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韵》 前情 天河乃上界灵气之源,日月精华充盈,灵气由近及远向外弥漫,遍布整个上界,是维持仙族延续的根本。 天河早在宇宙混沌之初就已存在。更是滋养出了开天辟地的盘古氏,一斧画两极,才有了现在的天与地。 传说,天河上通天,下连地,有能者可借天河,自如穿梭于两界,不受天道规则所限。 虽有此传说,但并无典籍明确记载如何才能做到,数万年来也无人真的成功过。年月日久,也就无人再提起这个传说了。 天界受天道法则所限,不得随意干扰下界之事。是以,通往下届的只有一个传送阵,转苍阵。 转苍阵是唯一一个可以将上界之人安全传送至下界的阵门,每日皆有天兵把守,守卫森严。只有天帝下令,需派遣天神前往人间时才会打开。 只是,城门年久也会失修,耗子都可以打个洞,更别说整个天界无边无际,肯定也是会有漏洞的。这些漏洞就是大道法则破损之处。仙人若是落入其中,便会瞬间受到时空之力的撕扯,法力低一些的可能直接就化为齑粉了,法力高强者还可抵挡,只是到了下界再想返回天庭就难了。 传说太过缥缈不可追,但天河乃整个仙族的根本,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是以历届天帝皆有严令,天河为天界第一禁区。除天界至尊者与巡逻将士,他人无令不得擅入。 而此时,天河旁伫立着两个身影,一个衣着金衣铠甲,一个轻罗拢身,煞是好看。因二人所站处为天河近岸,灵气浓郁如白雾,遮挡了两人面容,只能靠衣物模糊分辨出是一对男女。 二人相对而立,低声交谈,不过寥寥几句,女仙就泪湿眼眶,一滴滴泪珠落在脚下洁白的星石上。“我不想你去。” 将军满眼心疼的拢住女仙,轻抚后背安抚道,“天帝有令,我不能违背军令,这一战在所难免。你别担心,安心等我回来。待我凯旋,有了军功在身,再向天帝回禀,请他为我们赐婚,想来天帝不会不应。” 女仙哭的双眼鼻尖通红,有些滑稽,她不愿意用这幅样子送别将军,只好把整个脸都藏在将军胸前,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不能任性,只好压下心中不舍,嗡嗡说道,“那你要快点回来”。 将军郑重点头回应,把女仙牢牢抱在怀里,就像要把她嵌入骨血一般。女仙觉得有些疼,若是在平日,定要挣扎一番,可眼下离别在即,愁情满怀,顾不得了。 一阵隆隆的号角声在东方响起,缓慢而浑厚,那是集合出征的角声。 将军要走了。 他不敢面对女仙哭泣难过的脸庞,重重的搂了女仙一下,在她头顶落下一吻,“等我”。说完便转身腾云而去。 女仙看着将军远去的身影哭的更凶了,泪珠一连串的落在一粒色如白玉,状若鸽蛋的星石上。 天河旁的星石皆是千万年来陨落的星体分裂幻化而成,通体洁白本是寻常,只是这粒星石色泽更为温润细腻,周身像是有一层温和的光晕围绕。现在更有女仙蕴含万千情思的泪珠浇灌,其身的光晕越发璀璨了。 然星石数量以千万记,这粒星石虽有光泽却不耀眼夺目,是以不单独仔细对比是很难发现其中差别的。 女仙所有心思都随着将军去了,更加不能发现脚下星石的细微变化。 天色渐晚,女仙还要回天府当值。怀着对未来的期盼,她擦干眼泪,平复心情,挥手召来一片祥云腾空而去。广袖挥动间带起一阵微风,正吹动那粒闪闪发光的星石,星石咕噜噜滚了几圈就落入天河中了。 天河底部也是星石遍布,与岸畔并无差别。只是此处灵气更加浓厚,像白色雾障。一眼望去,处处皆是一片白茫,连周身咫尺间的范围都看不清。 一束刺目波光闪过,只一瞬便消失不见。那波光闪过处仍是白茫,与之前似乎没有别的不同。 忽而他处又出现一束波光,也是一闪而过,继而别处也陆续闪现波光,时东时西,时南时北,毫无规律可言。 恰恰好,刚刚落下的那粒星石被一束波光打中,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像是从未存在过。 原来这些波光是时空之缝,之所以有传言说天河能通往下届就是指这些时空之缝可以短暂打开时空之门,将人或物瞬间传送到下界。 只是时空之缝难为外力所控,被送至何处是没有办法预知的,只看天意。 下界疆土广袤,分为人妖魔三族,三族经过千万年的乱战,百业凋零,天下苍生无以为继,各方都已精疲力竭,再有天庭出手调和,已达成和解。三族划地而居,互不干涉。 星石消失之时,人界的东海浅滩处,蓦然出现了一颗稍有裂痕的卵石,这个裂痕就是穿越时空时被天道法规所撕裂的。这颗卵石自然就是天河中的那颗星石。 星石到了下界,正好落入东海。东海表面是人界,深处却是属于妖界的,只是界限不够分明。 星石来的突然,难以是身旁正有一个水蚌在打瞌睡,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多了一块石头,还是一块媲美白玉闪闪发光的石头。 小水蚌才刚刚两百岁大,按人间的年纪换算,勉强算个半大的孩子吧。 只是这只小水蚌一味贪玩爱吃,不喜修炼,连简单的幻化都不会。 别的水族像他这么大早就会一些微末法术了,更有可以幻化出人型的。有了人型就方便多了,可以去人间历练,还能用海里的产物去交换一些妖界没有的资源。因东海地势特殊,人妖界限不清,他们才可以往来无碍,只要不随意伤害人类,引发两界矛盾就可以。 面对如此不思进取的孩子,小水蚌他娘亲也是心急如焚,虽家教严厉却无甚作用,小水蚌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修炼之上毫无寸进。 这不,小水蚌今天又是趁娘亲练功偷偷跑出来玩,玩累了正想打个哈欠就睡,没想到一个哈欠的功夫,眼前就落下块石头,正好还落在他嘴边,差一点点就砸到他的脑壳。 小水蚌吓了一跳,还以为被娘亲抓包了,赶紧低头认错,嘟嘟囔囔的说到,“孩儿知错了。再不敢偷懒懈怠,定好好练功。早得大道”。 哆哆嗦嗦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娘亲的责骂,小水蚌这才敢抬头。左看看,右看看,哪里有母亲的身影嘛,根本不是母亲来了,原来是他自己吓自己。 他围着星石转了几圈,发现这块石头表面完美无瑕,形状也圆润的很,只是底部有一道细纹,有些可惜。 星石莹莹散发的光芒,十分亲和。小水蚌还是第一次见到比珍珠还漂亮的石头呢,想来若是用这个石头炼珠,应该不会太费事。别的石头要三年五载,这块石头怕是三五个月就能成了…… 珍珠在人间可是相当受欢迎的,尤其是成色越好的越是珍贵。越珍贵就代表越值钱…… 小水蚌瞅着这石头就像瞅着一串串铜钱,这么多铜钱可是能买好多桂花糕,冰糖葫芦……这些好吃的都是往日娘亲和朋友们从人间带回来给他的,好吃的很。光是一想,那口水就要止不住要流出来了。 娘亲平时里总是怪他不思修炼,可从来没想过,他不是不想修炼,只是炼珠动辄三年五载,实在是太过漫长。炼珠又枯燥又无聊,他可不想把自己闷死。所以才不愿修炼的。若是这个石头只需三五个月便能成珠,那他还是很愿意试一试的。 母亲若是知道他愿意修炼了,肯定会十分高兴的。 想到这里,小水蚌赶紧张大嘴巴把石头吞进壳里,乐呵呵的回家找娘亲去了。今天可是捡到好东西了。 海水深处有一幢珊瑚和贝壳搭建的房屋,正是小水蚌和他娘亲的安身之地。 一位身穿绿纱衣的美妇人正款款而出,这就是小水蚌的娘亲,雌蚌。 雌蚌的修炼在紧要关头遇到一个阻碍,少了一些对大道的感悟,这个阻碍怎么也冲不破看不透,无奈只好停止修炼。正打算出去找一下贪玩的儿子,就见傻儿子忽闪着大嘴向自己游来。 雌蚌不禁摇了摇头,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窍,才会懂得修炼的重要性。每次看他耽于玩乐想要责备他,却又对着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张不开口。真是愁煞人。 罢了罢了,随他去吧,自己还不算老,能护他几时便护他几时吧。 “娘亲娘亲,你看我今天捡到一块漂亮的石头,我想把它炼成珍珠。你教我炼珠吧。”一边说着,一边把石头吐雌蚌手中。 雌蚌被小水蚌气的脑壳一抽一抽的疼,强忍着脾气才没把那块粘满口水的石头给扔出去。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努力扯着嘴角,才勉强给儿子露出一个慈母的微笑。毕竟儿子想炼珠是好事,终于知道进取了,不能一时冲动打击了孩子的积极性。 雌蚌想起百余年前,自己还年轻时,那可是水蚌一族最顶级的炼珠蚌,经常靠炼珠去人间或妖族集市交换资源,她能有今天的境界与她之前的勤奋努力是分不开的。 更因炼珠需要静心专注,是修心最好的途径,是以整个蚌族的小水蚌都是先由炼珠入道的。 雌蚌之前用尽办法都没能说服小水蚌入道修炼,没想到他自己今天却要炼珠了。雌蚌顺水推舟同意了小蚌的请求,只不过还是要好好敲打他一下,不能让他半途而废。倘若第一次炼珠都不能坚持,后面的修炼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蚌儿,炼珠需要少则半载多则一年才可成,要想练出上成珠更是没有三年五载不能够。就算你这个石头成色不一般也最少要三五个月才能成珠,你可能坚持住?” 小水蚌早就想过了,所以听到雌蚌这么问赶紧点点头。因他不愿修炼,娘亲已经有三五年没给他买过人间的糖糕了。这次他若是炼珠有成,再趁着娘亲高兴,软磨硬泡一下,说不定娘亲就会给他买糕吃了。 “那好,我先来检查一下这块石头。你要记得,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咦?”雌蚌的手从底部细纹处摸过,那道细纹逐渐扩大开来,最后更是扩散到整块石头表面 “这是怎么回事…”雌蚌把石头拿到眼前细看,只见细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好像随时要裂开… 雌蚌看着眼前这幅场景,莫名有些熟悉。有点像她之前在人间见过的小鸡出壳。 不好,雌蚌赶紧把石头远远扔开,将小水蚌挡在自己身后,怕一会出来什么怪物伤到小蚌。 石头应声落地,表皮化为碎片四散,只留一个莹莹发光的圆石在地上滴溜溜转个几圈就停下了。 雌蚌不敢贸然上前,待在原地等了一刻,见石头并无异样才大着胆子上前把石头捡起来。小水蚌也想跟着去,被雌蚌阻止了,只好在原地眼巴巴等着。 石头只有雌蚌半个手掌那么大,握在手里只觉得触手生温,硬中带软,滑嫩无比。 这…好像不是石头吧… 雌蚌为安全起见,探出一缕神识去触碰圆石,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若有异常,便马上切断神识逃命去。不是雌蚌没出息只知道跑,实是他们本体太弱,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她们修为过低,想要保命,除了跑没别的办法。 神识碰到石头表面的那一刹那,雌蚌只感觉通体舒畅,灵海充盈,就连之前修炼遇见的境界阻碍都隐隐有松动之意。更神奇的是好像能感到石头在对他说话,不,不是说话,好像是通过她的神识与她交流。雌蚌能清晰感觉石头传来的浓浓的善意与好奇。 雌蚌修炼千年来也未见过如此神奇之物,握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不禁愣了愣神。 “娘,你怎么了?”小水蚌看着娘亲半天没动静,就上前来轻轻咬住雌蚌的胳膊摇了摇。 雌蚌回过神来,右手握着石头就用左手来回抚摸小水蚌的大蚌壳,安抚他,怕他吓着。“娘没事,娘在想一件事。你是在哪里捡到这块石头的?” 小水蚌就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这么说,这块石头是从天而降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吗?” 小水蚌点点头,“儿子初时以为是娘亲来了,可是儿子找遍周遭也没有看到娘亲,也没有旁人。” 雌蚌心里有数了,此物不知来历,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个宝物。不光可以聚拢灵气,还隐隐带有道韵,刚才她修炼上的桎梏松动就是最有历的证明。而且似乎将要开启灵智… 如此利于修炼的宝物,若是能将它据为己有,自己和儿子还怕不能得道成仙吗? 雌蚌一边暗自窃喜一边又担心此物来历成迷,怕会惹来祸端。 看品相,这石头绝非凡品,恐怕是天上哪个神仙的所有物,不知何故遗落了。 但是现在落在他们母子二人手上,那就应该算是他们的东西了。 只是,若有朝一日失主找上门来… 那就到时再还他不迟。他们又没偷没抢,总不能怪到他们头上。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失主是谁啊。 再有了,这灵智开启之时最要好好呵护的,若不是遇上他们母子,只怕灵智刚要开启就夭折了…… 雌蚌心思几番踌躇,终是舍不得此物,自我安慰的想了几个蹩脚的借口就把石头收入囊中了。 “娘,这颗石头到底能不能炼珠啊?”小水蚌看着今日频频走神的娘亲,只好又一次的摇了摇她的胳膊。 经小水蚌这么一说,雌蚌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 这石头是儿子带回家的,也许这就是儿子的机缘。要不怎么偏偏有了这个石头,儿子就肯修炼了,一定是儿子的福缘,上天赐予的,不可推辞。如此一想更是心安理得了。 只是要怎么跟儿子说这件事呢? 想到之前儿子想要用它炼珠,现在看来怕是行不通了。不过蚌内分泌的珍珠质倒是能为石头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也能掩人耳目。 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想个万全妥当的办法伪装一下。若是有人(妖)见宝起意,我们母子二人无依无靠,怕是要引来杀身之祸。 此时,石头又有感觉传来,好像是在说,觉得冷? 雌蚌也不能肯定她理解的对不对,毕竟她也是刚刚才遇到这种情况。 这石头已有灵智,能感受到外界温度也不奇怪,可能是刚刚褪去外壳还未适应海水深处温度过低的缘故。 那要如何安置他呢? 小水蚌又摇了摇雌蚌的手臂,“娘,你今天老是走神。” 雌蚌看着儿子眼前一亮,哪里还有比儿子壳内更好的地方安置它呢?儿子现在还小,没必要跟他说太多。他既然想要炼珠就让他先把石头吞进肚里先炼着好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娘没事,你不是要去炼珠?现在就去吧。”说罢就把石头往小蚌壳内一放,顺便说了一下如何炼珠,就转身走了。“记得耐心炼珠,不可半途而废。” 小蚌壳里含着石头,不敢开口说话,只能用力点头回应娘亲,可是娘亲已走远,估计也没看到。 石头进了蚌壳内只感觉无比温暖踏实,小水蚌虽灵力低微,但是心思澄静淳澈,与他待在一处甚是安心,石头又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就又是一年过去了。 第二章 家人 “娘,什么时候可以成珠啊?” “再等等。” “娘,现在可以了吗?” “再等等。” 以上对话在雌蚌与小水蚌之间重复了半年之久,在雌蚌耳朵马上要起茧子之前,终于... “娘,娘,珍珠动了,珍珠动了,她好像还会打哈欠。”小水蚌激动的要飞起来了,赶紧去告诉雌蚌。 本来五个月的时候就可以成珠了,石头已经被珍珠质包裹的严严实实,还隐隐透出金粉色的光芒,可以算是上品珍珠了。 可是娘亲说时机未到,让他再继续炼珠。他问娘亲,要炼到什么时候?娘亲说,等到他可以感应到珍珠的情绪的时候,就成功了。 这句话从他炼珠第一天娘亲就叮嘱过了,让他不时的用神识去试探石头,看看有没有反应。可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珍珠还有情绪啊,娘亲却安慰他说这是个秘密。小水蚌欲哭无泪…… 娘亲的话不敢不听,尤其是这一年来,每日娘亲都在他身边紧紧的盯着,不许他有一刻松懈,小水蚌没法偷懒只能乖乖修炼,时不时的用神识去跟石头说说话,有时候修炼实在太闷,他就对着石头大吐苦水。 没办法,娘亲以炼珠需要静心为由,不让他踏出家门半步。小伙伴们也忙着修炼,大多都去人间或者妖界其他地界历练去了,没人来看他。除了跟石头说话,也没什么能解闷的。 时间久了,倒也不觉得修炼难熬了,更神奇的是,每每在修炼时,他遁入冥想状态都特别快,修炼也没有遇到什么桎梏,修为更是一日千里蹭蹭上涨,练习一些简单的法术也是得心应手。有了进步,小水蚌修炼的更为起劲了。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他的修为就比一众小伙伴都高了,化形更是手到擒来,就连幻化出的人形也是上品,剑眉星目,精神的很。 虽修炼有成,但是炼珠一事一日不完,它就一日不能出门。珍珠迟迟没有反应,小水蚌追问娘亲缘由,雌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小水蚌一度怀疑,他娘亲是在忽悠他。 今日这粒珍珠终于有反应了,小水蚌简直激动的不得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灵智的珍珠呢。娘亲叮嘱了不可与人说,不然会有大祸临头,他虽好奇的不行却也知道轻重,把这个秘密咽在肚子里。憋了一年,今天终于可以问问娘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星石刚刚有些清醒,还是觉得懵懵的,识海匆匆划过好多画面,觉得陌生又熟悉。好似自己经历过,又好似是在看着别人的故事。 它想看清这些画面到底是什么,可怎么用力都看不清,一会似乎是刀光剑影交错,一会又雾茫茫一片,一会有人癫狂大笑,一会有人轻轻哭泣……看的脑子更懵了。 突然,有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飞转的画面后传来,那些转的人头晕的画面蓦地全部消失了,小石头顿时觉得识海清明了不少。这个声音还挺熟悉的,星石在睡梦中老是能听到这个声音,嗡嗡嗡的,今天就是被他吵醒的。 只听那声音说到:“娘,娘,这颗珍珠真漂亮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珍珠,比母亲之前炼化的珍珠还要美。” 原来是小水蚌在跟雌蚌说话。 小水蚌捧着珍珠小心翼翼搁在雌蚌手里,望着金光闪闪的珍珠,不禁叹道。“它可真美啊!” “娘亲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珍珠。”雌蚌幽幽说着。这颗石头炼化的珍珠不光美,还散发出满满的亲和力,让人十分安心舒适。雌蚌不知是福是祸。如此明眼就能看到的好处,再加上还能补充灵力,含有道韵,可以说是稀世珍宝了。若是现世,岂能不被人觊觎,说不得还会引来杀身之祸。雌蚌有些不知所措。 小水蚌不知雌蚌心事,还是一派天真,“娘,我舍不得把它卖了,我们留着它好吗?我可以再炼一颗珠。” 雌蚌慈爱的摸了摸小水蚌的头,:“你想留下它?” 小水蚌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那咱们就留下。” 小水蚌顿时开心的手舞足蹈,他乍一见这颗石头就喜欢,现在又是自己炼化的第一颗珍珠,还这么漂亮,心下更是珍惜亲近。 小水蚌现在是个十六七岁的壮小伙了,身姿挺拔,眉目硬挺,只是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 星石听着他们说话,自己也想发出声音。可是怎么才可以说话呢? 它只是这么想了一下,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束缚着它,让它无法开口,它用力想要挣脱,可怎么也摆脱不了。最后,星石使出全力… 雌蚌正在与小水蚌说话,突然手里的珍珠飞了出去,之后便是一阵强光射来,刺的雌蚌睁不开眼。 事出突然,雌蚌有些慌乱,她顾不上珍珠如何,只本能的伸出手去摸索小水蚌,看他是否安全。 星石挣脱后顿时神台明晰,识海清明,不再像之前一片混沌。她现在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周围缓缓流动的水波,可以感到莹莹的光芒,她慢慢睁开双眼…… “娘。” 雌蚌一把抱住身音的主人,紧紧搂在怀里。只是…这个身高好像不太对劲,怎么矮了一头,声音也不太对… 强光消散,雌蚌赶紧睁开眼。 这…这…这… “娘,”一个扎着一对小揪揪身穿粉色纱衣的女娃娃又甜甜的叫了一声,粉色纱衣层层叠叠,隐约有金线流动,衬得女娃娃更加玉雪可爱。 雌蚌惊呆了,好像被雷给击中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睁得极大,都忘记眨眼了… 发生了什么?是做梦了吗?大儿子怎么变成小闺女了? “你是谁家的小妹妹?”是小水蚌对着女娃娃说的。 小水蚌刚才也被刺的睁不开眼,等能睁眼了就看到母亲目瞪口呆地抱着一个女娃娃。 看到娘亲露出这个表情,小水蚌觉得有些好笑。 小水蚌就在离雌蚌不远的地方,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到雌蚌身边,让她安心。“娘,我在这。” “我是珍珠啊。”女娃娃一边好奇的东瞅瞅西看看,一边回答小水蚌。 这地方看起来可真好玩,到处都是水,还有好多小鱼游来游去。刚才感受到的莹莹之光原来是一个夜明珠散发出来的,深海不见日光,都是由夜明珠照明。 雌蚌听见儿子的声音,看到儿子好好站在一旁便放下了心。 只是,珍珠是谁? 难不成……是之前那颗石头? 雌蚌觉得自己可能是受刺激太过,有些头晕,赶紧扶着头到一旁的座位坐下,她现在需要静一静,捋一捋思绪,好好想想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那块石头似乎有了些灵智,可是后来石头一直没反应,她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毕竟没有真的听见石头开口说话,还以为自己想多了。 这一年来让儿子用神识试探也是忽悠儿子的,他见儿子修炼进步神速,知道是那块石头的功效,想着让他能多在石头帮助下修炼进阶,才一直不让他成珠,没想到…… “珍珠?你是我刚刚炼成的珍珠吗?你怎么变成女娃娃了?”小水蚌正好问出了雌蚌心中的疑问。 “我也不知道啊,我一觉醒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还是你把我吵醒的呢。” 好吧……小水蚌无言以对,“那你怎么管我娘叫娘啊?” “我听见你叫娘,我就叫了啊。” ………… 看着挺聪明灵透的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也挺机灵啊,小水蚌心想,这不会是个傻子吧? 珍珠可不管小水蚌怎么想,她现在觉得肚子好饿,“噔噔”跑到雌蚌身边,搂着雌蚌的胳膊开始撒娇,“娘,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雌蚌:“……”。 以为天下掉了个大馅饼,没成想原来是个女娃娃,一个儿子不够操心的,又多了个女儿。雌蚌觉得头更晕了。 “娘,这是我们家的小妹妹吗?” 雌蚌还在晕着,没说话。 小水蚌以为娘亲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激动的无以言表,“我有妹妹了!我有妹妹了。”看小水蚌这高兴劲,好像刚才说珍珠是傻子的不是他。 雌蚌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在确定这个女娃娃就是之前那粒珍珠,也就是那块石头以后,雌蚌就陷入一种凌乱的状态。 石头觉醒灵智竟然会变成女娃娃… 这到底是怎么个事?是哪里出错了? 小水蚌看着面前吃糕点的妹妹,觉得这件事真奇妙,自己竟然捡了一个妹妹回来,还是个这么可爱漂亮的妹妹,虽然有点傻乎乎,但是以后有人能陪自己玩了,还可以去跟小伙伴们炫耀。大壮家里有一个小妹妹,可是没有自己家的可爱俊俏…小水蚌天马行空想了很多。 雌蚌回房间翻出了好多妖界典籍,还去人间搜罗了好些奇异怪诞之书在洞府翻看,想要找一些线索,就没顾上管小水蚌和珍珠。 于是,小水蚌开始了自己的带妹生涯。 他先是带着珍珠去人间酒楼吃席面,点了满满一桌子菜,本想自己也可以大饱口福,结果所有菜都被珍珠给吃了。 掌柜的和小二,还有周围的食客看到两个孩子吃了这么多东西,都像看稀奇一样瞅着他们,小水蚌怕暴露了身份,扔下一锭银两就带着珍珠跑了。 现在时节不对,东海岸上的城镇也不算大,没有什么好玩的。小水蚌没什么好逛的,就带着珍珠去买了几套换洗的衣物,又去熟识的符师那里买了一些符箓,小水蚌就想打道回府了。 “哥哥,你刚买的什么?” “你是说这些符箓吗?”小水蚌看到珍珠好奇,就拿出一张符箓跟她讲了一些大概得情况。 “这些是修习符道的术士用灵气加上朱砂所绘,不同的符箓有不同的作用,有的可以加速,有的可以定身。一张符箓只能用一次,用过就失效了。” 珍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哥哥为什么不自己画?” “哥哥不会画啊,这个要专门修习的,极耗时间,也要有天赋才行。” 珍珠乖乖点头,没在说话。 小水蚌看着这么乖巧的珍珠,忍不住抚了抚她头顶毛茸茸的碎发,“珍珠乖,我们回家。” 天色已晚,在人间逛了将近一天,是时候回家了。 “哥哥,我饿了。”珍珠小手拽着小水蚌的衣角,可怜巴巴的说着。 小水蚌一头黑线,晌午吃了这么多,这就又饿了?小水蚌只好又买了许多糕点,带回东海再让她吃,怕她在街上大吃特吃又引起轰动。 珍珠实在扎眼,长得像画里走出的小人儿,甚至比画上王母娘娘身边的玉女还要可爱。上次去人间,走到哪都有人夸,为了安全起见,小水蚌就没再带珍珠去过人间了。小水蚌为了陪珍珠,也很少出门了。 每天珍珠就跟在小水蚌后面,小水蚌修炼时她在吃,小水蚌吃饭时她在吃,小水蚌跟朋友切磋的时候,她还是在吃… 小水蚌要不停地给珍珠准备糕点零嘴,除了睡觉不吃,别的时候只要没有吃的珍珠就撒娇,不给就哭…珍珠一哭,小水蚌就没办法。 小水蚌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他自己幼时也贪吃,可也没吃过这么多。他怕自己带不好珍珠,还跑去专门问了几个年长的伯娘姨娘,也没什么收获。 小水蚌想去找雌蚌,可以雌蚌把自己关在屋里看书,根本不理他。 小水蚌心急如焚,担心的不行。 三天后,雌蚌终于把她找到的那些书都看完了,也没找到珍珠这样情况的,连类似的都没有。雌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虽然雌蚌有近千年的修为,但是相对整个下界来说还是太过边缘化,见识少,眼界更是不够。她平日只生活在深水中,她所谓的那些典籍,奇书不过只写了皮毛知识,甚至还有胡写乱编的。真正的秘闻传说她根本接触不到。 雌蚌有心想去求见智者寻一个办法。只是,像珍珠这样的至宝,智者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如果智者生了邪念,强抢还是轻的,若为保密,杀人灭口,斩草除根,那他们母子岂不是羊入虎口? 雌蚌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再观察一些日子,珍珠身上谜团太多了,她还要仔细琢磨一下。 雌蚌刚一出房门,小水蚌就迎上来,“娘,你终于出来了,妹妹太能吃了,我瞧着有些不对劲。”小水蚌急的不行。 雌蚌不太相信,珍珠这么小个身子能吃多少,怕是小水蚌没带过孩子,夸大了。 “你不要一惊一乍的,我先去看看。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是要多吃才能长得快。” 可等雌蚌亲眼见过后也是瞠目结舌,不过她只震惊了几息就接受了。雌蚌现在接受能力在珍珠的锻炼下已经很强悍了。 雌蚌本来是想,珍珠体质特殊,多吃些也无事,毕竟更惊人的事情都发生在珍珠身上过。 只是雌蚌看着一桌糕点,被珍珠一刻就吃光了,也委实有些接受不了。怕珍珠吃多了积食,雌蚌就做主,先把糕点给停一晌午,下午再给她。 珍珠在雌蚌面前是很乖的,娘亲没给糕点,也不哭闹,只是撒娇。撒娇了几次都没给,就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的瞅着娘亲。那股可怜劲就别提了,瞧的雌蚌心都要碎了。 雌蚌狠了狠心,无视了珍珠的眼神。不能这么依着她,真怕她吃太多了再撑出个好歹。 只这么一晌午没吃,珍珠好似真的虚弱很多,气息飘忽不稳,一开始还能眼巴巴瞅着雌蚌,后来眼睛都睁不开了,像要晕过去一样。雌蚌没了法子,只好把糕点再端上来,由着她吃。 观察了几天,雌蚌发现珍珠不吃东西就会气息不稳。妖族赖以灵气生存,灵气不足也会有体乏无力的情况,雌蚌猜想是不是因为糕点里的灵气太少,才会造成珍珠的大食量。 雌蚌试着给珍珠吃了一些补充灵气的固本培元丹,倒有些效果。珍珠吃了数十颗丹药后就说饱了,精神头也好多了,不再像之前虽吃多但看着还是没精打采的。 只是这些丹药都是在药师那里买的,一颗丹药可比十盘糕点,对雌蚌来说可是笔不小的开销。 好在有了妹妹后,小水蚌越发懂事了。知道妹妹要吃丹药,娘亲又囊中羞涩,就自告奋勇去拜了药师为师,学习炼丹。 这药师本体是只螃蟹,是个中级炼药师。他悟性天资有限,走到中级药师这一步就已是极限了,年纪偏大了也不想着再进阶了,就在东海开了个药铺,卖些丹药维持生计。 他虽有八只手,炼药效率高了不少,但是年纪摆在那,精力有限,也想着收个徒弟搭把手。是以,小水蚌来拜师,他也没拿架子就同意先让小水蚌试学一阵子,若是这块料,他当然也愿意把炼丹之术传授给他,也算后继有人了。小水蚌悟性不错,也算的上勤奋,就让他先学习认识草药,熟知药性。 炼药是一个需要耐性耐力的活,雌蚌以为小水蚌坚持不来,毕竟他从小就是贪玩的,这几年是被她狠狠拘着,才收敛不少。去了药师那里,没有她这个做娘的督促着,怕是学不了两天就放弃了。 可没想到小水蚌硬是坚持下来了。不光学的快,记性好,动作也利落,药师满意的很,就收他为徒了。 螃蟹并不吝啬,倾囊所授毕生所学,不光教导他炼丹,更是教导他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也给他讲一些前半生游历的见闻。小水蚌觉得受益良多,性子逐渐沉稳,对外面世界也心生向往,对螃蟹更是敬重有加。 不到一年的功夫,小水蚌就可以炼制一些简单的丹药了。 固本培元丹是比较低等的丹药,炼制起来不算困难,小水蚌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学会了。因为珍珠常吃,是以小水蚌的固本培元丹炼制的又快又好。 小水蚌炼丹之余也没有落下修炼,他想要快快长大变强,保护妹妹,保护娘亲,带着娘亲妹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一年时间就这么慢慢悠悠过去了。 第三章 说开 又过了一年… 雌蚌这一年来总是忧心忡忡,夜不能寐。除了面对着小水蚌和珍珠会有笑容,其他时候都是面色凝重,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小水蚌早就察觉到了。 小水蚌不知娘亲为何如此,想着探问一番,可娘亲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正面回答。小水蚌不想勉强娘亲,只是拼命修炼,炼丹,每日只睡两个时辰,想着早日进阶能让娘亲开怀。雌蚌看在眼里,欣慰万分,孩子终于长大懂事了。 水蚌属水族,多以修炼水系法术为主。 这日,小水蚌正在练习寒冰刺。就是把灵力凝结成冰刺,瞬间向敌人发射,对敌人造成伤害,再精深一些,也可以冰冻住敌人,这是一个高级法术,伤害值很高。 只是不知为何,小水蚌凝结冰刺的时间过短,在一半射程时冰刺就融化了,根本打不中偏远一些的靶子。离得近的靶子能打中,但是威力不足。 小水蚌练习多日都没有进展,更是下了狠心,连晚上都不去休息,日夜苦练。 珍珠不喜修炼,平日小水蚌修炼,她就在一旁看些杂书打发时间。今天她觉出小水蚌心浮气躁,就瞄了正在练功的哥哥一眼,这一眼就看出症结所在。 “哥哥,你总是失败是灵力不够凝练的缘故。你凝聚冰刺之前,先将要用到的灵气在丹田压缩在一起,形成球状或者条状,体积不要太大。出招时,将灵气一次性从掌中射出。灵气浓度越高,招式威力越大。压缩的体积越小,发射的速度越快。” 小水蚌半信半疑,珍珠怎么会懂这个?但是他又觉得珍珠说的很有道理,就按照珍珠说的方法一试,果然有效果,射程明显远了一些,只是还是没射中靶子,不知道威力如何。 小水蚌又练习了数次,终于成功了。只见灵气出手瞬间变成冰刺向远处发射足有十几米,命中靶心,直接就把靶心穿透了。 “哥哥真棒。”珍珠给小水蚌鼓掌。说完就接着低头专心看起画本来,又吃了一口牛乳糕。丹药虽然能补充灵气,让肚子不饿,但珍珠还是喜欢吃又软又甜的糖糕。雌蚌也惯着她,家中常备着糕点。 珍珠咽下最后一口牛乳糕,拍了拍手,看到小水蚌还在练习,就提醒道:“哥哥,你体内灵气有限,你使用这个招式的时候会浪费大量灵气。不如你尝试着把身边的水直接凝聚为冰,可以节省灵气。” 说完珍珠就跑回家找娘亲去了,她有点困了,让娘亲给讲故事睡觉了。 珍珠走了,小水蚌却因为刚才她的话陷入沉思。体内的灵气有限…节省灵气…小水蚌隐隐想到一件事。 晚上等珍珠睡下后,小水蚌来到雌蚌房间,母子两个围桌而坐。小水蚌把今日珍珠指点他修炼的事,告诉了娘亲。 雌蚌听后有些走神,干巴巴的说了一句“珍珠从小就聪明。” 小水蚌觉得娘亲情绪不对,试探着把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娘,珍珠说我体内灵气有限,让我学着借外物省灵气,她还知道我使用一次寒冰刺会消耗多少灵气。先不说珍珠如何得知我体内灵气情况,只说我日日炼丹修炼不辍却极少觉得灵气枯竭,娘亲你不觉得奇怪吗?” 雌蚌低着头,声音也有些飘忽,“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个,你从开始修炼不就如此?” 小水蚌摇头,盯着雌蚌看,“我有过两次灵气匮乏的时候。一次是我想要多练几炉丹药给珍珠,就彻夜待在药室没回家。练好后我便觉得灵气透支,身累体乏。还有一次是与大壮切磋,我使用了七八个法术后又有了灵气不继的情况。” 雌蚌被小水蚌看的有些心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借喝茶掩饰着脸上的表情,“一次两次也说明不了什么,可能是你放心太过专注,灵气回复不及时。” “娘,回复灵气有几个办法?” “你不是知道吗?怎么还要问娘亲。” 小水蚌声音如冰,“回复灵气有三个办法,一是打坐,吸收天地灵气;二是丹药;三是吸收蕴含灵气的灵物,灵植或者灵石…”小水蚌着重强调了灵石两个字。 雌蚌听小水蚌提到灵石,手一抖,茶杯落在地上摔碎了。 “我这两次出现灵气缺乏的情况,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珍珠不在我身边。平日里我在家修炼,珍珠总是在我身侧,我从未疲累过。因这两次我都服用了固本培元丹,以为是丹药为我恢复的灵气,也就没过多注意。可今日细细想来,那丹药我是知道的,并不能短时间恢复那么多灵气,更何况我只吃了一颗。” 小水蚌声音陡然低沉,“今天珍珠一提,我才发现想明天其中关窍,这一切都是因为珍珠,对不对?” 雌蚌猛的站起身来,低头看向小水蚌,小水蚌也凛然地回视着。 雌蚌心虚,败下阵来,目光移开,慢慢的坐回圆凳上,还是没说话。 小水蚌心里的猜测有了结果,“娘亲这是默认了吗?娘亲早就知道此事?” 雌蚌不敢直视小水蚌,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难道要告诉他,她早就发现了珍珠的特异之处并且一直在利用珍珠;告诉他,他都是因为珍珠的助益才能修炼如此平稳精进。 雌蚌不忍心这样刺激打击他,更怕影响了他的心性,日后留下心魔。 可小水蚌早已不是之前单纯好敷衍的小水蚌了,这几年,他在师傅门下学了许多,也读了很多书。师傅说,读书能识礼明智,增广见闻,以后不管是修炼还是出去闯荡都是于他有益的。炼丹更要学会心细谨慎和察事于微,细节往往是最不能忽视的。 小水蚌从雌蚌躲闪的目光和心虚的表情中明白了,自己猜测的都是正确的。 “娘亲为何不告诉我?” 此时,珍珠推开门光着脚丫走进来,还揉了揉眼,“娘,哥哥,你们吵到我了。” 雌蚌赶紧把珍珠抱到怀里摇了摇,柔声道,“珍珠乖,娘亲抱,我们再接着睡好不好?” 珍珠在雌蚌怀里乖乖点头,闻着娘亲身上的馨香,珍珠安心睡了,不一会就睡得又沉又香了。雌蚌小心翼翼把珍珠放在自己床榻上,回到椅子上坐下。 小水蚌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除了刚才珍珠进来,他略动了一下,就没有其他动作了。 雌蚌心里百转千回,看儿子这个样子,不有个结果肯定是不能罢休的。隐瞒下去肯定是不能够的,不若全都告诉儿子,让他自己抉择,孩子大了,她这个当娘亲的也是时候放手了。 雌蚌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心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小水蚌。 “当初,你把珍珠捡回来的时候,她虽看起来像块石头,但灵智已开。我只稍稍碰了她一下,就灵气满盈,连修炼上的桎梏都冲破了。” 小水蚌听的仔细,“娘,你是说…” 雌蚌颔首默认了小水蚌的猜测,“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珍珠远比你想的还要奇特,珍贵。那时你还太小,我没告诉你。但你应该也感觉到了,自从有了珍珠,不管是她之前在你壳里,还是后来变成人身在家里,都让你修炼神速。你每次进阶都是极顺利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瓶颈。可你看别人,哪个没有卡在瓶颈过?哪个不是要出去历练领悟大道才能再有进展。” “儿子以为…” “你以为修炼只靠勤奋就可以了?大道奥义无穷尽,不是只靠勤奋就能领悟的。珍珠内有道韵,有她在你身侧,领悟大道奥义容易又透彻,这才是根结所在。” 雌蚌接着说道,“娘的确有私心,珍珠毕竟不是娘的亲骨肉,为了你,利用珍珠又何妨。哪个修道者的手上不是沾满了鲜血的。我们河蚌一族世世代代皆为链条底端,为了生存我从内地湖泊迁移到东海,这才有了几年安稳日子。” 雌蚌说到痛心处,落下两行清泪。“娘想要你变强有错吗?娘不想你再沦为别人腹中餐,不想你被别人踩在脚下。” “娘,孩儿让娘亲操心了。”娘亲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自己,刚才他还那样咄咄逼人,肯定伤了娘的心,小水蚌此时满目都是自责懊悔。他跪在雌蚌脚下,向雌蚌认错。 雌蚌摇了摇头,让小水蚌起来。“你天性纯良,娘亲知道。你是不忍心这样利用珍珠。娘现在也后悔了,娘的心也是肉长得。珍珠每叫我一声娘,都像在我心头刺了一刀,她每次对我笑。我的心都在滴血。可是娘当时也没办法啊,你若是不够强大,连自己都护不住,更遑论保护珍珠。若是珍珠被别人发现,更是会被……”那后果太过残忍,雌蚌说不出口。 “娘,儿子现在修炼有成,有信心可以靠自己修成正果。大道漫漫,儿子不能总靠珍珠,师傅说修道修心,若总是心术不正,想走捷径,只会走上歧路。” 雌蚌点点头,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她早就想过小水蚌会做出这个选择的。 雌蚌慈爱的看着床上熟睡的珍珠,“娘之前心中存疑,猜测是否是因为我们离珍珠近,才可以补充灵气。我就把她带出去接触了几个邻居,他们除了惊讶珍珠是我女儿,倒也没说什么。我后来旁敲侧击地问过,也没说有灵气入体的情况。我纳闷不已,就问珍珠怎么回事。珍珠说她还小,灵气不够多,不能给旁人,要留给娘亲和哥哥。这孩子是主动把灵气供给我们的。” “我当时真的是无地自容,珍珠心如赤子我却黑心黑肺的想利用她,我真是枉为人母。”雌蚌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狠狠捶向自己的心口。小水蚌赶紧拉住雌蚌,“娘亲都是为了儿子,是儿子不好,让娘亲操心了。” 小水蚌安抚好雌蚌,又帮雌蚌把眼泪擦干。这一年多,小水蚌奔波于修炼和炼丹之间,很少跟雌蚌这么近的相处过了。雌蚌眼角出了几道细纹,双鬓也有了白发。小水蚌心中自责忽视了娘亲,“娘,你怎么了,怎么憔悴成这样?” 雌蚌不以为意,伸手摸了摸鬓角,“人老了,本就要长皱纹,长白发的,这有什么稀奇。” “可是一年前还没有,娘怎么突然就说自己老了。” “娘想过了,以前是你太小,又不愿修炼,娘亲为了保护你才不得不进阶。现在你修为马上要赶上娘亲了,可以独立了。娘亲就不修炼了,有珍珠承欢膝下,娘也想过几年舒心松快的日子。” 小水蚌听着雌蚌的话心酸不已,俯在雌蚌膝上红了眼眶,他知道娘亲是为了自己,珍珠若是把灵气都给了他们母子,丹药补充不上,珍珠势必又会虚弱。娘亲为了他才不再修炼,这样对他和珍珠都好,他有了足够的灵气,珍珠也不会吃力。 “娘,儿子定会努力修炼,不辜负娘亲厚望,娘亲明日也开始教珍珠修炼吧。” “我早就想教她了,那小妮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滑头的很,就是不学,整天跟我撒娇做痴。” 想到自己小时候贪玩的样子,小水蚌不由失笑,“她不学就算了,我是哥哥,自当是该保护妹妹的。” “好了,你也去休息吧,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小水蚌把雌蚌扶到床边才肯走,“娘亲也早点歇着,儿子走了。” 雌蚌慢慢躺下,看着一旁睡得安稳的珍珠,也笑着闭上了双眼,把一切都告诉儿子了,心里的大石也就落下了。这一晚竟是睡得无比安心。 第四章 智者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眼,两年时间又过去了,雌蚌一家倒也过得安稳。 小水蚌不再让珍珠给他补充灵气,但对于修炼之道珍珠每每总有惊人之言,小水蚌受益匪浅,进阶虽相较之前有些慢,但一步一个脚印,小水蚌走的极为踏实。 只是,虽然不用再为小水蚌补充灵气,但珍珠每日仍旧要服用数十颗固本培元丹,甚至比之前吃的还多。好在珍珠模样有了变化,长大了一些,雌蚌想着珍珠可能是要长身体所以才会需要这么多灵气,服用的丹药才会越来越多。 人间有句话,能吃是福,能睡是福。能吃能睡这都是好事。 珍珠也长高了些,只是有些消瘦。雌蚌知道人间女孩抽条后会显瘦,只是珍珠的瘦带着一股弱像,脸色不如之前红润,有些苍白,这让雌蚌有些担心。 虽然之前雌蚌对珍珠是利用居多,毕竟像珍珠这种如此有助于修炼的宝物实在少见。 但是经过这三四年的相处,雌蚌早就变了心思。人心都是肉长的,每天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娃娃在眼前转悠,一声声娘叫的你心都化了,谁能抵挡的住,渐渐的雌蚌就把珍珠当成了亲生女儿,宝贝的不行。珍珠的身体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的,雌蚌就担心的不行。 妖族一向都是天生天养,养孩子也都是散养的,没什么娇气的。小水蚌就是这样长大的,雌蚌当时忙于修炼,也没多照顾他什么。但是到了珍珠这里,雌蚌就不是这样了。从早起梳头穿衣到晚上沐浴就寝,雌蚌事事亲力亲为。珍珠吃的用的,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只要珍珠要的就没有不依的。 珍珠自己并不挑剔,相反还乖巧的很,每日陪在娘亲身边。母女两个说些悄悄话,或者商量着怎么梳头打扮,好不自在,就像凡间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对母女。 别人也有好奇询问的,怎么突然就多了个女儿。雌蚌只好说珍珠是远方亲戚投奔而来,她的生身父母逃难而来,为了护着珍珠而身受重伤,才把珍珠交到她手上就去世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也不过是随口一问,问过感叹一声也就罢了。深海多暗涌,也多天敌,像他们这种小水族,生存艰难,一不小心就沦为别人腹中食,家破人流亡的事看的太多了,谁也没闲心管别人。 现在能过上千百年的安稳生活也是多亏了这里的一个智者。智者自天界而来,功力深不可测,智慧也远超同族,没有大型海兽敢前来骚扰。 他们这些小水族,身无长物,孤身前来投靠寻求庇佑,智者都是应允的,渐渐的就汇聚了不少族人。如今生活安稳,许多水族都繁育了不少后代,这片水域更加繁华热闹了。 只是,珍珠的身世注定他们不会永远这么平静恬淡,这只是暴风骤雨前片刻的宁静罢了。 ………………………… “娘,妹妹又睡着了。”小水蚌急匆匆抱着昏睡的珍珠回来了。脸上又急又忧,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最近这段时间,妹妹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小水蚌这两年越发成熟稳重了,少有这么急躁的时候。他已长成,身姿挺拔,衬得怀中的珍珠更加娇小虚弱。 雌蚌让小水蚌把珍珠放在床上,又喂她吃了数颗固本培元丹。补充灵气只能暂时稳定珍珠的情况,治标不治本。 眼见珍珠一天比一天睡得久,雌蚌这心也揪的紧紧的。 “邦儿,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带着珍珠去拜访智者。”雌蚌下定决心,不能再拖了,必须赶紧找到珍珠昏睡的缘故,不然这孩子怕是永远醒不过来了。 小水蚌这两年时常在外行走,没有名字不方便,雌蚌就给他起名叫何邦。 “若是智者贪图妹妹…” “邦儿住口,休得胡言。娘亲这几年多方打听,无人不称赞智者慈悲,救了我们水族多少生灵。除了求助智者我们还能有什么法子。你赶紧去收拾东西,我们这就上路。” 何邦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之前他也带妹妹去人间看过大夫,那些大夫个个自诩神医转世,却没一个人能说清妹妹的病,还神医呢,庸医还差不多。 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来自天界的智者身上了。 也许来自天界的智者知道妹妹的身世,能救妹妹?智者千百年来无私的护着这片水域,应该不会贪图妹妹的辅助之用。 想到这里,何邦心情好了一点,赶紧收拾了一些丹药,符禄,还有之前攒下的珍珠,再带一些妹妹爱吃的糕点也就够了。 雌蚌母子二人紧赶慢赶,用了数十张加速符箓,花了五天时间,才赶到智者所在的洞府。 这洞府远远望去无甚特别,外面一层全是绿油油的海草密密麻麻铺满在整个表面,还以为是一座小山,若是不知情者,定然会错过此处。 “来着何人?”说话的是最靠下方的一簇水草,他看到雌蚌母子都是人型,便也幻化成人型。 雌蚌母子说明来意后,水草道:“智者已算到今日有贵客到访,所以命我在此等待。你们进去吧。”说完,只见那小山一样的水草来回飘动,不一会就出现了两扇大门,大门缓缓打开,里面透出光亮。 雌蚌给刚才的水草侍者福一福身,“多谢您,有劳了。” 走进洞府只见中央穹顶之上挂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这洞府构造奇特,中间最高,两侧逐渐变低,是一个半圆弧形模样的洞府。 夜明珠照的整个空间亮堂堂,除此之外并无他物。不说桌椅板凳,竟是连床榻也不曾有。只有地上随处可见的绿油油海草。 这洞府倒是真宽敞简单,一眼就望到边,一目了然。 雌蚌没看到智者身影,却知道智者肯定是在的,双膝一软,直直跪在地上,佝偻着上半身,重重磕了三个头。何邦背着珍珠不方便行礼,所以一直跟在雌蚌身后,现在看见娘亲行如此重的礼,便把珍珠轻轻放在一旁,也跪下重重磕起头来,一下一下咚咚做响。 “智者慈悲,烦请您现身,为小女探看一番。小女初时只是贪吃,这一年来又多贪睡,近几日更是昏迷不醒…”一边说着,雌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心里不住责怪自己没用,没能照顾好珍珠。 何邦也红了眼眶,自己多亏了妹妹才能在两三年便进阶至此,哪个不夸一句年少英才。别人都当他天赋异禀,只有自己和娘亲知道,这都是托了妹妹的福。只要能救妹妹,便是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哎!”一声沉重的叹息,深沉肃穆,“凡事不可强求。她本不属此界,就这样沉睡未必不是好事。”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出现在珍珠身旁,身着墨绿色锦衣,发须皆白。智者一边屡着尺长的胡须一边叹到。 雌蚌在叹息中听到一丝希望,赶紧跪行至老者身旁,“智者知道小女身世?还请智者指点,如何才能救治小女?” “你若是真心救治她,为何今日才来?”智者轻飘飘一句话,对雌蚌来说却无异于重雷响在耳畔。一时间,被人窥破心思的难堪,日积月累的愧疚,还有近几日越发强烈的悔恨一齐涌上心头,雌蚌竟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何邦本在不停地磕头,智者与娘亲对话他也听见了,此时见娘亲未及时回话,心中焦急,怕智者因怪罪娘亲而不肯救治妹妹,赶紧停止叩头,抬起头向智者回话,身体仍保持跪着的姿势以示尊敬。 “智者有所不知,我与娘亲不知妹妹身世,又势单力薄恐轻举妄动害了妹妹,才一直没能前来拜访。诚然,我们母子之前也有私心,但从未想要伤害妹妹。倘若智者您能大发慈悲,救治妹妹,我愿做牛做马回报智者恩德。” 智者仔细打量了何邦一番,并未变态。他释放出自身威亚,顿时,雌蚌与何邦就感觉身上压下一座大山,连呼吸都困难了,头顶冒出豆大的汗珠。 就这么过了一刻钟,雌蚌母子虽痛苦万分,也不吭一声。智者在心中已是点头,“老夫能力有限,此事也无能为力。”威亚随着话语更加强大,雌蚌因日夜赶路早已体力不支,又遇到如此强悍的威亚,一时不敌,晕倒了。 何邦心中焦急,想要挪动到娘亲身边查看一下娘的情况,可威压之下别说挪一步了,连抬头都困难。何邦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两簇水草幻化出人型,将雌蚌扶起,又喂了一颗丹药。水草侍者随手一点,变出一张床榻,将雌蚌和珍珠都放置于床榻之上。 何邦这才放心,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口中腥咸,他强忍着将鲜血咽回肚里,“请智者指点,何人可救妹妹。” “你可曾听过蜀山?” “小人略有耳闻,可是东海之南,千里之外的蜀山派?” 智者点点头,“不错。蜀山派主峰峰顶有一眼仙泉,可涤尽身体污秽,灵气充沛,是最适宜你妹妹休养的地方了。” “您的意思是说,我妹妹珍珠是因为身体有脏东西才陷入昏睡的吗?” “不近亦不远矣。珍珠本应以灵气为食,健壮自身。但深海灵气稀薄,更有数万生灵需要供养,剩余的灵气远远不够。珍珠不忍心为了自已使深海水族无灵气可用,所以大量摄入丹药以补充灵气。又因之前供给灵气给你,使她灵智根基不稳,虽近年细心补养但还是伤了根本。过量的丹药摄取在珍珠体内产生了大量残渣,为身体造成沉重负担,自身无法再自主吸收灵气,这才是她昏睡的原因。” 不能吸收灵气?何邦大惊,他身为妖族,太明白灵气的作用了。若是不能吸收灵气,他们这些已有灵智的妖族就不能修炼,更严重的是后代灵智不会觉醒,就会变成低等水族,无知无觉。 第五章 远行 何邦心下恨不得马上就带着妹妹到达蜀山,但是越急越要把事情办的周到妥帖,若是哪里出了岔子再想补救就晚了。 蜀山名声在外,人类修者众多,虽说现在人妖两族和平相处,但也有见妖恨不能杀之而后快者,如何才能保住自身安全? 灵泉如此珍贵,怎样才能让他们借出一用? 妹妹和娘亲都晕着,娘亲应无大碍,可是妹妹这样如何上路? 今日欠下智者恩情该如何报答?还有师傅,也要向他老人家辞行。 何邦一条一条列出要解决的问题,虽然前路艰险,但是为了妹妹,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 “小人多谢智者指点迷津,本不应再麻烦智者。只是小人人微言轻,怕是到了蜀山也不得见掌门人,更遑论借用仙泉,是以请智者写封信或者给我个信物作为引荐。智者若能应允,今日之恩,小人无以为报,此生但凭驱使。 “哈哈哈,老夫早已不问世事,驱使你有何用?只是为了这一方苍生罢了。”话音一落,何邦就感觉身体一轻,智者收回威压了。 “你个小子,有骨气,又机灵,心性还算不错,是个好苗子。”能听得出,智者心情不错,声音不似之前严厉肃穆。 何邦大着胆子,又求了一事。“蜀山远在千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妹妹如今已昏迷了好几日,灵气定然不继,若是在昏睡下去怕真是会损伤灵智,劳智者出手先救醒妹妹,我们才好上路。” 智者没说话。 “智者方才说,是为了东海一方苍生才愿意指点小人。我妹妹珍珠也算是不忍心伤害这一方苍生才有今日,请智者…” “罢了罢了,老夫本不欲多管闲事,只可怜你们一家倒也都是良善之辈,也算难得了。你小子不可再得寸进尺了。” 智者右手一挥,何邦眼前多出一个锦盒和一封书信,还有一个令牌。 “拿着这些东西走吧,丹药十天服用一颗。” 何邦大喜,赶紧给智者磕头道谢,“多谢智者。”再一抬头就见自己已在洞府之外,娘亲和妹妹都在身边,连那床榻也在。 何邦赶紧打开锦盒,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盒里有十颗丹药,粒粒洁白如玉,灵光闪闪。他赶紧给珍珠服下一颗,心里计较一番,十天一颗,那么他必须要在百日内带妹妹赶到蜀山,倒也不算太赶,想来智者已经考虑的事事周到了。 智者洞府是在整个东海的中部,接下来应是向南而行去往蜀山。可是家在北边,若是回家去向师傅辞行,再赶回来,一来一回就要耽搁十天,如此紧要关头,这十天耽误不起。倘若不向师傅辞行,岂不是不孝不忠不义。何邦正陷入两难,雌蚌悠悠醒转。 “娘,你觉得怎么样?”何邦赶紧扶雌蚌坐起来。 “娘没事,我们怎么在这?智者也救不了珍珠吗?”雌蚌看着身旁还在昏睡的珍珠,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庞。 何邦把后面发生的事跟雌蚌大致说了一遍,雌蚌点点头,“那你赶紧上路吧,你师傅那里我去说。” 何邦诧异道,“娘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雌蚌摇了摇头,“娘老了,只会给你们拖后腿的。咳咳,娘在家等着你们回来。” 何邦给雌蚌顺了顺气,想着这样也好。千里奔波确实对娘的身体毫无益处,再有就是他们水族不可长时间离开水,他年轻力壮的不怕,但是娘亲一路上如果有个万一他怕是更照应不过来。 “娘,你先歇会,智者赐的药我已经给珍珠服下了,等一会珍珠醒过来我就带她上路。” 雌蚌从怀中掏出两个传音螺,递给何邦。“这传音螺,百里内可互相传音,你和珍珠一人一个。这一路上假使有个什么闪失,有了这个,你也好随机应变。” 何邦低头接过。 “娘”,是珍珠醒了。 珍珠坐起身来,看到雌蚌在身边,习惯性的靠在雌蚌肩头,“我们怎么这里啊?” 珍珠醒过来,雌蚌和何邦也就放心多了。雌蚌不欲与她多说,拍了拍珍珠的手,“你和哥哥出趟远门,娘亲在家看家。” “不嘛,娘亲也一起去,不然珍珠也不去了。”珍珠从有记忆起就没跟娘亲分开过,突然说让她离开娘亲,她一时接受不了,扭糖似得撒起娇来。 雌蚌板起脸来,可还是舍不得责骂珍珠,缓缓说道,“珍珠长大了就要懂事了。你也知道自己近日总是昏睡。娘带你来这里是为了请教智者。智者说你生病了,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治病。你不可任性,在外面要听哥哥话,不能乱跑,时刻都跟哥哥在一起。” 珍珠嘟了嘟嘴,还是不情愿。“娘,我没病,我就是觉得身子沉,没精神。现在已经好了。” 雌蚌点了珍珠额头一下,“你都要吓死娘了,还嘴硬。现在你觉得精神好了是智者给了你治病的丹药。但是为了根治你这病,还是要去蜀山。你不去,难道要娘一直为你担心不成?” 珍珠见娘亲摆明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到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了。她起身跪地给雌蚌深深行了一个大礼,“珍珠在此谢过母亲养育之恩,这几年娘亲为了女儿操心了。等女儿病好归来,再孝顺奉养娘亲。” 雌蚌一把搂住天真烂漫的珍珠,眼泪止不住的流,“好好,娘的乖女儿,娘亲等着那一天。”珍珠给雌蚌擦泪,“娘亲不要伤心,珍珠会早早归来,不让娘亲等太久。” 雌蚌胸内一阵翻涌,她强忍着,面不改色地催促着何邦跟珍珠上路。“你们快走吧,娘没事的,好歹在东海呆了这么些年,还没老到不认识路的份上,能自己回去的。你们快些赶路吧。” 何邦知道娘亲说的对,虽然极为不舍,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妹妹的病,所以还是带着珍珠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珍珠更是一边走一边回头一边哭,“娘等我回来给我做桂花糕吃。” 雌蚌一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一边点头。 踮着脚,伸着头,直到再也看不见儿女的身影,雌蚌才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她平常无奇的擦了擦嘴角,转身往回家的路上走。 在刚才她们都从床榻上起身的时候,那张床榻就消失了。智者的洞府也早已回复了原样,一切都像没有人来过的样子,只有地上一滩鲜红刺目的血。 ……………………… 五日后。 新的一天,螃蟹药师打开药铺大门准备做生意,发现门口地上躺着一个人。他赶紧走到身前细看,发现是自家徒弟的娘亲,他的老朋友雌蚌。他把人扶到椅子上坐下,给她服下一颗丹药,又倒了一杯水,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到了门口怎么不敲门?” 雌蚌是体力不支才倒下的,这会刚才服下的丹药药力已生效,身上有了些力气,又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才跟螃蟹解释到,“儿女出远门了,走的急不能亲自来跟你告辞,托我来给你说一声。” 螃蟹拿着药箱过来,把脉枕放在雌蚌身前的桌子上,示意雌蚌把手伸出来让他把脉。 雌蚌推脱道,“我可没病,我就是赶路赶得急,一时脱力才躺倒的。” “你别硬撑了,刚才我扶你时就觉出不对了,你气息紊乱又面色苍白,还是把一把脉的好。” 雌蚌无奈,只好伸出手来。“我们是妖,你学人类那一套能有用吗?” 螃蟹不想跟她争执这个,也不理她,只静静切脉。雌蚌落了个没趣,也没在开口。 螃蟹心下疑惑,又让雌蚌换了另一只手重新切脉。两只手都看过后,螃蟹心思微沉,紧皱眉头,细细思索了一番。按脉象看,雌蚌应是身受重伤,精气流失过多才会如此虚弱以致体力骤降。但他刚才并未发现雌蚌身上有伤,也没有血腥味,这就怪了。 雌蚌看螃蟹半天没说话,把手收起来,站起身来往家走,“早说了那是人类的东西,对我们妖族没用,你还不听。我都说了我没病,你也不信,真是庸医。” “等等。”螃蟹叫住已走到门口的雌蚌,拿出一瓶药扔向他,“这药一日一粒,待我查阅医书确诊后再重新配药给你。”雌蚌接过药瓶,挥了挥手就走了,也没道谢。 第六章 运城 天光微亮,四周静谧,偶有几声虫鸣,何邦睁开眼来。 昨夜的火堆已经熄灭,珍珠蜷缩着身子还在睡。何邦脸上浮起一层懊恼,赶忙把外衣脱下给珍珠披在身上。现在正是春日,晚上气温偏低,他早该想到给妹妹添衣的。 他拿出一张地图,根据地图标示,离他们最近的城镇叫运城,就在十里外。 何邦兄妹二人为了避人耳目,很少进城,但是这次他打算去运城给珍珠采买一些衣物和吃食。他自己怎么都可以,但是这几天珍珠跟着他风餐露宿的,实在是委屈了。 何邦把地图收起来,去采摘了一些野果,洗净了给珍珠放在身旁,他自己静静地打坐修炼。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何邦时刻提醒自己不可自满。世人崇强欺弱,何邦为了使自己强大起来,抓紧一切时间修炼。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在这个世界有一席之地,才能有话语权。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珍珠是一片鸟叫声清醒的,一睁眼见天光大亮,她赶紧起身。“哥哥怎么不叫我,我又耽搁赶路了。” 珍珠醒了何邦也就不修炼了,他笑着说,“没事的,你先去洗漱,吃些果子,我们这就上路。” 珍珠点点头,用水袋倒出一些水洗了脸漱了口,再让哥哥施一个清洁术就整个人焕然一新了。 