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的大腿还是黑化了》 第一章 穿成炮灰女配了 苏翎刚写完大结局上篇,还没发呢,忍不住先刷了一波评论,竟然在评论里看到这个妹子又来留言了。 楚白我男人:作者大大,我对你很失望,你竟然想要搞死我男人!!这就尴尬了,友情提示,如果大结局不能反转,我会诅咒你的下场和你文中的恶毒女配一样惨,望慎重。 还真是锲而不舍啊,说得这么郑重,搞得我都差点信了。距离上次诅咒我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上厕所没有纸,平底崴脚之后,这一次更高端了点,已经上升到人身安全了。 虽然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诅咒凑巧的竟然都应验了,但她依旧不信邪的点开作者后台,把刚刚新鲜出炉的大结局上传。 男二楚白的结局是她一开始就想好的,毒入肺腑,为成全女主,战场主动被俘,被迫亲眼看着女主成婚,看她挽着男主的手笑颜如花,携手睥睨天下。而他落寞一人,毒气攻心,悲凉的毒发身亡。 这种我负天下人,唯独不负你,杀尽天下人,只为成全你的高能男二设定,赚足了读者的眼泪,也因此无数读者扬言要给她寄刀片,她要是敢给地址的话,估计刀片都有一大筐那么多了,所以她根本没有把这个留言放在心上。 哪知道网页上刚弹出上传成功四个字后,漆黑的夜色忽然响起一个惊雷,然后白光一闪,苏翎就昏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就悲催的发现,她竟然真的成了自己连载文里面的恶毒女配苏婉翎。 苏婉翎啊喂,楚白彻底黑化的根源,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男二升级成最大boss,当然下场也是极其惨不忍睹,得罪黑化大魔王,下场能好到哪儿去! 楚白我男人,您究竟是哪座大神,诅咒竟然灵验了。 敢情前面的诅咒都是真的,我他娘的还以为是凑巧呢,那次平底崴脚她瘸着腿起码一个星期才好的,她竟然没当回事。 关键是,神特么也看言情小说,你特么逗我么? 神女奶奶,求求您饶了我,我要是回去了,一定改大结局,对,让楚白登基,娶女主,一定给他个最好的结局。 可惜没人搭理她。 三天了,苏翎差不多已经认清了现实,她现在只能是苏婉翎了。 回头想想自己现在是在故事的哪一章来着,最好是没有得罪楚白之前,楚白刚刚进苏府的时候。 可惜神女奶奶存心要她死啊。 她理了理思路,发现现在的苏婉翎正好是十四岁,楚白进苏府都两年了。 妈呀呀,那不是该干的坏事都干完啦,该得罪的人都得罪的透透的了。 按照她的设定,楚白本是齐国二皇子,他的母妃为齐国宠妃梦贵妃,此女生得风华绝代,倾国倾城,齐国皇帝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夜夜宿在她宫中,如此隆宠自然引来了皇后不满,梦贵妃怀孕后,皇后怕她这一胎诞下皇子会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于是偷偷给她的饮食下毒,没想到孩子还是生了下来,但一出生就胎体带毒,虚弱得很。 皇帝请遍了天下的名医,精心将他喂养到了五岁,体内的毒素也算控制了下来,但却不能完全排除,每月月初之时便会发作,虽说过程痛苦,但好歹命保住了。 同年齐国大旱,皇帝亲上齐华山祈雨,皇后趁机一把火烧了绮梦宫,梦贵妃带着楚白和他的贴身宫女春桃从密道逃了出来。 皇后派人一路追杀,楚白和春桃主仆二人因为躲进了一个隐秘的山洞而躲过一劫,但小小的楚白透过荒草缝隙,亲眼见到那些人凌辱自己的母妃,他像一头濒临疯狂的小野兽一样,双眼通红的想要冲出去,却被贴身宫女春桃死死拦住,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 五岁的他,孤独、恐惧、绝望、无能为力,仇恨的种子悄悄在他心底萌芽。 追兵们没有找到楚白的人或者尸体,一直在山里寻找不肯离去,楚白和春桃躲在山洞里,饿了只能吃山洞边的茱萸,一连十日,那些人觉得就算他们没找到,这山上没有吃的人也已经饿死了,所以收兵回去交差。 重见天日的时候,五岁的楚白望着天上的太阳,刺目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眼泪直流,他依旧倔强的抬着头,营养不良十分苍白的脸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的白光,没有血色的唇角忽然牵起一丝诡异的微笑,转瞬即逝。 春桃确定没有追兵之后,连夜带着楚白前往边境三国交汇之地,三藩镇。 灰头土脸的主仆二人站在巍峨的镇南侯府门前,原本以为不会开的大门豁然打开,镇南侯亲自迎了出来,并将他带进府中,从此对外人便道楚白是他同外室生的孩子。 镇南侯夫人苏静玉身体有疾,一直无所出,便将楚白带在身边悉心养着,若自己亲生一般,还为他定了门亲事,她的亲侄女,苏家嫡女苏婉翎。 镇南侯一直镇守边疆手握实权,楚白也是未来的侯爷人选,两家说要亲上加亲的时候,没有人要反对。 镇南侯一生戎马,忠肝义胆,从不涉党争,却也成了党争的拦路虎,于是便成了党争的牺牲品,被亲弟弟陷害在战场上就直接嗝屁了,朝廷本来是要让楚白继承爵位,但镇南侯的兄弟却不干了,找了一大堆人证明楚白并非镇南侯血脉,不能继承侯爵,这个位置自然就落到了镇南侯兄弟的头上。 楚白的母亲(养母),也就是苏婉翎的姑姑眼见丈夫去世,孤儿寡母受人欺凌无依无靠,决定带着孩子投奔娘家,谁知道半路染了疾竟然也去了。苏家老太太心里知道这个楚白不是自己女儿的种,但看在女儿临终托付,还是让他入了府,但只给了一间极其破败的小院儿,洒扫伺候都只有一个人,还是他自己带来的。 楚白的身份朝夕间云泥之别,从侯府世子变成了寄人篱下的孤儿,苏婉翎当下就不干了,嚷嚷着要退婚,还要想尽一切办法赶他出府。 她本是苏府嫡女,仗着母亲胡作非为,加之老太太也并不喜欢楚白,故此也没人管她,一来二去,竟是什么过分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让厨房克扣他的饭食,冬天抢他的炭火在雪地里生火玩儿这些都还是小儿科的,更过分的是还害死了他身边唯一伺候他的大丫头春桃。 那丫头和他相依为命,如姐如母,比楚白还大三岁,处处护着他跟疼儿子似的,楚白对旁边都是冷冰冰的,对这个春桃却极为看重。 苏婉翎看不惯这主仆情深的画面,愣是让人把春桃关进柴房里,放了几条毒蛇活活咬死了,死状极其可怖,七窍流血全身浮肿,吓得苏婉翎自己都好几天吃不下饭。 如此一来,楚白自然是恨透了她,所以春日里她在池边逗鱼,不小心落水,楚白就在不远处,冷眼望着她,不论她怎么呼救,他都不肯上前一步,凉薄的目光比春日的池水还要冷上几分。 她的书写到这里,就是楚白彻底黑化的一个转折点。 苏翎就是穿越到了这里,春日落水之后被人救起,在床上躺了三天,认清了她现在就是苏婉翎的现实,也认清了也许她需要做点什么才能逃离自己给苏婉翎设定结局,比如抱男二大腿什么的。 一想到这些,苏翎就头痛,原书中苏婉翎醒来了干了什么作死的事来着? 苏翎拍了拍自己写完就忘的脑袋瓜,总算是想起来了,苏婉翎被救上岸后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哭诉楚白见死不救,苏家老太太觉得他是个白眼狼,当众打了他五十大板直接给扔出府,重伤的少年被路过的文昌长公主救下,至此开始了他的复仇之路。 那可是用鲜血铺就的一条路,整个尚书府的人,无一幸免,死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生不如死,还要慢慢消磨你曾经不可一世的傲气,让你卑贱如泥。 这是楚白给苏婉翎的最高级别待遇,谁让她是楚白彻底黑化的最大元凶呢。 狭小黑暗的茶馆里,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污秽之物,茶馆里来来往往者,皆是走卒贩夫之流,就连脏兮兮的乞丐也能扔上一个铜板给茶馆老板,指着黑暗里的女子道:“就她吧。” 女子浑身脏污却依旧清高不肯就范,想要咬舌自尽才发现自己本就没有舌头,悲愤之下朝着柱子冲了过去,茶馆老板见状立即尖叫着让人拦住她:“快,千万别让她死了,贵人可是放话了,除非死在榻上,否则病死都算我们的过失。” 乞丐咧着一口黑黄黑黄的牙,骂骂咧咧道:“老子可是花了钱的,想死也得等老子玩够了再说。” 看着趴在自己身上肮脏不堪的男人,女子几欲作呕,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滑落下来,她想要抬手去擦,才想起自己连手都没有了,眼泪顿时更汹涌了。 苏翎想到自己给苏婉翎设计的这最后一幕戏,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不要这样的结局啊! ------题外话------ 作者题外话 某灵宝:你又乱用你的诅咒之力了是不是?还激活了一个异次元世界。 楚白我男人:手贱,没忍住,你可千万别告诉师傅。 某灵宝:恐怕来不及了,我先遁! 楚白我男人:……师傅,我错了! 某师傅一脸严肃:我们来说说楚白吧。 楚白我男人:师傅,楚白只是一个言情小说里的人物。 某师傅:你把他激活了。 楚白我男人:…… 某师傅:你现在还小,可不能早恋。 楚白我男人:师傅,我都八百多岁了,哪里还小。 某师傅:你连我零头都不到,你说小不小。为师说的话都不听了? 楚白我男人:知道了! 某师傅:先把名字改了,看着烦! 第二章 要命,竟然有人帮她走剧情! 苏翎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想到那样的结局,她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写的时候倒是挺嗨的,一想到这种事情最后竟然要落在自己身上,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不过这书好歹是她写的,一切一切的人物事件都是她一手打造的,知道后面的剧情什么样的,如果从现在开始讨好楚白,或者说改变故事走向,也许她的结局就会不一样啦。 所以现在,她说什么也不能说出楚白见死不救的事,打死也不能说的。 苏翎正想着,就听见门外有动静,一身水绿色轻纱裙的丫鬟打了帘子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看见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欣喜的打翻了手里的药碗,连裙子上沾上了药汁也顾不上,就冲出门外对外面的喊:“三小姐醒了,快去请夫人过来。” 不一会儿,衣着华贵的贵妇人急匆匆的打了帘子进来,眼含热泪的抓着她的手:“娘的好翎儿,你可算醒了,你烧了一天一夜,大夫都说你要昏迷个两三日,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真是苍天有眼,娘一会儿回去,定要给菩萨多上几炷香。” 苏翎看着眼前的贵妇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保养得宜,皮肤半点也不见松弛,看她对原身苏婉翎的紧张程度,应该是尚书夫人徐氏无疑了。 不过她刚才说她昏迷了一天一夜,也就是说她比自己设定要醒过来的时间提前了两天,是不是意味着结局其实可以改变的。 正高兴着,徐氏忽然话锋一转,脸色沉沉道:“翎儿,你好好的怎么就落进池塘里,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苏翎顿时警铃大作,连连摇头:“没有人陷害我,都是因为前几日下了场雨,池塘边又生了青苔,我不小心才掉下去的。” “当真?”徐氏瞧了女儿两眼,总觉得她的翎儿醒过来之后和往日不大一样了,这个时候,竟然难得没有责怪牵连旁人。 “比真金还真,娘,都是女儿不好,害您担心了。”苏翎拉着徐氏的手,讨好道。 徐氏却并不相信,脸色更加威严:“那就是身边的丫鬟没有照看好主子,竟然让主子去危险的地方,还掉进池子里,一个个都不中用,来人啊,把这两个丫头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杖,让所有的奴婢都来看着行刑,我倒要看看以后还有谁敢不尽心伺候主子。” 两个大丫头夏雨夏雪立即跪在徐氏面前磕头求饶:“请太太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苏翎有些懵,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人,虽然这两个丫头和原主狼狈为奸,甚至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到处给苏婉翎树敌,就连当初把楚白的丫头扔进柴房放蛇咬死的馊主意就是夏雪出的,苏婉翎能把楚白得罪得那么死,夏雪这丫头居功至伟。 但是一想到碗口粗的棒子打二十杖,两个丫头又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这一家法执行下去,不死也残了。 “娘,您看女儿这不是没事嘛,您就不要责罚她们了。” “不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今日她们两个不尽心不受到惩罚,以后人人都敢不尽心伺候,这叫杀一儆百,翎儿,你是尚书府的嫡女,终有一日会嫁人,成为一家主母,若是你心慈手软,拿不出主母的威仪,人人都敢爬到你头上,不把你当回事,就像西边那个贱婢,再得宠,主母让她跪,她就得跪。”徐氏顿了下,语气威严不容反驳道:“来人,行刑!” 苏翎放开手,突然醒悟。 她怎么就忘了,这不是新时代,没有人人平等,主人有权处决奴仆生死,父母有权决定子女生死,这是个弱肉强食,人分三六九等的年代,她亲手创造的时代。 徐氏,尚书府夫人,为人自私,善妒,手段强硬残忍,对待下人雷厉风行,震慑住了全府上下几百口人,去唯独得不到丈夫的心,也得不到老太太的欢心,但对子女极其看重溺爱,所以才养成了苏婉翎这样骄纵不可一世的无畏个性。 惨叫声一声接一声传来,苏翎捂住耳朵,对这个世界更加深刻体会,她必须立刻马上找到楚白,抱住他的金大腿,改变自己的命运,毕竟未来的他,也是一国之君,主万民生死的人物,她能不能活,尚书府上下几百口人能不能活,都得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夏雨夏雪两个丫头挨了罚,被抬回去了,她们俩是家生子,徐氏没有直接把她们发卖了,但却把她们分派到庄子上去了。苏翎本来还觉得这两个丫头不能留,什么时候送出去才好,这下徐氏倒是替她解决了。 新分来的两个丫头一个叫春雨一个叫春熙,长得都挺标致,一个机灵,一个沉稳,苏翎倒也满意,其实她也不是需要人怎么伺候,最主要的是不生事就是好的。 次日晨间,苏翎难得早起,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大概是隔得远,听不大真切,便叫了春雨来问:“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这么吵?” “是夫人在责罚表少爷。” 苏翎正在喝茶,一口茶没咽下,呛得她连连咳嗽。 “哪个表少爷?可是楚白?”她胆战心惊的问。 “是呢,夏雪姐姐听说夫人要把她送到庄子上去,死活不肯去,拖着伤求到夫人院子里,还说您落水的时候表少爷其实就在不远处,但却见死不救,夫人听了很是生气,叫人拿了表少爷来,当众责打五十杖,还说要扔出府去呢。” 靠! 夏雪这死丫头,这是要玩死她啊。 本以为自己不告状就躲过这一劫了,哪知道还有不省心的丫头帮她走剧情呢。 今天正好是第三天,小说里苏婉翎是今天醒的,楚白也是今天挨得打然后被扔出府,遇上了公主的马车……然后…… 可不能然后了。 苏翎放下茶碗,火急火燎就往徐氏的院子里跑,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想到徐氏要做的事情,其实苏婉翎也是阻止不了的,想了想,转身往苏老太太的福寿院去了。 第三章 翎儿,你吃错什么药了? 锦衣冷面世无双,若博一笑,愿为此生再轮回。 楚白身为镇南侯府世子素有佳名,见过他的女子无不为他倾心。就是这样一个不染尘埃如在云端的人物,最后沦落为公主面首,如那傲雪寒梅,零落成泥碾作尘,引起了读者怜惜心疼。 苏翎承认她是故意写得这么惨,以前的她,是个没感情的码字机器。 当她挽着苏老太太的手赶到紫湘院的时候,看到楚白被打得不成人形了,后背以下小腿以上鲜血淋漓,洗的发白的青衫染红了一大片,他趴在长条板凳上,脸色苍白,却咬着牙不肯发出一丝声音,目光狠狠地盯着所有人,冰凉刺骨的目光扫过苏翎时,她忍不住打了寒颤。 她忽然能理解读者们为什么会这么心疼他,那样一个不染尘埃的人物,却受过人世间最痛的苦。 她赶紧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 幸好,还不算太晚。 “徐氏,你这是在干什么?楚白好歹是静玉临终托付给我照顾的,你现在这样当众责打他,据说还要把他赶出府,是不是没有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老太太重重地杵着拐杖,青砖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徐氏见老太太来了,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苏翎,脸色变了变,但还是保持镇定地给老太太行了礼,方道:“母亲,不是我有意抹杀您的面子,实在是这小子根本就是个白眼狼,我们苏家供他吃喝,他不感恩就算了,翎儿落水,他竟然见死不救,您说,这样的人媳妇怎能容他。” 老太太的怒容消散了些,疑虑的看了眼楚白,又转头问苏翎:“你母亲此话当真?” 苏翎早就想好了说辞,一脸无辜道:“母亲在说什么啊?什么见死不救,翎儿落水那天,没见到楚白表哥啊。” “翎儿,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你的两个贴身丫鬟都说当时那个白眼狼就在不远处,你做什么维护他。”徐氏脸色不大好看,问她的语气都带着质问。 苏翎怕她怀疑,也知道如果一味维护他会引起怀疑,只能委屈道:“女儿只是实话实说,难道您不相信我。” “徐氏,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相信,却要相信两个丫鬟的话,你还说不是故意给我难堪,你是不是因为我同意胡姨娘娘儿几个进府,所以心怀不满,你到底是大妇,又是有诰命在身的尚书夫人,怎么这点容人之心也没有,五丫头和英哥儿好歹也是我徐家血脉,我怎能不让他们认祖归宗。”老太太也是气急了,当众说这些,也算是给徐氏下了脸面。 徐氏面子上难堪,但又不敢真跟老太太过不去,又怕她再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让她这个当家主母颜面无存,只能愤愤道:“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媳妇怎么敢心怀不满。既然话说清楚了,楚白没有见死不救,那就不用罚了,来人啊,送表少爷回房,找个大夫好好医治一下。” “是。”两个府卫上前,扶起楚白。 他已经站都站不稳,几乎是被拖着走的,从始至终,他都面无表情,眼神冷若冰霜,漆黑的眼眸里,有屈辱,有不甘,有憎恨,但仅仅一瞬便消失殆尽,几乎无人察觉,除了苏翎。 只有她知道,现在的楚白就好比离了狼群的头狼,没有牙齿的幼虎,一旦给他一丁点机会,他就能武装自己的实力然后反扑,狠狠地咬上敌人的脖子,用鲜血祭奠他屈辱不堪的过去。 苏翎很想跟上去看看,但是老太太和徐氏都在,她也不好直接走,只能对老太太道:“祖母,这里风大,翎儿送您回房吧。” “你这丫头,捡回一条命倒是懂事不少,比你母亲强。” 苏翎讪讪的笑着,回头看见徐氏脸色更加难看,知道这次为了救楚白,必定是把徐氏给得罪了。不过她不在意,得罪徐氏总比得罪楚白好,毕竟一个再怎么说也是苏婉翎的亲生母亲,再怎么生气,母亲总归不会和自己的儿女过多计较,但是后者却不一样,一不留神,就是要你的命。 “来人啊,把那两个乱嚼舌根诬告主子的丫头拉出去卖了。”徐氏气得不轻,不能和自己女儿计较,只能拿两个丫头撒气。 夏雨夏雪在家养伤等消息,两个丫头的老子娘倒是在下面候着,一听要把自己的女儿卖了,连忙跪下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啊,念在丫头还小,您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是啊夫人,念在老奴伺候夫人这么些年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放过她们吧。” “谁再求情,一并发卖了。”徐氏一甩袖子,气冲冲的转身进了屋。 夏家当家的见徐氏这么狠绝,知道她的威严无人能冒犯,不敢再求。毕竟他们老两口除了夏雨夏雪,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一家子若是被连累了,日子更不好过,索性闭了嘴,谁让这两个死丫头不听话,非要告状,三小姐要是真想对付表少爷,哪需要她们多事。 想必是三小姐想开了,他们俩到底是有婚约的人,表少爷虽然家道中落,但胜在一表人才,那容貌放眼京都也没几个比得上的,她们两个整天跟在三小姐身边,竟然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活该被发卖,还差点连累全家。 一低头,见孩儿她娘还在那嚎,吼道:“哭什么,是她们自作自受,去庄子有什么不好,不就是苦点,非要闹,这下好了,还差点连累全家,真是晦气,都是你教的好女儿,还有脸在这嚎,跟老子回家。” 苏翎将老太太送回福寿院,便连忙告退了,出了院门,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楚白究竟住在哪里。 虽说这偌大的苏府是她写出来的,但真正身临其境,才知道自己随手写的这几十进的尚书府简直大得不像话,走在里面跟迷宫一样,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再加上她地理本来就不好,长这么大认路从来只分前后左右。 “春雨,你去表哥的梧桐苑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大夫,无论如何,用最好的药,也要治好表哥,知道吗?”苏翎从荷包里掏出几锭碎银子交到她手上,吩咐她快去,万不能耽搁。 春雨在苏府待了几年,一直听闻三小姐不喜欢她那个和她有婚约的表哥,不仅逼着人家退亲,还千方百计的折辱他,今日蓦然听到三小姐如此关心表少爷,顿时没反应过来。 “你还愣着干嘛啊,快去啊,要是耽搁了时间,大夫走了,看我不抽你。”苏翎装腔作势,凶神恶煞道。 春雨一个激灵,这果然还是那个骄纵蛮横心狠手辣的三小姐嘛。 “奴婢这就去。” 看着春雨兔子一样的转身逃走,苏翎赶紧跟在她后头,大概走了一刻钟,终于走到了楚白的梧桐苑。 第四章 男主要黑化了,怎么办? 看着春雨兔子一样的转身逃走,苏翎赶紧跟在她后头,大概走了一刻钟,终于走到了楚白的梧桐苑。 和前面的巍峨雄伟不同,这梧桐苑已经不能用偏僻破败来形容,因为靠近苏府的后山,整个院子都被梧桐树叶笼罩着,满地的梧桐落叶,灰败而且萧条。 院子里没有什么像样的装饰,只有一张缺了角的石桌和几张石凳,木质的院门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有些脱漆,门环上的铁锈预示着此处人迹罕至,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唯一的丫鬟也被她害死了。 苏翎忽然觉得鼻头发酸,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 “伤口要勤擦洗换药,否则容易感染,夜间恐会发热,要注意退烧降温,一个月之内不能躺着睡,不可食辛辣之物,这是药方,一日三次,按时服用。”大夫提着药箱从屋里走出来,一边交代一边递上药方。 春雨手里还拿着染了血的衣裳,看着药方,没有接,眼中似有顾虑。 “还不快去抓药,耽误了表少爷的病情看我怎么收拾你。”苏翎哪里不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以往楚白在苏家的地位十分尴尬,连下人都敢直接欺负他,明明是主子,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干,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生病抓药,那可是要银子的。 春雨见到自家小姐,顿时有了主心骨,接了药方就出去抓药了。 苏翎亲自送大夫出门,又问了一些注意事项,才放大夫出门,然后转身回了梧桐苑。 房门大开着,床上躺着的人似乎睡着了,一点声音也没有,但隔那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大夫帮他处理了伤口,这会儿包着药倒看不出来血色。 苏翎走进去,发现房间里面的陈设比院外也好不了多少,一床两桌四凳。 一张长条书桌,一张方形饭桌。书桌的一只腿已经瘸了,楚白用瓦砾垫着,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摞有些破旧的书,一套廉价的文房四宝。饭桌上摆着一套土陶茶具,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除却墙角的洗漱架和脸盆,剩下的只有床边的一个破旧的置物柜,里面放着两套洗的发白的衣物,而置物柜的顶上,竟然放着一个瓷白花瓶,里面插着一束火红的茱萸,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一颗颗红色的茱萸,宛若炙热的朱砂泪。 苏翎蓦地一僵。 楚白五岁过后,他的房间里一直都会插着一束茱萸,就算过了茱萸成熟的季节,他也会挂上一副茱萸图,时刻提醒自己,勿忘杀母之仇,勿忘自己的身份。 他记得,他什么都记得,刻骨铭心。 “水……” 苏翎听到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仔细听好像是口渴要喝水,赶紧倒了一杯水,蹲在床边喂他,他大概是渴得狠了,就着她的手喝完一杯,似乎还不解渴的张着嘴,她连忙又倒了一杯,转身走近的时候,忽然发现刚才还闭着眼睛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目光冰凉且厌恶。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声音冷得像冰,即使虚弱得没什么力气,但他与身俱来属于皇族的强大威压并没有大打折扣。 苏翎感觉自己手脚冰凉,仿若被狼盯上的猎物,随时都可能被咬断脖颈而死。 大概是愧疚,是知道未来的下场,才会这么胆惧吧。 “我……我看你受了伤,怕没有人照顾你,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她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呼吸重了惹他不喜。 帮忙?呵,她会这么好心,她明明巴不得我死。 只要我死了,她就能欢天喜地毫无顾虑的嫁给三皇子。 楚白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吧,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苏翎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听他这么说,连忙摇头:“不是的,我真的是来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表哥,以前是我不对,不该那么对你,我真的知道错了,妹妹诚心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苏翎觉得自己这番道歉词说得也算是情真意切,但愿表哥他老人家能接受吧。 她小心翼翼的递上手里的茶碗,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楚白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不是感动,只是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苏婉翎竟然说要跟他道歉?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她费心思的地方? 呵,他怎么忘了,还是有的,他们之间的婚约还没有解除啊,她想嫁给李亶,他们之间的婚约成了她的绊脚石。 她千方百计折磨他,刁难他,只为了让他主动向太后提出解除婚约。 谁让他们是太后赐婚。 趋炎附势,捧高踩低,落井下石,她们苏家人丑事做尽,却还想要在世人面前留个清名,可笑! 楚白抬起苍白的脸看向女子的眼睛,清澈干净得仿佛没有一丝杂质,苏婉翎,你果真是长大了,越来越会演戏了。 那日池塘边的,她明明亲眼看见他就站在廊桥边,平日里骄纵跋扈不可一世的声音里布满了惊恐、凄楚、不甘,听着她凄厉地喊着:“表哥救我,求求你,救我!” 他唇角微勾,不为所动,心底隐隐有一丝快意,他尽力克制自己想上前将她按进水里的冲动,看着她一点一点往下沉,嘴里还不甘的骂着他:“楚白……你个狼心狗肺的……野种,你竟然敢……” 敢?他有何不敢,上天若敢给他刀,他就敢让天下血流成河。 可惜,时机未到,连老天也不敢。 远处似有脚步声传来,楚白脸上的笑意一顿,转身,漠然离去。 “啊——三小姐,来人啊,快来人啊,三小姐落水了。”丫鬟们惊慌失措的声音,以及那个贴身丫鬟疑惑的声音:“我好像看见表少爷了。” 又如何,他从来都是无所畏惧的,只要我不死,哪怕身陷地狱,我楚白也会从地狱里爬出,将你们一个一个拉下去。 ------题外话------ 苏翎:男主暗黑的心理,好可怕!要开始黑化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五章 说什么都不能一刀两断! “滚!”手里的茶碗被人大力挥开,摔得粉碎。 苏翎愣在当场,好可怕,其实她也想滚的,奈何腿不争气,竟然走不动道儿了。 脑海中回荡的一幕幕,皆是他黑化之后,构陷尚书苏怀远通敌卖国,皇帝震怒让已任大理寺少卿严审此案,务必拿到证据。楚白将尚书府上下一百八十九口人关进布满蛇虫毒蚁的围场,看着毒蛇缠上他们的脖子,看着蛇虫钻进他们的口鼻,看着他们暴血身亡,看着老鼠从他们的肚子里爬出,看着他们为了保命互相构陷。 尚书夫人徐氏,甚至连菜市场秋后处斩的结局都没有等到,就被剧毒的白蚁咬成了一具白骨。 他坐在高位,宛若主宰生死的修罗,看着身下的惨烈的修罗场,他开怀大笑:“春桃,爷给你报仇了,苏府上下一百八十九口人给你陪葬,你可还满意?只是那个罪魁祸首,她还不能来陪你,她的罪,不是死便可赎的,你再等等。” 那个罪魁祸首,可不就是她! 苏翎浑身发抖,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我这是作了什么孽,为什么要写出楚白这样一个比阎罗王还狠的人物。 不行,我要自救。我可是亲妈作者啊!(楚白内心os:你明明是后妈!!!)对于小说里的人物可谓是造物主一样的存在啊,一定有办法! 楚白最后哪怕是黑化了,心底最深处,还是有一丝清净地的,他念着年幼时春桃对他的如姐如母般的爱护,所以为她复仇; 文昌公主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对他伸出手,哪怕只是因为对他有所图,他挥军攻下黎国国都时也留下了她一条命; 女主顾阮只因旁人皆瞧不上他,背地里暗骂他公主面首男人耻辱时给过他一个明媚的笑,他便日思夜想,逐渐沉沦,哪怕最后天下唾手可及,也甘愿放手换她一世繁华。 回想楚白这一生,前半生亲眼见证了宫廷压榨,母亲被辱,寄人篱下,扫地出门,纡尊降贵,以色侍人,将男儿尊严践踏在肮脏的泥土里,后半生横刀立马,征服天下,只为将曾经欺辱过、践踏过、伤害过他的人一个个送进地狱,他成功了,江山唾手可得,最后却甘愿拱手让人。 楚白一生坎坷,他固执的认为懂他的只有顾阮,殊不知顾阮只不过是因为重活一世,知道他未来会一统天下,才会在他尊严扫地的时候给他最明媚的笑。 所以按照前前世的设定,楚白本会成为秦始皇一样的霸主,但女主重生后觉得楚白称帝对百姓而言并非福音,用自己的强大的金手指辅佐了自己男人也就是男主角李昭和楚白分庭抗礼,最后还夺得了天下。 越想越觉得楚白好惨好可怜,再一想这些都是她一手策划的,苏翎整个人都快被愧疚感淹没了。 “对不起。”我只是为了让小说更好看,不知道你们是活生生的人。 “表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心想要道歉的,以后我会尽我所能守护你,不让你再受一丝伤害。”也会尽我所能,给你一个圆满的结局。 苏婉翎竟然会道歉?! 楚白蹙着眉,面上喜怒不辨,这世上忽然有他看不透的人了。 苏婉翎,究竟是你太会演戏,还是你脑子进水了。 罢了! “你扶我起来。”楚白沉声道。 “你的伤大夫才刚上了药,需要趴在床上休养,不能乱走。”苏翎不明白他突然要起来干什么,好心劝慰道,他冷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立马乖乖地上前扶他,一边扶一边恍然大悟道:“难道表哥要小解?我去拿恭桶。” 楚白借力下了床,闻言一个趔趄。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如此不害臊,男人小解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还要去拿恭桶,还打算帮他把尿不成。 苏翎见他望了过来,面上还有可疑的红云,一脸的莫名其妙,想了想,才惊觉他大概是害羞。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人有三急,更何况她只是帮忙拿个恭桶而已。或许是因为楚白骨子里接受的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教育,所以才会不好意思。 “表哥不用害羞,我们不是有婚约么,又不是外人,大不了我不看就是了。”为了让他放宽心,苏翎连婚约都搬出来了。 楚白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敢情她一开始还打算看着他尿不成。 不对,他就是不要小解,看着她转身要去恭房,赶紧叫住她:“回来,我并非要小解,你扶我去书桌那儿。” 苏翎顿住脚,心道她设定的楚白的确很爱看书,但也没有这么爱书成狂吧?虽是疑惑,还是扶着他慢慢走向书桌,见他一手拿笔,一手艰难的撑着书桌,面色苍白得跟鬼似的,似乎是要提笔写字,她赶紧帮他磨墨。 他的字挺好看的,笔走龙蛇,笔锋苍劲,是难得墨宝,只是他写的什么她就认不全了。 一刻钟时间过去了,他讲写好的两封信递给她,苏翎不明就里,还是伸手接过:“给我的?” “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得到退婚书?我如你所愿,这两封信一封是给你们苏府的退婚书,一封是上呈太后的请旨,如今我的身份没资格入宫,让你母亲拖贵妃转呈太后吧,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再无瓜葛,以后你也不用再到我这院子里来了。你应知我多不愿见你,那日池塘边上,我其实是想亲手将你按下水的。”他冰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嘴里吐出的话让苏翎如坠冰窟。 什么叫再无瓜葛?他的意思是,他还是不肯原谅她? 不仅不肯原谅,他还想亲自杀了她。 这是要恩断义绝的意思? 好吧,其实她们只见没有恩,只有仇。 可是不行啊,她打算日常刷好感度,把春桃,文昌,顾阮能做的事情都做齐了,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守护在他身边,帮他披荆斩棘登上皇位迎娶美娇娘呢,顾阮是不行的,她对楚白有偏见,无论楚白对她多好多喜欢她,她始终都没有爱过楚白,所以她决定在她设定的茫茫女眷谱给他挑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让他幸福美满一生呢。 然后……也许……说不定她就可以出去了! 所以说什么也不能一刀两断,毫无瓜葛。 第六章 退婚书我不会写第二次 苏翎‘唰唰’将楚白刚刚写好的退婚书撕了粉碎,随手一挥,雪白的纸片如飞雪一般洋洋洒洒落了两人一身。 “表哥,你还是不信我,我说过我要向你赎罪,决计不是为了让你写退婚书。太后赐婚,岂是说退就能退的,弄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事,这婚我是不会退的,除非你喜欢上旁的女子,到时我自会向太后娘娘请求退婚,本就是我对不起你,断断不能让你冒险。” 楚白愣了愣,目光迎上面前的女子。 清澈的眼眸中带了几分愠怒,似不被人理解而恼羞成怒。 透过漫天飞舞的纸屑,他忽然更加瞧不透她了。 “苏婉翎,你莫要后悔,这退婚书我不会再写第二次。”他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的眼中看出后悔,哪怕一丝,可惜没有,什么也没有。 “不写就不写,表哥,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一丝伤害的,要写也该我来写,你身上还有伤,快回床上躺着休息吧。”她讨好的上前扶他。 楚白蹙了蹙眉,顺从的让她扶回床上,看着她替自己盖好被子,又问他渴不渴,他摇头,她又嘟囔着说他被子太破了,眼下已入秋,到了冬天这被子肯定会很冷。 “春雨,春雨。”她忽然起身叫了两声,一身水绿襦裙的丫鬟进来福了福身:“小姐有何事要吩咐?” “你去管家那里,让管家给表少爷送两床新的被褥过来,顺便让他把表少爷房间里的桌椅板凳都换一换,还有院里的石凳,都缺角了,竟也没人修一修,顺道再去厨房把我和表少爷的午膳拿来,今日我要在表少爷这里用饭。”她吩咐完小丫头,那小丫头就听话的去了,见她回头,楚白立即收回目光。 她似乎继续望了他一会儿,忽然拍了拍脑袋:“哎呀,我怎么忘记了,表哥的衣裳似乎也旧了,该让管家顺便给表哥做几身新衣的。” 见她一脸热衷的模样,他忽然很想告诉她,虽然她很受宠,但府中一应支出都是要经过尚书夫人徐氏,不是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若是她自己要这些也就罢了,他一个寄人篱下的落魄户,徐氏是舍不得花费银子的。 但他并未开口,反正自有人会告诉她。 梧桐苑离正房远,苏翎想到春雨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楚白受了伤,连壶热茶都没有,渴了只能喝隔夜的凉茶,想想略凄惨,于是挽起袖子,决定去烧一壶开水。 苏府的伙食都是大厨房统一做的,但每个院子还是有烧水用的小厨房,苏翎自信的认为,烧一壶开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楚白见她挽着袖子出门,心道这丫头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样。他闭上眼睛,打算闭目养神,忽然滚滚浓烟呛得他差点憋死,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忽然从浓雾之中冲了进来,一手用帕子捂着口鼻,一手拿着另一张湿水的帕子递给他让他捂住,然后拉着他往屋外跑。 看着冒着滚滚浓烟的小厨房,她还笑嘻嘻的让他宽心:“表哥别怕,火被我扑灭了,只是浓烟太呛人,许多火灾中丧生的人不是被火烧伤,其实是被浓烟呛死的。” 他闭了闭眼,深深蹙眉。 亏你还有脸说。 苏婉翎,你大概是变相的想要折磨死我。 苏翎见他脸色太难看,心道厨房虽然没被烧,但是表哥只怕是得罪了。看他半撑着石桌站着,想到他才受了责罚,被她接连折腾,怎么可能会脸色好看,此刻只怕是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表哥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烧一壶热水。” 楚白不想看到她,怕忍不住伸手掐她的脖子,看浓雾散的差不多,强忍着痛准备回房,苏翎赶紧一溜小跑上前扶着他,一脸讨好的笑。 楚白哼了一声,没理她。 春雨终于拎着食盒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个家丁,手里都拎着木桶,看样子应该是来灭火的。 苏翎抹了抹脸上的灰,大手一挥:“没事了没事了,都回去吧。” 家丁们一看火已经灭了,连浓烟都散了,各自便回去了。 春雨一脸担忧:“小姐,您没事吧?” 苏翎拍拍胸口:“没事,你小姐我命大着呢。” 然后她听见有人冷哼了一声,她吓得脖子缩了缩,岔开话题:“午膳呢,快打开,好饿。” 春雨打开两个食盒,端出里面的饭菜,苏翎好看的眉头皱了皱,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 为什么两个食盒差这么多,一个里面有竹笋鸡丝,糖醋鱼,双椒鸭,肉沫豆腐,还有冬瓜排骨汤,一个里面只有一叠没什么油水的菜叶子和一碗白米饭。不用问也知道前者是她的,后者是楚白的,好歹也是府里的表少爷,这些下人就是这么对待主子的? “怎么回事?” 大概是她语气不善,往日苏婉翎的余威尚在,春雨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小姐,您忘了,是您亲自吩咐厨房的妈妈这么做的啊?” 苏翎感觉被雷劈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床上的人,楚白只是闭着眼睛蹙着眉,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她却莫名的心虚。 “你起来吧,以后吩咐厨房,不许再克扣表少爷的饭食,否则赶出府去。” 春雨连连称是,才瑟瑟的站起身来,服侍小姐用膳。 苏翎从小接受的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教育,哪里需要人伺候用饭,于是摆摆手,将桌上看着十分辣的双椒鸭和那叠青菜端了出来:“把这些给表少爷端过去,服侍表少爷用膳吧,我不用人伺候。” 春雨福了福身,用碟子将小姐分出来的菜每样拨了一些,又端了一张圆凳放在床边,将饭菜放在圆凳上,蹲着身子服侍表少爷用饭。 “表少爷,用膳了。” 楚白闭着眼睛,连头都没有转一下。 苏翎喜欢吃辣,觉得这双椒鸭正和她的胃口,没什么油水的青菜又正好可以解辣,吃得正欢呢,忽然感觉到身后的人吃饭怎么没动静,转头一看,小丫头春雨一脸委屈的望着她,被人伺候的楚白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死。 看起来是在闹脾气,八成还是因为她。 她认命的放下碗筷,走到床边接过春雨手中的碗筷,温柔地好言劝道:“表哥,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你还伤着,更需要补充营养,你跟我怄气但犯不着跟自己的身体怄气,吃点吧。” 楚白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眼神极其冷淡。 苏翎努力让自己笑得更温柔,更情真意切。 楚白看着她的笑容,没动。 苏翎感觉自己的脸上的笑都快要僵了,她很想直接将碗扣在他脸上,爱谁谁,老娘不伺候,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她瞬间冷静了下来,这可是楚boss,不要小命儿了吗! “表哥,你就吃一口吧。”她夹着菜递到他唇边。 气氛略尴尬,手好累,这货好难伺候,好想放弃。 正想收回手,感觉筷子被人叼在嘴里,她一喜,喂了一口饭,又夹了别的菜,他吃了半碗饭,目光落在桌上的汤碗上,苏翎立即会意让春雨把汤端过来,他自己接过,喝了几口,苏翎又夹了一筷子鱼,把鱼刺都挑得干干净净才递到他唇边:“表哥尝尝这个鱼,没有刺的哦。” 楚白没有动,眼神凉薄。 她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我怎么忘了,表哥你不能吃鱼。” 楚白看着她吩咐丫鬟把鱼端走,俊秀的眉头微蹙,幽深的眸子暗了暗。 第七章 这婚万万不能退 吃罢饭,苏翎主动和春雨一起收拾碗筷,把春雨吓得够呛,她只好坐下,享受了一把官小姐的颐指气使:“东西收拾好了就放一旁,你会不会生火?” 春雨点头:“奴婢会的。” “那就好,你去厨房给表少爷烧些热水泡茶,然后把表少爷的药煎好。” 春雨闻言立即拿着药包出去了,屋子里又只剩下她和楚白两个人。 楚白吃完饭不愿意睡觉,让她拿了一本书给他看,她听话的应了,随手在桌上拿了一本书,书本有些旧了,但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看得出主人平日里很爱惜。 楚白看书,她倒是清闲没事做,又总觉得两个人静下来气氛有些怪异,于是她起身,说了声‘我去看看春雨怎么生火’,然后就一溜烟跑了。 楚白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 苏翎走出屋外,看见缺了角的石桌,想起她明明吩咐过让管家过来修的,怎么没动静。 “春雨,你找过苏管家吗?” “奴婢去了,但是苏管家说他做不得主,府中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夫人说了算的。” 看来楚白的身份尴尬,苏管家大概是不愿蹚浑水,又或者说奉了上面意思,不想办事,才把事情推到徐氏身上。 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去找徐氏求求情,春熙一溜小跑进来,福了福身道:“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说曹操曹操到。 “可有说什么事?”苏翎心中虽然大概能猜到徐氏请她过去的原因,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春熙摇了摇头说不知。 “我这就去,你留在梧桐苑伺候表少爷,切记千万不可怠慢,否则仔细你的皮。”苏翎发现自己恐吓的本事越来越驾轻就熟了,但是有了夏雨的前车之鉴,她可不敢再大意,免得又有不知死活的小丫头推她下悬崖。 “是。”春熙瑟瑟的应了。 苏翎到东院的时候,徐氏刚刚吃过饭让人撤桌,见她进来,先是下意识的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母亲。”苏翎乖巧的行礼。 徐氏正端了杯茶慢悠悠的饮,闻言并没有看她,也没有让人看坐,语气十分冷淡:“听说今日梧桐苑起火,如何了?” “已经灭了,并没有烧毁什么财物。”苏翎知道这是徐氏在变相问她是不是去了梧桐苑。 徐氏手中的茶盖重重的合上,目光终是落在她身上:“翎儿,你做什么突然和那个小野种如此亲近,今日之事,你是不是该给母亲一个交代,你为何要帮着老太太给母亲难堪?” 苏翎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气急了,以往这偌大的尚书府,除了苏怀远和老太太,人人都敬着她,何曾像今日这般没脸,还是因为自己的亲生女儿。 “母亲,女儿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啊。”见徐氏目光望了过来,她兀自镇定继续道:“自从那件事后,父亲已经许久没有来过您这里了。您明明是为了尚书府的名声,但父亲被胡姨娘迷惑误会您,让您受尽委屈,老太太又因为女儿太过娇纵,对您也有偏见,如此一来二去,反倒让胡姨娘得了好处。” 苏翎抬眼见徐氏面色有些松动,继续道:“祖母本来最重嫡庶之分,却待我那五妹妹比我这个嫡孙女还好,还不是因为苏婉致比我更会讨祖母欢心,女儿以往只是不愿做,并非不如苏婉致,想到还因此连累了母亲,女儿更觉得无地自容。” 徐氏听得女儿如此说,心下感慨女儿总算是长大了,知道母亲的难处,但她也不是什么无知妇孺,女儿几句好听话就迷惑住她。自打她醒来之后,对梧桐苑那个落魄小子的态度简直是天翻地覆,以往是避如蛇蝎,处处刁难,如今却处处护着他,前后态度判若两人。 “翎儿,你如实告诉母亲,你是不是后悔退婚了?” 知道徐氏想岔了,赶紧道“母亲,女儿这次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看到了未来之事。” 徐氏疑惑:“什么未来之事?” 苏翎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声道:“父亲和姐姐可是有让八皇子入主东宫之意?” 徐氏闻言大惊,赶紧让下人们退出去,并让最后出去的月梅关上门。 “你如何得知?”此事尚在谋划之中,知之者甚少,她更是从未在她面前提及,翎儿是如何得知的? “母亲,我说了,我看到了未来之事。”苏翎不能实话实说,但是要让徐氏和老太太相信,又必须说出点让她们信服的话。 徐氏蹙眉,紧张地揉着手中的帕子,半信半疑:“那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大厦将倾,血流成河,看到太后故意放任我退婚,看到表哥被赶出尚书府,然后死于黑衣人刀下,太后娘娘借题发挥,御史弹劾,皇上下令彻查,牵扯出一桩旧案,关于元妃的旧案。”苏翎缓缓道来,看着徐氏的眼睛,果见她在听到元妃二字,神色大变。 “孩子,你还看到什么?”徐氏慌乱的抓着她肩膀。 苏翎觉得说到此处已经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一脸想不起来的模样:“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死了好多人,父亲好像还被关起来,我们也被关起来了,姐姐也被打入冷宫,母亲,那个元妃就是何人?为何皇上那么生气,他不是很喜欢姐姐吗?” 徐氏手微微颤抖,当年之事,无人知晓。若非翎儿真有奇遇?若非如此,这么密辛之事她从何得知,毕竟元妃此人,是黎国皇室的禁忌,不是当年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存在过。 “翎儿,你是不是和老太太说了这件事?”徐氏很担心。 苏翎摇头:“没有,祖母不喜欢翎儿,我怕说了她不相信翎儿,所以我说落水之后遇见了姑姑的鬼魂,她要我反省,还要我们好好对待表哥,祖母就信了,还说以后会好好待表哥,让您给表哥选个伶俐的人伺候,把他那破败的院子修一修什么的,母亲,我是不是该告诉祖母真话?” 徐氏连忙拍拍她的手:“不,翎儿做得很好,这件事,你谁都不能说,那个元妃,你更是提都不能提,知道了吗?” 苏翎一脸懵懂的样子,还是点点头。 “那给表哥院里派人的事?”苏翎小心翼翼,因为后面的话是她编的,老太太可没说这些。 好在徐氏因为元妃一事过于震惊,心烦意乱倒也没有怀疑便道:“那倒不是什么大事,就当给老太太一个人情,只盼着她老人家的心莫要偏着长才好。冬香,拿我的对牌去找徐管家。” 冬香缓缓上前,接过徐氏手里的对牌,苏翎喜形于色:“母亲,春管事家的小儿子尚未分派活计,春熙干活得力,求到了我面前,让我给他弟弟寻个差事。” “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他想去就让他去吧。你回去吧,母亲有些累了。”徐氏满脑子都是苏翎说的话,早就忘了她叫苏翎来的目的。 苏翎并不走,等冬香拿着对牌走了,确定叫不回来,她才缓缓开口:“母亲,女儿思来想去,这婚万万不能退。不仅不能退,我们还要对表哥好一点。” 第八章 楚boss吃软不吃硬 “母亲,女儿思来想去,这婚万万不能退。不仅不能退,我们还要对表哥好一点。” 想到他撑着伤身为她写的退婚书,想来此时的楚白虽然有趋于黑化的可能,但尚未完全黑化,应该还有得救,她刚撕了退婚书,若徐氏突然又去逼着他写退婚书,他岂不是认为她在做戏?不行不行,她好感度才刷了百分之十,徐氏若这么一折腾,直接变负数都有可能。 “你说什么?你不是喜欢三皇子,才闹着非要和楚白退婚,怎么突然又不想退婚了?”徐氏皱眉,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 “母亲,女儿得了这么一遭奇遇,好多事情都想开了,那皇家不是人人都进得的,宫廷森森,皇家无情,姐姐如此受宠尚且如此,那三皇子那么讨厌翎儿,翎儿已经想通了,表哥虽然落魄,却也并非一无是处,更何况那毕竟是太后赐婚,翎儿为了退婚闹得满城风雨,泾阳城中人人都看翎儿笑话,太后娘娘也很生气,虽然有姐姐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话,但太后娘娘这笔账却是记下了。” 书中设定的三皇子李亶随性洒脱,是个惊尘绝艳的人物,女主顾阮的裙下之臣之一,没有认识顾阮之前,对京中贵女还算和气,却独独不喜苏婉翎,觉得她有婚约还肖想他是不守妇道,是对他的亵渎。 原身苏婉翎觉得李亶这么讨厌她,是因为她和楚白的婚约,所以死活要和楚白退婚,以为退了婚李亶就会喜欢上她,她哪里知道李亶不喜欢她哪里是因为有婚约,是因为觉得她妇德有亏。 徐氏闻言也是怔愣了下,若她说的话是真的,那这婚还当真退不得。 太后无子,当今圣上是过继到她名下的皇子,虽是不亲,但也恭敬。 太后娘娘一生受尽先皇宠爱,当初为了娶她为后,先皇以死相逼,太皇太后不得不妥协,哪怕膝下无子,也从未想过废后,将宫女所生的皇子记在她的名下,便是如今的元德帝。 元德帝孝顺,生母不详,便尊其为太后,但太后娘娘野心勃勃,想要赵氏繁荣不衰,血脉延续黎国江山,用计使得当今皇后叶氏无子,借此大肆选秀,将娘家侄女儿赵新月选入宫中,一步步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辰贵妃,并生下皇二子李骞。 为了让皇二子成为太子,太后娘娘和辰贵妃暗地里培植势力,吏部尚书府苏家,镇南侯楚家,礼部赵家,刑部孙家,安国公府冯家都是太后一党的实力,这些年她们党同伐异,排除异己,将有威胁的妃子和皇子一一铲除,最受宠的元妃首当其冲。 苏家能有如今的地位,便是靠着太后娘娘这颗大树扶摇直上,太后愿意重用他们,也是因为扳倒元妃这件事,他们苏家当居首功,这些年他们一直唯太后娘娘马首是瞻,直到婉卿生下了八皇子,荣宠日渐,一颗种子便在悄悄萌芽。 太后颇有微词,但如今的苏家早已不是往日的苏家,淑妃得宠,有皇帝撑腰,加之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积怨已深,自然是乐见其成,坐山观虎斗,偶尔还会横插一杠子,故意搅局,即便是太后也无可奈何。 这些日子他们沾沾自喜,以为能与太后抗衡,殊不知太后却是养精蓄锐,挖着坑在等她们跳下去呢。 太后娘娘在下一盘棋,楚白是一颗看着无关紧要却能将苏府扯下地狱的棋子。 “罢了,我们翎儿生得这么美,不愁嫁,就算不嫁三皇子,这京中贵族子弟尚未婚配的大有人在,改日捎信到宫里,让你大姐帮你择看择看。” 苏翎嘴角抽了抽,她又不是真的苏婉翎,可不想被困在这部小说里过一辈子,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抱楚白的大腿,只有他幸福圆满了,她就可出去了,所以为了避免麻烦,这婚是说什么也不能退的,她和楚白的婚约正好可以成为一道保险的免嫁金牌。 “娘,女儿是不会退婚的。实不相瞒,表哥刚才写了退婚书,被我撕了。” 徐氏气得嘴角抽了抽:“你魔怔了不成,为何要撕了,他好不容易开了窍写了退婚书,你竟然撕了。他有什么好,一个落魄野种,能给你什么,你这么巴巴想要嫁给他,你当真是要气死我不成。” 虽然婚事现在不能退,但是不代表以后不能退。如今知道了太后娘娘的盘算,小心些谋划便是,元妃能扳倒苏府,一样能扳倒太后,这是一招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陷招,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敢擅用,这也是为何太后娘娘高调一生,如今却也愿意屈尊隐忍,等待机会。 “母亲,翎儿不想嫁人。”她不想嫁给任何人,她只想回家。 “你……你……”徐氏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是铁了心要嫁给楚白,指着她的鼻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恶狠狠地丢下一句:“来人,把三小姐送回她院子里,不许给她饭吃,也不许她出门,她什么时候反省清楚了什么时候让她出来。” 说完像是气狠了,让丫鬟扶着她回屋躺下。 苏翎被徐氏身边的丫鬟‘护送’回自己院子,春雨此时也回来了。 不让她出门,可没说不让她见人吧,她立即让春雨去唤了她弟弟过来。 春六来得还是快,一身青衣布衫,个头不高,但看着机灵,并不似偷奸耍滑之辈,看见她就立即跪下磕头行了大礼,苏翎没有立刻让他起来。 “从今日起,你就跟在表少爷身边伺候,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但是切记一点,不可怠慢表少爷,另外,他的事,你每日要一五一十向我汇报,听清楚了?” “清楚了。”春六伏着身子,老老实实回答。 “这几日我可能出不了门,你告诉表少爷,等我得了自由就去看他,让他好好养伤,还有他亲口说的话,一定要算数。”苏翎想着,若是徐氏看她态度坚决不肯退婚,去逼着楚白就不好了,不过楚白的个性似乎是吃软不吃硬的,不然苏婉翎母子作践了他两年,他早就同意退婚了。 “是。” 苏翎这才放心的放他去了,晚膳时分她让春雨亲自去大厨房监督楚白的饭食,回来说与她听。厨房的人得了她的话不敢再克扣楚白的饭食,一份竹笋鸡丝,一份蒜泥黄瓜,本来庶出公子小姐的例汤里是不见荤腥的,但三小姐派人来看着,厨房的妈妈便自作主张按照三小姐的份例送了一份冬瓜排骨汤。 苏翎听了很是满意,觉得厨房的妈妈们忒会办事,和她一样知道抱什么人的大腿。 第九章 刁奴嚣张 春六是第一次伺候主子,虽是个不受宠的,但他不敢怠慢。 “奴才春六,是分派到梧桐苑伺候表少爷的,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小的去做就是了。” 楚白目光从书册上转了过来,看了春六一眼,态度恭恭敬敬,没有一丝不满和不屑。 “你姓春,和三小姐房里的丫头是什么关系?” 春六伏在地上回:“是奴才的姐姐。” 楚白不说话了,若有所思的望着门外。 “奴才来时三小姐托奴才给您带话,说是这几日她只怕是出不得门,让您好好养伤,说您亲口说的话,一定要算数。” 楚白怔愣了一下,哪句话? “她因何不能出门?”难道是受伤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还差点烧了他的院子。 “奴才依稀听姐姐提及,三小姐去了趟夫人房里,和夫人起了争执,说是为了和您的婚约一事,夫人想让您退婚,三小姐执意不肯,被夫人罚禁食禁足。” 楚白皱眉,禁食禁足? 她以往不是巴不得他退婚,如今为何不愿退了,还得罪徐氏,宁愿禁食禁足也不肯服软。 所以她说的让他说话算话的话是指他说不会再写退婚书? 楚白抿唇不语,忽闻院外又吵嚷之声,便让春六起身去瞧瞧。 春六起身麻溜的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面露喜色:“回表少爷,是苏管家带着人来了,说是要给您更换桌椅还要给您修葺院子呢。” 楚白放下手中的书册,苏管家已经率先进来,双手微微拱手作揖,语气不甚恭敬:“小的奉夫人之命,给您更换新的桌椅,棉被等,还有您这院子里的石桌石凳,明日也会让工匠前来修缮。” 说完他挥了挥手,几个抬着新桌椅的家丁走了进来,将桌上的东西随手往地上扔,也不管主人是否爱惜,只自顾自的换了桌椅便出去了。 楚白看着地上的凌乱的深蓝色封皮的书,有的已经坏掉了,上面还有纷乱的脚印,眉头几不可闻的蹙了蹙。 苏管家极善察言观色,他自然是瞧见了,但他并不为所动,不过一个寄人篱下不受宠的表少爷,若不是三小姐突然大发善心,他哪配用这些东西,还装模作样的读书,没有先生教看得懂吗?还当自己的侯府世子呢。 “哟,瞧这些下人笨手笨脚的,竟然将表少爷的书都扔地上了,实在是太不像话,小的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们,不过夫人还有事吩咐奴才去办,就先退下了。”说完他微微拱手,也不管床上那位是否回答便背着手自顾自的走了。 春六瞧着表少爷似乎不大高兴,面沉如水,仿佛随时都要发怒一般,他连忙轻手轻脚将地上的书一一捡了,细心的用自己的袍子擦干净了,才端端正正的摆在桌上。 “退下吧。”楚白声音淡淡的,春六听不出情绪,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顿时觉得腿肚子都在打颤,表少爷的脸色,好可怕。 现代的苏翎,是典型的宅女加吃货! 十天半个月不出门可以,但是饿肚子却是万万不能的。 苏妈妈做饭的手艺一流,所以苏翎从小就比别的小朋友能吃,小学毕业后体重就没有下过一百,不过虽然胖乎乎,但某方面的构造还是十分可观的,苏翎对此颇为自豪,大学的时候同学问她吃什么长这么好的时候,她都得意的说:吃大米饭长的。 所以她也特别不能抗饿,还记得宿舍有个妹子,一米六八体重才九十多斤,一天只吃一顿饭还总说不饿,苏翎一顿不吃就前胸贴后背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可是现在她已经饿了三顿了,苏翎感觉眼冒金星,一闭上眼就是酱鸡酱鸭松花小肚重庆火锅成都冒菜泡面香肠……然后她就感觉更饿了,又不敢起床,怕体力消耗大了,更饿! “春雨,再给本小姐倒杯茶。”没办法了,没有吃的,喝水行了吧,说什么她也是不会认输的。 春雨立即打了帘子进来,给她倒了杯茶,方道:“小姐,表少爷房里的小六过来了。” 小六?就是她弟弟吧,应该是每日例行报告,苏翎挣扎着爬起来,一口干了杯子里的茶,吩咐她把人带进来。 春六还是一身灰扑扑的下人衣裳,一进屋就双膝跪地磕头,这孩子才开始伺候人,性子太实诚,见到主子就行大礼,苏翎赶紧让春雨把他扶起来。 “表少爷的伤势如何了?夜里可有发热?有没有按时吃药,厨房里的人可有克扣表少爷的饭食?” “回三小姐,表少爷夜里的确发了热,不过大夫有开药,熬了一副吃过之后今晨便退热了,厨房的人得了小姐的令,未敢克扣表少爷的吃食。不过……”春六欲言又止,童稚的脸上似有纠结,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模样。 苏翎见他那模样,肯定是梧桐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沉下脸道:“本小姐不是交代过你,表少爷屋里的事,都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事无巨细,懂吗?” 春六小小年纪经不得吓,闻言立即扑通一声跪了。 苏翎摇头,再次让春雨扶他起来:“我又不会吃人,你做什么这么怕我。” 春雨心里清楚自己的弟弟是因为听到了往日关于三小姐的传言,说三小姐是个极难相处的主子,下人有一丁点过错非打即骂,还因为有个洒扫丫鬟扫地的时候碰断了院子的小姐精心饲养的山茶花,便被打断了腿扔出府了。 她刚分来玉茗院的时候,也曾战战兢兢,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发现小姐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反倒还挺平易近人的,于是一边扶弟弟一边道:“三小姐仁慈,不会将你怎么样,你好好回话就是。” 有了姐姐的安抚,春六稍稍安心,才接着道:“昨日苏管家奉了夫人之命给表少爷修葺院子更换桌椅,态度不是很好,还弄坏了表少爷的书,表少爷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奴才瞧着表少爷似乎挺生气的。” “苏管家好大威风。”苏翎秀眉深蹙,苏管家这个捧高踩低的作死老货,我们楚boss都敢得罪,真的是活腻歪了,可是你活腻歪就算了,可别连累姑奶奶我。 第十章 收拾刁奴 “去把苏管家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威风。”苏翎吩咐春雨,这府里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你们是生怕楚boss对尚书府的恨意不够是不是,一个个上赶着作死,如果不好好收拾收拾,只怕一个两个的都要翻天了。 苏管家派头颇大,慢吞吞的一直不来,苏翎知道他托大,也不着急。 “春熙,把我的钱匣子拿过来。” 春熙很快就抱着个木匣子出来了,苏翎打开一看,里面有不少贵重的首饰,还有几个银元宝和一些碎银子,下面是两张银票,苏翎打开一看,一张一百两的,一张五百两的,按照度娘的说法,一两银子等于三百块,这些杂七杂八的不算首饰加起来少说应该有六百七八十两,也就是说她是个拥有二十万四千块现银的小富婆啦,要是把这些首饰都变卖了的话,哈哈,少说也有二十来万啊。 不错不错,苏婉翎这个嫡小姐还是挺有钱的嘛,没办法,有个掌管天下官吏升迁的吏部尚书爹,还有个十分得宠的淑宠妃姐姐,外祖家也是握有实权的东阳侯。一般的官家小姐一个月的月利不过一两银子,她现在才十四岁,就算从出生开始算一共也才一百六十八两,她却有六百多两,好有钱,好嗨森,突然连被关禁闭都不在乎了,等姑奶奶我出去了,一定要去泾阳城最好的酒楼大!吃!特!吃! 补回来! 她从盒子里拿了两个银元宝交给春六:“这是五十两银子,你去城中的墨宝轩,将城中秀才进士们常读的书都买回来,最好各种类型的书都要有。另外冬来天气渐凉,再给表少爷添几身厚衣裳和厚底棉靴,还有你看看表少爷的屋子里还缺什么,你做主就是,银子不够了再来取,若是有剩,你就交给表少爷,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春六小心翼翼的接过银子,苏翎唤了春熙进来,拿了一锭碎银子给她:“你的性子沉稳些,办事也妥帖,你弟弟初次出门办事,年岁还小,怕那些掌柜的欺负他年幼,你就同他一起去,再带两个家丁,这些碎银子就拿去请大家吃茶吧。” “是。” 苏翎放心的看着两姐弟出门去了,她不担心春家姐弟会贪墨她的银子,五十两买了她要的那些东西应该也剩不了多少银子,只不过她放手让她们去做,也是想看看自己身边的人到底可不可靠,值不值得信任,但愿,别让她失望才好。 不过梧桐苑那位的反应才是最让她关心的,她被罚禁食禁足还如此想着他帮着他,他就算不感激她,好歹对她的印象会更好一点吧,但愿这次马屁拍对了地方,好感度应该会提升吧,应该吧! 等春熙姐弟俩拿着银子出门了,苏管家才姗姗来迟,脸色还隐隐有些不耐烦。 “奴才见过三小姐,不知三小姐有何吩咐啊?老爷出门前吩咐奴才将西院枯败的花全部换一遍,奴才正忙着监督他们,实在是走不开。”苏管家在苏府伺候多年,深得重用,在府里的地位比一般的庶出子弟还高,俗话说宰相门房七品官,更何况他是掌管天下官吏升迁的吏部尚书府管家,平日里被人吹捧惯了,便自觉高人一等。 苏翎冷笑:“苏管家可真是大忙人啊。一个姨娘的院子,也值得苏管家亲自监督啊。” 苏管家何等聪明,自然听出这话里的嘲讽之意,眼珠子一转,心想他近日可没有得罪过这位三小姐。想来是西院受宠,惹得夫人不高兴,三小姐也跟着不高兴,所以故意拿他出气呢。 “实在是因为老爷吩咐奴才亲自监督,奴才只是听命行事。自然,若是三小姐有事需要奴才去办,奴才自然会先替三小姐办妥。”苏管家一脸低眉顺目的笑,因为他知道,如今虽然西院得宠,但老爷还是越不过夫人,毕竟上面还有位正得宠的娘娘,那可是夫人亲生女儿。 “也没什么,就是听了个闲话,想说与苏管家听听。”苏翎托着腮,好整以暇。 苏管家却皱了眉:“三小姐,奴才前院还有许多事要办,实在是没时间听小姐说什么闲话。” 这位三小姐真是越来越任性了,仗着夫人的宠爱胡作非为,竟然闲来无事把他叫来听她说什么闲话,难怪老爷会不喜欢她,实在是和五小姐差得不止一点半点,半点嫡出小姐的气度都没有。 “苏管家莫要着急,还是听本小姐说完比较好,也许你会很感兴趣也说不定呢。”苏翎缓缓道。 什么闲话能让他感兴趣,这三小姐就是无事生非拿他寻开心罢。苏管家虽是厌烦,但面上不显,但语气却不好收敛,有些僵硬道:“请三小姐直言。” “我听闻一个故事,说是打北边来了个颇有钱的富商,想要花钱买个小官儿当当,奈何空有余钱,却求路无门。正哎嘘短叹之计,遇上一小公子,那小公子说他认识吏部尚书,有法子能让富商当上知县,因他说得头头是道,又有吏部尚书的令牌,胸膛拍得啪啪作响,富商便信了他,给了他纹银十万两,那小公子便让他回去等消息,不日便会有圣旨到富商当地的府衙,富商信以为真,兴高采烈的回去了,等了足足半年,愣是音信全无,才知上当受骗,遂击鼓鸣冤。”苏翎说到此处,苏管家已经忍不住擦汗。 苏翎宛若未闻,继续道:“那知县是吏部尚书的门生,立即修书一封快马送到尚书府,但是信却被人截下了,并未送到尚书大人手中,但却有人回了信,那县令便依着信的指使,寻了个罪名,将那富商全家斩首,财产充公。此事本来作罢,又地处偏远,本因无人得知,奈何近日有一流民打扮的乞儿,逢人便说他家中冤屈,受人蒙骗家破人亡,虽然画出了那小公子的画像,但无人相信他的话,都说他是白日做梦,穷疯了。苏管家,你说他说的话可不可信?” 第十一章 他有什么值得她上心? 苏管家听到那乞儿竟然能画出小公子的画像,顿时两股战战,汗流浃背,偏偏三小姐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的语气娓娓道来,脸上还挂着一丝莫名的笑,让他瞬间觉得以前分明是小看了这位三小姐。 她那些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的举动,恐怕只是扮猪吃老虎吧,能仅凭一个乞儿的风言风语就能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得如此清楚,这样的女子,会是人人口中那个胸无点墨一无是处的尚书府三小姐吗? 她这闲话不说给旁人,却故意说给他听,是拿到了那画像,知道那个故事中的小公子就是他的儿子了吗?他好不容易悄悄瞒下此事,若是让老爷知晓,别说他这个管家之位不保,博儿的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苏管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三小姐,奴才有错,求三小姐绕过奴才。” 苏婉翎笑:“苏管家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行这么大礼,说起来您是跟在父亲身边多年的老人,连母亲都要给您几分面子,我年纪尚轻,可当不起苏管家这么大的礼。” 苏管家闻言赶紧磕了三个响头:“奴才是苏府的奴才,三小姐是奴才的主子,自然受得起,博儿是一时糊涂,还望三小姐再给他一次机会,奴才全家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苏婉翎赶紧叫住他:“苏管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罢,我不过是讲了个故事罢了,苏管家听听就算了,那画像我看了,一点儿也不像苏博,便烧了,只是那个乞儿逃得快,我本来还想替苏管家问清楚,不能让他诬陷苏博不是,毕竟你们全家已经除了奴籍,可以参军入伍,还可以参加科考,不能让一个小小的乞儿毁了不是。” 苏管家不敢相信的抬起头,三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没有告诉老爷,甚至还要帮他隐瞒此事? 苏管家老泪纵横,感激涕零:“多谢三小姐大恩。老奴无以为报,愿为三小姐效犬马之劳。” “也算不上什么大恩,不过是不想父亲的仕途因为一个小小的乞儿被毁了,苏管家,你跟着父亲多年,有些道理应该懂,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还是要好好掂量掂量,最重要的是管好自家子弟,所谓空穴来风,确有其事,只是为何不是旁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痛改前非倒也罢了,若是不改,苏管家自己掂量,犯了错,终究要付出代价。” 苏博打着吏部尚书的旗号在外招摇撞骗之事,书里没有细说,只是尚书府倒台之后,对家为了网罗罪名将苏怀远的门生查了个遍,那个知县为了活命才说出来的,至于什么乞儿,不过是她用来吓唬苏管家罢了,若是他以为此事了了,还能像现在这般痛哭流涕,战战兢兢。 他虽然现在是害怕,但回去恐怕又得狠狠揍一顿苏博出气,谁让那小子胆大包天,竟然连买卖官员这样的谎都敢撒,关键是还偷了他爹的令牌,否则人家哪敢攀咬苏怀远。 “奴才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绝不让他给大人惹事。至于那个乞儿,奴才一定想办法找到他。”这个乞儿留在人间是个祸患,绝不能留。 苏翎点头,这个乞儿本就子虚乌有,加之年关将近,皇帝下旨泾阳城百里之内不得出现乞儿,城中乞儿早就被赶出百里之外,四海之大,就让他查去吧。 “此事不能大张旗鼓,更不能让人察觉,要秘密进行。” 苏管家自然省得,此刻对苏翎的态度十分恭敬,仿佛在苏怀远面前一般。 “三小姐可还有其他事吩咐?” 事情自然是有的,她都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当然要进入正题。 “从今日起,所有人必须善待表少爷,表少爷是主子,不是客人,我不管夫人说什么,这是我说的。听懂了吗?”苏翎目光凌凌的看着苏管家,苏管家只觉得这眼神似有千钧,再也不敢直视,更不敢质疑她的话,立刻称是:“老奴遵命,老奴这就派人去重新修缮梧桐苑。” 苏翎淡淡的看着他:“我要你亲自去,还有,听说你今日得罪表少爷,去给表少爷赔礼。” 苏管家现在对这位三小姐是既感且怕,莫敢不从,立即答是。 梧桐苑 楚白侧卧在床上看书,适才觉得渴了,唤了两声春六,没有人应,他蹙了蹙眉,放下书,准备自己下床去倒水。 他身边许久没人伺候,他早就习惯了。 刚下了床,尚未穿鞋子,门口进来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不是春六是谁。 “表少爷,您起床做什么?是要小解吗?奴才去拿恭桶。” 楚白动作顿了顿,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原本蹙着的眉头蹙得更深了,该死,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想起那个娇俏的女子,也曾若无其事的问过他同样的话。 明明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会那么不知羞? 见春六快走到恭房,他连忙神色自若的叫住他:“不是,给我倒杯茶。” 春六这才走了回来,倒了茶送过去,楚白接过喝了一口,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去玉茗院了?” 春六吓得一个哆嗦,直接跪在地上。 楚白冷漠地眼神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叫他起来,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床头的小几上。 “她如何了?” 春六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主子,见他面色淡淡,但似乎并没有多生气,心思转了几转,觉得表少爷口中的她大概是三小姐,于是回道:“春熙姐姐说三小姐似乎经不得饿,刚开始还会起来走走晒晒太阳,后来干脆就躺在床上不起了,说是免得体力消耗太大,饿得更快。” 禁不住饿还跟徐氏斗什么气,答应退婚不就好了,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三小姐听说您喜欢书,让奴才去墨宝轩给您买了一箱子书,还有马上入冬了,给您添置几件冬衣和厚靴,这会儿都送到门外了,您看是不是抬进来。” 楚白淡漠的目光动了动,好看的眉头几不可闻的蹙了蹙。 她都被禁食禁足了,还不忘替他打点,帮他置办书和衣物,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如此上心? 难道她当真想要嫁给他? 第十二章 这些都是她让你买的? 不可能,她不是喜欢李亶吗?为了李亶才要死要活的跟他退婚,虽然他觉得以李亶的个性,不会喜欢苏婉翎那样刁蛮跋扈的千金小姐,但他是不会告诉她的。 难道是李亶拒绝了她,她知道自己成为三皇子妃无望,所以退而求其次回来巴结着他? 不可能,她那么恨他瞧不上他,就算没有李亶,还有王公子陈公子马公子,她明明说过嫁谁也不会嫁给他,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她的眼。 楚白闭上眼,脑中并没有浮现出苏婉翎叉腰不可一世的高傲样子,满脑子竟然都是她一张素白的小脸坚定地望着他说“我不会退婚的,除非你喜欢上别人,到时我自会向太后娘娘请求退婚”的模样。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为什么自从那次落水之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巴结他,似乎……还很怕他。 甚至连他不能吃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在这个世界上,知道他不能吃鱼的人,明明都已经下了地府,她是如何知晓的? 楚白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也有想不通的事,看不透的人。 “起来吧,以后去了玉茗院,如实说。” 春六闻言站了起来,回了一声是。出门准备让人把书抬进来,却看见苏管家去而复返,把墨宝轩的人都赶走了,他赶紧上期:“苏管家,您这是干什么,您把人赶走了,这么多书,我如何搬得进去,您莫要欺人太甚。” 苏管家看着春六,这小子就因为嘴巴太直不讨喜,所以他一直没有分配活计,如今到了表少爷院子里,他反倒不敢骂他,还要笑脸相迎。 “这些小事儿,让府里的下人做就行了,你们几个,把表少爷的书搬进去,小心些,莫要碰坏了表少爷的东西。”春管家颐指气使的吩咐完下人,才笑着对春六道:“小六啊,你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求见表少爷。” 春六何时见过苏管家这么和颜悦色的跟他说话,难免有些惊讶,碍于往日余威,他还是赶紧进屋禀告,还因为过于震惊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硕大的黑木箱子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楚白从书中抬眸,见这么大的箱子,也难免惊讶了一下。 他原以为不过是几本书,没想到竟然一大箱子,她倒是舍得。 家丁将箱子抬进来,仿佛什么金贵瓷器一般小心翼翼的放下,然后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询问:“表少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楚白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虽有疑惑,但并未询问,只是摇摇头,家丁们这才退下,正好和春六打了个照面。 春六依旧一脸震惊的样子开口:“表少爷,苏管家等在门外,说是求见表少爷。” 楚白终于放下了书,眼中有疑虑更甚,平日里苏管家恨不得拿鼻孔看人,这梧桐苑的院子他都不屑踏进来,上午还趾高气扬的走了个过场,下午竟然站在他门口说求见? 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春六想了想,不确定道:“就是奴才把今日之事告诉三小姐,三小姐很生气,让人去请苏管家,说是要看看苏管家到底有多大威风。” 楚白眼中疑虑更甚。 苏婉翎虽然是嫡出小姐,但是苏管家是苏怀远身边的老人,便是徐氏也得给他几分薄面,苏婉翎哪来的面子,或者说她哪来的本事,竟然能让苏管家对她唯命是从? “表少爷,见不见?” 苏管家这番姿态,他已经知道是何事,再次翻开书:“不见,让他回去吧。” 春六立即出去回话,苏管家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拒之门外,但也不敢生气,只能谦逊道:“奴才是来向表少爷赔礼道歉的,上午之事确实是奴才的错,冒犯了表少爷,还望表少爷大人大量原谅奴才。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还有这院子里的东西,若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开口。” 春六又跌跌撞撞的回去传话了,他看苏管家的眼神仿佛见了鬼一般,表少爷听了却没什么反应。 气氛有些尴尬,春六目光落在黑木箱子上,自作主张问:“表少爷,这些书您是现在看还是先放一放。” 楚白放下手中的书册,点点头:“拿过来我看看吧。” 春六立即小跑着拿过去,双手奉上。 楚白接过,翻了两页,眉头几不可闻的蹙着,越来越深,他猛地合上书,语气不甚自然:“这些都是她让你买的?” “是,三小姐让奴才去墨宝轩,把秀才们常读的书都买回来,这些都是掌柜的推荐的,是有何不妥吗?”春六并不识字,但见表少爷神色似乎不太对,下意识伸着脑袋瞧了瞧。 楚白不动声色的换了另一本书,宽大的袖子正好遮住书的封皮,面无表情的脸上莫名染上一层可疑的红晕,有些口干舌燥道:“无事,你先出去吧。” “是。”春六闻言立刻退了出去。 楚白这才抬起手,看着蓝色封皮上春宫图三个字,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苏翎每天除了睡就是喝水,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徐氏房里来人了,苏翎饿得没力气,躺在床上起都没起。 徐氏身边的大丫鬟冬香朝着苏翎的床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才道:“见过三小姐,夫人让奴婢来问问三小姐,可想好了,若是回心转意,您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夫人已经让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香辣排骨,双椒鸭,剁椒鱼头,四喜丸子……” 苏翎躺在床上,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唤,听到冬香报菜名就已经受不了了,但是想到自己一天都坚持过来了,可不能在这会儿前功尽弃,于是咬咬牙,咽了咽口水道:“冬香姐姐回去吧,告诉我母亲,我是不会妥协的,母亲若是真疼女儿,就再由着女儿这一次。” 冬香叹了口气,又施了一礼去回话了。 徐氏是最心疼的女儿的,她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吃食是最讲究也最禁不得饿的,本以为饿她两顿她自然就老实了,虽知道都一天两夜了,她竟然还是这么倔不肯松口,那个楚白到底哪点好,让她这么死心塌地的要和他维持婚约?就算如今局势未稳,但若他日事成,还怕找不到好的夫婿。 这个楚白究竟给翎儿吃了什么迷魂药? ------题外话------ 小六子:对对对,就是三小姐让我买的!表少爷,书还满意吧,听说是学子们最喜欢的。 楚白:…… 作者ps:母上大人闪了腰,现在才回来,所以发晚了,见谅! 第十三章 传闻西凉有一种毒药 “冬香,扶我起来,我们去梧桐苑走一遭。”徐氏脸色深沉的伸出手,冬香赶紧低眉顺目的上前接住。 春六正在院子里打扫落叶,见徐氏来了梧桐苑,赶紧跪下磕头,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里面的人听见:“见过夫人。” 徐氏低眸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便朝屋子里走,才过来一天,就这么忠心耿耿,那你就一辈子跟着这个野种吧。 徐氏跨进楚白的屋内,见楚白闲闲的侧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新书,一副姣好的皮囊,让他即使在如此狼狈之下也能看出几分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气息,难道翎儿就是被他这幅臭皮囊迷惑了? 果然是个祸害! “楚白见过夫人,请恕楚白有伤在身不能向夫人行礼了。”楚白放下书,慵声开口。 徐氏冷哼一声,见他嘴上说着饶恕,隐藏在眸子里的不甘却一点也没有掩饰住,不由得心道,这小子到底还是太嫩了点。 “想必你也清楚本夫人来此的目的,听翎儿说你写了退婚书,她到底年幼心善,不愿置你于不义之地,但本夫人是她的母亲,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辈子陷入火坑,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去账房领了一百两银子,自去寻个僻静的地方,也足够你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若你不识好歹,便只有第二条路,去阴间地狱找你父亲母亲,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徐氏阴狠的看着床上翩翩如玉般的人物,可惜了,若是镇南侯没有战死沙场,这的确是一门极好的姻亲,可惜了! 她的女儿只能嫁给人中龙凤,以这个小子如今的身份,休想染指她的女儿,留他一条生路,不过是因为如今局势未稳,需要他的命来安太后娘娘的心,若是他不识好歹,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第一条还是第二条,你自己选吧。” 楚白勾唇一笑,站在一旁的冬香感觉自己被晃花了眼,表少爷笑起来的时候,实在是太好看了,尽管他的笑容并非发自内心,可即便是如此,他的容颜也足够让人神魂颠倒,夜不能寐了。 “若是我都不选,尚书夫人打算如何?”他目光毫无畏惧,直视徐氏的眼睛,还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徐氏不舒服的皱眉。 翎儿的话若是真的,那楚白和翎儿的婚事不仅不能退,更不能让他离开尚书府,否则太后娘娘多的是机会陷害他们,除非有更保险的方法,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无踪,任何人都找不到他的尸体。 只要他消失,一切都迎刃而解。 传闻西凉有一种毒药,能够让尸体溶解成水,悄无声息,若是快马来回,一月足矣。 徐氏心中有了计较,寒凉的笑道:“你以为老太太替你说了一句话,她就能护你周全,别忘了,你始终不是苏家的血脉,她能护你几时,就算她知道我杀了你,她还能将我送官府为你抵命不成?你父亲战死沙场的时候,你就应该清楚,你早已不是名冠天下的镇南侯世子了,只是一个寄人篱下人人唾弃的野种罢了。” 楚白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阴戾的杀意,徐氏既然还记得他曾经名冠天下,似乎却忘了他是因何而名冠天下了吧。 “楚白公子虽才绝天下,但小小年纪,戾气极重,善使暗器,飞花走叶,杀人无形,他日若误入歧途,恐怕于国无益,望侯爷三思,世子之位还要慎重啊!”父亲身边的谋士不止一次向他进言,但父亲从未采纳,他也始终相信我,会心存善念,为国效忠。 父亲,楚白终究要让您失望了,您一心为了黎国,到头来还不是血溅沙场,还是死在手足手里,孩儿与您不同,这些人,终究都要下地狱,一个不落的! 徐氏平日里出行左拥右护,今日竟然敢只带着一个小丫鬟就踏进他这偏远的梧桐苑,他摸了摸手中的蓝色书皮,若是等会儿书皮划过她的高傲的脖颈,她还会不会露出这不可一世的贵妇人模样,是震惊的捂着脖子骂他野种,还是惊恐的望着他求他饶了他,他甚至有点迫不及待了。 “哼,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就别怪我心狠了。”徐氏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狠狠地甩着袖子,楚白手中的蓝色封皮已经蓄力待发。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小姐上吊自杀了。”春熙提着裙子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徐氏一愣,快步走出房门,楚白手中的蓝色书皮无声的落了下来,俊逸的脸庞还有尚未收起的杀意和狠厉,渐渐被疑惑和震惊取代。 苏翎也没办法啊,她和徐氏好说歹说,苏家的未来都告诉她了,徐氏愣是软硬不吃非要往绝路上走她能怎么办啊,只能以死相逼了。而且为了达到目的,她这上吊还不能是假装上吊,必须是真吊,没准她挂了,就能穿回去也说不定啊。 事实证明,死穿根本就是扯淡。 她差点就真死了,却一点回去的预兆的没有显示,说明她想靠死穿是完全不可能的,要么死在自己亲手创造的牢笼里,要么就抱紧楚boss的大腿让他得到幸福,神女奶奶心情好就会放她出去了。 悲催,早知道就不真上吊了,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那样把绳子先割断做个样子啊。 徐氏匆匆赶来,面对楚白时的阴狠早已被心疼和无奈替代,抓着苏翎的手就是一阵哭:“翎儿,那个野种到底哪点好,你竟然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你这是要气死母亲才甘心是不是。” 苏翎被吊得嗓子都坏了,哑声开口:“娘,您就别再为难表哥了,就再依女儿这一次吧。” 徐氏看着女儿惨白的小脸,连连点头:“好,依你,都依你。” 她膝下无子,统共就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入宫以后,翎儿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也是她疼在心间上的孩子,她恨不能什么都给她。可她怎么偏偏就看上楚白了。 罢了,反正楚白时日无多,就依着她,翎儿如今一心一意为他,到时候那个野种消失了,才不会有人怀疑。 第十四章 攻略苏家老太太 “谢谢母亲。”苏翎沙哑着嗓子,不用刻意也是一副柔弱的模样,她还在庆幸自己给徐氏的设定是一个外表强势但是极其护短的慈母,以为是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起了作用,哪里知道徐氏心里还有别的思量。 “夫人,大夫来了。”冬香领着大夫进来,徐氏赶紧往旁边退一点,好让大夫诊治。 老太太听到消息也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一进来就拄着龙头拐杖呵斥徐氏:“徐氏,你看看你管的是什么家,闹成这样成何体统,平日里纵容翎丫头接近三皇子,若是三皇子有心倒也罢了,偏偏三皇子无意于她,她的那些行为简直就是拂太后娘娘的脸面,扫我尚书府门楣,如今她这般懂事了,你还何苦逼她,何必要连累大丫头受太后不喜?” 徐氏抹着眼泪不吭声,老太太当着大夫直接呵斥于她,虽说大夫是常给各种达官显贵看病的名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老太太此举没有给她留一丁点脸面,她此刻无暇顾及左右,也便随她去了。 老太太见她不答,心道她是认错,满意的不再呵斥,缓缓走近大夫问询苏翎的病情。 “大夫,翎丫头怎么样了?” “回老太太,三小姐伤无大碍,只是脾胃虚弱,气血不足,只需多多食补,便可不药而愈。” 老太太念着佛号说:“那就好那就好!” 苏翎也心道,那就好那就好,还好这位大夫没有为了坑钱就开一大堆苦的要命的中药给她,食补,这很合她的心意嘛。 徐氏一听,也终于想起自己的女儿已经饿了两天两夜了,赶紧吩咐冬香:“冬香,去叫厨房把小姐爱吃的菜都做了送过来,要快。” 苏翎心里乐开了花,终于不用挨饿了,但是面上还要假装虚弱的说:“娘,女儿不想吃。” 徐氏摸着她的脸:“不行,不想吃也得吃。” 苏翎以为她饿了两天两夜,肯定能吃下一头牛,结果才吃了一碗米饭就撑得不行,她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越饿越吃不了多少了,电视上那些饿极了就能吃几十碗的场面,简直夸张得不能再夸张,除非她是密子君穿越了。 苏翎在原来休养了两天,伙食一天比一天好,很快又能欢快的蹦跶了,就是脖子上的勒痕一直在,有碍瞻观,她只能穿高领的衣服把它遮起来。 好在是秋天,否则非得被闷死。 春熙又领了今日的午饭回来,满满两盒子,徐氏对这个女儿着实是舍得。 “三小姐,刚才奴婢回来的路上遇上冬香姐姐了,她托我给您带个话,夫人说您要是身子无大碍了,明儿开始就继续去家学里念书。” 苏翎宛如晴天霹雳!!!! 她在现实世界里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出来了,现在还要念书,简直就是要命啊! 她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情,假装虚弱的扶着桌:“哎呀,我好像头还有点疼,你去禀了我母亲,就说小姐我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尚需休养休养。” 春雨见自家小姐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笑道:“小姐,您是女子,每日只需上半日的课,下午只需要跟着女先生们学习琴艺女红,不需要上整日的。” “什么?还要学琴艺女红?”苏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我现在浑身都疼了。” “小姐,哪有这么咒自己的,可不要胡说。”春雨赶紧制止她说胡话。 苏翎哭丧着脸没理她。 “那表少爷去不去?”苏翎忽然想起楚白,他那么喜欢看书,肯定喜欢上课了,她原来的小说里,楚白这个时候已经被赶出去了,根本没有机会读书,现在她自己改变了剧情,后面会发生什么连她这个造物主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听奴婢六弟说夫人让表少爷养好了伤就去麓山书院习武,并未说让表少爷念书。”春雨的六弟就是春六。 徐氏竟然这么好心?她又想干什么? 只是这么做简直就是人家想杀人你就给他递刀啊,你把一头天生是头狼的野狼送进狼窝,你还沾沾自喜喜欢他是只小羊吧。 往后楚boss要是真入了军营,她还怎么抱大腿刷好感度? 我的亲娘哎! 不行不行,必须得赶快了,赶快把好感度刷到五十以上,至少做到不恨吧,楚白的性格,你对他不好,他要你千倍万倍的偿还,你若对他一分好,他也会还你三分的,前提是他要觉得你是真心待他好,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真心待他好呢? 三军将领每年三月都会到书院选拔人才,以楚大boss的资质,被选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现在马上就是腊月了,也就是说,留给她攻略的大boss的时间只剩下短短三个月了,要命! 苏翎觉得必须要仔细琢磨琢磨。 但眼下,她需要去跟老太太请安。 虽说她的主要攻略任务是楚白大大,但是还有个首要任务,就是攻略苏家老太太。 因为她首先要做到的是安逸的在尚书府混下去,然后才是活下来。毕竟按照她原来的设定,她因为骄纵蛮横和苏婉致起了争执,每次受罚的都是她,没办法,谁让老人家一般都喜欢听话懂事的孩子呢。 说起西边这位胡姨娘生的那个五妹妹苏婉致,她在书中可是个了不起的配角,此女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和手段,一路披荆斩棘,最后成了三皇子妃。楚白实力强大之后血洗尚书府的时候,只有她逃过一劫,却又作死和女主作对抢男人,最后还是死在了护花大boss楚白的手上。 苏婉致小小年纪心机非常,原身苏婉翎在她手上吃了不少亏,尚书大人怎么看她这个嫡女都不顺眼,她当属首功。 苏翎踩着露水到福寿院的时候,苏婉致和她弟弟苏连英已经到了,两人乖顺的站在门口等着老太太起床,如此孝心,连老太太身边的老妈妈都对她另眼相看,点着头冲她笑道:“老太太已经在梳洗了,五小姐和三少爷在门外站了许久,不如先进去里面歇歇,这秋日里的风也冷得紧,免得受了风寒。” 苏婉致温顺的开口:“谢谢王妈妈,我们在门口候着便是,待一会儿姐姐们都来了,我再一起进去。” 有孝心,不居功,果然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了,终究是个庶女。 第十五章 二房,请开始你的表演。 “王妈妈好,祖母起了吗?”苏翎走到苏婉致身后,行了个半礼。 王妈妈有些浑浊的双眼露出一丝诧异,往日里这位嫡三小姐眼高于顶,从未将她们这些下人看在眼里,今日竟然这般客气,还会对她一个老婆子行礼。想到这府里近日都在传三小姐落水捡回一条命之后,变得比以前和善了,如今看来,不仅和善了,连带着脑子都比以前聪明了不少。 书是苏翎写的,只要没有其他的意外枝节,每个人的性格想法她都了如指掌,就比如这位王妈妈,她自小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因为十分得力,二十五岁嫁人之后,老太太还将她召回来身边伺候,并许她儿子跟着苏家大少爷一块儿上家学念书,如今王妈妈的儿子已是尚书府大总管,王妈妈投桃报李,自然忠心耿耿守在老太太身边,她也是最懂得老太太心思的人,苏婉翎以前是蠢,才会处处得罪王妈妈,好在王妈妈不是个嘴碎的,并不予老太太提什么,但若她能在老太太面前念你一句好,也是十分受用的。 “已经起了。”王妈妈话落,苏翎就见她母亲徐氏款款而来,后面跟着二房三房的两位夫人杨氏和周氏带着几位姑娘和少爷也都进了福寿院内,顿时好不热闹。 老太太已经梳洗完毕,坐在铺着垫子的梨花木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等候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请安。 今天的人来得特别全乎,三房的太太和子女们都到了,大家坐在一堆无非是向老太太讨巧卖乖,然后妯娌之间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苏翎作为晚辈,不出错就是最好的表现,所以乖巧的一一请完安之后,便坐在徐氏后面做鹌鹑,静静地看三房太太表演。 “母亲看起来神色倦怠,可是昨夜没有睡好之故。”二房太太杨氏放下手中的茶盏,十分关切的开口。 “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老二最近可消停。”老太太也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不指望他能干出点什么丰功伟业,只求他能够消停消停不惹麻烦就算是祖上烧高香了。 杨氏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立即露出一副欣喜的模样:“老爷已经许久没有去跟那些狐朋狗友喝酒遛狗,前日里还跟儿媳妇不想再这么浑浑噩噩一辈子,说打算做生意东山再起。” 苏翎闻言眉头一挑。 二房又要来要钱了,请开始你的表演。 杨氏一身华衣美服,头戴青翠欲滴的翡翠鎏金步摇,是个一脸精明算计的美妇人。 杨氏出身富商之家,嫁入苏府之时也是带了丰厚嫁妆,奈何苏家老二不争气,不仅整天游手好闲,还贪杯滥赌,杨氏的嫁妆三五几年就被他给败光了,他也醒悟过一阵,说要跟老丈人经商,结果他那榆木脑袋哪是经商的材料,不仅钱没赚着,还连累了老丈人从一代富贾之家成了仅靠一家绸缎庄和一家米庄过活。 老太太也知道是苏老二亏欠了老杨家,因此对二房一向偏袒。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特别是银钱方面,特别能慷他人之慨。 你说你老太太疼儿子倒是自己掏棺材本啊,她不,她就喜欢逼着大房从公中出钱供这个二世祖挥霍。 徐氏一听就知道杨氏这是变着法儿的要钱,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二叔要是会做生意,就不会连你们杨家偌大的家业都赔进去了,我看弟妹还是看好二叔,莫让他再乱来了。” 杨氏没想到她还没开口要钱,徐氏就一脸拒绝,于是向老太太哭诉:“母亲,老爷这次是真心悔改了,他正值壮年,您也不想看到他整日待在家里,让京都的人都嘲笑尚书府家的二爷是个废物吧。旁人笑话也就罢了,若是连自家人也这般冷漠无情,不愿相信二爷,那他如何振作得起来,母亲,大爷和三爷都不差,二爷也是您生的,能差到哪里去,谁还没有过失败的时候,难道您也不相信他吗?” 老太太果然被说动,脸色沉沉的对徐氏开口:“你是嫂子,那有这么说你二叔的。他以前是失败过,但也没有败过尚书府的钱,你何苦如此刻薄,更何况还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 徐氏冷笑,你老人家当着外人都没给我这个儿媳妇面子,她怎么会给你那个废物儿子留面子。 “母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爷一个人要养这么大一家子人吃饭,每日只有出没有进,哪里还有钱给二叔去做生意,二叔是您的孩子不错,但您看您的孩子哪一个是做生意的料,便是老爷也不敢说他会做生意,二叔凭什么敢说他会做生意,更何况他还失败过,难道要等二叔将尚书府的钱也败光了您才甘心吗?”徐氏也是气蒙了,偌大的尚书府,都靠她们大房撑着,二房和三房有钱进就是自己的,平时一应支出都是公中,三房倒也还好,特别是二房,跟个无底洞似的,怎么都填不满,她怎么能不气,偏偏老太太还偏心得很,二叔明明是一滩烂泥偏生宝贝得很。 老太太气得摔了杯子。 “徐氏,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我还会害自己的儿子不成,如今你掌着这个家,真是越发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了。” 杨氏得意的一笑,赶紧上前替老太太顺气:“母亲您别生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苏婉致也见机的上前替老太太倒茶安抚:“祖母,您喝口茶,顺顺气,母亲也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我看她就是这个意思,这公中的钱也不全是老大挣得,还有祖上的产业,老二要钱尽管去账房支取,就说是我说的,我看谁敢拦。”老太太也是气急了,她这辈子最操心的就是她这个二儿子,最听不得的也是旁人说老二不行。 整个福寿堂没人敢说话,除了杨氏一脸得意的看着徐氏,所有人都绷着一口气。 第十六章 以退为进 徐氏哪里肯,苏家祖上是有些产业,但是这些产业每年的进账能有多少,大部分还是她娘家的产业和她家老爷的门生贡献,不然哪够这么一大家子开销。 她下意识的就要拒绝,苏翎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 徐氏疑惑的看着她,苏翎赶紧在她手上悄悄写下一个字。 徐氏疑惑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苏翎用唇语小声道:“母亲,信我。” 徐氏眼神暗了暗,拢了拢袖子,顿时安静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母亲,既然您这么说,真是折煞儿媳了,这一切都怪儿媳不会掌家,今日当着两位弟妹的面,媳妇将掌家之权交还给母亲,母亲是要自己管也好,要交给二弟妹和三弟妹管也好,您自己决定。” 杨氏扬眉,想不到还有意外惊喜,要是母亲把这个掌家权交给她,她岂不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她赶紧替老太太揉肩:“母亲,您年岁大了,不宜太过劳累,既然大嫂累了,儿媳倒是可以代劳。” 老太太眉心一跳,顿时不敢置信的看着徐氏。 她虽是老了,但是她眼还不瞎,虽然纵着老二,但是她也清楚,以徐氏的精明和本事,有她掌着这个家,老二再败也败不光这个家,毕竟她答应了老二这一次,若是老二真成了,她也去了一块儿心病,若是老二不成,往后他再来要钱,她也好拒绝他,谁曾想徐氏竟然一口拒绝,让她下不来台。 她不过是放了一句狠话,徐氏竟然连这个家都不愿意掌了。苏家有儿媳三个,徐氏最精明能干,但也强势霸道,杨氏看似精明,实则眼皮子最浅,杨家当年的发家也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不然那么大的家业怎么会说败就败在老二手上,周氏是个懦弱胆小的,谁都能爬到她头上,所以能掌家的人,必须是徐氏。 她要是真不干了,难道让她这个老家伙来? 老太太揉了揉眉心,语带沧桑:“罢了罢了,你也不用说这些气话,不给便不给吧,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母亲!”杨氏瞪大眼,不甘心的看着老太太,徐氏都说不掌家了,老太太竟然还让她掌家,连带着说好给的钱都不给了,是不是老糊涂了。 “你给我闭嘴。杨氏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老太太一脸疲惫,挥挥手让大家散了。 苏翎混在人群里走出福寿堂,她当然知道老太太为什么留下杨氏,毕竟若是不给点甜头,二老爷犯起混来她也是招架不住,大概会拿出自己的棺材本吧。 她了解老太太,她疼儿子没错,但是大房也是她的亲儿子,她跟徐氏置气,不代表她就想让苏府就此衰败。所以在那个时候,她才会在徐氏的手心写下一个‘退’字。 以退为进! 可惜呀,慈母多败儿! 一碗水端不平的母亲,更是会搞得家宅不宁,更甚者兄弟阋墙! 老太太别无选择。 这一次,徐氏没有和老太太正面冲突,但却大获全胜,她应该也知道,适当时候示弱,或许能得到不一样的结果。 被这么一闹,她们上学的时辰也差不多到了,徐氏免了她们请安,让她们直接去学堂,苏翎有气无力,想起上学念书还要学女红就一个头两个大。 苏婉致坐在苏翎对面,眉头深深,一脸苦思。 早上在福寿堂徐氏又差点和老太太起了冲突,结果苏婉翎在徐氏手心里写了什么,徐氏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懂得示弱了,这可不是徐氏的性格,可若说是苏婉翎,她更加怀疑,毕竟苏婉翎的个性比徐氏有过之无不及,徐氏虽说强势,但至少有心计,但苏婉翎却蠢得很。 府上的人都传言苏婉翎落水之后变了一个人,难道还变聪明了不成? 苏翎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始终幽幽的落在她身上,让她感觉如芒在背,猛地回头,恰好看到苏婉致从满脸算计阴狠转变成温柔笑意:“三姐姐,前些日子里你落了水,妹妹好生着急,却不巧妹妹正好病了,若不是怕过了病气给姐姐,妹妹怎么都要来看姐姐的。” 苏翎看着她的脸,皮笑肉不笑:“是吗?” 苏婉致被她看得心里紧张,但脸上依旧保持平静的开口:“自然是真的,妹妹怎么敢骗姐姐。” 她笑得一脸真诚,要是她还是她自己设定的那个苏婉翎,这会儿只怕也是信了,还会跟她姐姐妹妹的好不亲热,可惜她不是,苏婉致是她写出来的人物,她对苏婉翎存的什么心思,她比谁都清楚。 “先生来了。”守在外间的小丫鬟高声通报一声,苏翎坐直了身子,不再搭理苏婉致。 苏翎给苏家姐妹设定的课业十分繁重,琴棋书画、诗文、女红皆有涉猎,目的不过是为了凸显苏家女子六艺俱全,但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来上这些课程,更没想到的是她一天下来,被女先生骂得一无是处。 她好歹也是寒窗苦读二十载的高材生,到了这里竟然成了学渣,看着女先生拿着她写的字气得发抖,丢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差点拂袖而去的模样,苏翎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甚至都不敢回头,怕苏婉致收不住她脸上得意的神色,那多尴尬呀! “苏婉翎,回去将女诫抄写一百篇,什么时候字写得能入眼了,再来上我的课。” 一……一百遍? 苏翎觉得女先生要是有胡子的话,大概已经飞起来了。 她拿起自己的字看了一眼,嗯……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没办法,小时候上兴趣班,她对琴棋书画都没兴趣,倒是对打架很感兴趣,于是她爸妈就顺势而为,给她报了个武术班。当然,也不是完全不会,她会吹笛子,因为看电视剧沉迷于剧中男主,兴致勃勃的买了个同款笛子,结果练了一段时候发现电视剧里面的主角吹笛子美美的,但真正吹起来,根本就做不到美美的,腮帮子鼓起来没面目狰狞就算不错了,这就是为啥古代的姑娘们大多学琴。 所以女先生要教的这些,她完全一窍不通,毛笔字也不会写,只能算个能认字的文盲。 不行不行,她又不是真的苏婉翎,她是苏翎啊,她的目的是要攻略楚白大boss啊,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学这些,遭人白眼就算了,自尊心还颇受打击,搞得她都有点心态崩了。 下了学,苏翎收拾好东西第一个离开学堂,半点没有给苏婉致嘲讽她的机会。 回到屋里,她就闭门不出,冥思苦想应付眼下困局。 徐氏听闻了学堂里的事情,本来是准备收拾她的,但是见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开门,以为她是因为冬日里落水落下了病根,所以才会功课比往常还不如,又在学堂里挨了一日的训斥,面子上挂不住,故而说话便软和了不少:“翎儿,许是因为落水落下了病根,令你头脑有些损伤,无碍的,娘给你寻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你,你不要怄气了,快把门打开。” 苏翎被吵得不行,心道,什么头脑有些损伤,你老人家怎么不直接说烧傻了。 唉,病根! 有了! 第十七章 诊病 苏翎扑到桌边,将茶水洒在脸上,然后才开了门。 徐氏见门迟迟不开,正准备让下人撞门,门却咯吱一声打开,她欣喜过望,开门的苏婉翎却软软的倒了下去,她赶紧接住,见她满头大汗,眉头紧皱,唇色苍白,连声呼唤:“翎儿,你这是怎么了?” 苏婉翎还怕徐氏看穿她脸上不是汗水是茶水,但她关心则乱似乎半点也没有怀疑,于是她便放心的自我发挥:“娘,我疼。” “来人,叫大夫。” 苏翎在床上哼哼唧唧没多久,大夫就来了,火急火燎的,应该是跑步来的,可怜了一大把年纪。 他隔着手帕把脉,花白的眉毛紧紧皱着,把了一阵儿又换一只手。 苏翎知道他大概是把出她的脉象没什么大碍,于是她更加卖力哼唧:“哎哟,头疼,心口疼,肚子也疼,哎哟哎哟。” 徐氏闻言更加心疼,不停催促:“大夫,我女儿究竟是什么病?” 大夫眉头皱得更深了,到底还是收了脉枕,欲言又止:“还是气虚体弱之症。” “气虚体弱之症怎么会浑身疼?”徐氏有所怀疑。 大夫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坐下来开方子:“我先开几幅方子,先熬药吃个两三日看看疗效,若是症状不能减轻,再叫我过来。” 徐氏连忙让人去送大夫抓药。 苏翎装病,学堂自然是不用去了,至于一百遍女诫,爱谁谁。 至于药,她肯定是不喝的,随便找个借口把春熙春雨指使出去,然后就孝敬夜香壶了。 三日过后,苏翎的症状有所减轻,但还是哼哼唧唧,徐氏只好又去请大夫。 大夫这次很聪明,还带了个女弟子,将苏府所有人都请出去单独诊脉,颇合苏翎的心意。 一刻钟后,女弟子让大家进来,徐氏急切的上前追问:“可查出是何病症?” 女弟子按照苏翎的吩咐回答:“苏小姐因冬日落水伤了身子,不仅有体寒之症,还有抑郁症。故此经常食欲不振,头重脚轻,浑身酸痛。” 徐氏半信半疑,抑郁症?这是何症,怎么从未听过? 苏翎半倚着枕头,用手帕捂着嘴角,颇有一副林黛玉式的柔弱:“神医果然高明!” “不仅如此,还经常夜不能寐,噩梦缠身,精神不济。” 苏翎依旧神色倦怠地附和:“姑娘真乃当代神医啊!我最近的确吃不下睡不好,话也不想说,神医,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女弟子差点翻白眼,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你能不演得这的夸张么,我都要演不下去了。 徐氏终于信了几分。 女弟子:“倒也不是什么绝症,只是长此以往,恐怕会形神消瘦,不良于行,还会难以受孕。” 徐氏闻言大惊,对女弟子的医术也深信不疑:“那神医,可有医治之法。” 女弟子想着怀里的一锭银子,兀自镇定:“此病好医也难医。” 徐氏以为是药材难寻之故,连忙道:“神医尽管道来,无论什么药材,我尚书府都是吃得起的。” 女弟子道:“道不是药材之故,我祖上是妇科圣手,宫寒之症倒还好医,倒是这羸弱之症靠吃药是解决不了的,需勤加锻炼,最好是习武,可强身健体,驱除病魔。” 徐氏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有何难,我给翎儿寻个师傅就行了,让她在院里习武不就好了。” 苏翎赶紧给女弟子使了个眼色。 女弟子受意:“不可,这羸弱之症还会影响身心,使人沉默寡言,性情大变,最好对于外界接触,否则身体变好了,性子却压抑了,不愿与人说话,还容易伤春悲秋,更甚者……”她顿了一下,凑近徐氏耳边轻声道:“还会有轻生之相。” “这么严重?”徐氏吓得不轻,目光落在苏婉翎身上,见她双目无神,毫无生气,仿佛一朵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娇花,好不可怜,连忙病急乱投医般追问:“这可如何是好。” 女弟子轻快道:“这还不好办,将姑娘送到一处人又多又能强身健体之所,既强健了体魄,还能多与人接触交流,两全其美。只是我朝虽未明令禁止女子习武从军,但少有人将女子送去习武,我还是给令嫒开几服药,将养着,听天由命吧。” 徐氏听到她说出听天由命四个字,顿时如遭雷击。 不行不行,她长女早嫁,婆母不喜,丈夫不爱,幸得翎儿一直守在身边,日子才好过些,她才不管那么多,只要能治好女儿,她什么都愿意。 世人少有将女子送去习武,但并不是没有。 那几个将军府的女儿不就在麓山书院习武,将军府的女儿可以,她尚书府的女儿自然就可以。 徐氏雷厉风行,很快就给苏翎报了名,待到一切办妥准备,两日后的早晨准备送她去麓山书院之时,见她神色隐隐有些兴奋,总算是有点反应过来了。 这丫头不会是联合大夫骗她吧,就为了跟着楚白那个臭小子去麓山书院? “翎儿,你的病如何了?”徐氏语气不善,苏翎明白自己有点得意得太早了,赶紧收起脸上兴奋的神色,咳嗽两声,依旧一副林黛玉式的娇弱模样。 “母亲,尚未大好,能不能缓两日,或者不去练武了,练武那么辛苦,日晒雨淋的,会把我晒黑的,就让我留在家里慢慢将养听天由命吧。” 徐氏见她怕苦怕累,打消了怀疑,沉着脸否定:“不行,你必须去,你每日待在这个家里,不利于你的病情恢复,待你病好了,母亲就不会让你去了,你要乖。” 苏翎再加一把火,拉着徐氏的袖子委屈巴巴撒娇:“母亲!” 徐氏于心不忍,神色松动,苏翎暗叫不好,火旺过头了,要弄巧成拙了乖乖。 好在这时候楚白过来了,站在门口不曾进来,微微弯腰拱手:“夫人。” 徐氏闻言收起脸上的心疼不忍,转头严厉地冲楚白交代:“翎儿从今日起和你一起去麓山书院,你必须要护她周全,她若是有半点损伤,我饶不了你。” 楚白冷冷的看了一眼苏翎,那眼神凉薄如水,带着厌恶。 也是,进武学是为了习武,跌打损伤在所难免,既然不能有半点损伤,那还不如待在闺房里绣花。 苏翎感觉自己被讨厌了,赶紧同徐氏商量:“母亲,习武受伤在所难免,我会小心保护自己的,不需要表哥保护。” “正是因为习武容易受伤,你才需要他保护,他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我尚书府还留着他干什么,不如趁早卷铺盖滚蛋,免得我尚书府浪费粮食还养出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也不必替他求情,母亲心里有数,去吧。” 楚白一声不吭,仿佛没听见徐氏的话一般转身离去,苏翎见状赶紧追上去。 她也就比楚白矮半个头,但是愣是追不上,一路追到门口,见他神色无常的站在马车边,才松了一口气。 苏翎靠近马车,正要开口,楚白已经冷冷打断她的话:“苏府的车夫知道去麓山书院的路,你自己去。” “表哥你不跟我一路吗?”苏翎以为能跟他一起去的。 楚白已经潇洒的翻身上马,沉声冷脸丢下一句:“我不会与你同行,你大可去跟你母亲告状。” 苏翎望着那道绝尘而去的背影,默默叹口气。 路漫漫其修远兮,加油吧! 第十八章 麓山书院 按照原本书里的设定,楚白和苏婉翎是没有进入麓山书院读书的。 楚白被丢出尚书府就进了公主府,苏婉翎每日待在苏府和苏婉致勾心斗角,最后在大夫人的手段下成功和三皇子李亶定亲,可惜最后还没嫁进三皇子府,尚书府就被抄家了,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不过书里的男女主角有不少麓山书院的对手戏,所以对麓山书院的设定比较详细。 麓山书院本是由一代大师陆宗吾创办的一所普通书院,陆大师思想开放,提倡男女平等,所以书院招收学生不分男女,不论身份的地位,虽引起过一些保守派官员的注意,但因为影响不大,便无人注意,直到书院同年同时夺得文武双状元,而获得武状元的还是个女子,所以才引起了轰动。 朝臣们纷纷上奏,要取缔谢回雪的成绩,并治她的欺君之罪,但当时还是太子的嘉元帝力主黎国律法之中并没有明令禁止女子不得参加科考,主张保留谢回雪的成绩,并加以重用。 皇帝采纳了太子的主张,重用谢回雪,谢回雪不负众望,坐镇边疆,率大军收回了黎国失地,在百姓和三军之中威望极高。 后太子登基,封护国大将军谢回雪为皇后,改年号嘉元,大力发扬麓山书院的精神,并昭告天下,凡有能力有才学的天下学子,无论男女,皆可到麓山书院读书。 嘉元年间,女子在黎国的地位空前高涨,一些寒门子弟也借此进入朝堂,报效国家。但此举侵犯了一些老贵族家族的利益,因此引起了这些贵族党派的不满,但嘉元帝手段强硬,他们不敢作妖。后嘉元帝病逝,元庆帝上位之后,朝臣门群情激奋,元庆帝性格不如嘉元帝强势,只得下旨修改律法,女子可读书但不可参加科考。 并且在陆宗吾过世之后,麓山书院由皇室接管改成了皇家书院,供皇室子弟以及各大高门贵族子弟读书,寒门子弟再想入学难上加难,除了品学兼优,还要通过先生的重重考核,固有寒门再难出贵子的说法。 当今圣上元德帝登基之后,麓山书院在经过一系列改革,成为了如今的贵族书院,虽然依旧男女同校,但是文武分院,大多女子被送进书院,只是为了认识更多的世家公子哥,说白了就是跟相亲一个道理,毕竟皇子们,各大世家的贵公子们都在书院读书,她们如今不能建功立业,就只能选个好男人。 所以各大世家将娇娇小姐们送到书院都是习文的,还没有哪个很少有人把女儿送来学武,累不说,还不讨世家公子的喜欢。所以整个麓山书院,世家大族里只有一品大将军府长孙女叶文君是习武的,其他的大小姐都是在文科乙班读书。 学校一共八个班,文武双科通分甲乙丙丁四个班。甲班都是重点培养对象,乙班其次,丙班稍弱,丁班大多是能力不足且家族地位不高的学子,各地优秀的寒门学子,进书院大多也是被分到丁班。 当然,想要进入前面的班级也不是不可能,书院很人性化的设置了能力考核机制,成绩优异者,先生会给你重新分班;还有更简单的挑战机制,若是你能打败前面班级的学子,你就能进入他的班级,该同学就会降一级,乙班降到丙班,丙班降到丁班。但甲班的是例外的,一是建院多年,没人敢挑战甲班的天之骄子们,毕竟他们个个能力出众,身份贵重,若你挑战的是皇子,皇子若是输了降级,皇帝的面子也不好看,所以甲班是不用降级的,只要你能通过甲班的考核,就能直接进入甲班。 但甲班的考核都是变态级的,先生们设出来就是不想让人通过的,里面的人又个个身份贵重能力出众,别说丁班这群乌合之众,就是乙班丙班也没几个人得罪得起,更没人挑战了。 马车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苏翎以为到了目的地,撩起帘子一看,还在大街上,只是前面两辆马车碰到了一起,看马车的装饰都不是一般人,两家人谁也不让谁,于是就这么堵上了。 “前面谁家的马车啊?”书虽然是她写的,但是人她是一个不认识。 “回三小姐,是卫国公父谢家的马车和安国公府冯家的马车撞上了。” 哟,都是大来头啊。 谢冯两家都是百年大族,两家欲结秦晋之好,本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谁料冯家长子冯亭谦是个浪荡子,定了亲还整日流连花丛,旁人都看不下去了,劝他:“谢家姑娘个个知书达理,温柔端庄,世人想都想不来,冯公子如此有福气,也该收收心了。” 冯亭谦一手搂着温香软玉,就着姑娘的手几杯酒下肚便开始抱怨:“这么好你们自己娶啊。什么知书达理,其实就是古板无趣,半点情调也没有,上次在街上遇见,本公子想撩她帘子瞧瞧,哪知道她守着个礼法,说大婚未成男女不宜见面,也不知道是长得丑怕见人,谢家怕本公子瞧见了退货,还是这女人当真如此无趣。若当真这般无趣,本公子还不如及时行乐,桃叶儿可比她可爱多了。” 这本是几个世家公子在红粉温柔销金窟的几句玩笑话,那冯亭谦酒醒后也是吓得不轻,连带着秦楼都不敢去了。谁知被有心人传到了谢家耳朵里,谢家百年望族,谢家女儿岂能受这样的气,卫国公直接面圣,告安国公教子无方,并且要求退亲,皇帝大怒,安国公自知理亏,便退了亲事,并打了冯亭谦一顿板子,关了他半年的禁闭。 此事虽然就此揭过,但两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而且是解不开的那种。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了,有没有别的路啊。”才第一天上书院就迟到,感觉不太好。 车夫也为难:“有是有,不过要绕好几条街。” 绕几条街也比等在这儿好,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下谢家尚在麓山书院读书的公子是二公子谢芳踪和二小姐谢芳思,那可都是谢芳华同父同母的嫡亲弟弟妹妹,能放过冯家的人? 而冯家如今在麓山书院读书是三公子冯思贤,也是个心高气傲不怕事的,自然针尖对麦芒,没打起来就算好的了。 车夫立即掉头,苏翎放下帘子,想着反正要走一会儿,不如补个觉,余光中忽然瞧见一人,顿时眼前一亮,赶紧又撩起帘子大喊一声:“停车。” 第十九章 未来的黎国第一高手 车夫拉住缰绳,停下车。 苏翎看着街道一旁,衣着简朴的少年站在路边,少年浓眉大眼,面容清秀,眉宇之间隐隐有一丝锐不挡的英气,怀里抱着一把剑,剑身漆黑古朴,看着无甚出奇,旁边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卖剑葬母。 围观的人多,议论纷纷,但是没有人出手。 毕竟他那把剑看上去既不华丽又不贵重,旁人不知道,苏翎却知道啊,他怀里那把剑不出意外,应是当世第一名剑,无名。 此剑削铁如泥,坚硬不催,乃天下第一剑客孟浪的宝剑。因孟浪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十几年,大家都已经忘记了这个曾经无人能敌的江湖剑客,自然认识此剑的人不多。 苏翎这个开了上帝视角的人却是最清楚不过,这个少年不出意外就是现禁军大统领孟淮山的儿子,孟容。 当年孟浪年少气盛,势要挑战天下高手。听闻齐国有一剑客,剑法高超,当世第一,便独自前往齐国挑战,一举打败了剑客,天下闻名,高高兴兴回家发现家乡发生了战乱,妻儿失踪。他悲痛欲绝,从此弃剑从戎,参军入伍,因骁勇善战直捣北国大军营帐,取地方将领首级,得到叶大将军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成为禁军大统领,因叶大将军觉得孟浪此名过于孟浪,有损威名,便以他成名的淮山之战为他取名孟淮山。 孟淮山当了禁军统领威风无限,他的妻儿却凄凄惨惨,悲苦度日。但孟夫人也是一代奇女子,一个人也将孟容教养得极好,甚至还让他考上了麓山书院,但是因为操劳过度,最后落得个病逝了都无钱下葬的下场,孟容出于无奈才下定决心卖掉父亲唯一留下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把剑,还闹出了乌龙。 孟淮山误把买这把剑的小人当成了儿子,那人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惜一切手段想要杀了正主,孟容身陷险境,被书中的女主顾阮所救,并帮他夺回了自己的身份,孟容从此便成了女主顾阮手中最厉害最趁手最忠心的一把剑。 她也是撞了大运,竟然撞上孟容卖剑葬母,虽然不见得能有女主顾阮的际遇,但是在孟容面前卖个人情,她以后日子也好过不是,毕竟孟容可是未来的禁军统领,天下第一剑客啊。 “三小姐,人太多了,还是不要下去了,有什么事春雨帮你去办。”春雨见她要下车,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百姓,有些担忧。 她们今日出门没有带侍卫,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自己去。”让你们去可不行,她必须让孟大剑客认个脸不是。 “这把剑我要了,五十两够不够?”苏翎打着商量问,她今日出门就带了五十两银子,毕竟五十两在普通百姓眼里也算是一笔巨款了,但是孟容要给他母亲置办棺材,也不知道五十两够不够。 孟容看着眼前一身水蓝色纱裙的娇俏女子,面庞如玉,盈盈如仙子,手里拿着五十两的银票,却还与他打着商量般的问他够不够。他原本只是打算卖十两银子,为母亲买一口薄棺便足矣。 “十两足矣,此剑不值这么多钱。”孟容开口,面庞微红。 苏翎却打断他:“此剑看起来是公子的重要之物,公子却愿意割舍为母下葬,有次孝心,此剑无价,只因我出门只带了五十两,所以拿出不出更多的钱来解公子的燃眉之急,公子便收下这银票,快快给母亲下葬去吧。” 孟容结果银票,深褐色的眸子定定的瞧着她,双手奉上宝剑:“多谢姑娘。” 苏翎并不接:“此剑与我无用,在公子手里才能发挥它的作用,与其到了我手里让宝剑蒙尘,不如留在公子手里,公子带着此剑建一番事业,岂不更妙。” 孟容看着她的脸,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突然单膝跪地,一只手拄着无名,低着头道:“姑娘大恩,孟容无以为报,还请恩人告诉孟容姓名,待孟容葬了母亲,便追随恩公左右,愿为恩公效犬马之劳。” 苏翎吓了一跳:“公子何须如此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你可是未来的禁军大统领,给我当侍卫岂不是屈才了,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这家伙却很执拗,一副你不说我不起来的架势。 “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公子何必如此。我不需要公子追随左右,他日若是有缘遇见,公子再帮我一个忙便是,我还要去麓山书院读书,不便就留,公子也快快安葬母亲去吧。” 孟容听她说要去麓山书院读书,眼前一亮,这才起身。 看着那道娇俏的背影,孟容捏了捏手中的银票和宝剑,终是收了牌子转身往破庙的方向而去。同在一个书院,总有机会见面的,他一定会知道她的名字。 苏翎的马车绕了三条街终于到了书院门口,书院不让马车入内,只让带一个下人伺候,春雨机灵,春熙沉稳,带她俩谁都不出错,最后想了想,还是带上春熙,毕竟书院里的公子小姐们非富即贵,还是沉稳些好。 苏翎跳下马车,看着古朴巍峨的大门上写着麓山书院四个大字,看上去巍峨又气派,忍住不兴奋,这大概就相当于现代的清华北大了。 她自己拎着东西往里面走,费尽周折总算是找到了院长,院长是退休的内阁大学士梁知威,看上去就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此人刻板封建,苏翎自是小心翼翼。 “学生苏婉翎见过梁院长。” 梁知威看了她一眼,表情依旧威严:“进了麓山书院,就要有学子的样子,学业为重,不要存着别的心思,这只会让你自讨苦吃,当然,你现在后悔,还有机会。” 苏翎感觉梁老语气不善,对她十分不满,她仔细想了想,梁老可谓是封建派系的最佳代言人,对一品大将军叶征的孙女叶文君都是颇有微词的,尽管叶文君的武功在武科甲班都是出类拔萃的,但他依旧固执的认为女子就应该读文科乙丙丁,学习学习琴棋书画修身养性的学问知识,而不是舞刀弄枪,跟男人争强好胜。 梁老怕是认为她进武科院是为了接近那些贵公子吧,这她当真是无法辩驳,她确实是为了接近武科院的的人,但不是那些贵公子,是为了她大表哥。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徐氏,怎么可能后悔,苏翎弯下腰,十分真诚:“多谢院长,学生不后悔,学生一定会好好读书,绝不辜负院长和先生们教诲。” 梁院长气得不轻,哼了一声:“朽木不可雕也。拿着书院院训,去武科丁班报到吧。记着,院训一定要仔细研读,牢牢记住,若是犯了,不论是谁,一律开除。” ------题外话------ 让你不理人家吧,你媳妇儿撩别人去了。 楚boss:哼!与我何干。 坐等真香。 第二十章 风度翩翩谢芳踪 被分到丁班,也算是预料之中。 只是楚白被分到乙班了,两个班隔了老远,想见一次都难,除非她想办法打败乙班的人,才能跟楚白一个班,可是以她目前的能力,别说打败乙班,打败丙班的人都困难,人家可都是会武功的。 脑壳痛,以为进了麓山书院,前路就是一马平川,哪知道来了才知道面前还隔着一座大山,实力的大山。 心好累!难受,想哭! 一走出院长的大门,春熙就迎了上来,见她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关切的问:“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被院长骂了吗?” 苏翎叹口气:“院长确实不大喜欢我,罢了,我是来读书的,不一定要讨所有人喜欢,走吧,丁班就丁班,努力一下,也许能进乙班不是。” 春熙一脸震惊:“姑娘你真的是好大的口气啊。” 呵呵,不是她口气大,是乙班有些人实力确实不咋地,但是家世摆在那,又耍了些手段才进了乙班的,比如顾修宁。 顾修宁是护国侯府顾家二公子,继室所出,因为心比天高,觉得世子之位应该是他的而不是原配所生的顾攸宁的,但是奈何自己天赋有限,文不成武不就,人家顾攸宁世家公子第一,文科甲班魁首,他自知比不过,便进了武科院,按能力分班他应该是丁班之流,但是身份摆在那,梁知威让他进了丙班,他自己又耍了些手段进了乙班,成天不可一世,就喜欢和顾攸宁作对。 原女主顾阮就是护国侯府出身,只是她身份尴尬,是侯爷在外养的小妾出身,这个时候还没有进京呢,要等到草长荫飞,明年开春。算时间,还有好几个月她才会进京,所以她必须在女主进京之前刷足好感度,否则等到顾阮进京,就没她啥事了。 所以她想进乙班的话,完全可以从顾修宁下手的,只要挑战他就行了。 麓山书院武科院共设有刀、枪、剑、戟、骑、射六艺,除了骑射,学子们可以自行选择自己喜欢或者擅长的学科,但自古剑是君子,枪是利器,故此这两门学科人数最多。因为大多都是武术课,所以拥有最大的练武场,偶尔上午习文,下午练武。 教室从南向北,依次排列,丁班最末。 苏翎很快就找到了丁班课堂,课堂上已经坐满了人,苏翎自然是一个都不认识,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春熙正帮她摆着文房四宝,忽然身旁就有人靠了过来,阴阳怪气的说话:“哟,这不是尚书府家的三小姐吗?平时在各种场合死缠烂打三皇子就算了,三皇子都当面说过不喜欢她了,她竟然还追到了麓山书院,脸皮可比都厚了。” 苏翎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一身粉红色衣衫,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一般,勉强能看,满脸讥讽,从苏翎这个角度看上去,这姑娘鼻孔有点大啊,谁给她的勇气这般居高临下鼻孔看人的? “谁呀?”虽说丁班的人出身都不高,但也不乏有各大世家沾亲带故的子弟混在其中,苏翎摸不准,不敢贸然搭话。 春熙平日里也是养在深闺的,甚少出门,自然也不认识,只能摇头,警戒的看着来人。 “苏婉翎,你少自以为是了,事到如今,你还在清高个什么劲儿?镇南侯倒了,你那个未婚夫被贬为庶人,你就迫不及待想要退婚嫁给三皇子,可惜也得三皇子殿下看得上你啊,你死缠烂打,被当面拒绝,如今成了全泾阳城的笑话,往后哪个有名有姓的世家子弟还敢娶你,我要是你,就躲在尚书府不出来,免得出来丢人现眼。”花想容气得不轻,她苏婉翎的确身份高贵,有个官至一品的爹,又有个侯府世子未婚夫,曾经的确是人人羡慕,可惜那都是曾经了。 现在人人都说是她苏婉翎八字不好,才会克得未婚夫家遭此大难,她现在明明应该灰头土脸无脸见人,却还敢在她面前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清高模样,看着就让人生气。 苏翎掏了掏耳朵,仰头看着她:“大姐,你说了这么多,没说到重点啊,你到底哪位?” 花想容哪里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原来的苏婉翎,以为她是故意给她难堪,气得面红耳赤,指着苏婉翎的鼻子大骂:“苏婉翎,你比我还大,你竟然叫我大姐,我跟你拼了我。” 苏翎站起来往后退一步,站到她伸手也够不到的位置施施然看着她,春熙赶紧起来护着自家小姐,边拦着边道:“这位小姐,我们家小姐是真不记得你是谁了,不是刻意给您难堪的。” 丁班的人大多地位不高,眼前这两位可谓是他们班家世最好的,一个是清河花家小姐,一个是吏部尚书府苏家三小姐,又是女子,愣是没人敢上来拉架,只能站在一旁看热闹。 其实也算不上打架,因为苏翎根本就没动,花想容被春熙和她自己的丫鬟拉住,张牙舞爪的看着唬人,其实没啥杀伤力。 看这恨得咬牙切齿的架势,苏翎大概已经猜出这位主儿是谁了。 卫国公夫人的娘家,清河花家的五姑娘,花想容。 清河花家在清河地界那也是百年望族,势力在清河也是盘根错节,实力雄厚,但是在京中却没有子孙为官,这位五小姐本是跟着父母到京中给卫国公夫人贺寿,哪知一眼就瞧上了沉着稳重的三皇子,说什么都不肯走了,势要嫁入三皇子府,还想尽办法进了麓山书院读书。 原来的苏婉翎和花想容因为三皇子的缘故没少互相使绊子,所以两个人谁也瞧不上谁,一个说对方是乡野地方来的野丫头,一个说对方不知廉耻见异思迁,一言不合掐架的类型。 “想容,发生了何事?”一身贵气的世家公子突然出现在门口,面色沉沉,眼神不善。 花想容立即停止了动作,看着来人,有些怕他,瑟瑟的喊了声:“二表哥。” 二表哥?那不就是谢芳踪?卫国公府二公子,人称混世小魔王,泾阳风流郎啊! 苏翎再看他,当真是风度翩翩,清新俊逸,笑起来应当很好看,应是当得起那句。 陌上谁家年少,一笑堪足风流。 好一个风度翩翩谢芳踪,少女杀手啊! ------题外话------ 这小子我真是越写越喜欢! 第二十一章 要被赶出去了?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谢芳踪敛着眉头,呵斥花想容。 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祖母娘家的表妹,娇纵任性,胸无点墨,知书达理更是半点也无,和他们谢家的姊妹们简直云泥之别,若不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他是半点也不想同她有瓜葛。 他瞪了一眼花想容,花想容立刻乖如鹌鹑,他目光又落在苏婉翎身上。 这位苏家三小姐他也是知道的,和花想容不分伯仲,都是胸无点墨,骄纵蛮横之流,不,比花想容还不如,根本就是个草包,而且是个不知廉耻的草包。明明身上有婚约,还肖想三皇子妃的位置,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莫说三皇子,就是给他当个小妾他都瞧不上。 他再不喜这个表妹,但是比起苏婉翎,他觉得还是花想容嫁给三皇子比较好,就算她的身份当正妃不行,当个侧妃还是可以的。 花想容怕他,苏婉翎却是不怕他谢芳踪的。 “谢二公子,既然来了,就好好管管你表妹,虽然她是清河花家的女儿,但是如今住在你们卫国公府,惹出笑话人家也是会笑话你们卫国公府的,你们国公府小姐个个知书达理,温柔端庄,可千万别被她带累了名声。” “苏婉翎你……”花想容作势又要上前,谢芳踪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她立即乖乖的不动,只拿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她。 苏翎看她一脸憋屈,恨不能吃了她,笑言:“别不服气啊。人人都道我不知廉耻,骄纵蛮横,是个人不如貌的大草包,反正我的名声是大大的坏了,花小姐何必跟我一般见识?连累了自己的名声倒也罢了,连累人家卫国公府的名声就不好了。” 谢芳踪本是瞧不上她的,但是他还是头一次见女子自己骂自己不知廉耻,骄纵蛮横的,这算不算有点自知之明?他难得正眼看了一眼苏婉翎,这女子翠娥粉面,容颜稍显稚嫩,却也有几分美人风骨,却被名声所累,叫人看之无味。 “你知道自己名声不好,你还肖想三皇子?你这样的女人,三皇子是不会看上你的。”花想容是个时怂时刚的性子,怂是真怂,刚是真刚,没人拦得住她,谢芳踪也不例外。 “我知道啊。”苏翎半点也不生气。“所以从今天起,我不喜欢三皇子啦,你爱谁追谁追去。” 花想容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你要是不喜欢三皇子,你跑到麓山书院干什么?你一个文臣家的女儿,不进文科院,来武科院,还说不是对三皇子有非分之想?” 她说这话,不仅花想容不信,谢芳踪也是不信的。 “麓山书院武科院除了他三皇子就没有别的男人了吗?比如……”她目光故意落到谢芳踪身上,果然见他神情厌恶,一脸炸毛的表情:“你你你……你看本公子作甚,本公子是绝不会看上你的。” 这她自然是知道的,谢芳踪最喜美人,而且温婉的美人,能看上她才怪,她不过是故意恶心他一下罢了。 “你看不上本姑娘,本姑娘还看不上你呢,谢二公子莫要自作多情,我喜欢的另有其人,可比谢二公子好看多了。”黎国男子容貌排行榜上,楚白第三,谢芳踪第四,那可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你还说不是喜欢三皇子,除了三皇子,还有谁比我二表哥好看的。”花想容想也不想的就开口。 谢芳踪听到苏婉翎说她喜欢的人比他还好看本就不高兴,他自诩风流公子,风度翩翩,最不能承认别人比他好看,花想容竟然想也不想就说三皇子比他好看,顿时气煞他了。 三皇子有他好看吗?这泾阳城就没有比他好看的,你们这些女人,肤浅,眼瞎。 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三皇子在美男子排行榜上前十都没进,花想容说三皇子比谢芳踪好看,那的确是眼瞎。 “你说好看就好看吧,我懒得跟你多费口舌,很快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三皇子,就留给你了,加油哦,情敌那么多。”三皇子虽然长得一般般,但是好歹是个受宠的皇子啊,喜欢他的人还是很多滴。 苏翎朝花想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看得花想容是目瞪口呆,她真的放弃三皇子了? 谢芳踪还在想到底谁比他好看,苏翎却忽然点名:“谢二公子?先生都快要来了,你怎么还不走?难道是……看上我了?” 谢芳踪对她是避之不及,闻言气得踉跄了一步:“谁看上你了,苏婉翎,你给本公子提鞋都不配。”他边说边往外跑,仿佛被鬼追一般,还不小心被门槛给绊了一下,滑稽得很。 苏婉翎看着他逃走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这个谢芳踪,不愧是她笔下的可爱担当,性格洒脱不羁,为人自诩风流,实则是个痴情种,自从在杏花树下初见女主,便一见倾心。 杏花点点如飞雪,红衣似火比花娇。 顾阮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谢芳踪喜欢上她便一发不可收拾,可惜顾阮官配不是他,他充其量也就算个男三吧,但是个还算圆满的男三,因为他最后找了个和女主性格容貌都相似的女子,安稳的度过一生,只是这个女子出现得比较晚,他起码还要打十几年的光棍。 苏翎写这个人物还挺喜欢的,所以看见他就难免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但是她忘了自己不是执笔定生死的作者了,她现在是苏婉翎,人家骂她连提鞋都不配,她还笑得前仰后合,人家都以为她疯了。 春熙赶紧拉住她:“三小姐,您快别笑了,大家都看着呢。” 苏翎这才收敛了笑,有些尴尬的坐下,有些笑话,人家要是不懂你的笑点,场面就很尴尬,比如现在,苏翎后知后觉的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她默默地拿起桌上的宣纸挡住脸。 “先生来了。”有人大喊一声,众人落座,才算解了她的尴尬。 上午是习文,教她们理论兵法的先生是禁军副指挥使陆远道,此人乃麓山书院建院先师陆宗吾大师的后人,文韬武略,功夫极高,四十几岁的年纪,生得虎背熊腰,正义凌然,而且不苟言笑,是个很严厉的先生。 陆先生走到讲台上,目光梭巡一圈,最后落在苏翎身上,神色不悦:“你,出去。” 第二十二章 被点名的恐惧 苏翎有些愣神。 虽然她是插班生没错,但是也不至于第一堂课就被请出去吧,她也没干啥啊。 春熙站了起来,告了声罪,匆匆退下,她才恍然察觉各家伺候的丫鬟小厮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去了,只有春熙还在她身边,难怪陆先生会生气呢。 书院上课的时候是不允许有下人伺候的,这还是她自己的定的规矩呢,一时间给忘记了。 陆先生冷哼一声,面色依旧冷肃:“既然来了麓山书院,就要遵守麓山书院的规矩,别把自己那些大小姐的做派带到书院来,若是来享清福的,劝你们还是趁早回家,书院不是你们玩耍的地方。” 花想容听到苏婉翎挨训,忍不住偷乐,叫你得意,挨训了吧。 “好了,昨日留的问题,你们可有人回答?”陆先生只说了这么一句,也并不再多言,开始提问。 众人低头的低头,翻书的翻书,顾左右的顾左右,就是没人敢看陆先生的眼睛,只有苏翎,一脸懵逼,她一个新来的,连问题是啥都不知道呢,更别提回答问题了。 陆先生面带愠怒:“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吗?你们都是怎么考进麓山书院的?回去没有看书吗?” “关键是书上没有啊,怎么翻。”坐在苏翎后面的人小声开口,声音不大,苏翎却正好听见,哪知陆先生武林高手,耳聪目明,声音再小他也听见了。 “韩文勋,你有意见吗?书上没有,你们就没办法了吗?既然不会,不知道问旁人吗?”陆先生是恨铁不成钢啊,这一届丁班的学生真的是没一个有学识的,大多都是世家大族塞进来的旁系子弟,往年还有一两个寒门考进来的有学识有本事的学子,今年好像也有一个来着,结果书院开学好几天了,人还没到,态度极不端正。 “什么问题啊,这么难?”苏翎趁着陆先生不注意,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问题。 问: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如何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苏婉翎,既然你看过问题了,你来答。想来你执意要进麓山书院武科院,定是对打仗之事有非人见解。”陆先生突然出声,苏翎突然被点名,有些不大习惯的站起身来。 花想容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是你自己找事,非要看题目的。 陆先生一向严厉,若是回答不上来,等着挨罚吧,想着她会一个人到武场跑步她就格外高兴,看你还得意不。 孙子兵法嘛,她还是读过的。 苏翎清了清嗓子:“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陆远道对尚书府的这位三小姐也是略有耳闻,名声不好倒也罢了,还不学无术,本以为她来书院的目的不纯,是冲着三皇子来的,没想到她竟然答上来了,不是说她胸无点墨吗?怎么连书也看? 到底是文臣的女儿,想来还是看过几本书的,照本宣科罢了。 “何谓伐谋?” 花想容举起手:“陆先生,我知道。” 她虽然没读过这本书,但是字面意思还是懂的,总不能让她苏婉翎一个人抢了风头。 陆先生看着她:“答。” 花想容得意的站起来:“伐谋就是要用计谋取胜。” 陆先生摇头,再问苏翎:“你有何见解?” 陆先生这么问,想来花想容的答案不得他的心,于是答:“上兵伐谋,就是解决敌人智谋。意思是瓦解敌人的计谋,让敌人的计划落空,或者是让敌人谋划计策的人消失。” 陆先生赞赏的点点头,目光正视她:“何谓伐交?” 见陆先生神色略带喜色,想来她的答案和陆先生不谋而合,于是回答便得心应手:“伐交,是说解决敌人的朋友,破坏敌人的外交,使其落入孤立无援之境。” 陆先生神色越来越温和:“何谓伐兵?” “伐兵便是前两者行不通了,只能刀兵相见,但此举劳民伤财,兴师动众,所以较次。伐城最末,因为攻城不易,大多城池都易守难攻,所以能把敌人引出城来决一胜负,决不攻城。” 陆先生平时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轻易不会露出笑容,但神色越是放松,说明他已经很高兴,他面色无常的让苏翎坐下,道:“纸上谈兵易,知易行更难。打仗不是光靠读书就可以的,还要用到实处,但是若是连书都读不好,也难成大事。” 丁班的学生还是头一次见陆先生这么和颜悦色,不禁对苏婉翎多了几分敬畏。 唯有花想容气得咬牙切齿,苏翎只当不觉,专心听课。 有了刚才这么一遭,陆先生似乎对她大为改观,不仅言语不那么生硬,表情也没那么严肃了,上午的课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她果然还是更适合武科院,女儿家们那些勾心斗角的小手段根本不适合她,还好她只是抱大腿刷好感度不用宫斗,否则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最后呢。 日上竿头,终于下课。苏翎伸了个懒腰,身子被人撞了一下,她抬起头,又是花想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丢下几个字:“你少得意。” 她得意了吗? 这姑娘真是的,都说了不跟她争三皇子了,她怎么还跟她过不去。 她起身,去饭堂吃饭。 麓山书院所有的学生都必须统一在饭堂吃饭,并且不得私自带食物进来,否则开除,院训上禁止第一条,明明白白写着呢。 以前书院也允许外带吃食,但学生之间攀比成风,有甚者甚至把厨子请到书院,办了一场流水宴,其他学子争相效仿,还因此大打出手,一时之间学院风气乱成一团。梁院长便下令,不许任何人私自带吃食进校园,一经发现,一律开除。 这也挺好,跟学校食堂似的,苏翎离开学校好几年,好久没吃过食堂了。 而且去食堂,是不是就可以看见楚白了。 她已经一个早上没看见他了,每一天都很珍贵啊,不能浪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刷好感度的机会啊。 苏翎跟着人流来到饭堂,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楚白大boss,她端着自己的饭雀跃的跑过去,直接坐在他对面,笑颜如花:“表哥,我能坐这里吗?” 楚白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不能。” 第二十三章 有种跟我比! 还是这么冷漠,还好她脸皮厚。 苏翎往旁边挪了个位置:“那我坐这里好不好?” 楚白不理她,自顾自的吃着饭,动作优雅,不紧不慢的,看起来都赏心悦目。 苏翎见他不开口,她便自己自说自话:“表哥,今天课上陆先生夸我了,说我博览群书,是可造之材。我觉得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参加考核,说不定就能跟表哥一个班了,不,我一定会跟表哥一个班的。” 楚白还是不说话。 旁边却有人‘呲’了一声,苏翎抬起头,又是花想容,简直是阴魂不散。 “你又想怎么样?” 花想容嘲讽道:“我只是见不得有人吹牛,不过就是被先生夸了几句,竟然妄想进乙班?真当自己武神再世啊,就你这样的要是都能进乙班,本姑娘吧椅子腿吃了。” 苏翎放下筷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 花想容就没想过她能进乙班,虽然她似乎读过不少书,但是武科院可不只是以文会友,还有武功,就她这小身板,能不能撑过下午的武课都说不定呢,还说要进乙班。 “是我说的。苏婉翎,要不要我们打个赌,若是你进不了乙班,就退学,离三皇子远远地,你敢赌吗?” 苏翎叹气:“我记得早上我就告诉过你,我已经不喜欢三皇子了,你要是喜欢你就追去啊,我现在喜欢的人另有其人,就算是赌赢了,我也会离三皇子远远地,所以麻烦你,麻溜的,圆润的从本姑娘面前走开,好吗?” 书院里文武科会分开吃饭,文科院在前,武科院在后,现在饭堂里都是武科院的人,苏婉翎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花想容脸色十分难看,她就是不相信苏婉翎会真的放弃三皇子,所以才处处跟她作对。 “你骗谁呢,你不喜欢三皇子,你喜欢谁?他吗?”花想容指着专心吃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楚白。 苏翎嘻嘻笑:“这么明显吗?你都看出来了?” 花想容噎了噎。 她本就是随手一指,当初可是苏婉翎说什么都要退婚的,还说嫁猪嫁狗都不会嫁楚白,如今竟然说喜欢的人是楚白,怎么可能,楚白现在可不是侯府世子,一介白衣,苏婉翎会喜欢他? “你少敷衍我,我又不傻,你当初可是发誓嫁谁都不会嫁给他,现在你说喜欢他,是在哄我还是在哄别人?你嫁给他有什么好处,他现在的身份有什么值得你嫁的?” 苏翎一本正经:“我表哥好看啊,世家公子排第三,而且文韬武略,天下闻名的。以前是我瞎了眼,错把璞玉当顽石,现在我是真心悔改大彻大悟,非表哥不嫁,除非他不娶我。” 楚白吃饭的动作终于顿了顿,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苏翎立刻笑得一脸真诚,楚白收回目光,继续吃饭。 苏翎笑容逐渐僵硬,有些挫败,楚boss真的好难攻略啊。 三皇子李亶恰好走进饭堂,正好听见苏翎这番高谈阔论,脸色黑如锅底。 这个苏婉翎又在搞什么鬼?混进麓山书院就罢了,还当着这么多人说不下换他,喜欢一介白丁?她是在欲擒故纵吗?可惜,这样水性杨花不知羞耻的女人,他是绝对不会喜欢的,更不会娶回去,哪怕侧妃也不行。 花想容仿佛见鬼一样:“苏婉翎,你莫不是被鬼上身了吧。” “你才鬼上身了,赶紧走,别打扰我和表哥吃饭。”她像赶苍蝇一样赶花想容,楚白却放下筷子,端起食具起身就走。 怎么就走了,她还没说两句话呢。 苏翎赶紧端起自己还没吃的饭追,路却被人拦住,这回不是花想容了,是她表哥谢芳踪。这表兄妹俩还真是没完没了了,苏翎看着眼前的人,吊儿郎当却自有几分风度翩翩。 “你说的人就是楚白?还说他比我好看,你是眼瞎了吧,他哪儿比本公子好看,长得就像个绣花枕头,还文韬武略,你上哪儿学的词就敢往他身上用?”他说这话满脸的不屑,一脸老子天下无敌天下第一帅的风流样,瞧着有点欠揍。 “不是我瞎,是谢二公子没有自知之明吧,这世家公子排行榜也不是我一个排的,你再不服气,你也是老四,有本事你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啊。”路被挡住了,楚白也不见了,既然追不上,那就继续吃饭,下午才是重头戏,不吃饱可没力气被折腾。 谢芳踪气得咬牙,手指抖了两下:“好,你给本公子等着。” 等着就等着,怕你不成。 苏翎吃完了饭,找到自己的寝居,丁班只有她和花想容两个女孩子,不用想她的室友都是花想容,现在两个人是谁也不想搭理谁,便谁也不说话,躺在床上就睡觉。 鼓声起,午时三刻,苏翎起身,换了身容易活动的衣裳,匆匆赶去演武场,甲乙丙丁四个武科院的学生陆陆续续到了,好在先生还没到。 苏翎站在远处,往人头攒动的演武场里找人,一眼就找到楚白。 其实楚白的气质站在人群里依然很扎眼,形如芝兰玉树,不落凡尘。 她兴冲冲穿越人群跑过去打招呼,有人却走在她前头,而且是来者不善。 只见谢芳踪一脸挑衅的走到楚白面前:“楚白,听说你文韬武略,箭术非凡,敢不敢跟本公子比一场,若是你输了,就当着全书院学子的面承认你不如本公子。” 谢芳踪,你小子惹谁不好,招惹楚boss干什么,嫌我给你的结局太好了? “不比。”楚白面色阴沉,拒人千里。 谢芳踪没说话,跟在他身边的少年说话了,颐指气使的样子,一看就是狐假虎威。 “楚白,你算什么东西,还当自己是侯府世子呢,谢二公子愿意跟你比一场,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苏翎表示记住这个人的脸了,并且把账记在谢芳踪头上,谁让他没事带头欺负她表哥的。 “谢芳踪,我警告你,不许欺负我表哥,有种跟我比啊,你要是赢了我,我就承认你是世家公子第一。你要是输了,你和你身边的人对我表哥客气点。” 第二十四章 “快来看啊,苏婉翎竟然主动挑战谢家二公子,有好戏看了。” 有不嫌事大的振臂一呼,大家纷纷聚拢了过来。 “好男不跟女斗,本公子不跟你比。”谢芳踪看着还不到他肩膀的小丫头,双手环抱,不搭理她。 苏翎走到楚白面前,老鹰护小鸡似的:“难道你是怕输?” 谢芳踪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本公子会输?我一只手就能赢你,本公子是不屑跟你比。” 刚才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附和:“就是,谁要跟你一个小丫头比,赢了也没什么意思,还浪费我们谢二公子的时间。” “比射箭我自然不是谢二公子的对手,毕竟谢家百年功勋世家,代代习武,族中子弟个个能骑善射,我跟二公子比射箭无异于螳臂当车,我们来比点别的。” 谢芳踪被她这么一夸,十分开心,虽然她夸的是谢家,不是他,但他却觉得十分动听,便依了她的话:“也行,你说怎么比?” 苏翎:“我们一人射箭,一人站在箭靶之处,头上顶着一个苹果,对方射箭,你敢不敢比。” 谢芳踪摸了摸鼻子:“就这么简单?那苏小姐你可是输定了。” 苏翎拿起一旁的弓箭递给谢芳踪:“那可不一定,谢二公子先来吧。” 谢芳踪不跟她客气,并有显摆之意,接过弓箭便张弓搭箭,等着苏翎走到靶前,头上的苹果刚放好,带着破空之声的利箭‘咻’一声便飞了过来,精准的射中她头上的苹果,苏翎连头发丝都没乱。 人群中一阵欢呼。 “谢二公子好箭法。” 谢芳踪得意的放下弓,冲着尚未反应过来的苏婉翎得意道:“以为本公子会因为害怕射中你而射不准吗?你未免也太小看本公子了。” 楚白无声地笑了笑。 苏翎笑得就更得意了。 “二公子果然厉害,该我了吧。”她走到谢芳踪面前,拿过他手中的弓,指着箭靶的位置:“二公子,请。” 她笑得神采飞扬,仿佛偷食成功的小鼹鼠,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问:“你会射箭吗?” 苏翎拿着弓箭,十分生疏的试箭,闻言真诚的摇头:“不会啊,我是第一次。” 谢芳踪脚下一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她根本就没有说谁射中苹果谁就赢,她只是问他敢不敢,是他自己先入为主的以为是比谁射的准,其实这丫头打的是谁先认怂谁就输,她比的不是箭术,是勇气啊。 “哎,二公子你怎么还站在这儿?不敢比啊,那你就认输吧。”苏翎似笑非笑。 花想容又挤了出来:“苏婉翎,你耍赖,你根本就不会射箭,让我二表哥站在靶前,万一你失手射中了他怎么办?” 苏翎点点头:“是有这种可能,但是愿赌就要服输吗,刚才我不是站在那儿让你表哥射箭了吗?怎么现在轮到你们,你们还要讲条件的哦,我刚才可什么条件都没讲哦,谢二公子要是害怕,那就认输吧。” 谢芳踪是什么人,他会认输? 他悲壮的拿起苹果,走到靶前,将苹果放到头上:“来。” “二表哥。”花想容想拦,被谢芳踪一把推开。 很有勇气,不愧是谢芳踪。 苏翎举着弓箭,用尽所有力气,弓如满月,箭尖对准谢芳踪,谢芳踪本来碍于面子不肯认输,但是他箭术超群,从她箭尖的角度就感觉她这箭要是射过来肯定会直接插他脑门上,他赶紧出声:“等一下,苏婉翎小姐,要不你手再抬一点?” 苏翎放下弓箭:“是我射箭不是二公子射箭,你还是不要说话了。指点倒是不必了,让我高抬贵手还是可以的。” 求饶,认怂,那都是不可能的,他们谢家就没有孬种。 “来吧!”大有一副壮士断腕的气概,苏翎却看出他是在强撑。 “那我可就真来了啊。”苏婉翎再次抬起箭,谢芳踪双眼死死盯着她那箭尖,心跳如擂鼓。 “都在干什么。”孟淮山声若洪钟,苏翎被吓得手一抖,箭矢离弦而去,对准了谢芳踪的脑袋,苏翎心道一声糟了,玩脱了。 “二表哥。” “谢二公子。” “谢芳踪。”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惊呼声此起彼伏。 一颗小石子夹杂着风声,精准的打偏了箭矢,利箭‘哚’一声插入旁边的箭靶之上,羽尾还在微微颤抖。 谢芳踪偏头看着旁边的白羽流箭,心有余悸,苏婉翎这个女人看起来个子小小,力气倒还不小,她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吧。 “谢二公子,没事吧。”跟在他身边的公子哥赶紧跑过去,谢芳踪一把推开他:“本公子能有什么事儿。” “反了,谁让你们私自设赌局的,谢芳踪,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孟淮山指着苏翎,横眉怒目。 苏翎知道此人不好惹,而且不徇私,更不看任何人的面子,只要把人送到麓山书院,他就敢可劲儿训,除非你退学。 “苏婉翎。” “谢芳踪,苏婉翎,围着演武场跑二十圈。” 二十圈?苏翎看着偌大的演武场,一圈下来起码四百米吧,二十圈八千米,她以前的最高纪录也就一千五,八千米下来,只怕要废。 “愣着干什么?不想跑就给我滚出去。”孟淮山不留情面,那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啊。 “我跑,我跑。”苏婉翎认命了,自己选的路,哭着都要跑完。 谢芳踪跑在前头,苏婉翎在后,不一会儿就被谢芳踪拉下老远,但她并不着急,她体力不如谢芳踪,自然要保存实力。 “剩下的所有人,各回各班,对抗训练。”孟淮山一声令下,所有人呼啦啦的就跑回自己的位置。 三皇子李亶一直站在自己的位置没有动,看着已经被谢芳踪追上扯了一下她头发怒不可竭追他的苏婉翎,深色的眸子染上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疑虑,这个一直跟在他身后死缠烂打的女人,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 他目光落在楚白身上,深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深沉而危险。 第二十五章 楚大boss真的很难攻略 苏翎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一千五那是她原身的成绩,苏婉翎这具身体是深闺里养大的,她刚才拉弓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因为用力过度胳膊这会儿还隐隐作痛呢,本以为自己至少要跑个一千米才会累,没想到才跑完一圈就上气不接下气,只能跑一段儿走一段儿,偏偏谢芳踪这小子体力好得很,超了她一圈了,在她面前嘚瑟得很。 “苏婉翎,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了?不行了呀,看我,是不是很厉害。我们打赌应该是我赢了吧,本公子没有退,你的箭没有射中苹果,所以是你输了,你必须要承认本公子是世家公子第一。” “好,我承认你射箭比较厉害,但是只是比我厉害一点而已。比我表哥还是差点。” 谢芳踪不服气:“你表哥你表哥,他有什么可厉害的,本公子比他厉害多了,总有一天,本公子会让你瞧见,本公子样样比他厉害。” 苏翎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谢芳踪冷笑:“我想干什么,自然是打败他,让他彻彻底底输给本公子,一个甘愿女人保护的男人,有什么可厉害的。你等着瞧吧。” 苏翎已经累得喘大气了,气得追上:“谢芳踪,不许你找我表哥麻烦,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谢芳踪吐了吐舌头:“我好怕啊,我就找他麻烦,你咬我呀,你追上我再说吧。” “谢芳踪!!!” “你们俩干什么呢?不好好跑,就给我再加十圈。”孟淮山一声怒吼,苏翎立刻老实了。 八千米已经很吓人了好吗,就是国家级长跑运动员也就一万米,跑完下来照样累得直不起腰,可是她忘记了一件事情,这里是她架空的小说世界,这里面的人,是会武功的。 谢芳踪跑完一半儿了,还脸不红气不喘,她都已经开始叉腰了。 关键是谢芳踪这小子还特别欠揍,跑一圈又在她跟前儿晃悠:“不行你就别跑了,回家去吧,或者转去文科院,学学琴棋书画挺好的。” “滚!本姑娘今天走也要走完。”苏翎打定了主意,那是说什么都不会后悔的。谢芳踪早就跑完了,她还有一半儿呢,她累得要死,却不敢停下来,龟速往前挪动,今天的训练已经结束了,大家一开始还会留下来看热闹,但是天色渐晚,大家陆陆续续都走了,只剩下苏翎一个人还在坚持。 “你这丫头,到底在坚持什么?别跑了,孟大统领和陆先生都走了,让我来监督你,你别跑了,本公子不会告发你的。”谢芳踪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愁容满面。 苏翎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才不要得到你谢芳踪的施舍照顾,她自己选的路,哭着都要走完。 谢芳踪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倔的女孩子,当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可是他心底却有一丝莫名的,说不出情绪,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苏翎本就力气,全凭意志力在坚持,他这一扯,她直接摔在地上。 谢芳踪手足无措,想要拉她起来:“本公子不是刻意的,是想让你停下来。” 苏翎喘着粗气,挣扎着爬起来:“最后一圈了,这点苦都吃不了,我怎么进乙班。更何况,你们这个贵公子个个都有武功傍身,我再不努力,怎么追得上你们。” 她说一句要喘半天,大概是腿软了,愣是半天没爬起来,谢芳踪伸手,一把将她提起来,她站都站不直了,还倔强的往前走。 “我说你还真想进乙班啊,就为了你那个表哥?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理你了吗?值得吗?别坚持了,回家吧,天都快黑了。” “要你管,你做好自己的职责就行了。”苏翎很想说我也是生活所迫啊,小命儿都捏在别人手里呢,还谈得上值不值得? 苏翎坚持走完了最后一圈,太阳也正好落山,她仿佛力气被一瞬间抽干了,肺里火辣辣的疼,直接躺在地上如死狗,无论谢芳踪怎么喊都不动。 谢芳踪没办法,只能去把春熙叫进来,让她扶着她出门,看着她上了自家马车,待马车走远了,他才转身离去。 黑暗的巷子里,露出一袭青衫衣角,见马车缓缓远去,终消失在黑暗里。 苏翎几乎是被春熙春雨给抬回去的,徐氏听闻她第一天去书院就被罚,心疼不已,有些后悔。 “翎儿,要不我们明天不去了,母亲给你找个师傅在家学也是一样的。” 这可怎么行,她好不容易才进去的,她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手足无力,腰也没力,但是不想徐氏担心,还是拉着床沿坐起来:“母亲,我没事的,我平日里活动得少,身体不好才会这样,过两天就没事了。” “是吗?”徐氏将信将疑。“你今天去之前不是怕苦怕累吗?” 苏翎突然想起还有这茬,赶紧转移话题道:“翎儿这不是想到这苦累不吃也吃了,不能白吃啊,不如多待一段时间,把病治好。母亲,您这心疼翎儿,还不如帮翎儿准备些好吃的,翎儿好饿啊,我还没吃饭呢。” 徐氏闻言立即吩咐厨房:“来人,去给三小姐准备吃食。” “我要吃牛肉,我吃鸡蛋,我还要吃豆腐。”剧烈运动之后,必须要补充高蛋白,苏翎不管不顾的点餐,徐氏自然一一应了。 春熙很贴心,很快打了热水来让她泡脚,春雨立即给她按摩腿,苏翎感觉到腿上的疼缓解了很多,这两个丫头还真是贴心得很啊。 “夫人,老爷回来了。”大丫头冬香来报,徐氏看了眼苏翎,苏翎立即懂事的让母亲大人先走:“母亲且去吧,有春雨春熙伺候,女儿无事的,但是您千万不要跟父亲提起,我怕他会生气。” 徐氏摸摸她的脑袋:“那你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苏翎点头,看着徐氏背影,惋惜。 其实徐氏对苏婉翎真的挺好的,但是其他的子女,她就做不到那么大度,对楚白,更是手段强硬狠辣,所以楚白才会那么恨尚书府的人,要致他们于死地。 如谢芳踪所言,楚大boss真的很难攻略,她做了这些事,结果他半点反应都没有。 哎!真是愁死个人! 第二十六章 为什么被点名的总是我 昨夜春熙春雨忙活到半夜,又是按摩又是热敷,让她今天早上终于能起床了,只是胳膊和小腿还有些疼,但也不至于行路艰难。 她请完安出门,发现楚白还是提前走了,没等她。 她认命的爬上马车,自己去书院。 有春熙扶着还好点,等进了书院,春熙退出去,她一个人走路,这剧烈运动的后遗症就上来了,让她想起初中体育老师请假,数学老师代课,真的是很认真的带她们上体育课,一节课四十分钟完全没停下,热身运动过后就是蛙跳,爬楼梯,跳楼梯,单脚跳楼梯,背人爬楼梯,一节课下来她大腿疼了半个月,从此再也没人愿上体育课。 她现在跟那时候情况差不多,进门槛的时候,不自己抬着腿,根本迈不进去。 她艰难的抱着一条腿跨进学堂,正费力抬另外一条腿,后背被人大力撞了一下,她脚下不稳,险些来了个脸着地,她慌乱的想要以手撑地,温热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就着这只手力道站稳,回头道谢:“多谢,咦,孟容,你也是丁班的?” 孟容的功夫那可是孟家家传的,天下第一剑客的水平不是吹,整个书院没人能胜过他,竟然也被分到了丁班。 “是。”孟容只不过是恰好看到有人摔倒,便伸手一扶,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他的恩人,顿时眼前一亮。 “恩人也是丁班?那现在恩人可否告知姓名?”母亲常常教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孟容不是知恩不报之徒,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已下定决心,不管恩人愿不愿意,他都会追随恩人左右。 “好说,小女子姓苏,名婉翎,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和未来禁军大统领做同窗,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切,沾花惹草,不知羞耻。”花想容翻了个白眼,言语嘲讽。 以往苏婉翎和她争三皇子,与她处处作对,她怎么看她都不顺眼,现在她说不喜欢三皇子,明明应该不恨她才对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还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 花想容想不通,干脆懒得想,跟着心走就好了。所以看见她狼狈的抬着腿进学堂,她想也不想就撞了上去,谁知道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英雄救美。 她皱着眉头打量着新来的小子,长得倒挺不错,只是看上去挺木讷,一身穿戴寒酸简朴,一看就是清苦人家出身,也难为一向最喜欢捧高踩低的苏婉翎对他笑得那么灿烂。 现在竟然饥不择食到连这种货色都招惹了,花想容有些嫌弃的摆摆脑袋,脱口而出。 苏翎瞪了眼花想容:“花想容,你还有完没完了?” 花想容回瞪她:“没完,你能把我怎么的?” 要不是看你还没干出什么太出格的事,作为亲妈我都想收拾你这丫头了,没事找事,她白了她一眼:“懒得搭理你。” 花想容一拳打在棉花上,人家不生气,她气得要死,只能哼了一声,自己生闷气。 “孟容,你的剑呢?”苏翎找一下,竟然没看见他的无名,现在孟淮山隔三差五就会到书院来,看见那把剑,父子俩自然就能相认。 原先书里的情节,因为他卖了剑,所以才发生了后续有人冒名顶替的故事,现在她帮他保住了剑,应该很快就能认祖归宗吧。 “我把剑随着母亲一同下葬了。”孟容神情悲伤:“母亲等了父亲一生,那把剑是父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我把它与母亲葬在一起,成全母亲最后的念想,就当做是父亲陪着她吧。” 额……孟大公子,你家老子还没死呢,你说这话不大吉利吧。 “孟公子果然孝心可嘉,感天动地啊。”苏翎除了夸他,当真是无话可说了,说多就让人怀疑了,更何况人家孟容现在还沉浸在丧母之痛中,她更不宜提及其他。 “都回到座位上去。”先生一进门,看见大家还乱糟糟的站着,眉头一皱,神情不悦。 今天来上课的先生不是陆先生,而是一位姓宋的先生,不在三军任职,但智谋无双,没有被请到麓山书院任教之前,传闻是江湖上有名的游方道长。宋道长不会武功,乃一介文人,但也是个很严肃的文人,总是喜欢捏着胡子皱着眉点名,于是大家给他起名胡子老道,但也只敢背地里叫一叫。 “听说你们班有人对兵法见解颇深,是谁啊,站起来让我瞧瞧。”宋先生捏着胡子突然点名,苏翎还在揉腿,猝不及防就听到花想容兴奋的喊着她的名字:“先生,是她,苏婉翎。” 宋先生捏着胡子沉吟:“苏婉翎?昨天与谢家二公子打赌射箭被罚的那个?” 苏翎有些尴尬,她才来一天,似乎已经声名远播了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先生,是我。” 宋先生略有些惊讶:“竟还是个女子,有意思。陆先生说你博览群书,对兵法见解颇深,不如你与我说说,你都看过哪些书?” 她写这本书之前,只是粗略读过《孙子兵法》,《鬼谷子》,在网上看过各路大神对兵法的见解,实在算不得博览群书,于是她很诚恳的答:“只是粗略看过些书,是陆先生谬赞了,学生愧不敢当。” “倒还懂得谦虚,那我且问问你,何谓道?” 苏翎时隔多年再次体会到上课被点名的恐惧,只能凭着仅限的记忆,一知半解,十分笼统的答:“道者万物之奥,道者万物之源。道生万物,万物依道而行。” 宋先生摸着胡子点头:“学问尚可,坐下吧。今天,我们就来讲讲,何谓道。苏婉翎说得不错,道者,万物之源,道生一,一化气,气生天地而化万物……” 苏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赫然发现宋先生正看着她,她赶紧放下爪子低头,好在宋先生没有骂人,继续讲着他的道,她继续揉着腿,视线不由自主往外瞟,猛地睁大眼。 第二十七章 说让你多管闲事的 什么情况?刚刚那个人是楚白吗?现在不应该在上课吗?他怎么出来了? 苏翎瞬间坐不住了,举起手:“先生,学生肚子好像有点不舒服,想去茅厕。” 宋先生虽然对她学问很满意,但是这个女子未免也太不矜持了,说话竟然如此粗俗,他捏着胡子皱着眉摆手:“去吧去吧。” “多谢先生。”苏翎高兴地站起身就往外跑,路过乙班,听到里面传来先生骂人的声音:“简直是太不像话了,来书院念书书也不带,笔墨也不带,还来书院干什么?不如趁早滚蛋,还有你们,下次谁要是敢自带人来,我不管你们是谁家的公子少爷,统统给我滚蛋。” 楚白不带书不带笔墨,怎么可能? 他可不是这么马虎粗心的人,除非有人故意整他。 难道是谢芳踪? 这小子昨天信誓旦旦的说要打败楚白,难道真是他?可是这手段未免也太低劣太幼稚了吧。 谢芳踪,你给我等着,本姑娘收拾你,是为你好。 但是眼下,她得去看看楚白干嘛去了。 苏翎找了一圈,最后在演武场找到了楚白,他面无表情的跑着圈,阳光炙热,他额头细细密密的汗,他也不擦一下,苏翎三两步溜过去,跟他并肩而行:“表哥,这么巧啊?” 楚白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疑虑,但是不说话。 苏翎脸皮厚自来熟,你不问我也答:“我上课打瞌睡,被先生赶出来了,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竟然遇见表哥,你说我们是不是上辈子的缘分。” “闭嘴。”楚白终于舍得开口了,只是开口就两个字,而且十分的不近人情。 要她闭嘴,那是不可能的。 “表哥,你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哎哎,表哥,等等我!”她话还没说完,楚白突然加速,一下子把她甩出去老远,苏翎拼命追拼命喊,但是很快跑步说话的后遗症就来了,肺里火辣辣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而且唇干舌燥想喝水,苏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摆手:“不行了不行了。” 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怎么她都快累死了,怎么也追不上? “你,回去。”不知何时,楚大boss竟然又跑到了她面前,恰好挡住了整片阳光,他背在阳光里的五官阴沉沉的,语气也冰冷,苏翎却很开心,语调都高了一个调。 “表哥,你是关心我?” 他又不说话了,掉头就走,仿佛刚才让她回去的人是她错觉。 也好,她收拾谢芳踪去。 楚白看着她的背影,停下脚步,眼神冰冷。 苏翎往书院外院走,所有的丫鬟小厮都候在那里,苏翎在各色赌钱打牌的丫鬟小厮之中,找到了画风略清奇,此刻正偏安一隅绣花儿的春熙。 “三小姐,您怎么出来?该不会是被赶出来了吧。”春熙看见她,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十分惊讶。 “你这丫头,就不能盼着你家小姐点好的呀,快给我水,我渴死了。”苏翎摇头,依旧喘着粗气,春熙赶紧倒了水地给她,她咕咚咕咚下了肚,还是渴,春熙再给她倒了一碗,她喝了才总算解了渴。 她把碗递给她,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啊,三小姐,你要那东西干什么?”春熙不敢相信。 “你小姐自有用处,你动作麻利点,午时之前最好给我买回来,别让人瞧见知道吗?”苏翎笑得狡黠,春熙突然想起了以前那个骄纵蛮横的三小姐,果然还是回来了吗? 午时,谢芳踪在饭堂不停地左顾右盼,张乐康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谢二公子,在找谁呢,是在找我吗?” 谢芳踪嫌弃的推开他,继续找。 张乐康不乐意:“谢二公子,你也太无情了,早上我还帮你教训了楚白那小子一顿,他这会儿还在演武场里跑着呢,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这幅表情算怎么回事。” 谢芳踪收回目光:“你说楚白的书和笔墨是你藏起来?” “还藏什么啊,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一个寄人篱下的落魄白丁,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给扔茅厕了。谁让他小子惹了谢二公子,还被个女人保护。早上我可是当着他的面扔的,他小子连个屁都不敢放,简直就是个窝囊废,这样的东西,我替谢二公子教训教训他,应该的,谢二公子不用太感谢我。”张乐康说完,他身后的几个都笑了,看来团伙儿作案。 谢芳踪拎着他的领子:“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张乐康一脸莫名其妙,领子被他揪在手里,脸憋得通红:“二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平时他带着这群浪荡公子哥打狗遛鸟混迹秦楼,什么样的混账事都干过,这些人平日里在外头也仗着他的势干过不少仗势欺人的事儿,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怪他平日里对他们太过纵容,才让他们肆无忌惮,什么事儿都敢打着他的旗号去干。 “算了,以后你们谁再敢打着本公子的旗号做这些事,本公子饶不了你们。”他松开张乐康,转身就往演武场走,楚白在那儿,苏婉翎多半也在那儿。 “怎么了这是?”几个平时跟着他混的世家公子莫名其妙的问。 张乐康捂着脖子,面色难看:“谁知道呢,大概是疯了吧。” “表哥表哥,你跑完了吗?我帮你打了饭,还帮你买了新的笔墨纸砚和书。”苏翎献宝似的左手端着饭,右手拎着笔墨纸砚。 楚白微微喘着气,停在她面前,难得和颜悦色不带冰冷的看着她:“你把饭带到这里怎么吃?” 苏翎看着满地黄沙,风一吹,黄沙打着卷儿漫天飞舞,确实有点煞风景,可能在这儿吃,吃进去的不是饭,是黄沙。 “那我们换个地方,别去饭堂了,我们去学堂后面的小荷塘,那里风景宜人,还有地方可以坐。”苏翎提议。 “不去,我带回寝居。”楚白想也不想就拒绝。 “别呀。去嘛去嘛,你们男子寝居我又去不了,我也没用饭呢。”苏翎躲开他要来拿饭的手。“走吧走吧,饭都快要凉了。” 她试探性的端着饭往前走,听见后面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想起,脚步更加雀跃。 第二十八章 谢二公子的弱点 谢芳踪站在回廊之上,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演武场上,拳头狠狠地砸在柱子上。他很生气,更生气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一定是因为张乐康那小子自作主张,所以他才会生气,一定是。 谢芳踪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寝居,打算揍一顿张乐康出气,却发现一堆人围在他的床前,张乐康手里拿着个盒子,大家一脸新奇的在讨论:“这是个什么东西?盒子还挺精致的。” “会不会是文科院的那些世家小姐们送的糕点?” “有可能有可能。” “打开看看吧。” “都干什么呢?”谢芳踪及时出声,缓缓走进去,张乐康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将盒子端起来给他看:“我刚刚回来发现你床上多了个盒子,大家好奇,会不会是隔壁文科院的小姐们给你送的糕点,毕竟你谢二公子魅力无边,一向讨姑娘们喜欢。” 谢芳踪心道她们避他如豺狼,喜欢个屁,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接过盒子,上面有淡淡的幽幽桃花香,这香味有些熟悉,他鼻子一向很灵,闻过一次的味道他都能记住,特别是女人身上的味道。 这个味道好像是……他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却被吓得惊声尖叫,盒子扔出去老远。 个头肥硕通体油亮的黑色巨鼠突然被人连鼠带盒扔了出来,也是吓得无脑乱窜,直接窜到谢芳踪的床底下,谢芳踪叫得更厉害了。 “老鼠,老鼠,快捉老鼠。”谢芳踪吓得瑟瑟发抖,张乐康没想到谢家二公子天不怕地不怕,他老子的杀威棒都没能打投降的人,竟然被一只老鼠吓得抱头鼠窜,好不狼狈。 他很想笑,但是怕谢芳踪秋后算账,于是振臂一呼:“大家都赶紧来抓老鼠。” 于是本来应该安安静静的午休时间,顿时热火朝天,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跑出来抓老鼠,那老鼠也是厉害,被人人喊打却逃得飞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啊,一会儿钻到床底下,一会儿又爬到房梁上,搞得一众公子哥是束手无策。 苏翎正和楚白吃着饭,心里还想着到底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沉默的气氛,就听见男子寝居传来阵阵呼喊声:“快追啊,老鼠跑到三皇子屋子里去了。” “出来了出来了,在房梁上,快,拿箭射死它。” “又下来了下来了,跑到女子寝居那边去了,怎么办,追不追啊?” “啊——救命啊,老鼠,老鼠,好大的老鼠。”是花想容的声音。 苏翎笑得前仰后合。 这些贵公子,恐怕还是第一次见真的老鼠吧,听听这绝望的尖叫。 楚白冷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忍住笑,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喊:“大小姐,您没事吧。” “区区老鼠罢了,何至于如此慌张。”这霸气的女声,应该是叶大将军家的长孙女叶文君吧,整个书院的学子,只有她是真正见过战场见过大世面的人,区区老鼠,对她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 “死了死了,还是叶大小姐厉害,不愧是一品大将军的孙女。” “不过麓山书院怎么会有老鼠这种东西?而且还长得这么肥硕油光水滑的,看着都恶心。” 苏翎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得拍桌子,她今天给这些公子哥们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了。 “是你做的?”楚白幽幽出声。 苏翎立刻乖巧:“谁让他们欺负你,我只是给他们一点教训。” 楚白沉默着,苏翎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以后不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楚白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冷漠。看着她晶晶亮亮的眼神一点一点暗下去,他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也不需要别人的保护,苏婉翎做得这一切,只会让他觉得是负累。他都已经下定决心,与全天下人为敌,他关闭了心,麻木了情感,他隐忍蛰伏,只待日后,将这些人一个一个踩在脚底下。 可是你为什么突然要对我这么好,若是你是在演戏,我愿意陪你演,可是你为什么演的这么真。 苏婉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楚白闭上眼,良久,起身,决绝而去。 他不需要温情,不需要别人的好,不需要! “表哥,笔墨纸砚。”苏翎已经对他冷言冷语的态度习惯了,也只是黯然神伤了一小会儿,立即打起精神,看见他走了,赶紧站起来喊他,谁知道他走得更快了。 苏翎看着手里的笔墨纸砚,小声嘀咕:“走这么快干什么,没有笔墨和书本,你怎么上课呀。算了,下午是武课,不用这些,回去再给他也是一样的。” 男子寝居。 谢芳踪脸色惨白,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的死老鼠,咬牙,好你个苏婉翎! “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连谢二公子都敢戏弄,一定要把她找出来,给谢二公子赔罪。”张乐康义愤填膺,势要抓住凶手。 “没错。” “不用找了,我知道谁,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谢芳踪脸色难看,凶神恶煞的望着小荷塘的方向。 苏婉翎是怎么知道他害怕老鼠的?这件事情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过,连祖父都不知道,只有身边最亲近的人才会知晓。难道她收买了他身边的人?不可能,那些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东学更是和他一起长大,一家子老小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不可能背叛他。 可是如果不是他身边的人告诉她,她是从何知晓? 难道一切只是偶然,她只是随意为之? 午时三刻,鼓声响起。 谢芳踪午时没有休息,一直坐在床上等鼓声响起,听到声音直接起身,第一个到达演武场,坐在门口守株待兔。 苏翎姗姗来迟,中午休息时间太短,还没睡醒就被叫醒,她半梦半醒呵欠连天的走到演武场,一个呵欠还没打完,就被人拽着胳膊拖到一旁。 “谢芳踪,你干什么?”苏翎挣扎着,奈何这小子看着精瘦,力气实在是不小,半点反应都没有。 第二十九章 你到底是谁 “你给我过来,还问我干什么,我房间里的老鼠是不是你送的?”谢芳踪看着她那张肤若凝脂,精致小巧的脸,明明应该很生气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气不起来,但是他不能让对方看出来,于是装得凶神恶煞。 “是我,我说过,不许欺负我表哥,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苏翎也不否认,她还怕他不知道是谁呢。 谢芳踪这事儿有些憋屈,但是也不算白遭这么一场惊吓,张乐康他们几个确实是打着他的旗号办的这事儿,但是他就想不明白了,苏婉翎怎么会这么护着楚白。 “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吗?不是也折辱他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都后悔死了好吗? “反正我可以欺负,别人欺负就不行,谢芳踪,我警告你,如果不想天天见到可爱的小老鼠,就别找我表哥的麻烦,我可是说到做到。”她知道谢芳踪的弱点,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谢家百年家规都束缚不了的谢二公子,就怕老鼠。 因为他小时候回谢家祖宅祭祖,看见一只老鼠趴在门口的石板上一动不动,还以为是死掉了,还想上手摸一摸,哪知道老鼠反头就是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怎么甩都甩不脱,疼得他是哇哇大叫,下人们慌慌张张的赶来,七手八脚的解了他的困境,从此他看见老鼠就心有余悸,老鼠那尖锐的牙齿咬进肉里的感觉,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会知道我怕老鼠,难道你们家在我卫国公府安插了卧底?”谢芳踪还是想不通,她不可能知道。 苏翎佩服他的想象力,翻了个白眼:“就算我们家在你们家安插了卧底,我父亲也不会让我知道啊,我是女子,又不是男子。更何况,我们家在你们卫国公府安插卧底,就为了探听你的喜恶啊,我又不是要嫁给你,我们家吃饱了撑的啊。” 谢芳踪想想也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说起来你似乎和往日大不相同,容貌虽然未变,但是性格却天差地别,好像换了一个人,你当真是苏婉翎吗?”谢芳踪的眼神仿佛能直达人心,苏翎眼神躲闪,心虚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虽然大家都说过她性格好像变了,但是从未有人怀疑过她不是苏婉翎,苏老太太,徐氏,苏府的丫鬟,以及楚白她都用历经生死幡然醒悟的借口搪塞,但是她看着谢芳踪的眼睛,打从心底觉得这个理由是说服不了精明的谢二公子。 “我懒得理你,我不是苏婉翎我还能是谁。”苏翎想走,谢芳踪却拦住她的路,大有一副你不说实话我就不会放你走的架势。 谢芳踪听过很多说书,看过许多杂文传记,戏说故事,涉猎甚广,虽然觉得离谱,但他十分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可能不是苏婉翎。 因为一个人的爱好会变,性格遭遇重创也会变,但是品性不会变。以前的苏婉翎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捧高踩低,蛮横势利,还总喜欢拿鼻孔看人,自以为清高,不可一世,虽是文臣家眷,却少通文墨,可是面前的这个苏婉翎,竟然能做到让陆先生和宋先生夸赞她聪明伶俐,十分通透。 前不久护国侯府的顾夫人举办诗酒花会,他还有幸见过一面,小丫鬟不过是将她的衣裙打湿了,她便破口大骂,半点礼仪也不顾。当着顾家大小姐的面骂人家府里的丫鬟笨手笨脚,顾大小姐脸上可是难看得很。 这才短短半个月,她就变了一个人。