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有疾我能治》 第一章:平阳城上见故人 东海郡。 平阳城。 近几日死的人越来越多,城内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为了安抚人心,城主夫人不眠不休亲手折了几天几夜的平安符,随后又亲自将平安符派发给城中百姓。 李云谏进入院子时,薛青林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哪怕每日中午都晒一个时辰的太阳,她的皮肤也依旧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看起来仿佛生了一场重病。 可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曾经在他面前将一个人的脖子生生掐断。 在那之前,李云谏从不知道那双纤细修长,用来翻阅话本的手竟可以像翻书一样,轻易带走一个人的性命。 “师父。”李云谏垂下眼帘,将眸中情绪遮掩,“这是母亲让我送来的平安符。” 话音落下,躺在摇椅上的薛青林微微睁开眼,打了一个哈欠:“平安符?哪里来的?” “是城主夫人亲自派发的,可以驱恶避邪。” “哈,那个城主夫人脑回路有点清奇,都这个时候了,不赶紧向仙门求救,反而花心思在这上面。”薛青林撇了一眼那平安符,表情有点不屑。 关于城中最近频频死人的事,家中有修士坐镇的豪门贵族都已知道是有邪魔作祟,还是一个修为不俗的邪魔。 换作以往,城中一旦出现这种以吃人肉喝人血增长修为的邪魔,早就被城主斩于剑下,绝不会死这么多人。 不巧的是,半个月前城主张青岚闭了死关,一旦被打扰,轻则走火入魔,重则魂飞魄散。那些家族豪门花大价钱供养的修士并不是邪魔的对手,所以这邪魔才会越发猖狂,只差在众人眼皮下明目张胆地杀人了。 李云谏面无表情的回答:“城主夫人已经向仙门传信了,据说再过几日仙使就会到达平阳城。” “看来这城主夫人还不算太笨。”虽然嫌弃,但薛青林还是拿过李云谏手里的平安符。 她随意翻看几眼后,忽然挑了挑眉,三两下将那平安符拆开。 符纸最里面包裹了一只芝麻大小的黑色小虫,在接触阳光的瞬间化作一丝黑烟消散。 黑色小虫消失得极快,李云谏只看见薛青林拆开符纸后露出十分惊讶的样子,随即又苦恼地说道:“没想到平阳城还有这种东西,等那些仙使来了之后,我要不要提醒一下他们呢?” 李云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鄙夷。 仙使修为高强,手眼通天,需要你一个小女子提醒?再说,仙使是什么身份,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对这个莫名出现成为他师父的少女,李云谏一直十分抗拒。 他在仙门开设的学堂里一直被人当做天才,资质不俗,进入仙门修行是迟早的事,却要称呼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为师父,且这个师父似乎修为并不高深。 但当初薛青林杀死他贴身婢女时那种轻描淡写的姿态,一直让李云谏记忆犹新,现在想来,或许是薛青林那看似清丽无害的外表下本来就掩藏着一颗冷酷的心。 对于杀死自己喜爱婢女的薛青林,李云谏向来不惜以最大恶意揣测她。 察觉到平安符有异的薛青林吩咐李云谏将府中所有平安符收集起来焚烧后,忽然觉得太阳有些刺眼,便将怀中的话本打开盖在脸上,继续睡了起来。 李云谏看着薛青林脸上那本《三侠演义》,心里越发瞧不起这个师父,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小院。 许是知道仙使将来的消息,潜藏在平阳城中的邪魔这几日不再动手杀人,这让普通百姓越发高兴,更加期待仙使的到来。 这一日,所有百姓都齐聚东门,想一睹仙使风采。 平阳城中地位不俗的世家豪门都随城主夫人站在城门上,等待仙使到来。 李家自然也在其中。 薛青林百无聊赖地站在城墙上,眯眼看着没有半个人影的城外,心想:“这仙使架子未免太大,上万人等了他足足一个时辰都还不见影子。” 想了想,她干脆从袖子里掏出上次还没看完的话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反正等着也是无聊,不如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李云谏见她这般作态,心中越发气愤:“母亲,就她这幅样子,怎么配当我师父?” 薛青林一旦沉迷进话本故事里,就跟聋子没什么区别,因此李云谏再也没有顾忌,冲身边的美妇人抱怨。 美妇人连忙看了薛青林一眼,见她毫无反应,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对李云谏说道:“云谏,你以后会明白娘的苦心的。” 又是这样!李云谏想起当初母亲逼着他拜薛青林为师的场景,也是这般表情和说辞,可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出薛青林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他心里越发烦躁,情绪就快爆发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仙使来了!” 只见数十人御剑从天边飞来,神情肃然,尤其是领头那位仙使,身长玉立,气质出尘。 薛青林看话本看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四周变化,直到一声“无垢仙君”飘入她耳中。 她下意识抬起头,往被众人包围住的那里看去。 那一袭白衣如鹤立鸡群般站在人群中。 “白无垢?!” 待看清那人的脸,薛青林惊讶得差点将手中话本子掉下地。 来平阳城的仙使怎么会是白无垢? 虽然平阳城隶属于一个依附东阳门的小门派,但也不至于让东阳门少主亲自出马来替这小门派解决问题。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白无垢顺声看去,就见不远处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站在那里楞楞看着他,模样甚是眼熟。 “薛青林?”认出少女后,白无垢眉头皱得更紧。 薛青林讪笑一声,将手中话本子藏到背后,“好巧。” 见有人竟跟仙使认识,四周的人渐渐安静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打量。 站在薛青林身旁的李云谏不由瞪大眼睛,白无垢身后那些端着架子故作清高的仙使更是如此。 白无垢本就不喜被人肆意围观,此时更是不耐烦,看了一眼薛青林后便御剑离开此地。 他一走,其余仙使也不得不跟着离开。 薛青林见状,也连忙溜下城墙回了李府。 回到李府后,李云谏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认识那位仙使?怎么认识的?” 薛青林坐在院子里望着天,良久,她幽幽叹出一口气道:“别说了,都是孽缘。” 第二章:故人既来我欲迎 薛青林心乱如麻,并无心思解答李云谏的疑惑。 在对方第三次追问后,她不耐烦地将李云谏一脚踹出小院,然后将院门锁上。 李云谏站在门外恨恨踢了几脚门,忍不住又骂了几句,这才离开。 赶走了李云谏,薛青林耳朵终于清净下来。 她用灵力在院子里幻化出一面水镜,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起自己。 镜中人的模样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六岁,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偏偏又穿了一件白色长裙,越发衬得脸色苍白。 看清自己的打扮后,薛青林心中翻腾起一股强烈的后悔之意。 早知道今日出门前就抹点脂粉,也不至于看起来这么憔悴。 她想了想,从房间里翻出几盒李夫人赠送的脂粉,站在水镜前涂涂抹抹一番,又在嘴上抹了点口脂。 衣服还算好看,便没有换下。 一番动作后,水镜里的少女仿佛变了个人,唇红齿白,眉目流转间灵气四溢。 薛青林都差点被自己迷住,忍不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嫣然一笑:“哪怕变回黄毛丫头的模样,老子也依旧是最美的!” 李云谏被赶出院子后越想越气,走到一半又折身回去想找薛青林讨个说法。 正走到门口,院门忽然被打开,梳妆打扮好的薛青林从里面走出来。 他愣在原地,良久才回过神:“你要出门?去干什么?” 薛青林表情严肃:“去勾引仙使。” 说完,似是想到什么,她脸上绽放开一个笑容,蹦跳着就要离开。 李云谏伸手想抓住她,却没有抓住,指间恰好擦过衣角。 收回手,李云谏抿唇。 在他记忆中,薛青林还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因仙使到来,城主府中十分热闹,虽然并没有人做什么出格的事,所有人的目光却一直往大厅中十几人身上瞄,尤其是那位为首的青年仙使。 但青年仙使性格似乎有些冷淡,整个过程中都是另一名身穿黑衣,胸前用金线绣着旭日东升图的俊美少年与城主夫人交谈。 旭日东升图是东阳门的标志,在修仙界中,东阳门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 城主夫人盯着少年胸前绣的图案看了几息,这才移开视线。 半刻钟过后,城主夫人派人领着这十几位仙使去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歇息。 待人全部走后,城主夫人叹了一口气。 贴身婢女见城主夫人自仙使来后不仅没有轻松,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不禁担忧道:“夫人?” 城主夫人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待走出大厅,刺目的阳光令她微微眯起眼。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夫君一起看到这么好的天气。” 婢女回答:“夫人说笑了,您和城主都是修士,寿命长久,有的是机会。” 城主夫人道:“但愿吧。” 在李府这两年里,薛青林很少出门,整日都待在那座李夫人赠给她的小院里看话本,平阳城有什么动静基本都是每日到她院子里请安的李云谏说给她听。 