珍珠出落的越发漂亮了,身姿袅袅,何邦心想,是不是要给妹妹围个面纱? …………………… 快到正午时,何邦兄妹二人就赶到运城了。何邦找了一家最大的酒楼,点好菜让珍珠先吃,他则出去采买物件,也要兑换一些银两。这次他学乖了,没敢在大堂吃饭,要了一个二楼的包厢。 可是等他回来,就见一个身穿白衣,头带白玉冠的青年男子等在他们包厢门口。 还没等他开口,白衣青年就上前作揖行了个平礼自报家门。“这位兄台有礼了,在下运城白氏,名衡字仲恺,兄台叫我仲恺就行了,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何邦不想招惹是非,也无意与人族交朋友,绕过他进了包厢。 白衣青年见他不答话有些着恼,一边跟着他走进包厢一边说嚷嚷,“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对你以礼相待你竟然视我如无物,你可知道我是谁?我爹是谁?” 何邦自顾自坐下吃了一口饭,给珍珠夹了一根萝卜丝。珍珠本来正好奇的瞅着白衡,看到碗里多了的萝卜丝,脸一下子就皱起来了。 “不知,不是我。” “嗯????”白衡一头雾水。 “你不是问我知不知道你是谁,你爹是谁吗?我刚才那就是回答。” “????”白衡还是没反应过来。 珍珠噗嗤笑出了声。白衡这才回过味来,他这是被耍了?在运城这个地界上竟然有人敢耍他?真是岂有此理。 “你,你,你,”白衡你也半天也没想好怎么说,更何况还有正事要办,也许还有求于他,把关系搞太僵了可不好,这次就先不跟他计较了,“本少爷今天心情好,不与你一般见识。” 白衡自己拉出凳子坐下,拿出一把折扇扇了扇,心里想了一下说辞,觉得不可能有人拒绝,就开口了,“这位姑娘可是你妹妹?” “可有婚配?有也没事,退了便罢。” “我要为我兄长向这位姑娘求亲,你可能做主?” 何邦本来不打算开口,就当他是一只苍蝇,可他说话提及妹妹,并且言语轻佻神色倨傲,触及了何邦的底线,他冷冷瞅了白衡一眼,把手中筷子扔出一支,筷子从白衡脸皮擦过,划出一道血印。 这只是何邦给他的一个警告,若白衡再不收敛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白衡吓得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摸了下脸,竟然流血了。白衡想起刚才掌柜的跟他说的话,这兄妹两个可能不是本地人氏,所以也许是没听过他的大名才敢如此猖狂。 白衡心下踌躇,自己没有修为,今天身边也没跟着随从,要是动起手来肯定吃亏。白衡决定走为上计,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先去叫几个人来。 “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白衡左手捂着脸,右手用扇子指着何邦,一边说一边往后退。那副色厉内荏的样子,何邦都没眼看。 “珍珠吃好了吗?吃完我们就启程。” 珍珠点点头,想了想又开口,“哥哥,刚才那个人不是坏人。” “哦?这话怎么说?”何邦想听听珍珠怎么说,珍珠的想法总是自有一番道理。 “我能感觉出来他没有恶意。方才菜还未上来,我觉得无聊就在窗口看了一会楼下的街道。那位公子乘坐的轮车十分奇特,驾车的是两匹通体白色的飞马,也没有车夫。我一时好奇就多看了两眼,那位公子就注意到我了,随后就上楼来了。刚才你还没回来,包厢就我自己,他推门看到只有我一人就说了句冒昧了就出去了。” “这样说来,倒也不算无可救药。但是我们现在情况特殊,尽量少与人族接触,还是先赶路要紧。” “嗯,那我们走吧。” 何邦与珍珠才刚走出酒楼门口,就有十几个人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个穿灰褐色短打的中年老者,周身有些气势,但脊背略弯,应该不是上位者。 何邦伸手把珍珠挡在身后,没说话。 老者上前一步,两手抱掌前推,身子磬折,向何邦赔罪。“少侠留步。刚才我家公子多有得罪,我替公子给少侠赔罪。少侠自北而来,一路风尘,实在辛苦,还请少侠挪布去府上,我家主人已备下薄酒给少侠接风。” 老者区区几句话就透出许多意思,既有礼有节又略带威胁。 周围也有路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羡慕何邦不知走了什么大运,能被城主邀请。 原来这个老者是白家的总管家,白家是运城第一大族,族长即城主,那可想而知白家是多大的势力。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白泉,是白家的管家,承蒙主家不弃,略有些体面。” “我们兄妹两人今日有急事不方便赴宴,劳全泉叔代我多谢城主好意,择日再亲自向城主告罪。”何邦说完就要走,可是那十几个随从把两人团团围住,若要走定要硬闯。闯肯定能闯过去,就怕打斗间会泄露他妖族的身份,到时就更麻烦了。 “泉叔这是何意?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还要抢人不成?” “白泉不敢当少侠尊称。少侠别误会,城主诚心相邀,您一去便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白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何邦瞅了一眼珍珠,珍珠轻微点了下头,何邦道,“那就请泉叔前面带路吧。” “少侠这边请。” 第七章 白府 白府占地极广。何邦和珍珠一路走来,只见树木掩映,假山巍峨,小桥流水,百花争艳,处处灵巧细致。只是何邦总感觉这园子透出一股诡异,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他心下提防,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珍珠倒是开心,她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院子呢。一路走来,一会闻闻花香,一会扑扑蝴蝶,玩的好不惬意。何邦不愿拘束了珍珠,只好代妹赔罪,白泉不以为忤,还夸珍珠心性纯真。 过了园子进了二道门,迎头便是三间高大正厅,中堂八门大开,厅内正中央悬挂一副画像,上有一牌匾,书写“运之天道”四个大字,望之则有力劈山河之感,震慑心神。 何邦一顿,看来这白府确实不容小觑,底蕴颇深。有些后悔今日带珍珠贸然前来。 白泉到了门前就止步不再向前,“少侠请,我家主人已久等多时了。” 何邦定睛一看,果见大厅画像前有一人负手而立,因服色与画像中人的服色相似,刚才何邦又被牌匾之字吸引了心神,是以并未注意,也侧面证明了此人气息极淡,应是修习了隐息术。 何邦牵着珍珠正要进门,白泉却伸手拦住珍珠。 “请姑娘与我前去内院,夫人已备下茶点瓜果。” “不可,妹妹年少不懂规矩,还是与我在一处,就不叨扰夫人了。” 白泉垂眼答到,“少侠不知,我们这里没有在外院接待女客的规矩。女客一向都是内院夫人小姐们接待的,同理,男客也是不能进内院的。” 何邦正要反口,珍珠拉了他胳膊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泉叔,我和哥哥是乡下来的,不太懂你们这里的规矩,您别见怪。烦请您带路,我本应去给夫人请安的。” 珍珠看似随意用手指划过脖颈,何邦知道,这是珍珠在说他们可以用传音螺联系,让他不要担心。 传音螺本有手掌大小,但是不便携带隐藏,何邦就把两个传音螺都缩小了,做成项坠挂在颈上,外面有衣服遮挡,十分隐蔽。 何邦几个阔步走进厅内,那人也转过身来。长相斯文,气度不凡,衣饰考究,年纪大约四五十岁,没有多少岁月之痕,眼神尤其明亮,能看出来平日里高居上位,养尊处优,自有一股威严。 因对方年纪长于自己(其实不见得),何邦先行行了礼,“在下何邦,乡野之人。承蒙城主厚爱,不胜荣幸。只有不知城主要我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少年人好眼力,你怎知我就是运城城主?”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刚才泉叔已说厅内是他主人,之前在酒楼也见过您的二公子白衡,与您面容有四五分相似,再加上您周身气度不凡,是以晚辈才有此猜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现在情况不明,何邦只能把姿态摆低。 “好,好,果真英雄出少年阿。少年人才进城不过一个时辰,与我更是才刚见面就能猜到我身份,这份观人与微的本领就已经难得了。” 此人就是运城城主,白氏家族族长,白衍。 其实刚才何邦所言半真半假,他猜出白衍身份完全是因为他身上那身衣服。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白衍身上的衣服与厅中央那副画像人所穿衣服制式相同,后背更是用暗纹细细绣了龙翱九天。龙,在人间一直是至尊的象征,在运城,除了城主,谁还能穿?画像中人应该就是白氏第一任族长,白无垢。就是他开启了天眼,用望气之术带领白家走上巅峰,建立了运城。 他不如实说,只是不想让白衍知道他对他们家了解太多,毕竟他们才刚入城不到一个时辰,也没来得及打听什么。他知道的这些都是珍珠偷偷用传音螺告诉他的,至于珍珠为什么知道,他还没来得及问。 “前辈谬赞了,晚辈不敢当。不知前辈召见晚辈所为何事?” “何公子不必谦虚,我小儿子与你年岁相当,却只知吃喝玩乐。对了,犬子你也是见过的,实在是……哎,不提他了,今日他失礼了,我已吩咐厨房备下薄酒,公子留下用晚饭,我让他亲自向你赔罪。” 何邦立即推辞,又行了一礼,“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泰山,冲撞了公子,还请城主不要怪罪,该是我向二少爷赔罪才是。” “何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世叔。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也是你与犬子的缘分,既然如此,谁给谁赔罪的话就不要再提了。那晚宴就权当给贤侄接风了。” 何邦本想速战速决,早点离开。可是目前看来,这城主目的不明,却是打的留下他们的主意。越推脱怕他们越起疑心,不如实话实说,打出蜀山的幌子,想必他们不敢乱来。 “世叔有所不知,舍妹身有弱症,我们此行正是要前往蜀山求医。此事关乎舍妹性命,实在不能耽搁,怕是要辜负世叔好意了。” “哦?”这倒是出乎白衍的意料,只是就这么让他离开,不好交代,“不知是什么弱症?我们运城也算人才济济了,不如留在运城医治?” 何邦低头斟酌一番,在白衍看来就是动摇了。他立刻加码,“我府上有些灵药,也算得上珍贵难寻了,你若是有需要尽可开口。府中就算没有也可派人出去寻。” 何邦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样子,“多谢世叔援手。只是我与舍妹身无长物,恐无以为报,不敢麻烦世叔。” “贤侄这就外道了,你叫我一声世叔,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又何须计较这些。” 白衍挥了挥手,叫来白泉,“马上去请薛神医来,来了直接去内院给何姑娘把脉问诊,有了结果再来回我。” 白泉低声应了,马上就去办了。 白泉才刚出去就又有人进来了,在白衍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看打扮像是奴仆。白衍听后面色微变,双眉不自主皱在一起,让那人先退下。 “贤侄略坐,我去去就来,城外有匪贼作乱。” 何邦脸上不做色,“世叔有事尽管去忙,我在此处等候诊断结果,今日已是多有打扰了。” 白衍匆匆就走了。 何邦送白衍至门口,顺便瞟了一眼周围,明里除了几个修剪花草的仆人,没有旁人了,只是不知道暗里是否有人监视。 不过何邦并不在乎是否有人监视,他重新坐回座位,闭目养神。 表面看他正在闭目休息,实则他正在心中把今日之事从头捋了一遍,把几处疑点列出来。这座园子还有这个城主都十分怪异,只是具体是哪里不对,何邦还说不出来,毕竟接触时间还短,就算有马脚也不会这么轻易漏出来。那么,轻易就漏出来的马脚会不会是圈套呢?为何刚才白衍要跟他刻意解释一下他的去向?怕他怪罪?不见得吧… 还有珍珠,虽然时不时就有消息从传音螺传过来,但是他没亲眼见到珍珠安好就无法安心。 何邦这边担心的不行,那边珍珠跟白府夫人却相谈甚欢,相处的极为愉快。 白府夫人章氏是个贤淑慈爱,想着小姑娘家总是贪玩的,不愿拘束了她,就把珍珠带到了后花园。后花园西边是一片极大的池塘,有活水与府外河流想通。池塘中建了一个宽阔亭台,四面邻水,是个可玩可歇的好去处,有竹桥可以直接到达。 现在,珍珠正在亭子一侧喂鱼,白章氏坐在亭台中央的竹椅上,满眼带笑的看着她。 “珍珠姑娘芳龄几何?” 珍珠正好喂完鱼,鱼儿也告诉了她一些白家的事情,便回到座位上规规矩矩坐好,对着白章氏抿嘴一笑,给白夫人倒了一杯茶,表现的十分乖巧懂事,这一套做下来十分娴熟,装乖巧她可是拿手的,在家里经常哄雌蚌。“夫人叫我珍珠就好。我今年14了。” 其实珍珠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了。她这个年龄也是当初雌蚌按照她的样子推算的。生日就是她幻化成人的那一天。 白章氏心里觉得有些小,还是个孩子呢,这样怎么会照顾人呢?“听说你是跟着哥哥来的,家里双亲…” 还没等白章氏问完,就见一个婆子急急忙忙过来,说是薛神医来了,是城主请来给珍珠姑娘把脉的。 “给珍珠姑娘把脉?珍珠姑娘生病了吗?”白章氏有些搞不清情况,这个小姑娘看着挺活泼健康的,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难道是怕珍珠有隐疾,不适宜成婚?可是自己还没想好是否同意这婚事啊。 珍珠见白章氏疑惑,贴心解释道,“是的,夫人。珍珠自小就有弱症。这次远行,也是哥哥带着去求医的。” 若是站在婆母的角度上看珍珠,十处有八处不合意。可若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上,白章氏是十分喜欢珍珠的,样子讨喜又嘴甜。乍然听说珍珠有病,白章氏心中惋惜,多好个孩子啊,怎么从小就生病了?又想到自己缠绵病榻的大儿子,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珍珠以为白章氏是为她伤心,笑着安慰白章氏,“夫人不必为我忧心,在蜀山有高人可以医治我。” 白章氏面上浮起一丝希望,“蜀山,可是那个传闻中有修仙之术的蜀山?” 珍珠点点头。 白章氏大喜过望。 两年前,白府大公子白衘身受重伤,药石罔效。白家也曾派人去寻觅蜀山仙人,可派出十几波人前去都无功而返,别说仙人了,就连这蜀山在哪都没找到。 白章氏还想再问,可这时薛神医进来了,只好先把此事压下。虽面色如常,可白章氏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了。难道这个珍珠姑娘就是高人说的伯慷的贵人? 薛神医是白家的常客,白家大公子时常需要问诊,是以两下皆是相熟,也没什么好回避的,一番寒暄过后,薛神医就坐下给珍珠把脉了。 薛神医初时只是眉头微皱,号脉号了一刻钟,又细细看了珍珠的面色,询问了一些问题,他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白章氏心急的问,“薛神医,怎么样啊?” “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病症,请夫人恕老夫无能。老夫还要去外院回禀城主,就先走了。” 珍珠倒不太在意,本来也没想着这个薛神医能看出什么。 可是这幅淡漠的样子,看在白章氏眼里,只觉得珍珠这孩子是心灰意冷了,才如此平淡。白章氏自己育有3个儿女,一片慈母心肠,更加心疼了,只是碍着身份有别,不然只怕是要抱着珍珠哭上一场。 薛神医去外院回禀的时候,白衍已经走了,只有何邦在大堂等侯。薛神医与何邦大致说了一下珍珠的病情,脉象细涩缓,疲软无力,大凶之相,可是面色红润,眼眸明亮,乃大吉之相。两相相悖,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实在奇特。后又说自知无能,公子再另请高明吧。 何邦早料到这个结果了。当时他在东海岸寻了多少神医,也是如此这般说的。珍珠现在脸色红润,也是靠的智者给的丹药续命,实则内里已空。所以他也如珍珠一般,没抱太大希望,现在也算不上失望,只是稍微还是有一点失落。 何邦从怀中取出一颗成色上佳的珍珠放在神医手中,神医推辞不受。“来之前白府已付过诊金,再者老夫无能,不能为小姐诊治病情,无功不受禄,更不能收了。” 河蚌还是坚持,“我小妹的病情,我心中有数。并非神医无能,而且我小妹命有此劫。今日劳烦神医白跑一趟,我心中也过意不去,您不收可不行。若是不收,日后再有些许病症怎好再登神医大门。” 薛神医推辞不过也就收下了,跟何邦告辞道,“公子若有需要老夫的地方,只管来东市第二条街来寻老夫。” 薛神医已走,何邦也想向白泉告辞离开。只是白泉推脱说城主已交待要好好招呼公子,不敢擅自决定,让他等成白衍回来辞行后再启程。 河蚌听后就有些恼火。这个白府实在欺人太甚,不光将他与妹妹分开,更是想走都不让走,这跟软禁有何差别,看来是真打算拖住他们。只是缘故为何?看样子也不像是因为伤了白衡之事。 正在这时,之前在酒楼遇见的那位白府二公子白衡回来了,正往中堂来。 何邦想着,以这个二公子之前在酒楼的表现来看,倒不似作伪,应是心无城府之人。与其在这里与白泉这个油盐不进的刁奴歪缠,不如去这个二少爷身上找些线索。 何邦迎上前去,“二公子。” 白衡防备性的退后一步,脸上也是戒备之色,“你干什么,离我远点,这可是我家。” 何邦赶忙解释,“二公子误会了,何某今日冲撞了公子,实在该罚,不如让何某以茶代酒向公子赔罪?” 白衡看何邦面容真挚,语气诚心,也有些不好意思。“今日是我唐突舍妹了。若是有人像我这般轻浮的来向我大姐姐提亲,我也定然是把来人暴打一顿的。我是事出有因,当时一时冲动才造成了误会。” “哦?不知何事让二公子如此焦急以致失了方寸?” “此话说来话长。我刚从外面回来有些口渴,不如我们去中堂边喝茶边说。” 何邦自然应从。 白衡就说了一下他大哥白御的情况。 原来白御两年前受了重伤,请了多少大夫都无济于事,伤重不治,差点就归西了。就在此时,由人引荐了一个世外高人,说是可以救白御。白家上下皆翘首张盼,把希望寄托在这位仙人身上。 这位仙人却说白御寿元已尽,是他靠仙术才能为白御保住性命,剩下的就只能看白御的造化了。白御经脉全断,修为尽废,以后得日日月月年年只能躺在床上,已然成了一个废人。这位仙人离开前,留下一本双修功法,说是让白御寻一女子双修,借女子身体的灵气修复滋养经脉。 只是这双修的女子也有要求,越是修为高深越好,还必须是处子。因为这样的女子灵海广阔,可以有更多的灵气供白御更好的滋养经脉。若是选择修为差的女子,灵气不足便不够修复经脉之用。只好灵气枯竭后再换别的女子。双修之术不同修炼之术,灵气经由男女之体后是有细微差别的。不断变换双修对象,还会导致经脉的修复结果差强人意。 何邦听后,心中怒意滔天,白家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简直是仗势欺人。奈何现在不知白家根底,不好撕破脸,只好耐着性子问道,“可是我妹妹并未修炼啊?你为何会想要向她提亲?” “哎,这两年来,我们到处寻求修复经脉之法,可是毫无所获。我哥哥又最是正直不过,不肯为治病与人双修,这病只好一拖再拖。前几日,大哥病情恶化,眼看就要不行了,我这才病急乱投医,想着大哥之前没有定亲,不如找个女子嫁给他,双修之法虽然只能用一次,但好歹能拖延一些时候,万一有事情出现转机,那不就皆大欢喜了。” “以你们白府在运城的势力,什么姑娘找不着。白家大公子为何还没成亲?”若是早日就成亲了,也没今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真是害人害己。 “我大哥是个死心眼,他说他一个将死之人,不想害了人家姑娘,说什么也不成亲。之前没有成亲是因为他一直说没有合适的,其实我觉得他就是眼光太高了。”听了这话,何邦倒是对这位白大公子有了些许改观,是个正人君子。只是这个二公子相比之下就有些小人了。 “那你还在酒楼替你大哥求亲?” 白衡脸上浮起一层羞愧之色,还有点害羞。“我今日从太白楼也就是上午那个酒楼路过的时候,在楼下无意中瞻仰了舍妹风姿,实在惊为天人。没有多想我就贸贸然进了包厢,舍妹临床而坐,一眼望来,我只感觉如春风拂面,白雪消融,全身融入一股暖流。那感觉可谓妙不可言。如此美女,说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想来我大哥见了定会同意。所以当时一时冲动才冒昧冲撞了兄长,希望兄长不要见怪。” 何邦听着白衡把事情缘由娓娓道来,面上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可心里却恨不得再把这个白衡打一顿。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贪图妹妹的美色。 “二公子不知,我妹妹重病在身,刚才薛神医已经诊过脉了,他也束手无策,想来是不适合与大公子接亲的。 “不会吧,我不会看错的,我没有在舍妹身上感到死亡之气。” 何邦挑了挑眉,“哦?二公子还有这种本领?” 白衡有点慌乱,“我也是隐约能感知一些。”接着他又说,“令妹红光满面,如仙女临凡,除了她,不可能再有更适合我哥的人。” 何邦不想让白衡总是把珍珠跟他大哥挂一起,所以反问道,“你能替大公子做主?” 白衡愣住了,“额,我……我不能。” 何邦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不能你还说的这么热闹。想着跟白衡也说不明白,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救他大哥。还是找个能做主的谈谈更靠谱。 “不知二公子可否为我引荐一下大公子?” 白衡一想,这样也好。现在看样子,何邦不太乐意,等他见了大哥,一定会被大哥折服,到时候再谈嫁娶之事可不就水到渠成了。 第八章 白御 白衡想到大哥已经许久没有见客,给他引荐何邦也多个人跟他说话解闷,便答应道,“好啊,你们两人肯定投契。”白衡还有一句话没说,何邦身上的气息与大哥很像,同道中人一定会谈得来。 何邦想着,也许能从白御口中多知道一些消息,知己知彼才好知道如何应对。 两人起身往外走,出了二道门再往左走有一个角门,过了角门就是白御住的海川院。 海川院庭院并无过多装饰,一石桌,三四个石凳,墙角一从生机盎然的绿竹,其余开阔地全是劈出来的演武场。不过能看的出演武场已许久未用了,只有一个箭靶,其余兵器什么的都没有。 白衡把何邦带进待客用的前厅,让他在此稍后,他自己则是去了内间看望白御,看白御的情况是否允许见客。 何邦眼睛简单扫过一遍前厅,清一色的黑漆家具,大气严肃。南墙上有一副字被裱挂在最显眼处,上书“天道酬勤”四个大字。其余都是些小摆件,也有几本书。 何邦心中感叹,看来这个白御白大公子之前也是苦修勤勉之人,与白衡大相径庭。 不一会,就有两个仆人打扮的人抬了一架躺椅出来,把躺椅放在了庭院石桌旁。 白衡随后也出来了,手里打横抱着一位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男子,男子声音低弱,对何邦点头示意,“让客人见笑了,请客人移步院内,咳咳。” 白衡看大哥咳喘不止,赶忙开口,“大哥,你先歇会,何兄不会见怪的。”又转头对何邦说,“何兄,我大哥说想看看绿竹,我们去石桌那里坐会。” 何邦心中微惊,面上不懂声色,“白兄请。” 何邦在白衡身后出来,见他先是动作轻缓把白御放在躺椅上,后又用手给白御胸口顺气,仆人就在一旁站着,白衡却丝毫不假手他人。 看到这里,何邦不禁对白衡有些改观,能侍候兄长如此之人想来不会坏到哪里去。 白衡此人虽有些世家子弟的傲慢,眼高于顶,却又不失为真性情,对兄长也是敬重爱戴。能教育出如此兄弟情深的白家应是家风家训极为正派的,何邦稍稍放下了戒备之心。 过了一会儿,白御气息平稳下来,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让客人见笑了,客人请上座。仲恺,还不命人上茶。” 白衡让仆人去端茶具,自己就蹲在地上给大哥捶腿,白御的身体需要时常按摩才能延缓萎缩。 “何兄,这是我大哥。大哥,这是我今日新认识的朋友何邦。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与你相似的气息,想着你们肯定有话可说,就带他来跟你说说话,你就不会闷了。” “又说傻话,不怕客人怪罪。何公子又不是来给我解闷的。” 何邦见白御虽然是责备白衡,但是语气中包含着宠溺,眉眼带笑,就像他以前批评珍珠一样。“大公子不必责备二公子,二公子赤子之心,言语爽快,与之相交甚是轻松愉快。” “何公子谬赞了。可不要当面夸他,更是纵了他。好了,仲恺你去旁边坐着,不用捶了,一会让青竹来吧。” 白衡不乐意,脸上带笑看着白御,“青竹手劲小,还是我来吧。大哥你跟何兄闲聊,我就在这里听着,就像小时候一样。” 白御无法,只好由他。“何公子少年英才。我年纪略长,今日就白担了这一声兄长了。” 何邦客气回道,“白兄哪里话。运城里谁人不知白兄大名,是我白得了便宜才是。” 白御闻言,眼中流出一丝落寞。他现在脖子以下的身体全都不能动,只能用五官来感知这个世界。他把目光移到角落的绿竹上,感叹道:“这竹子长得可真好啊。”话中的悲伤落寞溢于言表。 白衡不愿让兄长如此低落,就随便找个话题引何邦和白御闲聊。自己说起与何邦酒楼相遇之事,耍宝卖乖,终是逗得白御一笑。 白御何尝不知道白衡是为了哄他,也不愿扫兴,与何邦交谈起来。 两人初次相见,也不好交浅言深,何邦想起外院中堂挂着的四个大字,“运之天道”,就问了一些气运之事。 白御看着白衡,“仲恺,你与何贤弟回答,让我看看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偷懒。” 白衡自豪道:“提到气运就不得不提我们家的望气之术了。不怪何兄不知道。何兄初来乍到,还不知我白家的望气之术。想要望气,就要开眼,我们这一辈本有两个身具望气之眼。一个是我大哥,一个是我大姐姐。只是大哥近两年缠绵病榻,望气之术不能再用。现在只有我大姐姐还可以望气。” 这种术法倒是真没听过,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就如师傅之前所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若想求取大道定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增长见闻,这样才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与孤陋,才能更好的增益自身。 何邦好奇追问,“气又是什么?每个人的气都不相同吗?” 白衡有些犹豫,“望气之术乃我白家立身之本,家有祖训,不可外传。” 何邦了然,歉意道,“是何某冒昧了,实在是从未听说过,一时好奇。白兄不方便细谈就当做我没问。” 见何邦对望气之术有兴趣,白御笑着道,“无妨,仲恺没开眼,他知道的也不多,让我为贤弟解惑。” 白家确实有祖训,不可外传,所以白御就捡了些不甚要紧的地方跟河蚌说了一下。 望气之术就是在开眼以后,用望气之眼可以查看某些人未来的气运。以便此人做些准备,趋吉避凶,成就天命。可是,气运一事,充满变数,错综复杂,不到最后无有定论。 因过多窥探气运泄露天机,白家望气之人皆英年早逝,其余族人也大多无后而终,至白衡这一代,白家仅存他们这一支了。白家的荣耀都是用白家人的命换来的。 白御的曾祖为保白家繁衍生息,下令不许白家之人再过多窥探天机,只有族长与继承人可修习望气之术,其余族人转而研究阵法。这样,白家才能传承至今。 现在的白家其实是以阵法为主。只是当年白家望气之术太过扬名,影响至深,是以,直到今日,人们提起白家,还是说白家的望气之术如何如何神奇逆天。其实,逆天而行,又有多少好结果? 河蚌对白家曾祖的做法大加赞赏,“气运一说,太过飘渺无序,不如靠实力说话。只有实力才是紧紧攥在自己手里的,才是可以改变命运的。过多的追求依赖气运,是无益于增加自身实力的,更会影响心性。道心不稳,心性不稳,便会走上歧路。一味追求气运之说,不过就是想寻一个捷径,其后果就是根基不稳,更不会走的长远。” 白御已经很久没有与人如此交谈过了。他观何邦语气真挚自然,话里话外皆对气运之说不屑一顾。 身为白家人,见到如此看不上自家本事的人本应怒不可遏,可何邦此话对事不对人,在他这个年纪能有如此见识已是难得。更难得是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坚韧的心性,白御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何贤弟有此感悟,可见意志之坚。将来必定鹏飞万里,大道可期。” 何邦摇了摇头,“并非是我的体悟,不过是长辈的教导,我一刻不敢忘。” 白玉闻言了然,原来是家学渊源。一个好的长辈就是一个好的榜样,一个好的领路者,能为后辈子弟指点修行之路。 “长辈的教导固然重要,也要贤弟肯听肯学肯下苦功才行啊。我因意外身受重伤,如今已是个废人。仲恺又生性贪玩,也是我之前疏于管教了。不知将来白府将会何去何从。”白御有些伤感,难道是天要亡白家吗? “大哥你不要这么说,一定还会有希望的。我今日带何兄来还有一事。何兄有一妹妹,我曾与之有过一面之缘。他若是与她成婚定能……” “闭嘴。”白玉一时激动又咳嗽不止。何邦见白衡一直没有打消过这个念头,也有些无语。如果不是看在他大哥的面上,真是想好好教训他一顿。 “我说过多次,不许再提起我的婚事,你怎么就是不听,难道就要在这一条路走到黑吗?我如今已是这般境况,成亲岂不是拖累人家姑娘。快向何兄道歉。”说完白衡又安抚何邦,怕他心有芥蒂。“何贤弟无需往心里去,我弟弟自小口无遮拦,随心忘形。只是他没有坏心,救我心切罢了。” 白御姿态摆的这么低,这样一说何邦更不好说什么了。 白衡被兄长训的乖乖低着头,跟何邦低声道歉后就不吭声了。 何邦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我此番带妹妹远行是前往蜀山求医的。不知白兄可愿一同前往?” 白御还没说什么,白衡已经紧紧盯着何邦了,两眼发亮。“何兄此言可当真?你们真能找到蜀山?” 何邦道,“我曾带妹妹求助过一高人,高人为我指路蜀山并且赐我一块令牌。想来应该可以找到蜀山门下吧。” 白衡拉起何邦这就要走。“快,快,我们这就走,坐我的飞马去。来人啊,来人啊,赶紧套车。” 何邦不意白衡如此冲动,被他一扯差点儿摔倒在地,幸好下盘稳,只是打了个趔趄。 “怎么听风就是雨,还不让何贤弟先坐下,先听他把话说完。如此急躁怎可成事?” 白衡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冲着何邦尴尬一笑,又回去给白御捶腿了。 何邦简单说了一下去蜀山的路和灵泉之事。 白御听完摇了摇头,“我怕是不行了,我这身体不宜远行。若是强行上路,怕是走到半路也就撑不住了。” 白衡听他如此说,眼眶一红。“大哥为何总是把死挂在嘴上?明明还有一线生机为何不去努力,这难道就是你之前教我的道理吗?你不是说过哪怕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吗?” 白御见到弟弟如此感性敏感,知道弟弟是真心为自己,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衡儿长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 “谁哭鼻子了,我才没有。我现在已经是男子汉大丈夫了,不会再哭,男儿有泪不轻弹。”白衡转过头去,不让白御看他这幅模样。 何邦有些动容,当初他和母亲也是这般,为了救珍珠,不愿意放弃一丝希望。是智者给了他们一线生机,也许…… “请白兄恕我冒昧。本不该我多嘴,但是确实不忍白兄这样的人才受此折磨。不知白兄为何身受重伤?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众人拾柴火焰高。” 白御看了何邦一眼,何邦也回视于他,堂堂正正直直看到他的眼底。 白衡在一边看到白御犹豫,不由催促,“大哥,你放心。我在何兄身上只感到一股清朗之气。想来何兄是如风光霁月之人,你就跟他说说吧,万一他有办法呢?” 白御沉吟一刻,才开口。 “事情还要从两年之前说起。”白御的思绪飘远,回到了两年前。 “那一晚,我和父亲带人伏击十几名魔族中人。他们在运城潜藏已久,时常草菅人命。只是他们踪迹难寻,我们追踪的很艰难。当晚,有一线人密报,这伙魔族人要在城外屠杀某山村。当时时间太赶,来不及准备,只好我与父亲先行,再由白泉带人接应。 我和父亲与这十几名魔族展开激烈的交战。魔族不敌,四散奔逃,其中有一人像是首领,本领极强,我与父亲一同追击他。不知不觉就追至一处山坳,父亲察觉有异,我们赶紧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说到此处,白御痛苦不已,剧烈的咳嗽起来,竟吐出一口鲜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白衡慌的不知道怎么办,一叠声的叫着,“大哥,你怎么了,大哥你怎么了。”还是何邦出声说,“不如赶紧叫薛神医来。” 白衡恍然,“对对,赶紧去请薛神医。”说完他急忙小心翼翼把白御抱进内室,行动粗中有细,其实是个可造之材,只是缺少了磨炼。 不多会,白章氏听到消息也赶来了,脚步虚浮,是由侍女搀扶着来的。后面跟着一起来的还有珍珠。 再一会,薛神医也来了,他看到何邦在,本想打个招呼,还没张口就被仆人急急忙忙拉进去了。 何邦看着薛神医进去了就踏实了一些,想着自己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就和珍珠坐在庭院的石桌旁等着。 及至晚间,薛神医也没出来,白衡和白章氏自然也不会出来,这时,白衍回来了。 白衍进到庭院看到何邦珍珠也在,有一瞬的惊诧,二人起身行礼,白衍也顾不上了,脚步匆匆进去内室。 第九章 病情 何邦和珍珠聊了一下两人分开之后的事。传音螺传音需要灵气,在确定对方安全之后,两人就没用过传音螺了。 何邦把他从白家三父子这边听到的消息告诉珍珠。 珍珠忖量一番,“哥哥,你不觉得这个城主有点不对劲吗?” 何邦颔首,“我是觉得有些怪异,可是我说不出哪里怪。” 珍珠接着说,“白夫人很慈爱,是从心而出的良善,不是假装的。她说见到我就像见到她女儿小时候,还与我说了许多白家大小姐白微小时候的趣事。” 何邦听的有些糊涂,“你的意思?” “我觉得这个白城主就是白家大小姐,白微。”珍珠本想着抛出这个重磅消息震哥哥一下,可是何邦完全不惊讶。 何邦不惊讶并不是因为这个消息不够震撼,而且他已经习惯珍珠语出惊人,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他提示。他现在更关心的是珍珠怎么发现的,是他哪里忽略了吗? “你就从白夫人的只言片语中推断白城主是白家大小姐假扮的?” “不是。白天我没能进去议事厅,但我从一进庭院就注意到厅内的白城主了。她穿的鞋子是增高鞋,肩膀也垫宽垫厚了,背后而站的姿势本应威武不凡,但她的背影却有些女气。” 何邦恍然,他一开始被那副字吸引了心神,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还有吗?” 珍珠笑的有些神秘,“还有就是,刚才白城主从我们身旁过的时候,我感到了一股女子温柔之气。” 何邦有些汗颜,“你这都是什么说法。倒跟那个白衡似得,他说我身上有清朗之气,还说跟他大哥差不多,要不是在他们家,我都想说他胡说八道了。” 珍珠摇了摇何邦的胳膊,她每次撒娇就是这样。“哥哥你千万不能不信,世上什么奇人异事没有?怎么我说你就信,他说你就不信。” “你是我妹妹,你说什么我都是信的。他不过一路人而已。”话中的宠溺之情都要溢出来了。 珍珠乖巧的把头依在何邦肩膀,何邦摸了摸珍珠的头也没在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如果珍珠说的是真的,那些怪异之处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按理说,白城主的年纪是50左右。这个年纪已经经历了许多风雨,又身为一城之主,应该是沉稳且城府极深的。但是今日何邦与城主谈话却觉得他过于直白,急躁,行事也没有章法。但如果这个城主是白家大小姐假扮的,那就能说得通了。白城主应该是出事了,甚至有可能已经离世,白御也身受重伤,白衡顽劣不堪大任,剩下的就是白章氏和白家大小姐白微。一旦白家出事的消息被他们昔日的仇人或者是运城中其他势力知晓,他们势必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肯定会向白家发难。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由这个白家大小姐出面假扮白城主,挑起重担以维持各方局面。 何邦分析了一下白家的局面,觉得作壁上观是最好的办法,虽然白家可能有想法拉他们下水。“白家现在是个乱局,我们置身其中怕是不好。” “哥哥的意思是我们袖手旁观吗?” “我们想独善其身也不那么容易,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珍珠有自己的想法,“鸟儿和蝴蝶告诉我,他们很喜欢白家。白家也算为善一方了,这里的子民有白家保护,也都安居乐业。若是白家倒了,为争夺城主之位,纷争肯定少不了。” “你想帮白家?”何邦本来也有这个想法,只是他们现在实在没时间管闲事。 “帮了他们就相当于帮了这一方子民。有白家在,运城就不会乱。” 白家大公子光明磊落,是个难得的才俊,如果有办法,何邦也愿意救他一救,“只是不知他们家为何与魔族起了争端。” “哥哥,你是害怕会连累我们吗?”何邦想点头又想摇头。“若是你好好的,我自己一个人是不怕的。但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送你去蜀山,今天已经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珍珠闻言笑的如花灿烂,灿烂中还有点小心机。“哥哥不必担心。我之前说在酒楼见过这个二公子的马车是飞马驾驶的。我当时就留心了,今日我也问过白夫人了。白家有两匹飞马,可日行百里。而且飞马懂人言知人性,连车夫都不用。若是我们可以救白家大公子,帮白家稳住局面,跟他们借一下飞马,他们应该不会吝啬的。” 何邦也笑了,揉了揉珍珠的头发,“你这个小机灵,就你点子多。” 何邦觉得珍珍所言可行,“那我一会找机会去查看一下白家大公子的身体,如果能帮这个忙,我们就帮,若是不能,我们就明日趁他们不备启程离开,还是给你治病最要紧。” 珍珠点点头,“嗯嗯嗯,哥哥考虑的最周到了。” 何邦看天色这么晚了,有些担心珍珠饿肚子,珍珠表示白夫人给她准备了很多糕点,一下午都在吃吃吃,吃的很饱。何邦就放心了。 何邦其实是没有正经学过人间的医术的,但是他这几年四处为珍珠求医,期间也看过不少医书,当然也包括人间的医书。还有就是他练丹也要熟知一些草药的药性与搭配,所以也勉强算得上半个大夫吧。只是他还没有给人族看过病,心里没底,若是能有人… 月至中天,薛神医终于满身虚脱的出来了。白衍白衡亲自送薛神医到了院门才止步,由几个仆人打着灯笼送薛神医回家。 白衍白衡在院门站了一会,好像在说话。何邦放重脚步上前问道,“不知大公子病情如何了?” 白衍已经察觉到何邦的靠近,他转身面对何邦,拍了拍他的肩膀,“贤侄无须担忧,伯慷病情稳定已睡下。今日是我们招待不周了,我已命人备下小院,你带着舍妹先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何邦见白衍和白衡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想来也是累极了,就告辞行礼退了出来。 有两个仆人打着灯笼为何邦珍珠领路,走了一段路,眼见就要到了,何邦却让珍珠自己先去小院歇息。他自己则是急走了几步追上薛神医。 “薛神医留步。” 薛神医回头见是何邦,有些惊讶,“何公子有礼了,不知公子有何事?” 何邦说明来意。 薛神医摇头道,“公子见谅,病人病情我们不方便泄露。” 何邦解释道,“我不是想问个仔细,只是想大概了解一下。神医说些方便透漏的即可。想来白家这两年多方寻医,一些病情早已不再是秘密,只是我初来乍到不知晓罢了。” 薛神医略一思索,觉得可行,就与何邦说了一番,“白大公子经脉尽断,但是并未粉碎,若是寻的仙药,也有修复的可能,就算不能恢复如常,也可自主行动。但是当年并未寻的仙药,是以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幸而后来遇到一世外仙人,为公子控制住了病情,公子才可拖延至今。去年寻得仙药后,我为公子接续经脉,可是断裂的经脉怎么也接不上,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也就是一日拖一日罢了。”薛神医话中带着无限可惜无力之情,“五脏六腑当年也受了重伤,是以经常咳嗽。这次更是伤情蔓延至心肺才会吐血。除非是神仙下凡,凭平凡人之力怕是难救了。”说完就拱手行礼离开了。 何邦一路思索着走回小院,想着还是要自己看一下白御的身体,就这般只听薛神医的片面之词很难有一个对病症的详细了解。不过现在已是深夜,还是明日再说吧。 清晨,何邦打坐结束,溜达着到了白御所在的海川院。庭院内有2个仆人在打扫,一个拿着扫把在扫地,另一个在洒水。除了这两个仆人就没见旁人了。 何邦请那个洒水的仆人去通报一下,看是否方便见客。 那个仆人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夫人请您进去。” 何况有些纳闷,怎么是白夫人在守着? 原来,白衍每日都要处理公文,巡视兵丁操练,所以晚上不得不去休息。这一个月来运城周边几个城镇都不太平静,时常有盗贼骚扰,白衍白天不光要处理公务,还要与各大家族势力商量如何处理,是以昨天何邦离开后,白衍就去歇息了。昨天后半夜是白衡在守夜。天亮了,白夫人才过来换下白衡,让他去休息,由白夫人守在白御身边。 何邦从前厅走过,接着就是书房,书房有一面墙上满满摆的都是书。再往里就是白御的起居卧室。 白夫人正坐在床边,一边小声垂泪,一边用手帕沾湿给白御润嘴唇。 何邦低声给白夫人问礼。 白夫人转过头来,挥了挥手,“何公子无需多礼,请坐吧。”说完就又转过头去看着白御。 有一个仆人给何邦端来一个圆墩,何邦就坐在白夫人身后左侧,正好可以看到床上的白御紧闭双眼,气息奄奄。 白夫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白御,眼角的泪一滴一滴往下流。“何公子家中令堂可安好?”虽然是与何邦说话,但是白章氏仍然是看着白御。 “家母安好。想来正在家中等待我与小妹归来。” 白夫人点点头,“我能明白令堂的心情,她肯定是盼着你们早日平安归家的。儿女病重,对一个母亲来说,就如剜心一般,恨不能以身替代。” 白章氏情绪起伏,略停顿一会,才继续说,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白御消瘦的脸庞。“我儿子伯慷,以前如你这般健壮,上进,也非常孝顺。出门在外,总是带些礼物给我和他弟妹。于公务上也能帮助他父亲排忧解难。”想到从前,白章氏脸上有了些笑容,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我多想躺在这里的是我啊。我一个没用的妇道人家活的好好的,可正当盛年的儿子却要离我而去了。” 何邦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想用一些苍白无力的话来安慰她。 白章氏其实也不用他的回应,她只是心里太苦了,只是想说些什么,把心中的悲伤化成眼泪,化成语言发泄出来。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她若是倒下了,剩下的儿女撑得更辛苦了… “昨日拦下公子与令妹,其实是我的主意。仲恺与我说他遇见一个比仙女还要漂亮可亲的姑娘,定能救治他大哥。我没什么见识,只好派人先将你们请来,再找来城主商议。其实城主和伯慷一直都是反对靠结亲治病的,只是我已经将你们拦下,他也只好出面帮我圆场。现在为什么结亲公子应当已经知晓了,是我思虑不周,冒犯了。”说着,白章氏就要站起来向何邦行礼。 何邦快速搀扶着白章氏,又急忙后退,拉开距离,“夫人折煞在下了。在下昨日与白兄相谈甚欢,实在佩服白兄为人,在下略懂医术,可否允我为白兄诊脉?”何邦真是不想再有人提起珍珠结亲这件事了,所以把话头引到白御病情之上。 白夫人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双目顿时明亮,“怎么…你可以救御儿吗?”说完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双目又暗淡下去,“没用的,寻了多少神医都说没办法。昨日,薛神医已经让我们准备后事了。御儿怕是…醒都醒不过来了…”白章氏又开始哭,这次哭声里都是绝望。 何邦坚持要为白御诊脉,别的他也不能多说了。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白御,若是现在给了白夫人希望事后又让她失望,那只能让她心里更难受。 白章氏看着一脸认真的何邦,见他如此坚持,也有些心动。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说着让他试试,反正情况不会再坏了,一个又说着已经试了多少次了,怎么可能会有奇迹呢? 终于还是希望战胜了绝望,白章氏侧身让开,让何邦给白御诊脉。 第十章 魔气 河蚌坐下装模作样地给白御把脉,还做出阖目思索的样子,唬的白章氏在旁边站着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其实何邦根本就不会把脉,他只是借把脉这个借口将一丝灵气从白御指尖中冲穴进入经脉。 灵气带着何邦的神识在白御脉络中走走停停,仔细查看经脉受损情况。观察了一段,何邦发现脉络情况与薛神医所说相差无几。 可以明显看出经脉的断处被修复过,只是衔接处不如完好时那般平滑。像这种情况,白御完全可以活动自如,再花费些时日滋养经脉即可恢复如初。怎么还会瘫躺在床呢? 带着疑问,灵气继续往前,走到脉络中端却发现一股黑气横亘其中,灵气怎么也越不过去。 何邦试着多输入一些灵气,使灵气比黑气浓郁。然后他驱使灵气强行冲散黑气后又继续前行,可是身后被冲散的黑气又缓缓汇聚在一起,把后面的灵气再次隔断了。 何邦的神识围着黑气转了几圈,细致观察了黑气一番才继续前行,直到脉络尽头,也没再遇见黑气。 何邦站起身来,在白御的头部百会穴照例又输入一股灵气,游走到脉络中部,同样有一团黑气阻挡了前路,这次何邦没有强行冲散黑气,而是按原路返回。 何邦心中有了一种推测,这个推测能不能成立还要验证。 他又走到床尾,从白御足掌心的涌泉穴输入灵气,过程和结果都和之前两次一致。 这下何邦心里有了大概了解,他有八分把握可以医治白御了,还有两分悬念就是那股黑气。 白御体内十二条经络和奇经八脉,每一条脉络上都有一股黑气。要想接续经脉,就必须拔除这20股黑气。 至于怎么拔除,他还要考虑一下,还有些地方想不明白,也要问问珍珠怎么看。 看到何邦停下动作,白章氏连忙上前询问,“何公子,怎么样?”她刚才在一旁看何邦动作看的一头雾水,没见过有人这样诊脉的,还要看头顶和足心。难道是何公子的独门手法? 何邦从怀中掏出一颗固本培元丹,给白御服下。白章氏想阻止,可是还没来得及伸手,何邦就已经把丹药喂下去了。 “白夫人不要担心,此药可以稳定大公子病情,稍后大公子就可以苏醒了。在下还有一些地方没想通,再给我一些时间。”说完何邦就转身走了。 白章氏还没问清楚,不想让他走,可何邦几个大步就瞧不见人影了。 白章氏一时没了主意,也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丹药,又盼着大儿子能醒过来,心里乱的跟长草一样,赶忙让仆人把白衍叫回来,又派人把白衡叫来。 白衍因公务出城去了,一时回不来,白衡倒是一会功夫就过来了,白章氏把刚才何邦所言所行告诉白衡,才说完白御就醒了。 “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御儿,你还好吗?” 白章氏和白御同时开口,白御看着眼前,满脸都是关切之色的母亲弟弟,微微笑了一下,“我觉得有些力气了。” 白章氏和白衡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大哥,何兄说他能救你。就是吃了他给的丹药你才醒的。” 这亏得是何邦不在场,要是何邦在场肯定得问问白衡,他什么时候说过可以救白御了,他是那种没有十成把握就夸下海口的人吗? “当真?” 白章氏看白御不信,连忙开口,“当真当真,我看他比那些大夫都强。他只给你吃了一粒丹药你就醒了,肯定能救你。” 白御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可看到母亲这么开心,他也不愿泼冷水,“这都是多亏了母亲和仲恺,是仲恺给大哥找到的贵人,是母亲给孩儿拦下的福气。” 白章氏看白御说了这么多话也没喘,心里更是信服何邦,双手合十,“真是老天保佑,祖宗保佑,我这就去给你爹上香。”说完自己就愣住了,白御白衡我一齐瞅着她,白章氏有些尴尬,“娘一时激动失口了,我以后肯定小心,不会再乱说了。”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很是愧疚自责的模样。 白御动弹不得,用眼神示意弟弟去安慰母亲。白衡自小就跟白章氏亲近,对父亲和兄长都是又敬又怕。这两年家中多有变故,他才改了歪缠母亲的习惯。这会又故技重施,双手搂着母亲不住摇晃,“母亲不必自责,等兄长好起来,我们就不必对外隐藏父亲的死讯了,姐姐也可以恢复女儿身。到时候我们给父亲风光大葬,再给姐姐找个好人家,给哥哥娶个好媳妇,母亲在家含饴弄孙,父亲在天有灵也是欣慰的。” 这一番话句句都说中了白章氏的心事,白章氏也不由畅想起来,“也要给你个猢狲找个约束的才好,省的天天来烦我。” “母亲若是烦了儿子,儿子就……” 白章氏和白御都在等他的下文,他却转眼又依偎在白章氏怀里,“儿子是任凭打骂也不会离开母亲半步的。” 白章氏被他耍宝逗的喜笑颜开,白衡趁机道,“母亲,儿子饿了,儿子被您从床上叫起来还没用早饭呢。” 白章氏站起身来,“好,母亲这就去厨房亲自给你和你大哥准备吃食。” “多谢母亲。” “多谢母亲。” 等着白章氏离开,白衡才把收起那副宝里宝气的样子,“大哥,我都长大了,以后不要再让我这样耍宝了,我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御没说话,脸色沉静如水,像是在思考什么。。 “大哥,你在想什么?在想何邦吗?怕他会害你?” 白御苦笑,“我这幅鬼样子,还用怕谁会害我。” 白衡看他又这样说话,刚要开口阻止他,白御便又接着说,“我说的是实话,事实。何邦没有理由害我,但是他也没有理由救我。我这病凡人根本无力回天,何邦却能救我,这代表什么?你想过吗?” 白衡摇了摇头,“我才刚从母亲里听说这个消息,光顾着高兴了,哪里还能想那么多。要我说,大哥你也不必想那么多,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们除了何邦也没别人可以指望了。如果何邦有什么要求,我们答应就是了。再说,何邦此人气息清正,跟大哥你一样,肯定是个难得的好人。” 若是真像仲恺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白御还是有些担忧,“你大姐昨天见过何邦了,她怎么说?” 白衡知道大哥问的是何邦气运之事,现在白家只有大姐白微可以望气了。“昨天我回来之前大姐就出去了,晚上你又病着,我还没来得及问呢,等晚上大姐回来我们再商量吧。” 白御颔首,给他治病也不是说治就能治的,晚上等小微回来再商议也来得及。 两兄弟又说了一些阵法之事,白家全部子弟都从小研习阵法。别看白衡整天不学无术,于阵法一道最有悟性,只是生性跳脱,下不去苦心研究罢了。 不多会,白章氏笑着走进来,“娘清炒了几个小菜,你这几天不是往外跑就是守夜,吃点清淡的败败火。不要吵你大哥了,我喂他喝些白粥。” 白衡欢呼一声就去外间吃饭了,白御阻止了母亲给他喂饭的打算,“母亲,我不饿,说了会话有些累,我想歇一会。” “那好,你先歇着,等饿了就叫娘,娘再给你做。” 白章氏说完就退出去了,把门也关好了,不让旁人打扰儿子歇息。 白御昏睡了一夜,现在精神倒好,他心里知道是何邦给的药的作用。这个何邦,到底是何来历…真的可以救自己吗?会不会提一些过分的条件?若是伤害了白家的利益,自己该如何抉择…… 其实这真是白御想多了,他久在江湖,见多了唯利是图的人,遇到事就按习惯性的思维去思考。倒不如白衡心思简单,猜中了一半。 何邦从海川院出来就回到小院里了,珍珠刚刚吃完饭,正在海棠树前看蝴蝶采蜜。 听到脚步声,珍珠回头看到何邦回来了,“哥哥,你去看过白大公子了吗?” 何邦走到珍珠身旁,“去看过了。白御的病情不算复杂,我应该能应付。我现在感兴趣的是他体内怎么会有魔气,而且这魔气冲散后还会聚拢。” “哦?”珍珠也来了兴趣,“哥哥你快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何邦把他在白御体内所看所感全都细细跟珍珠讲了一遍,珍珠也赞成他说那黑气是魔气的看法。 “人族气息无色,妖族气息按种类而分,只有魔族以黑为尊。哥哥你所说的黑气应是魔气无疑。” 珍珠想了一会,又接着说,“按理说,魔气离体后哪怕不会立时消散,也会随时间而淡化。但依哥哥所见,这股魔气没有扩散,只是在经脉中起阻挡的作用,那应该是没有人操纵。没有人操纵却不会消散且散后会自动重聚,那就只能是这股魔气自带生机的缘故。” “自带生机?”何邦再次从珍珠口中听到一个新论断,他已经波澜不惊了,等着珍珠为他解惑。 “对,肯定有人用邪法为白御体内的魔气源源不断提供给养,让魔气可以补充能量,虽离开本体却不会消散。但是这给养并不多,是以白御体内的魔气并未增长扩散。” 何邦接住珍珠话头,“既然可以供养魔气,为何不壮大魔气吞噬白御心神?是条件不允许,还是另有深意?” 珍珠故作老成,掐着沙哑的声音说道,“这就要问问那个幕后使者了。” “白家的水不是一般的深啊。” 珍珠又变回笑嘻嘻的模样,“这样不是更有趣吗?如果我们真能把这个局给破了,多有成就感啊。” “你啊,你啊,什么事都能用来打趣。” 珍珠拉着何邦也来看蝴蝶,“只是为了逗你开心嘛,看你整天都是面无表情的。” “你这病一天不好,我就一天高兴不起来。还是想想怎么**邪法吧,把事情解决了,我们也好早日上路。” “现在还不知道是用的什么邪法,无从下手。哥哥你午后再去看一下白大公子,询问一下他受伤的过程,看看有没有线索。” “好。你闷不闷,要不我现在带你去城里逛逛。” 珍珠摇摇头,“我不闷,蝴蝶和小鸟每天都会给我说很多新鲜事,比我自己出去逛还开心呢。” “那好,你在这跟蝴蝶玩吧,不准乱跑。我去打坐修炼,下午我们一起去看白大公子。” 珍珠嘟了嘟嘴,“怎么我也要去啊。” “你不光要去,你还要用神识感受一下那个魔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珍珠无奈,“好吧。” 第十一章 内情 申时三刻,何邦带着珍珠来到白御的海川院,正好白衡白章氏都在,各自见礼后就落座了。 何邦说明来意后,白章氏和白衡同意让珍珠为白衍把脉,只是有些怀疑,这么一个年纪尚小的小姑娘能有什么见识。 白衍本身有些抗拒,但是拗不过母亲和弟弟,也只好伸出手来。 白衍从小醉心读书习武,于男女之情上一直不开窍,这次是第一次和除了母亲妹妹以外的女子如此亲近,不免有些紧张尴尬。 对白御来说,诊脉已然是每日必经之事,早已习以为常,但此时珍珠软软的指腹搭在腕上,他虽然感觉不到那独属于女子的温软,却觉得有一股气息从指尖传到心脏,有些酥麻。 白衍抬头看向珍珠,珍珠也正好在观察白御气色,两人视线相对,珍珠对白御点头示意,嘴角浅笑。 瞬间,白衍感到一阵气血上涌,脸庞发热,心脏怦怦跳个不停。白御自觉失态,赶紧侧过脸去,不敢再看。 白御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躁动的心绪,但是加速的心跳和脉搏还是出卖了他。白御怕被正在诊脉的珍珠发现脉搏的异常,正心下懊恼自己唐突。 珍珠其实没注意到白御脉搏的变化,她也不会把脉,做做样子罢了,珍珠只是好奇为什么白御脸色发红,面有羞色。 珍珠知晓人间男女之间多有限制,虽心下好奇也没有多问,摒除杂念按何邦所说,输送了一股灵气到白御体内,不多时就见到了那股魔气。珍珠蓄力打算冲散这股魔气,试试这魔气的威力。只是珍珠冲散魔气过后,那些如丝的细小魔气缓缓朝珍珠飘来,而那些体积较大的魔气又渐渐融合了。珍珠不解,探出神识尝试靠近那几丝魔气,不成想那些魔气全都与珍珠融合了。珍珠微惊,不敢再进就退出来了。 结束诊脉的珍珠看了何邦一眼,点点头。眼下不宜多说,只是肯定了那黑气就是魔气的猜测。 何邦明白了珍珠的意思,正想开口询问白御,就有一个仆人急匆匆来报,说城主归来了。 珍珠跟何邦还有白衡站起来,准备给白衍行礼。 外间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只见白衍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听说哥…” 白衍话还没说完,一眼看见立在一旁的珍珠和何邦,赶紧刹住话头,把后半句吞进肚子里。 “何贤侄跟何姑娘也在啊。” “拜见城主。”何邦和珍珠异口同声说道。 “无需多礼,快请坐。” 此时,白衡也低头行礼,“拜见父亲。” 白衍随手一挥让白衡起来,他自己则坐在了刚才白衡的座位上。仆人又为白衡搬来一个圆凳。 白衍转身之时,白章氏惊呼,“怎么受伤了?” 原来,白衍上午去扫匪,被贼人划伤了后背肩胛骨处。回城后又听说白御醒了有救,来不及包扎伤口就赶过来了。 白衍紧紧握着白章氏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不过就是小伤,无碍。”然后转过话头对何邦说,“听说何贤侄能有办法救治犬子。” 何邦谦虚道,“并无十成把握。 一句话把白家人的心都吊起来了。白衍追问,“那有几分?” “八分。” 白家各人都大松一口气。“是还缺什么药物吗?我立马派人去寻。” 何邦摇头,“不缺外物,而在内因。不知公子如何受伤,请大公子为我细说解惑。” 白衍变了脸色,“还要知道如何受伤才能治?” 何邦点头,也没有解释。 白家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时气氛凝固,没有人开口。 何邦说,“若有难言之隐,请恕何邦不能出手救治公子。” 白衍发急,“何贤侄已经有八分把握为何不试一下?” 何邦如实说道,“虽说有八分把握,也只是一时之功。如果不能根治,白公子数年后还是会复发。届时我已不在,想来也无人能再救公子一次。” 白衍一听这话中颇有深意,有些犹豫。白衍想让白御拿个主意,白御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两方陷入一个僵局。 珍珠在旁边看着着急,开口道,“其实你们大可不必有什么顾虑,你们白家的事,我们也略知一二。比如,我知道白城主是白家大小姐白微假扮的。” 此话一出,白家四人皆惊,白衡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珍珠笑了笑,“这个就无可奉告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并没有恶意。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的来历,我们为什么会进入白家,白家二公子比谁都清楚。” 何邦不愿珍珠与他们多说,省的又提起结亲之事,“除此以外,还有一事。若是我能救治大公子,请将贵府那两匹飞马赠予给我们。” 嗯?珍珠以眼神询问何邦,你之前不是说借用一下飞马吗?怎么现在变成送给我们了。 何邦回视珍珠,你看他们家这态度,倒像是我们上赶求他们让我救人一样。摆出这副提防姿态,我实在看不过去,那两匹飞马,权当出口气。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伪装也被看破,白衍也就是白微,也不打算遮遮掩掩了。