个性虽然依旧张扬,但是性子却收敛了,甚至学识都涨了不少,最诡异的是她突然开始讨好楚白了,而且似乎还有些怕他。 真有人能十几天时间就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说,你到底是谁?” 苏翎很是头疼,这小子好像在怀疑她的身份啊,可是她们力量悬殊,摆也摆脱不掉,这可怎么办啊。 “小姐,您没事吧。”正苦恼着,忽然听到孟容的声音,她顿时如溺水之人遇上浮木,看到了生的希望。 “孟公子,救命!” 孟容想也不想,上前就抓住谢芳踪的手:“放手。” 谢芳踪本来没把他放在眼里,但是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竟然是个高手,他十分怀疑若是他不放手,他能将他的手骨捏断,谢二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即松开手,苏翎赶紧躲在孟容身后。 谢芳踪看着那个飞快的躲在少年身后只剩下一片衣角的女子,最终放弃:“好,今日我便不问,你总有一天会自己露出马脚。” 苏翎从孟容身后身处一个小脑袋:“我就是苏婉翎,你爱信不信。” 谢芳踪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他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孟容看着谢芳踪的背影,眼神锐利,他只不过是晚来了一会儿,竟然让小姐置于危险之中,下次,他绝对不会让这个人靠近小姐三步之内。 “走吧,先生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去上课吧。” 孟容听话的点头。 下午的课是剑术课,上课的是飘逸剑派的传人江扬,飘逸剑法功法如其名,灵动飘逸,不需要强大的内力支撑,却招招致命,每一次出招,都是为了取对方的性命。 孟容也是学剑的,虽不及其父孟淮山,但在年轻一辈也是鲜有敌手,苏翎忍不住问他:“你觉得江先生的剑法如何,你能在他手底下过多少招?” 孟容对剑法十分痴迷,闻言答:“剑法精妙,灵动飘逸,而且招招致命,确是上乘剑法,但是比我家传剑法,却是差些。” 嘿,虽然你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剑客,但是你也不能不谦虚啊。 韩文勋离得近,闻言突然举起手大声道:“江先生,这里有个人说您的剑法不如他们家传的剑法。” 江先生正在给大家讲解飘逸剑法的口诀,闻言面色不善,看向孟容:“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既然你说你们家传剑法比较厉害,那就出来和我比试比试,若是你赢了,我江扬不当这个先生也罢。” “请先生指教。”孟容也不客气,大概是身上流淌着孟浪的血,江湖剑客总有一种对剑法的痴迷,对强者的挑战之心不死。 苏翎想拉都没拉住,这小子厉害是厉害,但是你孟家剑法没学全啊,哪里是江扬的对手。 楚白目光幽幽的望了过来,目光冰冷,苏翎此刻正关注着孟容,哪里察觉到背后冷幽幽的目光。 ------题外话------ 不是说喜欢我?为什么看别的男人? 苏翎:…… 第三十章 江扬本就是个江洋大盗,盗了顺远知府送给太后的生辰礼,被孟淮山抓了,判了二十年监禁,但是孟淮山惜才,向皇帝求情,让他到麓山书院教世家公子剑法将功折罪,他这才有机会摆脱牢狱之灾。 他纵横江湖多年,名声在孟浪之下,一生也只栽在孟淮山手里这一回,当真是一辈子都栽进去了,但是还从未有人说过他的剑法不行,就连禁军大统领孟淮山也没有这么说过。 这小子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竟然敢小瞧他。 “小子,你的剑呢?”江扬提着长剑,剑尖青光幽幽,直指他的面庞。 他的剑被埋了,如果你看见的话,你应该知道他的话没错。苏翎暗暗想。 “学生没有剑。”孟容站在江扬对面,一身傲骨,远远看着也是个风姿极佳的少年。 江扬长剑挑起兵器架子上的一把真剑,孟容接过,颠了颠手感,虽然不及无名,但是勉强能用,他提着剑拱手:“请先生赐教。” 说时迟那时快,江扬率先出手,他的飘逸剑法讲究先发制人,动作极快,眨眼间已到人前。孟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幻,抬剑格挡,微微一挑,瞬间瓦解了对方的攻势。若是见过当年江湖第一剑客孟浪的江湖人,只怕都会惊奇,这个少年眉眼锐利,眼神肃杀,像极了当年江湖上叱咤风云的第一剑客孟浪,可惜这里的人年纪都太小,没人见过孟浪,甚至大多连听都没听过,哪怕是江扬,也只是听说过孟浪的名字,没见过真人。 孟家剑法刚猛,对练剑之人要求颇高,讲究后发制人,见招拆招,万变之中,形如蛟龙出水;飘逸剑法灵动飘逸,创派之人江扬又是轻功高手,本就身法玄妙,配合他自创的飘逸剑法,两者合二为一,自是精妙非凡。 两人你来我往,本以为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比武,没想到孟容年纪轻轻,竟然在江扬手下撑过二十招,江扬也很是惊讶,这个小小少年剑法老练,竟是有几分孟氏剑法的招数,而且这小子基本功扎实,下盘也稳,年纪轻轻有这番造化,着实惊人。可惜他始终还是太嫩了,剑法虽然老练,但是招数有限,像是从什么地方偷学的孟氏剑法,有孟家剑法的形,却没有孟家剑法的髓。 三十招后,江扬找到了孟容的破绽,劈头斩下,逼得孟容提剑来挡,他身形一变,人已到他身后,森冷的长剑轻轻贴着他的脖子,孟容甚至都能感觉大剑尖划过脖颈的冰冷寒意。 “小子,你输了。” 江扬收了剑,孟容心服口服,弯腰拱手:“多谢先生赐教,孟容甘拜下风,但是虽然我输了,但不代表我家传剑法输了。” 江扬‘嘿’了一声:“你这小子,倒挺执拗,那你跟我说说,你家传剑法叫什么名字?” 孟容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他只记得小时候父亲教他的,没有告诉他叫什么名字,他只能摇头:“不知。” 江扬只当他是因缘际会从什么地方偷学的,故意说不知,又问:“那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孟容。”孟容一字一句答。 江扬眉头一挑,这么巧,也姓孟?不会是孟淮山的儿子吧。 江扬也不敢确定,毕竟孟淮山都四十好几了,还是光棍一条,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哪来的儿子,应该只是巧合。 “你底子不错,是个练武奇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回去吧。” 谢芳踪看着那个背脊挺直如松的少年,不由得惊叹,这小子其貌不扬,竟然这么厉害,能在江先生手底下走过三十招,苏婉翎那个小丫头到底是从哪里认识到这种人物的? 江扬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打过,顿时来了兴致,提着剑问众人:“还有谁想来试一试的?” 谢芳踪举起手:“我,江先生,学生想试一试。” 江扬看了他一眼,摇头:“谢芳踪?你就不必了,你们谢家的枪法当世一绝,但是你未习得七分,再比也走不过三十招去。” 江扬这么说,显然就是已经试过了,谢芳踪不服:“我比去年厉害了。” “等你学全了再来,其他人还有想试试的吗?”江扬不理谢芳踪,目光落在甲班众人身上,先看了一眼三皇子,后看向叶文君,正要说话,谢芳踪眼珠子一转,指着楚白:“江先生,这位楚白公子听说厉害得不得了,世家公子第三呢,先生不若让他试试。” 苏婉翎不是说你厉害吗?那你就厉害一个看看啊。谢芳踪得意的笑了笑,却察觉背后一道冷飕飕的望着他,他回过头,果然看见丁班队伍里,苏婉翎紧紧攥着拳头,面目狰狞的看着他。 他耸耸肩,用口型无声道:“你不是说他厉害吗?” 楚boss是厉害,但是是后期才厉害,他最擅长的是隐忍,积蓄实力,等待时机给敌人致命一击。再加上他自娘胎里带出的毒,让他身体天生比旁人虚弱几分,又因为镇南侯军师谏言,镇南侯立他为世子之后就不再让他习武,若是对上一般的人倒也罢了,但是像江扬这样的高手,他恐怕不是对手,这个谢芳踪,就是存心想让楚白难堪。 谢芳踪,你小子看来是想老鼠下饭了吧。 “哦,既然这么厉害,那就且出来与我过过招。”江扬饶有兴致的看向楚白。 前镇南侯世子楚白,虽远在南疆,却的确有些佳名传出,只道他才绝天下,公子浊世,箭法卓然,百步穿杨,边塞将士之中难逢敌手,但尚未听说他剑法也使得好。 京中似乎还流传着一句词,说什么‘锦衣冷面世无双,若博一笑,愿为此生再轮回。’ 这小子的确生得一副好皮囊,虽然因为镇南侯战场上急功近利,指挥失利被牵连,又因为身份存疑沦为庶人,哪怕只是一身青衣,也难掩他身上的灼灼公子气质,也难怪文科院那些小姐们最近总喜欢站在长廊上远远地偷看。 “先生恕罪,学生不会使剑。”楚白上前,拱手赔罪。 “那就挑你趁手的兵器来,世家公子第三,总得有点真才实学才当得起这个名头吧。”江扬虽然对他略有耳闻,但并不知道这个世家公子第三是按照颜值排的,不是按照武功排的。 江扬不知道,在座的大多数人却都是知道的,一个个都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题外话------ 解释一下,楚boss为什么看起来比较弱,因为他是原书的男二,刻意削弱了,其次就是镇南侯身边的军师曾谏言:“公子虽才绝天下,但小小年纪,戾气极重,善使暗器,飞花走叶,杀人于无形,他日若误入歧途,恐怕于国无益,望侯爷三思,世子之位还要慎重。” 镇南侯还是把世子之位传给他,但是没有让他继续习武。当然现在楚boss是男主,有了男主buff,会越来越强的。 第三十一章 苏翎有些着急的看着楚白,只见他长身如玉,眉头深锁,思量片刻走到兵器库旁选了一把剑,谦逊非常:“请先生指教。” 谢芳踪眉头忍不住上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以前可从未听说过镇南侯世子,不,是前镇南侯世子善剑啊。 “竟然在江先生面前选剑,自取其辱吗不是。”张乐康看他从几十种兵器中选择了一件跟他十分不搭的剑,不由自主的嘲笑出声,江先生让他自己选个趁手的,若是他选弓箭,或许还有几分胜算,偏偏他要选长剑,这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就是,也不知道那些小姐们怎么就看上他这样的小白脸,你说等会儿江先生的剑不长眼睛划了他的脸,还有没有人喜欢他。”周少恭生得五大三粗,最是瞧不上那些生得好看的男子,男人,是靠本事吃饭的,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谁说不是呢。本来镇南侯战死沙场,他承袭侯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知竟然被查出不是侯爷的种,幸亏如今的镇南侯精明,没有让一个野种混淆侯府的血统,鱼目混珠。尚书府的苏婉翎听闻此事本是铁了心的要退婚,想要嫁给三皇子,还闹了不少笑话,如今也不知道这个小野种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苏婉翎对他服服帖帖的,我可是听丁班的人说,苏婉翎亲口说的,她不喜欢三皇子了,喜欢上这个小野种了,你说我们要不要跟他取取经,他这调教的手段着实高超啊,苏婉翎这样烈性蛮横的都能驯服,难道苏婉翎就喜欢野的?”顾修宁说得是眉飞色舞,口沫横飞,话一落便是一阵赞同的哄笑。 他出身护国侯府,虽是继室所出,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出,最喜欢的女人是那种温柔如水小家碧玉的,苏婉翎那种骄纵蛮横,胸大无脑的女人,他最是瞧不上,又和如今黎国最大的笑话楚白捆绑在一起,更是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一向是夸夸其谈,跟这些个同窗的公子哥胡说八道惯了,大家都是赞同的图一乐呵,没想到他还没笑畅快,后背就被人猛踢一脚,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扬起阵阵灰尘。 “谁啊,活腻歪是不是,连本公子都敢踢……”顾修宁咬牙切齿抬起头,捂着后背狼狈的爬起来,看见怒气冲冲眼神如刀的谢芳踪顿时没了声音,他是仗着顾家的家世横行无忌惯了,但顾家到底比不过谢家百年的底蕴,太皇太后的娘家,可不是谁都敢招惹的,他只能认怂。 “谢二公子,我可没得罪你吧。”顾修宁也不确定,按理说平日里大家一块儿在秦楼喝花酒之时挺和谐的,虽然话不多谈,但并无矛盾啊,谢二公子生这么大气,难道是因为他说了楚白的坏话? 不可能,他明明很针对楚白那个小野种的。 那就只有苏婉翎了。 可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谢芳踪,苏婉翎?他谢芳踪,堂堂谢家二公子,竟然会看上骄纵蛮横,世家大族人神鬼厌的苏婉翎?他眼瞎了吗? 苏家若不是苏家老儿官至吏部尚书,她长姐淑妃如今正得宠,谁愿意搭理她啊。 “不会说话就闭嘴,下次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乱嚼舌根,本公子保证打得你爹都不认识。”谢芳踪也很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而且这么生气,思来想去,大概是顾修宁在这张脸长得就让人生气,想揍。 顾修宁本就理亏,他编排楚白,因为楚白如今白丁一个,无人替他出头,但是苏婉翎就不一样了,就算她名声再不好,那也是苏家的三小姐,若是传到宫中那位淑妃耳朵里,恐怕他们护国侯府都不好过,更何况如今还有个莫名其妙替她出头的谢芳踪。 他认栽的捂着腰道歉:“是我不会说话,污了二公子的耳朵,二公子别见怪。” 说完‘嘶’了一声,心道这谢芳踪到底使了多大力气,腰都要踹折了,他只顾着腰疼,一道如毒蛇般冰冷刺骨的眼神阴气深深的落在他身上,无人察觉。 “谢芳踪,你又干什么?”楚白和江先生的指导切磋被这边的动静打断,江扬怒不可竭,指着谢芳踪就是一顿骂,这小子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半点也没有他哥哥的英姿。 谢芳踪吊儿郎当:“不好意思,看他长得欠揍,忍不住。” 江扬气得不轻:“好,好你个忍不住,给我围着演武场跑,跑趴下了为止。” 谢芳踪一脸无所谓,走出队列便跑了起来,路过丁班还冲苏婉翎作了个挑衅的眼神,苏婉翎抽了抽嘴角,心道这家伙神经病吧。 乙班和丁班中间隔了个丙班,加上他们几个世家公子说话声音也不大,她也不是顺风耳,一颗心又都放在楚白身上,根本不知道乙班队伍里发生了何事,这家伙怎么莫名其妙就打人,被罚了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竟然还敢挑衅她,好,很好,跑圈你不怕是吧,你给我等着。 “好了,所有人都好好站回自己的位置,楚白,我们继续,当然,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选择兵器。”江扬想要看看他的实力,不是为了打赢自己的学生才让他们出来比试,既然他不会长剑,这场比武就没什么大意义。 “多谢先生,请赐教。”楚白脸上并无过多神情,坚持使用长剑。 江扬摇头,将剑抱在怀里,原地不动,剑都懒得出:“来,出招吧。” 楚白并不迟疑,动作极快,剑指江扬,连劈带挑,竟是有几分眼熟的招式,但是江先生武功出神入化,不然也不会被孟大统领聘为书院剑术先生,他怀中的长剑并未出窍,只是身形动了动,便轻易的躲开。 苏翎知道楚白不是对手,所以一颗心紧紧揪起,眼神担忧。 “苏小姐认识他?是很相熟的人?”孟容不知何时竟然站在她身后,突然出声,她吓了一跳,点头,忽然停住。 她想起来为什么楚白的招数有些眼熟了,那分明是孟容刚才使过的招数,虽然威力不如孟容,但是无论身形还是招式,都一模一样。 她怎么就忘了,楚白大boss过目不忘啊,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一直都是这么天赋异禀的,他大概看出来孟容的剑法其实是能克制江先生飘逸剑法了吧。 第三十二章 “怎么不熟,那可是她的未婚夫呢,你这么巴巴的跟着她,以为她会看上你这么个穷小子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端盆水照照自己的样子吧。”花想容看见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就是气。 就苏婉翎这样的女人都有人看得上,这人怕是瞎了吧,武功再好有什么用,眼睛不行了,还不如回去种地,来学院念什么书,学什么武。 孟容对苏婉翎心怀感恩,不敢存有半分亵渎的念头,听到花想容这般说话,便生了气:“花小姐慎言,孟容对苏小姐并无非分之想,往后莫要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 他言辞森冷,面色沉沉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睛里仿佛一道利箭,将她钉在当场,明明只是个乡野出身的穷小子,身上却有一股与身俱来的气势,属于强者的气势。 “别理她,她那个人就是嘴欠,你帮我瞧瞧,我表哥能不能赢?”她这话问得十分没有底气,人家天下第一剑客都在江扬手上只走过三十招,楚白大boss再厉害,也不至于一夕之间强过孟容,她不过是不想孟容和花想容吵起来罢了。 “楚公子天赋异禀,若从未在旁处习得我孟家剑法,只看一遍便能使出如此精纯的招式,并能逼得江先生出剑,当真可算得是奇才,只是他内力不足,遇上以飘逸剑法闻名于世的江先生,并无胜算,二十招之内,必败。” 孟容的话刚落,江先生已经挑落楚白手中的长剑,长剑脱手,楚白侧眸看着不远处瑟瑟发抖入地三分的长剑,心悦诚服道:“谢先生指教。” 江扬满脸不可思议的收回剑,这个楚白确实不得了,竟然过目不忘,看一次就能习得别家剑法。 这世间过目不忘的人也不少,只是能像他这般第一次便耍得这般纯熟仿佛练过千百次一样的天才,却寥寥无几。若非侯府变故,此子不日便可一鸣惊人,前途无量,可惜了。 “回去吧,虽有几分天赋,但内力不足,还需勤加苦练。”江扬很欣赏此子天赋,不由得更加严厉。 “一月之后,便是书院三月一次的考核选拔,每个人都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进入自己想要进的班级,所以,后面的人要努力,前面的人更不能松懈,否则一不留神,你就会被人赶超。我很期待,今年会有多少人被后面的人挤下去。”江扬目光落在顾修宁身上,顾修宁尴尬的眼神躲闪,就是不敢看江先生的眼睛。 “好了,先各自训练一个半时辰,剩下半个时辰两两对抗训练,赢的人按时放学,输的人加训半个时辰。”江先生话刚落,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响起。 “不是吧,又要留堂啊,我娘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我还约了人喝酒呢。” “都给我闭嘴,不想留下来就给我努力练习,对手你们可以自己挑,没人选的,我亲自帮他挑。”江先生眉头一皱,大家立刻不敢说话了。 苏翎一个头两个大,还要对抗训练,赢了才能按时放学,看来她今天是要被留堂留定了。 “苏小姐,我和你一组吧。”孟容十分开心的走到她面前,真诚的想要和她组队。 苏翎绝望的看着他:“你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孟容呆了一下,抓了抓脑袋:“孟容只是想和小姐一组,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留堂的。” 苏翎摇头:“我们可以一起训练,但是对抗你还是去虐别人吧。” 她可不想输得太惨,也不想让孟容让她,毕竟太明显了,江先生又不是瞎子。 花想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江先生怎么还是这么喜欢留堂啊,她这三脚猫功夫,谁都打不过,这些个旁门子弟,看着水平泛泛,是二表哥嘴里的酒囊饭袋,但是打起来,她是一个都打不过。 她目光在丁班所有人中梭巡一圈,落在苏婉翎身上,唇角微勾。 “苏婉翎,你敢不敢跟我比一场。”花想容胸有成竹,苏家是文臣,是书香门第,全家就没有出过一个武将,她好歹在书院里学了半年的武,打苏婉翎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婉翎看着花想容,别无选择。 整个武科院,就她,花想容,叶文君三个女子,她还能去选甲班的叶文君不成?当然只能选花想容了,输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比就比,有什么不敢的。” 花想容沾沾自喜,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 苏翎满脸愁容,看向孟容:“孟公子啊,你这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啊。” 孟容想也不想就答:“苏小姐想学,孟容便教。还有,小姐不用叫我孟公子,我哪是什么公子,你叫我孟容就好了。” “那好,孟容,小女子就拜托你了。” 乙班队伍里,一道幽深的视线淡淡地落在她身上,看着她对孟容笑颜如花的娇俏模样,眼神越来越冷,须弥,转身,恍若未见。 苏翎无知无觉,跟在孟容身后依葫芦画瓢的学着飘逸剑法的招式。 花想容见她招式生疏,十分笨拙的模样,更加信心大增,看来她不必用心练也能赢她了,还是好好想想今天回去吃什么比较好。 孟容试了试她的身手,方道:“苏小姐没有内力,十分适合练这飘逸剑法,只需将剑招练至炉火纯青,直到不需要思考身体会下意识的做出反应便可打败大多数武者,当然若是能修炼内功心法,大有裨益,只是这剑招尚且勤能补拙,这内力却不是一朝一夕能修炼成的。” 要啥自行车,要啥自行车! 能学一门剑法就很不错了,至少还圆了她一个武侠梦不是,至于修炼内力,那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事情,她不奢望。 “不着急不着急,你不是说只要我练好了飘逸剑法,就能打败大多数武者,若我练上一个月,能不能……”苏翎在乙班人群中好找了一圈,最后终于找到了剑法耍起来有模有样的顾修宁,指着他问:“若我练上一个月,有没有可能赢他?” 第三十三章 孟容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位公子剑招有形却无精髓,仿佛一具没有灵气的躯壳,吓唬吓唬旁人便罢了,稍微遇上个强点的对手,不出五招便会被打败,这样的水平,是怎么进入乙班的? 以他之见,这样的水平,顶多能进丙班。 但是即便如此,他的武功也是在苏小姐之上的,便是没有内力加持,男女之间的体力注定了苏小姐很难赢过他。 他不想苏小姐失望,但又不得不说实话:“一个月有些困难,除非他毫无长进,除非苏小姐能吃旁人所不能吃之苦,每日不眠不休勤学苦练,或有机会勉力一搏。” “能,能吃苦,就看孟师傅愿不愿意教我了。”比起小命儿,吃苦算什么,苏翎很是陈恳的九十度弯腰。 孟容赶紧扶起她:“小姐客气了,我们是同窗,小姐岂能叫我师傅,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苏翎见他一脸拘谨,连忙笑道:“你这么认真做什么,谁让你老是苏小姐苏小姐的叫我,独我一个人叫你的名字岂不是很没有礼貌,不如这样,你也不要叫我苏小姐了,我也不叫你孟公子孟师傅,我们既是同窗,便师兄妹相称吧,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师兄,我就是你师妹,可不能再叫我苏小姐了,听着怪生疏的,毕竟我们除了是师兄妹,也是朋友啊。” 孟容看着她的笑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不知道如何答话。 苏翎浑然不觉,只当他是默认:“既然孟师兄认了我这个师妹,就快帮帮我吧,我不想留堂啊。” 孟容如梦初醒,立刻回神:“放心,那位花小姐比那位顾公子还不如,苏……师妹只需要在一个半时辰之内练熟飘逸剑法起手三式,蜻蜓点水,风卷莲河,白云出岫,此三招虽看上去简单,是飘逸剑法的基本功,但剑招犀利,越是简单的剑招,越有出其不意的效果,更可况对手并不难缠。” 一个时辰,以她的能力,大概也只能学会三招。 但是程咬金不也只会三板斧,却也打败了不少好汉,虽说她不能和程咬金相提并论,但打败个花想容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苏翎自己都没信心,好在孟容这个师兄当真是十分称职,认真起来的时候,完全不认她这个恩人了,简直可以和他那个刚正不阿谁的面子都不给的孟大统领有得一拼,不愧是父子啊。 苏翎被训成了孙子,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因为躲剑锋摔了多少次,也记不得孟容的剑抵在她胸口多少次,只是隐隐感觉到自己在孟容的手里存活的时间渐渐变长了点,用现代的时间来算,大概就是从一秒变成了十秒,这也是个可喜可贺的成就不是,毕竟对方可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剑客,禁军大统领啊。 “独自练习的时间到了,可还有人没有找到对手?举手示意一下。”江先生不知去哪里躲了凉快,到时间了终于慢悠悠走出来,眼神朦胧,脸上还有睡觉的印子。 孟容举起手,楚白也举起手,甲班的三皇子、叶文君、杨渡也同时举起手。 “五个人,这就不好办了。”江先生看着他们几个,都是剑术课上的翘楚,难怪没有人选,只是五个人不好分配啊。 正在此时,尚在跑圈的谢芳踪从他眼前缓缓跑过,江扬立刻叫住他:“谢芳踪,你小子不用跑了,过来。” 苏翎看向谢芳踪,只见他跑了一个半时辰,虽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但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半点狼狈都没有,这有内功的人,简直就是变态嘛。 “江先生,我还没趴下呢。”谢芳踪吊儿郎当,跑了这么久,愣是没把他这身痞气给跑下去。 “你跑个圈还用内力,要你趴下,大概要等到月上中天,不过你小子也就这点出息,才一个半时辰就累成这般模样,以你目前的能力,顶多日行三百里,有什么可骄傲的,归队吧。”江扬摇头,指着楚白:“你们俩一组,三皇子殿下和杨渡一组,新来的那小子和叶文君一组,就从你们先开始,赢的人监督。” 孟容和叶文君啊,这两人很有看头啊,一个是未来的禁军大统领,黎国第一高手孟淮山之子,一个是一品大将军叶征的长孙女,个顶个的都是年青一代的高手啊。 叶文君出列,光是站在那里就很英姿勃勃,浑身上下偷着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她生得眉眼如画,身姿窈窕,一出手却是剑如游龙,眼神锐利如电,孟容微微震惊,不敢大意,全力应付。 “新来的那小子,别给我用你们家的破剑法,老子教你的是我们家的剑法,叶文君,燕子回巢。”江扬抱着剑站在场上,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这小子刚刚不还在教别人剑法,怎么一上场就开始用他们家的破剑法,就这么看不起老子的剑法。 叶文君闻言手腕一转,剑花如电,身形一动,人已在孟容背后,孟容只觉得对方长剑挽着纷杂的剑花,晃得人影不知几个,尚未回神,叶文君已到他身后,反握长剑眼看就要贴上了他的脖颈,孟容反应更快,反身张开双臂后退,叶文君欺身而上,一击不成,剑势更猛。 孟容还从未见过武功如此之高的女子,而且身法极快,反应更快,是个绝佳的对手,值得他放手一搏。 方才他只是下意识的用了孟家的剑法,江先生一提点,他才想起现在学的是飘逸剑法,便改用飘逸剑法相迎。 “哎呀呀,你这小子,真是半点怜香惜玉也不懂。”江先生在他一出手,便知此局叶文君必败,这小子的确是个可造之才啊,回头去问问孟淮山那个老小子,这新来的臭小子该不会是他在哪儿留情生下的私生子吧。 “是我输了,多谢公子赐教。”叶文君垂眸看着指着自己胸口的剑尖,眉头紧锁,不甘心的收回剑。 孟容不好意思地收回剑:“我不是什么公子,我叫孟容,姑娘客气了。” 叶文君十分不甘心。她一直是武科院剑术第一,今日竟然败在一个无名愣头小子小子手里,她不甘心,更不服输,总有一天,她会赢回来。 “输了便是输了,谁跟你客气,总有一天,我叶文君会打败你。” ------题外话------ 我能说我是不知道取什么名儿吗? 最近看到有读者评论,总算不是单机了,谢谢大家的捧场! 第三十四章 她明显更想揍我 “输了的人,自行训练去吧,孟容,你既然赢了,便来监督楚白和谢芳踪,三皇子殿下和杨渡,准备吧。”江先生将场地一分为二,自己带着山皇子和杨渡去了另一边。 谢芳踪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此时却难得正经。 “楚白,苏婉翎总是说你厉害,今日我们就好好比一比,让大家都看看,究竟是你厉害,还是本公子比较厉害。” 楚白并不回答他的话,神情冷漠的拿了一把剑,如苍松静立。 “谢二公子,你看他都不理你,摆明了没把你放在眼里啊。”张乐康一向是站在谢芳踪这边的,又向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真是哪哪热闹哪哪就有他。 “张乐康,你小子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我表哥那是不爱说话。”苏翎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张乐康好像是兵部左侍郎家的儿子,谢芳踪的老子是他老子的顶头上司,难怪这小子对谢芳踪是马首是瞻,摆明了就是替他老子讨好。 “看看看看,人家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有女子替他说话打抱不平呢,我这辈子是没这机会了,谁让我们没人家长得好看呢。”张乐康这人嘴巴不是一般的欠,让人很想揍他。 “知道自己丑,就少说话。”苏翎反唇相讥,这家伙,竟然敢内涵大boss小白脸。 “你……”张乐康自认为自己虽然没能上得了世家公子排行榜前十,但怎么看也算是一表人才,起码也能拍个第十一吧,苏婉翎这个臭丫头,竟然敢说他丑,他张口欲反驳,谢芳踪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他只好偃旗息鼓。 算了,看在谢二公子的面上,饶了你。 “行,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个小女子一般计较。” 比试已经开始,苏翎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楚白身上。 谢芳踪不愧是谢家儿郎,一出手,便知家学底蕴,剑走龙蛇,矫若游龙,招式大开大合,深得飘逸剑法的精髓,他有意炫技,故意把招式比划得浮夸漂亮,却依旧打得楚白节节败退,勉力支撑。 苏翎眉头紧皱,谢芳踪更得意,明明可以一招制敌,偏偏拖着不肯结束,那招白云出岫,连她都看得出来,这家伙是故意剑锋偏了一寸,不然也不会削下楚白一截衣袖。 他这哪里是比武,分明是刻意羞辱。 “谢芳踪,你不要太过分了。”苏翎气得咬牙切齿。 谢芳踪见她跳脚更得意,还分了心出来同她说话:“我哪里过分了,他要是打不过,可以认输啊。” 楚白抓住时机,一招飞燕还巢,人已到身后,长剑出手,谢芳踪脸色一变,连忙回手去挡,但楚白的剑锋来势汹汹,他反应再快,还是被斩落一缕头发。 谢芳踪站定,看着飘飘荡荡缓缓落地的头发,神情肃穆的看着楚白:“看来是我大意了,对你,当真是不能给你任何机会。” 楚白不说话,也不反驳。 世人视我如蝼蚁,却不知千里之堤尚且毁于蚁穴,你说得没错,除非你置我于死地,否则,别让我抓住任何一丝机会。 谢芳踪突然觉得,眼前之人,不可小觑,假以时日,若让他博得机会,便是他敌对之人的炼狱。 他太过沉稳,太过隐忍,无论旁人如何折辱他,践踏他,重伤他,他都毫无反应,冷静得可怕,哪怕他有意羞辱,他依旧不急不躁,肆意等待机会。 幸而,他们不是敌人,否则,他也许会像现在这般,防范于未然。 “谢芳踪胜。” 苏翎脚下飞快,跑到楚白身边,想要拉他:“表哥,你没事吧。” 楚白避开她的手,撑着剑起身:“无事,走开。” 苏翎尴尬的收回手,站在一旁。 谢芳踪收了剑,看着她突然道:“苏婉翎,你还当真是乐此不疲啊,我记得你以前这是这么追着三皇子的。” 苏翎甚至能感觉到楚白听到这话时脸色更黑,神情更冷,苏翎站在她旁边都感觉瑟瑟发抖。她狠狠瞪了一眼谢芳踪,你小子没事找事是不是? 谢芳踪挑眉,满脸写着,怎样?你咬我啊!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 苏翎当真是一肚子气没处撒,正好花想容撞枪口上了。 花想容得意洋洋,不可一世:“苏婉翎,要是你现在求饶,本姑娘还会考虑饶过你,免得像你表哥一样,被打得灰头土脸,当真是好不狼狈啊。” 苏翎当真是狠话都懒得放了,若是打口仗能赢的话,还要学武干什么。 她现在这具身体,体力是不行,但她学了十几年的武术,虽然不会飞檐走壁,但是反应力还在,花想容的剑术看着十分唬人,当真打起来了,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花拳绣腿,这样的水平都能进书院,还不如多招几个寒门子弟。 “还敢不敢招惹姑奶奶我了?”苏翎凶神恶煞,长剑贴着她的脖子。 花想容没想到自己竟然招了个女罗刹,躺在地上灰头土脸狼狈兮兮哭唧唧:“不敢了不敢了,剑拿远一点,好凉!” “干什么干什么,点到为止知不知道,还不赶紧去拉开啊。”江扬一个转身,吓了一跳,我的个乖乖。 书院这么多男子都没有打得她们这么惨烈,底下那个,怕都要破相了吧。 孟容踌躇着上前,苏翎瞪了他一眼,他立即停住脚步。 张乐康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躲在谢芳踪身后心有余悸的开口:“苏婉翎什么时候变成母老虎了?他以前是刁蛮任性,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彪啊,你表妹那武功确实不济,但也被虐得太惨了吧,明明是比剑啊,她为什么要把人揍得鼻青脸肿啊?而且我总有种预感,花小姐是替你受过。” 谢芳踪望着苏婉翎,眼神微眯。 虽然她的剑法看上去毫无章法,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内力,但是她的拳脚,却十分厉害,看不出什么路数,却颇有章法,而且并非一朝一夕练成的。 一个人,当真会变得如此之快吗? ------题外话------ 花想容:哭唧唧,表哥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谢芳踪:我傻啊,她明显更想揍我啊! 花想容:…… 第三十五章 小姐又要搞幺蛾子了! 泾阳城第十九街,地处南门,远离繁华,十分清静,只是空气中的味道莫名的难闻,张乐康走下马车,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我去,这什么鬼地方?”入目望去,街道两旁不少摊贩,贩卖着各色花草,各种宠物,花鸟鱼虫样样俱全,难怪味道怪怪的,各种花香夹杂着各种动物粪便,味道能好闻才奇怪了。 “少爷,我们到十九街干什么?您是要买花还是买宠物,跟奴才说一声,奴才帮您买回去便是,何苦要自己来遭这罪。”身后的小厮眼睁睁看着他家少爷一脚踩上一坨粪便,愣是不敢说,怕他家少爷要他马上打水沐浴。 张乐康捂着鼻子,脸色难看:“你以为本公子想来啊,还不是谢芳踪,非要我亲自给他挑一只猫,亏他堂堂谢家二公子,竟然会怕老鼠,还怕到要带着猫去书院。” “可是奴才刚刚看到谢二公子出城了呀,他既然路过此地,为什么不自己来?”小厮不懂,张乐康却懂,他这是故意整他呢,因为他说了那个臭丫头的坏话。 “这家伙这两天不知道抽什么风,好像对尚书府的苏婉翎特别感兴趣,也真是见了鬼了,以前那女人刁蛮任性顶多是打打嘴仗说话难听些,现在根本就是个母老虎,想不到谢家二公子竟然喜欢这种口味的,也对,他们谢家祖上不就出过这种人物嘛!” 小厮闻言吓得不轻:“少爷,您可仔细些,这话岂能乱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别说您,怕是老爷都得跟着掉脑袋。” 谢家祖上出过的人物,不正是太皇太后嘛。 张乐康不以为然:“怕什么,这鬼地方除了我,哪个世家子弟会亲自来?你,赶紧去里面选一只猫,记住,要会抓老鼠的,特别凶的那种,反正他喜欢这种调调的。” “好嘞。”小厮领了银子就钻进十九街,瞬间就隐没在树影森森的街道里,张乐康百无聊赖,准备上车补个觉,忽然一口麻袋从天而降,兜头罩下。 张乐康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天旋地转,好像被什么人扛在肩上飞快奔跑,颠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谁呀,竟然敢绑架本少爷,你们知道少爷我是谁吗,我爹可是兵部侍郎,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都不要命了吗?你们还不赶快放了我。” 扛着他的人一句话不说,走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就把他丢在地上,张乐康刚想坐起来,就被人狠狠一脚踹在胸口,疼得他话都说不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 “大侠,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你们是要钱吗?我给你们钱,我家很多钱,别打了别打了。”张乐康缩成一团,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对方想来是见他有钱,所以绑架他求财,听到他有钱,果然没再揍他。 他十分识趣儿的掏出钱袋扔出去:“我现在只有这么多,等我回去,我一定让我爹给各位大侠送钱来,你们饶了我,饶了我吧。” 他嘴上求饶,心里却道,等老子回去,一定让京兆尹衙门帮你们都抓起来,敢绑架本少爷,还敢打我,我要你们偿命。 好一会儿,对方都没有动静,也没有答话,张乐康觉得不大对劲儿,试探性的喊:“大侠,大侠?” 没人答应。 他小心翼翼的取下麻袋,空荡荡的巷子里,哪来的人,这些小贼分明是拿了钱跑了。 他狼狈的爬起来,左右看了一圈,指着空气放狠话:“好啊,你们给我等着,看本少爷回去告诉我爹,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一颗小石子突然落在空荡寂静的小巷,声音格外的清脆,张乐康吓得一哆嗦,一瘸一拐的转身就跑:“等着,你们给我等着。” 孟容从另一头的巷子里走出来,看着张乐康消失的背影,又回头看着正在数银子的苏婉翎,欲言又止。 “苏……师妹,我们这么做不大好吧,万一他真的回去告状怎么办?” 竟然有两百多两,这家伙还挺有钱的,就当是赔楚boss文房四宝的钱吧。 苏翎系好钱袋,抽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孟容:“怎么办,当然是逃啊,等着这家伙回去找人来抓我们啊。” 孟容见她狡黠一笑,撒腿就跑,来不及看手中的钱袋,也跟着就跑了起来。 “小姐,你去哪儿了?”春熙急得不行,看着她匆匆跑来,后面还跟着上次在街边卖剑葬母的公子,不由得更加不放心,怎么还跟男子同行呢? “收拾了个欠收拾的人,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官兵就要来了。”苏翎飞快的爬上马车,春熙一脸莫名,孟容却知道是怎么回事,飞快的跳上马车,抢了车夫的缰绳便赶着马车往回走,路上正好遇上匆匆而来的官兵。 “小姐,你们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多官兵?”春熙心有余悸的看着陆陆续续往城南而去的官兵。 苏翎挑起帘子看向窗外的官兵,勾唇一笑:“没事,今天我们到过城南这件事,你们谁都不能说,知不知道?” 春熙一头雾水,但还是点头。 “苏师妹,这银子……”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掌心放着两张银票。 苏翎知道他意思,不接:“给了你就是你的,收着。上次给你的银子葬完你母亲应该就不剩下什么了吧,你孤身一人待在泾阳城,没点银子傍身怎么行。别怕,出了事我顶着。” 孟容不是怕,只是觉得受之有愧。 “就当你教我武功收的学费吧,我想要进乙班,以后还望师兄多费心了。” 孟容不再推辞,收了银票,算是同意了。 苏翎心情不错,目光看向窗外,恰好看到街道旁三层小楼顶层,一扇窗户突然打开,娇俏的身影撑着窗台一跃而出,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等一下,停车。”苏翎忽然出声,春熙莫名紧张地看着她,小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题外话------ 有人在看吗?吱个声! 第三十六章 你与传言中不大相同 “小姐,您又要干什么?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再不回去,夫人就该骂了。”春熙是真的怕,以前是怕三小姐这个人,现在是怕三小姐有事没事搞点幺蛾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还假装生病,还独自和男子一起去干一些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要是被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扒掉她一层皮。 “这好像是荟萃楼啊,听说这里的水晶肘子特别不错,我进去尝尝。”苏翎当然不能告诉她实话,但是春熙这孩子真是特别精,说什么也不让。 “小姐,您要是喜欢吃,我去帮您买,您就待在车上等我。”春熙堵在门口。 看这架势,除非从她身上踩过去,苏翎无奈,点头:“行吧,你去,除了水晶肘子,还要一只烧鸡,四喜丸子,红参鸡汤,去吧。” “啊,这么多啊,吃得完吗?”春熙不敢相信,三小姐怎么越来越爱吃啦? “你这什么眼神,我给表哥买的行不行,赶紧去,不去我自己去了啊。”苏翎作势要起身,春熙赶紧下车:“我去,我去,小姐您就好好待在车里,别乱跑。” 苏翎给她银子,看着她下车,走进荟萃楼,赶紧撩开帘子,看向三楼小窗,果然看见了杨渡。 “孟师兄,那位师兄你记得吧?能不能帮我引开他?”苏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三楼,孟容看了一眼,认出是甲班的杨渡,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还是点点头,跳下车进了荟萃楼。 不一会儿,两个人同时从窗口跳下来,往城北的方向去了。 不愧是孟容。 苏翎很高兴,跳下车,车夫欲言又止:“小姐,您不是说在车上等吗?” “春熙还早着呢,荟萃楼的菜都是现做,至少一个时辰,我总不能一直坐在车里等着吧,我下去逛逛,你可千万别走啊。”苏翎大摇大摆的往南边走,果然在一条隐蔽的巷子里找到鬼鬼祟祟的小姑娘。 苏翎猫着腰上前,准备拍拍她肩膀,谁知道小姑娘后背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突然回头,伸手就是一掌,幸亏苏翎练过,否则能让她拍出内伤。 “打住,杨姑娘,我是来帮你的。”苏翎深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赶紧叫停。 小姑娘稚嫩清秀的脸庞满是疑惑:“你认识我?” “骠骑大将军杨陵杨大将军家的小姐,我当然认识,你是在躲你哥哥吧,他已经被我的人引开了,你不用担心。”苏翎本来是不认识她的,但是看到了杨渡,又看到她惊慌逃窜的模样,就猜到了七八分。 “你是谁?”杨蓉更疑惑了,她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眼前这个人是谁,她为什么会知道她的事。 “我是你哥哥的同窗,平时在书院听你哥哥提起过你,说你古灵精怪,天真可爱,就是性子有点跳脱,不大喜欢听他的话。”苏翎睁着眼说瞎话,她进了书院两天,和杨将军家的大少爷,那是一句话没说。 “你也在麓山书院读书?”杨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文文弱弱,不像是个练武的。“文科院的?” “不,我是武科院的。” 杨蓉不敢相信:“就你这样的都能进武科院?书院的要求这么低吗?” 苏翎一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诚然我的武功确实不怎么样,但是我的确是麓山书院的学生,你知道,书院只是对寒门子弟要求比较苛刻,泾阳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子弟想要进去还是很容易的。” 杨蓉眼神晶晶亮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只是不消须弥,眼神又黯淡下来,摇头:“我爹爹是不会让我去的。” 苏翎赶紧道:“我娘也一开始也不答应,可是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我娘心疼我,还是送我进去了,再说了,叶大将军的孙女不也在武科院念书吗?她念得,旁人就念不得,就连清河花家那样的门户,都十分开明,把女儿送到武科院呢。” 杨蓉眼中再次燃起希望:“多谢这位姐姐,姐姐叫什么名字?待我进了书院,一定好好谢谢姐姐。” “好说好说,小女子苏婉翎,是吏部尚书苏家的女儿,排行第三。” 杨蓉看她的眼神仿佛见了鬼,大概是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出自己的样子太过失礼,赶紧道歉:“抱歉,实在是苏姐姐与传言中大不相同。” “哦,传言中我是怎么样的人?”苏翎觉得自己已经百毒不侵了,说啥都没关系。 “传闻中你刁蛮任性,胡搅蛮缠,水性杨花,不知廉耻,捧高踩低,自诩清高,还特别瞧不起我们武将世家,说我们是莽夫,我一直以为你性子如此不堪,定是生得无比丑陋,血盆大口,蒜头鼻,死鱼眼,高低眉,面盆脸,毕竟俗话说相由心生嘛!” 呵呵! 苏翎一口老血,她大概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这丫头可真敢说。 “苏姐姐,这可是你自己让我说的。”杨蓉偷偷去看苏翎的脸色,见她虽然面色通红十分尴尬,却没有发脾气的意思,顿时觉得传言不可信,这位苏姐姐看上去还是很面善的,她这么说她,她都没有翻脸。 苏翎真是哭笑不得:“没事,我就喜欢杨姑娘这快人快语,直来直去的性子。” “是吗?我爹还经常骂我,说我没脑子,说话行事不过脑子,容易得罪人。现在看来,还是有喜欢我的人嘛,苏姐姐简直就是我的知音,想来我们是一样的人吧。”杨蓉很开心的挽着她的手,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她,还说喜欢她,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苏翎笑不出来,被人说没脑子好像不是什么夸奖的话吧。 不过,一想到谢芳踪在书院看到她的表情,她就平衡了,大概会很精彩吧。 你以为本姑娘会继续给你送老鼠吗?还特别买只猫,这么小儿科的手段,她真的不屑于用第二次。 希望你会喜欢我送给你的这份大礼,我可是亲妈呢,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看你还有没有功夫去找楚boss的麻烦。 ------题外话------ 谢芳踪的克星即将上线,这小子真是太碍事了,挡着我们女主刷好感度啦。 不过,有喜欢‘混世小魔王,泾阳风流郎’谢二公子的人没有? 第三十七章 楚boss死亡三连问 泾阳城外十里,清虚观。 谢芳踪缓缓吹了吹手中的清茶,品了一口,放下。 “此时造访,芳踪有何疑虑?”元清道长盘坐在对面,帮他添了一杯新茶。 “师父,您说这世上当真有人能在短短时日内判若两人吗?”谢芳踪越想越可疑,神思不属,索性套了马来了清虚观问他师父,希望师父能替他答疑解惑。 元清道长不答反问:“芳踪觉得这茶如何?” 谢芳踪一愣,他方才喝得急,并未喝出是什么茶,于是他端起茶杯,又品了一回,方道:“茶是今年新出的云雾春茶,气味芳香,茶香甘冽。” “那你觉得此壶有何不同?”元清道长指着桌上的茶壶。 谢芳踪不明所以,瞧着那茶壶,茶壶三年前他亲手送给师父的那套茶具,并无不同,他看了半晌,看不出所以然,只能摇头:“请师父明鉴。” “回去吧,心若不静,必生魔障。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切都是虚妄罢了。”元清道长收了浮尘,起身离去。 谢芳踪依旧一头雾水,想要追上去再问:“师父,弟子不明白。” 门口的小道士拦住他:“师弟,天色不早了,改回了,师父也该休息了。” 谢芳踪无奈,只能辞别,小道士看他一脸茫然,不由得追问元清道长:“师父,为何这次你不为师弟答疑解惑?” “惑由心生,他心上染尘,看不清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但愿他能明白这个道理。”元清道长叹口气。 小道士不解:“师父月前不是说天有异象,时局将变,难道师弟的命数还是孤煞星当道,全无改变?” 元清道长摇头:“不,他红鸾星和孤煞星同时动了,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但愿他能明白为师的话。” 谢芳踪坐在马车上,冥思苦想师父的话,忽然灵光一闪。 他明白了,旧壶装新茶,壶依旧是那个壶,茶却不是原来的茶了。 * 苏翎办成了两件大事,心情大好。 心情好,人就容易饿,更何况马车里还放着这么多好吃的,香味飘得整个马车都是,她肚子都咕咕叫了好几回。 孟容坚持要送她回苏府,苏翎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到了门口,孟容才下车要走,苏翎赶紧叫住他。 “孟师兄,等一下。” 也不知道他现在一个人住哪儿,苏翎让春熙把水晶肘子拿出来递给他:“这个你带回去吃,那笔钱应该够你租一个院子,你好好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慢慢找你爹吧,虽然人海茫茫,但是说不定哪天你们就碰上了。” 苏翎很想说你爹就是孟淮山,但是说出来就露馅了,毕竟人家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爹什么样,她要是知道,那不是见鬼了,所以只能等下次孟淮山到书院来,她再想办法让父子相认。 也算是他们父子没有缘分,昨天孟大统领都到书院了,孟容却偏偏不在,今天孟容去了,孟大统领又不来了。 “谢谢师妹。”孟容十分珍惜的抱着怀里的肘子,看着苏翎的眼神仿佛有光。 母亲过世后,再没有人这么关心他了,他以为从今往后,便是他一个人踽踽独行,却原来还会有人,愿关心他,愿意与他同行。就算再也找不到父亲,他也要跟随在她身边。 苏翎被他看得莫名,避开视线打发他走:“赶紧回去吧,肘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孟容点头,抱着肘子走了,苏翎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忽然发现一道冷幽幽的视线直勾勾的落在她身上,那眼底的黑暗,仿佛一汪寒潭,还潺潺地冒着冷气。 苏翎倒吸一口凉气! 楚boss什么时候到她背后的? 而且眼神还这么渗人!!! 这些日子他虽然冷漠,但还从未如此渗人的看着她,那感觉,仿佛是初到此地,楚白对她尚且恨之入骨时看她的眼神,如毒蛇般的死亡凝视。 她有些瑟瑟地开口:“表哥,你回来了?” “去了何处?为何晚归?为何与他同行?”他声音是真的冷,不带任何感情。 当真是死亡三连问,苏翎许久未来的恐惧油然而生,被楚boss支配的恐惧再一次浮现,依旧是那个狭小昏暗的茶馆,楚boss一身月华不染尘埃,眼神冰冷,居高临下的问她:“求生还是求死,还是生不如死?” 苏婉翎摇摇头,把恐怖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赶紧招手让春熙把买来的吃食和文房四宝拿出来,献宝似的摆成一排:“我下学了觉得无聊,便去街上逛一逛,想起荟萃楼里的菜好吃,便特地给表哥买回来尝尝,还有这些文房四宝,在书院的时候表哥不收,我就带回来了。” 楚白依旧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苏翎舔了舔唇瓣,继续解释:“后面这个问题我能不能回去再解释,因为说来话长,而且实在是不适宜在这里说。” 楚白不说话,淡漠的转身而去,苏翎顿时松了口气,这应该算是同意了吧。 她抱着笔墨纸砚,让守门的家仆去车上拿菜,自己屁颠屁颠跟了上去,正好撞上春六,春六着急忙慌的,都快腊月了,额头上还一头的汗,显然也是吓的。 “小六,你家主子什么情况?今天怎么这么吓人?”没道理啊,她好感度刷了这么久,虽然最近无甚长进,也不至于直接降至冰点吧。 春六恨不得抱着三小姐的腿哭一场,他不想跟着表少爷了,表少爷太吓人了,但是他不敢,只能如实答。 “今天表少爷一回来就被夫人叫到紫湘院大骂了一顿,说是早晚没有与您同行,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便要表少爷偿命,还罚他今晚没有饭吃,让他出来门口迎接您,若是您日落之前未归,就罚他跪在门口等,说……”春六欲言又止,不敢往下说。 徐氏作死吗?好端端的骂他干啥,还骂得这么难听,怪不得他刚才眼神这么吓人,不过春六这小子怎么回事,话说到一半怎么不说了,这战战兢兢的模样,难道徐氏还说了什么更不堪入耳的话? “说,夫人还说了什么?”苏翎瞪着他。 春六结结巴巴:“夫人……夫人说,表少爷……不过是寄人篱下的野种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说他不过是您脚下的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题外话------ 感谢苏油饼童鞋送的花花,我总算晓得自己不是单机码字了,忽然浑身充满了力量! 谢谢苏童鞋! 看来谢二公子魅力比较大! 第三十八章 以后不要再来了 苏翎扶额,我的老天爷啊! 怎么她辛辛苦苦刷业绩,总有人在后面拖后腿啊,这徐氏又是怎么了?这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夫人今日可是见了什么人?”按道理说她帮徐氏解决了蚂蟥一样还时时想争夺管家权的二房,连老太太都假装称病不出,没了二房的人添堵,她也不至于这般生气才是啊,怎么会无缘无故冲着楚白发这么大的火,而且句句针对他,分明是有人煽风点火。 “是二夫人,她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三小姐您的婚事既然不能更改,就安安心心准备出嫁,她好歹算是您二婶,愿意帮衬着,让表少爷别去读书了,万一没选上,以后只能当个大头兵,还常常不能归家,您就要守在寒窑守活寡了,还让表少爷跟着她娘家哥哥学经商,以后当个店铺的掌柜,您就是掌柜夫人了。” 难怪,这个杨氏分明是不满徐氏掌家,又要不到钱,故意给徐氏添堵呢,而且是哪里痛戳哪里。 “夫人当时就气得不行,可是二夫人偏偏不住口,说您读了也是白读,好在读的是武科院,以后砍柴做饭还有把子力气,还提议让老爷把五小姐送到麓山书院文科院去读书,多学点诗词歌赋,多结交些贵人小姐,以后嫁个好人家,老爷当场就同意了,夫人不同意,他亲自去办的入院,还说明日跟您一道去书院呢。” 苏翎头更痛了,这一个一个的,当真是不能消停了,这杨氏是不是嫌日子太好过了。 “夫人气了一天,不能报复二太太,便折腾了一顿胡姨娘,哪知道胡姨娘不禁折腾,在紫湘院里晕过去了,正好老爷回来瞧见,骂了一顿太太没有当家主母的风度,就抱着胡姨娘去了西院,夫人气得饭都吃不下,直骂这一切都是因表少爷而起,所以等到表少爷回来,就把他叫过去骂了一顿。表少爷一声不吭,被骂完就被赶到这里等您,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苏翎想哭,春六还在继续道:“夫人刚刚还派了月梅姐姐过来,说是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您还没回来,让表少爷自觉些,别惹夫人不高兴。” 这都什么事儿啊!这群女人是嫌日子太好过了是不是,一个个吃饱了撑的招惹楚boss干什么? 难怪她感觉这些日子做出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她就没见过去死都这么赶的,怎么?怕奈何桥的孟婆汤限量吗? 杨氏啊杨氏,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就别怪我给你添堵了。 但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楚boss生气了,得想办法安抚啊。 得亏她有先见之明,随口一说买的吃食,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春六,春熙,带上东西,跟我去梧桐苑。” 苏翎踏进梧桐苑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舞剑之声,苏翎停下脚,吩咐姐弟俩:“你们先在外面候着,我一会儿叫你们你们再进来。” “是。” 苏翎一个人踏进梧桐苑,果然见楚boss一个人在里面舞着剑,如果说下午他的剑法还有些生疏,但是此刻已经十分纯熟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竟然能将剑法练得如此纯熟,这份天赋,果然非常人能及。 她抬脚欲下阶梯,凌冽的剑意分花拂叶而来,带着破空的寒意,停在她的面前。 “出去。”他冷眸看她,声若寒冰。 苏翎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努力挤出一副娇俏的笑脸来:“表哥,今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确实是我母亲的不是。” “滚出去!”剑尖又进了一寸,刺破她的额间。 苏翎用尽了所有勇气,才撑住没有后退,她在赌,赌他羽翼未满,赌他尚在蛰伏,她清楚知道他的性格,越是恨一个人,越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他现在还没有能力颠覆尚书府,也没有能力杀了她全身而退。 尽管如此,她依旧感受到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杀气,仿佛自地狱破土而出的黑色铁链,紧紧地的套住了她的手脚。 苏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表哥,我不是故意晚归,我只是气不过张乐康那小子欺负你,但是我我又打不过他,所以拜托孟师兄和我一起把他套在麻袋里狠狠揍了一顿,你也知道,他毕竟是兵部侍郎家的少爷,莫名其妙被揍了,肯定会报官,我为了躲避官府追查,所以才回来了晚了。都是我的错,明知母亲对你有偏见,还让你难做,你生气的话,打我一顿出气好了,别不理我。” 楚白神色微动,缓缓收了剑,转身往里走,苏翎松了口气,觉得有戏,赶紧亦步亦趋追上去:“表哥,你千万别听我母亲瞎说,她只是被二夫人气急了,所以才口不择言,你看她再生气,也没有说不让你去书院对不对。她以前不这样的,只是因为父亲宠幸胡姨娘,冷落了她,才让她性子越来越偏激,容易迁怒他人。” 楚白脚步一顿,回头,苏翎赶紧闭嘴,见他面色缓和,又跟上去:“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她,那我不提她了,我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有蜜汁烧鸡,四喜丸子,还有红参鸡汤,你尝尝吧。” 见他没有拒绝,苏翎赶紧冲着门口招手,让春熙春六把吃的拿进来,一一摆在桌上:“表哥,荟萃楼的蜜汁烧鸡最好吃,你快尝尝的,我特意给你买的。” 楚白没有动,看着她眉间一道红色血痕,徐徐道:“你为何不退?” 苏翎摸了摸眉间的伤口,伤口不深,没有流血,但是摸着还是有点疼,闻言笑答:“因为我相信表哥,一定舍不得杀我的。” 楚白愣了愣,忽然冷笑。 相信我吗?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我背负血海深仇,日日如临深渊,我冷漠,我嗜血,我渴望力量,渴望有人陪我永远活在黑暗里,我不需要光,不需要感情,我只需要仇恨,仇恨令我成长,仇恨支撑着我活下去,在这黑暗的世界,没有尊严,不人不鬼的活着。 苏婉翎,你为什么要变,为什么要对我笑,为什么要靠近我。 你可知道,我多想,一伸手,就将你拉进我的世界,看你哭,看你绝望,看你无助的挣扎。 所以。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也不要再做那些无用的事情,下一次,我保证不会收手。” 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离我远远的。 第三十九章 我不是好人! “大人,过了南岐山,前面就是黎国了,还追不追?” “追,不能让她们母子逃走了,否则你我项上人头难保。”漆黑的夜晚,大雨瓢泼,伸手不见五指,一群黑衣人隐没在黑暗中。 一道闪电撕裂苍穹,长刀在电光下闪着幽冷的寒光,躲在隐蔽山洞里的小男孩看到了带头人左眼旁一道狰狞的刀疤,惊得发出一道惊讶的抽气声,身后的女子赶紧捂住他的嘴,可惜为时已晚,领头的人还是有所察觉,握紧腰间的长刀,转头看了过来。 天空一道惊雷,孩子小小的身子缩在草丛后的山洞瑟瑟发抖,身后的女子强装镇定,死死的捂住他的嘴,一动也不敢动。 “大人,找到了。”有人声由远及近,将人直接拖了过来,扔在满是污水的地上。 领头的刀疤男子停下欲往前走的脚步,转过身,看着被丢到他腿边的女子,蹲下身一把提起女子的头发,飞快地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凑近女子的脸,待看清女子的脸,邪魅一笑:“梦妃娘娘,你可让微臣好找啊。” “呸!你不过是秦氏走狗,也配称臣。”女子清冷的脸庞沾满了污泥,一身狼狈却难掩绝色之姿,身临绝境半点不肯求饶。 刀疤男子冷笑:“燕云梦,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梦妃娘娘吗?从前你半分瞧不上我,如今你落在我手上,我若是不好好报答报答你,岂非辜负了老天给我的机会。” 女子清冷的眼眸闪过一丝惊恐:“你想干什么?不要,住手,住手!啊——” 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落在污水里,闪着幽幽荧光,女子的惨叫在惊雷声中一声凄厉过一声,男孩挣扎着想要出去,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抱住,他又急又气,一口咬在那只捂着他嘴巴的手上,身后的女子疼得一缩,却依旧不肯松手。 “不要……母妃,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的母妃,我要去救我的母妃!” “不要,不要!”楚白猛然惊醒,睁开眼,漆黑的眼眸之中满是绝望和惊恐,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寒凉的雨水飘落窗台,他侧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恍然发觉,这里是黎国,是尚书府梧桐苑,不是南岐山,他救不了母妃,当年不可以,现在依旧不可以。 那个人,那个眼角有刀疤的男人,他见过,他是秦皇后身边的一品带刀侍卫,秦威。 他无数次做到这个梦,无数次想要回到齐国,将那个女人和她身边的狗碎尸万段,无数次。闪电划过夜空,照得他面目狰狞苍白,轰隆一声巨响,他咧嘴而笑,如地狱修罗。 母妃,孩儿不孝,您且再等等,黄泉路慢些走,他们都会下来陪您的。 他望向窗外落叶凋零的梧桐木,竟然已经这个时节了么?山上的茱萸早已零落,是该入画了。 金月西沉,鱼肚渐白。 楚白放下笔,待墨迹渐干,将桌上的茱萸图悬挂在时时都能看见的明处。 春六打着哈欠进门,不敢置信的看着正在挂画的表少爷,哈欠都忘了打。 “表……表少爷,您怎么起这么早?”他又看了眼天色,太阳尚未升起,他没有起晚啊。“表少爷您要挂画吗,小六帮您吧。” “不必,打水洗漱,今日早些去书院。”楚白并不想假手他人。 “这么早吗?昨日夫人说了,让您每日必须等三小姐一起去书院,不得独行,否则她又要罚您了,你要不再等等,三小姐一向起得晚。”春六试探性的问。 “不必等她。”她若是识趣,今天就不会再去书院。 春六不敢再劝,赶紧听话的去打水伺候表少爷洗漱,又去厨房领早饭,厨房的老妈子是个横的,听说表少爷昨日里被夫人大骂了一顿,便气焰颇高,扔了他两个隔夜馒头便打发了他。 春六灰头土脸的拿着隔夜馒头回来,生怕表少爷会生气,谁知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拿了冷馒头就吃了起来,还似乎特别香的样子,他看着手上剩下的馒头,这硬得跟石头一样,表少爷都不觉得磕牙吗? “表少爷,今天还是不要小六随行吗?”春六见主子要走,赶紧跟上去,三小姐日日去书院都会带着他姐姐,但是表少爷却每日都不带他去。 “不必,你留在院子里。”楚白拿了剑就走,去马厩牵了马,走到门口,微微一惊。 “小姐小姐,表少爷出来了。”春熙看见表少爷牵着马出来,赶紧摇醒坐在马车门口睡得东倒西歪的苏婉翎。 苏婉翎惊醒,果真看到了楚白,赶紧抹了抹嘴角冰凉的口水,跳下车,一脸讨好的笑,眼神晶晶亮亮:“表哥,我昨晚想了想,你一定是气急了,所以才会赶我走。但是你已经睡了一晚上,应该没那么生气了吧,别赶我走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乖乖的不到处乱跑,绝对不会再连累表哥。” 楚白蹙眉看着面前笑如繁花盛开的人,娇娇小小的个子,只到他肩头,眼神清澈闪亮,里面全是他的影子,鼻头红红的,说话的时候还冒着白雾,一双小手拢在袖子轻轻搓着,似乎冻得不轻。 他微微张了张嘴,半晌,终是吐出一句:“我说的话很难理解吗?” 苏翎赶紧摆手:“不难理解不难理解,表哥说让我以后少做无用的事情,定是我在书院做得那些事情给表哥添麻烦了,以后在书院我一定不会缠着表哥,让他们说闲话,表哥那么厉害,就算现在稍稍落后,迟早会把他们都打趴下,自然不需要我多管闲事。” 楚白眉头蹙得更深:“你不是很怕我吗?怎么,现在不怕了?” 苏翎嘿嘿一笑,一脸抖机灵:“因为我以前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怕表哥你秋后算账,所以才怕你。但是我跟着你这么久,你虽然不怎么理我,但是却没有报复我,所以我觉得表哥是个好人,所以就不怕了。” “好人?呵!”楚白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冷笑一声看着她:“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的想法是多么可笑,既然你不听劝告,那最好如你所言,不要再来纠缠我,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我不是好人,是来自地狱的人。” 第四十章 掉马甲了? 阳光爬上山巅,霎时金光万丈,穿透浓雾洒在她身上,苏翎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着前面已经翻身上马飞驰而去的背影,一人一马,孤独决绝,渐渐快要淹没在浓雾里,苏翎赶紧钻进马车,指挥车夫:“赶紧走,尽力追上表少爷。” “三小姐,不等五小姐了吗?老爷说她今日也要去书院读书。”车夫有些为难,昨日老爷可是特意吩咐了的。 “等她干什么,苏府就着一辆马车吗?赶紧走。”她做什么要等苏婉致,她好不容易才摆脱她的好吗? 车夫无奈,只能一扬马鞭追了上去。 待马车消失在浓雾里,苏婉致才慢吞吞的出现在门口,检查完头饰又检查衣裳,确定完美无虞才看向门外,一脸疑惑:“车夫呢?三小姐呢?怎么还没有来?” “回五小姐,三小姐和表少爷已经先走了。”守在门口的家丁如实禀告。 “什么,她走了,我怎么去书院?”苏婉致皱着眉,语气拔高,守门的家丁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才反应过来,方才她的表现有多失礼。 她努力摆出往日的温婉:“我也没去过书院,若是没有姐姐带路,我若是走错了路,去晚了惹先生不喜可如何是好。” “不如奴才再给您准备一辆马车,找个熟悉路的车夫赶路就是。”家丁提议。 “多谢了。”苏婉致温柔的道谢。 “五小姐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奴才这就让人去套马车。”家丁欢天喜地的去了,心道这才是他心目中的五小姐嘛,待人温婉有礼,如沐春风,特别是对待他们这些下人,从不过多苛责,比嫡出那位三小姐更像嫡出,更像大家闺秀。 苏翎到最后还是没追上楚白,只能悻悻然进了书院,路过乙班,悄悄往里头看,发现楚白竟然没在里面。 没在课堂上,去哪里了? “怎么,在找本公子?”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苏翎回过头,一只可爱的波斯猫赫然出现在眼前,白色的毛发没有一丝杂色,异色双瞳的眸子里仿佛装下了整个星空。 好可爱的猫,苏翎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摸,谢芳踪却收回手。 “想摸本公子的猫啊,你求我啊。” 苏翎抽了抽嘴角,白了他一眼:“谢二公子,您确定你手上这只猫能帮你捉耗子?别到时候你俩躲一块儿哭。” 波斯猫,又名猫中贵族,因生得漂亮还爱撒娇,颇得泾阳城中贵族喜欢,只是这猫当个宠物确实讨人喜欢,但是要他捉老鼠,那不是等于让谢芳踪绣花吗? 不就是只猫嘛,她还就不摸了。 “苏婉翎,你给本公子站住。”谢芳踪叫住她,走到她面前,突然俯身凑近,她下意识的向后倒,看着眼前近乎完美的面孔逐渐放大,看着他得意的勾唇一笑,极尽风流。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冒出那句词,陌上谁家年少,一笑堪足风流。 谢芳踪很满意她的反应,他就说整个泾阳城的贵女,除非他不喜欢不屑撩拨的,谁会不沉溺于他谢二公子的魅力。 苏翎感觉气氛有点微妙,抬脚踩上了他还想往前的脚。 “嘶,苏婉翎,你疯了吗?”谢芳踪疼得跳脚,想抱着脚,但是怀里还抱着猫,索性把猫扔给她,自己抱着脚一个劲儿抽气:“你还是不是女人。” 苏翎怀抱着猫,忍不住摸了摸它的脑袋,见它享受的蹭着她的掌心,顿时喜笑颜开:“谢二公子不就是看我是个女人才撩我的吗?” “好!”谢芳踪放下脚,指着她,一脸愤怒:“是你惹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我已经参透了,旧壶装新茶,你虽然看着是苏婉翎,但其实又不是苏婉翎了对不对。” 苏翎脸上的笑意一顿,紧张地蹙眉望着他。 谢芳踪得意一笑:“怎么,被我猜中了,是不是很意外?”他一手环抱着胸,一手伸出一根食指摸了摸鼻头,凑到她耳边,小声开口:“其实你是不是苏婉翎,与我何干。” 苏翎莫名的转过头看他。 所以你小子逗我玩儿? 他笑得更得意:“但是如果你惹我生气,我可能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么秘密给泄露出去了,所以从今天起,你最好乖乖听本公子的话,只要本公子高兴,这个秘密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苏翎承认,谢芳踪突然说出她不是苏婉翎,她的确很震惊,也有一瞬间的害怕,甚至还有一瞬间在想,她有没有可能杀人灭口。 但是谢芳踪说出这样的条件,她忽然释怀了,把怀里的猫塞回他怀里,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你说我不是苏婉翎,那我是谁?你有证据吗?谢二公子。” 谢芳踪没想到她一点也不害怕,而且还敢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晶晶亮亮,似朝霞,似春光,似银河,似星光,似一切美好的东西。 她是苏婉翎又如何?不是苏婉翎又如何?她说得对,他没有证据,就算他有证据,他也并不想拿出来,因为现在的苏婉翎,总是能莫名的扰乱他的心跳。 哪怕她性格跳脱毫无温婉之气,哪怕她会送他最害怕的老鼠,哪怕她心里似乎装着别人,他也觉得,这样的她,很有生气,很可爱,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谢芳踪忽然倒退一步,见鬼似的看着苏婉翎。 他刚才到底在想什么鬼东西? 他竟然觉得苏婉翎可爱,还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他一定是见鬼了,对,见鬼了,苏婉翎,不,她肯定不是苏婉翎,她是妖精,是女鬼,能迷惑男人的心志,她绝对不是苏婉翎,绝对不是。 “啊——”谢芳踪感觉自己要疯了,抓狂的转身就跑,他要远离这个会迷惑人的妖精。 甲乙丙丁各班的人忍不住伸出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方才消失的楚白大boss这会儿也出现了,长发微湿,额头有薄汗,手里还拿着剑,原来失去练剑去了。 他被乙班的人堵在门口进不去,无奈跟着大家转过头来蹙眉看着她,苏翎一个人站在原地,见他看过来,连忙解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可能是见鬼了吧。” 话刚落,走廊深处传来谢芳踪叫得更大声的惨叫。 “啊——你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题外话------ 说好的提鞋都不配呢? 第四十一章 我喜欢的是大家闺秀 “什么情况?”大家更好奇了,直接挤出门往惨叫声的方向去看热闹。 苏翎站在原地没动,眼神指望着楚白,楚白仿佛陌生一样,转身直接进了乙班课堂。 苏翎叹口气,这当真是要跟她划清界限啊,这可怎么办,她早上还自告奋勇的说在学校不会再死皮赖脸纠缠他,那接下来可怎么办哟? 对了,楚白都这么努力每日练剑,她也要努力啊,等一个月后进了乙班,每天待在一个班里,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能想到办法不是,总比现在这样好,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还要假装不认识,那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了。 对,去找孟容,他可是她的外挂啊。 苏翎赶紧回丁班,恰好在门口撞上他。 “孟师兄,你找到住的地方了没有?”苏翎想起他找住处的事,也不知道他找没找到。 “找到了,我在十八街租了个小院儿,虽然离书院比较远,但胜在便宜,能让我多租些时日。”孟容起身,看着她:“师妹怎么不去看热闹?” 大家虽然好奇,她却一点也不好奇,因为能把谢芳踪吓成这样的人,她知道是谁啊。 “那个热闹不看也罢,不过是我们书院来了个新同窗,你应该也认识啊,昨日我们应该都见过。”那可是她特意找来了谢芳踪的克星,有了她,谢芳踪恐怕就没精力找她和楚白的麻烦了。 “昨日见过?”孟容一头雾水,想了想昨日和苏翎一起见过的人,突然想起,略有些怀疑道:“难道是跳窗那位姑娘?” “就是她。”苏翎笑着点头。 说话间,谢芳踪已经如风般跑过她们班门口,后面跟着杨蓉,她今日一身利落短打,头发高高束起,英姿勃发,一看就特别有朝气,特别有活力,追得谢芳踪上蹿下跳,好不狼狈。 “谢芳踪,你给我站住。” 谢芳踪一边跑一边回头:“我偏不。” 苏翎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场景,忍不住咧开嘴角。 要说谢芳踪和杨蓉的渊源,那就要从一年前说起。 那时候的谢芳踪还是混世小魔王,泾阳风流郎,每日不是上山打鸟,跑马打猎就是和一群公子哥混迹秦楼。若说这泾阳城的纨绔子弟中,也确实只有他谢芳踪是能文能武颇有几分才学的,旁的,那真的只能叫纨绔子弟,酒囊饭袋了。 那日他照常约了人在郊外打猎,恰好遇上一伙儿胆大包天的匪徒竟然敢劫过往商贩的钱财,哪知道正好遇上陪着母亲去上香的杨家大小姐,大小姐出身骠骑大将军府,从小习武,虽不能报效国家,但也励志惩奸除恶,行侠仗义,故此怎会袖手旁观,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杨大小姐到底不是对手,就这么被这伙儿匪徒给拿下了,还说要拉回去作压寨夫人。 杨夫人虽是弱质女流,却也不是遇事只知痛哭流涕,也知道贸然冲上去反倒救不了女儿,便立刻驾马求救,正好遇上打猎归来的谢芳踪。 谢芳踪一看是杨家女眷,二话不说就一人一马去救人,独闯匪寨,单挑黑山寨三十六人,成功救下了杨大小姐,杨大小姐看着如天神降临的谢二公子,一颗芳心就暗许了。 女儿喜欢,又救了女儿,杨夫人自然同意这门亲事,回去之后托人打听,才知道救命恩人竟然是泾阳城中女眷避之不及的风流小魔王谢芳踪,杨夫人说什么也不同意,向谢家送了重礼道谢,亲事是绝口不提。 但是杨大小姐不是一般人啊,她本就和京中女眷不同,母亲不同意,她便自己亲自出马,还立下豪言壮语,要让浪子回头。于是每每有谢二公子出现的地方就会有杨大小姐,甚至是秦楼,就没有她谢大小姐不敢去的。 谢芳踪找了秦楼的姑娘唱曲儿,姑娘蒙着面,他还以为是哪里拉了个新鲜的姑娘,谁知道面纱一掀,竟然是杨蓉,吓得他差点被烈酒呛死。 谢芳踪看着她:“姑奶奶,您就饶了我行不行,我救了你,你不能恩将仇报吧。” 杨蓉答道:“书上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谢芳踪是谁,他快活日子还没过够,可不想这么早成亲,更何况,他就不喜欢她这一款的,他喜欢的,是温柔娴静,身段窈窕,倾国倾城的大家闺秀,不是这样不知礼教为何物的将门虎女,于是赶紧道:“你那看的都是什么破书,赶紧回家烧了,免得误人子弟,我不需要你报恩,你要你离我远远地,就算是报恩了。” 杨蓉摇头:“那不行,除非你浪子回头,不再混迹秦楼,不务正业,你明明是英雄,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名声这般不堪。” 他英雄个鬼,他就不该多管闲事。 谢芳踪躲也躲不过,只能待在家里,谁料她又日日给他姐姐谢芳思下帖子,日日到谢府做客,谢家是名门望族,人家携礼上门,又不好把人往外赶,加上他母亲和姐姐说多亏了她,竟然让他不成日里往外跑,竟是当真浪子回头,要感谢她,让她多留几日。 他那是浪子回头吗?他那是躲不过才回家多清净,哪知道家里也不清净,所以他只要去求父亲,说要到麓山书院读书,父亲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因为哥哥就是麓山书院的得意门生,听说他主动要求到书院读书,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他如愿进了麓山书院读书,日子果然一天天清净,那丫头再也没有找上门来,就连她哥哥杨渡看见他,也是一脸羞愧难当的样子,大概也觉得自家妹妹做得事情非常之失礼,毕竟能逼得一个男子避之不及的人,连秦楼都敢进的女子,整个泾阳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如今已过去半年,他早就忘了此情此人,没想到今天竟然在书院又看到了那个小丫头,关键是那个小丫头笑得鬼马精灵,露出两颗有些渗人的虎牙说:“谢二公子,好久不见,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窗了。” 我去你的同窗!!!! ------题外话------ 谢芳踪:我喜欢的是温柔娴静,身段窈窕,倾国倾城的大家闺秀。 苏翎:最好是! 第四十二章 陷害 “谢二公子为何这般害怕那位小姑娘?”孟容不明所以。 “当然是有些渊源,你初来乍到不知道,我改日解释给你听。”因为说起来话长。 “当然怕她,我二表哥好心救她,她却非要嫁给我二表哥,我二表哥喜欢她倒也罢了,偏偏我二表哥不喜欢她,她却阴魂不散,纠缠我二表哥,简直就是阴魂不散,跟某些人一样。”花想容仪态端庄的走进来,明朝暗讽,意有所指。 昨日演武场比武,她手下没留情,打得她鼻青脸肿,原以为她会消停两天,没想到她竟然还是来了,而且为了掩盖脸上的淤青,涂了厚厚的珍珠粉,看上去就很厚的那种。 “花大小姐,看来是昨日打没挨够,还想继续挨打是不是?”苏翎活动活动手指。 花想容有些后怕的停住脚步,心有余悸:“苏婉翎,现在可不是在演武场,也不是对抗训练,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告诉院长,让院长开除你。” 苏翎本就是吓唬吓唬她,没想动手,花想容却以为是她怕了,洋洋得意:“谅你也不敢动手。” 说完便抬脚踏进课堂。 苏翎和孟容紧随其后,却差点撞上花想容的后背。 “你好好走路,停下来做什么。”苏翎皱着眉头避开她,有些狐疑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几个公子哥没有出去看谢芳踪的热闹,一个个围在她的书桌前,不知道看什么看得十分起劲儿。 “干什么呢?”苏翎一出声,大家纷纷退散,眼神带了点幸灾乐祸又带了点钦佩。 苏翎这才瞧见他们在看的东西是什么,原来她桌上竟然放着歌食盒,盖子已经被他们打开,里面放着各色精致的糕点,玫瑰饼,芙蓉酥,桂花糕,看着就很有食欲。 只是这东西出现在这里,再有食欲也不是什么好事。 院训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的,不许私自携带食物进书院,一经发现,直接开除。 苏翎眯着眼,这东西无缘无故出现在她桌上,很明显是有认要陷害她,她目光在几个公子哥脸上梭巡一圈,所有人都是一脸看热闹的模样,并看不出什么。 “这是何人将食盒放在苏师妹的桌上?”孟容也是看过院训的,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花想容一脸兴奋:“在谁桌上就是谁带进来的呗,苏婉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带吃食到书院,难道不知道书院禁止带任何吃食,一经发现,立即开除。” 苏翎看向花想容,捕捉到了对方眼中一丝来不及收起的得意。 是谁要陷害她,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难怪她昨天被打得那么惨,今天还会出现在书院,摆明了就是为了陷害她。 韩文勋看完热闹回来,看着苏翎桌上的食盒,不由得吹着口哨:“哟,谁这么大胆竟然带了吃食进来,看来是不想在书院混了。” 花想容扬眉:“还能是谁,你看食盒在谁的桌子上,就知道是谁带进来的了。” “这不是苏师妹的食盒,是有人故意陷害她的。”孟容不相信她会明知故犯,而且是这么低级的错误。 花想容冷笑:“谁会陷害她,明明是她仗着背后有淑妃娘娘撑腰为所欲为,但书院不是别处,书院的规定即便是皇子也不能犯,这可是皇上亲自下的旨,苏婉翎,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苏翎翻了翻食盒里的芙蓉酥,忍不住笑了:“花小姐,是不是我带进来的你心里不清楚吗?这么大个食盒,又不能藏起来,只要提进来就一定会被人看见,只要问一问书院的人,总会有人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公然违背院训。” 花想容脸色微变,她为了陷害苏婉翎,特地来得很早,而且不是从正门进来,是从后门偷偷溜进来的,路上只遇到一个人,就是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当是分明是看见了,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以他的性格,定然是不屑于帮谁作证,也不屑于替谁澄清,以他对苏婉翎的厌恶程度,应该不会帮她。 想到这些,花想容不由得稍稍心安,强装镇定:“那你就去问啊,看看谁看见了,韩文勋,你看见了吗?” 韩文勋不过是恰好撞上,就那么随口一问,他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小官,虽然和安国公府能攀扯上些关系,但那毕竟是远亲,眼前这两位一个吏部尚书府家的嫡女,一个清河花家嫡女,一个背靠正得宠的淑妃,一个背靠太皇太后娘家,那是谁也不能得罪啊。 “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得请先生来定夺,我去请先生来。”他不想趟这趟浑水,赶紧溜了,去寻先生来做主。 陆先生匆匆而来,看着食盒,眉头紧皱:“这是谁带进来的?” 花想容抢着答:“先生,是她带进来的,我亲眼看见的。” 呵,苏翎差点气笑了,这丫头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铁了心想把她赶出书院啊。 陆先生眉头皱得更深,看向苏翎:“当真是你吗?进书院的时候梁院长不给给你看过书院的规章制度,有哪些是绝对不能犯的,你记不清楚吗?” “先生,不是苏师妹带进来的。”孟容着急的替她辩解。 花想容直接打断他:“你们两人关系匪浅,仿若旧识,你当然替她说话,你亲眼看到了吗?我可是亲眼看到她偷偷带食盒进来的,你来得晚,根本就没瞧见,却替她说话,你们俩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花小姐,你休要胡说,我和师妹清清白白,你莫要侮辱师妹的清誉。”孟容急得脸都红了。 花想容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苏婉翎不知羞耻,哪还有什么清誉,她若是要些脸面,就不会勾三搭四,有了婚约还肖想三皇子妃的位置,真真是好不要脸。” 孟容还要辩解,陆先生突然出声制止:“我是在问这个食盒究竟是谁带进来的,你们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这里是书院,不是让你们胡说八道的地方。苏婉翎,这个食盒究竟是不是你带进来的?” “不是,是有人陷害我。”苏翎缓缓开口。 陆先生见她不疾不徐,半点慌张的情绪也没有,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杂质,便有几分相信她的话,这孩子能把书理解得如此透彻,不像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 “既然你们两个人各执一词,此事便不能着急下定论。这么大个食盒,又不能藏起来,无论谁拎进来的,总会有人瞧见,孟容,你去把武科院所有人召集到演武场。”陆先生一声令下,孟容飞快的去了。 花想容不停地搓着大拇指,隐隐有些不安,三皇子,应该不会帮她的吧。 ------题外话------ 小花同学自作孽不可活,你们三皇子会不会帮苏婉翎? 第四十三章 自证清白 “今日将你们召集到演武场,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人见过这个食盒?”偌大的演武场,所有人依次排列,陆先生站在前头,拎着食盒,表情严肃。 众人看着陆先生手里的食盒,议论纷纷。 “这究竟是谁不想在书院混了,竟然带吃的进来,梁院长那老头最是迂腐,也最是铁面无私,谁若是违反了院训,便是皇子也要赶出去的。” “谁知道呢,等着看好戏就是。” “大家再好好想想,这关系一位同学的清白,谁若是看见了,便据实说出来便是。”陆先生见所有人都摇头,更是为难,若是没人瞧见,又没有别的证据证明这食盒不是苏婉翎带进来的,那这个违反院训的罪名,她就是担定了。 花想容听着陆先生的话,十分不满:“陆先生,你不能因为苏婉翎回答上您几个问题,您就包庇她,这食盒是在她桌上发现的,大家又都说没有瞧见别人拿进来,不是她是谁,您为什么不按照院训处置开除她?” 三皇子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不想参与此事,但听到苏婉翎的名字,他竟忍不住转过头,看向那个女子。 他从未认真看过苏婉翎,今日仔细一瞧,突然发现她似乎长得不错,比宫里那位不差分毫,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只是相比淑妃的温顺迎合,她看上去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丝截然不同的气质,时而高调如胜春花,缀于枝头,耀眼夺目,连谢家二公子谢芳踪都被她气得跳脚;时而又低调如水中青莲,无论风吹雨打,她依旧不染尘埃。 违反院训,私自携带食盒,若是被证实,她就会是麓山书院有史以来入院三天就被开除的学生。可她娉婷独立,不为所动,脸上连半分害怕都没有,是不怕被开除还是身正不怕影斜? 那个食盒,三皇子忍不住勾起唇角,他似乎是见过的,一些小女儿家的计俩,她倒要看看她如何给自己脱罪。 “陆先生,此事尚且存疑,虽然食盒是在苏师妹桌上发现的,但也有可能是旁人陷害她,仅凭这个就断定是她故意违反院训,未免过于武断。”孟容是绝不会相信的。 陆先生自然也有所怀疑,但是若没有证据,他也很为难,毕竟众目睽睽,除非苏婉翎能自证清白。 “苏婉翎,我且再问你,这食盒是不是你带进来的?如果不是你,你能不能证明它是别人带进来的?”陆先生有些惋惜,他不过是随口问问,这食盒实在普通,随处可见,她恐怕是不能自证清白,若是没有证据,他也只好按照院训办事了。 “自然。”苏婉翎微微一笑。 花想容迫不及待:“先生,你看他都承认了,您还不秉公处理开除她。” 陆先生却听出了其他意思:“你是说你能证明它是别人带进来的?” 花想容脸色一变,有些不自然道:“不可能,这食盒随处可见,上面没有任何标识,你怎么能证明它是别人带进来的。” 苏翎转过头望着她:“花小姐你这么着急否定干什么?而且着重说这个食盒随处可见没有任何标识,所以别人就一定认不出来了对不对,你买的时候一定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花想容下意识的要点头,忽然发现自己差点被她绕进去,赶紧停住,辩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食盒是你带进来的,你买的时候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 苏翎摇摇头,继续道:“你连食盒都买了,怎么不顺手买些寻常的糕点,偏偏要从自己厨房里拿糕点,是不是恰好厨房里做的糕点你不爱吃,所以才想到用这些糕点来报对抗训练输给我之仇?” 花想容心下震荡不已,她都快要怀疑苏婉翎是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了,连她不喜欢吃糕点都知道,还知道她恰好就是看到这些糕点才想起算计她的,她是神仙吗?还是说她会读心术,看一眼就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花想容紧张到手心冒汗,但是她不能承认,若是承认了,被开除的人就是她了。 三皇子都没有揭穿她,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你少污蔑我了,这些糕点泾阳城中各大酒楼都能买,有什么出奇的。”她平日里不喜欢甜食,也不喜欢糕点,但是到了谢府,谢夫人和姨祖母尚了她,她又不好不接,怕谢家说她不懂规矩,每次都是带回去赏给丫头,根本不觉得这些糕点有什么出奇,还以为只是寻常糕点。 “堂堂南粤名厨谢大师独创的芙蓉酥,那可是连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都是称赞过的,皇上仁孝,便将这位谢大师请入了宫,又因为谢二公子喜欢吃芙蓉酥,太皇太后宠她,便把谢大师赏赐给了卫国公府。整个泾阳城,除了卫国公府,便只有南粤有这种芙蓉酥了,你是说我千里迢迢从两千公里以外的南粤买了芙蓉酥带到书院来可信些,还是你从谢府带来栽赃于我可信些?”苏翎似笑非笑,步步紧逼。 花想容往后退了一步,兀自强撑:“不过是小小芙蓉酥,泾阳城中各大酒楼的厨子哪个不是天下闻名,难道就做不出?” “你同我积怨颇深,昨日又因为对抗训练输给了我,失了面子,便想用这种低劣的手段赶我出书院,可是你也稍微聪明点,就算你不喜欢吃,也应该听说过卫国公府上的厨师那可是太皇太后赏赐,便是有人模仿,也是模仿不来的。不如这样,我们让人来尝尝,这芙蓉酥究竟是不是出自谢大师之手,毕竟在场的诸位世家公子之中,有幸尝过谢大师芙蓉酥的还是大有人在。” 谢芳踪远远便看见了陆先生手中的食盒,也看见了苏婉翎和花想容争锋相对,但离得远,他听不真切,脚下飞快,哪知刚走近便听到苏婉翎在叫他的名字。 “谢二公子,来得正好,不如你来尝尝,这芙蓉酥是不是出自贵府谢大师之手。” ------题外话------ 大家好,我是活在题外话里的男主,楚白,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黑化大boss,我觉得我不找苏翎报仇了,找这个作者怎么样,大家投票表决一下。 第四十四章 开除 谢芳踪躲了杨蓉一个早上,想着等先生来了,她总不至于跟着他到课堂上吧,谁知道时间到了,去了乙班课堂,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聚集在演武场上,便急匆匆赶过来。 杨蓉跟在他身后,也匆匆赶来,看到哥哥愤怒的瞪着她的眼神,赶紧收敛脾气,不敢造次。 芙蓉酥?谢大师? 仅凭这一人一物,谢芳踪大概已经猜出来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个远房表妹他一向不怎么喜欢,若不是祖母执意留下,他连说话都懒得跟她说,清河花家也是百年望族,族中教导的子女怎会像她这般蠢笨如猪。 那苏婉翎是好惹的?她连本公子都敢算计,你还敢算计她?简直找死。 让她离开书院也好,省得整天给他丢人,关键是祖母还护着她,非要他在书院多照顾照顾,这可怪不得他,是她自己把自己给作得开除了。 “不必尝了,一看便知道是谢大师亲手做的。”谢芳踪平静的道,淡淡地看了一眼苏婉翎,回到乙班的队伍。 花想容脸都白了,她千算万算,没想到栽在小小的一块儿芙蓉酥身上,更没想到三皇子殿下都没有拆穿她,最后竟然是自己的亲表哥一句话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恶狠狠地看着谢芳踪,回去她一定会告诉姑祖母,表哥他胳膊肘往外拐,不帮着她竟然帮着外人,看姑祖母会不会罚他。 这个花想容,陆先生一直不是很喜欢她,文不成武不就,入学半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整天只知道围着三皇子打转,那点小心思简直昭然若揭,若不是没有惹出什么大乱子,早就被梁老请出书院了。 现在倒好,不好好念书,竟然还学会了陷害同学,简直不可饶恕。 “花想容,你陷害同学,私自携带食物进书院,违反院训,按照规定,直接开除。你收拾一下,自己回家去吧,书院不会容留你这样心术不正的学生。”陆先生半点不留情面,花想容无地自容,哭着跑出去了。 “行了,都各自回各自的班上上课吧,先生们都到了。”陆先生挥挥手让大家散了,但是手上的食盒却没说怎么处置,大家也不敢问,便各自回各自班上。 杨蓉初来乍到,整个书院大多数人她都不认识,统共就认识五个人,她哥哥,叶大小姐,谢芳踪以及他表妹花想容,剩下的就是昨天刚认识的苏家三小姐苏婉翎了。 只是她没想到,她才来书院第一天,她认识的人就少了一个了。 “什么情况?”杨蓉也被分到了丁班,忍不住就会找自己相熟的人,现在整个丁班她认识的就剩下一根独苗了,那就是苏婉翎。 苏翎摊手:“如你所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想陷害我把我赶出书院,结果太蠢。” 杨蓉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我也不喜欢他们谢家的这位表小姐,你应该听说过的那些事迹,我追着谢芳踪上秦楼,谢家的芳思姐姐都没有说过什么,她却摆出一副表小姐的架势对我指指点点,说什么女子应该矜持,为了男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伤风败俗,敢情她想方设发求着卫国公夫人让她进书院,还不是为了三皇子,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至少我比她磊落。” “杨小姐确实光明磊落,喜欢就是喜欢,何必遮遮掩掩。”苏翎由衷赞叹,杨蓉眼前一亮,觉得她简直是说到自己心坎里了,顿时引为知己,搂着她的肩膀,相见恨晚。 “我看杨小姐似乎武功不俗,为何也会分到丁班?”杨蓉的武功她是知道的,从小和哥哥一起长大,深得杨大将军真传,单挑三五个小贼那是不在话下,女子之中更是翘楚,仅在叶文君之下。 杨蓉一脸快别提了的表情:“我从小不爱读书,勉强认得几个大字,先生的那些问题我一个都答不上来,所以就来了,你呢,你为什么在丁班?” “我与你正好相反,先生的问题我都答得上来,就是先生打得我起不来。”苏翎说起这个都是泪,还立下豪言壮语一个月后凭本事进乙班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我俩正好互补啊,不如这样,从今往后,你帮我补习书本上的知识,我教你武功怎么样?我听说下个月是三个月一次的重新考核,有机会重新分班的,要不我俩试试?”杨蓉想进乙班,但是她实在是看不进去书,或许有个人带带她会有奇效。 “虽然我正有此意,但是我已经找到教我武功的师兄了,就是他,介绍一下,这位是孟容。”苏翎拉着杨蓉转身,互相介绍:“孟师兄,这位是骠骑大将军家的大小姐,杨蓉,也是甲班杨渡同学的妹妹。” 杨蓉打量的看着孟容:“他行不行啊,武功怎么样啊,打不打得过我?” 孟容对她这种傲慢的态度不甚喜欢,但是碍于苏师妹的关系并未发作,只是默不作声。 苏翎赶紧圆场:“厉害着呢,昨日演武场训练,打败了叶大小姐。” 杨蓉完全没料到眼前这小子虽然看着十分不起眼,竟然这般厉害,能打过叶大小姐,那算是真有两把刷子,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过了,于是抱歉道:“这位同学,实在抱歉,方才是杨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同学莫要介意。” 孟容进了泾阳城,平日里没少遭到这些贵公子的白眼,他们自视高人一等,说话总是莫名的瞧不起他,却从未有人像她这般诚心诚意的道歉的,他一时有些不适应,抓了抓脑袋说了声:“无事。” 杨蓉见他这般模样,实在是看不出他哪点像个高手,但觉得苏婉翎是不会骗她的,便道:“既然你有了这么厉害的师兄教你,那就不必我教你了,我去寻其他人吧。” 苏翎拦住她:“你觉得待在丁班的,有谁能帮你?还是别费这个功夫了,你们俩一起教我吧,顺便还能切磋,我教你们书本上的知识,如何?” 杨蓉当然说好,看向孟容,孟容也点头。 “太好了,等我进了乙班,看他谢芳踪还拿什么理由来拒绝我。”杨蓉望着乙班的方向握拳。 苏翎不禁好笑,这大概是谢芳踪为了摆脱杨蓉而特地找的借口吧。 ------题外话------ 学渣三人组,正式成立。 第四十五章 男主出来放风了 苏翎说到做到,说不在书院纠缠楚白,就绝不纠缠楚白,她也没时间纠缠他,因为她每日早出晚归,不是在练武就是在写教案,因为杨蓉同学和孟容同学武功虽然个顶个的好,但是这个理解能力,真的是一对活宝了。 比如《孙子兵法.计篇》开头讲: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问他们什么意思,杨蓉说:“一个兵,是国家的大事,常常出入危险的地方,想要活着,就一定要小心。” 孟容说:“所以要记住五件事,一曰道,就是要跟他们讲道理。” 苏翎扶额,无语凝噎。 最可怕的是杨蓉还跟他讨论,十分激烈那种:“都打仗了,谁还跟你讲道理,要是讲道理有用的话,国家还要什么将军?所以这个道,就是打之前跟他们说道说道,你退不退,不退我要打你了啊!” 苏翎捂脸。 孟容:“那你说,这个二曰天是何意?” 杨蓉:“二曰天是说天命所归,天要亡谁,那是没办法的事。” 孟容:“那三曰地呢?” 杨蓉:“这个地三曰地自然是指江山,我们大黎的江山寸土不让。” 苏翎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但是实在是笑不出来,可怕的是孟容这一次还十分赞同的点头。 孟容:“你说得很有道理,那四曰将呢?” 杨蓉:“这明摆的事情你还看不出来啊,就是说想要打胜仗,必须要有一个好的将领。” 孟容:“那五曰法呢?” 杨蓉这回有点答不上来了,这个法好像是法律的意思,可是都打仗了,还谈什么法律啊,法律有用的话就不用打仗了,跟第一个道是差不多的,她求知若渴的望着苏翎:“阿翎啊,这个五曰法是何意?” 苏翎呵呵苦笑,你们可算是想起我来了,你们倒是继续争啊,不是挺厉害的吗? 孟容这回倒是学乖了,大概是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他们没有一句是对的,于是十分真诚的道:“苏师妹,还是你讲吧,我们听着。” 苏翎拿起书,一字一句逐条给他们解释,甚至都变成了她闻风丧胆的班主任的模样:“你们两个记得住吗?记不住赶紧那笔记下来啊,今天要是背不下来,回去抄十遍。” “啊!”杨蓉最怕抄这些东西了,赶紧拿笔记。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战争是一个国家的头等大事,关系到军民的生死,国家的存亡,是不能不慎重周密地观察,分析,研究的。因此必须通过敌我双方五个方面来进行分析,七种情况进行比较,来预测战争胜负的可能性。这里的道,是指君主和民众目标相同,意志统一,可以同生共死,不惧危险,而不是要去跟人家讲道理或是说一句退不退,不退我要打你了。” 杨蓉和孟容赶紧低下头,奋笔疾书掩饰自己的尴尬。 苏翎见他俩学习态度尚可,想到下午可能会遭到伺机报复,更加不留情面:“这个天,是指天气,昼夜、阴晴、寒暑、四季更替都会影响战局,若是老天说亡谁就亡谁,那还要人干什么,一场洪水,一次山崩,一次地震就解决了,用得着打仗吗?” 杨蓉抬起头:“说得是哦。”察觉到苏翎严厉的眼神,她又赶紧低下头。 “这个地,是指地势,好多战事常常是借助地理优势取胜的,所以熟悉掌握战场的地理条件十分重要。至于这个将,阿蓉说得没错,的确是需要一个好将领。” 杨蓉一脸‘你看我说得没错吧’的表情,孟容点了点她的桌子,她双手请道:“阿翎,现在是你的时间,你讲,我写,我写。” “一个好的将领,要足智多谋,赏罚分明,关爱部下,军纪严明,勇敢果断;法,是指朝廷法度要严明,责任划分,人员编制,管理制度,后勤保障,物资调配都要有法可依,责任到人。这些都记下了吗?” 杨蓉献宝的拿着自己鬼画符一般的笔记给她看:“阿翎,你看我都记着呢。” 苏翎看着这比她还惨不忍睹的鬼画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些的啥你都认识吗?” 杨蓉翻回去看了看,眉头越皱越深:“你这么一说,我好想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写了啥,嘿嘿,那个阿翎啊,你不是做了笔记嘛,给我看看就行了嘛。” 苏翎满头黑线。 “我可以给你看,但是你的笔记还是要做,写过了,总会有些印象,我们接着讲后面的内容。道者,令民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 苏翎讲了一个中午,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喝口水解一下内急,哪知道突然冒出个拦路虎,这个拦路虎不是旁人,正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是也。 只是现在,别说是三皇子,就是楚白站在她面前她都不带搭理的,谁挡着人上厕所啊,这不是有病吗? “不还意思,借过一下。”苏翎往左,三皇子也往左,她往右,三皇子也往右。 “不借。” 苏翎皱眉,这家伙莫不是真的有病? “三皇子这是何意?”苏翎的意思其实是想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挡着老娘上茅厕’,但是奈何对方是皇子,还是不能造次。 “如果你做这些是为了引起本殿的注意,那你的确做到了,苏婉翎,你确实让本宫对你刮目相看,你与往日大不相同,若你一直如此,本殿自会考虑将你纳作侧妃,只是你与楚白的婚约乃是太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只要你能退了这门亲事,本殿便会纳你入宫,成为本殿的侧妃。” 您多大脸呢?还侧妃,你正妃我都不稀罕,也就是剧情需要,苏婉翎才会看上你,否则皇宫里还有二皇子、四皇子,还有尚未回宫的五皇子,个个都到了成亲的年纪,个个都比您强呢。 对不起,怪我,若不是我给了你这么自恋的本事,你就绝不会这么没眼力见,站在茅厕前面挡着我不让我上茅厕。 “三皇子……”苏翎咬着牙,目光忽然定在他身后,差点就吓尿了:“表表表……表哥!” ------题外话------ 苏翎:表哥,你听我解释! 楚白:作者我们好好谈一下,你终于放我出来就给我看这个?还有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第四十六章 做个侧妃还是可以的 “对不起,表哥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实在是憋不住了!!!! 苏翎飞一般的逃了,这段时间孟容加杨蓉双重调教之下,她的武功的确突飞猛进,连脚步都轻了,体内似乎有了内息,一掌出去,掌风都能吹动树叶了。 可怜了她院子里的万年青,都快秃头了。 三皇子和楚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暗潮汹涌,气氛凝固,谁也不说话。 高挂枝头的最后一片黄叶随着冬天的寒风缓缓落地。 三皇子率先开了金口:“怎么,如今你没了世子身份,连规矩都忘了,一介庶民见了本殿,还不磕头见礼,你不会连这些规矩都要人教吧。” “此地是麓山书院,与他处不同,若非天子,此地便只有师生,只有同窗,我与三皇子既为同窗,礼从何来?”楚白不紧不慢,不疾不徐。 三皇子微微蹙眉,这个楚白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一介庶民而已,竟然敢如此无礼,这里是书院,确实有除了天子,不论身份的规矩,可是他就不怕他出了书院秋后算账? 以他现在的身份,捏死他还不是捏死一只蚂蚁这般简单?可他为何还能如此气定神闲,他浑身上下的气度,俨然已经超出了一个世子该有的气度,这份气度,让他恍然有种错觉,竟和他是不相上下的, “楚公子这气度,让本殿仿佛觉得你还是镇南侯世子呢,可惜你的叔父,不,你不是楚家的人,如今的镇南侯便算不得你的叔父,也不知楚朝阳多大的气度,竟然心甘情愿给被人养儿子,我倒是很好奇,楚公子究竟来自何处,你似乎对自己的身份并不好奇,想来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罢。” 楚白面色无常:“三皇子手眼通天,既然好奇,不如亲自去查。” 查他自然是会去查,不过眼下,他有更感兴趣的东西。 “本殿观你平日行径,似乎对你的未婚妻苏婉翎颇为厌恶,既如此,楚公子何不成人之美,主动向太后提出退了这门婚事,本殿可以向禁军举荐,让你做个四品禁军内侍卫,如何?”三皇子抛出丰厚的条件。 “你处心积虑进了麓山书院,不就是为了进禁军担职,如今本殿给你个平步青云的机会,不必参加禁军考核便直接成为四品禁军内侍卫,你还在犹豫什么,一个不喜欢的女人,换你的光明仕途,何乐而不为?” 苏翎匆匆赶回来,恰好听到三皇子这句话,她赶紧躲在树后,有些紧张地看着楚白。 他会不会真的同意三皇子的条件,毕竟四品禁军内侍卫,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武将,不再是庶民,也不必再寄人篱下。而且如三皇子所言,他不喜欢她,用一个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的女人换一个光明前途,连她都觉得是一桩十分划算买卖。 苏翎紧张地等了好久,终于听到楚白的声音:“三皇子喜欢她?” “以前不喜欢,现在算是有些兴趣。”三皇子答。 楚白:“只是兴趣三皇子便愿意娶一个女人?” 三皇子不屑道:“区区女人罢了,若得本宫的眼,便娶回去,有何不可?” 楚白:“正妃?” 三皇子摇头:“虽然她家世尚可,但是她品行不端,不可做正妃,做个侧妃却是可以的。” 苏翎轻呲。 三皇子你可真是好大的脸呢。 莫说你三皇子一党只是依附于太后,而太后自然是希望下一任皇帝流着她们赵家的血,所以她支持的人只可能是二皇子,就算你有野心,但是你母族势力单薄,不足以起事,你想找机会除掉二皇子,那也等有机会才行,更别提大年过后即将闪亮登场,强势归来的五皇子李昭,那可是她原书里的男主,黎国未来的皇帝,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好吧。 苏婉翎这样的家世,若不是她死乞白赖喜欢你,苏怀远压根就看不上你,选一个没有前途的皇子,还不如选一个世家大族的子弟,还侧妃,给你当正妃都绰绰有余,毕竟苏家现在的势头,也勉强算个如日中天吧,谁让她姐姐淑妃正得宠呢。 “她若是愿意,三皇子大可亲口让她来与我说,楚白会立刻写下退婚书,亲自奉承太后娘娘,绝不拖延。” 苏翎差点都要感动了,幸亏啊幸亏,楚白boss竟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的设定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怎么突然连设定都变了?是因为她来了之后,产生的蝴蝶效应吗? “当真?本殿可是听闻她为了要跟你同班,甚至放下豪言壮语,要在几天后的考核中考进乙班,每日在演武场被丁班那两个家伙操练得路都走不了,连本宫都快看不下去了,你竟然可以熟视无睹。”三皇子冷笑。 果然,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住前程富贵的诱惑,更何况楚白他曾在云端,尝过了山珍海味的滋味,又怎会愿意一直啃萝卜白菜。不过一个皇城中最低等末微的禁军侍卫,也能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可笑。 什么世家公子第四,什么‘锦衣寒面倾天下,若博一笑,愿为此生再轮回’,真想让那些肤浅的女子们看看,她们眼中的愿意再轮回一次的镇南侯世子,如今沦落到了何种境地。 “可惜苏三小姐现在不在这里,否则可要让她好好看看,她费尽心机讨好的男人,其实在他眼中,她如此不值一提,无足轻重,甚至可以被任意交换前程。幸亏她不在,不然多寒心啊。” “谁说我不在。”苏翎从树后走出来,快步走向楚白。 “我做这些,并未想过得到表哥的回应,他只需要做他自己想做的就好。就像我曾经,不也年少无知喜欢过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不是非常讨厌我吗?如今怎会纡尊降贵和我表哥说这些闲话?怎么,我喜欢三皇子殿下的时候,你瞧不上我,如今我不喜欢你了,你又说要娶我,原来三皇子殿下不喜欢别人追逐,却喜欢追逐别人啊。可惜了,有些人或事,摆在你面前你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却是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的。” “所以,三皇子殿下,请您好好听清楚。我不会和我表哥退婚,不管他喜欢不喜欢我,我都认定了他,更不会嫁给你,三皇子殿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三皇子面色沉沉,咬牙切齿:“苏婉翎,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题外话------ 楚白:这可是你说的,不管我喜欢不喜欢你,你都认定了我。 苏翎:我这不是为了让三皇子死心嘛,表哥你怎么能当真呢。 楚白:我当真的。 第四十七章 二号反派也黑化了? “三皇子殿下这般生气,难道是真的喜欢我?”苏婉翎会怕他? 若是再过一年,她确实会怕他,毕竟那时候的三皇子李亶已经干掉了二皇子李骞,还逼着太后不得不破釜沉舟支持他,因为除了李亶是她一手培植的皇子,剩下的皇子不管谁当了皇帝,她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明年的这个时候,三皇子李亶和五皇子李昭分庭抗礼,难分伯仲。 但现在的三皇子李亶,就如同还没有长出锋利牙齿和利爪的老虎,看着都不怎么唬人。 “你若是当真喜欢我,就去请求太后娘娘,让她老人家收回懿旨,并求娶我当正妃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说要娶我当个侧妃还如同赏赐一般。想来三皇子殿下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我不喜欢你罢了,并不是出自真心,又何必生气。” 李亶他自然知道自己不是真心,也知道自己确实是因为接受不了她不喜欢他罢了。 本来以苏婉翎的名声,她不再恬不知耻追逐自己,应该很高兴才是。可是她偏偏放弃了他喜欢上了楚白,如今什么都不是的楚白。 他堂堂皇子,竟然会被一介庶民比下去了。 他虽然出身低微,母亲虽为四妃之一,却不得父皇喜爱,一年下来都懒得去母妃宫里一次。太后娘娘时时刻刻告诉他,他是李骞的左膀右臂,若是他登基,他就是最威高权重的王爷。 什么左膀右臂,不过是太后手里杀人的刀,不过是他李骞的垫脚石罢了。 那些阴暗的,见不得人的,不讨父皇喜欢的事情,统统都交给他去做,李骞不把他当回事,辰贵妃也不把母亲当回事,总是找个理由惩戒母妃,让他不得不听从他们的摆布。 父皇不疼爱他,太后利用他,辰贵妃和二皇子瞧不起他,便是父皇身边最得宠的太监都敢给他脸色瞧,同为皇子,为何他李骞可以得到那无上的尊荣,他却只能俯首称臣? 他不甘心!不甘心! 你们这些瞧不上本宫的人,终有一天,都要付出代价。 “苏婉翎,本宫给过你机会,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日的抉择。”李亶生气的拂袖而去,一个女人罢了,总有一天,这天下的女人都是本宫的。 苏翎看着三皇子决绝狠厉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一年后,羽翼丰满,杀伐果决的李亶。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怎么感觉这个三皇子一下子成长了,按道理说现在的他虽然隐忍,却还没有开始谋划,他开始筹划一切的契机,是五皇子,也就是原来这本书的男主李昭回宫之后,人心暗潮汹涌,各方势力仿佛都活动了起来,他才能趁乱谋划。 若说男主是带着复仇并帮自己的母妃恢复清白的目的,虽然有些手段,但总归来说,不违背道义,算是阳谋,毕竟是男主嘛,多少还是要代表一下真善美,顶多是腹黑。 但是李亶不同,他不择手段,精于计算,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完全是反派2号角色。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感觉现在的三皇子,好像也一脚跨进终极黑化的大门了。 这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看来要提防着他点了。 苏翎回头,忽然发现本来应该在她身边的楚白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 招呼都不打一个吗?真的打算不理她啊这是。 她赶紧追上去,跑了一路都没看到人影,最后不得不放弃,准备回教室。 忽然,大门方向浩浩荡荡的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红衣女子,雍容华贵,满头奢华珠翠,生得十分醒目,眉间一点朱砂,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不怒自威,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那双深色的眼眸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红衣女子身后跟着十几个高大威猛统一穿戴的男子,看腰间佩刀,应该是专门保护皇族出行的禁军内卫,平时总是很严肃,书院学子提起他就害怕的梁院长颤颤巍巍的跟在红衣女子身后,十分拘谨,万分恭敬,时不时还抹一下额头的汗,可见这个红衣女子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可怕。 苏翎虽然不认得人,但是她所创造的人物中,有这份气度和威压的女子,除了齐国的秦皇后,就只有一个人,当今皇帝的妹妹,太后娘娘唯一的亲生女儿,文昌长公主。 苏翎一惊! 文昌啊!这是文昌啊! 原书中楚白被赶出尚书府,就是被文昌长公主给捡回去了,而且非常喜欢他,为了讨好他还在公主府栽了满院子的茱萸,他想要权利就给他权利,想要杀谁就主动给他递刀,除了不能给他身份,让他成了世人口中所不齿的男宠,文昌几乎给了他复仇的一切。 文昌长公主为什么会来麓山书院? 她不是改变了原书中的剧情走向吗?楚白没有被赶出尚书府,也没有遇上文昌,后面应该就没有交集才对啊! 为什么文昌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和她刚穿来时一样,又开始强行走剧情吗? 神仙姐姐,读者大佬,你是看我进度条太低,故意整我是吗? 我已经很努力了,奈何有人拖后腿啊! 说起这事,她真的是把二房的杨氏恨得咬牙切齿,不好好孝敬一下这位二婶真的是对不起她这造物主的身份。 说起这个文昌长公主,那也是个传奇人物。 虽然和皇帝不是一母同胞,但是是当今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太后因为生了她之后就不能再育,所以对这个女儿格外的好,要什么给什么,先皇又十分喜欢太后,爱屋及乌,对文昌长公主也是疼爱非常。 元德帝自幼也是养在太后身边的,他自小聪慧非凡,自然知道这个妹妹是帝后心中的掌上明珠,对她也是格外关照,好在文昌对宫人和其他皇子颐指气使,对这个哥哥还是喜欢的,所以元德帝登基之后,她依旧是所有长公主之中最受优待的。 她的前半生太过顺遂无忧,连驸马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挑的,可惜好景不长,成亲当晚,驸马嗝屁了!广为流传的说法的是驸马当天晚上太高兴,多喝了几杯酒,落水淹死了! 然而这只是皇室给世人一个好听的说法罢了,实则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第四十八章 又要回到最初的样子吗? 这个如此幸运被最受宠的文昌公主看中的驸马爷姓廖,名汉成,乃是江州知府家的长子,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公子哥,那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元德元年进京赴考,一举中了探花郎,被元德帝钦点为文昌长公主的驸马爷,一时间是人人羡慕,风光无限,连带着他家一直待在江州知府这个位置十几年不能升迁的老爹也跟着沾光,被升调回京任佥都御史。 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是这位驸马爷却是满脸愁容,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进京赶考前,就有了心仪的姑娘,那姑娘虽不是什么高门望族,却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生得是温婉可人,柔性似水。姑娘精通诗书,又弹得一手好琴,是当地有名的才女,廖公子那是仰慕已久,有幸见过一两次面,更是抓耳挠肝无心念书,便央着母亲上门提亲,没想到女方也是一口应了,原来是情投意合。 廖公子进京赶考前,对这姑娘许诺,一定会高中,然后衣锦还乡,骑着高头大马,十里红妆娶她过门,姑娘含泪应了,答应等他回来,即便没有高中,没有十里红妆,她也愿意嫁给他。 廖公子更是感动,恨不能马上娶她过门,但还是想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于是便进京赶考,哪知道竟然被文昌公主给看上了。 廖家父子本都不是那种为了前途就背信弃义的人,甚至向皇帝陈情已有婚约,但那文昌公主非他不嫁,竟然派人去了江州威胁姑娘全家,逼她退婚,说她若是不退婚,廖家全家都要人头落地,姑娘为了廖公子,便主动退了婚,还与其他人订了亲,婚期就在一月后。 廖公子听了伤心不已,却不肯相信,非要回去亲口问姑娘,姑娘十分狠心说她已经变心,让他不要再来,心灰意冷的廖公子便转身回了泾阳城,决定娶公主,还把婚期定在同一天。 哪知婚礼当晚,公子收到一封信,是姑娘的未婚夫写来的,其中把公主如何威胁姑娘退婚,姑娘为了他不得不与他定亲,在廖公子看过姑娘后,姑娘就一病不起,已经于七日之前去世了。 廖公子如遭五雷轰顶,悲痛欲绝,拿着信去质问文昌,文昌不甚在意说:“本宫没有杀她,已经是给了你面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她既然命短,说明你和她本就没有缘分。” 廖公子气得仰天大笑,眼泪直流:“我与念卿早有誓言,生生世世,同携手,共白头,生同衾,死同穴,念卿,既然你先走一步,那就且在黄泉路上等等我,汉成这就来找你。” 说完拔下门口侍卫的刀决绝的抹了脖子,鲜血溅了文昌一身,吓得文昌捂着脑袋尖叫出声,连日来噩梦不断。 太后心疼女儿,日日守在她床边,听到文昌睡梦中还在呓语:“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短命。” “汉成,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啊,你为什么就不能陪我。” “血……好多血……来人,叫太医,叫太医!” 太后那是越听越生气,给廖家安了个天大的错处,本来是要诛九族的,但又说看在驸马的份上,全家流放,永世不得回京,给皇室和公主留个好名声,然后在路上把廖家人全解决了。 文昌颓靡了大半年,太后怜她忧苦,便又给她选了个驸马,那驸马是赵家族中颇有几分学识的嫡出公子赵世勤,人品相貌样样都拔尖,关键是对公主很上心,和风细雨的温暖了许久,文昌封闭的心门总算是打开了,于是又欢欢喜喜办了盛大的婚礼,两人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幸福日子。 但好景又不长。 这位赵公子对文昌自然是没话说,也从不在外沾花惹草,文昌以为遇到了真爱,直到有一次她被一封无名信引到安远楼,赵驸马喝得酩酊大醉,开始酒后吐真言。 “你们以为我当真愿意娶文昌吗?我寒窗苦读十几载,就是为了能考取功名,建功立业,结果却不得不尚了文昌公主,当了个什么劳什子驸马。我空有满腔抱负,如今却只能窝在公主府讨好一个女人。我本可以翱翔在天,如今却不得不困于这沼泽,无法脱身。她地位再怎么尊崇,也是个嫁过人的女人。” “你们知道我每日哄着她,有多难受吗?别人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扔给我?赵家有那么多儿子,为什么偏偏是我赵世勤?我的梦想是在朝堂,不是每日哄着一个小小知府之子都不要的弃妇!” 文昌气得浑身发抖,愤怒的抽出侍卫的长刀冲进去,直接给了赵世勤一个透心凉,陪着这位驸马爷喝酒的几个公子哥都吓吐了,一个个跪在地上喊‘公主饶命。’ 文昌杀了赵世勤,忽然感觉自己没那么气了,还说不出的畅快,她抽出长刀,摸着上面鲜红色的血,状若癫狂的咯咯直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文昌当众杀了驸马爷,这事儿很快就传开了。 但是因为赵世勤是赵家的人,赵家能有如今的地位,自然是仗着太后这个强有力的依仗,自然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没有苦主告状,文昌自然有不用受罚,只是从那之后,文昌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开始疯狂搜罗美男,遇见喜欢的,不管对方有没有妻子有没有婚约都要抢过来,千般万般的对他好,若是对方誓死不从,半分也不对她动心,她就会变本加厉的对他好,直到他动心为止;若是对方动了心,她就会一刀捅进他的心脏,然后冷声嘲笑:“原来你所谓的真心,一文不值,你不是说喜欢她吗?要跟她生生世世吗?骗子,都是骗子!去死!” 太后宠着她,皇帝也觉得她受了委屈,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不合世俗,但是没有闹到明面上来,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文昌的行事作风就越发嚣张残忍了。 所以她现在突然到了麓山书院,会不会再一次看上楚白,把他弄到身边? 本来好不容易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又要重新交葛在一起。 一切当真又要回到最初的样子了吗? 第四十九章 总感觉自己要被算计了 不,不可以! 苏翎管不了那么多,什么约定不约定,她今天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阻止楚白和文昌见面。 苏翎非常焦急地在书院找了一圈,最后去寝居那边碰碰运气,因为走得急,和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迎面撞上,她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那黑衣男子居高临下的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什么话也不说就走了。 走了! 这家伙谁啊,这么拽?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找楚白。 最后总算在寝居找到了他,苏翎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冲进他房间,把同宿已经脱了上半身的顾修宁给赶了出来,然后关上门。 楚白蹙着眉头看着她,将已经解开的腰带缓缓系上。 顾修宁一脸莫名其妙的站在门口拍门:“苏婉翎,你是不是有病啊,这里是男寝居,你跑到男寝居干什么,就算你们俩有婚约,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这光天化日的。” 苏翎对着门口狠狠骂了句:“闭嘴!” 顾修宁哪里肯闭嘴,他听说文昌长公主要来书院选公主侍卫,是侍卫又不是男宠,他可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毕竟公主侍卫也是正经的四品侍卫,他特意回来换一身衣裳,哪知道就被苏翎给赶出来。 他不休不止的拍门:“还让我闭嘴,苏婉翎,你好歹是个女儿家,还知不知道羞耻了,赶紧开门,这是本公子的寝居,本公子还要换衣服呢,开门,再不开我可要去请先生了。” 苏翎在楚白旁边的床上找了一圈,将那堆可疑的衣物一股脑团成一团抱在怀里,打开门。 顾修宁得意的笑:“算你识相……”话还没说完,一大坨衣服砸了他满脸,他慌乱的抱在怀里,眼睁睁看着刚刚打开的门又合上了。 “苏婉翎!”他光着膀子抱着一大堆衣服,站在门口大喊大叫,好不狼狈,立刻引来了不少人,他大概还是觉得有些丢脸,最后只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行,算你狠,本公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子。” 谢芳踪从左边的房里出来,面色沉沉的看着紧闭的房门,一言不发。 “你来干什么?你忘了自己承诺过什么?”楚白慢悠悠的系好衣服带子,冷漠的看着她。 苏翎确定顾修宁不会砸门来,才走到楚白面前,斟酌了一下方道:“表哥,虽然我知道我们全家都待你不好,我以前也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母亲还打过你,又骂了你……”苏翎越说越觉得自己真是想不到有哪点好处能说服他不去参加文昌的选拔,她们尚书府就没有哪点值得他留下来的。 她叹口气,硬着头皮往下说:“虽然我知道我一无是处,还前科累累,无论我做什么,都很难弥补以前犯下的过错,但是我发誓,我一定会尽力弥补,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尽力帮你,能不能……能不能求求你,不要去参加文昌长公主的选拔。” 她自己说着都很没有底气,这都特么是什么奇葩的理由,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果然,楚白听了这话,半点反应都没有,面色更加深沉:“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请求我不去参加文昌长公主的选拔?” 她能有啥资格,就是凭着一股不想生不如死的勇气。 “文昌长公主诚然十分受宠,她身边的侍卫也是正经四品武职,但是往上升的机会很渺茫,更何况她这个人喜怒无常,行事乖张狠毒,又有一切不好的传闻,表哥你去公主府,不是什么好去处。” 楚白往前一步:“你可知背后议论长公主,是什么样的罪名,你就不怕我去告发你,或许长公主一时高兴,会举荐我到禁军中任职,你也知道她十分受宠,她一句话,便是升职最好的阶梯,比三皇子的承诺更有可靠。” 这个她比谁都清楚,可是她没有办法啊。 苏翎退也不退,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跟着长公主固然是条捷径,可我知道表哥你也有你的气节和尊严,怎会愿意染上污尘?我也相信表哥,绝不是那种人。” 楚白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相信我?你凭什么相信我?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我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任人欺凌,还有什么尊严和气节可言,你莫不是在说什么笑话?” 我了解你,我当然了解你。 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就算你被文昌捡了回去,无论她做什么,你都毫不动心,因为你心中有仇恨,心中有抱负,心中有牵挂的人。所以文昌一次次的降低底线,忍不住对你好,最后自己沦陷,你却依旧风雨不催,心若顽石。 你身上背着污名,那是你一辈子都想洗掉的东西,却永远也洗不掉,你虽然有恨,恨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恨过天下人,但是对你好的人,你却都记得。 顾阮也好,那个在你深陷淤泥依旧不用世俗眼光低看你的女子,是你眼中唯一的光,为她你放弃了江山,舍了性命;文昌也好,你杀了所有欺辱你的人,却留下了她的命;春桃也好,你厚葬了她,找到了她的家人,给了他们荣华富贵。 你恨得坦坦荡荡,爱得无怨无悔,你尝尽了悲欢离合,人世苦楚,一身污秽,满身骂名,却守住了一颗心。 因为你也曾渴望幸福,渴望着我虽然不堪,满手鲜血,但这颗心却是干净的,只装着你顾阮一个人。 “是的,我相信你!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楚白愣了一瞬,忽然冷笑一声。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你走吧,我不会是告发你背后私议皇室之罪,算是还你这些日子相护之情,但是别的事情,你拦不住我。” “表哥!”苏翎还想再劝,只见楚白突然回头:“走,别逼我动手。” 这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还是不行吗? 苏翎站在门口,唉声叹气,抓耳挠腮。 怎么办怎么办? 真的要按照剧情发展下去了吗? 她该怎么办?弄死文昌? 不不不,想什么呢苏翎,你竟然为了活命,连这样的想法都冒出来了。而且弄死了文昌,你死得更快,忘了廖家的结局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 苏翎抓心捞肝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谢芳踪,然后镇定了下来,望着他咧嘴直笑。 谢芳踪看着她有些渗人的笑,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总觉得自己要被算计了! ------题外话------ 嘿嘿,就是要算计你,谁让你没事偷看我的! 第五十章 怎么可能是我 “谢二公子!”苏翎飞快的窜起来,冲过去。 谢芳踪见势不好,赶紧关门,哪知道苏翎如今今非昔比,动作飞快,眨眼便到了门前,一只手卡在门缝中:“等一下,手,疼疼疼!” 谢芳踪以为真的夹疼了,赶紧把门拉开一点,苏翎狡黠一笑,委身从他胳膊底下钻进去了。 这丫头现在是属孙猴子的吗? 谢芳踪没办法,现在这门定然是不能关了,为了避嫌,只能大门敞开。 他打开门转身,见苏婉翎在房间里贼眉鼠眼的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由得蹙眉抱胸问:“你在找什么?” “找你室友呢,我有笔交易要单独跟你谈一下,闲杂人等,自然是要清出去了。”苏翎找了一圈,没找到,遂看向谢芳踪。 “乐康前些日子被不明人士袭击,伤势不轻,在家养伤呢。”说起这事儿,谢芳踪都很疑惑,如今年关将近,城中戒严,禁军巡逻比往日更频繁,张乐康这小子虽说出身不高,但到底也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平时虽然没什么正形,但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揍他? 虽然那贼人拿走了他的钱袋假装是打劫,但他总觉得是寻仇,哪有人打劫专门打脸的,明显就是不想让他出门见人。 原来谢芳踪的室友是张乐康啊,这就好办了。 谢芳踪看她一点也不惊讶,不禁有些疑惑:“你为何一点也不惊讶?” 苏翎十分不客气的自己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脸不红心不跳:“有什么可惊讶的,我跟他很熟吗?” 谢芳踪更加怀疑,见她倒了茶,直接一把抢了过来,看着她:“说起来是不怎么熟,但是你和他有仇,听到他被人打了,就算不惊讶,应该也会很开心才是,但是完全没有反应,难道是你打的?” 谢芳踪这么一说,越发觉得有可能,这丫头这么护着她表哥,张乐康在书院又处处给楚白难堪,她抓不到张乐康的弱点,索性揍他一顿。 就像他,他不敢揍他,却知道他的弱点,前有硕鼠大礼,后有母老虎杨蓉,都是她的手笔。 京兆尹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来,她自然是死不认账:“谢二公子说什么胡话呢,可别冤枉好人,我一个弱质女流,怎么可能打得过张乐康,他好歹也是乙班的学生,我可是丁班的,丁班你懂吧,就是武功最差的。” 谢芳踪挑眉:“丁班不见得武功就是最差的,比如经常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孟容,最近武功越发的精进,不仅打败了叶文君,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了,还有那个杨蓉,她的功夫和叶文君一脉相承,仅次于她,你如今被他们俩调教,功夫是大有长进,昨日不好单挑赢了丙班朱荣之。” 听到有人夸她武功进益快,她还是高兴地,但是这罪名,是打死也不能认的。 “你也说是近日了,张家公子难道是近日被人打的吗?”苏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喝着茶,看着他。 她眼神晶晶亮亮,漆黑的眸子里印着他的倒影,谢芳踪不知怎地耳根有些发烫,赶紧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喝了口手中的茶,发现是凉的,一把夺过她手上的茶:“别喝了,都凉了。” 苏翎避过:“我就喜欢喝凉的。”然后一饮而尽。 谢芳踪微微恼怒的看着她,把茶壶拿远一些:“你这性子,变得真的不是一点半点,从前的你可没有这么多小心机,也没有这么爱恨分明,嫉恶如仇,现在的你,当真是半点也惹不得,否则就会被你报复。” 若是一个月前,苏翎确实还有点怕谢芳踪没事找事,戳穿她身份什么的。 但是现在,她却一点都不怕了。 这一个月了,他也没有找过她麻烦,也没有找过楚白的麻烦,与其说是因为害怕杨蓉,不如说这孩子本性善良,否则也不会是她笔下结局最好的男配了。 “怎么,谢二公子又要说我不是苏婉翎了?还不要老调重弹了,我不是苏婉翎是谁,是鬼吗?还旧壶装新茶,谢二公子莫不是鬼怪故事看多了,我不过是差点进了阎王殿,经历了一遭生死,长大了而已。” 谢芳踪闻言有些紧张:“你发生过何事?” 苏翎被他这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了:“不过就是秋日里落了水,差点被淹死了,谢二公子这么紧张干什么?” 谢芳踪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我哪里紧张了,不过就是好奇为什么老天这么不长眼,怎么不直接除了你这个祸害。” 苏翎想揍他:“怎么说话的,皮痒的是不是,说谁祸害呢?” 谢芳踪眼疾手快挡住:“苏三小姐,好好说话别动手,你不是还有笔交易要跟我谈吗?你说你进来我寝居这么久,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本公子我了。” 苏翎瞪他:“想得美。”不过气归气,正事还是要办的。 于是一本正经道:“文昌长公主今日到麓山书院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谢芳踪点头:“这么大阵仗,自然是知道的,说是要在书院选拔侍卫,正四品的武职,你没看好多人都激动不已,连顾家那个花架子也兴奋的要去试试,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怎么,难道你也想去?文昌长公主可不喜欢女子,她只喜欢长得英俊的男子。” 苏翎点头。 谢芳踪不可思议:“你疯了不成?”他小声凑近:“文昌长公主对女子有敌意,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苏翎伸出一根手指将他推开,晃了晃那根手指。 谢芳踪一脸莫名:“你这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什么意思?” 苏翎道:“我是说你最后那句话说得十分中肯,长公主殿下喜欢英俊的男子,像谢二公子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风度翩翩人中龙凤的风流人物,不去参加可惜啊。” 谢芳踪被夸得飘飘然:“那是,算你还有点眼光,不过本公子再怎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风度翩翩人中龙凤,也万万不能去参加选拔,就算去了,长公主也不敢选我。” “所以你更要去了!” 第五十一章 你去得我就去得! 谢芳踪是越发看不懂这丫头了。 “为什么我非去不可?又不是禁军正统选拔,是长公主私下选拔,虽说是正经的四品武职,但是升迁的机会不大,全凭长公主个人的喜好,而且她那个喜好,是个有抱负的男子都不会去的,更何况我谢家什么门楣,怎会去参加长公主的选拔,长公主再受宠,也不敢把手伸到我们谢家来。” 太皇太后这些年虽然不怎么管朝堂之事,但威望还是在的,谢家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便是太后也不敢轻易得罪,更莫说是文昌长公主了。 “我要的就是她不敢选你啊。你去参加选拔,打败我表哥就可以了,不管是最后赢了还是输了,你都不会去长公主身边,还大出风头,岂不是很好?” 谢芳踪总算明白过味儿了,她是怕楚白被长公主殿下选走了,她不能再跟着楚白了吧,长公主如此受宠,若是喜欢楚白,只要她一句话,太后自然会解除婚约,但楚白……他那张脸,确实是长公主的心头好。 谢芳踪心里很不是滋味,扭过头。 “我不去。” 苏翎赶紧转过去:“我当然知道你不想去,都说了是交易了,你若是去选拔大会上打败了我表哥,我就帮你解决你最害怕的事。” 谢芳踪满脸拒绝的环抱着手:“本公子能有什么是需要你一个小小的女子解决?老鼠吗?本公子有猫。”他指了指躺在窝里一动不动的肥猫。 苏翎抽了抽嘴角,我去,这才一个月不见,竟然胖了这么多。 “你确定它能帮你捉老鼠?” 谢芳踪想起这肥猫看见老鼠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由得逞强道:“震慑,震慑,懂不懂!” 苏翎不与他计较:“行行行,你说震慑就震慑,不过我说的可不是老鼠,我说的杨大小姐。我可是听说你母亲和姐姐对杨大小姐十分满意,她又如此喜欢你,拼了命跟我读书,如今已经能把好几本兵书背诵如流了,如无意外,她这次考核铁定能进乙班,到时候你们俩天天共处一室,日久生情,擦出点什么火花也说不定。” 谢芳踪想起杨蓉那个头疼的性子就害怕:“你少胡说八道,什么火花不火花的,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你可不要在外面诋毁她的名节,到底是姑娘家,以后还要嫁人的。” 苏翎哦了一声:“看不出来谢二公子还是个君子,难得。” 谢芳踪哼了一声:“本公子本来就是君子,是你眼瞎。” “我可不瞎,是谢二公子眼瞎才是,明眼人都知道,她不想嫁给别人,只想嫁给你,你想想,她将门出身,却能让你母亲和姐姐都十分喜欢她,不是因为喜欢你,怎么会收敛自己的性子,你当你母亲和姐姐那般端庄的人儿,是那么好哄的啊。而且她十分痛恨读书,如今却十分好学,吃饭睡觉都书不离手,你说是为了什么?” 谢芳踪咬牙,他怕的就是这个。 “那你有什么办法?” “当然是让她移情别恋,她不就是因为你救了她,觉得你是英雄,所以才会喜欢你吗?只要想办法让她看到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更英雄的人物,她自然会移情别恋了,更何况你又如此不喜欢她,她这么洒脱的女子,若是有第二条路走,怎么会缠着你这样的人。” 谢芳踪正想点头来着,听她最后一句,差点炸了:“什么叫我这样的人?杨蓉还说我是英雄,英雄懂不懂?” “哦,那你娶她啊!”苏翎抱着胸看着他。 谢芳踪立即闭嘴,半晌:“行,那你说,去哪儿找一个比本公子还好还英俊还英雄的男子?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好吗?” “你不自恋你会死是不是。”苏翎真是忍不住,直接给了他一巴掌,谢芳踪被拍懵了,捂着脑袋不敢置信:“苏婉翎,你竟然敢打我!” 苏翎举着手:“不还意思啊,条件反射。言归正传,这个人就交给我,你只要做你该做的就行,否则我就给你俩当红娘,反正你家觉得你这性子娶个媳妇儿就能收心了。” 谢芳踪已经被娶媳妇儿这事吓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她为何会知道他们家的人怎么想的这事儿,十分严肃慎重的伸出手:“那就一言为定!” 苏翎与他击掌为誓。 “一言为定!” 这笔交易,苏翎可谓是半点也不亏,因为杨蓉杨大小姐本来就没有嫁给谢芳踪,但是到底嫁给谁,她书里只是一笔带过了,因为她只是一个让谢芳踪进麓山书院的引子,她也没有着重描写,只是后来谢芳踪听说杨家大小姐成亲了,对方是个很好的男子,两人情投意合,他才想起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子,默默祝福她而已。 击完掌,苏翎忽然又有些担心道:“你能不能打赢我表哥啊,他最近进益飞快,已经今非昔比了,你可千万不要轻敌啊。” 谢芳踪谢二公子不高兴了:“那你找别人去吧,爷还不干了。” 那怎么行,就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孟容也许可以,但她不能陷朋友于不义不是。 “别别别,谢二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了,这样,事成之后,本姑娘请你去秦楼喝酒,再给你找几个唱曲儿好听的,这总行了吧。” 秦楼的姑娘虽然是卖艺不卖身的,但那也是男人去的地方,她一个女子竟然说要请他去秦楼喝酒,还要找几个唱曲儿好听的,俨然一副常客的架势,谢芳踪瞪着她。 “苏婉翎,你还是不是女人了,那秦楼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谢二公子去得,我如何去不得,更何况秦楼的姑娘又不卖身,我去听听曲儿,看看姑娘们跳舞,喝一壶秦楼著名的桃花醉,有何不可?谢二公子,你可真迂腐,该不会觉得只有你们男人能去享乐,女子就不行了吧。” 诚然并没有律法规定女子不可去秦楼,但是……但是…… “反正你不许去,否则这桩交易,本公子就不干了。” 这又是抽什么风? 第五十二章 苏翎怕他撂挑子,只能哄着他:“行行行,不去不去,谢二公子快坐,我这不是看你喜欢去,想要犒劳犒劳你嘛。” 谢芳踪面色一红,有些窘迫道:“什么喜欢去,本公子早就改邪归正了。” 呵呵!骗鬼呢! 苏翎不与他计较,给他倒了杯冷茶:“是是是,谢二公子浪子回头金不换,谢尚书恐怕睡着都要笑醒了。” 谢芳踪傲娇道:“那是自然。” “那谢二公子您先准备准备,我也回去准备一下。”苏翎起身往外走,谢芳踪一头雾水,这丫头有什么可准备的,等着本公子凯旋的好消息不就成了。 苏翎回了丁班,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杨蓉高声朗读的声音,走进去,果然见孟容一脸苦大仇深的埋头苦记,似乎是觉得杨蓉有些烦,但又不敢言语,俨然一副受气小相公的样子。 等等,受气小相公? 苏翎莞尔。 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了嘛。 孟容,未来的禁军大统领,黎国第一高手,李昭麾下最得力的助手,无数次救李昭和顾阮于危难,这不是英雄是什么? 孟容,杨蓉。 名字也好,都有容字,天生一对儿嘛。 “阿翎,你怎么去个茅房去这么久,回来还笑得这么猥琐?”杨蓉回过头,看着门口笑得有些猥琐诡异的人。 苏翎收起笑:“什么猥琐,杨大小姐,你是该多读点书了,就不能多选个好听点的词语?” 杨蓉摇了摇下巴:“就你那笑,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词语,来来来,你今天教的这篇《孙子兵法.计篇》我已经会背了,我背给你听听。” 苏翎制止她:“有机会再背给我听,你们俩听说了吗,文昌长公主到书院了,要在书院选拔贴身侍卫。” 杨蓉‘切’了声:“什么贴身侍卫,是贴身男宠吧,我是女子,自然是不去的,孟容……”她看了眼孟容,穿着书院的校服也算人模狗样,隐隐还有几分英武之气,怎么看也没有男宠的气质,于是问孟容:“孟容,你要去吗?” 孟容摇头。 苏翎赶紧看了眼门外,确定没人,才道:“姑奶奶,您可小声点吧,长公主殿下可就在书院呢,若是让她听到了,你小命儿还想不想要了?” 杨蓉无所谓道:“这里就我们几个,我说着玩玩儿嘛,更何况我说的是事实,天下人谁不知道文昌长公主那点癖好,她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啊。” 那还真说不得,虽然文昌长公主性子随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御史台也曾上奏过,但都被太后压下来了,而且上奏过的御史总是莫名其妙的失足落水,或回乡祭祖被山匪砍死,御史台的人虽然觉得是太后和文昌长公主所为,但是没有证据,谁也不敢说什么。 又因着没有闹出什么大事,大多数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后来还有世家想攀附长公主主动献自家男儿的,御史台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没有影响到朝堂,他们也懒得管了,毕竟小命要紧。 御史台都不敢说,下面的人就更不敢说了,最多也就私底下去亲近之人瞧瞧说,谁敢当众议论。 “这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杨蓉这性子说好听了洒脱不羁,天真无邪,说难听点没心没肺,直肠子,没什么心机,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就不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反正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你提这茬干什么?”杨蓉忽然反应过来,她认识苏翎这么久,可不像是个会无缘无故提及一件事的人。 果然就听到她笑着说:“因为我准备去啊。” 杨蓉不敢相信:“你去凑什么热闹?长公主对女子可有偏见,朝廷虽然没有明文禁令,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女子不得入朝为官。” “谁说我要去当长公主的侍卫,我就是想去试试我的武功到底练成什么样了。”她又不是疯了,怎么会去当文昌得贴身侍卫,她调戏男宠的时候她给她守门吗? 杨蓉闻言松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这你放心,虽然你对于修炼内功功法一道实在是没什么天赋,但你胜在努力,又有本姑娘和孟容的二对一教学,丙班是没人是你对手了。但乙班的谢芳踪还有你表哥,这段时间我看他功夫也是进益飞快,陆先生又颇看重他,时常提点,你去打得过谁啊,顶多那个顾修宁你能虐一虐。” 苏翎推开她的手:“你就不能对我有半点期待吗?” “期待不了。” “算了,我来呢,除了告诉你们我要去参加这场选拔,还有一件事就是想请孟师兄也参加选拔。”苏翎看向孟容,孟容也看着她,孟容还没有说话,杨蓉已经像炸毛的小母鸡护犊子般护着孟容,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 “你个不肖徒儿,孟容好歹也算你半个师傅吧,你竟然想让他去当长公主的男宠,你这样的徒儿,当真是不要也罢,本姑娘宣布,从现在起,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苏翎捂着脑袋,躲到孟容背后:“杨大小姐,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杨蓉打不到她,叉着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孟容:“她这般害你,你还要护着她,你是不是脑子打铁啊。” “我觉得她事出有因,不会害我。”孟容一本正经道。 苏翎伸出个脑袋:“你看吧,还是孟师兄了解我。” 杨蓉指着她俩,气笑了:“好好好,那你倒是好好说说看,到底什么原因,你要推你孟师兄下火坑?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本姑娘几日就要清理门户了。” “别激动,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我表哥要去参加选拔,怎么劝都劝不住,我没办法,只能想着在选拔大会上公开阻拦了,只要他被淘汰,那他就不可能被选上,但是你也说了,他进益飞快,甲班的人身份贵重,不是皇子就是郡王,不是郡王就是世子,自然是不会去参加这等选拔大会,剩下的人里,除了谢芳踪,我也想不出谁能打败他,所以只能请孟师兄出手了。”苏翎看着孟容。 “毕竟在我心目中,孟师兄的武功,在整个书院都是拔尖的。” ------题外话------ 单机单机单机,单机码字的我,好寂寞!问一天几更的,统一回复一下,公众期一天一更,每天2000,不出意外每天中午12点更新,上架努力万更,不虐,男主虽然黑化了,但也是只宠女主的。 第五十三章 杨蓉气性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大了,说话也温和了不少。 “这还算说了句人话,你表哥他虽然进步飞快,但是比起孟容,的确是还差点。”孟容这傻小子虽然性子木木的,但武功确实是真的高,如今都能在陆先生手底下过五六十招,陆先生老胳膊老腿的,都不愿意跟他打。 “我去。”孟容想也不想就道。 苏翎很高兴,拍拍孟容的肩:“还是孟师兄仗义。” 杨蓉闻言又不高兴了,撸着袖子:“这话我又不爱听了,敢情你是说我不仗义呗。你表哥想不开,非要去长公主身边,但你也不能推孟容下火坑啊,你表哥是输了,躲过一劫,那孟容呢,他赢了你表哥,不就被选上了吗?” “这你就多虑了,你也说孟师兄是我半个师傅,我能害他吗?我已经和谢二公子商量好了,最后由他胜出,以他的家世地位,最后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一下,表达自己不愿去当侍卫,文昌长公主也不会为难他。” 杨蓉手指节压得咯吱咯吱响:“你竟然敢背着我去见谢二公子,说,你安的什么心?为什么他会听你的?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苏翎叫苦不迭:“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的姑奶奶,这不是他恰好和我表哥在一个院子里嘛,我看到他才想起这个办法的,而且我答应了事成之后请他去秦楼喝酒,所以他就答应我了。” 杨蓉听到秦楼二字就生气,已经信了泰半,但还是凶神恶煞的告诫:“我警告你,谢芳踪是我的,你要是敢抢,我就清理门户。” 苏翎心虚的刮了刮鼻子,抢我是不会抢的,但是我答应了他别的事情,她不敢泄露半句,还要坚定地拍着胸脯打保票:“放心,我是有婚约的人,绝不会对谢二公子有非分之想,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现在,您老人家同意我带孟师兄去报名了吗?” “那就好,去吧,既然你们都要参加,那本姑娘也要去,好歹帮你们多灭掉几个人,免得你们体力流失太多,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二师父最好了。”苏翎只想到了孟容,完全没敢差使杨大小姐,毕竟杨大小姐可没有孟容这么好忽悠,哪知道她主动帮忙,简直是天助我也。 “行了行了,快走吧,别一会儿去晚了,报不了名了。” 苏翎想想也是,赶紧带着两人去报名,丙班丁班的人是最积极的,无一例外都报名了,乙班报了大半,甲班一个人都没有,被书院的先生们赶来当免费劳力,充当裁判。 三皇子是皇族,自然不会让他做这等差事,他老人家这会儿正在长公主面前请安呢。 “见过皇姑姑。” 文昌长公主正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搜寻长得好看的学子,忽然有人来跟她请安,她一看是三皇子李亶,便有几分不耐烦:“起来吧,陪本宫一块儿看看吧。” “是。”李亶恭敬的退开,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一扫,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苏翎,眼神渐渐冰凉。 苏翎三人报了名,就看见谢芳踪,赶紧招手:“谢二公子,这边这边。” 谢芳踪看见苏翎,脸上止不住就带着笑,正要过去,忽然又看到她身边的杨蓉,脚步一顿。 苏翎见他明明都准备过来了,又突然停下,看了眼身边气冲冲的杨蓉,总算了然,便亲自过去找他,杨蓉想跟上去,被孟容拉住了。 “苏师妹自然是有事找谢二公子,杨小姐不必如此担忧。” 杨蓉摆不脱他,只能咬牙:“你就护着她吧。” 苏翎把谢芳踪引到一处人少的地方:“谢二公子,你至于怂成这样吗?大庭广众的,她能吃了你啊。” “你是没见过她大庭广众之下拦本公子的马车,还把……”还把他车里的美人给扔下去了,后面这句他下意识的就闭了嘴,只是道:“放心吧,本公子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失信于你。” “我不是说这个,那个人你认识吧?”苏翎指了指负责登记报名的戴着甲班校徽的男子。 “认识啊,成王府小郡王李晟。”成王是先帝皇子中唯一没有被外放的王爷,因为个性软弱,谨慎胆小,所以威胁不大,元德帝便将他留在了泾阳城。 这成王世子虽然不像他老爹那样胆小怕事,但为人处世十分圆滑,在泾阳城中还算吃得开,能力不弱但又不会高过有些锋芒的皇子,也称得上一号人物。 “怎么了?”谢芳踪不明白苏翎为什么突然会问起他。 苏翎招了招手,谢芳踪下意识便低下头,苏翎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谢芳踪感受到女子馨香的淡淡幽香,以及她喷洒在耳畔的热气,加上她轻轻柔柔刻意放缓的声音,他止不住耳根就红了。 看台上的李亶正好可以看见他们俩,也恰好看见了谢芳踪异样的情形,他忍不住暗骂一声:“轻浮!” 苏翎可没察觉那么多,说完便离开,然后喊他:“谢二公子!” 谢芳踪有些尴尬的转头:“放心吧,这点小事我自然会办好,你……”他看了眼她这一身利落的练武府,便明白她也要参加比武:“你小心点,有本公子帮你,你不必亲自上场。” “玩玩儿嘛,我也走不到最后,最重要还是靠孟师兄和谢二公子。” 谢芳踪不满的看着她,她立即改口:“最重要还是看谢二公子。” 谢芳踪这才满意的走了。 苏翎紧接着走出来,这么巧竟然又遇上了楚白,他一身黑色短打,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只是一双眼睛十分阴郁,看着她的表情面色不善。 她一声‘表哥’还没有出口,他已经冷着脸走了。 苏翎心下担心,难道她的计划败露了?不然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气? 苏翎满脸忧思的走回去,杨蓉已经按奈不住追问:“你又跟我的谢二公子说什么了?” 苏翎举着两根手指发誓:“我保证,绝对是正经事,绝对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最好是。” 陆先生站在最前头,声若洪钟的开口:“好了,所有报名的学子都按照班级站在演武场,没有报名的,除了裁判其他人都退出演武场到一旁观看,下面,就让李晟来宣布对阵名单。” 第五十四章 首胜 陆先生站在最前头,声若洪钟的开口:“好了,所有报名的学子都按照班级站在演武场,没有报名的,除了裁判其他人都退出演武场到一旁观看,下面,就让李晟来宣布对阵名单。” “第一场对阵名单,谢芳踪对赵忠勇,孟容对叶齐红,楚白对方振,杨蓉对高珉,苏婉翎对韩文勋……顾修宁,轮空。”李晟刚念完对阵名单,下面就是哄一片议论声。 “这个轮空是什么情况?” “就是报名的人数单了,没人跟他比,他就自然轮空了,直接晋升下一轮。” “这也运气太好了吧,没打就直接晋升下一轮,该不会他又花钱买通了成王府小郡王吧。” “肯定是的,他进乙班就是花钱让叶齐红故意输给他,他才进入乙班的,他想当长公主的贴身侍卫,故技重施没什么稀奇的。” “就是。” 顾修宁比大家更疑惑,听到这个结果顿时愣住了……不一会儿,突然开始放声大笑。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他本来是要去花钱贿赂成小郡王,让他高抬贵手,哪知道他愣是死板得很,说什么院长既然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他就会秉公处理,绝不会徇私偏袒任何人,更不会收受贿赂,让他死了这条心。 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皇上把他们一家子留在泾阳城,不过就是养了一家子闲人,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但是苍天有眼,神仙眷顾啊,这轮空的好事还是让他给赶上了。 杨蓉看着他笑得跟羊癫疯似的,不仅皱着眉:“这家伙该不会是要乐疯了吧。” 苏翎微微勾了勾唇:“应该是吧。” “比武开始,胜者晋级下一轮,败者直接淘汰。”李晟一声令下,大家各就各位。 苏翎对阵韩文勋。 苏翎虽说从小练武,但这具身体习武较晚,力气和耐力是她的弱势,所以她特意结合自己的实力选修了江先生的飘逸剑法,但韩文勋练的却是长枪,长枪枪身长,攻击距离远胜苏翎的长剑,略有优势,但韩文勋平日里功课并不出色,在丁班里也是个中游水平,苏翎还是很有信心的。 “请。” 苏翎不过是微微客气一下,哪知道韩文勋竟然半点也不客气,直接提着长枪就刺了过来,苏翎面色微变,立即侧身举剑格挡,他一击不成,改刺为劈,力道重如千斤,苏翎略微吃力的挡住这一枪,心下微微惊讶。 这家伙平时不显山露水,竟然还会隐藏实力。 他这浑厚的内力,长枪耍得虎虎生风,震得她虎口青疼。 是她轻敌了。 苏翎不敢大意。 剑对长枪并没有优势,无论是武器重量还是攻击距离,一不小心就会被敌人穿了个透心凉,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一个字……快。 必须在对手出招前主动出击,让他为了自保疲于应付,找到突破口或者对方的破绽。 苏翎眼神凝重,脚尖一点提剑迎了上去,招式又快又杂又猛,完全没有给韩文勋出手的机会。 韩文勋更是震惊,他没有想到一个月的时间,苏翎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之女进化到这么可怕的地步,竟然能把飘逸剑法耍得这么纯熟,纯熟道让人看不清她的动作,她下一招已经刺了过来。 这飘逸二字的精髓似乎已经被她完全掌握。 这不可能啊,这进步也太吓人了吧,而且她出招的速度,已经快到他疲于应付的地步。 不行,不能输, 他堂堂男儿,若是输给了一个文官之女,传出去他有何颜面? 韩文勋长枪点地,人飞快后撤,与苏婉翎拉开距离。 不能让他后退,距离太远,便有了长枪的发挥空间,而且他明显已经反应过来,若是真让他逃了,她再想近身恐怕就难了。 苏翎轻轻一跃,脚尖落在长枪枪头红缨处,韩文勋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这都能让她追上,究竟是多快的速度? 他长枪抖动,想要将她甩下,苏翎借力使力,一个翻身正好落在韩文勋背后,韩文脸色巨变,直道一声‘不好’,但是已经来不及,凌冽的剑光挽出一道漂亮的剑花,冰冷的长剑准确无误的落在他的脖颈。 他低头看着颈边的长剑,咽了咽口水。 “第一场,苏婉翎胜。” 甲班的人高唱着胜利,苏翎收回剑,抱拳:“韩师兄,承让。” 韩文勋心服口服的回礼:“不敢当!” 苏翎比赛结束下场,杨蓉跑过来,拍着她的肩问:“什么情况?一个韩文勋,竟然让你花了这么长时间,我都怀疑你能不能撑过第二轮了。” 苏翎回头看着韩文勋的背影,在脑海中搜索这号人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没办法,谁让这些人物虽然是她创造的,但也不是每个都记得住,需要拿小本本记下来才行,要是她的小本本在就好了。 虽然想不起来,但她总有预感,韩文勋应该不是个简单的配角。 “他在隐藏实力,他手里那杆长枪,起码五十斤。”苏翎缓缓开口。 “你说什么?就他那样还能耍得动五十斤的长枪?”杨蓉表示怀疑,再次看向韩文勋,怎么看都觉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 “算了,孟师兄怎么样?”苏翎看了一圈,没看到孟容。 “他的武功有什么可担心的,放心吧,你表哥,还有谢二公子都晋级了,诺,那不是,孟木头回来了。咦,怎么才一会儿不见,看起来越来越木了,那么大个鼓看不见吗?”杨蓉看见他一头撞到大鼓,愣愣的抬起手揉了揉额头,不由得骂了声:“呆子。” 杨蓉叹口气,听到成小郡王已经开始宣布下一轮对阵名单了,赶紧聚精会神仔细听。 “第二场对阵名单,楚白对阵许君聪,谢芳踪对阵莫少凡,杨蓉对阵程典,苏婉翎对阵王文晋,徐东升对阵宋德……顾修宁,轮空!” “又轮空?我去,这家伙把家底都孝敬给成小郡王了吧。”杨蓉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题外话------ 你们应该看出来了,顾修宁就是苏翎为长公主准备的最佳侍卫人选。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 我这算不算剧透? 遁了! 第五十五章 本宫就要苏婉翎 “成小郡王,你这偏私也偏得太明显了,回回轮空都是他顾修宁,你干脆直接宣布他获胜算了。”底下有不满的人站出来,对抽签结果表示十分不满。 苏翎认得他,好像是乙班的人,叫宋德,平日里和张乐康一起焦不离孟的跟在谢芳踪身后的人。 成小郡王一脸正义凌然:“结果如此,并未徇私。皇姑姑既然把这件差事交给我,我自然会秉公处理,既然你们不信我,那就让皇姑姑亲自来抽。” 宋德敢拆成小郡王的台,是因为成王不得宠,但文昌长公主,他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别说今日是她选拔贴身侍卫,便是平日,这位主儿也是万万开罪不得的。 他有些不甘心的退回去,看着顾修宁一脸欣喜若狂不敢相信的表情,呲了声,你就装吧,看你装到什么时候,你以为进了第三轮你就能赢吗?就你那三脚猫功夫,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 苏翎这次的对手是工部尚书府王家的三房庶子王文晋,王家三房本就是庶出,本就不得宠,王文晋又是庶子,更加不得宠,王家族中的子弟都送去学文,只有他被送来学武,算是放弃他了。 王文晋看上去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剑法却是不错,但不巧,遇上了她。 苏翎赢他可谓是半点悬念都没有,不过十四五招,王文晋已经倒地不起。 “第二轮,苏翎对王文晋,苏翎胜!”甲班的人举着旗子高唱胜利。 因为她是最先胜利的组,所以高台之上的长公主和李亶都被吸引了转过头来。 文昌长公主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开口:“她就是吏部尚书府的苏婉翎?” 李亶眼神复杂的看着苏婉翎的背影,恭敬地答:“回皇姑姑,正是。” 文昌勾了勾唇:“有点意思,待会儿让她来见我。” 李亶闻言一愣,他知道这位皇姑姑一向只喜欢美男子,身边连伺候的下人都是男子,为何突然会对苏婉翎感兴趣?虽然苏婉翎不识好歹,但他更愿意亲眼看到她后悔,亲眼看到她跪在眼前,痛哭流涕,求他收留。 “这女子言行无状,不懂规矩,怕是会冲撞了皇姑姑。” 文昌幽幽的看着他:“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讨厌苏婉翎的,怎么如今倒帮她说话了。” 李亶面色无常继续道:“做侍卫她不行,若是有个闪失,赔了她的小命儿是小,但若是淑妃娘娘闹起来,恐怕皇姑姑会受些委屈。” “淑妃最近是有些受宠,刚生了八皇子,皇……兄还想着给她封贵妃呢,但母后压着,皇兄没能如愿,但也没有放弃,那个苏婉卿,以前倒的确是小瞧了。”文昌看着他,饶有兴致继续道:“可我就是对她有兴趣了,亶儿可能帮皇姑姑想一个两全之法?” 李亶几不可闻地蹙眉。 比起太后,他更忌惮这位皇姑姑,因为她的性子,就是这般为所欲为,从不考虑后果,因为不论闯下什么大祸,太后都会为他处理,若是他得罪了这位皇姑姑,她若是要处置他,太后也不会多说一句。 因为他,从来都只是棋子。 既然是棋子,丢掉了一颗,还会有很多颗。 “第二轮,楚白对许君聪,楚白胜!” 李亶顺着声音望去,那个家道中落身份存疑,从云端跌落污泥的少年,依旧站如苍松,眼神凌厉。 “如果皇姑姑非要带走一个人,比起苏婉翎,楚白更合适。他和苏婉翎有婚约,镇南侯未出事之前,又颇有佳名,如今虽然从云端跌入地狱,却也能让苏婉翎回心转意,不再与他退婚,此人,料想有些本事。” 文昌语调拔高,颇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竟有此事?那苏婉翎当初不是吵着闹着要退婚嫁给你,闹得泾阳城人尽皆知,还几乎闹到了皇跟前,御史台还参了苏怀远一本,但是她姐姐在皇兄面前一顿撒娇哭诉,竟然闹得皇兄亲自到母妃面前求情解除婚约,若不是母妃不答应,她俩怕是早就解除婚约了。”文昌十分直白的道:“说起来,她若不是有婚约,嫁给你倒也不算委屈了你,你为何会如此排斥?” 李亶面色一变。 苏婉翎的身份家世,嫁给他的确不算委屈了他,可是苏家有个正得宠的淑妃,又有了八皇子,即便他娶了苏婉翎,苏家也不会支持他,所以娶了她,没有半点益处。 但若是侧室,那便没什么关系了。 他绸缪多年,隐忍多年,从未有人怀疑过他,但是面前的人,让他有种被人看穿的错觉。 他的野心,他的盘算,一切都在这位皇姑姑的意料之中。 可是他印象中的皇姑,是一个荒唐的女人,她被爱情所伤,被爱情所困,固执且癫狂,怎么会有如此的心智,明明他隐藏得很好,这些年,即便是太后,辰贵妃和二皇子,都没有人察觉。 他轻轻合上眼睑,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低下头,缓缓道:“亶儿的婚事,由父皇做主,哪能由着我自己的心意,更何况苏婉翎已经被赐婚,还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皇侄作为男人,自然是排斥的。” 文昌忽然笑出声:“哈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是问问,其实你们几个谁做皇帝,跟我都没什么关系,像我这样的女人,注定是得不到善终的。” 李亶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不明所以。 竟有人会说自己不得善终?她竟然会活得如此通透?难道她一直在伪装自己? “人生在世,当然要活得恣意潇洒,否则岂不是白来一趟?不过……那个楚白虽然和符合我的口味,但是这次来书院选侍卫,是正儿八经的选侍卫,皇兄亲自下了令的,楚白能不能跟我走,得看他能不能赢到最后。我的好侄儿,既然你如此关心皇姑姑我,不如这样,你想个办法,等比赛结束,你悄悄把苏婉翎带来送给我,这样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淑妃就是想抓把柄也要有证据不是?”文昌笑得像只老狐狸:“这么点儿小事儿,亶儿应该能办得漂亮吧。” 李亶眉头紧蹙,拳头攥紧。 这就是要他来背这口黑锅,就算被淑妃发现了,到时候她老人家推得一干二净,父皇要给苏家一个交代,他就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拒绝。 “皇姑姑放心,亶儿一定会妥善安排。”李亶弯下腰,掩饰住眼底的情绪。 ------题外话------ 我以为我已经发了 第五十六章 人算不如长公主算 “第二轮比赛结束,苏婉翎,楚白,谢芳踪,杨蓉,孟容,宋德,顾修宁,秦文东晋级第三轮,晋级者八人,第三轮抽签由长公主殿下亲自抽签。”成小郡王一一报出晋级者姓名,台下又是一阵议论纷纷,毕竟谁也没想到苏婉翎竟然能晋级第三轮。 成小郡王恭敬地把装着名字的签盒端到文昌长公主面前,十分恭敬:“皇姑姑请。” 文昌摆摆手,坐直身子,突然正色道:“本宫此次选侍卫,是正儿八经的侍卫,谁让皇兄亲自发了话,说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所以你们无论谁赢了,都能领正经的四品武职,可晋升,可调职,所以谢家二小子,你要是赢了,那可就得正儿八经的待在本宫是身边做个侍卫,你可要想清楚了。” 文昌长公主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有人后悔没有参加选拔,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毕竟四品武职,又有皇上亲自发话认可,这等好事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毕竟就算他们顺利结业,进了三军之中,顶多能领个六品武职,这尚未结业就是四品武职,还可晋升可调职,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有人嫉妒顾修宁,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祖坟冒了青烟,竟然接连轮空两轮,大家看着他此刻兴奋得快要眩晕的表情就想上去狠狠揍他一顿,这小子的表情当真是越看越生气。 苏翎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什么情况? 为什么她感觉长公主殿下好像知道她的计划? 有感觉她分明就是冲着楚白来的,其他的人根本就是陪衬。 她的视线落在文昌公主身后,那个一脸清冷的黑衣男子,忽然睁大了眼,那个人……那个人不是她在楚白寝居外面撞上的男人,没错,就是他。 所以文昌长公主真的是冲着楚白来的,甚至于在大肆选拔之前,还派了人见了楚白,难怪楚白说什么都要参加这场比武,毕竟他那样的人,如果不是情势所逼,还是不愿意去当长公主的男宠,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拼命地习武。 但他要是早就知道长公主选的是正儿八经的四品侍卫,又可以晋升还可以调职,他岂会不心动? 这部小说是她写的,人物也都是她创造的,可是发展到现在,她感觉故事的走向好像故意在往她以前设定情节靠拢,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变化,比如三皇子李亶,他好像提前黑化了;又比如长公主文昌,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视线移向文昌长公主,发现她已经坐下,此刻正托着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仿佛看着自己手中的猎物。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谢芳踪突然被点名,也有些窘迫。 他可不想当文昌长公主身边的侍卫,就算是四品侍卫,他也不愿意。他宁愿去大哥麾下当个大头兵,靠自己的本事挣官职,也不想跟文昌长公主沾上半点关系。 他下意识的想要退出,但是一想到答应了苏婉翎,他又有些犹豫。 他回头看了眼苏婉翎,那丫头大概是被长公主一句话吓住了,竟然瑟瑟发抖。 竟然怕成这个样子? 毕竟是女孩子,胆子还是太小了。 本公子既然答应了他,就不能后悔,搞不好下一轮就是他和楚白,只要他赢了楚白,最后一轮他假装输了就行,现在退出,岂不是违背了小丫头的心意,到时候他又得自己面对杨家那个丫头了。 一想到那个丫头,他就浑身不自在。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缠的女孩子,真的是,追上秦楼还不算,竟然都追到麓山书院了,关键是他娘听到他姐姐回去说起这事儿,似乎还挺高兴的。 有什么可高兴的?你没看到你儿子都快愁成苦瓜了吗? 您老是亲娘吗? “皇姑姑,请抽签。”成小郡王再次把抽签的签盒递上去。 文昌长公主再次摆摆手,懒洋洋道:“有什么可抽的,本宫直接点名就是,楚白对……”她目光直接落在苏翎身上,微微一笑:“苏婉翎。” 苏翎微微震惊。 谢芳踪一脸失算。 楚白面无表情,势在必得。 谢芳踪转过头,小声道:“别怕,还有两轮,还有本公子我呢。” 苏翎点头,不光是你,还有孟容,幸亏你们俩都进了。 “谢芳踪对孟容。” 我去! 这长公主是会读心还是怎么的? 她刚想完还有两个能打得过楚白的,她就直接让这俩人对上了,这两个人势必要淘汰一个,看谢芳踪这架势,最后是肯定不敢赢的,孟容,他本来就不想参加,她也不好意思逼着他到最后啊,至于其他的几个,根本就是陪衬。 顾修宁顶多是个白银,剩下她们几个算是个黄金的话,楚白现在就是铂金一。 头疼。 不过…… 要是她赢了楚白,岂不是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要赢楚白,简直是痴人说梦,她连杨蓉都打不过。 但……她知道楚白的弱点。 他对桂花过敏,若是沾上桂花花粉,会引发旧疾,他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毒,至今无解。而谢家大小姐谢芳思最喜欢的花就是桂花,身边经常戴着装着桂花的香囊,里面的桂花都是他父亲从江浙一带专门送回来的。 若是……苏翎赶紧打住。 她想什么呢。 这岂不是把楚白的弱点公之于众了。 泾阳城中没有桂花,所以原书中楚白只在人前发作过一次旧疾,是谢芳思来参加长公主的百花宴,楚白贴身随侍沾染了她身上的花粉,然后就病发了,当时太医来得晚,是女主顾阮救了他。 楚白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顾阮,她跪在他身边,微笑着道:“公子,没事了。” 从此便成了他心上永远也抹不掉的人。 毕竟那个时候的他,只被人男宠男宠的叫,从未有人如此温和不带任何歧视的眼神温柔以待,笑得还那么温柔可人,如三月的阳春花。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顾阮是重活一世的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对他另眼相待罢了。 如今看来,只能放手一搏了! 第五十七章 我还有什么清名可言 “第三轮比试,正式开始。”成小郡王一声令下,大家都做好了准备。 天色渐晚,日头偏西,比了好几个时辰,大家都想在太阳落山之前决出胜负。 苏翎站在楚白的对面,看着面前的人。 两场比武下来,大家多多少少有些狼狈,当他衣衫整齐,发丝不乱,只是静静提剑站在那里,都别有一番风姿,仿若那悬崖之上挺拔的苍松,傲然独立,风姿绝佳。虽然冷着一张脸,压不住一张精雕玉琢的过于引人注目,苏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竟然看呆了。 锦衣寒面倾天下,若博一笑,愿为此生再轮回。 这张脸要是笑起来,该是怎样的风姿? 闪着寒光的剑锋忽然举起来,剑尖对着她的眉心,语气冰冷:“出招吧。” 苏翎瞬间清醒了。 这是比武,比武,你丫的竟然还被美色所迷了。 她不能让楚白去文昌长公主身边,试着做最后的努力:“表哥,这场比试你必须要赢吗?可不可以不要去长公主身边做侍卫?我知道镇南侯之死有冤情,也知道你心中有怨,我可以帮你的,你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楚白微微睁大了眼。 “你……”他心中有怨不假,他想报仇更不假,但是她究竟是如何得知? 一个人,真的能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那么讨厌一个人,也能突然说喜欢就喜欢?甚至,她似乎对他的一切都很了解。 知道他不喜欢吃鱼,知道他喜欢看书,知道他的恨,他的怨,甚至知道他想要报仇。 可是这些,他从未亲口跟人提及,她就仿佛亲眼见过他的一切,对他的任何事情都了如指掌。 这样的人于他而言,明明是威胁,可他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放弃? “表哥,诚然去长公主身边是一条捷径,可是以你的能力,只要你想做,任何地方都是你的舞台,任何事情都可以做成,你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能力,不必依靠他人,你难道不想留下些清名吗?” 苏翎是真的怕,怕楚白去了长公主身边,剧情就会开始回归正轨,那她就离生不如死不远了。 清名? 楚白冷笑,忽然凑近:“事到如今,我还有何清名,既然你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我若是在乎那些东西,九泉之下长眠的人必不会瞑目,我答应过她们,不会让他们等太久,那些害他们的人,我要亲手,一个一个,将他们送入地狱,奈何桥上,她们不会孤单。” 苏翎打了个寒颤。 他说的她们,是指那些他最重要的人吧。 梦妃,镇南侯,苏静娴,以及春桃。 那些害她们的人,苏翎自己就是其中一个啊! 看来是真不能让他赢了这场比武啊。 “表哥,那我只好得罪了。”为了自己的小命,哪怕是死在这比武场上,总好过生不如死的活在阴暗茶馆的床上。 苏翎扔了剑,突然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楚白面色一变,瞳孔剧震。 谢芳踪手中的长枪差点失了准头,扎穿孟容的一只眼,幸亏孟容动作快,飞快格挡后退,才幸免于难,勉强站定,看着苏翎的动作,也是惊得没了动作。 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看热闹的人们顿时沸腾了起来。 “我的天,脱衣服是什么情况?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难道准备来一段脱衣舞?” “我看是准备使美人计啦!” “啧啧啧,今日赚大发了,这苏婉翎虽说名声不怎么好,但也是泾阳城中出了名的美人儿,大家有眼福了。” 看台之上的李亶眉头紧皱,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咬牙看着下面的女子:“不知羞耻。” 文昌长公主却觉得十分有意思,兴致盎然的样子:“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李亶看着围观的学子们一脸邪恶的笑容,他面色更冷,恨不能将这些人统统都杀了,苏婉翎虽然还不是他的女人,但他已经看上了她,心里就已经认定了她将来一定是他的女人。 他李亶女人,即便是自己不要,也不能让别人染指。 苏婉翎,你很好! 谢芳踪也很气,气得架都不打了,提着长枪就要冲过去,被孟容一把拉住了:“谢二公子,稍安勿躁。” 谢芳踪气不打一处来:“稍安勿躁个屁啊,你平日里不是和他师兄师妹的叫得很亲吗?怎么这个时候不去帮她,她一个女孩子,肯定是受了楚白的威胁,才会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我若是不去阻止,她以后如何见人?” 孟容抓着他的手不松,继续劝:“她只是要取下身上的沙袋而已,如何就出格了?” “沙……沙袋?”谢芳踪不可思议的看着孟容,又回过头看向苏婉翎,果然见她身上,手臂上,腿上都缠着沙袋,取下来仍在地上不小一堆,看着起码二三十斤。 乖乖,这女人每天身上都带着这么重的沙子啊,可是她走起路来脚步明明很轻,对阵韩文勋那场比赛他抽空看了一眼,剑招之快,令人惊叹。 可是她身上竟然还带着那么重的沙袋,岂不是说她还可以更快? 谢芳踪惊讶的看向孟容,你们至于这么狠吗? 孟容解释道:“是她自己要求的,她一直觉得自己领悟力低,无法修炼内功心法,所以自己做了这些奇奇怪怪的沙袋绑在身上,每日刻苦练习,但却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已经有了内力,否则一月之内,她如何能戴着这些沙袋行动自如,脚底生风。而且她似乎对贴身近战十分擅长,像是有很多年的练习积累。” 谢芳踪面露担忧,这该死的女人,难道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吗?非要所有人都差觉出她的异常才好吗? 本公子不是都答应你了会帮你吗? 苏翎管不了那么多,将身上所有的沙袋都拆完了,然后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捡起地上的长剑。 “表哥,请。” 第五十八章 虐妻一时爽 一阵风拂过,演武场之上顿时黄沙漫天。 少女提剑站在黄沙之中,长发飞舞,英姿勃发,一张娇俏的小脸稚气未脱,但那双清亮的双眸,却饱含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 她话音刚落,人已离开原地。 没有了沙袋的束缚,她的动作更快,快到只能看到一道白色残影,以及砂石落在剑上细微的破空风声。 楚白收起眼中的震惊。 不敢大意。 她的剑招又快又猛,竟是将飘逸剑法的精髓习得了十成十。飘逸剑法以灵动飘逸著称,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剑招看着华而不实实则刁钻诡异,没有几个人能像她这般快速的掌握这门剑法的精髓。 麓山书院武科院共设有刀、枪、剑、戟、骑、射六艺,除了骑射,学子们可以自行选择自己喜欢或者擅长的学科,但自古剑是君子,枪是利器,故此这两门学科人数最多,但因为剑术的先生是江扬,他这门剑法乃是以柔克刚,又十分依赖身法和轻功,故此崇尚力量之人大多选择了刀和枪。 苏婉翎身无长处,唯有这剑轻便小巧,很适合她,至于身轻如燕,她自有自己的办法。 可即便是如此,她对阵楚白依然感觉到了压力,前所未有的压力,如泰山压顶,这是实力的差距。 楚白的武功在后期仅次于孟容和男主之下,他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快,哪怕因为镇南侯府的军师之故荒废了多年,他的依旧可以后来者居上。 苏翎顿时有点后悔当初把他设定得这么变态了。 “叮——”苏翎横剑挡住楚白的剑锋,被凌冽的剑气震得后退一丈,她鹞子翻身,长剑深深插入黄沙之中才勉强站定,口中隐隐有腥甜之气,她强忍着咽了下去,手脚有些发抖,但还是稳稳地站了起来。 “再来。” 她提剑而上,脚尖离地,因为自己身在战局,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竟然可以离地飞起,因为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不能就这么轻易认输。 楚白惊愕于她的成长,一个月的时间,她不仅剑法突飞猛进,似乎还学会了轻功和内力,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的信念,不服输的信念。 那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地光芒,属于强者觉醒的光芒。 但他也有他的信念和坚持。 楚白将她的剑招悉数接下,长剑如虹,划破苍穹,苏翎暗道一声不好,一个后空翻躲过,楚白动作更快,剑锋紧接而上,对准了她的咽喉:“放弃吧,你赢不了我。” 苏翎咧嘴一笑:“表哥,我当然赢不了你,可我不想这么快认输啊!” 她身体往后一仰,她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剑尖撑地,一个旋身,人已经到了楚白身后,一道道残影虚虚实实,让人看不清楚她的准确位置,一个不留神,森寒的长剑就会出现在你的四面八方,毫无预兆。 “不错啊,大招千剑残影都学会了。”谢芳踪看得津津有味,早已忘了自己还在比试。 “你们两个还比不比了?”负责他们两个人比赛的裁判抗议的出声。 谢芳踪都懒得理他,挥挥手:“等等等等,看完再说。” 裁判也没办法,谁让他是谢二公子,只能由着他。 看热闹的人们也纷纷露出惊讶的目光,这个苏婉翎怎么突然这么厉害? 江先生的飘逸剑法厉害是厉害,但只有在他手上才能显示出厉害,他们练不好就会变成名副其实的师娘的剑法,华而不实,但是今日,他们忽然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除了江先生,别人也能练好这门剑法,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苏婉翎。 她不是个草包吗? 传闻她不学无术,文墨不同,偏偏宋先生和陆先生都夸她对各大兵书见解独到;说她文臣之女,手无缚鸡之力,她却能把韩文勋揍得认输下场,打得花想容满地找牙。 这样的女子,究竟是谁说她是个草包? 以后谁要是再敢这么说,天灵盖都给你打歪! 楚白眉头一皱,将四面八方的剑招悉数接下,眼睛一闭,听风辩位,于细微之处仔细聆听虚虚实实的脚步声,猛地睁开眼,顿时精光乍现,长剑一收,抬手便是一掌。 当胸一掌,苏翎几乎是落地便喷了一口血,有些粘稠的血液喷洒在黄沙之上,慢慢渗透。 “楚白,你未免下手也太狠了。”谢芳踪气急。 楚白充耳不闻,长剑再次指向苏翎,眼神冰冷:“我说了,你赢不了我,认输吧,别再坚持了。” 