出门太急,忘了问李夫人城主府在哪方,薛青林只得慢慢打听,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才走到城主府。 还没到城主府,远远就看见不少想见仙使的人被拒之门外。 薛青林本就没有准备走正门,见状便绕了一圈,找到城主府后面一处偏僻的围墙。 城主府自然有禁制,但和她从小住到大的修仙界第一宗门的禁制比起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她小时候干这种事太多,熟练得很,三两下就破开禁制,飞身一跃轻松翻过墙头进入城主府。 大概是因为模样变得年轻了些,心态也跟着幼稚了点,落地时薛青林还摆出一个自认很帅的姿势,在心里自我陶醉半天。 刚想起身,一双以银线绣着云纹的白靴缓缓走进她视线。 妈的,这运气太好了,刚翻进围墙就碰见人。 “薛青林?”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正准备动手打晕人的薛青林听见这个声音,连忙抬头,白无垢那张格外俊俏的脸便落入她眼中。 “哈哈哈哈好巧啊哈哈哈…”薛青林从地上蹦起来,一阵尬笑。 刚才她心血来潮摆的那个傻逼造型白无垢没看见吧? 不用想,一定看见了。 薛青林突然想拿把铲子就地挖坑埋了自己。 还在白无垢并未关注这些,只是问她:“你怎么来了这里?” 薛青林道:“来找你啊!” 白无垢看向她,没有说话。 “平阳城最近不是死了很多人么,都说是邪魔干的,但我有新发现。”薛青林拿出一个平安符递给白无垢,“你打开这个平安符看看,有大惊喜。” 这个平安符是她问路时突然想起来,从一个路人身上顺过来的。 白无垢看了几息那平安符,伸手接过,顺着薛青林的话打开,果然看见藏匿在符纸里的黑色小虫,一直面无表情的脸总算有了变化。 “食心虫?” 这种虫子拥有控制神智的能力,但不得见日光,否则就会瞬间死亡。 一般修士得到食心虫后都会炼化一番,被炼化过的食心虫不会惧怕日光,能无声无息钻进人的体内顺着修士心意控制别人。 然而眼下这只食心虫一接触日光就化作黑烟死亡,基本排除了被修士炼化过的可能。 白无垢手一抖,灵力汇聚指间将符纸焚烧,随即他问道:“这平安符你从何处得来?” 薛青林回答:“城主夫人亲自派发的,平阳城人人都有。” 她可没有撒谎,说的都是事实,虽然属于她的那个平安符早就被自己烧了。 白无垢眉头紧锁。 白日里这些食心虫会因为惧怕日光躲在符纸里不敢出来,晚上就会从符纸里爬出来钻进人体。而平安符上那丝灵气,恐怕也是为了保护食心虫。 没了修士控制,这些食心虫只会顺应本能慢慢吞食人的血肉。 更可疑的是城主夫人,为什么要派发这些藏了食心虫的平安符? 一时间,白无垢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不动声色,对薛青林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可还有其他事?” 薛青林张了张嘴:“好像没了。” 闻言,白无垢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他回头:“你不是说没有其他事情了?” 跟在身后的薛青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了?” 白无垢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顿时语塞。 第三章:一腔热情透心凉 薛青林跟着白无垢走到他住的小院里。 看了一眼布置清雅的院子,她问:“你住在这里,离那个花园远得很,怎么想着到那里去?” 方才跟着白无垢离开时她才发现自己选择的围墙后面竟是一个小花园,只是看着荒废许久的样子,杂草丛生。 “我徒弟住的院子在那花园旁边。” 薛青林点点头,语气似乎有些失落:“哦,原来你是要去找你徒弟。” 白无垢伸手请薛青林坐下,自己则坐在她对面,然后从储物囊里依次拿出棋盘和黑白两色棋子,让她先选。 薛青林看见那棋子就头疼:“你难道不准备去想想如何解决平阳城的危机吗,怎么还有心思邀我下棋?” 她一看见这围棋,就会想起当初在万剑宗时发生的事。 那件事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仍是觉得丢脸至极。 白无垢道:“不急,免得打草惊蛇。” 换做以往,依白无垢的性子早就去思考要如何揪出幕后使者了,断不会这么气定神闲的要和她一起下棋。 有问题。 薛青林不死心:“平阳城几十万凡人,你就忍心让他们受苦受难?” 白无垢道:“等幕后使者出现,杀了他,苦难自然结束,眼下我们只需要静等时机。” “可是……” 白无垢打断她:“和你下一盘棋要不了多长时间。” 这句话似乎有嘲讽她的意味,但薛青林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她忍不住道:“既然如此你还跟我下什么棋?逗我玩呢?” 白无垢不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薛青林立马怂了。 没办法,她打不赢他,只能在心里吐槽一句,怎么几年不见,这人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看来是逃不过了,偏偏自己是送上门给他折腾,真是有气也没地方发。 薛青林硬着头皮选了黑子,和白无垢一来一往下起围棋。 下了几子后,白无垢忽然问:“你现在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什么模样? 正在思考如何下的薛青林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看起来比以前年轻了至少四五岁的事情。 她想起自己以前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又对比一番现在板平的胸脯,表情沉痛:“三年前去了一趟埋骨之地,出来时就变成这样了。” 听到埋骨之地,白无垢沉默一瞬,随即问:“什么时候出来的?” “两年前。” 见她似乎有些伤心,白无垢道:“不必伤心,你这现在副模样其实也挺好。” 薛青林落下一子后激动道:“好个屁啊,老子当初那脸蛋、那身材,夸张点说可以迷倒整个修仙界,哪像现在,整个一黄毛丫头……” “注意言辞。”白无垢冷冷暼她一眼。 薛青林连忙吞回即将出口的脏话。 她自小和一群男的长大,言行举止早就跑歪,和端庄优雅沾不上半点边,偏偏白无垢这人最喜欢那种大家闺秀。 自己喜欢也就算了,还要说教别人。 发现自己下意识听了白无垢的话后,她又有些恼怒:“我爱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 经过这么一打岔,她的棋子落错位置,便想要悔棋。 白无垢不许,薛青林将棋盘一掀:“老子不玩了!” 掀完棋盘后她气冲冲地走出院子。 出院门时,薛青林撞到一个人。 她定睛一看,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俊秀。 见她从院子里走出来,少年很是吃惊:“你是谁,怎么会从我师父的院子里走出来?” 这少年应该就是白无垢的徒弟。 薛青林眼珠一转,心中突然生了恶趣味。 她整理一番仪容后,对少年露出一个自认大方得体的微笑:“我是你未来师母。”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流阳又惊又怒。 惊的是,他认出这人是之前城墙上那个似乎和师父认识的少女;怒的是,他师父被人平白占了便宜! 看着少年的表情,薛青林只觉得浑身通畅,忍不住在心中哈哈大笑起来。 面上却做出一副委屈模样:“你不信去问你师父便是了,冲我发什么火?”说完掩面离去,留下少年一人在风中凌乱。 戏耍了白无垢的徒弟,就相当于戏耍了白无垢。 秉着这个思路,薛青林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 回到李府,李云谏竟没有离开,坐在小院门前的青石阶梯上,看见她回来便问:“勾引到仙使了吗?” 薛青林愣了愣:“没有。” 不说她都快忘记自己这趟去城主府是为了勾引白无垢了。 一阵风吹过,薛青林那颗见到白无垢就不灵光的脑袋总算清醒了点。 之前在城主府,之所以白无垢会邀请她下棋,还说什么和她下一盘棋要不了多长时间,是算准了自己会被气走吧? 以前在万剑宗的时候也是这样,白无垢不想理她时就邀请她做自己不会做的事。她这人既没耐心脾气又暴躁,坚持不到两刻钟就会对白无垢发脾气离开。 这么一想,白无垢是不是不愿意看见自己呢?所以在城主府里才变着法子赶她离开。 李云谏看着薛青林脸上的笑一点点消散,心里忽然轻松了点:“没有才是正常的,仙使那是那么容易就被勾引的……” “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薛青林瞥他一眼。 李云谏道:“我只是担心你惹怒仙使为李家带来灭顶之灾。”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云谏便看到薛青林露出那副只有他才能经常看见的样子。 眼眸半眯,一边嘴角微微上扬,十分嘲讽的一个笑。 每次薛青林露出这个表情,李云谏就会觉得自己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傻逼。 薛青林道:“放心,你是我徒弟。师父要是死了,徒弟也逃不了。” “看来当你徒弟还真不容易。”李云谏冷笑。 “当你师父也不容易,要不是看在你父母和……”薛青林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些话说出口,“算了,你还小。” 她绕过李云谏想走进院子。 李云谏却不想轻易揭过这件事,手一伸拦住薛青林:“你刚才说什么,我父母?我只有母亲,哪里来的父亲,还是说你见过他?” 换作以往有人敢这样拦她的路,薛青林早就用鞭子将那人抽得满地打滚,但这次是她的便宜徒弟拦路,怎么也得给对方一点面子。 她叹了一口气,难得好脾气的说道:“等时机到了你就会知道的。” “时机时机时机!”李云谏怒了,“你们每次都是这么说,可我都等了两年了,还是没有人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两年前第一次在李家祠堂见到薛青林的场景。 穿着一身红衣,脸色苍白的少女站在李家诸位祖宗的灵位前,漠然地看着他。 “本君名薛槿,字青林,从今日起便是你的师父。” 第四章:可怜天下可怜人 自记事以来,李家祠堂从未有外人进入。 