直接把话说开,只要能谈条件就好办。 “果真?你们只要那两匹飞马?” 何邦见白微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并且出言主动掌控局面的,不由高看白微几分。能假扮一城之主两年不被发现,想来其本人也有过人之处,如此果决就不是平常哦女子能做到。 “我之前已经说过,我们要去蜀山,一日也耽误不得。如今已耽误两日,再为大公子治病,又要两日,也就是我们已经耽搁了四日。还有几个疑团没有解开,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实日。以我们的脚程,已然是来不及的。求医之事关系到我妹妹性命,既然此事因你们白家而起,自然也要由白家来解决,是以要你们两匹飞马也不算过分。” “那好,我们认。只要能治好我大哥,两匹飞马我定双手奉上。”白微痛快应下这笔划算的不能在划算的交易。 像这种场面,白章氏一般都是不说话的。她坐在一旁担心女儿,想开口让女儿先包扎,又不敢插嘴。 白御倒是很淡定,他心里已有准备,何邦不是常人,妹妹的身份被看破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那两匹飞马虽算得上珍奇,但放在家中也是无用,给了何邦兄妹二人也算物尽其用。珍珠姑娘如果能早日康复,他也… 白衡脸上就比较精彩了,他一边舍不得飞马,一边又觉得用飞马换哥哥一条命实在划算。但飞马着实难得,又担心他们兄妹二人得了飞马照顾不周,万一死了多可惜…想着跟何邦讨价还价,又觉得这个关头不合适,还显得小气…脸上各种表情交织。 “咳”白御清了清嗓子,“何兄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受伤吗?我…” 何邦否认,“昨日是我想知道,今天是为了给你治伤不得不知道。” 白御失笑,“好,是为了我才勉强知道的,那我就从我和父亲被引至陷阱说起。” 白御将往事徐徐道来,何邦与珍珠听的认真,白微则是起身望向窗外,白章氏再听也是伤心难忍,低头垂泪,白衡也红了眼眶,双手握拳。 …………………………… “父亲宁死不屈,但那个魔族人利用我威胁父亲。他将我经脉尽废,说是如果父亲不肯为他们所用,便会屠尽整个白家,我只是第一个。父亲为救我,假意投降,将魔族首领引至他的身旁,驱动秘法自爆,与那人同归于尽。我被余威冲击的昏迷过去,是被随后赶来的白家子弟找到的。” 白御把他知道的全部讲了出来,虽然今日身子见好,但说了这么多话也有些吃力,说完就歇息了。 后面的事,就由白微来说了。 白微不再看向窗外,而是直视着何邦,主动解释假扮之事,“哥哥昏迷的这段时间,白家倾尽全力各方打听救治之法,也有人曾指出蜀山有仙人,但均无功而返。运城各方势力见大哥伤重,父亲也久未露面,便动作频频,屡次上门挑衅。不得已,才想出顶替之法,由我这个久在深闺的大小姐假扮父亲,出手狠狠整治了几个跳梁小丑才稳住局面。” 珍珠闻言不由唏嘘,“白城主真是高风亮节,白姐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白微苦笑,看着珍珠这朵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心里泛起涟漪。哪个女子不想安稳度日,只是为她遮风挡雨的父亲兄长接连倒下,她不得不撑起这个家。 白微目光重新转到低声与珍珠交谈的何邦脸上,与珍珠说话时,何邦语气眼神都是不同的,像春风,像细雨…可更多的时候,他像一座山,一把刀,守护着他的妹妹珍珠。 何邦没有注意到白微的目光,他在跟珍珠讨论一些疑点。 “听说后来有个高人给白兄治过伤,可否细说?”这是何邦与珍珠商量后才问白御的,兄妹两人觉得受伤过程没什么疑点,而且那魔族人已死,但那魔气还在,幕后黑手应该另有其人。 白御微点了一下头,“那高人我了解不多,我一直都在昏迷中。只是医治过程中我疼醒过几次,全身酸麻无力,接着就又疼晕过去,如此重复多次,等我彻底醒过来就是现在这般,全身无知无觉,连疼一下都是奢望。” 何邦若有所思,“那高人是自己上门的吗?” 白微接话,“那高人是崔家家主引荐的,崔家世代与白家相交,今日更是崔家长子崔领救了我,不然我左臂难保。” “崔家离白府近吗?” “不算近,崔府在城东。” 何邦又有些抓不住头绪,真刀实枪他不怕,这猜来猜去的真不是他专长。 珍珠踮起脚在何邦耳边说了一句话,何邦豁然开朗,暗暗称赞妹妹聪明,什么都难不倒她。 何邦想回小院准备一下等会的行动,就向白御抱拳告辞,“白兄再稍待几日,我已有头绪,只是还有一些疑点未解决。我需要将这一切全都想通才可以为白兄医治。我与妹妹先回去,告辞。” 白御颔首表示知晓,何邦又向其余之人点头示意,之后便带着珍珠退出来。 白衡追出来,“何兄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直言。” 何邦谢过他的好意,还是他自己夜探崔府更方便点。 第十二章 崔家 月至中天,崔府终于有了些动静。一人身披黑色斗篷,头戴黑色兜帽,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偷偷摸摸的从崔府后门进来。 何邦叫醒怀中睡得香甜的珍珠,示意她这人有古怪。 珍珠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为何他们要半夜会面,白天人来人往的不是更方便。” 何邦一下子被问住了,他怎么会知道,不由猜测,“可能是见不得光吧。” 珍珠噗嗤一下笑出声,“可不呗,做人做事都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自然得选晚上夜黑风高的时候。” 何邦从一入夜就等在崔家屋顶了。这崔家没白府那么大,站在主屋屋顶倒是能俯瞰全貌。 “幸好今晚他们密会,不然我们还得等,白天更是人多眼杂,又无聊又麻烦。”珍珠还有些困意。 何邦见珍珠睡眼朦胧,心疼不已,“早说不让你跟我来,你偏不听。你睡不好,没精神,幸亏娘亲没跟来,不然让娘亲看到我没照顾好你又要骂我。” 珍珠嘻嘻笑着搂着何邦胳膊,“我们这次出来不易,怎么能错过好戏呢。” “万一今晚他没来,岂不是空等。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崔府有问题的?” 珍珠故作神秘,“就不告诉你。” 何邦失笑,珍珠最爱玩这个游戏。“一盘山药糕。” 珍珠摇头。 “再加一盘太师饼。” ……… “已经五盘了,还许了你吃五块饴糖,不能再加了。” 珍珠想着不能得寸进尺,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我们推断的几个原因都验证过了,只剩下崔府这一条线索,哪怕表面看起来再不可能,但实际上肯定就是它。” 何邦没听明白,一头雾水地瞅着珍珠。 珍珠又解释道:“我们来的那天,白城主出城剿匪,今天又出城剿匪,还受了伤。如果是真的,那这运城的匪乱也太猖獗了,但是我听说,只是这些时日白城主才如此繁忙了。” “你是说,白微假扮白城主的事情暴露了?” 珍珠点头,“这一次次的贼乱就是试探。白大小姐哪怕假扮的再像,假的也成不了真的,频频露面甚至动武肯定会漏出破绽,而这些破绽只会是身边亲近的人才会发现,除了像我这么冰雪聪明的。” 珍珠自己夸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从种种迹象看来,幕后之人应该已经猜到真相。再加上昨天薛神医夜半才从白府离去,有心人肯定探听到白御已然不行的消息。是以今天又引白微出城,我猜他们本打算置白微于死地,让她以城主身份死去。城主丧命,原定继承人也病重而亡,白家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实力争夺城主之位,。城主空席,运城肯定会乱,幕后之人肯定是打着浑水才好摸鱼的想法。但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只是伤了白微,目的差一点没有达到,他们肯定不甘心,所以应该会继续密谋下一次的行动。” 何邦赞同珍珠的推断,“若崔家是幕后黑手,那魔气是如何来的?” “应该跟这个黑衣人拖不了干系。” 何邦顺着珍珠的视线看到崔家现任家主崔若朴引着黑衣人进了书房。 何邦带着珍珠跳到书房屋顶,轻手轻脚掀起两片屋瓦,室内,崔若朴跟黑衣人隔桌而坐,都未说话。 何邦修炼已久,耳聪目明,是以能看的清,听的到。珍珠就不行了,“哥哥,我看不到,你往旁边让让。” 何邦不让,不光不让,他也不让珍珠偷看,“你一个姑娘家,做出这般偷听模样成何体统,我一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不就好了。” 珍珠一想也对,乖乖坐一旁等着。 “崔家主找我来有何事?”是那个黑衣人先开口。 “伏击白衍失手了。”这是崔若朴,果然是他策划的。 “那是你儿子蠢,与我何干。” 提及宝贝儿子,崔若朴不复之前四平八稳的模样,嘲讽道,“那你之前不是说白御撑不过今天,怎么晚间传出来的消息是有一个世外高人可救白御。” 黑衣人听后也有些急,不再像之前那样淡淡的,“是何人?你可知来历?” 崔若朴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打听到何邦的来历,能打听到的也只是那天发生在太白楼的一些事,“听说是白衡在街头偶然遇到的贵人,那白衡从小就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事,不知这次是他们白家故弄玄虚还是果真遇见高人相助了。” 黑衣人低头沉思,一时没有吭声。 崔若朴冷哼一声,“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黑衣人冷笑,语气满满都是威胁。“崔家主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不过一云游之人,离了运城谁能认识我。可崔家主就不同了…” 崔若朴听他如此威胁,心中气极,站起身来用手指着黑衣人,“当初是你说可助我得到城主之位,你…” 黑衣人也站起身来,缓缓推开崔若朴的手指,“上一个这样用手指指着我的人已经死了。” 气氛凝固,谈话无法继续。 但是现在局势未明,不是内讧的时候,黑衣人也不愿意现在就跟崔家闹掰,语气缓和了一些,“崔家主何必着急,一次不成再伏击一次便是,这次不要带上贵公子了。” 崔若朴也顺着台阶下来,“那白御?” “白御之事交给我,我会做些手脚快点送他去见阎王。白衍那里,希望崔家主不要再失手。” 崔若朴回击,“这话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吧。” 两人分工明确,谈妥以后也没有什么可闲聊的,黑衣人转身就走了。崔若朴也懒得与他计较,他走到书架之后,从一个暗闸里取出一副画像。 何邦正想细细端详那画中人,珍珠却拉了拉他的衣角。 顺着珍珠的视线,何邦看到那个黑衣人并未离去,而是在离书房不远的一个圆形花池旁逗留。 因为崔若朴要与黑衣人会面,所以打发走了所有仆人家丁,这个院子里现在只有崔若朴和黑衣人,哦,还有何邦跟珍珠。 “哥哥,你能看清那个黑衣人在做什么吗?” 今晚月色晦暗,黑衣人动作又利落,何邦并未看清他的如何动作的。 “看不清,无妨,等他走了我们再去那个花池旁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黑衣人离开花池后没再逗留,从后门离开,消失在夜色中。何邦有些犹豫,想追上去,看看他想如何对付白御,但是带着珍珠,明显不现实,肯定会被察觉,把珍珠自己留在这里他又不放心。 只犹豫了一瞬,何邦就决定先查看花池,过后再与珍珠一同会白府,他不能单独留下珍珠,不能让珍珠有一丁点危险。 他带着珍珠从屋顶跳下来,来到刚才黑衣人逗留的地方。只一靠近,何邦就感受到了与那股黑气相同的气息。珍珠指了指一株墨绿色的植物,“就是这个,带着一股魔气。”又扒开几条藤蔓交错的地方,漏出下面一层黑色小草,“还有这些。” ……………………… 何邦与珍珠走在回白府的路上,街上店铺全都关门了,有些冷清,只有屋檐上挂着的几盏灯笼为他们照亮。 “哥哥,你说,这些魔植有什么用呢?” “你都想不透,我更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打算怎么害白大公子。” “我们以静制动即可。” “你为什么不让我带一株魔植回来?” “怕你打草惊蛇,我们不知道那黑衣人与魔植间有没有联系,等事情解决了把那些都给你玩。” “嗯,也好。到时候把那个黑衣人抓来问问他这都是什么邪法。” “随你。” 兄妹两人的身影越拉越长,眼看就要走出东街,何邦却停下了。 “哥哥,怎么了?” 何邦看着街上一家药铺想起,薛神医曾说他在东市。崔府也在城东,薛神医又行医多年,医术高超,想来两下应该是有过来往的,不如明日向薛神医打探一下。 “没事,我们回去吧。” 回到白府给兄妹二人准备的小跨院,珍珠跟何邦说起白御的伤情。 “哥哥,白大公子的经脉因为长时间不可运转已经枯竭开裂了。” 何邦回忆了一下他为白御查探经脉时的景象,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在哪里?我没发现。” “只是一些小裂纹,并不明显,你可能是当时有些仓促没有注意。现在看来不算严重,但是如果没有良药滋补将养,不出十年,白公子仍会瘫痪在床。” 听到这话,何邦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对运城的担忧。 白御的身体情况关乎运城的安稳,他活的越久,越有利于运城的平稳安定。现在局势复杂,他们现在知道的只有一个崔府,私下不知还有多少人打算伺机而动,争抢运城。 就算白御痊愈,也要用五到十年的时间来稳定局势,把权力收归手中。他若是不到十年便又会瘫痪,运城必将再次大乱。那么今日他们兄妹的心思与周折不就白费了。 何邦正在考虑这些事,此时珍珠拿出一个玉瓶,把之前智者所赐的一粒灵药放进瓶里。 “妹妹你这是?” 河蚌一下子就想到珍珠要做什么,“不可。我们可以再想其他办法为白御滋养经脉。就算没有别的办法,也许十几年后白家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人才,可以顺利交接城主之位。若是真的无路可走,那就是天亡白家,我们也无能为力。” “哥哥,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吗?那这药又怎么说?”珍珠紧紧拽着河蚌的胳膊把玉瓶硬塞到他怀中。 接着说道,“白大公子痊愈后,我们有了飞马,不日便到达蜀山。到时有了灵泉,这多余的灵药也没有用处了。不如现在用在白大公子身上,也算是我们积德行善了。” 河蚌还是不肯,“此药关乎你生家性命,不可轻忽。等你到了蜀山康复以后,我们确定这药没了用处再给白御送过来。” 珍珠笑了,“哥哥,这不是一样的嘛。早给晚给都要给,早给早踏实,我真的用不到我现在身体可好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今日我察觉到白御体内的魔气可以与我相融。” “什么?”何邦大惊,“魔气侵入你的体内了?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何邦拉着珍珠转了一圈,检查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哎呀,哥,我没事儿。是我吸收了那个魔气。” “你吸收了魔气?”河蚌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吸收魔气?我们修炼一直是要吸收灵气的只有魔族才吸收魔气…”河蚌愈加疑惑,声音也一点点变小。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用灵气去试探一下魔气,没想到那魔气就开始向我的灵气靠拢。我吸收以后也没有丝毫不适。也许我是魔族?” 何邦摇头否认,“你体内明明是灵气,当年为我恢复的也是灵气。现在能吸收魔气也不能代表你是魔族。” “那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事事都与哥哥不同。”珍珠说着说着就有些厌气,“哥哥会不会嫌弃我?” 何邦正色道,“别瞎说,哪有做哥哥的嫌弃妹妹的。是我们见识有限,不知你的身世,等你病好后,我带着你跟母亲走遍大江南北,开拓眼界,想来会解开你身份的。就算一辈子不知道身世也没关系,哥哥和娘亲永远陪着你。” 何邦把那玉瓶又放回到珍珠手中,“魔气的事先不说,这药你留着不能给白御。” 珍珠不接,边往内室走边继续跟何邦解释,“我能吸收他体内的魔气,魔气进入我的体内就如灵气一般,可以充盈识海。假如我把他体内二十处的魔气吸尽,对我自己也有好处,这药就算谢谢他的吧。” “这算哪门子谢礼?那魔气对他来说就是砒霜,能要了他的命,就算你不能吸收,我也是要费力给他拔除的。” 珍珠不愿再跟何邦拉扯,打了一个哈欠,“哥,我困了。这事你就听我的吧,我去睡了。”说完自顾自去休息了。 何邦站在原地,拿着那个玉瓶,摇头叹息,自己从来都是拗不过妹妹的。哎,这次便宜了白御了,妹妹从来都是这么善良。 次日一大早,何邦又回到东市二街。沿街走去,只有几个人正开门洒扫,街上冷清。 二街独有一家医馆,何邦向之走去。门口有几个药童打扮的半大孩子正里里外外除尘。 何邦走到门口,一药童见他身强体壮,不似看病的就问,“客官有何事?” 何邦问道,“不知薛神医可在?” 药童见何邦面生,没有贸然告诉他薛神医在哪,“不知客官找我师傅什么事?” “我是白府的客人,姓何,你去跟你师傅说一下,看他是否有空见我。” 药童请何邦进屋坐下,自己去了内室。 过了一会,药童出来请何邦进去,“何公子这边请,师傅在后院制药,让我带公子进去。” “多谢这位小兄弟。” 药童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摸摸后脑勺,“何公子叫我小木头就行。” “多谢木头兄弟。” 从大厅内的小角门转进去就是一条走廊,走廊两侧有几处小型药田,走过药田迎面扑来一阵药香。 走廊尽头是一片宽敞的庭院,薛神医正在逐一翻捡一些需要晒制的药草,不时拿起一些药草查看晒制程度。 小木头低声道,“师傅,何公子来了。” 何邦上前去行礼,“晚辈叨扰了,有几个医术上的问题,想要请教神医。” “去吧”薛神医让小木头接着去外面,把何邦引到一侧木凳上坐下。 “何公子请说。” “晚辈也曾跟随师傅学过几年医术,不敢在神医面前献丑。只是师傅有一独门诊脉之法传于晚辈,晚辈昨日为白大公子把脉,发现大公子并不是经脉未续,而且内有淤积,这才导致经脉无法运转,若是能疏通淤积,想来大公子康复有望。” 薛神医听后脸色突变,似喜却又似不敢相信,“何公子此话可当真?” 何邦颔首,再一次强调,“晚辈虽学艺不精,但此诊脉之法乃师傅所传,定不会出错。” 得到了何邦的肯定,薛神医大喜,“老夫一直以来心有疑虑,大公子脉象实在奇特,却又说不出缘由,今日听何公子一番话方茅塞顿开。” “我一直想不通大公子用了仙药后为何不见好转,脉象却又不似之前,原来问题并不在经脉之上,而且脉内郁结”,薛神医想到白御有救喜不自胜,已经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不住来回走动,“何公子既能知晓病因,想来也有法可治,为何不在白府为大公子诊治?来找老夫可是有何难处?” 何邦见薛神医如此敏锐,直言道,“不怕神医笑话,我年纪尚轻,学艺不精,只会诊脉,无法可施,是以还要麻烦薛神医为大公子疏通经络。” 薛神医听后面有难色,他原本看何邦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本不信能有多么高超的医术,却又知道世间多有不出世的奇才,做人最忌自满自以为是,所以倒有八分相信,现在听何邦如此说更是信了十分,心里也对这个耿直谦虚的晚辈有了好感。 “疏通经脉,老夫是有几分把握,只是老夫并不懂公子诊脉之法,自己诊脉又不清病因,不敢开方啊,不如公子为我细说脉象。我斟酌一番再下笔开方。” 额,额,这次轮到何邦接不上话了,他本不会把脉,只是想借薛神医之手为白御治病而随口找了一个托辞而已。 何邦不喜招摇,也不愿风头太盛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一路上,兄妹二人极为低调,连城镇都不敢进,在给白御治病这件事上,他也一直犹豫,不敢放手行事。 今日前来,何邦本想在薛神医处打探一下崔府的情况,但是无缘无故就开口询问,不免落了痕迹,惹人猜疑。何邦就想先以大公子病情为切口,再旁敲侧击问一下崔府的情况。 但是何邦刚才在经过走廊时,远远看到薛神医正仔细端详每一棵药草的情况。连晒制药草都如此严谨细致,又事事亲为,想来薛神医定是医术医德皆具,不如… 第十三章 借力 何邦突发奇想,若是借薛神医之名为大公子医治,一方面既能救治白御,保运城安稳,另一方面也可以为自己遮挡一番,不因风头太盛而引人注目。昨夜在崔府见到的那个黑衣人不知来历,若是被他发现什么,引得身份暴露,那可就麻烦了。 这本是一石二鸟计,于所有人都有利,只是何邦小看了薛神医的严谨。现在薛神医细问脉象,这让只会装样的何邦如何回答。 薛神医见何邦半天没说话,贴心问道,“公子可是不方便透露?公子放心,老夫并不是想探知公子的独门秘法,只是为人医者,病患生家性命在手,不敢慢待,必须慎重…” 何邦没有再让薛神医说下去,面有郝色,“神医误会了,晚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晚辈还没想好该怎么说明这奇特的脉象。神医请容我两天时间,我好好琢磨一番再与您细说。” “这…老夫能等的,可大公子的身体等不得啊。” 何邦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递给薛神医。 “这是…”薛神医虽不知玉瓶里是什么,却也接了过来。 “这是家师为妹妹配制的丸药,有滋补养气的功效,薛神医看看是否对大公子的病症。” 薛神医拔开葫芦玉瓶的瓶塞,嗅了嗅药香,霎时觉得神清气爽,体力充沛,薛神医赶紧将玉瓶盖好,不让药香流出,“何公子,此药定然对症且珍贵不易得。老夫刚才识得药香中有一丝玉色灵芝的味道。” 何邦也有些好奇,“玉色灵芝?” 薛神医见何邦不知,便为他解说一番。原来这玉色灵芝乃灵芝之王,生长在绝崖峭壁之上,得日月精华滋养,可接续一切断折之物,当年白御就是寻得一颗玉色灵芝才重接经脉的。 何邦也是第一次听说,但他早已知道此药的珍贵,是以并不十分惊奇。“如果对症,那就麻烦神医分次为大公子服下。若是一次性服下怕是药性太重,于大公子更为不利。” 薛神医赞同何邦的观点,“公子所言甚是。虽然老夫只嗅得一丝药香,便觉得身轻目明,可见这丸药功效甚强。” 如此奇药,何邦就这么轻飘飘交给他,薛神医满腔疑惑,“只这一味玉色灵芝已是难得,更别说丸药里的其他配药肯定也是非珍既奇,只是老夫眼拙不识罢了。如此灵药,为何公子不直接交给白大公子?如果大公子得此灵药可以痊愈,上至城主,下至平民百姓,都会感恩公子。” 何邦摇头笑道,“行医本为济世救人,不求感恩回报。再者,晚辈医术不精,全靠家师的秘法与灵药才巧合能解大公子之困。晚辈不愿白担虚名,更怕此事宣扬出去有人上门来求医,到时晚辈无能,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何况此药只此一颗,别人再来也晚了,我不忍见病患失望之色。是以今日上门请神医为我解忧,还请神医贵手相助。” 薛神医见何邦弱冠年纪竟有如此心胸又慈悲,不禁心生佩服,衷心道,“何公子大义,老夫惭愧。那老夫就替大公子收下此药,今日之事必不会向外人透露一分。” 何邦十分感谢薛神医的模样,“多谢前辈为晚辈解忧,晚辈这就回去参详脉象,来日再来叨扰前辈。” 何邦边说边往外退,薛神医也跟在身后相送。出了店门,远远能看到崔府的正门紧闭,门前两座石狮子威武霸气,何邦心思一转,试探到,“晚辈听闻崔府家主也有宿疾,不知此药可对症?” 薛神医乍然获此灵药,兴奋之至,虽面色如常,可一门心思早就全扑在灵药之上了,心里不停琢磨要如何服用才能最大限的发挥药效。听到何邦提问,也没多想就回道,“崔家主是头风症,发作起来痛不欲生,近两年已有好转,想来是用不上此药的。” 何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正想告退。就又听薛神医叹到,“崔家主也是好人啊,只是亲情缘薄,崔夫人早年去世,只留下一子。崔公子自幼与白府大小姐订下娃娃亲,前两年到了嫁娶之龄,两家已在商量婚事。可大公子却出事了,大小姐自请带发出家为兄长祈福,距今已有两年了。今日有了何公子的灵药,大公子康复有望,想来大小姐也快要还俗成亲了,那崔大公子可是一直在等呢。” 何邦心中有了一番计较,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何邦跟薛神医又寒暄了两句就回白府了。 眼见着何邦已走远,薛神医还在感叹,“天佑运城啊,何公子来的如此及时,又留下灵药仙丹,真是上苍垂怜啊。” 何邦回到白府时已经天光大亮。 白府侧门停靠着一辆牛拉木板车,车上有十数盆花草。一个白府的管事正在指挥两三个低等仆役搬运这些花草。 河蚌没有在意,绕过侧门从正门进入白府。 何邦经过前院花园的时候,有两个年轻仆人正在摆放那些绿色藤蔓样式的花草。 “怎么今年春天进了这么多绿藤,还有这几盆,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仆人在对另一个唠叨。 另一个嘲笑他说,“就你这点儿见识能知道什么认识什么?我们白府什么奇珍异草种不得,多进些绿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想来是主人家喜欢。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还不快点干活。” 听到这里,何邦脑海有一瞬灵光闪过。他走到这两个仆人身后,突然问道,“今年多了很多花草吗?” 那两个仆人被何邦下了一跳,赶紧转身低头给何邦行礼。 何邦让他们起来,还用抱歉的语气安抚他们,怪自己不该突然出声吓到他们。 这两个仆人是识得何邦的,前几日白泉管事亲自带人将和帮兄妹二人请回来,他们都有所耳闻。今日又见何邦宽厚有礼,对待他们也是和颜悦色,两人不自觉跟何邦攀谈起来。 之前出声抱怨的是张小牛,是另一个仆人张大牛的弟弟。他年纪小,性子也跳脱,见何邦对花草之事有兴趣,讨好的说道,“何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往年只春秋两季每季填补一次花草也就够了。今年春季这是第二次填补花草了,这些是今天刚运来的,多了一些藤蔓,还有几株不知名的绿植。” “不知名?”何邦走到张小牛身旁,看着他所说的那几盆绿植,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是何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你不认识就给我找个认识的人来。这花园子的花草平日里都是由谁负责?” 张小牛正要答话,他哥哥张大牛却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张大牛接过何邦的话头,“我们白府有一个常年雇佣的花农,这些花草都是从他家运来的,平日里也是他每日清晨来修理园子。” 张大牛指着西边墙根下一个佝偻的背影说,“这个就是我们的花匠,姓李,我们平日都叫他李叔。” 何邦谢过这两兄弟,走到这个花匠身后。 何邦在身后看着这个花匠熟练地为花株除草施肥,捡走叶片上的虫子。动作利落又熟练,能看出是常年侍弄花草的人。 何邦没看出什么,他走近了一些,与花匠并排站着,看着这一从花卉。花匠不知何邦身份,看他服饰并不精细,但全身起度不凡,猜测可能是府上客人,犹豫着行了个礼,礼多人不怪。 何邦趁机看清了花匠的容貌。 花匠李大是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脸上皱纹纵横皮肤黝黑,看起来憨憨厚厚的样子。 “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何邦指着新搬进来的那几盆绿植问道,“我见这花草长得喜人,但是不知道名字,特意来问问你。” 李大咧着嘴笑道,“公子问我就问对人了。白府的一花一木都是我一手栽大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李大走到刚才何邦手指的地方,搬起那盆绿植,“公子可是说的这盆?” 何邦点头。 李大双手抱盆回到刚才他松土的地方,把绿植从盆里移植到花池里,“这是墨草,最好养活了,不生虫子不怕旱涝,就是怕晒,所以要把他种在阴凉处或者花丛下方,不能让太阳直接照到它。” 何邦又仔细观察了那盆墨草,依旧没有丝毫发现,但是他总觉得有说不出的古怪。 “我听人说今年多补了很多墨草和藤萝,是什么缘故?” 听何邦提到这个,李大脸上也露出愁容和疑惑。“今早我来修整花园,发现有十几株牡丹和茉莉都枯萎了,我看那土壤也算肥沃,也没有虫害,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不知怎滴今天就枯了。白大管家骂我偷懒懈怠,让我赶紧把枯死的花卉起走再换新的,还让我小心不要触了霉头。我怕再换那些娇气的花养不活,就都换成了墨草和藤萝,又好养活看着也有生气。” “都有哪里的花枯死了?” 李大心下纳闷何邦干什么问这个,但也挨个给他指了一遍,有的地方偏,何邦还专门让李大领他去看。 依次看过以后,何邦更是确定有古怪,但总是差了一个线头。只要找到这个线头,剩下的就迎刃而解了。 何邦围着花园走了十几圈,重点看了那些枯死花卉的地方,有什么线索在脑海里灵光闪现,呼之欲出,但何邦就是抓不到。 这一耽搁就到了中午,何邦还在园子里来回转悠。他眉头紧皱,心下又急又燥,明知道这样的心态,纵然找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但他就是不甘心。 不得不说,多聪明的人都会有犯傻的时候,尤其是钻牛角尖的时候,就像现在陷入恶性循环的何邦。 第十四章 白微 何邦还在花园逗留,这边白微却收到通知,说是有了昨天那股匪贼的踪迹。 这股匪贼占领了运城周边的一做山脉,鸡冠山。此山型似鸡冠,虽不陡峭却山路崎岖,树木茂密,三峰相连,后又有密林相接,常有豺狼出没。运城人们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并没人冒险打猎捕兽,是以没人熟悉地形。 若是今日让这些匪贼占山为王,日后被他们摸熟地势,怕是更难铲除。所以白微决定趁现在贼人也不熟悉地形,先下手为强,带人包抄,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何邦在花园墙角处见到的就是白微假扮成白衍,带着十几个人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何邦不明其意,也随后跟着看看情况。 白微一出府门,就有一个仆人牵来一匹红黑色宝马,望之不俗。白微动作极利落的上马,“驾”的一声就奔城外而去。身后跟着十几名像是训练有素的兵丁各自骑上自己的马也追随而去,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避让。 何邦心知有事,拉过一个家丁厉声问到,“城主去干什么?” 那家丁只是一个看门的,被何邦这么一扯身子都要散了,摆着手苦着脸道,“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个看门的。” 何邦知道自己心急问错了人,放开那个看门的问道,“白总管呢?” 看门的还是摇头。 何邦眼看着白微消失在视野中,心中不安。想起昨日听到的黑衣人与崔若朴的密谈,心下一惊,坏了。 何邦正想动用轻身术去追,又看到街上熙熙攘攘都是行人,白府门口的几个看门人也眼巴巴瞅着他,各个脸上都十分精彩。 何邦按下焦灼的心绪,扯出一个和熙的笑容,“马厩在哪?可有空闲的马匹?” 之前那个看门的仆人腿脚发软,还是撑着力气用手指着东边,“马厩在那边,走过墙角右拐就能看到了。马厩里常年养着公子们的马,大公子马匹应该闲着。” 何邦对着这人点头表示知晓了,拿出一个荷包,里面装着十几颗成色中等,个头中等的珍珠,放在他手中,“刚才是我失态了,吓着你了。等会你带着你这些兄弟们去喝酒听戏,这是给你们的,自己分了吧。” 何邦用眼神扫过这四五个看门的下等仆人,笑的如沐春风,“人人有份,都来分了吧。” 那几个仆人一听有份,眼光发亮,都凑了过来。回话给何邦的那个赵水高高举着荷包,“你们别抢啊,别抢啊…” 眼见众人注意力都在荷包上,何邦闪身直接到了拐角处。右拐是一条甬道,另一侧是一排低矮的青石砖房,再往里走就是马厩。 这里属于白府的私人地带,是以没有行人,只有两个马夫在喂马。 何邦懒怠与马夫招呼,趁他们去屋内搬草料,牵出一匹通体枣红鬃毛浓黑的大高马,四肢健壮,两眼有神,何邦说不出名字,却知道肯定是一匹良驹。 何邦来回抚摸了几下他的鬃毛,红马也不排斥,还对着何邦友好的喷气。 何邦翻身上马,眨眼间就跑出甬道,飞奔在街巷。 还在屋内整理草料的两个马夫听到马蹄声跑出来看,只来得及看到摇晃的马尾消失在街头。 “不好,有人偷马。快回去禀报,大公子的骏风被偷了。” 何邦毕竟慢了一步,赶到城外时,早已不见白微踪影。他也不知白微去了何处,只好沿着路上的马蹄印一点点追踪。 等何邦追到鸡冠山时已是中午,山脚下有十几匹马被拴在树上,何邦也下马,拍了拍骏风的鬃毛,让他去一旁歇息,然后自己徒步上山。 走到半山腰听到打斗声,何邦谨慎为上,找了一颗粗壮的大树躲藏。但山上树木丛生,枝繁叶茂,何邦离得有些远,虽然耳聪目明但也看不清状况。 何邦放出神识去观察周围情况,打斗的双方现在是胶着状态,势均力敌。 按人数算来,白微这边人少,但是训练有素,相互辉映。敌方人多势众但都是单打独斗,是以白微以少敌多暂时未见败势。 何邦本想趁敌不备,偷袭几个贼人,助白微脱困。但招式还未放出就有十几个兵丁从他左侧冲上来,穿着统一的黑灰色服饰,跟白微带来的人是同样的制式,不过白微那十几个人是白灰色。 白微见到援兵,松了一口气,虽眼下能与匪贼打个平手,但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肩甲处的伤口肯定裂开了,后背疼的一层冷汗,情况不容乐观,再打下去势必露出败势。 这次伏击是她冒失了,带着不到二十人就出来了。接到的消息是匪贼只有数人,再者经过昨日一战,匪贼士气折损,今日围剿本该是胜券在握的,但没想到贼人竟然有三十余人,且个个武艺高超不似乱匪… 贼人见援兵靠近,想速战速决,解决了白微,五六个贼人同时向白微袭来。白微压下心中的疑惑,全力应对。 黑灰色兵丁的头领是一个叫崔直的,跟白泉差不多,是崔府的管事,从小跟着崔若朴,跟了四十多年了。在崔家,除了崔若朴父子,也就是崔直地位最高了,甚至有时崔领都要听听崔直的建议。 崔直看到白微(白衍)被两三个困住,率领部下冲进去为白微解困。白微此时也看到带头的是崔直,眼睛一亮,挥手一剑将一个匪贼击退。 白微且战且退,崔直且战且进,双方终于汇合。 贼人一见形式不好,每人扔出一个烟雾弹。一时间浓雾四起,视线受阻,匪贼借机四散奔逃。 片刻后,浓雾散开,但匪贼早已跑的不见人影。 白微见敌人已退,呼出一口浊气。她体力枯竭,只能以剑撑地才不至于躺倒,微喘道,“崔直,今日多亏了你。” 崔直性憨,说话也粗声大气,“不敢当城主称赞。以我愚见,咱们还是尽快追击这帮匪贼为好,若是耽搁下去,他们到了森林深处,我们搜寻起来更费劲。” 白微知道崔直说的对,但她后背伤口开裂,胳膊也受了一些皮外伤,冷汗一层一层透出,情况属实不好,不禁犹豫了一瞬,没有答话。 崔直见白微没说话,又催促道,“城主,良机难得啊。若是城主体力不济,就由我带人去追击,城主回城等我的好消息。” 白微低头沉思,依旧没接话。 这两年来,白微为假扮白衍,用秘法提升武功,日日苦练骑射,练的一身伤病,就是为了减少破绽,也是为了守护运城的安危。 昔日白衍为守城,与敌人血战三天三夜,最终大胜而归,被运城百姓奉为运城守护神,再一次巩固了白家在运城不可动摇的地位。 今日白微假扮的城主若是连三十个上不得台面的匪贼也解决不了,传回城去定会影响白衍的声誉,甚至会被一些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大为讥讽白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已无能为一城之主… 英雄日暮,却无继承人可托付,到时候不光会牵扯出大哥的伤情,更会有势利小人出来生事,刚安稳下来的运城又要再起波折… 白微心中斟酌一番,已有定夺。她拔剑起身,面目从容对崔直道,“无妨,我这只是小伤罢了。” 她扫了一眼身后众人,经过刚才的乱战,白家折损了四人,杀敌十人。现在白崔两家加起来约有30人,都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虽有人体力不济,但崔家的家将都是体力充沛,有一战之力。 估算着匪贼应有20余人,刚才消耗了他们大量得体力,就是跑也跑不远;现在是正午,离天黑还有三四个时辰,怎么看现在都是适宜进攻,有把握可以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 鸡冠山走向是自东向西延展开,南北两面全是森林。南面树木稀疏,偶有樵夫砍柴,也不时有行人过路,十几里外就是运城周边的村庄,相对来说不太危险。北面却与密林相接,树木丛生,百兽出没,危险系数极大。 刚才被烟雾遮挡视线,没看到贼人撤退的方向,但依照刚才对战情况来看,有极大的可能是他们分散逃跑了,有可能会在某处汇合。 白微深吸一口气,振臂一呼,“众人听令,十人一队,分为3队。” 众人称是,自发的十人一队各自站好,最后剩下白府的1人和崔府的2人组不成队伍,还有白微和崔直。 众人都是自东而来,现在只是走到鸡冠山第一重山锋的半山腰,越向西,越向北越是深入。现在白微把众人分为三队,一队向西南,一队向东北,还有一队留在原地等待接应,打扰战场。 白微给每队都制定好方位,他分别拍了拍深入密林的两队队长的肩膀,将两枚信号弹放在他们手中,“遇见少量贼寇可自主行动,活捉为上。若是有危险就注意隐蔽,走为上策,性命最重要。不管有没有收获,2个时辰后我们在此处汇合。假设不小心在森林里迷失方向,就放出这个信号弹原地等待救援。” 白微安排的周到妥当,两个队长把信号弹贴身收起,郑重点头后带着各自的队员开始行动。 白微又对原地打扫战场的那队队长嘱咐了一些。原地等待这队全是白家人,他们体力不足以再战,留下打扫战场恢复体力正合适。 最后,白微打发白家多余的那一个人回运城去像白泉报信。 现在就剩白微,崔直还有2个崔家的家将。白微转过头来看着崔直,“崔管事就跟我一队,我们向西北去。如何?” 崔直欣然同意,西北处最危险,若是城主身受重伤又出了什么意外… 白微转过身向西北行进,崔直眼眸闪过一道精光,带着身后的2人跟在白微身后随她而去。 第十五章 密林 何邦绕过原地那队人,不远不近跟在白微崔直四人身后。 四人中,白微走在最前面,崔直落后半步,另外两个家将并列走在最后。 山路崎岖难行,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也不过走出两三里路。树木丛生,枝叶接连蔽日,虽是正午,却一丝暑气也无,反倒从地上升腾起一股潮湿凉气。 白微本出了一身冷汗,又被这凉气一激,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她硬撑着走了这一个时辰,一个匪贼也没见,眼瞅着再深入就到了野兽出没的地带,她便想按原路返回。 正在此时,前方灌木丛中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白微与身后的崔直对视一眼,崔直挥了挥手,身后的两个崔家家将悄没声的上前。白微和崔直紧随其后,四人形成一个半包围形式。 白微在最左侧,她缓步靠近灌木丛,尽量放轻每一个脚步。 现在正是春季,树木繁茂,脚下的山体表面都是嫩绿的青苔,没有落叶。只要脚步放的够轻,凡人是不会察觉到有人靠近的。 家将距灌木丛还有一臂距离的时候没在向前,而是用眼神请示崔直。崔直看了一眼白微所在的位置,轻轻颔首。 白微还在靠近,她打算扔出一张定身符先定住灌木丛后的生物。不管是匪贼还是野兽,先定住它就掌握了先机。 白微掏出符箓,两脚使力正想扔出,却觉得脚下山体绵软不似之前踏实,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弹跳起身,一个回旋就退回到三步开外。 白微落地之时,只听“啊,啊”两声惨叫,崔家两名家将已落入陷阱之中。 原来这不是什么灌木丛,而且被深挖出的一个巨型陷阱,上面纵横铺着树枝来承重,又揭了大量地皮来遮掩。但明眼一看还是能看出破绽,这才挪了一大片灌木来吸引注意力。洞底有十几根又粗又长的铁纤子,两个家将已经被铁纤子贯穿而亡。 白微落脚的地方正是陷阱边缘,她亲眼见到刚才还活生生的两个人瞬间被夺去性命,震动不已。这两年她也多次手刃仇敌匪贼,也亲眼见过手下死在自己眼前。从刚开始的夜夜噩梦到勉强适应,她本以为自己现在面对死亡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但是刚才那惨烈的一幕在眼前挥之不去,若是自己刚才慢了一步… “这里怎么会有陷阱?”白微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脸上阴云密布,已经透支的身体让她没有力气大声质问。她低声沉吟说出这句话,像是在问崔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崔直脸上有懊恼,心痛,但更多的是失望。但他好歹跟了崔若朴四十几年,早已经练就面不改色的本领。只一瞬就调整好表情和心态,悲痛的回道,“我听说百兽之王吊睛虎全身皆宝但凶猛异常,可能这个陷阱是为了捕杀老虎所设。这只被捆绑在灌木丛中的梅花鹿就是为了吸引老虎。” 原来刚才发出窸窸窣窣声响的是一只被绑好四肢的梅花鹿,现在也掉进陷阱中被铁纤子刺死了。 “哦?我们运城还有人捕猎?我倒是从来没听过。”白微面色沉静如水,眼眸漆黑,看不透在想什么。 崔直摸不清白微是否起了疑心,一边说一边往白微走来,“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虎骨入药可强筋健体,虎皮破损亦能卖得高价,有人设陷阱猎虎也不稀奇。” 崔直绕到白微身后,眼冒精光,“只是可怜我这两个随从一时大意就命丧黄泉。” 白微站在陷阱边缘没有动作,双眼直直盯着惨死的两个家将,对崔直的说法不置一词。 崔直已经来到白微身后,他假作搀扶的样子扶着白微的左臂,“城主…” 突然,崔直双手发力,紧紧拽着白微的左臂,右脚绕到白微身前狠狠向后绊的同时双手从背后向前推,白微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落到陷阱里去。 何邦一直跟在白微身后,开始时怕被发现离得稍远。陷阱暴露后,崔直的心神全部放在如何偷袭白微身上,是以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何邦的靠近。 何邦闪身出去要救白微,可白微早做好后手。崔直站在她左侧的时候她就做好了躲闪的准备,此时崔直绊她左脚,她便将全部力气与重量都放在右脚。身体向下坠的同时右脚抓地,身体在空中快速向右旋转,右脚与左脚轮番在陷阱边缘借力,三四个旋转后就落在陷阱的另一边,避开崔直的二次攻击,直面崔直。 崔直一击不成,拔刀而立,想要趁白微身形未稳时将她斩于刀下。只是这样一来,虽然能杀了白微,但身上会留下他的刀伤,事后检查尸体时不好交代,但此时的情况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若是这次失手,崔家的反叛目的就会暴露,要取城主之位更会难上加难。 现在崔家实力不逊于白家,但崔白两家倒戈相向,哪怕最后崔家胜了,怕也有黄雀在后,两败俱伤下最后使渔翁得利。 崔直大刀挥向白微,却在半空中被一股气力所挡,崔直一惊,心神一散整个人被逼退两步。这一晃神的功夫,最佳时机错过,白微已经稳稳落在陷阱另一侧。 刚才崔直出刀时白微还在急速旋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是何邦出手阻了崔直。 但是崔直不知,东想西想没看到人便大声呼喝,“是谁?偷偷摸摸不敢现身,算什么东西。” 崔直没看到身后的何邦,但白微在他对面却看清了。 白微看到面色从容的何邦,不知为何心里有了底气。虽然何邦只有一个人,却让白微有了千军万马在侧的安全感,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可以松懈了。她刚才最后使出的是白家独门决招,“龙飞于天”,这一招耗尽了白微所有精气,她心气一泻,整个人软成一团,瘫倒在地。 何邦没有急着去看白微,也没有被崔直激怒,和缓着语气道,“我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却知道。” 崔直听闻声音从背后传来,迅速转过身来。 崔直打量着眼前衣袂飘飘,气质出尘的陌生青年男子,不知他刚才看到了多少,今日之事是碰巧还是有备而来… 崔直确信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公子不是运城人,他自打出生就没离开过运城,不说是运城的每个百姓都能叫出名字,但总能都认个眼熟。眼前这青年气度不凡,不似常人,运城有这号人他不可能不认识,但近几日并未听过有什么贵人莅临运城啊。若说眼前之人不是贵人只是平凡无奇之人,崔直肯定不信。刚才那一招四两拨千斤,生生断了他的大招,就能证明眼前之人不似表面这般无害。 崔直不知何邦底细,没有贸然行动,今日的目标是白衍(白微)。只要除掉白衍,哪怕放走此人也无所谓。就凭他一个无名小辈,任他说什么也没人可信。 “今日之事与你无关,速速离去,不然,可别怪我这把大刀无情了。” 崔直一边说一说转移位置,看起来像是要与何邦硬拼,实际却是在向白微移动。 何邦还是那番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凭你?” 如果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何邦可能会顾忌着身份,不敢动手。可现在是深山密林,放眼望去,除了树就是草,还有一个躺倒的白微,在这里动手,何邦是无所畏惧的,正好许久没有实战过了,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 嘲讽的语气没有让崔直动怒,久经沙场的他明白自己的使命不是逞勇斗狠。 何邦缓步靠近,崔直一退再退,“你究竟是何人,报上名来。” “我不过是个过路人,见不惯你杀人害命罢了。” 一听这话,崔直知道今日恐怕无法善了。而且看何邦有恃无恐的模样,恐怕是真有两把刷子,但崔直也是一路拼杀着走过来的,并不惧他。 崔直挥舞着大刀迎上前去,何邦徒手上山,没有武器。从怀中摸出三四颗珍珠接连弹出,挡下攻势。 白微虽力竭瘫软在地,却一直注意着何邦这边的动静。她手中是当年白衍用过的“微明剑”。 此剑薄如纸帛,却坚韧无比;剑身皆刃却能屈能伸,弯而不折。名为微明,是取自老子《道德经》第三十六章,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 白微见何邦被崔直的大刀处处掣肘,提起一丝力气将微明剑扔向他,“何公子,接剑。” 何邦一个翻身,略过崔直接住微明,“多谢。” 崔直见白微识得这个青年,知道自己刚才被耍了,什么过路人都是瞎扯,原来是白家来的救兵。 崔直原计划是找个机会一下结果了白微,对付何邦就没那么认真。耍耍招式拖延何邦一下,最后等崔家家将过来,直接将白微的死推到何邦头上。 现在看来这一招是行不通了,何邦已到,不知道白家还有没有援军在后面,现在只能速战速决。只要白微何邦今日死在这里,死无对证,再说什么都是空口白牙,口说无凭,算不得数。 崔直动了杀机,眼眸里都是戾气,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风,专朝何邦命门砍去,全然不顾自身。 十几个回合下来,崔直身上已经有了五六处外伤,腹腔处的伤口伤及内脏,汩汩往外冒血。 可崔直似浑然不觉的样子,咧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好小子,有两下子。” 相对于崔直,何邦受得都是小伤。胸前衣袂被大刀划开,从左肩到右腹,划出浅浅一到伤痕。若是崔直力气再大一些,怕何邦今日就被开膛破肚了。 何邦也是心有余悸,这件衣服不是平常衣物,是一件防御法衣,竟然都能被划烂,这个崔直倒真是有两下子。打斗中,何邦多次想使用法术,只是碍于白微在,不敢全力以赴,只能用微明稍稍抵挡攻势。 可崔直一个接一个大招使出,微明剑锋利轻薄有余,力量不足,崔直的大刀重达千钧,在与之对战中,微明不占丝毫上风,又十几个回合后,微明已经卷刃不可再战了。 崔直一波攻势后停下,平稳了一下气息,转眼又再次挥舞着大刀向何邦逼近,微明硬抗不住大刀,何邦只能边挡边退,几个回合就退到白微所在的陷阱边缘。眼看就要被逼近陷阱,何邦无法,只能动用灵气。 何邦将微明插在地上,腾出双手。左手在前,右手在后,灵气从丹田而来,自双掌发出,一瞬间磅礴的灵气将崔直冲击的口吐鲜血。灵气的余威崔直更是承受不住,身形一晃就被冲倒。崔直以刀划地也止不住这股冲击力,滑出一丈多远后,被一颗大树拦着才没滚下山。 崔直先是被何邦正面反攻的吐血,后又被树干拦截,急速的撞击之下,崔直又吐了一口鲜血,头脑晕眩,抬不起来。 何邦见暂时解决了崔直,就扶起白微,拿出一颗固本培元丹给她。白微没有多问,接过就放入口中。须臾间就觉得有了写力气,感激道,“今日多谢何公子,不然我就要命丧这鸡冠山了。” 何邦扶着白微站起来,“先别谢这么早,你现在没有力气下山,只能由我扶着,白小姐不要怪我唐突就好。” 白微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劳烦公子了,感谢公子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怪罪公子。” 何邦扶着白微走了两步,崔直却硬咬着牙半坐起身,背靠着大树,阴险狠毒的目光锁在何邦白微二人身上,“呵呵,想走?走去见阎王吧。” 第十六章 纷乱 白府这边收到了报信人带来的消息,白泉集合了府内剩余的二十兵丁打算去鸡冠山接应白微。 正要出发的关头,有一个小丫头急慌慌跑来找白泉,“白总管,白总管,不好了,大公子吐血了。” 白城一听赶忙往海川院急走,“怎么好端端的会吐血呢?” 小丫头跟在白泉身后跑的气喘吁吁,一句话也说不利索,“我也…不知…夫人让我…来” 白泉指使她,“你别跟着我了,去门房找个腿脚快的带着轿子去接薛神医,不管薛神医在干什么,务必立刻带神医来。” 小丫头赶忙应下,又往门房跑去。 白泉来到海川院,也顾不上礼节,大步跨进内室。 白章氏坐在床前,床上是吐血后陷入昏睡的白御。 白章氏用手帕擦去白御嘴角的鲜血,鲜血与白御泛白的唇色形成强烈的对比。白章氏心如刀割,泣不成声。见到白泉进来,急声问道,“城主呢?城主去哪里了?何公子呢,你看见何公子了吗?” 白泉低头回道,“城主去鸡冠山剿匪未归。老奴不知何公子去向,已经派人去找了。夫人先别急,老奴已经派人去接薛神医了。大公子得上苍庇佑,定能化险为夷。” 白章氏心里愿意相信白泉的话,可白御现在气息微弱,面无血色,白章氏慌得六神无主,只一味的哭泣。 虽然屋里有一个小丫头跟在白章氏身旁,可白泉顾虑着身份礼法,一直没敢抬头。现在他留在这里也是尴尬,找了个借口先退了出来。“夫人,老奴出去看看薛神医到了没有。” 白章氏颔首,“你去吧。” 白泉回到前院,看着院子里已经集合待发的20个兵将犯了难。白家家将的精英已经被城主全部带走,剩下的这几个都是新兵蛋子,没有经验,无人带领肯定不行。可现在大公子病危,城主未归,主母只知道哭也理不了事,自己又不能离开,这可如何是好。 白泉愁的来回踱步,这时门房有人来报,崔家主来了。 因是世代相交,两家极熟,门房没有拦人,崔若朴跟着报信的小子就进来了。 崔若朴看着院里排列装备齐整的兵丁问白泉,“这是怎么了?” 白泉早已心急如焚,见崔若朴也不是外人就把事情说了一遍,想请崔若朴给他拿个主意。“大公子不太好,我得在家照应着。可城主在鸡冠山剿匪,我又要去接应。我这分身乏术,可怎么办?” 崔若朴心底冷笑,可面上却装出急切的模样,“伯慷怎么突然不好了,不是说有高人能医治吗?” 白泉摇头叹息,“什么高人,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人罢了。不知说的什么话诓骗了我们二公子,哄得二公子信他。我们二公子您也是知道的,虽性子跳脱,但心地善良的,耳根又软,容易被哄骗。” 白衡自小跟崔若朴不亲,不似白御拿崔若朴当成叔父一般亲近,白衡从小就不愿意跟崔若朴接触。自然,崔若朴也不会勉强,所以崔若朴对白衡是不太了解的,但他总是听白衍白御说起白衡,不是说他不学无术就是说他整天神经兮兮,疯疯癫癫。若不是在阵法上还有些造诣,怕是连腿都被白衍打断了。 白衡不堪大用的形象深入人心,今天家里事多纷乱,却一个人都没想过要去问他,他平日也是到处瞎逛,很少在家。 崔若朴心里转过几个念头,明面上今日剿匪之事,崔家并未参与。崔直是崔若朴偷偷派去的,按理说鸡冠山那里现在应该是尘埃落定了,但崔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崔若朴心里担忧,这才上门来探消息。现在白家把援兵送上门来,正合崔若朴心意。 “不如这样吧,我派个人领着这20人去鸡冠山接应城主,你在府里支应。” “那可真要多谢崔家主了。”白泉十分感激崔若朴的出手相助,有了崔家帮忙,剿匪之事肯定无须担忧了。 崔若朴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我与白兄是结拜的兄弟,家里又是世代相交。儿女们已定下亲事,早晚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无需客套。” “来人啊。” 一个跟着崔若朴来的崔家的家丁跑来,“老爷。” “你去告诉公子,让他领着他手下的人再带着这20兵丁去鸡冠山接应城主。” 崔若朴紧紧盯着那个家丁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吧?把这些人先带回崔府,让公子来安排。” 那个家丁了然的点点头,“老爷放心,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办。” 白泉也向兵丁下令,“你们跟着先去崔府,一切都听崔公子命令。” 说完,兵丁们随着家丁鱼贯而出。他们早就习惯了与崔家一起并肩作战,平日里操练也都是一起切磋的。 崔若朴眼看着所有兵丁都出了白府,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头对白泉说,“现在我先去看看伯慷。” 白泉引着崔若朴往海川院去。 崔若朴装作无意间问到,“伯慷不好,那个高人可在跟前为他诊治?” 说起白御,白泉也是悲痛要分,“昨天已见好了,那个外来的何公子倒也有两下子。但是说到让他治愈大公子,他却一直推脱,今日更是不见了人影。依我看,八成是个骗子,看到我们白家不好惹,给吓跑了。” “何公子?是仲恺在哪儿遇见的?” “是二公子在太白楼遇见的,二公子回来说他能救大公子,夫人就轻信了。还是老奴带人把何公子接来的。” “哦?多大年纪?” “看起来20出头,还带着个妹妹。” 说话间,已经到了海川院。崔若朴听说只是一对年轻兄妹也没往心里去,料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崔若朴没有再问,先去了内室看白御。 白泉在前面向白章氏禀告,“夫人,崔家主来了。” 白章氏听说是崔若朴来了,来者是客,她不好哭丧着脸见客。用手帕擦去泪痕,平复了一下心情站起身来。 崔若朴进了内室先向白章氏抱拳进了礼,眉眼不抬,“嫂夫人,伯慷如何了?” 一提起白御,白章氏又开始哽咽,泪珠自眼角滑落,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吐血后就昏睡不醒了。” 崔若朴用眼角余光瞥见梨花带雨的白章氏,一颗心跳到嗓子眼,他上去扶着白章氏的胳膊让她落座,按下那不可见人的心思安慰道,“嫂夫人不要担心。伯慷吉人自有天象,一定会有办法的。” 白章氏一门心思全在白御身上,没有察觉崔若朴不合时宜的动作。白泉倒是注意到了,他觉得崔家主此举虽然逾距但也能说的过去,现在不是计划这些繁文缛节的时候。 崔若朴又问了一些这两天发生在白御身上的事,白章氏大概跟他说了一遍,与白泉所说差不多。 “真是胡闹,怎么能轻信来历不明的人,将伯慷的安危交在陌生人手中。依我看还是让薛神医继续为伯慷诊治。” 白章氏想要反驳崔若朴,但她不善言辞,现在又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跟崔若朴说。珍珠现在还在他们家住着。而且他们兄妹根本不像坏人。 崔若朴没有把何邦兄妹二人看在眼里,说过也就过了。他现在想要表达一下自己对白章氏的关心,但是白泉和白章氏的两个丫鬟都在,不好说的太露骨,所以只能先陪着白章氏坐了一会儿。 薛神医不多一会就到了,各自见礼过后薛神医为白御把脉。 白御脉象极乱,时急时缓,根本看不出什么。 薛神医问白泉,“何公子可在?” 白泉摇头刚想说话,却被崔若朴插话道,“怎么薛神医也认识何公子?难道薛神医无能的事,却让我们找一个来历不明的何公子吗?” 薛神医听崔若朴这话火药味十足,没有贸然回话。心下计量一番才说道,“老夫只是听说何公子有法可治白大公子,想要与之探讨一下大公子的用药。” 其实薛神医与崔若朴也是相交多年,薛家世代行医,与崔家也算世交了。 在薛神医印象里,崔若朴一直是个心性平和之人,因前几年被头风所扰,性情有些暴躁,但听闻头风宿疾已愈,按理说崔若朴不该如此性情大变的,怎么现在变得如此暴躁易怒了?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薛神医没有与崔若朴歪缠,“既然何公子不在,那就由老夫为大公子诊治。老夫前几日翻查医书,找到一个应对大公子病症方子并炼制出一味丸药,先给大公子服下,看看药效如何。” 崔若朴对何邦质疑的态度没有给薛神医带来一丝影响,他心里本能的信任何邦,觉得何邦不会害人,更何况那仙药极为难得,不可能有人会用这么珍贵的一颗药来害人。 而且为了试验药性,薛神医晨间就从仙药上刮下一点药沫服下了,服用过后只觉身轻体泰,到了现在也未有任何不适。 薛神医本想等过几日,确定了药性以后再给白御服用这药,但现在白御命在旦夕,何邦又不在,只能冒险一试了。 薛神医打开装药的玉瓶,取出仙药。用一个小银刀从仙药上切下八分之一来,把剩下的仙药又放回玉瓶,不让药效消散。白章氏见状吩咐丫头端来一杯清水,薛神医掰开白御紧闭的双唇,把仙药放入口中,又用清水为他送服。 白御本就已经陷入昏睡,吃了丹药以后也没有什么太大改变。 等了片刻,白御还是那个样子昏睡着,崔若朴就更放心了。他想起去了崔府的那二十个兵丁,崔领这几天被他支使到了乡下去,虽然他说着让崔领带病,实际上是把人交到那人手里,不知道那人处理好了没有。 “这里有薛神医在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崔府等消息,过后再来看伯慷。” “不敢劳烦崔贤弟,等城主回来派个人去崔府跑一趟就行了。” 崔若朴面上应下白章氏的话。心里却想着,城主是不会回来的了,白御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几天了。你的丧子丧女之痛就让我来抚慰吧。崔若朴离开前深深看了一眼白章氏,白章氏察觉到他的目光,正要回头,崔若朴才转身离去。 崔若朴回到崔府以后,之前那家丁迎上来。这人是崔直的儿子,崔林。 崔若朴边往书房走边问,“事情都办妥了吗?”崔林回了一个砍头的动作,“老爷放心,都妥了。” 崔若朴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父亲的风范,你父亲回来了吗?” 崔林摇头,“父亲还没回来,我已派人去探了。” 崔若朴走进书房,崔林站在门口,书房是禁地,他们这些仆人是不能进的。 “好,有了消息来告诉我。” 崔若朴把书房门关好,从暗闸中拿出自己珍藏已久的那幅画,徐徐展开。画中人当日何邦想看,却没有看清。现在仔细看来,画中是一个,鹅蛋圆脸风姿绰越的少女。少女站在一棵桃花树下笑得温婉端庄,竟有几分白章氏的模样。 第十七章 往事 事情翻到20多年前,那时白家还是白老城主在位。