苏翎揩掉嘴角的血,撑着剑慢慢站起来,每一个动作都能感受到胸腔里撕扯般的疼痛,想来她是受了传说中的内伤了,她努力站稳,看向楚白的眼睛,一字一句:“我绝不认输。” 楚白幽深的眸子染上了一丝别的情绪,不知是恨还是心疼:“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苏翎疼得抽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想向你证明,我有帮助你的能力,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咳——”胸腔里有一股热流喷涌而上,她没忍住,又是一口鲜血。 楚白举着剑的手微微抖了抖。 苏翎再次抹掉嘴角的血,心道楚白大boss这一掌完全没有留余地,这分明就是想让她直接gameover啊,她能撑住也算是个奇迹了。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她怎么可能知道他的野心,他的仇恨,若是她当真知晓,只怕会躲得远远地,远远地。 他一开始,最先报复的人,就是她啊。 他亲眼看着她沉入水底,看着她呼救,看着她挣扎,她早就该明白,他是没有心的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表哥,你相信我,我能帮你,你不去长公主身边……好不好。”苏翎感觉浑身的力气在流逝,几乎是祈求般开口。 她知道啊,她什么都知道,你能不能……能不能…… 苏翎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脑中天旋地转,她身子一软,终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楚白下意识的伸出手,将她接住。 她双目紧闭,一张小脸面无血色,只唇角一点殷红,格外醒目。 “苏婉翎!!!”谢芳踪飞快地跑过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逮着他的衣领就是一顿骂:“楚白,你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吗?就算她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当真看不见吗?为何要下这么重的手?” 楚白双唇紧闭,不发一言。 他看见了,因为看见了,所以不明白,她如此了解他,为何又要这般飞蛾扑火?他已决心放过尚书府,一刀两断,你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我。 他抱着苏婉翎的手渐渐握紧,我这样的人,清名有那么重要吗? 第五十九章 “竟然晕过去了,看来今日让她躲过一劫了,皇侄儿,这苏婉翎好歹是淑妃的亲妹妹,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晕过去了,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又得挨皇兄唠叨,你赶紧寻个太医给她看看,无事就送回去吧。”文昌长公主一脸失望,她还想好好玩一玩呢,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李亶松了一口气,立即让人请太医,通知尚书府的人。 楚白打横抱起苏婉翎,就往寝居走。 谢芳踪十分着急,很想跟上看看,但他身份到底是外人,若是贸然跟上去只会坏了她的名节,只能强忍着,有些嫉妒地看着楚白飞奔而去的背影。 书院里顿时乱成一团,苏婉翎到底是淑妃的亲妹妹,又是一品尚书大人的嫡女,梁院长虽然不喜欢她,但身份摆在那里,吓得梁老都亲自来了,听说三皇子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他立马派人去通知尚书府的人,又让春熙赶紧进来伺候她家小姐。 春熙听说小姐晕过去了,也是吓得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看见自家小姐双目紧闭,小脸苍白的躺在床上,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天呐,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早上还好好的,是被什么人打成这般模样?表少爷,我们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是我。”楚白小心的给她盖好被子。 春熙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只是有些气,小姐这些时日为了表少爷做的一切,她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都看在眼里,没想到表少爷如此不近人情,铁石心肠,竟然把小姐打成这样。 但她毕竟是丫鬟,不敢指着主子,更何况小姐护着表少爷跟护犊子似的,她更不敢说话了,只能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出去打了盆热水,在太医没有来之前将蓬头垢面的小姐打理得干净些。 因为文昌长公主在麓山书院,太医来得非常快,听说受伤的还是近来十分受宠的淑妃的亲妹妹,太医更加不敢怠慢了,一番询问之后,立刻开了方子。 徐氏得了信,也是急匆匆飞奔而来,看见宝贝女儿躺在床上,心疼得不得了,叠声喊了几声‘翎儿’,半点反应都没有,赶紧抓着太医询问:“大人,我女儿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回夫人,苏小姐是受了内伤,伤及肺腑,一时昏迷也是正常的,这是我开的房子,内服外敷,静养些时日,方可大好。”眼前的人是淑妃娘娘的亲生母亲,太医不敢怠慢,言语十分恭敬。 徐氏拿了药方,立即递给身边大丫鬟梅香,不需要多说,梅香便立刻拿着药方抓药去了,徐氏看着畏畏缩缩站在一旁的春熙,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怎么伺候小姐的,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了内伤?” 春熙惧怕徐氏的威严,连忙跪下磕头:“回夫人,奴婢一直待在外院,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但今日长公主殿下来了麓山书院,说是要选拔贴身侍卫。” 春熙不敢提表少爷打伤了小姐的事,害怕小姐秋后算账,但夫人面前也不敢胡言乱语,只能捡别的实话实说。 文昌长公主选拔侍卫,翎儿一个女子好端端的去凑什么热闹?徐氏怒不可竭,但又不敢发作,虽说婉卿如今正得势,但太后虎视眈眈,文昌又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她不敢贸然得罪,只能隐忍,一回头看见楚白站在门口,冲上去就是一巴掌,力道之大。 楚白猝不及防被扇得脸一偏。 “一定是你,你以为我不知道,翎儿说什么是为了治病,明明就是为了你才会来麓山书院武科院吃苦,我明明告诫过你,让你好好照顾翎儿,你可倒好,将翎儿照顾的这般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就这般照顾的?” 楚白背脊挺直,并不辩驳:“是我的过错。” “本来就是你的过错,说到底还是我太过心善,还让你这个白眼狼到麓山书院读书,从明日起,这书院你也不必来了。”都怪她优柔寡断,听了老太太的话,把他送到麓山书院来,应该快刀斩乱麻。 “这恐怕不行。”一道慵懒的声音缓缓从屋外传来。 徐氏看向门口,文昌长公主倨傲而来,仪态端庄,步步威压,鲜艳地大红色宫装更添几分威仪,与眉间朱砂相辅相成,她一双丹凤眼神生得十分好看,微微上挑,不怒自威,眼底没有半分情感的波动,除了对你感兴趣的时候,那是猛兽对猎物的贪婪眼神,残忍而冰寒。 她出行动静一向很大,八个护卫整齐肃穆的走进屋,整个屋子都增添了一丝肃杀的气息,走在身后的冷面侍卫端着一把椅子,上面铺好了软垫,文昌缓缓坐下,眼神冷冽地看向徐氏。 徐氏不敢当面得罪这位长公主,按规矩见礼:“臣妇见过长公主。” 文昌语调带着九分嘲讽一丝慵懒:“不敢当,徐夫人如今可是皇兄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淑妃娘娘的亲生母亲,威风得很啊。” 徐家由太后一手提拔,一直帮太后娘娘做事,但八皇子出生,苏家有了别的想法,太后精明如斯,并不是不知道,但苏家帮太后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手中也有了制衡太后的把柄,所以太后千般不满万般不愿,还是不能直接扳倒尚书府,毕竟如今的尚书府,今非昔比,太后若是强行扳倒苏家,苏家也能凭手中的证据,让太后和辰贵妃元气大伤。 所以太后暂时不能动苏家,苏家也不敢过多得罪太后,如此维系着表面的风平浪静,文昌长公主性子一向无所顾忌,自然顾不得这些,这话,就是在提点她们苏家最近风头太盛。 “长公主言重了,皇上抬爱,天恩皇命,苏家岂有不受之礼。”徐氏到底也是东阳侯府出身的嫡出小姐,便是如今权势大不如前,但这份嫡出小姐的气度还是有的。 “好一个天恩皇命,徐夫人,你的女儿,可以带走,但是楚白,不行。” 第六十章 风云将起 徐氏蹙眉,看向门边的楚白,这个小野种什么时候竟然攀附上文昌了?文昌的名声她是知道的?难道是看上了楚白?还是说太后想借楚白大做文章? 徐氏一时间看不透,但她隐隐有种感觉,楚白不能跟着文昌走。 苏翎若是醒着,一定要给徐氏点赞了。 徐氏总算是精明了一回,知道楚白不能跟文昌走,因为后来协助太后扳倒尚书府的人,就是楚白,出谋划策是他,搜集证据是他,上门抄家还是他。 “楚白是他母亲临终前托付给老太太照顾,又是太后娘娘懿旨赐婚给翎儿的未婚夫,自然应该回尚书府。”徐氏没有苏翎这样的上帝视角,她只是觉得楚白他心中有恨,若是被太后和文昌长公主加以利用,会成为一匹咬人的狼,与其把带着恨意的狼崽交到敌人手里,不如自己将狼崽亲手扼杀。 文昌长公主恍然大悟道:“说起这个婚约,母后十分后悔,苏三小姐不喜欢这门婚事,想要退婚另择良配闹得是满城皆知,母后一向宽容,既然苏家三小姐这般不愿意,这门婚事便作罢了,改日母后再下一道懿旨解除婚约便是,想来徐夫人和淑妃娘娘应该感谢本宫才是。” 徐氏微微一怔,竟然这般好? 她们费尽心机,就是想解除这门婚约,文昌长公主竟然张口就说太后会亲自下旨解除这门婚事,目的就是为了带走楚白。楚白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太后娘娘惦记的地方?当初太后一直压着这道懿旨,婉卿三番两次在皇帝面前提及解除这门婚约都被太后回绝,如今她们竟然主动提及,这其中必有蹊跷。 她们越是想带走楚白,越说明其间有诈。 徐氏继续周旋:“就算没有这门婚约,楚白也是臣妇小姑子临终托付的,作为兄嫂,我们自然应该好好照料。” “是吗?谁人不知苏家大小姐苏静娴不能生子,楚白以外室之子的身份进侯府,难为苏大小姐肯接纳他,但楚家人却证实他跟楚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既然跟楚家没有关系,跟你们苏家就更无关系,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本宫的贴身侍卫,岂有跟你回苏府的道理。” 徐氏没想到文昌长公主竟是这般势在必得,但她还是不愿放弃:“据臣妇所知,比试尚未结束。” 文昌打断她,色厉内荏:“比试尚未结束,但规矩是本宫定的,徐夫人,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与你们苏家毫无关系之人与本宫为难吗?” 徐氏见文昌长公主面色不悦,心知她今日是非带走楚白不可了,她转头看向楚白:“你当真愿跟着长公主?” 文昌好整以暇的看着楚白,眼中玩味十足。 楚白看了眼床上的苏婉翎,终是掩饰住眼底的情绪:“公主抬爱,楚白莫敢不从。” 徐氏气得不想说话,心知今日恐怕是带不走楚白了,只能狠狠骂他两句:“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份,站不站得稳,他日若是粉身碎骨,别怪没人提醒你。” “徐夫人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文昌冷声道。 徐氏拂袖而去,礼节也不顾了,让仆妇将苏翎背上马车,浩浩荡荡的回苏府去了,楚白望着那道趴在仆妇背上的娇小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你若是后悔,现在可以追上去。”文昌长公主摸着食指上的戒指,缓缓出声。 楚白立即收回目光,沉声道:“不必了。” * 御史刘府后门。 冬日夜色沉重,浓雾蔼蔼,薄淡的月色下,一辆马车缓缓停下,穿着黑色兜帽外袍的人从马车上下来,敲响了后门。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像是某种暗号。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恭敬的将人迎进去,下人伸出脑袋紧张地左顾右盼,确定无人才缓缓关上门,马车也缓缓消失在夜幕中。 “参见殿下。”刘御史匆匆迎上来,被来人双手托起:“外公,多礼了。” 来人取下头上的兜帽,露出坚毅深沉的一张脸,正是三皇子李亶。 “君臣之礼不可废,殿下请上座。”刘御史请李亶上座,自己坐在一旁,将闲杂人等都赶出去。 “殿下深夜来访,所来何意?” “外公,我准备去做那件事了。”李亶坚定地开口,目光深沉,刘御史吓了一跳。 刘尚原猜测到他深夜来访必定有隐秘之事,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大事。 “殿下可想好了?圣上如今身体康健,正值壮年,连立储之心都没有,此时做这件事,是否为时尚早?”刘尚原并不认为现在是什么最好的时机。 “圣上留存的一共六位皇子,二皇子威望最高,四皇子体弱多病,六皇子七皇子母族身份低微不足为虑,八皇子虽然刚刚一岁,但因为是皇子中最肖似圣上的皇子,颇得圣上喜爱,其母淑妃母凭子贵,圣上已在考虑升其为贵妃,太后和辰贵妃虽然忌惮她,但都避其锋芒,因为她们都知道圣上还无意立储,三皇子殿下,还要三思啊。” “父皇并非先皇嫡子,所以跟太后不亲,并没有百官想象中那么喜欢二哥,不然他不会表现出对八弟超乎常理的喜爱,淑妃和苏尚书也不会无端生出野心。他从前不想立储,是因为一众皇子中,并没有他喜欢的儿子,但如今不一样了。” 刘御史面上一惊:“殿下的意思是,皇上属意八皇子?” 李亶点头:“外公可知,父皇一开始准备给八弟起的名字是那个字?” 八皇子姓李名旭,圣上亲自赐名,从未听说八皇子还有什么别的名字。 李亶看着刘尚原的眼睛,缓缓吐出一个字:“稷。” 江山社稷,皇上给八皇子起名为稷,其间用意可想而知,但最后八皇子没有起这名字,甚至于宫中从未传出此事,因为皇帝在保护八皇子。 “此事,太后可知?”刘尚原尚在震撼之中,百官皆以为皇上是因为身体康健不愿立储,却没有人想过他是不喜欢这些皇子,想想也是,当年五皇子出生之时,圣上可是一改常态祭天祈福,喜爱之情并不亚于八皇子,当时便有立储之意,只可惜元妃做出有损皇家威名之事,连累满门被斩,无人敢再提及此事。 如今,淑妃竟是要复当年元妃之荣宠吗?如此圣眷正隆,太后和辰贵妃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自是不知,她老人家还以为圣上不过一时新鲜不足为虑,所以我们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窗外忽然狂风大作,隐隐有下雨之势,三皇子缓缓开口,声音隐在风里。 “皇城中看似风平浪静,谁人不知水底下暗流涌动,我们只需要投入一颗小石子,待搅起了风浪,我们才有可乘之机。” 第一卷,完。 ------题外话------ 男主已开始黑化之路,女主也要慢慢崛起自谋生路。想看楚大boss虐妻火葬场?想看各方大佬粉墨登场?请看下一卷。 编辑说,十八号上架,嗯,还有几天,莫急,十八号之前,我会加更,上架后尽量万更。 谢谢大家! 第六十一章 人间炼狱(二更) 狭小黑暗的茶馆里,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污秽之物,茶馆里来来往往者,皆是走卒贩夫之流,脏兮兮的乞丐十分大爷地扔了一个铜板给茶馆给茶馆老板,手指往黑暗里随手一指:“就她吧。” 穿得花红柳绿的茶馆老板嫌弃地掂着手里的一个铜板,道:“算你运气好,这是昨日刚送来的,以前可是尚书府家的小姐,虽然手脚没了,舌头也没了,但那身段,那皮肤,可不是别的穷苦丫头可比得上的。” 苏翎看着那根脏兮兮的手指,惊恐地挣扎,张口想要说话,发出的确实难听而绝望的嘶吼。 不,不可能! 我不是苏婉翎,我不是苏婉翎! 我明明已经努力改变自己的结局,为什么还是会这样?不要,不要,她撑着手肘拼命地后退,刚刚斩断手掌的切口瞬间崩开,鲜血染红了裹着的白布,她疼得差点晕死过去。 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避无可避,脏兮兮的乞丐还在靠近,乌黑的手掌缓缓伸了过来,咧开嘴,黑漆漆牙齿看得人恶心反胃,她悲愤欲死,一头撞上旁边的柱子。 “快,拦住她,千万别让她死了,贵人可是放了话,除非死在床上,否则病死都算我们的过失。” 乌黑的脏手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骂骂咧咧:“贱人,还当自己多金贵呢,老子可是花了钱的,想死,也得等老子玩儿够了再死。” 乌黑的手暴力的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她拼命挣扎,不……不要…… “不要!!!!”苏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她心有余悸的看着四周的一切,这里是尚书府,是玉茗院,还好,只是梦! 她狠狠地喘着粗气,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 “小姐,您醒了。”春熙在外间听到动静,匆匆进来,看见她满头大汗,赶紧吩咐外面的丫鬟打水进来。 苏翎看着丫鬟们忙成一团,有些不真实的轻松,想起比武场上的事,她当时受了重伤晕过去了,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她隐隐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表少爷可有回府?”苏翎抱着一丝希望开口问。 春熙闻言立刻垮了脸:“小姐快别提表少爷了,您如此真心待他,他为了攀上长公主的高枝,竟然下这么重的手,您已经整整昏迷了三日,淑妃娘娘遣了太医来看了好几回,他却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捎回来。” “你是说他去了长公主府?”苏翎宛如晴天霹雳,到最后还是走向了本来的剧情吗?真的无可避免了吗? “可不是,那日您昏迷了被送回来,他骑着高头大马跟在长公主的车架后面,好不威风,这样的人,您还惦记他干什么。”这些日子自己小姐对表少爷的真心他都看在眼里,不仅出钱出力还帮他出气,为了他,还去麓山书院武科院那么苦的地方练武受罪,可表少爷呢,心比石头还硬,怎么捂都捂不热。 “小姐,小姐,不好了!”春雨火急火燎从外面跑进来,气都喘不匀,春熙见她两手空空,不禁有些生气:“小姐惊梦出了汗,让你去打水,你怎么空着手回来了,还这么急吼吼的,半点规矩都没有。” 春雨喘匀一口气,摆摆手道:“太后宫里的传旨太监到了,说是太后口谕,让小姐去大厅接旨呢。” 太后这个时候下懿旨,只能是和婚约有关了,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的开始走剧情了。 原书中,楚白被赶出尚书府,被长公主捡回去七日后,太后娘娘下了一道口谕,解除苏婉翎和楚白之间的婚约,苏婉翎彼时还正高兴呢,以为自己没有婚约身份自由,离三皇子妃的位置又近了一步,哪知道这是一道催命符。 楚白伤一好,就借着长公主的势进了皇城司,雷霆手段接连查出两桩贪污大案,涉案的两位大臣都是苏尚书的门生,又有银子往来的账本,皇帝震怒,当众霸免了苏怀远的官职,一向受宠的淑妃见父亲被免官职,跪在御书房外求情,也被皇帝禁足宫中。 本来皇帝只是一时生气,他是确实挺喜欢苏婉卿的,但是不罚不足震慑朝臣,所以必须做做样子来。而且年关将近,诸事不宜,就是御史和太后一党都不会逼着皇帝重罚,等到年后,皇帝让苏怀远戴罪立功,办个漂亮差事,自然而然的就官复原职了。 奈何这个时候,女主进京了。 女主顾阮的设定是重生复仇,她知道楚白的身份是齐国未来的皇帝,又因为前一世里楚白与她并无交集,又觉得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对他与常人不同,不仅从未低看过他一眼,还救了他一命,又在楚白复仇尚书府这件事情上推波助澜一把。 若不是她让人在二房杨氏面前说苏府和淑妃即将大祸临头,到时候全家都逃不掉,杨氏也不会傻乎乎的变卖财产,最后被楚白抓到了把柄。 如果说,太后下旨退婚是催命符,杨氏变卖家产就是尚书府覆灭的开端。 二房杨氏本就是商贾出身,没见过多少世面,嫁到苏府多年依旧死性不改,整天盯着公中的那点财产,一看势头不好,又在外面听了一耳朵,以为大势将去,竟然让自家儿子偷偷变卖公中财产。 二房生的那儿子也是个蠢的,卖自己的东西就算了,竟然连御赐的东西也敢卖。 皇帝赐的东西,那是能说卖就卖的? 收玉器的玉器行掌柜前脚刚收了玉如意,后脚就去皇城司告状,楚白亲自带人将苏连成抓紧了皇城司监牢,那地方是能进的? 皇城司是什么地方,掌管黎国暗狱的地方,由皇帝亲自统辖,亲自指挥,手持皇帝御赐宝剑,可直接越级提审任何官员,只要皇帝特许,便是皇子他们都能审。因为皇城司地牢刑罚多样,惨不忍睹,进去的几乎没有人能全须全尾的出来,所以皇城司是一个令官员们闻风丧胆又唾骂不已的地方。 能进这个机构的人,除了武功出众,还要有一颗铁面无私大义灭亲的心。‘灭人欲,只尊圣!’是皇城司口口相传的六字箴言,所以皇城司又被称为人间炼狱。 第六十二章 懿旨退婚 儿子进了这等人间炼狱,当母亲怎么受得了,捧着银子去求人,但送不出去,只好回家在老太太面前哭完又在苏怀远面前哭,奈何苏怀远被禁足自身难保,杨氏只当大伯是不肯出手相助,撒泼打诨说既然大伯不肯出手相助,那就同归于尽,反正我二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苏家的那点密辛全都抖落出去。 她当街拦了楚白的轿子,说要大义灭亲,状告自己的大伯苏怀远诬陷元妃私通。说当年其实是因为苏怀远当年求娶元妃不成怀恨在心,所以故意陷害元妃趁回乡省亲私会情郎。 她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皇帝当年本就心仪元妃,对五皇子也是十分喜爱,但因此事将元妃全家灭族,五皇子也被诛杀,到底是皇室密辛,他虽然几分疑虑和悔意,但涉及到皇室密辛和帝王尊严,皇帝本想着私自处理算了,偏偏这个时候护国侯府的顾侯爷送上了一幅画,画中少年弱冠之年,几乎和皇帝年少时一模一样。 皇帝当即下令彻查元妃一案,最终水落石出,尚书府全族被斩,株连九族,杨氏整个家族都没能逃脱。 杨氏蠢笨的做了别人的棋子而不自知,在外面听别人添油加醋说了几句,便回来闹腾,还听信旁人说举报有功,只要自己立了功就能救出自己的儿子,哪知道这根本就是楚白设计好的陷阱,只等着她来跳,这样滔天的案情,只要跟苏府沾上关系的,一个都逃不过,也就是她见识浅薄,才会听信旁人的话。 苏翎一想到尚书府和自己的结局,就瑟瑟发抖。 “小姐,您快起来梳妆吧,宫里来的传旨太监还等着呢。”春熙看她瑟瑟发抖,以为她是怕冷,从衣柜里拿出了厚厚的冬衣道:“小姐,您要是冷的话,就多穿一些,宫里的传旨太监说了,必须要等您去了才会宣旨,一大家子们都在院子里跪着等着呢,老爷说,您醒了就自己去,没有醒抬也要抬着去。” 这就是非去不可了。 看来躲是躲不过了,既然拦不住楚boss黑化的道理,那就只能自救了,但愿还有转圜的余地。 今年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 “春熙春雨,给本小姐梳妆。” 春熙春雨姐妹俩动作飞快的给她梳妆,一身月白色天蜀锦锻衣裙,气质清新淡雅不失庄重,薄施粉黛,至少看上去不那么病态,春熙的手极巧,几番动作之下,梳了个典雅端庄的流云髻,珠花点翠,更添几分少女的娇俏可人。 苏翎被春熙扶着到达前院大厅,果然一家子人都跪得整整齐齐,苏怀远在首,左手边是苏家老太太,右边是徐氏,后面是二房三房和各房子女,个个垂头跪着,不敢有半分怨言。 依着如今苏家的权势,一般的宣旨太监哪敢正主未到让人全家跪着等,苏翎看着站在苏家正厅门下的宣旨太监,鹤发鸡皮,吊角眼,眉目间竟有几分威严之势,寻常太监哪有这样的气势,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气势,怕是只有太后娘娘身边资历最老的刘公公了。 这位刘公公可不是寻常人,太后初入宫时他便跟在太后身边,这些年虽然无功但也无过,如今年岁渐长,太后有意让他荣养,领着寿昌宫太监总管之职,平日里调教调教新来的小太监,宣旨太监这等差事油水虽多,但按理说他这样的大太监是不屑做的,如今他却到了尚书府宣旨,而且一上来就是这么大一个下马威,恐怕是上面授意。 但是按理说不应该啊,淑妃如今是宫里最年轻貌美又最得宠的妃子,太后几次三番想打压都被皇帝给挡回去了,辰贵妃不过罚淑妃抄了几篇佛经,都被皇帝斥责,太后如此精明得人,怎会不懂避其锋芒秋后算账的道理。 更何况她书里的设定,太后虽然对苏家野心勃勃十分忌惮和不满,但并未出手,只是在楚白报复尚书府之时,袖手旁观,把自己摘了个干净,毕竟她还是怕苏怀远狗急跳墙,元妃一事,太后和苏怀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互相制约着,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可如今这架势,太后分明是有意给尚书府难堪啊! 难道她睡了这三日,发生了什么书里没有她也不知道的事情? 苏翎想不明白,只能暂且将这些疑虑放在一边。 “民女苏婉翎,前来接旨。”苏翎走到徐氏身边,端庄的跪下接旨。 传旨太监看着翩翩而来的少女,衣着华丽,娇俏可人,确实有几分淑妃的神韵,不愧是京中传言的美人,可惜美人如娇花,终究是要凋谢的。 “苏婉翎,你好大的胆子,太后娘娘口谕,你也敢姗姗来迟,可是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阉人的语调刺耳难听,刘公公年迈,声音里又带了一丝沙哑,尤其难听。 苏怀远何等聪明,见到来传旨的是刘公公,便知道太后终究是要出手了,只是宫里没有消息传来,太后却突然发难,让他一时不知作何应对,赶紧俯得更低:“刘公公恕罪,小女在书院受了重伤,昏迷至今,今日方醒,还望刘公公恕罪。” 刘公公布满褶皱的脸冷冷一笑:“杂家看她就是存心对太后不满,既是昏迷,为何今日恰好醒了,既然醒了,为何不早早过来,让杂家在这里等了这么些时日,你可知杂家代表的是太后,你如此怠慢,便是对太后不敬。苏婉翎,你可知罪?” 大不敬,这不可是小罪名,淑妃究竟出了何事,太后娘娘竟然上门给苏婉翎安了这么大一个罪名,苏怀远大冷天里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三女儿她是知道的,一向被徐氏惯得是无法无天,刁蛮任性,胡作非为,太后明显要借故刁难苏家,若是她看不清形势,出言顶撞,岂不是正中太后下怀,看刘公公那运筹帷幄的样子,分明就是在等着翎儿出言顶撞,他好借故发威。 他微微侧头瞪了眼苏婉翎,让她收敛些性子,偏生这丫头垂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急得他是着急又上火,而后就听到她轻轻浅浅的声音传来。 “民女不敢,民女的确今日方醒,听闻太后口谕,便想着立刻前来接旨,但又不能蓬头垢面不梳洗一番便过来接旨,那才是对太后娘娘不敬,只是难为刘公公久等了,公公宽宏大量,莫与民女一般见识。” 刘公公愣住了,苏怀远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连老太太都松了一口气。 第六十三章 无功而返(二更) 刘公公后面的呵斥的词儿都想好了,哪知道苏婉翎不仅没有出言顶撞,竟然如此冷静,说话也滴水不漏,让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接了。 这苏家的三丫头,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这般沉稳小心,不像她啊。 这可就不好办了,太后听到风声,皇帝有心立八皇子为太子,甚至连名字都准备起江山社稷的‘稷’,这等殊荣,唯有当年元妃和五皇子可以比拟,太后娘娘花了许久的时间绸缪,扳倒了一个元妃,想不到十几年之后,竟然又出了个淑妃,偏偏这个淑妃和她背后的尚书府,还是太后娘娘一手提拔起来的。 太后娘娘如何不气,手里的佛珠都扯断了。 如今淑妃风头正盛,在皇帝面前装得一副善良柔弱,温柔似水又善解人意的模样,偏生在在后宫又处处小心,让娘娘抓不到一丝错处,辰贵妃气量小,随便寻了个由头稍稍处罚了一下,皇帝就生了怒,辰贵妃拿她没办法,只能在尚书府里做文章。 淑妃做事滴水不漏,可苏婉翎不是。 这女子见异思迁,不知廉耻,有了婚约还肖想着做三皇子妃,但有文昌长公主这珠玉在前,皇帝便容忍了宽恕了她,太后娘娘也说不上什么话,但若是她顶撞太后,那可就不是小事了,冒犯皇家天威,那可是不敬之罪。 辰贵妃让他亲自前来,就是怕别的小太监压不住苏怀远这只老狐狸,可是偏偏,苏婉翎这小丫头不上套,那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他好歹在太后身边待了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个小丫头或许是得了苏怀远的告诫,所以装得如此温顺,但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人的性子哪能说变就变得如此彻底。 “巧言善辩,不听教化,既不知罪,那便跪着,什么时候知罪了,什么时候再宣旨。”老公公冷哼一声,让手底下的小太监搬了个凳子过来,大有坐在门厅之下看她们跪着的架势。 冬月的天已有些寒冷,大概是这几日下了一场雨,地上有些潮,膝盖跪在青砖上隐隐有寒意传来,苏翎年轻力壮尚能感觉到寒意,更别提苏老太太了,苏翎瞧着她的身形,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 苏翎不待苏怀远转头示意,立刻俯首道:“民女因为参加长公主殿下的选拔比武身受重伤,太医也是看过的,话虽如此,太后娘娘懿旨,民女来迟便是民女的罪责,公公责罚便是,只是民女父母祖母年迈,因民女受牵连,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民女万死难辞其咎,还望公公网开一面,责罚民女一人便好。” 苏怀远十分满意,这个女儿关键时刻总算长了点脑子,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还多了几分孝心,想来往日里是他对她的关心甚少,没想到这孩子也并非那般不堪。 他连忙跟着俯首:“是微臣的之过,未能及时让人将小女抬过来接旨,甘愿领太后责罚,但老母年迈,身子不适,请公公网开一面。” 刘公公面色有些难看,这父子俩,口口声声喊着认罪,偏偏一个说参加长公主的选拔受了重伤,宫里的太医都是看过的,做不得假,一个说没有让人把病重的人抬过来甘愿受罚,分明就是说他故意为难。 他本意是想让苏婉翎出言顶撞,他才好发难,可现在这小丫头偏偏就是不上钩,简直叫他束手无策。若当真扯着这么点由头硬罚了,恐怕要步了辰贵妃的旧尘,若因为皇帝与太后娘娘有了嫌隙,那就得不偿失了。 刘公公深知来日方长的道理,不急于一时,便道:“罢了,念在尔等一片孝心,此事便罢,往后尚书大人切记好好教导家中子女,天家威严不可侵犯,此次太后娘娘大度,若是冲撞了旁的贵人,怕就不是这般轻易揭过了。” 苏怀远立刻道:“谢太后娘娘。” 苏家众人附声:“谢太后娘娘。” 刘公公‘嗯’了一声,抑扬顿挫地念:“太后娘娘口谕,苏氏女婉翎与楚白既非良配,恐成怨偶,哀家也不是那乱点鸳鸯谱之人,便解除婚约,各自交还婚书,往后各自婚配吧。” “民女领旨谢恩。”苏翎是半点也不想领旨谢恩,这催命符谁想要谁拿去啊,但是现在是不要也得要。 “公公从宫里来传旨辛苦了,不如留下喝杯清茶,暖暖身子。”苏怀远到底在朝侵淫了多年,十分盛情的邀请刘公公喝茶。 刘公公哪里还喝得下去茶,他亲自出马,无功而返,此刻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念完了口谕就要走人。 “不必了,尚书府的茶,奴才怕是消受不起。”刘公公昂首挺胸的离去,头也不回的表达着他的愤怒。 苏家老太太跪了许久,膝盖有些支撑不住,徐氏和杨氏赶紧扶住她:“母亲,您没事吧。” 徐氏摆摆手:“还好,怀远,徐氏,翎儿,跟我到福寿堂。” 老太太虽然出身不高,但也是个聪明人,太后娘娘此举,只怕是宫中有了什么变故,她没有叫二房三房,是因为二房三房不得用,若是将此事告知他们,事情还没临头,他们自己倒乱了方寸。 苏怀远和徐氏相看一眼,懂了老太太的意思,苏翎更是不必说,乖乖跟着就是,倒是二房的杨氏,一脸的愤愤不平,不知道老太太要和大房说什么悄悄话,满脸都是不高兴。 “母亲,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儿媳知道啊,儿媳也想去听听。”杨氏眼中的大事,也就公中的那点财产和老太太的棺材本,以为老太太是想瞒着她给大房什么好处,上赶着前去。 三房周氏性子怯懦些,娘家又不如杨家有钱,家世也不高,平日里不敢多说什么,但眼神里也是想去的。 若是平日倒也罢了,但是今日不同,老太太没空应付她们,便沉声道:“大房的事,你们两房人凑什么热闹,都回去吧。” ------题外话------ 因为是定时发送,不能及时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厚爱! 感谢151****7927,妖冶眉梢,那一瞬间abc送的评价票;感谢铭小希送的财财狗,感谢151****7927,,sy17,苏油饼,子木木子子,qq1d8332b33dea2f送的花花! 感谢厚爱! 第六十四章 打草惊蛇 杨氏悻悻而去,周氏乖巧些,勉强施了个礼,才带着三房众人回去了。 苏婉致跟在人群后头,看着苏婉翎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行人到了福寿堂,老太太坐在首位,有些艰难的坐下,苏怀远是个孝子,见状连忙上前去扶:“母亲,您的腿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不打紧,都是老毛病了。怀远,这几日你去宫中上朝,朝堂上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太后娘娘可从未因此等小事为难我们尚书府,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心思却还是很活络,当年的事情,她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元妃那孩子,她还是看着长大的。 苏怀远想了想,除了皇帝大力惩治贪腐之事,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他身为吏部尚书,门生遍天下,虽然收过些银子,但他已经告诫过下面的人,把证据都毁了,是只要没有证据,就查不到他头上,于是摇头道:“朝堂之上并未有什么异常,至于宫里,淑妃娘娘没有传出话,儿子虽然是父亲,但也是外臣,不能随意入宫,无从探查。” “婉卿一向聪慧,不会让太后和辰贵妃抓到什么把柄,宫里没有传出消息,应该就是最好的消息,只是太后突然发难,必定事出有因,不可大意。徐氏,你递牌子进宫去,探望探望淑妃娘娘。”苏老太太对苏婉翎这个长孙女还是很放心的,但是隐隐有些不安。 徐氏也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立刻道:“儿媳这就去。” 徐氏匆匆出门去了,老太太目光落在苏翎身上:“翎儿,你过来。” 苏翎乖巧的过去。 苏老太太上下打量着她,一双稍显浑浊的双眼闪着这个年纪才有的老练精光,这个孩子突然这般成熟稳重,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今日之事,若是她如往日一般骄纵蛮横不知礼数的出言顶撞,只怕刘公公不会这般善罢甘休。 “你这孩子死里逃生,果然是沉稳了不少,今日之事,你应对得体,这才像是尚书府的嫡出小姐。到底是亲姐妹,你姐姐如此谨慎稳重,你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不会差,只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风雨欲来,你就好好待在府里,不要再去书院了。” 苏怀远也点头,今日这丫头所作所为的确十分得体,令人欣慰,总算是有点嫡女的样子。但万一她只是这一时懂事,整日在外面跑又惹出什么乱子,那可就不好了。 刚才刘公公,不就是故意激怒她吗?与其让她在外面跑惹是生非,徒生事端,不如关在家里好生教养。 “你祖母说得是,你好好待在家里,不用去书院了,哪个女儿家成天舞刀弄枪的,既然婚事退了,就该重新慎重择婿,你好好待在家里,修身养性。” 都火烧眉毛了,还择婿。 她不去书院,岂不是就不能出门,只能待在尚书府里等死? 这怎么行,你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仅凭一个太监的态度就能察觉到风向不对,也算是很厉害了,但是察觉了有什么用,你们能察觉到三个月后尚书府全家被斩吗? 不出几日,吏部侍郎何成元买卖官员贪污受贿白银一千万两之事就会被查出来,账簿也被查出来,届时皇帝震怒,苏怀远被免职,淑妃被斥责,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必须想办法阻止,可是她又不能明说,若是苏家老太太和苏怀远质问她是如何知晓的,她总不能说你们都是我写出来的吧。 何成元是被人告发,她无法改变这件事情,但是牵连尚书府的是那本账簿,若是她能在楚白之前那道那本账簿,一切都有可回旋的余地。 “祖母,父亲,翎儿一定会小心谨慎,绝不出错,您就让我继续去书院吧。” “不行,你好好待在玉茗院,哪里都不许去。”苏怀远沉着脸,直接拒绝。 * 寿昌宫。 太后娘娘半倚在软塌之上,深褐色绣花宫装雍容华贵,头上为了清闲,并无沉重繁琐的首饰,只有一支迎凤钗,逼真的凤凰栩栩如生,七色的宝石流光溢彩,不失华美。保养的得宜的脸上只有几道浅浅的皱纹,一双凤目轻轻阖着,下面伺候的人个个动作轻柔,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大宫女春娇轻手轻脚进来,在掌事嬷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李嬷嬷皱了皱眉,走近太后娘娘身边:“娘娘,吏部尚书夫人徐氏进宫了。” 太后娘娘睁开眼,一双与文昌长公主十分相似的丹凤眼精光四射,缓缓开口道:“不过是一道退婚的口谕,也值得她这么火急火燎的进宫?可是刘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李嬷嬷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道:“刘公公出宫前,辰贵妃召见了他。” 太后坐直了身子,眸底怒意深沉:“这个辰贵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多年了,真是半点长进也没有,如此沉不住气,用这么些小手段,既不能让苏家伤筋动骨,顶多难堪一场,出口恶气,那能顶什么用,反倒是打草惊蛇。”太后顿了顿,继续道:“刘全到底是老了,也跟着辰贵妃瞎胡闹,既然他老糊涂了,就让他回乡养老去吧。” 李嬷嬷同刘全有几分交情,但知道太后娘娘在气头上,也不好求情,只道:“贵妃娘娘也是一时心急罢了,好在苏尚书虽然警醒,但不知道您已经知晓这件事,就算徐氏去问淑妃,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当是辰贵妃为了出一口恶气,您也不必太在意。辰贵妃的心性您是知道的,一向如此,这不还有您这个姑母替她谋划吗?” 太后面色和缓一些,冷哼道:“若不是当初赵家嫡出的适龄晚辈就她一个,哀家也不会将她接进宫来,哪里知道她是个蠢笨的,教了她这么多年,嘴上谦恭和顺,转头就忘,任由着性子胡来,若不是看在他生出来二皇子,那孩子也还算成器,哀家都懒得替她操这份闲心。” “是啊,这不多亏有您吗?只是娘娘,这淑妃不比元妃,如今的恩宠更是尤胜当年元妃,您打算如何处置苏家?”李嬷嬷给太后端了一杯茶,太后摆摆手让撤了。 “前两年战事连连,国库空虚,皇帝又是大力提倡节俭,又是大刀阔斧惩治贪腐,为了留下个明君的称号,不肯加征赋税,搞得自己焦头烂额,一个皇帝,整日里为钱发愁,淑妃为了迎合皇帝,连金银首饰都不戴了,怎会不得皇帝的心;你说若是皇城司的人查出苏怀远跟贪腐有关,皇帝还会不会继续恩宠她?” 第六十五章 谁是渔翁(二更) “娘娘的意思是,”李嬷嬷也是个心思活络的人,这些年跟在太后身边,太后的心思早就摸得十分准了,接着太后的话茬继续道:“让皇城司的人查苏尚书?可是苏尚书做事一向谨慎,当年元妃一事就是他经手,半点证据都没有留下,他若是真贪污受贿,必不会留下证据让人去查,更何况皇城司一向只听命于圣上,咱们恐怕不好差遣。” “今时不同往日。皇帝为八皇子取名之事,究竟是从何处泄露出来的?可探查清楚了?”太后娘娘眼神淡淡,但眸底的阴沉和老练却是日积月累下来的,此事经多方查探,虽然是真,但两年前没有传出来,如今却突然传出来,事发突然,不得不让人多想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李嬷嬷办事一向妥帖,太后一吩咐下去她就立刻着人去查了,皇帝身边的人口风都紧,特别是那几个老人,都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她们的人安插不进去,好在皇帝那里虽然固若金汤,但淑妃这里却并非全无漏洞,花点银子,再恩威并施,自然就有人肯说实话了。 “说是勤政殿那边的贴身太监小杜子喝多了酒无意中说出来的,奴婢派人去查了,不是谁安插的眼线,应当确实是无意透露出来的。” 太后冷哼一声:“无意,为何这个无意却只传到了本宫和辰贵妃的耳朵里,别的宫怎么没有动静,只怕是有心之人故意泄露出风声,想让哀家对付淑妃,她好渔翁得利。” 李嬷嬷略略想了想,只能想到一个人。 “您是说皇后娘娘?可是皇后娘娘无子,与之交好的德妃娘娘所生四皇子又体弱多病,便是您对付了淑妃娘娘,皇位也落不到她们身上去,她这么做有何意义?” 太后眼神渐渐凝重,摇了摇头,语气沉沉:“姑且说不好,既然是病也有治好的那一日,她心里恨着哀家,岂会眼睁睁看着二皇子登基,让人注意凤仪宫的动向,不管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老奴这就去办。”李嬷嬷转身出去了,太后有些头疼,缓缓闭上眼,忽然又睁开,把手里的佛珠往桌上一放,喊着人:“来人啊,去把辰贵妃请过来。” * 朝阳宫。 朝阳宫毗邻严华殿,不过两墙之隔,动静略大些,皇帝便可以听见,故此宫里的嬷嬷奴才们个个小心翼翼伺候,生怕小皇子哪里不舒坦,若是哭起来,孩子哭声尖锐,必定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圣上何等疼爱八皇子,故此朝阳宫的奴婢们个个谨慎小心,不敢大意。 徐氏被大宫女引了进来,朱门敞开着,画着姿态各异的屏风后面,古朴厚重的青铜香炉里,燃着淑妃最喜欢的芙蕖熏香,淑妃坐在绣凳上,这一脸慈爱的抱着八皇子学诗词。 那诗词徐氏仿佛听过,好像是皇上亲自做的,虽不至于晦涩难懂,但对于八皇子而言尚且有些难度,好在八皇子一向天资聪颖,即便不懂诗的含义,跟着母妃牙牙学语,背得有模有样。 “八皇子果然聪慧过人,难怪圣上喜欢。”徐氏由衷地夸赞,看到八皇子眉眼都是笑,这孩子简直是他们苏家的福星。 淑妃闻言抬头,看见徐氏,连忙让人把八皇子抱走:“带八皇子去花园里玩儿,仔细些,别摔了。” 奶嬷嬷和两个大丫鬟立即上前,抱着八皇子退下,最后出门的大丫鬟守在门口。 “母亲,这么急匆匆的进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屋里没了旁的人,苏婉卿亲手给徐氏倒了一杯茶,眉眼尽是不赞同。 徐氏自然知道她的处境,这宫里处处都是眼线,婉卿虽然得宠,但也禁不住有人眼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方道:“不是母亲有意给你添麻烦,只是太后娘娘到府里下了口谕,解除了你妹妹和楚白的婚约。” “这件事情我知道,文昌去麓山书院的事情人尽皆知,圣上也是同意了的,楚白那小子运气好,被文昌看上了,也好过待在尚书府碌碌无为,还耽误婉翎的姻缘。不过好端端的,您为何要送他去麓山书院?”苏婉卿不明白母亲为何会这般做,送楚白去书院,于苏家并没有什么益处。 “我原是想将他打一顿扔出府去,但是你妹妹不肯,你祖母念着她的女儿,也是不肯,想着楚白虽说不能致仕,却可以从军,凭军功挣荣华,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我拗不过她,没有办法,只能如此,本想着再等个把月,一劳永逸,哪知道这小子运气这么好,被文昌长公主看上了。”徐氏虽说有些失望,但到底觉得楚白算不得什么,这小子去了文昌身边正好,没了婚约,婉翎以后便可重新选一门好亲事。 “姑母是祖母唯一的女儿,疼爱些也是自然,更何况姑母早逝,她老人家最是伤感,好在祖母虽有些偏私,但在大是大非上一向看得很清,您也不必太过在意。反倒是婉翎,她不是一向不喜欢楚白吗?如何会不同意?”苏婉卿身处深宫之中,对苏婉翎的改变并不是很了解。 徐氏听到大女儿竟然替老太太说话,心下十分不舒服,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如今又贵为淑妃娘娘,她也不能说什么,只是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妹妹秋日里落了水,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整个人就性情大变了,虽说有些奇异,但到底是好事,你妹妹以前性子跋扈不知事,如今却沉稳了许多,太后娘娘身边的刘公公今日摆明了要给我们尚书府难堪,而且摆明了就是要拿你妹妹开刀,可惜你妹妹性子沉稳,应对得体,让刘公公都铩羽而归。” 淑妃眉头一皱,觉得此事不简单:“刘公公怎么会突然为难我们尚书府?太后娘娘可不是这般手段低劣的人,她老人家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置人于死地。这不像是她会做的事。” 徐氏恍然大悟:“娘娘是说这是辰贵妃的命令?娘娘最近可是有得罪她?” 第六十六章 淑妃择妹婿 说起辰贵妃,苏婉卿也觉得奇怪,她一向谨慎,太后和辰贵妃抓不到她的错处,也只能恨得牙痒痒,辰贵妃虽然头脑简单,但太后老谋深算,时刻提醒,她也不会在明面上为难她,这几日却处处拿小事与她过不去,还让她跪着抄写佛经,手段未免太低劣。 “我一向谨慎,从未让她抓到什么把柄,她吃了几次亏,大概是得了太后娘娘的告诫,许久不轻易出手,这几日确实有些反常。”淑妃皱着眉,察觉出一丝非同寻常的异样,但如同雾里看花,说不清道不明,便道:“三日后就是太皇太后七十寿诞,虽说太皇太后体贴皇上,不愿大操大办寿宴,但皇上仁孝,排场从简,但礼仪不可荒废,届时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女眷都要进宫贺寿,我本还担心妹妹,听母亲这么一说,我倒放心了不少,反倒是父亲……” 徐氏见大女儿欲言又止,忙问:“你父亲如何了?” “翎儿就算犯错,到底年岁尚轻,过错不至于殃及全家,但父亲经手的那些事,却是半点也不能让皇上察觉,如今皇城司的暗史几乎都被派出去了,皇上这一次是打算彻底惩治贪腐之风,我料想太后娘娘真若动手,必定会在此事上下文章。”这些年父亲和他的那些门生们做的事,她自然是清楚地,如若不然,这么多年,她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可以上下打点。 “你父亲早有警觉,此事你不必过多忧虑。两年前你刚生下八皇子,皇上就十分喜爱这个皇子,有意要立为太子,是娘娘谨慎,怕惹恼了太后,将她们逼急了,当时娘娘又刚生了孩子,应对不及。如今八皇子已经两岁,也会说话了,若皇上有心,娘娘应不必推辞了。”徐氏是怕夜长梦多,早日立下太子,她们才好安心。 “树大招风,为时尚早,还是等撑过这段时间再说。”淑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总觉得太后和辰贵妃知道了什么,可是两年前的事,只有她宫里贴身的人和皇上身边的人才知晓,应当不会传出去才是。 可是辰贵妃发难得太突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只是此事尚且还没有证据,只能小心提防。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母亲往后休要再提。对了,三日后太皇太后寿诞,各世家子弟都要给太皇太后呈献寿礼,翎儿整日里待在书院,现在又受了伤,恐怕没时间准备给太皇太后的礼物,我替她备了一份,您带回去,务必让她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好好表现。”淑妃招了招手,唤来贴身宫女清平:“去,把本宫准备的东西拿来。” 清平立刻应了声去取。 淑妃缓缓道:“本来是准备让人送来的,母亲既然进宫了便带回去。” “如今娘娘在宫中虽说恩宠日渐,但也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说旁人,太后和辰贵妃首当其冲,娘娘处境也艰难,若得了好东西,不如亲自奉上献给太皇太后,若得了太皇太后青眼,想必太后投鼠忌器,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也不敢过多为难娘娘。翎儿有为娘替她操心,一份礼物罢了,尚书府还是拿的出来的。” 淑妃摇头:“母亲错了。太皇太后幽居长寿宫多年,早已不管后宫之事,我就算讨好了她老人家,她老人家也不会出手帮我,当然,她也不会出手帮太后。” 毕竟当年太皇太后可是十分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若不是自己的儿子以死相逼,太后是永远也登不上这个位置的,因为有这个心结在,太皇太后索性退隐了,不理朝政也不管后宫之事,更不想见到太后。 “那娘娘为何让你妹妹去讨好太皇太后?”徐氏自然也知道太皇太后幽居长寿宫,日日礼佛,虽然不理朝政,不管后宫,但威望仍在,皇上更是十分敬重她老人家,不然也不会为了节俭自己的寿宴都从简,却要大办太皇太后的寿宴。 只是既然太皇太后不会出手,这讨好岂不是显得无甚意义? “本宫听闻翎儿在书院与谢二公子交好,谢家是太皇太后的娘家,若她能得了太皇太后的眼,有遭一日嫁进谢家不是难事。”淑妃微微笑了笑,如六月里的田田荷叶堆里一枝独秀的莲花,美得叫人惊心。 谢家历经三朝,荣宠不衰,又手握重权,太皇太后虽然不管事,但她当年在军中的威望仍在,如今掌管天下兵马的一品大元帅叶征曾也在太皇太后麾下任职,当今皇后亦是出身叶家。 奈何皇后娘娘诞下皇长子身体亏损,无法再生育,皇长子长到五岁却不幸夭折,没有嫡出皇子,所以才会庶出的皇子们才会个个觉得自己有希望。 谢家虽也有女子嫁进宫,德妃谢蕴便是出身谢氏,可惜四皇子早产,先天不足,从出生药就没断过,这病怕是将养不好,德妃是个无欲无求的人,但求儿子平安,日日学着太皇太后礼佛,对太子之位不甚上心,否则若论权势,四皇子李灏是最合适不过的,可惜他没这个命。 若是翎儿能与谢家攀上姻亲关系,若真有那一日,谢家和皇后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二皇子上位,她的郢儿会是她们最好的选择。 徐氏自然知晓谢家百年望族,树大根深,势力盘根错节,可是那谢二公子谢芳踪,实在不是什么好男儿,谢家孙子辈的长子谢峥嵘倒还可以,虽说年纪略长,但少年有成,年纪轻轻已经是皇上亲封的三品平南将军,战功赫赫,如今掌管着黑袍军,风头无两。 而且他是嫡长子,往后肯定是要继承国公府的爵位,若是能嫁给谢家长子谢峥嵘,倒不失为一桩良缘。 “那谢芳踪为娘听说过,为人风流浪荡,不堪为良配,若当真要选谢家,谢家长子谢峥嵘……”徐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淑妃打断,神情严肃:“母亲休要打谢将军的主意,谢将军少年英雄,谢家是不会让他娶一个身份不匹配的女子的,婉翎……虽然是本宫的妹妹,但这些年确实荒唐了些。谢二公子虽然比不得谢家长子,但到底是谢家儿郎,不算委屈了妹妹。” 徐氏有些不高兴,虽然大女儿说的是实话,但小女儿是她心头的一块儿肉,谁说都不行,可是如今大女儿的身份,她也不好驳斥,便道:“你妹妹的亲事,总归还是要你父亲点头才行,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了。” “也罢,清平,送送母亲。”淑妃自然看出了徐氏不大高兴,并不坚持,因为她相信父亲会和她站在同一阵线。 ------题外话------ 谢芳踪:听说淑妃娘娘想把她妹妹嫁给本公子,虽说苏婉翎泼辣了些,但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吧!(乐开了花) 苏婉翎:呵呵!你想得美! 楚白:你想怎么死! 谢芳踪:来啊,以为本公子怕你啊! 苏婉翎:都圆润的滚好吗? 楚白:嗯? 苏婉翎:(狗腿)我说谢芳踪呢! 别问我男主,男主在题外里呢!不过大概也许下章或者下下章,男主即将闪亮登场。预告一下,男主已黑化! 第六十七章 (二更) 尚书府,玉茗院。 春熙打了帘子进来,带起一阵冷风吹进来,苏翎打了个寒颤,望着窗外日渐萧索的光秃树干,不由感叹,冬天真的来了。 “小姐,喝药了!” 苏翎接过,捏着鼻子喝了下去,苦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春熙赶紧递上一颗酸酸甜甜的杨梅干果,才勉强压制住嘴里的苦味儿。 “春熙,去,把我的披风拿来。”苏翎抹了抹嘴角,待在尚书府是不可能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姐,您要出去转转吗?院子里很冷,您伤势未愈,还是不要出去了。”春熙一边收拾药碗,一边劝道。 “我不是要出去转转,我是要出府,去把披风拿来。”不出去,难道待在尚书府等死吗? 春熙听闻自家小姐要出去,哭丧着一张脸:“小姐,老爷和夫人下了令,不让您出门,门房是不敢放您出去的,您就别去为难他们了,更何况,夫人虽然入宫了,老爷还在府里呢。” 苏翎瞧她那小模样,料想她今日要是出了门,恐怕这丫头转头就会去苏怀远面前告状,谁让这个家,是苏怀远说了算呢。 “算了算了,我不出去了行吧,你替我出去,春雨,磨墨。” 春熙面色一喜,春雨走到书桌前,细细研磨。 “小姐,墨研好了。” 春雨仔细磨好了墨水,细心的替她铺好了信纸。苏翎坐在书桌前,飞快写下两封信,虽然字迹有些不能入眼,但至少能认识,她吹干墨水,小心装在信封里,递给春熙:“你去一趟书院,务必将这两封信亲手交到谢二公子和孟师兄手里。” “是。”春熙拿着信出去了,迎面撞上一个外院伺候的小丫头,小丫头毛毛躁躁,差点撞了个满怀,春熙是玉茗院的大丫鬟,平日里这些小丫头都是她管教的,如今这样没有规矩,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说她教导无方,于是便沉了脸:“做事情毛毛躁躁的,规矩都白学了?” “春熙姐姐,五小姐过来了。”小丫头低着头,因为犯错连声音都敢大声。 春熙摇了摇头,五小姐而已,又不是洪水猛兽,于是道:“来就来罢。” “什么事儿啊?”苏翎听到动静,不禁出声,站在门口答春熙给小丫头个眼色,小丫头才十分沉稳的走进去,施了一礼:“回小姐,五小姐过来看您了。” “苏婉致?她来干什么?”苏翎进麓山书院,就是不想跟家里这群女眷整日里勾心斗角,已经一两个月没有和她打过交道说过话了吧,还以为不理她她就消停了,想不到她还是找上门了。 她可没有闲工夫应付她们,摆摆手:“去回她,就说本小姐累了,不想见人。” 小丫头有些为难:“可是我们拦不住……” 话未落,屏风外已传来女子娇娇的说话声:“姐姐说话中气十足,想来病是大好了,怎么连妹妹的面都不肯见,可是妹妹做错了什么?” 苏翎皱眉,看着屏风后走出一道袅袅婷婷的倩影,月白色苏绣云纹斗篷将她浑身上下兜头罩住,只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小脸,这张小脸虽有些稚嫩,但已有了几分美人的骨相,她大概是从西院儿过来的,斗篷上还沾着一片粉红色的松红梅花瓣。 这松红梅因其叶似松叶,花似红梅而得名,又因其重瓣花朵形式牡丹,也称松叶牡丹,此花极为难得,又不易成活,莫说是黎国,便是齐国也没有几个花匠能将此花养活,可偏偏,西院这位祖上,就是世世代代侍弄花草的,于花草一道,颇有几分手段和心得。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这松叶牡丹,就是西院儿准备在太皇太后寿诞上献上的寿礼,届时苏婉致会因为这稀有的松叶牡丹出尽风头,被三皇子李亶瞧上,从而躲过一劫。 难道说,太皇太后的寿宴快到了? 这个节骨眼上,苏婉致不在她的院子里怎么想着怎么大出风头,却跑到她这里来,只怕又在准备什么坏招儿,想让她在太皇太后面前出丑吧。 作为一个造物主的度量,她本是不欲与她过多计较,奈何对方三番五次的送上门,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姐姐身体可好些了?”苏婉致解下斗篷,露出一身粉红色的绣花缎面长裙,领口和袖口还有白色的细细绒毛,看着就十分暖和,头戴白玉雕刻而成的玉兰花簪子,珍珠穿制而成的步摇一步一晃,点点珠翠印衬之下,更显得她娇俏可人。 这个苏婉致,虽说是庶女出身,但是因为母亲受宠,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家的嫡出小姐还好。 苏婉翎又是没脑子蠢笨的人,总是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惹人笑话,而苏婉致妹妹出现又是十分温婉懂事,娴静端庄,如此衬托之下,人人都道尚书府家的五小姐是个美丽大方娴静端庄的大家闺秀,比苏婉翎这个嫡出小姐更像嫡出。 想想苏婉翎做得那些出格的蠢事,哪一件没有苏婉致这个好妹妹背后的功劳? 苏翎看着她这张精致的小脸,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不敢劳烦妹妹记挂,我好得很。” 苏婉致面色一僵,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姐姐似乎对妹妹有些成见,是不是妹妹哪里做得不对,还请姐姐告知,妹妹改正便是。” 听听这语气,这口吻,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若是以往的苏婉翎,说不定还真心软了,毕竟这个好妹妹在她每一次犯了错挨罚的时候,都会替她在父亲面前求情,还要以身相替什么的,如此姐妹情深的戏码,也就能骗骗苏婉翎这样的。 她是苏翎,不是苏婉翎。 “妹妹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儿,哪会有什么错呢?是姐姐的不是,刚刚被退了婚,心情不佳,所以才会对妹妹发脾气,妹妹莫要怪姐姐才好。”苏翎一把抓住苏婉致的手,感觉到她的抗拒,她抓得更紧了,一脸悔恨的模样。 演戏是吧,你姐姐我的内心戏,可比你这个小丫头强多了。 第六十八章 作死(三更) “妹妹怎会,姐姐,如今你与楚白表哥的婚事已经退了,你可以毫无顾忌的追求三皇子了,马上就是太皇太后的寿诞,姐姐给太皇太后的礼物可有准备好?”苏婉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挣脱,都纹丝不动,这个苏婉翎,自从去了武科院,这力气都大了不少,跟头牛似的。 “礼物?”苏翎放开手,无语凝噎。 她怎么忘了还有这茬。 太皇太后寿诞,四品以上的官眷都要给太皇太后准备贺礼,她也不例外,关键是还不能不去。 “看姐姐这神情,多半是忘了。前日里姐姐参加比武受了伤,妹妹料想姐姐也没时间准备,所以帮姐姐准备了一件贺礼。”苏婉致招了招手,洁柔立刻端着一个长盒子上前,苏婉致起身,亲手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放着一副画卷,苏婉致素手芊芊,拿起画卷和大丫鬟洁柔缓缓展开。 只见一丈见长,三尺见宽,一副千面观音祈福图跃然纸上,画工精巧,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当代国画丹青手的佳作。 苏翎仔细瞧那千面观音祈福图,只见观音生得是慈眉善目,一双眼睛竟与文昌长公主有几分相似。苏翎料想她苏婉致大费周章,这观音娘娘的相貌绝不是凭空乱画的,只怕这观音娘娘的相貌是依着太后娘娘的相貌画的。 只是明明是太皇太后的寿诞,这千面观音祈福图却按着太后的样子画是什么意思?想要借机激怒太皇太后?那她难免要失算了,太皇太后宽宏仁慈,礼佛多年,早已没了当年战场上的杀伐之气,便是看出了这画像是依着太后的模样画的,也不会大发雷霆,顶多没有赏赐罢了。 可是她既然来了,就不可能这么简单。 她仔细一瞧,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不愧是苏婉致啊! 竟然会想出这样的方法,这简直就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这幅千面观音祈福图初初看着都没有什么不妥,仔细这么一瞧,赫然发现这幅图最中间的观音像是送子观音像,千面观音祈福图,有送子观音本没有什么不妥,但画上了太后娘娘的脸,这就是要命的事了! 太后娘娘赵馨月,乃是当年黎国第一大美女,元庆帝一见倾心,势要娶之为皇后。奈何当时的太后娘娘,也就是现在的太皇太后觉得赵馨月此女空有美貌,心机深沉,不堪为后,极力反对,怎料元庆帝绝食相逼,太皇太后无奈只能答应。 赵馨月如愿成为皇后,成婚三年,膝下无子,太皇太后便做主举办了选秀大会,元庆帝虽然深情但也是帝王,未免李家江山后继无人,他只能奉命娶了别的女子进宫,这些新进宫的妃子一个接一个的怀孕,偏偏皇后的肚子就是没有动静,宫中渐渐有了传闻,说是太皇太后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使了手段。 因为没有证据,又涉及太后与皇后,元庆帝一怒之下杀了不少嚼舌根的宫人,此事才渐渐平息下去,但是这根刺却留在了赵馨月的心里。 无论有没有证据,她似乎都认定了是太皇太后设计让她生不了孩子,所以她记恨到了现在,只不过太皇太后一直礼佛不出,她没有办法,所以才能保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更何况,现在的元德帝虽然是在他身边养大,但到底不是亲生,无论是哪个小贱人所生,都是太皇太后的血脉,谢家的权势,可是在她赵家之上的,她养了元德帝十年,却养了个白眼狼,这小子以前装得跟个绵羊似的,没想到一扶持他登上了帝位,他就露出了老虎的牙齿,竟然还刻意打压她们赵家,堂堂太后的娘家,却只封了个有名无权的寿亭侯,她的哥哥,只得了礼部尚书的职位。 她想让他娶赵家的女儿当皇后,这个白眼狼偏偏娶了叶家的女儿,只给她的侄女封了个贵妃。没办法,她只好将太皇太后当年用在她身上的手段使在这位新皇后的身上了,这李家的江山,迟早会流着她们赵家的血。 若是以前的苏婉翎,自然是不会发现这幅图里面的端倪,可她是苏翎,对整个皇宫里的恩怨情仇最是清楚不过,苏婉致想借此陷害她,恐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幅千面观音祈福图她要是真献上去了,别说太后,只怕太皇太后,皇后都要被她给得罪了!这些宫闱密辛,大家都讳莫如深无人敢提及,她献上这么一幅图,就等于当着众人的面活生生的撕下这道伤疤。 一幅画,把后宫里掌权的三大巨头都给得罪透了,这个苏婉致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啊!她在陷害苏婉翎这件事情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下功夫。 “那可真是多谢妹妹了,姐姐我正愁没有礼物献给太皇太后,妹妹就雪中送炭,我可真要好好感谢感谢妹妹。”苏翎招招手,示意春雨:“替我把这幅观音祈福图好好收着,仔细些,若是有个好歹,让本小姐没有礼物献给太皇太后,我拿你们是问。” “是!”春雨上前收好观音祈福图,苏婉致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看来果然是她多虑了。 她原以为苏婉翎自那次落水以后人变聪明了,不仅帮着徐氏对付了蚂蟥一般吸血的二房,还想方设法进了麓山书院,打着追求楚白的幌子,借机接近三皇子,虽然三皇子瞧不上她,但谢家二公子似乎对她另眼相看,连一向高雅端庄,气质凌人的谢家大小姐谢芳思都纡尊降贵跟她打听苏婉翎是何方神圣,瞧她那意思,分明就是替人打听。 她原本还担心,苏婉翎突然变聪明了,难以对付,就算她放弃了三皇子,但若是嫁进了谢家,一样荣华富贵一世,谢家何等勋爵人家,她这样的品行样貌,何德何能,谢二公子怎么会看上她。 她今天不过小小的试探了一下,才发现,这个苏婉翎还是和从前一样,蠢笨如猪,任她随意拿捏。 等她把这幅千面观音祈福图当着京城各大世家官眷的面承上去,就算勉强保住一条命,只怕从今往后,她也休想得到什么好姻缘。有了她做陪衬,她再献上这稀世名花,定能在女眷之中拔得头筹,一展风华。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三皇子了。 ------题外话------ 苏婉致要作死,能怎么办?当然是收拾她了! 下一章,收拾苏婉致。 第六十九章 收拾苏婉致(一)(四更) “妹妹好心给姐姐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姐姐也没有什么可回报的,春雨,去把贵妃姐姐送来的点心拿来给妹妹尝尝。”苏翎一脸感激的模样,十分热情的说道。 苏婉致面色难看,暗暗隐忍。 这个苏婉翎,竟然拿一点吃的来打发她,当她是叫花子吗? “贵妃娘娘赐的点心,想必是极珍贵的,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吃吧,妹妹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姐姐好好养病,三日后我们还要一起进宫呢。”苏婉致亲热的拉着苏翎的手,看上去当真是一副姐妹和睦的画面。 进宫? 呵,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妹妹既然有事,就把点心带回去吃,春雨,把点心包起来让五小姐带回去,她和英哥儿恐怕还没吃过宫里的点心。” 苏婉致绣眉微蹙,紧紧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总有一天,她会凌驾于苏婉翎之上,这样的点心,她要多少有多少,不需要旁人施舍。 “那就谢谢姐姐了。”苏婉致微笑着让洁柔拿着打包好的点心出了玉茗院,苏翎看着主仆俩的背影消失在院门,脸上的笑意渐渐被冰冷取代。 “春雨,把五小姐送来的观音祈福图带上,这么珍贵的图,自然应该给祖母开开眼不是。” * 西院 和东院的宽敞不同,西院的院子里所有的青石砖都被清理了,院子被人分成了一团团花圃,一格一格用篱笆隔开,每一格里面都种满了各种花卉。已经临近隆冬,小院里依旧春意盎然,百花竞艳,各种稀有的花朵姿态各异,许多竟是泾阳城中大多数富贵人家都没有的。 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一身宝青色冬日长裙,头上并无过多的珠翠,只有一支镶着紫红色玛瑙的银簪子,虽然简单朴素,却也衬得女子清水芙蓉,窈窕的身段一看就是保养得极好,此刻正亲手拔着花圃里的杂草。 听到门口的动静,女子转过身来,一张带着江南柔美气质的脸庞,微微一笑,温柔恬淡,骨子里都透着几分如水的温柔,看着来人,朱唇轻启:“这么快就回来了,画儿送出去了?” 苏婉致嗯了一声:“送出去了,看来我们是白担心了一场,那个苏婉翎还是从前那个蠢笨如猪的苏婉翎,那千面观音祈福图她是半点端倪也没有看出来,还十分高兴地让丫鬟收起来了。” 胡姨娘拍了拍手,小丫头立即端着水盆上前,胡姨娘净了手,接过丫鬟递上的干净帕子擦干了手,方缓缓道:“不能掉以轻心,这些年,徐氏一直对我们西院不满,老太太虽然答应了让我们母子入府,但自从进了府,她却从未管过我们母子,想来心里还是瞧不上我的,好在你和英哥儿争气,你父亲才会常往这西院走。” 苏婉致心里很清楚:“我知道,只要宫里的那位娘娘得宠一日,父亲就算再宠爱我们,心里还是有夫人的。这些年,若不是苏婉翎竟做些出丑的事,惹得父亲厌恶,我们的日子也不会这般好过。” 胡姨娘点头:“没错,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苏婉翎抢了你的风头。你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尚书府的千金小姐,你只要好好表现,你父亲自然会替你做主,为你择一桩好姻缘。” “女儿知道了。” 正说话间,守在院外的婆子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姨娘,五小姐,不好了,老太太身边的王妈妈来了,气势汹汹的,感觉来着不善,像是来拿人的。” 胡姨娘秀气的眉头一皱:“王妈妈?她来干什么?” 她看了眼苏婉致,苏婉致赶紧摇头:“母亲,我没有做什么惹祖母生气的事。” 胡姨娘收回目光,眉头皱得更深了,会是什么事?自从上次二房要钱未遂,徐氏假意不愿管家之后,老太太可就当真没有管过这府里的大小事务了,这位王妈妈是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管事妈妈,老太太派她过来,而且来势汹汹,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镇了镇心神,道:“慌什么,小心应付便是。” 话刚落,王妈妈已经带人闯了进来,面色沉沉,气势凌人,不愧是在老太太身边待久了的老妈妈,这气势看着比主人还强势。 “王妈妈这么气势汹汹的带着人闯进我这西院,是为何意?”胡姨娘不急不躁,缓缓开口。 王妈妈十几岁便待在了老太太身边,府里的主子大大小小的她都打过照面,便是夫人见了她,也要给几分面子,唯有这位胡姨娘,她的位份不够格给老太太请安,她见过不过一两回,常听人说这是位温柔似水的人物,行如弱柳扶风,说话温声细语,性子极是绵软,却养得一手好花草,连京城中最有名的花匠都比不过她的手艺。 她瞧着满院子争奇斗艳的花卉,心道这位姨娘确实有几分手段,这些花儿也确实替尚书大人结了许多善缘,难怪尚书大人会如此喜欢她。 可是尚书大人就算再喜欢,若是有人想害尚书府,那便是谁也护不了。 “老奴奉老太太的意思,请五小姐去一趟福寿院。”王妈妈声音苍老而有威信,即便对面的人是颇得尚书大人喜爱的姨娘,她也半分不惧。 “可是致儿犯了什么错?还请妈妈告知。”胡姨娘看王妈妈这架势,若是致儿不去,她定是会让人强行绑了去,老太太这番强硬的作态,事情非同小可。 “这个老奴不知,还请五小姐快些过去便是。”王妈妈不想继续跟胡姨娘周旋,老太太可是生了大怒,让她带着人来,就是绑也要绑过去的意思,至于什么原因,她大概也猜到了一二,但是她不会告诉胡姨娘。 “但是老爷说一会儿会来看致儿在书院里学的文章,要不我让人去知会老爷一声,免得他白来一趟。”胡姨娘想着,既然王妈妈如此不通情理,那她只能想办法让人去寻老爷了,毕竟这个尚书府,还是老爷做主的。 王妈妈跟在老太太身边久了,何等精明,怎会不知胡姨娘的盘算,冷笑道:“姨娘不必麻烦了,老爷那边,老太太也派人去请了,五小姐,请吧,别耽搁了。” 第七十章 收拾苏婉致(二)(五更) “母亲。”苏婉致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的开口。 王妈妈闻言冷哼一声:“五小姐,您的母亲是尚书夫人徐氏,眼前这位是你的姨娘,你可莫要叫错了。胡姨娘,莫怪老奴提醒你,当初您求着老爷将五小姐和三少爷留在身边亲自教养,却教养出这般不尊嫡母的姑娘,恐怕老太太以后不大放心将两位主子交给你教养了,这尚书府可不是小门小户,可不能由着姨娘乱来。” 这话说得可就够重了,王妈妈敢说这个话,就是因为她只要将这件事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老太太一定不会让她再继续教养致儿和英哥儿,这两个孩子可是她的命啊! “是雨柔教导无方,五小姐一向懂事,这次只是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下次定不会叫错了。还望妈妈饶过她这一次,大恩大德,雨柔感激不尽。”胡姨娘心知王妈妈不过是借题发挥,但不敢反驳,只能做小伏低。 苏婉致见母亲这般做小伏低,心下又气又恼,胡姨娘瞪了她一眼,她不敢生气也不敢发作,只能跟着道歉:“是致儿一时口误,致儿的母亲只有一个,便是夫人,下次再不敢了。” “老奴不过是个奴才,五小姐是主子,胡姨娘是半个主子,没得主子给奴才道歉的道理,五小姐还是去老太太面前忏悔比较好,走吧。”王妈妈对身后的两位老妈妈示意,两个老妈子走到苏婉致身后,一左一右的掐着她的手,半挟持半拖拽的走了。 苏婉致学了乖,不敢再叫母亲,连声的喊着:“姨娘救我,姨娘救我。” 胡姨娘也是着急,但是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太太动了这么大的怒,一时间心乱如麻,听到致儿一声一声凄厉的喊着姨娘,这孩子虽然性子比同龄人沉稳些,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又从小受到老爷和先生们的夸奖宠爱,没遇到这样的事情,定然是怕极了。 她要冷静,不能慌,不能慌! 胡姨娘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致儿近来做过的事情,并无什么不妥,除了……除了那副观音祈福图。 难道真是苏婉翎,那丫头当真变聪明了,方才假装扮蠢骗过了致儿,等致儿一走就把画儿交到了老太太手里?这样的心机,可不是一天练就的,难道这些年,这丫头都是在扮猪吃老虎?还是说,她当真落了水之后有什么奇遇? 不管是何原因,若真是因为这幅画,那致儿就糟了! “丹桂,跟我去福寿院。不,跟我去花园,老爷的书房到福寿堂,一定会经过那里。” * 苏婉致一路被人挟持着到了福寿院,心惊胆战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知道进入老太太房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老太太身边的苏婉翎,瞬间反应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贱人笑嘻嘻的收下了她的画,还施舍了她一盒点心打发她,就是为了赶她走,好到老太太这儿告状吧,是她低估了她,竟然没有发现苏婉翎竟然有这般心机。 “孽障,还不跪下。”老太太沉着一张脸,正在喝茶,看见王妈妈带着苏婉致进来,顿时茶也喝不下了,大怒骂道。 苏婉致瑟瑟跪在地上,委委屈屈的哭道:“祖母让致儿跪,致儿自然不敢不从,只是还请祖母告知,致儿究竟犯了什么错,惹得您这般生气,您生气罚我骂我就罢了,可别气坏了身子。” 瞧瞧,这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听听,多么孝顺的好孙女儿。 苏翎都忍不住要给苏婉致鼓掌了,这是她一贯的作风,无论做了什么事,先认错先认罚,再梨花带雨的哭一场,她本就生得楚楚动人,这一哭起来,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瞧着确实让人心疼。人家一向是个听话优秀品行优良在长辈面前印象不错的好姑娘,又认错态度良好,哭得还这般让人心疼,便是再大的错,也不认呵责了。 只是她这一套,今天恐怕是不能奏效了。 苏翎看向老太太,老太太脸上是半点心疼的表情都没有,只剩下愤怒,几乎是拍着桌子骂道:“你还有脸哭,做出这样坑害姐妹,坑害苏家的事,以为是哭哭啼啼就能揭过的?还让我不生气,我看你这是嫌我命长,纯心要气死我呀!” 苏婉致吓了一跳,但还是强撑着不承认,继续诡辩:“祖母这般说就是诛孙女的心了,孙女自然是希望祖母长命百岁,怎么会气您,定是有什么误会,您千万不要相信旁人的话,定是有人要陷害致儿。” 苏翎笑了,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这般诡辩,这不要脸的程度,简直了!小小年纪,心理素质还是可以的啊! 老太太听她这般狡辩,气得更甚:“陷害,你说谁要陷害你?你姐姐吗?你自己众目睽睽之下带着这幅画去了你姐姐的院子,亲手送给她的,还说旁人要陷害你,你姐姐是旁人吗?她可是你的嫡亲姐妹,你这般陷害她,是想要置她于死地啊!” 苏婉致没理气势也弱,顿时伏在地上不敢再辩,却一个劲儿的喊冤枉:“致儿没有,致儿没有。” 苏翎看老太太面色涨红,想来真是气得不轻,怕她一口气没上来,气晕了,赶紧走过去抚了抚老太太的背:“祖母,您消消气,有什么话慢慢说,别气坏了身子,王妈妈,给祖母沏一杯参茶吧。” 王妈妈应了声“是”,转身让小丫头们沏茶去了。 老太太喝了参茶,气总算缓和了些,但面色依旧怒意沉沉,指着苏婉致的鼻子道:“你还敢否认!!!我道你一向知礼懂礼,教书的先生也说你书读得好,十分聪慧,一点就透,为何这样的事情你却看不明白?你姐姐若是在宫里得罪了贵人,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尚书府能置身事外?你还嫌现在不够乱啊?” 苏婉致不敢再出声,只是眼神一个劲儿往屋外看,听到一阵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她才松了一口气。 “母亲,致儿究竟犯了什么错,您要生这么大的气?”苏怀远急匆匆赶来,看了眼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小女儿,心疼得不得了,抬眸看见坐在老太太身边的苏婉翎,顿时皱了眉头。 第七十一章 收拾苏婉致(三)(六更) “母亲,致儿究竟犯了什么错,您要生这么大的气?”苏怀远急匆匆赶来,看了眼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小女儿,心疼得不得了,抬眸看见坐在老太太身边的苏婉翎,顿时皱了眉头。 原书里的尚书府没有存活多久,苏婉翎更是连女十号都排不上,只能算是个炮灰女配,她与父亲苏怀远的关系也就是一笔带过了,大概就是苏怀远觉得这个女儿一无是处,还嚣张跋扈,胸无点墨,那是半点也喜欢不起来。但是当苏翎看到苏怀远对两个女儿的差别待遇时,心里竟还有点酸楚。 同样是女儿,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苏怀远这一眼的意思,就是觉得她陷害了他的宝贝乖女儿苏婉致呗,这眼神有责怪之意,也有责问之意,苏翎不怕他,自然是半点也不了他。 苏怀远眉头皱得更深。 这个三女儿真是越发的不像样了,以往虽说不争气,经常犯错,即便有淑妃娘娘和徐氏护着她,看见他这个父亲依旧会吓得瑟瑟发抖,可是方才,她竟然无视了他的责问,甚至还在那清澈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嘲弄。 她这是什么意思? 谁给她这样的胆子?致儿好心好意给她这个姐姐送了一幅图,她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像老太太告状,真是越发的没有体统,越发没有手足之情了。 这个孽障!真真是气死他了!刚刚被人退了婚,她还不知收敛,简直恬不知耻,哪里还有半点尚书府嫡出小姐的气度。 胡姨娘带着丹桂守在花园,总算是见到了老爷,见老爷一脸莫名,想来老太太的人并没有告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颠倒黑白的哭诉了一番,老爷一向疼她信她,自然便相信了,怒气冲冲的带着她闯进了福寿院。 她跟在老爷后头,看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女儿,就知道女儿已经撑不住了,幸亏她来得及时。 “怀远,你平时护着她们母子也就罢了,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你可知她给翎儿送了什么图?”苏怀远偏宠胡姨娘,老太太是知道的,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胡姨娘给苏怀远生了个儿子英哥儿。正室徐氏虽然生了两个女儿,再有出息,没有儿子也是不行的,儿子还是传家的根基。 但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苏婉致用心险恶,若是这幅画当真出现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之上,只怕到时候整个尚书府都会被连累,淑妃在宫中本来只有太后和辰贵妃一派的敌人,这幅图一献上,整个后宫都会与她为敌,苏婉致到底是胡姨娘这样小门小户的花匠之女教养出来的,见识到底还是浅薄了些,这样的事情都敢做,若是不好好惩治,苏家迟早要败在她们手里。 “雨柔跟我说了,是一副千面观音祈福图,她们不过是常年待在府里,不知道宫中贵人们的禁忌罢了,母亲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既然您发现了,将图毁了就是,致儿好心好意,您为何还要这般责问她?”苏怀远听到胡姨娘哭着说自己让致儿给三姑娘送了一副千面观音祈福图,不知道三姑娘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什么,老太太就气势汹汹的让人把致儿带到福寿院了。 胡姨娘不知道怎么了,他却知道怎么了。 宫里的禁忌,他是清楚的,这千面观音祈福图里,有一副送子观音相,这是万万不能出现的。 这个翎儿,既然早就知道这幅图的端倪,为何不直接揭穿,反而要送到老太太面前,小小年纪,心机深沉。苏怀远看向苏婉翎,越看越厌恶。 “苏婉翎,你给我跪下,小小年纪,竟然陷害妹妹,你知不知罪?” 苏翎满脸黑人问号,尚书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护着这母子俩呢,您这智商究竟是怎么混到尚书的? 哦,我忘了,是陷害别人立的功。 苏翎冷笑,不惧不跪:“女儿不知何罪之有。” “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难道没人教过你,父母命,不可违,莫说你犯了错,便是没有犯错,我是你父亲,让你跪你就得跪着。”苏怀远见她动也不动,气得吹胡子瞪眼。 “若是父亲没有冤枉我,让我跪也就罢了,可是你明显偏袒妹妹,那我万万是不能跪您的。”苏翎起身,朝着老太太跪了下去,委屈道:“翎儿求祖母做主。” 老太太是知道原委的,闻言拍了拍苏婉翎的头,安慰道:“孩子,别怕,祖母在呢。” “母亲,您怎么护着她,这孩子从来都是个胡闹的,你怎么还相信她?”苏怀远不解,老太太一向不是不喜欢苏婉翎吗?今日怎么铁了心要为她做主? 苏翎低着头,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幸亏她不是真的苏婉翎,不然自己的父亲这样对待,她得心寒到何种境地。 “因为这孩子根本就没有心计,得了这幅稀有的观音祈福图,说是要拿来与我看看,是因为我多事,问起了此画的由来,她才缓缓道来,否则等到这幅画到了御前,一切都晚了。怀远,你清醒一点,胡姨娘若是真不知道宫中的禁忌,怎么会一猜就知道我是因为这幅画带走苏婉致?还特意去拦了你,分明就是事先知情,然后假装可怜哄骗于你。”老太太越说越气,看到蹲在苏婉致身边的胡姨娘,气不打一处来。 “谁让你进来的?这个黑心的妇人,致儿多么聪慧的孩子,你就是这般教养的?陷害姐妹,陷害苏家,这么狠毒的法子都想的出来,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苏怀远被老太太几句话点醒,他方才确实是急昏了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胡姨娘特意守在必经之路的花园,上来说不知道什么事,但是话头一转就说起了那副图,若真是不知道什么事,为何会联想到这幅图,分明是心中有鬼。 胡姨娘知道老太太是动了真怒,不敢反驳,只是抓着苏怀远的衣袍梨花带雨的哭:“老爷,我们真的不知道什么宫中禁忌,您要相信柔儿啊!” 苏怀远一把扯出自己的衣袍,恨声道:“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你一向聪慧,明明知道当今太后和皇后无子,便是猜测也能猜测到一二,你竟然说你不知道?你个恶妇,自己心胸狭隘也就罢了,还教坏了致儿,你这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第七十二章 收拾苏婉致(四) 苏怀远一把扯出自己的衣袍,恨声道:“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你一向聪慧,明明知道当今太后和皇后无子,便是猜测也能猜测到一二,你竟然说你不知道?你个恶妇,自己心胸狭隘也就罢了,还教坏了致儿,你这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胡姨娘哭得更凄厉了:“是,千错万错都是柔儿的错,跟致儿无关,她一向善良懂事,还十分有孝心,只是听了我的话才去送了这幅画,您要怪就怪我吧,不关致儿的事。” 苏翎笑了,高,实在是高,现在是打算弃车保帅了! 若是苏婉致折了,西院风光不再,若是再想重拾往日风光,只怕得等到胡姨娘的儿子出人头地那天,可是苏连英才五岁,等到他出人头地,起码十年之后,胡姨娘是等不起的,苏婉致也等不起,她到了婚配的年纪,若是因此事耽搁了,必嫁不到什么好人家,胡姨娘一辈子的愿望只怕是要落空了。 苏怀远面有怒色,生气的斥责道:“本就是你的错,致儿一向懂事,若不是因为愚孝,听了你的话,怎么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好在事情没有酿成大错,从今日起,俸禄减半,禁足半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西院半步。” 苏翎这回是真笑了,笑出声了。 苏怀远瞪着她:“你笑什么?” 苏翎唇角微微一勾,眼底尽是彻骨的寒凉:“我笑父亲好生偏心,胡姨娘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父亲竟然只罚了个俸禄减半,禁足半年?胡姨娘是妾,本就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父亲这罚与不罚有何区别?父亲连这等心思歹毒,想要陷害尚书府的人都能容得下,这份容人之量,翎儿佩服至极。” “你……!”苏怀远本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曾想这个逆女是半点面子也不给,还出言讥讽,究竟是谁给她的胆子? 他的确不喜欢苏婉翎,他明明是嫡女,却半点嫡女的做派也没有,被徐氏惯养得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不通,连致儿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却还仗着宠爱胡作非为,若不是看在大女儿的面子上,他早就收拾她了。 从前她也是莽撞无礼不懂事,顶多敢顶几句嘴,何时说话这般牙尖嘴利,连自己的父亲都敢讥讽? “你个逆女,好大的胆子,我可是你的父亲。”苏怀远勃然大怒,指着她的鼻子开骂,苏翎却半点不惧。 “既然是父亲,就应该秉持公正,犯了错就要罚,更何况是此等想要陷害尚书府于不义的大罪。”苏翎转身,毕恭毕敬跪在老太太面前:“还请祖母主持公道。” 苏怀远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种这个女儿跟往常不一样的错觉,她虽然依旧没有规矩,但是说话做事比以前更有条理,甚至完全不惧怕他。 他从一个七品县令摸爬滚打到了如今的尚书之位,虽说不像旁人那般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的爬上来,便是耍了些手段阴谋,但除了天家皇室,谁人不敬他三分,畏他三分,如今自己的女儿,竟然不怕她。 他正要开口,老太太已经打断了他:“够了!怀远,事到如今,不能再偏袒于她了。既然这个女人不能好好教导子女,致儿和英哥儿从明日起就搬到东院来,让徐氏教导,她本就是他们的嫡母,由她教导再合适不过了。至于这个女人,她心思歹毒,就送她去家庙里好好思过吧。” 胡姨娘惊恐的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求助的看向苏怀远,一声接一声的哭:“老爷,不要。老爷,英哥儿还小,才五岁,正是需要亲生母亲照顾的时候,您不能送我走,不能送我走。” 她哭得凄厉,竟是直接哭晕了过去,苏怀远心疼得不得了,赶紧从地上将她抱在怀里,着急的喊:“柔儿,柔儿!” 苏婉致见母亲晕了过去,膝行到苏翎面前,楚楚可怜的苦求:“姐姐,我母亲当真是无心之失,你大人有大量,求你饶过我母亲吧。” 苏翎躲开她的手,冷声道:“妹妹好生奇怪,明明是祖母依照家规处罚了欲陷害苏府的罪人,妹妹却来求我放过你母亲。我没有听错吧,妹妹刚才竟然叫胡姨娘母亲,你的母亲不是我母亲吗?” 苏婉致一愣,惊觉自己一时情急竟然又说错了话,抬头看了老太太,老太太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显然是因为她那句母亲更加生气了,她立马五体投地跪伏在老太太面前:“祖母,您就饶了姨娘吧,她毕竟生了下致儿和弟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不能让苏家的功臣去家庙里受罪,马上就是年关了,家庙条件艰苦,若是下起雪来,姨娘身体一向娇弱,只怕会撑不住的。” 苏怀远听到此处,心又软了一份,怀里还抱着胡姨娘,试探着朝老太太开口:“母亲。” “原来身体娇弱就不用受罚啊,那敢情好。想我受了重伤昏迷了三日,太后娘娘的宣旨太监却等也要等着我去才宣旨,父亲也说就算我没醒,抬也要抬去,想想还是我们尚书府的家规宽容,只要身子弱,便不用受罚了。”身体娇弱引起苏怀远的同情怜悯,可苏怀远有没有想过太后会不会怜悯他们尚书府? 苏怀远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了八分。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太后突然刁难,原因不明,胡姨娘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无异于火上浇油,确实不能心软姑息,他沉默着不开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任由老太太发落了。 老太太很满意,胡姨娘再得宠也是个姨娘,若想成大事,家里不能没有规矩,更何况这些年胡姨娘确实越发的大胆了,连这样的手段都想得出来,今日哪怕是母子撕破了脸,这个女人也留不得了。 好在怀远还算清醒。 “来人,备马车,把胡姨娘送到家庙去,所有人,不许求情,谁要是求情,那就一起去吧。”老太太说这话,是看着苏婉致的,苏婉致张着一张嘴,求情的话愣是不敢说出口,只能咽下去,心里却是恨极了苏婉翎。 贱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马车很快就备好了,苏怀远狠了狠心,将胡姨娘放在地上,两个粗使婆子不甚温柔的将胡姨娘抬起来,从后门出,扔上马车,往南去了。苏婉致没有得到老太太和苏怀远的许可,连送都不敢去送,她心里想着,等到有一天,她如愿成为了三皇子妃,她就把母亲接回来,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胡姨娘没有等到这一天,她自己就先挂了! “翎儿,你没事吧!”徐氏从宫里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匆匆赶来,却连个热闹都没赶上,胡姨娘这个她恨得咬牙切齿的贱人竟然就这么被赶出了尚书府,这叫她差点当场笑出声了,好在她及时忍住了。 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乏了,正要摆摆手,让大家回去,门外又传来二房杨氏的声音:“哟,老太太这里好生热闹啊,这都是怎么了,怎么两个姐儿都跪在地上,天气这么凉,若是膝盖跪坏了就不好了。” 自从上次二房要钱失败之后,杨氏除了请安,已经许久没有白日里到福寿院了,老太太看了她就头疼:“你来干什么?” “就是听到母亲这里的动静有些大,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二房也是苏府的人,总不能发生点什么事都蒙在鼓里吧。哟,翎儿自从进了麓山书院,婶婶真是许久没见过了,竟然长高了不少,这模样也是越发出挑了。” 杨氏突然十分热情的拉着苏翎的手,苏翎挣脱不开,不禁有些防备的看着杨氏。 这位婶婶,恐怕有没憋什么好事,突然对她这么热情,只怕又是一个冲她来的。 巧了,刚解决完一个苏婉致,现在又来了杨氏,前段时间她忙着攻略楚大boss,没空搭理你们,怎么现在有空了,你们一个一个往前送人头,怎么,约好的啊? 不过既然你自己送上门,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题外话------ 姑且到这里吧今天! 终于上架啦,撒花! 下章预告,杨氏说亲,又有脸大的上门了。 感谢子不语o,小莫狸送的评价票,感谢血弑月送的财财狗,感谢大家! 第七十三章 杨氏说亲 “多谢二婶夸奖。”苏翎微微笑着,静静看着她。 “大嫂,翎儿今年也十六了吧。”杨氏放开苏翎的手,笑得眼神都眯了起来,热情地冲着徐氏开口。 因为老二败家的关系,杨氏总是来要钱,两妯娌之间从未如此和颜悦色的说过话,杨氏突如其来的示好,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 “致儿,现在就给我回去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门一步。”今天这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的,闹得苏怀远头都疼了,杨氏不知道又来凑什么热闹。 但她毕竟是二弟的正妻,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好说教,好在是在母亲这里,那就留给母亲和徐氏处理吧。 “母亲,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回书房了。”苏怀远告退,苏婉致恭敬的拜别了老太太和夫人,跟在苏怀远后头,走出门口的一刹那,回头看了眼苏婉翎,那双清丽无双的眼眸里,满是怨毒。 苏怀远一走,徐氏也不拘着了,在老太太的下首位寻了个位置坐下,将苏翎唤了过去。 苏翎不想待在杨氏身边,自然是走得飞快,杨氏面色微微有些不快,但很快掩饰住了,道:“侄女儿对二婶这样生疏,真是让二婶伤心。” “现在不是请安的时间,弟妹到老太太的院子里做什么?难道又是二弟在外面败了钱,来要钱的?”徐氏说话并不客气,老太太被刚才胡姨娘母女闹得心焦,闻言更添了几分心烦。 “杨氏,你是怀柏的正妻,怎么不知道好好规劝自己的夫君,让他一天天在外胡作非为,一把年纪了还一事无成,这都是你这个做妻子的失职。” 杨氏脸色难看,当即便沉了脸。 二爷是老太太自己生的,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她自己不清楚吗?这些年是花了些苏家的银子,可他也花了不少杨家的银子,杨家曾经何等风光,金银无数,都被她这个好儿子败光了,她现在竟然还骂她失职。 若是杨家还有往日的富庶风光,老太太会这么骂她?不仅死扣着棺材本不愿意给自己的儿子花一分,连公中也不愿出钱了,叫大伯给连成找个差事也不肯,这简直就是要逼死她们二房啊! 凭什么她们大房风光无限,却要饿死她们二房?老太太过河拆桥,见她娘家没钱了,这些年态度也是天差地别,上次徐氏自己都说不管家了,她还是要把管家权给徐氏,这分明就是偏袒大房。 她若是再不想办法,二房真的就要饿死了。 “二爷以前虽然是混账了些,但到底年岁大了,也懂事了,哪能一把年纪了还惹是生非,二爷是您亲生的孩子,他是个什么性子,您难道不知道吗?这些日子您断了他的银子,他没钱出去外面挥霍,待在家里反省了这段时间,已经幡然醒悟了,如今正每日督促着连成读书呢。”杨氏将所有的恨意都隐忍了下来,说得那叫一个实心实意。 苏连成是苏府的大少爷,都二十好几了吧,参加科考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还读书呢,杨氏这谎话也真是张口就来不打草稿,不过倒是很合老太太的心思。 这个女人虽然出身门第不高,但摸老太太的心思那是一摸一个准。 谁家当母亲的,不想自己的儿孙有出息,哪怕那是个混不吝,便是八十岁了回头是岸痛改前非她都是高兴地。 老太太听了果然有些动容:“老二当真悔改了?” 杨氏说得煞有其事:“自然当真,不信您去我们院子里看啊,老爷这会儿正督促着连成读书呢。” 老太太的怒气总算和缓了些,叹了口气道:“他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也该沉稳懂事了,既然你不是来要钱的,那你来干什么?” 徐氏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杨氏面不改色,继续道:“我来啊,是准备帮翎儿介绍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苏翎如晴天霹雳,什么玩意? 就杨家这样的家世,能介绍什么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徐氏冷哼:“翎儿的婚事,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操心,就不劳弟妹操心了。” “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嘛!翎儿如今被退了婚,这名声传出去不大好听,再加上她从前年纪小不懂事,做了不少惹人笑话的事,这样的女子,本来就寻不到什么好姻缘。但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我这个做婶婶的,怎么能不替侄女儿操心呢,我娘家大哥的侄子,今年二十了,生得那是一表人才,能说会道,以后保管一个懂经商有出息的好孩子,翎儿嫁过去,那就是亲上加亲,绝对不会受气。”杨氏一脸的精明。 大房不是不管他们二房吗?只要苏婉翎嫁给了大哥的儿子,大伯会不帮衬着杨家?有了吏部尚书这个岳丈,何愁宽儿那孩子不能出人头地?徐氏又那么疼苏婉翎,苏婉翎出嫁一定会给很多嫁妆,徐氏出身东阳侯府,虽说没有别的侯府那么得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外祖一定会给外孙女儿添嫁妆,还有宫里那位淑妃娘娘,怎么也会赏不少好东西给自己唯一的亲妹妹,等这些嫁妆进了杨家,那就是杨家的财产了,有了这些钱,何愁她娘家不能东山再起? 她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徐氏闻言却气得拍桌而起,什么侯府嫡女,当家主母的礼仪都顾不上了,指着杨氏的鼻子就开骂:“杨氏,你想得倒美,我翎儿是什么身份?你娘家的侄子算什么东西,也想娶我的女儿,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 杨氏一听也不高兴了,也不装了,脸色垮了下来:“翎儿什么身份?尚书府嫡女?可她也要自己顾惜着才是啊,你看看这些年她都做了些什么?明知有婚约,还不知廉耻的黏着三皇子,肖想当三皇子妃,可人家三皇子压根就没看上她,就她做的那些丑事,我娘家侄子不介意都算了,你还谈什么身份!我呸,现在连楚白都瞧不上她,刚攀附上长公主就要退婚,也就你还把她当块宝,你自己去外面听听,咱家尚书府这位三小姐的丑事没有一罗也有一筐,我都嫌丢人。” “杨美华!!!” “够了!都给我闭嘴!” ------题外话------ 感谢昨天订阅的小伙伴们!!!所以今天我提前更了,有一二三四五更吧! 第七十四章 礼尚往来(二更) “够了,都给我闭嘴!”老太太听着两个媳妇破口大骂,半点礼仪都不顾,气得是青筋乱跳。 “你看看你们,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徐氏,你是当家主母,又是侯府嫡女出身,要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像这般破口大骂自己的弟媳,和乡野泼妇有什么区别?”老太太骂完了徐氏,又转头看向杨氏。 “还有你,你以为你的什么算盘我不知道吗?你娘家侄儿一无功名,二无建树,就是娶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儿都勉强,你竟然还想让她娶翎儿?你大嫂说得没错,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杨氏闻言不服,正想反驳,老太太接着道:“你别不服,翎儿的名声便是有些不妥,外人可以说,你作为婶婶却不能这样说。她即便是名声欠妥,能嫁的门户多了去了,我们尚书府的嫡女,岂会嫁不出去?” 苏翎表示她并不想嫁! “还有你!”苏翎楞了一下,忽然发现老太太竟然是对着她说话。 “你往日里胡作非为就算了,现在却万万不能行差踏错,一言一行都要注意,特别是三日后太皇太后的寿宴,你作为尚书府尚未出嫁的唯一嫡女,不能给我们尚书府丢脸。”老太太说完看向徐氏:“你与其在这里跟你弟媳吵架,不如将翎儿带回去好好教导,她会有今日,都是你这个母亲过分宠爱,才让她如此无法无天。” 老太太发了大火,别说杨氏,便是徐氏一时间也不敢吱声。 “杨氏,将你那些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往后我不想看见有人在我老太太面前耍心眼。都退下吧,我乏了。”老太太愁着一张脸,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看来是真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气得不轻。 一屋子人纷纷告退。 今天的事情,大房和二房算是撕破脸了,杨氏也不想演戏了,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徐氏面色沉沉,语气冰冷冲苏婉翎道:“你跟我过来。” 苏翎撇撇嘴,瞧这架势,恐怕徐氏要给她上政治课了。 “母亲,您就别生气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乱来了,都听您的。”苏翎讨巧卖乖,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揉肩,徐氏本来沉着一张脸,也被缓和得没了脾气:“好了好了,母亲知道你孝顺,也知道你比以前懂事了,不然上次就也不会从刘公公手上全身而退。” “还是母亲最懂女儿了。”苏翎一张小嘴如同抹了蜜,三言两语将徐氏逗得雨过天晴,话锋一转:“母亲,二婶婶实在是太过分了,三天两头的算计我们,想来是太闲了,要不您给她们找点事吧。” 说起杨氏,徐氏的脸又沉了下来:“我一个女流之辈,能给她们找什么事做?原本我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还劝过你父亲给苏连成找个事做,但是那孩子实在是不争气,你父亲考了他几个简单的学问,他是一问三不知,朽木一块。如今她这般算计着我们,我还给他找事做,我又不是观音大士普度众生,可没那么大度量。” “母亲,您会错意了。我是说给二婶婶找点事做,若是她们二房都自顾不暇,自然就没有经历来打我们大房的主意了。”徐氏是何等有成算之人,苏翎知道自己只要这一提点,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听你的意思,似乎心中已经有了想法,说来听听。”徐氏愣了一瞬,回头看着她道。 苏翎没想到徐氏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都怪自己把徐氏写得太聪明了,真是半点也瞒不了她。 “确实想到了一个小小的办法。”苏翎抿着唇笑着,心道还好苏婉翎是个反派炮灰,以前也想过不少馊主意,否则还真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 “二婶婶如今要不到钱了,所以故意给我们大房添堵,她那个人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自己过不好,也不想别人过得好,更何况她们杨家算是栽在二叔身上了,现在她是深陷泥潭,想出出不去,只能待在尚书府。所以翎儿觉得,整个苏家能制住二婶的人,不是祖母也不是您。” 徐氏闻言颇有兴趣:“那是谁?” “当然是二叔了,您想想,当初这门亲事虽说是祖母请人去提的,但是杨家一开始并不喜欢二叔,是二婶自己有主见,瞧上了,非要嫁进来,后来二叔又是赌博败家又是抬小妾的,杨家都来人准备退亲了,是二婶自己不愿意,留下了,可见她心里对二叔还是有感情的。” “她那时候刚生了苏连成,舍不得孩子才没走,也不见得是留恋你二叔,就你二叔那样的,有什么可留恋的。”徐氏摇头,她是半点也瞧不上她家这个二叔,明明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差距真的不是一点半点。 “是是是,可是现在不比十几年前了,杨家败了,二婶没了去处,只能安心待在尚书府,她一辈子都搭在二叔身上了,您说若是二叔喜欢上了别人,二婶她还有没有心力来找我们的麻烦。”实在是不能怪她狠心,实在是杨氏整天没事找事,上次她好不容易刷的好感度因为她降到了零点,现在好了,楚大boss真去了文昌公主身边走主线剧情了,若是不给杨氏找点麻烦,让她消停消停,到时候尚书府真就要毁在她们二房手上了。 最重要的是,你闲着没事给我介绍什么玩意儿,相什么亲?活着不好吗?既然你给我添堵,那我只好礼尚往来! “你是说让我给你二叔送两个美貌丫鬟?可是我刚跟杨氏翻了脸,她只怕不会收,莫说是我送的,就是老太太送的,只怕她都敢不收。”徐氏不赞同,杨氏的暴烈性子她是最了解的,整个二房里的人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老二更是只要不管着他出去鬼混,他就什么都不管的性子,谁能往而二房屋子里安插人,不可能。 “我们送的,二婶自然不会收,但若是二叔自己非要带回来的呢,她总不能不收吧。”苏翎没记错的话,她这位便宜二叔在外面养的戏子,怕是要已经怀上了吧。 第七十五章 丈母娘心目中的女婿人选(三更) “你是说在外面送给你二叔?”徐氏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可行的,但随即又摇头:“你二叔如今被你二婶管得连妾室的院子都不敢去了,你看你二叔满院子的姨娘小妾,见过有哪个小妾生个孩子吗?就算你二叔看上了,他也没这个胆。” “不用我们送,二叔自己养着呢,据说肚子都大了,确实如您所说,因为害怕二婶不敢带回来,但是我们可以帮帮他啊,他再怎么说也是二房的家主,苏家的孩子,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吧。” “你说你二叔在外面养了外室?你是如何知道的?”徐氏怀疑的看着她,苏翎被看得心虚,脑子转得飞快。 “是谢芳踪,谢家二公子您是知道的,泾阳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从前走鸡遛鸟上青楼,二叔去的地方他都去过,当然是他告诉我的。”谢芳踪啊谢芳踪,没办法,只能拉你出来救急了。 徐氏听到她提起谢芳踪,想起宫里淑妃娘娘说得话,不由得皱了眉,拉着苏婉翎的手,严肃的开口:“翎儿,你老实告诉母亲,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谢芳踪了?” 苏翎差点被徐氏这开出天际的脑洞吓到了,连忙摇头:“母亲,您这是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喜欢谢芳踪!” 徐氏看她神情震惊仿若闻所未闻,信了大半,拍拍她的手道:“那就好那就好,谢家虽然是勋贵人家,威名赫赫,又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但是那个谢芳踪是个纨绔,谢家族中子弟就属他最不成器,若非要嫁进谢家,他大哥谢峥嵘比他更适合,虽然年纪大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隐疾一直未成婚,但好在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已经是三品平南将军了。” 我滴妈!您老人家说啥呢! 谢芳踪?谢峥嵘?您可真会想。 人家谢峥嵘至今未婚,是因为他心中有个白月光,大概明年就要相遇了,人家叶大将军家的孙女叶文君喜欢了谢峥嵘这么久,两家人更是门当户对,一个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一个是皇后的娘家,那可是强强联手,但这门亲事至今都未成呢。 叶文君为了追随谢峥嵘的脚步才进的麓山书院,她们俩还算是小时候有几分青梅竹马的交情都没成,徐氏竟然敢往他头上打主意,真是白日里做梦,想得美! “母亲,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谢家的男儿我都不喜欢,反正如今我的名声太差,也没有哪家名门公子愿意求娶我,不如就让我在家里多待两年,好好孝敬您,好不好?好不好嘛?!”苏翎抱着徐氏的胳膊撒娇,徐氏被她撒得心软,只得松口:“好好好,母亲不逼你,让你选个称心如意的。” “谢谢母亲,母亲大人最好了。”苏翎喜出望外。 徐氏笑得开怀:“你这张小嘴啊,真是越来越甜了。行了,你出这馊主意对付你二婶,也是因为她给你介绍了一门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吧!” 这个好真不是,杨氏说得亲事那么离谱,莫说是徐氏,就是老太太都不会答应,她根本就没有担心。 她从始至终担心的,就是杨氏坏事,她不仅要让杨氏忙得没时间找大房的麻烦,还要时刻盯着她的动静,不能让她走剧情。但是这些未卜先知的事,她没办法告诉徐氏,只能点头。 “母亲,我知道二叔养的外室在哪里,要不你让我出府去吧,我去找她谈谈,顺便给二叔加一把火,他被压制得太久了,也该直起胸膛了。” “这件事情不需要你去做,母亲自然会办妥,三日后就是太皇太后的寿诞,这几日你好好待在玉茗院,一是养伤,二是好好收敛收敛性子,好好想想在太皇太后寿宴上该表演什么。” 对了,还有这茬。 太皇太后的寿宴,各家未婚适龄女眷除了献礼,还要有表演,说白了,与其说是寿宴,不如说是一场公开相亲,而且是单方面挑选的那种,若是谁家长辈瞧上了哪家女儿,便托人说亲,若是皇家瞧上了,便下一道旨意,原书里苏婉致就是当场被赐给了三皇子。 她虽然是小小配角,在书里所谓表演不过是一笔略过的那种,着重描写的是主角,可她现在却是实打实的要上去表演啊!怎么办,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难道要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表演舞剑? 她一个文臣家的女儿,表演舞剑,到时候只怕风头无两,可她不想出风头啊! “你琴棋书画四艺之中,唯有琴尚且好点,这三日你便好好练一支曲子,母亲知道你的水平,不求你风光无限,只要你能完完整整的弹一首曲子,别给你姐姐丢人就是。” 苏翎扶额,这恐怕就很难了。 头痛啊! 这让人难办的事情如今又添一桩,老天啊,你是嫌我事还不够多吗? 说起事多,也不知道春熙有没有把信交到谢芳踪和孟容的手上,她现在只能依靠他们俩了。 谢芳踪坐在乙班教室,望着丁班的教室发呆,眉头紧蹙。 也不知道苏婉翎那丫头到底醒了没有,他让杨蓉带着礼物去了趟尚书府,结果被拦了,说是人还未醒,他也去宫里问了去尚书府看病的太医,太医说昏迷了三日,但好在脉象平稳,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 这丫头也太拼了,都说了有他,她还这么拼命,就为了那个狼心狗肺铁石心肠的楚白,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他狠狠地砸了下桌子,忽然觉得鼻子一痒,打了两个重重的喷嚏,谢二公子皱着眉头揉了揉鼻子:“谁在想本公子?” 张乐康笑道:“当然是秦楼里的春红柳绿在想谢二公子了,你这么久没去,她们难道不想你吗?” 谢芳踪如今最不愿有人提及他从前逛青楼的事,闻言沉着脸让他滚:“滚一边儿去,以后别再本公子面前提她们。” “哟哟哟,看来谢二公子如今当真是浪子回头了,果然杨大小姐是谢二公子的克星啊!” “我谢谢你,也别提她。”正说着,就看见他身边的小厮东荣贼头贼脑的在门口往里面望,他赶紧出去,面色不豫:“你小子进来干什么?不知道读书时间,书院是不允许下人伺候的?” 东荣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二公子,东荣不是故意要进来的,是苏家三小姐的丫鬟给了您一封信,我看她似乎挺着急的,所以特意给您送来。” 谢芳踪眼前一亮:“你说谁给本公子写了信?” 第七十六章 仗义的谢二公子 “苏家三小姐,苏婉翎。”东荣重复道。 “赶紧给我。”谢芳踪急不可耐的从东荣手里拿过信,直接打开。 东荣瞧见自家公子看着信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不免得有些好奇的踮起脚尖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内容,谁知自家公子仿佛长了第三只眼一般,侧身躲过了。 这么神秘兮兮的,里面到底写了啥啊? “公子,可是苏家三小姐醒了听说您让杨小姐去瞧过她,特意写信来感谢您?”东荣想不出别的什么原因了,毕竟他平日里瞧着,苏三小姐和他家二少爷不是很对付的样子。 特别是二少爷,提起这位苏三小姐,一会儿是气得咬牙切齿,一会儿又莫名其妙的笑起来,简直是莫名其妙。 “这个没良心的,一个字都没有提,有事求本公子呢。”谢芳踪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这丫头,只有求人的时候说话才会好听,平时就跟个炸毛的猫一样,关键是还不让他顺毛。 “既然她这么没良心,您就不要帮她了。”东荣觉得这样的女子既然不识好歹,那就不能帮她。 谢芳踪瞪了他一眼:“要你小子多嘴,对了,她那丫鬟回去了没有?有没有说她身体恢复得如何,能不能参加太皇太后的寿宴?” 东荣哪里想到问这些,闻言摇头:“小的没有问,春雨姑娘也没有说。” 谢芳眉毛鼻子都快皱到一起了:“本公子养你有何用。” “公子,你昨日还说我是最贴心的小厮呢。”东荣不满,怎么好端端的他就被骂了,主子也没说让他问啊,再说了,自家公子是名门谢府的二公子,去打听一个姑娘家的私事,这传出去,还以为二公子对苏三小姐有兴趣,想娶回家呢。 “哎,二公子,您这是去哪儿啊?”东荣见自家公子急冲冲的就往书院外走,赶紧追上去,见自家公子不答话,有面有急色,忽然脑子转过弯一样开口:“二公子,您是去找苏三小姐的丫鬟吗?她没有走,还在书院呢。” 谢芳踪脚步一顿,狠狠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小子怎么不早说?她进书院干什么?” “我看她还拿了一封信,好像是写给平时跟在苏三小姐身边指导她教她武功的孟容,那个孟公子您是知道的,寒门穷苦出身,身边又没有个下人伺候,所以春雨姑娘就亲自送进来了。” 谢芳踪利落的转身往乙班走,苏婉翎给孟容写信干什么?难道她不光求了他办事,还有事求孟容?他好歹是谢家的公子,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的,竟然去找孟容。 谢芳踪脚下飞快,走到乙班门口,刚好看到苏婉翎的丫鬟把信递给孟容,然后就要走了,他赶紧追上去。 “春雨姑娘留步。”谢芳踪叫住她,春雨闻声回头,看到谢二公子,只见公子如玉,和风霁月少年郎,难怪京城人人可惜,说谢家二公子生得一副好皮囊,却不学好,真真是可惜了。 小姐带了姐姐到书院伺候,回来常说这位谢二公子并非如传言之中那么不堪,出身高贵却也十分义气,而且文韬武略样样出众,虽说不是首屈一指,却也是京中公子哥之中的翘楚,想来谢家将门儿郎,怎会生出个脓包纨绔,他不过是一时贪玩风流,如今浪子回头,却是旁人难以企及的翩翩公子。 她本是不信的。 春雨施了一礼:“谢二公子有何事吩咐?” “无甚吩咐,就是想问问你家小姐的伤势如何了?我这里有一瓶上好的伤药,是我祖父认识的一位隐士名医所炼制的丹药,你带回去。”谢芳踪本来是想着今日下学之后走一趟尚书府,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若是公然探望恐有不妥,苏尚书有没有个同龄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苏连英才五岁,还是个庶子,他贸然登门,可能会被赶出来,所以三日前他才会让杨蓉那丫头替她前去。 春雨听了太多谢二公子的纨绔之名,便以为他是个如地痞流氓般的花花公子,如今瞧着,谢二公子待下人也温和有礼,并无世家大族公子高高在上的倨傲,竟是个平易近人的公子。 或许姐姐说的是真的,谢二公子风采绝然,如今离得这般近,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跳出来了,她极力低着头,掩饰自己脸上的火辣辣的绯红。 “奴婢替小姐谢过谢二公子。” “不必多礼,你让她安心养伤,她拜托的事情,本公子一定会办妥,让她放心。”谢芳踪顿了下,继续道:“三日后太皇太后的寿诞,你家小姐参不参加?” “太皇太后寿宴,四品以上官员的女眷都要参加,我家小姐自然是不例外的,这些日子正待在家里想着给太皇太后送什么寿礼呢。”春雨尽量让自己说话不要颤抖,免得太过失礼。 “她还没有选好寿礼么?”谢芳踪喃喃开口,若有所思。 “谢二公子若是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了。”春雨又施了一礼,谢芳踪点点头,她便红着脸转身走了,走过长长走廊,春雨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只见少年清隽如画,忽然想到什么,突然笑了,那笑容如三月春风,如朗月入怀,如人间绝色,一刹那乱人心扉。 * 今日书院下学比较早,因三日后是太皇太后寿诞之故。文科院的女眷们早已放了假,只怕个个待在家里苦心想着如何在寿宴之上一展风华,拔得头筹。 “谢二公子,我没听错吧,你刚才说你要去哪儿?”张乐康仿佛听到了什么幻听一般,不敢相信的问。 “秦楼,你就说去不去吧。”谢芳踪吊儿郎当,清隽的脸上写满了不耐。 张乐康哈哈直笑:“这些日子您老人家是提都不让提秦楼二字,唯恐当年的那些荒唐事被人知晓了,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主动提及去秦楼,嘿嘿,我就说嘛,毕竟是男人,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更何况谢二公子正值年少,最是热血方刚之时,谢家家教又严,成婚之前连教习丫头的都没有,这不把人憋坏了吗?” “闭嘴。老子是有正事。”谢芳踪有些烦躁,本公子是那等下流龌龊之人? “哈哈哈,去秦楼找春红柳绿,可不就是正事。走走走,这个时辰,姑娘们正好都起了,今日这学下得可真是时候。”张乐康搭着谢二公子的背,一对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大步昂扬的往秦楼去了。 第七十七章 谢二上秦楼(五更) “孟容,刚刚谢芳踪说要去哪儿?”谢芳踪和张乐康这对狐朋狗友前脚走,杨蓉后脚就出门了,听到两人的对话,还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孟容刚来泾阳城不过一两个月,自然不知道秦楼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杨蓉和谢二公子只见的恩恩怨怨,闻言十分实诚的答:“他们说要去秦楼。” “这个谢芳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才多久,还以为他改过自新了,没想到又故态复萌。”杨蓉像只炸了毛的猫,拉着想要走的孟容:“去哪儿,跟本姑娘去秦楼,本姑娘要抓他个现行,将他捆了,好好教训一顿。马上就是太皇太后的寿宴了,这小子好歹是谢家的儿郎,也太无法无天了。” “我还有事。”孟容不想去。 杨蓉生气的看着她:“是不是兄弟,是不是朋友,还讲不讲义气了?” 孟容有些犹豫,看了眼还很高的日头,想着时间尚早,去一趟应该也来得及,毕竟他来泾阳城中这么久,只有苏师妹和杨姑娘当他是朋友。 行走江湖,义字当先,他不能不讲义气。 “好吧,我跟你去,但是天黑前我必须要走,我真的有事。”孟容一本正经道。 杨蓉却没当回事,以为他是没钱,所以才会推辞,毕竟秦楼这地儿,红纱帐暖温柔乡,哪个男人不喜欢。 “赶紧走赶紧走,晚了就追不上了。”杨蓉火急火燎拉着孟容跟上谢芳踪。 孟容站在秦楼对面,说什么都不肯往前一步,看着面前的一栋三层红色小楼,轻纱漫舞,暗香浮动,娇俏的姑娘们大冬天里还穿着有些有些清凉,语笑嫣嫣的站在或二楼,或门前,素手芊芊,白皙如玉,轻纱的手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舞动,美人如玉,声音娇媚,但孟容觉得自己无福消受。 孟容沉了脸,转身就走,杨蓉赶紧拉住他。 “哎,我说孟容,你去哪儿呢?”她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谢芳踪,刚好看到他和张乐康两个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被热情的老鸨子笑着迎了进去,那模样跟看见久别重逢的亲爹似的,正准备上去抓他,没想到孟容竟然不进反退。 孟容神情严肃:“你为何没有告诉我是此等烟花之地?” 杨蓉有些冤:“你自己不是听见了吗?还是你告诉我的,哎,你这神情,该不会是不知道秦楼是什么地方吧?” 孟容确实不知道,他还以为秦楼是个吃饭喝酒的酒楼,所以才同意前来,没想到会是此等烟花之地,现在他知晓了,必定是不能进去的。 “孟家有家训,男儿当行侠仗义,顶天立地,不可留恋烟花柳巷之地,恕孟容不能帮这么忙。”母亲从小教导,父亲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是一代大侠,作为孟家的儿郎,绝不可沾染这些陋习。 杨蓉赶紧拉住他:“别呀,孟大侠,咱们同窗一场,你就忍心看着我一个进去?万一那些纨绔子弟喝醉了,把我当成这秦楼里面的姑娘,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杨蓉跟孟容相处了这许久,这知道这位顶天立地的孟大侠确实挺有侠义心肠,绝对不会放任她一个弱质女流不管的,虽然她这个弱质女流能一个打十个花天酒地的酒囊饭袋,但在孟容孟大侠眼里不是啊,看到他紧皱的眉头,一脸苦思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示弱是成功了。 孟容沉思了一会儿,拉住杨蓉的手:“那你也不许进去。” 杨蓉低头看着抓住自己的手,因为常年习武,他手上老茧厚重而干燥,大概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健,他的手骨节分明,温暖有力,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仿佛一股热流直冲而上,有什么不该动的地方动了,她有些激动地甩开他的手,背过身:“你好端端的,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你娘教你行侠仗义顶天立地,难道没有教你男女授受不亲?” 孟容有些惭愧,手足无措道:“对不起,但是你不能进去,我不许你进去。” 杨蓉瞪了他一眼:“你……你是本姑娘的谁啊,我要你管,我今天偏要进去。”说完就往秦楼走,右手忍不住摸了摸残留这余温的左手,双唇紧闭,眉头深锁,狼狈而去。 “杨蓉,杨蓉。”孟容哪里放心,见她径直往秦楼里面去了,看了眼楼上的穿得花红柳缕的姑娘们,咬咬牙,抬脚跟了上去。 * “谢二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姑娘们都想您了。”老鸨子看见谢二公子,脸上的笑容比她头上戴的那朵花还要艳,没别的,就是因为这位爷出手阔绰,还是常客,要不是因为杨家那位小姐闹了几场,也不至于这么久不来了。 张乐康一听不乐意了:“怎么着,只想他谢二公子,就不想本公子?” “张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想,都想,二位爷快请吧。”老鸨子热情的将二位小爷带上了二楼,挥舞着手绢招呼着:“姑娘们,谢二公子和张公子来了,还不赶紧伺候着。” 几个姑娘闻言赶紧上前,围着走在前头的张乐康就贴了上去,半是忧伤半是妩媚地摸着张乐康的胸口:“张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人家都想您了。” 张乐康正享受着这销魂阵,回头看着谢芳踪竟然站在楼梯口不动,以为他是因为没有姑娘不开心,于是道:“你们也真是的,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没看见谢二公子也在吗?” 几个姑娘赶紧凑了过去,望着面前和风霁月的人物,娇羞着贴了上去,被谢芳踪后退一步避开,那姑娘有些委屈的又上前一步,谢芳踪再退,那姑娘委委屈屈可怜巴巴:“公子可是不喜欢奴家?” 老鸨子听到动静,回头正好瞧见了谢二公子眼中的厌恶,只当他是习惯了春红柳绿的伺候,赶紧挥挥手让那个姑娘退下去:“走走走,别扫了公子雅兴。”回过头来,讨好的对谢芳踪笑道:“谢二公子,我们秦楼的姑娘多的是,谢二公子要是不喜欢这个,我们还有其他的姑娘,谢二公子,雅间请。” “不必了,今日,本公子想上三楼看看风景。” 老鸨子脸色微微一变。 第七十八章(一更) 秦楼的三楼,那可是个神秘的地方,寻常的客人不一般不让进,进去的客人不想出来,说是里面有位貌美如九天仙女般的花魁娘子,生得楚楚动人,善解人意,人称泾阳解语花,人人一掷千金想见这花魁一面,却无缘得见,因为这花魁颇有几分傲骨,竟然什么权势都不怕,什么人都敢得罪,若是不得她的眼,无论是花多少钱她都是不愿见的。 “楚楚姑娘今日已经有了客人,不便见客,谢二公子还是改日再上去吧。”老鸨子走到谢芳踪眼前,招手唤来两个小姑娘:“这是春花和秋月,刚进来的,谢二公子一定会喜欢。” 张乐康瞧着这两个水葱般的姑娘,的确不似其他的姑娘那般见到客人就黏上去,脸上尽是紧张和生疏,看着十分稚嫩,想来老鸨子所言不假,于是拍拍谢二公子的肩道:“我说谢二公子,这两位姑娘我瞧着就十分不错,不如就她们俩了,这秦楼三楼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一天只接待一位客人,而且还必须是花魁娘子点头的才能上去,万一要是人家没看上你谢二公子,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谢芳踪甩开他的手,目光灼灼看着老鸨:“如果本公子今日非要上去呢?” 老鸨经营秦楼数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尊贵的客人没接待过,若不是上面有人,她也不能在这一杆子砸下去就能砸到几个贵人的泾阳城里立足,闻言收起脸上谄媚热情的笑,缓缓道:“谢二公子还是莫要为难奴家了,若是真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我丢了面子事小,谢二公子丢了面子事大,咱们楚楚姑娘确实有了客人,谢二公子今日便在二楼好好乐呵乐呵,咱们二楼的姑娘们也是极好的。” 张乐康见状赶紧拉了拉谢芳踪:“我说谢二公子,您可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了,若是真闹起来,你爹知道了,我爹知道了,非剥了我们一层皮不可,今日就在这二楼将就将就,这两个新来的姑娘就挺好的,长得水灵水灵的,可会弹琴?” 春花羞涩生疏的答:“回公子,奴婢会弹琵琶。” 张乐康眼前一亮:“琵琶好啊,是个新鲜乐器,据说齐国传来的,咱们大黎可没几个姑娘会,就她俩了。” 张乐康不由分说,拉着谢芳踪往里间走,祝妈妈心里的石头的落了地,赶紧走在前头引路:“二位公子,这边请。” 谢芳踪回头看了眼二楼,眉头轻蹙,终是收回了目光,快到门口了,站住脚步:“你先进去,本公子先去方便方便。” 张乐康一脸无语,这还没开始喝呢,就要去方便,这谢二公子不行啊,他摆摆手:“那你可快去吧,我先去听听春花姑娘的琵琶小曲儿。” 谢芳踪退了出来,脚步一拐,便顺着走廊走,边走便听里面的动静,他耳力一向极好,秦楼的门窗又只是用一层纸糊住,挡挡风罢了,那里面的莺歌燕舞嬉闹之声可是半点也藏不住。 谢芳踪走了一圈,在挂着丁香的姑娘房门前脚步一顿,听到里面的姑娘温声软语,语气娇媚:“公子,您喝醉了。” “醉?老子才……才刚开始喝,怎……怎么会醉,再……再来……”男人说话都已经不大利索,明显是不甚酒力,谢芳踪在门上的戳了个洞,只见男子被丁香姑娘扶着往床边走,脚下明显已经虚浮。 “公子,奴家扶您去床上休息吧。” “好!好!” 谢芳踪皱着眉头看到一阵如天女散花般的衣服从紧闭的床帘后面扔了出来,谢二公子忽而勾唇一笑,左右环顾一圈,趁着无人瞧见,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进去,那厚重的帘帐之下动静颇大,竟是无人察觉。 * 龟公看见怒气冲冲闯进来的杨蓉,眉头一跳,暗叫一声不好,这位主儿怎么来了?这京城的女子,还从未见过哪家未嫁的女子有她这般泼辣的,别说谢二公子不敢娶回家,就是他也不敢娶回家啊,这哪儿是娶媳妇,娶母老虎还差不多。 这个时辰姑娘们好多都已经开张了,里面好多贵客呢,要是冲撞了大家都不好,龟公赶紧上前拦住:“杨大小姐,谢公子真没有来秦楼,您可别闹了。” “给我滚一边儿去,本姑娘亲眼看见他进来的,你竟然给我撒谎,谢芳踪,你给出来!”杨蓉一把推开拦着的龟公,怒气冲冲就往楼上冲,看见门便一脚踹开,找不到就换下一间,一时间搞得二楼兵荒马乱,叫骂声不断。 “谢芳踪,你给我出来。”杨蓉接连踹了四五间房门,终于第六间的时候,她看了个熟人,张乐康正喝着小酒儿听着小曲儿悠哉悠哉的享受,忽然‘砰’一声巨响,杨大小姐闪亮登场,春花秋月两个小姑娘吓得赶紧缩在张乐康身后,张乐康自己也怂,吓得被酒呛了喉咙,一个劲儿的咳嗽,还来不及说话,衣领就被人揪起来了。 “说,谢芳踪呢?”杨蓉个子小小,力气却不小,揪着张乐康一个七尺男儿半点也不吃力,倒是张乐康,本就因为呛了酒,如今又被人揪着衣领,一张脸憋得通红,他目光落在杨蓉身后的孟容身上,求饶道:“孟容,快,帮我拉开她,这个女人疯了。” 孟容踌躇着,杨蓉瞪了他一眼,他立刻不敢动了,张乐康暗骂一声,苦着一张脸道:“好好好,我说,谢二公子听到动静,那还敢待在这里,这秦楼谁不知道谢二公子怕你杨大小姐,您快行行好,放了我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张乐康一边说眼神一边往窗台瞟,杨蓉顺着他的视线,看着窗户大开,微风徐徐,不由得愤愤的丢开张乐康,快步走到窗边去瞧,那窗外是一条巷子,巷子空空荡荡,哪有谢芳踪的影子。 “算他跑得快。”杨蓉恨恨地拍了拍窗台,回头恶狠狠地冲张乐康道:“我警告你,下次你再敢带他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本姑娘绝对不会放过你。” 张乐康比窦娥还冤,明明是他谢二公子约的他好吧,可是杨大小姐凶神恶煞的看着他,他不敢反驳,只能点头,举着两根手指发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算你小子识相。”杨蓉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带着孟容就往外走,孟容却不动,锐利的眼神望着黑漆漆的窗台,杨蓉见他不动,不由得道:“孟木头,走啊,你看着窗台干什么?” 挂在窗沿下面的谢芳踪咬了咬牙,这个孟容,真是不好对付,他明明动作已经很轻了,竟然还是被他发现了,这小子的功夫,实在太可怕了。 第七十九章 (二更) “走啊,那小子早溜了,谢芳踪轻功了得,就算我们现在出去追也来不及了,走吧,你不是说还有事吗?”杨蓉没有抓到现行,现在追出去也不一定追的上,谁知道他走了哪条道儿,这城中的巷子四通八达的,想找到一个人不容易。 孟容看了眼天色,见外面的已是灯笼照明,这才收回目光,跟着杨蓉出了门。 张乐康待杨大小姐走远,这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指挥着秋月去关门:“赶紧的,去把门给爷关上。” 秋月刚关上门,一道青影如燕子翻身轻盈地翻窗而进,吓得张乐康小心肝都差点爆裂了,若不是看清楚了来人的样子,他真的是要尖叫出声了。 “我说谢二公子,你怎么真在外头啊?”他刚才真是随口一说,要是知道谢芳踪真藏在外头,他可不敢实话实说。 “这不是听到动静赶紧藏起来了嘛,谁知道遇上你这么个猪队友,不说了,这丫头搞不好要去我家看我回去了没有,今天不玩了,回家。”谢芳踪扔下一锭银子,春花秋月喜上眉梢,连连道谢。 张乐康一阵哀嚎。 他酒还没喝够,小曲儿听得正起劲儿呢,可是谢二公子已经走在前头了,他一个人也没什么劲儿,只能跟上去,这素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来趟秦楼开开荤,没想到被杨大小姐个扫了兴,真是晦气,往后谁要是娶了这位大小姐,那必定是前世造了什么孽,这一世她来寻仇的。 * 尚书府。 月凉如水,一轮弯月高挂枝头。 尚书府后院墙角,一身夜行衣的苏翎看着三人高的围墙,从杂物堆里搬来了个筐子,依旧不能碰到围墙的瓦砾,她跳下筐子,退了十来米,弯腰低头,飞快起跑,脚尖一点竹筐,人直接飞出了墙头,她惊讶的睁大眼,差点没惊叫出声。 我去,什么情况? 她竟然一蹦一丈高,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这厉害是厉害,可是没有心理准备啊,谁告诉她怎么落地不摔脸。 眼看脸要先着地,苏翎赶紧双手抱头,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她惊喜的抬起头,月色之下,她看到一双不带任何杂质的炯炯有神的双眸,那眸子里映着她的影子,看上去紧张且狼狈。 “孟师兄,你果然仗义。”她赶紧站直身子,一脸欣喜。 “谁是你孟师兄。”瓮声瓮气的声音,还带着几分不满,那声音是如此耳熟,听着竟然还有点像谢芳踪。 苏翎吓得赶紧站起来,不可思议道:“你是谢芳踪?你们家没有门禁吗?” 谢芳踪感觉到手上一空,温热的触感仍在,他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听到苏翎的话,冷哼了一声:“哼!” 他哼什么哼,听着似乎还不大高兴的样子。 “苏师妹。”孟容突然出声,他隐在黑暗里,又穿着夜行衣,要是不出声她还真不知道旁边站了个人。 “孟师兄,我不是只约了你一个人吗?”苏翎有些囧,他想着孟容武艺高强,想要去何府偷账本这件事情,一般人还真办不到,所以她约了孟容子时在尚书府后门外见面,没想到一来来了俩。 “你一个女子,深更半夜约一个男子在自家院外见面,是想干什么?私奔吗?”谢芳踪语气不大好,因为太黑,苏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听他的语气,他已经能感觉到谢二公子现在脸上的表情有多生气和不屑。 私……奔!私你妹! 苏翎凭感觉戳了戳面前的人:“你脑子里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大晚上见一面就是要私奔,你想象力咋这么丰富呢,你怎么不去些话本呢。” 她食指纤纤,胡乱点在他身上,他只觉得脑中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抓住她的手指:“你不要乱点。” 夜色深沉,苏翎看不出他的异样,只是抽回自己的手指,道:“我只是有事要拜托孟师兄,谢二公子你们谢家规矩多,现在夜深了,还是赶紧回去吧,若是让人发现了,我可就说不清了。” 谢芳踪下意识地开口:“说不清本公子娶了你就是。”话一出口,三个人都愣住了,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三个人的呼吸声,既是看不清脸,也能感受到对方脸上的震惊与尴尬,谢芳踪直觉这话有些不妥,立刻转移话题:“那他被发现了,你就不怕说不清了吗?你有什么事情,本公子都能帮你,本公子的身份,难道还比不上他孟容?” 这个谢芳踪,今日怎么这么反常?竟然连娶她的话都说出了口,他该不会是真喜欢上她了吧? 苏翎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不行不行,她可是这本书的原作者,是他们的造物主,怎么能和书里的人谈恋爱呢?她是有任务的,是来帮助楚白获得圆满人生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苏翎觉得自己有必要反省一下,自己到了做了什么竟然让谢芳踪对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喜欢的人应该是女主顾阮那样又漂亮又沉稳又有几分心机手段的,怎么会突然看上了她? 这不科学啊! “谢二公子,你……”苏翎斟酌着语气,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不伤害他,但是谢芳踪却忽然哈哈大笑:“你这是什么语气?该不会以为本公子真的看上你了吧,本公子这不是良心大发嘛,怕你被人发现才出此下策,你可不要误会了。” 苏翎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谢芳踪的肩:“那就好,放心,就算被发现了,我也不会恩将仇报连累谢二公子的。谢二公子,我拜托你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谢芳踪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随即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一份叠好的油纸布,四四方方如豆腐块大小递到她手上:“这点小事儿,能难得倒本公子?这可是户部司元掌事大人刘景元为了方便管理京中几百万人户籍亲手所制的户籍地形图,本公子花了好大功夫才得来的。” ------题外话------ 现在是两千一章的,后面八十章以后都是大章,少则四五千,多则八九千一万,所以请做好准备! 第八十章 (三更) 若不是天黑,苏翎抬头就能看到谢芳踪脸上写满了‘快夸本公子厉害’的表情。 苏翎闻言有些惊讶的接过豆腐块儿大小的户籍地形图,她原本只是让谢芳踪帮忙将皇城南街的地形图描绘给她,上面标注一下各府的名字便可,因为京中官职不大不小的官员基本上都在南街开宅立府,她没有说明缘由,也没指望谢芳踪能描绘得多详细,没想到谢二公子一出手,竟然把户部司元掌事大人亲手所绘的户籍地形图都给偷来了,这怎能不让人震惊。 谢芳踪还一脸失望的继续道:“可惜我只拿到这一张,这上面只有皇城以南的户籍,若是想要别的,我再想办法去给你拿。” “够了够了。”苏翎宝贝的放好户籍地形图,她有皇城以南的户籍地形图就够了,别的她不需要。“谢二公子,你究竟是怎么弄到这户籍地形图的,这么宝贝的东西,刘大人肯给你?” 谢芳踪正要吹嘘一番自己是如何如何历经艰难才拿到这份户籍地形图,一直隐在黑暗里不说话的孟容突然出声了:“是偷的。” 谢芳踪咬牙,这小子,非要揭穿本公子。 “本公子能拿到就是本公子的本事。”谢二公子很生气:“我还没说你呢,今天带着杨蓉那丫头闯进来,差点坏了本公子的好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什么好事?”苏翎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 “谢二公子和张乐康去秦楼喝花酒,嫌我和杨蓉碍了他的好事。”孟容语不惊人死不休,气得谢二公子当场想和他打一场,但是这里是苏府的后院,若是闹出一丁点动静,怕是会吵醒里面的人,只能忍了,焦急的跟苏翎解释:“你别听他胡说,我是去偷户籍地形图。” 孟容不疾不徐:“我说他是偷的吧。” 谢芳踪咬牙,这个孟容,看着一脸老实巴交的,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机,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平日里竟然都被他这幅憨厚的样子给骗了。 “孟容!!!” “好了好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想来人家刘大人也不会轻易给,自然需要些非常手段,不管怎样,拿到就是好的。谢二公子,大恩不言谢,改日再请你喝酒,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跟孟师兄说。” 谢芳踪岂会同意:“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因为这件事情,谢二公子出面有些不合适。”她要偷吏部侍郎何成元家的账本,非武艺高强者不行,还要跟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的人才行,谢芳踪虽然也很仗义,但她毕竟是谢家的人,若是让她知道了账本背后的秘密,她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说出去,毕竟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为上。 孟容不同,他现在还没有背景,不会涉及任何一方的利益,而且为人仗义武艺高强,吏部尚书是文官,家中的守卫不至于太严密,不会被抓住,有了户籍地形图,就能做到万无一失,出了何府也不会被外面巡逻的禁卫军抓到。 “什么事本公子出面不合适?”谢芳踪一副‘今日不跟本公子说清楚,本公子就绝不会走的’架势。 “是这样,我打听了一下,听说杨蓉杨大小姐当初是因为被你救了一命,所以才会喜欢上你,我分析了一下,觉得她就是小女儿心态,因为崇拜英雄,所以才会喜欢上你,但其实你和英雄还是有所不同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所以我想着,只要我和孟师兄再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说不定她就会移情别恋,不再缠着你了。” 谢芳踪总觉得她这话听着不甚入耳,而且漏洞颇多:“这种事情,你们有必要约在这么深更半夜的秘密商议?” 苏翎撒了一个谎,后面的谎就信手拈来:“我现在被禁足在府里给太皇太后准备礼物和才艺,出不了门,孟师兄又天天和杨小姐在一起,我不约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商议,难道大白天里我翻墙出门,等着被抓吗?” 谢芳踪是混,又不是傻,他这样精明,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对方执意不说,他一再强逼恐会生反感,只能放弃。 “这个,你拿回去。”谢芳踪走了两步,借着月光,苏翎看见他提了个盒子过来,那盒子一尺见方,瞧不出是什么东西,谢芳踪直接递到她手里,她感觉手上一沉,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却接住:“这里面什么东西这么重?” 说着就要去打开,谢芳踪赶紧拦住她:“不要打开,这里面是一颗碗口大的夜明珠,我兄长从南渊带回来的,你要是一打开,我们就会被人瞧见的。” 碗口大的夜明珠? 苏翎咽了咽口水,这么大的夜明珠她还真没有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可不敢收,赶紧还给谢芳踪:“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谢芳踪按住她的手:“你以为我是送给你的吗?我是借你的手送给太皇太后的,你可得仔细些,整个泾阳城中恐怕只有这一颗这么大的夜明珠,便是太后都没有。” 这么拙劣的借口,苏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么珍贵的东西,更加不敢收了:“你快拿回去吧,我母亲会替我准备送给太皇太后的生辰礼,这颗夜明珠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么珍贵,我送上去,若是太皇太后问起来我是如何得来的,我怎么说?而且太皇太后生辰,你大哥也会去,你全家都会去,他们只要一看见就知道这个夜明珠的来历,到时候我真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谢二公子,您行行好,快拿回去吧。” “那你就自己收着,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要是不要,那便扔了吧。”谢二公子满脸写着不高兴,转身拂袖而去,真是半点也不留恋。 苏翎看着手里这个烫手山芋,如果还看不出谢芳踪是什么意思,她就是那傻子。 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谢二公子竟然说扔了,果然家大势大就是了不起,生个气都是这么阔绰。 第八十一章 (四更) 谢芳踪脚下飞快,一眨眼就没影了,苏翎眼见追不上,只能把东西小心的收好,这么贵重的宝贝,若是砸了,把她卖了都赔不起,还是下次寻个机会还给他。 “孟师兄,多谢你能来,但是翎儿要求你办的事会有风险,若是被抓住坐牢肯定是免不了的,所以孟师兄可以拒绝我。”虽然她认为以孟容的实力办这件事情万无一失,但她并不想强人所难,毕竟到朝廷三品大员的府邸偷东西被抓到坐牢都是轻的,更别提越是朝中大臣们开宅立府多的街区,禁卫军巡逻就会更频繁。 “苏师妹说的哪里的话,若不是你,我孟容无钱安葬母亲,这份大恩孟容无以为报,更别提我在京中安置的银子还是师妹相助的,此等大恩大德,孟容愿以命相报,苏师妹尽管吩咐便是,孟容万死不辞。”夜里苏翎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月光映在他清亮深沉的眸子里,那坚定得目光,让她明白,或许她真的替代了女主在孟容心目中的地位。 不,还是不同的,女主顾阮虽然看重倚仗孟容,但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主仆关系,她们不同,她们是朋友,是师兄妹,所以她会担心这件事情会不会连累孟容。 朋友! 苏翎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竟然会从心底认同孟容是朋友,难道她已经认同了自己苏婉翎身份?不,她是苏翎,不是苏婉翎,她要清醒,等完成任务,她还要回去的。 苏翎摇摇头,感觉自己想太多,现在任务都重新回到起始点,前途漫漫,她感觉自己好像在玩大富翁,结果丢到了一个雷,简直惨绝人寰。 “师兄言重了,有了这份地形图,我们就能准确的知道皇城南街的地形,更利于逃走。三天后,太皇太后寿诞,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家眷给太皇太后庆生,何大人届时也会去,到时候他们家肯定是没人的,守卫也会很松懈,至于巡逻的禁卫军,他们会更注重四大城门和皇城周围的巡逻,第三街区这边的巡逻也会比平日少,对我们很有利。” 苏翎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让谢芳踪画一份大概的地形图,方便逃走,然后让孟容趁这何府主子们进宫贺寿偷偷溜进去找账簿,没有哪一天有比太皇太后寿诞那天更合适的时间了。 “师妹要找的究竟是什么?”孟容接过地形图。 “一本账簿,上面有他收受贿赂买卖官员的记录。” * 次日天一亮,苏翎还在睡梦中,就被春熙叫醒:“小姐,快起来罢,夫人来了。” 苏翎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一边穿衣一边问:“我娘来干什么?” 徐氏没事绝不会主动到她的院子里来,若是主动来了,绝对没好事。 “奴婢瞧着夫人带了位姑娘,那姑娘抱着一架古琴,想来是教您学琴的。”春熙帮她穿好衣服,又打了水来洗脸,飞快的帮她梳了个少女飞天髻。 等苏翎一切收拾停当,徐氏已经在外面坐得有些不耐烦了,见到她,脸色便有几分不好:“你受了伤,母亲和老太太免了你的请安,但你也不能如此懒怠,如上中天的还在床上睡觉,成何体统。” 苏翎讨好的坐到徐氏身边撒娇:“母亲,女儿知错了,您就别生气了,我好不容易睡个懒觉。” 徐氏最受不了的就是她撒娇,见状气也气不起来了,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也就是你现在没有出嫁,母亲能宠着你,等你出了嫁,若是这么晚起,是会被婆母教训没有教养的。” “女儿还小呢,母亲,您一大早到翎儿的院子做什么?”她说着看了眼那位站着的女子,可千万别如春熙所说,是来教她弹琴的,她这鸡爪子能拿剑,但是琴是真弹不了。 这练琴可是日积月累的功夫,她这三日之内哪里学得会。 “大后日便是太皇太后寿辰,你的四艺一向不精,母亲不求着你在寿宴之上锋芒毕露,但至少不能给尚书府丢脸,这位是秦姑娘,她的琴艺在泾阳城也是首屈一指的,由她来指点你,想必你的琴艺会大有进步。” 苏翎目光看向那位秦姑娘,生得虽然不甚出彩,但是那双手却是极好看,若是在现代,那就是当之无愧的手膜,都不需要美颜相机的那种,她看了眼自己的手,皮糙肉厚的,顿时有些自惭形秽,忽然灵机一动:“母亲,我的手指以为比武受了伤,吃饭拿筷子都疼,这琴怕是练不了了,要不您去跟淑妃姐姐说说,让她告诫那击鼓传花的宫人,别让鼓声停在我这儿,免了我这表演吧。” “今年的宴会是皇后娘娘和德妃安排的,那宫女自然也是她们的人,你以为谁都能收买啊,你姐姐在宫里也有难处,你不能处处给她添乱。”徐氏不赞同道,脸色顿时就垮了。“再说了,若是能在宫宴之上大出风头,力压群芳,对你以后择夫君也有帮助。这样的机会,旁人求都求不来,你还在这里推辞,你看看西院的那丫头,多刻苦,比你可懂事多了。” 苏翎看徐氏这架势,看来这准备表演节目的事是逃不了了,看来只能想别的办法,比如表演个别的节目,跳个舞什么的,她小时候毕竟还是上过一段时间的舞蹈般,虽然因为不喜欢没去,但柔韧性还是有的,肢体还是协调的。 “可是我的手确实弹不了琴,不如女儿跳个舞吧,反正您也说了,只要我不给尚书府丢脸就行,我一定好好练习,争取不给尚书府丢脸。” 徐氏不是很赞同的模样:“跳舞?苏婉致那丫头听说就准备了一段舞蹈,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那丫头一向善舞,连宫中的舞艺姑姑都是夸赞过的,你若是选跳舞,岂不是会被她比下去?” “她还要去太皇太后的寿宴?”陷害嫡亲姐妹这样大的事情,徐氏竟然还会同意让苏婉致去参加太皇太后的寿宴?苏翎话问出口,就看到徐氏脸色难看,大概就明白了。 这是苏怀远的意思。 他一向是喜欢苏婉致的,觉得苏婉致比她这个嫡女更出色,更能给苏家争光,的确,从前的苏婉翎,当真是哪哪儿都比不过苏婉致的,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论谈吐论懂事更是不如她,也难怪苏怀远会如此偏心,要搁现代,苏婉致就是标准的三好学生好孩子,苏婉翎就是那不学无术还特别不懂事的坏孩子,这不管搁谁家,家长都会偏心。 “哼,还不是因为你爹,说什么胡姨娘犯的错不能怪罪在孩子身上,说她一向懂事听话,舞艺又十分出色,一定能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大放异彩,一个小小庶女,便是在寿宴出些风头又能如何,还以为能进什么勋贵人家做正妻吗?翎儿,你放心,你只要好好表现不出错,便是不能拔得头筹,凭你嫡女的身份,又是淑妃娘娘的嫡亲妹子,别说做勋贵人家的正妻,便是那皇室也进得,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弹琴吧。”徐氏知道自己女儿的斤两,虽然琴弹得不出众,但至少不会在宴会上丢脸。 苏翎却知道自己的斤两,赶紧抱着徐氏道:“女儿舞跳得虽然不如她好,但是咱们可以整出点新鲜的花样不也能出奇制胜?” “出奇制胜?”徐氏一听觉得可行,便道:“也好,我这就去给你请个舞蹈师傅,咱们出奇制胜。” 苏翎很想叫住她,说自己已经有想法了,可是徐氏雷厉风行的,已经走了,留下她和秦姑娘面面相觑,苏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见秦姑娘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吩咐春雨去泡茶。 春雨应了一声,不一刻便回来了,茶没有,手里端着一盆水,往里间去了。 这什么情况? 这丫头怎么从昨天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做事也丢三落四不如往日沉稳,这是怎么了?难道去了趟书院被什么人勾了魂? 也有可能,书院里俊俏的公子着实不少,只是不知道让她动心思的人究竟是谁,若是寒门子弟倒也罢了,若是哪家的公子哥,那就不好办了,她的身份,只能给人做妾。这做妾哪有做正室好。春雨这丫头不坏,心思也灵巧,她私心里并不愿她与人为妾,还想着等大局已定,她完成了任务,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快就春心萌动了。 苏翎摇了摇头,春雨虽然比她大些,但也不至于这般成熟吧。 春熙自然是瞧见了,怕小姐生气,赶紧道:“小姐,奴婢去泡茶吧,妹妹想必是一时没有听清楚,才会这般失态。” “没事,去吧。”苏翎倒也无所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春心萌动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耽误事就好。 徐氏雷厉风行,苏翎本以为要过了午时才能请回来人,没想到还没到饭点,她已经把人请回来了,在家里吃过了午饭,便亲自看着她教自己跳舞,这一跳就跳到了天黑,苏翎感觉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徐氏为了能赢西院的人,那可真是煞费苦心。 好不容易送走了两位师傅,苏翎总算闲下来了,好在练武练了这么久,身体素质跟上去了,但不代表脚就不累了,她瘫坐在床上,嚷嚷:“春雨,快帮我打盆热水泡泡脚,跳了一个下午,脚疼死了。” 春雨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回来了,手上端了杯茶。 苏翎看着她手里的茶杯,皱了皱眉:“春雨,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春熙看着姐姐接二连三的出错,有些紧张地帮她开脱:“妹妹昨日里受了凉,染了风寒,所以今日做事才这般失态,还望小姐不要宽恕,奴婢这就去给您打热水。” 春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错,见小姐目光幽幽的看着她,赶紧惊魂未定的跟着道:“奴婢确实觉得不舒服,才会频频办错了差事,请小姐恕罪。” 苏翎看她面色红润,时而眉目含情看着窗外,时而傻傻痴笑,哪里像是染了风寒的样子,分明是染上了相思病,于是道:“若是真染了病,待在家里好好养病就是,我这里也不急着你伺候,但若是撒谎,那便是大忌。春雨,你是个好姑娘,又一向机灵。但是做人,要懂得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先做好眼前的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慢慢打算,你是我的丫头,只要好好办差,我定不会亏待你们。” 春雨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暗色,抬起头时,已是平日里的温顺沉稳模样:“多谢小姐教诲,奴婢省得了。” “嗯,我看你今日神色不佳,想必也办不好差事,先回去休息吧,明日休息一日,不必过来伺候了。” * 次日,西院。 胡姨娘被送走之后,徐氏借口将西院里里外外伺候的人换了大半,若不是苏婉致去苏怀远书房外哭了一场,还晕了过去,她身边亲近的人一个都留不下,如今能供她使唤听她差遣的,也就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大丫鬟丁玲和奶妈刘妈妈两个老人了。 新来的丫鬟都是被徐氏调教过的,看着虽然温顺听话但苏婉致不敢重用,这屋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只敢交给奶妈和丁玲两个人亲手去做,没有了胡姨娘在父亲耳边吹枕边风,她只能更加谨慎,否则就永无翻身之日。 “小姐,奴婢刚刚去领您的早膳,路过后院的下人房听到了个新鲜事,您要不要听听?”丁玲拎着食盒打着帘子进来,眉眼之间还有些兴奋,看见自家小姐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信正放在香炉上烧,也恍若未闻,只是将食盒里的菜摆上了桌。 一叠煎饺,一碗粥,一叠小菜。 如今胡姨娘这刚走,徐氏便降了西院的份例,连着吃食都降低了一个档次,从前她家小姐何事吃过这么寒碜的早饭。 苏婉致烧完了信,才缓缓坐到饭桌前,看着桌上寒碜的早饭,顿时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她从前只吃香菇牛肉馅的饺子,从来不吃韭菜馅的饺子,这韭菜馅的饺子如何吃?吃了满嘴都是韭菜味道,哪个世家大族的小姐会吃这样的吃食,一开口就惹人笑话,如今西院落了势,连厨房里的老货们也跟着来欺负她,从前母亲得宠的时候,一个个上赶着巴结,如今人才刚走,就这般落井下石,苏婉致越想越生气,筷子‘啪’一声摔在桌上:“你觉得本小姐现在想听什么新鲜事?” 丁玲自然知道她在气什么,将筷子重新拿起,放在她手上,缓缓道:“是关于玉茗院的。” 苏婉致愣了下:“苏婉翎?她那院子里自从换了人,便铁桶似的,什么消息都探不到,你从哪儿听来的。” 这个苏婉致自从秋日落水之后,就跟被菩萨点醒了似的,整个人都焕然一新,脑子也变聪明了,明明是想让她栽个跟头,最后反倒被她将了一军,连胡姨娘都被送走了,若是当初能打探到她屋里的消息,她也不至于会输得这般彻底。 “自然是玉茗院的人自己传出来的。春雨春熙姐妹俩您知道吧。” 这两个丫头是家生子,老子娘一个管着府中车马出行,一个管着小厨房,都是徐氏身边的人。 “自然是知道的,如今苏婉翎身边贴身伺候的,不就是她们俩,忠心得很,你莫不是要告诉我,这新鲜事是从她们姐妹俩嘴里说出来的?”苏婉致缓缓问。 丁玲摇头:“倒也不是故意说出来的,听说春雨生了病,三小姐便让她在家休息一日,不成想她在家休息竟然和自己的老子娘吵了起来,说什么她生来是丫鬟,就生生世世只能做丫鬟吗?她为什么不能往上爬,为什么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 苏婉致冷笑:“本小姐想嫁自己喜欢的人尚且不能如愿,她算什么东西。” 丁玲一向会说话,又深知苏婉致的心思,附和道:“可不是,而且她肖想的不是一般人,是谢家的二公子谢芳踪。” 苏婉致闻言嗤笑一声:“胃口还挺大,小姐都还没有出嫁,丫鬟都开始想男人了,这个苏婉翎倒还真是会调教下人,但是就凭这点小事,是伤不了她苏婉翎的,别说徐氏,就是父亲也不会因为一个丫鬟斥责她,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来通报我?” 若只是这点小事,她怎么会来告诉小姐,她们西院如今日子艰难,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不敢贸然行事了。 “当然不是,我听她言辞之间,对三小姐似乎颇有微词,或许我们能从她身上做点文章。” ------题外话------ 这一章四千,后面的都是大章了,所以不要看我一天有几更,请看我有多少字就好了! 第八十二章 宫宴风波 三日后。 卯时一刻,天将大亮。 春熙端着烛火,轻手轻脚走到屋内,一一点了灯,才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唤了两声:“三小姐,该起了。” 苏翎迷蒙地睁开眼,看了眼窗外,问:“几时了?” “卯时了,老太太和夫人院子里都亮了灯,怕是早起了,今日太皇太后寿诞,咱们可不能迟到。”春熙见她推开被子坐起,赶紧将已经准备好的衣物捧过来,放在床尾。 “寿宴傍晚才会开始,文武百官的家眷更是午后方可进宫,急什么啊。”苏翎揉了揉眼,有些无奈地起身,由着春熙帮她穿衣。 春熙一边帮她穿衣服一边道:“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宫宴傍晚才开始,但每家每户的女眷们都得早早的起床梳洗打扮,吃过早饭,各家长辈还要叮嘱一下宫中的礼仪,检查寿礼等等好多事情,您是尚书府的嫡女,这样的宫宴之上,您的行头那更是马虎不得,必须好好装扮装扮。” 她又不想在宫宴之上出风头,有什么好装扮的。 不过既然是宫宴,也马虎不得,可以低调,但是不能失了礼仪。 她目光在众多美服华裙上面溜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一件桃粉色绣花罗裙上,便指着那件道:“就那件吧。” 春熙看了眼那件罗裙,不甚满意道:“小姐,桃粉色虽然娇俏,但这件罗裙是泾阳城最普通的苏烟罗纱制成,太过普通,怕是随便一个四品小官家的姑娘都会穿,要不您选别的吧,这件蜀锦绣花裙就很是端庄大气。” 苏翎看了她一眼,小小年纪竟然还懂得撞衫,不过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蜀锦虽然难得又好看,但就是因为太难得了,宫里的娘娘都没有几个能有的,她穿着进宫就太招摇了。 “就这件,穿吧。” 春熙见自家小姐坚持己见,没有办法,只能照做。 古代就是麻烦,没有羽绒服更没有棉衣,取暖全靠一层一层往上加,苏翎也不知道自己里面穿了几层,只是看见春熙提起那件桃粉色绣花罗裙时,知道这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苏翎松口气,等我有时间了,一定要自己给自己做一身棉衣好过冬,免得以后这层层叠叠的穿衣服实在是麻烦。 桃粉色娇俏,好在苏翎年纪尚轻,压得住这活泼鲜嫩的颜色,穿好了衣,苏翎坐在梳妆镜前,春熙麻利地给她梳头。 春熙不仅办事沉稳妥帖,手还十分巧,几翻几扭之后,一个活泼动人的少女飞天髻就梳好了,她手指在梳妆镜前的首饰盒子里晃了一圈,拿起一支蝴蝶钗步摇,上面的蝴蝶振翅欲飞,栩栩如生,轻轻一动,你都能感觉到蝴蝶翩翩起舞,似是觉得太过简单低调,她又选了几朵桃花珠钿,和身上这件桃粉色的罗裙相得益彰,清新淡雅。 “小姐,热水来了。”春雨打了帘子进来,手里端着的热水还冒着热气,帕子搭在洗脸盆沿上,将热水放置在洗脸架上,便埋头揉着帕子。 苏翎目光落在春雨的背影上,微微皱了皱眉。 只见春雨穿着碧水绿的长裙,领口和袖口都绣了精致的绣花,平日里从未见她穿过,应该是府里新制的过年衣裳,头上还戴着珍珠珠花,那是她赏给她的,应该也是小姑娘最好的首饰。 “小姐。”春雨挤好了帕子,转身递了过去,苏翎没有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春雨被看得有些莫名心虚,不由得胆战心惊又叫了声:“小姐,天快亮了,您洗了脸好让姐姐上妆吧。” 苏翎点点头,终是没说什么,接过帕子洗了脸,递给她,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小姑娘生得唇红齿白,眉眼如画,肤若凝脂,不用化妆也是一副丽质天成的清新模样,索性便摆摆手道:“春熙,不用画了,就这么着吧。” 春熙拿着各色胭脂的手一顿,赶紧劝道:“小姐,今日可是太皇太后的寿宴,世家大族适龄婚配的姑娘们必定个个有备而来,今日不是去书院,您还是上些妆吧,至少显得有活力些。” 苏翎看着那盒子里厚厚的粉,摇头:“不要,我觉得我这样就挺好,她们想嫁人我可不想嫁人,我又不是去相亲的,化那么好看干什么,收了收了。” 春熙以为她是被表少爷的冷酷无情伤透了心,十分真诚地劝道:“我知道您被表少爷伤了心,可是凡事可以往好处想想嘛,如今您身上没了婚约,可以另行婚配了,这太皇太后的寿宴就是最好的展现自己的机会,到时候天家的人和各位世家夫人们都瞧着,您若是这般寡淡的模样,怎能留下好印象,您是女儿家,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嫁人,但是跟这丫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便只好板着脸摆出小姐的架势来:“我说了,不必了。” 春熙只当小姐是当真被伤透了心,叹了口气,只好收起梳妆盒。 一切收拾妥当,苏翎便去老太太院子里请安吃早膳,她去得还算及时,虽然大家陆陆续续地都到了,但她好歹不是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来的是杨氏,一跨进门就板着脸,脸色乌青眼袋厚重,一看就没有睡好觉,平时她见着老太太怎么也会笑着说句讨喜的话,今日看起来却是半点精神也没有,想必是被她那位便宜二叔伤得不轻。 徐氏说二房的事她会去办,苏翎没想到徐氏办得这般雷厉风行,而且下手这么狠,竟然直接在二叔的外室住的院子里放了把火。 那位外室昨日就被接进府了,虽然是从后门悄悄抬进来的,但是杨氏显然还是气得不轻,她以为自己管住了家里的莺莺燕燕,却没想到二叔竟然敢在外面养着一个,老太太又是个看重儿孙福的,大房尚且如此,更莫说她二房了,听说外面有人怀了苏家的孩子,那外室住的地方又走了水,差点把母子俩烧死,便做主把人接了回来,杨氏也是在老太太这里好一顿大闹,把老太太都气晕了,她那位从来不敢在家里横但却敢在外头胡来的二叔当即发了火,说要休妻,杨氏这才消停。 她昨日忙着在自己院子里练舞,福寿院的动静都传到她这边来了,她想去看看,但是被徐氏拘了,还派了人守在院子外,说是让她好好练舞,不该管的不要管。 她没得热闹可看,只能专心练舞,却也知道起码在苏怀柏那个外室孩子生出来之前,她是闹腾不起来了,因为苏怀柏发了话,珠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全权交给她照看,若是有个闪失,就唯她是问。 只要杨氏和二房不作妖,事情就不一定朝着原剧情发展,只是希望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二房没有适龄的姑娘,唯一的二姑娘苏婉华已经嫁了人,嫁的是安阳伯家的二公子,这位二公子虽然是庶出,苏婉华已经算是高嫁,可惜这位二姑娘命不太好,嫁进安阳伯家三年,却一直无所出,好在安阳伯家一直没说什么,日子过得还算和顺,只是没什么可帮衬娘家。 三房倒是有两个姑娘,四姑娘苏婉娇六刘姑娘苏婉婷,还有两位少爷,二少爷苏连祺和四少爷苏连勇,二少爷是嫡出,今年也十六了,也是可以议亲的年纪,自然是要带去的,但是六姑娘苏婉婷和四少爷一个八岁一个十岁,年纪太小,这样的宴会是不必参加的,胡姨娘所生的英哥儿也才十一岁,自然是不参加的。 所以今日跟着老太太去参加太皇太后寿宴的就只有苏婉致,苏婉娇和她还有三房的苏连祺四个人,二房没有适龄的女儿,自然是不用去的,虽然有个儿子苏连成,但苏怀柏没有官职,他的夫人和儿子是没有资格进宫的,她虽然一贯强势,表面上压着周氏一头,那是因为周氏性格温婉谦和,一向不与她计较,事事让她出头罢了。 “平日里教你们的规矩可都记牢了?今年是你们几个第一次参加太皇太后的寿诞,千万不可失了礼数,特别是翎儿,你是三姐妹中的姐姐,又是嫡女,一定要给两位妹妹做出表率,千万不能丢了尚书府的脸,更不能给贵妃娘娘丢脸,可记住了?”老太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慢吞吞的擦完了嘴巴,便开始告诫她们。 苏翎没办法,只能放下筷子听老太太告诫,听到自己被点名,只能乖巧的点头:“是,祖母,翎儿知晓了。” 老太太点点头:“若是以前,我倒是不放心的,不过你近段日子以来的确懂事了不少,说话做事都令人欣慰,所以此次我才放心让你进宫。” 苏翎感觉坐在角落里的人突然抬起了头,一双美目里流露出的怨恨她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她缓缓转过头,苏婉致已经是一副温顺的模样,还若无其事地冲她笑了笑。 苏翎真的是很佩服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心机深沉,哪怕胡姨娘现在已经没有在她身边出谋划策,但她似乎已经学到了精髓,并不需要胡姨娘从旁指点。 想到今日宴会上,她会出尽风头被皇帝赐婚给三皇子,她就懒得跟她一般计较了。从前的苏婉翎就是因为跟她争三皇子妃的位置才会争锋相对,如今这幅壳子里换了人,她对三皇子没了兴致,自然也不会跟她过多牵扯,只要她自己乖乖的不作死,别招惹她就行了。 “去问问管家,车马准备得如何了。”老太太吩咐了一声,王妈妈立刻出去了,不时便回来,告知门房已经备好了车马,只等各位主子们用过午饭出门。 过了午时,苏家老太太带着众人用过午饭,便领着大家出门进宫。 门房准备了五辆马车,老太太独一辆马车,苏连祺是男子也独自乘一辆马车,徐氏和周氏带着各房的女儿们坐一辆马车,剩下一辆拉着大家准备的寿礼和备用的衣裳等等之物。 尚书府这一家子老老小小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就往城门去了。 徐氏看着苏婉致面色就不大好,虽然如今胡姨娘被送走了,但是这丫头依旧是个祸害,苏怀远从小就偏心这丫头,哪怕如今没了胡姨娘那个贱人,还是护着她,今天早上上朝之前还叮嘱她一定要好好看顾她,都是苏家的女儿。 哼! 若这个丫头是个听话好拿捏的倒也罢了,偏偏是个有心计有野心的,从前胡姨娘在的时候,母女俩天天给她添堵,如今没了胡姨娘,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今日太皇太后寿诞,你的寿礼可准备妥当了?”徐氏好整以暇,目光寒凉,缓缓开口。 苏翎看着气势,自然知道徐氏不是在问她。 苏婉致也一向机警,闻言立刻恭恭敬敬的答:“回母亲的话,已经准备好了,谢母亲挂怀。” 徐氏冷笑一声:“我瞧你准备的寿礼好像是一盆花,太皇太后何等尊贵的人物,什么样的稀有的花花草草没见过,你在这样重要的寿宴之上送这样的寿礼,未免辱没了我们尚书府的门楣,旁人还以为我这个做嫡母的亏待庶女,教你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你那盆花,我已经让人给撤下了,给你准备了一尊玉佛,太皇太后信佛多年,你送玉佛最合适不过,既不会显得寒酸,又不会辱没了尚书府的门楣。” 苏婉致脸色一变,拳头紧紧攥紧。 苏翎也颇为惊讶,没想到徐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然把苏婉致攀龙附凤大出风头的机会给换掉了,那玉佛虽然听起来比一盆花要贵重,但是去年二皇子给太皇太后送了一尊一人高的玉佛,徐氏准备的玉佛再好也比不过二皇子准备的玉佛更贵重吧。那花虽然听起来不值钱,但胜在稀有难得,却是独一无二的。 徐氏这分明就是在告诉苏婉致,往后她苏婉致的命运就捏在她手上,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不会有好日子过。 徐氏这个反派角色真是无时无刻不再发挥自己反派的作用,苏翎忍不住去看苏婉致的神色。 只见苏婉致低着头,眼底全是暗毒,嘴上却是十分的谦卑:“多谢母亲。” 这个苏婉致,小小年纪还挺能忍。 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今日各府都要进宫贺寿,马车是不能进宫门的,所以宫门前挤满了马车,各世家的夫人们带着自己的子女走下马车,车夫们有序的把马车停在宫墙边候着。 泾阳城虽然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但是皇宫却只有一个正门,负责守卫的禁卫军们要一一核实了身份才能放行,所以一时间宫门前站了不少人,有认识的公子小姐们都三个一起五个一群的围在一起说说笑笑打着招呼,苏家来得晚,苏翎又不认识几个世家公子小姐,反倒是苏婉致一下马车,就有人叫她。 苏婉致下意识的便看向徐氏,徐氏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得个苛待庶女的罪名,便点头让她过去。 “翎儿,你也去吧。”徐氏以为她是拘着自己不好意思,便松口让她去找自己的朋友说话,苏翎点点头,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人群堆里的杨蓉,杨蓉也看到了她,拼命挥着手:“苏婉翎,这里这里。” 她这一开口,几乎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苏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不想走过去,但是杨蓉已经兴奋的过来了,她只好跟着走过去,隐隐听到人群中有人在议论。 “杨将军家的杨蓉什么时候跟苏婉翎搅和在一起了?都说朝廷之上文武大臣政见不合,经常是在朝廷上争得面红耳赤,私底下见面更是水火不容,她俩怎么看起来关系还挺好的。” “这你的就不知道了吧,听说苏家把苏婉翎送到麓山书院学武,杨家也把杨蓉送到麓山书院习武,一个为了三皇子,一个为了谢二公子,这叫什么,志同道合。” “什么志同道合,我看是臭味相投还差不多,泾阳城中两个名声最差的女子成了最好的朋友,你说是不是臭味相投,为了男人,连脸面和女儿家的矜持都不要了,一个有婚约还敢肖想三皇子,一个不知廉耻竟然上秦楼去捉秦二公子,简直是咱们黎国女子之耻。” “小声点小声点,人家过来了。” “怕什么,她敢做还怕人说啊。” “话虽然是这个话,但是你也知道,她姐姐毕竟是日渐隆宠的淑妃娘娘,八皇子又甚得皇上喜欢,你这话若是传到了她耳朵里,她那样不管不顾嚣张跋扈的性子,若是去淑妃娘娘面前告一状,别说你我,就是咱们的父亲都要跟着遭殃。” 苏翎路过说话的两个小姑娘身边,两个小姑娘顿时住了嘴,眼神却十分不屑的望着她,苏翎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小姑娘,两个小姑娘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一个性子略强势些,想要说什么,被另一个拉住了,还冲她摇摇头,她才闭了嘴,看着四周到处都是泾阳城中的达官显贵夫人小姐公子们,也不敢贸然和她起冲突,便被另一个拉着走了。 杨蓉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见她眼神望着远处,目光也顺着望去,看见那一蓝一红两道背影,道:“那不是刑部尚书孙大人家孙美清和安国公冯家的冯依依吗?怎么她们俩又在说你的坏话?” “你认识?”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苏翎还能凭细节猜测一二,但若是炮灰,只是在小说里打酱油的,那她还真记不住。 杨蓉提起她们就轻呲了一声:“怎么不认识,这两个人成天就知道背后说人闲话,还说什么世家名流是读书人,总是高高在上瞧不上我们这些武将世家的人,可我瞧着她们真是半点也没有读书人的风度,还不如我们武将世家出身的人光明磊落。从前我觉得,读书人就是因为读多了书把脑子读迂腐了,可自从认识了你,我发现这跟读书没关系,是她们人品有问题。” 苏翎很赞同:“一语中的。” “她们围着恭维的那个女子是不是长阳郡主聂静姝?”苏翎看着不远处,孙美清和冯依依、苏婉致都围成一堆,对站在中间穿着月华色宫装的女子极尽奉承,看那女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必是有人在奉承她的衣服漂亮,容颜绝世之类的话。 她们这般年纪的女孩子,能穿宫装的人,必定是有品级的女子,可是除非嫁人跟着父君沾光封个什么诰命夫人,否则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可能自己挣品级的,小小年纪就能穿有品级的宫装,必定是皇亲国戚,综合所有人物设定里的人,唯有长阳郡主聂静姝最有可能。 “没错,就是她,我可告诉你,这位长阳郡主可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你可千万要离她远远地,她父王晋阳王虽然是个外姓王,但是比当今圣上的亲兄弟还要有权势,如成王,尚且还好点,虽然闲散在京,只是个闲散王爷,但至少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至于别的王爷,只能被外放出去封地上做个闲散王爷。但咱们这位晋阳王,那手上可是有军权的,掌管二十万晋阳军,驻守晋阳城,所以这些小王爷和郡主之中,唯有她长阳郡主最不能惹。” “我知道。”她不仅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这位晋阳王姓聂名昭明,寒门出身,因为武功出众被破格录取进了麓山书院,与当时还在麓山书院读书的元德帝成了莫逆之交,元德帝登基之后,就成了皇帝的亲信,一开始是皇城司少使,后来做到了皇城司指挥使,这个皇城司虽说是由皇上亲自统帅的机构,但因为总是机密行事,而且手段狠辣,到底名声不大好听,元德帝便把让他寻了个由头,让他去整合晋阳军。 晋阳军也曾是一支赫赫威名的军队,主帅是开国皇帝建元帝身边的大将军卢钊,卢钊大将军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帮助建元帝打下了黎国江山,建元帝便下旨,只要卢家尚有子孙在,晋阳军战旗便不会倒。 到了元德帝时期,晋阳军的现主帅是卢大将军的第四代嫡孙卢乾,这个卢乾是半点也没有遗传到卢家先烈的英勇豪气,指挥作战是畏首畏尾,御下更是毫无章法,军纪涣散,早已没了当年的铁血晋阳军威名。和北国那场大战,接连吃了好几场败仗,致使晋阳军这支赫赫威名的军队只剩下不足三千人,还都是老弱病残。 若不是谢大将军带领谢家军力挽狂澜,北国铁蹄就要踏足黎国大地。 此一役,主将卢乾负伤,闭府养伤不出,晋阳军名存实亡,朝廷一直没有下令裁撤,完全是因为建元帝的那道圣旨。谁知道那晋阳军没有主将坐镇,竟然敢在驻地为非作歹,朝廷不能裁撤,卢乾的伤又一直养不好,所以元德帝便封了聂昭明为晋阳将军,派他整合晋阳军,重塑晋阳军往日雄风。 彼时太后觉得这晋阳军不过是强弩之末,不成气候,又想到卢家尚且还有后人健在,便是聂昭明这晋阳将军当真整合好了这支部队,也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裳。却怎么也没料到这个聂昭明颇有几分本事,竟然真的让这支濒临解散的晋阳军起死回生,建立了一支二十万人的新晋阳军。 等到太后察觉到不对时,便赶紧将卢乾从温柔乡里拎出来,让他去接手这支部队,卢乾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可惜这支新的晋阳军只认聂将军,不认卢将军,早已今非昔比。 又恰逢北国联合夜郎国一起来犯,元德帝便封卢乾为主帅,聂将军为副将,出征御敌,谁曾想那卢乾竟然死在了战场上,但这场大战却是凯旋而归,元德帝大喜,论功行赏,厚葬了卢乾,封聂昭明为异姓王晋阳王,卢家没有别的男儿,聂昭明就名正言顺统领晋阳军,镇守晋阳城。 太后心里清楚,卢乾这个人贪生怕死,绝不会主动上战场,这背后必有隐情,但是整个晋阳军都听从聂昭明的指挥,她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卢乾是被人所杀,只能眼睁睁看着聂昭明接管了晋阳军,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元德帝不仅培养了自己的军队,连朝廷之上也慢慢归心于元德帝,这个曾经她以为很好掌控的皇子,竟然一步一步掌控了朝局,甚至还开始打压她的势力。 太后精明了一世,迷惑了元庆帝近三十年,却没想到自己被一个小儿啄了眼,后悔不已,但已经来不及。好在她这些年经营的势力也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完全拔除的,所以这些年,太后和元德帝表面上看起来母慈子孝,实际上背地里风起云涌,暗地里不少较劲。 晋阳城离泾阳城不过百里路,聂家却在子女们皆快成年之后议亲之时,由聂家老太太带着一应家眷搬往泾阳城居住,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聂家子女在泾阳城中寻几门好亲事。 这泾阳城中的人,那个不知晋阳王是皇帝的亲信,长阳郡主聂静姝身份贵重,个个巴结讨好,便是那些自诩文臣清流的文臣之女,也个个跟着巴结讨好。 可惜苏婉翎从前也是个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惯了的,突然来了个比她还嚣张跋扈还横行霸道的,两个人初初见面,就因为一件衣裳大打出手,聂静姝是跟着父亲在晋阳军中长大的,会些功夫,苏婉翎被打得鼻青脸肿。若是栽在旁人手上,淑妃娘娘还会替她做主,但是栽在她手上,连淑妃娘娘都会斥责她不能与聂静姝做对,要做好朋友。 谁让人家爹是当今皇上最信任的异姓王爷,还手握重兵,淑妃最懂皇帝的心思,当然知道这位晋阳王得罪不起。 可惜两个人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做好朋友那是不可能的,做敌人那是肯定的了。 聂静姝揍了她一顿,但是苏婉翎也一气之下把衣裳给毁了,大有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的意思,彻底激怒得罪了聂静姝,从此之后,聂静姝是看见她一次要整她一次,久而久之,苏婉翎便吃了苦头学了乖,知道见到聂静姝就躲着走了。 “郡主,您快看,那不是苏婉翎吗?”孙美清围着聂静姝好一阵夸赞,夸得聂静姝合不拢嘴,待她心情不错,方一副突然瞧见的模样,指着苏婉翎的方向惊讶道。 “平日里她就目中无人,看见您就悄悄溜走,今日许是仗着人多,便越发不懂规矩了,看见郡主您,也不上前请安,想来定是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了婚约,便有希望嫁进皇家,成为三皇子妃,所以胆子又大了吧。”冯依依也跟着一唱一和的应付。 聂静姝憎恶地看着苏婉翎,冷哼:“就凭她,也配?真是恬不知耻,就算没有婚约,亶哥哥也是断然不会瞧上她的。” “以前或许不会,但是现在可就不一样了。”顾妘缓缓开口,她在众人之中年龄稍长,总是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说话温声细语,一举一动都喜欢模仿泾阳城的淑女典范谢芳思谢大小姐,可惜谢大小姐的家世教养,她连三分都没有学到,不过东施效颦罢了,但无人会当着面同她讲这些,她便也以为自己和谢大小姐是高门闺秀之中齐名的。 “有何不一样?”聂静姝不解地看着她。 顾妘掩唇一笑:“听苏家五姑娘说,这个苏婉翎自从秋日里落了水,竟然因祸得福,变得比以前聪明了,那手段自然也高明了许多,不再不知廉耻飞蛾扑火般地往上撞,懂得欲擒故纵了。” “欲擒故纵?”聂静姝皱着眉。 “没错,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也在武科院乙班念书,他可是亲眼瞧见三皇子对这个苏婉翎与往日不同了,不仅不排斥,甚至还主动和她说话,说要纳她为妃呢。”顾妘这话事情当然是听顾修宁说的,初初听到的时候,她也如长阳郡主这般震惊,毕竟三皇子从前可是最讨厌苏婉翎的,别说纳她为妃,就是提起她的名字都要皱眉头,如今竟然说要纳她为妃。 纵然她再不相信,可是顾修宁说他亲眼所见,又说得头头是道,联想到苏家那个庶女苏五说她性情大变,她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当真?”聂静姝一语双关,眼神分别看向顾妘和人群后面的苏婉致。 顾妘消息来源绝对可靠,自然很坚定:“绝无虚言。” 苏婉致尚在震惊之中,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她原以为苏婉翎永远不会入三皇子的眼,没想到三皇子竟然会说出纳她为妃这样的话。 听顾家大小姐言之凿凿,此事多半是真的,那她嫁给三皇子的愿望岂不是永远不会成功,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将两个女儿嫁入一府,就如同鸡蛋不能放进一个篮子是一个道理。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嫁给三皇子。 “苏婉致?”聂静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直呼其名。 苏婉致立刻回神,一脸良善温和的道:“三皇子有没有说过要纳姐姐为妃婉致不知道,但姐姐确实和以往有所不同了。” 不同?那便就是真的了。 长阳郡主聂静姝皱了皱眉,冷哼一声,目光不善地看向苏婉翎,冷声道:“既然她这般不懂规矩,见到本郡主都不知道行礼,那本郡主就当着文武百官的夫人家眷们好好教导教导她规矩,告诉她什么是尊!卑!上!下!” ------题外话------ 这章有点硬!感谢大家送的花花和月票,感谢!! 喜欢看完结文的朋友可以去看我的旧文《安少夫人有请》,以前的马甲萬楚玉。 第八十三章 宫宴风波(二) “什么情况?她们怎么过来了?看起来还有点来者不善呐。”杨蓉看见聂静姝带着各家的小姐们气势汹汹地朝着她们走过来,而且后面那群女人一个个幸灾乐祸的,好像都在等着看笑话一样,就感觉事情有点不大对头。 “怎么办?这么多人看着呢。”长阳郡主的嚣张霸道她可是领教过的,仗着父亲晋阳王的权势,在泾阳城中横行霸道,什么人都敢得罪,便是皇子都要给她几分面子,除了三皇子,她就没有怕过谁。 苏翎拍拍她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你也说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还能把我吃了不成,你要是害怕,就回去,你母亲和哥哥会保护你的。” 杨蓉提起他哥哥就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哥哥,哪里像会保护我的样子,整天围在叶大小姐身边转悠,恨不能跟人家回家去。父亲是让他在书院保护叶文君,又没让他出了书院还围着人家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叶大小姐的身边的护卫呢。” 苏翎很想告诉她,因为她会是你未来的嫂嫂,你哥这是在追媳妇儿呢,但是这二位到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她不能剧透,只能道:“他们俩毕竟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好,你这么说,可是嫉妒人家?” 