苏己,你不要瞎说了……” 苏己兴致更浓了起来,“哎哟,这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啊,才说这几句不会就不好意思了吧,衣儿,你从前可没有这么害羞,怎么现在变得这样害羞啊。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呀,不就说了你两句吗。你们都已经成为夫妻了,照顾来照顾去的,不都是应该的吗。” 我深吸一口气,小声道,“我哪有……” 许之什面色上有一丝哥哥闪过,轻轻地咳了一声,“咳。” 苏己继续调侃道,“怎么了这是?不会我们的皇上也得了风寒吧,这可怎么能行,念念,你这是怎么照顾的皇上?你这照顾的可不行呀,要是这一国之君得了风寒,那可还了得。” 许之什忙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得什么风寒。衣儿她照顾的很好,她没有……” 他话刚刚出口,自己便意识到了自己说的有些不对,想要把说出去的话是收回来,却收不回来了。 “哎哟,我这还没有说什么呢,这就开始护妻啦。”苏己啧啧道,“啧,你们两个人还回良辰殿里做什么,干脆在南嘉宫里面,过你们两个日子就好了,还来这里干什么呀?” 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此刻好像说什么都不对,“苏己,我……” 苏己噗嗤一笑,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们两个了,瞅瞅你们两个现在这样,两个人都面红耳赤的,有这么夸张吗,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而已。你可是苍然的皇上呀,你可是苍然的皇后娘娘呀,你们两个可不能这样。不过,看着你们两个这副模样,我倒还挺开心的。起码两个人会害羞,是因为两个人都互相喜欢着对方。起码,这证明了你们两个现在感情都挺好的,这样我就放心了,这样我就可以放心的把念念她交给你啦。” 那一瞬间,我心忽地动了一下。 我看向了许之什一眼,他此刻的脸上果然泛着红。 阿南,你真的,如同苏己所说,心里,也有我吗? 罢了罢了。 我心中忽然即是苦涩,又是甜蜜。 我又怎么能奢求得到许之什的喜欢呢,我怎么能奢求我们两个会互相喜欢。 他是这样美好的一个人,我多喜欢他啊。我又怎敢奢望他会喜欢上我呢,如今,我们两个就这样好好的生活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我真的不敢再奢望了。 我哪里有这个资格,值得你去喜欢。 我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格啊。 阿南,以后我们都能够像现在这样,别骂我便已经足够满足了。 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敢再奢求了。 我知道自己,是得不到那么多的。 因为我自己清楚,我自己是得不到的,所以我才没有敢奢求过这些。 第三百九十八章 疏远 苏己眼神飘到了殿门口,有些微微惊讶地指了指那里,道,“念念,你快看看,那是谁来了。” 我回过眸,望到了那一袭青衫。 他一手提着药筐,如同山林间一颗出尘的松柏一样,站立在那里。 我下意识地问道,“铭轩,你怎么来了?” 待我反应过来时,忙垂眸一笑,低声道,“对呀,我怎么忘记了,我怎么会问你,你怎么来这里呢,你本来不就住在这个地方吗?” 苏己在我耳边低声道,“这就叫做有了夫君忘了朋友~” 我斜瞥了苏己一眼,道,“瞎说什么。” 我话音刚落,苏己又紧接着补了一句,“瞎说什么实话。” 我忙收回了探过去的头,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不与你说了,反正跟你说什么我也说不过你。” 苏己白了我一眼,嬉笑着小声道,“那是,还不是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 与苏己打趣的这一会儿时间,江逸行他已经走到了我身旁。 他神色涣散,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望着我轻声问道,“衣儿,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良辰殿了。” 我望着江逸行疲惫的神情,想要问一下他怎么了,可是却久久没有问出来那一句话,我只是轻声道,“嗯,今天也没有什么事儿,其实我每天都没啥事儿的。” 许之什站在我身旁,开口问道,“江公子,你提着药箱,这是要去哪里?” “我……”江逸行望了我一眼,又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药箱,许久才抬眸低声道,“昨日牡丹姑娘来我院子里,想请我去医治一人,我今日正好得了空,便去应她所托,医治病人。” 看来,昨天牡丹还是去求了他。 铭轩他,他心里知不知道,他要去医治的那个人就是阿纪? 我想,他大概是知道的吧,因为牡丹在这宫里有交集的人,也不过就是阿纪一个人而已。 江逸行,他大概已经猜了出来罢。他大概已经猜出他等会儿要医治的那个人,便是阿纪。 可是他还是来了。 “铭轩,你……”我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可是当我触碰了他的眼神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阿南,我该对铭轩他说些什么…… 许之什站在我身侧,面色平静,轻声道,“既然江公子有事在身,那我们便不多在此叨扰了,我们等会儿便去殿内给太后请安,江公子也快些去医治吧,莫要误了时辰。” 江逸行没有再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只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走了之后,我与许之什和苏己一同走进了大殿。 我问道,“阿南,你说,江逸行他能不能救好阿纪?” 许之什应道,“我也不知道,等等再去看一下吧,等江公子去医治过后,我们再去看一下那边的情况。”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苏己捏住我的衣角,小声问道,“念念,什么情况呀,我刚才怎么看你跟那个江公子说话那么别扭,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儿,我总感觉你想对他说什么,却什么也不敢说。” 我眼神迷惘,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人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刚才我想说什么,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 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该对他说些什么呀。 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该跟他说些什么,好像那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好像那个时候我说什么都不应该。 我跟他,好像根本就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说。我们两个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说过话了,好像所有的话题都已经在渐渐的消失了,好像我和他的关系已经越来越远了。 江逸行他,心里是不是也这样想的他是不是已经感觉到了我们两个的关系越来越远,他是不是已经感觉到了,我们的关系没有从前那么亲密了。我从前觉得,我和他,我们两个人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可是,如今好像一切都在慢慢的改变。 似乎一切,都与以前不一样了。 苏己道,“哎呀,其实你们两个不应该这样的,你们两个好像已经太久没有说过话了,两个人看起来都生疏了许多,其实你应该抽空多和他说话的,毕竟还都是朋友嘛,朋友之间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呢,要一直这样的话,恐怕你们两个关系会越来越冷淡的。” 我无奈地垂眸,轻声应道,“那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知道该去找他说些什么。更何况,他马上就要走了,让他对着宫里少一些念想,也是好的。” 苏己有一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什么叫做少一些念想,念念,你怎么能够这么想。你想想从前你们两个的关系那么好,如果他就这样离开了,怎么可能会一点念想都没有呢。而且你难道不觉得,如果你们两个就这样冷冷淡淡的一直下去,他离开了之后,你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连好好告别都没有,以后难道就不会后悔吗,你连跟你曾经关系那么好的一个人,真真正正的告别都没有拥有。你想一想,你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听苏己这样一说,我心里面霎时间慌了起来。 如果,我和他连一个好的告别都没有的话,我想以后如果我再回想起来这些事情,一定会是有遗憾的。 我想,日后一定会是有遗憾的。 可是,我又该去怎么样跟他好好告别,我又该去怎样跟他说那些。 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望向了身侧的许之什,他听到苏己说这些话,面色依旧保持着平静。 许之什的脸上仍然是这样,从来都没有变过。 阿南,为什么,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这些? 许之什看到了我在看他,温和道,“衣儿,你不用担心什么的,随你自己心中所想,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可是阿南,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心里所想的是什么,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去做什么,我又该去做些什么呢,我自己都感到迷茫,我自己对这一切都感到无助,我又该去怎么样去做呢。 阿南,我也希望有个人,告诉我到底该去怎样去做,我也希望有个人让我不再迷茫,我也希望那个人能够告诉我,我该去做些什么。 可是我只是垂眸,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有些话,其实我想说出来,可是我知道我自己是万万说不出来的。 第三百九十九章 珠光宝翠 苏己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了,皱了皱眉头道,“哎呀,怎么你们两个人说话也变得这么费劲了?” 我望向了她,道,“哪有……” 苏己道,“哪里没有,你瞅瞅,你们俩都已经是夫妻了,说话还那么客气,这有什么客气的,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嘛。” 可是有些话终究还是说不出来的。 我们两个虽然是夫妻,但我心里清楚,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我们既无夫妻之实,有夫妻之情,又何谈夫妻。 说着说着,我们就已经走到了中室门口,母亲听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缓缓的走了出来,边走向我们一边说道,“好啦好啦,苏己,你又在调侃我家衣儿和阿南呢。” 苏己忘记了母亲,喜笑道,“哎呀,您怎么起这么早。” 母亲瞥了她一眼,道,“这算还起得早,太阳都快晒屁股了,我要再不起来才算是奇怪的吧。不过这一大早的,便听到你在这门口叽叽喳喳的,我还以为是发生了啥事儿,原来是我们衣儿和阿南回来了。” 苏己笑道,“那可不是,自然是念念回来了,我才能高兴呢,要不搁平常我哪里有那么多的话,在平常我也没人能陪我说话。” 母亲笑了笑,道,“平常也没见你安静下来过,要不就在我耳边唠叨的,要不然就在太后那儿嘟嘟囔囔,你这一整天呢,不说话你心里就会难受。” 苏己撅起来了嘴,道,“哪里有,我平常哪里有说那么多的话,今天是念念回来了,我高兴我才说这么多话呢,我平常什么时候说过那么多话了,根本就没有好不好。” 母亲道,“行了行了,你自己有没有自己心里清楚呀,我才不跟你搁这儿唠叨了。” 苏己俏笑道,“没有就是没有。” 母亲懒洋洋地望着我与许之什,轻声问道,“今天怎么有空又过来了?” 我笑道,“这不每天都没有什么事吗,就过来看看。” 母亲道,“你这个皇后当的倒是清闲,天天都没有什么事干,天天都来这个地方。下次你要再来,我们这边可就要对你收费了,你就得多拿点儿银子过来,或者多拿点儿什么金银珠宝呀,不带点金银珠宝,不带点珠光宝翠的,我们就不给你沏茶,就不陪你说话。” 我心里自然知道母亲并不是那种在乎金银珠宝的人,便也打趣道,“好好好,下次你想要什么,都跟我说便是了,反正宫里面倒是真的不缺这些东西。那些金银珠宝,我平常根本就用不到,倒不如全都移到你们这良辰殿里面。” 母亲霎时间喜笑颜开,“你要是愿意把你所有的金银珠宝移到良辰殿的话,我们几个倒也都不介意。” 我笑道,“那我就全听皇上的,皇上说移我就移。” 许之什轻声笑了笑,道,“我都听二位的,这皇宫里面自然是不缺这些珠光宝气的。若是你们想要什么,直接与我说上一声便是。宫里没有的,我也会尽力从皇宫外面为你们找到的。” 苏己啧啧叹道,“瞧瞧,女婿是个皇上,就是不错。” 母亲也笑道,“那是自然。” 她又道,“好了好了,快进去吧。” 我打趣道,“我刚才就想说了,我们都已经站在这儿站那么长时间了,也不让我们进去喝口热茶,也不让我们进去暖暖身子。我也不敢提醒你一声,我怕我一提醒你,你就该找我要什么珠宝,什么金银的。” 母亲笑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是得要一点的。” 里间的尹良辰听到声音,也走出来迎道,“什么?要什么?” 我故作有一些委屈道,“我母亲刚才说,下次我们要是再来这个地方喝茶的话,就要带上一些银子了,要不然她就不给我们热茶喝。” 尹良辰忍不住笑道,“现在良辰殿里竟然还多了这样一说,衣儿,你放心,若是茜梓月找你要银子的话。你找我要便是了,我这里多的是。” 母亲忙道,“哎,尹良辰,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想方设法地给良辰殿赚银子,你呢,你还想把银子送出去是不是?” 尹良辰笑道,“咱们都是一家人,银子什么的,好说好说。” 每次来到良辰殿的时候,我心里都是极其放松的,因为在面对她们的时候,我才能真正的做自己,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我才能放下那些戒备,才能放下那些警惕。 我才能在这皇宫里面,做一次自己。 这样轻松的对话,让我觉得既安心,又轻松幸福。 与她们在一起,就像一家人都在一起一样。 不,我这就是在与家人呆在一起啊。 她们,本来就是我的家人啊。 母亲将发呆的我直接摁在了凳子上,“快坐下,想什么呢?” 我手里捧了一杯热茶,看着茶里的热气,再次发着呆。 我望到了桌子上散放着的一把折扇,忽地想起来了涟城王爷,好像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见过他了。 我放下茶盏,忙问道,“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见到过涟城王爷?他去哪里了?” 尹良辰听到我问这一句话,忙与我母亲对视一眼。 她们对视过后,又一齐望了一眼许之什。 似乎她们三个人,在用眼神交流着。 尹良辰似乎是怕我发现什么端倪一样,忙道,“哎呀,他呀,他,他总是喜欢乱跑,如今这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连我都不知道他这是去哪儿。” 在看到她们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我心头猛地一酸。 难道说那一切,真的不是我想的太多,难道说那一切,全都是真的吗? 难道说,你们真的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吗?难道说,真的有什么事,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吗? 我低下了头,端起了茶盏,应了一声,“嗯。” 许之什接着道,“父亲,他应该是出宫了。他每天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他每天去哪里也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衣儿,怎么你找他有事吗。” 我应道,“我自然是找他没有什么事儿的,我找他能有什么事,我就是太久没有看到他了,有些好奇他去哪里了罢了。” 尹良辰又道,“他可能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了,你不用担心他,他肯定没什么事儿的。等他在外面玩够了,觉得没意思了,自己就会回来了。毕竟每天都在这宫里也倒真的是挺无聊的,出去玩玩也挺好的。” 第四百章 故友 时至下午,我与许之什打算去后院看看阿纪此刻如何了。 到了后院,便与牡丹打了个照面。 牡丹望见了我,面带喜色,忙道,“娘娘,奴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我面色平静,淡淡开口道,“今天正好没有什么事儿,别想着过来看看。正好已经走到这边了,还不知道阿纪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所以别想过来看一下阿纪的情况,现在她怎么样了?江公子是否前来医治过了?” 牡丹有些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道,“娘娘,我正是要去找你说这件事儿呢,江公子今天已经过来给阿纪医治过了。他说不出半月,阿纪就会变好过来了。他说,再过几天儿阿纪就能醒过来。不出半月就能够完全康复了。我正要去感谢您呢,阿纪终于没事儿了,阿纪终于好过来了。” 听到牡丹说这句话,我心头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与许之什对视了一眼,于是便缓缓开口道,“阿纪好过来了就行,其实你不用感谢我的,我什么也没有做,你要感谢的是江公子,是他一直医治好了阿纪。毕竟我什么都没有做,你抽个时间去好好感谢一下他就好了。” 牡丹温声道,“今天江公子医治好阿纪之后,我便想好好感谢一下江公子。可是他说,是你让他过来医治的,所以我才会来感谢娘娘。” 我微微惊诧,轻声问道,“他是这样跟你说的?” 她应道,“对呀,江公子正是这样跟我说的。” 许之什站在我身侧,轻声道,“如今只要阿纪她好过来了就行,感谢什么的,就不用提了。能活下去就好了,以后你们在宫里也要好好注意一些。一定要注意你们自己的安全,也切莫让皇后娘娘再操心了。” 牡丹恭声道,“皇上,皇后娘娘你们请放心,日后我们一定时刻注意着,一定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了。” 离开了后院之后,我只觉得整片天空都变得晴朗了许多,连着阵阵清风都变得暖软了许多。 许之什握住了我的手,笑着道,“衣儿,这下你可放心了吧,阿纪终于没什么事儿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我迎着暖软的清风,笑着应道,“他终于没事儿了,这下,真的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事儿了。这次真的要改好好感谢一下铭轩,若不是他,恐怕阿纪真的不能够好起来。” 许之什不禁叹道,“没想到,就连这个宫里所有的太医都无法医治的疑难杂症,江公子一出手,就那么简单的医治好了。” 我笑了笑,道,“铭轩他并非普通人。” 江逸行从前是未国宫里的太医,本身艺术就十分高超,再加上当初在九幽域的时候,他从我师傅那里,学了那么长时间,师傅也教给了他不少东西,所以江逸行的艺术必然是极其高超的。 所以他,自然是极其厉害的。 苏己再次忽然出现在我身后,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哎哟,念念!” 苏己这次突然出现,又吓了我一大跳。 我缓了缓神,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苏己,你怎么又突然出现吓我,吓死我了。” 苏己嬉笑道,“我哪里有吓你,我刚才不是喊你了吗,只不过是先拍了你,所以才可能会吓到你吧。” 我故作有些嫌弃道,“你怎么又来了,怎么哪里都有你,我们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你啊。” 苏己道,“那可不,这皇宫里就这么大点儿地儿,这还不容易碰见吗。而且我们两个心有灵犀,你想去哪里,我便想去哪里,所以你去的地方,我自然就是会出现啦。” 许之什在一旁笑道,“怎么,现在就可以开始嫌弃皇宫里面地儿太小啦。” 苏己道,“小也不是很小,大也不是很大,反正就是这个理,只要我想碰见你们,我就能碰见你们。反正我今天就是很无聊,所以就一直缠着你们两个了。” 我忙道,“你这一天天的,真的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啊,你就真的打算一直缠着我们两个人?” 我才说完那句话,我便后悔了。 我如何也想不到,我就刚才说了这样一句话,苏己便给我说了一大堆。 “怎么怎么,还不让我缠着你们两个了,是不是嫌我打扰你们两个的二人世界了!念念!你现在就很过分了!你才嫁给他多长时间呀,你现在都已经不和我在一起了,一天都不来找我玩儿,你现在就只每天都跟这男人在一起。每天都陪他,你都不跟我玩儿了。你都不来找我,你还挽着他的手!我呢,我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都没有人挽着我的手。你让我一个人多无聊呀,你现在都不关心我了,你也不问我一天一天的,高不高兴,也不问我今天吃了什么,也不问我今天睡得好不好。你也不问问我了,现在什么都不跟我说,你现在就跟他在一起,你现在就只关心他了,你是不是现在心里面就只有他,你心里面是不是已经没有我了。你这也太让我伤心了,你才嫁给他多长时间啊,你心里面就全都是他一个人了,你知不知道这让我多伤心。念念!念念!你快看看我,我估计你再不多看一下我,你都能忘记我长什么样子了。你总不能这样,你总不能,有了夫婿就忘记朋友吧。” 我被苏己这一大堆话搞得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待我反应过来时,不禁笑道,“好了好了,我没有,我没有忘记你,我心里面有你,我没有忘记你……苏己,你现在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呀,你这点儿醋还要吃。” 苏己故作委屈道,“怎么怎么,我还不能吃醋了吗,你看看,你现在还挽着他的手呢,我呢,我一个人站在这里,你都不管管我,你也不怎么跟我说话,你知道我现在都每天都在干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关心我了。你瞅瞅,你现在每次来良辰殿,要不是我来找你,你都不会想着去找我。” 我噗嗤一笑道,“我哪里有机会去找你啊,你这一整天的,一直都在我这儿,一直都在我旁边儿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我哪有机会去找你啊,你倒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找找你呀。我还没有走两步呢,你就突然又蹦出来了,我哪里能去找你。” 第四百零一章 三人一台戏 苏己更委屈了些,眼泪就好像要从眼睛里面迸发出来了一样,委委屈屈道,“鉴定完毕,你现在已经开始嫌我吵了是不是。你看看你,念念,你才嫁给他多长时间呀,你现在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我的地位了,你还会嫌我吵,我哪里吵,我一直不都是这样吗。我们两个以前不都是这样说话的吗,你看看你,现在什么都忘记了。你都忘记我们以前怎样说话,你都忘记以前,我们都在说什么,你现在啥都不记得了,你就是已经快把我全都忘掉了。” 我忙道,“我没有我没有,你不要闹了好不好,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把你忘了。” “你看看你,念念,我现在说什么话,你竟然说我是在闹,你就是已经开始嫌我烦了是不是,你现在都觉得我是在闹了。” “……” 我…… 怎么苏己呆在这个良辰殿这一段时间变得更加……更加…… 许之什站在一旁,忍不住笑道,“好了好了,我退出我退出。都是我的错,你们两个人一个人都没有错,衣儿没错,你也没有错,全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出现。都是我的出现,打扰了你们两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怪我。” 苏己轻哼一声,继续调侃道,“你倒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这可不就是因为你的出现吗,要不是你出现,我们两个还好好的呢,都是你一出现,让我俩的关系都变得生疏了。看看现在,念念就干干站在这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了。” 许之什笑着应道,“好好好,都怪我。” 苏己语气里大有傲娇之气,“可别,你可别这样说,我怕等会儿念念打我。可不要整的跟我欺负你们两个人一样,可不要整的,跟我强拆散你们两个人一样。明明是你的加入,拆散了我们两个人,可不要搞得就像我把你们两个打散了一样,我可不做棒打鸳鸯的那个人。” 许之什双手环臂,道,“那我现在可不能退出了,我要是退出了,一会儿,衣儿会不会打我?你说,万一衣儿更在乎我,但是退出的人是我,衣儿万一伤心难过了怎么办。” 怎么这两个人,还杠上了…… “哟,你倒还挺自大的。”苏己瞥了我一眼,又瞥了一眼许之什,道,“念念,你瞅瞅他,他有什么好的。他不就是有钱一些吗,有权一些吗,你说这些你缺哪样,你现在不也那么有钱。你什么也不缺,还要他干什么。况且,本来你就不在乎这些东西。你从小便就在金银珠宝里面长大的。这些东西,你早就看惯了。你本来就啥也不想要,你就想要图个自在,你说你跟在他身边,还整日失了自由,每天还要笑着面对那些宫人,每天要笑着面对各种的人。情绪也没法得到释放,你说你跟着他干啥。他有什么好的,要不然你跟着我吧,你跟我去浪迹江湖,咱们两个人去任何所有咱们想去的地方,咱们去把所有想去的地方都走完。走遍天南海北,走边天涯海角,去所有没有他的地方,然后我们两个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你说这样多好,我们整日里游山玩水,然后吃吃喝喝的,啥也不愁,啥也不缺,也不用每天都过的高高兴兴的,多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苏己这样一说,我觉得她说的这种日子倒也挺好的。 许之什摆了摆手,故作高深道,“非也非也,游山玩水,走遍天涯海角,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这样的日子谁和谁过都可以。” 苏己打断他,“可是,念念跟我去过会更加开心呀。” 许之什挑了挑眉头,道,“衣儿跟谁过会更加开心,那要衣儿自己说。” 苏己也双手环臂,朝我挑了挑眉头,道,“那行,衣儿,你来说,你更愿意跟谁一块儿。” 这我能说什么…… 我忙笑道,“我自然是跟谁一起都会觉得开心的,不管跟你们两个谁一起去玩,我都会很开心。” 苏己撅嘴道,“不行不行,你非要选出一个来,你不能这样说。你不能说跟我们两个谁都很开心,你必须要选一个。” 我望向天空,装糊涂道,“选一个,选什么,我该选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到了,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清,今天风有点儿大,刮的我耳朵都有点听不清了,我估计等一会儿要去找铭轩去看看耳朵,这会儿什么都听不清了。” 苏己白了我一眼,“念念,那你还真的你是谁吗?” 我继续装傻,道,“苏己,你刚才是不是说话,我怎么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呢。” 苏己凑近我,在我耳边小声道,“我说你现在越长越漂亮了,越来越水灵了,瞧瞧你这脸蛋儿多好看呀,瞧你这身姿,越来越曼妙了,啧啧,简直就是倾国倾城。” 我故作娇羞道,“哎呀,这我可听清了。你这样夸我,我倒真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怎么能受得起你这番夸奖呢,苏己,你最近也水灵了好多。简直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苏己啧啧一声,道,“呦,怎么一夸你,你就听得那么清楚了。” 我再次装迷糊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又听不清了。” 苏己撅起了嘴,装作有一点不悦道,“让你从我们两个人选一个,你就开始装傻。你是不是怕我伤心,你是不是就是想选他,怕我伤心才不选我。” 我忙道,“哎呀,真的没有,我没有。” 苏己白了我一眼,道,“你就是这样想的,行了行了,知道你们两个感情深,知道你们两个新婚感情好舍不得分开,不逗你们了,你们爱上哪上哪,我才不跟你们两个一起呢,我以后再也不跟着你们俩了,以后你们俩爱去哪去哪,你们再也看不到美丽迷人的苏己了,再不会有人在你耳边日复一日地关心你了,再也不会有人什么话都想对你说,再也不会有人在你只要一想她,便会出现在你身旁了。再不会有人像我对你这么好了,念念,你以后就失去我了,不!你现在就失去我了。如果你现在再不挽回我的话,你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看见我了,我就要走了,我要离开了。以后你就算想我,你也见不到我了。” 我忙拽住了她的手,道,“好啦,好啦。我错了,我错了。我挽回你挽回你。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第四百零二章 解脱 苏己忽地朝许之什挑了挑眉头,乐道,“看见了吧,念念到底在乎谁你这次可看清楚了吧。区区一个男人,竟然妄想占有我在念念心里面的位置。现在明白了吧,我才是念念心里面最重要的人。” 许之什无奈地笑了笑,温声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衣儿心里最重要的人啦。” 苏己喜笑颜开道,“好啦,好啦,不跟你们两个闹了。你们快些回去吧,回去好好过你们两个二人世界去吧。” 我笑了笑,调侃道,“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两个一起回去呀?” 苏己笑着打趣道,“你要真的想让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我倒真也不介意,反正去哪都是吃吃喝喝。去哪个宫里面都一样,你要想让我过去的话,我就过去,我就勉强跟你一起回去吧。” 我温声笑道,“我倒真的是不介意这个,你要是想跟我一起回去的话,那我们三个就一起回去,反正多一个人,我也是多了一个伴儿,以后我在宫里面,也不会感到无聊了。有个人天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倒也是有趣的很。” 苏己撇了撇嘴,道,“念念!难道说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个叽叽喳喳小鸟吗?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起走了,我还是呆在这个地方吧,呆在这里自由自在的,天天也没有人管我,想干嘛就干嘛。” 我忙道,“没有,没有,在我眼里,你就算是鸟儿,你也是那最好看,最漂亮的小鸟。” 苏己双手环臂,轻哼一声,道,“我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我温声道,“好啦好啦,我开玩笑呢,不要生气。” 苏己道,“不闹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们两个也赶紧回去吧。赶紧回到你们两个的二人世界里面吧,以后记得,来良辰殿这个地方就要掏钱了,在这里喝茶,你就得拿这金银珠宝,才能来喝茶了。” 我噗嗤一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回到南嘉宫时,已经临近暮色了。 天空洒下一层红色,给这冷漠的皇宫里面,多了几分温暖的颜色。 许之什温声道,“衣儿,今天晚上,你回去之后就要好好休息休息,什么都不要在想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儿可以担心的了。” 我点了点头,含笑道,“好,你也是。” 我回到屋子里之后,却久久都没办法入睡。 “什么味道?” 忽然间,屋子外面,似乎传过来一阵烧焦的味道。 会不会是着火了? 我忙打开了门,还顺手沾湿了手里面的丝帕,掩住了口鼻。 可是我望了望四周,都没有发现火光。 我嗅着那烟味,去寻找来源。 四周也没有一个宫人,怎么今天晚上一个宫人都没有,南嘉宫里面的宫人都去哪里了? 今天晚上怎么会那么奇怪,南嘉宫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我,也终于找到了那烧焦气味的来源。 那烧焦味道的来源,其实就在宫殿里面。 在许之什的寝殿里面。 他手里捧着一副画卷,那画卷的另一头,被他丢在了火堆里面。 我听到他嘴里传来了淡淡的声音,“该走的,终究是要走的。” 而当我垂下眼眸的那一刻,也终于望到了那画卷上的的内容。 他手里面捧着的那一副画卷,曾经被他挂在墙上。 那一副画卷,画着的,正是那桃花与白衣女子。 那一幅画卷,便正是曾经的那一幅画卷呀。 那画卷上的女子,正是白华啊。 那正是画着白华的那一副画卷啊。 而他此刻,正在把那一副画卷送进火里。 他的嘴里,方才说出那样一句话,他刚才说,该走的,终究是要走的。 许之什,你是不是终于要放下她了。 你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再想起来她了,你是不是终于决定要把她忘记了,你是不是终于决定要开始新的生活,是不是终于决定不再把从前的自己尘封在心里。 阿南,你是不是终究要放下了。 那一切,你早就该放下的。 阿南,你终于决定要放下了…… 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的眼角会流下了泪水。 我的心里甚至会有一些酸楚,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个时候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会有这样的感觉,阿南,你会放下她,你决定放下她,我现在其实应该是该高兴的吧,可是为什么我心里没有任何喜悦之情,我没有一点喜悦的感觉呢。 你终于放下她了。 阿南,你终于也放过你自己了。 我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那一幅画卷渐渐消失在他的面前。 阿南,你现在看到那幅画,从你面前渐渐的消失,你心里会不会感到难过,你会不会觉得舍不得,你会不会舍不得从前的那一切,你会不会舍不得她? 你心里,此刻又是怎样想的呢? 我好希望,你从此能够释然。 我希望你从此能够不再把自己困在里面,其实所有的一切,你都是自己困着自己呀。 我一直都是自己困着自己,你亦然是这样,我将自己困在自己感情的深渊里,而你也依然如此。 我从来都没有放过自己。 可是,还好我没有放过我自己。 我终于等到了你,终于等到你决定把阿华忘记,终于等到你决定放下她,终于等到你放下那一个永远都不会得到的女子。 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这一天,有多么不容易。 阿南,你知不知道我从前经历了多少难过,从前我有多么的难过,有多害怕你会一直一直地把自己困在感情里。 阿南啊,是不是从现在开始,你就已经解脱了。 爱而不得的苦,你永远都不会再经历了。 阿南,其实这样,对你才是最好的。 爱而不得实在是太苦太苦了,这样的苦我也经历过,我知道这苦有多难熬,我知道这样的时光有多痛苦,所以我真的不希望你再经历这些事情,我真的是不希望你再经历这些痛苦,不希望你再那么难熬,我希望以后的你都能够好好的,都能够幸福生活下去。 阿南,你终于放下了那一个,永远都不会回头的人。 你终于不会再把自己困在感情的深渊里面了。 而我,此刻又为什么会那么酸楚。 我只觉得,双颊上滑落过冰凉的感觉。 我流泪了。 为什么我会流泪……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可是,明明你忘记她,于我而言,也应该是一种解脱。 第四百零三章 坦言 于我而言,我从前的等待,终于也不算是空候了。 我终于等到你放下,终于等到了你决定忘记她了。 可是阿南,最后的最后,我是否,能够等到你? 我是否,能成为一直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人? 幸运又会不会再次降临到我的身上。 你又会不会,把我放在你的心里面? 我只愿,我心中想要得到的幸福,能够降临到我身上。 我只愿如此。 可我却觉得,那太过于美好了,甚至美好的,我觉得我不配拥有那些美好。 当那副画卷彻底变成了灰烬,许之什忽然轻轻开口,那声音轻飘飘的,仿佛要随着那些烟尘尽数散去。 “你说这个世界奇怪不奇怪,当年我遇到你的时候。那也是一个春天,那时的桃花开得特别特别的好,你就站在桃花树下,美得耀眼。阿华,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爱着你的师兄。我也知道,他也很爱你,你们两个站在一起,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阿华,那些时候,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了。可是如今,一切都好过来了。” 阿南,原来你的心里面,什么都明白。 可是阿南,为什么那么久了,你还是不肯放下?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放下呢? 阿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下那一切。 你该放下的。 阿南,那些事情,你应该明白的。 我好想,对你说几句话。我想对你说,你该放下的,我想对你说,你从前真的不应该执着于此的。 阿南,你知不知道,那些日子,我过的也很难熬啊。 可是我终究,是不敢开口。 但还好,还好你终于放下了那一切。 还好你终于不再想那一切了。 还好。 还好你放下她了。 “你一直以来,都在躲着我,可是我竟然从来都没有发觉到那一切,我竟然,从来都没有发觉到你一直都在躲着我。我还一直在找你,殊不知,一个想躲着我的人,自然是会费尽心思地去躲着我,我又怎么可能能够找得到你呢?原来我一直以来找不到你,都是因为这样。我还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是不是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错就错在,爱上了一个不爱我的人。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爱上我的。我知道,你心里有他。我知道你眼里都是南北,他是和很好的人,很稳重,也很有谋略。他与你在一起,真的很般配。阿华,我真的希望以后你都能够好好地,好好地生活下去,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够好好地。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好好地与他在一起。希望以后的你能够幸福生活下去,我也相信,你一定会的。” 我站在他的身后,就这样大约有二尺的距离,我似乎都能够感觉得到,我似乎都能够感觉得到他心里的酸楚。 我似乎,都能够感觉得到他现在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因为我的心里,听到这些话,一样酸楚。 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难过。 我应该感到开心啊,我应该为他终于放下了,感到开心啊。 我应该为他感到开心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为什么会这样呢…… 阿南,我好想去抱住你…… 可是我不能那样……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并不是自己想做,就能去做的。 好多好多的事情,都是自己想做却万万都做不到的。 就像我想要让自己也放下…… 可是我不能啊…… 我想要让自己,我也想要让自己不放下那一切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他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阿华,以后你们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以后的日子,都会好的。以后啊,我们应该不会再见到了,十里桃林真的很美很美。你待在那里面,一定会幸福快乐的。我相信如此,也一定如此。” 阿南,我想要轻轻地唤你一声。 可是为什么我终究是张不开口。 是不是,是不是我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在说着自己的心事,你说的那些,我是不是不应该去听…… 我是不是,应该离开了…… 这些话,我是不是不该听…… 可是我,也好想知道,我也好想知道你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样想的。 我也想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想的,我也想知道,你是否在乎过我。 我也想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 我也想知道,我一直以来的等待,会不会迎来你的回应? 可是我也好害怕,好害怕会听到你说出你的心里话。 我怕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 “阿南。” 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我应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旁的,我不应该站在他的身后偷听着他说话。 我不应该如此。 我可不可以,站到你的身旁? 他似乎并没有听到我讲话,我也唤了一声,“阿南。” 他忽地转头,惊诧地问道,“衣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我应道,“我闻到了味道,以为是哪里走水了,便循着那味道走到了这里。” 他缓缓一笑道,“啊,是这样啊,都怪我,打扰到你休息了。” 我忙道,“没有,我还没有休息。对了,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我……”他似乎在想该怎么说,想了一会儿才道,“嗯……我也还没有休息。衣儿,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望着他的眸,直接说道,“阿南,方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不该瞒着他。 我也很希望,我们能够,把所有的一切都说清楚。 我也很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你心中所想。 直接告诉我。 “啊……” 我又道,“你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也看到你烧掉了阿华的画卷,那画卷,我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南嘉宫里面的墙上。” 许之什望着我的眸,轻声道,“原来,你一直都记得那一副画。” 我苦涩一笑,道,“怎么会忘记呢。” 她的画,还挂在你的宫殿里面。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你应该明白的,你应该明白我有多在乎你,我就有多在乎那画卷的存在…… 许之什望着我的眼眸,道,“早些时候把它收了起来,今天忽然发现了它,想着也没有什么用,便觉得好是把它烧了为好。毕竟这些,都是从前的事情了,这些,也都应该只属于从前。” 只要,你能够放下就好…… 只要,你不再将自己困在感情的深渊里面就好…… 第四百零四章 相拥 只要你放下了,就好。 我轻声道,“阿南,那些事情早就已经该过去了,如今你能放下就好。” 他深深地望着我,他的嗓音似水似歌,清澈动听,“如今,我自然是该放下了。” 我细声道,“放下了就好,其实有很多的时候,都是我们自己把自己困在了那里。” 许之什温声道,“如今,一切都该释怀了,一切都会慢慢的变好。我与你,皆是如此。” 会的,一定会的。 我忽然想起来了方才来的路上没有见到一个宫人,于是便问道,“对了阿南,我刚才过来的路上,没有见到一个宫人,是你将这些宫人都遣散了吗?怎么南嘉宫里面竟然没有一个宫人?” 他听了之后,惊诧道,“没有一个宫人?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呀,我根本就没有遣散他们。那些宫人怎么可能会不在这个屋里面,真的全部都不在这儿吗?刚才你来的路上,一个宫人都没有看到吗?不应该这样呀,按说这个点,按说这个时间会有人当值。无论怎样,也不可能会一个人都没有的呀。” 我心头一颤,瞬间绷紧了心神,“刚才我来的路上,确实一个宫人都没有看到。但是如果不是你遣散的,那他们都去哪里了。我刚才一直在奇怪,为什么会一个人宫人都没有看到。我刚才还以为,是因为你想要烧掉这个东西,不想被人发现才遣散他们的。” 他皱起了眉头,“我并没有遣散他们,我们这就出去看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拉过了我的手,正要往外走。 我本没有看到的,可是在他拉过我手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身上被纯白绸缎织布的宽大衣袍覆盖住的一片殷红。 那伤口在他的左肩膀上。 他身上穿的衣服,是那一种很厚很厚的布料,那布料,本来是可以遮得住他左肩膀上的伤口的,可是,可是他左肩膀上的伤好像很严重很严重,那殷红色的鲜血,渗透了他的衣衫。 我本来,是看不到的。 可是阿南,为什么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 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左肩膀上那一片殷红色的时候,心忽地颤抖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有多心疼你? 我慌忙拉住了他,急切问道,“阿南,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为什么你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为什么会这样…… “啊?”他诧异地侧过头,与我的眼神交汇在一起的那一刻,忽然明白了过来,他低下了头,就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声音很低很低,“不小心碰到了,没事儿,放心吧,没什么事儿。我已经请过太医了,太医说过段时间就好了,好好调养一下,就会好过来了。” 我伸出了手,想要抚平他的伤口,可我终究是悬在了半空,我在半空中愣了好久好久,“可是为什么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竟然都不知道……为什么,你都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情,而且我也并没有听说南嘉宫里面来过什么太医,我也并不知道太医诊治过皇上,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这件事情。” 他忽地抬起了他修长而又纤细的手,他的手忽地覆于我的手上,那一瞬间,我只感受到了他掌间的温暖。 他温声道,“好啦,好啦,你放心吧,真的没什么事儿的。” 当那一阵温暖覆于我的掌间之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眸里似乎有泪水将要迸发出来一样,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怎么会没事儿,透着这么厚的衣服,我都看到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会是你不小心碰到的。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出宫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他双手一齐握住了我的手,温声安慰我道,“好了好了,不要担心,真的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站在你身旁吗,它就是血流的有点多而已。我一点儿都不疼,不信你可以看一看。” 我眼睑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才道,“我才不要看,等会儿伤口沾了风会更加严重的。” 没有哪一个女子,看到自己那么宝贝的一个人,受这么严重的伤,会不难过吧…… 我那么宝贝的一个人,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他对于我而言,是多么重要啊…… 于我而言,那么重要的一个人,怎么能受伤…… 阿南,你知不知道,看到这些我会有多心疼…… 你知不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 那鲜血从你的身上流下,会比我自己身上流下血更疼痛。 他白衣黑发,有轻轻的一阵风透过薄纱,拂过他那万千青丝,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着青丝随风拂动着。 他眼眸里,流动着一种如同万千珍宝的光芒,眸光流转之间,似乎越过了星辰大海,似乎洋溢过一阵星河璀璨的光芒。 那星河灿烂里,含有万千温柔。 那万千温柔,引我沉醉其中,而当我想要抓住那从我身旁飘过的那温柔之时,却怎么也抓不住了。 可那温柔愈是无法握住,愈加吸引我,吸引我沉醉其中。 我望着他的侧颜,不由发了愣。 而纹窗外的明月似乎知我心事一般,流转过了一阵皎洁的银色光芒,那光芒,恰到好处的,洒到了他的侧颜上。 他神色安详,嘴角微微上扬,那温柔的弧度落在我的心底,引我不由发了愣。 他忽地缓缓地将我拥入了怀里,在我耳畔温声道,“好啦,真的没事儿了,不要担心我了。” 那一瞬间,我愣住了。 当那温暖缓缓包围住我的时候,当他温柔有一些低哑的嗓音落在我心头的时候,当那一种说不出口的魅惑从他的温柔里流露出时,我愣住了。 他的怀抱,好生温暖。 这温暖我似乎想要贪恋一世。 我宁愿这时间从此静止,我宁愿时间不再转动。 我宁愿,此刻我与他,都看不到岁月在我们身边缓缓地流淌,都忘记这时间在一点一滴的从我们身旁走过。 我只愿,此时此刻的我们,都能够忘记时间。 我只愿那一切,都能够停在我的心里,此刻拥有的温柔与美好,都能够永远静止。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把我拥到他的怀里,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我会与他离得这么近。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那温柔终来到我身旁。 第四百零五章 温润 我只愿时间就此静止。 我微微张开了口,却轻轻地合上了眼眸,我低声唤道,“阿南。” 我只想,唤一声他的名字。 我只想确定这一切是真真切切的在我身上发生的,我只想确定下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他温润的鼻息凑近了我的耳畔,那一抹温热自我耳后划过,“我在。” 他在。 这一切,不是梦境,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 我的阿南,此刻在这里。 只这一刻,我无比确信,他属于我,我无比确信,阿南是我的阿南。 阿南,月亮见证了这一切。 那窗外皎洁的明月,知晓了我全部的心事。明月自然也知晓,我此刻有多么幸福。 来自许之什的温暖与温柔,似乎带我飞到了温软的白云里尽情舞动。 那温软的白云包裹着我,会有那样一个瞬间,我会觉得我整个人的身体都要酥了下来。 我爱的人,此刻就在我的身旁。 我爱的人,给予了我他最极致的温柔。 我爱的人,是否同样也爱着我…… 不,此刻便已经足矣。 这就已经够了,够多了……够美好了…… 阿南,请你一定一定不要松开我,你一定不要放开我。 我怕我会从极致的温暖,跌进冷冷清清的深渊里。 你一定要抓紧我。 他没有放开我,我亦然没有放开他。 我的头轻轻地趴在他的右肩膀上,整个人都感受着来自于他的温暖。 少女在这个夜晚里所有的心事,会不会由清风代为转交,转交到他的心里。 他会不会懂得我的全部心事? 他会不会懂得我……有多么欢喜他能够在我身旁…… 或许,他终有一天会懂得的吧。 这个时候,我不忍心再说出任何一句话,我不忍心发出一点声音,我不忍心打破这来之不易的温柔与平静祥和。 这太过于美好了,我不敢让任何东西打破这一切。 我害怕那温柔会从我身边流逝,亦然希望能够好好地珍惜住现在的温暖与祥和气息。 他在我的身旁,便是这世间所有都在问身旁了。 我轻轻地合着眸,不愿再想本来应该去做的事情。 我们两个,刚才还打算去外面看一下那些宫人到底去了哪里,我们本来还打算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如今,我只想好好的窝在他的怀抱里。 如今我只想要好好地和他待在一起。 其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想管。 我不想去做任何事情了。 此时此刻,良辰美景,月光与星辰同在,我只想好好地待在他的怀抱里。 此时此刻,只让我好好的在他怀抱里便好。 可是,那平静与祥和,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他在我耳畔低声问道,“衣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轻轻地睁开了眼睛,竖起耳朵准备听他说的声音,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缓缓地动了动头,试图用嘴角淡淡的笑容来掩饰心里的尴尬,我轻声道,“怎么了,有什么声音吗,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望向了门外,虽是一直都没有放开我,却说道,“刚才我听到了一阵吵闹声,但是刚才又突然消失了,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我们还是出去看一看吧。” 我愣了愣,有那样一瞬间竟然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那一瞬间,我只想要待在他的怀里。 我不想管外面任何的事情,就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外面天塌下来,我都不想理睬。 我只想窝在他怀里,就只想贪恋着他的温柔与温暖。 可是我终究还是要面对眼前的这一切的。 我缓缓地离开他的怀抱,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当我离开他的怀抱的时候,我身上还残存着他的味道,我身上还残存着来自于他的那一丝温暖。 我只想要好好地留住这些,于是我捏紧了衣袖,妄图将这些留在我的身上,留在我的心里。 可这天气,终究是越来越冷了。 有一阵凉凉的风吹过,我才意识到,我们此刻真的应该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外面似乎有很多人过来。 我听到了一阵很乱很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在一块儿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却没有任何侍卫呆在这儿?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低声道,“走吧,我们出去看一看。”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遗憾地问道,“怎么了?” 他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等一会儿,外面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对。” 我停住了脚步,也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响。 现在好像真的有很多的人,在一块儿朝我们走过来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会这样。 许之什忽地拉紧了我的手,快步拉着我走回了屋子里。 他忽地拿起了挂在屋子里的长剑,当长剑映着月光闪耀出白色的光芒时,他神色间忽地闪过漠然,他垂下了眼眸,又侧过头望着我,有些紧张地说道,“衣儿,你先呆在这屋子里。千万不要出来,我出去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忙抓住了他的手,道,“不行,我跟你一块儿去。” 若是外面有什么危险,请一定要让我陪你一起面对。 无论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请一定,让我陪在你身旁。 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哪怕你是想让我好好的,哪怕你是怕我会有危险。 我依然希望,能够陪在你的身旁。 他温声安抚我道,“你先待在这个地方,我先出去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事情。放心吧,现在我们还在这皇宫里面,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我语气坚决,“不行,我一定要跟你一块儿出去看。” 不管怎么样,无论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无论等一会儿,我们两个人要去面对的是不是有危险。 我都一定要陪在你的身旁,我都一定要和你一起度过那些,我一定要和你一起面对那一切。 无论会发生什么。 他却好像没有被我坚决的态度说动,仍然轻声劝道,“没事儿的,你放心就好。外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不用担心的,放心就好了。” 我反握住他的手,说着便要往门口那边走过去,“走吧,我们两个一块儿出去看看。” 第四百零六章 逼宫 他虽是无奈,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阿南,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愿意跟你一起去面对那些。 无论如何,我皆愿意。 是生是死,我亦然都愿意。 在踏出屋门的那一刻,他反握住我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当他握住我手的那一刻,我的嘴角缓缓地弯了起来,勾起了微笑的弧度。 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在我的身旁。我知道他在这里,我什么都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情,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有事儿。 刚踏出房门,便看到了无数利刃在月光下折射出狠辣的光芒。 月光下,响起了一个女子狂妄的声音,“呦,本来还打算进去请你们呢,自己就知道出来了。” 我本来还没有看到那个女子在哪里,但当听到那个女子的声音时,我便已经知晓来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了。 来的这个人,正是苍然国师。 来的这个人,正是整个苍然最狠毒的那个女人。 许之什握住我的手更紧了一些,沉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国师轻哼一声,道,“我来这里干什么,我来这里做的事情,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怎么肩膀受的伤,还不足以提醒你吗?你还不知道你应该做些什么吗?你是想让我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还是怎么样?” 他肩膀上受了伤,竟然是因为她。 我眸光里闪过杀气,如果我能杀了她,我现在一定立马让她死在我面前。 可是我知道,我杀不了她。 可是她嘴里说的那些话又都是什么意思……他想让许之什做些什么? 许之什面色依旧镇定,淡淡应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你又何必如此着急。” 他答应了那国师什么,他又要去做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 我在他耳边小声地问道,“是什么?怎么回事儿?” 他望着我的眼眸,低声道,“没什么事儿,回去再跟你说。” 国师听到了我们两个的对话,语气里满是嘲讽,“呦,你身旁这位皇后娘娘,如今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皱起了眉头,意识到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低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 许之什只是淡淡应道,“没事儿,不用担心。” 他又望向了那国师,道,“我说过了,那些东西我都会给你。你想的那些,我都给你。但你如今这是在做什么,你领着这么多的人来难南嘉宫里面,个个手持利剑,可是要逼宫。我宫里面所有的宫人全都被你调走了,是不是?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国师眸里闪过冷意,“这些自然都是我做的,这皇宫里面除了我,谁还有那么大的权利。我想要的那些,你到现在都还不给我。我如今可都守着信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出去,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的一直拖。你到底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我已经给过你时间了,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 许之什到底要给她什么,国师又凭什么有那么大的权利,就算她是苍然的国师,她也不该有这么大的权力。 她身为一个国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权力。她怎么能随便调遣皇帝宫里面帝人呢? 除非许之什,把他的令牌给了她。 只有这样,只有这种可能。他才有可能调遣南嘉宫里面的人。 可是他怎么会那么糊涂,他怎么可能会那么糊涂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许之什冷水道,“我说过了,那些我都会给你,你又何必担心。” 她忽地邪魅一笑,“可我如今,可还没有得到那些,如今你们可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要不要看看我手里抓着谁?” 这个阴险狠毒的女人,究竟又想做什么,她到底又做了什么? 许之什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沉声道,“你又想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给你的。” 她拍了拍手,道,“别急,先看看再说。” 从那一群侍卫之中,忽然晃过了一么青衫的颜色。 我嗅到了那淡淡的药香味道。 怎么会这样…… 那些人押着的人,正是江逸行啊…… 她是什么时候抓走的他? 她怎么能抓了江逸行…… 我慌忙道,“你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抓他!抓他干什么?你快点放开他!” 她嘴角勾起邪魅而又狠毒的笑容,道,“我好不容易招来的人,可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我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若他出了什么事儿,我定然饶不了你。” 她道,“他会不会出事儿,可是取决于你身旁这位皇上呢。” 许之什面色镇定,只轻声应道,“你抓他是没有用的,我跟你说过了,你要那些东西我都会给你,你又何必要牵连旁人。” 国师冷笑一声,道,“我都提醒过你多少次了,可是你就是不听,如今我要是再不耍点手段的话,你到时候忘记了,该怎么办?” 许之什厉声道,“放了他,那些东西我都会给你,但是如果是你今天伤了他,你什么都得不到,你信不信。” 她邪魅笑道,语气里满是嘲讽,“皇上,你是不是忘记了,现在你可没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现在人都在我的手上,而且你现在要搞清楚你现在的状况。现在周围的这些将士,这些士兵,虽然都是苍然的将士,虽然都是苍然的武士,但他们现在现在都可只听我的话。我若是他们攻下这皇城的话,他们也会义不容辞。苍然的兵权始终在我的手里,号令他们的权利也在我的手里。你要知道,如今这皇城和这位公子的性命,可都在我的手里,你可没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许之什冷声道,“但是你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攻下这皇城,你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他,但你不会,因为你想要的更多。如今,只要你还想要这些东西,我就有资格跟你谈条件。” 国师听了之后狂妄一笑,道,“我想要的时候东西,最后都要落到我的手里。” 许之什道,“那些东西我都会给你,我早就说过了我都会给你,你又何必要殃及他人。你又何必要抓他呢,他本就一直皇宫没有任何关系。” 第四百零七章 你要安好 国师阴阳怪气地笑道,“可是我等不及了啊,你还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我都已经等了那么长时间了,那些东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交到我手里。” 许之什道,“放了他。” 江逸行忽地开口,淡淡地道,“不必管我。” 我忍不住唤道,“铭轩……” 江逸行道,“皇上,皇后娘娘,我本就与这皇宫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做好你们该做的事情就好。我死与不死,本就没有什么事。” 那一瞬间,我鼻头一酸,“铭轩,你怎么能说这话,你怎么能死……” 你怎么能死在这里…… 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你要安然无恙的离开皇宫。 许之什只道,“江公子,如今你就算死在这里,那些该发生的事情都会发生。” 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好像江逸行也知道这件事情。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口中要发生那些事到底是什么。 江逸行漠然站在原地,有冰冷的长剑抵着他的脖颈。 夜晚的南嘉宫吹过一阵萧索的风,那风声凄凄凉凉,让人的心底感到寒冷。 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才更让我膛目结舌。 那些侍卫里,与国师靠的最近的那一个,忽地拔出了自己手里的长剑。 那长剑直直地抵在了国师的脖颈上! 怎么回事? 国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放肆!” 那身材矮小的侍卫嘴里突出了颤颤巍巍的声音,“放了江公子。” 我诧异地望向了那人,站在国师身旁的那侍卫身形竟然如此矮小。 那人,不正是牡丹! 牡丹的身形,本来不算是矮小,可站在这么一群粗犷大汉之中,却显得娇小了些。 我心头一紧,牡丹,你怎么在那里。 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情多么危险。 国师厉声喝道,“大胆!竟敢有人敢混入皇城里的护卫里!” 那重重的盔甲压着她,牡丹道,“这本来就不是你的护卫,这些护卫该保护的是这皇城,他们该杀的人本来就该是你。” 国师对牡丹说的话不以为然,瞥了一眼道,“竟还是一名女子。” 牡丹深吸了一口气,道,“放了江公子。” 夜里冷风瑟瑟,吹扬起阵阵落叶,那落叶扬起,如同会刺伤人的利刃一样飘过众人脚尖。 国师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容,摆了一下手,示意那些侍卫将江逸行放开,“放了他。” 江逸行被他们推了过来,我看见他眉头紧紧地皱着,我知道,他在担心着牡丹。 我忙抚住了江逸行,道,“铭轩,你没事吧。” 他没有说话,只紧紧地望住了身穿盔甲的牡丹。 牡丹的帽檐压着她的眼睛,可那眸光仍旧是直直地落在了江逸行身上。 牡丹道,“江公子,她们抓你的时候,我看到了,所以才一直跟着,假扮成了他们里面的人,混了进来。” 江逸行眉头紧皱,眼睑轻轻地颤抖,“你何须如此。” 牡丹眼眸含泪,声音低哑,“有些话,我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人说过。有些事情,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但我如今,也不希望你知道那些事情。江公子,你要安好。” 我心头一紧,我知道,牡丹现在还站在那里,我知道她会死在那里。 我低声喃喃道,“不要杀她。” 许之什厉声道,“不能杀她。” 可纵然,一切都晚了。 国师手里的利刃,终究是快速地划过了牡丹的脖颈。 那利刃终究是,杀了她。 牡丹本来就是民间的舞女,她本就不懂这些舞刀弄枪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摸过长剑,可是她如今竟然有勇气站在这里,她用自己的生命换了江逸行的一条命。 可是牡丹,你傻不傻。 她就那样,倒在了地上。 倒在了南嘉宫冰凉的地上。 国师嘲讽道,“这是你们应得的,就这点功夫,竟然还想伤我?真是不自量力。” 她纤细的双手抚过她手上把柄利刃,冷声道,“上一次已经提醒过你了,可你仍然是不为所动。我的耐心可不会一直都给你留着,你信不信你再不做那些,我就会让全天下都知道这件事情。” 许之什轻轻地合了合眸,他眼睑在轻轻的颤抖着,他那只握着利刃的手,很明显地更用力了一些,他冷声道,“最迟明日。” 国师合上了手上的长剑,厉声道,“你要明白,今天的事情,以后也能再发生一次。我就再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明天再等不到任何答复的话。今天就不是来的时候这么多人了,你要知道。苍然的兵权有多少在我的手里,我能做到什么,你应该心里比什么都清楚。我可不知道,我手上这把剑下一个杀的人,会是谁。” 许之什拉住了我,往屋内走去,缓缓地落下了一句话,“自然知晓,不必提醒。但你若再敢杀谁,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他拉住我的那一刻,我有些愣了愣神,因为江逸行此刻还在院子里,因为牡丹还倒在院子里。 可是我终究还是随他一同踏进了那屋子。 国师狠毒的声音自我们身后传了过来,“你记住便好。” 进了屋子里面之后,他缓缓地关上了房门。整个人如同失了神一般,他松开了我的手,缓缓地走进了屋内,将长剑挂在了他原来的地方,就痴痴地坐到了窗前。 我心中仍然未能平复过来,但看着他面色如此,语气不禁也放缓和了很多,“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苍然的兵权会在许之什的手里,他手上怎么可能会有苍然的兵权。 他到底想要什么东西,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动乱…… 可是许之什他,只是垂着眼眸,望着窗外,一声不吭。 我坐到了他身旁,望着他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低声道,“没事儿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你放心吧。” 我缓缓地望向了窗外,似乎这空气里,弥漫的全都是血腥味。 南嘉宫里面,今天又死了一个人。 死的那个人,是牡丹。 牡丹啊…… 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子,从来都没有将自己的心事向任何人吐露出来。 可是我却懂得她啊……她望向他的眼神里,已经透露了她对他所有的情谊。 可是牡丹,你怎么能那么傻。 你怎么能为了他把你自己整个命都丢下了…… 第四百零八章 辞世 我将手缓缓地放在心口,只觉得此时此刻我的心在隐隐作痛。 那痛似乎是无法抚平的,我只觉得,那一刻,心头似乎被什么扎了一般。 许之什清冷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衣儿,国师那群人应该已经走了,他还在外面,你出去看看吧。” 我望向了他,张了张口,许久未曾说出一句话。 他眸光定在了窗外,不曾落到我身上半刻。 我压低了自己呼吸的声音,忍着鼻头的酸意,吐出了那一句话,“那我,出去看看。” “去吧。” 我转身的那一刻,他仍旧是没有站起来,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阿南,我不知你此刻在想些什么,亦然不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祸乱。 我只知道这宫里的风平浪静,终究还是过去了。 那风平浪静的日子,终究是没了。 惊涛骇浪,终究还是来了。 “铭轩。” 江逸行仍旧是站在原地,他如同宫里的石像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阵阵冷风吹过他衣衫,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他,什么都不说。 铭轩,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很难受,我知道你看见她死在你的面前,你心里,定然极其愧疚与自责。 可是铭轩,这时候的一切都不能怪你啊,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再次轻轻地唤道,“铭轩。” 他依旧是不曾回过头。 我走到了他的身旁,伸出了手,我的手缓缓地抬起,又缓缓地落了下来。 我深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那一刻,有凉风吹过我的面颊,面颊上一片冰凉,我嗓音低哑,“铭轩,外面冷,进去吧,喝些热茶,暖一暖身子。” 他薄唇轻启,声色间流露出清冷与伤感,那悲伤之色自一点一滴里洋溢出,“我身旁,未曾吹过冷风。” 我又问道,“什么?” 他淡淡开口,轻声道,“不曾寒冷。” 什么? 什么不曾寒冷? 这么冷的天,怎么会不冷…… 他眸光,落在倒在地上的牡丹身上,嗓音低哑,“衣儿,你说她会不会冷?” 她大抵,是会冷的吧。 可是铭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都没有勇气去看她一眼,我甚至都没有勇气去走到她的身边,我根本都不敢望向她,一眼都不敢。 我忍着鼻头的酸意,只低声道,“铭轩,谁也不会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要难受,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出任何的事情。今天的一切都不能怪你,今天的一切不能怪任何人,这是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的。” 江逸行低沉的声音响起,“衣儿,她是无辜的,她不该死的。” 我知道呀,我知道她是无辜的,我也知道她不该死。 你知不知道她死了,我也真的很难过,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知道我有多自责吗。 我本以为他与阿纪,可以好好的离开这皇宫,我本来以为,她们两个再也不会出任何事情。 我本来以为阿纪活过来了,她们两个以后就会安然无恙,我可以把安然无恙的她们送出皇宫。 我本以为以后的生活她们都会过得好好的,不会再出任何的事情,我想让她们过上和平安定的生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发生这样的事情。 牡丹她,死在了这里……是我把她们两个带进这皇宫里面来的呀……我又怎么能原谅我自己…… 我睁着眼睛,任由那泪光蒙住了我的眼睛,可那一阵冷风吹过,任由着那泪珠覆于我的眼眸上,却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我知道,我知道她不该死。” 可是我能怎么办呀,我也没有什么办法……牡丹她还是死了,我也不想让她死啊,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 江逸行轻轻地合上了眼眸,睁开时我只觉得他眸间微凉,我看着他缓缓地朝牡丹走去,那单薄的声音却留在了原地,“入土为安吧。” 我站在原地,任由冷风吹开我的衣袍,我重复呢喃着他那一句话,“入土为安。” 她终究,是要入土为安的…… 江逸行走到了牡丹身旁,缓缓地蹲下了身,有微黄的灯光洒到了他的青衫之上,本该是暖暖的颜色,此刻却显得十分凄凉。 他声音低低的,“你怎么这么傻……” “你人死了,让我如何去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离开了,又让我如何去偿还?你可知,我这一生里,最不愿意的,便是欠别人什么?你可知,你如此做,我会记念一生。你可知,你这样做,往后的岁月就会对你一直感到愧疚。我最不愿的,便是如此。我宁愿今天死在这里的人是我,我宁愿,倒在这冰冷地面上,合着眼眸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可知,这种感觉,比死更加难受?” 铭轩…… 我站在他身后,月光凄冷地洒到无情的宫殿上,凄冷地绕到我的身旁。 我望着月光下我朦胧的影子,忽地出了神。 或许死了,才是解脱。 逝者可以永远永远地沉睡下去,逝者日后,都不会再为这世间纷扰所烦忧,逝者永远永远都不会再为那些事情感到伤悲。 而活着的人,却永远地无法解脱。 活着的人,将永远活在愧疚里,将永远的活在罪恶中。即将永远永远的,将自己困在自己的心里,永远都无法释怀。 那一个想要去弥补的人,已经从此死去,那个让他感到愧疚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那些,却无法再也无法弥补了。 那些无法弥补的,才会让人感到伤悲。 而那些伤悲,将永远永远地留在他的心里,无法消逝。 那留在他心里的伤悲与难过,才更加令人心疼。 铭轩,我该做些什么,才可以让你心里好受一些。 铭轩,可是这一切真的都不怪你啊,你也没有做错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呀。 曾经有那样一刻,我也会那样觉得,如果我就此离开这个世界,也不必再为那些事情感到烦忧了。 无论是感情,还是这个天下,我皆不必再顾着了。 我都不用再管了……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好好的放下了。 无论那些人,是生是死,皆与我无关了,因为那时我已经死去,整个世界将与我无关。 若我就此辞世,也许会轻松许多许多了。 若我就此辞世,那些烦忧也会就此消失了吧。 第四百零九章 凉薄 可是我怎能死去。 在这世上,我还有太多太多的念想了。 我怎么能死去…… 我怎么丢下这一切,孑然一身离去。 铭轩,你亦然不能如此。 若你离开了,可曾想过丢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你可曾想过,我会有多么难受? 铭轩,你亦然不能。 他忽地微微侧过了头,低声道,“衣儿,外面太冷了,你先回去吧。” 我在他身后,低声应道,“不,我不冷。” 这寒冷的夜里,有多少人比我还冷。 这夜里的寒冷,哪里会比人的心冷。 我低声道,“让她入土为安吧。” 迟早,都是要送她离开的。 我嗓音低哑,“这一条命,是你欠她的。她用了她自己的性命,换来了你如今这条命。你又怎么能辜负她。你一定好好的活下去,要活的更好。从此以后,你要替她,好好的活下去。你要去替她看尽这人世间的万千风景,替她尝遍这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替她走过山川湖泊,替她望过星辰大海。她未完成的所有的事情,你都要去一一经历,好吗?好好活下去。” 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是替她,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你本来,就已经做好了离开皇宫的打算,你本来就要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可偏偏,在今天夜里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今天又出现了这样的乱子……为何命运如此捉弄我们…… 为何会如此…… 原本,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地便好。 原本,一切似乎都已经步入了美好。 原本这风平浪静的生活里好不容易添了几分美好的色彩,可偏偏这一切,在这一夜之间全都失去了。 这夜里,有惊涛骇浪,有波涛汹涌。 那寒冷摧残着人的心,让人心痛。 江逸行垂下了眼眸,哑声道,“我会的,我不会死的,我会好好的活下去。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会好好的活下去。” 你一定一定,要过的好…… 无论是为了对得起她为你付出的这一条命,还是为了你自己日后的日子,你都一定一定要,过的好…… 起码也要,比现在更好。 我低声道,“铭轩,一切都会好过来的。” 这一句话,我也对我自己说。 一切都会好过来的。 一定会的。 对不对…… 江逸行低声道,“衣儿,有些事情,你知道,还不如不知道。你要相信,终有一天,所有的美好都会如约而至。那些失去的东西,终将会成为记忆里的尘埃,终将会逝去的。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不告诉你,其实都是为了你好,那些事情,你不如不知道。你那样开心的过好每一天,才是我们所有人都希望的,所以那些事情,你不如不问。” 可是为什么那些所有的事情都不告诉我,可是为什么要瞒着我那些事情,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那些事情。 为什么…… 我宁愿能讲那些都告诉我,宁愿那些事情我都能够知晓。 起码那样,不会让我觉得,所有的一切,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我低声问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低声道,“只是想让你,过的开心一些。” 我眼睑轻颤,道,“铭轩,可是你不明白,我其实更想要和你们一起扛这些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今天又发生什么事情,阿南他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也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好像皇宫里面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唯独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亦然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江逸行愣了愣神,良久才张口道,“别问了,牡丹姑娘,还在这里躺着。” 我望向了躺在地上的牡丹,眸里的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出,“牡丹……” 身后,有一个清冷的男子声音响起,“衣儿,我想,你还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 我侧过了头,望见了他。 许之什他来了。 他手上拿了两个斗篷,许之什缓缓地朝我走了过来,将其中一个鸦青色斗篷递给了江逸行,又缓缓地将那一件淡白色绣有素色海棠花的披到了我的身上。 许之什轻声道,“江公子,随我进去喝杯热茶吧。就让衣儿,好好地和牡丹姑娘告个别吧。” 江逸行应道,“嗯。” 我没有说话。 我心中知晓,许之什他让江逸行进去,定然是有什么事情想要与他好好地商议商议。 我知道,许之什他是想避开我,他仍然不想让我知道那些事情。 他们,是想去说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裹紧了那件斗篷,缓缓地蹲下了身,望着牡丹。 她脖颈上的鲜血,刺痛着我的眼睛。 牡丹,我对不起你…… 我眸光空洞,痴痴地望着她。 “牡丹,初见你时,我从未觉得你会是那样一个,为了爱愿意付出生命的人。初见你时,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会是那样勇敢的女子,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你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拿起了利刃,站到了一群豺狼虎豹中间,这是要付出多大的勇气与胆量。牡丹,若我当初没有带你们两个进入这皇宫,或许如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一切的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阿纪就不会出事,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死在这里。你说,你就这样倒下了,你就这样闭上了眼睛,你要阿纪她,该怎么办。等到阿纪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已经不在了,她该怎么办。你留她一个人在这皇宫里,让她该怎么样活下去,让她以后该怎么办。” “牡丹啊,你说,等到阿纪她醒来的时候,我该如何向她解释……等阿纪她问我你去哪里的时候,我该怎样说。她问我你为什么会死的时候,我又该怎么说。” “你让我日后该怎么办啊……” “从你望向铭轩的眼眸里,我便看出了你对他的心思,可是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你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看你些心思,我却清楚的很。牡丹,你把你的心,一直都放在了自己的心底,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人说过。正因如此,你可知你有多么让人心疼……” “可是我心里也知道,如果今天换做是我,我亦然会那样做。我与你做出的选择,大概会是一样的。” “牡丹,你从前一颦一笑里,尽是千万风韵,你美的动人,可是如今,你怎么就这样倒下了……你怎么能舍得这个天下,你怎舍得那古琴,怎舍得世间风韵,怎舍得留阿纪一人啊……” 第四百一十章 热茶 可是牡丹她终究是走了,她终究是离开了阿纪,离开了皇宫。 人死,终究是不能复生,牡丹再也不会活过来了,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个有着万千风韵的女子,终究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牡丹,愿你来世能投到一个好人家,希望你以后,能够顺顺利利的,不再经历这些事情。我也希望以后你碰到的那个男子,他能够珍惜你,能够好好爱你,并且那个人,会是你所喜欢的,你所欢喜的,我希望你能够得到那些美好。你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你应该得到这世间所有的善意与温暖。” 我只希望,这一世里,你所有没有得到的东西,在下一世里都能够一一得到。 我希望你下一世能够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我希望你下一世能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也希望你下一个一生都会幸福安乐。 可是牡丹,这一世,终究还是我对不起你。 或许,当初我真的不应该把你带进皇宫,或许当初,如果你在外面好好的生活,以后遇到那些,你该遇到了,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在这么好的年华里,就这样死去了。 身后清冷的声音响起,“衣儿,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一会儿会有工人过来,你先进房间里好好休息休息吧,外面太冷了,早些让牡丹姑娘入土为安也是好的。” 我回过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许之什他出来了,“好,那就早些让牡丹入土为安吧。” 许之什神色依旧淡漠,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离我很近,但我不知道,许之什他这个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也不知,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似乎并没有其他什么话想对我说,他静静的向我走了过来,扶住了我。 他扶着我,缓缓地朝屋内走去。 江逸行在桌子那里煮了一壶热茶,将已经倒好的一杯热茶,端到了我这边,他温声道,“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外面挺冷的。”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嗯,好。” 可那茶虽然是热的,却依旧暖不热此刻冰凉的人心。 这茶,能暖得了我的手,暖得了我的身子,可是却怎么样也暖不了我的心。 我们三个人都坐在桌子旁,三个人都静静地喝着茶,什么话也不说。 我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将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了。 他们两个想和对方商量的事情应该已经已经商量完了,那些事情,他们不想让我知道。 他们不会告诉我,就算我想要问他们一句,我想问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些什么,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你们为什么到底要瞒着我,为什么一直就是不肯告诉我…… 就算我想要问他们,可是我也知道,他们是不会告诉我的,我知道他们既然想要瞒着我,便会一直这样瞒着我。 可是阿南,可是铭轩,你们应该告诉我的…… 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我开口道,“其实有的时候,我真的很希望所有的事情,大家都一起分担。可能在你们的眼里,我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可能在你们的眼里,我根本帮不到你们什么忙,但我希望,我希望你们能把这些告诉我,因为有些事情……你们知道吗,那种被人瞒着的感觉,真的不好的,我知道你们两个一直都有事情瞒着我,我知道那些事情,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你们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吗,我真的很希望你们能把那些事情告诉我。阿南,铭轩,告诉我好不好?” 许之什神色显露出憔悴,却仍然温声道,“衣儿,就再等一日,等到明日,一切就都会知晓。我希望今天你能够好好的睡一觉,等到明天什么都会好过来了。以后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放心好不好,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们。” 我问道,“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告诉我到底会发什么事情…… 他淡淡笑道,可是那笑容却难以掩盖住他神色间的疲惫与憔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啦,等到明天什么都会好过来的,明天你就会都知道的。”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终究是不肯告诉我。 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那些事情就是不肯告诉我呢。 为什么非要等到明天……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那些事情。 阿南,铭轩,你们两个,还是决定要不告诉我那些事情。 许之什望向了江逸行,温声道,“江公子,你也早些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今天的事情,你不必太过于介怀,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怪你。” 江逸行淡淡地望了我一眼,道,“没事的,不必劝我什么,怪不怪我,我自己心里是知晓的。若没有我,她便不会死。我这条命,算得上是她给我的。不管是为了什么,我也会好好活下去的,放心吧。” 我忍不住唤道,“铭轩,早些休息,日后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江逸行轻声道,“衣儿,你就放心吧,今天已经是第二遍,你跟我说这句话了。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不会出任何事情的,你放心便是了。” 我轻轻地蹙了蹙眉头,道,“可是我还是很担心,这宫里面太危险了,而且还有国师那个阴险恶毒的女人在这里,我怕你会再出什么事情。” 许之什忽然缓缓开口,道,“不会的,放心吧,以后都不会了。” “万一呢,万一再出任何事情怎么办……铭轩,要不然,你快些准备离开这个皇宫吧,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的生活着。” 离开这个皇宫,比什么都好,这个牢笼太过于危险了。 这里面有太多阴险狡诈,这里面有太多太多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 离开了这里,便会安全很多很多。铭轩,如果你离开了这里,一定会过上很好的生活,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你可以去遇到更好更好的人,去遇到更多的美好。 可是呆在这里,如果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会多愧疚。 我真的好害怕你会再遇到任何的危险,我真的好害怕你会出什么事情。 铭轩,我只希望你能够安然无恙的,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经历这些事情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暗涌 就算,其实我真的很舍不得你。 就算,其实我也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就算,其实我也希望能够一直一直每天都能看到你。 可是我心里面明白,我心中知晓我知道做什么是对你最好的,我知道让你离开皇宫,你才能过上安然无恙的生活,我知道只要你离开了,以后的日子才能变得越来越好,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不应该一直呆在这个地方,所以我愿意放你离开。 只要你以后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就好了。 可是我未曾想到过,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明天就离开皇宫。” 江逸行他方才缓缓开口,说他明天就会离开这里,他说他明天就要离开皇宫了。 我心头一紧,诧异问道,“明天?” 怎么会这么快,怎么就明天就要走了,为什么也没有提前说一声…… 他神色未曾有任何改变,只淡淡开口,道,“就是明日,明日就要走了。” 我愣了愣神,才道,“怎么会那么突然,你想好去哪里了吗?怎么也没有提前跟我说一声,太突然了。” 他却起身作势要离开,道,“明天便知道了,今天你早些休息,明天一切就都知晓了。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我忙问道,“你现在要走了吗,你要回去了吗?” 他轻声道,“我自然是要赶快回去的,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休息也好,衣儿,你今天晚上要好好休息休息,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 我只好点了点头,轻声道,“好,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休息休息的。” 江逸行道,“我先回去了,你们今天好好休息休息,不要担心了。” 江逸行走了,我知道他和许之什他们两个心里面都有什么事情。 我知道,他们两个一直有什么事情都在瞒着我,我知道他们两个心里都装着什么事情。 我知道他们两个人刚才已经商量好了。 可是铭轩,他明天就要离开皇宫了,以后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不知道他离开皇宫,会去到哪里,我不知道他以后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我也不知道他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我只希望他遇到了一切,都会变得很美好,很美好。 我只希望以后他的日子能过得很好,一定要比我好。 那些我没有去到的地方,他一定要一一走过。 那些我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我没有经历过的美好,我希望他都能够经历一遍。 我希望那些美好,终将会到他的身边,我希望未来会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能够一直陪在他的身旁。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值得去拥有那些美好。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 明明他离开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明明他离开了,才是对他最好的。 他离开了以后,便会过得越来越好,他离开了这里,便意味着离开了危险。 这皇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呀。 房屋里又只剩下我和许之什两个人,他轻轻的坐到了我身旁,温声道,“衣儿,不要瞎想了,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过来的,没事儿的。” 我抬起脸,问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不会死人。” 许之什愣了愣神,应道,“不会的,你放心吧,明天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不会死人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死的。” 我嗓音低哑,“铭轩他要去的地方,你都安排好了吗?明天他出宫,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一定不要让他再出任何事情,一定要让他好好的,安然无恙的离开皇宫。” 他一定不能再出任何事情了。 许之什道,“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不会有事儿的。”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明天会发生很大的事情。要不然你们也不会一直瞒着我,要不然那个国师她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你有好多事情都没有告诉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国师手里面会有苍然的令牌,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够号令南嘉宫里面的护卫。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令牌交到她的手里。你不该这样做的,不管是为了什么,也不该这样做的。你应该知道你是苍然的皇帝,你是这个天下的皇上。你要保护这个天下的。你应该知道,那个国师有多坏,你应该知道,如果她得到了那一切,那天下能变成什么样子。那天下能乱成什么样子,那百姓又怎么能再过上那样安康幸福的生活,你知道吗阿南?你要对这个天下负责的。” 他深深地望着我,忽然道,“衣儿,我要对天下负责,我也要对你负责。” 为我负责? 我疑惑问道,“为什么要为我负责?” 他低声道,“没什么,没什么。” 我应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其实这天下如何,本就与你我无关。我们生来死去,不会带走任何东西。有的时候,我们为了其他人付出了太多太多了。我们应该好好的,让自己过一些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我们应该对自己好一些的,难道不是吗,衣儿……”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你做了才能皇上,你就要担起整个天下的责任,你不应该这样想的。或许别人都可以这样想,或许别人都可以事事顺利,但是我们不能,我们始终是要担起这些责任的。你的身上,有苍然百姓全部的希望。你应该让百姓过上更好更好的日子,你应该让百姓过的幸福安乐的。你万万不能这样想的,就算我们生来死去,都不会带走任何的东西,可是我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如今就要对这个天下,这些百姓负责。难道,不该是这样的吗?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突然间会这样想呢。” 他沉思了许久,才道,“衣儿,我都知道。可是,有的时候,总是做不到事事齐全的。我应该做那些我能够做到的事情。有的时候,你想对一个人好,别不能对所有人都好,我愿意只对一个人好。” 只对一个人好? 他说的那个人,又是谁…… 他想要对谁好…… 我张了张口,问道,“那你又打算去做什么事情?” 他应道,“我要去做的事情,有可能会违背很多人的意愿,那件事情,可能你也会反对我。但我知道,我应该去那样做。我知道,我一定要那样做。”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不复往昔 我望着他,轻声问道,“你既然知道会反对你,又为什么非要去做那些事情。” 他苦笑一声,道,“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今天就不要想这些事情了,好不好?” 我转过了身,直直地走向了软榻上,不与他再说一句话。 我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些什么,亦然不知,我们两个人为何会如此。 阿南,有些事情,我真的好希望你能够告诉我…… 可是你不说,我亦然没有任何办法。 夜里很静,偶尔有风吹动落叶的声音透过薄薄的窗纱传到我的耳边。 但那浅浅的声响丝毫没有影响到我的睡意,这一夜,我睡得很香很香。 这一觉我睡得很好。 清晨,我才知为何会如此。 当早上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香炉里燃起的熏香。 当我细细品味这味道时,才发觉那味道,便是催人入睡的安睡香。 为何我的屋子里面会有安睡香? 难道是阿南点的? 他想让我快些入睡? 我匆忙地去穿上衣衫,便去寻找许之什的踪迹。 不出我所料,他的床榻上空无一人。 他去了哪里? 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屋子里面啊,这个事情他已经上完早朝回来了,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却不在这个屋子里。 他这是又去了哪,为什么总是不跟我说上一声。 我静静地在屋内等候,等了许久,却仍旧就没有等来他的身影。 我走出了屋子,有些失神地离开了南嘉宫。 南嘉宫里面的宫人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他们仍旧像往常一样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们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就好像昨天夜里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像这些宫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他们做着日复一日的事情,做着如同往常一样的事情。 这一路上的花花草草也未曾发生过任何改变,这一路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明明,昨天晚上,这里才死去了一个人…… 明明昨天晚上,牡丹才在这里死去…… 明明那一片她们在清扫落叶的地上,昨天晚上溅上了许许多多的鲜血。 就好像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仿佛失了心神一般,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良辰殿。 良辰殿里,有着安静祥和的气氛。 似乎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这里永远永远都会安静祥和。 这里似乎会一直安定下去。 我是不是呆在这个地方,就不会再想到外面的那些事情了。 我是不是呆在这个地方,那些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 “念念!” 苏己如同往常一样,直接冲到了我的面前抱住了我。 每次只要我一回来,她便能准确地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就能准确的,一把抱住刚刚进门的我。 我被她吓了一大跳,本来出了神,这一下子也缓过来了,我惊诧问道,“苏己,你怎么又来了?怎么每次都这么巧?” 她喜道,“我也这样觉得,每次我只要一走到这附近,就能碰见你。这也太巧了吧!” 我仍旧很惊诧,又问道,“如果说前几次是因为可能你听到了宫人的声音,可是今天我是自己走过来的,没有宫人会去通报。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出现在这里了。怎么会这么巧?” 她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好巧!诶不对呀,那个皇上呢?你怎么是一个人来的?他怎么没有陪你一起来吗?” 我问道,“他没有来到这里吗?” 苏己应道,“我不知道啊,可能他来过吧,也可能是我没有那么巧,可能是我没有看到他来这里吧。你们两个人为什么没有一起呢?以前不都是一起的吗?” 我眸里闪过一丝悲伤,低声道,“以前啊,都是以前了。如今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的事情,都是以前了啊…… 如今的一切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所有的所有,都变得不一样了。 苏己有些不明白,她问道,“怎么会不一样呢?有什么不一样的?不会吧,你们几个今天不会闹什么别扭了吧。昨天你们两个人可还好好的,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我愣了一下,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才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容,道,“没什么事情,放心吧,没事的。” 苏己啧啧一声,轻声道,“还没什么事情呢,你看看你,笑的那么僵硬。不过你们两个人,昨天不还好好的,昨天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走的时候多好啊,昨天你们两个不还好好的,今天又怎么啦,不会吵架了吧。” 我应道,“没有,我们两个人能吵什么架。放心吧,没事的。” 苏己道,“真的吗?要是有什么事情了,一定要告诉我啊。有什么烦心事了,大可都告诉我,我可以给你说上一说。让我来把给你说上一说,说不定啊,你一给我说,我给你再算算,你的心情说不定就会变好了,平常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的,对不对? 我开口道,“放心吧,没事的,今天什么事情也没有。你放心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当话音刚刚落下,我才发觉,为什么我方才说出了和许之什一样的话? 他不也总是这样对我说的吗?他总是说,不要担心啦…… 他总是会那样对我说,总是说,放心就好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 一切都会好过来的,而我如今,竟然也习惯了这样对别人说。 我如今竟然和他那样,那样去说这样的话。 苏己见我再次发了呆,推搡着我向前走,“好啦好啦,走啦,不要瞎想了。你们两个人不会有事的,你们两个人昨天多好啊,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吵架,不过你也不要太任性了,太任性终究是不好的。” 我惊诧应道,“我没有任性啊?你看我像是会任性的人吗?” 苏己无奈地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好啦好啦,不提这件事情了,我们快些去屋子里,我们去看看良辰殿里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我点了点头,跟着她一同去了那边,“好,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可是这良辰殿里面,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玩的…… 这良辰殿里面,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玩的…… 良辰殿,还是从前安静的良辰殿,一切都如同往昔,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一样。 第四百一十三章 落叶归根 可明明,一切不复往昔。 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的改变着。 一直以来,我们都不复往昔。 不仅这景色在慢慢地变化,所有的人,也都在慢慢的改变着。 所有的人,都在一点一滴地改变着。 我变得越来越迷茫无知,我变得越来越敏感。 我变得,越来越在乎这里,越来越在乎许之什,变得越来越在乎这里所有的朋友与家人。 可是这一切早已不复往昔,如今的皇宫里面,有暗涌波动。 那隐藏着的波涛汹涌,似乎随时都会爆发一样,我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亦然不知,出现了之后,我们又还能做些什么。 苏己又唤道,“衣儿,你怎么又在发呆了?” 我抬起了眼眸,望着她低低应道,“没有啊,我只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罢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呀。 苏己道,“良辰殿里面确实没有什么好玩的,我拉着你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没事,也不一定非要去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们就随便走走就行了。” 苏己又道,“我还想找一些什么好玩的东西呢,不过这良辰殿里面倒真的没有什么好玩的。” 我缓缓开口,道,“要是你想出去走走,那我们要不然出去走走吧。你来到这个皇宫之后,还没有去其他地方转过,你要是想去的话,咱们两个就去御花园,还有其他地方去走一走。” 苏己缩了缩头,忙道,“不用了不用了,外面太危险了,有一个跟豺狼虎豹一样的,不对,比豺狼虎豹更可怕的女人在那里。我才不想去那里,我还是好好地待在良辰殿里面吧。我才不出去,命要紧,玩什么的哪有命重要。” 我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倒也在理,确实,还是命最重要。” 我们两个人在院子里说来说去,终究还是决定好好地待在院子里。 身后响起来了母亲的声音,“呦,你们两个人,这是在说什么呢?” 听到母亲的声音之后,我霎时间变得欢喜起来。 我喜道,“母亲?你怎么来了?” 母亲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来这里,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来就来吧,还不去看看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我忙道,“自然是有的,我肯定回去找你的,肯定回去看你的,刚刚还没有来得及的嘛。” 母亲亲和一笑,道,“好啦好啦,不和你们两个人开玩笑了。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怎么是你一个人来的,怎么今天没有看到阿南?他今天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没有。” 母亲又道。“呦,难得呀,平常看你们两个人都是干什么都在一起。去哪都走在一起,今天怎么没有一块儿回来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道,“哪里有每天都呆在一起。” 母亲道,“有啊,你们两个每天都在一起,每次看见他就能看到你,看你就能看到他,可是为什么,今天怎么没有一块儿回来看看。” 苏己也道,“我刚才还说他们两个今天怎么没有一个一起来呢。” 我轻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这个地方了,想起来都走到那边进来走一走,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她们都知道我们两个会一直一直一起,皇宫里面的她们都这样说。 可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些什么。 母亲听了之后,立马诧异道。“你怎么能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吗?” 苏己也道,“对呀,你们两个真的没有闹什么别扭吗,为什么你不知道他现在去哪里啊。” 我淡淡应道,“他未曾跟我说过这些。” 我也想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想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现在在哪个地方,可他未曾跟我说过,亦然没有跟我打任何招呼就走了。那些我想的,终究都只是我想了。 母亲也道,“怎么会这样呢,不会真的闹什么别扭吧。” 我摆了摆手,故作释然道,“算了,算了,不要问了。可能他只是忘记了吧。或许他在忙什么事情,其实,我现在不想再想这件事情。” 我现在,已经没有精气神去想这些事情了。 母亲道,“好吧,好吧,那就不说这件事情了。” 我静静地望着地面上的落叶被风轻轻地吹起,静静地看着落叶慢慢随风扬起。 落叶归根。 落叶最终,都是会归根的。 而他要归往哪里? 他属于哪里?他属于谁? 我不知道。 我亦然不知,亦然不知他将属于谁。 母亲挥动自己的手在我眼前,道,“衣儿,别发呆了,今天怎么了,怎么总感觉你不在状态,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心事吗?要不要跟我说一说?” 我无奈地笑了笑,道,“没事儿,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母亲又道,“我自然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只是你怎么显得那么憔悴。” 我淡淡应道,“也没有很强的,只不过可能是没有以前那么精神吧,可能是没有睡好吧。没事儿,不要担心我,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整个人没有什么精气神。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现在都只说那一句话,都是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说不要去担心,就说什么都会好过来,我如今已经变得和他一样。 如今的一切,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以后一定要好好休息休息,不要再那么早起了,你每天作为皇后也没有做什么事情,每天到底是个清闲的皇后。以后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事儿,也不要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啊,每天清闲的喝茶赏花看看月亮多好呀,对不对。现在没事儿的时候就来这里跟我们说说话,不要担心什么。反正你自己都说了什么事都没有,一切都会好过来的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麻木地应道,“好,我知道了,以后会好好休息的。你说的,一切都会好过来的,什么事情都没有,我本来,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事情,本来就无需担心,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第四百一十四章 百无聊赖 母亲望着我,似乎在猜测着我的心事,她问道,“怎么啦,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抬眸与她对视着,我轻声道,“其实在我爸什么事情应该比我更加清楚,你们几个人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你们难道就打算一直这样瞒下去吗,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 母亲轻轻地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低声问道,“衣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低声道,“我没有突然说起,我问过你们很多次了,可是你们从来都没有说过。” 你们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起过…… 母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神色间有一丝怅然,道,“好啦,不要想这些事情了,没事的,放心吧,一切都没什么事。” 所有人就是这样说,所有人都说不会有什么事情,所有人都是这样对我说的。 可是,若真是没有什么事情,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瞒着我,为何这些事情就是不肯告诉我。 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告诉我…… 我缓缓朝门口走去,声音低沉,“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的歇一歇吧,我想一个人出去静一静。” 我此刻,只想一个人,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 我只想要好好地,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走在良辰殿里,望着从前那番熟悉的美景,望着随清风缓缓摇曳的粉红花瓣,那一抹桃花似乎在告诉我,春天即将到来。 可是那冷风又忽然吹拂过我的脸,那冷风打在我的脸上,我只觉得半边脸凉凉的。 那冷风让我感到,我似乎停留在了冬天的季节里。 冬天即将远去,而他,似乎也要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不知道我与他还能一起走过多少个春夏秋冬,亦然不知今天发生的事情会让这看起来风平浪静的皇宫发生什么事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人似乎已经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就像约好了一样,所有人都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 所有人都这样说,一切都会好的。 就像春日里的暖阳即将取代彼时冬日的寒雪一样,就像春日里的十里桃花即将覆盖冬日里的银装素裹一样,就像黎明终将会穿过黑暗,就像他们说的,所有的事情都会慢慢变好一样。 可这些,终究只是我自己劝自己。 春日里的暖阳还没有到来,冬日的寒凉依然在我身旁摧残着我。 我如今,只知道,我此刻一点也不好。 我只知道一切都还没有便好,我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慢慢的变好。 我不知道黑暗后的黎明会不会来到我身旁,亦然不知三月里的桃花会不会开的美好。 桃花它,终究会开的吧。 苏己突然出现在了我身旁,唤道,“念念。” 我回眸,道,“你怎么出来了,怎么不好好在里面休息休息。” 苏己嘴角挂着恬静温和的微笑,她含笑道,“我又不累,休息什么,我怕你一个人心情不好,就想着出来陪你说说话。” 我神色憔悴,低声应道,“没事儿的,放心吧。” 苏己撅了撅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感觉你们几个人都怪怪的。” 我苦笑道,“连你都能感觉出来。” 苏己追问道,“到底怎么了,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吗。” 我沉声应道,“今天可能皇宫里面会发生一些事情,但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没有告诉我。苏己,这会儿外面太危险了。你不应该一直都在这里的,应该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过你自己的生活,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原本你的生活就不属于这里,这样美好的你,属于山川大河,属于紫幕星辰,属于蔚蓝的天,属于暖软的云。 你可以拥有黄昏后天地的余温,而不是在冰冷的皇宫里无所事事。 你可以去在一个寒冷的夜里温一壶热酒,与一个聊的投机的人漫聊彻夜,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如同失去了灵魂一样生活着。 在皇宫里面的日子里没有温暖,依然没有欢乐。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照着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着。 他们的生活方式,一日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的改变。 那些宫人们,每天做着都要去做的事情,每天皆是如此。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百无聊赖的生活。 这皇宫里的日子,没有这世间的万千色彩,没有这世间百味,亦然让人感受不到温暖。 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没有姹紫嫣红灯红酒绿的多姿多彩。 你分明可以离开这皇宫,去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你可以去自己选择将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可以去自己选择,你遇到什么样的人,可以自己去选择你呆在什么地方,你可以选择自己去做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自己选择,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待在这个牢笼里,每天做着相同的事情。 每天重复做着,这些没有任何乐趣的事情。 你不该这样的,你该去做那些属于自己的生活。 苏己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她愣了许久,神色忽地变得有一些沉重,她无比认真地说道,“为什么要离开……怎么又突然说这个。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会离开了吗。你是不是在赶我走,我离开做什么,你都还在这里呢。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会一直陪着你呆着皇宫里面的。你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是不会离开这皇宫的,我一点都不想去其他的地方,也一点都不想去外面那些风景秀丽的山山水水。就算外面那些地方多好,我也不想去。我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也没有想过会离开这个地方,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个了,好不好。” 我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今天我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我不知道皇宫里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怕你会有危险。” 苏己道,“你都还在这里,你都不曾怕过,我怕什么,再说了,多大的事情,我们都一起经历过了,有什么好怕的。之前在未国的皇宫里面,我们不是一起经历了更可怕的事情吗。而且,你觉得我会害怕吗?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他们不都是这样说吗,他们都说了,一切都会好过来的,他们都是这样说的,就不会出事的,放心吧,一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劝解 我回忆起了往事,心头一酸。 我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努力让眼泪不掉下来。 从前的那些事情,她都还记得。从前在未国发生的那场大战,苏己都还记得。 我苦笑着,对呀,这些事情谁会忘记呢? 这事情,任谁也不会忘记吧。 毕竟在那一天,我们经历了生离死别,毕竟在那一天,那些腥风血雨,彻底地伤害了我们所有的人。那一天的利刃,带走了我们的挚亲,带走了我们的希望。 我们的未国,在那一天彻彻底底,覆灭了,我们两个人,又怎么会忘记呢。 她说的可怕,便是亡国的那一天啊。 可是苏己,如今和之前是不一样的,之前的那件事情,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我们两个人很无力,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挽回什么,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我明明知道会发生一些事情,我知道今天会发生一些动乱。我们明明知道这些可以避免的,只要你提前能够离开这里,就一定能够安然无恙,就一定不会出任何事情。 只要你离开了这里,就一定能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你会去生活在一个很美很好的地方,一定会的。 你明明可以避免这次的灾祸,为什么又非要呆在这里。 我眼眶含泪,“这一次,和从前是不一样的,从前的那些事情,我们没有任何办法。那一次,我们兵力不如别人,武力亦然不如他们。可是这一次,这一次不一样的。这一次我们有可以避免的余地。这一次,只要我把你好好地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就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就可以好好的,过上安然无恙的生活了。” 苏己望着我,有些心疼道,“有什么不一样呢,只要你在,我就不会怕。不管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而且,其实你可能担心太多了,也许这里根本就不会发生任何事情,也许真的不会发生什么事儿的,就像他们说的一样,一切都会好过来的。他们都是这样说的,你放心就好了,行不行?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低声道,“可是万一真的出什么事情了,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现在我真的很害怕,再有人出什么事情,我真的很害怕身边的人再出什么事情。