现城主白衍还只是个稚气未脱的热血少年。 白老城主与崔老家主是莫逆之交,来往频繁,两位夫人同年怀孕,崔白两家本想结个儿女亲家,奈何两家生的都是儿子。就让孩子义结金兰,拜了关公成了兄弟。 白衍和崔若朴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今日你闯祸我背锅,明日你惹事我受罚。两家看到下一辈如此要好也是的欣慰不已。两家都是独子,有个兄弟长大后也能相互扶持。 白衍人如其名,从小胸怀大志,不仅文武双全,望气之术极精通,在阵法方面也是非常有天赋。双十之年就能整合多重阵法于一体,白老城主对这个儿子相当倚重,城中之事在白衍成年后就多半交给他,白衍也做的事事周到妥帖。白衍性情爽朗,不拘小节,又有城主之子的身份加持,广交好友,但最要好的还是一起长大的催若朴。 相比于白衍如骄阳般耀眼夺目,崔若朴也如它的名字一般朴素正直。他长相能力皆寻常,只性子极好,平和从容。崔若朴从不眼红白衍出色的能力,更为他如此受欢迎感到高兴,心底最大的愿望就是辅助白衍将运城变得更加富强安稳。 如果事情能一直这么顺利的走下去,白衍崔若朴两兄弟绝对是人人称赞的典范。但天意弄人,转折的开始就是发生在他俩18岁那年的一个小小插曲。 那一年。运城月老庙按例举行庙会。运城风气简单,对女性没有太多要求,姑娘家是可以出门走动的,所以庙会时会有很多大姑娘小娘子去拜月老,祈求姻缘或者夫妻和顺。 月老庙前是可以男客女客皆去求签的,但自来祈求姻缘的都是女客,男客很少,有男客也不过是些摊贩和些泼皮无赖。 女客们拜完月老可以去庙内连理树下扔红绸,这庙内是不许男客踏足的。传言,红绸扔的越高,天上的月老就越能看到,会许给有缘人一份最好的姻缘。月老庙后院还有一池清泉,内有鸳鸯戏水,外有百花争艳,还有专门供女客休息的厢房,是个女子赏玩观景的好去处,所以年年都是人满为患。 那年,也不例外。 白衍和崔若朴已经长成,家里开始为他们物色媳妇人选。 白衍不愿盲婚哑嫁,非要自己挑新娘子,可他平日里也不好到处打听人家姑娘的品貌,借着这次月老庙会,白衍想去看看有没有能入眼的小姐,看好了就让爹娘去求亲。 崔若朴与白衍几乎是形影不离,白衍去了庙会,崔若朴自然也去了。 在月老庙前转悠了几圈,白衍也没见到可意的姑娘,就想拉着崔若朴去内院偷看。 崔若朴觉得有失体统,不想去。但禁不住白衍死缠烂打非要拉着他。少年人,知好色而慕少艾。其实崔若朴心里也是有些蠢蠢欲动,再让白衍生拉硬拽一番,最后二人还是一起去了。 月老庙的高墙有一丈半高,凭自己根本就上不去。两人出门也没带随从,最后是崔若朴做人凳,白衍踩在他身上才上去。 说好等白衍上去之后再拉崔若朴上去,可白衍上去后坐在墙头上就没了动静。 “大哥大哥快拉我,你在干什么呢?”崔若朴心急的催促白衍,要是让人看到他俩在这偷偷摸摸的翻墙,少不得被赶出来。赶出来事小,传回家里肯定要上家法,想到这里,崔若朴咧了一下嘴。 白衍还是没回答,也没有拉崔若朴。此时此刻,白衍眼里心里全是那个桃花树下的女子,就这么痴痴的看着她,看着她,别的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少女在树下仰头而立,一阵春风吹来,簌簌飘下漫天的桃花花瓣。女子抬手接住一片桃花,放在鼻端轻嗅,漏出一抹笑颜。 桃花落在她的肩头,发梢,映衬着她清丽雅致的容颜,好似从天而降的仙女,不染纤尘。 崔若朴狠狠拉了拉白衍跨坐在墙外的这条腿,这才让白衍醒过神来,一把将崔若朴拉了上来。 虽然白衍醒过神,但他的目光心神还是在树下少女的身上流连。右手将崔若朴拉上墙头后没有及时收力,身体失去平衡就要往墙外倒。白衍一看这哪行啊,还没看够呢,用力往后一仰,整个人从墙上摔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章柔听到动静,往这边看来。 看到有男子翻墙而过,章柔不禁又惊又怒。这处是个幽静所在,位于月老庙的东墙角。章柔素来喜静,不愿意去跟旁人拥挤着赏花,就到这颗桃花树下躲个清净,没成想竟然有人翻墙。 章柔后退两步躲在树后,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着白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白衍从地上爬起来,疼的嘶哑咧嘴。见章柔受惊便做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向她赔礼。 “小生这厢有礼了,本无意唐突惊吓姑娘,还望海涵。我于墙上得窥姑娘仙姿,敢问姑娘可是桃花仙子?”前一句还算正经,后一句却有失轻佻,但配上白衍真挚的语气和诚恳的眼神,再加上他头顶的两三个草叶,衣衫上的四五处脏污,倒显得幽默风趣。 章柔被他逗得轻轻一抿嘴,脸上眼里都是笑意。这一笑就像开在白衍心头的一朵花,再次把白衍的神魂带走了,也带走了崔若朴的心神。 月老庙内院还有其他姑娘小姐,此时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景。章柔的母亲也看到了白衍,眼见女儿离陌生男子最近,赶忙急步走过来,“哪里来的登徒子,竟在月老庙撒野。来人啊,来人啊…” 庙祝听闻呼喊声,带着几个小童子拿着棍棒赶来,白衍一看不好,赶忙示意崔若朴拉他上去。 崔若朴回过神来想要拉白衍,两人手刚碰到一起,小童子就已经赶到,一阵棍棒下去打的白衍吱哇乱叫。章柔看着好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崔若朴一晃神,手一松,白衍又摔在地上,被小童子的棍棒打的抱头鼠窜。崔若朴也赶紧跳下来,拉着白衍两个人往外跑。 崔若朴往外跑的同时回身看了章柔一眼,章柔已经被她母亲带着回了厢房。 这一夜,崔若朴没有睡好。 第二日一大早,崔若朴就央求父亲去打听章柔,向她提亲。可当时他既不知道章柔的名字也不知道年岁,更不知道她父母是何人,根本无从打听。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还是什么都没打听到。崔若朴干什么都蔫蔫地提不起精神,白衍派人叫了他好几次,他都没出门。 这日,白衍亲自上门来找崔若朴,说是要去城外跑马。 白衍都骑着马来了,崔若朴也不好再推辞,就跟他出来了。 兄弟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崔若朴心绪好了起来。他安慰自己道,那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肯定没有成婚。既然去了月老庙庙会,肯定是运城人,自己总有一天能找到她的,到时候再向她求亲也不迟。 运城在有一条护城河,河边遍植杨柳。 杨柳树下挺着一架马车,白衍带头往马车旁跑去。崔若朴随后而至。 马车是白家的马车,但白家只有白老夫人一位女眷出行才坐马车,今日白衍约崔若朴跑马,那马车里肯定不会是白老夫人。 “车里是谁?” 白衍爽朗笑道,“是我表妹。” 崔若朴疑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妹?” 白衍白了崔若朴一眼,“是我娘的妹妹,我姨母家的。我姨母跟我娘亲自从出嫁后就没再见过,这次是姨母带着表妹来探亲的。” 崔若朴莫名的揪紧了心口,心脏怦怦跳的不停,他咽下一口唾沫,看着从马车里缓缓探出的身影。 白衍体贴的把马车车帘为章柔撩开,伸出手去扶她。 章柔把手放在白衍手掌中,白衍紧紧一握,章柔就羞的满面红晕。 白衍为章柔介绍,“这是我义弟,崔若朴。” 章柔轻轻福一福身,“崔公子。” 白衍叫了一声愣神的崔若朴,“喂,想什么呢?我表妹给你问礼呢。” 崔若朴回过神来,抱拳回礼,“哦,哦。表小姐不用客气。” 白衍哈哈大笑,“现在是表小姐,以后就是你大嫂了,我娘与姨母已经为我们定亲,过几天就下定,到时候你可得来帮我。” 章柔羞红了脸捶了白衍一下,白衍捉住章柔的手,满眼爱意的望着她,章柔低着头不敢看他。 崔若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白衍跑完马的,他只记得黄昏后白衍与章柔成双坐在杨柳树下笑闹,章柔用手帕为白衍擦汗,白衍为章柔理鬓角散乱的发丝。 落日的余晖照在护城河面上,折射到崔若朴眼中,照亮了他的眸,却再也照不亮他的心。 “登,登”两声敲门声打断了崔若朴回忆的思绪。他把自己从悲哀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整了整衣襟,打开门。 “怎么了?”那个果断决绝的崔家主又回来了。 “家主,不好了。” 第十八章 意外 崔若朴经过的大风大浪多了,今日安排缜密,料想不会出什么问题,气定神闲的说道,“慌什么慌,发生什么事情了?” 崔林还是年纪小,缺少历练,不如崔直稳重,“你父亲回来了?” 崔林哭丧着说,“老爷,我爹,我爹死了。”说完就伏地痛哭,“老爷,你要为我爹报仇啊…” 崔若朴震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你爹死了?怎么可能?” 崔林趴在地上哭的直不起身,用手指着前方,“他们带回了我爹的尸体,在前院。我爹死的惨啊…老爷…” 崔若朴梦游似的来到前院,看着平放在庭院上的崔直的尸体,依然不能相信。 “崔直,崔直…” 可惜,崔直永远不可能回应他了。 崔若朴心痛至极,两眼发红,大声怒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崔直怎么会死?白衍呢?” 一个家将上前回复,“末将不知崔管事死因,但崔管事是流血过多力竭而亡。末将按原计划伏击白家家丁后去陷阱处与崔管事集合,但是陷阱里只有两个我们崔家的家将并未见到白衍。我们设置的钢钉排下只有一块儿灰白色衣角,末将怀疑有人杀了崔管事并且救走了白衍。末将带人在周边搜索了一番没有看到别人的踪迹,但现场是有三人打斗的痕迹,尚不知是何人参与其中。” “蠢货,你们这些蠢货。到手的鸭子都能让你们放飞了。” 崔若朴颤抖着伸出右手,悲痛的看着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崔直,手掌轻抚着为他合上双眼。“崔直,你安心去吧。我一定杀了那人为你报仇,再用整个白家为你陪葬。” “来人啊。” “末将在。” “召其所有人,随我去白家,把整个白府围住,一个人也不许出一个人也不许进。” “末将领命。” 白家门房。 “你说偷马的是谁?”马夫陈大脚火急火燎的问,丢的可是大公子的骏风啊,他们赔上一条命也赔不起啊。白家素有敦厚之名,可能不会让他赔,但是要是主子们觉得他们看管不周,丢了差事,没了进项,这一家人可怎么活。 “肯定是何公子。什么偷啊偷的,那叫借用。”赵水得了何邦的好处,很愿意为他说话。 “那我该怎么往上回禀?”陈大脚搔了搔头,马没丢就好,听赵水这语气借马的何公子是靠得住的,应该没啥大事,心踏实了一半。 “你回去接着喂马,没事,剩下的我去说。” 陈大脚放了心,他笨嘴拙舌的,最怕跟人打交道了,还是愿意去侍弄马。 赵水去内院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白泉,马上又是正午轮班的时候了,下半晌是他这队轮休。想着城主多半会午后归来,何公子追着城主去估计会同时回来,前院没有人能做主,这点小事也不用去惊动夫人了,赵水就带着手下那几个人去茶楼喝茶听曲去了,当然,用的是何邦给的珍珠换的银钱。 等赵水喝完茶,歇完晌,再回白府当差的时候发现白家大门紧闭,门口站着的是佩戴着崔家标识的兵丁。赵水绕到侧门,发现侧门同样也是关着的,还有四个崔家兵丁守门。 赵水搞不清状况,不敢上前。他在街上转悠了一圈,想到去马厩陈大脚那里看看。到了马厩才发现,这边没有崔家的人。 赵水去问陈大脚什么情况,可陈大脚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在加固栅栏,今天何邦“借马”的事让他长了个心眼,以后要把马厩锁起来,可不能再悄默声的就让人把马借走。 赵水这下真是一头雾水了,蹲在地上看陈大脚干活,不知道该怎么办。不一会,有两个崔家的人走过来,凶神恶煞的样子,赵水赶忙起身身装作喂马的样子。 “喂,你们有没有见到白家的二公子。” 陈大脚,“没,没有。二公子不来马厩。” 那两个人从赵水身边走过,又看了看马厩里面,没有什么异常就离开了。 此时,白衡正带着珍珠在他偷偷置办的宅院里看天马。 “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没有啊?你不要一直逗它…”白衡看着珍珠一直跟天马玩耍,连理都不理自己,就像个尾巴一样跟在珍珠后面。 珍珠嫌他啰嗦,“我知道了,我肯定能照顾好天马的,你放心吧。” 白衡能听得出珍珠的敷衍,气的在她身后翻白眼,“那何兄什么时候能为我大哥诊治啊。” 珍珠把仙药给了何邦以后就去睡了,等醒了又被白衡拉出来教怎么照顾天马,还没问何邦打算怎么办。 但珍珠相信何邦有分寸,至于白御的病,“你大哥那个病治倒是不难,难就难在怎么不让他复发。” 白衡眼睛一亮,“那你想到怎么解决没有?” 珍珠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没有。” “那你还不赶快想,还有心思出来玩,快点跟我回家吧。”白衡拉着珍珠的袖子就想带她走,不给我哥治病还想跟我的天马玩,门都没有。 “喂,是你带我出来的好吧。” “我这不是怕你们照顾不好天马吗?” “等你大哥痊愈,这天马就是我们的了,就不劳你操心了。” “哼,现在天马还是我们白家的,你想要?那就赶紧想法子给我哥治病。” “想让我们给你哥治病,你还这个态度?” “你…” “我怎么?”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的往白府走。 出来的时候是白泉驾车送他们出来的,但是白衡要带珍珠与天马熟悉,白泉担心家里有事,白衡就让他赶车先回来。现在没有马车,珍珠和白衡是溜达着走回来的。 赵水一直在白府门前的这条大街上晃悠。现在街上正热闹,摊位一个接一个摆的严严实实,满满当当,人声鼎沸。赵水一会在这看看,一会再那坐坐,眼睛时刻盯着街头巷尾。他现在就盼着城主跟何邦赶快回来,要不,要不白衡回来也行。 赵水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等啊等啊,终于,离着大老远就看到白衡跟珍珠并肩走来。 赵水赶紧跑过去凑到白衡眼前,“二公子,珍珠姑娘。” 白衡瞅着赵水眼熟,知道是自家门房的人,就是不知道叫什么。 赵水挺有眼色,“公子,小人赵水,在门房听招呼的,还给您跑过两次腿呢。” 白衡还是没想起来,但也不碍事,“你怎么跑这来了?可是夫人让你来找?” 赵水否认,“不是的,公子。”然后赵水把白衡和珍珠拉到一个小巷子里,把自己见到的知道的告诉了白衡。 “崔家围了白府?走,我们去看看,是不是崔世叔有什么事?” 赵水想拦着又没那个胆子,还是珍珠拦住了白衡。 “白衡,你怎么这么笨,人家都围了你家了你还送上门去问。还不先躲起来看看情况。” 白衡还没转过弯来,虽然他自小与催世叔关系不好,觉得崔世叔身上有奇怪阴森的感觉,但父亲和兄长都对崔世叔极为推崇,他虽跟崔若朴不亲近但也感谢他这些年对白家的照顾。 “崔家与我白家世代相交,你想太多了吧。”白衡对珍珠的说辞不以为然。 珍珠无法只好把自己昨夜的所见所闻跟白衡说了一遍。 “真的?你不会是在胡说八道挑拨我们的关系吧?” 珍珠送给白衡一个大大的白眼。“既然你不信,那你回去吧,到时候别后悔就行。” 白衡脚步没动,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珍珠,也没怀疑过何邦,虽然与他们是萍水相逢,但他们身上的气息都是极清正的。 那,难道真的是崔家一直在背后搞鬼吗?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城主之位?但崔家在运城的地位仅次于白家啊,姐姐又与崔领大哥定了亲… “那我也得回家去看看,母亲和大哥还在家。” 珍珠示意他稍安勿躁,又跟赵水确认了一遍,“你看到我哥随城主去了?” 赵水道,“小人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何公子确实问过我城主去哪了,马厩也少了一匹马,小人是猜测何公子追着城主去了。” 珍珠点头,“那应该没错了。”转过头对白衡说,“有我大哥跟着,你不用担心城主的安危。现在就是不知道白夫人和白大公子的情况,不如我们等天色暗一些再偷偷潜入府中。” “还要等天黑?不行,万一…” 珍珠打断白衡,双手问问抓住白衡的肩膀,让他冷静,“没有万一,崔家是冲着城主来的,不会对白夫人和大公子下手的。那个黑衣人想对大公子下手也没那么容易,我相信我哥今天离开前已经做好了安排。现在崔家包围白府很可能有别的目的,如果想下手杀他们早就动手了,不会只是包围白府这么简单。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与城主还有我哥哥汇合,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想办法应对。你如果实在太担心,就等晚上我们再一起进府,不差这几个时辰。” 赵水弱弱的道,“公子,我觉得珍珠姑娘说的对。” 珍珠赞许的看了赵水一眼,这个仆人还挺有脑子。赵水被珍珠看的脑子都迷糊了,珍珠姑娘就像画里的玉女一样好看。 白衡没了主意,只好听珍珠的,“也不知道我姐…城主现在怎么样了?崔世…崔若朴既然敢包围白府,肯定做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上忙…” 珍珠看着倚在墙上垂头丧气的白衡,想起第一次见他时意气风发从天马上下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一时心软,安慰道,“谁说你帮不上忙,后面的事情还都要靠你。” 珍珠安抚好白衡,又嘱咐赵水,“你去街上守着,就像刚才那样。看到城主或者我哥哥回来就把他们带到这里来。运城还没到崔家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步,想来他们应该不会封锁城门,那样就太惹眼了。” 第十九章 谜团 白府 崔若朴派人围了白家,自己大摇大摆的带着二十多兵丁走了进来。 门房看门的都是几个小子,没见过这场面,一个有眼色的见状慌忙往海川院跑。白泉,白御,白章氏,这一家子能做主的都在海川院。 崔若朴看到了,不用他吩咐,自有一个家将将人捉了回来,堵上嘴带走了。 有一个年纪大点的门房大着胆上前问到,“崔家主,这是怎么了?” 崔若朴连眼风都没给他,他身后的家将出面说到,“我们家主怀疑有飞贼潜入白家,现在正要搜查,你滚一边儿去。”家将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人推开,那人灰溜溜的退回去。 “哎,等等。” 崔若朴叫住那个开口问话的人,“你去把你们白泉管事叫出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商,别的什么都不许多嘴,明白吗?” 那人疑惑,但他再不敢多嘴问话了,老实点点头。 崔若朴很满意,“你们白家进了贼人,我带些兵将来帮助你们捉贼,是为了白府好。只许跟白泉一个人说,别惊动旁人,小心打草惊蛇让贼人跑了。事情办好了好处自然有你的。” 那人得了话就向海川院跑去,片刻后,白泉就跟他出来了。 白泉一看崔若朴这阵仗,一时有些发懵,“崔家主,这是…” “城主在城外遇袭,下落不明。我怀疑你们白家有内贼,带着人来搜查。” 白泉大惊,“城主下落不明?这…我马上派人去找…” 崔若朴按住白泉的肩膀,“白泉,你别装了,我知道是你勾结了匪贼陷害城主,来人啊,把他抓起来关进大牢,等我找到他的同伙一块审问。” 三四个崔家家将上来就想将白泉扣住。白泉面对这突然的变故,不知所措,但也不可能听任崔若朴就这么将他带走。 白泉身形一闪,与两个将军动起手来。白泉身手矫捷,但崔家人多势众,不多会白泉还是被扣下了。 白泉要是此时还看不明白,也就白瞎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白家总管,“崔若朴,你这是想反…” 崔若朴轻蔑的看着不服气的白泉,低声在他耳边道,“白衍早就死了,白御也废了,运城城主之位早就应该是我的,现在我只是拿回自己应得的。等我处理好了这一切,再送你去阴曹地府跟你主子团圆。哈哈哈…” 白泉被以勾结贼人的名义带走,剩下的人更不敢反抗。 崔若朴带来的家将将各处当值的人都拉出来站在院子里,美其名曰,方便搜查,验明正身。 白家占地虽广,但人口极少。除了白章氏,白御白衡白微,还有现在客居的珍珠何邦,再没有他人,剩下的都是丫头仆人。白家的护卫兵丁都是运城人,平日都是在白府当差,休息的时候可以回家,刚才这些当值的护卫已经全数被派出去。可以说,现在白府是没有丝毫战斗力的。 崔若朴来到白家待客的大厅,当初何邦与白微假扮的白衍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崔若朴坐在主位上,家将带上来一个服侍白章氏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不过十四五岁,吓得整个人打着颤的俯在地上。 “你们夫人呢?”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回道,“夫人在海川院守着大公子。” “薛神医可离开了?” “没,没有。” “你们大公子可有好转?” “我,我不知道。” “二公子去哪里了知道吗?” 小丫头使劲摇头,吓得哭了出来,“我只是个给夫人倒茶的小丫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崔若朴不想惊动薛神医,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走到那个小丫头身前。 “你去给你们夫人沏杯茶,将这个放在茶里。你们夫人喝过后会犯困倦怠,你就扶着她回房休息,剩下的就不用你管了。明白了吗?” 小丫头有点迟疑,没有接过那个纸包。 崔若朴冷笑,“你不想做?来人啊,拉下去。” 小丫头一把接过那个纸包,“我做,我做。” 崔若朴满意的点点头,“去吧,洗把脸再去,不要漏了马脚。” 小丫头退出去以后,有一个家将走进来,他刚才去查探白衡与何邦的去向了。 “禀家主,有人早上看到白衡带着那个叫珍珠的姑娘出去了,至今未归。至于那个客居的何公子,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门房上半晌当值的人不在,中午当值的人没看到姓何的出去,所以末将推测,那个姓何的应该是上半晌出去的。” 上半晌? 难道这个何公子上半晌跟着白微去鸡冠山了? 今天的伏击细致缜密,白微肯定是杀不死崔直的,能在崔直手下救走白微并置崔直于死地的人满运城也没有几个… 白家的战力崔若朴清楚的很,今天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但偏偏就出了个意外,凭空出来一个人搅翻了他所有的安排… 那这个人,既跟白府有关系,自己却又不了解…除了这个来历不明的何公子还能有谁? 崔若朴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崔直的死跟这个何公子脱不开关系。 崔若朴大怒,“马上派个人去找白衡跟那个叫珍珠的,整个运城翻过来也要把她们找出来。再派人继续去鸡冠山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找到白微就不用回来了。” “是。”家将领命以后就要退下去办,崔若朴又出声叫停,“等等。找到白衡以后先不要动手,也不要说是我找他。就说他大哥不好了,赶快让他回来。如果找到白微,可先斩后奏。” “是。” 半个时辰后。 两个家将来报,“家主,白夫人已经上了马车回崔府了。” 崔若朴一个冷眼看过来,“从今以后,没有白夫人,只有崔夫人。” 冷冽阴毒的语气让两个家将打了一个冷颤,“是,夫人已回府,安置妥当。” 崔若朴挥了挥手,“退下吧。” 崔若朴让人把白家所有仆人都带到柴房里关押起来,偌大的白府空荡荡的庭院只有崔若朴安排的崔家兵丁,一个白家人也看不见。 安排好白府以后,崔若朴就回到崔府。 崔家书房,黑衣人姗姗来迟。 “怎么现在才来?”崔若朴声线平稳,听不出情绪。 “收拾一下尸体,耽误了一会。” 崔林借着崔领的名头把那些白家的兵丁带到黑衣人所在的农家小院,就回来复命了。对黑衣人来说,杀人简单,怎么处理那些尸体倒是费了一番功夫。 “白家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可以进去找你想要的东西。白御也留给你,要杀要剐随你。就是那个大夫你不要动他,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他就行了。” 黑衣人抱拳躬身给崔若朴行了个礼,“恭喜崔城主,二十年来的心愿今日达成。” 崔若朴想起下落不明的白微,有些担忧,“白微没死,被人救走了,到现在都没找到。” 黑衣人不屑,“不过一个弱女子,还能翻得出您的五指山?就算她敢回到运城,您成了城主,碾死她不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崔若朴可没被他恭维的不知分寸,现在只是控制了白家,运城除了白家崔家两个大家族,还有虎视眈眈的梁家王家。为了防止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崔若朴不得不费尽心思安排周到。给白泉安了个里通外贼的罪名,再由他推波助澜,这样一来好歹能把城主之死囫囵过去。但是现在白衡白微都没找到,也不敢在城中大肆搜查,不敢关城门就是顾忌这梁王两家。还有那姓何的两兄妹,也要给他们安个罪名,先下手为强,省的哪天出来反咬一口。 只是这些事,崔若朴不想再让黑衣人插手了,他没有把握能灭了他的口,只好少让他参与其中。 “没有别的事你就去白家找东西吧,给你一天时间。明日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黑衣人心里冷笑,表面却很恭敬,行了礼就退出来。 海川院。 白御还在沉睡。 黑衣人拿着崔若朴的令牌一路通行无阻,进入海川院。 外间是待客的,没有什么东西。内室前面是书房。书房是以前白御办公读书的地方,出了书还是书。 有一整面墙都被白御劈出来做了书橱,摆的满满当当。黑衣人按顺序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挨个翻看,却没有一本是他要找的。黑衣人看过后随手把书扔在地上。 薛神医在内室守着白御,药效不明,他不敢随意离开。现在白御情况明显有好转,虽然还在昏睡,但气息沉稳,脉象也逐步平静。 听到外面有动静,薛神医以为是伺候的丫头小子,“是谁啊,进屋来。”薛神医正想在派人去问问何公子是否回来,也想着把白御病情稳定下来的好消息带给白夫人。 可一直没有人进来,也没人答话,外屋的动静却一直没停,薛神医起身去外间查看。 “啊?你是谁?大胆,光天化日竟私闯…”薛神医被黑衣人一身打扮给吓了一跳,就要往外走去喊人。 黑衣人懒得与薛神医费口舌,走到他身后一个手刀砍在脖子上,薛神医晕倒了。 黑衣人接着翻找,但还是一无所获。他把所有桌椅书柜都挪了个地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密闸,结果什么都没有。黑衣人又进来白御所在的内室,把床底床头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什么暗格机关。柜子里全部都是白御日常穿的衣服,全都扔出来也没发现藏着什么东西。墙上的画也揭下来,墙面也没有什么异常。黑衣人又挨个敲击墙体,都是实心。 找了两个多时辰,一无所获。黑衣人越找越急躁,又倒回去翻找待客用的前厅,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黑衣人不相信白家的阵法都是口口相传,没有书面记载。白家那个二儿子不学无术,阵法之事肯定指不上他,再者,他是次子,白御是长子。阵法可以说是白家传家之宝,肯定在白御这里。 但是现在白御是这付半死不活的样子… 黑衣人不知白御已有好转,只以为他是被吊着一口气才没死,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有办法拷打他。 黑衣人心下沉吟,如果自己找不到阵法,还得留下白御这个活口。 可恨,谁成想这个白御如此死性,不开窍。当初他留下一本双修功法给白御,如果按他推测那样,白御找了女子双修,他体内的魔气就会通过经脉的流动遍及他的四肢百骇。到时自己通过傀儡术就可以控制他,想要什么不都是易如反掌。自己私下安排了十几个貌比天仙的女子,也有被白章氏看中想要服侍白御的,但白御就是不松口,还逼着白章氏将这些女子打发了,要不然也不用等到现在才会机会进白府找阵法。 黑衣人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掐死白御,就这么让他拖了两年,黑衣人没了耐心,他这才想着不如把他们都弄死自己找。只是现在怎么找也找不着,难道只能无功而返?黑人不甘心。 第二十章 孽缘 崔府。 白章氏浑浑噩噩的醒过来,眼皮重的睁都睁不开,嗓子干哑,“来人啊,给我倒杯水。” 没有人答话,白章氏又说了一遍,“来人啊。”虚弱低微的声音让人听了好不心疼。 崔若朴从门外走进来,背着光,整个人的轮廓都模糊了。白章氏迷迷糊糊看到一个人影,以为是贴身服侍她的丫头,“小环,是你吗?扶我起来。” 崔若朴向白章氏走近,扶着她坐起身后便去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端过来白章氏。 白章氏觉得不太对劲。 男子的力量绝对比女子强,尤其崔若朴还是常年习武之人。虽然崔若朴尽量放轻动作,但刚刚扶白章氏起身时白章氏察觉到了。 白章氏接过崔若朴端来的茶,因视线不清无意间碰到了崔若朴的手,白章氏能确定,那是一双男人的手。 怎么会有男人?白章氏慌乱的推开茶杯,“嘭”一声轻响,茶杯落地摔碎了。 崔若朴没有出声,他回身去桌前想再给白章氏重新倒一杯茶。 白章氏用力想睁开眼看清眼前之人,试了好几次才成功。等她看清眼前之人是崔若朴后,她瞬间清醒,整个人往后瑟缩了一下,呈现出一种防备的姿态。 “怎么是你?”白章氏抬头打量整个房间,才发现这不是她平时居住的存善堂。“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到此时白章氏才真的有些慌乱,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梦魇了,怎么会出现这么荒诞的一幕? “柔儿,这是崔府,我的书房。” 白章氏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崔若朴拿着茶杯向她走来,眼睛里是挡不住的情意,“柔儿,你不是口渴?” 这次由不得白章氏不信了,她没有听错,崔若朴,她夫君的异弟,竟然叫她“柔儿。” 白章氏觉得脸上似火烧,就像有人狠狠抽了她巴掌一样。她再一次打翻茶具,厉声呵斥崔若朴,“你放肆,我是你嫂子。你怎可直呼我的闺名。” 章柔是典型的深闺妇人,一辈子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她与丈夫相敬如宾20年没有红过脸,儿子女儿皆乖巧懂事,家风清正,一生顺遂,从没有发怒斥骂过谁。 今日崔若朴如此明目张胆的僭越礼教,白章氏顿觉受辱难堪,这才出声呵斥他。但是白章氏此时身体绵软无力,说出来的话更是微弱,对崔若朴一点威胁都没有。 “我怎么会在这?”白章氏想起自己明明是安歇在存善堂的,今日过于困倦……不对,虽然近日因伯慷病情反复心力交瘁,但远远没到白日就要休息的地步。白章氏仔细回想自己睡前的细节,一切都很正常,自己与薛神医守在御儿身旁,直到喝了一杯茶水后就困意难耐… “那杯茶?你竟然在茶中下药?”白章氏简直不能置信,堂堂崔氏家主竟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你想干什么?城主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白章氏接连疑问,崔若朴泰然自若。柔儿一时不能接受是正常的,他早已经做好了用余生来挽回章柔的准备了,谁让自己当初这么轻易就放手,现在这些只是对他的惩罚,不过崔若朴甘之如饴,只要柔儿回到他身边,任打任骂都随她。 但是听到白章氏提及白衍,崔若朴还是忍不住冷笑,“城主?白衍?到了现在你还想唬我。白衍早就死了,现在不过是白微那个丫头的假扮的而已。我对她早已有所安排,我有何惧?” 白章氏指着崔若朴,“你,你简直鬼迷心窍。我的微儿,我的御儿衡儿,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崔若朴坐在床沿,痴痴的看着白章氏。哪怕现在白章氏发丝散乱,面色因怒气潮红,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皱纹,他也觉得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我要拿出所有应属于我的东西。城主之位,还有你。所有敢挡我路的人,我都会铲除。”崔若朴伸出手想为白章氏抚平发丝,却被白章氏冷冷打开。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就算我夫君死了,我也永远是白家的人。你若真杀了我的儿女,我也不会独活。” 崔若朴背过身去,不想让白章氏见到他此时狰狞的面孔,“你在威胁我?为了那三个你跟白衍的孩子威胁我?当年不过是我一时太大意,才让白衍娶了你,不然你就应该是我的夫人,为我生儿育女。” 白章氏听他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急火攻心,眼前一阵阵发晕。她用手使劲掐自己的虎口,告诉自己不能晕。“你胡说八道,我与夫君两心相悦,岂是你能比的?” 从醒过来开始,白章氏一直在又惊又怒的环境里,勉力支撑着说了这许多话,白章氏气息不稳,面色苍白,喘的厉害。 崔若朴转过身,偏执又心疼的看着白章氏。他不想跟他心心念念多年的柔儿如此剑拔弩张的对话,这不是他的本意。 崔若朴放缓了语气,安抚白章氏,“当年我和白衍同时遇见了你,只是因为我谦让才让他先遇见的你,这二十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悔恨。当日如果是我先翻墙而入,你就是属于我的。” 白章氏气极反笑,“在你心中我就是那水性杨花,见谁爱谁的女子?我佩服我夫君的学识武艺,折服他爽朗磊落的品性。你,虽然是我夫君的结拜兄弟,却居心叵测,觊觎兄嫂,你根本不配与他相比。” 白章氏的话语就像尖刀一般,狠狠刺进崔若朴的心脏。崔若朴再也保持不住那副从容面孔,现在的他面若寒冰,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恐怖气息,他在克制自己,不想一时冲动伤了白章氏。 白章氏见他无动于衷尤嫌不足,平稳了气息后继续说道,“我与夫君在月老庙初见,后又得知两家乃是姨表姻亲。我们缘分天定,就算当日是我先遇见你也无济于事,我的目光我的衷心只会停留在我夫君身上。” 白章氏的话终于激怒了崔若朴,崔若朴扬起右手就要向白章氏脸上打去。白章氏昂这头,眼睛里有倔强,有不屑,就是没有一丝惧怕。这眼神刺痛了崔若朴,他缓缓放下手,肩膀塌下来,甩袖往外走去。“如果你敢自尽,我马上送你的儿女去地下与你团圆。” 听了这话,白章氏了无生机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亮光,这么说,她的三个孩子都是平安的,是吗?白章氏想要追问,但崔若朴已经出了房间。白章氏身体里的药劲还有残留,她之前都是硬撑着一口气在与崔若朴争辩,现在得知孩子们平安,就像溺水的人被拖到岸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只剩大口的喘息来平复喜悦的心情。 崔若朴恍恍惚惚走出书房,漫无目的的在整个崔府闲逛。在崔若朴印象里,白章氏总是温柔的笑着,巧笑倩兮。她的眼睛里含着清凌凌的溪水,被她望着便会涤尽他所有的疲倦。他没有想到温柔如水的白章氏竟然会有这么刚烈的一面,他不想和她走到这一步。他想让章柔还想以前那样,和熙的望着他笑。 走着走着,崔若朴就来到他发妻张氏生前居住的珍之堂。这个名字取珍而重之的意思,是崔若朴取得,就连这块匾也是他亲自提的。 当初在月老庙,崔若朴对章柔一见钟情,感叹月老恩赐良缘。虽然当时一直没有打听到章柔的来历,但他相信有月老牵线肯定会抱得美人归。从那时起,崔若朴就开始着手收拾这个庭院。 这个庭院是崔老家主为崔若朴成婚早就备下的,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崔若朴自己亲自指挥种下的,屋里的装修也是他亲手画的图纸又找了最好的工匠做的,当初他是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来装饰这个庭院的。 当得知章柔与白衍定亲以后,崔若朴曾有一把火把这个庭院烧毁的冲动。烧毁一个庭院容易,但怎么跟在堂的父母交代?崔若朴硬生生忍下了这股冲动,只是不再踏足此院。 又过了两年,白衍跟章柔成亲,并且很快的有了第一个孩子。崔老家主也不停催促崔若朴成婚。对于已经心如死灰的崔若朴来说,娶谁都无所谓了。他对崔老夫人说,一切但凭母亲做主,母亲挑的,自然是儿子喜欢的。 作为自己从小养育长大的儿子,崔老夫人这个当娘的怎么可能不注意到儿子的异常。这几年崔若朴越发孤僻,不苟言笑。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也是寻常。崔老夫人没有强求崔若朴事事向他报备,只是用自己的方法开导崔若朴。再者崔若朴将自己的心思藏的极好,面对白衍与章柔时也是正常,崔老夫人也就没能发现这个原因。只单纯以为儿子可能还对当年那个月老庙偶遇的女子念念不忘。 少年人,心性要强也是有的,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崔老夫人没把这点事看在眼里。那远在天边的思念终究不如眼前的温暖,老夫人想着给崔若朴娶回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天长日久的总会把他的心思拉回来。 崔老夫人在运城适龄女子里挑了又挑,不看门第,只看心性。 当娘的最懂儿子,依崔若朴现在这个样子,娶回家来个天仙怕也是没用的,只能一点一点感动他走进他的心。 那高门千金,从小娇生惯养,要星星不给月亮,时时需要人哄着捧着,崔若朴这么冷淡的样子肯定是不合适的,硬娶回来搞不好还会夫妻离心,家宅不宁。 那门户低的倒是不敢在崔家撒野,但普遍都是没有读过什么书,连字都识不得几个。崔家媳妇,不求能学富五车,但最起码能与夫君连对赋诗,也是情趣。再者读书能识礼,开阔见识,崔家以后的主母总不能是上不得台面的粗鄙妇人。 崔老夫人可真是用尽了心思,千挑万选才选中了崔若朴的发妻,张氏。 张家也算是个小康之家,家里是做香料营生的。张氏是家中独女,因母亲早亡便自小在父亲身旁长大。跟着张父走南闯北的闯荡,颇有些见识。等再大些,张父觉得她一个女儿家跟着自己这般漂泊不是事,就不再奔波,用积攒的家财开了个小店,又给女儿请来名师指导读书习字,琴棋书画。张氏性子温厚又聪明灵透,性情大方不扭捏。崔老夫人偷偷相看过过几次,很满意。 只自己满意不行,崔老夫人也想让儿子见见张氏,费了点心思安排了一场“偶遇。” 一个春日,崔若朴奉母命来到月老庙找庙祝解签。因为崔老夫人提前安排好了,月老庙内院只有崔若朴和张氏两个香客。 还是那座月老庙,还是那颗桃花树,不同的是树下的女子。 庙祝在树下摆了一张方桌,为张氏解签。崔若朴到时,张氏已经解过签文正起身告辞,“小女子张柔多谢庙祝良言。” 一阵清风吹过,吹起张氏的发丝,吹落桃花的花瓣,吹开崔若朴久闭的心房。 “你叫张柔?” 其实这么直呼女子闺名是非常无礼的,但张氏没有见怪,她多少知道一些崔若朴,也知道今日是崔老夫人安排的。张氏脸色羞红,只轻轻点头,“嗯。弓长张,矛木柔。见过崔公子。” “你认识我?” 张氏脸更红了,再大方爽朗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张氏又点了点头,“嗯。崔公子请便,小女子告退。” 这门婚事,崔若朴点头了。不知是因为那相似的场景,那相似的名字,还是因为那似有若无的情愫和鼻尖的一抹暗香。 第二十一章 救人 天才擦黑,白衡就按捺不住想要进府。 赵水带着白衡和珍珠来到白府东侧的马厩,“公子,姑娘,这里没有崔府的人。” 白衡犯难道,“东侧没有开角门,崔家才没有派人来守着。我又没有穿墙而过的本事,我们怎么进去?” “这个我有办法。”珍珠转过身来对赵水说,“赵水,你不要在这里守着了,你去联系一些白家的旧人,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然后在二公子的外宅里等着我们回来。” 白衡把那个宅院的地址告诉赵水,赵水连连保证,“这事就交给我,公子姑娘放心。” 赵水离开后珍珠牵着白衡的手,白衡跟火烧一样的想要躲开,说话都结巴了,“你,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珍珠不放,“你不想进去看夫人了?” 白衡摇头,“我当然想进去,可这跟我们牵手有什么关系?” 珍珠瞥了白衡一眼,“想进去就安静,闭眼,按我说的做。” 白衡见珍珠面色认真,双目微阖,不似逗他,便也学着她的样子闭上双眼,只是觉得有些热,尤其是脸上。 “吸气,气沉丹田,不要吐出。” 白衡按照珍珠的意思去做,牵着珍珠的左手觉得有暖暖热流流过,白衡睁开一只眼瞟了一下珍珠。 “静心,跳。” 珍珠一用力就跳到墙体上,稳稳站住。白衡因为分心而重心不稳,摇摇晃晃的,“哎哎哎。” 珍珠拉了他一把,帮他站稳,“嘘,别出声。” 白衡捂着嘴巴点头,用眼神来表达自己对珍珠的惊讶。珍珠竟然会武功,轻轻松松就带着自己跳了这么高,白衡现在无比悔恨自己习武时没有用功,到现在竟然连一个弱女子(珍珠是弱女子吗?)都不如。 珍珠指了指地上,示意两人跳下去。白衡点点头表示明白。 珍珠姿势优美的落地,白衡摔了个狗啃泥。 珍珠和白衡落脚的地方是前院花园东侧,珍珠觉得这地方有些怪异…嗅了嗅 白衡奇怪,“你在闻什么?” 珍珠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墙根。 东部一整面墙上都是绿藤,都是今早刚刚修整过得。珍珠拨开绿藤,只见墙面上还有墙角下密密麻麻长满了黑色小草。 白衡跟过来,看这黑不溜秋的小草嫌弃问道,“咦,这是什么东西?发霉了?” 珍珠却很高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些魔植应该跟白御体内的魔气大有关联。 珍珠先没有管这些魔植,也没跟白衡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白章氏与白御的安危。 白御的海川院里这里更近,两人先偷偷往海川院摸去。 珍珠跟白衡躲过一队巡查的士兵,顺利潜入海川院。海川院一片漆黑,连灯都没有点。 白衡心慌,“是不是我大哥和娘亲出什么事了?” 珍珠安慰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先不要慌。如果白大公子和白夫人真的出事,这里就不会有兵巡逻了。” 白衡偷偷瞄着珍珠,巴掌大的脸庞从容又镇定,此时有些佩服她。转念一想,自己又心里发酸,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要靠一个小女孩儿来安慰,真是太没出息了。 夜色浓重如墨,又没有点灯,两人只能凭着一些月色分辨方向。 白衡更熟悉海川院格局,所以说白衡在前,珍珠在后。两人悄悄从前厅往内室走,路过书房时白衡却差点被绊倒。 “哎呀。” “你怎么了?”珍珠落在白衡身后几步,听见他叫唤就要过来。 “小心,小心,这里有东西。” 白衡转过身查看绊倒他的东西,“我没事,你小心一点不要被绊。” 白衡看地上这个“东西”…像是个人,凑近看了看面容,才发现是薛神医。 “薛神医?薛神医怎么晕倒在这?”白衡连忙扶起薛神医的上半身。 珍珠也是识得薛神医的,帮忙白衡扶起薛神医。珍珠见薛神医昏着,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晕倒,拿出一颗固本培元丹就准备喂薛神医吃。在珍珠印象里,只要昏睡过去就吃固本培元丹。 白衡懂一些急救之法,他经常看到薛神医怎么照顾他大哥。他没让珍珠瞎给薛神医吃药,用手指按住薛神医的人中,慢慢使力,薛神医在剧痛中悠悠醒转。 薛神医的记忆还停留在被黑衣人砍倒的那一瞬,刚醒过来看到面前黑乎乎的两个人立马惊坐起身,张口就要喊人。白衡在薛神医话还没出口钱就先捂住他的嘴,小声说道,“薛神医是我,我是仲恺,白家的仲恺。” 薛神医揉了揉眼,借着窗户透过来的一丝月光,迷迷糊糊地分辨出白衡。“二公子?怎么这么黑啊?怎么回事儿?” 白衡反问道,“您怎么晕倒在这儿?”白衡扫视整个书房,注意到了凌乱满地的书籍,心里更是担心白御。“您先缓缓,我去看看我大哥。” 白衡去了内室,由珍珠扶着薛神医,“薛神医,我是珍珠。之前您为我把过脉,还记得我吗?” 薛神医在昏暗中仔细看了看珍珠的面色,点点头,“老夫还记得珍珠姑娘,珍珠姑娘这一向身体可好?” 珍珠很感谢薛神医还记挂着她的身体,“我很好,我有丸药可续命。”薛神医想起何邦交给他的那颗灵药,说是原来是给珍珠姑娘的。 薛神医感慨非常,“何公子与珍珠姑娘乃大义之人,大公子服下何公子送来的仙药已经有所好转,我们去内室看看大公子。” 珍珠有心先问一下黑衣人的情况,但现在时机不太恰当,还是扶着薛神医先去看看白御吧。 进到内室,白衡正守在白御床头,用手指探测白御的鼻息。“薛神医,我大哥气息平稳,怎么我叫不醒他?” 薛神医看了珍珠一眼,想起何邦交代的话,“我按古方配制了一味新的丸药给大公子服下,大公子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这长睡不醒,还要劳烦珍珠姑娘…” 珍珠没反应过来,“我?” 薛神医低声说道,“这药的药性我把握不好,何公子嘱咐我不可说出药的来历,但现在何公子不在,只能麻烦珍珠姑娘了。” 珍珠被赶鸭子上架,一时不知所措。珍珠大约能明白哥哥的苦心,借薛神医之手用药是不想让他们太过招摇。现在哥哥不着急,珍珠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来给白御诊脉。 把脉不过是做个样子,珍珠都不知道手该怎么放,幸亏现在黑咕隆咚的,薛神医看不清状况,不然肯定就露馅了。 珍珠把灵气输送到白御的经脉中,一寸一寸细细探查。虽然白御只服用了八分之一的仙药,但原先他的身体过于孱弱,八分之一的仙药对他来说都不能承受。但幸好八分之一也不算太多,没有将他的经脉撑爆。白御之所以陷入沉睡是因为他短时间内无法吸收这些灵气,等他将灵气吸收殆尽就会醒过来了。 珍珠又观察了一会他体内的黑气,这黑气明显比上次见到时体积增大了。这黑气也延缓了白御吸收灵气的速度,如果现在珍珠能把魔气全部吸收,对白衡来说是最好的,但是现在时间紧迫,来不及的,还要去看看白夫人。 珍珠给白御把脉的同时,白衡在向薛神医询问那个黑衣人的体貌特征。薛神医回想道,“我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只记得他披了一身黑色的斗篷,兜帽大的把脸都遮住了。” 珍珠猜测这个黑衣人与当初去崔家的那个黑衣人是同一个人,就算不是同一个人那也是一伙儿的。 珍珠追问道,“他当时在干什么?” “他当时是在翻书。我在内室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就是他的翻书声。” 翻书?珍珠疑惑着看着白衡。“二公子,你们家有什么书特别珍贵被人觊觎?” 白衡摇头,“我不知道,家里的事一直都是父亲与大哥在操心。” ……珍珠无语。 珍珠跟白衡商量了一下,决定自己去存善堂找白夫人。白衡本不同意,但一来时间紧迫,分头行动更便捷。二来就是总不能让珍珠一个女子或者薛神医一个半百老人背着身高马大昏睡不醒的白御吧。所以最后的决定就是白衡带着白御与薛神医去东墙角那里等着,珍珠去存善堂接白夫人,汇合以后再一块出去。没办法,白衡不会武功,只能让珍珠带着出去。白衡又一次觉得自己简直像一只弱鸡。 大约一刻钟后,珍珠回到东墙角。白衡背着白御,还有做薛神医已经等候在那了。白衡拔着脖子瞅珍珠身后也没看到白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我娘…我娘呢?” 珍珠摇头,“白夫人没在存善堂,整个内院连个人影都没有。不过你别担心,室内没有打斗痕迹,白夫人一个女流之辈他们应该不会对她下手,很有可能是把她藏起来当做人质要挟我们。” “不行,我要去找我娘。你们先走吧。”白衡说着就想把白御放下,珍珠拦住他。 “哎,你别这么冲动好不好。白夫人在哪我们都不知道你去哪里找?我们得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我总觉得今晚的事过于顺利,有些不安。” 白衡知道珍珠说的对,也没再坚持去找白夫人。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先离开再想办法。 珍珠先带着薛神医跨墙而过,再返回来接应白御白衡两兄弟。 等珍珠准备带白衡过墙时却听到墙那侧有重物的倒地声。珍珠试探着小声喊道,“薛神医?薛神医?” 连着喊了三四次,也没有人回应。 第二十二章 找哥哥 珍珠暗道不好,牵着白衡的手跳到墙上。一瞬间,墙边两侧出现数十个手举火把的兵丁。 崔若普从后面走上前来,“仲恺,回来怎么不走正门,学的跟飞贼一样翻墙。” 白衡看着崔若朴那笑面虎的阴森样子,相信了珍珠的说法。原来崔若朴真的要对付白家。 现在母亲生死不明,白衡忍不住破口大骂,“崔若朴你这个老贼,你竟然背信弃义害我白家。枉我叫了你这么多年世叔,你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你把我娘藏到哪里去了?” 崔若朴装出惋惜的神态,假模假式的说,“仲恺啊,你是被这个女贼灌了迷魂汤还是得了失心疯了?明明是这个女子还有她哥哥勾结匪贼害了城主,又借机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你不能相信她啊。” 白衡看崔若朴颠倒是非黑白,妄想把脏水泼到珍珠身上,义愤填膺,“我才没有失心疯,得失心疯的是你吧…” 崔若朴懒得跟白衡啰嗦,举起右手。身后二十多个兵丁举起弓箭,瞄准了珍珠和白御。 “仲恺啊,不要在做无谓的意气之争,你以为就凭你能做什么?你乖乖跟我回去,也许我能饶你们不死,还可以放你去见你娘。” “我娘?真的是你抓走我娘?我跟你拼了。”白衡就要下去跟崔若朴拼命,是珍珠紧紧攥了一下他的手。“不要被他骗了。” “崔家主,你不用急着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你顶替勾结外贼谋害城主的罪名吗?不然你为什么要在出现之前把薛神医打晕带走,不就是怕薛神医看清你的真面目,出面指证你嘛!薛神医善名远播,你不敢动他,却剑指我这么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你于心何忍啊。” 崔若朴知道珍珠这是在言语上给他挖坑,他可没那么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崔家的士兵亲眼看到是你哥哥杀了城主,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推脱不了的。” “是吗?那我前天夜里看到你与一个黑人密谈…”珍珠故意停在这里不往下说,看崔若朴怎么应对。 崔若朴果然上当,他没想到竟然被珍珠知晓了黑衣的存在,崔若朴怕珍珠再说出点什么,马上下令放箭。 珍珠等的就是这一刻。 所有弓箭手都在一瞬间向墙上的他们射出箭支,珍珠却牵着白衡的手跳下墙来,领着白御朝反方向跑去。现在这关乎性命的时刻,珍珠也顾不上遮掩身份了,动用灵气使出轻身术,又往身上贴着四五个加速符箓,急速离去。 几个呼吸间,珍珠和白御就到了白府外。 “竟然是妖女,会使法术。你们都看到了,白家都是被这个妖女给害得,二公子也受了妖女的迷惑。快追,捉到妖女,重重有赏。” 几十个兵朝珍珠和白衡逃走的方向追去。 藏在那几十个兵中的黑衣人眯了眯眼,刚才那个姑娘的身形不像是人族,倒有些像他们妖族魔族的。但是若是妖魔两族,怎么不会法术只知道跑?既然这个小姑娘之前在暗地里偷查过我,那我今日也跟去偷偷查看一下她的路数,是敌是友还要再看,不知道她来白家是为了什么目的? 原来黑衣人在白家搜寻不到什么结果,与崔若朴商量过后才定下了今晚的这个欲擒故纵的把戏。 不管是白微何邦,还是白衡珍珠,只要他们知道白府被围,肯定不会放着白御跟白章氏不管。他们一定会想法设法潜回白府,带走家人的同时也会带走白家不能外传的阵法之术。 黑衣人自己找不到,就寄希望于白衡能找到,哪怕能有点什么线索也行。没成想,白衡根本不知道阵法之事,实在是气煞人也。 珍珠和白衡一入府就钻进了崔若朴的圈套,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监视之内,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白衡背着白御,珍珠再领着他们两兄弟,就算珍珠使用灵气符箓也跑不过崔若朴训练有素的兵丁。再有就是珍珠受病情所限,体内灵气不充足,符箓也用完了,再跑下去肯定会被抓住。珍珠没有修习过法术,打不过这些兵丁也就罢了,竟然连跑都跑不过,珍珠知道此时必须要想个办法。 她带着白衡东跑西跑,不让那些兵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地。等把这些兵丁绕糊涂以后,珍珠跑到白衡之前的那座外宅后院,赵水正等在那里。 白衡一路上跑得气喘吁吁,现在动都动不了,趴在地上喘粗气,珍珠只好吩咐赵水。 “赵水,来,把大公子放到内室床榻上,不要随意移动他。”珍珠把白御从白衡肩膀下卸下来交给赵水。 赵水进去内室以后,珍珠对白衡说,“我必须出去引开他们,不然他们挨家挨户搜查早晚能查到你这里。我走了,你有什么事就让赵水去办,不要再露面了。” 白衡拉住珍珠的脚踝不让她走,“不…不行…太…危险了。” 珍珠挣扎开,“你就别担心我啦,我自有保命的法宝。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有能耐带你跑到这里来,当然也能成功引开他们。现在没时间跟你说太多,保重。” 珍珠跑到街道,几队兵丁见了她的身影都朝这边追来。珍珠引着他们来到城门楼,然后纵身一跳。 紧跟在她后面的几个兵丁怀疑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眼,一个一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甲说,“我眼花了?刚才那个姑娘从这里跳下去了?” 乙点头,“跳下去了,我也看见了。” 丙伸长了脖子往下看,“怎么没有尸体?” 丁:“见鬼了?果然是妖女,还不快去禀告家主。” 崔家所有的兵丁都返回去向崔若朴复命,黑衣人从角落里走出来,也纵身一跳。 珍珠从城墙跳下的同时用了闪身,躲在城门外的一棵大树后面,所以那些兵丁才没有发现。 那棵大树上有一个鸟巢,一对鸟夫妻正在孵化幼鸟。珍珠向它们打听了一些今日白天城外这里发生的事。 鸟妈妈一整天都在孵蛋,所以今天发生的事情它都知道。白衍出城剿匪,何邦不多会也追着去了。 珍珠按着鸟妈妈指出的方向,一路走一路问,来到鸡冠山。 鸡冠山下有几队崔家搜查的人安营扎寨正在休息,看来是还没有找到何邦与白微。夜色乌黑,不敢打着火把寻找,怕引起山火,只好先休息等明日再接着搜。 珍珠绕过他们去到鸡冠山的另一侧,“出来吧,追了一路累不累啊。” 黑衣人笑了两声,“小丫头有点本事。” 珍珠看这个黑衣人没有出手的意思,也笑嘻嘻的回应,“前辈,您跟着我干什么?我身上好像没有你要的东西。” “哦?你知道我要找什么?” “我不知道您要找什么?但是您要找的东西是白家的,我只是白家的客人,与我无关。” 黑衣人绕着珍珠走了一圈,“小丫头是妖族?” 珍珠点头。 “你来白家是为了什么?” 珍珠信口开河,“我家先辈受过白家恩惠,此番前来特为报恩。” 妖族受地域限制,多分散而居,是以整体实力不强,至少比不上魔族。魔族整个部族都是生活在魔界地盘上,由魔尊统领,一呼百应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依黑衣人的实力,他是不把珍珠这么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只是现在他只身在外,做的事又不能向族内明说,所以不敢轻易动手,怕这个小丫头后面真有靠山,到时候得不偿失,只要这个小丫头不是冲着阵法来的,黑衣愿意放过她。 “你打算怎么报恩?救白家于水火?” 珍珠天真烂漫的看着黑衣人,用诚恳又讨好的语气说道,“前辈,这次你就高抬贵手放了白家吧。不然有您在,我怎么能是您的对手呢?我这个恩也报不了了。报不了恩怎么向家里的长辈交代?搞不好还要劳烦长辈出手为我善后…” “小丫头不用多说。我与白家也不是死仇,只要你能助我得到一样白家的东西,白家的事就此作罢。”黑衣人不愿意与妖族为敌,也不想在白家这件事上多生事端,如果能与珍珠达成共识是最好的。 珍珠想了一下,“可是前辈,我不知道你要什么啊?就算我知道您要什么我也不知道在哪?也没权利决定给不给您。要不这样吧,我现在要去找我哥哥跟白城主,找到白城主以后我会把您的意思转告给他,到时候我们再商量。” “小丫头不要想耍滑…” 珍珠跨住黑衣人的胳膊,吓了黑衣人一跳,赶紧甩开,“你做什么?退后。” 珍珠被甩开丢了脸也不恼,“前辈无需多虑,我们不敢在前辈面前撒野的。不知以后怎么联系前辈?” 黑衣人不知这个小丫头还会做出什么惊人举动,怕她再次贴上来,袖子一甩人就消失了,“有了结果就去寻白家的花匠李大。” 珍珠看黑衣人消失无踪,拍了拍手,“我真是太聪明了,成功化敌为友。” 解决了黑衣人,珍珠就要找何邦了。她把传音螺从内衫里拿出来,“哥哥,哥哥。” 没有回音。 不应该啊,小鸟们指路就是这里啊。 珍珠又用灵气呼叫了一次何邦,“哥哥,哥哥,能听到吗?” 这次有了回声,何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珍珠?” 第二十三章 暧昧 上次说到何邦与崔直动手,何邦用了灵气打伤崔直后就要扶白微离开。何邦不想杀生,所以手下留情了,留下崔直的活口也许可以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就算套不出什么,崔直这个人就是指证崔若朴最好的证据。 但崔直是崔若朴最忠心勇毅的手下,他宁可死也不能放走白微,扰乱崔家的大计。 崔直奋起一扑,左手死死抱住白微的小腿后,又将右手中的大刀甩出砍段树上连着钢钉排的绳索,钉排落下,无人可逃,崔直这是想要与白微同归于尽。 何邦有机会自己逃走,但他怎么可能放着白微不救。眼看钢钉排就要落下,何邦左掌击出灵气,将钢钉排的落势缓下,右手在白微后背一拍,想将她推出钢钉排会落下的范围。奈何崔直死不放手,白微被他拽倒。 何邦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他改变计策,双手合力将钢钉排往上一击,瞬间抱起白微向外围滚去。说时迟那时快,钢钉排落下的同时白微堪堪躲过,衣服的边角都被扯点一块。 何邦滚落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地势,另一侧是个断崖。何邦去势太猛,断崖又陡峭,何邦与白微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双双坠崖了。 崔直倒是被何邦的惯性一冲,也离开了钢钉排下落的范围,只是没有落下山崖。最后这次抱住白微已经用尽了崔直所有力气,刚才又流血过多,崔直终于是停止呼吸了,不过好歹躲过钢钉排,留了个全尸。 崔家派人来找寻何邦珍珠二人,虽然人多,但一来鸡冠山人迹罕至,行路辛苦;二来鸡冠山深处多凶猛野兽,没人敢单独行动,都是十几人一队,造成搜寻进度缓慢,三来这个断崖陡峭险峻,不易攀爬,没人愿意揽下这个差事,所以一直都深夜都没人能找到何邦与珍珠。 何邦为了护住白微,将自己垫在下面,落地的同时被震伤了肺腑脑袋,一时晕眩昏了过去。白微虽然没受外伤,但也被震荡的晕了过去。 日落西山,凉风丝丝。