少女大概是第一个进入祠堂的人。 见这陌生少女张口便说是自己师父,李云谏下意识便道:“就凭你?” 看着年龄只比他大一两岁,想来修为也不会比自己高到哪里去,凭什么当他师父? 站在灵位前的少女皱了皱眉。 在她开口之前,跪在蒲团上的母亲起身,对他厉喝:“跪下!” 李云谏被吼得有些懵。 母亲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与人说话从不急眼,更何况是当做眼珠子疼的自己。 不由自主的,他也将声音拔高了些:“我不跪!你就是不想让我修炼,所以才随便找了个人当我师父对不对?!说白了,你就是和父亲一样,认为我是个废物……” “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 李云谏愣在原地。 王氏收回有些颤抖的手,撇过头不再看他。 李云谏这才发现母亲似乎刚哭过一场,手里抱着一块无字灵位。 看到母亲红肿的眼角,李云谏心中一涩。 “跪下。” 虽然心中依旧十分抗拒,但是萦绕在心头的不安让李云谏依言跪下。 他看着母亲跪在蒲团上的背影,总觉得要是再说错话做错事,母亲就会和父亲一样放弃自己然后离去。 “自今日起,青林君便是你的师父。你须得事事以她为主,不惹她怒、逆她意;终生尊她、敬她,不得恨她、怨她,永世不与她为敌,否则千刀万剐,不得好死。”说完这些,王氏闭上眼轻叹一口气,“你若答应,就行拜师礼吧。” “若不答应呢?”李云谏轻声问。 王氏平淡的语气里有了一丝冷意:“废你修为,将你逐出家谱,从此你我母子形同陌路。” 李云谏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见母亲没有丝毫回头看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后,对薛青林行了拜师礼。 叩拜时,祠堂青石板冰冷的触感透过额头,让他神魂刺痛。 拜师礼成后,王氏让李云谏将自己说的那番话复述一遍,并发下毒誓后,这才让他离开祠堂。 整个过程中,薛青林一直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李云谏并没有走远,在祠堂外寻了一个地方站着。 没过多久,薛青林从里面走出来。 祠堂里灯光昏暗,他看得不是太清晰,只知道这个成了自己师父的人看起来是个还未行成人礼的少女,身形修长,脸色苍白,除此以外别无其他印象。 此时红衣少女站在日光下,他才察觉到少女整个人不仅肤白如纸毫无血色,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股透骨寒意,仿佛在万丈冰川里埋葬了无数年。 红衣如血,如同山中精魅。 夏日的天气十分燥热,他站在薛青林面前却像进入秋天一样,瑟瑟寒意扑面而来。 压下逃离此处的想法,李云谏质问道:“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胁迫我母亲,让我拜你为师?” 母亲泛红的眼眶,抱着无字灵位跪在蒲团上的背影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觉得母亲一定是被眼前的少女威胁了,否则母亲为什么抱着一块无字灵位哭? 而那块无字灵位又是属于谁的? 母亲自小便是个孤女,所以能用来威胁母亲的人,数来数去不过两个——他和父亲李知秋。 李知秋是绝不可能被人抓住用来威胁母亲的,且他一旦出事,整个李家都会崩塌。 这样看来,唯一能威胁母亲的,就是自己。 越想李云谏越觉得母亲手里那块无字灵位是给自己准备的。 他恍然大悟,冷笑道:“你想利用我胁迫母亲然后掌控整个李家?做梦!” 薛青林看他一眼:“我对你们李家不感兴趣。” 鬼才信这话! 他脸上的怀疑戒备十分明显。 薛青林不想和他多说什么,直接绕过他离开此地。 “你……”李云谏气上心头,伸手去拉薛青林。 “放手。”薛青林皱眉。 李云谏道:“不放,除非你把话说清楚!” 薛青林眉头皱得更紧。 她手一扬,体内灵力运转。 措不及防之下,李云谏整个人被震退几步。 等他站定后,薛青林道:“等时机成熟后,你母亲自会告知你真相。” 她抬眸看向李云谏:“不过有一点希望你能明白,我并不想收你这个徒弟,因为在我看来,你实在是愚钝不堪。” 李云谏气得发抖。 他将手放在腰间储物囊上,仿佛随时都会忍不住拿出灵剑刺向薛青林。 薛青林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却毫不在意。 “不想让你母亲失望的话,最好就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 说完这句话后,少女离开了这里。 愚钝不堪。 愚钝不堪! 这是薛青林给他的评价。 他本就执着于自己的修炼天赋,薛青林的评论如同一根尖针,将他所有伪装出来的傲气戳破,只留下满地狼狈。 自那之后,他便记恨上了薛青林,却碍于母亲,不得不忍气吞声。 而在薛青林杀死自己的贴身婢女之后,这股恨意越发浓烈。 但更多时候却是迷茫。 因为薛青林的确实在尽心尽力的教导自己,尽管她看上去依旧修为不高,但传授给自己的东西精妙无比,有时候都让人怀疑她背后是不是另有高人。 并且这两年来,薛青林深居简出,和她自己说的一样,对李家没有丝毫兴趣。 不是为了李家的惊人财富,那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疑问困扰他两年。 两年时间,李云谏从一个半大小子长成丰神俊朗的少年,而薛青林的容貌却没有丝毫变化。 她看着李云谏,目光怜悯:“你不会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李云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为什么?” 薛青林道:“因为得知真相的你会恨上自己。” 李云谏嗤笑:“我平白无故恨自己干什么?” “可能因为你太蠢。”在李云谏发火之前,薛青林对他摆摆手,“好啦好啦,不与你闲扯,我要干正事去了!” “正事?” 李云谏看着她,只差说出你能有什么正事这句话。 薛青林懒得与他计较,眯眼一笑。 “我要去勾引仙使啊。” 她都追了白无垢这么多年了,怎么会被这么一点小挫折打败? 第五章:幕后之手现端倪 薛青林将行礼收拾好后与王夫人打了个招呼,便又来到城主府。 这次她没有翻墙,准备从大门进入。 守门的护卫拦住她,厉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自仙使到来后,城主府守备更加森严,五个身负修为凶神恶煞的护卫光是站在门口,就吓得普通人不敢走进城主府大门十丈内。 薛青林不仅不怕,还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擦着眼角哭哭啼啼道:“我是来找我的丈夫的。” 护卫们对视一眼,满头大雾,等薛青林说清楚后一脸惊骇。 “我的丈夫就是今日城墙上那位名叫白无垢的仙使……” “胡言乱语,小心你的性命不保!”其中一个护卫边说边动手要擒下她。 这几句污蔑的话要是被仙使知道后,惹得他们生了气,自己绝对会死得很惨! “我可没乱说,今天在城墙上我还和他说了话!”薛青林躲开护卫的动作,大喊:“你们要是实在不信,就差人去问白无垢,我薛青林是不是他的妻子?” 几个护卫充耳不闻,一心只想捉住她。 薛青林见状也懒得与他们废话,径直冲开包围圈跑进城主府。 虽说几个时辰前来过一次城主府,但只是在后院转了一圈,再加上这城主府确实有些大,薛青林很快就迷了路。 她甩开跟着她的护卫,凭借直觉在城主府里找起人来。 走了一段路后,她来到一个荒僻的小院。 小院连扇门也没有,老旧得很,不时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与城主府其他精致的阁楼庭院格格不入,恐怕连府中最下等的仆人也不愿意住在这里。 薛青林闻到这味,拿手捂住鼻子,转身就想离开,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住。 院子里这股若隐若现的味道实在是太像尸体腐烂时散发出的臭味了。 她想起城主夫人折的平安符里藏有食心虫这事,于是又转身,走到院子里唯一的房间前。 离房间越近,臭味越浓,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等她推开房门,浓郁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然而眼前的景象更让人震惊。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几十条手臂粗细刻满金色符咒的铁链将一人身体缠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个头,看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的铁蛹。 铁链上布满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黑色虫子,正在用锋利的口器啃咬铁链。口器与铁链对峙时会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此起彼伏,听的时间一久就会觉得恶心头晕。 除此之外,数十具尸体被随意扔在四周,任由黑色虫子啃食。 而在这些尸体的更后面,数不清的白骨堆积在一起。 这幅场景太过骇人,哪怕是曾经进入埋骨之地的薛青林都愣了许久。 在她愣神的这段时间,被铁链束缚着的人睁开眼。 他的一只眸子金光灿灿,另一只眸子则是漆黑如墨。 一张脸也是如此——半边脸布满森然可怖的黑色花纹,半边脸温和儒雅。 平阳城城主张青岚! 看清青年面容的薛青林吃了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两人对视间,张青岚眼中金光敛去,繁复诡异的花纹也从他脸上褪下,恢复原本清俊的面容。 “你是什么人?” 薛青林退后几步道:“我是一个路人。” 张青岚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声音低沉悦耳。 片刻后他对薛青林说:“既然如此,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不帮。”薛青林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为什么?”