我真的不敢去想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安然无恙的度过这一生,真的希望你以后再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我真的很害怕。” 我身旁的一个人,就在昨日,在这冰凉的皇宫里面,就此辞世。 牡丹,她就在昨天晚上死在了这皇宫里面,所以我真的很害怕。 我真的很害怕你会出什么事情,这皇宫里太过寒凉了。我们所有人都无法预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下一个离开的人会是谁。 所以我真的很害怕。 我真的好害怕,如今我只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够好好的,我只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安然无恙的。 苏己语气坚定,“就算这皇宫里面会出现什么祸乱,就算这皇宫里会出什么事情。我也不会走的,只要你还呆在这里,我就会陪着你,我们一起面对这些事情,就像从前那样,像那天那样一样,我一定会在你身旁。我们可以并肩作战,我可以拿着长剑去保护你。总之,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不会离开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的。你不要再劝我了,你现在应该好好的想一想,我们该怎么办,该做些什么。” 我知道我是劝不动她的,她决定好的事情,我是劝不动的。 可是苏己,我根本就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没有办法去做任何的准备,我也没有办法去想该去做些什么,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他们只说一切都会好过来的,他们只说让我什么都不用担心,让我什么都不要去想。 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他们越是不告诉我,我就会越担心,他们越是让我什么都不要去想,我就会越去想那些事情。 那样我的心里会更担心,我就会更加着急。 我真的很希望一切都能够好过来…… 就像他们嘴里说的那样。 我垂下了眼眸,眼睑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低声道,“他们都在瞒着我,阿南和铭轩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就连母亲也知道,可是他们都没有告诉我。他们几个人,就像商量好了一样,每天都瞒着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不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苏己安慰道,“好啦好啦,也许他们不告诉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对了,他们一定是怕你太过担心了,他们肯定也是担心你,想让你轻松一些,不想让你想太多,不想让你担心太多,不想让你承受太多的压力,也不想让你太累,他们也是为你好。” “可是我跟他们说过的,我愿意跟他们一起去承担这些事情,我愿意跟他们一起去想解决办法,我想和他们一起去承担这些事情。我想跟他们一起,去面对这一切。可是他们还是不肯告诉我,他们越是不告诉我,我就会越瞎想,我就会越担心,我就越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苏己道,“其实我的感受和你是一样的,你让我离开的时候,你想让我离开皇宫的时候,我的感受和你现在是一样的。我其实也很愿意,和你一起去承担所有的事情。可是,你却想让我离开这皇宫,他们的想法,其实跟你刚才的想法是一样的。就像你怕我会遇到危险一样,就像你担心我的安全一样。他们也是担心你,他们也是想让你能够好好的。” 我沉思片刻,望向了远处。 苏己说的有理,我自然有能够懂得。 可是道理,终究是所有人都能够说出来,终究是自己能够去劝别人,可是自己却劝不了自己。 终究是这样的。 我终究还是劝不了自己。 “罢了,如今只能这样了。他们既然决定不会告诉我,就一定不会告诉我的。不知道今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只希望一切都能够好好的就行,只希望身边的人不要再受伤,不要再出什么事情就好。我只希望皇宫里面这风平浪静,能够再久远一些。” 第四百一十六章 消失 苏己道,“好啦,好啦,现在先不要担心了,现在担心也没有什么办法对不对。” 她说的没错,现在我担心什么,怎样担心也都是徒劳。 我如今,既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又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又能担心什么呢。 我们两个人一起在良辰殿里闲走,一起看那些往昔的风景。 路过花圃时,有几个宫人在那里低声议论着。 我走过他们身旁时,听到他们嘴里说的话,“诶!你们听说了吗,后院那个,今天已经不在后院里了。” 后面那个,他们说的,可是阿纪? 我心头一紧,阿纪不在后院里了? 我竟是把她忘记了,牡丹她已经死了,后院又没有人照顾她,她在后院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我忙加快了脚步,朝后院走去。 苏己快步跟着我,一边小跑一边道,“怎么了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 我低声应道,“去后院,刚才听见他们说好像后院出了什么事情。我要快点过去看一看,我怕阿纪她出什么事儿。” 苏己疑惑问道,“阿纪?那个女子?不是那里有牡丹吗?你担心什么?她不是会在那里照顾着她吗?” “牡丹……” 我脚步慢慢放慢了下来,牡丹啊…… 对呀,苏己说的没错,本来后院里面,有牡丹会在那里照顾着她,本来那里是有人可以照顾阿纪的。本来牡丹,她应该呆在那个地方,可是昨天,昨天牡丹死在了南嘉宫里面。 牡丹她再也不会出现在后院了啊。 再也没有人能够照顾阿纪了。 如果昨天夜里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话,牡丹她现在还活在这里。 后院那里什么事儿都没有。 她们两个人都好好的活在那里,后院里,还会像从前那样…… 苏己问道,“怎么了,你又在想些什么呢?” 我低声应道,“牡丹她……昨天死了……” 苏己惊诧道,“死了?怎么会死了呢?这事情我怎么没有听说呢,她为什么会死,她好好儿的待在这皇宫里面,怎么会死了呢?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呢?” 我低声道,“昨天夜里她死在了南嘉宫里面,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总之,昨天晚上,她便死了。” 苏己仍然是有一些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么突然呢。怎么会那么突然,总感觉昨天还见到她一样,总感觉她还会出现在这里,她怎么会死了呢。”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那是一条人命。 人命关天。 一个人死去,本该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苏己喃喃着,“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好端端的一条人命怎么就这样没了。” 我们继续向前走着走着,苏己又突然道,“算了算了,不要再想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因为这个难受了。” 我低声应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也没有办法,她已经死了,我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苏己道,“其实在这皇宫里面,这些事情都不奇怪的。皇宫里面死一个人,根本就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也难怪我不会听说这件事儿。这皇宫里面,你不天天都是这样,一天不死人,才会奇怪。只不过啊,我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是牡丹死了。没想到她会死在这皇宫里面,我还以为她以后都都好好的,还以为她能够一直好好的活着。” 我也以为我能够把她们两个都安然无恙地送出皇宫,我以为她们两个都不会出任何的事情,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昨天夜里,她真的会死了,我没有想到她会死在那里。 我没有想到昨天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昨天发生的一切我都没有预计到。 我加快了脚步,道,“我现在只希望阿纪她不会出任何事情,如果阿纪她再出什么事情的话,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了。是我把她们两个带进这皇宫的,是我把她们两个带进这牢笼里面的。我以为我把她们带到这里,我就都够保护她们,我以为我能够保护她们的安全,让她们不会说任何事情,可是我没想到,她还是死在了那里。” 苏己道,“其实这一切都不怪你,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要怪你自己了。”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望着面前凄清无人的后院,不禁发了愣。 怎么会这样…… 我上一次来这里时,明明不是这样的,怎么这次来,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仅没有一个人,为什么我会感觉好像这里的风也变得凄清了许多。 怎么会这样…… 阿纪她真的不在这里了吗? 我忙快步奔向了屋子里,四处寻找也没找到他她的身影。 阿纪她真的不在这里,她明明,应该呆在这个地方的啊,她现在应该还没有醒过来,她能去哪。 我心头一紧,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 苏己也不禁道,“怎么会这样,那个女子怎么不在这个地方,怎么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而且我感觉这个地方这么凄凉了啊。” 我皱着眉头,担忧地道,“我也这样感觉,我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便感觉这个地方凄冷了许多许多。阿纪她现在已经不在这儿了,她会去哪里,她此刻应该还没有醒过来,她应该好好的待在这里的。苏己,你说阿纪她,会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了。” 苏己也有一些慌乱,但她仍然劝我道,“应该不会吧,她在这后院里面好好的呆着,能出什么事情呢,会不会是许之什或者是江逸行他们几个人,把她送到其他地方了。要不要去问一下他们,也许只是被送到了其他的屋子里面,可能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儿,可能是把她送到了其他地方,找了一个人帮忙照顾一下她。你先不要慌,说不定一点事情都没有。” 我忙道,“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儿,他们为什么连告诉都不告诉我一声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应该先提前告诉我的呀。他如果把阿纪送到其他地方的话,起码也应该通知我一声的呀。可是,如今,没有任何人跟我说说,阿南也没有跟我说,铭轩也没有跟我说。阿纪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在这个地方,叫我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第四百一十七章 等候 苏己道,“算了,不要再想了。我们现在先过去,去找一下他们,去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我低声道,“好,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我们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我现在只希望阿纪她不会出任何事情,我只希望她能够好好的,只希望她什么事都没有。 我不知道如果她再出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我低声道,“可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许之什他在哪里,我不知道许之什他在哪,我该怎么样去找他,怎么去问他,今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许之什就已经不在这南嘉宫里面儿了。他也没有跟我说他去哪,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我在宫里面走了走也没有看见他。” “是不是去上早朝了?” “不是,那个时间他应该已经上完早朝了,平常那个时候,他应该待在南嘉宫里面的,可是今天却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在宫里面等着他一会,也没有等到。” 苏己抬着脸,有些无望道,“那怎么办呢,我们现在该干什么?也找不到他,也不知道阿纪去了哪里。” 我怅然道,“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总觉得今天会出很多很多的事情,可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苏己道,“要不然,先回南嘉宫里面等着他吧,他总是要回去的,不然他去了哪里,他总得回自己的宫里面的。要不然,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我低声应道,“那我们先回去等着他吧。” 回到了南嘉宫里面之后,我静静地坐在窗前,忽地发觉这南嘉宫里面的宫人面孔与之前的面孔全然不同了。 如今这南嘉宫里面,全都是我不认识的人,这些脸我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就好像这整个宫里面,所有的宫人都被换掉了一番。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许之什他换的,还是国师换的? 怎么会这样? 未曾有人告诉我。 苏己看到了我突然变了的神色,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又皱起眉头了?” 我低声道,“我……苏己,我发现,我发现这皇宫里面的人,就是这南嘉宫里面的宫人,好像全都换成了新人,这个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都没有见过。” 苏己惊诧道,“都没有见过?为什么要全部换成新的人?全部都换了?” 我应道,“全都换了,我在这儿坐了一会儿,看到的人一个都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换,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为什么会换呢。怎么会突然间换宫人呢,你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你可是皇后娘娘,你怎么能够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呢。” “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刚才坐着看了一会儿才发现的话,我根本就不知道。” 我也不知,为何换光了宫里面的宫人,竟然会连我这个皇后娘娘都不知道。 我竟然都不知道这事情…… 苏己坐在椅子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我望着窗外,静静地发着呆,突然开口道,“也许今天,真的会发生很大的事情。就连这皇宫里面的宫人,也都被换光了。” 今天的皇宫,注定不会风平浪静了。这惊涛骇浪,终究还是来了。 从前所有的的风平浪静,会在今天,全部都被打破。 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风平浪静过后,终究是波涛汹涌。 在这一刻,苏己脸上也浮现出了担忧之色,她捏着自己的袖子一角,蹙着眉头念叨着,“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也好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 “阿南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苏己道,“念念,要不然你去问问吧,你去问问这些宫人知不知道,问问她们皇上他有没有回来,有没有见到皇上回来。问问有没有人知道,皇上他今天去了哪。” 我神色担忧,沉声应道,“可是,这些宫人我都不知道可信不可信,我怎么敢去问他们。我现在都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派来的人。问他们的话,他们说出来的话,我真的不敢信。” 苏己又道,“那该怎么办,也不能一直坐着干等呀。” 我低声应道,“今天是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什么都不去做,就一定会有事情找上我们的。就算我们现在做什么事儿,也根本都没有用。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我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无论我担心与不担心,无论我现在去做什么,这些都会发生。所有我会担心的事情都会发生,所有的一切,根本都不是我能够改变的。” 苏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难道说我们现在真的只能在这里干等着吗,哎。” 我忙劝她,“好了,你现在先不要担心了。” 苏己有些无奈道,“现在不是我在那儿担心,是你现在在担心。这句话你应该对你自己说,你应该对你自己说让你自己不要再担心了。反正现在担心不担心,我们都做不了什么,担心也是白担心。” 对啊,正是如此。 我现在担心也是白担心,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今天会发什么事情。如今就连许之什我都找不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 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从早上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他,一整天了,这都中午了。 他应该知道我在等着他吧。 可是为什么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为什么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有告诉我什么。 苏己忽然道,“念念,你说,今天过后,我们还能看到。这里的景色吗,今天过后,这里还会是像从前那样吗。” 我晃了晃神,愣了愣才怅然道,“不知道,也许今天过后我们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色了。” 是啊,或许就再也看不到了…… 下一刻,既将会发生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到。 苏己道,“那我们今天就好好的,把这一天好好的度过。我们可以多吃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可以多去看一些平常喜欢的景色。万一今天发生的事儿过后,我们就真的看不到了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只能让如今的自己欢愉一些。 就像苏己说的那样,就像她说的那样,我们应该让此刻的自己过的好一些。 第四百一十八章 落叶入尘 我不知道我在南嘉宫里面等了他多久,那一日的午膳,他没有回来。 我仿佛在南嘉宫里空待,待一个不归人一般。 他未曾归来,我亦然不知去何处能够寻到他。 整整一个上午,皇宫里仍旧是保持着这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似乎不曾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枝丫上的鸟雀依旧是叽叽喳喳地叫着,枯黄的落叶似乎都要糜烂在尘土之中,那翩然舞动在空中的,是春日将要来临时初展露头角的粉红。 无论是燕雀之声,还是落叶入尘,亦或者是那冬日里春的半点气息,都让人觉得心神恍惚。 那时,我甚至分不清这是春,还是隆冬时节。 我只想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可是平静终究是即将被打破。 我知会是如此,我亦然得知,我无力改变,亦然无力退避三舍。 只是阿南,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你一直瞒着我到现在呢? 我总是想让你知道,总是想让你知道其实我什么都未曾怕过,无论是生,无论是死,无论是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害怕。 我从未怕过,我只想要安安静静的,陪在你身旁。 也许这样的天,便是让人不如意的吧。 罢了。 我在那里出了神出了许久,竟然未曾发现身旁已经多了一位宫人。 那宫人面色安详,看年纪也正值芳华,她声音甜美,温声道,“皇后娘娘,刚才有贵人传话,让你身旁这位青衣姑娘去一趟良辰殿,那贵人还说,请这位姑娘速回,有重要之事需要告与这位姑娘。” 我淡淡地望着她,轻声问道,“是谁?” 良辰殿里的人?良辰殿里只有母亲和太后娘娘,她们两个人要让苏己回去?让苏己回去做什么? 为什么那么突然? 这宫人低着眸,行了行礼道,“贵人只让奴婢传这些话,奴婢不敢再多言,还请这位姑娘速速回去,望娘娘见谅,恕奴不可多言,奴婢先行告退。” 等到那宫人离开之后,苏己才反应过来,忙问道,“这是谁?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现在回去?” 我也没有明白过来,只道,“我也不知道,这张脸,我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应该是新来到这里的宫人,我也不知道是谁让你回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现在让你回去,但是好像很急的样子。” 苏己双目呆呆的,摊手道,“那怎么办,那我现在该做些什么。会不会是在逗我玩儿呢……怎么会有人闲着没事儿的,让我突然回去呢,而且她们也不应该跟我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又没有什么重要的。怎么可能会突然让我回去呢,就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应该让我回去呀。就让我回去了,好像也没啥用呀。” 我沉思片刻,才道,“要不然,你先回去看一看吧。既然她那样说,意思就是要避开我。说不定真的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苏己,你现在还是回去一趟吧。” 之所以会劝苏己回去,是因为我知道良辰殿里不会有什么危险,我知道良辰殿里比南嘉宫里面安全得多。我知道苏己她待在这个地方才不会安全,我知道,或许她回去,也许有可能可以避开那一切。 毕竟这一切,我不希望她也跟我一起遭遇。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所以我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我不希望她出任何的事情。 苏己茫然道,“为什么呀,可是我还是想不通会有什么事儿要告诉我。她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两个人一起回去呀,要不然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们回去看看,她们到底要说什么事情,真是的,她们干嘛要搞得那么神秘,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呢。” 我故作疲惫道,“不要想太多了,可能也没有什么事情,可能就是想让你赶紧回去,我这会儿有点乏了,我想先休息休息。正好你回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啊,你现在累了吗,你是不是想去睡一会儿呀……嗯……”她犹豫了片刻,才道,“那好吧,那你先去睡会儿吧,我回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我再回来跟你说。” 我点了点头,温声应道,“好,快些回去吧。” 南嘉宫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望着窗外那风里摇曳着的落叶,低低叹了一口气。 我只希望那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在她们都不在的时候,在她们都不在的地方,一起袭来。 我不惧风雨,亦不惧风浪,我怕的,始终只是身旁的人会受到伤害。 落叶并非是无情,落叶只是想要离开大树,她只是不想拖累大树。 落叶知道,自己已经不再艳丽,它不愿意再挂在那高高的枝头,它只是想让新芽取代它。 它只是想让树留住艳丽,只是想一个人承担一切衰败。 它愿意舍弃美好,只愿意让不再美好的自己离开。 我静静地徘徊在整个南嘉宫里面,徘徊在那些曾经我们两个一起走过的地方,我静静地走过了书房,静静地走过了寝殿。静静地翻阅过那一本本我们曾经一起看过的书册,替他拾起那散乱在地上的奏折。 甚至,我就算是走过那个曾经挂着阿华画卷的地方,心里都不再有任何的波澜了。 如今,望着那些往昔我似乎已经可以淡淡的一笑。似乎从前那些难过,从前的那些伤感,都随着寒风消失了,好像真的自己如今只关心生与死,再也不关心那些情与恨了。 因为此刻的生与死,就连我自己也无法掌握住。不光是我一个人的生死,不光是我与他们的生与死,整个皇宫都有可能被那个恶毒的女人颠覆。 不,不光是整个皇宫,她可颠覆的,甚至是一整个天下。 我心中酸楚,如今的我只能看着这一切再次发生。 我轻轻地合上了眼眸,在心中默念着,原百姓安康,愿国泰民安,愿他与我身旁的人都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百姓安康就好,国泰民安就好,苍然能够没事儿就好。 沉思了许久,我苦笑了一下,这一切,就算是我想恐怕也不能实现了吧。 我是后宫之人,我只是一个女子,我本就不该涉足朝政之事。这天下,这国事本就与我无关。 我不应该去想那些,我不应该去涉足这些的。 或许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涉足这些,我在这里担忧什么呢。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不归人 我将香炉重新点燃,掸下了高高的架子上落下的薄尘。 我煮了一壶热茶,甚至摆好了那白玉瓷杯。 我扶正了略微有一些歪了的圆木椅子,坐在那里痴痴地闻着龙延香的味道,手中握住没有一点温度的暖炉,静静地望着热茶漂浮起的热气。 这一切,似乎都太过安静祥和。 安静祥和之下,是我无法想象的狂风暴雨。 热茶我已经煮好了,我还没有喝一口,因为我要等一个人回来。 我在等那个人回来,我再为他斟一杯热茶。 我在等那个人回来,我在等候着他归来,这皇宫里现在暖暖的,正好可以用温暖拂去他的风尘仆仆。 我在等那个少年回来,我在等他回家。 阿南,你什么时候才回来,茶都要凉了。 我渐渐地看不到那茶上面浮起的热气了,渐渐地看不到那些温暖了。 我的少年,他还没有归家。 我一定要等到你回来,我一定要等到你回来,才肯喝这一杯茶。 你若是不回来,就算是这茶凉了,我也不会喝一口的。 你要是不回来的话,我就一直一直这样坐着等着你。 直到你肯回来,直到你肯回来见我,直到你肯回来跟我说说话。 直到你肯回来,直到你肯回来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一直在这儿等着你回来,我就这样一直坐着等着你回来,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这南嘉宫本来就是你和我的家,你要是不回来,这里面就会空落落的。 这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个地方。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那些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回来。 阿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你…… 我不知道我今天还能不能见到你,我不知道你,你到底还会不会回来,我不知道你现在去了哪里。 阿南,你快些回来吧好不好……你快些回来陪在我身旁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每次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每次当我一个人呆在这个地方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就在我身旁,我总觉得你就在我坐在我的对面,可是我怎么样也看不到你,我根本就看不到你的身影,根本就看不到你的存在。 你不在这里,你真的不在这里,我一遍一遍的找告诉我自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会很想念你。 可我们只是这一会儿没见呀…… 阿南啊,你能不能,想起来还待在这里的我啊。 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啊…… 脸颊上一片冰凉,不知是泪痕划过的冷意,还是那凉风袭来,让我觉得冰冷。 阿南,这茶,也凉了,我还是没有等到你。 茶凉了,不归人仍旧是未曾归来。 你是我的少年,你是皇宫里的不归人,你是我等不回来的少年。 初次遇你的场景历历在目,初次遇你的时候仿佛仍旧是在昨日。 但否然。 我们已经一起经历过太多太多了…… 那回忆里,仿佛皆是你。 眉目里是你,言语里是你,就连身旁的一草一木,都有你的气息。 那一切,只因为心中藏了一个人。 你在我的心里,便会在我的眉目里,便会在我的言语里,便会在我的想象里。 可是世间的感情不都是这样吗,爱而不得的时候,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爱而不得的苦,或许每个人都会经历过吧。 不,不是这样啊,阿华她就没有,她爱着她喜欢的少年,她喜欢的少年也那样爱着她,她是多么幸福的人啊。 我又在这里伤感些什么,我如今只是见不到他,我如今,只是等不到他回来罢了。 他还是没有回来。 我望着檀木桌上摆好的糕点与茶,痴痴道,“阿南,我煮好的热茶都已经凉透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阿南,你还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我觉得我好像等你等的,都笑不出来了。” 你回来吧,回来给我一个肩膀依靠,给我温暖,给我勇气。 你能不能快点回来啊……回来告诉我该去做些什么,能不能快点回来跟我说,如今的我到底该怎样去做,能不能快点回来,将那一切都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的有多难熬呀。 我此刻,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我不想呆呆的就坐在这里,我不想就这样就此等候,我真的好想去做些什么,真的好想去做些什么能够改变这即将要发生的一切。 我根本不知道该去怎样去做,可我根本不知道我能够去做些什么。 “阿南,我好想回到那时候,回到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用去想。就那样在你身旁,静静的看着你。我想回到那时候,就在你身旁好好的生活,安静祥和地生活。” 我不想再遇到任何的人,我谁也不想再遇到。我哪里也不想去,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一个你。我好想舍弃这一切,我好想不再去想这一切,好想就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旁,好想就这样一直跟你走下去,我真的好想好想见到你,可是你不回来,你还是没有回来。 你未曾归来,我亦然未曾停止我的等候。 我仍旧在等着你。 就算如今的热茶已经变凉,就算燕雀都要散去,我也不会离开,我也不会停止对你的想念。 只要这白日里的日头未落,只要夜里的明月还高高悬挂,我就不会停止等候。 无论遇到什么,无论是狂风暴雨袭来,无论是惊涛骇浪袭来,我皆不会。 只是,只是你此刻,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出任何事情。 我愿意在这里,抗下所有的事情,我愿意在这里抗下这一切的风浪。 但你一定要好好的。 “阿南,风浪过后,会不会回归风平浪静?” “三月里的春风,冷不冷?那桃花,还会不会带有一丝寒凉之气?” “桃花会不会如同这热茶一样,等你等到一起都凉了。” 我心神恍惚,整个人无力地坐在圆木椅子上,顾不上发髻凌乱的发丝,也顾不上没有任何胭脂点缀气色的脸。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忽然听到了一句话。 那声音如同竹林间一丝的清凉香气,忽然袭来。 那声音忽然响起起,如同燕雀回归,莺歌燕语里婉转的语调落到我耳朵旁。 那声音忽然响起,就像白玉瓷杯碰撞间清清亮的响声。 那声音,让我的心头发颤。 “不会的。” 不会的。 是他吗?可是我的少年回来了? 可是他回来了? 第四百二十章 夹竹桃 我匆忙地回过头,未曾留意到身旁的茶盏。 我回头的那一瞬间,那宽大的衣袖随着我的动作摆动了一下,打翻了桌子上的白玉茶盏。 白玉杯碎在地上的那一刻,发生了清脆的响声。 随着那清脆响声响起的那一刻,我望见了那一身墨色衣衫的少年。 那少年,身穿一身墨色的衣衫,他面色疲惫,缓缓向我走来。 我的少年,他终究是回来了。 这檀木桌上摆的时候的热茶都已经变凉了。茶凉了,我觉得他不会回来了,他终究,回家了。 我的阿南啊,你终于回来了。 我缓缓地站起来,强忍着泪珠,低声道,“阿南……” 他缓缓地走到了我身旁,他神色间还带着门外的风尘仆仆,面色里掩藏不住的憔悴与疲惫,“回来了,我回来的有些晚了,衣儿,你辛苦了。”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今天早上你都不告诉我一下,都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下你要去哪里,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这皇宫里面等着你,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我等你等了好长时间,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可是你就是没有回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话想对你说,你知不知道我我想和你说说话,可是为什么当你回来的时候,当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当看到你的那一刻起,仿佛我想要对你说出来的那些千言万语,都只留在了我自己的心里。 好像那些,都只能留在我心里一样。 只是如今,我等到了你回来就好。 只要你回来了就行。 我望着他,语气轻轻的,“茶已经凉了,我再去重新煮一壶茶。” 他却应道,“不用了,我不渴。” 我静静地望着他,忽地发现了他微微有一些凌乱的墨发,我心头一颤,忙问道,“阿南,你去哪里了?” 他应道,“刚才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早晨上完早朝之后,看到你还没有醒,就想着先不叫醒你了。想让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就没有叫醒你。” 我又问道,“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我察觉出,他方才一定与人打斗过。 可他不想告诉我。 他应道,“我以为很快就能回来了,可是事情耽误的时间有些长,我也没想到会到现在,让你担心了,都怪我。” 我从他手中接过了他的长剑,低声道,“阿南,你先坐下歇息一下吧。” 他愣了愣神,才缓缓坐下。 我们静静地坐在那里,我没有开口,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始终都没有说出来。 他终于开口道,“衣儿,你不要担心,我没有受伤。” 我望着他,忽地想要为他抚平他那皱起的眉头。 可是我仍旧是站在原地,没有伸出手,亦然没有往前走一步。 我只轻声道,“没有受伤就行。” 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没有受任何的伤就好,我只希望如此,只希望你能够安然无恙。 他笑了笑,道,“放心吧,真的没事了。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我忙问道,“什么事?” “阿纪她现在没事儿,我已经派人把她安然无恙的送出皇宫了。她现在在一个很安静,很安全的地方,有人会一直照顾着她,你不用再担心她了,她以后都会好好的,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 “我刚才去了良辰殿一趟,在路上听到了宫人说阿纪她已经不在后院了,就连忙往那边跑了。我跑到那边的时候,怎么找也没有找到她,我当时吓了一跳,我以为她又出什么事情了,我以为阿纪她也在这皇宫里出了事情,我当时心里真的很害怕。” “都怪我,没有提前跟你说一声。好了好了,不要担心了,以后都不会有事儿了,她现在已经在宫外了,不会再有事了。” 我松了一口气,道,“以后她没事儿就好。” “今天是我做的不对,我没有跟你说好,让你担心了。” 我苦涩一笑,道,“你没有跟我说好的事情,又不止这一件。” 他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站起了身。 他走到了可以看到后院的窗前,透过纹窗静静地发着愣。 那场景好生熟悉,好像就在哪里见过一样,就好像,我曾经经历过这场景一样。 就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曾经那样的冷清。 那扑面而来的冷清感,让我瞬时想起来了我是什么时候,睡在哪里经历过这事情。 是在太微殿的星门里。 在第五个星门里,那场景,此刻就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扑面而来的冷清感,仍旧是如同那时一样。 我早应该想到的,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切,都该由我一一的去经历。 我早就应该想到,想到那女子,其实就是我自己。 那个身形单薄,散着云鬓的女子,便是我啊。 我早就一个想到这场景会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身上的。 窗外的夹竹桃啊,为何我从前就没有发现过那夹竹桃的存在。 我缓步移到窗前,静静地望着那窗外的夹竹桃。 可是他,在这窗前栽下了夹竹桃? 我静静地坐在了这纹窗前,痴痴地望向了窗外的夹竹桃。 我甚至都在心中知道,知道许之什他等一会儿会对我说什么。 我知道那一切终究要发生了。 这三月初时之际,夹竹桃既然就已经长得这么旺盛了,可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发现过这里的夹竹桃。 那冷清的声音响了起来,“苍然大好河山却欠你一世安然。” 那冷冷清清的声音,终究还是响起来了。 终于,我还是听到了那一句话。 你又为什么要说,苍然大好河山,欠了我一世安然…… 你为什么要说,你苍然欠我的…… 那一世安然,又怎么可能会欠下…… 我还记得,还记得那女子,也便是我,下一句会说出些什么。 可是我没有说出来,我强忍着,将那句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我不要说出那一句话。 我才不要说出来那一句话…… 我此刻只觉得,我的指甲已经刺入了我手上的肉里面。 可是我却感觉不到那刺入皮肤的疼痛。 阿南,苍然不欠我什么啊…… 苍然什么都不曾欠我什么…… 阿南啊,夹竹桃,它本来是有毒的花啊。 为什么会栽在这里……为什么要把夹竹桃栽在这个地方…… 夹竹桃的气息,缓缓地飘到了我的鼻子里。 我闻着那香味,只觉得那香气之后,是危险的气息。 第四百二十一章 相信 在太微殿里面经历的一切,在那里面看到的所有的事情,终究还是都发生了。 从红妆到夹竹桃,从那一身美的耀眼的凤冠霞帔到了如今眼里面的一片清冷。 那一切,都发生了。 而我便是那场景里面的人,我便成为了女子,成为了身披凤冠的女子,成为了那个身处清冷气息里的女子。 我如今,又该去做些什么。 这是我的一切,如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苍然从来都没有欠下我什么,你也会未曾欠下我什么。 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跟苍然亦然没有任何关系。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那一切,所有的结果,都应该由我自己去承担。 跟你从来都没有任何的关系,你又何必自己去怪自己。 来到这个地方,走进这皇宫里,成为你的皇后,如今经历这里的一切,和你一起经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来到这个地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嫁给你。 我又怎么可能会去怪你呢。 我怎么会去怪你。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苍然大好河山,亦然未曾欠下我一世安然。 我此刻,只想要移开话题。 我轻声道,“阿南,有没有发现这南嘉宫里面所有的宫人,都跟之前不一样了。现在这南嘉宫里面的宫人,如今都是新面孔了。” 他诧异问道,“新面孔?” 我点了点头道,“所有的人,都已经不是从前的人了,这宫人,是你换的吗?” 他沉思片刻,才道,“不是我换的,有没有事情?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我摇了摇头,道,“没有,没事儿的,放心吧。” 他只道,“你没事便好。” 可是阿南,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你才是这皇宫里面的皇上呀,本来这些事情,只有你才能做决定的。 本来这一切,除你之外,无人能做的。 可是,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这皇宫里面的宫人都被换了。 你可是皇上啊,你都不知道…… 连你自己寝殿里面的宫人,都被别人换了,你为什么就不担心…… 你怎么就不担心呢…… 我移开了目光,望向了别处,只低声道,“阿南,你是不是累了,你要是累了的话,就赶紧去休息休息吧。” 许之什低沉的声音响起,“衣儿,我不累,有些时候,我也希望我们两个人都永远永远地,不去想这些事情,可是这些,终究还是要发生的,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他此言又是何意? 他说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愣了愣,才问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今天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衣儿,你相信我吗?” 我望着他,出了神。 我信。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我点了点头,道,“我信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相信你。” “你相信我就好,你一定要相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过来的。” “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我如今都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你要让我怎样去相信都会好过来的。我根本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想要和你一起分担这些所有的事情,我知道即将会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很难很难,才能够度过。但我真的很希望能够跟你们一起,一起去承担这一切。我什么都不怕,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想要的,始终都是大家都能够好好的,大家都能够一起,一起走下去。可是你们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把这些都瞒着我。其实这一切,你应该告诉我的,这一切,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我们一起去分担。我和你一起去想办法我们一起去度过这一切。” 这些日子里,你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许之什低声道,“其实在我的心里面,我只想要让你没有烦忧,我不想让你去担心那些事情,不想让你每天都想那么多。” 我打断他的话,道,“可是,你越是不告诉我,我就越会想的多。” 他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你怎么会没有办法,那些事情告不告诉我,让不让我知道,不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吗,你怎么会没有任何办法呢。 “衣儿,你现在先不要担心了,等会儿好好的休息休息,等你醒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好过来了,以后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了。不管以后要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一定会好过来的。” “阿南,我向往的生活是那种很平静很平静。就那样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所有人都好好的,过着平静祥和的生活,那便是我所向往的生活。你希望我不要去担心那么多的事情,我也希望你不要去担心那么多,我也希望你每天都没有什么烦忧啊。可是你总是做的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告诉我。所有的事情,都自己藏在自己的心里面。其实有很多事情,你说出来会好很多的,可是你就是不告诉我。” 他愣在了原地,许久才道,“衣儿,没事的。” “你总是这样说,不管发什么事情你都是这样说。每次一有事情,你都会告诉我说,说让我不要去担心,你说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说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过来的。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该去做些什么。” 他垂下了眼眸,语气里有万千疲惫与无奈,“衣儿,对不起……” 阿南,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我什么。 从前没有,现在亦然没有。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告诉我那些我只希望那一切,你能够不再瞒着我。” 我只希望,我不是那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阿南,我一直都很希望能够和你们一起去面对这一切,可是你总是说不想让我想太多,你总是说那样,可是那一切其实我都能感觉到的,我都能感觉出来,感觉到你们所有人都有事情瞒着我,感觉到你们所有人好像都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一样。那样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第四百二十二章 昏睡 他低声道,“其实这所有的一切,真的很简单。衣儿,你困了,你赶紧好好休息休息了,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就会好过来了。” 他此言何意? 我正疑惑着,却忽然觉得一阵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我用手抚住了额头,紧紧地皱着眉头,努力让自己清醒着,“阿南?你点了迷香?” 他看到我这样,似乎没有一点惊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有点迷香,南嘉宫里面的龙延香,是你自己点的。” “你要迷晕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衣儿,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不会有任何事情的。你好好的休息休息,放轻松,不要紧张。迷晕你的,是这窗外的夹竹桃。我在上面撒了一些药粉,在掩盖住夹竹桃的毒性的同时,会让站在它身旁的人昏睡一段时间。你就好好的休息休息吧,不要担心了,放心吧,不会有任何事情,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就好过来了。” 我努力克制着晕眩感,道,“你事先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嗯,这些我事先都准备好了,不会有任何事情呢。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你放心便可。苏己姑娘,还有江公子,还有你母亲都会安然无恙的。所有人,都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可是阿南,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是不是又准备一个人去扛下这一切。 你为什么非要把所有的重担,都扛在自己的身上,为什么你就是不告诉我…… 为什么如今还要用这样的办法让我不知道这一切…… 你到底要做些什么…… 可是不管我怎样克制,我终究还是倒下了。 我犹然记得,我闭上眼的最后一刻,是倒在他的怀里面。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我眼里面望到的,仍旧是他的脸庞。 时间好像过了好久好久一样,我不知道这么长时间都经历了什么,我知道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我是不是被一阵冷冷清清的琴音唤醒的,那古琴的声音缓缓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缓缓地叫醒了我。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再是刚才的那些了。 眼前的景色焕然一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太快太快了。 怎么会这样…… 睁开眼眸的那一瞬间,我可以看到的,是青山,是绿水。 我可以看到潺潺的溪水,可以看到青翠的丛木。 我可以听到燕雀叽叽喳喳,可以听到琴音缓缓响起。 可我唯独看不到皇宫里面的红砖绿瓦,可我唯独看不到那少年。 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一个雅致的木屋里面,透过木屋打开的小窗,我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 这样美的景色,绝对不是皇宫里面的景色。 我确信,我确信我此刻已经不在这皇宫里面了。 我不知道我此刻呆在哪里,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女子似乎坐在我的身旁,她望到我之后,喜道,“姑娘,你醒过来了?” 声音很熟悉,面前的这个女子,我好像似曾相识。 我终于看清了她是谁,是阿纪。 阿纪她站在我身旁,关切地望着我。 她低声唤道,“姑娘?” 我说话仍然使不上力气,只低声道,“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我此刻又在哪里?这里又是哪里?皇上呢?许之什呢,他们人都去哪了?” 她只低声应道,“姑娘,你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我望向了天边初升的骄阳,急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她应道,“现在正是早晨。娘娘,不,姑娘,江公子,他现在在外面,你有什么事情还是去问他吧。” “江公子……铭轩他你在这个地方,他不是要离开皇宫吗,他怎么在这个地方……” “现在我们待在的地方,已经不在皇宫里面了。” “怎么会这样?他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我匆匆忙忙地下了床,披上了一件外衫,便与阿纪一同出了屋门。 阿纪道,“江公子在那里抚琴,姑娘,你过去吧,他等你醒来已经等了很久了,现在看到你醒来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心头一颤,喃喃自语,“等了许久?” 我走到了江逸行的身旁,他望见了我,停下了正在抚琴的手,站起了身。 “铭轩。” 他望见了我,面露喜色,忙问道,“衣儿,你醒过来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应道,“没有,我现在好好的,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哪里都挺好的。” 铭轩他总是这样,每次有什么事情的话,他都会问我这么多,我记得上一次他也是,问了我这样一连串的话。 他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应道,“没事就好,醒了就行。” “铭轩,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们会在这个地方……现在距离那一天,过了多久?许之什他现在在哪里,他去了哪?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商量好了,这一切……你们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这一切……” 他低眸道,“衣儿,其实之前一直瞒着你的,就是这件事情。这个地方离皇宫很远很远,是一个很安全很安静很美很美的地方。我想这个地方,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我心头一紧,“那皇宫呢?皇宫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要让我离开皇宫。皇宫里面是不是出事了?他呢,他去哪里了,他现在好不好?” 江逸行低声道,“皇宫里面确实是出事了,其实现在,已经离那天过去很久了。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你不要再担心了,现在我们很安全。他也没有事情,你不要担心他,他现在好好的,没有出任何的事情。” 我急忙问道,“他现在在哪里?都已经过去十几天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昏睡了整整十几天?我难道不只是被迷晕了吗,怎么能昏睡十几天呢。这中间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宫里面到底现在怎么样了。” 江逸行紧紧地望着我,“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其实当时,你不应该昏睡那么久的。只不过,你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病根,那个病根从来都没有治好过,才会一直昏睡着。这几天,我一直在给你熬草药调养着。我一直很担心,我很害怕你醒不过来。还好还好,你终于醒过来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弃国 “为什么连你,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皇宫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将这些告诉你,过了这么几天了,我还是没有想好怎样把这些告诉你。” 我想不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我们现在会在这个地方。为什么我们要离开皇宫,你们做那么多,你们计划里的那一切,难道就真的只是想把我带出皇宫吗。你们为什么想让我远离皇宫?阿南,阿南他现在在哪里,他现在还在不在皇宫里面?皇宫里面现在有没有危险,皇宫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逸行静静地望着我,良久,他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现在也不在皇宫里面,如今,这天下掌权的,是那个国师。” 她掌权? 我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问道,“怎么会是她掌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这一切,不可能会是这样的。” “我没有骗你,确实如此,许公子他,他让位了。衣儿,我知道这一切我现在告诉你,你很难接受。可是你不要担心,现在一切都好好的。他现在也没有出什么事情,这个地方也很安全,我们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怎么可能会一切都好好的,那个女人,是多么恶毒的一个人啊,他怎么能把天下……怎么可以把天下交到她的手里面。那是整个天下啊,那是整个苍生的性命。有多少黎明百姓都在期盼着皇上能给他们和平安定的生活,可是他怎么能把天下交到那个女人手里面……他把权利给了她,他给了她的,那是一整个天下啊。他把这天下交到了她手里,这天下又怎么可能会安定。他怎么放心把这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她,他现在又在哪里?就算这个地方很安全,又有什么用。天下都没有了,整个天下都没了。” “衣儿,你先不要激动。” “铭轩,你叫我怎么能够不激动呢。这是整个天下啊,这关系着多少百姓的性命。他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决定把权利给她,他怎么能够放心把这一切都交给那个女人呢。他应该知道,他应该知道这那个女人有多恶毒,他应该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坏。权利给了她,那这黎明苍生,便再也没有了安定祥和的生活。” “衣儿,你现在先不要担心了,也许这一切,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可能你担心的这些,根本就不会发生的。” 怎么可能会……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想到这些,为什么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我没有想到他说的一切都会好的,便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我没有想到这些…… 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才问道,“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计划的都是什么?” 他应道,“我们计划的,就是把你安然无恙的带出皇宫。”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我真的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一直瞒着我这些,一直背着我计划着,把我送出这皇宫。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送出皇宫……我们为什么不能够一起面对这一切。我们可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我们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为什么一定要把所有的权利都交给那个国师,为什么要把这天下交给她啊,给她的,可是这天下苍生的性命啊。阿南他,他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 江逸行道,“其实这一切,早就该发生了。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说我要离开这皇宫,那个时候,我们便计划好了。我们计划的是我和你一起离开这皇宫,所以我们才一直瞒着你。因为我们知道,因为我们知道你不会答应的,我们知道你肯定不会愿意离开这里的,你一定不会同意这个。所以我们才一直瞒着你的,之前一直想问你想去哪个地方。可是你总是说,你说你哪也不想去。” 他方才说,这一切早就该发生了,怎么会这样呢?明明那些日子过得风平浪静的,那些时候过得多好呀。 “我本来就哪儿都不想去,我就只想好好的呆在那个地方。好好的和所有的人都呆在一起,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一切都安静祥和的生活下去,就像从前那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让我离开,为什么要非要把那些交给国师。” 他语气缓和,“如今大家也都好好的,你不要担心了。谁都没有事儿的,所有人都好好的。” “所有人怎么可能会好好的……” 我苦涩一笑,国师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应该清楚呀。 她那么恶毒的女人,谈何去治国理天下。 我望着他,问道,“铭轩,你一定知道的,你一定知道阿南他现在在哪,对不对?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他却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他也没有告诉过我他想去那个地方。” 我低声喃喃道,“不会的……他为什么要离开……我想不到任何的理由……” 江逸行道,“他真的走了,他应该会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这一生,他都不会再回来了。他说他对这天下有愧,对你亦然有愧。他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他说他没有脸面再去面对你。” 阿南,我跟你说过的。 苍然不欠我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你本来就不欠我什么,为什么要说没有那脸面再去面对我。 你知不知道你就这样逃离这天下,你就不知道你就这样离开,这样放下这一切,你这样做,才是真真正正地愧对这天下。 你不该这样的…… 你是苍然的皇上,你该对整个天下,对所有的百姓都负责的。 你不应该就这样轻易的放弃这一切的,阿南,你应该回来,应该回来去解决这一切。 你这样走了,让整个天下怎么办,让我怎么办,你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了吗? 铭轩他说,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铭轩他,刚才说我们以后再也会见不到了。 你怎么那么狠心…… 第四百二十四章 离开 “衣儿?” 身后女子温和的声音传来,我回头望去,是母亲一身素衣站在我身后。 我惊诧的望着她,问道,“母亲,你也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你什么时候来到这儿的?” 她拉住了我的手,道,“我是和你一起来到这个地方的,苏己她现在也在这里。苏己她刚才去其他地方走走,现在还没有回来。衣儿,你终于醒过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要担心死你了,你都不知道母亲有多担心你。” 我掩下心中的遗憾,温声应道,“我没什么事儿的,我已经醒过来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不要担心了。” 望着母亲的关切,我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暖意。 其实如今我拥有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母亲她现在也在我的身边,苏己她现在也在。他们现在都在我身边,我又为什么要那么自怨自艾呢。 其实,生活本来就很好,只不过有的时候,是我把生活想的太不好了。 我应该好好的对生活,就算如今的生活,已经没有了他。 就算如今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就算他已经离开了我,就算我找不到他,可如今,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啊。我如今,还有很在乎我的朋友,和我的家人们,我不应该这样子。 “现在醒过来了就好,你可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看着你那样子,看着你一直醒不过来,我心里有多担惊受怕。要不是江公子说,你肯定会醒来的,我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怎么才能熬下去。衣儿,在这个世界上我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一定不能有任何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有人一直在乎着自己,其实是一件很温暖很温暖的事情。 我低眸浅笑,似乎这笑容能够掩盖住我心中的苦楚与难过,“在这个世界上,我也就只有你们了。放心吧,我没事儿的,以后也不会再出什么事情的,不要担心了。” 江逸行走到我身旁,轻声道,“前辈,衣儿,你们两个先说,我去那边走走,再去给衣儿准备一些吃的。” 母亲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江逸行走了之后,母亲拉住了我的手,在江逸行的古琴旁坐了下来,她温声道,“其实这段时间一直瞒着你这些事情,我心里也不好受。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把这些都告诉你,我知道你一直都想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一直都想知道这一切。其实母亲有的时候,也很想告诉你这一切。只是我知道,不告诉你是对你好。不告诉你,也是他想对你好。你现在没有看到他,是不是很难过?” 那一瞬间,似乎有泪珠要从我脸颊上滑下来。 那一瞬间,似乎有一阵苦楚来到我心里。 那瞬间,我忽然很难过很难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走,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离开,我醒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见,我怎么就是找不到他。铭轩说,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我该怎么办,不见我以后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吗,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以为我真的真的就不会再和他相见了吗。” 母亲,你都知道我会很难过。他为什么就不知道呢,他为什么就不留下来,为什么就不来见一下我呢。 为什么他要离开我…… 为什么,就算是他放弃了天下,可是他为什么也要连我一起放下呢…… 为什么他要把我放下…… 为什么他离开了我…… 就算他放弃这天下,他放弃了我,我该怎么办…… 我在找不到他,我再见不到她了,我不知道他在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该去哪个地方去找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离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他是不是真的就未曾在乎过我…… 母亲温和细语,“衣儿,这些你一定不要多想。其实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他计划那么长时间,就是想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不想让你出什么事情就是怕你会出啥事情才这样做的,他只是想你安全一些。” 我含泪道,“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又离开。他已经放弃这天下了,为什么还要离开呢,他又去了哪里……我都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回来。我以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感觉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不愿意告诉我。有时候我就希望和他一起分担的也时间,有的时候,我真的不希望他自己一个人承担那么多。我只是想让他好好的,只希望他能够轻松一些。只希望,能够每天看见他,那就足够了,那样就好了,可是如今,我就算是连看见他,我都看不到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就连去找,都不能去找他。” 母亲道,“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知道你真的很喜欢他。可是这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不是你想要去做,就能够做得了的。世界上太多的事情,都是太让人无可奈何了。母亲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衣儿,过段时间就好了,习惯了就好了。习惯了见不到他,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以后你就会开心很多了。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我苦笑道,“我怎么可能,会不去想他呢,母亲,既然你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就该知道我永远都忘不了他的。我真的忘不了的,我怎么可能会习惯这样的日子。明明那个时候,在皇宫里我们过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时候风平浪静的日子,那时候安静祥和的日子,那时候他就在我身旁的日子,那样的日子多好呀……” 母亲,你知不知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就只希望能够每天看到他,只希望能够每天看到他的身影,只求每天都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可是如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为什么,突然之间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母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才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可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他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希望你能够过得轻松一些。其实当时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第四百二十五章 无寻 我低声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商量这一切的。突然之间就发生了这个样子的事情。突然间,他就离开了,突然间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我想了很久很久也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说让我保密,我就没有告诉你。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我知道他真的很……算了算了,他真的对你很好,衣儿,其实你真的不要怪他。他这些天过得很累。过的一点都不容易。他要承受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而且他这个孩子,真的不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别人,真的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的身上。他这些天过得真的挺不容易的,他做的这些事情也都是想为你好,也就是想让你过得好一些,想让你每天开开心心的,每天轻轻松松的不去想其他的事情。如果他把那些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不会同意的。” “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跟他一起分担这一切,或许我们两个一起想办法,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到如此下场了。” “衣儿,他是个很执拗的孩子。其实这些天跟他的相处虽然不多吧,但我也了解到了他一些,这个孩子,他太多太多的时间都是在为别人着想。他其实,基本上都不会为自己想的很多的事情。他都是先把为别人考虑,他是整个天下的皇上,是苍然的皇上,他觉得天下比他自己还重要。唯独这一次,这次他没有把天下人放到第一位。他放第一位的,是你。” 怎么会。 如果我有那么重要的话,他为什么要离开,她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为什么又不告诉我他去了哪。 我苦笑道,“不会的,怎么可能……” 母亲道,“怎么会不可能呢,你是局内人,你看得不清楚。我是局外人,我看的自然会比你清楚一些。我是明白的,他对你的好,我是看得见的。女儿我看得很清楚,他对你真的很好,只不过他有的时候,不愿意说出来罢了。衣儿,其实我觉得你应该也能感觉得到。虽然说有些事情,他真的不爱说出来,虽然说他也不把自己的感情告诉你,可是终究,他还是在乎你的。” “他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从来都没有。我躺着他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有时候甚至怀疑,我在他心里面,是不是根本就不算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根本都不敢去想这些。其实我只要能够待在他身旁,我就很满足了,只要能够看到他,我就很愿意了。我没有那么多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每天都能够见到他,我想要的,只是每天都能够见到他,可是为什么他如今又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母亲无奈道,“可是他离开,也是想让你过上安静祥和的生活,也是想让你好好的呀。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离开,为什么非要离开这个地方。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他心里面是有你的。我能看得出来,其实有些时候,两个人相爱,但真的很难很难才能够在一起。你们两个能够相遇,其实已经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了。你们两个,如今都现在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如今还好好的,没有出什么事情,其实都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有的时候,我是觉得两个相爱的人如果能够望着同一轮明月,应该都会感觉到很幸福吧。就算不能够见面,就算身处异地,起码……起码你还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不像母亲,母亲就一点盼头都没有。我根本就再见不到他了……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身处在不同的世界里,我们望着的,也不是同一轮明月。我想念他,却不能睹月思人。” 母亲她又在想念父亲了…… 我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分,轻声道,“母亲,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母亲啊,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我也很想念父亲啊…… 我也好想见到父亲,我也好想见到哥哥呀。 你说,如果现在他们两个人都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生活着,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该有多美好。有的时候,世界真的对人很残忍,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可是,父亲和哥哥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但也许世界对我们也是好的吧,起码现在还有你在我身边,起码现在我们两个都还好好的…… “所以说,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开心的生活下去。衣儿,母亲只希望你此生能够幸福安乐。” “可是,我好想去找他。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在哪里,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这个世界太大太大了,我知道,我是找不到他的。” “他走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们,他要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他会去哪,天下太大太大了,要想找一个人真的太难太难了。可是我总觉得你们两个还会再相遇的,这上天不会让你们两个的缘分就此断了的。你一定要相信,你们两个会在一个很好的时间里,在一个很美的地方,会再次重逢的。总会重逢的,只要你们两个都还爱着对方。”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其实说不定我在他心里面真的不算什么的,其实我对他而言真的什么都不是。可能他离开了,我们两个以后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了。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以后再见不到他。我不知道以后如果再见不到他,那样的日子还有什么乐趣。” “衣儿,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就算你再见不到他,你现在不还有我们吗,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就什么都不要担心了,其实一切都会好过来的。我们几个人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都会一直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在你身边的。以后你就算见不到他,也要让自己过得幸福,也要让自己过得快乐。因为这是你自己的生活,不是他的,也不是别人的。” “我知道你们都在……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可是我爱的那个少年,终究还是离开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抓鱼 母亲望着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衣儿,其实这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是这样的,总有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我低声道,“大概我在这天下,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吧。” “衣儿,有的时候,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勉强的,其实这个世界上,你最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你应该对你自己好一点,所有的事情都要好好的。” “但是母亲,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知道他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这一生里可能只会遇到他这样的一个人。” 我大概,这一生里面,只会爱上他自己一个人吧。 “衣儿,别难受了,你应该这样想,其实生活里面还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啊,还有,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你还没去过呢。就像苏己那样,她现在就每天都到处出去玩儿,天天过的多开心呀。你要相信我,我就这样经常出去玩儿,经常去散散心,多吃一点好吃的东西一定会开心过来的,一定不会再难受了,你放心吧。一定都会好过来的,好不好,放下吧。” “我怎么可能会放得下呢。” 我怎么可能能够放下那个少年,大概我这一生里也无法忘记他吧。 大概我永远永远,都无法忘记他吧。 “其实我也能明白你现在的心情,我也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如果让你放下他,其实真的很难放下一个人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情,更何况你那么在乎他。但也许。你就这样等一等,可能一定会好过来的。说不定以后在某一个很合适的时间里,你们两个再次相遇了呢。” 我也好想,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再和他重新相遇一次。 可是我知道这是多难的一件事情,就像这世界上两片落叶,他们从树上落下之后,大概永远都不会再相逢了。 我知道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落叶不会再相逢,我们两个大概也不会再相遇吧。 他不想见我,我又怎么能够见到他呢。一个根本就不想离开我的人,一个根本就不想见到我的人,我去哪里能找得到他呢。 我又怎么可能再遇到他,世界上的缘分,有多少不都是自己刻意而为的呀。 我该怎么办…… 我忘不了他,亦然不知前路该怎么走。 “相遇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好不容易遇到了他。可是,他走了,他离开了,我们大概很难很难,才能再遇到了。” “可是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走吧,我们出去走走吧。我带你去找苏己,说不定跟他说说话打打闹闹的,一会就好过来了。” 找到苏己之后,她满脸喜色,一把抱住了我。 “念念!你终于醒过来了!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都快担心死你了。” 我低声道,“好啦,好啦,我现在已经醒过来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放心吧。” 苏己撸着袖子,满脸兴奋,道,“没事儿了就好,你可吓死我了。你们怎么过来了,怎么不在屋子里面好好休息休息。我这会儿正在这里抓鱼呢,我想着要是能抓到的话,今天中午我们还能吃点肉。” 我疑惑问道,“抓鱼?要在这河里面抓鱼吗?” 她笑着道,“对呀,这里面的鱼又大又肥,肯定很好吃。衣儿,我们是不是还从来都没有抓过鱼,正好,我们现在可以去抓抓鱼,肯定可好玩。” 母亲听到这话,忙道,“不行不行,因为他这会儿刚刚醒过来,现在进水里面的话,万一着凉怎么办,再生病了,该咋办呀,还是算了,算了,你自己抓吧。多抓一点,咱们中午能吃多一点。” 苏己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道,“啊,那你就不怕我着凉了吗,我着凉了就不是着凉了吗?我也是一个女孩子呀,万一我着凉了,该怎么办?” 母亲道,“你怕啥,你天天比男孩子还爱闹爱玩呢。” 苏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一连串话,“好了好了,我真的伤心了,我也太伤心了吧。都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一个人关心我,没有一个人在乎我,没有一个人在乎我是不是会着凉,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也没有人会去关心我,没有人对我好,我每天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呀。我怎么会那么惨,我为什么要呆在这个地方,我就应该离开这儿,我应该自己一个人去流浪。我应该自己一个人去流浪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不应该和你们待在这一起。我就不应该呆在这儿,我就是一个多余的。” 我笑了笑,道,“好啦,好啦,母亲她是开玩笑的。你说就算是担心你,就算是担心你不让你去抓鱼,就算是怕你着凉,不让去抓人,难道你就真的不去了吗,你自己能忍得住吗,就是不让你去,你自己也肯定会去的。苏己,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苏己道,“对什么对,你都没有说不让我去,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你也没有说关心我的话,也没有关心我啊。” 母亲笑了笑,无奈道,“好啦好啦,那我现在关心你,那你别去了行不行。” 苏己坚决道,“不行,晚了,太晚了,你关心的太晚了,我非要去不成。” 母亲道,“那你看看,刚才衣儿说的多对啊。就算说不让你去,你不还是要去。” 苏己小心翼翼地身处一只脚,探着水面,“我不跟你们说了,我要下水了,我要下去抓鱼了。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看着我抓鱼吧,我等抓回去了之后,我自己烤着吃,就是不给你们吃。” 母亲调侃道,“那你也得等你自己能抓到多少再说呀,说不定你抓半天也找不到等回去了之后,饭也被我们吃完了,你今天中午就等着饿肚子去吧。” 苏己撇了撇嘴,道,“你还不相信我,我肯定能够抓到的,等我抓到了你就知道了,我肯定会抓到很多很多条鱼的。” 母亲又道,“你要是抓到了,那更好,抓得多了的话,反正你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我们还能多吃一点。你赶紧下去抓吧,别跟我们说话了。” 苏己脸上浮现出生无可恋的表情,“你们两个太过分了,我真的不想跟你两个说话了,你们赶紧走吧。你们也别站在这儿了,你们在那儿,也是耽误我抓鱼,等一会儿我抓不到鱼,都是怪你们两个。” 第四百二十七章 固步自封 我笑了笑,轻声道,“那我们两个走了,等一会儿,万一你掉到水里面了,可不要喊我们。” 苏己翻了个白眼,道,“你赶紧走吧。” 我笑了笑,道,“你就赶紧下去抓你的鱼吧,我们就在边儿看着,正好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儿,看你到底能不能抓到鱼。” “你们俩随便吧,你们两个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反正我要下去抓鱼了。” 苏己说完就立马转过了身,小心翼翼地下了水。 我与母亲静静地坐在小河边的秋千上,望着这安逸祥和的景象。 母亲温声道,“衣儿,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对呀,母亲她说的没错,其实这样的日子,过的也挺好的,每天玩玩闹闹的。 可是身边总是缺了那样一个人。 他不在这里,我总感觉这风景都好像没有那么美了。 每次到这个时候,我就开始很想很想他。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到底在哪,我不知道他现在建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他现在做的什么样的事儿。 我不知道今天的他,过得好不好。 我不知道今天的他,有着什么样的心情。 是开心,还是忧愁。 是快乐,还是难过。 我低声道,“母亲,可是这天下终有一天会发生一场大乱的吧。” 母亲问道,“为何这样说?” “他把这天下交给了她,我总觉得这天下不会太平下去,一定不会安静的。他把天下交到了一个女子的手里,不光如此,那女子是整个皇宫里最恶毒最阴险的人。天下到了这样的人手里,又怎么可能会好过来呢。” 母亲道,“其实我曾经,也担心过这样的事。可是其实,我们就算担心,也做不了什么。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天下已经交给了她,其实我也想了想,其实这样对谁都好。他本来就不应该去当这个皇上,他本来就没有兴趣去当这个皇上,这样一来,对他而言又何止不是一种解脱呢。他放下这皇权,其实可能自己心里面也会很难过,我知道他难过的,不是因为自己手里没有了这权利,没有了这天下,而是他愧对百姓,他因为愧对百姓,才会感到难过。” 我低声道,“我知道他从来都不在乎这些,我知道他从来都不在乎这些权利,可是,我知道他真的很在乎黎明百姓。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放下这一切,其实他放下了这些,放下这天下,对他而言,也是一种煎熬。他心中有这个天下,他心中有黎明百姓,他不该这样的,他不该因为我放弃这么多。他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我好像就不应该出现。我好像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边,我好像就不应该来到苍然,我好像就不应该和他相遇。他这样子,会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母亲道,“衣儿,你怎么能够这样想,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其实你好好的,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过。你不要这样想了,这一切的发生都是一个意外,谁也不会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怎么可能会是意外,这根本就不是意外。你们都已经计划了那么久了,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这又怎么可能会是意外呢。” “那我该怎么办呢,这天下如今已经易主了。” “母亲,你说如果有一天这天下出了祸乱,如果有一天这天下出了事情,他还会不会回来。他会不会回来承担这一切,还会不会回来,保护着天下,保护这黎明百姓。” “他放不下黎明百姓,也放不下这天下。但他,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回来,他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这天下慢慢一点的不好吗,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百姓过不上安乐的生活吗。” “他还只是一个少年,他不应该背负这么多的。他不应该就这么早就背负整个天下,背负着保护整个黎明百姓的重任。他其实和你一样,只是个少年。可是他的少年时期,却过得那么艰苦。” 对呀,如今,我只记得他是苍然的皇上,我只记得他是天下的王,却忘记了他还只是一个少年。我忘记了他与我一样,只是一个少年。 他仍然是少年。 母亲又道,“算了,衣儿,你可能还是不能明白。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与尹良辰,没有人会把苍然的皇上,没有人会把这天下的王,当作一个少年对待。” 他还是一个少年,他也该过那种轻轻松松的日子。 我喃喃道,“母亲,你说他现在会去哪里。” “我想,他应该会在一个没有一个人的地方吧。他如今为了你,舍弃了整个天下,又怎么可能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呢。他可能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脸面再见百姓了。他肯定会躲起来,不知道会躲到哪里。他应该,会躲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可是我们呆的地方不也没有一个人吗,为什么他不跟我们在一起呢,他为什么还要离开。” “他觉得,自己也已经没有脸面去面对你了。他知道你肯定会反对他做那一切的。” “可是他就算离开了,就算离开了这里。他总是不能逃离这整个世界啊,如果有一天,等到苍然再出现了什么混乱,等着黎明百姓的生活再也没办法安静下来。他大概,会很难过很难过吧。” “谁也不知道那天到底什么时候会来,谁也不知道如今这样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他们找的这个地方其实挺好的,这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看不到外面纷乱嘈杂的世界。在这个安静祥和的地方里,我们几个人过着我们自己的生活,不被别人打扰,也不去打扰到别人。我们可以自己种菜吃,也可以自己去抓鱼打猎。我们身边还有一个那么厉害的医师,也不用害怕会生什么病。其实这样的生活本来就挺好的,只是你心里一直把他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只不过,一直以来你都是自己困着你自己,你自己不愿意去放下,自己才会固步自封的。” “这么久以来,固步自封的人,从来都只有我自己。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可是我我没有办法忘记我也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困在自己心里。只能我真的控制不了我自己的思绪,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明明我知道这样子对谁都不好,可我还是如此。” 第四百二十八章 落水 母亲无奈地望着我,低声道,“那就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我望着林间里的幽静,沉思许久,无奈道,“若是可以,我亦然愿意。” 只是放过自己,又怎可能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母亲深深叹了口气,道,“大概这世间的事情,皆是如此吧。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你在固步自封,可是,能困住你自己的人,始终都只有你自己。” 可我也没有办法,能够放过我自己。 我望着远处,忽然想问道,“母亲,你说这林子里面,真的就只住着我们几个人吗,这里面不会再出现其他的人吗?” “我也不清楚,虽然我们几个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几天了。也没有去多远的地方,就只在这最近的地方玩。想出去走,也就是在这附近走走。我也不清楚这附近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应该是没有的。听他们说,这块儿是没有人居住的,应该一般不会出现其他的人。毕竟像这么偏远的地方,除了我们几个,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来这个地方。” 我又问道,“那我们还会不会离开这个地方,还会不会去其他地方生活?” 母亲淡淡笑道,“我们的日子还很长很长,如果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里。这天下那么大,有那么多的美景,我们都还没有见过,有那么多的事情,我们都还没有经历过呢。其实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想去做的事情,可是你为了好好的待在皇宫里面,一直都没有说过。不管我们怎么问你想去哪,你都不告诉我们。现在好了,现在也没有什么顾虑了,如果有想去的地方就告诉我们,我们陪你一起去。” 从前那个时候,确实是为了好好待在皇宫里面,确实是为了好好的呆在他的身边,将自己想去的地方,想去做的事情,都藏在自己的心里面。 可是现在,我似乎真的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的心好像就已经被自己彻底的封住了,我似乎已经变得无欲无求了。 似乎见不到他,不管去哪里都是没有乐趣的,不管吃什么东西,也都是索然无味的。似乎整个天下,除了他在的地方我都不想去,可我又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找不到他。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我现在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母亲忽然安静了下来,她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只低声道,“其实母亲对你有愧,若是母亲打你小的时候,就陪在你的身边。也不至于如今你才这么小的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也不至于你才至少年,就已经明白了那么多的世事。你此刻正值韶华,应该做着风华正茂的事情,而不是在此垂眸低叹。” 我缓缓一笑,道,“其实我小的时候,也经常幻想着你能够一直陪着我的身边,我们一家人一直这样生活着。但是长大了之后,其实我已经明白了,我明白这世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我明白了这世界上总不会事事如意的。大概我们都没有那么幸运,所以才没有在那个时候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所以才没有在那个时候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我知道,你也不想那样。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我如此,父亲亦然如此。” 母亲嗓音低哑,“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没有一直陪着你们,没有陪你们度过那些岁月。没有看着你和荇瑾长大,也没有教你抚琴,没有看着他练剑,没有教你诗书,也没有教给荇瑾该如何去疼爱女孩。他便离开了,他与你们父亲,就这样离开了。” “哥哥他,他一直在都对我很好,父亲他有的时候会很凶。但哥哥,他每次都很温柔,哥哥会处处让着我。” 我的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真希望可以看着你们长大。” 我没有再说话,我能够懂得她的思念,能够懂得她的难过。 因为我与她一样,我也在思念我的父亲,我也在思念我的哥哥。 忽然,一阵扑通的落水声扰了这一片寂静。 “啊!” 随即而来的是苏己的惨叫声。 我惊站起身,忙四处寻找着苏己的身影。 母亲也被吓了一跳,她惊慌道,“天哪,这孩子不会抓个鱼,把自己给弄到水里面了吧。她这是又跑到哪里去了,怎么看也看不到她的人了。” 我与母亲一同快步跑到了刚才的地方,“刚才声音就是她的声音,可是为什么找不到她的人了呢。” 我们大声呼唤着,“苏己!” 可是却没有没有等到她的回音,她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甚至连在水里扑通的声音都没有了。 我惊慌道,“啊!怎么这会儿一个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该怎么办啊我们!” “不会不会的,不会一定不会的。这孩子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出事儿呢,说不定是她闹着玩儿的,先不要担心。别担心,别担心,一定不会的,我们去找一找。” 母亲她虽然说的镇定,可是眼眸里面却满是焦急。 我知道她也很担心苏己。 我喊道,“苏己!你快点儿出来了,不要吓我们!” 可是依旧没有回应。 母亲也焦急道,“怎么办啊这,怎么会发生这事呢,这水里面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 我们两个人沿着河岸寻找着,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 我瘫坐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她一定不会有事儿的……一定不会。 苏己,你现在一定好好的,对不对? 怎么办啊…… 我哭泣道,“母亲,要是苏己她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该怎么办啊。” 她不要,一定不要有事…… 母亲眼里的光彩渐渐变得暗淡,只低声安慰我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一定不会有什么事儿了,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出事儿。刚才她不还在那儿开玩笑吗,肯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不会的。” 我啜泣道,“可我们怎么找,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她能去哪儿呢。” 苏己,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不能有任何的事情,我们还要一起走过很多的地方,我们还要一起去见很多很多的人,我们还有一起去吃很多的东西,你不是吃抓鱼了吗,你不是等会儿,还要去吃烤鱼吗,你怎么能有事呢…… 第四百二十九章 他来了 母亲握住了我的手,道,“衣儿,我们起来,我们要继续去找她,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继续去找她。” 我忍下泪水,强撑着站了起来,继续朝河的东面跑去。 忽然,似乎从我们前面传来了一个男子清亮的声音。 “这么重!” 怎么有人? 而且,我很确定,这声音不是江逸行的声音。 这个地方会有什么人,会有谁会跑到这个地方? 我与母亲对视了一眼,各自都悄悄握住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在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要警惕起来,因为稍有差池,危及的,是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一,二。” 我低声数着,数到二时,便与母亲一同冲上钱。 我们一同拔出了剑,直直地指向了那个男子。 那是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而他的手上,抱着浑身是水,浑身湿漉漉的苏己。 我惊声唤道,“苏己!” 那男子被突然冒出来的我们吓了一大跳,手忽地一松,苏己从他怀里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我忙扔下了手上的长剑,奔向了苏己。 我用力晃着她,嘴里不停道,“苏己!快些醒一醒!” 我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呼吸!她还活着,活着就好! 她没事就好。 我回过头,喜极而泣道,“母亲,她还活着。” 母亲点了点头,旋即又眼神锋利地望着那青衫男子,母亲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她怎么会在你这里!快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那男子茫然地望着我们,看了看我之后,又将目光移到了母亲身上,他又望了望母亲,更加茫然地望向了我。 我本就有些担忧,再加上此刻来了一个陌生男子,便一急就大声问道,“看什么看!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苏己会在你这里!” 那男子翻了个白眼,道,“喂,你们两个,那么凶干什么。我又没怎么着,我也没怎么着这姑娘。怎么,我救了她,我也有错吗?真是莫名其妙,这都什么破地方。” 母亲狐疑道,“是你救了她?” 那男子道,“我觉得我就不应该救她,就让她自己在河里面冻死吧。顺手救了个人,还挨了这样一顿凶,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们那么凶干什么,我又没怎么着着你们,还拿着剑指着我。谁还没把剑了,我是不想拿我的剑。” 母亲切了一声,握着剑的手微微松了一下,却仍然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口气还挺狂妄,你拿什么来证明是你救了他,拿什么证明你不是什么坏人。” 那男子愣了愣,道,“我为什么要向你们证明,我有什么要向你们证明的。哎,你们为什么要管我呀,这地方又不是你们的地方。我在这儿干什么事情关你们两个什么事,我又没怎么着她,我救了她,我还有错吗。现在这个世道是怎么了,现在都这样吗,救了个人还要被人拿剑指着。吾乃君子,君子不与女子打斗,我是不会拔剑。” 母亲质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人,要知道这个地方,本来就不该出现你这样的闲人的。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呢。” “不是,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我现在这里很奇怪吗。本公子游历天下,跑到这个破林子里很奇怪吗。这林子有什么好稀奇的,什么叫不该出现我这样的闲人。我怎么就是闲人了,你们又是什么人,你们都能出现在这个地方,这地方又不是你们的地盘儿,这地方写你们的名字了吗,又没有写你们的名字。你们管我干什么呢,难道说,这个地方只要出现一个人,你们就要来问问,就拿剑指着来问别人啊。多亏了本公子脾气好,不与你们争斗。你们要是遇到那种暴脾气的人,那还了得。” 母亲不想再听他说那一大堆的话,便道,“喂!问你话呢,你话那么多干什么。” “你凭什么问我话呀,我又不认识你们。我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你们问我,我就要回答你们吗。难道说你跟这世界上所有的人说话,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回答你吗。那好,那我还问你呢,你们又是什么人,你们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地方。” 母亲不耐烦地收回了剑,有些嫌弃道,“小子!你话怎么那么多!” 我望着母亲,小声嘀咕着,“母亲,你是不是举剑举得有一些累了……” 母亲咳了两声,“咳!” 我旋即站起了身,望着他道,“你方才说是你救了她,你是在哪里救了她?” 那男子挑了挑眉头,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万一你们是坏人,怎么办。” 我心中一阵无语,怎么这么人,比苏己还爱说些没用的废话。 若是苏己这个时候醒了过来,恐怕,他们两个人,能一直不停地说道黑夜。 想想那个场景就好可怕,还是算了算了,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要发生了。 我敛下心神,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她的朋友,至于你刚才问我们的问题,我们也可以先回答你,但前提是你必须要回答我们的问题。” “我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你们刚才拿剑指着我这事儿,我还没跟你们计较呢。本公子大度,不与女子计较。我刚才问你们的问题,你们爱回答不回答,反正我也不在乎,反正你们是谁,你们为什么出现在这儿,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对这地方也不感什么兴趣,对你们更不敢什么兴趣,你们爱怎么怎么地。” 纨绔公子! 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这个人,绝对是一个纨绔公子! 我应道,“那你干嘛还呆在这个地方,那你想走就走呀,反正你跟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也没有要留你在这个地方。那你赶紧走吧,别出现在这里了,你就不要呼吸这里新鲜的空气。” 那男子道,“我为什么不能呼吸,难道空气也是你们的吗,我就要呼吸,我偏要呼吸,我还要一秒钟呼吸大口。我想去哪就去哪,我想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跟你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我深吸一口气,不想再与他争论什么,便道,“你这个人真是难缠,你爱咋咋地吧,我们是走了。” “你们想走就走呗,关我什么事儿,也不用跟我说,赶紧把这姑娘带走。本公子第一次救了别人一命,还碰上这种事。” 第四百三十章 萧清毓 正当我准备去抱起苏己时,苏己的嘴里咳出了一口水,直直地喷到了我的身上。 我翻了个白眼,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自己的声音,“苏己!” 但她仍然在咳出水,“咳咳!” 我忙躲到了一旁,直直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她。 她缓缓地醒了过来,自己用手撑着地,强撑着站了起来,她茫然地站在原地,双眼朦胧,“怎么回事?我死了?” 我刚想要说话,那青衫男子便先开了口,“死什么死,本公子出手,你还能死在这儿。不过要不是本公子恰好从这边路过,你倒真要死在这儿了。” 苏己看着眼前的这陌生男子,愣了愣神。 那一刹那,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番。 那一刹那,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去打破这一份宁静。 就好像,好像这时间都在为他们两个人停留一样。 她与他眼神交错,似乎是一眼万年,似乎都望到了彼此的内心深处。 苏己晃了晃神,轻轻地咳了两声,旋即低声道,“你又是什么人,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男子也愣了愣神,不知为何,他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柔和了一点,“刚才,刚才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你在水里扑通,然后就好心救你上来了。” 苏己道,“这么说,是你救了我?” 那男子道,“不用感谢我。” 我轻轻咳了两声,“咳咳!” 苏己这才注意到我与母亲的存在,一下子扑到了我的怀里面,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念念!刚才和吓死我了,掉进去的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我就要死在里面了!” 我温声安抚道,“好啦好啦,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没事儿就好。别怕等,回去之后让江逸行给你开一些药,千万不要染上风寒了。这水里面那么冷,你现在在冷不冷。” 苏己打了个喷嚏,道,“阿嚏!你不说,我都还感觉不到了,你这一说,我感觉我都要冻死了。” 我应道,“那我们就快就回去吧,回去之后,让他给你开点药,你先回去换个衣服,在暖炉旁暖和暖和。” 苏己在我耳边小声问道,“那个人是谁?你们认不认识?” 我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他,我们也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问他他也不说。” 苏己听了之后,转了转眼珠,转过了身,道,“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那个青衫男子又开始了有些傲慢的语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可是救了你一命。我还没有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就开始先问我,我是什么人了?” 苏己淡淡地笑了笑,轻声应道,“我叫苏己。” 那男子愣了愣神,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那么轻易告诉他她的名字。 他问道,“你就这样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了?” 苏己应道,“不然呢?不是你问的我?” 他又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是个坏人吗?” 苏己挑了挑眉头,道,“是坏人又如何,我就只是告诉了你一个名字,难不成,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那个男子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苏己会那样说。 苏己笑了笑,问道,“我已经把我的名字都告诉你了,现在,该你了,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你来这个地方要干些什么,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男子忽地笑了笑,才道,“一个名字,就想换来我的全部信息?” 苏己亦笑着应道,“不然?你还想知道些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那男子缓缓一笑,道,“小生萧清毓,临安人氏,自临安来,无归处。来这里,只是路过了这个地方。” 苏己喃喃道,“萧清毓,临安人氏,无归处?” 萧清毓道,“无归处,因为我想去的地方是天涯海角,我想要走过的地方是整个天下。” 苏己又问道,“你是游历到了这里?” 那男子道,“正是,若是我知道这片林子里什么都没有。我是一定不会来到这儿,一定不会走进来的。” 苏己又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还不离开。” 那男子道,“因为我找不到出去的路,你以为我想呆在这个地方啊。” 苏己噗嗤一笑,道,“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走进来都走不出去了,就你这还游历天下呢。你这连一片林子都走不出去,还想走遍全天下啊。” 萧清毓翻了个白眼,道,“你试一试,这林子怪的很。我走进来之后,就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又找不到出路,根本就走不出去。走了好久好久,连一个人都没有,想吃点东西都找不到人。” 苏己挑了挑眉头,道,“什么叫一个人都没有,你看不到我们吗,我们活生生的三个人站在这儿呢。看看你刚才救了我的份儿上,你求求我,你求求我,我就给你说你该怎样出去。” 萧清毓不满道,“喂,你这个人,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一条命呀。你现在还让我求你,你不要过分了。” 苏己明媚笑道,“你刚才救了我,我已经感谢过你了。现在是你的事儿了,你要想出去,你就求求我,我就告诉你该怎样离开。要不要出去,你也可以跟着我们。反正我们这儿也没有什么人,给你做点儿好吃的,也当是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那男子道,“你们也太无情了吧,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我们对你挺好的呀。” “那行,我现在都快饿死了。你们先带我去吃点东西吧,我就暂且先跟着你们,先吃一点东西再说。” “想吃东西可以,想吃什么都行。我们这里好吃的可多着讷,不过今天本姑娘想吃烤鱼,奈何刚才本姑娘抓的鱼,又被本姑娘丢进了水里面,所以我要吃的烤鱼已经没有了,它又回到水里面了。今天中午我们就吃烤鱼,你要是想吃烤鱼的话,就现在去那抓两条鱼,反正刚才你都能把我从水面揪出来,就说明你也通晓水性,肯定也不怕水。你就去抓吧,抓回来之后,你就好吃的了。”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自己想吃烤鱼,自己找不到就算了,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什么叫你抓的鱼就又回到水里面了,你刚才根本就没有抓到,你在水里面抓了半天一条鱼都没有抓到,然后还把自己跌进了水里,你是想把自己喂鱼吃吗?” 第四百三十一章 游历 苏己气的手叉腰道,“什么叫一条鱼都没有抓到!我抓到鱼了,好吧,是你没有看到!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凭什么说我没有抓到鱼,凭什么说我抓不到鱼。” 萧清毓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自己有没有抓到鱼,你自己心里面清楚。” 我忍不住调侃道,“苏己,你这太笨了吧。你抓了那么长时间,一条鱼都没有抓到?” 苏己撇了撇嘴,道,“你以为抓鱼那么简单的吗,抓鱼很难的,好不好。念念,要是你去抓,你也抓不到的。” 我笑道,“行了行了,也不要难为这位公子了,人家毕竟救了你一命,总不能让人家下去抓鱼吧。而且,万一这公子也抓不到那鱼,那不是很尴尬。” 萧清毓听了之后,瞬间起了劲,道,“什么叫我抓不到鱼,小瞧我是不是,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抓鱼!” 他说完之后便下了水,不过这个人,倒是真的给我们抓上来了不少鱼。 抓完鱼回去之后,苏己和他都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衫,萧清毓身上因为下了河,也弄得一身都是水,江逸行给萧清毓找了一件他自己的衣服,两个人身材体型都差不多,那衣服穿上倒也合身。 不过,托萧清毓的福,我们所有人都吃上了香喷喷的烤鱼。 萧清毓望着还在吃的苏己,问道,“烤鱼好吃吗?” 苏己边吃边应道,“好吃啊。” 萧清毓道,“本公子亲自去水里面抓的鱼,自然会好吃了。” 苏己不禁夸道,“你倒还真的挺厉害的,就那一会儿就抓上来这么多条鱼。” 我端到了她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的药,道,“药来了!” 苏己满脸写满了拒绝,道,“啊!我不想喝!每次江公子熬的药,都特别特别的苦,我光闻着就一点都不想喝。” 我笑道,“你又没有喝过铭轩他熬的药,你怎么知道这是苦的,说不定这个就是甜的。快喝下去,万一染上风寒了,怎么办。刚才的水里面那么凉,你要是再上风寒了,那可就麻烦了。” 苏己撅了撅嘴,道,“我就光闻都能闻出来,它是苦的。这一碗肯定苦死了,我才不相信你,绝对特别苦。而且我才不会染上风寒了,我自己心里面有数。” 我忙道,“不行不行,这药都已经熬好了,你必须要喝。” 萧清毓笑着道,“没想到,你这姑娘居然害怕喝药。连下水抓鱼都不害怕,竟然还害怕一碗药,不就一碗药吗,有什么好怕的。” 苏己蹬了一眼萧清毓,道,“什么叫我害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一点儿都不怕,把药拿过来,我一口就能全部喝完。” 我把药递给了她,她捏着鼻子,果然一口气把那一碗药都喝完了。 但是喝完之后,她满脸写的都是苦楚,仿佛眼睛要和眉毛皱成一团一样。 我不禁问道,“有那么苦吗,我之前喝他熬的药,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过哭。” 苏己委屈道,“这还不苦吗……苦死我了……你是你,我是我,他给你熬的药,能跟给我熬的药是一样的吗,他每次跟你送完药,都给你送的有蜜饯吃,我呢,我什么都没有。” 我笑道,“好啦好啦,不就是蜜饯嘛,等会儿给你拿来,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苏己又应道,“不了不了,我现在不想吃了。苦味都快要消散了,我啥也不想吃了。” 萧清毓打断了我们两个人都对话,问道,“喂!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苏己道,“那就看我的心情了,我哪天心情好了,自然就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的,你不用急。其实我们这个地方呆着,也挺好的,要吃的,有吃的要玩的有玩的,多好呀。就算你游历天下,也不一定再能发现像我们这个地方,这么好的地方了。” 萧清毓有些疲惫道,“我怎么没有觉得这个地方像你说的那样好,走了怎么久什么都没有找到,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苏己道,“你会觉得没有什么好玩的,是因为你还没有碰见我们。你这不是现在碰见了我们吗,你看这个地方好不好玩。” 萧清毓问道,“你们几个一直都生活在这个地方?” 苏己应道,“我们也只是十几天之前才搬过来的。” 萧清毓道,“我就纳闷了,你们几个姑娘家家的。你们来到这个地方,是受了什么刺激吗?为什么要要搬到这个地方来住,这地方连一个人都没有,到底有什么好的。难不成,这一块是有什么宝藏?你们来这里,难道是因为这里有什么宝藏?你们想挖宝藏的吗?” 苏己道,“想什么呢!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宝藏。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难道说人人来这个地方,都是为了挖宝藏吗。” 萧清毓问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哪里想钱了。我认真的,你们几个人为什么会住在这个地方?这里就住的只有你们几个吗?” 苏己道,“我们四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住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我们住在这儿,也是图个清静,外面的世界太乱太闹了,在这里面,就我们几个人就这样过着,也安静一些。” 萧清毓狐疑道,“想安静一些?可是为什么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那种喜欢安静的人。难不成你们是犯了什么罪,来这里避难来了?” 苏己道,“难道说我们几个人看起来像是避难的人?你好好瞅瞅我们,我们哪里像是来避难的了。你呢?你闲着没事干,干嘛要去游历天下。” 萧清毓道,“游历天下有什么的,这不是很正常吗?总是待在一个地方生活,那是多么无聊的一件事情啊。做人就要多换着居所,才能快快乐乐的。” 苏己道,“啧啧,倒是有挺高的觉悟。” 萧清毓问道,“你们几个人,就打算一辈子都在这个地方了?真的不打算去其他地方,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吗?” 苏己望了我一眼,笑了笑道,“我们几个在一起,便是全世界。只要我们都在,这里就是我们最温暖,最好的家,我们就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了。” 我们在的地方,便是家。 她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仿佛被温暖笼罩了起来。 好生温暖,只要有她们几个人在,我便是一个有家的人。 朋友在,家人亦在,那便是温暖。 请假条 抱歉各位。 我在此请假。 我的精神力无法支撑我再继续写下去了。 但请放心,只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还会回来的。 我会带着阿南一起回来。 阿南他会回来的。 我不会让念衣她等他太久,等待的苦太难熬了。 只是可惜,顾念衣篇,终究是要完结了。 有好多个晚上,我写着写着会自己一个人在阳台那里哭起来。 抱歉衣儿,我没有给你平安喜乐的一生,也没有给你好的结局。 我与你一同感到心痛。 我若是你,也会与你做同样的选择。 我亦然会执着于此。 但在此,同时希望你们在爱你们人生里的许之什的同时,都能够遇到各自人生里的江逸行。 故事没有完结,他的故事我还没有给你们讲。 我只停留这最后一个月,下一次停笔,一定是在完结。 这半年,我有愧于你们,我有在水文。 我太累了,每次我回头读带有错别字的文时,我都觉得我不配写这一本书。 压力,与文学素养的不断下降,都在压榨着我自己的思想。 九十四万字了,下一次,一定会一口气写到完结,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种情况。 其实我真的很难过,因为我放弃的,是这半年里自己的坚持。 我知道那段时间有多难熬,我知道我有多心疼,我知道我有多累,我甚至想,我不能辜负自己,不管怎样都不能辜负,我要写,一定要继续写,今天晚上在发布请假条的前几分钟,我还想开始继续更新。 可是我知道我很累。 所以真的很抱歉,请等等我带这本书回来好不好。 致歉。 恢复更新 明天准时更新两章 他们都回来啦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万籁 丁香枝上,万籁归于平静。 豆蔻梢头,临风而拂的叶半掩住少年迟眉钝眼。 少年自听闻那话之后,除了眉心微微颤动半分,神色却无半分变化。 林风吹过,黄莺出谷。 这隐于林间的小院再无旧日里的弦管笙琶,清歌故曲。 抬眼望这枝梢之上徘徊的翠鸟,此刻只觉这莺声洋洋盈耳,就算无清歌故曲,但也有这正声雅音相伴于侧。 这样的生活,倒也独特安乐。 只是此刻情景太过于奇怪,我总觉得今日初识的这白衣少年,眉目里藏下了我无法读懂的沧桑过往。 苏己见状,揉了三次眼睛,见萧清毓仍是这般神色,忙朝我身旁缩了缩身子,嘴角轻颤,声音不大不小,忍不住问道,“萧清毓,你这样看着我做甚?” 他被苏己一唤,忙回过神,轻咳了两声,宛若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一样,指了指苏己身后的方向,道,“哪里是看你了,那边有只兔子蹦来蹦去,着实可爱,便多看了几眼。” 苏己顺着萧清毓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的空地格外平坦,连一株花都没有,更别提活蹦乱跳的兔子了。 苏己白了他一眼,道,“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兔子,要是有兔子,肯定早就被我们抓过来烤来吃了。” 萧清毓闻声脸上写满了惊诧,“你这女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兔子那么可爱,你们还要抓过来烤着吃,你们怎么忍心吃掉那么可爱的动物。” 苏己抢过他手里的烤鱼,道,“那你就饿着吧,鱼也可爱,你啥也别吃了。不吃兔子,要不然我们几个把你分着吃了,反正你也不可爱。” 萧清毓望着手里的鱼被她抢走,满脸苦楚道,“好,我错了,姑奶奶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想抓什么烤着吃就抓什么烤着吃,只要你能抓到。抓个狮子烤来吃都没有人管你。你就大发慈悲,把你手里的鱼还给我吧。我都这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都快饿死了。” 苏己忽地温和笑道,“饿死你,跟我又没有关系。” “喂!我救了你一命,你却想饿死我,有你这么没良心的吗!” “你救我一命,跟你饿死,这两个不冲突啊,不是挺好的吗,没有什么不对的啊。” 萧清毓低声骂道,“恶毒,不可理喻,不讲道理,简直没有人性。” 