白微打了个冷颤,醒了过来。白微想要坐起来,触手之地却觉得温暖结实,还有怦怦的心跳声。白微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自己躺在何邦怀里。 白微像兔子一样跳开,脸上浮起红霞,倒像是天边的夕阳。 何邦伤了肺腑,为了保护白微自己承受了大部分冲力,所以是白微醒过来时何邦还昏迷着。 白微不懂医术,羞怯之色褪去以后只能看着昏迷的何邦干着急。视线瞥到何邦身上挂着的荷包,想起之前何邦给她服用的固本培元丹,服用后补充气血体力,效果十分显著。 白微伸手就想取过荷包,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觉得这么随便碰别人东西太失礼。她转过头对着何邦自言自语道,“何公子,冒犯了。我不是要翻看你的东西,是想找些丹药为你治伤,希望你不要见怪。” 提前道了恼,再翻起何邦的荷包,白微心里好受点了。荷包里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有三五颗丹药。 白微从中取出一颗丹药,闻着像何邦之前给她服下的。白微就放了一颗在何邦嘴里。 给何邦服下药,看他呼吸还算请平稳,白微也不太担心。开始打量他们落下的这个地方。 这陡崖约有千丈,幸亏从陡崖落下时,被山崖中横长的两三棵树缓冲了一下,这才没被摔死。其实何邦也动用了灵气,只是落势太快,又要护着白微,这才没来得及调整身形,平安下落。只是白微不知道,一直都以为是侥幸。 陡崖下面这块地面还算平坦,如果是乱石堆,恐怕两个人落下来没被摔死也得被这些乱石砸死。 山风阵阵,白微搓了搓肩膀觉得有些冷。现在是初春,入夜便会有凉意,山间更是冷冽。 白微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点一个火堆取暖,不然夜晚一来两人现在这幅状况说不得会被冻病。鸡冠山野兽出没频繁,有了火光,野兽也不敢靠近,安全系数大大提高。 白微想去捡些柴火,为了看顾何邦不敢走远。幸好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树,树枝到处都是,竟然还发现一个小水潭。 小水潭清澈见底,几尾活鱼游来游去可欢了。白微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觉得烤些鱼来果腹是最简单的。 白微虽然这几年奔波辛苦,但之前的十几年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点火,捡过来的柴火也都是新枝。不过白微可不知道这些新枝不合适,她捡了一小捆还摆成火堆的样子后就兴致勃勃的去捉鱼了,都没想过连打火石都没有怎么点火。 捉鱼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白微竟然打算徒手捉鱼,那鱼身湿滑,忙活了一个时辰白微都没捉到一条。 这时,何邦醒了过来。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荷包里取出剩余的固本培元丹服下。他调动灵气在体内运转一周,发现受了些内伤。虽然不算严重但也不可马虎,最好是能变回原身修复伤口。 但是现在,还有身为人族的白微在场…他如何变回原身养伤呢? 何邦伤到肺腑,气息不顺,咳嗽了两声。白微听到动静朝这边看来,见到何邦醒了喜出望外,从小水潭里出来就向何邦跑来。 因为要下水抓鱼,白微把裤腿卷到膝盖处,袜子也脱了。鱼虽然没捉到,但脸上却被溅上许多水,易容的面皮也因为时间过长又被水浸而脱落了一部分。现在白微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明珠终究是明珠,尘土不能掩盖住她的光芒。不管现在多狼狈也不得不能承认白微是个美人坯子。 何邦见白微衣衫不整,赶忙撇过头去,非礼勿视。 白微这才想起现在衣饰是多么不得体。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唐突,放下裤腿,又走到一边把鞋袜穿上,脸红的要滴出血来。 白微不说话,何邦也不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白微鼓起勇气,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何公子,今日多谢你救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待我们平安回到白家,定奉上厚礼相酬,不知公子可有什么想要的?” 何邦不在乎那些谢礼,也没把救白微这事放在心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把白微支开好疗伤。 天色越来越暗,何邦注意到旁边有一堆捡来的小树枝,只是那些树枝… “白姑娘,如果你方便的话麻烦去捡一些柴火来,不要这种新柴。要那种干枯的,那种比较干更容易燃烧。” 白微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羞愧的无所适从,恨不得有个缝可以钻进去。她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连捡柴都不会,不好意思再跟何邦说话,嗯了一声就跑远了。 白微远的看不清人影,何邦才捂着胸口走到刚才白微捕鱼的小水潭。 这水潭对于从小生活在湖海的何邦来说实在太小,也不算太深,只能勉强容纳何邦的原体。只是现在除了这个水潭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何邦也不是挑剔的人,治伤是最重要的。何邦变回蚌体潜入水中,只在岸上留下一袭白袍。 白微跑开以后磨磨蹭蹭捡了一些柴火,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表现的糟糕透了,不知道何公子会怎么想? 就这么磨蹭了半个时辰,白微才想起何邦懂医术。自己刚才只顾着丢脸,也没询问一下他的伤势,更没在他身边照顾,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实在太失礼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白微越想越担忧,抱着刚才捡好的那捆柴小跑着回去。走到离他俩落脚的地方不远的地方,白微远远没有看到何邦的身影,不禁心里慌乱,止不住胡思乱想,难道何公子是出了什么意外?有什么野兽把何公子叼走了? 白微担心的不行,扔下柴火就开始跑,一边跑一边呼喊,“何公子,何公子。” 何邦正在水潭里疗伤,听见白微急促的叫声以为她有危险,连忙停止运功化成人形从水潭跃起,同时又抓过岸边的衣服披在身上。 白微被突然从水里出来何邦吓了一跳,但是她看到何邦全身都是湿漉漉的,连头发也在往下淌水,胸口衣领散开,漏出大片结实有力的胸肌。白微啊了一声转过身去捂着眼睛,“何公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我…我没看见你以为你有什么意外。所以我才喊的。” 何邦整理好衣服也不太好搭她的话茬,就把话头引到柴火上。白微刚刚捡回来的柴火已经被她这一路跑一路扔了。 何邦捡起撒乱在近处的,“白姑娘,麻烦你把远一点的柴火再捡回来。” 白微觉得刚才她觉得自己蠢实在是错误,她的蠢明明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白微觉得何邦这么冷冰冰的肯定是嫌弃她又笨又蠢了。她闷闷不乐的把柴火捡回来,发现何邦已经生好火了。为了显示自己没那么蠢,白微很聪明的没有问,在没有打火石的情况下何邦是怎么生火的。白微不问,何邦自然也不会提,他还真没想好要怎么解释他用法术点火这件事。 第二十四 狼王 火堆燃烧起来,白微马上觉得身上暖乎乎的。,虽然这一天过得胆战心惊,但是白微觉得现在精力充沛,一点都不累,而且后背上的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现在能安稳的坐在这里烤火,白微已经十分满足了,都是多亏了何邦。白微静悄悄用余光偷偷看了何邦一眼。 刚才在水潭里疗伤,现在何邦觉得好多了。 何邦是水系妖族,虽然这点小火他并不畏惧,但是他更喜欢刚才身上那种湿漉漉的感觉。所以他换了个地方席地而坐,离火远一点。 离火远就是离白微远,这样一换位置,白微就有些胡思乱想,觉得何邦是不是有些嫌弃她或者是为了避嫌,但是明明更亲近的事他们都做过了。想起在山崖下醒来发现自己在何邦怀里的事,白微整个脸红的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但是想到何邦刚刚沐浴过,再这样被清冷的夜风一吹是很容易得风寒的,白微关切的说道,“何公子,你坐到这边来。你那样很容易受风寒。” “无妨。白姑娘自便,不用担心我。”何邦闭着眼睛开始打坐,与白微说话时也没有睁开,这样明明是很失礼的行为,但白微不觉得。她反而觉得这是何邦有礼谦逊的表现。与一个女子单独相处,为了保持距离宁可自己忍受寒风,眼睛也从不会乱看,不就是书上说的公子温文儒雅。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谁都没有说话。白微时不时偷偷瞄何邦一眼,看完怕被发现就又害羞的低下头装成看自己脚尖的样子。白微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与那些曾经追在她大哥身后花痴女子一搬无二。她以前总是觉得那些女子失于矜持,现在才知“情”之一字是多么由心不由人,白微觉得自己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白微见何邦一直没睁眼,便大胆的望着他发起呆来,也没有要想些什么,只这么看着他,单纯的看着他就好。 淡淡的有点小温馨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声声狼啸打断了。 何邦猛的睁开眼。 白微已经站起身来,“有狼群。”语气是沉着果敢的,与晚间那个动不动就害羞跑开的白微判若两人。 白微虽然受万千宠爱长大,但她的脾性更肖其父,多英气少娇柔。原有的那几分娇柔也在经历家庭巨变后又经历了两年军旅生活后被磨灭了。这几年不说时时提心吊胆但也差不多了,担心被别人拆穿自己的身份,被敌人知道父亲身故的消息,担心白家毁在自己手上就这么淹没于历史洪流。这两年,白微从来没有睡过一夜安稳觉,没有吃过一顿踏实饭,但是今日在何邦身边,白微觉得原本的不安消失了,好像又回到儿时有父兄保护依赖的时光,不自觉的就把心底压抑良久的娇憨表现出来。 现在危险来临,白微习惯性的摆出防备姿势,那个英气十足的白城主又回来了。只是他们手上没有武器,这是最不利的,总不能跟野狼肉搏。再有,狼都是成群结队活动,而他们只有两人,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这就更棘手。 何邦倒不惧,只是些未开智的野兽罢了。如果不是当着白微这个人族不好动用法术,别说一个狼群,再多一倍又有何惧。 浓重的夜色里,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缓缓靠近。紧接着,第两双,第三双直至十几双墨绿色的眼睛齐齐出现。 狼群在不远处停下不再靠近,好像在审视何邦白微二人,考虑该如果攻击他们。 空气中弥漫开来一股腥臭味,还可以听到狼群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 按狼群来看,白微是在何邦前面的。但狼有灵性,他们敏锐的发现后方的何邦才是最主要的对手,十几双墨绿色的眼睛毛骨悚然的盯在何邦身上。 “白姑娘。” 白微给了何邦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不要转身,依然面对狼群,一步一步退到我身后,不要跑,不要慌。” 猎物的背影与逃跑动作会激发里狼群的攻击性,所以何邦才告诉白微该如何做。 白微退到何邦身后,“何公子,我们怎么办?” 女子清淡的体香暗暗浮动,白微说话时喷出的热气打在何邦脖颈处,有些痒。 何邦朝前小挪一步,撩起外袍撕下一块长长的白条。他看了白微一眼,白微满目担忧的也在看他。 “白姑娘,如果害怕,就不要看。” 白微,“????” 何邦绕到白微身后,白微想转头去看他,何邦出声,“不要动,闭眼。” 白微听话的闭上双眼,感觉到有什么挡在眼前,“何公子?” 何邦解释道,“与野兽搏杀难免血腥,白姑娘还是不要看的好。” 白微本想反驳,这两年她见过的血腥太多了,现在已经不害怕了。可是何邦这么体贴入微,白微很是受用,她无理由的相信信任何邦。任务事情在他面前都可以迎刃而解,所以白微乖巧的点了点头,“何公子你要小心。” 何邦又回到刚才站立的位置,挡在白微身前,直面狼群。刚才的那块布条是从他的法衣上扯下,虽然轻薄但绝不会透光,白微是不会看到他如何与野狼争斗的,那脑后的结节打好以后他也用了法力加持,白微肯定解不开。解决了后顾之忧,何邦可以与狼群放手一搏了。 狼群好似也受够了何邦的磨蹭,有一只高大威猛的野狼从狼群走出。看来,他们觉得只需要一匹狼就能解决掉何邦。 出列的这匹苍狼耳朵前伸,背毛炸起竖立,门牙露出,弓背做出攻击姿势猛的朝何邦扑来。 何邦随手召来水潭里的清水凝聚出两根冰柱将苍狼的两条后腿冻结,苍狼后继不力没等碰到何邦就扑倒在地。冰柱寒意刺骨,两条后腿被冻得僵硬麻木,苍狼愤怒的嘶吼。但随着寒意的扩散,整个下半身都被凉意覆盖,苍狼无力再去嘶吼,只能哽咽着发出呜呜呜的可怜声音。 何邦冰冷的瞅着狼群,让他们尽管来。 这次出列的是三匹狼,现在他们知道何邦不是好欺负的了,但也没太把他当回事。 何邦朝火堆甩袖,三四根燃烧着的树枝朝这三匹狼飞来,火势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烧越旺。树枝落在狼身上,燃烧的火星引燃了狼的皮毛,三匹狼打着滚的想要灭火但是无济于事,那小火越来越烈,将狼包裹成一个火球。 狼群又一次落败,他们折损了四个成员却连衣角都没碰到何邦的。狼群终于失去理智,全体供着背朝何邦怒吼,想要一哄而上。 何邦也准备好大打出手,许久没有实战过了。虽然对手是弱点频频的狼群,权当松松筋骨了。 一阵悲怆又苍凉的啸声由远及近,狼群收起攻势伏下头颅向后退,这是俯首称臣的表示,难道是狼王? 果然,一匹通体漆黑如墨,双眼如绿玉般闪着精光的狼王出现在何邦眼前。 “少年人伤我族人,可是要与我狼族为敌?” 何邦挑了挑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狼王很好奇,“你不怕我?” “为何要怕?虽然你我同为妖族,但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的族人先要杀我,我只是自保。你若非要追究,那就手下见真章。” 狼王仰天长啸,“好,好,有锐气。但你杀我四人是事实,我身为狼王自然要为族人报仇,不然以何服人?” 何邦听他这话还是要动手,狼王实力不可小觑,何邦用灵气凝聚出一把冰剑,剑指狼王,“那就动手吧。” 狼王摇头,“少年人过于冲动,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我无意与你为敌,只是不忍族人接连送命这次出面。他们先围攻你是我管教不严,但你现在毫发无损,他们四个却命丧黄泉,这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何邦冷哼一声,“是他们技不如人却要来挑衅,我不反击难道要白白送命?从没有这样的道理。” 狼王又想了一个转折的办法,“不如这样,少年人。你接我一招,我欠你一个人情,咱们就算两清了。” 何邦不愿意,还要争辩。狼王却没让他开口,“你要多为你身后的那位姑娘想想。你蒙着她的眼睛是不想让她知道你的身份吧,如果你非要与我动手,你能确保在我手下还能护她安好?我身后这些族人不是你的对手,对付那么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提到白微,何邦犹豫了。“你说话算话?” 狼王一笑,“君无戏言,我身为狼族之王,言出必行。” “那好,你出招吧。” 狼王很欣赏何邦这股坚毅果决的性子,真是英雄出少年阿,自己终究是老了,如果上苍赐下一个这么优秀的后背给他那该多好。 狼王积蓄灵力,用灵气当做吼声向何邦发出。这样的好处就是,身为人族的白微和未开智的狼群不会受到伤害。但对何邦来说,响在耳边振聋发聩的嘶吼声让他痛不欲生,他捂住耳朵企图躲开那些声音,但在灵气面前这些动作都是徒劳,那声波还是一阵一阵传进何邦耳里,响在他的识海中。 何邦终于忍耐不住,仰天大喊,“啊…” 狼王发出吼声后就带着狼群离开了,只剩口吐鲜血的何邦还有蒙着眼睛摸索寻找何邦的白微。 第二十四章 汇合 “何公子?何公子?你在哪?”白微刚才被何邦痛苦的吼声阵的全身僵硬,现在吼声消失才恢复自如,第一件事就是找何邦,询问他的情况。 何邦吐出一口鲜血后觉得心肺像火一样烧的难受,他已经维持不住人身,蚌身不断闪现。 他勉强维持着人型安抚白微,“我没事,白姑娘稍安勿躁,我受了伤衣衫不整,白姑娘还是不要过来的好。” 听闻何邦受伤,白微心中更是焦急,“何公子你受伤了?伤在哪?需要我为你包扎伤口吗?” 何邦拖着脚步往小水潭那处移动,“伤在前胸,我自行包扎即可。狼群已退,白姑娘不用担心了,就先在火堆旁休息吧,待明日我们再找路径出山。” 白微想照顾何邦,但何邦话语中没有给她一丝机会,白微有些失落想要摘下白条却发现怎么扯都扯不开。白微越解越气,怎么自己笨到连个结节都打不开了?难道解个结也要麻烦何公子?那可不行,何公子岂不是更会觉得我蠢笨。白微跟白布条斗争了十几个回合,胳膊都举酸了还没解开,白微索性放弃了,既然解不开那就这样吧。 白微摸索着坐到火堆旁,想要跟何邦说说话,又觉得何邦应该是在打坐运功疗伤,不好打扰。但是她真的很担心,想要听听何邦的声音。又担心何邦现在无心与她闲聊,怕惹他烦,就不敢开口。 白微在说话与不说话中来回纠结,慢慢的夜色更深了。白微打了个哈欠,身体缓缓躺倒睡着了。 何邦变回原体在小水潭中疗伤,但他一直在注意着白微这边的情况。听到白微平和缓慢的呼吸何邦放下心来,遁入平和静态运功疗伤。 何邦运转灵气在全身搜寻了个遍,发现除了之前掉落悬崖所受的内伤外,并没有新的伤势。那狼王功力深厚,吼声可以直达何邦识海,何邦当时明明觉得痛苦万分,身体神魂都似受到火烤之苦,直到吐出那口鲜血这情况才略有好转,只剩心肺如火。 入了水潭后,连心肺上的火热也慢慢消失了,却一丝伤口都没留下。这是怎么回事? 何邦再次运转灵气,从识海到经络再到肺腑,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细细逡巡了一个遍,还是没有丝毫收获,何邦想不通其中原委。 岸上衣袍里的传音螺传来珍珠的声音,因为何邦恢复了原体,所以连传音螺在内的所有衣物荷包都落在了岸上。 何邦听到珍珠的声音,知道是珍珠来鸡冠山找她了。何邦变回人形回到岸上拿起传音螺,但是离水而去的那瞬间,那心肺又似被炙烤般难受。何邦紧紧攥着胸口,强忍着那股热意,“珍珠。” 珍珠听出何邦声音里的无力,不禁焦急问道,“哥哥,你怎么了?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何邦大致与珍珠说了一下方位,珍珠绕过悬崖,从另一侧的密林穿过,走了好远才来到崖底。幸亏是有轻身术,不然怕是要走上一天。 珍珠轻轻从熟睡的白微身边走过,没有惊动她。 水潭太浅,何邦如果化成人形泡在水潭里根本连腿都放不开,没办法只能化成蚌身。珍珠来到水潭边,看到露出来的蚌壳起了贪玩的心思,敲了敲。 “坏丫头,又敲我壳。” 珍珠捂着嘴笑,“好久没看到哥哥的原身了,忍不住才敲的。” “还说,小时候敲的还少啊。” 珍珠才不想让何邦翻旧账,“哥哥你怎么不出来?” 何邦把他刚才的感受说给珍珠听,想听听珍珠的想法。 “你在水潭里就很舒适,出来就会有火烤的感觉?” “嗯,那个狼王不知道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难道我就不能离开这个水潭了?” 珍珠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哥哥你好像想错了。狼王既然出面跟你谈,那么暗地里下手的几率就太小了。而且狼王说你受他一招便当他欠你一个人情,也许,这就是那个人情。” “你是说,这个水潭?” 珍珠点头,眼睛闪出亮光,这水潭里肯定有好东西。“哥哥,你快找找,这水潭里肯定有抑制火性的灵宝。” 这水潭不过半米多深,横向约有一丈,是个不规则的圆形,总共没有多大地方。何邦把整个水潭都找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 珍珠奇怪,难道是自己想错了?但是为什么在水潭里哥哥就不会有难受呢?珍珠围着水潭转了几圈,“这水潭是死水吗?” 目之所及,除了这一处有水,别处除了树还是树。 “应该是吧。”何邦也不确定,他还在水潭里寻找,越找越觉得不对劲。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好像是看到白微在这个水潭里捉鱼?那怎么自己没在水潭里看到鱼呢? “这里是活水,有出口通往别处。” 何邦又仔细的翻找了一遍,在一从水草后面发现了水流流动的痕迹。应该就是这里了,但是这洞口也太小了,仅仅只能容纳半个手掌粗细的鱼儿通过。 珍珠也变为原形跳进水潭,这个洞口珍珠但是能勉强通过。珍珠与何邦商量,要不就让她自己先过去看看情况? 何邦坚决不同意,最后没办法,何邦将自己的蚌壳缩小再缩小,小到与珍珠同样大小,两人一块从洞口进入。 这水潭连着暗河,过了最初狭窄的甬道,后面越发开阔。珍珠与何邦也恢复了人身。 在往里游就是一个更宽阔的所在,何邦与珍珠从水里跃出。 “哥哥,你看,这里好像是一个溶洞。” 何邦点头,“我在这里同样不会觉得难受,如果真有东西能克制我体内的火性,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这溶洞极大,本应黯淡无光,却光彩迷人。细细看去,算来是洞顶上析出乳白色的晶体带来的光亮。 “哥哥,你看。”珍珠指着顶部让何邦看,“那里像不像一条飞龙。” 何邦往珍珠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那些乳白色晶体组合在一起就像一只飞龙翱翔于天际。那龙身极长,从洞顶延伸要底部暗河出。龙尾巴更连着暗河的源头,珍珠走上前去仔细观察,原来这暗河的源头只是一个小水洼。龙尾处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答水珠,珍珠又说着这水珠往上看,但是洞顶太高,珍珠瞧不清楚。 “哥哥,你去上面看看,这水好像是从上面流下来的。” 何邦纵身一跃,抓住一块晶体来维持身体平衡。 这些晶体触手温润,却隐隐冒出一股寒意。这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竟然来自于同一个本体,何邦被吸引了注意力。但他看了一番也没看出什么。 珍珠在下面催促,“哥哥,你在磨蹭什么啊?你看看这水从那里来的啊?” 何邦不再纠结那个晶体的事,移开目光去观察龙嘴。 龙头向上,何邦看不到嘴里的情况,只好伸手去摸索。摸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何邦拉着龙角就想再往上看看。 何邦的视线无意间与龙眼相对,那一瞬间何邦好像被夺去心舍。整个人没有任务反应,从洞顶跌落。 “哥哥,你怎么了?”珍珠赶过去查看何邦的情况。 “我没事。”何邦又往龙眼看去,这次却没什么反应,“我刚才晃神了,这次掉了下来。” “哥哥也有晃神的时候?在想什么呢?难道在担心白姑娘?”珍珠坏坏的笑着,揶揄何邦。 “又胡说。我再上去看看。” 珍珠拉着何邦,“我自己去看吧,哥哥还是在这里站着想白姑娘吧,万一上去又晃神,不是又害你摔下来。” “你这丫头…” 何邦想要敲一下珍珠,奈何珍珠早有准备,轻轻一跳就到了龙角上。 珍珠摸了摸这一对龙角,对下面的何邦说,“哥哥,你看这龙角多逼真。真可爱。” 何邦怕珍珠摔下来,紧紧盯着她,“你看完就快点下来,不然摔下来有你哭的。” 珍珠笑的可开心了,“我才不信我掉下来你不接着我呢。” 何邦也宠溺的笑了,“你啊,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 珍珠跟何邦斗完嘴也伸手去龙嘴里摸索,她也不想再多耽搁了,不为别的,白姑娘一个人在上面总是不太好,要赶紧回去。 珍珠一摸就摸到一个圆溜溜的珠子,那珠子不太,有珍珠半个拳头这么大。“咦,这是什么?” 珍珠把那珠子拿出来。 珠子从龙嘴里出来那一瞬,整个溶洞的温度都下降了。珍珠冻的打了一个哆嗦,“好冷。” 珍珠跳下来把珍珠扔给何邦,自己赶紧搓搓手,“这珠子好冰。” 何邦接过这珠子也觉得寒意刺骨,但没珍珠这么严重。“你这是从龙嘴里拿出来的?” 珍珠点头。 何邦纳闷了,怎么自己刚才在龙嘴里摸来摸去也没摸到这个珠子呢?何邦又看了龙头一眼,有一瞬间,何邦觉得那只龙眼的眼神里轻蔑的瞥了他一下。但是再定睛细看却又很正常。 何邦觉的这个地方透着怪异,还是带着珍珠先走为妙。 小水潭里有宝物。 第二十六章 回城 珍珠解除了白微眼睛上的白布条上面的法力,所以白微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坐在她身旁吃糕点的珍珠。 “珍珠姑娘…”白微用力眨了一眨眼,“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你和哥哥的。你饿了吧?给。” 何邦不知去向,白微接过珍珠递过来的水壶和糕点,“谢谢珍珠姑娘。” 珍珠笑盈盈的看着如一朵芙蓉花般的白微,“白姑娘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珍珠就行。” 白微洗漱了一番,又吃了几块糕点,觉得好多了。“何公子去哪了?” “我哥先回去了,我在这里等你醒了我们再一起回去。” 白微这才想起,自己被崔直暗算,崔若朴在运城定然也会有动作,家里母亲软弱,哥哥缠绵病榻,弟弟玩世不恭,平时有白泉看着还好,现在崔家有意造反凭白泉一个管事的身份肯定压不住。 想到这里,白微再也坐不住了,“我们快回运城。” “白姑娘不用担心,昨日二公子带着大公子已经安全离开白府,现在安顿在二公子外宅里。只是白夫人…” 白微急切问道,“我娘怎么了?” “听崔若朴话语里的意思,白夫人应该在他手上。” “这个小人,竟……”白微一向拿崔若朴当做一家人,一时还无法接受现在这个情况,心中愤懑不平。 珍珠握着白微的手,“白姑娘不必过于恼怒,人心变幻莫测,世事难料。既然已经这样,我们坦然面对就是了。” 白微心里感谢珍珠,这次多亏了何邦珍珠兄妹,不然后果难料。 白微现在满脑子都是担忧,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感谢珍珠的好意。 珍珠看着那难看的笑容苦笑了下,“白姑娘笑不出来就不用勉强了,我们走吧。” 珍珠带路,白微紧随其后。 走着走着,白微才发现,珍珠走的这路偏远难行。没有人带路,珍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白微有心想问询一下,但是又怕唐突了。 珍珠聪慧,察觉到白微不时看过来的打量目光,笑着为她解惑。 “白姑娘你很好奇我是怎么找到这条路的吗?” 白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有点被点破心思的难堪。“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如果不方便,珍珠姑娘不用为难。” 珍珠摇头,“没有不方便的啊。我来演示给你看。” 白微疑惑,演示? 珍珠双手做喇叭状贴在唇边,发出几声咕咕的叫声。不一会的功夫,就有好几只小鸟飞来,叽叽喳喳围着珍珠叫。珍珠伸出右手,一只小鸟落在她手掌中,珍珠爱怜的点了点小鸟的尖嘴巴,小鸟也很依赖的蹭蹭了珍珠的指腹。 白微在一旁看到瞠目结舌,“这,这,珍珠姑娘懂鸟语?” 珍珠沉思了一瞬,点点头,赞同了白微的说法,“算是吧。” 白微惊诧奇异的同时很快就接受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在第一次见到何邦时,她就知道何邦不是简单人物。身为何邦的妹妹,珍珠又怎么会是平庸无奇,空有美貌的人呢? 白微忍住想要窥探珍珠气运的想法。 窥测平凡之人的气运所受反噬最小,对他们的影响也最小。但若是窥测成大事者的气运,则很容易被反噬,除非将窥探者的气运与之相连,助其成事。 现在白家有难,不是窥测气运的好时机,还是以后再说吧。 从清晨走到中午,珍珠与白微总算来到鸡冠山脚下。这一路虽然坎坷,但是没有遇见一只野兽,珍珠这懂鸟语的本事可是派上了大用场。 山脚下,白御的骏风正在悠闲吃草。看到白微,就走过来蹭了蹭。白微被它蹭的发痒,笑着抚摸着骏风柔软的鬃毛。“你怎么在这啊,小骏风?”骏风当然不会回答她,用鼻孔呼了呼气。 白微当然也不会真是问骏风,稍微一想就能想到,不是何邦就是珍珠把它骑来的。 珍珠说道,“是我哥哥昨天骑着骏风过来的。现在骏风在这里,应该是哥哥专门留下让我们骑着回城。” “那何公子岂不是步行回城的?这怎么行,何公子昨日还受了伤。” 珍珠心里说,我哥哥不是步行回城的,但我是走着来鸡冠山的,虽然有轻身术,但也很累啊。白姑娘你怎么没关心关心我啊? 珍珠只是在心里唠叨了一下,也没好意思真说出来。 “哥哥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白姑娘不用担心。”珍珠领着白微绕到山的那一侧,山脚下有许多燃尽的火堆,“这里是昨日在鸡冠山搜查你们的那些崔家兵丁留下的,现在他们又上山去了,我哥哥应该是骑着他们的马走了。” 白微这才想明白,怪不得珍珠找的路饶了这么大一圈才下山,不光是为了躲避野兽,也是避免跟这些崔家人正面冲突。 珍珠走过去把那些栓在树干上的马绳解开,又挨个拍了拍那些马匹的屁股,那些马全都撒着蹄子跑开了。 珍珠做完这些拍着手回来,“大功告成。” 白微失笑,这样一来,这些崔家兵丁下山也只能走着回去了。 还在山上的崔家兵丁可不知道山脚下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想尽快找到白微(白衍)回去复命,这山间的夜晚真是太冷了,昨天还有狼嚎,太可怕了。如果一直找不到,怕是要在这里常驻了。想到昨晚凄厉的狼嚎声,打头的那个崔家兵丁招呼了一声,“大家快点找,找到才能回去,不然还得在这鬼地方过夜。” 白微询问珍珠,“珍珠姑娘可会骑马?” 珍珠有些心虚的点点头。 “那好,你来骑骏风。” “我自己吗?白姑娘你呢?” 白微以手做哨,轻轻一吹,哨声清扬而去,不多会,就有一阵马蹄声响起。 白微笑着说,“我有自己的马,是我父亲留下的,叫追风。” 果不其然,一匹高大威猛的枣红马出现在远处。 白微把珍珠扶上骏风后自己才跨上追风的后背,轻轻踢了下马肚,“我们走吧。” 额,额,额,珍珠学着白微的样子也踢了下马肚,骏风跟在追风后面跑起来,珍珠吓了一跳,死死抓住缰绳才没被甩下来。好在,白微为了照顾珍珠,马速不是太快,珍珠勉强能跟在后面。 晌午时分,两人来到运城城外。看着城门楼上大大的“运城”二字,白微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昨日自己还是城主,威风凛凛带着兵将去剿匪,今日就只能小心翼翼的回城。果真是世事难料啊。 白微原先的衣服是男装,又破损许多,好在珍珠习惯了将什么都带在身上。早在鸡冠山上,珍珠就已经将自己的衣衫借给白微了。 白微换了衣服,又梳洗打扮一番,早已经没有狼狈之态,现在是个楚楚动人的小家碧玉。这两年,白微总是以男装示人,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但是换回女装后,白微突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那一身男装,不光是为了掩盖身份,更多的是责任,对白家,对运城的责任,是不得不面对,不得不得挑起的重担。现在她终于可以做回自己,哪怕是短暂的,她也是高兴愉快轻松的。 白微和珍珠牵着马进城,虽然城门口没有戒严,但白微没明显感觉到街道上多了许多闲帮。这些闲帮应该是崔家人假扮的,他们蹲在角落,装作干这个,或者干那个,实际都是在紧紧盯着来来往往的这些行人,如果看到那个可疑就会跟上去。 白微之所以能注意到这些闲帮,是因为她做城主时曾经重点整治过这些人。闲帮闲帮,顾名思义,闲着的时候有时候会找点零活干干挣点工钱。但是后来发展到闲帮调戏良家妇女,或者偷摸惹事,对于运城的整个治安来说是一个毒瘤,所以在白微重点整治过后,街上已经很少有闲帮了,现在突然多出这么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事发生。 白微装出气定神闲的样子,带着珍珠走进一个小茶楼,要了一壶茶。 小二殷勤的询问可要住店,白微扔了一角银子给他,“上好的房间准备两间,要打扫干净的。我们住一宿,明天还要赶路。” 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个闲帮听见这话,打消了疑虑,走开了。 白微松了口气。 她虽然两年没有露面,一直对话说辞都是白家大小姐代发出家为兄祈福,但是好多大酒楼的掌柜都是认识她的。今日为了隐藏行踪,才找了这么个小店,这小店开张不久,小二也年青,不识得白家小姐,这才没有露馅。 白微与珍珠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了,珍珠拿出两套何邦的衣物,“白姑娘你别嫌弃,这虽然是我哥哥穿过的,但是都很干净的。”能不干净吗,都是用了清洁术清洗过得法衣,衣不占尘,想脏都脏不了。 白微听闻是何邦穿过的,有些害羞,但还是换上了,只是脸上的红晕一直没下去过。珍珠换好衣服看到这样的白微,起了逗弄的心思,“哎呀,这是谁家的俊俏的公子啊,上街去怕不是会被抢走做上门女婿。” 这一路上白微也许珍珠相熟了,知道她爱玩爱闹,心性天真,又比自己小,所以分外包容。听闻这话,白微点了点珍珠的鼻尖,“一个姑娘家的害不害臊,动不动就上门女婿的,怕不是你自己想要女婿了。” 第二十七章 故人 珍珠与白微打闹了一会,记挂着还有正事要办,两人就从客栈出来了,直奔白衡外宅而去。 从客栈大门走出,白微听到身后想起熟悉的声音,“这不是追风和骏风吗?是白家的谁在这小店里吗?” 白微暗道,糟了,怎么遇上他了,万一被他看到面容,那肯定是要露馅的。拉着珍珠就疾步而去。 崔领没有注意到男装装扮的白微珍珠,他所有注意力都在两匹马身上,小二跑过来问道,“这位爷,您打尖还是住店?” 崔领身后跟着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崔山。崔山见这么小二这么没眼力见,出声说道,“哪来的野小子,连我们公子都不认识…” 崔领伸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两匹马是谁带来陌?” 小二见崔山这么不客气,有点发怵,老实的说道,“是两位姑娘带来的,说是住店,明早再走。” “姑娘?”崔领往小店里走,“两位姑娘?住在哪间屋子?” 小二指了指楼上,崔领上去敲门,半天没有人回应。复又来问询小二,“那两位姑娘分明不在,可是你诓我?” 小二拼命摇头,“可不敢诓骗小爷,真的是两位姑娘。我也没看到两位姑娘出去。” 崔领看这小二吓得战战兢兢的样子,料想他不敢撒谎,只是这两位姑娘是谁呢?难道是微微回来了?那也不对啊,微微回来怎么会骑马?追风是白伯伯的马啊… 崔领想了半天也没想通,遂决定不想了,去白家一问便知。 崔领往白家走去,崔山在身后跟着,“公子,我们不回家去给老爷请安吗?” “不急不急,先去白家看看。” 崔山坏笑道,“我知道了,公子这是又想微姑娘了。” 崔领敲了崔山一下,“多嘴。”可那翘起来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崔山摸了摸头,嘿嘿笑道,“我这是说中了公子的心事,公子还打我。等我以后跟微姑娘告状,让微姑娘好好管管少爷。” 崔领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微微娶进门?” 崔山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有心让崔领高兴一点,“小的听人说,好事多磨。公子与微姑娘定然也是这样的,现在磨难多,以后才更幸福呢。” 崔领果然高兴起来,“就你话多,哪天给你改个名字,不要叫崔山了,叫崔话多。” 崔山又凑趣说了两句,主仆二人继续往白府走去。 白府门前热闹如昔,街上人来人往的,摊贩上摆着许多精巧少见的玩意,但是这些都阻止不了崔领去往白府的脚步,也不知微微最近有没有来信?伯慷兄有没有好转? 其中一个摊贩见到崔领锦衣华服,非要拉着他看他家摊上的摆件,讨好的说,“公子买一件吧,公子看看这个。” 崔领哪有心思看这个,但是这个小贩极为无赖,拉着崔领就不让他走。崔领就非要走,拉拉扯扯之间小贩摔倒在地,压翻了摊子。 这个小贩一看摊子都倒了,好多东西也摔坏了,更不能让崔领走了,拉着崔林就开始喊,“你们快来看看,这个公子欺负人啊,你说你不买就不买吧,砸我摊子干什么,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指着这个过活呢…” 小贩哭天抢地,围上来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崔领觉得与他争辩十分丢脸。崔山就出来代主说话了,“哪来的泼皮无赖,明明是你自己压倒的摊子反倒赖在我们公子身上,简直岂有此理,我们去官府说个明白…” 提到官府那小贩也不惧,还一味歪缠,“我就是个泥脚子,比不得你们有钱有势在官府有人,说不得进了官府我就没命出来了,可怜我八十岁的老母啊…” 崔领听着越说越偏,这都牵扯出官府来了,聚众的人群也在指指点点,崔领不想再纠缠下去,示意崔山拿银子给他。 崔山憋屈的很,拿了一锭银子扔在地上,“这些足够买你这一摊的东西了吧,快收拾东西走吧。” 那小摊见着银子眼睛一亮,赶紧捡起来,把上面沾到的尘土擦了擦收到怀里。 银子一入怀,小贩马上变了脸色,讨好的朝着崔领作揖,“多谢公子,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公子不必与我见识…”一边拍着马屁,一边竟要上来帮崔领顺气。崔领躲开,崔山拦住他,“你毛手毛脚的干什么,还不快滚…” “好好干,”小贩点头哈腰的捡起一点东西就走了,还剩下好多都撒在地上没要。围着的人一看摊贩走了,东西没拿,看崔领那样子也不是稀罕这个的人,哄抢着过来捡。 崔领崔山被围在中间,好不容易挤出来,崔领却发现衣服被人弄脏了,就连鞋面上也有一个大脚印,崔领气煞。 崔山瞧着崔领脸色不好,慢慢劝道,“公子,我们先回崔府洗漱更衣一番再来白家向城主和夫人请安吧。你这一路风尘…” 崔领打断他,“好了,知道了,回府吧。”现在扯什么一路风尘,不过是去了乡下的庄子一趟,崔领知道这是崔山给他找个台阶,今日之事实在憋屈。崔领也懒得真去计较,都是运城的百姓。他从小就听白伯伯常说,要爱护百姓,善待百姓,耳濡墨染这么多年早已经把这个刻在心里。 崔领与崔山打道回府,走进崔府所在的东街街口,看见路旁边有一个扔在地上的担子,这担子里的东西有点眼熟。 崔山上前瞧了瞧,“公子,这好像是刚才那个小贩的担子,他怎么把担子扔在这?” 崔领可不想再看见那人,也不想再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愿意扔在那就扔在那,与我们无关,我们走。” 崔山一路走一路抓耳挠腮的,崔领被他气的心烦,“你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做这个样子出来烦我?” 崔山舔着脸笑,“这不是不敢确定,不好跟公子说嘛…” “说,你从小到大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何时罚过你。” 崔山不确定说道,“我觉得刚才那个小贩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崔领没当回事,“这有什么稀奇,这些摆摊的大多运城周边村庄的,有时候在街上遇见过有了印象也正常。” 崔山,“我好像不是在街上遇见的。我记得好像是在府上见过…” “府上?”崔领思索了一会,“府上没有这号人吧…” 崔领看崔山还在埋头苦想,不禁失笑,“想这么多做什么?想不起来就算了,不过一个无名小人罢了…”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崔府。 崔领向崔若朴书房走来,想去书房给崔若朴请安。有几个仆人拦在书房庭院外,“公子,老爷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 “连我也不行?” 仆人低头,“是的,公子。” 崔领有些纳闷,但也没有深究。父亲一向是这样的,从小对他就不甚亲近,自己儿时更多是与母亲在一起。等后来母亲逝世,与父亲才接触的多了起来。后来认识了白伯伯家的伯慷兄,这才有了第一个朋友,白伯伯白伯母也对自己甚好,白家就像自己第二个家一样。 崔若朴的书房晚上是从来不许进人的,现在就连白天都不许进了,崔领有些纳闷,但也不敢放肆,回了自己的院落去沐浴更衣。 崔领沐浴过后觉得有些疲累,想着小憩一会再去白家。躺在榻上刚要闭眼,崔山慌慌忙忙的从门外跑进来。 “公子,公子…” 崔领真想一脚把他踢出去,不过也只是想想,崔山从小跟着崔领,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崔领给了崔山一个白眼,“又怎么了?能不能别一整天都一惊一乍的?” 崔山喘了一口气,“这次真不是小的一惊一乍,崔…崔管事死了。” “什么?”崔领从榻上惊坐起身,“直叔死了?” 崔山像小鸡啄米一样使劲点头,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小的本来不信,但是崔林都挂白了,整个崔府都知道了,崔管事确实是死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 “奇怪的就是这…”崔山神秘兮兮的说,“我问了好多人,大家都说不知道崔管事怎么死的,我去问崔林,崔林说是剿匪被暗算了,我再细问他就不说了,说他也不清楚。” “剿匪?又去剿匪了?直叔孔武有力又经验丰富怎么还会被暗算?你还打听到什么了?” 崔山摇头,“公子你也知道,老爷不让我们跟那些家将多接触的…” 崔领起身,“走,去看看崔林。” 崔林一家住在崔府后巷的青砖小房里,为了方便当差,专门开了后门与之相通。 崔领来到崔林家,入目之处皆是白幡,大厅内停着一习棺木,崔林带着家眷正在烧纸痛哭。 崔领上前去向崔直行礼,崔林赶忙拦着,“可不敢当公子重礼,公子快快请回。” “这里没有公子,只有一个敬佩直叔的后辈,不让我来送一送直叔,我良心难安。” 崔林听崔领这话诚恳真挚,跪着给崔领还礼,带着哭声说道,“多谢公子,父亲在天之灵定然欣慰。” 崔领离开后,吩咐崔山,“崔林现在忙着出殡之事,你多帮帮他。” 崔山点头,“小的知道了。” 崔领接着说,“还有就是直叔的死,你一定要再去打听…” 第二十八章 真相 崔山奉了崔领的命令去打探消息,到了晚间也没有什么收获。崔若朴治家治军极严,最恨不守规矩之人。所以崔山找了好几个人也没问出什么,他们大多没有跟去剿匪,只知道崔直当时被抬回来时已经死了。崔山再追问那些剿匪的人有谁,那些人就不再多说了,这都属于崔若朴不许透漏的消息。 好在崔山这十几二十年在崔府也不是白混的,他小时候有一个玩伴的邻居家的儿子在崔家当差,与崔山相熟。这人是养马的,知道有谁当天骑马走了。 崔山假借请他喝酒,把他约出来,套了一些消息。 崔山得了消息就回来禀告崔领了,当天有二三十人去鸡冠山剿匪,说是得到消息白城主被匪贼伏击了,崔若朴派他们去接应,但是去的这些人到现在都没回来。后来崔直的尸体被抬回来后,崔若朴又下令派人去了鸡冠山,那些人同样也没有回来。 崔领一听白衍被伏击,崔家的人也没回来,担心白衍有危险,哪里还坐的住,这就要出门去鸡冠山。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那门房道,“老爷有令,不许公子出门。” “为什么?” 那门房道,“小的不知,只是按老爷吩咐做事。” “那你先给我开门,等我回来自然会向父亲交待。” 那门房好似没有听到的样子,直直站在门前,不让崔领过去。 崔领现在正心急,一把推开那个门房,“你给我滚开,胆敢拦我。” “怎么?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翅膀硬了?”厚重沉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崔领赶紧转身行礼,“孩儿不敢,一时心急这才…” “你有什么好心急的?” “儿子听闻白伯伯被伏击,正想去鸡冠山看看情况。” “你不用去了,白衍已经死了。” “什么?”崔领震惊的看着崔若朴。让崔领震惊的不光是这个消息,还有崔若朴的表情语气。刚才那个轻飘飘说出白伯伯死了的人真的是自己眼前的父亲吗? “怎么?不相信为父?” “不…不是。父亲怎会如此冷漠?白伯伯与您是…” “你随我来。”崔若朴转身去往崔领住的百川院,崔领也紧随其后,他有很多疑问想要问父亲。 崔领的百川院与白御的海川院相差无几,连名字都是崔领照着白御那个起的。 白御比崔领大两岁,从小崔领就以白御马首是瞻。幼时一块习文练武,长大后也是一起在战场厮杀。白衍不止一次说过,看到白御与崔领在一块就像看到年幼时的自己与崔若朴。 但崔若朴对自己儿子跟在白御屁股后的行为是深感厌恶的,这样会不断提醒他,他崔若朴不如白衍,就连生的儿子也不如白衍的儿子,这简直就是他的耻辱。所以崔若朴对年少时的崔领格外严厉,稍有一丝不满意就请家法,拿起皮鞭就抽,到现在崔领后背还有那时受伤留下的的疤痕。 但崔领的性情多像他的母亲,温厚大方,没那么好强。他并不觉得承认白御比他强我有多难堪,相反,他更敬佩白御能文武兼修。在崔若朴的督促下,崔领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日除了就寝三餐,其余时间都是在读书习武。读书乏了就去操练场打靶跑马,练武累了就坐下读一卷书。 与别人相比,崔领已是不可望其项背的优秀了,但却仍不能与白御相比。白御的优秀不在他有多用功,而在于他的聪敏。也许白御读书的时间不如崔领长,但领悟其中道理含义的时间要比崔领短,理解的也更疼通透,还可以想到如何应用。 因为曾经努力过,所以才知道做到白御这一点有多难。这是天赋,是资质,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有些人注定为王,而崔领自认自己只是个将才。 崔领不是没有羡慕过白御的,在父亲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时,在皮鞭抽在身上时…在看到白章氏用手帕给他擦汗,给他扇风,给他……这是崔领最羡慕白御的时候。 每当这时候崔领都会非常想念他的母亲张氏,虽然母亲在他五岁时就过世了,但他还记得母亲也曾这样呵护关切过他… 几十步的路程,崔领想了很多,他有预感,在他离开的这几天发生了很重要的事,也许他的离开是父亲故意的,父亲不想让他参与其中。 “你小时候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崔若朴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崔领听的一头雾水。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小时候的梦想是想要母亲活过来一直陪着他,再大一点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就把这个白痴梦想压在心底了。 “父亲。” 崔若朴转过身来疯狂热切的看着崔领,他的声音里全是偏执,“你小时候不是一直想超越白御,又羡慕他能有母亲吗?现在我已经做到了!做到了!” 崔领看着有些癫狂的崔若朴,担忧的问道,“父亲,你怎么了?” 崔若朴大笑,“我现在好的很。白衍早就死了,我们一直都被白微那个丫头骗了。现在白微那个丫头也死了,我马上就要成为运城的新城主了。” 提及白微,崔领心神一震,“微微死了?” “哼,那丫头该死。她生的一点也不像她母亲,不然…”崔若朴看了崔领一眼,他以前也是有心撮合儿子与白微的,好歹白微身上也流着柔儿一半的血。但是白微越长大越像她父亲,从容貌到脾性都不再与白章氏相像,崔若朴也越来越不喜欢她。不喜欢归不喜欢,儿子喜欢也就罢了,他自己知道得不到的痛苦就不想让儿子步他的后尘,愿意成全这对小儿女。白微不过一个闺阁女子,到时候灭了整个白家,留她一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她不感恩戴德难道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但是崔若朴后来发现白微假扮白衍哄骗世人,这才决定斩草除根。白家人都诡计多端,白微处事的风格习惯都承习白衍,不可小觑。心慈手软只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若是再娶进门来,更是后患无穷。崔若朴这才命崔直去伏击白微,又怕儿子坏事就把他给支到乡下。 “父亲,为什么?为什么?”崔领不可置信,他就离开了两天,怎么白伯伯与微微会接连丧生,父亲为何是这种情态,难道这一切都与父亲有关? “什么为什么?”看着这个一点都不像自己的儿子,崔若朴真是不愿意多看一眼。 “白伯伯为什么会死?微微为什么会死?是您下的手吗?” “你现在还有心纠缠这个,你简直不知所谓。”看着崔领那副神魂尽失的模样,崔若朴气不打一处来,“白衍怎么死的与我无关。白微是我派人除去的,谁让她不知天高地厚要假扮她父亲,她不死,我怎么成为运城的新城主?怪就怪她不该挡我的路。” “是直叔?” “对,为了杀她我赔进去一个崔直,等我…” 还没等崔若朴说完,崔领就打断了他的话,“白伯父丧命,您不说追查真相为他报仇,您竟然还要赶尽杀绝杀了微微。您明明知道我钟情于她……微微死了,那伯慷仲恺呢?你也要杀了?那白伯母呢?你要杀了白家满门?您为了城主之位竟然连良心都不要了。” “放肆,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别的都不用你操心,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在家等着当你的少城主吧。” 崔若朴说完就甩袖而去,崔领一时悲愤欲绝,接受不了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站在原地没动。 等崔领反应过来想出去的时候才发现百川院被围了。门口站着的是父亲最忠心的两个部下,满脸横肉,实力强横。周围还有巡逻的兵丁,崔领没把握短时间内突围出去,只好回到房间另想办法。 崔领在屋里急的乱转,忽然听见庭院外传来争吵声。崔领倾耳细听,原来是崔山在于门口守卫吵吵。 “两位大哥,你们是老爷派来的,老爷只说不让公子出去,可没说不让带人进来不是。我这是早晨奉公子之名请来的厨娘,做的一手好菜。公子不能出门可也不能饿着不是,弟兄们也得吃饭啊。” 那些厨娘也在旁边起哄,吵嚷着说,俺们只管给公子做饭,旁的不归俺呢管的俺们不掺和,俺们赶着做完饭还要回家弄娃呢,可没功夫耽误。 两个门卫可没见过这阵仗,打仗拼杀他们拿手,磨嘴皮子可不行,被一群厨娘围着吵吵的脑袋疼,没办法只好放她们进去。 崔山进了庭院,大声喊到,“公子,你要找的厨娘我给你带来了,晌午想吃点什么菜。” 崔领心下好笑,崔山这个鬼机灵总算有点用,不枉平时里疼他,崔领随便说了几个菜名。崔山就领着厨娘进了小厨房。 崔领这个庭院事事齐全,小厨房里什么都是齐备的,崔山安排好了厨娘就来大厅找崔领。 “你这小子,这又耍什么把戏。” 崔山耍宝装无辜道,“这次可不是小的耍把戏,小子听说公子被关起来了,这不马上赶着来救公子嘛。” 第二十九章 计策 话说珍珠与白微在客栈化作青年男子,虽然遇上崔领但是并未被认出。两人怕夜长梦多,遂没有再回客栈牵走追风和骏风,反正那一角银子足够买两大车草料的,想来那个小店也不敢苛待两匹马。 珍珠与白微来到白衡的外宅与他们汇合,双方一碰头才发现何邦并没有来这里。 白衡道,“是不是何兄不知道我这个院子?” 白衡这个院子是他自己花钱买着玩的。白衍虽然不强求他练功读书,但也是不让逛歌坊妓院的,更不许他玩鸟斗兽,说这样会玩物丧志。 白衡不敢明目张胆的违背白衍的命令,就私下自己置了个院子。闲暇的时候就叫几个歌姬来唱小曲,要不就是去看看自己养的天马,还有几只会模仿人说话的珍鸟,还专门劈了个大池子养锦鲤。 这院子在北街,四周街坊邻居大多数是平民百姓之家,也有行走四海的南北商人,虽然人多眼杂,但也是个隐于市的好去处。 这处庭院除了白衡自己,没有别人知道。平日负责管理这个院子的管家不知道白衡的身份,只知道是个富家公子。照顾饲养这个院子里的飞禽走兽游鱼的仆人更不知道了,他们有的甚至都没见过白衡。 珍珠摇头,“我已经把这里跟哥哥说过了。”想了一瞬又添了一句,“我哥哥肯定自有打算,我们不用担心他。我们先商量一下,等哥哥回来我们就行动。” 白微白衡都无异议。赵水更不敢有了。他这一天找了十几个靠谱的朋友说明了崔家的野心,这十几个朋友也有亲朋好友,这么一算,现在已经有百十来个可用之人了。 赵水还打听到,崔家已经放出话来,说城主被匪贼伏击身亡,运城不可无主,明日便会在议事厅与众位族长商议新城主的人选。其心思目的昭然若揭。 白微听后十分气愤,“真当我白家无人了,我绝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上位。” 白衡也气的够呛,但好歹还有些脑子,“姐姐你的身份不宜再露面了,明日还是我去吧。” 白微不同意,白衡素来玩世不恭,在运城几大家族族长心里早就留下不堪大任的印象,他虽然是白家二公子,但威信不足以服众。 但白微出面也不合适,崔若朴已经知道她假扮白衍的事了,以前没挑明是想一石二鸟,既杀了白微又杀了城主。现在白微再假扮白衍出现,崔若朴完全可以当众揭穿她的身份,再随便给她按上一个罪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白微白衡没了主意,珍珠灵光一现,“哎呀,我们怎么把大公子忘了,可以让大公子出面啊。” 白衡迟疑,“可是大哥还没醒。”白微也不解,大哥不是命在旦夕,怎么听珍珠语气好像大哥有救了? 珍珠跟白微解释了一下,虽然他们兄妹二人没办法救白御但是薛神医在古医书找了一个古方对症,白御服药以后已经有好转了。 珍珠白微白衡三人来到内室,白御还是在沉睡。珍珠做在床沿,摆出把脉的姿势。“之前我救治不了大公子,是有些疑团未解,现在我再为公子把脉,看看我猜的有没有错。” 白微白衡对视了一眼,虽然有些不明白,但珍珠的话让他们有了希望。 珍珠用灵气去探测了一番黑气,果然如珍珠猜测那般,白御离了白府,那黑气小了很多。 珍珠由衷的为白御高兴,她马上把这个情况告诉白微白衡,“我现在可以为大公子医治了,只是时间有些久,你们为我护法,不能让旁人打扰。” 白衡白微喜形于色,看来连老天都是站在白家这边的。珍珠与何邦真是白家的贵人。 珍珠用灵气一丝一丝的吸引魔气,但这速度太慢了,她加大灵气的输送想要快点把魔气都吸收过来。就这么吸收了五条脉络上的黑气,珍珠已经满头大汗了。 珍珠这几日连续动用大量灵气,现在体内气血翻涌,她不得不先停下平复灵气。 白微看珍珠情形不好,上前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珍珠脸色苍白,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我没事,从昨天到今日一直在赶路,现在只是有些累。” 白微扶着她,让珍珠可以靠在她身上,“那你先睡会吧,身体要紧。哥哥的病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珍珠闭目休息了一会,从荷包里掏出一颗智者给的灵药服下。过了一刻,灵气得到补充,珍珠这才缓过气来,脸上也有了血色。 珍珠稍微好受一点就又开始为白御抽去魔气,这次珍珠不敢急进了。等珍珠把白御所有经脉上的魔气都抽到自己体内后,天色已经擦黑了。 珍珠把灵气从白御体内抽出,白御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声。白衡靠过来,欢喜道,“大哥这是要醒过来了吗?” 珍珠点点头,“等他醒过来你就让他活动一下筋骨,他应该可以动了。” “真的吗,大哥真的康复了?”白衡激动的红了眼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现在白衡真心为白御高兴,这几年的心酸涌上心头竟然也流泪了。 白微同样也为大哥高兴,可是她看珍珠脸色极差,就把珍珠扶到椅子上做好,又给她倒了一杯茶。珍珠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白姑娘,我有些累,先去睡会,等我哥哥回来再叫我。” 白微关切道,“我看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珍珠摇头,眼睛迷蒙着,“我真没事,就是太累了有些困,麻烦你扶我去厢房,我现在浑身没有力气。” 白微赶紧扶着珍珠去内室的床榻上歇息,又给她抱来一床新被子。等她给珍珠盖好被子,珍珠已经沉睡过去。白微把你珍珠把鞋子脱掉,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离开。 这间屋子里白御已经醒了过来,现在正在白衡的帮助下坐起身。白微看到大哥醒来,喜极而泣,叫了一声“大哥”就开始哭。 白御艰难的抬起胳膊摸了摸白微的发顶,“傻丫头,哭什么?” 白微紧紧握着白御的右手,“大哥,你能动了?” 白御点点头,他现在还有些虚弱,肌肉这两年没有活动过也有些无力,但这些都只是一时的。他一定会恢复成原先身壮能射虎的时候。 白微哭的不能自已,白衡也偷偷抹泪,白御知道弟妹都是为自己高兴,出声安慰他们,“好了,都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爱哭鼻子。被娘看到又要说我没照顾好你们。怎么没有看到娘亲?” 提到白章氏,白衡白微渐渐收声,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敢看白御,也没想好要怎么说。 白御察觉到了,“怎么了?可是娘亲为我操心病倒了?”说着就要起身,“你们不用瞒我,我扶我去看看娘亲。娘亲看到我康复心一宽病就好了。” 白衡拦着没让白御下床,白御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他的海川院。他心下有异,拉下脸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为什么在这?娘亲呢?” 白衡侧着头不敢看白御,白微也低着头。白御的眼光在他们二人身上逡巡了一圈,手指着白微说道,“微微你来说。” 白微顶着白御严厉的目光,不敢隐瞒,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么说,娘亲现在下落不明都是因为崔世叔?” 白衡点头,接着说道,“肯定是那个老贼,昨晚上他亲口承认的。” 白御沉吟了一瞬,“那母亲应该没有性命危险。” 白衡白微赞同,“崔老贼还要留着母亲来逼我们就范,肯定不会伤害母亲。我是怕母亲过于担心我们做出傻事。” 白御知道崔若朴不是因为这个,但他也没有反驳白微。“何公子与珍珠姑娘呢?” 白微擦了擦眼泪,“何公子不知去哪了?他那人很有本事,应该自有主意。珍珠姑娘为你治疗后太过劳累,已经歇下了。” 白御有心去看看珍珠,但珍珠既然歇下了就不方便了,等明日再去谢她吧。 白御又询问了一些情况,心里有了计较,现在只等何邦回来再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月至中天,何邦才翻墙回到院子。白御白衡白微都没睡,一直在等他。何邦露面的那一瞬间,白微首先起身去迎向他,“何公子你去哪里了?” “没什么,去见了一个人。”何邦扫视了一圈,没看到珍珠,“珍珠呢?” “珍珠姑娘说有些累,已经睡下了。” 何邦想去看看珍珠,这时白衡扶着白御出来了。