青年显然没想到薛青林会这么回答。 薛青林想了想,又退后几步:“因为我只是个路人,不想惹麻烦。” 她认得这个青年,正是传言中闭了死关的平阳城城主张青岚。 困住张青岚的铁链是由阳铁打造,坚硬不催,上面刻的则是困仙阵法,而附在铁链上啃食的则是食心虫。 不仅如此,整个房间还被人布下禁制,将张青岚和那些食心虫困在里面。 否则门一打开,铺天盖地的食心虫朝她涌来,任她本领再大,毫无防备间也免不得会被一两个食心虫钻进体内。 闻言,张青岚却是叹了一口气,神色忧愁:“这可由不得你,谁让你打开了这扇门。” 铁链包裹着他的人悬在离地一尺左右的空中,然而一头长发却是垂地,随着话音落下,头发无风飞舞,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朝她掠来。 房间里的禁制阻拦了这头发一瞬,给了薛青林逃跑的机会,身形一动瞬间退到十几丈外。 然而禁制也只阻拦了一瞬,随即就像镜子一般轰然破碎。 那些在啃食铁链和尸体的食心虫仿佛收到了什么命令,全部停下动作,齐齐朝门外涌去。 数不清的食心虫在空中飞舞,遮天蔽日。 而此时,天边最后一丝金光消失在地平线上,黑夜正式降临。 城主府花园里,受邀而来的平阳城豪门贵族正在绞尽脑汁想要和仙使沾上关系,然而坐在主位上模样俊美无双的那位白衣仙使却一直一言不发,其余仙使也跟着不说话。 坐在旁边的城主夫人仿佛看不见这一切,一直在走神,直到有人惊呼一声:“那是什么?!” 铺天盖地的飞虫如黑雾一般扩散开来,很快将整个城主府上空遮盖。 看着那遮天蔽日的黑虫,城主夫人终于回过神,似是想到什么,眼中有了欣喜。 她起身想要朝那黑虫飞起的地方走去,然而才走两步,一道剑光闪过,将她前面的青石板斩出一道深深裂痕。 一直像个木头人坐在那里的白无垢起身,由万年寒玉制成的极品仙剑君子剑被他握在手里,目光冷冽。 “夫人想去哪里?” 贴身婢女十分忠心,见状便道:“仙使是什么意思,我家夫人难道连去哪里都要和你报备一声?” 城主夫人拦住她,对白无垢如实道:“回仙使,妾身是要去见我家夫君。” 围观的众人大喜:“城主出关了?!” 若是城主和仙使联手,为祸平阳城的邪魔又有何惧? 白无垢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我和你一起去。” 在他身后,十几位仙门弟子脸色苍白。 他们可不像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修士,自然是认识那飞在天上遮云蔽日的黑虫是什么东西。 令修士谈之色变的食心虫! 城主夫人想去的方向,正是那食心虫飞出来的地方。 “仙使是想跟着妾身去找出那为祸平阳城的凶手吗?”城主夫人笑容温和,“不用找了,凶手正是妾身。” 第六章:平阳城中祸事临 原本欣喜的那些富人和贵族如同坠入寒窟,脑子里一片混乱。 站在白无垢身侧的流阳终是忍不住:“这么说,那些食心虫也是你放出来的?” 他清楚记得食心虫飞出来的地方离花园不远,极有可能这些食心虫一直隐藏在城主府内。 “是与不是,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城主夫人道,“只希望仙使们莫要拦着妾身。” 白无垢皱眉:“拦你又如何?” “那妾身只能冒犯仙使们了。” 城主夫人一把将身侧的贴身婢女推开,随即一把泛着幽幽荧光的窄细长剑出现在她手中。 她穿着一件华美的长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说话时笑意盈盈,与手中冷剑形成鲜明对比。 婢女被推倒在地,茫然的看着城主夫人的背影。 忽然,在婢女的惊呼声中,城主夫人身形一动,手中灵剑朝十几位仙使劈去。 白无垢没有动手,身侧的流阳却已拿出灵剑对上城主夫人这一招。 流阳没想到的是,他不过用了五分力,看似来势汹汹的城主夫人就被他一剑击飞,简直让他怀疑自己的修为是不是又精进了许多。 很快,流阳就知道自己的修为根本没有长进,而是城主夫人故意如此。 城主夫人虚晃一招,佯装攻击仙使,趁着其他人将注意力放在仙使们身上,又装作不敌的样子迅速逃出花园。 流阳还在愣神,白无垢已经提剑追了上去。 等他两人出了花园,其余十几个仙使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小院里,密密麻麻的食心虫从房间里飞出,很快布满整个小院上空,如同黑云压顶,连月色都被遮掩,但却没有一只虫子碰到薛青林。 所有食心虫都避开了薛青林所在的地方,只是将她所有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食心虫来的同时,隐藏在其中的长发也随之而来,带着破空之声朝薛青林喉咙刺去! 生死存亡之间,一柄似玉非玉,浑身散发着刺骨寒意的长剑突然出现,挡在薛青林面前。 看着柔软的黑发与长剑碰在一起时,竟发出一声脆响。 长发一击未中,又悄无声息地缩回房间里。 薛青林没有管那头发,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那柄剑,然后连忙扭头朝身侧看去,果然看见正从屋檐上跃下的白无垢。 她心中一喜,身子一跃朝白无垢跑去,拉住他的衣袖。 “白无垢,你来救我啦!” 白无垢并未像以前那般将她的手甩开,但神色依旧冷淡,细看还有些怒气:“方才你怎么像个木头人一样,连躲都不知道躲开?” “我有护身仙器啊。”薛青林从脖子里掏出一个金色的长命锁,然后她笑道,“白无垢,你刚才是不是在关心我?一定是的,刚刚你还救了我……” 看着薛青林闪闪发亮的眼睛,白无垢移开视线:“聒噪。” 白无垢一路紧跟城主夫人来到此地,在两人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城主夫人提起拖地的裙摆朝房间大门跑去。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薛青林不由惊呼一声:“小心!” 那看似不大的房间里似乎有无穷无尽的食心虫,一直从大门往外飞出。 这样直接朝虫群扑去,简直和自杀无异。 奇怪的是,虫群并没有迫不及待地钻进城主夫人体内吞食她的血肉,反而躲避她,再也不肯往门外飞。 不知为何,城主夫人也突然停了脚步,就那样站在大门前朝房间里看去。 七七四十九根刻满困仙阵法的阳铁链被无数柔软黑亮的头发紧紧缠住,连一丝阵法的符咒金光都透不出。 只听得无数声脆响同一时间发出,被铁链束缚住的人脸上黑纹遍布,神色狰狞地发出一声怒吼,磅礴而浩荡的灵气以他为中心,自他身上扫荡开来。 白无垢见状连忙将薛青林拉到身后,另一只手伸在面前化出一道透明防护罩,挡下所有崩腾而来的灵力。 城主夫人修为并不高,抵挡一阵后防护罩便轰然碎裂,整个人都被击飞出去。 轰然一声,百米之内的所有建筑物,都在这场劫难中化为飞灰。 那四十九根困仙链也被摧毁,只留下一堆铁渣。 张青岚终于恢复了自由。 他将身上的灰尘拂去,随后抬头,用一张布满诡异黑色纹路的脸对不远处的城主夫人笑了笑:“你来了。” 温蓝眼中悲痛欲绝:“你骗我。” 张青岚笑:“我怎么骗你了?” “你说过,只要我将那些食心虫送到平阳城所有人身边,就会放过我夫君!”她的唇边血迹斑斑,越发衬得脸色苍白。 “我从来不会骗人。”张青岚咧嘴,“等我将这两人杀死,拥有一具新的身体寄生后,自然就会离开你夫君的身体。” 他的整个眼睛都覆上了一层黑色,已经分不出眼白和眼珠,看向薛青林和白无垢两人的目光更是森然得像一条毒蛇,与平阳城百姓口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张青岚判若两人。 一接触到这目光,薛青林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再想到城主夫人温蓝和张青岚的对话,惊讶道:“这张青岚该不会是被食心虫控制了吧?” “极有可能。”白无垢道,“只是不知道控制张青岚的食心虫有没有被修士炼化过。” 若是被人炼化过,通过食心虫操控张青岚的那人究竟有什么目的?若是没有被人炼化过,张青岚体内的食心虫难道已经生出了灵智? 如果真的已经生出灵智,它又为什么要让平阳城百姓都被食心虫控制,是想扩大自己势力范围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两人脑海里闪过。 修士的听力远超常人,两人对话又没有用秘术传音,因此温蓝和张青岚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炼化?这天底下还没有人能有资格炼化我,只有我奴役别人的份!”张青岚对薛青林两人道:“你们应该感到荣幸,能成为我下一个奴隶!” “尤其是你。”张青岚看向白无垢,微微眯起眼,“我对你的外貌和修为十分满意。”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带着雷电之速朝他脑袋奔去。 那金光无比迅速,张青岚虽然及时将头一偏,避免了脑袋被削成两半的下场,但耳畔一缕头发依旧被金光割下,飘然落地。 张青岚抬手一摸,耳朵上也被割出一条口子,正在不停流血。 他看着薛青林,将沾了血的手指放进嘴巴里吮吸:“很好,你惹怒我了。” 第七章:痴情总是被玩弄 “咦!” 薛青林手里拿着条金色长鞭,对着张青岚说道:“你以为自己这幅样子很帅吗?麻烦你照照镜子吧,都快把我恶心死了!” 平心而论,张青岚原本也是平阳城第一美男子,如玉如琢,然而如今被食心虫控制,哪怕再好看的脸也经不起这番作态。 更何况,张青岚那张脸也被诡异黑纹覆盖了大半。 被食心虫控制的张青岚大怒,恨不得立马将薛青林碎尸万段。 “你找死!” 漫天的食心虫忽然朝着薛青林两人飞去,远远望去,像一道黑色旋风,将他们牢牢包围,密不透风。 “师父!” 靠着护身仙器才勉强赶来这里的流阳和其余仙使一来便看见白无垢和薛青林被虫群包围的画面。 流阳急了眼,想冲上前去,却被人紧紧被人扯住。 拉住他衣袖的仙使是平阳城周围一个门派的内门弟子,见流阳要走,又惊又惧:“小仙君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都是靠着流阳身上的仙器才能走到这里,否则早就被漫天飞舞的食心虫吃得连渣滓都不剩下。 原本他们也不想和流阳过来,然而整个平阳城都遍布食心虫,密不透风,不给人留一丝活路,逃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跟着流阳。 至于宴会上那些人,早就被无数食心虫钻进了身体里,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们了。 