苏己听了之后没有半分怒意,反而挑眉略微得意道,“你可不要忘了,等会儿没有我们给你带路,你就要永远被关在这林子里面。” “你!”,他又换了语气,故作不在乎道,“被困在这里怎么样,那本公子就永远永远待在这个地方。反正你们几个也在,我就不信你们就真的永远都不出去了。” 苏己乐道,“哎,你还别说。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几个就真的永远都不出去了。” 萧清毓道,“你们这才待了多长时间,现在只是还没有在这个地方带够。哪有人能够经得住一直呆在一个地方这么长时间,更何况还是这么偏僻,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 苏己满不在乎道,“我们能不能耐得住,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怎么出去吧。” 萧清毓愣了愣,才道,“不是吧,你们不会真的不管我了吧,不是说好的,我给你们抓鱼吃,然后你们带我出去吗?君子一言,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苏己满面笑意,边说话便把手里的烤鱼推给萧清毓,“那是自然,萧公子说的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清毓看着苏己的笑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将鱼又推了回去道,“这烤鱼我不吃了,你们好好品尝,我走了之后你们也就再也吃不到烤鱼了,各位还是尽快带在下离开这个地方吧。” “公子还是快吃吧,这顿不吃饱下一顿再吃饭又不知道该是什么时候了,万一你要是饿死在这里,我们几个可不会替你收尸的,现在想想,要是死在这荒郊野岭里,倒也是够凄凉的。” 苏己放下手里的鱼,认真道,“我想了一想,你要是死在这里了,这里恐怕,尸首会被这里的可爱的小兔子们啊,还有那些飞着的唱歌的小鸟啊,给吃的一干二净了,说不定还会遭来一些蚁虫。其实这样一来,对他们来说还是好的,好不容易有这么多食物,倒也挺好。” 萧清毓此刻听得目瞪口呆,呆滞了半天才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说这些干嘛,不是说好了带我出去吗。还有,我必须要跟你好好的说一下。兔子是食草动物,它是不吃肉的,它怎么可能吃我。他为什么要吃我,我为什么要死在这个地方。” 苏己道,“方才说的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几个女子,何必如此。” 萧清毓小声嘀咕着,“我看你一点都不像个女子,哪里有个女子的样子。” 苏己似是听到了他说的话,利落地拔出了腰间佩剑,站起了身,寒冽的剑光与她的声音一同出鞘,她厉声道,“你说什么!” “没没没,我什么都没说。我刚才就是想说,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都依你们,我没有任何话语权。你要是想把我喂兔子喂兔子吧,人在江湖走,身不由己,谁让我遇上了你们这群……”萧清毓顿了顿,把他刚才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又重新道,“遇到了你们这一群美丽的女子。” “好了好了,苏己,就不要打趣他了。等都被我们吓坏了。我说让他呆在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好处。除了会抓仙女倒也没有其他。倒不如送他赶快离开这里也能够多几分清静。” 江逸行恰巧此刻走了过来,轻声笑道,“我觉得这个萧公子,留在这个地方也挺好的。有他在这儿,还能有人跟我做个伴儿。不然每次都是你们几个在一起,我就自己一个人也怪无聊的。他是留在这个地方了,可以跟我一起去上山摘摘药草,熬熬药啊什么的,有的时候需要一些力气活的时候,他也可以跟我一起去做,这样不也挺好的。” 母亲大有赞同之意,道,“我也这样觉得,他留在这里能够跟江公子彼此做个伴儿,能够两个人说说话。而且他要真走了,我们以后恐怕就真的再也吃不到这样好吃的鱼了,你说你们几个谁能下水抓到鱼呀。” 苏己扔下手里的剑,不满道,“您不能这样说,我刚才可是抓到鱼了,真的!那几条鱼只不过是……反正我明明抓到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千山万水 我打趣道,“只不过你抓到的鱼此刻还是在河里面游着是不是……” 苏己撇了撇嘴,道,“好啦好啦……不提这个了,我吃饱了,我要去午睡了!” 她说了之后,转头就跑了回去。 我狐疑道,“午睡?” 母亲也道,“这孩子,不是从来都没有午睡这个习惯的吗?怎么今日突然要去午睡了。” 萧清毓轻轻咳了一下,“咳!” 我这才把目光重新移到他的身上,“怎么了?吃到鱼刺了?” 萧清毓摆了摆手,道,“并非如此。” “那你咳什么咳。” 他忽然满面春风,笑道,“那凶巴巴的苏己姑娘已经离开了,各位姑娘公子们,咱们就坐在这里好好的商量商量。” 我疑惑道,“商量什么,我们跟你有什么好商量的。” 萧清毓道,“怎么就没有了,我还得指望着你们带我离开这个地方。我可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呆着超过一天,所以今天在天黑之前我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 我满脸无所谓道,“那关我们什么事,你这习惯也够奇怪的,竟然还会有人喜欢居无定所,喜欢去漂泊。” “刚才说的可能夸张了一点点,反正我就是这个意思哈。我总不能在你们这里留宿一夜吧,还是快些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吗。” 江逸行道,“这位萧公子,我们刚才说的你难道就一点都不考虑一下吗,其实留在这个地方其实也挺好的,你看看这里山清水秀,地杰人灵的。更重要的是,这里的药草种类特别的多,我刚才听到你说你从临安来,这里肯定有很多临安怎么找也找不到的药草。” 萧清毓摆了摆手道,“不了不了,这位仁兄,我对这个地方,还有这些药草什么的,真的是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就真的只是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母亲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要那么想离开这里,难道是你在外面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吗?你要是有放不下的人,为什么喜欢四处飘荡呢?你是想去找谁吗?” 萧清毓忙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怎么可能会有呢。我就真的只是想离开这个地方,我就真的只是喜欢去很多很多的地方。” 我望着他的眉眼,问道,“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就可以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吗。” 那是不是我昨天这天下所有的地方,总会找到他。 把这天下的风景都看完,把这些山这些水,都一一走过,那样是不是,是不是总有一天,我会走到他所在的地方。 是不是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 萧清毓道,“也许吧,没有试过。” 我又问道,“萧公子,你走过这天下多少地方,要走遍这天下,要花多少时间?要花多少年?” 萧清毓笑着应道,“简单啊,不到一柱香时间,天下便能走完了。” 我惊诧极了,问道,“怎么做到的?一炷香的时间,恐怕我们连这片林子都走不出去。怎么可能走遍天下呢,你是不是在跟我们说笑。” 他应道,“心中有天下,在心里面走一遍,不就走完了吗?”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连你也不知道吗,那该怎么办。” 萧清毓又道,“这天下之大可不是我们花多少年能够走完的,恐怕就算我们花了这一生时间,也走完整个天下。” 用尽一生,也走不完的么…… 可是他走的,是不是也没有太远…… 我会找到他的吧……一定会的对不对…… 我沉默了良久,抬眸时语气坚定,“萧公子,我决定了,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我带你走出这片林子。” 他一拍桌子,站起了身,喜道,“真的?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出发吧。” 我叫住了他,“等一下,我可以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萧清毓豪爽道,“说,你尽管说,只要你能带我离开这个地方,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我要你,以后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要带上我。” 三人同时惊声道,“什么?” 萧清毓道,“姑娘……不至于吧……本公子自然是知道自己容貌俊俏,让人一见倾心。可是你也不用这样用情至深吧……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让……不要这样喜欢我,我受不起的。而且我们今天才第一天见面,你就这样把以后的日子都托付于我了,我怎么受得起。” 我疑惑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道,“不是你刚才说了吗,不管我去哪里,你都要跟着我。姑娘,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女孩子家家的,名声是至关重要的。你这样不清不白的跟着我,日后我行走在江湖之中,还要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你。” 我无奈道,“萧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又道,“我刚刚说这句话,只不过是希望你能够带我走一些地方而已,并不是想要跟着你这个人。我只是想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只是想去见很多人。我只不过是想去找一个,我很想念很想念的人。” 萧清毓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哦!这样啊,原来是这样,看来刚才是我想多了。姑娘,你也不要介意。毕竟我在这江湖中行走,遇到过很多像刚才我说的那种情况。所以刚才你对我说出那句话,我还以为你是那个意思……” 我应道,“无妨。我只问你答应不答应便是了。” 母亲厉声道,“我不答应!” “母亲?” “衣儿,你可还记得我是你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想要去浪迹天涯?怎么,见不到他,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吗?这地方,难道不是你从前最想要好好呆着的地方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尝试着放下他。” 我哽咽道,“我要去找他,就算走过千山万水,我要去找他。” 这里确实是我从前梦寐以求的生活,可是,我想要的,还有一个他…… 他也应该待在我身边的…… 我想要每日清晨早早起来,便可以看到他清秀的眸。 我想要每日为他煮饭烹茶,想要为他做一切妻子该去做的事情。 我想要和他一起,过那些普普通通的人过的生活,不再忧心朝政,不再整日提防那些明枪暗箭。 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每日看他一眼,我想要的生活,其实是他所在的生活啊…… 千山万水,终究只愿为你一人踏尽。 江逸行颤声道,“衣儿,你可知此刻外面有多危险?” 我低声道,“我不知道。可是就算是再危险,他还在外面,他一个人,万一有危险该怎么办……他万一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第四百三十四章 无寻 我似是看到了江逸行双眸内的血丝,他压低了声音,落入我耳中的却是一种令人心碎的沙哑声音,“衣儿,你可曾想过你自己?” 我避开他的目光,望向了远处莺飞燕舞的树杈之上,低声应道,“我心中所想,便是去找到他在哪里。若往后岁月里有山高水长,有清泉翠鸟相伴,他在我心里,却不在我眼前,怕是那时候,无数日夜只有思念愁苦与我做伴。” “江公子,你不必理会她。”母亲略微有些生气,她无奈地望着我,道,“她并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里。” “我……” 我竟是忘了,我也是刚刚醒过来,并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对这个地方的熟识程度,与萧清毓相比好不到哪里去。 完了…… 萧清毓满脸失望,“啊?你不知道啊!好不容易有点儿希望能够离开这个地方了。现在看来,又没可能了。” 方才竟然忘记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出去…… 我垂下了眼眸,垂头丧气地低语道,“母亲……” 话还未说完,便被母亲厉声打断了,“休想!” 她回话回的决绝,带着几分怒意,说完这两个字之后便甩袖离去。 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是否该去唤她一声,不知此刻该不该过去哄一哄她让她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只是,此刻我的心神不定,只愣在了原地,只看着母亲重重地关上了自己的屋门。 江逸行看出了我的失神,轻声道,“前辈她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担心我,她是怕我出去之后遇到危险。 只有呆在这个地方,才不会被那些皇室争斗所伤害,只有待在这个地方,才不会再陷入险境。 我苦涩笑道,“铭轩,莫不是,你们当真是想陪我一直待在这片山林里,莫不是,你们所有人,都要放弃自己的人生,要在这里一直与我做伴。” 他应道,“你该明白的,我们所有人都愿意如此。” “可我不愿!”我喊的有一些大声,“我怎能如此。” 江逸行语气缓和,只想让我心神平静一些,“衣儿,这世道太乱了,带着这里,远离世俗,远离争斗,不好吗?” 江逸行一直在劝说着我,而我的心神却听不进去他说一句话。 我没有再说话,失了神地望向了天边暖阳。 许之什,你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你还不出现…… 桃花又该开了,可是今年桃花再开之时,你会在哪一片桃林出现…… 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桃花…… 对了! 十里桃林! 白胡子老头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法术,说不定,他会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到许之什。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有试上一试。 我喜道,“我知道了!去十里桃林!我要去问问白胡子老头,我要去问问他,该怎么样才能找到阿南!” 江逸行愣了愣,才道,“衣儿……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是一句都没有听下去。” 我拉住了他的手,恳求道,“铭轩,帮帮我,帮我这一次好不好?只要去十里桃林里找白胡子老头他们,他是苍然的帝师,他一定有办法的,他那么厉害,他一定知道该怎么样去做的。” 江逸行无奈地低声道,“找到他的可能性太小了,天下太大了,而且如今国师的眼线分布在整个苍然,只有待在这个地方,才不会被她找到。一旦离开这个地方,就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 我语气坚定,“我不怕,不管即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不害怕。” 江逸行声音沙哑,“可是我害怕啊……” 我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衣儿,我怕你会陷入险境,我怕你受了伤,我怕……我怕我救不了你。我想要你好好地活着,想要让你安然无恙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要让你好好的,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你总是如此,你总是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地陷入险境。嫁入苍然皇宫是如此,如今要离开这里亦然是如此,你什么时候,能够对你自己好一点……” 萧清毓站在我们两个中间,一只手缓缓地指向了我,另一只手缓缓地指向了江逸行,他皱着眉头茫然地问道,“你们两个……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我与江逸行同时应道,“与你无关。” 萧清毓挑了挑眉头,道,“与我无关?难道不是因为带我出去这一件事情吗?你们两个人不要再说了,算我求求你们了,赶快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吧。” 我与江逸行再次同时应道,“闭嘴!” 萧清毓愣了愣神,有些无法理解,又问道,“不是,你们两个人怎么回事啊,我招惹到你们两个了吗?” 我瞪了他一眼,他弱弱道,“干什么啊,我怎么着你们了吗?怎么感觉你们对我的怒气那么大,可是我好像真的没有做错什么啊,我好像没有惹到你们……而且你这姑娘,刚才说让我带你去很多地方的时候,说话语气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望了他一眼,“我要是知道这个林子该怎么样出去,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了。” 突然,一阵喊声传了过来,“念念,你不能走!他也不能走!” 我循声而望,望到了从屋内走出的苏己。 苏己瞪着我,道,“呆在这个地方多好啊,待在这里有吃有喝的还没有什么危险。也不用看到那些不喜欢的人了。谁说非要。离开能否为什么非要执意去找他呢。” 我问道,“苏己,你怎么睡醒了?怎么不在屋子里面多睡一小会儿?” 苏己道,“你们在院子里吵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念念,外面是真的很危险。并不是我们几个非要让你一直困在这个地方,不是我们不让你出去。他走的时候有交代,我们不能让你离开这里。你想一想。如果你真的离开这儿了,他到时想回来看你,可是却找不到你该怎么办?” 我低声道,“他,大概不会再回来的……” 我知道他,他决定好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 可是许之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不让我离开这个地方,不让我见到你,你又要去做什么事情,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第四百三十五章 星辰陨落 “他对你的心意,你懂得几分?” 苏己这一句话说出口之后,我愣住了。 他对我,是否有过真心实意…… 屋内穿出了母亲的声音,“他为了你,把整个天下都放下了。你就不能在这里,好好地等等他吗?” 我…… 我听见母亲沉声道,“他为了你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费劲千辛万苦,找了多少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地方。他就是想让你安然无恙地活下去,想让你好好的,想让你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不想让你再为了他在去做什么事情。他并不想让你为了他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可是你呢,你什么时候能够理智一些你什么时候能够为他想一想,也为你自己想一想。他是绝不希望你去找他的,他是绝不希望你再陷入危险里的。” 夜是安静的,埋藏了无数人的心事。 白日里母亲的话总是旋绕在我的耳旁,我总是在想,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在他的心中,其实我也很重要。 我是不是真的就应该好好的呆在这个地方,每天带着期盼地活下去。 期盼着他能够回来,期盼着能够见他一面。 许之什,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萧清毓还是待在了这个地方,苏己不肯放他离开。 恐怕这一次,萧清毓是要打破他那个习惯了。 夜里总是如此,人们在夜晚总是会去想很多事情。 我透过木窗,去数着窗外的星辰到底有几颗,说不定,数着数着,我就能够睡着了。 一颗……两颗……五百六十五颗…… 那一颗星星好亮好亮啊,许之什,你此刻,会不会也看到了那一颗星星。 你与我的距离,有多远? “砰!” 一声巨物落地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我被吓了一大跳,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 什么情况? 星星难道落下来了? 那外面是不是被砸出了一个窟窿? 完了完了,会不会砸坏我们的木屋啊? 我急忙套上了外衫,散着头发便跑了出去。 与我预想中的不一样,我并没有看到外面的大窟窿。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巨响惊醒了,都跑到了院子里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己看着我们,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都醒了啊?” 江逸行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何事?” 萧清毓满脸苦楚,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还在抱怨道,“什么情况?算是我求求你们了,还是快些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吧,我再也不想待在这里的,第一晚就这么大一声响,这么吓人!” 我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不是星辰陨落,亦不是什么东西爆炸。 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至于为什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会这么大的声响,我想,大概是因为他太胖了。 我拍了拍胸口,有些嫌弃地望向了他,“喂!你怎么来了!来就来吧,也不打声招呼,来的这么突然,吓死我们了!” 来的人,正是那苍然帝师。 白胡子老头揉着摔倒了地上的屁股,满脸痛苦道,“哎哟!老夫这不是没办法给你们提前打招呼吗!疼死老夫了,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江逸行看到是他,也松了一口气,问道,“前辈,你是从天上掉下来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上点药?” 白胡子老头撅着嘴道,“这是必然的,我一定要抹药的,疼死老夫了。” 我看着他这一副窘迫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音,“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白胡子老头道,“别提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跑到这种地方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们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苏己道,“这么美的地方,竟然被你说成了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可要当心了,这里的鸟儿可是记仇的,等到明天,它们说不定要报复一下你。” 白胡子老头做出了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道,“你们这几个臭小子,几天不见,越发地没有礼貌了。” 母亲此刻仍旧保持着冷静,问道,“帝师,你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有事才过来找的。” 我连忙问道,“何事?” 白胡子老头乐乐呵呵道,“自然是喜事啦!” “喜事?”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有喜事? 苍然那个恶毒的国师刚刚执政,她怎么可能会让苍然发生什么喜事。 难道是她死了? 我忙问道,“国师死了?” 白胡子老头听了之后一脸诧异,“你脑子里面都想的什么?什么死不死的,老夫都说了是喜事了,还说这些。” 我应道,“她死了,对于苍然而言,不就是最大的喜事吗?” “不是她死了,你再好好想想!十里桃林有喜事了!” “十里桃林里?” 我猛地拍手喜道,“阿华!” 白胡子老头喜笑颜开,“对!阿华和南北,要成婚了!” 阿华和南北,他们两个终于在一起了! 阿华她,终于等到了她心上的少年去娶她回家! 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我有些激动,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一些无处安放,“这么快!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要成婚!” 白胡子老头咧着嘴,乐呵呵笑道,“就这段时间了,日子本来定下来了,我给忘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竟然还能忘!你说说你,还有什么是忘不了的!” 白胡子老头道,“我本来记得可清楚了,后来为了找你们这群小崽子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一直找不着你,就忘记了。” 这个地方这么难找,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而且,刚才那一声巨响又是怎么回事? 我疑惑问道,“那你刚才又是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白胡子老头云淡风轻地应道,“我飞过来的。” “飞过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个地方?” 还没有等到他回答,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便立马问道,“你是不是,是不是见过他了?” 他问道,“谁?见过谁?” 我低声应道,“许之什……” 白胡子老头疑惑问道,“他?怎么?他和你们不在一个地方吗?我还以为他和你们都在一起。” 我方才心怦的一跳,在那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你没有见过他?那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 我还以为,他是见过了许之什,才知道我们在哪里的。 原来不是,原来他并没有见过他…… 我还以为,还以为是他告诉的白胡子老头,我们在哪。 我失了神,低声应道,“他不在这里,我们几个,没有待在一起……” 第四百三十六章 真相 白胡子老头轻皱眉头,道,“苍然境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和你们几个竟然没有待在一起?那他现在又去哪里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 我又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他?” 白胡子老头摊了摊手,道,“老夫又不是神仙,找到你们已经实属不易,耗了我那么多灵力,估计要过很长时间之后才能恢复过来了。” 我问道,“可否赶在阿华成婚前找到他。” “那可要看看你们这段时间对我咋样了,要是吃好喝好,那肯定恢复的快,找他自然也找的快一些。” 我忙应道,“你放心,这段时间不管你想吃什么,我们都给你做。只要,只要你能够找到他。” 白胡子老头长叹一声,“哎,本来苍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们就已经很意外了。现在你们几个还不在一个地方,他又在想些什么。” 我仍是应道,“不知。” 母亲望着我,有些失望道,“衣儿,你还是没有放弃去找他吗?” 我不敢抬眸去望她,只低声应道,“我只想见到他。” 白胡子老头见状,忙道,“行了行了,这大晚上的,别说这么多了。赶快给我找一个住的地方,我就只想安安生生地休息一个晚上。” 江逸行温声道,“前辈,你随我来。” 给白胡子老头安置好了之后,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夜已深,我见院内安静无人,便悄悄地溜到了白胡子老头门前。 我轻轻地叩门,“咚咚咚。” 白胡子老头有些不耐烦地应道,“谁啊?大晚上的,干啥呀!” 我听见他这么大声音,心中一惊,害怕吵醒他们几个人,便也没敢再敲门,也没敢说话。 我只伫立在他的门外,静静地打开了手中酒壶的木塞,杏花酒的香味扑鼻而来。 我用手朝门缝里扇了扇香气,让那味道飘进他的屋子里。 果不其然,白胡子老头循着酒香,如同入了魔一般给我开了屋门。 他见是我,也没有半点惊讶,只是满脸堆着笑意,接过了那酒壶。 他喝了一口酒之后喜笑颜开,我便道,“喝了我的酒,可是要答应我事情的。” 他慢悠悠地走回了屋子里,“喝酒前,你可没有说要我帮你干什么事情。” 我走进屋子,回头望了望屋外,还好无人发现,我缓缓地将屋门关上。 白胡子老头挑了挑眉头,问道,“干嘛跟做贼一样,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儿问我,还要大半夜的,偷偷拿着壶酒引诱我给你开门。” 我轻声道,“有些话,总是不能当着他们的面问你的。” 白胡子老头一副了然的模样,将一个酒杯推到了我的面前,道,“你是想问我现在苍然的局势如何吧,是不是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说的不错,但不止这些。”我拿起那一壶酒,倒满了一杯,“我还想知道,许之什如今,是生是死。” “丫头,你不信他们?连你母亲也不信?” 我饮下一口酒,道,“不信。” 他又问道,“他们当初给你说的是什么?你问他们的时候,他们给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轻声道,“你应该明白,我不会告诉你的。” 白胡子老头笑道,“小丫头,越来越精明了。” 我应道,“不及前辈半分。” “当真要听?” “自然,若不想听,也不会把藏的酒都带出来了。” “酒确实是好酒,但是丫头,这些东西听了之后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还是要听?不后悔?” “不悔。” “好,那你一定要记得,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说说你,他给你安排好了这么安稳的生活你不过,偏要这样子。你这样做,不仅是违背了他心中所愿,也是再一次地将自己再置身于危险之中。” 我急切问道,“所以,你便真的是知晓这一切的。你也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胡子,道,“苍然如今形势很不稳定,方才我在众人面前骗了你,是因为我知道,不告诉你,是所有人的意思,也是许之什那孩子的意思。他不在这个地方,我是知道的。” “那他现在在哪?你果然见过他。” “我见过他,要不然你真以为我真是神仙啊,难不成就真的能飞到任何我想见到的人身旁?你们在哪里,是他告诉我的。” 我心中一喜,他还活着就好,“他此刻还好吗?” 白胡子老头皱了皱眉头,道,“他倒是活的好好的,只不过,苍然的国势不太乐观。” “你不是苍然的开国帝师吗?只要你想想办法,一切不都会迎刃而解吗?” “那都是他们夸出来的,这世界上哪有那么神奇的事儿。苍然皇帝本就有德有才,问只需要略微出些谋划,便可保住苍然百世安定。还有,我们十里桃林并非只有我们几个人,我们手中,是握有兵权的。但是,这一次,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本就没有天子命数,苍然国运衰败,这是必然的。” “那该怎么办,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受苦吗?” “若是我甘心如此,便不会来你这里寻你了。” 我沉思片刻,恍然道,“所以他也没有放下苍然,对不对?他此刻是不是在集结各方势力,重新夺回苍然。” “许之什这孩子,心中有国,所以他定然不会放下苍然不管的。可是当初为了救出你母亲,再把你们几个安然无恙地送出皇城,他只有这一个办法。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这样束手就擒,你们几个离开了皇城,到这个地方,就算是已经置身于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苍然国师她绝对不会找到这里,所以你们绝对不会出任何的事情,他也就没有任何牵挂,也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放手一搏?” “他现在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任何的胜算,当时我知道了从出事之后便立马去皇城里,想找那个国师打一架。但是当时皇城守卫过于森严,我没进去。在皇城外就碰见他了,后来我就问他,你们几个在哪,他才告诉我,你们在哪儿。他还叮嘱我,千万不要让你知道我见过他,他怕你一冲动,就会过去找他。他只是告诉我你们在哪,也是想着我知道了你们的位置之后,可以照应一下你们。” 第四百三十七章 未央府 “他现在还好吗?” “你不是已经问过我这个问题了,他现在啥事儿都没有。” 我语气坚定,“需要我去做什么?” 白胡子老头笑了笑,道,“你果然聪明,都不需我再多言。” “他是不是碰上了棘手的事?他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又在逞强?” “说得对。但这一次不光是棘手了,他根本没法完成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过来找你帮忙。” 我语气坚定,“不管要我去做什么,我都愿意。” “好。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想让你置身与危险之中。我来这个地方,是瞒着他来的。这一次,我想请你帮的忙,不仅是为了救他,也是为了救整个苍然。” 我心头一颤,担忧道,“他想要凭一己之力夺回苍然?” 白胡子老头道,“可是他根本就没办法完成,苍然兵权庞大,此刻全部都在国师手里面,我们要想夺回苍然,需要帮手。” 我轻皱眉头,“可是现在,谁会愿意帮我们?” 白胡子老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九幽域从前有一个势力,名为未央府。” 我点了点头道,“对,未央府从前也是属于九大势力之一,但是云星移死了之后,未央府就散了。” 白胡子老头道,“这么大一个府,是绝对不会散去的。” 白胡子老头又继续道,“未央府是个习武之地,纳有一整个山的武士。那些武士个个身强力壮,未央府成立许久,所以它断然不会彻彻底底散去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未央府的人都散了,只是对外这样说。他们实际上还在未央府内,如果我们有了未央府的帮助,成功就大了一半儿。” 正巧,未央府是门派,门派中人,是可以离开九幽域的。 他点了点头,“说的没错。” 我疑惑问道,“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这些的,你之前不是说你对九幽域并不了解吗?你那时是骗我的!” 白胡子老头乐呵呵笑道,“现在这个时候,就不要提这些事情了。现在我们最主要的是要商量好该怎么样劝服未央府的人帮我们,该怎么样夺回苍然。” “这件事我就暂且不与你计较了,未央府的人,凭什么帮我们。” 白胡子老头道,“这就得你去想办法了,老夫我也进不去,只有你一个人能过去。” 我愣了愣,才道,“我有什么资格让他们听我的?” 白胡子老头道,“因为你师父是毕血,你师娘是吕欢。” 我不解道,“那我也算不上什么啊,未央府的府主云星移是因为师娘他们才死的,他们应该恨我们才对。” 白胡子老头道,“你不了解这些习武之人的心思,在这些武士心中,云星移是何等重要。那他爱的那个女人,如今自然同样重要。” 我仍旧是不解,“可是就算是说服了他们,来来回回这么长的路,怎么可能会来得及。说不定等到他们来的时候,苍然的人全都死光了。” 白胡子老头道,“并非是一来一回。” 我疑惑问道,“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只有我一个人能过去吗,你的意思难道不是让我去劝服他们吗?” 白胡子老头道,“我方才的意思确实是如此,但你如果是只身前去的话,太危险了,万一在那里再遇上什么差池回不来了,该怎么办。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要去做些什么?” “你只需写一封信,给你师父和师娘。我便能让他们在一日之内,见到这一封信。到时就看他们的了。” “写信?就这么简单吗?” 白胡子老头挑眉问道,“不如你再猜猜,我来还想让你做什么?” “绝不会只是因为此事,如果只是写封信的话,你写也是完全可以的,你跟师父说说,他也会定然会去帮助我们去劝服未央府的那些武士。你此行,一定是为了什么非我不可的事情,对不对?” 白胡子老头笑道,“哎呦,可不能这样说,你写出来的信,跟我写出来的信性质都是不一样的。让你写,那样不是成功率更大一些。” “好了好了,你别净说这些没用的,快说还需要我去做什么。” 白胡子老头道,“远水救不了近火,九幽域的救兵只能说是我们留的后手,为了确保成功,我们还需要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只有你一个人有办法去劝说。” “是谁?此刻还有谁愿意帮我们?我认识他?” 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一个忍辱负重多年的人,他少年有成,足智多谋,深谋远虑,如今东山再起,若是我们得到他的帮助,便有了一半的成功率。” 少年有成?足智多谋? 我茫然道,“为什么我听你这样说,总觉得你描述的是许之什……” 白胡子老头听了之后愣了一下,憋着笑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与这两个人,倒是真的有缘,不对,不光是有缘,你与这两个人,简直是太有缘分了。” 我听了之后微怒道,“到底是谁?怎么个有缘法?为何我记不得我认识的人里面除了许之什之外还有这等人物?” 白胡子老头则是继续调侃道,“瞧瞧你这个薄情的女人,这么快就把人家给忘了。” 我瞪了他一眼,“再说,我就把你酒给你砸了。” 他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砸,你尽管砸。” 我扬手欲砸,他却乐乐呵呵地道,“只要你想吵醒这院里面的所有人,你就尽管砸。” 我嘴角一抽,手又缓缓落下。 当我的手触碰到酒壶的那一刻,我才知晓为什么他方才那么放心地让我砸。 我惊诧道,“空了?” 白胡子老头满脸堆着笑意,手里正捧着一杯酒,乐呵呵笑道,“就剩这么一点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忍心冒着酒没了的风险去逗你?” 我骂了一句,“老奸巨猾。” 他饮尽那一杯酒之后,一脸满足,啧啧道,“多谢夸奖。” 我无奈道,“快说正事,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挑眉道,“不如你再猜上一猜,你与那人,曾经可还是有过一段不解之缘呢?” “我欠过他钱?” “非也~” “他欠过我钱?” “非也~” “他抢过我东西?” “我抢过他东西?” “我认识他妻子?” “他是我亲戚?” “我小时候见过他?” “……” 在一番猜测过后,我的所有猜测,全部被他给否定了。 那个人,他到底是谁? 我跟他,真的认识吗?他真的,可以帮助我们吗? 又或者说,就算是我真的认识他,他真的会愿意帮助我们吗? 第四百三十八章 宋国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过,白胡子老头说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他。 我曾以为,在漫漫岁月里,或许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怎么样也没有想到过,他此刻竟然还活着,而且,东山再起。 白胡子老头道,“他曾经与你也成过婚。” 他说的,是未国先皇,我曾是他的皇后。 那是我第一次嫁人,从顾府,嫁进皇宫。 白胡子老头打趣道,“你说是不是很巧,正巧这俩人,都是你的夫婿。” 有泪水蒙住了我的眼眶,“他现在还活着?” 单单听到是夫婿二字,便让我回忆起来了太多太多的往事了,那些埋藏在未国皇宫里面的故事。 还有那些在从前那些日子里还活着的人…… 白胡子老头道,“他还活着,而且,他现在手握兵权,再次成为了一国之主。” 我惊诧问道,“怎会如此?” 白胡子老头道,“他本就是帝王之相,当初未国亡国,他没有死,便意味着日后定会东山再起。” 我皱了皱眉头,不解道,“可是当初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兵力,财力,甚至他的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他不可能再去坐上一个国家的皇位,没有任何道理。” 白胡子老头道,“其中的艰险,或许只有他一人知晓。” 我仔细想了一会儿之后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未国先皇他早已没有根基。他的母后,是宋国公主。而宋国早已亡国,若是要靠宋国东山再起,是万万不可能的。可是除了宋国之外,他别无可依。” “你说的没错,除了宋国,他确实别无所依。” 见他如此应答,我惊诧道,“莫非?” 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我不解道,“他如今东山再起,靠的是宋国的力量?可宋国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些势力也早就该一一散去了,他怎么可能做到?” 白胡子老头道,“在皇宫里面的那段时间,你是不是很少见到涟城王爷?” 良久,我才恍然,“涟城王爷那段时间并不是到处去玩了,莫非他是再与我国皇上商讨复国之策?” “猜的没错。其实在宋国被苍然攻下之后,涟城他将从来没有放弃过复国。于他而言,宋国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宋国是他遇到他一生挚爱的地方,亦然是他们相依生活的地方。那个地方,留存的是他与涟城王妃的回忆,所以他不会轻易放弃复国。我以为,你会猜到的。当初他进宫杀了苍然先皇,扶持许之什登基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这么可疑,你竟然从未怀疑过?” “我问过尹良辰和许之什,他们只是说他爱玩,又去宫外玩了,并没有说其他的。所以涟城王爷做的这一切,其实是为了复国。而我国皇上,在未国亡国之后,是去了宋国与他联手?那兵力呢?难道说涟城王爷这些年一直都在聚集宋国旧部势力?” “有何不可?宋国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城池,名叫平沙城,里面居住的只是一些部落居民,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兵力驻守。当初苍然攻打宋国的时候,漏掉了这个地方,或许是不屑收复那一块贫瘠之地吧。那里便成了旧部势力避难的地方。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一些我们想不到的事情,涟城和那小皇帝凭借着宋国从前那些旧部势力,以平沙城为始发城,开始按距离远近一一攻破了苍然从前占领的宋国城池,现如今,宋国的城池,已经被打回来从前的三分之二了。” 我喜道,“这么说,如今涟城王爷手里,是有兵力的,我们可以去找他,让他来帮助许之什。一来可以助宋国复国,二来也可以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登上宋国皇位的,并不是涟城王爷,而是未国那个小皇帝。”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涟城王爷不应该才是正宗宋国皇室血脉?” 白胡子老头道,“可他无心于此,这些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他根本就没有想法去当这个皇上。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让未国那个小皇帝去当这个皇上。宋国的兵力什么的,自然也不在他的手中。” 我忙道,“可复国是他们两个一起完成的,涟城王爷他也应该有办法说服他的。只要他出面,一定可以借兵力来帮助许之什的。” 白胡子老头道,“你可还记得,那小皇帝最爱的女人死在了谁的手里?” “苍然统领……” 我又忙道,“不对,并不是许之什杀的秦璃。在那一场战斗之中,许之什的刀从来都没有伤过任何人,从来都没有。他要是恨,也不应该去恨他。” “这话你应该去跟那小皇帝讲,他现在满心都是对苍然人的仇恨,哪里会顾得上这些,更何况当初是许之什,领兵去攻下未国的,许之什当初还设计骗了他,他怎么可能会原谅许之什。也就是说,在他的眼里,如果没有许之什,他心爱的女人就不会死,他的未国也就不会亡国了。” 白胡子老头说的这些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在不了解实情之前,我不也一样这样恨着许之什的吗…… 说到底,未国当初亡国的时候,看着秦璃倒在皇上怀里的时候,看着父亲去哥哥倒在他们苍然人的刀下的时候,我最恨的人,也是许之什。 “那怎么办,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不会借兵给许之什?” 白胡子老头道,“那也不一定,心病还须心药医。” 我疑惑问道,“心病?” “你想想,他为什么恨许之什?他恨他的原因,其实与你当初是一样的。所以说,你是怎样不恨他的,用同样的方式,也能让他不恨许之什。” 我脸有些微微红,支支吾吾道,“我的方式……是爱上了他……才不恨了,难不成,难不成要让皇上去……” 白胡子老头翻了个白眼,道,“想什么呢!” 我脸更红了一番,道,“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白胡子老头道,“我的意思是,你去找他,你之前跟他成过亲,你去跟他说,好好说一说,不就行了吗?” 我低声道,“我当时是因为顾府一定要有一个被送到皇宫里面当皇后的人,才会与他成婚的。所以其实是他不曾愿意娶我,我亦然未曾愿意嫁与他。” 第四百三十九章 成婚 白胡子老头道,“你当初不是救了他一命吗?再怎么说,多少还是应该有一些情谊的。” “我……” “如果有了如今宋国的兵力,成功率就大了一大半。现在,你是唯一的希望,只有你,有可能能劝说他。” 我犹豫许久,终于坚决下心神。 无论如何,只要是能够帮助到他的事情,我都要尽力一试。 只要是有可能到他的身旁,和他站在一起,无论是面对多大的艰辛困阻,无论前方是多么可怕的刀山火海,我都愿意。 我愿意去试一试。 “我要怎样才能去找到他……” 白胡子老头展颜道,“明日,我带你去找他。” 我点了点头,道,“好。” 白胡子老头道,“只要有了宋国的支持,苍然国师也就会有一些顾虑,也不敢对许之什做些什么。” 我又问道,“好,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带着你自己这一个人就好了,什么都不需要带。还有就是,恐怕这件事情,他们几个人是不会同意的。你母亲还有江公子他们,是不会同意你去做这件事情的,毕竟这件事情的风险太大,有极大的危险。所以这种事情要不要告诉他们,还要你自己定夺。” 我轻声道,“走的时候,你就告诉他们,说你带我十里桃林,参加阿华的婚礼就好。我们瞒着他们,不让他们知道就行了。” “万一他们要跟你一起回去十里桃林怎么办。” “不让他们一起。” 白胡子老头道,“可不是你说不一起就不一起的。” 我沉思了片刻,想不到任何办法。 白胡子老头又道,“不如将这件事情暂时放缓一缓,此时不应操之过急。应该做足准备之后再出发,我们现在应该找一个好的机会,离开这个地方,然后再带你去找宋国皇上。”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好,现在也只能这个样子了。他现在的处境危险不危险?急不急?” 白胡子老头道,“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只要他现在不去主动送死的话,就不会有什么事情。还有就是,现在就算是急也没有什么办法,必须要慢慢来。” 我点了点头,道,“好,依你说的办。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白胡子老头道,“见过他,在皇城外,刚才和你说过的。但是他应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一直呆着,所以现在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哪个地方。” 我问道,“那到时候等到皇上愿意帮助我们之后该怎么去找许之什?” 白胡子老头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道,“山人自有妙计。” 我点了点头道,“你有办法就行。对了,为什么当时那场大战之中发生的那些事情,你会那么的清楚。你不是苍然的帝师吗?怎么会清楚这些事情?” 白胡子老头笑道,“我知道的东西多着呢,这种事情没法跟你说,等你老了之后,你自然就知晓了。到时候,你也是耳听八方,心中装着许多事情的老人喽!”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白胡子老头道,“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了想,才道,“阿华与南北什么时候成婚?” 白胡子老头故作愁容地应道,“她俩呀,这俩人啊,谁没有事先提起过这件事情,婚事也就一直耽搁了。而且,南北这个人,责任感太重了,此时苍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愿意放下国之重事,在这个时候娶亲呢。”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阿华她等了他太久太久了,他也不怕再这样等下去,阿华万一不愿意嫁给他了该怎么办……” “这可就是你低估阿华了,她对南北那个情深的啊,从小就挂在嘴边,非他师兄不嫁。这孩子,这一辈子除了南北,是谁也不会嫁的。” “可是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就这样一直耗着吧。” 白胡子老头调侃道,“怎么,她俩都不着急,你就替他们两个人开始着急了啊。” 我应道,“你不着急吗?” 白胡子老头笑道,“我有什么好着急的,再说了,十里桃林,本来就该有一场盛世婚礼了。” 我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白胡子老头眉眼里都是笑意,“你自己琢磨吧。” “你的意思……”我恍然道,“臭老头!你又骗我!” 白胡子老头笑道,“哈哈哈哈,你这笨丫头,竟然现在才想明白。你也不好好想想,我来到这,就跟你们说了他们两个要大婚了,这事我能骗你们这么多人吗。没想到刚才跟你说他们不会成婚,你竟然还真的信了。” 我撇了撇嘴道,“得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能信的。” 他道,“哪有,我还是很真诚的,这不是跟你说出实话了吗。” “那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大婚?” “我忘记了,我记得这我跟你们也是说过的,我不记得了。” “你的两个徒弟要大婚,这样重要的日子你都记不得。” “我日理万机……” “得了,别说了!” 白胡子老头忽然故作愁容道,“其实我觉得,他们两个人在这个时节成婚,却有不妥。” “有何不妥?” “此时苍然国境如此,十里桃林却一片喜气洋洋,你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显得我们心里面没有苍然?会不会显得我们不爱国?” 我低眸沉声道,“心中有苍然,便不在于这些形式如何。只要心中忧心着国之大事,那便是爱国。” 白胡子老头乐呵道,“听你这样说,我心里面舒坦多了。” 等下…… 现在这个时节成婚…… 许之什心中,曾是爱过她的。 而他现在面对的,又是这样危急的情况…… 他曾经爱过的人要成婚了,在这个苍然国境最危急的时刻…… 他若是知道了,心中会不会…… 我低声道,“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白胡子老头茫然道,“谁?什么事情?” 我垂着眼眸,低声问道,“许之什,他知不知道阿华要成婚了……” 白胡子老头喜笑道,“知道啊!当时在皇城那里碰到他的时候,告诉他了!” 我想要问他…… 可是我又想要知道答案,也怕知道答案…… 我低声道,“那他……他当时什么反应……” 白胡子老头回想道,“我记得他啊,当时……”白胡子老头忽然转了转眼珠,又笑道,“诶!我就不告诉你!要不然,你再给我送过来一壶这酒,酒来了,我喝到酒开心了,自然就会告诉你了!” 第四百四十章 良机 我应道,“你想喝什么酒,明天我都给你送过来,但你要先将此事一一告知于我。” 白胡子老头乐道,“成交!丫头,这可是你说的,那老夫我可就静待好酒喽!” 我捏着衣角,咬了咬唇,还是问道,“所以,那一日,他听到这件事情之后,神色间有没有什么异常?” “有啊!” 我心头一晃,你莫不是还没有放下她…… 我眸中尽是藏不住的失落,白胡子老头见状,才道,“你就不想知道他那日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垂着眸,没有应答。 白胡子老头叹了一口气,道,“瞧瞧你这一副失了魂魄的样子,丫头,我就不明白了。他明明都为你做了那么多,最后连皇位也都为了你放弃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相信他呢?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他心中有你呢?” 我曾经也想让自己相信,可感情之事,并非是我一厢情愿相信了,他心中便会真的就有我。 他若是未曾忘记阿华,不管我怎么想,他都不会忘记的。 我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你哪里没有资格了?整日你在我这里嚣张跋扈的,怎么一碰到了他的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丫头,你就听我一句劝,你就放心吧,他心中有你,便是真的有你。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为什么就你看不出来呢。” 我不语,他又道,“那天我在皇城外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时候,他只是托我帮忙贺喜,他说他抽不开身,没办法去祝贺。神色间倒真的是什么变化都没有,就好像早就预料到这件事情一样。” 听到这话,我心中才松下一口气。 白胡子老头无奈道,“傻丫头,有些时候,你要对你自己有些自信,也要对他多一些信任。” 我抬眸,道,“我只不过是有一些害怕……” 白胡子老头笑道,“放心了,其实你没有什么需要害怕,放轻松就好。他对你,真的很好。你们都已经成为夫妻成为那么长时间了,你难道还没有看懂他的心吗。” 我沉思片刻,抬眸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对了,就是我今天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公子,他是谁,怎么从前都没有见过他?” 我应道,“他叫萧清毓,从延安来,途径此处迷了路。” 白胡子老头意味深长道,“我看他啊,倒是迷路迷对了地方,在这个地方,他要遇到他该遇到的人喽!” “该遇到的人?你是说苏己与他……” “丫头,你看别人的事倒是看的清楚明白,我看啊,他是走不出这片迷路的林子了。” 我想了想,才道,“说不定,他就是我离开这个地方的良机。” “说得对,倒是可以凑合凑合他们两个,说不定到时候就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了。” “对。” 回到屋子里之后,我望着窗外明月,此时的你,是否与我同样在望明月。 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再等等我。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很亮,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尝试着入梦之术。 我要进入你今夜的梦境,我要知道,你如今究竟在哪里。 我成功了。 那是一个噩梦。 梦,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之上。 他身穿一身盔甲,倒在了血泊里。 我慌乱地奔向了他,但那时,他已经断了气息…… 不,不要! 我从梦中惊醒,这个梦似乎只在那样一瞬之间,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母亲听到动静,推门而入。 她奔到我的床榻之前,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我慌忙道,“我方才行入梦之术,入许之什的梦境,可是我却看到他死了……死在了战场里。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他怎么会梦见他自己死了……” 母亲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温声道,“放心吧,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一个梦,你怕什么。” “可是他的梦里面,怎么会死了?怎么会这样?” 母亲道,“因为那并不是他的梦境,你昨夜并没有成功入梦。昨天你看到那幅情景,其实是你自己的梦。” “我没有成功?怎么会这样……可是我明明在梦里面看见他了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白日里一直想着他,念着他,你那么担心他,自然会梦到他了。好啦好啦,别担心了,他一定没什么事的,放心就好。快点起来,梳洗梳洗。江公子已经煮好了早膳,起来吃点东西吧。” 原来,那可怕的场景竟是我自己梦到的。 不管怎么样,许之什,你一定要没事儿。你一定要好好的,再等我一段时间。 再等等我,我会来到你的身边,我一定一定,会去见你的。 在这之前,你一定要没事,一定不要出任何事情。 我梳洗过后,穿好衣衫,随她一同出了屋子。 江逸行在门外紧紧地皱着眉头,望到我之后,恍若忽然松了一口气一样,急切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与母亲问了相同的问题,我轻轻笑了笑,应道,“没事的,放心吧,什么事情也没有,我就是做了个噩梦。母亲说你做了好吃的,快带我去看看,今天早上有什么好吃的。” 江逸行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走,我们去吃点东西。” 直到见到桌子上那些东西的时候,我才知道,他说的那些好吃的是什么…… 我愣了愣,问道,“你们那几天,每天都吃的这些吗?” 江逸行道,“怎么了?这个对身体很好的,可以清热解毒。” 桌子上,只摆了几个瓷碗,瓷碗内,盛着的是他煮好的金银花汤水…… 我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个……会很苦吧……” 江逸行说着说着,就把那一碗端了起来,递给了我,“不苦的,你的碗里面我专门给你加了一些蜂蜜,快喝吧,快趁热喝,对身体好。” 我呆滞地接过了那碗金银花,看了看他真挚的眼神,捏着鼻子,一口气把那一碗全部喝完了。 江逸行接过了我手里面的那个空碗问道,“怎么样?好喝吗?你先回味一下。”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就立马又拿起了一碗盛的满满的金银花,递到了我的面前。 第四百四十一章 金银花 我睁大了眼睛,咳了一声道,“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又要递给我一碗,我刚才不是喝过了吗?” 江逸行道,“这些都是你的呀,这些都是给你煮的,快喝吧,每一碗都加了蜂蜜的。你坐下来慢慢喝,不急。” 我后退两步,道,“桌子上的这六碗,难道不应该是每个人喝一碗吗,怎么可能全都是给我准备的,铭轩,你就不要开玩笑了啊。” “我没有开玩笑呀,他们有他们的早膳。你先喝这个,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真的都是给你准备的,要不然,你一碗一碗地尝一尝,真的每碗都加蜂蜜了。” 我欲哭无泪,“你们虐待我……” 我求助地望向了母亲,母亲则道,“你刚刚醒过来,江公子说了你需要多喝一些草药。这样对身体好,快喝吧,反正又不苦,他每一碗都加蜂蜜了,我看着他加的。” 就这样,我喝了六碗金银花。 喝完之后,苏己朝我招手道,“衣儿,这边还有一些吃的,你过来吃呀!” 我摆了摆手,满脸痛苦道,“不了,你们先吃吧,我要出恭。” 出来之后,我松了一口气,想起苏己说他们那里有吃的,便想着说不定是铭轩又做了其他的草药,想到这便缩了缩身子,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但是,当我抱着去看戏的心情,去看苏己他们吃的东西时,才觉得我自己大错特错。 他们桌子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各种草药,而是摆的各种糕点,还有清蒸鱼,烤鱼,糖醋鱼等等好吃的…… 我忍不住大喊道,“你们几个孤立我!” 江逸行道,“衣儿,你刚刚醒过来,我怕你直接吃这些会对身体不好,多喝一点金银花茶,可以清热解毒,这样你再想吃这些的话,也不会对身体不好了。” 我急得跺脚,“你刚才给我喝那么碗金银花茶,我哪里还有肚子去吃这些东西,你说,你们几个是不是故意的。” 苏己边吃着鱼,边道,“江公子都是为了你好,你说说你,还不懂得人家的良苦用心。要不是有你这个病人在,人家用得着费劲去熬一锅金银花吗?” 我撅了撅嘴,轻轻地皱了皱眉头,说着说着便走出了屋子,“算了算了,你们好好吃吧,苏己,吃的时候注意一点,别卡着喉咙了,我有些事,出去一趟。” 江逸行跟了出来,问道,“衣儿,你要去哪里,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我看你的表情那么痛苦?” 我低声道,“没有,我没有不舒服,铭轩,你就别跟着我了。” 江逸行仍旧是继续跟着,关切问道,“怎么听你的声音那么虚弱?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告诉我,我这里有很多药的。” 我停下了脚步,捂着肚子,回头道,“我要出恭,你还要跟着吗?” 江逸行脸颊猛地泛红,转过了身背对着我,道,“对不起衣儿,我不知道……” 我低声道,“没事,你没什么事快些走吧。” 今天早上,一共去了茅厕六次,全都归结于那六碗金银花茶的功劳。 这回体内的什么热什么毒的,都该清的解的差不多了吧。 母亲走到了我身旁,问道,“衣儿,早上也没见你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坐在这发什么呆呢?” 我坐在院子内的秋千上,望着天空,应道,“我在等时间。” 母亲疑惑问道,“等时间?等什么时间?” 我垂下了眼眸,小声应道,“等下一次,想要出恭的时间。” 母亲噗嗤一笑,道,“看来那六碗金银花茶,倒真的有用。” 我望向了母亲,直接问道,“这是你们几个人事先计划好的吧?” 母亲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回避着我的眼神,轻声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问道,“金银花茶,是你们计划好的对不对?你们怕我仍旧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怕看不住我,怕我会乱跑出去,怕我会再遇到什么危险。所以你们就想到这个方法,打着清热解毒的幌子,实际上是想让我好好地待在这个地方,是想让我没有机会跑出去,也没有力气跑出去,对不对?” 母亲笑道,“我就说,我女儿这么聪明,这点小技俩,肯定是骗不了你的。” 我叹了一口气,望向了远处。 母亲见我没有说话,又问道,“你不怪我们?” 我轻声应道,“你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好,你们是怕我遇到什么危险,我怎么能怪你们呢。” 母亲又问道,“那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 我低声道,“你们担心我,我也担心他。他一个人在外面,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身旁连个能够照应的人都没有,万一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母亲道,“没事儿的,他那么聪明,肯定都能够化险为夷的。” “他这个人,总是事事为别人着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可是自己却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事情。现在就连,他在哪里都不让我知道。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在皇宫里面的时候,也是什么事情都不让我操心,什么都不让我去想,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他总是这样,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很好,什么事儿都不让我插手。在皇宫里面的时候是这样,到现在还是这样。从前让我当了那么久的闲人,难道还不够吗……到现在,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还让我去过这么悠闲的生活。” 他事先给我安排好了这么悠闲自得的生活,却把自己一个人留在了那么危险的世界里面。 “这个孩子,谁也不知道他心里面的想法,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呢。有的时候,我看着他,也挺心疼他的。但是衣儿,你必须要明白,就算现在让你出去,你也不一定能够找到他。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个地方,天下这么大,你去哪里能找到他。再说了,就算你找到他了,你能够帮他什么呢?他那么倔的人,你根本劝不动他的。” “可是起码那样子,我与他一起面对过,不管结果如何,不管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后悔的。” 我只想要,在最危险的时候,能够站在他的身旁,陪着他一起去面对那些事情。 只要能够陪着他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他,总是不明白我的心意。 他总是替我安排好了一切,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去做。 他们说,你放弃了天下,可是阿南,若是你真的放下了黎民百姓,你又为什么要漂泊在外,想尽办法去拯救苍然…… 第四百四十二章 白日 我静静地坐在秋千上,望着不远处正在打闹的苏己与萧清毓。 感情,都是打打闹闹出来的。 萧清毓,以后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爱苏己啊。 母亲与我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让我不要担心,想要让我放宽心,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这些话,我听得多了,也便不太想继续听了。 白胡子老头此刻正斜倚着一株杏花树,眼睛微微眯着。 我悄悄地走到他身旁,在他身旁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低声唤道,“老头,你晚上还没有睡够?” 白胡子老头斜瞥了我一眼,“喂,你说这话就不厚道啦,昨天晚上要不是你一直在那儿打扰我睡觉。我到现在会那么困吗,一大早儿地,还早早地起来,就怕没有饭吃。” 我小声道,“天天你都在睡,在十里桃林里面不都一直在睡觉吗,难道你还没睡够吗?你现在出来,就应该干点儿正事儿,你也不赶紧想想办法看,该怎么样离开这儿。” 白胡子老头悠哉悠哉道,“不急不急,你现在想,能想出一个什么办法?还不如你现在先好好的休息休息,有个好精神。与其你现在搁这儿干着急,不如你先想一想,到时候见到了宋国皇上,你应该说些什么去劝服他。” 他怎么看起来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轻轻地皱起了眉头,道,“可是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势到底怎么样了,万一他出了事儿怎么办。” “我跟你说,你现在就是在瞎担心。你就放心吧,凭他那点聪明才智,肯定还能撑一段日子了。” “万一出了事情呢……毕竟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不能拿他的性命去开玩笑……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呀,你不是苍然帝师吗,现在苍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那我现在给你想办法,刚才给你说了,让你先去好好休息休息,有一个好的精神,打起精神来。不用担心,没事的。” 我撇了撇嘴,“跟你说这么多,一点用都没有。要不然,我直接去跟母亲她们说吧,我多求一求她们,说不定,她们就愿意带我出去了。” 白胡子老头忽然指了指苏己和萧清毓打闹的方向,道,“呐,你看他们俩。如果你现在让你母亲和苏己她们带你出去了,她们带你出去了,那个萧公子必然也会跟着,恐怕这会破坏了这两个人的姻缘。” “但是许之什他一个人在外面,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处在的境地是否安全,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不能以此冒险。” 他与我而言有多么重要,我心底很清楚。 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胡子,面色间似乎一闪而过一丝愁容,低声道,“好了,别瞎想了,你说说你,想这么多,有啥用。” 我边起身边道,“我去找江逸行,我让他悄悄地带我出去。” 我才走没几步,白胡子老头便在后面喊道,“好啦好啦,快回来啦。” 我回过头,道,“想通了?” 白胡子老头扶额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蹲在他身前,质问道,“行了行了,你就别装了。你当时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我又不是傻子。我当时看的一清二楚,你明明可以用术法带我离开这个地方,你偏偏一直托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还有,干嘛非要让我等,你到底想要等什么?” “你说说你,每天闲着没事,你说你想那么多干嘛。你就不能好好听我们的话,好好的在那儿呆着,少操点心吗?而且,你还偏偏每次都猜对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我够给您老人家面子了,配合了您这么久都没有拆穿您,快说,你为什么骗我。” 白胡子老头小声道,“这不是想看看苏己和那少年,他们两个的感情什么时候迸发出来吗?” “你就为了看这些事情,就把还在皇城外的许之什给忘了?” “没有没有,放心吧,他最近还好好的,我前两天见他的时候,他还生龙活虎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而且,也并不只是因为这个,我昨天来这里的时候耗费的灵力太多了,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所以说,还是需要多休息休息。” “最迟今晚,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你带我去见宋国皇帝。我不管,别再找理由了,你明明恢复灵力恢复的很快的。今天晚上我去找你,趁着他们几个人都睡着了,你带我离开。” 说完我便起身回了屋子,不再给他说话的余地。 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力一试。 不管前方等待我的是风是雨,我都要去拼尽全力地往前走。 我要去见他。 这一次,让我用我能做的事情,去保护你一次,去为你做一些事情,好不好? 你一定一定,要等等我。 我坐在屋子里,静静地幻想着见到皇上的好多好多种场景。 我幻想着,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是神采奕奕,还是眸中尽是沧桑与憔悴。 又或者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会不会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想了好多种方法,到最后,却好像没有一种能行得通。 只愿故日情谊仍在,只愿你还会念着故日情谊。 只愿,在这个时刻,你会愿意施以援手。 门外有人轻叩,“衣儿。” 是铭轩的声音,我应道,“进来吧。” 他手里端了一些糕点,温声道,“我给你送一些吃的。” 我接过糕点,打趣道,“怎么,刚才给我喝了那么多金银花茶,现在知道对不起我了。” 江逸行道,“没有没有,喝金银花茶可以清热解毒的,对你的身体好,只是我见你也没有吃其他的东西,怕你会饿着,所以来给你送一些吃的。” 我将糕点放在桌子上,现在看着这些糕点,仍旧是一点都吃不下去,便道,“那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愧疚的感觉吗?你刚才,可是让我喝了六碗金银花。” 江逸行温和笑道,“好啦好啦,刚才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但是里面我有加甜甜的蜂蜜,知道你不爱吃苦,是不是很甜?” 我点了点头道,“确实很甜,你煮的东西,好像向来都是甜的,我似乎就没有吃到过你煮的苦的东西。” 第四百四十三章 心安理得 他笑着道,“还不是因为知道你不爱吃苦,所以特地都调过味道。但是,并不是我煮的所有东西都是甜的。只有给你煮的东西,才是甜的。” 我躲避过他的眼神,拿起一块糕点,边吃边道,“好啦好啦,天天给我吃那么多甜的,到时候我的牙疼了该怎么办。” 他清笑道,“牙疼了没关系的,我是医师,可以给你治好的。” 我无奈笑道,“你说说你,是不是出门带一个你,我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他忽然道,“衣儿,其实这样的日子,就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 我笑了笑,道,“这个地方确实挺好的,那么安静,没有外面世界里的纷乱,没有朝廷之上的那些明争暗斗,也没有勾心斗角。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们只需要每天想今天该吃些什么,喝些什么,玩些什么,就够了,其他的事情,什么都不用担心。” 只是如今我处在一个安逸又祥和的地方,可是许之什他却不一样,阿南他随时都可能会有危险。 他望着我,道,“如果有可能的话,真希望我们所有人,可以一起过着这样的生活,永远永远。” 我低声喃喃道,“如果有可能的话……”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一直过着这样安逸的生活,我也愿意一直和你们所有人待在一起。 我也是愿意的。 江逸行的声音带着他独有的磁性,“衣儿,我知道你放不下他。我明白你的心,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担心他。我知道,如果让你呆在这个地方的话,你每天都会过得不快乐。” 我侧过身,道,“铭轩,你说的对。我怎么可能会去心安理得地过着他用天下换来的这么安逸美好的生活。” “所以啊,我决定了。这一次,我选择让你离开。如果说,强行留下你,会让你之后的每一天都过的不快乐,我倒更愿意选择全让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那些事情。但是,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你担心他就给我担心你是一样的,你想和他一起去面对那些危险,我亦然想要与你一同去面对那些危险。衣儿,只要是你选择的路,我都陪着你一起走。” 怎么可以…… 前路生死未卜,我怎么可能再搭上你的性命…… 铭轩,我不能这么自私的。 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从未国皇宫到九幽域,再从苍然到这个地方,你为了我,已经做了太多太多了。 这一次,我怎么可能再让你与我一同去涉险。 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不能再带着你们一起去冒险。 “铭轩,我明白你的想法,也理解你。可是,你也要知道,能保住一个人的性命,我们就应该先保住一个人的性命。如今,我们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就算是现在出去了,又有什么用呢。所以你不要担心,在这件事情上,我已经想通了。以后我们就在这个地方,好好的生活着就行了。只不过,我可不能每天早上都喝六碗金银花茶,这样下去,恐怕就不是对身体好了,恐怕到时,我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了。” 铭轩,对不起,这一次我骗了你。 我不能让你同我一同涉险。 他仍然是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当真?”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便只道,“对,自然是真的。好啦,你就不要瞎想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倒不如现在先好好想一想,我们应该在这院子里种些什么,到时候等丰收了,还能多吃一点。” 他嘴上虽然是这样说,可是我仍旧是能感觉得到,他仍旧是没有放轻松,“你若心中真是这样想,那便是极好的,这样一来,我们也就不用再担心你了。” 我温声道,“你也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毕竟我们没有你可不行。没了你,万一我们生了病,该怎么办。” 铭轩,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他才笑道,“自然。我还要等到以后你牙疼了,我给你治好呢。” 窗外传来了萧清毓与苏己的打闹声,我问道,“对了,铭轩,那个萧公子,是不是已经打消了离开这里的念头?” 江逸行道,“有没有打消这个念头我不知道,不过他今天一句都没有提过离开这里,一直在跟苏己姑娘闹着玩。我看他们两个人玩的挺开心的,估计他应该是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了吧。” 我打了个响指,道,“那就不要让他离开这个地方了,我看他们两个挺般配的,倒不如撮合撮合他们两个。” 江逸行笑道,“感情这种事情,还是让他们两个自己发展吧。我觉得,根本不需要我们插手,他们两个自然而然,就会好上的。” 我笑道,“含光剑与流光剑,终于又要在一起了。” 江逸行微微惊诧地问道,“萧公子,他手上拿的剑是含光?”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对,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看到他手里面的含光剑,便知道这两个人命中注定就会有不一样的缘分。” 江逸行闻言笑道,“看来,萧公子是走不了了。” 萧清毓他是命中注定要与苏己相遇的,只不过,这两个人遇到的时间也太晚了一些。 要是他早一些能够遇到她,也许苏己就不用再跟着我吃这么多的苦了。 不过如今在这个林子里相遇,倒也是和合适的时间。 在这里,他们可以抛却一切世俗,可以抛却世界一切的纷纷扰扰,与心中所爱,真诚且炽热地永远永远生活在一起。 这里,也是极好的。 我一边想着,一边吃着糕点,江逸行见状,忙道,“衣儿,少吃一点,你吃太多糕点了,这个很甜的,吃的太多了,真的会牙疼的,你等一会儿再吃,我去给你倒一杯热茶喝。”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江逸行便端了一杯热茶,递给了我。 我不禁道,“铭轩,你那么会照顾人,以后哪个女子嫁给了你,真是她的福分。” 他忽然神色暗淡了起来,低头不语。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忙喝下一口热茶。 他问道,“烫不烫?” 我倒吸一口气,忍着疼痛感道,“烫……” 他接过我手里面那杯热茶,放到了一旁,看着我这一副样子不禁笑道,“我刚刚倒出来的,自然烫了,你瞧瞧你,怎么喝的这么急?” “好啦好啦,你就别取笑我了。” 铭轩,有些时候,我真的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可是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去做。 我终究是会离开的。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夜探皇宫 夜,很快降临了。 我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衫,边去找白胡子老头。 他正在屋子里面踱步,我走到他身旁,轻声道,“走吧。” 他皱了皱眉头,道,“你当真要这样决定吗?如果你现在走了的话,明天他们发现了的时候,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你,明天所有人醒了之后,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他们心里该多么担心,多么着急。” 我掩下神伤,低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有想过。所以现在,我们快点离开这个地方,速战速决。如果到了明天真的回不来的话,我的屋里面留了一封书信。他们看见之后,会明白的。”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但愿如此吧,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准备好了吗?” 我点了点头,道,“好了,走吧。” 我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周围气流强烈的变化。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宋国的皇宫里面。 白胡子老头道,“丫头,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放心吧。他住哪?我往那边走,才能找到他?” 白胡子老头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只知道宋国皇宫在哪个地方,我哪知道他住在哪呀,你就慢慢找吧,总会找到的。他们这皇宫也不太大,你就去找一找,看那边比较像他住的地方,就去哪找吧。” 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宫殿,扶额道,“这还不大,难不成真的要一个宫殿一个宫殿地去找吗。” 白胡子老头道,“那也没办法呀,如今只能这个样子了,你就慢慢找一找吧,一定会找到的。” 我与他一同在宋国的皇宫里转着找着,还要一边找一边躲着巡逻的侍卫。 我停住了脚步,问道,“为什么我们不去找一个宫人问一问?”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问宫人的话,他们要问我们,我们是谁该怎么办,万一被抓起来了,咋办。” “抓起来不正好吗,被抓起来了,就可以见到他了,也就不用费那么多功夫去找他了。” 白胡子老头忽然笑道,“也行,那你自己去问吧,我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你去吧,万一你被抓了,我再想办法救你。” 我望了望灯火通明的宋国皇宫,道,“去吧,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 我还没说完这一句话,白胡子老头他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面。 我抚平袖子上的褶皱,踏上了一条长廊。 这条长廊上,有好多宫人来来往往。 我了解皇上,他并不是一个喜欢铺张浪费的人,他的宫殿应该不会过于华丽。 不过宋国复国没多久,整个皇城竟然已经复原的如此完整。 虽然没有那么华丽,倒也恢宏大气。 我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宫殿,前朝在皇宫里的前面,按照前朝后寝来看,此刻我们应该已经在寝宫里了。 天子的宫殿应该在整个皇城的正中间,可是现在我所处的地方,会是皇城的哪里?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条长廊,应该是可以通往各个宫殿的。 对了,我可以根据宫人来猜测。 哪个位置的宫人越多,那么那个地方一定更重要一些。 更重要的地方,一定住着更重要的人。 我环顾一周,发现这一会儿,长廊上一个宫人也没有。 算了,还是先往前继续走吧。 走着走着,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我难不成是走到了御花园? 这里似乎是那条长廊的尽头了。 我仍旧是向前走着,可是却没有想到,这条路竟然会越来越暗。 我停住了脚步,在原地徘徊着。 前面太可怕了……我根本没有勇气在往前走了。 可是如果我不往前走的话,就又该回到刚才那条路上了…… 正当我想要转身再找另外一条路的时候,一个清脆而又在此刻显得异常空灵的男子声音叫住了我。 “喂!” 我被吓得尖叫出声,旋即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应该是幻觉,不要怕,没事的。 那声音却又响了起来,“你怎么在这?” 完了完了,我不会是在这个地方碰到鬼了吧。 怎么这么倒霉,这可怎么办…… 我是不是应该快点跑,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好啦好啦,是我,你怕什么?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你来这儿干什么?” 完了完了,那个声音好像就在我的身后…… 怎么回事,怎么听他说的话,好像认识我一样? 那男子似是有些无奈,道,“转过身来,别害怕。” 我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咬着牙转过了身。 不管了,我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转过身之后,便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心中一喜,有些激动道,“怎么会是你呀,你怎么在这个地方。你干嘛要在这个地方装神弄鬼的,刚才可吓死我了。” 在我身后的男子身着一身白色长衫,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乍一看确实是极为吓人。 不过他面容俊逸,笑容间似乎流转过清风明月。 我眼前的这位,正是许久未见的涟城王爷。 涟城王爷笑道,“我怎么就吓到你了,是你自己吓自己。我就在房顶上看月亮,然后看见一个人在这底下鬼鬼祟祟的。我就想着下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来这个地方干什么?” 我轻声道,“我来这里找皇上,我有事情要找他。对了,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这个地方吗?你知不知道,外面出了很大的事情,苍然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他问道,“这事情都已经传遍了整个天下,我自然是知道了。你来这里,是为这件事来的吗?” 我点了点头道,“前辈,现在许之什一个人,要是有了宋国的帮助,他也就安全了些,你快想想办法,帮帮他吧。” 涟城王爷道,“你想的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当时宋国亡国是因为苍然。而当时未国亡国,也又因为苍然。我曾是宋国的王爷,而皇上他曾经是未国的皇上,他身上也流着一半宋国的血脉,如果想让他出兵帮助苍然的话,我想不到任何办法去说服他。” 我皱起了眉头,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那该怎么办啊,他现在一个人在外面,真的很危险。可是当时,下令攻打卫国和宋国的并不是他呀,他也没有办法。如今宋国的疆土已经回来了,他心中还是有怨吗?” 第四百四十五章 清芷宫 涟城王爷问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啊,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和良辰他们两个现在在哪里?他们又准备去做什么?” 我垂眸,低声应道,“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涟城王爷微微惊讶,道,“你们几个散开了吗,你们不在一个地方吗?” “我们不在,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你现在能不能带我去见皇上,现在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涟城王爷道,“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但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不管他会不会答应,我都要试一试。我们一起去,加上你,我们成功的几率就大了一些。” 涟城王爷点了点头,道,“好,我带你去见他。” 他如今所居住的宫殿,有一个雅致的名字,叫做清芷宫。 我抬眸望到那镀金的三个大字,忽然想起了岁月里的一位美人。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皇上从来都没有忘记她。 清芷宫,原本是秦璃所在的宫殿名字啊。 从前我只道帝王多情,总是有三宫六院。可是,他却用了他的一生,去爱秦璃一人,哪怕他再也见不到她。 踏进他的寝宫之前,我小声问涟城王爷,“他现在会不会已经歇息了?” 涟城王爷应道,“不会,放心吧,他休息的很晚。” 殿内,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枕着手侧在桌子上。 我看不清他的脸,却一眼便瞧出了此人定然是他。 他听到了我们走过来传出的脚步声,这才懒懒地问了一句,“是谁来了?” 涟城王爷轻声道,“有故人来看你。” 他抬眸,与我对视。 那双眸同从前一样,似乎从未变化过,只是从前男子眸里的意气风发,如今只剩下沧桑岁月留下的痕迹。 我向前一步,道,“好久不见。” 他忙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眼眸里尽是惊讶,“你怎会来此?” 我低声道,“我来寻你。” 他为我们斟了茶,请我们坐到了海棠花木凳子上。 他仍旧是保留了原来的习惯,就连整个宫殿的布局,也是如此。 似乎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那样恍惚的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似乎回到了从前。 只是啊,这里缺了太多太多的故人了。 那些从前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微笑着,宛若从前一样,问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我挺好的,你呢?”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鼻头便酸了起来。 他清然一笑,道,“于我而言,活着,便已经是极好了。” 他又问道,“你这些年,都去了哪?其他人呢?她们都还活着吗?” 她们啊……她们还活着吗? 我忽地想起来许之什那次说,他说红月和那些妃嫔们,可能已经死了…… 我低声道,“我不知道她们都在哪里,她们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吧。我这些年,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人。” 他垂下了眼眸,沉默了许久才道,“衣儿,你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笑道,“时过境迁,大家都变了一些。” 他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地方?” “涟城前辈带我来的。” 皇上略微惊诧道,“你们两个人竟然认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涟城王爷笑道,“也是有缘,她呀,如今可是我的儿媳妇。” “儿媳妇?哦?是什么样的公子,竟有幸娶了我们衣儿?不对呀,你哪里有儿子了?你是不是在唬我?和你相处这么久了,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有一个儿子。” 涟城王爷温和道,“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他还活着的,是我和王妃的孩子。” 皇上笑道,“改天一定要让我好好见见你家公子,衣儿,你可心悦他?” 我如实应道,“我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便喜欢上他了。” 皇上温和笑道,“那便好,如今,你遇上自己该遇到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他仍旧是那么温和,像从前一样。 就好像,我们一直以来,都是朋友一样。 他大概,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他的皇后吧,他大概,那时只是把我当做未国的皇后吧。 那样,也是极好的。 我面带微笑,道,“他是个极爱逞强的人,总是一个人去扛很多很多的事情。他总是这样,皇上,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挺恨他的。我会恨他为什么把一切都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和他一起去面对那些事情。为什么总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一句话都不会说出来。不管发生什么,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真的很想和他一起去面对那些事情,不管有多么危险,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我都愿意。可是他还是这样,一切都瞒着我。” 他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望着他的眼睛,道,“我想请你帮个忙,救救他,可以吗?” 他应道,“我自然是要帮你的,你尽管说便是了。” 我大喜,“可是真的,不管是什么,你都会帮我吗?” 他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放心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就一定会帮你。” 若是如此,那便是极好的。 我仍旧是有些小心翼翼,问道,“你可不可以,借一些兵力给我?” 他疑惑问道,“兵力?你要它做甚?” “我……” 我犹豫片刻,才决定将一切都告与他,“我来这里找你,便是想请你帮帮我。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帮我了,我想请你,出兵救救苍然。” 他神色间似乎翻云覆雨地变化着,一时间,整个寝宫都安静了下来。 他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我嫁的夫婿,是许之什。现在苍然国境危急……” 我还未说完,他手里的白玉杯子便被他在那一瞬间捏的粉碎。 我被吓了一跳,望着那碎掉的白玉杯,坐在凳子上发着愣。 “衣儿,你可是忘记了国仇家恨?你可是忘记了当初是谁带兵攻打未国的?你可是忘记了当初未国是怎样亡国的?你可是忘记了我们未国将士都死在了谁的手里?还有你父亲,和你哥哥的死,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那一日的情形,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其中有误会,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好不好?” “解释什么?数千人命,岂是解释两句便可算了的?那一日,未国死了多少人,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吗?衣儿,你是未国人啊,你怎么能对我说出方才那样的话,你怎么能让我去救苍然。我怎么可能会去救他们?当初,若不是许之什骗我,未国或许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她,或许也不会死。” 第四百四十六章 劝解 我沉声道,“那日,他的刀剑,并未伤及未国人。” 皇上直直地盯着我,冷声道,“他哪里需要动刀,只需他一声令下,上千把刀会替他杀人!” 我微闭双眸,轻吸了一口凉气,睁眸道,“可那并非他的本意。” 他微睨着眸,皱着眉头,就那样着看我,“就算那并非他的本意,可是那日,他毕竟是将领。” “皇上,那真的不是他心之所愿。” 他轻叹一口气,道,“衣儿,我知道你对他有情,可你万万不该爱上一个苍然人。” 他是个苍然人,可是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感情,又怎么能有国界之分。 他是我爱的人,是我见了第一眼,便心中欢喜的少年。 不管他来自哪里,不管他是苍然人还是未国人,我心中欢喜他,便会一直欢喜。 他是苍然人,可他更是我的夫君,是我爱的人。 涟城王爷终于开口,“他并非是苍然人,他是我的儿子,是我的血脉,所以说,他算得上我宋国人。” 皇上静伫一旁,低声道,“若非他欺我骗我,当日未国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稳定,道,“他做那些并非是他的意思,那些都是苍然先皇的旨意,当时先皇以良辰娘娘的性命做要挟,逼迫他去做那些的。” 皇上沉声道,“可那些他还是做了不是吗?他怎么能,让未国数万将士的性命,毁于一旦,用的法子,还是那么阴险狡诈的法子。” 我能够感受得到,他在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他生气了。 我放缓语气,“皇上,你莫要动怒。” 绝对不能让他生气,他一生起气来,真的很可怕很可怕。 “衣儿,并非是我想要与你置气,许久未见,我也想要和声和气地与你叙叙旧,可是你为何非要提及此事。” “我已经嫁给他了,他如今是我的夫君,他有难,我不能不救他。” “可是他是苍然人!” 涟城王爷在中间小声夹了一句,“不是,他也算是宋国人,物方才不是与你说过了。” 皇上望向了他,轻声道,“涟城,你此次前来,也是为这件事,对不对?” 涟城王爷道,“他是我的儿子,他如今有难,我自然是要想办法助他的。更何况,我妹妹尹良辰还和他在一块儿呢,万一她们俩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我在这世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亲人了,他们两个绝对不能有事。” 我紧皱眉头,屈膝下跪,沉声恳求道,“皇上,这一次,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人命关天,我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他忙站起身扶我起来,“衣儿,你快点起来。” 涟城王爷挑眉道,“喂!你还是不答应吗?难不成,你也要本王给你下跪不成?” 皇上无奈地拍了一下涟城王爷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你就不要开玩笑了。” 我喜道,“皇上,你答应了?” 皇上道,“衣儿,我不知你为何要苦苦为难你自己,我知你情深义重,可他毕竟曾是许将军,毕竟曾经是苍然南嘉王,毕竟曾经是苍然皇帝。你该明白的,与他在一起,相爱相知已是难事,更何况是相守。” “我不管他曾经是什么人,不管他到底是将军还是皇上。我知道他心中有我,而我心中亦然有他。就算前路坎坷,就算相守很难,我依然会与他一同坚持下去,他不告知我他的艰险,总是将那些危险独自承担,那我便在他身旁,一直陪伴着他渡过所有他要经历的事情。就像是,秦璃对你那般,我对许之什,也是如此。” 他心中,应该是有我的吧。 该是如此。 皇上的眸里,似乎覆上了一层薄雾,“衣儿,如果还能回到从前,如果阿璃她还活着,该有多好。” 这世间万千繁华,终究是不敌那年她的眉眼如画。 “皇上,人这一生,遇到一个彼此爱慕,惺惺相惜的人,已是不易。我们大概,都是比较幸运的,因为我们遇到了那个我们该遇到的人。” 涟城王爷在我们两个之间摆了摆手,道,“喂!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本王了,本王当初也有王妃的。” 我直视他的双眸,道,“所以说,皇上,你应该明白我的心。” “衣儿,你曾经救过我一命,所以我如今才能够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得到今天的一切。所以衣儿,不管你今天让我帮你什么,我都该帮你的。只是我从未想过,你竟会与他有了这般感情。说实话,其实我现在还是有一些恨他的。我总是觉得,如果当初他没有骗我,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放心的把兵权交到他的手里面。未国当初也就不会亡国,当时也就不会死那么多的人了。我当时只以为是内忧,却没想到还有外患。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觉得,那些将士们的命,是我欠下的,我总要想办法,偿还给他们。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不断地收复宋国的疆土,一直在不断攻打苍然这些小城,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亲手为他们报仇。可是,如今你竟然让我去救当时的敌军率领。” “皇上,亡国之仇,自然要报。苍然先皇已死,当初计谋那一切的,正是如今的苍然国师,她如今掌控苍然大权。若是要报仇,我们也应该把账算到她的头上。” 涟城王爷道,“衣儿说的没错,那一切,都是苍然国师计谋的。如果有了宋国的支持,阿南才能够与之抗衡。” 皇上不解问道,“苍然内乱?可是当时许之什不是已经登基了?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权利怎么会落到那个国师的手上?这其中又是什么缘由?” 我垂眸,道,“他为了救我和我母亲,才把兵权和皇位都给了她的。” 皇上闻言惊讶道,“你母亲?你母亲她这么多年真的一直都在苍然?” 我点了点头,应道,“嗯,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被困在苍然的冷宫之中。许之什也是为了让我们两个能够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放弃了那一切。” “顾夫人还活着,那便是极好的。听你这么一说,许之什倒不是个看重权势的人。” 那个少年,从未在意过权势。 “他并不在乎权势皇位,他在乎的,是苍然的黎民百姓。” 第四百四十七章 应允 皇上皱眉,依旧不解,“既然他不在乎那些,有何苦要与那国师抗衡,何苦要掀起一场战争,若是放弃了那一切,与你归隐山林,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皇上,若是国师掌控苍然的大权,那将是置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她掌控大权的话,苍然必定毁于她的手里。所以为了黎民百姓,请皇上帮帮我们。” 我话音刚落,涟城王爷便紧接着道,“衣儿说的没错,出兵吧。” 良久,皇上淡淡笑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出兵?” 我喜道,“多谢皇上。” 他轻声道,“不必谢我,就当我是还你那日的救命之恩。” 我笑道,“我要去找一个朋友,他现在也在宋国的宫里,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涟城王爷笑道,“衣儿,不用去找了,他已经过来了。” 我疑惑问道,“已经过来了?何时?为何我不曾见到他?” 涟城王爷轻笑着,道,“喂!偷酒的帝师,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如他所料,白胡子老头抱着一壶酒,晃晃荡荡地飘到了我们面前。 白胡子老头抱着酒,大口喝了一口道,“我有酒一杯,可否要同饮?” 涟城王爷笑道,“喂!你可别在这装醉酒了,谁不知道您老人家,千杯不醉,就这么一点,怎么可能会喝醉。” 白胡子老头乐呵道,“涟城,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呀。不喝算了,我抱回去自己喝去。” 皇上说话轻飘飘的,“原来我的皇宫里面,进了一个偷酒贼。” 白胡子老头道,“哎!皇上,我可不是什么偷酒贼,我这是帮你品尝品尝这酒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挑眉问道,“那尝的结果如何?” 他赞叹道,“好酒!真是好酒!” 我无奈笑道,“我刚才还说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就选到这个地方来了。” “刚才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我这不是来了吗,也省的你再去找了,估计就照你这路痴的样子,别说去找我了,你能直接再迷路一次。” “你知道我路痴找不到路,你还让我自己去找,你这不是成心的吗。” 白胡子老头笑道,“我哪敢呀。这不就是皇宫里面还有一个涟城王爷的吗,你就算走错路了,也没啥怕的。” 我认真道,“好了好了,不和你说这些废话,下一步你打算该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该怎么去找到他。”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他。 白胡子老头道,“我觉得你应该也猜到了,我是可以用灵力探到他的位置的,之前在林子里面,骗了下你,估计你自己也猜出来了。”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既然你可以根据自己心中所想到一个地方,我那时便猜测你如今的灵力应该已经足以支撑你可以探到他的位置了。” 白胡子老头白了我一眼,道,“做梦呢!丫头,你这真当我是神仙了呀。我哪有那么厉害,我怎么可能探到他在哪里。” 我一时无语,“那你刚才说那话……” 白胡子老头道,“逗你呢,没想到你还真信了。丫头,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十里桃林里面的人,只能探到身上佩戴蓝石的人所在何处。他呢?他哪里有蓝石,我怎么可能找的到他?” 我皱起了眉头,“那现在该怎么办呀,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个地方,那我们该怎么去找他。要不然我们去皇城边儿,说不定就能碰到他了。或者说我们去那边儿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人见过他。” 皇上他好不容易答应帮助我们了,可是现在找不到他,该怎么办…… 涟城王爷道,“估计阿南他应该就在皇城附近,既然他想要与国师对抗,他就一定不会里皇城太远。” 我语气坚定,“我去那里找找他。” 白胡子老头道,“不行,你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那国师他还四处找着你呢,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你这是自己把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宰杀吗。” 我有些焦急,“那怎么办?” 我怕耽误一刻,他就会离危险更近一分。 白胡子老头道,“丫头,其实你现在该担心的,根本就不应该是这个,你应该担心你现在该怎么办,你是觉得回那木屋子里面装作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还是要呆在这个地方?” “啊,我忘记了这件事,怎么办怎么办……” 完了完了,如果说我继续呆在这个地方的话,明天早上,他们一起来一定会发现我不在了。 虽说是留了字信,可是万一他们几个人都来寻我,该怎么办。 我不能让他们几个人再次为我犯险了,毕竟,我只剩下他们了。 现在既然皇上已经答应了帮助许之什,而且涟城王爷他也在这里,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我望向了皇上,道,“皇上,答应我一件事情,见到许之什之后,不要告诉他我来见过你,我怕他会担心。” 皇上点了点头,道,“好。你不与我们一同去寻他吗?” 我应道,“母亲她们还在木屋那里,我得回去,不然明天一早他们见不到我,肯定该担心了。” 我要回去。 我望向了白胡子老头,道,“老头,带我回去吧。” 刚刚说完这一句话,我便又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才反应过来道,“你现在的灵力,还能不能支撑带我回去?” 白胡子老头伸了伸懒腰道,“本来是不行的,但是喝了这一壶上好佳酿,灵力已经恢复了一大半了。” 我惊讶道,“这酒有这么神奇?” 他笑道,“酒要是不神奇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会那么爱酒?” 涟城王爷问道,“衣儿,你要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找到他到底在哪个地方,我只希望,在他出事的时候,宋国能够出兵救他。” 涟城王爷道,“你放心吧,有我们在,阿南他不会出事的。他是我的儿子,我一定会去找到他的。” “我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安然无恙……” 其实我好想见他一面…… 我真的好想念他,我们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面了…… 可是我不能去寻他…… 阿南,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你要平平安安的,等我去见你。 只要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便一定能够再次相见了。 一定会的,我们一定能够再见的。 第四百四十八章 银丝如瀑 黎明即将到来,所幸的是,在天亮之前,我赶回来了。 不知为何,这一趟回来,明明靠的是白胡子老头的灵力,我的身体,竟然会感到那么疲惫。 白胡子老头道,“现在你也可以放下心来了,他有了宋国的兵力,成功也就打了一半。” 我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想要缓解疼痛,“还不够,宋国的兵力最多只能是与苍然达到抗衡,还需要回九幽域去找未央府。” 白胡子老头道,“给毕血传个信吧,让他去解决这件事情就行了。” 我只觉头痛的更加厉害了一些,低声道,“我总觉得整件事情有哪里不对。” 白胡子老头道,“似乎过于顺利了。” 我皱着眉头,忍着头疼,低声道,“不是这样,我总觉得阿南他不像是那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的人,或许,他……” 白胡子老头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好啦好啦,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现在时局已经明朗了许多,你又何必要担心这么多呢?快好好休息休息,现在天都快亮了,你可没有多少时间睡觉喽!”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吗?” 白胡子老头边说便朝屋外走去,“放心啦,我仔细想过了,估计是你现在太累了,想的太多,才没有想明白的,现在你就啥也别想了,就赶紧好好休息休息,让自己放松放松,老夫累啦,回去先休息休息。” 待他走后,我躺在床榻上,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视线也逐渐变得不清晰起来,我摁住太阳穴,想要止住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感。 我低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头疼症,怎么又犯了…… 好像是一夜未睡,太累了吧。 我褪下外衫,只想要快些入眠,好让这疼痛感快些消失在睡梦之中。 可当我刚走到铜镜前,想要散下发髻时,当那银色珠钗从我发髻上滑落的时候,我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 不,不会的,一定是我一宿没睡,眼花了。 一定是我眼花了,怎么可能会这样…… 当我把珠钗取下的时候,铜镜里忽地出现了一个有个银丝如瀑的女子。 那女子的脸,好像我。 一定不是我,对不对? 怎么会是我呢…… 那青丝,怎会在这一瞬成了白雪银发。 怎会如此…… 铜镜里面的人儿,真的是我啊…… 那一瞬间,气急攻心,我猛地吐出了蓝色的血。 我害怕得想要大叫出声,可我的指甲掐进了肉里面,我知道我不能…… 那血的颜色,如同江河湖泊,如同白云下蓝天的颜色。 我的血……怎么变成这样的颜色…… 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变成了这个样子,要不然,要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他们会害怕的……像我一样…… 我慌乱地退后,慌乱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些一定都是在做梦……一定都不是真的……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我现在,真的还活着吗? 我的手颤抖着,探着自己的脉象,脉象似乎,已经在渐渐消失了…… 怎么可能会这样…… 这头上的疼痛感却是那么真实,这疼痛感让我清楚我并非是在做梦……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阿南,我还没有去见阿南一面,我还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还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能死,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死了,母亲她们该怎么办。 我怎么能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一副模样,为什么我的头会那么痛,为什么我的脉象在渐渐消失。 可是我刚刚不还好好的,我刚刚不还好好的跟他们说着话。 我尝试着在脑子里回想着这一种病症,这样的病症,从前从未听师父说过。 而且,我在医书里面,也并没有见过这样的病症。 我脑海里,找不到关于这种症状的半点信息。 铭轩他肯定,也救不了我。 我得了绝症。 无人可医的绝症。 我要死了。 可是病因呢? 我迅速地回想着,进来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我吃的东西都是江逸行他们做的,一定不会中毒,所以我一定不是中毒。 若不是中毒,我又怎么可能会得绝症? 我也没有修炼什么功法,所以也不是走火入魔。 那这病症,又从何而起? 那样的疼痛感,我似乎在很久之前,便已经出现过。 可是那不是我的头痛症吗?当时,那雪心莲,不是已经治好了我的头痛症吗? 我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莫非,那时我患的,根本就不是头痛症。 可是当时师父也在,他不可能会判断错的…… 难道说,当日师父便诊断出了我患了绝症? 难道这些日子里,他一直隐瞒着我? 不可能啊,他没有理由要瞒着我,他当时一定是以为我只是头痛症,一定是这样。 我瘫倒在地上,望着自己银白色的发丝,只觉得自己整片天都要塌了。 我还如何以这副面容去见他们啊…… 我的时日,是不是已经不多了。 我死了,母亲该怎么办。 这银白色的发丝,此刻就像利刃一样,一点一点刺痛着我的心。 白发蓝血,脉象渐渐消失。 我还有多少时日? 上天怎会如此待我?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突然降临到我的头上。 想来我这一生,本就不曾幸运过。 自小没了母亲陪伴,不能选择自己相爱的人厮守一生,要去嫁给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人,看着自己的父兄死在自己的面前…… 我从来,都不是已经幸运的人,我从来都没有被上天眷顾过。 可是我本以为,只要我熬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过来的。 我以为只要我熬过来了,就可以好好的。 可命运偏偏要如此捉弄我。 或许我这一生,本就是不幸运的。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感受着生命渐渐地流逝。 当感觉到死亡在接近我的时候,我开始觉得死亡原来这么可怕。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开始觉得,我有多么畏惧死亡。 我不想死。 可是这种连医书上都没有记载过的病症,就连师父都不知道的病症,又有什么药能解,又有谁能解…… 等下。 医书未有记载,不代表其他书卷没有记载。 师父不曾知晓,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 行医的人不知晓这种病症,不代表用蛊的人不知道。 医书里没有的东西,或许我可以从巫蛊之术里找到,就像当初雪茶所患的侵灵一样,或许冷尘霜的巫蛊之术里会有记载。 或许,我还有救。 第四百四十九章 葬雪颜 此刻的我手足无措,在我的包袱里翻找着从前冷尘霜留给我的那一本小书。 他说那里面记载了他毕生所知,他说里面可以救人,也可以毒人。 那本书,一直都在我的包袱里放着。 可我却从未翻开过它,我一直以为,我这一生里,或许都不会用到那一本书。 我一直以为,身旁的人不会出事。 可我始终都没有想到过,出事的人,会是我自己。 翻开那略微有些泛黄的书页,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当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我瘫倒在了地上。 白发,蓝血,此病症唤葬雪颜。 葬雪颜并不是毒,但却比世间所有毒物冷酷凶狠,这种病症仅有少数人会患有,甚至说这世上千年不会遇到一个患有葬雪颜的人。 自古以来,患葬雪颜者皆为女子,从未有人活下来。 此病潜伏期甚久,初期只会表现出头痛症状,在经过一定时间之后,才会出现青丝变白发,气急攻心时,血会变成蓝色的血。 此病无药可医,唯有平灵互换,可救一人之命,但互换平灵之人必死。 寥寥数句,便再无其他记载了。 冷尘霜他是知道这个病症的,这个病症有一个很美也很残忍的名字,叫做葬雪颜。 无药可医。 这本书上面,并没有记载此病因何而起,也并没有说什么时候会死。 我静静地拿起了这一本书,走到了烛灯前。 我不能再让这一本书上面的内容被别人看到。 我看着烛火渐渐将这一本书焚烧,面颊上静静地划过一行冰凉的泪水。 能活多久,便活多久吧。 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度过,总归是好的。 我躺到了床榻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我只希望,能够在梦里,再见到一次我的少年。 就当作是这是最后一面了。 阿南,我想要进入你的梦境。 若是上天怜惜,只愿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临死之前,见他一面。 只在他的梦境里面,不要让他看到我,我就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了,就看上一眼,我便满足了。 上天似是听到了我的诉愿。 我成功入梦了。 这是一个很美很美的梦境。 梦境,有海棠花盛开的颜色,在海棠花旁,伫立着桃花。 粉色的花瓣在空中飞舞着,他静静地站在这纷飞的花雨里,很静很静。 我躲在桃花树后,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早有泪水湿润了我的双眸,在这个桃花纷飞,白鸟鸣啼的梦境里,我的白发仍在,我不能,不能让那个少年看到我。 在这么美的梦境里面,怎么能出现这么可怕的我…… 少年在树下静坐抚琴,那一曲阳春白雪,美的令人心醉。 如今他的梦境里,能有这般美好的景象,总归是好的。 阿南,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既然你离开了,就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我不愿你见到这般样子的我,若是注定生死两别,我只愿最后一刻,你记住的是我从前的样子。 我没有勇气让你看到如今白发的我,我没有勇气再见你。 我只愿,能够这样偷偷看看你,只愿自己能够这样在你身后看着你抚琴,看着你嘴边的笑容。 这便是我一生里,见过的最美好的景象了,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莫要再来见我。 并非是我不愿意去见你,而是我不敢,我不敢这样去面对你。 我怕你会怕我。 他手里面的那把琴忽地消失,他缓缓起身,伫立在一颗桃花树前。 我悄悄地藏着,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一袭白衣,如同我初见他那日干净出尘。 阿南,此刻的你,又在想些什么? 他就那样站了许久,我也就静静地看了他许久。 若有可能,我只愿这场入梦永远永远都不要结束,他就不要梦醒。 我宁愿一直在梦境里面看着他,就这样一直看下去。 只要能看到他的身影,我便是幸福的。 阿南,你不要醒过来,好不好? 我也好想站起来,走到你的身边,和你漫步在这桃花林中,说着许多我想对你说出来的话。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我想走到你的身后,轻轻的拍拍你的肩膀,唤你一声阿南,我想要对你说上一句,阿南,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玩不能让你看到这样的我,不能让你担心我,不能让你知道我即将死去,不能让你害怕这样可怕的我。 我快要死了,死之前的愿望,便是看你一眼,如今这愿望,也已经实现了,阿南,若是此刻就叫我离开这个世界上,我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有的只是恐惧与不甘。 我害怕,若是我此时死去,母亲该怎么办,我怎么能够抛下他们,抛下这一切,独自一个人离开,去到另外一个世界。 我不甘,明明这一切都可以便好,明明这一切都可以解决好的,或许再过没多久,阿南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了,或许再没过多久,我们便可以重新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我的青丝变成了白发,如今的我只能遥遥相望,望着我爱的少年一身素衣站在桃花树下。 我有多爱他,此刻就有多么不愿意去打扰他。 此刻的我头痛难忍,却异常清醒。 我明白我不能见他。 我明白我不能让他看到我。 这个梦境很平静很平静,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我静静地藏着树后。 我的泪眼婆娑,泪水只是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往下流着。 在这个春风暖软的梦境里,我竟然觉得,脸颊上被泪水浸湿得一片冰凉。 这样美好的景象,我已然藏进了自己的心底。 阿南,以后你不要再那么逞强了,你要好好对你自己。 宋国会帮助你,我届时会传信给师父,到时未央府的人会来助你一臂之力。 到了那时,你一定能够拿回皇位,一定能够重新给百姓安康美好的生活。 到了那时,苍然会越来越好,也就不会再有任何人去伤害你了。 如今萧清毓出现了,苏己也有了所托之人。 母亲她该回到九幽域,该回到鸣凤阁里面,那里有她的故友冬茶与雪茶一直在等候着她回去。 或许冷尘霜依旧在九幽域等候,有他在那里,便是有人可以保护母亲。 铭轩他……他应该去开一家医馆,他应该去悬壶济世,而不是在我身边。 我不该去耽误他。 第四百五十章 师父至 梦境,终究是会醒过来的。 泪水浸湿了枕,我许久不愿睁开眼睛。 可不可以,让我留连在那梦境里。 睁开眼睛,我便要去面对那些我不敢去面对的事情。 在充满光亮的白日里,我该如何去隐藏自己的白发。 可终究,还是有一件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的,我还活着。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还活着的每一天,对于我而言都变得很奢侈。 门外,响起了母亲的声音,“咚咚咚,衣儿,起来了,日上三竿啦!” 她如同往常一样,唤我起床。 我急忙擦了擦眼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朗声应道,“好!我昨夜没有睡好,今天想多睡一会儿。你们先用膳吧,不用等我了。” 母亲迟疑了一下,才应道,“好,那你也要早些起来,切莫贪睡。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的话,你就跟我说,我去请江公子过来。” 脸颊上依旧有泪水滑过,但声音里却不能流露出一点难过,我笑着应道,“没事的,放心吧。” 铭轩是治不好我这病的…… 我下了床,走向了梳妆台。 这一切,仍旧真真实实地留在了我的身上。 铜镜里的女子银发如雪,白的刺目。 这葬雪颜,为何偏偏要落在我的身上。 我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这一整天又或者是以后都躲避着他们,我必须要找一个办法,让他们看到我,但不能看到我的白发。 我看着桌子上的剪刀,若是将这一头白发尽数剪下,或许,他们就发现不了了。 我颤颤巍巍地拿起来了那把剪刀,可还未触及发丝,那把剪刀便从我手中跌落。 我没有勇气那样做。 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 我不能那样去做,也不敢那样去做。 我害怕失去我的头发,亦然害怕被他们看到我这一头白发。 有冷瑟的风吹动起这白发,我照着铜镜,将发髻高高挽了起来,从柜子里又寻了一顶紫色粉白流苏帽戴到了头上。 此刻我只愿,能藏一时是一时。 我擦干了眼角的泪,将胭脂粉黛化在脸上。 我对镜点着红妆,气色全凭胭脂。 我轻轻地推开了门,却看到了门外的白胡子老头。 我整理好情绪,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白胡子老头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道,“闲着没事儿,四处走走,就走到你这里来了。” 我笑道,“今天你倒是醒的挺早的。” 他望了一眼我的帽子,道,“我比较勤劳,哪天都醒的早。跟你可不一样了,太阳都晒屁股了,才醒来。” 我带着倦意道,“今天有些累,他们几个人呢?” 白胡子老头应道,“他们说去后山种菜,让我告诉你一声。” 我疑惑问道,“去后山种菜了?” 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我竟然还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后山。 不过正好,这会儿见不到他们几个,我倒也是轻松了许多。 我看着白胡子老头,问道,“为啥我感觉你现在精神不太好,没有休息好吗?” 白胡子老头迟疑了一下,才应道,“嗯,怎么可能会休息好呢,昨天一宿没睡。” “那这一会儿怎么不再回去休息休息,反正也没什么事干。” 白胡子老头眸里有无看不懂的沧桑,他低声道,“有人来看你了,我带你过去。” 我问道,“是谁?” 他想也没想便直接应道,“你师父,毕血。” 我惊诧问道,“我师父怎么来了,他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他现在不应该在九幽域吗?他来这里做什么?” 白胡子老头有些疲惫地应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来这个地方,等一会儿你自己去问他吧,反正已经过来了。” “好。” 师父怎么会现在来这里? 那吕欢师娘怎么办? 白胡子老头领着我走到了一处亭子那里,我忘记师父正坐在亭子里面,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好久不见…… 师父,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你说,有好多的问题想要去问你,可是这一刻,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带着淡淡笑容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的?” 还未等到师父回答,白胡子老头便低声道,“你们两个人先聊,人老了,没有力气了,得赶快回去休息休息。” 看来这次,他是真的累了。 