杨蓉被戳中了心思,哼了一声:“我会嫉妒她?哼,他爱围着谁转围着谁转,省得成天管着我,一见面就骂我,我才不稀罕这样的哥哥。” 苏翎见她嘴硬得很,但笑不语。 “快别笑了,长阳郡主她们过来了。你看孙美清那个表情,不知道又在长阳郡主面前说了你什么坏话了。”杨蓉见她还有心思调笑她,不由得替她心忧,这丫头怎么心这么大呢,以前不是说很怕长阳郡主吗?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关于三皇子的。 谁让三皇子在所有皇子中看起来不是很得势,但确实是皇子之中长得最好看的,十几岁的少女嘛,大多还是喜欢英俊帅气的儿郎,若那个儿郎地位尊崇那就更完美了,三皇子显然是最好的人选。 话刚落,长阳郡主聂静姝已经到了面前,后面依次站着孙美清,冯依依,顾妘,苏婉致躲在最后头,不敢露头也不敢表现出什么过多的表情。 “苏婉翎,你好大的架子啊,看见本郡主,竟然不过来行礼?”长阳郡主在苏婉翎面前三步站定,居高临下,不可一世,她本就比苏婉翎略高些,垂眸看着她的眼神仿佛看一只蝼蚁。 孙美清冷眼瞧着,眼底尽是幸灾乐祸。他爹是刑部尚书,明明她的身份和苏婉翎是平起平坐,但是苏婉翎仗着淑妃娘娘得宠,处处与她作对,偏偏她还不敢发作,任她作威作福,好在恶人自有天收,长阳郡主进京,一见面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打得她是半个月没法出门见人。 从前被她苏婉翎欺压过的,哪个不是拍手称快。 只是没想到苏婉翎吃了几次亏,见到长阳郡主就绕道走,让她们没有热闹可看,如今好不容易碰见,岂能错过这个机会。今日是太皇太后寿诞,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若是敢顶撞闹事,若是传到了宫里,便是淑妃也护不住她。 她好整以暇,静静地看着苏婉翎,等着她自己作死。 苏翎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聂静姝,浅浅施了一礼:“苏婉翎见过长阳郡主,郡主安康。” 杨蓉也赶紧跟着行礼。 聂静姝一愣,见鬼般的看着她。 孙美清也是跟着愣住了,这苏婉翎难道是吃错药了?今天竟然这么乖,没有顶撞长阳郡主,这般规矩,半点错处都找不到,难道说是因为城门前人多,所以她知道收敛了? 可是她根本就不是个知道收敛的人啊,她忍不住看向苏婉致,难道苏婉致说得是真的?苏婉翎真的变聪明了?可是找了一圈,哪里还有苏婉致。 孙美清微微皱眉,这个苏婉致,什么时候竟然会怕苏婉翎了。 聂静姝就仿佛个使剑的剑客,携风带雨的使出夺命一招,结果被对方一个轻飘飘的侧身就躲过了,她咬着牙,心有不甘的看着苏婉翎。 从前苏婉翎虽然被她教训怕了只敢溜边躲着走,但是实在躲不过,那飞扬跋扈的性子可是半点也改不了,何时会这般规规矩矩的给她行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是聂静姝也不好无事生非,随意发作,但又不想就这么算了,便‘哼’了一声,没打算让她起身。 “郡主看起来心情不佳,可是此地人多耽误了郡主进宫的时辰,若是郡主无聊,婉翎可以和郡主说说话解解闷。”苏翎不待她叫起身,自己便起身,十分恭敬问。 “谁要你陪本郡主说话解闷,你也配?还有,谁让你起来的,难道没有人教过你规矩?本郡主没有让你起,你就不能起。”聂静姝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可是对方身上抓不到一丝错处,她也只能这般了。 “原来是婉翎惹了郡主不高兴,虽然不知道是何处惹了郡主不高兴,但婉翎在此向郡主赔罪,郡主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才好。”苏翎又施了个赔罪礼,缓缓起身继续道:“只是今日乃是太皇太后寿辰,此地又是在宫墙边上,若是郡主因为我闹出点什么有损郡主名声的事情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毕竟今日御史大人们的家眷也在此地,叫她们瞧见了,万一传出点什么郡主对太皇太后不满,故意生事的谣言来,那可就不好了。” 聂静姝面色一变,神色有些迟疑。 她再嚣张不可一世,也知道太皇太后是千万不能得罪的,苏婉翎说得没错,今日若是闹起来,谁脸上都不好看,要是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孙美清见长阳郡主竟然被苏婉翎三言两语就给说服了,赶紧添了一把火:“苏婉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郡主殿下没有教养吗?” 聂静姝刚刚平静下去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怒不可竭的看向苏婉翎。 杨蓉面露担忧,苏翎依旧不紧不慢地笑着,差点没把她急死。 “孙小姐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何时说过郡主殿下的家教教养不好?晋阳王府的家教自然是好的,郡主又是如此的聪慧明事理,断然不会在太皇太后的寿辰之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一定是受了奸邪小人的怂恿。只是不知道那些怂恿郡主的人,到底安了什么心。” 聂静姝转头看向身后的这群小姐们,孙美清心虚地避开了目光,顾妘段位略高一筹,兀自强撑着道:“你五妹妹说苏三小姐自从落水后变得聪明了,我还不信,如今看着,苏三小姐确实比以往更聪明了,而且更伶牙俐齿了。” 苏翎挑眉。 顾妘这是要转移火力,出卖队友了。 故意把苏婉致供出来,让苏翎和长阳郡主同时把怀疑的矛头转到苏婉致身上,厉害啊,不愧是和原女主顾阮斗了几十章的女配,段位比孙美清之流的炮灰高多了。 “不过是静下心来多读了几本书,明白了些事理罢了。顾大小姐也在书院读了这么多书,难道没有学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是,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旁人心里可都清楚着呢,您说是不是,郡主殿下。” 苏婉致也好,顾妘也好,孙美清也好,既然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的怂恿聂静姝来对付我,那你们谁也逃不掉,想要利用这位嚣张跋扈的郡主殿下,那就准备好承受她的怒火吧。 聂静姝脸色黑沉地看了眼苏婉翎,蓄满怒火的目光又在顾妘她们几个脸上梭巡了一圈,气得一甩袖子,愤而离去。 顾妘知道长阳郡主听懂了苏婉翎话中的意思,所以才会这般生气,这位活祖宗可是有仇必报的,得罪了她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她赶紧跟上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目光深深地看着苏婉翎:“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苏翎回之一笑:“顾大小姐,回见。” 顾妘面色难看的转身走了,孙美清自然也不敢多留,赶紧跟了上去。 “二弟远远就看见你们被长阳郡主带人围着,说怕你们吃亏,非要我过来解围,如今看来是多此一举了。苏三小姐三言两语就将对手杀得片甲不留,还成功让她们内斗,想来传言多有纰漏,大多是信不得的。”身后传来一身轻笑,苏翎回过头,只见一身着湖水蓝锦衣海棠绣花的女子站在她们身后,举止端庄娴静,一举一动皆偷着大家典范的气场,即便是轻笑也优雅地抬起手捂住了嘴,瞧着便十分面善。 二弟? 苏翎见这位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举止优雅,倾城绝色,一双眼眸静若秋水,温柔娴静,身上还有淡淡的桂花香,她便知道了来人是谁了。 谢家大小姐,泾阳城中的淑女典范谢芳思。 杨蓉十分亲热的上前,拉着她的手,开心的喊:“芳思姐姐。” “见过谢大小姐。”苏翎施了个平辈礼,谢家大小姐回了一礼,方道:“苏三小姐和我想象中不大相同。” 苏翎有些不好意思:“从前少不更事,做了许多惹人笑话的蠢事,叫谢大小姐见笑了。” “苏三小姐客气了,你能跟杨家妹妹成为朋友,想必性情也是不错的,她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一般人也是瞧不上的。”从前她的确对这位苏家三姑娘没什么好印象,但她的家教不允许她在后背言人,所以也从未提及,但是近来二弟从书院回来之后,每每总会念起这位苏三姑娘,母亲也是深知这位苏三姑娘名满泾阳城的‘好名声’,怕二弟被人迷惑,愁得头发都白了。 但她私心里觉得,二弟虽然混了些,那眼光却是不错的,这位苏三姑娘或许并不如传言那般不堪,今日一见,确实有所出入,只是往日那些事确实太过荒唐,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芳思姐姐,你说是谢芳踪让你过来帮我们的?他在哪儿?”杨蓉满心满眼都是谢芳踪,听到谢芳思说是他让她过来帮忙的,立刻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没找到。 “那不是在马车边上吗?”谢芳思望着谢家马车,苏翎也跟着看过去。 只见谢二公子怕她们瞧不见,甚至一屁股坐上了自家马车上,少年风流意气,便是随意一坐也是一道别样风景,立刻引来了众人目光。 见她们望过去,还挥了挥手,若是不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不好造次,他只怕是要亲自过来了。 谢芳踪见苏翎就朝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顿时有些失望地从马车上下来,心道,这个小没良心的,亏他还担心她被欺负,结果她就看了他一眼,气得不轻。 “既然苏三姑娘和杨蓉妹妹无事,我就先回去了,马上就要到我们谢家入宫了。”谢芳思是受谢芳踪之托过来解围,她也有自己的私心,想要亲眼见识一下这位苏三姑娘,如今已经见到了,便不好多留。 苏翎点头:“多谢谢大小姐仗义相助。” 谢芳思无功不受禄:“是苏姑娘自己聪明,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苏三小姐客气了。” 杨蓉看了眼自己的家的队伍,也已经快排到了,也跟着告了辞:“我也先走了,马上也轮到我们了,一会儿宫里见。” 两人正准备走,便听见马车车轮咕噜噜滚动的声音,有人大喊:“让开,长公主驾到,把路让开。” 众人听到动静,纷纷回头,只见一辆华贵的马车踢踢踏踏驶来,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马车前两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统一的黑色侍卫服,长刀别于腰侧,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苏翎微微睁大了眼,看着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八面坐在公主车架前开路的人,几日不见,他整个人的气质看上起更加冷漠肃杀,生人勿进,似是感受到了人群之中有人在看他,他微微侧头,朝她看了过来,分明还是那熟悉的眉眼,只是那眉眼之中毫无情绪,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片刻便收回了目光。 苏翎感觉自己的心脏没来由的疼了一下,她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胸口,这是怎么了? 第八十四章 宫宴风波(三)(二更) 长公主的车架是能直达宫城内,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宫城,远远地只能听到马蹄声踢踢踏踏的声音。 苏翎久久没有回神,春熙站在她身后,轻轻唤了声:“小姐,您怎么了,该我们尚书府进宫了。” 苏翎摸了摸有些异样的胸口,摇摇头:“无事,我们走吧。” 虽是临近冬日,但天公作美,今日的天色不错,晨起时还浓雾漫漫,到了午后便是一派艳阳高照,照得人神清气爽,但苏翎却并不怎么高兴。 寿康宫内,各路宫女內侍们来来往往,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宴会所需。各家家眷陆陆续续入场,大宫女们引着众人依次落座,文武分列而席,苏家是文臣家眷,故此在主位的左侧,而武将在主位的右侧。 苏翎刚刚落座,就看见杨蓉在对面的席位上冲她招手,被她大哥杨渡拦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苏翎也回她个浅浅的笑,目光往上一移,恰好看见坐在谢家人群中的谢芳踪,他目光炯炯,不像杨蓉那般跳脱随性,但这般目不转睛明目张胆的望着她,脸上还带着笑,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赶紧移开目光。 谢芳踪见她目光移开了,眉头一皱,旁边的谢芳思便轻轻地用手帕挡着唇,优雅的笑了。 “大姐,你笑什么?”谢芳踪不满地看着自家姐姐,他被人无视了,她还笑,是亲姐弟吗? “我笑你太过明目张胆了,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瞧着,你这么看着人家姑娘,人家姑娘会不好意思的。”谢芳思放下手帕,缓缓解释。 “可我就想看她。大姐,每年太皇太后寿宴之上,不论男女,若是有人才艺多了魁首,便可向太皇太后求一个心愿,你说我夺了今年这魁首,然后向太皇太后请求赐婚,把她娶回来如何?”谢芳踪想想就觉得此事可行,正好她和楚白的婚事也取消了,可以各自婚嫁,他若是求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那么疼他,肯定会答应的。 谢芳思看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有开玩笑。虽然她方才去打探了一下那位苏三姑娘的虚实,确实与传言大不相同,但是若把她娶回家,莫说母亲不会同意,想必整个谢家也没有几个赞同的。 苏尚书此人当年不过进士出身,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并非政绩上做出了什么斐然成就得以升迁,而是因为元妃一事,得太后庇佑从此平不青云,这样的人,父亲和祖父都是瞧不上的,他们苏家的女儿,谢家自然更瞧不上,便是她与传言不同又有什么用,父亲心里的成见,哪会儿说放下就放下。 谢芳思闻言神情便严肃了些:“二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万不可乱来,还需与母亲多多商议。” “母亲对她意见可大了,根本不同意,一心想把杨家那个疯丫头娶进门,我才不去跟她老人家商议。大姐,你是最心疼我的,就不要告诉母亲了。”谢芳踪想到自家母亲提起苏婉翎那皱起的脸,他就不想去跟母亲商议,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她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的。 谢芳思见他一副铁了心的模样,就知道二弟这次恐怕是动了真感情,但此事确实难以成事,若是他今天真的在太皇太后的寿诞之上求娶苏婉翎,知道到时候两家人都会闹得不大愉快,因为父亲是绝对不会让二弟娶苏家的女儿,太皇太后再疼他,也是谢家的人,还是会希望谢家和谐昌盛,这娶进门的曾孙媳妇儿,她老人家还是会再三思量的,到时候苏三姑娘就难堪了。 同样是女子,她还是并不希望那位苏三姑娘落入如此窘迫的境地。 “二弟,你可万万不能莽撞。就算你不为母亲着想,也要为苏三姑娘想想,便是你今日求得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当真如了你的意,可你有没有想过,母亲会真心接纳她吗?不得婆母心的儿媳,往后的日子会有多煎熬,你应该比别人更清楚,三婶的委屈,你是知道的,你当真要让苏三姑娘也尝一遍?” 谢芳踪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但还是不想放弃:“可是大姐,我不想娶旁的人,若不是她,那成亲有何意义。” 是啊,如果不是他,有何意义! 谢芳思神思飘得有些远,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一身铠甲,踏马而来,立于城门之下,仰望着她,他没有说话,但是她都懂。 芳思,等我凯旋归来,必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过门。 我在等你,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回来,为什么没有回来。 谢芳踪见大姐脸上的笑意不见,眼中尽是哀思,便知道自己勾起了姐姐心中那道最不能触碰的伤疤, “大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芳思勉强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我只是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能从混世魔王一般的二弟口中说出来,而且是那样的郑重其事,姐姐觉得很欣慰罢了。” 谢芳踪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大姐的手:“大姐,我长大了,不要老是摸我的头,而且我现在已经不是混世魔王了。” “是,我的二弟已经听话了。”谢芳思收回手,忍不住看了眼对面那位的苏婉翎,只见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红唇一张一合温顺的和自家母亲说这话,瞧着竟也有几分恬淡的美好。 若苏三姑娘不是苏家的人,呵,谢芳思微微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出身已经注定,便是不能更改的,就如同她,一日为谢家女儿,便终身与谢家的荣辱系于一体,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的。 若可以,她想守着那份回忆直到永远,可是母亲不会同意,父亲不会同意,谢家更不会同意。 “二弟,你年纪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若是现在跨不过去这个坎,就把它交给时间,时间能抹平一切。”时间或许真的可以抹平一切,可是为什么,我的时间这么漫长,整整五年了,我却记得这般清楚,记得你的脸,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你率军离开泾阳城时,调转马头回来看我的那一眼。 谢芳踪并不相信这个论调,坚定地摇头:“时间并无过错,是我们自己忘记了,却要赖给时间。可我记忆太好,怕我自己忘不了,所以我会想办法让母亲接受她。” 谢芳思闻言笑了,是啊,忘不了,怎么也忘不了。 “那你可要努力了,不过你这样做,杨蓉妹妹可是会伤心的,她和苏三姑娘看起来是那样好的朋友,恐怕会因此生隔阂。”谢芳思最能体会二弟的心思,她已经没有机会了,可是二弟还有机会,她希望二弟等幸福。 “杨蓉?”谢芳踪脸色僵了僵,这个他还真没有想过。苏婉翎答应过他,会帮他解决杨蓉这个疯丫头,可是他如今生了别的想法,若是再让苏婉翎出面,只怕以后她们俩的关系当真无法挽回了,她好像就杨蓉这一个朋友。 谢二公子很头疼,郁闷的饮了一杯酒。 看来只能他自己来当这个坏人了,可是杨蓉这疯丫头牛皮糖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他都那样拒绝了,她还是脸皮如城墙一般厚的追上来,想想都头疼。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眼杨家的方向,谁知那丫头眼神竟然那么尖,一眼就瞧见了,还朝他挥挥手,吓得他赶紧收回目光。 不行不行,得下点猛药才行。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谢小将军到。”唱名的公公站在寿康宫外高声唱客,原本还坐在位置上说说笑笑的人们纷纷跪在地上。 “参见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殿下。” 大家都跪了,苏翎也不敢太过出众,只能跟着跪在地上,皇宫里的地板都是青石砖铺的,即使隔着厚厚的衣裙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和硬。 苏翎低着头,却感觉到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微微抬起头,只见三皇子李亶目光幽幽的望着她,那眼中尽是深沉,仿佛在一只即将得手的猎物,即便是苏翎抬头看见了他的目光,他也丝毫不掩饰,仿佛一切都是势在必得。 苏翎皱了皱眉,收回目光。 二皇子乃皇子之首,有他在前,旁人自然不好开口。 “众位免礼,都起来吧。” “谢殿下。” 苏翎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看向二皇子,二皇子生得平平无奇,论相貌,他是所有皇子中颜值最低的,但若论气度,他是皇子中最有皇子威严的,平日里无论说话做事,都十分沉稳,不苟言笑。身穿一身藏青色朝服,上面绣着四爪蛟龙,腰间挂着白玉龙纹玉佩,看上去十分沉稳威严。 他一直是太子之位最有利的人选,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平日里的做派已然是太子做派,只是尚未得到名号罢了,泾阳城中好大达官显贵也是这么认为,故此大多偷偷站了队,对二皇子以储君待之,毕竟皇帝的众多儿子中,唯有二皇子看起来最有资格成为储君。 站在二皇子右手边的是德妃所出的四皇子李灏,他生来肖似其母,长相上更是继承了谢家的俊美,但是常年来的病痛,让他看起来毫无精神。李灏是早产儿,生来就体弱多病,十数年来一直汤药不断,所以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病殃殃的,脸色苍白无力,眼底更是一片乌青,手里拿着一块帕子,仿佛随时准备着会吐血一般。 站在二皇子左手边的是三皇子李亶,李亶心性坚韧,手段非常,母亲虽是四妃之一,但一向不得圣宠,所以他一直隐忍蛰伏,从不会抢了二皇子的风头。但是不得不说,李亶确实是三位皇子中看着最好看的一位,特别是三位皇子站在一处,大家总是忍不住会把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也是为什么即便他和嘉妃娘娘如此不得宠,但泾阳城中还是有不少名门闺秀想要嫁给他的原因。 谢家长子谢峥嵘站在最后,他将门出身,便是静静地站在一处,也自成一派,大概是常年征战沙场之故,他皮肤偏小麦色,五官棱角分明,锐利俊朗,英武不凡,五官明明和谢芳踪如出一辙,但两个人的气质完全是南辕北辙,一个是威风赫赫的少年将军,一个是风流传世的翩翩少年郎,各有千秋。 这几位同时出现在宴会之上,想必是皇帝已经议完了事,既然前朝的公务忙完了,那宴会应该要正式开始了,太皇太后马上也要到了。 正这么想着,已经有太监高唱:“太皇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淑妃娘娘驾到,德妃娘娘驾到,长阳郡主驾到。” 众人又纷纷下跪:“参见太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长阳郡主,娘娘千岁。” 苏翎跪在地上,缓缓叹气,今天怕是膝盖要遭殃了,毕竟今日宫里的主子都要来,像这样四五个一起来倒也罢了,要是一个一个来,怕是膝盖都要跪碎。 当古人的滋味可真是难受啊,膝盖遭罪。 “众位平身吧,不必拘礼。”太皇太后坐在主位上,一脸慈祥的看着底下的人,让众人平身。 “多谢太皇太后娘娘。”众人缓缓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苏翎看着那阶梯之上的太皇太后,她的脸上染满了岁月的风霜,当年那个陪着先帝爷打江山,定国安邦的少女如今已是风烛残年,但胜在精神矍铄,八十岁高龄了,虽然满头银霜,但将门的风骨犹在,虽年迈但背脊不曾弯曲半分,坐姿依旧精神抖擞。 皇后叶氏叶家出身,如今的一品大将军,天下兵马大元帅叶征是她的父亲,叶家先祖曾是太皇太后手下最得力的将军,战死沙场之后,叶家也得到了先祖的蒙荫,子孙血性不改,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建功立业。叶家有如今的地位,有太皇太后的提携,但更重要的是,叶家的忠烈和奋勇。 当年和夜郎国一战,叶家死伤惨重,叶大将军重伤,三个儿子死了两个,一个伤了双腿终身残疾,嫡孙叶云祺亦英勇殉国,如今叶家满门忠烈只剩下一个老将军叶征和残了双腿的叶青,以及唯一的嫡孙女叶文君。 皇后叶子衿嫁入皇家,虽生了嫡长子,但不幸夭折,她自己也无法再孕,叶家如今看着风光无限,金碧辉煌,内里的心酸苦楚无人得知,叶家的荣耀,完完全全是用叶家的鲜血换来的。所以皇后其实不过三十多岁,但早已心力交瘁,容颜老却,和年纪相当的德妃比都差了老大一截,更别年轻貌美圣宠不衰的淑妃了,瞬间毫无颜色。 苏翎目光移到淑妃脸上,虽然是名义上的亲姐姐,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她。 苏婉卿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保养得却如同十几岁的少女,肤若凝脂,眉若远黛,即便是宴会之上这么多十几岁的娇嫩美少女,竟然也半点不逊色,偏偏她衣着并不华丽,之前略施粉黛,头上也并不过多华丽累赘的首饰加称,却看着更加清丽脱俗人间绝色。 当初刚入宫之时,皇帝因为对皇后尚有敢情,加之怜惜她刚刚没了孩子,对淑妃并无过多恩宠,但时间缓缓而过,有些伤疤自己忘不了,但旁人却是能忘了,更何况是帝王,六宫粉黛个个绝色,淑妃又比旁人颜色更甚,出头是迟早的事。 她手段又比辰贵妃略高端些,知道什么人在皇帝心中还是有分量的,从来不得罪,比如皇后,比如晋阳王。 说起晋阳王,苏翎目光不用移,都能感觉到长阳郡主那吃人般的眼神,恨不能将她剥皮拆骨才好,苏翎是真冤枉,她可真对三皇子没什么兴趣,你们这些人怎么就是不信呢。 哎,看来要怪只能怪当初的苏婉翎,做得实在是太出格了,见人都说她要成为三皇子妃,总是像三皇子示好,没事送个手绢,假装摔倒,各种花样是层出不穷,想让人忘记都不可能。 难受,果然一旦先入为主,想要扭转一个人的想法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长阳郡主一踏进寿康宫,就看见苏婉翎和三皇子眉来眼去(?)!果然如顾妘所言其实是想要欲擒故纵,改变策略,竟然当真引起了三皇子的注意。 以前三皇子可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现在竟然会当着众人和她眉目传情,这个贱人,贱人! 三皇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从前她觉得这样的女子,三皇子一定会瞧不上,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是她太过大意了,既然你非要跟本郡主抢,那就别怪本郡主手下不留情了。 长阳郡主招了招手,贴身的小宫女立即俯身过来,长阳郡主在她耳边瞧瞧耳语一番,小宫女立刻点头会意,趁着无人注意,一个人悄悄离开了。 长阳郡主聂静姝眼神恶毒地望着苏婉翎,无声地笑了,那笑意,偷着无边的狠意。 第八十五章 献礼 “你们几个,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可是皇帝已经处理完了公务?可别因为哀家这小小的寿辰,耽误了朝廷的正事。”太皇太后语气和蔼的望着三位皇子。 二皇子即刻起身:“回皇祖母,自是已经议完了事,父皇回宫换了朝服也会即刻过来。” 太皇太后点点头:“你父皇有心。既然人都到齐了,大家都入座吧,别站着了。” 太皇太后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皇帝因为上朝晚来些这是自然的,但是太后娘娘还没到呢,太皇太后就说人齐了,这话里的意思,在座的哪个不清楚。 太皇太后当年和太后的恩恩怨怨,年纪轻些的孩子们不知道,但年纪稍微大些的诰命夫人们个个都是知晓的,太皇太后不喜欢太后娘娘这个儿媳妇,极力阻止先帝封她为皇后,但最后拗不过先帝爷,只能罢了。 先帝爷那般宠爱太后,太后却一直无所出,这其中的缘由是非,无人敢说,更是众说纷纭。总之这二位,哪怕已经时过境迁,这心结却怕是要带进棺材了。 无人敢说话,整个宴会场静得落针可闻,突然想起的太监唱客声格外的清晰嘹亮。 “太后娘娘驾到,辰贵妃到,长公主到。” 大家愣了一瞬,赶紧又跪在地上:“参见太后娘娘,辰贵妃娘娘,长公主。” 苏翎跟着跪在地上,目光却忍不住往长公主身后瞟,如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和宫里的侍卫站在一处,神情淡泊严肃,眼神冰冷肃杀,周身的气度都散发着一丝冷,即使和那些威严的侍卫站在一处,他也是格格不入的特殊存在,仿佛大家都站在黑暗里,但他身上却总有一股引人注目的神秘光辉。 也不知道他这些天在长公主身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长公主给……她脑海中想到了一幕幕令人脸红心跳的场面,想想又觉得不对,就算长公主看上了他,以楚白的个性,也应该是翻身做主把歌唱的那个,所以画面应该是……苏翎越想越离谱,忽然抬眸,察觉方才还面无表情眼神肃杀冰冷的楚大boss竟然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那眼神带着几分审视,那目光仿佛能看透她的内心。 不要问她为什么,没看到楚白大boss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吗? 她赶紧移开视线,恰好看到了太后娘娘缓缓而来。 太后娘娘一身大红色凤凰长袍,头戴华贵的凤凰华盛,容颜精致,由太监扶着缓缓而来,那气度那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是太后过生辰,如此高调,又故意晚到,分明是给太皇太后难堪。 可是这两位如今都是宫里最尊贵的女人,便是皇帝也不好直接训斥,更别提下面这些人,个个只敢埋着脑袋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卷进了这两位最尊贵的女人的战局之中。 “参见太皇太后,臣妾想着母后的寿诞,为母后贺寿自然应该细心装扮,不然足以表达臣妾的孝心,可是好生苦恼呢。哟,大家都来了,臣妾没来来迟吧。”太后浅浅施了一礼,不等太皇太后发话,便已经起了身。 辰贵妃虽然一向唯太后马首是瞻,但是太皇太后面前,她还是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施了个礼,不敢起身。长公主却胆子大得很,想来也是肆无忌惮惯了,以为有太后娘娘兜着,便可为所欲为,除了皇帝什么人都敢不放在眼里。 太后脸上阴晴不定,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脸上,没有半分欢喜的神色,她老人家目光炯炯的看着太后,太后却并无畏惧,互相对峙着,依旧无人敢开口说话。 皇后叶氏瞧着这气氛有些沉重,毕竟是当真这么多王公大臣家眷的面,不好闹得太僵,于是便赶紧出来打圆场:“皇祖母,今日是您老人家的八十大寿,一些小事就别挂在心上了,听说今年几位皇子都给您准备特别的礼物,尤其是四皇子,他听说您时刻念叨着当年与先帝爷在关外的那些岁月,所以为您准备了一件您一定会喜欢的礼物。” 太皇太后闻言面色这才和缓了些,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后道:“既然来了,便入座吧。” 太后在太监的搀扶下入了座,长公主也跟着在太后之后落了座,辰贵妃心有余悸的起身,坐在了皇后的下首。 皇后见众人皆落了坐,方对掌事太监点点头,掌事太监立即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浮尘一甩,高唱:“众卿献礼。” 太监话音刚落,二皇子便起了身。 “太皇太后,骞儿为太皇太后准备的礼物是特意从西海寻来的至宝紫玉珊瑚一尊,祝愿太皇太后千秋万世,福寿绵长。”二皇子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抬着一架蒙着红布的架子缓缓而来,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打碎了,待架子放稳妥了,才站定,二皇子上前,扯下了盖在上面的红布。 一尊紫色珊瑚映入眼帘,珊瑚形势鹿角,上面了布满了密密麻麻似蜂窝的小孔,每一个枝丫都圆润漂亮,此时阳光正好,洒在紫玉珊瑚之上,给这尊紫玉珊瑚渡上了一层神秘的流光,让人谓之惊叹。 泾阳城是内陆国,多河流少海域,海中珍宝本就少见,这紫玉珊瑚更是少之又少,寻常人家连见都难以见上一面,便是苏翎,也只是在视频里见过,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珊瑚,没想到亲眼见到比视频里看到更好看。 辰贵妃见太皇太后似乎挺喜欢的,便开口替二皇子说道:“这尊紫玉珊瑚是骞儿费了好大功夫才寻到的,光是运回来都花了三个月,生怕哪儿磕着碰着,花了好多心思呢。” 太后不满地看了眼辰贵妃,这个不省心的女人,又背着她巴结讨好太皇太后,以为你们母子这么巴结她,她就会帮你们支持二皇子登上皇位吗?可笑至极,太皇太后若是被这些东西打动,当年她还会吃那么多苦头? 辰贵妃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太后的目光,不敢看太后的眼睛。 这件事她确实没有提前告诉太后娘娘,因为她觉得谢家的势力毕竟在朝中根深蒂固,骞儿若是要登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四皇子的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便是太皇太后有心,四皇子也没那个命,大臣们也不会干的。 既然皇位迟早是骞儿的,又何必把太皇太后得罪得太过,太后姨母和太皇太后有恩怨,她和骞儿却没有,骞儿毕竟也是她老人家的亲曾孙,没有必要和太后一起跟她老人家过不去。 太皇太后点点头:“骞儿有心了,赏。” 苏翎远远瞧着,都觉得太后此刻的脸可以和锅底媲美了。 俗话说,不怕对手猛,就怕猪队友。 辰贵妃看着对太后娘娘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实际上背地里却并不是很听这个姑母的话,主意大着呢,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瞒着太后做些不上台面的的事情。说她蠢吧,她其实是最懂太后心思的人,太后想要让未来江山之主流着赵家的血,弥补自己的遗憾,就只能把宝压在她的儿子身上。 但是她又怕自己儿子虽然登了基,却还要听从这个姨母的指令,所以总想着自己找些出路,摆脱姨母的控制,可惜脑子有限,总是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自己碰得头破血流就罢了,还把太后给得罪了,太后现在不收拾她,大概是觉得时候未到,也不想因此让二皇子和她离心。 但偏偏这个辰贵妃却觉得是太后拿她没有办法,总是想尽办法的作死。 二皇子是她的曾孙不错,但是其他皇子都是她的曾孙子,无论她如何讨好,太皇太后都不可能出手帮他们,毕竟二皇子身上,也流着赵家的血。 二皇子心满意足的坐回自己的位置,目光看着四皇子:“四弟,皇后娘娘说你给皇曾祖母准备了特别的礼物,怎么还不快拿出来大家瞧瞧?” 他刚得了赏赐,私心里以为没有人的礼物能比他的更贵重,心里便多了几分攀比之意。 四皇子用手里的帕子掩唇咳嗽了一声,面色苍白道:“二皇兄为何先问我,便是依长幼尊卑,还有三皇兄未向皇曾祖母献礼,二皇兄为何先问起我来了。” 李骞从未将李亶放在眼里,一直觉得他只是依附在自己身边蝼蚁罢了,虽为皇子,但他母亲不受宠,能拿出什么像样的献礼,有什么可问的。 但是四皇子既然这般说了,他也不能就此略过,这才不甚欢心的缓缓开口:“三弟,就把你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给大家伙儿开开眼吧。” 李亶闻言站起身,奉上自己准备的献礼。 “亶儿给皇曾祖母准备的礼物是李志柏先生亲手画的八仙贺寿图,祝皇曾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骞闻言轻笑了一声,就知道这个老三准备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这个李志柏虽然也算是个大家名流,但他晚年竟然名节不保染上了赌瘾,竟然把家产都输光了,为了还债,只要钱够多,他便会画上一幅,所以他的画并不难求,甚至还有些黄白之物的铜臭气息。 这样的献礼,他竟然也拿得出手,果然是寻不到什么像样的献礼了。 “三弟,太皇太后寿辰,您就送这么俗气的献礼,未免有失皇子的身份吧,恐怕在座的臣子家眷们准备的献礼都要比你的贵重。”李骞当着文武百官家眷的面,完全没有给李亶留面子。 苏翎忍不住看向李亶,只见李亶面色无常,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李灏的嘲讽,依旧谦和道:“李志柏先生晚年的画作或许沾染了些世俗的气息,但此画是他年轻鼎盛时所画,虽不说价值连城,但也颇受推崇,亶儿觉得应景,便寻来献给皇曾祖母,还望皇曾祖母别嫌弃。” “都是一片孝心,哀家怎么会嫌弃,把画拿上来让哀家瞧瞧。”太皇太后和善开口,立刻有大太监下去将画拿上来,在太皇太后面前展开,太皇太后连连道好:“这李志柏晚年虽然不像话了些,但他的画确实十分精致,画工精巧,我记得皇帝也是称赞过的,亶儿有心了。” “皇曾祖母喜欢就好。”李亶不卑不亢,不悲不喜,并没有因为得到太皇太后的喜爱就喜形于色,这一点看来,他的心思可就比二皇子李骞要深沉多了。 这个李灏,明明是一众皇子中起点最高优势最大的,可惜无论哪一世,永远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就好比此刻,见到李亶的画得到了太皇太后的夸赞,脸立刻就拉下来了,半点掩饰都没有,显然日子过得太过顺遂,也不是什么好事。 辰贵妃见三皇子的礼物竟然让太皇太后如此称赞,脸色也拉了下来。 李亶只能是我儿的陪衬,怎能让他在太皇太后面前得了脸,这根本就是在打她和骞儿的脸,她目光不善的瞪了眼李亶,转过头变脸般地笑着对太皇太后开口道:“太皇太后,听说四皇子也准备了不得了的礼物,不如我们看看四皇子准备了什么吧,听皇后娘娘说还是从关外带回来的,臣妾也十分好奇呢。” 太皇太后闻言让人收起了画:“哀家也好奇得很,灏儿,你准备了什么稀奇的东西,拿出来让哀家瞧瞧吧。” 四皇子起身,道了声是,举起双手拍了两下掌。 众人纷纷好奇的望着门口,只见四个侍卫小心翼翼的抬着一个偌大的架子,架子上面也用红绸盖着,看着比二皇子的紫玉珊瑚更大,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侍卫小心的将架子放下,四皇子并未上前,而是让侍卫扯下了红绸,众人睁大了眼,生怕少看了宝贝一眼,毕竟四皇子的生母那可是谢家出身,论财力论权势论宝贝,谢家那都是略胜辰贵妃的娘家沈家的。 红绸‘哗哗’落了地,众人瞧着那架子上的‘宝物’,顿时傻了眼。 ------题外话------ 我是莫得感情的定时发布 第八十六章 作死(二更) “哈哈哈,这哪里是宝贝,分明是一块儿破石头,四皇弟搞这么大的阵仗,把这块儿破石头从关外运回泾阳城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吧,可当真是辛苦啊。”二皇子看着那毫不起眼的大石头,仿佛是从什么地方硬凿下来,四四方方的,上面还有一些难看的痕迹,想必是凿石头的工匠不小心留下的。 在场之中的所有人,无人敢出声,连太皇太后都皱了眉头,李骞见状笑得更得意了:“四皇弟,其实你若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宝贝,可以跟皇兄说,咱们是手足兄弟,皇兄会帮你的嘛,怎么能用一块破石头来敷衍太皇太后呢。而且你选石头,也选一块儿好看的嘛,你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痕迹,跟狗爬似的,多不好看。” 苏翎看着高台之上的太皇太后,默默在心里给这位二皇子点了根蜡烛。 “二皇兄,慎言。”四皇子李灏皱了眉,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红晕。 “怎么,皇兄不过说了句实话,四皇弟就气成这般,你可千万不能动怒,万一气出个好歹,那皇兄我可就是罪人了。”李骞逮着点错处就极尽嘲讽,半点不留情面,坐在太皇太后下首的太后却皱了眉。 这个李灏虽然身体不好,但是脑子却是个灵光的,断然不会在这样的场合送一块儿没什么用处的破石头,这石头想必另有渊源,不然德妃不会这般泰然处之,皇后也不会刻意提及。 太皇太后此刻面色难看,或许不是因为老四送的这块儿石头,或许是因为老二说的话。 关外?石头? 传闻当年太皇太后和尚且是太子的先帝爷携手在西萧关抵御外敌,苦战半年之久,斩敌数万,终于大破敌军。大战告捷之后,先帝带着太皇太后于西萧关外贺兰山看日出,并于山顶石碑刻下一首诗,一时传为佳话。 太后娘娘仔细瞧着那石头上面的痕迹,歪歪扭扭,哪里像是当年先帝亲手刻下的诗句,也难怪老二会说像狗爬。可是看太皇太后的脸色,这石头分明和当年有几分关系。 太后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冷意沉沉笑。 苏翎自然是瞧见了,太后无子,元德帝也非她所生,她却安安稳稳地坐牢太后的宝座,还能闲着无事给太皇太后添堵,这份心智本就没有几个人能比,她虽然不知道太皇太后和当年的太子殿下在关外除了看日出之外还发生了什么,但大概已经猜到了这块儿石头和当年的太子有关。 她笑,是因为她想要看看辰贵妃和二皇子费尽心机讨好太皇太后,结果却拍到了马蹄上;她不出言提醒,也是要告诫辰贵妃和二皇子,她们的靠山,只有她,其他人都是妄想。 这块儿石头的来历,除了太皇太后,知道的人并不多,当然苏翎是个例外。 其实这块儿石头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是那上面被二皇子称之为狗爬的痕迹,那其实是太子殿下当年醉酒之后的胡闹之作,一向神勇无双,智谋双全的太子殿下,因为求而不得,几次三番被喜欢的女子拒绝,借酒消愁,喝得那叫一个酩酊大醉。 不过人家醉了是睡觉,太子殿下醉了却比醒着的时候更霸道,歪歪斜斜闯进谢大姑娘的营帐,胡搅蛮缠把人拉出来,找到一处陡峭的崖壁,非说那崖壁是神话传说里的三生石,只要刻下两个人的名字,便是三生三世的缘分。 偏生喝醉了酒,剑也拿不稳,刻的字便更没眼看了,但谢大姑娘却竟然同意了。咱们神勇无双,智谋双全的太子殿下,拉着喜欢的姑娘去看日出没有追到姑娘,好不容易喝醉了酒,耍了一次酒疯,竟然歪打正着追上了,所以说,人生处处是惊喜,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神勇无双,智谋双全的太子殿下醒了之后,高兴得非要把那块三生石给凿下来带回去泾阳城去,被谢大姑娘拦住了,太子殿下虽然觉得惋惜,但拉起谢大姑娘的手,自然是谢大姑娘说啥就是啥了。 太子殿下登基之后,一生勤勉,为了黎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除内患,灭外敌,不到四十身体就被拖垮了。先帝过世,太皇太后独自辅佐元庆帝登基,但是母子俩因为立皇后一事生了嫌隙,元庆帝执意立了赵家馨月为后,太皇太后便关了宫门不理朝政,一心修佛,为先帝祈福。 如今年岁越发大了,便总会想起年少时和太子殿下那段纵横疆场,携手杀敌的岁月,时不时也会想去关外看看,看什么呢,看关外的日出是否如当年一般美,看那夜空之下醉酒刻的字,是否被岁月抹去了痕迹。 可惜,年纪到底是大了,岁月不饶人,想去的地方去不了,便只能永远的遗憾。 四皇子这份礼物,是最得她心的,她老人家没想到这么多年,那些歪七扭八的鬼画符般的字依旧还在,就像那个人的影子,这么多年了依旧清晰,还是少年模样。 但是二皇子这个傻缺,上来就说那写字是狗爬,你说太皇太后脸上能好看?那眼底的锋芒如刀,竟有了几分年少时才有的冷冽锋芒。 默哀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二皇兄,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你可知这上面的刻字是谁所书?”四皇子沉了脸,脸上难得有几分红晕,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 李骞却当他是气的,并未有所察觉,依旧盛气凌人:“是谁所书啊?四皇弟可别告诉我这是什么当世名流的佳作,要知道这世上多的是沽名钓誉吹嘘自己的无能之辈,四皇弟身体不好,鲜少出入宫城,被人骗了也是正常的。” 苏翎肉眼可见的察觉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脸色更难看了。 “二皇兄,这可是当年先帝爷当年醉酒之后亲手刻下的字迹,上面是太皇太后和先帝爷的名字,寓意黎国江山稳固,帝后敢情坚如磐石,你怎可如此诋毁,当真是要对先帝不敬吗?” “四皇弟莫要诓我了,先帝爷的亲手刻的字怎会如此……”他指着那块石头,看着上面狗爬般的字迹,怎么也不相信这会是先帝爷的手书,他目光稍稍往太皇太后的方向瞟了一眼,立刻截住了剩下的话头。 “先帝爷刻下的字如何?”太皇太后苍老而厚重的声音响起,李骞总算是反应过来此事的严重性了。 他平日里一直将老四视为最大的威胁和对手,所以能踩他一脚的时候,他总是会毫不留情,以往都让他称心如意,但今日却栽了跟头。 老四这个病秧子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漏出破绽,让他以为有机可趁,没想到这是他挖的一个大坑,等着他往里面跳。 他费尽了心机,想要讨好太皇太后,没想到竟因为几句话,适得其反,讨好不成,反倒得罪了太皇太后,这么多人瞧着,太皇太后岂会善罢甘休。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曾祖母恕罪,骞儿并非有意诋毁先帝,孙儿并不知道这是先帝爷的手书,还望太皇太后宽恕骞儿。” 太皇太后皱着眉,尚未答话,皇后娘娘却发了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二皇子公然诋毁先帝爷,四皇子明明已经劝阻了二皇子,可二皇子你却不依不饶,说……”皇后娘娘顿了顿,并未重复他那些大不敬的话,呵斥道:“侮辱先帝,你该当何罪?” 二皇子身子瑟缩了一下,神情紧张,辰贵妃见状,扑通一声也跪在地上,朝着太皇太后解释:“皇祖母,骞儿并非有意诋毁先帝爷,他是无心的,他是不知情的,是……是他。”辰贵妃神色狠厉,带着指套的尖尖食指指向四皇子:“是他故意陷害骞儿,骞儿一向良善,怎么会侮辱先帝爷,太皇太后明察啊。” 德妃冷笑了一声,缓缓开口:“辰贵妃当真是长了一张巧嘴,但也不能胡乱攀咬啊,这么多人瞧着,四皇子何时陷害了二皇子,明明是他自己胡言乱语,想要趁机打压自己的亲弟弟,却不曾想侮辱诋毁了先帝爷,辰贵妃却要把罪责推到别人头上?” “你胡说。”辰贵妃厉声打断德妃的话,她望着太皇太后,只见太皇太后面色沉沉,显然是动了真怒,她再强自辩解也无甚作用,目光便落在了太皇娘娘身上。 对,太皇娘娘,她是骞儿的姑祖母,她老人家一定不会不管的。 “太后,太后,您是最知道骞儿心性的,他一向孝顺,绝对不会做出诋毁先帝爷事情,是四皇子和德妃,是他们母子俩联手陷害骞儿……” “住口。”太后坐直了身子,一双凤目满是愤怒和蔑视:“人家德妃和四皇子为何要陷害二皇子?你可知当众污蔑妃嫔和皇子是什么罪过?” 辰贵妃一脸哭腔戛然止住,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亲姑母。 苏翎却忍不住露出一个会意的笑,这个太后娘娘,手段是真高。 她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二皇子身上,怎么可能让二皇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折在太皇太后手里,但是这母子俩又怀了别的心思,想要脱离她的掌控,去讨好太皇太后,她若是不借机惩治警醒她们一番,她们会以为自己的翅膀已经硬了,可以脱离她的掌控。 所以她明知这件事情后面有诈,却没有提醒二皇子,辰贵妃求她出手帮忙,她没有求情,却直接一通大骂,把辰贵妃骂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辰贵妃一向头脑简单,自然想不到太后娘娘这是以退为进,只以为太后娘娘是真的生气不管她们母子了,连忙跪着上前:“姑母,骞儿不知道那是先帝爷刻的字,所谓不知者不罪,他是真的不知道。您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太后扯回自己的袖子,沉声道:“那石碑是先帝爷亲手刻下送给太皇太后的,史书上虽然没有记载,但四皇子都知道,骞儿同为皇子,怎么会不知道?你口口声声说四皇子和德妃诬陷二皇子,你有证据吗?” 太皇太后这话明面上听着是在责骂辰贵妃,但仔细一听,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史书上都没有记载的事情,世人怎么会知道,世人都不知道的事,四皇子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太皇太后告诉他的啊,因为德妃是谢家出身,知道些先帝爷和太皇太后的密辛往事是正常的。 可二皇子不同,他不知道这段密辛往事啊,再说了,这石头平平无奇,谁能看出来这是先帝爷的亲手刻的。 在场的家眷都是高门大户里宅斗多年的个中高手,哪个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但是上头那两位,哪个都不能得罪,根本就是神仙打架,谁敢开口说话,只能一个个明哲保身,两头不得罪。 这些个高门大户都能听明白的话,上头坐着的几位怎么会不明白。 皇后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怎么肯就此罢休,她皱了皱眉,缓缓道:“圣上一向希望皇子们兄友弟恭,兄弟和睦,二皇子作为兄长,长辈都没有发话,却对皇弟献上的献礼大家诋毁,刻意贬损,哪有顾忌亲兄弟之间情谊。虽说是不知者不罪,但若是人人效仿,侮辱了先帝再一句不知者无罪,那岂非没了王法尊卑。” 辰贵妃闻言,又急又气又狠地看向皇后叶氏:“皇后娘娘,你这是诛心,这么点小事……” 皇后娘娘十分冷厉地打断辰贵妃的话:“侮辱先帝,在贵妃眼中竟然是小事,二皇子虽是皇子,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皇子。” 二皇子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仿佛一瞬间被人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皇后唇角勾了勾,眼中尽是畅快。 “没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二皇子侮辱先帝,实为大不敬之罪,罪大恶极,依律当斩,辰贵妃,骞儿犯下这样大的错事,哀家也无能为力了。”太后娘娘声音淡淡的,没有半点起伏,转头看向太皇太后:“今日是太皇太后的生辰,还是请太皇太后亲自定夺吧。” 辰贵妃看向太后,又看向太皇太后,最后痛哭流涕的朝着太皇太后猛磕头:“太皇太后,骞儿只是无心之失,求太皇太后高抬贵手。” 李骞吓得面无人色,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后,太后幽深的眼神定定地瞧着他,朝着太皇太后的方向微微侧了侧头,李骞略略一思量,立刻明白了太后娘娘的意思,赶紧趴在地上痛哭求饶:“求皇曾祖母饶命,骞儿再也不敢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 苏翎真的忍不住要鼓掌了。 明明是个死局啊,但她这一手立刻让眼前的局势有了一丝转机。 虽然这个罪名不能直接要了二皇子的命,但也能让他元气大伤,失了颜面,但是太后一开口,就直接定了他死罪,又把球踢给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礼佛多年,不问朝政,若是严惩,就坐实了皇后和德妃联手构陷二皇子,并且这么多年所谓的礼佛不问朝政根本就是假的,所以太皇太后不能严惩,毕竟今天还是她老人家的生辰呢。 今天这个生辰,太皇太后过得,那叫一个不顺心。 苏翎看向,只见太皇太后皱了眉,脸色更加难看了,她瞪了眼皇后,又看了眼德妃,已经明白今天这场戏是这二位联手安排的,侮辱先帝,确实是个极大的罪名,她们俩这是那她当枪使呢。 “这石头上面的手书,确实是当年先帝爷醉酒时刻下的,当时有只有哀家和先帝二人,所以知晓得人不多。哀家这些年年纪越发老了,时常会想起当年的那些事情,或许是无意间提及了,灏儿这孩子就记在了心里,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至于骞儿,此事确实怪不得你,你也是无心之失,先帝爷是最疼爱子孙的,想必也不会与你过多计较,起来吧。” “多谢皇曾祖母。”二皇子李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站了起来。 皇后见太皇太后竟然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立刻不满意地出声:“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凤眸微眯,警告地看了皇后:“皇后还有何话要说?” 皇后张了张嘴,余光中看到德妃轻轻摇了摇头,她才讪讪放弃道:“臣妾也觉得,太皇太后寿辰,应该普天同乐,君臣皆欢。”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那就继续吧。” 一场剑拔弩张的好戏,就这么拉上了帷幕。 苏翎觉得,皇后还是太过心急,以为太皇太后会站在她们这边,没想到太皇太后是真的不想参与立储之事,更没想到太后竟然会这般狠心,一出手就打了张死牌,直接打乱了她的阵脚,让她都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她一番盘算扑了个空,脸上也不怎么好看,若不是碍于皇上还没到,她恐怕都要抱恙先走了。 不过依苏翎对皇后娘娘的了解,她也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人,她既然在出手,说明她和德妃只见已经达成了协议,准备和二皇子争夺储君之位,四皇子的体弱之症是治不好了,但他只要诞下了孩子,这太子之位便有望争一争了。 看来前朝很快也要热闹起来了,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皇后一党,太后一党,以及潜伏在暗处的三皇子,哪个都不是善茬,这些看上去和苏翎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却和尚书府有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入了这个局,谁也别想脱开身,更何况她那个姐姐也有同样的野心呢。 苏翎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西沉,宫里已经开始掌了灯,火红的烟火之光照在人脸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苏翎喝了口茶,掩饰住心底的寒意。 但愿,孟师兄能成功。 三皇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忍不住便落在了那道桃红色的身影之上,她今日穿着得并不出挑,衣着首饰竟然都是最普通不过的,脸上不施粉黛,但她肌肤胜雪,竟难得有几分干净清新的纯洁之美,与她以往的风格大相径庭。 从前她总是喜欢打扮的花枝招展高人一等,总是十分高调地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之上,如今这个样子,瞧着倒沉稳了不少,确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名门风范。 几位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之间暗潮汹涌,旁的家眷都低着头明哲保身,偏她眼神晶亮,清澈透亮的眼眸仿佛洞察了一切,无论这几位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一般。 怎么可能,一个人不会突然变化得这般快,若是她真的洞察了所有人的心思,那她又长着一颗怎样的七窍玲珑心? 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亶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忽然感觉到一道凌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微微抬头,看向那道目光的来处。 闪烁着亮光的火红灯笼之下,男子一身黑色侍卫官服,腰间别着长刀,眼神如刀,锐利冷冽的瞧着他,几分审视,几分犀利,如草原上的孤狼遇上了雄狮。 楚白! 李亶冷嗤一声。 一个被长公主看上的面首罢了,竟然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若说从前,苏婉翎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愿意嫁给你,如今你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要堕落深渊,哪怕不要男人的颜面也要跟在长公主身边往上爬,这就怪不得本殿了。 苏婉翎,本殿下要定了! ------题外话------ 因为现在大多是女主视角,所以看到的男主是比较冷漠无情的,等后面男主视角的时候,会有你们想看的。 第八十八章 谢二解围 “皇上驾到。”太监嘹亮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宴会厅,文武百官纷纷下跪。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德帝虎步龙威地走进宴会厅,朝太皇太后和太后行礼。 “孙儿来迟,还望皇祖母恕罪。” 太皇太后十分慈祥地看着皇帝,笑得像一个平常百姓家的祖母:“皇帝哪里的话,你处理前朝事务繁忙,殚精竭虑,是百姓之福。” “多谢皇祖母夸赞。”元德帝和太皇太后好一阵寒暄,又和太后见了礼,方才叫众人平身:“众卿平身。” “谢皇上。” 苏翎是第一次见元德帝,她依稀记得自己写的这个元德帝是个十分有主见,懂隐忍,善权谋,性子里还有几分杀伐果断的主儿,如今瞧着,元德帝的长相真是半点也没有枉费她给他设的这个设定,看上去当真是十分威武霸气,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都会流露出一股君王的尊贵霸气。 “进行到何处了,继续吧,别因为朕耽搁了进度。”皇帝甫一坐下,就开口问,皇后娘娘正要开口,坐在身后一脸装得一脸天真烂漫的长阳郡主开口:“回皇上,各家正在献礼呢。” 皇后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眼神淡淡地看了眼长阳郡主,并未说话。 长阳郡主是异姓王,按规矩是不能坐在主位之上的,但这个长阳郡主十分会讨太皇太后欢心,所以每每被太皇太后叫到宫中解闷说话,地位自然也比一般的郡主要高,皇帝也喜欢她,闻言笑道:“那就继续吧。” 有了前面两位皇子的大手笔,其他人的献礼便显得有些不够看了,太皇太后选了几个用心的世家小姐的献礼点名表扬了一下,献礼结束,便是每年宫宴例行重头戏,击鼓传花,主持的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江月姑姑。 “见过各位贵人小姐,今年便由奴婢为大家主持这击鼓传花大会,想必规则大家都是清楚的,奴婢手中这颗花球,鼓声响起便开始传递,若鼓声停下,花球在哪位公子或者小姐的手里,就请这位公子或者小姐出来表演个节目,若有表演得好又能逗太皇太后娘娘开怀的,除了往年例行的奖赏,皇后娘娘也准备了丰厚的奖赏,各位公子小姐,请准备好,鼓声起。” 厚重响亮的鼓声‘咚咚咚’响起,花球开始传递,和苏翎的消极懒怠不同,别家的姑娘们似乎个个都想得到这个花球,每每花球到了自己手里,都要停顿挣扎个几秒,偏偏鼓声不停,只好继续往下面传递。 苏翎瞧着那花球,却仿佛一个烫手山芋,花球从武将家眷那边很快传了过来,眼看就要到她们这里了,江月姑姑却还是没有喊停的意思,苏翎有点心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花球。 “这第一次花落谁家,奴婢斗胆,请太皇太后亲自喊停。”江月姑姑朝着太皇太后微微施礼,太皇太后喜上眉梢,似乎很喜欢这件事情,点头道:“那就停吧。” 鼓声霎时停下,花球刚好到了苏翎手里,她眼疾手快,赶紧扔在了苏婉致怀里。 苏婉致手里抱着那花球,眼中有错愕,有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 徐氏不满地瞪了眼苏翎,苏翎讨好了笑了笑,但依旧没能让她老人家皱着的眉头松开半分,只能厚着脸皮假装没看到,望着主位上的各位贵人。 “花落谁家了?”太皇太后望着人群里的苏婉致,问身边的人。 淑妃看见拿着捧花的人竟然是苏婉致,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温顺和缓的答:“回太皇太后,是臣妾娘家的五妹妹,苏婉致。” “吏部尚书家的?”太皇太后想了想,似乎想起些什么不好的传闻,脸色并不是很欣慰。 太后却突然笑了,语调轻柔却带着一丝明显的嘲讽:“太后娘娘怕是想错了人,这位可不是那个名满泾阳城的苏三姑娘,这位是尚书府的庶女苏家五姑娘,据说琴棋书画样样了得,舞更是跳得不错,也不知尚书府是如何培养的,一个庶女竟然比嫡女还更有才学。” 突然被点名的苏婉翎笑不动了。 淑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是碍于对方是太后娘娘,她也只能隐忍不发,一双美眸盈盈若秋水,委屈地看了眼皇帝,然后低下头。 元德帝见爱妃受了委屈,便起了维护之心:“能得太后娘娘的夸赞,想必你这位妹妹舞艺确实了得,便出来展示展示,让朕开开眼界吧。” “是,请容小女下去换衣裳。” 得了皇帝首肯,苏婉致便下去换衣裳了,可上面的几位却并未消停。 “皇帝对淑妃可当真是恩宠日渐,这偌大的后宫,恐怕淑妃有这样的恩典殊荣,你说是不是啊,皇后?”太后娘娘眼神落在皇后身上,皇后脸色微微一僵,瞬间又恢复了微笑,不甘示弱道:“淑妃妹妹能得皇上的圣宠,是她的福气,当然也得多亏了母后,若非当年您一眼相中了淑妃妹妹,她哪来今日的殊荣。” 太后想让她对对淑妃,若是以往她还确实会和淑妃过不去,可如今淑妃已生了旁的心思,可没有从前那般好拿捏和听话了,太后拿她没办法,想让她出手,她如何可能会出手帮太后解决难题。 这个因是她自己种下的,这苦果自然也要让她自己尝。 可笑太后还以为自己选得是只金丝雀,却没想到是只苍鹰,被鹰啄了眼的滋味,太后可要好好享受享受。 太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语气渐冷:“皇后可真是贤惠大度啊,也是,皇后的处境,也只能贤惠大度了。” 皇后脸色一白,捏着手帕的手逐渐攥紧。 气氛有些压抑,主位之上的两个贵妇只见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电流,苏翎忍不住叹口气,神仙打架啊神仙打架,这二位个个说话诛心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 一个说你自己玩鹰的被鹰啄了眼,一个说你堂堂皇后除了贤惠大度,就没别的了,就差直接说她生不出孩子了。 音乐声渐渐响起,熟悉的前奏让苏翎眉头一挑,忍不住看向了铺着红色地毯的尽头,苏婉致穿着厚重的大红裙袍,金线绣着的牡丹栩栩如生,长长的头发已经挽起,梳成了盛唐模样,这不是她准备的节目和衣服。 若说是巧合,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为她的节目是借鉴李玉刚的《新贵妃醉酒》,她苏婉致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自己创造出这首歌,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身边有苏婉致的人。 苏翎忍不住回头,身后的春雨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苏婉致目光轻轻瞟了眼苏婉翎,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现在你发现了又如何,已经迟了,你想出来的舞蹈确实别出心裁,若不是她得了消息,仅凭自己的排练的舞蹈还真难超过你的风头。 舞台上音乐已起,苏婉致收回目光,朱唇轻启,柔柔的戏腔缓缓响起:“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爱恨两茫茫,问君何时恋;菊花台倒影明月,谁知吾爱心中寒,醉在君王怀,梦回大唐爱。” 一曲终了,众人尚且还沉浸在这新鲜有趣的戏曲之中,只见空中忽然纷纷洒洒飘下无数花瓣,只听‘哇’声一片,众人惊讶之余,发现花瓣之中的苏婉致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只见白色舞衣轻纱漫舞,风一吹衣袂飘飘,仙气十足,胸前绣着栩栩如生的莲花,莲花高洁,花衬人娇,脖子上挂着一条七彩的水袖,七彩水袖长约一丈,忽然间水袖甩开,如天边的彩虹随风流动,纷纷扬扬的花瓣,似花间蝴蝶,佳人身姿婀娜,纤腰灵动,舞步蹁跹,如仙女临世,令人如痴如醉,回味流连。 一曲罢了,宴席之上大多数公子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各家长辈们也纷纷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目光,苏婉致微微喘着气,心里十分得意。 这一次,她一定能拔得头筹,谁也比不上,就算徐氏抢了她的献礼又如何,她抢了苏婉翎的舞,也算是扯平了。 “不错,却如母后所言,舞技了得,皇祖母,您觉得如何?”皇帝见过了不少舞蹈,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新颖的歌舞。 “确实不错,小小年纪,别出心裁,将戏曲和舞蹈融为一体,这水袖丈余长,她也能舞得如此灵动,难得。”太皇太后不喜歌舞,但对戏曲却十分喜欢,见这孩子能将戏曲和舞蹈结合,别出心裁,十分新颖,便忍不住夸了几句。 “这段戏曲从未听闻,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太后眼神淡淡,目光落在人身上却似千斤重,苏婉致小心翼翼,答:“回太后娘娘,此曲是小女自己作的。” 苏翎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什么瞎话都敢编。 “哦,自己作的?可有名字?”太后不依不饶。 苏婉致心中‘咯噔’一下,糟了,她忘了问名字,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心思飞快:“尚未取名,请太后娘娘赐名。” “淑妃,你这个妹妹可真是机灵得很呐,今日是太皇太后的寿诞,便是取名,也应该是太皇太后来起,哀家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太后没有问出自己想要的,便又把话头甩到了太皇太后身上。 “听曲中之意,似诉说宫中妃嫔醉酒思君王,那便叫贵妃醉酒吧。”太皇太后略一思索,便开口赐下了名字,苏婉致立刻跪在地上:“谢太皇太后赐名。” 苏翎呵呵了,您老人家可真会起名。 “起来吧。淑妃,你这个妹妹不仅舞艺了得,还十分聪慧机灵,一如当年刚刚入宫的你。”太皇太后看着舞台之上的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模样也尚可,只可惜啊,是个庶女。 “多谢太皇太后夸赞,能得太皇太后一句夸赞,也是五妹妹的福气。”虽然不是翎儿,但婉致毕竟也苏家的姑娘,能得到太皇太后的的夸赞,整个苏家脸上都有光。 徐氏看着苏婉致,气得差点扯断了手里的帕子。 这个小贱人,竟然让她在宫宴之上大放异彩,她一个外室生的小野种,也配和淑妃相提并论,太皇太后莫不是老糊涂了。她回过头看着苏婉翎,低声道:“你和教你舞蹈的那位姑姑练的舞蹈如何?可能超过苏婉致这个小贱人?” 超过,她现在都懵了好吧。我能说这就是我辛苦排练的舞蹈吗? 为了舞动那一丈长的水袖,她差点没把自己勒死,可是苏婉致,顶多三天时间,竟然能将她的舞蹈别无二致的炮制,还能呈现出这样效果,苏翎往四周看了一眼,京中各家公子眼中都透着几分灼热,显然她今日这风头只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只怕是不能了。”苏翎现在只期盼着,那花球千万千万别落在她手里,否则她恐怕只能上去说一段儿单口相声了。 徐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想不到尚书府的庶女随便跳个舞都如此厉害,想必嫡女准备的节目更加厉害,不如下一轮也别传什么花球了,直接让苏家的三姑娘出来表演节目吧,毕竟是淑妃娘娘的亲妹妹,淑妃娘娘才情绝世,传闻弹得一手好琴,苏三姑娘一母同胞,应该也不会太差吧。”长阳郡主一脸‘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模样,别有用心地看了眼苏婉翎,缓缓提议道。 苏翎心中‘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题外话------ 本来准备定时发送,明天八点,结果手抖点错了,而且这是八十八章,八十七都没发呢,编辑也没上班,删也不能删,被自己蠢哭。好在发现标题虽然不能改,但内容能改,灵机一动就把内容替换了。 我的存稿啊,欲哭无泪。卡文卡得厉害,都不敢乱发,怕开天窗。 还有问我有其他作品的,我忘了说,话萌那边对话小说,我还有个正在连载的对话小说《我的桃花扇成精了》,免费的,大家可以去看看给我点赞收藏就好了! 第八十八章 谢二解围(二) “长阳郡主这样一说,本宫忽然也有了几分兴趣,皇兄,皇祖母,不如就让苏家三姑娘出来表演一下她精心准备的节目吧,想来,会是个让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的节目。”文昌长公主从进入宴会厅就一直懒懒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无论是献礼还是歌舞,都没能让她动一动眼皮,如今却忽然出声,一副十分有兴趣的样子。 长阳郡主显然没有想到文昌长公主会赞同她的话,虽然不知道苏翎是怎么得罪了长公主,但是只要是不喜欢她的人,都是她聂静姝的朋友。 苏翎听到长公主的声音就头皮发麻,文昌长公主这摆明了就是针对她啊,她都把楚boss给带走了,为啥还要跟她过不去? 她怎么就忘了,这就是长公主的恶趣味啊,她喜欢考验人性,喜欢折磨这些痴男怨女,喜欢看她们口中的山盟海誓成为空谈,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可是这操作必须在楚白不愿去她身边并且喜欢苏婉翎的前提下才能成立,可是楚白喜欢苏婉翎,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啊。 她目光忍不住看了眼廊下的男人,男人站如姿兰玉树,挺拔孤寂,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目光微微右移,眼底平静无波,眸光深深,没有半丝情绪。 她就说嘛。 苏翎失望地叹口气,收回目光。 还是想想自己眼前的处境吧,她求助的看向淑妃,姐,你现在就是我亲姐。 淑妃自然是瞧见了,她怎会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有几斤几两,若是没有苏婉致这个珠玉在前,她便是表演得平平无奇,也不至于闹出什么笑话,可现在这种状况,分明就是骑虎难下,长阳郡主和文昌长公主竟然站在同一阵线,分明就是要看翎儿的笑话。 翎儿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看她的笑话不就是看她的笑话。 淑妃秋水盈盈的双眸瞧着皇帝,声音轻轻柔柔:“皇上,这击鼓传花的规矩哪能说变就变的,长阳郡主和长公主有心抬举苏家,臣妾和苏家不甚荣幸,但这样岂非对别家的公子小姐们不公平,他们也是精心准备了节目给太皇太后贺寿,不能辜负他们的一番心意。” 皇帝点点头:“爱妃说得有理,规矩便是规矩,还是按规矩来吧。” 太皇太后无甚意见:“那就听皇帝的,继续吧。” 苏翎长舒一口气。 聂静姝脸色难看,但是皇帝和太皇太后都发了话,她也不敢再继续开口,只能心有不甘的偃旗息鼓。 文昌长公主勾唇一笑,慵懒地道:“既然皇兄和皇祖母都说要按规矩办,那就按规矩办,江月姑姑,这次就让本宫喊停如何?” 苏翎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又揪了起来,这个文昌长公主,为啥一定要跟她过不去啊!!! “皇上。”淑妃怎会不知文昌的用意,求助的看着皇帝,皇帝摆摆手,声音带了几分严厉:“文昌,不可太过任性。” 文昌并无惧意:“皇兄就放心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能如何任性,不过就是玩个游戏罢了,既然淑妃的妹妹玩不起,那就不要参加这样的宴会好了。” “文昌。”元德帝被驳了面子,语气比方才更严厉了几分。 “皇帝何必如此动怒,文昌不过说了句实话,淑妃是皇帝的爱妃不错,但皇帝宠她还是要有度,可别冷落了宫里的其他妃嫔,毕竟这后宫可不止她一个妃子。”太后幽幽出声,元德帝也不好再反驳,淑妃恩宠过盛,在宫中遭人妒忌,若他维护太过,只怕她往后在宫里的日子更加难过。 “母后说的是。” 淑妃一张精致的小脸惨白,心里恨极了太后和文昌,但是不敢发作。 江月姑姑为难地看了眼皇后,皇后微微点了点头,她便道:“既然长公主殿下愿意代劳,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鼓声起。” 江月姑姑话音刚落,厚重的鼓声又‘咚咚咚’响起,一声一声如同敲在苏翎的心上,她目光盯着那花球,看着那花球绕场一圈,长公主好整以暇地瞧着,就是没有喊停的意思,大家似乎也知道长公主殿下就是想要这花球落在苏婉翎的手里,所以也没有过多停留就传了出去。 花球很快到了谢家手里,谢家大小姐谢芳思把花球传给了谢芳踪,谢芳踪拿着花球,左手传到右手,右手传到左手,就是不往下传,眼神吊儿郎当的看着文昌长公主。 文昌长公主冷笑一声,眼神懒懒地看向他:“谢二公子,你这是何意?” 谢芳踪拿着花球,在手指上转着圈:“回长公主,这一次我想给太皇太后表演个节目,还望长公主殿下成全。” 谢芳思没想到二弟竟然会突然拦下了花球,赶紧抓着他的袖子,摇摇头,让他不可冲动。 谢芳踪固执地摆开大姐的手,眼神坚定,如果我不帮她,就没人能帮她了。 谢芳思无奈,她是看着这个弟弟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一旦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父亲的杀威棒都降不住他,但凡自己能走,瘸着腿都要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叹口气,这小子,只怕当真是动了真格了,可是那个苏婉翎……谢家是不会同意的。 文昌将他起身,大有不同意便不会让这击鼓传花的游戏进行下去的架势,便懒懒道:“你每次的节目都是给大家耍一段你们谢家的枪法,大家都快看腻了,不如将这个机会让给旁人,毕竟你谢二公子的本事,大家都是清楚的。” 谢二公子什么本事,泾阳城小魔王嘛,泾阳城里最出名的纨绔,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除了一身武艺还算看得过去,实在称不上有什么本事。 长公主这话是带了几分嘲讽之意,但谢芳踪一向脸皮厚,并不觉得什么:“长公主又没有天天跟着我,怎会知道我没有长进,今日我不给大家耍枪法,给太皇太后写一幅字如何?” 太皇太后听到他竟然说要写字,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你这猴孩儿,竟然还会写字?” 谢芳踪一脸的不高兴:“太皇太后,我从前虽然是荒唐了些,也不至于字都不会写吧,怎么连您老人家也笑话我。” 皇帝道:“谁让你这臭小子平日里不学无术,别说太皇太后不相信,朕都怀疑你能不能写好字。今日这么多人瞧着,你自己主动说要写字,可别闹出什么笑话来。来人,给他准备笔墨。” 有太监道了声‘是’,鼓声霎时停下。 谢芳踪会写字?这个苏翎都不清楚,因为他只是个男三,描写没有那么详细的,不够她心里很清楚,谢芳踪这个时候站起来,是替她解围。 苏翎感激地看向谢芳踪,谢芳踪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立刻看了过来,还十分轻佻地冲她挑了挑眉。 额…… 两个太监很快搬了桌子,上面笔墨纸砚已经铺陈好了,静候谢二公子大驾。 谢芳踪将花球往桌上一扔,潇潇洒洒走到桌前,提笔染墨,动作潇洒不羁,但看起来更像是装腔作势,毕竟谁都知道谢府二公子是个纨绔,此事见他这般夸张作态,一个个翘首看着他,不知道他能写出个什么鬼画符来。 “写好了。”谢芳踪扔下笔,吹了吹尚未干透的墨宝,皇帝已经迫不及待了,赶紧让宫人把这幅字提起来:“来人,把谢芳踪的墨宝提起来看看,朕倒要看看他究竟写得如何。” 两个宫人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将墨宝提起来,只见白色宣旨之上,赫然写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八个大字,笔锋苍劲有力,恣意潇洒,竟然是难得的一副好字,本来等着看笑话的文武百官家眷霎时傻了眼,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台上的少年。 都说谢家大郎少年英雄,是难得的热血儿郎,国家栋梁,而谢家这位二公子,人人提及都忍不住摇头道‘可惜可惜’,谢家百年门楣,竟然出了这么个纨绔,怎能不叫人觉得可惜,偏生这个纨绔生得还一表人才,让人惋惜之余又心生几分妒忌。 “看不出来你小子,竟然还深藏不漏啊,这字瞧着还有几分陆大宗师的影子,想来你小子背地里还是没少下功夫。”皇帝瞧着那字,连连称赞,所谓字如其人,一个人的字能写得这般恣意潇洒,苍劲有力,可见其人也并不太差。 谢芳踪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了:“那是,只不过我不为名利所缚,只想逍遥渡世罢了,旁人能做到的,我谢芳踪也能做到。” 皇帝笑道:“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你小子向来是个聪明的,可惜不用在正途之上,再聪明又有何用。” 谢芳踪恭敬地抱拳屈身,竟是难得的正经:“皇上教训得是,从前的确是我少不更事,如今却是幡然醒悟,往后必不再做年少时那般荒唐之事。身为谢家儿郎,大黎子民,生当为国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谢芳踪掷地有声的一番话,别说是高台之上的皇帝和太皇太后等人,便是在座的各位纷纷都睁大了眼瞧着他,这个谢二,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这还是那个称霸泾阳城的混世魔王谢芳踪吗? 谢芳思欣慰地看着台上的少年,她的二弟,终于长大了,因为一个女人。 “好,你这个混世魔王愿意浪子回头,是谢家之幸,不过你想用一幅字就挣个功名,那还得看今日你能不能拔得头筹。”皇帝笑得欣慰。 “不,我不是想求功名,若是我今日拔得头筹,我想求别的。”谢芳踪说完往苏翎的方向看了一眼,苏翎被他看得心‘咯噔’一下。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求皇帝赐婚吧?!! 谢芳踪给了她一个十分肯定的眼神,苏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小子。 “哦,不求功名,那你相求什么?”皇帝也来了兴致。 “若是皇上判我得魁首,那我就告诉皇上,如今胜负未定,说出来就不灵了。”谢芳踪才不上当,没谱的事情,说出来无用。 “有道理,那击鼓继续吧。”皇帝一发话,鼓声又‘咚咚咚’响起。 文昌长公主看了一出好戏,可惜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尚未达到,是如何也不会善罢甘休,你谢芳踪打岔一回可以,你总不能跑到文臣家眷那边把花球抢过来吧。 “停!”文昌长公主一出声,鼓声立刻就停了,苏翎看着自己手里的花球,后悔不迭。 大意了啊! 只顾着和谢芳踪大眼瞪小眼,没注意到游戏已经重新开始了,长公主殿下还真是非一般的执着啊。 ------题外话------ 昨天那个八十八发错了,哭!存稿没有了,手抖还发错了,编辑也不在,又不能删,被自己蠢哭了。还好灵机一动,把内容替换了,但是标题换不了。所以这章才是八十八章,好惨啊,我的存稿啊! 第八十九章 震惊全场 “皇兄,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不是说了由皇妹我喊停么,呀,这么巧,竟然正好落在了苏家三姑娘的手里,看来大伙儿今天有眼福了。”文昌长公主难得笑得如此温和:“苏三姑娘,请吧。” 看来是躲不掉了,苏翎转过头,恰好看到苏婉致脸上来不及收起的得意的笑,见她突然回头,苏婉致赶紧道:“姐姐,妹妹也很期待呢。” 苏翎看着她脸上的得意的笑,缓缓起身:“妹妹以为收买了我身边的丫鬟,偷学了我的舞蹈,就能让我在宫宴之上丢人现眼吗?不知妹妹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不到最后一刻,胜负未定,妹妹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苏婉致脸上的笑一僵,眉头瞬间皱起:“你什么意思?” 难道她还有后招? 不可能,这三天她一直都在练这个舞蹈,根本没有旁的时间去练习别的节目。可是她看起来是如此镇定,显然是胸有丘壑。 苏翎给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回头,恭敬地冲着主位施礼道:“世人皆知,小女一向六艺不精,但恰逢太皇太后寿诞,长公主又如此雅兴,小女便斗胆一试,不过表演之前,小女有个请求。” “哦,你有何请求?”皇帝问。 苏翎:“我需要一位宫中的琴师相助。” “宫中的琴师与你从未见过面,便是助你,短时间内也难以有默契,你当真需要她们相助?”皇帝不明所以,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名堂,但显然已经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苏翎:“是的,小女知道司音坊的琴师都在偏殿里候着,小女想自己去挑人。” 皇帝询问太皇太后:“皇祖母,您觉得呢?” “哀家瞧这丫头似是个有主意,不如就依了她,看她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太皇太后寡居多年,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人儿了。 “便依太皇太后所言,你且去吧。” 大家纷纷被苏翎挑起了兴趣,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长阳郡主看着苏翎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装神弄鬼,自作聪明。” 谢芳踪眼神晶晶亮亮,满是期待。 一刻钟后,悠扬的琴声霎时响起,一道天籁之音自头顶传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清灵通透的嗓音一开口便令人头皮发麻,让人忍不住想看看唱歌的究竟是何人。 众人闻声抬头,只见会场之上,一白裙少女从天而降,如九天仙女临凡,少女肌肤赛雪,眉目如画,艳若桃李压枝头,俏若红梅凌寒雪,更妙的是她声若黄莺,曲意优美,令人听之入迷,闻之心醉。 少女稳稳落地,朱唇轻启:“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少女粉绣遮面,媚眼如丝,随琴声翩然起舞,若蝴蝶花间起舞,若柳絮迎风飘扬,脚步轻盈,随风起舞的裙角衬得她似一朵盛开的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高贵圣洁,不染尘埃。 泾阳城中的贵公子们以为方才苏家五小姐的舞蹈已是人间难寻,不成想这位苏家三小姐的舞蹈竟是更胜一筹,加之她本就生得比苏婉致更多几分颜色,此情此景,此曲此舞,更是赏心悦目,偏她声若黄莺出山谷,一首小曲儿不知何人所作,悠扬柔美,余音绕梁,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谢芳踪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世家公子,恨不能把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 三皇子皱了眉,咬牙切齿:“招蜂引蝶,不知羞耻。” 长阳郡主聂静姝远远瞧着三皇子,见他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场中少女的身上,恨得咬牙切齿,目光怨毒地看着苏婉翎的背影,手中的帕子都快绞成两截。 文昌长公主则不然,竟是难得地一脸欣赏,似是没想到苏翎竟然能如此锋芒毕露,震惊全场,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站在回廊之上的楚白,果见他神情迷离,眼神深邃,漆黑如墨的眼底暗潮汹涌,却极力掩饰着,不由得玩味儿的笑了。 好一个深藏不露的苏婉翎,好一个我绝不会喜欢苏婉翎的楚白。 一曲终了,苏翎脚步一点,飞离了舞台,众人依依不舍地看着那道白色倩影消失在宫墙之外,仿佛方才的那场盛宴是一个梦,一个九天仙女下凡尘的旖旎美梦。 “好。”不知是何人突然叫了声‘好’,会场之上顿时一片沸腾。 “原以为苏家五姑娘的舞蹈已算是别出心裁,世间少有,何曾想这个苏家三小姐的歌舞更是动人,这曲子似乎也从未听过,是难得地仙音妙曲,可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是啊是啊,想不到她竟有如此才华,模样更是倾城,也不知三皇子是为何,能得这等佳人厚爱,竟也多番拒绝,此刻只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可不是,听说这位三姑娘刚刚退了亲,我等也有机会了。” “回来了回来了,苏三姑娘回来了,你看她身后还跟着个男子,也不知是何人,竟然有这样的福分,与三姑娘同行。” “瞧着面生得很,想必是方才三姑娘寻的那位琴师。” 苏婉致看着台下那些世家公子,一个个看苏婉翎的眼神都灼热得很,全然已经忘了她当初是怎样一个人人喊骂的臭名声,如今竟然这般吹捧于她,这分明应该是她该得的荣耀,原以为偷学了她的舞蹈,来了个釜底抽薪,就能将她置于绝境,没想到这都能让她化险为夷。 苏婉致一张小脸惨无人色,气得都快疯了,掩在长裙子下的双手微微颤抖。 贱人贱人,苏婉翎你这个贱人。 “小女苏婉翎,参见皇上,太皇太后,太后和各位主宫娘娘。” “草民离墨,参见皇上,太皇太后,太后和为主宫娘娘。” 苏翎带着离墨,姓跪谢礼。 “免礼,平身吧,这就是方才为你伴奏的琴师?”太皇太后让二人起身,看着苏翎后面的男子,男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竟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一身水墨翠竹长衫,衬得他风姿绰约,竟隐隐有几分世家公子的贵气,竟不似个普通的琴师。 苏翎答:“是。” “这曲子是这位琴师所作?”太皇太后瞧着那琴师问。 离墨答:“非也非也,这首曲子乃是这位姑娘所作。” 太皇太后闻言甚是惊讶:“你说这曲子是苏婉翎所作,你如何会弹?” 这丫头竟还会了做曲子? 离墨答:“方才苏姑娘给草民唱了一遍,草民自然就会弹了。” “只听一遍就会弹,你莫不是吹牛吧。”聂静姝言语讥讽,她可不会相信有人听一遍就能弹曲子,方才听他弹奏,仿佛演奏过千万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弹。 苏翎却忍不住笑了。 旁人或许是不行,但是这个离墨公子却是可以的。 离墨,本命南宫离墨,江湖人称琴痴公子,齐国五大家族之首南宫世家的三公子,不惜功名不爱美人,独爱这一把琴,为了琴甚至离家出走,为了一本古琴谱刀山火海都敢闯。 离公子此刻身在黎国宫城,就是因为听说黎国宫内的司音坊藏着一份失传已久的古琴谱,所以宫里招琴师,他便揭了皇榜进来了,在宫里待了一个月,把所有的琴谱都看过了,然后挥一挥衣袖,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时她被文昌长公主针对,心知肯定是躲不过了,心下便立即想对策。苏婉致的贵妃醉酒,原是她想的,虽然惊艳有余,图了个新颖,但没有乐器衬托的歌曲是没有灵魂的,所以她想到了琴音伴奏。 普天之下,要论琴弹得最好的人,除了南宫离墨,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巧,这位三公子此刻就在宫里,她还怕自己算错了时间,方才去偏殿一寻,还真找到了。 但凡有些才能的人,都恃才傲物,更遑论南宫离墨这样的人物,五千禁军都没能拦下他,她想要逼迫他那是不可能,但是她可以威胁他啊,因为她知道他的身份,就算他无惧皇城禁军,但是他害怕看不完曲谱,只能听从她的调遣。 不得不说,这位过耳不忘的本事,当真是一绝,她当时就唱了一遍,他竟然就牢牢记住了,还弹得如此精炼纯熟,仿佛演奏过千遍,也给她的舞蹈加了不少分。 苏翎感激地看向南宫离墨,南宫离墨给了她一个白眼,似乎并不想与她有过多交集,苏翎也不生气,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至于这位离公子,她才懒得管呢。 南宫离墨岂肯服输:“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一试,方才那位姑娘所唱的戏腔小曲儿诸位与我都是第一次听,我可以当场弹奏一遍,答案自见分晓。” “来人,把琴抬上来,离墨,若你所言属实,朕有赏。”皇帝有些激动,想起齐国南宫家族的琴痴公子,传闻他琴艺了得,琴音能引百鸟朝拜,接连挑战了各国的琴师,无人能出其右。若此人当真过耳不忘,不失为一位琴艺天才,只需将他招揽宫中,届时齐国若派琴痴公子上门挑战,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若是侥幸赢了,也是黎国之幸。 宫人抬上了琴,南宫离墨一撩长袍,坐在七弦琴前,修长的双手放在琴弦上,竟当真将贵妃醉酒丝毫不差的演绎出来。 台下的吃瓜群众们瓜都快吃不下了,今晚给他们的震撼着实太多了。原以为苏婉致的贵妃醉酒已是极致,不曾想苏婉翎一曲惊天,余音绕梁,如今又来个听曲子过耳不忘的琴师,这接二连三的震撼,叫人应接不暇。 元德帝已经喜上眉梢:“好,太好了,苏婉翎,你是如何知道后宫司音坊竟然有这样一位琴技超群的人物?” 南宫离墨也很想知道,直白地看着苏翎。 “回皇上,小女只是去司音坊问谁能听一遍就能弹曲子,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这样的奇才。”苏翎睁着眼说瞎话,眼睛眨都不眨。 南宫离墨是一万个不信的,这个女人进了司音坊,就直接找到了他,戳穿了他的身份,还威胁他,若是不帮她,就举报他是齐国的奸细。 这个可恶的女人。 他自问身份隐藏得极好,连宫里都没有查出他的身份,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她那双眼睛清澈如甘泉,却仿佛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内心,让你无所遁形。 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怕了。 “你这丫头,运气可真是好,随便一找,就找了这么个人才,赏,统统都有赏。”皇帝心情甚佳,大手一挥,问苏翎:“你想要什么赏赐?” 苏翎眼神晶晶亮:“什么赏赐都可以?” 淑妃怕她得意忘形,赶紧出声制止:“翎儿,不得造次。” “无碍,让她说。”皇帝摆摆手,拦住淑妃的话头,无论金银财宝,翡翠玉器,都赏得。 苏翎想了想道:“那小女什么都不想要,只求一道恩典。” “什么恩典,说来听听?”不要旁的,只要恩典,皇帝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天她实在是给了大家太多的惊喜。 “自古女儿家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小女想求皇上恩典,婚姻自主,无论嫁与不嫁,嫁给谁,都要我自己做主。” 苏翎不回头,都能感觉到谢芳踪此刻神情复杂,脸色难看,一张脸失落得不成样子,但是没办法,她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这小子乱来。 皇帝眉头一皱,想起那些不好的传言,目光顿时变得锐利,看向苏翎的眼神也带了几分不豫:“那你想嫁给何人?” 苏翎听皇帝骤然变冷的语气,便知皇帝是想岔了,立即回道:“小女就是想嫁一个一心一意对我的知心人,需两情相悦,方可相濡以沫。若所嫁之人并非心爱之人,那余生有何意义,若所嫁之人并不喜欢我,我便是强嫁给他,也只会孤老一生。” 两情相悦方可相濡以沫? 元德帝脑海中忽然想起那个女人,总是喜欢在廊下看着水底的游鱼,阳光照在她的侧脸,是那般晶莹剔透,纯白无瑕,听到动静,她微微侧过头,柔声喊:“六郎,你来了。” 十八年了吧,已经十八年没有想起那个女人了,苏婉翎这丫头的话,竟然让他想起了那个尘封在记忆里多年的女人,也是他最不愿提及的女人。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朕便依了你。” “谢皇上。” 苏翎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位置,江月姑姑继续主持着击鼓传花大会,但有了苏翎令人回味无穷的表演,大家都显得兴趣缺缺,有放荡些的,更是直接伸长了脖子往苏家的席位里瞧,谢芳踪看着那道白色倩影,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辛辣的烈酒入喉,却没有心里的痛来得猛烈,她知道他的心意,所以特意向皇上求了恩典,就是不想嫁给他。 谢芳踪啊谢芳踪,枉你一颗真心,可惜人家瞧不上你,躲都躲不及呢。 谢芳踪又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大杯酒,杨蓉远远地瞧着,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逐渐消失,她看着失意灌酒的谢芳踪,又看了眼今非昔比的苏婉翎,忽然笑了,笑得悲凉,笑得后知后觉。 她拿起桌上的酒壶,学着谢芳踪的样子给自己倒了杯酒,猛地灌了下去,才发现烈酒太过辛辣,辣得她喉咙生疼,辣得她眼泪直流。 杨渡见状,一把夺过她的酒壶:“不会喝酒就不要喝。” 杨蓉一把将酒壶拿了回来,呛声道:“要你管,你还是去管管你的叶大小姐吧。” 苏家坐席之上,一个小宫女端着酒壶上前添酒,脚下一滑,手上一抖,苏翎猝不及防,被洒了一身,小宫女吓得立刻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请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翎儿,没事吧。”徐氏焦急地开口,宫宴之上,仪容不整可是大忌,她担忧的查看一番,发现衣裙被溅湿得不成样子,大片大片的酒渍晕染了白色的衣裙。 惊叫声引得了高台上的贵人们注意,太后娘娘瞧了一眼,语带责怪:“皇后,你这是选的什么宫女,伺候人都不会,笨手笨脚的,将苏家丫头的衣裙都打湿了。” 此次宫宴是皇后操办的,宫女犯了错,太后责怪,皇后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怒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苏三姑娘去换衣裳。” 小宫女瑟瑟发抖,闻言立刻谢恩:“谢皇后娘娘,苏三姑娘,奴婢带您去换衣裳吧,您这边请。” 苏翎没得办法,只得起身跟着小宫女,春熙姐妹俩立即跟上。 聂静姝看着主仆三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 ------题外话------ 读者:我就问你,男主呢? 作者:在廊下站着呢。 读者:我刀呢。 作者:别急别急。下一章下一章。 第九十章 谁在帮她(一更) “苏三小姐,这边请。”小宫女提着灯笼,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一片小花园,苏翎望着越发僻静的小道,停下了脚步:“这好像不是去偏殿的路。” 小宫女面色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解释道:“太皇太后喜欢听戏,所以偏殿有戏班子的人在候场,姑娘进去换衣裳怕是不妥,所以奴婢带您到这后殿中来,小姐且放心,您的衣裳已经送过来了。” “如果我不走,你们打算怎么让我进入那后殿?”苏翎冷笑,这种小伎俩,骗骗别人倒也罢了,但是偏她,还嫩点。 “奴婢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小姑娘神情尴尬,她只是奉命将这位苏三小姐带进后殿,旁的的确不知晓。 “看来你也只是个小喽啰,还有更惊喜地在等着我,出来吧。”苏翎望着漆黑深处开口。 无人应答,更没有人出来。 小宫女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苏三小姐,真的没有旁人,我们还是快走吧,这大冷天的,穿着湿衣服可不好。” “是吗?”苏翎冷笑,再次望向那漆黑的方向:“既然不出来,那本姑娘可就走了。” 苏翎话音刚落,转身就走,两道穿着黑色侍卫服的男人从树后跳了出来,腰间别着长刀,刀身出窍三分,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春熙吓得尖叫一声,奋不顾身冲到苏翎面前挡住:“春雨,快带着小姐走,这里我先顶着。” 春雨又急又怕:“不,姐姐,我们一起走。” 苏翎从背后拍了拍春熙的肩膀,低头附在她耳边,不急不缓道:“好丫头。走肯定是走不了了,有人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幕戏,怎么会让我们轻而易举离开,看见这两个人没有,能带佩刀在宫中自由行走,刀鞘有暗纹,着锦衣穿云靴,起码是皇城三品御前侍卫,这皇宫里的侍卫那可都是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哪这么容易走。” 两个侍卫互看一眼,似乎没想到会被对方猜出身份,但他们都是晋阳军中出来的,长阳郡主的话,他们还是必须要听的。 “姑娘既然知道我们身份,还是请吧,我们不会为难姑娘。” “你们的主子让你们守在暗处,若我乖乖进了后殿,你们便不必暴露身份,偏偏我不识抬举,不肯主动进去,所以你们才被迫现身,对不对?” 长阳郡主确实是这么交代的,所以方才她第一次喊的时候,他们没有动,待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他们才现身。两个侍卫其中的一个忍不住点了点头,被另一个盯了一眼,赶紧停住。 苏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又笑着道:“二位应该都是晋阳军出身吧,曾也是铁骨铮铮,征战沙场的英雄,如今却替长阳郡主办这等下作的事情,未免有辱了晋阳军的威名。” 二人脸上有了几分迟疑之色,但很快恢复了冷面:“姑娘不必多费唇舌,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要逼我们动手。” “看来我今天是走不了了?”苏翎说得无奈,脸上却无半分惧色。 春熙看了眼两个侍卫,心跳如擂鼓,趁其不备,转身就跑:“救命啊,来人啊!” 两个侍卫神色大变,一个飞身向前,一个手刀将春熙劈晕了,春雨想上前,也被后面的侍卫劈晕了。 “姑娘,请吧,否则就别怪我们兄弟二人得罪了。” 苏翎看着晕倒在地的春熙姐妹俩,脸色一变:“你们不该动我的人。” 她手快如电,探手便抽出对方腰间长刀,那侍卫只以为自己对付的不过是个娇娇弱弱地小姑娘,并无提防,哪成想对方身法诡异,竟然是个练家子。 苏翎手里拿着侍卫的长刀,心下飞快盘算,对方是三品御前侍卫,以她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与这二人相抗衡,此地离前殿尚且有一段距离,加之前院丝竹钟鼓之声不绝于耳,再大的动静也不可能传到前边去,为今之计,只能自救。 可敌人太强,强攻不可取,唯有智取。 她目光落在那个提灯笼的小宫女身上,小宫女自两个侍卫跳将出来便躲在了假山后头,自以为躲得很好,可惜手里的灯笼暴露了她的位置,苏翎脚下一点,迅速飞了过去,从背后抓住小宫女的后颈衣裳,长刀横于脖颈。 “啊!”小宫女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灯笼掉了也顾不上:“宁侍卫救我。” 宁泉握着手中的刀,浓眉紧蹙,步步逼近。 “别动。”苏翎的刀贴近一寸,冰凉刺骨的刀锋贴着脖颈,小宫女瞬间感受到了死亡地临近,吓得不敢乱动。“我知道你们奉命行事,但我猜你们并不想弄出人命,毕竟这是宫里,出了人命,你们一个也逃不了,包括你背后的主子。” 宁泉踌躇着停下了脚步,宁海却不管不顾上前一步。 “看来你们不大相信我的话啊。”苏翎手中的刀更近一分,鲜红色的血沿着寒冷的刀锋蜿蜒而下,小宫女吓得哇哇大叫:“宁侍卫,救我,快救我呀,我还不想死。” “闭嘴。”宁海眉头紧皱,没想到这位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下手竟然这般狠辣,明明是闺阁里长大的千金小姐,却让他感觉面对的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对手。 苏翎见他们眼中有几分迟疑,继续道:“宁侍卫,你们如今已是三品御前带刀侍卫,有着大好的前程,效忠的应该是当今圣上,真的要为了一个前主子的女儿毁了自己的前程?长阳郡主无论如何嚣张跋扈刁蛮任性,尚且又晋阳王给她撑腰,而你们呢?若是我拼着和你们鱼死网破,届时事情闹大了,你猜你们忠心耿耿效忠的人,是会选择保你们还是保他的女儿?” “大哥。”宁海想也不用想,也知道晋阳王定会为了保护长阳郡主将他们舍弃,她说得没错,他们如今是三品御前带刀侍卫,效忠的是皇上,不是晋阳王。 宁泉心中也有了几分迟疑,但他心智坚定,当年战场之上,他的命都是晋阳王救的,他发过誓,誓死效忠王爷,决不食言。他这条命都是王爷的,就算是赔给王爷又如何。 “本就是我兄弟二人自作主张,和长阳郡主和晋阳王都没有关系。” 没想到遇上了个对晋阳王府这么愚忠的,苏翎扯着小宫女的衣服,在耳边轻声道:“你们同样都是效忠晋阳王的人,可惜这位宁侍卫大概是要牺牲你了。” 小宫女情绪激动:“不,我不想死,苏姑娘,您饶了我。” 苏翎勾唇一笑,在她耳边轻声开口,小宫女脸色难看,泪水涟涟,忍不住点头,宁泉宁海兄弟二人蹙眉看着,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打什么主意,尚未反应过来,只见她一脚将那个小宫女扔了过来。 宁海下意识接住,宁泉却神色一变:“不好,不能让她走。” 小宫女见状,一把抱住宁泉的腿大喊:“苏姑娘快跑。” “好姑娘。”苏翎自然知道要跑,打不过不跑,等死啊。 宁泉愤怒地看着抱着自己腿的人:“放开,别忘了你是谁的人,她逃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若是她跑出去,供出主子来,你以为自己能活下来?蠢女人。” 小宫女楞了一下,宁泉已经挣脱开自己的腿,飞快追了上去,宁海看了眼地上的小宫女,还是跟着追了上去。 白色的身影一起一落,眼看就要跳上屋檐,宁泉见势不好,怕她飞出后殿引起殿外巡逻的侍卫发现,卸下腰间长刀,掷出刀鞘,苏翎的轻功本就是个半吊子,突然听到身后有疾风呼啸而来,但是依旧避无可避,被刀鞘击中了腰,浑身的力气瞬间被卸下,脚下一空便从屋顶摔了下来。 冰冷的长刀横于脖颈,带着彻骨的寒意。 “姑娘倒是好身手,在下一个不留神,竟然差点让姑娘给溜走了。”宁海是打心底里佩服,能将武功练到如此境地的文臣女眷,苏婉翎是独一份儿的,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小小,但是临危不乱,哪怕面对强敌,也依旧不慌不忙,一双眼睛晶晶亮亮,似乎随时都在想对策,仿佛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苏翎用食指把刀锋推开一分,但刀鞘锋利,手指立刻见了血,利刃入肉的感觉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她赶紧收回手,含进嘴里,脑子转得飞快,这个叫宁泉的侍卫,意志坚定,而且誓死效忠晋王府,想要脱身,恐怕很难。 逃恐怕是逃不掉了,干脆,以退为进。 “大哥饶命,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们就是为了让我进那间屋子是不是,我进去就是,别动手,今日是太皇太后大寿的好日子,见血就不好了。” 宁泉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方才还气势还那般凌厉,这才一会儿功夫,竟然可以变脸变得这么快,她是属川剧的吗? 她一张小嘴还在叭叭叭叭说个不停,又怂又委屈:“其实我也知道你们主子想干什么,她不过就是想毁了我的名节,让我嫁不成三皇子,所以一会儿我进去之后,充当奸夫的是侍卫大哥你吗?” 宁泉满脸通红:“胡说,你给我闭嘴。” 郡主的意思只是让他们把她迷晕放在床上,解开衣服便罢了,谁要充当她的奸夫。 “原来不是吗?”她一脸可惜,看得宁泉莫名其妙。 “这么好的机会,侍卫大哥你就不心动吗?难道我长得不漂亮吗?”她语气柔媚,媚眼如丝,瞬间泪如雨下:“反正我今天也逃不掉了,经过今晚这一遭,我的名声也毁了,必是嫁不了什么好人家,唯有以死明志,以证清白,可我才十六岁,还没有嫁人生子,还没有好好看看四海山川,我不甘啊。” 宁海觉得有一丝不忍,看了眼宁泉:“大哥,要不,我们放过这位姑娘。” 宁泉不为所动:“你看不出她是装的吗?这个姑娘太过狡猾,若是活着离开此地,定会伺机报复王府,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苏翎心头一跳,大哥,你要不要这么了解我。 宁海看出了兄长眼中的狠意,赶紧拉住他:“大哥,你想干什么?” “一不做二不休,今日我就杀了她,免得她活着给晋阳王和郡主带来灾祸,也当是换了王爷的救命之恩。” 我去,大哥,你不按常规套路走啊。 长刀已起,寒光泠泠。 苏翎震惊地看着那长刀,下意识就往宁海身后一躲,只听‘哐当’一声,长刀落地。 “大哥,你没事吧。” 苏翎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侍卫突然间捂着脖子倒地,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潺潺流出,那渐渐暗淡的眼中,偷着几分不可思议。 苏翎更不可思议。 是谁在帮她? “谁。”宁海捡起地上的长刀,如临大敌。 风声乍起,却不知从何处而起,苏翎趁机躲在了柱子后面,只听黑暗之中‘唰唰’两声,宁海发出一声惨叫,单膝跪地,右手捂着眼睛痛苦哀嚎。 “啊——!” 苏翎瞳孔瞬间变大,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对着月光,她终于看清了,插在宁海膝弯和右眼之中的,竟然是一片绿色的树叶。 她下意识看向四周,空无一人,唯有院墙边上一颗参天大树,树影深深,寒风吹起,只听树叶沙沙,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到底是谁在帮她? 苏翎提刀上前,一记手刀打晕了宁海,确定他晕了过去,苏翎才松了口气,起身,望着茂盛的树荫,高声道。 “多谢高人相助,苏翎感激不尽,还请恩公现身。” 无人应答。 苏翎不相信地走向那大树底下,大树枝繁叶茂,遮住了全部的月光,什么也看不清,但苏翎清楚,人已经走了,因为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那树上没有任何人的呼吸声。 走了? 飞花走叶,杀人无形。 苏翎忽然想到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怎么可能? 这世上会这门暗器功夫的人,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不确定,苏翎还是回到宁海身边,把他眼中和膝弯的树叶抽了出来,将沾了血的树叶一一挖个坑埋了,丝毫没有察觉到地上昏迷之中的人竟然悠悠转醒。 ------题外话------ 天空一声巨响,你们以为是谁登场? 第九十一章 刺客(二更) 宁海是被疼醒的,他捂着鲜血直流的右眼,左眼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大哥,目光落在正在埋头掩埋证据的背影上,落在一旁的长刀在月光底下反着光,他咬了咬牙,将刀拿在手里,朝着那个娇小的背影狠狠捅了下去。 苏翎只觉得腰间剧痛,低头看了眼腹中穿出来的长刀,咬牙将喉咙间涌上的腥甜咽了下去,飞快拔下头上发簪,反手插进对方的太阳穴中。 宁海睁大了仅存的一只左眼,似乎到死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苏翎看着宁海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地,心跳如擂鼓地收回自己的手,染满了鲜血的手在黑暗中微微发抖,她有些害怕的咽了咽口水,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疼。 苏翎几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痛苦的抬起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前殿,前殿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后殿不论多大的动静,半点也传不过去,苏翎脚步虚浮,走到春熙身边,将她摇醒。 春熙幽幽转醒,看见她,差点哭出声:“小姐,您没事吧。” 苏翎疼得直抽气:“我有事,快……去前殿,找皇上……还有淑妃娘娘……就说宫里有人……要置我于死地……” 春熙见自家小姐小脸惨白,吓得六神无主,手一摸,竟然摸到一手的血,更加急了:“小姐,您受伤了,我带你去找太医。” “好丫头,你看我这样能走多远,快……如果不想我死在这里……快去前殿……叫人……”苏翎使出最后的力气,把春熙推开,春熙一抹眼泪,赶紧爬起来,往前殿赶。 苏翎看着春熙跌跌撞撞地往前殿去了,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用手按住伤口,她还不能晕,只要不拔刀,减少出血量,在春熙带人赶到之前,应该还死不了,现在就看是聂静姝的人先来,还是春熙先带人回来了。 “殿中没人,宁海和宁泉兄弟俩怎么办事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难道两个三品御前侍卫,还拿不下苏婉翎一个小姑娘?” 有人来了,苏翎躲在暗处,听到声音心下一惊。 糟了!竟然是聂静姝的人先来了,苏翎拖着有些虚浮的双腿,躲在了一块大石头后头,那后面是一簇茂盛的细竹林,因为贴着墙,又有大石头当着,天色昏暗,倒也很难发现。 “啊,嬷嬷,你看地上躺着两个人。” “快去看看。” “嬷嬷,好像是宁泉侍卫和宁海侍卫,啊~!” “叫唤什么?” “没气了,宁泉宁海侍卫都死了。” “死了,两个废物,竟然连个女人都抓不住,他们死了,代表苏婉翎逃了,这个女人一定是有所察觉,千万不能让她逃出去告状,只要我们抓住她,一不做二不休,就说宫里进了刺客,宁泉和宁海为了保护她死了,谁也不会怀疑到我们晋阳王府。” 这么狠,而且听声音略显老态,十分镇定沉稳,想必此人一定是聂静姝的奶嬷嬷岳氏。 “还不快去找,苏婉翎一个小姑娘,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两个三品侍卫手底下全身而退,一定受了伤,你们赶紧追,千万不能留下活口。” 苏翎咬牙,岳嬷嬷不愧是晋阳王府家养的奶嬷嬷,这气魄比宫里一般的嬷嬷都还厉害些。要是落在她手里,只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苏翎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却道:春熙啊春熙,你丫头可得快点,你家小姐的命可都在你身上系着了。 * 前殿,宴会之上,天色渐晚,击鼓传花大会已近尾声,太皇太后看了眼天色,吩咐道:“天色不早了,今日便先到这里,皇帝,今年击鼓传花大会的魁首,你觉得该是何人?” 皇帝道:“谢芳踪的书法隽秀,苍劲有力,出人意料,令人眼前一亮,但苏家姐妹俩一个舞艺超群,贵妃醉酒新颖独特,一个天籁之音,如黄莺出谷,出场方式更是令人眼前一亮,过目不忘,与琴音配合,更是完美无缺。不过今日是皇祖母您的寿诞,这魁首还是您老人家说了算。” “皇帝所言极是,哀家也觉得他们三个的节目最为出众,细细品鉴,苏家三姑娘确实更胜一筹,这孩子通透,鬼点子也多,今年就她吧。”太皇太后看向苏家的坐席,见苏翎的位置还空着,问:“苏家那丫头去换衣裳怎么还没有回来?” 淑妃也有了几分担忧,长阳郡主聂静姝见状赶紧出声:“想必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女儿家换衣裳总是慢的,天色不早了,皇祖母,不如我们先开席吧。”皇后娘娘提议,太皇太后便点了头:“那就准备开席吧,至于赏赐,就等苏家三丫头回来再行封赏。” 苏婉致差点掐断了自己的指甲。 宫女们鱼贯而入,有序不紊的上着酒菜。 “有酒岂能无乐,皇后,听说你还准备了戏班子唱戏,此时还不传上来?”太皇太后如今年岁越发大了,除了礼佛,唯一的爱好也就是听听戏了,但她老人家一向节俭,皇帝准备在寿昌宫搭一座戏台子,请一个戏班子专门给她老人家唱戏,但她老人家不同意,所以皇后特意请了戏班子,来逗太皇太后开心。 “皇上说的是,让何家班的人都上来吧。”皇后吩咐江月姑姑,江月姑姑行了礼,立刻向一旁的太监点点头。 太监转身离开,不肖片刻,早已上好妆的何家班纷纷上台,跪在地上参拜:“参见皇上,太皇太后,太后,皇后,以及各位娘娘贵人。” 皇上想着今日到底是太皇太后的寿宴,不好太过喧宾夺主,便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笑着摆手:“平身啊,你们今日准备唱的是什么戏?” 跪在最前面的画着武生妆的男子立刻小心翼翼答:“回太皇太后,小的们今天唱的是张生喊冤。” “张生喊冤?”太皇太后一头雾水:“这戏有些耳生,是你们戏班子自己写的戏吗?” “回太皇太后,是。” 太皇太后点点头:“好,那便唱来听听,若是唱得好,重重有赏。” “谢太皇太后。” 戏乐声缓缓响起,吹拉弹唱一应俱全,那武生刚要开口,春熙跌跌撞撞闯进来:“皇上,淑妃娘娘,救命啊,宫里有人要杀了小姐。” 聂静姝脸色微微一变,苏婉翎的丫头怎么逃出来了,宁泉宁海这两个饭桶就是怎么办事的? 淑妃打翻了手中的酒盏,站起身来:“皇上。” 皇上震怒:“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在宫里行凶。孟淮山,立刻带人去看看。” “微臣遵旨。”孟大统领领命,握着腰间的长刀,威风赫赫:“禁卫军何在。” “属下在。” “随我捉拿刺客。”孟大统领带着大批侍卫往后殿而去。 徐氏听闻十分心急,也不顾不得礼仪了:“春熙,你为什么一个人回来,三小姐呢?” “三小姐受了重伤,腹部中了一刀,无法成行,让我前来搬救兵,皇上,淑妃娘娘,小姐快死了,您快让太医去瞧瞧吧。” “什么?”徐氏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苏婉致低着头,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冷笑。 没想到聂静姝竟然下手这么狠,直接要杀了苏婉翎,这下更好,她们鹬蚌相争,两败俱伤,到时候就没人跟她抢三皇子了,苏婉翎,你死了才叫大快人心,若是你能拖着聂静姝一起,往后我一定去你坟前烧香。 谢芳思没想到太皇太后的寿宴之上,竟然有人这么大胆子,敢杀一品大臣的家眷,而且还是苏婉翎,她回过头看向谢芳踪,原本还在这里买醉的人,早已消失不见,没了主人的酒杯被打翻,酒水流了一地。 “起驾。”苏培高喊一声,皇帝带着淑妃让春熙带路。 春熙点点头,立刻要走,那高台子上准备唱戏的武生忽然跳了下来,拦住了去路,苏培反应极快:“来人,有刺客,护驾,护驾。” 孟淮山刚带着大批禁卫军离开,守在皇帝身边的贴身禁卫军立刻围了上来,将皇帝团团围住,手中长枪出手,那武生却是个练家子,功法刚猛,竟然一把抓住了十几个禁卫军手中的长枪,一掌拍断了。 坐在高位上的妃子们除了太皇太后,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腿都软了,唯有太皇太后巍然不动,皇后和德妃赶紧站起来,一左一右站在太皇太后身边:“皇曾祖母,我们还是快走吧。” “若是这小小刺客都降不住,这些禁卫军还有何用,皇后,你出身叶家,乃将门之后,德妃,你虽从小只读诗书,却也是我谢家的子孙,遇事怎可如此方寸大乱。” 德妃从小就是按照大家闺秀的礼仪培养的,虽然出身谢家,却和那些文臣家的女子没有任何区别,她有些害怕的看着那个于数十个禁卫军对战竟然不见劣势的武生,害怕道:“太皇太后,话虽如此,但此人非一般刺客,我们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皇帝尚且还在此处,淑妃都没有躲,你们一个是皇后,一个同为四妃之一,竟然想要逃?”太皇太后一句话,皇后和德妃都不敢说话了,德妃不由得看向淑妃,只见淑妃虽然瑟瑟发抖,竟然用小小的身躯挡在皇帝面前,她们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生死之前,淑妃竟然半点也不害怕吗? 皇后却并非害怕,只是觉得嘲讽,当年她也曾这般挡在皇帝面前,何曾换来他半分怜惜,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做,也会呈献两个不同的极端,她以为,他是帝王,帝王无情,可前有元妃,后有淑妃,他只是不爱罢了。 淑妃那个女人,似乎也摸准了皇帝的心思,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像极了当年的元妃,皇后眼神渐渐发冷,无言地站在太皇太后身边。 “来人,快来人,给我抓住这个刺客。”苏培声音尖利,一边慌忙的指挥着禁军,一边挡在皇帝和淑妃面前:“皇上,淑妃娘娘,二位主子还是先避一避吧。这刺客凶猛异常,孟大统领不在,禁军们怕是挡不住啊。” 苏培话音刚落,那武生一声怒吼,竟然将一个禁卫军提了起来举在半空,朝着围着他的禁军砸了下去,前赴后继的禁卫军摔成了一团,皇帝后退一步,脸上却并无慌乱之意:“在场所有人听令,谁若能拿下这刺客,朕加官进爵,重重有赏。” 在场皆是女眷,看见那刺客凶猛非常,一个个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便是有几个学武的公子少爷,也不过是花拳绣腿,见那么多禁卫军都拦不住他,吓得更是瑟缩在一旁。 皇帝失望地看向众人,眉头一皱,人海之后,两道身影同时跳了出来。 一人锦衣华服,头戴玉冠,浓眉星目,正是三皇子李亶。 另一人一身黑色侍卫常服,面冠如玉,身姿俊朗,竟是楚白。 两人互看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如常,互相点了点头,竟是难得的默契,一左一右左右开弓,长剑在手,剑气如虹,同时攻了过去。 那武生反应极快,即便同时应付二人的攻势竟也游刃有余,不落下风,楚白剑法集飘逸剑法和孟家剑法是大成,快而猛,没有多余的花招,只有取人性命的杀招。 但刺客显然是练过硬气功夫的,长剑戳在他身上竟然不能入体半寸,剑尖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楚白一个翻身,倒退一丈远,再极速刺过去,动作快得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残影,刺客被他这快到看不清人影的身法搞得眼花缭乱,忍不住甩了甩脑袋,集中注意力,竟然双手同时握住了两把剑。 三皇子拔了一下,拔不出自己的剑,脸色微变。 楚白神色不变,身体一个诡异的弧度翻转,竟然直接爬上了刺客的肩,长腿交叉,往后一倒,刺客身体一个不稳,轰然倒地。几十个禁卫军立刻上前,长枪对准刺客的脑袋,刺客还想要爬起来,看着近在眼前的十数柄长枪,画满了油彩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大声吼道:“我不是刺客,我要见皇上,我是来喊冤告状的,我不是刺客,我要见皇上。” 第九十二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更) “抓到了,太好了,快,快把这个刺客拉下去,别吓坏了皇上和各宫的主子。”苏培见刺客被抓,那真是比皇上还要激动,尖利的嗓子指着刺客,激动非常。 “我不是刺客,我要见皇上,我是来喊冤告状的,我不是刺客,我不是刺客。”那刺客被三四个禁卫军压着,嘴里却不停地叫嚷,皇帝威严的眉头一皱,出声:“慢着,把他压到近前来。” 淑妃胆子小,见这刺客力大无穷,这么多禁卫军都难以困住他,不由得担忧的抓着皇帝的衣裳:“皇上,这个刺客太危险了,还是押入天牢,让刑部的人去审吧。”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此人力大无穷,武功了得,若是投军定是他黎国的良将,但他却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到御前喊冤,想必是有天大的冤屈,皇帝一向爱众人才,并不愿错杀良将,便由着禁卫军将刺客押到台阶下,沉声问:“你说你有冤,有何冤屈?” 那武生摆脱身后押着他的禁卫军,从怀里掏出写满了字的状子,双手呈上:“回皇上,草民姓张,名二牛,大庆蕲州人士,状告吏部侍郎何成元兄长何成敬在蕲州杀人夺妻,强占良田,借着吏部侍郎何大人的官威,狐假虎威,逞凶斗狠,草民携状子上告县衙,县太爷不仅不立案,还把草民打了一顿,赶出来,何成敬得罪,便派人要杀我,还说县令大人是花钱找他通融才当上的县令,投桃报李也不敢拿他如何,后来草民得知,草民无奈,只得进京告御状。草民长于乡野,不认得字,这是草民的状子,请皇上一看,个中缘由,事情始末,一目了然。” “呈上来。”皇上点了点头,禁卫军立刻接过他手上的状子,一路小跑上去,跪地呈上。 何家夫人听到这话,呜咽一声晕了过去,淑妃亦是心头一跳,暗道不好。 何成元是父亲的门生,也是父亲一手提拔上来最得力的臂膀,皇上进来大力惩治贪腐,此人便进宫告状,若单单只是状告何成敬杀人夺妻,强占良田也就罢了,偏偏还涉及了买卖官员,这期间牵扯,若皇上深查起来,连尚书府都不能幸免。 偏偏是这个时候,时间如此巧合,说是没有人在暗中出力,无论这个刺客如何力大无穷,也不可能闯进宫来。 这何家班是皇后安排的,而且上来就准备唱一出闻所未闻的张生喊冤,大概是想借着戏向皇帝喊冤,只是没想到翎儿出了事,那刺客怕大好的机会就此落空,所以才出此下策,拦住皇上。 皇后一向乐见朝阳宫和太后相争,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调转矛头来对付她?淑妃看了眼皇后,皇后脸上也是一脸震惊,看上去并不知道此事,那这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谋划? 太后? 淑妃看了眼太后,太后老谋深算,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难道当真是她?可是皇后处处提防着太后,太后竟然能把手伸到皇后身边,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要尽快通知父亲,不能让何家之祸牵连尚书府才是。 淑妃对身边的大宫女清平点点头,清平立刻会意,趁着众人不备,悄悄退了出去。 “淑妃,你这是准备让你的宫女去哪儿啊?”太后眼尖,自然是瞧见了,慢悠悠开口。 皇帝看完了状子,雷霆大怒,听到太后出声,一回头正好看见将要离开的清平,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来人,守住各个出口,任何人不得离开。” 淑妃脸色一变,尴尬地笑道:“臣妾只是觉得有些冷,让清平回去取一件披风,既然皇上不允,清平,你且回来吧。” “只怕取披风是假,通风报信是真吧。”辰贵妃一开始没有瞧明白是什么意思,如今见淑妃竟然让清平借口离开,才想通其中的关节,私自买卖官员,这是何等大罪,难怪淑妃这个女人都急了,见皇上大怒,立刻让人去报信。 淑妃脸色变了几变:“姐姐说什么,妹妹听不懂。这人明明状告的是何侍郎,与本宫何干,本宫为何要为他一个小小侍郎通风报信。” 辰贵妃冷笑:“众所周知,何侍郎是你父亲的得意门生,更是他最得力的臂膀,你敢说这个何侍郎买卖官员收受的贿赂,没有孝敬自己的恩师和顶头上司?” 辰贵妃一心想要咬死她苏家,淑妃越是镇定:“没凭没据的事情,辰贵妃姐姐可千万不可乱说,事实讲究证据,父亲为官一向清廉,臣妾相信皇上一定会秉公处理。” 皇帝面色不大好看,看状子上说这个何成敬在蕲州狐假虎威,杀人夺妻,强占良田,不仅县令不敢将他如何,连知府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何成元不过一个小小的三品侍郎,竟然连知府都要给他面子,可见其人嚣张异常,官威耍得是极好,他这个兄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将狐假虎威耍到了极致,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庶民,竟然在蕲州大肆蓄奴,随意役使佃客抬轿,俨然一个土皇帝。 “都给朕闭嘴,来人,传吏部尚书苏怀远,礼部侍郎何成元。” * “嬷嬷,地上的血在这里断了。” “找,她受了伤,一定跑不远,肯定就在这附近,千万不能让她逃出去。” “是。” 苏翎躲在阴暗角落里,看着提着灯笼的侍卫从面前跑过,大气都不敢出。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身后伸了出来,苏翎几乎是立刻警觉,反手抓住那只手的大拇指往后一扳,只听得一声惨叫:“啊,小姑奶奶,我是来救你的。” 听声音有点耳熟,苏翎不确定道:“谢芳踪?” 谢芳踪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她,上前准备拍她的肩膀,结果这个女人直接抓住了他的右手大拇指就往后掰,差点没把他手指头给掰折了。 “是我,你快放开我。” 苏翎赶紧放手。 “嬷嬷,在这边。”已经走远了的侍卫听到动静,折返回来,望着那大石头背后,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刀。 谢芳踪不紧不慢,看着她腹部的伤:“是他们伤的你?” 不知道为何,苏翎对着谢芳踪,竟然说不出假话,但是她不惜自残也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也不能说实话,便只能不答话,谢芳踪只当她是默认,看着插在她腹部的刀,也不敢拔出来,赶紧将她打横抱起:“我带你去找太医。” “别别别,我自己走。”这伤虽然看着有些唬人,但因为是她自己插的,所以并未插到要害,除了疼,应该还死不了。 “都这样了,你这个女人还逞什么强。”谢芳踪突然发了火,苏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想了想,方道:“谢芳踪,你知道我刚才在宴会之上向皇上求的那个赏赐是何用意吗?” 谢芳踪闻言脚步一顿,但还是将她抱了起来,脸色更难看:“闭嘴。” 他清楚得很,可是即便如此,听到她受了伤,他还是止不住为她挂心,看到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感觉自己从心到手都在颤抖,他只知道,即便她不想嫁给他,但他却想她好好活着,一直活着。 谢芳踪抱着她走出那片阴暗,拿着长刀的侍卫守在出口,月光下长刀森森,侍卫看见那黑暗之中,一华服公子抱着受伤的女子走出黑暗,侍卫常年在宫中行走,自然认出那公子是谢家二公子谢芳踪,一时间竟不敢再上前一步。 “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却替他人办事,若是让皇上知晓,你们焉有命在,本公子只想救人,不想知道你们效忠的是何人,不想死的,乖乖放下武器,把路让开,今天的事,本公子当做从未发生过。”谢芳踪声音里透着无边的寒意和冷。 那侍卫迟疑了一下,果然没有动。 苏翎却气得掐了谢芳踪一把,本姑娘挨了一刀,就是为了拉晋阳王府下水,你轻飘飘一句话,说当从来没发生过就当没发生过啊,那我这一刀不是白挨了。 谢芳踪被掐得疼了,但愣是动都没动一下,连表情都没表现出来。 岳嬷嬷躲在暗处,看见谢芳踪抱着苏婉翎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想要杀苏婉翎没那么容易了,可是苏婉翎活着出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他们也可以打死不认,就看到时候皇帝是相信淑妃还是相信晋阳王府了。 岳嬷嬷让他们让开一条道,谢芳踪抱着苏翎就往前殿赶,他一路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她的伤口,迎面和孟淮山碰见,孟淮山看着谢芳踪怀里奄奄一息的苏婉翎,皱了眉:“谢二公子可看清凶手是何人?” 谢芳踪摇头:“并未看清,但想必还在宫里。” “追,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找出来。”孟淮山守卫宫城,宫里竟然发生了刺杀这样的大事,这是他失职,若是抓不到刺客,皇上定会治他的罪。 苏婉翎看着孟大统领带着禁卫军去寻找所谓的刺客,愤声问:“你为何不说实话,那个嬷嬷是聂静姝身边的嬷嬷,你一定见过,为何要放过她们?” 谢芳踪脚下飞快:“你别说话,小心牵动伤口。” “你今天要是不告诉我,我是绝对不会承你的情,聂静姝想要坏我名节,被我识破,便想要杀我灭口,我若是不报复于她,我这口恶气咽不下。你们谢府和晋阳王府应该素无交集,为何你要帮她?”苏翎疼得直抽气,谢芳踪更心疼。 “我说了叫你不要说话,晋阳王深得皇上信赖,你若贸然指认,皇上并不一定会相信你,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多行不义必自毙,聂静姝为人如此嚣张,在宫里尚且毫无顾忌,迟早会酿成祸端,你等着便是。” “什么叫等着便是,你的意思是今日我这哑巴亏是吃定了?” 谢芳踪不再答话,眼看已到了前殿,方才还畅通无阻的前院竟然被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两个冷面禁卫军用长枪拦住了谢芳踪的去路:“谢二公子,请止步。” “让开,没看到苏三小姐受伤了吗,必须马上给她传太医。”方才在月色下瞧不真切,如今到了灯火通明的前院,才发觉苏婉翎一张小脸惨无人色,下唇尽是牙印,想必是为了忍疼自己咬出来的。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逞强。 冷面禁卫军看了眼谢芳踪怀里的苏婉翎,劝道:“末将劝二公子还是尽快将苏三小姐送去太医院诊治,如今里面乱成一团,有人状告吏部侍郎何成元兄长在蕲州地界杀人夺妻,强占良田,还涉及了买卖官员,很有可能会波及苏尚书,苏三小姐的伤拖不得了,您还是快带她去寻太医吧。” “什么?”苏翎方才说了许多话,又和谢芳踪置了一通气,腹部的伤口疼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听闻此言,惊吓地睁开眼:“这位大哥,你刚才说有人状告何侍郎?此人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冷面禁卫军没想到这位苏三小姐受了如此重的伤竟然还会关心这个,但还是答了话:“大庆蕲州人士,名唤张二牛。” 苏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疼晕过去了。 晕过去之前,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完了。 第九十三章 余情未了?(二更) “小姐,您醒了。”苏翎嘤咛了一声,春熙立刻走到床前,欣喜地看着她。 苏翎想要坐起来,动了一下,发觉腹部剧痛,春熙赶紧按住她的肩膀:“小姐,您的伤还没好,不能起来。” “春熙,我昏迷了多久?”苏翎也感觉自己勉强不来,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赶紧问春熙。 “三日,太医说刀幸好偏了几分,没有伤及肝脏,只是您这几日接连发烧,把夫人都吓坏了,在这里守了您两天两夜,实在熬不住了,才被奴婢劝回去了。”春熙说起此事就觉得凶险非常,那日她去搬救兵,不曾想遇见有刺客行刺,耽误了时间,还好谢二公子及时赶到,带着小姐去找了太医医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又三日。 苏翎觉得自己跟三真不是一般的有缘分,上一次也是三日,这一次又是三日。 那个张二牛原本应该是在大街上拦住长公主的车架喊冤的,怎么突然进了宫,还在御前喊冤?难道有人想对付尚书府? 苏怀远一向老谋深算,做事稳妥,找不到什么破绽,那些人就只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何成元是他的得意门生,又是左膀右臂,若是他出了事,苏怀远自然也逃不掉,此人真是好谋算,只是这个人究竟是谁? 太后?皇后?还是其他人? 苏翎有些拿不准,太皇太后的寿宴应该是皇后筹备的,那唱戏的戏班子应该也是她找的,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像是皇后做的,可是皇后瞧着淑妃和太后反目,瞧热闹瞧得正高兴,不应该这么快对尚书府下手才对,毕竟她最恨最忌惮的人是太后,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应该帮着淑妃才是。 那到底是谁? 苏翎想不通,又问:“这几日,宫里和府上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春熙一脸惊讶:“小姐,您怎么知道?当时那个唱戏的武生状告何侍郎兄长杀人夺妻,强占良田,还买卖官员,皇帝震怒,当时那个唱戏的武生力大无穷武功了得,禁卫军一时都拿他不下,是楚少使和三皇子一起联手才拿下了他。” 苏翎打断她的话:“你说谁,楚少使?哪个楚少使?” 春熙说得滔滔不绝:“就是表少爷,皇帝见他武功了得,便当众封了他为皇城司三品少使,一边让人奔赴蕲州调查何侍郎兄长杀人夺妻,强占田产一案,一边让表少爷在京中调查何侍郎贪腐一案,谁曾想。”春熙说了一半,突然断了半截,给人留下个颇大的悬念,不上不下的,猫抓似的难受。 苏翎心道,这丫头当个贴身丫鬟真是屈才了,不如去当个说书先生,定然日日爆棚满座,她只好问:“谁曾想怎么了?” 春熙仿佛在等着她这句话,听到了才继续道:“谁曾想,才短短两日,远赴蕲州的皇城司特使都还没到蕲州呢,表少爷就在何府查出了大量金银财宝,据说黄金砌了整整一面墙,皇城司特使们用了好几辆马车来拉走,皇上听闻震怒,直接将何侍郎下了皇城司大狱,说要彻查,那个何侍郎是个软骨头,竟然第二天就招了,诬陷咱们老爷才是主谋,皇上震怒,一怒之下封了封禁了咱们尚书府,说要让皇城司特使来府上搜查,淑妃娘娘在宫中向皇上陈情喊冤,皇上根本不听,已经让人把尚书府围了起来,皇城司的人应该马上就会来府上搜查了。” 皇城司?搜查? 苏翎一口气差点又没上来,春熙这丫头虽说一向是沉稳,但也太沉稳了吧,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搞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她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给她起承转合的说书?! 真不知道这是沉稳还是心大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不过好在苏怀远老谋深算,并没有在尚书府留存过多的财物,皇城司便是搜查也搜查不出什么端倪,最关键的,还是那本账簿。 书里写的是,楚白带着皇城司的特使们在尚书府并未搜查到什么财物,据实回禀皇上,皇上震怒,说何成元临世还要血口喷人,攀咬师长,要立刻杀头,那何成元才拿出杀手锏,说自己手上有过往金银往来的账簿,并告知了楚白账簿的藏匿地点,楚白找到了账簿,呈给皇上,皇上立刻下令将尚书府上下一百多口人打入天牢,听候发落,淑妃在皇帝宫外跪了七个时辰,也没有让皇帝回心转意,甚至一怒之下牵连她,将淑妃褫夺封号,打入冷宫,八皇子也交给了皇后抚养。 所以那本账簿,孟师兄不知道有没有得手。 苏翎又问:“这几天可有人来找我?” 春熙不解:“小姐是问谁?尚书被皇城司围了,府中上上下下一个都不准出去,外面的人更是进不来,二房那边听说尚书府被围,找老太太哭了好几回,老太太都气病了,夫人本来身心俱疲,被这些人吵得觉也不能睡,勉力撑着才镇住二房,否则府里早就乱成一团了。” 进不来,那到底是偷到还是没偷到?苏翎有些心急,看了眼窗外,今日屋外阴沉沉,看着似乎要下雨。 “几时了?” 春熙答:“快巳时了。” 苏翎道:“那快了。” 春熙倒了茶,小心捧过来,一脸不解:“什么快了?” “皇城司的人快到了。” 苏翎话刚落,春雨便急急忙忙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不好了,皇城司的人进来了,让夫人带着全府上下所有人到前院集合。” 看看,这才是府里上下主仆老幼应该有的状态,慌慌张张,惶惶恐恐。 春熙闻言变了脸:“小姐重伤刚醒,起床都难,皇城司的人要查就查罢,为何非要所有人到前院,这不是想要小姐的命吗?” “夫人也这么说了,但是皇城司的人个个凶神恶煞,半点情理也不通,连尚在病中的老太太都去请了,小姐也不能例外。”春雨有急又怕。 苏翎却并不生气,只是问:“带队的是哪位少使?” “有两位少使,一个自称毛学峰毛少使,一个咱们都认识,是……”春雨一边说一边去看苏翎的表情,苏翎接过她的话:“是表少爷吧。” “没错。”春雨点点头,眼中还有几分不忿:“从前表少爷在咱们府上也是好吃好喝的待着他,您还对他那么好,如今竟然这般狠辣无情,半点人情也不讲。” “住口,春熙,扶我起来,我们去前院。”苏翎打断春雨的话。 春雨讪讪地闭了嘴,和春熙一起扶着苏翎去前院,她肚子上的伤口尚未结痂,每一步都走得极慢,走到前厅,发现苏家三房人都已经到了,连尚在病中的老太太都来了,和徐氏坐在廊下,自称毛少使的皇城司少使一脸不屑,说话也是十分不客气:“一百三十八口,人都到齐了,来人呐,给我进去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是。”皇城司特师们一拥而入。 苏翎目光略过那位颐指气使的毛少使,落在他身边的男子身上。 只见其身着三品大红蟒服,头戴乌纱帽,束鸾带,左侧挂着御赐佩刀,腰间挂着象牙牌,上面刻着一个‘少’字,象征其皇城司三品少使身份。大红色鲜艳如血,高调招摇,一般人穿着大红色很容易像猴子当新郎,就好比这位心比天高,不可一世的毛少使,毛少使生得一般,这颜值实在是撑不起大红蟒服的热烈高调,楚白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左手握着刀柄,也是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也是极惹眼的一幅画。 似是察觉到她在看他,楚白的目光突然望了过来,眉头蹙了蹙,突然道:“来人,给三小姐搬一把椅子。” “是。”穿黑色麒麟服的特使立刻搬了把椅子,放在苏翎身后。 苏翎惊讶地看着楚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突然间对她这么好? 书院比武之时,他是那么冷漠决绝,仿佛要跟尚书府和她斩断一切前尘往事,今日这般,到教她一时想不明白了,他这究竟是何意? 苏翎突然想起宫宴那日帮她的人,飞花走叶,杀人无形,她当时就是不敢相信,所以也怀疑过帮她的另有其人,难道真的是他?她心中怀疑,眼神便不受自己控制的看了过去,但他已经收回目光,神色无常,仿佛刚才开口说话是她的错觉。 毛少使看着二人,忽然冷笑:“楚少使,你这是怜香惜玉?我听说你从前和尚书府的三小姐有婚约,虽然你们的婚约作废了,但楚少使此举,可是余情未了?” 众人闻言皆去瞧楚白的神色,楚白神色无常,并无半分表情:“尚未有确切证据证明苏尚书参与了官员买卖,苏尚书只是暂时被皇上留在宫中,并非收监。” 原来如此,是因为尚未定罪,不好得罪吗? 毛少使不依不饶:“所以你在忌惮尚书府的权势?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皇城司少使,直接归圣上统御,只要皇上点头,你可以随意提审任何人,但你也不能有任何私情。” 楚白淡漠的眼瞧着他,对这位时时与他作对的毛少使亦并无和颜悦色:“我并非忌惮尚书府的实力,只是想告诉你,没有证据之前,她们都是无罪之身。” 毛学峰还待说话,前去搜查的特使一路小跑赶回来。 “回二位少使,找到了尚书府的库房。但……”黑衣特使欲言又止,毛学峰已经有些着急:“但是什么但是,赶快说啊。” 特使恭敬道:“回毛少使,虽有些财物,但现银只有几千两,银票等合计一万两。” 堂堂一品大员,嫡长女又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淑妃,家里怎么可能只有这点银子,一万多两,就是个三四品的小官家里都有这个数,若是只搜出这点东西,如何回去交差。 毛学峰神色一凝:“怎么可能只有一万两银子,绝不可能,给我继续搜。何成元家里都搜出十万两金子,苏怀远身为吏部尚书,一品大臣,不可能就这点东西,继续搜。” 特使立刻道:“是。” 毛学峰看着特使匆匆而去的背影,忽然把目光落在楚白身上,冷冷一笑,打起了主意:“楚少使,要不还是你去找找吧,那何侍郎家里的金子就是你找到的,不如你就再大显神通一回,免得咱们兄弟辛苦。” 楚白尚未开口,徐氏却突然开口:“楚白,尚书府收留了你两年多,旁人不清楚,你难道也不清楚?尚书大人一向清廉,绝不会沾染贪腐之事,你若是还有几分良心,就应该带着皇城司的人出去,也不算忘恩负义。” 苏翎真是差点绝倒了。 徐氏不过是硬撑着说几句场面话,杨氏这个没眼力见竟也跟着来踩楚白:“没错,楚白,当初你被镇南侯府赶出来,若不是我们尚书府收留你,你早就饿死了,现在你竟然恩将仇报,当了个小小的皇城司三品少使就回来咱们尚书府耀武扬威,果然是个白眼狼。” 苏翎恨不能缝上杨氏的嘴,都这个时候,你还敢骂人家,若你们真的对他有恩倒也罢了,可你们一个个都不把人当人看,一口一个野种的骂,好事没有,坏事做尽,现在竟然还一口一个恩情,尚书府对人家哪有什么恩情,你好端端地提起这两年,这不是逼着他回忆这悲惨地过去吗? 苏翎赶紧去看楚白的神色,果然,杨氏话音刚落,楚白仿佛是想起什么了不好的过去,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属于狼的狠厉。 “多谢二位夫人提醒,尚书府的恩情,在下都记着呢,绝不敢忘。”他寒凉的眼神一一掠过在场的所有人,众人看着那笑,只觉得被一条剧毒的毒蛇瞧上,那冒着丝丝冷气的目光,仿佛毒蛇吐着信子,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注视他寒凉的目光。 往事历历在目,那些屈辱那些践踏如潮水扑面而来,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第九十四章 密室 苏翎看着那笑,心道完了完了完了。 徐氏啊徐氏,你就算知道所有贪污的银子没有藏在家里,你也不能直接开口激怒人家吧,还嫌当初得罪人得罪得不够是不是,眼前人家现在大权在握了,你还要迎头丢个臭鸡蛋恶心人家,非要激怒他是不是? 她担忧地看着楚白,楚白目光扫过一圈,在她面前顿了顿,忽而收回目光,对毛学峰道:“毛少使,既然要看,不如我们一起吧。” 毛学峰本就不放心他一个人去,自然是要跟去的,不过他主动开口相邀,还算识趣:“本少使自然是要去的,不过楚少使在尚书府住了两年,想必路比我熟,前头带路吧。” 二人同为皇城司三品少使,但毛学峰晋升至这个位置一直就止步不前,仗着资历,对着突然冒出来的楚白十分不满,二人品级相当,他让他前头带路,大有几分折辱他的意思,他静静地看着楚白的反应。 楚白并未生气,也并未推辞,当真走在前头,毛学峰冷哼一声,露出几分得意地笑。 二人进了屋不到一炷香,突然有声高声道:“找到了,这里有密室。” 苏翎脑子一个激灵,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密室里没有金银珠宝,但是有置尚书府一百三十八口人于死地的东西。 苏翎紧张了咽了咽口水,听声音,应该是从苏怀远的书房那边传来的,很快,颐指气使的毛少使便出来了:“徐夫人,请吧,把密室打开,让本少使瞧瞧,里面究竟装着多少金银珠宝。” 徐氏一脸震惊,她竟然不知道书房里竟然有密室,她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家中绝对查不出什么对苏家不利的东西,没想到苏怀远的书房竟然有密室,那里面究竟放着什么? 她心下慌张,但是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千万不能慌:“谁家没有个密室,毛少使抄过这么多官员的家,应该也见得多了。” “确实见得多了,所以唯恐冤枉了尚书大人,请夫人您亲自打开,让你们死得瞑目。”毛少使已经笃定了那密室里就是装着金银财宝,以为立功有望,说话更是不客气“徐夫人,快请吧,马上就要日上竿头,我们可还想早点收了工回去吃个庆功宴呢。” 徐氏不动,毛学峰沉了脸:“徐夫人,不要拖延时间了,如果你再不肯动,那我们只好砸了那密室。” 徐氏根本就不知道书房里有个密室,但她相信苏怀远不可能像何成元那么傻,把那些烫手的黄白之物运到府邸来,就算运进来了,她整日里待在尚书府,也不可能毫无察觉,想到此处,心里更加放心几分。 虽然不知道机关在哪,但是她也想知道苏怀远在书房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便起身走在前头,毛学峰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为了让大家也死得瞑目,苏家上下全都进去亲眼瞧瞧,免得到时候心有不甘。” 苏翎被迫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着那个着大红蟒袍的皇城司少使,脑海中飞快回忆这究竟是哪号人物。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不是楚白在皇城司最大的猪队友嘛,因为看不惯楚白,处处和楚白作对,最后被楚白一脚踩死的炮灰么。 皇城司设一品总指挥史一人,从一品副指挥使一人,二品左右长使两人,三品少使四人,四品少使八人,五品次史十六人,余下皆称六品皇城司特使,虽是特使,但听天子令,行天子事,可越级提审官员,便是六品权利也堪比四品大理寺少卿。 这个毛学峰便是四位三品少使之一,也是楚白进了皇城司之后第一个对手。毛学峰此人功夫虽好,但脑子不够,能力不高,但溜须拍马的功夫却是极好的,又是送礼又是奉承副总指挥史陈东来,从特使爬到了少使,但他还不满足,右长使闻旭一个月前外出执行任务受了伤,断了一条腿,跟随出任务的少使更是直接丢了命,上面的意思是准备择能者居之,这人选自然是从剩下的三个少使里面挑。 剩下的三个少使之中,唯有他最得上面的欢心,这升职晋升应该是板上钉钉,大家明里暗里都在恭喜他,有懂事的还提前送了礼,他都一一接了,谁曾想皇上突然点了名不见经传的楚白填补了少使的空缺,这小子一进皇城司就直接参与了何成元贪腐买卖官员的答案,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竟然叫他凑巧找到了何成元藏匿金子的地方,连方总指挥使都对他青眼有加,还有意无意提及右长使之位空缺,能者居之。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他,叫他多办差,多立功,升职晋升指日可待。 这他如何能忍,一个空降兵,竟然还想要升职,老子努力了这么久,不可能让一个公主面首给抢了前程,若是真叫他上去,想到了以后要在一个靠取宠女人的小白脸手里讨生活,想想都觉得恶心。 毛学峰瞧楚白哪哪都不顺眼,自然哪哪都跟他过不去,处处挣个高低也就罢了,还言语讥讽,终于有一天,把自己给作没了。 正想到此处,众人已经到了苏怀远的书房,楚白站在那整洁有序的书架前,看着那书架蹙眉思索,毛学峰越看他越不顺眼,走上前去,将他挤开:“打不开别站在这儿碍眼,徐夫人,还是请你配合一点,自己打开吧,否则本少使可要让人砸墙了。” 徐氏看着那面墙,她也曾来过书房,但瞧不出那书架后面有端倪,便道:“本夫人从来不知这书房有什么密室,少使大人既然非说这后面有密室,那就请打开吧,不过少使大人可要想清楚了,若是这后面没有密室,或者说有密室,但是里面没有你们要的证据,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在皇上面前交代。” 毛学峰愣了一瞬,看向楚白,见他眉头深锁,似乎在寻找这密室的打开之法,可见这后面自然是有密室的,虽然不喜欢这小子,但是不得不说这小子确实有几分本事,能找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更何况那何成元说得信誓旦旦,他买卖官员的那些银子,一大半都上奉给了苏怀远,他仅得了一小半,就有一面墙的金子,苏怀远贪了那么多,起码有一座金山,至少也需要一间隐秘的密室才能放得下那么多金子,好巧不巧,这里就有一间密室。 金子肯定就藏在里面。 毛学峰越发笃定,更加肆无忌惮:“皇城司特使听天子令,行天子事,本少使做的一切自然是得了皇上准许的,夫人若是有怨,就去皇上面前告御状吧,只是怕皇上正在气头上,不愿见你们呢。” 他说完冷笑一声,继续道:“既然夫人不愿意配合,那就怪不得本少使了,来人,给我砸。” “等等。”楚白忽然出声打断。 毛学峰现在哪里肯听,闻言道:“不要听他的,给本少使砸。”吩咐完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白:“我说楚少使,皇城司特使行事,最忌意气用事,携带私人感情,虽然你和这苏家三小姐曾有婚约,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皇城司少使。” 下面的特使平日里都是跟在毛学峰身后办差的时候居多,这个时候,自然还是会选择站在毛学峰这边,闻言就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大锤,砸向那整洁有序的书架,书架是嵌在墙壁之中,一锤砸下去,发出沉闷的声响,书架是木制,一砸就碎,但书架后面的墙却纹丝不动。 “毛少使,墙砸不动。”砸墙的特使甩了甩被大锤震得有些疼的手,惊讶的看着那堵墙:“好像不是用砖石砌成。” 毛学峰闻言更兴奋:“这里边肯定藏了金子,否则一个小小书房的隔墙,何必建得这么牢固,给我继续砸,必须砸开。” 两个特使抡着大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愣是没有把墙砸出个坑。 “让开。”楚白上前,拍拍两个特使的肩膀,特使迟疑了一下,还是退开。 “楚白,你究竟想干什么?”毛学峰见这堵墙怎么也砸不开,正一肚子气没处撒。 楚白薄凉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仔细看了眼书架,又回头看了眼房间的布局,然后走到书桌前,只见桌上放着各种空白折子,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座椅后面是多宝架,上面放着各种花瓶和珍宝,他手指摸过那些珍宝和花瓶。 毛学峰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皱了眉:“神神叨叨,也不知道耍什么花样,兄弟们,别理他,继续砸。” 只听‘轰轰’两声,怎么也砸不开的墙竟然从中间分开,豁然开朗,露出里面的密室,楚白收回转动花瓶的手,跟着走进那密室。 苏家众人也跟着瞧着那密室,一个个心跳如擂鼓,生怕里面会搜出黄金等物,徐氏尚且镇定些,她站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了密室里面的布局,顿时瞳孔睁大,面色苍白,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不可能,怎么会没有金子,肯定还有别的密室,给我找,继续找。”毛学峰第一个冲进密室,以为会找到大量的金银珠宝,没想到修建的这么固若金汤的密室里,竟然没有放任何贵重之物,里面竟是些书啊画啊,墙上,地上,桌上挂得到处都是,画上无一例外的都画着同一个女子。 女子眉若远黛,眼若星辰,五官小巧而精致,一看就是来自江南水乡的大家闺秀,画像上的女子或站或坐,或花间扑蝶,或月下起舞,或水边嬉鱼,每一幅都是美人与画中之景融为一体,美成了画中仙。 可是女子再漂亮,不是金银之物,对于毛学峰来说都是徒劳,他拿起一幅画看了一眼,并未看出其中有什么蹊跷,便随手扔在了地上:“不过一些字画,竟然修了这么一间牢不可破的密室。” 徐氏看着那被丢弃在地上的画像,咽了咽口水,强忍住心中的惊恐,她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徐氏便更不敢露出让人起疑的惊慌模样,逼着自己镇定道:“既然是密室,修得牢固些自然正常,毛少使,你墙也砸了,密室也开了,可有找到你所说的金子,如果你非要金银交差,大可拿我府上那些现银和银票还有那些珍宝交给皇上便是。” 毛学峰哪里听不出徐氏话里的嘲讽,但是他不甘心,今天一番作为,尚书府和淑妃算是得罪了,若是查出金子还好,若是没有查出东西,等淑妃复宠,绝不会放过他。 “给我继续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毛学峰不死心,带着特使们继续把苏府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楚白站在密室里没有动,捡起地上的月下起舞图,凝目望着,徐氏和苏家老太太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苏家老太太本就在病中,这几番折腾下来,差点没撑住。 杨氏不明所以:“母亲,您没事吧。” 苏翎的心也快跳到嗓子眼了,因为那画像上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的元妃。 元妃当年恩宠不衰,整个后宫的恩宠都比不过她一个人,如今淑妃的这点恩宠也不过当年元妃盛宠之下的十分之一。谁料元妃回乡省亲,竟然被人撞见与人私通,皇帝因爱生恨,一怒之下诛了元妃和那个奸夫全族,连刚满一岁的五皇子也被怀疑非皇帝亲生,跟着受了累被溺亡。 自此之后,元妃和五皇子成了泾阳城中无人敢提及的禁忌。 而当年撞见元妃与人私通并告发的人,正是苏怀远,如今他的密室之中,竟然藏了这么多元妃画像,若是见过元妃之人,一眼就能瞧出其中猫腻,在场的所有人中,估计也就只有徐氏和老太太见过元妃了,杨氏没这个福分,虽说年纪有那么大,但是并没有那个身份能进宫见元妃。 按理说,以楚白的年纪,应该是没有见过元妃的,可是苏翎看着他的神情目光,分明是认识的。 若是他将此事上报皇上,那尚书府才真正的离死不远了。 杨氏见老太太体力不支,以为是病情加重了,便不管不顾冲着楚白道:“不过一幅画罢了,你若是喜欢拿去便是,何故故意折腾老太太,若不是当年老太太大发慈悲收留你,你早就饿死街头了。你便是不念着其他人的好,也该记得老太太的好。” 苏翎抽了抽嘴角,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杨氏,还要让楚白把画拿走,生怕他没有证据是吗? 老太太气得直咳嗽,厉声道:“杨氏,你给我闭嘴。” 楚白拿着那元妃月下起舞图,缓缓走出密室,徐氏赶紧上前拦住:“楚白,不,楚少使,这不过一副寻常的画,值不得几个钱,少使若是喜欢,苏家可以另寻当代名流的画作奉上。” 楚白冷眼看着徐氏,语气冰凉如水:“徐夫人可知,意图贿赂皇城司少使是何罪?” 徐氏脸色一变,目光变得狠厉:“楚少使当真不念旧情?” 楚白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居高临下的看着徐氏:“那徐夫人应该比谁都更清楚,尚书府于我,何来的旧情?当初你们欺我,辱我,杀我最亲近的人,可曾想过今日?命被别人拿捏在手上的滋味,如何?” 徐氏吓得后退一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知道?”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不过十七八岁,元妃十八年就死了,那时候他都还没有出生,他是从何得知的?徐氏仰望着面前的少年,突然发现,曾经匍匐在她脚下任她打骂折辱的少年已经长得这般需要让人仰望的高度了,包括他如今的身份和权利。 如他所说,整个尚书府所有人的命,如今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只要把这幅画交到皇上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你想如何?”徐氏极力镇定,但还是掩饰不住声音微微颤抖。 楚白一字一句:“我要你们所有人,给春桃陪葬。” ------题外话------ 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 第九十五章 大哥,你说的哪一句?(二更)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或许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楚白还是原来那个楚白,虽然如今贵为皇城司三品少使,但依旧是那个寄宿在尚书府,任何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小野种,但他这一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局势早已经调转,如今他执掌着尚书府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早已不是那个寄人篱下备受欺凌的少年了。 那些曾经欺辱过楚白的,如今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春桃? 徐氏一愣,想了许久才想起春桃是何许人也。 当初跟着楚白一起进尚书府的,确实还有一个丫鬟,比楚白年长几岁,是个贴心牢靠的,可惜……死在了翎儿手里。 “不过一个丫鬟罢了。”徐氏喃喃道,被楚白粗暴地打断。 “她不是丫鬟,她是我的亲人,如姐如母,但是你们害死了她,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害死她的帮凶,你们每一个人手上,都沾着她的血,我说过,要给她报仇。”他阴狠的目光掠过所有人,停在了苏翎脸上,苏翎感觉自己像是被狼盯上了猎物,双脚定在原地,半点也动弹不得。 楚白一步一步,走到苏翎面前,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苏翎无意识地喊了声:“表哥。” “楚白,你想对翎儿干什么?”徐氏有些着急。 苏翎一步也不敢动,目光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目光复杂深沉,看不清那浩瀚如深渊的眸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周遭的空气都在刹那间静止,苏翎只看见他朱红色的双唇一开一合,低沉的声音慢慢传来:“她曾是我最重要的人,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你们。” 黑化了黑化了,苏翎吓得倒退一步,险些跌倒在地,一只手拦腰抱住了她的腰,苏翎来不及感受那只手是如何的健壮有力,只听见她忽然凑近,在她耳边缓缓道:“苏婉翎,别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若是敢忘一个字,我就让整个尚书府给春桃陪葬。” 苏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玉茗院的,更不明白楚白走之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看着桌上的元妃月下起舞图,陷入沉思。 她说过的话那么多,你究竟说的是哪一句啊大哥。 你就不能说清楚吗? 正抓狂,忽听窗外传来‘笃笃’之声,她好奇走到窗边,发现竟然是孟容,她既震惊又欣喜:“孟师兄,你怎么进来的?” 孟容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封皮的书,上书账簿二字,苏翎顿时眼前一亮:“你当真找到了?” 孟容点头:“何侍郎藏得十分隐蔽,在他书房青砖之下,好在当天晚上何府没有主子在家,巡逻也不尽心,所以让我得了手,第二天我就想给你送过来,但你受了伤,昏迷不醒,你母亲又一直守在你床边,第三日尚书府又突然被皇城司的人围了起来,我进不来,只好等在外面等候时机。” 苏翎想到什么:“你现在进来了,是不是皇城司的人已经撤了?” 孟容又点头:“是,我看领头的人其中一个似乎是你表哥,宫宴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受伤,你表哥不是去了长公主身边做贴身侍卫吗?怎么会在皇城司特使的队伍里?” “此事说来话长,我一时不慎遭人暗算罢了,不过放心,只要这本账簿到手,我就还有命讨回来。”苏翎拿着账簿,仔细翻了翻,上面何成元收受贿赂买卖官员的账目一目了然,显然就是那本要命的账簿没错了,她走到火炭盆前,将账簿直接扔了进去。 待账簿烧得只剩下封皮,她才走到窗前:“孟师兄,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但是关于这本账簿的事,我不想瞒着你,那本账簿,对我父亲,对苏家都极为不利……” 孟容打断她的话:“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出手帮我,这份恩情,孟容一辈子都记得,账簿的事情我不想知道,既然烧了,就当这本账簿从来没有存在过。” 苏翎感动得说不出话,忽听门外春熙的声音传来:“小姐,皇城司的人已经撤走了,哎呀,怎么这么大烟,小姐您在烧什么啊。” 苏翎冲着孟容使了个眼色,孟容点头会意,一瞬间就消失在院墙之外。 春熙挥了挥眼前的烟雾,看她站在窗前,不由得也好奇的朝窗外看了眼,什么都没有,赶紧关心的拉着自己小姐的手往床边走:“小姐,您的伤还没好呢,大夫说您不能吹风,您还站在窗户边,是不想好了吗?快躺下吧。” 苏翎看着春熙,忽然就想起了她的妹妹春雨,那个姑娘从前也是忠心机灵的,不知何故竟然会帮苏婉致做事,如果她解决春雨的话,春熙会不会难过,她一向沉稳妥帖又忠心,收拾一个春雨不是难事,难的是怕让真心待你好的人伤心。 “方才想看书,结果不小心掉到火盆里了,你也看见了,烟雾这么大,想开窗散一散。” 春熙听了又道:“您要看书在床上躺着看便是,要开窗叫奴婢便是,伤没好之前,您还是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吧。”春熙边说边替她掖被角,听她说想读书,被角掖好了又去书架给她寻了一本兵书:“知道您不爱看那些诗词歌赋,特地给您选了一本兵书,你就安心养伤吧,别动弹了。” “好好好,我听你的,好丫头,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该不该解决了春雨,可是春雨既然已经变了心,留在身边就是个隐患。 “别不知道了,春雨,你还站在门口干什么,不是让你去拿小姐药吗?药房煎好了没有?”春熙看见自己妹妹站在屋外,也不进来就望着围墙出神,不禁问她。 春雨疑惑地收回目光,有些不确定,她刚才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从小姐的院子里翻了出去,究竟是谁?尚书府刚刚遭受一场大难,小姐竟然就在自己院子里私会男子? 她不大确定,听到姐姐叫她,怕小姐起疑,赶紧进去:“那些皇城司的特使们哪里是来搜查的,跟土匪似的,进了咱们府上就到处乱翻,厨房都没有放过,当时那个少使要所有人都去前院集合,厨房里没了人看管,小姐药也被他们打翻了,这会儿厨房正在重新煎呢。” “不着急,让她们慢慢煎,对了,前几日我练舞的时候,你们可有谁看到五小姐院子里的人到咱们院儿来?”苏翎慢慢悠悠,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春雨眉头一跳,勉强笑道:“没有瞧见呢。” 春熙也道:“自从胡姨娘被送走,西院那边的人几乎都被夫人给换了,五小姐身边就留下了她的奶娘和一个大丫头,没看到她们过来。” “那就怪了,你们说我和曲琳师傅精心准备的舞蹈,她是如何会的?”苏翎闲闲地翻过一页书,目光落在春雨身上。 春雨被看得有些心虚,咽了咽口水道:“这个奴婢不知。” 春熙却道:“难道咱们院子里有五姑娘的人?可是咱们院子里的人都是夫人亲手挑的,不可能有五姑娘的人啊。” 她说一句,春雨脸上的笑就僵硬一分。 苏翎又缓缓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也有可能是哪个丫头觉得我待她不够好,投靠了五妹妹也说不定,你说是不是啊,春雨。” 春雨笑都笑不出了:“是……啊,不是。” “什么是又不是的,肯定是咱们院子里出了叛徒,别让我抓到,否则奴婢非扒了她的皮不可。”春熙越说越气,从前她被夫人分到三小姐的院子里,想起三小姐从前的名声,确实也抵触过一阵,但是在三小姐身边待久了,察觉三小姐并不如传言那般骄纵蛮横,对下人也和气,从不呵斥打骂,若有难处,也会出手帮忙,做奴婢的,哪个不愿遇到一个这样的主子。 这些个吃里扒外的,竟然敢背叛小姐,千万别让她抓到。 “算了,好在我这次宫宴之上还是拔得了头筹,虽说五姑娘盗走了我的舞蹈,但到底都是我们苏家的姑娘,在宫宴之上出了头,也是咱们尚书府的荣耀,此次就罢了,若有下次,决不轻饶。”苏翎边说边去看春雨的神色,只见小姑娘眼神飘忽不定,眼中似有几分愧色。 “小姐,奴婢去厨房看着药。”春雨感觉自己待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便出去了。 春熙见妹妹走了,方问:“小姐,您真的打算就这么算了?” “不然能怎么办,没有证据,总不能把院子里的丫头一个个抓起来盘问吧,更何况我还受着伤,实在没有精力去管这些。”苏翎一脸‘我能怎么办,我也很为难啊’的表情。 “可是咱们屋子里留着五姑娘的眼线,始终不大好,这一次她偷了您的舞蹈,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从前那个五姑娘就是表面上和您亲热,但是背地里总挑唆您做一些出丑的事情,我怕她对您不力,这样吧,您受了伤,奴婢帮您抓这个内鬼如何?”春熙想着不能让这个叛徒待在玉茗院,便自告奋勇。 苏翎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丫头,但还是点点头,与其她把春雨揪出来,让春熙难过,不如让她自己把人抓出来,然后做个抉择。 有的人,就像长在身上的恶疮,如果不及时根除,就会溃烂,持续溃烂,最后难以根除了。 * 泾阳城皇宫。 巍峨的宫墙处处透着威严,身着大红色蟒袍的两个男子飞快穿过宫道,进了御书房,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天子坐在小几上,正在和吏部尚书苏怀远对弈。 说是对弈,皇上兴致极佳,苏怀远却正襟危坐坐在对面,眼睛盯着棋盘,一只手拿着棋盅里的白子,一只手不停地擦着汗。 “微臣毛学峰,参见皇上。” “微臣楚白,参见皇上。” 皇上捻着一枚黑子,下在了一处十分精妙的决胜之处,果然棋局瞬间分出了胜负,皇帝哈哈一笑:“爱卿,你输了。” 苏怀远再次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恭维:“皇上棋力超群,臣甘拜下风。” 皇上这才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位少使:“平身吧,你们去了趟尚书府,可查到些什么,是不是何成元诬告师长,胡乱攀咬?” 皇上这话说得就微妙了,他听到了何成元的供词,直接就扣下了苏怀远,命皇城司围了尚书府直接搜查,真是半点也没有给苏家反应的机会,就连宫里的淑妃也是突然得了消息,着人明里暗里来打探了几回,都没有摸到半点消息,皇帝甚至下令关闭朝阳宫宫门,一应主子奴仆全部不准出去,只等皇城司搜查的结果。 若搜查结果确实如何成元招供的那样,皇帝就会直接降罪,半点喘息的机会也不给;若是没有证据,证实是何成元狗急跳墙胡乱攀咬,皇帝也事先留了一步,比如留下了苏怀远却一直和他下棋,皇城司来禀,又问是否是何成元诬告,留足了转圜的余地。 “回皇上,卑职根据何侍郎的供述,在何府书房地砖之下并未找到所谓的账簿,在尚书府也并未搜查到大额金银和银票,尚书府现存珍宝两百八十件,现银五千两,银票一万两。” 皇上闻言愣了下,突然和颜悦色对苏怀远道:“爱卿一向清廉,朕是知道的,没想到竟然这般清廉,堂堂朝廷一品大员,还有一个在朝中任礼部中侍郎的弟弟,偌大的尚书府竟然只有这么点银子,倒叫朕觉得是否亏待了爱卿。” 苏怀远没有听到他想听到了,一颗心依旧悬着,尚书府中没有金银,他不会像何成元那么傻,把银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睡觉,但他的书房里却有别的东西,那东西,比金子更致命。 “能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职责,微臣不觉得亏待。”苏怀远恭敬道。 “大黎能有爱卿这样的贤臣,是大黎之幸,黎明百姓之幸,朕之幸,今日也将爱卿拘在御书房下棋也够久了,不知不觉天色渐晚了,想必府上定是十分着急,朕便不留爱卿用饭了。” 这就是要让他回去的意思了,苏怀远悬着一天的心终于松了下来,从小几上下来,拜别皇上:“臣谢皇上体恤,臣告退。” “等等。”皇帝突然出声,苏怀远刚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听皇上又道:“临行前去见见淑妃,想必她许久未见父亲,应该十分想念得紧。” “微臣遵旨。”苏怀远松了一口气,弯着腰退了出去。 第九十六章 各怀鬼胎 朝阳宫。 淑妃急得团团转,但宫门被禁,朝阳宫中的人根本就出不去,更别提打探消息了。 主子焦心,下面的宫女奴才们每一个敢说话,便是呼吸声都怕大了,惹了主子不高兴,殿中静得只听得见淑妃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和奶娘哄着八皇子睡觉的哼曲儿声。 淑妃脚步一顿,走到八皇子小床前,看着熟睡的八皇子,计上心头,一步步走到八皇子床边,长长的指甲摸了摸八皇子的小脸儿,几分痛惜几分狠意:“郢儿,你忍一忍,母妃也是逼不得已。” 苏嬷嬷是淑妃的奶嬷嬷,见状吓了一跳,赶紧扑上去拦住她的手:“娘娘,您想要干什么?” 淑妃眼中的狠意尚未褪去,看着苏嬷嬷:“默默放心,八皇子只是突然生了急病,需要传太医罢了。” 苏嬷嬷大惊:“娘娘,使不得,眼前情况未明,或许情况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 “嬷嬷觉得如何才算糟?皇上下令封禁朝阳宫,父亲被禁宫中,这一切发生得这么突然,肯定是何成元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在皇城司的地牢里熬不住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苏嬷嬷知道淑妃是急坏了,才会想出这样的下策,可是皇上既然连封禁宫门的举动都做出来了,是不可能让她们把消息传出去的,就算传出去了,她们传消息的速度,也不可能比得上皇城司的特使,不如做最坏的打算。 “若真是如此,您现在就算把消息递出去也来不及了,您不如相信老爷和夫人,他们一向清廉,是绝对不会被拿到什么罪证的,您不如耐心等等,天色将晚,皇城司的办案速度,应该很快就回来回禀了。您可要好好想清楚,您已经嫁给了皇上,那就是皇家的人,八皇子是您唯一的皇子,也是皇上的最喜欢的亲生儿子。” 淑妃一惊:“奶娘的意思,难道是要我不管尚书府?” “若当真无法挽回,你又何苦惹皇上生气,反正您在宫里,宫外的那些事情也牵扯不到您身上,你只需要好好教养八皇子就行。” 淑妃站起身,怒不可竭:“苏嬷嬷,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苏嬷嬷噗通跪在地上,一脸忠心:“老奴也是为了您和八皇子着想,淑妃娘娘聪慧,一定懂得韬光养晦,东山再起的道理。” “够了,本宫不想听。”淑妃拂袖离开,任由苏嬷嬷跪着,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小宫女跌跌撞撞进来,喜道:“娘娘,尚书大人来看您了。” 淑妃面色一喜,赶紧奔了出去。 “父亲,究竟发生了何事?皇上为何会将您留在宫中?”淑妃上上下下看了自己的父亲,发现他除了脸色苍白些,浑身上下并无伤痕才松了一口气。 “参见淑妃娘娘。”苏怀远一板一眼的行礼,苏婉卿已经急坏了,赶紧扶起他:“父亲,这个时候您就不要多礼了,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何成元的事情牵连到你?” 苏怀远打断淑妃的话,眼神示意了一下殿外:“淑妃娘娘不必忧心,一切已经调查清楚,是何成元诬陷微臣,如今真相大白,皇上放微臣出宫,娘娘也切莫心生怨怼,还望娘娘保重自己。” 淑妃往殿外看了一眼,原是皇上的人还跟着,便笑道:“女儿清楚了,既然真相大白,父亲就早些回去吧,想必母亲和祖母都急坏了。” “微臣告退。” * 是夜。 月朗星稀,寒风料峭,寿康宫内大门紧闭,殿内燃了银霜炭火,将房间熏得一丝暖气。 宫女们正在给太后除掉凤钗,一个小太监推开大殿外的门进来,跪在帘外:“参见太后。” “情况如何了?”太后头也不回,看着铜镜里日渐爬上了皱纹的脸,叹息了一声,才缓缓开口问。 小太监身子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回:“回太后,皇城司的两位少使刚刚进宫回了话,不到一刻钟苏尚书就从御书房安然无恙的出来了,出宫前还去了趟朝阳宫,待了一炷香时间就走了,如今只怕是已经出宫了。” “出宫了?”太后微微震惊,缓缓回头:“皇帝没有任何旨意传出?” “有,我看皇城司的二位少使是带着圣旨走的。”小太监据实以告,半句也不敢撒谎。 太后眼中更添了几分失望之色,摆摆手,李嬷嬷立刻会意:“你们都退下吧。” “是。”满屋子伺候的奴才们一一退下,小心翼翼的轻轻关上了门。 待人都走了,太后方道:“不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而是皇城司的少使去传圣旨,看来这次又让朝阳宫那位躲过一劫了,贪污受贿,买卖官员,这可是皇帝最痛恨的事情,他自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下面的臣子一个比一个贪,过得比他还潇洒滋润,你说皇帝能不能容忍,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何成元那个软骨头,才一个晚上就招供出了自己的恩师,只是没想到皇城司的那群饭桶这么没用,证据证物一个没找到,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 “太后,您说这次究竟是谁在背后出手?会不会是皇后娘娘?毕竟太皇太后宫宴上的戏班子可是她找来的。”李嬷嬷见太后要起身,赶紧扶着太后从梳妆镜前站起。 太后否认:“不是皇后,她巴不得看着朝阳宫和咱们斗得你死我活,她坐山观虎斗看得正起劲呢,恐怕她现在还以为那人是哀家让人找的,特意安插在她找的戏班子里头,好让皇上和淑妃都怀疑她。” “您的意思是另有其人?那这个人是会谁?难道是辰贵妃娘娘和二皇子?”李嬷嬷也想不通究竟是何人。 太后闻言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来:“这母子俩若是真有这般聪明倒还好了,也不会做出去讨好太皇太后那样的蠢事来,以为挖空心思送个贵重的礼物就能讨太皇太后的欢心,结果还不是笨到落进皇后和四皇子的圈套里,好在她礼佛了这么多年,身上早已没有了当年战场之上的杀伐之气,也真心厌倦了朝堂后宫的斗争,连皇后和德妃她都不想出手帮助,还会帮她们母子?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我们赵家怎么会生出她这般蠢笨的女人。” 李嬷嬷劝道:“辰贵妃也是一时糊涂,二皇子又一向是个有孝心的,多半是听了辰贵妃的话,才会一时糊涂,普天之下,真心帮他们的,只有太后娘娘您了。” “还是你懂哀家啊,也要这对母子何时能明白才好,既然她们觉得翅膀硬了,能脱离哀家,就让他们自己去闯,今后无论她们母子俩做什么,都不要出手。” 李嬷嬷闻言大惊:“太后娘娘您真的打算不管二皇子了?” “既然他们觉得自己能飞能闯,就让她们自己去闯一闯,等到摔破了头,自然会回来的。” 李嬷嬷松了一口气,恭维道:“娘娘圣明。” “就你个老东西会溜须拍马,让人去查,哀家可不喜欢在背后捣乱的小鬼,那个告御状的张二牛一看就不是个唱戏的,让人去调查那个戏班子,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是。” * 昭仁宫。 月上中天,三皇子李亶并未入睡,坐在灯下看着书,黑衣侍卫从殿外进来:“参见殿下。” 三皇子依旧看着手上的书:“如何了?” “尚书大人已经回府,皇上今晚去了朝阳宫。” 李亶翻着书页的手一顿:“何成元言之凿凿,尚书府竟然安然无恙?” “皇城司的人并未找到确切证据,皇上心中大概也并不想惩治尚书府,所以今夜还去了朝阳宫,大概是安慰淑妃受惊之苦。” 李亶眉头一皱:“怎么可能?皇城司的手段和能力,怎么会找不到证据?” “确实没有找到。” 李亶狠狠将手里的书砸了出去,怒道:“都是废物,这一次没能把苏府拉下马,只怕会引起了各方的怀疑,那个何家班,不能留,需祸水东引,她们不会相信是皇后做的,那就留下点证据,不能让任何一方的人查到本殿头上。” “是。”侍卫躬身,转身消失在茫茫黑夜。 * 尚书府,玉茗院。 “春熙,可是父亲回来了?”苏翎隐隐听到前院传来不大不小的动静,苏翎警醒,从书中抬起头问。 春熙从外面进来,搓了搓手:“奴婢正要禀报呢,您就听出来了,尚书大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见过了夫人,如今正要去老太太的房里问安呢。” 苏翎点点头,稍稍放心。 没有证据,皇上暂时不会把尚书府如何,如果没猜错的话,皇帝为了补偿苏家,明日可能还会降下赏赐,所谓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皇帝也不好做得太绝。 “既然父亲回来了,那灭灯吧。”苏翎放下书,缩进被子里,春熙上前细心的盖好被子,拉上帘子,吹了灯出去了。 春熙和春雨姐妹俩是玉茗院的一等大丫鬟,贴身的事务都是她们在做,所以为了防止小姐晚上有什么需要,一直都是睡在隔间里,好在别的房里贴身丫鬟只有一个,她们院里却是两个,因为小姐说天天晚上值守太累,怕她们受不住,便让两姐妹轮流值守,今日轮到了春雨。 春熙端着蜡烛回来,见春雨在屋子里绣着荷包,便把烛台放到她面前:“夜里就不要绣荷包了,小心绣坏了眼睛。” 春雨绣得认真,半点也没有察觉到春熙进屋,等到烛台到了眼前,她才察觉,慌乱将荷包收起来:“姐姐,你这么早就就回来了,小姐睡了吗?” 春熙嗯了一声,春雨虽然收的快,但她粗粗瞥了一眼,还是瞧见了,那荷包上,分明绣着花开并蒂的图样,这丫头难道是思春,看上了哪个男子?她心中疑惑,竟是花开并蒂的图样,不禁问道:“妹妹,你这荷包是绣给谁的?” 春雨心虚道:“是厨房刘妈妈让我帮她绣的,说她女儿快要嫁人了,但是来不及绣嫁妆,而且刘妈妈的女儿绣工也不好,听说我绣工还行,就找我帮帮忙。” 春熙闻言点头:“既是帮忙,这般慌慌张张做什么,我还以为你有了心上人呢,我可警告你,咱们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不出意外是会跟着小姐出嫁的,你可千万不能有别的心思,小姐待咱们极好,就说这夜里值守,她原是不让的,是咱们执意要遵守府里的规矩,小姐却还是替咱们着想,让咱们姐妹轮守,不至于太累,就冲这份体谅下人的心思,在咱们尚书府里,就是独一份的,咱们要知恩图报。” 春雨听到前半段,忍不住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又听春熙继续道:“今日是你轮值,我就先睡了,明天还要起来帮小姐查一查咱们院儿里的奸细是谁。” 春雨立刻笑不出了,看着床上的春熙,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烛台上的烛火‘噼啪’一声响,春雨看了眼床上呼吸已经沉重的春熙,轻手轻脚的从架子上拿起一件披风披在身上,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关门时格外的小心,忍不住还看了眼床上的人,确定没有转醒的意思,才轻轻关上了门。 冬天的夜晚也是多变的,方才还月朗星稀的夜空此事竟然被乌压压的云遮住了,夜里起了风,更冷,想必是要下雨。 春雨拢了拢厚厚的披风,走到西院门口,敲了敲门,门声响了一声就有人从里面打开,显然是早已在此处等着了,开门的苏婉致的奶娘刘氏,见到她,面色有几分不悦:“怎么此时才来?” 春雨看了里面一眼,确定没人才道:“我和姐姐同住一屋,自然要等她睡着才能过来。” “别说了,五小姐等着呢。”刘妈妈领着春雨进了屋,苏婉致坐在铺了厚厚毛毡的湘妃靠上看书,听见动静,抬眸看过来。 “见过五小姐。”春雨施了礼,苏婉致点点头,并未如刘妈妈一般怪罪她,反而和颜悦色道:“丁玲,给春雨姑娘看座。” 丁玲立刻拿了绣凳过来,上面也蒙了一层厚厚的垫子,春雨看了一眼,并不坐,犹犹豫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五姑娘,你要我的做的事我都已经帮你做到了,您也在宫宴上一舞惊天,如今小姐已经察觉到玉茗院有奸细,正在让我姐姐查呢,我不想再背叛小姐,您以后还是不要找我了。” 苏婉致呵呵一笑,一双和胡姨娘极其相似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丫头,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春雨一愣:“五小姐你什么意思?” 苏婉致掩着唇笑:“从你决定背叛苏婉翎的时候,你就没有回头路了。没有哪个主子会容忍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丫鬟,夏雨夏雪姐妹俩就是你的前车之鉴,既然你决定上了本小姐这条船,船已经离岸,你现在想要下船,来不及了。” 春雨想到夏雨夏雪姐妹俩的结局,不禁打了个冷颤,摇头道:“我不是存心想要背叛小姐,是你们,是你。”她指着站在苏婉致身边的丁玲,眼神通红:“是你逼我的。” 丁玲一脸无辜:“好妹妹,我可没有逼你,是你自己想要争取自己的幸福罢了,知好色而慕少艾,年轻貌美的女子,哪个不想要嫁一个人中龙凤长相英俊的男子,更何况是谢二公子那样的人中龙凤。可你是一个丫鬟,婚事由不得你,想要嫁给谢芳踪这样家世的公子,是永远不可能的,但若是你家小姐嫁过去,你作为她的贴身丫鬟,自然会陪嫁过去。” 她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春雨的肩:“五小姐其实是在帮你。” 春雨怔愣着,有些迟疑,又有些挣扎:“可是……” 可是三小姐待她很好,并未苛待过她,她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并没有想要害小姐的意思,不过是不想她嫁给三皇子罢了,三皇子那样的人物,虽说是皇子,再有千般好,若不得他喜欢,嫁给他也是一辈子独守空闺,主子都尚且如此了,更何论她们这些丫鬟。 那日小姐告诫她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她确实心有不忿,回去同母亲大吵了一架,母亲也将她骂了一顿,她哭过之后也觉得母亲说得那些话是对的,是她太过好高骛远,异想天开了,但心底还是有些不忿。 三小姐身边的丁玲来找她,一开始她也是抗拒的,可是她说出的条件,是她不能拒绝的,她以为没有希望了,但是丁玲的提议,重新给了她新的希望,所以她铤而走险,帮三小姐引荐了那位教小姐跳舞的娘子,那娘子拿了银子,便把舞蹈和曲谱画了下来,然后她偷偷送去。 只是没想到,即便如此,小姐还是在宫宴之上大出风头,拔得头筹。若非出了那样的事情,只怕已经被宫里赐婚了。 丁玲见她犹疑,继续引导:“可是什么,五小姐和三小姐到底是亲姐妹,又不是要害三小姐,你想想,谢二公子无论人品相貌家世,哪一样配不上三小姐,从前虽说顽劣了些,但男子嘛,年少时顽劣也是正常,前几日宫宴之上,他那一手好字,连皇上都是夸赞的,这样的人物,难不成还会委屈了你家小姐不成。” 谢二公子那样的人物,确实是配得上小姐的,她想起那个风流绝世的少年,眼底便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 苏婉致看着春雨思春的模样,几不可闻的冷笑了一下,冲丁玲点点头,丁玲知道火候快到了,便继续加了一把火:“春雨妹妹,别犹豫了,为了你家小姐的终身幸福,也为了你自己的终身幸福,你就再帮我们一次,放心,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春雨定了定心,道:“五小姐要奴婢帮您做什么?