白御向何邦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何兄出手相助,不然恐怕没有我们骨肉相聚的这一日了。” 何邦直言,“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天不亡白家,不是我也会有别人相助。大公子不比如此客气。” 白御邀请何邦进屋详谈,何邦也只好压下去看珍珠的念头去他商量一下明天崔若朴推选新城主的事。 何邦刚才去找了李大,那个侍弄白家花草的工匠。黑衣人给珍珠留话道,有事可以找李大,何邦今日就是奔着黑衣人去的。他早就想会会这个黑衣人了,看看他是各方神圣,竟玩弄人命于鼓掌之上。 第三十章 来历 李大住在城郊的一个小院里,因为是个花草匠人,所以挑了个偏远的地方,人烟稀少,好在院子周围里外处处都种上花草,这样既方便打理,又不会因为占了地方惹来麻烦。 李大与黑衣人的相交实属偶然。李大是个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无家无业的孤儿,是靠吃百家饭和乞讨长大的。没有读过书识过字,也没有什么特长,就是爱摆弄花草。 平日他也没什么去处,就围着运城周边乱逛。看见长得喜人的小花小草就挖走栽到自己院子里,那时候他的小院不过是个茅草搭的小棚子罢了。慢慢的,那一边空地都被栽满了花草。 以前有个好心人,经常给李大一口饭吃,李大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感谢他,就每天发给他一盆花。收了几盆花后,那人就不再收了。一来是家里窄巴,放不开这么些花,二来是让李大拿去卖,多少也能挣点糊口的饭钱。 李大听了话真的摆起摊来。一开始是没有人买的,他这里都是些平常花草,大户人家不买,小户人家买了没用。李大也不在意,没人买就再搬回来,第二天再去摆摊。 渐渐的,有些小康人家看他这花长得水灵,就买回去一两盆有了生意,李大的生活有了好转,终于也盖了间小屋子,不用再住漏风的棚子了。 黑衣人当时想要在运城找个落脚的地点,就瞄上了李大,像李大这样孤身一人的最好假扮了。本来想要杀了李大自己取而代之的,但是李大这人痴迷花草,对别的什么事都不太在意。黑衣人观察了他几天,觉得不必杀他,留着他可能更有用。 黑衣人在李大家周围盖了间小院,邀请李大来同住。李大不担心为什么会被请来住却担心他家里的那些花草。 黑衣人劝他说,反正离得也不远,有些花草可以搬过来就随便搬,搬不过来的可以移植到院子里,院子周围也随便他种花种草,李大这才同意。 李大住过来也不与黑衣人说话,除非黑衣人主动跟他搭话。 除了睡觉,李大基本不进屋,不是在侍弄花草就是在寻找花草的路上。有时候黑衣人买点吃食喊他吃他才吃,不喊他吃他就不吃,等什么时候肚子饿了就去买个馒头,没有钱就搬盆花去跟人家换,也有人看他可怜给他口饭吃的。反正李大还是按照以前的方式过活,这让黑衣人更放心了。 黑衣人给了李大很多种子,种出来的花说不出名字,但是又漂亮又好活,这种是最好卖的了。黑衣人还教李大去白家崔家门口去卖,还真的卖了许多。 又过了几日,白家崔家的仆人找上门来,说是那花种了没几天就蔫了,李大按照黑衣人教的说是他们自己不会打理,要自己去帮忙打理才行,不要工钱,只要以后常买他花就行。 从那以后,李大开始与崔家白家接触,慢慢的就成了他们两府专门的花匠。黑衣人又陆陆续续给了李大好多种花草的种子,无一不是好活易养的,长的也好,李大都给白崔两家种上了。 李大也不问黑衣人来历,也不问这些种子,还是一门心思摆弄花草,黑衣人跟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其实别人跟李大说什么,李大也都是信的,从小到大没少被耍弄,就是他自己不在意罢了。 等黑衣人借李大的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就很少回院子了。这个院子就变成李大的了。但后来不管黑衣人借住在哪,都有人问东问西的,他也不好全部杀了,只能再次回到这个小院。 何邦来的时候,黑衣人不在,李大正在给一株茉莉换盆,何邦询问黑衣人的去向,李大想起黑衣人的嘱咐,指了后山告诉何邦,黑衣人在那里。 黑衣人本来在等珍珠粉的答复,没成想来的是何邦。他一猜就猜到,之前崔若朴提到的可以为白御诊治的应该就是他。 黑衣人不知何邦来意,没有开口。 何邦不知黑衣人底细,也没有开口。但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何邦以白家阵法为由,试探黑衣人的底线。 何邦的这点小心思还瞒不过给黑衣人,不过他并不反感。他的目的是百家饭的阵法,只要能拿到那个阵法,与谁合作怎么合作都无所谓。 何邦要求黑衣人不可再帮助崔若朴,并且不能再对白家下手,黑衣人都欣然允诺了。崔若朴那个蠢货他早就不想再合作了,刚愎自用又谋略不足,要不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他早就弃用这个棋子了。 相对于与人族合作,黑衣人更倾向于何邦这个妖族合作,最起码他们在人族眼里都是异类。再有就是他也不想在人族中埋下隐患,崔若朴他早晚是要解决掉的,如果能借何邦的手,或者借白家的手除掉崔若朴,那就省得他自己动手了。 至于昨日崔林带过来的那二十多个白家的家丁,黑衣人对崔若朴说全部灭口了,其实并没有,他只是把他们全都迷魂在后山了。这些人是黑衣人预备着崔若朴反口的时候摆他一道的,或者在紧要关头将崔若朴一军的,他还没见到白家的阵法,不会就这么让崔若朴如意的。现在既然与何邦合作,那么这样白家的兵丁就当做筹码告诉何邦,让他以阵法来换,想来白家不会不同意。 何邦与黑衣人密谈过后,又趁夜色去了一趟崔府。依然还是在崔家的书房屋顶,不过这次他并没有什么发现。崔若朴没在书房,在一个叫珍之堂的房间里呆坐着。崔若朴坐了一个时辰,何邦看他坐了一个时辰,眼看崔若朴会这么一直坐着,何邦就先撤退回白衡的外宅了。 何邦把自己得到的这些消息与白御三兄妹交代后就想离开去看看珍珠,白衡却非要拉着何邦想办法,怎么对付明天崔若朴的新城主推选。 何邦的意思就是现在白御身体还在恢复不宜露面,白衡白微出现也没什么用,先让人把明天的新城主推荐搅黄了,让崔若朴不能成事再图谋后事。 白御同意,白微白衡自然无二话,何邦让他们自己商量怎么搅黄崔若朴的计划,自己借口身体疲累就离开了。 何邦离开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珍珠。珍珠睡得正沉,因为温暖的床榻脸上红扑扑的,衬得她气色极好,何邦放下心来。 白微推门而入,“何公子,已经给你准备了房间,就在隔壁。床褥被塌都是新的,你去看看吗?”何邦房间里的铺盖都是白微一手料理的,她这是第一次为外男整理床铺。 “白姑娘不必客气,我与珍珠同住一屋即可。” 白微怀疑自己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何公子你与珍珠同住吗?” 何邦点头,再自然不过的说道,“我在外塌上休息就行了,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白姑娘也早点休息吧。” 何邦委婉的下了逐客令,一心想在与何邦多说两句的白微只好退出来。 白微回到自己房间,抑制不住胡思乱想。何公子怎么会跟珍珠姑娘睡一间屋子呢?两人是亲兄妹也不该如此亲近啊…难道是担心珍珠的身体?之前就听何邦说过珍珠身体不好,今天珍珠又过于劳累了,何邦守在身边照顾也是自然的。白衡这个院子事事周到,就是没有伺候人的小丫头,何公子又不好麻烦我来照顾珍珠,所以自己才为珍珠守夜。白微越想越觉得合理,肯定是何邦太担心珍珠的缘故。想通了这件事,白微心里松快了一切。她从衣柜取出白日里穿过的何邦的那身青色衣袍,细细抚摸。回到白衡这个院里,白微就把这衣服换下来恢复成女装模样。 这件衣服她不想再还给何邦,可是……也许可以借还衣服的借口与何公子再多说几句话。也不知道何公子家中还有没有旁人……白微就这么在辗转反侧中睡着了。 白衡这两天的情绪经历了大喜大悲,惊,怒,忧,思,现在白御病愈了,姐姐也平安归来,再有了何邦兄妹,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母亲的下落,但他不久的将来一家人肯定会团圆的。白衡本想为白御守夜,但白御坚持让他先去休息,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白衡一想也是,听话的回了房间,没一会就睡着了。 白御因为吸收灵气,已经睡足了,虽然深夜却一点困意也无,他打算用天亮前的这几个时辰来锻炼自己的腿部力量,最起码可以自己走路。白家的未来都抗在自己肩上,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要利用好每一刻。 崔府。 崔若朴在珍之堂坐了一整夜。 这个院子承载了他年轻时对白章氏所有的情意。后来娶了张柔,张柔温柔大方,性子明快,与崔若朴倒也过了两年柔情蜜意的日子。后来张柔随着与白家的来往,与白章氏的来往,还有对崔若朴越来越深入的了解,她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她的相公似乎对自己的嫂子白章氏有着不可见人的心思。 第三十一章 情 张柔是聪明的,她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在私底下寻找着蛛丝马迹。她明知道追查这一切毫无意义,但还是忍不住。她想知道,她的丈夫,她全心全意爱慕敬佩的丈夫,娶她是因为什么? 事情的起因还是要从那日她与白章氏闲谈说起。 张柔生下崔领半年后,白章氏又有孕在身了。因为之前两家各有一个儿子,就没有提起结儿女亲家之事。 现在又有了身孕,白章氏则盼望腹中是一个女儿。一来可儿女双全,二来夫君常说起希望有个女儿可以宠爱,三来如果可以与崔家亲上加亲,缔结两姓之好那岂不是锦上添花,好上加好。 这日,白府的紫微花开的甚好,白章氏也度过了怀孕前三月的不适,特意邀请了张柔来白府后花园赏花。 张柔抱着崔领还有乳母丫鬟四个人去了白府。 虽然崔家家大业大,但张柔更喜欢自己亲自带孩子,行事低调不张扬,御下有度。崔老夫人也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如果不是张柔带孩子脱不开身,怕是整个崔家都是要交到张柔手里了。 午后的春风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舒服极了。白章氏站在月洞门前,看着穿着月白色绫裙外罩碧波色小衫的张柔抱着崔领缓缓而来。 崔领极乖巧的趴在张柔肩上,张柔似是抱惯了,这一路走来只是微喘,鬓角浸出细汗。 张柔走来才看到迎在月洞口的白章氏,她把怀里的小儿交到乳母手里,崔领扭了两下也没有吵闹,乖乖由乳母抱着。张柔上前来握着白章氏的手,顺带着搀扶着她的胳膊,“大嫂怎么自己出来了,也不带个丫头。” 白章氏亲热的回握着张柔的手,“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是走了几步路过来看看你怎么还没到。丫头们是我不让跟着的,连我多走一步都要拦着,倒像我是个孩子一样。” 张柔嗔怪她道,“大嫂这么不知小心,也不怪丫头们,现在正是需要当心的时候呢。” “好好好,”白章氏笑道,“我真是怕了你们了,现在你扶着我好了。” 姐妹妯娌两个笑谈着回到花园,丫头们已经摆好桌椅茶具,白章氏与张柔落座。 张柔环视四周,好奇道,“这个亭子是新建的吗?怎么之前没见过?”张柔看着竹亭竹椅竹桌,竟然连杯子都是竹子做的,“好巧的心思。” 白章氏抿着嘴笑,脸上有些羞涩。看她这样张柔还有什么不懂,揶揄道,“肯定是大哥咯,大哥体贴大嫂想要赏花却畏热,才特意建了这座凉亭,对不对?” 一番话说的白章氏脸似红霞,她用手帕挡住嘴角,笑骂道,“就你灵透,还不快喝口茶润润嗓子,走了一路还不累还有力气笑话我。” 张柔还真是累了,虽说现在还没到热的时候,但是这一路走来又是马车又是抱着崔领,确实是口渴了。她拿起竹杯喝了一口,顿时觉得凉爽舒适,沁人心脾。“这是什么茶,如此清爽?” “这是你大哥前些日子得的,说是什么从雪山上摘下来的,春夏时节喝着最好。你要是喜欢,我让丫鬟给你包一些。” 张柔笑着推辞,“既然是大哥专门带回来给大嫂的,我怎么好收呢?回来可不是要被大哥埋怨我不识眼色?” 白章氏被她取笑的满面春色,招呼丫头,“快去给崔夫人包一包茶,”转过头来指了一下张柔鼻尖,“你个促狭鬼,看你拿了我的东西还笑不笑我。” 张柔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哎。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收了你的茶,今日只好暂且放过你了。” 白章氏笑的不能起身,实在不知该该怎么说她好。这时崔领扭糖似的挣扎着要找母亲,张柔从乳母怀里接过小崔领,抱着他摇晃一下,“怎么着,你也想来凑热闹笑话你白伯母吗?” 看着崔领,白章氏终于想起要怎么还击了。白章氏直起腰身,摸了摸还平坦的腹部,“哎呀,我这胎好像是个女儿,不知将来便宜了哪个臭小子呢?” 张柔急色,“不是说好定给我儿子的吗?你怎么还想赖账不成?” 白章氏纤手拖着下巴,沉吟了一瞬,“嗯~赖账你又能如何?谁叫你总是笑话我?” 张柔团着崔领的小手像白章氏拜了拜,学着小儿奶声奶气的说着,“白伯母我错了,你看在我面子上不要跟我母亲计较了,生个妹妹给我做媳妇吧。” 看着张柔那个作怪样子,不光白章氏,就连身边的丫头都笑疼了肚子。 “柔儿,你在笑什么?这么高兴?” 听到这声柔儿,张柔晃了晃神。 白章氏连忙起身迎上前去,“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张柔顺着白章氏的脚步向前看去,原来是白衍回来了,那刚才那声“柔儿”是在叫白章氏吗? 白章氏正在用帕子给白衍擦汗,白衍笑着接过来自己擦,扶着白章氏让她小心。两人相互对视,是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白章氏过了一瞬才想起张柔还在场,嗔怪的看了白衍一眼,“弟妹还在呢,你就这么大呼小叫的,也不怕失礼。” 白衍这才注意到张柔,与张柔互相见了礼。 崔领也是识得白衍的,看见白衍就挣扎着要往他怀里扑,张柔抱都抱不住。 白衍笑着接过崔领,掂了掂,“好小子,这么重了还要你娘抱着。” 崔领最喜欢被这样颠了,张着大嘴笑的不停,漏出几颗细米小牙,别提多可爱了。 张柔在旁边看着,出声道,“领儿到娘这里来,你大伯父一定累了。” 白章氏笑着说道,“没事的,他今天只是去练兵了。” 白衍也很稀罕崔领这个壮小子,用一只胳膊夹着他,用询问的眼光和语气对张柔说,“弟妹你与你嫂子在这说话作伴,我带着领儿去前院找伯慷可好。” 张柔犹豫了一瞬,最后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大哥了。” 白衍爽朗的笑着,“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让他们小子们去淘吧,你们在这歇歇。由我看着呢,放心。” 白衍带着崔领走了,张柔有些魂不守舍。白章氏还以为张柔是在担心崔领,安慰她道,“前院也有丫鬟小子,不会让领儿磕着碰着的。” 张柔摇头,“我不是担心领儿,是怕累着大哥。”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张柔旁敲侧击的问了白章氏的闺名,这才知道,自己叫张柔,白章氏叫章柔。 第三十二章 遗憾 那天,张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崔府的。从得知白章氏的闺名后,她整个人都似被魇住了,好似做了一个梦。现在梦醒了,又好似在另一个梦里,又好似这些都不是梦。 张柔回到崔府就病倒了,请了大夫说只是受了些风寒,但现在哪里说得风寒的季节。白章氏知道张柔病了很有些抱歉,如果不是自己请了她来赏花,也许就不会生这场病了。只是现在白章氏有孕在身,不好来探望,派了丫头三天两头来问好。 张柔觉得脑子胀痛,热的厉害,一会又似有冰针在扎她的脑仁,冷的刺骨,这么一冷一热间把脑子搅的迷糊,分不清梦和现实,过去和现在,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崔若朴见张柔总不见好,又说胡话,就请了道士来看,说是冲撞了什么,要烧纸送走。 但纸烧了不少,人还是不清醒,请了许多大夫也说不清因由,崔若朴急得夜夜难眠。 小崔领几日没见娘亲,哭闹不休,婆子丫头轮流哄着也不顶事。今日更是蛋羹都不吃了,哭的嗓子都哑了,崔若朴无法,只好抱着小崔领来看张柔,希望孩子的见到娘亲不再哭闹,也希望孩子的哭声能叫醒张柔。 近十个月大的小崔领已经能稳稳的坐住了。崔若朴把崔领放在张柔的床头,崔领笨拙的想要靠近娘亲,摆动着两只小胳膊想要娘亲抱抱,嘴里还着急的咿咿呀呀。 可是张柔没有回应,小崔领急的放声大哭,他不知道为什么娘亲不理他。更加着急的往张柔那边靠,蹬着胖乎乎的小短腿,用还不算熟练的爬行姿势一点点靠近。 小崔领摇头晃脑的来到紧闭双眼的张柔身边,他很仔细的看了看张柔的面容,好像在确定是不是娘亲。确定了是娘亲后,他用小胖手拍了拍张柔的脸颊,张柔没反应,过了一会,小崔领又贴上来亲了张柔一下,张柔还是没反应。 小崔领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叫了一声“娘”。只张了三四颗牙的崔领吐字还不清晰,能模模糊糊听出在叫娘。 张柔终于有了反应,眼皮颤了颤,指尖也抽动了一下。 崔若朴大喜,抱着崔领关切的问道,“柔儿,你醒了?” 张柔还是有些分不清现实梦境,只能听到小崔领在叫她。所以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儿子,“领儿,领儿在哪?” 崔若朴把崔领放在她眼前,“领儿在这。” 张柔一把把崔领抱在怀中,小崔领也不在哭闹,摇晃着小脑袋在张柔怀中蹭了蹭。 崔若朴贴心问道,“口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张柔睡了几天,除了崔若朴时不时给她浸浸嘴唇,并没有进食。此时腹中不知饥饿,但嗓子火辣辣的疼。闻言点了点头,“多谢少爷。” 此时的崔若朴还年轻,初为人父,崔老家主与崔老夫人还健在,是以崔若朴与张柔都是被称为少爷,少夫人的。 崔若朴温柔的的笑了笑,“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张柔没有接这个话茬,转移话题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觉得睡了好长一觉,还这么累?” 崔若朴不愿意让张柔多想,就安慰她道,“没事的,你只是受了些风寒。是不是整日带着领儿太累了?” 崔若朴用手背贴着茶杯试了试茶水的温度,觉得适宜了才递给张柔。张柔怀里还抱着崔领,正想腾出一只手接过,崔若朴却不给,“你抱着领儿不方便,我喂你喝吧。” 张柔口渴的厉害,也不好推辞,借着崔若朴额的手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多谢少爷。” 崔若朴失笑,“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客气起来,你我夫妻何需如此。” 张柔轻轻笑了笑,“至亲至疏夫妻,应该的。” 崔若朴一时没能明白张柔的语意,真要询问,却见张柔以指压唇示意他不要出声,原来是小崔领睡着了。 “少爷出去忙吧,我带着领儿再睡会。” 崔若朴有心想把崔领抱走让张柔自己歇一会的,可看张柔温柔宠爱的看着崔领入睡的容颜,一时心软,就让这娘俩好好待一会吧。“好,我晚上回来再来看你。等领儿醒了让下人们带着,你现在要多休息。” 张柔还是那么温柔的看着崔领,好像没有听见崔若朴说话,崔若朴也不敢再大声重复,怕吵着小崔领,就关上门出去了。他还特意叮嘱了伺候张柔和崔领的仆人,不许张柔劳累。 小崔领可能知晓娘亲心意,今日格外乖巧,不吵闹着要抱抱,只要离着张柔很近就很听话。 崔若朴晚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母子和乐融融的一幕。张柔见到崔若朴回来,让丫头上前去伺候崔若朴更衣,平日有关于崔若朴的何种小事,张柔都是亲力亲为的,今日换了丫头,崔若朴有些不愿意,但一想到张柔大病初愈,也许是身体不济才派了丫头来就释然了。 崔若朴回来的晚了,张柔与小崔领都已经吃过晚饭沐浴过了。张柔本来打算今日让小崔领跟自己睡,等自己和孩子睡下崔若朴总不好再进来打扰他们娘俩。可是现在崔若朴回来了,再没有赶走丈夫与孩子同睡的妻子。可是张柔舍不得,她想跟儿子待在一起,小崔领也想腻着娘亲,乳母来抱他走的时候哭的撕心裂肺。 张柔拦下乳母,用询问中带着祈求期盼的目光望着崔若朴,崔若朴失笑,“这么看着我作甚,床这么大,我们一家三口也睡得开。” 张柔有些失望,但好在孩子留下了,她本以为崔若朴会去书房的。 夜深了,小崔领睡的又香又沉,但张柔却一直睡不着,只是闭眼假寐。张柔把孩子放在她与崔若朴中间,她不想跟崔若朴离得太近。 崔若朴有心想与张柔亲近,也不是非得做点什么,只是习惯了抱着张柔。现在同在一张床上却看的着摸不着,心里烦闷的很。 小崔领睡着了也不安分,一会翻身,一会蹬腿,咕噜噜滚到床榻最中间去了。张柔调整了个姿势给他盖好小被子,又亲了亲他嫩嫩的小脸蛋。 崔若朴本来睡的也不沉,听见这边有点动静就醒了过来。看到那个碍事的小东西终于走了,崔若朴贴了上来。 张柔打掉崔若朴放在她腰间的手,现在装睡肯定不行,她只好摆出柔弱的姿态,“少爷,我还有点不舒服…” 崔若朴的手重新爬上来,搁在张柔腰间,“我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抱着你。我都已经好几天没有抱着你睡了…” 若是以前的张柔,听到崔若朴这么说早就羞得钻进被子里了,但心里是欢喜的。但现在的张柔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忍着不适躺下,打算等崔若朴睡实了就挣脱出来。 谁知崔若朴睡实了反倒搂的更紧了,张柔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出来,崔若朴嘟囔着,“柔儿,柔儿…”闻言张柔挣扎的更厉害,崔若朴迷蒙着醒来,“怎么了?” 张柔背对着崔若朴,状若无事的说着,“没什么,少爷说梦话吵着我了,我去里面挨着领儿睡。” 崔若朴手一送,张柔赶紧挪走,挪到床榻最里面,离崔若朴最远的地方。其实一张床上,离得再远又能有多远呢,只是张柔现在觉得哪怕能离崔若朴远一分也是好的。 崔若朴有些失神,自己刚才确实做梦了,梦到了那年的月老庙,那年的桃花纷飞以及树下的那个微笑的女子。 崔若朴不知道自己说的梦话是什么,也不好问张柔,只能就这么看着张柔的背影,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些有的没的,慢慢的又睡着了。 第三十三 自古多情空余恨 崔若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张柔这几日好似对自己有些疏离,但嘘寒问暖,张罗吃喝也是殷勤的。只是不再伺候自己更衣沐浴,也不许他抱着了。 崔若朴也问过,张柔只是推脱说身上无力,精神不济。可是她与小崔领玩的时候精神可好,抱着小崔领也不见吃力。 还有就是,从前张柔虽然要晨昏定省向崔夫人问安,但多的时候还是在珍之院里等着崔若朴的。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她收到消息都会站在门边柔柔的笑着等着他。每次想到张柔等着他回家的情景,崔若朴的脚步都会比平时快上几分。可是这几日,崔若朴回来时都不见张柔,一问才知张柔一日都在陪着崔夫人与崔领,没回珍之院。 还有,崔若朴所有的贴身衣物都是从前张柔亲手做的,可今日他在张柔的丫头篮子里看见一件裁好的睡袍,那尺寸分明是给自己做的。崔若朴本想发火,这丫头背着夫人为少爷做内衣是何居心,但一细想,她们是哪里来的尺寸?可是收买了他身边的人? 崔若朴怕身边有人嘴巴不紧,今日透露出些微小事,明日也许就是背主叛上。谁知一细问才晓得,是张柔让他们做的,尺寸自然也是张柔给的。那丫头回话的时候还羞答答的瞅着崔若朴,娇滴滴的说着,“是少夫人交代奴伺候好少爷的。” 那幅作态将崔若朴恶心的不行,他叫来人就把那丫头拉出去关在柴房了。本来想直接发卖了,但这丫头是伺候张柔的,总要问过她。 张柔回来时已经是晚饭十分,她带着崔领在崔夫人那里用过饭才回来,就是不想跟崔若朴一起吃饭。这几日崔夫人好像也看出些不对劲。 张柔好像不再像从前那样在乎崔若朴了。从前,只要打量着崔若朴快回来了,张柔总是要回到珍之院等着的,但现在知道崔若朴回了珍之院,张柔还是留下在崔夫人的院子里用了晚饭。 崔家为了方便都是早饭晚饭都是分开吃的,各院子里都有小厨房,按照各个主子的口味做,也省的麻烦了。 崔夫人吃饭时也没让张柔伺候过,但张柔是很孝顺的。成婚不到两年,给崔夫人做的衣服鞋袜都要有满满一柜子了,崔夫人心疼她心疼的不行。 张柔不回珍之院,崔若朴就在书房随便吃点什么也就罢了。他把吃饭的时间节省出来用来办事,这样晚上就可以早点回珍之院就寝了。 连续几日张柔都没与崔若朴一同用晚饭,崔若朴还没觉出什么,崔夫人就开口询问了,她心想肯定是儿子哪里做的不好,跟媳妇置气了。崔夫人爱护张柔,对她说,“可是若朴惹你生气了?” 张柔一边绣花样一边瞄着在地上玩七巧板的崔领,听闻婆婆问话,她放下绣活给崔夫人倒了一杯茶,“娘,少爷对我很好,您怎么想起问这个?” 崔夫人看着张柔平和的面容不似作伪,放下心来,“我人老了,总爱乱想。我看你这几天多在我着待着,怕是为了跟若朴置气。” 张柔蹲下身给婆婆捶腿,眉眼低顺,“儿媳前几天病着,没能来给您请安,心下不安,这几天才赖在娘这里的。娘要是嫌我,我也是不走的。除非再有了别的儿媳…” “胡说,”崔夫人拉起张柔,慈爱的摸了摸她的手,“你去坐着,不必伺候我。” 张柔回去接着绣花,时不时看看一旁玩的开心的小崔领。 崔夫人看着温柔的儿媳,活泼可爱的孙子,满足的说道,“娘就只认你这个媳妇还有我的宝贝孙子。咱们崔家不兴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星小妾的,若朴要是对不住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张柔感激的看着崔夫人,不说崔若朴,崔夫人与崔家主对她都是极好的,她由心的想要好好孝顺二老回报他们的恩德。 崔夫人的疑心就被张柔轻飘飘的带过了,不是崔夫人好糊弄而是张柔从成婚至今都与崔若朴感情极好,张柔病了崔若朴连着守夜好几晚。今日问了伺候的下人也说少爷与少夫人有说有笑的,没看出小两口有什么龃龉啊。崔夫人是真的以为自己人老了心思多,胡思乱想的。 等崔若朴把账册全都处理完了,他才轻手轻脚回到珍之院,此时已经子时了。他之所以这么晚才回来是想着赶紧把这个月的账册看完好带着张柔母子出去散散心,多陪陪妻子儿子。 这几日都是张柔带着崔领睡的,今晚张柔以为崔若朴会歇在书房,所以睡的个格外踏实。崔若朴抹黑进了内室,抱起熟睡的崔领,张柔瞬间就醒了,刚想大叫就被崔若朴轻轻捂着嘴,“嘘,是我。” 张柔冷静下来,“少爷回来了,我叫人点灯。” “不用了,我把领儿抱去给乳母,你躺着吧。” 张柔以为崔若朴是有话跟她说,她那个准备给崔若朴做小妾的丫头被关在柴房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等崔若朴回来的时候,张柔还是把床头的灯点亮了。橘色的烛光照在张柔的侧脸上,别有一番雅致柔美。 崔若朴心头微痒,凑了上来。张柔推开他,“少爷没有事情要跟我说吗?” 崔若朴脱下外袍,“没有啊,我们先睡吧,夜已经深了。” 张柔听出崔若朴话里的暗示,有些急,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让崔若朴把崔领抱走了,现在连借口都不好找。 “等等,少爷。我听说你把兰儿关到柴房了…” 崔若朴把床头的蜡烛吹灭,不想在这重要时刻说那些不相关的人,想速战速决解决这个话题,“嗯,那个丫头连点小事都做不好,明日叫人来打发了算了。”崔若朴没提兰儿恶心他的事,怕张柔乱想。 张柔也没来得及细问兰儿的事,不知道兰儿是哪里得罪了崔若朴。如果真如崔若朴所说,是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不能让崔若朴满意,那她这个人就不合适了,打发了就打发了吧,叮嘱人找个好人家就行了。 崔若朴鼻尖在张柔颈间轻嗅,他抑制着自己的心动,缓缓说道,“明日我带你和领儿出去散心,想想去哪里好。”说完就要来解张柔的衣服。 张柔知道躲不过,之前已经推脱过多次,这次崔若朴提前把崔领抱走就是势在必得,张柔也不想矫情的再找借口,就任由崔若朴动作起来。 欢好如温水一般在张柔身上流过,留下一片冰凉,她裹紧被子想要抵抗从心底溢出的冷意。 崔若朴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跟她挤进一床被子里,怀里温香软玉,崔若朴满足的亲了亲张柔的鬓角,“睡吧,明日出去多带些婆子丫头,别让领儿累着你。” 张柔的思绪飘远,幽幽回道,“我想去月老庙,就们两个去。” 崔若朴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张柔不知道他听没听清。 第三十四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崔若朴每日晨起就去练武,是从小练成的习惯。尽管昨夜睡得晚还是影响不了固定的晨练。他起身时张柔还在睡,他心疼昨晚把张柔累着了,所以吩咐下人不许吵,让张柔睡到自然醒。 张柔昨晚不知何时才迷迷糊糊睡着的,满腹心事睡得也不踏实,崔若朴走了没一会就醒了。 她吩咐人去备车,又叫乳母看护好小崔领,等和崔若朴用过早饭与崔夫人报备了一声两人就去了月老庙。 张柔不会骑马,崔若朴就陪着她一块坐马车。马车悠悠的走在大路上,崔若朴轻轻环着张柔,“怎么想起去月老庙了?”现在不年不节的,月老庙也没有庙会,香客是很少的,也过了看桃花的季节,崔若朴真是不知道张柔去月老庙干什么。但是说好是陪着张柔散心的,所以崔若朴也没有异议。自从有了儿子,张柔几乎与孩子形影不离,现在能过过二人世界,崔若朴还是很高兴的。 “没什么,就是想去那里看看。” 崔若朴回想起第一次遇见张柔的时候,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好,你想去我们就去。” 张柔从车窗的缝里看着街上烟火气息十足的行人。有一对摆摊卖馄饨的小夫妻吸引了张柔的目光。 早饭时间已过,现在吃馄饨的没多少人了。小夫妻两人一人端着一碗馄饨吃着,碗里冒出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面容,但挡不住二人之间的情意。 那个小妇人心疼丈夫劳累,把自己碗里的馄饨舀到丈夫碗里,还在说着些什么。那丈夫大口大口的吃完吃完馄饨就去一旁的木盆里洗碗,那妻子撸起袖子要帮忙,那丈夫不许,还从怀里摸出一个鸡蛋让妻子吃。 马车缓缓行过,张柔再也看不见那对小夫妻,她一时觉得索然无味,也不再看窗外,只瞅着车壁发呆。 崔若朴一直在看张柔,看张柔对着车外笑,又看她发呆,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月老庙离得不远,马车赶的又平又稳,等车夫下来回禀张柔才回过神来,哦,原来到了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了。 果然,月老庙内除了庙祝和几个小子没有旁人。张柔想自己走走,那庙祝有眼色,带着人都退到后院去了。 张柔走到那棵桃花树下,纤长的手指抚摸着粗砺斑驳的树干。 “这里是少爷与我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说到这个,崔若朴的神情有些恍惚,这颗树,这个地方,也是他与章柔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个时候…… 崔若朴晃了一下头,把脑海里那些不该出现的场景扔掉,章柔已经是他的嫂子了,他也有妻有子了,那些都过去了。 崔若朴的神情没能瞒过张柔,她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但看崔若朴这幅样子还是心痛不已。 “但却不是我第一次见大少爷的地方。” 崔若朴不解的望着张柔。 张柔轻轻笑起来,陷入美好的回忆里,将往事娓娓道来。 四年前,张柔的父亲去进了一批香料回来,张柔去码头接父亲。 谁知,有一伙小贼潜伏在码头,杀人越货,专门挑落单的客商下手。 商人行商都是走南闯北的,路上意外颇多,很多商人客死异乡,家里人还不知情在苦苦等待。这伙贼人就瞄上了这些独自一人经商的小户,杀人越货后把尸体往河里一扔,既轻省又不惹眼。 这次,他们瞄上的就是张柔的父亲,张树。本来上岸前就该把张树杀了,可张树一路上念叨着这次出来耽误了,家里女儿肯定等着急了。 这伙贼人都是丧心病狂之辈,得了钱就去妓院赌场消磨,听闻张树家里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几个人都起了好色之心。想着先留张树一命,看看她那个女儿的容貌身姿,如果都是上佳,哥几个享受完了再往妓院一卖,岂不是一石三鸟。 船支靠岸这天,张柔果然来接父亲了。其实张柔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四天了,按路程计算,四天前就该到的。 张柔已经等的心急如焚,远远的看到父亲背着香料的身影,张柔欣喜若狂,小跑着奔向父亲,“爹,爹。” 张树慈爱的摸了摸张柔的头,“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出来接我,你就是不听。你一个姑娘家的不好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张柔知道父亲是为了她好,现在父亲平安回来,张柔一颗心放在肚子里,乖巧的点头,“爹,我知道了,女儿这是看您没有按时回来太过担心才来码头的。” 父女两个轻快的往家走,张树本来一身疲惫,现在看到女儿觉得浑身是劲,连肩上的香料也不觉得重了。女儿大了,卖出去这批货要给女儿打几件像样的首饰了。张树已经在私底下为女儿备好了嫁妆,只是怕女儿脸上薄一直没说。 那伙贼人的老大见张柔明媚动人,腰肢像柳条般细软,一双眼睛陷进去拔不出来。他招呼着兄弟们拦下张树,“这位大叔,你的东西落在船上了,你回去看看。”话虽然是对着张树说的,但那肆无忌惮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张柔身上,张柔被他看的浑身发毛,躲在张树背后。 张树已经看出这伙贼人来头不对,他行商多年,练就一副好眼色,且不说他根本不会丢下货物,就说这人的面相上带着煞气,肯定不是个好人。 张树护着女儿,躲在这人,但脸上挂着笑容,“多谢这位小兄弟,我没落下东西,可能是别人落下的,你们再去找别人吧。” 落东西不过是个借口,这伙贼人肯定不会放过张树父女的。为首这人推搡着张树,让他往船上走。张树大声吵嚷起来,想要吸引身旁人的注意,请他们帮帮忙。 但是大多数人来来往往的都没注意到这边,码头人多货杂,也有人不愿意揽事的。倒也有几个好心人来询问,贼人一通威胁恫吓,那几个人也灰溜溜走了。 眼看着张树父女就要被推上船带走,崔若朴带着人出现了。 崔若朴这几日都在码头点货,几个随从还有崔直一直跟着他。崔若朴没有留意到张柔,但崔直注意张柔好几天了。码头人来人往都是汉子,就她一个小丫头格外显眼。 贼人拦着张柔父女的事正巧被崔直看到,崔直与崔若朴解释了一番,崔若朴就出面解救了张树父女。那伙贼人怎么能眼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就与崔若朴动起手来。他们几个人怎么可能是崔若朴与崔直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拿下了。 崔若朴以为他们就是惹事生非的闲帮而已,命崔直把他们押送到官府,打一顿警告一下就算了。 张树上前与崔若朴攀谈了几句,想要多谢崔若朴的救命之恩。但崔若朴谦逊得推辞了,以家中有事的借口离开了。 张树看崔若朴小小年纪便身手不凡,谈吐有礼便留心了。后来打听到崔若朴是运城崔家的公子,又觉得自己家高攀不上,遂只留下感恩之心,想着日后所有机会定当报答。 被崔直送到官府的那伙贼人起先还死鸭子嘴硬,被崔直收拾了一顿又打了一顿板子全都招了。这一招可不要紧,一查下去竟然有十几条人命,整个运城都惊动了,张贴了告示,把这些人的恶行全都披露了,也劝告那些商人结队出行,不要再单独行动。 张树后来知晓了这事,吓得连连念佛,心下更是感激崔若朴,在家里也一直念叨这事,并且再也不亲自出去进货,只让人捎带了。 当日留心崔若朴的不光是张树,张柔也对这个仿佛从天而降的救她的公子留了心。在家里又常听父亲念叨着,慢慢的张柔就痴了一颗心。 “我那时候总去太白楼坐着,坐在门口靠窗的位置。少爷每几日就要经过那里一次,我就盼着盼着,能见少爷一面,就偷偷的看少爷一眼就好,我就满足了。” “你从来没说起过。”崔若朴爱怜的看着张柔,他没想到自己与张柔还有这样的缘分。 “这有什么好说的,多傻气。后来我得知崔夫人,不,现在是母亲了。后来我知道母亲相中了我,别提多高兴了,我甚至怀疑自己做了一个美梦,那我宁愿在梦里永远不要醒来。” 说到这里,张柔落下一滴泪,语气荒凉的让人心疼,“但梦终究要醒的。” 崔若朴有一瞬间的心慌,“你这是什么话,这不是梦,你我二人已经是夫妻,我们还有了一个儿子,领儿。” “你心里的那个人,以前让母亲打听的那个人是大嫂,对吗?” 轻柔的话语,响在崔若朴耳边,却不啻于一记惊雷。“你,你…”崔若朴不知道要说什么,此时好像说什么都很无力。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吗?”张柔讽刺的笑了笑,“我日日同床共枕的夫君,我全心全意爱慕的夫君,梦里总是叫着一个名字。可笑的我竟然愚蠢的以为那是在叫我。” “你书房里的那副画也并不是我,对吗?” “少爷丹青之技出众,画中人容貌虽淡却笑的明快娇媚,是你初见大嫂时的样子吧。我一直以为大嫂端庄雍容,直到那日见到大嫂与大哥相处的样子才知道大嫂也有那样娇媚动人的一面,那时我就知道了,那副画不是我的,是大嫂的。” “那你为什么娶我?因为我叫张柔?与大嫂名字同音?” 崔若朴无力的摇头,他想否认,这一切不是张柔想的那样。可崔若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现在对张柔,对章柔是什么感情。一开始可能是因为张柔相似的名字触动了他,还有她的笑容,像极了初见的章柔。但后来他与张柔相处并且有了孩子,他的心意就变了,变得他自己也看不清了。 第三十五章 摊牌后 张柔看崔若朴没有否认,一颗心软到极致反而刚硬起来。 “今日我与你把话说开,是不想你再假惺惺做出那副恩爱模样来。看在母亲与领儿的份上,这份夫妻缘分还要继续下去。只是你休想再把我当做替身,你以后是要纳妾还是置外室,我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你不是替身。”崔若朴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话。被乍然道破心事的难堪,知晓张柔对自己情意后的那种悔恨自己辜负她的无力,还有分不清自己感情的迷茫…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崔若朴心乱如麻。 两个人面色凝重的坐上回崔府的马车,车夫见下车时还好好的两人回来时却冷若冰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缩着脖子打起精神来赶车,这种时候最怕一个不小心成了出气的炮灰。 崔领与张柔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情景中,在崔夫人和小崔领面前,两人还是恩爱模样,但回到珍之院两人却不多说一句话,甚至崔若朴都是在内室的侧榻上睡得,那本来应该是给守夜的丫头歇歇的地方。 崔若朴曾经数次要与张柔解释,但张柔冰冷的态度让他不知从何说起。 就这么拖了一个月,张柔的心没有像她自己预想的那样对崔若朴毫无波澜,相反她比之前更难过。她有时深夜难眠,常常会想,也许自己不那么敏锐会更好。或者,她不应该撕破脸皮,将这件事深深压在心底对所有人都好。 可终究意难平。 张柔只想做自己,而不是夫君心里的一个替代品。所以,尽管心里再难过,张柔也咬着牙挺过了一个又一个漫漫寂寞的长夜。 以为余生就要这么度过了,唯一的欢愉也就只剩承欢膝下的儿子了。但这时运城却爆发了一场时疫,崔领小小年纪抵抗力不足被感染了。 这场时疫来的又凶又猛,各大医馆都措手不及,在研制出有效药物之前,一批又一批的百姓死去。 张柔彻夜守在生病高烧的崔领身边,两眼因为流泪过多而深深凹进去,接连几日食不知味,一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 崔若朴身为崔家的少主,而崔家在运城的地位只次于白家,所以在运城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不能待在家里守护妻儿,而且随着白衍在议事厅商议如何应对这次的时疫,这些病重身亡的百姓的失身处理也是极大的问题。 白衍与崔若朴也是接连两日没有合眼,每次有人来传消息,都是有多少人又被感染,疫情如何如何严重,可大夫那边研制药物却一丝进展也无。 这日,崔若朴与白衍商量要挖一个深坑将这些因为时疫而死的人统一掩埋,但又怕这些人的家属不同意,万一激起民愤,更是雪上加霜。两人正急难时,白家家丁来报,身怀有孕的白章氏感染了时疫。 白衍惊惧交加,得了消息就往外走,要回府去看望白章氏。崔若朴也是震惊难言,他随着往外走了两步才恍然,自己没有担忧的资格,家中的妻儿才是他的至亲。 现在白衍走了,几位老家主也不曾出面,崔若朴一时无人可议事,念及家中病重的小儿,崔若朴也出了议事厅,想要回家看看。 刚出了议事厅就迎面见张树急步走来,可能是走的太急,张树面色潮红,满头大汗。 “岳父?您怎么到这来了?” 张树皱着眉头,气喘吁吁,从怀中摸出两根药草递给崔若朴,“这是幽草,性凉,可清热解毒。这次时疫,多是高热不退,想来这个药草能有些用处。你快拿着回府去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给领儿服下。” 崔若朴接过药来,看着这幽草跟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分别,不太相信,“这能行吗?薛大夫他们至今也没找到良药,就这一棵草就能解时疫之症?” 张树面色难看,但还是耐心跟崔若朴解释,“那年我去西北进货,不适应他们的环境,高热不退,病的起不来身,就跟这次时疫的症状差不多。当地人就是用此药给我服下。服用后汗出如浆,高热也退下去了,又休养了两日便恢复如初了。” 张树说完一番话气息更急促了,崔若朴扶着他,“岳父你这是怎么了?” 张树摇头,“我没事。赶路赶得急,累的喘不上气。这草喜阴喜寒,我就想着去鸡冠山山阴之处寻找,没想到真被我找到了。你先把这草送回去给领儿服下,他人小,禁不住这么高热。” 崔若朴那些那两颗细小的草枝,“就这么一点能够吗?要不岳父您告诉我在哪里,我再多去采一些。” “够了,一颗草就够了,服用多了反而适得其反。我刚才来之前已经跟薛大夫说过这事了,他们已经派人去采了,来回不过两三日功夫也就回来了。但是我们领儿等不得了,你快回府去。” 说到等不得,崔若朴想到白章氏,她还怀着身孕,正是需要这药的时候。现在有两颗草,领儿一颗,柔儿一颗正正好。 崔若朴拿着一棵草,把另一颗草交给岳父,“岳父,你把这草带回崔府,顺便看看领儿,我把这一颗给白家送去,白家也有人染了时疫。” 一听白家也有人染病,张树也顾不上自己心口难受了,连连点头,“你去吧,你去白府,我去给领儿送药。” 崔若朴拿着那棵救命良药往白家狂奔,这次,这次是他赶在白衍前面为柔儿做了一件事,柔儿的目光这次一定会停留在自己身上。 张树拿着外孙的救命药草往崔府赶,他头口越发难受,腿脚也有点不听使唤。可一想到孩子还在受苦受罪,张树硬是没有停下一步。直到把药草亲自交到女儿手里,又亲口跟她说了如何服用,亲眼看着女儿去煎药,张树才塌下心来坐在外孙床榻。 崔领一张小脸烧的通红,嘴唇干裂的起了白皮,张树心疼的用帕子沾湿了给孩子敷在额头上。 “领儿不要怕,外祖父已经给领儿采回药草来了,领儿喝了就好了,领儿不要怕。” 才刚敷上的帕子不一会就滚烫了,张树起身想去给小崔领再换块帕子。铜盆就在床头不远处,张树站起身来想去换盆水,才有了两步就“咣叽”一声把盆打翻了,哗啦啦洒了一地水。 第三十六章 鳏 当秋雨冲刷在运城大地的时候,那场带走数百上千生命的时疫对人们造成的阴霾已经消散了。 秋天,丰收的时节,街道上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人们脸上多了些笑容,不似之前愁苦交加。 一顶素蓝挂白的小轿从街上行来,停在崔府门口。 轿中伸出一只素手细腕,空荡荡的挂着一支玉镯,好像随时就会掉落。 跟轿的丫头撩起帘子扶着一身孝衣的张柔出来。不过才过了一个月,张柔一个人就瘦的脱了像,不复之前水灵滋润。 崔夫人也反复劝过她,切莫如此自苦伤了身体,不为着自己也要为着肚子里的孩子。可张柔不能原谅自己,她永远忘不了父亲去世时的样子。是她,是她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父亲的异样… 崔若朴抱着崔领在门房等着张柔,见着张柔的身影,小崔领扑腾着手要她抱。 崔若朴柔声安慰着儿子,张柔看了一眼崔领,又看了一眼抱着他的崔若朴,终是没有停留,回珍之院里了。 崔领见娘亲没有理他,憋着嘴就开始哭。崔若朴把孩子交给乳母,自己追着张柔过去。 “柔儿,你还是不肯理我吗?我当时不知岳父受了伤…” 张柔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柔儿”崔若朴拉着张柔的手,让她面对着自己,“岳父为采药从高处摔落伤了肺腑,哪怕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闭嘴。”张柔冷冷看了崔若朴一眼,“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张柔自从张树去世后就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一日连一碗饭都吃不进去。再加上有孕时机不对,先是对崔若朴有了心结后又恰逢小崔领染了时疫,她一直在照料亏了身子,再就是张父的去世给了张柔沉重的打击。张柔长期心思郁结,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双十年纪却如老妪般暮气沉沉,对腹中胎儿的到来也是不甚欢喜,甚至觉得多余。 整个孕期,张柔只腰围粗了一圈,整个人却一日日消瘦下去。崔夫人崔若朴在身边看的心惊,这样下去怕等到生产的日子也不会顺利。可是想尽了办法也不能使张柔展颜。 终于,在胎儿八个多月的时候张柔早产了。 胎儿在腹中胎位不正,是最危险的臀位,生了整整三天也没生下来。张柔耗尽了力气昏昏沉沉的,眼看着就要不好。 崔若朴听着产婆来报张柔难产,顾不上忌讳就冲进了产房。“柔儿,柔儿,你坚持住啊。” 张柔涣散的眼神盯在崔若朴脸上,“你,你为了章柔和她的孩子,置我爹,置你的孩子于不顾,你滚。”张柔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话就想把崔若朴推开,只是没有力气。 崔若朴心乱如麻,急的口不择言,“这都什么时候了,柔儿你不要再计较这事了,先把孩子生下来,将来认打认罚都随你。” 张柔冷笑了一声,“孩子,你还想要孩子?你的眼里不是只有章柔和她的孩子吗?这个孩子本不该来,现在我要带着这个孩子去给我爹赔罪。” “你,你。”崔若朴简直不可置信,温厚大方的张柔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柔儿,你疯了吗?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张柔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攥着崔若朴的袖子,眼神里全是偏执,“崔若朴,你这辈子注定得不到你想要的。你就一辈子跟在白衍身后做他的影子吧,你…你…”张柔话语未尽,却再使不出一丝力气,下身汩汩鲜血浸透了被塌。 产婆大声叫到,“不好了不好了,少夫人血崩了。” 张柔最后看到的是一丝白光,白光里是年轻时的父亲母亲,他们来接张柔回家了。张柔笑着迎向她们,眼角滑下一滴泪,可怜我的领儿,娘亲不能在保护你了,你要好好长大… 熹微的晨光从窗子照进来,照在崔若朴沧桑中的眼中,打断了他的回忆。 “我马上要成为运城的新城主了,也马上要娶回我挚爱的女人,你看着吧,我崔若朴这辈子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四周寂静无人,只有崔若朴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第三十七章 疯癫 议事厅内,各大家族家主入座。 崔若朴姗姗来迟,各家主起身相迎。崔若朴与各位家主见礼过后落座在左下手第一位上,那一直是崔家家主的位置。 上首城主之位空悬,几个家主交换了一个眼色,轮番出声劝崔若朴继任为城主。 崔若朴只是推辞,坚决不受。 议事厅外的庭院里挤满了运城的百姓。白微白衡还有何邦珍珠乔装混在人堆里。 见崔若朴推辞不受城主之位,白衡翻了一个白眼,现在可不是不能接受,要是别人一推举,崔若朴就受了城主之位可不是吃相太难看了。 崔若朴装出一副沉痛的样子,对白衍遇险一事极为痛心,并且痛斥白泉卖主之事,要把他关在水牢,受尽水浸之苦,不得好死。 也有一个老实巴交的家主略微表示了一下异议,“白泉跟了白城主几十年,一向最是忠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崔若朴冷睨了这个张家主一眼,嘲讽说道,“既然张家主有疑虑,那就有请张家主去水牢再去审讯一番白泉吧。” 旁边一个跟他要好的城主用胳膊顶了他一下,让他不要多言,又说起剿匪之事把话题岔开。 白微听闻白泉被关在水牢,一个拳头攥的死紧。她与何邦对视一眼,何邦点了点头。 一时间,有20多个青壮男子从外面闯进来。他们穿着带有白家标识的衣服,俨然就是那日被崔林带走的那队家将。 一个领队冲在最前面,看到崔若朴坐在厅中,他就往厅内冲去,被把守在门口的崔家兵丁拦住。 那领队被崔家兵丁缚住双手,他后面的兄弟也被拦住,今日推选城主之事重要非常,崔若朴做足了准备。 但双手被缚住还有一张嘴,那领队把当日崔若朴表面哄骗他们去支援白城主实际却是让送死的事说了出来,揭露崔若朴的狼子野心。 众人在一旁听着看着,对于这场闹剧似信非信,但今日来的百姓里也有这些兵丁的亲人。他们原先已经收到报丧通知了,以为自己的孩子牺牲了,现在看到还活的好好的,高兴的不知怎么表达,也顾不得崔家有人拦着,就冲过去与孩子抱做一团,又哭又笑。一时场面乱成一团。 几个家主脸上漏出神秘莫测的笑容,也有几个幸灾乐祸的,那个最老实的张家主却一件担心,怕这些兵丁动起手来伤到百姓。 崔若朴一张脸拉的老长,这些人明明他都让崔林交给黑衣了,怎么出现在这个场合出现?崔林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那么…… 没想到黑衣竟然敢背叛他,崔若朴怒火中烧,难道他不想要白家的阵法了? 不,黑衣对白家的阵法势在必得,他不可能在最后关头放弃。那么,他又和别人合作了? 是谁? 崔若朴的眼神在议事厅各位家主的脸上逡巡过,肯定是他们其中一个。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要把现在这个场面压下去。 “来人啊,把造谣生事者带走。”崔若朴的命令虽然下了,但是场面依然混乱。今日崔若朴带来的都是普通的兵丁,没有带太多心腹之人,一来他以为今日城主之位是他囊中之物,二来他也不想过多暴露实力。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个状况。这些崔家家丁大多都是运城人,与白家家丁有的甚至是亲戚,也有邻居的,也有沾亲带故的,虽然有崔若朴的命令但是也没真的使出力气来抓人,所以场面越来越混乱。 崔若朴眼看压制不住,一拍桌子,“真是反了。”那个张家主上来劝说,“崔家主,不如你就让这些兵丁回家团圆吧,他们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张家主的话语在崔若朴冷若寒冰的眼神里慢慢吞回肚子… 看闹得差不多,白微吹了一声口哨,可能在别人听来没什么,但白家的将士知道这是让他们撤退的信号。 有人大喊了一声,“兄弟们,回家了。” 这些百姓来的时候就是成群结队的来的,彼此间也熟识,一时说要走顿时大家都向外走起。 人群潮外涌动,崔家那么几十个人根本拦不住上百个百姓,崔若朴又不可能亲自下场去捉拿这些人,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他们离去。 白微何邦四人也夹杂在人群中间离开了议事厅。他们今天的目的不是要将崔若朴绳之以法,而且要搅黄推选城主之事以图来日。 目前他们手里的砝码远远不足以将崔若朴定罪,崔家在运城的地位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崔若朴本人也老谋深算,这些兵丁也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指证崔若朴,崔若朴随时可以反口,必须要做足了准备才能将崔若朴拉下。 议事厅内,人群散去,几个家主被这突出起来的骚乱搞得措手不及。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人说话。 就这么凝着也不是个事,本来今日城主之位是崔若朴的没跑了,但现在这么一折腾,肯定要重新选日子再次推选城主。崔若朴心里肯定最不痛快。 有那谄媚讨好的就上前来捧着崔若朴,“崔家主莫生气,不过一群宵小之徒妄图陷害家主罢了,事后把他们一个个提进官府好好审问,查出幕后指使之人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直在看好戏的黄姓家主出列了,“我看未必是陷害吧,也许期间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一边说一边用带着深意的目光望着崔若朴,“不如崔家主为我们解释一下?那些兵丁说的有理有据的,还牵扯到了贵府的公子。他们胡言乱语事小,但污了贵公子的清誉却事大。不若将公子叫来与他们对质一番,也好还贵府清白。” “此事我自会给众人一个交代,就不劳黄家主费心了。我即刻命人去追查,待事情查明再与众家主商量城主人选。今日就到此为止,我先走了,众位也请回吧。” 崔若朴甩袖而去,以他为首的几个家主也跟在后面走了。张家主与跟他交好的李家主也离开了,最后只剩黄家主站在原地,他冷冷笑了一声,眼睛里都是不屑,也不知是在笑谁。 三十八章 痴 崔若朴离开议事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城郊找黑衣。黑衣知道那些白家兵丁回去后崔若朴定然会找来,已经想好如何应付他了。 论武力,也许黑衣与崔若朴不相上下,但是黑衣是魔族,有的是歪门邪道。 崔若朴怒气冲冲质问黑衣人为何背叛。 黑衣见崔若朴独自一身前来,露出讥讽的笑容。“你还当你自己是不可一世的崔家家主吗?过不了两天你就会成为丧家之犬。” 崔若朴如何受得住这般侮辱。与黑衣动起手来。黑衣人不还手,是一味躲闪,戏耍着崔若朴玩。 崔若朴更是怒火中烧,招式出的又快又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黑衣有几招躲闪不及,被崔若朴击中,但他还是不还手,只用言语攻击他的心智。 “你不过是白衍的一条狗,不对,你甚至都不如狗,狗至少忠心,你却一直觊觎兄嫂。就你这个德行竟然也敢肖想城主之位,百姓眼瞎了才会选你。” “不光你不如白衍,你儿子也不如白衍的儿子。就算你得到了城主之位又如何,运城早晚毁在你崔家人手上。” “你一辈子都在觊觎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妻子含恨而终,父母也被你气死,就连你的亲生儿子也更敬重白衍,你永远也比不上白衍,你永远也比不上白衍。” 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回荡在崔若朴耳边。崔若朴头痛欲裂,顾不得再与黑衣动手,双手捂着耳朵疯狂大喊,“闭嘴,你给我闭嘴。我比白衍强,我比白衍强。” 黑衣见火候差不多,低声念了几句咒语,从身上抽了部分魔气注入到崔若朴脑海里,顿时,崔若朴觉得脑袋疼的要爆炸了。崔若朴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双膝跪在地上砰砰砰撞头,痛苦的嘶吼着。 黑衣人轻蔑的看着疯狂的崔若朴,随手掸子掸衣袖。“崔家主啊,你落到今日这地步可怪不得我。你刚愎自用,畏首畏尾,两年了都没能登位,更别说拿到白家的家传阵法了。我可没时间再跟你耗下去了,今日我不对你下手,来日你也不会放过我。那就别怪我了…” 黑衣眼中滑过一丝狠辣,就要出手结束崔若朴的性命。这时,何邦与珍珠赶来,出声阻止了黑衣人。 原来何邦珍珠白微白衡混在人群中离开后并没有走的太远。他们等崔若朴出来后,兵分两路。一路是珍珠与何邦,他们尾随着崔若朴来到郊外;一路是白微白衡,他们去崔府寻找白章氏。 珍珠俏皮的出声,“你这个人真是过河拆桥,你现在有心杀了你的前任合作者,以后是不是也要杀了我和哥哥?” 黑衣一时语塞,他对崔若朴一直有杀心,只是阵法一直没到手,还要用他才留他的命。现在有了新的合作者自然要把之前这个隐患给清除了。 “被我说中了吧,那我可不跟你合作了。”说完珍珠拉着何邦转身就走。 黑衣下意识的出声,“等等,我不是想杀崔若朴,”黑衣脑子转的飞快,现在与崔若朴已经闹翻,如果不与珍珠合作,难道要自己出面与白家…不,不行,自己绝对不能去明处,泄露了魔族身份,主上一定不能容许…“我没有想杀了他,只是他自己的头风宿疾复发了。我正想打晕他让他不要再发疯。” “这样啊,那把崔若朴交给我们吧,后面还需要审问他一些事情呢。” 黑衣人迟疑,“那我们说好的事?” 珍珠走进黑衣人,扶起已经晕过去的崔若朴,“你是说白家阵法,你放心,白家大公子已经同意了。” 黑衣人心下狂喜,但声音还是平静无波,“那就好。白家大公子是你救得?” 何邦过来帮忙扶着崔若朴,看见黑衣人的眼光一直在打量珍珠,他挺身挡在珍珠身前,“大公子是我救得。” 黑衣人没再说什么,转身飘然而去,“拿到阵法就到此处寻我,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出尔反尔,哼…” 黑衣人走后,何邦不赞同的看了珍珠一眼,珍珠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哥,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了,只躲在你身后把这些事全都交给你。” “你知道就好,你体质特殊,千万不能暴露。” 崔若朴现在整个人都昏死过去了,重的像只要出栏的猪。何邦虽然有力气,但也不愿意扶着他走这么远的路回城里。幸好这里离李大住的地方不远,何邦叫来李大帮忙,把崔若朴背回运城。 关于李大,何邦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你说他是帮凶吧,他从没有害过人,只是种了点花草。你说他无辜吧,那些花草又确实是造成白大公子不能康复的元凶。 珍珠看何邦一定盯着前面的李大知道他的想法,“哥,这个李大心思纯净,你看他与那些魔植在一起那么久却一点没有被污染影响就证明了他不是坏人。他之前被黑衣人利用了而已,回头把那些魔植的害处跟他说明,不要再让他种就行了。” 何邦一想也是,如果黑衣拿到阵法后会离开,没人再利用李大了,那么只要销毁那些魔植就够了。李大还是可以靠侍弄花草谋生。 等何邦与珍珠带着崔若朴回到白府时,白府的局面已经被白微控制住了。有些崔家的家将是崔若朴的心腹之人,这种是定要审问收押的,还有一些是不知崔若朴狼子野心的无辜牵连进来的,这些人就放他们回去了。 白微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控制住白府的局面,要多亏了赵水暗中联系的那些白家的旧部。