我点了点头,轻声道,“好,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师父望着我,轻唤道,“衣儿。” 他的面容如同往昔,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一样。 对呀,从小到大,师父他一直都是这一副面容啊。 我眉眼带着笑意,温和道,“师父,你怎么过来了?师娘呢?你怎么不好好地呆在九幽域里面,多陪陪她,你又出来做什么?” 师父眉头舒展,温声道,“我来这里看看你,她待在九幽域里面会好好的,你放心吧,这一次我没有偷偷溜出来,没有瞒着她,阿欢她是知道我来找你了的。” 我又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师父道,“就是听说苍然出了点事情,想过来看看你们这边怎么样了,看看你现在还好不好。” 我簇然笑道,“我现在挺好的呀,什么事儿都没有,你放心就是了。” 师父道,“衣儿,你好就行。你师娘她也很担心你,她还总唠叨着说要过来看看你,不过她没有办法离开九幽域。” 我笑着应道,“没事的,你回去告诉师娘,让她好好在九幽域里,等到我有时间了,回九幽域里看她便是了。” 师父看着我,问道,“衣儿,我听说苍然出了事,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我应道,“苍然出了事情,但是我没事的。许之什他把我们都送到了这个安全的不能再安全的地方,但是他自己还再外面,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师父道,“这件事情我听白胡子说过了,这孩子太逞强了。” “对了师父,我还想请你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未央府的那些人……” 我还没有说完,师父便开了口,“衣儿,未央府里面的人,如今已经不在九幽域里面了。” “那他们都去了哪里?” 第四百五十一章 五官将至 师父皱了皱眉头,应道,“他们所有人,全都离开了九幽域,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没有调查出来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查出来他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离开。” 我垂下了眼眸,有些失落道,“我还想着能找他们帮帮忙……看来这一次,是没有办法了……” 师父道,“你别担心,我听白胡子说,宋国已经答应帮许公子了,现在他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放心吧。” 我有些担忧,“可是终究是赢不了的。” 赢不了,他就会有危险。 师父温声道,“你放心吧,我这一次来,还给颜墨习他们几个人传了信的,他们几个人会来帮忙。司空鱼的鸟儿米分也已经过来了,估计现在去后山找江公子玩去了。” 五官来了? 他们几个人要来这个地方帮助他? 五官里面有一人名唤东方朔,可令草木果树瞬间成长。有人传言这东方朔可通草木之言,所以才能让那一颗树瞬间开花结果。还有那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司空鱼,她可以与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所有生物对话。还有可以让一堆黄土在顷刻之间变成一座阁楼的司空北,这世人都称这司空北有以黄土造万物之领。再加上一个冷冰冰的司空理,整天板着一张脸却有过目不忘之才,据说这世上已经没有他没有看过的书册了。而且这些书册他都已经铭记于心,所有的都可以倒背如流,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旷世奇才。 还有一个司空南,司空南,和颜墨习其实就是同一个人,他长着一个能言善辩的嘴,世人都说只要他出面,就没有解决不了的纷争。 我惊喜道,“他们几个人都会来吗?” 若是这些奇人异士来到了这里,许之什就会多了许多帮手。 师父道,“其实他们几个人对这场战争的帮助可能并没有多大,他们应允了我,也可能就是因为想来这里玩上一玩。” 我喜道,“怎么会没有多大呢?有他们几个在,对于百姓而言,会有很大的帮助呀。” 我继续道,“师父,你想一想呀。东方朔可以令草木果蔬瞬间生长,有他在的话,农家的那些粮食没都可以快点长起来。百姓们也便有了更多的存粮,日子当然会过得越来越好了。他来到这里的话,百姓们也就不用那么努力地耕地,也不就每天不用那么辛勤的劳动了,他们就可以很快吃到自己种的粮食。还有司空北,有他在这里的话,那他就可以给那些没有家的百姓,在一瞬间变出来很多很多大房子,那样岂不美哉。” “还有还有,司空鱼可以和万物对话,有她在的话,那她就可以让很多动物帮助许之什了,米分还可以很快地传信,它那么聪明,说不定,说不定还能从国师那里偷来好多好多情报呢。” 师父听了之后,温和一笑,道,“好啦,我都没有想到这么些东西,你竟然在这一瞬间就想了这么多。看来,你是真的在为他操心,在为苍然的百姓操心。” 我垂眸笑道,“我就是希望他能够好好地活下来,希望百姓们能够过得好一点。” 师父又道,“衣儿,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估计你听了之后会更加高兴的。” “是什么?等下,师父,你让我猜一猜吧!”我想了想,满脸笑意地看着师父,道,“是不是师娘她有了身孕?你是不是要当父亲了?” 师父打了一下我的头,道,“想什么呢!” 我撇撇嘴,道,“哎呀,你干嘛打我嘛!” 师父轻轻笑道,“别瞎想了,我告诉你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记不记得,涟城王爷在九幽域里面,也是掌控着一大势力的。” 我点了点头,忙道,“当然记得!怎么?难不成曦和殿的人来要来吗?” 师父应道,“曦和殿是涟城王爷的势力,他发了话,怎么会不来?况且九幽域里的人,大多都想要出来看看,谁也不想整日都待在一个地方。” 我拍手叫好,道,“涟城王爷让他们来帮助他啦!太好啦!” 这下子,许之什他就有了好多好多的帮手。 现在,我终于也可以松下一口气。 阿南,等他们都到了这里,一切就都便好了。 我有些激动,“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 师父摸着我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温声道,“好啦傻丫头,有什么好感谢的,你什么都不要怕,你要记得,你身后永远都有我们在,知道了吗?” 我眼眸含着泪水,嘴角却漾起了笑意,“师父,有你们在真好。” 师父又道,“我也带了司法阁里的人过来,但他们还没有到,到苍然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到了之后,不会与我们汇合。我让他们分散在了苍然国境内,不管在哪里,只要见到有受伤或者是需要帮助的人,就去医治。这样一来,能够救下的人会更多。” “可是九大势力的人这么多人都离开九幽域了,九幽域里面,会不会出事?万一九幽域里面除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 我突然又开始有一些担心,“万一到时候,救下了苍然,但九幽域却……” 师父打断了我,他笑道,“放心吧,九幽域里还有其他势力撑着呢,阿华和冷尘霜他们,都还在呢。还有第六府府主张亚光,太微殿殿主慕紫尘,他们都还在那里,有他们在,九幽域就会好好的,不会出任何事情。而且,我来之前,去太微殿里面卜了一卦,慕紫尘说我应该来这里。” 我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九幽域那里,可一定不要有事。 我又问道,“对了师父,冷尘霜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还被他父亲关着吗?” 师父应道,“这倒没有,他父亲早就没有关着他了,只不过他现在在九幽域里并不经常出来,基本上就一直呆在族里面不出来。我也很少见到他,也不知道他现在都在忙些什么。” “等有时间了,等有机会了,我还真的想去看一看他们,去看一看师娘,看一看冷尘霜,再和母亲一起,回鸣凤阁里面看看冬茶和雪茶,还有冬雪那个丫头。” 可是啊,我大概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吧。 我快要死了啊。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失明 师父看着我,问道,“衣儿,从前平日里也未见你涂胭脂,怎么今天不仅涂了唇脂,还画了黛眉。” 我掩下心中苦涩,粲然笑道,“女儿家,总是爱美的,我也一样。” 涂胭脂,画黛眉,缘由是欲掩下那苍白的面色。 师父的眼底,是我看不清楚的情绪,他低声道,“我们衣儿,是最好看的。衣儿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师父,九幽域里面的人若是来了这里,有没有一个聚集的地方?” “司法阁里的少年们来了之后会分散在每一个地方,反正目前九幽域里面早就没有消意志的人了,这么多弟子,来到这里能够医治别人,也是好的。五官他们几个人就会通过司空鱼的米分,来给我们取得联系。”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问道,“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都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吗?” 师父道,“之前他们不让你离开这个地方,是因为外面不安全。他们害怕你离开了这片林子之后,会遇到危险。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我们有了足够大的胜算。就算离开了这里,也不会受到什么威胁。所以现在是可以离开的,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跑出去了。” 可以离开了…… 我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其实呆在这个地方也挺好的,这里依山傍水的,风景又那么优美,在这里面什么都不用担心,其实我觉得在这里,真的挺好的。” 若我死了,死在这个地方,也是好的。 起码在这里死去,不会被世人看到我这一副可怕的模样。 师父望着我的眸,轻声问道,“衣儿,你现在又不想出去了吗?你不想去见他了吗?” 我努力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容,低声应道,“只要他好好的活着,一切安好就够了。” 我不能去见他,我这一副模样,没有办法再去见他了…… 江逸行兴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衣儿!快来看,米分它来了!” 我循声望去,那通体粉红色羽毛的鸟儿正围绕着那青衣少年在空中飞着。 米分是一个极其聪明的鸟儿,它到现在,仍然都记得铭轩。 我笑着看着他们,这一副场景,就如同那时在九幽域里一样。 多么美好,多么令人怀念。 师父含笑道,“米分是记人的,到现在它都记得从前与它一起玩耍的那些人。” 我站起了身,想要走过去与他们一同玩闹,额间却忽然传来一阵疼痛感,我紧皱眉头,下意识地想要用手去捏自己的太阳穴,忽地意识到了师父也在我的旁边,如果那样做的话,他一定会看出来,我是得了病。 我握紧了自己的手,强忍着疼痛感,面带微笑地又坐了回去。 师父望见了我的异常,问道,“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玩?” 我微笑着问道,“师傅,我有些累了,我想先回去休息休息。” 师父关切问道,“怎么了,你不是刚醒吗?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了,你就告诉我,我给你看一看。” 我笑着应道,“没事的,你就放心吧,我就是有些累了,想要去多睡一会儿。” 说罢我便又站起了身,走之前与铭轩说,“铭轩,我先回去休息休息,你们玩吧。” 江逸行望着我,问道,“可是你今天一天还没有吃饭,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等一会儿给你做,我做完之后给你送过去。衣儿,你总是要吃点东西的,总不能一天都不吃东西。” “没关系的,我不饿。” 说罢便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屋子里之后,我便立马倒到了床榻之上。 头好痛…… 我明显地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 可是我到了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患上葬雪颜。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起来。 我的声音有一些虚弱,“是谁?” 门外是江逸行的声音,“衣儿,我给你拿了一些糕点,你吃点东西吧,你先开门,我把糕点给你端进来,你吃点东西再睡。你一天都还没有吃什么东西呢,这怎么能行。” 我坐了起来,应道,“铭轩,我真的不饿,你不用管我的。” 江逸行道,“不管饿不饿,总得吃点东西,先垫垫肚子。” “好。” 我揉了揉头,缓缓地走了过去,去给江逸行开门。 我的视线有些朦胧,有些看不清江逸行的脸,只能听到他说,“衣儿,给,我还给你煮了一壶热茶,这些糕点都是你平日里最爱吃的,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吃一点东西,身体毕竟是你自己的。” 我点了点头,道,“好。” 江逸行把糕点与茶水都放到了我的桌子上,可是我却渐渐地看不清他的身影了。 我是不是……要失明了…… 我是不是要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心中苦涩,只低声道,“铭轩,我有些累了,你扶我回床塌上休息休息吧。” 我看不到江逸行的神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好。” 我躺在床榻上假寐,“铭轩,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 江逸行道,“衣儿,喝点热茶吧。” 他低声道,“来,坐起身,我已经端过来了。” “好。” 我坐起了身,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怎么又是金银花茶?” 江逸行应道,“清热解毒。” 我淡淡笑了笑,道,“铭轩,是不是这一带长了许多许多金银花,这段时间我都已经喝了好多金银花了。” 我听到江逸行轻轻地笑了笑,道,“喝这个对身体好,咱们在这个地方也没有那些名贵的茶叶,只能多喝一些这个,这个对身体好。” 我请求道,“铭轩,我想要见一见萧公子,你能不能去找找他,让他在屏风外与我说说话,好吗?” 江逸行并没有问我为什么,他应道,“好。” 我快要死了,死之前,我总是要确定一些事情,好让自己放心。 萧清毓很快便来了,他咳了两声,道,“你找我?” 我应道,“嗯,萧公子,坐在那里吧,我有些累了,不便下床,让你过来,其实就是想与你说说话。” 萧清毓道,“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问道,“萧公子,你有家人吗?” 萧清毓应道,“也许有,也许没有,在外漂泊的时间太长,我也不太清楚。” 第四百五十三章 远离 我问道,“那是不是,只要告诉家人,说自己要去闯荡天涯,就算是自己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家里人也不会知道,是吗?” 萧清毓道,“也许吧,可是家里人会陷入无尽的等待,那种无休止的等待,远比直截了当的悲伤要痛苦得多。” “是吗?” “姑娘,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我问着玩的。对了,你是不是喜欢苏己?”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问这个干嘛?” “你要是喜欢她的话,以后就一定要好好的对她。苏己她没有什么心思,你只要好好的对她,她也会好好的对你的。我希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把她丢下。不管你去哪里,都一定要带上她,就算是行走江湖,就算是要走遍全天下某一个地方,你一定要带她一起去。” 萧清毓,苏己以后就拜托给你了。 你一定一定,要好好对她。 萧清毓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怎么搞的像遗言一样?衣儿姑娘,你没事吧?” 我笑着应道,“我能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总不能一直把你困在这个地方。你不属于这个地方,总是要放你离开的。我希望你离开的时候能带着苏己一起,还有,你一定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我只希望,苏己和你能够远走高飞,我只希望,她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萧清毓道,“你说的我愈发不明白了,怎么了这是,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萧公子,你不用明白太多。等你出去之后,如果他们问起你,我跟你说了什么,你也一定不要告诉他们。你让他们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就是了,记得无论如何,也要带着苏己一起,等到你和苏己离开了之后,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们可以去你们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可以去做任何你们想做的事情,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对她,你想要浪迹天下,她就会陪你去浪迹天下。” 他还未来得及应答,我便再次开口问道,“萧公子,你会答应我的,对不对?” 他愣了愣神,才道,“我答应你,这些都是小事,我肯定都答应你,可是你总得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吧?是这里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那你们呢?” 我应道,“这里很安全,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我们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是想把这些都给你说提前说好,你随时都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萧清毓道,“衣儿姑娘,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不过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我的鱼还正在烤着呢,万一待会儿烤焦了就完蛋了。” 我应道,“记住我说的话,你走吧。” “好,我都记住了。” 在他还未出门的那一刻,我又叫住了他,“等下,萧公子。” 他疑惑问道,“怎么了?” 我应道,“帮我把门关好。” “我还以为又咋了……”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替我关好了房门。 他离开了之后,我的泪水才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苏己,日后的日子,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我不能再陪着你一起走了。 那种死亡在渐渐来到我身旁的感觉,此刻变得异常真实。 我似乎能够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在渐渐逼近,我如今,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的双目,失明了…… 此刻的头没有那么痛了,或许是那一碗清热解毒的金银花茶起了作用,替我缓解了一会儿疼痛。 可是我仍旧是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过今天。 我希望自己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我不希望自己那么快的死去。我不知道如果我死了,他们该怎么办,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我怕他们会因为我而伤心难过,我不想看到他们为我而哭。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要死了。 我只希望,萧清毓能够快点带苏己离开这里。 在我死之前离开,那样就算是我死在了这里,苏己也不会知道。 她就不会流泪了,我害怕她会因为我流泪。 “咚咚咚。” 又有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我调整好情绪,才开口问道,“是谁来了?” 师父关切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我,衣儿,方才萧公子说你有些不对劲,我便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现在?” “我……”我刚想说自己没事,却突然想对师父说一点话,便改了口,道,“师父,你进来吧,我有一些话想要对你说。” “好。” 我听到了师父打开屋门的声音,便又道,“师父,我现在已经睡下了,你在屏风外的茶桌那边坐着喝些茶吧,我们两个隔着屏风说说话。” “好。” 我开口道,“师父,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给你。” 师父应道,“你尽管说,怎么了?” “江逸行他不应该留在这里的,他本该去悬壶济世,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带他离开,我希望你告诉他,你需要他的帮助去许之什身边救人。他会答应你的,我希望他这一生能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因为我,一直困在这一片林子里。” 我希望他离开这个地方,我不希望被他看到我死时的样子。 他离开了,我也就能够放下心来了。 师父答应了我,没有问我到底是为什么,“好。” 我淡淡地笑了起来,又道,“还有,你能不能对母亲说,说鸣凤阁出了事情,必须要让她回去一趟,告诉她越快越好。” 师父仍旧是答应了我,“好。” 他问道,“衣儿,还有吗?” “师父,我有些乏了,母亲她们离开的时候,不用向我告别,我想要好好休息休息。不要让他们知道这是我的主意。要是母亲回到了九幽域,一定要想办法,不要再让她再回来了,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你们走的时候,带着苏己和萧清毓一起离开吧,让他们离开这里,去浪迹江湖……” 师父低声问道,“衣儿,你哪里也不去吗?” “我哪里也不去,等我睡醒了之后我就种种菜,养养花,在这个闲散的地方,做一个闲散的人。师父,这不就是我本来想要去过的日子吗……” 待到山花烂漫时,我依旧在这里。 但我希望,你们都能够离开,不要再回头,不要再回来。 当所有人都离开了,我才能放心地闭上眼睛。 当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的样子,我才能放心死去。 我只希望,死去的样子不被人看到。 我只希望在死后,不会听到你们为我哭的声音。 我害怕你们的眼泪,更害怕那眼泪是为我而流。 第四百五十四章 半生已分孤眠过 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浣。 生命的尽头,会遇到什么? 我不甘愿就此合上眼睛,不甘愿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我还有好多好多,未完成的心愿。 我还没有,听到他亲口告诉我一句,他心中有我,我还没有,听到他说他在乎我。 那些我心心念念的美景,我还没有一一走过。 可是人生,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我经历的一切,或许都是注定的吧。 人生总会有一些遗憾的。 门外响起了母亲温柔的声音,“衣儿,萧公子刚才烤了鱼,你要不要起来吃一点。” 我应道,“不吃了,我吃这些糕点就可以了。” 真想和他们坐在一起,吃着烤鱼聊聊天。 可是如今我的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母亲又唤道,“衣儿,起来吃一点吧。萧公子与苏己决定要走了,以后啊,你可就吃不到这样好吃的烤鱼啦。” 我听到这一句话,嘴角微微漾起一抹笑容。 真好。 终归是萧清毓带走了苏己。 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可惜,苏己,恐怕我看不到你嫁给他的那一天了。 你们都要好好的。 母亲见我许久未说话,又唤道,“衣儿?” 我听到她的呼唤,忙应道,“替我向苏己说一句,让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有些困了,要睡下了,就先不吃了。” 没有听到母亲的应答,却听到了我的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母亲似乎走到了我的身旁,“衣儿,不要再睡了,你睡了好久好久了,起来吧。” 我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间看到了她的身影,“母亲,你怎么进来了?” 母亲沉声道,“我进来看一看你。” “衣儿,出去走一走吧,一直待在屋子里面,这样不好。”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好,那我去外面走一走。” 母亲扶着我站起了身,还好刚才还没有摘下帽子。 当阳光洒在我脸上的时候,我仍旧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柔。 我的视线模模糊糊,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影子,分辨出他们都是谁。 我做到了秋千上,听着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感受着清风吹到脸上的温柔。 三月的桃花开的多美啊,这是一年里,我最爱的时候。 有桃花相伴,亦然有清风相伴。 母亲低声道,“衣儿,你师父叫我,我过去看看是什么事情。” 我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轻声道,“好。” 我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回忆起过往岁月。 记得第一次遇到许之什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一个三月。 那个三月也很美,只是我没有想到,原来人的一生也可以这么短暂。 在这一路上,有很多人来了又走,有些人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是不是等我彻底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可以再碰到那些提前离开的人了。 先走一程,或许真正的意义便只是少看一些世间风景。 先走一程,也许对于我而言,只是少看了几场桃花盛开吧。 葬雪颜终究会带走我的生命,而我根本没有力气去与命运反抗。 是绝症降临到了我的身上,是死亡,降临到了我的身上。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听着风静静地吹过树梢的声音,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宁静,或许这个时候的我,也是拥有一瞬间的幸福的吧。 “阿南,你还好吗?” 也许你有一天会知道我的死讯,也许你有一天会为我感到难过。 但是你一定不要流泪,答应我,好不好? 若是你流泪了,我却不能为你擦去泪水,那我该会有多么无力,多么难受。 只愿带着我死讯的信鸽飞的慢一点,不会让你那么快知道我死了。 时间仿佛变成了一个人的独木桥,我不知道身旁的人都在干嘛,我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我一个人坐在秋千上,轻轻的呼唤他们的名字,可是并没有人会回答我。 他们都去了哪里?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 他们是都走了吗?是在我睡着的时候都离开了吗?可是我没有听到他们的道别?还是说在他们跟我道别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但我希望,这次他们都走了。 这样便是最好的。 这样一来,他们就看不到我死后的样子。 我不愿意让他们知道我患上了葬雪颜,是因为我怕他们会为了医治我而白费力气。 我怕他们会因为治不好我而感到难过伤心。 可是我更害怕,我更害怕,他们会知道救我的方法是什么。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我不能让另一个人,为了救我而死。 我不能让别人用自己的平灵去救我。 死并不可怕,欠别人的命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我一定要装下去,我要装作自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样子,我要装作自己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样子。 我不能让他们看到我的满头白发,不能让他们发现我的眼睛已经失明。 总而言之,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得了葬雪颜。 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就要死了。 他们都走了吧,都走了就好。 他们都走了,我就可以放心地合上眼睛。 我就可以把一切都忘记,我终于不用再那么累了。 我终于可以不用想那么多的事情,终于可以不用担心未来的危险。 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三月的春风暖软,是在送别我吗? 我希望,今年的桃花开的更美一些。 今天的庄稼也要长的比往年更好,这天下的百姓,一定要越来越好。 我也希望,死的人,能够少一些。 这个世界很美好很美好,总要有足够的人,去守护这一份美好。 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亲人朋友,为了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亦然为了后世。 但这一次,我要先离开了。 我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我也没有力气,再去唤他们的名字了。 他们应该,都离开了吧…… 都要好好的。 我要去找父亲和哥哥了。 在漫漫桃花林里,我似乎看到了父亲与哥哥的身影。 他们来接我走了。 哥哥的手里面,好像还拿着从前送我的那一只珠钗,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一样。 父亲对我笑了。 他笑的很温和,父亲啊,如果从前你也一直这么温和,该有多好…… 所有的时光里,我最怀念的,还是那段在丞相府的日子。 那是我长大的地方,那是我的家。 那里有我爱的挚亲,那里有我幼年全部的回忆。 半生已分孤眠过。 这半生,不管是浮浮沉沉,终究是到了最后。 这一次,我知我自己会长睡不醒。 终究,要闭上眼睛了。 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 番外 江逸行篇 我最后一次给她煮的药,是金银花茶。 她得了葬雪颜,是个绝症。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我行医,为的不是悬壶济世。 她叫顾念衣,是未国相府嫡女。 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五岁的小女孩。 这件事情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一个秘密,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衣儿,你知道吗,初遇你时,是个寒冷的冬天。 我幼时是极其怕隆冬的,我害怕到了冬天,我种下的那些药草会被冻死。 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身后只跟着一个丫头。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丫头叫红月,你们两个人感情极深。 你们两个人是偷偷溜出府的,可是那时你们还那么小,怎么就已经有了那么大的胆量? 我在路上看到了你们,那时只觉得你不同于其他孩童,你路过我身旁的时候,我闻到了很好闻的药香味。 那种药的清香里,还掺杂着淡淡的桃花香。 衣儿,我知道那天你都做了什么事情,你到了城中街市之后,就带着红月一起,去买了城西的冰糖葫芦。 不过衣儿,你千万不要误会了。 我那时真的没有悄悄跟着你,我那天跟着叔伯,正好路过了所有你们走过的地方。 买完糖葫芦之后,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突然冲出来了一辆马车。 我站在街道一旁,看着迎面走来的你躲过了马车,却没有躲过被马车撞倒的糖葫芦架子。 所有的糖葫芦,都砸到了你的身上。 或许对于长大后的你来说,那些糖葫芦根本就伤不了你,可是那时你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那时叔伯看到了你,忙拉着我过去问你怎么样了。 你躺在地上,可嘴里却嚼着一个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你没事。 我那时觉得,你可爱极了。 我当时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小女孩。 你的脚腕擦伤了,我看到有血渗出你的长裙。 可是你还笑着说没事。 还好叔伯随身带了药箱,帮你处理好了伤口。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便记住了你。 但是我知道,那时的你一定没有记住叔伯身旁的那个小少年,也就是我。 我站在一旁,看了你许久。 后来我对你的印象,就不再是药草的清香,也不再是桃花淡淡的香味,我的脑海里,全都是那个满是甜甜的糖葫芦香味的女孩。 人在那么小的时候,或许是不懂得喜欢是什么的。 我那时也一样,或许我只是对你感到好奇,或许我只是想要再见到你。 于是我总是会特意出现在城西那家卖糖葫芦的地方,每次都在想着会不会再碰到你。 可是自从那次之后,我就一直都没有再在那里碰到过你。 我后来想了许久,是不是你不喜欢吃那一家的糖葫芦了,还是因为你害怕在那里再受伤? 长大之后,终于想明白了。 你一定是因为那次受伤,回家之后被你父亲瞧见了,他就再也不允许你再出门了。 衣儿,这是我的秘密。 我不想告诉你,因为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在于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如果我告诉你了,那这就不叫秘密了。 这个秘密的味道很甜很甜,每次当我很难过很难过的时候,我想到埋在我心底的这个秘密,都会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我再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成为了未国的皇后。 我随叔伯进宫做了太医,叔伯有一天告诉我,这个新的皇后娘娘救了他一命。 我知道是你。 可是叔伯不知道。 或许是你长大了,变得愈发好看了。也或许是叔伯忘记了幼年帮过的小女孩,亦有可能是因为叔伯不敢去瞧皇后到底长什么样子。 但我还是感谢你的,你救了我的叔伯。 衣儿,一直以来,我都告诉你说,在皇宫里遇到你才是第一次见面。 我骗了你,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我这一生里,只爱了你一个人。 你也一样。 你这一生里面,只爱了一个人。 他叫许之什,是苍然的南嘉王,是苍然后来的皇上。 衣儿,你知道吗,每当你因为他而哭的时候,我都很讨厌这个人。我既恨他,又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没办法让你开心起来。 我只想要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哪怕你不属于我也好。 可是为什么你会遇到他呢? 他最初对你很不好,我那时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不喜欢你,你这么好,他怎么能不喜欢你。 后来我明白了,并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把对你的喜欢都埋藏在了心里。 当他为了你,放弃了苍然的江山时,我才明白他对你的好。 他为了你,情愿让自己羊入虎口。 衣儿,你知道吗? 后来的很多事情,都是假的。 自从你来到林子里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是假的。 他们告诉你的很多话,也全都是假的。 我有些时候,想告诉你那一切,可是我又害怕你会被那些所伤害。 我害怕你会难过,我害怕你伤心。 我更害怕,你会为了他,不惜一切代价去冒险。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为了让你能够安心待在林子里,布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可是那些谎言,全都是为你好。 他怕你会冒险,他怕你会受到伤害,我们也一样。我们所有人都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所有人都只是希望你好好的活着,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可是终究,不如人意。 我原本以为,我一定会比你先死。 因为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为了你去赴死的准备。 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终究比我先离开了这个世界。 老天怎么能那么狠心呢? 他怎么舍得让你得葬雪颜这样的绝症…… 衣儿,我猜你一定不希望我们为你而哭,对不对? 要不然,你也不会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傻姑娘,其实在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没有走,我们就站在你看不到我们的地方。 你静静地坐在秋千上,你的肩膀上,还落上了一片桃花。 我不敢出现在你的面前,因为我怕你看到我流出了泪水。 我知道,你不想我们为你而哭。 我知道,你一点都不想看到我们流泪。 对不对? 可是衣儿,我们忍不住的。 那是一个谎言,是一个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的事情。 你那时在瞒着我们,我们亦然在瞒着你。 衣儿,其实我们都知道那一切。 番外 江逸行篇 她说,“铭轩,帮我叫一下萧公子,我有些话想要对他说。” 我点头答应了。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也没有再多说话。 因为在我陡地抬眸的一瞬间,发现了她紫色粉白帽子底下压着的白发。 那白发刺痛了我的眼睛,更刺痛了我的心。 傻姑娘,你不必遮住的,在我的眼里面,你怎么样都好看。 就算是满头白发,就算是你患了葬雪颜。 衣儿,其实我们都知道了,只是我们更希望你能够依照你自己的心愿度过余下的那些日子。 我们不愿你为之烦闷,我们不愿你有一丁点的难过。 当你戴上帽子,掩住已经变白的发丝时,我们所有人,都心甘情愿配合你掩藏住一切。 我曾经以为,是不是只要我们所有人都不说出来,我们每个人都带着笑容问好,那样你是不是就可以长命百岁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还是死了。 在九幽域时,我失去了记忆,你骗我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者,说等到七天后,会与我一同离开九幽域,我会去开一家医馆。 可是你总是会不经意地叫出我的名字,你会本能地唤我一声铭轩。 我那时知道你希望我忘记一切,你希望我不再那么执着,我知道你希望我的一生是去去开一家医馆,我知道你希望我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那是你的希望。 所以当我的记忆突然恢复了之后,我仍旧是装作什么都没有记起一样。 因为我知道,若是被你发现,我已经记起来了那一切,你会对我心怀愧疚。 我不愿你对我心存愧疚,更不愿你为我难过。 所以衣儿,对不起,那时我就骗过你。 所幸,后来还是被你发觉了,我也便不用每天都带着一层面具去面对你。 从前我不相信谎言,可是后来我发觉,有些谎言只是为了去保护一个人的生命,保护一个人的心。 后来,我们编造了这个谎言。 我不知道他们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你患了葬雪颜的,或许是在蓬莱仙境时,你总是会头痛。 也或许是在你一次又一次地晕倒,可是你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发觉过的时候吧。 你知道吗?你会忽然晕倒。 我每每看到你明明前一秒还在我们身旁欢声笑语,可下一秒却忽然晕倒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心都像针扎一样疼。 后来啊,我们便不再敢让你一个人独处。 我们不敢让你一个人离开,我们不敢让你独自去任何地方。 我们也未曾告诉过你这一切,我们只希望,往后的所有岁月,我们都陪在你的身旁,看着的,全都是你的笑容。 你要笑下去。 当初,许之什担心你在皇宫里面会出事情,所以费尽了心思,就只想让你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那时才明白他对你的心意有多深沉,他为了你,被国师囚禁了起来。 这便是另外一个谎言了。 是你的阿南,为了你的安全而亲手编织的一个谎言。 你没有爱错人。 我听到了,你在闭上眼睛之前,唤了一句,“阿南,你还好吗?” 衣儿,他不好,一点也不好。 也许他此刻受尽了酷刑,也许他已经被折磨得无法动弹。 他让自己,落入了苍然国师的手里。 缘由是为了救你,送你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我们都骗了你。 我们没有告诉你,他不来看你,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来看你,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那里,他被抓了起来。 所以啊,他不在你身旁,并不是因为他不爱你,你可千万,不要再怪他了。 他与我们心中想的一样,只希望你能够安康快乐过完余生。 只是这一切,是他用性命成全的。 我曾经有想过,你放不下他,那我们便一同前去救出他。 可是那时你拒绝了我,我知道,你又有了新的计划。 傻姑娘,就知道你闲不住。 我曾经与你一同走过了很远很远的道路,那将是我日后埋藏于心的回忆。 衣儿,我会继续行医。 只是可惜,无论我怎样学医,却始终都医不好一个你。 葬雪颜,究竟是多么可怕的病症啊。 怎会落到你身上…… 就连全天下最好的医师毕血,都束手无策。 我们想了许许多多的办法,可是你还是死了。 后来我一个人走遍了许多的地方,我想要替你走完所有你想要去看的风景。 我想要走遍全天下的每一个角落,我想去寻一味能解开葬雪颜的药。 再后来,我终于问到了解法。 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会怕我们知道你患了葬雪颜,为什么你不愿让我们知道。 那日我再次进了蓬莱仙境,遇到了冷尘霜,是他告诉我的。 原来葬雪颜有一法可解,是要两人互换平灵,可换平灵的那个人,会死去。 你是怕我们为了救你而死,对不对? 冷尘霜说,你该是知道这个解法的,因为他把他知道的一切,都给你写下来了。 可是衣儿,你却将能够救你的唯一方法,都瞒了下来。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怪你,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再也没有办法,给你煮药,哄你笑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去怪谁。 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在这人世间,遇到了好多好多的人,也救下了好多好多的人,可是啊,我的心似乎已经随着你入土而被埋葬了起来。 衣儿,你一直以来,到猜错了。 我想要过的日子,并不是这样的。 我并不是一个想要去悬壶济世的医者,我只想要做一个能够亲手给你熬金银花茶的少年。 我只想要,待在你的身边,我怕别人给你煮的药会苦上一分,我怕别人煮的金银花茶里没有加蜂蜜。 也许待在你的身旁,我只能去做这些事情了吧。 可这些,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或许自打那阵药香与桃花香路过我身旁时,上天便安排了我待在你的身旁,看守着你。 能看到你,于我而言就足够了。 可是如今,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你希望我悬壶济世,那好,我便去做那一切。 我会去做那些你希望我去做的事情,你若是在天上看到了我,也会欢喜的吧。 只是,我再也听不到,你叫我一声铭轩了。 衣儿,我的全部希望,只是想你平安喜乐。 你喜,我便喜。 你悲,我亦悲。 我最终,还是活成了你希望的模样。 只是再也没有幸福快乐。 番外 萧清毓篇 小生萧清毓,临安人氏。 自临安来,无归处。 本公子本来是要去独闯天涯的,直到…… “带不带你出去,全看本姑娘心情!” 直到在一个林子里,遇到了一群臭不要脸,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 也不知道我是倒了什么霉,会碰到这样一群人。 其中最坏的那一个,名叫苏己。 说什么都不肯放我离开…… 每天就那样看着我,让我给她抓鱼吃,烤鱼吃,抓这个抓那个的…… 那个女人别看眉眼秀丽,看着像一个世家女儿的模样,但打起架来,丝毫不逊色,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 “萧清毓!你又在嘀咕什么!赶紧给我做饭去!快点!孩子们都饿了!” “好嘞好嘞!听到了听到了……” 不能多说了,再说她又该打人了。 得赶紧去做饭。 你们说什么?孩子? 害…… 你们猜的都没有错,我和那个女人成亲了。 但是你们都不要误会! 孩子不是我俩生的! 本公子可还要去浪迹江湖,怎么能就此安家呢! 要是生了一堆孩子,总不能带着孩子去行走江湖吧,那多不方便是不是? 那群孩子呀,是我们俩的弟子。 我们办了一个学堂,教一些孩子们剑法,我们可不是带坏孩子,我们是教他们保护好自己,不是教他们去打架。 现在的世道安定下来了,也不需要这些打打杀杀的了。不管出门在外,小心为上,还是要有个本领去保护自己。 但是…… 这一代孩子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为什么明明就那一套剑法,他们这几个孩子,怎么学都学不会。 我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去教他们了,可是他们就是不管怎么样都学不会。 苍天啊……救救我吧! 苏己答应了我,只要教会了他们这些孩子这一套剑法,就和我一起去下一个地方游历! 本公子志在天下,岂能困在这一个小山村里面! 正说着,苏己走了过来,拧着我的耳朵,“萧清毓,你不服是不是?瞅瞅你笨的!都教了一年多了!就这么一套基础的剑法都教不会,你怎么回事?再教不会,人家爹娘可要上门找我们的事了!你行不行啊你!” 先说好,我这可不是怕媳妇!我这是尊敬她! 媳妇就是个老虎,整日里作威作福! 我呢? “姑奶奶,孩子们都看着呢,饶了我这一次?哎呀我又没有犯什么错,汤也给你煲好了,菜也给你炒好了,就连衣服我也都洗的干干净净的!您大人有大量,就给小的一个面子吧!好不?” 害…… 我有什么办法。 这气,得受着,得忍着。 天大地大,我媳妇最大。 在我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我媳妇终于放开了我。 “萧清毓!我可给你说,当初给你说了一个月,现在都一年了和教不会,可就剩这最后一天了,再教不会!咱就在这里安家!以后你甭想去这去那的,就老老实实在这洗衣做饭。以后啊,可就再也没有什么浪迹天涯了,陪着你的,只有锅碗瓢盆!” “哪有,陪着我的,怎么可能只有锅碗瓢盆,不还有……” 不会有你吗? 你不是会一直在我身旁? 她有一些期待地问,“不还有什么!?” 我得逗逗她。 “不还有这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饭嘛!” 她有些失望。 “就知道你嘴里吐不出来什么好话,得,咱俩也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你赶紧去教吧!孩子们都等着了,就剩今天这一天,你要教不会,咱俩就永远就待在这儿吧。” 我长叹一声,“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果然,她拔剑了。 “萧!清!毓!” “我在!” 她吼道,“你说什么!你说谁是燕雀!谁是鸿鹄!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拐弯抹角地骂我!” 院子里的孩子们都见惯不惯地看着我们俩打架。 我看着孩子们朗声喊道,“孩子们!都仔细看,你们师娘这一招,名叫猛虎咆哮!你们所有人,都要仔细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好每一个招式,等会儿我可是要考的!都听清楚了吗?” 孩子们朗声应道,“都听清楚了。” 我这才满意地看向苏己被气的红红的,鼓起来的脸,调侃道,“媳妇,你脸怎么肿起来了?我可没有打你啊!家暴在咱家从来都是你对我,我可没有打过你!” “萧清毓,你今天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挑眉道,“哪有,我这是想让孩子们多学一点东西。” 虽然说我的武力比苏己要略胜一筹,但是! 我作为一个体贴媳妇的好丈夫!自然是要次次让着她一点。 打架归打架,媳妇开心就好,我怎么能赢媳妇呢? 我说的对吧! 其实啊,过了这么长时间,与她待在一起,倒是每天都有意思的很。 更难得的一点,她给了我过往二十几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我从小是和家人分开了的,我没有见过我的家人,不知道他们都长什么样子,更没有体验过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那种温暖感觉。 我渴望得到一个家。 我渴望得到来自家人的温暖。 但我生性又爱漂泊,又总想要去浪迹天涯。 我想,没有哪个女孩,会愿意嫁给一个不沉稳,又不能给她一个安定的家的男子吧。 但她嫁给了我。 她给了我一个家。 遇到她之后,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家人在身旁是有多温暖。 她很笨,她不会煮饭,不会抓鱼,不会烤鱼,但是这些我都会。 我可以为她抓鱼,为她煮饭,她想吃什么,我就可以去给她煮什么。 她总是说要学会烤鱼,可是那么笨的她,每次都把一条鲜活的鱼烤成黑炭。 所以每次煮饭时,她都在一旁洗菜。 我知道,她是想陪着我一起做这些事情。 我知道每次的衣服我都洗不干净,最后都是她一个人去默默洗干净的。 我很爱眼前这个女孩。 同她在一起,我才能过上有家的,美好欢乐的生活。 她也很爱我。 我很庆幸,遇到了一个能够去爱的女孩,并且,我知她心,她知我心。 她给了我无数的惊喜与幸福,她让一个喜爱漂泊的人,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我想,是时候给这个女孩一个家了。 她愿意跟随我去浪迹天涯,愿意同我漂泊到天涯海角,她愿意一直等我。 她说过,我去哪里,她便去哪里。 同样的。 我愿意不再漂泊,我愿意一直伴在她的身旁。 我愿意给她一个家。 我愿意为了她,就此安定下来。 对了,这个差点忘了告诉你们,其实…… 那些孩子们很聪明,一点也不笨。 番外 苏己篇 我平生只有一个朋友,她叫做顾念衣。 我是将军府的女儿,是未国大将军的女儿。 他们都说我像一个男儿郎,不像个女娇娥。 我也就奇了怪了! 那个男儿郎能像我这样,长这么好看! 不过当男儿郎也有当男儿郎的好处,我就可以避免入宫了! 京城里面所有人都知道苏大将军最疼她的女儿,是不可能让她入宫的。 有父亲在,我就过上了无法无天的日子! 可是念念就不一样了…… 明明念念的爹官衔比我爹还大,他爹已经是权倾朝野的未国丞相了,可为什么还要把她送进皇宫呢…… 我去求我爹,我说,爹,你和丞相他不是关系很好吗,为什么不能帮帮念念呢?你能不能去和他说一说,让他不要把念念送进皇宫啊。 我在京城只有念念一个朋友,只有她能够陪我去买各种好吃的,去各种好玩儿的地方,去做所有我们两个想做的有趣事情。 也就只有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笑的才最开心。 我那时想,我爹那么疼我,他一定会帮我这个忙的。 女儿家的心思只是想留住一个挚友,只是怕日后再难与挚友相见。 可是,父亲平生第一次,拒绝了我的请求。 父亲长叹了一口气,说朝野之事,太过复杂。 他说顾家的女儿,命该如此。 我那时还小,还不明白那么多。 我想不通为什么朝野上的事情,甚至整个未国的国势,为什么要压在一个女儿家的身上呢。 为什么非要依靠一个女子的婚事呢。 那是一个女子的一生啊…… 难道说一个国家,该去依靠的不应该是富足的国力,强大的兵力,和团结的民力吗? 后来我明白了…… 丞相府之强大,足以牵动整个未国的势力。 念念终将是要嫁进皇宫的。 不过在她进皇宫之前,我们两个,又干了一件女儿家做不了的事情! 那就是! 女扮男装,进青楼! 不得不说,念念的易容术真的是高超,从丞相府出来的一路上,我们两个女扮男装,竟然没有被一个人瞧出来。 阑珊当时是未国最大的青楼,也是唯一一个,能跟皇族牵扯上关系的青楼。 听说皇上他就是在阑珊遇到的秦美人秦璃! 不过,这些都跟我俩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两个这一次来,主要是为了看现在京城最流行的那一曲桃花舞的。 可是上了三楼之后,念念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好像心不在焉的。 我问她,她看到了什么,她只是说她看到了一个朋友。 我又问她,“是什么朋友,我可有认识?” 可是她却缓缓垂眸,摇了摇头。 这个傻姑娘,她竟然说连她自己都不认识。 她又忽然问我,“苏己,是不是来这里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是不是来这里的男子都喜爱花天酒地,并非值得托付之人?” 我被她这一句话问得吓坏了,她刚才是看到了什么人? 她怎么都谈上托付了? 我惊讶道,“念念,你不会是遇到什么坏人吧,你不是要跟人去私奔吧。你可不要这样子,千万不要。来这里的男子绝非善类,你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青楼啊!会来这里的男子,不知道会有什么花肠子呢!” 可是念念却一直都没有回答我,她看起来好像有些落寞。 比起念念被一个花天酒地的大汉拐骗走,我倒更希望是嫁给皇上,虽然说皇上也有三妻四妾,也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人,但是吧…… 他毕竟更厉害一些,而且我曾经见过他一面,这个人长得还挺像个正人君子的,不像是个坏人,总比嫁给那些花天酒地的大汉强。 后来念念入宫之后,我们两个就很少再见面了。 那段日子我过的特别无聊,虽然说父亲也不限制我的自由,可是一个人玩,总是少了些乐趣的。 我很想要她能够每天陪在我身边…… 但是我只能偶尔进宫看她…… 我那一次进宫看她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得到,其实她根本在那里过得就不开心,我能够理解她,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怎么可能会开心呢。 可是后来我没有想到更悲哀的事情降临到我们身上。 苍然带兵攻打未国,那时颇得皇上信任的未国许大将军,竟然是苍然的人! 任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苍然的南嘉王。 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天。 那天所有人都死了…… 我失去了我的挚亲,我的父亲他死在了我的面前…… 父亲啊,你还没有看到我出嫁呢。……有没有看到我穿嫁衣的样子,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我。 女儿也是女娇娥,女儿想要让您睁开眼睛,看看我穿上嫁衣的样子啊…… 那段日子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去的。我只知道我被许季关起来的那段时间里,一点都不开心,从来都没有开心过。 后来念念来救出了我。 她还活着…… 可是我怎么样也没有想到,念念她竟然爱上了一个苍然男子。 而那个苍然男子,就是许之什。 她怎么能爱上他呢。 那天领兵攻打我们未国的,正是他啊。 可是不管我怎么劝她,不管我说什么,似乎都改变不了她对他的心。 我那时不懂得什么是爱,我只知道念念不该去爱他,他是我们的仇人。 可是念念这个人,总是一个人流泪,这个傻姑娘,明明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人并不喜欢他,她明明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人已经心有所属,可是她还是那样喜欢着他。 我觉得那个许之什也没有什么好的,除了人长的好看一些,武功高一些,实在是挑不出来什么好的地方。 我看念念身旁的江逸行就挺好的,气质温润如玉,还有一身好医术,最重要的是!他对念念确实是死心塌地的! 我就想不明白了,念念为什么就放着身旁这么好的一个男子不要,为什么非要去喜欢那个人呢。 明明爱而不得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她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心中的一份执念呢。 她为什么,就不给自己一份解脱呢? 到了好久好久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好久之后我才明白到底什么是爱。 原来爱,就是非他不要。 原来爱,是哪怕她得不到他,哪怕他不能陪伴在她身旁,只要她心中有他,便一辈子都不会放下的一种感情。 番外 苏己篇 爱是我遇到他之后,才真正懂得的。 不过说起这个王八蛋我就来气,整日里没个正形,每天都喊着要去仗剑天涯,行侠仗义,走遍江湖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世道太平的很,哪需要他去惩恶扬善。 后来我们两个约定了一件事情,如果他教不会村子里的孩子们那一套剑法,那我们两个就在那里安家。 不过,按照孩子们学习的速度,应该不到几天就能把那套剑法给学完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在这个村子里遇到了这一群孩子,竟然学了一年都没有学会那一套剑法。 不过我倒也无所谓,其实在哪儿住都一样,有个家就好。 不过萧清毓他我就不知道了,他那么喜欢行侠仗义,那么想去走遍天涯海角,不知道把他困在这个村子里面他会不会觉得闷。 哎呀!他这会儿竟然又烤了一个鱼! “又有烤鱼吃啦!” 萧清毓的笑容如同往昔一样明朗,他倒是个爱笑的人,“那当然得烤了,毕竟你爱吃嘛!既然你爱吃,我就必须给你烤啦!” 其实他不知道,我并不是爱吃烤鱼,只不过,烤鱼是遇到他之后,他第一次做给我们吃的东西,也便是因为我那时下水捉鱼,才和他遇见的。 所以烤鱼的味道,在我心里面是特别的。 是值得怀念的。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两个经常打架? 是不是在上上一篇里,他跟你们说我经常打他? 哎呀! 真的没有啦! 我哪是那种喜欢打人的人呀,最多也就摸一下他的耳朵,最多也就用一点力而已。 其实吧,我一直都觉得,我们两个每次打架,都只是在切磋武艺。 他呀,这个人总是不和我好好打,我也没有办法。 我觉得这样下去,我们两个的无关一定都会越来越差。 不过也没关系,在这个太平盛世里面,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萧清毓这个人呢,虽然不会浪漫,也不会讲好听的话,不过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浪漫喜欢好听的话的女孩。 如今啊,我就只希望能够踏踏实实的,安稳的过上一辈子。 我只希望身旁的人能够安然无恙,毕竟如今,我已经失去念念了。 念念走的时候,我不敢哭出声来,我怕被她听到了。 我甚至都没有去和她说上最后一句话。 因为我害怕,我知道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怕我在她的面前哭出来,我怕她会听到我的哭声。 上天是残忍的,它带走了我唯一的朋友。 我那时和他们一起躲在她的身后,我想要哭,却不敢哭出声来,我便咬着自己的嘴唇。 可是突然间,有一个手臂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让我咬他的手臂。 很多年后,我看着他手臂上的咬痕,有些心疼道,“疼不疼?你怎么那么傻,干嘛要让我咬。” 萧清毓道,“不疼,要是那个时候不让你咬的话,恐怕你就把你自己的嘴唇给咬掉了,要是咬掉了,哪还有现在跟我坐在一旁好好说话的苏己。” “念念那天,跟你说了什么?” 他笑着看着我,温声道,“这些话啊,不用告诉你,因为我已经做到了。” 念念,你看到了吗? 你不要担心我,我在这人世间,并不是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我有了一个我爱的人,也同样,爱着我的人。 也是在和他相守了好久好久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爱一个人,也可以为了那一个人,去改变自己的喜好,爱一个人,便会愿意因为那一个人,去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与目标。 可是萧清毓你这个傻瓜,你想要去仗剑天涯,这是你一直以来都想要去做的事情啊。 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让你放弃一直以来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呢。 其实只要你想去哪个地方,我便会陪你去哪个地方。你想去做什么,我就会陪着你一起去做那件事情。 我怎么舍得,让你放下自己一直以来喜欢那么久的东西。 傻瓜,我当然愿意陪你去走遍天涯海角了。 因为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 不管我们两个走到哪个地方,我们都要好好的。 因为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那时念念会给他说些什么。 念念,后来的日子,他对我很好。 我后来猜到了,那时你一定是去跟他说让他好好对我,你一定是把我托付给了他。 我知道的,你放心,他对我很好。 念念,每年在三月桃花盛开的那一天,我们都会回那片林子里看你。 后来那一片林子里,种了十里桃花。 整片林子里都是桃花,后来我在某一天与萧清毓一起数了数,我们两个整整数了两日才数万一共有多少颗。 林子里已经中了一千八百二十五颗桃树了。 在你离去的这五年里面,每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也就是说,有一个人,每天都在林子里种下了一颗桃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如今已经是第一千八百二十五颗了。 这里的风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一直都在想到底是什么人,在这个地方种的桃树? 不是你的母亲,因为我们听说你的母亲她回了九幽域里,重新回到了属于她的鸣凤阁。 那会是谁呢? 会是江逸行江公子吗? 萧清毓说不会是他,因为江公子如今已经去悬壶济世,没有人知道他如今行医走到了哪一个地方。 不会是他。 对了衣儿,江公子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前他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自从你走了之后,江公子的眸子里,便失去了神采,他好像在那一瞬间,沧桑了许多许多。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他过于爱你…… 他爱你,甚过爱他自己。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看着他那时的模样,只觉得心疼。 他还是会去笑,只是在医治人时,礼貌地笑一下,但那个笑容,看起来却很苍白无力,甚至有人会唤他冷面医师。 可是我知道,那个少年也曾经真心实意地笑过。 只不过,他将自己所有的笑容,都留在了你离去的时候。 不提他了…… 这桃林里的风光正好,那里好像还有一个海棠园。 也不知道是谁,在这地方,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终于在那一天,在我们刚刚数完第一千八百二十五颗桃树时,看到了种桃树的人。 他说,他曾经许给了你十里桃林…… 番外 牡丹篇 人与人的命运,是不一样的。 我是花漾楼里的花魁,我叫牡丹。 我是一个风尘女子,每日画着红妆待客,穿着轻纱艳丽的罗裙,踩着丝幔游离在各个金主之间。 妈妈说过,谁给的钱多,我就该去陪着谁。 风尘女子也有心,朱帘下的笑颜总是光彩夺目,明艳动人。 可当我每每望着红檀木牡丹花纹框内铜镜里的自己,总能发觉出自己神色间的黯然。 我已然成了花魁,已然成了这花漾楼里面最艳丽的女子。 我缘何不悦? 直到某一日,花漾楼里面来了这样一位少年,他眉目间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清澈明朗,他手里提了个药箱,是要去给新来的妹妹瞧病的。 我欢喜眼前这个少年,但那时我知,我乃风尘女子,我早已坠入爬不出的风尘。 风尘女子最不该拥有的,便是情字。 我可以笑相迎,可以解裙带,可以魅惑人,但我不能动情。 那少年定然不是一名普通的医师,而那位新来的妹妹,也定不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 他们眉宇间的傲骨,是寻常人家得不来的。 果然被我猜对了。 没过多久,苍然新继任的皇上便来到了我们这里。 我那时明白,花漾楼完了。 老鸨抓得,竟是皇上的女人。 我知道,那日来的公子,一定与这位妹妹是相识的。 我知道他们,一定是认识的。 若我有幸活下来,并与这位妹妹待在一同,或许我就有机会,可以再见到他一面。 不求日日见君颜,只盼再见君一面。 后来啊,我便同那位妹妹一同入了皇宫。 皇宫要比花漾楼冷的多,我与阿纪在这里日夜小心,不敢出半点差池。 我们心里清楚,我们是风尘女子,若是接下来走错一步,谁也救不了我们。我们没有任何靠山,我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我们只想要,好好活下去。 他果然也在皇宫里面。 他叫江逸行。 知道了他的名字,我欢喜了好几天。 可是后来,我发现阿纪好像也喜欢上了他。 阿纪她,虽是与我一同自青楼出身。 可她与我是不同的,我是个妓子,她是个清白女子。 我并不是一个清白的女子…… 若连清白与贞洁都丢了……怎配得上他那般的男子。 我于是便偷偷抚琴,我在无人处,抱着自己的琴,一个人静静地弹着。 也许有一天,琴弦断了,人命丢了,他会回头看我一眼。 我只愿,君可记住我的脸。 可是啊,我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另一个女子。 他有他爱的人,他很爱很爱她。 我总是苦笑,人与人的命运,终归是不同的。 毕竟,她那么好看,善良,又那么完美的女子,我看了,也是欢喜的。 谁都会喜欢那样的女子吧。 我有的时候,喜欢偷偷地跟在江公子的后面,我喜欢看着他向前走,喜欢看着他做任何一件事情。 可是我知道,自己只能躲在角落里面,偷偷地看着他。 我连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说上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我所有的心事,都被我藏在了自己的琴音里。 我只能,在一弦一音里,诉说出自己全部的情感。 皇后娘娘,她读懂了我的琴音,那次我在角落里偷偷抚琴,正巧被她撞见了。 她读出了我内心的悲痛伤感。 娘娘,你知道吗,其实有的时候我甚至希望你能够对他好一点。 我知道你不爱他,我知道你心中有其他的人,但是他真的很爱你。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对她好一点,能够喜欢他一点。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快乐一点。 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只有你一个人能够给。 我也一样。 我的快乐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给,只要他开心,他笑了,我便会心中欢喜。 可是只要他一蹙眉,我的心便会紧上一分。 他在我的眼里面,便是这世间最温暖夺目的阳光。 他便是我唯一的光。 可我们,始终都是在皇宫里面生存的人。 有一天,我看到了国师他们那群人,去到了他住的院子。 那时我便猜测,一定是他有了危险。 我是带着那群人里面,有一个侍卫,我是识得的。 自我入宫那日,偶然间被他撞见一次一次之后,他便一直缠着我。 他看上了我的身子,我是风尘女子,本就失了清白。 他既然看中了,那我便可以借此,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救下江逸行。 我将他引入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早已入骨的媚,让我对这种事情水到渠成。 我身上随身带了迷药,他被我迷晕了。 我换上了他的护甲,一路小跑跟上了国师一行人的队伍。 她果然把江公子抓了起来。 我紧紧地握住了自己身上的那一把沉重的剑,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 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一个风尘女子,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阵仗? 全是刀剑…… 刀剑无眼,或许我随时都会死…… 可是我不能退缩,我不能跑,更不能舌下他不管。 我一定,一定要找到机会,救下他。 我要救下他,他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那个国师,带着他到了皇上与皇后的宫前,我那时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以为,有皇后娘娘在,她一定不会让江公子出事情的。 我以为,与她在,我便可以安下心来了。 江逸行一定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会让国师放了他的。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国师,她根本就不畏惧皇权…… 原来国师,早已失了军臣之心。 原来这一次,皇后娘娘也救不了他,皇后娘娘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该怎么办……我看到国师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杀他…… 他那时还说,说让皇上和皇后娘娘不要管他,说他死就死了。 他说他自己的生命并不值钱…… 江公子,你可知,你可知你在我心底有多么重要? 你怎能,将自己的性命说的如此廉价不堪? 你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啊。 她不能杀他。 在那一天,我做了我一生里最勇敢的事情,做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后悔的一件事情。 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江公子,这是我自愿的。 我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剑,指向了她。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根本就握不住这一把剑,这把剑太沉了,我根本就没有力气拿起来它。 我只是,在那一瞬用尽了自己的力气。 可是幸好,幸好他活下来了。 江公子,这一次,你可否记住了我的脸? 江公子,我心悦你,我欢喜你。 从未后悔过。 牡丹,再也不会开了。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番外 阿纪篇 世人皆说我相貌丑陋,不堪入目。 妈妈常说,让我在花漾楼里当丫鬟,她都会觉得碍眼。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相貌丑陋的人,什么都不配拥有? 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都能够顺风顺水地拥有一切? 相貌丑陋的人,是不是就活该被人侮辱? 这个世界,似乎真的是这样的。 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得到过,我没有办法活下去,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我能够活到什么时候,我甚至有的时候都在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活下去。 我被卖到店里打扫,会被店里的人嫌弃相貌丑陋,扫了客人的兴致。 到了最后,我又被卖进了青楼。 不过,进入青龙的那一刻起,我心里面是明白的。我相貌如此丑陋,性子又那么讨人厌恶,那些来寻欢的男人是不会碰我的。 果然,跟我想的一模一样,我在这里当婢女。 我不喜欢左右逢迎,似乎不爱说话的人,又长的这样丑,到哪里,都会讨人嫌恶的吧。 妈妈她特别讨厌我,她经常打我。 我知道这里的姐姐都漂亮极了,我知道这里的姑娘都是美人胚子,我知道自己丑陋。 所以我挨打挨惯了,也便不敢再说话了。 后来花漾楼里面出了事情,那位貌若仙子的姐姐,竟然是皇上的人。 我那时心中害怕极了,我以为我们所有人都要死了。 我以为,花漾楼完了,我也要完了。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仙子姐姐,竟然说要带我一同去皇宫。 皇宫是何等地方,那里一定很美很美。 那里有我这样的人,一生也看不到的景色,她竟然说要带我进去。 可是我相貌丑陋……我想了好久好久,才想到,仙子姐姐一定是因为,当日在妈妈面前,我出口替她求了情,她才记下我的。 听说皇宫里面稍有不慎就会掉头,我哪管得了那么多。 本来对于我来说,能够活下去就已经是万幸了。 本来对于这样丑陋的我来说,一辈子是不配去看皇宫到底有多么气派的。 我相貌丑陋,若是后宫里面的那些娘们看到了,也会心烦吧。 进了皇宫之后,我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这里的恢宏气派。 牡丹姐姐很谨慎,她说我们两个这一次既然能够活下来,就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她说,我们两个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辜负了仙子姐姐的救命之恩。 仙子姐姐给我们两个人安置了一个小院子,我这一辈子也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有一个小院子。 虽然院子里的配置简陋,但是也算得上五应俱全。 这里算得上是个好居所了。 我在自己的心里面,把那个小院子,当成了我和牡丹姐姐的家。 仙子姐姐体恤我们,她对我们两个人极好,她没有给我们安排重活,只要我们在闲暇时间里,干一些很轻松很轻松的活。 我心里是极其高兴的,我想,余下的一生里面,我都要这样度过。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少年。 我第一次,见到眉眼这样好看的少年。 他会对我说话…… 我这一生里,从来都没有和男子说过话。 我不敢与男子交谈,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我知道自己相貌丑陋。 可是那一日,我从树下跌落的时候,他救下了我。 他蹲下了身,低头望着我,他问我,“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那是我一生里,第一次那么近听到男子的声音。 平日子,那些人都是打我,骂我,根本都不会正眼瞧我。 可是他不一样,他没有嫌弃我的样貌丑陋,他没有被我的脸吓到,他没有讨厌我。 这样美好的人,没有讨厌我…… 他一定一定,是一个极好的男子。 只是,我身份低微,又样貌丑陋。 若是我有牡丹姐姐那样的美貌,或许我还有抬起头的勇气,能够好好的瞧上他一眼。 可是我…… 我只配低着头行走,才能不污了别人的眼睛。 那段时间里,牡丹姐姐很不对劲,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发呆,一个人望着远方,她的眉目里,似乎多了几分愁绪。 有一次她出去了,我看她迟迟未归,怕她出了什么事情,便想着出去找她,谁知,她只是去寻了一个无人处悄悄抚琴去了。 可是那天,就在我去找她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女人,她毁了我的余生。 那个女人是苍然的国师,我并不知道她是坏人,她生的好看,虽是多了几分邪气,但却笑着跟我说话。 她告诉我,江公子出了事情,叫我过去救他。 我那时慌极了,急忙跑了过去。 可是当我跑到他的屋子里面的时候,我的头脑,便开始变得不清晰起来。 我的头很痛。 我觉得自己的身子很热…… 屋子里面,似乎被人点了迷香…… 我那时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朦朦胧胧地,感受到了江公子的温度…… 后来,后来还好皇后娘娘来了,我才没有弄脏江公子…… 我这样的人,是万万配不上他的。 可是那天的事情,令我怕极了。 皇后娘娘大怒。 皇后娘娘在我心里面,一直都是仙子姐姐,那是她第一次冲我发火,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那么生气。 她说了一句让我一生都忘不了的话,“你以为你身份低微都是上天注定的吗?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是有多么的作践你自己。看看你方才做的都是什么混账事情,你看看,看看你自己都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那时只知道哭,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娘娘说,“阿纪,初见你时,我只觉得你会是一个好女孩,尽管你身份低微,出身不幸,尽管你的容貌尚有缺陷,尽管你并不是一个很完美很完美的人。尽管没有那么多的人喜欢你,没有那么多人爱你,也没有那么多人对你好。可是阿纪,我一直都以为你心里是善良的,可我从未觉得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娘娘,对不起…… 我死不足惜。 我那时只觉得,自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觉得我肮脏极了。 我恨极了我自己。 是皇后娘娘当时救了我,才让我活了下来,可是我那时却让她如此失望…… 我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没有希望地接受着所有的刑罚。 我以为我会死。 可是我醒过来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说皇后娘娘救了我。 娘娘,您怎么,又救了奴婢一命。 您如此,让奴婢拿什么报答您…… 我好想告诉您一句,国师是一个坏女人,当日的一切,都是她的坏心思…… 不是我…… 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娘娘,您怎么……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牡丹姐姐也不在了,只有我一人,还活着…… 我相貌丑陋……是极其丑陋的阿纪啊。 第一章 桃之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一株株盛开的红粉桃花,花枝斜垂在清澈透亮的池水上。有略微倾斜的暖阳穿过叶片的重重阻碍,照耀到了少年稚嫩的脸上。 少年身穿一身白色衣衫,腰间用水蓝丝线勾勒出纹路的软烟罗轻系,墨发凌乱间透露出少年肤若凝脂的脸。 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模样,却俊逸的出奇。 暖阳斜照,映的少年脸颊有些微红,想来该是偷喝了许多酒的缘故。 少年名唤白之秋,是苍然帝师的弟子。 忽有一双嫩手推搡着白之秋,“哥哥,哥哥,快醒过来!” 推搡着白之秋的,是一位身穿淡粉色广袖流仙裙的女子,淡粉色裙外披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纱,宛若仙子一般,推搡着躺在桃树旁的少年。 这女子名唤白华,是白之秋的妹妹,今年刚满两岁,不仅天资聪慧,过早习得走路,更是伶牙俐齿的一个女娃娃。 她身材纤细,肩若削成,腰若细柳。简单的飞仙鬓被一枝桃花玉簪点缀着,当阳光洒下来的时候,显得整个人都明亮光泽了许多。 若是说那少年肤若凝脂,那他身旁这位少女的脸便宛若通透的白玉,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却又柔软地如同白云一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颦一笑,似是都带着动人的光彩。 白之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华双眼闪动着光彩,“喔……师父他带回来了一个漂亮娃娃!” 白之秋坐起了身,拧了拧好看的眉头,问道,“漂亮娃娃?” 少女天真的脸庞映照着桃花的光彩,笑着应道,“可漂亮了!他长的和我一样好看!” 白之秋仰着脸问道,“可是这个地方是不是不让任何人进来吗?而且他不是跟我们说过,这里所有人都找不到吗?” 白华弯着小小的身体,在白之秋耳边小声道,“哥哥,哥哥,你还不知道吗,师父他根本就是个大骗子,他一直以来都是个骗子,快起来,快起来,跟我一起去看漂亮娃娃!” 白之秋站起了身,少年稚嫩的脸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有些微红,显得可爱极了。 林子里响起了少女嘻笑的声音,“笨蛋哥哥,才喝那么几壶酒,就睡着了,笨蛋笨蛋,大笨蛋!” 白之秋无法否认,因为他确实是喝酒喝睡着了,他原本想,大概是因为这里的阳光太温暖了一些,“阿华最不听话,刚刚说完了师父坏话,又说我的坏话!小心哪一天,罚你挨板子!” 阿华稚嫩的声音响起,“略略略~” 不一会儿,这一对兄妹便跌跌撞撞打打闹闹地找到了他们师父那里。 “师父师父!阿华说你带回来了一个漂亮娃娃!” 白之秋望着躺在玉石上的少年,叹道,“哇!真的是一个娃娃呀!” 那身着淡白色衣衫的老者乐呵呵地笑了笑,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子,道,“嘘!这孩子还没醒过来呢!你俩先去一边玩!等会儿再过来。” 这老者便是苍然帝师,也是这十里桃林里的主人,是白之秋与白华的师父。 他有一个名字,叫做白微之,也叫白胡子老头。 白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躺在玉石的少年旁,“不要不要,阿华要和漂亮娃娃一起玩,阿华刚刚就把哥哥叫起来了,阿华这就把他也叫起来,跟阿华一起玩。” 白微之忙拦下了白华,一手将她抱起,“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您可就别瞎闹腾了,您就让他好好地睡一小会儿吧!” 白华不甘心没有碰到那好看娃娃,手与脚一并在空中挥舞着。 她望着那漂亮娃娃,笑着喊道,“我要漂亮娃娃!要和漂亮娃娃一起玩!” 白微之仍旧是这样说,“不行不行!阿秋,你也不管一管阿华是不是?怎么跟着妹妹一块儿跑过来了,你要好好照顾着妹妹,把妹妹带到一旁去玩儿去。” 白之秋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玉石里的少年,突然兴奋了起来,“师父师父,好看娃娃要醒了!” 白微之惊喜回转过头,“醒了?” 白华也一同转过了头。 躺在白玉石上的少年身着一身白衣,净的出尘,似乎要与玉石结为一体。 少年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明净,睫毛纤细而又弯长,白皙透亮的皮肤似是可以挤出水一样,明明看起来是四五岁的一个小少年,却拥有了一个俊逸挺拔的鼻梁,那粉嫩的嘴唇,竟如处盛开的桃花花瓣一样。 阿华睁大了眼睛,“漂亮娃娃醒过来了!漂亮娃娃睁开眼睛,更加漂亮了!” 白之秋亦是两眼放光,跑到了白玉石旁,喜道,“我叫白之秋,你叫什么名字呀!以后我们几个可以一起玩啦!” 还在白微之怀里的白华也兴奋的手舞足蹈,她奶声奶气地呼喊道,“我叫白华!我叫白华!我要下去和漂亮娃娃一起玩!” 她一直在白微之怀里面手舞足蹈,白微之无奈,只好将她放到了地上。 刚落地的白华便一股脑地冲到了少年身旁,完全不像一个两岁小女孩该有的样子。 白微之挠了挠头,“你们几个娃娃就这么大一点,怎么就力气这么大!还跑那么快。” 白华冲到少年身旁时,两双明亮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对在了一起,阿华稚嫩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少年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又抬起了眸,望向了白微之。 “你呀!”白微之转了转眼珠子,“你就叫南北了!” 少年温润的脸庞展露出一丝笑颜,“南北,我叫南北。” 白华乐的合不拢嘴,“南北!我要和南北弟弟一起玩!我们要一起玩!” 白微之轻轻地敲了一下阿华的头,“什么南北弟弟!瞎叫什么呢!南北他今年已满四岁,算起来,是与你哥哥一样大的!你怎能唤他弟弟?” 阿华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可是,可是……南北是今天才出现的,他是今天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而且,而且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的!那……那他就是弟弟……就是阿华的弟弟!” 白微之愣了一下,“你这又是什么鬼逻辑,阿华,你这小小年纪,这些歪门邪道的嘴皮功夫,都是跟谁学的?” 第二章 少年无邪 阿华弯长的睫毛扑闪着,理直气壮道,“跟你学的!” “得,老夫我说不过你,我跟你说,你应该这样想,南北他四岁,你哥哥他也四岁,你呢?才两岁对不对?” 阿华点了点头。 白微之道,“这不就对了,你该叫阿秋什么?” 阿华老实应道,“哥哥。” 白微之又问道,“那你该叫南北什么?” 话音未落,阿华便道,“南北弟弟!” 白微之扶额。 “哎!你这死丫头!” 白之秋拉过阿华的手,道,“妹妹,你应该叫他哥哥,他年岁是比你大的,你可知晓了?” 阿华眼珠子直直地落在了南北的脸上,仍旧咧嘴笑道,“南北弟弟!” 南北无奈地笑了笑。 白微之转了转眼珠子,道,“阿华,以后你就叫南北师兄怎么样?” 阿华撇了撇嘴道,“不要不要,你是我师父,漂亮娃娃是今天才来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师姐?” 南北从白玉石上下来,淡淡地笑了笑,温声道,“白……阿华想叫什么,那便叫什么就好。” 他的声音里面,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温润,还有……还有一丝吸引人的磁性? 就连他的目光,都那么温柔…… 如同新酿好的一壶桃花醉。 阿华直视着南北温润的眸,声音缓和了许多,“那我以后要叫你南北师兄!” 白微之扶额,“刚才老夫苦口婆心教你那么久,你都没学会该怎么叫,怎么这才一下子,就知道自己该叫什么了?” 阿华则是故意不理白微之,她拉过了南北的手,笑道,“我们去那边玩吧,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于是三人便一同离开了这个地方,看着他们三个人一同离去的背影,白微之又好气又好笑,“哎呀,我这十里桃林倒是什么都不缺,不缺桃花,不缺美景,现在就连漂亮娃娃,也是一大堆!哈哈!只不过嘛,就是缺美酒!就是想要怎么喝也喝不完的美酒!” 另外一旁,三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则是偷偷跑到了白微之的酒窖里。 阿华指着酒窖里藏着的数千坛佳酿,笑道,“我悄悄地跟你说,这些壶里面的水可好喝了,哥哥最喜欢在这个地方偷喝了。但是他每次都会喝好多好多,然后喝着喝着脸就红了,脸一红,他就睡着了。” 南北望着满地窖的酒,摇了摇头,道,“我好像记得,以前有人跟我说过,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 阿华睁大了眼睛,认真道,“这不是酒!这是桃花神仙会醉水!” 白之秋噗嗤一笑,“桃花……神仙会醉?水?阿华,你这怎么还临时给桃花酒起新名字?” 两岁的阿华还没有办法将自己内心所想要表达的东西说清楚,她只是连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哥哥最喜欢喝这个了!你也是!你也是会的!” 其实阿华是想说,这是哥哥最喜欢喝的东西,师父最宝贝这个酒,那这个东西一定是十里桃林里最好的东西,我想要把十里桃林里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她咧着嘴笑道,“你长的好看!我想要给你这些东西!” 南北本是不会喝酒的,但看着阿华期待的眼神,温暖地笑了笑,接过了白之秋递给他的一小壶桃花酒,轻轻地浅酌一小口。 酒入喉,没有想象中的热烈,也没有想象中的苦涩,酒入喉时,他只觉得温暖。 他亦然,把这一份温暖传递给了他们。 他温暖地笑了笑,“好喝。” 阿华依旧是咧着嘴笑,“是吧!这个最好喝了!” 白华盯着南北的脸,问道,“南北师兄,你为什么长的这么好看啊?” 南北略微有些紧张地收起了酒壶,有一些手足无措。 白之秋则在一旁乐道,“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也喝醉了!我就说嘛,这酒是会喝醉的!我喝了那么多坛,自然会有些困!才会睡着的!阿华还说我笨蛋,我才不是笨蛋呢!” 阿华则是撅着嘴,一脸不满地望着白之秋,“笨蛋哥哥!南北师兄才没有醉呢!南北师兄只是腼腆!你就是笨蛋哥哥!你自己一个人,喝的都睡着了,都不起来陪我玩,你都不知道我喊你喊了多久,笨蛋哥哥!就是笨蛋哥哥!” 白之秋红了脸,不知是因为方才又喝了一壶桃花酒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那你是笨蛋妹妹!笨蛋妹妹!” 两个孩童,竟在充满酒香味道的酒窖里面,就这样吵了一个时辰。 直到白微之来酒窖寻酒喝……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我的天啊!我的美酒啊!我的桃花醉啊!我的桃花酿啊!我上千坛美酒啊……” 阿华望向了白微之,“呀!大酒王寻来了!” 白微之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道,“什么大酒王,阿华,是不是你带南北过来的,你这孩子,是不是要气死老夫啊,是不是把老夫气死了,你们就都高兴了?” 阿华扑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道,“大酒王是气不死的。” “你你你!” 白微之无言。 白之秋亦然是出口气人,“师父,这个酒好喝!为什么你不让我们喝!” 白微之这才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惊到,“啊呀!我的小祖宗啊,你可是喝这些酒了?我的天啊,你才多大啊,你就这么一丁点儿,你怎么能碰酒呢,你怎么能喝酒呢。你是孩子呀,孩子是不能喝酒的!” 白之秋理直气壮道,“为什么孩子不能喝酒,为什么你就能喝酒。你能吃葡萄,我们不也能吃葡萄吗,为什么我们不能喝酒呢?” 白微之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道,“果然是阿华亲哥哥!” 阿华拉起来了白之秋的手,笑道,“哥哥说的对!” 一旁的南北柔声问道,“师父,那我们到底是能喝酒还是不能喝酒?” 白微之看着这唯一听话的孩子,蹲下了身,与南北平视,他温声道,“你们几个都还是小孩子,当然是不能喝酒了。等到你们到了一定年纪,就可以喝了,现在你们喝了会晕倒的,会喝醉的,会对你的身体不好的,记住了没有。以后都不要喝了,等长大了,你们就都可以喝了听见了吗。” 南北点了点头,“嗯。” 阿华则是突然蹦到了白微之面前,挡住了白微之,道,“南北师兄,不要听他说,师父是想一个人喝光这里所有的酒,他有的时候也会喝醉的,他有的时候也会睡着的。我们不喝他的酒,等我长大了,我要自己亲手给你酿酒喝!” 第三章 灼英噬灵兽 十二年后 今日落了微雨,时至七月盛夏,十里桃林里的桃花竟未曾因这酷暑减过半分光辉。 只是,今日的十里桃林,似乎与往日不同。 林中白衣女子手持长剑,喝道,“怪物!休的猖狂!” 白之秋与南北对视一眼,沉声道,“师父还没有回来,只能靠我们了。” 南北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望了白华一眼。 三位少年此时正面临的,是巨大无比的灼英噬灵兽。 灼英噬灵兽狐面猿身,浑身却布满了坚硬的鳞片,细长的鳞片离远看,通常会给人造成那只是体毛的错觉。灼英噬灵兽头上长了七个山羊角,背椎上长了一双翅膀,靠吸食灵气为生。 相传灼英噬灵兽万年不会现世一次,今日竟循着十里桃林内的灵气,跑到了这里来闹腾。 还正巧,跳了一个白微之不在的日子。 若是平常白微之在的时候时候,三下两下便能将这大怪物收拾了,可偏偏今日只剩下这三位少年独守空林。 灼英噬灵兽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狂笑道,“你们这三个毛娃娃,还想跟本王斗!哈哈哈哈,真是自不量力!” 白华有些嫌弃地看了灼英噬灵兽一眼,啧啧叹道,“竟是一个成精的怪物!” 身旁的南北叮嘱道,“灼英噬灵兽不好对付,切要小心。” 白华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响起,她不屑道,“放心吧师兄!就算这灼英噬灵兽成了精,也不过是一个丑陋不堪的怪物!” 白之秋亦在她身旁叮嘱道,“阿华,莫要大意。” 白华笑着摆了摆手,心中却仍旧不以为意,“知道了知道了~” 南北轻皱剑眉,脚尖点了一下地,朝空中飞去,他的剑很快,快到灼英噬灵兽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砍到了灼英噬灵兽的头上。 可灼英噬灵兽乃是上古凶兽,并非这么容易能够杀的死的。 南北的长剑看到它头的那一刻,就如同砍在了坚硬无比的石头上一样,长剑对灼英噬灵兽没有半点伤害力,反倒是南北,被这股里反弹了回来。 南北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怎会如此?” 灼英噬灵兽笑的更加放肆了一些,“小少年,你可是在给本王挠痒痒?” 白华举起剑刃,便向前冲便骂骂咧咧道,“住嘴吧你!你这怪物,还好意思自称本王,你也不看看,你嘴里都臭成什么样子了?快闭上你的大嘴吧!恶心不恶心?” 灼英噬灵兽也并不任由她去砍,他扇动翅膀,很轻松便躲开了阿华的剑。 灼英噬灵兽张口道,“女人!你好大的怒气!就凭你,能伤的了我?本王是怕你长剑折弯,才躲开的,本王劝你乖乖地被本王吃掉,也省了力气!” 白华不屑道,“你好大的口气!臭怪物!” 白之秋蹬了一下脚,南北与他对视一眼,便一齐飞向了空中。 利刃悬空,看准了灼英噬灵兽翅膀与身体的交叉部位,两人利刃一齐砍下。 “啪!” 灼英噬灵兽的一双翅膀被白之秋与南北砍下。 这灼英噬灵兽一直以来都将翅膀和角看做身体最重要的位置,此番翅膀被砍下,彻底激怒了灼英噬灵兽,它双目冒火,嘶吼着,“啊!本王要吃了你们!” 白华看着翅膀被砍下的灼英噬灵兽,忍不住笑道,“噗嗤!就你,没了双翼你更丑了!” 白华的声音吸引了灼英噬灵兽的注意,它操控着身旁的巨石,朝阿华砸去。 “阿华小心!” 南北在巨石还未落下的一瞬间,将阿华揽入怀中,躲过了巨石攻击。 阿华朝灼英噬灵兽吐了吐舌头,“笨蛋大怪物,砸都砸不中!” 灼英噬灵兽双眼冒火,它自然没有注意到,阿华偷偷地给白之秋使了个眼色。 灼英噬灵兽只想快些杀了白华,竟然拿自己身上的鳞片做攻击,十片长鳞一齐朝阿华射去。 阿华屏住了呼吸,将头埋在了南北怀里面,低声道,“南北师兄,靠你了!” 南北温和一笑,脚尖点地,一手揽着阿华,一手挥舞利刃。 南北的轻功了得,再一次轻轻松松地躲过了灼英噬灵兽的攻击。 而另一旁,白之秋看准了时机,一剑砍下灼英噬灵兽三个角,又回过身,在灼英噬灵兽痛吼的那一刹那,再次挥动利刃,砍下了灼英噬灵兽四个角。 此时,灼英噬灵兽最重要的翅膀与七角,已经全部被砍下。 南北将白华放到了地上,阿华拍手叫好,“好!” “啊!”灼英噬灵兽发出了一声长鸣,“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白之秋摆弄着剑刃,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灼英,若是我们不管的话,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他又忽然邪魅一笑,道,“不过嘛,我们怎么可能会让你这种上古凶兽,流入民间,祸害百姓呢?” 灼英噬灵兽怒吼道,“本王定要吃了你们!” 白华定下了身,直直地看着灼英噬灵兽,勾了勾手指,道,“吃呀!你来呀!” 灼英噬灵兽一跺脚,似乎整个桃林都震动了一下。 它已经失了翅膀和七角,相当于失了自己一半的灵力。 而流失的灵力,此刻已经尽数被十里桃林吸收。 灼英噬灵兽此时已经准备朝阿华奔去,阿华却退后一步,簇然笑了笑,收起了自己的长剑,从怀里取出了一根通体白色玉石有些微微散着淡粉色光芒的玉笛。 白之秋此刻也收起了剑刃,双臂环胸,啧啧笑道,“妹妹又要吹笛子了!这下你可惨喽,刚才还有机会逃,现在可就必死无疑了。” 南北亦是将剑刃收回剑柄,双目温和地看着白华。 白华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待灼英噬灵兽逼近时,缓缓地将玉笛吹响。 曲是好曲,一曲阳春白雪,给这桃色添了许多美妙。 只是这曲子的威力可不小…… 就那一瞬,灼英噬灵兽浑身鳞片自它身上褪去。 白华看着已经鳞片尽失的灼英噬灵兽,却突然生了玩弄之心,停止了笛音,笑道,“你现在像一个秃了毛的丑八怪!巨丑无比!哈哈哈哈!现在你可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要是想杀你,易如反掌,怎么样,有遗言吗?” 灼英噬灵兽则是如同糟了晴天霹雳一样,他本以为这三个少年只是普普通通习过武术的少年,却没想到这三个竟有这么大本事。 第四章 斩杀之路 “你们!我要吃了你们!” 灼英噬灵兽仍旧是这一句话,气势却比先前弱了许多。 白华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哈哈哈哈,还要吃掉我们!那我下一步,就要吹笛把你的牙给震得粉碎喽!对了,我还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话啊?” 阿华学着他的语气,模仿道,“我要吃了你!” 南北无奈地笑了笑,有些宠溺道,“阿华,给他个痛快吧,莫要玩弄他了,毕竟是上古凶兽,给个痛快也算上给他留了最后的尊严。” 阿华灿然笑道,“师兄说什么,那便是什么。这上古凶兽,自然是要死的,可不能让他流落民间。” 正当阿华想要吹笛时,却发觉此刻的灼英噬灵兽忽然退后了两步,高昂起头,仰天长啸。 阿华皱了皱眉头,“受不了刺激发疯了?” 可就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灼英噬灵兽生生地从三人面前消失了。 白华揉了揉眼睛,又左右看了看白之秋与南北,道,“消……消失了?” 白之秋亦然是不敢相信,道,“怎么可能……他连翅膀都没了,怎么会消失呢?” 南北轻皱眉头,道,“听闻远古凶兽都有一神力,便是在最危急之时,可为了保命将自己在一瞬间移动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此神力名为保灵之力。但一个凶兽一生只能用一次,想必灼英噬灵兽方才是用了保灵之力。” 白华握紧了玉笛,有些后悔方才没能一下子杀了他,“保灵之力?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我竟然让他给跑了!现在怎么办?师兄,哥哥,我们得想想办法,把他杀了,不然万一流落到民间,百姓们就惨了。” 白之秋拍了拍阿华的肩膀,轻声道,“没事,先不要担心,灼英噬灵兽已经受了重伤,况且他的翅膀和角都已经被我们砍断,一时半会儿做不了恶事。况且凶兽疗伤,也得要一段时日,我们只要在这段时间内,找到他在哪里,把他杀了就好。” 白华道,“可是天下之大,我们要是想找的到他,又谈何容易?” 南北温和一笑,道,“我有办法。” 只见他上前捡起了那七根灼英噬灵兽的角,道,“灼英噬灵兽的角仍旧带着他本身的灵力,我们可以将他的角点燃,待香味燃起,看白烟飘向的位置,便能寻到它的方向。” 白华拍了拍脑瓜子,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灼英噬灵兽的角本就是具有神力的,神力会驱使着燃着的角升起的白烟飘向灼英噬灵兽的位置,我们可以利用他自己的角,去寻找他!” 白之秋望向了南北,挑了挑眉头,坏笑道,“翅膀如何处理?” 南北知其意,笑道,“不如,我们用他的翅膀,做几把弓如何?” 白之秋笑道,“哈哈哈哈!还是你有法子,到时候,再用他自己的翅膀做成的弓,去斩杀他!” 白华惊诧问道,“真的!这个还可以做弓吗?” 白之秋道,“当然了,灼英噬灵兽身上的骨头,可硬着呢。他翅膀里的筋可做成弦,用骨来做弓身与箭。毕竟是上古凶兽,若制成了弓箭,威力必将强大无比。” 白华指着地上的鳞片,期待着问,“那这些鳞片呢?哇塞,你们刚才看见没有,这鳞片看起来硬得很,若不是南北师兄带着我及时躲开了,我这小命恐怕不保喽!” 南北淡淡笑了笑,“就用鳞片来做箭头。” “好主意!” 没过一会儿,三个人便制出了三把威力无穷的箭。 白华乐道,“我都想象得到,到时候灼英噬灵兽看到我们拿着他自己的翅膀做成的弓箭去杀他,会有什么表情了!哈哈哈!” 白之秋道,“这次算他倒霉,碰上咱们仨。” “阿华,你看你脸上。”南北突然温柔地凑近了白华,轻轻地抬起了手,点了点阿华的笑靥,将阿华脸颊上落上的一小片碎花瓣拿到了手心里。 他低眸看着阿华,微笑着温和道,“落了一片花瓣,都不曾觉察么?” 阿华在那一刹那,红了脸庞。 白之秋则忍不住嘲笑道,“真是笨蛋妹妹!落了个花瓣都感觉不到,笨死了要!” 这笑声,生生地打破了两个人的气氛。 阿华瞪了一眼白之秋,“咳咳!你才是笨蛋,哥!有的时候我都想拿剑打你。” 白之秋笑道,“我可是你亲哥哥,等会儿去杀灼英噬灵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得多喝一点酒。不对不对,我应该带些酒过去,万一路上想喝也可以解解馋。” 阿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喊道,“记得给我也带上一点!” 十里桃林里的人,自小便喝酒,没人不爱那醉人心脾的桃花酒。 阿华盯着南北挺拔的鼻梁,不禁道,“师兄,我现在发觉,你比从前小时候长的更好看了些!为什么你越来越好看了。” 南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眸,道,“莫要胡说。” 阿华望着他这反应,乐道,“我没有胡说呀,这么多年,我不是天天都说你长的好看吗,你怎么还说我是在胡说?” 她又接了一句,“对了,师兄,我发觉你现在越发可爱了些。” 说完便嬉笑着追向了白之秋。 而南北在原地,脸颊却微微泛红。 白华追到了酒窖,看着已经开始饮酒的白之秋,皱了皱眉头道,“哥哥!哥哥!你这会儿先不要喝那么多了,万一等一会儿喝醉了怎么办。” 白之秋则是乐呵一笑,轻轻地点了点阿华的头,“阿华,你如今究竟是怕我饮醉,还是怕我饮醉了,耽误了等会儿去斩杀灼英噬灵兽?” 阿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是怕你喝醉了,耽误去杀灼英噬灵兽啊!” 白之秋横了她一眼,道,“切,就知道!” 白华拉着白之秋,道,“快走,快走,我们准备准备,快去啥灼英噬灵兽了。” 白之秋小心翼翼地抱着酒,连声音都小了一些,“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知道了,别拉我了,等下酒摔碎了!” 南北这时也来到了酒窖,道,“对了,师父此时还未归来,我们可用给他传信?” 阿华则是理直气壮道,“传信的话,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个地方,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事情。每次他出去都不告诉我们,他去干嘛,这一次,我们也不告诉他!” 第五章 渔水村 此刻十里桃林里风光正好,可三个人却踏上了斩杀之路。 白华问道,“哥,你说我们这一次出去,会碰到什么?” 白之秋手里拿着一壶酒,潇洒地笑了笑,“还没出去呢,我怎么知道?” 白华撅了撅嘴,又跑到了南北身旁,期待着问,“师兄,你知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南北回答道,“好玩的?倒是没有什么好玩的,吃的喝的,其实十里桃林里面也都有。” “啊?好吧。” 他们按照点燃灼英噬灵兽角燃气的白烟方向寻去,一路向北,是去苍然的方向。 白之秋疑惑问道,“灼英噬灵兽跑进苍然国境之内了?” 南北道,“也有这个可能。” 白华有些担心,“坏了坏了,那它岂不是要伤人?” 南北道,“你先不要担心,灼英噬灵兽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伤不了人,只要我们尽快抓到它就好。” 白华又问道,“还有,我还有一个问题,明明我们三个人都会瞬移,为什么我们非要走着过去呢?” 白之秋愣了愣,道,“你怎么不早点儿提醒我们,我差点都忘记了,走!我们先去一个有人的地方再说。” 三人瞬间移动到了一个村庄。 白华看着村口石块上刻着的三个字,轻声道,“渔水村?这个村庄里面的人是不是都打鱼为生?” 白之秋往前走了两步,道,“该是如此。里面的人,身上大多都背着渔具,而这个村镇又沿海,想必是打鱼为生。” 南北拉住了白华的手,道,“走吧,进去看看。” 刚踏进渔水村,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鱼腥味道。 白华叹道,“果然是一方水土有一种味道,十里桃林里是桃花的气味,而这里,就是这些渔民辛勤劳动的味道。” 白之秋挑眉问道,“呦!那这味道可好闻?” 白华笑了笑,道,“没什么好闻不好闻的,这是他们的生计嘛!” 白之秋笑道,“可是为什么我察觉到你刚才吃了一颗桃香丹?是怀念十里桃林里的香味了?还是觉得这个味道不好闻?” 桃香丹是白微之练出来的丹药,吃了之后,可以让自己闻到的气味只有桃花香。 白华推了一把白之秋,撅了撅嘴道,“走你的吧!” 南北望着海岸边的一抹夕阳,道,“天色渐晚,今晚恐怕要在这里落脚,我们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住处吧。” 阿华道,“好!” 可是三个人抢着村子走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一个客栈。 白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有些疲惫道,“怎么办呀,好像这个地方没有地方可以住。” 白之秋道,“要不然去问问这里的渔民愿不愿意收留我们一碗?” 南北点了点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三人走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处住宅,阿华整理好自己脸上的笑容,敲了敲门,问道,“有人吗?” 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身上穿着棉麻布衣,她的声音有一些沙哑,“是谁啊?” 阿华带着温婉的笑容,问道,“婆婆,我们途径此处,能不能在这个地方借宿一晚?” 老妇人望到他们三个人之后,瞪大了眼睛,她神情流露出一些恐惧,向后退了两步,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三人望见她这种反应,一齐咽了一下口水,阿华站在最前面,先小声开了口,“婆婆,怎么了?” 老妇人仍旧是没说出一句话。 阿华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婆婆?我们能不能在这里借宿一晚?” 老妇人掩下了心中的恐惧,将破旧的门打开,沙哑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三个人刚刚进门,便有一个幼童从屋里面跑了过来,抱住了老妇人的大腿。 小男孩望了望三个人,忙躲到了老妇人身后,在她身后唤了一声,“奶奶!” 老妇人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道,“奶奶在这,在这,乖,进屋去。” 小男孩低声问道,“奶奶,他们,他们几个人是谁?” 老妇人低声应道,“过路人……” 老妇人将他们三个人引进了一个昏暗的小屋子,低声道,“家境贫寒,若是不嫌,可在此暂住。” 白华环顾了一眼四周,屋檐上的蜘蛛网上似乎还有几只蜘蛛趴在上面觅食,桌子上也都落上了厚重的灰尘,唯独是那一张草席,看起来是可以睡人的。 白华却连声道,“不嫌不嫌,谢谢婆婆!婆婆,您贵姓啊?” 老妇人似是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也似是急于躲避这三个人,她直接出了门,并把三个人待着的屋子给关上了。 留下三个人在屋子里,在她关门的那一刻,齐齐松了一口气。 白之秋道,“呼……这里的人好奇怪呀,还有一进这一间屋子,便感觉气氛不太对。” 白华点了点头,道,“我也感觉到了,刚才那个婆婆好像很害怕我们的样子。” 白之秋道,“真是吓人,那个孩子也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怎么会那么怕我们。” 南北在屋子里面环视,找到了烛灯,打了个响指,便点燃了烛灯。 阿华看着烛灯照亮的屋子,道,“只希望今天晚上能快点儿过去。” 南北又去掸了掸草席上落得灰,又将自己的外衫解下,铺在了草席之上,温声道,“阿华,我把这草席收拾收拾,今天晚上你就躺在这里休息。我和你哥,坐在那里睡一会儿就行了。” 白之秋笑了笑,揉了揉阿华的头,道,“你放心睡一晚上吧,我俩守着你呢!” 阿华一蹦一跳地跑到了草席前,一屁股躺了下去,道,“呀!还是南北师兄的外衫躺着舒服!” 白之秋无奈地笑了笑,走到了草席前,解下了他身上的外衫,盖到了阿华身上,低声在她耳边道,“也不要着凉了,南北师兄的外衫再舒服,能有你亲哥哥的暖和?” 阿华灿然笑道,“一上一下,虽处陋室,倒也是舒坦!” 白之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 阿华侧着身,看着他们两个人。 白之秋坐在凳子上,问道,“睡不着啊?” 白华应道,“你不也是睡不着。” 白之秋叹了一口气,道,“没办法,睡不着。” 南北道,“想必是在十里桃林里面待的习惯了,今天突然换了其他地方休息,就会难以适应。” 第六章 樊海 此刻,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老婆子!我回来了!” 老妇人声音里带了些疲惫,道,“回来了,快进屋,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老汉问道,“怎么了?” 妇人的声音小了一些,“进屋说。” 屋内 老妇人紧张地关紧了房门,道,“今天咱家来了三个人,脸长的白白净净的,但是是生面孔,看那模样,长的一个比一个好看,我觉得,定然不会是咱们渔水村的人。怎么办,要不要去找村长?” 老汉皱了皱眉头,道,“还有这等事,咱们渔水村向来是自给自足,从来不让外人来咱们村里干涉,这三个人来咱们这,会有什么目的?我现在就去找村长,你去看着他们三个人,别让他们给跑了。” 老妇人道,“快去吧,家里我看着。” 屋里的三个人听到老汉进家门的时候,便相互对视了一眼,问道,“怎么没动静了?” 白华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啥情况?为啥我总觉得这个村子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白之秋道,“总觉得这个村子里面的人有点邪门儿……要不然咱们还是赶紧走吧……瞬移回家……” 南北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我们的灵力瞬移一次已经耗费的差不多了,不能再经历一次瞬移了。等灵力恢复过来,至少要到明天黄昏。” 白华离开了草席,走到了南北身旁,道,“南北师兄说的对,我们现在不能用瞬移,要不然,现在我们出去看看吧,不然现在我们还该怎么办?” 南北点了点头,道,“先出去看看,反正今天晚上呆在这个屋子里面,咱们是肯定睡不着的。” 还未打开房门,三个人便看到院子里面突然亮起了灯火。 南北忙打开了屋门,“怎么回事?” 映入眼帘的,是满院子的渔民,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望着站在门口的三个人。 白华躲到了白之秋身后,露出了一个头,低声道,“妈呀!这是啥情况!” 南北轻皱眉头,问道,“你们这是做甚?” 为首的一个村民喊道,“哼!我们还没有问你们呢!来我们渔水村做什么?” 紧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呼喊声,“对呀!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白华探出了一个头,喊道,“喂!不带你们这样的吧,这不是一个村合起来欺负我们仨吗……” 就在这时,从这些举着火把的村民中间,走出了一个妇人,妇人年纪看起来只是三四十岁的样子,眉宇间带着些英气,手里拿着一把打渔用的长刀,厉声问道,“你们三个,究竟是什么人!” 南北走上前,心平气和道,“我们只是路过这个地方,没想到会惊扰渔水村的村民们,实在抱歉。但是我们三个人真的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在此借住一晚。” 那妇人道,“借住一晚?休想骗我们,你们三个到底来这里干什么的。” 白华走到了南北身旁,道,“大姐,我们真的只是路过,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妇人道,“路过?我们渔水村既不临城,周围又没有什么村子,你们路过这里?骗谁呢?” 白之秋发现了站在一旁的老妇人,拉过了那个老妇人,道,“婆婆,你快给我们解释解释,我们真的只是路过这个地方。” 老妇人被吓了一跳,她身后的一个老伯,突然举起了刀叉,赤道,“住手!放开我家婆娘!你快点放手!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白之秋愣了愣,忙松开了手,小步挪到了南北身旁。 白之秋心中不解,低声道,“我去……啥情况……怎么一个村子里面的人,都这么仇视咱们三个?” 南北低声应道,“不知道啊……” 那老伯走到了妇人面前,道,“刘村长,这三个人怎么处置,任凭村长做主,我与我家老婆子,绝对与这三个人没有半点瓜葛。” 原来这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正是渔水村的村长。 刘村长道,“您老放心,有我在这,谁也别想打渔水村的主意。” 白华道,“你是村长?那你就应该讲点儿理呀,你总不能谁路过这个地方,都说路过的人是坏人吧,那天下这么多人,坏人岂不是多了去了?” 刘村长道,“你倒是伶牙俐齿的,天下人是多,但我们渔水村,千百年都不会有一个人从我们这村子路过,今天一下子来了三个,还个个白白净净,你们看着就是哪家公子哪家小姐的模样,怎么可能会来我们这个村子借住?” 白华又问道,“怎么可能会没有人路过啊,哪有村落会千百年没有人路过的,你们这个地方很偏吗?” 刘村长道,“我们这里是樊海的边境,千百年来,都是考打渔为生,从来都没有人能走到这里,怎么会有人来我们这!” 白华皱了皱眉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樊海?这又是哪个海?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海?” “平日叫你多读一些书,你就是不听。”南北浅笑着望着阿华,又道,“樊海是只在书里面出现过的一片海,相传这片海里面有个神兽镇守着什么宝贝。但是从来没有人找得到这片海,有的人死在了路上,有的人半途而返。总之,没有人真正地来过樊海,更没有人知道,樊海旁,竟居住着一个村子的人。” 白之秋小声嘀咕道,“啥叫没有人,现在不是有咱仨吗!” 白华了然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刘村长对吧,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们三个人来这里,是计谋着偷去你们樊海里的宝贝的?” 白华话音刚落,刘村长便下了号令,“就知道你们不怀好意!给我拿下!” “等一下等一下!”白华忙道,“哎呀刘村长,你瞅瞅你,你这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真是棒!棒极了!不过刘村长,我们三个可以向您保证,我们仨真的只是路过这个地方,我们真的,就只是想找个地方借宿一晚。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樊海,又怎么可能会去打樊海里的宝贝的主意呢?而且我们保证,我们明天就走,我们明天天一亮就离开。您仔细想一想,是不是?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刘村长道,“你说没有就是没有吗?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们三个吗?抓住他们!把他们三个人给我关起来!一定要严加看管!” 白华看劝不了她,便小声嘟囔着,“严加看管……怎么改的跟被关入大牢一样,话本里写关入大牢就是这样的……” 第七章 夜探 三个人被关进了一个小破屋子里面。 白华与白之秋在屋内徘徊不定,白华有些气恼道,“难道外面的人都是这么不讲理的吗?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又没有招惹到他们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个地方!” 白之秋朝破烂的窗外探了个头,旋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站直了身,懒洋洋道,“对呀,这些人怎么这样,要不然咱们三个直接冲出去得了,反正他们那么多人也打不过咱仨。我刚刚看了一下,都是些村民,没有什么功夫。但是咱们三个出手的话,又有可能会伤到他们。” 南北道,“所以我们不能出手,君子以礼服人,我们就好好的与他们讲道理,总能说得动他们渔水村的人的。” 白华深叹口气,道,“我看讲道理没戏,咱刚才都看见了,他们就是铁了心的认定咱三是为了渔水村的宝藏而来。不过,你们俩可知道这渔水村到底有什么宝藏?” 白之秋道,“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村子,不过我看这村子的形势,倒不像是有什么宝藏的样子,会不会这传说只是一个濠头?” 南北道,“我看未必,若真只是一个传说,他们也不至于信奉至此。” 白华把玩着自己的玉笛,突然对宝藏起了兴致,便道,“我倒是有些好气他们这里的宝藏,到底是什么了?” 南北却劝道,“这是他们村子里面的信奉,我们还是不要去掺合了。” 白华道,“师兄!这可不能叫做掺合!他们渔水村里面的人把咱们绑到了这里,咱们没有伤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就是有些好奇罢了!再说,我就是想看看,定然不会拿走的。” 白之秋微微正色,认真道,“阿华,若是你再使用灵力,恐怕明日黄昏你就不能使用瞬移离开此地了。” “明日黄昏~”阿华心里打好了算盘,转了转眼珠子道,“师兄,哥哥,你俩放心吧,这一次,我不使用灵力!” 南北轻皱眉头,有些担忧,“那你是想怎么做?” 阿华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符咒,道,“我从师父那里偷了几张隐身符,这个不耗灵力。”阿华挑了挑眉头,又道,“师兄,哥哥,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夜谈渔水村?” 南北摇了摇头,道,“可这是别人村内的私事,我们是外人,本不该过问的。” 话音刚落,他一抬眼,却看不到方才的女子与少年了,便站起了身,四处望了望寻问道,“阿华?之秋?” 突然在南北耳边响起了白华的嬉笑声,“哈哈哈哈!哥哥!哥哥!我们两个人都隐身啦!南北师兄看不到我们两个了!这个隐身符果然好玩。” 白之秋也笑道,“阿华,你可不要乱跑啊!去给你南北师兄也贴上一张!” “啪!”白华拿起一张隐身符,往南北身上一贴,三个人便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 白华乐道,“哈!夜探渔水村三人组开始行动!” 三个人悄悄地从破旧的窗户那里溜了出去,因三人轻功尚高,很快便来到了刘村长的院子。 白之秋问道,“来村长这里做什么?” 白华小声道,“她是村长,说不定宝藏就在她这里呢!” 南北无言,“……” 阿华虽是胡闹了些,可南北看向她的目光里,却始终盈满了温和。 他就是这样,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会陪着。 白华看着屋内仍旧亮着的灯火,满脸雀跃,压低了声音道,“这村长现在果然还没睡!” 南北语气沉稳,道,“今天他们村子里面莫名其妙来了三个人,想必现在在跟村子里面几个老人在开会,恐怕是在商量如何处置我们。” 白华挑了挑眉头,道,“这咱们三个得好好听一听,毕竟是关于咱们三个人的事情,咱们可得看看,这渔水村里面的人,会商量出个什么来。” 南北一听阿华说要偷听,立即皱起了眉头,毕竟是正人君子,怎么能做起偷听这样的事,而且,阿华是个女儿家。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南北便拉住了白华,道,“偷听别人说话,是不是不太好……” 白华拍了一下南北的头,道,“师兄,这可不是别人啊,他们两个人,说的可是关于咱们三个人的事情,是关于咱们三个生死的事情啊,这哪里是别人,这明明是自己人。” 南北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个所以然,最后竟然会觉得阿华说的也有理。 三个人趴到了屋檐上,掀起了一块砖,白华兴致勃勃地偷听着。 有老者率先开口问道,“村长,今天这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村长语重心长道,“这三个人底细不清,我现在也没有想出来比较好的对策。” 这边屋顶上的阿华已经开始犯了嘀咕,“什么底细不清,我们三个可都是清清白白的!能有什么底细。不过这个村长看起来才三十四十岁的样子,倒是能在这一群老者里面有着极其高的威信,看来她一定不简单。” 屋内众人依旧在认真议事。 村长望向了一位看起来年龄最大的老者,问道,“苏伯,您怎么想这一件事?” 这老者如今已经白发苍苍,身旁放着一根拄拐,叹了口气,老人家身子骨终究是羸弱了一些,咳了两声似乎要把脾胃一并咳出来的样子,“咳咳!咳!渔水村已经隐匿在世上上百年了,突然有外人到访……咳咳咳!不知,不知是好是坏啊……总之,福祸,总是相依的。” 刘村长忙给苏伯斟了一碗热茶,细声问道,“苏伯,那您的意思是?” 苏伯喝了一口热茶,咳嗽才缓和了许多,但这身子骨终究是承不住这夜里面的风,费了好大劲才说出来这一句话,“由年轻人去吧……莫要困住这些少年郎……” 刘村长望着苏伯脸上的皱纹,又听了他这一席话,心头不免有些动容。 苏伯是渔水村内最年长的老人了,他守了这渔水村一辈子,也为渔水村,操了一辈子的心。 村里的人,没人敢不尊敬他。 “苏伯,您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几个就行了。您放心,我们定会守好这渔水村。”刘村长随即又唤进来了两个年轻人,道,“快扶苏伯伯回家里休息休息,当心着夜里凉风,莫要吹到苏伯伯了。” 第八章 偷听 两个年轻人搀扶着苏伯往外走,阿华望着这老者佝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小声道,“这苏伯倒是个有学识的人,只可惜身子骨撑不住了。” 白之秋亦有些惋惜道,“人固有一死,待到油尽灯枯之时,便是神也无力回天。这苏伯伯,已经到了一定岁数,身子骨差了些,也是难免的。” 待到苏伯离开之后,刘村长又关上了门,一脸沉重地做到了原位上。 有一个身着灰褐色深衣的人开了口,问道,“村长,苏伯的意思是,让我们放了他们三个人,你怎么看?” 刘村长还没有发话,另一个老婆婆便抢先开了口,道,“这三个人,放不得,放不得啊!且不说我们不清楚他们的底细,但凭一句万一,万一这三个人来咱们这里,就是打咱们渔水村宝藏的主意,那咱们渔水村千年的村子啊,这村里面这么多家人口,可都要完了啊。” 屋顶上的阿华又开始发起了牢骚,“什么宝藏不宝藏的,你们口里面那三个人,根本就不知道你们村子里面有什么宝藏,又怎么可能会打你们宝藏的主意……” 南北轻轻地敲了一下阿华的头,道,“阿华,好好偷听,莫要多言。” 阿华朝他吐了吐舌头,便又开始偷听。 刘村长揉了揉头,眉头紧紧地皱着,沉声道,“苏伯伯是村里的老人了,他既然发了话,那我们作为晚辈的,便自然是要遵循的。更何况苏伯伯这一生里,万事都为渔水村着想,他的话,也定是为了渔水村好。” 但一群老者里有人坐不住了,道,“那难道咱们真的要把他们三个人放了吗?” 刘村长只捏着眉心,沉声道,“这件事情我也拿不定主意。” “刘村长,咱们渔水村上百户人家,可都要靠你了,你可得做个主啊!” “刘村长,这三个人绝对不能放呀!如果他们真的对咱们村里的宝藏起了贼心,那咱们村若是放了他们三个人,可就完蛋了啊。” “刘村长,且不说这三个人是不是正人君子,不说他了对咱村宝藏是不是惦记着,就说个万一吧。万一放了他们,他们回了城里面,要是给别人透露了我们渔水村的位置,那可如何是好啊!” “对啊对啊,若是外人知道了咱们渔水村在哪里,那咱们可就完蛋了啊!肯定会有很多外人来找到咱们这里的!” “刘村长,你可得做个主啊,这样下去可不行,这关乎的,可是咱们一整个村子的命运啊。” 白华扶额,“天,有那么夸张吗?我们三个人不过就是偶然间路过你们村子,我们仨咋看咋也不像个坏人呀,怎么能这样想我们啊。” 南北揉了揉阿华的头发,道,“阿华,莫要再说了,其实这件事情也算是我们不对,是我们平白无故打扰了别人村子原有的平静。” 白之秋也道,“这件事上,南北说的对,这件事确实是我们扰了他们,人家自家村子本来过的好好的,被咋们这样一搅和,恐怕今天晚上一村子的百姓都睡不好了!” “不会吧……”阿华听了之后挠了挠头,道,“可是我们也不是有意的呀,我们只是想在这个地方借住一晚,来之前也没有料到这些事情。” 南北叹道,“哎,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个误会。” 偏偏,渔水村的人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也不听他们的解释。 底下,又有人在催着村长,“村长,你快些拿个主意啊!” 白之秋叹了一口气,道,“这村长过的也够累的,一个女子家,偏偏要承受那么多,真是不容易啊。” 刘村长终于发了话,“大家先别吵了,都听我说。” 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刘村长淡淡开口,道,“我们渔水村的宝藏,是万万不能被外人看到的,更不能被偷走,只要渔水村还有一个人活着,这宝藏,就不能丢。但这三个人,毕竟还是少年郎,他们的未来还很长,我们总不能抵了天道,毁了三个少年的后半生。” 屋内众人听了这一席话都面面相觑,有胆大的,又开了口问道,“那村长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他们三个少年郎是三条命,咱们渔水村可是上百条性命啊!” 屋内又响起了一片应和声,“对啊!对啊。” 屋顶上白华翻了个白眼,叹道,“我看啊,这整个渔水村里面,除了那个苏伯伯,就没有一个聪明人!” 白之秋亦是唏嘘不已,“这些人难道想杀了我们?永绝后患?” 南北道,“有的人心中或是图个安定,想要杀了我们。先看看这个刘村长怎么说吧,她应该是个明白人。” 刘村长叹道,“少年郎的命也是命,难道说在咱们渔水村,只有咱们村民的命是命,那外人的命,皆不是人命了吗?我们到底都是在海岸边活着的人,总不能做那些违背天道良心的事情。若是惹怒了天神,咱们这村子,又怎么能活的下去。” 众人一听说天神,也瞬间沉默了下去。 他们本就是海岸旁生活的渔民,每天靠扑鱼为生,身上本就沾染了血腥,若是平白无故杀了人,天神怪罪下来,恐怕这村子是要惹上灾祸的。 这些事情,谁都说不准,所以他们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求着刘村长能赶紧想出来个完全之策,来保这一村子的人安定。 阿华偷着掀开的屋顶,看到了刘村长的满面愁容。 这本是一个精气神十足的女子,此刻却显得沧桑了许多。 阿华有些心疼,叹道,“哎,或许咱们三个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这村子里面,倒真的是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 南北也叹道,“是啊,若是我们现在离开了,恐怕这村子里面,会掀起一阵恐慌。” 他们三个人路过此处想要借住时怎么样也想不到,他们只是单纯地想要找个地方将这黑夜度过,但对于这些村民而言,却是威胁到了他们的平静生活。 这些村民本就躲避外人躲避得惯了,他们怕外人觊觎村子里的宝藏,也怕外人会打村子里面的主意。 毕竟对于这里的人而言,这个村子,便是他们的全部。 他们生于此,死亦会于此。 所以在有人踏足他们的村子时,才会那么恐惧,那么惊慌。 他们也只是想保护好自己的这个村子。 刘村长又开了口,“我们还没有调查清楚他们三个人到底什么来路,所以万万不能对他们做什么。若是误伤了好人家的孩子,那可是洗不清的罪过。” 第九章 灵珠 阿华在屋顶上静静沉思,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对策。 白之秋望了一眼屋内的情形,“看来如今他们是不会杀我们,但是这个刘村长,似乎还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南北静静开口,道,“他们可以不杀我们,但是他们却可以关我们一辈子。” 