十几个人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流阳。 流阳咬了咬牙,正要将仙器丢给他们,自己去找师父,却突然发现自己手中的佩剑正在颤抖,发出了低吟声。 另外十几个弟子的灵剑也是如此。 忽然间,十几人的剑统统不受控制地往天上飞去。 流阳扭头看去。 不远处,一把莹白玉色的长剑高悬半空,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润白光。无数把剑自平阳城各处飞来这里,随着玉剑将那些数量惊人的食心虫一一剿灭。 看到那把玉剑,流阳面色一喜。 是师父的君子剑! 无数食心虫在平阳城上空织出一张大网,而此时这张网被白无垢以万剑破了一个洞,皎洁的月光瞬间从天际倾泻而下。 薛青林站在白无垢身后,露出骄傲的表情。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食心虫缠住两人的时候,张青岚朝温蓝走过去,将她扶起来。 温蓝看着他伸出的手,没有搭理,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张青岚丝毫不在意,笑道:“我要多谢夫人,没有夫人,我也不会替这么多子孙找到寄体。” 温蓝看着眼前的人,冷冷道:“不用说这些废话,我只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从我夫君身体里出来。” “我说了,只要那两个人成为我新的寄体,我自然就会出来。”见白无垢将附近的食心虫剿灭得一干二净,张青岚突然道,“不如夫人祝我一臂之力,如何?” 无数剑意带起一股狂风,将他垂地头发吹起,越发显得阴森可怖。 温蓝看了一眼白无垢两人,咬咬牙道:“好!” 她都已经将一城人的性命拿去做了交易,两个人又算什么,更何况,这些人本就是她喊来送给食心虫吞食用的。 张青岚似是大发慈悲,指着躲在白无垢背后的薛青林道:“夫人只需对付她就好了,至于另一个人我会亲自动手。” 温蓝不相信他会如此好心,但为了自己夫君,她还是义无反顾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张青岚的长发也动了起来,甚至比温蓝的速度还要快,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向白无垢面门。 眨眼间,两人就已对上数十招。 不过片刻,白无垢脚下全是被剑削下来的发丝。 张青岚差点被一剑刺穿胸口,呕出了一大口血,黑纹之下露出来的那些皮肤更加苍白。 温蓝见自己夫君的身体受伤,不由分了心,被薛青林找到机会,金鞭带着破空声从温蓝脖子划到肋下,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若是将金鞭换成一把趁手的剑,温蓝脖子早就断了。 想到这里,薛青林心里既惋惜又庆幸。 惋惜的是没有用剑,庆幸的是没有将温蓝脸蛋伤到。 她最见不得好看的脸受伤。 “不要伤害我夫君!” 温蓝像不知疼痛一般,朝张青岚扑去。 薛青林用鞭子将她腰缠住往回一拉,忍不住骂道:“你是傻逼吗?那人已经被食心虫控制。早就不是你的夫君了!” “但那是我夫君的身体。” 温蓝不愿意和薛青林继续纠缠,拼着受伤的下场也要朝张青岚那边跑去。 而此时,受了重伤的张青岚口中发出一声不似常人的尖啸,随即上百个修士从各处奔来这里。 那些人全都面无表情,脸上布满黑色花纹,整个眼眶都是黑色,显然早就被食心虫控制住,身体意识都不再属于自己。 白无垢眉头紧皱,想要速战速决,手中君子剑再次朝张青岚刺入。 张青岚与他拆了几招后已经退无可退,恰在此刻温蓝跑了过来,张青岚见状,长发迅速地将温蓝拉了过来,挡在自己前面。 白无垢来不及收手,君子剑穿透温蓝的胸膛。 他愣了一愣,然后又看见十几缕头发从温蓝肚子里钻出。 发梢上的鲜血还未来得及滴落在地,就被完全吸收。 “呵呵。”吸食了新鲜的血液,张青岚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他笑,“既然你这么想为你丈夫死,那我就成全你!” 几百个被食心虫控制的修士已经将白无垢和薛青林两人团团包围,更有数十个修士朝流阳和那十几个仙使围去。 不过片刻,就有几人死去,而薛青林和白无垢更是自顾不暇。 他们每杀死一个被食心虫控制的修士,就会有其他修士将其血肉吞食,然后实力又会更上一层楼。 温蓝体内的精血正在迅速流失,很快,整个人便从一个温婉美人变成垂垂老者,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张青岚的伤势全部恢复,修为更是增长了几分。 “你骗我,你根本就不想放过我夫君!”或许是死亡将近,温蓝突然醒悟过来。 修士的鲜血果真最是补人。 “你明白得太晚了。”张青岚将脱力的温蓝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地对她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放过张青岚——不只是他,还有你,这天底下的修士,我见一个杀一个!” 第八章:最是深情多蹉跎 薛青林已经感到自己支撑不住了。 她体内开始散发出一股寒意,不过几息时间,脸上发丝上就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白无垢击退那些冲上来的修士后抓住她的手,却被冷入骨的凉意刺了一下。 “这是什么?” 薛青林扯回自己的手,嘿嘿笑道:“一点小毒而已。” 居然还笑得出来! 四周被食心虫控制的修士察觉到这寒意,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攻击越来越猛烈。 越到最后,食心虫控制的修士在吞噬了其他同类后,修为大涨,更加难以对付。 哪怕白无垢是四君子之首,一边护着毒发的薛青林,一边对战,时间一久也开始吃力起来。 张青岚看着浑身覆着一层白霜,脸色苍白如纸的薛青林,心里有些吃惊。 “居然是她?” 被驱逐出埋骨之地的记忆涌了上来,新仇旧恨累积在一起,让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薛青林! 然而衣角却被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牢牢扯住。 张青岚看着趴在地上抓住他衣服的温蓝,正要抬剑了结她的性命,剑尖却在离温蓝头顶只有几寸距离时突然停了下来。 温蓝心有所感,连忙抬头看去,泪水止不住的流:“夫君……” 围攻白无垢的那些修士也停了下来,看着张青岚,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 趁此机会,白无垢连忙撤退到一个安全距离,另一边,流阳和活下来的几名仙使也连忙逃离这里,朝白无垢所在方位跑去。 张青岚脸上的花纹尽数退了下去,恢复成昔日儒雅的模样。 他看着温蓝,目光温和:“夫人,我回来了。” 然而只说完这句话,黑纹开始再次爬上他的脸。 张青岚拼力抵抗,整个人跪在地上,表情痛苦不堪。 “夫人……”张青岚将剑递给温蓝,“快,快杀了我!” 张青岚道:“只有杀了我,才能拯救平阳城的百姓!” “我不要……”温蓝哭着摇头。 下一刻,张青岚狞笑道:“这样才对,你怎么能杀你的丈夫!” 他的神情变了又变,整个人狰狞疯狂,到最后更是一只手要举剑朝自己胸膛刺去,另一只手则阻挡。 “蓝儿!”自杀不成,到最后,张青岚眼中竟是有了哀求之色:“杀了我吧,我不愿看着你为了我伤害平阳城的百姓,更不愿这样被人当做傀儡操纵!” 温蓝与他对视。 记忆里那个有着柔软心肠的俊秀少年说的话似在耳边回荡:“我要守护天下苍生!” 她仰天长啸一声,整个人变成一条青色巨蛇,将张青岚死死缠住。 锋利的尖牙在张青岚脖子上一咬,毒素迅速扩散,张青岚惊讶的发现自己连半分灵力都提不起来了。 乌云从天际滚滚而来,一道紫雷撕裂天穹。 张青岚整个眼眶又变成漆黑一片,骂道:“你疯了,你难道真的想你丈夫死吗?” “居然……是妖。”薛青林冻得浑身发抖,连话也说不清楚,却仍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不愿意错过一个细节。 白无垢抱紧薛青林,退出天劫的范围后看着那一人一蛇道:“这蛇妖强行渡天劫,恐怕凶多吉少。” 温蓝之前就已被吸尽精血,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再渡天劫? 天劫将整个平阳城的食心虫吸引而来,连那些被食心虫控制的普通凡人也朝这里涌来。 之前和白无垢交手的那些修士更是早已冲到张青岚身边,将他团团围住,用身体建造起一堵墙,企图阻挡天雷。 张青岚大喊:“滚啊!你们过来干什么!快滚啊!” 他想动手打这些人,然而身体被青蛇缠住,动弹不得。 轰隆一声,第一道天雷落下。 包裹在最外层的食心虫有大半被劈成灰烬,发出刺鼻的焦臭。 第二道天雷落下,护住张青岚的那些修士因为有修为在身,劫雷更加厉害,近百个人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活着。 张青岚眼里有血流下:“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救我吗?不要过来送死了!” 一个受了劫雷后倒在他面前奄奄一息的修士道:“你…是我们的希望。” 希望吗? 劫雷不停落下,食心虫前仆后继地朝张青岚扑去,为他挡劫。 虫子死完了还有修士,修士死完了还有凡人。 不过小半个时辰,张青岚身边就已堆满尸体。 可哪怕是这样,仍有几道劫雷落在了他身上。被锁住修为的他无力反抗,生生挨下天雷,最后直直倒地,而渡劫的青蛇更是奄奄一息。 食心虫惧怕日光,也惧怕雷电。 被天雷一劈,张青岚脸上的黑纹又退了下去,他的眼睛彻底恢复清明。 眼看着最后一道天雷即将降落,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走到青蛇身边将它抱在怀中。 苍穹有一瞬间整个都亮了起来,又很快暗淡下去。 薛青林看着不远处成山的尸体,眨了眨眼:“都死了吗?” 她一说话嘴里就冒出一口白气。 大概是冷得很,又从储物囊里掏出了一件雪白狐裘披在身上,然而脸色依旧白如纸。 白无垢摇摇头,正想说不知道时,一个人从尸堆里爬了起来。 温蓝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然而身上的青蓝长裙已经变得破烂不堪,沾满血污。 