伤害我家小姐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苏婉致闻言笑了:“放心吧,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会伤害自家姐姐呢,我是要帮她寻一门好姻缘啊。明日过后,府里肯定会有很多人上门,姐姐如今受了伤,正在病中,不宜见客,你要做的,就是帮姐姐把好关。” “很多人?什么人?”春雨一头雾水。 “姐姐在宫宴之上大出风头,如今在京中已是声名鹊起,今非昔比,尚书府的嫌疑也洗清了,自然会有很多人上门求亲了。”苏婉致说完看着春雨脸色变了变,安慰道:“你也不必担心,那日宫宴之上,我瞧着谢家二公子对三姐姐似乎也有好感,三姐姐被人行刺,还是谢二公子救的,若有人上门求亲,谢二公子也一定会来的,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你和你家小姐,一定能嫁进谢家。” “真的吗?”春雨眼神晶亮,忽然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些不妥,赶紧收起脸上的笑,沉稳的询问:“那三小姐想要奴婢做什么?” 苏婉致招招手:“你附耳过来。” 春雨凑了上去。 夜已深,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丁玲送春雨出去,看了眼屋外的雨:“这冬日里的雨总是这般不打招呼,说下就下,拿了伞恐会引人注意,只能麻烦妹妹淋雨回去了,好在雨不是很大。” 春雨点点头,拉起披风上的帽子,冒雨走进雨夜里。 回到玉茗院,身上的披风几乎湿透了,她也顾不得,轻轻推开门,见床上的春熙依旧安睡,松了口气,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塞进床底,换了身干衣服就钻进被窝,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题外话------ 喜欢看电竞文的可以去看《大神,您快别撩了!》 宋玉前脚刚去男神的公司应聘被婉拒 后脚就在长辈瞒着她安排的相亲宴上见到了男神 还被挖出小时候一脚把男神踢进臭水沟的黑历史 呜呼哀哉! 男神,你其实早就不记得了吧,给我个眼神体会一下啊! 男神:你说呢? 一句话简介:大神明明可以靠脸撩妹的,偏要靠实力! 甜宠文。 看王者大神实力宠粉!不,宠媳妇儿!(为啥推个甜宠文?因为今天只有一章) 第九十七章 姐妹反目 苏翎受了伤,不用早起,不用请安,也不用上书院,每日只躺在床上看书,竟也难得过足了既然悠哉日子,就是这伙食不大好,大夫总说要饮食清淡,对于一个川渝人来说,饮食清淡简直是噩梦。 不过也没有办法,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不能出去,就只能厨房给你什么你吃什么了,大概原理就跟养猪差不多吧,苏翎不习惯也被逼着习惯了。 不过相较于她待在院子里这般无聊,尚书府可不无聊。 苏怀远被拘在宫中第二日后,皇帝大概是觉得愧疚,不仅当天晚上去了淑妃的宫里,第二天还给尚书府赐了好多赏赐,不光金银玉器,还有各种珍贵药材,而且都是以她的名义送来,毕竟当天宫宴之上,她可是拿了魁首的,又受了伤,宴会厅上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给耽搁了,所以没有赏赐,现在一一补上了。 不过苏翎却觉得,皇帝可能是找不到什么由头来给尚书府赏赐。 他总不能说:“哎呀,苏爱卿啊,都是朕冤枉了你,让你受委屈了啊,这些宝贝都赏给你,你就别生气了,好好继续工作啊。” 他能吗? 不能。 他可是皇帝,不要面子啊。 而且不仅赏赐,还下令彻查刺杀事件,连一向得皇上重用的孟淮山孟大统领都因为失职没有抓到刺客被皇上打了二十大板,让他回家闭门思过去了,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停职了。 皇上这般举动,苏怀远自然不能再说什么,或者说,根本不敢再说什么了。 不过这样一来,尚书府的门庭可就热闹了。 突然之间,上门来求情的媒婆都快把尚书府的门槛给踏破了,不仅有求娶她这个嫡出小姐,还有求娶苏婉致的,毕竟当时宫宴之上,苏婉致偷学了她的贵妃醉酒,不,是李玉刚的贵妃醉酒,也是技惊四座,一舞惊天啊,所以那些身份地位略低些,不能求娶尚书府嫡女的世家公子们,自然就退而求其次,求娶苏婉致了。 徐氏这段时间可忙得很,忙着挑女婿,据说挑得眼睛都花了,满意的有好几个,但是和她心目中的女婿人选比,都还差点,所以她都没有点头。 至于苏婉致的婚事,她更不会点头了,姐姐都还没定亲呢,一个庶女急什么。 徐氏为了挑个好女婿,那是忙得不可开交,反观苏翎,可闲得很,也淡定得很,毕竟她可是在皇上面前求了恩典的,她的婚事自己做主,皇上可都是答应了的,所以不管徐氏怎么挑,到最后都还是要她点头才行,所以她淡定得很,不慌不慌。 但皇帝不急,太监可急着呢。 春雨日日都往前院跑,十分勤快地来给她汇报提亲的盛况。 比如今日来提亲的是谁家谁家的,因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徐氏赶出去了,明日来的又是谁家谁家的,虽说名声好听是个伯爵,但到底没落了,也被徐氏给婉拒了,后日来的又是谁家谁家的,家世什么的都尚可入眼,但是个病痨,指不定活不活得过洞房花烛夜呢,徐氏更是气炸了,直接就端了杯子送客了。 如果她真的是天真烂漫的觉得她养伤无聊给她添点笑料倒还罢了,可她一双眼睛总是带着点期盼望着外头,听见有人上门就赶紧往外跑,这架势比她这个正主还积极,苏翎就有点呵呵了。 好在春熙是个忠心可靠的,春雨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还真得感谢感谢自己有这么一个好姐姐。 “小姐,您该换药了。”春熙捧了新的绷带和药,剪子等物出现在她后头,苏翎正在门口的躺着晒太阳呢,闻言睁开眼,点点头:“那就换吧。” 苏翎进了房间,春熙放下手中的托盘便关上门,苏翎自己解开了衣服,露出腹部缠着的一圈又一圈绷带,春熙赶紧过来,帮她把后面的结打开,拆下绷带之后,看着前几日还很渗人的伤口如今已经结痂,黑色的痂已经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粉嫩的新肉:“小姐,这宫里送来的伤药就是好,伤口都快好了。” 苏翎低头看了眼,点点头:“可快点好吧,我都已经好久没有痛痛快快洗个澡了,身上都快长虱子了。” 春熙一脸老成:“哪有那么夸张,小姐,您说话可注意些,连日来这府里进进出出来了不少人,都是来给您说亲的,您这话要是让她们听了去,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苏翎道:“我又没求着她们上门,本姑娘还巴不得她们不来呢。” 春熙以为自家小姐又耍小姐脾气了:“哪有姑娘大了不嫁人的道理,迟早会有这一天,所以趁机会选个称心如意的。” 苏翎无语地看着她:“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懂得还挺多。”春熙笑了笑,没说话,苏翎又道:“算了,别提那些烦心事了,你抓的卧底奸细抓到没有?” 提起这个,春熙一脸挫败,她将屋子里上上下下的丫头都查了个遍,并没有查出什么端倪,故而摇头:“没有,院子里的丫鬟奴婢都审过了,都不像是卧底,而且您编的舞蹈和歌曲,府上从未有人听过,大家都是奴婢出身,更是没有学过这些,想要传给三小姐都没有机会,除了……” 苏翎挑眉:“除了谁?” 春熙想了想,慎重道:“教您舞蹈的那位娘子。” 苏翎点点头,这丫头总算摸到点苗头:“倒确实有可能,那你觉得苏婉致院子里都是母亲派去的人,她的奶嬷嬷和大丫鬟丁玲都没有靠近咱们院子,是怎么和朱娘子碰上头的呢?” 春熙又被难住了:“这个奴婢尚未查出来。” 看来还差点火候,或者说是根本没有想到那个人身上,便道:“不急,慢慢查,很快这个奸细就会再有动作的。” 春熙大惊:“您说她还会帮着五小姐来害您?” 苏婉致好不容易收买了春雨,不可能就办这么一件事情就弃之不用了,肯定还会以此为要挟让她继续为她所用,春雨这么积极,只怕这背后也有苏婉致在背后指点,就是不知道她这么眼巴巴的等着的人,究竟是谁。 苏翎笑了笑,缓缓道:“你且等着吧。” * 谢家,谢芳踪的院子。 隔了老远,都能听到里面传来拍门喝骂之声。 “放本公子出去,听到没有,你们俩耳聋了是不是,本公子让你把门打开。”谢芳踪双手抓着门,使劲摇晃,门上黑色的鎏金大锁因为剧烈碰撞发出金属与木门碰撞的声音。 两个守在门口的不是旁人,正是谢家的家丁,听到里面的动静,劝道:“二公子,奴才劝您还是省点力气吧,老爷说了,直到苏家三小姐定下姻亲之前,都不能让您出去。” “好你们俩,跟了本公子这么久,却事事都听我爹的,你们究竟是本公子的人还是我爹的人啊。”谢芳踪气急,叉腰骂。 外头两个家丁也为难:“二公子,咱们自然是您的人,可是老爷的话也不能不听啊,您行行好,就消停些吧,老爷说了,谁要是让您逃了出去,一律杖毙,小的们好歹跟了您这么久,您就饶了小的性命吧。” 谢芳踪一愣,看来老头子这回是铁了心不让他去苏府求亲,竟然下了这样的死命令,难怪这两个小子半点也不念旧情。 “好,既然是我爹的命令,本公子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帮本公子办件事,我保证不让我爹打死你们。”谢芳踪想了想,既然出不去,便只能想别的办法了,他也不是非要现在就去苏府求亲,除了他老爹不答应,苏婉翎也不会答应。 但是上门求亲的那么多,搞不好那个丫头眼瞎了瞧上别人,那他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两个家丁一听,喜上眉梢:“公子尽管吩咐,只要您不出去,小的们愿为公子肝脑涂地。” “好,记住你们说的话,现在你们就带些人,去苏府的各大必经之路等着,凡是带着媒婆上门求亲的,一律想办法给本公子拦下来。” 两个家丁面露难色,啊了一声,谢芳踪一听就来气:“啊什么啊,你们要是不去,本公子可就自己去了,你们当真以为这破门拦得住本公子?” “不是小的们不想去,而是去求亲的队伍太多了,若是遇上个平头百姓,亮出咱们谢府的名头,他们也能知难而退,但遇上家世了得,咱们也吓不住啊,那苏三小姐再好,毕竟也是有过婚约的人,而且还被退了亲,就算这次在宫宴之上拔得头筹,但从前也有些不好的名声传出来,您又何必如此执着。”那家丁实在是想不出那位苏三小姐有什么好,让二公子这般疯魔。 “给老子闭嘴,本公子要是从你口中再听到她一句不好,我爹不杖毙了你,本公子先废了你,让你们去就赶紧去,若是遇上识相的,给些银子打发了,若是遇上不识相的,我管你们是揍他一顿也好,还是使美人计也罢,必须给我拦住了,否则本公子马上就破了这门,你们就等着被我爹杖毙吧。”反正本公子既然不能娶,泾阳城这些人,都别想娶。 两个家丁听到房间里头似乎传来二公子摩拳擦掌的声音,怕二公子真的不顾一切冲了出来,赶紧道:“二公子,稍安勿躁,奴才们这就去,这就去。” 听得外面脚步飞快的走了,谢芳踪才松了口气,只要苏婉翎一天不定亲,他就还有机会。 * 苏府,吃了午饭,苏翎感觉有些撑,反正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便起来活动活动,刚拿起剑,春雨就急匆匆就跑进来了,冬日里这么冷,她却跑得面红耳赤。 苏翎比划了一下剑,问:“又是谁家公子上门求亲了?” 春雨上气不接下气:“没有。” 苏翎一愣:“没有?什么没有?” “没有哪家公子,今日不知道为何,往日络绎不绝上门求亲的媒婆都没有来,上午咱们家大门几乎是门可罗雀。” 看来是敢上门求亲的都来的差不多了,那些犹疑的,看徐氏这般挑剔,索性也不来了,便继续舞剑:“那正好,反正本姑娘还不想嫁人呢。” 春雨有些失望,继续道:“不过长公主府来人了。” 苏翎一愣:“长公主?她让人来府上干什么?” 春雨一五一十答:“说是府里的腊梅开了,邀京中贵女们去长公主府赏梅。” 苏翎满脸疑惑:“这个长公主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你这么急就是因为这?别怕,我又不去,我的伤还没好呢。” 春雨摇摇头:“那可不行,长公主府里的嬷嬷说了,这次宴会,您和五小姐都要去,不去就是不给长公主脸面,还说您的伤养了有十来天,应该没有大碍了,而且夫人也同意了。” 苏翎一听徐氏应了,气得剑都不练了,这个徐氏到底在想什么,那可是长公主,太后亲生的女儿,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和京中的这些贵女们打交道,反倒喜欢参加皇子们举办的什么诗会,马会,斗草大会什么的,反正一定要有男子参加的宴会,像赏花这样的雅事,一般都是女子举办的。 平时她连参加都懒得参加,更别说主动开这样一场宴会了,思及此,苏翎语气便带了几分不好:“什么,你说我娘还同意了,她怎么想的,这长公主是太后的亲女儿,一看这就是一场鸿门宴,怎么还答应了。” 春雨想到方才在前厅遇上了丁玲,她似乎是特意来传话的,要她一定要劝三小姐去长公主的赏梅大会,谢二公子没有上门来提亲,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但是这次长公主的赏梅大会宴请了大半泾阳城的权贵,谢二公子也一定会去的,五小姐说,一定能在长公主的赏梅大会上三小姐和谢二公子的事成了,她只要劝三小姐去赏梅大会就好。 于是她劝道:“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咱们尚书府明里也不好得罪,更何况来的还是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三言两语就让夫人答应了,您伤也养了这么久,不如就出去散散心,赏赏梅花也好。” 春熙刚好办完事回来,恰好听了个半截,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是听到长公主又听到梅花,便也猜到了个大概,眼中还有几分期待:“长公主府的腊梅据说是泾阳城一绝,整个泾阳城中只有长公主府有那么多梅花,好多人都想进去瞧瞧呢,但是长公主这个人不喜欢举办京中贵女们盛行这样会那样会,所以大家无缘得见,如今竟然是可以去长公主府上赏梅吗?” 苏翎心道,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啊,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长公主肯定在谋划着些什么,但是长公主破天荒的举办这样一场赏梅大会,又特地下了帖子,只怕不去是不可能的,徐氏那般疼女儿,既然答应了,肯定是推脱不掉。 “既然你这么想看,那就去吧。”苏翎转头问春雨:“可说了是什么时候?” 春雨见她答应,眼前一亮:“明日。” 还挺着急。 苏翎唤了声:“春熙。” 春熙立即过来:“小姐,有何事吩咐?” 苏翎道:“明日去见长公主,虽说是长公主下了帖子,也不好空手去,你出府帮小姐我准备一份大礼,明日好献给长公主。” 春熙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苏翎赶紧叫住她:“本小姐都还没告诉你要准备什么呢,你就急着走,小姐我为了显示对长公主的尊敬,礼物自然要亲自准备,你附耳过来,我小声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春雨也不行。” 春熙愣了一瞬,春雨尴尬地立在原地,看着姐姐走到三小姐身边,三小姐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春熙便点头应了。 春雨有些好奇,眼睁睁看着姐姐进了趟屋子穿了件披风出门,直到傍晚方归,她想要去问,但是她也知道姐姐的性格,必不会说,所以一夜未眠。 次日,天一亮,苏翎还在被窝里,春熙推了门进来,苏翎被一股子妖冶冷风给吹醒了,她一个激灵,睁开眼,一边往上提了提被子一边开口:“今天怎么这么冷。” 春熙见她醒了,动作也重了些,开心道:“小姐,您不知道,外面下雪了呢。” “下雪?!”苏翎赶紧从床上坐起,表情比春熙还开心,没办法,谁让她是南方人,川渝地区一年到头真的很少见到雪,只有地势比较高的山顶会下雪,大概也就能远远看着白了头的山头,想象着是怎样一番银装素裹的模样,听到下雪,她也顾不得冷了,匆匆下地,穿了鞋子就往外跑。 春熙看自家小姐衣服都不穿就往外跑,赶紧拿了披风追上去:“小姐,穿衣服,外面可冷了,小心冻感冒了。” 苏翎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一副没见世面的样子跑到院子就伸出手去接雪花,那雪花一大朵一大朵的往下落,落在手里的触感冰凉冰凉,简直不能太新鲜。 春熙没想到小姐竟然这么大反应,赶紧给她披上披风:“小姐,又不是没见过,何至于这般激动,快回去吧,这虽是今年的初雪,但下得格外的大,若是下到午时,只怕今日这梅花就赏不成了。” “雪中梅花娇似火,别有一番意境,更何况长公主特意举办这赏梅,别说是下雪,下冰雹都会如期举行,我们若是不去,岂不是给了长公主借口,说我们不尊皇室,这个罪名可不小,回吧回吧,换衣服去。” 苏翎还想再玩一玩,但是这雪似乎也是晨起才开始下,地上还没有积雪,若是有,还可以堆个雪人什么的,她讪讪地回了房间,穿衣洗漱完毕,选了件淡蓝色的锦衣长裙,又让春熙备下了手炉,厚披风等等保暖的东西,用过早膳,才慢慢出门。 马车早已在门口候着,苏翎姗姗来迟,马夫刚叫了声:“三小姐。” 厚重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撩开,露出苏婉致清秀的脸庞来,她端着是一脸笑意,身上月白色的长裙和绒毛披风衬得她更像一朵洁白的白莲花:“三姐姐,你来了。” 苏翎真是和她一句话都没有,听她明知故问,开口便怼:“知道还问?我不是来了难道是走了吗。” 苏婉致脸上的笑一顿,似乎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半点面子也不给,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看她上了车,自己便往里面挪了挪。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就慢慢滚动起来,苏婉致方才开口吃了瘪,一时间也不好再开口自讨没趣,便坐在一旁不说话,苏翎却好整以暇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瞬,看得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开口问:“姐姐这般看着妹妹作甚。” 苏翎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明明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这脸皮竟然比城墙还厚,按理说你偷了我的东西,应该避着我才是,竟然还有脸跟我打招呼。” 苏婉致的脸又僵了僵:“妹妹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 好家伙,还挺能装,这都不承认,那就说清楚点。 “不知道,你在宫宴之上表演的贵妃醉酒,是从我这里偷学去的,可是我没有到母亲面前告发你,你猜是为了什么?”苏婉翎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眼睛,苏婉致的眼神真的是很会骗人,竟然一丝慌乱都没有,但却多了几分疑惑。 “我若说你是偷学了我的,你却说是你自创的,母亲自然是护着我,但父亲却不然,与其一个女儿在宫宴之上大出风头,不如两个女儿同时大出风头,他求之不得,我若非要去找他来明辨是非,只怕他不一定会站在我这边儿,既然注定了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我也没有必要去大闹一场,惹父亲不愉快。” 苏婉致笑了笑,她没想到苏婉翎竟然这般沉稳了,还以为她是因为苏府突然遭了难,她自己又受了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却原来是将这件事的后果想的清清楚楚,她确实已经想好了对策,那个舞娘她是认识的,从前也曾教过她,所以她找上她,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舞娘子便答应帮她,就算她闹起来,她没有证据也没有人证,父亲是不会相信她的。 只是没想到,如今的苏婉翎竟然这般沉得住气,倒叫她失策了。 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建在皇宫北门边上,最巍峨最气派的那家便是,因为太后的寝殿离北门近,所以赐给长公主的这府邸便在北门外,好让长公主进宫更方便些,可惜长公主在外逍遥自在快活得很,哪里有空进宫。 马车刚停,春熙就撩开车帘,只见大雪初霁,太阳还从层层叠叠的乌云后面羞羞答答地露出一个头,她欣喜地回头:“小姐,雪停了。” 苏翎点点头,下了马车。 只见府邸门前的摆满了各家的马车,和太皇太后寿宴那日所差无几,长公主府的下人们正忙着除掉地上大约有十公分厚的积雪,虽不至于路难行,但是还是怕这些贵人小姐们脚底打滑,摔出个好歹来,而且容易打湿鞋袜,所以扫得格外积极。 苏翎正望着长公主府前巍峨的大门出神,突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她回过头,竟是杨蓉,只是她一脸冷意,那双从来热情的眼睛没有一丝温度,比这地上的积雪还要凉上几分,一开口,更是侧骨的寒意:“苏三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啊,撞了你,需不需要我给你道歉?” 她那话中还带了几分挑衅和嘲讽之意,春熙一脸莫名,开口:“杨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向与我家小姐交好吗?” 杨蓉冷哼:“我与你家小姐说话,你一个丫头插什么嘴,苏婉翎,需要本小姐给你道歉吗?”杨蓉咄咄逼人的看着她,苏翎看她脸上的怒意,大概明白她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恐怕是她知道了谢芳踪的心思,所以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觉得自己欺骗了她,所以才这般生气。 这件事情苏翎却也有几分过错,杨蓉是她在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但是她却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明知道她喜欢谢芳踪,却想着拆散她们俩,虽然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两个人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因为谢芳踪由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她。 她喜欢上谢芳踪,注定是她的劫数。 可是这一切,的确是她造成的,因为这本书是她写的,杨蓉确实有理由生她的气,只是她自己都没想到,谢芳踪竟然会喜欢上自己,这狗血的转折,真是差点闪了她的腰,她自己都是始料未及的。 “杨蓉。” 杨蓉打断她的话:“苏三小姐,文武官员在朝廷之上一向政见不合,家眷更是从未有什么私交,苏三小姐还是别叫的这么亲热才好,本小姐的闺名,只有父母兄长和朋友才可以叫,苏三小姐还请自重。” “杨蓉,我知道你生气,我也确实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不是存心骗你的,我对谢二公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你相信我好不好。”她话说完,看见杨蓉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开,落到了她身后,她缓缓回头,看见谢芳踪正好从谢家的马车上下来,一只脚踩在雪白的雪地里,一只脚还在马车的凳子上,保持着那个动作,眼神悲伤的看着她。 苏翎一惊,长公主这赏梅大会,竟然也请了泾阳城中的公子们吗? 刚才他的话,谢芳踪是不是听见了?他那个表情,分明就是听见了。 苏翎咬了咬唇,暗下决心,听到了就听到了罢,既然听到了,不如就趁早断了他这个念想,免得他越陷越深。 杨蓉听到苏婉翎的话,确实是震惊地,也是后悔的,她只是一时冲动罢了,想到自己心心念念喜欢的人,竟然喜欢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这种双重背叛,让她根本无法接受。可是这些日子,她天天和苏婉翎在一起,也是知道她心里其实对谢二公子没有一丝幻想,一颗心都扑在她表哥身上,可是她还是生气,所以才不管不顾的撞了她一下。 几乎是下一刻,她就后悔了,可是倔强使她不肯说一句软话,直到她说出那样一番话,直到她看到谢芳踪那一瞬间黯然失魂的眼神,她知道,谢芳踪和她一样,都是同样的人。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这种苦,她心里明白得很。 谢芳踪有什么错,他不过是当年救了她而已,但是自己却不管不顾的喜欢着他,追着他上秦楼,逼着他进了自己不喜欢的麓山书院,他冷漠,他绝情,他都没有错,他只是不喜欢她罢了;苏婉翎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像一朵海棠一样绽放在枝头,别人喜欢她,又关她什么事呢? 说到底,是她自己一时间想不明白罢了,才会迁怒于人。 “哟,这是什么好戏啊,姐妹反目?本郡主可最爱看了,继续啊,本郡主看得正起劲儿呢,不过苏婉翎,你不是喜欢三皇子的吗?怎么现在又去招惹上谢二了,这泾阳城谁人不知这谢二是杨大小姐相中的如意郎君,你这班招花引蝶,便是宫宴之上拔得头筹又如何,依旧改变不了你那不知羞耻的心。啧啧啧,这尚书府的教养,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题外话------ 虽然只有一更,但是7900,我就不分章了。 第九十八章 怎么会是她? “见过长阳郡主。”众人纷纷见礼,苏翎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跟着行礼,聂静姝看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不由得心情大好,走到她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她的腹部:“看来你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竟然还迫不及待地来参加长公主的赏梅大会。” 苏翎被人从后面拉了一把,聂静姝的手指没能戳到她腹部的伤,苏翎回头,竟是谢芳踪上前来了。 “郡主殿下可真是未卜先知,那日我救了苏小姐,却并未将她带进宫宴之上,而是直接去寻了太医,郡主竟然知晓臣女伤在何处,当真是稀奇。” 聂静姝脸上的笑意一顿,眼珠子转了转:“自然是听宫里的太医说的。” “哦,那郡主说说看,究竟是哪位太医告诉你的?”谢芳踪不依不饶。 杨蓉看着谢芳踪拉着苏婉翎的手,方才有些和缓的脸色立即阴云密闭,生气地看着二人,一转身就走了。 苏翎见状,赶紧甩开谢芳踪的手,追了上去:“杨蓉。” 杨蓉现在不想理她,所以苏婉翎越是在后面追,她走得越快。 聂静姝哪里知道是哪个太医,她知晓苏婉翎的伤势,自然是岳嬷嬷回来告诉她的,谢芳踪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看上苏婉翎这样的女人,她冷笑一声,嘲讽道:“谢二公子可真是没有尊严,方才苏婉翎都说绝对不会嫁给了你,你还这般护着她,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谢芳踪看了眼匆匆而去的倩影,斜勾唇角,突然凑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要什么脸面。不过长阳郡主应该没有被谁家君子这般追求过吧,哦,我记起来了,只有被拒绝的份儿。” 聂静姝气得后退一步,指着他气急败坏:“谢芳踪,你放肆。” 聂静姝何时被一个男子凑得这般近说话,那表情那口吻,外人瞧着,仿佛是调戏,实则是在嘲讽她被三皇子拒绝了,聂静姝气得咬牙切齿。 谢芳踪又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我谢芳踪在泾阳城中放肆惯了,郡主初来乍到,想必不知道,不过今日我不妨告诉郡主,我谢芳踪要守护的人,谁也不能动。” 聂静姝哪会受他威胁,便道:“那本郡主便好好瞧着,谢二公子会怎么守护你要守护的人。” 二人剑拔弩张,寸步不让,一时间场面有些把控不住,好在有人突然上前,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峙。 “见过长阳郡主,谢二公子,赏梅大会已经准备妥当,二位贵人既已到了,便快些进去吧,长公主殿下正等着各位呢。” 聂静姝一肚子气没处撒,但是长公主府既然都着人来请了,她也只好作罢,气哼哼的率人进府,谢芳踪紧随其后。 苏翎追着杨蓉一路进了长公主府,杨蓉走得飞快,根本没有等她,她追了一路,竟然还追丢了,苏翎看着长公主府上这偌大的梅园,不知道该从哪条道走。 “这位客人在找什么?”一个衣着体面的看上去四五十岁的老嬷嬷突然出现,用有些苍老的声音问。 苏翎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老嬷嬷,无论气度,谈吐和穿着,都像是宫里出身的老嬷嬷,想必应该是长公主府上的嬷嬷,便问:“见过嬷嬷,嬷嬷可见过杨家大小姐杨蓉往何处去了?” 那老嬷嬷闻言缓缓道:“老奴一直待在长公主府,不认识什么杨家大小姐,不过方才有个穿红色长裙和披风的姑娘往后院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客人要找的人。” 苏翎点点头:“正是,多谢嬷嬷。” 苏翎顺着嬷嬷指的路,走过暗香幽馥的梅园,来不及欣赏这凌寒傲雪的绝美之花,便径直到了一个小院落,只见院门紧闭,哪里有个杨蓉,难道是嬷嬷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苏翎瞧着那小院的房屋门窗,似乎和别处不同,别处的门窗都糊着白纸以便透光,而这一处院落的房子的窗户却都是黑色的,仿佛就是为了房子白日里有光一样,苏翎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掉头就走。 “春熙,这里没人,我们走吧。”她唤了一声春熙,竟然没有人答应,她正待回头,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了出来,手上拿着白色的布巾,一把捂住她的口鼻,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双眼一闭,便晕了过去。 方才指路的老嬷嬷见她倒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加重,应该是被蒙汗药迷晕了,她赶紧吩咐一旁的侍卫道:“快,把她抬到床上去,马上去请沈少爷。” 前院,梅园。 风雪间歇,长公主领着众人走在精心除了雪的青石小道上赏梅,顾妘跟在文昌长公主身后,看着这片火红的腊梅树海美得不像话,鼻端还有幽幽暗香浮动,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更特别的是今日下了一场初雪,冰雪堆砌枝头,却难掩梅花的傲骨之姿,傲然绽放在枝头。 “长公主府上的梅花果然名不虚传,娇艳似火,冷香幽浮,美轮美奂啊。”顾妘望着那冷艳火红的傲雪之花,忍不住夸赞。 长公主却是淡淡地:“这些话年年如此,与去年并无不同。” 顾妘脸上的笑僵了僵,她不过是想说几句奉承话讨好一下长公主,没想到竟然拍到了马屁股上,长公主请大家来赏花,不就是让大家来夸赞她府上的梅花吗? 长公主突然回首,目光略过众人:“苏家三小姐来了吗?” 苏婉致连忙上前几步,恭敬道:“回长公主,姐姐来了,想必是长公主府太大,姐姐一时迷了路。” “竟然还迷了路,本宫本是想借着这才赏花大会,再次欣赏一下苏家三小姐的才华,宫宴之上一曲天籁确实惊艳,可惜本宫府里的公子们无缘得见,所以特地请了她来,谁知竟然迷路了。来人啊,苏家三小姐都迷路了,怎么还不去找?” “是,长公主。” 众人闻言忍不住偷笑,她们还说长公主殿下从来不就举办这样的赏花大会,今年怎么会这般反常,竟然是因为府上那些公子们想听苏婉翎唱歌。 那些所谓的公子,并不是什么名门贵族的公子,而是长公主的面首们,众人皆知长公主荒唐,却不知竟然这般荒唐,为了逗面首开怀,竟然举办了这么一场别开生面的赏花大会,还要让尚书的嫡出小姐给这些面首唱歌,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长公主这分明就是要羞辱苏婉翎啊。 幸亏此时她不在这里,要是在这里的话,只怕已经尴尬得抬不起头了吧。 杨蓉站在人堆里,听到长公主如此羞辱苏婉翎,眉头微微蹙了蹙,她忍不住去人群里找那个人的影子,果然没有,也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就是为了她而生的,目光一直在苏婉翎身上,既然苏婉翎都不在这里,谢芳踪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赏什么劳什子花。 不过苏婉翎究竟去哪了?难道真的迷路了。 “长公主殿下,不好了,出事了。”小宫女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文昌面色一凌:“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没看到附上这么多客人吗?” 小宫女立刻跪下告饶:“长公主恕罪,后院,有人在后院的小屋行那苟且之事,奴婢们听到动静,也不敢进去,只能先来禀报长公主。” 众人皆是大惊,随后脸上表情各异,轰一声便议论声起。 “究竟是谁这般忍不住,竟然敢跑到长公主府上私会情郎,还行那苟且之事,这到底是疯了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你们还瞎猜什么。” 众人皆是望着说话的人,顾妘高傲的抬着下巴,冷笑道:“你们只需要看看此时谁不在这里,便知道那胆大妄为不知廉耻的人是谁了。” 众人听到不知廉耻,下意识就想到了苏婉翎,再一看她确实不在人群之中,难道真的是她?她就这般饥渴难耐?只是不知道与她共赴巫山的男人究竟是谁。 “荒唐?究竟是何人胆敢在本公主的府邸行这等污秽之事,走,随本宫去看看。”长公主怒不可竭,脚步一迈就往后院走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错过这个热闹,抬脚跟了上去。 众人跟着长公主一路赶到了后院,只听那窗户都蒙着黑布的某间房里,传出一声声叫人听了便面红耳赤脸红心跳的淫靡之声,语不成调,丝丝勾人。 在场的大多是未出阁的女子,吓得立刻往后缩了缩,但是又忍不住想要看看究竟是不是苏婉翎,眼巴巴的瞧着又不愿意离开。 “你们两个,去把门给本公主砸开。”长公主脸黑成了幕布,直接让侍卫上前去砸门。 侍卫领命,走上前去,一脚便踹开了那紧闭的大门,阳光透过踹开的门透了进去,玩得正尽兴地沈公子吓得一个哆嗦,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顿时吓得惨叫一声:“啊——!怎么会是她?” ------题外话------ 是哪个说得我要开天窗,我想说,你竟然说对了! 八点先发一章,明天白天看能不能再写点。 第九十九章 (二更) 沈从礼从床边跌倒在地,裤子都来不及提,看着床上脸色绯红的人,额头的冷汗就不住地往下冒。 怎么会是她,不是苏婉翎吗? 长公主听到动静,眉头一皱,给了身边的嬷嬷一个眼神,那嬷嬷赶紧进屋去,看见床上的人,也吓得双目圆睁,但是她没敢叫,捂着嘴巴跌跌撞撞的闯了出来,文昌见寇嬷嬷慌慌张张,心头也有了几分疑虑,难道里面不是苏婉翎? “原来大家都在这里啊,可让我好找。”一道清丽的声音从梅园深处传来,众人皆回头,只见一袭浅蓝色锦衣长裙的娇俏女子站在红艳艳的梅花之下,一张精致的小脸白若红梅枝头的白雪,双颊白里透红,瞳若盈盈秋水,唇若点绛,好一副红梅美人图。 而美人身边站着一袭月白色锦衣华裳的公子,公子生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两个人站在一处,竟是难得和谐,仿佛一对才子佳人,正是苏婉翎和谢二公子。 杨蓉心头一痛,撇开了目光。 “苏婉翎,你怎么在这里?”文昌长公主回头,看见站在青石小径上宛如金童玉女般的谢芳踪和苏婉翎,眼中的震惊无以复加,苏婉翎在外面,那里面的人是谁? 寇嬷嬷上前几步,凑到文昌长公主耳边轻声道:“长公主,里面的女人是长阳郡主,聂静姝。” 什么? 怎么会是聂静姝?这些人都是怎么办事的,长阳郡主和苏婉翎都分不清吗?怎么会弄错了人。 寇嬷嬷被文昌长公主杀人的眼神看得心悸,即便是冬日里,也冷汗连连,她确实找的是苏婉翎啊,还是亲眼看着护卫们把她迷晕弄到房间里去的,怎么会一转眼就变了个人,而且那个人,还是晋阳王最疼爱的女儿,长阳郡主。 而那个被她迷晕的人,此刻竟然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语笑嫣然道:“长公主府上的梅园实在是太大了,梅花又生得这般好看,我一时瞧得入迷就迷了路,若不是正巧遇上了谢二公子,此刻只怕是还在园子里转悠呢。” 文昌长公主咬牙切齿:“你们可还真是巧呢。” 她们精心谋划,便是为了毁了苏婉翎的清白。 二皇子想要娶苏婉翎为侧妃,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苏家不会同意,淑妃也不会同意,淑妃不同意,意味着皇上也不会同意。但是若苏婉翎没了清白,此事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沈从礼,不过是沈家一个旁系子弟,贪财好色,身无长处,发生了这样的丑事,尚书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也绝不会把女儿嫁给这个沈从礼,闹到最后,也只能是一刀把这个沈从礼给砍了,苏婉翎也只能长伴青灯古佛。但若届时二皇子站出来,表示愿意娶苏婉翎为侧妃,以全两家之好,苏怀远那样的人,自然知道后面这条路是最好的路。 女人嘛,总会对在危难之时对自己伸出援手的男人有好感,杨家那个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对谢芳踪穷追不舍,闹得人尽皆知。二皇子不顾她已失了清白,还愿意娶她,这样的恩情,苏婉翎是女人,肯定会对二皇子死心塌地,时间久了,与其看着自己的姐姐成为那人上人,不如让自己成为人上人。 到时候姐妹反目,就看尚书府是愿意铤而走险趟那条火路,还是愿意继续跟着二皇子这条大船了。 只是没想到,她们精心谋划了这么久,竟然到最后出了岔子。 聂静姝可不是旁人,她是皇上最信任的晋阳王的嫡女,此事闹僵出去,晋阳王不会善罢甘休,皇帝为了平息晋阳王的怒气,肯定会下旨彻查,到时候可不是让二皇子娶了她做个侧妃就能了的事了。 此事不能闹大,里面的人是谁也不能让大家看到。 “来人,请给位公子小姐们回望梅居歇息。”文昌心下转得飞快,立刻吩咐下去,寇嬷嬷得了令,立刻唤来了侍卫:“各位贵人,请随老奴原路返回。” 众人还想瞧瞧热闹呢,里面的人既然不是苏婉翎,那会是谁?可是长公主下了令,连侍卫都来了,她们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只能跟着寇嬷嬷一起往回走。 苏翎望了眼那小屋,眸色深沉,余光中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她目光微微一移,原是文昌长公主,她眸色深沉,眉头紧蹙,眼中的光芒仿佛要吃人,苏翎遥遥对着长公主微微一笑,对身边的谢二道:“谢二公子,看来戏是不让看了,咱们也走吧。” 二人正待转身,那黑色小屋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啊——!你是谁?你怎么敢,怎么敢,本郡主要杀了你,要杀了你!” 众人尚未几步,听到动静又回过头来,脸上表情各异,或惊讶或震惊或幸灾乐祸,今日这场赏梅大会上,会自称郡主的人是谁,一目了然,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相视一笑,看破不说破。 沈从礼跌坐在地上,看见床上的聂静姝悠悠转醒,看了眼自己身上,状若疯狂地从床上奔下来,门口的护卫为了避嫌都是面朝着外面,正好给了聂静姝可乘之机,她一把抽出侍卫腰间的长刀,笔挺地朝沈从礼砍了下去。 沈从礼看着那寒光森森的长刀,吓得爬起来就跑,文昌一看见势不对,心下一凌,厉声吩咐:“给我拦住他,不能让他出那个门。” 两个侍卫立刻拦住了沈从礼的去路,沈从礼避无可避,惊恐地回头,正好被聂静姝刺了个对穿,沈从礼不甘地睁大眼,来不及说一句什么,就一口血喷了出来,温热地鲜血喷了聂静姝一脸,血迹斑斑喷洒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绝望又狠厉。 “啊~!”众人看不到里面的聂静姝,只看到一柄染了血的长刀从男子背后刺了出来,寒意森森的刀尖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着血,有胆子小的,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文昌额头青筋暴起,厉声道:“寇嬷嬷,送客。” 第一百章 商机 黎国皇宫,永安宫。 宫人匆匆推开永安宫的大门,二皇子正陪着辰贵妃用午膳,见宫人急急忙忙闯进来,不由得蹙了眉:“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慌慌张张地,若是冲撞了母妃怎么办。” 那宫人抬起头,神色慌乱:“殿下,娘娘,出事了。” 辰贵妃用好了饭,慢悠悠的擦了擦嘴:“出了何事,竟然让你这般慌张?” 宫人道:“宫外传来了话,说是长公主府上出了事,沈从礼沈公子,死了。” 辰贵妃不以为然:“死了就死了吧,一个旁支族亲,多给他们些银子,打发了就是,只是没想到苏婉翎那个丫头竟然下手这么狠,直接把人杀了。” “不是苏三小姐杀的,是长阳郡主杀的。” 二皇子一愣,听出了几分不对劲:“关长阳郡主什么事?她和苏婉翎一向不和,怎么可能还会帮苏婉翎?” 宫人道:“不是帮,而是沈从礼沈公子侵犯的人,正是长阳郡主。” 辰贵妃吓得跌坐在椅子上,二皇子起身,一脚踹过去:“你这狗奴才,就不会一次性把话说完,怎么会好端端的变成了长阳郡主,长公主府上的人连人都分不清吗?” 宫人瑟瑟发抖的重新趴回原来的位置,告饶道:“殿下息怒,长公主也在查,但是长公主身边的寇嬷嬷说她迷晕的确实是苏家三小姐,只是不知道为何门打开之后就变成了长阳郡主,如今晋阳王府的人已经把郡主接了回去,晋阳王妃也已经进宫告御状了来,此事只怕不能善了了。” “这可如何是好,皇上最是信任晋阳王,年年给晋阳王府的赏赐比成王府还多,若是晋阳王府非要讨个公道,皇上也不会不了了之,若是查到咱们头上如何是好?”辰贵妃立即就慌了神,若是别家还好,怎么就会变成长阳郡主这个棘手又金贵的人物。 二皇子在宫中转了几转,安抚道:“母妃不要先自乱了阵脚,晋阳王妃直接进了宫,此事就不会让京都衙门来查,肯定会落到刑部手里,刑部孙大人是我们的人,反正那沈从礼已经被长阳郡主杀了,我们就把罪名推给他一个人,到时候就说是他色迷心窍,起了歹念,刑部的人也不会深查。” 辰贵妃心神不定:“可是若皇上不把此案交给刑部来查,而是交给皇城司的人来查呢,那些人只听命于皇上,谁的面子都不会给,万一长公主府上有个软骨头,把咱们供了出来怎么办?” 如果真的交给皇城司来办,那就有些麻烦了。 二皇子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母亲,儿臣记得长阳郡主是不是喜欢李亶?” 辰贵妃点点头:“确实如此,皇儿的意思是?” “既然长阳郡主喜欢,就让李亶娶了她便是,反正她没了清白,没有谁会愿意娶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若长阳郡主达成所愿,想必也不会继续闹下去。毕竟这件事长阳郡主手受害者不错,但对于晋阳王府也是天大的丑闻,本宫就不信他们愿意大过年的,大街小巷还在年夜饭的时候谈论晋阳王府的丑事。” 辰贵妃却不置可否:“那怎么行,反正这样的女子娶回来也只是占一间偏殿罢了,那何故便宜了李亶那小子,晋阳王手上可是有二十万晋阳军呢,又深得皇帝信任,既然要娶,不如皇儿将她娶了回来更好。” “母妃,您以为我不想娶她,可是我宫中已有正妃,她只能做个侧妃,晋阳王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不会甘愿再当一个皇子侧妃,更何况聂静姝对李亶有执念,这个时候,我们不宜再生事端,必须先把这件事情干压下去,只是确如母亲所言,便宜了李亶那小子。” 母子二人只想到晋阳王手上那二十万晋阳军,却没有想过三皇子李亶愿不愿娶没了清白的长阳郡主,或许在他们母子二人的眼中,根本就没把三皇子当成一个皇子,只是当成了一个随时都可以利用的附庸罢了。 辰贵妃点点头:“既如此,那也只能这么办了,来人啊,去请嘉妃。” * 御书房,小太监匆匆进来,报:“启禀陛下,晋阳王妃求见。” 皇帝从御案之上抬起头:“晋阳王妃?她进宫不去见皇后,来朕这里干什么?宣。” 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武莲英立刻高声宣:“宣晋阳王妃晋见。” 晋阳王妃四十出头的年纪,不似泾阳城中的贵妇一般温婉端庄,带着几分习武之人的英姿飒爽,她常年跟在晋阳王身侧,并非一般的闺阁妇人,她穿着一品诰命夫人的诰命服,走到御前便扑通跪下:“臣妇请皇上为小女做主。” 皇上见她上来就如此大礼,眼含悲戚愤怒,不由诧异:“王妃这是何故?长阳那孩子发生了何事?” 晋阳王妃磕了个头悲愤道:“小女去长公主殿下的府上参加赏梅大会,却被人在公主府中侵犯,小女自觉清白已逝,想要上吊自杀,被臣妇拦下,臣妇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好端端的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却失了清白,这叫臣妇如何面对王爷,如何面对聂家列祖列宗?” “什么?仅仅是何人,竟然如此大胆,胆敢对郡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武莲英,立刻传禁卫军,去长公主府捉拿此人。”皇帝闻言震怒,他怎会不知聂昭明对这个女儿的宝贝程度,如今竟然在文昌的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不能好好处置,让晋阳王府满意,只怕会让他和晋阳王生了嫌隙。 “是,奴才这就去办。”武莲英正要动身,晋阳王妃却冷笑一声:“皇上不必多此一举,那贼人已经被姝儿当场诛杀,尸体就在城门之外,皇上若要见他,只能让人抬进来了。” 皇上一怔,没想到这个贼人竟然死了,但是晋阳王妃既然选择把人带来,证明此人绝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男儿,看晋阳王妃的神色,想必是已经查清了此人的来路,便道:“王妃可认识?” 晋阳王妃冷声道:“臣妇怎会认识这等下作之人,臣妇只知此贼子姓沈。” 姓沈? 又在文昌长公主府上出的事,这后面的联系,皇帝已猜出了几分大概,于是脸色一黑,沉声道:“立刻宣文昌进宫见朕,此事发生在文昌的府上,文昌自然也不能脱了干系,朕要亲自审她。” 武莲英立刻去了,皇帝这才又对晋阳王妃道:“晋阳王妃且起来吧,此事朕一定会给晋阳王府一个说法,请王妃放心。来人,给王妃看座。” 文昌长公主很快进了宫,进了御书房,见晋阳王妃坐在一旁,皇帝龙眉怒目看着她,她缓缓走近,在皇帝御案前跪下:“参见皇上,不知皇兄这么着急传妹妹进宫,是因为何事?” 皇上怒声道:“是因为什么事,你不清楚吗?你好好的办个赏梅大会,却出了这么大的疏漏,难道你打算假装不知?” 长公主立刻喊冤:“臣妹冤枉啊,事发之后,为了防止宴会之上的人到处乱说,坏了长阳郡主的清名,臣妹第一时间就让下人送客,那贼人因为被郡主当场诛杀,臣妹只好将郡主安然送回晋阳王府,但是王妃不信,非说此事是皇妹一手谋划,还带着人强闯公主府带走了那贼人的尸首,皇妹体谅王妃因爱女遭受了如此的劫难,晋阳王又深得皇上重用,一时失了规矩,也没有在意,只是对王妃的诬告,实在是觉得冤枉得很啊。” 长公主委委屈屈,话里话外都是说晋阳王妃仗着皇上的宠信便没了规矩,竟然带着人强闯公主府,晋阳王虽说是皇上亲封的王爷,但到底是外姓王,若论地位,和真正的皇亲国戚还是有区别的,所以晋阳王妃此举,便有几分不分尊卑了。 晋阳王妃闻言朝皇帝跪下:“启禀皇上,臣妇确实带了人闯了公主府,只因长公主殿下不肯交出侵犯我儿的凶手,只得无礼了,若不是臣妇去得及时,长公主殿下已将此人的尸身藏匿起来,倒时候找不到尸体,也就没人会怀疑到长公主头上了。” 长公主摇头:“皇兄,臣妹冤枉,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妹怎会将尸身藏匿起来,皇妹只是打算将尸身送到义庄,总不能让尸体一直待在我府上吧。至于晋阳王妃的怀疑,臣妹更是冤枉,此人虽是姓沈,但却并不是沈家的近亲,因为家里是种植果蔬的,一年四季都有果子供应,所以臣妹便让他供应了这次赏梅大会的瓜果,只是没想到此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虽然与臣妹无关,但确实是在臣妹的府上出了事,请皇上责罚便是。” “长公主殿下竟然撇得一干二净,梅园后面那个小院子的房子,为何与别处不同,到处都蒙了黑布,若不是特意布置,想让外面的人瞧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可怜我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叫个畜生生生给侮辱了,皇上,求您一定要给姝儿做主啊,若是王爷知晓此事,如何能安心守卫晋阳城。”晋王妃此话已有了几分威胁之意,皇帝岂会听不出,他微微蹙眉,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 皇帝沉声道:“王妃放心,朕定会好好查,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有人谋划,朕都会查清楚,不会让晋阳王寒心,也绝不会冤枉了任何人。武莲英,传皇城司长使刘良进宫。” 武莲英立刻回:“皇上,刘长使不在京城,闻长使也受了伤,您看。” “那就让陈东来去查,若是陈东来不在京都,就让方鹤亲自去查,一定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是。” * 大黎元德历一十三年,冬。 大雪纷飞,临近新年,整个皇城白雪皑皑,银装素裹,霜寒冻地,却掩不住泾阳城中百姓那颗闲话家常的心。 因为突然下起了雪,还裹着风,街面上行走的人越来越少,外出办事的人被风雪拦住了路,见街边有一茶馆,便钻了进去,点上一壶热茶,一边等风雪停,一边听着旁桌的人聊着京中时下最热的八卦。 “听说了吗?秦王要娶长阳郡主了,婚期定在了开春,大概都等不及春闱开考了。” “哪个秦王?” “就是三皇子,母亲是嘉妃娘娘。” “三皇子上面还有兄长,兄长都没有封王,怎么做弟弟还提前封了王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如今咱们黎国东宫未立,现存的这些未封王的皇子人人都有可能,所以如三皇子这般被封了王的,意味着和皇位无缘了。” “不过这位长阳郡主又是何人?” “哎哟喂,长阳郡主你都不知道,当今天下最受皇上宠幸的晋阳王的嫡女,就是今年刚搬到京都来的那个。” “哦,原来是那个参加长公主赏梅大会被……的那位啊。”那人说话的时候,特地看了眼左右,又截掉了关键词,但坐在对面的人却是听懂了。 “兄台,话可不能乱说,那日在长公主赏梅大会上出事的只是长公主府上的一个小宫女,因为连累了长阳郡主的名声,都已经被杖毙了。” “是是是,兄台说得是。来来来,尝尝这云雾春。”那人自知失了言,赶紧住口。那件事情背后的真相,流传于百姓之间的版本颇多。 有人说是二皇子想要拉拢晋阳王,但是皇上不同意,所以才联合了长公主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先让人毁了长阳郡主的清白,然后再提出愿意娶她,晋阳王为了遮丑,自然会同意这门亲事,本来算盘打得是极好,却不成想出了纰漏,更没想到晋阳王妃是那么刚烈的人,说什么也要替女儿讨回公道,皇帝没有办法,只能下令彻查。 皇城司一出手,这其中的猫猫腻腻自然水落石出,这毕竟是天家丑闻,皇帝不许声张,悄悄罚了二皇子,将他禁足宫中,闭宫思过,还下旨将这位长阳郡主赐给三皇子做正妃,可惜二皇子筹谋了这么久,却白白便宜了自己的亲弟弟,得了晋阳王这么一个手握二十万兵权的岳丈。 只怕往后的朝廷之上,三皇子不会再像以往那般默默无闻了,虽是封了王,但也大有可为。 还有一种说法是,长公主其实要惩治的人是在宫宴之上锋芒毕露的苏三小姐,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纰漏,结果人变成了长阳郡主,但是这种说法没有事实依据,只是坊间有人传闻,所以大家更相信前者。 二人相视一笑,品了茶,换了个话题继续道:“既然封了王,就要搬出皇宫了,婚期又定在了开春,如此着急,这王府可来不及修了。” “可不是,但是晋阳王似乎也不介意,皇上为了补偿,把泾阳城中最豪华的宅子赐给了秦王做王府,如今正让工部的人加紧翻修呢,我有个朋友的兄长在工部当差,据说这阵子忙得是脚不沾地,连饭都没空回去吃。” “也是难为工部的大人们了。”二人说完又是相视一笑,喝了口茶,又道:“不过眼看就要过年了,有人年后就要娶亲,有人却连年都过不了了。吏部侍郎买卖官员一案,圣上震怒,下令让皇城司的两位少使细查,据说牵连甚广,好多官员都被免了职罢了官,不仅地方任上的人不少,连皇城内也有不少官员涉案,一时之间,百官人心惶惶,生怕被牵连,皇城司的手段大家都是知道的,只要进了那里,就不可能全须全尾的出来,所以好多人被何侍郎供出来就直接招认了。” “这从事发到结案,不过一个月时间,这皇城司还真是雷霆手段,竟然查办了出了这么多官员,当真如此厉害?” “听说主办此次买卖官员案件的两位少使有一个是在太皇太后宫宴之上立了功,破格进入皇城司的,破案的手段和刑讯的手段都十分了得,年纪不大,却心狠手辣,仿佛天生是为皇城司而生的,很得上面重用。” “兄台,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不过朋友多罢了。” “失敬失敬。” 那躲风雪的人听了满耳朵新鲜的八卦,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大雪已经停了,赶紧在桌上扔下几个铜板,出门去了,此人身量娇小,面色有些稚嫩,正是春六。 春六是出来替三小姐收羊毛的,昨日是冬至,家家户户都要杀羊煮羊汤包羊肉饺子,小姐说那些羊毛没有人用,让他去订下来。 羊毛污秽,的确少有人用,他去家家户户说要收羊毛,好多人把他当成疯子赶了出来,当然这些人都是权贵,一般的寻常百姓听说无用的羊毛也能卖钱都纷纷愿意出售,好多大户人家的下人听了,也愿意偷偷把羊毛拿出来卖,他赶了马车,按照约定的时间上门收羊毛。 与此同时,尚书府,玉茗院。 泾阳城中几件大事,苏翎早就知晓了,是谢芳踪写信告诉她的,还让她以后小心些,一定要提防长公主,赏梅大会上长阳郡主出了事,虽然最后因为三皇子主动提出愿意娶她为妃大事化小,但长公主还是受到了皇帝的训斥,长公主这个人睚眦必报,这才失了手,肯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的。 苏翎深以为然。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文昌长公主,虽然这件事情明摆着是她们想要算计她,她不过是早有防范,顺便借机报复了聂静姝罢了。聂静姝虽然失了清白,但嫁给了李亶,大概以为自己因祸得福,可惜李亶那样的人,冷情冷心,似女人如衣服,更何况是被别人穿过的衣服? 她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至于长公主那边,二皇子受了训斥被禁足,长公主也跟着受到了陛下责难,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报复,就算要报复,至少也得过了年。不过苏翎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楚白没有在她身边,她其实也是有法子应付的。 但是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翎待在屋子里,屋里熏了火盆,门户都遮挡得严严实实,苏翎穿着自己做的锦缎夹袄,坐在自己织的羊毛地毯上,正手把手教春熙和几个二等丫鬟用纺好的羊毛线织各种手套袜子和围巾。 春熙是个心灵手巧的,一点就通,几个二等丫鬟就稍微反应迟钝一点,但也慢慢学会了。 一开始她没有打算用羊毛线的,而是准备用棉毛线,但是春六出去跑了一圈,才知道大黎国根本就没有棉花,棉花这种植物,只有边境才有,而且因为产量低,种植的人也不是很多,所以黎国百姓不是不屑穿棉袄,是根本就没有。 而京中富贵人家最常用的棉就是木棉,没错,就是木棉花没有眼泪的那个木棉。一种高大的树木,四季不同,春天时,一树橙红;夏天绿叶成荫;秋天枝叶萧瑟;冬天秃枝寒树。花开时呈橙红色,因花叶不相见,还有不少的故事流传,所以木棉树又称英雄树。 但因为木棉稀有,所以一般只用来做枕头或被褥填充之用,一般也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当然还有春蚕丝,更是稀有,一般都将蚕丝织成名贵锦缎,将它用来做成蚕丝被的,只有权贵人家。 好在苏翎发现了黎国的羊竟然都是绵羊,那种叫起来咩咩咩,性格温顺,毛还特别的多特别温暖的绵羊。黎国人养这种羊一般都是为了吃,因没有谁大面积养殖,又觉得羊毛污秽,竟没有人用羊毛来制作衣物。 苏翎感觉自己闻到了一丝商机。 这些日子,她尝试着将羊毛夹在锦缎的中间,做成厚厚的锦缎夹袄,特别成功,穿在身上不仅保暖还完全看不出来臃肿,然后又试着将羊毛纺成毛线,用竹子做成签子,做出了第一双现代毛线手套,然后又织出了袜子和围巾,地毯等等物件,让她欣喜若狂。 苏翎自知一个人的力量不能成事,所以将院子里二等丫鬟们都号召起来,跟着她学织毛衣,所以整个玉茗院的丫头们,平日里吃了饭别的事也不干了,都跟着自家小姐学织毛衣了,苏翎看着学得有模有样的丫鬟们,背着手巡逻着,感觉自己像个手工作坊的老板视察工作。 “哟,翎儿啊,忙着呢。”厚重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打开,苏翎循声望去,竟然是杨氏撩了帘子进来了,苏翎皱了皱眉,外面的人竟然都没有通传就让人进来了。 苏翎立刻迎了出去,将人拦在外头:“二婶怎么有空过来了?” 杨氏被苏翎拦住,还有些不甘心地往里头瞧,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地跑来一探究竟,但正主不让她进去里面细瞧,中间又隔了屏风,杨氏无奈,便热情地拉着苏婉翎的手亲热道:“翎儿,你和你的丫鬟神秘兮兮的是在做什么啊?” 苏婉翎主动给她倒了茶,淡淡地应:“这不天冷了嘛,让丫鬟们做几件御寒的衣物罢了。” 杨氏闻言笑了:“翎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有好事怎么能瞒着二婶呢,我听说用羊毛做成了衣裳,还织成一种新奇的线,好像叫什么羊毛线,用几根竹签就能做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十分保暖,还准备拿出去卖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苏翎端着茶,冷冷一笑:“二婶的院子离侄女这玉茗院这么远,不知道二婶这是听谁说的呀?” ------题外话------ 我自己都以为是个大女主文了,别急,等收拾了苏婉致和春雨,然后就是男女主的对手戏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东山再起 杨氏眼睛咕噜噜一转,笑道:“隔得再远,不也在一座宅子里,都是丫鬟们闲聊听来的,二婶觉得好奇便来看看,这冬日里冷得紧,上好的皮毛又不可多得,若翎儿有法子做出能御寒的衣物,可别忘了孝敬孝敬二婶。” 苏翎一笑,不接她的话茬,只是继续问:“哦,不知道是哪个丫鬟闲聊出去的,二婶说给我听听。” 杨氏一愣,脸上带了几分怒意,端着长辈的架子道:“我哪记得是哪个丫鬟说得,翎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你院子里的丫鬟透露出去了的,怎么,你好像藏着不让家里人知晓啊,你得了好东西,就不懂得孝敬孝敬长辈?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苏翎也不恼:“二婶怎么还生气了,二婶说得是,我这个做晚辈的,有了好东西自然应该孝敬长辈,所以我屋子里的丫鬟们都正忙着给父亲母亲还有祖母做几双手套和围巾呢。” 杨氏皱了眉,这个死丫头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她不是她的正经长辈?苏家三房又没有分家,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娘家落了势,连她一个小辈也瞧不上她了? 她虽然生气,但是也不好发作,毕竟今天来还有其他目的,于是杨氏又笑道:“确实,府上长辈这么多,单靠你这一房人,肯定是赶不出来,翎儿房里的人若是没空,不如这样,我带了两个丫头,让她们留在翎儿的院子里,跟着你们也学一学这手艺,免得你们忙不过来。” 苏翎道:“也好,不过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学不学得会,侄女可是不负责的。” 杨氏见她痛快答应,松了口气:“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见过三小姐。” 两个丫鬟上前,双双施礼:“奴婢松香,槐香见过三小姐。” “春熙,把二婶院子里的两位姐姐带进去吧。”苏翎微微笑,春熙闻言出来,看着两个丫鬟:“你们俩跟我来吧。” “等等。”苏翎突然出声,杨氏以为她要反悔,赶紧道:“翎儿不是都答应了吗?怎么突然又反悔了?” 苏翎笑道:“二婶这么紧张干什么,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看您紧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房短了二房的银子,连些保暖的衣物都还要二婶巴巴的来侄女儿的房里学。” 杨氏有些尴尬笑道:“翎儿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母亲管家管得极好,老太太都夸赞呢,怎么会短了咱们二房的吃穿,不过是觉得翎儿屋里做的这些小东西新鲜罢了。” “是挺新鲜,我也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究竟好不好,所以准备送到祖母院子里,让祖母瞧瞧,春熙,让你们给祖母做的鞋袜手套护膝还有围巾都做好了吗?” 春熙点点头:“做好了,小姐现在就要送去吗?” “是,拿出来吧,二婶既然来了,不如跟翎儿一起去祖母房里请安如何。”苏翎盛情邀请,杨氏见自己想要偷师的目的也达到了,便点点头:“也好,那就一起去吧。” 苏翎穿了件厚厚的斗篷,杨氏瞧着那斗篷,似乎比她们平日里穿的斗篷更厚些,里面似乎填充了什么,上面绣着明月星河,一女子抱着玉兔遥望着那月亮,构图唯美精妙,斗篷的帽子边缘别出心裁地缝了一串毛茸茸的绒毛,看上去又温暖又好看,她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问道:“翎儿这披风帽子上的绒毛是你们自己缝上去的吗?也是羊毛?” 苏翎摇摇头:“不是羊毛,羊毛太卷,这种镶在衣服上的毛一定要是顺直的才好看,所以这是兔毛。” “兔毛还有这妙用?”杨氏闻言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暗自记下,世人用动物皮毛,大多会选一些身量较大的动物,这样的皮毛可以剐下来用,但是兔子太小,就显得有些鸡肋了,做什么都有些太小,顶多能做一双护膝,没想到她别出心裁,将兔毛镶在帽子的边缘,看起来整个披风都更好看了,暖融融的,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万物皆可用,只要你善于发现就好了。春雨,你带人看着屋子,二婶带来的两位姐姐也要用心教,春熙,跟我去福寿堂。” 春熙带着缝制好的东西上前,站在苏翎身后,杨氏看了眼这个小丫鬟,似乎知道要出门,她手上戴着白色的针织物,想必就是苏翎所说的手套了,平日里大家戴的都是袖筒,里面放个小手炉,的确很保暖,但是手拿出来的时候,简直不要太冷,想要做什么事的时候,手更是冻得通红,一个不注意,冬天就会满手的冻疮,这个手套十分好,看着就十分轻便,而且手指根根分明,做起事来也不会太碍事。 杨氏看了眼苏翎,没想到她竟然能相处这么妙的好东西,而且这么大方,连屋子里的下人都有。好在现在她已经把人安插进了苏婉翎的院子里,旁的便也不在乎了,二人有说有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闲话家常,很快就到了福寿院。 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欢笑之声,杨氏打了帘子进去,看见苏婉致坐在里头,陪着老太太说说笑笑,把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便也跟着笑道:“远远就听见母亲院子里传来欢笑之声,原来是致儿来了。” 苏老太太点点头:“这孩子啊,一向是个懂事的,怕我老太婆孤单,所以过来陪我说说话,翎儿也来了?” “是啊,祖母。”苏翎应声。 苏老太太年纪大了,比旁人更怕冷了几分,屋里点了好几个火盆,一进屋就暖烘烘的,把外面的阴冷隔绝在室外,苏翎脱了披风,老太太瞧了一眼,也瞧见了那披风上面的一串漂亮的毛:“翎儿你的披风似乎有些不同。” 苏翎上前,十分乖巧:“祖母真是好眼力,这披风我里面塞了羊毛,帽子上用兔毛做了些装饰,好看用的,祖母要是喜欢,改日我给祖母也做一件,今日没有披风,只给您做了些御寒的小东西,您看看,喜不喜欢。” 苏翎招了招手,春熙立刻端着托盘上来,上面放着早已经准备好的手套鞋袜还有围巾护膝等物,满满当当一托盘。 苏老太太见状拿起最上面的围巾,由粗线钩织而成的围巾,打开又长又方一大块,两头辫着麻花状的流苏,雪白雪白的,入手柔软,看着很喜人,就知不知道这东西有何用。 “这个呀,叫围巾,我平日里用动物皮毛做成的围脖有些相似,不过更长更大,有时候你出门,不仅脖子冷,脸也会冷,把围巾这样围,往上拉一半,不仅脖子保暖,还能给脸保暖。还有一种用法是,万一你衣服穿得太薄,这围巾可做披肩披在身上,既不会突兀又能保暖。”苏翎此刻化身为销售员,亲身给老太太演示围巾的作用,老太太听得直点头,上手摸了摸。 “入手绵软亲肤,又有这么多作用,似乎确实比平时用的那些围脖更实用些,那这下面的又是什么?”老太太拿着围巾,爱不释手,苏翎直接给她老人家围在脖子上,又拿起下面的护膝继续推销:“这个呢,是护膝,平日里大家的护膝都是用动物的皮毛做的,每做一副护膝就要杀害一个小动物,所以孙女的这个护膝是用里面塞的是羊毛,外面是用蜀绣包的,既美观又保暖还能保护小动物,还有还有,这个是手套。” 苏翎拿起那手套,亲自试戴给老太太看:“这个手套呢,手指是分开的,保暖又方便,平时大家在吃饭写字下棋看书的时候手没办法抱着暖炉或者缩在袖筒里,所以戴上这个手套,就不会生冻疮啦,下面这个就是袜子,不光比大家平时穿的布袋袜更厚,最关键的是更贴合脚,不会在鞋子里动来动去。” 老太太点点头,像看戏法一样看着她,目光最后落在剩下的这双鞋又有何不同? “这鞋虽然看着和大家平日里穿的鞋子有些相似,但是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这鞋子里面用羊毛线打出了两层鞋面,里面填充了羊毛,再用绣好了花涂了桐油的缎面蒙上一层,既美观又保暖,又能一定程度上防止雪水打湿了鞋底冻脚,鞋底就是平常所见的千层底,会比平时更厚一些,还粘了些绒毛,这双呢就是按照您脚的长度做的,您试试暖不暖和。” 老太太接过那鞋,摸了摸,确实摸着很暖很舒服,有些浑浊的双眼透出几分欣喜:“你这孩子都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 苏翎心说,您见过才有鬼了,嘴上却乖巧道:“这段时间在家养伤,不用去书院,闲来无事便做了这些,也不知道好不好,反正就先给祖母每样做了一件。” 苏家老太太瞧着那护膝,和那鞋子,还有那跟手掌一样的手套,爱不释手:“你这孩子有心了。” 苏翎看这些东西很合老太太的心意,趁热打铁:“要不我给您试试这护膝还有鞋子吧。”说着她便拿了护膝,上前,见老太太没有拒绝,便将护膝系在她膝盖上:“听母亲说您到了梅雨季节和冬天总是膝盖疼,戴着这护膝应该会好一些,还有这鞋子您试一试,万一不合适,翎儿再拿回去改一改。” 老太太点点头,让她脱了鞋子,穿上鞋子,码数刚好,而且鞋子十分柔软温暖,不由得连连点头:“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你刚刚说,这些东西都是用什么做的?” “回老太太,是羊毛。”苏翎道。 老太太诧异道:“那羊毛还可以做出这么多花样呢?” “是啊,祖母,您说我这些东西若是在外面租个铺子,能不能卖出银子来?”苏翎眼神晶晶亮亮的,老太太看着她,眉眼都是笑:“你这小滑头,不仅懂事了,还知道会赚钱了,这些东西的确稀奇,你这鞋子,虽然比不上那些名贵的鹿皮靴子,但也保暖美观,还有那披风,也是别出心裁,不仅好看而且看着也很保暖,我瞧着你这衣服,应该也是自己做的吧。” 苏翎点头:“祖母您真是慧眼。” 杨氏脸色微微变了变,看了眼苏婉致,没有说话。 “倒也自成一派。”老太太眼中带了几分欣赏:“你这孩子大了,往后出嫁了,也是要管理自己的嫁妆铺子,懂得做生意,是好事,这事你跟你母亲说过了没有?” 苏翎点头:“提过,父亲也知道,但是他们说我的想法不成熟,异想天开,所以我先自己把所有的想法都实现了,然后经过您老人家过目,您老人家说了一句好,父亲母亲自然也不敢说不好啦。” 老太太哈哈大笑:“你这小滑头,真是越来越鬼灵精了。”老太太笑着,又让她把手套拿过去戴着试试,苏翎赶紧给老太太戴上,老太太伸了伸手,感觉食指活动自如,不由得便问杨氏:“你们杨家从前也经商,走南闯北的,可见过这些东西?” 杨氏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羊毛污秽,一般的权贵人家都不屑用,翎儿这些东西虽然新颖,但想法到底孩子气了些,府上的人用用就好,若是开铺子挣钱,免得惹了人笑话。” 苏婉致也附和:“致儿也觉得二婶说得有理,毕竟二婶娘家经商多年,走南闯北的见过不少市面,这做生意,哪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做的,更何况这些东西还是羊毛做的。” 老太太脸上的笑淡了下来,苏翎却不生气,继续道:“大家不用羊毛,不过是因为大家不知道怎么用,或者嫌麻烦,这些东西二婶是亲眼看见,并不是粗制滥造的俗物,只要我们给泾阳城中一些比较有名的贵人送上羊毛制的东西,只要入了她们的眼,时不时的穿出来,就能一传十十传百,达到最好的宣传效果。” 杨氏心道这丫头年纪轻轻,竟然满脑子都是生意经,竟然还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她暗暗记下,嘴上却道:“京中哪个贵人会穿这些东西出门,没得丢了脸面。” “二婶错了,第一,你送人总不会选一些你平日里从来不打交道的人去送,会让人家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第二,只要我做出来的东西质量好,不怕她们有偏见,既然是偏见,就可以打破的嘛。第三,给自己的产品取一个高深莫测的好听名字,立刻就能让我铺子里的产品提升一个档次。比如我这件披风,我准备给它起名月神斗篷,然后准备先给姐姐送一件,再给谢家大小姐送一件,最后给杨家大小姐送一件,以她们的名声和威望,这宣传效果一定是最好的。” 杨氏心想,苏婉翎选的这几个人选得确实妙。 淑妃如今正得宠,她穿的东西,下面的人自然会有人效仿,便是有些嚼舌根的,若是见了谢家大小姐谢芳思和杨家大小姐杨蓉也穿这样的披风,自然会跟风去买,她们一个是女子典范,名门淑女,一个是将门之后,名冠京城,不出几日就会全城皆知。 再加上她自己,一个月前才在太皇太后宫宴上拔了头筹,如今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声势浩大的,不出多久就能在泾阳城中打开名气,那些京中的贵妇个个望风而动,这铺子用脚指头想也是挣钱的,所以她必须想办法阻止她开铺子,等那两个丫头学会了手艺,就让兄长抢先在京城之中开一个这样的铺子,以兄长的能力,到时候就不只是黎国京都,整个黎国,乃至齐国和周边列国,都能打开销路。 杨家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题外话------ 杨氏:想想都觉得觉都睡不着了!有钱啦有钱啦,我不知道怎么花。 第一百零二章 指认 杨氏掩饰住心底的暗喜,露出一脸失望地表情:“可是我听说小侄女儿和那位杨大小姐的关系已经闹僵了,人家为什么会帮你。” 老太太略感惊讶,苏翎笑了笑道:“二婶,您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呢,不仅知道我准备开个羊毛制品铺子,现在连我和杨蓉闹了点不愉快都知道了,想不到二婶您每天待在自家院子里,还能这般手眼通天呢,竟然什么都知道。” 杨氏脸又僵了僵,目光在苏婉致脸上流连了一圈,苏婉致微微蹙眉,状若未查。 老太太满是精光的眼中露出几分疑惑,看了眼杨氏,杨氏被看得心虚,立刻解释道:“都是院子里的丫鬟和翎儿院子里的丫鬟闲话家常时听说的。” “哦,二婶倒是跟我说说,到底是哪个丫鬟嘴这么碎?”苏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杨氏被看得有些心里发毛,佯装生气:“翎儿,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你在这里质问婶婶,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敬长辈?” 老太太又看向了苏翎,苏翎微笑着对老太太道:“祖母,并非我不懂得尊重长辈,而是必须要查清究竟是谁在背后非议主子,如今还好,尚且在府里,只是说给了二婶听,二婶毕竟是一家人,若是往后她们管不住嘴,去外面也胡说八道,非议主子,倒叫外人以为我们尚书府没有规矩,这样的下人,怎能继续留在府里。” 老太太点点头:“的确如此,敢在背后嚼舌根的下人,确实留不得,杨氏,你说说,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在背后胡言乱语,非议主子?” 杨氏被老太太这么一问,知道今日不可能随意糊弄过去,便道:“媳妇也不知道是翎儿院子里的哪个丫头,不过我的丫头是去小厨房之后回来说起的,想必是翎儿院子里负责餐食的丫头吧。” “哦,那就奇怪了,这段时间我房里的大丫鬟和二等丫鬟都在院子里忙得门都没空出,去小厨房领餐食的都是院里的下等丫头,那些丫头平日里都没有进屋子里来,就算是她们聪明异常,看见我在院子里倒腾些羊毛猜测个一二,但开铺子这件事情,我却从未与她们提及,连房里的二等丫鬟们都是不知道的。更何况……”苏翎顿了顿,看了眼苏婉致和杨氏的脸色,笑了笑,继续道。 “更何况还有我和杨蓉关系闹僵了这件事,我更是不会与人提及,那日跟着我的只有春熙,难不成是你这丫头在外面乱嚼舌根,好大的胆子。”苏翎转头看着春熙,疾言厉色。 春熙立刻跪在地上,否认:“小姐,奴婢没有给外人透露过关于小姐的半个字,奴婢可对天起誓,若跟外人提起过任何关于小姐的事情,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古人信奉鬼神,是最忌讳发誓,更何况这丫头小小年纪,发誓竟然这般狠,老太太也信了几分:“可还有旁人知晓?” 苏翎目光缓缓落在了一旁乖巧不说话的苏婉致身上:“那就只有五妹妹了,那天她是跟我一起去的长公主府,我和杨蓉有些矛盾,她也是亲眼看见的,或许是她无意间透露给二婶的也未可知呢。” 苏婉致一听,委屈极了,双眼一红,十分可怜:“祖母,您相信我,致儿是妹妹,怎会在背后非议姐姐之事,一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老太太见她哭得可怜,想到她一向听话,一向爱生事的胡姨娘也不在身边,应该不会做出这等事情,便拍了拍她的头,一边安抚一边对苏翎道:“翎儿啊,说到底,还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时,别影响了一家人的和气,往后你院子里的人好好管教便是,若是查出是谁乱嚼舌根,背后议论主子,直接发卖了就是。” 苏翎知道老太太有意护着,也不强求,便也乖巧道:“是,翎儿一切听祖母的。” 话刚说完,屋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老太太目光往外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妈妈立刻道:“老太太,奴才去看看。” 老太太点头,王妈妈立刻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回老太太,是三小姐院子里的人,好像叫春六,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现在回禀三小姐。” 苏翎道:“是春六啊,我让他出去帮我收羊毛来着,这么快收好了,等我回去再来通禀也不迟啊,怎么还这么不知规矩,闯到祖母院子里来了,叫祖母受惊了可如何是好。” 杨氏一听春六,就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闻言只是道:“你既然知道会让祖母受惊,怎么还不知道好好管教管教自己院子里的人。” 苏翎不理她,只是对老太太道:“我听外面的动静挺大,也许是出了什么事情,必须要现在让我知道,不如我让他进来说说吧,若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还可以让祖母替我拿拿主意。” 老太太点点头:“那就让他进来吧。” 王妈妈:“是。” 春六很快进来了,他穿着一件下人的青衣布衫,看着十分单薄瘦小,但是从风雪之中进来,竟然半点也不觉得冷,让人疑心他看似单薄的布衫底下穿了什么衣服竟然这般保暖,他一进门就立刻跪在地上磕头请安:“奴才春六,见过各位主子。” 老太太没说话,给了苏翎一个眼神,你自己屋子里的人自己问。 苏翎便道:“春六,不是让你去收羊毛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春六伏在地上,道:“回小姐,是小的无能,羊毛没收到。” “没收到?是没有收多少?”苏翎问。 春六摇头:“是全部没有收到。” 苏翎蹙着眉,面色有几分不好:“你在说什么?我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差羊毛了,你竟然跟我说羊毛没收到,不是提前跟各家订好了吗?就算有几家突然反悔也属正常,怎么会突然之间全都反悔了。” 春六也十分迷茫,心里还有几分害怕:“本来冬至之前,按照小姐的吩咐,小的已经谈好了,也给了定金,但是今天小的上门去收羊毛,却被告知羊毛没有了,把定金也还了回来。” 杨氏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转瞬即逝。 那些羊毛,昨天就被兄长提前高价收走了,你们今天去,当然是一根羊毛也收不到了。 杨氏一脸叹息道:“翎儿啊,说到底还是年纪太小,没什么经验,那些羊毛虽然没什么用,但是你一家给人两三个铜板,旁人若是出了更高的价,自然就会卖给旁人啦,商场险恶,你小姑娘家家的,自然要栽些跟头的。” 杨氏说完,苏婉致蹙了眉,这个杨氏,杨家从前也是富甲一方的富户,应该也是有些头脑的,怎么偏生杨氏却是个蠢笨的,竟然不打自招。 老太太也凝目看着她,眼底隐有怒气,但是隐忍着说话。 苏翎闻言抬手挡了一下唇,笑道:“二婶家以前不愧是经商的,这经商的头脑确实不是翎儿一个闺阁女儿能比的,只是不知道二婶究竟是如何知道我只给每家两三个铜板的?难道你有读心术?还是说那些抢在我们前头去把羊毛全部收走的人,是二婶派去的?” 杨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摆手辩解:“我没有,我也是猜测罢了,毕竟羊毛不值钱,也就是一些穷苦人家会用,我想翎儿也不傻,总不会花大把的银子去收羊毛吧,呵呵。” 春六的声音又瑟瑟地传来:“奴才害怕回来无法交差,便问了几家人那羊毛究竟是何人收走了,那几家人都说是一个姓杨的老板收走了,而且比我们给的钱多一倍,奴才这才敢回来回禀。小姐,都是小的办事不周,我若是不避那场雪或许就能帮小姐收到羊毛了。” 杨氏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 苏翎脸上再难看到几分好颜色,冷笑着对杨氏道:“二婶,我敬你是长辈,所以你带了丫鬟到我院子里来学针织技术,我同意了,还让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来教,原本想着毕竟是一家人,没想到二婶竟然这般对我,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把我要的羊毛让你兄长全部都收走了,这样你们既有了羊毛,又有了技术,我的铺子是开不成了,但是以二婶兄长的本事,只怕能把生意做大做强吧。” 老太太横眉怒目看向杨氏,杨氏无可辩解,只听苏翎那丫头还在不依不饶继续道:“本来大家是一家人,有钱一起赚倒也无可厚非,若是二婶让二叔去做这门生意我也不说什么,到底是一家人,二叔有钱了,做成了,祖母也高兴,全家人都高兴,但是二婶却让自家兄长去做这门生意,这个道理我就不懂了,二婶您出嫁这么多年,吃穿都在尚书府,不想着尚书府却想着娘家这是什么道理?” 出嫁从夫,既然嫁进了苏家,那就是苏家的人,杨氏这点道理都不懂,竟然成天只想着帮衬娘家,简直不知所谓,老太太气得不轻,呵斥道:“杨氏,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从前只道你心思直接,没什么心机,现在看来,你心机深沉得很呐,连亲侄女的产业都想要夺走送给自己的娘家,你是不是还打算把咱们尚书府的东西都搬到你们娘家去啊?” 杨氏被呵斥得一缩,心想我杨家的家财若不是因为二郎败了,杨家会落魄到今日这个地步?能眼睁睁看着二郎把一个外室接进门,天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假哭演戏,二郎还处处护着她,以为我要对那个小贱人肚子里的孩子如何,这么多年的夫妻,我和杨家为他付出那么多,最后还比不上一个小贱人。 我心有不甘啊! 若我杨家还是当年鼎盛之时,别说二郎,就是大伯也得给她几分面子,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让大哥抢了苏婉翎这个小丫头的产业?这也能算产业?不过是几分新奇的想法罢了,她的铺子还没有开,又这般单纯,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小厮去办,自己又轻信于人,她的人想安排就安排进去了,蠢成这样,这个铺面就是开起来了,也会被别人夺走。 反正要被别人夺走,为什么不能是杨家? 这都是苏家欠我们杨家的。 “母亲,您这是冤枉我啊,我哪里知道是翎儿在做这件事?是我兄长听说泾阳城里竟然有人收羊毛,他觉得其中有钱可赚,所以才让人去查的,这个小厮从前很少在外办事,我兄长定然是不认识,若是认识,肯定不会去抢的,这……这都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翎儿,这件事是你舅舅不对,明日我就回娘家,和他好好商量商量,这买卖你们一起做,反正你也没经验,商场上的门道儿可多了,有你舅舅带你也是好事。”杨氏眼珠子一转,便打上了苏翎的主意。 老太太精明不能蒙骗,苏婉翎在这丫头却是个蠢的,只要把她说通了,或许还有一线转机呢。 苏翎看着杨氏,笑道:“二婶错了。” 杨氏一愣:“什么错了?” “第一,翎儿的母亲是东阳侯府的嫡女,翎儿的舅舅,自然也是东阳侯府的侯爷,不姓杨;第二,我若要与人做生意,有很多人可以选择,我虽然没什么经验,我母亲有啊,祖母也有啊,若是我来请教,祖母是不会不告诉我的对不对?”苏翎看着老太太,老太太自然而然便点了头。 “杨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苏家的人,不是杨家的人。你兄长挣了钱,也会留给他的儿子,不会留给你的儿子。你处心积虑,一边让你兄长在外提前收走了全城的羊毛,一边又派人到翎儿的院子里学技术,你倒是很有谋算,只怕是谋划好久。翎儿做这一切都从未告知过他人,你是知晓的?那个给你通风报信吃里扒外的丫头究竟是谁?说。”老太太生了大怒。 翎儿的这桩买卖,计划详实,若是真的做成了,定能给尚书府增添很大一笔开支,翎儿尚未出嫁,挣的钱自然是尚书府的,便是成了亲,也能给尚书府省下一大笔嫁妆,如今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皇上大力惩治贪腐,没了别的路子,便只能靠这些正当的渠道来解燃眉之急,这个杨氏,竟然想抢了去贴补娘家,真是吃里扒外。 杨氏还想辩解:“母亲……” “说,如果不说,就把你院子里的丫头拖出来一个个审问,看看你这个二房主母还要不要脸面,我尚书府什么样的人都能留,唯独吃里扒外的人不能留。”老太太这个吃里扒外四个字咬得极重,杨氏顿时便不敢再说话。 “说,到底是谁?”老太太再一次发了怒,杨氏吓得一个哆嗦,怕老太太真的把二房所有的丫头都叫过来询问,到时候她的脸面就真的丢尽了,岂不是让新进门的小贱人看了笑话。 她左右思量,最后下定决心,指着苏婉致:“是致儿,是致儿让她身边的丫头告诉我的,说翎儿在谋划一件赚钱的买卖,还说她年纪小不懂,这样的生意只会砸在她手上,若是我杨家接手就不一样了,母亲,我也是一时糊涂啊。” ------题外话------ 参加学校亲子活动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苏婉致脸色巨变,没想到杨氏竟然这么不堪一击,三言两语就把她供了出来,她赶紧跪下,委委屈屈:“祖母,我真的不知道二婶在说什么,致儿好端端的为何会去帮二婶抢姐姐的东西,二婶这是冤枉致儿,想要咱们大房不合。” 杨氏没想到苏婉致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竟然有这般心智,咬牙道:“五丫头,你现在倒是推得赶紧,若不是你让你房里的大丫头特意透露给我身边的丫头,我和翎儿的院子隔了那么远,怎么会知道翎儿一天到晚在干什么?” 苏婉致还是抱着老太太的大腿哭:“祖母,您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抢了姐姐的东西送给二婶对我有什么好处,二婶的兄长挣了钱,连堂兄都不会给,难道还会给我不成,致儿不知道二婶为何要冤枉致儿,还请祖母给致儿做主啊。” “杨氏。”老太太看五丫头哭得这么伤心,一时间也不太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对她确实没有一点好处,于是便厉声对杨氏道:“到现在你还要胡乱攀咬吗?” 杨氏见老太太不信,又急又气,说话便口无遮拦了:“果然是外室生的女儿,一个个都这么会演戏,倒叫我佩服得很,说起来当初丁玲那丫头突然跟我说这些,我原也是不信的,毕竟这丫头看着和善,心思可鬼着呢,一个庶女,竟然把三丫头一个嫡女踩在脚下,这样的手段,叫我也不敢轻易信她,所以特地让人盯着她那院子,直到看见玉茗院的丫头深夜而来,进了她的小院,才知道这件事多半是真的。” 杨氏看着苏婉致的小脸一点一点龟裂,畅快地笑道:“但我还是有几分疑虑,所以便让人拦了那丫头,逼着那丫头说了实话,原来咱们这位五姑娘一直喜欢三皇子,这么多年来一直怂恿三丫头做一些丢人现眼的丑事,好衬托她聪明懂事,可是没想到三丫头秋日里落了水,突然间变聪明了,不仅和她越来越生疏,似乎还赢得了三皇子的喜爱,她怕自己没了机会,便处处陷害三丫头,结果没想到栽在三丫头手里,搭上了个胡姨娘。” 苏婉致没想到杨氏居然知道这么多,赶紧摇头,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祖母,不是真的,不知真的。” 老太太却微微蹙了眉,当初西院给三丫头送了那副千面观音图,她原以为是胡氏的手笔,如今看来,这其中或许有胡氏的谋划,但五丫头也未必是无辜的。 “她不甘心,又听说嫂嫂给三丫头请了泾阳城中舞艺最好的舞娘子来教三丫头舞蹈,她害怕自己不能再寿宴之上出风头,便让三丫头的丫鬟给舞娘子塞了银子,让舞娘子把三丫头学的舞蹈画给她,她在宫宴之上跳的贵妃醉酒,是三丫头自己想的,她却占为己有,又一次差点让三丫头丢了脸面,好在三丫头早有准备,不然在长公主的刁难之下,只会让尚书府跟着丢脸。” 苏婉致越听越心惊,杨氏竟然连这些都知道?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老太太已经又厉声责难:“五丫头,你二婶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苏婉致一张小脸面无人色,微微抬头,只见苏婉翎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脸运筹帷幄的模样,镇定得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终于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了。 她早就知道春雨背叛了她,但是她却不动声色,将计就计,打她个措手不及。她已经失了先机,若是撒谎,苏婉翎只怕也会当场戳穿她,索性不再辩解。 “祖母,都是致儿一时糊涂,致儿已经没有了姨娘在身边,夫人又不喜欢我,姨娘一走就把我院子里的丫头换了个干净,若不是我去父亲书房跪着求父亲,只怕连乳娘和丁玲都留不下,夫人这般针对我,只怕也不会给我选一门好人家,我怕夫人将我胡乱嫁了,所以才出此下策,也是想要在宫宴之上出人头地,祖母,都怪致儿一时糊涂啊,致儿也是没有办法啊。”她哭得伤心欲绝,悔愧难当。 老太太心里有了一丝不忍,徐氏不喜欢五丫头,她自然是知道的,换了她院子里的人,她也是听说了的,这孩子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毕竟亲娘不在身边。 老太太叹了口气,想到五丫头做的这些事虽然事出有因,但到底还是错了,便道:“我还活着呢,苏家的中馈虽然是徐氏在管,但儿女们的婚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你怎么能这般糊涂?这次你三姐姐幸亏还有别的节目,若是没有准备,长公主那般刁难,她拿不出一个节目来,别人只会说她对太皇太后不敬,说她蔑视皇威,你这是要害她啊。” 苏婉致抱着老太太的腿不停地哭:“祖母,致儿真的是一时糊涂,原本致儿给太皇太后准备的寿礼是一盆稀有的松叶牡丹,是夫人将我的寿礼换成了玉佛,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祖母,您原谅致儿吧,致儿再也不敢了,姐姐,姐姐她毕竟也没什么事,不也照样夺了魁首吗?” 老太太没有说话,但脸上却也没那么愤怒了,说到底,毕竟是一家人,既然最后没有酿成什么大错,她也并不想一家人闹得太过。 苏翎见老太太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那眼中的神情一看便知想要开口让她揭过此事,苏翎没来由的笑了笑:“原来害了人,只要对方没事,便不算害人了?” 老太太想要开口说什么,苏翎直接打断了老太太的话:“祖母,我知道,这件事情闹大了,对咱们尚书府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我没有告诉母亲,今天不过是凑巧,被二婶说出来了。五妹妹不相信祖母,翎儿可是十分相信祖母的,您一向公正,自然会秉公处理。” 老太太听完有些骑虎难下了,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五丫头做错了,若是就这般揭过了,恐怕三丫头就要说她处事不公了。 如此一想,老太太心下便有了计较,威严的开口:“五丫头,这件事情你的确做得太不应该……” “祖母,您也别急着罚妹妹,比起偷了我的舞蹈,让我差点在宫宴上出丑这件事,我更在意的是,五妹妹为什么要把我打算开铺子的事情告诉二婶,这样做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苏翎打断老太太,目光幽幽地落在苏婉致身上。 老太太显然也还没有忘记这件事情,既然苏翎问了,她便也不好装作没听见,便再次威严的看向苏婉致:“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到底是亲姐妹,为什么在你心中,自己的亲姐姐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老太太说外人的时候,看了眼杨氏,杨氏脸色难看,但是不敢辩驳。 苏婉致咬着唇不说话,苏翎笑道:“既然妹妹不愿意说,那就听听我说得对不对。胡姨娘是外室出身,祖母仁慈让你们进了府,你和你弟弟也上了族谱,但胡姨娘一直知道,我母亲虽然没有为苏家添得男丁,但嫡长女却也给苏家带来了无上荣耀,无论父亲多着紧你们西院,也不能越过我母亲这个正妻,所以你们只能从我身上下手。因为你们清楚,有我这个嫡女在,我又长你些年岁,婚事自然是先让我挑过,才会轮到你。这本也没有什么,我们嫡庶有别,你注定只能比我嫁的差些,可是不曾想,你在前年的斗草会上一眼便看中了英俊潇洒的三皇子,却没想到我竟然也喜欢上了三皇子。” 苏婉致脸上的泪水还挂在脸上,心中剧震,苏婉翎究竟是从何得知那时候她也喜欢上了三皇子的?就算她察觉春雨的背叛,但是春雨并不知道这些,她又是从何得知的? 老太太见她竟然这般坦然地说出自己爱慕三皇子,脸上半点也没有少女的羞怯,不由得抬眸看了她一眼,但她面色无常,状若未闻。 “从前我年少不懂事,听妹妹说爱慕一个人便要不择手段,要时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记住我,时间久了,便会喜欢上我,我便信了,做了许多荒唐而不自知的事情,有我这样一衬托,便显得妹妹你聪明又懂事,举止仪态,为人处世,比我这个嫡出的女儿还更像嫡出,所以父亲一直喜欢你,而不喜欢我。当然也不只是父亲,整个泾阳城都瞧不上我,却对尚书府庶女另眼相看,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是好手段啊,就为了能嫁给三皇子?” 苏婉致不答话,她耍了那么多手段和心机,到最后还是抵不过你的身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谨言慎行,一直乖巧懂事,什么都做到尽善尽美,可是哪怕你表现得稍微好一点,父亲的心就会偏向你。 你想要什么,徐氏就能给你,你闯了祸,淑妃娘娘会为你善后,你哪怕无才无德,照样在京城为所欲为,同样是父亲的女儿,我却只能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凭什么?我不求做那人上人,只想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罢了,我有什么错? 苏婉翎,你样样都比不上我,却样样都要跟我抢,凭什么,凭什么。 “妹妹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说中了你的心事?别急,这些都还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我们就来谈谈眼前的事情。你和胡姨娘想利用我的无知用千面观音祈福图骗我,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搭上了胡姨娘,你不甘心,收买我身边的丫鬟,一边偷学了我的舞蹈,一边又故意在长阳郡主面前说我变聪明了,懂得欲擒故纵了,长阳郡主和你一样倾心于三皇子,最恨的便是有人觊觎她的心上人,你故意在她面前这般说,让她在宫门前对我发难,未能如意,便在宫宴之上对我出手,宫里刺杀我的刺客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妹妹知道他们是谁吗?” 苏婉致脸色惨白:“我怎么会知道。” 老太太却目光一凝:“你知道是谁?” “自然是长阳郡主的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刺客,那两个死了的禁卫军就是刺客,她们原本想要毁了我的名节,结果被我发现了,怕我攀咬长阳郡主,只好杀我灭口,若不是有贵人相助,如今这大房,便只有妹妹这一个女儿了,你便是想嫁谁也是可以的,只可惜我命大,没死,妹妹是不是很失望啊。” 苏婉致终于有些绷不住了,眼神慌乱道:“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日日在麓山书院读书,长阳郡主身份尊贵,她若问我,我只能是如实相告,从未有姐姐说的在郡主面前说姐姐欲擒故纵这样的话,更不会刻意让郡主来对付姐姐。我是真心实意对姐姐的,致儿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这么不喜妹妹,要编出这样的话来冤枉妹妹。” “妹妹巧言善辩,假装听不懂也没关系,我现在就说点妹妹听得懂的。你是不是听春雨说,即便三皇子明年开春要娶长阳郡主做正妃,我也要嫁进三皇子府做侧妃,父亲不同意,我就和父亲打了个赌,只要我能挣到自己的嫁妆,父亲就同意让我嫁进三皇子府?所以你便将这可以挣钱的买卖告诉了急于想让娘家崛起的二婶,让二婶的娘家出手,让我这买卖做不起来?” 苏婉致咬牙,苏婉翎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春雨背叛了她的?所以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就是为了引她出手?因为无论是宫宴上的事情还是偷舞的事情,她都拿不出证据,一个丫头的证言根本不足以取信于人,所以她设了这么大一个陷阱,就是为了让杨氏指认她? 老太太总算听出点名堂了:“春雨,就是背叛你的那个丫头?把她给我带过来,背叛主子的东西,若不狠狠惩治,如何立威,如何以儆效尤。” 苏翎点头:“回祖母,是她,不过她已经跟我招认了,她到底是翎儿院子里的人,翎儿想要自己处置她,祖母您看可好?” 那个丫鬟,三丫头只怕是早已察觉出异心,一直放任着不管,到最后才利用这个丫鬟反将了五丫头一军。老太太精明如斯,早已经看出今天的事,只怕是三丫头给五丫头和杨氏设下了一个好大的坑,可偏偏这两个愚笨的,还傻傻跳了下去,叫人抓住了把柄。 三丫头如今这般聪慧,倒叫人觉得欣慰的同时又觉得有几分妖异,但愿这孩子的心会一直向着尚书府,如今便给她一个人情,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你不能心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苏翎应道:“翎儿省得,说到底不过是个丫鬟,怎么处置都是主子说了算,倒是五妹妹和二婶,她们毕竟是主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联合外人做出损害尚书府利益的事情来,祖母,您是咱们尚书府里最睿智的人,或许父亲还会一时心软,但翎儿知道,您却是清醒的,还请您决断。” 杨氏和苏婉致惊恐地看着老太太,苏婉致还想上前抓着老太太的裤腿撒娇,老太太脸一沉,唤王妈妈:“王妈妈,把五小姐拉开。” 王妈妈立刻上前,把苏婉致从老太太腿边拉开,粗鲁的扔在了杨氏身边,两个人跪在一处,一个比一个狼狈可怜,老太太却看着再也没有半分心疼了。 “五丫头,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苏婉致摇头道:“祖母,您不能听信姐姐的一面之词啊,您也听说了,那个丫头是她的人的,是她设计陷害我啊。” 老太太气得拍了拍桌子:“闭嘴,是她陷害你不假,她也的确给你挖了个坑,若是无害人之心,怎么会掉进别人设下的陷阱里?我从前还一直觉得你聪明善良,乖巧懂事,惹人怜爱,是胡姨娘带坏了你,如今看来,分明是你自己心性卑劣,异想天开,为达目的,竟然不择手段,三番五次的陷害自己的亲姐姐,你简直不可饶恕。” “祖母,我确实一时糊涂,想让二婶抢了三姐姐的生意,但是别的事,我真的都没有做啊。”苏婉致连连磕头,苦得是梨花带雨。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旁的便是没有证据,便是这吃里扒外这一桩,闹起来也不好看,如今这三丫头看着也不像是个会善罢甘休的,若是今天的处置不能让她如意,她只怕会将此事闹大,到时候若是传了出去,旁人只会说尚书府没有家教,才会教养出这样吃里扒外的女儿。 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样的丫头,以后谁家敢娶? “你还狡辩。你姐姐今日给足了你面子,没有让你父亲和母亲一同过来,便是念了姐妹情分,你却冥顽不灵,既然如此,等过了年,你就去家庙陪着你姨娘,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在家这段日子,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不准踏出房门半步,至于你身边的丫鬟和乳娘,成天不知道好好劝主子,只知道煽风点火出馊主意,那还留着干什么,王妈妈,去外面找个人牙子,直接发卖了。” 王妈妈道了声是,出门唤了一声,立刻进来两个人,把苏婉致身边的大丫鬟丁玲给押了起来,直接就往外走,丁玲没想到自己这么突然就要被发卖,顿时哭喊着:“五小姐,救命啊,五小姐。” “丁玲。”苏婉致哭得都要背过气去了,又一次爬到老太太腿边:“祖母,我身边如今就只有她和乳娘两个知心的人了,您不要卖了她们,没有她们,致儿可怎么活啊。” 老太太越发生气:“你真是越发糊涂了,不过是两个下人罢了,没了她们就不能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这府里跟你流着同样的血的人才是你的亲人。” 苏婉致自身难保,求也无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丫鬟被拉走。 杨氏见状也跟着哭:“母亲,儿媳也是一时糊涂啊,您就饶了儿媳吧,明日我就回杨家去,让哥哥把羊毛全都给翎儿送回来,母亲,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老太太见杨氏这般开口,便点点头:“若不是看在你给苏家生了一儿一女,还算有些功劳的份上,就你做的这些事,足以让二郎给你写一封休书了。” 杨氏连连道谢:“多谢母亲宽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别呀。”苏翎突然出声,老太太皱了眉,看着这丫头,事到如今,她还想怎样,难道真的要让自己的二叔休了二婶才肯罢休吗?杨氏会做出这样的事,还不是因为二郎不争气,败光了人家的家财,还在外面养外室,杨氏才会这般糊涂,若真是因此休妻,只怕到时候苏家会落个刻薄无情的名声。 “三丫头,你二婶毕竟是长辈,你要适可而止。” “祖母,您误会了,翎儿觉得您处置得非常公道。”苏翎笑了笑,冲老太太道。 “那你还想干什么?”老太太有点不高兴了,到底闹了这么一场,她精神头也不大好了,这个丫头,就是故意来她面前闹的。 “翎儿只是突然觉得二婶有句话说得特别对,翎儿年纪小,又没有经验,杨家舅舅虽然现在家道中落没钱了,但从前到底也是辉煌过,经商的手段和人脉也还是有的,翎儿这个羊毛生意,说到底还是新兴产业,需要大量的人手去做这件事,翎儿想了想,我可以和杨家一起来经营这桩买卖,我出技术和设计,杨家出人工和销售,二叔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想必二叔如今有了在乎的人,应该也比从前更靠谱,到时候我们叁叁肆分账,我四,杨家和二叔三,祖母,您觉得如何?” ------题外话------ 为啥要跟杨家合作?后面解释。我猜你们不关心,只关心男主啥时候出来。 我话撂这,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啦! 第一百零四章 男主出来了 老太太费了些心神,已经隐隐有些头疼,听到她的话,顿时头也不疼了,精明的眼中的带了几分震惊:“你说要与杨家和你二叔一同做这生意?为何?” 是啊,为何? 杨氏也是满脑子问号,老太太问了,她也不好再问,睁着一双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一个人趟水过河,难免有脚滑的时候,找二三人同行,便是水流湍急,也可互帮互助不是。”苏翎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真诚,这下连老太太和杨氏都看不明白这个丫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 苏翎笑了笑,不再过多解释,她总不能说实话,说自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总有一天会回去的吧。当然,她也还是有私心的,杨家舅舅杨城光如今虽说不必从前富了,却也是个八面玲珑,人脉颇多的人物,苏翎想要办事,没有人却是万万不能的。 老太太点点头,虽并未全信她的话,却也对三丫头越来越满意,这孩子,知道今天的事情自己占了上风,却并不趁机赶尽杀绝,是给杨氏一个面子,也是给她老婆子一个面子,二郎是她心中最大的遗憾,三个儿子,唯有他最不成器,若真能浪子回头,她也心安。 “你能这么以德报怨,祖母心甚慰。”老太太朝着苏翎点点头,然后看了眼王妈妈:“王妈妈,送五小姐先回去吧。” 苏婉致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的意识,挫败的任由王妈妈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押着往外走。 待她们出去了,老太太方继续道:“杨氏,三丫头能有这般胸襟,你应该感恩,这件事情,你自己回去好好同你的兄长说,若是说不好,你也不必回来了。” 杨氏缩了缩脖子,立刻道了声是。 “至于那两个丫鬟,既然送到了三丫头的院子里,那就在三丫头院里继续当差吧,做婶婶的,给自己的侄女送两个丫鬟,也不为过。” 杨氏依旧称是。 “好了,今日老身也乏了,你们都先回去吧。”老太太依着靠背,揉了揉眉心。 “是,儿媳告退。” “翎儿也告退。” 苏翎回了玉茗院,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转身去了放杂物的房间,守门的两个妈妈见了她,立刻见礼:“见过小姐。” “把门打开,退下吧。”苏翎挥挥手,两位妈妈立刻退下。 门打开,强烈的阳光瞬间洒了进去,里面的人不由自主抬起手来挡住强烈的阳光,待看清了来人,立刻放下手,跪在来人面前:“小姐,春雨见过小姐。” “你可知背叛主子是什么罪名?”苏翎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情感。 春雨立刻磕头认错:“小姐,奴婢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您就饶了春雨吧,春雨再也不敢了。” 春熙也扑通一声跪在苏翎身后:“小姐,您就再给妹妹一次机会吧。” 苏翎看了眼春熙:“你方才也听见了老太太的意思,背叛主子的下人,是会被直接发卖出去的,但我保下了她。”春雨脸上闪过一丝欣喜,苏翎继续道:“并不是因为我原谅了她,而是因为她一旦被发卖,你们姐妹可能一辈子都见不了面。我知道你们姐妹感情甚笃,所以我留下了她,但不代表我会原谅了她,既然她想嫁人,那就由你们爹娘给她挑个门户嫁了吧。” 春雨脸上的欣喜瞬间消失不见,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小姐,泪眼汪汪地求:“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不想嫁人,奴婢想留在小姐身边伺候。” 苏翎冷眼看着:“不忠是大忌,春雨,从你决定背叛我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 春雨见小姐无动于衷,又转头看着自家姐姐:“姐姐,从小你最疼我,你帮我求求小姐,我不想嫁人,父亲一定会把我嫁到很远的地方,我们姐妹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姐姐,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春熙于心不忍,但心知小姐此举已是最大宽容,由父亲母亲给她寻一门亲事,虽然贫苦些,但总比发卖出去的好,这种被发卖出去的奴婢,一般能有什么好下场,她强忍着眼中的不舍,沉声道:“是你自己犯了错,便怪不得任何人,小姐这般宽容,已是极限,你知足吧。” “来人,把门锁了,晚上再把人送回春家去吧,别让人听见动静。”苏翎将两个守门的妈妈又叫了进来,两个妈妈立刻进来锁了门,春雨还想求,被守门的妈妈推了回去,只能趴在门上大喊:“小姐,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人,小姐,您饶了我吧,小姐。” 春雨的哭喊声渐渐被落在身后,苏翎走在前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春熙:“待你父亲母亲选好了亲事,来告知我一声,她的嫁妆,我不会少她的,但是这个人,我以后大概是不想见了。” 春熙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立刻伏地:“春熙待妹妹谢过小姐。” “起来吧。” 又下过了一场雪后,新年到了。 这是苏翎到这书里来第一个新年,守着火盆,突然十分想念一年比一年无趣的春晚,一阵鞭炮声在寒冷的夜里噼里啪啦响起,像清晨的第一声鸡啼,顿时引起连锁反应,鸡啼声,狗叫声,鞭炮声,不绝于耳,苏翎被惊醒了。 “都回去休息吧。”除夕已过,尚书大人发话,让众人都散了,苏翎立刻站起来,走出正厅,只见大雪已经停了,夜幕沉沉,看不到一丝光亮,春熙提着灯笼走在前头,仔细叮嘱:“小姐,看着些路,下了雪,路有些滑。” 苏翎感觉怀里的暖炉已经有些冷了,还好戴了手套,不至于太冷,问:“让春六送的东西送去了吗?” “孟公子的东西送到了,表少爷的东西却没有送到。”春熙摇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姐现在还要巴结着表少爷,但是却不敢问了。 苏翎一愣:“为何没有送到?他不收吗?” 春熙摇头:“那倒不是,是皇城司守备森严,东西送不进去,遇上那个上一次到咱们尚书府搜查的毛少使,被赶出来了,明儿再让弟弟跑一趟吧。” 苏翎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明天是初一,领了过年赏钱,别在外面跑了,你们一家人大年夜都没能吃个团圆饭吧,明天在家陪陪父母,不用伺候了。” 春熙喜出望外:“谢过小姐。” 这大黎国的新年,和现在也无甚区别,除了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比如打麻将之类的以外,就是各种走亲戚,苏翎兴致缺缺,但徐氏的娘家东阳侯府却是不得不去的。 初二一大早,徐氏就带着她带着大包小包回娘家去了,侯府离尚书府也就两条街,但马车却要走半个时辰,大街上摆摊叫卖的人很少,来来往往的都是串亲戚的,马车行了一半,突然听到车外传来一阵喧哗:“让开,皇城司办案,把路让开。” 苏翎听到皇城司,忍不住挑起车帘,竟然真的看到了楚白。大过年的,竟然还在外办案,皇城司都不放假的吗?只见他依旧是一身大红蟒服,斜挂长刀,头上戴着乌纱帽,骑在马上,一脸风尘仆仆,却也不掩其身上的凌厉之气,他瞧着似乎更成熟冷肃了,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凌冽的寒意,身后跟着几个穿着黑色特使服的特使,如风一样从她们的马车边疾驰而去。 竟然没有看见她? 苏翎叹口气,放下车帘,恰好错过了马背上的红色身影突然回头。 “翎儿,你在看什么?”徐氏见她突然撩起帘子,忍不住蹙了眉:“难道你真的对楚白余情未了?就算他现在进了皇城司,也不过是个少使,便是出了头,往后在官场上也不会招人喜欢,毕竟得罪的人太多,就如同那晋阳王,就算手握重兵,但是在朝廷之上,他有几个朋友。” “母亲,我就是随便看一看,快走吧,舅舅舅母肯定盼着你去呢。”苏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翎儿。”徐氏见她顾左右而言他,不大高兴:“虽然你在皇上面前求了圣旨,可以自行择亲,但也不能太过随意。” “哎呀,母亲,翎儿还小呢,现在不想谈这些。”苏翎撒着娇,徐氏也拿她没办法,只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马车转了两个弯之后,终于到了东阳侯府,徐氏领着苏翎下马车,见侯府门前站着位衣着华丽的贵夫人,看上去四十出头,保养得极好,容颜秀丽,柔雅端庄,后面站着个年轻的公子,和贵夫人容貌相仿,一身的书卷气,应该是东阳侯府夫人张氏和世子徐子平,也就是她名义上的舅母和表哥。 “天这么冷,嫂子和子平怎么还到门口等,我们若是晚到了,岂不冻着了。”徐氏看见嫂子,十分亲热地上前。 张氏温柔地笑着,也亲热的拉着徐氏的手,道:“也不是一早就出来候着了,是得了你们的信儿,估算着时间出来的,这一会儿时间,不至于就冷着了。” 张氏和徐氏明明是嫂嫂和小姑子,看着却比亲姐妹还亲。 张氏说完,目光落在了苏翎身上:“翎儿好像又长高了,这模样,真是越来越像你母亲了,身上的伤可养好了?” 苏翎立刻施了一礼,方道:“多谢舅母挂记,翎儿的伤已经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氏笑得慈祥。 “母亲,天气这么冷,还是让姑姑和翎儿妹妹进府里说话吧。”徐子平突然出声,张氏才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道:“看我,太高兴了,竟然没想到,还是平儿心细,妹妹,翎儿,咱们进府里说。” 张氏拉着徐氏走在前头,两个人高兴地说着话,苏翎有些诧异,因为原书里尚书府没了之后,跟尚书府有关的支线自然也就断了,所以她没想到徐氏和兄嫂的关系竟然这么好,两个宛如亲姐妹的长辈走在前头,苏翎和表哥便走在后头。 徐家也算是将门出身,只是从徐子平父亲这一辈开始便开始没有习武,承袭着爵位,让儿女读书,想要考个科举,走上文臣之路,所以这位表哥看起来就像是个文弱书生,跟她走在一处,还会莫名其妙地脸红,大概是看惯了楚白那样自带冷漠气场的霸总人设,还有谢芳踪那样死皮赖脸的风流人设,突然遇上这么个腼腆的人儿,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面对了。 两个人一路无言,跟着张氏到了张氏的寝居,屋子里烧了火盆,还算暖和,苏翎一进门,立刻有人送了汤婆子,将她手上有些凉了的汤婆子换下去。 徐子平局促这跟在后头,见母亲始终与姑姑说这话,便告辞:“母亲,姑姑,您二位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子平就不打扰了,先回房读书了。” 张氏笑着叫住他:“你这孩子,天天就知道读书,现在是过年,不必这么天天读书,你姑姑和表妹来了,不好好陪着读什么书,留下吧。” 徐子平听了母亲的话,自然不敢走了,徐氏身边的小丫头立刻端了个凳子来,就放在苏翎的对面,笑着道:“世子爷,您到这里来坐吧,站在门口做什么?” 徐子平看了眼凳子,又看着坐在对面的佳人,一张脸顿时更红了,脑海中忽然就想起宫宴之上那一袭白衣,还有那余音绕梁如黄莺出谷般的清丽歌声,他局促着,还是慢慢走到那凳子边坐下,唤了声:“表妹。” 苏翎看着他这样儿,掩着唇笑了:“表哥,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长得太吓人,把表哥给吓到了。” 徐子平立刻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表妹天人之姿,是世间最好看的人。” 张氏瞧了一眼,拉着徐氏的手道:“妹妹,你看子平和翎儿,聊得还挺投机。” 徐氏看了一眼,细品张氏的话,忽然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了。子平比翎儿大四岁,又是侯府世子,与翎儿倒也相配,子平品性纯良,是她看着长大的,对翎儿似乎也有几分情意,若嫁给了子平,倒也不算委屈,就是翎儿这孩子似乎主意越来越大了,若是她不肯点头,这门亲事怕也难成。 想到此处,徐氏便有些为难道:“嫂嫂的意思,妹妹懂得,只是你也知道,翎儿这孩子从小任性,又在宫宴上向皇上求了圣旨,便是我也不能勉强她。” 张氏拍拍她的手:“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那日宫宴我也在的,翎儿是想找个她自己的喜欢的,这也正常,哪个女子不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夫君,所以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多相处相处,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有感情的。” 徐氏想起张氏那时候和哥哥也是这般日久生情,便觉得此法可行:“那就依嫂嫂的,反正年下无事,让她在侯府里多待些时日,陪着嫂嫂说说话,解解闷。” 张氏难得笑得开怀:“还是妹妹懂我。” 正说话间,屋外忽然传来丫鬟们的声音:“二夫人,您不能进去。” “让开,我进嫂嫂的院子,还要经过你个奴才的同意吗?”那人说话中气十足,带着几分常年的颐指气使,苏翎正往门口看,只见一人已经打了帘子闯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拦着她的丫鬟,因为没拦住,看见张氏都快哭了。 张氏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苏翎抱着汤婆子,看着那个闯进来的妇人,妇人看着亦是四十左右的年纪,衣着看着有些简朴,盘着精致的发髻,头上却没有什么贵重的首饰,但脸上却有几分长年累月之下养成的颐指气使,瞧着并不像个下人的模样。 “二弟妹,我正在待客,你这般闯进来,成何体统。”张氏柔美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怒气,看着来人,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 二弟妹? 那就是侯府二房的夫人赵氏了,二房虽是庶出,张氏父亲进士出身,在外也只能当个县令,但自从将女儿嫁进了东阳侯府,张氏的父亲便步步高升了,从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做到了如今的正五品上吏部郎中,如果没记错,这位正五品的吏部郎中应该被牵扯进了何成元买卖官员一案当中,如今只怕都下大狱了。 看侯夫人张氏这般拦着她的架势,只怕她没少在侯府大吵大闹,让侯府出手帮忙救人了,她那一身朴素连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只怕都拿出当了救人去了吧。 “我当是谁,原来是妹妹来了,嫂嫂怎地不让我也见见,还让人把我拦在门外,如今嫂嫂这屋子,我当真是进都进不来了?”赵氏被拦了,一肚子气,父亲被皇城司的人拿下大狱都快一个月了,她银子也送了不少,但是半点音讯都没有,想要侯府出手帮忙,结果侯府个个独善其身,侯爷整天躲着不见人,连一向和气的张氏也将她拒之门外,不肯出手帮忙。 她但凡有一丝办法,也不会这般求着张氏,可是如今,只有徐家能救父亲了。 “二嫂。”徐氏点了点头,唤了声二嫂,虽说二房是庶出,但到底也是她的二哥。 “二弟妹,有什么事情,等过了年再说。”张氏怕她当着徐氏和苏翎的面儿闹,赶紧起身,拉着她往外劝,赵氏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嫂嫂,如今在大狱里待着的人不是你的父亲,这天寒地冻的,他老人家在里面受苦,你却叫我过完年再说,你当真就如此狠心吗?” 侯夫人张氏见她这般不管不顾,本是给她留了脸面,既然她自己非要闹,张氏也沉了脸:“二弟妹,你父亲的事情,你应该清楚,不是我们侯府不管,是我们管不了。圣上亲口御旨,凡是和买卖官员牵扯上关系的,一律严惩不贷,你这些日子花了这么多银子,可有半分用处?” “那是因为没有找对人,新上任的皇城司少使楚白曾经和翎儿有婚约,从前那位楚大人还在尚书府待过两年,又和翎儿一起在书院读书,应该有些情分。”赵氏说着,突然转过头来,抓着苏翎的手:“翎儿,你帮帮二舅母,去跟那位楚大人求求情,我们好歹也曾经是亲戚,你求他高抬贵手,放过我父亲吧。” 苏翎本来是看热闹,没想到这热闹不知怎么突然就转到她身上,看着赵氏这殷切的眼神,搞得她都以为自己和楚白有什么不得了的交情。 “二舅母,您不是不知道啊,我和楚白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我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你求我也没用啊。”苏翎想要摆脱赵氏的手,但她抓得紧,仿佛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没想过那稻草到底能不能救她的性命。 “二弟妹,你这是在做什么,别吓坏了孩子。”张氏又急又气:“莫说翎儿现在已经和那个楚白解除了婚约,便是没有解除,你父亲的罪名也是洗脱不清的,若他安安分分在任上,靠着自己的本事升迁,不想着一步登天,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劫,你又何苦执着。” 赵氏才不管张氏说了什么,只抓着苏翎:“别骗我了,我听说那日皇城司到尚书府搜查,那位楚大人还破例给你搬了一张凳子,那位楚大人何等冷情冷性,抄家之时连两岁小儿都不曾怜惜半分,却对你例外,这分明就是对你还有几分情意,你去求他,一定会有用的。翎儿,你是好孩子,帮帮二舅母,二舅母给你跪下了。” 赵氏说着,当真扑通一声跪下,苏翎想拉都拉不住:“二舅母,我真的无能为力,你快起来啊。” 苏翎真的很无奈,她这位二舅母可真的会想象,竟然觉得楚白会对她格外开恩,还真是高看她了。 “翎儿,你帮帮二舅母,我父亲不是花钱买的官位,这次不过是无辜受了牵连。自从我嫁进了侯府,无论我父亲做出了如何功绩,只要升了职,外人就会说是沾了侯府的光,我父亲,他真的是个好官,当初离开潭县,百姓也是送了万民书,还给父亲立了碑的。父亲一生钟爱字画,确实收集了不少名家画作,那位何大人知道了,便三番四次跟父亲提,父亲没有办法便送给了何大人,结果却成了贿赂何大人的证据,翎儿,你帮帮二舅母,这侯府上下,没有人愿意帮我,我只能求你了。” ------题外话------ 您可真会求人。 今天发晚了,顶锅盖爬走。明天依旧八点 第一百零五章 车祸 原书里,尚书府是下了大狱的,被牵连者更是众多,大多是一笔带过,苏翎进了这书里之后,突然发现那些描写得并不详细的角色,竟然自己丰富自己的角色,真实得仿佛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一般。 就好比这位赵大人,苏翎的记忆就只限于他把女儿嫁进了东阳侯侯府,便平步青云,却想不到这个人物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这位赵大人听起来似乎是个好官,但是却被牵连进何成元的案子里,这件案子说到底还是皇上要办,皇城司不过是奉命行事,莫说她的话根本不能左右楚白,便是能左右楚白,她也不能这么做。 皇城司只听命于皇上,若是私自放了下面的人,只会陷楚白于不义。 苏翎拉不起来赵氏,只能也跟着跪在她对面:“二舅母,不是翎儿不帮你,实在是翎儿也无能为力,皇城司除了皇上,不会听命于任何人,你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去求皇上。” 赵氏一愣,眼泪却止住了:“你以为我不懂这个道理,可是皇上哪是我想见就能见的,我去京都衙门击鼓鸣冤,京都府尹都不敢接我的状子,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翎儿倒是有个办法,只是会有些冒险。”苏翎想了想,道。 赵氏眼前一亮:“有什么办法?翎儿,你告诉舅母,不管有多冒险,我都愿意去做。” 苏翎缓缓道:“每年正月十五,皇上都会出宫和百姓一同赏灯,与民同乐,舅母若说的是真的,大可正月十五那日去御前喊冤,只要皇上下令重审赵大人的案子,才有一线生机。” 徐氏闻言,立刻打断她的话:“翎儿,莫要胡说,皇上如今正在严查贪腐,凡是跟贪腐有关的大臣皆下了大狱,谁都不例外,若人人都像你说的这般去喊冤,那岂不是乱套了。二嫂,你莫要听翎儿胡说,她毕竟是小孩子。” “不,有证据就可以。二舅母,你说当初潭县的百姓还给赵大人立了碑,那碑还在不在?”若这位赵大人是真冤枉,苏翎觉得还是可以救一救的。 赵氏想了想,摇头:“父亲离任已有十几年,那碑还在不在我也不确定。” 苏翎想了想,就算那碑还在,也不可能把碑给运到泾阳城来,于是道:“不在了也无妨,若赵大人真如舅母所言是个深得民心的好官,二舅母可以试着回潭县,让百姓们写一份万民书,到时候在灯会上一并奉上,只是时间很紧,今天已是初二,还要留下说服百姓的时间,所以在路上的时间就只剩下几天时间,必须快马加鞭,不眠不休。” “多谢翎儿提点,我这就回去让人赶赴潭县,定在元宵灯会之前把万民书带回来,翎儿,若我父亲得救,你就是我赵家的恩人。”赵氏说着竟又要再拜,苏翎赶紧扶住她:“舅母,都是一家人,您太客气,你毕竟是长辈,没有跪我这个小辈的道理,您快起来吧。” 赵氏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屋中众人:“这里,恐怕只有你一个孩子当我是一家人。” 侯夫人张氏听了这话,面色一变,知道赵氏这话分明就是嘲讽她们置身事外,可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泾阳城人人自危,都恨不能跟这些人脱离关系,谁还会上赶着去认亲戚,没有将赵氏休离,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被赵氏这么一闹,方才说到一半的事情也不好再重新提起,好在临近午时,侯夫人便吩咐了人摆饭。 苏翎早上随便应付了两口干巴巴的糕点,如今肚子早饿了,看着桌上香喷喷的鸡鸭鱼肉顿时口水流了下来,但是大人们还在寒暄着,苏翎也不好动筷,一边跟着大家净手,一边听徐氏和张氏说话。 徐氏问:“子平今年十八了吧,今年的春闱参不参加啊?” 张氏答:“自然是要参加的,他苦读了十几年,就为了今年的春闱,他的文章,陆大学士都是看过的,说今年的春闱,定能拿个好名次。” 徐氏夸道:“子平能有这样的本事,那是兄长和嫂嫂的福气啊。” 张氏还算谦虚:“当然,还是要考过才能知道的,陆大学士毕竟也不是今年春闱的主考官。” 徐氏又夸:“陆大学士毕竟是文派清流,文坛泰斗,他都夸赞过的,自然是没问题。” 苏翎看着面前的好吃的,却只能看不能吃,心里焦急得很,心道二位美食当前,不吃却摆放着唠嗑,这是对美食的不尊重啊,好在二位聊了半天,大概是商业互吹吹得没词了,终于想起来吃饭了。 “看我,光顾着和妹妹说话,孩子们都还等着呢,怕是都饿坏了,翎儿,子平,快吃饭吧。” 您才知道啊。 苏翎等了半天,直到侯夫人张氏发了话让吃饭,她才迫不及待拿起筷子,看了眼离得有些远的鸡,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过失礼的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眼前的排骨。 一只油汪汪的红皮鸡腿突然出现在了她碗里,她惊喜地抬头,见表兄一脸腼腆的举着筷子,眼中还有来不及收起的羞涩,语气十分温和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十分喜欢吃鸡腿,所以,鸡腿给你。” “谢谢表哥。”苏翎也不客气,拿起鸡腿就啃了一口,真香。 张氏坐在首位上瞧着,开心道:“你看他们两个,多和谐,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 徐氏也笑着点点头,苏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嘴里的鸡腿突然间有些不香了,抬起头,疑惑地问:“母亲,舅妈,你们在说什么啊?” 侯夫人张氏哈哈笑道:“再说你们两个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你才萝卜头那么大点,你母亲带着你到侯府玩,你最喜欢的就是整天跟在子平后面,要他教你读书,子平说你太小,看不懂,你还生气了,自己扭头就跑,结果崴了脚,还是子平背你回来的。” 徐子平闻言又羞涩的看了眼苏翎,苏翎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大哥,您别用这种羞涩含蓄的眼神看我行了么?还有,侯夫人,您说的那是苏婉翎,不是我,我是苏翎,还求着徐子平要读书,疯了吗我是? 如果再感觉不出张氏和徐氏的意思,那她就是天生迟钝了,这感情是又要给她说亲啊,这怎么一个二个的都热衷于说亲了,她不是都跟皇帝求了圣旨吗?怎么一个二个地还打她的主意。 不行,得让他们知难而退才行。 苏翎放下筷子,笑道:“是啊,多亏了表哥拒绝我,那时候就是太小了,以为读书是个什么好玩的事,如今长大了才知道,小时候太蠢,读那么多书能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多学点拳脚,万一有人敢打我的主意,我保证一拳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苏翎‘咚’一拳打在桌子上,放满了菜的餐桌都跟着抖了一抖,上面的碗碟跳了跳,张氏碗里正好盛了碗汤,她这一拳下去,汤碗直接洒了一桌子,要不是张氏躲得快,只怕会被洒一身。 徐氏见状皱了眉,厉声呵斥:“翎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还有没有电规矩了?” 苏翎赶紧道:“对不起,对不起啊舅母,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去麓山书院武科院练了一段时间的武嘛,习惯了,可是我已经收敛了力道了,没想到您家的桌子这么不禁拍。” 张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些生气,但是当着徐氏又不好发作,只能尴尬笑道:“无事无事,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来人,还不快把桌子收拾一下。” “是。” 下人们立刻上前把凌乱的桌面收拾了一下,原本热闹的餐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大家安安静静吃饭的声音,侯夫人张氏看着苏翎的眼神,也从热切变成了冷淡,看见儿子又给她夹了只鸡腿,好看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吃罢饭,张氏依旧陪着徐氏说话,毕竟她是主人,总归是要陪着客人,徐子平却也守着不肯走,张氏便皱了眉,沉声道:“子平,你回书房念书去吧,这里母亲陪着就是了。” 徐子平有些依依不舍,他在宫宴之上看了如天人下凡一般的表妹,便以为表妹也如天神一般难以接近,今日一见,却发现表妹真是又漂亮又可爱,可别的姑娘都不同,性情率真可爱,连吃鸡腿都那么可爱。 徐子平一想起她那模样,就忍不住嘴角带了一丝笑:“母亲,您陪着姑姑,表妹一定会无聊的,不如我陪她去外面转转吧。” 转什么转,有什么可转的。 从前她名声不好,近来却传言她秋日里落了水性情大变,不再像从前那般荒唐,又在太皇太后的宫宴之上大出风头,想着毕竟是亲戚,两家也算门当户对,恰好子平自宫宴上回来之后就念念不忘,所以她便想着亲上加亲,可是方才,方才那丫头一拳把桌子上的碗碟都拍了起来,这力气这做派,哪像个大家闺秀,这不是娶媳妇儿,这是娶个夜叉回来啊。 子平从小身子骨就弱的,若是往后两个人发生点矛盾,子平肯定是打不过这个丫头的,所以千千万万是不能娶回来的。 “外面刚下了雪,冷得很,有什么景致可转的,马上就要春闱了,你快些回房读书吧。”张氏不能说心里话,只能换了个理由。 徐子平一向是听话的,想到外面的确刚下了雪,还有些阴冷,便也不强求带着表妹一起出去转了,心道母亲说得有理,春闱将至,他必须要考上功名,才能风风光光的娶表妹,于是他拱拱手道:“母亲,姑姑,表妹,子平就先告退了。” “去吧。”张氏摆摆手,巴不得他快些走。 徐氏瞧着张氏这突然冷淡的模样,怎么会不明白张氏的意思,只怕是翎儿方才在饭桌上那么一闹,她不想再与尚书府结亲了,也罢,不结就不结,我翎儿还不愿意嫁呢。 两个从一进门就十分热络的小姑子和嫂子,突然间就冷淡了下来,气氛顿时尴尬,谁也不肯先找话题,就这么干坐着,直到外院有人来传信,说侯爷回来了,两个人脸上又才挂上了一丝笑容。 “听说妹妹和翎儿来了,我却忙得走不开,连午饭都没赶上。”东阳侯一进门,爽朗的声音便响起,看见苏翎,便走了过来,摸摸她的头:“翎儿似乎又长高了。” 苏翎乖乖喊了声:“舅舅。” “乖。” 东阳侯府的爵位毕竟是靠祖上的战功挣下来的,只不过到了徐长胜这一代,便没有继续走武将的路子,而是选择参加科考,但是徐家的武人基因却还在,东阳侯生得人高马大,任谁看都以为是个将军,可他偏偏只是个文臣,而且只是个三品工部侍郎,因为她这位舅舅比起舞刀弄剑,更喜欢做木匠,是个立志要做鲁班第二的人物。 “兄长,怎么大年下还这么忙?工部没有放假吗?”徐氏有些好奇的问,按理说以兄长的爵位,便是在工部挂了个三品的侍郎职位,工部的人也不敢这么支使他才对。 “这不是三皇子,不,是秦王和长阳郡主马上就要成亲,秦王府正在加紧翻新,工部的那些人到底没见过什么大场面,非要让我过去掌掌眼,我便只好去了。”东阳侯解下大氅,张氏立刻接过手,一摸有些湿润,便交给丫鬟拿去烘干。 “陛下也是,为什么把婚期定得这么着急,害得侯爷都过不上一个好年。”张氏有些不满,东阳侯立刻打断她:“慎言,陛下的决定,由不得你置喙,又不是只有我们工部,礼部不也忙得不可开交,秦王如今封了王,这成亲的仪式也是繁琐得很,过不好年的又不止我一个,幸得没有外人在,以后可不能胡说了。” 张氏自知失言,便不敢再说话。 苏翎和徐氏又陪着东阳侯说了些话,吃过晚饭才启程回府,苏翎得了个大大的红包心里十分开心,毕竟在现实世界,她已经是个要给人发红包的年纪了,算算刚才舅舅给的,还有昨天晚上老太太和徐氏给的红包,她的小私库又有不少银子啦,想想都开心。 初十一过,该走的亲戚基本上都走得差不多了,泾阳城的主街也差不多都开始开门营业,苏翎穿着自己做的衣服和披风,坐在马车上,按原计划给杨蓉和谢大小姐送斗篷,车行到一半,突然‘砰’一声响,苏翎惯性往前一栽,头磕在车壁,立刻起了个大包,她没好气的揉了揉额头的大包,撩了帘子问:“发生什么事了?” “回小姐,我们的马车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车夫心有余悸的勒紧缰绳,想到方才从街道两旁的巷子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不知道是人还是狗的东西撞到他们马车上的,吓得他赶紧勒住了缰绳。 “那你还不下去看看。”苏翎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道。 车夫闻言立马下车,顿时吓得跌倒在地:“小姐,是个姑娘,流了好多血。” ------题外话------ 八点先发一章再说。 第一百零六章 心地善良的少使大人? “什么?”苏翎跳下车,只见一袭白衣的女子躺在马车下,浑身是血,一身狼狈,竟是满身鞭痕,她惊愕上前,一边拉着姑娘的胳膊,一边唤车夫:“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来帮忙?” 车夫也是吓坏了,听到苏翎喊他,赶紧过来帮忙。 两人废了好一番力气,终于把人从马车底下拉了出来,那姑娘并未完全昏迷,一张小脸惨无人色,生得却是十分可人,不过手部皮肤粗糙,应该是贫苦人家的姑娘,平时做惯了活的。 姑娘微微转醒,便下意识的往旁边的巷子看了眼,惊恐地睁大眼,拉着苏翎的衣裳:“姑娘,你救救我,不要让他们把我带回去,我想回家,我不想去青楼。” “青楼?”苏翎愣了下,刚想问她什么青楼,两个灰衣男子突然冲了出来,不管不顾地就伸手来抢人,姑娘吓得瑟瑟发抖,直往马车底下躲,苏翎飞快出手,拦住了两个灰衣男子的动作。 “你是谁,这个女人是我们家的奴婢,你少管闲事。”两个灰衣男子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看着文文弱弱,竟然是会功夫的,一时间竟不好上前。 “家奴?你们是谁家的下人?”苏翎不答他二人的话,反问道。 两个灰衣男子方才心急,没有仔细看那马车就冲了上来,此刻仔细一看,赫然发现马车上竟然有吏部尚书府的标志,知道眼前的人恐怕是吏部尚书家的千金,不敢把事情闹大了,于是恭敬道:“恕奴才眼拙,竟然没有认出姑娘是尚书府家的千金,失敬失敬。不过我们确实是在抓我们秦楼逃走的姑娘,她爹把她卖给了我们,这是她的卖身契。” 秦楼? 秦楼表面上的主人姓秦,但实际上背后操控的人却大有来头,乃是当今的二皇子李骞。苏翎瞧了眼那卖身契,白纸黑字,签字画押,确实如他们所言。 “不是,卖我的人根本就不是我爹,我是被人拐来的,这位小姐,您救救我,我真的是被人拐来的。”白衣女子见秦楼的人竟然对这位小姐恭敬有加,便猜出这位小姐肯定不是普通人,于是赶紧爬过去,抓着她的裙角苦求:“小姐,您救救我,我不想卖身,只要您救下我,蝶儿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这秦楼背后的勾当,苏翎自然是清楚的。 秦楼有个三楼,是个十分神秘的地方,传闻里面有位惊为天人的楚楚姑娘,不仅模样倾城,诗词歌赋,琴诗书画,人生哲学那是样样精通,而且善解人意,温柔似水,无论哪个男人上去,都能感受到欲仙欲死的绝妙之行,你想要的,她都能给你。 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见那楚楚姑娘一面,可惜都无缘得见,因为要见她,除了钱,还得合楚楚姑娘的眼缘,若非她点头,便是秦楼的老鸨说了也是做不得数的。 这位楚楚姑娘被吹得是神乎其神,见过的人都说倾国倾城,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但苏翎却清楚得很,那上面确实有位楚楚姑娘,也确实模样倾城,才情绝世,但真正接待客人的人,却不是她,她只是个引路人。 或者说,她是二皇子的眼线和爪牙,她帮二皇子刺探来逛秦楼的朝廷官员的秘密和把柄,即便没有把柄,她便亲手制造一个把柄给他们。 秦楼的三楼,连着个密道,密道的深处,是女子们的深渊噩梦,是男子们的天堂,是他们发泄欲望和兽欲的禁地,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秘密花园。 那些姑娘,大多是从偏远的地方拐卖而来,没有名字,也没有人知道她们家住何方,她们的用处,是用生命去取悦那些对二皇子而言很重要的人,就如同眼前的这个姑娘。 “苏小姐,你莫要听她胡说,我们秦楼的规矩人人皆知,所有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怎会强迫于她。她爹收了我们的银子,卖身契也签了,她现在就是我们秦楼的人,还望苏小姐高抬贵手,让我们把人带回去。” “小姐。”蝶儿怕极了,抓着苏翎的裙角瑟瑟发抖。 “等等,秦楼的规矩我懂,既是有她的卖身契,她自然是你们的人。”两个秦楼的男子松了口气,正准备上前抓人,又听苏翎缓缓道:“只是,今日我既遇上了,也算是缘分,既然卖身契都带了,不如现在就把她转卖给我,我出十倍的价钱,如何。” 两个灰衣人眉头一皱,没想到她竟然会要把这丫头买下来,那怎么行,别说十倍,就是一百倍,人也是不能卖的,这姑娘来路不正,又听到了不少秘密,是千万不能留的。 “苏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也是奴才,听命行事,若是人抓不回去,被我们私自卖了,老板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就是你们做不得主了,不如这样,你们先回去,问问你们老板,这姑娘究竟要多少钱,到尚书府拿银子便是。”苏翎说完,一把将地上的蝶儿姑娘拉起来,蝶儿喜极而泣,感恩戴德的连连磕头:“多谢小姐大恩大德。” “苏小姐,还请不要为难我们,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两个灰衣人见她竟然打算强行将这姑娘带走,立刻变了脸色,拦在马车前:“苏小姐,还请您看在我们秦楼背后的主子面上,不要多管闲事。” 苏翎拦在蝶儿面前:“今天这个闲事,我却是要管定了,你说秦楼背后的主子,你们秦楼的主子不是那位秦老板吗?无官无职的,我为什么要给他面子,难道说这秦楼背后,还有别的主子?” 两个灰衣人一愣,这秦楼表面上的主子的确是秦老板,但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主人是二皇子,这泾阳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知道,不论是谁,一听说秦楼背后的主子,都会给几分面子,偏偏眼前这位苏三小姐,却半点面子都不给,是真的不知道秦楼背后的主人是谁,还是知道,却故意不给二皇子面子? 两个灰衣人一时间也拿不准,但这个人,今天却是必须要带回去的,不管这位苏小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今日只怕都要得罪她了,不管任何代价,也不会比这秦楼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代价更大。 “既然苏小姐这般不给面子,那我们只好得罪了。”说完竟是准备直接动手抢人,苏翎也不惧,拍了拍姑娘的肩膀,让她退后。 “住手。”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苏翎回头,只见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为首的人着大红色蟒袍,面色肃穆,眉头微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秦楼的两个灰衣人:“泾阳城内,禁止斗殴生事。” 两个灰衣人一看来人的行头,吓了一跳,竟然遇上了皇城司的三品少使,吓得赶紧跪下:“见过少使大人,我们是秦楼的下人,正在追楼里逃走的姑娘,但是苏小姐却阻拦我们,不让我们带姑娘回去,所以发生了一些口角,并未斗殴,还请大人明察。” 苏翎瞧着两个灰衣人战战兢兢地模样,心道只怕是京都府尹来了,他们也不会如此恐惧,可见皇城司在大家心目中的名声有多威严,令人闻之生惧。 苏翎却是不怕的,却也并未攀交情,拱手道:“少使大人,小女并非有意阻拦,而是这位姑娘似乎有冤屈,所以想要帮她一把,恰逢少使大人莅临,这位姑娘有冤要诉。” 蝶儿瞧着马上几位大人十分威严,表情肃穆,不怒自威,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出,苏翎赶紧上前拉了她一把,小声道:“蝶儿,你不是说自己是被拐来的吗?还不快向这位皇城司的少使大人申诉自己的遭遇,少使大人看着威严,实际上心地良善,大公无私,而且廉洁公正,不附权贵,且英明决断,敢于替百姓伸冤,你别怕,大胆说出你的冤屈。” 楚白进了皇城司一月有余,查办了大小官员十数个,抄家抄了十几家,为了逼着他们招供,各种残忍的刑罚都使了个遍,那些人,有人骂他是冷面阎罗,有人骂他毫无人性,还有人骂他惨无人道,骂他是鹰犬,是爪牙,诅咒他下地狱,他听得多了,也觉得自己就是他们口中那个毫无人性,惨无人道的冷面阎罗。 突然听到她说自己是个心地善良铁面无私英明果断的人,他突然间竟有些不适应,是他给了她什么样的错觉,让她以为自己是个不畏强权也会为百姓伸冤的人? 他不过是路过,看她与人争执,所以才会停下来帮她,不代表他会帮其他人。 他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施舍给别人,别人有天大的冤屈,又与他何干。 “为民伸冤的事情,不归我们管,要伸冤去京都府尹衙门前击鼓鸣冤。”楚白眼神淡淡地看着她,眼神直白,十分明确的告诉她,这件事他不会插手。 苏翎急啊,也顾不得其他,走到他马前,赫然发现自己只能够到他的膝盖,刚才站得远还不觉得,现在站得近了,才发现他现在是真的高,自己看着他都得仰着头,更别提说话了。 楚白微微蹙眉,居高临下的看着突然走过来站在他马边的人。 她看着瘦瘦小小,这么久了,也没有长高,穿着月华色的镶毛边斗篷,像个雪地里的小矮人,她微微抬起头,似乎因为太矮有些窘迫,脸颊微红,红唇微嘟,有些苦恼的样子,忽然像他招招手,似乎是让他低头,他几乎没有思考,鬼使神差地弯下了腰。 苏翎脸上一喜,赶紧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悄悄道:“秦楼背后的主人是二皇子,秦楼的三楼,有秘密,这个姑娘,是最好的证人。” 身后的特使们见过楚少使审问人的冷血无情,暴力残忍,何时见过他这般温和地模样,虽然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他们却感觉到楚少使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至少,对这位苏三小姐是不反感的。 他们也都是在皇城司你任职许久的,这二位的传闻也是听了不少。 据说这位苏三小姐和楚少使曾经有过婚约,而且楚少使还在尚书府住了两年,但是这位三小姐却喜欢上了三皇子,而且十分高调,就差给楚少使戴一顶有色的帽子了,所以后来两个人的婚约解除了,按理说,是个男人对于这样的女子,都应该是厌恶加憎恨的,可是为什么楚少使看起来,却仿佛并不恨她,还很享受她的亲近。 没错,是享受。 楚白根本不在乎她说了什么,他只是感觉温热的暖流喷洒在他的耳廓,女子身上若有似无的梅花幽香萦绕在鼻端,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抓着缰绳和马鞭的手紧紧握紧,生怕一个不留神会做出出格的举动来。 苏翎说完,见他愣着,一时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要复仇吗?不要报复陷害镇南侯的人吗?当初镇南侯的罪名,就是太后和镇南侯的亲弟弟联手构陷的,想要报复太后,最好的人选就是二皇子,若是二皇子失去了成为太子的资格,太后一切的心血都会付诸东流,她是在告诉他二皇子的把柄哎,让他不用像书里那让走了很多弯路最后才找到二皇子的把柄,为什么他听了无动于衷? “表哥?” 楚白被这声表哥喊得脑中一个激灵,立马坐直了身子,装作若无其事道:“皇城司的案子须由陛下钦点,苏三小姐若要告状,需去京都府尹衙门,苏三小姐若是不知道路,本少使可以让人带路。张鹏,送苏三小姐和这位姑娘去京都府尹衙门。” “是,大人。”楚白身后一黑衣特使出列。 规矩苏翎是懂的,她此举不过是想告诉楚白这秦楼背后的有二皇子的秘密,只要他知道了,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她来管了。 两个灰衣人一看这架势,这姑娘今天他们肯定是带不回去了,好在人只是被送到了京都府尹而不是皇城司少使的手上,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十分默契的点点头,一人转身飞快的消失在人群之中,另一人跟在苏翎的马车后面。 “姑娘,走吧,我送你去京都府衙击鼓鸣冤。” 第一百零七章 楚大人查封秦楼 寿昌宫,太后坐在铺了厚貂绒的黄花梨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有宫人匆匆来报:“太后娘娘,辰贵妃来了。” 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冷笑:“这么快就来了,哀家还以为她们母子俩能多撑些时日呢,如今连元宵灯会都还没过,就找上门来了。就说哀家受了寒,不得空见她,让她回去吧。” 宫人欲言又止,但是太后娘娘下了令,他也不敢反抗,躬着身退了出去,对外间的辰贵妃道:“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受了些风寒,睡下了,您明日再来吧。” 辰贵妃哪里还等得了明日,人命关天的大事,她从头上拔下一根价值连城的翠玉簪子递给宫人:“本宫知道姑母是在生我的气,所以不愿意见我。安公公,麻烦您再辛苦一趟,就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若是太后娘娘不肯出手相助,就再也没人能帮骞儿了。” 安公公接过簪子,笑道:“那奴才就再替娘娘走一趟吧。” 安公公又进了内殿,双手奉上簪子,跪下道:“太后娘娘,辰贵妃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一定要请太后娘娘相助,事关二皇子。” 太后瞧了眼那支翠玉簪子,幽幽道:“她倒是好大的手笔,叫她进来吧。” “是。”安公公退下,去宣辰贵妃。 辰贵妃急急忙忙进来,扑通一声便跪在太后面前,哭道:“姑母,都是臣妾的错,不该不听您的话,去讨好太皇太后,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骞儿是皇室之中唯一有咱们赵家血脉的皇子,您就看在骞儿的份上,帮帮骞儿吧。” 太后冷笑一声,说她蠢,她倒是知道拿捏她的软肋。 可是就算二皇子是皇子之中唯一有赵家血脉的皇子,若是他不听话,那将他推上那高位又有何意义。 “你是在威胁哀家?”太后横眉怒目,辰贵妃吓得赶紧伏在地上:“姑母,臣妾没有威胁姑母,臣妾只是想让姑母帮帮二皇子,秦楼里的姑娘逃了出来,到京都府衙击鼓鸣冤,说自己是被拐卖来的,又当庭供述秦楼背后是骞儿在操控,京都府尹觉得事关皇子,他办不下来这个案子,便连夜进宫见了皇上,皇上震怒,将骞儿禁足,将此案交给皇城司去查,若是让他们查出这秦楼背后的秘密,皇上一定不会放过骞儿的。” “这秦楼不是一个姓秦的商人开的吗?和二皇子有什么关系?”太后满头雾水,这对蠢母子,又背着她干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勾当? 辰贵妃有些心虚,但是现在除了太后,没有人能救骞儿了,她不得不说。 “那个秦楼原本的确是那个姓秦的商人开的,只是后来秦楼出了人命案子,依律是要被查办的,但是骞儿说秦楼留着还有用处,可以借此打探朝中官员的秘密,又能趁机拉拢一些朝臣,所以便使了些手段,将这件案子压下去了,这秦楼自然而然就成了骞儿的私产。” 辰贵妃越说声音越小,太后越听面色越黑,见她停下,怒道:“说啊,这秦楼只怕不止这些秘密吧,二皇子接手之后,还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辰贵妃吓了一大跳,还是继续说:“这秦楼的姑娘表面上只是卖艺不卖身,但是这些男人,花了钱哪个只想天天陪着个妓子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都是想尝些野味,享受温柔乡的。所以这秦楼的三楼有条密道,密道连着一个地下城,那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姑娘,只要你想要的,都有,无论你想玩什么,她们都会配合,偶尔有客人把握不住力道,玩出了格的也是有的,尸体就埋在那下面,没有人知道,无声无息。原本是万无一失的,哪知道……” 太后气得拿起桌上的茶盏便砸了下去,瓷片碎了一地,辰贵妃吓了眼泪不停,瑟瑟发抖:“谁知道那姑娘竟然逃了出去,恰好碰上了苏婉翎的马车,我们的人追上去想要把人带走,她偏偏不肯,说要买下来,僵持不下之际,遇上了皇城司少使出行,那丫头竟然指使逃出去的姑娘去找皇城司告状,但是皇城司的人没有接手,派人把她们送到了京都府衙。” “苏婉翎?”太后沉吟了一声这个名字,上次太皇太后宫宴上,此女大放异彩,惊为天人,与往日大为不同,这姑娘好巧不巧,竟然撞到了她的马车,是巧合吗? “姑母,肯定不是巧合。一定是淑妃那个贱人故意陷害骞儿,想让她儿子当太子,姑母,您千万不能让她得逞啊。”辰贵妃想不出别的可能,如果不是淑妃,为什么当时苏婉翎那个贱丫头一定要把人买下来,还怂恿她去皇城司告状,这一切肯定都是淑妃策划的。 太后被她吵得头疼,大喝一声:“你哭什么?天都还没有塌下来,若是遇事都这般哭哭啼啼便能解决问题的话,那还要什么手腕计谋。” 辰贵妃不哭了,膝行上前:“姑母,我就知道您有办法,您帮帮骞儿,秦楼的秘密不能被查出来。” “这秦楼背后的秘密,只怕是藏不住了,但是死人的嘴,却是不能辩解什么的,既然这秦楼是登记在这个姓秦的商人手里,你们马上杀了他,伪装成悬梁自尽的模样,一定要赶在皇城司的人之前。只要没有证据,仅凭一个小丫头的话,不可能扳倒一个皇子。”太后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毒。 辰贵妃闻言立刻点头:“是,臣妾这就让人去办。” 太后沉着脸叮嘱:“要快,皇城司的速度和京都府衙和刑部不同,是最讲究效率的,你马上派人去,一刻也不能耽搁。” * 宫外,秦楼。 楚白带着大批皇城司的特使闯入秦楼,老鸨脸色一变,还是尽量镇定地上前:“这位大人,咱们秦楼可是正经做买卖的地方,您这是什么意思?” 楚白冷漠地举起皇城司少使腰牌,沉声道:“皇城司办案,所有人不得离开秦楼,违令者,可先斩后奏。” 一时间惊叫声,哭声喊声一片,老鸨想拦拦不住,给角落里的龟公使了个眼色,那龟公立刻点头会意,转身离开,从后门逃了出去。 楚白朝身边的人招了招手:“跟上那个人,看他去通知谁,若是二皇子,立刻来报,若是秦楼的老板,直接拿下。” 张鹏点头:“是。” 老鸨子在秦楼待了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什么大人物也瞧过,此刻依旧满面春风道:“这位少使大人,一切都是误会,我们秦楼可是在户部登记过的,都是正经开门做生意,又没有干什么犯法的事情,您这查案,也得讲证据不是?” “证据,很快就有了。”楚白用刀推开老鸨,直接带队上了三楼,那老鸨却依旧紧跟着,一边追一边拦:“官爷,官爷,众所周知,咱们秦楼的三楼就楚楚姑娘一个姑娘,您带着这么多人上去不合适吧,她可是咱们秦楼的摇钱树,若是吓着了,咱们秦楼的损失谁来赔啊。” 楚白脚步一顿,冷眼看了一眼老鸨子,头也不回吩咐:“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拖下去,若是她再说话,直接割了她的舌头。” “是,大人。”两个特使立刻上前,将老鸨子拖了下去,老鸨子吓得再也不敢说话,双手捂住嘴,生怕一不小心发出声音就没了舌头。 楚白带人上了三楼,让其余人各自搜查,自己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这间房屋的装饰和二楼完全不同,二楼红纱曼舞,纸醉金迷,莺歌燕舞,酒香与胭脂香氤氲出别样的令人迷醉的气息,姑娘们环肥燕廋,各有千秋,语笑嫣嫣,是温柔乡,也是销金窟。但三楼却是十分清新典雅的布置,古铜色的香炉青烟袅袅,燃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幽幽花香,绕过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屏风,只见窗边摆着一架古琴,墙边摆放着各种书籍,墙上摆满了各种字画,或远山绵延不绝,或高山流水绿荫葱葱,或一弯江水潺潺,或一湖春水碧波荡漾,落款没有名字,想来是此间主人闲暇之余的画作。 “大人既然来了,便进来喝杯热茶吧。”珠帘之后,一女子声若黄莺,引人目光忍不住望向那珠帘之后。 楚白用刀撩开珠帘,只见珠帘之后,茶香袅袅,女子跪坐在茶几前,素手芊芊,正提着滚烫的热水浇着那茶壶,女子温柔娴静,一颦一笑皆是画,一静一动皆是景,没有下面那些姑娘身上的胭脂俗气,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说是哪位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也不为过。 楚白却无意欣赏,目光只落在这姑娘身上一瞬便移开,寻找着房间里的可能的密道机关。 “大人,您在找什么?既然上了这秦楼的三楼,难道不是来找奴家的?”楚楚沏上一杯热茶,秋水盈盈的眸子瞧着他,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已在这份美貌之下招架不住,但楚白不是寻常人。 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暗道机关,目光最终落在楚楚面前的茶几上,和茶几边上那堵密不透风的墙上,他快步上前,敲了敲墙壁,墙壁发出‘空空’的响声,楚楚面色微变。 看来这密道的门就在这堵墙后面了,他长刀出窍半截,利刃搭在楚楚脖子边:“说,机关在哪?” 楚楚面色镇定:“奴家不知道官爷在说什么。” “不知道?”楚白冷笑一声,看了眼那烧着水的火炉:“你们这机关设计得确实巧妙,只要这火炉在烧水,就不会有人想到机关就在这里,也不会想到会去转动这个火炉吧。” 楚楚脸色一变,眼睁睁看着他伸手,完全感觉不到烫似的转动了那个火炉,只听轰隆隆一声,身侧的墙壁往一旁划开,一条长长的阶梯出现在两人面前,楚白略带着几分邪气地歪歪头,看向楚楚:“这个楼梯通向哪里,想必楚楚姑娘应该是知道的吧,带路吧。” 楚楚缓缓起身,有些害怕的走在前头,楚白跟在她身后,走完那楼梯,却发现只是一间小院,小院假山林立,还有一汪小池塘,院子里只有一间屋子,门推开,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楚白微微一愣。 楚楚缓声道:“大人,这只不过是我秦楼的后院,我家主人住的地方,因为不想前院的胭脂气传过来,所以将前院和后院隔开了,怕人误闯才设下了这么一个机关,不曾想还是被大人发现了,大人可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若是没有,可否放了奴家,奴家毕竟是个弱质女流,大人大可不必拿刀吓我,你需要奴家做什么,奴家做便是了。” 不应该什么都没有,那个逃出去的姑娘蝶儿说是因为老板想要个姑娘赔,所以她才会被带出来,出来的时候蒙了眼睛,但是能感觉到是在往上走,而且有些阴冷潮湿,感觉不到风,直到到了出口,听到密室的门打开的声音,才感觉到有风吹在脸上,然后就被打晕了。 醒来之后被绑在一间屋子里,听到用男人的声音在耳边说:“你醒了?既然醒了,那我们就开始玩游戏吧。” 她身上的鞭痕就是男人留下来的,还说自己是挣开了绳索趁男子不注意逃出来去。 依她所言,她蒙着眼睛被人打晕,醒来应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才对,为何又笃定称秦楼有暗道?而且她一个弱质女流,身上还有伤,怎么可能挣脱绳索趁男子不注意逃走? 这个小院没有门,唯一的出口在秦楼的三楼,而且必须从三楼打开才能出去,她是如何逃出去的? 还有更可疑的,那就是苏婉翎,她为何也笃定称秦楼背后有秘密,而且还是关于二皇子的秘密?又为什么要将这个秘密告诉他?她究竟有什么目的?是在帮她?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她设的局? “大人,既然什么都没有,我们就回去吧。”楚楚唤了一声。 楚白看着楚楚,忽然勾唇邪魅的笑了:“从一进这个院子,你就有意把我往这间屋子里引,路过那片假山的时候,你走路的步伐加快,似在害怕我发现什么吧?真正的密道入口,在那片假山那里吧。” ------题外话------ 感冒了,惨。 第一百零八章 就怕他不来 楚楚眉眼间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稳住心神。 “奴家不知道什么密室,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奴家路过假山走路快,是因为奴家小时候跌进水里过,所以有些怕水,那假山小道就在池塘边,奴家只是害怕罢了。” 楚白的刀往前送了一分:“既然害怕,那我们就再去走一遭吧。” 楚楚脸色微变,愣在当场。心道你这是什么毛病,人家说害怕,你说让我再去走一遭,半点怜香惜玉都不懂。这位楚大人,只怕和平日里来秦楼的那些男子都不同,既不为美色所惑,而且善于洞察人心,观察入微,甚至还精通机关密室之类,秦楼三楼的入口,还从未有人破解过,他却能一眼识破。 以这位大人的心智,既然能猜出真正的密道在假山下面,想必找到密道机关也不会花多少时间,她若是强撑着,只怕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不如先过了眼前这关。 思及此,楚楚不管那脖子边的利刃,扑通跪在地上,泪如连珠,她本就生得极美,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当真是应了她的名字,楚楚可怜。 “大人,我也是被秦老板逼的,楚楚只是一介弱女子,也是被秦老板拐来的,若是不听话,只会遭到毒打,他们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楚楚虽然不忍,但命却捏在秦老板手里,大人,若我助大人找到证据,大人可否留奴家一命?” 楚白面无表情:“方才还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楚楚继续哭:“奴家不过为了保全自己一条命罢了,更何况秦老板只是奴家的买主,却不是奴家的恩主,奴家实在犯不着为了他丢了性命。” 见他没有做声,楚楚止了泪,试探性开口:“大人,奴家这就带您去找那密道。” 见他不拒绝,楚楚便大着胆子起身,走到前头,回到了那假山处,指着那布满了藤蔓的假山道:“大人,机关就在那藤蔓后面,只要转动那个凸起的石头,密室的门自然就打开了。” 楚白上前几步,撩开垂吊在上面的藤蔓,果然看见一个十分隐秘的凸起石头,他伸出手,轻轻一转,厚重的石门轰隆隆打开,楚楚看准时机,趁楚白不备,脚尖一点,直接越过了围墙出去了。 竟是个会轻功的。 其他搜查的特使没有找到密道和证据,返回来也跟着进来,看见那楚楚竟然越墙逃走,忙问:“大人,要不要追?” 楚白眼神微眯,不以为意:“不着急,过一会儿你们再追出去,她身上我下了追魂香,你们不用跟太紧,免得被发现了,现在这个时候,要让她觉得没有了危险,她才会去投靠她的主子。” “是,大人。”一人领命而去,楚白望着那幽深的密道,沉声吩咐:“进密道。” “是。”钱海领命,带着特使们进入密道,一炷香后,钱海带着人出来,脸上义愤填膺,弯腰拱手:“少使大人,这下面简直就是个活地狱,这些人,简直不是人,十几岁的姑娘,个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衣不附体,浑身是伤,因为太过惨烈,大概是他们平时进门有什么暗号,咱们闯进去里头的人都慌忙逃窜,幸亏咱们动作快,把里面的男子全部带了出来。” 特使们将人压成一排,一脚踹在他们膝弯让其跪下,楚白目光落在一人三十出头的男子身上,男子穿着绸缎白色里衣,头发散乱还滴着水,外袍甚至都来不及穿只能抱在怀里,出来被冷风一吹,顿时冷得瑟瑟发抖。 钱海看了那人一眼,语气略带鄙夷道:“这家伙应该是个嫖客,那下面有一汪冒着热气的温泉池子,池边摆着各种珍馐美酒,我们去的时候,他正把一个姑娘按在池子里差点淹死,所以就没让他穿衣服。” 那男子始终低着头,冷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看着面前的云靴,不敢抬头,生怕自己被认出来。 不一会儿,又有特使来报:“少使大人,地宫发现了十三具骸骨,初步判断,皆是十岁到十八岁之间的少女,还有一具刚刚埋进去的,应该刚死不久,窒息死亡。” 楚白脸色难看,威严道:“将秦楼大小管事全部押回皇城司监牢,其余人等不得离开秦楼半步。钱海,你留下善后,将地牢里的姑娘们都带出来,好生安置,明日提审。” 钱海抱拳:“是。” 他毕竟是男子,地宫里的受害者们又大多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衣不蔽体的实在是不成样子,转身便去秦楼,找了几个秦楼的姑娘,让她们把自己的衣裳拿出来给这些姑娘们穿。 姑娘们许久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一时间更是喜极而泣,哭成一团,秦楼的姑娘们虽说与她们有这天壤之别,但眼中都带了几分不忍。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们也同样是身陷囹圄之人,不过比她们更好些罢了。 “姑娘们,别怕,我带你们去洗一洗。” * 皇城司监牢。 老鸨子被两个特使押着进了皇城司的监牢,她从未进过这里,但是也听说过皇城司,这里的地牢被称之为死地,基本上竖着进来的就没有哪个能全须全尾的出去。 地牢潮湿阴暗,油灯明明灭灭照着她脚下的路,路上有一道道被拖过的痕迹,痕迹已经干了,但依稀能感觉出来那是血,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推,她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房间的墙上层层叠叠星星点点的布满了各种血迹溅痕,墙上挂着传闻中一百零八种刑具,满满当当地挂了整面墙。 年轻的男子一身红色蟒服,威严地坐在那面刑具面前,宛若地狱的阎罗,老鸨子当场就吓傻了,扑通跪地:“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饶了我吧。” 楚白漆黑的眸子在暗夜里像草原上的独狼,闪着凶狠的光:“我都还没有问,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来人,绑上。” 两个特使二话不说就把老鸨子拖到墙边的刑架上绑好,拍拍手,立刻有人提了两大桶水过来,一桶还在袅袅冒着热气。 “秦楼背后的主人是谁?”幽冷的审问声霎时响起。 老鸨子咽了咽口水,眼中流露出未知的恐惧,但还是答:“是秦老板,户部有登记在册的。” 楚白冷睨了老鸨子一眼,眼神寒凉如刀,带着让人胆寒的狠意:“你没有说实话,我不喜欢说谎的人。” 老鸨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黑衣特使上前,手里拿着大剪刀,老鸨子吓得哇哇大叫,涕泗横流,只听得‘咔嚓咔嚓’之声响起,两个特使竟然将她的衣衫剪了个干净,一阵凉意袭来,老鸨子虽说是四十多岁的人,什么场面的都见过,但是脸上还是羞愧难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剪衣服的特使面无表情地放下剪子,提起旁边的冷水兜头浇了下去,老鸨子冷得一个激灵,顿时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出了,寒冬腊月的天,本就是极寒,没有衣物御寒,已是难以忍受的寒冷,再兜头一盆刺骨的凉水,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凝固,偏生他们还不肯停,拿出两把大蒲扇使劲地扇。 那风冷得刺骨,像刀扎似的,老鸨子冷得浑身颤抖,抖如筛糠,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让她羞愤欲死,张嘴就要咬舌自尽,耳边却听到那恶魔般的嗓音徐徐响起:“咬舌是不会死的,皇城司有最好的大夫,我们会救活你,这一百零八般刑罚,你还一样都都没有试过,这不过是刚想出来的新花样,叫冰火两重天,凑巧,让你给赶上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凉,仿佛说着:呀,这么巧,恰好赶上饭点了。 冰火两重天,顾名思义,让你感受到那极寒刺骨的冷,冷到你舌头打结,手指结冰,再一桶滚烫的开水兜头浇下,保管让你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 老鸨子顿时没了力气,眼神惊恐地看着说话的少年,少年一身红色蟒服热烈似火,却掩盖不住他浑身散发出的狠戾,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使者,看着明明是个少年,竟然能想出这样又狠有毒又让人无地自容的刑罚。 “现在可想起来了。” 老鸨子满脸惊恐,从前也是秦楼的头牌姑娘,也曾一舞倾城,名动泾阳城,虽是年老色驰,但也风韵犹存,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刑罚,那冰一重已是让人无法忍受,她根本无法想象那滚烫的开水浇在身上又是怎样的痛不欲生,老鸨子不再挣扎,瑟瑟发抖,惊恐地开口答:“大人,我招,我都招,是二皇子,是二皇子,大人,您饶了我吧。” “何必呢。”楚白起身,转身吩咐:“剩下的交给你们,若是她不好好招,那就用你们的方法招待着。” “是。”两个特使十分恭敬,这位新上任的少使大人虽然才任职一月有余,但是屡建奇功,审问犯人的手段更是花样百出,层出不穷,没有犯人能在他的手下熬过第二种刑罚,他的狠,是和他年龄不匹配的狠,是连见惯了血腥的他们都止不住胆寒的狠。 楚白走出监牢,里面的问答声徐徐传来,老鸨子因为冷,说话还有些发抖。 “那些姑娘都是从哪来的?” 老鸨子答:“都是从人牙子手上买的。” “拐来的你们也收?” 老鸨子道:“我们只认卖身契,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不管姑娘的来处。” “密室何人所造?那些姑娘的尸骨是怎么回事?” “不知,但一直都有的。来秦楼的客人非富即贵,总有些大人会有些特殊的癖好,楼里的姑娘若是带了伤,传出去不好听,所以就会在密室里,密室里暗无天日,那些大人们也就毫无顾忌,失手也是常有的,事后扔下一笔银子就是,反正这些姑娘也没人知道她们来自哪里。” “她们也都是娘生父母养,你们难道就没有良心?” 老鸨子冷笑,似想起了什么:“谁不是娘生父母养,要怪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去过密室的都有哪些官员,手上沾了人命的又有哪些?” 老鸨子陆陆续续报出一串名字,渐渐便有些听不清了。 “哟,这不是楚少使吗,好大威风啊,听闻又蒙陛下信任接手一起大案,当真是后来者居上,后生可畏啊。”毛学峰带着一行人,突然出现,拦住了楚白的去路。 楚白眼神淡淡的看着他:“毛少使有空不如将买卖官员一案趁早结案,当初既然费尽心思抢了去,可别让陛下失望。” 毛学峰浓眉一皱,五官都变得有些扭曲:“楚白,别以为你立下了些小小的功劳,得陛下看重,得方大人赏识你就可以踩在本少使头上,那买卖官员一案,你屡建奇功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拱手让给了我,你初来乍到,最好给我低调一点,这皇城司里的天,和这地牢是一样的,只有晚上,没有白天。夜路走多了,小心碰到鬼。” “是啊,常在黑夜里行走,毛少使也要小心些才好。”楚白神色淡然,语气不疾不徐,可偏偏就是这样不疾不徐的说话,更让人听得毛骨悚然,毛学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小子竟然敢反过来威胁我,看来是不能留他了,闻长使重伤归家,这长使一职不可能一直闲置,这小子没来之前,他已是板上钉钉,可是如今连方大人都有意无意提及这小子前途无量,只怕是有了别的盘算。 他在少使之位挣扎了八年,都没能往前一步,不能让这小子一来就抢了先。 “楚大人。”张鹏急匆匆赶来,面露急色,看见毛学峰也在,赶紧见礼:“见过少使大人。” 毛学峰看了眼张鹏,嘲讽地笑道:“从前在本少使面前连提鞋都不配的人,如今看来是得到了楚少使的重用,果然是什么样的狗跟什么样的主子,你们看着,倒是很般配。” 张鹏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隐忍不发,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少使还大他两级,可决去留生死,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楚白的声音仿佛被冰雪洗涤过一遍:“那可真的感谢毛少使了,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因为世人大多有眼无珠。” 毛学峰虽然书得少,却也听得出他是在骂他有眼无珠,顿时肺都要气炸了:“好你个楚白,给我等着。” 毛学峰没讨着什么便宜,拂袖而去,楚白冷眼看着他的背影,头也不回问:“那个从秦楼跑出去的人去见了谁?” “回大人,他去了十三街,显然是去通知秦楼户籍登记的主人秦老板,但是他到的时候,秦家上下三十多口,全都死了,那人也吓得不轻,掉头就走,卑职路上被一对老夫妇拦了一下,跟丢了,再追上的时候,那个报信的也死了。” 楚白道:“可有看到凶手?” 张鹏道:“并未,一剑封喉,是个剑术高手,而且是专门刺杀的剑术高手。” “是沈家暗地里培养的暗卫。” “有件事情,卑职不知道该不该说。”张鹏欲言又止,觉得太过荒诞,但又觉得此事应该告诉少使大人。 楚白回头,沉声道:“说。” 张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奉上:“卑职后来又回了秦府,有人暗中射了一支箭,箭上绑着这张纸。” 楚白打开那张纸,只见上面的字字迹潦草,难看得不忍直视,只见上面写着:‘皇城司有二皇子眼线,二皇子为摆脱嫌疑必杀人灭口。首告蝶儿姑娘身份存疑,依她之言,明明只是偶然听见看守她们的人提及二皇子,可在京都府衙证词却句句指向二皇子,条理清晰,仿若事先背诵,此案背后,恐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控,意为使二皇子失去储君资格,望大人小心提防。’ “大人觉得会是谁?”张鹏想不到谁在帮他们,而且知道的事情还很多,不像寻常人等。 楚白将那张纸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怀里,神色无常道:“一个嫌命长还多管闲事的人。” 张鹏一头雾水,却隐隐感觉少使大人知道这个送信的人是谁,但是又不敢问,只能道:“那您觉得二皇子真的会让人到皇城司监牢里杀人灭口吗?” 楚白目光望着那幽深的暗道,缓缓道:“就怕他不来。” 第一百零九章 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大人,秦楼老鸨子申时撞墙而亡了。”次日清晨,张鹏匆匆赶来,楚白坐在单椅上阖着眼。 审了一夜的犯人,闻言缓缓睁开眼睛,墨色的瞳仁深邃如海,眼白布满了一条一条红色的血丝,几乎立刻神色清明。 “谁见过她了?” “昨夜我一直暗中盯着,只有咱们的兄弟在地牢审讯,没有别的人进来过。”张鹏盯了一夜,瞌睡都没敢打,因为所有的人证之中,只有秦楼的老鸨和秦楼登记造册的老板秦子叶接触过二皇子,其余人不管怎么审讯都撬不开嘴,想来也是真的不知道,那些被关押的少女,有的还好些,尚且还好些,名字虽然记不住,尚且能记住凌辱她们的人长相,有的一问三不知,大概连精神都被折磨得有些异常了。 楚白阴沉的目光暗了暗,沉声道:“那咱们的人谁靠近过?” 张鹏整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说咱们的人应该不可能,但是想到昨夜确实有人靠近过那间牢房,虽然不相信,但还是道:“钱海,但他昨夜只是例行巡视了一下牢房,并未和她说过话。” “问一下就知道了。”楚白豁然站起身,帐篷吓了一跳,钱海和他是一起进皇城司的兄弟,也都是寒门子弟出身,当初在麓山书院武科院好不容易才考进了皇城司,他决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大人,请给卑职一次机会,亲自去请,若真是他,卑职绝不徇私,立刻将他抓来。” 楚白低头看了他一眼:“好,就如你所愿。” “谢大人。”张鹏感激地道,说完利落起身,走出屋外,叫上两个人,脚步飞快往钱海的房间而去。 钱海正在睡觉,突然门被人打开,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起身,瞧见是张鹏,立刻松了口气,笑道:“我道是谁,我这审了一夜,刚躺下合上眼,你这突然闯进来扰我睡觉,还是不是兄弟。” 张鹏面沉如水,让带来的两人先守在门外,自己独自上期,气势汹汹的抓着他钱海的衣领:“是不是你?” 钱海依旧一脸笑,窘迫道:“我说鹏哥,你这是干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鹏双眼红通通,目赤欲裂:“若你真当我是大哥,就告诉我,是不是你?或许我还能保你一命,大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若你现在招了,还能少受些苦头。” 钱海见他如此决然地认定了是他,一把挣开他的手:“既然你们都怀疑了我,那还来问我做什么?大人怀疑我就罢了,你也要怀疑我?你才跟了他多久,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这对他死心塌地?是不是跟你说,若是大义灭亲,他就升你做次史?” 张鹏一拳打在他脸上:“阿海,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你竟然会觉得我会因为区区次史之位就出卖兄弟,难道这些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想要救你,想要让你少吃些苦头,大人对咱们有知遇之恩,我们自当肝脑涂地,马首是瞻。” 钱海忽然笑了,眼中含恨:“知遇之恩?那只是针对你吧,毛大人说得没错,你可真是他的一条好狗,不过养了你个把月,你就对他死心塌地,甘愿效忠了,无论他说什么你都相信他是不是,那你还问我干什么,抓了我向他邀功就是,何必这么多废话。” 张鹏闭上眼,叹口气,终是无力地垂下双手,失望道:“阿海,是你逼我的,来人,把他押入地牢。” “是。”门外两个特使进门,直接将床上的钱海拖了下来,钱海并不反抗,一双眼睛蓄满了恨意,死死地盯着张鹏,张鹏目不斜视,待三人脚步离了屋内,他才缓缓闭上眼,一滴眼泪划过眼角,他赶紧擦了擦,回过头,看了眼他们住了五年的屋子,目光落在他的外套上,终是一把扯下,追了上去,将外套披在他身上。 钱海动了动肩膀,任由外袍落了地,冷眼看着他:“少在这里假惺惺,你以为我还会领你的情?” 张鹏眼中已只有公事公办的冷,再无兄弟情分:“我是担心你还没招供就先冻死,因为我知道是你,是在我去茅房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你刚走,若你躲在暗处,我一离开你就折返,轻而易举。” 钱海神色一变,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转,不说话,也不承认。 张鹏眼中的失望再次蔓延,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更冷:“押入地牢。” 同样的地牢,钱海几乎每天都要来,从前他也只是个看守天牢的,好不容易混到了少使身边出任务,却也只能做些边边角角打杂的事情,他空有一身好武功,丝毫不必张鹏差,原以为换了个新少主,就会得到重用,可是新少使却只看上了张鹏那个样样都不如他的,这是什么天理? 如今被押入押入天牢,他心中并无恐惧,因为那些刑罚他都见过,心中早已有了一种麻木感,脸上便带了些大无畏的笑,任由他们绑着手,脑袋歪了歪,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楚白,他撑着头打盹,一张脸白净清秀的不成样子,还带着几分少年气,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有着地狱修罗一般的手段,令人闻风丧胆。 “大人。”张鹏喊了一声,楚白缓缓睁开眼,眼神锐利锋芒,如猛虎睁眼,所有的狠辣瞬间涌上来,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凌厉了,只听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他招了吗?” 张鹏摇摇头:“并未。” “那可真是,可惜了。”楚白起身,白皙的手指指着墙上的一百零八样刑具,像是晨起挑选衣裳的姑娘一般兴致勃勃。 钱海一脸不怕死的道:“来吧,我钱海若是吭一声,我就不叫钱海。” 楚白回头,嘴角噙着一丝狠厉的笑:“骨头这么硬啊,那就把他的骨头一截一截卸下来,看看有多硬。” 钱海脸色一变,哪怕在地牢待了十年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刑罚,凌迟也不过如此,他心里闪过一丝害怕,但此刻已经退无可退,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墙上的刑具里挑出一柄尖刀递给一个特使:“慢慢来,我不着急,从哪里开始呢?” 他目光从他的身上扫视了一圈,钱海感觉像是一条毒蛇,从他眼神扫过的地方慢慢爬过,丝丝凉凉的有些冷,强忍着不让身体发抖,只听他凉凉的声音缓缓传来:“那就从小腿骨开始吧,记住,皮肉要轻轻分开,骨头和皮肉要完全分离方可取骨,先取大的,再取小的,顺序不能错。” 钱海听着他声音冷幽幽的指点着特使,心下便忍不住想象起来,人活着,皮肉哪能说分开就分开,要完全分离,必须一刀一刀慢慢将皮肉分开来,已是凌迟的极刑之痛,还要将骨头生生取下来,钱海身体终于抑制不住有些微微发抖,惊恐地看着特使接了刀,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张鹏闭上眼不敢看。 “是三皇子,是三皇子让我引诱老鸨子自杀。”钱海吓得呼吸紊乱,胸膛剧烈起伏。 楚白食指不停相触,似在怀疑这话的真实性,钱海急得大叫:“大人,您信我,真的是三皇子,他一直是依附于二皇子的,他这么做,是怕二皇子倒了他就没了靠山。” 楚白停下手指,淡淡道:“三皇子刚刚封了秦王,就算没了二皇子,他还有岳家撑腰,有晋阳王在,他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为何还要自毁前程,看来你还是不想说实话啊,继续吧。” 钱海见他不信,立刻转向张鹏:“大哥,你信我,事到如今,我已没了左腿,皇城司肯定容不下我了,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二皇子虽然今非昔比,但是他母妃嘉妃还在宫里,若他不听话,太后和辰贵妃必会为难嘉妃,嘉妃难有恩宠,二皇子怕嘉妃娘娘在宫中日子难过,只有出面顶罪。” “大人。”张鹏一出口,楚白倒是十分给面子的举手示意,特使立刻收了尖刀。 “你与三皇子素无交集,他是如何联系你的?又是如何让你使秦楼老鸨自杀的?”张鹏认识了钱海八年,怎会不知道他,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三皇子,三皇子也根本就瞧不上他。 钱海迟疑了一下,避开第一个问题:“他让我把一个耳环交给老鸨子,别的什么都不用说。” 张鹏见他言语迟疑,还不肯说实话,怒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既然如此,我也救不了你,大人,您继续吧。” 钱海咽了咽口水,眼睁睁地看着长长的尖刀刺破他的小腿皮肉,一刀一刀划开他的皮肉,这种痛苦难以忍受,但他却咬牙坚持,面目有些狰狞:“大人,你就如何认定了是我做的,可有证据证明?你虽是少使,但若无理由强行大刑伺候皇城司特使,也是大罪。啊——” 凄厉的惨叫也无法压制腿骨被生生从膝盖和脚掌分离的痛,那种筋骨被生生撕扯断的痛处,疼得他呼气都困难,他感觉左脚一空,脚下无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左倾倒,特使随手将腿骨仍在地上,钱海眼睁睁看着,话也说不出来一句,疼的。 “没关系,你会承认的,继续吧。” “是。”特使领命,继续拨开腓骨旁边的皮肉,再眼疾手快的扯下腓骨,钱海身体彻底失去了重力,往左倾倒,特使立刻换了右边,钱海已经面无人色,嘴巴张了又张,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张鹏立刻跪下:“大人,他似乎有话要说。” 楚白举手示意,特使立刻停手。 “说吧,谁让你来的?” 钱海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过劲儿来,满脸冷汗道:大哥,我说,我说,是毛少使,是毛少使让我这么做的,他把耳环交给我,让我把耳环给老鸨子看,若是事发,就说是三皇子指使的,大哥,你救救我,我们不是结拜过吗?” 竟然是他! 昨夜毛少使确实来过北地牢。 皇城司地牢分东南西北四个监牢,分别为四位少使统辖,各不相干,如今毛少使手上还有尚未了结的买卖官员贪污案的案子,却有时间跑到北地牢耀武扬威,本就形迹可疑,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了。 他和钱海以前就在毛少使手底下当过一段时间的差,因为不得重用,才投靠了楚少使门下。 张鹏焦急,但他无能为力:“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废了一条腿,难道还想要另一条腿也废了吗?毛少使到许了你什么好吃,你竟然背叛大人。老老实实交代,把你知道的都交代清楚,咱们兄弟一场,我会求大人饶你一命,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钱海知道自己这个义兄,虽说心智不如他,但倒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见椅子上的楚白没有出言制止,他才稍稍放心,为自己留下了一条小命庆幸。 长吁一口气,道:“毛少使许我事成之后会把我重新要回他门下,升做次史。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一切都是按照他交代我的做的。不过那个耳环看起来并不普通,似乎非寻常民间之物。” 楚白想起秦楼三楼的楚楚姑娘,当时只顾着找机关暗道,没有细看,仔细一回想,似乎发现她耳朵上戴着的耳环由三色宝石制成,彩金镶边,流光溢彩确实不像民间之物,这个楚楚,应当和二皇子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那耳环呢?”楚白此话问的张鹏。 张鹏细想了想,道:“除了死者老鸨子戴着的耳环,别无其他。你回去带走了?” 钱海立刻摇头:“我哪有空回去娶,应该是被她吞了。” “那就破了她的肚子,把耳环找出来,去追楚楚的人回来没有?”两个特使彻夜未归,十有八九,被二皇子的人发现,出了意外。 张鹏摇头:“没有。” 