阿华有些不满,道,“啊?不会吧,他们凭什么关我们呀。” “明天黄昏我们灵力就都能恢复了,到了那时,脱身自然不是难事。只是……”南北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屋内,又道,“若我们真就这样走了,恐怕他们日子会愈加恐慌。” 阿华道,“可是现在,就算是我们三个去跟他们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他们就根本不听我们的,根本就不相信我们说的话。” 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屋内,刘村长踱步的动作也突然停了下来,屋里面的众人忙道,“村长,您可是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刘村长缓缓地转过了身,面对着村民们,沉声道,“夜凉,你们都先回家歇息吧。” “回家歇息……可是……” 村民仍然觉得,还没有想出来一个对策,他们怎么可能今天睡个好觉。 但刘村长眸光坚定,他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各自回了家。 阿华小声嘟囔道,“她把众人都遣散了?这不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嘛!” 白之秋轻轻地敲了一下阿华的头,道,“看她要做些什么。” 屋内的刘村长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沉沉叹了一口气。 茶水还未站上一滴,却只见她挪了挪桌子,又弯下了身,轻轻地推开一块落了灰尘的木地板。 南北拉住了阿华的手腕,与白之秋一起,从屋顶上飞了下来,因着贴了隐身符的缘故,三个人就那样走近了村长的屋子,南北道,“走,跟去看看。” 阿华噗嗤一笑,小声嘀咕道,“刚才还说的君子不能偷听,还说的什么那样不好,现在倒自己已经学会了。” 南北则是没有听清她方才说的话,小声问道,“阿华,你刚才说什么?” 阿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走走,我们快跟上,她已经下去了。”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屋子里面,竟然还有这样一番玄妙。 这屋子底下,竟然还有一个暗室。 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跟在刘村长后面,想探一探这暗室里面的玄虚。 只见刘村长缓缓地摁下了一个机关,暗室的中间,便又浮出来了一块地板。 阿华啧啧叹道,“这屋子虽然简陋,里面啥都没有,可竟然还有个机关,看来这渔水村里面的人,也是厉害。” 只见刘村长直接掀开了那一块地板,取出了里面藏着的一个木盒。 阿华道,“哎!你们说,会不会这个盒子里面装的就是渔水村的宝藏了?” 白之秋点了点头,道,“有可能啊,藏的这么深,应该就是了。” 木盒打开,竟发出了一片淡淡的蓝色的光芒。 光芒很淡很淡,想必是因为在这个昏暗的暗室里,才能看得见这光芒。 三个人均好奇地凑近去看那盒子里面的东西。 阿华眨了眨迷茫的眼,道,“这是个啥呀?” 白之秋道,“珠子?这珠子也太大了些吧。” 南北近距离看了看,于是便道,“是个夜明珠。” 阿华皱了皱眉头,有些想不通,“渔水村里面的宝藏,难不成就是这个夜明珠吗?看起来只是个夜明珠呀,只是比普通的夜明珠大一些而已。” 南北道,“我能够感觉到这个夜明珠周围游走着灵力,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夜明珠。” 刘村长双目含泪地望着那夜明珠,道,“你是先祖千万年来留下来的宝藏,原本我不该动你,可如今并非是我起了私心,实在是渔水村有难……” 阿华瞪大了眼睛,道,“我们是渔水村的难?我们就只是路过呀,怎么都成了人家这里的难了?” 南北沉声道,“对于这些过惯了安稳日子的村民而言,突如其来的外人,可不就是渔水村的难吗。” 在南北的心里面,他一直都觉得他们三个人对这个村子是有愧疚的,若不是他们三个人突然来到了这个地方,也不会打破了这些村民原有的平静生活。 刘村长沉声道,“千百年来,你一直尘封于此。这一次,真的是想拜托你,去查看一下那三个突如其来的外人秉性。如果我们错抓了好人……他们是少年,我们不能杀他们,否则定会引来天怒,亦然不能将他们困在这个地方一辈子。如果是把他们困在这里一辈子,也算得上是毁了他们的一生。” “哦?这个夜明珠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本事?他能够验一个人的秉性?”白华又啧啧叹道,“不过可惜了,我自己连我自己什么秉性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被一个珠子验出来。” 南北摇了摇头,道,“这个珠子应该对我们没有用,它上面的灵力没有我们身上的灵力强。刘村长想要以此来验我们的来历与真假,也只是因为她以为我们都只是普通人。” 刘村长欲要拿起夜明珠,在她的手刚刚要触碰到珠子的那一刻,珠子上面似乎浮现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刘村长整个人都反弹了几米。 若不是南北暗中托了刘村长一下,恐怕她这一次摔得可不轻。 刘村长见到自己无法触碰夜明珠,双目留下了眼泪,“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如今我还是不能碰你……三十年了,我已经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碰不得你。” 一旁的阿华同样有了这样的疑问,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那个珠子会拒绝让刘村长碰到。这夜明珠不是他们村子的宝藏吗?她身为村长,怎么碰不得呢?” 南北摇了摇头,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望向了那夜明珠,“不知道,这个珠子上面的灵力并不强大,但刘村长,毕竟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以这个夜明珠上面的灵气,还是足矣伤她的。” 白华叹了一口气,道,“哎,这珠子倒还有脾气,还不是谁想碰就能碰的了得。刚才要不是你在这接住了她,恐怕她得好长时间下不了床,走不了路了。” 白之秋道,“毕竟是有灵性的东西,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 第十章 怪物 而那刘村长想起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岁月,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刘村长含泪道,“爷爷曾经说过,村长是这个村子里面,唯一拿得起夜明珠的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为了渔水村倾心尽力。我将我自己的所有的青春,将自己所有的年华都奉献给了渔水村。我甚至,甚至为了这个村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嫁一个郎君,为什么我还是碰不了你。” 白华有些心疼的看着她,道,“一个女子,为了这个村子做了这么多,也真是不容易。” 白之秋挑了挑眉头,道,“你好好向别人学学,你再看看你,从小到大哪一件事不都是我们在惯着你。” “切!” 白之秋说的话,她没办法反驳。因为他说的没错,从小到大,都是那样。 她有师父,有哥哥,有师兄,每天都过着潇潇洒洒,衣来张口,饭来张手的生活。 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南北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没事的,阿华。” 阿华抬起了眸,与南北对视着。 正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叫声,打破了这一份甜蜜的对视,“啊!” 白之秋嘟囔道,“喂!你俩傻站着干啥呢,这刘村长今天看起来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非要一直试。” 原来刚才的叫声来自刘村长,她再一次地去尝试着碰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夜明珠。 白之秋刚嘟囔玩,这边的刘村长又被弹飞了过来,“什么情况?怎么一直试?” 在经历了数十次折腾后,南北,白华,白之秋都在后面接被弹飞的村长接的喘不过来气,白华累的喘着气,道,“村长大人,您干嘛非要这么执着,一直试下去也试不出来什么结果啊。” 而刘村长在第十二次被弹飞时,站直了身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自言自语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以前我被弹飞,都被摔的站不起来。今天竟然被弹了十几次,还好好的,身上一点都不疼。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是接着我一样,今天怎么会那么神奇。” 白华扶额,“我的天!我的姑奶奶呀,你后面可不就是有人在一直接着你吗……我们仨就这样忙活来忙活去的,都快累死了。” 白之秋无奈道,“这刘村长倒真的是坚持不懈……试了这么多次都没有成功,竟然还不放弃。” 只见这刘村长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有些沮丧道,“罢了,也罢……终归是我没有资格触碰你,即是如此,为了验明那三个人说的话是真是假,我就去把他们三个人带到我这里来。” 阿华扶额,道,“这刘村长是不是傻啊!她是碰不到这夜明珠,可是她可以碰这个盒子呀,她直接端着这个盒子去找我们不就得了。还非要把我们请过来,我们三个本来都已经在这个地方了……” 白之秋道,“走吧走吧,看她这架势,是准备去那屋小黑屋子里面找我们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不然就该被他们发现我们三个消失了。” 三个人按照原来的路线,一路小跑跑了回去。 回到黑屋子里之后,三个人互相取下了各自身上的隐身符,缓了口气,等待着刘村长的到来。 等了一会儿,阿华有些无聊,嘟囔道,“咋还没有人过来?” “不对……”南北却忽然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一看南北这副样子,白之秋立马坐起了身,“怎么了?” 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有凶兽!” 白华也立马提高了警觉,道,“凶兽?怎么可能啊?这渔水村里面,怎么可能会有凶兽啊!” 南北则是从包袱里拿出了灼英噬灵兽的角,用火点燃了它。 果然,这白烟浓郁,意味着灼英噬灵兽就在他们附近。 三人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忙冲出了屋子,道,“不好,快去救人!” 刚冲出了屋子,便听到了渔水村里面四处响起村民恐惧的声音,“不好了!有怪兽!快跑啊,快跑啊!” 果然是灼英噬灵兽。 阿华有些焦急,亦有些气氛,她怒道,“这个丑八怪,被我们打的受了重伤,还敢跑人家村子里面胡闹!” 三个人循着慌乱的声音奔去,路途上,他们三个人黄昏时候原本要去借住的那一户人家里的小男孩,哭泣着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奔跑着,“爷爷!奶奶!” 有逃跑的村民想要抱起他,却被他咬了胳膊挣脱了。 那人朝那小男孩喊道,“阿林,那里危险!那里有怪物!有妖怪!莫要往那边再跑了!” 那小男孩满脸泪水,哭喊着道,“不要不要!我要去找爷爷奶奶!我爷爷奶奶刚才去那边取渔网了,他们去那边了!” 原来这个小男孩叫做阿林,而今天借住的那一家老伯和老婆婆,晚上突然想起来自己家的渔网还没有收回来,便急匆匆地赶了过去收渔网。 谁知道,妖怪就在那里出现了。 阿华已经看到了灼英噬灵兽,忍不住噗嗤一笑,道,“这玩意现在都这么丑了!还有脸出来害人!” 灼英噬灵兽吼道,“把珠子给本王!本王就饶恕你们这些低贱的人!” 珠子?他说的,也许就是那夜明珠。 阿华道,“夜明珠?灼英噬灵兽是为了拿渔水村的夜明珠的?” 南北道,“想必是因为刘村长打开了装夜明珠的盒子,灼英噬灵兽受了重伤,正急于想要寻找有灵物疗伤,夜明珠的灵气便引来了灼英噬灵兽。” 三人赶到了灼英噬灵兽那边,阿华飞上前去,二话未说便先掏出了怀里的玉笛。 那灼英噬灵兽本就对那玉笛有所畏惧,毕竟这玉笛让他浑身的鳞片尽落。 灼英噬灵兽忘记他们三个人之后,满眼怒意里还夹杂着对他们的恐惧,“你们!你们竟然会在这里!” 阿华道,“呦!你这丑八怪还没死呢,这一次,你可别想活下去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阿华也不想和灼英噬灵兽废话,欲要直接吹笛。 可突然间,刘村长从他们身后跑了过来,对白华他们道,“你们快走,这是个妖怪!你们会死的!快跑!” 白之秋笑了笑,道,“放心吧,我们才不会死呢!这妖怪,可打不过我们仨!” 刘村长则是不太信,在她的眼里面,这三个人,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少年模样,只是看起来白净了些,俊朗了些,“少年郎!你们莫要多言了!快跑,我拦住这怪物!你们快些离开!” 阿华一脸轻松,道,“村长,你就别往前走了,往后退!我们能解决的!” 第十一章 良心 刘村长见他们似乎有着十足的把握,虽是心中惊奇,但在此时这个危急的时刻里,也顾不上多言。 白华手持玉笛,一袭白裙在夜的凉风里宛若仙子一般。 “受死吧!” 笛音起,灼英噬灵兽便能被杀死。 只是下一刻,谁也没想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灼英噬灵兽不知从何处抓来了一个孩子,吼道,“拿珠子来换孩子!” 他抓过的孩子,正是今天他们去借住的那一家的男孩,名叫阿林。 白华见到阿林被他抓了过去,忙收起了玉笛,拔出了腰间的剑。 若是吹响玉笛,难保不会伤到阿林,她不能拿一个孩子的性命去冒险。 灼英噬灵兽这样的举动惹怒了阿华,“放了他!那抓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灼英噬灵兽仍旧是吼道,“我要珠子!” 与阿华的怒气不同,南北此刻则是沉着冷静,沉声道,“你以为你拿到了珠子,就能够恢复过来?那只不过是区区一点灵力,你就算拿到了它,照样会被我们杀死。” “阿……阿林……”就在这时,从一个小渔船里面冲出来了一对阿公阿婆,阿华站在前面,看的清楚,这两个人,就是阿林的爷爷和奶奶。 老伯冲了过去,“放开阿林!我和你这怪物拼了!” 他们两个本来是晚上发现自家渔网忘记收了,便赶回去收渔网的,可没想到,渔水村里面竟然会出现一个怪物,他们两个看到之后便不敢再跑出来,就一直躲到了渔船里面。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孙子阿林,竟然被这怪物抓了去。 阿林自幼便失了父母,于他们二老而言,他们的命,就是孙子阿林。 阿华见状不对,忙喊道,“快回去!阿伯!” 这是要白白去送死啊! 只见灼英噬灵兽不屑地瞥了一眼冲过来的阿伯,欲要用脚把这阿伯踢走。 灼英噬灵兽毕竟是凶兽,他这一脚下去,这老伯必死无疑。 白之秋本静伫一旁,也是离那老伯离得最近的。 他拔出了长剑,剑眉紧锁,飞身向前将那老伯揽到别处,躲过了灼英噬灵兽的攻击。 白之秋将老伯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又道,“我说老伯,您和阿婆就在一旁好好歇歇,您那孙子,我们会给您救下的。” 老伯被刚才那一副生死一线的情形已经吓坏了,他站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灼英噬灵兽手里的阿林,嘴里仍喃喃着,“阿林……” 南北手持长剑,眸光锐利,望向了灼英噬灵兽,道,“放心吧老伯,交给我们吧。” 灼英噬灵兽此时已经受了重伤,此时根本就没有机会从这里逃脱。 白华挑了挑眉头,道,“喂!丑怪物,你还不把那孩子放下?” 灼英噬灵兽吼道,“要本王死,那本王就先吃了这个小不点!吃了之后再如地狱见阎王也不迟!” 显然,他已经被逼急了。 阿婆跟老伯一听那怪物要把他们的孙子吃掉,瞬间眼泪便如泉涌一般,白之秋忙拦住了他们两个人,不让他们冲过去。 阿华回过头,对刘村长说,“村长,这里危险,你先带着阿伯和阿婆离开这个地方,让村民们不要害怕,我们会把阿林平平安安地带回去的。” 刘村长心里知道,眼前的这三个人,都是外来人,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对这三个人有一种信任的感觉。 她点了点头,带着两个村民,将阿伯和阿婆带了回去。 刘村长的院子里 有村民又开始不满,“村长,你怎么能相信那三个外来人的鬼话呢!阿林现在还在那怪物的手里啊!” “对呀村长,那三个人毕竟是外来人,外来人怎么可能会真心对我们渔水村呢!说不定,说不定那怪物就是和他们三个人是一伙的!” “有可能是他们串通一气,想要夺取咱们渔水村的宝藏的!” “村长!你不能坐视不管啊!咱们渔水村千百年的基业,可都抗在你的身上啊!你得保证我们村的宝藏,还有咱们村民们的安全啊!” “村长!你快点拿个主意啊!现在那怪物还在外面!” “……” 刘村长将所有村民都聚集在了院子里面,本是想大家都聚在一起,众人团结一心,村民们总会心里都安定一些。 可没想到,如今整个院子里,非但没有她预想中的安定平和…… 还……还乱成了一团。 她紧紧地握住了拳头,若她不是个女儿身,若她能提起长剑,若她有能力能去与那怪物拼上一拼,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坐在这院子里,听着原本家家相邻的村民们,一个个在这说着风凉话。 这时,人群里走出了如松柏一样坚挺的身影,他虽是年过花甲,可是却步步坚稳。 他穿过聒噪的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终归是渔水村里阅历最丰富的老人了,他一开口,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 “都给我住口!”苏伯声音颤抖,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们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渔水村里的人!你们站在这里职责刘村长,说什么要让她去保护渔水村!你们说的还是人话吗!” “你们是想把她一个女子!逼到那里送死吗!” “渔水村来了个大怪物,一个村子里面的人就都被吓得四处乱窜!这些说风凉话的人,哪个不是渔水村的壮士?哪里来的脸面,去逼一个女子出门!” “我都替你们害臊!” “渔水村千百年的基业,此刻是谁在替我们守着?正是你们口中那贪图宝藏的三个外人!就连外人,都对渔水村如此,都为了我们这不相干的渔水村去搏命!可你们呢……你们还在这里说着风凉话,你们哪里来的脸面啊!” “你们担心阿林,那你们出去啊,去救他,去和那怪物打!你们倒是这个时候惜命的紧了,可曾想过外面那三个少年啊!是那外人,在保护这整个渔水村啊!” 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苏伯说的,那一句话都在极了理。 底下刚才喧闹的人,也红了脸,不敢再说什么。 刘村长冷着脸,沉声道,“叫大家来这院子里面聚着,本来是想着咱们村子里面的人聚在一起,在这样一个时刻,也好安下彼此的心,也好图个安心。可没想到,渔水村,已经变成了这样。村民离心,又从何谈得上安心?” 第十二章 逃走 说实话,经历了方才那样的事,她的心已经寒透了,她对这个村子,失望极了。 而此刻的河岸前,白华挑着眉头,看着那灼英噬灵兽。 她带着嘲讽的语气问道,“不是要吃?怎么不动了?” 灼英噬灵兽望了一眼手里掂着的细皮嫩肉的阿林,沉声道,“本王……本王从不吃生肉……” 阿华再次出言激怒灼英噬灵兽,她笑道,“哈哈哈哈哈!你是个凶兽啊!现在不光身上没了鳞片,身上也没了角和翅膀,啧啧,瞅瞅你,哪里还有凶兽的样子~” 灼英噬灵兽怒道,“你们!本王的这一切!都要!都要加倍奉还!” 另一旁的南北接受到了阿华的眼神,持剑飞起,利刃直直地砍向了灼英噬灵兽提着阿林的那一只手。 他的剑向来是极准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灼英噬灵兽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咆哮,“啊!” 他的那只手断了,而阿林,也成功地被他们救了下来。 白华笑了笑,道,“师兄,你先带阿林回去!这孩子还小,看见了血腥,总归是不会的。” 白之秋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道,“喂!你们俩还在那油腻!孩子看见血腥是不好,看见你们两个人在这甜甜蜜蜜,也不太好吧!” 阿华挑了挑眉头,冲白之秋吐了个舌头,俏笑道,“哪里来的醋味?” “你这妹妹!” “扑通!” 突然间,一个巨大的落水的声音,打破了三个人的对话。 白之秋回过头之后,不敢相信地扶额,“我去!灼英噬灵兽呢?” 阿华亦然是不敢相信,“跳水里面又跑了?!!” 他们就在一旁说了几句白华,这灼英噬灵兽便潜入了水底。 南北亦然是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不是吧……又被他趁机跑了?” 阿华将长剑合回了剑刃,有些无语道,“我的天!这下还得找他一段时间!你说他一个上古凶兽,干嘛没事就逃跑啊!打不过就跑,怎么那么送,上古凶兽不都是应该那种受不了凌辱,然后自尽的吗?” 白之秋走到河岸旁,打量了一下之后,啧啧叹道,“这个上古凶兽,还真是不要脸!” 他们所在的位置,本来就是在河岸旁,所以灼英噬灵兽要是想要逃跑,很容易就可以从水下跑。 只是…… 阿华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上古凶兽,竟然还会潜水~” 可惜了,他们三个自小在十里桃林里长大的人,都不谙水性。 这一次,就这样让那怪物跑了。 南北将不停哭闹的阿林从怀中放下,点燃了随身带着的一个灼英噬灵兽的角,道,“这白烟的方向,是指引我们往这条河的对岸。” 阿华撇了撇嘴道,“师兄,这不是河,这是樊海……” 阿华又道,“不是说樊海里有一个神兽吗?你们说?灼英噬灵兽逃跑的时候,会不会遇到樊海里的神兽?一个神兽,一个凶兽,要是在这海里面打了起来,那场面,定是精彩极了!” 南北笑了笑,道,“阿华,书里面还说,宝藏是被神兽镇压着的,可是如今宝藏不还是在渔水村村长那里?也没见被什么神兽镇压着,所以说啊,书里面写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阿华道,“哎呀,不管这些啦,管他是真是假,反正啊,这一次,咱们一定得去追那灼英噬灵兽,防止他再去另外一个地方害人!” 白之秋打量着望不到边境的樊海,道,“估计他会跑到樊海的对面去,咱们也没办法过去啊。” 阿华亦然想不到办法,“对呀,这该咋办……” 破晓,黎明将至,东方天欲白,有凉风吹过渔水村的海岸边。 “阿林!” 这渔水村的村民们终归是在院子里面坐不下去了,为了让良心安定下来,一个村子里的人,都跑了过来。 却没想到,这时战斗已经停了下来。 阿林的爷爷和奶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阿林,泪如泉涌道,“阿林啊,我的阿林啊……” 南北温和道,“他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回去好好休息就行了。” 那老伯与阿婆拖着年迈的身子,欲要跪下致谢,“多谢恩人……多谢恩人啊……” 于他们而言,孙子阿林,便是他们的全部,若是阿林出了什么事,他们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如今阿林被救下了,要他们怎么报答,他们都愿意。 南北被吓了一跳,这可是会折寿的,他忙扶起了老人,道,“这了使不得,只是举手之劳,不必行此大礼。” 刘村长迈着沉重的步子上前,道,“之前我们把你们关了起来,是我们太狭隘了,这一次,多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恐怕我们这个村子,就已经没了。” 南北笑了笑,道,“无妨。” 阿华笑道,“对呀,你们其实不用往心里去的,那个屋子根本就关不住我们。我们就当时累了,在那歇息一会儿啦。本来今天晚上,也就是想在你们村子里面找一个歇息的地方的,正好,给了我们一个屋子。” 他们能击退灼英噬灵兽,自然有本事不被这些村民关着,这是刘村长心中明白的事情。 刘村长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谢谢你们了……” 白华笑道,“哎呀,没事啦,对我们而言就是举手之劳。” 终日里待在十里桃林里的他们与人的接触并不多,一些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南北问道,“对了,我想问一下,樊海的另一边,是什么?” 刘村长望了望无边无际的樊海,道,“樊海的另一边啊……樊海很大很大,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去给海的对面。” 一个沉重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樊海的另一边,是一个镇子。老一辈的人曾经贪玩,划船划到那里去看过。” 苏伯拖着沉重的身体,缓缓地走了过来。 南北问道,“要从这儿到那边,需要多久?” 苏伯应道,“两日夜不停歇,便可至对岸。” 南北道,“好,苏伯,你快回去吧,天刚要亮起了,还有凉气。” 苏伯诧异地看了一眼南北,又点了点头,被村民搀扶着回了家里。 路上,他双目含笑道,“神仙降世了……” 原来,他是把这三位来自十里桃林的少年,当做了神仙,所以才对南北叫出来了他的名字不会感到奇怪。 第十三章 渡船 南北细细琢磨之后,道,“村长,我们有一事相求。” 刘村长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你们救了我们一整个村子,不管是什么事,我们都会尽全力去做的。” 南北道,“我们想借村子里一艘船,我们想去樊海的另一边,等到我们到了那里之后,船会回到这河岸旁。” 灼英噬灵兽逃跑了,他们需要去找到灼英噬灵兽,再把它杀了。 但是现在他们不确定灼英噬灵兽的位置,他们三个人又不通水性。所以他们必须找一艘船,在船上循着白烟方向,来寻找灼英噬灵兽到底在哪个地方,等到找到他之后,把他杀了之后,再用灵力驱动船自己回来。 刘村长道,“好,别说是一只船了,就是所有的船,我们也愿意。” 南北笑道,“不用那么多的,我们就三个人,就一艘就够了。” 那老婆婆走上前,道,“恩人……三位恩人,若是不嫌弃,就让我家老头划着船带你们过河。你们救了阿林一命,对于我跟这老头子而言,你们就是恩人。还有之前是我们误会了你们,我们把你们当成坏人了。希望三位恩人能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报答你们。” 南北道,“婆婆说的哪里话,我们能够理解,其实村子里面有这样的防范意识是好的,我们三个也都没有往心里去。婆婆愿意借船,我们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就不劳烦老伯了,我们三个可以的,等到我们到了对岸之后,会让船回来河岸边的。” 这怎么能带着老伯一起,他们要做的,可是去杀上古神兽。 因为怕村民们因为灼英噬灵兽还没有死继续恐慌,他也就没有说出来此行的真正目的。 不过有他们在,定然是要让灼英噬灵兽死无葬身之地的。 老伯道,“不麻烦不麻烦,出海就是我的本当,三位都是少年郎,哪经得起这海风的折腾,老头我去给你们划船桨。” 阿华笑道,“不用的,老伯,你就放心吧,我师兄可厉害着呢,我们都能跟怪物打架了,还能划不了船嘛?” 老伯跟阿婆看他们三个人始终坚持,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阿华的裙子忽然被什么拉动了一下,阿华垂眸望去,是阿林那圆乎乎的脸,“哥哥姐姐,你们长的真好看。” 阿华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哈哈,你也长的好可爱呀。现在不怕我们啦?” 阿林咧嘴笑道,“不怕不怕,你们救了阿林,是好人,阿林以后也要做救小朋友的好人!” 阿华眼底有些动容,孩童的稚气,是最能打动人的,只是可惜,渔水村的孩子们,一生都只能守在这一个地方,不能离开。 阿华道,“好!哥哥姐姐们相信你,以后要乖乖的,听阿伯阿婆的话,知道了吗?” “阿林知道!” 上了船之后,三人与渔水村的村民们挥手道别。 待看不到他们身影之后,南北也放下了船桨,停止了划船的假动作。 阿华忍不住笑道,“师兄,你还非要装的去化两下船,咱们明明灵力就能驱动着这船动啊。” 南北坐到了船上,道,“毕竟那么多村民看这呢,装还是要装一下的,不然可能真会被他们当成活神仙下凡。” 都是些朴实的村民,还是让他们不要瞎想那么多了吧。 阿华躺在船板上,望着黎明缓缓来临,道,“对了师兄,其实现在我还有一个疑问,没有搞清楚。” 南北了然道,“你的疑问,应该就是为什么村长不能触碰那夜明珠吧。” 阿华笑道,“知我心者,师兄也。” 南北道,“其实,不光是刘村长不能触碰那夜明珠,恐怕渔水村里面的所有人,都触碰不了夜明珠。” 白之秋枕着手臂,靠在船上,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历代村长留下来的那些话,其实都是骗他们的?” 南北道,“对,因为夜明珠周围是有灵气保护着珠子的,一旦有人靠近,那珠子的灵气就会自动攻击靠近过来的那个人,所以说,平常人是不可能能拿起它的。” 阿华坐起了身,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呢。不过估计刘村长可能要困惑一辈子喽!” 白之秋笑了笑,道,“恐怕渔水村历任村长,应该都为此困惑了一生。” 南北望向了远处,道,“这便是人的心……” 阿华站起了身,不知为何,又突然对这船桨起了兴趣,“哈哈,想不到这一次出来杀灼英噬灵兽,会碰上这么多好玩的事情。” 南北道,“阿华,一夜未睡,你怎么不躺在船上好好休息休息。怎么现在你又开始划起船了,咱们又不需要划船。” 白之秋笑了笑,道,“她呀,恐怕是太闲了,这丫头可闲不住。让她划吧,让她也找点儿事儿干,累了她自己就回去休息了。” 到底还是亲兄妹,哥哥终究是了解妹妹的。 阿华道,“对呀,我还从来都没有划过船呢,这倒是个新鲜玩意儿。” 南北望着她的东倒西歪的动作,无奈地笑了笑,只得用灵力保持着船的平稳,要不然,就照着阿华这样划下去,不一会儿他们三个人都得掉下水里。 果真如白之秋所说,阿华划累了,便自己跑去船舱内侧躺着休息。 白之秋从包袱里掏出了桃花酒,饮了一口道,“咱们也无需着急,走的慢一些,也能在这船上好好休息休息。那就不用愁,今天晚上住在那里了。” 南北道,“灼英噬灵兽应该没那么快到对面的镇子上,我们慢一些也可以,等他出了海,在地上杀了他,总是比在海上杀他强。毕竟,咱们三个没有一个通水性的,要是打着打着掉进了水里……” 另一边,一旁本来已经入睡的阿华,闻到了酒香,便立马爬了起来,“有酒?” 她循着酒香,爬到了白之秋身旁。 白之秋忙护紧了自己怀里面的酒,倒吸了一口凉气,满眼谨慎地看着阿华。 阿华撇了撇嘴,趴在白之秋腿上,撒娇道,“有酒啊!我的好哥哥,就让我喝一点嘛。” 白之秋一脸正经,咳了两声道,“你这臭毛病,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喝酒喝多了,对身体是不好的。你还小,还在长身体,多喝热茶多好。平时师傅是怎么教你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第十四章 青龙 阿华泪眼汪汪地盯着白之秋,道,“到底你是我亲哥哥,妹妹想喝酒,你难道真的忍心不给么?” 白之秋对上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终归是向白华妥协了,“好啦好啦,给你给你,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哥哥对阿华最好!” 阿华到底还是小女孩心性,抱着酒一脸欢喜。 南北望着她,笑了笑提醒道,“阿华,还是要少喝一点酒的。” “我知道,我知道。” 白华自小便生活在十里桃林里面,没有经历过外界的尔虞我诈,她不懂江湖的险恶,亦然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坏人。 十里桃林安逸的环境,造就了她单纯率真的性格。 可是啊,若是到了外面,被人蒙骗了可怎么办啊。 不过没关系,如今,她有我们在她身旁,她不需要懂太多。 我与她哥哥在,自然会替她挡去一切。 南北静静地望着阿华,从前的那个小女孩,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长成了一个有着倾城之貌的女子。 此刻,他们正行至樊海的正中心。 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有酒?有酒?” 南北以为这是阿华又说话了,可是将探寻的目光望向阿华时,才发现她抱着酒也一脸茫然。 这不是阿华的声音。 在樊海的最中间,会是谁发出的声音? 南北巡视一周,却没有看到有其他船只的影子。 这个声音,不是人发出的,难不成,这一次他们又遇上了什么怪物? 不对,这声音清澈明亮,丝毫没有混浊之气,不像是怪物。 那会是? 南北心中已有了答案,他站起了身,面目温和,道,“晚辈今日才知道,那书中说的,竟然是真的。原来樊海之中,竟真的有仙人守着。” 说是灵兽终归是不好听的,于是南北便临时换了个词,换成了仙人。 “呦!哪里来的俊俏男子?” 这时,水面上浮起阵阵水花,三个人的船,因此也受了动荡,好在及时用灵力稳当了下来。 那水花直直浮起三丈高,尽管是用灵力稳住了船,三个人身上也溅上了不少的水。 这时,三人也终于看清,这樊海中的灵兽,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然是条青龙! 南北从前也只是在书里见过描述青龙的文字,从未见过真正的龙。 想不到这种灵兽,竟然真的是存在的。 青龙凑近了南北,绕着他看了一圈,道,“俊俏人!你长的不错!说话还好听,不如,不如我拐了你走,回海里去,你日夜陪着我,可好?” “前辈莫要打趣……” 南北的话还没有说完,阿华便爬了起来,忙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要喝酒,酒都给你,师兄不能给你。” 面对巨大的青龙,少女的眼眸里,带着坚定与无畏。 她站在了南北的身前,不管青龙从哪个方位去看南北,她都去挡的严严实实的。 青龙见这女娃娃敏捷的很,像是铁了心的不让她看到南北,便道,“你这女娃娃,你莫非是喜欢他?” 阿华立即红了脸,有些语无伦次道,“谁,谁说的!他是,他是我的师兄,我们要一起去打怪物的,他才不能走,他才不会走呢!” 南北站在阿华的身后,本被她严严实实地护着,心里竟忽地跳动了起来,可一听到她否认了对自己的喜欢,便又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 青龙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道,“喂!俊俏郎!你听见了吗?她可不喜欢你哦,你还是随了我,一同回去吧。” 阿华急得直跺脚,“不不不!不是不是!” 白之秋噗嗤一笑,道,“哈哈哈哈!阿华,你都十几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这个妹妹啊,自小在十里桃林里,便没有烦忧,倒是养成了这率真的样子。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妹妹,有他宠着。 阿华的脸急得通红,“没有没有……师兄,对了对了!师兄是不通水性的,他不能和你一起下水的。我把酒给你,我把酒都给你,你块回去吧。” 不管怎么样,师兄是不能被其他女人拐跑的,更何况是一条青龙。 那青龙却似是读懂了她的心境一样,笑了笑道,“怎么?害怕你师兄被我拐跑?” 南北站不住了,便道,“前辈,莫要开玩笑了。我们只是无意路过此处,可是扰到了前辈修行?” 青龙佯装不悦,带着些调戏的语气,故意道,“俊俏郎,你说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这倒是生分了些。我方才可是有心要把你收了的,你此番,倒是与我生分了许多。” 她本是守在樊海里千百年的青龙,这千百年以来,一直都待在这海里面,快把她无聊死了。 平日里,她也不敢随便出现在这些渔水村百姓的面前,寻常人见了她,恐怕会被吓坏。 这一次,可让她逮到机会了。 哈哈!竟然有几个浑身是灵气的少年路过。 平时都快无聊透了的她,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三个少年呢?她定要好好与他们玩上一会儿。 南北温和地笑了笑,道,“前辈莫要说笑了,你是仙人,自然是我等的前辈了,我怎敢逾矩。” “俊俏郎,你又不怕我,干嘛要那么拘谨?咦?那边躺着的,还有一个俊俏郎!” 青龙发现了半倚在船板的白之秋,便绕了过去,打量着白之秋。 阿华乐道,“他长的好看!把我哥哥带走吧,我哥哥身上有好多酒,把他带走了,你不光有人在身边,还能喝到酒!” 白之秋听到阿华这一番话,瞪大了眼睛,道,“阿华!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可是你亲哥哥,如今竟然还比不上你师兄了?” 阿华的话轻飘飘地说出口,道,“比不上比不上~” 白之秋气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 青龙道,“看看,这就是你亲妹妹,倒是重色忘亲,不如,你随我入海得了?” 今天碰到的这三个少年,不仅长的一个比一个好看,而且都是有趣的人。 她这一次,可谓是捡到了三个宝,她可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仨活宝,不对,应该是长的好看的活宝。 白之秋站起了身,挠了挠头,回避着青龙望着他的双眸,道,“不了不了,我还没吸够这天下的好空气,不能白白就这样把自己淹在海里。多谢前辈好意,我们心领了,前辈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不然家里人该等着急了。” 他怎么能跟一条龙入海呢…… 那他以后不就完蛋了吗…… 这个阿华,竟然为了南北抛弃了她亲哥哥! 刚才还给她桃花酒喝,真的是白给了! 第十五章 仙山 青龙道,“我从未有过家人,何来回家一说?” 白之秋真是怕了眼前这青龙,毕竟人家是灵兽,他们是不能与灵兽打斗的。而且青龙自古是百姓口中最为信奉,最尊崇的祥瑞之兽,他可不敢对这青龙大神不敬。 他只能弱弱道,“前辈……” 青龙望着三人这副神情,有些颓靡,道,“你们三个,是不是都不愿意跟我走?是不是怕我?你们不要怕的,我不吃人的,真的不吃。” 白之秋咬了咬牙,一口气道,“前辈,并非如此啊……只是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上古凶兽灼英噬灵兽已流落民间,恐会祸害百姓,所以我们急于捉拿灼英噬灵兽,恕不能与前辈相陪……” 青龙转了转自己如同翡翠一般明亮的眼珠子,道,“是这样呀,你们几个真的不怕我吗?那你们要是不怕我,可要常来与我多说说话。我一个人呆在这樊海里,可都要闷死了。要不是今日碰见你们,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个人说上话了。” 白之秋听见这话,喜道,“好嘞!我们得了空,定来樊海当中探望前辈。并不会让前辈一直无聊的,前辈放心便是。” 青龙不知又怎么来了兴致,又道,“不行不行,你们得多在这个地方陪我一阵子,我不能这样轻易的把你们放走。好不容易碰见三个这么有趣,还这么好看的人,得好好在这块儿陪我一段时间。对,没错,你们再给我讲些趣事!” 白之秋惊诧,“啊?” 不是吧……还不让走……这得熬到什么时候啊? 青龙道,“啊什么啊?你们赶快给我讲一些趣事,讲的我满意了,我就放你们走!” 南北恭声道,“前辈,若是您迟迟不满,是否我们三人就无法离去?” 青龙有些耍赖道,“我还没想过,应该会是这样吧!” 嘻嘻!你们还是多陪陪我吧!满意不满意,我说了算! 南北却看透了她的小心思,直言道,“前辈,你是不想让我们离去,那我们也不敢离去。但如今灼英噬灵兽逍遥法外,恐会有百姓遭难,若我们不能早些找到它……” 青龙有些愠怒,“哎呀,又是这个灼英噬灵兽!这个凶兽真是烦人,早知道刚才它路过我这片海的时候,我就顺手除了他了!” 阿华惊诧道,“什么?您方才遇上了它?” 青龙道,“说的这是什么话,樊海可是我的地界,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有凶兽闯入?” 阿华道,“那您刚才为什么不顺手就杀了他啊!” 若是青龙出手,他们也不必废那么大劲,去追杀灼英噬灵兽了。 可是这青龙,到底为什么不出手? 要知道,灼英噬灵兽是上古凶兽,若它流落民间,那会是多大的劫难啊。 她怎么就不出手呢? 青龙道,“我不能在海里面杀他,若我在海里面把那上古凶兽杀死了,他会污染整片樊海的水质,以至于所有的鱼虾都会受到感染。受到感染之后,那周围以海为生的百姓,可不都要危险了?而且,我上不了岸,也追不了他。再说了,我瞧着他受了重伤,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也就没搭理他。” 听了之后,白华道,“原来是这样,还好还好,还好没让他死在海里,要不然整个渔水村还有其他地方的渔民,恐怕都要完蛋了。” 南北问道,“前辈,你此时可否感应的道,灼英噬灵兽是否还在这海里?” 青龙道,“不在了,上岸了,对面镇子那边有一处仙山,山上有许多修行的人,想必是灼英噬灵兽看中了那边的灵气,想要去那借人家山里的灵气养伤吧。” 阿华嗤笑道,“这个灼英噬灵兽,还真是哪里有灵气他往那里凑。” 南北道,“前辈,既然灼英噬灵兽已经不在海里,恕我们无法陪着前辈了。等到杀了灼英噬灵兽之后,得了空,定来给前辈送些好酒喝。这一次,我们得尽快去仙山拿下灼英噬灵兽。” 青龙:“……” 阿华道,“对呀前辈,这可是人命攸关的大事,还是让我们赶快前去吧。这些酒,留给你喝!” 阿华将自己怀里的桃花酒递给了青龙。 青龙见酒到了自己手上,方才就已经开始馋这桃花酒了,便忍不住先打开尝了一小口。 世间竟有如此美酒! 青龙一下子便沉醉在了这酒带给她的无限遐想里面,就像是,就像是沉醉在了一片桃花林里。 妙哉!着实妙哉! 而在青龙沉醉之时,阿华便催促着师兄,“快走快走,趁这一会儿她还没有发觉,咱快跑,不让等会儿又得扣下咱!” “走!” 待青龙反应过来之时,三个人已经载着小舟远行了。 阿华喊道,“前辈,再见了!方才看你如此入迷,便没有打搅你!我们先去啥灼英噬灵兽了,等我们闲下来,一定会来看你的!” 不过就是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够闲下来喽! “你们这三个少年!真是!”青龙看着自己中意的陪聊的人就这样走了,难免有些不爽,但又看着桃花酒的份上,决定还是算了。 毕竟此刻,这三人已经走远了。 青龙爪子里握着酒,并给三个人的船送上了一股力,喊道,“可一定要回来啊!” 你们要是不回来,我可得等个几千几万年,也没人说话喽! 阿华又重新躺在船舱内,道,“这青龙前辈还挺好的,给我们送了一把力,这下啊,咱们的船速度更快了一些,大概,大概今天就能到对岸了吧。” 南北点了点头,道,“没错,黄昏之前,定能赶到对岸。” 白之秋坐在船上,想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望向了阿华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突然想明白了,道,“不过说实话,阿华,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刚才说的话有没有点儿良心。” 阿华枕着手臂,侧着身问道,“什么话?” 白之秋撸起了袖子,走到阿华面前,蹲下了身,道,“你这丫头,现在装不知道了是不是?” “哦~”阿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旋即侧过了身,不看白之秋,又道,“原来哥哥说的是那句话呀!” 白之秋气不打一处来,道,“什么叫把我留下?我可是你亲哥哥!你还真是忍心啊?白华,你的良心呢?” 第十六章 惧黑 阿华坐起了身,凑到白之秋眼前,眨着大眼睛,道,“哎呀,哥哥,我自然知道你是我亲哥哥啦!我说的那些话不都是玩笑话吗。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又没有被留下。我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会舍得把你留在那里呢?” 白之秋见到自己妹妹的大眼睛扑棱扑棱的,方才所有的气愤转瞬间全部都消失了,但还是佯装在生气的模样,道,“你你你你,你就知道撒娇……除了撒娇,你还会什么啊?” 阿华看出了自己哥哥已经消了气,便乐道,“我会的东西可多了!我会跳舞!你不会吧!师兄也不会!十里桃林里,就我一个人会这个!还有还有,我啊,我还会喝哥哥你的酒!” 她还会惹她哥哥生气! “你……” 白之秋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应答,摆了摆手道,“白家怎么生出来了你这个顽劣的孩子。” 阿华做了个鬼脸,又凑到了南北身旁。 “南北师兄!你在想些什么?” 南北应道,“在想,灼英噬灵兽此刻到了哪里。” 阿华软声道,“师兄,你就不想想阿华呀!” 南北疑惑问道,“为何要想你?你此刻不是在我身旁吗?” “……” 阿华撇了撇嘴,嘀咕道,“那些话本里面可不是这样说的……师兄跟话本里面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南北敲了一下阿华的脑袋,道,“阿华,平日里,叫你好好读写正经的书,莫要学坏了,你就是不听。” 白华撇了撇嘴,对南北做了个鬼脸。 师兄真是没意思! 又打我! 那些正经书有什么意思,里面说的所有东西我都看不懂,倒是那些话本有趣,那么多曲折的爱情故事,既唯美又浪漫! 白华在心底回味着从前看过的那些话本情节,不禁想到…… 若是……若是南北师兄也像话本里的男子一样,那就好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南北师兄总是那么不解风情! 我明明,明明那么喜欢他! 阿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算了算了,想什么呢…… 南北望了望渐渐临近的河岸,又望了望夕阳洒在海面上闪闪发光的余晖,道,“今夜恐怕要在镇子上找一个客栈过夜了。” 白之秋打了个哈欠,道,“想着灼英噬灵兽应该也没力气杀人,咱们安生过上一夜,待到明日养足了精神,便去寻那仙山,斩杀灼英噬灵兽!” 说实话,他们是有点累了,因为灼英噬灵兽的事,昨夜已经一宿未睡了,这白日里也没有养足精神,恐怕如果今天晚上再熬下去,他们也没有什么力气回十里桃林了。 南北道,“也好,就算是灼英噬灵兽上了仙山,仙山上也都是些修行法力的道长,他们应该有能力自保,应该不会有事的。” 阿华点了点头,“嗯嗯!” 一整日,竟在樊海之上待了一整日。 这一整日里,只远远看着那海岸边,如今,终于要到了。 终于可以上岸喽! 阿华跳下了船,踩在绵软的沙滩上,道,“踩在地上的感觉真好!终于不在海上了!” 南北给船施了灵力,“这艘船,会回到渔水村的岸边,只希望今后这些村民们,能够安康。” “等一下等一下!” 阿华跑了过来,在船上留下了几个字。 “渔水村,自有神明庇佑。” 阿华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道,“这下就好啦,不少村民们见过了灼英噬灵兽的模样,恐怕日后过日子,也都是惶惶度日,定不能安下心来。这下,他们就可以好好的,放心过日子啦!再说了,渔水村,本来就有一个青龙守护着啊!给他们吃下一个定心丸,也是好的。” 南北笑了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镇子口,阿华盯着石头上刻着的镇子名字发了愣,“仙桃镇??难不成,镇子里面都是仙桃?” 南北笑了笑,道,“进去看看吧。” 仙桃镇是苍然的边境,但仍旧隶属于苍然国境。 仙桃镇以种植桃树和打渔为生,镇子里面,种满了桃树。 不过嘛,仙桃镇里面的桃树,可不是用来看桃花的,而是,用来是桃子的! 白之秋踏入镇子后,便长吸了一口气,道,“啊!好好闻的桃子香啊!” 阿华抓了抓头发,道,“有吗?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 南北亦然明白了阿华为何闻不到这桃香,但还是想打趣道,“这桃香,或许只有爱看古籍的人能够问道。” 白之秋亦然明白了其中道理,道,“对呀,这桃香,想必只有勤勉之人可闻到。” 阿华急了,道,“你们……可是明明哥哥平日里也不喜欢看古籍呀!我们两个不都是一样的吗,为什么他能够闻得到我就闻不到呢。” 南北一脸认真道,“这个,恐怕要从你自身找原因了。” “自身?究竟是为什么?” 阿华想了一路,却还没有想明白个所以然来。 我自身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只有我自己闻不到?为什么哥哥和师兄都能闻到我就是不行呢? 寻了家最近的客栈,三人便准备在此住下。 南北轻声道,“三间房。” “好嘞!” 南北在阿华进屋前叮嘱道,“阿华,今夜你自己,好好守着你自己,听到了吗?” 阿华道,“听到了听到了……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闻不到呢?” 南北轻轻地笑了笑,转头进了自己的屋子。 夜里,白之秋辗转反侧,仍旧有些担心着白华。 白之秋坐起来身,望了望黑暗的夜,“这丫头,自小就怕黑,这地方不比十里桃林,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她自己在一个屋子里面会不会害怕。” 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好,“不行不行,她现在已经不小了,总得自己一个人学会一些事情。怕黑那就要克服黑,总不会事事我们都能在她身旁护着她。” 他又觉得不妥,“啊!万一阿华这丫头半夜害怕怎么办啊!” 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十里桃林,各自独立过夜。昨天夜里,他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但今天…… 以前在十里桃林里,她有她自己的屋子,但桃林里总是安全的,而且师父特意給她做了不会熄灭的灯,她才不会一个人感到害怕。 可是今天这都熄了灯,她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面,会不会害怕? 第十七章 昨夜 白之秋想了半天,终于决定起身去看看白华。 刚打开门,便看到同样在门口徘徊的南北。 白之秋问道,“怎么?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南北小声应道,“阿华还没睡着,我怕她会害怕,就在门外守一会儿,等到她睡着了我再进去。” 南北神色间带有些许疲惫,想来他这一路都用灵力驱使船渡过樊海,再加上一夜未睡,他有些疲惫,也是正常的。 从望见南北的那一刻起,白之秋心中的挂念也终于落了下来。 白之秋用肩膀撞了撞南北的肩膀,挑了挑眉头道,“哎!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们家阿华了?” 南北眼神躲闪,道,“我……” 白之秋道,“怕啥,要是喜欢上了我替你俩做主!我看完那傻妹妹对你像是有意思!” 白华对南北那何止是有意思,那简直是喜欢的不能太明显了吧。 南北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白之秋笑道,“大男人的,有什么不知道的,喜欢就是喜欢!” 南北望向了远处,眸光深远,道,“阿华她很好,但是这个时代却不是最好的选择。” “哎!”白之秋叹了一口气,又道,“也就是你,整日里就光心系家与国,也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想一想。” 南北皱了皱眉头,道,“现在苍然表面看起来平静,但实际上,已经达到了内忧外患的地步。” 白之秋道,“这事,咱们犯不着去淌浑水。苍然如何,是苍然皇上的事,跟咱们扯不上啥关系。” 南北望了望阿华的屋子,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或许吧……” 但他心中,却仍旧放不下。 白之秋知道,南北什么都好,他会照顾阿华的一切,懂得阿华一切的喜好,他细心,体贴,对待阿华极好。 若是把阿华托付给南北,他也能放下心来,去寻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做。 可是如今…… 如今南北心里装的只有国势,却没有那些情爱。 此时绝不是将阿华交给南北的好时机,还需再等等,要等到苍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操心的时候。 白之秋指了指阿华的屋子,问道,“这丫头现在在里面干嘛呢?还没睡?” 南北笑了笑,道,“她还在嘀咕为什么她闻不到气味了,这个傻姑娘,竟然自己忘记了自己服下了桃香丹,今天一整天都在研究到底是为什么。” 阿华在进渔水村时服下了一枚桃香丹,那桃香丹可以让她闻到的只有桃花香,不过桃香丹的桃花香也在过樊海的时候全部消耗掉了,所以她现在就变得什么都闻不到了。 白之秋也忍不住笑道,“真是个笨蛋。” 南北道,“让她晚上有个想不通的事情也好,起码她就不会在晚上瞎想一些其他的事情了。这样一来,她也就能想着想着睡着了,也不会害怕黑了。” 白之秋点了点头,道,“也是。” 在白之秋的心里,这世上最在乎阿华的三个人,便是师父,他,还有南北了。 所以他打心眼里认定了南北,他觉得,唯有南北以后能够照顾好阿华。 客栈里的夜很静,唯有南北与白之秋,两个靠着棕褐色木制栏杆上守着一个女子的人。 夜里很静,没有点亮烛灯,但门外,有两个人,一个人,在门外,默默守护着自己的妹妹,而另一个人只想在门外静静地做陪伴。她只想在她害怕的时候,能够出现,能够及时出现。 这样的人,总是最能让人感觉到有安全感的吧。 夜深了,阿华也终于睡下。 而那两个在默默守护着的人,也终于回了屋子。 夜,归于平静。 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二天早上 白华起了个大早,她打着哈欠,依次敲响了南北与白之秋的门。 “起来了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 白之秋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带着些许困倦地问道,“阿华,你醒的这么早。” 白华伸了个懒腰,笑道,“昨天感觉睡得还挺好的,连带着今天一早都有精神了些!” 南北这时也推开了门,淡淡地说道,“都起了,那咱们吃些东西就快走吧。” 白之秋追上南北,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实在禁不住好奇,便问道,“为什么你的脸上没有黑眼圈,我今天看到铜镜里面的自己,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咱俩明明应该是同时睡得,为啥你看起来就不像是那么困。” 南北淡淡道,“可能是回光返照吧……” 他说的没错,他昨天晚上睡得很少,加上前天晚上又一夜没睡。按理说他今天应该很困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有一点困意,反倒很精神。大概是太过于缺少睡眠,才会这样的吧。 白华跳上前,挡住了他们两个人的路,满脸惊诧道,“一……一起睡的……!你们两个!!” 问完之后,她又眯着眼睛,打量起了南北与白之秋,还不时发出啧啧的叹声。 白之秋与南北同时发声,“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华惊诧的眼睛睁的越来越大,不禁道,“你们两个!到底都背着我发展了些什么啊!” 两位男子再次同时发声,“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白之秋与南北终于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刚对视,便又急忙闪开。 阿华急得直跺脚,“你们你们!一定有什么我……有什么秘密对不对!是不是那种,那种……” 南北叹了口气,道,“阿华,咱们今天还有正事,你就不要瞎想了,快下楼,挡到别人的路了。” 白华斜着眼,一边下楼一边盯着白之秋与南北。她倒要看看,她哥哥和她师兄,到底做了些什么……什么她见不得的事情。 白之秋望着阿华看向他们的眼神,不禁叹了一口气,他这妹妹,是不是看话本看的太杂碎了些,脑子里……脑子里净装的是什么啊…… 哎! 真是不敢去想白华脑子里装的东西都是什么。 三个人用过早膳,出门问了去仙山的路,便踏上了寻找灼英噬灵兽之途。 白华呢喃着,“仙山仙山……为什么这个山会叫做仙山呢?是不是因为这里面的人太想要学会修仙了?” 南北应道,“倒也有可能。” 白华看着南北与白之秋并肩而行,不由得又动了歪心思,问道,“师兄,你们两个……昨夜究竟是背着我做了些什么啊……” 第十八章 老汉 南北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向眼前这个女孩解释。 白华又望了白之秋一眼,不知道脑子里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大咧咧道,“好了好了,我就不问了,你们两个有点自己的秘密也是正常的。毕竟嘛……日久生情。” 南北,“……” 白之秋,“……” 两人皆无言以对。 路上,阿华又蹦蹦跳跳起来,她不知又起了什么乐子,乐道,“对了!我今天一早,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昨天我一直闻不到气味的原因了。” 白华道,“我进渔水村之前,服用了桃香丹,就是因为桃香丹的桃花气息已经用尽了,我才这样的,才不是因为昨天你们说的那些原因呢!我今天一早,已经把桃香丹给解了,终于可以闻到桃子香味啦!” 白之秋笑道,“你竟是今天早上才想明白,真是笨蛋。” 阿华道,“我哪里笨蛋了,你们两个不也都忘记了我服用过桃香丹吗?竟然还说我笨蛋,就好像你们两个多聪明一样。” “其实吧……”白之秋顿了顿,没有往下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华一眼。 白华一瞬间看懂了他的眼神,气鼓鼓道,“你们!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昨天我好奇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可是你们就是不告诉我。你们怎么那么坏,干嘛就是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昨天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想通这个。今天早晨,好不容易才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呢。” 南北温声道,“好啦好啦,别生气。快到仙山了,等到了仙山,咱们还要去找灼英噬灵兽。” 白华将这股气憋回了心里,心想着,等到闲下来了,一定要…… 一定要查明白之秋与南北究竟做了些什么…… 白之秋读出了山门口巨石上刻的几个字,“仙山……” 他又道,“我们到了。” 白华一会道,“为什么咱们这一路经过的所有地方,所有的地名都是用石头刻出来的,外面的世界都不使用牌匾的吗?” 白之秋道,“这是个好问题,你不知道,我们俩更不知道了。” 南北点燃了灼英噬灵兽的角,白烟朝西飘去,正是上山的方向。 白华道,“灼英噬灵兽果然上了仙山!” 南北道,“这下就好办了,仙山上都是些道士,他们应该是有修为的,所以说,他们这些人,应该还能扛一阵子。” 白华一手挽着自家哥哥,一手挽着自己师兄,豪气道,“走吧,咱们上山!” “走喽!” 她挽住的两个人突然同时使力,架着白华便朝山上跑去。 白华望了望自己的脚已经悬空,忙闭着眼,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恐惧,“我恐高!恐高!我害怕!” 白之秋道,“怕什么!你哥哥和你师兄架着你走,你还用怕么?” 白华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低声道,“哥,师兄,这时候,可千万不要松手,要不然我就完蛋了。” 她回过头望了望身后,这里的山路这么陡,这个时候要是摔了下去,可不得摔个半个月下不了床。 “知道知道!” 仙山上种了些桃树,这里的空气里弥漫着桃子香,再加上蔚蓝如海的天空,景色美的明艳且打动人心。 就在三人正边赶路边欣赏美景时,突然路旁多了一个坡脚老汉,“哎呦喂!哎呦喂!谁能可怜可怜我啊!我老汉,是要死在这山上了啊!” 这老汉身穿道士服,只是他身上所穿的道士服,已经破破烂烂的,就连个补丁都没有。 坡脚老汉一看到这三个人,原本还能够坡着脚走路,当三个人路过他身旁时,他立马倒在了地上, 白之秋与南北这时也把阿华松开,阿华诧异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坡脚老汉咆哮痛哭,“老汉的命好苦呀,我的命好苦呀。没有一个人愿意搭救老汉,就让老汉自己死在这个地方得了。” 阿华问道,“呃……你是受伤了吗,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你怎么不回家呀?还有还有,你刚才不是还能够好好走路吗?怎么一到我们身边的时候,就突然躺下了?” 坡脚老汉痛哭流涕,“哎呦喂~可怜的老汉哪有家呀,我的家在哪儿啊……哪里有家呀!我今天要是死在这儿了,连个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 阿华仍旧问道,“你还是没有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那些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为什么你会在我们路过的时候倒下呀?” 坡脚老汉哭的更厉害了,“小姑娘,我看你眉清目秀,你怎么能问出这种话呢,难道说……难道说我这七八十岁的老汉,还能会故意讹你们不成。” 阿华道,“有可能啊!万一就是这样呢!不过老爷爷,你还是赶紧回家吧,这个山里有一个怪物,等会儿万一你碰见了,可能会很危险,所以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坡脚老汉抹了一把眼泪,又道,“反正也没有人在乎我老汉的命,我老汉就死在这个地方吧,就让我被怪物吃了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阿华道,“老爷爷,话可不能这样说,你的命可是你自己的,你要更加爱惜才对。” 坡脚老汉哭声慢慢变低,带着些凄凉的意味,“我老汉连个瞧病的前都没有!看我这老身子骨啊,看看我这快要断了的腿和脚啊!我这一生活下去,到了这种经历,竟然一个帮我的人,都没有!就连看病的几两银子,都没有人愿意施舍给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阿华道,“老爷爷,我给你指条明路。城中有一家亮着红灯笼的店,在招店小二呢!他们店里说什么要求都没有,每月给的银钱管够!你这身子骨既然能上山,就一定能下山。加油,我相信你。” 坡脚老汉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拿着手里用树枝做成的拄拐道,“你!你你!” 阿华憋了好大一会儿笑意,终于忍不住道,“哎呀!不会吧,难道说我这一不小心把你的病也治好了吗!” 坡脚老汉道,“你这女娃娃,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阿华从怀里面拿出了银钱,递给了坡脚老汉,笑了笑道,“老爷爷,您也别气,方才都是给您开玩笑的,这是五十两银钱,您好生拿着。日后可要好好在家里呆着,莫要再出来随便躺下了。还有我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山里面真的有怪物出没,那个怪物凶残得很,会吃人的那种,所以你还是安安生生待着吧,要是碰上了怪物,真的很危险。” 第十九章 道长 坡脚老汉缓缓接过了银钱,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愧色,低声道,“小姑娘呀,你真是好人啊。我刚才那样对你……刚才骗了你,你还愿意给我钱财,你真是个好人呀。” 阿华道,“不用谢,你快些下山吧,拿了这些钱以后好生过日子,要是有病的话赶快去把病瞧好。” 坡脚老汉有些难为情,道,“姑娘啊,其实我……其实我老汉不是山下的人呀……” 阿华疑惑问道,“不是山下的人,那你是哪的人?” 站在一旁的南北看了看他身上的道士服,低声问道,“你从山上来的?” 坡脚老汉点了点头,道,“老汉真名叫胡林生,原来呀,也是这仙山上一名修行的人。只可惜犯了错,就被罚出门了,从此这仙山,就再也不让老汉我进去喽。” 阿华有些同情地问道,“这么惨啊,那你在山下没有家吗?” 胡林生道,“老汉在这儿先山上修行了那么多年,哪还有家呀。” 白之秋仔细打量着胡林生的破旧衣袍,挑了挑眉头道,“老伯,你应该,不是普通的修行者吧。” 胡林生满脸惊诧,如同被拆穿了一样,尴尬地笑了笑,道,“哎哟喂,你这小公子都是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老汉我确实不是普通的修行者,只不过这些事儿说出来丢人,我也就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白华眼眸扑烁,望向了白之秋,道,“哥哥,你是怎么知道他不是普通的修行者的,我怎么没看出来呀。” “你仔细看他衣袍上的图案,这道士服虽然已经破旧不堪,但是他这衣袍还是能够看出来图案的。普通的修行者道士服上是不能有图案的,只得一步一步往上晋升,升到一定位分,就可以穿带有仙鹤图案的道士服了。” 阿华仔细地看了看胡林生身上的道士服,果然是有几只飘飘然的仙鹤,虽是破旧不堪,但那仙鹤却独有一番姿态,宛若要真的飞起来一样。 阿华道,“你竟然真的不是普通的道士,那你是什么人呀,你为什么不在仙山上好好呆着讷?” 胡林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哎!本来这事情老汉是永远都不想再提起来的,但是姑娘你毕竟对我这么好,还给了我银钱,你老汉就丢这一次人吧。” “老伯,没关系的,你要是不想说的话,就不用说了。毕竟,谁都应该会有个秘密嘛。”阿华说这句话的时候,又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了白之秋与南北。 看来这丫头,是打心眼里误会了。 胡林生道,“告诉你们倒也无妨,反正我老汉已经丢了大半子辈子的人了。其实啊,老汉已经在仙山上修炼了几十年了,按品阶,我已经是九品道士了,按位阶的话,大家都要管我叫一句林生真人。只是我哪料得到,我老汉的几位亲传徒弟,竟然会设计勾陷我。他们竟然说我老汉起了邪心,已经不再适合修炼术法了,就联起手来,把老汉我赶出来喽!” 白华捏着拳头,有些气愤,道,“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这样!你毕竟是他们的亲师傅呀,他们怎么能勾陷你呢。早我们带你上山,一定要去给你讨个公道。” 胡林生道,“不必了~老汉我修习了大半辈子的术法,现在也算是满足了。至于他们啊,就让他们去闹腾吧,我老汉,也没有这个心力去管了。” 白华道,“这可不行,怎么能这样呢。这太不公平了。他们在那里逍遥法外,可是你去过上这样的日子。不行不行,这口气,我忍不了。” 胡林生垂下头,低声道,“他们……毕竟也都是我亲传的弟子,他们对我没感情,可是我对他们有感情啊,毕竟都是我老汉,看着一点一滴长大的。他们在仙山长大,也都是我仙山的弟子,我老汉,还是看不得这一群孩子会出什么事。” 阿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道,“老伯,你别难过,这件事情完全都不能怪你,都是他们没有良心。” 南北道,“人在做天在看,相信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报应的。” 胡林生道,“老汉我就希望他们能好好的活过去就行了,毕竟这世道天灾人祸的。他们陷害了我,自然以后还会有人去陷害他们。只希望到时候,他们能够自保就行了,我就不求其他的了。对了,姑娘啊,你们三个刚才不是说,这仙山上跑进来了什么怪物吗,你们这会儿不是要去杀什么怪物吗,赶快去吧。” 阿华又掏出了五十两,道,“老伯,你这样想就好。我再给你五十钱,你要不然下山去找一个住的地方吧,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就好了。有一个安定的住所,已经才能安下心来好好生活。” 胡林生推辞,“不要了,不要了,你已经给了我那么多钱了,已经够我过日子了。我老汉一个人,哪里用的了那么多钱啊。姑娘,你是好心人,以后一定会得善果的。” 阿华道,“那好吧,那你快些下山吧,等会儿天黑了,就不好下山了。你下仙山去找一个住的地方,好好照顾自己,哦对了,应该先去看看病,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胡林生道,“这会儿还不急,我都在这半山腰上活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下山,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而且,以天地为被,倒也睡得自在,老汉我呀,也不怎么需要那住的地方。不然我跟你们一同去找那怪物吧。你们帮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谢谢你们,老汉我也会一些术法,说不定就能帮上你们什么忙呢。” 阿华笑着应道,“老伯,其实不用的,我们三个就可以了。不用谢我们的,对于我们来说就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啦。” 胡林生苦笑道,“姑娘啊,人活在世上,总是不能平白拿人家钱财的。你们是我在这山上碰到的唯一愿意给我钱的人,有恩情,自然是要报的。而且,我会术法,那怪物也伤不了我,你们不用担心的。” 阿华低声喃喃道,“我们……竟是第一个……” 这仙山本是名门大派,按说应该会有好多人途径此处才对呀。 也许,这便是人心吧…… 白之秋笑了笑,道,“老伯,那我们三个便一同走吧。” 第二十章 消失 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胡林生是个有趣的人,一路上与白华说了好多好多话。 不知不觉,四个人就到了仙山道士修行的地方。 胡林生看着这道熟悉的门,眸中含了热泪。 南北皱了皱眉头,道,“没想到……灼英噬灵兽竟然已经跑到了这个地方。” 胡林生痴痴地看着那道紫檀木大门,低声喃喃道,“老汉我,这一辈子也没有想过,竟然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阿华关怀道,“老伯,你是不是又伤心了……我们也不知道会追灼英噬灵兽追到这个地方。” 胡林生连忙道,“没事,没事没事,这都没什么。” 这个地方,在他的一生里埋下了无数的美好与不堪。 他在这里度过了很多好的修行时光,亦然有很多不堪回首的时候。 他不愿再经历师门背叛这样的事情,但他却不怕踏进这扇门。 因为,这里曾是他的仙门。 他是林生道长,是他们所有人的师父。 南北竖起了耳朵,目光锐利,道,“里面好像有打斗声。” “灼英噬灵兽在里面!” 确定了灼英噬灵兽在里面之后,四个人互相对视,便直接冲了进去。 白华道,“果然在!” 灼英噬灵兽吸收了仙山里的灵气,法力竟然增长了不少,眼看着他的鳞片竟然一点点又长了出来,阿华忙拿出了自己的玉笛,准备吹的时候,发现灼英噬灵兽身旁还有着一大群道士。 白之秋扶额,“这群道士干嘛呢?布阵呢?布阵对这灼英噬灵兽可没有啥用啊。” 灼英噬灵兽周围,围了好多手拿拂尘的道士,那些道士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东西。 白华疑惑道,“他们还在嘀咕啥?” 道士群里,有一个眼尖的,看到了胡林生,便喊道,“老道长回来了!” 胡林生听见这话,一想到还有人记得他的样子,还有人能认出来他,心中不禁欣喜了一分。 另一个声音随着响起,“那老头回来了!这一次的邪祟!一定是这老头带回来的!” 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对!一定是因为这个老头的原因,一定是他存心报复。” 胡林生垂下来眼眸,眼睛里掩藏不住的失望流露出来。 白华收起玉笛,抽出了长剑,眸里含了杀气,“喂!你们这群人还有没有良心!他可是你们的师傅呀,你们怎么能这样说他!” 当然,杀气对的是灼英噬灵兽,却不是那群人。那群人再怎么不是人,她也不愿动手杀人。 那群道士中又有人道,“还带了帮手!要我说,当年就不应该发善心,让他下山,这种人,就应该杀了!” 果然是一群没良心的人。 灼英噬灵兽亦然是一脸嫌弃地看了看这群道士,大手一挥,便扇跑了这群道士。 这群道士被震的很远很远,想来应该摔得半个月也下不了床了。 阿华道,“活该!” 胡林生却忽然皱了皱眉头,想要往道士摔倒的方向走去,却又收回了脚步。 白华道,“老伯,莫要理会这些人,这都是他们的报应。” 灼英噬灵兽开了口,道,“哼!凡夫俗子,还妄称自己是修道之人!与本王斗,真是不自量力!” 那群道士面生惊恐,“妖怪……怪物……竟然会说话,快!快跑啊!快跑啊!” 喊着喊着,就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阿华白了他们一眼,“真是废物。” 灼英噬灵兽转过了身,看向了白华,有些不耐烦道,“你们三个,到底有完没完。为什么本王在哪里,你们就能冒出来。” 白华挑了挑眉头,道,“我们当然是过来杀你的呀,要是不杀掉你,我们可没心情回去。” 灼英噬灵兽怒道,“本王正是受够你们了!明明本王都没有吃过人!你们还要这样一直纠缠着本王!” 白之秋拿出了准备好的箭,道,“害!谁说不是呢,你就乖乖受死吧。” 灼英噬灵兽更生气了,“你们!你们这群恶心的人!你们竟然用本王的翅膀做了这东西!你们不得好死!” 南北扔出了那一大堆灼英噬灵兽的角,故意激怒他,道,“还有这个,是这个带我们来找你的。” 灼英噬灵兽彻底被激怒了,“我要杀了你们!” 白之秋道,“看箭!” 只听到“嗖”的一声,灼英噬灵兽自己的鳞片,刺到了他自己身上。 白之秋道,“哈哈哈哈,你这鳞片确实是硬得很!刺你自己也不在话下!” 灼英噬灵兽感受到了身上的巨痛,“住口!你这小人!” 南北平静道,“这一次,我们绝不会再让你逃跑了。” 看那群道士已经全部逃跑了,阿华再次拿出了玉笛,准备直接吹响。 “啊!” 玉笛声,伴着灼英噬灵兽的咆哮声,响彻云霄。 只见灼英噬灵兽浑身如同即将炸裂一样,漏出了无数个口子。 玉笛声响,灼英噬灵兽卒。 一击毙命。 玉笛的威力无人能挡,这把笛子是白微之送给她的,白微之说,世上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了这把笛子的威力。 果然如此,不仅是人,凶兽也是如此。 白华收起了笛子,有些意犹未尽道,“哎呀,刚才你不还是很生气吗,怎么不起来啦,快起来给我们打呀,就这样死了算什么本事。” 白之秋亦然有些意犹未尽,“阿华,你这杀的太快了吧。我们追杀他追杀了这么久,这一瞬间就把他杀了,我怎么还有点舍不得呢。” 阿华道,“我不是害怕他再逃跑了么,就想着再吹一下笛子,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打,吹一下就死了。” 南北默默地将自己手里刚刚拔出的剑合回了剑刃,道,“我还没开始打……” 白之秋一听便乐了,“哈哈哈哈!你比我惨一些,我好歹还射了他一箭!” 白华道,“早知道杀的慢一些了,这笛子威力太大了。” 白之秋道,“哎,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是从哪里拿回来的这把笛子,那么厉害,而且,而且竟然只有你能吹响。” 白华挑了挑眉头,道,“那可不,这都是缘分!” 白之秋道,“灼英噬灵兽到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那么容易就死了……” 南北道,“不仅灼英噬灵兽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我剑都还没使呢。” 阿华突然发现了少了一个人,忙问道,“等一下,那个老伯呢?他怎么不见了?” 第二十一章 恶灵 白之秋道,“刚才他不是就站在我们后面吗,怎么突然间就消失了呢?” 白华茫然地望着胡林生之前站的位置,低声道,“对呀,我刚才明明觉得他就站在我们后面,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能跑到哪里去呢。” 南北道,“我们进山里面找找吧。” 阿华点了点头,“嗯!” 刚踏进山门,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是那群道士们的惨叫,“啊!他!他,他,他就是个怪物!” 白华皱了皱眉头,道,“怪物?灼英噬灵兽不是已经被我们杀掉了吗,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怪物呢!” 白华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不对,这件事情不对……” 她忙冲到了那有打斗声的地方,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那人是谁。 她大喊道,“老伯!” 可是此时的胡林生就像是听不到她说话一样,整个人就好像中了邪一样,他的双眼变得通红,似乎已经变了一个人…… 阿华惊诧回眸,望着南北问道,“他身上,身上竟然有邪气……怎么会这样……” 南北眉头紧锁,低声道,“是灼英噬灵兽的气息。” “灼英噬灵兽?他刚才不是被我们已经杀死了吗?”话音刚落,阿华便有些后怕,道,“难道说,刚才并没有真正杀死他?” 白之秋仔细看了看胡林生,又道,“胡林生被灼英噬灵兽的恶灵缠身了?” 胡林生此刻正像发了狂一样,攻击着仙山的道士们,这些终日在仙山上只顾着修行的小道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被吓的四处乱窜。 白华有些气恼,道,“灼英噬灵兽这个混蛋!他是什么时候缠上老伯的?” 南北想了想,才道,“大概是玉笛吹响的那一刹那,我们都疏忽大意了,没有想到灼英噬灵兽竟然会让自己的兽灵附身到胡林生身上。” 阿华望着胡林生在不停地攻击着那些道士,眉头紧锁,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道士门边四处逃窜,边叫骂着。 “他就是个恶魔!早就说了他不是什么善人,就不应该让他活着出山门。” “当初就应该一剑杀了他,万万不应该让他活到现在,又来祸害人间。” “这种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我们一齐动手,一起上!把他给杀了!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斗不过他一个!” 眼看着所有道士都攻向了胡林生,阿华心头一紧,刚想阻拦,却看到就在那一瞬间,所以道士都被灼英噬灵兽附身的胡林生震飞了! 阿华惊诧道,“我的天啊!他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灼英噬灵兽本身不应该具有这个大的能力,而胡林生身上修习的术法也不足以同时伤害这么多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白之秋道,“想必是灼英噬灵兽的恶灵附到了胡林生身上之后,又吸收了胡林生他身上的灵气与术法,才变得这么厉害。” 南北道,“没错,现在我们很难对付他……” 他们若是动手,恐怕会伤了胡林生,可是如果不动手的话,他就会继续害人。 白华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也不能动手……” 白之秋皱了皱眉头,道,“如果杀灼英噬灵兽的话,那胡林生的命自然不保……可是我们又不能放任灼英噬灵兽害人。” 这件事情很难办…… 眼看着胡林生就要再伤一人,南北眉心一动,终于决定动手。 他没有拔出长剑,直接手握剑柄,挡住了胡林生的攻击。 他不能拔剑,他怕拔了剑,会伤到胡林生。 白之秋凝眸道,“现在也不是个办法,我们杀不了他,又不能一直和他这样耗着打,我们得想个办法。” 白华道,“哥哥,要不然我们先把他关起来吧。” 那趴在地上的道士一看自己被救下了,不知道又从哪里来的力气,又喊道,“杀了他!快杀了他啊!为什么不拔剑啊!你们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就不动手,就只看着他杀我们啊!” 南北皱了皱眉头,不想理会他。 那道士又喊道,“你们这些人,看起来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实际上什么都不是!你们算什么!不在乎人命的狗东西,你们不配待在我们仙山!” 南北嘴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喝令,“闭嘴。” 白华怒道,“喂!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我们要是不站在这个地方挡住他的攻击的话,你们早就死了。你们有没有点良心啊,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有心呀,你们还是不是人呀。” 那道士面目狰狞,“呵!我们不是人,你们就更不是人!” 阿华轻哼一声,道,“师兄,我们下山吧,让他们仙山这群道士,自生自灭!” 南北退后两步,离开了胡林生的攻击范围,道,“走,我们下山。” 胡林生见南北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便又去寻找那群道士,直接抓起了那一个刚才面目狰狞的道士,准备把他撕碎。 那道士见状,一瞬间痛哭流涕,嚎啕道,“别走啊!别走!求求你们了!你们别走,你们走了,我们整个山的道士们,就都没救了啊!” 阿华停住了脚步,淡淡道,“你方才不是还说我们不是人?” 那道士就像是抓住了希望一样,喊道,“你们都是仙子,你们都是仙人。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我们就完蛋了。” 阿华不屑地瞥了一眼,“这个时候说我们是仙人了。” 眼看着那人即将被胡林生生生撕碎,阿华取出了一枚灼英噬灵兽的鳞片,又用长剑削去了尖锐的部分,旋即直接一甩,不偏不倚,正好人胡林生放开了那道士。 阿华长呼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伤到老伯的身体。” 鳞片削去了尖锐部分,虽然说可能会有点疼,但是起码不能伤人性命。 那杯胡林生丢下的道士吓得浑身发抖,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尊石像后面。 阿华道,“这群道士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根本就没有活着的意义。” 愤怒过后,她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是人命毕竟还是人命,总归是要救的。” 这些人不配为人,但他们终究还是人。 她不会见死不救,就算她对这些人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情感到作呕,她还是会救下他们。 第二十二章 师门 白之秋从包袱里取出了一个绳子,望向了阿华,道,“南北,阿华,我等会儿准备把他捆起来,你们配合我。” 阿华点了点头,轻声道,“没想到这绳子你都带了!你那个包袱简直都不是包袱,就像一个百宝箱。” 那个绳子是用十里桃林里的树叶编织而成的,一般的剑刃根本没有办法把它砍断,更别说是人了。 白之秋笑了笑,道,“没办法,既然要出来,总得带的全一些,现在不都用上了?” 南北道,“没想到那个包袱那么小,塞了那么多酒之后还能装下这么多,佩服佩服。” 白之秋道,“低调低调~” 三人对视一眼,手中便都紧握住了那绳子,三个人手中拿着绳子,围成了一圈,紧紧地围住了胡林生。 三个人绕着胡林生转起了圈,胡林生看着这三个人,看着看着就把自己看晕了。 白华拍了拍手,道,“完美!” 胡林生发了一下愣,便被这三个人紧紧地捆住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可是这绳子却好像牢固无比一样,无论他怎样挣脱都没有办法彻底的摆脱掉。 三个人击了一下掌,道,“完美配合!” 仙山里的道士们此刻已经逃的差不多了,现在这个地方,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还有胡林生。 胡林生被捆的结实,动也动不了。 白之秋靠着石像,道,“现在咱们算是把他控制住了,他现在也不能动,也不能害人了。但是咱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咱也不能杀他。” 这确实是他们三个目前面对的最大的问题,他们应该怎么办,才能不伤到胡林生,还能杀死灼英噬灵兽呢? 不一会儿,胡林生那里忽然传出了动静。 他咆哮一声,“啊!” 那声音直冲云霄,震的人全身发麻。 白之秋皱了皱眉头,“咋了这是?” 白华发现了胡林生眼睛的变化,忙道,“他的眼睛,眼睛好像慢慢不那么红了。” 此刻的胡林生,整个人变得扭曲起来,他眼睛忽然变红又忽然变回来。 整个人就好像在和自己打架一样,使不上力却又想使尽全力。 南北道,“他现在是在与灼英噬灵兽的恶灵衡,只求他能够抗过去,抗过去了,就能活下来,若是抗不过去,恐怕会彻底被灼英噬灵兽的恶灵所侵蚀。” 阿华在一旁给胡林生大气,“老伯,加油!你要相信你自己,一定能变回来的,不要放弃。” 白之秋道,“只是灼英噬灵兽毕竟是上古凶兽……怕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胡林生嘴里便发出了声音,“杀了我!杀了我!” 他现在好像真的很痛苦,声音断断续续。 “杀了我!如果不杀了我,它!它就会杀人!” 阿华皱着眉头,嗓音沙哑,“老伯,你不要这样说我们怎么可能会动手杀你呢。你加把力,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跟灼英噬灵兽抵抗的!” 原本胡林生是好好的,要不是他们三个同意让他跟着他们一起上山,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胡林生原本可以在山下过上平稳的日子。可是,如今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却变成这样,痛苦不堪。 阿华对他,有愧疚,亦有心疼,这样苍老的一个老汉,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折磨。 “杀了我!” 这是胡林生发出的最后一个声音,他最终,没能抗过去,最终是那恶灵胜了,那恶灵,成功地征占了他的身体,永远永远地侵蚀了他的身体。 胡林生的眸,彻彻底底地,变成了红色的眸。 “老伯!你醒一醒!” “你不要这样,快醒一醒啊!” 明明这个老伯,方才还在与他们欢声笑语地交谈…… 可如今竟然就变成了这样…… 无论阿华怎么叫他,都没有用了……胡林生再也醒不过来了…… 南北站在阿华身旁,温声道,“阿华,冷静一下……” 阿华微微哽咽,“师兄,怎么办啊,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怎么才能救他……” “我们……”南北低下了头,说实话,他确实没有任何办法。 白之秋道,“我们救不了他了……灼英噬灵兽本来就是上古凶兽,他的肉体可杀,可那恶灵却难捉。恶灵一旦附到人的身上,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胡林生是个修道之人,本身的术法是正道,与那恶灵相冲,故他们两个不易融合。但是奈何灼英噬灵兽的恶灵太过于强大,胡林生的力量根本就斗不过他。所以如今,胡林生已经被那恶灵彻底侵蚀了。” 阿华低声道,“怎么会这样……他,他真的没救了吗……” 白之秋道,“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即便是师父来,他也没有办法。” 南北道,“如今我们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杀了他,胡林生会和恶灵一起死去。第二个选择,就是放了他。任由他去做恶多端,我们再也不干涉。” 第二个选择于他们而言,是万万不可行的……他们不能放任灼英噬灵兽的恶灵去这世上害人。 阿华望着越来越痛苦的胡林生,急得直跺脚,“怎么办……怎么办啊……” 南北安慰道,“阿华,你莫要着急,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这件事情,对于我们而言本就是难事。” 就在这时,在她们没有留意到的时候,石像后面,忽然窜出了一个道士,手中握了一把长剑,直直地朝被灼英噬灵兽的恶灵侵蚀了的胡林生刺去。 一剑刚落,他就立马又将那染了鲜血的剑刃抽了出来,又接着刺了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第五剑…… 三人被那刺耳的剑刺入肉体的声音吓了一跳,忙看了过去。 那道士就像是疯了一样,一直刺着。 南北拿着剑柄,甩向了那道士。 那道士被那股力震到一旁,满眼都是杀意。 他口中还振振有词,“我!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杀死你!你这个怪物!” 胡林生在那长剑刺入的第二剑时,眼睛忽地变回了黑色,三个人没有看到的是,就在第二剑的时候,胡林生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清泪…… 那一刻,他是不是已经醒了过来?那一刻,他或许是在感叹师门不幸,又或许,是在感叹自己不幸运…… 三个人没有看到那两行泪水,可是那刺剑的道士却看到了…… 他明明,都看到了…… 第二十三章 瘟疫 有的时候,恶魔并不是最可怕的,人心才是。 阿华冲了过去,“老伯!!” “老伯你醒一醒!” “你睁开眼睛看一看……现在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你可以下山安安生生去过一辈子,你睁开眼睛看一看。” “老伯,你不要死……” 无论她怎么呼喊,胡林生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南北是一个待人温和的人,但这一次,南北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怒色,“他是你的师父,你怎可如此!” 那道士却如同着了魔一般,“我……不,他不是我的师傅,他是个怪物。他该死,他本来就该死,他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南北抽出了长剑,利刃在山顶的风里显得凛厉,他眸光冷漠,“你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 “你,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那道士终于有了一丝畏意,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南北的眸里闪过杀意,“你该死。” 南北已经动怒了。 白之秋冷声道,“滚,马上消失在我们面前。” 他不能让南北杀人。 听了这话,那道士忙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阿华声音颤抖,“他死了……” 白之秋的手轻轻地抬起,想要拍了拍阿华的肩膀,可他的手终究是还没有落下,便收了回去,“阿华,他被刺了太多剑,已经救不回来了。” 阿华垂着眸,“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这个样子。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去死……那些逃跑的人才是有罪的人,为什么他们都活的好好的,可是老伯他却死了。” 是世事弄人,还是命运捉弄? 南北深吸了一口气,此刻他只觉得,仙山里的桃子香味正在逐渐地被着血腥味取代,仙山,再无道仙。 南北沉声道,“我们走吧,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师兄……” 三人将胡林生埋葬在了半山腰处,胡林生本是仙山的人,魂魄自然也要回归于仙山。 只是在仙山的顶峰之处,有些人不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下山之途,三个人走的极慢。 阿华沉默了许久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白之秋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只好道,“阿华,你别难过。” 阿华低声道,“哥哥,我只是想不通。明明刚才好好站在那里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快就死掉,人的生命是不是都是这样脆弱。” 南北回头望了望这崎岖的山路,悄悄叹了口气,道,“或许吧。” 刚刚下山,三个人便看到山下的村民脸上似乎都变得恐慌起来。 “瘟疫啊!瘟疫来了……天要亡我啊!” “隔壁镇子的人都染上瘟疫了!不要让他们过来啊!” “他们身上都带了瘟疫,谁敢拦着他们啊!” “不能让他们来我们镇上啊,我们镇子如果也染上了就完了阿!” “我不想死,我可不想死!” “快去禀明太守大人啊,快去找太守大人,让他派人挡住这瘟疫啊!” “找太守有什么用!太守是个多怕死的人,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 仙桃镇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三人茫然地站在山脚下,看着来回四处逃窜的百姓们,他们三个人发了愣。 阿华本来还没从胡林生死去的伤心里缓过来,这又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这样,明明我们上山前都还好好的。怎么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南北无奈道,“这么点时间,竟然能乱成这个样子……” 白之秋皱了皱眉头,道,“瘟疫?听这些百姓们的意思是,隔壁镇子爆发了瘟疫?” 白华问道,“瘟疫是什么?很厉害吗?” 白之秋道,“叫你平日里多读些书你不听,要不然也不至于无知成这个地步。” 南北道,“瘟疫是一种很严重的病,染上的人会出现像伤寒一样的症状,这种病还会传染,得了瘟疫之后就好像瘟神一样,谁若是接近了,也会染上瘟疫。” 白之秋道,“最近几日时令气候不正常,估计是因为这个,才会爆发瘟疫。” 阿华道,“这么严重?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能不能帮帮他们,是不是得了瘟疫之后,就会死掉啊……” 白之秋淡淡应道,“会死掉。” 阿华惊诧道,“那该怎么办,难道说这些人都会死掉吗?” 南北道,“我们也不是医师,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白之秋道,“今日我们耗费灵气太多,恐怕回不了十里桃林,现在我们只能在这镇子里寻一处客栈住下。” 阿华道,“昨日的客栈挺好的,还去他家吧。” 三个人便前往那家客栈,没想到,却被老板拒之门外。 “你们三个人来路不明,昨天来我们仙桃镇的时候我还纳闷呢!这仙桃镇的百姓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一下子来了三个生面孔,我还想这都是谁啊,张口就要了上房,想着是什么贵客呢!没想到你们刚来我们这,就传过来隔壁镇子闹了瘟疫!鬼知道你们从哪个地方来的!别来祸害我们镇子!” 老板说完,便直接利落地关上了门。 剩下三个人站在原地发愣。 阿华问道,“我们是吃了闭门羹吗?” 白之秋道,“不仅是吃了闭门羹,那老板看我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瘟神一样……” 南北道,“看来这一次,我们住不了这一家店了。” 阿华无奈道,“去找找其他家客栈吧。” 话音刚落,三个人便发现方才老板说那些话的时候,周围站了一圈人,他们一转头,便发现所有人看到他们之后都连忙快速跑开。 白之秋摊了摊手,道,“这下好了,恐怕等会儿整个镇子都会传开,所有人都会说镇子里来了三个陌生人,估计现在所有人都想着让咱们三个快点离开这地方了,肯定不会有客栈会愿意让我们住的。” 阿华撇了撇嘴,道,“可是咱们三个根本就不可能会染上瘟疫啊……” 白之秋道,“这种事情是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能放过一个的,他们可不会信我们说出来的话。” 阿华道,“那该怎么办,我们今天晚上要露宿街头了吗?” 南北沉声道,“我觉得这些百姓可能就算我们露宿街头,他们都不会愿意让我们待在这儿,毕竟这是他们的镇子,我们是外来人,而且还是陌生的外来人。” 第二十四章 灾财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过多长时间,便有人透过半开的窗户朝他们丢臭鸡蛋,烂菜。 阿华大惊,“你们干嘛呀!” 慢慢地,由只有几户人家开窗攻击他们,变成了街道上所有人都开着窗户,朝他们丢臭鸡蛋。 “外来人!滚出我们仙桃镇!” “你们休想把瘟疫带到我们仙桃镇!” “你们三个人,赶紧从我们仙桃镇离开,不要待在我们这里!” …… 南北紧紧地握住了白华的手,示意她不要动怒,百姓们没有错,他们只是不想染上瘟疫罢了。 白之秋道,“快走!” 三个人一路用袖子挡着臭鸡蛋的攻击,一路小跑离开了仙桃镇。 到了安静之处,三人停了下来, 白之秋却忽然笑了,“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还会成为人人喊骂的恶人,竟然还被人扔臭鸡蛋了。” 阿华道,“喂!哥哥,难道说被人扔臭鸡蛋了,你还感到高兴吗。” 白之秋道,“高兴倒不会,不过这种经历不是谁都能有的。咱们有了这样的经历,闻过了臭鸡蛋和烂菜叶的味道,以后吃起饭来,岂不会更香。” 阿华道,“你快别想吃饭了,快想想咱们今天晚上怎么办吧。刚才的经历确实挺刺激的,不过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要攻击我们。明明他们也不认识我们,他们也不能确定我们是不是就染上了瘟疫,可是他们就直接拿着那么多臭鸡蛋,还有烂叶子砸我们。仅仅是凭客栈掌柜的一句话,竟然就这样对我们。” 南北道,“这就是人心,在这样的为难时刻,所有人都怕死,没有人会想死,所以他们眼里只剩下了保命,便不会再想那些理智的判断。他们一旦听到那些人有可能染上了瘟疫,便一定会不想接触到这些人,因为没有人会想死。” 阿华撇嘴,“哎,咱仨还挺惨的。” 南北又道,“其实还好,我们离开了仙桃镇,起码仙桃镇的百姓们不会因为我们而感到恐慌了。” 阿华道,“说的也是,不过这瘟疫,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南北道,“我们终日里生活在十里桃林里,不知人间疾苦。这瘟疫,便相当于天灾,对于百姓们而言,他们毫无招架之力,更多的百姓连治病的钱的没有,他们只能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南北还没有说完,林子里便传来了一阵对话声,“哎!你真的不怕林镇的瘟疫吗?” “怕呀,瘟疫谁不怕呀,我也不想死呀。” “那你还要往林镇跑,你总不能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吧。” “哎呀,我是怕死,可是我不是更怕没钱吗!现在这林镇爆发了瘟疫,我这些药草正愁没销路呢,这会儿去林镇肯定能赚上一笔。” “这样真的能行吗?可是你这些药草……都已经不能使用了呀!百姓们吃了之后,根本就不可能就得了他们的命,还会害了这些人呀,这根本就不是救人的药草,这简直就都是害人的药草啊。” “将死之人,哪管得了这么多。林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染上了瘟疫,也自然不会去买我的药草,他们那些人自然回去请大夫。我这药草去那里便宜卖,才会有很多人过来买,买了的这些人,自然是没有钱去瞧病了,才过来买我的药草。他们都不没钱去瞧病,那便是命早就已经没了。我就算把药草卖给他们,也害不了他们,反正他们肯定都难逃一死,这回我一定要去那儿转上一笔再说。” “这种事情毕竟不是什么道义之事,万一被那边的人看出来了,怎么办……你这药草明显的颜色已经开始发黄了,而且有的地方都已经发霉了。他们要吃的话,瞧出来这药草有毛病了该怎么办?” “现在林镇瘟疫爆发的这么厉害,他们哪里会顾虑这么多。毕竟都是些穷苦百姓吗,就算是这药草看起来已经没有用了,要他们也会去试上一试的,死马也会当活马医,更何况是那些穷苦人呢。反正他们都快要死了,钱财留着还有什么用,我都替他们把这些钱财收了才好,这样一来,他们到时候走的也安心些。” “我总觉得有些担心,良心上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件事情会害死很多人,万一这些人,死了之后化作厉鬼来找我们偿命怎么办。” “哎呀,你要是担心的话,就赶紧回仙桃镇,别跟着我一块儿去林镇。到时候我发了财,也自然不会给你分一两银子。这些钱,到时候我全部都收为囊中,等到我赚够了钱财回来,你可别眼馋!” “哥,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咱俩谁跟谁啊,我不担心一点都不担心,当然是要跟你一块儿过去了。你去买东西,我自己要陪同着你了,万一到时候银子太多你装不下,不是还有一个下手嘛!” “这还差不多!这个时候想要赚一笔大钱,就必须要铤而走险。你没有那个勇气,怎么可能能赚到钱呢。” 三人在林中听完了他们的整个对话…… 阿华道,“世上怎么还有这么没有道德良心的人!他们这样做就不怕遭天谴吗,这根本就是在害人呀!万一林镇里有很多染上瘟疫的人都买了这没有效果的毒药草,这可该怎么办阿。” 南北攥紧了拳头,“没错,他们这样做就是典型的谋财害命。就算那些人都已经染上了瘟疫,可他们本来可能会有机会活下去,但是要是吃了他们这药草,恐怕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白之秋道,“我们得拦住他们。” 南北攥住了他的手,阻止道,“不可。” 白之秋道,“为何不可?现在都已经这么严重了,这些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南北道,“就算我们现在出去拦住了他们,但我们不能保证他们不会继续去林镇卖这些药草。所以为了百姓们都能够避免上当受骗,我们应该在这人卖药草的时候,当众拆穿他们。这样才能让林镇所有人知道,有人在卖假药草,这样才能让他们明白,才能避免他们不能上当受骗。” 白之秋点了点头,道,“有道理,那就按你说的做,我们现在就搞了林镇。” 白华道,“走!这两个人,想要赚这种危难时刻的钱,真是不要命了。” 第二十五章 假药 林镇里一片冷清。 不,不只是冷清,当阿华踏入这个镇子的时候,她只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这里的空气已经弥漫着浊物。 白华道,“怎么会这样?从刚才的林子走到这个镇子的时候,就能明显的感觉到空气的变化。这里的空气那么混浊,人呆在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健健康康的,必然会生病的。” “师父研制的有换气丸,我带了三粒。”南北轻皱眉头,将另外两粒分别递给了白之秋与阿华。 换气丸可以保证他们呼吸进去的空气是新鲜的,可以防止染上瘟疫。 白之秋道,“还好你带了这个,要不然估计这次我们来这边,便是有来无回了。” 阿华轻皱眉头,有些不忍,便道,“百姓们……是否真的没有救了……” 南北轻声道,“患上瘟疫之后的人,大多都没救了。” “可是……” 此时的林镇里,就像是被一层灰色的薄雾轻覆了一样,灰蒙蒙的,令人发慌。 无家的乞丐们躺在地上,脸上没有一丝希望,他们咳嗽着,似乎都要把肠胃给咳出来了一样。 整个林镇,似乎被瘟疫覆上了这世间最可怕的颜色。 这个颜色,有一个名字,叫做死亡。 忽然,一个男子吆喝的声音响了起来,“卖药啦!我这里有药便宜卖啦!不想死的都快过来买药!只要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就能保住你的命呀,快过来买药呀!” 他身旁的人低声道,“二两银子贵不贵?咱这药都成这样了,两文钱都没人要啊……” 那男人道,“你懂什么,二两银子哪贵了,现在这个时候,为了活下去,他们多少钱都能掏!再说了,就二两银子,就是路边的这些乞丐都能买得起,哪里贵了。” 身旁的人仍旧是有些心虚,但是为了钱,只好跟着一起吆喝。 吆喝声刚起,那躺在地上的老乞丐便忽地睁开了眼睛,他用手撑着地,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便站了起来。 那老乞丐印堂发黑,整个人看起来极其虚弱,他面色蜡黄,咳嗽声时不时地响起,眼袋耷拉着,本来脸上一点希望都没有,这一下子,似是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样,一瘸一拐地朝那两个卖假药的走过去。 林镇街道两旁的住户有些听到了这吆喝声,有些兴奋地喊了起来,“有药!有药啦!快去买药!” “真的有药吗?” “那边的药便宜卖了,快去看看!” “快去抢药,等一会儿就该被抢光了……” “……” 街道上,从原来的死气沉沉,一下子变得喧哗起来。 那两人一看有百姓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便喊的更加卖力了些,“卖药啦!卖药啦!这里有便宜的药!都能买得起!都快过来买药呀!” 那老乞丐看到好多人都从家里出来了,便不顾自己的身子,加快了步伐,直奔卖药之人,他嗓音沧桑且无力,“真的有药吗?” 那卖假药的人乐道,“有!当然有药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这……这药的颜色……”老乞丐似乎看出了那药草的不对,却不知道怎么地,他话音就停留在了这里,旋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怀里摸索着什么。 可惜他还没掏出来,便有年轻人冲了过来,挡到了他的前面,“我要买药!给我药!我有钱!” 老乞丐正在掏银子,便又被挤到了最后面,奈何他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整个人只能落寞地站在最后面。 那卖药的男人一看这么多人来买药,乐的嘴都合不拢了,吆喝声又更大了些,“都有都有!别着急都!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他一边收着银子,一边心里默算着,这群傻子,还不知道自己买了假药!这回真的赚大发了!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啥时候该去组织这个卖假药的了。 阿华上前喊道,“都不要买他的药!他卖的药是假药,不能吃的,吃了会死人的。这药救不了人,只会害人。” 白之秋道,“大家都看清楚了,这药的颜色,还有里面明明都能够看出来已经发霉了,怎么可能还能吃!” 那卖假药的人一听这话,立马急了,喊道,“你们瞎说什么呢,赶紧走走。别耽误我这儿做生意!” 买药的百姓们先是愣了愣,有些站在前面的看了看那药,都垂下了头,两秒钟之后,竟然有买药的人喊,“我们愿意买!人家愿意卖!关你们什么事儿,要是抢你们生意的话,你们有本事也便宜卖去啊!” “我们买药是为了治病,你们不让我们买药,就是不想让我们活下去!” “你们三个是什么人,我们都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们!不要在我们这儿瞎说好不好。” “对呀对呀!” “……” 旋即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嚣声音。 阿华扶额,“这群人什么情况?我们好心救他们,他们还不听,居然反过来骂我们,怎么能这个样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们难道就看不出来那药已经不能吃了吗。” 白之秋扶额,“我也是服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自愿买假药的人,这不是自己找死。” 南北轻叹,“并非如此,看来人在末路的时候,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他们现在没有钱去买那些高昂的药物,也没有钱为自己治病。所以,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些便宜卖的假药上面。在他们心里面,不管这药是真是假,这都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们也愿意去搏上一搏。” 阿华皱着眉头,“可是,这要是假的,会害死他们的呀,这可怎么办呀。他们也不听我们的劝,非要买这个药。” 前排站的百姓有人发觉了不对,便喊道,“你们别买这些药了,这些药已经发霉,若是回家吃了这些药,恐怕会加重病情。” 那卖假药的人一听,忙横眉竖眼道,“你这个人瞎说什么了,不想买了就赶紧滚开,别在这里耽误我做生意,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着讷。” 阿华看了过去,原来那个说话的人,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孩童。 那孩童反驳道,“我没有瞎说,大家都仔细看一下,这药真的发霉了。” 可无论他怎么喊,无论他怎么说,那些买药的人都执着地不听他说的话。 第二十六章 良知 “你这个孩子瞎说什么!不想买了快走!别耽误我们买药治病!” 那些人不仅不听那孩子的劝说,竟然还有人出手对他拳打脚踢,赶他离开这个买药的地方。 “快滚开!跑那么快冲到最前面,自己却不买药还挡着我们买药!真是烦人,赶紧滚开,从哪里来,从哪里去!” 面对这些人的恶语相向,孩子站在一旁,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保护着自己的头不被人打到。 阿华上前护住了孩子,厉声道,“住手!你们怎么能这样,凭什么欺负一个孩子呀。那些药草明明就是假的,人家好心劝你,你们不听就算了,还这样对别人!你们有没有点良知啊!” 那打孩子的人像发了疯一样,“关你什么事儿,你们这些外来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们林镇惹了瘟疫,你们就不让我们这些人进城买药,你们把我们逼进绝路,如今我们有药可买了,你们还拦着我们!” 白之秋白了那个人一眼,“你疯了吧!” 南北想要拔剑,却被阿华给拦下了。 阿华揽过那个孩童,走到了一旁。 她低声道,“不要与这种人计较,我们避开便是。” 阿华轻轻地抚着孩子柔软的头发,温声道,“小朋友,你没事吧?” 那孩子站直了身,“我……我没事……” 待他看清三个人的容貌时,便忙退后了好几步,低声道,“不要靠近我,哥哥姐姐们,我得了瘟疫,你们不要靠近我,不然你们也会染上的。” 阿华听到这年幼的孩子口中说出来了这样的话,又看向了那群争着买假药的中年人门,不禁心寒了几分。但当她的眸光落到孩子虽然憔悴却又干净的脸上时,又觉得这世间还有几分温暖,她轻声道,“没事的,哥哥姐姐们都是百毒不侵之躯,不会染上的。” 那孩子眨着天真的大眼睛,“真的吗?你们真的不会染上吗?” 阿华道,“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染上的。” 此时,阿华似乎听到了一队人马在朝这个地方赶来。 来了一队士兵,为首的人身穿黑衣,墨发高高束起,眸光深邃得见不到底,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 他叫许之什,是苍然的九王爷,也是苍然的南嘉王。 许之什望了一眼身旁的侍卫寒风,轻声安排道,“带这位老伯进马车。” 侍卫寒风应道,“是。” 寒风扶着一脸茫然的老乞丐上了马车,老乞丐见到这阵仗已然被吓坏了,哪里还敢反抗,只好任由寒风扶着他上了马车。 这是一辆很大的马车,马车内,坐着一位女子,那女子面容姣好,长着一双温和的大眼睛,脸上蒙了一层薄纱,人只能浅浅看清她的容貌。 老乞丐被寒风带进马车之后惊呆了,他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却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世界上会出现一个仙女来拯救他。 这女子是延安的医师,名叫柳轻烟。 在柳轻烟为老者医治的同时,坐在马上的许之什冷冷开了口,“不知二位在林镇卖的是什么药?” 那卖假药的人只顾着数银子,看都没看那里一眼,便应道,“救命的药!要买就赶紧过来买!二两银子!买不到吃亏,买不了上当。” 许之什眸光冷冽,淡淡开口道,“二两银子,确实便宜,不过我这里有更便宜的!” “更便宜的?” 百姓们立马又躁动了起来。 “还有比二两银子更便宜的药?” “快过去看看!” “你卖的是多少钱?” 坐在马背上面的黑衣少年缓缓摆手,命人掀开了马车上的轿帘。 寒风道,“王爷说了,来看病的人都不要银两!马车内有医师,免费为大家医治!” 人群又是一片喧哗。 “免费医治?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可能呢,我不信我不信。” “这不能不信呀。这医生就在里面坐着讷,后面他们带了那么多的药草。” “你没听刚才那个人说吗,这马背上坐着的,可是王爷。这王爷怎么可能会缺钱呢,他说不要钱医治,就自然是不要钱医治了。” “对呀,对呀,你说的有道理!那边都有不要钱医治的!我们还要这些二两银子买的发霉的药草干什么!” “对!我们不要了,把钱退给我们!” “把钱退给我们!” “……” 卖假药的另一个人一听是王爷,腿都软了下来,忙道,“哥,咱就把钱都退给人家吧,这个人,可是王爷。他万一要是不高兴了,把我们杀了都有可能。到时候我们不但没赚钱,反倒丢了命,那可该怎么办呀。” 那卖假药的男人自然知道事情有些危急,但眼看着刚刚赚的这么多银子就要落了空,哪会甘心啊。 便喊道,“你说你是王爷就是王爷阿!我还说我是天王老子呢!” 许之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似是不屑应答。 寒风手里拿出了一块令牌,朗声道,“苍然九王爷南嘉王,为平瘟疫而来!” “果然是王爷阿!”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阿!” “王爷圣明!” 一时间,所有百姓都跪了下来。 许之什道,“莫要多礼,恐伤了身子。林镇的子民们,你们仍然是苍然的子民,你们从来都没有被抛弃。此次瘟疫乃是天灾,天灾难挡,但本王希望林镇的子民门能够与本王一同携手抵抗这次天灾。” 他只静静地坐在马背上,整个人却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气势,似是凌驾与苍天之上的雄鹰,带着一股皇者之风。 “皇上没有抛弃我们啊!我们有救了!” “王爷是我们的恩人!王爷之恩无以回报!” “我们终于能够活下来了!林镇有救了!” 百姓们此刻感动的痛哭流涕。 而来这喧闹的人群之后,有两个人,正在悄悄地卷着银子,欲要悄悄溜走。 他们一看情势不对,这次来的是个真王爷,恐怕他们再待下去,就会活不成了,还是快些溜走为妙。 就在此刻,嗖的一声,一柄长剑挡住了这两个卖假药的人想要逃跑的路。 寒风起身飞至他们面前,厉声道,“你们还想跑?” 那两个人低声道,他们声音极小,生怕被那些百姓们听见了转身找他们要钱,那两个卖假药的人跪下了身,俯身不停地磕着头,“哎呦喂,大人啊,小人不知犯了什么错,是小人无知啊,小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啊……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坐在马背上的许之什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道,“是无知?还是根本就没有良知?” 第二十七章 仁心 寒风接收到许之什的眼神之后,冷声道,“你们二人此刻竟然还不知罪?” 那两人被吓的腿软了下来,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啊!王爷饶命啊!小人就是一时贪财!并无恶意啊。” “并无恶意?哼!”寒风厉声道,“你们二人犯的第一罪,便是罔顾王法,祸乱天下,第二罪便是蓄意害人,谋财害命,前两个罪名,已经可以定下你们两个人的死罪了。第三个罪名,乃是抄九族之罪。你们二人方才出言顶撞皇室,竟敢拿圣上来开玩笑!” “饶命啊!饶命啊……” 那两个卖假药的人此刻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整个人都宛如痴傻了一般,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能救自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呢喃着饶命啊…… 白华轻嗤一声,“这两个人,到底算得上是罪有应得了,方才劝他们,他们不听,现在倒好,命都没了。” 白之秋道,“意外总是来的这么快……不过,这一次,好在这位南嘉王来了,要不然,林镇这么多百姓们,倒真的该没救了。” 南北却始终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心事,“南嘉王带了这么兵队来林镇,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华不解问道,“师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是坏事呢。他带了医师来,可以救下林镇百姓的命呀,这怎么能是坏事呢。” 南北道,“瘟疫,乃是传染之病。” 白之秋道,“你的意思是,要是瘟疫传给了这些士兵们就坏了。这些军队到时候再回到延安之后,整个延安的人,甚至他们回延安的路上,都有可能引起大片的瘟疫。” 阿华道,“啊?!那这个怎么办才好。这样整个苍然都有可能会爆发瘟疫的!” 南北道,“只能看这位南嘉王如何决断,最好的办法便是把林镇所有患有瘟疫的人治好,那样他们回到延安之后,瘟疫才不会第二次爆发。若是瘟疫再次爆发,那时可就难办了。” 白华道,“不行不行,我们得想想办法,要是苍然的百姓们遭了殃,十里桃林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师父他老人家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个地方,要是他在就好了,也能帮我们支招救救这些百姓了。说不定他练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丹药里,还真的会有能够救人的丹药。” 白之秋叹道,“他带来的只有这一个医师,可是患了瘟疫的人却这么多……” 南北道,“想必这种情况,是没有人愿意冒险来这里救人的,若是感染上了瘟疫,恐怕日后日子就要难过得多,甚至有可能会死去。” 此刻的马车内,柳轻烟轻车熟路地包好了药草,分别交给了这些进了马车的百姓们,并叮嘱道,“回家之后慢火熬制,一柱香工夫便可倒出来,切记少出门,保持心情畅快,每日午后都要来找我再次诊治,直到完全康复。” “多谢活菩萨阿!” “菩萨显灵了~” “我们都有救了~” 百姓们感动涕零,纷纷致谢。 待那些百姓下了马车之后,柳轻烟只对这空气淡淡开口道,“不必谢我,救人,乃是医者本分。” 这句话,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得到。 许之什骑马在马车旁停下,隔着轿帘轻声道,“这一次,真的要谢谢你了。” 柳轻烟淡淡道,“不必谢我,这是我自愿来的。” 许之什道,“我在延安请了无数的医师,多少金银都无人愿来,唯独你一人,主动找上了我。” “只是素来听闻南嘉王盛名,想见上一见罢了。”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是柳轻烟面上却是云淡风轻,似乎毫不在乎一样。 许之什淡淡开口,“看得出来,你并非是这样的人。” “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南嘉王。”柳轻烟低眸轻笑,道,“我家中父母皆因瘟疫而死,这算是我的一个心结吧。” 不知是哪位老者,拿了药草之后突然喜极而涕,“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就像是十年前来救我们的柳家医师一样!” “是啊是啊,我林镇百姓究竟是有了什么福气,先是有柳家医师不顾一切来救我们,现在又来了一个活菩萨!” “天佑林镇啊!天佑林镇……” 他们不知,坐在马车内的女子,正是当年柳家夫妇的女儿,柳轻烟。 柳轻烟家中时代皆为医师,十年前,林镇爆发过一次瘟疫,而柳轻烟的父母便是那一次应旨前来救治林镇的。 那一次瘟疫来势汹汹,柳轻烟的父母尽了全力,只医治好了半个林镇的百姓,剩下的人全部重症而亡。 不幸的是,他的父母那时接触病人太多,染上了瘟疫。 只是可惜,那时药草已经不足,柳家夫妇不舍得讲这些救人的药草用到自己身上,只想着能够早些救人,待到救治完所有的别人之后,若是药草还有剩余,再用于自己身上。 但柳家夫妇终究没等到救完所有的人,他们便长逝了。 远在延安的柳轻烟得知父母皆与世长辞,哭了许久未曾缓过来,她曾想过与他们一同归去罢了,却终归是放不下医馆。 柳家医馆照样开了下去,而柳轻烟听闻林镇再次爆发瘟疫,则是毫不犹豫地找到了南嘉王。 许之什当时并没有接到皇上下达的旨意,他并没有接到要去林镇救治百姓的任何信息,所有的一切,皆是他一人决定。 他只是,不想看到那么多苍然的百姓死去罢了。 许之什静静地在轿帘外,轻声道,“望柳姑娘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为了林镇的百姓们,亦然为了柳家。” 为了柳家世世代代传承的医者仁心。 “会的。”柳轻烟敛目一瞬,柳家夫妇走了,只留下来了她一人,柳家的所有,她都有在一点一点坚持下去。 尽管这些年延安已经很少人会去柳家医馆瞧病,尽管这些年她生活处处维艰,但她从来木有放弃过。 因为医者仁心,是她父母自小便教给她的。 许之什骑马离开后,柳轻烟低声喃喃道,“林镇的百姓们,我爹娘这一次不能来救你们了,我会替他们,把最好的药草都给你们,你们这一次,一定都要活下去。” 柳轻烟的心,便是如此。 若是有人去问她,究竟是为什么要选择冒着生命危险去林镇医治,她只会淡淡回答四个字,“医者仁心。” 但这四个字,便已经足矣,这四个字已经足矣支撑她走过这么多举步维艰的岁月,不只是支持这她,还在十年前支持这在林镇不顾生死的柳家夫妇。 因为医者仁心。 第二十八章 醋味 阿华对许之什的印象只有四个字,善心王爷。 看着许之什骑马离去,阿华不禁啧啧叹道,“那个王爷长的还挺帅的。” 南北瞬间皱紧了眉头。 “他帅还是我帅?” 这话当然不会是南北问出来的,二十白之秋厚着脸皮问的。 阿华不屑应答,“呵~” 南北忍不住咳了一声,道,“咳!今晚住的地方还没有着落。” 这一声咳嗽可把阿华吓了一大跳,“师兄!你该不会也染上瘟疫了吧!你怎么咳嗽了啊!” 南北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不理会阿华。 阿华更急了些,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转身,师兄你别怕,你是不是害怕传染给我啊,你服了换气丸呀,一般不会感染瘟疫的,可是这是怎么了?” 白之秋道,“行了行了,估计就是刚才喝了两口醋,现在有点酸罢了,你不用那么紧张。” 南北则是不愿他再说话,忙道,“快走,找一个住的地方。” 阿华虽是没听明白,却应答得够快,“哦!” 贩卖假药的人被寒风抓走了,估计是难逃一死。 林镇的百姓们将镇上最大的医馆腾了出来,专门为了柳轻烟诊治用。 南嘉王带着将士们住进了官府里,听说那个胆小的官府一看到南嘉王带了这么多将士来,被吓的屁滚尿流。 待这次风波过去了,恐怕林镇官府的人,会彻彻底底换上一遍。 十年前你胆小如鼠,十年后你亦然如此。 害的却不是你自己,却是这林镇这么多的百姓们。 就在阿华三人准备去寻一处住处时,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突然出现,抱住了阿华。 那小影子吓了阿华一大跳,嘴里还喊道,“阿娘阿娘!就是他们刚才救了我!” 阿华低头看了看,这才看清了身前的孩子,这不正是刚才在这里指出那些是发霉了的药的小少年吗。 方才南嘉王带了军队前来,百姓们越来越热闹,他们便退到了不起眼的地方,这孩子也因为好奇,跑去看南嘉王,也便没有再跟他们在一起了。 不过他们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还会去找他们。 孩子的娘亲一路小跑,好不容易才赶上这孩子,她大喘着气,一看到他扑倒了人家身上,便急忙喊道,“阿曦!快起开!你莫要将你身上的瘟疫传染给人家善心人啊!” 阿曦道,“娘亲娘亲,你莫要怕,这三位哥哥姐姐都是百毒不侵的人,他们跟我说了,他们不会染上瘟疫的。” 阿曦母亲道,“胡说!这世上哪里会有人是百毒不侵的。你快些起开!莫要让别人染上瘟疫!” 白华笑了笑,道,“阿曦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是不会染上瘟疫的,您就放心吧。” 阿曦母亲仍然是有些不敢相信,“当……当真?” 白之秋道,“是真的!您就放心吧。” 阿曦母亲在心中想,想必也不会有人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况且看他们三个人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 阿曦母亲这才敢上前,道,“不会染上便好,这一次林镇的瘟疫爆发的厉害,我们自然小心了些。毕竟阿,这世界上能少一个人染上瘟疫,对苍然就是好的。” 阿曦乐道,“娘亲娘亲,刚才有人要打我,就是他们救了我!” 白华道,“没有没有,我们就是看不惯那人欺负孩子。” 阿曦母亲道,“阿曦这个孩子,我给他说了让他好好呆在家里面,可是刚才这孩子竟然说,他听到外面有卖便宜药的。非要出去买药,我们家里穷,买不起药草也治不起病。这孩子,就净想着买些药草,回来给我们治病,可是哪里会料到竟然有卖假药的。” 白华道,“阿曦也是想让你们快点好起来,这一次多亏了南嘉王来的及时。还有我们阿曦勇敢揭穿那个卖假药的,值得表扬!” 阿曦有些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看着平白叫人心疼。 “这一次阿曦做的对,以后碰到这样的事情,就应该揭发出来!”阿曦母亲继续道,“不过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一次,还是多亏了三位的帮助。” 阿华笑道,“没事没事!” 阿曦道,“对了,看三位穿着与口音,你们是外地人吧。” 白华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正好经过这个地方,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阿曦母亲深深叹道,“这一次是天灾啊……” 白华不解,“天灾?” 阿曦母亲道,“林镇素来打猎为生,几百年来都是如此,每家每户杀的生,都不计其数……十年前便爆发了一次瘟疫,可是我们这些百姓们为了填饱肚子,再维持林镇的吃吃喝喝,这十年来只得打更多的猎。却没想到,老天终究还是震怒了……” 阿华叹道,“竟是如此,看了人活在这世界上,还是要多多行善。” “谁说不是呢……” 阿曦母亲又继续道,“对了,你们既然是从外地来,想必今夜还未寻到一处落脚的地方,若是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家里有几间空屋子,你们可以先住下。” 白华也不跟她客气,便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正愁没地方住呢!” 阿曦母亲道,“你们救了阿曦,我们家自然是要豁出一切报答你们的。不过家里什么也没有,就空房子多!之前我还担心,怕传染给你们瘟疫,现在啊,既然你们是百毒不侵之身,那我也就放心了,只要你们不嫌弃就好。” 白华乐道,“哈哈,有个地方住,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这下,他们也不用出门去找地方住了。 到了阿曦家里之后,他们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条件不好…… “瓮牖绳枢”,这是阿华想到的最为贴切的词。 “上雨旁风,无所盖障。上漏下湿,匡坐而弦。”这是南北见到这房子想到的第一句话。 三个人眼神交汇,阿华:“你们想到的都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懂……” 白之秋:“你不用看懂,毕竟你什么书都未曾读过。” 这屋子本就少砖少瓦,常年漏雨,再加上背着光的缘故,整个房子都给人一种阴暗的气氛。 有零零散散昏暗的光亮透过破旧不堪的窗照进来,这便是屋子里面所有的光亮了。 第二十九章 打猎 阿曦母亲红了脸,“我们家,确实是破了些,只能勉强住人……” 白华忙道,“不会不会,这地方很清静啊!我觉得住着会很舒服的!” 阿曦母亲这才展颜,“你能这样想就好,我就是怕委屈了你们三个。东面两间屋子能见着太阳,你们先在那里住下,我再给你们添些厚棉被。” 白华看了一眼阿曦母亲住的屋子里的被子,不禁心生感慨,阿曦母亲自己都不舍得盖厚棉被,竟还处处为他们着想…… 阿华笑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啦,我们都是不畏寒的人!姐姐,你就放心吧!对了姐姐,你怎么称呼?” 阿曦母亲挠了挠头,笑了笑道,“我姓林,镇上的人都叫我林大娘。” 白华道,“那日后我们三个也叫你林大娘吧,对了林大娘,怎么没见你家……” 白华还没说完,便听到破旧的门吱呀一声,有个男人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婆娘!我回来了!今天什么也没有打到,可气死我了!” 阿华心里便有了数,想必这便是林大娘的夫君,阿曦的爹了。 阿曦见到那壮汉,忙扑了上去,满脸欣喜道,“爹!你回来了!” 那壮汉似是有些内疚地低下了头,想要摸一摸阿曦的头,却又看到自己粗糙手上的泥垢,又收回了手,“哎!儿子,爹这回啥也没有打到,今儿个,咱家又只能喝白米水了。” 壮汉姓李,名为李生。以打猎为生,奈何最近能打到的猎物越来越少。 阿曦一把握住了李生的手,“爹!你就不要出去打猎了,阿曦会写字,我们有米吃就够了!” 不知是因为阿曦天赋异禀,还是因为家境贫寒,致使这孩子自小便努力学习,只是时常在教堂门外偷听先生讲课,时常从别人家里借一些书来抄录,便成了十岁便写的一手好字,能背出四百多本古籍的小神童。 林大娘温声细语道,“你回来了,快进来,今天咱家里有客人来。” 李生刚要放下背上的箩筐,一听林大娘这话,便又重新背上,准备要再回去,“客人?咱已经揭不开锅了,这不是会怠慢了客人,不行!这可不行!我这就出去打猎!” 白华见状忙道,“哎呀哎呀!不用了不用了!这天都黑了,您快进来,我们三个不喜欢吃肉,平日里就喜欢喝白米汤!” 白之秋道,“对呀,我们平日里都不吃肉的。” 李生望了望窗外快要黑了的天,咬了咬牙,道,“不行不行!俺不能让你们委屈了!我这就去打猎!哪有人会不喜欢吃肉的!” 阿华又道,“我们真的不喜欢,真的真的,我发誓!” 李生这才放下箩筐,擦了擦手进了屋子,“那好吧,你们可是外地人?” 林大娘满脸笑意,“他们今天救了阿曦,算得上是我们家的恩人。” 白华道,“我们就是和阿曦有缘罢了,今日要不是你们收留我们,我们还不知道搁哪里过夜呢!” 李生道,“俺家屋子有点破,不过你们尽管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你们冻着!” 阿华连声应道,“放心,我们放心。” 晚上林大娘煮了白米稀饭,李生觉得只有白米稀饭太过于亏待客人,便跑去邻居家厚着脸皮,借了一捆白菜。 阿曦满足地笑道,“这白菜真好吃!” 李生一看到儿子高兴,也跟着乐了起来,“嘿嘿!以后等到爹打猎赚到钱了,天天给你买好吃的!” 李生吃着饭,不时地忍不住夸几句阿曦,“俺家儿子可聪明了,他能背出来好多书呢!” 阿华望着乖巧的阿曦,不禁也夸道,“阿曦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今天我们在街上看到他的时候,他不怕那些大人们,特别勇敢地就说出来了那药有问题!要不然,可就有好多人会因为这假药丢了性命!” 阿曦却连声道,“没有没有,我哪有那么厉害,他们也没有听我的,最后救人的,是南嘉王。” 李生喜道,“阿曦最棒!俺家阿曦又勇敢又聪明!嘿嘿!等到爹有钱了,一定要送你去学堂念书,俺要让俺家阿曦,和那些孩子们一块坐在那软席上读书。” 阿曦眸里闪过一丝光芒,转瞬间那光芒却又熄灭了,“爹,不用不用,我已经都会读了!” 李生看出来了阿曦是想给家里省钱,便道,“咱得谦虚,不能因为咱比那些娃娃聪明,就不去和他们一块上学!” 林大娘温声道,“老李啊,快吃饭吧,整天你这嘴不能停下来的毛病啥时候能改的了阿……” 李生笑了笑,便没有再说话。 李生什么都不说,可是林大娘她却知道,李生是因为每天起早贪黑在外面打猎,一打就是一天,一天都没有人能够说话,只能回家和家里人多说几句话解解闷。 林大娘她懂得,他的丈夫平日里粗糙大意,可是他的眼里只有这个家。 他将他毕生所有的温柔,都献给了林大娘和阿曦。 想到这,林大娘红了眼眶,连忙一口气喝完那碗白米汤,站起了身。 她怕李生会看到她流泪。 