她原本以为夫君张青岚今夜就会回来,因此打扮得漂漂亮亮,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看着眼前的一切和自己的变化,温蓝愣了一愣,想起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时夫君抱住自己的场景。 “夫君!”她大叫一声,将自己面前的尸体抱起来。 此时,之前天雷降下时那些没来得及赶到的人看到这幅场景,口中纷纷发出尖啸。 足足数万人一起发出这个声音,足够撼天动地,却也十分悲恸。 流阳几人从未见识过如此场景,一时间心中感情复杂。 薛青林眼睛一亮,道:“我真是越来越好奇这件事的真相了。” 白无垢看她一眼后收回目光,并未言语。 就在此时,张青岚的尸体有了异动,胸口开始一起一伏,动静之大,连离得较远的薛青林几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只足有拳头大的白色甲虫从张青岚心口的衣裳里爬出,然后展翅飞了出去,落在一个还未彻底咽气的仙使身上,用锋利的钳口将他胸口挖出一个洞,随即整个虫子都钻了进去。 那原本都快断气的仙使竟像吃了灵丹妙药一般,又活了过来。 第九章:食心虫王终身亡 “那是……什么?” 流阳骇然地问道。 薛青林回答:“食心虫。” 流阳越发疑惑:“可是我从未见过浑身通白的食心虫。” “可能因为它是食心虫王,所以显得与众不同?”薛青林想了想,给出这个答案。 只有虫王,才能号令群虫;也只有虫王,才能让那些虫子心甘情愿地去为它送死。 见虫王再次复生,白无垢身体一跃,君子剑朝那身体还有些僵硬的仙使刺去。 这一剑直接穿心而过。 虫王看了看胸口的剑,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白无垢,似乎认命了。 “看来天注定我要死在这里。” 才站起来的身体又跪在了地上,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会倒下。 薛青林浑身寒气逼人,看起来就快冻成冰棍了,行动也不免受到影响,但她与这寒毒抗争已有两年之久,早就习惯了,忍耐力也因此变得十分强大。 她来到白无垢身边时,半跪着的虫王又动了。 他用胸口流出的血在面前画了一个复杂的符阵,阵成时金光灿灿,恰逢天边第一缕曙光出现,看起来竟有些肃穆庄严。 四周被控制的百姓想冲上来,似乎又不敢,只得在原地焦急的嘶吼咆哮。 薛青林没有在那阵法上感觉到丝毫杀气,便准备静观其变,看看虫王又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谁知符阵画完,那虫王竟哭了起来。 “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成年呢……” 他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金阵包裹,从脚开始缓缓变成光点消失。 那些光点无风自起,又缓缓落在四周被食心虫控制的百姓身上。 每当一个光点进入那些百姓身体后,那个人就会嚎啕大哭起来,原本只会嘶吼的人现在已经会说话了。 “大王……” 哭到一半时,神色又变得茫然起来:“我在哭什么?” 薛青林看着那些百姓,发现他们竟然已经恢复了正常,完全看不出之前被控制时面目可怖的模样。 朝阳彻底升起,大阵中的虫王却是已经完全消失。 城主府的一片狼藉和成山的尸体吓坏了那些百姓,在白无垢的示意下,流阳和活下来的几个仙使连忙去安抚那些活下来的百姓。 薛青林想到死前痛哭的虫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丝毫快意,反而心里有点堵。 温蓝抱着张青岚的尸体想要离开。 白无垢拦住她:“你要去哪里?” 温蓝毕竟也是和这次食心虫大乱有关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了整个平阳城百姓被食心虫控制的局面,自然不能让她离开。 抱着尸体的温蓝像是失了魂,良久才回过神:“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 “我夫君想要守护这座城,然而我却将其变成地狱,如今自然是要赎罪。” 她也想过和夫君一起死,可是夫君临死前神智恢复清明,抱住她替她挡下劫雷时在她耳畔说了一句好好活下去。 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死了其实才是解脱。 薛青林和白无垢看着她在一堵断墙前将张青岚埋下,又立了碑,然后就一直呆坐在墓碑前。 终于,薛青林忍不住问:“之前你怎么会和食心虫……合作?” 她差一点将狼狈为奸这个词说出去。 “因为他说,只要我收集到足够多的鲜血,就可以自己重塑真身,到时候就不必强占我夫君的身体。”温蓝看着墓碑道,“归根结底,其实是我自己害死了夫君。” 所以,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温蓝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三个月前,附近依附平安城的小镇发现了大量食心虫的踪迹,身为城主的张青岚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亲自领人去消灭食心虫。 然而去时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回来时只剩下一个伤痕累累的张青岚。 温蓝十分担心,然而张青岚却说没事,只是需要闭关一段时间。 这一闭关,就是一个月。 温蓝忍不住去练功室偷看,然后便看见张青岚用铁链将自己锁了起来。 她这时才知道,张青岚去的那个小镇早就被食心虫虫王控制了,连求救信号都是虫王发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张青岚过去。 因为张青岚还有用,所以才留着他一命,至于其余人要么成了食心虫的腹中餐,要么成了食心虫的寄居体。 “夫君每日都在和虫王做斗争,然而虫王终究是厉害些,很快就占了上风,夫君没有办法,才用刻了困仙阵法的阳铁链将自己锁起来。”温蓝笑了一下,“那虫王见我如此担心,于是蛊惑我说只要吸食了足够的鲜血他就能自己重塑真身。我信了这话,便替他断断续续杀了数百个人。” 然后,虫王威胁她将带有食心虫的平安符发给百姓。 到了后来,凡人和普通修士的血已经满足不了虫王,于是虫王出了主意,让温蓝向仙门发出求救信号,引来仙使供他吸食鲜血,顺便也挑一个新的寄居体。 “杀……杀人吸血我都能理解,可为什么要让你将藏了食心虫的平安符发给百姓呢?”薛青林有点冷,裹了裹狐裘,疑惑道。 忙了一阵的流阳来时正看到薛青林这个动作,欲言又止。 他实在想不明白,薛青林都已经被寒毒冻成这个样子,怎么还不去找解药,反而有闲心思在这里关心别人。 流阳看了一眼站在薛青林旁边的白无垢,心想,就算是为了师父,也不必如此拼命吧? 师父那冷若冰霜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一切,这姑娘却仍抱着生命危险和他接触,真是……了不起。 流阳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钦佩。 他哪里知道,薛青林早就和白无垢说清自己有解药的事情,只是那解药还没成熟,需得等到正午时分才能采摘。 对于薛青林的问题,温蓝道:“那虫王说这是为了百姓好,食心虫进入凡人身体不仅不会伤害凡人,反而会让凡人延年益寿百毒不侵。” 她冷笑一声:“这种话,傻子都不会信。” 要不是最后那虫王那夫君性命威胁,她也不会轻易妥协。 第十章:院中泥人真身现 正午时分还未到,白无垢便让薛青林带他去看解药。 薛青林不愿走:“我还没问她是怎么和城主认识的呢。” 白无垢看着眉毛上都凝结出冰霜的她,反问:“听故事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当然是听故事重要,毕竟我还要养活一大群人呢……” 看着脸色越来越臭的白无垢,薛青林连忙改口:“不过没了性命,就听不到故事了,所以还是性命重要。走走走我们去解毒!” 一旁的流阳在心里嘀咕。 怎么感觉这姑娘中个毒跟种着玩似的? 为了以防万一,临走之前白无垢将温蓝的修为封印住,又在坟墓前布下阵法,这才和薛青林放心离去。 薛青林带着白无垢回到李府。 李府早就被薛青林布下大阵,再加上之前薛青林让李云谏烧了府中所有的平安符,所以李府里的人竟是丝毫未损。 不过昨夜的动静太大,先是食心虫遮天蔽日,后又是白无垢和虫王相斗,天空上方不时发出各种颜色绚丽的光,最后更是惹来天雷…… 因为阵法被触发,外面的东西进不来,府里的人也出不去,最后所有人干脆都挤在大厅里,默默祈祷这场浩劫快点过去。 薛青林来到大厅后,提心吊胆了一夜的王氏终于松了一口气,等看清薛青林的模样后又吃了一惊。 “青林仙君?”说完这句话,王氏才发现薛青林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那日城墙上看起来地位不凡又和薛青林认识的仙使。 她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过仙使。” 李府的下人只在传闻里听过仙使,哪里见过真人,害怕恭敬之余又有些好奇。 白无垢虚扶一把道:“夫人不必多礼,现在解决薛青林身上的寒毒才最重要。” 见王氏看过来,薛青林竟有些不好意思:“昨晚上和别人打了架,一时疏忽没压制住寒毒,不过好在烈阳花也快开了。” 听到烈阳花几个字,王氏神情有些黯然,却仍强撑起笑容将两人带去了薛青林常住的小院。 李云谏面无表情地跟在最后面。 到了小院门前,王氏突然停了脚步:“青林仙君……” “嗯?”薛青林看向她。 “我突然有些害怕。”王氏抬头看向头顶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写了牡丹院三个字,是多年前丈夫握着她的手在小院里写下的字。 “这一天总会到来的。”薛青林道。 李云谏看着母亲和薛青林,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白无垢则垂下眸,心中有了猜测。 在看到牡丹园中那朵盛开着的鲜艳如火的花时,他内心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所谓的解药,其实只是一朵花,但却是十分稀有的花。 因为花朵生根发芽后会散发出无比炙热的阳气,修仙界便给这种花安了个名字,叫做烈阳花。 