楚白了然:“立刻剖尸,随我入宫面圣。” ------题外话------ 感冒昨天严重了,输液导致没有空码字,所以晚更,见谅。 喜欢看现代文的可以去看基友铭希的文《我老婆身娇体贵》 那天,一双白净纤细的手抓着他的手臂,甜美的如同棉花糖的声音对别人说:“这是我男人。” 他嗤笑:“想当我女人?呵。你有点小。” 姜宛白后来才知道,他说的不是年龄。 …… 某天,姜宛白跑到他的心理咨询室,托着下巴问他,“我想到一个人就睡不着,吃不下,恨不得长在他身上。这是不是病?” 他内敛的眸子里藏着笑意,“是。” “有得治吗?” “你想的是我,就能治。想着别人,只有等死。” 姜宛白笑了。 这人,一语双关呢。 …… 听说都城那个五大三粗,最不喜欢女人的侯小爷有一个捧在心尖尖上的女人。 侯小爷把她宝贝得下车都是用抱的,生怕闪了她那杨柳腰。 据说,那女人肤白貌美大长腿,就是身娇体贵,弱不禁风,还是个病秧子。 第一百一十章 狡辩 两人两马自北门而出,急速往宫城方向而去,守在北门的黑袍特使远远望着,立刻匆匆转身而去。 “毛少使,楚少使和张鹏已经进宫面圣了,据我们的人来报,钱海,招了。”黑袍特使低头弯腰,恭敬地朝座位上的人禀告。 毛学峰一拍桌案,骂了声废物。 “北地牢如今何人当值?”毛学峰眼中划过一丝危险的讯息,黑袍特使不抬头也能感觉到那股寒意,毛少使此人性情暴躁,心狠手辣,对背叛他的人,绝不会留活口,更何况还是个双重背叛的人。 “应是全德。”黑袍特使答。 毛学峰眉头一皱,显然没想起这个全德是谁,问:“哪个全德?” “回毛少使,是去年刚进的新人,以前在杜少使麾下打杂的。” 毛学峰脸上不由自主就挂起一丝冷笑:“又是个打杂的,从前北少使门下的四个次史他竟一个不用,全部用了些打杂的?那些次史也没有闹?” “说是楚少使刚接手北司,那几位次史不认这位初来乍到的新少使,多有不敬,楚少使便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四人合围,若赢了,他便不当这个少使,若是四位次史输了,便让他们乖乖听从吩咐。但四位次史是前北少使的亲信,见合围不过,便使了些阴招,最终还是落败,被方大人处置了,所以现在的北司大洗牌,四位次史的全部轮空,楚少使已经放下话来,说有能者居之,看如今的情势,大概会是张鹏,全德,马龙和赵四。” 毛学峰对这四个名字都陌生得很,也不知道这个楚白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几个打杂的歪瓜梨枣,真是什么人都能当次史了。 “张毅,想个办法混进去,不必留活口。” “是。”张毅即刻出门,匆匆往北地牢而去,寻了个换防的间隙,偷偷进了北地牢。 北地牢里纵横交错,张毅找了一圈,才找到了被执行了酷刑的钱海,头发散乱的垂着,看不清脸,下腿空空荡荡,血迹斑斑,应是钱海无疑,他掏出飞针,对准脖颈吹了出去,钱海本就无力的头,便更无声无息的往下垂。 张毅面色一喜,正待转身,一把冰凉的钢刀靠在他的脖颈:“张次史,别来无恙啊。” 张毅面色一变,回头,看向来人,眼神变得惊愕:“怎么会是你,你不是……” * 皇宫。 元德帝下了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小太监上前来禀告:“皇上,皇城司少使楚白楚大人求见。” 元德帝从奏章中抬起头,神色不佳,却道:“传他进来。” 武公公高声宣:“传楚大人晋见。” “参见皇上。”楚白一踏进殿内,元德帝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一月未见,此人身上更添了几分威严凌厉之气,小小年纪手段也颇为了得,查案办案审讯的手法十分纯熟,连方鹤都夸此子天生就是为皇城司办事的好苗子,可皇帝却不这么认为。 镇南王楚朝阳虽说因为在战场上作战激进,使朝廷损伤了七万精兵良将获了罪,但却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楚白曾是镇南王府世子,便是因着身份存疑,被褫夺了世子封号贬为庶人,他也曾是楚朝阳亲自教养过的孩子,怎么身上竟然半点没有楚朝阳的磊落之气,反而更加阴郁,更加狠辣,而且隐隐还有一丝王者之气。 想来是生来不同,这孩子比别人更出众些,放在皇城司里,有些鹤立鸡群,格格不入,可他这性格和手段,却如方鹤所言,是为皇城司而生的。 “平身吧,秦楼的案子查得如何了?”皇帝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此案事关二皇子,任谁都会说话小心,并且揣摩皇帝的心思,毕竟二皇子可是如今最有力的储君人选,若是皇帝有心将储君之位交给二皇子,那么此案便一定是会被压下去的。 “回皇上,秦楼确实发现了受害人所说的密室,里面囚禁着从各地拐来的姑娘十数个,白骨十三具,皆为女子,据秦楼老鸨交代,皆为秦楼的客人所杀,这是老鸨亲口陈述的名单,请皇上过目。”楚白双手奉上名单,武公公将名单接过,转奉道皇上面前。 皇上翻开奏折,看着上面的名字,龙心大怒。 “堂堂国家重臣,朝廷肱股之臣,竟然做出此等德行败坏,丧尽天良之事,查,一定要严查。” 御书房一应人等,被皇帝突如其来的震怒吓得哆哆嗦嗦跪倒一大片,楚白虽是跪着,但身姿挺拔,不卑不亢,与满屋子的奴才太监们形成鲜明对比。 “楚爱卿,这折子上的说,秦楼的老板被杀,管理秦楼的老鸨子说幕后主使是二皇子,你怎么看?”皇帝合上奏章,脸上怒气未消,精明而威严的眼神盯着楚白,那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揣摩。 楚白从天堂跌入地狱,从镇南王世子到一介庶民,他心中又没有恨,有没有对皇家的恨,皇帝不知,却也怀疑。 楚白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回皇上,秦楼一案,恐怕与二皇子脱不了干系,所有证据都指明秦楼背后是二皇子在操控。” 皇帝脸色黑沉:“那依爱卿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楚白字字铿锵:“皇城司只管破案,至于该如何定罪,请皇上定夺。” 皇上脸色更加难看,将折子往御案上一扔:“武公公,宣二皇子。” 武公公立刻出去了,皇帝拿着继续翻着御案上的折子,也没有说让楚白站起来的意思,楚白一声不吭,老老实实跪着,心里更是明镜,此案关乎皇子,无论任何人来办,都要承受圣怒,不让他起身,也有敲打的意思。 二皇子很快就到了,因为被禁了足,所以战战兢兢的跪下参拜:“儿臣参见父皇。” 元德帝抬手便将折子朝着二皇子的脑袋扔了过去,折子的边角有些硬,二皇子脑袋上立刻出了血,却不敢躲,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儿臣惶恐,不知何故惹恼了父皇生气,还望父皇保重龙体,切莫为了儿臣伤了身体。” 皇帝看着他,冷笑一声:“你倒是孝顺,会说好听话,那你看看这折子上都写了什么?你可是皇子,为何要经营秦楼这样的营生?你简直丢尽了我皇家的脸面,你还把手伸到了皇城司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还让朕保重龙体,朕看你这是要气死朕。” 二皇子拿起折子一看,立刻变了脸,伏在地上哭:“父皇,儿臣实在不知那秦楼的老鸨为何要说这秦楼的背后操纵者是儿臣,儿臣确实冤枉啊。而且这上面说,那秦楼的老鸨子昨夜被皇城司特使威胁自杀了,若真是儿臣,为何儿臣不在那老鸨子招供之前让她自杀,而是等她招供之后才自杀?现在的结果,导致儿臣百口莫辩,证人已死,更是死无对证。父皇,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儿臣啊,父皇。” 元德帝沉默了一瞬,似乎也在考虑二皇子此话之中的真假,二皇子又道:“父皇,那胁迫老鸨子自杀的特使声称是受到毛少使的指使,儿臣同这位毛少使并无交集,怎么会去指使他做事,更何况那名特使还胡乱攀咬诬陷三皇弟,众所周知,三皇弟与儿臣兄弟之间最是要好,我再怎么陷害也不可能陷害三皇弟啊。” 这倒是句实话。 不过从前老三一直是唯老二马首是瞻,但如今封了王,又要娶长阳郡主为妃,有了晋阳王这个岳丈,只怕往后不会那么轻易听从老二的调遣,老二还是有动机陷害老三。 老二这话不可全信,但也不得不信,此案证据过于明显,一切都指向老二,来势汹汹就像是一场策划好的大戏,只为将老二拉下马。 元德帝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虑。 “楚爱卿,此案除了秦楼老鸨和特使钱海这两个人证,可还有证据证明秦楼背后的主人就是二皇子?”皇帝脸上的怒气渐渐散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也没有那般生气。 楚白跪了许久,脊梁依旧挺直,从怀里掏出那枚耳环,双手奉上:“回皇上,老鸨子自杀是因为钱海给她看了一枚宝石耳环,她见过之后便吞下这枚耳环撞墙身亡了,微臣怀疑这枚耳环是她重要之人的耳环,而这枚耳环微臣在搜查秦楼之时曾经见过,就戴在秦楼花魁楚楚的耳朵上,那位楚楚姑娘是秦楼密室的引路人,自然是秦楼主人的亲信,只需查出这耳环的来处,这秦楼幕后之人,便可真相大白。” 武公公将宝石耳环接过,奉于皇上面前,皇上瞧着那只耳环做工精美,三色宝石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宫外之物,这等贵重之物,分明是出自皇宫,既是宫中之物,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自然记录在案。 “武公公,去查一查。” 二皇子李骞瞧着那三色宝石耳环,顿时浑身失去了力气。 怎么可能,这耳环怎会在楚白手里?楚楚不是逃走了吗?连沈家的暗卫都找不到,这耳环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从那个叫蝶儿的女孩逃出来开始,整件事情都透着一丝诡异,秦楼密室那般森严,那个蝶儿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而且好巧不巧,竟然撞到了苏婉翎的马车前。 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人在谋划,难道是淑妃?尚书府刚刚逃过一劫,这么快就反扑了? 二皇子神色慌张,不发一言看着武公公拿着那耳环出去,手心都冒出了汗。 武公公很快就回来了,拿着司珍库的记录文簿奉上,皇上一翻,顿时气得没了帝王姿态:“你个逆子,你还敢狡辩,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父皇,儿臣有罪,儿臣去过秦楼,确与那花魁楚楚有私,那耳环也的确是儿臣送给她的,但是这秦楼确实与儿臣无关啊,求父皇明鉴。”二皇子痛哭流涕,头磕得咚咚响,皇帝听着都头疼,听了他的话,更是气得青筋暴起,气血上涌,呵斥道:“够了,你堂堂皇子,竟然去那等肮脏之地,还把宫中之物送给一个青楼妓子,简直有失体统。” 武公公赶紧上前劝道:“皇上,气大伤身,保重龙体啊。” “父皇,儿臣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但是秦楼真的和儿臣无关啊,父皇不信,可以去问那花魁娘子楚楚姑娘,儿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父皇明察。”二皇子又重重的磕了个头,皇帝顺了气,迟疑了半晌,缓缓开口。 “楚爱卿,那秦楼的女子现在何处?” 楚白心知以二皇子的谋算,绝不可能轻易认罪,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推脱得这般干净,宁愿认下一个私德败坏行为不检的名声,也抵死不认自己是幕后主使,楚楚逃走,正好给了二皇子一线生机。 “回皇上,微臣一时疏忽,让花魁楚楚逃走了。” “皇城司北司全司几乎尽出,竟还让人逃了,楚爱卿,这是你的失职。”皇上面色一沉,目光如炬。 楚白并不辩解:“是臣失职,但臣愿将功补过。” 皇帝沉声道:“那朕就给你三天的时间,找到这个花魁楚楚,爱卿可能办到?” “微臣定当竭尽所能。”楚白领命退出了御书房,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二皇子,因为生气有些冷硬的语气依旧没有温度:“你私德败坏,行为不检,从今日起,继续幽禁景阳宫,无令不得出。” “儿臣谢父皇,而臣告退。”二皇子哆哆嗦嗦的起身,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 寿昌宫,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进了大殿,跪在地上:“奴才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缓缓问:“可是御书房那边有消息了?” 小太监答:“回太后,正是。因为关键人物秦楼花魁娘子逃走,皇上暂停审理此案,命皇城司楚少使三日内捉拿秦楼花魁楚楚,二皇子因私德有亏行为不检,被继续幽禁景阳宫,无圣旨不得出。” “倒也还好,不算满盘皆输,将这封信送出宫去,动作要快。” “是。” ------题外话------ 这是个过渡章。今天差点开天窗。 给个通知,如果早上八点没有更,就下午五点,但我会尽量保证八点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见谅见谅。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绑架 秦亭侯府沈家后门,一身便衣的小太监敲门,很快便有人从里面打开,左右环顾一圈之后,急急忙忙将人迎进去。 “公公,可是宫中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礼部尚书赵青云早已候着,见宫里来了人,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二皇子是沈家的希望,决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必须要把二皇子从秦楼这个案子里摘出来。 “见过大人,这是太后娘娘给您的信,顺便让奴才告诉您一声,必须要找到那个秦楼的花魁楚楚,不论她是否忠心,一律不留活口,只有死人才不会说真话。” 赵青云点点头,这个道理他是懂得的,接过信道:“那二皇子如今近况如何?” “皇上看在沈家和太后娘娘的的面子上,只是暂时幽禁景阳宫,无旨不得出,太后娘娘猜测皇上是不想在三皇子即将大婚之际闹出皇室丑闻,免得天下皆知,但若被皇城司的人抓到花魁楚楚,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就算皇上不想让天下人知晓二皇子干出这样的事情,但二皇子恐怕也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了,所以请大人一定要尽力。” “多谢公公,请公公回去告知太后,微臣自当尽力。”赵青云送走了小太监,打开太后写的信,脸色越来越沉,立刻唤了沈隐出来:“你们的人那天不是追着那个花魁楚楚的吗?怎么会把人给弄丢了?” 沈隐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单膝跪地:“回大人,皇城司狡诈如斯,大概在她身上下了追魂香,后面跟着两个皇城司的特使,我们的人怕被发现,所以便先解决特使,只是没想到就这么让那个女人逃了。” “以她的本事,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消失,一定是背后有人在帮她,或者说是背后有人故意把她给藏起来,就为了给二皇子致命一击。”赵青云有了皱纹的脸上阴云密布,想着当今的局势。 如今二皇子威望最高,支持者最多,四皇子背后虽然有皇后叶家和谢家的势力,但身体羸弱,但这些年终究没有放弃,似乎还传出了准备在三皇子大婚之后选妃,大概是觉得就算四皇子没了,也还有子嗣可以继承皇位的打算,所以这件事背后,有四皇子一脉参与的可能。 但是那个叫蝶儿的首告者逃出来却好巧不巧撞到了苏家三丫头的马车,若非她执意坚持要报官,这件事也不会被爆出来,难道是苏怀远和淑妃在谋划? 不管是谁,总左不过是这两家,毕竟二皇子倒了,能得到利益的就是这两方阵营。 “盯紧苏府的人和谢叶两家人,这个女人一定在他们两家手上,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他们把人交到皇城司手里,只要熬过这三日,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此案就不能定罪,只要没有定成铁案,便尚有一搏之力。” “是,大人。”沈隐待要离去,赵青云拦住他:“等等,苏家那个丫头在干什么?” 沈隐想了想,想到近来京中的一件稀奇事,便道:“如今京城开了家私人订制成衣铺,不仅里面卖的东西十分稀奇古怪,而且经营模式十分稀奇,主打私人订制,独一无二,绝不撞衫,限量发售,需要提前定制才能买到,如今尚未正式开店卖货,已经十分火爆了。” 赵青云眉头一皱:“我是问你苏府那个臭丫头,你跟我提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这家店就是她开的。”沈隐缓缓道。 赵青云不相信地看着他:“你说她小小年纪,还懂得经商?” 沈隐点点头,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赵青云,赵青云一愣:“这是什么东西?” “传单。”沈隐想了想,给他的人好像是这么说的。 “传单为何物?这上面说的撞衫又为何物?”赵青云看着手里的这张传单,上面写着‘广寒宫成衣铺即将开业啦,你还在为穿着精心挑选的衣裙出门与别家小姐撞衫而苦恼吗?你还在为保暖穿十层八层衣裳而早起困扰吗?你还在为你喜欢的公子晚上熬夜读书写字翻书手冷而心疼吗?不用发愁,请到广寒宫成衣铺,这你有你想要,这你有你专属的,这里有你独一无二的,愿你风华绝代,人见人爱,风里雨里,我在广寒宫成衣铺等你。’ 沈隐想了想道:“看字面意思,大概是没有人会和你穿成一样。” 赵青云摇摇头:“花里胡哨,有点小聪明罢了,既然她和我们沈家过不去,那就趁机给她点颜色看看,若真是苏府的人捣鬼,那就从这个丫头开刀。” “是,大人。” * 大街上,苏翎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往外看,大街上到处都是发着传单的杨家人,不禁点点头,杨氏虽然不怎么样,她这个哥哥却的确是很有头脑的,她跟他说这个发传单的方法,本来以为他不会接受,没想到他一听就觉得这个方法十分可行,立即让杨家店铺里闲着的伙计出去发传单,也听从了她的建议,聘用一些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做临时工,发完多少传单就可以领银子,瞬间把广寒宫的广告做得满城皆知。 “小姐,如今全城都已经知道咱们广寒宫要开业了,而且特别感兴趣,杨家舅舅也十分会做生意,据说已经有人下单定下了咱们的衣服,就等开业那天拿货了,咱们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去给杨家大小姐送斗篷啊?”春熙有些不解,既然给谢大小姐和杨小姐斗篷是为了小姐说的宣传效果,现在宣传已然做得这么好了,有了谢家大小姐这个泾阳城淑女典范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还要去给杨大小姐送啊。 那位谢大小姐到没有什么,为人知书达理优雅端庄,上次去送就欣然接受,可是去杨府,却吃了闭门羹。怎么现在还要去啊,怎么说咱们也是尚书府的嫡出小姐,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去碰壁,叫人撞见了,也不大好吧。 “你懂什么,这叫代言人,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知名度,更何况谢大小姐和杨蓉是两个极端,我这是要告诉大家,我们广寒宫的衣服,是适合任何风格的姑娘,不挑人。”苏翎放下帘子,一脸你不懂的表情,要是搁现代,如谢大小姐和杨蓉这样的人物,那叫社会名媛,你让人家做代言人,是要给钱的,而且还不少,毕竟就是一个网红代言费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她现在等于不要钱请了两个很有名声的代言人,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吃点闭门羹算什么。 “小姐说的代言人我不懂,我只怕杨小姐又把咱们拒之门外。”春熙想着还是有点想不通,从前小姐和杨小姐在书院明明是最要好的,怎么如今这般水火不容的。 “她生我的气,不想见我是正常的,可是我在这里也没有几个朋友,她是我在书院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不想失去她。”苏翎拿起那件红色的斗篷,摸了摸,眼底闪过一丝伤感。 来到书里的世界,对于她来说,一切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熟悉的是,这里的一切是她创造,陌生的是,她不能敞开心扉和人说话,她总是笑着,总是想尽办法活着,可是有时候夜里突然醒来,她也会想自己是谁,是苏翎还是苏婉翎,她到底还能不能从书里面出去。 她不敢和书里的人有太多牵扯,可是又希望自己有一个朋友,一个能听自己说话的朋友。 可是这个朋友,可能被她弄丢了。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马车突然飞快的飞驰起来,苏翎往前一栽,春熙赶紧扶住她,呵斥驾车的阿豪:“阿豪,你怎么驾车的,差点磕着小姐。” 阿豪没有回答,春熙疑惑地想要去撩前面的车帘,被苏翎制止,无声地冲她摇摇头。 车外的人声鼎沸渐渐消失,周围越来越安静,苏翎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撩起车帘一看,发现马车竟然行走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周围没有商铺也少有人行,她皱了皱眉。 刚才的颠簸只怕是有人突然跳上了马车,阿豪只怕是凶多吉少,这光天化日之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当街抢马车,如此似乎忌惮,只怕对方来路很大。 “小姐。”春熙后知后觉的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十分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苏翎也很紧张,但是知道此刻必须让自己镇定下来,如今马车正在疾驰,敌人又守在前头驾马,想要逃走几乎不可能,毕竟她身边还有个春熙,为今之计,只有随机应变,见机行事,看看这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苏翎安抚地拍拍春熙的肩:“别怕,她们要的人应该是我,我会保护你。” 春熙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停下,一柄长刀从车外撩开车帘,苏翎总算看清的对方的脸,一身黑衣,戴着斗笠,只能看见半张满是胡渣的脸,他声音低沉浑厚:“苏小姐,你很聪明,没有大喊大叫,否则我可能会直接杀了你们,现在你们自己下车吧。” 苏翎和春熙乖乖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精致的别院,别院门庭高阔,看上去十分富贵,不是普通人家所能拥有的,但是别院附近却没有别的人家,入目望去,竟是一个人都没有,难怪此人会如此胆大妄为,也不怕她叫。 “你是什么人?”苏翎十分配合的走在前头,忍不住问。 “我以为苏小姐是聪明,不会问这样的蠢问题,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黑衣人斗笠男拿着长刀抵着她的脖子,凶神恶煞,用眼神示意春熙:“不像你家小姐死,去敲门。” 春熙连连点头,赶紧上前敲响了那扇朱漆大门,门几乎立刻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两个黑衣人走出来,把春熙带了进去,春熙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喊着小姐。 “春熙,别怕。”苏翎安抚了一句,身后的人却笑了:“苏小姐如今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有空安慰自己的丫鬟,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他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苏翎差点被门槛给搬到,终是站稳了,看见别院里面竟是另有洞天,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鱼塘,青石小路,路边还铺满了鹅卵石,小道两旁长着郁郁葱葱的小草,只是冬日里没有那份青葱,满是枯黄。 苏翎仔细打量这间别院,装修如此豪华精致,只怕主人也是个非富即贵的人物,只是不知道这个大人物抓她的意图是什么,不够从目前来看,他似乎并不想要她的命,否则直接在僻静处杀了便是,何必还这么大费周章的把她抓到这里来。 “把她们俩关起来,小心守着,千万不能让她们跑了。”胡渣男此话一出,苏翎更是放心了一分,只是关起来,看起来她还有几分利用价值。 “几位大哥,不如你们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我直接给你们就是,大家开门见山,好不好。” 胡渣男毫无风度的将她推进一间房内,直接把门锁了起来,完全没有要回答她话的意思。 苏翎差点又被门槛绊倒了,想到自家小命现在还捏在被人手里,顿时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看着对方关门也无所谓,反而打量起眼前这间屋子。 房间里布置的十分精美,可以看出主人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而且房间里不仅摆着各种插花,还有梳妆台和首饰盒,这分明就是一间女子房间。 桌上放着一壶茶,苏翎摸了摸,似乎还是温热的,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闻了闻,竟是上等龙井,忍不住便喝了一杯,春熙看见了,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小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您怎么敢乱喝他们准备的茶?” 苏翎笑了笑,给春熙也倒了一杯,递给她:“我的好丫头,别怕,有人想要利用小姐我做些文章,是不会杀我的,否则也不会给我准备一间这么好的房间,特地等我来。别急了,喝茶,这可是好茶,一般人家都得不到呢。” ------题外话------ 你们猜是谁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全城寻人 “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啊,我们被绑架了。”春熙急得都快哭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她们被绑架了,小姐竟然一点都不担心,还喝起了绑架的人给她们准备的茶,难道就不怕他们下药吗? “我都说了让你别担心,顶多明日,绑架我们的人就会来见我们。”苏翎拍拍春熙的肩,毕竟是小姑娘,接二连三的遇到这种事,确实会害怕。 春熙心想,绑架她们的人明日来见她们,又不是明日来放她们,小姐为何一点都不害怕,这般气定神闲的,难道知道是什么人绑架了她们? “小姐,你该不会知道是谁绑架了我们吧?”春熙试探性地问,眼神晶晶亮亮。 苏翎看着她期盼的眼神,虽然不忍心,还是残忍的告诉她:“我不知道。” 春熙又像霜打的茄子,霎时焉了。 苏翎笑着捏了捏茶杯,看向紧闭的房门,终是一言不发。 她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已经猜到了几分,若她所料不错,最近这京中发生的所有事,只怕都是同一个人所为。无论是何成元买卖官员贪污受贿案,还是秦楼一案,都是他在背后操控,目的,应该很快就能达到了。 * 太阳西沉,夜幕渐深,尚书府已经早早的挂了灯笼。 管家匆匆从外面归来,一身夜露,顾不上换衣服,就赶紧往后院走。 紫湘院,徐氏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转着圈,满脸担忧,有些心神不宁地望着门口,都快把门口的屏风望出个洞来,冬香重新奉了一盏茶,递上:“夫人,您别急,喝口热茶吧,夜深露重,暖暖身子。” 徐氏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喝茶吗?管家呢,回来了没有?” 冬香立刻放下茶,去门外望了一眼,正好看见管家匆匆跨进紫湘院大门,连忙道:“夫人,管家回来了,管家回来了。” “见过夫人。”苏管家依着规矩见礼,徐氏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径直发问:“不必在乎那些虚礼了,怎么样,找到了吗?城门那里问了没有?有没有看到咱们家的马车出城?” 苏管家道:“府里的人都派出去了,并未找到小姐的踪迹,城门那边也问了,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都没有看到咱们尚书府的马车出城。” 徐氏松了口气,那就还好,只要没有出城,人就还在城里,若是出了城,到时候天南海北,那才是大海捞针。 “那就是还在城里,你们继续找。”徐氏想了想,又问:“杨府那边怎么说?” 管家摇摇头:“杨家那边说,今日小姐根本就没有去过她们府上。” “怎么可能,三小姐明明说要去杨府给杨家大小姐送斗篷,她们怎么可能没有见过人,你见过他们家小姐吗?还是说只是问了门房。”冬香显然是不信的,心底闪过一丝疑虑,便脱口而出。 徐氏点点头,望着管家。 管家没找到人,心知徐氏必定是要发怒的,即便是晚上风寒露重,额头上依旧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闻言道:“夫人,奴才是外男,本就见不到杨府的小姐,虽然是只问了门房,但杨家没有撒谎的理由啊,好歹也是二品将军府,而且那条街还住了好些人家,若是他们明目张胆的撒谎,总会被揭穿的。” 徐氏也是急坏了,想着文武官员在朝廷之上一直政见不合,加上翎儿最近和杨家那位大小姐关系不睦,所以才会想岔了,觉得是杨府扣了人,仔细一想,杨家人便是再鲁莽,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毕竟很容易就被拆穿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报官了。”徐氏皱了皱眉,别无他法了。 管家一听,赶紧劝道:“夫人,小姐是女子,若是报官,只怕于名声无益啊。” 徐氏怎会不知报官对翎儿的名声不好,可是翎儿失踪,若是不报官,她就会有生命危险,到时候连命都没了,还留着名声有什么用? “夫人,您要三思啊,老爷一定不会同意的,不如我们等等老爷,他马上就会回府了,一切请老爷定夺如何?”苏管家是苏怀远的人,一切自然替着苏家考虑,若是徐氏当真报了官,到时候全天下都会知道尚书府的小姐被人掳走,一夜未归,便是没有发生什么事,大家也能编排些事出来,到时候尚书府的脸面,才是真的抬不起来了。 “你个刁奴,在你看来,我翎儿的命还比不上一些虚名?你不去是吧,冬香,你带人去报官,谁若是敢拦,我打断谁的腿。”徐氏哪里不知道报了官事情会闹大,可那是她的女儿啊。 就算尚书府赔些名声又如何,只要能保住翎儿的命,一切都值得。 若是不报官,翎儿回不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吗?报了官,虽然名声毁了些,但只要命还在,日子总有办法过,以尚书府的名声,大可以选个门户低些的,那些人惧于尚书府的门庭,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敢薄待尚书府家的嫡小姐,实在不行,就放远些,远离京都,到一个没有人知道地方。 “冬香,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去。”徐氏见冬香还愣着,顿时生了气,若是真等苏怀远回来,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报官的,所以必须在他回府之前就报官。 管家知道劝不住,也不敢拦。 冬香才撩开帘子准备出门,就见院外有人急匆匆来报:“夫人,夫人,车夫找到了。” 徐氏喜形于色,顾不得屋外的寒风出了门:“那小姐呢?小姐可找到了?” 报信的人气喘吁吁:“没有,小姐还没有找到。” 徐氏脸上刚刚泛起的一丝喜色又黯淡了下来,怒道:“小姐没找到就继续去找啊,愣着干什么。还有,把那个车夫给我叫过来,我要好好问问他。” 那报信的人却道:“只怕是不行了。” 徐氏横眉怒目:“怎么不行?” “因为他已经死了,脖子一刀毙命,死不瞑目,是京兆府尹亲自送过来的,老爷也正好回来了,这个时候应该在正厅吧。” 死了?! 徐氏脸色惨白,险些没有站住,车夫死了,那翎儿呢? “走,跟我去正厅。”徐氏顾不上许多,径直便往正厅急匆匆赶过去。 正厅灯火通明,京都府衙的人把正厅都站满了,府尹刘大人和苏怀远站在一处,车夫的尸首停在院外,盖着白布,徐氏匆匆看了一眼,便快步进了正厅,急声道:“刘大人,这车夫的尸体是在何处发现的?可见过我家翎儿?” 刘大人一惊,原本以为只是死了尚书府的下人,没想到尚书夫人一开口,竟然是连小姐也不见了,不禁冷汗沉沉。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三小姐没有回府吗?” 苏怀远也是一怔,惊讶地看着徐氏。 “今日午后,翎儿坐了尚书府的马车出门至今未归,正是这个车夫赶的马车,如今车夫死了,翎儿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刘大人,京城的治安一直是你在管理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徐氏的语气带了几分盛气凌人的气势。 刘大人吓得不轻。 心道,没有人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啊!!! 他原本想着只是个下人,尚书府就算要责难也不至于太过,所以亲自送了人上门,并且跟尚书大人赔礼道歉,尚书大人也表示理解,让他尽力破案就是,现在竟然徐夫人竟然说尚书府的嫡出小姐也不见了,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完了完了,今年开年就不利,正月还没过去呢,就遇上这么大的案子,尚书府的嫡出小姐,那可是淑妃娘娘的亲妹妹啊,这要是找不到,那他这乌纱帽只怕是戴不稳了。 “尚书大人,夫人,这件事情没有人报官,下官实在是不知啊,不如这样,下官这就让人去查,马上让人去查。”刘大人战战兢兢,连连致歉。 苏怀远沉着一张脸,瞪了眼徐氏。 徐氏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怪罪她没有事先跟他商量,她心中冷笑一声。我若是提前跟你商量,只怕你绝不会同意报官,她只能先斩后奏了,跟着翎儿出门的车夫都被人杀了,翎儿肯定也是凶多吉少了,事到如今,这个老东西竟然还想着尚书府的名声。 “来人啊,立刻召集所有人,全力搜寻苏三小姐的下落。”刘大人吩咐下去,又看向尚书夫人,道:“夫人,还请将小姐今日的行程告知下官,下官好仔细调查。” 徐氏道:“翎儿午后准备去杨府见杨家大小姐,至今未归,大人既然发现了车夫的尸体,可见过尚书府的马车?” 刘大人道:“并未见过尚书府的马车,车夫的尸体是巡城的守卫傍晚巡城的时候在东池街一个偏僻的巷子发现的,因为下官的人曾经见过这位车夫,所以确定了身份,这才送到了府上请大人确认。” “东池街,那里可不是去杨将军府上的路,刘大人,杀人的凶手可有眉目了?我听闻车夫是被人一刀毙命,这明显是高手所为,怕是有人蓄意为之。”徐氏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看向苏怀远,苏怀远亦皱着眉,显然也是想到了。 若是临时起意,下手不会这般干净利落,凶手必定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泾阳城中年尾戒严,外面的杀手不可能潜伏在京都,唯一的可能,便是世家大族自己培养的暗势力。 尚书府家世显赫,一般的人轻易不敢动,除非对方来路比苏家还大,而且跟苏家还有仇。 说起仇怨,苏怀远和徐氏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一个人。 二皇子。 二皇子如今深陷秦楼一案,就算巧舌如簧,暂且没有被收监而是幽禁景阳宫,可是皇上也并没有打算将此事放过,而是命令皇城司继续查,要皇城司拿出确凿的人证物证,若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太后便是想保也是保不住的。 秦楼一案,最开始是因为逃出来的少女好巧不巧撞到了翎儿的马车,所以在二皇子和太后的心里,只怕以为这件事是他们所为,翎儿失踪,只怕是太后给他们苏家的警告。 刘大人在官场上混迹了多年,什么样的案子没见过,什么样的权贵没见过。乍一看这车夫的干净利落的伤口,他就隐隐猜出了此案背后的不寻常,原本想着只是个下人车夫,打算赔礼道歉活活稀泥算了,哪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事呢。 这凶手是谁,想想泾阳城中近日发生的这接二连三的大事,大概也不难猜出是谁了。 先是吏部侍郎何成元被查,差点连累了吏部尚书府,好不容易安安稳稳过了个年,二皇子竟然又秦楼命案之中,背后还涉及到非法拐卖少女和杀人命案,牵连的官员也是二三十个之多,两桩大案下来,朝中如今的官员,都快被查得差不多了,朝中如今人人自危,皇上也没有打算轻轻揭过此事,下令让皇城司严查,这是打算趁机直接大换血,等今年春闱一开,只怕好些人要借此机会平步青云了。 若他脑袋上的朱砂帽还能戴着的话,他一定要去榜下捉婿,今年只要随便捉一个有些实力的,保管往后官运亨通。 刘大人想着想着差点美了出来,忽然感觉时机不对,赶紧十分严肃地道:“确实如夫人所言,杀人的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只是杀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东池街又偏僻,没有目击证人,下官……” “刘大人,事关小女安危,还请大人务必尽心尽力,十五花灯会,淑妃娘娘可是下了旨意,让小女陪同娘娘一同登上雀楼看灯,大人应该不会让娘娘失望吧。”苏怀远沉声道,声音里的威严让刘大人忍不住心里一个咯噔,这就是逼着他在元月十五之前破案了。 可是距离元月十五仅剩三天时间,他现在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上哪儿去找人啊,尚书大人这明明是拿淑妃娘娘在压他啊,可他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应下:“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正说话间,有捕快匆匆跑进来,跪下禀告:“参见大人,卑职在案发现场有了新发现。” 刘大人喜出望外,真是天冷娘会送衣裳,啊呸,真是天助我也,这消息来得真是太及时了,他看了眼尚书大人,见对方似乎也很着急想看,便沉声道:“有什么新证据你倒是快说啊。” 捕快双手奉上一块黑色的令牌:“卑职找到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沈字。”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说……谁? 刘大人听得眉头一跳,恨不能上前踹他一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天太黑看错了?” 泾阳城中,有头有脸的,能养得起暗卫高手,还姓沈的大家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家了。京都府尹都已经做好办案不利被罢官回家种田的打算了,这些个平日里查案不积极的蠢货,今天竟然这么有本事,在案发现场找到这么个要命的玩意儿。 这这这,这摆明了就是要把你家大人往绝路上逼啊! 那捕快哪里听出他家大人这话里的害怕和弦外之音,只想着这死的可是吏部尚书府的下人,那可不是一般的下人,早点查出真凶他家大人才好交代啊,于是又十分肯定地道:“回大人,不会错的,确确实实刻着一个沈字。” 说着他还往前一步,把令牌凑到刘大人眼前。 苏怀远拿起那黑色令牌看了一眼,眼底雾霾重重,良久方道:“刘大人,此案,您有何看法?这令牌,你该不会不认识吧?” 京都府尹想把自己缩成个鹌鹑,可惜尚书大人不乐意,非要揪着他问,这摆明了就是要他做个见证的意思,他心里一边哀嚎,一边狠狠瞪了捕快一眼,才谨慎道:“大人,或许是不慎遗失的。” 捕快被瞪得莫名其妙,心道我这不是立功了吗?怎么大人还一脸的不高兴?听了刘大人的话,以为大人是心有疑虑,不敢确认,便接过话道:“东池街人烟稀少,那条巷子更是鲜有人至,没人会无缘无故跑到那个巷子里,所以不会是不慎遗失的,大人,杀了尚书府车夫的人,必定是这令牌的主人。” “闭嘴吧你,你知道什么,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本官跟尚书大人说话,竟然敢插嘴。”刘大人当了这么久的官,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手底下的人这么蠢,这么简单地事情竟然都看不明白。 尚书府是不好惹,那沈家就好惹了吗? 那可是太后和辰贵妃的娘家秦亭侯府,太后娘娘的兄长亦是官拜礼部尚书,若论不好惹,只怕还是沈家这边更不好惹一点,毕竟淑妃娘娘还会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温良谦恭,太后娘娘那可是什么都不顾的。 “刘大人,既然都有了证据,连你衙内一个小小的捕快都知道这令牌的主人有莫大的嫌疑,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对方位高权重,所以就不敢上门询问?还是说,刘大人觉得我尚书府小姐的命不算什么,不值得上门去询问一番?” 刘大人吓得一身冷汗,连忙否认:“不不不,大人言重了,苏三小姐千金之躯,骤然失踪,自然是天大的事,下官这就让人上侯府询问。” 刘大人说完这就要走,苏怀远高声叫住他:“刘大人,且慢。” 京都府尹脚都还没抬起来呢,闻言便转过头笑问:“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本官也知道刘大人的难处,沈家位高权重,是当朝太后的娘家,刘大人有所顾忌是正常,想必大人的人深夜上门去,只会被拒之门外。” 京都府尹连连点头,心道你还知道啊,但是嘴上却道:“谢大人体谅,不过还请大人放心,下官便是让人守在秦亭侯府外一夜,也会守到侯府开门,给个交代为止。” 徐氏闻言已经忍不住了,冲上前道:“还要等一夜,那我的翎儿岂不是要多一夜危险,刘大人,人命关天,刘大人就是这般敷衍了事办案的?” “夫人……”京都府尹百口莫辩啊,我能有什么办法,秦亭侯府是什么地方,他们若是不开门,他一个小小的京都府尹,难道还能让人上去强行破门不成,他看向苏尚书,但愿苏尚书能体谅体谅。 苏怀远看着他,幽幽提醒:“大人在京都府尹这个位置也做了十年了吧,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十年,可见还是有些本事的,毕竟能在这么多权贵之中周旋还能独善其身,大人也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难道不懂得将这个烫手的山芋送出去?” 刘大人大大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斟酌着苏尚书话中的意思,小心道:“尚书大人的意思,是让下官把此事上报圣听。” “刘大人若是能立马将小女找回来,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苏怀远话落,刘大人立刻就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了,拱手道:“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这就进宫。” 刘大人躬着身带着人退了出去,下面的人凑近,看了眼尚书府的大门问:“大人,你当真要进宫啊?” “不然能怎么办,你们能把人找回来啊,这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无论我怎么做,终究是会得罪人的,反正我这顶乌纱帽是戴不稳了,但愿能保住一条小命吧。”刘大人叹口气,吩咐道:“按规矩,你们还是先去秦亭侯府一趟,若是不开门,立刻回来报我。” “是。”下面的人顶着夜露匆匆而去,刘大人心如死灰的上了自己的小轿,十分着急:“快,立刻送老爷回府。” 尚书府内,苏怀远看着京都府尹出了门,才沉着一张脸对徐氏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 “我若与你商量,只怕你并不会报官吧,若不是恰好查出此事和沈家有关,你也不会这么干脆让京都府尹去面见陛下。”徐氏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绑架,没想到竟然牵扯到沈家,那翎儿只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你以为报官就是最好的选择吗?若是普通的绑架案,你报官,顶多损些女儿家的名声,可若真是太后出手,这分明就是对咱们的警告和报复。秦楼的案子突然爆了出来,还牵扯到二皇子,虽然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但是皇上也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让皇城司继续查,就是给太后和沈家一个警告。只要皇城司的人找到关键证人,秦楼的花魁楚楚,二皇子只怕是在劫难逃,而这个楚楚,从皇城司查封秦楼那天起,就失踪了。” 徐氏听得一头雾水:“那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太后为什么会报复我们,又为什么会报复到翎儿身上?” 苏怀远一脸你怎么这么蠢的表情,继续解释道:“因为太后以为那个楚楚在咱们手上。” 徐氏骤然睁大眼,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道:“你的意思是,太后以为秦楼的案子是咱们捅出来的?” 苏怀远正色道:“正是。那个首告的蝶儿好巧不巧正好撞到了翎儿的马车前,翎儿又主动护送保护她去京兆府尹报了案,又有人亲眼看见她与楚白在街上窃窃私语,是个人都会怀疑,更别提太后娘娘疑心如此之重的人。关在皇城司地牢里的证人都死了,说明有人的手都已经伸到皇城司里,太后怀疑是我们将楚楚藏了起来,就是留着的后手,想要在最后给二皇子致命一击,所以她让沈家的人绑架了翎儿,就是想要和咱们做交换。” “可是,可是那个楚楚并不在咱们手上啊,若真如你所说,那翎儿岂非凶多吉少了?你既然知道这其中的内幕,为何还让京都府尹去面圣,若是把太后娘娘惹急了,翎儿岂不是真的回不来了?”徐氏又急又后悔,她的翎儿啊,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门,早知如此,她就不该由着她去开什么铺子。 苏怀远被她吼得心烦,怒道:“你还有脸怪我,若非你自作主张,我能如此被动?你都告诉了京都府尹,我能怎么办?只是太后既然选择出手,那我也只好把事情闹大,这个节骨眼上,就不信她敢拿二皇子跟咱们赌。” 徐氏听他言语冰冷,竟是半点也无悲伤之意,失望地指着他道:“苏怀远,你这是什么话,若太后不管不顾,就是要让翎儿给二皇子陪葬呢。” 苏怀远面色狠戾,语带警告:“那就只能怪她命不好,这些年她为所欲为,全部都是你这个当娘的惯的,若她像致儿一样每天乖乖待在府里,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沈家的人偏偏抓了她,为什么没有抓致儿,抓英儿。徐氏,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闹出别的什么幺蛾子来,太后既然已经出手,就绝不会轻易收手,翎儿被绑架,还只是小惩大诫,除非你想让上次差点灭门抄家的祸事再次降临咱们尚书府,你就尽管去折腾。” “苏怀远,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她是你的女儿啊,你什么意思,你现在就是打算不管了?”徐氏心凉如水,眼底的震惊无以复加,心底的寒凉冷过这冬夜里的冷风,这么多年来,她竟从来没有看清过身边的这个男人,竟然是这般的铁石心肠。 苏婉翎是她的女儿,可他也是致儿的父亲,是英儿的父亲,是尚书府的主人。舍了一个女儿,他还有别的孩子,若能因此扳倒二皇子,倒也不亏,太后若没了皇子做依仗,那她的一切谋划都将成为空谈,只怕咱们陛下,也很想借这个机会彻底铲除太后在朝堂上的势力,这接连两桩大案,牵连的大小官员足有几十个之多,大多都是太后的势力,如今的朝堂之上,只有礼部和刑部还有太后的人,可秦楼一案,牵连的何止是二皇子,刑部孙詹今日瞧着焦头烂额,愁眉苦脸,只怕传闻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在秦楼密室里快活被皇城司的人抓了个正着的事,多半是真的。 太后和二皇子元气大伤,对尚书府,淑妃娘娘和八皇子,才是最有利的,至于翎儿,也算是为苏家做了件有贡献的事情,若她命大,能活着回来,看在父女一场,他也会将她好好养在府里,算是全了一场父女之情。若是不幸,便是她的命数。 苏怀远沉默着,冷眼看着歇斯底里的徐氏,知道现在和这个女人说利弊她已经听不进去了,索性不与她说这些,走出厅外,唤了人来:“传我的命令,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尚书府上下一律不许人进出,夫人也不行。” “苏怀远你……”徐氏气急攻心,按着胸口差点跌倒在地,冬香赶紧扶住她:“夫人,您没事吧。” 苏怀远冷眼看着,并无半点愧疚之意:“冬香,还不快扶你家夫人回紫湘院去。” * 皇城司,北司。 “大人,我们在楚楚失踪的附近都找遍了,没有找到花魁楚楚,她身上的追魂香过了十二个时辰,也已经无法追踪了,现在可如何是好,线索都断了。”张鹏匆匆从外面回来,一脸风尘仆仆。 “张毅招了吗?”楚白坐在木椅上,看着泾阳城中的地图,幽幽出声。 “他骨头倒是很硬,也很衷心,不管咱们用什么方法,他都只承认自己和钱海有私仇,杀他只是为了泄私愤,和毛少使无关。大人,您要亲自审吗?”张鹏见过不少骨头硬的人,但是像这般骨头硬的,还是头一次见,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好肉,骨头都打断了只连着筋,却死咬着不承认,自己认下了所有罪名。 “不必了,如此刑讯都不肯说,他必是有需要保护之人,他可有家人?”楚白抬起头,问。 张鹏摇摇头:“大人,您有所不知,皇城司选人,不会选有牵挂之人,若遇强行逼供,这些家人便是敌人的筹码,我们都没有家人。” 没有牵挂的人? 楚白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笑脸:“表哥表哥。” 楚白冷眸微垂,掩饰住心底突然泛起的一丝涟漪:“若无牵挂,何必死扛,若为尽忠,一死了之即可。可他强撑着到现在,可有想要死的念头?” 张鹏想了想,他确实没有想要死的念头,道:“或许他在等人来救。” “不,他在等一个承诺,继续守着便是,或许毛少使今晚定会找个借口逛逛北地牢,你们自然些,别让人看出异常,让人紧盯着西司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 张鹏道了声是,正要离开,忽然又停下动作,欲言又止,楚白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问:“你还有别的什么话说?” “大人,东池街巷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吏部尚书府的车夫,咱们的人瞧见尚书府的下人们倾巢出动,满城的寻人,似乎,是在找尚书府的三小姐。” 楚白微微一怔,倏地抬起头,锐利而深沉的目光看向张鹏,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抖:“你说……谁?” ------题外话------ 嗯……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室旖旎 “苏家三小姐,苏婉翎。”张鹏重复了一句。 “什么时候的事?尚书府可有报官?”楚白起身,行为反常的来回踱步,脑中有个声音在渐渐消失,越来越远,他看了眼天色,早已漆黑一片,白日里尚且还好找些,到了晚上,关门闭户,街道无人,想要一个人就更不容易了,若尚书府报了官,官府还可以挨家挨户搜查,若没有报官,仅凭尚书府自己的人,现在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京都府尹自己把车夫的尸首送到尚书府去了,这官自然是报了,只是听说京都府尹刘大人去了趟尚书府之后,就立刻派人去了趟秦亭侯府。” 秦亭侯府?难道他们怀疑这件事情跟沈家有关? 楚白估摸着现在的局势,难道太后和沈家怀疑人是尚书府藏起来了?若真是如此,太后这步棋走得虽然险,但也并非全无作用,关键是苏婉翎这个人在苏尚书和淑妃眼里,有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是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大人,若真是沈家动的手,那么那个楚楚就真有可能在尚书大人手里,否则沈家也不会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要不要卑职派人盯着尚书府的一举一动,或许能找到楚楚。”张鹏不知楚白心中所想,只觉得此事倒是个突破口。 “不必了。那个首告的姑娘现在在何处?”楚白眉头深锁,觉得此事不简单,想起那封信上歪歪扭扭写的字,这件事的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搅弄风云,而现在,这只手慢慢从黑漆漆的幕后伸出来了。 张鹏一愣,实在想不明白大人为什么突然提到首告的蝶儿姑娘,但还是一五一十答:“回大人,蝶儿姑娘是首告,并非犯人,案件审过之后就放她走了,不过案件未了,她也尚未离京,因是被拐卖而来没有去处,所以住在客栈里。” “哪家客栈,马上带我去见她。”楚白起身,连斗篷都顾不上穿就要出门,张鹏更加惊讶,跟上去:“大人,这深更半夜的,您为什么突然要见蝶儿姑娘?” 楚白没有回答,匆匆走在前头,张鹏见自家大人不答话,也不敢再继续问,只是安安静静在前头带路,毕竟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这位大人的敬佩和恭敬,让他不敢提出半点质疑。 两人很快到了来福客栈,掌柜的正在算着今日的账目,看见来人的行头装扮,便知来人身份不凡,皇城司的官府,在泾阳城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整个泾阳城,没人想看见他们,特别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时候。 掌柜的吓得不轻,赶紧从柜台后面出来,恭敬道:“草民见过二位大人,不知二位大人光临蔽店,是要住店还是办案?” 楚白不说话,只看想张鹏,张鹏立刻上前:“京兆府尹衙门送来的姑娘是不是还住在你们店里?” “这姑娘倒是没有退房,不过她今日白天突然说要出去逛逛,至今未归。”掌柜的一五一十答,明明对方都没有说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 竟然出去了? 楚白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张鹏跟随大人这么久,也知道大人此刻有些生气了,便继续道:“那你可知她去了何处?” 掌柜的在京中开客栈多年,什么样的人物都见过,人也算精明,这个姑娘是京都府尹送来的,虽然没有明言,但青楼一案牵扯到二皇子,泾阳城中人人皆知,这个姑娘只怕就是在京都府首告的姑娘,所以他便多留了个心眼。她出门之时,掌柜的就让人跟着她,想看看她去了什么地方。 “回大人,她具体去了何处,草民不知,不过小二跟着她行了一路,看见她往望花别院的方向去了,而且那姑娘似乎对京中的路线很熟,还十分小心谨慎,害怕有人跟踪,还故意在城中转圈,最后才去了望花楼。” 望花楼? 楚白看向张鹏,张鹏赶紧小声地解释:“望花楼闲置多年,曾是皇上的弟弟誉王殿下最喜爱的女子所居之地,当年誉王深得先帝疼爱,行事便有些张狂,因冒犯皇上被贬出境,京中所有的府邸都被收回,望花楼这位自然也受到了牵连,但是誉王走得匆忙,并未将她带上,她受了些屈辱,后来便投河自尽了。这些年望花楼一直闲置着,因为地处偏僻,少有人住,几经转手,也不知在何人手里,但一直是没有人住的,不仅望花楼,那一片都少有人住。” “为何?” “誉王倒了,他的府邸被收回了,皇上也没有重新给誉王府赐新主人,任他荒废闲置,加之望花楼还传出闹鬼,大家都说那一片宅子风水不好,久而久之人便越发少了,渐渐地就人迹罕至了。” 楚白略一沉吟:“走,去望花楼。” * “小姐,您快别吃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都什么时候了,还吃得下。”春熙看着一桌子山珍海味,却食难下咽,满肚子都是担心,偏偏她家小姐却没心没肺,端着个碗吃得正香,还夹了块色泽红润的排骨放在她碗里:“这排骨好吃,酸酸甜甜,糖醋味的。” 春熙都来不及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看着碗里的排骨,并不动:“小姐,您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苏翎吃了一碗饭,勉强有了七分饱,觉得是晚上,还是不要吃太多,免得胖了还得减,于是狠狠心放下碗,看着桌上还剩下的许多山珍海味,有点舍不得。 “我的好丫头,你就别担心了,快吃吧,就算是死,咱也做个饱死鬼吧。” 春熙都快哭了。 “别别别,别哭,我好好说。”苏翎怕她哭,赶紧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这个绑架之人并没有打算要我们的命,否则何必这么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直接一刀解决了不就算了,何必多此一举花这么多心思,你就放心吧,你家小姐我现在还有点利用价值,暂时死不了,只要我不死,就一定能护着你。” 春熙自然是相信自己小姐会护着她的,可是就算如此,她怎么就半点也不担心,被人利用难道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 “行了,你就被皱着眉头了,我说没事就没事,不信你看着啊。”苏翎说着便起身走到门口,春熙紧张地看着自家小姐,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心都要提起来了。 只见她拍拍门,对着门口的人道:“吃饱了喝足了,现在就想洗个澡泡个脚,你们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让他准备一下,既然是待客,那就周全一点。” 门口的守着的两个护卫互看一眼,心道难道咱们表现得不够凶,这位被绑架的正主不仅吃得香睡得着半点不害怕,现在竟然还提出要洗澡泡脚,当自己这是来度假吗? 但是想归想,还是示意其中一个去禀报去了。 苏翎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离去,便十分满意的走回来,坐在春熙身边:“等着吧,很快就有人给咱们送热水来,你快吃,别等一会儿水送来了你还没吃完,你也是做丫头这份工作的,要懂得体谅,你现在吃完了,等下人家送了水来,正好可以把碗筷收走,就不用多拍一趟了。” 春熙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姑且算是笑吧。 “小姐,您可真是一如既往地体贴呢。” 苏翎点点头:“那是自然。” 春熙虽然不信,但还是拿起碗开始吃饭,因为她心里竟然该死的认同了小姐说的反正是死,不如当个饱死鬼的说法,于是狠狠地吃了一碗饭,还把桌上的菜也吃得干干净净。 苏翎瞧着这战斗力,也是吓了一跳,幽幽道:“我简直怀疑你从前在咱们府上有没有吃饱。” 春熙配合的打了个嗝,有些难为情地笑了,苏翎都来不及嘲笑她了,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苏翎没好气地吼了声:“门是你们从外面锁上的,你们假装敲个屁啊,难道还等着我来给你们开门啊。” 外面的人心道这位主儿明明是被绑架的,怎么感觉咱们是请她来当主子的,这脾气真是,无愧于她的名声。 门很快被人打开,两个护卫装扮的男人抬着一个木桶,里面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已经装好了热水,上面漂浮着玫红色花瓣,从她面前经过,连空气中都带了淡淡的花香。 后面还跟着两个侍女,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有皂荚毛巾花瓣等物,另一人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哟嚯,人还挺齐全,不仅有护卫,这府里还有丫鬟。 “见过苏小姐,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两个丫鬟放好了东西,走到她面前,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说话声音也是轻轻柔柔,言行举止都颇有章法,苏翎眼神灼灼的看着她们,突然道:“你们的规矩是在宫里学的吧。” 两个丫头一愣,依旧恭敬:“规矩自然是在府里学的,奴婢们哪有资格进宫,姑娘说笑了。” 苏翎是真笑了,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我不喜欢陌生的人伺候。” 两个丫鬟并不强求,规规矩矩施了一礼便退下,临走前,看着满桌子的狼藉,如苏翎所言,顺手便收拾带走了,动作十分轻柔,连碗碟磕碰的声音都十分小,仿佛怕惊扰了谁似的。 春熙看着她们退下,门外依旧响起了锁门的声音,显然他们十分谨慎,生怕她逃走,防备之心一刻都不曾松懈。 春熙扶着有些撑的胃,想着自家小姐刚才那句话,问:“小姐,您难道怀疑绑架咱们的人是宫里的哪位贵人?” “谁说得准呢,你看那两个丫头,生得花容月貌,礼仪更是十分得体,挑不出一丝错处,收拾碗碟的动作更是轻柔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哪个大户人家能培养出这样的丫鬟?”春熙刚要赞同的点头,就听她家小姐又接着道:“不过好多宫里的老嬷嬷年老出宫之后,就会被大户人家请到家里教姑娘们宫里的礼仪规矩,不过连着丫鬟一起交的,还是少见。” “行了,别猜了,总会见面的,我去洗澡了。”苏翎说着就往里间里走,边走边脱衣裳,春熙跟在后头,苏翎赶紧拦住她:“别,你就在外边消消食吧,伺候了我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我不喜欢有人伺候我洗澡?” 春熙自然是知道的,于是便听话的待在外头,听着里面一阵窸窸窣窣衣衫落地的声音之后,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冬日里洗澡简直是个折磨人的事,苏翎脱了衣服就赶紧钻进水里,温热的水漫过锁骨,她感觉每一个毛孔都渐渐舒展开,舒服得她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感觉水温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热了,才伸手去拿放在浴桶边的皂荚。 她伸了伸手,忽然发现那皂荚放得位置实在是有些远,伸手根本就够不着,除非站起来。 苏翎叹口气,这两个丫鬟伺候人伺候习惯了,完全没有顾及到她这种不需要人伺候的主,这大冷的天里,站起来真的需要勇气的好吗?! 无奈,她还是站了起来,伸长了手去够那皂荚,紧闭的窗户忽然打开,窗台上翻进来一个人,一身黑衣,却难掩其身上凌厉的气质,以及他那幽深的眸子里,露出的几分震惊之色。 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苏翎到一阵冷风袭来,浑身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她清丽的眸子里震惊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是立刻缩回了水中,她缩得太猛太急,头顶直接没入水中,仿佛巨石落水,发出巨大的声响,溅起高高的水花。 春熙听到动静,一边问一边往里走:“小姐,您没事吧。” 苏翎又惊又怕又羞,挣扎着从水里爬起来,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赶紧出声:“没事,你不要进来,我在玩水呢。” “天太冷,小心着凉。”春熙心道小姐你都多大人了,竟然还玩水,但还是听话的没有进去。 苏翎在水底按着跳得扑通扑通的心脏,看向来人,两道视线相触,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的转过头去,可疑的红晕瞬间爬上了两个人的脸颊。 一室旖旎,两面尴尬,唯有风声,不管不顾,嚣张的拂过。 ------题外话------ 实在不知道取个啥名。近来早八点更新有点难,五点更新也办不到,只能晚八点之前了。哎!打脸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短哨 按照常规套路,她现在应该尖叫一声,但是她没有。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紧巴巴地小声说了句:“麻烦把窗关一下,冷。” 楚白的视线不知道落在何处,听到这句话,如醍醐灌顶,瞬间一翻窗户,出去了,动作十分利落的关上了窗。 苏翎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心底哀嚎:大哥,你不是来救我的吗?你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苏翎赶紧从水里出来,拿起自己的衣服就往身上套,春熙听到出水的动静,还是进来了:“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洗完了?” 苏翎把她往外推,一边推一边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去门口守着,听着外面的动静,千万不能让人进来,知道吗?” 春熙一脸莫名,但还是听话的去守着门口。 苏翎穿好衣服,走到窗边,打开那扇虚掩的窗户,果见外面地上躺着两个人,楚白一袭黑色夜行衣站在月色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神色无常的看着她。 苏翎松了一口气。 看他这表情,应该是没看见什么吧,毕竟天色那么暗,她动作也还算快,他肯定什么都没看,肯定是的。 “表哥,你怎么找到我的。”苏翎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小声道。 楚白听到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传来,脑中不自觉便浮现出那肤若白雪的柔胰和那张被热水泡的白里透红的小脸,如莲叶田田里遗世独立的浅粉莲花,圣洁得让人不敢靠近,却又忍不住想要采撷,楚白被自己的荒唐的想法吓到,只能落荒而逃。 楚白尽力掩饰自己眼底的慌乱,神色无常道:“我去找了那个蝶儿,她从客栈离开,在这附近消失的,所以我过来看看。” 原来不是来找我的啊。 苏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楚白在夜里的视线极好,即使没有光亮,也能比旁人看得更清楚几分,他目光浅浅的落在她脸上,自然是瞧见了她眼底的那一丝失望之色。 “因为你的信,我才会怀疑蝶儿,加之你莫名失踪,我便怀疑这背后是同一人所为,所以才会找到这里来。” 苏翎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确定,他难道是在跟她解释? 这不大像他的性格啊,他从前明明都不怎么理她的,怎么会看出她失望,还特意跟她解释。 “你,衣服可穿好了?”他突然开口,苏翎如当头棒喝,迟来的羞怯顿时把自己烧成了个大红脸,连耳朵都烧得厉害。 他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他难道看见了什么? 楚白看她面色通红,直接蔓延上了耳根,知道她大概是想到了别处,赶紧解释:“你不要误会,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是想说带你离开这里。” 大哥,您快别说了好吗?你这样子更像是欲盖弥彰啊。 苏翎捂脸,真是没脸见人了。 令人闻风丧胆的皇城司少使大人在月色下手足无措了一会儿,终是定了定心神,上前几步,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一字一句:“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苏翎听到了这句话,真的是欲哭无泪了,大哥您别说了,我不需要你负责,真的。 她缓缓拿下自己的手,真诚地道:“表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并非有意为之,一切都是巧合,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是不会以此为由赖着你的。” 楚白看着她清亮的眸子,即便是在夜色里,依旧清清亮亮,里面映着漫天的星河,深邃而美丽,但是听到她那句话,他好看的眉头顿时皱了皱,低声问她:“你此话何意?” 苏翎以为他不懂,又道:“我与其他女子不同,不会因为被你看到了就要死要活,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天上的星星知道,你我不说,就没有人知道,我也不会赖上你,所以你不必对我负责。” 苏翎说完,楚白的脸色更沉了,沉得像这夜色,仿佛能滴出来来。 怎么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苏翎有些惊悚的看着他?难道他是不相信她说得话? 她连忙举着两根手指:“表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可以发誓的。” “闭嘴。”他粗暴的打断她的话,脸色更黑几分,苏翎不明所以,还是乖乖的闭了嘴。 好家伙,果然楚boss还是楚boss,一点都没变,什么和颜悦色什么善解人意都是假的,说变脸就变脸,说不要他负责他还生气了。 “出来,我带你走。”楚白沉着脸,却还是伸出手,那只手骨节分明,五指纤细好看,上面还有些薄茧,却并不影响这只手令人赏心悦目的程度,苏翎是个手控,看着很想摸一摸,但还是忍住了。 “不,表哥,谢谢你来救我,但是我不想走。”她眼神灼灼的看着他,见他好看的眉头霎时间又蹙了起来,赶紧解释道:“表哥你先别生气,绑架我的人对我很好,并没有伤害我,而且几乎有求必应,我猜这个人肯定是认识我的,而且是熟悉我的人,我跟你一样,猜测在这后面谋划的人应该都是他,所以我想见见他,听他亲口说出他的计划。” 楚白不赞同的看着她:“他对你有所图谋,你不应该留下。” “但是我知道你会保护我啊,现在你已经找到我了,肯定会想办法救我的对不对?我们不如一起引蛇出洞如何?”苏翎笑眼弯弯,一如在梧桐苑时,小心的靠近,谨慎的讨好,看着是只胆小的仓鼠,其实是只胆大的狐狸,不然也不会这么无法无天,不管不顾的闯进他的心里,一点道理也不讲,半分退路也不给他。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保护你?”他掩饰住心里的情绪,沉声问。 “我原本也是不确定的,但是你都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了。”苏翎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其实他铁了心去长公主身边之时,她确实有些不确定的,都快要放弃讨好他这个计划了,可是何成元的案子,他把尚书府拖下水,没有致尚书府于死地,她就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尚书府密室里的那些画,只要他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尚书府便是灭顶之灾,可是他没有。 他从来都是这样,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所以她很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楚白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笑如阳春三月里的风,沁人心脾,如漫山遍野的盛开的花,赏心悦目,如清晨里的第一缕阳光,即便不用睁眼,也能感受到那份温暖,是独一无二的,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渴望的。 他的心在孤寂里,在阴暗的角落里,他的心是冷漠的,世界是黑白的,他憎恨这世界,想要把所有人都拉近这个没有光亮也没有颜色的炼狱,可是她来了。 自从秋日里落了水,她醒过来之后,便和从前不同了。 他不信鬼神,更不信命运,可是他却想要相信她。 他见过了太多鄙夷的,嘲笑的,侮辱的,恐惧的眼神,却从未有人如她一般,永远是真诚地看着她,她的笑,是明媚的,是灿烂的,是没有杂质的,是落在他黑暗的世界里绽放出的花,他想把这朵花留在他的世界里,谁也别想夺走。 我不管你是谁,是人是鬼还是神,既然你自己来到我身边,我便不会再放你走。 “你说的没错,我会保护你,所以我不会让你留在这里。”他伸出手,抓住她的,长着薄茧的手掌宽厚有力,手掌干燥而温热,苏翎低头看着那只手,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手上一下子窜进了心里,跳来跳去,闹腾得不像话。 她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 “表哥。”她听见自己弱弱地喊了一声,心跳如擂鼓,几经努力,终于让自己从这种可怕的悸动中镇定下来,道:“可是我想留下,我想帮你。表哥,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你们皇城司不是有一种追魂香吗?你把它给我,我会让你找到的,我想亲手抓到这个绑架我的人,更想看看这个背地里搅弄风云的人究竟是何人。”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苏翎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有读心术了,只能点头:“我确实已经猜到是谁了,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这个人故意在背后挑起尚书府和二皇子之间的矛盾,归根结底,就是想要渔翁得利。表哥,你信我,若真是那个人,我不会有事的,他在背后捣鬼,我们也不能让他白白耍了这么久啊。” “你想怎么做?” 苏翎想要招招手,突然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的手还牵在一起,她脸红了红,道:“表哥,要不你先放开我?” 楚白一愣,松开了手,她的手像蛇一样飞快地缩走了,他觉得手上一空,温软的触感瞬间消失,风一吹,感觉心里有个地方都空了一下,他无意识的握了握手掌心。 苏翎比较矮,两个人并排站着,也只能到楚白的肩膀,她抽回自己的手,方才招招手,楚白十分配合的微微弯腰,她附耳过去,在他耳边轻声嘀咕,因为说得兴起,半点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耳根已经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 楚白紧紧攥着拳头,极力忍受着那种蚀骨销魂的痒,她的声音就在耳边,轻轻柔柔声音好像一片羽毛,每说一个字,那片羽毛便轻轻地挠过他的心底,他绷紧了神经,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方才不至于失态。 “表哥,你记住了吗?”苏翎半点也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说完了话,便离了他的耳朵,见他突然背过身去,有些不明所以。 “我记住了,你小心,我会一直守在这栋宅子外面,这个你拿着,若有危险,吹响它,我会立刻出现。”他声音有些紧巴巴地,像是渴急了人,带着一丝哑,他手里拿着一个铁制的哨子,哨子上有细密的暗纹纹路,苏翎瞧着,却眼前一亮。 这个哨子,是他从小戴在身上的东西,是他唯一的,跟齐国有关的东西,那是他的母妃留给他的东西,书里,他将此物送给了女主阮婉,也给了她同样的承诺。而现在,他把这个哨子送给了她。 苏翎有些欢喜的接过,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已经成功的打入了楚白的内心世界?他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送给她了。 “谢谢表哥,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绝对不会弄丢的。”她赶紧把哨子戴在脖子上,小心的塞进衣服里,十分宝贝的拍了拍。 楚白嗯了一声,推开窗户,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月色里,风轻轻吹过,没有树叶的树纹丝不动,连一片叶子都没有落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 是夜,黎国皇宫,太后寝殿,寿康宫。 “刘嬷嬷,太后娘娘可安寝了?奴才有要事禀报。”小太监匆匆而来,被刘嬷嬷挡在门外。 “太后娘娘将要睡下,有什么事情明日再禀。”刘嬷嬷拦着他不让进,小太监急得不行,赶紧道:“刘嬷嬷,若非情况紧急,奴才也不会深夜惊扰太后娘娘,实在是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刘嬷嬷想着太后年纪大了,本就觉有些轻,若是疲倦了必须马上休息,若是吵醒了,只怕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 那小太监急了,知道刘嬷嬷是太后娘娘身边得力的,若她不让进,这门自是进不了的,便一五一十说了:“京都府尹刘大人戌时进宫,说是尚书府家的三小姐失踪了,还死了个尚书府的车夫。” 刘嬷嬷自是知道太后娘娘给宫外带了信,闻言便蹙了眉,想着这小太监也不至于如此大胆,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敢惊扰太后,肯定还有后话,便怒道:“你要说就快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案发现场找到了沈家的令牌,皇上听了大怒,已经着人去宣沈大人和苏大人进宫。” “什么?”刘嬷嬷睁大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小太监,这秦亭侯爷多么谨慎的人,怎么会在现场留下证据,此事非同小可,淑妃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刘嬷嬷想了想,立刻转身推开了太后寝殿的宫门。 ------题外话------ 不会起名啊真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幕后主使 亥时一刻,夜已深沉,黎国皇宫内却灯火通明。 太后娘娘的寿昌宫灯熄了又亮,永安宫灯火不熄,辰贵妃惴惴不安,朝阳宫淑妃心急如焚,唯有八皇子睡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十分香甜,完全没有感受到皇宫里的暗潮涌动。 凤仪殿里,皇后已经卸了妆,宫女正在一板一眼的给她梳着头发,大宫女东芝急匆匆进来,弯腰禀告:“娘娘,礼部尚书沈大人和吏部尚书苏大人在御书房吵得不可开交,苏大人说证据确凿,要沈家交出苏三小姐,但沈大人咬死不认,说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皇上也很为难,让人去宣皇城司总指挥使方鹤大人进宫了,说是要彻查。” 皇后一愣,英气的眉毛蹙了蹙:“皇上的态度如何?” “皇上震怒,一时看不出来相信谁,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皇上似乎有所怀疑这背后是否真的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沈大人虽然没有明言,但言语之间却指向四皇子和谢家。” 皇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看起来是沈家和苏家之争,但实际上却是二皇子和八皇子之争,一个是声望最高的皇子,一个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两相争斗,两败俱伤,不管是谁,都能看出从中得利的会是谁。 “谋划这件事的人,倒是下了一盘好棋,这下倒是真的让整个皇宫的人都难以入眠了,你悄悄去一趟缀霞宫,请德妃过来一趟。”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敲门,皇后看了眼东芝,东芝摇摇头,显然亦不知是谁,便高声道:“大胆,何人深夜惊扰娘娘。” “奴婢破晓,求见娘娘。”门外之人答。 皇后眉头一松,竟然主动过来了,看了东芝一眼,东芝立刻会意,打开门,看见来人一身大宫女的衣裳,待瞧清斗篷帽子之下的面容,略感惊讶:“进来再说吧。” 破晓快步进了寝殿内,取下头上的帽子,露出真容。 “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转过头看向来人,亦是惊讶道:“正要找人去寻你,你就来了,我们姐妹倒是心有灵犀,东芝,给德妃娘娘看座。” 德妃清秀的脸庞皱成一团,哪里还有心思坐,站着便道:“娘娘,此事跟灏儿没有关系,如今谢家上下都忙着给灏儿选妃,哪里有空去谋划别的事情。” 皇后不紧不慢道:“恐怕正是因为你们忙着给四皇子选妃,才让他们更加坚定要把此事栽赃到你们头上。四皇子身体不好,名医医治多年,一直不见大好,可是你们如今却忙着给四皇子选妃,不得不让人怀疑是想要早点生下继承人,以防万一。” 德妃心里一沉,她的确有这个打算,二皇子早已选妃,三皇子也马上就要成亲,接下来本就应该轮到灏儿了,此时选妃虽说理所当然,却有几分操之过急,可是灏儿的身子冬日里似乎病情又加重了,由不得她不着急。 选妃之事,她没有和皇后娘娘商量,但她心知皇后是知情的,没有反对,便是同意的,但现在皇后这意思,是在怪罪她? “姐姐难道不同意给灏儿选妃吗?”德妃试探性的开口。 皇后娘娘笑了,她生得比其他妃嫔英气些,便是笑也恣意飞扬的,少了几分温婉,用她的话说,那是她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四皇子也到了选妃的年纪,三皇子既然已经定下了婚期,本就该轮到他了,本宫怎么会不同意。”皇后娘娘目光锐利的看着德妃,话锋一转:“只是好妹妹,你给三皇子选妃,怎么也不跟本宫好好商量商量,好歹本宫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选妃,难道不应该让本宫参谋参谋?” 德妃脸上的笑逐渐僵硬,立刻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是想插手灏儿的婚事。她特意没有跟皇后商讨,而是直接向皇上请旨,就是不想皇后插手这灏儿选妃一事。 皇后没有子嗣,无论谁登基,她都是太后,可同样无论谁登基,都不是她亲生的,必定跟她离心。她支持四皇子,是因为她出身叶家,叶家和谢家交好,论情感论关系,她和四皇子都更亲厚些。 但是仅凭这些关系,还远远不够,但若是灏儿的皇子妃是她的人,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叶大将军贵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掌管天下兵马,谢叶两家交好,是强强联手不错,可是皇后心目中的皇子妃人选是她叶家的孙子辈姑娘叶文君,那个姑娘也确实是个好姑娘,英姿飒爽,武功超群,乃是黎国女子第一,却并不是最好的皇子妃人选。 她希望灏儿娶得皇子妃是知书达理端庄贤淑的名门闺秀,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是饱读诗书能帮助灏儿的高门才女,不是叶文君那样比男儿还要英勇几分的将门虎女。最重要的是,叶家子嗣凋零,虽满门忠烈,但如今却只剩下叶老将军和残了双腿的叶青,孙子辈更是连一个男丁都没有剩下,只留下叶文君这么一根独苗。 她想要娶个女子尽快为灏儿开枝散叶,她找钦天监算过,这叶文君的八字太硬,与灏儿是龙虎之争,并不利后代,她怎么可能愿意灏儿娶叶文君。 可是如今沈大人摆明了就是要祸水东引,把脏水往他们身上泼,就是为了让皇上相信,这一切都是灏儿和谢家在背后指使,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皇上下令封禁了宫门,除了持皇上御赐金牌的人,任何人不得出入皇城,只怕是将沈大人的话信了几分,她一时慌了神,不能出宫去找爹娘商量对策,太皇太后更是紧闭宫门,她无奈之下,只能来找皇后。 可皇后却想借机逼着她点头,让叶文君参与选妃,如今她是进退维谷,想打道回府都已经来不及。 德妃挤出一丝笑来:“娘娘愿意操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如今这选妃之事尚未举办,至少要等到元宵灯会之后才能举办。只是放了些话出去,皇上的意思是各家举荐,让皇儿自己选。” 皇后笑道:“四皇子与别的皇子不同,这些年汤药不断,皇上也心疼他,自然应该选个他心仪的女子,妹妹既然放心让本宫来操办,那这四皇子妃的候选人选,便让本宫来做决定吧。” 德妃笑都笑不出来了,只能屈膝道:“那就有劳娘娘了。”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们情同姐妹,又是看着四皇子长大的,操劳些也是应该的,快坐吧,别站着了,怪累的。”皇后指了指一旁早已经备好的椅子,德妃心神不宁的坐了,正要回归正题,表明此行的来意,又听皇后徐徐道:“今日之事,妹妹也不必过于担心,凡事总是要将证据的,不会因为他沈大人是太后娘娘的兄长,就能空口白牙冤枉你们。” “可是皇上分明已经相信了。”德妃有些急躁,若非皇上相信了沈大人的话,又怎么突然下令封禁宫城门,就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通风报信。 “皇上自然会相信,因为叫任何人看,都会相信。毕竟整件事情看起来,最后得到最大利益的,就是四皇子,可是有没有人想过,这宫里,除了二皇子,四皇子和八皇子,还有别的皇子。” 德妃有些不可思议:“娘娘是说三皇子和六皇子,他们一直不声不响的,六皇子的母亲位份低,大家都快不记得他这个皇子了,至于三皇子,他的母妃虽是嘉妃,但嘉妃这个人性子温顺,平日里不争不抢,还学着太皇太后礼佛,皇上觉得她寡淡无趣,甚少去她那里,她的柔嘉宫跟个冷宫差不了多少,三皇子有这个母妃相当于没有,所以只能依附于二皇子身边,被二皇子当条狗一样使唤,娘娘的意思,难道觉得此事会是他们其中之一在背后谋划?” 皇后笑了,笑里带了几分嘲讽:“你可知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三皇子心思深沉得很,你真的以为会有皇子甘心屈居于别人之下,任人欺辱?” 德妃听皇后这意思,分明是直接排除了六皇子,有些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可是他的母妃并不受宠,外祖也只是个都察院都御使,平时连参个官员都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朝臣,您说他们会有这样的野心?刘家和嘉妃可都是太后扶持的力量。” “哪个皇子没有野心,只是要看他敢不敢想,敢不敢去做。都察院都御使刘尚原是寒门出身,在天下寒门学子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当年在外任庆安知府之时,名声可是好得很,不然嘉妃那般无趣,整日在屋里里不是念经就是抄佛经,皇上怎么会告诫我不可轻慢为难,由着她去。”皇后眼神淡淡地落在德妃身上,继续道。 “再说了,太后扶持了那么多的力量,可是自从原户部尚书因贪污获罪,太后的钱袋子便没有了,没有了钱,又如何打点,她老人家培植的那些力量,好多如今都长成了不可撼动的大树,一个是吏部尚书苏家,如今不就反过来咬着她措手不及,这恐怕便是皇上这些年有心培植的,也最希望看到的。另一个,怕就是这人人都小看三分的三皇子了。” 德妃眉头一皱,想到三皇子的婚事,道:“如今三皇子马上就要娶长阳郡主,而且已经封了王,这太子之位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啊。” 皇后语调拔高:“所以才要点上一把火啊,等火烧起来,大家忙着救火,几败俱伤,他隔岸观火,伺机而动,有了晋阳王这个手握重兵的岳丈,现在的三皇子,可是今非昔比了。” 德妃想了想,却如皇后所言,可是这些都是她的猜测,没有证据,大家只会怀疑她们谢家和灏儿,不会有人像皇后这般清醒,怀疑到一个不起眼的落势皇子身上啊。 “但是我们没有证据,没有办法证明这一切是三皇子所为啊,娘娘,您这般镇定,可是有了对策?” “妹妹,你就是太心急。本就是与咱们无关的事情,你却偏偏这般着急上火。”皇后有些无奈,德妃看着温婉,但却是个急性子,经不得一点激。 “难道我们什么也不做,任由他们泼脏水?” “妹妹,以不变应万变,你越是急,做出的动作越多,越是让人怀疑,既然我们是无辜受牵连,自然应该有点无辜的样子。我猜李亶那小子既然敢谋划这些事,只怕这两件大案背后都是确有其事,人家这些做了错事的都还摆出一副我是何其无辜的姿态,请求陛下英明决断,怎么偏偏你却像个犯了错的,比旁人还着急?既是不知情,就要作出不知情的样子来,明日里多召见几个贵夫人到本宫宫里来,让她们带着自己女儿,就说是本宫想要相看相看。” 德妃也知道自己的性子有些急躁,听了皇后一席话,顿时明白过来皇后的意思,点点头:“妹妹懂得了,谢姐姐指点。” * 次日天一亮,苏翎还在被窝里,做梦梦见自己圆满的帮楚白获得了幸福,然后神女奶奶出现,对着她直点头:“不错不错,任务完成得很不错,我这就让你离开书里的世界,回到现实世界。” 她欣喜若狂,连连道谢,见神女奶奶手里拿着巴啦啦小魔仙仙女棒,朝着她转着圈圈一指,然后她浑身通体发光,俨然一副得道成仙的架势,她兴奋得手舞足蹈,只见白光一闪,然后她听到混沌之中有人在喊她。 “小姐,小姐,快醒醒。” 她猛地睁开眼,看着身边古色古香的一切和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的春熙,终于明白过来,她这是做梦。 苏翎叹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春熙:“大清早的,你就不能让我把梦做完呐?” “小姐,您快起来吧,外面的人说,让你梳洗一下,他们的主子要见您。” 苏翎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哟,幕后主使这么快就来了,那就好好会一会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给你个机会,成为本王的女人 苏翎随便梳洗了一番,便直接打开门。 昨夜送衣物来的两个宫女站在门外,恭敬地候着,见她打开门,便引着她走。 “苏小姐,主人现在正在等您,这边请。”苏翎点点头,应了一声,抬脚跟上,春熙也自然而然跟上,那宫女却伸手拦住了:“主人说只见苏小姐一个人,至于苏小姐的奴婢,请在房间里等候。” “小姐。”春熙微微摇头,不甚放心地看着自家小姐。 苏翎拍拍她的肩膀,安抚:“放心吧,小姐我很快就回来,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春熙没办法,只能点点头:“那小姐,您小心些。” “知道啦。” 两个宫女引着苏翎走过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小路两旁皆是开着粉紫色小花的紫荆花树,在萧条的冬日里,格外耀眼,那小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坡度不大,却是微微上行的,路边的花却从紫荆变成了腊梅,除了腊梅,还有郁郁葱葱叶子如竹叶的树,冬日里也没有萧条,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远看以为是万年青,走近一看发现竟然是夹竹桃。 再往上走,豁然开朗,没有了比人还高的树木,入目竟是一大片红白相间的仙客来,仙客来的中间,一栋三层小楼落于其间,花间环绕,古色古香,要是搁现代,这地方,每逢五一和国庆黄金周,那肯定是人潮涌动,摩肩擦踵,也就是在古代,这种美轮美奂的地方,一般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所拥有的,就好比文昌长公主的腊梅园。 “苏小姐,到了,主人就在里面。”两个宫女把她引到小楼的门口,打开门,候在门口并不进去,只是弯腰示意请她进门,苏翎也不客气,抬脚便走进去。 进门便是一面多宝架,上面不是一般人家常见的稀奇珍宝花瓶顽石之类的物件,却摆放着一盆盆花,除了屋外的仙客来,还有几盆散发着馥郁幽香的春兰,苏翎忍不住上前仔细品鉴一番,觉得这个春兰的颜色实在是不太好,绿色的,也不知道这主人是个什么品味,还不如全部放仙客来呢。 “怎么,请了我过来,又不出来,是几个意思?”苏翎放下手里的花,见他一直装着神秘,就是不肯出现,便有了几分不耐烦。 “你倒是一点都不害怕。”熟悉的声音响起,苏翎忍不住勾起唇角,转过身,只见三皇子李亶,不,应该是亲王殿下一身藏青色华服,从珠帘之后走出来,整个人的气质看着比一个月前更成熟,特别是那双眼睛,眼眸漆黑如墨,仿佛一汪深潭。 “若是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倒确实有几分害怕,若是猜到了,便也不那么害怕,亲王殿下,你如此大费周章的请我来,该不会是请我来赏花的吧。”苏翎笑望着三皇子,好整以暇。 李亶没有如愿从她脸上看到害怕,微微有些失望,但又觉得在意料之中,缓缓走到门口,望着门外道:“你确实和别的女子不同,被人绑架还如此镇定,真的是越来越让我好奇了。” 好奇? 难道您老人家不应该说,女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本皇子的注意? 秦王殿下,你这台词不对啊。 “为什么是好奇?”苏翎带着疑惑问他。 李亶却笑了,并不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大手一挥,看着外面的花海对她道:“这里的花海,你喜欢不喜欢?” 这台词,有那么点意思了。 苏翎十分配合的走到他身边,看向屋外的景致,说是花海确实不为过,这楼的位置建在这座宅子地理位置最高的地方,下面是一片花海,各种各样的花树,四季花开,每个季节的都有,特别是门前这片仙客来,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可惜啊,好好的院子,本来可以更好看的,但是主人太过贪心,想要在一个院子里赏尽四季花开,不管什么样的花都往院子里种,看得人眼花缭乱,却说不出美在哪里。若是主人能够情有独钟,喜欢什么花就种什么,就好像文昌长公主府的腊梅,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火红,无论是远观还是近看都是美不胜收,您这院子,看起来像个花卉批发市场。” 李亶嘴角一抽,满头雾水,花卉批发市场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并不像什么好话,他待要再问,又听她徐徐道:“还有,这座宅子的原主人建这个宅子,之所以要建三层小楼,就是为了登高赏花,因为登高才能望远,而且三楼所有的门窗都能打开,视线更是四通八达,不仅能看清整个院子里所有的花,还能远望泾阳城的繁华街景,所以,你若是真想让我看花,你应该带我去三楼啊,那里风景好,也是这望花楼赏景的绝佳之地。大哥,您这撩妹手段手法不到家啊,在一楼看,不够震撼啊。” “你知道这里是望花楼?”李亶脸上稍显震惊,这望花楼在皇上登基之前就已经被闲置,因为闹鬼的传闻,这一带都很少有人来,苏婉翎从小在深闺里长大,应该没有来过望花楼才是,竟然知道这里是望花楼,而且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是本姑娘写出来的地标建筑,你说姐知不知道。 “秦王殿下又何必大惊小怪,这望花楼虽说闲置许久,但并不是没有人知道啊,我知道有什么稀奇的。秦王殿下,你处心积虑带我到这里,不会真的是赏花吧。” 李亶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看着他,那里面倒映着他的影子,但她毫无波澜,和从前那个看见他眼神狂热的苏婉翎大相径庭,或许他真的是猜错了,她并不是欲擒故纵,她真的不喜欢他了。 可是他不相信,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男子那么久,怎么会突然就不喜欢了,而且一点情愫都没有,甚至连恨意都消失了。怎么可能,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只要他曾经来过,就会留下痕迹,即便是不爱了,也会有曾经爱过的痕迹,可是她看他的眼神,什么都没有,清澈干净得好像没有一丝杂质,那是从未爱过的眼神。 怎么会有人突然之间判若两人,除非她不是苏婉翎。 可她的身份没有破绽,尚书府也没有必要找一个人假冒自己的女儿,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秋日里落了水之后,便失忆了,不记得从前的过往。 没错,一定是这样。 苏翎还好读心术,她要是读心术,一定会给三皇子殿下颁个最佳编剧奖,这脑洞是跟高丽国学的吧,还失忆,您老人家就是不愿意相信一个一直喜欢你的女人突然不喜欢你了呗。 “苏婉翎,本王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本王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这个望花楼,若是你不喜欢这里面的花花草草,本王可以命人将它们全部铲除赶紧,种上你喜欢的花。” 这口气,越来越有点霸道总裁了,总算有点这片鱼塘我为你承包的了架势,不过这个还厉害点,意思是这望花楼打算送给她了。 “那王爷是打算不娶长阳郡主了?”苏翎幽幽道。 李亶面色不变:“本王与长阳郡主的婚事是父皇圣旨,不可更改,但是本王是绝对不会宠爱于她,她想要做秦王妃,那就让她做秦王妃便是,除了秦王妃的头衔,她什么都别想得到。” 真是渣男啊,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不愧是冷情冷性的秦王殿下。 “那王爷的意思这是要娶我当侧妃?可是晋阳王怕是不会同意吧。”虽然同样是王爷,晋阳王还是异姓王,但是若论权势,只怕晋阳王还在秦王之上呢,这李亶野心未改,以后可还要大大依仗他这位好岳父的,怎么可能舍得得罪他。 晋阳王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哪怕他的女儿已经是残花败柳,可他依旧不会同意他娶侧妃进门,他需要聂家的兵权,不能得罪晋阳王,所以他愿意给聂静姝秦王妃的尊荣的头衔,别的,她却休想得到。至于苏婉翎,他从前对她没有兴趣,现在却有了,他说过会得到她,便一定会得到。 至于侧妃之位,本王曾经给过你机会,但是你拒绝了,有些机会,已然失去了,就不会有第二次。 “本王的意思是,这望花楼以后便是你的了。” 苏翎恍然大悟,立刻懂了:“王爷的意思,是打算金屋藏娇了,不,望花楼藏娇了,王爷口口声声说会给我想要的一切,就是要我成为王爷身边见不得人的外室啊。” “不是谁都有机会成为本王的女人,苏婉翎,你应该感到荣幸。” 我荣幸你个鬼! 苏翎都气笑了:“秦王殿下,你说我堂堂吏部尚书府的嫡出小姐,若想要嫁人,什么样的好儿郎找不到,为什么要屈身在殿下身边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殿下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李亶闻言,面色难看的抓着苏婉翎的手:“苏婉翎,你是不是还没有看清眼前的局势,你彻夜未归,名声已损,便是回去,你也别想嫁入什么好人家,更别提什么好儿郎了,但凡有点名望的世家都不会娶一个没有了名节的女子为正妻,你现在跟了我,是最好的选择。” 苏翎并不挣扎,看着他的眼睛,满是嘲讽:“秦王殿下不就娶了个失了名节的女子,可见若是遇到真爱,男人啊,是不看重东西的。” 提起聂静姝,李亶的脸色仿佛吃了一只死苍蝇般难看,语气便多了几分厉色:“苏婉翎!你以为你还能从这里出去?本王警告你,不要仗着本王对你有几分兴趣就试图惹怒本王,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苏翎被抓得有些疼,挣扎了一下:“我父亲一定会来救我的。” 李亶邪魅一笑,眼底全是阴狠:“你父亲,他以为你是被沈家绑走的,没有人会怀疑本王,也没有人会查到这望花楼来。今天下午,会有人在护城河里看到一具毁了容的尸体,那尸体穿着你的衣服,到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那是你,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苏婉翎,本王劝你,最好乖一点,别逼本王对你动粗,本王还是喜欢听话一点的姑娘,若是你喜欢用强,本王倒也可以配合你。” 苏翎眉头微蹙,后退一步:“王爷是想把杀我的罪名坐实在沈家头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尸体上面会有指向沈家的证据吧,王爷这么做,难道不怕太后查出来,死无葬身之地?” 李亶冷笑一声:“女人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不过你这么好奇,本王倒也可以告诉你,太后现在无暇来管本王如何,青楼一案,二皇子在劫难逃,你死在沈家人手里,你父亲和淑妃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八弟出生之后,淑妃和太后之间便有了间隙,但是碍于互相手里都有把柄,大家都不想主动出击,本王不过是帮帮她们罢了,反正迟早要动手,磨磨蹭蹭做什么。” 苏翎退无可退,后背抵上了墙壁:“你又如何确定我父亲和姐姐会为了我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二皇子倒了,对我们苏家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她们为什么要跟太后去硬碰硬?” 李亶摇头叹气:“你真是清醒得让我心疼啊。是啊,你不过是扳倒沈家的引子,若想要让淑妃和太后翻脸,自然要动她最重要的人,若是八皇子没了,你说她会不会跟太后斗?你看,今年的泾阳城,十年难遇的大雪,多么冷,多么美,多么适合办一场葬礼。” 苏翎脸色一变:“你在想要杀了八皇子?他还那么小,才两岁,能懂得什么,那可是你的亲弟弟?” 李亶面目狰狞:“生在皇家,哪有什么亲情可言。他是本王的亲弟弟没错,但是他挡了本王的路,就该死!苏婉翎,你应该庆幸自己引起了本王的注意,否则飘在护城河里的尸体,就会是你。” ------题外话------ 脸大的人呐,算盘倒是打得极好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八皇子之死 朝阳宫,淑妃一早便起了,因为翎儿失踪,她昨夜一夜未眠,有些精神不佳,抱了抱八皇子,便让奶娘抱去给孩子喂粥。 出去打听的小太监很快就回来了,见娘娘心情不大好,谨慎小心的跪着:“见过娘娘。” 淑妃睁开眼,盈盈若秋水般的眸子淡淡地落在小太监身上,声若黄莺,带了一丝困倦的懒散:“如何了?我妹妹可找到了?皇城司的人可有回话?” “回娘娘,皇城司的方指挥使自昨夜出宫之后,尚未进宫传话,想必是还未找到人。” 还没有找到,皇城司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淑妃秀丽的眉头深深蹙着:“太后和德妃那边有什么动静?” “太后娘娘那边没什么动静,辰贵妃却十分着急,到处差人打听消息,德妃那边跟没事人一样,今日还召见了几位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去了皇后宫里,说是四皇子年岁不小了,想让皇后娘娘亲自掌掌眼,选个合适的四皇子妃。” 淑妃冷笑一声,秀丽倾城的容颜上满是嘲讽:“德妃性子急躁,遇事容易不冷静,这次竟然懂得以不变应万变,看来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她虽是将门出身,手段却也是不差的,这样一来,皇上也不会完全相信赵家人的话。” “娘娘觉得,这件事情真的是德妃和皇后在背后搞鬼吗?”清平闻言出声问。 淑妃摇摇头:“本就是没有证据的事情,也就是赵庭飞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亲兄长,才敢这般胡乱攀咬皇子,皇上是人,会怀疑也是正常的,但是要他完全相信,那也是不可能的,否则他不会让方鹤方大人亲自去查,皇后这么做,就是为了撇清关系,证明这件事情与四皇子无关,可是除了她们,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本宫若和太后斗得两败俱伤,最有利的,只能是四皇子。” “所以本宫岂会让她们如意,青楼一案,只要定了案,二皇子就会元气大伤,对本宫和郢儿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本宫为什么要和太后去斗,让别人坐收这渔翁之利。” 清平是淑妃的陪嫁丫鬟,从小跟在淑妃身边,一直知道淑妃其人是最能隐忍和谋算的,三小姐失踪,她虽也伤心,但是绝对不会因此而做出傻事,反而会找准时机,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娘娘英明,三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闺阁女子,一个未归,只怕是清白已逝,就算平安回来,只怕也不会有好人家愿意娶她,原本还想着她若是能嫁入谢家,倒也算是一门好姻缘,如今只怕是不可能了。 淑妃静默不语,揉了揉眉心:“下去吧,继续盯着,若有了消息,立刻来报本宫。” “是。”小太监缓缓地退了出去。 偏殿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粉色宫女装的小宫女跌跌撞撞的闯进来,又急又怕的道:“娘娘,不好了,八皇子……八皇子他……” 她小脸惨白,急得话都说话好了,淑妃一听,哪里还坐得住,起身,杏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八皇子如何了?” “八皇子喘不过气来了,哭也哭不出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噎到了。”小宫女有急又怕,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大段话。 淑妃听得浑身无力,差点晕过去,清平赶紧扶住她:“娘娘,您没事吧。”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淑妃猛吸了几口气,任由清平扶着,急匆匆往偏殿赶。她平日里走路脚动裙摆都不会动一下,如今却是什么都不顾了,一路疾行至偏殿。 一踏进殿内,就看见奶娘汪氏正抱着八皇子急得眼泪打转,手指伸进喉咙想要去掏喉咙里卡着的食物,却徒劳无功。八皇子面色苍白,哭都哭不出来了,眼睛半睁半闭,看着奄奄一息,淑妃急急忙忙奔过去,一把将八皇子从奶娘手里夺过来,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拍他的背:“郢儿,娘的郢儿,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清平在屋子里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咬了一口的紫柰,脸色大变:“你个刁婆子,怎么伺候殿下的,殿下还这么小,牙齿都尚未长全,你竟然给殿下吃紫柰,你这是存心想要害死殿下吗?”她骂了一通奶娘,又急切地看着急得什么礼仪都顾不上的淑妃道:“娘娘,奴婢小的时候见家中弟弟被食物卡住喉咙,父亲将弟弟倒吊着拍出来的,您别急,要不咱们也试试。” 淑妃闻言立刻点头,都顾不上指责奶娘的失职,提着八皇子的腿拍他的背,边拍边喊:“郢儿,你快吐出来,快吐出来,郢儿,你吐出来啊。” 淑妃平日里连说话声音都是温温柔柔,更别提亲自动手,但此刻她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拿出来了,拍得手都红了,却依旧无济于事,八皇子脸色越来越难看,紫红紫红的,呼吸竟是渐渐没有了。 淑妃停了手,绝望地把他抱在怀里,满脸皆是绝望:“不,不,我的郢儿,我的郢儿,太医,太医呢,怎么还没来?清平,你快,快去门口瞧瞧,太医来了没有,我的郢儿,我的郢儿不能有事。” 清平也急了,急匆匆去到门口,正好撞见小宫女带着太医进来,也顾不上那许多了,拉着头发花白的太医便走:“太医,您快一点,八皇子快不行了。” 朝阳宫这位一直受宠,八皇子更是深得皇上喜欢,所以王太医一听到是八皇子出了事,而且是被食物卡住了喉咙,不顾老胳膊老腿便急匆匆的赶来,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晚来一步,八皇子只怕是要一命呜呼,可是她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被清平拉着进了朝阳宫偏殿,还没有踏进偏殿的大门,就听见淑妃娘娘绝望地哭喊,他心头一跳,喊了声糟了,赶紧上前:“娘娘,快,将八皇子殿下给予微臣瞧瞧。” 淑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八皇子谁也不撒手,看见头发花白的老太医,仿佛溺水的人看了一株救命稻草,立刻把八皇子抱了起来递过去:“太医,你快救救我的郢儿,他没有呼吸了,你快救救他,你要什么本宫都给你,太医,你救救他。” 太医看着八皇子紫红的脸色,心道一声不好,手指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脖颈,竟是呼吸心跳全无,他顿时吓得手一抖,脚都跟着软了,吾命休矣四个字顿时便浮现了出来。 他赶紧将八皇子翻过身来,放在膝盖上,拍他的后背,但是无济于事,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八皇子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甚至连手脚都渐渐有些冰凉。 老太医大汗淋漓,手抖得更厉害了,良久,总是吐出一句:“淑妃娘娘请节哀。” 淑妃绝望地睁大眼,从太医手中抢过八皇子,紧紧地护在怀里:“闭嘴,你个老东西,胡说八道,我的郢儿好好的,早上还在本宫怀里叫娘,他是不会死的,你个庸医,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本宫的郢儿死了。” 王太医跪伏在地上:“娘娘,微臣知道娘娘一时之间难以相信,但是八皇子气息心跳全无,手脚冰凉,只怕……只怕已经回天乏术了。” “啊~!”淑妃死死地抱着八皇子,拼命地摇头,眼泪止不住就急急往下落:“本宫不听,本宫不信,我的郢儿他不会死,不可能会死,清平,清平,快去找别的太医,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我本宫找来,一定有人能救郢儿,一定有人能救我的郢儿。” 清平也是吓得不轻,赶紧找了两个人,一人去请太医,一人去报告皇上,八皇子没了,娘娘肯定心伤,除了皇上,只怕娘娘谁的话也不会听。 淑妃看着怀中孩子因为呼吸困难被涨得通红的脸,心中又急又愧,想起晨起之时,他开口喊她娘,她还因为宫里的规矩纠正他,要他喊母妃,他那么乖,那么听话,喊母妃抱抱,因为翎儿失踪一事神情倦怠,没有怎么理他,只是抱了他一会儿便让奶娘将他带下去,更是悔得恨不能去死。 若是当时,她肯多抱他一会儿,若是能亲自喂他吃饭,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的郢儿,她的郢儿啊! 是娘的错,是娘的错,娘不该将你交给奶娘,都是娘的错啊! 淑妃绝望地哭喊着,目光忽然落在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奶娘身上,杏眸一凝:“贱人,说,是谁派你来害死本宫的郢儿,是谁?” 奶娘汪氏吓得是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娘娘,冤枉啊,奴婢只是想着这紫柰如此珍贵,便是宫里也没有几个主子能吃上,太医说八皇子除了奶,可以多吃些性平甘甜的水果,奴婢这才给殿下吃的,哪里想到殿下只吃了一口,便噎住了。” 清平回来,见淑妃眼神仿佛要吃人,那奶娘还敢狡辩,让人一左一右提起来就是两巴掌:“你个刁奴,还不说实话,你又不是第一次生养,怎会不知紫柰果肉坚硬,不宜给殿下吃,我看你就是故意为之,还不从实交代,非要去刑部大牢你才肯说实话吗?” 汪氏连连摇头:“娘娘,奴婢真的不知啊,奴婢家境普通,哪里见过紫柰这样稀有珍贵之物,奴婢真的没有想要害八皇子殿下,奴婢冤枉啊娘娘。” “你可知杀害皇子是大罪?你想连累家人吗?”清平怒不可竭,根本不相信汪氏的话,八皇子的饮食何等小心精细,什么都是碾碎了煮烂了才喂给八皇子,这奶娘的人选,更是千挑万选,特地选了生过孩子经验老道的汪氏,她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可能,除非是受人指使。 “都是奴婢一时大意,跟奴婢家人无关,淑妃娘娘,你最是心善,你一定要相信奴婢啊。”汪氏自是不认,听到连累家人,更是极力辩解。 “皇上驾到。”朝阳宫外,武公公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高呼万岁,元德帝懒理这些人,步履匆匆进了朝阳宫,他在早朝之上惊闻噩耗,连早朝都没有结束便丢下朝臣过来了,郢儿,他的郢儿,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淑妃死死抱着八皇子的尸首,哭得嗓子都哑了,突然眼前出现一双明黄色龙纹靴子,她慢悠悠的抬起头,看着来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皇上,皇上,救救郢儿,救救郢儿,妾身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郢儿的命,您救救郢儿,您是天子啊,您一定有办法的。” 皇上看着她怀里的八皇子,小脸紫红,双目紧闭,已是一派死气,他顿时倒退一步,手有些颤抖的伸到八皇子鼻子下,半丝气息也无。 “太医呢太医呢?把所有太医都给朕叫来,朕要八皇子活着。”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此刻正姗姗来迟,闻言一窝蜂挤了进来,七手八脚将来抱八皇子,淑妃死死地抱着不放,仿佛只要自己不松手,孩子就还能活过来:“不要抢我的孩子,不要抢我的郢儿。” 皇上蹲下身,一把抱住她:“婉卿,让太医再看看。” 淑妃手一松,太医便把八皇子的尸首抱了过去,她手一空,感觉心也空了,哭得悲痛欲绝:“皇上,我的郢儿,我的郢儿。” 皇上抱着她的手紧紧收紧:“婉卿,朕在,朕在这里。” 太医们将八皇子的尸身放在床上,又是探鼻息又是摸脉搏,摸到冰冷的小手,已是吓得纷纷跪地:“皇上,八皇子夭折了。” “不,郢儿。”淑妃奋力想往八皇子的床边扑,被皇上紧紧抱住:“卿儿。” “皇上,那是臣妾的命啊,没有了郢儿,臣妾该如何活啊!”淑妃平日里的温婉端庄,此刻统统不见了,现在的淑妃,只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一个悲痛得痛不欲生的母亲,和天下的母亲都一样。 皇帝抱着爱妃,看着床上最心爱的皇子的尸首,震怒:“今日是谁在照看八皇子,把她给我拖出去,五马分尸,她的家人,一个也不许放过,全部都给朕的郢儿陪葬。” ------题外话------ 取名确实很费脑细胞,后面女主和原男主就要回来了,他们身边的左膀右臂还没有名字,现在就在这里征集一下,大家帮忙集思广益取些好听的名字。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严审 偏殿的宫女们乌泱泱的跪了一地,瑟瑟发抖,连连求饶。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守在外面的禁卫军赫赫威风的走进来,将地上跪着的十几个宫女太监都提了起来,一个个拖出去,顿时哀嚎声一片。 “皇上,饶命啊,奴婢有话要说,是汪奶娘,是她故意杀害八皇子的,与奴婢无关啊皇上。”一个小宫女被禁卫军反剪了双手,脸色惨白,想起今日奶嬷嬷形迹可疑,但她只是个小宫女,汪氏却是奶娘,不敢说什么,如今出了事,才恍然想起,汪氏分明是有意为之。 “你个小贱婢,休要血口喷人,我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我撕烂你的嘴。”汪氏面色苍白如纸,挣扎着就要上前去撕烂那小宫女的嘴,被禁卫军按住了,动弹不得,嘴里却一直骂骂咧咧。 “皇上,娘娘,奴婢所言千真万确。”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不停地往后退。 皇上龙眉怒目,对禁卫军道:“放开她,让她说。” 小宫女得了自由,扑到皇帝面前三步的位置跪下,指着汪氏道:“是她,是她故意杀害八皇子的。八皇子近日来胃口有些不佳,喝了奶便不愿吃其他的东西,御膳房准备的肉糜粥也不爱喝,却对桌上的紫柰非常感兴趣,奴婢想着紫柰太大,果肉坚实,不适合八皇子这个年纪吃,还劝过汪氏,但是汪氏骂奴婢小小年纪,孩子都没有生过,不懂什么,硬是把紫柰果递给八皇子,八皇子拿着便咬了一口,当场就给噎住了,奴婢们吓坏了,想要去请太医,她却拦着,说是她有办法,说着便伸手去扣,奴婢觉得此法不可行,便去正殿禀报了娘娘,娘娘这才让人去叫太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小宫女重重的磕了个头,额头顿时红了一大片:“皇上,若非这汪氏故意拖延,八皇子也不会夭折,皇上,娘娘,这一切真的和奴婢无关啊。” 淑妃悲痛欲绝,一双杏眸蓄满了恨意,恶狠狠地盯着汪氏:“原来是你故意害死了本宫的郢儿,本宫要你偿命,本宫要你偿命!” 皇上一把抱住她,眼神更狠:“来人呐,把这个罪大恶极的汪氏拖下去,五马分尸,她的家人,一个也不许放过。” 汪氏大惊:“皇上,饶命啊,都是奴婢一人失职,奴婢罪该万死啊,求皇上饶过奴婢的家人啊。” 清平看着汪氏,脸上却有疑惑。汪氏为人一向小心谨慎,平日里便是糕点也会小心碾碎了给八皇子,今天怎么会如此大意,这根本就不像她,她扑通跪在皇上面前:“皇上,奴婢有话要说。” 皇上最喜爱的皇子突然夭折,心下悲愤难当,但他皇帝,是天子,不能像淑妃一样不管不顾的发泄,只能隐忍在心底,听到这奶娘竟然是杀害八皇子的罪魁祸首,恨不能亲手斩之,听到清平有话要说,以为她要求情,脸色便沉了下来:“你还有何话要说,你可是淑妃身边最亲近的人。” 清平双手交叉在额头,伏地后直起腰来:“皇上,奴婢并非要求情,奴婢只是有疑惑,这汪氏一向稳重,做事更是谨慎,今日怎么会突然这般托大粗心,好像有意为之,她一个奴婢,哪来的胆子竟然敢拦着下面的宫女去请太医,奴婢怀疑这背后有人指使。” 皇上沉默着,目光落在汪氏身上,半晌,方道:“武莲英,给朕查,仔仔细细的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朕,要真相。” 武公公跟在元德帝身边多年,自然知道陛下此刻早已动了真怒,面色也严肃了几分:“把所有人都带到殿外。” “是。” 凤仪宫。 皇后端坐着在主位,穿着绣着百年朝凤的明黄色宫装,头戴精致的黄金头饰,雍容华贵,霸气端庄,手上揣着小暖炉,左下首坐着德妃,德妃喜欢暗色,一身鸦青色的宫装,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辛夷花,头上的珠翠亦是沉稳的翡翠头饰,透青的色泽彰显着华贵非凡。 下面依次坐着几位诰命夫人,皆穿着各自品级的诰命服,身边坐着的姑娘大多十五六岁,正是花样的年纪,不用华美的装饰,便是略施粉黛,素裙罗衫也是水葱般的美人,皇后瞧着,长长地指甲拨弄着手炉,嘴角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都是花样的年纪,绝色的佳人,这样的模样,什么样的人家不能找,什么样的儿郎不能配,却偏偏要来参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的皇子的妃子,看着那一张张脸上羞怯的表情,似乎都是愿意的,这皇权啊,总是这般让人趋之若鹜,前赴后继,曾几何时,她也这般坐着,任由那高位之上的人挑选,明明像货物一样任人挑选,心里却是满心期待的。 满心期待,呵! 年轻真好,因为无知,所以无惧。 “瞧着你们,本宫才恍然发现自己真的是老了,岁月不饶人啊,瞧瞧这些孩子,个个长得跟水葱似的,叫人欢喜得紧。”皇后幽幽开口,言语自嘲。 “娘娘风华正茂,气度雍容,高贵典雅,这份气质,小女是不及娘娘之万一。”坐在左次位一身水蓝色襦裙的小姑娘淡淡开口,皇后目光忍不住便落在她身上,别家姑娘闻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说话,怕说错了话冒犯了皇后,偏她不卑不亢的,言语得体,说出的话还十分得体,皇后忍不住挑眉:“这是谁家的姑娘啊?” 德妃看了眼那孩子,回道:“这是兵部侍郎家许大人家的嫡长女,许悠悠。” 兵部侍郎,那不就是德妃一母同胞的妹妹嫁的那位许大人,这许悠悠,是她的外侄女,难怪座位安排的这么近,想必德妃心里认定的四皇子妃人选便是她了,瞧着确实有几分机灵,模样也喜人。 皇后淡淡地夸赞,脸上却并没有几分喜色:“倒是长了一张巧嘴,平日里没少读书吧。” 许悠悠看了德妃一眼,德妃微微摇头,她立刻恭敬道:“只读过几本书,勉强认得几个字。” 皇后感叹:“认得字好哇,当年本宫便是因为读书少,连后宫的账目都看不懂,被太后娘娘好一番嫌弃和刁难,若非你姨母德妃娘娘相助,本宫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那些难关,说起来,还得感谢妹妹,若非妹妹相助,本宫到现在都还看不懂那些东西呢。” 淑妃闻言立刻道:“能帮到娘娘,是妹妹的福气,娘娘这般说,便是折煞妹妹了。” “好好好,往事不提,就从许家这丫头开始,一个一个介绍吧,说说你们都会些什么。” 一太监低着头急匆匆走进来,双脚飞快,衣摆如乱蝶飞舞,可见其有多心急,恨不能飞起来走路,众人便停下来望着,虽然好奇何事竟然能让这太监如此急躁,但也无人敢问,只能静静地瞧着。 那太监凑在东芝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东芝面色一变,赶紧走到皇后身边,凑到耳边轻声道:“皇后娘娘,八皇子,夭折了。” “什么?”皇后眉头微蹙,震惊之余,心底便闪过一丝欣喜,这孩子,死得可真是时候啊。 “怎么死的?” “说是吃了一口紫柰,被噎住窒息而死。” 皇后忽然冷笑一声:“南疆进贡了一筐紫柰,果子又大又圆,十分香甜可口,本宫这里也只得了六个,她朝阳宫也得了六个,如此恩宠,都快要和本宫并驾齐驱了,你说,这是不是……” 东芝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坐在下面的贵夫人和小姐们,小声打断:“娘娘,此话可不能乱说,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对您不好。” 皇后挑眉,封住了话头,又问:“皇上呢?” 东芝道:“皇上提前下了朝,已经赶去了朝阳宫,动了大怒,说是要伺候八皇子的宫人全部给八皇子陪葬,但淑妃身边的清平怀疑有人暗中指使奶娘暗害皇子,正让武公公查呢。” 皇后哼了声,脸上的表情透着一股子冷嘲,朝阳宫出了事,他倒是去得快,当年她小产,皇上可是以国事为重,下了朝才过来的。 不过,八皇子那个奶娘汪氏,皇后笑了,是高兴地笑。 “可查问出什么了?” 东芝跟在皇后身边多年,自然知道皇后的心思,也不好劝她大度,便道:“武公公的手段都是皇城司边出来的,那些宫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也不知是见风使舵还是顺水推舟,个个都指认看见汪氏奶娘行为诡异,还说她常常深夜出去,这会儿武公公正逼问那奶娘是受何人指使呢。” 皇后摆摆手,幽声道:“看来今日选四皇子妃之事必须要暂时搁置了,刚刚得到消息,八皇子,夭折了,本宫作为六宫之主,后宫出了这样的大事,不得不去瞧瞧,否则皇上又会归罪本宫不作为,各位夫人,就先回吧。” 众人初闻此事,脸上皆是震惊之色。 八皇子,那可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一岁之时,还亲自主持了八皇子殿下的抓周礼,八位皇子之中,除了当年元妃的那个孩子,别的孩子都没有这个殊荣,淑贵嫔也母凭子贵,一跃成为了四妃之一,这恩宠是一日胜过一日,后宫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八皇子这般受皇上宠爱,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以皇上的性子,只怕不会轻易揭过此事,贵夫人们都是人精,知道此刻留在宫中,顶多能多听些八卦,若是一个不小心,搞不好还会受到牵连,早些出宫,方为上策。 于是众人便纷纷起身告辞:“那臣妇等便先告辞了。” 众位贵夫人和小姐们都退了出去,德妃起身,跟在皇后身边:“娘娘,臣妾跟您一起去吧。” 皇后点点头:“大家都知道你在本宫宫里,你若是假装不知,现在倒没什么,皇上若是日后想起来,只怕会怪罪,那就一道走吧。” 皇后一行人匆匆赶到朝阳宫,武公公正在严刑拷问那奶嬷嬷汪氏,满地都是鲜血,场面看着有些惨烈,武公公看见来人,见了礼,皇后摆摆手让他继续,便进了殿内,殿内宫女太医跪了一屋子,八皇子面色紫青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淑妃面如死灰泪流满面,美人垂泪,我见犹怜,皇后都忍不住感叹淑妃的美貌,竟然哭起来也这般绝美,难怪皇帝会这般喜欢。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和德妃上前见礼。 皇上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看见皇后和德妃,语气便有些不好:“你们来干什么?” “臣妾听说八皇子夭折了,心道八皇子福泽深厚,深受陛下宠爱,怎么出这样的事,一定是下面的奴才们误报了,所以特地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一脸悲痛,竟是看不出在作假。 皇帝现在实在没心思应付皇后,悲愤交加,言语便有了几分牵连之意:“你统管后宫,宫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你还敢来问朕?” 天子之怒,雷霆万钧。 众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德妃也不例外,偏皇后背脊挺直,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动:“皇上这是怪罪臣妾了?臣妾冤枉啊,朝阳宫里的宫女侍卫那可都是皇上亲自安排的,根本就不让臣妾插手,臣妾想管也管不到这朝阳宫来啊。” 皇上自知理亏,当初淑妃怀孕,他担心后宫之中的手段会伤了淑妃,确实亲自安排换了朝阳宫的宫人,他也是被近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大事气着了,加之对皇后并不欢喜,言语之中才会牵连,只是皇后这性子,从来都是这般刚烈,不肯认输,更不会轻易折服,旁人都知道他动了怒,会讨饶会避让,偏偏她是寸步不让,一点也不懂得退让。 “那你来干什么,凑热闹?” “皇上这就误会臣妾了,臣妾毕竟是皇后啊,虽然皇上不许臣妾管理这朝阳宫之事,但宫中出了谋害皇子这样的大事,臣妾总不能不闻不问吧,而且方才臣妾进来之时,瞧见八皇子的奶嬷嬷,忽然想起一件事。” 皇上怒道:“有什么事,就说,吞吞吐吐打什么哑谜?” ------题外话------ 我以为有人会问紫柰是什么,虽然没人问,我还是解释一下,紫柰(nai)二声,就是苹果。被苹果噎死这事儿是我身边发生的,一个小男孩,三岁了,吃了口苹果,奶奶用手去扣,没有抠出来,反倒把苹果怼进去了,后来怎么拍都没用了,就夭折了。 第一百二十章 招认 “娘娘,太后娘娘。”小太监匆匆进了寿昌宫,连扑带滚跪在太后面前:“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八皇子,夭折了。” 辰贵妃正陪着太后说话,突闻此讯,先是震惊,随后便不由自主露出几分欣喜,望着那太监:“你说的可是真的?怎么死的?” 小太监一五一十答:“被紫柰噎死的,皇上提前下了朝,怀疑有人故意谋害八皇子,正让武公公查呢,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第一时间便赶过去了。” 真是苍天有眼。 辰贵妃脸上的喜色有些抑制不住,淑妃那个小贱人,自从生了老八之后便位份水涨船高,恩宠日盛,如今八皇子死了,看她个小贱人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太后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色,眉头深锁,脸色不大好,辰贵妃瞧着,便有几分不解:“姑母,您为什么看起来不甚高兴?八皇子没了,对我们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好机会啊,淑妃那个贱人再也没有资本跟骞儿争了。” “闭嘴,你个蠢货。”太后沉声骂了一句,这么多年来,她虽然一直瞧不上辰贵妃的智商,但从未如此直白的骂过她,辰贵妃被骂得一脸委屈:“姑母,臣妾不过说了句实话,您又何必动这么大怒,您这寿昌宫又没有外人,臣妾就算说了,也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的。” 太后见她一脸委屈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八皇子什么时候出事都好,偏偏这个时候不能出事。” 辰贵妃不懂,有些茫然的看着太后。 太后是真不想跟她解释,瞪了她一眼,看向身边的李嬷嬷,李嬷嬷立刻对辰贵妃道:“贵妃娘娘,如今二皇子因为秦楼的案子被牵连,皇上虽然暂时压下了,但是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依旧让皇城司详查,就是为了查到铁证让咱们无话可说。有人在外面绑架了苏婉翎,也是想要挑起淑妃跟咱们作对,但是淑妃不傻,知道二皇子一旦出事,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她,所以她不会出手,但是如今八皇子出了事,她还会坐视不理吗?” 辰贵妃想想,虽然是那么回事,但是眼里并没有把淑妃当回事:“可是何成元一案,虽然没能将苏家拉下水,但是也让苏怀远的势力大打折扣,那些人是何成元的人,又何曾不是他苏怀远的人,如今的尚书府,早已没了往日的声望,就好像一直断了腿的老虎,有什么可怕的,嬷嬷你也未免太过大奖小怪了。” 辰贵妃刚说完,感觉太后又瞪了她一眼,她赶紧低下头,李嬷嬷都忍不住想要叹气,但是毕竟辰贵妃是主子,她不敢说,只能继续道:“皇上对淑妃的宠爱,何人能及?皇上怀疑有人故意谋害八皇子,为什么要让武公公审那些宫人,摆明了就是怀疑这背后有人指使。” 辰贵妃没做过这事,说话也是心胸坦荡:“武公公查便是,又不是咱们做的,总不能无缘无故查到咱们头上来吧。” “就怕有人故意往咱们身上引啊。”李嬷嬷语调都忍不住拔高了。 辰贵妃总算反应过来了,震惊地看向太后和李嬷嬷:“你是说皇后?可是她和德妃为了避嫌,还特意假装不知道,今天早晨请安,只是见了一面就让大家散了,留下德妃要给四皇子选妃,这时候她去插一脚,岂不是一切都白费了?” 太后沉吟一声:“今时不同往日,昨天还不过是一个苏婉翎的命,没人会放在心上,今天却死了一个皇子,还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便是皇上也不会想那么多。” 辰贵妃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害怕:“谋害皇子可是大罪啊,皇上总不能听信几个奴才的话就真的栽赃在我们头上吧。” “只怕是有人早就谋划好了,只是看这个谋划的人对准的究竟是哀家,还是你了。”太后眉头皱得深沉,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 辰贵妃早已乱了阵脚,拉着太后的袖子:“姑母,那咱们怎么办啊?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太后看了眼殿外,道:“只怕是来不及了,有人封锁了消息,咱们宫里只怕是最后得到消息的。” 话音刚落,只见武公公亲自带着人来了,神情肃穆,见着太后规规矩矩见了礼:“老奴参见太后娘娘,辰贵妃娘娘,奴才奉陛下之令,请贵妃娘娘去一趟朝阳宫。” 辰贵妃有如五雷轰顶,方才太后还说不知道这个背后的人对付的究竟是什么人,现在武公公就来了,这架势,还带着禁卫,分明是得了皇上的令,才敢这么大张旗鼓有恃无恐的带着禁卫进太后的寝宫,所以这个人对付的人,是她。 她害怕的拉着太后的衣角:“姑母,姑母,您救救我,您救救我。” 太后恨铁不成钢,抓着她的手,告诫道:“辰贵妃,你这是在干什么?皇上请你去,你去便是,你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你自己难道不清楚?照实说便是。” 辰贵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后,太后眼神坚决,她无可奈何,只能缓缓起身,跟着武公公往朝阳宫走,一路上都十分忐忑,不知道皇后究竟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话,更不知道太后最后那个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老人家应该会帮她的吧,她可是太后的亲侄女,骞儿也是赵家的在皇室唯一的血脉,太后一定会帮她的,一定会。 两个禁卫军森然的跟在她身后,一路将她送至朝阳宫,一进宫门,就看见宫女们跪了一地,奶娘汪氏被打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瘫倒在上,看见她进来,眼神一亮,仿佛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她正在疑惑,忽然感觉到殿内有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忍不住望去,便看见皇上那一双精明锐利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她心里忍不住一慌。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辰贵妃进了殿内,按规矩见礼。 “辰贵妃,你可知罪?”皇上一声怒喝,吓得她心里忍不住一缩,忍不住看了眼皇后,见她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对她不利的证据,她扑通跪在地上,摇头:“皇上,臣妾不知何罪之有,还请皇上明示。” 皇上龙眉怒目,喝到:“好你个心思歹毒的刁妇,你指使八皇子的奶娘汪氏,故意谋害八皇子,现在还假装不知情,那汪氏都招了,说是受了你的指使,还有你的信物为证,你竟然敢说你不知?” 皇上话说完,清平就捧着一个碧玉手镯凑到她眼前,那手镯通体晶莹,成色极好,触手生温,整个宫里统共只有三只,一只在太后手里,后来当众赏给了辰贵妃,一只在皇后手里,还有一只在淑妃手里。 辰贵妃看着那碧玉手镯,确实眼熟,有些像太后赏给她的那只。碧玉手镯十分珍贵,价值连城,因为容易磕碰,辰贵妃平日里也不常戴,都是锁在盒子里。别说她没有收买这奶娘,就是她真的收买了这汪氏,也不可能将这么贵重的碧玉手镯送给她啊。 辰贵妃伏在地上:“皇上,臣妾真的冤枉啊,那汪氏事到临头,血口喷人,臣妾根本就没有收买过她,这个碧玉镯子十分珍贵稀有,整个后宫也就三只,臣妾镯子好端端在臣妾的库房里收着,这绝对不是臣妾的那一只。” 皇后笑了笑:“贵妃妹妹也别急着否认呐,如你所说,镯子只有三只,分别在你,本宫还有淑妃妹妹的手里,只要咱们各宫拿出自己的,谁拿不出,就知道这镯子究竟是谁的了,皇上,您觉得如何?” 皇上冷哼一声:“那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去凤仪宫和永安宫搜一搜,看看她们宫里的镯子还在不在。” “是。” 辰贵妃脸色惨白,她记得自己的镯子是还在的,但是她许久没有拿出来看过了,瞧着皇后这胸有成竹的模样,她都不确定这镯子是不是她的了。 皇后看着她的神色,向皇上行了一礼:“皇上,淑妃妹妹虽然正伤心,但是为了让辰贵妃妹妹心服口服,臣妾觉得朝阳宫也应该搜一搜,免得辰贵妃妹妹觉得受了冤枉。” 皇上沉声道:“准。” 清平捧着手上的碧玉镯子,向皇上施礼:“皇上,娘娘的贵重首饰一直都是奴婢保管的,奴婢拿来便是,就不劳各位公公和嬷嬷了。” 皇上的点点头,依旧准了。 清平将手中的镯子放在桌上,转身去了朝阳宫内殿,端着一个精致的木制盒子走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正是那只碧玉镯子,皇上点点头,清平也不收,便将盒子同奶娘汪氏拿出来的镯子放在一处。 辰贵妃面色惨白。 搜宫的嬷嬷很快回来了,但是手里却只带了一个盒子。 嬷嬷在辰贵妃身后处跪下,禀告:“参见皇上,这一只是在皇后娘娘的凤仪殿搜到的镯子,辰贵妃娘娘的永安宫,并未找到。” 辰贵妃原本跪得笔直,闻言直接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的回头看向那嬷嬷:“你个老贱婢,你是不是陷害本宫,本宫的殿里,怎么会没有镯子?说,是不是皇后娘娘让你陷害本宫的,你说,你说啊!” 皇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镯子:“给朕拉住她,成何体统?你堂堂贵妃,竟然像个市井泼妇一般撒泼,简直丢尽了皇家的脸面。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辰贵妃被两个嬷嬷拉着,依旧想要往前:“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有啊,臣妾也不知道,这镯子为什么会到那个汪氏的手里,臣妾真的不知啊。臣妾没有指使她谋害皇子,臣妾真的没有啊皇上,您要相信臣妾。” “人证物证俱在,你叫朕如何相信你?赵氏,你心胸狭窄,平日你那些手段,朕不是不知道,可是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皇子,你其罪当诛。”皇上气得是咬牙切齿,辰贵妃吓得瑟瑟发抖,但是打死不承认,她没有做过的事情,绝对不能承认,若是承认了,那就完了,她相信姑母,一定会想办法来救她的。 “皇上,您就是给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谋害皇子啊,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请皇上明察啊。”辰贵妃跪伏在地上,都顾不上礼仪,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因为动作过大,头发也散乱了,看上去狼狈又惨,半点贵妃的礼仪气度都没有了。 皇上抿着唇没有开口,皇后便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能陷害你,如今已经证明了汪氏的镯子就是妹妹的那只,说明汪氏没有撒谎,确实是受了妹妹的指点,才胆大包天,竟然谋害皇子。你说有人陷害,妹妹日日住在永安宫,宫外更是有武功高强的禁卫军把守,跟个铜墙铁壁一样,难不成还能有人闯进去偷了妹妹的镯子不成?你那个永安宫,连本宫进去都还要通报呢,谁能进去偷东西。” 辰贵妃平日里仗着太后撑腰,便是皇后也没有放在眼里,皇后从前不说,如今却在这个档口说出来,简直诛心。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辰贵妃除了求情,根本找不出别的理由来辩解。 正说话间,有太监进来报:“皇上,皇城司的方大人进宫了。” 皇上脸色黑沉,想到方鹤是受命去调查苏婉翎失踪一案,或许是有了好消息,便宣他进来。 “臣,方鹤,参见皇上。” 皇上:“方爱卿平身吧,可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方鹤来时便听说了八皇子夭折一事,虽然觉得此事回禀这个消息,淑妃娘娘可能有些受不了,但是事关两部尚书大人,他不敢拖延,只能据实禀报:“回皇上,苏家三小姐已经找到了。” 皇上想着方才哭得晕过去的淑妃,一阵心疼,幸亏她的妹妹找到了,否则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他真怕他的卿儿承受不住。 “在何处啊?可有受伤?” 方鹤:“回皇上,已经死了。” 皇上震惊地看着他,不光是皇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方大人,方大人双手抱拳:“尸首是在护城河里被捞上来的,脸被严重烧伤,腹部肿胀,应该是生前被人浇油放火,她自己挣扎着跳下了护城河,呛水而死。尚书府的人已经去辨认过尸体,确认是苏家三小姐无疑。” 皇上握了握拳,心里却想着幸亏卿儿昏过去了,正想着,只听后面传来一阵宫女的惊呼:“娘娘,淑妃娘娘,您没事吧?” 淑妃在方鹤大人进来之时便醒了,听到通报,便知方大人是来回禀翎儿一事的,她挣扎着坐起来,便又闻噩耗,顿时又晕了过去,皇上心头一跳,连忙跑过去抱着淑妃,淑妃已经昏迷,一张容颜绝美的脸惨白惨白,眼角一滴泪水滑了下来,仿佛低落在元德帝心上,他愤怒地转过头,望着方鹤:“凶手呢?可有查到?” 方鹤:“苏三小姐死前应该挣扎过,手里死死抓着一枚绿色的宝石,那样式特殊,臣只在一个人的剑鞘上见过。” 皇上问:“谁?” “秦亭侯沈大人身边的贴身护卫,沈隐。”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闻的笑,和德妃互看一眼,十分默契的没有说话。 辰贵妃不敢置信,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瘫倒在地。 皇上震怒:“好个秦亭侯,立刻让人去沈家,将沈隐捉拿归案。” 方鹤却道:“皇上,沈隐已经被抓住了,皇城司抓到他是,他正在追杀一名,女子,那个女子正是秦楼的花魁楚楚姑娘,若非我们及时赶到,楚楚姑娘只怕一命呜呼了,所以楚楚姑娘当场指认,秦楼背后的幕后主使便是二皇子,她知道秦楼被查,所以逃了,原本想要去求二皇子庇护,但是二皇子被抓,她只能去找侯府,只是没想到侯府沈隐直接要将她杀人灭口。” 辰贵妃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抬头看着皇上越发阴沉的脸和要吃人的眼神,她心道完了,就算太后此刻前来,她,还是骞儿,还有沈家,都脱不了干系了。 皇上怒极反笑,看着辰贵妃的眼神仿佛淬了冰,冰冷而薄凉:“你们母子俩,可真是好样的,还有什么事情你们干不出来?来人,把辰贵妃和二皇子打入天牢,还有礼部尚书赵青云,一并收监。奶娘汪氏,五马分尸,以儆效尤,其余伺候八皇子的宫人,发配苦役,一辈子也别想出宫。”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王爷,你不配啊! 望花楼。 苏婉翎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脸上的狠意已经压制不住,一直拴在心底的猛兽如今提前开了闸,逃出来要为祸人间,现在的李亶,已经彻底黑化了,他精心谋划的这一切,能将沈家和二皇子,彻底打入地狱。用秦楼拉下二皇子,用她的命陷害沈家,又用八皇子的命构陷辰贵妃,一环扣一环,这番谋划真真是够狠。 本来这其中,二皇子虽然手里沾了不少被拐卖的少女的人命,但毕竟不是他亲手所杀,可是他要的,并不只是二皇子而已,李亶要的,是斩断太后一脉的羽翼。 秦楼一案,牵扯到的,可不只是二皇子,还有那些常常出入秦楼的官员,几乎都是二皇子一脉的臣子,皇上早就有心想要罢黜这些人,但是找不到理由和借口,李亶给了皇上这么大一个机会,皇上怎么会不好好把握,没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二皇子和他,也就没有多少区别了,更何况他隐忍了多年,筹谋了多年,怎么会真的没有自己的人。 李亶其人,就是一条有剧毒的毒蛇,这么多年,他拔掉了自己的利齿,伪装成一条无害的宠物蛇,为的就是这一日,待毒牙重生,便是反噬之日,太后和二皇子一直把他当成一条可以随意使唤和践踏的狗,估计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败在李亶的手里。 “你费尽心机,杀了八皇子,斗垮二皇子,以为太子之位就会唾手可得吗?别忘了,还有四皇子,他背后可是有皇后还有谢家,太皇太后虽然闭门礼佛,但她的威望却是谁也比不过的,秦王殿下费尽心机,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妆。” 李亶阴狠的眼神里拂过一丝笑意:“想不到你对朝中的局势了解得这般清楚,我倒是小看了你,不过你都想到了的事情,你以为本殿会没想到?八弟夭折,二哥下狱,整件事情看起来,最后得利是谁?自然是四弟,他如今正忙着选妃,很明显身体已经有了油尽灯枯之相,否则德妃也不会这么着急。皇后以为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假装不知道,继续选妃,就能摆脱嫌疑,却不知道这种时候,无论她们做什么,在父皇的心中都会觉得可疑。” 这个苏翎并不否认,任谁都会怀疑这件事情是德妃和皇后所为,就算没有证据,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在皇上心中埋下了,不管她们做什么,皇上都会怀疑,这就是人心,一旦先入为主,想要改变,难于登天。 李亶退后一步,眼中尽是得意:“父皇心中一旦有了疑虑,就不会轻易把太子之位给四弟,再有臣子上折子谏言,推波助澜,父皇只要拖着便是,这个冬天四弟算是熬过去了,下一个冬天呢,他有几个冬天可以熬?” 这话虽然无情,确是真的。 元德帝的亲生母亲只是一个宫女,一出生就被赐死,而赐死她的人,就是当年的皇后,现在的太后。他也曾像爱重自己的生母一般敬爱过太后,可是当他从宫人口中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变了,变得多疑,变得无情,变得隐忍而不择手段,他乖顺,从不违逆太后的话,正是因为这份乖顺,让太后觉得他无才无德更容易操控,让他坐上了这至高之位。 他好不容易坐上这位置,隐忍多年,蛰伏多年,自己为母报仇的愿望尚未完成,怎么甘心将皇位传给下面的人。当年的元妃,确实打开了他的心门,成了他心上最柔软的一块,可当他知道她的背叛,他的狠也是毫不留情的。 元妃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四皇子是他的儿子,但也只是他众多皇子中的一个罢了。 李亶何其聪明,一场好戏,两条人命,一座秦楼,扳倒三个最有机会成为太子的皇子,虽然他封了王,看起来和皇位无关了,可是剩下的皇子之中,还有谁,比他更合适。 苏翎看着胜券在握的李亶,很想告诉他,你做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男主扫清障碍罢了,虽然不知道你是因为何种原因提前黑化,但是你确实做了男主和女主要做的事情,你现在把男主前面的障碍扫得干干净净,就差直接把男主送上太子之位了。 算了算时间,女主现在,应该已经快到护国侯府了吧。 “王爷。”屋外有侍卫匆匆进来,看见苏翎,欲言又止。 李亶看了他一眼,无所谓道:“无碍,没必要避着她。” 不是她是自己人,而是没必要,苏翎冷笑一声,听见侍卫道:“王爷,宫里传来消息,八皇子夭折了,苏小姐的尸体已被发现,花魁楚楚也落了网,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是皇上下令要将辰贵妃和二皇子下狱之时,太后娘娘赶到了。” 李亶冷哼一声:“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是太后去了,也不能保证让二皇子和辰贵妃全身而退,继续关注,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 侍卫应了声就消失了,看身手,是绝顶高手。 苏翎听到八皇子夭折,虽然她不是真的苏婉翎,但是八皇子毕竟只是个孩子,竟然说没就没了,她恶狠狠地盯着李亶:“你究竟做了什么?” 李亶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连眼角都透着冷:“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是收买了那个八皇子的奶娘,她每日贴身照顾八皇子,想要动手,易如反掌。” 苏翎不相信,当奶娘的嬷嬷一般都是精挑细选,刚生下孩子就进宫给皇子当奶娘,大多数人都会把皇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以慰相思之苦,皇子长大之后,奶嬷嬷一般都会收到厚待,若跟着的皇子是个有本事有前途的,或许连家族都会收到蒙荫,奶娘怎么会因为一点点小小的利益,就轻易被收买。 “本王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一般的金银之物,的确收买不了八弟的奶娘,毕竟八弟现在可是正得宠,她往后的荣华富贵会享之不尽,可若是她知道自己进了宫,孩子就被送了人,若是她不杀八皇子,她的孩子就会死呢?” 苏翎睁大眼:“你抓了八皇子奶娘的孩子?” 李亶摇头:“本王何必要抓,是花了银子买的,可是有卖身契的。八弟的奶娘汪氏,原也是一家境殷实的富家小姐,外出上香之时被山匪抢去差点做了压寨夫人,后来被官兵救回来,虽是完璧,但名声却毁了,无人敢娶,在家受人嫌弃,无以为生,悬梁自尽,被院外来偷窥的小捕快救下了,那小捕快自从寨中见了这位汪姑娘便一见倾心,但自知家境贫寒不敢来求娶,只能日日偷看,哪巧就遇上了汪氏悬梁自尽。” 苏翎暗暗瞧了眼李亶,实在是没想到他竟然将汪氏的底细调查得这么清楚,后面的故事,不用听,她也能猜到,大概是小捕快提亲,汪氏便嫁给了小捕快,汪家大概正觉得汪氏是个烫手山芋,有人求娶便嫁了过去。 “只可惜,那小捕快命太轻,成婚不到一年,便在一次任务中死了,小捕快家里觉得她晦气,便将她赶了回去,竟是连她肚子的孩子都怀疑是那山匪的种不肯认,汪氏无奈只能回了娘家,娘家虽然接纳了,但是汪氏兄长却极不喜这个小姑子和拖油瓶。觉得她给汪家蒙了羞,正巧宫里有人招奶娘,汪家便强制把她送去了,临走前让她放心,家里一定会好好的待她的孩子,她亦是信了,在宫里得了好处全部寄回了家里,只求汪家善待她的孩子,可是汪家呢,一边得了汪氏的好处,转手就将那孩子卖了,你说汪氏知道了,会怎么样?” 当然是恨死了汪家的人,所以汪氏才会毫无顾忌谋害八皇子,这样一来,就算事发,祸及家族,她也毫不伤心,因为那个家,她根本就不留恋,她唯一留恋的人,是她的孩子,可那个孩子的命,捏在李亶手里,她不得不这么做。 “汪氏这样的身世,按理说宫里是不会点头让她成为皇子的奶娘的。”现在发生的事情,和书里是不一样的,这个奶娘汪氏的故事,真不是她写的,若是她写的,她早就提醒淑妃堤防这个汪氏了。 “自然是太后娘娘点头的。”李亶转身走到桌边,指着旁边的凳子,示意她过去坐,苏翎倒也没有客气,走过去坐下。 她知道太后手段了得,只是没想到她老人家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当初选奶娘可是皇上安排的人,没想到太后还是想办法插了一脚,在淑妃身边埋下了这么大一个隐患。 不过太后应该不会想到,她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汪氏,是她留着对付淑妃的棋子,没想到却成了李亶对付她的棋子。 不过有一点,苏翎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这个汪家的嫂子就算再不喜那个孩子,也知道那个孩子在一日,汪氏才会继续往家里面寄钱,她怎么会那么傻又那么绝,非要把孩子卖掉?” 李亶:“汪氏的嫂子是个自私的人,你说这样的人,若是知道妹妹留下的孩子八字会克她的孩子,她还会不会把那个孩子留下?” 原来如此。 这个说汪氏的孩子会克汪氏嫂子的孩子的游方道士,只怕是秦王殿下安排的人吧。汪氏的嫂子这般自私,听了这样的话,自然不会留下那个孩子,反正汪氏进了宫,宫墙深深,她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说到底,还是见识浅短,只能看清眼前的利益,李亶其人,便是算计了人心。 他算到汪氏的嫂子听到道士的话会把孩子送走,也算到了汪氏听到孩子在他手上,一定会不顾一切报复汪家人,他所作的一切,仿佛都有迹可循,可是因为他像个隐形人一样待在二皇子身边多年,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来。 苏翎忍不住点点头:“秦王殿下果然是好算计啊!太后娘娘如此精明,你就不怕她查到秦王殿下头上来?” “你觉得本王既然在做这些事,会让她查到本王头上吗?汪氏一直以为找她的人就是辰贵妃,所以她就算招供,也招供不出别的人,至于汪氏一族,你觉得父皇会放过她们?汪氏隐瞒自己的身世进了皇宫,这一切的一切,最后都会算在汪氏一族头上,至于别的人,本就是游方道士,云游四方的人,谁又会记得,谁又能想起呢。” 苏翎忍不住鼓掌:“果然心思缜密,心狠手辣,在下佩服。” 李亶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容颜秀丽,年刚落,感觉绝美的五官正在渐渐张开,隐隐有倾城之貌,宫里那位淑妃娘娘的美貌是有目共睹的,苏婉翎是淑妃一母同胞的妹妹,她的美貌,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的,原本以为,这样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听到这么多的秘密,会害怕,会惊恐,可是他从她脸上,没有看到半分惊恐之色,平静得像是一个见惯了杀伐见过了杀戮的沧桑老者。 由始至终,让她失态让她觉得震惊地,只有八皇子夭折,可即便是八皇子夭折,她也只是震惊罢了,那孩子算起来,也算是她的侄子,是她苏家满门的希望,可她却感觉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突然夭折一般,虽然觉得可惜,却并无心痛之意。 苏婉翎啊苏婉翎,你真是越来越让本王觉得好奇了。 究竟是什么,让你变得这般聪慧,这般冷静,这般捉摸不透? “你就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李亶幽幽开口,想在她脸上看出一丝害怕,可她依旧平静,看不出半点端倪。 苏翎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担心,王爷不是说让我做王爷的女人,还送给我这么大一座望花楼,虽然风景差了点,但王爷应该是不想杀我,只是想要望花楼藏娇,既然王爷不杀我,那我为什么要担心?” 李亶释然道:“你倒是坦诚,那你的意思就是答应了做本王的女人?” “我这个人,王爷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与别的女子不同,我连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都做不到,更别提王爷还打算让我成为见不得人的外室,能娶我的人,必须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能给我这样的承诺并且做到的人,才是我苏翎的良人,王爷,你不配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灭口 李亶眉头一皱,脸色突变,眼神中尽是狠戾:“苏婉翎,你想死吗?” 苏婉翎语笑嫣嫣:“王爷错了,我不想死,我是想王爷死啊,王爷这样的人,成为敌人,那可是很难对付的。” 李亶眼神狠厉,语调冰冷,仿佛一直带着面具的人,终于舍得丢下面具了:“苏婉翎,你以为凭你的本事,就能逃出这望花楼吗?你说得不错,本王的确不会杀你,但是本王知道你的本事,为了让你安安心心留在本王身边,本王不得不折断你的翅膀,你试着运行一下自己的内力,看看以你现在的能力,还能不能飞过这望花楼的院墙。” 苏翎闻言脸色微变,试着运行了一下自己的内力,果然有一丝隐痛,仿佛一直顺畅流动的血脉突然被什么哽住了,有种一股气没有转过来的疼痛,她皱眉。 她猜到了李亶不会要他的命,却没有提防他会下药让她没办法运功,她从怀里掏出短哨,十分庆幸的想,幸亏表哥找了她。 李亶见她从怀里掏出一直黑色短哨,虽不知是何物,但也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身子一动,人已经到近前,但是苏翎的动作更快,短哨放在嘴边,一声尖利刺耳的哨声霎时响起,但只是短短的一声,那哨子便被李亶夺了过去。 李亶一手拿着短哨,一手掐着她的脖子,目光狠辣的望着那哨子,哨子上面的纹路不似黎国的任何图案,不知是何物,他转头看向苏翎,恶狠狠地问:“你在唤谁?” 苏翎被掐了脖子,没了内力,真的是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拍他的手。 你他喵的倒是放开我啊,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告诉你,她目光看了眼窗外,也不知道刚刚那短短的一声哨响,楚白大boss听到了没有。 李亶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看了眼窗外,并未见到任何人,便沉着脸唤了一声:“龙韬。” 大概是他身边的侍卫。 苏翎下意识地就看向门口。 只见一人逆光而来,一身红色蟒服似火,初晨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只能看见他俊雅非凡的轮廓,如上天精心修饰过的线条,完美得让人眼前一亮。 李亶看见来人,亦是一愣,苏翎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右手抓着他大拇指用力一掰,紧接着防狼二式,腿起脚落毫不留情,如果现在是电视剧的话,背景音效应该能听见一阵小鸟叫。 “你明明……”李亶疼得是脸色突变,指着她话都说不利索,看来这个打击是致命的,哪怕他有武功傍身也是扛不住的。 “明明你个大头鬼,老娘还白白呢。”明明什么明明,防狼二式,她在现代学了千百遍,是不需要内力的。苏翎已经挣脱了桎梏,飞快地往那道红色的身影旁靠近,李亶放映过来,伸手来抓,楚白动作比他更快,一伸手将她拉住,一阵天旋地转,苏翎已经在门外,里面的两个人顿时打了起来,桌椅板凳碎了一地。 苏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是不是被爱的魔力转圈圈了,不然她现在为什么脑子有点晕,觉得那道红色的身影真的是又帅又迷人。 他的功夫似乎又精进了不少,但是李亶也不弱,两个人都是麓山书院乙班的学生,可见这水平,书院里的夫子们还是很清楚的,李亶也清楚,所以他发现外面的人没有进来时,就知道外面的人可能已经被楚白给解决了,但是他不能让她们离开,若是离开,他辛苦谋划的这一切,都会成为一场空。 刀光剑影,杀气凌冽,苏翎都躲在门外了,还差点被飞出来的桌子销了顶,楚白头也不回,语气凌厉:“走。” 苏翎知道他是在跟她说话,但是觉得人家都来救她了,她现在要是就这么走了,显得多没有义气:“表哥,我和你一起走。” 其实是她现在武功尽失,一点内力的都没有,爬墙都费劲,也不知道这院里院外还有没有李亶的人,若是她贸贸然闯出去,被抓到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楚白大boss能救她一次,不一定能救她第二次,于是她左思右想,决定留下来加油。 李亶眼神一眯,脸色难看:“原来你誓死不从,竟然是为了他。他不过是父皇手底下的鹰犬爪牙,正经的名门闺秀避之不及,你却上赶着贴上去,太后都下旨解除了你们的婚约,苏婉翎,难道你就没有点廉耻吗?” 苏翎被骂了,却是半点也不在意:“秦王殿下您这话就不对了,都是在陛下手底下当差,都是为朝廷分忧,有什么贵贱之别。你也说了,那是正经的名门闺秀,这么长时间了,我以为秦王殿下已经很了解我了,你看我像哪门子名门闺秀。” 楚白打架的间隙,竟然抽空瞧了她一眼,那一眼眸色深深,意味不明,看得她是莫名的心虚,不由得别开了视线,李亶瞧着,却觉得二人是在眉目传情,你侬我侬,更是生气,出招便更狠了。 “好,既然你这般不知羞耻,那就当是本王瞎了眼。既如此,你们俩就一起去地府里,做一对鬼命鸳鸯吧。”他这话说得极狠辣,感觉像是一定能送她们上西天一般,信心满满。 苏翎微微皱眉,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果见他往后一退,将多宝架上春兰花一转,只见楚白脚下青砖铺就的地竟然突然往下沉,苏翎睁大眼,几乎来不及思考,就冲了上去,抓住楚白大boss的手,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低估了楚白大boss的体重,没能把人就上来,自己也跟着跌了下去。 头顶传来铁器相撞的声音,她都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眼前已经一片漆黑,紧接着自己普通落了地,只听一声闷哼,苏翎摔得头昏眼花,胸腔剧痛,脚瞬间被钝得没啥知觉。 她也不是傻子,见惯了各种小说里电视剧里的套路,她当然知道那一声闷哼是什么,她去救楚白,楚白在下面,自然是给她当了人肉垫了,她赶紧撑着自己的身子想要起来,黑暗中,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环过她的腰,将她已经起来的身子又拉了回去。 苏翎有些蒙,半张脸贴在一个温热的胸膛,耳边传来跳得飞快的心跳声,以及那双强健有力的手臂,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一只手按着她的头,以一种强烈的,霸道的姿态,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苏翎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之后,脸刷一下热了起来,幸亏这里是暗无天日没有阳光的地窖,否则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红得似晚霞一般的脸色。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苏翎的绯红的脸都慢慢褪去了温度,她那双手还是没有松开,头顶上也没有人说话,她试探性地动了一下,发现那双手抱得没有方才那么紧了,竟然轻轻就可以挣开了,她疑惑地起身,清了清嗓子,怯怯的喊了声:“表哥。” 竟然无人应答。 这这这,什么情况? 苏翎又喊了声:“表哥,你答应我一声,我害怕。” 还是无人应答。 苏翎有些慌了,抓着他的胳膊摇了摇:“表哥,你没事吧。” 她在黑暗中伸出双手,摸到了他强健有力的心跳,顺着喉结,她探到了他的喉结,在往上,探到了他的鼻息,还好,呼吸均匀而绵长,没有挂,只是晕过去了。 苏翎有些窘,松了口气般跌坐在地上,反应过来一个事实,她刚来落下来的时候,竟然把楚白大boss给砸晕过去了。 苏翎感觉自己的脸比刚才还要红了,她可能是需要减肥了,人家电视剧里落下悬崖啊,地窖啊什么的,都是会发生一段浪漫而温情的故事,她倒好,直接把人给砸晕了。 不过想到他晕之前,竟然会下意识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那个姿势,应该是想要保护她不受上海的吧。 苏翎有些感动,人家这般对她,她却把人家砸晕了,看起来有点恩将仇报啊。 苏翎自诩自己的夜视能力是非常好的,一般来说,就算没有月亮的晚上,她看青石板地面都感觉是会反光的,但是现在,这个地牢没有任何光线来源,她夜视能力再好,也不能自己发光啊。 这可如何是好。 她摸了摸地面,干燥的,没有积水和烂泥,再站起来,走了五六步,摸到了滑不溜手的墙壁,墙壁摸着还挺光滑,可见这应该是个精心修建的密室,既然是精心修建的,自然应该是有机关的,只是眼前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不然还可以找一找有没有出去的机关,可惜现在看不见,一切都是徒劳。 黑暗中,苏翎听到楚白嘤咛了一声,赶紧循着声音走过去,蹲下身试着去扶他:“表哥,你没事吧,我们掉进李亶设下的陷阱了,这里面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这个密室是不是封闭式的,要是封闭式的话,我们待不了多久,没等饿死就会因为没有氧气缺氧而死了。” 李亶揉着有些晕的脑袋,用力甩了甩,没太听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没有细问,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黑漆漆的密室立刻亮堂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一丈见方的密室,密室的墙壁如苏翎猜想一般光溜溜,是精心打磨过的,密室有三丈见高,就算上面的铁门是打开的,想要出去也有些困难。 不过还好,总算空间还算大,至少两三天之内绝对不会因为缺氧而死,但是冷和饥饿就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了。 苏翎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视线从打量密室最终落到楚白大boss脸上。楚白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冷而深沉,也在打量着这个密室,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偏头过来,目光落在她脸上,沉默了一瞬,突然道:“你不该留下来。” 苏翎也后悔,早知道那时候她就该先走,管他的先跑出去,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逃生几率,就算楚白遭了李亶的道儿,她还能去叫人不是,现在倒好,两个人都被困在这里,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她低下头,有些懊恼:“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我不该这么任性,昨天晚上应该跟你走。” 楚白看着她低垂的小脑袋,终是叹了口气:“罢了。” 苏翎听着那语气,不像生气的样子,她才敢抬起头,眼神讨好:“表哥,皇城司的救兵什么时候到?” 楚白看了她一眼,站起身,一边摸着墙壁一边道:“没有救兵。” 苏翎睁大眼:“什么?” 没有救兵,拿他们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里? “北司的人都忙着抓秦楼花魁楚楚,我是一个人来的。”楚白看着她道。 苏翎很想问问,你老人家就这么瞧不上李亶吗?他好歹也反派boss二号啊,如今黎国皇室的乱子全是他一手策划,您老人家救人竟然敢一个人孤身前往,虽然有一些孤勇和英雄气概,但也未免太托大了吧。 关键是,关键是他老人家的眼神,看起来还那么的镇定,仿佛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他根本就没有当回事。难道是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她没有啊,她还想好好活着,她还没有男朋友呢。 苏翎有些绝望,但又不敢怪罪,无语凝噎的看着禁闭的密室顶,这下好了,玩脱了,要跟反派大boss一起魂归黄土了。 * 密室之上,李亶冷眼看着那缓缓合上的青砖地,严丝密合看不出一丝破绽,他捂着受伤的手臂,看着那密道口冷哼一声,眼中尽是冷冽和绝情:“本王原本是想好好对你的,是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本王了。” “王爷,有刺客,您没事吧。”黑衣侍卫匆匆闯进来,看着满屋子的狼藉,顿时闭了嘴。 李亶看了他一眼,眼神肃杀:“你去了何处?” “卑职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卑职追出去才惊觉上当,回来之时发现咱们的人都被被杀了,都是一剑封喉,下手狠辣,卑职怕您出事,所以立刻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您没事吧。” 李亶皱了皱眉,问:“你是说有人故意引开你?可看清了是什么人?是不是皇城司的人?” 龙韬摇摇头:“并不是,那人轻功出神入化,皇城司里根本就没有轻功这么高绝的人,而且那人一袭白衣,也没有穿皇城司的官服,他逃得太快,卑职没有追上他。” 李亶看了眼天色,日头偏西,竟是已过午后,他眸光幽深如毒蛇,冰凉渗人:“继续追,望花楼的秘密不能让人知道,一旦有人靠近这个院子,绝不留活口。让人把毁了这院子里的一切证据,至于这栋楼下的密室,也一并毁了,有的人,既然不识时务,就不能让他们继续看见今天的太阳。” 第一百二十三章 差点自掉马甲 苏翎又做了那个梦,那个她回到来处的梦。 母亲抱着她,喜极而泣,诉说着思念,哭着说:“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然后她在梦里哭出了声,猛地惊醒过来,一睁眼,除了泪水涟涟的眼睛,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更绝望了,绝望到都感觉不到有人将自己抱在怀里,绝望到无法自抑地哭出声来。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楚白在黑夜里看不清神色,只是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别怕,有我在。”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情境之下,这句话,听起来都是让人安心的告白,可是此刻,却如地狱里长出来的藤蔓,缠住了她的手脚,让她无法动弹,让她忍不住回忆往昔,回忆自己的来时路。 “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为了赚读者的眼泪就可劲儿霍霍你,你有今日,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所以神仙姑奶奶都看不下去了,要我给你陪葬呢。” 楚白拍着她的手一顿,良久,只听他低沉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神女姑奶奶是谁?你又是谁?” 苏翎早已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逼得没有了退路,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心底最后一丝防线都崩溃了,听到他的问话,便什么也不顾了,她当了这么久的苏婉翎,临死之前,她想做回苏翎。 “我其实不是真的苏婉翎,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的名字叫苏翎,这个世界,是我……”她话未说完,头顶忽然一道阳光洒了下来,她欣喜地抬头张望,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下面待了多久,只有身体的饥饿提醒她至少超过一天一夜了,突然看见阳光,眼睛被刺得有些睁不开,她抬起头挡住,听到头顶那光亮之处,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不好意思,来晚了,都还活着呢吧。” 楚白望着头顶的那道光,只是微微歪头眯眼,再睁眼,眼底已是一片冰冷之色。 南宫离墨俊美的脸庞上还带着笑,望见那冰冷得仿佛利箭一般的目光,笑容一点一点消弭,什么情况,我不就晚了点,至于这么瞧着本公子吗? 他低头看了眼他怀里的缩成一团的小姑娘,顿时明了,他大概来得不是时候。 苏翎眼睛终于适应了光,放下手时,却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这位仁兄来得未免也太是时候了,她差点就要自掉马甲,把这里其实是她写的书里的世界的真相告诉楚白大boss了,还好还好。 一条绳子从上面扔了下来,苏翎连忙站起来,想起身后还站着个楚白,他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在安慰她,还抱着她哄她睡觉,脸上后知后觉地爬上一层红晕,她回过头,三分羞怯七分乖巧道:“表哥,还是你先上去吧。” 楚白看着她的眼睛,却没有去抓那绳子,目光灼灼看得她心底都生了几分慌乱:“表哥,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你说你不是苏婉翎,你是谁?” 苏翎懊恼的闭上眼,你老人家就不能当做是她在胡言乱语吗? 她有些尴尬的睁开眼,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装得一脸茫然:“表哥,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楚白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苏翎被他这么盯着,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败下阵来,既然装傻没用,那就只能怪瞎编:“表哥,你听说过吗?有人说在黑暗里待久了,不知道生路在哪里的时候,人的心智就会无限接近死亡,容易被鬼附身,刚刚,我一定是被鬼附身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刚才你听到的任何话,其实都不是我说的。” 他依旧面无表情,缓缓道:“是吗?那我也一直活在黑暗里,为何我没有被鬼上身?” 苏翎顶着零下十几度般的冷风压力,继续鬼扯:“这个鬼啊,其实也是欺软怕硬的,遇上阳气重的,它是不敢上身的,像我这样胆子小,阴气重的,她才敢肆无忌惮,还好有表哥在我身边,否则我都回不来了。” “我说二位,下面还没有待够啊,有什么话能不能上来再说。”在上面等了许久的离墨公子不乐意了,又伸出脑袋对着密室吼了一声。 苏翎闻之如天籁,硬着头皮指了指头顶:“是啊,表哥,要不咱们先上去再说吧,这鬼地方,我再也不想待了。” 楚白没说话,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苏翎惊讶的睁大眼,因为此刻是清醒的,他手揽在自己腰上,那种触感和力道,是怎么也挥之不去,忘却不了的,他手臂一用力,她整个人已经贴在了他的胸膛,然后脚下一轻,人已经飞了起来。 苏翎眼睛睁得更大了,他单手抱着她,只是轻轻地借力绳子,竟然就不费吹灰之力从三丈深的密室底下飞了出来。苏翎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震惊,人已经落了地,站稳了,才发现密室边蹲着一个跟他一样惊愕的少年,那少年十七八岁,容颜俊美无畴,此刻眼睛瞪得很圆,砸吧砸吧嘴,道:“敢情您轻功这般好,本公子就是个多余的呗。” 苏翎瞧着那人,方才在底下瞧得不仔细,只知道有人来救,还以为是皇城司的人,此刻瞧清楚了,赫然才发现,这位竟是在太皇太后寿宴之上有过一面之缘还威胁过他的齐国南宫家族三公子,南宫离墨。 只见离墨公子站在满屋子狼藉之中,竟也仙气绝尘,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一头长发如墨水染过,只用一根白色的缎带随手系着飘在身后,额前两根龙须刘海,一点也没有挡住他翩翩如玉的贵公子气息,他的容貌,在齐国那也是能引万人空巷的俊美公子哥之流,更别提他还是琴中公子,一手琴音出神入化,引得齐国闺秀纷纷谓之为神,想要委身嫁之。 她看得险些有些入了迷,忽然感觉到身边传来一道冷冽的视线,她回头看了看,只见楚白大boss的眼神仿佛淬了寒冰,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目光,恍然发觉原本布置得清新淡雅的望花楼被毁得一片狼藉,门口原本摆放着春兰花的多宝架更是毁得面目全非,想必是为了让她和楚白死在下面,李亶刻意让人毁了这密室机关,要不是这望花楼虽然地处偏僻,但也在泾阳城内,只怕李亶会一把火将这儿烧了。 想到此处,她更加感激南宫离墨了,若非楚白大boss在一旁虎视眈眈,她只怕要上去握着离墨公子的手大喊救命恩人了。不过为什么她看见南宫离墨尚且都觉得震惊,楚白大boss看见他,却半点也不觉得意外,而且南宫离墨看向楚白的眼神之中,隐隐还有几分敬畏,那像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尊敬。 可是现在的楚白大boss只是一个黎国的皇城司三品少使,而南宫离墨却是齐国四大家族之首的南宫家三公子,若论器尊贵来,南宫离墨的现在的身份,可是比楚白更尊贵些,毕竟南宫离墨琴痴公子的称号可是享誉列国的。 苏翎看看南宫离墨,又看看楚白,更错愕了。 这二位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不对,这词不对。 这二位什么时候见过面了?按书里的时间线,不是应该在男女主回京之后吗? 书里楚白能回齐国,确实是因为南宫离墨,他一直想要回齐国,也一直在寻找时机,恰好碰到了来黎国皇宫偷琴谱身份败露的南宫离墨,救下了他,南宫离墨觉得他眼熟,还在他身上发现了独属于齐国的东西,便让人去查,查出了楚白的身份,恰好齐国皇帝拍出来寻找儿子的人也寻到了齐国,最后二人联手,联合南宫家族,一起斗秦家,斗垮了秦皇后,也帮他夺得了皇位。 这一切的一切,南宫离墨以为是自己因缘际会不小心察觉了楚白的身份,却不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楚白精心谋划的,从相遇到露出破绽,只为了引离墨公子上钩。 南宫离墨这个人,看着公子翩翩如玉,其实有些离经叛道,不喜欢像他父亲一样在朝堂之上搅弄风云,更不喜欢听从谁的话,也不喜功名利禄,只喜欢弹琴,就是连他老子都管不了他,但他却能听从楚白的号令,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楚白了解他这个人,先是施恩于他,后又引起他的兴趣,他这个人,一旦对什么事情感了兴趣,就绝不会半途而废,等到最后发现自己深陷旋涡之后,想退出都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现在两人联手得未免也太早了吧,男女主都还没有进京呢?!!! “离墨公子?” 南宫离墨将手里的绳子一丢,拍拍手,站起来,捋了捋粘在脸上的龙须刘海:“可不就是本公子我,苏三小姐,咱们又见面了。不对,苏三小姐于昨日被发现死在了护城河里,这会儿尚书府已经升起了灵堂,挂起了缟素,现在你要是回去,会不会把你们尚书府的人吓死?” “她不必回去了。”楚白冷冷地打断南宫离墨的话,南宫离墨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反驳,竟是对方说什么他都直接应下的样子。 苏翎却是满脸疑惑:“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白望着远处房屋鳞次栉比纵横交错的泾阳城,缓缓道:“黎国朝中将有大乱,秦王李亶害死八皇子,陷害二皇子,挑起太后和淑妃之争,她们原是盟友,如今内斗,是鱼死网破之局,尚书府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抄家灭族,你回去,也只是送死。” “你什么意思?”苏翎皱了皱眉,察觉出一丝不寻常,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寻常。 南宫离墨瞧着她那样,便道:“你在宫里威胁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未卜先知,本公子都不知道哪里露出了破绽,竟然叫你看出了端倪,整个皇宫都没人认出本公子来,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本公子真实身份的?”他说着好奇地看着苏翎,楚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南宫离墨背脊挺直,立刻言归正传道:“黎国太后的势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撼动的,不过好在有这个秦王殿下李亶,一出大戏导下来,竟然好巧不巧将赵家拉下了马,你们的元德帝只怕会借着这股东风,将太后的势力一一铲除,说起来,你们尚书府以前也是属于太后的势力范围啊,只是你的姐姐淑妃娘娘得宠之后,这心是越发大了,这下好了,八皇子没了,你们苏家的希望也没了,可不得跟太后鱼死网破啊。” 苏翎眉头越皱越深,这个南宫离墨虽说是醉心琴艺,但到底是南宫家的公子,不过是在宫里待了一段时间,竟然就将宫中的贵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调查得这么清楚,只是他说了这么多,却没有说到重点上。 “离墨公子,你夫子教你读书的时候,没有教过你划重点吗?” 南宫离墨叹口气,一脸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这你还不明白吗?如今这个情势,就算淑妃和你们尚书府不和太后计较,我们也会让她们斗起来,毕竟黎国皇室乱起来,我们才有机会啊。” “机会?什么机会?”苏翎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这本书明明是她写的啊,为什么现在剧情的走向她完全看不明白了。 楚白和南宫离墨究竟什么时候接上头的?他们又到底在谋划些什么?黎国皇室乱起来,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书里这个时候黎国和齐国并没有打算要发动战争,两国之间有战事是因为两国皇帝同时看上了女主阮婉才会借机打起来,现在的剧情怎么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她完全追不上了啊。 还有楚白说,尚书府在不久之后,就会抄家灭族,他说得那么笃定,应该不是在开玩笑,她努力了这么久,尚书府到最后还是免不了走向灭亡吗? 她不由得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依旧是那张俊美非凡的面庞,缺少了几分少年的稚气,已不知何时,他周身气质都变得沉稳狠戾,像是经过了数十年岁月的沉淀洗礼,那份执着坚定,那份独属于他的凌厉贵气,仿佛一匹挣脱了枷锁,终于找到了狼群的头狼,目光狠厉的望着想要征服的方向,眺望。 “少主,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请静候佳音。”一身黑衣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手持长剑,神情肃穆,五官棱角分明,左脸一条长疤,从眉尾一直延伸到耳后,看那蜈蚣一样的长疤,当年那一刀只怕若是再稍稍偏一寸,他便会没了一只眼睛。 他低着头,恭敬的禀告,再抬起头时,一双历经沧桑的双眼幽深的打量着她,那眼中有审视,有戒备,还有一丝杀意。 ------题外话------ 都是套路。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想回家 苏翎脑子一个激灵,霎时想起此人是谁了。 齐国殿前都指挥司副使高杰,其人善使长剑,武功超群,且臂力惊人,不仅剑使得好,箭术也不错,据称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殿前司中无人能出其右,曾被派遣到梦贵妃身边保护梦贵妃和二皇子的安全。 然当年那场大火,他被秦皇后派人引开,没能救下梦贵妃和二皇子,皇帝回朝之后震怒,将他打入天牢,秋后问斩。实际却是皇帝瞒着皇后使的一招瞒天过海,让他假死是为了让他暗中寻找逃出宫的梦贵妃和二皇子萧湛,也就是楚白,可见齐国皇帝对这个儿子,是格外的看重,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机会,他也从未放弃寻找。 十几年来,高杰寻遍周边列国,都没有找到二皇子萧湛,但皇上重任加身,他都无言回齐国,发誓找不到二皇子就不回齐国,辗转列国多年,最后还是南宫家三公子南宫离墨在齐国发现了端倪。 