李生见林大娘起了身,忙道,“咋喝那么快!你再盛一点喝啊,锅里面还有呢!” 林大娘应道,“不喝了不喝了,喝饱了。” 林大娘跑到池子旁,顺手抹了把水,洗了把脸,好遮住刚才没忍住流下来的眼泪。 阿曦闪着大眼睛,问道,“娘亲最近好像胃口不太好,是不是要生弟弟妹妹了。” 李生正在喝汤,突然听到这话,惊了一下,差点没把嘴里的白米汤咳出来。 李生望了望林大娘的影子,突然红了脸,忙道,“阿曦,莫要瞎说,快吃你的。” 阿华望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禁望了白之秋一眼。 她心想着,哎!我哥哥和我相处咋没跟别人家里那样感人呢! 白之秋发现阿华悄悄地看了他,心想,这死丫头,肯定是有感而发,想到我这个亲哥哥了,毕竟我平日里对她也这么好。 唯有南北,从在路上到来到林大娘家里,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就好像……在赌什么气一样。 不过可惜,阿华她却什么都没发现,她没有发现南北皱眉下的情绪,也没有发觉南北有什么不对,在她的心里面,南北不喜欢说话,这是她早就习惯了的事情。 第三十章 阿曦 吃完饭之后,林大娘给他们铺好了床,给阿华的屋子里面点了个火炉。 林大娘道,“家里没有那么多火盆,就给姑娘点着吧,只好委屈二位公子了。” 阿华看着这已经有些发潮而点不着的木炭,明白这定然是一家人舍不得用的炭火,便道,“林大娘林大娘,莫要点了莫要点了,我要热死了,我这个人生性怕热,一热我就浑身难受,林大娘,这火炉放在你们屋子里面吧,你们也好暖和暖和。” 林大娘道,“哎呀,这姑娘家的,咋就怕热了,要不要去瞧瞧医师,阿曦给我说镇上有个活菩萨免费治病,要不要……” 阿华笑道,“不用不用,这是我们那里人的特性,我们那边姑娘都是这样啦!” 林大娘又道,“那我把这火炉给二位公子用。” 白之秋忙道,“哎呀!林大娘,我们俩和阿华是一个地方的,我们都是怕热。” 林大娘诧异道,“可是阿华姑娘方才说怕热是姑娘都是那样……你们俩……” “我们……”南北与白之秋对视一眼。 白之秋忙道,“我们那男子也是这样的,我俩都是男子,大娘,真的真的,相信我们。” 林大娘道,“好吧,我就是怕你们会冷。” 阿华连声道,“不冷不冷,真不冷!” 林大娘道,“就怕你们年轻人不好好照顾自己身体。” 林大娘给阿华盖好了被子,才肯回屋子。 阿曦给林大娘和李生都煮了今日从柳轻烟那里领回来的药,也给自己煮了一份。 阿曦给她描述完他父母的症状后,柳轻烟说,李生和林大娘都只是轻症,吃几副药便能好。 只是阿曦…… 柳轻烟对阿曦说的那几句话,阿曦永远都不会对他爹娘说出来。 阿曦将药端到了林大娘和李生床前,笑着道,“这是南嘉王今日带来的神仙姐姐给的,镇上人都说她是活菩萨!南嘉王施了恩,给我们林镇的人免费看病,都能领到药吃!神仙姐姐还说了,爹和娘的病都是轻症,吃些要就能赶快好过来了!” 林大娘面露喜色,“那就好,那就好啊……总算是苍然没有放弃我们这些百姓们……” 李生接过药,道,“南嘉王真是个好人啊!阿曦,以后你长大了,又要做一个这样的好人!” 阿曦道,“爹,你就放心吧,我还没说你呢!” 李生道,“说我啥?” “爹,神仙姐姐可说了,不让你和娘亲再出门了,说让在家里面好好养着病,要是老出门的话,病情会加重的,那时候她也救不了。” 李生刚喝了一口药,正感到苦,一听这话满脸拒绝,“咦!这可不行!这咋能中?我还得去打猎呢!” 阿曦道,“爹,你就不要去打猎了,熬过这一阵子,咱们就去种个田什么的,比打猎安全一些。” 林大娘道,“阿曦他爹,你回,就听阿曦的吧。” 李生只顾着喝药,隐隐约约应了一声,“哎!” 另一边的屋子里,阿华悄悄地打开了屋门,溜进了南北与白之秋的屋子。 阿华进门便道,“哥哥,师兄,我来找你们玩了!” 白之秋站在窗前,一看到阿华,便小声喝道,“嘘!小声点!” 阿华疑惑道,“咋了?为啥要小声?” 白之秋指了指南北,道,“南北睡了,别吵到他。” 白华道,“喔!师兄今天怎么会睡那么早?” 白之秋道,“这还早,也不看看他这几天,每天都睡多长时间,早就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阿华道,“我说他今天怎么都不说话呢,原来是因为太累了。” 阿华跑到南北床前,弯下身看着南北,南北此刻睡得正香甜。 白之秋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哎!你这傻丫头!” 白之秋又道,“你怎么跑过来了?怎么不睡一会儿?” 阿华道,“我睡不着。” 白之秋挑了挑眉头,道,“怎么?是那南嘉王太帅了,你恋恋不舍?想的睡不着?” 话音刚落,南北一下子坐了起来。 阿华与白之秋齐刷刷震惊地看向了他。 南北干咳两下,道,“怎么不关窗户?夜里进风了怎么办,我把窗户关上。” 说罢便起身关了窗户,继续回塌上睡觉。 整个过程,阿华与白之秋都没敢说话。 待确认南北睡下了之后,阿华才小声道,“哥,师兄他咋了,我感觉他像是得了什么病。” 白之秋问道,“什么病?” 阿华指了指脑子的位置,道,“要是得了病,咱们砸锅卖铁也得救救他。” 白之秋道,“行了行了,这会儿还入别人家的戏。说罢,为什么睡不着?” 阿华撇了撇嘴,道,“总想着该做些什么帮帮他们。” 白之秋道,“人命天定,我们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阿华道,“一时也好,我想送阿曦去上学堂。” 突然,躺在床榻上的南北又坐了起来,道,“你别想了。” 阿华嘴角一抽,道,“我的妈呀!吓死我了!师兄你今天晚上怎么回事?跟被鬼附身了一样!” 白之秋看出来南北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南北走到他们身旁,淡淡开口,“阿曦之所以不想被送去学堂,不是因为他觉得家中艰难,不想给家里增添负担。” 阿华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便问道,“那是什么?” 南北平静道,“你们仔细观察,林大娘和李生也都染上了这一次的瘟疫,但是他们面色只是稍微有些差,但是阿曦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时常还在忍着咳嗽。” 白华心头一紧,“啊?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就是这样!” 南北道,“因为李生和林大娘得了是轻症,所以才没有太多症状,可是阿曦,他得的是重症。” 白之秋瞬间有些心疼,“重症?!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说啊!” 南北道,“他什么都不说,是不想让他爹娘担心。他之所以拒绝去学堂,也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不想再浪费家里这些钱了。” 南北静静地回想着今日里那个小小的,却又倔强的小男孩,心里不由得心疼。 白华眉头紧锁,道,“这孩子……如今从延安来了医师,她肯定有办法治好阿曦的。” 白之秋道,“阿曦今日去见过了那延安来的医师,想必那医师给他说了他的情况,他才什么都不说……” 第三十一章 醋意 白华道,“这病症怎么会突然落到一个孩子的身上,还是严重的……哎!我要是会一点医术就好了!” 南北道,“今天阿曦说了一句话,他说他可以去帮别人写字。” 白之秋道,“你是说,是因为阿曦去帮别人写字,经常往外跑,才染上的重症?” 南北道,“林大娘和李生都是极少与人接触,所以是轻症。阿曦接触的人太多了了,才染上了重症。” 阿华有些心酸,“这可怎么办……我们不能看着阿曦这样……” 白之秋道,“可是我们也做不了什么,要不然明日我们去医馆问一问那位医师,看看能不能找找办法,救救阿曦。” 南北道,“我也是这样打算的,明日我们去医馆问上一问,再去给阿曦家里买一些厚棉被,还有一些吃的。” 阿华道,“这样好这样好!不能再让他晚上受冻了!” 南北看了她一眼,道,“阿华,时候晚了,回去睡觉。” 阿华道,“好!我这就回屋子里睡觉!明天早点起来去见医师!” 阿华走后,白之秋望着南北叹了一口气,道,“哎,你这又是何必呢?阿华她那么没心没肺,肯定看不出来你……” 南北则轻声应道,“我没事。” 白之秋道,“有事没事我还看不出来,不就是这丫头今天多看了南嘉王几眼,还顺口夸了一句他长的帅,你竟然就能吃醋吃一天!我都快被你酸死了。” 南北被白之秋说中了心事,便直接道,“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白之秋道,“你好看,你最好看,你好看的不得了!” 南北淡淡道,“敷衍。” 白之秋道,“行了行了,你明明吃醋了,怎么还不直接说?直接和阿华说不就行了?也犯不着今天一天都一句话不说。” 南北似乎有些委屈,“说了丢人。” 白之秋道,“这有啥丢人的,这丫头喜欢你,天天追着你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俩就是谁也不说,你不说,那丫头也不好意思说。都多大人了,喜欢就要说出来。要不然,照着那丫头那股傻劲,肯定看不出来你的心思。” 南北脸有些红,“我……困了困了……快点睡觉……” 白之秋扶额,这俩人明明心里都有对方,可就是谁也不说出来,真是叫人不省心。 第二天一早,阿华便敲响了白之秋与南北的门。 阿华透过门缝喊道,“起床啦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林大娘自屋内走了出来,便看到阿华在那里喊那两位公子起床,走过去笑着道,“阿华姑娘,起那么早啊。” 阿华笑着应道,“嗯嗯,林大娘你怎么也起那么早?” 林大娘应道,“我每天都是这个点起。” 阿华四处张望着,“阿曦呢?阿曦起来了吗?” 林大娘应道,“阿曦说他去镇子里面那个医者那里,一大早就出门了,他说晚一点都要排好长队。” 白之秋与南北这时从屋内缓缓走了出来,白之秋伸了个懒腰,“林大娘早!” 林大娘道,“哎呀,都醒了啊,我还没来得及熬饭。” 白之秋道,“林大娘,今天早上不用煮我们的饭啦,我们今天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林大娘家里面本来是生活拮据,若是再添三双筷子,恐怕……没过多久这些粮食就都没了…… 林大娘望了望灶火还没有点起的火,道,“这么着急啊。” 阿华笑着应道,“嗯嗯,我们先走啦!” 林大娘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 三个人走在镇上,明显地感觉到镇子上的人比昨天还要少。 阿华道,“今天为什么会那么冷清,都没有几个人。” 白之秋道,“大家只要不乱跑,瘟疫就不会再次扩散,想必这也是那位南嘉王的意思。” 阿华赞许地点了点头,“喔,这样啊。” 南北淡淡地瞥了阿华一眼,悄悄地撇了撇嘴。 到了柳轻烟所在的医馆之后,阿华便看到了正在人群后面排队的阿曦。 她有些心疼地看着阿曦,“这孩子,起这么早就为了来排队。” 白之秋道,“这几日是特殊时期,来这里看病的人太多了,每天都会排很长的队,阿曦如果不起早一点,恐怕就要排到最后面了。” 南北淡淡开口,“他现在不就排在最后面?” 在医馆门前一条长长的队伍后面,站着一个小小的且面色苍白的男孩。 阿曦他此刻,就在队伍的最后面站着。 阿华笑着跑了过去,跑到了阿曦的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 阿华笑着问道,“哈!猜猜我是谁!” 阿曦被人触碰到眼睛的那一刻先是颤了一下,然后听到了阿华的声音,也就放松了许多,“阿华姐姐,你怎么起来了?” 白华笑道,“我来找你啊,你怎么起那么早?” 阿曦道,“今天起的还是晚了一些,没想到排队的人已经这么多了。” 白之秋看着乖巧的阿曦,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小阿曦,你不困吗?” 阿曦应道,“不困。” 但他的黑眼圈却暴露了他。 南北道,“阿曦,昨日你来看病,那位漂亮医师都对你说了什么?” 阿华一瞬间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蹙眉问道,“漂亮医师?师兄!你昨天又没有见到她的脸,你怎么知道她漂亮不漂亮啊。” 南北本只是无意说出那一句话,却没想到阿华会有这么大反应,他虽是无意,心中却在暗爽,表面上仍旧云淡风轻,“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一股酸意自阿华心头出现,她低声道,“怎么,你今天让我们来这个医馆这边,不会就是想看看这个女医师到底长什么样子吧。” 南北诚实应道,“不是。” 阿华心中不爽,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 眼看着就要排队进医馆了,阿华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 阿华转向南北,却不看向他的眼睛,道,“对了师兄,你去找一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买的。” 南北却只是以为阿华是让他去为林大娘家里添些柴米油盐,并没有多想,便应下了。 阿华看着南北离去的背影,一脸满足地笑了笑。 臭师兄,我才不会让你看到那个女医师长什么样子! 白之秋站在阿华身后,看的明了,不禁道,“阿华,就你爱使坏。” 阿华有些得意道,“我才没有。” 第三十二章 善行 南北在镇上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卖粮食的店铺。 南北道,“老板,我要一袋面,一袋大米。” 粮店老板身着玄衣,慈眉善目,语气亲和,“公子,这是一袋面,还有一袋米。” 南北接过米面,“好,多少钱?” 粮店老板又拿出了一大堆肉食与蔬菜,笑着道,“公子,咱们家这几天都不收钱,另外再送您一条鲜鱼和五斤肉,五捆大白菜还有三斤琵琶腿。” 南北不解,“这是为何?” 粮店老板道,“哎呀,咱林镇受了南嘉王恩惠,这些东西啊,都是他免费赠给咱们老百姓的。这段时间咱们店里的所有东西都免费赠送,只要咱们百姓有需要,就能随便拿。” 南北敛眸,轻声道,“南嘉王?” 粮店老板乐道,“对呀,就是那位从延安来的王爷,南嘉王啊,他可是咱们林镇的大福星啊。不借给咱们林镇带来了一个这么好的医师,免费给咱们诊治,还给我们送了这么多吃的,还有这么多肉。可真是托了他的福,我们才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哦……” 南北看着粮店老板手里提着的大鱼大肉,迟迟不肯接过。 粮店老板又上前一步,道,“公子,快接着啊,咱家这可都是新鲜的,这都是南嘉王亲自派人送过来的。” “啊?”南北反应过来,“好,老板,这些加在一起多少钱?” 粮店老板一脸迷茫,“不要钱的,这些都不要钱。” 今天来的这公子是咋回事?为啥子那么想付钱? 南北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金子,仍旧道,“哪有买东西不给钱的,这些钱您拿着。” 粮店老板忙拒绝道,“不行不行,这些都是南嘉王的意思。我要是收了钱,可不就是违背了王爷的意思,那我可对不起王爷啊。再说了,这都是南嘉王送过来的,要帮助我们林镇百姓度过这危难时刻的的。这是南嘉王对我们林镇百姓的一片好意,公子你就收下吧。” 南北紧紧地站在店内,望着店里琳琅满目的吃的用的,问道,“这些都是南嘉王带到林镇的?” 粮店老板一脸自豪道,“嘿嘿!可不是嘛!我们这小店也算是沾了南嘉王的光,才能见着这么多好吃的好喝的。这一次,咱们林镇百姓肯定能顺利熬过瘟疫的,” 南北面色平静,道,“看来这位南嘉王,倒是一位体恤百姓的好王爷。即是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那可不嘛!”粮店老板将东西全都给南北捆好,递给了他,又喋喋不休道,“咱们这位南嘉王可真的是一位善心人啊,这可真是咱们苍然有福气,才迎来了这么一位好王爷!咱们林镇这次可真的是遇到福星了,南嘉王不仅不顾危难,来到咱们林镇鼓舞民心,还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多好吃的好喝的。嘿嘿,林镇这一次能够活下来的这么多百姓的性命,可都是他给的啊。” 南北静静地听着,待粮店老板说完,便致谢道,“多谢。” 粮店老板笑道,“嘿嘿!不用谢不用谢!公子慢走,缺啥了尽管来,招呼着周围的老百姓们一块过来,咱这东西管够。” 南北笑了笑,再次致谢,“多谢。” 南北走后,粮店老板乐呵呵笑道,“嘿嘿!这位公子生的可真好看!和南嘉王长的一样好看!” 一个是俊逸无双,一个是气质如竹。 只是在南北的心里,对这位南嘉王的印象,又添了几笔。 这位南嘉王,能够在这个时候带兵前来平复瘟疫,说明他心中,是爱民的。 一个爱民的王爷,日后定然能撑起苍然的大任。 同时,在另一旁的医馆内,阿华悄悄地打量着静静坐着为阿曦医治的柳轻烟。 这姑娘唇红齿白的,一双眸子明亮动人,乌黑的墨发用一枝简单的木钗轻轻挽住。 巧笑盼兮,美目盼兮,说的,应该就是这样的你这吧。 阿华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嘀咕,“长的真好看……怪不得人家都说她是神仙下凡……” 柳轻烟给阿曦把完脉之后,微微蹙眉,旋即温声开口问道,“阿曦,昨日我与你说了,你可想好了?” 阿曦低下了头,“烟姐姐,我……” 白之秋见阿华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盯着那女医师发愣,便知道她当然是把正事给忘记了,便望向了柳轻烟,问道,“阿曦他怎么样了?” 柳轻烟这才看到一旁的白之秋与阿华,以为是阿曦的父母来陪他一起诊治了,便喜道,“你们二位,可是阿曦的父母?好年轻啊……” 白之秋连忙道,“不是不是,我们只是借住在阿曦家里。” 柳轻烟低眸浅笑,“我说呢,看二位精神尚佳,且面色红润,不像是患了病。实在是不好意思,属实是因为我有些话想要与阿曦父亲母亲当面说,一时看到了阿曦身旁多了人,一欢喜,才冒犯到二位的。” 白之秋笑了笑,道,“姑娘有什么话,直接去我说便是,我回去转告阿曦父母。” 阿曦忽然拉住了柳轻烟的手臂,“烟姐姐……” 柳轻烟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阿曦听话好不好?我与这个哥哥单独说几句话。” “我……”阿曦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才道,“能不能不要说……” 柳轻烟道,“阿曦,这件事情不是小事,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柳轻烟站起了身,将白之秋与白华请到了里间。 小小的阿曦蹲在医馆旁边,低声喃喃道,“我知道不是小事……” 进入里间之后,柳轻烟道,“公子,姑娘,阿曦现在的病情很严重,如果诊治再不及时的话,恐怕性命堪忧。” 果然,与南北猜的没错,阿曦的病情确实是重症。 白之秋问道,“怎么样才能救他?” 柳轻烟道,“阿曦这段时间不能再出门了,他必须要一刻不离地待在医馆里面,每天都不能见风,我会日日在医馆里为他针灸配药。” 语罢,柳轻烟又道,“阿曦似是放不下家里的事情,昨日我与他说了这些,但是他拒绝了,他说他想要在家里好好照顾他的父亲母亲。” “阿曦这孩子……”白之秋皱了皱眉头,“这孩子太懂事了,真是叫人心疼。” 柳轻烟道,“阿曦的病不容耽搁,所以还请二位转告一下他的父母,务必''早做决断。我离不开医馆,要是能离开,就能上门拜访了。” 白之秋道,“我们回去会转告给阿曦的父母,姑娘请放心。” 柳轻烟拱手道,“多谢二位。” 第三十三章 坦然 白之秋道,“姑娘菩萨心肠,处处为百姓着想,真是令人佩服。” 柳轻烟淡淡一笑,“只是尽一些身为医者该有的本分罢了。” 白华与白之秋走出了医馆,柳轻烟则是继续在医馆内为人诊治。 踏出医馆之后,阿华与南北对视一眼,南北敲了一下她的头,“你这丫头,刚才一直都不说话,平常这种事情不都是你去说的吗?” “我……” 阿华方才出了神,她觉得柳轻烟是个人美心善且勇敢温柔的女子,若她是男子,定然也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子。 哎…… 白之秋敲了敲她的头,“想什么呢!” 阿华撇了撇嘴,道,“没想什么!哥哥,阿曦去哪里了?” 两个人转了身,这才发现在角落里双手环膝蹲着的阿曦。 阿华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阿曦的头,问道,“阿曦,你怎么在这里啊?” 阿曦望到阿华与白之秋之后便忽地抬起头,望着阿华,道,“阿华姐姐,之秋哥哥,阿曦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求你们,你们能不能答应我。” “啊……”不用问,阿华便已经猜出来了阿曦想要拜托他们的是什么事情。 白华皱了皱眉头,道,“阿曦,听我们说,这件事情你不能瞒着你爹娘,必须要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而且,你是可以治好的,你不要担心,不要害怕好不好?” 阿曦紧紧地握住了阿华的手,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母亲她不能知道这件事情。我绝对不能让母亲她知道这件事情,阿华姐姐,之秋哥哥你们帮帮我,这一次好不好,不要告诉我爹我娘。” 白之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阿曦,这件事情,关系到你的生命,你需要在医馆里瞧病,如果你不告诉他们的话,那该怎么办?” 阿曦似乎有些哽咽道,“之秋哥哥,阿华姐姐,我求求你们了,不要告诉我母亲她们好不好?母亲她患有心悸病,如果她受到什么刺激的话,心就会感觉到很疼很疼,会有生命危险……我不能让母亲知道我的病情很严重,她会担心的……我怕她会因此受到刺激。” 阿华轻轻地抚过阿曦耳旁的碎发,轻声道,“阿曦,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一直都不去治病的话,到了最后,母亲知道了不还是会一样难过?” 阿曦眼眸里凝聚了泪珠,茫然地站了起来,低声道,“可是……可是我不敢……” 他害怕,他害怕失去母亲。 他更害怕母亲是因为他的事情,受到了刺激才会心悸痛。 白华道,“阿曦,听我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既治好你的病,也不会让你母亲知道。” 阿曦双目忽然放出了光芒,“什么办法?” 阿华道,“回去之后,我们就对你母亲说,医馆里面的姐姐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先去帮她抓抓药,你说,那个姐姐说了,可以教我一些医术。你母亲和父亲正希望你去学习,这也算得上是一个机会,你觉得怎么样?” 白之秋赞叹道,“阿华,你这个方法好啊!” 阿曦咬了咬嘴唇,道,“阿华姐姐,谢谢你们……” 阿华道,“谢什么,你呀,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医师说你要加快决定,要不然,今天回去之后今天下午变过来好不好?” 阿曦点了点头,道,“嗯,只要母亲和父亲能够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小小的少年,眼睛里却盈满着坚定的信念。 此刻,南北提着一大堆吃的,已经到了林家。 林大娘看着收获满满的南北,一时间发了愣,“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有这么多吃的啊?” 南北道,“林大娘,这些都是镇上的人送的。” 林大娘脸上非但是没有一点高兴,反倒是皱起了眉头,认真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我家里还有些余财,你拿去给人家,咱们不能白生生拿人家东西。” 说着说着边要去拿钱,南北连忙拉住了她,道,“林大娘,莫要拿了。这些都是南嘉王自延安城带来的,是为林镇百姓们带来的福泽,这些都是免费给林镇百姓们发放的。” 林大娘听了之后才停下要去拿银两的步子,喜道,“是南嘉王恩赐的?哎哟!这位南嘉王可真是个好人啊!” 南北道,“对呀,这段时间,如果家里缺什么都可以去镇子上的铺子领,都是不要钱的。” 林大娘眸含泪光,有些激动道,“我们林镇,可算是有救了!这位南嘉王,真的是我们的福音啊!林镇百姓这一次,总算是能熬过去的。” 南北道,“林大娘,你放心,这一次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大娘道,“南北公子啊,你快坐下歇一会儿,跑了那么远,又提了那么多东西回来,肯定累坏了,我去给你煮点儿茶喝。” 南北连声道,“林大娘,不用了,不用了,你坐下来好好休息休息吧。” 林大娘道,“好!南北公子,我看你和那位阿华姑娘,生的可真像,就像是,像是有夫妻相!” 南北笑了笑,道,“我与阿华从小一起长大,可能是因为吃的喝的都一样,长得也会相像一些吧。” 林大娘道,“那倒也是,我看你们三个年轻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长得都俊的很。” 南北点了点头,道,“每天都会呆在一起,多少还是有些相像的。” 林大娘道,“我开始还觉得你和阿华姑娘是一对呢,但是后来又发现你们两个不说话,也就没有多问了。” “呃……我们两个……”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阿华与阿曦,还有白之秋一同踏入院子,“我们回来啦!” 林大娘乐道,“回来啦,刚才还在说着你们呢,这就回来了。” 阿华笑道,“怎么了,说我们什么呀。” 林大娘正想要开口,南北便打断了她,“没什么,林大娘说今天可以多做一点好吃的。” 阿华眼神忽地落到院子里的桌子上一大堆吃的,“哇塞!怎么会有这么多好吃的?!好多肉!鱼肉,鸡腿肉!今天可有口福了,南北师兄,你是去抢劫了吗!” 鬼知道,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肉了。 南北道,“没有,这些都是……嗯……南嘉王从延安带来的,这些都是免费送给林镇的百姓们的。” 第三十四章 跋扈 阿华看到肉之后,便两眼发光,“哇塞,他太好了吧,带过来的这么多吃的,还免费给大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人。” 南北嘴角一抽,悄悄地看向了别处。 白之秋揉了揉阿华的头发,无奈地笑了笑,道,“好啦好啦,南嘉王再好,终究也是天下人的南嘉王!你就别唠叨啦,快给林大娘说正事。” 他这个妹妹,怎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喔!差点忘了!”白华拉过阿曦,笑着对林大娘道,“林大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从今天开始,阿曦他可以去柳姑娘的医馆里面学习医术啦!柳姑娘是医馆世家,医术高超,她呀,今天说愿意教阿曦医术,而且还分文不取!” “学习医术?真的吗?!”林大娘眸含热泪,双手落在了阿曦的肩膀上,“阿曦,你一定要在柳姑娘那里好好学习,我们阿曦那么聪明,肯定能学得很好的,将来,咱们也可以去治病救人。” 林大娘本来就觉得自己有愧于这个儿子,明明那么聪明,可是,却因为他们家里面的原因,连学堂都上不了。 这一次,阿曦终于可以学到点东西了…… 她只觉得,这位延安城来的南嘉王还有那位柳医师,就像是神仙一样,给他们一家子人带来了温暖。 一旁的南北与白之秋还有白华互相对视了一眼,便都回到了屋子里面,将这个院子留给了他们母子。 阿曦望着自己娘亲的眸光,话语声铿锵有力,“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林大娘将阿曦搂在了怀里,“好!好阿曦!” 阿曦问道,“娘,我爹呢?” 林大娘道,“咱们家昨天不是借了人家一捆白菜吗,你爹刚才拿了点银票,去还给人家了。” 就在这时,李生踏进了家门,可是脸上却带着一块红肿的伤疤。 林大娘一拍大腿,有些失色,“阿曦他爹!你这是怎么了!” 阿曦也紧张起来,“爹!你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 李生脸上虽然挂上了好多伤,可是却仍旧乐呵呵地笑着回答,“哎呀,没事儿没事儿。就这点儿小伤,我刚才不小心摔着了而已。不用担心,我真没什么事儿。” 林大娘皱起了眉头,道,“怎么可能会是不小心摔着的!哪有人摔倒会摔的满身都是伤……到底是碰上了什么?” 李生便道,“哎!我从他家出来之后,就想着要不然出去打个猎,看看能不能抓到些东西,也好给咱家开开荤不是!今天也算的上是运气好,我正好射中了一个兔子,那兔子肥的很,想着能够咱们吃三顿的了!可是正当我高兴的时候,忽然就出来了一个女子,嚣张跋扈,非要抢我的兔子,还让她的侍从打了我一顿!” 林大娘心头升起一丝怒意,“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虽然我们只是穷苦人家的百姓,可是,也不能这样任人欺负,我们去报官,” 李生忙道,“哎哟,你可不要去报官呀。我听那打我的人说,这个女的好像就是官太爷的女儿。咱们去报官,可不是自寻死路吗。” 林大娘有些心疼,却又很无奈,“那可怎么办,可是也不能就这样被欺负了。你快过来,我去给你上点儿药。”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有很多委屈,只能憋在心里面,敢怒而不敢言,敢言而不敢做。 阿曦道,“爹,没事的。咱们这次就当做是碰上了不讲理的人,不与她计较便是。还有爹,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我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好好在家呆着就好,你看那边我们有好多好多吃的,还有好多肉呢。你不要去打猎了,我们的吃的已经够多了。” 李生这才看见桌子上的肉,满脸惊诧,“哎呀!我的天哪!怎么会这样,咱们家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吃的!我的天呐,好多鱼好多肉,这得吃多长时间啊!” 林大娘叹道,“这些啊,可都是这位南嘉王送的!” 林大娘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对李生讲了一遍,李生听了之后乐道,“这南嘉王咋那么好!对咱老百姓也太好了!” 林大娘道,“可不是吗,要不是我说我们有福气呢。对了,咱们阿曦以后啊,可以去那位柳姑娘医馆里学医术啦,这些善心人真是神仙下凡!” 李生听了之后更加欣喜,“真的吗?” 林大娘道,“我还骗你不成?” 李生道,“太好了!哎呀!要是我能把那只兔子给拿回来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给人家留姑娘那里送点东西,也不至于现在没东西可以送,,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林大娘笑道,“你把兔子拿回来,生生的给人家送去不成?人家柳姑娘可是名门闺秀,怎么可能会喜欢吃这些野味。” 李生乐道,“俺把这一点给忘记了,总之就是高兴啊!咱们阿曦,可算是能有一个地方来大放光彩了!” 阿曦看着爹娘高兴,心里也放松了许多,便道,“爹,我还没开始学呢,万一学的不好怎么办?” 李生道,“这有啥怕的,俺家阿曦那么聪明!学啥子不是小菜一碟,” 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此时在林镇的那片林子里,一个身穿绣有水仙花的紫色苏锦罗缎,腰带月白色束腰的女子手握长鞭,喝令着众人,“喂!你们都给我看仔细了!谁要是再敢打猎!就给我狠狠地打一顿!” 身旁的一个随从怯怯问道,“大小姐……这样真的合适吗……南嘉王只是下令说,不让大家再打猎了,可是可没说让打这些打猎的百姓们……” 对上紫衣女子冷冷的眼神,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攥紧了拳头,在心底却一直在发颤,“而且……这些可都是咱们林镇的百姓们,他们一直以来都是打猎为生的,他们也没有做错什么……您能不能……” 紫衣女子晃了晃手里的长鞭,这随从再也不敢开口说话。 紫衣女子深吸一口气,握紧长鞭,便一股脑地骂道,“用你多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拿着我们的钱,不好好办事也就算了,你说这话有什么意思,搞得好像我是多大的恶人一样!难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有错吗?他们在这里打猎,就是犯了法,就是该打。南嘉王都说了不让打猎,他们还不听。我不管他们到底知道不知道不让打猎的事情,反正不打他们一顿,看来是记不住了。你说这话,是不是也想挨顿打!都皮痒痒了不成?” 第三十五章 解气 紫衣女子气势如虹,众人皆不敢再吭声。 紫衣女子一挥长鞭,面容里带着些狠戾,厉声道,“都别在这里跟我废话了,赶紧给我找!有一个打猎的,就给我打一个。我就不信了,我还整治不了林镇的风气了!我看看这段时间谁还敢给我打猎!” 紫衣女子是镇上太守的独女,名为林紫岚。 林紫岚在林镇可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试问哪个平民百姓不害怕她?于是众人连忙听令,在林子内寻找着。 他们只能在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这南嘉王是怎么回事,真是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干嘛要请这位暴躁大小姐出来干这件事情。 而且,更重要的事,他们的命怎么那么苦,为什么会被分配到了她手底下。 哎,不管再抱怨也没有用,还是得好好的干活。 不久,有人喊道,“这边有一个人!” 紫衣女子眸光一冷,嘴角上扬起一抹狠戾的弧度,“有人?” 侍从们此刻大多都在心里面叹息,哎,不知道这又是哪一个可怜的人要遭殃了。 紫衣女子便朝那边走,边喊道,“是谁!说多少遍了。林镇现在不能再打猎,又出现在这片林子里干什么!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干吗老出来!是不是不想活了!医师说的话,你们都没有听见吗?说了不让你们乱跑,不让你们乱跑。还在外面,还跑在这个林子里。来人!给我拿下他!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又在这个地方乱跑!不教训你们一顿,看来你们是真的不长记性了!” 林紫岚似乎很享受这种训斥别人的感觉,而她的嗓门也确实是好,喊的这么大声,嗓子竟然都没有一点疼的感觉。 众人立即将那人围了起来,林紫岚缓缓走到里面,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再开口训斥,见到来人之后,却忽地不知所措起来。 林紫岚手心出了汗,想要解释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方才本王听到有人说要打本王一顿?” 男子声音清冷,却带着几分威严。 林紫岚捏了捏衣角,忽然间竟然红了脸,看上去是一副在她身上极其罕见的小家碧玉形象,就连方才的狂暴语气,也变成了低声细语,“不是,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王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是你来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这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些让人难以相信自己耳朵的……的娇弱…… 众人膛目结舌,方才他们那大小姐可不是这样的,方才手里拿着鞭子,那暴躁的模样,和现在这个形象完全不符,这是怎么了……怎么可能会突然转性呢…… 男子神色依旧冷峻,似乎林紫岚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与他毫无关系一样,他只是冷淡看看,甚至带有几分怒意,“你方才说了,本王听得一清二楚,怎么,难不成你怀疑本王的耳朵有问题?” 来的人墨发轻挽,一身黑衣,他便是昨日初来林镇的南嘉王,许之什。 林紫岚霎时间有些慌张,口齿突然有些不清晰,“王爷,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有意说这些话的,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抓得这个人会是你,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南嘉王眸光微寒,“你的意思,是本王不该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本王出现在哪个地方还要跟你汇报不成?” 林紫岚听到这话,腿有些发软,“不是……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我是真的不知道,来的人竟然是你……我以为,我以为只是个来打猎的人。” 南嘉王语气更加寒冽几分,“所以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说如果来的人,不是本王,你就要把他打一顿不成?” 众人心底皆是一片唏嘘,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还有朝一日,能够看到他们家大小姐这么畏手畏脚的模样。 他们都被这位大小姐欺压了大半辈子,这时候看到这一幕,心底非但没有一丝心疼,反倒是觉得有些暗爽。还别说,看着,还真的怪解气的。 林紫岚慌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个王也会对她这么凶。 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人敢凶她。从小便是娇生惯养,她一直以来习惯性的蛮横了一点。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她既不敢惹,又不能惹。 这人身上自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是那一种生而为王的气场。她甚至都不敢站在他身旁,总觉得站在他身旁,都会很危险。况且这个人的身份又那么高贵,毕竟是王室中人,她哪敢去惹他呀。 纵然是蛮横了一辈子,这个时候她也不敢顶撞眼前这个男人半分。 林紫岚弱声道,“王爷……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南嘉王似乎有一些不耐烦,“你觉得,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王爷,我……” 林紫岚真的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她做的这些事情,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仗着自己有些权势就随便打人,虽然是拿了南嘉王的意思,告诉这些百姓们不要再来这里打猎,可是南嘉王却从来都没有说过要伤害这些打猎的人,这些事情,全都是她自己自作主张做的。 林紫岚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话可以去解释的,她根本就解释不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去解释些什么。 南嘉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只留下了一句话,“回去自行领罚吧。” 林紫岚彻底撑不住了,她瞬间跪了下去,瘫在地上。 她何曾受到过罚? 这位南嘉王虽是皮相生的极好,让她看一眼就觉得喜欢,可是终究……终究是她不能去招惹的大人物,她不能,也没有那个胆量。 娇纵了这么多年,如今竟然会有人罚她。与林紫岚心底的委屈不同,众人心里暗爽,皆在心底称赞这位南嘉王干得漂亮,为他们解了对这位大小姐的多年心头恨。 而此刻的林紫岚就瘫在低上,回去自行领罚这一句话,彻底的击垮了她的自尊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闹了这样一出,她的心里觉得极其丢人,恼火得很,甚至,她甚至都想找一个人打一顿来撒撒气。 可是她却不敢发火,她怕再惹怒那位南嘉王,对于这位从延安城来的俊俏王爷,她心底害怕极了。 第三十六章 乐事 李生烧了糖醋鱼,又煮了一锅肉片汤。 李生先盛了一大碗,乐呵呵道,“我去给隔壁张叔家里送过去一点。” 林大娘闻着肉香,心底也高兴,道,“快去吧,人家毕竟在咱们需要的时候,借给过咱们一捆白菜。” 林大娘将饭菜全部都端上了桌子,便开始招呼着大家过来吃饭。 没一会儿,人就到齐了。 阿华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满足道,“哇塞!好香啊,我刚刚在屋子里面都闻到这个香味了,都快馋死我了。” 林大娘道,“咱家好些日子没开过荤了,今天我们真算是有福气,阿华,快尝尝这鱼好不好吃。” “嗯!”林大娘给阿华夹了一块鱼肉,阿华咬了之后,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美好了许多许多…… 阿华满脸笑意道,“哇噻,这也太好吃了吧,这简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鱼了。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鱼,酸酸甜甜的,爽滑可口。” 白之秋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笑了笑,道,“就属你爱吃。” 阿华笑嘻嘻道,“那可不,真的特好吃!” 阿曦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汤,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汤就会溢出去一滴,他仰着脸,看着林大娘,问道,“娘,我爹呢?” 林大娘道,“你爹去隔壁张叔家了,马上就回来了。阿曦,你吃点鱼肉,这肉好吃得很。” 阿曦给林大娘夹了一块肉,笑着道,“娘,你也多吃一点!” 有的时候孩子太懂事了,着实会让人心疼。 李生每次都会在家里人正巧说到他的时候回来,满脸笑意道,“我回来啦!” 林大娘为他推了推凳子,道,“怎么这么高兴?” 阿曦道,“爹,你又碰到什么高兴事情了,快跟我们都说一说,让我们也都高兴一下。” 李生乐道,“嘿嘿嘿!这一次倒真的是一件高兴的事儿,刚才从张叔家里听了这事儿的时候,我都乐坏了。” 林大娘问道,“什么事?” 李生坐到了饭桌上,便开始讲述道,“张叔今天去打猎了,你猜怎么着?你们猜猜他碰见了什么事儿。” 林大娘放下筷子,一拍大腿,道,“难不成张叔也碰见那个蛮横小姐了?哎哟!太没受伤吧,现在还好吗?” 李生道,“没有没有,哎呀,你想什么呢,不对不对,张叔他就是碰上了那位蛮横小姐!” 林大娘道,“哎!碰上了那位小姐可不是什么好事呀,你怎么还在这里乐呵呢,张叔他没事儿吧?” 李生道,“害!能有什么事!听我慢慢给你说事情是这样的,他虽然碰见了那些蛮横小姐,但是没有受伤,你放心就好。” 阿曦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写的都是好奇,他问道,“没有受伤?那是碰到了什么事情?难不成,是碰到了那位小姐挨打了?” 李生道,“还是我们阿曦聪明!那蛮横小姐啊,这一次,可真的是恶有恶报了!” 林大娘瞬间提起了兴趣,忙问道,“快给我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蛮横小姐做了什么?” 李生道,“嘿嘿,今天张叔在那片林子里面,正巧就碰上了林紫岚那蛮横大小姐,有人看见了他,他当时害怕极了,以为自己完蛋了,肯定得挨一顿打。就在这个时候,你们猜猜,是谁出现了?” 林大娘好奇极了,“是谁?快说快说,我们哪能猜得到呀。” 李生拍了拍大腿,乐道,“咱们的活救星,南嘉王来了!你们都不知道张叔给我描述那场面的时候,他有多高兴!” 林大娘推搡着李生,不停问道,“南嘉王救下了张叔?快给我们说自己点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就给你们说仔细,南嘉王就在林紫岚那群人发现他的那时候出现了,他被吓了一大跳,当时还以为南嘉王也会打他呢。谁想得到,南嘉王站到了他面前,竟然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跑了,然后自己站在了那里。那林紫岚还没有看清楚那个打猎的人长什么样子。就开始骂了起来,骂的可凶了!” 林大娘一脸震惊,“林紫岚那大小姐竟然把南嘉王给骂了?!” “可不是吗,那林紫岚当时没有看清楚是谁,还以为这就是普通的打猎的人呢,谁知道竟然碰上了咱们的南嘉王。张叔跟我说,林紫岚看到眼前这个人是南嘉王的时候,整个人话都说不完整了,都害怕死了。” 阿曦道,“这就是恶人有恶报,她果然还是得到她自己应该得到的报应。” 李生又道,“这还没完呢!你们猜最后林紫岚怎么样了?” 阿华听得也一脸兴起,“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李生道,“南嘉王说让她自己回去领罚,她竟然吓的腿都软了,直接跪倒在地上了!哈哈哈哈哈,张叔当时心里乐极了,当时还没一个人扶她!” 林大娘道,“也怪她平日里太过于嚣张跋扈,没有积攒到一点人品,这才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活该。” 李生乐道,“可不是嘛!估计林镇被她欺负过的人,现在都该高兴坏了!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终于有人能够治治她了!” 听了许久的阿华,开口问道,“这位大小姐是谁啊?听你们的描述,感觉她好像很坏的样子!” 李生愤愤道,“坏死了!简直就是个大坏蛋!阿华姑娘,你瞅瞅,我脸上和身上的伤,就是她打的。” 阿华问道,“她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打人?” 李生给她讲清楚缘由之后,阿华拍了拍大腿,愤愤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别人打猎,关她何事?她为何要打人!” 李生也忍不住跟着拍了拍大腿,“可不就是这个理嘛!” 李生又补充一句,“现在她算是得到她应有的报应了。” 阿华道,“南嘉王真是好人!这种小事也会去帮忙!要不是他,估计林镇好多人都要遭这个坏女人的毒手的。这一下子,估计这个坏女人也不会再出来做坏事了!” 李生一想到张叔给他描绘的那一副景象,就乐的合不拢嘴,“她再出来嚣张跋扈,再在镇子上做坏事,那时候要是再碰见了南嘉王,那她肯定就该更惨了!不知道下一个责罚会是个啥!哈哈哈哈!今天得亏我不在那里,要不然我肯定该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了!” 第三十七章 摘桃 南北默默地用木勺喝着汤,他心中虽是知晓,那位南嘉王确实是一位好人,可不知为何,每每听到阿华嘴里说出夸南嘉王的话,他心中总是有些不舒服。 但是他会忍着。 他不会对阿华说出来他的心思。 而阿华,她何时能够看穿过南北的心思? 白之秋只静静地看着这二人这几日的变化,若是一直呆在十里桃林里面的话,想必不会出这些事情,不过,其实这样也是好事,最起码这二人之间的感情终于能够有一些微妙的变化了。 总是一成不变的互相喜欢而谁都不肯开口说出自己的心底话,终究是难以得到结果的。 如今在他们的世界里,认识了新人,倒也能够对这两个人造成一点刺激。 午饭过后,阿曦准备去往柳轻烟的医馆。因为担心林大娘和李生的病情会加重,阿曦劝了他们许久,才劝说好不让他们相送。 林大娘虽是不舍,但也知晓这样做是对阿曦的一生都有好处,将来也能求个谋生之路,总不会像他们一样,这一辈子都是只困于这个小镇子里面。 父母的心思,大多皆是如此。 医馆门口 阿曦脸上挂着笑容,这笑容与从前不同,从前他的笑容里面,总是藏着些勉强与伤感,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地开心,“阿华姐姐,之秋哥哥,这一次,谢谢你们帮我。” 白华蹲下身,笑容如同这春风一样温和,细声细语道,“阿曦,你不用谢我们,你以后可要千千万万记得,不管做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勉强,要对你自己好一点,对自己好,也就是对你爹你娘好,因为只有你好,他们才会欢喜,知道了吗?” 阿曦虽只有九岁十岁的模样,说话间却总是会透露出一股大人的从容稳重的感觉,他语气坚定地应道,“嗯!我知道了!这一次,就拜托哥哥姐姐们多照顾一下我爹还有我娘,要不是还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华用手轻轻地点了点他的脑袋,道,“你呀!就放心吧!有我们在,你爹你娘是一定不会出事的,等到这一次的瘟疫过去了,你们也就可以好好团聚啦!” 阿曦点了点头,似乎在给自己打气一样,“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一定要好起来,他要进学堂与那些平常孩子们一样,坐在软蒲上听先生的教导。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或许他日后就不会再寒风腊月的冷风里抄录古籍。 他一定要好起来,史书他还差几卷就可以读完了,家里的柴米油盐也在等候着他回家。 他一定要好起来。 父亲母亲,他们都在家里等候着他回家。 把阿曦送进医馆之后,阿华三人准备在镇子上走一走。 来了这么多天了,他们还没有好好地看一看这里的风景。 林镇上的人是以打猎为生的,偶尔会去隔壁的仙桃镇做些交易,把打的猎物与他们的桃子想换,两个镇子的生活倒也算是和谐。 不过这一次却不一样了,林镇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们仙桃镇早已闭紧了镇门,没有问候,更没有施以援手,两个镇子的关系,也变得更加冷淡了一些。 阿华看着略微冷清的镇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真希望这一次瘟疫能够快一点过去,镇子能够快点好起来。” 南北开了口,“放心吧,一定会的。” 白之秋在一旁心中略微有一些激动,这两个人,终于说上一句话了! 阿华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又来了兴致,“这镇子上好多店铺都关门了,咱们也去不了什么地方,要不然,去隔壁仙桃镇偷一点桃子?” 白之秋摊了摊手,道,“隔壁仙桃镇都不让进了,他们看我们,就觉得我们都是恶魔,生怕我们会传染给他们。” 南北认真道,“他们这样做也是对的,这样子,起码能够减少百姓们得瘟疫的人数,瘟疫平复的也就会再快一些。” 阿华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道,“是这个理,确实应该如此。” 白华又道,“可是,师兄,哥哥,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是有隐身符的人!” 白之秋经阿华这一提醒,忽然想到了他们手里剩下的几张隐身符,忙逃掏了出来,“对呀!我们可是有隐身符。我们有啥怕的,怎么忘记了这个东西。” 阿华给自己贴上了一个隐身符,“哈哈哈,这下,咱们去哪都没人能拦得住我们!” 三人皆贴了隐身符,一路顺顺利利地进了仙桃镇。 阿华深吸了一口气,“哎呀!这里的桃子香真好闻!” 白之秋打趣道,“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刚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闻都闻不到这桃子香。” 阿华撇了撇嘴,“哼!你们两个分别记得是怎么回事儿啊,告诉我让我一个人想了好久,睡都没睡好。” “好了好了,是我们的错,快来快来,这里桃子看起来好好吃!” 白之秋边说边招呼着阿华和南北。 阿华乐道,“哇塞!这桃子,比十里桃林里的桃子还要大!” 南北飞身而跃,利落地摘下了一颗大桃子,道,“给你。” “谢谢师兄!”阿华满脸笑意地接过了桃子,二话不说擦了擦便咬了起来。 “好吃!你们也都快尝一尝!” 桃林内欢声笑语,有林镇的百姓们途径此处时,皆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而吸引了他们注意的,是以为在不远处静静伫足的少年。 那少年墨发轻挽,浑身散发着冷冽之气,路过的人虽是好奇,却也不敢多看一眼,只匆匆离去。 黑衣男子,正是南嘉王。 他来林镇巡视病情,来看一看这里有没有人患病。 不曾想,竟然在桃林里面,看到了这样一幕。 那女子宛若花间精灵一样美,杏眸里闪耀着光芒,她脸上的笑容,是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没有的。 他未曾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感到心动。 他知道,他确实是心动了。 他想慢慢走进那个女子,想再看清一点她的模样,想起问一下她的名字。他想让那个女子也记住,他叫许之什。 他,叫许之什。 女子的笑容,在这桃林里耀耀生辉。 美的出尘,却又撩拨着人的心。 他不止一次的在想,这女子,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仙子?世上,怎么会有人相貌如此出尘。 他站了许久许久,他甚至知晓那女子在一柱香的工夫里,竟然吃了十几颗桃子。 他以为他们不会发现他在看他们,可是他还是被发现了。 第三十八章 情起 南北眸光忽地落到了他的身上,“那边好像有人。” 阿华一边啃着桃,一边含糊不清的应道,“哎呀,有人就有人吧,反正这些人看不到我们。不用管他们,我们摘我们的桃。” 南北眸子微迷,放下了手里的桃子,低声道,“是他?” “谁啊?”阿华不经意地望了过去,旋即立马扔掉了手里面的桃子,“我的天哪,长这么好看!这不是……不是林镇传说中的大福星南嘉王嘛!” 白之秋亦然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南嘉王?他现在不应该在林镇待着吗?怎么可能会跑到仙桃镇呢。真的是他吗?我上次没有看清他的脸。” 白之秋眸光不经意撇到了站在那里的许之什,只看了一眼,便道,“哎呦我去,真的是他!虽然说,上次我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是这身形还有这与生俱来的冷冽气质,恐怕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有了。” 南北神色平静,应道,“是他,而且,他好像看得到我们。” 白之秋诧异问道,“怎么可能?难道说我们身上的隐身符失效了吗,不可能呀,这隐身符从来都没有出过岔子,怎么可能会失效呢?” 南北冷静道,“他能够进入仙桃镇,也并非寻常人所能够做得到的事情,这位南嘉王,一定不一般。” 阿华皱了皱眉头,“他好像……朝我们走过来了……” 阿华心中唏嘘,这位南嘉王,怎么会一直看着我? 啥情况,不会欠他钱了吧…… 待他走到她面前时,脸上露出了极其少见的笑容,却只淡淡道,“我是许之什。” 阿华有些不知所措,“许……许之什……” 白之秋诧异道,“你能看得见我们?” 许之什静静应道,“看得见。” 白之秋瞬间有些不自在,“我的天啊,那我们在这里偷了这么长时间的桃子,难不成这些镇上的百姓们全都看见了,就是不想跟我们计较?不会吧,我看他们也不像这样的人呀。” 阿华是被许之什盯得有些不自在,“不会吧……” 许之什淡淡开口,“你们完全可以放心,他们是看不到你们的,只不过我能看到你们。” 白之秋问道,“喔!那就好,你是怎么那么神奇,为什么能看得到我们。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说话的语气里,完全没有一丝敬畏之意,就算他是南嘉王,是皇室中人,是皇帝的亲儿子,他也不怕他。 因为他们来自十里桃林,是苍然帝师弟子。 许之什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反倒是问了一句,“你们是帝师弟子?” 白之秋与阿华相互对视了一眼,心底忽然有些发毛,这个人什么情况,不仅能看到他们,而且还竟然还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唯有南北,冷静的出奇,他淡淡应道,“正是。” 许之什道,“不知帝师弟子竟来了这里,有失远迎,是我失礼了。” 自始至终,他都自称自己,我。 南北静静应道,“你也是刚来到这个地方,况且,我们只是来此游乐,并不需要大张旗鼓。” 许之什看着眼前这男子,只觉这男子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度,一双眸子干净透亮,让他不禁多看了南北几眼。 许之什问道,“公子如何称呼?” 其实他是想问阿华的名字,只是觉得直接问女子,不免有些唐突,所以才如此。 “南北。”许之什刚想要继续问阿华的名字,南北却迅速地打断了他,“她叫白华,是我的师妹,他叫白之秋,是阿华的哥哥。” 就是不给你和她说话的机会,你能拿我怎么样? 许之什有些失落,“哦,阿华姑娘,南北公子,白公子,有礼了。” 他只是想要与阿华说上一两句话…… 南北应道,“有礼了。” 白之秋与阿华并未说话。 白之秋心中正打着有趣的算盘,这两个人碰了面,可是好戏看了,这下看南北的醋坛子能够打翻到什么时候。 气愤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四个人都静静的站在那里,谁也不开口说话。 许之什眼眸从未离开过阿华,这女子,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从前,以为他自己并不是一个会看中人皮相的人,直到今天遇到了她。 这年桃花十里,他终究是在桃花树下,遇到了那女子。 南北手心出了汗,眼前这男子看着阿华的眼神,未免太过于直白,他总觉得,这男子给他带来了危机感。 不对,什么危机感?难道他真的对阿华…… 白之秋意有所指地笑着,不时还向南北挑挑眉,似是在说,这下看你怎么办。 他这一次,就站在一旁看好戏。 阿华感受到了许之什热烈的目光,有些不自在,便想要开口打破这一片尴尬,“你,吃桃吗?” 她递给了他一个桃,她本以为,他不会接。 但她想错了。 许之什未曾想到,阿华竟然会递给了他一颗桃子。 他愣了愣神,旋即笑了笑,笑容里面,是那种异常罕见的温暖。 “谢谢。” 他接过了桃子,便直接咬了一大口,“真甜。” 他的脸上,也挂上了甜甜的笑容,直到阿华说出这样一句话。 阿华满脸笑意道,“甜吧!我也觉得特别甜,这些桃子都是师兄摘给我的,是不是很甜。你要想吃,我这里还有很多呢。” 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白之秋:不是吧!我这妹妹脑子烧坏了吧。她这样一说,可是得罪了这俩人呀。完了完了,我觉得她是指定嫁不出去了,南北估计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她气死的。 南北:阿华竟然拿我给她摘的桃子给别的男人!她怎能如此……我摘给她的只有她一人能吃。 许之什:她的意思是说,她师兄摘的桃子很甜……她给我桃子,只是想让我尝一尝这桃子的味道……看来方才是我想的太多了。 “怎么啦,怎么这一下子谁都不说话了,都干啥呢,干啥呢。”阿华觉得气愤有些凝重,推搡了一下白之秋,又推搡了一下南北,“啥情况?别孤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白之秋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道,“没有没有,你这傻丫头那能说错什么呢,明明是就不应该说话好不好。” 阿华有些气不过,“臭哥哥!你就不是我亲哥!” 第三十九章 少年 白之秋白了她一眼,“不是亲哥早就不管你这傻子了。” 阿华瞥了他一眼,“切。” 许之什静静地望着她,忽地想起来了林镇的瘟疫,便急忙道,“对了,最近林镇爆发了瘟疫,三位可万万不要往那边去。” 阿华笑了笑,“我们不会染上瘟疫的,你就放心吧。” 她纯净的笑容伴着春风和煦,落到了许之什的心底。 许之什清楚,那笑容他这一辈子也难以忘记。 他点了点头,道,“那便好,若是日后三位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说,我就在知府那里住。” 南北望着他,他心中知晓眼前的这个王爷只是想与阿华说话,但是他偏要打断他。 南北道,“当前只希望王爷能够尽快平息瘟疫,如今,你是整个林镇的希望。” 许之什语气坚定,“三位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竭尽全力去救助百姓。” 苍然足够强大,是因为无数的百姓们加在一起足够强大,这是活生生的几百个性命,无论如何,他都会尽全力去救治。 阿华望着许之什,道,“王爷,那你呢?你每天要巡视那么多的地方,听说你还经常回去看那些病人,这样一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一染上了瘟疫,那就不好了。你倒下了,那整个林镇,就没有希望了。” “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许之什心中喜悦,她在关怀他吗? 南北则是悄悄打量阿华的神情,发觉她面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之后,才松了口气。 这个傻姑娘,偏要关心一个对她有意思的人。 许之什面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轻声道,“那,我先走了,我去看看这里的百姓们是否安康。” 阿华点了点头,应道,“好,有缘再见。” 南北悄悄地撅了撅嘴,还有缘再见,她还想与他再见。 许之什最后又深深地望了阿华一眼,才缓缓离去,“有缘再见。”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自称自己为本王。 因为在白华的面前,他只想要做一个普通人,他不想再做王爷,他甚至不想听到她叫他王爷。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问她,去哪里可以找到她。 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他是苍然的王爷,他是苍然的南嘉王。 身为苍然的南嘉王,他要为这个家国担负起责任,他不敢动情。 他不能就这样动情,尽管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深深的被他埋在了心里。 但是他不敢显露出来,因为他是王爷。他要担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了,爱情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于奢侈了。 许之什走后,阿华忍不住称赞道,“哥哥,师兄,这个王爷还真的挺好的诶!感觉他很在乎百姓们,日后苍然若是有了这样的君王,也就再也不用愁百姓们会受苦了。” 白之秋瞧见了南北面上浮现出的异样,便想着提醒一下阿华,“咳咳!” 阿华茫然地看着他,问道,“咋了?你……不会染上瘟疫了吧……” 白之秋揪起了她的耳朵,道,“哎呀!染什么瘟疫,你就赶紧闭上你的嘴巴,赶紧走吧,咱们别在这儿摘桃子了,等会儿把人家这里的桃子给人家吃完了。” 阿华的耳朵被白之秋提起,扯着嗓子喊道,“啊!师兄救我!哥哥他这个大坏蛋又欺负我!快点帮我。” 南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傻师妹,是真的看不懂这些,他轻声道,“无妨,你的耳朵结实,不会揪掉的。” 阿华撅起了嘴,“哼!” 许之什在仙桃镇巡视的路上缓缓走着,可是心里却始终都没有办法能把那个女子忘掉。 忽然,一阵吵闹声扰乱了他的心怀。 “喂!你这个外地人!干嘛要跑进我们仙桃镇!你是不是从隔壁林镇里偷跑过来的!”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坏,明明那边都已经爆发了那么严重的瘟疫了,还要从那边往我们这边跑,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整个仙桃镇的百姓们啊。” “对呀,对呀,我们这边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个人,你肯定是从那边来的。我们这里已经不让外地人进来了,你还要往我们这边来,你是不是存心的啊。” “这世上怎么能有你这样的人,你是不是就是想害人呀。” “是不是你自己得了瘟疫,想把我们市场的所有人都害死呀。我们镇子上的人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个样子。” 许之什闻声赶去,走到那里的时候,看到那里在一群人的围攻下,中间静静地站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眉目清秀,相貌极佳。 正当许之什想要上前帮他摆脱这些人的时候,却看到这位少年撸起了袖子,清了清嗓子,大喊道,“喂!我说你们这个林镇上的人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人家隔壁镇子爆发了瘟疫,都那么严重了,你们不出手救救他们也就算了,你们还在这里一直在排挤他们。” 许之什淡淡一笑,看来这个少年并不需要他去帮他摆脱这些。 少年继续开口,“你说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蓄意害你们。你事情都没有搞清楚,你就这样子说我,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呀!你知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呀,你连我是不是从仙桃镇来的,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得病你都不知道,你就这样子说我,你们这些人,要不是今天碰上了你萧公子,给你们做点心灵净化,把你们心底那些浊气全都排出去,让你们重新做人。” 众人被他说的有一点懵,许久未曾开口辩解,人群里有一个壮汉,吹胡子瞪眼之后,喊道,“我说你这个人太过嚣张了吗,你是不是不把我们仙桃镇的人当回事儿,我们这儿有这么多人,你这么嚣张算什么。” 那少年挑了挑眉头,似是没有一丝惧色,“嘿嘿!大叔啊!不是我说,发明是你们自己的思想有问题,这是要让我当老师?给你们好好教一教,就教,如何做人吧。” 那壮汉被气的额头青筋暴起,“你这个小子说话太过于过分了,快点从我们仙桃镇滚开,我们这个地方不欢迎你。以后再也不要踏进我们仙桃镇了!” 那少年漫不经心第应了一句,“别呀,我还没有教好你们呢,我可不能走。我走了,谁来教你们做人呀,你说是不是,这位大叔。” 第四十章 萧清毓 那壮汉攥紧了拳头,似乎是想要动手,但眼看着周围有那么多的人在,都是这镇子上熟识的百姓们,他也不想在这些百姓们眼里面,留下那种粗鄙的形象。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意,但说话声音依旧不小,“你这人,分明就是自己心理有问题,想要让我们整个仙桃镇的百姓们给你陪葬!” 那少年双手环臂,似是起了兴致一般,“嘿!大叔,你这样说话可就不对了。我现在可以跟你说清楚,我不是从隔壁林镇来的,也不是从你们口中说的那个全都是瘟疫的地方来的。我身上没有带着瘟疫,我没有得任何的病。我来到这个地方,也就纯属是路过。本公子喜欢到处游历,刚巧路过这个地方而已。可是本公子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你们这一群蛮不讲理的人。” 那壮汉霎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你!”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是理亏的。因为其实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有没有得瘟疫,他们并不知道他是不是从林镇过来的。可是,刚才他们就往他身上已经泼了一盆脏水,还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没话可说了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吧,知道自己理亏了吧,现在轮到我来说你们了。本公子这下可要好好的教育一下你们让你们知道该怎样做人,怎样做一个合格的百姓,做一个合格的子民。” 那少年又继续道,“本公子就是不明白了,明明都是离得这么近的两个镇子。明明是邻镇,你们还偏偏要这么针对人家。他们现在有难,你们就这样疏远他们,就这样怕他们,就恨不得把他们这些人都赶的远的,恨不得让这些人都快点死去,这样你们就不用遭受这些害怕的煎熬了是不是?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们得了病了。如果有一天爆发瘟疫的地方是你们的镇子,那你们该怎么办?他们又会这样对你们?你们如今这样对人家,那就不要怪有一天你们有难的时候,没有人帮助你们!到时候你们自己等死的时候,就该哭了,自己好好想吧。” 那少年说完之后,舒了一口气,大摇大摆地从人群中走出。 围着他的百姓们还没有从他方才说的那一大段话里面反应过来,便发现这人已经离开了。 那少年路过许之什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喂!你看了我这么长时间,不会……”他冲许之什挑了挑眉头,道,“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许之什淡淡一笑,应道,“并无龙阳之好,公子多虑了。” 那少年却忽然撅起了嘴,打量起了许之什,忽然道,“你是苍然皇室的人?” 许之什虽是诧异,但心中却看出了眼前这个少年确实不一般,便没有多问什么,直接问道,“嗯。” “喔!你先不要跟我说你是谁,先让我好好猜猜啊。”少年掰着指头,一个一个算着,“那个太子,好像又胖又矮的,长的丑得很,又不学无术,好吃懒做,肯定不是你。还有那一个叫许灵昀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少年瞥了许之什两眼,见许之什面色并无变化,便乐了乐,笑着道,“嘿嘿!我猜到你是谁了!你是苍然的南嘉王,九王爷对不对?一定对了!绝对是!” 许之什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你是如何猜出的?” 这少年果真不是常人。 少年乐道,“我啊,我聪明呗!这苍然就剩下这仨王爷还在了,你肯定不是太子,我刚才故意说了许灵昀的名字,你若是许灵昀啊,恐怕早就发怒把我给杀了。我看你没啥反应,不像是许灵昀那种嗜杀之人,所以才觉得你是南嘉王。不对,不是觉得,是我确认你就是他。” 许之什缓缓一笑,“不错,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道,“哇!没想到你这个王爷脾气这么好,跟我说话竟然这么客气。要是那些王爷的话,肯定是高高在上的语气。你这人还挺好,还挺有意思的。我叫萧清毓,从延安来,要走遍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什么仙桃镇,也就是因为我正好走到这儿,路过这个地方,没想到隔壁镇子竟然爆发了瘟疫。我这么怕死的人肯定得避开隔壁镇子,看来那边儿我是过不去了,从此世上多了一处我没有去过的地方。” 许之什笑道,“你倒是有趣的很,原来是个游人。” 萧清毓眨眼道,“我萧清毓,势必要走遍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许之什道,“可是你不觉得你刚才的做法,有些冒险了吗?如果我正巧心情不爽,或者说你的猜测有错,我一怒之下把你给杀了。你当真不怕死吗?” 萧清毓无所谓道,“哎呀!我这不是全靠猜测吗。这事我也确定不了了,是不是。毕竟我也没有办法,我又没有读心术。我只不过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罢了,人这一辈子呀。该死的时候,自然就会死了,如果我今天死在这儿,也就是老天注定,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许之什无奈地摇了摇头,面上却仍旧带着微笑,“你这人,真是满嘴胡言。” 萧清毓道,“嘿嘿!这次竟然又被你看穿了。” 许之什道,“若是你真的不把你自己的命当回事儿的话,刚才就不会说一句,要绕过爆发瘟疫的镇子走。” 萧清毓道,“聪明啊你!不愧是王爷!其实吧,我一开始就猜到你是南嘉王了,因为你腰间佩戴的那一块白玉,只有南嘉王会有这块玉。” 许之什挑了挑眉头,“这块玉?” 这块玉是他母妃送给他的,他自小便将它带在身上,养成了习惯,不曾摘去。 萧清毓似乎神色认真了几分,“因为这一块玉,产自从前的宋国。如今苍然的皇室里,唯有南嘉王的母妃来自宋国,所以,这块玉是她赠给你的。” 许之什有些疑惑,“你猜的没错,这正是我母妃赠给我的。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这世上只有我会佩戴这一块玉?” 母妃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这块玉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萧清毓道,“因为这块玉很有名啊,这块玉是当年涟城王爷送给涟城王妃的定情信物。他们的爱情那么响亮,这世上知道的人多了,玉上刻有凤凰与龙,这世上这么小的玉上能够雕刻上龙凤,恐怕这样的奇物,只有涟城王爷会有。你母妃是涟城王爷的亲姐姐,这块玉,会再次出现在你的身上,也不足为奇。” 第四十一章 闭嘴 许之什眉心一动,母妃她,从来都没有给他说过这些事情。她没有给他说过这块玉的来历,她只是很清楚的交代过他,这块玉一定要每日都带在身上。 母妃告诉他这块儿也很重要,千万不能弄丢。 萧清毓看出了他的不解,便开口问道,“王爷,你的母妃没有告诉你这块玉从哪里来的吗?” 许之什对上萧清毓明净的眸,应道,“没有。” 萧清毓便没有再多问,应道,“反正玉是好玉,王爷你可要好好收着喽!” 许之什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公子放心,我自小便带着这一块玉,定不会丢下的。” 萧清毓勾唇一笑,“对了王爷,你来这里干啥?怎么大老远的,从延安来到这镇子?难不成,你也想和我一样,要立志走遍这个天下?” 许之什垂眸轻笑,“公子说笑了,我倒是曾经想过,但我知晓,我这一生也无法做到。” 因为他是苍然的王爷,是苍然的南嘉王。 萧清毓看出了他心里面的顾虑,道,“那有什么啊,大不了,这个王爷不当了不就行了,游乐在这个人世间,不也挺好的。” 许之什略有些无奈道,“游戏人间,大概是所有人心中都想过的事情吧。” 萧清毓望了望许之什的眸,便知晓眼前这个王爷,定然是放不下苍然的百姓,便不再追问,只是问道,“罢了罢了,那王爷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等许之什回答,萧清毓又问道,“不会是因为林镇爆发了瘟疫吧?” 许之什淡淡一笑,应道,“公子猜的没错。” 萧清毓爽朗一笑,“哈哈,果然是一个好王爷,我们都是避开那里走,生怕染上瘟疫,你却迎着瘟疫赶去救民,我看好你,好王爷!” 许之什道,“公子严重了,这些只是我该做的事情罢了。不知公子又要去往何方?” 萧清毓扬眉一笑,“哪里有风景,哪里就有我,王爷,以后有机会再碰到了,我们可要在延安好好吃一顿酒。眼下,看你现在还在办事,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保重!” 许之什与他告别,“公子保重。” 另一旁,县太爷府中。 林镇的这一位县太爷林太爷,可是出了名的怕女儿。 这不,县太爷府里面,现在又是一片鸡犬不宁的。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鸡飞狗跳。 县太爷哭丧着脸,凑在林紫岚身旁,“哎呦喂!我的好女儿,你就别再哭了好不好?” 林紫岚依旧嚎啕大哭个不停,甚至还时不时地摔个青花瓷古董。 林太爷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哎呦喂!我的好女儿啊,爹算是求求你了,别摔这些古董了好不好?咱家这些古玩意本来就少的可怜,你再摔下去,咱家真的没一点家底了啊!” 林紫岚似是用尽洪荒之力喊道,“你,你别拦着我,我林紫岚今日,就是受不了这股气!” 说完,又是一片噼里啪啦的摔碎声。 县太爷府内,一名黑衣男子眸光清冷,皱着眉头,手中握着长剑。 他家王爷出去了,说是去隔壁镇子转一转,找找有没有患病的人。但是他家王爷不带他,寒风心中有些烦闷,不能跟着王爷出门,只能在这院子里面闲转,他本是想趁着这一段时间,好好在这院子里晒晒太阳,休息休息。 可是他没想到,这县太爷府,哪里是个清净地方。 这林紫岚一回来,就哭哭啼啼,还又闹又摔。 整个县太爷府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女人太吵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寒风皱着眉,努力收敛自己心中的怒意,但他本就是哥直性子的人,本来就冷峻的脸上,因为烦闷,气势显得更加冷冽了些。 寒风一角踹开了门,冷生道,“闹够了没有!” 屋内的林太爷本是一脸苦楚地哄着林紫岚,可这一下子,他的脸瞬间僵了。 完了完了,不会是又惹怒这位大人了吧,他这个县太爷,怕是真的干不长了。 寒风虽是侍卫,但他是南嘉王的亲信,地位要比眼前这个县太爷,要高的多了。 林紫岚一看到满脸怒意的寒风,号啕大哭的声音瞬间停了下来。 她此刻面容扭曲,想哭却又不敢哭,想要说话,却又不敢说话。 鬼知道这位寒风大人一生起气来,会不会把他们俩妇女一起杀了。 寒风冷声道,“给我闭嘴,再哭哭啼啼,便割了你的舌头。若是再发出一丁点砸东西的声音,便断了你的双手。” 父女皆被吓的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寒风冷冷地看了这对父女一眼,知道定是因为他太凶了,把他们吓坏了。 他也没办法,跟在他家南嘉王身旁,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这样冷冷的模样。 他轻轻咳了两声,努力想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平和一些,“林太爷,若要管好镇子,请先管好你的县太爷府。” 不说不要紧,他这一说,林太爷可被吓惨了。 这寒风大人突然换了语气,还说了这样一句话,是不是,是不是意味着他这个县太爷当不长久了…… 林太爷面红耳赤,额头渗出了浓密的汗珠,他嘴唇发抖,颤声道,“大……大人息怒……我,我这就管好小女。” 寒风见屋子终于安静了下来,便转了个身,静静地出了门。 屋内,父女皆惊魂甫定。 许久,林太爷站直了身,去倒了一杯热茶,轻轻地抿了一小口,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林太爷的声音很小,生怕再吵到那冷得吓人的寒风大人,“吓死我了……” 他缓过来之后,忽地看到了还瘫坐在地上的林紫岚,忙过去扶起她,“岚儿,快起来喝口茶缓一缓,莫要着凉了。” 林紫岚咬着嘴唇,她这一辈子,今天是最丢人的一天。 一天之内,竟然被两个人骂的这么狠。 另一个还只是个侍卫。 林紫岚张了张嘴,含糊不清地吐出了几个字,“我……我不想活了……” 林太爷看到林紫岚被咬破的嘴唇渗出了鲜血,心都碎了下来,“哎呦喂!我的岚儿啊,你这嘴唇怎么都咬破了!” 林紫岚似乎是惊魂未定一样,双目呆滞,嘴里缓缓地吐出了一句话,“他们……怎敢如此欺我……” 她这一辈子,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被骂成这个样子,她怎么可能忍得过。 第四十二章 阴谋 林太爷一听到这话,眉眼瞬间苦楚了下来,压低了声音,眉头紧紧地皱着,“宝贝女儿,你可莫要说胡话啊,这外面的人,咱们哪能惹得起啊。咱们就忍一忍,忍到他们都走了就行了。” 林紫岚推开了林太爷,走到了里间,把门反锁,转身便把头埋进被褥里。 “岚儿……”林太爷皱着眉头望着林紫岚的背影,却不敢大声呼唤,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声,见林紫岚不应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也罢,进了屋子,起码不会再乱闹了。 林太爷的夫人生林紫岚的时候难产而死,林紫岚生下来,便没了母亲。林太爷对于他这个胡闹的女儿,总是多了些愧疚的心的。 所以这么多年,不管林紫岚怎么胡闹,他都任由着,放纵着,从来都不会吵她一句话。 可没想到这么多年,竟将林紫岚养成了一副暴躁的性子,哎,罢了罢了,这或许是他这一辈子欠着她的。 黄昏时,南嘉王回到了县太爷府。 寒风见他家王爷终于回来了,面露喜色,“王爷,你回来了。” 许之什应道,“回来了,柳姑娘那边怎么样了?” 寒风应道,“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治病的药草却越来越少。” 许之什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他来的林镇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一种情况,只是他没想到,药草紧缺,竟然来的这么快。 许之什静静道,“寄往延安的信,今天也该到了。” “可是,延安那边,恐怕不会……”寒风终究是没有将这一句话说完,延安那边,怕是不会理会这边的事情。 许之什握紧了长剑,他自然是知晓寒风话里的意思,“恐怕是君王有心,国师无意。寒风,找个稳妥的人,替我去一趟未国,送一封信。” 寒风疑惑问道,“未国?” 许之什应道,“送往未国的香蘋花庄,找到庄主,将这里的事与他一一说明,切记,要找个稳妥之人。” 寒风道,“即是重要之事,属下愿亲自前去。” 许之什道,“不可,若是你去了,恐怕这个消息就泄露出去了。你不能去,我找未国借药的事情,万万不可传出去。” 寒风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未国的香蘋花庄内,有一位全天下最好的医师,名为毕血。 许之什相信,毕血会帮他这个忙。 而苍然的皇上,已然做不了主了,苍然的那些药草,终究是到不了林镇来救民。 果不出他所料。 次日,苍然皇宫内,尹良辰拖着病弱的身体,出门亲自问那来信的人,“阿南如今,还在那个地方吗?” 阿南是许之什的小名。 信使是良辰殿里的人,许之什信得过,便拖他去送,此番回来,他特意回来给贵妃娘娘报平安,“王爷此刻还在,卑职这一趟回来是为了给皇上送信。” 尹良辰连忙问道,“送信?送的什么信?可是他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信使应道,“娘娘放心,王爷未曾出事。王爷是想请皇上下旨,请皇上送往林镇一批药草救命。” “没事就好。”尹良辰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药草可往林镇送去了?” 信使摇头。 尹良辰眉心一皱,“怎会如此,依照皇上的性子,那药草该送去了才对……莫非,莫非是那个女人……” 信使应道,“卑职本已经快要见到皇上,可是国师突然出现,说什么也不让卑职去见皇上,那药草,也便是发不下来了。” 尹良辰微微怒道,“果然是这个女人,这本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事关林镇这么多百姓的性命,她怎能再做出这样的事情。” 信使不语,这样的事情,本就是他这样身份的人帮不上忙的。 尹良辰道,“你先回去复命吧,告诉南嘉王,我来替他想办法。” 信使恭声应道,“是,娘娘照拂身体。” 信使走后,尹良辰对身旁的侍女道,“扶我去找皇上。” 身旁侍女皱了皱眉头,咬了咬嘴唇,终于说道,“娘娘,可是此刻也许那个国师也在……” 尹良辰语气坚定,“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一趟,我必然是要去的,阿南还在那个镇子里。”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太监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皇上驾到~” 尹良辰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她还未去找他,他便已经过来了? 皇上看到尹良辰站在门外,心头一紧,“良辰,你怎出来了,黄昏时风凉,你当心莫要吹坏了身子。” 尹良辰直言道,“皇上,阿南他还在林镇,那里需要……” 还未等尹良辰说完,皇上便打断了她,他摇了摇头,“朕就猜你会如此,良辰,先进屋,这件事朕也没有办法。” 尹良辰刚想再说话,便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妖媚声音打断了。 国师挑着眉头,身着紫色长裙,“呦!我当我们的皇上是去了哪里呢,原来是跑到良辰殿里面了,你可真是我们的好皇上,一刻都忘不了这病娇娇的贵妃娘娘。” 皇上望了尹良辰一眼,才应道,“国师,你怎么来了?” 国师见了这一皇一妃,并未行礼,而是天下唯我最大一样,“我来提醒提醒皇上,有公事要办。” 皇上一听这话,忙问道,“什么事?” 国师挑眉,“皇上,南嘉王派了人,去未国借药,这样的事,算不算得上是大事?” 皇上听了之后怒道,“什么!他怎么能做成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若是被周围这些国家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我苍然无能!” 国师看皇上这种反应,称心的很,“那可不,也不知道那未国是有什么好的还是咱们的南嘉王心底有什么想法,这件事情传出去了,可真的是贻笑大方了。” 尹良辰听了之后,一气急,重重地咳了两声,“阿南他明明……” 国师反应极快,立即喝道,“还不快扶你们家娘娘回屋!” 不等尹良辰再说什么,那些人便连忙带着她回了寝殿。 国师眉心一动,看来这个尹良辰,已经知晓南嘉王给苍然送了求药信,可是她,绝对不会让皇上知道那封信的存在。 国师道,“皇上,那可是未国,南嘉王给那里送了信,说不定……说不定他与那些未国人,早就有什么勾当。” 皇上攥紧了拳头,“这个逆子!” 国师见势忙再道,“贵妃娘娘她毕竟是南嘉王的母妃,南嘉王此次犯下此等大错,看来这良辰殿,也该冷清一阵子了。” 皇上敛了敛眸,沉声道,“传我圣旨,贵妃娘娘安生休养,不可再踏出屋子半步,除了每日送饭的人,谁也不能接近。” 第四十三章 内奸 林太爷府内 南嘉王攥紧了拳头,眉心尽是怒意。 寒风眉头紧锁,问那跪在地上的人,“皇上当真是这样说的?” 那人正是那日出现在良辰殿的信使,只是他还没有出宫,便又接到了国师的旨意,一日之后,他便快马加鞭赶回了林镇。 信使知晓这消息并非是好消息,面对他这一位冷的像块冰山的主子,他心中也发慌,“正是……皇上说将事情交给了国师安排,国师给我下达命令的时候,便是这样说的……” 寒风咬了咬牙,气恼道,“又是她!” 南嘉王依旧是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撑着头,缓缓地揉着太阳穴的位置。 寒风知晓王爷心中烦闷,便摆了摆手,命这些人离开,“你先下去吧。” 待他们都离开之后,寒风才开口问,“王爷,这次我们该怎么办,你是作何打算的?” 许之什沉声应道,“圣旨已到,不得不从。” 寒风拧着眉头,“可这是去未国,国师那个女人让你去那里,明摆着是想要把你推向危险的边缘。” 皇上下了道密旨,要南嘉王去未国打探消息,趁机夺取未国的兵权。 说的是极其好听的,说是南嘉王犯了大过,母妃也因此受了牵连。说这一次是让南嘉王去戴罪立功,待他功成名就,才能将功抵过,放了贵妃。 说的难听一点,皇上是抓了他的母妃,并且要挟他去敌国当卧底,去打探军情,去做他这一辈子都不屑去做的事情。 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如今他们还抓着他的母妃,如果他不去的话,母妃她一个人在皇宫里面恐怕会出事。 所以这一次他不想去,也得去。 寒风本是极其气恼的,王爷是何等的身份,怎么能让他受这样的委屈,在敌国俯首称臣? 可是他也知道,贵妃娘娘对于王爷而言,是极其重要的。所以这一次,王爷恐怕是真的要去未国了。 寒风仍旧是心中气恼,“王爷,我们只能任由他们摆布了吗?那林镇的百姓们该怎么办?林镇的瘟疫还未平息……” 许之什眸光寒冷,他沉声道,“小难还未平,大难却又忽然起。这便是苍然,这便是我们的皇上。” 林大娘家里 “什么!南嘉王要被派去未国?!” 阿华拍桌而起,愤愤道,“这个皇上也太过分了吧!他怎能如此!” 白之秋将手旁的热茶推给了阿华,连声道,“阿华,消消气消消气。” 李生拍着大腿,满脸怒意,“别说阿华姑娘了,这事情俺听着都觉得生气!哪有把自己的儿子送给敌国的!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今天李生去隔壁家串门,那家里有人在林太爷府上打杂,便听到这个消息。 回来和大家一说,都气得不行。 林大娘也攥着拳头,紧皱着眉头,“这个皇上未免太过分了,林镇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可曾问过一句话。这么严重的瘟疫,他对我们都是不管不顾的。只有南嘉王,只有他在这个为难的时刻,来到了我们林镇,给我们带来了医师,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才有了救。可是怎想这皇上竟然如此……” 南北冷静得出奇,“想必是皇宫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如今他去未国,想必是为了两国之间的战事。” 阿华仍旧是气恼,“皇上老儿就算是想要和未国打仗也不能这样啊!南嘉王可是他的亲儿子,而且……而且此刻南嘉王正在救民,他不曾过问也就罢了,哪里还有这样的理。” 南北道,“你也不要气恼,这些皇室之中的事情,并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但依他的聪明才智,到了未国,也肯定不会出什么事情。只不过,如今林镇的百姓们……没了他在镇子里,却不知该如何了。” 阿华却又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苦楚道,“生在帝王家,果然是有很多无奈的事情,这南嘉王真是可怜……” 南北扶额,方才还义愤填膺,如今就这般小家碧玉了? 白之秋站起了身,开口道,“咱们出去看看吧,去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这里坐了那么长时间,他早就坐不住了。 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与林大娘和李生再寒暄几句之后,三人便离开了林大娘家。 林镇的路上,一片萧索,半个人影都没办法找到。 阿华撇了撇嘴,“还是这么冷清……” 白之秋道,“这里的百姓们倒是听明事理,知道不应该出去乱跑,还真的都在家里面好好待着。” 阿华问道,“南嘉王现在该走了吗?” 南北缓缓地瞥了她一眼,这丫头,干嘛那么关心那个南嘉王,她该不会真的对南嘉王上了心吧。 南北终于忍不住了,顿住了脚步,在心中立誓这一次一定要和阿华问清楚。 “阿华。”南北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看向了他。 阿华瞥了瞥他,“干啥你?” “我……”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阿华这一张脸,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白之秋白了南北一眼,“阿华你别理他,估计是某个人又吃醋了。吃醋就吃醋吧,还天天不好意思说出来,整的人看着都难受得慌。” “……” 阿华霎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问道,“师兄哥哥吃醋了?什么醋?” 南北轻轻地咳了两声,道,“今天吃鱼的时候,嗓子里面卡了鱼刺。林大娘跟我说,喝点醋就能缓过来了,然后就喝了一点醋。” 万万没想到,阿华竟然信了南北的鬼话,“酸吗?现在鱼刺还在吗?” 白之秋却忍不住了,大笑道,“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南北,我没想到你竟然编故事还那么厉害。什么鱼刺,什么还吃醋。还别说,这个故事还真挺连贯的,真棒。” 正当南北想要出言反驳的时候,一个清冽的声音突然出现。 “你们在这?” 三人齐齐望去,“南嘉王?” 南嘉王道,“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真是巧。” 白之秋乐呵呵应道,“还行还行,也不是很巧,一般巧了,毕竟这林镇就这一条街。对了南嘉王,我们听说,你要去未国了?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许之什略有一些无奈道,“看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第四十四章 托付 白之秋道,“林镇就这么小,这样大的事情肯定传的比较快。” 南嘉王轻轻地笑了笑,才应道,“今日便会连夜启程。” 阿华有些惊讶,“今天啊,这么快!” 许之什望着她,应了一声,“嗯。这一次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与诸位再次相见了。” 阿华却淡淡一笑,应道,“没事,有缘总会再相见的。” 南北淡淡瞥了阿华一眼,还想再见,这丫头莫不是当真看上了他。 许之什道,“对了,正巧遇见了。其实本来我也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们。这件事情交给别人,我并不放心,只有交给你们,我才能安心离去。” 阿华问道,“什么事情?” 许之什从腰间取下了一块令牌,递给了阿华,“收好这一块令牌。” 阿华不解,“令牌?你给我这一块令牌有什么用,这林镇里面又没有人能欺负得了我们三个。我们不需要令牌的,这令牌,你好好拿着吧。要去未国,说不定路上会需要的。” 南嘉王道,“其实,我是有一事相求。” 南北已经猜到了南嘉王想要让他们做些什么,便应了一句,“我们只是一介闲人,恐怕难以担负起南嘉王给我们这一个重任。但是,要救助百姓这样的事情,我们自然会去做。” 南嘉王道,“这一次我离开,最不放心的就是林镇的瘟疫。我不知道我走了之后这些百姓们该怎么办,药材已经越来越少,但我却不能待在这里继续守着百姓们。如今在整个林镇,我唯一能够托付的,便是你们了。我希望,你们能够帮忙照看一些,我害怕林镇会再出祸乱。” 阿华茫然问道,“我们?我们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呀。” 他们就是个外乡人,在这些百姓们的眼里面就是个外地来的人,他们哪里能管的了这些在这里土生土长的百姓们。 白之秋无奈道,“笨蛋,要不然把令牌给你是干什么的。” 南嘉王见过令牌给了他们,便是想要让他们在林镇出了乱子的时候,能够用这一块令牌压下乱子,让林镇的百姓们能够好好的。 阿华看着手里面的令牌,这才明白过来,“喔!原来是这样阿!” 南北沉声应道,“你放心吧,林镇有我们在。” 国泰民安,亦然是他心中所想。 许之什拱手谢道,“多谢三位。” 白之秋笑了笑,道,“你不必感谢我们,我们本来就是苍然帝师的弟子,本就是该为国势分忧的。虽然说,好像我们十里桃林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用。但是这一次,既然我们仨碰见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帮上一把的,你就放心吧。” 阿华连声应道,“对呀对呀,你就放心吧,有哥哥和师兄在,肯定没事的。” 南北望着阿华明净的眸,有些无奈地应道,“阿华说的没错,反倒是你,这一次去未国,要多加注意。” 许之什面上的愁容终于舒缓了许多,“三位放心。” 与许之什告别之后,三个人准备去医馆看一看阿曦。 阿华像是来了劲一样,道,“师兄,哥哥,咱们这一次,可是责任重大!我们可得仔细点,毕竟是整个林镇百姓的性命!” 白之秋笑了笑,道,“好啦好啦,你这丫头,有我俩在,你还担心这镇子会出什么乱子?” “嘿嘿!” 三人到了医馆门口,来排队看病的百姓,依旧是不计其数。 柳轻烟仍旧是像上次一样,熟练地写着方子,熟练地为大家一一诊脉。 只是她的脸上,着实多了些沧桑。 也许那不是沧桑,是过度操劳了太久而导致的没有气色。 她此刻,应该是极其疲惫的吧。 奈何延安城却再无医者愿意来此,而林镇的医师却治不好此病。 柳轻烟要一一诊治所有人,她要救治百姓,要完成十年前,落下的遗憾。 阿华看着柳轻烟额头上的汗珠,有些不忍,便道,“要不然我们有时间了也来柳姑娘这里帮帮忙吧,她一个人确实太累了一些。” 白之秋应道,“我同意,反正我们现在这几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干,正好为林镇的百姓们做点事情。” 三人踏进了医馆,柳轻烟望到了他们,微微一笑,道,“是来看阿曦的吗?他在里面。” 说完便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三人便走进了里间,阿曦正坐在一把圆木椅子上,挺直了腰板,认认真真第临摹古籍。 三人见阿曦如此认真,也便不想去打扰他。 他们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阿曦写字。 阿曦将那一张字写完之后,刚放下青毫,便觉得身后好像有人。 阿曦缓缓回头,准备吓身后的人一大跳。 阿曦回头大喊道,“哈!” 阿华与白之秋一齐被吓的后退两步,唯有南北,像是一块木头一样,一动都不动。 阿曦这下可乐开了花,“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华姐姐,之秋哥哥,还有南北哥哥,原来是你们三个来看我了呀,我还以为是谁呢,阿华姐姐,你看你被吓的像个小孩子一样,还有之秋哥哥,你就不能学学南北哥哥。你看南北哥哥,多么冷静,多么沉着。” 阿华拍了拍胸脯,缓过来之后才道,“你这孩子,几天不见,越发调皮了些!” 阿曦冲他们做了一个鬼脸,“哪有~我一直都是这样~” 白之秋敲了敲阿曦的脑门,道,“阿曦,你刚才可真吓到我了。我这小心脏到现在还扑通扑通的,我们还不是因为看你写字看得太入迷了,才会被你吓到。你这个小调皮蛋,发现我们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阿曦晃了晃头,道,“之秋哥哥莫要敲阿曦的脑门,烟姐姐说了,要是被敲脑门的话,就会很容易变傻的。” 白之秋看着气色尚佳的阿曦,也放松了许多,便道,“你烟姐姐倒是也教给了你这些东西。” 不过这一位柳轻烟,倒是真的厉害,短短两天的工夫,阿曦的气色便好了这么多。 阿曦仰着脸笑道,“对呀对呀,烟姐姐她可好了,这些东西都是她给我的。” 阿华看着阿曦手下的那一张字,忍不住叹道,“我们阿曦也是争气,字竟然写的这么好!” 阿曦听了之后乐道,“嘿嘿!我可喜欢写字了,我今天都快要把烟姐姐这里的墨用完了,马上我就要开始研墨了。” 白之秋摸了摸阿曦软软的头发,道,“你娘和你爹看到你写的这幅字,一定会很高兴的。” 阿曦抬起眸子,连忙问道,“我爹和我娘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还好吗?” 第四十五章 胡闹 白之秋揉着阿曦的头发,道,“你就放心吧,他们都很好,你呀,就好好在这里读读书,写写字,等到你完全好了之后,你爹你娘也肯定会很高兴的。” 阿曦满足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刚刚写完的字卷了一卷,递给了阿华,“我爹娘都没事就好,阿华姐姐,你帮我把这张字拿回去吧,我想让爹娘看一看。” 阿华接过这一张字,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带到的!”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吵闹声,柳轻烟的声音里带着些怒意,“你们想干什么!” 阿华忙将字重新放到了桌子上,低声对阿曦道,“阿曦,你一个人先在这里等着,记住,千万不要出门,知道了吗?” 阿曦乖巧应道,“阿曦明白,我不会出去的,哥哥姐姐,若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要保护好自己。” 三人出了屋子,这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想到南嘉王刚刚离开,这林镇就出了乱子。 紫衣女子眉目因为狠毒而显得有些狰狞,厉声道,“喂!本小姐身子不适来看病!你干嘛不给我拿药草!” 排队看病的人群中有人低声讨论,“这林大小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这种情况还瞎闹,真是没一点良心。” “谁说不是呐,仗着自己是县太爷的独女,就天天这么张扬。南嘉王在的时候还能压住她,南嘉王这一走,没想到就有开始了。” 人群中叹声不停。 柳轻烟一改平日里温和的语气,面对林紫岚,柳轻烟的眸光也变得冷漠了些,甚至还夹杂了一些对林紫岚的厌恶,“我说过了,你根本没病,何须药草?” 林紫岚依旧是狂妄得狠,“本小姐就是要药草!我身体不舒服只有我自己知道,你作为南嘉王留在林镇的医师,拿着从延安来的药草,这些药草又不是你的。我可是县太爷的女儿,找你要一些药草怎么了?你凭什么不给我!” 柳轻烟心里明白,此刻她这里的药草已经剩的不多了,最多再支撑两日的时间,若是两日之内没有药草送到林镇,林镇的百姓们没有药来治病,恐怕真的就撑不下去了。 到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再死多少人。 柳轻烟想到这里,怒道,“林紫岚!你莫要得寸进尺!” 林紫岚拍桌吼道,“我得寸进尺?我哪里得寸进尺了?我告诉你柳轻烟,医人救人,这本来就是你的职责!你懂不懂?你知不知道自己就是个医师?区区医师不好好治病,不给人拿药,你凭什么当这个医师?” 柳轻烟攥紧了拳头,眸光含恨,“我本就是一名医师,这一生里,从来都没有无愧于心。无论是治病救人,还是这一辈子做任何事情,我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可是你呢,林紫岚,十年前,若不是你,我爹娘不会死……” 十年前,林紫岚十岁,那一年林镇也爆发了瘟疫,那年柳轻烟的父母来到了这里为他们林镇百姓治病。 可是奈何药草不足,县太爷之女林紫岚,竟日日来医馆无理取闹。本就患了瘟疫的柳家夫妇每日为治病操碎了心,本就没了一点经历。可整日柳轻烟还是会来这里闹腾,柳氏夫妇心中郁结,却奈何她是县太爷之女,没办法阻拦。 后来,林紫岚竟猖狂到一把烧了医馆里所有剩下的药草,柳氏夫妇见到林镇的救命药草尽数被她烧光,再也没有回过来气,与世长辞。 可这林镇,竟然将此时瞒了下来,只对外说柳氏夫妇是因患了瘟疫而死。 后来还是柳家去了林镇照顾柳氏夫妇的管事丫头,从林镇偷偷跑回了延安,将那一切告诉了柳轻烟。 如今,十年后的林紫岚竟然又跑来医馆胡闹。 林紫岚吼道,“那本来就不关我的事,他们自己命数不好!谁让他们心理承受不住的,我哪能想到他们会这么容易死,眼睛一闭就死了,关我什么事!我告诉你,现在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然,当心和你父亲母亲是一个下场!” 柳轻烟攥紧了拳头,“住嘴!” 忽地一阵子,气急攻心,柳轻烟似是要把心肺都要咳出来了。 阿华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情,撸起了袖子,就冲了过去,吼道,“喂!你这个女的怎么回事?你还是不是个人?!” 林紫岚见来的女子面容倾国倾城,心中嫉恨多了九分,她最看不得别的女子相貌比她好,偏偏眼前这两个女子,不仅相貌是一等一的好,那眉目,就像是看一眼就无法忘却一样,似乎有万种风情,令人着迷。 林紫岚愈来愈怒,“你又是从哪里来的贱人!我告诉你,我爹是林镇的县太爷!你最好不要招惹我!否则,否则我连你一块收拾了信不信!” 阿华翻了个白眼,继续骂道,“呦呵!就凭你!还敢收拾我?你以为你多了不起是不是,不就是个县太爷女儿吗,你这还真把你自己当回事了!瞅瞅你这一副恶毒的样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你你你!”林紫岚被骂的哑口无言,她竟然不知道该在说些什么。 阿华又继续骂道,“你什么n!你个垃圾。瞅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整个林镇都陷入了瘟疫之中,你这女人呢?你女人还是不是人了?有没有一点良知!百姓们身在水火之中,你还来柳姑娘的医馆里没事找事!我告诉你,若是耽误了林镇的百姓们治病,死了一个人,你就得给他陪葬,你就是个千古罪人!” 话音刚落,人群里响起了一阵叫好声。 “说得好!” “好!” “这种人就该受到唾骂!” 林紫岚气急败坏,竟然拿出了她那一根长鞭,“住嘴!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骂我!起开,本小姐,本小姐不想与你这种人计较!” 阿华不屑道,“咋滴,你还想拿你那小鞭子打我?就你那三脚猫工夫,自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还成天出来丢人!要不要脸!我都替你丢人!” 这话,说到林紫岚心坎里了。 她确实自小就笨拙,拿不起长剑,怎么学不好,于是便找了一把鞭子打人,自己虽然是知道自己没有习武的天分,但是却从来都不愿意去面对。 如今,竟然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第四十六章 出气 林紫岚扬起长鞭,正欲动手。 阿华并不怕她,她看了一眼,便知道眼前这女子没什么功力,她连剑都不用拔,这女子也伤不了她。 阿华厌恶地看着她,“对付你这样的人,拔剑我都嫌会脏了我的剑。” 林紫岚扬起的长鞭还没有落到阿华身上,便被阿华一脚踹了出去。 踹了一脚之后,阿华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道,“呸!鞋都脏了!” 白之秋与南北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噗嗤一笑。 看来他妹妹,这怼人的工夫,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不愧是他亲妹妹。 南北笑完之后又立马憋着笑,看着阿华手叉着腰,气势凌人地站在那里。 阿华不愧是他师妹,连暴躁起来,都那么帅。 哦不,是都那么好看。 人群里有早就看不惯林紫岚的人,终于忍不住大声叫好了起来,“打的好!” 随即,是一大片叫好声。 “这个女人就是缺教训,让她平日里那么张狂!这一次,可算是得到报应了!” “就是就是!该打!” “真是解气!让她平日里欺负我们!” 林紫岚此刻只觉丢死人了,眼看着平日里她欺负的那些人,如今都趾高气扬地指责着她。自从那个南嘉王来了之后,她就一直受着气。 今天终于等到南嘉王离开了,她本想着来这个医馆里面好好出一出气,可是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这里竟然有一个这么嚣张的女人。 而且,她还打不过。 这时,寒风带了一对人赶到这里。 柳轻烟微笑着朝阿华道谢,阿华拉着她一起,退到了南北和白之秋身旁,低声道,“嘿!哥,师兄,那个男的,不是南嘉王身边的人吗?上一次咱们见过。” 白之秋替南北说出来了南北想要说出来的话,“你倒是记得听清楚的。” “那可不。” 阿华的回答挺出乎人意料的。 寒风冷声道,“记得王爷临走之前说过,你若再敢胡作非为,便再也不会饶恕。” 林紫岚一听到寒风的声音,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 她是极其怕眼前这个黑衣冷面男子的。 比怕死还怕。 寒风冷声道,“带下去,关起来。” 旋即便有人将林紫岚拖走,林紫岚被吓了一大跳,直到被拖走还没有反应过来。 侍从将林紫岚带下去之后,寒风走到柳轻烟身前,轻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语气里,终于没有了那一股令人发寒的冷意。 柳轻烟恭恭敬敬应道,“没事,寒统领若是并无大事,还请带入离去,我怕吓到百姓们,你们走了之后,我才好继续医治。” 寒风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带人离去。” 其实南嘉王本来是想给柳轻烟安排一些人手,帮她在医馆里面打打杂什么的,可是柳轻烟总是说,这些人不懂得药草,怕稍有差池,百姓们就会出事。 他们便再没有派人来医馆帮柳轻烟。 后来南嘉王又怕有人来医馆闹事,想要给柳轻烟安排一些侍卫在周围保护着医馆,可是柳轻烟又说,这些人面带杀气,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会吓到来看病的百姓们。她说她这是在救人,不会有人来闹事。 没想到今天就来了人闹事,而且又是这个林紫岚。 寒风倒是想守在医馆,奈何柳轻烟不让。 正当寒风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注意到阿华身上带着有南嘉王的令牌,便又停住了脚步。 他又怕耽误柳轻烟为人医治,便令身后的随从都先散去。 寒风走上前,低声问道,“三位可是我们王爷托付之人?” 阿华被他这一个问题吓得够呛,“咳!托……托付……” 寒风看着此刻柳轻烟已经开始为人开方子,便低声对阿华三人道,“我们里面说。” 阿华三人一头雾水,跟着他走近了屋子。 刚到屋子,阿曦便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阿华的大腿,夸赞道,“阿华姐姐!你太厉害了吧!刚刚你说的那一堆,我全都听到了!要我说,整个林镇都挑不出来比你骂人更厉害的人了!” 阿华乐道,“那是,阿华姐姐厉害吧!改天阿华姐姐教教你我的独门骂人大法,不对不对,你还是小孩子,我怎么能教你骂人呢!阿曦快忘了今天阿华姐姐骂出来的话,听到了没?” 阿曦乖巧应道,“好好好,阿华姐姐说什么都好。” 阿白华笑了笑,道,“好,快去写字吧,我们与这位冷面叔叔说一会儿话。” 阿曦便跑去研墨写字。 寒风听到冷面二字之后,连忙试着让自己的脸变得温和一些,轻声道,“王爷临走之前,告诉我说带着他的令牌的人,会帮他照料好林镇,我还在想该怎么样能找到三位,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真是巧。” 害……寒风不愧是寒风,冷面脸是真的冷面脸,温和是不可能的,这一下子,倒显得有些狰狞。 阿华看着他有些狰狞的脸,强忍着笑意,道,“啊?!哦哦哦,这个啊,对对,不过你家王爷为什么不带你一起去?” 寒风应道,“王爷此行,皇上下旨说不能带任何人,便将我留了下来。” 白之秋道,“这皇上也太狠了吧,你家王爷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呀。把他送到敌国就不说什么了,还一个人都不让带,这不是成心的就让他去那里送死吗。” 寒风有些无奈道,“如今,在朝堂上有很多事情,皇上也做不了主。对了,三位应该已经知道了,如今林镇的药草已经不多了。” 阿华惊讶道,“药草不多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南北问道,“药草还能撑多久?” 寒风应道,“不足二日。” 白之秋有些担忧,“二日,这可如何是好……” 这些病人,是不可能在二日之内恢复过来的。 没有药草的话,林镇的百姓们只能等死。 寒风道,“王爷早些日子给未国送了信借药,算着时间,应该还有一日便能收到未国送来的药。” 阿华道,“那就好,只要这一日,不出任何岔子,药草就能及时送到,这样百姓们就有救了。” 白之秋有些无奈地说道,“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救苍然的百姓们的人,竟然是未国的人。” 南北沉声道,“敌国救我国之民,我国却如此回之。” 寒风道,“如今的世道便是如此,纵然是王爷,也没有任何办法。苍然的朝廷,不给林镇送药草,王爷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写了信,拜托了未国的一位医师。” 南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倒真的是令人心寒。” 第四十七章 闹事 寒风道,“二位公子,还有这位姑娘,这两日我会在城门口等候药草,所以城里面的事情,就拜托三位了。” 阿华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会尽力的。” 没想到第一次从十里桃林出来,来到这里还肩负了一个这么大的责任。 虽然有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做,可是毕竟这关乎到百姓们的生死,她也绝对不会马虎的。 寒风道,“现在就只希望运送药草的路上,不要出什么事。也希望,王爷他能够好好的。” 这大概是整个林镇的希望了。 寒风走后,阿华三人也准备离开,他们将阿曦写的字送到了李生和林大娘手上。 林大娘抹着泪,“我家阿曦,终于能够好好在一个地方学习了,真是感谢那位柳姑娘。” 李生咧嘴不停笑道,“虽然俺不认识字,但是这张看着俺就觉得喜欢,俺家阿曦真是厉害,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 后来每逢有邻家来串门,李生和林大娘便会拿出这一张字让邻家看,那夸赞声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 如果阿曦知道,林大娘和李生如今是多么以他为傲,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次日正午时分,阿华三人坐在院子里,闲聊着天。 阿华手中摆弄着南嘉王留下来的令牌,嘟囔道,“哥哥,这令牌好像我拿着也没有什么用啊。你们说,这令牌能卖几个钱?” 白之秋一听到阿华说要去卖钱,忙出口道,“阿华,你这脑袋瓜里面天天都装着些什么?这令牌你也敢卖,这可是南嘉王的令牌,你敢卖,估计这个世上也没有人敢买。” 阿华翘起了二郎腿,道,“那可说不准,说不定就是有人想要用这个令牌干什么坏事,真的会花高价钱买这一块令牌呢。我觉得如果要是让我碰上了一个这样的人,我肯定能赚不少钱。” 南北望着在打着如意算盘的阿华,淡淡地笑了笑,“我们又不缺钱,你脑子里现在怎么也开始钱钱钱的了?” “没有没有,我脑子里面都是你。” 南北心一颤。 阿华却继续道,“还有哥哥,你们几个人,而且我还给师父留了一点点位置。” 南北的心又回归于平静。 阿华又道,“其实吧,我是这样想的。在这个世界上,不管缺钱还是不缺钱,钱多一点总是好的对吧。你想一下,咱们的钱要是有一天多的真的花不完了,那时候就可以每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白之秋插嘴道,“难道说现在我们虐待你什么了吗?现在难道你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吗?” 阿华摆了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想一下,有了钱,咱们想干什么事情就能做什么事情。就比如说现在这个时节,我们要是钱特别特别多的话,完全可以话大价钱去林镇周围的镇子买药材,或者说雇人去山上采药,这样一来,麻烦不就能解决了?” 白之秋道,“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能有足够的钱,这林镇也就能过的好一些了。” 南北缓缓地摇了摇头,道,“阿华,你说的不对,现在这个情况就是例外。你们看,南嘉王他是王爷,他已经足够有钱了,为什么他还是没有办法呢?反而是只能从未国借药草?” 阿华一拍桌子,有些激动道,“难道说!南嘉王其实他根本就没有钱!是不是因为皇上老虐待他,所以一点钱都不给他。” 白之秋忍不住笑道,“阿华,我发现你现在对当今皇上的误解很深啊。” 南北道,“我觉得,应该是如今的药材根本就不是钱能够买得到的。上一次我们在仙桃镇碰到了南嘉王,想必他那时除了想要看看仙桃镇的百姓们有没有生病的,还想要看一看有没有药铺能够买一些药材救急。” 阿华恍然大悟,“有道理啊,所以根本就没有药铺卖给他药草?” 南北摊了摊手,道,“我想应该就是没有,恐怕现在各个镇子都想要保命,如果自己镇子有人染上了瘟疫,那这些药草也就有用了。恐怕如今,是没有镇子愿意把药草卖给外镇人的,估计就算是南嘉王,也没办法买到。而且,林镇这么多百姓,需要的药草数量本来就应该会很多,这些药草,远远不是一个药铺能够提供的。” 阿华叹惋道,“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是有用钱办不到的事情。”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一阵砸东西的声音。 “给我砸!把这些东西全都砸完!” 是一个女子极其嚣张的声音。 阿华听到声音心中一惊,马上跳了起来,神色紧张,“什么情况?” 南北与白之秋反应极快,忙站起了身,拉着阿华便朝屋里走去。 那紫衣女子手叉着腰,气势凌人,喝令着她带来的随从,“都给我狠狠地砸!” 这样的泼妇样子,整个林镇除了林紫岚,还会有谁? 李生眼看着自己家里面的锅碗瓢盆全都被砸了个遍,眼睛立马变红,一手便抓起了自己打猎的那个叉子,直直地对着林紫岚,怒道,“你这女人!莫要太过分!我们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但是我们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人!你凭什么无缘无故地来我家里闹事情!” 林紫岚面目愈加狰狞,“我凭什么?呵!你家里面藏了什么人,你们自己不知道吗!我今天倒是要看看,我把你们家给你们砸了,她会不会出来!” 虽然寒风命人将她抓了起来,但如今寒风已经离开了镇子,去了城门口,林太爷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带着一队人,便过去把自己的女儿救了出来。 林紫岚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找阿华算账。 她心中实在是气不过,竟然会被人骂的这么惨,于是便又要了一些人,调查到了阿华所在的地方,就带着这些人一起过来砸林大娘的家。 林大娘一听到林紫岚此行来的目标是阿华他们几个人,便连忙退到后院,想要提醒三个人,让他们好躲起来。 正巧撞上了想要去前屋一探究竟的三个人。 阿华看到林大娘急匆匆的脸色,急忙问道,“林大娘,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有人跑过来闹事了?是谁来闹事?” 第四十八章 该打 林大娘一见到三人,便要将三个人往后门拉。 林大娘一边拉着他们,一边道,“快走,从这个后门走,别管我们。” 阿华不解问道,“为什么?外面是谁?” 林大娘道,“外面是那林太爷的大小姐,快走吧,他们就是想来出出气,我们肯定不会有事的,等没事了,你们再回来。” 摔东西都是小事,但她不能看着阿华三个受伤。 林紫岚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想要教训阿华他们,若是被林紫岚逮到了,而且她还带了那么多人来,想必阿华三个人会受很重的伤。 阿华一听是林紫岚来闹事,先是眉心一动,后为了安慰林大娘,就淡淡地笑了笑,道,“林大娘,你不用担心我们,你看我们三个人,是像会害怕她的人吗?我们都是习武之人,那些人根本就打不过我们的,你就放心吧。” 林紫岚摔了林大娘家里这么多东西,她当然是不会放过林紫岚的。 就在这时,林紫岚带着人找到了后院。 她一把丢下了被打的昏迷的李生,还一脸猖狂道,“呵!我当你们是在哪呢!原来是在这呢,你这毛丫头,上一次我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你侮辱,这一次,我一定会讨回来!” 林大娘一看到遍体鳞伤的李生,便连忙跑了过去,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她跑过去扶起了李生,扶到一旁为他上药。 阿华攥紧了拳头,再也忍不住的怒意在看到遍体鳞伤的李生的那一刻爆发了出来,“林紫岚!你还是不是个人?!他们可是林镇的百姓,你带人来砸别人家的东西,打别人家的人,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仗着自己是县太爷女儿,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白之秋冷眼看着林紫岚,不禁道,“骂的好。” 白之秋又道,“阿华尽管骂,咳了我给你倒茶。” 南北也道,“我们都在,你放心,大不了等会儿把这些人都打一顿。” 林紫岚道,“呵!贱女人,你以为你自己身旁有两个男帮手,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蹦哒了是不是?!你蹦哒什么蹦哒,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还敢在我面前跟我叫嚣。你自己也不想想,你自己算什么东西。” 阿华道,“呦!我身旁就是有帮手,怎么滴?!你能奈我何!我家哥哥和我家师兄不仅人长的帅!还打架打的极其厉害,你呢,你这些,不都是花期雇来的?你以为别人愿意跟着你这个泼妇到处去惹人讨厌?” 不等林紫岚说话,阿华便又继续骂道,“还有,你瞅瞅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以为寒风走了,你就可以重新在林镇里得瑟了是不是?!你以为你自己多厉害是不是?也不瞅瞅你昨天那样子,吓的跟什么似的,我都没想到,你今天竟然还有脸面出门儿!不知道你哪来的脸面还敢来到这边闹事儿。” 阿华缓了一口气,林紫岚正想开口说话,阿华又继续开始骂道,“是不是又要说,我爹可是县太爷了?!县太爷是多么了不起,还是怎么滴?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做人,好好教你做一个合格的百姓。我告诉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百姓们都是皇上的子民,你如今如此待他们,就是对皇上不敬!” 白之秋已经在桌子上倒好了热茶,正慢悠悠地端给阿华,“厉害厉害,这一连段骂的,可真的是够厉害的。来来来,喝口茶缓一缓,可不要让嗓子不舒服。” 阿华接过了热茶,面容平静了下来,甚至坐到了南北给她搬过来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林紫岚愣了,眼前这个女人,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再怎么说,也是堂堂县太爷之女! 她再怎么说,身后还带了这么多人。 阿华见林紫岚不吱声,轻声道,“泼妇,现在是你的时间,请开始骂。” “你!” 林紫岚气不过,便一挥手,示意这些人上去直接打。 众人皆是一脸不愿,搁在谁身上,谁也不想去打素不相识的人。 况且还是在林镇百姓们的家里面,打无辜的人。 这简直就是多坏的事啊。 白之秋晃了晃头,反倒是放下了长剑,“哎,真是无趣,本来还想看着你们多妈一会儿呢,现在倒好,要开始打起来了。” 白之秋伸展了一下筋骨道,“戴着剑容易伤到人,还是直接用手吧。不过阿华,等会儿那个恶心的女人,可就交给你打了,我们可不想脏了我们的手。” 南北也放下了长剑,“好久没打架了。” 不过他显然是对这一场打斗提不起任何兴趣。 也不能伤到这些人,但是还得让他们理所当然的倒下,倒也挺难。 阿华淡定地喝着茶,淡淡开口道,“一杯茶的工夫,快把他们解决了。” 林紫岚怒意更盛,“你们欺人太甚!都给我上!给我狠狠地打!” 南北与白之秋无奈地对视一眼,便握紧了拳头。 只用了半杯茶的工夫,这些人全部倒地不起。 阿华端着剩下的半杯茶,走到了南北与白之秋身旁,笑了笑道,“可以可以,力度把握的都非常棒。” 白之秋伸手掸了掸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尘土,道,“那是,不过说实话,这样打还真的是没意思诶,还要控制着力度,不能打的太狠。” 阿华道,“那可不,万一要是没控制着力度,可不是要出人命的。” 林紫岚一看所有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握紧了自己的鞭子,怒道,“你们这些废物,赶紧都给我起来!装什么装!” 她正欲扬鞭挨个打一遍,阿华便跳到了她身前,一手忽地抬起,紧紧地握住了林紫岚挥起的长鞭。 林紫岚想要挣脱,却发现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阿华则是一脸轻松,还带着一丝不屑地看向了林紫岚。 阿华的语气里带着极其强烈的讽刺,“打呀?怎么不打了?” 林紫岚不管怎么样用力,都挣脱不开她的手,便吼道,“你给我送来!” 阿华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一手微微用力,便将林紫岚手里的鞭子夺到了她的手里。 白之秋忍不住道,“这女的还真是……怎么说,我觉得阿华和她打,传出去有点丢人,会不会有人说阿华欺负人?” 南北淡淡应道,“之秋,你方才没听到吗?阿华说了,这个女的,根本就不是个人。” 白之秋噗嗤一笑。 林紫岚因为没有准备好,便被阿华猛地一夺,有些反应不过来,一阵踉跄,直接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九章 狠辣 阿华翻了个白眼,有些蔑视地看着她,轻声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 林紫岚禁受不住侮辱,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因为生气加上自己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的那一股气劲,一下子爬了起来,也不顾自己身上的尘土。 林紫岚显然已经坠入疯癫,“你,你这个贱女人!” 阿华翻了个白眼,“呦呵!还敢骂我?!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给他们道歉,我放你一马。” 林紫岚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这两个字,显然,她已经气的说不出来话了,“休想!” 阿华一只手拿着林紫岚的鞭子,一只手轻轻地摸了一下那鞭子,淡淡开口,道,“哦,林紫岚,你记好了,我不是一个爱打人的人,也不是一个爱打架的。如今的一切,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她眸里,闪过一丝冷漠。 旋即,那眸光伴着鞭子一齐落到了林紫岚身上,狠辣而又毫不留情。 “啊!” 林紫岚面容瞬间变得痛苦起来,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你……你竟然……竟然敢打我?!” 林紫岚的声音带着震惊,眼眸里闪过一丝畏惧。 她想要反抗,想要打回去。 可是她没有能力,她根本就做不到。 她打不过眼前这个女子,她只能试图用自己的身份来恐吓她。 “你……你知不知道,我爹,我爹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阿华便又反手抽了她一鞭子。 “趴!” 甚至还能听到鞭子打到肉的声音。 阿华冷冷地望着她,道,“你爹?我怎么不知道?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还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林镇的县太爷吗,你觉得,我白华会怕一个县太爷?还是说你觉得,你爹的官衔很高?” 林紫岚此刻整个人都因为疼痛而颤抖,整个人说不出来一句话。 阿华道,“机会我给过你,你没有珍惜,现在,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你?” 白之秋与南北坐在一旁,静静地喝着茶。 白之秋啧啧叹道,“我妹妹真是帅!这林紫岚可要可怜了。” 南北则是一边喝着茶,一边研究着,道,“不知道阿华第三鞭会打在哪里。” 阿华嘴角上扬,道,“你说我下一鞭,打在你的脸上好不好?” 林紫岚浑身都在用颤抖代表拒绝,她捂着自己的脸。 阿华瞥到了一旁伤痕累累,身上满是鞭痕的李生,眸里闪过一丝狠戾。 这一鞭,直直地打在了林紫岚的脸上。 就算,就算林紫岚一只手捂住了脸。 就算她拼命想要保护自己的脸不受伤。 可是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抵得过阿华的鞭子? 白之秋啧啧道,“看来林紫岚以后,是真的没有脸再见人喽!” 白之秋又道,“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阿华打的漂亮。” 南北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我也这样觉得。” “啊!” 林紫岚发出的那一声惨叫震耳欲聋。 她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极其显目的伤痕。 那伤痕令人触目惊心,让林紫岚那一张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显得更加狰狞可怕了一些。 阿华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又有一点嫌弃道,“给我闭嘴!你吵不吵?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给你割了?” 林紫岚忽然口吐鲜血,如同发了疯一样,“你……你简直不是人……” 阿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跟你可没法比。” 阿华随手扔掉了长鞭,忽地一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嘴角不禁上扬,眸里带着狠辣,“现在,跪下去跟他们道歉,不然下一件事,我就要割了你的舌头!” “你……你……” 林紫岚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根本就不怕她。 林紫岚知道她真的有可能会出那样的事。 她害怕,她是真的害怕了。 林紫岚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刺猬,可惜这个刺猬如今已经没有了刺。 阿华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跪下道歉,记好了吗?” “你……” 此刻在林紫岚的心里面,阿华就像是恶魔一样,时时刻刻地逼迫着她。 她只觉得,她如今颜面尽失,就练尊严也一败涂地了。 她想要攥紧拳头反抗,可是她却根本提不起来力气。 她无能。 她更害怕白华手里的利刃会割下她的舌头。 她胆怯。 林紫岚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朝林大娘那边爬了过去。 李生依旧昏迷,林大娘提防地看着林紫岚,生怕这个女人会使什么阴谋诡计。 阿华亦然紧紧地盯着林紫岚,她知道林紫岚怕死,但是她不能确定,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会不会做出那种让人膛目结舌的事情。 显然现在,林紫岚还没有被逼到绝境。 她在距离林大娘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跪在地上。 林大娘面容震惊,她如何也想不到,林太爷家的女儿林紫岚,整个林镇最嚣张跋扈的女人,竟然跪在了她面前。 “对不起。” 林紫岚几乎是从牙根里挤出这三个字的。 阿华嘴角上扬,“对不起就完事了?” 林紫岚缓缓闭眸,低声道,“你还想怎么样?” 阿华道,“这里损失了多少东西,你心里应该有点数吧?” 正在喝茶的白之秋忍不住道,“噗……不愧是我家阿华……” 林紫岚咬牙切齿道,“我会加倍偿还。” 阿华挑了挑眉头,道,“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面打的是什么算盘。是不是想着这次回去之后,就去再搬一些人过来,再来砸一顿是不是?要是就这样放你回去,那岂不是放虎归山了。若你寻了一天,我们不在这里的时候。是不是这家院子,就要容你肆意妄为了。” 林紫岚捏紧了紫衣裙角,“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她此刻甚至觉得,自己跪在地上的腿,就要与地面融为一体。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受到了侮辱。 阿华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我觉得,你头上和身上戴的这些东西,都挺值钱的,是不?” 林紫岚气的额头青筋暴起,“你!” 白之秋差点没把自己喝下去的那一口茶给喷出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连声道,“哎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南北不知该把眼神落到哪里,只看向了白之秋,问道,“咳咳!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总觉得,现在待在这个地方,好像是真的不太好。” 第五十章 不一般 地上躺着的那些人一听到这话,也都连忙继续装死,把眼睛闭的更紧了一些。 林大娘也捂住了李生本来就闭着的眼睛。 阿华突然笑了起来,轻声道,“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赶紧取下来,我们自己去点当铺典当,都不用麻烦你,是不是挺好的?你也不用谢我,我纯属是不想再多看你了,就是希望你快点走,赶紧走,赶紧离开。但是呢,人在江湖混,哪有不还的理是不是?你砸了人家里那么多东西,自然是要还上一点的。要是不还你心里自己也过不去,对不对,要是每天带着这种愧疚的心理过日子也不好,对不对?” 此刻,在林紫岚的眼里面,阿华的笑容,就像是来索命的笑容。 