烈阳花的种子并不罕见,但却很少有人看到它开花,只因这种花需要活着的修士心甘情愿地以肉体为养分,才能让烈阳花生根发芽直到开花。 只要修士活着在当养分的时候有一丝怨恨,烈阳花就绝不会开花。 因此盛开的烈阳花几乎绝迹,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见到。 薛青林身上的寒毒虽然阴冷刺骨,短时间内却不至于要人命,只是会将浑身灵力冻住,看起来就和一个普通人差不多,且毒素如同跗骨之蛆,无法消解。 而中毒的时间一长,毒素累积起来,整个人就会慢慢在寒意中死去。 也只有烈阳花,才能完全清除寒毒。 薛青林看着那朵花,心情也有些沉重。 最疑惑的则是李云谏,他日日在这院子里修炼习武,从不知薛青林种了一株这样的花。 薛青林看了一眼李云谏,招了招手:“李云谏,你过来。” 见薛青林唤他,李云谏便走上前去。 一进院子里,薛青林身上的寒毒就压制许多,而她身上的寒毒也让院子里炙热的气息淡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令人窒息。 此时,薛青林脸上的冰霜都融化开来,化成水珠从脸上落下,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脸色苍白得厉害。 李云谏移开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你找我有什么事?” 薛青林指着烈阳花道:“那就是你一直想要的时机,去吧,将它挖出来。” 看着那朵花,李云谏心中忽然生出一些抗拒,“不去!” “不去也得去!”薛青林直接将他拉到烈阳花那里,然后强横道:“快点挖!” 换作以往,李云谏早就出声嘲讽了,然而这一次却沉默不语,看了几眼烈阳花后,蹲下身去挖了起来。 没有铁楸,他便用佩剑挖。 挖着挖着,一个等人高的泥俑渐渐现出来,而烈阳花则是泥俑的胸口前长出来的,根须恐怕还在泥俑里面。 看着那泥俑,李云谏只觉得熟悉极了,脑子还未转过来,口中却已喊出声:“父亲?” 薛青林什么时候用他父亲李风轻的模样制作了一个泥俑埋在这院子里?而且那朵鲜红如血,散发着灼热气息的花朵怎么会从泥俑里面长出来? 李云谏脑子里乱哄哄的,王氏看见那泥俑,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他用手碰了碰那泥俑,几乎是瞬间,泥俑破碎开,露出里面被包裹的人。 那人紧闭着眼,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烈阳花扎根在他胸口不时吸食他的血液,根须和花朵都是血一样的红色。 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六分相似的脸,李云谏的脑中一片空白,连四周的声音都渐渐死寂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薛青林的声音飘进他耳中。 “两年前我中了毒,身上又受了重伤,是你父亲路过救了我。说起来,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怎么会被当成养料埋在这方小院里被她拿来养花? 看着仿佛睡着了的父亲,李云谏突然拿起剑向她刺去:“是你杀了我父亲!?” 剑离薛青林还有几寸的时候,被她用两根手指夹住。 “不是我杀的,是你父亲自愿牺牲自己为我培育烈阳花。” 李云谏大吼:“我不信!无缘无故,我父亲为什么要替你养这什么狗屁烈阳花!!!” 说完这句话,他看见薛青林脸上又露出那种他熟悉的,嘲讽的表情。 “你真的不知道吗,还是不愿意这么想?”薛青林道,“因为你父亲有求于我,而他求我的原因是为了你!” 第十一章:往事不堪回首 薛青林心里不愿将话说得如此刺人,但她必须点醒李云谏。 毕竟这是她收的第一个徒弟,虽然性格冲动了点,脑子也蠢笨了点,心地却不坏。 李云谏知道自己这一剑伤不了薛青林,却也没想到对方拦得如此轻而易举。 诧异间他只觉得自己心里那个猜想越来越接近现实了。 他听见薛青林道:“我被你父亲救下的时候,他就已经身受重伤……” 薛青林想起自己和李风轻的相遇。 她的记忆在进入埋骨之地深处之后便是一片空白,等醒来时自己就躺在一辆马车上。 灵力在体内运转一周查看一番后,发现身上受了不少伤,还中了毒,修为被寒毒压抑,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不过那些狰狞伤口都已经被人仔细包扎过。 马车里铺了软垫,她躺在上面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好在还能喊出声,便问有没有人,能不能给她倒杯水。 一个脸蛋圆圆大眼浓眉的女孩掀开帘子,十分惊喜地看着她:“呀,你醒了!等着,我去给你倒水!” 一口热水入肚,整个人都感觉活了过来。 名叫真真的女孩叽叽喳喳十分热情,受伤的薛青林实在有点招架不住。 旁人看不下去提醒她:“你话这么多,都打扰到人家姑娘休息了,小心一会儿大先生知道了说教你。” 真真一听,连忙闭了嘴,生怕大先生过来。 在和真真的对话中,薛青林知道是这位大先生救了自己。 用真真的话说,就是他们一行人经过快活林时,薛青林浑身是血地朝他们队伍跑了过来,哭着求着让大先生救自己,赶都赶不走。 大先生没法,只能让队伍里唯一懂医术的真真为她治疗。 薛青林觉得自己听错了:“我哭着求着让大先生救我?” 真真说:“是啊,那时候你疯疯癫癫的,逮着人就让他救自己,说有个男人婆嫉妒你长得美要打死你。” 薛青林:“……” 薛青林:“哈哈哈哈哈哈是吗?” 虽然薛青林承认自己的确长得很美,但是还是很好奇自己到底在失忆的那段时间里遭遇了什么。 开始几天薛青林没有见到大先生李风轻,因为对方去拜访一位住在深山里的隐士,想让对方替自己炼一枚洗髓丹。 “洗髓丹只有给未行成人礼之前的人用。”薛青林问,“大先生还是个未成年吗?” 入乡随俗,和真真混熟后她也开始喊起大先生。 真真说大先生是给自己儿子求的。 大先生因为一件事误会了自己儿子,十分愧疚,恰逢路上听到了洗髓花的消息,历经千辛万苦才得到那朵洗髓花,想让自己资质并不算好的儿子洗筋伐髓。 真真叹了一口气:“洗髓花得炼制成洗髓丹才能有洗筋伐髓的作用,可普天之下能炼制洗髓丹的人不超过双手之数。” 药门在东南方已算得上是出名的门派,而且还以丹药出名,却也不够资格拥有一位可以炼制洗髓丹的修士。 正是因为如此,洗髓丹才显得如此难得,修仙界人人都趋之若鹜。 没有办法,大先生只能一边护送药物一边打听有没有人能炼制洗髓丹。 薛青林听了之后则是啊了一声:“洗髓丹原来这么珍贵的吗?” 如果没记错,她小时候可是被义父喂了不少洗髓丹,长大后义父手把手教她炼丹的时候,更是毁了不少洗髓花。 真真则道:“当然,不然为什么每出现一颗洗髓丹,那些修士就会争得头破血流?” 薛青林不说话了。 她突然怀疑起义父才是修仙界最有钱的人,否则怎么会说出把洗髓丹当糖豆吃都没问题的话。 几天后,李风轻失魂落魄的回到队伍。 知道薛青林醒来并且恢复神智后,亲自来见了她,一阵嘘寒问暖让薛青林十分不好意思。 谈了几句之后,李风轻道:“其实我知道姑娘身份不凡。” 薛青林想了想问:“是因为我长得太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吗?” 正在喝水的李风轻被呛住了。 薛青林有些不好意思:“你别介意,我这人就是爱说大实话。” 队伍里都是男人,唯一的女孩真真也不怎么爱臭美,所以并没有镜子之类的东西。 薛青林那段时间体内寒毒第一次发作,再加上又受了伤,十分难熬,更不愿意离溪边太近,所以还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外貌变小的事情。 李风轻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只说了一句:“姑娘真是性情中人。” 哪怕薛青林插科打诨,李风轻仍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他道:“姑娘那日向在下求救时,脖子上的长命锁露了出来。虽然姑娘与金银仙薛槿年纪和样貌都相差甚多,但那个刻了‘槿’字的长命锁还是让我冒险将姑娘救了下来,否则在下也不敢救被快活林盯上的人。” 薛青林的注意力完全跑偏了:“什么什么?样貌相差甚多?” “是啊,姑娘看起来十分清秀,与传闻里的金银仙完全不一样。”李风轻叹了一口气,“现在想起来,当时可能是因为太着急了,所以才会着了魔一般才会认为姑娘就是金银仙薛槿……” 真真看薛青林似是呆住一般,忍不住戳了戳她。 “你怎么了?” 薛青林回过神来问她:“你有镜子吗?” 真真摇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女孩子居然出门不带镜子,简直太粗糙了! “那你可不可以用灵力给我凝一面水镜出来?我体内这两天毒素发作,暂时用不了灵力。” 看着薛青林焦急的模样,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真真连忙点头,依言用灵力在她面前凝聚出一面水镜。 薛青林定睛一看。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女的面容,清秀脱俗,端得上出尘二字。 常人拥有这样一张脸,做梦都笑醒,然而薛青林却仿佛见了鬼一般。 她大骂一声:“我艹!!!” 这一声骂吓得真真和李风轻愣在那里。 第十二章:噬心寒毒解药难 薛青林终于知道李风轻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不是金银仙薛槿了。 她骂了一声后猛然低头,然后诡异的安静下来。 真真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怎么了?” 薛青林哈哈一声道:“没什么没什么,被自己美到了而已。” 真真:“……” 薛青林面上平静,心里却已经翻起滔天波澜。 她原以为这几天胸前轻盈不少的原因是因为真真将纱布裹得太紧的缘故,现在仔细一看,根本就是变成了还未彻底发育完全之前的模样。 修仙界都知道,金银仙薛槿令人津津乐道的原因,除了她贪财喜爱金银世俗之物外,更因为她拥有旁人羡慕不来的好身材和艳丽面容。 如今好了,好身材和勾人夺魄的脸蛋都没有了,变成了未行成人礼之前的豆芽菜。 她不喜欢这副模样的原因就是看着太寡淡了,和自己的性格作风完全相反。 “真真。”她突然问,“你可知我中的是什么毒?” 薛青林从未见过自己中的这种毒,想来应该是东南境这一块地方特有的毒。 