他也并非没有到黎国来找过,齐国和黎国交界,当年他寻找的第一个国家便楚国,第二个国家便是黎国,他只当当年梦贵妃带着二皇子逃亡是无奈之举,或许会回自梦贵妃的故土楚国,亦或许会流落民间,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二皇子会到了黎国,而且还成了黎国镇南侯楚朝阳的世子。 楚朝阳其人用兵如神,镇守黎国南门,是黎国战神,有他镇守黎国的南关,黎国皇帝大可高枕无忧。楚朝阳虽是战神,却并不好战,一向坚持只守不攻,但两年前齐国和黎国一场大战,楚朝阳竟然率南境大军连攻齐国两州之地,所率大军,士气如虹,一路高歌猛进,若非他们南境大军之中出了奸细,将布阵图和楚朝阳的行军作战计划卖给齐国,齐国沦陷的可就不止两州之地了。 可惜这样一个所向披靡,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神,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最终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战死沙场却落得个褫夺爵位,尸骨无存的下场,可悲可叹。 而二皇子也因此受到牵连,和镇南侯夫人苏婉卿一起被驱逐出府,辗转到了黎国国都泾阳城。高杰压根就没想过二皇子会有这番奇遇,所以在黎国境内走了一圈之后,便放弃寻找去了别国,没想到二皇子竟然还真的在黎国境内。 得了南宫大人传来的消息,他快马赶至黎国,一番调查之后,才发现了二皇子在黎国的际遇依旧坎坷,在镇南侯楚朝阳的羽翼之下,过得尚且还算好,楚朝阳身死之后,寄居在黎国吏部尚书府上,受尽了折磨和屈辱,连忠仆春桃都死于这位尚书府三小姐的手上,更别提她这些年来给二皇子的其他折磨和屈辱。 故此高杰看见苏翎,眼底的肃杀之意,挡都挡不住,一个小小的吏部尚书之女,竟然敢对咱们齐国的二皇子不敬,其罪百死难赎。 苏翎很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位高大人身上骤然升起的熊熊杀意,不自觉地往楚白身后靠了靠,她不是傻子,高大人的敌意并不是莫须有的,这位高大人的手段也是厉害的,此番只怕早已经查清了楚白这些年在黎国的所有际遇,所以才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高杰看着她恬不知耻地往二皇子身边靠,神色更凛然,眼神更冷,腰间的长剑已经出窍寸许,苏翎吓得心口一抽,赶紧抓住楚白的衣袖:“表哥,救我。” 楚白站在高处,冷眸睥睨:“高大人,她是我的人,你不能动她。” 苏翎才不管楚白说了什么,只是伸出个脑袋对高杰使劲点头:“没错,高大人,我是你们家二……” 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三道视线同时落在她身上,有疑惑,有震惊还有更凌厉的杀意,最后那道眼神不出意外,还是高杰高大人的,她有些懊恼的闭上眼,眼睛鼻子都快皱到一起了,真的是祸从口出啊,南宫离墨虽然说了他和楚白是齐国人,可没有说过楚白是齐国的二皇子,她一个尚书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少主,这个女子不能留,她知道得太多了。”高杰突然单膝跪地,语气诚恳,苏翎有些害怕的看着楚白,眼中亦有惊恐之色。 她现在是内力全无,武功尽失,想要从他们三个手上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别提这外面还埋伏这高大人带来的人,她想逃,不仅门没有,窗户也没有。 楚白没有看她,温热的手掌突然伸过来,抓住她的,眸色深沉对跪在地上的高杰缓缓开口:“我说了,她是我的人。” 高杰狠狠地瞪了眼苏翎,沉声谏言:“少主,就算您大人大量,不计较她对您做过的事情,她的身份,也配不上您,齐国多的是高门贵女,等您回了齐国,大可随心挑选。她这些年来对少主做得事情,罪无可恕,便是少主此刻留下她的性命,难道还要带她一起回去吗?就算回去了,主上也不会放过她,她必死无疑。” 苏翎听得战战兢兢,不敢搭腔,她感觉到握着她手的手掌微微握紧,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觉得疼,又让她觉得莫名的心安,苏翎望着那只手,心底泛起一丝异样,这份心安来得莫名其妙,让人心烦意乱,都无暇去害怕了。 “高大人,既然你听不懂我的话,你大可回齐国去,我这里不需要有异心的人。”楚白的声音冰冷且威严,那份说话的气度,是独属于上位者的威压,高杰微微抬起头,望着那站在门边的少年,少年的肩膀尚且稚嫩,但那份气度,却仿佛远在齐国皇都,久居高位之上的那个人。 他默默地低下头,恭敬道:“是臣失职,微臣日后必定唯少主马首是瞻,绝无异心,还望少主留下微臣,继续为少主尽绵薄之力。” 楚白却沉声道:“高大人贵为殿前司副使,倒也不必屈身于我,我会书信一封,你且带回去,想必他也不会为难于你,大人为我在外奔波数年,久别于家人,也是时候回去一家团聚了。” 高杰没想到二皇子竟然这般决绝,他忍不住再仔细看了眼他身边的女子,模样出挑,艳若桃李,哪怕容颜还未完全长开,已经有了几分美人骨相,若是他日长成,不知是何等绝色风姿,传闻她一母同胞的姐姐淑妃,便是容颜绝世的美人,将黎国元德帝迷得神魂颠倒,太子多年未立,竟然在这位淑妃生出八皇子之后,想要把太子之位给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 这个淑妃这般美色惑君,她的妹妹,只怕也是不出其右的,这样的女子,留在少主身边,是个祸害,他身为臣子,有提醒主子的义务,可是看少主的意思,这个苏婉翎于他,竟是极为重要的。 这个女人除了一张脸,有什么可取之处?这些日子,他观少主行事,沉稳老练,心思深沉,并不似会轻易被美色所迷之辈,可是偏偏对这个苏婉翎,却例外。不仅对过往之事,既往不咎,还将她看得极重,听说她被绑架,竟不惜冒着暴露他们的风险也要将她找出来,甚至为了让她在即将到来的尚书府抄家灭门之罪中逃脱,发现了她被囚禁的地方之后,将计就计,导演了密室大戏。 他走南闯北多年,游走在周边列国,阅人无数,竟看不透一个少年。他看似少年,心思却比谁都重,性情冷漠,手段狠辣,原以为应该是一个醉心权术,最不屑情爱之人,可他却会为了一个曾经给过他屈辱的女子去谋划绸缪,高杰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那个小姑娘在少主心中的地位。 十三年前,他已经因为疏忽大意致贵妃娘娘和二皇子于险境,如今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少主折煞微臣了,微臣这条命都是少主的,若不能安全护送少主回齐国,微臣定血洒苍穹,以报皇恩。还请少主再给微臣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高杰毕恭毕敬,再无半点置喙之意。 高杰这般衷心剖白,苏翎却是知道他的意图的,毕竟他现在这条命都是捡来的,梦贵妃已去,母子只剩下楚白还活着,若是他不能将楚白安全带回去,齐国皇帝不会留他性命,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在明面上早已是个死人,楚白活着回到齐国,才有他的活路。 这也是齐国皇帝的算计,恩威并施,才能让他尽心尽力寻找二皇子,至于十三年来一无所获,最后还得靠南宫离墨歪打正着,这就是他本人的能力和机缘问题了。 “少主,高大人的衷心苍天可鉴,不如就留下他吧,也算是个帮手,高大人的武功出神入化,在黎国也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的,在齐国更是一等一的,现在咱们尚且还在黎国境内,若是到时候回齐国,这路上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呢。”南宫离墨这话说得笼统,没有明言,但大家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秦皇后手眼通天,南宫离墨从齐国传消息回去,秦皇后说不定也知道了,她当年为了扫除梦贵妃和二皇子这个威胁,不惜放火烧了绮梦宫,皇上碍于秦家势大,不能废后也不能问罪,只能不了了之,杀了一堆宫人侍卫出气。 但是皇帝却不是个会就此罢休的人,这些年,他一步一步慢慢瓦解秦后的势力,秦家从先帝之时便是四大家族之首,根深势大,难以撼动,秦皇后兄长更是官至太尉,掌管天下兵马大权,右相薛意乃太子之师,自然是支持太子,其二人在朝中文武合流,掌控了大半个朝局。 齐帝为了制衡这种局面,起复了南宫家族的南宫渊为左相,与右相薛意抗衡,又建立了枢密院,主管军事机密事务,边地防务,并兼禁军,掌管禁兵招募,阅试,迁补,赏罚之事,有军政之权,但无握兵之重,但太尉若想要调动任何地方军队,都必须过枢密院审批,以达到枢密院和秦家相互制衡的目的。 如今十几年过去,秦家的势力早已削弱了大半,秦家也从四大家族之首变成了其次,但实力依旧不容小觑,毕竟兵马大权还在秦家手里,虽不可大量调动兵马,但若是少量调动,那也是不必经过枢密院的,秦皇后若是想要斩草除根,必定会在路上出手。 他南宫家虽说是四大家族之首,却也只是天下文臣之首,威望上比薛意那个老匹夫更强些,若论军政权势,还是秦家更厉害,南宫家可培养不出那么多高手,他两位兄长都是走了文臣的路子,只有他不肯遂了父亲的意思去科考,学武习琴都是家里的独一份,只是他的琴技天下第一,这个武功却差强人意,但是逃命却是一等一的,一个人自保尚且无碍,想要带着这位主子逃命也没甚大问题,毕竟这位主子武功比他厉害,但是这位主子的样子,分明是要带着那个娇滴滴的还似乎又颇多秘密的小姑娘一起,那就难办了。 他一封信回去,明明只是浅浅的提了一嘴,他的父亲却极为重视,告诉他若是确认了二皇子的身份,一定要安全的将这位主子送回去,否则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死了都不要他去坟前磕头,叫他头疼得狠,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高杰同行比较保险。 见他不说话,南宫离墨又劝:“少主,您就放心吧,有我在,绝不会让苏姑娘掉一根毫毛,您就安安心心留下高大人吧。” 苏翎看南宫离墨信誓旦旦,心道你的斤两我还不知道,逃命是一等一的,轻功出神入化,但是论到保护,你却是不行的,高杰十招之内,必结果了你,你老人家一向是保命要紧,天塌下来都不重要的人物,到时候只怕早已忘了自己现在拍着胸脯保证的事情了吧。 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跟着楚白是最稳妥的,他若是不遇女主,跟着高杰和南宫离墨回齐国,不仅会君临天下,而且还会如高杰所言,齐国所有的妙龄女子,任由他随心挑选,这么一算起来,他的结局应该也算圆满了吧。 于是她道:“表哥,我想回家。”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表哥,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说苏姑娘,你是听不懂还是怎么的,你们尚书府很快就要完了,你现在还要回去,回去干什么?送死吗?”南宫离墨听到她的话,完全无法理解,他们花了这么大力气,才让她名正言顺,毫无破绽的消失,她现在竟然要回去,那他们搞这么多事,岂不是白费了。 苏翎完全能理解南宫离墨的心情,费尽心思,结果对方却不领情,若不是看在楚白的面子上,他估计说话没这么客气。只是她觉得,她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她虽然不是真的苏婉翎,但苏家的人却没有谁怀疑过她,徐氏更是全心全意为她。 楚白眸色深沉地看着她,看不出喜怒。 “给我一个理由。” 苏翎被他看得有些心神不宁,避开他的视线,知道今天若是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肯定不会放她走的,于是道:“我只是觉得尚书府上下那么多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该死。” 楚白看着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苏怀远当年做出那样的事情,本就是冒着抄家灭门的风险做的,迟早会有今日,至于尚书府众人,他们在尚书府鼎盛之时,享受着尚书府带给他们的荣耀与富贵,没道理在落魄之时,她们就能置身事外。” 是的,这个时代的律法就是这样,就算她回去报了信,尚书府也不可能举家销声匿迹,天子之怒,便是天涯海角,也会将你们抓回来,苏家当年陷害元妃一事,迟早都会败露,她的到来,不过是让败露的时间延后了一段时间,尚书府,迟早是要灭亡的。 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除非她有办法让男主和女主永远不回来,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楚白和南宫离墨如此信誓旦旦,只怕是早就得到了什么可靠的消息吧。 而且他刚刚说苏怀远当年做出那样的事情,说明他连那件事情是什么,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的。或许当初皇城司搜查尚书府那次,他就已经知道了些端倪,不然也不会拿着苏怀远密室里元妃的画像,说出那样的话来。 尚书府覆灭,只怕是阻止不了的。 “苏翎,跟我去齐国,我会保护你。” 苏翎听到他轻轻浅浅的声音传来,惊愕的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脸色依旧冷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他目光灼灼,似要把人看穿,不,是已经把她看穿,因为他刚刚叫她苏翎,而不是苏婉翎。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听惯了大家叫她苏婉翎,苏三小姐,翎儿之类的名字,明明只相差一个字,感觉却完全不同。 他听到了,他也根本没有相信她说得那些鬼话,他叫她苏翎,而不是苏婉翎。 苏翎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着。 “大人,整个别院我们已经搜查过了,除了一个姑娘,再无别的人,是要灭口还是?”穿着黑衣男子突然冒出来,打破了眼前的诡异,苏翎闻言,抢在众人面前出声:“不要杀她,她是我的丫鬟。” 黑衣男子看了眼高杰,高杰看了眼楚白,立刻道:“不要杀,把人带过来。” 很快,春熙被人带了过来,瑟瑟发抖宛若一朵被风雨摧残的小娇花,显然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把她吓得不轻,看见自家小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扑到她面前:“小姐,您没事吧,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她说话有气无力,站都站不稳,苏翎赶紧扶住她,横眉怒目瞪向那个带她过来的侍卫:“你们打她了?” 那侍卫不知道这个姑娘是何人,但是见到和少主站在一起,言语之间便有些恭敬:“回姑娘,我们并未动她。” 春熙也摇头道:“小姐,他们没有打我,我这是饿的,您一天前被他们带走之后,他们就将门锁住了,不放我出去也不给我吃食,我在屋子里等了一天一夜,以为再也出不来了,然后这些人就来了。” “没有打就好。”苏翎扶住春熙,看向楚白:“表哥,我想带她一起走。” 高杰正要说话,楚白冷冷看了他一眼,高杰只能闭嘴,然后听着少主温和地道:“好。” 楚白话刚落,苏翎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声音之响,众人都听见了,高杰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南宫离墨尽力忍着笑,苏翎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楚白面色无常,转头吩咐:“带她出城,给她准备吃的,不得怠慢。” 高杰虽然不大情愿,还是弯腰躬身:“微臣遵旨。” 苏翎听他这话,好像是不打算跟她一起,忍不住便问:“表哥,难道你不跟我一起吗?” 高杰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斥责道:“少主的行踪,岂是你可以问的。” 苏翎委屈地看着他,不说话。 南宫离墨瞧着她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样,二皇子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继而怒视高杰,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只怕是二皇子心尖上的人了,以后对她必须得客气点才行。 “微臣失言。”高杰亦是看见了少主眼中的不悦,立刻恭敬地道。 “我不希望再听到类似的话,再有下次,高大人还是请回吧。”楚白说完,拉着苏翎到了一旁:“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苏翎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大概是那个短哨,于是从怀里掏出来给他看:“是这个哨子吗?在的,我穿了绳子在脖子上挂着,绝对不会掉。” 楚白点点头:“收好,若是高杰对你不敬,你大可把此物拿出来给他看,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回泾阳城去办,你跟着高杰出城,我事情办完了,会来和你们会和。” 苏翎想到那个对她抱有敌意的高杰,虽然知道这个短哨的由来,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对自己有敌意的人手上,于是道:“表哥,我不想出城。” “不可,你的身份不能被发现。”楚白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苏翎拉着楚白的衣袖:“可是我想和你一起走,表哥,你就答应我吧。” 楚白眼神灼灼的看着她,一脸的小意讨好,一如当初在梧桐院的样子,心便软了几分:“也罢,但你不能随意走动,一定要听从指挥。” “好,我保证。”苏翎见他答应,喜出望外,举着两根手指装模做样的发誓。 楚白没说话,收回视线,朝高杰走过去,沉声吩咐:“你们不必出城了,准备马车,带她去联络点。” 这下不光是高杰,连南宫离墨都变了脸色,联络点可是机密,就算这个女人是二皇子的女人,但她毕竟也是黎国人,就这么带她去联络点,若是她有什么别的心思,岂非对他们十分不利? “少主,此举恐怕不妥。”高杰亦点点头。 楚白眼神坚定:“我说去准备马车。” 南宫离墨和高杰互视一眼,前者摇摇头,后者只能去准备马车。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在望花楼的后门,一行人上了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隐隐听到有商贩叫卖之声,苏翎想要撩开车帘,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的楚白突然睁开眼,沉声道:“你现在不宜露面。” 苏翎伸出去的手只能缓缓收回来。 马车外,一人一马疾驰而过,马上一清隽公子,白衣黑氅,姿容无双,座下一匹汗血宝马,马蹄飞快如有风,转眼间便只能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了,被快马惊得躲在街道两旁的泾阳城中百姓待这一人一马走远了,这才从街道两旁走出来,一人望着那远房,不满道:“何人如此嚣张,尚且在年下,各家走亲窜戚车来车往的,他这般驾马疾行,也不怕冲撞了贵人的马车?” 一旁的人闻言看了他一眼道:“这位兄台一看就是来城中走亲戚的,要说这泾阳城中的贵人,哪还有人比刚才那位公子贵,平日里在泾阳城中都是横着走的人物,只有别人避着他,哪有他避着别人的时候。” 这人一听来了兴趣,又问:“敢问兄台,这马上之人是何人啊?” 那人嘿嘿一笑:“一看你就没什么见识,他方才胯下那良驹看见了吧,那可是皇上亲赐的,能得此殊荣的,自然是卫国公府谢家的人了,方才马上那人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是英俊潇洒,清隽非凡,自然是谢家二公子谢芳踪了。” 那人虽说不是泾阳城中的人,但是谢家他却是知道的,当朝太皇太后的母族,家世显赫,难怪谢家的公子敢在年下这般纵马疾驰。 “也不知道这谢二公子如此急匆匆的是去何处?” 那人似个万事通一般,指着那个方向道:“瞧着谢二公子去的方向,似乎是吏部尚书府,尚书府的三小姐昨日发现死在护城河里了,尸体捞上来都面目全非了,可惜了一个倾国倾城的人儿,还未长大就这么香消玉殒了。这位苏三小姐和谢二公子同在麓山书院读过书,虽说只做了几个月的同窗,但这谢二公子也是个性情中人,这会儿想必是刚刚从外祖家回来,听到了苏三小姐的死讯,前去悼念的吧。” 那人哦了一声:“原来是去奔丧啊,怪不得这般急切。” 众人摇摇头散了,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景象。 被人连叹可惜的苏翎坐在马车上,看着说完了一句又继续闭目养神的楚白,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喊了声:“表哥。” 楚白闭着眼,嗯了声,看着有些疲惫。苏翎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想了想,还是不问了。 楚白逼着眼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问话,不禁睁开眼,布满了血丝的双眼看着她:“何故欲言又止?” “我觉得你看起来有点累,就先不问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事,表哥你就当做是我无聊了吧。”苏翎笑望着他,一双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 她其实是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问自己的,比如自己为什么是苏翎,来自何处,真正的苏婉翎在哪里,按理说一般人听到这么样的事情,都会有此一问,可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问一句,似乎不管她是苏翎还是苏婉翎,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 苏翎这般想着,便觉得自己刻意去问,就没什么意义了,毕竟她的真实身份,实在是没什么说道的,比起对苏婉翎的恨,他其实应该更恨她才对,毕竟他一生的坎坷和磨难,都是她一手写出来的。 她突然不问了,楚白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苏翎松了口气,听到马车外人声又越来越小了,渐渐地开始有些安静,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高杰撩开车帘,恭敬道:“少主,到了。” 楚白睁眼,起身下了马车,苏翎紧随其后,发现马车竟然直接进了一个小院内,院内有许多木制的箱笼,笼子里关着各式各样的猫猫狗狗,皆是长相温顺讨喜的种类,竟是一家宠物店。 齐国在黎国的联络点,竟然是在十八街的花鸟宠物街区,上次她为了揍张乐康给楚白出气,还跟着他来过十八街,没想到再次到十八街,竟然是这番光景。 “卑职见过少主。”宠物店掌柜匆匆赶来,战战兢兢地跪下磕头。 楚白置若罔闻,回过身伸出手,苏翎正要跳下马车,看着突然伸出来的手,她刚想拒绝,说自己不用扶,就看到所有人都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她,特别是宠物店的掌柜的。 这个掌柜的常年待在黎国,想必对苏婉翎和楚白之间的恩怨比高杰和南宫离墨都更清楚,也无怪乎他会露出那样震惊的眼神,楚白这个举动,只怕是为了告诉众人,她于他而言,是特殊的存在,这里人就不会像高杰那样对她无礼啦。 苏翎感念楚白的这番举动,自然不会拂了他的好意,乖乖的把手放在他手心里,天天笑道:“谢谢表哥。” 掌柜的赶紧低下头,心底的疑惑更深了,难道他听到的都是假传言?不是说尚书府三小姐已经死了吗?怎么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而且少主还对她这般悉心呵护,下个马车都还要扶。这些年苏家三小姐为了退婚,可没少做出些给少主头顶添绿光的事情,少主进了皇城司就找当朝太后退了亲事,应该不是不喜欢她才是啊,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掌柜的满头问号,就听到少主的声音缓缓传来:“起来吧,立刻准备吃食,尽量辣些,不必忌讳。”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只需要听我一个人的 齐国地处黎国南方,多山川大湖,国都建在承陵。虽国土不如黎国,胜在物资富庶,百姓安居乐业,饮食方面偏甜口清淡,和黎国辛辣重口大相径庭,掌柜的来了黎国国都十三年,也未曾完全习惯黎国这边的饮食,没成想二皇子竟然习惯了,还如此重口。 “卑职这就去准备。”掌柜的不敢说什么,恭敬地起身,吩咐下面的伙计去准备吃食,自己则带着二皇子一行人到后厢房:“少主,此地简陋,还请少主多担待。” 楚白没说话,表情看不出喜怒,兀自抬脚进了屋子,掌柜的便有些忐忑,不知道少主这意思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望向高杰,高杰一脸老子怎么知道的表情,他立刻又望向离墨公子,南宫离墨亦是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他心更加忐忑了。 苏翎一看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隐隐还有些幽幽香气,一看就是精心收拾过的,为了掩盖住前院那猫猫狗狗的味道,掌柜的张潜应该费了不少力气。虽不至于什么金碧辉煌,但也落个清新雅致,总之是比尚书府里的梧桐苑好上百倍不止,楚白那样的地方都住过了,怎么还会嫌弃这样的地方。 饭菜很快就陆陆续续地端上来了,苏翎饿了一天一夜,看见桌上的青菜都觉得垂涎欲滴,更遑论抹了蜜汁熏烤的蜜汁鸡,闻着香味肚子里的馋虫都跟着爬上了喉咙。 张潜上完了菜,最后才拿了碗筷和米饭,苏翎伸手去接,道了声谢,张潜却手偏了偏,把碗筷放在了楚白的面前,客气地对她道:“苏小姐,您和你的丫鬟在别处用饭。” 别处?那你丫的让我坐这儿等半天,看着面前的好吃的能看不能吃,现在你跟我说在别处,你们齐国是规矩大,但也不能这么作弄人不是。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呐,出来混,果然是要遭报应的。从前是楚白寄人篱下,需要看尚书府众人的脸色,现在是她身份不尴不尬,需要依附楚boss过活,他身边的这些人,嘴上小姐小姐的喊得殷勤,实际上根本就把她当个丫鬟,吃饭都不能同桌而食了。 苏翎虽然气,但想着生气是小,饿死事大,决定还是先不跟他一般计较,吃饱了再说,便起身道:“在哪儿,赶紧带我去吧。” 张潜客气地躬了身:“这边请。” 苏翎抬脚刚要走,被人拉住,拉着她的手掌温热厚实。 “坐下,在这里,你只需要听我一个人的话,我没有让你走,你就不必走。”他手臂用力,直接将她扯坐在凳子上,苏翎呆呆地看着他,只见他将碗筷推到她面前,上面还放了个鸡腿,蜜汁香甜,油光泛滥,她顿时走不动道儿了。 张潜可比高杰这个武夫懂眼力见,立刻懂了,重新准备了一副碗筷放到少主面前,道:“苏小姐陪着少主用饭,咱们就先退下了,这位姑娘,这边请,你的饭菜也准备好了。” 春熙看了眼自家小姐,苏翎点头道:“去吧,别怕。” 春熙这才跟着张潜出去。 高杰跟着众人走出屋外,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只见苏翎狼吞虎咽的啃着鸡腿,半点大家闺秀的礼仪也没有,自家少主竟然半点也不嫌弃,看着她啃完了,将另外一只鸡腿也扯了下来放在她碗里,然后自己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连咀嚼都十分优雅,这才是皇室贵族应该有的风度和气质,和那个女子一对比,建议一个天一个地。 南宫离墨见他那样,好心劝道:“我说高大人,你就别看了,有什么可看的,还真想被少主赶回去啊。” 高杰一介武夫,虽说也是不拘小节惯了,但觉得女子还是优雅端庄的好,更何况二皇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就是他身边的丫鬟,也应该是温顺懂礼知规矩的。 “她当真是尚书府的嫡出小姐?怎么一点规矩礼仪也不懂?少主还要带着她回齐国,这岂不是带回去丢脸的吗?” 南宫离墨道:“嗯,如假包换。这性子确实和别的名门闺秀有些不同,不过我瞧着,少主就喜欢这款的,本公子奉劝你,还是对她客气点,否则这枕头风吹起来,你这辈子都别想回去见老娘妻儿了,去边关镇守去吧。” 高杰还想反驳一句,但是想到少主对她的看重,只能把话咽回去,只是眼底深沉的看着屋里,不再搭话。 南宫离墨只当他是懂自己的意思了,便不再劝,自顾自找吃的去了。 苏翎吃了接连吃了两个鸡腿,一碗米饭,一盅汤,这才感觉饱了,忍不住打了个嗝,她虽说比别的姑娘更大大咧咧些,但是当着人面打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顿时露出个尴尬的表情来,好在楚白竟然没有被他影响,依旧慢条斯理的喝着汤。 他喝汤不像她这般是直接端碗喝,而是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往嘴巴里喂,动作优雅而缓慢,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苏翎想起自己方才的狼吞虎咽,顿时有些脸红,瞧瞧人家这优雅的气质,不愧是齐国皇子,贵气是浑然天成的,连吃饭都这么优雅,只怕是从小在宫里学出来的规矩,即使十几年过去了,这份优雅气度也是刻在骨子里的。 苏翎是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的,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晰地感受到,他在这个世界,生来就是不同的,即便落魄过,只要他从泥潭里挣扎出来,他便能站在云端里俯瞰众生。 而她,一旦没了尚书府嫡出小姐的身份,其实什么都不是,无怪乎他身边的那些人尊他为主,畏他为虎,却三番四次对她不客气,说到底,她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想到这里,她感觉很不好。 有种从云端直坠地狱的感觉,这种感觉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曾几何时,他便是这般一次两次从云端跌入地狱,却不知道小小的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楚白喝完了汤,放下碗,用手绢擦了擦嘴,目光便落在她身上,见她不知何故,突然神色萎靡,便道:“怎么了?饭菜不好吃?我让他们去荟萃楼打包。” 苏翎挤出个勉强的笑来:“不用了表哥,这些就很好了。” 楚白皱了皱眉,她一向是有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的,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饭吃完了,怎么突然就失落起来了?难道真是因为在黎国待习惯了,所以不想去齐国? “你不想去齐国?” 老实说,她的确是不想的。毕竟在黎国,她不管这么蹦跶,好歹后面还有个尚书府给她撑腰,上面还有个淑妃姐姐给她做后台,去了齐国,那她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可是现在的状况是,她在黎国这个家,不知道哪天也要败了,她在这里,马上就要举目无亲,无依无靠了。这个世界对女子这般不友好,女子除了嫁人几乎别无她法,你说闯荡江湖吧,她的武功不过关,可能还没踏进江湖呢,就死在通往江湖的路上了。那些电视剧小说里,动不动就是什么一点武功都没有的世家公子小姐出去闯荡江湖,除了作者鬼扯金手指比大腿粗,剩下的都是后边悄悄跟着不少保护她的人,现在她是两不沾,武功不上不下,后面还没有靠山,所以闯荡江湖这个选项pass。 不闯荡江湖,那就选个一技之长,女扮男装去打工吧。 她学过护理,但学的是西医,现在的医疗水平都是中医,去药店当药童,最起码的,你得会认识那些草药,否则那都是要交学费的,她现在一穷二白,后面还跟着个春熙呢,人家药铺也不是收容所,不会同意的。再者,人家大夫常年给人看病,你是男是女还能分不清?所以这个选项也pass。 做生意,你得有本钱,所以还是pass。 苏翎托着脑袋,独自懊恼,早知如此,她出门就应该把自己的小金库带着,然后偷偷买个小宅子,再买个小铺子,自己做点小生意,再买两个护院,免得有人看她是小姑娘就打她的主意,如此一想,不禁有些美滋滋。 可是关键是,没钱呐! 想到此处,苏翎又美不出来了。 楚白还在等着她的回答,没想到她自己托着腮,一会儿笑一会儿辈,表情生动得紧,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苏翎。” “啊——啊!在呢在呢,表哥,你问我什么?” 楚白看了她一眼,沉声道:“罢了,我们暂且还不会马上离开泾阳城,你若是舍不得,可以多出去转转。” 以后大概不会有机会再回来了,反正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会带你去齐国。 苏翎眼前一亮:“我可以出去吗?你不是说我不宜露面吗?” “易容一下,让高杰跟着,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 啊!高杰啊!苏翎想起高杰那张比楚白还有臭还要严肃的脸,小脸便皱了起来,有这家伙跟着,她能去什么地方。 “表哥,我想自己出去,我认识路的。” 楚白神情肃穆,严词拒绝:“不行,今夜是元宵灯会,街上人多,难免出意外,高杰功夫好,跟着你,可以保护你。” 苏翎还想拒绝,但是看到他沉着的脸,立刻闭了嘴,讪讪道:“谢谢表哥。” 管它的,出去再说。 楚白嗯了一声,又道:“你自己一个人出去,丫鬟就不要带了。” 苏翎脸色变了变,啥意思,还不让她带着春熙,难道她的小心思被他老人家看穿了?这是防着她逃跑?她偷偷抬眼看了眼楚白的脸色,见他神色无常,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什么。 也罢,她也没打算现在就走,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 “知道了表哥,那表哥觉得我怎么易容比较合适?女扮男装?” 楚白又嗯了声,朝屋外喊了声:“张潜。” 张潜来得快,只怕一直在外边候着。 “少主,有何吩咐?” 楚白指了指苏翎:“给她装扮一下,不要让人看出她的真实身份来。” “是。”张潜这回二话都没有,立刻下去了,不一会儿提了个木制的箱子过来,将箱子放在桌上,朝两边拉开,竟然像个阶梯一样一层一层往上,每一层都放着各种化妆工具,下面是各种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竟然还是个专业的。 他又搬了个铜镜来,靠在墙上,让她坐在铜镜前,然后手脚麻利的给她一通画,半个时辰过去了,苏翎再睁眼,发现镜中的人浓眉大眼,五官棱角分明,看着是个极俊朗的小哥儿,和原先的她竟然没有半分相似,这鬼斧神工的技艺,让他叹为观止。 苏翎望着铜镜,转转左脸,又转转右脸,不禁感叹:“张大哥,你这化妆的手法技艺是在抖音上学的吧!” 张潜听不懂她的话,但从她的神色只见感觉应该是在夸他技艺精湛,便露出几分被夸了不好意思的憨厚来:“我是跟我母亲学的,我父亲去得早,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不容易,为了养活我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后来我们镇上有个大户人家的傻儿子摔死了,仪容难看,那户人家觉得不体面,所以就想让他走得体面点,给了十两银子都无人敢去,后来我母亲去了,从此便入了这行,我从小跟着母亲,自然也学会了这门技术,这手艺自然也练出来了,十里八乡,没有人不夸的。” 苏翎:“……” 入殓师这行业这么早就有了吗? 苏翎看着那盒子里各种化妆工具,上面还沾着各种胭脂眉粉等物,不由得面露惊恐:“大哥,你别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给死人用的吧?” 张潜一边收着自己的东西一边道:“我后来进了禁军,自然就没有做这个行当了,不过手艺还没丢。” 苏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又听他道:“不过来了黎国这些年,为了养家糊口,我除了卖猫猫狗狗,也会帮着那些大户人家给死去的猫猫狗狗下葬,那些小东西偶尔也有摔得难看的时候,我也会给它们画。” 苏翎:“……” 张潜:“不过苏姑娘放心,给您用的东西都是全新的。” 大哥,您能一次性把话说完不? 第一百二十七章 被抓包了 元宵灯会是黎国一年一度最盛大的盛世,从开国皇帝建国初期就定下的规矩,每年皇帝都会在这一天登上观灯楼,与民同庆,与民同乐,所以即便是皇宫里夭折了一位皇子,皇宫外死了个尚书府的嫡出小姐,这元宵灯会依旧如期举行。 苏翎画好了妆,带着个一脸不情愿黑脸的高庆,在黎国街上晃荡。 元宵灯会是晚上,但是下面的人却是早早就准备着了,为了应景,家家户户都挂了红灯笼,特别是挨着观灯楼的观灯街,各色灯笼早早登场,红的蓝的白的蓝的青的紫的,各色灯笼层出不穷,美不胜收。但这些都还只是小意思,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每年灯会,除了猜灯谜,放河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天灯大会。 每年皇上和宫中的各位贵人都要在观灯楼台上亲手放飞一盏天灯,为黎国国运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祈福,这也是为什么元德帝死了一个皇子,却依然要参加元宵灯会的原因,因为他是天子,国家和亲情面前,他必须要选择前者。 而每年皇帝放飞的这盏天灯,都是从黎国万千家擅自灯笼的大师们亲手所作的灯笼中评选出来的,谁家的天灯若是能有幸被皇上选中,那就代表着制灯界最高的荣誉,所以无数制灯师都会不远万里赶赴京都,只为了在元宵灯会之上一鸣惊人。 苏翎走过一座古桥,负责挂灯的人们正忙着挂灯,一眼望去,河的两岸除了已经挂好的灯,就是摆摊商贩,这些商贩都是官府精挑细选的,为了必须身家清白尚可来到此地摆摊,卖的却都是些小玩意儿,面具啊,糖人啊,河灯之类的,徒增些趣味罢了。 高杰站在苏翎身后,跟着她左边逛逛右边逛逛,心情极度不爽,少主去办正事,不带他去,却带着个功夫不好只会逃命的南宫离墨,而他却跟着个小丫头在大街上晃荡,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 关键是此刻离晚上的元宵灯会时辰尚早,这灯笼灯笼,自然要等到晚上点灯之后才会好看,懂行的人都不会来得这么早,也不知道她看的个什么劲儿。 苏翎回头正好瞧见了,便道:“高大人,既然你这般无聊,不如就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逛逛就好。” 高杰闻言神情肃穆,不知道她耍什么花招,他虽然无聊,但是少主走之前可是下了死命令,若是这个丫头少了一根头发,他就自己卷铺盖走人,他不能走人,所以只能跟着她。 “你走便是。” 苏翎见他不愿走,也不气恼,反而道:“行吧,既然你不走,那就帮我干件事情吧。” 高杰脸色难看:“我虽然奉少主之命保护你,但并没有义务听从你的调遣。” 苏翎挑眉:“真的不愿意?” 高杰一脸警惕:“你待如何?” 苏翎在桥上转悠了一圈,高杰看着她的动作,眉头皱得更深,脸上的表情越发警惕,看着她在桥上走了一圈之后,人站在桥边,望着桥下的缓缓流淌的喝水,三分娇俏七分狡黠,偏偏她现在顶着一张男人的脸,竟然一点也不违和。 “高大人,我听说,你不会水啊,你说我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你能不能追上我?” 高杰心里一个咯噔,都来不及想她究竟是从何处打听到他不会水,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苏翎眼疾手快退了一步:“哎,高大人,你若是光天化日之下上来拉我的手,这么多人瞧着,旁人还以为你好男风呢,这话要是传回去,对你的清誉可不好。” 高杰下意识的收回手,转而怒瞪着她,咬牙切齿:“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这话要是传出去,对他的清誉倒是没什么,若是传到少主的耳朵里,他的手不知道还能不能留了,这个小丫头,顶着一张岁月静好的脸,却精得跟狐狸一样,叫他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 苏翎见他答应,便招招手,高杰十分不情愿的靠过去,想起她方才的话,也不敢靠得太近,隔了两步的距离:“你说便是,我的耳力很好。” 苏翎看了眼四周,虽然还未到时间,但是提前来占位置的人却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了,于是道:“此处人多,我们要做的事情不太适合在人前说,我们去个人少的地方。” 高杰见她转身就走,左顾右盼的早着隐蔽的地方,跟做贼似的,顿时就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个小丫头到底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事实证明,他的预感非常准,这个小丫头,就是想要他去做贼。 高杰脸色沉入锅底的站在挂着白灯笼的尚书府大门前,望着陆陆续续前来吊唁的人,再次确定:“你当真要进去偷东西?” 苏翎不乐意了:“我都说了几次了,是拿,是拿好吧,我本来是想自己进去的,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我。你们家少主非要带着我去齐国,你说我眼看着就要成为一个无父无母没有依靠的孤儿了,往后只能靠着你们家少主,万一你家少主哪天厌弃了我,我岂不是活不下去了,所以必须有点银子银子傍身才行。” 高杰闻言心想,那可敢情好,少主要是早点厌弃你就好了。 “不过就是点银子,等到了齐国,你想要多少都有,我看少主如今对你正新鲜,应该不会这么快厌弃你。”高杰望着尚书府,不想进去,不是怕尚书府的人,而是怕身边的这个丫头没有说实话。 她若是真为了点银子倒还好,就怕她有别的心思。 “你也说你家少主是图我新鲜,图我好看,可都说这花无百日红,以色事人者,能有几时好,我还是要早做打算。”苏翎说着,不给高杰反驳的机会,抬脚就往尚书府里走。 高杰正想说她一句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没皮没脸,竟然说自己长得好看,虽然勉强算是实话,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般让人膈应,这在尚书府门前,来来往往的又都是黎国权贵,他不能跟她动手,只能赶紧跟上去。 尚书府设灵尚且一两日,来吊唁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的,苏翎刚走到门口,正好看见孟容孟师兄,神情哀伤,一身布衣,行只单影,报了姓名,门房便让他进去了,苏翎正要喊一声孟师兄,忽然想起自己现在顶着一张陌生的男人脸,他肯定不认识自己,更何况这尚书府灵堂里躺着的,就是名义上的她,于是她只好按下心中的激动,慢慢跟上去。 “这位公子,吊唁请报上姓名。” 苏翎愣了下,忘了这茬,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赶紧给自己起了个假名:“在下姓宋,名玉,字子渊,青州人士,为了看元宵灯会特意从青州赶来泾阳城,不曾想初来乍到,就被人偷了钱袋,绝望之际,是贵府三小姐出手相助,子渊还想着日后报答小姐的恩情,不曾想听到了小姐的死讯,特地赶来吊唁,苍天无眼啊,这样善良美丽,温柔大方,乐于助人的姑娘,竟然就这般去了,苍天实在无情啊。” 门房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想着三小姐从前虽然跋扈了些,后来确实是变好了,做了不少善事,帮了不少人,刚才那位麓山书院的同窗也说是受到了小姐的帮助,这么一说起来,小姐确实是老天不顾,神思便哀伤了起来,领着她去门房登记。 高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一次刷新了对这个丫头的认知,编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夸起自己来一套一套的,都不知道少主究竟看上了她哪点,简直没脸没皮。 苏翎登完记,径直往里面走,还没走进正堂,就听见后面门房唱名:“禁军大统领孟大人携公子到。” 一般来的人身份比较高才会唱名,苏翎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眼前面的孟容,又回头看向孟淮山,他身边跟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还算端正,就是看着颇油滑,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踏进尚书府就左顾右盼,嘴里还忍不住惊叹,孟大统领一改往日在书院里的严肃,神情看上去竟是十分的慈祥。 “童儿,不得无礼。” 那少年十分听话的应了,眼睛还是不住地瞟,只是略微收敛些罢了,苏翎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走啊,来都来了,不给上天不怜的苏三小姐鞠个躬啊。”高杰见她不走,便道。 苏翎知道他这话中有嘲讽之意,但此刻并没有心情辩驳他,前面的孟师兄已经在灵前祭拜之后出来了,苏翎只能赶紧进去,灵堂内,除了玉茗院的丫鬟,为首的便是徐氏。 徐氏一身素衣,只是挽了发髻,鬓边一朵白花,脸上连妆容都没有画,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整个人看着苍老了十岁不止,苏翎瞧着便有了几分哽咽,徐氏这个人,不管她对外人如何,对府中上下的人如何,对苏婉翎这个女儿确实是没话说的,看着她这般绝望地模样,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妈妈,她突然消失了这么久,妈妈会不会也像徐氏一样难过,也像她一样,一夜之间,鬓边白发丛生。 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上了香,走到徐氏面前安抚道:“苏夫人,请节哀。” 徐氏显然不认识她是谁,但还是木讷的回礼,出了灵堂,便有人请她们去喝茶歇脚,苏翎点头应了,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孟淮山和他那个所谓的公子,眉头皱得更甚。 那家丁又请了一遍,苏翎只好收回目光,跟着他进了喝茶歇脚的院子,今日是元宵灯会,大多数人都是碍于情面走个过场,留下来喝茶吃饭的都是少数,毕竟这也不是正式的葬礼,大家都赶着吊唁完晚上看灯会,于是偌大的院子就只有她和高杰两个人,好在家丁招呼他们之后就要出去接待后面的客人,没有守着的意思,苏翎赶紧叫住他:“等等,这位小哥,我肚子疼,不知道贵府茅厕在什么地方?” 那小哥忙着出去,又见她看着面生,不是什么京中大户人家的公子,便也有几分慢待的意思,指着通往茅厕的路道:“从这里往前走,穿过一片小花园,右拐就是,可千万别乱走,左边就是后院,那都是女眷,若是被发现了赶出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苏翎连连道谢:“多谢小哥。” 苏翎假装肚子疼,一路往茅厕的方向去了,到了岔路口,他拦住高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路熟,一个人进去就好了,免得两个人消失会引起府里人怀疑。” 高杰想着那是后院,毕竟有许多女眷,他确实不好跟进去,就没有反驳,看着她一个人大摇大摆进了尚书府的后院,这女人,只怕是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男儿身打扮了吧。 府里正在办丧事,后院没什么人,更何况这条路是通往下人的茅房,平日里除了下人,主子们是很少来的,下人们又在前院忙,所以此刻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她十分顺利地就进了玉茗院。 刚才在灵堂前看到院子里所有的丫鬟都守在前院的灵堂,所以玉茗院也没有人,他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走进屋内,屋内一切如故,苏翎轻车熟路找到了自己的小金库,好在现银不多,大多数都是银票,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千两差个零头,苏翎把银票揣在怀里,至于那些碎银子,因为不好带又没有钱袋,只能忍痛割舍。 装好了银票,她却不走,虽说她不是真的苏婉翎,可是她也不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尚书府这么多人去死,特别是徐氏,来了这么久,若不是她护着,她也活得没有这般滋润,方才看她苍老凄凉的样子,更是于心不忍了。 她现在的能力,做不到力挽狂澜,顶多只能让他们有所防范,毕竟有些事情既然做了,便会付出代价,这是无可更改的。 她正愁得没法子之际,屋外忽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谁?谁在里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元宵灯会 苏翎吓得赶紧往柱子后面躲,隔着影影绰绰的纱帘和窗户纸,她瞧着屋外那个颤颤巍巍往里面张望的小姑娘好像是苏婉致身边的小丫鬟,似乎有些害怕,并不敢往里面进,只是站在门口望了又望,苏翎屏住呼吸不出声,她站了一会儿,一路小跑着出去了,远远地,听到有声音传来。 “五小姐,里面没有人,想必是您听错了。” 苏婉致声音透着一丝尖利刻薄,早已无从前的温婉:“我刚刚明明看见里面有个人影在晃动,你根本就没有进去,再去看。” 小丫头有些害怕:“小姐,都说冤死的人魂魄会到处飘荡,想要找到害死她的凶手,说不定您看见的,就是三小姐的冤魂。” 苏婉致被她说得也有几分害怕,倒也没有逼着小丫头进来,带着一行人脚步飞快的走了。 苏翎听着一群人脚步声越来越远,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想到刚才这主仆二人的对话,忍不住便计上心头。 高杰等了许久,以为这小丫头趁乱溜走了,害怕回去不好和少主交差,正准备进去看看,苏翎正好出来了,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已经得手,然后两人怀揣着银票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现在可以回去了吧。”高杰已经满脸不耐烦,苏翎却兴致颇高,听闻高杰此话,抬头看了眼面前的成衣铺,勾唇一笑:“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能这么快回去,我要去买衣服。” 说完抬脚就往里面走,高杰拦都拦不住,只能跟着。 “这位公子,本店有上好的成衣,也可以定制,您可以随意挑选,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今日元宵灯会,别的店都已经收了铺子准备去看花灯,唯有这家店依旧开着门,果然店里面人头攒动,伙计和掌柜们忙都忙不过来,刚打了个招呼就被人叫走了。 苏翎也不生气,随手拿了件做好的成衣问伙计:“就这件了,你们的试衣间在哪里?” 伙计满脸歉意道:“今日客多,公子想要试衣恐怕要等一等。” “可是我急着要,你们这试衣的地方只有这一处吗?可还有别的地方?”苏翎满脸急切,那伙计想了想,便道:“这后面倒是还有一间房,不过今日客实在是太多,走不开。” “倒也不用小哥陪着我去,我自己去就成了,那位穿黑衣的大哥看见了吗?他跟我是一起来的,你们只管守着他便是,不会少了你们银子的。” 伙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黑脸避开客人的高杰,心想着只要有人付账就行,便撩开帘子,眼神示意道:“公子,你往里面走便是了。” 高杰见她竟然往后院走,忍不住就要跟上来,苏翎赶紧言语制止:“我进去换衣服,你进去干什么,在这里等着就是。” 高杰满脸不豫,心道你一个姑娘家,今天让你女扮男装出来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还买起衣服来了,但是数让这丫头现在有少主宠着,出来之前吩咐过了,只要人没事,她想干什么都不必拦着。 “那你且快些。” 苏翎给了他一个笑脸:“放心吧,我快得很。” 说完一撩帘子,抱着衣裳就进去了。 高杰在外面等了大半个时辰,以为姑娘家换衣服慢点也就慢点,但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之后,他才猛然惊觉上当了,喊了一声‘糟了’,就往里面冲。 成衣铺的伙计也已经生了几分疑惑,偷偷进去看了眼,里面根本没有人,但一想着外面这位黑脸的客人还在就没有担心,这会儿见他也站起来想溜,赶紧拉住他:“这位客人,刚才那位公子的衣裳一共是二两银子,您要不先把银子付了吧。” 高杰一脸怒气:“滚开。” 那伙计也不是吃素的,竟然没有被高杰吓住,直接拦了他去路:“这位大爷,我见过吃霸王餐的,还没见过穿霸王衣的,看二位长得一表人才,穿着也不俗气,竟然为了区区二两银子想赖账是不是?你可知道咱们成衣铺背后的靠山是谁?” 高杰一把将伙计推出了三丈远,动静大得满屋子的客人都停下来看他,伙计扑通落地,屁股摔得生疼,看见掌柜的冒头,赶紧指着高杰道:“掌柜的,这个人和刚才那个人想骗咱们的衣裳,不能让他跑了。” 掌柜的一听,立刻喊剩下的伙计都停下手中的活过来:“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铺子,竟然也敢来偷衣裳,咱们杨家成衣铺老板的妹妹可是嫁进了吏部尚书府,你还敢打人,看来非得报官不可了。” 听到报官,高杰的动作顿了顿,他现在的身份不宜暴露,若是惹了官非,只怕会给少主惹麻烦。 高杰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扔给老板:“够了吧,我现在要进去找刚才进去的那个小公子。” 掌柜的大年下的也不想惹事,更何况今日的生意确实好,他们也不想把官兵招来影响了生意,五十两医药费也够了,便也没拦着,接过银票,挥挥手让众人散了:“算你识相。” 高杰冲进后院,哪里还有半个影子,那个贼丫头早就溜得不知所踪了。高杰找了一圈,找到了虚掩着的后门,脸色更加难看了。 刚才掌柜的说这家成衣铺老板的妹妹嫁进了吏部尚书府,那不就是这丫头家,难怪她好端端竟然要进来买衣裳,分明就是计划好了想趁机逃走,他一路警惕,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她给逃了。 天色渐黑,关灯街的灯笼已经点亮,五颜六色的霎是好看,街道角落的暗巷里,以娇小男子鬼鬼祟祟,正在脱着身上的白衣道袍,墙边还倚着一面写着,知过去晓未来的旗幡,男子脱掉了道袍,又扯下了头上的帽子和唇边的小胡子,露出一张俊秀的脸来,赫然是化了妆的苏翎。 苏翎整理好一切,见所有东西都妥当了,才从暗巷里走出来,正好看见一艘官船行驶过来,那船上灯火通明,船头摆放着一盏巨大的莲花灯,竟是将整个船头都摆满了,和大家放的小河灯做盛放姿态不同,这盏硕大的莲花灯竟是含苞待放姿态,瞧着那官船行驶的方向,竟然是往观灯楼的方向去了。 苏翎来得晚,天灯都已经点过了,站在远处,只能看见一盏亮着灯的天灯在苒苒上升,苏翎眼神再好,也看不见今年这天灯魁首究竟长什么模样,只能暗自叹息。 好在观灯楼上看着还有人,禁卫军们三步一岗,想必元德帝应该还在上面。观灯楼前的街道已经挤满了人,人挤在里头,摩肩擦踵,只能往前不能往后,苏翎想起她那位名义上的二舅母,当初在东阳侯府,她求她帮她救出父亲,她自是无能为力的,所以给她出主意,让她在元宵灯会上携万民书向皇上求情,如今这才多少日光景,京中的局势早已翻天地覆,皇上新丧皇子,便是碍于祖制不得不来参加这元宵灯会,大概也无法做到与民同乐,若是她当真今日来求情,这成功的几率只怕要大打折扣了。 苏翎在人群里极力找了找,也不知道她这位二舅母究竟在何处,她那般孝心,为了救自己的父亲不惜给她一个小辈下跪,她完全相信她就在这些人里。 苏翎找了半天,二舅母没找着,看见了黑着脸的高杰,高杰一身戾气,站在人堆里都能感觉出他身上的怒气,和身边的人格格不入,苏翎看着他,半点也不生气,十分乖巧冲他招招手:“高先生,好巧啊!” 高杰气得七窍生烟。 一点都不巧,老子找了你两个时辰。 “跟我回去,现在。”高杰怕她再跑,恨不能直接拿绳子将她捆了,到底还是忍住了。 苏翎才不干,笑道:“我说高先生,您老人家学什么不好,偏要学你家主子那黑面阎罗脸,瞧着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老子要你觉得可爱? “你若是不走,我便将你打晕了带走,便是少主知道你偷偷逃走,只怕也不会怪罪我。”高杰的耐心已经被她磨得差不多了,他活了将近四十年,就没有见过这么难缠的小丫头,一肚子坏水,满腹心思,他堂堂大齐国殿前司副指挥使,竟然让一个小丫头给甩掉了,简直奇耻大辱! “别别别,我保证,看完了那船上那站花灯,我立刻就跟你回去。”苏翎指着已经到了观灯楼下的官船,七八个禁卫军丢下四条毛绳,将硕大的莲花灯往观灯楼上拉。 “你看啊,别的花灯都是绽放的,但是那盏花灯却是闭着的,又没有点灯,肯定有猫腻。高先生也是第一次参加黎国的花灯节吧,我告诉你,这花灯节的重头戏,除了点天灯,其次便是这点花灯了,毕竟天灯需要放飞,必须要做到轻,花灯师傅们便是想搞些花样都有限,但是花灯都不一样了,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设计就怎么设计,而且皇上点过之后,会在那根十几丈的大柱子上面挂着,燃到正月里才结束呢。” 高杰哪有心思看什么花灯,更何况那花灯太过平常,看着就像是一盏普通而且常见的莲花灯而已,他们齐国随便一个做灯笼的匠人都能做到,于是便哼道:“这样普通的花灯都能参加元宵灯会得到魁首,看来你们黎国也是没人了。” 哟哟哟,还自豪起来了。 “高先生,我们来打个赌,赌这花灯另有乾坤,必定不俗,若是你赢了,我马上跟你回去,若是你输了,就让我逛够了再回去,如何。” 高杰微微皱了皱眉,狐疑的看着她,生怕她又耍什么花样。 苏翎瞧着他小心谨慎的样子,不由得道:“你就放心吧,我保证这次绝对不跑,毕竟我的丫鬟还在你们手上呢。” 高杰犹豫着,并不想答应,然那盏看似普通的莲花灯已经被拉上了观灯楼,皇上带着一群人围着花灯转了一圈,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火烛将花灯点燃。 只见一簇烟火猝然升空,绽放出一朵绚烂的烟花,众人被这绚烂的烟花吸引,以为还会有,结果头仰了半天,天上的烟火都灭掉了,也没等来第二朵烟花,再低头,才赫然发现原来闭合的莲花灯竟然霎时开了,一瓣一瓣,栩栩如生,待花瓣全部绽放,一身着粉色纱裙的姑娘缓缓站了起来,翩翩起舞,如花中仙子,楼高微风,吹得姑娘的纱裙跟着猎猎飞舞,众人一时间瞧得眼睛都直了。 皓月当空,月华如练,美人如花,翩迁起舞。 许是没想到这莲花灯中竟然还藏了一个人,也许是这花灯美人生得太过倾国倾城,元德帝顿时愣在了当场,看着那倾国倾城的女子一舞作罢,轻轻跳下莲台,跪在地上,将点灯的烛火重新奉上:“请陛下再点灯。” 元德帝看了眼姑娘,欣然接过烛火,重新点了灯,灯芯啪嗒啪嗒响了两声,终才亮起,那姑娘起身,指着地上请皇上一观:“皇上,请往地上一观。” 元德帝往地上一瞧,只见微黄的光投射在地上,竟然有国泰民安,国富民强八个大字,元德帝喜上心头,竟然一时将刚刚丧子的悲痛忘了,纵声道:“好一个国泰民安,国富民强,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这莲花灯,可是你做的?” 姑娘重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回皇上,民女彩荷,通州潭县人士,这花灯乃民女父亲所作。” “好,赏,都有赏。” 彩荷却摇摇头,规规矩矩磕了个头:“皇上,民女不要赏赐,民女只求皇上看看这万民书。” 彩荷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万民书,双手奉上,皇上没有去接,武公公立刻上前,将万民书接过,仔细翻看之后,察觉并无异常才双手捧给元德帝。 元德帝接过万民书,仔细看了,竟是一篇为赵大同求情的喊冤的状子,元德帝日理万机,根本不知道这个赵大同是何许人也,武公公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了皇帝的疑惑,便小声道:“皇上,是吏部员外郎赵大人,从六品。”见皇上依旧疑惑,他便加了句:“东阳侯弟弟的岳家,元德八年升迁进京的。” 元德帝总算有点印象了,那个被誉为赵青天的小知县,他也被牵涉到何成元买卖官员的案子里了?元德帝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他不喜有人为这些人求情,声音便沉了几分:“你是赵大同什么人?” “回皇上,民女只是潭县的普通百姓,一直生活在潭县,此次也是听闻赵大人蒙冤,所以才想要帮赵大人一把,当年我家灯笼铺被大火烧了,若不是赵大人伸出援手,我和父亲也断不会有今日这样的福分面圣,陛下,赵大人绝不会行贿,请皇上明查。” 元德帝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收起万民书:“罢了,朕会让人详查,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你且起来吧。” “民女谢过陛下。” 苏翎站得远,虽然听不到看不清观灯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看了个大概,猜出了个大概来,没想到这位赵大人还真有几分百姓缘,这位二舅母就更厉害了,竟然找到了个这么好的机会喊冤,原本她都以为会没希望了,现在看来,只怕是柳暗花明,这位赵大人应该伸冤有望了。 “高先生,愿赌服输,就麻烦你屈尊再陪我逛逛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传说中的女主回来了 元宵灯会一过,黎国上下上至天子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贩夫走卒,全部都出来开始了新一年的营生,特别是京城最有名的茶楼里,说书先生正说着元宵灯会上,花灯仙子一舞惊天,把跳舞的彩荷姑娘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天仙下凡,下面听说书的观众们偏偏十分捧场,还打听起来这位彩荷姑娘的住处来。 话说这位彩荷姑娘在灯会上一舞惊天,顿时在泾阳城中打响了名头,赵氏为了感念她在灯会上向皇上替家父求情,便花钱替她在京中置办了一处宅子,一家人便在此地安了家,还盘下一个铺子开了家灯笼铺,生意火爆得不行,每天都被闻风而来一睹芳容的公子哥们围得是水泄不通,彩荷的父亲无奈,只能每日限量订购五十个灯笼,然后就关店躲清静。 只是没想到一回到家,家里早已被媒婆挤得占领了,四五个媒婆带着丰厚的聘礼上门,都说要来提亲,彩荷母亲钱氏很高兴,孙大千耐着性子听她们报了都是谁家托来说的,刚听她们说完,孙大千气不打一处来,十分不客气地将媒婆都赶了出去。 媒婆们替人说亲,个个嘴上功夫都是厉害的,平日里说亲,就算说得不好,顶多看些脸色,被人直接赶出来的,还从未有过,一时间有些气不过,插在腰在门口骂:“不过是在御前跳过一支舞,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公子们托我们上门来说亲是看得起你们家,不过就是个做灯笼的贱商,有什么可高傲的,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啊,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钱氏站在门里,听着外面媒婆骂得实在难听,更是不解:“我说彩荷她爹,你这是什么意思?媒婆上门求亲都是好事啊,刚才托那些媒婆来求亲的人家里,有富商还有官宦之家,便是只有七品,那也是京官,你这样一棒子把人赶出去,以后谁还会上门说亲,难道你真的打算让彩荷一辈子不嫁人吗?” 老孙瞪了她一眼,看了眼偷偷站在门边张望的女儿,大声道:“我老孙家又不是养不起她,你可是可是她的亲娘,难道你就不想彩荷嫁一个真心疼爱她的门庭。那个富商,五十多了,要娶彩荷过去做续弦,还有你说的那个七品京官,竟是打算娶彩荷去做小,这样的人家,你不把人打出去,还笑脸相迎,你是掉进钱眼里面了是不是?我们家这样的家世,那个大户人家会愿意娶彩荷回去做正妻,都是想着做小和续弦,我们家彩荷才多大?我当初就说了,不要留在泾阳城里,乖乖回去潭县,那里才是我们的根,可是你偏不听,非要留下,恐怕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吧。” 钱氏被孙大千劈头盖脸一通骂,心里也不痛快:“孙大千,我想要自己的女儿嫁的好一点有什么错,我自从嫁给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整天不知做灯笼就还是做灯笼,好不容易你得了个元宵灯会的魁首,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结果也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罢了。是,这些人是想娶彩荷去做小和续弦,可是好歹一世富贵,衣食无忧,总好比一辈子过我这样的日子,连买身衣裳都还要攒三个月的银子,孙大千,我告诉你,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回潭县那个穷乡僻壤去,彩荷的婚事,我也是一定要做主的。” 孙大千将手里的棒子一丢,怒道:“我是不会同意彩荷去给人家做小和续弦,除非我死了。” 钱氏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气哼哼的转身回了房间,彩荷听见母亲将门关的震天响,才慢慢地从门后面走出来,扶着父亲的肩膀道:“爹爹,女儿知道,您和娘亲都是为了我好,爹爹是怕我受委屈,母亲是怕我受苦,我都知道的,你们不要为了女儿吵架了好吗?” 孙大千拍拍女儿的手,满脸歉意:“彩荷啊,是爹爹没用,让你们受苦了。” 孙彩荷摇摇头,笑得甜甜的:“才不是,爹爹很厉害的,您的制作的花灯到现在还在观灯楼上面燃着呢,您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爹爹。” 孙大千脸上的愧疚之意更甚了,正准备往屋里走,外面忽然有人敲门,那敲门声如擂鼓,一副不开门就把门砸了的架势,彩荷有些担心地看着被拍得摇摇欲坠的门,孙大千拍了拍女儿的手,镇定地开口问:“谁啊。” 外面的敲门声听了,立刻传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开门,我家公子前来提亲。” 人家都是请媒婆上门提亲,这位竟然说少爷前来提亲,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竟然这般没有规矩,想必不是什么好人家,孙大千隔着门便直接回绝了:“不好意思,我家小女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这位公子请回吧。” 话刚落,那扇门竟然直接被踢开了,几个家丁站在门口,望着里面的人凶神恶煞:“你好大的胆子,给脸不要脸,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彩荷,回房间去。”孙大千瞧着对方来势汹汹,竟然这般蛮横无礼,知道只怕不是个善茬,怕对方做出更无礼的事情,便让女儿进屋,但是彩荷见对方人多势众,怕父亲吃亏,怎么也不肯进去。 孙大千没有办法,只能挡在她身前:“你家公子没有自报家门,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家丁一脸狐假虎威的架势,脸大如盆,开始自报家门:“我家公子,正是禁军大统领孟大人家的公子。” 那家丁一脸倨傲的说完,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就走上前来,虽然衣着富贵,却也掩不住满身油滑之气,看见站在院中的彩荷,一双眼睛都看直了,色眯眯地盯着她看。 彩荷从未见过这么唐突的男子,吓得直往父亲身后躲,孙大千不认识什么孟大人,只是听着这个名头觉得应该是个大官,只是没想到这达官显贵家的公子,竟然跟个市井流氓一样,盯着人家未出阁的姑娘这般看,孙大千赶紧把女儿往里面推,一边喊钱氏:“孩子她娘,赶紧出来,把孩子带进去。” 钱氏还在生气,本是不想出来的,但是听到孙大千语气急切,知道他不是个一惊一乍的人,赶紧出来,便看见一身华服满脸流里流气的男子盯着毫不掩饰的瞧着彩荷,她虽然希望彩荷嫁给有钱有势的家庭,但是这样登徒子一般的男人,一看就不是良配,她赶紧拉着彩荷进了屋。 这位孟公子见佳人进屋藏起来,顿时不干了,想要追上去,被孙大千拦住了,孟公子一脸不爽,指着老孙不客气道:“我说你个老东西,本公子看上你家女儿是你女儿的福气,我见你刚才把那些媒婆都赶了出去,说是不想自己的女儿做小,所以本公子颇有诚意,打算娶你的女儿进门做正妻,现在呢,不过是提前和本公子的未婚妻亲近亲近,你别不识好歹啊。” 孙大千就没见过这么流氓的贵公子,也不知道这位禁军大统领究竟是个什么大官,竟然能养出这么混账的儿子,自己上门提亲就罢了,还说出要提前和他家女儿亲近的话来,简直不堪入耳。 “孟公子,这不合体统,提亲是要请媒人上门提亲,哪有自己上门提亲的道理,更何况我还没有答应要将女儿嫁给你,怎么就成了公子的未婚妻,孟公子,还请你收敛些自己的言行,别辱了我女儿的清白。” 孟公子哼了一声,站在院子里,十分嚣张的开口:“清白?那本公子今日偏要辱了你女儿的清白,反正你的女儿,非嫁给本公子不可了,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至于媒婆,你若是实在介意,我去外面给你抓一个便是,反正不过是个过场,但谁让你是本公子的岳父呢,得给你个面子不是。” 孙大千虽然没钱没势,但也不能让女儿平白无故受这样的言语侮辱:“孟公子,如果你再这样,我可就要报官了。” 那孟公子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报官,你个土包子,是不知道禁军大统领是个什么官吧,这满城十万禁军都是我爹掌管的,这路上巡逻的官兵,只要本公子叫一句,他们立刻就会进来,你竟然说报官,你觉得官府会帮你?我告诉你,最好识趣一点,被本公子看上的姑娘,那些富商也好,七品小官也罢,是没人再敢上门求娶的,你就乖乖让我进去吧,我的未来丈人。” 他说着就要往里面闯,孙大千自然是不同意,死命拦着,那家丁狐假虎威,上来就把孙大千狠狠一推,孙大千身子骨本就弱,脚下一个不稳,被推了一个仰翻叉,脑袋正好磕在了门前的阶梯上,两眼一闭,直接晕过去了。 彩荷虽然被母亲钱氏拉着进了屋里,但一直观望着外面,怕父亲吃亏,见父亲被他们推到,便奔了出来:“爹,您没事吧,爹,血,好多血。” 钱氏一看女儿手里竟然一手的血,也是吓得不轻,上前抱着孙大千便哭嚎:“彩荷她爹,你没事吧,大夫,快请大夫。” 彩荷懵懵懂懂,悲痛欲绝,闻言赶紧爬起来,也顾不上礼仪不整满手是血,跌跌撞撞地冲出去找大夫,孟公子和他的家丁也吓得不轻,竟然都没反应过来拦着,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可能出了人命之后,才慌慌张张带着一大路人马逃走了。 元德十四年春,正月二十八,花灯会魁首制灯大师孙大千在被孟大统领的公子失手致死,灯会上一舞惊天的彩荷姑娘携母亲京兆衙门击鼓喊冤,全城轰动,但也没有宫里发生的事情事情更轰动。 护国侯府顾侯爷在元宵灯会开朝首日,忽然在朝堂之上奉上一副字画只见上面一少年谦谦公子,腰间挂着一枚莲蓬玉佩,再瞧那少年面容,竟和当今天子十分相似,皇上问其来源,顾侯爷说是他家流落在外的女儿在回京路上遇见的一位公子。 天子当庭失态,立刻派禁卫军去寻,吏部尚书苏怀远突然跪下,竟当众认罪,受太后指使诬陷元妃回乡省亲时与人通奸,皇上震怒,当场革了吏部尚书的职,打入天牢。 皇帝与太后对峙,太后只是不认,谁知苏怀远竟然拿出了当年太后给他的书信,太后坚持称这书信是伪造。十日之后,画像上的公子被禁卫军带回,身受重伤,寻他的禁卫军说路上遇到黑衣人刺杀,禁卫活捉刺客一人,言行逼供,刺客招供乃受太后指使,太后百口莫辩,因是长辈,皇帝没有直接发落太后,而是将太后幽禁在寿康宫,从此不得干政,而太后娘家赵家,因为绑架杀害苏家嫡女苏婉翎,又查出各大罪状几十桩,直接被判了满门抄斩。 二皇子私下设立秦楼,纵容下面的人买卖无辜少女供官员取乐致死,暗地里勾结朝廷官员,被皇上封了个郡王,流放至封地,辰贵妃因求情在殿前跪了一日,皇上一怒之下让其同行。 吏部尚书苏怀远因当朝自首,判了个流放,尚书府上下一干人等贬为庶民,于元德历十四年二月初三被流放出京。 春熙出去了一趟,回来便与自家小姐说。 “小姐,您听说了吗?” 苏翎翻了个白眼:“我说春熙,虽然讲故事都是这个开头,可是我天天被关在这里,我除了听到猫叫就是狗叫,我还听不懂,我能听说什么?” 春熙知道小姐被楚大人禁足一肚子怨气,便笑了:“如今外头不太平,表少爷也是怕你出去身份被人发现受牵连,其实表少爷还是很心疼小姐的,怕小姐无聊,特意让我出去给您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说让你再忍忍,等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就带着您去齐国呢。” 苏翎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惊讶:“你好歹也是黎国人吧,我去齐国,你也要跟着去,我们又不是去当千金小姐的,你怎么看着还挺期待啊,他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大人没有给我好处,只是我既然跟了小姐,自然是小姐的人,小姐去什么地方我就去什么地方,就算留在齐国,我们也不能留在泾阳城了,您知道吗?尚书府被抄了,苏尚书被判了流放,苏府上下全都被贬为了庶民,尚书府已经散了。” 这么快?苏怀远被流放,尚书府众人被贬为庶民,还好还好,看来那日她假扮道士上门,苏怀远还是听信了她的话,否则尚书府也不会幸免于难。 苏翎惊坐起:“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今日,大人被流放,老夫人和夫人带着一干主子们在城外相送,奴婢本来也想替小姐去送大人一程,但是怕被人认出来,而且那位高大人也不允许奴婢乱走,奴婢便只能买了东西就回来。” 苏翎一直待在这间小院里,高杰守得太严密,她出不去,消息自然也闭塞,这些天楚白和南宫离墨也不在,不知道他们在外忙些什么,总之最近张潜在开始收拾东西,想必是黎国的事情已经办得妥当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准备回齐国了。 这也太快了吧!她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呢,而且传说中的女主,她都还没有见过呢。 ------题外话------ 我其实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让女主活在传说里,我大概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作者,你们说我要不要让原来的女主出来,让苏翎吃点飞醋什么的? 第一百三十章 长的丑活得久 春熙见自家小姐神情不豫,以为小姐是乍听闻了尚书府的变故,一时间有些受不了,便又说了些安慰的话,但她依旧兴致缺缺,望着天边的云,连连叹气。 “小姐,奴婢知道您是想去送老爷一程,但是现在老爷只怕都已经走出一里地了,你追上去也来不及了。至于夫人,她毕竟侯府出身,侯爷和夫人又都是良善的,还派了马车把她接回去了,老太太也还好,老爷被流放了,还有二老爷和三老爷呢,况且二夫人的娘家你知道的,好歹也是做生意的,给大家口饭吃还是没问题的。” 说起杨家,苏翎便摇头,苏家若是繁盛时期,他可能还会巴结,如今苏家没落了,这么一大家子人,杨家把自家妹子和侄子接回去已经算是不错了,怎么会愿意接手这么一大家子人,除非苏家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 “杨家会这么好心?” “城门外送老爷的时候,奴婢远远地瞧见了,府里的下人们基本上都不在了,但是咱们玉茗院的姐姐妹妹们却还在的,而且我路过杨家成衣铺的时候,看见铺子里已经上新了您设计的手套啊,围巾啊,斗篷披风什么的,而且生意还很不错,奴婢猜测,老太太之所以留下咱们院子里的丫头们,就是想要杨家接手这个烂摊子,毕竟这些丫鬟们的卖身契都在老太太手里,杨家人想要继续做这门生意,就需要这些丫鬟手里的针织技术,便是出钱买,也能让一大家子人喘口气,更何况,老太太也不会轻易就把这些丫头给卖了。” 苏翎没想到她搞了这么大的阵仗,结果自己没挣到钱,最后成全了苏家人,不过也好,她私心里也还是不希望她们过得太凄凉,只是杨家人的手段,只怕不会一直让老太太牵制,就算老太太不卖那些小丫头,杨家人就没有办法吗? “杨家人可不是吃素的,看当初杨氏让两个丫头过来学艺,不就是打着偷师的准备,若是他们给这些丫鬟一些甜头,让丫鬟们把手艺教给他们,那老太太手里的这张王牌也就没什么作用了。” 春熙哪里能想到这一层:“应该不会吧,老太太那么精明的人,更何况还有三爷呢。” “从前苏家人仗着官威行事惯了,如今没了官威,不一定是杨家人的对手,还不如将这些丫头的手艺卖给杨家,带着一家子回老家去,皇上虽然查封了尚书府的财产,但是苏家祖上的田地却是收不回去的,实在不行他们还可以回去务农,糊口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这群锦衣玉食惯了的人,能不能挽起裤脚下田,扛起锄头下地了。” 整个苏家人,大概除了老太太,其他人连田地里的泥巴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干农活了。 “那怎么办?咱们现在也帮不上啊!” 是啊,确实帮不上,不过俗话说,破船还有三千钉,尚书府的财产被查封,但是她和杨家的铺子还是顺利开张,说明她的财产并未被查封,那可是在工部登记过的,就算杨家玩阴的,将手艺学到手,这铺子的收益,老太太还是有权去分一杯羹的,毕竟合同上清清白白,四六分账,杨家和苏二爷四,她一个人占了六成,严格说起来,这是她的遗产,徐氏和老太太都可以去拿的。 “春熙,我想出去一下,您帮帮我。” 春熙满脸写着拒绝:“小姐,那位高大人可凶了,说是您要是跑了,就会杀了我。” 苏翎拍拍她的肩:“放心,他就是吓唬吓唬你,不敢动真格,而且我就是出去一趟,又不是不回来,我就算是要逃走,也会带着你一起的。” 春熙还是担心:“可是高大人亲自在后门守着,前门有张潜张掌柜,他养的那些狗鼻子可厉害了,您是逃不出去的。” 苏翎扬了扬眉毛:“放心吧,若是前两天,可能还会难得倒你家小姐,但是现在不会了,你一会儿啊,就乖乖待在房间里,若是有人来问,就说我不舒服在睡觉,他们不敢进来的。” 他们是不敢,但是若是表少爷回来了,他要进来,谁拦着住,但她也知道,小姐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于是便闭了嘴,看着自家小姐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十分质朴的布衣换上,然后坐在梳妆镜前一阵捣鼓,她想要上前都被制止了,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画完了,转过头来,冲她眨眨眼:“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春熙要强忍着才不笑出声来,只见她一头黑亮的长发盘在脑后,头顶上插着一朵艳俗的大红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被她霍霍得不成样子,眉毛细长若妖,眼圈乌黑,双颊红得像猴子屁股,嘴巴红若泣血,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小姐,您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苏翎一脸认真,只是那张脸上的妆容,越是认真看着越是滑稽。 “当然是真话。” 春熙十分真诚地道:“不好看,要不您好好跟高大人说一声,让张掌柜给您画个好点的,这样出门,只怕会吓到人的。” 苏翎点点头,十分满意的照照镜子:“我要的就是不好看,你说,我这要走出去,旁人能认出我来吗?” 春熙十分诚恳地摇头:“恐怕就是夫人见了您都认不出来。” 亲妈都不认识,很好,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我走了,你可演得真一些,别让姓高的看出端倪来。”苏翎轻轻打开门,伸出脑袋环顾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才大摇大摆走出去。院子里没有人,高杰在后门守着,前门有张潜守着,她的武功没有恢复,三米高的围墙对于她来说,也是难于登天,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因为院子里长着一颗槐树,若是爬到槐树上面,跳到围墙上面,再跳下去,还是没问题的,但是高杰也预防着她不怕死爬树翻围墙,于是在树下栓了好大一条狗。 这狗一开始确实不认人,对她十分不客气,后来她每日把肉都留下来孝敬这位狗大爷,它终于看见她不再汪汪叫了,苏翎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啸天。 苏翎走到树下,啸天看见她,十分开心的摇尾巴,以为她又是给它投食来了,苏翎摸了摸它的脑袋,小声道:“啸天乖,别出声,我要出去一趟,回来再给你带骨头。” 啸天尾巴摇得更厉害了。 苏翎又摸摸它的脑袋,再次看看没有人,撩开裙子,开始爬树,好在她小时候爬单杆就是特别厉害的,爬树自然是不在话下,三两下就爬到了树杈上,正在往围墙边上跨过去,啸天不知是提醒她小心还是啥,突然汪了一声,吓得她差点掉下去,赶紧做了个嘘声姿势,啸天听话趴在地上摇尾巴。 苏翎再次确认没有引来人,赶紧一步垮了过去,看着三米高的围墙,心一横便跳了下去,下面是硬石板路,为了防止摔到腿,她原地滚了一下,站起来发现一点事没有,不由得感叹自己真聪明,拍了拍身上的灰,忽然发现头上的大红花掉了,这可不行,影响她此刻的气质,于是赶紧捡起来,正要插在头上,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苏翎瞧着那马车,贼眼熟,吓得赶紧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走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地方躲,只能捂着脸侧边走。 好在赶车的人并未认出来她,只是觉得黎国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人,还出来吓人,他看着看着,没注意地上有块石头,马车轮压过去,颠了一下,他赶紧拉住缰绳,道歉:“少主,是卑职不小心,您没事吧?” 南宫离墨撩开帘子,望着面前的院子:“原来都到了,这么平坦的路,怎么还还会这么颠。” 赶车人不敢撒谎,望着坐在里面闭目养神的少主,如实答:“方才有个女人长得太过吓人,卑职一时忘了看路。” 南宫离墨挑眉道:“究竟是有多丑,竟然让你吓得路都不看?”他顺着他的视线往马车后面望,苏翎正好回头想看看有没有被发现,四目相对,两人都吓得不轻。 南宫离墨慌忙放下帘子,连连惊叹:“我的天,这么丑的女人,为什么要把她放出来危害社会?走,赶紧走,本公子要回去洗洗眼睛。” 赶车人闻言正欲赶车,楚白突然睁开眼:“她刚才是站在何处?” 赶车人不知道少主为什么会有如此一问,但还是一五一十答:“就在咱们院子外面。” 楚白面色一凝,想到了什么,来开侧边的帘子,望着街口,神色冰冷的问:“人呢,往何处去了?” “回少主,往北去了。” 楚白眼睛一眯:“追上去。” 赶车人啊了一声,南宫离墨瞧着楚白的眼神,顿时也反应过来了,催着赶车人:“让你追就追。” “是是是,卑职这就去追。”赶车人一驾马车,马车缓缓动了,楚白的声音再次传来:“快一点。” 赶车人不明就里,一边感叹少主的口味竟然这么重,听见长的丑的姑娘竟然会这么来劲,而且听少主的声音,似乎还很急切,若他要是没追上,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这般想着,他一甩马鞭,马车跑得更快了。 苏翎拐了好几道弯,总算离十八街很远了,这才放心下来,幸亏她跑得快,幸亏她这妆画得好啊,不然好不容易翻墙出来,就会被逮个正着。 也不知道苏家人被安置在什么地方,泾阳城这么大,恐怕找到天黑都找不到,还是找人打听打听,毕竟尚书府被抄家这么大的事,百姓一定会十分关注,百姓们都是十分喜欢八卦的,也喜欢看热闹,曾经锦衣玉食的贵人们如今从云端跌入地狱,大家都想看笑话,杨家应该也不会想着帮他们遮掩,所以应该不难打听到。 “大哥,我想问一下……”苏翎看着街道上的人,正要开口询问,只见那人看见她,一脸恶心的表情,直接挥挥手:“滚滚滚,长这么丑就不要出来吓人了,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嘿!你这人。 苏翎叉着腰,十分不忿:“长得丑怎么啦,没听过一首歌,长得丑,活得久,长得帅,老得快,我宁愿当一个丑八怪,自信又可爱。” 那人做了个难以言状的表情,无言以对,最后只能指着她骂了句:“你有毛病吧。” 苏翎见他走了,只能另外寻人再问,一回头,正好后面站了个人,那人比自己高了不少,一身月白衣裳贵气十足,她一边抬头一边便问出了口:“这位公子,请问……” 她话还没问完,吓得掉头就走,那白衣公子腿比较长,她走三步,他两步就追上了,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语调故意拉长:“哎,姑娘,你不是要问我,怎么还没问就走啦,我还等着姑娘的问题呢。” 苏翎瞧着那俊脸上似笑非笑地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认出她来了,不由得有些绝望,指着自己的脸道:“我都化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我来?” 南宫离墨用视线示意她看街角,那辆熟悉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分明就是在等人,耳边传来南宫离墨有些欠揍的声音:“苏姑娘,您这妆容,确实有够奇特的,我差点回去洗眼睛,我是认不出你来,是他认出你来了。” 苏翎记得当时马车里,只有南宫离墨伸出头来看了眼,楚白并没有看见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请吧,苏小姐,主子等着您呢。”南宫离墨十分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只是那表情看着着实怄人,更怄人的是,路上的行人们看见她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纷纷露出一副震惊、惋惜、心痛的表情来,一个个摇摇头走了。 你们一个个的惋惜个屁,就南宫离墨这样的你们就这么惋惜,还痛心疾首,要是看见她和楚白站在一起,不得惋惜出心脏病啊! 苏翎对着众人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向马车。 ------题外话------ 刚才看了眼窗外,发现今天竟然是2020,以为跨了年,就会是新的开始,没想到不过是周而复始,没什么不同。 不过还是祝大家新的一年学习越来越好,不挂科,挣大钱,万事胜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坐那么远干什么,坐过来 苏翎对着围观的百姓横,上了马车却怂了,心虚地坐在最边上,南宫离墨跳上了马车,却没有进去,而是坐在车头一块儿赶马车,狭小的马车内,就剩下苏翎和楚白两个人,一人面庞如玉,眉眼清冷,一人妆容惨不忍睹,好比戏台子上的丑角,两厢对比,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楚白睁开眼,略显寒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眉头几不可闻的蹙了蹙,露出一个难以言状的嫌弃表情,嗓音也有些低沉,道:“坐那么远干什么,坐过来。” 苏翎摆摆手:“我坐这里就挺好。” “过来。” “好的。” 苏翎认怂地坐过去,规规矩矩地宛如幼儿园的小学生,双手放在膝盖上,十分拘谨,内心更是忐忑,实在摸不准楚boss现在是个什么心思,那表情不辨喜怒,叫人难以琢磨,更让她难以琢磨的是,她都化成这幅鬼样子了,他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偷偷抬眼去瞧他,终是没忍住,凑近问:“表哥,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楚白略显嫌弃的用一根手指抵着她的额头,将她那张五颜六色丑得难以言状的脸隔开一些,而后正襟危坐,目光却不落在她脸上,答非所问道:“你想逃走?” 苏翎被嫌弃了,心里却有一丝暗爽,毕竟能让楚大boss流露出正常人的表情和情绪的,确实少见,于是故意做到马车另外一边,双手捧着下巴:“没有啊,我只是听说要走了,所以想出来买点黎国的特产,毕竟我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了黎国,大概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楚白垂眸看着对面的顶着一张丑脸的小姑娘,脸上的妆容确实太过难看,但一双眼睛却依旧清澈如湖水,还带着几分狡黠,他便忍住了没有移开视线,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帮她擦着脸上的胭脂。 苏翎一愣,没想到自己有心用这张脸逗一下他,哪知道他完全不接招,竟然掏出手帕帮她擦脸上的胭脂,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他的眼神太过专注,凑得这么近,她甚至能看见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肤质细腻,睫毛也挺长的,怎么会有人生得这么好看,关键还是个男的,作为女同胞,苏翎觉得自己自愧不如。 苏翎视线稍稍上移,正好与那双深邃的眸子相接,她脸色一红,赶紧低下头,从他手里拿过那方帕子:“我自己擦。” 楚白也不拒绝,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气氛微妙了一会儿,苏翎擦着脸上的胭脂,想起他刚才的那个眼神,明明只是短暂的相触,但她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那道微妙的视线,钻进了她的心里,在心里头跳来跳去,半刻也不肯停歇,苏翎感觉自己脸上越来越烫,越来越烫,关键是此刻马车里的气氛还是诡异的尴尬,安静得落针可闻,苏翎都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忽听他的声音轻轻浅浅的传来:“前几日你便用了同样的借口,我已经让春熙替你出门买了许多黎国的特产,你不惜翻墙也要出来,是不是想办什么事?” 苏翎‘啊’了一声,感觉方才那微妙的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脸上的热竟然也在奇迹般的消退,知道自己瞒肯定是瞒不过精明如斯的楚大boss,干脆实话实说。 “确实,我到底姓苏,私心里还是不想老太太她们晚年过得太过凄凉,所以我想帮帮她们,表哥,我知道这些年你在尚书府受到了不少委屈,她们虽然也得到了报应,但是我并不奢求表哥会原谅她们,所以我打算自己出手,尽一份绵薄之力。” 楚白眼神中闪过一丝凉薄,缓缓道:“你倒是大度,这些年老太太也不见得多疼你,现如今你竟然还会替她着想?” “老太太待我确实不算太好,但也怪我当年自己做事荒唐,其实都是她的子孙,难免对听她话合她心意的孩子好一些,但也没有故意刁难过我。当然,我帮她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我辛辛苦苦想出来经商的点子,杨家人拿去开了店,生意红红火火,我却什么都捞不着,还不如给老太太送个人情,总比便宜了外人要好。” 虽然只有几个月的缘分,但总比杨家人要亲近得多,非要将这些红利拱手让人,当然还是送给老太太更好,至于徐氏,她那位舅舅和舅母看着就是和善的人,徐氏的日子应该不会过得太凄凉。 “你想怎么做?” 苏翎从怀里摸出一份合同,上面盖着官府的大红印章,打开给楚大boss看。 “这是当初我和杨家还有二叔约定共同开店之前写下的合同,官府登记造册过的,我准备把这个给老太太送过去,我那个三叔也是当过礼部中侍郎的人,一看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后面的事情不需要我提点,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不过我不知道杨家人把老太太这一大家子人安顿到什么地方去了,刚刚在街道上问人,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被表哥你给逮住了。” 楚白听她话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惋惜,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她立刻露出个灿烂的笑来:“表哥,你这些天一直在外面办事,你知不知道啊?” 手帕是干的,不能将她脸上惨不忍睹的妆容尽除,但也勉强露出个人样来,笑起来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滑稽。 苏家人现在的住处,他确实是知道的,在东南街仁济巷,近乎是个贫民区,但胜在有片瓦遮头,杨家人商人本性,若非老太太手里有他想要得到的人,他连这栋破败的小院都不会施舍给苏家人。 “你把东西给我,我让人替你送去。” 苏翎迟疑了一下,楚白立刻看着她,幽幽道:“信不过我?” 苏翎立刻又露出一分讨好的笑来:“当然不会,我自然是信得过表哥的。”说着,她将那张盖了官府大红官印的合同交到他手上,楚白结果,把合同递给马车外赶车的南宫离墨:“把这个送给苏家人。” 南宫离墨接过合同,略显不满道:“得,从赶车的变成送信跑腿的了,行行行,我这就去。” 说完就跳下了马车,马车因为少了一个人的重量还微微晃动了一下,只停了片刻,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苏翎猜测大概是准备回去,她好不容易才出来了,可不想现在就回去了。 “表哥,我们现在是回去了吗?” 楚白嗯了一声。 苏翎对了对手指,试探着道:“可是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楚白沉默着看她,见她清亮的眼睛满眼期待,终究还是败下阵来,问她:“那你想要去何处?” 苏翎见他答应,神色一喜:“谢谢表哥,我想去城外乱葬岗。” 城外乱葬岗,若遇无人认领的死尸,会由官府和义庄埋在城外三里乱葬岗,也有买不起土地的人,如外来者,会把死去的亲人尸首埋在那里。 “乱葬岗?”楚白眸光中露出几分疑虑,想到她偷偷溜出来是想去什么地方,却没有料到她要去的地方竟然会是乱葬岗?她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苏翎见他一脸疑虑,也不敢说实话,怕他知道了实情不同意,于是编了个理由:“一个我认识的人葬在那里,我马上就要跟着表哥去齐国了,以后只怕没有机会回来她坟前拜见,所以想再去拜祭拜祭。” 楚白眼中的疑惑更甚了,除了疑惑,那暗色的眸底神色难辨,目光灼灼,仿佛能看穿她的谎言一般,苏翎有些忐忑,怕他细问,心中已经想了好几个谎话来圆,没想到他竟然没有细问,而是吩咐赶车人:“去城外乱葬岗。” 苏翎松了口气,甜甜的笑道:“谢谢表哥。” 楚白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马车过了城门,便飞驰而去,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乱葬岗。 “少主,到了。” 楚白睁开眼,苏翎已经迫不及待下了马车,只见眼前一片荒凉,满地荒坟,杂草丛生,一个个小土包一个挨着一个,连个牌位都没有,更有甚者,埋尸之人太过懒怠随意,埋得太浅,风吹日晒雨淋过后,已经露出了只剩下枯骨的手脚,有的甚至都没有掩埋,用一张烂了的草席裹着便扔到了此处,经年日久,草席早已烂得不成样子,露出白骨森森,真的应了那句话,人死后就会变成一副枯骨,一抔黄土,若坟前有碑,尚且还能证明你到这个世界上来过,若是连碑都没有,只怕这世上,真没有人还记得你。 苏翎知道自己要找的坟应该不会像这些小土包一样这么荒凉,哪怕没有石碑,也应该会有个木牌才对,她脚下十分小心,越过那些枯骨,往里面走。 赶车的侍卫望着眼前这雾气森森的荒山野岭,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枭鸟哀啼之声,不由得有些心底打颤,这位苏姑娘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到这种鬼地方来?而且一个小女孩,看着瘦瘦小小,竟然半点也不害怕,从那些露出枯骨的荒坟前走过,脚都不打颤,不是说这位苏小姐是尚书府的小姐吗?从小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是最近才去麓山书院读过一段时间的书,怎地胆子这么大? 还好,他不用跟着进去,正想着,忽然马车一动,一身黑衣的少主竟然下了马车,看着架势,似乎是打算一起进去,他赶紧上前拦住:“少主,此地太过阴深,您还是不要进去了。” 楚白冷睨了他一眼,抬脚便跟了上去,侍卫无奈,只能跟上去。 前夜里下过雨,地面还有些湿滑,苏翎走得小心翼翼,但为了避开脚边的白骨,结果脚底一个打滑,竟然差点落进一个坑里,她‘啊’一声还没有叫出口,手已经被人拉住,一个用力,人已经在他怀里。 他的怀里温热而好闻,不知道是用什么香料洗的澡,苏翎暗暗想着,忽然感觉到后面的侍卫有些尴尬的转过身去,她才惊觉两个人维持这个姿势有些太久了,脸色一红,赶紧离开那个温热的怀抱。 那暗暗梅花幽香尚且萦绕在鼻端,佳人已不在,楚白只觉得怀中一空,有些不敢睨了眼身后的侍卫。 侍卫一脸无辜,少主,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您继续,继续啊! 苏翎小心的走在那个坑的边缘,坑不是很深,看着像是新挖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挖了坑又不填。 走过那片荒凉的小坟坡,再往前走已到了荒林深处,那深处的坟地零零散散,却都比外面的那些土坟堆埋得精细,至少尸骨不会裸露在外,而且大多都是有木牌有名字的坟堆,有的年岁久远,杂草丛生,木牌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 再往前走,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就拉住身后的人蹲了下来,躲在茂盛的灌木丛后面,楚白低头看了眼那只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你不是说最近有人来埋女尸吗?怎么找了一圈没找着?”那人踢开脚下的三颗拳头大小的石头,怒道:“肯定又是冯二那伙人抢了先,你看这地上,都是他们做的标记。” 另一人道:“还真是,不是说冯二已经收手了吗?他们前阵子挖错了坟,没挖到新鲜女尸,却挖出了一把剑,那剑瞧着有些值钱,就被他儿子拿去当铺换钱,没想到走在路上,竟然被一个大官抓走了,一开始以为是挖女尸给人配**的勾当被官府知道了,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后来才知道那个大官是丢了儿子,那把剑就是信物,冯家那流氓儿子,竟然就这么进了大官的家门,现在冯二可嘚瑟了,逢人就说自己发达了,以后不做这买卖了,怎么现在还跟咱们抢生意?” “你还不知道啊,他以为自己儿子进了大官的门,自己也能跟着飞黄腾达,却没想到那小子换了身皮就真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派了人来把所有人都威胁了一顿,说是谁要是敢泄露出他的身份,就要杀谁,冯二也不例外,嚷嚷着自己是才是他的亲爹,愣是被打了一顿。大家伙一看他连亲爹都打,翻脸不认人,就不敢去揭发他,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冯家那个小流氓,从来就是狠的,没人敢招惹他。” “那小子是够混的,天不怕地不怕,他娘都是被他气死的,没想到这么个东西也能飞黄腾达,老天真是不开眼。” 两人说着说着就提着锄头往回走,苏翎求助的看向楚白:“表哥,能不能帮我留下他们,我有话要问他们?” 楚白并未迟疑,看了眼身后的侍卫,侍卫领命,直接飞了出去,长剑出鞘,拦住两人去路。 ------题外话------ 侍卫:三人行,我不配拥有姓名吗? 作者:不好意思,名字太难想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 “官爷饶命,我们再也不敢做这样的缺德事了,官爷饶命啊!”两个挖坟掘尸,盗人尸首配**的掘尸人吓得不轻,看着面前的人一脸肃穆,手中长剑泛着点点寒光,就以为是遇上了官府的人,差点没有当场尿了裤子,丢下锄头跪在地上接二连三的磕头。 “我问你们几个问题,只要你们乖乖的答,我们就放过你。”苏翎从灌木丛后面缓缓走出来,站在两人面前。 掘尸人停住了磕头,抬起头来看着说话的人,只见来人一身粗衣麻布,脸上虽然残留着些没有洗干净的胭脂水粉,但隐隐能看出是个美人,听声音,似乎还是个年纪颇轻的美人,他们原本以为遇上了官府,现在看来,怕是遇上了苦主,可是葬在这地方的,应该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才对,看着三位的衣着打扮,除了这个说话的姑娘略微寒酸埋汰了些,剩下两位的衣服可不像是什么便宜的衣裳,而且小姑娘身后那位公子,看相貌气度,怎么看都像是显贵人家。 这么有钱,还把家人的尸首葬在这种地方? 掘尸人满头问号,但也不敢问,只恨今日出门忘了看黄历,尸体没挖着,还被人抓了个现行。 “姑娘,您要问什么尽管问,小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另一人跟着道:“是是是,姑娘您尽管问就是。” 苏翎见这二人还算识相,点点头道:“我问你,你们刚刚说的那个冯二,他儿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掘尸人还以为她要问他们都挖了哪些坟,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打听冯二儿子的事,可是冯家那个小子派人来威胁他们,不让他们说关于他的任何事情,若是叫冯家小子知道了,指不定会派人来杀了他们的。 掘尸人犹犹豫豫,眼珠子转来转去,苏翎一看这就是在打算扯谎,给了石维佳(侍卫甲)一个眼神,石维佳这次很配合,没有去看少主的眼色,直接把长剑靠近了三分。 “别别别。”掘尸人感觉到长剑贴在自己脖颈皮肤上的凉意,顿时吓得清醒了,说了冯家那小子不会放过他,不说现在就得死,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姑娘,有话好说,我说,我都告诉你,别杀我。”掘尸人双手抱拳,连连求饶。 “那就说啊,费什么话,冯家那儿子,现在在何处?” 掘尸人想了想,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本来就是假冒的,这小子出生还是我娘亲自去接的生,说他是什么大官流落在外面的儿子,根本就是扯淡,她娘就没出过咱们村子,咱们村子这些年,也没来过外人,所以这小子,十成十是冯家的种。” 这人究竟是说书的还是挖坟的,问他个问题,他答非所问,还跟你讲起冯家那混账的生平来了,苏翎眉头一皱,怒道:“说重点。” “就说就说,姑娘别生气。那个大官叫什么,我是真不清楚。”感觉脖子边的长剑似乎割破了颈边的皮肤,他吓得嗷嗷大叫:“我说的是真的,冯家那儿子怕我们去揭穿他,哪里会告诉我们实情,不过我听他身边的人都叫他孟少,想来应该是姓孟的。” 还真是他。 苏翎想起了跟着孟淮山去尚书府悼念的那个獐头鼠目的年轻男子,满脸油滑,也不知道孟淮山是咋想的,他好歹也是大侠出身,当年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他自己的儿子再怎么长歪也不可能是那副德行,而且看长相也知道,孩子不肖父,总归要肖母,这都认不出来,只怕是这么多年都快忘了当年妻子的模样了吧。 想想孟容那个呆头呆脑,时刻谨记孟家家训的人,深觉得孟淮山真的是个渣爹,儿子天天在自己书院都认不出来,竟然把一个盗墓挖坟的儿子当成亲儿子。 原本她想着,书里的孟容跟他亲爹相认,全靠缘分,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波折。 “那冯家挖出剑的那个坟在什么地方?”刚刚找了半天,她都没找到,不知道孟容究竟把他娘葬在了何处,竟然叫挖坟掘尸的给挖了出来,不知道孟容究竟知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只怕他会受不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这个掘尸人还是知道的,连忙道:“这个我知道,就在不远处背山处。埋尸的人一看就是个没经验的,也没找风水先生,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就下葬了,那地方地处坑洼,一到下雨天就积水,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苏翎哼了一声:“你还会这些,那你给人看风水选选坟址也算是个生计,何必做这样缺德的事。” 掘尸人小意道:“姑娘说的是,小的这次回去,就立马改行,从此再也不干这种缺德的事了。” 石维佳收回剑,掘尸人长舒一口气,单手撑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在前头带路:“姑娘,二位爷,这边。” 石维佳长剑吓唬了一下另一个掘墓人,那人还想拿锄头,被他一吓唬,吃饭的家伙也不敢拿了,颤颤巍巍跟着走,走了大概一百米路,终于在荒山最低处找到了掘墓人说的坟堆,苏翎走进一看,竟然有两个坟堆,一个前面有木牌,上书慈母孟田氏香玲之灵位,坟前还有果子贡品,地上还有烧剩下的纸钱,香已燃尽,但地上的香灰和纸钱灰烬看着却像是新鲜的,前夜里下过雨,这些香灰却是干,说明昨日之后有人来祭拜过。 难道是孟容孟师兄来过?那他到底有没有察觉他母亲的坟被人挖过?这两个坟一看就是 “你们挖坟投尸之后会把坟堆还原吗?”苏翎看向掘墓人。 掘墓人道:“这是自然的,像乱葬岗那边的,一般倒不用还原,反正都是无主的尸体,像这种,有人埋还立牌的,就是怕还有后人来祭拜,把坟堆还原也是为了免除些麻烦。” “哼,你们干出这样的缺德事,夜半子时不怕恶鬼敲门,却怕活人找麻烦,看来干你们这行的,活得倒挺明白。” “姑娘谬赞了,不知道姑娘还有没有什么话问,若是没了的话,小的们就先走了。”掘尸人嘴上是在问苏翎,目光却看向她身后的清隽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位拿剑的,听的是那位公子的话。 “只要你告诉我,冯家那儿子的名字,籍贯,还有冯二的真名,我就放你走。”这掘尸人干的活儿确实缺德,但她现在都是个黑户呢,化成这幅鬼样子,就是为了别人认不出来,自然不能押他们去官府报官,要是引火烧身就得不偿失了。 “冯二的真名叫冯闯,他儿子叫冯明,都是大柳树村的人,那姑娘,我都告诉你了,可以走了吗?” 苏翎点点头:“滚吧滚吧。” 石维佳看了眼少主,楚白给了他微微偏头,目光幽深绵长的看了他一眼,再看看逃走的两人的背影,石维佳立刻会意,趁着苏翎不注意,轻手轻脚的后退,然后飞快追了上去。 这两个人看到了少主和苏姑娘的真容,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必须死。 两个掘墓人吓得不行,跑了半里路,其中一人想起锄头还在林子里,就想回去拿,被另一人拉住:“你不要命了,回去干什么,刚才那个拿剑的一看就是惯常杀人的,他那剑上都有血腥气,你想回去送死吗?” “可是锄头还在林子里,那可是咱们吃饭的家伙事。” “还管什么锄头,逃命去吧,我刚才跟他们说了冯二父子的真名,冯明那个小流氓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而且刚才那个姑娘还特意问了冯家的籍贯,这分明就是问清楚了,好回去报官,过不了多久官府就会包围大柳树村,这挖坟掘尸可是大罪,谁都逃不了,我们趁着现在,会去带着孩子老娘一起逃吧。” 另一人听了脸色大变,立刻不管锄头了,撒腿就跑,这人骂了一句,赶紧追上去,只是他们跑了没多远,忽然听见背后一阵风声,可是路边的野草纹丝未动,这风从何来,他一回头,一道黑影已到眼前,尚未反应过来,冰冷的剑锋已经划破了他的喉咙,他睁大眼,双手捂着脖子,依旧不能阻止鲜血喷涌,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地面,他甚至来不及闭上眼,已经气绝。 另一人回头,恰好瞧见这一幕,惊叫着,一边跑一边回头,却被脚下一块大石头绊了脚,都还没来得及抬头,脖子已经被割断。 石维佳举着手里的长剑,因为剑快,上面甚至都没有沾上多少血迹,他目光冰冷的看着脚下尚且还有一丝气力挣扎的人,声音宛若地狱修罗:“挖坟掘尸,伤天害理,该死!” 苏翎在孟容师兄娘亲的坟前鞠了个躬,才回过头问楚白:“表哥,你说孟师兄有没有看出来他娘亲的坟被人挖过?” 楚白看着她动作,脸色不愈:“你特地出城到这乱葬岗,是为了孟容?” 苏翎听他这话似乎有些不大高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还是道:“你知道的,在书院的时候,他帮了我很多,如果不是孟师兄,我也不会进步飞快,她不仅是我的师兄,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想帮他。” 楚白眼神眯了眯,她与孟容还有杨蓉在书院的感情确实不错,那时候她跟着他进了麓山书院,天天总是想方设法的来靠近他,后来她说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进乙班之后,便不见了人,他好几次无意走到丁班,确实看见孟容在教她武功。可是即便如此,她对孟容的重视似乎也超乎寻常,似乎不仅仅是朋友师兄这么简单。 她一开口就问掘墓人冯明去了谁家,对方只答了个模棱两可的孟字,她就没有再细问下去了,似乎已经知道是哪个孟家了。京中姓孟的大户人家没有十户也要八户,在朝为官的也有五位姓孟的官员,权势最大最受圣恩的自然是禁军大统领孟淮山,这么多人,她究竟是怎么确定的? 还是说,她其实一早就知道是谁? 前些日子,一直没有娶妻的孟大统领忽然宣布自己的儿子找到了,还带着他四处走动,意在把这个儿子介绍给大家认识,然而这位孟公子刚刚认祖归宗没多久,就犯下了一桩命案,因为强行提亲,害得在元宵灯会上献舞的彩荷姑娘父亲身死,命案到了京兆府尹手里,今日便是堂审,她难道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特意出来的? “可你似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楚白这话有些笃定,幽深的眸子灼灼的望着她,苏翎脑子顿时都不转了,想扯谎都不知道扯什么,只能避开她的视线,半真半假道:“我只是有些怀疑,当初孟容孟师兄在街头买剑葬母,我出钱让他葬了母亲,并没有收他的剑,他就把宝剑随着母亲下葬,说是给母亲留个念想,方才我听见两个掘尸人说起宝剑认亲的冯明,下意识便想到了孟师兄,而且你不觉得,孟容孟师兄和孟大统领其实有些相像吗?” 孟容想着两人的面容,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相似,但是五官糅合在一起,就并不相像了。 但是楚白并不相信她的话,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说实话。 “你到是会到处施恩。”他这话不冷不热的,一时间也听不出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苏翎只能呵呵笑道:“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秋日里落水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为了不被惩罚,所以只能多做点善事赎罪了。” 楚白眉头一蹙,抓紧她的手:“你只要乖乖的待在我身边,不想着逃走,我会保你安然无恙。” 她低头看着抓着自己的手,温暖干燥,掌心还有薄茧,可他习武时间不长,手上确有薄茧,可见他平日里为了习武有多努力,他这般努力,怕是为了复仇吧,他需要武装自己的实力,让自己长出利爪,才能有能力和敌人搏斗,他蛰伏了这么久,终于已经到时候了吗? “少主,我们是否可以回去了。”石维佳突然出现,苏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想,刚刚这家伙去哪里了? 楚白面色无常地点点头:“回去吧。” 苏翎想起刚才自己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便追着上去问了一句:“表哥,你还没有回答我,孟容孟师兄到底有没有发现他母亲的坟被人挖了?” “他进京这么久,母亲下葬几个月,坟上却一颗杂草也没有,他只要不是傻子,就应该能看出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是你! 苏翎一瞧,两座孤坟确实一颗杂草都没有,孟师兄昨天还来给他母亲扫过墓,肯定有所察觉吧,那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啊。 泾阳城内,京都府衙。 孙大千死亡案在泾阳城内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说不大,是因为朝中的变故,八皇子夭折,二皇子被逐出京,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五皇子死而复生,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大事。说不小,是因为孙大千身份特殊,虽然才来泾阳城不久,但是他的名气却不小,今年的花灯大会魁首得住,他的女儿彩荷更是因为花灯节上一舞惊天,成为泾阳城中难得一见的莲灯美人,若非今年皇宫流年不利,发生了几件大事,让皇上心绪不佳,否则这位彩荷姑娘应该会被皇上带进宫,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说起来也算是她时运不济。 孙家刚刚在京中安顿下来,还不足一月,这孙大千就死了,凶手还是禁军大统领孟大人刚刚认回的儿子,据说孟大人很是欢喜,若非因为皇家刚刚认回了五皇子尚且没有公开祭祖昭告天下,孟大人自然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大摆宴席公之于众,只是去哪儿都带着,算是变相的把这个儿子介绍给了京中权贵。 然而这位孟公子从小在市井长大,身上没有半点贵公子的气息,完全一个市井流氓,仗着自己爹的权势狐假虎威,欺男霸女,瞧上了孙家姑娘彩荷,竟然连媒婆都不请,自己就上门说要强娶人家姑娘,还闹出了人命。 这件事情百姓关注度极高,所以一开堂,府衙外面就围了好多百姓围观,赶都赶不走。 公堂之上,京都府尹刘大人高坐在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神情严肃的看着堂下的人,堂下跪着连个女子,一老一少,老的四十岁左右,衣着朴素,年轻的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生得是花容月貌,楚楚动人,身姿纤楚,一身罗裙,头上没有多余的首饰,但依旧难掩这姑娘的美貌,实在当得佳人二字。 刘大人的官位不够,元宵灯会之上无法随性在皇上身边,但也远远的看过,这姑娘于花灯之中,月下起舞,堪称仙子临凡,如今近前瞧着,美人之姿更甚,难怪会引得京中许多人上门提亲,连孟大统领家的公子都不例外。 再看他旁边的人,站没站相,一脸倨傲,身穿锦衣华服,却无半点世家公子的贵气,一看就是猴子穿戏服,怎么看都不像人,这样的人,竟然会是孟大统领家的公子,真是老天瞎了眼,这小子也忒会投胎了,刘大人虽然瞧不上他,但他身份在那摆着,毕竟是孟大统领的公子,孟大统领如今又是最得皇上信任的,他也不好得罪。 “孟公子,您身无功名,看见咱们大人,是应该下跪的。”身边的师爷看着他半点也没有跪下的意思,眉头皱了皱,板着脸出口。 那孟公子听了,不仅没有跪下,反而昂首挺胸,用鼻孔看着他:“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本公子下跪,本公子的爹可是禁军大统领,二品武职,你家大人几品啊,也敢让本公子跪。” 这位孟公子竟然这般无知,大臣之子若无功名在身便只是普通百姓,见到大人是必须要下跪的,他当自己是皇子不成,师爷再要说话,刘大人却摇摇头,一拍惊堂木:“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回大人,民女孙彩荷,见过大人。” “民妇孙钱氏,见过大人。” 刘大人看向站在一旁站着的孟公子,孟公子冷哼一声,道:“你们知道本公子是谁,还问本公子做什么,要审就审,本公子还有事呢。” 围观的百姓远远地瞧着,见这位杀了人的孟公子竟然连府尹大人都不跪,七嘴八舌的便议论开来:“这位孟公子也太嚣张了,竟然连府尹大人都不跪,府尹大人竟然还由着他,真是好大的度量啊。” “你们懂什么,孟大统领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刘大人哪里惹得起,当然只能由着他了。” “哎,你们知道吗,这位孟公子是孟统领刚刚认回来的儿子,据说是在民间长大的,你看看他那一身流氓习气,连普通富贵人家的孩子都比他讲规矩。” “真的吗?我怎么没有听说,既然是流落在外的,这么多年了,孟大人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这事我知道,这位孟公子啊,拿了把铁剑去当铺当了,说是家里的传家宝,正好被休沐的孟大统领撞见了,当场就询问了一番这宝剑的来历,而后那位孟大统领就喜极而泣,高呼苍天有眼,说什么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自己的儿子,然后就高高兴兴地把他带回府里去了。”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啊?” “好像元宵灯会之前吧。” 人群之中,一身褐色布衣的孟容站在人群里,看着公堂之上孟公子,眼神狠厉,满脸冰霜。 公堂之上,庭审仍在继续,刘大人拿着手中的状子,问孟公子:“孟明,孙彩荷及其母孙钱氏状告你上面强行提亲,孙大千不同意,被你推倒在地,当场身亡,你作何解释?” 孟公子一脸无所谓道:“怎么能死强行提亲,当天那么多人上门提亲,又不是我一个人,怎么到了本公子这里就成了强行提亲了,至于他的父亲,本公子可没有伸手推过他。” 彩荷闻言怒道:“你胡说,明明是你的人推了我的父亲,我父亲才会磕在石阶上身亡,你竟然矢口否认,大人,您一定要为民女做主啊。” 刘大人拍了拍惊堂木:“肃静。” 彩荷立刻乖乖地闭了嘴,孟明却不怕,得意洋洋道:“刘大人,你也听到了,她自己都说了,是被本公子的下人推到了才死的,跟本公子有什么关系,这下人动的手,总不能怪在本公子身上吧,你问问她,她哪只耳朵听见是本公子让下人推的吗?” 彩荷一时无言,想了想道:“你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他们是你带来的人,难道你的下人杀了人,你就没有责任吗?” 孟公子笑了笑,难得对刘大人拱拱手:“刘大人,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是本公子的下人失手杀了人,本公子虽然作为他的主人,自然不会包庇于他,人我已经绑来了,就在偏殿,大人您就依法办理吧,本公子决不姑息。” 刘大人看了眼堂下的捕快,捕快点点头,立刻出去两个人,把偏殿的人押了过来,那人被五花大绑,正如孟明所言,一上堂来没有看向刘大人,而是看向孟明,孟明眼神微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扑通跪在堂下,忏悔道:“确实是奴才一时失手推倒了彩荷姑娘的父亲,都是奴才的过失,和我家公子没有任何关系,大人要治罪就治小人的罪吧。” “看吧,如今这罪人都已经认罪了,刘大人,既然跟本公子无关,是不是该放本公子走了。” 刘大人看了眼师爷,师爷也很无奈,最后只能点点头,刘大人一拍惊堂木:“孙大千死亡一案,犯人已经当堂认罪,但鉴于苦主孤儿寡母,家里失去了顶梁柱,这犯人又是孟家的家奴,孟明身为主子,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判孟明赔偿孙彩荷母子白银一百两,孟明无罪释放,孟家家仆收押监牢,退堂。” 刘大人脸色不大好,显然这个案子判了,他心里也不痛快,但是孟明没有动手,也不可能强行判了他的罪,此举已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听着外面群情激奋,说他包庇罪犯,刘大人更是不愿再留在堂上,直接就走了。 孟明一脸小人得志,看向彩荷的眼神更是赤-裸-裸地嘲笑:“本公子就算强行提亲还害死你父亲又如何,你报官又如何,官府敢把本公子怎么样吗?本公子上门提亲,还算是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给你些面子,给你个名分,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可就别怪本公子心狠了。” 钱氏一把将女儿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孟明:“你什么意思,孟公子,你可别忘了,这里是公堂之上,你不要乱来!” 孟明笑道:“这里是公堂,本公子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本公子想要得到的东西,那可是一定要得到的,哈哈哈……” 孟明说完,哈哈大笑,大摇大摆地走了,路过门口,冲着指指点点地围观百姓道:“你们也就是能在背后说说本公子的坏话罢了,可惜你们再嫉妒,再替她们打抱不平,也不能奈我何,毕竟连刘大人都要给我爹面子,你们算什么东西,念在本公子现在心情好,你们最好滚远些,否则让本公子记下你们的脸,到时候你们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围观百姓惧于他的身份,这里又是衙门门口,没人敢真的上去找麻烦,听了他的威胁,不自觉地便灰溜溜的散了,只留下一身褐色布衣的孟容,申请冰冷地看着他,孟明被他看得发毛,上前推了他一把,结果没推动,自己反倒被震得倒退几步,几个家丁赶紧扶住他。 孟明有些丢面子,躲在家丁后面,颐指气使:“看什么看,想死是不是,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公子揍他。” 两个家丁看着头上的门匾,迟疑道:“公子,这里毕竟是京都府衙的门口,咱们若是在他的地界上闹事,这不等于打府尹大人的脸面吗?府尹大人虽是五品官,但也是有上奏之权的,咱们还是不要惹事为妙。” 孟明可不管那些,也不懂那些,不过看到孙家母子携手走出来,想起自己还有别的打算,便拍拍手道:“算了,走吧,今天就先放过他。” 两个家丁求之不得,这个黑面人看着就不是好惹的,真闹起来,他们指不定要吃亏了。 人烟稀少的小巷里,孙家母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那脚步声丝毫没有掩饰,母女俩女流之辈,吓得不轻,赶紧往前走,走到拐角处,两个身着孟家家丁服的下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彩荷认得他们的衣服,颤颤巍巍道:“你们是孟家的人,你们想要干什么?” 孟明慢悠悠的从后面走出来,一脸淫笑:“干什么,本公子上门求娶,但是你们不知趣,竟然不同意。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本公子了,等本公子将你带回去,想怎么玩怎么玩,还省了娶你进门那些繁琐的事情。” 彩荷想要逃,被两个家丁拿住了,推到孟明面前,满脸屈辱怨恨:“你想得美,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倒是刚烈得很,本公子很是喜欢,不过死我是不能让你死的,你若是死了,本公子搞不好还得进衙门,来呀,把人给本公子带回去,小心着点,可千万别弄死了。还有这个老的,也一并带回去,省得跑出去坏事,虽然看着老是老了点,但是似乎长得还不错,毕竟是母子俩,带回去给兄弟们也尝尝重口味的。” “不,娘,孟明,你混蛋,你不是人。”彩荷张牙舞爪,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两个家丁,冲上去就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彩荷的指甲长,孟明脸上直接挂了彩。 孟明摸了摸有些生疼的脸,两个家丁吓得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扭住她的手,力气比刚才大了好几分,孟明气得不轻,上前捏住彩荷的下巴:“好你个小贱人,竟然敢打我,你们两个,没吃饭是不是,竟然让一个女人给挣脱了。” 两个家丁连连道歉,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孟明捏着彩荷的脸,满脸狠毒:“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就怪不得本公子了,给我把她的衣服扒了,看老子不当场办了她。” “是。”家丁两个怕孟明怪罪,手上是半点也不迟疑,伸手就去扯彩荷的衣服,彩荷尖叫着想要避开,但是被人按住,根本动弹不得,眼看着那只手就要碰上自己胸前的衣襟,一柄铜色剑鞘突然飞了过来,捅在那家丁心窝上,家丁猝不及防,竟然被顶出三米远,摔了个狗吃屎,尘土飞扬,竟是半天没有爬起来。 孟明和家丁忍不住看向剑鞘飞来的方向,见一身褐色布衣的男子站在巷口,满身寒霜,仿佛来自地狱索命的修罗。 “是你?!”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通缉令 孟明被他周身寒气吓得不敢上前,想到这小子似乎有些本事,下意识就躲到了家丁后面,不怕死的道:“刚才在京兆府衙门口,饶了你一条小命,想不到你竟然这般不识时务,还敢追上来坏本公子的好事,那就别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你们几个,给我围住他,揍他。” 他们虽然是将军府出身,但是是将军府的家丁不是侍卫,这个少年一看就是会些功夫的,他们不敢上前,便道:“公子,要不就算了吧,咱们要是跟这个不长眼的小子过不去,这母子俩跑了,出去再告咱们一状,那就得不偿失了。” 孟明看着彩荷,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虽然一肚子气咽不下去,但也知道轻重缓急,今天就暂且不跟这个没长眼的一般见识了,便道:“本公子今日心情好,看在小美人的面子上,就饶了你,你若是识趣,就赶紧滚,别站在这里碍眼。” 孟明自觉自己一番气势颇足,那小子看着衣着寒酸,应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人,他今日去京兆府衙门前看过庭审,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他如此这般威胁,料他也不敢招惹本公子。 谁知那褐色布衣的小子竟然半点也没有吓得掉头就走,反而一步一步上前,那架势来势汹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仿佛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恨意来得莫名其妙,叫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吓一跳的就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喊:“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公子拦住他啊。” 家丁们便是再害怕,但也知道若是公子出了什么闪失,回去大统领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于是都不顾上彩荷母子俩,松了手便去拦截那来势汹汹的少年。 孟容一身戾气翻涌成海,手中长剑寒意森森,眼中除了孟明再无其他人,四个家丁拼命拦住他:“大胆,你可知我们公子是谁?” 孟容眼神锐利,声音如冰:“不想死就滚,我只杀他一个。” 家丁们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直白,更是不敢让开半分,孟容见他们这般不识趣,长剑一动,身形一闪,人已经越过四人,孟明惊悚地看着已经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双腿微微发抖,双眼瞪得溜圆,眼皮眨都不敢眨一下。 好快,太快了。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人已经到了他眼前,森寒冰冷的剑锋上,沾上了丝丝血迹,孟明望过去,那四个家丁呆愣得站了片刻,才捂着手腕跌倒在地,手腕和膝弯都潺潺往外冒血,站都站不起来了,孟明咽了咽口水,知道遇上了个高手,连彩荷母子俩逃了都不顾上了,双手合十,扑通跪倒在地:“大侠,大侠饶命,大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银子,房子,美人?你想要什么,我爹是禁军大统领孟淮山,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你不要杀我,大侠。” 孟容冷眼看着地上的人,面无表情,神情肃杀:“我若是留你性命,对不起我母亲在天之灵,所以你必须死。” “你母亲?”孟明睁大地双眼中满是疑惑,望着那双满是肃杀之意的漆黑眸子,竟然渐渐和那个带着他到孟家祠堂拜祭的男人渐渐重合,他心中惊恐更甚:“原来是……” 他话还未说完,脖子上上已是一片冰冷,孟明双手捂住脖子,但温热的鲜血还是沿着指缝喷涌而出,他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一串咕咕的怪声,然后眼前渐渐模糊,蜷缩着倒地,眼前是一双黑色的靴子和带血的剑,褐色衣衫的少年缓缓走远,远处巷口,一大圈穿着禁军铁甲的巡逻卫队匆匆出现,他渐渐浑浊的眼中散发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光芒,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呼救的声音终是没能说出口,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彩荷母子俩逃出巷道,钱氏胆小怕事,拉着彩荷就跑,彩荷却不愿:“母亲,那位公子好心救了我们,我们不能这样恩将仇报,对方人多势众,那位公子会吃亏的。” 钱氏拉着她不放:“荷儿,咱们还是少管闲事,快些走吧,你爹说得对,我们就不该留下来,这泾阳城是繁华,却终究不是我们落脚生根的地方,都怪母亲一时被这京都的繁华迷了眼,害了你爹爹,如今我不能害了你。” 彩荷一把甩开母亲钱氏:“所以我们更不能让爹爹白死,也不能让那位救我们的恩公寒心,我这就去高官,我就不信,这偌大的泾阳城,当真没有王法了。” 钱氏劝不住,追也追不上,只能哭丧着脸叹气:“我的傻女儿啊,这官府摆明了就是维护那孟家的公子,正所谓官官相护,你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怎么还相信那位大人会帮你伸冤啊。” 彩荷飞快地跑到京都府尹衙门击鼓鸣冤,刘大人刚刚回了后院换下官府,这鼓声骤然响起,气不打一处来,只能换了官服出来,坐在堂上,往下一看,竟然又是彩荷,脸色便更难看了,一拍惊堂木,怒道:“大胆刁民,本官刚刚判了你的案子,你还有何不满,竟然再次敲打鸣冤鼓,你知不知道这鸣冤鼓不可随意敲击,若是无重大冤情要诉,本官可要依律法打你板子的。” 彩荷跪在堂下,虽然害怕,但是想到那位公子,便壮着胆子道:“大人,民女无意惊扰大人,民女确实有事禀告,事情紧急,不得已才敲打了鸣冤鼓,大人若是要罚,民女愿承担罪责,还请大人为民做主。” 刘大人看着堂下的小姑娘,娇娇弱弱,虽然浑身发抖,却坚持要告状,他也知刚才的案子判得这姑娘心里不服,但律法虽严苛,证据却不足,又确实不是孟明亲手推的孙大千,抓了个家丁再判赔银子已是极限,她还有什么不满。 “你还有和冤,速速道来。” 彩荷跪在那里,低着头道:“回大人,那位公子出了衙门大门,便对民女言语侮辱,待民女和母亲回家的路上,途经登甲巷,那孟公子更是派家丁强行将民女围住,要将民女强抢回去,民女自是不肯,他便要当街侮辱民女,幸得以为恩公相救,民女和母亲才能逃出来,还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竟有这样的事?”刘大人看向下面的捕快,那捕快点点头,表示衙门口之事确有其事,刘大人便皱了眉,觉得匪夷所思,他当官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哪个人办事这么明目张胆不经过脑子的,在京都府尹衙门就敢这么嚣张,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虽是只是个小小的京都府尹,但这个姓孟的小子未免也太嚣张了。 刘大人脸面上十分不好看,但是苦主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衣衫虽有些凌乱,但至少是完整的,想来因为有人出手制止,那姓孟的没有成功,律法虽然有明令不得奸**女,但并未成形的事情,并不好判,他也不好抓人,刘大人看着下面的小姑娘,似乎是真把他当成青天大老爷一般来诉冤,但他却无能为力,顿时觉得头上这顶乌纱帽有千斤重。 “这件事情,本官会派人去孟大统领府上核实,魏大力,你亲自送彩荷母女二人回去。” 站在左下第一列的捕快站出来:“是,大人。” 彩荷哪里听不出来刘大人的敷衍,顿时急了:“大人。” “大人,不好了。”一捕快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也顾不得堂中还跪着一个人,便禀告道:“大人,不好了,穿甲巷发生了命案,死者……” 刘大人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就觉得事情不对劲,连忙问:“死者是谁?” “回大人,死者正是孟大统领家的公子孟容。” “什么?”刘大人不由得看向跪在堂下的彩荷,方才她说的似乎好像也是登甲巷,刘大人不确信的看向师爷,师爷道:“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不若您亲自看看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彩荷,刘大人自然是明白他这意思,就是怀疑孟明之死和彩荷有关,当朝二品大员的公子青天白日死在街道巷陌之中,的确非同小可。 刘大人站起身来,慌慌张张道:“魏大力,立刻带着人根本大人去登甲巷。”路过彩荷之时,又道:“把孙家彩荷一并带上。”他没有说带上做什么,因为他不相信这个小姑娘有这个能力,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但也不能排除嫌疑,所以就一并带上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刘大人一边叹息自己流年不利,一边愁眉苦脸的出了门,上了轿子就一直催促轿夫,到了登甲巷,只见巷子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百姓,巷子两头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么大阵仗? 难道孟大统领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禁军拦着所有人,捕快都不让进,若非刘大人是穿着官服来的,这些禁军也没打算让他进去的意思,最后一番协商,只让刘大人带着一个捕快,一个仵作还有师爷一同进去。 刘大人带着一行人进去,好在孟大统领不在,领头的看样子是个校尉,正在查看尸体,看着四个家丁都坐在一旁,手腕和膝弯都受了伤,根本站不起来,城内戍卫巡逻的禁军虽然不是孟淮山亲自统帅,但大多都是他手底下调教的人,如今这死了的孟大统领的亲儿子,这些人自然十分看重。 “赵龙见过刘大人。”校尉看见刘大人,还算是客气,刘大人嗯了一声,便让仵作去验伤,仵作立刻走到尸体便,查看伤口又掰开眼皮仔细查看一番,之后便起身恭敬道:“大人,死者是被人一剑割断喉咙血尽致死,刀口干净利落,可见多方是个用剑高手,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尸体尚有余温,死亡时间应该不足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刘大人皱了皱眉,看向赵龙:“赵校尉,你们的人究竟是何时发现尸体的?” “两刻钟前,卑职带人在街上巡逻,听到登甲巷传来喧闹之声,便带人进来,正好看见了凶手行凶,不过那凶手身手十分了得,咱们的人都没追上,只记得穿一身褐色布衣,手持长剑,五官清秀俊郎,卑职的人已经去寻画师作画,应该很快就有画像,卑职事发之后立刻让人警戒了四大城门,拦截一切可疑之人,凶手一定还在城内,还请大人下令全城通缉。” 刘大人一听,这倒让他省了不少事,正好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禁军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摞画像:“校尉大人,画像已经出来了。” 赵龙把画像接过来看了看,有七八分相似,便把画像递给刘大人,刘大人接过看了一眼,又递给魏大力:“去,立刻让人照着画像下通缉令,绝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是。”魏大力拿着画像匆匆而去。 城门口,苏翎一行人从城外回来进南门,只见城门戒严,禁军设了路障,凡出城之人都必须严格盘查,手里拿着一张画像,虽然远远地看不清,但看禁军只查男人不查女人,那画像上面的人应该是个男子。 “听说了吗,禁军大统领孟淮山刚找回来的儿子在登甲巷被人杀了,据说是得罪了什么人,请的杀手杀的,那手法,干净利落,禁军当时就赶到了,竟然没有救过来,也该他天命如此。那个杀手也是厉害,一个巡逻卫队的人竟然都没能捉住他,可惜被看到了脸,现在满城都在通缉他,据说谁能提供线索,还有一百两赏银呢。” “这你就别想了,那杀手那么厉害,禁军都捉不住他,我们普通人看见了,还不是只有逃的份儿。” “说起来那位孟公子我见过,不成体统得很,根本就是个市井小流氓,竟然媒婆都不请直接就上孙家提亲,还害死了孙大千,结果上了公堂,那府尹大人只是抓了个家丁,赔了孙家孤儿寡母一百两银子就算了事了,说起来也算是报应。” “快别说了,你忘了这满城的禁军大多都是孟淮山孟大统领调教出来的,要是让他们听见了,咱们吃不了兜着走,快走吧快走吧。” 苏翎躲在车里听了个清清楚楚,死的人竟然是孟明,那杀人的人会不会就是孟容?他怎么会这么冲动,直接杀人,这可是大罪啊,苏翎往前一步,正要撩开车帘看看那个通缉令上的人,手却被人握住,她转过头不解地看向身后的人。 “表哥。” “坐好,别动。”他的话冷冰冰的没有温度,但说出的声音却比以往温暖了几个度,虽然差别不大,但苏翎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正要开口,就听见他道:“石维佳,去撕一张通缉令。” ------题外话------ 昨天请假了,没有刷到的人放心,我依然在,一个月可以请假一次,我已经没有假可以请了,过年可咋办哟! 第一百三十五章 苏翎不能留? “是。”马车动了一下,应该是石维佳下去了,苏翎看了眼楚白,衷心道谢:“多谢表哥。” 楚白微微蹙眉,神情有些不满:“在你心里,那个孟容就这么重要?” 苏翎不假思索地点头,余光中看见楚白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几分,立刻改口道:“也还好,不过在书院的时候,他帮过我,我这个人最是知恩图报,如今他有难,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楚白脸色微微变好了几分:“那你想如何帮他?” 苏翎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其实我见过孟师兄的那把剑,所以我听说孟大统领找到丢失的儿子,而认出儿子的信物就是因为一把剑,所以我就有些怀疑,孟师兄其实才是孟大统领的亲儿子,大统领和孟师兄表哥都见过,有没有发现他们俩眉宇之间其实有三分相似,也不知道孟大统领是不是傻,自己亲儿子竟然都认不出来,那个孟明油头滑脑,哪点像他,也难怪孟师兄连去统领府对质都不肯,直接要杀了孟明,这人也是可恶,竟然直接挖了孟师兄娘亲的坟,是个人都会受不了的。” “你这些日子待在十八街,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呢。”楚白语气淡淡的,但苏翎听着却好像带着一丝试探,不应该啊,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太过荒唐,他是不可能猜出来的,想到此处,苏翎的胆子自然就大起来了,道:“表哥不让我出去,但是春熙可以出去的,她怕我无聊,所以出去外面听到什么回来都会讲给我听。” 楚白看着她,不说话,苏翎又忐忑了几分,好在石维佳很快回来了,从外面把通缉令递了进来,苏翎忙不迭接过,一看,果然是孟容,苏翎便蹙了眉,思索着现在该怎么办。 她现在的身份是个死人,如果突然出现在大统领府,只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楚白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你想怎么做?”冷冷清清的声音突然响起,苏翎抬起头看向楚白,楚白神色淡淡的:“以你的性子,想要做什么,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做,与其拦着你,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偷偷溜出去,不如我亲自看着你,把你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你就会安安心心跟我去齐国了吧。” 苏翎心说,您老可真是了解我,嘴上却说:“那就多谢表哥了。我想问一下,我现在是不是完全不能露面?” “是。”楚白言简意赅,苏翎叹口气,楚白看着她满脸失望的模样,停顿了一下,解释道:“不久之后,二皇子和辰贵妃的死在前往封地路上的死讯就会进京,证据会指向三皇子,我们的尸体也会在望花楼地下密室被发现,三皇子背后谋划的这一切都会浮出水面,若是你现在出现,被李亶的人发现了,会引起他的警觉。” 苏翎满眼都是震惊,二皇子和辰贵妃会死在路上,而且是不久之后,楚白敢这么说,而且说得这么笃定,搞不好这件事情就是他做的,而他说的不久之后,她估计是在等二月十五,李亶和聂静姝大婚之后。 等到聂静姝和李亶正式大婚,聂家和李亶也算是正式拧成一股绳,毕竟聂静姝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若是李亶能不计较头顶上的绿帽子,好好对待聂静姝,哪怕是假装,聂昭明都会很感激李亶。 若是这个时候李亶出了事,聂静姝可就不是守活寡这么简单了,只怕还会被牵连。李亶这个人,又岂会是轻易就会认输的人,被逼到这个份上,他会做什么?苏翎不用想都知道,黎国将会发生一场内乱,这场内乱,会让黎国国力衰退至少十年。 这么大的手笔和谋划,为的应该是高调回到齐国,有能力和太子萧睿抗衡,萧睿虽然是嫡出,但是却是个草包,这些年因为有他母后在他背后谋划,连一个有能力跟他抗衡的成年皇子都没有,他早就放松了警惕,整日只知道饮酒作乐,朝堂之上更是提不出什么有效的建议,有时候还会闹出不少笑话来,若非秦皇后帮他绸缪,他早就被齐帝废了。 楚白虽是齐帝最宠爱的贵妃之子,但到底是庶出,太子就算无才,只要没有失德,齐国大多数人便只会支持正统,他这么多年流落在外,母亲也非齐国官宦出身,可谓外无亲戚,内无助力,毫无根基,就算皇上对他有所亏欠,也没有办法在太子没有失德的情况废嫡立庶,废长立幼,所以他必须要做出一番大事业,至少要让齐国那些老家伙,知道他更适合做未来的齐国之主,将来太子若是行差踏错,他们能第一时间就想到他。 然而这个行差踏错,便是他回齐国的目的,他要复仇,他要让害死他母妃的人,死无葬身之地。秦皇后费尽心机,趁着齐帝不在皇宫,不惜放火烧了绮梦宫,就是为了让她的儿子登上那至高之位,他怎么会让她如愿以偿。 所以黎国这场内乱,是他回国献给齐帝的大礼,也是他卷土重来,向秦皇后宣战的战书。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就这么告诉她了?竟然这般相信她,她好歹还顶着个黎国人的头衔,就不怕她将他的计划泄露出去? 石维佳在马车外听得心惊,虽然他知道少主喜欢这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毕竟是黎国人,若是她泄露半分,只怕少主都走不出黎国,黎国上下会全力击杀,他们的人如今一部分去了钦州截杀二皇子和辰贵妃,留在少主身边的虽是精锐,却也只有十几个人,若是黎国举国通缉追杀,他们能逃出生天的机会十分渺茫,他握了握缰绳,目光逐渐深邃。 苏翎真的很想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但是他的声音虽然小,却凑得很近,除非她是聋子,怎么可能没听见,苏翎欲哭无泪:“表哥,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用告诉得这么详细。” 我真的不想知道,真的不想啊,您可真拿我不当外人,就怕你的人不是这么想的。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楚白却不以为然。 苏翎想了想,想到一个人:“既然我们不能出面,那就找一个好打抱不平,又愿意出门帮孟师兄的人。” “杨蓉。”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苏翎不由得点头:“没错,就是她,杨大小姐这个人最有侠义心肠,在书院的时候,她虽然和孟师兄打打闹闹,经常怼他,但实则当他是好朋友,如果知道他是冤枉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那你打算如何告知她?” “给她写封信吧。”苏翎说完,想到自己的字迹惨不忍睹道别具一格,杨蓉只怕是一看见就能知道是她写的,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想到了身边的人,楚白的自己杨蓉可没有见过。 “表哥。”她突然一脸讨好,笑起来连眼尾都带着一丝奉承的意思,楚白眼神淡淡的望着她,不说话。 苏翎见他不为所动,扯着他的衣袖又喊了一声:“表哥,你知道的,我的字写得实在是难以入眼,而且杨蓉见过我的字,一看就知道是我的,所以表哥,为了不被发现,你就帮帮我呗。” 苏翎求了半天,他一直不说话,也不拒绝也不否认,苏翎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只能一根一根慢慢松开,正想着别的办法,就听见他声音缓缓地传来:“要我帮你可以,从今日起,你不得外出,每日待在院子里练字,我每天会检查,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时候出门。” “啊!”苏翎音调拔高,这个毛笔字又不是钢笔字和圆珠笔,真的很难驾驭的好吗,比剑还难驾驭,她在现在怎么说也寒窗苦读二十载,按照古代人的说法已经算是个读书人了,可是在这里,却在读书写字上面栽了跟头,这个毛笔字,真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时候出门,而且这个好又没有个标准,大概是楚大boss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到此处,她觉得这个买卖十分亏。 “你不同意?” 苏翎委委屈屈:“这个好,又没有个评定的标准,若是我练好了,你却说没有练好,那我岂不是一辈子要被你关起来了,我觉得我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楚白冷笑一声:“你倒是想得长远,也好,我给你寻一本字帖,若是你能练得和字帖有七八分相似,便算你练好了。” 不是十成十,而是七八分相似,这个买卖倒也做得,这毛笔字虽然不是一两天练成的,但是她勤学苦练几个月的话,总会小有所成的,临摹,她其实也是强项,毕竟她小时候也是练庞中华钢笔字长大的,所以她的字还算能看,只是不习惯毛笔罢了,有了这个保证,苏翎爽快的答应了,脸上又露出明媚的笑来:“那就多谢表哥了。” 楚白嗯了一声,吩咐了一声石维佳回去,又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回去小院之后,马车从后门进,高杰一直守在后门处,看见她从马车里下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好像闪电般的精明,啊呸,总是就是十分震惊,大大的脑袋里大大的疑问,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天罗地网,前有张潜中有恶犬,后门更是自己亲自坐镇,还是让这个丫头逃出去了,而且还遇上了少主,他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请少主责罚。” 楚白摆摆手:“起来吧,从今日起,你不必守在这里了。” 高杰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要被赶走了,立刻请罪道:“少主若要责罚,末将甘愿受罚,但请少主不要敢高杰离开。” 楚白站在不远处:“这些日子我会亲自看着她,外面的事情我暂时不会出面,你去盯着,随时来报。” 高杰松口气,这才明白自己会错了意,赶紧道:“是,末将这就去办。” 楚白嗯了一声,见她还愣着,便看向她,道:“你还站着那里干什么,走吧,你总得告诉我写什么。” 苏翎哦了一声,赶紧追上去,石维佳停好了马车,看着少主和苏翎渐渐走远,前面的少年身姿挺拔,满身贵气,后面的姑娘走起路来蹦蹦跳跳,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不由得蹙了蹙眉,对着高杰拱手道:“大人,卑职有一事禀报。” “何事?”石维佳是一直跟着他的人,这些年走南闯北,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他才会让他跟着少主,他说有事要禀报,必定是重要之事。 “回大人,少主对这位苏翎姑娘太过宠爱,不仅什么都由着她,甚至把咱们的计划都告诉了她,卑职担心,苏姑娘毕竟是黎国人,她真的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陷入内乱吗?如果她当真背叛自己的国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陷入内乱,这样的人,连家国情怀爱国之心都没有,更不能留在少主身边了。” 高杰眸光微凝,他何尝不知这个女人不能留在少主身边,少主是齐国的二皇子,身份尊贵,岂是她一个小小的黎国尚书府小姐可以匹配的,等到回来齐国,齐国女儿千千万,什么样的名门闺秀都可以随意挑选,但若是身边带着个黎国人,而且还这般宠爱,只怕那些贵族不会轻易同意把女儿嫁给少主,这对少主的未来大计会十分不利。 可是少主对她护得紧,若是此时贸然出手,只怕会令少主不满,让少主以为他们不是诚心效忠,所以此时不能操之过急,只能徐徐图之,以待最佳时机。 “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你继续跟着少主,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如实禀报,切记,不能让少主发现任何端倪。”高杰目光中带着无尽的狠意。 石维佳弯腰拱手:“是。” 他所作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齐国,为了陛下。秦家背后根深树大,又和右相薛家结盟,这些年外戚干政,皇上早有将这颗大树连根拔起之心。当年梦贵妃一案,宫中血流成河,杀了那么多宫女太监,却不得不放过皇后,这些年陛下一边命他悄悄寻找流落在外的二皇子,一边在朝中培植和秦家抗衡的势力,南宫家族便是其一,还有一大批中立的谏臣。 万事俱备,只待二皇子回国。事关重大,不能有一丝差错。 所以这个女人,注定不能留。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亲自监督你练字 苏翎心情不错,根本不知道高杰和他的下属在谋划着怎么除掉她,还高高兴兴地跟着楚白进了房间,楚白坐在书桌前,她便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研磨。 楚白看着她研得十分仔细认真,忍不住便勾了勾唇角,见她突然抬起头来,赶紧收起了那丝笑意,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表哥,墨研好了,您请。”苏翎研好了墨,十分狗腿的取下一支毛笔,沾了墨,双手奉上。 楚白伸手接过,苏翎又十分殷勤地将桌上的纸张抚平:“表哥,您请。” “说吧,写什么。” 苏翎把自己的大概意思表达了一下,楚白仔细聆听了一会儿,然后提笔,十分精简的将她的话写成了一篇文言文,苏翎拿着欣赏了一下,正要彩虹屁吹一波,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目光便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笑着对他道:“表哥果然文采斐然,而且这字,风骨绝佳,堪称大师啊,不过……” 楚白挑了挑眉,静待下文。 “不过杨大小姐可是凭实力进的丁班,她那个文学水平,我有幸一见,表哥你这封信,我怕她看不懂,要不咱们再重新写一封?”苏翎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有些不足,她早该想到的,现在才想起来这茬,你说人家能高兴吗? 楚白微微皱了皱眉,竟然没有黑脸,重新铺了一张纸,提起笔道:“你念得精简一些。” 苏翎很激动,连忙凑过去,半趴在桌上:“就这么写,孟容乃孟大统领亲生儿子,孟明乃是冒牌货,本名冯明,其父冯闯,京城十里外大柳树村人,村中百姓以挖坟掘尸配**为生,孟家家传宝剑乃冯明挖坟所得,大柳树村人人人皆知,但因被冯明威胁,无人敢说出真相。” 苏翎自顾自说了半天,突然发现楚白拿着笔竟然一个字没有写,她不解道:“表哥,你怎么不写啊,是我念得太快了?” 楚白微微回神,神情掠过一分不自然,目光移开道:“你站好,不要趴在桌子上。” 苏翎鼓了鼓嘴,只好站直了身子,看着他下笔如有神,几下便写好了信,看他要停笔,她赶紧又凑上去:“等等等等,后面再加几句,我等实在看不惯冯明小人行径,但惧于威胁,听闻威远将军府上大小姐侠肝义胆,义薄云天,望杨小姐能路见不平一声吼,莫让小人横行于世。” 感觉到了对方灼灼地视线,她赶紧乖乖站好,解释道:“我只是不想他怀疑,若是只有前面的话,她定会有所怀疑,便是愿意帮忙,也会对写这封信的人产生好奇之心,加上这几句,她被夸得飘飘然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封信究竟是何人所写。” 倒是对杨蓉很了解,楚白依言将她的话写上。 苏翎看他落了笔,这才凑过去,提起信纸,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痕,这才小心装进信封里,正想着让谁去送信的时候,南宫离墨从外面回来了,一边嚷着累死本公子了,一边自顾自的进了屋子倒了杯茶,几口灌下去,正想倒第二杯的时候,苏翎过去了,手里拿着一封信,满脸的不怀好意。 南宫离墨倒茶的手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可千万别告诉本公子,你又写了一封信,要本公子去送吧?” 苏翎诚恳地点点头。 “不是,你知道我是谁吗?本公子可是列国赫赫有名的琴公子,到了任何一个国家,表明身份,都会被列为上宾的,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指使本公子去送信,本公子长得像个送信的吗?” 苏翎点点头:“整个院子,除了我,你的武功是最差的。”在对方快要变脸之际,她又道:“但你的轻功是最好的,你去送信,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所以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离墨公子啊。” 老子信了你邪!你当本公子是傻子啊,随便几句话就糊弄过去了。 “少主,你得管管。” 楚白神情淡漠:“去吧,这次是威远将军府,信送到杨家大小姐手上。” 竟然连少主都把他当成送信的了,难怪这丫头这么嚣张,惹不起,惹不起行了吧!南宫离墨认命的再喝了一杯茶,抽出她手里的信封,转身就出去了。 苏翎想着无事,也准备开溜,却被叫住。 “去哪儿?” 苏翎笑呵呵的回头:“这不没事了,我准备回自己房间了,你看我这个样子,我想回去沐浴一下,换身衣裳。再者春熙还在房间里守着,这会儿指不定提心吊胆呢,我得回去给她报个平安。” 楚白打量了她一眼,点点头:“去吧,沐浴完后,带着春熙一起过来,从今天起,你开始练字,我亲自监督你。” 亲自!!! 苏翎真的要疯了! “表哥,你不是说还要去找字帖吗?要不,等你找到字帖了,我再练吧。” “字帖我自会给你,你去叫春熙过来吧。”楚白头也不抬,苏翎想要再转圜一下也不可能,只能认命的回去叫春熙。 春熙在房间里急得满头大汗,听见有人敲门,便吓得一个激灵,但强装沉稳:“谁啊。” “是我,快开门。” 春熙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顿时眼睛都亮了,赶忙打开门:“小姐,你可回来了,没有被人发现吧?” 苏翎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道:“高杰和张潜都没有发现我,院墙边的大黑吃了我的肉也是我的熟人,没人发现我。” 春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他们没有发现我,但是表哥发现我了,我一出去,正好撞见他的马车回来,明明我都化成那个鬼样子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的,算了算了,一言难尽,快去帮我看看后厨还有没有热水,我刚刚去乱葬岗走了一趟,身上都是泥,想洗个澡。” 春熙刚刚送了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小姐,被表少爷发现了,你怎么半点不担心啊。” 苏翎莫名地看着她:“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跟他一起回来的啊,乱葬岗还是他陪我一起去的呢,你这丫头,一惊一乍的干什么,赶紧去帮我看看有没有热水,我满身都是泥,脸上这些妆也擦不掉,难受死了。” 春熙不敢置信,从前表少爷对小姐可冷淡了,而且她亲眼看见表少爷交代高大人和张掌柜,要他们看好小姐,她还以为,表少爷知道小姐逃走了,会非常生气呢,没想到竟然什么事都没有,看小姐这架势,还有心思去沐浴,显然这一路上,表少爷对她十分不错的。 春熙有些不理解,但还是立刻去了厨房,正好厨房竟然还真有热水,于是她便拿了个木桶过来,开始打水伺候小姐沐浴,小姐平日不是个喜欢泡澡的人,特别是冬天,但是今天,却一直待在里面不肯出来,春熙怕她受凉,站在外间问:“小姐,您洗好了没有,您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怕是水凉了,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苏翎闻声叹了口气,看来是躲不过了,只能认命的从水里起来,穿好了衣服,春熙立刻进来帮她绞头发,她的头发又黑又亮,而且十分柔顺,春熙每回帮她梳头都忍不住羡慕。 这里没有吹风机,头发再怎么绞,也只能是个半干,苏翎想到等会儿要去练字,若是头发散下来,必定有些碍事,便让春熙拿了根发带随手系在发中间。 “走吧,跟我一起表哥房里。” 春熙有些怵表少爷,直到进了表少爷的屋子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尽着自己的本分,老老实实站在小姐身后。表少爷此时正端坐在书桌前,提笔写字,连她们进去都没有停下手上的笔,头也不抬道:“春熙先裁纸,越多越好。” 她不敢忤逆,立刻应了,拿着裁纸刀便开始裁纸。 苏翎走到书桌边,想起方才他似乎不喜欢自己靠得太近,便规规矩矩站在一边:“表哥,我来了,字帖呢。”说着她便忍不住低头去看他在写什么,只见白色的宣纸上笔走龙蛇,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锐利,颇具大家风骨。 “表哥,你是在亲自帮我写字帖吗?”苏翎眼前一亮,楚白的字写得漂亮,一开始她就是知道的。 楚白嗯了一声,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尚有些湿润的头发上,眉心微蹙,放下笔,朝屋外喊了一声:“石维佳。” 石维佳一直守在屋外的,听见少主的声音立刻进来:“少主有何事吩咐?” “去端个火盆。” 石维佳看了眼站着的苏翎,她已经换了一身粉色的衣裙,头发半干半湿,只用一条白色的发带系着,脸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妆容已经洗干净,此刻不施粉黛,也难掩其天生丽质,容颜倾城,他忍不住多了一看,一道冰冷的视线便落在他身上。 石维佳一个激灵,赶紧转身出门,很快就端了个火盆进来,放在房中便退了出去。 苏翎不明所以的瞧着那火盆:“表哥,你冷啊,要不再加件披风吧,这个时节读书写字是最冷的,可惜我在尚书府里做的那些手套啊围巾什么的没有带出来,不然戴着手套写字,就不会冷了。” 说着她转身准备去房间里找楚白的披风,手却被他拉住了,苏翎愣了下,无意识地唤了声:“表哥。” 楚白神色无常:“尚未入春,天还有些冷,你先把头发绞干,春熙,过来帮你家小姐绞头发。” 春熙自是不敢不应,放下手中的裁纸刀就过来了,她一直跟在小姐身边,见惯了表少爷对小姐冷冰冷的样子,像这般还会担心小姐会不会因为头发未干着凉的事情,简直想都不敢想,表少爷这不会是终于被自家小姐给感化了吧,他偷偷抬眼看了眼表少爷,果然觉得他整个人都比从前温柔了不少。 苏翎摸了摸自己头发,无所谓道:“没事的,已经没有滴水了,很快就干了。” “去把头发绞干。”楚白看着她,不容置疑,苏翎哦了一声,只能乖乖坐在火盆边。 书里的世界没有吹风,替代吹风机的行为就是坐在火盆边上慢慢绞头发,直到头发干为止,过程十分漫长,所以苏翎不喜欢绞头发,反正只要不出去外面吹风,一般都是不会得风寒的,但是没办法,楚大boss下了命令,她只能乖乖坐在火盆边慢慢绞头发了。 楚白看着坐在火盆边的小姑娘,红彤彤的炭火将她整个人照得白里透红,小脸上满是不耐烦,嫌春熙碍事的赶走春熙,自己拿过毛巾,十分粗鲁的绞着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又黑又密,在火光中闪着莹莹光泽,楚白提着笔的手没有动,眼神一瞬不瞬,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就这样,一辈子住在这个地方,没有皇权斗争,没有往日仇恨,没有刀光剑影,有她陪着,就这样,没有世间纷扰,似乎也不错。 他唇边不由自主的勾起一丝微笑,苏翎似有所感一般回头,他脸上的笑却飞快地收敛了,提起笔正襟危坐地继续写着字帖,苏翎回过头,继续和头发较劲。 * 威远将军府。 南宫离墨的轻功无人能及,出入一个小小的将军府自是不在话下,甚至都不需要飞箭传书,信已经稳稳当当地出现在杨蓉的卓案之上,人已经出了将军府都无人察觉。 杨蓉正在院子里练武,出门采买的彩荷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带来了个大消息:“今天街上多了好多禁军,说是要缉捕杀害孟公子的凶手,缉捕令贴得满城都是,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敢在泾阳城内当街杀人。” 杨蓉闻言停下动作,问:“哪个孟公子?” “就是孟大统领刚刚找回来的亲儿子,过年的时候去哪都带着,还想还来过咱们府上的。” 杨蓉想了想,露出几分鄙夷来:“就是那个擅闯后院被本小姐打出去的登徒子?” 彩荷点点头:“就是他。” 杨蓉对他没什么好感,觉得有些渴了,干脆收了剑进屋:“要我说啊,那小子就是活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前几日不是去那位在花灯之上献舞的姑娘家提亲吗,把人家爹给害死了,对了,不是说今日开庭吗?怎么他就死了?” 彩荷出去听了满耳朵八卦,正愁没地方说呢,自家小姐问了,她便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他在堂上推了个家丁出来顶罪,刘大人判他赔了人家孙家一百两银子,然后就当庭释放了,听说是看堂审的人中有位侠士看不过眼,在京都府尹门口就发生了几句争执,后来直接追上去,又遇上那位孟公子在登甲巷要强迫侮辱人家彩荷姑娘,就直接把人给杀了,可惜被禁军瞧见了,这会儿这通缉令贴得满城都是,这张大概是没贴稳,竟然落我脚边了,我顺手就给捡回来了。” 杨蓉正在喝茶,闻言接过通缉令,看着上面的画像,手里的茶水都洒了:“怎么会是他?” “小姐你认识他?” 杨蓉放下茶杯,点点头:“岂止是认识,他是我麓山书院的同窗,这小子平日里看着就十分呆,就算有几分侠义心肠,也不能这么冲动吧,为了这么个登徒子,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根本就不值当,彩荷,你回来的时候,可看见禁军抓到人没有?” 彩荷摇头:“我看街上禁军巡逻的人更多了,应该是没有抓到,而且听说城门已经封了,禁军又加派这么多人手,想必是人还在城内,这位侠士也算是为民除害,若是被抓住,只怕没有好下场,毕竟死的是禁军大统领孟家的公子,孟统领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宝贝得很呐。” 可不是,因为那小子闯进了后院,孟统领为了保全他,甚至不惜亲自低头道歉,也难怪这小子比京中最纨绔的世家公子还要纨绔千倍,简直就是不成体统毫无规矩。 “咦,这是什么?”彩荷眼尖,突然发现梳妆台上竟然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杨家大小姐亲启。 杨蓉放下通缉令,也是一头雾水,她刚刚出去的时候,房间里明明没有信的,谁来过,而且是悄无声息瞒过满府的侍卫,她一直都在院子里,竟然也没有听到动静,这个人的轻功究竟到了何等出神入化的地步。 她疑惑地打开信封,飞快地看完上面的内容,脸色大变,彩荷不知道她怎么了,连忙问:“小姐,您没事吧,这信上面都写了什么,您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难看?” 杨蓉收起信,完全没有怀疑这信上内容的真假,孟容那小子虽然看着呆头呆脑,却也不是完全无脑之人,当街杀人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干,但若是对方假冒了他的身份,还挖了他母亲的坟墓,他气愤之下杀人,却是有可能的,她无暇去想这封信究竟是谁写的,更无暇去想送信的人是谁,只想着赶快找到孟容,若是被禁军先找到了,那就遭了。 “彩荷,准备衣服,我要立刻出去。” ------题外话------ 久违的早八点更新! 甜不甜,久违的甜蜜互动啊!现在的楚白有回应了哦!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们不能审他 彩碧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一边帮着自家小姐拿衣服一边:“这太阳都要下山了,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救人。”杨蓉言简意赅,嫌麻烦,也怕来不及,根本没有换里面的衣裳,披了件披风就急急忙忙出去了,彩碧找出衣裳站在屋内,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禁道:“怎地这般着急,这究竟是要去救谁啊。” 可惜信被小姐拿走了,不然她真想看看信上写了什么。 杨蓉一骑快马,在大街上疾驰而去,长发和大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翻飞,行走的行人们远远地听到了飞驰而来的马蹄声都会提前避让,唯有一人,浑浑噩噩走在大街之上,手里拎着个酒壶,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对飞驰而来的马蹄声充耳不闻。 “让开,都给我让开。”杨蓉远远地瞧见那人,原以为他会让,没想到他反而站在了路中央停下了,还眼神呆滞地看着向她,神情迷离,显然是醉得不轻,杨蓉走进,看着那人的脸,顿时急得拉住缰绳,马蹄双脚朝天胡乱踢着,因为被缰绳拉得太疼而发出阵阵嘶鸣。 杨蓉好不容易停住了马,再次看向挡住路的酒鬼,这次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竟然真的是他。 谢芳踪,怎么才几日不见,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神形狼狈,衣衫凌乱,连头发都不怎么打理,跟个喝醉酒流浪街头的乞丐似的。 “二公子,您没事吧。”人群中冲出来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搀扶着喝得醉醺醺的谢芳踪,正要骂人,一抬眼看见高坐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杨大小姐,赶紧见礼:“杨小姐。” 杨蓉翻身下马,几步走到谢芳踪身边,将他搀扶到路边:“你们家二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幅样子,你们谢家就没人管他吗?” 家丁也是无奈,但是杨家小姐经常出入谢家,大小姐和夫人对她都不错,他们便没有隐瞒:“自从苏家三小姐过世之后,二公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喝酒,日日喝得酩酊大醉,老爷和夫人十分生气,但是不管怎么骂他罚他都不管用,后来让全府上下都不准给他酒喝,他就偷偷跑出来,今日也是如此,让小的们好找。” 杨蓉心头微微难受了一下,她当初发现谢芳踪喜欢上苏婉翎之后,她十分生气,甚至和苏婉翎决裂,可是当自己听到她死讯的时候,她完全不敢相信,可是当她到尚书府看见那口红木棺材,她才知道,那个女孩子,真的去了,她以为自己会高兴,可是完全没有,眼泪止不住便自己流了下来。 那一天,她看到了谢芳踪。 那天的他,还好好的,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她的灵前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上了三炷香便走了。她彼时还有些不懂,他明明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会无动于衷,现在终于知道了。 他那时的无动于衷,想让她死后清清白白的走。 她知道谢芳踪喜欢苏翎,可是没想到他对她竟然用情至深至此。为了她饮酒消愁,身形消瘦,哪里还有往日那个骄傲不逊的纨绔公子的样子。 她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谢芳踪迷迷糊糊又来抢:“你还给我。” 杨蓉狠狠地将酒瓶摔在地上,看着他怨恨的眼神,心底刺痛了一下,骂道:“你现在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你这个样子,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你不是喜欢她吗?她被人杀了仍在冰冷的护城河里,到现在也没有抓到凶手,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应该振作起来,帮她找到凶手,以慰她在天之灵。” 谢芳踪迷离地双眼微微清醒了几分,但是依旧没有说话,杨蓉恨铁不成钢,怒道:“难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这样了吗?我娘亲说,人死后会在天上看着爱她的那些人,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你当真希望她看见你这幅样子内疚不成?” 谢芳踪终于转过头看着她,往日那双神采奕奕的双眼早已被冷漠替代,说出的话更是冷漠:“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你以为我想管你啊,谢芳踪,我告诉你,我喜欢的是那个骑着马单枪入寨来救我的英雄,不是你这样的狗熊,就你这幅样子,我才不喜欢管你,你就继续自生自灭吧。”她生气地起身,翻身上马,怒气冲冲地驾马而去。 谢芳踪目光已经十分清醒,看着那道决绝的背影,终是收回目光,缓缓起身:“阿福,回府。” 阿福面色一喜:“二公子,您酒醒了?” 谢芳踪点头:“是啊,该醒了,我娘说得对,杨蓉是个好姑娘,她性子虽然风风火火,但总能让我上进。” 他的酒量是极好的,很少喝醉,他曾引起为傲,可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别人都说喝酒消愁,可他却越喝越清醒,越喝越难过,唯独假装醉了,才能让自己假装不那么难过。 阿福知道自家二公子一直不太喜欢杨家大小姐,今日突然听到二公子竟然会说出这番感慨来,忍不住便道:“二公子,其实杨小姐确实挺好的,您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她?” “因为我不能全心全意对她,所以不能给她任何希望,她值得更好的,走吧。” 阿福叹了口气,终是不敢再问什么,只要二公子愿意振作就好了。正要走,忽然发现地方有一封信,上面写着杨大小姐亲启,他便上前捡了:“二公子,这好像是杨大小姐身上掉下的信。” 谢芳踪接过信,翻过来看了看,信是开过的,想到她方才急匆匆的骑马过来,身上还带着这封信,想必是极重要的事情,他便直接打开了,阿福刚想说这样直接看人家杨小姐的信不大好,自家公子已经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而且越看表情越严肃。 谢芳踪看着信上的字,表情立刻就变了。 这字,他见过,是楚白的字,他在书院的时候见过,夫子夸他的字,风骨绝佳,是乙班里写得最好的,他那是虽对他这个人不大满意,却不得不承认,楚白的字,确实写得很好。 他从未嫉妒过任何人,楚白是其中一个,他总是冷冰冰的,一副千万人都欠他的模样,却偏偏能博得她的欢心。后来,他不惜一切进了皇城司,他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要来了,没想到还是阴差阳错。 只是,有件事情,他一直都很疑惑。 为什么翎儿落水身亡之后,已是皇城司少使的楚白也跟着消失不见了,这个年,皇宫里过得并不好,一个小小的皇城司少使突然失踪,没有人会细查,但是此刻,他却看到了楚白亲手写的信。 这上面的字迹,他还曾经试图临摹过,但最后不愿长他人志气,便选择了放弃,所以他绝对不会认错,这绝对是楚白的笔记。楚白是镇南侯府出身,从小长在南边,两年前方才入京,进京之后一直待在尚书府,便是后来进了书院,也和孟容没什么交集,他这个人性子冷漠,根本不像是会乐于助人的人,怎么会这么好心出手帮助孟容。 除非…… 谢芳踪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可能,一个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阿福,立刻给我准备一匹马,我要追上杨蓉。” 阿福以为自家公子终于开窍了,虽然在大街上找一匹马有些为难,但他还是立刻应了:“小的这就去准备,您别着急,看杨大小姐去的方向,似乎是往禁军巡防营的方向去了,咱们应该追得上,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去杨府等着杨大小姐。” 谢芳踪直接略过了他后面那句话。 “禁军巡防营?”信上说,有人假冒孟容进统领府认亲,孟容当街杀了此人,杨蓉去禁军营地,应该是去问禁军有没有抓到人,难怪今日街上巡逻的禁军格外的多,而且行色匆匆,到处搜人。 知道地方就好办了,谢芳踪视线在大街上环顾了一圈,看见一个路人牵着一匹马路过,便直接上去将人家的马匹抢了,帅气的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那人一身风尘仆仆,书生模样,生得是瘦瘦小小,面目清秀,还背着行囊,一看就是外地来参加今年春闱的书生,没想到竟然遇上有人抢马,当即大叫:“来人呐,有人抢马啦,还有没有王法啦!” 阿福赶紧上去拦住他,不让他乱喊:“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公子有急事,想要借用一下您的马,这样,您这马多少钱,我赔给公子。” 那公子依旧满脸不忿:“再有急事也不能当街抢马啊,还有没有王法啦,我要去衙门告你们,你帮他说话,肯定跟他是一伙儿的,走。” 阿福自然不能跟他去衙门,只能息事宁人:“看公子这装扮,一看就是来参加今年春闱的吧,说到底也是为了博个功名,何必闹得这么难看,这泾阳城里,天子脚下,一杆子砸下来都是王公贵族,不如公子您大人大量,就当是结个善缘如何。” 那瘦小公子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他不远千里赶来,就是为了替兄长博个功名,确实不能闹出事来,那人虽然身形狼狈,但是看着两个人的样子,似乎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反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这身上的下人服看着都值不少钱,而且这下人的一看就见过不少世面,能有这样的下人,那个抢马的身份应该不俗。 “也罢,本公子便依了你,不过这马匹五十两,还有马上的行李七七八八加起来一共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这么多?阿福身上虽然带着钱,但是那是夫人怕二公子在外面喝了酒不给钱,但也只给了二十两备用,哪里来的一百两,这公子看着瘦瘦小小柔柔弱弱的,似乎也不是个善茬,若是真闹到官府,只怕国公府的面子也不好看,只能道:“小的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银子,不如这样,您看看先在哪家客栈下脚,我回去取了银子,就给公子送来。” “那可不行,万一你们跑了,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上哪找你们去,还是我受累,跟着你们走一趟吧,那马匹还有上面的行李,那可是我全部的家当。”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同意,小公子又道:“你们若是不同意,我大可以在街上一个一个问人,我看你们也不像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他当街抢马,这么多人看见了,总有人认识,到时候去再去官府告你们也成。” 阿福真的是有些怕了他了,只能同意:“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小公子点点头,示意他们前头带路。 杨蓉匆匆赶到禁军巡防营门口,守在门口的禁军大多都认识杨大将军家的大小姐,但是禁军巡防营毕竟是禁地,按规矩只能拦了她:“杨小姐,禁军巡防营是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您还是请回吧。” 杨蓉有些急:“我不进去,我就是想问问,那个杀了孟明的人抓到了吗?” 只要不进去,一切都好说,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便道:“姑娘来得巧,刚刚抓到了,他准备出城,被咱们的人逮了个正着,已经被抓紧咱们巡防营的地牢,张校尉这会儿正在严加审问他杀害孟公子的缘由呢,我们也已经让人去通知孟统领,孟统领应该很快就到了。” “抓到了?”杨蓉有些震惊,竟然这么快就抓到了?这个孟容,怎么会这么笨,杀了人就不知道好好找个地方躲一躲,这种时候禁军肯定会全城不防,城门是重地,他为什么会傻到现在出城。这巡防营的地牢,一般不常用,但是那地牢,大概是除了皇城司地牢最黑暗恐怖的地方了,因为皇城司的办案效率,现在各府衙办案,包括刑部,大理寺个个都跟着皇城司学严刑逼供,要说学得最好的,那就是这些禁军了。 “你们不能审他。” ------题外话------ 剧透一下,新出现的小公子,是个女扮男装替兄赶考的女娇娥,是我给谢二的官配,如果有人在追的话,请大家给她起个名字,和谢二般配一些。 我晓得好多人喜欢谢二,所以你们也可以写她们俩的故事,如果留言早,我就写在正文里,如果留言来得晚,我就写在番外里,因为我晓得好多人在养文。 而且主线故事马上就要去齐国了,黎国的事情要完事了。 还有关于男主黑化的事,我有两个方案,一个是已经黑化过一次了,就不继续黑化了,甜就完事了!还有一个是,有人觉得不够黑化,那我就让他更黑一点,来个戏剧转折吧,猛烈点的,喜欢虐不?小虐怡情,喜欢的请留言1,不喜欢的请留言2. 你们多久没留言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巡防营大牢,远远便能听见鞭子抽人的声音,戴着倒刺的鞭子抽在人身上,发出沉闷地声响,但是被绑在行刑柱上的人始终闭着眼,一声也不吭。 张校尉站在一排排刑具面前,跃跃欲试,抬手让抽鞭子的禁军停下,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刃,慢慢走到那人面前:“嘴巴倒是硬得很,也对,习武之人,这样的小伤确实算不得什么,我去查了你的身份,你是孟县人,以寒门学子的身份进了麓山书院,虽然在丁班,但你的武功却是十分不错,特别是一手剑法使得非常好,以你的资质,你本可以学业期满之后进入禁军,可你偏偏要干出这样自毁前程的事情,我都替你觉得委屈。” 见他始终不开口说话,连眼睛都不睁一下,张校尉继续道:“你这样负隅顽抗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你本和孟公子素无仇怨,想必是拿钱办事,何必为了一点钱财搭上自己的性命,只要你供出幕后主使之人,我可以向大统领求情,饶你一条性命,如何?” 孟容紧闭的双眼终于微微睁开一条缝,漆黑的眸子里都是恨意翻涌:“你错了,没有幕后指使,是我要杀他,因为他该死。” 张校尉的耐心已经耗光了,匕首狠狠地刺入他左边琵琶骨,看着他疼得五官扭曲却极力隐忍着不叫出声,冷笑一声将匕首一转,孟容终是没忍住叫了出来。 张校尉满意地笑了笑:“我道是骨头有多硬,这才刚刚开始,既然你不承认这背后有幕后指使之人,那就说说吧,你为何要杀孟公子?” 孟容脸色惨白,咬牙切齿:“他恃强凌弱,欺凌弱小,伤人性命,该死。” “你的意思,你还是替天行道的大英雄了?小子,不肯说实话啊,你说我下一刀该刺什么地方呢?”他重新拿了一把匕首,在他周身游走,最终落在他右手手腕处,缓缓道:“你应该是右手使剑吧。” 孟容面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啊——!” 一声惨叫回荡在禁军巡防营的大牢,大牢建在深处,被高墙围着,一点声音都传不出来。 杨蓉站在门口,心急如焚,这些人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看来只能硬闯了。 “让开。” 禁军手持长枪,严阵以待,但是无人敢上前一步:“杨大小姐,请不要为难卑职,卑职也是奉令行事,闲杂人等不得擅闯禁军巡防营。” “那如果加上我呢。” 禁军和杨蓉循声望去,只见马背上坐着个少年,神形有些狼狈,眼底有些乌青,嘴边一茬刚刚冒出来的胡渣,若不是禁军见过谢家二公子,实在是无法将眼前这个人于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联系起来。 “谢二公子。”