她害怕,害怕极了。 白华一笑,她浑身颤抖的,就更加厉害了。 林紫岚将自己头上的珠钗全部取了下来,把身上所有的首饰,所有佩戴的东西全都捧在了自己的手里面。 林紫岚眸子里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光芒,整个人浑浑噩噩,跪在地上,匍匐着爬了过来,声音颤颤巍巍的,“给,都给你,我都给你,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放过我……求求你了……” 她是真的害怕。 以前这个面容绝美的女子,此刻在她的眼里就像一个恶魔一样,就像是一个索命的恶魔一样,她害怕极了。 她害怕,因为她无力。 因为她无法抵抗。 她根本就没有能力抵抗。 阿华似乎还在思考些什么,“这些?嗯……” “还有,我还有……” 林紫岚从怀里,又掏出来了一块玉佩。 那玉佩极其精巧,却是难得一见的好玉。 玉的上面,刻有龙与凤。 阿华怎么看,都觉得这块玉佩很不一般。 她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不可能会拥有一块这样的玉佩。 精美之中还带着灵性。 林紫岚这样俗的人,怎么配得上如此的美玉。 这白玉上刻有龙与凤凰,在阳光的照射之下,还能折射出透亮的光芒。 那光芒美的耀眼。 阿华眸里闪过一丝狐疑,“这玉,应该不是你的吧?” “不……不是……” 林紫岚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旋即立马换了一副神情,连声道,“不,怎么可能,这块玉怎么可能不是我的。这块玉明明就是我的,这是我娘留下来的,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很值钱,这个很值钱的。” 阿华皱了皱眉头,道,“啊,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呀,既然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你就应该好好自己收好。不至于缺钱到这种地步,你还是留着吧,这东西我不要。” 林紫岚却满脸写的都是拒绝,“不,我给你,我都给你,我不要这个了,你拿着,你拿着。” “我拿着?” 阿华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什么意思? 我拿着? 林紫岚这个女人,又想耍什么幺蛾子? 林紫岚嘴里依旧喃喃着,“我不要,我不要了……” 阿华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林紫岚一眼,旋即把林紫岚递给她的那些东西,首饰以及那一块白玉,一齐很随意地放到了院子里面的桌子上,挥了挥手,朝院子里面装死躺在地上的那一群人喊道,“你们都起来吧,把你们家小姐赶紧拖回家去,现在怎么都开始疯疯癫癫的了。” 听到这一句话,刚才还在地上躺着好好的那一群人都立马站了起来。到了林紫岚身旁,将林紫岚扶了起来,拖着就往外面拖出去了。 林紫岚整个人似乎已经懵了,只是任由着这一群人拖着她往外走。 林紫岚和那群人走了之后,阿华走到了林大娘身旁,关切问道,“林大娘,李生大叔怎么样了?” 林大娘有些发愣,缓了缓神才应道,“没事,没事,他没什么事,等一会儿就好了。” 阿华轻轻地皱起了眉头,道,“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去外面请个医师,我感觉他伤得很重的。” 林大娘抹了一下眼泪,道,“不用的,阿华姑娘,刚才真的谢谢你了。”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有人替他们打抱不平。 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被欺辱了之后,会有一声对不起。 阿华面带愧色,道,“林大娘,该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们,这段时间多亏了你们收留我们。这次你们还因为我们而受伤,如果不是我们来到了你们这儿,李生大叔就不会受伤,这些还都是怪我们。” 林大娘道,“怎么会呢,怎么能怪你们。” 南北缓缓地走了过来,道,“我来帮您把李生叔给扶进屋子里面吧。” 林大娘应道,“好。” 南北帮林大娘将李生扶进了屋子里面,林大娘在屋子里面给李生上着药。 三个人便在院子里,研究起来了林紫岚给的那一堆东西。 白之秋也琢磨着那一块玉,道,“这块玉,看起来倒是真的很不一般,总觉得不像是林紫岚那种人能拥有得了的。” 南北皱了皱眉头,道,“对呀,这一大堆东西里面,也就这块玉能看的过去了。但我总觉得她非要把这块玉给你,并不会是一件好事。” 阿华道,“我也觉得林紫岚肯定有什么阴谋,但是我们也不怕她,有什么阴谋叫她尽管使出来就行了。反正也没什么好怕的,就看看她到底又想做些什么吧。” 白之秋道,“阿华,你刚才打林紫岚那一会儿,我们看得是真的是过瘾,平常我们倒真的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狠。” 阿华挑了挑眉头,道,“是不是很爽,我打的时候也觉得很爽,这个女人实在太气人了。林紫岚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欺负了这么多的百姓们,如今竟然还跑到人家无辜百姓的家里面来闹,还打人。她就是活该被打,其实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打人打这么狠。刚才,好在没有脏了我的剑。” 白之秋鼓掌道,“不愧是我白之秋的妹妹。” 阿华沉声道,“但是以后我们还是要防着她一些,我觉得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次回去之后,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情了。反正这件事情,不会结束的这么简单,不会因为我打她一下,她就不会再作恶了,坏女人永远都是坏女人。” 林紫岚这个女人,肚子里面装了一肚子的坏水。 第五十一章 当铺 阿华找了个包袱,将这些金银珠宝全都包了起来,道,“走吧,咱们去当铺卖东西喽!” 白之秋撇了撇嘴,有些嫌弃这一大包金光灿灿的首饰,“真的要去卖吗?咱们又不缺钱,咱们的钱足够修好林大娘的屋子了。去卖这一堆破铜烂铁,倒还真的有点麻烦。” 阿华掂了掂手里的包袱,道,“说实话,这些首饰确实没有多少特别值钱的,不过你也不至于说这一堆东西是破铜烂铁,毕竟这也不是铁,也不是铜。” 南北轻声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一堆东西没什么值钱的。” 阿华道,“怎么说呢,虽然说我们不缺钱,但是我觉得吧,因果皆有报应,这本来就是林紫岚欠下的,她该去偿还这些。” 白之秋有些欣慰地笑了笑,道,“呦,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深奥的道理了?” 阿华道,“哪有,这哪有什么深奥不深奥的,这道理估计阿曦都明白。” 正准备走的时候,阿华又道,“对了师兄,要不然你留在家里吧,我害怕等到我们都走了之后,林紫岚会再带人过来。” 南北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放心吧,有我在这里守着,你们路上也要多加注意安全。” 阿华笑着应道,“放心啦!” 白之秋与白华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到了镇子上的当铺里,到了当铺之后,阿华一把把包袱里的东西摊开,道,“这些东西我全都当了,能换多少钱就换多少钱。” 当铺掌柜推了推烟斗,仔细地掂量着这些首饰,脸上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失望。 阿华忍不住调侃道,“喂!我说掌柜的,你这脸莫非是以前学过变脸?这一会儿一个表情,真是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姑娘,并非如此啊,我这不过是看……”掌柜的有些犹豫不决。 阿华道,“不过是看什么。快点说呀。” 当铺老板本来是有一些犹豫,因为他看到这位姑娘美的夺目,可是来当的东西却没有什么好物件。 他以为这一堆金银珠钗全都是白华自己的东西,想要说这些东西不怎么好,又害怕说出来这些东西不好会惹到眼前这位没人发怒。 便一直不敢说出来,不过既然这位姑娘都发话了,他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只好道,“不过是看这些东西色泽漂亮,模样倒也不错,可是这些东西,确实不是货真价实的金银珠钗……姑娘可是在哪里受了骗?” 白之秋嘴角一弯,笑了笑道,“害,掌柜的,你误会了,这些东西不是我妹妹的。” 阿华摆了摆手,道,“对呀,掌柜的,这些东西不是我的,你想多了。还有还有,你尽管说这些东西能卖多少钱便是了,我也知道这里面没什么好东西。” 掌柜的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便五十银吧。” 阿华爽快地答应了,“成交!” 掌柜的一看阿华这么爽快,心里瞬间又急了,怎么回事?这姑娘难道不是应该说五十银太少了,让我加价吗? 她答应的怎么这么爽快,五十银就卖出了这么多东西。 该不会……她方才说这些东西不是她的东西,那……那该不会这些东西不是什么善财吧…… 掌柜的一想到这里,连声唤道,“等等,等等!” 阿华以后问道,“怎么了?” 掌柜的低声道,“姑娘,我就实话给你讲了吧,我这里做的都是一些小本生意,真的都只是一些小本生意。我们这里开个当铺不赚钱的。” 阿华挑了挑眉头,道,“哦?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掌柜的,你要是说你开这个店铺不赚钱,那我可不信,哪有开店不赚银子还能把自己养的这么壮实的理?” 不是壮实,是肥硕。 老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娘啊,你这就是开玩笑了,我这里真的都是小本买卖啊,我们从来都不收那种来历不清的东西的……”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青衣长衫的少年走近了店铺,他温声问道,“来历不清,什么东西来历不清?” 阿华撇了撇嘴,有些不悦道,“掌柜的,你这是以为我的东西来历不清了是不是!我看起来,就是这么像坏人吗?” 掌柜的手心出了汗,有些紧张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白之秋笑了笑,看来这掌柜的是以为这些首饰是他们偷来抢来的了,白之秋道,“好啦好啦,掌柜的你也别害怕,这些东西绝对不是什么不义之财,你就放心吧。” 掌柜的有些犹豫,“当……当真?” 阿华挑了挑眉头,道,“骗你干嘛。” 掌柜的仍旧是有些犹豫,但是一看到这些首饰,咂了咂嘴道,“那……那我就按五十银了……” 身旁那位刚刚进店门的青衣男子忽然有些吃惊地开了口,道,“五十银,这么多首饰?二位,你们都不觉得亏吗?” 阿华打量了一眼这位男子,问道,“你又是谁?” 青衣男子笑了笑,道,“认识一下,我叫萧清毓,二位呢?” 萧清毓本来是怕染上瘟疫准备绕过林镇走的,但是又觉得毕竟自己已经来到了这地方,如果不进去看看确实是有一些可惜了,于是便冒着性命危险,觉得探一探林镇的风俗人情。 没想到,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他身上的盘缠也都用完了,便想着寻一家当铺,来换一些现银。 阿华道,“萧清毓?不认识,我们就是单纯地不想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金银珠钗。” 掌柜的仔细看了看萧清毓,才道,“公子,你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啊。” 萧清毓道,“嗯,我确实不是本地人,我从延安来的。” 说完又望向了阿华,轻声道,“这位姑娘和公子,原来是不缺钱花,是在下冒昧了。” 阿华不在意地应了一声,“没事没事。” 掌柜的给阿华兑换好现银之后,阿华正准备走,却又想起来了怀里揣着的那玫玉佩。 她拿出了那玫刻有龙与凤凰的白玉,望着白之秋,问道,“哥哥,你觉得咱们要不要把这个也给当了?” 站在一旁的萧清毓余光瞥到了那玫白玉,眉心一动,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一枚玉佩。 白之秋应道,“还是不卖了吧,我总觉得这一块玉,哪里有些不一样。” 第五十二章 玉石 阿华应道,“好,那这一块玉就先不卖了。” 二人走出了当铺,准备去买一些新的锅碗瓢盆为林大娘家里换上。 萧清毓在换好银子之后,走出了当铺,当他伸了个懒腰,准备拥抱阳光时,忽地想起来了为什么他会看到那一块玉佩感到眼熟。 那个是南嘉王的玉佩! 他前几天还见过的! 那玉佩不是南嘉王随身带着的玉佩吗?怎么会在方才那个女子的手里? 萧清毓忙寻着方才白华与白之秋离开的路线奔去,还好,这两个人还没有走太远。 萧清毓呼唤道,“公子!姑娘,等一下!” 阿华有些疑惑,问道,“是不是有人在叫我们?什么情况?” 白之秋应道,“好像是,是刚才在当铺的那个男子,好像是叫什么萧清毓的。” 阿华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道,“萧清毓?他来跟着我们做什么?咱们没有落在那里东西呀,钱什么的都拿了。” 看着萧清毓跑到了他们面前,白之秋问道,“公子,你喊我们两个有什么事情吗?” 萧清毓来不及喘气,便直接问道,“公子,姑娘,你们刚才手里拿的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玉佩?你说的可是这一个?”阿华从怀里面掏出来了那一枚白玉。 萧清毓看到之后连忙点头,道,“正是这个,这块玉佩怎么会在你们手里面?” 白之秋从阿华手里接过了那一块玉,凝眸问道,“你认得这块玉?” 萧清毓点了点头,道,“我认得,你们不知道这是谁的玉吗?” 阿华紧接着便问道,“这是谁的玉?” 萧清毓没有想太多,便直接问道,“这是南嘉王的玉啊,我前两天分明还看见他好好地戴在身上的,怎么今天就在你们手里面了?” 阿华惊诧道,“这是南嘉王的玉?!” 白之秋有些半信半疑,“当真?” 萧清毓应道,“当然是南嘉王的玉了,要不然还能是谁的。而且这一块玉应该对于南嘉王而言很重要,他前两天还跟我说这一块玉是他母妃送给他的,叫他时时刻刻都要戴在身上,所以我才感到奇怪,这块玉怎么会在你们这里呢?我看二位也不像是会行偷盗之不堪之事的那种人。” 阿华有些生气,道,“林紫岚这个女人,原来这一块玉竟然是南嘉王的,怪不得她当时非要把这一块玉塞给我们!” 萧清毓问道,“林紫岚是谁?姑娘,公子,你们两个是不是中了歹人的奸计?” 阿华气愤道,“我觉得你说的这句话很对,用歹人来形容她林紫岚真的是很适合。” 白之秋道,“我说,当时她怎么那么奇怪,非要把这块玉塞给你。原来这块玉,是她偷过来的,偷的还是南嘉王的玉,看来,她是有心想要嫁祸给我们了。” 萧清毓道,“原来你们真的是被嫁祸了林紫岚我当时还在想,为什么这会儿又会在你们两个人的手里面,看起来你们俩个人不像是什么坏人。不过说实话这块儿玉应该对南嘉王很重要,如果他发现这块玉丢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阿华道,“对呀,他要是发现这块玉丢了,肯定该着急了,这可怎么办呀。” 萧清毓道,“我听说南嘉王也在林镇,你们去找到他,把这块玉完完整整地还给他不就好了。我看南嘉王是个面善的人,也不是那种会不讲道理的人,他应该不会为难你们的。” 阿华道,“可是现在南嘉王已经不在林镇里了,皇上前两天下了一道圣旨,让南嘉王他一个人去未国了,现在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未国?那里难道不是苍然的敌国吗?”萧清毓沉声片刻,又道,“我明白了,原来皇上上线让南嘉王去未国做那样的的事情……传出去了,真是有辱国之颜面。” 阿华道,“其实我也这样觉得,他要是想攻下未国明明可以派兵出战呀。非要使这种龌龊的手段,传出去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白之秋道,“这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不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现在我们得想想,这块玉佩该怎么处理。” 他们如今身在林镇,而南嘉王又奔赴未国,他们又如何才能把这一块玉佩归还到南嘉王手里面? 白华道,“要不然,要不然先把这一块玉佩给寒风统领吧,交给他处理,起码能给南嘉王传一个信,让他不用担心这块玉。” 白之秋点了点头,道,“这也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了。” 白华道,“对了,萧公子,这次可真的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差点就要把这块玉佩给卖了。要是把这块玉佩给卖掉了,那可就罪过大了。” 萧清毓道,“无妨,我只是当时觉得有些眼缘罢了,后来想起来这是南嘉王的随身玉佩,又觉得你们不像是什么坏人,才追上你们,觉得应该提醒你们一下的。” 白华又问道,“林镇这段时间很多人都患了瘟疫,大多数人都是想要往外跑,没人想要来林镇,可是萧公子,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萧清毓淡淡地笑了笑,道,“因为好奇吧,实在因为我没有去过这个地方,想要目睹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才决定冒险来看一看的。不然,我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路过这里的时候会是什么时候了。风景就在这里,我不看白不看。” 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就是很想来看看这个地方的景色,就是想跑过来,把林镇的风景也记在心里面。 只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进来之后,看到的会是这样一片萧条。 白之秋道,“恐怕萧公子要失望了,林镇如今爆发了瘟疫,南嘉王曾经下了令,大家能在家里面待着就在家里面待着,所以这街上,这镇子上,都冷冷清清的。很少才能看到有人经过,萧公子这一趟,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萧清毓淡淡地笑了笑,道,“怎么能叫无功而返呢,我只要走过一个地方,看过那个地方的风景,领略过那里的人情。哪怕景色略微有一些萧条,哪怕见到的人很少不够热闹,但是这个地方我确实已经来过了,我确实已经把他记在了心里面。这样一来,就不能说是无功而返。因为这些景色,已经真真切切死留在了我的心里面。” 阿华有些赞叹,道,“想不到你看起来像是一个什么都不在意的公子哥,心里面竟然有一个这么大的世界。” 萧清毓勾唇笑道,“姑娘缪赞,如果姑娘不在意的话,还可以再夸我几句。” 第五十三章 上门 阿华轻轻地咳了两声,道,“那我还是不夸了吧。” 白之秋笑了笑,问道,“萧公子,林镇如今爆发了瘟疫,若你待在这里,万一患上了病,恐怕就出不了城了。” 萧清毓有些不在乎地说道,“没事,我大小就没得过病。” 白之秋道,“身体强健,那自然是好事。可是你也需要多注意一下,毕竟如今是为难时期。” 阿华笑着调侃道,“哈哈哈,我哥哥他又要开始说教啦,是不是现在说不住我了,想换一个人说教了?” 白之秋道,“哪有哪有,阿华,不管你长多大,你都是我的妹妹,我该说你还是会说你的。” 阿华吐了吐舌头,道,“快回家啦!还不知道林大娘家里面这一会儿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呢!” 白之秋道,“也对,这块玉佩的事情,恐怕林紫岚不会就此罢休,她一定是有所筹谋,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看看吧。” 萧清毓笑道,“那我就先走喽!” 白之秋道,“萧公子,此去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够再见面了,但是今天真的多谢你的提醒。” 萧清毓道,“没事儿了,这真的不算什么的,不用谢我啦,我就是随口提醒你们一句而已,赶紧回去吧,说不定还有一大堆麻烦事情等着你们去处理呢,我就先去其他地方走走。” 阿华学着白之秋的语气道,“萧公子,你可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如果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了,就一定要赶紧去找一个医师看一看,毕竟这瘟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萧清毓憋着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还非要学着你哥哥的口吻跟我说话。你们快点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了,我是真的没事儿的。小的时候身体弱,吃的药多了,长大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什么病都都不了了。” “那有缘再见!” 三人就此告别。 白华在路上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便问道,“哥哥,哥哥你说,萧公子他真的就是因为小的时候得病多了,吃了药多,现在才不会染上瘟疫的吗?” 白之秋笑道,“当然是假的,世界上哪有这个样子的事情,他逗你玩的。其实是因为他身体有内力,而且内力深厚,所以身体强健了一些,不会那么轻易地患病。” 阿华恍然大悟道,“我差点就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样子呀。其实要照这样说的话,看来真的多学学武功还是好的,起码这个样子身强体健了,不会那么容易得病。” 白之秋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呀,平常该你去好好用功的时候,你怎么就明白不过来呢。” 阿华道,“现在知道也不晚呀,以后我是一定要好好练剑的。”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就回到了林大娘家里。 果然,与他们料想中的一样,家里面又来了一帮来找事的人。 南北气定神闲地堵着门不让这一群来找事的人进,冷静的眸让人害怕,“若是再想进去砸东西,那就不要怪我打折你们的筋骨。”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较胖的男人,财大气粗用在他的身上一点也不为过,“你!你这厮欺人太甚!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这林镇的县太爷!你敢来我的路!我是来查案的,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这便是林太爷了。 今日他的宝贝女儿回县太爷府之后就在屋里面哭了一晌午,林紫岚身上的伤痕以及她那衣衫不整的样子让林太爷看的心都揪起来了,半晌他才知道是这林大娘院子里面的一个丫头打了他的宝贝女儿,还掠夺了林紫岚身上所有的金银珠钗,所有的值钱东西。 这可是他林太爷的宝贝女儿!他这一辈子可都没舍得打过一下,哪能让一个毛丫头说打就打了! 这口气,他是绝对忍不了的! 他非要去找那毛丫头算一算账不成! 这不,这一会儿他就来了,还带了整个县太爷府里最能打的壮丁。 他就不信,他还治不了一个丫头了? 林太爷望着眼前这名气定神闲,面不改色的少年,心里不禁有一点发毛,这少年的眼里面,有一种能杀人的冷漠。 他看着这双眼睛,都觉得有些害怕。 林太爷给自己壮了壮胆,不行,他这一趟可是来给自己的女儿报仇的,他怎么能害怕! 他可是县太爷!是这个镇子每家每户都该害怕的人! 林太爷卯足了劲,又吼道,“赶紧给我让开!我可是林镇的县太爷!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动我的宝贝女儿,赶紧把那毛丫头给我交出来。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打了。” 南北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嗓音低沉,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当时我还在纳闷,是什么样的家能教出那种败类,今日,你可真是让我见识到了。” “你!你……!” 他林太爷这一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他奶奶的!他今天就不信了,一个毛孩子,还敢骂他了?! 林太爷重重地哼了一声,下令喝道,“都给我上!” 阿华淡定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等等。” 众人皆回头望去,身后竟然是一个身穿粉衣的俊俏少女。 他们林镇竟出了这样的美人!怎么从前都没有见过! 众人不由得把刚刚举起的大刀放了下去。 阿华挑了挑头发,弯唇笑道,“听说你在找我?” 该怎么样形容阿华这一笑? 她这一笑,让人心神荡漾,宛若春日里最美的桃花,盛开在了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里。 她这一笑,让这群壮汉握着大刀的手不有控制地又松了几分。 她这一笑,让原本云淡风轻的南北,乱了心神,冷漠的眸子在望到她的那一刻变得尽是柔情。 那顾盼间的柔情令人神醉。 等等,那女子方才说了什么? 难道她就是林太爷要他们打的人? 壮汉们不由得慌了,他们手里的大刀能宰牛羊,能杀猪狼,可这大刀唯独是打不了这样美的一个倾城女子,看着她,他们的大刀就变得宛若千斤之重。 他们这一双粗糙的双手能扫庭院,能烧柴火,能看竹树,可唯独是面对这样美的一个绝色美人,他们拿不起这沉重的刀。 他们这一刻狠辣的心能打妻骂儿,能厮混赌场,能满口胡言,可唯独对这样美的一个纤瘦女子,狠辣不起来。 第五十四章 论罪 是这女子过分美丽,还是他们这一群壮汉太久没见过美人? 他们的眼睛都看直了。 这一切,全都落在了林太爷的眼里。 他喝令了半天,让这群壮汉上去把那毛丫头抓起来,可是这群壮汉就像着了魔一样一动也不动。 林太爷怒了,彻底怒了。 他夺过右侧一壮汉手里的大刀,怒吼道,“都还想不想活了!你们是不是皮都厚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都给我仔细瞧瞧,她就是欺负你们大小姐的恶人!她就是无缘无故打你们大小姐的恶女人!” 仔细瞧瞧? 林太爷竟然让他们仔细去瞧一瞧? 这女子美的夺目,若再仔细一瞧,他们的心莫不是都要化掉了。 林太爷这不是诚心想让他们这一群大老爷们腿软吗? 南北冷静地穿过人群,走到了阿华身旁,轻声道,“阿华,你们回来了。” 阿华点了点头,道,“回来了,还好你留下来了,要不然真的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心里是极其庆幸当时走的时候让南北师兄留在林大娘家里面守着,要不然,恐怕这县太爷就真的会带着这一群人进屋里面乱闹了。 阿华挑了挑眉头,望向了林太爷,道,“喂!你就是林镇的县太爷?” 林太爷攥紧了拳头,这女子竟然一点都不把他这个县太爷放在眼里面,说话没轻没重的! 他可是林镇的县太爷!岂是她这种女人能够如此轻慢称呼的! “就是你?!平白无故伤了我家岚儿?!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侮辱我家岚儿,还抢了我家岚儿的东西!” 林太爷越说越觉得生气,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敢欺负他的女人! 而且这个人,竟然还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喔,原来你带着这一帮人来到这儿说点事情,我还以为是……”阿华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反倒是弯起了嘴角,似乎是起了兴趣一样,语气里带了些许轻佻道,“所以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想再挨一顿打的?” 再……再挨一顿打?! 壮汉们皆是一片唏嘘。 这弱女子虽是生的美丽,可未免夸下的海口也太大了些! 什么叫再挨一顿打?她一个弱女子,竟然要打他们这一群大老爷们? 壮汉们心里叹道,可惜了一副美人脸,却是个痴痴傻傻的傻姑娘。 是真的不自量力。 林太爷不屑道,“我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么说话!” 阿华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你!”林太爷显然没有想到这女子会这样说话,额头瞬间暴起了青筋,怒道,“老子是这林镇的县太爷?!” 壮汉们握紧了大刀,看来他们这一位县太爷这一下子是真的发怒了。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娇弱女子,他们哪里舍得下手? 男子怎么能打女人!何况是这么美的一个女人! “哦,我想起来了一句话。”阿华有些讽刺意味地笑了笑,又接着学林紫岚的语气说道,“我是县太爷的……” 说完之后,脸瞬间又变回了冷漠,淡淡开口道,“后面两个字我不想说,因为我觉得恶心。” 林太爷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你这毛丫头!” 阿华有些不悦,道,“果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其父必有其女,你们林家就都是这样教的吗?” 林太爷正想要会骂她,阿华便又打断了他,道,“你先别说话,我先给你来说说理,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这林镇的县太爷。那么身为县太爷,你也不想一想现在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现在正是爆发瘟疫的时候!是多么危急的时期。你还在这里瞎闹,你身为一个镇子的县太爷,你凭什么站在这里,还带着这么一群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南嘉王的命令,南嘉王可是说过的,都好好的待在家里面,不准出门。你如此,莫不是想违背南嘉王的旨意?你如此,莫不是要置这林镇的百姓于水火之中?你如此,莫不是你希望林镇的百姓们全都因瘟疫而死?!” 住在林大娘这周围的百姓们也都闻声从家里走了出来,一看到这种场面,便开始议论纷纷。 林太爷虽然是气的要命,但他还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毕竟,百姓们都在看着,可这个女子却说出来了这么一番话,更可气的是,他还想不到什么词来反驳。 情急之下,他怒着反驳道,“你这毛丫头莫要给我提什么南嘉王!他现在已经不在林镇里面了,说不定现在在哪里呢!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就莫要拿他来吓我。” 这话一出口,百姓们心就更痛了,议论声又更大了些。 “这县太爷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良心的话,南嘉王他可是救了我们整个镇子啊,若是没有了他,我们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他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良心的话。” “对啊对啊,这县太爷怎么能如此说我们的恩人南嘉王!今天我算是看透了他!” “南嘉王刚刚走,他就这样咒人家,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就是!太过分了!如果没有南嘉王,这瘟疫我们没有一点办法,甚至还有可能会吃下那发了霉的药草!” “是南嘉王他救了我们整个镇子的性命啊!这老匹夫怎么能如此不识大体!” “这哪里是不识大体!这分明是没有人性!” 林太爷一听到众口纷纭,不禁心里发毛。 那句话脱口而出,他怎么样都没有想到百姓们会这样气愤。 阿华听到林太爷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对他的厌恶又多了一分,“大家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吧。南嘉王刚刚走,你就这样说他,你就不怕你明日便身首异处?” 怪不得林紫岚是那样一个不讲理的主,原来他爹竟然是如此没有人性! 林太爷说不出一句话,阿华又冷冷开口,“林太爷,你觉得你自己还配当县太爷?你自己难道都没有一点罪恶感吗?你若是不想活命,那便去死,莫要拉着众人一起。” 林太爷被阿华说的一愣一愣的,阿华又道,“还有,我今日便与你说一句话,你以为,你方才说的那句话,没有犯下什么大罪?” 阿华厉声道,“你浑身上下,全都是罪过!欺凌百姓,这算是一罪!口出狂言,罪加一等!咒骂王族,罪不可赦!” 有百姓拍手叫好。 “说的对!” “这林太爷平日里就无法无天,我真的是受够他们了!” “就是!他太过分了!” 第五十五章 气晕 阿华撇了撇嘴,方才说的那一套,都是前几日从寒风嘴里学来的。 没想到安在林太爷身上,说着也还挺顺溜的。 阿华挑着眉头,“林太爷,怎么样,还要打我吗?” “你,你!” 林太爷气的浑身如同筛糠一般打着颤,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对了,我觉得你应该没有资格打我。”阿华缓缓地从怀里掏出来了南嘉王临走前交给她的令牌,挑了挑眉头道,“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南嘉王的令牌!” 林太爷怎么可能会不认得那令牌,当下就气的指着阿华骂道,“你,你偷盗南嘉王令牌,这可是死罪!” 阿华清脆地笑了笑,道,“死罪?偷盗令牌确实是死罪。可是这令牌,并不是我偷的,这可是南嘉王临走之前交给我的。” 林太爷道,“你!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南嘉王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一个毛丫头手里面,更何况你算是什么东西。” 阿华挑着眉头,笑道,“不可能?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投了南嘉王的东西,应该把我处死,对不对?” 林太爷咬牙切齿道,“说的没错,你偷了皇室的东西,必死无疑!” 终于让他找到这女子的把柄了! 阿华笑的则是更加灿烂了一些,望向了身旁的白之秋,笑道,“哥哥,你听见了吗?你听见林太爷刚才说的话了吗?他刚才可是说要处死偷南嘉王东西的人。” 白之秋勾唇一笑,道,“听到了,不止我听到了,南北也听到了,这街道上所有的百姓,全都听到了。” 林太爷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偷了南嘉王的东西,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阿华:“没什么意思,有些话,你还是回去问问你那宝贝女儿吧。至于她该不该死,教给你自己决定。” 林太爷一听到她说林紫岚,便又怒了起来,“你这毛丫头!又和我家岚儿扯上了什么关系!我警告你莫要胡说八道!” 阿华极其冷静道,“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林太爷,你家林紫岚,偷了南嘉王的玉佩,这件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众人又是一片唏嘘。 “什么?!林紫岚竟然敢偷南嘉王的东西,她是不要命了吗?” “她怎么能这么过分!南嘉王可是对我呢林镇有大恩大德,她怎么能偷南嘉王的东西!” “我早就知道这女的不是什么好鸟,没想到竟然还会做出这种偷东西的勾当!” “就是!我们林镇怎么除了一个这样的败类!真是给我们林镇丢脸!” “她怎么对得起南嘉王的恩惠!这种人就不配待在林镇!就应该照着林太爷刚才说的话,处死了她!” 林太爷身子一抖,旋即连忙道,“你凭什么说我家岚儿偷了南嘉王的东西!我家岚儿像是那种会缺东西的人吗?别说是一块玉佩了,就是一车子美玉我林太爷也买得起!” 阿华有些讽刺地看了一眼林太爷,想起来了林紫岚身上那些不值钱的东西,更加不屑了,道,“林太爷,不是我说你,你要是真有这么多钱,干嘛不捐出来去买药草?你知不知道现在药草紧缺,百姓已经深陷水火之中,可是你呢?你还在这里,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我炫耀你有多少钱?!” 百姓们听到这话,更加气愤了,对林太爷以及林紫岚的怨憎又多了几分。 “林太爷怎么配得上一镇太守的职位!他根本就不配!” “一个眼里面只有自己的官,算什么官!” “就他钱多,整天财大气粗的!每次老百姓一出了事情,就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生怕别人从他那里得到分毫。” “就是!就是一个自私鬼!” “我们镇子怎么摊上了一个这样的县太爷!” 林太爷在百姓们越来越大的叫骂声中羞红了脸,他咽了一口口水,指着阿华道,“你有什么证据!我警告你,没有证据不要瞎说!” “我不需要证据,我的话,就是证据。以及这一块令牌,林太爷我现在就告诉你了,这块令牌就是南嘉王托付给我的,南嘉王说了,要我们帮他照顾好这个林镇!如今县太爷腐败,我看你这个县太爷,不当也罢!” 阿华的声音铿锵有力,连白之秋与南北都吃了一惊。 林太爷气愤地指着她,“你!” “说得好!就是!这样的县太爷,就是吃我们肉,喝我们血的官,我们要他做甚!” “这种人就是林镇的祸害!” “他配不上县太爷这个称呼!” 百姓们集体怒喊道,“他不配当县太爷!他不配做我们林镇的父母官!他不配为林镇子民!” 阿华道,“对,说的没错,你不配。” 林太爷手捂胸口,嘴唇发颤,面色越来越苍白,忽地剧烈第咳嗽了一下,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他用手捂着嘴,却看到了落到自己手上的鲜血。 阿华皱起了眉头,“咳血了?” 百姓们一见,又立刻热闹了起来,“活该!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报应!” “让他平时多是作恶,就是活该!” “我们罚不了他,自有老天去惩罚他!” 阿华皱了皱眉头,看向了身旁的南北和白之秋,低声道,“林太爷这是怎么了?当真是气急攻心?” 白之秋:“不知道,我也不是医师。” 南北:“我也不知道。” 百姓们的怒骂声越来越响亮,他们似乎是想要在今天把对林太爷的怒气全都发出来。 忽地,林太爷倒在了地上。 无人敢去搀扶他。 阿华轻皱眉头,走上前看,“怎么回事?” 难道是被气晕了? 不会吧,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吗……不就才说了这么几句?就晕了? 阿华试了试他的鼻息,还有鼻息,也就是还活着。 她连忙望了一眼身旁的壮汉,道,“还不把他扶起来?” 壮汉愣了愣,刚才这女子骂的那么起劲,终于把这林太爷给骂倒了,她怎么反倒是关心了起来? 女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阿华给那人安排道,“送去医馆,让柳姑娘看一看。” 百姓们有人不乐意了,道,“干嘛要把这种人送去医馆!他哪里配得上,他哪里配得上被柳姑娘诊治!” “这样的人,就该暴尸荒郊野岭!被狼和鹰叼走吃了才对!” 第五十六章 将死 “说得好,柳姑娘每天已经够累的了,为了我们一直都在操劳,那里有工夫再治这种烂人!” “他不配去医馆!他配不上柳姑娘的善心为他医治!他不配!” 阿华攥紧了拳头,本来就有些烦闷的心因为这耳边的一阵聒噪更加烦闷了一些,但面对这样一群百姓,她仍然是强忍着怒意,道,“够了!都给我闭嘴!你们是人,难道他就不是了吗?既然都是人,那就都有活着的权利,我说了要去治,那便去治!” 众人逐渐安静了下来,眼看着那些壮汉抬着林太爷走向了去医馆的路,阿华的语气也微微平和了一些。 阿华又道,“大家都是一个镇上的人,本来就应该和平相处。林太爷做的确实有错,他应该付出代价,但是他也是人,我们也是人。既然我们都是人,那就不能见死不救。他要死,也应该死在苍然的王法之下,而不是在这里,平白的无故的死去。曝尸荒野,并非是我们该做的事情,若他罪已至死,让他死在刑场,大家才不枉为林镇百姓。” 白之秋愣了愣神,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还是他的妹妹吗?怎么他的妹妹,如今变的如此明事理? 怎么如今,竟然懂了这么多的事情?阿华现在怎么出口就是这么大一堆道理,而且句句在理,句句又深入人心。 南北亦然是有些发愣,他唇角上扬,望着阿华的眼神愈加温柔了一些。 直到阿华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轻声对他们说道,“走吧,咱们去医馆看看怎么回事。” 南北和白之秋这才反应过来。 阿华带着二人若无其事地穿过了人群。 百姓们互相对视着,那一番话,着实让他们觉得有些羞愧。 他们方才说的那些话,和杀人有什么区别呢? 在去医馆的路上,白之秋忍不住问道,“阿华,你方才是怎么想到那么多的。我第一次感觉,你竟然这么厉害,能说这么大一堆道理。之前也没怎么看你看书呀,怎么这大道理倒是懂得不少呢。” 阿华噗嗤一笑,道,“我哪有说什么大道理,说的只不过是一些人都能听懂的话罢了,这些都是些实话。” 南北道,“刚才你还挺霸气的。” “可不得霸气一点,不得凶一点吗,要不然这么多人哪能听到我说话。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这么凶的,我要不声音大一点儿的话,他们哪都能听得到我说话。声音大就显得我比较凶,你们两个就光站在那里看戏,每次都是这样。一句话也不帮我,每次都让我自己一个人在那说话。” 白之秋摊了摊手,无奈道,“我俩倒是想帮你,但是也没什么忙都帮得上呀,你自己一个人就什么都能说了,说的还挺好。玩俩不是怕影响你思路吗,而且,你也不需要我们俩帮忙,是不是。” “别找借口,哥,你就算懒得说话!” 三人到了医馆之后,便进了里间,看到了正在给林太爷施针的柳轻烟。 待柳轻烟施完针之后,阿华才上前问道,“柳姑娘,他怎么样了?” 柳轻烟看起来有些疲惫,道,“你们来了啊,他啊,是肺痨,已经好长时间了,从来没有治过。又加上这两日染上了风寒,恐怕我也无力回天。” 阿华叹了一声,道,“看来这一次,是老天想让他死。” 柳轻烟道,“他们一家犯下的罪孽太多太多了,多的我根本就数不清。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阿华想起来了柳轻烟的父母是因林紫岚而死,手心不禁出了汗。 阿华:“柳姑娘,对不起……我忘记了……还把他送到了你这里来医治。” 柳轻烟淡淡一笑,应道,“无妨的,医人救人,本就是我身为医者的本分。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他与我是否有仇,只要是我该救的,能救的,我就都会尽力去救。” 阿华道,“多谢柳姑娘。” 柳轻烟道,“你不必谢我的,刚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没想到姑娘如此有善心,竟愿意将他送来医治。” 阿华笑了笑,道,“只不过不想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去罢了……” 里屋的阿曦听见说话声,推开了屋子,扑到了阿华身上,喜道,“阿华姐姐!之秋南北哥哥!你们来啦!” 柳轻烟笑了笑,道,“你们先聊,我去外面看诊了。” 阿华点了点头,“嗯好。” 白之秋撅了撅嘴,道,“来啦!你这个小调皮,每次都往你阿华姐姐身上扑,是不是我长的不够好看,吸引不到你了?” 阿曦站直了身子,极其认真地说道,“哥哥,我喜欢阿华姐姐,我也喜欢你,那下一次,阿曦就记住了。” 白之秋道,“那可说好喽!可不准忘记!” 阿曦点了点头,笑着道,“哥哥姐姐们,我爹我娘怎么样了,我的字他们看到了吗?他们有没有夸我呀?” 阿曦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阿华又怎么舍得告诉他李生受了伤的事情。 阿华笑着道,“阿曦,你都不知道呢爹你娘见到那字之后有多开心,他们可开心了,一直都在夸你,我听他们夸你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阿曦乐了,“真的吗!” 阿华道,“当然是真的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写字,多多读书,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们和你爹娘,都期待着你回家。” 阿曦眸光清亮,语气坚定道,“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写字,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烟姐姐说了,我很快就能回家了。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见到我爹我娘了。到时候我一定要给他们背好多好多的古文,让他们听一听。我这段时间,真的有学到好多东西的。” 阿华忍不住揉了揉阿曦软软的头发,道,“好,我们都期待着你回家。” 这个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 林大娘和李生该是有多么欣慰,能够有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 阿华道,“那我们改日再来看你,你好好的看书,好好吃药,听你烟姐姐的话,我们都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阿曦点了点头,意气风发地拿起了青毫。 阿华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白之秋问道,“林太爷怎么办?” 阿华:“我不知道。” 二人一齐看向了南北,南北道,“现在只能让他先待在这里了,不然也没有什么办法。柳姑娘既然说了救不了他,那便通知林家的人,让他们把林太爷领回家去,也好在最后的这一段日子能够和家里面的人好好度过。” 第五十七章 土匪 阿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虽然她心中极其清楚林太爷这一生作恶无数,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今天,这都是苍天在讨他的命。 可是她仍然觉得,他这一生太过可怜了。 身为林镇的父母官,他这一生什么都没有为林镇做过。在林镇所有百姓的心里,他都不算是一个好人,更别提一个好官了。 欺压百姓,蛮不讲理,仗着自己的权势放纵自己的女儿肆意妄为。 他这一生,足够悲惨,因为他在所有人的心里面都是这样的印象。 一个人活成这副样子,是足够悲惨的吧。 白之秋道,“别想了,咱们走吧,去城门口,找寒风统领送玉佩。” 阿华点了点头,给南北解释了一下玉佩的事情,到了城门口之后,他们却没有像预想之中那么顺利地找到寒风统领。 阿华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怎么找不到他啊?” 白之秋亦然是一头雾水,“寒风统领不是说了怎么会在林镇的城门口等待着吗?怎么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他的人?” 南北沉思片刻,轻声道,“我们回去吧,看来寒风统领是不在这里了。恐怕是出了什么事情,咱们现在也不了解,具体是什么事情,所以就算是在这里等着他,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先回去,比起这里,我们待在镇子里对林镇更好。” 阿华皱了皱眉头,想了想之后才道,“好,走吧。” 南北师兄说的没错,他们待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用。 南北说的没错,今日正午,确实发生了事情。 寒风刚刚到城门口,便迎面撞上了前来送信的人,那信使神色匆忙,“寒风统领,从未国送往林镇的药草路上遭遇了山匪!” “山匪?!” 寒风惊诧地问道,“怎么会有山匪敢截我们的药草!” 信使应答道,“那山匪路子极野,我们向周围人打听之后才知道那山匪背后有朝堂罩着,才敢那么肆意妄为。” 寒风握紧了长剑,怒道,“放肆!是哪个不要命的狗官,竟然敢与山匪勾搭!” 信使擦了擦汗,犹豫再三终是说道,“是……是太子!” “太子?!”寒风皱紧了眉头,“太子怎么会与山匪有所勾连……” 像太子那般每日只顾玩乐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 信使道,“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能够打听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寒风眸光凛厉,道,“你先回去吧,我亲自带人去会会那帮山匪。” “是!” 山匪占了一座山头,名为马蹄山,马蹄山正是从未国要到林镇的必经之路,药草要想送到林镇,就一定会经过马蹄山。 可是,人人皆知,马蹄山山上有一帮土匪,他们势力庞大,当地百姓都畏惧他们,没有人敢去招惹这一帮有背景的山匪。 寒风此刻便想砍了那山匪的头,他奶奶的,也不看看这是用作什么的东西!什么都敢截!救命的药草,岂是他们能截的! 就算他们背后有太子撑腰,他寒风也不怕他! 他是南嘉王的人,他待在这里,就是要为了南嘉王办事要为了林镇的百姓们谋个生路。 他才不管他们背后是谁,敢抢救命用的药草,那就是死路一条! 寒风快马加鞭到了马蹄山,带着自己的一队人马,直冲冲地闯到了土匪大门前。 寒风怒喊道,“都给我滚出来!” 在山头守着的人一看此景,以为又是什么人来找事的,不过他们可是有太子撑腰的一窝土匪,不管是谁过来找事,他们也都不害怕。所以,这人也就没有太当回事儿,只是慢吞吞的跑回去汇报了。 在这人慢吞吞地前去汇报的时候,寒风已经领着一大队人超过了他。 那人一看,便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这是什么人,竟然敢闯我们马蹄山!不知道我们可是有太子爷撑腰的吗?!” 寒风不理。 闯进土匪窝之后,寒风便手持长剑,跳下了马。 他眸子冷的就像是能杀人一样,“我看是谁敢抢我们的药草!给我滚出来!” 他怒,因为他心里知道如果这药草再在路上拖上半日的时间,那么林镇的百姓们,就真的没有办法来救治过来了。 他怒,是因为他急,他急于抢回药草,他急于把这些药草带回去,带回去救治百姓。 天色渐晚,马蹄山本就是这些土匪的地界,随着渐渐看不到的光亮,已经被夜幕笼罩的山头,马蹄山上点了几根火把,显得更加具有土匪气息了一点。 寒风用利刃砍断了土匪用木头搭建的门框,“给我滚出来!” 随后,一个衣衫有些微微凌乱的男子冲了出来,“谁啊!敢在老子的山头上闹事儿,是不是不想活了。知道老子是谁吗?知道老子凭什么在这里当土匪吗?” 寒风有些心烦,听不下去他在那里一直啰嗦,便直接怒道,“把药草给我交出来。” “呦!”土匪头子一看寒风这身装束,还有这身后带的穿着盔甲的战士们,更加不屑地说道,“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你们这帮人,来要药草的呀。老子在这里跟你们说好了!这一堆药草,谁要我也不给。我抢走的东西,这世界上还没人能要回去的。” 寒风持剑指向了这土匪头子,怒道,“我想要带走的东西,还从来都没有失败过。” “呦!口气挺大呀,混什么路子的?是不是没打听清楚,就上山了?你也不看看你这只有多少人,也不看看我们马蹄山这里有多少人。就赶上山来抢东西?是来送死的吧。看你们这一批装束和马都不错,你们是想来给我们送衣裳和马的?” 马蹄山有数千名土匪,寒风只带来了八十余人。 可是寒风他却没有一丝害怕,依旧冷声道,“就凭我这八十人,就能灭你这一帮土匪满门,你信不信?” 土匪头子狂笑道,“呵呵!呵!就凭你这八十人?物可不信!你这八十人算得上什么?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我们背后是谁?敢上我们的山?” 土匪头子虽是说话越来越狂,可是却不自主地向后退两步。 他怕眼前这冷面男子一个不开心,就把他的头给砍了。 寒风知道,和这群土匪是讲不通道理的,他唯有动武,才能夺回那一批救命的药草。 第五十八章 夺药 他们都是南嘉王训练出来的最精锐的将士,他们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杀。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寒风红了眼,望着土匪头子厉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把药草交出来,我就屠了这整座山!” 土匪头子道,“好大的口气!我告诉你,这一桩可是太子爷提前给我们说好的生意,我们盼着这一块肥肉盼了两天了,今天终于到了手!老子还没尝一尝,未国神医的药是什么味道呢!哪能就这样被你夺走?!” 太子爷? 太子怎么会提前知道? 这件事情很奇怪,他们送信给未国求药一事被朝廷得知,这药草会途径马蹄山一事,竟然还被太子知道。 这些事情,让他确定了一件事。 他们当众,定有内鬼。 会是谁? 太子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他为什么要让这些人拦截下这一批药草?他到底想做些什么事情? 土匪头子道,“哈哈哈哈!想不通了吧!我奉劝你,缴械投降!或许爷爷今天高兴还能饶你不死,你要是再冥顽不灵,我们就把你们这一群人给收拾了,炖肉吃。” 寒风握紧了长剑,眸里闪露出杀意,道,“弟兄们!今日林镇百姓们的性命,全都在我们身上!他们是生,是死,全靠今日我们能否夺回我们的药材!给我上!” “杀!” 众八十名将士,并无怕死之人。 他们知道,他们是苍然的兵,是南嘉王的兵,是要守护林镇百姓们的将士,他们要拼,他们要去夺,他们这一次,要去杀! 为了南嘉王的命令,为了百姓们的安康,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使命与责任。 土匪头子见这些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突然振奋了起来,也不免有些害怕,招呼着山上的所有人都过来包围他们。 可这些人,欺负得了老百姓,欺负得了不会武功的人,但他们哪里会是这些经过精锐训练的将士们的对手? 在这些将士们的长剑下,他们变得不堪一击。 一千人的土匪,已经渐渐开始倒下了一百人。 紧接着,又是一百土匪倒在地上,死在那长剑之下。 土匪头子慌了,他悄悄地喊了一个小土匪过来,在他耳边吩咐道,“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太子。” 小土匪身子小,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离开,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马蹄山上的土匪,如今已经倒下了五百余人。 而寒风领着的银甲队伍,一人未倒。 众将士是南嘉王的兵,身上留着的血气方刚,从来都不会倒下。 他们在这黑夜里用长枪,用长剑,杀了一个又一个土匪。 马蹄山内,一片腥味弥漫,那是寒风众将士的怒气,那是这些土匪应该付出的代价。 面对这样一支越大越有劲的一支队伍,剩下的土匪皆是面面相觑,有的扔掉自己手里的大刀,干脆跳到了某个山脚,藏了起来。 有的顺着蜿蜒的山路,屁滚尿流地滚了下去。 有的人躺在地上装死,企图能够躲过那些长枪。 有的人被吓的动弹不得,只好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想要求这帮人饶了他一命。 果然,土匪还是土匪。 真正英勇的男子,应该出现在苍然的战场上去保家卫国,而不是去欺凌百姓。 寒风手持长剑,直直地冲向了那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土匪头子,他冷声道,“我们本不想杀那么多人,可你不归还药草,我们只好,血洗马蹄山,再抢回药草。” “你……你们这一帮魔鬼……”土匪头子结结巴巴道,“你们才是一帮土匪,你们比我们可怕……比我们可怕……” 寒风厉声道,“我们就算是,也是为了百姓而生的魔鬼,生为了护住百姓们,死,亦然是为了护住百姓们。” 他的声音划破暗夜,直直地吓退了这一帮土匪的心。 寒风冷冷道,“交还药草,饶你们不死。” 他并不是想要放过这一帮土匪,实在是因为他不想浪费时间。 如果再这样打下去,把这些人都杀了之后,他们也不知道药草在哪里,这么大一座山,他们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寒风知道,浪费时间,就是在浪费生命,因为镇子里的百姓们,都在等着这些药草。 马蹄山上的土匪,如今只剩下了不足一百余人…… 土匪头子一咬牙,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好!我带你们去找药草,所有药草我都归还给你们!” 他紧紧捏着衣角,咬破了嘴唇,又道,“我求求你们,放了我这些弟兄们!他们都是跟着我去混日子的可怜人,在这个世道能够混口饭吃,已经算是不容易的事情。饶了他们吧,让你的人停手吧。我马蹄山数千名弟兄,如今……如今竟只剩下这百余人……” 他心痛,为死去的将士们心痛。 从前一大帮子人随他一起去到处打劫,随他一起去到处闹事,可是如今,他的这些弟兄们,全都没了…… 没人陪他闯城门,没人陪他去猖狂…… 那些药草,他不要也罢。太子的命令,他不守也罢,他只是想,带着剩下的这些弟兄们活下去,他不能再看着剩下的百余人也全都死去了。 寒风抬手,命令道,“别杀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无论是奋起反抗的土匪,还是这些英勇无畏的将士。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嗜杀之人。 土匪头子这才抹了一把泪,站了起来,道,“我带你去取药草。” 从马蹄山到林镇要有一日的路程,而如今,他从林镇快马加鞭赶到马蹄山,已经用了一整日还要多的时间,如今已经是晚上了。 这两日,他们未曾合眼,人是如此,马儿亦然是如此。 他们可以撑下去,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些马儿还能不能陪他们一起马不停蹄地赶回林镇。 林镇的百姓们,你们能否等到我们将这些药草运回去? 寒风不止一次地在心底这样问自己。 林镇的药草,最多撑到明日黄昏。 他们若是在天亮之前赶回去,便已经是不错的了…… 药草紧缺,林镇的他们该怎么办…… 寒风随着土匪头子终于见到了这足足五车的药草,皆是上好的药材。 王爷说过,这是从天下闻名的药三那里借来的药材。 这些药材,能够救下林镇百姓们的性命。 可是他却不敢保证,能把这些药材敢在他们需要的时候运回去。 他怕会来不及,他怕会有百姓等不到这一批药材。 八十余人,两个日夜不曾合眼,他们不累,纵然是经历的一场厮杀,他们也不嫌累。 因为他们此行,是为了救人。一命 第五十九章 疯了 林镇内 白华神色有些焦急,左右盘旋着,“怎么办?寒风统领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眼看着这药草马上就要没有了。” 此时,白之秋从门外走了进来,“我回来了!” 阿华忙上前问道,“哥哥,现在柳姑娘的医馆里面药草还够用吗?” 白之秋刚刚从医馆回来,他知道,那边的情况并不好,白之秋凝眸,摇了摇头道,“不够。目前柳姑娘那里的药草只能再支撑这最后半天了,黄昏一过,林镇百姓将再无药草。” 阿华急得直跺脚,“怎么办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白之秋问道,“寒风统领那边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吗?” 阿华皱着眉头,道,“一点消息也没有,那一大堆人就像消失了一样。根本就找不到他们,也没有一点他们的消息。” 南北轻声安慰道,“阿华,你现在先不要着急,现在就算是着急也没有什么用。你先冷静下,咱们慢慢的想办法。” 阿华轻咬着嘴唇,道,“好,我冷静,我冷静下来,怎么办,师兄,哥哥,你们两个快想想办法。” 南北问道,“柳姑娘有没有将现在的情况告诉百姓们?” 白之秋应道,“没有,柳姑娘说害怕百姓们会恐慌,就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情。但是黄昏时候就没有药草了,那时候瞒也瞒不住的。” 南北道,“没有药草,那我们就去买药草。” 阿华道,“怎么买?现在哪里还有药铺会愿意卖给我们药草呀?” “你们还记不记得林太爷说过他的钱财……” 南北提醒了一句,阿华便拍手道,“对呀!我怎么把这件事情忘掉了他不是有钱吗,他自己说过他的钱那么多,现在终于可以为百姓们做点事情了。” 南北道,“对,我们去一趟林太爷府,看看他那里到底有多少钱财。只要钱足够多,我们跑的药铺够多,就一定能买到一些药草,起码能够解决一下林镇如今的燃眉之急。” 阿华两眼放光,喜道,“对!就这样!走,咱们这就去县太爷府上找找,看看能找出来多少钱。” 南北笑道,“你这丫头,一提钱这眼睛里就好像是装了星星一样。” 白之秋噗嗤一笑道,“南北,你说的这也太好听了些,她呀,这叫做见钱眼开,两眼放光。” 阿华笑着问道,“哥哥,有些事情我也觉得想不明白。你和师兄你们两个明明看的书都是一样多的,为什么你说出来的话就是没有师兄那么好听呢。” 白之秋挑了挑眉头,道,“呵!可能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你喜欢他,他说什么话你都会觉得好听。我呢,我就比较可怜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 阿华脸红了。 南北唇角微微上扬,悄悄地走在阿华身后,低眸看着她。 眸光温柔,似三月春风暖软。 到了县太爷府内,三人敲了敲门,半晌却无人前来开门。 阿华透着门缝往里面看,问道,“怎么回事,里面没人吗,怎么没有人来给咱们开门呀?” “不应该啊,怎么会没人?”白之秋推开了门,却被府内的景象震惊了。 白之秋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道,“什么情况……怎么会这样……” 萧条冷清,宛若弃宅。 “爹!爹!你去哪里了啊!爹……女儿来找你玩来了!你不是要和我一起捉迷藏吗,你藏到哪里去了?” 是林紫岚的声音。 只是她的嗓音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的嗓音似乎变得沙哑了许多。 怎么回事? 府内有个丫鬟装扮的女子,拖着一大麻袋的杂乱东西,抹着汗就要往外跑。 阿华忙拉住了她,问道,“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你们这是要去哪?怎么都没有人了?” “哎呀!你是谁啊?”粉衣丫鬟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这林太爷如今落魄成什么样子了,你们还在他这府上干什么,快走吧,快走吧。” 阿华问道,“走?走哪里?你们是都打算走了?” 丫鬟道,“不走,难道还留在这里等死吗,这林太爷招惹人南嘉王,自己还得了一个治不好的病,马上就快死了。这林太爷府马上就要没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要我们这些人要陪他一起去死吗。” 阿华有些惊诧,问道,“所以,你们是都打算离开了?” 丫鬟道,“不离开,难不成还一直待在这里不成。我啊,劝你们也快走吧,呆在这里没什么好处,看看这里面有什么能拿的东西,就赶快拿走。这林太爷家里的大小姐已经疯了,你拿什么东西,他们是不会管的。能拿什么就赶紧拿走吧,再去另寻一处地方好好过日子。” 阿华惊诧道,“林紫岚疯了?” 那丫鬟道,“可不是嘛!自从林太爷送回府上之后,这大小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大家都瞧着她,觉得是她疯了。我看也是,铁定是已经疯了,估计是受不了那个刺激。这大小姐平日里就对我们不好,她这一疯,没有人会管他。要我说,她也算是活该。” 阿华蹙着眉头,道,“疯了……这林紫岚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些那么脆弱的人……怎么就这样容易疯了。” 丫鬟见这几人不听劝,就拖着自己从府里面抢的大包袱和小包袱一齐出了府门。 就在此时,府内又传出了一声哀嚎,“爹!爹!我找不到你在哪里!你快出来我找不到你了。我找不到你了,怎么办,今天中午该吃些什么,今天晚上我们该吃什么……没有人给岚儿做饭了,家里面就剩下岚儿自己了。” 白之秋道,“好像真的疯了……” 南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们还要不要过去看一看……本来还想着拿林太爷府里面的钱财赈灾救民的,现在看来,恐怕府里面林太爷他自己才是最需要被救的。” 在他眼里面,林紫岚疯与不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他是冷漠了一些,也或许是过于理智了吧。 他清楚的知道,如今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阿华皱了皱眉头,良久才道,“要不然,我们还是进去看一看吧,听着这声音怪可怜的。” 她与南北不一样,她多了一些身为女子的感情。 第六十章 易变 她虽然很讨厌林紫岚,但是现在林紫岚疯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忍心。 南北道,“既然你想去看一看,那咱们就去看一看吧。” 对于阿华,南北是事事顺应的。 “没有人给岚儿做饭……没有人管岚儿了。娘走了,爹也走了,岚儿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院子里面,林紫岚依旧是穿着她那一身烟紫色的衣裙,只是染上了尘土,还被刮破了好多地方。 春日的风,是暖软的。 可是,林紫岚的心,却是极其寒冷的。 春风吹过,有阵阵桃花花瓣落于她破败的裙摆上,她害怕,她恐惧。 她慌忙地甩落桃花,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那一根长鞭,她孤独,她卑微。 此刻的林紫岚握着长鞭的样子像什么呢? 就像是一直受了惊的小鸟,被折了翼,断了双腿,她飞不起来,再也回不到从前那骄傲的姿态。 那傲慢的林紫岚,她再也回不来了。 或许这府内,真真正正死去的人不是林太爷,而是林紫岚吧。 她的灵魂已经死去,她只好握紧了她唯一的一根长鞭,就好像受了惊的小鸟在叼着树枝一样。 林紫岚趴在池塘边,对这池塘水上倒映出来的她的影子喃喃自语,道,“我爹死了……他们跟我说我爹死了……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一定不是……一定不是的对不对?”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 阿华想,就算是之前再憎恨她的人,此刻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面都会忍不住感到心疼吧。 就算是之前多么讨厌她的人,此刻都会有些为她叹惋吧。 毕竟这女子曾经也骄傲过,毕竟这女子曾经也是那么的狂妄,如今却趴在地上,如今却疯了…… 阿华缓缓地走近她,南北拉住了阿华的手,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别去太近,我怕她会伤害你。她已经疯了,已经失去了理智。” 白华笑了笑,淡淡道,“没事的。” 她心里面清楚得很,林紫岚心里应该是憎恨她的,毕竟她曾经将她的骄傲踩在了脚下。 可是她还是想要过去看看,想要去看看林紫岚如今怎么样了。 走近林紫岚之后,阿华终于张开了口,问道,“你……还好吗?” 话一出口,阿华她便后悔了,她问的这是什么话呀,什么叫你还好吗,她如今都这个样子了,哪里会好…… “你……你是谁……” 林紫岚看到身后站着的女子之后,身子忽地下意识一缩,有些畏惧地朝后退了退。 林紫岚嘴唇打颤,她不敢抬头去看眼前这三个人的脸,只道,“你是坏人,对不对?” “我……” 阿华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她…… 在林紫岚的内心深处,应该是极其讨厌她的吧,每个人的心里面都会住着一个坏人,或许在林紫岚的心里面,阿华就是一个坏人。 或许吧。 林紫岚发了疯似的挥舞着树枝与长鞭,吼道,“你离我远一点,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 南北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将阿华护在身后,他低声道,“往后退一点点,万一她伤到你了怎么办,她现在已经疯了。” 阿华点了点头,道,“好……好……” 白之秋道,“阿华,咱们走吧。咱们待在这个地方,恐怕只会刺激她。” 阿华又望了两眼林紫岚,这只受了惊了小鸟,看到了生人,害怕极了。 阿华点了点头,道,“我们走了,你记得吃饭。” 说罢便转身离去。 一路上,阿华一直魂不守舍。 南北走在她身旁,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感到极其心疼。 南北缓缓地伸出手,握住了阿华有些冰凉的小手,温声道,“阿华,别想了,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她已经疯了。” 阿华没有反抗,任由着南北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 白之秋看到那两只握住的手,又将眼睛睁得更大了一些。有些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才缓缓地还拍了拍胸脯。 白之秋在心中低语,“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见阿华没有反应,南北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阿华?” 阿华愣了愣神,应道,“师兄,你……你的手挺暖和的……” “啊?”南北有些恍惚,又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阿华道,“都听见了,你说让我不要想太多,其实我也没有想太多,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我们都做不了什么能够帮她的事情。我们也都帮不了她,而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我们得去找一些药草。再不找到一些药草的话,这百姓该怎么办呀。” 她是清醒的,她知道此刻自己不应该那么悲观。 可是她仍然是忍不住开口问,“师兄,哥哥,是不是外面的世界都是这个样子?” 南北问道,“怎么了?” 阿华道,“县太爷府上,也一定曾经光鲜亮丽过,那时候,那些丫鬟仆人们,肯定和现在的面目不一样。可是现在,林太爷一出了事情,县太爷府就变得这么萧条了,这些人就纷纷想要快点逃离这县太爷府,我觉得这些变化太快了……到底是人心变得快?还是这景物太容易被摧毁?” 白之秋道,“阿华,这世上的人心皆是如此。他们也都是为了活命,如果他们继续呆在县太爷府这个地方的话,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阿华道,“那林紫岚,就注定要一个人在府里面等死吗?” 林紫岚那样一个千金大小姐,她一个人呆在府里面,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只有等死了。 南北道,“人命由天,谁也没有办法。阿华,就算这世上人心易变,但是我们两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还在的,你放心就好。” 阿华点了点头,又道,“林太爷真的已经死了吗?” 南北应道,“或许吧……看林紫岚的样子,大概是真的死了。” 阿华叹道,“人命走的好快啊。” 前日里还在她面前指着她骂骂咧咧的人,如今竟然就这样死了。 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不是这世上的人命,都是这么脆弱? 南北揉了揉她的头发,道,“阿华,你就不要瞎想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去找愿意卖给我们药的药铺。” 第六十一章 寻药 三个人没有再去仙桃镇,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是去了仙桃镇也买不到什么药草,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去那里。 而是选择去林镇东面的平白镇,到了镇子之后,三个人拿着柳轻烟给他们写好的药草,四处寻找着。 说来也巧,他们正巧在这里碰到了熟人。 萧清毓从背后拍了阿华一下,“嘿!” “哎呦我的天哪!你可吓死我了。”阿华转过身,待看清楚身后的人是萧清毓之后,便又道,“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你来这儿做什么。哎,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老是乱跑呀。” 萧清毓道,“我不乱跑,那还能叫游历天下吗,这不是从林镇那边儿就走到这儿了吗。” 阿华道,“说的也对,还挺巧的,在这也能碰到你。” 白之秋问道,“萧公子,确实挺巧的,竟然又碰到你了。” 南北看着眼前这个陌生面孔,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白之秋道,“这位是萧清毓,我们上次在卖东西的路上,偶然间遇到的。” 萧清毓望着南北,叹道,“这位公子,长的也是个俊俏人物。我算是发现了,你们三个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 阿华笑道,“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你说这句话我就不爱听了,那你到时候谁长得最好看,谁长得最不好看。” 萧清毓连忙笑道,“失礼了失礼了,在下还是先去其他地方完了,这个问题须得留给三位自行品味。” 阿华拉住了萧清毓,道,“你回来你回来,既然这么有缘,在这里碰见你了,总不能就这样让你跑了吧。” 白之秋立马便明白了阿华在打什么主意,道,“对呀,我们这儿可有三个人,你要跑,可是跑不了的。” 萧清毓无奈地笑了笑,道,“你们人多,我没办法。说吧,三位想要让萧某去做些什么?” 阿华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难的事情,我们现在在找一些药铺,我们需要买一些药材。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你跟我们一起去找,我们能找的更快一些。” 萧清毓道,“这是小事,既然这么有缘,在这儿碰见你们了,那我就跟你们一起去找吧。正好我在这个地方也逛了有一会儿了,也了解了哪里药铺还有药草,哪里没有药草,我带你们一起去吧。” 阿华喜道,“那自然是更好了,这样一来,能够省下更多的时间,我们现在就快点去吧。” 三人一同,跟着萧清毓一起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很大的药铺。 阿华道,“这个好,一看就有很多药草。” 进去之后,阿华拿出了柳轻烟写好的缺的药草名字,递给了药铺掌柜。 阿华问道,“请问,能给我们拿这些药草吗?” “这些?” 药铺掌柜仔细端详着纸上写的名字,皱了皱眉头,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四个人。 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公子们,你们都是从哪里来的呀?” “我们……”阿华顿了顿,如果说是从林镇来的,恐怕会被人嫌身上可能会染上瘟疫,恐怕他们就再也没办法从这里买到药草了。 可是,若是说从其他地方来的…… 便是撒谎了…… 店铺掌柜的看出来了她的犹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哎,姑娘,公子们,我也不想难为你们。这方子一看就是药治瘟疫的方子,你们是从林镇来的吧。” 阿华见人家已经猜了出来,便只好道,“对,我们是从那里来的,但是我们没有染上病的,请相信我。” 掌柜道,“我相信你们,你们四位看起来就身强力壮的,根本不像是染上什么病。我也知道,你们这次来我们平白镇,应该是来买药草的,是为了那些百姓们吧……” 阿华点了点头,道,“正是,可否卖给我们一些药草?出多少钱我们都愿意的。” 掌柜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啊,恕我没有办法……” 阿华有些焦急,“没有办法?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掌柜的皱着眉头,无奈道,“我也想帮你们,也想为林镇的百姓们做点什么,可是我这店里,根本就没有这些药草了。” 阿华道,“怎么可能会没有呢,店里面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没有药草呢。我出多少钱,都可以的,只要能买到就行。如果再没有药草的话,林镇整个镇子的百姓们就完了,他们就没救了。” 掌柜的叹道,“姑娘,现在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是我们店里面真的没有这些药草了。前段时间来了一个富商,把我们这里所有能治好瘟疫的药草全都买走了,我们现在就连金银花都没有了。” 阿华皱着眉头,心中愈加担忧了起来,她看得出来这个掌柜并没有骗他们。 平白镇也没有这些药草了……就连金银花都没有了…… 阿华的心如同坠入了深渊。 她很绝望。 萧清毓问道,“富商?什么样子的富商?他买这些药草干什么?” 哪里有人会闲着没事儿买那么多的药草。 萧清毓想,这种人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钱太多了,没处花的,完全是图个乐子。 第二种便是存心不让林镇的人买到药草。 掌柜的努力回想今天来买药草的那个人的模样,道,“长的……长的胖胖的,白胡子,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个头不高。谁也不知道他买那么多药草干什么用,但是毕竟我们做生意都是为了赚钱,既然有人买药草,我们就肯定要去卖的。所以我们也就卖给都卖给了他,我们也都没有什么办法。” 阿华嘴角一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描述总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南北道,“我也是。如果不是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话,我差点就以为是太做的这么闲的事情。” 白之秋皱了皱眉头,道,“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是师傅他那么闲,跑到这个地方,把人家镇子上的药草全都买了?” 阿华道,“我才不信呢,就像他那么抠门的人,咋可能会花那么多钱买这些东西,再说,他要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用。” 南北道,“说的有道理。师傅也不像是那么闲的人。他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喝酒呢。他花那么多钱,买一些酒倒还有可能。买这些药草,倒真的是没有可能。” 第六十二章 百两 萧清毓道,“你们说的是谁呀,你们师傅是谁呀?” 阿华毫不留情道,“是一个胖子。” 紧接着,她又觉得自己的描述不够直观,又道,“是一个整天只喜欢喝酒,不问天下事的白胡子老头。” 掌柜的一听到这句话,道,“对!那富商身上全都是酒味,一股酒味。” 阿华道,“害,越来越像师父了。” 要不是他们三个都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师傅的话,他们还真的会相信,还真的会觉得买走这些药草的富商,会是他们师傅。 可惜这白胡子老头才没有这么好心呢。 阿华撇撇嘴,拉着三个人离开了医馆。 白之秋道,“现在该怎么办,现在看来,平白镇里面的药材也是都买不到。” 阿华又忽地抬起了头,问道,“萧清毓,你这段时间去过的地方,有没有那种种的药材的山什么的?” 萧清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阿华问道,“你这是啥意思,到底是有没有去过,怎么又点头又摇头了。” 萧清毓道,“算是去过吧,不过这个地方离那个地方都有好几天的路程了啊。你们现在去那,也赶不及呀。” 阿华有些绝望地抬起头,道,“完了,那怎么办呀,难道说,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南北抬头看了看天,道,“现在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寒风统领能够及时赶回来。” 阿华道,“所以我们今天跑这么远,根本就帮不了百姓们吗……” 南北道,“阿华,世上有好多事情都是这样,你努力去做过,但是有可能真的就没有做到什么。” 白之秋道,“走吧,回去看看,说不定我们回去的时候,寒风统领就送回来药草了。” 三个人正准备回去,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吆喝。 “卖金银花喽,川芎,甘松,降香,细辛,这里都有哦!想要什么这里都有!” 甘松?细辛? 阿华愣了愣神,停住了脚步。 这是谁在卖药草呢?这些名字,怎么那么像柳轻烟写在纸上的那些名字? 难不成…… 阿华连忙又展开了那个柳轻烟写下的纸张,再三确定之后,连忙拉着三个人奔向了传来吆喝声的地方。 那是一名身着褐色大褂,头戴斗笠,身子瘦弱的一个男子,他一见自己的摊子前面来了人,就连忙招呼道,“四位可是要来买药?” 阿华有些迫切地问道,“你这里卖的可是有甘松,细辛,降香?” 那人喜笑颜开,看到阿华四人就好像是看到了财神爷一样,“有!我这什么都有!” 阿华一乐,直接要道,“那我都要了!” 还没说完,白之秋就拉着她退到了一旁,“阿华,你是不是疯了。这种在路边卖药的你都敢信,你是不是忘记了上一次那两个卖假药的。” 萧清毓也道,“对啊,阿华姑娘,这人看起来明显就有问题。怎么可能会这么巧,这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说不定就是想在这里卖假药,赚一批横财的。我们这几个人也都不懂这些药草这些东西,被他骗了可怎么办。” 阿华道,“但是能买到,总比买不到强,现在林镇的老百姓们都已经到什么地步了,万一这些药是真的,真的能够治他们呢,我们先买回去,让柳轻烟姑娘先看一看。如果是假药的话不要他就是了,要是真的药的话,就能够治百姓们的病了。” 她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总比待在镇子里,看着百姓们死去强。 南北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就买下来。” 见这四人又转了回来,那人嘴角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当然,四个人没有一个人看到。 那人讪笑着问道,“四位可是想好了?” 南北点了点头,道,“想好了,我们全要了。” 那人搓了搓手,似乎都等不及收钱了,“好嘞!那我就把我这小车野直接卖给你们吧!一共一百两!” “一百两?这么便宜?”阿华有些惊诧。 这么便宜,不会真的是假药吧。 “……呃……”那人一听到这话,心里打起了鼓,看来这四个人确实有钱,得好好地坑他们一把不成! 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嘴里说的话也就更大了一些。 “便宜?姑娘可是误会什么了?我说的,可是一百两黄金!本来还可能会更多的,但是看四位不像是什么有钱人,就给四位打个便宜价了,连车一起送给你们,就一百两就行了!” 嘿嘿,他说起慌来,可是没人更在行了。他当然是故意说出来那一句话的,他故意说出来他们四个不像是有钱人,想要激一激他们,看看他们会不会掏出来更多的钱。 这四个人,一看可就是那种有钱的人,他看着他们,就觉得他们和金子一样金灿灿的,这一次,可赚大发了! 他没想到,这四个人,也不是那么傻的。 萧清毓道,“一百两黄金?!你抢钱啊!” 南北低声问白之秋,“一百两,咱们有这么多吗?” 白之秋皱了皱眉头,又摇了摇头,道,“无。” 那人咳了两声,壮了壮胆,又道,“我可没有卖的贵,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啊,这些东西可值钱着讷。” 他今天就听说镇子上来了个富商,买走了镇子上的药草。 这药馆可发了一大笔财。 他也想赚这个钱,就在这里摆了个摊,寻了一个不会被人拆穿他卖的是假药的地盘,边吆喝,便等待着自己的富商。 终于让他们等到了。 他以为卖一百钱就够多了,毕竟这些成本连三十钱都不到。 没想到,那人竟然嫌便宜,那好,那我就卖到一百两黄金! 阿华咬了咬牙,道,“行,我买!” 不就是一百两黄金吗,哥哥不是总说他们不缺钱吗,如今是拿钱去救人,这也算得上是拿钱去做好事了。 你…… 白之秋在阿华身后与南北互相对视一眼,妹妹,我们是真的没有那么多钱啊! 不等白之秋开始说话,萧清毓就惊诧道,“你买?他卖的这么贵,你还愿意买?你是不是疯了?” 阿华道,“我没有疯,买药草是为了救百姓。” 萧清毓颇有些无奈,“跟你不知道怎么说了,你想花这个钱,那你就去花吧,我不拦着你,到时候后悔了不要哭。” 阿华心里想,有什么好哭的,顶多就是买到假药而已。 第六十三章 而归 阿华张开手,道,“哥!拿钱来!咱们把这些药草全都给买了!” 白之秋:“……” 白之秋拉过了阿华,到一旁之后道,“阿华,你过来,咱们先商量商量再说。” 阿华问道,“怎么了?” 白之秋有些苦楚道,“我的好妹妹,你知道我们有多少钱吗,你就把它全买了。” 阿华问道,“你不是经常说我们不缺钱吗?咋啦,难道说,我们的钱不够吗,不可能呀,你天天说咱们不缺钱不缺钱。” 白之秋扶额,“就算是咱们不缺钱,咱们也不可能带一百两黄金在身上呀,那可是一百两金啊。” 阿华有些失落,“啊,那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多钱?那咋办呀……” 白之秋道,“我刚刚大概算了一下,咱们现在身上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也就只有五十两黄金。阿华,你身上还有什么首饰什么的吗?” “没有了,我向来是不喜欢戴那么多东西的,身上还有……”阿华摸了摸身上,掏出了一块纯白的玉,“身上就还有这个了,没有其他东西了。” 南北道,“这个?这个玉看起来要值不少的钱。” 阿华有些犹豫地看着这一块玉,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那一整车的药草,“呃……” 阿华犹豫不决,“南嘉王自然也是希望百姓们能够好好的,如果他在的话,他肯定也会尽全力去救治百姓们的,而且,如果现在再没有药草的话,百姓们就……” “现在还是百姓们的性命最重要,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阿华握紧了玉佩,似乎做出来了决定。 一旁的萧清毓擦了擦汗,忙拉住了阿华,“阿华姑娘,你不会打算把这块玉卖给那个人吧。你知不知道这一块儿玉,对于南嘉王而言有多么重要。” 阿华道,“可是现在百姓们的性命更重要。” 萧清毓叹了口气,道,“哎!算了算了,你快点把这块玉收好,这块玉是南嘉王的母亲留给他的。而且这块儿玉,对于他而言有特别的意义。” 这块玉毕竟是从宋国里留下来的,宋国如今已经亡国了,这也许,是尹良辰对于宋国唯一的念想。 这块玉不能卖。 但阿华却不能理解,在她的眼里面,这只是一块玉。只不过玉的主人身份比较特殊而已,但她想着,反正玉的主人也什么都不缺。就算卖了这一块儿玉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况且,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百姓的性命,如果他们不能把药草带回去的话,林镇百姓的性命就堪忧了。 阿华道,“当然是百姓们的性命更重要了。” 萧清毓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和你犟了,你们还差五十两金是吧?” 阿华点了点头。 萧清毓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旋即又从袖内取出了两张银票。 接着他又琢磨着自己的长剑,不知道摸了什么,剑柄处竟然打开了一条缝,他从那缝里面,又倒出了五张银票。 紧接着,他脱下了长靴,从长靴里面又掏出了十几张银票。 “呼!”萧清毓如释重负一样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将那叠银票数了一数,递给了阿华,“五十两!你们先拿着用吧,听我一句劝,那玉佩好生留着,等到南嘉王回来的时候再给南嘉王。这玉佩啊,对南嘉王是真的很重要。” 阿华有些迟疑,“五十两……” 萧清毓道,“对呀,就是五十两,加上你们的五十两,现在就能凑够一百两金了,快去付钱吧。” 但阿华却仍旧没有接过这五十两,萧清毓道,“阿华姑娘,快接着阿,马上就要到黄昏了,现在赶回去还不迟。” 阿华依旧是没有接过,反倒是推着萧清毓走到了那卖药人的车前,道,“咳咳!萧公子,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仗义的一个人,竟然出手就是五十两!真棒!” 萧清毓道,“我这不是害怕你把玉佩给卖了……” 那卖药人一看萧清毓递给了他这么多张银票,眼睛都直了。 白之秋接着把自己身上带的所有钱财都掏了出来,全都塞给了那卖药的人。 白华道,“你数数吧,一百两。” 那卖药人整个人眼睛里都散发着光,乐的合不拢嘴,他先把碎金子和碎银子都塞进了怀里,接着就开始慢慢数银票。 只见他数一下,还用手指沾了沾舌头。 阿华看见这一幕,忽地想起来那叠银票里有一大堆都是萧清毓从鞋子里面掏出来的,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银票,得是什么味道阿…… 那卖药人叔完了之后,道,“得!一百两不多不少!这推车就送给你们了,这些药草,全都是你们的了,拿走吧拿走吧。” 阿华四人推着车子便往回走。 阿华道,“现在应该还赶得及,咱们走快一点儿就能赶上了。” 白之秋舒展了一下筋骨道,“你们还别说,把那些钱财都给了那人之后,我这身上就轻松了好多啊!没有银子,简直是一身轻松!” 萧清毓一脸苦楚,“我的银票阿……” 阿华乐道,“萧公子!你可是做了一件好事啊,回去之后,我要代表林镇的百姓们,好好谢谢你。” 萧清毓捂着心口,道,“阿华姑娘,你就别说了,我心有点痛,需要慢慢地缓一缓。” 阿华道,“你可别是得了什么病,回去让柳姑娘给你好好看一看。” 萧清毓一听看病,又急忙道,“莫说了,我是真的有些难过。” 正逢黄昏时,西边的骄阳刚刚落下,为天空洒下了一层暖红的颜色。 终于到了。 这时来看诊的百姓们已经不多了,四人直接进了医馆,将这一车的药草推到了医馆后院,便满脸喜色地去寻找柳轻烟。 只见柳轻烟依旧是正襟危坐,静静地坐在那里为人写着方子。 阿华想要喊柳轻烟去看看他们带回来的那一车药草,但看着柳轻烟正忙着给人配药,便想着再等一等,等到柳轻烟忙完了之后,再去喊她去后院里瞧上一瞧。 去瞧瞧他们好不容易带回来的药草。 谁知,阿曦所在的屋子里面,竟然传出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是谁进了阿曦的屋子? 那人的声音,又为什么会那么熟悉。 阿华与南北相互对视了一眼,便觉得应该进屋去瞧上一瞧。 他们倒要看看,屋里面到底是谁。 第六十四章 富商 屋内,一个白胡子老头手里正拿着一个桃,另一个手里拿着一个竹喇叭,正对着阿曦玩。 两个人玩得正开心,老者没有一点老者的样子,孩子没有一点孩子的样子。 这两个人…… 阿华进了屋子之后愣在了那里,好久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站在那又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连忙从身后拉过了南北,晃了晃南北的胳膊。 阿华边晃便问道,“师兄,你看看……那是……” 南北同样也愣了,“那是……” 走在后面的白之秋一看这两个人站在那里不动了,便急着好奇地往里看。 看到之后,他也愣了。 只有还没有进屋的萧清毓什么都不知道。 萧清毓急了,便道,“怎么了?你们三个都站着干什么呢?啥情况呀,发生啥了,你们看见啥了?赶紧往里面走一走,让我先进去再说好不。” 阿华揪着南北的手,“这是……” 屋里面这个没有一点正形的白胡子老头,可不就是他们三个人的师父吗。 出来白胡子老头白微之,谁还会这样子? 阿华忍不住喊道,“老头!” 白微之咬了一口脆桃,嘴里咀嚼着那桃,还发出了脆脆的声响,那声响本是很好听的,可他的声音一出来,那声响就变得不怎么好听了,“老头?谁啊!” “哎呀我的天啊!你们几个怎么会在这儿!” 他一看见身后的三个人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白微之看到他们三个人之后,又气又无奈,“啥情况?不是说好,你们三个好好呆在十里桃林里面的吗?!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你们跑这儿来干什么呀,知不知道这个地方现在很危险,你们是不是不想要命了。还想让我费劲,去救治你们吗难道?不好待在十里桃林里面,出来干什么?是十里桃林里面的酒不够你们喝的,还是怎么回事儿。” 阿华手插着腰,道,“你呢?!你还好意思说我们!你自己一个人跑出去,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从来都不带我们的。你身为师父不以身作则,反而每天都乱跑的,我们这次跑出来,你难道还不让我们跑出来了不成,你还限制了我们自由不成。” 白微之道,“得得得,我管不了你们了,是吧。你瞅瞅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叉着腰骂骂咧咧的跟个泼妇一样。你这样,哪家的人敢娶你啊。” 阿华道,“咋滴!娶不娶,有没有人!也不用你管。你天天不管好你自己,还说我们,说我们乱跑,你就不是乱跑了吗。” 南北忙站了出来,温声道,“好啦好啦,师父,阿华,你们两个就不要吵了,都是自家人,这样吵不好。对了,师傅,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呀,你怎么会来这儿呢?” 白微之捋了捋胡子,道,“还是我们南北懂事,我来这,自然是有事才来的,你们几个呢?这里爆发了瘟疫,你们还敢来这里。” 白之秋道,“师父,当时十里桃林里闯进了一个上古凶兽,我们追杀他便离开了十里桃林,后来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并非是有意要出来的乱跑的。” 白微之看了一眼白之秋,又看了一眼南北,旋即目光根本都不愿意落在阿华身上,便道,“哎!你说说,你们两个说话都多好,可是我怎么就有一个这样的徒弟……” 阿华也不反驳,“哼!” 白微之道,“为师不会怪你们的,快让我看看,你们三个现在有没有染上病?” 南北摇了摇头道,“师父放心,我们服了药丸,是不会染上病的。” 白微之乐呵呵道,“你们三个倒是对我做的东西用的很放心阿!” 南北道,“那当然啦。” 白之秋问道,“师父,你此行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是有什么事情吗?” 白微之应道,“我听说林镇爆发了瘟疫,便想着过来看看,找找有没有能够帮上忙的地方。” 白之秋道,“现在林镇药草紧缺,要是师父能从十里桃林带些药草回来的话,应该就能帮到百姓们了。” 白微之道,“药草?不缺呀,现在根本就不缺了啊,你们说的缺药草,是以前还是现在?” 白之秋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现在林镇不缺药草了?” 白微之道,“我当然知道啊,因为我刚刚送给了那柳姑娘一整车药草呢!” “一整车?” 白之秋疑惑了,他们带回来的一整车药草?什么意思? 白微之道,“对呀,我从平白镇买了一堆药草回来。” 白之秋愣了,“平白镇……呃……你?师父,你不会就是那个富商吧?” 阿华诧异道,“富商?你就是那个富商?那药铺掌柜描述富商的时候,我还在想为什么听起来和你长的那么像呢,原来你就是那个富商呀。你怎么那么有钱把那个地方的药草全都买了,买了之后呢?” 白微之道,“买了之后,自然是给老百姓们治病啊。” 南北道,“没想到,师傅你竟然就是那个富商。” 白微之道,“咱们十里桃林的人,本来就是这样为苍然的百姓们做事儿的。他们有难了,咱们这还是要帮一帮的。要不然,也不能平白地吃着皇上给我们的钱不是?” 阿华乐道,“哈哈哈!终究还是用的皇帝的钱来救民!皇上他肯定想不到,如今救苍然百姓们性命的,竟然是用的从他那里拨下来的银子。” 皇上不愿意救民,自然有人愿意救。 白微之叹了一口气,道,“这一次皇上这孩子做的确实太过分了一些,我听说把那个什么什么王爷都给分配到未国了,他倒是真的够狠的。” 一旁,萧清毓一脸苦楚,看着被三个身影堵的严严实实的门,想要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就是进不去。 而且,他们刚才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听到里面说了一句,皇帝这孩子? 里面的人铁定是疯了。 这样说皇上,可是大不敬啊! 萧清毓倒吸一口凉气,他现在在考虑,到底还要不要进去看看。 阿华道,“就是,真的是太过分了!以后不要管这个小皇帝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自生自灭…… 萧清毓又抹了一把冷汗,这话…… 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怕十个脑袋都不够用…… 第六十五章 被骗 白胡子老头问道,“你们后面是谁?” “我们身后?” 阿华有些疑惑,旋即回过头望了一眼,“哎呀,把你给忘记了,萧公子你快点进来,怎么不进来?” “呃……”萧清毓心里有些苦楚,其实,其实他并不是很想要进去。 白微之一看到这位公子,便高高兴兴地跑到了他身旁,拉住了他的手,道,“这位公子长的如此俊俏,是你们新交的朋友?” 白之秋点了点头道,“正是,今日我们在平白镇买药草的时候,也是多亏了这一位公子,帮我们出了五十两我们才买回来那些药草的。” 白微之有些诧异,问道,“等等,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在哪里买的药草。” 阿华替白之秋再说了一遍,“平白镇啊,在平白镇买的药草。” 白微之诧异道,“平白镇?这怎么可能,平白镇里面的药草,明明都已经被我买光了,你们怎么可能还能在那里买到药草呢,你们是不是被人骗了呀,怎么可能会买到药草呢。” 南北道,“我们就是在那个地方买的药草的,是在那边一个路边的小贩那里买到的。” 白微之笃定道,“不可能不可能,什么小贩?我看你们肯定是被人骗了。路边的药草你们也敢买,你们现在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万一买到了假药的话,那可就是要出人命的呀。” “可是我们就是在那里买到的药草呀,应该不会是假药吧。” 阿华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没有一点底气。 “算了,算了,你们带我去看一看吧,我亲自去看看你们买的这药草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罢,他又转过头,叮嘱阿曦道,“小乖乖,你就在这屋子里呆着,千万不要乱跑啊,我们等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自己在这里玩一会儿。” “好。” 阿曦是个极其乖的孩子,当今天这个白胡子老头忽然出现在这里和他玩开始,直到阿华姐姐他们回来,从他们之间说的话里,他便猜到,他们一定是认识的。 大人家讲话,他是不该插嘴的,于是他也就一直没有说话。 “这孩子多乖呀,跟小时候的你……” 白微之刚想要感叹,悄悄瞥到了阿华,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果然孩子都是小时候最乖,长大了……” 长大了可不要变成阿华这个样子啊! 白之秋领着白微之走到了院子里,指了指院子里赫然而立的一个手推车,道,“师父,我们带回来的药草,就都在这里了。” “这?”白微之走近,旋即便蹙了眉头,他伸手打开了气质一个麻袋,抓了一把药草,道,“这是你们买的药草?” 三个人点了点头。 白微之满是无奈,“你们几个还有没有一点常识了。你们现在都变得这么傻了吗,连金花都认不出来了吗,你们难道就看不出来这一袋子装的全都是金银花吗?” 阿华睁大了眼睛,依旧是不敢相信,便道,“金……金银花?其他的袋子呢?你快看看其他袋子,说不定只有这一袋子里面装的是金银花呢。” 不能吧……他们可是花了一百两黄金,总不能花那么多钱,买来的是一车金银花吧…… 白之秋打开了其他袋子,旋即翻了个白眼,道,“呵!我看你们几个,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没有脑子了,你们也不看看这到底是药草还是杂草。你们买一车子杂草回来了,这袋子金银花还好,那袋子好歹是金银花还能泡茶喝,其他的呢?其他的全都是杂草呀。” “不可能吧!”阿华连忙抓了一把袋子里面的东西,旋即有些绝望地捏碎了手中的杂草,“这!这居然真的是!” 白微之无奈道,“得了得了,我看你们这几个没脑子的样子。本来以为你们只是买到了假药,可是现在一看呀,你们连药都没有买到,买了一车子杂草。我觉得,能够抽时间让外面那个医师,好好看看你们三个人脑子。” 南北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呢……” “假的?一堆杂草?!” 萧清毓听到这话之后差点没有跳起来,“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子,那可怎么办呀,这可是一百两黄金呀,整整一百两黄金,难道,就这样打水漂了吗。” 白微之瞪大了眼睛,“多少?多少??” 白之秋道,“一百两……黄金……” 白微之心疼急了,捂住胸口,道,“一百两黄金!就买了这个,还送了一袋金银花。你们是不是疯了,有没有点儿脑子。那么多黄金能买多少东西了,能买多少坛酒了。你们就买回来的是这个……你们是不是钱多的,没处花了。” 萧清毓亦然是欲哭无泪,“还有我的五十两……” 阿华有些气恼,“怎么办啊,怎么办怎么办,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们现在去找他去,非要讨个说法不成。” 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被骗了…… 怎么样也想不到…… 南北道,“哎,阿华,恐怕现在我们想要找到他,也找不到了。哪有人做了坏事儿,还会在原地乖乖等着的。咱们现在回去,也只是白费功夫肯定找不到他的。” 阿华道,“那咱们的一百两金呢,那可是一百两黄金,总不能就这样被他骗走了吧。” 南北道,“这次只能自认倒霉了,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下次我们记得长个教训就好。” 阿华锤了一下那麻袋,有些生气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萧清毓撇着嘴,道,“我也咽不下这一口气……” 他的五十两啊……那可是他存着准备逍遥天下用的…… 他这以后还怎么去游历四海……他连钱都没有了,还怎么四处游玩…… 这可怎么办阿…… 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碰上了这种事情。 怎么就这么倒霉…… 不对!这一切都怪南嘉王,要不是他想要保住他的那玫玉佩,他的五十两也不会这样没有了…… 钱啊……都是钱啊…… 改天碰到南嘉王了,他一定得让他请他喝上一顿。 要让他请客。 白微之叹道,“我说你们几个,怎么就这么傻?成天没有一点脑子。现在还会上这种当,竟然能推回来一车子杂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好了……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我都觉得丢我的人。” 第六十六章 咳血 “怎么了?” 来看诊的百姓们都已经回去了,柳轻烟忙完了便想着过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姑娘……” 阿华觉得没有脸见到她,不仅没有帮到林镇什么,还推回来了一车假的药草,不对,连药草都算不上,这就是杂草。 “这是?金银花和……和杂草?”柳轻烟看到推车上面的麻袋,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些杂草,是要拿来烧柴火的吗?” 白微之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一百两金换来了一堆柴火,哈哈哈。” 白之秋撇了撇嘴,道,“师父你还笑。” 柳轻烟诧异极了,“一百两金?这些东西值一百两金?” 阿华道,“柳姑娘,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是被骗了,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具体怎么回事,就不跟你讲了,有些丢人。” 柳轻烟低眉笑了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道,“我知晓了,对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如今林镇百姓们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出现发热的越来越少,浑身乏力的也几乎都没有了,不出十日,相信大家的病情就都能好过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阿华喜道,“柳姑娘,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林镇的百姓们,恐怕不会这么快好过来。” “咳咳。”柳轻烟忽然咳嗽了两下,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旋即立马展颜笑道,“没关系的,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一起努力换来的。” 南北看出来了柳轻烟强忍着的不适,便开口道,“柳姑娘,你快些去休息一会儿吧,你是不是已经好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阿华瞟了南北一眼,又道,“对呀柳姑娘,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这几天你一直都在忙着百姓们的事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百姓们病情已经逐渐好转,你就快些回屋歇息歇息吧。” 柳轻烟唇色已经渐渐开始泛白,她想要努力提高声调以此来显得精神一些,可是不管她怎么样,声音都流露出一股低沉,“好,那我回屋睡一会儿。” 看着柳轻烟单薄的背影离开,阿华皱了皱眉头,道,“她这些天,确实是太辛苦了一些,这整个林镇只有她一个医师,她一人问诊,一人配药方,一人抓药,一人为百姓们扎银针……她自己一个人,承受的太多太多了。” “这个姑娘,是个好姑娘,可是……”白微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阿华问道,“可是什么?” 白微之道,“可是她却在医治别人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过自己也染上了风寒。” 阿华皱起了眉头道,“柳姑娘患病了?那可怎么办?” 萧清毓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已经好几个人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就连饭恐怕也没有好好的吃过,你看她现在都已经瘦成什么样子了。” 南北问道,“你见过她?” 阿华又静静地瞥了一眼南北,南北忙闭上了嘴。 萧清毓想起来了从前延安城内那位有名的柳家医师,那时的她还会笑,现在……他又想起来了如今她面色蜡黄,嘴角扯出的微笑,才道,“见过,之前在延安的时候见过,那时候她可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消瘦。” 白之秋也叹道,“柳姑娘应该好好照顾一下自己的。” 南北静静地瞅了一眼阿华,心里有些想不通。 阿华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白之秋提起柳轻烟她就没有一点反应,只要他一说起柳轻烟,阿华就那样看着他。 阿华望向了白微之,道,“师父,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帮她,你不是有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吗。柳姑娘救了这么多人,她不能有事儿,她要是有事了,那真的是天理不容。” 白之秋道,“呦?现在知道我是你师傅了,现在有求于我的时候,知道喊师傅了,是吗?” 阿华道,“哎呀,现在就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主要是现在,就是要尽快想办法,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丸,有没有能用的,能不能治好柳姑娘的风寒。” 白微之道,“风寒才是可以治好的,但是需要她自己去服药。她自己本来就是医师,完全可以救治好自己的。但是如果她拖的时间太长的话,恐怕谁也救不了她了。” 阿华道,“主要是,恐怕柳姑娘自己会觉得她的病无足轻重,恐怕不会在意自己的身子。” 阿华说的没错。 柳轻烟走近了屋子,倒了一杯热茶,茶还未入口,她便猛地咳嗽了起来。 剧烈的咳嗽似乎要咳出血来一样,她皱起了眉头,行医这么多年,她比谁都更了解她自己的身体,她得了风寒,如果再不治的话,恐怕就再也治不好了。 柳轻烟缓缓地坐到了圆木小杌上,静静地合上了眼睛。 她想起来了从前。 从前母亲总是教导她说,医者的本分,在于医人。 她问母亲,母亲,那自己呢?如果自己也病了怎么办? 父亲这时走了过来看看笑着抚了抚她的头,道,“他人,要比我们更加重要。” 是啊,父亲母亲曾经说过的,要先去救别人的命,而后才能顾自己,所以父亲母亲到后来也没能顾上自己的病。 他们死了,死在了十年前林镇百姓们全部治好之前,他们便合上了眼睛。 他们还没有看到百姓们安康的时候…… 柳轻烟捂住了胸口,忽然一阵猛烈地咳嗽,“咳咳!咳!” 她用手帕捂住了嘴,待拿开手帕的那一瞬间,她吓坏了。 她真的是吓坏了。 那手帕上,有血…… 她咳出了血…… 原来,她患的病,已经不止是风寒这么简单了,还有肺痨…… 肺痨竟也找上了我? 柳轻烟苦笑,擦去嘴角的血迹。 父亲母亲,你们说一说,我该怎么办? 院子里 萧清毓道,“我觉得吧,或许她以前会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但是现在应该不会了。” 阿华问道,“这话怎么说?” 萧清毓道,“柳姑娘的父母,便是死在了林镇,原因就是因为没有顾好自己的身子。” 白之秋道,“萧公子,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萧清毓道,“当时在延安的时候,我比较喜欢听八卦,偶尔听来了一些。” 阿华有些心疼,“柳姑娘的一家,都为了林镇付出了这么多……” 第六十七章 失火 白之秋问道,“萧公子,你方才说她现在应该不会了,又是什么意思?” 萧清毓道,“你们想想啊,她家里人都是因为这样才离开的,她自己,怎么还会重蹈覆辙?我觉得应该没有人这么傻,明明知道如果不趁早医治自己的话,可能会死去,还会这样重蹈覆辙吧。” 阿华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白微之道,“好啦好啦,你们几个小娃娃,与其说在这里讨论这些,还不如好好想想,该去做些什么能够帮助百姓们吧。” 也对,百姓们好过来了,那样柳轻烟的胆子也就不会有这么重了。 阿华刚刚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旋即又被萧清毓的一句话泼了一盆凉水。 萧清毓道,“可是我们什么都不会啊,第一不会医术,第二不懂药草,第三啥都不会,怎么帮百姓们度过这一次难关?” 对哦,她差点儿都忘了,明明他们几个啥都不会。 “什么都不会?”白微之翻了个白眼,“你们几个这二十几年都白活过去了,是不是?” 阿华开口道,“我还没有二十岁……” 白微之无奈地甩了甩袖子,道,“行了行了,阿华,我记得你不是会酿酒吗?” 阿华问道,“酿酒和救人有什么关系?” 白微之道,“你也不动脑子想一下,如今林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街上的店铺都不能再开张了,林镇损失最大的是什么?是银子啊,少赚了多少钱。” 阿华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酿酒,然后卖给其他镇子上的人,好赚钱帮助百姓们,对不对?” 白微之拍手道,“正是如此!既然你会酿酒,那就不能浪费了你会的东西,多酿一点酒,然后能卖个好价钱。” 阿华哼了一声,“呵!你这老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些什么,肯定是你自己又想喝酒了,才想让我给你酿酒的,是不是这个地方没有好喝的酒了,你嘴馋了对不对。” 白微之连忙道,“你这丫头,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那酿酒可是你一天两天就能酿成的?你不得酿一段时间才能酿出来,好喝的酒?” 白之秋皱了皱眉头,道,“等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来告诉你们哪里不对劲!”萧清毓站了出来,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道,“明明酿酒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酿成的,那你们想要通过酿出来的酒赚来的钱来弥补林镇的损失,是根本不可能的!” 南北平静道,“对啊,有道理,所以酿酒这个方法不可行,还不如我们直接回十里桃林拿些银子出来。” 萧清毓皱起了眉头,道,“回十里桃林?等等,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望了望这几个人,又问道,“你们是十里桃林里的人?十里桃林里住的不是帝师?难道你们是?” 萧清毓又想起来了方才在屋子里这几个人谈的话,忽然了然道,“我知道了!原来你们是帝师,怪不得方才说话那么口无遮拦!” 白之秋道,“对呀,他是帝师,我们是他的弟子。” 萧清毓道,“没想到我来林镇一趟,竟然还能碰到苍然的帝师,这一趟涉险真是不亏!” 白微之捋了捋胡子,道,“低调低调……” 阿华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想起来方才南北的提议,又道,“回十里桃林?” “不回了吧,我们回去一趟要好长时间的。”白之秋刚刚说完,便又想到了一件事情,他们不是灵力已经恢复了?明明可以用瞬移了啊! “我们怎么忘记了!” 三个少年同时对视了一眼,除了懊悔还是懊悔。 白微之旋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算了,我看你们仨也不靠谱,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白之秋不忘叮嘱道,“那你记得带壶桃花酒回来。” 白微之却毫不留情,“想的美!” ——————分割线—————— 夜晚,柳轻烟的屋内 柳轻烟将那张咳出了血的手帕收了起来,敛住心神,静静地打开了屋门。 她望着分装好的装药草的木柜子,有些发愣。 十年前,她的父亲母亲,就是因为药草不足,舍不得给自己吃,舍不得救他们自己,才会离开人世。 可是父亲母亲,你们知不知道,如果连你们都走了,还有谁能够继续救治百姓们? 那一次,走的人不光只有你们,还有在你们死了之后得不到医治的林镇百姓们。 柳轻烟嘴角苦笑,所以啊,我才不要死去。 我才不要因为舍不得吃这些药草而死去,我要好好的活着,还有很多百姓在等着我。如果我死了,又有谁能够救他们?如果我死了,他们的命就再也没有人会救了。我不能死,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父亲母亲,我会好好地活下去,我会为了百姓们而活下去。 柳轻烟拿出了需要的药草,准备去院子里找火炉。 可她刚刚踏进院子,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烟味。 怎么会这样…… 柳轻烟转过身,便看到前厅她用来看诊的地方,忽然冒出了一股白烟。 那白烟里,夹杂着令人窒息的草药的味道。 那白烟里,夹杂着令人窒息的死亡的味道。 还有绝望,她的心底还有绝望的感觉。 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终究要在今天再次发生了吗? 当她今天看到白微之送来的那么多药草时,她本来以为,林镇的百姓们终于有救了。 她本来以为,百姓们终于可以有药草能够医治了。 她本来以为是那样的。 可是她怎么会想得到,怎么会想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些今天下午才送到的药草,那些用来救治百姓们的药草,在这一瞬间,全部都要被毁了吗…… 或许是白烟迷住了她的眼睛,那一瞬间,她眼角流下来了泪水。 她的嘴唇颤抖,想要呼喊却怎么样也呼喊不出来。 手里抓好的药草,洒了一地。 她来不及顾及其他,一股脑地便冲到了那院子里面的屋子那里。 柳轻烟忍着哭腔,大声呼喊道,“阿曦!阿曦快醒过来!阿曦!” 里面的阿曦没有应答,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直拼命地去撞那屋门。 一下,两下…… 为什么,为什么撞不开…… 她有些绝望地跌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用手砸着阿曦的门。 第六十八章 活着 “阿曦快出来……” 浓烟渐渐弥漫到后院,柳轻烟强撑着身子,忍着咳嗽,再次使劲浑身力气撞向那屋门。 砰的一声巨响,屋门总算是被撞开了。 她顾不上肩膀上的疼痛,连忙冲了过去,将昏迷在床榻上的阿曦一把抱了起来。 阿曦的窗子是开着的,而他的窗户,对着的却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前厅着了大火的浓烟。 阿曦已经昏迷了。 柳轻烟抱起阿曦,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另一间屋子。 整个医馆里,并不是只有她和阿曦两个人。 还有那一日她初至林镇时,第一个医治的老乞丐。 老乞丐没有家,她便让他暂住在医馆,以此来避免那些风餐露宿。 柳轻烟咬了咬牙,望着怀里的阿曦,又望了望越来越大的火。 她抱紧了阿曦,咬着嘴唇,便冲进了白烟之中的火海。 冲进那片浓烟之中,并不是为了寻死,而是为了求生。 那里是整个医馆唯一能够出去的地方。 但还好,还好这个时候火还没有那么大。 有浓烟呛了她的鼻子,迷了她的眼睛,她用自己的袖摆,紧紧地捂住了阿曦的嘴。 阿曦,再撑一下,就要出去了。 阿曦不能再吸入浓烟了。 但是她还可以,她知道自己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可以继续救人。 终于,她带着阿曦闯出了那刺目的火焰之中。 出门的那一瞬间,她近乎都要晕倒了。 林大娘家内 李生半夜起来如厕,忽地听到街坊人的议论,“什么?!失火了?!哪里失火了?这样的时节要是谁家失了火,那可不是完蛋了!” 他抬头一看,发现那浓烟升起的地方正是镇子里那家救世济人的医馆方向。 他来不及如厕,便急忙系上了裤子,挑了一担水便要往外冲。 林大娘听到了动静,坐起了身系上了外衫,发现李生已经跑了出去,便快步走了出去喊着问道,“怎么回事?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生回答道,“俺要去救人,医馆那边失火了!就是救我们林镇百姓们的活仙子的那家医馆!” “什么?”林大娘揉了揉眼睛,往天上看去,果然,那里的白烟都已经升起这么高了。 林大娘忽地想起来了自己的儿子,一拍大腿,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哎哟!!这可是要了我的老命呀!我们的儿子,我们的阿曦,他还在那医馆里面啊!” 李生一听,眼睛都圆了,“阿曦!阿曦这孩子还在那了!” 他便再不顾林大娘,一股脑地挑着一担水冲了过去。 南北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坐起了身。 他这个人向来睡得轻,他刚刚推开房门,便看见林大娘提着一桶水,往自己身上泼,又提了一桶水,泼向了她家里面本来就少的很的被子。 南北诧异问道,“林大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林大娘顾不上抬头,一把提起了沾湿了的被子,边往外走边道,“公子啊,医馆着火了,我家阿曦……我家阿曦还在里面……” 林大娘出了门,南北这才反应过来。 医馆着火了?哪家医馆?阿曦在的医馆? 那家医馆? 南北回过神,忙敲响了阿华和白之秋的屋子,敲完之后回了屋子,随手披了一件外衫。 阿华皱了皱眉头,坐起了身,锤了一下被子,有些不悦道,“怎么回事?谁啊?!” 南北喊道,“之秋,阿华,你们快些起来,医馆失火了!” 阿华一听失火二字,速地穿上了衣衫,开了门之后却已经看不到南北了。 只有睡眼惺忪的白之秋。 她连忙拉住白之秋,掐了他一下。 白之秋疼的叫了出来,道,“你干嘛!知不知道很疼的!我刚刚好像梦到谁喊我们,说是哪里失火了?” 白华道,“那不是梦,你看清醒过来。刚才是师兄在喊我们,他说是医馆着火了,我们得赶紧过去看看。” “医馆着火了?” 白之秋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心中暗道不好。 二人便连忙跑了出去。 医馆门口 有住在附近的百姓也都在夜里闻到着了火的味道起了身,出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没想到,竟然是柳姑娘的医馆着了火,如果柳姑娘出了事情,那他们整个林镇所有的百姓们,肯定就没有人会管了。 到时候,他们肯定就该等死了。 “柳姑娘出来了!柳姑娘!” 好在柳轻烟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 令这些百姓们诧异的是,这医馆门口,竟然还有一个手持长鞭,穿的不伦不类的一个紫衣女人。 若是不仔细看,他们便会以为这是个疯子。 仔细看了之后,他们却更加确定眼前的这个紫衣女人就是个疯子。 那紫衣女子,除了林紫岚,还会是谁? 林紫岚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和百姓们的担忧不同的是,林紫岚猖狂地笑着。 笑的比这火势还要盛烈。 “哈哈哈哈!柳轻烟啊柳轻烟!没想到吧,没想到吧,十年前经历过的事情,今天你也会在这里经历一遍。没想到吧,你爹娘曾经经历过的这些,如今又落到了你的身上!” “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害怕?” “我告诉你柳轻烟!你也会和他们一样!一样的死去!你活不下来的!” “看到我,你是不是很惊讶?对!这火,就是我放的!这是我专门放的,专门为你准备的一个大礼!”林紫岚将大礼儿子咬的死死的,又道,“怎么样?满意吗?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柳轻烟,你爹娘死在我的手里,你也一样,你也活不了!”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我要让你死去,我要让害死我爹的人为他陪葬!” 百姓们都离林紫岚离的远远的,每个人眼里面都带着极其明显的嫌弃,还有愤怒,“她是不是疯了……” “这女人一定是疯了,她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情,她还是人吗!” “疯了疯了!这样的人,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李生到那里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他连忙舀了一瓢水,直直地泼向了林紫岚。 李生怒骂道,“臭娘们!你就是个疯子!干的都是什么混蛋事情!你就不是个人!” 旋即,他扔下了手里的瓢,连忙从柳轻烟手里接过了阿曦。 李生平日里是极其少落泪的,可是他一看到一动不动的阿曦,整个人便控制不住了自己,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阿曦?阿曦?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啊!我是你爹啊,我是你爹!” 柳轻烟不理会那边的林紫岚,确认了接过阿曦的男子,是阿曦的亲爹之后,便做出了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举动。 第六十九章 醋味 南北到那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柳轻烟舀了一瓢水,泼到了自己的身上,从头到脚,完全浸湿。 她甚至都不拧一下湿答答的还在滴水的衣裙,而是直接要冲进那一片火海。 “柳医师!” “柳姑娘!” 百姓们纷纷惊叫,柳姑娘这是要去寻死? 南北皱了皱眉头,来不及想太多,便直接快步去追柳轻烟。 好在,在柳轻烟即将踏入那浓烟的那一瞬间,他及时拽住了她的手。 那一幕,刚好落到了急匆匆赶来的阿华眼睛里。 阿华停住了脚步,夜里有冷风缓缓地吹过她有些凌乱的碎发,她素白色的衣裙在火光的照耀之下显得极其动人。 急匆匆披在身上的外衫,被风吹起衣角,她的身影在这个夜里,显得有些单薄。 阿华眉心一皱,有些生气,但转眼又看到了柳轻烟身上被火焰灼伤的片片伤痕,她便明白了。 只是她心中,总是有些不开心的。 她嘴唇轻轻地颤抖,想要呼喊出来,却又不敢打破这一份静。 真是奇怪,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她现在竟然会觉得,她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还不松开,南北你到底想干嘛! 阿华看着二人依旧拉着的手,有些暗怒。 恰逢此时,医馆的匾额已经禁受不住烈火的焚烧,在空中摇摇欲坠。 而柳轻烟,就站在那牌匾下面。 阿华睁大了眼睛,刚刚喊出那一句,“小心!” 整个人便又再次失落了下来。 南北同时也注意到了那即将要坠落的牌匾,他双手一用力,将柳轻烟整个人都拉了过来。 不偏不倚,正中怀里。 砰的一声巨响,那牌匾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阿华深呼吸了一口气,却吸进了一阵浓烟。 南北你就是个大混蛋!! 她不知道在心里这样骂了多少次,一怒,转身便甩袖而去。 白之秋有些目瞪口呆,这两个人…… 眼看着白华就要跑走了,白之秋忙喊了一声,“南北!” 喊了一声之后,白之秋便跑过去追阿华。 南北循声而望,便看到了带着怒意离去的阿华。 他连忙松开了柳轻烟。 完了完了……阿华铁定是生气了…… 可是…… 柳轻烟有些余惊未了,若不是眼前的这位公子,恐怕她……就真的要死在这个地方了。 她声音有些颤抖,“多谢……多谢公子……” 南北将目光从阿华的背影上收了回来,低声道,“不用谢我,柳姑娘,你为何要如此?” 柳轻烟双目含泪,“医馆内还有一位老伯,我方才出来的时候,只能带一个人出来,我就先把阿曦抱出来了。但是现在那个老伯还在里面,里面还有人。” 南北道,“你好生在这里歇着,我进去去找他。” 柳轻烟皱了皱眉头,拉住了南北的外衫上的一角,道,“但是里面火越来越大了,你要进去的话会很危险。” 南北扯开了柳轻烟拉住他的外衫,面色平静,道,“柳姑娘放心,我会些轻功,不会伤到的。” 南北口中所谓的轻功,其实是他们十里桃林里的人会的瞬移。 柳轻烟这才点了点头。 一旁,林紫岚跌在地上,有些难以置信,她竟然被人生生地破了一瓢水! 而且……而且此刻这些刁民,竟然指着她,一直骂她。 林紫岚跌在地上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水太凉还是因为她已经开始害怕。 一旁,方才才跑到这里的林大娘听到了柳轻烟和南北的对话,见南北又要往火里面跑,连忙将自己临走之前拿出来的被褥递给了南北。 南北道,“谢谢林大娘。” 林大娘有些担忧,“南北公子啊,你可得小心一点啊!” 南北点了点头,“放心。” 他近乎是头也不回地就走进了浓烟之中。 南北将那沾湿的被褥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刚刚才走进浓烟,确定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了之后,便立马用了灵力瞬移,到了后面的院子里。 好在这大火还没有烧到这后面院子里面,他记得阿曦的屋子在哪里,着整个后院只有三间屋子,那一天他看到了柳轻烟走进的是西边的屋子。 所以那个老伯,就应该是住在南面。 他快步走向了那屋子,撞开了屋门。 便看到了在地上躺着的老伯。 这是那日的老乞丐,南北一眼便认出来了他。 看得出来,这位老伯应该是想过要跑出去的,可是他由于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好的缘故,又加上吸进了浓烟,整个人还没有走几步便跌在了地上。 南北将他扶了起来,搀扶着他出了屋子,再一次用了灵力,躲过了那片火海。 他回到外面的时候,身上没有受一点伤。 但是他心里清楚,现在火已经这么大了,如果再往里面进人,那那个人必死无疑。 南北将那老伯扶到外面之后,便匆匆说了一句,“我有些事情,这里面不能再进人了,大家尽量从家里面都打些水来,看看能不能阻止火势蔓延。” 说完便离开了。 他得赶紧去找阿华。 半路上,他便看到了斜倚着老树的白之秋。 白之秋挑了挑眉头,道,“你小子这一次可完了,阿华刚才那样子,我都吓了一大跳。” 南北听了变更加急了一些,连忙问道,“阿华现在在哪?” 白之秋指了指北面小河,道,“那边,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在那不知道干嘛。” 南北便急忙快步跑了过去。 星星和月亮是这夜幕里的光芒所在,这小河上隐隐可以看到天空上的夜星和明月。 阿华手里面拿着石子,瞄准了河面上倒映着的月亮,便往那边砸石子,便嘟囔道,“敢拉别人的手!气死我了!!” “还敢拉进怀里面!” 她越想越生气。 南北站在她身后,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去做才能让阿华不生气…… 南北探出了头,忽然出现在了阿华面前。 夜幕里,忽然出现一个人,是极其吓人的一件事。 阿华被吓了一大跳,惊叫出声,脚底一滑,差点没跌进河里。 好在,南北的这双手再一次派上了用场。 方才,他用右手救了柳轻烟,此时此刻,他又用左手救了阿华。 “阿华小心!” 南北拉住了她,将阿华护在了怀里。 阿华愣了愣神,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的怪物,竟然是她那个师兄南北。 第七十章 是因果 “松开我!” 阿华抬起来了右腿,往上一顶,推开了南北。 南北嘶的一声,忍住疼痛。 阿华坐到了河边,继续拿着石子砸水里面的月亮。 南北也在她身旁悄声坐下,低声道,“阿华,好啦好啦,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阿华嘴角一抽,道,“我才没有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关我什么事儿。” 南北又道,“刚才那个情况比较危急,如果我不拉住柳姑娘的话,她就要跑进医馆里面了。那医馆里面火那么大,如果她跑进去的话,肯定活不下来的。” 阿华:“我不想听这件事,你就不要在这儿跟我说了,你赶紧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南北:“你现在真的不想看见我吗?” 阿华扔石子的动作又用力一分,道,“对,没错,就是不想看见你!赶紧走!” 南北有些失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要注意安全。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这个地方很危险。” 阿华瞪大了眼睛,用手砸了一下地面,更加生气了一些。 南北连忙拉过她那一只手,“快给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阿华抽回了手,“没有!不用你管!” 另一旁,医馆门口,百姓们纷纷从家里面拿出了盛水用的东西,一桶又一桶地往医馆里扑去。 