这毒除了压制修为让自己看着像个修为并不高深的普通修士以外,也只有偶尔会从体内迸发出一股寒意欲将她经脉摧毁,除此以外并无其他厉害的。 那股寒意每次才献出一点苗头,就会被长命锁压制。 她身上佩戴的长命锁能避百毒解百毒,却也无法彻底解决这寒毒,可见寒毒的厉害。 薛青林叹了一口气,看来她以前太依赖长命锁了,现在连这么简单的事都要好几天才能反应过来。 真真眼睛一亮:“这你可问对人了!” 前几年药门接收过一个特殊的病人,三伏天里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寒气,任何人靠近他三尺以内都会觉得冻人。 真真作为内门弟子曾偶然瞧过一眼那人,只觉得那个人已经变得和冰棍差不多了。 好奇之下她打听清楚前因后果,原来那人是被仇家以炼化后的食心虫为媒介,将噬心寒毒悄无声息送进他体内,这才成了现在的模样。 噬心寒毒其实不是毒,而是一种水,阴寒无比,对惧阳的食心虫来说是圣物,食之可以再也不用惧怕阳光,但对修士来说,就是慢性剧毒。 只有食心虫王才知如何制造这种噬心寒毒,也不知道下毒的修士是从哪里来的这东西。 由于那位病人身份特殊,药门众多长老苦心钻研翻阅众多典籍,才找到解毒的方法。 这方法说简单也简单,只需要服下一朵花就可以解毒;说不简单也不简单,因为这花是烈阳花,需要修士活着时心甘情愿地用身体作为养分才能养育出来。 真真道:“那位客人也是命好,恰逢有修士有求于他,且命不久矣,得知这个消息后,便主动提出来养育烈阳花。烈阳花发芽需要一个月,一个月后就可以吸收烈阳花幼苗散发出来的阳气压制寒毒。在这一个月里,药门长老用尽浑身解数才保下客人的命。” 薛青林到没想到解毒的方法这么……残忍。 说白了就是以命换命。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大先生李风轻。 如果她对大先生说自己会炼制洗髓丹,并以此要挟大先生为自己养育烈阳花,大先生多半会答应,因为大先生为了给他儿子求洗髓丹已经快疯魔了。 但她开不了口。 还是回去问问义父有没有办法救自己。 正这般想着,真真又道:“烈阳花培育一朵极为不易,修士只要作为烈阳花的养分,就不会死去,且在这个过程中不能生出半点怨愤,否则烈阳花就会枯萎。幸好当初那位客人认真完成了承诺,不然早就一命呜呼了!” “啊,这么困难,那我岂不是小命不保?”薛青林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真真道:“是啊,烈阳花可遇不可求,普通人根本无法得到,所以青青你趁着毒性未彻底发作之前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吧,免得留下遗憾……” 顶着林青这个假名的薛青林越听脸越黑,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看来逼迫别人这条路走不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个月后,真真和其他弟子回到药门,薛青林则继续和大先生赶路。 说来也巧,大先生居住的平阳城正好在她回去的路上。 一个月的时间,薛青林身上的伤养得七七八八,好歹能蹦能跳了,毒素也被长命锁压下,只是依旧不能动用灵力,否则就会毒发。 薛青林中毒时间不算太久,但第一次毒发也得折磨掉半条命。 对于不能使用灵力这个问题,薛青林其实并不担心。 除非有仇敌寻上门,平常时候也不需要动用灵力,再说了,她第一次来东南方就直奔埋骨之地,根本没来得及惹是生非,更别说有什么仇人。 到时候只需要找到一个大城,利用传送阵法回到万剑宗就可以了。 薛青林躺在马车里啃完一个果子,突然想起来,其实她是有仇人的。 就是她疯疯癫癫逃命时对大先生说的那个因为嫉妒追杀她的男人婆,不仅如此,她的极品仙器射日弓似乎也被男人婆抢走了。 等解了毒,她一定要报复回去! 这个念头刚冒出,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薛青林好奇的爬起来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几十个黑衣人拦在马路上,手中兵器在太阳下反射出阵阵寒光。 卧槽,不会是因为刚念叨完要报复男人婆的原因就有人来杀自己了吧? 第十三章:传言总是不可信 与那些一看就是来杀人抢劫的黑衣人不同,他们的首领格外风骚,红衣夺目,露出大半胸膛。 他看向李风轻:“听闻吟风先生不久前曾得到一朵洗髓花,我家少主知道这个消息后,特意让我向先生求购洗髓花……” 李风轻打断他:“那恐怕要让阁下失望了,在下不会卖的!” 马车上的薛青林一听到这话就预感不妙。 这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有洗髓花啊! 她想起真真说的洗髓花十分难得的话,又看了看外面的架势,心想今日恐怕得有一场恶战了。 红衣男子口中的少主多半未行成人礼,因此急需洗髓花来炼制成洗髓丹改善自身资质,绝不会轻易放李风轻离开。 李风轻又因为自己儿子,也不会将洗髓花拱手相让。 薛青林放下帘子,从长命锁里拿出一支笔和本子。 长命锁的功能很多,能避百毒、解百毒的原因是她身上的长命锁下面挂了一颗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金色镂空小球,里面放了一颗可避百毒,也可解百毒的丹药。 除去这颗丹药,长命锁本身是一个极品防御仙器,附带储物器的功能,是修仙界素有“巧手仙”美称的隐士呕心沥血之作。 薛青林能得到这把长命锁,全是因为他义父与巧手仙交好的原因。 拨弄了两下挂在长命锁下面的六个约摸有一个指节长短的吊饰,薛青林叹了一口气,随即提笔在纸上写道。 “己亥年六月二十日,本君遭遇重大危机。若能活下来,一定要尽快赶回珠玉城,将全部身家尽数交给白无垢,当做聘礼……” 万一死了…… 艹,老子是不可能死的! 薛青林将纸笔放回长命锁里,深吸一口气。 弹了弹长命锁下的六个细长吊饰,她小心翼翼地取下其中一个。 那细长吊饰一入手便化作一把雕刻着繁复美丽的金色长剑,让人看一眼便觉得晕眩。 马车外面,黑衣人动作十分干净利落,李风轻带来的手下已经被杀得差不多,而李风轻则被红衣男子缠住,想救人都不行。 薛青林用神识看着外面,体内被噬心寒毒压制的灵气开始运转起来。 她手上的金剑发出“嗡”的一声,变成金色流光,飞出窗外朝红衣男子刺去。 李风轻在争夺洗髓花的时候身上就受了伤,之前因为和药门弟子作伴,所以并没有什么人来找麻烦,现在红衣男子看准时机下手,他实力大打折扣,抵挡得力不从心。 红衣男子瞅准机会接近李风轻,运作灵力朝他胸口猛拍一掌。 “吟风先生,我家少主是看在药门的面子上才也对你客气,要是先生再不识好歹,我怕自己会忍不住违抗少主的命令对你下杀手。” 李风轻被打得吐出一口血,脸色十分苍白:“多说无益,我是不会把洗髓花给你的!” 他原本可以安心在药门养伤,但哪怕是药门,如真真一行不受洗髓花诱惑的人也是极少的,因此才没有留在药门。 哪怕炼制不出洗髓丹,直接吞服洗髓花也是可以达到洗筋伐髓的目的,只是远没有洗髓丹效果好。 李风轻找不到可以炼制洗髓丹的人,又恐洗髓花留得太久是个隐患,才决定干脆赶回平阳城直接将洗髓花给儿子李云谏服下。 红衣男子还想说什么,一道金光从斜旁飞来,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贯穿他的肩膀。 与此同时,一道娇媚声音在半空响起。 “本君最看不惯以多欺少了,所以略施小惩。” 见红衣男子还在愣神,那声音提高了音量:“还不快滚?” 看着悬在半空的金剑,红衣男子眯起了眼睛,猛然想起一个人来,脸色变了一变,连忙忍着伤起身对剑拱手道:“多谢青林仙君手下留情,在下马上离开这里!” “哼,算你识相!” 话音落地,金剑再次化作流光飞远。 等金剑消失,红衣男子看向半跪在地已经起不来身的李风轻:“这次算你命好!” 红衣男子一行人来时有多风光,走时就有多狼狈。 李风轻却没有顾得上他们,而且想起刚才看到的金剑。 据传金银仙薛槿有六把金剑,每一把都是极品仙器,乃是薛槿行成人礼时,巧手仙亲自为其打造的贺礼。 这六把仙器一现世,便轰动整个修仙界,本就出名的薛槿更加出名了。 薛槿怎么会突然出现且还帮了自己呢? 李风轻苦思不得其解,心中却又隐隐有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 他压下伤势,艰难起身朝队伍最后面的马车走去。 “在下斗胆问一句,姑娘与青林仙君是什么关系?” 马车内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李风轻有些忐忑,然后他突然想起,薛槿最讨厌别人喊自己“金银仙”的事。 薛槿喜爱金银之物,她所治理的珠玉城传闻都是用黄金打造出来的一座城。 为了挣钱,薛槿无所不用,除却珠玉城每个百姓每年都要上交收益的三成以外,甚至还自己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写话本在修仙界贩售。 由于太过爱钱,因此得了一个金银仙的外号。 原本薛槿不知道这个外号,平常人也不会闲着没事干在她面前喊这个外号,然而薛槿有个习惯,每天都会乔装打扮在珠玉城里闲逛。 偏偏有一次她闲逛时,听到几个外来的修士谈到她,语气极为不屑,其中一个人甚至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 “什么金银仙,我看就是想钱想疯了!” 原本心情就不佳的薛槿在听到几人谈话后大发雷霆,直接用射日弓将那几个修士肩膀射出一个血窟窿,然后将他们赶出了珠玉城。 随即更是扬言,下一次再见到这几个修士,就用射日弓在他们胸口上射一个血窟窿。 那几个修士身后的宗门也算是十分有名,然而也拿薛槿无可奈何,因为她是天下第一宗——万剑宗宗主的侄女。 出了这件事后,越发无人敢去薛槿面前提起金银仙这个外号,背后讨论都是小心翼翼,更别说方面,都是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喊一声青林仙君,生怕被射日弓穿一个窟窿。 李风轻想,传闻中的薛槿爱财小气且行事粗鲁,而马车里的林青姑娘除了说话着实……厚脸皮了些,根本和传闻里的不一样。 而且以林青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干出因为别人喊了一声她外号,就用射日弓在自己身上射一个窟窿的事来。 如果林青真的是薛槿,那看来传言是真的不可信了。 无名 最近期中考,没有时间码字,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