这次赵水可立了大功,现在他正忙前忙后的安顿那些旧部,现在的白府人手紧缺,各个都团团转。 不多会,白衡也从崔家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崔领与白章氏。 白衡带人去崔府的时候,正巧遇上崔领。崔领派崔山带白章氏离开崔家先藏到乡下,自己独身等待父亲的惩罚。只不过没等回来父亲,却等来了带兵反扑的白衡。 白衡来晚了一步,白章氏已经被送到乡下,白衡按着崔领给的地址又派人去接。崔领与白衡也是熟稔的。虽然崔若朴有心想反,但从他之前把崔领支走就能看出崔领的态度。所以白衡与崔领也不见外,两人互相说明了一下情况,就带着崔领来白府见白微。 白微正命人去水牢里接回白泉,水牢那地方,待久了整个人也就废了。白微转过身看到崔领,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寻找何邦。 崔领本心是来找白微的,但是一进门就看到晕过去的父亲,他马上上前,“爹,爹。” 李大把崔若朴从背上放下来,何邦让赵水带着李大去歇会,吃口饭。 白衡在一旁看着崔若朴,恨不得上去踢他两脚,可碍于崔领在场,他撇了撇嘴,“崔大哥,你把…崔家主抱到房间里吧,我再去叫个大夫来,就这么在门口躺着也不是个事。” 崔领感激的看了白衡一样,“仲恺,多谢你。我…实在惭愧。” “你别客气,这事本就与你无关。要不是你,可能我姐姐已经被暗害了。” 说道暗害,崔领更加惭愧,这些暗害还不都是父亲做下的,自己当时救下微微也是老天有眼,没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不用去找大夫了,我已经为崔家主把过脉,他是怒急攻心又头风宿疾复发才疼晕过去的,醒过来怕是更难受。” 崔领与白衡齐齐盯着说话的何邦,崔领一听这话,焦急万分,“这位可是何公子?听闻是何公子兄妹救了伯慷,那我父亲的病何公子可能医治?” 在回来的路上,何邦已经探查过崔若朴的身体脉络了。他体内的魔气大量汇聚在头部,但全身脉络已经与魔气交织,像他这种情况哪怕是神仙来了也无能为力的。 珍珠之所以能帮助白御拔出魔气,是因为那魔气在经脉里偏安一隅,与脉络泾渭分明,拔出魔气只会让经脉更流畅。这都是多亏了白御心形坚韧,没有使用黑衣救下的双修功法,不然似崔若朴这般魔气与经脉缠连,珍珠也无能为力的。 看着崔领满怀希翼的眼神,何邦遗憾的摇了摇头,“我救不了崔家主。他昏着反而更松快些,醒来怕是会痛苦的生不如死。” 崔领讷讷抱起崔若朴,“仲恺,我带我爹先回去了。我爹犯过的错我都认,只是他如今这个样子就由我这个儿子来替他受过吧。” “崔大哥,我派人送你回去。赵水,去赶一辆马车来。” 崔领谢过白衡好意,就这么抱着崔若朴回去确实不成样子,所以他也没推辞。 白微,白衡,何邦还有珍珠四个人看着崔领上了马车,一时无言。崔若朴如果知道自己会落得这个地步,不知道他后不后悔。 第三十九章 启程 三天后,拜别了白府众人,何邦与珍珠乘坐飞马做骑的马车踏上了去往蜀山之路。 前天,何邦才发现这段时间珍珠背着他已经服用过两次仙药,一次是为了给白御拔出魔气,一次是为恢复耗尽的灵气,其实这两次都算是为了白御吧。珍珠没有跟何邦说也是怕他担心,当时情势所迫,珍珠没有别的办法。 何邦不怪珍珠,从小珍珠就是这样的,心性良善。但是看着盒子里为数不多的四颗灵药,何邦心知在运城已经耽搁太久,所以定下今日启程。 这三天内,他协助白御登上城主之位,肃清内乱。白御的上位是运城百姓心之所向,只有一个黄姓家主脸色难看的不行,一个笑容都扯不出来。本来黄家主想的是白崔两家狗咬狗,他好捡漏,可没想到一直缠绵病榻的白御竟然康复了,他的春秋大梦一下就破碎了,搁谁身上也笑不出来啊。 崔若朴疯了,心智如同五岁小儿。是何邦做的,但是是崔领求他这么做的。崔若朴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就头痛欲裂,什么针灸草药都不管事,疼到极致,崔若朴甚至一直用头撞墙,想要把自己装晕,甚至数次想要自尽,幸好崔领看的紧才阻止了他。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崔领来求何邦救救他父亲,但何邦爱莫能助。崔领知晓父亲不可能完全康复,只求何邦帮助崔若朴减轻头痛之苦,只要能减轻痛苦,让父亲活下去,不管父亲变成什么样,崔领都认了。 何邦思索考虑一番,同意了。如果就这么让崔若朴死了,可能太便宜他了,也许让他活着更是对他的惩罚。他挖出深植在崔若朴脑海里的魔气,连带着丝丝缕缕的灵气也被牵扯出来。 “崔家主入魔已深,此次清理脑海里的魔气已经让他伤筋动骨,经脉里的魔气是万万不能动的。至于醒来后是什么情形,只能看天意了。” 崔领悲怆的拜谢过何邦,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做好充分的准备了。母亲早逝已经是毕生的遗憾,但愿父亲能给他孝顺的机会。 醒来后的崔若朴丧失了大部分记忆,成日里抱着一幅画要找他的柔儿,幸好还认得崔领,“领儿,你娘去哪了?我们去找她,她最怕自己一个人了。” 崔领只好每日哄着他,骗他说母亲回去照顾外祖父了,过两日才回来。把他哄睡了就好。第二天他自然就会忘记今日发生的事,重复的叫喊着要找柔儿。 崔若朴落得如此地步,白御也不想再追究他的罪责,毕竟现在他们一家团圆美满。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崔若朴疯了但他下面那些心腹也都有参与造反叛乱,不得不重罚,不然运城法理何在? 崔领自愿将崔家所有财产充公,求白御放过那些崔若朴心腹,让他们回家种田耕地,不许再踏入运城半步。白御同意了。处理好崔家的一切,崔领带着崔若朴,还有他从小到大的贴身侍从崔山离开了运城。 崔领本不愿意带着崔山,但崔山死皮赖脸就是非要跟着。崔林也想跟随崔领离开,但他家有妻子儿女,拖家带口的根本不可能远行,崔领就留他在运城看顾崔家与张家两家的祖坟,也把张家曾经的那间铺子一并给了他。这铺子是张家的财产,所以归功的时候没有算,这是目前崔领唯一的经济来源了。 崔领无牵无挂的走了,走之前留下一封解除婚约的手信。这几日发生的事对崔领来说可能需要几年才能完全接受,他自知与白微缘分已尽,也无意再加深崔白两家的羁绊,不如就这么解除婚约,以后各自安好。 白章氏经过这件事觉得自身罪孽深重,在家里修了一座佛堂,身心向佛,不再问世事。 三个儿女如何劝说,白章氏也没有改变主意。她这一生从来都是柔和温顺的,只这一次,她态度强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些因由源于她,就让她在菩萨面前为自己赎罪吧。 每个人好像都回到了自己的轨道上,但他们自己知道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白微白御送何邦兄妹二人于城外,白微曾数次欲言又止。何邦只假作不见,珍珠在一旁挤眉弄眼的提醒他,他也当做全然不知,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珍珠身上的白御。 双方拜别过后,何邦扶着珍珠上了马车,何邦则自己坐在车辕上。虽然说飞马不用马夫,但何邦还是不放心,坐在前面自己看着更踏实一些。 眼看何邦就要启程,这一别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日。白微忍不住上前一步,“何公子…” 何邦侧一侧脸,虽然没有直视白微,但也露出询问的神态,“白姑娘还有何事?” “何公子归程可还会经过运城?” “来日之事,在下也不知晓。只是姑娘既然问了,在下也据诚相告,如果不出意外,何某应不会再踏足运城。就此别过。驾。” 飞马疾驰而去,不过四五个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迹。 “妹妹。”白衡扶着绵软无力歪倒的白微,看她满头大汗,“你,你对何兄用了…” “对”白微苦涩一笑,“我探了何邦与珍珠的气运。” “你这是何苦呢?” “我不甘心就这么错过,我不想余生都在抱憾。今日我探了何公子的气运,也许将来还有一丝可能。” “你糊涂啊,他们兄妹二人岂是常人?你现在就已经被反噬,若日后再有事发生,你怎么承受?” “哥,我心甘情愿。他们的路还很长,我一定会有机会帮他们的,只要能留在何公子身边,我就知足了。” 白御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说儿女情长最是误人,现今所见可知不假。他心里也有些爱慕珍珠,但为白家,为运城,他都能克制,但妹妹… “哎,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我们先回去吧。” 白御扶着白微,白微一步三回头,就算看不到何邦的身影,我不妨碍白微憧憬未来。 “对了,今日怎么没有见到仲恺?何兄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他怎可不来相送?”白御想要转移话题,不愿妹妹情绪低迷难过,就把话头岔到白衡身上。这几日运城事多且乱,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仲恺了。 说道白衡,白微也愣了一下,自从听闻何邦要走,她一副心神全放在何邦身上了,根本没顾上弟弟。 “仲恺没在大哥身边帮忙料理事物吗?” “没有。我一直以为仲恺在你身边…” 两兄妹对视一眼,难道白衡又去他那个宅子里躲清闲去了?很有可能,白衡素来不喜公务,只会享乐玩闹。本以为经过这次波折会有些长进,没成想还是这么不上进。 白御招呼了一声,“赵水。” 赵水屁颠颠跟上来,“公子有何吩咐?” 白泉虽然从水牢里救出来了,但是下肢在水中浸泡太久已经废了,白御命他回家养老,由白府供养。现在赵水已经顶替白泉做了白府的总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看见二公子了吗?是不是又在他那个外宅?” “额,额,小人不知。” 白御一看赵水那副心虚模样,就知道他没说实话。“说,二公子去哪了?你才刚当上总管没几日就想来蒙我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是二公子不让小的说。” “哦?既然你这么听二公子的话,那你以后别跟着我了,去找二公子吧。” 白御语气轻飘飘的,但话里的意思却让赵水出了一头的汗,“小的不敢,小的永远跟着大公子。二公子已经在三天前就出城了,嘱咐小的等今晚天黑后再禀告大公子。” “什么?三天前就出城了?他去哪了?去干什么?” 赵水一问三不知,“小的不知,是二公子给找的留了字条,还有一个锦囊,让小的转交给大公子和大小姐。” “还不快拿过来。”白御气的额头一抽一抽的疼,这个仲恺,就没个消停时候。 四十章 三人行 飞马果然名不虚传,日行百里。何邦见天色擦黑才停止赶路,让珍珠下来活动活动筋骨。 珍珠看了看周围地势,一片荒野,连个人影都没有。 珍珠一下就想到何邦为何选在这里休息了。何邦这是怕带珍珠入城出再生枝节,干脆只找这些无人野路行驶。 “哥,不进城都没有好吃的。”珍珠嘟着嘴说着,前段时间在运城,在白府,那饭食又精细又美味,把珍珠的胃口都养叼了。不过现在情况特殊,珍珠也能理解何邦一片心肠全是为了自己,所以虽然有所抱怨,还是拿出糕点开始吃。 以前吃起来美味可口的糕点现在再吃却觉得如同嚼蜡,干巴巴的不似刚出炉的热乎绵软。 何邦也有些愧疚委屈了珍珠,“再坚持几日就可以到达蜀山,你先忍忍。等你治好病,哥哥带你吃遍山珍海味。” 珍珠懂事的点点头,朝何邦笑着,递给他一块糕点,“哥,你也吃。” 兄妹俩正享受着安然的时光,这时却听一阵车马声从不远处传来。 何邦站起身往北看去,只见一个蓝衫少年用力的再朝他们挥手,嘴里还在喊着什么。 珍珠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人也是像咱们一样赶路的吗?” 何邦有些后悔停在这里,早知有此麻烦还不如彻夜赶路的好。有天马在,不用等明天天亮就可以远远甩开这个麻烦。现在说这话也晚了… “何兄,何兄,珍珠姑娘,珍珠姑娘。” 珍珠不似何邦耳聪目明,但也觉得这个声音,这个身影有些熟悉,好像是… 犹豫思索间,白衡的马车已到眼前。 白衡从车辕上跳下来,笑的见牙不见眼,“何兄,珍珠姑娘,你们这一路可让我好赶啊。” “咦,二公子,你来干什么?”何邦根本没搭理白衡,是珍珠接了他的话茬。 白衡也不介意何邦的冷淡,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是那张臭脸。反正只要能赶上他们兄妹,白衡就乐的拜佛了。他可是从三天前就开始赶路了,可把他累坏了。 “珍珠姑娘,你看我带了什么?”白衡兴致勃勃的撩开车帘子,只见马车内放着十几个白瓷瓶,有大有小,竟然还有一支特别大的火腿。 珍珠拿起一个小白瓷瓶,拔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扑鼻而来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这是什么啊?” “这些瓶子里都是各种香料调料,还有蜂蜜花蜜。还有这个大火腿,最后我们这一路吃的了。” “我们?” “对啊,”白衡挠了挠后脑勺,“珍珠姑娘。我想跟你们一路去蜀山,你帮我去跟何兄求求情,让他带着我吧。” “这不好吧。”珍珠有点迟疑,她和哥哥身世隐秘,就这么与一个人族朝夕相对恐怕不妥。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们是嫌我拖累你们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我就是想去蜀山看看,我一辈子都待在运城,很想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珍珠看着可怜巴巴的白衡也说不出什么绝情的话,平日里骄傲的不可一世的贵公子如今这般低声下气,珍珠有点心软,求助的目光盯着何邦。 何邦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珍珠这心肠太软了,别人几句话就能哄住她。 “二公子,不知你此次出行可告知令兄令姐了?” 白衡没想到何邦一句话就问道点上了。他可不就是背着兄长姐姐偷跑出来的吗,如果他们知道,肯定不会放他远行的。 “你家中高堂在上,你这般不问便走的行径难道不是大大的不孝吗?” 何邦两句话说的白衡抬不起头来。他当时脑子就光想着跟何邦他们一起去蜀山,没有考虑到娘亲。在他心里潜意识处,觉得只要哥哥姐姐在,肯定会照顾好娘亲的。 “二公子请回,你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如果你真想去蜀山,也可禀告了母亲兄长后再起行,而不是就这么偷偷跑出来。” 白衡没有反驳何邦,毕竟何邦所言于情于理都是对的。他只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何兄所言极是,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了。不如这样,我现在就修书一封交由车夫带回运城交给家人,虽然我离开前留了口信,但是有了这封家书相信他们更会安心。” “只是若让我自己独身去往蜀山,怕是家人不会同意,何况当年多少人也没能找到蜀山之门。我母亲兄长对何兄多有钦佩,如果我能与何兄一路去往蜀山,想来他们不会不同意。” “我与何兄结伴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我可以像何兄保证绝对不私自行动给你们添麻烦。有了飞马,我们此行定能早去早回,到时候我在回家孝顺母亲也为时不晚啊。” 白衡一边说一边给珍珠打眼色,又瞄了瞄那一整车的吃食,最后还做了一个拜谢的手势。 珍珠明白白衡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帮着说一些好话嘛。珍珠帮着劝了何邦几句,倒不是光为了口腹之欲,珍珠也有自己的心思。此次他们与白家结缘,此乃天意不可为,如今白衡又追着他们而来,那就是缘分未清,不如顺应天意。 “哥,你看天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二公子既然来都来了,我们还真的要把他赶走不成,他肯定死赖着不会走的。你借着这个机会警告他一下,不让他以后乱来就罢了。” 这话当然是珍珠悄悄跟何邦说的,没有让白衡听见。白衡知道珍珠的面子,有她出面,自己肯定能顺利跟着何邦去蜀山,不禁喜笑颜开,憧憬着蜀山是何等的仙境风光。 何邦也知道没这么轻易就甩掉白衡,只是这么被赶鸭子上架带着他咽不下这口气。好在白衡乖觉的很,他知道何邦心里最重要的就是珍珠,珍珠也够义气,在运城对他们全家都是有救命之恩的,所以白衡处处都格外照顾珍珠。 “珍珠姑娘,你尝尝我烤的火腿,放了秘制的香料,保准你吃了一块想两块。” “珍珠姑娘,吃了些荤腥有些发腻吧,尝尝些花蜜沏的糖水,最解腻的了。” “珍珠姑娘,看我带来的软枕。每天赶路都要坐在车里肯定累坏了,你枕在这软枕上面也舒服一些。” “珍珠姑娘,闷了吧?看我带来的这些话本小说,都是运城卖得最好的。现在天黑了看书对眼睛不好,那我们来下棋,我带了棋子来。不会下棋?那我吹埙给你听。” 你别说,白衡还真是下了功夫。这些功夫也没白费。何邦看珍珠吃的玩的开心,对着白衡脸色也好多了。 白衡心里踏实多了,送了一口气。看来这下去蜀山有准了。 四十一章 鸡冠山塌 第二天清早,白衡写了一封信打发车夫带回去,然后就屁颠屁颠的做上飞马马车跟着何邦兄妹踏上去往蜀山的路程。 车夫的马可不能跟飞马比,这三天,他们是连夜赶路啊,人和马都累得够呛,所以归程就慢慢悠悠的往回走。一百多里的路程竟然走了五六天,等到信送到白御手里已经是七天后了。 白御看过信后长叹一声,不知是该洗还是该悲。 “大哥,可是仲恺的信?”白微在后院听到消息赶来就是看到大哥一副神色莫测的样子,心中不安,“可是仲恺出了什么事?” 那一瞬间,白微脑中划过许多念头。可是仲恺没有赶上何公子?或者说是仲恺出了事写信来求救? “仲恺没事,他已经与何兄一路同行去蜀山了。” 闻言白微放心的笑了,玉手拍了拍胸口,“这就好,这就好。那大哥你脸色为何这般难看?” 白御长久的盯着大堂中央那副白无垢的画像,还有上面“运之天道”四个大字。 “你之前看了何兄的气运,觉得白衡这般与他们牵连,是福是祸?” 白微沉吟不语,何邦气运黑红交杂。红光透彻,黑光浓重,是危险与机遇并存的运象。 当时时间太短,白微事先并未挣得何邦的同意,所以体会的并不深刻。但黑红两色太过夺目,不容忽视。 当时的白微只想将自己的运与何邦有所连接,不想就这么与何邦缘尽。当时她看到那黑红气运心里不是没有庆幸的,有危险有磨难就代表她有机会再次接近何邦。但是现在仲恺在何邦身边,白微就不得不担心了。何邦有勇有谋,心智过人,定能遇难成祥,但是仲恺心性跳脱,万一有什么不测… “大哥,不如我们再派些人手去保护仲恺?” 白御摇摇头,白家这两年受崔若朴设计,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去围剿那些所谓的匪贼。还有之前的鸡冠山事件,损失了大部分精兵,现在的白家正是需要休养整顿的时候,根本没有多于的人力不远千里去往蜀山保护白衡。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运由天定,我们只能顺势而为。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 “可…”白微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飞马脚程不是寻常马匹可比,这一来一回已经耽搁了,在追去也是枉然。 “小妹,你是为了仲恺的事来找我的吗?” 白微点头,“我这几日举办了一次赏花会,也去了两三家的茶会,跟那些家主夫人也说了几回话,别人家我看都还好,只是那黄家夫人有些不服…”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白御扶着妹妹的胳膊,两人往外走去。 白微担心白章氏,独自往后院去。白御心中也担忧着母亲的安慰,但是他现在是白家家主也是运城新城主,要顾全大局。他去了前院,指挥人们逃避地震。 白家人陆陆续续都出了府,大家都站在长街上。街道上的行人来回奔逃,白御更是有条不紊的指挥家丁维护秩序,不要乱跑,防止出现踩踏事件。 好在这条街道宽阔敞亮,行人们都围在白家人身边,白御站在其中,安抚各位。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过去,震动慢慢停下来,各人的心思也稳了,不再惊慌。 白御命赵水带人去打探是何缘故造成的地动,又劝诫百姓稍安勿躁,等确保了安全后再回家。 两个时辰后,赵水回来了, 白御问道,“怎么回事,可打探清楚了?” “回城主,打探清楚了。那鸡冠山西面塌陷了,出现一个深洞,这才引的整个运城动荡。深洞已成,小的看别的山体还算稳当,应该无事了。” 众人听说无事了就各自回家了,家中还有亲人不知安危呢。幸亏这地动不太强烈,没看到房屋倒塌,应该伤亡不大。 白御转过头看着扶着白章氏的白微,“哥哥放心去吧,剩下的我来安排。” 白御相信白微的能力,又望向白章氏。现在唯一能引起白章氏注意的也就是她的这几个孩子了,“去吧,不用担心娘。” 白御把大部分人手都留给了白微,自己带着赵水并两三个家丁往鸡冠山而去。 白微把白章氏送回佛堂,马上命人去巡视运城受灾情况。家里住青砖瓦房的没什么事,顶多也就是掉了几个瓦片,但家里住不起青砖瓦房的,住的土胚房的那些就禁不住这地动了,墙体开裂,有的甚至整个屋子都塌了,有那来不及出来的就被砸在里头了。 像这样的,白家都派人去抢去救,因为抢救的及时,没有一个百姓丧命,最严重的就是有一个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的大爷被房梁上的木头砸到了腿,本来就腿脚不利索,这下可好,病上加病,只能躺在床上休养了。 白微命人时时关照救济,寻医问诊的诊金都是白家出,就连那些受灾的人家的土胚房也都给换成了青砖瓦房,一时间运城人人称颂白家仁义厚德,城主之位实至名归。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不光白御去鸡冠山查看,狼族也派了小狼留意深洞的情况。 “你可看清了?” “小的看清了,有一束金光冲天而起,刺目至极,一瞬间就消失了。要不是小的至今眼冒金星,小的也不敢肯定。嗖的一声,那金光就不见了。” 狼王身旁的一个护法摆了摆左爪,让那只回话的稚嫩小狼先退下。 “果真如王所料,那男子取走了寒冰魄放出了神龙,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呢?” “等。”狼王站在鸡冠山涯,望着地下那个黑漆漆的洞穴,还有洞穴旁查探的白御。“等待天机,等待下一个妖王。” “呜”狼王仰天长啸。 一时,群狼嚎叫不绝。 赵水一下跳到白御身后,扯着白御得胳膊,“城主,大白天的怎么会有狼叫。您看完了吗?我们回去吧。”声音都发颤了。 白御转身敲了赵水一个暴栗,“说了你多少次,稳重点,稳重点,怎么就是学不会。回去吧” 一时半会白御也看不出这个黑洞有什么文章,刚刚经过地动,地质不稳,怕再有坍塌,现在不能贸然下去查探,还是再过短时间再来。 请假 孩子病了,好几天了,请假。对不起,本来以为今天能更新,但是孩子又开始发烧,要照顾孩子。虽然没几个人看,但还是要来报备一下的。 第四十二章 蜀山脚下 在白御白微正忙于收拾鸡冠山塌的造成的黑洞,而何邦在一行人则到了蜀山脚下。 白衡坐在一间草屋外,随手抓着地上铺着的麦秆一节一节这段,百无聊赖,不可置信,“这就是蜀山?传说中的仙山?” 这明明就是一个山村嘛。 据村民说,这座直冲云霄的山确实就是蜀山,也有很多关于蜀山仙人的传说,但是传说传到如今,已经没有人真的见过蜀山仙人了。每年都会有人来寻通往仙山的路径,皆无功而返。也有人不甘心,就此落户在山村,静等时机。一代传一代,所以山村虽小,倒也人口众多。村民朴实,只知耕种糊口,寻仙之人也不在乎外物,所以山村不甚繁华,衣食住行很是简陋。 “小兄弟,你可以别祸祸这些麦子了,你这样东一把,西一把的我还怎么晒麦子。” “对不住哈,朱大哥。”白衡站起身来,踱步走到庭院外头,伸着脖子往后面通往蜀山的小路上看。 这个朱大哥是何邦他们借住的这户人家的大儿子,人憨厚实在。他看白衡这一上午都坐不下站不住的知道他是担心他的那两位进山的朋友,就安慰他道。 “你甭担心了,这山虽险,但是没什么大个的野兽,也就是野鸡野兔野猪什么的,伤不了人命的。” 白衡心里念叨,他才不是担心何邦呢,反而应该担心野兽什么的呢,就凭何邦那本事,有野兽敢不长眼的送上门去,何邦还不得把它老窝给挑了。 白衡正嘀咕着,何邦与珍珠就出现在小路尽头,可见背后说人要不得。白衡高兴的小跑着迎上去,“你们两个怎么才回来…” 珍珠看着白衡委屈却又不敢啰嗦的样子觉得好笑,“干什么?怕我们把你丢下啊?” 白衡嘴硬,“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反正都到了这了,我就不信凭我的聪明才智找不到入口。” 何邦难得开口,“那你就自己去吧。” 白衡被他一句话堵的不上不下,憋的白衡脸色发红。 珍珠忍俊不禁,“我哥说着玩的。不带你去是怕你体力不够,等找好了路径就带你上去。” 白衡不服,“我体力怎么不好了?你一个小姑娘难道还能比我强?” 珍珠能怎么说,总不能直接告诉白衡他们兄妹根本不是人族?带着白衡不好施展法术,所以才把他留下的。只好转移话题,“那个叫杨青的人又来了吗?” 说起这个,白衡可是真生气,“来了,那个杨青一大早就来了,一来就到处找你们。看你们没在就一定盯着我,看的我浑身发毛。被我刺了几句才回去的。这人简直有病,天天来,烦不烦啊,问他干什么也不说,不知道憋着使什么坏呢。” 三人一路走一路说,不多会就到家了。朱大哥看他们回来很贴心的问道,“这几天再山上肯定没吃好吧,我去给你们煮碗热汤面,吃了胃里才舒服。” 何邦与珍珠异口同声的道了谢。 其实何邦与珍珠可以不进食的,但是在人间如果三两天不吃东西还行动如常,难免让人生疑,好在这个朱大哥手艺还行,做的饭菜自有一股味道,珍珠吃的挺受用。 吃完饭何邦就让珍珠休息一下,珍珠体质特殊,不能过去劳累,这次他们回来是想着深夜再去蜀山。 这几日他们在蜀山上逗留了数日,白天探路,晚上休息可是却一无所获。何邦想也许晚上再去会有些发现。 珍珠睡着了,何邦习惯性的坐在她身边打坐,白衡就坐在门外的椅子上,他实在是太闷了。他忍不住一直盯着何邦看,在想如何开口让何邦出去的时候能带上他。 办法还没想出去,白衡最讨厌的那个杨青又上门了。朱大哥招呼他上屋里来。 白衡这下可坐不住了,“喂,你这人什么意思啊?你天天来干什么?往这一杵,问什么都不说,你是哑巴啊。” “大兄弟,大兄弟,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杨青兄弟就是这么个性子,不爱说话。”朱大哥一看白衡这阵仗,也不敢离开了,他把白衡拉到一旁坐下,自己也陪着坐下,麦子也不晒了,怕白衡把杨青给打了。 杨青从进门就低着头,也没说话,真跟一个木头一样。 此时屋内的氛围这叫一个尴尬啊… 杨青坐了一会就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白衡心想这根木有终于有点眼力见了,知道没人待见还不快走。谁知杨青只是走到院子里,那起农具开始给朱大哥翻麦子。 “杨青兄弟,你这是干什么?”朱大哥追到外面,一把握住农具把手不让杨青干活,“哪有客人来了不在屋里坐着反而干活的。你到底有啥事,怎么不直说呢?” 杨青闷闷的摇了摇头,“不说。” 白衡也溜达着出来了,“原来你不是哑巴啊,那问你话怎么从来都不说?” 杨青又摇了摇头,抢不过把手没法翻麦子,杨青又去劈柴,朱大哥又去抢斧头。杨青又要去喂鸡… 外面的动静有些吵到珍珠,珍珠睡得不稳,眉头微皱翻了个身。 何邦见状走到院子里,他一出现,院子里三个人六只眼全都盯着他。 “子时再来。”说完这句话何邦就回屋了。 这是朱大哥的家,白衡又是何邦带来的,所以明显这话就是对着杨青说的。 杨青得了准信,一溜烟跑走了。 “哎”朱大哥叹息一声,“这杨青兄弟也是可怜,家里只有一个病歪歪的老娘,从小就吃了不少苦,人也孝顺,是个好人。” 白衡一听这人很孝顺,就有些羞愧自己对他无礼,“他就是你们本地人吗?没有亲戚朋友能帮衬着点吗?” 朱大哥摇头,回忆了一下,“杨大娘是二十多年前来的我们村。她那会挺着个大肚子晕倒在我家门口还是我发现的呢。她说她是死了丈夫的寡妇,没地方可去,我爹就让她留下了。房子院子都是村里人帮忙盖的,后来又开了几亩荒地,就算落户了。” 一说到娘,白衡心情有点低落,他也有点想念白章氏了。自己就这么跑出来确实是对娘亲的不孝,光这一点那杨青就不知比自己强了多少倍。白衡心里打算着,等杨青来了要给他赔礼道歉才行,为自己这几天的莽撞失礼道歉。 第四十三章 入山 月色如霜洒落,深夜里的蜀山格外静谧安然。 何邦走在最前面,珍珠落后他半步,在何邦眼角余光范围之内,白衡与杨青并排走在最后。 一路上白衡都在找机会跟杨青说话,可杨青光摇头,问他多大他都摇头。一路走也是一路低着头看脚尖,不知道的还当他想在地上捡金子呢。 白衡落了个没趣,也不再主动跟杨青说话,杨青反而自在了些,不似之前那么紧张。 “我,我,我二十了。” 白衡失笑,这是刚才他问杨青得第一个问题,现在才得到答案。 “那你比我年长啊,杨兄。我名衡字仲恺,你以后叫我仲恺就行。” 杨青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白衡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正想追问,却听何邦说道,“就是这了。” 何邦站在一棵参天古树下,“我与珍珠前几天探遍蜀山,唯有这里探测不明。每次走到这里,再往前就会视线受阻,看不清前路。” 白衡绕着这棵树转了两圈,没看出什么名堂,“你是说这棵树有古怪?” 何邦没理他,继续说道,“我和珍珠都是白日探路。昨日我与珍珠再次前来,依然如之前一般。从这里望过去,前路清晰顺遂,但是走进去就像走进一个谜障,看不清四周。” “哦?那你和珍珠是怎么走出来的呢?”听白衡这语气,不到不担心,反而兴致勃勃。 “我自由办法。今日带你们前来,是想着试试夜间情况如何,也好集思广益。早日找到解决的办法。依我猜测,真正的蜀山就在这条路后。” “什么?真正的蜀山?难道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不是蜀山吗?” “二公子,你错会了我哥的意思了。此蜀山非彼蜀山,我们现在所在是人间的蜀山,而我们要去的则是仙人所在的蜀山。” “原来如此。”白衡这才明白何邦的意思。怪不得之前派了几波人来连蜀山的门也没找到,山脚下村庄里更是汇集了好些前来寻仙却不得其门而入的人,原来这通往蜀山仙山的路这么难找。 白衡不禁觉得庆幸,幸好跟着何邦兄妹二人来的,不然凭自己是肯定找不到“上仙山”的路的。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探路。” “哥,注意安全。” 何邦宠溺的揉了揉珍珠的头发,“乖乖等我回来,不许乱走。”说罢,重重看了一眼白衡。 白衡莫名,看我干什么? “二公子不要忘记之前说过的话,听从安排,不随便行动。” 原来是警告啊,白衡应声道,“知道了。何兄你放心去吧。” 何邦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珍珠这几天探路有些累了,短短睡了那么几个时辰也不够,现在她将后背靠在树干上歇歇,眼睛看着何邦消失的方向,静静等兄长回来。 杨青察觉出了珍珠的疲倦,脱下外袍,正面朝下,反面朝上铺在地上,“珍…珍…珍珠……姑娘,你做。” 其实坐着与站着对珍珠来说并无差别,但是难得杨青肯主动说话接触她们,珍珠顺应杨青得好意,坐在她的衣服上,“谢谢你,你也坐。” 杨青腼腆的摇头,没有跟珍珠做一起,自己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蹲着。 白衡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衣服的另一边,“哎,身为女子就是好啊,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献殷勤。” “你羡慕啊?不如我想个法子把你也变做女儿身,就凭你这个模样身段,还怕少了献殷勤的不成?” “你就光会打趣我。我好男儿志在四方,才不羡慕你。” 珍珠平日里跟他打闹惯了,此时更是无聊,除了斗嘴也没别的可以打发时间了。 “你既然不羡慕我,那你也别做这衣服,去,去那边跟杨青一块呆着去。” 白衡被赶了,知道是玩笑,倒把在一旁蹲着的杨青给拉了过来。 “你离我们这么远干什么?大家坐在一块也可以说话解闷。” 白衡生拉硬拽的把杨青拉过来,又匀出一块地方给他坐,“坐你自己的衣服你还客气啊。” 珍珠也出声,“杨大哥,你坐下吧,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再坐在你衣服上了。” 听了这话,杨青才小心翼翼坐下,注意跟珍珠白衡拉开距离,没有碰到他们。 珍珠很好奇杨青这个性子是怎么养成的,又不好开口问。可白衡心思没那么细腻,他一直在问东问西的。 杨青第一次与别人离这么近,他从小没有朋友亲戚,只有一个缠绵病榻的娘亲。他从前也渴望能与村里的小孩子一起玩,但是他胆小,不敢靠近他们。慢慢的,也就习惯了独自一个人来来往往,习惯了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 今日突然与白衡,珍珠这般似朋友相处,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但内心里是喜悦的,渴望的。 “杨兄,你为什么每天都去朱大哥家盯着我们啊?” “我问了朱大哥,他说你以前很少出门的,就是从我们来了的第二天你才每天都到他们家去的。” 杨青张张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珍珠为杨青解围,也许他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吧。 杨青看了一眼珍珠,眼中有纠结的神色,珍珠安慰他,“不要紧的,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你是想去蜀山吗?” 杨青点头。 珍珠心里好奇杨青怎么知道他们可以找到通往蜀山的路,但她不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他想说,到了合适的时机,相信杨青会主动说出来的。既然杨青能知晓他们的实力,那也侧面证实了杨青也有一番本事。 要知道,从他们一行人进村第一天,就没有人相信他们能找到蜀山。这么多年来,村里来过各式各样的僧人道人,哪个不是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还不全都是无功而返了。何邦一行三人全都这么年轻,一看就是年少轻狂,把寻仙之事看的太过简单。 “我听朱大哥说,你娘亲缠绵病榻,你就这么去了蜀山,谁照顾你娘呢?” 提及娘亲,杨青有些紧张,头压的更低了。 “是我冒昧了,你别见怪。”珍珠有些郝然,是自己唐突了。 “不,不怪你。”杨青使劲摇头,“我…我娘在…” 珍珠跟白衡都在等待他的下文,可杨青磕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他娘怎么。正好此时,何邦回来了。 “哥。”珍珠第一个站起来,“情况怎么样?” 何邦面色轻松,“果然如你所料,夜间行路无碍,并未出现白日那种现象。” “太好了,”珍珠喜形于色,“那我们快点过去吧。” “先别高兴太早,我没走的太深入,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难关呢。” 白衡也来到何邦身边,“怕什么,凭我们的聪明才智,肯定是节节胜利啊。” 珍珠办了个鬼脸,“臭美。” 当着何邦的面,白衡是不敢跟珍珠吵吵的,只敢偷偷瞪她一眼。 何邦说了些注意事项,就再次带着他们沿着刚才的线路上山,还是那个队形,何邦打头,珍珠落后半步,白衡杨青走在最后。 第四十四章 迷阵 蜀山山体笔直陡峭,何邦按照一路向上的方向行进。夜晚行路不便,但也没别的办法,幸好何邦修炼多年视力极佳,有他带路众人跟随,一路倒也顺畅。 当天边泛起橙红色的光芒时,何邦一行人决定暂时休整一下,毕竟折腾了大半宿,何邦杨青不用担心,体力好的很,白衡也还行,虽然疲倦也还能撑一会,但是珍珠就不行了,脸色发白,气息不稳。 何邦扶着珍珠坐在一颗大石头上,关切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珍珠对着何邦虚弱的笑了一笑,安慰道,“我没事的哥哥,吃了药就好了。” 珍珠从荷包内取出灵药服下,靠在何邦身上歇息。 灵药灵气浓郁,气味扑鼻。白衡是见过的,当初珍珠为了救治白御灵气耗尽服用过,白衡知道珍珠有弱症,看她服药倒是没觉得什么。杨青见了那药便直直盯着,眼睛里渴望的光芒大盛,“灵,灵药。好…” 何邦防备的放在珍珠前面,“你认识这药?” 杨青知道何邦误会了,一边摇头一边摆手,“不,不认识。我感觉到的,这药好…” 何邦疑惑,“你感觉到的?怎么感觉到的?” 杨青摇头晃脑的说不清,来来回回就是说他感觉到的。 白衡过来凑热闹,“我也能感觉到这药好啊。看它玲珑剔透,芳香异常,就知道绝非凡品,而且闻一口神清气爽。” 杨青赶紧点头附和,“对,对。” 何邦嫌弃的看了一眼白衡,哪哪都有他。 白衡还不自知,还在显摆,“我从小就有这本事,什么好东西坏东西,好人坏人我一接触就知道,你们是羡慕不来的。” “又臭美。”珍珠服过药气色明显好多了,又有心思跟白衡斗嘴了。 杨青盯着珍珠如花似玉的脸庞,看的珍珠都不好意思了,,“杨大哥,你在看什么?我脸上脏了吗?” 珍珠边问边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何邦。何邦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不妥。 白衡笑了一声,“杨兄八成是看你太漂亮了,都看呆了。” 珍珠嗔了他一下,跑着追着要打他,何邦不愿意别人打趣妹妹,但也知道白衡口无遮拦惯了,没有坏心,但是还是要惩罚他一下的。 他默默积蓄灵气,把灵气凝做一个小水珠朝白衡膝盖打去,白衡哎呦一声倒下,被身后的珍珠追上,敲了好几下脑壳。 “何兄你也太小气,我不过跟着珍珠开开玩笑,你就下这么重的手,可摔死我了。” 珍珠抵赖,“你少诬赖我哥,你有证据吗?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 白衡一瘸一拐的走回来,“这还需要什么证据?不是何兄难道还能是杨兄不成。你哥最护短了。” 最后一句是白衡偷偷在珍珠耳边说的,他可不敢明目张胆的挑衅何邦,省的哪天吃了暗亏都不知道。 杨青被打趣后也不敢还嘴,怕越描越黑,自己低着头一声不吭。他那结巴,越紧张越说不出话,干脆就闭口不言。 休息了这么一会,大家都觉得轻松许多,所以又开始赶路。每个人心里都迫切的希望能早日到达真正的蜀山。 可走着走着,何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白衡也察觉出来了。 “何兄,我们好像刚才从这里有过,你看这个大石头,是不是珍珠刚才坐着休息的那块。” 何邦嗯了一声。 白衡走远了两步,“这个坑也是我刚才摔倒的地方。我们这是迷路了?” 何邦抬头望天,现在已经是中午。按说,他一直是按着太阳的轨迹辨别方向,不存在会迷路的情况。而且妖族对方向一向敏感,何邦又从小生活在水中,辨别方向自有一番心得。 何邦闭门探出灵气,悠走在四周,没有发现什么蹊跷,特别平常。 “哥,这里没有什么活物。”珍珠本想找只小鸟来问问路,可是别说鸟了,连一只蚂蚁也没见。 经珍珠提醒,何邦才注意到这点。似乎从刚才到现在,他们路过的地方除了树还是树,全都是高耸入云的大树,地上却一片叶子都没有,岂不是不合常理。何邦暗自疑虑,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迟钝?这么明显的地方竟然没有注意到。 因为刚才白衡率先提出疑虑,所以何邦想听听白衡的看法。 白衡让他们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来来回回从各个方向绕了好几圈,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似乎是一个特别简单的迷阵。” “迷阵?” “对,看这些树木的排列方式应该是迷阵无疑。但是这个迷阵特别简单,之前利用我们的视觉误差产生错觉,让我们以为一直在前行,实则是绕了一个大圈。” “听你的意思好像很简单?那我们应该怎么走出去呢?”珍珠一直以为白衡身无长处,原来他也懂阵法啊,不愧是运城白家的二少爷。 “这原本是个特别简单迷阵,按理说都不应该困住我们啊…”白衡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只见他一边走一边往地上扔了几粒小石头。珍珠好奇蹲下看这圆溜溜的小球球,不知道是什么所以不敢乱动,就单单看了几眼,“这是什么啊?” “这是阵珠,布阵用的,我现在用它来做个标记。” 说话间白衡已经走出很远,他本来是往前走的,可一转眼他竟然又回到了珍珠身后。 “这可邪性了,怎么这么简单一个迷阵我怎么会破不了呢?” 白衡不信邪,又饶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地。累了一晚上,现在又被一个简易至极的迷阵困住,白衡不禁心浮气躁,自暴自弃,“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啊。” “静心,白衡,你气场乱了。”何邦及时吓止住白衡,白衡回了回神,没再发脾气。 “这地方有古怪是正常的,怕是蜀山仙人留下的考验。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到达传说中的仙山,恐怕仙山早就人满为患了。之前的迷障怕也是如此,如果有凡人误入,想来也能自己走出去。我们现在遇到的难关越难,代表我们离蜀山越近。所以不要气馁,大家一起想办法。” 珍珠自然听哥哥的,白衡听完这番话也有些羞愧,自己刚才太过冒失了,珍珠走过来递给他一壶水,顺带坐在他安慰了白衡几句。 白衡坐了一会便觉得好多了,心绪没那么浮躁,他又开始思索破阵的方法。白衡觉得,他一定是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一次次失败。 珍珠亦步亦趋的跟在白衡身后,美名其曰是想学点阵法知识,可是何邦知道,珍珠体质特殊,陪在白衡身边是为了让他宁心静气。 杨青一直在旁边呆着,很没有存在感的样子。他摸了摸这些树的树干,不经意说道,“这树好像有些眼熟。” 第四十五章 谜果 珍珠也摸了摸身边的树干,问杨青,“这树你认识吗?我从没见过这么高大的树木。” 杨青又开始结巴,“我,我在一本书上见…见过。” 白衡好奇,“什么书啊?我也没见过这种树,有机会把那书借给我看看。” 杨青磕巴的更严重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利索的话,珍珠见状说道,“书的事以后再说,你先说这树。今日之事可是与这树有关?” 杨青暗暗送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树叫…叫谜果树。一年长高一米,十年可结果,百年则停止生长,所以最高有百米。因为太高,所以很少有人见过他的果子。据说曾经有人爬到树上想要采摘谜果树的果子,可谁知一棵树上竟然只有一个果子,并且那果子绿油油的像是没有成熟的样子,所以那人没有摘下,想等它成熟再摘。过了几天那人又爬到树上想去摘果子,却发现果子不但没有长大反而变小了,这人好奇,过了几天又去看,发现果子长大了些。这人便日夜守着这颗果子,连睡觉都是在树上…” “啊?这人竟然能在树上睡觉?也不怕睡实了掉下来?哈哈哈…”白衡笑了两声才发现何邦珍珠杨青三个人都在直直盯着他,他有点尴尬,摸了摸后脑勺,“杨兄你继续,你继续,我不插嘴了。” 杨青继续说道,“这天晚上,那人实在困得不行,打了个盹,等再醒来,那果子又像上次一样变小了。这人不死心,又继续整天守着这颗果子,每天都来回抚摸思索这果子为何如此奇异。有一次他不小心把果子的皮弄破一块,果子流出一些汁液,他也没当回事。终于这果子又长大了。这天晚上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睡着,不能睡着,可是他还是睡着了,等他醒来果然那颗果子又变小了。可是,之前果子破皮的那里却消失不见了,眼前的这个小果子表面光滑无痕,根本没有破损。” “这颗小果子是新长出来的果子?那么原先那个果子呢?” 白衡这次问道了正点,问出了珍珠的心声,所以没人瞪他,都在等杨青得答案。 杨青也没卖关子,“那人围着树找了许久,也没见到那个破皮的果子。后来他又尝试过数次,确定了这果子的生长规律。每次大果子消失都会诞生一颗新的小果子,他们生命的交替只会在晚上,而不管这人使用什么方法,他都没能亲眼见过这个过程,每次他都会睡着,而且还睡得特别沉,不到第二天太阳出来了便不会醒来。那人也曾经摘下过这个果子回去研究,依然没有任何发现,只是失去果实的树木则会慢慢枯萎而死。因为这一切如谜一般,这人便给这树起名叫谜果树,所结的果实就叫谜果。” 这一个长长的故事讲完,每个人都没说话,都陷入沉思。这奇特的谜果树是否就是他们今日走不出去的关键呢? 珍珠发现,杨青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结巴,说话流畅有节奏,跟他平日里结结巴巴的样子判若两人。 “杨大哥。” 珍珠走到杨青旁边,杨青顿时变得拘谨局促起来,“珍,珍珠姑娘。” “杨大哥,你别紧张啊,你看你刚才说的多好。你根本不是结巴,你就是太容易紧张了。” “不,不是的。那故事,是,书上的,我,我看多了,就会背,背了。” “你能背的这么流畅也很不容易的,这就证明你不光不是结巴,还很聪明。”珍珠继续鼓励杨青,“杨大哥,你以后要多多说话,说习惯了以后就不会结巴了。” 杨青缅甸的低着头,“多,多谢你,珍,珍珠姑娘。” “这有什么好谢的,该是我谢谢你懂这么多关于谜果树的知识,也许一会就能想出办法走出这个迷阵了。你也不用叫我珍珠姑娘珍珠姑娘的了,你就直接叫我珍珠就行,我哥哥还有白衡都是这么叫我的。我去看看我哥哥想到办法没有,杨大哥你歇一会吧。” “哎,好。”杨青心里说不出的喜悦高兴,他突然觉得心里有暖流流过,觉得不再孤单,他好像有了朋友。 珍珠来到何邦身边,看到何邦紧皱的眉头,用手帮他抚平,“哥,你不用太担心,我现在没事,好的很呢。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何邦心疼的看着珍珠,珍珠总是这么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都怪哥没用…” 珍珠不让何邦继续往下说,“哥,我饿了。” 因为要上山,所以就把飞马放在朱大哥家里让他代为看管照顾。为了方便,也没带太多东西,但是何邦不肯委屈珍珠,防备着她路上饿,所以让朱大哥帮忙准备了一些精巧的面食糕点带在身上。 “哇,这小兔子好可爱啊。我怎么下得去口,那我吃这个桃子吧。”珍珠看着做的栩栩如生的小动物不忍心,拿起其中一个桃子形状的白面花糕吃了起来。 白衡闻着味过来的,他也有些饿了,但是事先没想的那么周到,只带了些干粮,跟珍珠的一比简直粗砺的下不去口。 白衡状若无意的溜达过来,也想伸手拿个花糕,被何邦一把拍在手上,“去吃你自己的干粮。” 白衡瘪了瘪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喏,这是上等的花蜜,跟花糕一起吃更香更甜,跟你换一个花糕总可以吧。” 何邦接过来闻了闻,确实香甜,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花糕。珍珠见杨青自己独自坐在一旁,怕叫他过来会拘束,就也给他送去一个桃子花糕。杨青非常感激珍珠的体贴,都激动的脸都红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何邦见珍珠吃的开心,不自觉的也松开了眉峰。“你先吃吧,我去这树上看看这所谓的谜果。” “何兄,这么高你怎么上去啊?” “你忘了我带着你飞檐走壁的时候了,我的武艺都是我哥哥教的,你说他怎么可能上不去这树?” 白衡一想也是,就连珍珠这么娇滴滴一个小姑娘当时在那种情况下都能带着他逃命,更别说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何邦了,自己还是操心怎么再问珍珠要个花糕比较实在。 第四十六 破阵 这谜果树果然高有百米,何邦借力飞到枝头,发现这树外形奇异。谜果树枝丫粗壮,却无花与叶,只树中间一颗光秃秃的果子,这粒果子还小,看来距离成熟还需几日。何邦又借力跳到另一棵树上,发现这粒果子与刚才那颗果子同样大小。他就这么接连看了几十棵树,把他们周围这片树木全都看了个遍,这些树上的果子竟然一般大小。 他从树上下来,告诉白衡等人他的发现。 白衡思索了一会,说道,“我们的目的是走出这里,又不是为了研究这些果子。既然摘下这些果子,树木就会枯萎,那我们把这些果子全都摘下来,树死了以后迷阵自然而然就破了,不是更便捷?” “那怎么行,”珍珠反对白衡的提议,“树木虽无情,但好歹也是生灵,为了我们一己之私就让这么多生灵陨灭,我不同意。” 珍珠不同意的事,何邦自然也不会同意,白衡瞅了一眼杨青,杨青往珍珠那边挪了挪,显然也是不同意他这个想法。 白衡无奈,“那就算了,当我没说。再想别的法子吧。”说完,白衡又开始围着这片地方溜达。按树木排列来看,明明是一个简单长啸 何邦有了一个想法,他叫住白衡,“不如我带你去树上看看,我觉得那些果子的分布好像与树木排列有些许差异,你看看会不会另有破阵之法。” “让我也上去啊?”白衡咧了一下嘴,“这有点太高了吧。” “难道你怕高?”珍珠笑的很隐晦,但白衡还是察觉到了,嘴硬道,“谁怕高啊,上就上。” 何邦扯着白衡的衣领就开始跳跃借力,白衡没做好准备,冷不丁的腾空吓得哇哇大叫。 几个呼吸,何邦就把白衡带到了树顶。 白衡抖着嘴角不敢往下看,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整了整衣领,“何兄你真是太粗鲁了。” 何邦邪了他一眼,“我不扯着你的衣领难道还要我抱你背你上来?废话少说,快点看看有没有破阵的思路。” 白衡毕竟是阵法世家出来的,开始时还有些担忧会从树顶掉下不能专心,可一旦发现些许端倪便全心投入到其中。这些果子的排列果真与树木排列不相同。 虽然一颗树只有一个果子,但这些果子生长的位置也有所不同。有的果子是在枝丫边上,有的却是在树顶中心。有的靠左,有的却靠右… 白衡记下每个果子的位置,在脑海里形成单独的影像,这样能更直观的演算阵法。 可是算来算去还是没能算出生门的位置,没有生门。他们只能被困在这里。 白衡的丧气何邦看到眼中,带他下去的时候手力温柔了 “有什么发现吗?”珍珠迫不及待的凑过来,杨青也跟了过来,满眼希翼。 白衡摇头,“还有几个地方说不通。” “那怎么办?” 白衡也是急得抓耳挠腮,树干排列的迷阵与谜果排列的迷阵大相径庭,一个生门在上,一个生门在下。可是在上的生门走了几遍也走不通,在下的生门却是出山的路途,这可怎么办。 何邦珍珠杨青都是不懂阵法的,也帮不上什么忙,都躲在一旁不去打扰白衡。 何邦见缝扎针的打坐练功,珍珠则拉着杨青问长问短,杨青支支吾吾到也能答出几个。 日落月升,白衡还是没能想到如何破阵,所以他们只好在此露营过夜。 第二天一早,珍珠在何邦肩膀上醒来,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啊呀。” “怎么了?” “没什么。哎呦…”珍珠一扭脖子就一阵抽痛,连胳膊也抬不起来。 何邦给她揉了揉,“好像是睡落枕了,你多活动两下。” 珍珠歪着脖子,“我不敢动,一动就好疼。” “我看看。”何邦又仔细给她检查了一下,确实是因为睡姿不正确压到了,除了活动开也没别的办法了,“我给你揉开,你忍着点。” “哥,哥,先帮我把头发梳好,睡了一觉肯定乱糟糟的。” 何邦端详了一番,“没有啊,这不挺好的。” “有,肯定有。我能感觉到,右边这个花环肯定松开了,你帮我重新梳好。” 何邦仔细一看,发现确实是有些松散,不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从小到大都是娘给珍珠梳头,离开东海后就珍珠自己梳了,何邦根本不会,这让他如何下手。 “我不会啊。” “我不管,我现在胳膊抬不起来,你不帮我梳还有谁能帮我梳?” 何邦环视一周,除了白衡就是杨青,看来真得自己动手帮珍珠梳头了。 “你把上面这一层头发分开,左面一缕,右面一缕,然后在编成花环。” 何邦听着珍珠的指挥,笨拙的分开那柔软如丝的秀发,可以怎么也编不好,急得满头大汗。 “不对,不对,你要先分开不然编出来的两个花环就缠在一起了。” 何邦只好把刚编好的秀发分开,白衡难得见何邦也有吃瘪的时候,幸灾乐祸的围着他和珍珠转悠,还不时指点一番,“不对,你看你这缕头发没分好,跟旁边的都混在一起了。” 何邦瞪了他一眼,“混在一起又如何。我是想着一会再分开的。” 白衡看着何邦那嘴硬的样子就想笑,但是迫于他平时的淫威不敢当面笑,自己走到一边才敢笑话他,“都混在一块了,我看你一会怎么分开…” 白衡脑海里灵光一闪,“对啊,是混在一起的啊,根本就不能分开。哈哈哈哈哈哈” 白衡大笑以后赶紧蹲在地上重新把树干和谜果的排列画出来,又不停地演算着方位,整个人都沉浸在特别亢奋的状态中。 何邦珍珠对视一眼,“哥,你快别梳了,我们过去看看。” “好。” 杨青也凑了过来,他们三人站在白衡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看不懂白衡在画些什么,但都心知肚明的没有说话。 当珍珠的落枕被何邦揉好,珍珠又吃了三个花糕以后,白衡终于有了动静。 “我算出来了,我算出来了,我们应该朝西北方走。”白衡一时兴奋,忘记自己已经蹲了差不多2个时辰,腿都没有知觉了,他站起来的同时扑通一声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杨青离他最近,赶紧扶他起来,“你,你没事吧。” 白衡高兴的眉飞色舞,“我没事,只是腿麻了。我终于解开了这个迷阵。我们可以出发了。” 何邦也走过来搭了一把手扶着白衡,把他放在石头上做好,珍珠殷勤的递上几个花糕,“二公子辛苦了,吃点花糕休息休息,我们还要靠你带路呢。” 白衡挑了挑眉毛,一口塞下一整个花糕,“现在知道我的用处了吧。我也不是只会拖后腿的,白家的名声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想当年我爹…” “好了好了,多一说你胖你就喘,你快点吃,吃完我们好赶路。”珍珠虽然懒得听他废话,但也觉得他说的挺对的,今日要不是白衡,还不知道要在这个迷阵里耽误多少时候呢。 第四十七章 魔界 黑衣捧着那本他心心念念两年的白家阵法,小心翼翼的奉上。“此乃部下从白家现任族长白御手中得来的白家家传阵法,请您过目。” 魔族大长老镇绝接过阵法,略略翻了翻,就递给身旁的侍者,“拿去给镇风看看。” 黑衣眼眸滑过一丝冷冽,但在镇绝面前不敢表现出来,马上恢复到之前恭敬的神色。 镇绝语气平稳,“你这两年在外奔波也辛苦了,一切还顺利吗?” 黑衣知道大长老话中意思,“您放心,部下一直谨慎,没有暴露魔族身份。” 镇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若是这阵法果真有益,我自会重重赏赐。” 黑衣强压下心中雀跃之情,诚恳说到,“部下不求赏赐,只愿能为长老分忧,为魔族造福。” 镇绝眼中的满意又多了几分,挥了挥手,黑衣恭谨的退下了。 回到自己的住所,黑衣才毫不掩饰自己的自得,这次立了这个大功,想来八大长老之位必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转念想到镇风,黑衣却笑不出来了,镇风这几年一直就在魔界,肯定没少在大长老面前给他上眼药,现在又是他在负责维护那个隐秘法阵,万一他从中作梗,将这个阵法的功劳都算在他身上,那自己岂不是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 想到这里,黑衣再也躺不住,立马从床上起来,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他必须去看看这个法阵,还有那个被大长老保护多年的“将军”。 黑衣再次来到魔宫,这魔宫原来是魔族君主的住所,但上次魔仙大战后,魔族战败,仙族不许魔族称王,是以王位一直空缺。后来便设置了八大长老共同协理魔族事物,以大长老为尊。 八大长老并不居住在魔宫,现在的魔宫只有外殿延续了它以前的做用,作为一个办公的场所在使用。其余宫殿全都废弃空置着。 魔宫长久无人居住打理,庭院荒草丛生,衰败颓唐,可内里却是另有洞天。 黑衣绕过亭台,走过楼阁来到后山,拿出一块玉珏放在一个凹槽处,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后,假山开启一道铜门,黑衣缓步入内,并按下内里的一个按钮,铜门又关闭了。 这铜门机关也是镇风设计的,黑衣对此嗤之以鼻。他是一向看不上这些奇淫技巧的,在足够强悍的力量面前,这些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只有实力,法力才是王道。 又过了几个机关,黑衣才顺利来到最核心的大厅,此时大长老镇绝正在看镇风布阵的最新情况。 看到黑衣来,镇风是晚辈行了个礼,“镇灭大哥,我听大长老说你回来了,还想着明天去找你喝酒呢。” 黑衣看着镇风那爽朗的笑容特别碍眼,但是在大长老面前不敢放肆,只能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喝酒不着急,还是先把大长老吩咐的事做好。我带回来那本阵法你可能看懂?” 黑衣这话很有些看不起镇风的意思,镇绝大长老瞥了他一眼,黑衣也没发觉,他一直都在盯着镇风。 提到阵法,镇风更加意气风发,“镇灭大哥带回的阵法果然高深,我正在参详中。想来没有三年五载的功夫不能尽得其精髓啊。” “要这么久?”黑衣吃惊问道。 镇风点头,“我自小研习阵法,又得恩师栽培,不免自视甚高,如今得了这本阵法才知我不过是只井底之蛙,天下之大,人才倍出,于阵法一道我不过是中上之才,以后要走的路还远呢,过去那般自满真是羞愧。” 黑衣被镇风这话弄了个措手不及,若真如镇风所言,他奉上的阵法要过个三五年才能用的上,那不是太晚了吗?为了这本阵法他已经在运城耽误了两年时间,现在又要再等。三五年后镇风参透了阵法,加固修护了法阵,这个功劳恐怕镇风要独占八分,他自己能有2分就不错了。 “那这个法阵怎么办?难不成还是要用我魔族子弟的鲜血来维持吗?”黑衣有些气急败坏,当初他不辞辛苦去运城弄这本阵法有两个原因。一是当初的二长老密谋绑架白衍为魔族效力失败并身陨,族中一时无人可用,虽知此事不易,黑衣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自动请缨去运城。二是维持这个法阵的旧法子实在太过残忍,每日都需魔族人的鲜血供养。魔仙大战后,魔族元气大伤,青壮子弟几乎全军覆没。族中多是妇孺幼童,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实在禁不住每日献血。 “那倒不用。人族阵法奇异之处在于需要借用外物来维持阵法周转,书中提及的阵珠,阵旗等等就是用来布阵的。镇灭大哥。” “嗯?”黑衣不知为何镇风说到一半要叫他。 “你取回这本阵法时,可与白家人要了相对应的阵珠阵旗?” 阵珠?阵旗? 白御没提到过这些啊。 黑衣也从来没听说过,他当时只是听还未去世的二长老略说过几句白家阵法如何如何强悍周密,对阵法并不了解。后来二长老魂牌碎裂,他就前往运城开始计划如何盗取阵法,也没想过要先了解一下白家阵法的路数。 现在阵法到手,又跑出什么阵珠阵旗来,黑衣有些招架不住。 黑衣忍不住在心中对镇风破口大骂了,什么阵珠阵旗,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好你个镇风,有什么事私下跟我说不行,非要当着大长老的面给我没脸,你给我等着。 虽然已经在心里将镇风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表面上黑衣却做出一副羞愧难当的表情来,“为兄不懂阵法,哪里知道阵珠阵旗是何物。