柳轻烟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看着如今那些身患风寒,身子骨本来就不好的百姓们,一桶又一桶地挑着水。 她看着这些本来就总是咳嗽的百姓们,如今不惧浓烟。 她看着如今还在昏迷的阿曦和老伯,却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她无力,又无助。 因为所有的药草,都在刚才被烧的一干二净。 那些本来要用来救命的药草,在这一会儿的时间,全部都化作了灰烬。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林紫岚所赐。 十年前就是她,十年后的今天,竟然还是她在作乱! 林紫岚,你的心肠怎么会这么恶毒? 柳轻烟抹了抹眼泪,缓缓走到了被百姓们五花大绑捆在树上的林紫岚身旁。 林紫岚睁大了眼睛,面容极其狰狞,道,“你想干嘛!” 柳轻烟扬起手掌,直直地甩到林紫岚的脸上。 柳轻烟颤抖着声音,“林紫岚,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你知不知道你害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又要有多少人死去。” “十年前你放了一把大火,烧光了林镇所有的药材。因为那一场火,百姓们没了救命的药,那一次,死了多少人?那一次,暂且当做你是年幼无知,暂且当做你是无心之过。可这一次呢?可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你到底图些什么,你到底想做些什么。林紫岚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紫岚怒目圆睁,道,“别一副天下就你是好人的样子给我说话!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全部都是因为你!我爹死了,我爹他死了!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能救很多人吗,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不治他?” “柳轻烟!你以为全天下就你自己受的苦多吗?你以为全天下就你自己最可怜吗?!我告诉你柳轻烟,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并不是我无心之过,那就是我故意放的!我就是要烧掉这一家号称救世济人的医馆,我就是要把这医馆给烧的一干二净,就是要断了你爹娘的所有念想。终于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死了,他们终于死了!” 柳轻烟攥紧了拳头,骨节碰撞发出咯咯的声音。 林紫岚又道,“我就是要让他们死,死在我的手里面!他们算什么救世济人的活菩萨?他们算什么?我最恶心的就是,你爹娘顶着那一副悬壶济世的脸,在那里高高在上的模样!若真是悬壶济世,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救活我的娘亲……” 林紫岚狰狞的脸上流下来了两行泪水。 二十年前,正逢林太爷进延安城赶考的时节,那时林紫岚还没有出生。 林太爷的发妻,也就是林紫岚的娘亲,本就怀了胎儿,却宁愿受尽奔波劳累之苦,也要去延安城寻找林太爷。 她说,“你一个人在延安城,没有人给你煮饭吃,你还怎么好好读书。我去那里给你洗衣烹食,你也好放心读书。” 或许是时节不顺,她才刚刚到延安城,身子便开始不舒服。 林太爷为她寻了一家医馆,也就是当时在延安城极富盛名的柳轻烟爹娘开的医馆。 可惜当时林太爷发妻的身子骨已经极差了,加上长途奔波,她腹中的胎儿和她,只能保住一个。 林太爷发妻执意要保住胎儿,不管林太爷说什么,她也要让柳轻烟的爹娘保住孩子。 她说,“我没了,你可以再娶一个妻子,可是这孩子还没有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不能就这样死在我的肚子里面。” 后来,林紫岚的母亲死了,留下来的是林紫岚。 多年之后,林紫岚追问娘亲的死因,林太爷便将当年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可她却极其偏执,固执地以为,她的娘亲是被柳轻烟爹娘害死的。 所以当那个延安城极其有名望的二位医师搬至林镇为林镇百姓看诊时,她便心生杀意。 那场大火,是她故意放的,她起初,并没有想到会死那么多人,她想要害死的,只是那两个济世救人的医师而已。 她起初,只是想烧了这济世救人的牌匾而已。 十年后的这时候,她万万没想到林镇会再次爆发瘟疫。 更没有想道,竟然是当初那两个人的女儿来到了林镇。 她想要去找这位女医师的麻烦,她想要去挑她的刺,可是她没有想到再放火。 直到她白日里还活生生的爹出了门之后,晚间却变成了被那些人抬进门的已经死去的尸体之后,她才疯了。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可是如今也死了…… 林紫岚想到这里,额头上青筋暴起,“柳轻烟!你就是故意的,你肯定是想要报复我,就害死了我爹,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你害人杀人,不得好死!” 柳轻烟一定是故意害死她爹爹的,一定是那样……那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恶毒……怎么能这样…… 她要烧死柳轻烟,要在这个没有人会发觉的夜里,烧死柳轻烟。 第七十一章 夜里 天降甘霖。 “定是老天感受到了我们林镇的灾,想要帮我们度过啊!” 百姓们皆伸出手,触碰这忽然落下来的雨水。 百姓们丢下挑担,哭着呐喊,“老天开眼啊!” 林镇真的,再也禁受不住这种大灾大难了啊! 那火光渐渐变暗,柳轻烟退后两步,嘴角挂上了一抹凄楚的微笑,她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林紫岚,原来这一切,竟是因为二十年前的那一桩事。”柳轻烟苦涩一笑,似是有些无力,又或是有些痛楚,“林紫岚,我现在便告诉你,二十年前,你母亲是死于难产,便是神仙,也救不回她的命。那年我爹娘已经尽力了……” 二十年前,柳轻烟五岁。 五岁开始记事情的她已可识得部分医书,懂得一些事理。 柳轻烟走进林紫岚一步,缓缓扬起了脸,抹去脸上的泪痕,语气略微多了一些坚定,又道,“林紫岚,我再告诉你,今日,林太爷死于肺痨加风寒,我并非是不想要救他,是我根本就无力回天。他若是早些日子来看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他没有。” “他为什么不肯说自己患病的事情,为什么不肯来我这个医馆看诊,我想,没人比你更清楚了。所以林紫岚,我告诉你,害死你爹的人,从来都不是别人。”柳轻烟将那几个字咬的重重的,“而是你自己。” 那五个字落入林紫岚耳中,回想在她的脑海中。 而是……而是她自己吗? 害死爹爹的人……是她自己…… 林紫岚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呢喃着,“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些什么……” 柳轻烟并未因为她的失常而停下她的说话声,而是又加大了几分声音,继续道,“若非你十年前放火烧了我爹娘医馆,若非林太爷本来就心中埋有愧疚,他又怎么会因为心中羞愧而且不敢踏入我这医馆看诊?若非你这几日一直闹得天翻地覆,弄得林镇鸡犬不宁,他又怎么不敢离开你半步?” 林紫岚想要挣脱开绳子,想要用自己的手捂住耳朵,可是她的手被绳子束缚着,捆绑着,她动弹不得。 只是一味地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哭喊着,“你胡说!这些都是你在胡说,我才不会信你,我才不会相信你!” 柳轻烟缓缓一笑,有雨珠打在她的脸上,发出清脆的“砰”一样的声音。 “林紫岚,就算是你不相信我,那又能怎么样呢?你不相信我,难道这事实就能够改变了吗?”柳轻烟笑了笑,在雨夜里笑的有些凄惨,“你娘亲是你害死的,你爹也是你害死的,到头来,你凭什么要让这些无辜的百姓们替你赎罪?凭什么你一个人的罪过,要落在整个镇子百姓们的身上?凭什么?你告诉我林紫岚,你凭什么这么做?” 林紫岚摇着头,雨水顺着她的耳边滑了下来,她兀自喃喃道,“你闭嘴,我娘不是我害死的,我爹也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才不是……” “是我?”林紫岚忽然间又像疯癫了一样,嘲讽地笑了起来,“原来是我?原来是我害死了我娘亲啊……娘亲,是不是如果我从来都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是不是当初你就不会死?” 她仰天哭诉,“老天爷,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吗……” 柳轻烟从前身上的温柔似乎尽数消逝,她忽地眸光凛厉,“林紫岚,你犯下的罪孽,死一百次,都死不足惜!你心思狡诈,蓄意伤人,你可知因你而死的那些亡魂没日没夜都在注视着你?你暴虐成性,残害百姓,你可知你如此已然让多少同镇百姓憎恨你?你纵火焚药,你可知此举是断了多少人的生路?你可知,林镇的百姓们,即将要面对什么?是死亡啊林紫岚!你凭什么,凭什么!” 最后一个字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又道响雷轰隆隆地响了起来,似乎有两道闪电一闪而过。 林紫岚仰天长啸,“不!不是!” 柳轻烟笑了笑,那笑容如同闪电一般一纵而逝,只剩下唇角一抹凄厉,“林紫岚,是不是,你自己心中比谁都清楚!” 这个夜晚,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样度过的。 只是每个人的感觉,都是不同的。 有人感到焦急担忧,只希望自己怀中之人快点醒过来。 有人怒意冲天,恨不得将死亡还给亲手将眼前毁了一切的人。 有人连夜纵马,为救民而不惧风雨,奔赴在这有些冷的雨夜里。 亦然有人,坐在河畔边,生着闷气。 南北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华,你……还在生气吗?” 阿华不语。 南北缓缓地移动身体,悄悄地将头探到阿华面前,低声道,“阿华,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好不好?” 阿华转过脸,“不好,不想听。” 南北却笑了笑,道,“那好,那我就给你讲喽!” “从前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山上有一个小和尚,有一天小和尚的师傅让他下山去买些布匹。小和尚看着外面的世界,觉得新奇极了,到了街上便四处张望着。他看到什么都感到好奇,尤其是那个小摊上摆放着的有好多木齿的一块扁木,你猜猜,那是什么?” 阿华侧过头,忍不住好奇脱口而出便问道,“是什么?” 南北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是一把木梳,他拿着那把木梳,觉得好奇极了,怎么从前从来没有在山上见过这样的东西?你猜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阿华略微思肘,便道,“和尚忘记买布匹了?” “笨蛋,你猜错啦!”南北爽朗地笑了笑,“和尚问那个摊主,那是什么东西,为何他从前从来没有见过,摊主说,你没见过也是正常,毕竟天上的鸟看不到水里的鱼,井底的蛙注定吃不到地上的草,注定未曾见过这些东西。” 阿华撅了撅嘴,有些不满足道,“这算是什么笑话啊!” “哎呀,你先等等啦,我还没有给你说完。”南北又道,“然后那个和尚就羞红了脸,小声道,我分明是住在山上的,你为何要说我是井底之蛙。你猜猜,摊主会说些什么?” 阿华想了想,旋即立马回答道,“我知道了,那个摊主她肯定是会说,山上也有井底之蛙对不对!” 第七十二章 温暖 “不对不对,你又猜错了。”南北略微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道,“摊主说,你和青蛙确实比不了,你头上锃亮锃亮的,到了夜里估计能和月亮一样亮。和尚脸又红了,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不悦道,你怎可如此取笑我。那摊主道,我可没有取笑你,是你自己来问的,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不过,你要是想用的上这玩意,恐怕要到下辈子喽。” 见南北声音停了下来,阿华问道,“没了?” 南北睁着明亮的眼睛,问道,“你怎么没有笑啊?” 阿华抱怨道,“什么啊这是,一点都不好笑好不好?搞不懂这个有什么好笑的。” 南北问道,“有啊,我觉得蛮好笑的啊,你不觉得吗?要不然你给我讲一个笑话好不好?让我听一听好听的笑话是什么样的。” “听好了,我给你讲一个。”阿华转了转眼珠子,旋即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道,“从前,有一个猪头,讲了一个一点都不好听的笑话。” 南北嘴角一抽,“诶,阿华,你说的猪头,该不会就是我吧。” 阿华得意一笑,“哈哈哈,就是你!” 南北看着终于展颜的阿华,温声道,“你这个笑话才是一点都不好笑。” 阿华道,“我高兴就好。” 南北缓缓地抬起手,将阿华有些微微凌乱的头发向耳后拂去,声音温柔,“好,阿华高兴就好。” 阿华愣了愣神,望着南北越来越近的脸庞,脸颊忽地有些泛红。 南北的唇角,始终都挂着那一抹温润的笑容。 南北的手缓缓落下,一双隽逸的眸,直直地对上了阿华的双眸,声音温柔宛若春风细雨,“阿华,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这一次可不可以原谅我?” 阿华发觉自己如同火烧的双颊,连忙侧过脸,有些匆匆道,“那我这一次,就原谅你了。” 她站起了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南北随后也站了起来,将阿华有些不安分的小手握在了手心里,整个人,都很显然地能够看得出掩藏不住的喜悦。 他垂眸温柔地看着阿华,“等到我们回十里桃林里之后,我会亲手为你酿你最喜欢喝的桃花酒。” 阿华的心忽地砰砰直跳,低声应道,“那我们说好了,我会记着的。” 远处的白之秋看到这一幕,不禁啧啧叹道,“没想到南北这个小子这么厉害,竟然能哄好她。这两个人,要是能早点在一起该有多好。” 白之秋看二人已经重归于好,便想着回镇子上看一看,看看现在的形势如何。 刚回到镇子上,便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白之秋道,“这雨来的还算及时。” 百姓们见火势变小,有些已经散去回家歇息。 有些则是继续在医馆门前守着,等待着火完全被雨水浇灭。 “柳轻烟呢?” 白之秋四处看了看,也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终于在一个树旁,他发现了被绑起来的林紫岚和站在那里的柳轻烟。 二人似乎在争论些什么,真是哪里都有林紫岚那个女人的身影。 只是,柳轻烟身上似乎受了伤。 白之秋看到,雨水自她身上淋下的时候,他看到了顺着雨水流下来的,还有柳轻烟身上的血。 白之秋顾不上二人在争论些什么,急忙喊道,“柳姑娘!你受伤了,不能在雨里一直站着,否则伤口感染了,可就麻烦了。” 柳轻烟有些诧异地望向了他,“白公子?” 白之秋走了过去,将柳轻烟拉到了一处可以避雨的屋檐之下,道,“柳姑娘,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柳轻烟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之秋应道,“我来看看这边的情况。” 柳轻烟静静地站在屋檐之下,双眸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之秋挠了挠头,瞬间觉得有些尴尬,便道,“柳姑娘,你怎么了?” 柳轻烟缓过神来,苦涩一笑,应道,“没什么。” 她在担忧,这来之不易的药材已经全部被毁,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在担忧,担忧林镇的百姓们该如何活下去。 夜里,她似乎还能听见忽然传到耳朵里面的百姓们的咳嗽声音。 她连忙回过神来,跑了出去,入眼便是在雨夜里一点一点清扫大火留下来的灾迹的百姓们。 柳轻烟红了眼,连忙跑了过去,对着百姓们道,“大家都快回家吧,这么大的雨,病情会加重的。大家都回去吧,这些东西日后再收拾也不迟。” 有身着粗布褐衣的男子回过头道,“柳姑娘,你莫要担心我们,我们都身体健壮着呢,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柳轻烟记得这个人,他分明今日还在吃药,明明身体还需要药物支撑,还在这里嘴硬。 柳轻烟哽咽着声音,道,“你们的身体,我自己心底有数,都快回去吧,这些东西,远远没有你们的身体重要。” 众人闻此声,也都停下来了手上做的事。 有妇人走到了柳轻烟面前,抬着头问道,“姑娘,我家里宽阔,你要不然先委屈一下,到我家里住下吧。” 柳轻烟记得这位妇人,这位大娘早年丧夫,家中仅有一女。 柳轻烟笑道,“大娘,若是您不嫌弃我,我自然是愿意的。如今有个能住的地方,便是极好的了。” 百姓们之中又有人道,“我们家里生的有炭火,柳姑娘来我们家也可以。” “我家被褥多的很,柳姑娘不嫌弃也可以住我们家里。” 紧接着,是百姓们的关怀声不停地响起。 春日雨夜里的风有些寒冷,可是此刻众人的心中,却是暖暖的。 她感觉到了百姓们的温情与关怀,她的心里,总归是得到了满足。 柳轻烟又道,“大家都先回家吧,我住在这位大娘家里就好。明日一早,待雨过天晴之时,我们再好好想办法,好吗?” 众人见到柳姑娘终归是有了一处落脚的地方,也只好都散去。 有人在回家之前,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便走到了柳轻烟面前,道,“对了柳姑娘,方才那位从火里面救出来的老伯,刚才先被阿曦的爹娘带回家照顾了,雨下的大,总是不能让有伤的人还在外面淋着。你放心就好,阿曦那孩子和那老伯现在应该都已经在屋子里面了。” 第七十三章 报应 柳轻烟这才放下心来,她回过头与白之秋道过别之后,便随着那位大娘一同回了家。 她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白之秋站在原地,看了看柳轻烟的背影,又看了看仍旧被绑在树上的林紫岚。 林紫岚双目呆滞,仰着脸,就算雨水打在她的眼睛上,打在她的脸上,她也不为所动,只是一直呆呆地望着夜空,嘴里还时不时地喃喃着什么东西,就好像……好像真的疯了一样。 罢了罢了,就让她自己在这里绑着吧。 白之秋无奈地摇了摇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林紫岚终究是要得到她自己的报应的。 白之秋回到林大娘家里时,正巧碰到了匆匆想要出门的萧清毓。 白之秋问道,“萧公子,你怎么醒了?” 萧清毓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一看眼前的人是白之秋,便直接道,“我……我……哎呀!林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都不知会我一声,你们几个就这样把我抛弃在这里面了……” 白之秋抬头看了看都快要到来的黎明,淡淡笑了笑,道,“那不是因为我们看你还没有睡醒,不想要嘲到你吗?” 其实他们喊了一下萧清毓,只是萧清毓实在是睡得太熟,根本就喊不醒他。 萧清毓道,“下次要是再碰上这样的情况,你们不用顾及我睡没睡醒,反正我也没有起床气。你们就直接把我叫醒就好了,要不然我一醒过来,发现你们几个都不在了,心里总归是有些空落落的。” 空落落的? 白之秋觉得他这个形容有些不恰当,笑了笑,道,“下次我们便记得了。” 萧清毓问道,“对了白公子,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我听林大娘她们说我们起火了,可是真的?现在火势还大吗?” 白之秋应道,“确实是起了大火,而且失火的地方,还是柳轻烟姑娘的医馆。不过,目前大家都没有受伤,医馆的火也已经扑灭了。” 萧清毓一听已经没事了,便立马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连声道,“那就好。” 不对,哪里失火? 柳轻烟的医馆? 萧清毓拍胸脯的动作瞬间变成了捶胸顿足,有些激动道,“什么?柳姑娘的医馆失火了?那可怎么办啊,这可如何是好!那里面的药材……药材可都是……” 白之秋道,“这是我目前比较担心的一个问题,现在所有的药材都已经全部化为灰烬了,林镇现在已经没有药材可以救治百姓们了。” 萧清毓无望地翻了个白眼,“完了完了……我现在只觉得完了……那么多钱都砸出去了,结果现在却是一场火,什么都没了。” 白之秋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就在此时,南北与白华手牵着手,出现在了门前。 阿华问道,“诶,你们两个怎么堵在了门口不进去?站在这里做什么?” 萧清毓扫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到了二人紧紧牵着的手上,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二人紧紧牵着的手。 两三天了,他怎么没能看出来,原来他们两个人,竟然是一对啊! 白之秋将睁大了眼睛的萧清毓推回了院子,道,“走了走了,进去再说。” 四人回到院子里之后,围着有蓬子遮挡住雨水的圆石桌坐了下来。 阿华枕着手臂,打了个哈欠。 白之秋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南北道,“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师父回来。师父应该也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了,而且,我们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做,不是吗?” 南北说的有理,他们现在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阿华打了个哈欠,问道,“柳姑娘那边怎么样了?” 白之秋道,“她今天晚上暂时住在了百姓家里,今天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受了惊吓,今天晚上她得好好休息休息。” 萧清毓终于反应过来,问道,“我有一个问题,纵火之人是谁?” 白之秋叹了一口气,“纵火之人,乃是林太爷之女,林紫岚。” 阿华一听,攥紧了拳头,打在了石桌上,“林紫岚!怎么又是她,她不是疯了吗!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南北连忙去拉过她的手,替她吹了吹手背,“怎么又这样?你的手莫非是不嫌疼。” 白之秋翻了个白眼,全当做没有看到,又道,“我觉得她之前应该是装疯的。” 阿华瞬间睡意全无,尽是怒意,“她现在在哪?” 白之秋应道,“在医馆旁边的巷子口里面的一颗树上。” 萧清毓有些惊诧,“树上?怎么会在树上?” 白之秋道,“她被百姓们绑在了那树上。” 白华拿起长剑,站起了身,道,“跟我走,咱们去教训教训她!” 南北随她一同站起来了身,拉住了她的手道,“阿华,你先不要冲动,先好好休息休息吧。今天晚上也没有睡好,而且现在还下着大雨呢。” 阿华道,“不行,这口气,要是不发泄出来,我今天晚上绝对睡不着的。林紫岚她怎么能做成这样的事情,我原本以为她只是刁蛮任性了一些,没想到,她原来是个如此阴毒的人!” 南北只好跟上了她,旋即白之秋与萧清毓也都站起来了身,跟了出去。 林大娘这时也从屋里出来,正巧碰见了要出门的白之秋,便问道,“这是要去哪?” 白之秋应道,“林大娘,我们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对了,阿曦和那个老伯现在怎么样了?” 林大娘道,“他们没事,只是有些疲惫,还在休息,明天应该就会好起来了。” 白之秋道,“那就好,林大娘也早些休息。” 林大娘道,“你们出去,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待四个人再次到达那老树旁的时候,四个人都傻了眼。 阿华惊诧地捂住了嘴,转过了身,不愿再看这可怕的一幕,“她……她不会死了吧……” 南北撑着伞,轻轻地拍了拍阿华的肩膀,温声道,“是咬舌自尽,阿华,不要怕。” 此刻的林紫岚仰着脸,双目依旧瞪大了望着夜空,嘴里不断地流出鲜血,那血顺着雨水流下,顺着她的身体流下,染红了她的紫色衣裙。 那紫色裙子,此刻竟然是一片殷红,甚至她的脚下,也全部都是鲜血。 她的死状很惨,也很可怕。 第七十四章 春暖 若是明日一早百姓们第一眼便看到这副景象,定然是会被吓得不轻。 白之秋叹了一口气道,“入土为安吧。” 林紫岚这也算得上是,罪有应得了。 四个人合力将其葬在了一处荒地旁,未设墓碑。 白之秋低声道,“若是折了碑的话,恐怕会有怨恨她的人来此刨坟毁尸。既然她已经死了,就给死去的人,一个安宁吧。” 天,渐渐地亮了。 雨,渐渐地听了。 萧萧凉的夜雨过后,是雨过天晴的绚丽长虹。 四个人走在路上,阿华仰着头,望着天空上的一道彩虹,眉目舒展开来,道,“有彩虹诶!” 南北缓缓一笑,道,“雨过天晴,想必天佑林镇,一定会好过来的。” 萧清毓不知痴痴地在看些什么,还不停地啧啧叹道,“哇塞,那个人好帅,我要是个女子,估计都要爱上他了。” “谁?” 白之秋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长虹绚丽夺目,而那一道长虹之下,一位身穿铁衣的男子,率领着八十余人,驾着马,气势如虹地朝林镇奔赴而来。 白之秋喜道,“是寒风统领!寒风统领回来了!” “寒风统领?” 阿华与白之秋也望向那荒原之中的一条大道上,那位铁衣男子率马而来。 阿华有些激动地握紧了南北的手,道,“真的是他,寒风统领终于回来了。” “吁~” 寒风望到了不远处的四个人,下了马,神色有些焦急,见了四人便直接问道,“我可是回来晚了?现在林镇怎么样了?” “林镇……” 白之秋有些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把这个林镇失火的消息告知于他。 “林镇怎么了……”寒风见白之秋这番反应,以为是林镇出了什么事情,霎时间觉得自己整个人有些失重,向后跌了两步,又道,“看来,我还是回来晚了……” 阿华连忙道,“寒风统领,这与你回来的早晚并无关系。” 寒风神色有些哀伤,有些悔恨道,“若是我回来的再早一些,这些药草就能早一些到柳姑娘的医馆里,百姓们也就有救了……” 四人一齐喜道,“药草?” 寒风有些诧异,“怎么了?” 阿华道,“寒风统领,你的意思是,你带回来的有药草对不对?” 寒风愣了愣神,点了点头,道,“对,我将未国运来的药草带回来了。” 众人喜道,“那便是极好了!终于有救了!” “什么?” 寒风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之秋这才细细地将这几天林镇发生的事情告知于寒风。 寒风道,“没想到林家父女竟然如此猖狂,这下场,终究是轻了一些。若是王爷还在的话,我定要让他们斩首示众。再不济,也要将他们像从前那日两个卖假药的人一样,永远关入大牢。” 阿华道,“如今他们两个人也都死了,也算得上是得到了自己的报应。” 白之秋数了数装有药草的马车,道,“寒风统领,我们现在就把这些药草带回医馆吧。” 寒风点了点头道,“好。” 这么多药草,救治百姓们,完全足够了。 到了镇子上之后,四个人寻了一处宽敞一些的废旧店铺,费力整理了一下,便又变成了一家新的医馆。 阿华掸了掸裙子上的尘土,呼了一口气,道,“终于弄好了!现在百姓们就可以来这里看诊了。” 寒风问道,“对了,柳姑娘呢?” 忽然,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在这里。” 柳轻烟站在他们身后,双目紧紧地望着眼前的医馆,嘴唇微微地颤抖着。 阿华有些惊讶,但同时也带了些喜悦,道,“柳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柳轻烟道,“容我昨夜暂时住下的那户人家,就在这家……这家医馆的对面,我听见了声响,便起了身。” 原来,她就住在这对面的这一户人家里啊。 倒是有缘。 柳轻烟紧紧地望着眼前的景象,生怕一个眨眼这景象就会覆灭一样,她问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快……这么快就也有了一家医馆……” 阿华道,“其实也没什么,这家店铺本身应该就是一家废旧的医馆,我们只是扫了扫积下的尘土,将桌椅都重新摆好罢了。” 柳轻烟有些惊诧,“那是……那是药草?” 寒风点了点头,道,“那些马车里面,全都是上好的药草,是王爷穿书给未国,未国一位神医送来的。” 柳轻烟脸上流下来了两行泪水,“百姓们,百姓们终于有救了……” 这一日,医馆重新开张,未国这些上好的药草果真不同凡响。 不出七日,百姓们的身体,竟然都出了奇的一般好了过来。 四个人坐在院子里面,翻看着一堆字画。 白华忍不住赞叹道,“哇塞!阿曦他也太厉害了吧,这字写的如此之好!” 南北也夸赞声不停,“这牡丹花画的也是栩栩如生。” “哥哥姐姐们!” 恰逢其时,阿曦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阿华喜道,“阿曦,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 阿曦笑道,“今日学堂放学放得早,我便回来得早了一些。” 白华戳着阿曦的软软的小脸,道,“今天先生又夸你什么啦?” 阿曦道,“阿华姐姐,每日我回来你都问我这问题,问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阿华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让我们阿曦生的这么聪慧,不管写了一手漂亮的字,还将水墨丹青掌握的游刃有余,更是背得了诗文。” 萧清毓反复翻看着桌上的字画,道,“阿曦,你这字画,我觉得,我都可以拿去集市上去卖钱了。” 阿曦笑道,“萧哥哥,若你喜欢,我便送与你既好。” 萧清毓心里瞬间乐开了花,道,“阿曦你真好。” 林大娘探出了一个头,喊道,“阿曦,姑娘公子们,快来吃饭啦!” “来啦!” 林大娘家里最近的饭菜,总是越来越好吃。 李生在家附近的一家卖酒的铺子里面当差,也不用再去打猎,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了一些。 添了些温暖的被褥,越来越暖的春风袭来,天气也都暖和了些,夜里再也用不上炭火了。 阿曦的字被教书先生看中,主动提出免费教他识文写字。 日子过得,总算是越来越好了。 而治病的人,也就是柳轻烟的病,也好了过来。 第七十五章 归家 这日是个艳阳天,林镇百姓们皆是一片喜色。 “柳姑娘,我们这一次,真的是无以为报啊!” “是啊,柳姑娘,要不是有你在,恐怕我们这整个镇子的百姓,恐怕都活不了。” “柳姑娘,你对我们的恩德,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柳轻烟身着淡雪灰色苏绣梨花白鹤大袖衫,以一根扣有白色镂空雕鹤玉的水墨白蝶纹长缎轻系淡绿色锻绣大勾莲纹采莲长裙。 雅致之中又别有一番韵味,她站在医馆门口,满眼皆是笑意。 柳轻烟温声应道,“大家能够安好,我便已经很满足了,我只希望大家能够好好的。” 阿华四人穿过人群,走到了柳轻烟面前,唤道,“柳姑娘!” 柳轻烟笑道,“阿华姑娘,公子们,你们来啦。” 阿华点了点头,道,“嗯,我们今日是来与你辞别的。” 柳轻烟不解地问道,“辞别?你们是要去哪里?” 阿华笑道,“我们,我们当然是要回家了呀,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柳轻烟了然笑道,“原是如此,呆的时间长了,我竟还以为,你们四位皆是这镇子上的百姓。” 阿华笑道,“不光你这样以为,就连我,都差一点这样想了。” 柳轻烟拱手,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会再见四位,还望四位平安喜乐,岁岁长欢。” 四人同样拱手道,“望柳姑娘也是如此,保重。” 与柳轻烟辞别之后,四个人找了一家酒馆,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才舍得再道离别。 阿华举杯长饮,旋即笑道,“这些天待在林镇的时间一长,我竟然都要忘记了,我们该回家之事。” “是啊,我一个习惯了四处游历的人,竟然也会在这个地方待这么长时间。这酒也喝完了,阿华姑娘,南北公子,之秋公子,萧某,就先告辞了。” 萧清毓放下酒杯,抱拳道别。 阿华笑了笑,问道,“萧公子又要去哪里潇洒?” “潇洒?”萧清毓笑了笑,“哈哈哈,天下之大,何处不能潇洒?” 南北站起身,道,“即是如此,那便祝萧公子好运。” 萧清毓道,“你们也是!” 白之秋也起身,道,“萧公子,要不是因为你心系游乐,我还真想把你请到我们十里桃林里喝喝酒呢!” “我又何尝不想,若是以后有了时间,又或者说是有了机缘,走着走着,走到了你们十里桃林那里,定是要过去诓你们一顿酒不成。” 阿华笑了笑,道,“那我们就在那里等候佳人了,别的不说,酒我们那里多的是,保你满意。” 萧清毓抱拳,“哈哈哈,三位,告辞!” “告辞!” 送走了萧清毓,三个人打算回十里桃林。 阿华道,“待在这里这么多天,还有些舍不得。” 南北道,“如今瘟疫已被平复,柳姑娘与寒风统领又决定留在林镇守护着百姓们,百姓们日后,也定能过上平安喜乐的好日子了。” 白之秋道,“是啊,不过寒风统领这一次决定不走,我还挺意外的。” 阿华道,“我想,应该是南嘉王已经离开了苍然,他回到延安也没有能够效忠的人了,想必就决定守在林镇,等候着南嘉王回来吧。” 南北皱了皱眉头,想了想之后才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们想想,南嘉王之前的行踪败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要不然就应该是他们这些随从里面出了内贼。若真是如此……” 白之秋道,“好啦好啦,南北,你就不要瞎操心这么多了。这些都是他们朝堂上的事情,和咱们没关系。” “可是我们本就该……”话还未说完,这话就好像化作了一片轻烟,没了下文。 “走喽!我们回十里桃林啦!” 阿华双手各搭在白之秋与南北的肩膀之上,闭目一瞬,便回到了十里桃林。 回到桃林之后,阿华四处找了找,都没有找到白微之,便道,“咦?那白胡子老头呢?又跑到哪里去了?” 南北道,“想必是又跑到哪里玩去了吧。” 阿华撅了撅嘴,有些气恼,“这么长时间了,在林镇也没能等到他回来,真的是够气人的。” 白之秋道,“再等等吧,等等看他会不会回来。” 翌日,白之秋拿着一壶桃花酒,慢悠悠地走在十里桃林里。 “酒还是好酒,还是那么好喝!” 白之秋笑着,晃晃荡荡地走在十里桃林里。 恰巧碰到了南北呆坐在桃花树下,伸手接住了一片桃花。 白之秋掂着这壶桃花酒,坐到了南北身旁,乐呵呵笑道,“诶?南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愣?来和我一起喝酒啊!” 南北笑了笑,淡淡应道,“之秋,你又去喝酒了。” 白之秋看到南北眉头皱着,便将桃花酒放到了一旁,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南北道,“我只是在想,我们终日里在桃花林内,不问世事,也不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是否真的合乎情理?是否真的没有荒废岁月?” 白之秋笑了笑,道,“怎么了?感觉自从你从林镇回来之后,就好像一直在想什么的样子。怎么,贪恋世间繁华了?” 南北神情凝重,“并非是贪恋世间繁华,而是觉得你我皆是少年朗,本该是为百姓们效力的年纪,可是却终日无所事事,终归是觉得有些不妥。” 白之秋看他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轻叹一声,才道,“我能够明白你现在的心情,我也知道你志不在此。若是你想要去的话,那便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 南北望着白之秋,良久,才道,“之秋,你觉得我应该离开这里,去苍然为百姓们做事吗?” 白之秋淡淡地笑了笑,应道,“这是你自己能够决定的事情,只要是你觉得,你想去做的话,那便去做吧。切莫把自己困在这里,你应该去选择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可是阿华……” 南北顿了顿,终究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白之秋笑了笑,道,“阿华?” 他眸光往斜后方一瞥,淡淡开口,唤道,“阿华,出来吧,你自己来亲自告诉你师兄,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第七十六章 桃林 躲在树后的阿华低着头,扯了扯自己的月白色缂丝蝶扑桃花纹长裙,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这才踏步上前。 阿华顶着自己强扯出来的那一抹笑容,道,“我就刚刚才到,看见你们在说话,正准备走呢,哥哥你就叫住我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南北站起身,道,“阿华,你应该都听到了,对吗?” 阿华躲避着南北的眼神,低着头,不语。 半晌,阿华终于抬头,道,“师兄,你有你的志向,我是明白的。若是你想要离开的话,那便离开吧,我和哥哥,在家里等你回来,好不好?” 她总不能,把她最爱的师兄像金丝雀一样,困在这十里桃林里吧。 她可舍不得。 南北晃了晃神,许久没开口说话。 阿华苦涩地笑着,看向南北,道,“师兄,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南北终于开口,眸里闪着晶莹的光,低沉的声音响起,“阿华,你……你会不会怨我?” 阿华笑道,“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会怨你呢?” 她才没有这么不懂事呢,她心里面那么喜欢师兄,师兄想要去做的事情,她自然是愿意让他放手去做的。 南北笑了笑,道,“阿华,时间过得很快,我总会回来的。” 但愿吧……但愿你快些回来…… 南北走了,就那样离开了。 白之秋终于忍不住开口,“阿华,你不至于吧,他都走了两天了,你还这样闷闷不乐的。” 阿华躺在桃花树下,道,“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反正就是高兴不起来,也不知道现在师兄去了哪个地方,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哥哥,你说为什么当时他走的时候,我就没有想到跟他一起出去呢。” 白之秋道,“你就别想了,你也走了,难不成就打算让我自己一个人守着十里桃林啊,可无趣死我吧。” 阿华道,“可是现在师兄他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他会不会感到无趣啊。” 白之秋道,“你呀,就不要瞎想了。他心系天下,如果让他每天都呆在这十里桃林里的话,恐怕会憋坏他的。让他出去透透气,也好。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看我们的。更何况,明明他才走两天,你就这样受不住了,以后,你还有的日子要受呢。” 阿华道,“我这不是也不知道他会去哪个地方吗,万一他又回了林镇,去找柳姑娘怎么办?那我可不是惨了。” 白之秋忍不住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在瞎想什么呢,就算他回了林镇,也定然不是去找柳姑娘的。我想啊,他要是回去,也只可能是想去帮忙调查南嘉王行踪泄露一事。” 阿华猛地坐起,“这么说,师兄他还真的有可能回到林镇里了?” “哎呀,好了好了,你就不要瞎想了。与其整日都在瞎想,还不如把你的桃花酒赶快酿下,你不是说要给你师兄酿一壶桃花酿吗?” “说的也是,那我便去酿酒了。” 这时,白微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了过来。 阿华转过身,看到了他之后,便撸起了袖子,道,“喂!你这个白胡子老头儿,你怎么那么不靠谱。你这几天有去哪里去了,又跑到哪里去玩了。” 白微之揉着头,道,“你们都回来了?竟然比我还快,真是出师了。” 白之秋看着白微之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问道,“师父,怎么了?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别提了,可气死我了。”白微之拍了拍身上的风尘,道,“你们都不知道,我都快被气死了,本来是要直接回十里桃林的,结果灵力不知道怎么回事受到了干扰,把我带到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我在那里缓了两天,灵力才恢复过来。好不容易好了能回来了,结果又被移到了北面,又在那里呆了几天,这才好不容易回来。” 白华噗嗤一笑,道,“哈哈哈,你这老头竟然这么笨,连我们都不如,笑死我了。” 白微之道,“别笑了,我都快气死了。衣服少是怎么回事,感觉最近的灵力总是受到拨乱,总感觉天下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白之秋笑道,“师父,我看是你是因为整日喝酒,不修炼灵力。久而久之,灵力就越来越钝了。” “瞎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我灵力,灵力这么深厚,怎么可能会……” 白微之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又道,“反正不管怎么说,少喝点酒,也是好的,要不然瞬移的时候,喝醉了晕晕乎乎的,该怎么办?” 阿华又道,“我看是你太笨了。” 白微之轻哼一声,“我不跟你计较,你师兄呢?怎么不见南北,他去哪里了?” 阿华转过身,随手摘了颗桃子,道,“师兄走了。” 白微之先是诧异,旋即又笑了笑,道,“走了?走的好,肯定是受不了十里桃林里面有你这个闹心的女娃娃。” 白华刚咬了一口桃,就被气的吃不下去,道,“喂!老头,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哪里闹心了,师兄才不会是因为我才离开的。” 白微之挑了挑眉头,道,“不与你多说了,我先去看看我的桃花酒有没有被你们这俩人偷喝。” 十里桃林外 南北回了林镇,找到了寒风。 寒风诧异问道,“南北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南北应道,“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没有了然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个疙瘩,便想着过来探寻一二。” 寒风道,“公子说的,可是王爷当日寄信给未国的事情被人所报给皇上一事?” 南北点了点头,又问道,“寒风统领,我觉得你知道的应该更多一些,你可知道有哪些人是可疑的?” 寒风道,“确实有一人。” “谁?” “当朝太子,许季。” 南北皱了皱眉头,道,“许季?我听闻他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太子,他能掀起什么风浪?难不成,他是扮猪吃老虎?” 寒风道,“我也是觉得很奇怪,之所以怀疑到他,是因为马蹄山一事。” “马蹄山?” 寒风又道,“当时药草从未国运回之时,被马蹄山的一群劫匪劫了下来,虽然事后我将药材全部都又抢夺了回来。可我却听说,那群劫匪,似是太子的人。” 第七十七章 念衣 “太子的人?如果那马蹄山的劫匪当真是太子的人的话,那太子,便是已经知道了从未国到林镇的路线,才会命这群马蹄山的劫匪在那里拦路。” 寒风听完南北的话,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只不过,若是我们这边有太子的奸细,恐怕并不好找出来。” 南北淡淡一笑,道,“此事只要慢慢找,就一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你先想想,当日送往未国的信有多少人见过?” 寒风应道,“王爷,我,还有信使。” 南北问道,“信使?那信使是可信之人吗?” 寒风道,“那信使跟随了王爷多年,我觉得应该是可信之人。只是……经你这样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他从送信到未国之后,就好像消失不见了一样,我有几天没看到他了。” 南北道,“消失不见了?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自己跑了,另一种就是被人杀了。” 寒风皱了皱眉头,道,“跟随王爷的这些老人们绝不会有逃跑的举动,所以他……大概是真被杀害了。” 南北道,“这样一来,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太子的人在那信使自林镇离开之后便一直跟着,待那信使到了未国之后,便从那信使手中抢夺过信,看了之后便将其杀害。” 寒风道,“不对,若是他在那时就被杀害了,那药草又是怎么来的?” 南北道,“我想,应该是太子的人,将那封信继续送了过去,才会有这些药草从未国送往林镇。至于他的目的,我想,大概就是那批劫匪所在的原因了。” “所以他一方面是为了破坏王爷的计划,另一方面又是想要自己吞下那批药材。” 寒风皱了皱眉头,他怎么样也想不到,那个在延安好吃懒做,一事无成的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心。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切,确实不是那个好吃懒做的太子爷计划的。 数日之前,延安城内 那身着烟紫色缂丝白鹤纹的女子大笑道,“哈哈哈哈,没想到那个叫做寒风的侍卫竟然会带着他的人去马蹄山抢夺药草。” “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那边散播了谣言,说这帮匪寇背后的人乃是太子。” 此时跪在殿上说话的身着布衣的男人,正是那日从马蹄山逃跑的人。 而那紫衣女子,正是苍然国师。 国师笑道,“这件事情办的不错,我这也算是给那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太子添了一些趣事,倒也是做了件善事。” 她笑得森严,笑得让人害怕。 她摆了摆手,道,“你走吧。” 那身着布衣的男人磕了个头,便走出了大殿。 待他已经离开大殿之后,国师轻轻地吩咐了身旁侍卫一句,“杀了他吧。” 风声鹤唳,夹杂着男人的惨叫声。 转眼间,竟已到了冬日。 只是这十里桃林里仍旧是桃花盛开的一片芳华。 白之秋掂着一壶桃花酒,跑到了阿华身旁,道,“阿华,我听说未国亡国了。” “亡国了?!” 躺在桃花树下的阿华惊诧地坐起了身,道,“怎么回事?之前未国的医师不是还给林镇送了药草吗?要我说,未国可比苍然有情得多,怎么能亡国了呢?” 白之秋叹了一口气,道,“哎,这谁知道呢。” 阿华又问道,“对了师兄,哥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白之秋道,“他能出什么事情?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阿华皱着眉头,担忧问道,“不行,我有点不放心,如今天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师兄他还没有回来。” 白之秋挑了挑眉头,顺口说了一句,“那要不然,我出去找找他?” 阿华点了点头,道,“好!就这样说定了,快去快回!” 白之秋道,“喂!我可是你亲哥哥,你就这样把我推出去啊!” 阿华道,“师兄的安危比较重要,你快去出去找找他。” 于是乎,白之秋就这样也离开了十里桃林。 五日之后,白微之从外面带回来十里桃林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 白微之捋着胡子,“即是仙人,又怎会与你计较。” 阿华闻声跑了过去,不屑道,“呸!你这老头,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仙人。” “你这小王八蛋!” “你这老王八蛋!” 两个人争吵了一会儿,阿华这才发现眼前这位美的让人感觉惊艳的女子。 只是这女子的眉目之中,似乎含着几分伤感。 这女子名为顾念衣,是白微之从未国带回来的。 阿华喜欢与她一同调侃这白胡子老头,喜欢与她一同说话,一同喝酒。 总之,在阿华的心里面,这位漂亮姐姐她是极其喜欢的。 好看姐姐出现的那一日,真是个好日子,这一日哥哥他也回来了。 好看姐姐听到哥哥这两个字的时候,眼里面忽然闪现出了泪花,原来她的哥哥已经不在了。 阿华想知道师兄有没有回来,可是白之秋的身后,并无南北的身影。 阿华皱着眉头,道,“哥哥,师兄他还是不回来吗?” “阿华,你应该是明白的,你师兄他心系天下……” 南北依旧是这一副说辞。 阿华拍了拍桌子,道,“我不管了,我要去苍然寻师兄!” 顾念衣忽地问道,“去苍然?可否带上我一起?” 原来这位好看姐姐有一位故人也在苍然,她想要去苍然寻找自己的一位故人。 后来阿华终于说通了师兄与师父两个人,几个人这才踏上了去往苍然的路。 顾念衣要寻找的人,在太子府。 在去寻人的路上,阿华听人提起南嘉王在找她。 她缩了缩脖子,干嘛要找我…… 后来,她又知道了师兄去了南嘉王那里。 再后来,她再次见到了师兄,也再次见到了南嘉王。 她其实是不讨厌南嘉王的,只是她也不喜欢他。 在这次之前,她又与南嘉王见过一面。 那是刚刚回到十里桃林的时候,阿华为了将他的令牌和玉佩还给他,她与师兄还有南北,那日才使用瞬移,四个人去了未国,找到了南嘉王,将那些东西还给了他。 只是那是许之什忽地将她揽入了怀里,她那一日被南嘉王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便从此发誓,再也不与南嘉王来往,再也不与南嘉王说话。 没想到这一次,在这个地方,竟然又看到了南嘉王。 第七十八章 大婚 阿华将自己缩进了南北的怀里面,不想与南嘉王说话。 她有些生气,为什么师兄这一次要带着南嘉王一起出现? 他明明知道她在躲着南嘉王的。 真是气人。 后来她回到了十里桃林之后,和师兄吵了一会儿。 阿华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师兄,那些事情你明明知道的!” 南北却解释道,“阿华,他只是想见你一面,况且南嘉王并非是坏人……” 阿华气恼道,“我不要与你说话了,真是气人。” 南北那样做,让她觉得他好像并不在意她的感受。 后来过了十日有余,阿华和南北才重归于好。 那个时候顾念衣已经离开十里桃林了,她去了蓬莱。 数日之后,十里桃林忽然接到了一个诏书。 皇上竟然让十里桃林唯一的女弟子嫁给未来要登基的皇上。 如今最有希望登基的,便是九王爷,也就是南嘉王许之什。 阿华当时害怕极了,在桃林里面哭了好久好久。 后来,师父带着他们去皇宫里面找南嘉王,看看这件事情能不能解决。 那一日,顾念衣也在那里。 好看姐姐说,她愿意替她嫁给许之什。 后来便是好看姐姐与南嘉王大婚了,她心里知晓,好看姐姐是喜欢着许之什的。 或许那个时候,许之什没有发现他自己的感情已经有了变化。 但是阿华看到了。 许之什望向好看姐姐顾念衣的眼睛里面,明明是有着感情的。 他大抵,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自己动心了吧。 在皇宫里面呆了好几日之后,几个人才又回到十里桃林。 数日后,阿华挖出了自己埋了好久的桃花酿,道,“师兄,这一次,你是真的不走了吗?” 南北笑了笑,道,“不走了,那段时间,我也经历了很多事情,去过了很多地方。总是觉得,还是在我们十里桃林里面好。” 白胡子老头打量了一下阿华手里面掂着的那壶酒,道,“喂,阿华,你这酒埋的可有些时日了吧。” 阿华嘴角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确实是有些时日了,好多好多年了。” 白胡子老头又问道,“什么时候埋下的?” 阿华笑道,“在师兄那时出现在十里桃林时,我埋下来的。” 白胡子老头忙将那酒塞又塞了回去,道,“这样重要,这样有纪念意义的一壶酒,你怎么能这个时候将它打开?赶快合好,再埋回去,等到你出嫁那日,再将它拿出来喝个一醉方休!” 阿华撅了撅嘴,瞥了瞥南北,“出嫁……” 白之秋清了清嗓子,道,“这么长时间了,咱们十里桃林里面,也应该添一些喜事了,不是吗?” 白胡子老头立马应和道,“正是如此,之秋这话说的没错,咱们十里桃林里,确实该有一些喜事了。” 南北望着白华,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华。” 南北还未说些什么,阿华便红了脸,“啊?” 南北的脸亦是红的如同苹果一样,“我……你可愿意嫁给我?” 白之秋一掌拍向桌子,似乎是自己终于听到了等待已久的某句话一样,“愿意!怎么不愿意啊!她等你这一句话,等多长时间了!” 白微之一把将白之秋拉下,低声喝道,“你赶紧坐下,这个时候你瞎掺和什么劲儿,让阿华自己说话。” 白之秋忙坐下来,道,“对对,该阿华说话。” 阿华扣了扣手,虽然说她每次都喜欢去开玩笑说让师兄娶她,可是这一到真的要…… 这时候她还有点,有点不好意思…… “我……师兄,你是该知道的,我自然是愿意的。”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自己的双颊如同火烧一般热。 天哪,她答应了! 白之秋与白微之心里都乐开了花,两个人甚至都已经开始想像这婚礼该如何举办了。 南北紧紧地握住了阿华的手,“阿华,我可能不是一个特别细心的人,那以后我一定会把你的一言一行都放在心上。我可能不是一个特别浪漫的人,但以后,我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为你制造惊喜。我可能,可能不是一个有趣的人,但我一定会去学着哄你开心,一定会学着去爱一个人。” 有瓣瓣桃花落于青石桌上,整个十里桃林都弥漫着一股喜气。 他说,他日后定然会好好爱她。 阿华心想,她终于如愿,嫁给了自己最喜欢的人。 能够嫁给自己从一而终就心悦的那一个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白微之敲了敲白之秋的头,“你瞅瞅你妹妹,再瞅瞅你,你作为一个哥哥,也太不给力了吧。人家都要成婚了,你呢,连个姑娘的手都没碰过,你啥时候能给我们十里桃林添个媳妇?” 白之秋撅了撅嘴,有些委屈道,“谁让当初你从外面带回来的是个男孩,这不能怪我。要不然,你再出去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个女孩,带回十里桃林。” 白微之道,“瞎说,南北这样的好孩子,我几百年也不一定能碰上一回。你以为十里桃林添个弟子就这么简单吗?” 南北是当初他在外面,机缘巧合下救下的一个孩子。 他当时见这孩子无父无母,在四处流浪,便将其带了回来。 没想到,这还能促成了一段姻缘。 真是件好事! 白之秋嘟囔着,“那我的姻缘去哪里找啊……” 白微之道,“我看你整日里待在十里桃林里是没戏了,你的姻缘,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降临在这十里桃林里面。你呀,不多出去走走,不去多碰到一些人,你可能这一辈子都找不到你的姻缘喽!” 白之秋叹了一口气道,“那便不找了,日后与这桃花为伴,终日饮酒,岂不也是一件美事?” 阿华大婚的那一天定在了二月春时节,那时的桃花开得最美。 几个人花了好久的工夫,来布置这十里桃林。 白微之将自己珍藏的好酒全都拿了出来,白之秋则是每日看各种话本,仿照着别人成婚时布置的样子来从外面买来一堆红色的东西。 有红灯笼,红蜡烛,红绸慢,红鞭炮,红罗帐,还有,火红火红的嫁衣。 这是阿华第一次穿这种颜色艳丽的红色,白之秋忍不住称赞道,“真是漂亮!” 整个十里桃林,都漾起着喜庆的气息。 这十里桃花,绽放出了绝代芳华。 但这绝代芳华,都抵不过阿华望向南北那那一刹那温柔颜色。 那温柔,带着幸福。 她望着他,他亦然是望着她。 她懂他的心,他亦然也懂她的心。 这幸福,将永无休止地在二人之间感受着。 番外 白华篇 十里桃林里的桃花一年四季反反复复地开着,我看花开看了十几年,又看花落看了十几年。 可是我却从来不曾厌倦。 这里有酿好的桃花酒,有吃不完的各种糕点与水果,有帘卷清风拂面而过的清然,有欢声笑语,有打打闹闹,还有几个我这一生里最爱的人。 先说说那个白胡子老头吧。 我与哥哥自小便生活在这十里桃林里,从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那,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长着白胡子的老头。 他整天没个正形,时而让人觉得聒噪。 可他偏偏又有十八般武艺,什么都会。 我时而觉得还挺幸运的,在这里学会了那么多东西。 我跟着他在十里桃林里,学会了偷喝桃花酿,学会了唬人的功夫。 不过这些都是开玩笑的了。 其实我学会的东西挺有用的。 比如遇到上古凶兽灼英噬灵兽的时候,白胡子老头给我的那个玉笛便起了大用。 玉笛声起,可以击退心中有恶念的凶兽。 再比如说如果我想去一个地方的话,就可以用白胡子老头交给我的瞬移。 说实话,瞬移真的很方便,只不过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白胡子老头教会了我们之后,他一用瞬移怎么就会变得那么有风险。 我后来又仔细想了想,原来是因为他为了教会我们三个人,将他体内修炼了将近百年的灵力大半都传给了我们。 但是每次当我拿他灵力不精来笑他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将真相告诉过我。 这个白胡子老头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个热心肠的人。 但是他每次默默地帮助别人,还总是喜欢说上一两句来调侃一二。 我后来又想了想,这大抵是因为他脾气比较好。 再说说我的亲哥哥吧。 他和我是真的亲兄妹。 哥哥长的很好看,和我一样好看。 他喜欢穿白色长衫,我则是喜欢穿粉色长裙。 自从我和师兄成婚之后,整个十里桃林里都在操心着一件事情。 那就是给哥哥物色个好姑娘。 哥哥已经二十多岁了,竟连女孩子手都没碰过。 作为他的亲妹妹,我感到十分的…… 十分的惋惜。 之前在林镇遇到过的那位柳轻烟柳姑娘相貌不错,人又善良,若是哥哥对她能动心,再早一点下手的话,想必这二位也有一点可能。 只是如今那柳轻烟已经成婚了,还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大胖小子有着他爹的眉眼,更是继承了他爹的志向。 听说那日他们让那个大胖小子选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那小童竟扑向了他爹的那把长剑。 是的,柳轻烟后来嫁给了一直守在林镇里的寒风。 其实我当时就觉得寒风有点问题,他看向柳姑娘的眼眸太过温柔。 当时还以为寒风是单纯地想要留在林镇守护百姓,没想到这个男人,原来是想要留在那里守护他的姑娘。 其实,如今我与师兄成婚已经四年有余了,大抵是快要五年了吧。 这一日我偷偷溜出了桃林,寻了一家酒馆,酒馆里面有一个说书人。 那说书人手持折扇,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个故事。 是一个关于十里桃林的故事。 但我听了半晌,才发觉这十里桃林并非是我们的十里桃林。 而是另外一片十里桃林。 那个十里桃林里种有大约一千九百多株桃树,据说这些桃树都是一位男子亲手种下来的。 没有人知道那男子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五年以来他为何会一直在那里种桃花。 可是不知道是谁,传出来了一个消息。 原来那年轻男子是为了救活自己死去的爱人,才在她死去的地方,种下了十里桃林。 那又是一个很美很美的传言。 传言说,人世间有一个极其奇妙的地方名叫九幽域。 那个地方有大概一半的人参透了什么东西,便变得不老不死。 那姑娘有着一半九幽域的血脉,却是因病而亡。 不过她虽然身死,却因着自己的那一半九幽域血脉,死去之后自己的身子依然不会有一丝一毫损坏。 要是想要救活她,先要种上一片多达数千株桃花的十里桃林,还有在她死去第五年的一个月圆之夜,以虔诚的心祈祷上苍。 若上苍感受到种花之人的虔诚之心,便会将那姑娘的魂魄归还。 归还魂魄之后,那姑娘便可以醒过来。 我听得入了迷,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种花的人最后感动上苍了吗?” 说书人笑了笑,折扇忽地合上,扬声道,“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我急得直跺脚,刚想要去找那个说书人问个一二,前面便出现了一个软软糯糯的东西挡住了我的去路。 “娘亲!” 软软的小手拽住了我的手,我垂眸笑了笑。 我回过头去望,果然望到了那男子,我便装作有些责怪的语气,“你们怎么又找到我了?我就是想出来玩一玩,你们都要来寻我。” 那软软的小手急忙晃着我的手,振振有词道,“娘亲娘亲,你不要怪爹爹。爹爹说他一刻看不到你便想你想的不想,所以爹爹就又拉着我来找你了。” “哦?” 我挑了挑眉头,早已没了从前的羞涩,“想我了?” 反倒是师兄越来越喜欢害羞了,他竟然红了脸,“阿璟还是个小孩子,他胡说的话,你怎么也信。” 那软软的小手再次挥舞了起来,“娘亲,这是爹爹的原话,阿璟可没有胡说。” 我捏了捏阿璟软软的小脸,道,“娘亲自然是相信你的,咱们先回家吧。” 这个软软儒儒的小孩子,就是我和师兄的第一个女儿。 名叫阿璟,今年三岁半。 只是这孩子才这么大一点,就说话这么利索了。 着实让我有些吃惊,不过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这一定是因为我家阿璟完美地遗传了我的聪明才智,才学说话学的这么快。 现在我就只希望,阿璟十岁的时候,也能够像阿曦那样,能写一手好字,肚子里能装上一些墨水。 那样我也就知足了。 后来,我又去听了那说书人说书。 听了之后心里也高兴了几分,原来,那种花人与他心爱的姑娘,是有一个好的结局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谁,是否是我认识的人,但听到这个结局,心里面总归是有些开心的。 只愿世间有情人皆能够相爱相守。 番外 青龙卷 我在这樊海之上孤独了数千年,无人会去与我说话,我亦然不敢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那些人,若是见到了我,恐怕一定会被吓到。 但是有一天我遇到了三个俊俏少年郎,他们不怕我。 我很高兴,便想留住他们,让他们多陪我说说话。 因为这数千年以来,我一条龙过的实在是太孤单了。 这三个人也是有趣的人,与他们开玩笑说说话,我便会觉得很开心。 可是他们说他们要走了。 其实我是一个自私的龙。我甚至想让它们陪着我,我不想他们离开。 因为我很清楚,他们一走,我就又会陷入永无止境的孤独。 可是一方面,我也明白他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生活。我的使命是守护着这片樊海,而他们也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 好在他们答应了我,说会回来陪我。 于是,我就让他们离开了。 我在等待他们回来的第二天,等到了他们曾经乘过的那艘船。 那艘船往渔水村飘了过去,我想,我终有一日会等到那三位俊俏少年郎回来。 可是我在樊海之中等啊等啊,等了好多好多天,也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那三个俊俏少年郎,莫不是在哄骗我? 我是有些生气的,没有人会喜欢喜欢被人欺骗,我这条青龙也是一样。 我再等,又连着等了好几天,可是还是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于是我放出了自己身上的一抹灵识,循着那三位少年郎的气息,飘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他们果然是已经忘记我了。 只是他们所在的这个镇子,空气里似乎都在弥漫着不祥以及阴沉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原来是这镇子上的百姓们以打猎为生,杀了太多的生灵,积攒了太多的怨气,才会导致这镇子杀气极重。 杀气太重,引发了天怒。 而整个镇子的百姓,竟大多都患上了那可怕的瘟疫。 善哉善哉…… 若是他们从前少杀生,也不至于会落到如今这一副天地。 毕竟这个世界上,万物皆有灵。 我盘旋在林镇观察了好几天,却忽然发现了有个疯女人点了一把火,欲图烧掉林镇里唯一的一家医馆。 她那是在做什么? 难道她不是林镇里的百姓们? 为什么她要做这样的坏事? 我虽然是一条青龙,但我对这世间的事情还算是明了。 这女子身上怨恨极其大,想必是想要报仇的吧。 可是,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这些百姓们遭难。 于是我施了灵术,给这林镇降了一场雨。 火被扑灭了。 真是一件好事啊! 这样一来,百姓们就不会再为这场大火而发愁了。 只是我的灵力大衰,须赶快回到樊海之中休养。 临走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俊俏少女与那俊俏少年郎。 原来,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 其实,我只是他们的一个过路人罢了,我不该去打搅他们的生活,亦然没有资格去打搅他们的生活。 我是一条青龙,是一条这世上大多人看到了都会感到害怕的青龙。 我的一生,大抵都应该要在孤独中度过。 我回到了樊海,静静地休养着。 这日子过得既慢又快,我已经不再去计算时间了。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有一面小舟自远处来。 我连忙在海底藏好,生怕我的样子吓到他们。 可是这来的人气息怎么如此熟悉? “前辈!前辈!” “前辈你在吗?我们来找你说话了,你在吗?” 他们,是他们! 那是好久之前与我说过几句话的那三个少年郎! 我连忙探出身子,乐道,“你们来了!” 一时喜出望外,我居然都不知道开口该说些什么了。 那俊俏少女笑道,“之前不是答应过你,会回来陪你多说说话吗。现在事情都忙完了,于是我们就回来了呀。” 我心中高兴,“我还以为,你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俊俏女子朝我扔过来了一壶酒,道,“那怎么能行,毕竟是答应过别人的事情,自然是要遵守的。” 我接住了那壶桃花酒,这酒的香味竟然还是这么令人痴迷。 “这是我们给你带来的酒,今天咱们就把酒言欢。不过我们可事先说好了,到了晚上我们可就得回去睡觉了。” 我点了点头,道,“夜里海上风寒,你们还是回去休息比较好。” 那俊俏女子笑了笑,道,“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们以后一旦有了空,就会来这里找你玩儿的。” 这一次,我是相信他们的。 同时,我的心里面也是极其开心的。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我的存在,还有人记得我,念着我。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与我说话,还有人愿意回来看我。 我是极其开心的。 他们三个人的确守约,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看我一次,还时常给我带来各种好喝的酒。 自从他们会来看我之后,我心里面便开始默默地记着时间,从那以后,这日子似乎过得也更有意义了一样。 但是有整整一年,他们都没有来看我。 我那一年每天都会跃出海面去看上一看,可是终究是没有等到他们来看我。 我开始担心,我担心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我担心他们现在是否是安全的。 但是我又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真的让人无力。 直到有一天,我照常像往常一样,探出头去看,终于看到了那一个熟悉的小舟。 只是那小舟之上,似乎不再是三个人了,那上面有四个人。 俊俏女子的怀里面,抱着一个女娃娃。 那女娃娃长的好看极了,精雕玉琢的小脸看起来就软软的。 俊俏女子说,这是他们的孩子。 原来这一年里,她去生孩子了。怪不得没有来看我! 后来,他们每隔一段时间来看我的时候,那小女娃娃都会比上一次大上一圈。 我心里面看着就高兴,直到有一天,那女娃娃终于学会了说话。 那声音真好听,我听多少遍都听不过瘾。 我甚至都想,每天都有这样一个女娃娃围绕在我的身边,咿呀咿呀地说个不停。 那样我就不是一个孤单的青龙了。 那女娃娃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帅。” 第二句话是:“帅好你。”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他的那个舅舅,整日里在她耳朵边教他你好帅这三个字。 她便第一句话学会了这三个字。 只不过,在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三个字的原因之前,我只觉得人生值得。 第一章 缘由 春风暖软,恰逢桃花开得最好的时节。 我听闻未国阑珊之中出了一支桃花舞,那支舞在那时间竟轰动了整个京城。 桃花舞,那该是多美的一支舞。 那日我便去了,去了那阑珊之内,我只是想去看看那跳桃花舞的女子,会不会是她。 她前些日子出现在了未国,将我的令牌与那块玉佩还给了我。 可是自那天以后,她便消失了。 我以为她是生了气,在故意躲着我。我寻遍了整个京城,可就是没有找到她半点身影。 我找她,只是想给她道个歉罢了。 那天我忽然将她揽入怀中,是因为我发现了躲在暗处有个黑衣人想要刺杀我。 他发出的暗箭差点就要伤到她了,我一时情急,才揽过她避开暗箭。 我只是想与她解释清楚,可是她却一直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想,她真的是生气了,才会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去。 我进入阑珊等候了好久,才等来了那支桃花舞。 可那跳桃花舞的并非是我想要找到的人。 后来,我在丞相府内,见到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的眸子绝色潋滟,薄唇似是两片极美的桃花花瓣。 而她的身上,让我感觉到了寻常女子不会有的那股坚韧的气息。 这是一位极其特别的女子。 可她是丞相的女儿。 我记得很清楚,我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要按照那个恶毒国师的计划一步步的往下走,利用丞相的权势,取得皇上的信任,拿到未国军队的令牌。 这便是我要去做的事情。 于丞相,于他的亲人,我都是对不住的。 我要做的这等事情,我自己甚至都觉得极其恶心。 可是我的母妃此刻还在皇宫之中,他们还抓着我的母妃。 那些事情,我得做,可是我却狠不下心去做。 丞相与我不同,他已经得知了我的目的。 但是他却选择帮我,因为我告诉他,先皇后素馨,是死于皇上之手。 而他的夫人茜梓月,如今被关在苍然皇宫之内。 前者是假,但后者是真。 可丞相大人,全都信了。 不得不说,顾丞相,真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他为了让皇上从政事上分心,将魔爪伸向了皇上的后宫之中。 设计楚将军之女,楚美人之死,足矣让君臣离心。 若连楚将军最后都不愿意助皇上,他才真的是会立于孤立无援之际。 而王贵人本不必死去的…… 可是那一天,我终究是去得晚了一些。 我到那里的时候,王贵人已经被他的人杀害了。 这又是一条人命。 可这却为我取得皇上的军令,制造了一个好的时机。 朝内可心之人越来越少,再加上后宫又接二连三地死人,未国皇上的心,已经疲惫至极了。 只是那两个无辜受到牵连的人……就这样死了。 起兵那日,我想了好多好多事情。 我知道,这里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战场之上。 我知道,我做出这样的恶心事情,我甚至没有资格拔出长剑。 长剑不曾拔出,不是因为我胆怯,亦不是因为我舍不得剑刃上沾血。 而是因为我怕这滔天罪过我赎不回来。 我愿意在战场之上光明正大的杀敌,起码那样我还是苍然南嘉王。 而如今靠着如此这般苟且之事取得胜利,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可是我始终还是拔剑了。 我并非是有意伤害她的。 只是如果她不倒在那里,就一定会被许季和许灵昀带回苍然。 到了那时,她会过上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于是我便刺了她一剑。 我们离开之后,自然会有人来救她。 离开之前,我已经给毕血传过了信。 在他那里,她一定会很快好过来,她一定不会再有事了。 我以为那日之后我们便就此别过了,我以为那之后,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到面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们竟然会在那里再次相见。 那日我随着南北一起去寻白华,我只是想对白华说清楚那天的事情,我只是不想让她继续误会我。 她再次没有给我机会解释。 我没有想到,顾念衣,她也在那里。 我想,她应该是恨我的。 她应该是恨不得将我杀掉的。 我只觉得,无颜见她。 只是能躲过去,便躲过去。 但我仍旧想要赎罪。 起码能够减轻一些我身上的罪孽也好。 关在苍然冷宫内的茜梓月,是顾念衣的亲生母亲。 我时常前去看她,那日她患了头痛症。 我知蓬莱里有一味药草,叫做雪心莲,可以减轻甚至彻底治愈头痛症。 所以那日我便去了蓬莱。 可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也在那里。 她身旁有我陌生的,也有我熟悉的人。 她也在找一株雪心莲。 她是怎么了? 我隐约觉得她的气色极其不好,她的气息紊乱,像是中了什么毒,可是看起来又好像什么毒都不像的样子。 但她的身旁有毕血在,毕血是来自九幽域的神医。 我一直都坚信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毕血治不好的病。 有他在她身边,她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会的。 拿到雪心莲之后,我去了九幽域一趟。 没想到,在那里竟然又碰到了她。 她在九幽域里做什么呢? 哦对了,顾念衣她是有一半九幽域人的血脉的。 她进入九幽域,是不会遭到反噬的。 可是我又是这么回事? 罢了罢了,那些事情不想也罢。 但为什么,顾念衣的气色依旧不见好转? 我寻到了毕血,问了个大概。 原来,她竟然患了一种很奇怪很奇怪的病。 那种病叫做葬雪颜。 病发之时,头痛欲裂。 甚至到了最后,整个人的头发都会变白,紧接着便是双目失明,再往下,就是死去了。 她怎么会患上这样的病。 她这样的年纪,为什么病魔要找上她? 我问了毕血,他说他若是有法子治好她的话,早些时候就会治了。 顾念衣自小便患了葬雪颜,之所以总是会无端地头痛,也便是因为这个病症。 毕血说,这是绝症,无药可医,他能够做的,只是想尽办法来延缓这个病的发作。 他只想,让顾念衣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能够好好地度过。 所有人都知道,顾念衣患了这个病。 只有顾念衣自己不知道。 所有人,都只是希望她能够快快乐乐的,她能够安安生生的活过这最后的日子。 可是大概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吧。 第二章 后来 她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她为了成全别人,竟说出了愿意嫁给我那样的话。 可是衣儿,这样的我,又怎么能配得上你? 你父兄皆是因我而死,你的未国也因我而就此覆灭。 我……怎么能配得上你。 而这苍然皇宫之内,也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 但她若是不嫁与我,便是阿华会嫁给我。 我是不愿意娶阿华的。 阿华与南北,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两个看起来是如此的般配。 后来,我还是娶了顾念衣。 成婚那日,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时常会想,若是我与她,都出身于一个平凡人家里面,那该有多好? 不再理会朝堂上的纷争,不再管这些争夺国土要付出的代价,不再整日如坐针毡,睡觉也睡不得安稳。 我也想过一过平凡人的日子了。 后来,他们让我去当皇上。 可是他们所有人应该都知道,我这个人无心朝政。我根本,就不想当这个皇上。 但是,若我不去当,那便无人能去了。 许季整日里只顾着美人与吃喝玩乐,从未在意过那些朝堂政事。 许灵昀又是一个杀人狂魔,稍有不慎便会死于他的剑下。 死在他剑下的人太多太多了,朝臣们又怎么可能会愿意让他去当这个皇上。 而那个国师却又对这皇位虎视眈眈,她是个狠毒至极的女人。 若这天下落到了她手里面,这些百姓们,从此还怎么过日子? 我不得不去当那个皇上。 但这皇宫之中太过凶险,我知道,迟早有一天,这里会发生乱子。 我可以待在这里守着江山,但是我不能让衣儿也待在这随时都有危险的地方。 我给从前的一个喜欢游山玩水的朋友萧清毓写了封信,拜托他帮我找一处安静,不会轻易被找到的一处居所。 那里最好要有一些海棠花,也要有一个秋千。 我记得,从前她的锦绣宫门前,就有着许许多多,开得极其漂亮的海棠花。 我记得,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在秋千上发呆。 这样的住所,她一定会喜欢的。 后来,萧清毓真的给我找到了一处这样的地方。 我悄悄地溜出皇宫去看过一次,这里是极其美的。 很美很美。 她到了这里之后,一定会很喜欢。 皇宫内发生了内乱,我必须要把她送出去。 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救出了她的母亲茜梓月,是我用江山和能够号令皇城内所有兵士的令牌来换的。 我真是一个不合格,不称职,又没有什么权利的皇上啊…… 我想从皇城里救出一个人,需要放弃整个天下。 我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天下,但是我不能看着百姓们受苦。 衣儿她也不能受苦。 内乱将要爆发的前一天,我在衣儿窗前的夹竹桃上,洒下了迷药。 那夹竹桃是没有毒的,但是那迷药,是足矣让她晕倒一段时间的。 我知道她很喜欢站在纹窗前,一个人静静地闻桃花的香。 所以,我便在那上面下了迷药。 她说了一句话,她说她从来都不后悔。 她说她不后悔遇见我,更不后悔嫁给我,她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 衣儿,如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只要你能够安全地离开皇城,安全的离开这个地方,那我也就能够放心了。 衣儿,我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我不能够放下苍然的百姓不管,我不能够就这样看着这江山被那恶毒的国师给毁掉。 我要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与那个恶毒的女人抗衡到底。 但是,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受到任何的牵连。 所以,你必须离开。 而我,依旧在皇城之中。 国师是个阴险狡诈的人,她似乎早就料到了我会将你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竟然提前将母妃抓了起来。 衣儿,我想要去看你,我听闻你病了,病得很严重。 我真的好想好想,去见你一眼。 可是衣儿,我没办法去见你。 我委托了萧清毓去那片林子照看着你们,我怕有一天你们被发现了,我却不能出现在那里保护你们。 萧清毓的武功算是高的,有他在那林子里,我也能够放心了一些。 国师以母妃的生命作威胁,逼我自废武功。 我答应了她。 我不能看着母妃死去。 我被她关进了牢狱之中。 原来这天下,我终究是没能保住…… 我没有兵力,什么都没有。 衣儿,我最后一次受到的飞鸽传书,上面写着你快要死了…… 我第一次,开始有了害怕。 这江山社稷我未曾保住,我也没有一点办法能保住你。 我想要见你一面,我好想见你一面,告诉你我心里的那些话。 可是衣儿,我出不去。 直到后来,有一支军队闯入皇城。 那领兵的男子,竟然是他…… 未国当年的国君,他没有死。 如今他成为了宋国的国君。 还有一群武力超群的人。 那些人似乎是从九幽域里面走出来的,毕血他们,又回来了。 原来未国当年的国君,是你想办法劝说,他才愿意帮助苍然。 原来来自九幽域的那些人,是你传了信给他们,他们才从那里来到这里的。 天下归矣。 但我不愿意再去做苍然的王上,我将江山托付给了未国先皇,我只想要去见你。 可是我却从他们那里得知,你已经死了。 我不相信。 你怎么会死? 衣儿,这天下都已经好过来了,可是你怎么会死? 我还未与你一同去那些你想要去的地方,喝那些我们从前从来都没有喝过的酒,看那些我们没有看过的风景。 我还没告诉过你,我心中是真真切切的有你。 可是你却离开了。 我竟是,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江逸行告诉我,你最后两个字,是唤了我的名字。 衣儿……对不起。 若是那时我能够出现,若是那时我能够在你身边…… 可是没有如果。 你离开了,是真真切切的离开了。 可我却从未对你说过一句,我爱你。 那段日子里,我没有出现,不是因为不想见你…… 衣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见你。 后来我听到了一个传说。 那五年里,我一直都在那片林子里种着桃花。 一株又一株,一年又一年。 我在等待着你醒过来。 等你醒过来,看看这太平盛世。 尝尝我在这里早就埋好的桃花酿,看看这一片,我为你种下的十里桃林。 你会醒过来的,对不对? 番外 舍风月 咚咚咚。 一位男子立于那刻着鸣凤阁三字的朱红色牌匾门前轻叩。 “门外何人?”门内女子轻问。 “冷尘霜。” 他今日为了来见她,特意摘下了自己戴了许多年的墨绿色面具,换上了一件九幽域内年轻公子都喜欢穿的香色缂丝祥云长衫。 “原来是冷公子,快请进。” 冷尘霜上次来此救好了病重多年的她们鸣凤阁的雪茶,冬茶便下了令,若是他来,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好好招待。 那么多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冷尘霜在心里面已经无数次排练过再次见到她的场景,但今日终于能见到她,着实有些紧张。 女子轻轻地敲了敲堂门,“阁主,二小姐,冷公子来了。” 冬茶和雪茶这时正在屋内为冬雪量身子长度与宽度,打算为她做一件新裙子。 冬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忙放下了手里的卷尺,拉着雪茶便去迎冷尘霜,“冷公子来了?快快请进。” 冷尘霜进了屋子之后,正准备打破从前冷冷的性子寒暄几句,“阁主,雪茶姑娘。” 旋即他在屋内环视了一圈,并未找到他想要见的人。 他剑眉微蹙,有些紧张。 月儿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可是如今怎么不在这里。 雪茶与冬茶相视一笑,冬茶道,“月儿今日早上去了街上闲逛,看这时间,也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了,冷公子,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先在我们这里坐一会儿等月儿回来。” 她在九幽域就好,只要能够见到她就好。 冷尘霜松了一口气,道,“那我就先在这里等月儿回来吧,叨扰了。” 他为了她等了几十年,因为等的人是她,所以他愿意等。 这么多年都等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 冬茶笑道,“怎会是叨扰呢,你救了雪茶一命,我们鸣凤阁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 雪茶道,“冷公子,真的很感谢你那日救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不然,不然我们今天好好吃一顿酒如何?” 这么长时间了,玄灵族族长,也就是冷尘霜的父亲,一直以来都记恨着茜梓月。 他一直顽固地认为,如果当年没有茜梓月的话,冷尘霜就不会一直不愿意婚娶。 说不定要是当年没有茜梓月这个人,他说不定就已经抱上孙子了,也不至于到年老珠黄还未看到自己的儿子婚娶。 于是便不让冷尘霜与鸣凤阁的人来往,甚至不让鸣凤阁的人靠近玄灵族。 所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鸣凤阁一直都没有找到过机会好好地登门谢恩。 今天来到鸣凤阁,还是冷尘霜偷偷溜出来的。 想到马上就能够见到茜梓月,冷尘霜嘴角忍不住地就弯了起来,“无妨,都怪我家里这些破规矩。” 三个人一直在屋内说这话,时不时地喝上一两口小酒,而冬雪则是看她自己在屋子里面也插不上什么话,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去玩。 “听外面的人说,咱们鸣凤阁今天来了贵客,快让我看看是哪位贵客这么有福气,能尝上我今日去集市上买来的椒盐鸡和桃花酿!” 清朗的女子声音从门外传来,这女子打开门的时候,正巧话音刚落。 冬茶与雪茶两姐妹忙站起了身,喜道,“月儿回来啦!贵客在这里呢!” 两姐妹接过茜梓月手里面的好吃的,笑了笑之后,便在茜梓月眼前,“悄悄”地出了屋门。 冬茶与雪茶她们两个知道这两个人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便特意给他们留一点儿机会,让她们好好说实话。 雪茶轻轻地拍了拍茜梓月的肩膀,挑了挑眉头,笑道,“你们两个慢慢聊,这酒我先帮你拿去冰窖冰一下。” 茜梓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那你可要记好了,莫要给我全都喝光了。” 雪茶眨了一下右眼,道,“放心放心。” 二人出了屋子之后,茜梓月这才望到那身着香色衣衫的男子,“冷尘霜?” 声音里是带着几分喜悦的。 她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听说玄灵族族长管的严,她也没有去寻过他。 说起来,她们鸣凤阁,是该好好地去谢谢这位救了雪茶一命的男子。 “月儿。” 冷尘霜不止一次地在心里面骂自己是个大笨蛋。 怎么一见到月儿,他就开始有些慌乱了,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明明,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练习了好久说话的语气,才敢出来找她的。 “今天可是被你爹恩准出来玩?”茜梓月笑了笑。 冷尘霜目光紧紧地落在茜梓月绝色潋滟的眸子里,道,“他那个老顽固,怎么可能会让我出来,这一次,我还是偷跑出来的。” 月儿她还是和从前那样美。 茜梓月倒了一杯热茶,推到了他面前,道,“最近怎么样?” 他应道,“一切都好。” 只是那么多的日子里面,他一直都在想她罢了。 一直都很想很想。 今日,终于见到了她。所以他高兴,人在高兴的时候,会觉得自己从前熬过的那些时光都是值得的,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幸福的。 总之,除了想念,一切都好。 他又问道,“你呢?” “我……” 茜梓月想起了自己在苍然的那些事情,淡淡地笑了笑,道,“我的女儿,死了。” “衣儿?” 冷尘霜瞳孔逐渐放大,这凳子本来就还没坐稳当,他差点一个踉跄摔下去。 “怎么回事?” 冷尘霜问完这句话之后,茜梓月苦涩地笑了笑,道,“衣儿患上了葬雪颜,是个绝症。她的灵力被彻底耗尽,那日她的头发全都白了,甚至血的颜色也变了……” “葬雪颜……”冷尘霜喃喃地念出了声。 葬雪颜…… 他记得,他曾经给过衣儿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了葬雪颜的救治方法。 冷尘霜望了望身侧的茜梓月,便已经了然于心。 葬雪颜……并不是一个绝症。 但患了葬雪颜的人若想要活下来,就必须有一个人死去。 想必……衣儿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为她而灵力散尽,才没有告诉他们这个病症的医治方法。 既然衣儿不愿意说,那他也不会说出来的。 他也会将这个秘密从此埋在自己的心里面,永远永远地不会说出来。 只是月儿的心,此刻应该是极其难过的吧…… 冷尘霜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人,只能道,“月儿,你不要难过。” 番外 道真相 她怎会不难过呢? 茜梓月苦笑,“难过,并不会让时间回到过去,不是吗……” “月儿……” 茜梓月将眼角的泪水轻轻地抹去,道,“说点开心的事情吧。” “开心的事情……” 冷尘霜想了想,道,“那司法阁阁主毕血,与哪位泼辣无比的女人吕欢成婚了。这两个人虽然性格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但是成婚的时候站在一起,看起来倒是般配极了。” 茜梓月道,“这件事情我倒是听说了,真是一件好事。” 冷尘霜想了想,又道,“还有还有,你知道那五官之中,前段日子也成了一段姻缘!” 茜梓月来了兴趣,问道,“五官?那几位之中也成了姻缘?司空什么什么……还是东方什么的,总觉得他们的姓氏老在变化。” “谁说不是呢,可怕有的时候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姓东方还是姓司空。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名字都是自己取的,也就随意了些。” 冷尘霜又道,“咱们今天也随意一些,也就不在意这名字对不对了。” 茜梓月道,“这些都是些小事,快与我说说这姻缘。” 冷尘霜道,“我先要给你说一说那行踪莫测的司空南,你猜他是什么身份?” 茜梓月想了想,道,“司空南?我好像见过一次,他好像是在一家酒馆里当掌柜。” 冷尘霜道,“对!就是他,谁都想不到,这最为神秘的司空南,竟然是一家酒馆的掌柜,化名为了颜墨习。” 茜梓月道,“这五官之中,好像就只有一位女子,是司空鱼?” 冷尘霜道,“正是她,月儿,你太聪明了,猜的全都对了。这二位简直能说的上是欢喜冤家,一路斗嘴,斗着斗着,竟然就成婚了。” 茜梓月笑了笑,道,“真是一对欢喜冤家,日后的日子,定然会过的很有趣。” 两个人在堂内聊了许久,从从前的事情聊到现在的事情。 几乎已经把所有的趣事都说完了,冷尘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月儿,当年你……” 茜梓月笑了笑,“你是不是想问我当年为什么没有回来?” 这件事情对她以前而言,是不愿意说出来的。但是如今的她,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现在已经完全释然了。 冷尘庄点了点头,又连忙道,“嗯,但是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其实没关系的,我只是问一问。” 茜梓月道,“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没有什么不愿意说的,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当年我去了未国换取现银,才碰上了顾廷之。我说不上来那时对顾廷之究竟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跳的有些快。” 茜梓月眸光忽地变得温柔了起来,缓缓地笑了笑,又道,“后来我试了很多办法,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感应不到回九幽域的入口了。” “后来我在未国内遇到了毕血,他告诉我,我回不去或许是动了心的缘故吧。我为顾廷之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取名为顾荇瑾,女儿取名为顾念衣。那时候我无数次尝试过回去,可是我却根本感受不到我身上的灵力。那些日子过得很平静很平静,平静得让我都快忘记了我是九幽域的人。但是在衣儿三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苍然的人找到了我,苍然国师在调查未国的丞相时,顺带调查了我。她发现了我来自九幽域,便在一次我与衣儿逛灯会的晚上,想要将我们两个人抓走。” “后来,我把衣儿藏了起来,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在那里,我给毕血发出了信号,将衣儿托付给了他。” “后来,我就被抓到未国,被囚禁了起来。那国师日日夜夜都在逼我说出,该怎么样才能找到蓬莱仙境,怎么样才能找到九幽域。我又怎么会告诉她?” “她对我用过私刑,后来被苍然王上发现了,那王上就是个风流人,愈是他得不到的女人,他就越是想要得到。但好在他算是有些道德,还算以礼相待。他们把我关在了冷宫里面,有时候我都不知道那段时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好在后来,我渐渐的恢复了一部分灵力。可就算是恢复了灵力,也没有办法找到回九幽域的入口。” “反倒是成功地施行了如梦之术,我用入梦,进入到了衣儿的梦境里,才知道,原来顾廷之他,竟已经死了,还有我的儿子,也已经死了……后来便有了衣儿去九幽域找救我的办法,又来到苍然寻我的事情了。” 冷尘霜眉头一直紧锁,沉声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那苍然的混账,竟然敢把月儿关在冷宫之中! 若不是他们如今已经死了,他定然要去找他们算上一笔帐! “没有什么委屈与不委屈的,谁的人生太平过?其实这些事情,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不过,这些从前一直都是我的心结。我不愿意提起,是因为我害怕我会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所以才一直把这件事情埋藏在自己的心里面,不与任何人提起。” “但是如今,似乎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因为她已经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失去了…… 冷尘霜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她,“月儿……”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去问这一件事情的…… 若是不问,月儿也不会伤心。 雪茶忽然敲了敲门,扬声道,“吃饭啦!好酒好菜都做好了,你来别聊了,快出来吃好吃的喽!” 茜梓月闻声,将心底的那些悲伤再次藏了起来,笑了笑道,“正巧我也有些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冷尘霜点了点头,“嗯。” 冬雪盯着冷尘霜的身影,自言自语道,“呃……今天是不是破例破的有点大了,以前男子都不能在我们鸣凤阁出现……” 不过,她可不敢将这话说给她母亲听。 要不然母亲非得再凶她一顿不成! 夜晚将至,冷尘霜该回去了。 带着些薄薄的醉意,他的双颊有些绯红。 又或许是今日太过于高兴了吧。 终于见到了自己想念了许多时候的女子,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这个从前总是看起来神色冷淡的男子,这一整天嘴角都挂着浅浅的,温柔的笑容。 冷尘霜并未发觉,在他从鸣凤阁出来之后,便有一个女子,一直在跟着他。 番外 若无情 这女子身着绿色紧身衣,手中握着一把银色长剑。 是绿萝。 途径一条无人的小巷,冷尘霜顿住脚步,脸上的笑意不复存在,冷冷的声音响起,“跟了我这么久,你想做什么?” 绿萝握紧了长剑,垂下眸走了过去,“我只是想见你一面罢了。” 冷尘霜转过身,冷眼望着这身着绿衣的女子,“见我一面?” 绿萝不语。 自是那时他从蓬莱离开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她有想过去找他,可是玄灵族的防备实在太过森严了,她根本无法踏进去半步。 如今,听闻鸣凤阁圣女茜梓月回来了,她想,他那么爱她,定然会来鸣凤阁寻茜梓月。 于是,自茜梓月回来的那一日,绿萝便鸣凤阁门外等候,足足等了四日。 四天四夜,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甚至舍不得眨一次眼睛。 生怕在那一瞬间,就与他错过了。 幸好,她等到了。 冷尘霜见她不语,便开口道,“你不用再来找我,也不必再来见我,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绿萝自嘲一笑,“所以那么多年,我只是你的下属对吗?” 冷尘霜眸子微眯,显得更加寒冷了一分,“不然?” 绿萝缓缓抬眸,直视冷尘霜寒冷的眸子,良久才道,“好,冷尘霜,我知道了。” 冷尘霜道,“你本是从哪里来的,便回到哪里去吧。” 绿萝苦笑,“我想,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可以吗?哪怕依旧是下属,甚至是做牛做马,我都愿意。我只是想,想每日都能看到你。” 冷尘霜道,“我身侧不缺下属,亦然不缺仆人,若是你想要当那所谓的仆人,另寻他处吧。” 句句诛心。 绿萝觉得有些恍惚,“你为何能够这么无情?” 冷尘霜又道,“对于,我本就没有情。” 原来如此。 原来她在他的心里面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绿萝。”冷尘霜唤了一声。 绿萝因他唤了她的名字,心里再次有了光亮,她连忙抬眸。 “我警告你,若你敢再对月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会一刀杀了你。” 这句话让她再次跌进谷底。 绿萝忽地大笑出声,“我做什么,是我的事情,你冷尘霜也管不着。” 那就不如来个鱼死网破。 冷尘霜冷冷道,“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绿萝走进他一步,道,“是不是因为你今天没佩剑,所以你才没有现在杀了我?” 他今日出来是为了见月儿的,所以并没有打算佩剑。 “知道便好。” 说完这句话,冷尘霜便转身离去。 他是个直性子,实在是不愿意与自己厌恶的人说话。 是什么时候开始厌恶她的呢? 大概是那一天,绿萝拿着长剑指向了衣儿的时候吧。 那时候他便觉得这个女人死性不改,着实讨厌。 自此便不愿意再与她说话了。 翌日,九幽域内的一条无名小河内,发现了一名绿衣女子的尸体。 那女子投河而亡,身上还佩戴了一把银色长剑。 只是九幽域内的人向来冷漠,自是无人会替这女子收尸。 数年来,她的遗体便被扔在河边,直到腐烂。 五年后,九幽域内的九大势力如今又从八大势力变回了九大势力,毕血与吕欢成婚之后,召回了所有未央府门人,花费了很大的心力,又扶持了一位新门主。 虽然这未央府不似从前那般盛大了,但是也足矣撑起一方势力。 茶馆之内,说书人正在说关于未央府的故事。 颜墨习磕着瓜子,看着他茶馆里的这位老说书人,忍不住叹道,“每天我就坐在这茶馆里面听听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能掌握这九幽域最新的趣事,倒也算得上是清闲舒坦。” “喂!司空南!” 身着白色长衫的女子拍了拍颜墨习的肩。 颜墨习闻声,将瓜子放在桌子上,连忙转过身,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在外面喊我颜墨习,别叫我司空南,司空鱼你这个笨蛋怎么就是记不住?” 他可是整个五官里面最神秘的司空南,他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司空鱼顺势咬了他的手一口,“本姑娘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颜墨习倒吸一口凉气,道,“你属狗的吧!疼死我了!” 司空鱼道,“司空南,你是不是长本事了?现在都敢骂我了!你信不信我找大黄二黄三黄一起来咬你!” 颜墨习连忙示弱,“别别别!我错了,姑奶奶饶了我吧。我屁股上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好呢,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司空鱼道,“哼!不是给你金疮药了吗!怎么还没好!那药可是我特意从毕血那里要来的!” 颜墨习撅起了嘴,道,“金疮药治好了前天的,但是还没有没治好昨天的。阿鱼,你若是再让他们咬我,恐怕再好的药也治不好我了。” 他们二人成亲之后,依旧是每隔几天就吵一吵,每次吵架,司空鱼总是你叫过来一大堆“帮手”。 什么鸟儿啊,大黄啊,甚至还有蟑螂。 昨天和前天,他便被一群大黄二黄地给围攻了,是不是还有那只叫米分的鸟儿过来添油加醋。 到现在,他身上还有上一次的伤。 司空鱼道,“知道了!我也懒得去喊大黄了。对了司空南,咱们五官好久没聚过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聚一下。” 颜墨习摆了摆手,道,“他们几个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找不着的。” 司空鱼道,“鸣凤阁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大一桩子喜事,咱们五官肯定得聚在一起,去鸣凤阁贺喜啊!” 颜墨习问道,“鸣凤阁那一桩喜事是在什么时候?” 司空鱼应道,“就在后日了,我都有点等不及了。你想想,要是咱们五官一起过去,多有排面?” “司空硕往那一站就能一下子种出来好多漂亮的花,还有那个司空北,到时候,能让他变出来一座漂亮在新宅子,当做礼物送给鸣凤阁,还能够作为他们的婚房。” 说着说着,她忽然停了下来。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那个司空理嘛!我觉得他好像没什么太大的用处,除了过目不忘之外,就什么都不会了。整日里还冷冰冰的,也不会笑上一笑,到时候,他可别把别人都吓跑了。。” 番外 迎喜事 司空鱼说完,见颜墨习一句话也不说,便戳了戳他,问道,“颜墨习,你怎么不说话?” 颜墨习只在一旁偷笑,一句话也不说。 司空鱼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寒意,瞬间明白了过来,她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完蛋了。 也不想着回头看,便要躲到颜墨习身后。 正当她要往颜墨习身后躲的时候,一双修长的手拽住了她的领子。 司空鱼忙挣脱,“放开我,放开我,司空理你快点放开我!” 鬼知道今天会这么巧,他们会来到这里。 还正巧在她说司空理坏话的时候,司空理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司空理弯了弯嘴角,道,“司空鱼,你不是说我没什么用吗?” 司空鱼忙道,“不不不,您最有用了,您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用的东西!” 司空理弯唇笑了笑,“东西?” 司空鱼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您不是个东西!” 司空理放开了她,道,“你还是别说话了,从你嘴里面,吐不出什么好话。真不知道你和那些百鸟虫鱼说话的时候,他们怎么没咬上你一口。” 司空鱼连忙都到了颜墨习身后,吐舌道,“你嘴里面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好听。” 穿着雪青色绸缎花果祥云纹的男子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吵了,也就是你,能把我们司空理给气的一下子说出来这么多句话。” 这人是司空硕。 “那司空理还得感谢感谢我,给了他这么一个说话的机会。”司空鱼挑了挑眉头。 司空理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 颜墨习道,“喂,今天怎么这么赶巧,你们几个竟然都来了。” 身穿银灰色长袍的司空北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喜帖,道,“自然是为了鸣凤阁的大喜之事。” 颜墨习接过喜帖,和自己身上的那一份喜帖放在一起比上了一比,便笑道,“呦?你们几个也收到了?不过要我说,这喜帖倒真的是有心了,每一份上面的花纹竟然都不一样。” 司空鱼道,“那可不,人家鸣凤阁这可是大喜事,自然是仔细得很。” “更重要的是,这喜事还事关曦和殿。”司空硕补充了一句。 司空北道,“不过说实话,这真是一件好事,我前几日碰到涟城的时候,他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司空鱼道,“那可不,要是我我也高兴。对了,咱们的贺礼怎么准备?” “我们五个一齐出现,不就是贺礼了吗?”司空北道。 司空理瞥了一眼司空北,“那我呢?” 他们几个倒是都能现成变出来许多东西,但是他不能,司空鱼说的没错,他只会过目不忘。 颜墨习轻轻的咳了两声,道,“咳咳!不管是你,还有我呢,我就这一张嘴……” 司空鱼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哈,现在你们俩知道你们没什么用了吧!” 颜墨习白了她一眼,道,“你别笑了,快帮我挑选一些东西,到时候我们好拿去当礼物。” 司空鱼道,“人家准备的都是什么夜明珠,什么琉璃灯,要么就是什么珍宝,你就让我去大街上给你挑,咋可能挑得到好的。” 颜墨习道,“你怎么知道?” 司空鱼嘴角一抽,冷冷道,“咱们成婚的时候,那些东西几乎都是这。” 果然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他们成亲才过了五年,他竟然就不记得成亲时候的事情了。 颜墨习道,“喂司空鱼,你看你这样看着我,你是不是忘记了,当时那些东西我可是碰都没有碰过。” “哦……!” 对了,那时候她看话本上说不能让男人管钱,所以就把那些贺礼都藏了起来。 司空鱼道,“不说这事了,咱们还是赶快准备准备贺礼吧,我都等不及那一天快点来了。” 玄灵族内 族长拿着拄拐,愤怒地指着冷尘霜,“你这个逆子,这可是我给你相中的第七百八十五个姑娘了,整个九幽域,所有的姑娘我都拖人问了个遍,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为父啊!” 冷尘霜道,“爹,我都给您说过了,我真的不想娶妻,你就不要逼我了,好不好?” “你都这么大了,还不娶妻!可是要气死我!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抱上个孙子,否则我真的是,死不瞑目啊!你是不是存心想让我死不瞑目的!” “爹,说什么死不死的,您可得长命百岁。” “得了吧你,这个给你!” 族长扔给了冷尘霜一个红色的东西。 “这个是?喜帖!是鸣凤阁的!”冷尘霜大喜。 “爹,你给我这个,是不是代表让我去参加婚礼了?” “我可给你说了,你要是非那姑娘不娶,那你就给我加把劲,把人家圣女给追回来!我也不管什么门不当户不对了,能报个孙子,就已经不错了!” “爹!您终于想通了!” “我不管,反正你最好快点让我抱个孙子,人家赤霞族的老族长,成天抱着个孙子在我们瞎逛,我看着眼红!” “爹,您放心,我一定努力!” 太微殿内 “星官,鸣凤阁与曦和殿后日有喜事,曦和殿送来了喜帖。我们可要提前备上一些贺礼?” 慕紫尘缓缓一笑,道,“这喜事我等了五六年,终于等来了。” 那日那女子踏进太微殿时,他便卜出了她的姻缘相。 只不过要历经的磨难多一些罢了,只要能挺过上苍赐予的磨难,便自然能尝到上苍安排好的甜蜜生活。 慕紫尘轻轻地将手抬起,按下了墙上面的一层机关,“她总算是熬过去那些苦难了,日后的日子,也总算是不会辜负自己受过的那些苦。” 原本的墙上,有一块方形的盒子突显了出来。 慕紫尘拿出那小盒子,再次按下了机关,那墙面便又恢复如初。 盒子是以红檀木制成,上面刻有龙凤呈祥的纹络,看起来精致漂亮。 他清朗一笑,道,“贺礼,我早就备好了。我想,这是她如今最需要的东西了。” 那侍从微微惊讶,道,“星官竟早已备好,不知盒子内是何物?” 慕紫尘应道:“夜明珠。” “夜明珠?” 那侍从更摸不着头脑了,他分明记得太微殿内从来都不缺宝物,殿内存有各种奇珍异宝,怎么星官就准备了一个夜明珠? 慕紫尘神秘一笑,道,“我这夜明珠,可不是普通的珠子。” 番外 等大婚 他这颗珠子,可比那些奇珍异宝要强上百倍。 佩戴在身上,可滋补灵气。 将身体内的浊气排出,甚至有将白发重新变成青丝,盲眼也能够重新再看得到的奇效。 那女子,如今正需要这个。 这可是她的大婚之日,若是有她原先如瀑布般的墨发与那锦绣凤纹嫁衣相称,这大喜之日岂不更是是完美无缺。 再者,治愈了那双盲眼,她也好亲眼目睹她这一生内最幸福的时刻。 “此物确实是贺礼,不过,我们要早点送过去。”慕紫尘勾唇一笑,道,“你先将这份我备好的礼送往鸣凤阁,记住,要告诉他们,这便是我的贺礼,大婚之日我便不再送了。” 侍从应了声,便出了太微殿。 他们家星官怎么变得如此小气了? 司法阁内 吕欢身着一身大红色锦缎祥云牡丹纹束口袖长裙,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 自吕欢成婚之后,似乎就对这大红色的衣裳兴趣极高,整日里便喜欢穿这红裳。 她慢悠悠地开口道,“这太阳真好。” 身侧的毕血将自己亲手剥好皮的一盘砂糖橘递到了她手里,温声道,“阿欢,近几日我看你,发觉你肚子圆润了不少。” 吕欢将手里刚刚接过来的砂糖橘放到了桌子上,道,“你说什么???!” 毕血盯着她的小肚子发愣。 吕欢见他不语,又道,“你说这话,是不是嫌弃我胖了?是不是对我已经没了昔日的情感?毕血,你就是变心了!” 毕血忙解释道,“阿欢,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说这话,只不过是方才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肚子里又添了……” 他明明记得,上一次阿华生下他们的儿子之前,肚子便是这般圆鼓鼓的。 “……” 吕欢垂眸,轻轻地抚一抚自己的肚子。 “你可莫要瞎说,我这大概就是因为最近吃得有些多了。” “把手给我。”毕血道。 吕欢将手抬起,毕血诊过脉之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怎么了?不会吧……”吕欢见他这个反应,连忙又用手探了探自己肚子有没有动静。 毕血道,“阿欢,看来你这几天确实是吃得太多了。” 吕欢翻了个白眼,拿起一瓣橘子,“吓我一大跳。” 毕血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若是真的再有了一个孩子,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事。” 吕欢又道,“不说这个了,衣儿的大婚准备得如何了?” 毕血应道,“该来的人,都已经过来了。等到明日我们便往西面走,看看到了那里之后有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 吕欢问道,“那些不是九幽域内的人,也都来了吗?” 毕血点了点头,道,“都来了,我已经提前将这些年我研制出来的药送去了,等到他们来九幽域的时候,就不会受到反噬了。” “到时候肯定。” 这时,一位老者抱着一个幼童走了过来,那孩童的牙还未完全长齐,看到了他们二人,便喜道,“爹爹!娘亲!” 吕欢闻声,连忙将砂糖橘放下,站起了身问道,“乐儿?爹,你怎么把乐儿抱来了。” 赤霞族族长道,“我不来,就让你天天一直在这吃呀。自己生的孩子,不自己好好养着,每天让我给你抱着,成天你自己就知道在这吃,瞅瞅你现在胖的。” 毕血忙从他手里面将小小的乐儿接过。 吕欢看起来有些委屈,“我真的胖了很多吗?我自己怎么没有感觉到呀?” “胖没胖?你自己竟然还没有感觉出来。反正我是不跟你说了,我天天在家里看孩子,今天我约了个人出去下棋。” 说完之后,族长便转头离去。 吕欢嘟囔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喜欢小孩子……” 乐儿口齿不清晰地喊到,“娘亲娘亲!” 吕欢从毕血的怀里面将这小娃娃接了过来,抱着他躺到了躺椅上,“乐儿,你想吃点什么?” “我……我……” 这不到一岁的孩子张了半天嘴,愣是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毕血笑了笑,道,“阿欢,你可不要难为乐儿,他才几岁,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话。” 吕欢轻轻地揉了一下乐儿圆圆的小脸,道,“那乐儿,你可要快快长大哦!娘亲和你爹爹,都在等你长大。” 乐儿似是读懂了吕欢的话一样,咧嘴笑着。 在暖阳之下,乐儿的小脸微微地动了动,小孩子睡得快。 乐儿很快便熟睡了。 吕欢将怀里软软糯糯的小人放到了铺好被褥的躺椅上面,站起身问道,“毕血,未央府那边怎么样了?” 毕血应道,“怎么忽然问起未央府了,那边一切都好,你放心便是。” “那就好。” 吕欢松下了一口气,那里,毕竟是云星移的心血。 云星移那日为她而死,她实在想不出来该做些什么,能够补偿他。 云星移那个人,性子一直都是那样。 有什么苦,有什么怒,有什么难过,都不会把它说出来。 他总是把所有的心事都埋藏在心里面,每逢见到他,他只是淡淡的笑着。可就是这淡淡的笑容,让吕欢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有些心痛。 若是云星移他也能够活过来该有多好。 只不过,她心里面明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她能够做的,只有重新整顿起未央府。 她只希望,九大势力在九幽域内都能够好好的。 夜色渐渐来临,颜墨习的茶馆之中却仍旧是灯火通明。 司空鱼举着酒壶,扬声道,“人生就该如此!纵酒享乐!真是个快意江湖!” 颜墨习心中是有点担心她的,每次司空鱼喝多了,身体就会好几天不舒服。 他看着她难受,会很心疼。 但想要关心的话,一到嘴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喂,司空鱼,你能不能别喝那么多。等会儿喝醉了,又该吐得我这茶馆里面到处都是。” 司空硕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们两个不都成婚,有一段时间了吗?怎么你连说个关心的话,都说不出来。” 被司空硕看穿了心思,颜墨习撇了撇嘴。 他悄悄地看了一眼正在饮酒的阿华,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才抬起头,低声道,“哪有,成婚归成婚,说话归说话,这两者之间都有什么关联,你又没有成婚,司空硕,你知道什么……你可不要瞎说。” 番外 有酒宴 司空硕挑了挑眉头,吃了一颗杨梅,道,“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呀!话本里面讲的这种事情多了,我还能不知道这夫妻之间,自然有夫妻开始说的话。你怎么还像以前一样,这样跟阿鱼说话。” 司空北跟着道,“对啊,司空南,其实我也觉得你这样子不太好。我们阿鱼毕竟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话?” “我……” 颜墨习垂下了眸,不再吭声,只顾着喝酒。 他能够以自己这一张嘴去战各种纷争,他可以去游说,可以去劝架,也可以解决各种大事,甚至连买菜大妈的小事他都能去解决。 可是对着自己这位喜欢的女孩,他偏偏什么好听的话都说不出口。 有些时候情至心里,就要忍不住说出口的时候,他就会把那些话重新咽回去。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罢了。 司空硕继续添油加醋道,“怎么这就怂啦?你司空南平日里不是最会说话的吗?” 面对司空鱼,司空南就像是一个失了自己羽翼的鸟儿。 司空理忽然笑了笑,开了口道,“是不是司空鱼不解风情?” 司空北一听,诧异地望了一眼司空理,“哎呦!没想到司空理,你竟然还知道这个词!哈哈哈!司空南,人家司空理现在都比你强了!” 司空鱼却依旧好像是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只顾着在他们不远处喝着酒。 司空理道:“司空硕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在话本里面都有看过这件事情,像我这样过目不忘的人,在话本里面也看到过这些。” “哈哈哈哈!司空南,你这茶楼里面的说书先生知道的也不少,怎么你自己就是没学到一点儿东西呢。” 司空硕忍不住又笑道,“司空南,要不然,我们几个教教你?” 颜墨习伸手拿了个果子,道,“你们想怎么教我?” “过来过来。” 司空硕勾了勾手指,低声道,“那日我新看了一个话本,里面有个桥段极其有趣,你要不要试一试?” 颜墨习直截了当地站起了身,留下来了一句话,道,“不想试,那些话本里面的故事,你还是留着你以后自己试吧。” 司空北撇了撇嘴,低声道:“呃……我倒是想试试,这不是没有人吗……” 颜墨习站起身之后,走到了司空鱼身旁,道,“阿鱼,你莫要再喝了。瞅瞅你现在的脸,红的跟个熟苹果似的。喝醉了怎么办,不对,你现在已经喝醉了是不是?” “这酒!好喝!” 司空鱼乐了乐,高举着酒壶,依旧是不停地喝着酒壶里的酒。 颜墨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你今天晚上会这样子,我们今天去街上买东西的时候就不应该让你买这么多酒回来。” “天苍苍~野茫茫~九幽域的酒!最好喝!”司空鱼此刻已经醉的开始胡言乱语。 “阿鱼……你真的喝醉了。” 颜墨习无奈,可是他却没有什么办法。 “今天倒是好,本来是去上街瞅瞅有没有能送的贺礼。结果贺礼没有买到,你倒是买回来这么多酒。” 司空硕也站起了身,道,“司空南,你这也不能怪阿鱼啊,毕竟我们几个,好不容易来一次。阿鱼这不是想着我们大家一起,好好的喝上一顿吗。” 司空鱼忽然顿住了手,指向了司空硕,道,“错!你们都错了!我就是想要喝点小酒!哈哈哈!” 司空硕无奈道,“看来真的是醉的不轻……” “司空鱼,不准喝了。” 颜墨习从司空鱼的手中拿走了酒壶,一脸严肃。 司空鱼忽然笑得更欢快了一些,“嘿嘿嘿!你也想喝了是不是?” “想说就直说嘛,我这里有好多好多呢,大不了给你分一点儿。” 颜墨习无奈道,“你是不是忘记了,过两天的喜宴?到时候,肯定还要再喝酒。你现在就喝了那么多酒,到时候还怎么喝呀。” “本姑娘肚子里面能撑船,海纳百川这个词你们听过不?哈哈哈哈!” 司空鱼说的驴唇不对马嘴…… “司空鱼,真的不能再喝了。”颜墨习皱了皱眉头,道,“今天可是你的生辰。” “生辰?”司空鱼打个嗝。 “本来,我是想在满香楼里面为你过生辰的,但是你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去买酒回茶馆喝。”颜墨习有些无奈。 司空硕凑过来,问道,“司空鱼,你该不会是忘了今天是你的生辰了吧。” 司空理道,“这个女人真的是没脑子,我们专程跑回来为她过生辰,结果她自己竟然忘记了。” “我的生辰?”司空理脑子里有了一点清醒。 “你们,你们不是回来准备去贺喜的吗……” 司空北道,“要是纯属想要回来贺喜,怎么会偏偏赶在今日回来。我们大可在生辰当日回来,我们可不想错过你的生辰。” “喔!”司空鱼笑了笑,忽然两脚一软,脑子一懵,差点没摔倒。 幸好颜墨习接住了她。 司空硕诧异道,“睡……睡着了?” “睡得比猪还快。”司空理忍不住道,“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能睡着。” 颜墨习无奈至极,“应该是喝醉了。” 司空北忍不住道,“司空南,早就跟你说,让你去说点好听的话。看看,现在连好听的话也没说出来,司空鱼她就已经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恐怕天都亮了,那时候她今年的生辰就这样过去了,什么好机会就都已经过去了,你那个时候再说什么话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也不知道,你这么怂,我们几个什么时候能抱到你们的娃。” “……”颜墨习无语。 司空理道,“我觉得已经没希望了……” 司空硕道,“司空南,咱们几个,就你们俩有了伴,我们可都指望着你们呢。前几日我和司空北去未央府帮他们重新整修门派布局和景观的时候,那司法阁阁主怀里面都抱着一个挺大的一个儿子了。你呢?你们俩本来都是差不多日子成的婚,只不过你比他们晚了一些而已,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看到你们俩生的大胖小子。” 他倒是想,但是他怂得很…… “说不定到时候鸣凤阁和曦和殿那边都已经抱上孙子了,我们还等不到你们俩的胖小子。” 番外 卿同思 司空北与司空硕一唱一和,两个人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们俩能不能先安静一会儿,我听着都有些烦。” 司空理实在是无法忍受,便开口道,“真的很吵。” 司空北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不是为他们两个着急吗,眼看着别人一个一个地都抱上了大胖小子,这俩还没有什么动静……” 他很急,他也想尝尝捏胖娃娃的脸软软的感觉。 颜墨习却依旧不为所动。 他们两个整日打打闹闹,每日都能看到她,就已经让他觉得很美好了。 能够遇见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已是难事。 他如今能与她日日相见,已经很满足了。 他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他会好好珍惜。 司空鱼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司空南……” 他垂眸温声道,“我在。” “在你个头。”司空鱼迷糊着应道。 颜墨习则是对她说这些话已经见惯不惯,已经温声道,“我给你准备了东西,现在给你戴上好不好?” 司空鱼没有回答。 颜墨习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条银手链,项链上挂了个玉石吊坠。 吊坠刻成了一条小鱼的形状。 司空硕见状,乐道,“原来你早有准备啊!” 看来这个司空南还不算得上是无药可医。 司空鱼没有回答。 颜墨习将银手链戴到了她的手上,她的生辰,他怎么可能不提前准备? 这个手链,是他一点一点找人定做的。 他觉得戴在她的手腕上好看极了。 夜里的风夹杂着酒的甜味,司空鱼砸吧着嘴,迷迷糊糊地甩给身旁坐着的颜墨习一掌。 颜墨习咬着牙,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颜墨习彻夜未眠,一边书写着婚礼贺词,一边看着熟睡的司空鱼。 离那二人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世上又能多一对新人了。 鸣凤阁内。 茜梓月正在为顾念衣盘发,这时进来了一位拿着一个盒子的绿衣娇俏女子。 “这是?”茜梓月问道。 红檀木方盒? 递来这木盒的是鸣凤阁弟子,今日正巧轮到她守门。 女子应答道,“曦和殿送来的,特意叮嘱过,请姑娘佩戴在身上。” “曦和殿?”茜梓月问。 “正是曦和殿星官慕紫尘派人送过来的,对了,送盒子来的人还叮嘱了一句话,说是这盒子里装的东西,便是他家星官的贺礼。” 茜梓月无奈地笑了笑,又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慕紫尘是太微殿的星官,曦和殿的是涟城。” 绿衣女子红了脸,“啊!这几日耳边总是曦和殿曦和殿的,我都有些记混了,实在是有些丢人……” “这不怪你。” 这几日鸣凤阁一直在忙这桩婚事,她下意识地说出曦和殿三个字也算是正常。 茜梓月将手里拿着的木梳放在桌子上,笑道:“慕紫尘还真的是珍惜他殿内的那些宝物。” 她接过这红檀木方盒,道了一句,“你先去忙吧。” 绿衣女子走后,茜梓月坐到了顾念衣身旁,温声道:“要不要现在打开?” 顾念衣开口:“嗯。” 她的声音极小,并非是她疲惫劳累,而是因为声带受损,每说出一个字,嗓子便会有刺痛感。 她毕竟是个在鬼门关待了五年的人。 “是个夜明珠,已经用红绳穿好了。”茜梓月望着衣儿黯淡无光的双眸,心头似是在那一瞬间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却又在转瞬之间调整好了自己的波动,弯着唇角,笑着为衣儿一一描述这夜明珠的模样。 衣儿盲了眼。 她虽是活了过来,但白发与盲眼却依旧跟随着她。 “衣儿,我来给你戴上。” 不管这夜明珠到底有什么用处,既然是慕紫尘特意叮嘱过的,那自然会有他的道理。 毕竟,慕紫尘那里宝物多多。 “好。”顾念衣的声音沙哑且苍白无力。 茜梓月将这珠子戴到了她的脖颈上。 夜明珠熠熠生辉,与顾念衣的满头白发相互映衬。 茜梓月的手停留在她的一缕白发之上,眼角流出一滴温热的泪。 衣儿本是妙龄,却奈何老天捉弄,将葬雪颜那样的病魔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那是魔鬼,是极其可怕的魔鬼。 葬雪颜,要了衣儿的命。 那日在苍然的皇宫之中,许之什将衣儿患了葬雪颜一事告知于她时,她迟迟都缓不过来。 衣儿曾经无数次地问她,那日许之什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但她依然决定,将此事隐瞒。 她想让衣儿用最美好的心境去度过仅剩的这些岁月。 茜梓月原本以为,她的衣儿已经归于天际。 可她没想到,五年之后,许之什他,带着她的衣儿一起回家了。 无人得知,五年内。 许之什放弃江山放弃一切之后的这五年之内,他都用自己的心血付出了什么。 他竟将她的女儿活着带回来了。 那一日,恰好是个淅淅沥沥的雨天。 那日春气融融,细雨纷纷洗蛛丝。 他握着衣儿的手,站在刻有鸣凤阁三字的朱红门前。 只一句,我来送她回家。 阿南啊,你可知,这五年来所有人都已经不再对此事抱有任何幻想。 就连她茜梓月,衣儿的母亲,也已然将此事搁置在了心里。 搁置在了最柔软亦是最不敢触碰的心头。 谁不想再见她一面? 谁不想接她回家? 阿南你却执拗地追寻一个荒谬的传说整整五年。 五年,一个人可以做些什么? 那个穿着墨色束口袖衫的男子,舍了权,用这五年的坚守换来余生与她相伴。 茜梓月拿起檀木梳,继续为衣儿梳着干枯的白发。 结局是好的,不是吗? 纹窗外,一直浑身粉白的鸟儿缓缓地飞了过来。 顾念衣听到了动静,问道:“米分?” 茜梓月从米分的爪子下取下了一张字条,“是阿南的信。” “我念给你听。” 顾念衣点头。 纸上有隽永的两个字:“甚思。” 茜梓月愕然,来回检查了好几遍这张纸。 “就写这俩字?就这俩字还让这鸟儿专程从曦和殿飞过来一趟。” 两字入耳,顾念衣脸颊渐渐绯红,低垂着头浅笑。 茜梓月问道,“可要回信?” 她点了点头,茜梓月便将蘸了墨的羊毫递给了她,将一张无字的纸在她手边铺好。 衣儿右手持着羊毫,左手缓缓摸索着将纸扶正。 只见,那纸上渐渐出现了几个虽有些倾斜却依旧娟秀的字。 “与君同思。” 大结局 三月暖春时节,九幽域内一改往日沉静,铺上了漫天的喜色。 苏己与萧清毓比肩而立,招呼着有些来迟的江逸行。 江逸行嘴角挂着歉意,“我来迟了。” 萧清毓道:“你是不知道,当日毕血药师为了寻你花了多大的力气,可算是盼来你了。怎么样,许久未见,最近你在外面都碰上什么好玩的了?” 毕血将研制好的药一一送到了各个人手里,有了这药,便可护住丹田,不会受到九幽域的反噬。 唯有江逸行,始终都寻不到踪迹。 “这几年居无定所,一直都在四处走。”江逸行笑道。 五年前几人还在林子里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钟爱四处游玩的萧清毓会甘于在一个地方安家,而江逸行,却过上了四处漂泊的日子。 好几年前,他陪着衣儿走过这个地方。 如今,这里是一片喜色。 他不敢去尝试的事情,许之什他做到了。 他敬佩,也为他们两个高兴。 许之什与衣儿,经历了太多太多了。 他们终于能够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不易,且值得。 毕血怀里抱着个胖娃娃,与吕欢一同走了过来,“都来啦,十里桃林那群人呢?怎么没来?” 萧清毓应道:“来了,正在殿里面与五官他们几个吃酒。” 吕欢环视了一周,问道,“冷尘霜呢?我前两日听说他也会来。” 萧清毓笑了笑,道,“那位冷面公子,此刻正缠着太微殿星官慕紫尘。” 吕欢问道,“他缠着慕紫尘作甚?” “卜姻缘。” 旋即,众人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殿内一角坐着的冷尘霜拽着慕紫尘袖角,面无表情地吐出了几个字,“我都问你快八百回了,你告知于我,又何妨?” 慕紫尘第一次碰到这么无赖还理直气壮的,翻了个白眼,道,“我也回答你快八百回了,说了无可奉告,你怎么就是不信。” 冷尘霜依旧坚持问道,“你即卜得了他人的,又为何卜不了我的?” “只怕这一卦非你心中所想,若你一气之下拿刀砍我怎么办,我可打不过你。” 这一卦并非是冷尘霜心心念念的良卦。 此话一出,冷尘霜便恍然明白。 莫非他爱着茜梓月的这诚心还没有感动上天?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再继续问的时候,一个粉衣女娃娃自他们身旁缓缓经过。 粉衣女娃娃软软糯糯地嘟囔道:“不和我玩!娘亲喝酒,爹爹陪她,娘亲爹爹,都不和我玩。” 阿璟实在是太无聊了,她的娘亲白华只顾着喝酒不理她,她的爹爹南北只顾着看着白华怕她喝醉了也不理她。 她一个人往外跑,爹爹娘亲竟然都没发现。 阿璟提着自己的粉裙子,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跨过台阶。 有一个圆圆的大眼睛,正盯着阿璟。 阿璟抬起头,对上那个明亮的大眼睛。 只看一眼,便大喜地加快了步子,往胖娃娃所在的地方跑去,“大娃娃!大胖娃娃!” 胖乎乎的乐儿只是想数数这个粉衣女娃娃慢吞吞走下这阶梯需要多少步,却没想到会被这粉衣女孩的杏眸发现,更没想到很快便会有一双魔手蹂躏他那肉肉的小胖脸。 阿璟揉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喊上几句助兴,“大胖娃娃!大胖娃娃!” 吕欢暗暗地抹了一把泪,看来以后他们母子俩都得少吃一点了。 鸣凤阁内,茜梓月不可置信地一遍又一遍揉着自己的眼睛。 “衣儿......你,你的头发......” 大红色锦绣喜袍之上,是顾念衣如瀑布般的一袭墨发。 那白发,又变回了青丝。 在强烈的震惊之后,是大喜。 “你的头发变回来了!” 顾念衣背过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回来了?” 可是她却看不到。 茜梓月高兴得有些说不完整话,“一定是苍天庇佑,一定是......” 顾念衣只想让阿南快些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 喜乐奏响,太微殿内一片欢愉。 六礼已一一行过,他穿着红色缎绣祥云纹大袖喜袍,墨发用一根羊脂玉簪束起。 似是一颗明珠,在这漫天喜色里熠熠生辉。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进大殿。 这是他期盼了多少年的场面啊! 他终于能够安安生生地,紧紧握着她的手走过余生。 五年前,他将苍然的玉玺等物全都托付给从前的未国先皇,他的天下他都还给他。 他也要将从前欠下的一世安然,都还给她。 所有人都不相信那个传说,但是他相信。 葬雪颜夺去的是衣儿体内的全部灵气,灵气耗尽,她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传说里说,种够五年的桃花,便能够感动上苍,将祈祷之人想要复活的人重新醒过来。 他知道,这便是聚灵。 于亲手种植的桃林里聚灵,再以聚灵珠为引,将灵气注入她的丹田。 灵气已归,她就会醒过来。 传说里,便是这样说的。 许之什不是没想过衣儿会不会醒不过来,只是他告诉自己,一个五年她醒不过来,那他便在那里继续守候下一个五年。 直到他死去,去另外一个世界陪她。 好在,她醒过来了。 她白发盲眼,以后他便是她的眼。 顾念衣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盖头下的唇角浅浅地弯着。 这场大婚,与在苍然时的那场盛世婚礼是不同的。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她能够感觉得到,如今的她与阿南,已经彻彻底底地相信彼此的心。 他们可以坦诚相待,可以琴瑟和鸣。 她真想,透过这层红色的盖头,看看他的模样。 慕紫尘站在殿内,看着盖头遮住的墨发,嘴角勾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快了,她就快要能够看见了。” 冷尘霜斜眼看着神神叨叨的慕紫尘,忍不住嘟囔道,“这星官怕不是被我问疯了,怎么都开始神神叨叨了?” 一阵清风恍惚间自殿外袭来,卷起后盖头的一角。 就在那一刻,她恍然睁眸。 殿内的光亮略微有些刺眼。 她能够看见了。 那一刻,她瞥到了与她对立而战的男子。 他今天可真好看。 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这场盛宴的誓词,响应在大殿之内。 喜许顾二人今日缔结良缘,逢三月初春之际,天作之美,咏桃夭,以颂良缘。 愿卿琴瑟和鸣,永朝恩爱,儿孙膝边绕,良时欢愉。 谨以白头之约,同心同德,年岁常相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