镇风你…” 还没等黑衣把锅转移到镇风身上,镇风先长叹了一口气,“我早该料到的,如果兄长有阵珠阵旗肯定连同阵法一齐交给长老了,哪里还用我再多问这一句。没有阵珠阵旗,只有这本阵法也无用啊。” 眼见镇风一句话就要把自己这两年的辛苦给抹去,黑衣只能把后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弓着身子向大长老请罪,“都怪部下无能,虽然尽心尽责,但还是出了纰漏,部下这就回白家去取阵珠阵旗。” “等等。” 大长老一出声,黑衣停下脚步,静等大长老的指示。 “你不懂阵法,这次犯错也算情有可原。人族灵力微弱,恐怕他们的阵珠阵旗也供养不起这座法阵,还是要另想办法。” “部下无能,不能为大长老分忧。” 镇绝让黑衣起身,“你这两年在外也辛苦了,取回阵法的功劳我会给你记着。下次做事要更谨慎多思,你这性情还需磨炼啊。” 黑衣感激的看着大长老苍老的面庞,“多谢长老指点。” “下去吧。” “是。” 第四十八章 来历 黑衣退下后,镇风遗憾的向大长老说道,“没有阵珠阵旗,那本从白家得来的阵法也排不上用场,镇灭大哥这两年可是白辛苦了。” 大长老深深看了镇风一眼,直看的镇风抬不起头来。 “法阵有多重要,法阵中人有多重要,还需要我再多说?” 话中严厉警告之意激的镇风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跪下,不敢多言。 镇绝收回在镇风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法阵中心处。 法阵呈一个巨大的圆球状,由地下九九八十一条血渠供应魔血来维持。氤氲着黑色魔气的魔血全都围着法阵流淌,浓重的魔气使法阵中人的面目模糊,只能隐隐看到丝丝金光。 “速去想办法解决阵法之事,三日之后如果还未有进展,那你该知道后果。” 镇风浑身一震,头和身子俯的更低,“部下听令。” 说完便急急退下,退出假山才敢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跟着镇风退出来的还有他的心腹手下,“主人,大长老不怪罪镇灭反而怪您,也太偏心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懂什么?大长老这是在敲打我,让我明白轻重。” 看手下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镇风也懒得跟他多说,“傻站着干什么,快些回府,我要细细参习那本阵法,尽快给大长老答复。”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假山之事极为隐秘,魔族中除了八大长老,只有镇风镇灭知道。因为镇风常年在内维护法阵,法阵又事关重大,也要有个来回跑腿听招呼的,大长老准他带一个最忠心的心腹入内,所以法阵之事也只有这十人知晓。 镇风带着手下离开,假山内,法阵旁也就只剩大长老镇绝一人了。 镇绝盯着那丝丝金光,眼神异常明亮坚定,完全不似一个垂暮老人。 镇绝声音飘忽,呢喃低诉,“大将军,我一定会助你苏醒的,一定会…” 魔血在血渠内缓缓流动,按法阵的曲折走向为阵中人提供一个屏障。魔气自血中漂浮而出,已经极为浓厚却还是挡不住那夺目耀眼的金光。在那丝丝缕的金光中,镇绝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 那时候,魔族虽然从天界被赶到凡间,但还未如此时这般衰败。魔族与人族的多次战争都是魔族胜利告终,魔族的疆域一扩再扩,手下强将辈出,所向披靡,无人可当。 可魔族将士有勇却少谋略,人族奸猾狡诈,战败后主动送上数个美女求和。这些女子被战功最高的几个魔族将士瓜分,其中一个美貌女子勾引主将,挑拨离间,另外几个女子也在一旁煽风点火,火上浇油。不过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靠着言谈中的机锋,将各将之间的矛盾不断激化,生生把一支气势磅礴的万人之师搞得乌烟瘴气,军心涣散。 魔族军队战线拉的过长,八大长老又多在后方,等前方战线的情况传回去已为时已晚。人族利用这绝好时机进行反击,接连攻克二十余座城池,不仅将人族沦陷的的城池收回更是侵占了魔族的领地。 魔族人数不占优势,只是体力强横再有术法相助。人族善智谋,又求了修仙得道之人来相助,一改之前节节败退之势,打的魔族溃不成军。魔族精锐尽皆战死,已无青壮可用,只能一退再退,退到人烟稀少环境恶劣之极荒漠戈壁荒才保得平安。 凡间动荡,天族不能坐视不理。天帝派来调停之人,重新划分两族领地,并且严令双方不可再战,亦不可踏上对方领土,这场战祸才算告一段落。因为妖族没有参与战争,所以天庭格外厚待,准许妖族与人魔两族来往,只要不寻衅滋事即可。 在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人,魔,妖三族相安无事。 时光易逝,沧海桑田,人间已经换了几番天地,魔族也从魔王大权独揽变为八大长老共同执政,只是那颗埋在大长老心中复仇的种子依然还在,而且更加茁壮的成长。 这么多年,满目疮痍的魔族在镇绝手中得到良好的恢复,一辈一辈的魔族子民成长起来,魔族焕发出新的生机。可是血的教训依然历历在目,身为魔族之首的镇绝不敢松懈一分,他一直在筹划魔族开化启蒙之事。 魔族寿命体力都远超人族,可智力却远远不及。就连一个简单至极的美人计都不明白,更别提符,阵,器之道。不重视开智,只会永远被人族踩在脚下,永远翻不了身。 可魔族内并没有这样的人才,镇绝只好去妖族求才。妖族有炼药师,有炼器师,也有符师,可就是没有阵法师。镇绝只好以身犯险,不顾天庭严令,去人族抓了几个阵法师来魔族授课,可是这些人族张口闭口都是士可杀不可辱,不肯教导魔族弟子,为了不使这个秘密泄露,镇绝只好成全他们。 后来镇灭又想了一个办法,既然这些阵法师只收人族弟子,那就挑选几个魔族子弟假扮成人族送到他们身边。就这样,还真为魔族培养出数个阵法之才,其中学的最好,镇绝最寄予厚望的就是镇风。 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现在的魔族与之前已不可同日而语,但镇绝深知韬光养晦的重要性,他一直在等,在等一个魔族“重生”的契机。等啊等啊,一个十年过去了,又一个十年过去了,等到镇绝都记不清过去多少个十年了,等到镇绝以为此生不可能等到的这个契机终于还是来了。 五年前一个宁静的夜晚,魔族北境内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震。天象异常,必有奇事。不知是福是祸,镇绝指挥子民先去中部避灾。 镇绝独自留在北境察看情况。 夜空中雷鸣不绝,电闪连连,照的黑夜如白昼般明亮。他亲眼见到一道惊雷自天而来,将境内最高山峰青云峰一劈为二。霎时间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一束金光从天而降,落在青云峰裂开的峡谷中。 第四十九章 将军 金光久久才散去,镇绝以为天降异宝,去了峡谷找寻,没想到却是一个身穿铠甲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浑身浴血,铠甲也破败不堪,红色的血液凝固在脸上看不清面容。 也许是这个男子命不该绝,也许是镇绝突然善心大发,也许是冥冥中的注定,镇绝把这个男子带回了魔族。 说不清心中是什么念头,镇绝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亲自动手为男子擦洗清理创伤。 男子面容十分清俊,可手上多有老茧,应该是长久习武之人。金光粼粼的天玄石铠甲前后已经被利器砍破,露出内里天蚕丝的软甲。 天玄石与天蚕丝乃天界独有之物。在魔族还未被赶下凡间时,族中将帅也都是穿着用天玄石做铠甲上阵杀敌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至今只余存2件。 那么,这名男子应是来自天族了。 天玄石地质之坚硬,需异火锻造,就算天族中寻常之人得了天玄石也是无法使用的,再加上这软如丝韧如钢的天蚕丝,便可知该男子在天族地位不低。 天界如今被天族把持,一家独大,风头无两,并没有听说有哪个不长眼的种族敢去寻衅滋事, 那…会是因为什么,这名男子,被伤得如此严重? 镇绝一时也想不到太多,这么多年,魔族被流放,消息已经极为闭塞了,连凡间之事他都不甚清楚,更别提天界了。 镇绝把青年男子的铠甲褪下,发现他身上伤口极多,不知是否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胸口处那伤最为严重,从右上到左下狠狠一刀,将铠甲都砍裂了,多亏了那一层天蚕丝软甲为他阻挡了些许,不然恐怕就要被这一刀开膛破肚了。 镇绝简单为男子包扎了伤口,为他换上一袭玄金色衣袍。却在男子肩头发现了一个人形图腾。那图腾似火,一下子点燃了镇绝心中的火种。 “这,这是将军,刑天将军。” “不,不可能,将军当年战死,人尽皆知,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不可能还如此年轻…” 镇绝又仔细看了看那图腾,没错,图腾错不了,整个天下也只有将军才有这个图腾,可是将军明明战死了… 镇绝脑海一片混乱,他郑重把衣服给男子穿好,又细细端模男子样貌。虽紧闭双眼,依然可见男子风华,剑眉入鬓更添英气。将军虽勇猛无比,却面容平庸,远没有眼前男子这般姿容出众。 为慎重起见,镇绝借天象异常为由,封闭北境,又召来八大长老,将此事事无巨细的又描述了一遍,希望能共同商议出个办法。 八大长老无一不是德高望重,久经风浪之人,值此魔族危机四伏之际,“稳”为上策。大家一致决定先将此事隐瞒,再派人去人间,甚至去天界打探消息,先确定男子身份后再随机应变。 当初魔仙两族并立天界,魔族曾往仙族输送过十数个暗探。仙族秩序严明,纪律森严,暗探虽有秘法与母族联络,但也十分不易。离开天界后,那些暗探的消息更少了,想要联系上他们更是难上加难,不到万不得已,魔族并不会动用暗探。可现在这情况,除了联系暗探也别无他法。 好在天界也起了波澜,处处都在戒严搜寻叛将邢皓,甚至大开传送之门,数次派人去凡间搜查,这可是之前绝无仅有过的。凡间之事天族从来甚少插手,现在竟然派了如此之多的仙族下凡,可见此人实在关系重大。 暗探嗅到了其中的异常,趁机打探到了一些内幕消息,又秘密传回魔族,等待下一步指令。 “他叫邢皓?” 镇绝点了点头,回答了三长老的问题,“是叫邢皓。” “可是刑天将军的后辈?”这次问的是四长老。 镇绝望了一眼内室,摇了摇头,“不敢肯定,能打探到的消息实在太少。如果不是天庭大肆搜查,暗探根本不知道天界还有这么一号人。”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都直直盯着镇绝,让他拿个主意。 “再命人去查,一定要查清他的来历。” 天界内邢皓一事的风波还未平静,打探起来倒也容易。毕竟天庭里也不只有高高在上的神邸,也有喜欢闲话八卦的仙子仙童。 有个暗探就是个伺候茶水的小仙女,平日里也结交了许多爱闲磕牙的小姐妹,接到母族的指令,也不敢耽搁,只听了一耳朵邢皓的情感八卦就赶忙去打听他的身世了。 邢皓身世简单,父亲只是一个参将,在他小时候就战死了,母亲是掌管风雨的凌波仙子座下的一名女官,生下邢皓不久也去世了。邢皓是由他父亲生前的几个战友同时抚养长大的,从小长在军营,所以长大后走了从军之路。 邢皓聪慧,又刻苦坚韧,在军队里小有名气。经叔伯们引荐,拜在了新任战神雷君座下为徒,学的一身好武艺,法术也极是精通,斗法一事连他几个师兄都不及他,十分得雷君欣赏。 一年前,邢皓出征,去往极西之地平定火龙族的叛乱。大胜归来后本应论功行赏,可不知为何这邢皓竟然大闹二皇子宫殿,差点杀了二皇子,现在天帝下令四处抓捕他,整个天界处处都是他的画像。 镇绝把那副画像依次传递给其他长老,“你们看这人,可有几分像将军?” 几个长老都摇了摇头,唯有二长老,“看这眼神,倒有几分将军的风采。” 五长老不屑,“一副画像能看出什么?还不知道是谁画的呢,就凭这眼神能看出什么,不过两个墨水点罢了。” 二长老起身,指着五长老道,“你什么意思?” “哼,怎么?想动手?当我怕你?” “好了,不要吵了。你们两个要闹到什么时候,现在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么?” 也就只有镇绝出声才能压制出他们两个。四长老压了一下二长老肩膀,将他按会座位。“大长老,你有什么看法?” 镇绝沉吟一刻,声音坚定道,“我能肯定,这个男子,这个叫邢皓的男子就是刑天将军的后辈,甚至就是他的儿孙。” 第五十章 婚约 大长老此话一出,几个长老都愣住了。 刑天的大名在魔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他们魔族的战神,地位仅次于魔王。想当年,刑天带领魔族军队与天族对战,那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他的带领下,魔族渐渐蚕食天族领地,疆域史无前例的广大,形成与天族并立甚至隐隐有超越天族的局面。 后来,天族欲与魔族讲和,并声明要下嫁一位公主。魔王感慨魔族能有今日之鼎盛刑天功不可没。可是刑天功劳之重已无宝物地位可封赏,想到他至今未娶,想来只有天族公主可与之般配便同意了天族的联姻。 两族婚约已定,自然不能再开战。以天河为界,双方宣布停战,各自派兵驻扎领地。 联姻的天族公主是天帝幺女,名兮若。从小受万千宠爱于一身,心性单纯良善。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婚约竟然是这样草率,她甚至都没见过她未来的夫君。可天帝旨意已下,联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可改变了。 兮若日思夜想,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她要见见刑天。想知道刑天长什么样子,想知道刑天可愿意娶自己,想知道刑天可否是自己能托付一生幸福之人。 刑天战神之名远博,兮若很怕他长得凶横野蛮,性子嗜血残暴。她偷偷拿了三哥的帖子,以三哥的名义邀请他来天族。谁知道派去送信的人回来说,连刑天的面都没见到,帖子倒是收下了,但是明确拒绝了这次邀请。 兮若追问,“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不来?” 那送信的是个小仙童,兮若为了不引人注意所以才选了他。 小仙童脸皱的跟苦瓜一样,“那看门的凶神恶煞的,都没让我进门,就说他们大将军不去,我也不敢问。” 兮若也没难为他,让他下去了。 下帖子请不到人,兮若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托着腮坐在窗口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册。 五皇子怒气冲冲闯进兮若的莹心阁,看着散漫的兮若更是气上加气,“小妹你放心,我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跳进火坑。” 兮若给他倒了杯茶,把后面跟进来的小侍女打发出去,“五哥,你这么急三火四的,让父帝看到又要骂你了。” 五皇子名之渊,乃天帝侧妃所出,急公好义,很有侠者风范。 “骂就骂呗。我从小到大挨的骂还少啊,大不了把我贬到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我也不能眼看着你嫁去魔族。” 相对五皇子的急躁担忧,兮若更显得四平八稳,她又翻了几页书册,淡淡说道,“魔族有什么不好?刑天有什么不好?” 五皇子很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你想嫁去魔族?愿意嫁给那个杀人如麻的刑天?” “父帝旨意已下,我想不想,愿不愿意又有什么要紧。”为了天界的太平,兮若已经强迫自己接受了这场婚约,但细品她这话,还是能听出她心中的幽怨。 五皇子粗心大意,没能理解兮若心内的想法,只自顾自说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现在你嫁过去能换的一时和平,也难保将来他们不出尔反尔,那你处境可就危险了。” “哦。”兮若还是那副水波不兴的样子,之渊的话甚至没有手中那册书更吸引她。 五皇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兮若,“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闲心看书,看跟我去找父帝。” “五哥,四哥走的时候你去送了吗?” “没有,我跟他一向不和,你也是知道的。” “对,我知道你跟四哥有心结。你们年纪相仿,他却处处压你一头,你总是不服,可他以前得到的都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每次提到四皇子之清,五皇子都是各种不服,“都是他抢了我的机会,这次出战的本该是我,如果是我去守城也许就不会战败,你也不必去联姻了。” “你没上战场都是云母妃再从中作梗,与四哥无关。” “我母妃?” 兮若看着五皇子的眼睛,点头。“你早就开府出宫,天宫内的事如果云母妃成心瞒你,你肯定不会知道。可我却每天生活在天宫内,这些事情早就有所耳闻。但凡是有一丝危险的事情,不管最后功劳多大,云母妃都不会让你去。每次父帝有心想要让你历练一番,都被云母妃以各种借口给推脱了。四哥母妃早逝,人也冷淡,没人给他说好话,所以这些受累受苦差事最后才会落在他头上。不过好在四哥总能化险为夷,这些年也立下不少功劳。这次战败并非主将之错,天族节节败退,士气低落,换了哪个将领都难免落到这个地步,所以父帝才没有重罚,但也影响了四哥的名誉。” 一名皇子,有了战败的耻辱,不管这耻辱是怎么来的,都会成为他身上不可磨灭的印记。这个印记抹煞了他以前所有的努力,抹煞了他曾为天族付出的血汗,更会成为他来日竞争天帝之位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五皇子一时无言,他愣愣看着兮若,“是我母妃?” 兮若没有正面回答之渊的问题,而且把话题转会到她的婚约上。 “我愿意嫁到魔族,一是我知晓父帝不会为我而毁约,二是我不想再在这个像一个华丽的鸟笼一样的天宫里生活,还有……” 兮若放下书册,走到莹心阁外。 莹心阁的庭院中等,屋檐下有许多白色的小花,在风中柔柔的摇摆着。 兮若蹲下身子,摸了摸小花白色的花瓣,“那日我送四哥去寒冰川,沿途所到之处受战火波及荒凉破败,连这些路边小花上都染透了鲜血。如果我的出嫁能换来和平,哪怕是一时的我也心甘情愿。” 有一瞬间,这样的兮若让之渊以为自己看到了已逝的天后,兮若的母亲。 之渊不禁侧目,不知何时,自己印象中那个爱娇爱闹需要人无限呵护的小妹已经出落成心怀苍生的大姑娘了。 之渊道,“但是魔族毕竟与天族为敌已久,我怕你过得不好” 第五十一章 初见 五皇子走后,兮若嘟了嘟嘴。 因为云侧妃的关系,兮若一直跟五皇子不太亲近,虽然作为一个哥哥,五皇子无可挑剔,但是兮若很难做到对他像对三哥四哥一样敞开心扉,无所顾虑的说话。 四皇子之清被贬寒冰川,三皇子之洲一直在为大战后双方休战之事忙碌。那天兮若去拿帖子的时候看到三哥书桌上已经被各种文书占满了。兮若无处可去,自己呆在莹心阁里更加烦闷,便想着四处逛逛解闷。 召来一片祥云,兮若懒懒躺在云层里,看着空中飞来飞去的鸾鸟,也不拘去哪,随祥云四处飘。 飘着飘着,兮若有了些困意。 这几天因为联姻的事,莹心阁可谓门庭若市啊,兮若已经好几天没睡个踏实觉了,现在清清静静的正好适合小憩。 祥云飘啊飘啊,荡啊荡啊,竟然飘到了西天佛祖门下。 西天佛祖一门超脱于世俗之外,与天族一向交好,但也极少有往来。他们独居在普陀山上,只有讲经解惑时才会大开山门,相迎一切有缘之人,不论是天族,魔族,妖族,甚至是人族都可进山听经。 今日真真赶巧了。佛祖讲经,大开山门,守山的童子也来听经,没能拦下兮若。兮若躺在祥云上,就这么飘飘荡荡的飘到了讲经台。 佛祖正在讲经,声音如洪钟般,座下菩萨罗汉座无虚席,而坐在佛祖正下首的竟然是一个一身玄色衣袍的束发男子。 佛祖纶音沁人心神,兮若迷迷糊糊醒来时正对上一副寒星般的双眸。那眸光似冰,让兮若一下子回到了昨日送四哥去的寒冰川,冷的打了一个机灵,兮若醒过神来。 那男子视线只在兮若身上停了一瞬,就继续听经了。兮若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佛祖,又环视了四周成千上万个菩萨罗汉信众,心下暗道,遭了,冲撞了佛祖,被父帝知道又要关禁闭了,不知道这次是关半年还是三个月… 思绪逃避似的发散了一阵,兮若最终还是要面对这一切。面对高高在上的佛祖,兮若秉持着公主的礼仪,尴尬又不失恭敬的行了个礼,“佛祖在上,小仙冒犯了。” 佛祖轻轻托起兮若身下的祥云,那祥云正如佛祖手掌一般大小,衬的兮若更加娇小。 佛祖将兮若送到束发男子身旁,手指一点,祥云消散,兮若就那么落在了男子眼前。 兮若觑了这个男子一眼,男子已经没在看她了,而且直视着佛祖,眼中似有询问之意。 兮若一瞬间就看清了男子的面貌,也可以算的上俊逸吧,就是不管眼神还是神色都过于冰冷了,像一座冰山。 兮若又给佛祖福一福神,“小仙无意闯入,这就告退,改日再来向佛祖谢罪。” 佛祖庄严的神像上挂着一抹慈悲的笑容,“兮若公主不必多礼。” 男子的目光倏尔落在兮若身上,兮若感觉到一丝凉意。 兮若忍下想要耸肩的动作,僵硬的保持着尽量端庄的姿态,“佛祖认识我?” 佛祖还是那样淡淡的一抹笑意,没再回答兮若的问题,而是把目光转向刑天,“战神请回吧。因已种,缘已近,随缘方可化物,执着只会自苦。” 说完这几句话,佛祖身影淡去,四周的菩萨罗汉双手合十也隐去身形。偌大一个讲经台,顿时只剩刑天兮若两人。 战神? 刑天? 这男子是刑天?她定下婚约的夫君? 佛祖已经点破他们二人彼此的身份,再装傻也说不过去。兮若一时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刑天却打量了兮若一番,撩袍起身就要离开。 兮若一时情急叫住他,“哎,你…” 刑天已经转过身去,兮若叫他他才停下脚步,可也仅止于站在原地,不说转过身来,甚至连头都没回,“有事?” 兮若平时的聪明伶俐劲不知跑哪去了,此时一个字也蹦不出来,眼瞅着刑天又要走,兮若也顾不得矜持了,心急问道,“我给你下帖子你为何不来?” “慈航大士邀我听经。” 兮若等了一会才确定,刑天就只有这一句话。 “那你也没跟我说啊,还把我派去送帖子的小童吓的不行。”其实兮若是想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赴约的,但斟酌了半天就是说不出口。 “魔界一贯如此。” 刑天惜字如金,兮若还是从他话里听出一丝嫌弃之意。是嫌她少见多怪吗? 虽然天后早逝,天帝多内宠,但作为天帝最小的嫡女,兮若从小到大都是被宠在手心的,被嫌弃还是第一次,这感觉对兮若来说还挺新鲜的。 兮若有许多话想问他,又觉得第一次见面太过直接会显得很唐突,失了她天族公主的身份。犹犹豫豫间,刑天已经准备离开。 “哎哎,你先别走…” 刑天重重顿了下脚,什么都没说。可兮若就是知道他是想让她有话快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兮若大着胆子开口,“你能不能带我去魔界,你的府邸去看看。” 刑天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转过身冷冷看了兮若一眼。 兮若两只手摆个不停,“你别误会啊,我没有刺探消息的意思。就是想着提前熟悉一些魔界,毕竟婚约已定…”越往后说兮若声音越小,她有些懊恼,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听着就像她恨不得快点嫁去魔界一样。 刑天停了一会没有说话,然后大踏步离开了。 兮若羞的跺了跺脚,脸上又红又白的,不住埋怨自己,让你这么大胆,让你这么轻浮,这下好了吧,还没等过门呢,就把脸都丢尽了。 兮若独自在讲经台呆了好一会才别过那阵羞意,自我安慰道,“幸好没人看到,看刑天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应该不会把自己今天丢脸的事往外说。那今天这丢脸的事就只有天知,地知,还有刑天知道了。婚约已定,刑天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在未来夫君面前丢脸也算不得什么,毕竟是一家人…” 就这么念念叨叨的走出讲经台,兮若才发现刑天站在山门口。 第五十二章 游玩 仙族出行多乘祥云,但魔族却不同。 刑天的坐骑是一只吊睛神虎,通体雪白并有黑色花纹,利齿外露,见到兮若便发出嘶嘶吼声。 兮若自小长在天宫,见过的飞禽走兽不过是些仙鹤,鸾鸟,还未见过如此凶猛的白虎。 白虎的嘶吼让兮若明显瑟缩的一下。 “上来吧。” 刑天眼睛看着兮若,兮若也没有傻到听不出刑天话里的意思,原来他不是不带她去魔界啊。可是,让她骑这只猛虎,,兮若有些胆怯,小碎步一点点往这边挪。 刑天摸了摸虎头,那老虎仿佛很不情愿的低下头,趴在地上,让兮若能够轻松跨在它得背上。 刑天扶兮若坐稳后,也作势要“上虎”。 现在在西天,讲经已经结束,所以山门口空无一人。可若是要去魔界,就要从西天先到天河,再由仙界守卫的天河渡往魔界的境内,这一路上人多眼杂,如果让别人看到她还未出嫁就与刑天同乘一骑肯定会有难听的流言传出,传来传去传到父皇耳朵里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来。虽然兮若并不惧怕天帝,但是就怕有人借机生事。 “哎!”兮若叫了一声,伸出胳膊,把刑天推后一步。 刑天没有说话,挑了挑眉。 兮若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然后换上一副讨好的面容,“我谢谢你让我骑你的坐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把我的祥云借你。” 兮若挥了挥手,祥云麻溜飘在刑天脚下。 刑天没动,他实在不能想象,自己站在这么一坨软踏踏的云彩上面回魔界的情形。 “既然你有这个祥云,那你从阿哼身上下来做你的祥云吧。” “阿哼?” 白虎虎躯一震,把兮若抖到一旁的祥云上。 虽然祥云软的比水还柔,但是兮若还是被摔的“哎呦”一声,其实是被吓了一跳。 等兮若爬起来的时候,刑天已经骑着白虎走远了,远远只能看见白虎四足生火,才一眨眼就又跑远了,远的跟小豆粒一般了。 兮若心想,看来这虎来历不小,今天不给骑就算了,反正早晚也要骑上一骑。 兮若干脆躺在祥云上,让祥云追着白虎而去。那白虎似是故意,总是一下跑好远,兮若费力追着,等追到却发现那白虎在等她。兮若以为刑天是在等她,不是她自作多情,刚才在山门前,刑天可是等了她好一会。 兮若刚想羞涩的表达一些刑天等她的谢意,可还没等兮若喘口气,白虎又跑远了。气的兮若直跺脚。 “有什么了不起。哼,真小气,都把白虎借给人家骑了竟然还反悔,还战神呢,我看小气神还差不多…” 兮若在后面嘀嘀咕咕,自以为没人知道,更是放开了的诋毁刑天。 她不知道的是,在前面的刑天却听的一清二楚。说到让兮若骑白虎,这可真是个误会。 兮若自己说想去魔界,可刑天在山门等了半天兮若才出来。从讲经台到山门都走了这么久,让刑天以为,仙族女子都是腿脚慢,不便远行的。他总不能也跟兮若一样这么慢悠悠的回魔界吧,族中还有事务要处理,佛祖的那句话也要参透…所以,刑天想着委屈委屈阿哼,邀请兮若同乘,谁知…… 不管过程如何,兮若总算是到达了魔界。让兮若最觉得丢脸的还不只有被阿哼从背上摔下来,还有过天河的时候。 天河为仙魔二族之界,虽然已讲和,但是两方仍然各自派兵把守。 刑天之名传遍仙族,今日他去西天听经之事也是人所共知,去的时候也跟天族守卫打了招呼,所以回来时也很顺遂。但是兮若想过天河就没那么容易了。 兮若贵为公主,多在天宫,不常在外界走动,就算出来游玩也是随从侍女一堆,偷偷跑出来几次恨不得躲着人走,所以认识她的人很少。 每个去往魔界的人都是要经过盘查的,今日的守卫是个在对战中立功的参将,刚刚走马上任,所以盘查的格外仔细。 兮若公主的身份得不到证实,这个参将也不敢放她过去,但李参将看兮若锦衣华服在身,又生的如出水芙蓉般娇艳明媚,一看就知出身不凡,也不敢赶她走,真真是陷入两难之境。 在军队从军的是四皇子之清,他偏偏又被贬到寒冰川,如果想要找人证明兮若身份,怕是要找别的皇子了。可是兮若担心找来皇兄们,他们又怎么会让她独自去魔界呢?更不敢说是跟刑天一起了。 兮若跟李参将面对着面发愁,谁也没个好办法。 最后竟然是刑天来接兮若过去的,兮若到现在都忘不了李参将那张的能吞下鸡蛋的大嘴。 “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是你的未婚妻,还没成婚呢…”兮若面若桃花,期期艾艾的发着自己的小脾气。 “所以才是未婚妻。” “你。”兮若后面准备的话被他一句噎了回去。重点不是未婚妻好吗?是当着这么多人那么直接的说明,多难为情啊。 兮若不自觉的一下一下扯着身下阿哼的毛,想着怎么才能在口齿上扳回一城。 “就算是未婚妻也不应该说,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刑天听了这话,反问道,“你想悔婚?” 哎,这魔族跟仙族是不是理解能力不一样啊,兮若咬着嘴唇,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怎么刑天每次都能想歪了,真是个木头。 兮若决定不再跟刑天说话,再多说几句怕是要被他气死。不说话自然也不能干巴巴傻坐着,兮若留意起刑天带她走过的这些风景。 魔族与仙族最大的不同就是天族吐纳灵气。灵气清透,所以天族处处都是清明璀璨的。但魔族以魔气为生,魔气暗沉,是以整个魔界也是灰黑色的。看惯了金光闪闪的天宫,再看这藏蓝藏青的魔界景致但也新鲜。 兮若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初时刑天还惜字如金的回答她。可后来问的尽是一些幼稚如孩童的问题,刑天也懒得答了。偏兮若还玩的不亦乐乎。 “魔界的树也是黑色的吗?” “那魔界的水呢?也是黑色的?黑水怎么喝啊?就算不脏也张不开口啊…” 兮若远远看见一座波澜起伏的山峰,那山峰的峰顶有点点星光闪烁,兮若指着星光问刑天,“那是什么。” 第五十三章 往事 镇绝长叹一声,“天帝出尔反尔,借公主下嫁魔族全族庆贺之机竟然将魔族团团包围,战神大将军不知被下了什么毒,全身武力尽费,我们就这么…” 提及魔族的耻辱,几个长老都没有说话。那一战几乎耗尽整个魔族之力,每个长老的父兄亲人几乎都在那场战争中壮烈牺牲了。 每每提及此事,镇绝都是悲痛万分。他自知自己能力有限,不可能带领魔族走向巅峰,现在的魔族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可能几百年,甚至需要几千年,他是见不到魔族再次辉煌的日子了… 镇绝目光炯炯的看着这青年男子,他背后的图腾却此时就是镇绝全部的希望。 五长老缓缓说了一句,“可是,大婚当晚天族就兵临城下了,我们都亲眼看着大将军拜堂之时弃公主而去,大将军无妻无妾又哪来的后辈。” “当日细节如何我们不得而知,公主在三日后被天族带走,当时已有身孕也未可知。” 镇绝现在正在兴头上,容不得他们质疑,几个长老的疑问都被他搪塞回去。 “你们听闻大将军有血脉延续不但不多谢魔神保佑,竟然还如此多疑。怎么?难道是怕我弄个假的来哄骗你们不成?” 镇绝一顿大长老手杖,几个长老分分下拜,“属下失言,请大长老恕罪。” 镇绝故意静默了几息才让他们起身。 这次,几个长老都没敢再多言。虽然同居八大长老,但镇绝的地位实非他们几人可比。就连当初设计八大长老共理魔族事物都是镇绝提出的,不然如今就是镇绝一家独大了,与魔尊地位无二是没有别人说话的份的。 “我今日要你们来,是来商议一下如何救治小将军。依我当日所见,小将军必是与天族激战后落入人间,天族势必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为今之计先想个法子把小将军藏起来是最重要的。” 几个长老都各自说了几个法子,但全都是些掩耳盗铃的把戏,肯定说瞒不过天族的追兵的。 二长老想起当年协助天族攻击魔族的白家。 “大长老可还记得当年我们被驱逐至人间,蜀山那些臭道士联络了很多人族异士围攻我们,我们九死一生才摆脱困境。” 镇绝怎么可能会忘,那几年,魔族如丧家之犬般被追着打。天族不可私自下界便利用人族追杀魔族,只追到极西之地,极西之地是远古时代的魔族起源地,到了这里才算得了安稳。 “你是说…” “当初我们逃到这里,环境险恶,地势复杂,又不如我们熟悉地形,被我们狠狠反击了数次才打消进攻的念头,转而用法阵困住我们。” 镇绝点点头,“那个法阵是数十个人族合力步下的,还有蜀山道人的帮忙,到现在我们都不能完全破坏。你于法阵一向有些研究,你是说那个布阵领头人?” “对,”二长老站起身来,难掩激动,“那小子用阵法可让我们吃过不少亏,我数次曾想与他过手,但总没有机会。这次请大长老务必将这个任务交给我,让我去任务将此人抓来,他一定有办法布阵将小将军的气息掩盖。” 镇绝十分犹豫,一时没有答应。 二长老再次请求,可镇绝自己有自己的顾虑。 “族里精通阵法的惟剩你一人,你如果走了,当然他们留下的困魔阵便无人可破。再者,那破魔阵每月只可一人通过,你独身前去太过冒险,魔族现在…”镇绝语气悲凉,面容委顿,“我老了,魔族正是需要你们这些壮年人的时候,少了谁都不行啊…” 二长老自认自己不输白衍,但出了祖地外面就是人族的地盘,人族人多势众,自己单打独斗难保不出意外,他也一时想不到万全之策。 胶着之际五长老开口了,“人族之行势在必行,但不可鲁莽行事。” 二长老以为五长老说他鲁莽,正要反嘴,镇绝却示意他闭嘴,他不敢顶撞大长老,只能怒气冲冲的盯着五长老。 五长老却一转音,“不如我们好好筹谋一番,每个月送出一名探子先去人族打探消息,一共送出十人,这期间请二长老先想个法子把小将军藏起来,如此岂不妥当。” 镇绝听后赞赏的看着五长老,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就这么办。” 镇绝目不转睛的盯着血阵里的将军,将军紧闭的双眼似乎颤动了一下。镇绝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紧接着,将军的胳膊扬了起来,摆出一个进攻的姿势。 镇绝以为将军苏醒了,激动万分的呼喊,“将军,将军…” 可将军再没有别的动作,身上的金光却更加夺目了。魔气眼看着就不能遮挡住金光了。 镇绝紧急传来镇风镇灭。镇风负责加固阵法,镇灭不懂只能在旁边干站着,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白白把功劳让给镇风。 不知为何,珍珠的面容突然跳在镇灭眼前,阵法之事他不懂,插不上手,可是他能想别的办法啊。第一次见珍珠,他就觉得珍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可是他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现在血阵内的将军金光大盛,他突然联想到,珍珠身上的那股熟悉感就是源自将军。 也许那个珍珠对将军苏醒会有些帮助?就算没有帮助,也可以先抢来她然后威逼她兄长去白家去阵珠阵旗… 镇灭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今夜又是祖地在的法阵破损之时,事不宜迟,镇灭只简单跟镇绝汇报了一下就再次出了魔界去往人族。 第五十四章 进山 过了迷阵,后又经过幻阵,白衡善阵法,何邦心思缜密,二人合力,并没有消耗太多时间。 幻阵之后竟然是一剑阵,剑阵与一般阵法不同,白衡一点忙都帮不上,珍珠也不了解剑道,何邦在在内苦撑多时也没能找到破阵之道,众人只好先退出来。 杨青嗫嗫开口,“我知道怎么过去…” 几个人都有点不可置信,杨青这人存在感极低,这一路走来也只是不给他们添麻烦,从来没有帮上过一点忙。这次的剑阵连何邦都闯不过,杨青却说他有办法,几个人面面相觑,没说话。 杨青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到不信任,一时性急越发磕巴起来,“我…我…有一个…………法………器,可以………” 原来杨青有一个保命法器,是他娘给他的。那法器可以在杨青危险时祭出一个保护罩。但杨青法力低微,灵气不足,那保护罩只能维持一刻钟时间,一天只能用一次。因那法器与他息息相关,只能由他自己催发,没办法借给灵气深厚的何邦使用,一刻钟的时间又不足以走出那个剑阵,所以刚开始杨青才没说。 白衡咧嘴,“那你现在说出来也没用啊,我们照样过不去。” 杨青挠了挠头,“你们、聪,聪明…你们,想,,,想办法。” 何邦与白衡同时把目光盯在珍珠身上… 珍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们看我干什么?” 白衡何邦异口同声,“你聪明,你想办法。” 白衡发现何邦与自己说话一致,笑的见牙不见眼,“何兄,看来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啊…” 何邦是根本不接他话茬的。 休整了一夜,珍珠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梦到有一些画面。 梦中有个人温柔的半环着她,握着她的手,指着前方的剑阵低声说着什么? 珍珠拼命想听清,拼命想回身看清后面人的面容却一挣扎就醒了过来。 珍珠醒来后发现大家都起身了,何邦如往日一般在身旁守着她,“做噩梦了吗?睡梦中你一直紧皱着眉头。” 珍珠摇了摇头,想跟何邦说一下梦中之事,又不知从何说起。珍珠仔细的打量着何邦,在脑海里想要回忆一下梦里男子的面容,,,好奇怪,明明没有看到,也没有听清他的声音,珍珠却打心底里相信那就是名男子,还是跟他很熟悉的关系,因为被他那样环抱着,珍珠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有一种被珍重的感觉。 “珍珠,珍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出什么事了?”何邦与珍珠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不是亲兄妹却盛似亲兄妹,此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今日的珍珠却让何邦觉得有些陌生。 “没,没什么。”珍珠觉得现在时机不对,打算找一个比较好的时机再跟哥哥提起梦中之事。“我就是想念娘亲了…” 何邦摸了摸珍珠的头,“乖,我们已经到了蜀山,相信不久以后就能回家了。” 珍珠点点头。 何邦不忍心勉强珍珠想法子过剑阵,但白衡那家伙粗心大意的没那么细腻,瞄着这两兄妹应该说完话了,聪一旁跳出来,“嘿嘿,珍珠,你有想到办法过这个剑阵吗?” 何邦邪了白衡一眼,白衡打了一个冷颤,“我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不着急,不着急,慢慢想,慢慢想。” 珍珠揉了揉脑袋,虽然梦中的话语她听不清,但男子握着他的手指点着剑阵的手势她却还记得,那手势分明像是在给她指路。 “我有一条路,但是没太大把握,今天先试试看吧。” 可惜这路走到一半众人就坚持不下去了,杨青的法器也使用过了,何邦一人抵挡不住剑阵的威力,众人又退了出来。 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在哪里可以少用些灵气,在哪里用杨青的法器更合适,一直不断调整着战略。 就这么过了四天,第五天,众人合力终于走过了大半路程。在睡梦中,整个剑阵都是完整的呈现在珍珠眼前的,所以珍珠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但是现在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可何邦灵气马上要枯竭,眼看就要撑不住。 珍珠不想半途而废,拿出智者所赐的仙药让何邦服下,何邦说什么也不肯。灵药只剩两颗,剑阵却还没有破解,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们,这药必须留着给珍珠以防万一。 此时天色以暗,能走到这里是费劲了力气,众人都不想再退回去。杨青难得啰嗦了一句,“要是…能…在多…坚持……一会就……就好了…” 是啊,再多坚持一会杨青的法器就又能用了。 白衡突然想到什么,拍了拍脑袋,“有了,有了。”白衡把身上所有的阵珠阵旗都掏出来,“我摆一个阵中阵,把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融合到剑阵中,那么对剑阵来说我们就不是外来的了,而且他们其中的一部分,剑阵应该不会再攻击我们了。” “这样也行?”珍珠很怀疑,“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试试这个办法?” “我也是才想到啊,”白衡摆的差不多,催动阵法,“还不知道行不行呢,先试试吧。要是这次再不行,我也没办法了。” 阵法已启动,何邦缓缓撤去抵挡剑阵的灵气,也退到阵中阵去。 那剑阵中的十数把剑一时失去了攻击对象,在空中胡乱飞了几遭就各自归位了。 珍珠高兴的挽着何邦的胳膊,“哥哥,真有用耶,看来这次我们肯定能过去了。” 就连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何邦脸上都露出轻松的神色,眼中都是喜悦,“嗯,能过去就好,里蜀山更近一步了。” 白衡自得的昂着头,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正等着人夸奖呢,却发现根本没人理他。 杨青正在打坐,打坐回复着力气一会好催动法器,白衡也在打坐,这几天他每每都把灵气使用枯竭才罢手,虽然辛苦,但也得到了难得的试炼,他现在明显感到自己的灵气回复的更快了,丹田的容量也更大了。 珍珠捧着脸呆呆坐在何邦身边,眼神直勾勾瞅着前方,明显心神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白衡自觉没趣,就坐下开始观察这个剑阵构造。这剑阵他们也进来好多次了,可每次都着急忙慌的也没能仔细观察一番,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白衡也不想放过。 第五十五章 众人合力之下,这个阻挡了他们近七日的剑阵终是被他们跨过了,至此,他们已经进山半月有余了。 白衡苦着个脸,为了过这个剑阵,他身上的阵珠阵旗用的所剩无几,他也就这点本事,没了阵珠阵旗后面如果再有难关他根本帮不上忙,岂不是成了没用的包袱。 往前走了一段前路,过了一个转角,映入眼帘的是两座巨大无比的镇山石狮。一位发须皆白的老年人正站在山门前,见到何邦一行人,露出丝丝笑容,“已经许久没有人来到蜀山山门了,几位少年人前来蜀山可是为了求仙问道?” 原来剑阵便是最后一关,他们这就是过关了? 白衡高兴之余忙不迭的点头,还没等他准备好措辞,何邦已经开口了,开口前分外有礼的行了礼,拿出智者给他的令牌,“前辈,晚辈得高人指点来蜀山不为求仙,只为治病,幼妹病弱,想借仙泉一用。” 老人接过令牌,神识一扫便知真假,但他不过是一看守山门之人,仙泉之事做不得主,还要层层报备上去。 老人双手结势,一柄剑从后背飞出,落在众人身前并且慢慢变大。 突然出现一把飞剑,还是个会自由变换的飞剑,几人不免好奇,但除了一直“哇”“哇”围着飞剑转悠了好几圈的白衡,其余人表现的还算正常。 老人把令牌还给何邦,“你们坐上飞剑,它自会带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白衡一听,赶紧一屁股坐在剑尾上,“哇,仙家之物果然不同凡响,这剑这么稳当,都不会晃耶。” 老人愣了一瞬,随即畅快大笑,“小少年如此活泼,合老夫的眼缘。御剑之术只是最基本的法术,这把剑也只是寻常之物,算不得什么。若是能留在蜀山,以后还有你大开眼界的时候呢。” 白衡一听这话,麻溜从飞剑上滑下来,眼睛亮的发光,“老爷爷,我来蜀山就是为了学仙术,您能教我吗?” “我?”老人又哈哈大笑,“我不过一外门弟子,懂的些许法术也是皮毛,你若真想学些本事还要看你的缘法。” “缘法?” 老人没再多说,“去吧。” 何邦拜别了老人,扶着珍珠站在飞剑上,杨青站在最后,与珍珠中间空出一个位置,是留给白衡的。 白衡一脸尴尬的站上剑身,嘴里嘟囔了两句,“怎么你们都站着,老爷爷明明说是让我们坐上去。” 何邦实在不想理他,干脆就当没听见。珍珠杨青一个在白衡前,一个在白衡后,想装听不见也不行。 杨青干巴巴的说道,“都坐下应该坐不开吧,万一掉下来…” 珍珠接着说道,“你不觉得站着更有气势吗?” 白衡一想也是,站着肯定比坐着有气势啊,他很愉快的接受了这个理由。 飞剑腾空而起,只见群山被白雾环绕,白雾里又隐隐透出苍翠绿意,仙气飘飘却不显得虚幻。 整个蜀山有九座主峰,各主峰又分别有三到五座副峰。每座山峰各有主人,风格不同,是以山峦层层,景色非常别致。 白衡一只手搭在珍珠肩膀上,一只手指完这处又指那处,兴奋不已。“快看,那是飞来飞去的是什么?那里又是什么,怎么还有一圈栏杆?还有那,还有那……” 珍珠忍无可忍,本来飞剑飞的快,那风吹在脸上就很难受,还有忍受白衡的高音荼毒,珍珠侧过身对着白衡吼道,“你不要再喊了,我的耳朵都要聋了。” 风声肆虐,珍珠所谓的吼声也不过是比平日声音大一点,白衡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注意听珍珠的话,所以虽然近在咫尺,但是一个字都没听清,“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珍珠嘟着嘴,不理他了。 飞剑只是带着他们在蜀山外围飞行,因为飞的够高所以才能俯瞰一角蜀山风光。 最后飞剑停留在一座较为低矮的山峰上,山顶被人为开凿的极为平坦,还有一座很是简陋的茅庐。 众人自飞剑跳下,那飞剑不用驱使,自己便飞回去了,白衡眼巴巴的看着飞剑消失,一脸落寞,不知道的还以为飞剑带着他的魂一块飞走了呢。 茅庐里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还有… “这酒好香啊,”白衡像某种嗅觉灵敏的动物一样嗅啊嗅,跟着味道来到庐内。 何邦叫住他,“就这么闯进去太失礼了。” 白衡万分不舍的退回来,一边退还一边伸直了脖子朝庐内看去。那茅庐外面看着简陋,内里布置的倒还算雅致,红木桌椅摆放的也算整齐,就是地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与这些布置格格不入。 那呼噜声自然也是这个男人发出的。白衡看他那样子,估计是醉倒的,不然不至于睡在地上。 白衡把自己看到的和猜测的跟何邦说了,何邦点头示意知道了。但是没有任务想要进入茅庐的表示。 白衡心急,“屋里没人,我们难道不应该把他扶起来吗?好歹不能让他睡在地上啊。” 何邦摇头,“我们第一次来蜀山,对这里的人和事都不了解,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免得对仙人有所冲撞。” 白衡不以为然,“不会的。得道仙人怎么会这么小气,你看山门前的那位老爷爷多和蔼啊,他把我们送到这里来肯定是有他的理由,不如我们先去屋内看看…” 还没等白衡把话说完,便见天边一道波光闪过,一道丽影落在他们身前。 “你们是谁?” 来者是位十分英气的女子,看年纪应该在二十出头,一袭青白色衣袍穿在她身上只觉得心神气爽,更添风姿。 何邦拿出令牌,上前一步,“吾等自凡世而来,为求仙泉一用治病,烦请仙子代为引荐掌门人,有一封书信要当面转交。” 许绮光自小到大还没有见过外人,听何邦自报家门便多留意了几眼,除了觉得他态度平和,不卑不亢一时也看不出别的。 只是,要见掌门人… 她虽然是许盛(也就是那个醉倒躺在地上便睡的那人)的女儿,但这件事也做不得,说不得还要等父亲醒来由父亲来决定。 五十六章 许绮光请他们进了屋,她一人没法扶起烂醉的许盛,多亏了白衡手快帮了一把。许绮光低声道了谢。 许盛爱饮酒,酒量却不好,每每大醉,许绮光没办法劝诫,只好随身带着醒酒丸药。这丸药是她精心配制的药方,,怕许盛喝多了酒坏了身子,里面特意多加了几味药材,不光能醒酒提神,还能健胃护脾。 许盛服了药,没一会就大汗淋漓,许绮光倒了杯水递给他。 酒意随着汗水排出体外,许盛清醒过来,接过许绮光的茶水,“作甚又给我吃那劳什子醒酒药,老子连喝个酒都喝不痛快。” 当着这么多人被父亲责备,虽然语气不太严厉,还有些委屈抱怨,但许绮光还是红了脸,“爹,有客人来。” “客人?哪来的客人?谁还会来我这破茅草庐…” “不是的爹,是外面来的客人,山外之人。” 这倒是勾起点许盛的兴趣,山外之人?已有多年不曾有人踏入蜀山了,如今倒要看看这山外是何光景。 何邦众人都在外间,这茅草屋狭窄敝塞,只有两个座椅,珍珠一把,白衡一把,两人坐着,何邦站在珍珠旁边,杨青则是站在门口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盛一出来,几人纷纷行礼,不知如何称呼,何邦只能先称呼许盛为前辈。简单介绍了一下几个人的来历后何邦说明了来意。 “为仙泉而来?” 何邦点头,“前辈可否为晚辈引荐,晚辈有手书一封需要当面呈给掌门。” “你来的不巧,掌门已经闭关数月了,何时出关也不得而知。” 这,这实在出乎何邦的意料。何邦也预想过,一切可能不会太顺利。想过可能借不到仙泉,也做好了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给妹妹治病得打算,却没想过连掌门人的面都见不到。 “那,可还有别人能做主?幼妹体弱,实在耽搁不得了,还请前辈施以援手。” 许盛走到珍珠身旁,细细打量。表面看来,珍珠面色便带着弱像,脸色尚可却唇色苍白,眼睛有神却无光… 许盛沉吟,这几人能找到蜀山来,并且一出言就是仙泉,想来也是有背后高人指点过得,那么珍珠的病肯定也是非常棘手,之所以一路行来风尘仆仆尚可坚持应该是服用了吊命的灵药。 许盛因多年之前的旧事自我放逐堕落,本打算不再问事就这么潦草一生罢了,今日见了何邦珍珠等人却隐隐有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前辈?前辈?”何邦见许盛不说话,心里焦急,忍不住出声,“幼妹的病只有仙泉能治,前辈你看…” 许盛的沉思被打断很是不爽,但看在何邦一心牵挂幼妹,兄妹情深的份上也懒得计较,吩咐许绮光道,“女儿,你带他们去见你师父,就说是我说的。进入仙泉虽然要有掌门人的允准,但事急从权,让她想个办法通融通融。” “知道了,爹,我这就带他们去。” 从何邦得知珍珠患病那日至今,已经有两三年了。这几年间何邦除了面无表情外就是紧皱眉头,珍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何邦轻松的笑容了。但听完许盛一番话,珍珠能明显看到何邦脸上的喜色,就连那深沉如海的双眸都透出光来。 珍珠也抑制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她一直装出乐观从容的样子是怕娘亲与兄长担心,她心里其实也很怕,怕自己再变回一颗冷冰冰无知无觉的石头,更怕兄长与母亲为自己伤心难过… “你们跟我来,我驭剑带你们去我师父所在的清凌峰。” 何邦与珍珠紧跟在许绮光身后,但是白衡与杨青却没动作… 白衡主动说道,“珍珠是去治病,有何兄陪着就够了,我来蜀山是想拜师学艺的…” 在何邦与珍珠的炯炯目光中,白衡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他这一路要不是有何邦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到达蜀山,现在珍珠才刚有望医治他就忙着想拜师,是不是有些过河拆桥不够仁义呢? 何邦了然的点点头,白衡跟着去确实没什么用,他也从来没指望过白衡,现在白衡想着拜师何邦倒高兴,至于杨青… 杨青见众人都瞅着他,磕巴的毛病又犯了,一句话磕磕巴巴说了半天,意思就是他跟着去也帮不上忙,留在这里等消息。 许绮光带着珍珠和何邦走了,茅草屋只剩许盛白衡杨青三个人,白衡笑的像一朵花一样,凑到许盛面前,“前辈,晚辈想要留在蜀山拜师学艺,敢问前辈该如何拜师啊?” 许盛一听这话就知道白衡是那些传说听多了,还拜师学艺?把蜀山当什么? 许盛睨了白衡一眼,“你趁早打消这念头,从哪来的回哪去吧。” 说完许盛回屋睡觉去了,只留下白衡一头雾水。 白衡不明白许盛这是什么意思,现在除了杨青也没别人可以商量,只好来问杨青,“你说前辈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笨吗?但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别的不敢说,阵法我还是有点心得的,是不是蜀山没有仙人道长懂阵法啊?” 杨青拉着白衡出了茅草屋,“我…我也不知道…前辈的…的意思…我们…走…” “走?走哪去?你不是要留在这里等何兄吗?” “你…不想…逛逛…看看吗?” “我又不是来玩的。”白衡目标明确,他是来学艺的,怎么能胆于玩乐呢?“你想去哪?怎么去?咱俩可都不会驾驭飞剑啊?” 问题是就算你会驾驭,你也没有飞剑啊。 杨青指了指前面。 原来在他们刚才落地的前方还有一条下山的路径,只是这山顶修建的太过平坦,第一次驭剑的感触又太过深刻,白衡根本没注意到。 能下山自然就能去别的山峰,也许会遇见一个道长发现他的优良资质收他为徒呢?白衡顿时高兴起来,毫不吝啬的夸赞杨青,“杨兄,你可真细心啊,走,走,咱们快下山去。” 杨青一脸懵的被白衡拉着下山了,他觉得自己刚才可能听错了,说自己来蜀山不是玩的人可能不是眼前这个兴致勃勃的白衡。 五十七章 “杨兄。” “嗯?”杨青满脸问号的看着欲言又止的白衡。 “你腿不抖吗?” 杨青看了看脚下,又看了看站在原地不动的白衡,“不抖……抖啊。” 白衡后退一步,让杨青走在前面,“杨兄,你先请。” 杨青一头雾水,这条山路虽陡峭,但却不狭窄,两个并肩而行完全可以容纳,怎么白衡非要走在后面呢?但是杨青一向不善言辞,只好把疑问放在肚子里,走在前面。 他没有看到的是,后面的白衡哎呀咧嘴的一节一节向下走,那腿,尤其是小腿就像不受控制一般打着颤,膝盖也是又软又酸。 看着前面下山如履平地的杨青,白衡想想,这怎么也得走了有两千多台阶了,自己平日里也算勤快,并不是四体不勤的人,怎么人跟人差距这么大啊… 又过了一个时辰,眼看着前路没个尽头,白衡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他一屁股坐下,“杨兄,你走的动你就先走吧,我实在不成了,我得歇歇。” 杨青看了看不停捶腿的白衡,眼神飘到另一座山峰上,沉默了几瞬,选择跟白衡坐在一处歇息。 刚才白衡让杨青先走实在是硬着头皮说的,杨青能留下陪他,白衡十分感激,毕竟蜀山上人生地不熟的,有个伴也能壮壮胆。 “杨兄。”这一声包含了白衡的感激感动,又有些说不清的委屈哀怨,还有羡慕杨青体力充沛,还有其他莫名的情愫,总之把一根筋的杨青叫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杨青眼神古怪的看着白衡,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就这么走走停停,走走停停,天黑之前两个人终于顺利下山了。 山脚下立着一块石碑,上书平远峰三个大字。 “原来这座是平远峰啊,果然是又平又远。” 杨青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出声,“平远…意为…平淡…致远。” “咦?杨兄你怎么知道?” 杨青支支吾吾的,“我…猜的。有…有人……” 杨青拉着白衡躲在石碑后面,等这一行蜀山弟子过去才出来。 “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啊,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杨青不知道怎么跟白衡解释,刚才他的动作是下意识的,小时候的记忆对他影响太大了。 “你想…你想去哪?”杨青试图转移白衡的注意力。 好在白衡心思单纯,这么一问,他就没在追问之前的事。“我想去门口找那个老爷爷,我现在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也不是的事。那个爷爷为人这么和蔼可亲,我想问问他怎么才能留下来。” 杨青轻不可闻的长舒一口气,“那,那你,,去吧,,,我四处,,逛逛。” 白衡满心欢喜的按原路往回走,一路憧憬着自己在蜀山学成归去,给母亲兄姐一个惊喜。 蜀山山路皆为青石板平铺而成,古朴雅致又大气,路途四周种植着翠竹苍柏,生机盎然且自由一番仙韵… 白衡开始时还有心留意四周的景致,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温度越来越冷,白衡没了兴致,耸着肩膀抱着胳膊不停地抱怨,“这路怎么修的这么远…怎么这么大一个蜀山连个人都看不见…阿嚏阿嚏…肯定是大哥大姐想我了…母亲在家中肯定也惦念着我…好饿啊…” 走过一处转角,有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一盏灯火,似乎还有两三个人影。 终于有人了… 白衡赶忙快走几步,想要请他们帮帮忙,把他送到老爷爷那去…再不济能给口饭吃给件棉衣御寒也行啊。 可是还没等白衡出声呼喊,就见那灯光被吹灭了,顺着风向,还隐隐传来几声斥责声。 白衡被冻僵的脑袋顿时清明起来,这大晚上的有什么要事要在竹林相会?而且不能点灯?打了灯笼还要被训斥? 那么,是前去偷听,还是…… 白衡望了望天,星光璀璨,月色如霜…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摸了摸饿瘪的肚子,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蹲下身子缓缓后退,毕竟他那一身白袍在月色下有点显眼。 白衡退到转角处,竖着耳边想听听他们说了什么,不过竖的再高也没用,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那几人之所以选在此处竹林密会,是因为这里属于蜀山外围,除了巡逻人员,根本不会有人来。但是他们还是相当警觉,把彼此消息做了交换后便离开了。 有两个人往右离开,有一个却往左走来。往左就是白衡现在藏身的这个拐角,白衡怕的不敢喘气,心里不断祈求佛祖保佑,不要让这人发现他。 这人只顾着思索刚刚大哥交给他的任务,想着速速离去,免得被巡逻队发现,根本没注意到白衡。白衡却偷偷端详了他几眼,只是夜深深沉,只看了个大概轮廓。 等那人走的没影了,白衡才站起身来。这一天经历的比他这一生经历的都惊心动魄,白衡不光不觉得害怕还莫名兴奋。 “谁?出来。” 一声厉吓,白衡打了个机灵,一口气憋回去差别把自己憋死。 那一瞬间,白衡脑子里少说也转了几百个念头。 他先是回忆自己哪里出了纰漏被发觉,后来又想着该如何解释才能保住自己性命…想起自己就要身死异乡,不由得悲从心起,悔恨自己从前不听话,又后悔没跟何邦在一块,又盼望着何邦向天神一样从天而降救自己于水火… “大哥,你就是太小心了,我们在这里接头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出过事。”听声音,应该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声音粗狂不羁。 “我今天总有些不详的感觉,似乎有人在偷窥我们,多加小心总不会有错。你也要注意。” 这个声音应该就是刚才那男子口中的大哥了,此人声音低沉,语气平稳中带着狠辣,白衡竟然只听声音就出了一层虚汗。 “知道了,大哥,我一定多加小心。” “好,我们走吧,一会巡逻队应该会来。” 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可白衡还是僵直着身子不敢动。 他此时被惧意笼罩全身,这是从他离开运城到现在,第一次如此恐惧,深入骨髓的怕。 他耳边突然想起兄长曾经常说的一句话,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白衡一直以为兄长是为了不让他出门在忽悠他,他一直以为凭他自己的聪明才智,又精通阵法,打不过就跑,逃跑总能跑的过,但是刚才,就在刚才,他意识到,可能他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