谢芳踪身上无权无职,但现今的禁军巡防营却是由谢家大公子谢小将军调度的,他们不得不恭敬起来:“二公子,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还望二公子不要为难卑职。” 谢芳踪从马上翻身下来,走到他面前:“好,我不为难你,我且问问你,巡防营何时有了私自审讯犯人的权利?泾阳城中发生命案,应该交由京都衙门,若京都衙门办不了,自然会移交三司,怎么也轮不到巡防营,你倒是告诉我,你们奉的是谁的令?” 自然是张校尉,张校尉说,他们抓到了凶手,若是能提前审出个结果再移交给京都府,就能在孟统领面前卖个面子,若能得孟统领提携一二,未来肯定前途无量。可是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孟统领虽然是禁军教头兼指挥使,但他真正管辖他们的人是谢小将军,今日之事被谢二公子撞破了,前途就不要想了,只怕还会吃不了兜着走。 “谢二公子,是卑职一时糊涂,还请公子高抬贵手,不要将此事告知谢小将军。” 谢芳踪却道:“你还想让本公子帮你欺上瞒下?此事我会如实告知兄长,至于如何定夺,是兄长的事。” 有谢芳踪在前头带路,禁军们不敢拦,杨蓉一路畅通无阻,边走边问:“你不是醉了吗?怎么会突然跟来?” 谢芳踪言简意赅:“你的信丢了,先救人。” 杨蓉摸了摸身上,果然信件没有了,原来他是因为看了信才追上来帮忙救人的,果然只要跟她有关的人和事,都能让他立刻振作起来,杨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转瞬即逝。 两人飞快进了大牢,只见孟容被绑在行刑柱上,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特别是锁骨处那一处血洞,还在潺潺往外留着鲜血,右手手腕鲜血淋漓,竟是被挑断了手筋,而此刻那位张校尉,手里拿着匕首,正要对他的左手下手。 “住手。”杨蓉一声大喝,张校尉闻声停手,看向牢房外面,眼神微眯。 “谁让她们进来的,巡防营大牢也是随便就让人进的?” 谢芳踪看着他,虽然一身狼狈,但此刻他身上的气势已恢复了往日桀骜:“张校尉可是好大的威风啊,不带着下面的人去街上巡逻,却在大牢里私自审讯犯人,谁给你的权利?” 张校尉方才看他一身狼狈,实在没瞧出他是谁,这会儿见他气势凌人,再借着光线仔细一看,竟然是谢家二公子,顿时气焰就灭了一半:“原来是谢二公子,卑职见过谢二公子。” “客套话就不必寒暄了,我要带他走。” “这可不行,他是杀人犯,而且已经认了罪,就算您是谢小将军的亲弟弟,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人带走。”张校尉脸上笑呵呵,十分恭敬地模样,但态度也十分强硬,根本没打算听他的话。 “你抓到了凶手,不交给京都府,却带回巡防营大牢私自审问,此事若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说禁军巡防营越权,这可是大罪,若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你觉得你有几条小命可以丢?” 越权执法确实是大罪,但是他以为谢家二公子怎么都是谢家的人,此事若是真的宣扬出去,他固然是小命难保,但谢小将军作为巡防营主使,也难脱干系。 想到此处,他便又放心了不少,继续道:“二公子,何必把事情闹到御前,卑职都是尽心尽力为谢小将军办事,卑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谢小将军。” “为了我兄长?你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自然是为朝廷办事,与我兄长何干?张校尉,趁着此事没有闹得太大,我劝你最好把人交给我,否则别怪本公子没提醒你,另谋高枝之前,可确定了你踩在脚下的石头是垫脚石还是绊脚石?” 张校尉听出了他话里的警告之意,但是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谢二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芳踪却不再答话,杨蓉走到孟容身边,见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吓得她赶紧把手指放在他的鼻端,还好,尚有呼吸。 “孟容,孟容!”她唤了一声,孟容幽幽转醒,双眼眯成一条缝,看着来人是谁,有一丝怔愣,杨蓉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认出来了,说明意识还是清醒的:“你放心,我和谢芳踪来救你了,我们会救你出去。” 孟容有气无力道:“不用了,杀人偿命,我懂的。” “你懂个屁,为了那个李代桃僵的渣滓去赔命,不值当。”杨蓉怒不可竭,都这个时候,这小子还是这么呆,难道真的想要死在这里? 孟容眼神终于清醒了几分,眼中有几分不可置信:“你知道?” “是,我不仅知道你才是孟大统领的亲儿子,我还知道那个冒牌货叫冯明,是个挖坟掘尸的,他挖了你母亲的坟,拿走了你家传的宝剑,所以才能以此为信物,一跃成为了大统领府的公子,我知道你杀他是为了报他挖了母亲的坟墓之仇,但你不应该这么冲动,我们是朋友,你应该来找我,我会帮你。” 张校尉总算听出来几分意思了,难怪谢二公子会说那句话,这个小子,竟然有可能才是孟统领的亲儿子?那他的所作所为,不仅不会在孟统领面前挣到半点人情,反而还有可能遭到孟统领的记恨,这可如何是好啊! 正想说几句好听的话转圜一下,大牢外面已经有脚步声渐渐传来,那脚步声沉稳有力,走起路来赫赫生风,铁甲和刀剑微微碰撞摩擦出声响,这是常年行军习武之人才会有的脚步。 “孟统领,杀害孟公子的凶手就在此处。” 孟淮山身上的官服都来不及换,便急匆匆从宫里赶出来,他的儿子,才刚刚相认,竟然就被人杀了,他恨不能将这个凶手千刀万剐,他双目锐利如刀,眼眶发红,浑身杀气,杨蓉见势不好,赶紧挡在孟容面前:“大统领且慢。” 杨蓉孟淮山还是认识的,他上前两步,声音威严:“杨家丫头,我看在你爹的份上,让开,他是杀害我儿子的凶手,我要亲手手刃他,为我儿报仇。” 孟容在杨蓉身后,气若游丝,嘴边却噙着一丝和他平日里气质完全不符合的冷笑:“杨蓉,你让开,让他来杀我,反正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 孟淮山看着孟容,那双眉眼竟是有几分熟悉,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熟悉,听他言语之中,竟然没有半分害怕之意,而且还似乎有天大的仇怨,他竟然恨我? 这个小子杀了我的儿子,他凭什么恨我。 “丫头,让开。” “孟统领,你当真确定死的那个人是你儿子?”杨蓉哪里会让,眼光直直地看着孟淮山。 “自然。”他来大牢之前,去看过了明儿的尸体,不是旁人假冒,确实是他的明儿。 “看来是我问的问题有歧义,我重新问一次,你确定那个孟明真的是你的亲儿子?你当年离家,丢下孤儿寡母,除了那把剑,可还有别的信物,你难道就没有见过你的儿子?” 孟淮山微微一愣,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恨不能将这杀子仇人杀之而后快,偏偏这丫头却还在这里东拉西扯:“我自己的儿子,我自然认得。让开。” 杨蓉听到背后的人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呲,杨蓉有些心疼,明明亲生儿子就在眼前,他都认不出来,却说自己的儿子自然认得,也难怪孟容这呆子宁愿死也不愿去找孟大统领揭穿冯明假冒他的事情。 他心里已经对这个父亲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大统领看着他,难道不觉得他有些眼熟吗?想来大统领是男人,府上又没有个当家主事的夫人,所以应该没有照过镜子,这里倒是有一桶水,是咱们张校尉调好的盐凉水,孟统领不妨去照一照自己。”杨蓉又道。 孟淮山被她说得有了一丝好奇,心中隐隐有个想法,但是又不敢确认,明儿有他当年留下的宝剑,应当就是他的儿子没有错,可是杨家这丫头为什么……她话里话外虽然没有挑明,但他大概已经猜出几分意思了,这小子看着确实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他慢慢靠近那个装着盐凉水的木桶,看着桶中的倒映出的一张脸,那眉眼,竟然和那份熟悉渐渐重合了。 孟淮山微微一愣,惊愕地看着被绑在行刑柱上的人,三步上前,杨蓉依旧下意识的挡着,但此次孟淮山的态度却没有方才那般强硬了:“杨家丫头,让开,我有话问他。” 杨蓉还是有些担心,但是谢芳踪却摇摇头,示意她让开,杨蓉往旁边让开了一步,却还是守着,以防孟大统领突然对他下死手。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孟容缓缓抬起头:“你不配问我的名字,要杀就杀,我等着便是。” 杨蓉见他一副完全不配合的样子,急了,开口道:“他叫孟容,擅长剑,应该是家传剑法,江扬夫子都是夸赞过的,孟统领你见过他的剑法吗?” 家传剑法? 孟淮山想到去年年尾,江扬确实提过这一批学子里有个寒门子弟,使了一手好剑法,说是家传绝学,和他的孟氏剑法有几分相似,他彼时忙着年尾布防,无暇分身,只是询问了几句那孩子有没有一把古铜色的古剑,江扬说是没有,他便没有在意了。 江扬说的那个人,是他吗? “你母亲是不是叫闺名可是叫兰儿?” 孟容目赤欲裂:“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你不配!” ------题外话------ 感谢帮忙起名的小可爱。 既然都说要黑化,那就黑呗。 第一百三十九章 聪明的谢二 “孟大统领,孟容受了重刑,情绪激动是正常的,您不要怪罪他。”杨蓉看到孟大统领面色难看,怕他对孟容出手,再一次拦在他面前:“其实他才是大统领您的亲生儿子,那把剑,是他亲手葬在母亲身边,却被孟明,不,应该是叫冯明父子俩给挖了出来,结果阴差阳错冒被您接回府里认了祖宗,还仗着的您的官威作威作福,强娶良家女子,害得人家爹爹当场殒命。孟容杀他,一是为了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二是为了报冯明挖坟盗宝,惊扰母亲在天之灵之仇,三,便是这冒名顶替之仇。” 孟淮山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虽然他也曾怀疑过孟明,因为他长得和他半点也不像,可是那个孩子的生辰说起来确实和他离家的时间对得上,也知道母亲的名字叫田香玲,还有他的剑,那确实是他用过的剑,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可是这个孩子,他的眉眼和他是那么相似,再细看他的鼻子和嘴巴,是那么像香玲,他敢肯定,他就是自己和香玲的孩子,他竟然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可是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他早该发现的,早该发现的。 他双手有些微微颤抖,看着孟容浑身是伤,左胸以上锁骨处的血洞还在潺潺的流着鲜血,右手的手筋已经被挑断,那每一滴血,都在刺痛他的心。 “孩子……是爹,是爹对不起你。”孟淮山老泪纵横,和孟明相认之时,他只是觉得感慨,有些激动,却从未像此刻一般,感觉心中一根神经被牵动,看着他身上每一道伤口,心口就仿佛被插上了一把利刃。 孟容依旧咬牙切齿,因为每说一句话都要牵动伤口,他说得断断续续,眉头紧蹙:“大人……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你……儿子,我爹……早死了,我是你的……杀、子、仇、人,你不是要报仇吗?来呀……杀了我啊!” “孟容,你疯了吗?”杨蓉不敢相信,孟容这小子究竟是真呆还是假呆,都这种时候,还跟孟大统领置气,难道是真的想死吗? 孟容却不为所动。 “孟容,难道你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在帮你吗?你不好奇我们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世的吗?”谢芳踪一直站在不远处,良久沉默,大家都快忘了他这么一号人物了,他突然出声,所有人都看向他。 孟容想着杀人抵命,一心寻死,听到谢芳踪的话,也禁不住愣了一下。 他来京城寻亲,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只告诉过一个人,可是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尸体被发现在护城河里,可是除了她,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谢芳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上前一步:“你想到是谁了对不对?” 孟容不敢确定,没有回话,杨蓉看大家伤感的伤感,质问的质问,疑惑地疑惑,就是没有人想到先把人放下来,于是道:“咱们有话能不能先把孟容放下来再说,孟大统领,孟容是不是你的亲儿子,我确实不能保证,因为我也只是收到一封信,信上说明了孟容的真实身份和那个冯明的真实身份,所以我才会贸然到禁军巡防营里来,是非黑白,想必大统领心中已然有数,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孟淮山并不怀疑,兰儿是香玲的闺名,若非亲近之人,根本不知道,更何况他的眉眼这般像他,鼻子和嘴巴却是最像兰儿的,若他再认不出,那岂不是眼瞎了。 “来人,立刻把人给我放下来。” 张校尉已经被吓得冷汗沉沉,本以为会在大统领面前卖个面子,现在倒好,面子没有卖到,只怕还把人给得罪了,他一路小跑,赶紧把钥匙拿过来打开了锁链。 杨蓉扶住有些虚弱的孟容,看着他浑身是伤,锁骨处的伤口还在流血,赶紧撕下一截衣裙给他止了血,目光落在他右手手腕,伤口纵横交错,一看就是行刑之人故意折磨过才会留下这样的伤口,而且手筋已断,根本接不上,只怕以后都不能用剑了。 “孟木头,你的手。”杨蓉同样是练武之人,知晓若是用剑的手被挑断了手筋,该死何等折磨,难怪他心如死灰,一心求死。 孟淮山看着孟容的右手,同样是牙呲目裂,心疼得不得了:“是谁,谁允许你们在天牢用刑?” 张校尉立刻跪在地上:“大统领恕罪,卑职不知他才是真正的孟公子,只以为他是杀了孟公子的凶手才会严审于他,都怪那个叫冯明的掘尸人,不仅挖了您妻子的坟墓,还盗走了您的宝剑,假冒您的公子,实在是该死,如今被孟公子亲手手刃,也是他罪有应得。” 杨蓉看着他竟然把罪责往死人身上推,禁不住冷笑:“你倒是聪明,知道孟大统领知道了真相,最恨的肯定是冒名顶替的冯明,就责任转移,把大统领的注意力往冯家人身上转移,以为这样就能揭过你私自用刑废了孟容右手的事实吗?他用的是右手剑,你这么做根本就是废了他十几年的武功,叫他活生生成为一个废人,其心之恶毒,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成为禁军校尉?” “你个该死的东西,滥用私刑,狐假虎威,我今日就撤了你的校尉之职。”孟大统领一想到孟容从此不能用剑,更加愧疚,明明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若是闲来无事多去书院转一转,就能早点认出这孩子,都是他的错。 张校尉好不容易才混到了今天,就是为了往上爬才会铤而走险想要借此讨好孟大统领,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成功升职反倒还成了一个大头兵,他怎么会甘心,便道:“大统领,泾阳城十万禁军,名义上都是归大统领统帅,但巡防营一向独立于禁军,卑职的任免,应该不由大统领说了算。” 谢芳踪冷笑一声:“我兄长治军一向军纪严明,想必知道张校尉做出如此的事,以他的性子,应该是先打一百军棍,再发配边军。” 发配边军?那可不行,边军没有大功无军令不得回,他才刚刚成亲,如今正是娇妻儿子热炕头,怎么也不能被发配边军,张校尉朝着孟大统领一顿磕头:“大统领,卑职甘愿被革职,还望大统领再给我个机会。” “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孟淮山一声令下,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士禁军听到谢二公子的话,二话不说就上前将人拖了下去,整个大牢都回荡着他求饶的声音。 “去抬担架来。”孟淮山又吩咐一声,外面的禁军片刻不敢耽误,抬了担架过来,孟容却不肯上去,绷着脸道:“我自己能走。” 杨蓉用食指戳了戳他肚子上的鞭痕,孟容疼得面目狰狞,孟淮山有些心疼的想要说话,杨蓉已经无所顾忌的开口了:“知道疼还逞强,赶快躺上去吧,你现在必须要马上找个大夫止血,你身上的伤若是不及时处理,若是恶化了就不好了,特别是……”她目光落在她的右手手腕处,怕他伤心,终是没有说话,孟容自然是懂的,假装不知,乖乖躺在了担架上。 “孟统领,这件事情京兆府尹只怕已经通知了大理寺,盖着大理寺官印的通缉令贴得满城都是,京兆府尹刘大人也亲自看过冯明的尸首,府衙那边,只怕要大统领亲自去一趟才行。”谢芳踪往后退一步,十分真诚地同孟淮山道。 孟淮山点点头,通缉令来得这么快,是因为事关朝廷二品大院,特事特办,拍个家丁或者小厮都不行,看来是需要他亲自走一趟,但是,他低头看着躺在担架上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孟容,道:“我必须要先带阿容回府安置,请大夫给他瞧过了伤才安心。” “我不去你家。”孟容眼睛都未睁,硬邦邦的吐出几个字。 孟淮山心里一酸,知道他还在斗气:“傻孩子,那以后就是你的家,你迟早要回去的。” “只怕你们家的列祖列宗,短短时间内见了两个人,也分不清谁才是你们家的香火,所以我还是不要去让他们为难才是。” 杨蓉没想到这小子平时看着挺老实挺好说话的,没想到拧起来竟然这么拧,而且说起话来,简直气死人,她看了看大统领的脸色,果然气成了猪肝色,大概是因为心里觉得愧疚,强忍着没有生气。 杨蓉怕这父子俩刚刚相认就闹得太僵:“大统领,我看要不这样,您先去和刘大人解释一下,孟容我先带到仁和医馆找那里的大夫瞧一瞧,仁和医馆的关大夫您也是知道的,因为医术奇高,一般都不上门坐诊,都是患者亲自去的,若是遇到重症,还需要住在医馆,我瞧着孟容这伤确实不轻,关大夫应该会让他留在医馆的。” 仁和医馆的规矩孟淮山也是知道的,便点了头:“那就多谢杨姑娘了,我这就派两个人去医馆,若是有什么需要,杨小姐尽管差遣就是。” “一定一定。”杨蓉也十分客气,看着孟大统领走到孟容身边,终究是率先低下头温和道:“为父先去将你的通缉令消除了,再来接你,孩子,你爹对不起你们娘俩,但爹爹是真心想要悔过的。” 孟容依旧不说话,孟淮山终是一声叹息,匆匆离开了。 谢芳踪一行无人抬着孟容到了仁和医馆,医馆今日坐诊的是关大夫的亲传弟子徐大夫,徐大夫看了眼伤势,顿时吓得不轻:“这……这究竟是何人所伤,下手如此狠毒,这位患者的右手,只怕这辈子都不能用力了。” 杨蓉看见孟容痛苦地闭了闭眼,赶紧打断徐大夫的话:“大夫,您就别问了,你快救救他吧。” “赶快把人抬到后院床上来,他的伤口太多,需要马上医治。”徐大夫将几人迎了进去,又吩咐医童:“去叫柳大夫过来给排队的病人诊治,我这里有一个重患。” 医童赶紧去了,不久后一个姑娘模样的人出来了,竟然是位女大夫,但是来看诊的百姓见到这位女大夫,竟然无人觉得惊奇,更是不吵不闹,想必这个柳大夫的医术也是值得信赖的。 徐大夫处理了半个时辰,将比较重的伤口都清理了,看着右手伤口连连叹息:“这右手想要恢复如初已是不可能,我也只能尽力让他与常人无异,日常生活或许无碍,但是写字习武已是奢侈,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杨蓉看向孟容,他似乎已经麻木了,听到这话已经连个表情都没有了,杨蓉收回目光,谢过大夫:“多谢徐大夫。” “不用谢我,我也只是做了我能做的事情,剩下的伤口都不太深,只需要涂上这些药就行,伤口两个时辰换一次药,有助于恢复,我医馆的病人还有很多,只能先出去了,剩下的你们来涂吧。” 杨蓉知道来仁和医馆看病的人的确很多,刚才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外面都排了老长的队,他们因为是重患所以才插了队,这会儿也不敢说让人家大夫把药上完再走,只能乖乖送了人家徐大夫出去。 待徐大夫出去了,杨蓉看着桌子上的药伤神,看向一旁的谢芳踪:“你刚才故意将孟大统领赶走是什么意思,现在谁来给他上药?” 谢芳踪道:“自然不会是我。” 那意思就是她了呗,孟容的伤在前胸后背,想要上药就必须脱衣服,杨蓉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但是给男子脱衣上药还是从未有过,不由得脸上爬起了一丝窘迫,孟容满头大汗地想要坐起来:“我可以自己上。” 杨蓉赶紧按住他:“给我趴下吧你。” 孟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杨蓉已经开始扒他的衣服了,孟容满脸通红,不知道是窘的还是羞的,但是人家姑娘都这么落落大方,倒显得他有些斤斤计较了。 谢芳踪看着两人脸一个比一个红,十分煞风景地道:“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杨蓉,那个给你写信的人,是谁?” 杨蓉摇摇头:“我没有看到人,我发现信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谢芳踪早已经料到了,便转头问孟容:“你在巡防营大牢里想到的人是谁?” 看他默不作声,谢芳踪缓缓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苏婉翎,对不对?” ------题外话------ 若不是我一开始就设定了谢二为男二,我真想写个谢二这样的男主角,下下本吧,下本已经定了,是个现言文,只能是下下本了。 第一百四十章 奸细 听到这个名字,杨蓉震惊了一下,有些不相信地看向孟容,孟容沉默不语,但是看他的表情,谢芳踪说得是真的,那个人真的是苏婉翎。 可是苏婉翎明明已经死了,尚书府突然被抄家,苏尚书被流放,她的葬礼也是草草收场,如今乍听闻她还活着,竟是震惊大于感慨的。 “谢芳踪,你别开玩笑了。” “你觉得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那封信你不知道是谁写的,我却知道,是楚白写给你的。”谢芳踪表情严肃地看向杨蓉,杨蓉脸上的表情更震惊,楚白不是也…… 谢芳踪像是会读心术一样接住了她的话:“你是不是想说楚白不是也失踪吗?是啊,怎么会这么巧,两个人同时失踪,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过吗?或许楚白根本就不是失踪,苏婉翎也没有死在,只是楚白将苏婉翎藏起来了,还假造了一具尸体,护城河里捞起来的女尸,虽然穿着苏婉翎的衣服,却被毁了容,好端端的,既然淹死了她,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毁了她的容貌?” 确实,当时护城河里的女尸,身高身形像极了苏婉翎,但是容貌被毁,无从辨认,便只能从衣服首饰上面推断死者的身份,当时方大人查出来的结果,此人是被礼部尚书身边的隐卫所杀,至于为什么会被毁容,沈大人连人都不承认杀了,更别提毁容一事了。 谢芳踪十分笃定苏婉翎没有死,而是被楚白藏起来了。苏婉翎自秋日里落水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严格来说,她似乎换了一个人,没有人能在一夜之间,变得和从前的喜好完全不同,而且连个性都天差地别,他能发现,楚白肯定也能发现。 在书院的日子,苏婉翎整天跟个小太阳一样围在楚白身边,莫说是楚白,就连他都忍不住被她的热情吸引。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尚书府被抄家之前,苏婉翎便被杀了,看起来像是为了挑起淑妃和辰贵妃之间的争斗,却也可能是有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让苏婉翎消失在世人眼前,而死,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楚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现在已经是皇城司少使,而且在书院的时候,他对婉翎那么绝情,似乎对她没有半分兴趣,为什么费尽心机把婉翎藏起来。” 是啊,为什么?谢芳踪也想不通。 皇城动荡,朝局混乱,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朝局之上,根本没有人顾及一个小小的尚书府之女,所以才给了他可乘之机,虽然他不知道楚白究竟在谋划什么,但是他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芳踪头也不回的离开,杨蓉看着他表情严肃,似乎很笃定自己的猜测,她知道自己拦不住他,自然也没有拦,孟大统领没有回来之前,她必须要照看孟容。 至于谢芳踪说得那个可能,她不大相信,谢芳踪只是不愿意承认翎已经死了的事实,也好,让他有希望有个念头,至少不会像今天遇见他时那样颓废。 第十八街,张氏宠物店。 苏翎规规矩矩十分勤奋地练了五日的字,自己觉得自己小有所成,写出的字面前能看了,便十分得意地写了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拿去给楚大boss看。 “表哥表哥,你看我写的字怎么样?有没有进步飞快?”苏翎献宝一样,把自己写的字端端正正摆放在他的桌上,两眼期盼地看着他。 楚白正在看书,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垂眸看着桌上的字,确实小有进步,至少看上去字迹工整,但没有笔锋走势,像是孩童初学写字之作,楚白抬起眸,看着她期盼夸奖地眼神,神色无常地点头:“确实进步飞快。” 苏翎被夸了,开心得不得了,道:“其实我也知道写得不好,但是比起我前两天的鬼画符,这实在算是最让我自己满意的作品了,还以为表哥会说我写得不好,有点进步就得意忘形呢。” 楚白沉默着,看着她开心的笑脸,自己的心情都跟着好了几分,十分愉悦招招手道:“过来。” 苏翎乖乖凑过去,凑过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听话了点,但是不敢抱怨,笑着道:“表哥。” “重新写给我看。”楚白让出自己的位置,让她坐过去。 原来是要她当面写作业,苏翎没有推辞,乖乖坐了过去,拿起毛笔,沾足了墨,提笔重新开始写?《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刚刚提笔写了个水字,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又大又暖和,沉稳有力,而他整个人,都站在自己的身后,后背穿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觉到有人仿佛从背后拥抱自己一样,她脸刷一下就红了。 这个姿势,似乎有点太过暧昧了。 苏翎稍稍挣扎了一下,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写不下去了,耳边却传来他带着磁性的嗓音:“专心一点。” 苏翎勉强支撑着自己的神志,努力让自己专心,但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心里的心浮气躁,脸颊越来越红,被握着的手都禁不住烫了起来,而身后的人跟没事人一样,握着她的手写下一个‘调’字。 明明写的都是中国字,可是两个字天差地别,简直就是小学生和大学生的差距,苏翎自己看着自己写的那个字,都不好意思了,刚刚自己是哪里来的信心问他写得好不好的? “学会了吗?”楚白在她耳边问,苏翎动也不敢动,只能嗯了一声。 “那就写给我看。”他虽然是说让她自己写,但是并没有松手的意思,依旧站在身后,手握着她的,连力道都没有松一分。 苏翎无奈,只能自己写了个‘歌’字,写完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不起,我撒谎了,我还没学会。” 耳边传来一声似乎还有些愉悦的呵笑声:“呵,既然没学会,那就慢慢学。” 苏翎感觉自己要撑不住了,挣扎了一下从他怀里逃出来,神情尴尬:“我……我……我自己写。” 楚白笑了笑,点头:“那你自己写,若是写不好,我可以再教你。” “我可以自己的写的。”苏翎小声嘀咕,有些窘迫的捂着自己的脸,太烫了太烫了,我究竟这是怎么了? 屋外,张潜匆匆从外院进来,被市石维佳拦住:“我劝你现在最好是不要进去,苏姑娘在里面。” 张潜听到苏姑娘在里面,确实迟疑了一下,若是平日,不紧要的事情,他立刻掉头就走,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他必须禀报:“泾阳城内传闻出现了大盗,已经接连盗了好几家高门大户,还有许多富商之家,连镇国公府都糟了殃,说是丢了先帝御赐的珍宝,如今全程戒严,禁军突然全城搜查,说是城门已关,大盗必定还在城内,便挨家挨户搜查,说是要把大盗抓出来。” 石维佳闻言皱了皱眉,亦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只是丢失财物,竟然就要挨家挨户搜查,只怕不仅仅是为了区区被盗之宝,这些禁军只怕有别的目的。” 张潜担心的就是这个,他一直潜伏在黎国,身份从未暴露,但是百密方有一疏,不可不防,如今正值关键时期,他们更要小心谨慎,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于溃。 石维佳也明白这个道理,便没有拦他,让开路让他进去。 张潜进屋,看见苏姑娘正坐在少主的位置上练着字,神情专注,但脸色却红红的,好像被人欺负一般,而少主拿着书坐在一旁,眼神没有落在书上,却落在不远处的苏姑娘身上,这位苏姑娘,若不出意外,只怕将来会是少主宫里的人,只是,这个女人,到底是黎国人,少主未免也太放在心上了。 此事太过蹊跷,若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倒也罢了,若真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怕是有内奸泄露了他们的计划,身边的兄弟们都是信得过的,唯一有嫌疑之人,只可能是是这个看似天真的小姑娘。 “少主,张潜有要事禀报。” 楚白收回目光,眼神淡淡地落在书上:“何事?” 张潜看了眼苏翎,欲言又止,楚白见他久久不答,目光在苏翎身上流离,似乎有所顾虑,便道:“不必忌讳她。” “回少主,禁军巡防营突然挨家挨户搜捕大盗,马上就要搜到咱们街区,事发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卑职担心他们搜捕大盗只是幌子,其实是冲我们来的。”张潜刻意看了眼坐在座位上的苏翎,见她神色无常,脸上半点心虚也无,若非她真的心无所愧,那这份心机便太沉重了。 楚白深深地皱了皱眉,目光锐利地落在张潜身上,张潜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目光,继续道:“禁军已经沿街搜查到东六街,很快就会搜到我们这里,为了以防万一,还请少主委屈一下。这座院子下面有个密道,可以直通另一座院子,若是一个时辰后,卑职没有来打开密道的入口,请少主沿着密道到另一处安全点,到时候大家会在那里汇合,想办法离开黎国。” 楚白没有拒绝,吩咐所有人入密道暂时躲避,只留下张潜留守,他毕竟是这家宠物店的掌柜,在这里留守了十几年,许多人都认识他,若是他突然消失,只怕也会引起禁军的怀疑。 苏翎没想到张潜这个小院里竟然还有密道,一直以为密道在屋子里,谁料张潜带着众人走到院中,那院中除了一颗大树和树下的大黑狗,就只剩下一口井,那井中井水甘甜清澈,春熙还打过井里的水来泡茶。 苏翎瞧着这空旷的院子,心想张潜是不是在逗大家,只见他沿着井沿走了一圈,按下了井边一块青砖,井下顿时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原本还有许多井水的深井顿时没了水,露出下面的阶梯来。 苏翎惊愕的张大嘴,这机关设计的,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便是有人无意间掉下来深井,也不会找到密道的入口,因为密道的入口只能从上面打开。 “少主,请。” 楚白看了眼石维佳,石维佳第一个扒着绳子下了井,确定下面没有任何危险之后,楚白才下井,苏翎第三个,春熙紧随其后,一行五六个人很快就全部下了井,然后只听头上‘咔哒’一声,原本打开的暗道门直接合上,然后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想必是深井在自动回水,恢复原状。 密道顿时暗了下来,石维佳拿出火石,点亮了密道里的油灯,借着明明暗暗的油灯,发现墙上准备着火把,大家点燃了火把,在密道下面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墙上的油灯都啪嗒响了一声,石维佳忍不住出了声:“少主,一个时辰了,张潜多半是出了事,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去下一个安全地点吧。” 石维佳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带着几分愤怒地看向苏翎,苏翎有些莫名其妙,好在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苏翎就更加莫名了。 这家伙究竟什么意思? “先出密道再说。”楚白也微微皱了皱眉,上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知道的是,张潜肯定出了事,那些禁军,如他所料,真的是冲他们来的,所以他们的计划,真的暴露了? 一行人神色各异的沿着密道往外走,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密室的出口,打开密室的暗门,外面也是一处院子,院子外早有人候着,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高杰还有南宫离墨。 “少主,张潜被禁军的人抓走了,带头的人是谢家的二公子谢芳踪,说他潜伏在黎国的奸细,直接抓进了大牢。我们计划严密,张潜更是潜伏多年从未被发现,今日禁军突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摆明了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只怕我们之中出了奸细,我的兄弟我都信得过,唯一值得怀疑的人,只有她。”高杰甚至都没有隐晦,直接指向站在楚白身后的苏翎。 第一百四十一章 硬闯城门 苏翎睁大眼,下意识地就冲楚白摇头:“表哥,我没有。” 楚白眉头紧锁,目光幽深地看着高杰,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 高杰情绪激动,张潜在他手下多年,一直谨慎小心,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事,但是少主刚把我们的计划告知了这个女人,我们的安全点就出了事,不是她还能是谁。 高杰恶狠狠地看了眼苏翎,朝着楚白跪下:“少主,微臣知道您喜欢这个女子,可是为了我们的大计,您不能包庇她,这件事情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比她更可疑,您刚刚把咱们的计划告诉她,我们的安全点就出了事,现在还连累张潜被抓,不是她还能是何人?少主,请您不要心软,只要让微臣审问一番,必定能审问出结果。” 苏翎感觉一口黑锅突然就落在自己头上,是真的冤,不知道这个谢芳踪突然抽什么风,他不是纨绔子弟吗?根本就没有军职,怎么会领着禁军到处搜查,不是说搜大盗吗?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抓了张潜? 难道真的如张潜所说,搜捕大盗只是借口,其实一开始就是冲他们来的? 可是没道理啊,张潜潜伏多年,从未被发现,难道是因为最近他们的秘密行动太多,引起了禁军的注意,可是这又关谢芳踪什么事?他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上进了,他不是只想做一辈子纨绔子弟,在父兄的照拂下逍遥度日吗?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谢芳踪的行为也太诡异,连她都看不明白,时机还这么巧,偏偏在楚白告诉了她自己的计划之后就出了事,怎么看都像是她把消息透露出去的,难怪高杰会怀疑她。 或许不止是高杰,张潜其实也是怀疑她的,不然也不会欲言又止,对她满脸防备,这些人,或许都在怀疑她。 “表哥,我对天发誓,你对我说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告诉别人,我没有理由害你。”苏翎知道此刻语言是苍白,或许解释没有作用,但是她不得不解释。 高杰冷声道:“你是黎国人,我们的齐国人,你的家族刚刚被抄家,父亲被流放,这辈子都休想再东山再起,但若是此时,你立了大功,将少主的身份行踪告知皇室,便是大功一件,你们的皇帝自然也会答应你的要求,说不定你的家族还能重新起复,你说不是你做的,如何让人信服?” 高杰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段日子,你总是偷偷摸摸出去,你如此狡猾,想要传递消息如何不能,那一次你在成衣铺甩掉我,只怕也是早已计划好的吧,就是为了甩开我和那位谢二公子见面。” 前阵子她确实存着别的心思,那次甩掉高杰,是假扮道士,提醒苏怀远当年陷害元妃一事即将暴露,尚书府不久将有灭门之灾,苏怀远那个老狐狸,疑心甚重,她费了好大功夫,所以多花了些时日,因为不能让高杰知道,所以才特意甩开他,高杰不知道其中缘由,只知道她故意甩开他,也难怪他会怀疑。 她没有做过的事情,自然也不能承认:“我若是提前计划好,把你们的计划告诉谢芳踪,那谢芳踪为何会挨家挨户的搜查,而不是直接到你们的安全点抓人?” 高杰冷笑:“这自然也是你们商量好的,为了减轻你的嫌疑。” “够了,我相信不是她做的,”楚白骤然出声,打断了高杰的话。 这件事情确实发生得突然,但是他不相信是她所为,她不是真正的苏翎,也算不得黎国人,便不会对黎国有多忠心。苏怀远突然当朝承认当年诬陷元妃一事,只怕是事先得到了消息,元妃一事已经败露,尚书府迟早会被抄家灭门,为了避免太后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他,苏怀远只能棋先一手,虽然不能全身而退,起码能保住尚书府上下百余口性命。 她甩开高杰,只怕是想要回去尚书府示警。 更何况他告知她自己的全部计划在后,那之后她一直待在小院里,根本没有机会出门,所以消息不是她透露出去的,这个谢芳踪,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苏翎有些感动的望着楚白,她原以为他也会怀疑的,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信任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眼巴巴地将她望着,楚白以为她是害怕,于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握住她的手,苏翎瞧着那只手,愣住了。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即便是安慰她,也用不着抓这手吧。 苏翎挣扎了一下,引来对方握得更紧。 “少主。”高杰有些激动。 “我说够了,此事休要再提。现在禁军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一定会继续追查,不抓到人他们不会罢休,此时不宜冒险出城,大家最近不要在外面活动,张潜被抓,禁军一定会用他引我们出去,大家计划一下,怎么把人救出来。”楚白语气严厉地打断高杰,高杰心有不甘,但到底不敢再说什么,望着苏翎,心里骂了声红颜祸水。 “少主,不可。您的身份现在不宜暴露,救张潜一事,微臣会谋划,您还是想办法先出城去,微臣已经写了信回齐国,想必恭迎您的大部队已经在路上,当务之急,您还是尽快回国,不要继续耽搁了。” “高大人言之有理,少主,您还是先回齐国吧,现在齐国和黎国之间因为南国三洲之地多有摩擦,您的身份特殊,若是落在齐国皇室手里,只怕会对咱们齐国不利,我们还是想办法先出城吧,至于张潜,我相信高大人的能力,一定有办法把他救出来的。”南宫离墨也跟着附和,昨日父亲给他来了信,要他务必将少主安全护送回齐国,若是少主有个三长两短,他爹竟然说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楚白自然信任高杰的能力,只是现在形势紧张,禁军既然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为了防止他们出城,各大城门自然会加大兵力布控,怎么会让他们轻易出城。 “我其实知道一条别的路,不用经过城门。”苏翎听到此处,已经放弃挣扎了,弱弱地举起另一只手,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南宫离墨是将信将疑,高杰却是满脸怀疑,楚白却十分信任她,直言道:“说来听听。” “泾阳城内有条护城河,这护城河的水并不是死水,下面连着一条暗河,大家可以从水里游出去,只是齐国都是内陆城市,国内少大江大河,不知道诸位会不会游泳。”齐国人都是在陆地上长大的,会游泳的人不多。 苏翎目光在众人身上梭巡一圈,所有人都皱了眉,还带着几分抗拒,显然都是不会游泳的,楚白却幽幽道:“我会。” 南宫离墨眼前一亮道:“这就好办了,说起来,咱们在黎国都是生面孔,没有人知道认识咱们,只有少主和苏小姐还有她的丫鬟是熟面孔,只要他们出去了,咱们到可以伪装成普通百姓从城门大摇大摆出去便是。” “不可。”高杰一听便不赞同,要让少主和这个女人单独从河里游出去,他不放心。“少主,请您三思啊,万一这个女人撒谎,是故意让您和咱们分开,然后让黎国的禁军守在出口,岂不是插翅难逃。” “我相信她不会骗我。”楚白走到她身边,苏翎仰头望着他,只见他深邃的眼神垂眸将她望着,那眼中的信任,叫她都疑惑,他为什么能如此信任她? 他眼神缓缓从她脸上移开,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就这么办,你们从城门出去,我和苏翎还有春熙从护城河出去,大家在城外会和,高大人留下来营救张潜。” “少主。”高杰还是不放心,虽然齐国派出来迎接少主的人已经在路上,可是出了泾阳城,距离边境也还有千里之遥,那个南宫离墨逃命第一,武功确实不行,路途遥远,若是有人在路上行刺,只怕他会抵挡不住。“少主,请让微臣随性,营救张潜之事,由石维佳带队绸缪,他是微臣的亲信,与张潜也是朋友,相信定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也好。”楚白点头,石维佳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应该会不如使命。 “你会游泳吗?” 苏翎楞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楚白这是在问她,苏翎脑子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自己问别人会不会游泳,忘了自己也是个陆地里长起来的旱鸭子,根本就不会游泳,她只能尴尬地摇头:“我不会。” 春熙也跟着摇头:“奴婢也不会。” 高杰的眼神暗了暗,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成心耍他们。 “要不你们先出城去吧,反正石维佳大哥还在城里,等他营救了张潜,我再跟他们一起离开。”苏翎自然是看见了高杰不满地眼神,赶紧十分懂事地提议。 高杰自然是十万个赞同,等到少主出了城,到时候让石维佳找个机会杀了这个麻烦的女人,也免得日后麻烦。 “不行。”楚白沉声道:“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坚定得让众人震惊。 “少主,您不能在继续待在城里了,必须马上出城。”高杰急了,这个女人究竟给少主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为了她这么不顾一切,现在情势这么危急,少主还非要带着她? “我说了,她必须跟我一起走。” 高杰还要再劝,南宫离墨伸手拦住他,劝道:“高大人,您也不必如此激动,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冒险一些,虽然张潜兄弟被抓了,我却也会几分易容伪装之术,你且去外面弄一些易容的行头来,我们试一试,若是实在出不去,闯出去便是。” 事到如今,只有如此了。 高杰出去了一趟,按照张潜的家伙事买了一大堆胭脂水粉和假胡须之物,南宫离墨说自己会几分伪装易容之术只是托词,他的易容之术隐隐还在张潜之上,若非高杰准备的东西实在有限,他拿出人皮面具之类的高能产物苏翎都不觉得惊奇,毕竟是这么多年在周边列国都畅通无阻的人物,除了出神入化的轻功,剩下的大概就是这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 泾阳城南城门,苏翎坐在马车里,看着对面被化成了老头子的楚白,不得不感叹南宫离墨真是个人才,易容之术竟然这般了得,竟然半点也看不出楚白本来的面貌,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满脸的褶皱,也不知道被他化成了怎样的苍老模样。 高杰坐在前头,春熙被化成了一个贴着小胡子的车夫坐在高杰身边,有些忐忑地看着前面地禁军,生怕被认出来。那禁军一看便生了疑心,厉声道:“把车停下,说你们呢,叫什么名字,出城干什么的?” 高杰缓缓停下马车,神色无常:“回军爷,我们西街胡同的,姓陆,小的叫陆三,准备带着父母回乡祭祖。” 禁军看了眼手里的画像,看着完全不同,便道:“把车帘打开,检查。” 高杰打开车帘,禁军往里面瞧了瞧,见只是一对老头老太太,见也不是画像上的人,只能摆摆手:“走走走。” 春熙吓得心跳都加快了,以为会被仔细盘查一番,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放行了,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高杰皱眉瞪了她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在这些禁军比较好糊弄,此地不宜久留,他一甩马鞭,驾着车缓缓往城门外驶去。 禁军收起画像,看见谢二公子竟然骑着快马匆匆而来,赶紧迎上去:“卑职见过谢二公子,谢二公子放心,这南城门由卑职看守,画像上的人绝对跑不出去,您就放心吧。” 谢芳踪望着那缓缓驶出去的马车,眉眼深邃:“那辆马车上是什么人?” “哦,说是西街胡同的普通百姓,姓陆,叫陆三,带着父母回乡祭祖的。” 西街胡同?陆三? 谢芳踪皱了皱眉,想起在十八街的宠物小院看到的易容行头,他们的人里,有人擅长伪装易容之术,这辆马车在这个时候出城,十分可疑:“拦住他们。” 那禁军不知道谢二公子为何忽然会让人拦住那辆马车,但不敢违逆,赶紧道:“来人,拦住那辆马车。”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绝境 二十个禁军将马车团团围住,高杰面色一凝,勒紧缰绳将马车停下,春熙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强忍着才没有浑身发抖。 谢芳踪骑着马缓缓靠近马车,禁军让开一条路,谢芳踪径直走到马车前面,居高临下看着赶车的高杰,此人十分眼生,但是听气息应该是个习武之人,身边的小胡子瘦瘦小小,垂着头,似乎很害怕的样子,越看越可疑。 谢芳踪勒紧缰绳,身体前倾,声音低沉慵懒:“你似乎有些怕我?抬起头来。” 春熙紧张地抬起头看了眼谢二公子,又赶紧低下头,谢芳踪瞧着那张陌生的脸,皮肤黑黄满脸胡子,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便道:“你似乎认识我?” 春熙不敢回答,她的容貌虽然变了,但是声音没有变,一开口必定会露馅,高杰自然也是清楚的,便截断了谢芳踪的话:“这位官爷,请问我们犯了什么事?为何会拦下我们?” “例行检查,你说你叫陆三,住在西街胡同,本公子正在抓敌国奸细,每一个出城的人都必须要仔细盘查,你且不用着急,本公子已经着人去户部查户籍,很快就能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住在西街胡同了。” 高杰闻言皱了皱眉,捏了捏手中的缰绳,目光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南宫离墨和他们的人此刻已经出城站在城门外,守南城门的禁军一共二十个人,强行闯出去倒也不难。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动刀剑,这里毕竟是黎国国都,便是闯出去了,路上也会困难重重。 “官爷,小人不敢撒谎,这里有户部下发的户籍证明,请大人过目。”高杰从怀里掏出户籍证明,下面的禁军赶紧将证明接过去,看了一眼,看不出什么可疑之处,方递给谢二公子:“谢二公子,户籍证明是真的。” 谢芳踪瞥了一眼,并不接。此人既然敢掏出来,就证明这户籍证明是看不出异常的,看也无用,他依旧目光灼灼的看着春熙,厉声道:“旁边的这位看着身量这般娇小,不似男儿,该不会是女儿家乔装打扮的吧。” 春熙吓得更是不敢抬头,浑身禁不住地发抖。 苏翎坐在马车内,听到谢芳踪咄咄逼人的问话,心知春熙只怕是经受不住他这般逼问,正要撩开车帘,被楚白按住:“坐好,一会儿可能会很混乱,保护好自己。” 苏翎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是打算强闯城门了。 只见他一撩车帘,拍了拍春熙的肩:“进去。” 春熙已经吓得瑟瑟发抖,闻言赶紧爬起来进了马车内,谢芳踪在车帘撩起的一瞬间,看见了马车内坐着的人,那人虽然满头银丝,满脸皱纹,可是一双眼睛却晶晶亮亮,不是一个耄耋老者所能拥有的眼睛,他几乎可以断定,马车里坐着的人,就是苏婉翎,而那个看见他就瑟瑟发抖贴着小胡子的男子,就是春熙。 “楚少使,好久不见。”谢芳踪看着同样装扮成耄耋老头的男人从车内出来,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楚白挟持了苏婉翎,让她假死挑起淑妃和太后之争,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带着苏婉翎离开,若非他及时发现端倪,只怕还真要让他得逞了。 “谢二公子如此大张旗鼓,莫非就是为了拦我,不知我犯了什么罪,竟然劳烦谢二公子全城通缉?”出白一开口,便是谢芳踪熟悉的声音,他脸上便挂上了几分笃定的笑。 “楚少使何必掩饰,本公子在那座小院里找到了齐国禁军的腰牌,想不到镇南侯世子真如世人所说是个野种,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来自齐国的野种,这些年潜伏在我黎国,就是为了使我黎国大乱,你倒是好手段,短短几个月,就搅得黎国天翻地覆,你竟然问我犯了何罪,楚少使莫不是明知故问?” 高杰听到这位谢二公子竟然骂少主是野种,手不自觉便摸上了腰边长剑,楚白冷冷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高杰无奈,只能停下拔剑的动作,但是手却依旧按在剑柄上,一双眼睛如狼般锐利的盯着高坐在马背上的谢芳踪,盘算着如何能趁乱擒王。 “谢二公子看似纨绔,没想到却比那些朝堂之上戴着乌纱帽的人更聪明些,不过谢二公子真的觉得仅凭你这二十个禁军守卫就能拦住我们的去路?” 谢芳踪闻言依旧成竹在胸:“自然是不能,所以刚刚那个人并不是去查看你们的户籍,而是去搬救兵,一个禁军巡防营,楚少使觉得拦不拦得住你们呢?” 楚白勾唇一笑,那笑容带着三分随意,七分运筹帷幄,谢芳踪微微蹙眉,不知道此时他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笑容,难道他还有后手?正想着,身后忽然一道劲风传来,他尚未反应过来,一白衣公子已经翩然落于马上,冰凉的匕首贴着他的脖颈,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那就看于他们而言,谢二公子的命究竟值不值钱了。” 苏翎坐在马车上,透过车帘,看到马背上的人,竟是南宫离墨,这家伙竟然能这么出其不意,虽然从背后袭击有些卑鄙,但是事急从权,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也是迫不得已。 那些禁军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人究竟是如何出现的,竟然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就出现在背后,干净利落的挟持了谢二公子,禁军巡防营都是受谢小将军统辖,若是谢二公子出了什么事,他们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放开谢二公子。”禁军们调转枪头,对准马背上的人,但是因为投鼠忌器,谁也不敢上前。“你放开谢二公子,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商量。” “很简单,放我们走,不许人跟上来,我保证你们的谢二公子不会少一根毫毛。谢二公子,我奉劝你最好别打什么主意,我这刀刃上面涂了剧毒,只要稍稍割破一点皮,我保证绝无回天之术。”南宫离墨提出自己的要求,谢芳踪脸色难看,都怪他太过大意,只注意着前面,没想到他们的人竟然已经提前出了城,更没想到此人轻功这么了得,靠近他都悄无声息,连他都没有发现。 他低头看了眼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刀刃,上面散发出淡红色的寒芒,只怕上面涂了毒的话并非作假,但是现在她已经知道苏翎就在马车里,如果让他们就这么走掉,只怕再想把她救回来就没有机会了。 谢芳踪冷哼一声:“我在皇宫见过你,太皇太后的寿宴之上,你被苏婉翎带来演奏,技惊四座,后来却突然失踪,当时陛下还惋惜我们黎国少了一个琴艺天才,以为留下你就能和齐国的南宫离墨一较高下,却没想到,你就是名震列国,艺惊大陆的齐国南宫世家三公子,南宫离墨,你的身份在齐国也算尊贵,竟然愿意效忠他,看来他的身份必定不凡,至少是皇室中人,你要是杀了我,你们必定逃不出泾阳城,所以你不敢杀我。” 南宫离墨有些懊恼,没想到这个家伙看着是个纨绔,竟然还挺聪明,咬牙道:“谢二公子,过慧易夭,既然你这么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你。” 谢芳踪料定了南宫离墨不敢动手杀他,下面的禁军可不敢,谢二公子身份尊贵,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领头的禁军校尉赶紧道:“南宫公子,不要,我放你们走,来人,把路让开,放他们走。” 谢芳踪咬牙,恨铁不成钢:“谁让你们让路的,他们不敢动手,给我拦住他们。” 禁军校尉哪里敢冒这个险,只能当没听到谢芳踪的话,把路让开,高杰一甩马鞭,马车便飞快的驶出城门,早已等候在城门外的人赶紧跟上,南宫离墨挟持着谢芳踪押后。 谢芳踪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气得眼睛都红了,不行,不能让他们离开泾阳城,他心一横,牙一咬,一个肘击抵在南宫离墨心窝,南宫离墨脸色一变,手腕已经被谢芳踪抓住,还好他反应机敏,手腕一转,刀锋刺向谢芳踪喉咙血管,谢芳踪赶紧往后一仰,闪着淡红色寒芒的匕首擦着他的脖颈而过,他一踢马背,直接倒退飞了出去,禁军们赶紧伸手把他接住,才让他稳稳落地。 马儿被谢芳踪踢了一脚,猛地往前窜,南宫离墨差点被颠下马去,好在他骑术尚可,抓紧缰绳控住了被踢急眼的马,然后得意洋洋的朝着谢芳踪招手:“谢二公子,多谢送马。” 谢芳踪气得横眉怒目,两根手指放在嘴里,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已经跑出去老远的马儿听到哨声便回了头,南宫离墨还没有高兴多久,看着胯下烈马听到哨声竟然自己掉头回去,暗骂了句,然后一点马腹,翩然落地,然后脚下一点,直接飞身上了自己的马,疾驰而去。 “愣着干什么,赶紧追啊。”谢芳踪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回头看见禁军巡防营的人终于姗姗来迟,大喊一声,一夹马腹便追了上去。 “少主,那个谢二带着禁军巡防营的人追上来了,马车太慢,只怕很快就会被追上。”南宫离墨听着后面纷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有些急切的靠近马车,话音刚落,一支长箭便射了过来,高杰抽出长剑,一刀斩成两截。 “看来这个谢芳踪是想要致我们于死地啊,大家小心流箭。”南宫离墨咬牙,边跑边戒备。 “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放箭的,不许射箭,我要抓活的。”谢芳踪听见长箭破空之声,瞳孔瞬间放大,怒而回头,看见身边的校尉正在张弓搭箭,立刻拦住了他:“所有人都把弓箭放下。” “谢二公子,那些人看起来训练有素,绝对不是普通人,传闻齐国有一支龙甲禁军,是齐国皇帝精心挑选训练的精锐部队,个个能以一当十,那些人看起来都不是平凡人,若真如您的猜测,那位楚少使是皇室中人,多半是齐国的二皇子,传闻当年齐国一场大火,烧死了齐帝最喜欢的宠妃和皇子,但是却有消息说,这个宠妃和皇子都没有死,能让齐帝如此大张旗鼓地派人来寻的人,十有八九是那位齐国的二皇子。” “那又如何,杀了他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我说了,抓活的,若他真是齐国的二皇子,抓活的,才有机会跟齐国皇帝老儿谈判,若是死了,只会加剧两国之间的争端。”谢芳踪不能说苏婉翎可能在他们手上,毕竟苏婉翎现在在世人的眼中是个死人,说出来太过荒谬。 而且她看着并没有被挟持,却从始至终没有求救,难道她也想去齐国?她已经喜欢他喜欢到可以为他放弃家国放弃自己的一切了吗?这个傻女人。 “我说了,必须抓活的,所有人都给我把弓箭放下。” 禁军校尉没有办法,只能命所有人放下手中的弓箭,全力追捕:“所有人都把箭放下,抓活的。” “是。” 苏翎坐在马车里,感觉自己都快要被颠吐了,听到外面在喊小心流箭,心想吾命休矣,但是等了半天,并没有等来如如雨般的流箭,只听到外面传来一句:“少主,大人,不好了,前面是悬崖。” 苏翎无语凝噎,这都什么运气,这又不是拍电视剧,逢追捕必有悬崖这种梗就不要出现了好不好,难道还要跳崖吗?她又不是主角,没有主角光环的好不好,她撩开车帘,果然看见前面是一片悬崖,崖底深不见底,雾气缭绕,要是跳下去绝对尸骨无存。 大队人马的马蹄声已经渐渐靠近,在她们后面十来米处停下,为首的少年意气风发,威风凌凌,哪里还有往日的纨绔样子,毕竟是将门出身,满门忠烈,谢二身上隐隐也有了几分少年将军的风姿。 谢芳踪上前几步,冲着人群之中的楚白喊话:“你们已经走上绝路,楚白,若你们乖乖束手就擒,我保证你们能安然无恙,否则,别怪我不念昔日同窗之情,到时候这么多人给你陪葬,可就怪不得我了。” ------题外话------ 你们猜会不会跳崖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逢生 “若我不答应呢,谢二公子当如何?”楚白哪怕身陷绝境,依旧面色无惧,不紧不慢地,不疾不徐地跟谢芳踪说着话。 “既然楚少使这般不识时务,那本公子也就没有办法了,弓箭手,准备。”谢芳踪眉头一凝,一声令下,弓箭手立刻从人群中窜出来,齐刷刷站成一排,弓如满月,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只侯一声令下,便可将对方万箭穿心。 “现在你有三条路可以选,第一条,你跟我回去,把你绑架的人,交出来,我保你和你的人性命无忧;第二条,你们自己从这崖上跳下去;当然,你们若是这两路都不想选,还有第三条路,本公子一声令下,将你们万箭穿心,这个死相,可就有点不好看了。” 苏翎坐在马车里,听到谢芳踪的话,不由得诧异了一下,这当真还是往日那个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谢芳踪吗?他这番气势,丝毫不亚于他的兄长谢峥嵘,到底都是将门出身,耳濡目染,谢芳踪便是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愧是她当初最喜欢的配角。 不过,他说楚白绑架的人,难道是在说她? 不可能吧,全泾阳城的人都知道她死了啊! “绑架?我绑架了何人?”苏翎是满脸疑惑,楚白在外面,恰好帮她问出的心中的疑惑。 “楚少使何必掩饰,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本公子说的人是谁。你们精心谋划了这么大一场阴谋,就是为了将黎国皇室搅得天翻地覆,为了引起淑妃和太后之争,你必须要给他们一个理由,苏婉翎之死是最好的导火索,本来你们的计划也算是天衣无缝,可是你消失得太过巧合,而苏婉翎的尸体却被人毁容,如果只是为了挑起淑妃和太后的斗争,大可不必多此一举,除非谋划之人有别的私心,比如说将她私自藏起来,然后带走。” 苏翎挑了挑眉,没想到谢芳踪仅凭这两个疑点,竟然就能猜出个大概,虽然这个幕后主使猜错了,但是动机却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是仅凭这两点,怎么能轻易调动禁军巡防营大肆搜查,谢家的权势虽然大,但也还没有打为所欲为的境地,擅动军权可是大忌,谢家不会如此嚣张,元德帝也不会任由谢家这般嚣张。 “本来我也只是猜测,不敢确定,但是你写给杨蓉的那封信,彻底的暴露了你们,虽然你的字迹仿颜公,能仿之人遍天下,但是能仿得这般惟妙惟肖的,我只见过你一人。而你,不可能知道孟容的事情,唯一的可能,就只能是她告诉你的。她与孟容交好,知道孟容的身份,知道孟容被通缉,不可能袖手旁观,而你帮她写了这封信,便是你们的破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刚坐在外面的那个瘦瘦小小的人,应该是她的贴身丫鬟春熙,而坐在马车里的人,就是她吧。” 高杰皱眉,难怪禁军会突然发现他们的行踪,原来问题果然出在这个女人身上,他早就说过这个女人不能留,没想到最后还是会败在她手上,都说红颜祸水,古人果然诚不欺我。他一直在想,她究竟是如何把消息传出去的,原来竟然是这么传出去的,这女人心机深沉,果然是留不得的。 苏翎听到此处,总算听明白了,竟然真的是因为她的原因,高杰说她是奸细,倒不算冤枉她。苏翎有些懊悔,当初就不该让楚白写那封信,至少也不会牵连他们,如今被逼到如此绝境,楚白若是死了,她的任务岂不是完不成了? 想到任务,苏翎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任务。 当初高杰怀疑她,楚白毫无依据就相信她,虽然她确实是无心,但是也确实害了他们,抛开任务,私心里,她也是希望楚白能安全回到齐国,他不能死在这里,决不能。 苏翎一撩车帘,高杰就坐在车外,心里已是恨极了苏翎,以为她想要逃跑,手中的长剑已是十分不客气地搭上了她的脖子,苏翎吓了一跳,本来她是打算让高杰挟持她,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出生天,没想到这位高大人是这么的迫不及待想要杀她。 得,都不用商量了,这戏已经演上了。 不,不是戏,高杰这家伙是来真的,眼中的杀机毕现,苏翎怀疑自己要是敢再动一下,可能就会身首异处了。 “高大人,刀剑无眼,你可悠着点,我若是死了,你们只怕也不能全身而退,你的任务是带你们的二皇子回国,你的老娘还有家人都还在等着你呢,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啊。”苏翎用手指抵了抵那锋利的剑刃,哪知道高杰这家伙根本就是一心想要杀她,那剑都没有退半分,手指直接见了血,她赶紧讪讪地收回手。 春熙吓得尖叫:“小姐。” 春熙是小姑娘,嗓子本就清脆,这一声尖叫,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高杰,住手。”楚白离得最近,回过头来,语气急切中带着一丝慌乱。 谢芳踪坐在马上,远远地瞧见了,也忍不住慌了神。 高杰面色严肃,声音低沉狠厉:“少主,请恕高杰不能从命,这个女人摆明了和他们是一伙儿的,您不能再继续姑息纵容她了。” 谢芳踪上前一步,生怕高杰一个失手真的伤害了她,心急道:“你不要伤害她,我放你们走,只要你们放过她。” “二公子,不可,放他们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禁军校尉拦住谢芳踪,若真的让他们大摇大摆回了齐国,谢小将军该如何跟皇上交代? “我说了,放他们走,皇上若是怪罪,本公子一力承担,放他们走。” 禁军校尉有些为难,谢二公子虽然是谢小将军的亲弟弟,但毕竟没有官职,便是违抗他的命令也不算违抗军令,这些人决不能放虎归山,随意只能得罪谢二公子了,想必就是谢小将军知晓了,也必不会怪罪。 禁军校尉沉声道:“谢二公子,得罪了。这些齐国人乱我黎国朝堂,末将身为黎国子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至于那个女子,分明就是在演苦肉计,她若是真被挟持,城门之时便该求救,但她却一声不吭,看她的样子,也并未受到什么胁迫,二公子你千万不能受她迷惑。来人,保护二公子,弓箭手,放箭。” 得,两边不是人了。 苏翎感觉此时真的是哭都哭不出来了,高杰一听对方既然都不顾她的死活了,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她,以绝后患,苏翎感觉到他凌冽的杀气,但是她现在武功尽失,高杰的手更是像钢钳一样抓着她,根本就没有逃生的机会,她看着那脖子边的长剑,心里哀嚎一声。 吾命休矣! 她双目紧闭,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只听‘锵’一声响,她都尚未来得及睁眼,手臂被一股大力拉了过去,紧接着是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她睁开眼,楚白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那深邃的眼中,还有尚未来得及收起的急切和心疼。 她来不及感动也来不及脸红,上百支箭密密麻麻的射了过来,楚白抱着她原地一个转身,手中长剑斩断了不断飞来的箭矢。 高杰失了手,没能陈乱杀了苏翎,有些失望,但是眼前的形势也来不及作别的反应,当务之急,必须要保护少主。 “众将士听令,保护少主。”高杰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挡在楚白的身前,这些将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抵挡片刻尚且不在话下,只是对面来势汹汹,两排弓箭手一前一后,箭矢如雨,完全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高杰面色一凌,抓住了破空而来的长箭,不要弓箭反手投掷回去,直接将中间的三个弓箭手穿了个对穿,这等功力,这群黎国的弓箭手从未见过,后面的弓箭手慌忙补上,但阵型已乱,高杰趁势贴地滑了过去,一个扫堂腿,直接干翻了一排人。 “拦住他,给我拦住他。”禁军校尉早就听闻齐国有一支龙甲禁军,个个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深入敌区,取敌方将领首级,他只是耳闻,从未亲眼所见,今日一见,才感叹这些人简直非常人,徒手掷箭的神力,武功如此高深,他们巡防营中,根本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但龙甲卫便是再厉害,他们也只有二十个人,他们一千精锐,不信拦不住他。 两方人马杀得如火如荼,龙甲卫个个骁勇善战,禁军巡防营人多势众,谁也讨不着半点上风,苏翎抱着吓得瑟瑟发抖的春熙躲在马车后面,看见楚白一剑砍掉了一个禁军的胳膊,鲜血喷溅洒了他半张脸,给他俊美白皙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妖冶,那些禁军手里拿着长枪,吓得被他如地狱修罗般的气势吓得不敢上前。 “继续放箭。”原本在阵前的弓箭手不知何时已经占领了高地,那禁军校尉一声令下,如雨的箭矢从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又飞了过来,龙甲卫防不胜防,又要应付地上的禁军又要小心箭矢,一时之间伤了两三个,局势瞬间就逆转了。 一支箭破空而来,楚白背对着箭矢来的方向,被三个禁军牵制根本来不及转身,苏翎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想也不想便冲了出去:“表哥,小心。” 长箭贯胸,她只感觉到有箭矢插入身体,疼痛感尚未袭来,人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抬起头,看着那一向冰冷沉稳的脸上满是震惊,那双浩瀚如星海的眸子里,有心疼,有慌乱,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我会救你,我会救你。” 迟来的疼痛疼得苏翎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瞬间在想什么,竟然不顾一切的就冲了出来,看到他那心疼的眼神,她终于明白自己是为什么会突然冲出来了,不是因为只有他能保住她的性命,也不是因为所谓的任务,而是……或许她犯了一个不能犯的错误。 苏翎感觉胸口越来越疼,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现在这个样子,只怕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以楚白和龙甲卫的实力,若是突围肯定没有问题,苏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表哥,你们先走,不要管我了,若是没有我拖累你们,你们肯定能逃出去的。” “闭嘴,我说了会救你,绝对不会让你死。”楚白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高杰已经来到他身边,砍断了不断飞来的箭矢,看着少主怀里脸色惨白的女人,胸口的衣服已经被血晕染,终是没有再说杀她的话,道:“少主,你们上马车,末将拼死护送你们离开。” 楚白点点头,将苏翎抱上马车,高杰看了眼瑟瑟发抖的春熙,一把将她扔进马车,楚白亲自驾了马车,高杰一声令下:“众将士听令,拼死护送少主离开。” “是。” 龙甲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禁军校尉看见他们要逃,立刻道:“不能让他逃走,给我拦住那辆马车。” 苏翎躺在马车里,耳边是春熙嘤嘤的哭泣声,车外是砍杀声不断,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她将晕不晕,迷迷糊糊中,听到有大队人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还有一串清脆的铃声夹杂在马蹄声中,格外的悦耳,而后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高声道:“传长公主令,所有人都住手。” 苏翎昏过去之前,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长公主?文昌?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她还没有想明白,脑子已经完全不转了,眼睛一闭,便陷入了混沌。 四匹汗血宝马拉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飞快驶来,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红色丝绸包裹,黑楠木车身,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精美绝伦,雕刻的花草涂着金漆,华盖遮顶,四周挂着风铃,车前白色珠帘垂挂,隐隐能看见马车内坐着一个人影,大红宫袍,华美大气,唯有一头青丝漆黑如墨,衬得车内美人肌肤赛雪,媚态横生。 第一百四十四章 长公主假冒的? “末将参见长公主,不知长公主为何会出现在城外?”禁军校尉翻身下马,规规矩矩跪在文昌长公主车架前,虽然如今太后失势,但一点没有影响这位长公主的恩宠,皇上不知是忘了她,还是格外宽恕于她,竟然也没有收回往日对长公主的恩宠,禁军校尉不敢得罪,赶紧上前见礼。 “你叫什么名字?”文昌长公主依旧坐在豪华马车里,声音慵懒而强势。 “回长公主,末将禁军巡防营校尉罗远山。”罗远山不知道长公主为何会问他的名字,但还是一五一十的答。 “罗远山?本宫记住了。”长公主缓缓开口,听不出其中的喜怒:“本宫记得你们禁军巡防营的职责是守卫京城治安,戍守泾阳城,无令不得出,罗校尉率领大批禁军离开泾阳城,可有皇上的旨意?” 罗远山一愣,长公主殿下这是在问责吗? “这……”罗远山犹豫着,不敢说实话,京城出现大盗,他们全城搜捕,但是出城却没有军令和旨意,当时城门的情况有些复杂,谢二公子拦住的那人竟然是敌国奸细,还极有可能是齐国皇室之人,而且当这么他们的面挟持了谢二公子,他当时也是想着若是能抓到这伙人,也是大功一件,便带着人追了出来。 “罗校尉这般吞吞吐吐,只怕是没有皇上的旨意私自带队出城吧,这可是大罪,这样的罪名,罗校尉可担当得起?”文昌长公主说话不疾不徐,却仿佛一把利刃悬在头顶,教人止不住心惊胆战。 “是我让他们追出来的。”谢芳踪冲破几个禁军的拦截,快马走到文昌长公主车架前,利落地翻身下马,冲长公主见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谢二?本宫记得你并未在禁军中担职,竟然也能指挥禁军巡防营,只怕这不是你的意思,是你哥哥谢峥嵘的意思吧。”长公主语气依旧淡淡地,却带了一丝笑意,只是那笑,在此刻听来,却不怎么入耳。 罗远山是谢峥嵘的亲信,他这次办事有些欠妥,禁军私自出城是大罪,不可连谢小将军,罗远山赶紧把所有罪责揽了过来:“谢二公子只是随队,今日之事,乃末将自作主张,这些人乃是敌国奸细,意图乱我大黎,被发现身份,企图逃之夭夭,末将本着事急从权,身为黎国将士,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咱们国都大摇大摆离开,所以才率兵追了出来。” 谢芳踪哪里不知道他是要自己担下这罪责,他做人行事光明磊落,决不能让旁人帮他顶罪,正要开口,却被罗远山拉住,冲着他轻轻摇头,他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不可连累将军。 谢芳踪无奈,只能选择隐忍,他站起身,目光看向白色珠帘之后的长公主,眉头紧皱。 长公主见状微微一笑,缓缓道:“敌国奸细?罗校尉可有证据?” 罗远山一五一十答:“咱们巡防营的人在十八街张记宠物店搜到了齐国禁军令牌,可以证明那个宠物店就是齐国奸细在咱们大黎活动的据点。” 长公主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那你们可有在那个宠物店见过他们?” 罗远山摇头:“并未。” 他们虽然打着搜查江洋大盗的名号,但是这群人十分警觉,早已偷偷逃走了,他们赶到那个宠物店,只抓到了一个店主,别的人一个也没有抓到。 “既然并未,何以证明他们就是齐国人,本宫看他们就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罢了,禁军部队办事应该依法办事,若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你们这般行事,可就不合规矩了。难道说,你们私自出城,是奉了谢小将军的令?”长公主语气渐冷,罗远山不傻,自然听出了长公主话中的斥责之意,太后一向和太皇太后不合,长公主是太后亲生,而谢家是太皇太后的娘家,长公主此举,只怕是故意给谢小将军不痛快。 罗远山皱了皱眉,他跟着谢小将军沙场杀敌,见惯了真刀真枪,回了泾阳城,最不喜的便是权贵之间的明争暗斗,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你不喜欢就能躲掉的,这件事情,是他办得不够缜密,所以是万万不能给谢小将军添麻烦的,于是辩解道:“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应是齐国龙甲卫,而且他们在城门口挟持谢二公子,已然暴露了身份。” “可本宫听说是因为你们在城门无缘无故抓人,他们才会贸然挟持谢二公子,说起来,是你们禁军办事太过欠妥,既无证据,便不能随意抓人,罗校尉,你说是不是?”马车前的珠帘突然被一只雪白的柔胰撩起,露出一张倾城绝世的容颜,长公主生得极美,三十有余,却生得似二八少女,一双眼睛生得极好,微微上挑,笑时媚态横生,不笑时凌厉强势,此刻她正微微笑着望着他,罗远山微微抬着头,一时间竟然没有挪开眼睛。 他曾见过长公主一面,虽然艳冠京城,风韵犹存,但是今日所见的长公主,似乎和往日有所不同,感觉她身上,多了一丝青春洋溢,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凌厉。 “长公主说得是,是末将鲁莽了。只是这些人到底身份可疑,也不能就此轻易放过吧。”罗远山有一丝晃神,但是很快恢复清明。 禁军巡防营无令私自出城是大罪,若是追究起来,皇上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绝不能连累谢将军,长公主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看她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包庇这伙人,他不敢得罪,也不想连累谢小将军,思来想去,只能率队回城,如实将此事禀明皇上,才能占得一个先机。 文昌长公主闻言点点头,道:“罗校尉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你只管收兵回城,把他们交给本宫,本宫自会查明他们的身份,若真如你们所说,是齐国潜伏在我们黎国的奸细,本宫定会亲自将他们交给皇上。” 罗远山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道:“末将遵旨,众人听令,收兵回城。” 巡防营的将士们听命收兵,谢芳踪不想走,看着楚白驾着的马车,不想就这么放过楚白一行人,罗远山走到他面前,轻声道:“二公子,咱们巡防营私自出城,本就犯了大忌,此事被长公主撞见,不宜多生事端,二公子,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我们可以先回城,向皇上请了旨再追出来,从泾阳城到齐国边境,尚有千里之遥,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逃出去,只要还在我们黎国境内,咱们就有机会将人抓回来。” 谢芳踪虽然纨绔,却也知道禁军私自出城代表什么,而且不知道长公主为何突然要插上一脚,但是她既然有心保住楚白一行人,他们就不能轻易抓住他们,除非皇上亲自下令。罗校尉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要人还在黎国,就还有机会,只是苏婉翎,你可一定要撑住。 谢芳踪翻身上马,一甩马鞭,座下良驹已经飞驰而去,他一定要快,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求得皇上的圣旨,决不能让他们逃出黎国。 “驾。”谢芳踪一马当先,带着巡防营往回赶。 长公主看着大队人马渐行渐远,才从凤驾上跳下来,走到楚白的马车前,高杰一脸戒备的看着她,手中长剑立在身前,大有她再敢上前一步,便要她血溅当场的架势。 长公主白了他一眼,满脸皆是不爽:“本姑娘刚刚才救了你们,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还拿着剑对着我,我就该让你们被乱箭射死。” 楚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十分笃定道:“你不是长公主?” 高杰一愣,不是长公主?那她是谁?刚刚黎国的那些禁军和谢家那位二公子都没有看出端倪,少主为何会说她不是长公主?她不是长公主,身边为何会带着黎国皇室的贴身暗卫,那辆马车,若非皇家,谁敢坐这样的马车? 长公主眉头一挑,眼中颇有几分意外:“不错不错,好眼力,竟然一眼就看出来我不是那个什么劳什子长公主,不愧是我最喜欢的男人。” 她刚落,忽然平地一声惊雷,‘长公主’看着天,有些不可思议:“不是吧,这么快就找到了?” 高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疯子,看着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慢慢乌云密布,有些担忧道:“少主,天色将变,只怕要下雨,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吧。” 楚白点点头,当务之急,必须要找个大夫给翎儿治箭伤,他神色一凌,难得正式地向‘长公主’施了一礼:“不管姑娘是谁,今日之恩,萧某,来日必报,还请姑娘让路。” ‘长公主’看着天,确定了只是变天,而不是师傅他老人家追来了,才松了口气,听到楚白竟然跟她告辞,不由得笑了笑,道:“本姑娘若是走了,只怕你马车里那位,就要一命呜呼了。” 楚白目光亮了亮,声音里带了几分惊喜:“姑娘会医术?” ‘长公主’拍了拍胸脯:“虽说比不得跟师傅交好的那几个老头,但是也跟着他的弟子学了个皮毛,治个箭伤不在话下。” 高杰对这位长公主的身份十分怀疑,有些谨慎道:“少主,这位姑娘来路不明,不知道是何目的,她只是学了个皮毛,想必医术不精,此地离泾阳城不远,禁军只怕很快会再追出来,咱们还是不要耽搁了,先离开这个地方吧。” ‘长公主’闻言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眼神凶煞地看着高杰:“你这人,真的是一点都不讨喜,你故意拦着我,是巴不得马车里那位死了干净吧,都说你们练武之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看你不仅四肢发达,头脑也聪明得很嘛。” 高杰确实想要让苏翎那个丫头死,但是此刻他确实没有存这个心思,只是怀疑这个假冒黎国长公主的女子别有所图罢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气得抽出长剑:“你这女子,休要胡言乱语,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长公主’看着眼前的长剑,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抬手打了个响指,高杰手中的长剑‘咔嚓’一声直接断成了两截,高杰面色巨变,他的剑乃百年玄铁所造,一般的兵刃根本不能将其折断,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她刚刚明明只是动了动手指,他的剑为何会突然折断,难道是妖女? 高杰更戒备了:“保护少主。” ‘长公主’讥诮的笑了声:“就凭你们,本姑娘若是真想杀你们,别说只有是你们十几个人,便是你们齐国皇帝身边的龙甲卫倾巢而出,也是奈何不了我的,我就问一句,这马车里的人,你救还是不救了?” ‘长公主’问这话时,眸光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望着楚白,楚白亦蹙了眉,震慑于这个女子的妖异,但翎儿此时生死难料,或许她真的有办法。 “还请姑娘救她一命。”楚白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少主。”高杰依旧不放心,这个女人实在太过诡异了。 “闭嘴。”楚白直接打断他的话,将‘长公主’请上马车。 ‘长公主’走进马车,将春熙赶出去,然后对着车外道:“虽然你的那个下属不太讨喜,但是他说的话却没错,此地离黎国都城不远,那个谢芳踪看起来并不像会善罢甘休的样子,应该是回去向黎国皇帝请旨去了,我们现在即刻动身,要多快有多快。” 楚白皱了皱眉:“她的伤不宜颠簸。” ‘长公主’有些无语:“这才多久,你就对她这般关心,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哎,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你赶紧走,放心吧,有我在,我保她不死就是了。” 楚白依旧凝眉不动,‘长公主’有些无奈,抿着唇指了指楚白,没好气道:“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是吧,行,我现在救,行了吧,但是我有个条件,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能打断我,否则本姑娘就不治了。” 楚白思虑再三,终是点头:“请姑娘医治。” 第一百四十五章 马甲真掉了 苏翎是被疼醒的,长着倒刺的箭被人用力拔出,她甚至能感受到长箭的倒刺拉扯血肉的声音,她于昏迷之中惨叫出声,一睁眼,看见长公主露出一脸和她气质不符的娇俏笑容,歪着头,手里拿着还在滴血的箭羽,笑望着她,声音幽幽道:“哟,这就醒了,自我介绍一下,楚白我男人。” 苏翎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长着和文昌长公主一样的脸,眉眼含笑,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和蔼和亲,反倒让她陡然生出一丝害怕。 她她她她她……她刚刚说什么?她是谁? 楚白我男人? 神女奶奶? 她老人家也进来了?她来干什么?苏翎看着她手里滴着血的箭矢,咽了咽口水,难道神女奶奶是嫌进度不满意,所以进来亲自取她狗命的? 苏翎挣扎了一下,但是胸口疼得浑身没有力气,只能求饶:“神女奶奶,我可以解释的。” “奶奶?”神女奶奶面色一凝,眼中闪着愤怒的光:“我看起来这么老?你竟然叫我奶奶?” 原来神仙也在乎年龄,苏翎瞬间明白了,赶紧改口:“我说错了,神女姐姐,小姐姐,您为什么会进来?不是来杀我的吧。” 神女姐姐面色和缓了几分,看她目光一直在她手中的箭上,干脆放下手中的箭,道:“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芙蕖,我虽然尚未位列仙班,但也算是个神仙,神仙又不是魔头,怎么会滥杀无辜。” 你是神仙,你不会滥杀无辜,那你为什么还把我丢进这书里成了一个恶毒配角,任我自生自灭?苏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满肚子委屈和吐槽,但是不敢说出来,只能讨好道:“芙蕖仙子人美心善,是我小人之心了,既然您是仙子,您能不能先救我一条小命,我感觉自己再这么流血流下去,可能就要挂了。” 箭插在胸口,至少还能减缓血液流动的速度,芙蕖这野蛮粗暴的直接把箭给拔了出来,残忍地让她遭受了二次伤害,瞬间血流如注,苏翎赶紧捂住胸口,但是鲜血还是止不住往外冒,大姐,你还说自己不是来杀我的? 大概是她的眼神怪罪的意味太过明显,芙蕖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双手二指成诀,一边帮她止血一边道:“你这丫头,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心里还在骂我呢吧。” 苏翎看着她举手之间,竟然就止了血,而且胸前的伤口,竟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不由得睁大眼,真的遇上神仙了,这这这也太神奇了吧。 “好了,起来动一动,试一试。”芙蕖仙子收回手,眼神示意她起来。 苏翎点点头,坐起身来,惊奇地发现,胸口竟然一点也不疼了,胸口的箭伤也完全愈合了,不由得开心拉着芙蕖仙子的手:“我真的好了,真的好了,神女奶奶,不不不,芙蕖仙子,您真的是神仙啊,现在不都是二十一世纪了吗?竟然真的还有活的神仙啊,我这不是做梦吧?你们神仙竟然也看小说的吗?” 芙蕖仙子有些无奈:“确实,现在二十一世纪了,你们凡人都相信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跟本就不行神仙了,所以天上的神仙就没什么事啦,闲来无事,自然要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比如财神,他现在无事就下凡来自己经商敛财,月老,总是跟你们凡间的一些千年古树抢生意,看谁红线牵的好,我没什么职位,也没什么事好干,修炼之余,便是玩手机啦,不得不说,你们凡人研究的玩意儿真的挺好玩的,不仅可以追星追剧还可以看小说,搞得我整日不思修炼,总是被师傅骂。” 苏翎就呵呵了! 原来不止凡人小孩儿玩手机耽误学习,神仙也会因为手机太好玩而耽误学习啊,只是没想到她写的小说,竟然这么有幸,能让神仙刷到。 “那芙蕖仙子,你不是来杀我的,你到小说世界里来干什么?”苏翎真的是满脸好奇。 芙蕖才不会告诉她,自己是因为私自激活了一个小说世界,被师傅他老人家罚面壁一百年,一百年啊,师傅他老人家也真是太狠了,意思意思一下不就得了,竟然一狠心要关她一百年,她岂是会乖乖待在洞府你面壁思过的人,那也太无聊了,都什么年代了。 她也知道,私自逃出来,若是去人类世界,以师傅的本事,很快就能发现她,然后把她抓回去,再关个两百年,所以她想了想,干脆到这个小说世界里来算了,反正这个小说世界是她激活的,这个世界满世界都是她的气息,师傅就算找,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她的,她真的是太机灵了。 “你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而我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说起来,这个世界是我们俩共同的产物,我作为创世神,到我亲手激活的世界里看看我的子民,有什么不对。” 对,您老人家说什么都对,所以她能进来,是不是就代表着她能出去了? 苏翎一张小脸全是激动,满脸希冀的望着芙蕖仙子:“芙蕖仙子,那你能送我出去吗?说起来,楚白后半生的悲剧,都是因为女主,而现在,阴差阳错的,他已经错过了和女主的相遇,只要没有女主,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回到齐国,一边复仇一边谋划登上那至高之位,完全可以书写一本大男主复仇爽文,只要他登上他高位,他想要什么不能得到,搞不好还能一统天下,成为千古一帝,所以我是不是可以急流勇退了,芙蕖仙子,你就送我出去吧。” “你确定想要出去?”芙蕖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为什么不确定?她又不是这本书里的人,她的世界里,还有自己的父母,还有亲人和朋友,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突然消失,她的爸爸妈妈肯定会担心的,也不知道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身体究竟还在不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魂穿,按照一般的套路,她既然不是死穿,自己原本的身体应该只是昏迷才对,只要她从书里的世界出去,一切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在这个世界里,她谁也不是,原身苏婉翎的身份也已经被玩废了,用现代世界的说法来说,她现在就是一个没有身份户口的黑户,她为什么不想出去。 芙蕖仙子没有直接拒绝她,说明是可以出去的,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会有一丝不舍的情绪在蔓延。 为什么? “虽然如你所说,他成功避开了阮婉这个坑,不会受到恋而不得的相思之苦,但是他的复仇之路,却还很长很长,他本来在黎国谋划了一处大戏,可以高调风光的回国,但是因为你的缘故,这场大戏只怕会提前落幕,他的计划落空,只能孤身一人回到齐国,没有根基,可想而知,他的复仇之路该是如何艰辛?秦皇后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心狠手辣,生怕有别的皇子抢了她儿子的太子之位,楚白回了齐国,对齐国太子而言,是个天大的威胁,又隔着母仇,秦皇后会放过他吗?只怕会先下手为强,直接除掉他。楚白这一生的悲剧,说到底都是你写出来的,你为了赚取读者的眼泪和心疼,故意把他写得这么惨,你难道不应该负责吗?确定要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 芙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进她的心里,没错,没错,楚白一生的悲剧,都是因为她,她当初想着,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读者的,为了骗取读者的心疼和眼泪,她确实楚白设计成了美强惨的典型代表。 当初写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这毕竟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可是现在,这个世界被眼前的人激活了,楚白成了活生生的人,她不是没有愧疚和负罪感,所以她尽力在补偿。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从一开始的害怕他,讨好他,为了博取他的信任,把喜欢他挂在嘴边,时间久了,她自己都分不清,她说的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直到她看见那支长箭飞来,她几乎都没有思考便冲了出去。 昏迷的那一刻,她忽然清楚了一点,她其实,已经渐渐习惯了对他好,习惯了讨好他,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他虽然冷,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臭脸,不理她,将她拒之门外,但是他也会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冒险出手帮她。太皇太后寿宴那次,聂静姝想要陷害她,是他出手相助,虽然他没有出现,但是她知道,那个帮她的人,就是楚白。 尚书府抄家,他找到了密室的秘密,他却没有将这个秘密上达天听,她那位二舅母说得对,他确实对她与旁人不同,他放过了尚书府一马,告诉她,不要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恍然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最初她说过的话。那时候她刚刚穿来,对他极尽讨好,他以为她是为了退婚书,所以退为进,在跟他演戏,那时候她觉得他是因为不胜其扰,所以才会写了退婚书给她,那时候的她,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演戏,将退婚书撕了,慷慨激昂地说:“表哥,你还是不信我,我说过我要向你赎罪,决计不是为了让你写退婚书。太后赐婚,岂是说退就能退的,弄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事,这婚我是不会退的,除非你喜欢上旁的女子,到时我自会向太后娘娘请求退婚,本就是我对不起你,断断不能让你冒险。” 那时候,他说了什么? 他好像说:“这退婚书,我不会写第二次。” 但是那个时候,她们的婚事已经由太后亲自下了懿旨作废,他却旧事重提,让她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计划着这一切,放任三皇子让她假死,也是为了能带她去齐国,他做的这一切,是否意味着,他把她放进了自己的未来计划里。 在十八街小院的那段日子,她每天都想发设发地往外逃,她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去办,他让高杰跟着她,以高杰的功夫来看,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她做得那些事情,或多或少的都影响了他的计划,但是他并未跟她计较,反而由着她胡来,顺着她的心意,既是因为她,行踪败露,高杰等人都怀疑他,他却坚定不移的信任她,他想把自己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她一起走。 可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一直都想着如何离开这个世界,回到自己的来的地方,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自己此时离开,对于楚白而言,会不会是另一种背叛,她在用行动告诉他,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芙蕖见她这般为难,十分了然道:“我也理解你,毕竟孤身一人来到你自己写的书里的世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想要回去也是正常的,我可以让你出去,但是你真的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吗?我看楚白对你似乎不同寻常,你受伤中箭,我让他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他都不肯,怕马车颠簸,影响你的伤势。我估摸着他现在应该已经喜欢上你了,你和他相处了这么久,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还是说,到现在为止,你都觉得他只是你书里的一个人物,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苏翎下意识的摇头。 来到书里的这些日子,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可是待得时间越久,她发现自己也越陷越深了。在冲出去替他挡箭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一个不能犯的错,她可能,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楚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想回去是她的执念,但真的告诉她,你可以离开的时候,她突然也生了不舍,这,大概便是喜欢,因为喜欢,所以,她想留下来。 “少主,您没事吧?”马车外,突然响起高杰的声音,苏翎有些惊慌地撩起车帘,马车之外,楚白站在不远处,周身气质冷若冰霜,脸色黑得吓人,四目相对,那深邃得仿佛深海的眸子里,有震惊,有厌恶,还有仇恨,像是这么多年隐忍的恨意突然之间找到了突破口,苏翎看见了他紧紧攥紧的拳头,他在克制。 他都听见了,他什么都听见了。 若说秦皇后是刽子手,那作为写这个故事的人,给了他这么悲惨的人生的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罪魁祸首,他有多恨秦皇后,就有多恨她,甚至千倍万倍。 芙蕖仙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两个人,满脸抱歉,说出的话,却怎么听都像是幸灾乐祸:“啊呀,你马甲掉了,这可怪不得我,我可是让他不要靠近呢,现在可如何是好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是你欠我的 楚白这一生,不信鬼神,不信神佛,不是因为不信他们的存在,二十因为他们既然存在,为何还要让这世间有这么多不平之事发生?为什么要让恶人横行,坏人当道,母妃这一辈子,善良,正义,温柔,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从未苛待过任何人,可是她最后的下场呢? 被逼逃出宫,被那些人凌辱致死。 若真有神佛,他们那个时候在干什么?这样的神佛,有何意义存在于世? 若是当一个善良的人,只会得到这样的下场,那他宁愿当一个恶人,一个恶贯满盈的人。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个主宰他人生死的恶人,可是老天让他遇见了她。 在他已经决定永远的走进黑暗,不需要救赎的时候,她来了。 她总是无缘无故地讨好他,哪怕他知道那不是真实的,可他依然选择相信她。因为她那双清澈的女子总是晶晶亮亮,纯净得不像话,好像清澈见底的湖水,能照进人的内心。 看着她的如春花烂漫般的笑容,习惯了她在身边表哥表哥的叫着他。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习惯了她的声音,喜欢了她的笑容,便想永远把她留在身边。 哪怕知道她身份不明,并不是真正的苏婉翎,或许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他也想把她留在身边,谁也别想夺走,不论是李亶,亦或是谢芳踪,甚至是鬼神。 他不敬苍天,不信鬼神,因为他恨苍天无眼,徒有虚名。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不是苏翎是假的,而是这个世界都是假的,他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产物,整个世界都是虚构的,而他,只是那个虚构这世界之人笔下的一个人物,他所经受的这一切,都是她精心虚构的。 那次他亲眼看着苏婉翎落水之后,再醒过来,这具身体的灵魂已经换了人。她因为所谓的神来到这个世界,因为她知道所有人的命运,所以她才会讨好他,才会对他如此了解,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才会在要离开黎国这个地方的时候,想要扮演救世主,帮苏家的人摆脱困境,帮孟容洗脱嫌疑。 所有的情意,所有的感情,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甚至于,她还时时刻刻想着离开这个虚构的世界,回到她原来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人和物,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只是他笔下的人物而已。 楚白感觉自己的信念在崩塌,一直以来所坚信的,所憎恨的人,都没了意义。 事到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该恨什么,是神,还是虚构了这个世界的人。楚白看着马车里的人,她此刻的眼中有震惊,有害怕,有惊愕,有懊悔,还有心疼。 都是假的吧,一切都是假的。 他只是她笔下的一个人物罢了,现在她都要离开了,还有什么可害怕和懊悔的,她怎么会心疼?她在心疼谁?我吗? 楚白自嘲地笑了。 怎么可能,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不想再看见她,也不能再看见她。 苏翎此刻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一切的解释都是徒劳,她骗了他,她一手创造了他这一生的悲剧,让他小小年纪就经受了丧母之痛,从此背井离乡,寄人篱下,受尽了屈辱,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他现在知道了真相,只怕已经恨死她了吧。 苏翎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竟然这么突然的就掉了马甲,她甚至都来不及想什么借口和托词,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他的眼中有恨,恨不得直接杀了她。 苏翎闭上眼,没有预料之中的震怒和杀意,她缩着脖子等了半晌,只听到一阵马蹄声疾驰而去,苏翎睁眼,看着他策马而去,高杰和南宫离墨等人一直站在远处,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见少主离去,所有人便立刻跟上。 苏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泪止不住便流了下来。 芙蕖眼睁睁看着楚白带着人策马而去,有些惊愕道:“什么情况?竟然就这么走了?”回过头看,看见苏翎哭得泪流满面,顿时吓了一跳:“不是吧,你竟然哭了,你你你,难道已经喜欢上他了?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在留言区里留言说喜欢楚白,你说男主才是你亲儿子,男二是留给我们的,言下之意,你并不是很喜欢这个角色才对啊。” 苏翎‘哇’了一声哭了出来,越哭越心疼,越哭越后悔啊。 “为什么,我只是好端端的写个小说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把我丢到这个世界里,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 芙蕖被质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赶巧了,更何况要不是我出现得及时,你们能脱险吗?” 苏翎哭得更大声了,芙蕖赶紧安抚她:“别别别,姑奶奶,你怎么还越哭越大声了,是我不对,我不该乱用诅咒之力,把你丢到这个小说世界里来,也不该这个时候出现,让你掉了马甲,都是我的错,好不好,姑奶奶,你就别哭了,行吗?” 苏翎哭得不能自已,根本停不下来,仿佛只有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她心里的疼才不那么疼。 “哎呀,我最怕别人哭了,要不这样吧,我送你出去好不好,反正你现在和楚白也闹掰了,他现在恐怕恨不得杀了你,你留下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回去吧。”芙蕖真的是没办法了,虽然现在带着她出去,可能会被师傅发现,但是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女人哭起来真的是太恐怖了,难怪财神说,没钱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人在,挣就是了,最可怕的是女人哭。 那时候她觉得挣钱可难可难了,女人哭有什么可怕的,现在她终于深切体会到女人哭的厉害了,根本什么都不听,眼泪跟东海决堤似的,一发不可收拾,太吓人了。 苏翎听到可以回去,便止了哭,一双泪水盈盈的双眼委屈巴巴将芙蕖望着,芙蕖感觉自己都有点招架不住了,手掌一翻,手里出现了一颗枯枝,苏翎瞧着那枯枝,眼泪又要下来了。 “哎哎哎,你别哭啊,我没有耍你,这枯枝……啊呸,这可不是普通的枯枝,这是我的法宝,这可是天道神树的树枝,可破五行结界,还可起死回生,你看着啊。”芙蕖咬破手指,鲜血滴在那其貌不扬的枯枝上,一道绿色的光如有生命一般源源不断涌向那枯枝,枯枝瞬间长出了嫩绿的树叶,开出了多多粉白黄蕊的小花,苏翎惊奇地都忘了哭,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芙蕖将焕发了新生的树枝凌空画了个圈,一朵朵粉白花瓣黄蕊的小花顿时像开了一扇无形的门,那门后的世界有高山有大海,有蓝天白云,海水蔚蓝如天空,金黄色的沙滩上,金发碧眼的男男女女正在沙滩上晒着太阳,波涛汹涌的海水里,有人正在冲着浪。 苏翎睁大眼,这要不是个投影仪,那这个圈外就是她的那个世界。 芙蕖看了眼镜像中的世界,愣了下,咋还定位错了国家,她嘿嘿笑了笑,素手一挥::“不好意思,搞错了,再来。” 圈中的世界再次变了变,画面变成了医院,医院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穿梭其间,仔细一看全都是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医生胸前挂着听诊器,站在一个病床前,手里拿着手电,正在查看病人的生命体征,躺在病床上的人被医生挡住了脸,苏翎看不清楚,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病床另一边响起:“医生,我女儿怎么样啊?” “妈。”苏翎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眼泪止不住又掉了下来。 医生放下手中的手电筒,拿起笔在病历本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放下笔,缓缓开口:“病人依旧陷入深度昏迷之中,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那我女儿究竟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医生把笔挂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继续道:“病人的生命体征十分正常,身上没有任何损伤,昏迷的原因不确定,咱们医院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病患,只能继续保守治疗,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我不敢保证,家属也要有心里准备,可能明天就会醒,也有可能十年后才会醒,也有可能……” 医生的话没有说完,苏妈妈已经哭了起来,苏翎听到妈妈的哭声,顿时眼泪又下来了:“妈,芙蕖仙子,是不是我现在回去,就能醒过来?” 芙蕖也不大确定,对着手指道:“这个我也不能确定,毕竟我也是第一次用诅咒之力激活一个小说世界,应该是吧,要不咱们试试?” 苏翎沉默了一下,望着已经看不到任何身影的官道,终是点了点头:“好。” 反正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对不起,骗了你,等我出了这个世界,我一定会改一改我的大结局,至少不会让你那么惨,你等我。 “那你闭上眼。”芙蕖仙子摩拳擦掌,苏翎乖乖的闭上眼,感觉到身体忽然飞了起来,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自下而上传来,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想要从身体里把什么东西剥离出去,她感觉浑身难受,剔骨削肉一般的疼。 “你忍一忍,可能会有点疼,毕竟是在清醒的时候将魂魄从身体里剥离出去。”芙蕖仙子加快的手上的动作,粉白色花瓣如力量源泉一样慢慢窜入苏翎现在的身体,苏翎强迫自己睁开眼,看见长得像自己的虚影从圈中的这头源源不断的飘到那头,看到一重重幻影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里,然后听到母亲的声音有些激动地响起:“医生,我刚刚好像看见翎儿的睫毛动了动,手指也动了。” 医生看见仪器里的心电图突然起了波澜,变得异常的剧烈,他赶紧重新拿起手电掰开病人的眼睛看了看,瞳孔竟然有了反应。 苏翎漫长的疼痛终于有了一丝丝减轻,但也仅仅是一丝丝,芙蕖仙子的声音十分空灵的回荡在耳边:“你忍一忍,快了,只要没有人打断,只需要一刻钟时间,你的魂魄就能回到你原来的身体里了。” 一刻钟,那不就是十五分钟,苏翎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疼出幻觉了,耳边竟然出现了一阵马蹄声,她微微转头,看着原本空空荡荡的官道上,已经离开的人竟然去而复返,跌跌撞撞的从马上跳了下来,不管不顾的就冲了过来。 苏翎睁大眼,终究还是回不去吗? 可是仪式并没有被打断,楚白不管不顾的冲过来,却被仿佛是结界一样的透明墙壁震得飞出三丈远,狠狠地摔在地上,喷了一大口血。 这是什么情况? 芙蕖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是说了不能打断,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打断,除非遇上比我更厉害的神仙,否则这个仪式是不可能被打断的,他毕竟是个凡人,突然闯过来,只会被结界震开。” “少主,您没事吧。”高杰急匆匆从马上跳下来,赶紧把楚白扶起来,看着少主抹掉了嘴角的鲜血,又不管不顾的要靠近那个金光闪闪的屏障处,赶紧拦住:“少主,不可,苏姑娘和那位假冒长公主的女子太过邪门了,那道金光屏障,似乎根本就不能靠近,你这样不管不顾的靠近,只会被震开,您当真不要命了吗?” 楚白一把甩开高杰,坚定地往那道金光屏障靠近。 他这一生都在想要报仇,为了报仇,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尊严,亦或是性命,他把什么都抛却了,想着孤身一人,不惧前行。他想放她离开,让她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苏翎,你既然创造了我,你就该对我负责。 我不会放你走,也不能让你走。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我把你当成了我的未来,你却要亲手毁了,你这是要我的命,你为什么要创造我,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要离开我,为什么! 是你欠我的,是你欠我的,你要留下来,把你欠我的都还给我。 不,你可以什么都不用还,只要陪在我身边,陪在我身边就好,不要走,求你留下来,求你留下来。楚白一步一个脚印靠近那道金光屏障,被震开,又再一步一步靠近,仿佛飞蛾扑火,哪怕明知没有结果,却还要继续坚持着。 苏翎,不要走,我生平从不求人,只求你这一次,一次就好。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反噬 “他这是什么情况,当真不要命了吗?”芙蕖就没有见过这么固执的人,明知道不可为,却偏偏不顾一切的逆天而为。 苏翎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有些混沌了,脑海中两个世界的记忆如电影片段一样一幕幕在闪现,爸爸妈妈,老师同学,还有她的好朋友,还有谢芳踪,孟容,杨蓉,徐氏,春熙,老太太最后定格在楚白的脸上。 这几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仿佛一部电影,每一幕每一帧都和他有关,楚白。苏翎猛地睁开眼,看着他再一次被结界的光震开,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再一次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那双眼中有令人心烦意乱的执着,苏翎挣扎了一下,感觉被撕扯得更疼了。 芙蕖吓了一跳,赶紧道:“你不要抗拒,现在仪式已经进行了大半,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不要有别的心思,也不能再想跟这个世界有关的一切了,否则你的魂魄会被撕碎,飘荡在两个世界之间,到时候别说是我,我师傅都不一定能救你。” “我想,留下来。”苏翎张开嘴,冷风从喉咙灌进肺里,她感觉喉咙被风吹得生疼,寒风如兵刃,吹得她满嘴是血。 芙蕖吓了一跳,大喊:“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要命。” 她的意识在抗拒,不想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可是仪式已经进行了大半,根本无法停下来,芙蕖没有办法,只能灌注更多的法力,天道神树的树枝迸发出阵阵金色光芒,但是苏翎的意识抗拒得太厉害,天道神树上开的涅槃花刹那之间竟然凋谢了,粉白花瓣一片一片散落,芙蕖睁大眼,手里的天道树枝竟然片刻间由生复死,重新变成了一根完全没有生命的枯树枝。 芙蕖暗道一声不好。 仪式竟然被打断了,芙蕖骤然失去力气,整个人跌倒在地,看着那个结界之门一点一点变小,她赶紧重新复活天道树枝,蓦然发现竟然一丁点法力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情况? 芙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为什么她的法力会没有了?师傅并没有说过这移魂换魄之术会让人法力尽失啊,还是说她的方法不对,遭到反噬了? 不不不,不可能。 芙蕖试了又试,手中的天道树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看着比地上的枯树枝还普通。 真的没有法力了,这可怎么办?她赌气偷偷跑出来,师傅也不知道发现了没有,能不能找到这里来?都怪她,耍小聪明,不听师傅的话,想着躲到这个小说世界里来师傅就找不到她,现在好了,她难道也要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芙蕖悔不当初,想扔了手里的天道树枝,却又舍不得,眼睁睁看着结界之门越来越小,她连忙站起来,试着从结界之门爬出去,但是发现手根本就触碰不到结界之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门越来越小,最后直至完全没有。 完了,全完了! 芙蕖失了法力,金光结界瞬间消失,楚白面色一喜,看着苏翎的身体突然间没了支撑,飞快地往下落,他赶紧飞身过去,牢牢将她接住。 “翎儿。” 怀里的人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完全没有意识。 “翎儿。” 依旧没有反应。 高杰等人看着眼前的变故,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长公主,真的是神仙吗?她们刚刚在做什么?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究竟怎么了?”楚白抱着怀里的人,怎么唤都唤不醒,目光急切地看向芙蕖。 芙蕖也很无奈,甚至感到了一丝害怕,想她修炼了八百年的女仙,竟然会害怕一个凡人,她此刻大概能体会苏翎被丢进这个世界之后的感受了,真的是无助又害怕啊,师傅,我错了,你快来救我。 “我本来打算送她回去,但是因为你去而复返,她的意识在抗拒,结果功亏于溃,遭到了反噬,陷入了昏迷,这件事情,可不能怪我啊,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一个一声不吭说走就走,一个心灰意冷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结果又都反悔了。”这事真不能怪本仙子。 楚白听到她说苏翎因为反悔遭到了反噬,手不自觉又收紧了几分,眼中的心疼更甚,良久,方抬起头问芙蕖:“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醒? 被移魂换魄之术反噬的人,怎么可能会醒。轻则魂魄离体四处游荡,重则魂飞魄散灰飞烟灭,那才真的是神仙难救了,但愿苏翎的魂魄只是暂时散了,没有灰飞烟灭,这样的话还能有一丝希望,要是后者,那她只能回去求福禄寿三位大佬给你的亲人们多添些福禄寿了。 芙蕖尽量笑得天真无邪:“如果我说她可能醒不来了,你会不会杀了我?” 楚白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痛意,面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杀意:“高杰。” 高杰虽然惧于这个女人的妖异,但是还是立刻上前,长剑贴上了芙蕖的脖子。 芙蕖哭笑不得,这家伙怎么一言不合就动刀动剑的,本仙子可是你的头号粉丝,要不是本仙子,你能遇上她?没良心的白眼狼,芙蕖气得不轻,也吓得不轻,她现在没有法力,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完全不为过,只能任人宰割,为了活命,她只能丢了自己八百年的老脸:“别别别,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她就再也醒不来了。” “你有办法救她?”楚白眼前一亮,目光带着一丝希望。 其实完全没有,但是芙蕖知道,她现在要是敢说没有,这剑大概就会直接抹了她的脖子,她可不想葬身在这里,她必须要好好活着,只要师傅他老人家发现她逃走了,一定会来找她的,师傅只有她这一个徒儿,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找她的。 师傅啊师傅,芙蕖保证,这次您要是能救徒儿出去,徒儿保证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乱跑了。 “好说好说,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能让她来去自如,自然也是能救她,不过……”芙蕖露出一脸苦恼的模样来,楚白立刻便沉了脸,蹙眉:“不过什么?” 芙蕖依旧一脸为难的模样:“不过我为了送她回去,耗费了大量的法力,一时之间很难恢复,必须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能给她治伤。” 高杰满脸不信任,这个女人太过诡异,而且来路不明,不知其意图,怎么能轻易相信她。 “少主,你不要相信这个女人,她来路不明,不能相信。” 芙蕖看着高杰,若不是他手里的剑还架在她脖子上,她都想站起来揍他,本仙子这么天真可爱心地善良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竟然说本仙子不能相信?!!芙蕖怒目而视:“我说你怎么说话的,她刚刚替你们少主挡了箭你们都是看见的,她现在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是你看她胸口还有没有伤?” 众人闻言便看向楚白怀里的人,她胸口虽然依旧被染了血,但是血迹已经干了,确实没有出血的迹象,难道真的如她所说箭伤已经好了?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能在片刻之间将重伤之人治好,难道真的是神仙? 可是神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假扮黎国长公主,这行迹也太可疑了。 “少主。”高杰还是有些怀疑,伤在那个女人的胸口,大家又不可能解开她的衣服验真伪,谁知道她说得真的假的。 楚白听到了她们两个人的对话,自然是相信她的,她说得没错,除了她,没有人能救翎儿,她是翎儿最后的希望,他只能信任她,楚白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她双目紧闭,没有一点生气,如果再拖下去,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够了,我相信她。敢问姑娘芳名。” 芙蕖面上一喜,还好,总算有个比较理智的,愿意问她的姓名,应该就是相信她的话了,只要她继续周旋,等师傅来救她。 “我叫芙蕖,唤我芙蕖就行。” “芙蕖姑娘,有劳了。”楚白点点头,算是记下了。 芙蕖闻言指了指脖子边的长剑,缓缓道:“既然如此,是不是应该让他把剑收起来,这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就不好了。” “高杰,把剑收起来。” 高杰无奈,只能把剑收起来,芙蕖松了一口气,想起她们现在还在黎国的境内,看刚才那些禁军的架势,他们这群人必定是逃出来的,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才行。 “楚公子,此地不宜久留,芙蕖觉得,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等入了齐国境内,我们再找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想办法救苏姑娘,楚公子觉得如何?” 楚白点点头,谢芳踪不会善罢甘休,这里毕竟是黎国,确实不能久留。 “还请芙蕖姑娘跟我们同行。” 芙蕖笑了笑,她能拒绝吗?当然是不能,只能点点头:“那是自然。” 苏翎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中醒过来,感觉浑身的疼痛感都消失了,她揉了揉眼睛,一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是透明的。 苏翎睁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吓得差点跌倒在地。 什什什么情况,她为什么变成透明的了? 苏翎惊恐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竟然漂浮在一个狭小的马车里,马车内装饰十分奢侈,羊毛铺地,上面摆放着茶桌茶具,后面还有许多小格子,格子里面有各种好吃的零嘴,各种果脯果干,马车的主人一看就十分享受,小格子的桌面上,放着一个小瓷瓶,瓷瓶里面插着一根木棍,说是木棍,仔细一看,像一根枯了的树枝,那树枝看着有点眼熟,有点像芙蕖仙子手里拿着的那枝。 所以这里是芙蕖仙子的马车? 她没有回去,魂魄还是留在了小说世界里,她现在这样,到底算是死了还是没有死?要是死了,为什么黑白无常没有来拒她的魂,要是没死,她为什么跟个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这个马车里? 她想出去,赫然发现四周都有姐姐,根本没办法离开这辆马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翎一头雾水,正焦急着想要离开马车,白色的珠帘被人撩起,露出芙蕖仙子那张和文昌长公主十分相似的脸来,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愣住了。 “你能看见我?” “你的魂魄竟然还在?” 两个人异口同声,皆是满脸震惊。芙蕖饶有兴致钻进马车,看着她漂浮着的双腿,托着下巴满脸惊奇:“你还真是命大,魂魄竟然没有被撕碎,看你神志清醒,想来魂魄也是完整的,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你真幸运的。” 苏翎看见她,仿佛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飘过去,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发现自己从她手边穿过去了。 “你现在是魂魄体,不能触碰任何人,不用白费力气了,想问什么问吧。”芙蕖走到马车后面的位置上坐下,拿出格子里的各种小零食和果脯,一一摆上了茶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边吃着果脯喝着茶,一边静候她问话。 苏翎看着她这般闲适,不由得有点着急:“芙蕖仙子,我现在都这么惨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吃果脯?难道你不应该想办法救我吗?神仙不都是应该济世度人的吗?” 芙蕖喝了一杯茶,放下茶盏十分严肃的看着她:“我们以前的神仙济世度人是没有错的,因为那时候的凡人对我们是盲目尊崇的,不像现在的凡人,自以为自己什么都能行,你告诉她不能抗拒,她偏不听话,最后自己落得个魂魄离体,还害得我法力尽失待在这个世界里,被你的男人威胁要是不救你就要杀了我,你说我好歹也是个神仙,混到这种地步,怪谁?” 苏翎有些心虚,这件事情她确实有责任,但是一切都是因为她,仗着自己的法力为所欲为,一时兴起就激活了一个小说世界,还把她丢了进来,才有了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好吧。 苏翎满腹怨怼,但是不敢说出口,毕竟她能不能活,还得靠她呢。不过等等,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你的……男人? ------题外话------ 玄幻的情节大家还习惯吗,但是简介里我一早就说过了,这小说里有玄幻剧情,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大概……还有几章吧。突然发现竟然已经二十五了,都快要过年了,怪不得这么多喜酒要喝。 第一百四十八章 晴天霹雳 “芙蕖仙子,您在跟我开玩笑吧,他不是我男人。”如果她此刻是人而不是魂魄的话,此刻早已涨红了脸,但她现在只是个魂不附体的魂魄而已,脸是不红了,但是还是觉得有些羞赧。 芙蕖瞧着她那模样,忍不住道:“你真应该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说你们俩没有什么谁信呢。算了算了,我对他不过是单纯的喜欢而已,不会因为他喜欢你就吃醋,放心吧。” “真不是。”苏翎嘟囔了一句,看着她满脸‘你休想骗我’的模样,最后索性算了,不解释了,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活下来才是正经。 “芙蕖仙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能不能帮我,我不想一辈子做个孤魂野鬼,您人美心善,一定会有办法的。” 芙蕖虽然知道这丫头是故意说好听的话来哄她,可是听到被人夸她,还是忍不住高兴,心情也愉悦了不少,清了清嗓子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帮你的。” “少主,马上就要到齐国的边境了。”马车外传来高杰那熟悉的声音,苏翎睁大眼,有些惊讶地问:“这都要到齐国边境了,我昏迷多久了?” “大概也就十来天吧。”芙蕖无所谓道。 十几天?难怪。 “那这一路太平吗?黎国的禁军没有追上来?”黎国不可能放任楚白回齐国,肯定会派军队出来追捕,更何况还有芙蕖,她假冒长公主救了楚白,禁军巡防营的人一回去,看到了真的长公主,自然就知道上当了。 假冒皇族可是杀头的大罪,黎国皇帝是不会放过的。 “有什么不太平的,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黎国长公主,沈家虽倒,但太后的根基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铲除的,所以你往外看。”芙蕖说着撩起帘子,苏翎便往外看去,只见她们的队伍后面,赫然跟着一支黎国大军。 什么情况?这些人竟然不抓他们,还若无其事地跟在他们身后,好像是在护送他们离开齐国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为什么不抓你们,好像还在护送你们离开?”苏翎满脸疑惑,实在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如你所见,就是看到的那样。”芙蕖放下车帘,缓缓道:“我拿着太后的手令,要季城军护送我们离开黎国,他们不知道泾阳城中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会同意护送,再告诉他们有人意图破坏两国邦交,让季城军在后面拦截,到时候两军对垒,等他们把事情搞明白之后,我们已经快到齐国边境了,只要到了齐国,黎国的人就不敢随意过境了。” 苏翎已经惊愕得说不出话了,芙蕖不愧是神仙,假冒人家长公主的身份就算了,竟然还胆大包天假传太后手令,让黎国季城军大张旗鼓地护送他们离开,要是等季城军知道真相,只怕会气得吐血三升。 这也就是古代通讯不方便,若是搁现代,一通电话打下去,别说你还假传手令,通缉令都已经全国都是了。 “仙子果然运筹帷幄。”苏翎由衷地夸赞。 “这是自然,不过算时间,禁军应该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如果到现在他们还追不上,那真的就是饭桶了。”芙蕖话音刚落,苏翎就听见了大堆人马疾驰而来的马蹄声,这些禁军属曹操的吗?这么不禁念叨。 “芙蕖仙子,我好像听到有大队人马追上来了。” 芙蕖闻言一愣,仔细一听,果然听见有大队人马疾驰而来的纷乱马蹄声,听声音应该在三里之内,没想到这丫头做了孤魂野鬼,六感竟然这么强,能听到这么远之外的声音。不过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来得这么快,这里离齐国边境还有好几里路呢,这些人来得可真是时候。这个时候,都已经走到了齐国边境了,不能功亏于溃啊,楚白不能被抓回黎国,她也不能,因为落在楚白手里,起码还有个依仗,要是落在黎国手里,冒充皇族那可是要直接杀头的。 芙蕖撩开车帘,叫停后面季城军:“季将军,前面马上就要到黎齐两国边境,为了避免两国发生不必要的纷争,季将军请留在原地等候,本宫送楚公子一行人回齐国便是。” 季将军面露几分疑惑,虽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却担心她的安危道:“末将将大军留守在原地,末将独自陪着长公主殿下送他们去齐国边境吧。”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恪尽职守,芙蕖赶紧拒绝:“季将军有心了,本宫送他们去齐国,齐国守将不会将本宫如何,季将军身着战甲,还是不要去了,本宫身边有暗卫保护,若当真遇上了危险,本宫自会鸣烟求救,到时候季将军再来救本宫也不迟。对了,若是有人执意要挑起两国战乱,还请季将军一定要拦住,咱们黎国的百姓能不能免受战乱之苦,安居乐业,就全仰仗季将军了。” “微臣遵旨。”季将军无奈,只能领命。 “停,所有人,原地待命。” 季将军一声令下,身后继承群全部勒停战马。 芙蕖赶紧放下车帘,让暗卫驾车,前面的楚白一行人似乎也看出了几分不对劲,遣了高杰过来问缘由,芙蕖赶紧打发了他:“高大人,前面马上就是齐国的边境了,请高大人转告你们少主子,务必全速前进,不得停留。” 高杰闻言怔愣了一下,但他武功高强耳力甚好,几乎是立刻就听到了大队人马极速靠近的马蹄声,瞬间明白了芙蕖的意思,转身打马便往前疾驰而去。 “少主,黎国禁军已经追来了,为了避免一场恶战,我们必须马上进齐国境内。”高杰追上楚白,低声禀报,楚白点点头,吩咐所有人全速前进。 谢芳踪带着大队人马一路追赶,路上遇上季城军拦截,在季城耽搁了好长时间,季之礼那个老东西,也不知道被假长公主下了什么迷魂药,非要他是想要挑起黎国和齐国的战争,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若非他设计将季之礼那个老东西给绑了,只怕现在还被困在季城,如今已经快到齐国边境,若是让他们逃出黎国,想要抓回来,就再也不可能了。 谢芳踪快马加鞭,马不停蹄,远远便看见打着季城军番号的部队在前面驻扎,他快马上前,目光在队伍之中搜寻一圈,哪里还有楚白他们的影子。 糟了! “继续追。”谢芳踪面色一凌,继续往前追。 “谢二公子,前方是齐国边境,谢二公子带着大批禁军闯齐国边境,可是想要挑起两国战争?”季枫林远远便看见了谢二带着大批禁军飞驰而来,以为他们会直觉停下,没想到他竟然不顾一切就要带着大批禁军闯齐国边境,若是因此挑起两国战乱,南境百姓只怕又要陷入战火连天的水深火热之中。 “季枫林,本公子奉陛下旨意捉拿敌国奸细,奉劝你最好不要拦路,否则别怪本公子不客气。”前方道路被拦住,谢芳踪气得跳脚,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迂腐,一个比一个傻,被别人耍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在匡扶正义,守一方平安呢。 季枫林先入为主,哪里肯相信谢芳踪的话:“陛下怎么可能会下这样的旨意,谢二公子,请恕本将不能让路,黎齐两国有协议,不得大军压境,否则视为挑起战乱,谢二公子,南境百姓才从战火之中存活下来过了三年,若是再打起仗来,南境百姓只怕没有生存之地,还请谢二公子三思,为了区区一个女子,挑起两国战争,当真可行?” 谢芳踪怒不可竭,解下腰间御赐金牌,高举在前:“谁告诉你本公子是为了女子,本公子奉旨行事,速速让开。” 季枫林瞧见那金牌,想起长公主说过,谢家满门显赫,手中有先帝御赐金牌,不足为信,便道:“谢二公子,谢家满门显赫,功勋卓远,谢二公子作为谢家子孙,怎能做出这样有损谢家门楣之事。” 这季家父子俩竟然会说出同样的话来,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谢芳踪气得连谢家的礼仪都不顾上了:“蠢货,你当你效忠的人是谁,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文昌长公主,是敌国奸细假冒的,长公主如今正好端端地待在京城,你自己用脑子好好想想,若是真的要护送齐国皇子,皇上怎么不派禁军,却派长公主前来护送。” 季枫林脸上露出几分惊异来,长公主是敌国奸细假冒的?不可能,他和父亲都曾经见过长公主,不可能认错,更何况她手中还有太后娘娘的手令,那手令是真的,长公主怎会是假的?若长公主是假,那手令又怎会是真的?长公主说得没错,这个谢二公子当真十分狡猾,他在京城是个纨绔,纨绔之名天下皆知,若是真的追捕敌国奸细,皇上怎么会派他前来,他兄长谢峥嵘谢小将军也比他更合适。 他果然为了个女人,不惜偷了谢家的御赐金牌,假传圣旨带禁军前来追捕,还意图挑起两国战争,果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季枫林十分认真道:“因为你们想杀了齐国皇子,挑起两国战争。” 谢芳踪快被这对蠢父子逼疯了,若是再和这个季枫林这么纠缠下去,只怕就追不上楚白一行人了,谢芳踪强忍心中的怒火,好言相劝:“季将军,违抗圣旨可是死罪,但本公子念在你们父子被人蒙蔽,所以不会将此事上报皇上,但是那群敌国奸细确实不能放任他们离开黎国。我谢家满门忠烈,我谢芳踪怎会是那个假长公主口中为了女人就挑起两国战乱之人,季将军若是不信,大可和本公子一起追上他们,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季枫林还在犹豫,谢芳踪怒道:“季将军,你可别忘了,你们季城军效忠的是陛下,不是太后娘娘,更不是长公主,你仔细看看我手中的御赐金牌,究竟是当年先帝赐下的金牌,还是当今圣上的御赐金牌。” 季枫林伸手接住谢芳踪手里扔过来的金牌,一看上面果然有当今圣上的年号,不由得也有了几分动摇,难道那个长公主真的是假冒的,这个谢二公子当真是奉了陛下旨意前来捉拿敌国奸细的? “季将军,若是再犹豫,放走了敌国奸细,到时候皇上追究起来,你们父子二人可担当得起?” 季枫林一愣,苦苦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同行,若这谢二公子撒谎,他还可带人制止,若那个长公主真的是假的,他也可戴罪立功。 “谢二公子,请。” 谢芳踪一扬马鞭,带着两队人马匆匆追了上去,楚白的队伍里有马车,终究不敌战马,谢芳踪在齐国边境一里外将人拦截住,大队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楚白,这一次,你们插翅也难飞。” “怎么办?谢芳踪追上来了,这里距齐国边境还有一里,但始终在黎国境内,齐国的人不敢跨过边境,难道真的就这样被抓回去了?”苏翎透过芙蕖撩起来的车帘,看着将她们团团围住的人马。 一眼望去,人山人海,起码五千禁军,加上季城军一千人马,统共六千人马,但她们只有二三十人,便是龙甲卫以一当百,只怕也打不过五千禁军加一千季城军啊。 “芙蕖仙子,你快想想办法啊。” 芙蕖满脸无奈,她现在法力尽失,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你安分一点行不行,你现在是孤魂野鬼,谢芳踪又看不见你,他抓也是抓我们,你激动个什么!” 苏翎看着透明的自己,后知后觉道:“对哦。” 想了想又不对:“不是,你们被抓了,不等于我被抓了吗?我的身体还在马车里呢。” 芙蕖没好气:“那是你的身体吗?那是苏婉翎的身体,你的魂魄既然已经离体,代表那具身体已经凉透了,你是回不去的。” 芙蕖看着苏翎惊讶的眼神,才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若那具身体里尚且留有一魂一魄,或许借着苏婉翎的壳子再次活过来,可是她现在三魂七魄都在这里,那苏婉翎的身体便不能用了,毕竟只是肉体凡胎,被移魂换魄之术剥离出的魂魄只能找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体才有机会活过来,凉了的尸体可是不行的。 苏翎宛若晴天霹雳:“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么去找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体强占人家的身体,要么就只能做一辈子孤魂野鬼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龙甲卫 “哎,你也不要着急嘛,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等我法力恢复了,一切都好说。”芙蕖看她的魂体竟然泛起了红光,这可不是好兆头,赶紧使劲安抚:“你千万不能太激动,你现在是魂魄体,若是太激动,容易变成恶鬼,那到时候便是我恢复法力也救不了你了,只能杀了你以卫天道了。” 她可不想变成恶鬼,闻言只能抑制住自己激动地心情,目光看向马车外。 马车之外,谢芳踪带队将她们团团围住,谢芳踪一马当先,身着甲胄,身上少了几分从前的纨绔公子气,也多了几分铁骨铮铮的英雄气,到底是将门出身,这份气度,自然也是不比谢家其他儿郎差的。 “楚白,你们侥幸逃到了这里,却最终还是落在本公子手里,说明这就是天意,我劝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这一次,可不会有人来救你。” 楚白神情严肃,淡然处之,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一般,缓缓道:“谢二公子未免太过高看自己,既然我有能力从泾阳城离开,就有能力回齐国,想要我束手就擒,还得看谢二公子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谢芳踪冷笑一声,望着一里之外的齐国边境:“你莫不是以为到了你齐国的边境,就可以化险为夷吧,你们齐国一个边境守将不足一千,便是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出来救你,也不可能从我黎国六千将士的手中将你救走,更何况如今你们齐国的边境大门紧闭,丝毫没有开启的意思,你现在还装得这么冷静,倒是让本公子佩服得很。” “那只怕要让谢二公子失望了。”楚白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半分,镇定得让人起疑。 谢芳踪微微蹙眉,不知道他此刻究竟哪里来的自信,正疑惑间,远处齐国边境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身披银甲红缨铁盔的铁骑部队从大门鱼贯而出,谢芳踪便是再纨绔,也知道齐国皇帝身边的龙甲卫,一个小小的边境,竟然会有齐国龙甲卫? 这个楚白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齐国皇帝出动这么多的龙甲卫,这可是齐国皇帝的贴身护卫,轻易不得出。 季枫林久经沙场,自然是知道齐国的龙甲卫,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个个以一当十,是齐国皇帝的王牌部队,这样的部队,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边城,这位楚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谢二公子,这批龙甲卫起码有两千,咱们不宜硬碰硬,更何况,长公主还在他们的队伍里。” 谢芳踪怒目而视:“季将军,你到现在还没有看明白吗?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长公主,而是齐国人假冒的,他们假扮我们黎国皇族,乱我朝纲,这样的人,我们不能放过。季将军,你们父子虽是受人蒙骗,但毕竟铸成大错,不如你我二人联手,将楚白拿下,回去也好向皇上交差。” 季枫林依旧游戏而犹豫:“谢二公子,对方毕竟是龙甲卫。” 谢芳踪冷哼一声:“想不到季将军身为将军,竟然会怯敌,我们有六千将士,难道还不足以和他们两千人一战?” 这位谢二公子只是听说过龙甲卫的威名,没有见识过他们的神勇,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久经沙场,正是因为见过了龙甲卫的厉害,才会这般怯敌,当年东三关一战,纪帅率大军将齐国大军逼退一百里,夺得城池两座,正要一路高歌猛进,夺下第三座城池之时,黑底龙纹的军旗突然出现,区区五千人,竟然将他们三万大军杀得片甲不留,死伤无数,最后只剩下三千残兵败将,他当年在纪帅手底下当兵,亲眼见过了龙甲卫的神勇。 他们个个武功盖世,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犹如一个个没有感情的杀戮狂魔,满地都是尸体,满地都是鲜血,他们如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齐国大军瞬间士气高涨,一路高歌猛进,竟然将他们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城池夺了回去,还拿下了黎国的一座城池,纪帅因为领兵失误,被夺了帅印。 而现在,这小小的边境,竟然出现了两千龙甲卫,若是硬碰硬,他们根本没有机会。 “谢二公子,不可,若是寻常齐国士兵,咱们尚且有能力一搏,这可是龙甲卫,您年少没有听说过纪家军,末将却是亲眼见过,这位楚公子的身份,只怕十分贵重,能让齐国皇帝派出这么多龙甲卫前来迎接,我们若是当真与他们发生了冲突,能不能在龙甲卫手上讨到好处不说,那位楚公子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两国战争在即,二公子,为了黎国百姓,二公子还是不要轻举勿动。” 谢芳踪已经箭在弦上,怎么可能说退就退,他好不容易才追上楚白,这一次一定要把苏婉翎给带回去,若是真的让楚白把苏婉翎带回去,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她了。 “本公子奉皇上之令抓敌国奸细回泾阳城受审,决不会退缩,既然季将军如此贪生怕死,本公子也不勉强,回了泾阳城,一定如实向圣上禀告。” 季枫林没想到这位谢二公子竟然这么固执,想劝也劝不住,他已经打马上前,龙甲卫已经到了近前,为首一人龙眉虎目,威风赫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眉宇之间和高杰竟然有几分相似,他高坐马上,站在黎国大军对面十米之外,神情肃穆道:“请问对面是黎国哪位将军,在下高宇,龙甲卫指挥使,奉皇上之命接吾国二皇子回朝,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在下谢芳踪,卫国公府二公子。高大人,咱么两国之间有盟约,大军不得跨过边境线,高大人率大军踏入我黎国国土,可是想要挑起战争?”谢芳踪初生牛犊不怕虎,丝毫不退让,并无半分对龙甲卫惧意。 高宇没想到黎国一个年轻人竟然这般胆大,面对龙甲卫丝毫无惧,这份气度倒让他有几分佩服。 “原来是谢二公子,虽然没有听说过谢二公子的名号,但你父兄的名字,本指挥使还是听说过的,便是他们见到本指挥使,也会给本指挥使几分面子,谢二公子,本指挥使并非想要开战,只想要接回我齐国流落在外的皇子,但谢二公子似乎不打算让我们二皇子安然回国,本指挥使只好亲自出来迎接,并无别的什么意思,但若是谢二公子执意不肯让我齐国的二皇子回国,那本指挥使只好传达陛下意思,想战便战。” 想战便战?季枫林一愣,高宇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是齐国皇帝的意思,齐国皇帝不惜开战也要将这位二皇子迎回去,若是谢二公子强制拦截,只怕两国之间当真就要开战了。 “谢二公子,三思啊。” 谢芳踪眉头一皱,他也并非想要真的让两国开战,临行前皇上下令,若能带回便带回,若不能带回,千万不能挑起两国战争,他一路追赶,没想到还是没有追上,更没想到齐国竟然事先得到了消息,还让龙甲卫前来迎接。 楚白只怕是留不下了,但是苏婉翎,他必须要带回去。 “高大人,你想要带回你们齐国的二皇子,我自然不会拦着,但是你们只能带走你们齐国的人,我们黎国的人,必须留下。” 高宇一脸疑惑:“你们黎国的人?” “没错,楚白,不,应该说是二皇子殿下,把苏婉翎交出来,她毕竟是我黎国的人,只要二皇子殿下能把人交出来,我谢芳踪自然不会拦着。”谢芳踪不再看着高宇,而是看向楚白。 “若我不答应呢。”楚白面色冷沉而坚定,不肯退让半分。 “既如此,那就免不得一场恶战了。” 苏翎担忧地看看楚白,又看看谢芳踪,两个人端坐在马上对峙着,谁也不肯退步,苏翎有些紧张地开口:“他们不会真的打起来吧。” 芙蕖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挺有红颜祸水的潜质。” 苏翎没好气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想想办法啊。” 芙蕖无奈摊手:“我能想什么办法,我又没有法力,现在就是个弱女子,我还能阻止他们打仗啊。” 苏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马车里飘来又飘去,忽然眼前一亮:“你不是说苏婉翎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吗?你跟楚白说,让他把尸体交给谢芳踪便是。” 芙蕖点点头,倒也是个办法。 “咳咳,那个不好意思,我可以说句话吗?”芙蕖从马车里钻出来,清了清嗓子,所有人都看向她,特别是季枫林,他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女人是假扮的,刚才呢她一直躲在马车里不出声,现在突然出来又想干什么? 谢芳踪看都不看她,楚白的目光却投了过来,眼神很明显,就是示意她快说。 “二皇子殿下,我觉得谢二公子说得没错,苏婉翎毕竟是黎国人,二皇子还是让他把苏婉翎的尸体带回去,入土为安为好,黎国毕竟是她的故土,想必苏婉翎也想自己死后能够落叶归根,葬在自己的家乡。” 她话刚说完,楚白和谢芳踪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在说什么?苏婉翎,她死了?”谢芳踪感觉满心震荡,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空了,他摇着头,怎么都不敢相信,楚白千辛万苦的带着她离开,怎么会让她死,怎么会? 芙蕖望着他道:“谢二公子,在泾阳城外,不是你带着人来追杀他们吗?你身边的禁军校尉一箭射杀了她,虽然我们已经尽力救治了,但是她伤得太重,最终还是伤重不治而亡了。” “不,不可能。”谢芳踪不相信,她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死,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他们在耍花招。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过,你能救她吗?”楚白凉薄狠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若非她说能救活她,他如何会留这个女人到现在,翎儿明明没有死,这个女人为何要说让翎儿入土为安? 这个楚白,为什么眼神这么可怕,师傅他老人家生气的时候就够可怕了,这个小子年纪不大,怎么像在地狱里长大的阎罗似的,总是用杀人的目光看着她,怪吓人的。 看小说的时候倒是挺带感,觉得这个人物设定得十分令人心疼,而且对自己心仪之人是那么的好,只要能让心仪之人展颜,江山天下他都可拱手相送,而且从一而终,为了她一人,可负天下人。 看小说的时候,总是会带入女主角,却没有想过,若你是天下人呢? 现在他喜欢上了这本书的作者苏翎,哪怕知道自己的一切悲惨境遇都是因为她的设定,却还是不惜一切要将她留在身边,她真的不知道苏翎是幸还是不幸。 “二皇子殿下,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苏姑娘已经断气了,二皇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和我一起去马车上面一验真伪。” 楚白自然是不相信,几乎是立刻翻身下马上了马车,芙蕖紧随其后,谢芳踪想要跟上去,被高杰等人拦住,只能眼巴巴地将马车望着,希冀这个假长公主说的是假话。 楚白撩开车帘,苏婉翎双目紧闭躺在雪白柔软的羊毛毯上,没有一丝生气,他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手一抖,眼神一凌,转过身就掐住了芙蕖的脖子:“你不是说过,你能救她吗?为什么她现在连呼吸都没有了。” 芙蕖被他突如其来的杀意吓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有话说,楚白手上松了一分力道,却没有完全松开,芙蕖总算能说话了,只能赶紧道:“因为她的魂魄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离体了,但总算是完整的,现在就在我的马车上,大概是因为天道树枝枯了的缘故,她不能离开马车的范围,只要天道树枝能重新开花,我就有办法救她,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具身体本来就不是她的,现在既然已经断了气息,便不能再用了,需要找另外一个身体,或者,把她的身体从她的世界里带过来。” 楚白的手一松,目光更冷:“你若是敢骗我,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芙蕖得了自由,捂着脖子,暗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入浅滩被蛇欺,她堂堂一个修炼了八百年的神仙,竟然被一个凡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早知道,她就不该整天玩手机不好好修炼了,师傅,对不起,徒儿丢您的脸了。 “放心,不敢。这苏婉翎本来就是黎国的人,二皇子殿下不如就让谢芳踪带回去吧,毕竟您想留下的人,本就不是苏婉翎,而是苏翎,不是吗?” 楚白看了眼躺在马车里的人,想到现在躺着的只是苏婉翎的身体,而那个人,已经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了,瞬间便转过头,冷声警告芙蕖:“我再信你最后一次。若你敢骗我,不管你是人还是神,我都不会放过你。” 第一百五十章 你当真想要她死吗? 芙蕖得了自由,捂着脖子,暗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入浅滩被蛇欺,她堂堂一个修炼了八百年的神仙,竟然被一个凡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早知道,她就不该整天玩手机不好好修炼了,师傅,对不起,徒儿丢您的脸了。 “放心,不敢。这苏婉翎本来就是黎国的人,二皇子殿下不如就让谢芳踪带回去吧,毕竟您想留下的人,本就不是苏婉翎,而是苏翎,不是吗?” 楚白看了眼躺在马车里的人,想到现在躺着的只是苏婉翎的身体,而那个人,已经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了,瞬间便转过头,冷声警告芙蕖:“我再信你最后一次。若你敢骗我,不管你是人还是神,我都不会放过你。” 不愧是反派boss,说话就是嚣张。 “二皇子放心,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殿下。” 楚白将信将疑,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她,转身便撩开车帘下车:“把马车留给他们。” 南宫离墨有些惊讶地看向楚白,楚白连眼神都欠奉,他只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高杰,想让他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路飞鹰传信,一边快马加鞭赶回齐国,带着龙甲卫前来接应他们,怎么刚回来就看不懂现在这局面了。 少主不是特别看重那个小姑娘吗?怎么现在竟然这么容易就放手了,难道真的死了?那为什么少主脸上的表情还能这般平静? 高杰听闻此令,自是喜闻乐见,那个女人死了,倒还省得些麻烦,他回了个如你所见的表情,南宫离墨表情更复杂了。 竟然真的死了,那也太可惜了,那个姑娘,可是有趣得狠啊,而且还能不顾危险替少主挡箭,就这么去了,着实可惜。 芙蕖看见楚白下了马车,也赶紧跟着下了马车,谢芳踪动作飞快地跳上马车,看着躺在马车里完全没有了气息的苏婉翎,瞳孔巨震,手伸到半空,又落下,想碰又不敢,心里的悔恨翻江倒海。 是他的错,在泾阳城外,就该不顾一切带她回去。 我以为他能保护你,以为他能保护你的。 谢芳踪转头看向楚白的背影,怒道:“楚白,你站住。” 楚白脚步都没有顿一下,继续往前走,谢芳踪望着他决绝冷傲的背影,仰天大笑:“楚白,你这样冷心冷情之人,只配孤独一世,你根本就不配得到别的人爱,她若泉下有知,定会后悔曾经喜欢过你。” 苏翎只能在马车里飘着,没有芙蕖,她甚至连撩开车帘都做不到。听到谢芳踪的话,忍不住也怔愣住了,即便看不见他的脸,她也能听出他的悲痛,他的怨,他的恨,他的恋恋不舍。 苏翎忍不住红了眼眶,但是她现在是魂体,没有眼泪,更没有办法跟他道别,谢芳踪,虽然我不能给你什么,但是谢谢你,谢谢你能喜欢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喜欢我,但是我希望,余生你能幸福。 就像一开始我的设定,所有的配角里,我希望你是幸福的,因为你热烈向上,看似纨绔花心,实则深情专一,你不必你谢家的任何一个儿郎差,你永远是最好最好的谢芳踪。 但是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什么,现在的我,甚至连给你一个美满的结局都做不到了。 只愿,余生,你能幸福安好。 楚白脚步顿了顿,终是没有回头,利落地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启程。” 谢芳踪冷眼看着银色战甲的队伍消失在十几米高的城门里,铜色城门缓缓关上,谢芳踪终于伸出手,抓住了苏婉翎的手:“翎儿,我带你回家。” * 龙甲卫率队进了齐国边境大门,边境守将已经恭迎在城内两侧,看着龙甲卫护送着二皇子回齐,立刻恭敬地跪地高呼:“末将等,恭迎二皇子回国。” “平身吧。”楚白端坐在马上,挥挥手:“平身吧。” 守着这座边境城门的守将姓黄,乃烈家军麾下一个参将,一辈子都没见过传说中的龙甲卫,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幸得见龙甲卫指挥使高大人,更没想到二皇子殿下竟然就在黎国,而且还从他戍守的边境城门回国。 “二皇子,高大人一路辛苦,不如在末将这里修整一番再行回京。”黄参将虽然常年戍守边关,却也知道当今圣上曾经有个十分宠爱的贵妃梦贵妃,只是当年皇上南山祈福,结果绮梦宫一场大火,梦贵妃和二皇子双双殒命,皇上悲恸万分,年年祭奠梦贵妃,这份荣宠,偌大个后宫无一人可比拟。 这些年皇上膝下没有别的成年皇子,只有太子殿下一人,谁人都知道齐国天下应该是太子殿下的,但是谁曾想到二皇子竟然还活着,而且龙甲卫指挥使高大人亲自出动迎接,可见皇上对二皇子是多么的重视,往后这齐国的天下,究竟谁来坐,只怕尚无定论了。 “不必,以最快速度进城。”边境偏凉,人烟稀少,不宜久留,必须要马上进城,才能想办法救她。 二皇子殿下执意要走,黄参将也不敢挽留:“离此地最近的城市乃烈将军驻守的湘阳城,距离此地十五里,二皇子殿下此刻前往,天黑前可到。” 楚白凝眉,立刻发号施令:“去湘阳城。” 黄参将看着大部队疾驰而去,赶紧回去写信飞鸽传书给烈将军,这位二皇子虽然无权无势,但是有皇上的宠爱,将来只怕前途不可限量,万万得罪不得。 马车吱吱呀呀,缓缓往湘阳城而去,苏翎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道回齐国皇都可不会经过湘阳城,楚白此去湘阳城究竟是打算干什么?正疑惑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苏翎和芙蕖对视了一眼,车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撩开,露出楚白那张俊逸非凡略带寒气的脸,他目光在马车内梭巡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 苏翎睁大眼,他难道能看见她? “芙蕖仙子,难道楚白能看见我?”苏翎满脸惊讶,不敢置信的问。 芙蕖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他只是个凡人,又没有开天眼,怎么可能能看见你,我猜他是因为看我身边的位置空着,所以才会看向这里。” 楚白微微蹙眉,再次看向苏翎魂魄的方向:“你是说她就在那里?” 芙蕖点点头:“没错,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她可以听见你说话,但是你听不见她说话,我可以帮你传达。” 楚白眼神灼灼地看着她,明明芙蕖仙子已经说过他看不见她,可是她却觉得他仿佛能看见她一般,否则他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复杂,苏翎有些紧张,不知道他究竟会问她什么,只能忐忑地将他望着。 马车内的气氛诡异的僵持着,谁也不开口说话,苏翎作为一个魂魄,更加不敢说话了。 “你为什么没有走?”良久,总是他先开了口。 苏翎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留下来,只是在那一刻,看见他不顾一切地闯结界,一次又一次,她便心软了,她想留下来,想给他一个交代。 “因为我觉得,我应该给你一个交代,应该跟你道个别。”苏翎不敢看楚白的眼睛,他的眼睛仿佛一道炙热的光,那眼神中除了炙热,还有几分质问,看得苏翎有些心虚。 芙蕖一字不差的转述苏翎的话。 楚白闻言脸色更沉了几分:“道别?” 苏翎点点头:“我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的世界里,还有我的亲人朋友父母在等着我回去。在那个世界里,我是一个以写小说为生的网络作者,这本书是我写的第一本小说,没想到就火了,更没想到书里的世界会变成一个真实的世界,你所受的一切痛苦,都是因为我的设定,你怪我,恨我,都是应该的。你放心,等我回去了,一定会重新修改大纲和结局,你值得更好的。” 芙蕖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么大一通话来,没看出他因为你说要道别脸色都变了吗?你竟然还在这里跟他说这些有的没有,不知道我们俩的小命现在都捏在他手上啊喂。 亏你还是个写小说的,难道看不出他喜欢你啊,他那么不顾一切的撞结界,就是为了想要留下你,他心里虽然恨,但喜欢你更甚过爱你啊。 作为上帝视角的读者,芙蕖决定就站你们这对cp了,于是道:“她说那只是她一开始的想法,现在她已经想通了,她只想留下来陪着你,将亏欠你的都补偿给你。” 苏翎没想到芙蕖竟然胡说八道,想要制止她,但是手却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了,只能气急道:“你不要乱传话好不好,我哪里是这样的说的。” 芙蕖不理她,继续道:“她还说她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觉得自己很孤单,一直活在黑暗里,她说她以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做你的阳光,做你的太阳,不会让你再一个人走在黑暗里。” “快闭嘴吧,我求求你了,别胡说了行吗?”苏翎满脸通红,这芙蕖,好歹是个仙子,怎么能这么胡说八道的,他该误会了。苏翎忍不住去瞧楚白的神色,只见他满脸严肃,一副山雨欲来的怒意。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你陪在身边,我可以原谅你让我从出生起就浑身带毒,不可医治,也可以原谅你旁人欺我辱我,但是不该,不该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那些人凌辱而无能为力,你明明知道,那是我最爱的母妃,是天底下最好的母妃,是唯一能在我病发之时陪在我身边为我心急为我痛的母妃。你要她死,为何不能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你生生夺走了我身边所有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母妃也好,春桃也罢,只要是能给我温暖的关系的人,你都要让她们死,而且是那么恶毒的死法,你比她们还要可恶,还要狠。” 苏翎听着他的话,字字诛心。 没错,她为了让他黑化,所以才故意将他设定得这么惨绝人寰,夺走他爱的一切,夺走一切关心他的人,他说得没错,她比秦皇后,比苏婉翎还要可恶,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对不起,对不起。”苏翎不敢看他的眼睛,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想要流泪,但是根本流不出,对不起,都是因为她,一切都是因为她。 芙蕖张大嘴,这是个什么展开? 她看楚白这小子看苏翎的眼神,明明就是喜欢她的呀,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狠话来?难道他心底的恨已经盖过了他对她的喜欢?是她判断失误了? 苏翎已经陷入深深地自责情绪中,浑身上下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已经开始有黑烟袅袅,不好,这可是要恶灵化的前兆。 糟了糟了,这下玩脱了。 苏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是因为她才会到这个小说世界里来,不管何种原因,她都不能死,否则她会遭到反噬的,小小的反噬倒也无碍,撑过去就是,师傅他老人家不理她,才可怕。 “苏翎,苏翎,你冷静一点,你现在不能情绪太过激动,悲伤也不行,你要是变成了恶鬼,便是神仙也难救了。”芙蕖赶紧劝她,但是她依旧无动于衷,身上的黑气还在袅袅直上,他赶紧对楚白道:“二皇子殿下,你快劝劝她,我知道你现在恨她,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她现在的状态,若是情绪太过激动,就会变成恶鬼,到时候就只能被天道诛杀了,也不能生死轮回了。她固然有错,但也不是全错,要怪,你就怪我,若不是我,这个小说世界也不会被激活,你们也不会觉醒,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了。” 苏翎听不到芙蕖说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对楚白的愧疚,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若是我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不,我不能死,我要把那些欺他辱他的罪人全部都杀死,才算补偿,才算成全。我要替他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芙蕖看着她透明的身体竟然慢慢显出了一个轮廓,暗道一声糟了,她真的要恶化现形了,怎么办,她现在没有法力,不能制止她,若是她恶化显形成了恶鬼,就会失去神志大开杀戒,到时候就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 芙蕖急了,冲着楚白喊:“楚白,你当真要她死吗?” ------题外话------ 应你们的要求,小虐一下呗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走 狭小的马车里,原本空荡荡的座位,显现着一个女子的轮廓,那女子一身蓝白条纹的奇装异服,留着过肩的中长发,眉眼如画,鼻梁小巧,算不得倾国倾城,却别有一番清秀可人,楚白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难道才是她原来的模样? 她满脸痛苦,浑身散发着袅袅黑气,身形也跟着一隐一现,她这是怎么了?楚白亲眼看到她这么痛苦,心里所有的怨,所有的恨瞬间消散了大半,他倾身上前,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真实而温暖的拥抱,让苏翎瞬间冷静了下来,她不敢相信此刻是真实的,她不是魂魄体吗?为什么他能抱住她,这感觉并不是做梦,他真的将她拥入怀中,那么紧,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表哥,对不起。”苏翎浑身的黑气一点一点的淡化了,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身体又在慢慢消失,但是那温热的怀抱却还在,她甚至还能听见他的心跳,可是当她抬起自己的手,发现还是变得透明了。 楚白眼睁睁看着怀里人突然消失不见,若非还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他几乎就要失控。 “想要我原谅你,你就不能走,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走,听见了没有。” 苏翎泪流满面地点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芙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变成恶鬼实体,一切都还来得及,她长舒一口气,有些不满道:“你们俩够了啊,我还在这儿呢,赶紧给我松开。” 苏翎脸一红,赶紧推了推楚白,但他的手抱得很紧,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表哥。” 楚白充耳未闻,依旧没有松开,她不好意思的看向芙蕖,芙蕖吃了满嘴的狗粮,只能翻个白眼表达一下敬意,道:“你现在又变成透明的魂体,所以你说话他还是听不见的。” 楚白听到芙蕖说话,猜测苏翎肯定说了什么,这才松开苏翎,问她:“翎儿说了什么?” “她说让你放开她,这还有个人在这儿呢。”芙蕖作为一只当了八百年的单身狗,十分羡慕这俩人,白白被喂了一嘴的狗粮,小心肝疼得要是,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脱单,找到一个长得帅性格好又只钟爱她一人的夫君呢。 楚白并不觉得什么,只是在虚空中乱抓了一阵,终于还在抓到了她的手,紧紧握着,苏翎猝不及防,害羞的低下头看着两个人的手,若不是她现在只是个透明的魂体,只怕她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是不是我找到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体,她就能重生?”楚白面色无常,一本正经的问芙蕖。 芙蕖想到他马不停蹄地要去湘阳城,不禁睁大眼:“所以你要去湘阳城,就是为了给她找一个身体?我可告诉你,这件事情必须要顺其自然,那个人必是阳寿将尽才可以,不能强行进入别人的身体,否则她会遭到反噬,也会魂飞魄散的。” 楚白凝眉,不可以吗? 芙蕖看着他的表情,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这家伙竟然真的准备去抢人家的身体让苏翎复活,这手段也太简单粗暴了吧,不愧是反派boss,听说不能强抢别人的身体,还露出那么苦恼的表情,幸亏她看出来了,否则就会有人白白丧命了。 楚白握着苏翎的手紧了紧,像是给她力量一样:“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苏翎点点头,想到他现在看不见自己,她拍了拍她的手。 马车外,众人看着二皇子殿下进了那位假黎国长公主的马车之后迟迟未出来,一个个脸色各异,没想到二皇子殿下这么快就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虽然那个女子看着比二皇子年长几岁,但胜在长得如花似玉,特别是那眼神,定定的瞧着你的时候,简直魅惑众生,难怪殿下会喜欢。 这个女子虽然来路不明,但是救了二皇子殿下,现在二皇子殿下又这般对她感兴趣,想必日后定会十分受宠。 南宫离墨回头看着那马车,满脸惊愕,二皇子殿下明明看着不像是个贪慕美色的,怎么突然之间就会移情别恋,那个叫苏婉翎的黎国女子刚刚过世,他就上了这个假公主的马车,这都是什么情况。 “高大人,我离开之后,二皇子殿下什么时候和这个假公主搞在一起了?” 高杰目不斜视道:“这是二皇子的私下,末将身为臣子,不能私议二皇子殿下。” 南宫离墨切了一声,当初那个苏婉翎活着的时候,这个高杰整天嫌东嫌西,恨不得杀了她,现在二皇子身边有了这个假公主,他却半点意见都没有,同人不同命,这个苏婉翎真的是太惨了。 龙甲卫威风八面的到了湘阳城大门前,烈将军得了黄参将的飞鸽传书,赶紧早早候在城门口,看见龙甲卫渐渐走近,便站在远处高呼:“末将烈英,参见二皇子殿下,见过指挥使大人。” 高宇点点头,便是应了。 楚白一直坐在马车里,闻声撩开车帘,看向面前这个长相英武不凡的烈将军,沉声道:“烈将军不必多礼,此去回京路途遥远,我们舟车劳顿,想要在湘阳城内休养好之后再启程,应该不会给烈将军添麻烦吧。” 烈英赶紧躬身,十分诚恳地抱拳道:“二皇子哪里的话,二皇子大驾光临,末将自然是欢喜的,您想在湘阳城住多久便住多久,又怎么会是麻烦呢。二皇子殿下舟车劳顿,末将已经在府上备好了酒席饭菜,为二皇子殿下接风洗尘。” “那就有劳烈将军了。”楚白并未推辞,转头向高大人道:“高指挥使,你留下一队人警戒,带着剩下的人去官驿住下,待我养精蓄锐,我们再启程。” “是。”高杰令出必行,点了一队精英小队,让他们留下来守护二皇子的安全,剩下的人,由他亲自带着队伍去官驿驻扎,临行前,高指挥使看向高杰:“阿杰,二殿下交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二皇子殿下的安全。” “保护二皇子是我的职责,不用你告诉我。”高杰对这位指挥使大人说话十分不客气,龙甲卫个个英明神勇,身为龙甲卫的最高阶指挥使大人,众人何时见过高大人这么吃瘪过。 高宇有千言万语想对高杰说,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带着大批龙甲卫往官驿的方向去了,楚白带着剩下的小队,高杰和南宫离墨亲自驾车,往烈将军府上缓缓驶去。 烈将军说得没错,他的府邸确实就在城门的不远处,马车缓缓行驶不到半注香的时间就到了,马车一听,楚白准备下车,芙蕖紧随其后,苏翎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出这辆马车,赶紧拉住楚白。 “表哥,等等。”楚白感觉到那只拉着自己手的手掌微微用力,像是挽留,他不解地看向芙蕖。 芙蕖看向苏翎,苏翎赶紧道:“我现在不能出这辆马车啊,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万一遇上个抓鬼的天师,我岂不是小命不保,一命呜呼,回天乏术了。” 芙蕖有些无奈道:“你虽然是个写小说的的,但是请不要所有的成语都一起说好吗?不过你说的也确实是个问题,你不能出这辆马车,那只能待在这里了,反正别人也看不见,这个世界是你创造的你还不知道吗?除了我,别的都是神棍,根本抓捕了鬼,也抓不住你。” “可是我害怕。”苏翎看了眼天色,太阳渐渐西沉,很快就要下山了,等天一黑,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马车里,她真的会害怕的。 “原来你胆子这么小啊。”芙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笑道,忽然察觉到楚白正目光凌凌的看着她,那眼神中三分不满七分生气,她赶紧道:“苏翎现在的状况,没有办法离开这个马车,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大清楚,或许是因为天道树枝的原因。” 楚白看了眼放在角落花瓶里的干枯树枝,他曾经见过那根树枝长出鲜嫩的绿色树叶,开除粉白黄蕊的小花,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东西,是它把翎儿困在了这辆马车里? 他伸出手,将花瓶端在手里,芙蕖吓了一跳:“二皇子殿下,这个花瓶您可千万拿稳一点,这个……这个很重要的。” 这可是她的法器,虽然现在因为灵力枯竭干枯了,但只要它吸收到足够的灵气,就会生根发芽开花的,到时候她的法力恢复就有希望了。 “是不是这个树枝在哪里,翎儿的魂魄就在哪里?”楚白端详着手里的枯树枝,问。 芙蕖虽然虚长了八百岁,然是好多事情确实没有见过,这种情况确实是头一次遇到,只能不确定道:“说不好,不过我们可以试一试。” 楚白点了点头,单手端着天道树枝的花瓶,另一只手抓着苏翎的手:“走,我带你走。” 苏翎点点头,被他牵着,果然马车里的结界消失了,她竟然真的能离开马车了,苏翎高兴得直跳:“我出来了,我出来了,我终于不用被困在马车里了。” 芙蕖被震得耳膜直发疼,无语道:“大小姐,您能不能矜持点,文静一点,虽然他们听不见,我可是听得见的。” 苏翎能离开这个狭小的马车,开心得不得了,也不跟芙蕖一般见识了。 楚白虽然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话,但是握着的手一动一动的,可见她此时是多么的高兴,他一直抿着的唇线微微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苏翎正好转过头,眼前地瞧见了:“芙蕖,你看见了吗?楚白笑了。” 他这个人平日里冷漠寡言,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能看到他笑的时候屈指可数,虽然只是浅浅的一笑,却仿若雨后晴天一般让人觉得神清气爽,果然好看的人,笑起来更好看。 芙蕖自然是瞧见了,但是她是神仙,不能像苏翎这样一点矜持都没有,于是只能十分克制地点点头:“嗯。” 苏翎看着她,有些不满意:“你怎么表现得这么冷淡,你不是自诩楚白的他老婆,楚白的头号粉丝,怎么看到这么好看的画面,竟然半点也不激动。” 老娘激动死了好吗?但老娘是好歹是神仙啊,不要面子的啊!!!!芙蕖真的不想理她,觉得这女人要是继续跟楚白待下去,可能会趁着自己现在是隐身的状态,做很多猥琐的事情,为了保住楚白的清白,必须把她俩分开。 “二皇子殿下,这天道树枝毕竟是我的法宝,还是请殿下把它还给我吧。” 苏翎有些焦急地看向楚白,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忍不住看向他,她的魂魄会跟着天道树枝走,可是她想留在楚白的身边,哪怕他根本就看不见她。 芙蕖一脸得逞的模样,伸手去拿装着天道树枝的花瓶,楚白却轻而易举地避过了,一缓缓道:“这花瓶暂时归我保管,等到她重新醒过来,我自然会还你。” 苏翎忍不住低头笑了。 芙蕖瞧着她那个花痴的模样,忍不住怒了:“二皇子殿下,天道树枝毕竟是我的,你拿着也没有用,再者说了,你们现在是人魂殊途,就算你带着天道树枝,你也看不见她,听不见她,还是我带着吧,毕竟我们都是女孩子。” “你说的没错。”楚白点点头,苏翎有些失望地抬起头看着他,芙蕖却十分高兴,再一次伸手去拿花瓶,又一次被避开了,双眼含着不解,看向他:“二皇子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她由我来照顾,烈将军,将这位芙蕖姑娘带去休息。” 烈将军立刻道了声是,想着这偌大的队伍里,就这么一个姑娘,想必定是二皇子喜欢的姑娘,于是便招来下人,让人把挨着二皇子殿下房间的厢房收拾出来。 “二皇子殿下,您房间在这边,请。”烈将军恭敬地恭迎楚白进府,看着二皇子一手抱着个花瓶,一只手好像拉着个什么人一样,他有些疑惑地瞧着,但是不敢问。 一路领着他走过两条长廊一座花园和水池子,终于来到了所谓的厢房,厢房的装饰十分清新雅致,楚白更喜欢黑色,他想了想,突然开口问:“你喜欢吗?” ------题外话------ 我就不是个写虐文的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新年快乐! 苏翎受宠若惊,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便在他手心里写字:“喜欢。” 手心传来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又痒又酥,让他一时间有些把持不住,待她写完最后一个字,他一把抓住了她那根手指。 苏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了,脸色微红,抬眸瞧着他俊美的侧颜,只见他面色无常,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她才暗自羞赧,都怪她太敏感了,人家明明什么意思都没有。 楚白牵着她进了屋,刚刚坐下,屋外便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听就是练武之人,苏翎忍不住看向门外,果不其然,烈将军很快又跟了上来,站在门口求见。 “末将见过二皇子殿下。” 楚白尚且站着,闻言便让他进来:“烈将军有何事?” “回二皇子殿下,末将在正厅备好了酒菜,给二皇子殿下接风洗尘,还请二皇子赏脸。”烈将军并未进来,站在门外便道。 楚白并未立刻回应,转过头来看她,苏翎真的怀疑他根本就能看见她的存在,否则怎么总是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的眼睛,这么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真的有些受不住了,大哥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迷人吗? “你去吧。”苏翎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在他手心里写道。 楚白贪恋手心里那冰冰凉凉的温度,但是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要办,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松开她的手指道:“那我去去就回。” 楚白起身出门,吩咐门口的龙甲卫:“好好收着这个屋子,任何人不得靠近,特别是房间里插着树枝的花瓶,若有闪失,军法处置。” 两个龙甲卫不知道那个花瓶里的树枝究竟是什么稀奇物件,二皇子殿下竟然这么看重,他们不敢问,也不敢说,只能领命:“末将遵命。” 烈将军走在前头,想着住在厢房的那位姑娘,二皇子和她同乘一辆马车,想必是十分着紧和喜欢的,便停下脚步道:“二皇子殿下,是否要请次厢房的那位姑娘同去。” “不必。”楚白直接了然的拒绝,甚至都没有思考。 烈将军皱着眉,难道是他意会错了?二皇子殿下并不是多喜欢那个女子?想到此处,烈将军面色一喜,神色间多了几分欣喜之:“二皇子殿下,这边请。” 烈将军热情地带着楚白走到了正厅,正厅如他所言早已备好了酒菜,只待客人入座。烈将军恭敬地将二皇子迎上主位,拍了拍手,屏风后面走出来四个着黄色纱衣的妙龄女子,个个生得清秀可人,低眉颔首,别有一番韵味,四个黄色纱衣妙龄女子的后面,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姑娘缓缓走来,身姿曼妙,行如弱柳扶风,隐隐还能听到清脆悦耳的银铃之声从她的脚边传来。 蒙着面纱的白衣姑娘走到近前,低眸看着面前的贵客一眼,眼前微微一亮,世间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便只是坐在那里,身上便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尊贵之气,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被哥哥强迫着见了这么多吃客,她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些欣喜,她脚步轻快,脚下银铃叮叮当当,走到公子面前缓缓施礼:“民女烈若寒,见过二皇子殿下。” 烈将军满脸都是笑意,指着戴着面纱的女子道:“殿下见笑了,这位是末将的妹妹,早就久仰二皇子的威名,所以特前来拜见。” 楚白微微蹙眉,神色间十分冷淡与嘲讽:“我一直待在黎国,如今方才回齐国,不知道烈小姐,从何处知晓我的威名?” 烈英和烈若寒兄妹俩皆是一怔,大概没想到这位二皇子殿下竟然这般冷淡,久仰大名不过是个说辞,按理来说,大家应该都懂这其间的意思,烈英有意攀附这位二皇子,所以把自己的妹妹引荐给二皇子,谁曾想这位二皇子殿下竟然半点接受的意思都没有,言语间还颇有几分嘲讽。 难道是觉得妹妹戴着面纱没有诚意? 这位二皇子殿下从小在黎国长大,他确实不知道他的喜好,否则也不会贸然把妹妹引荐给二皇子,若非他得罪了太子,太子心胸狭隘,将他贬到这边关小城,他也不至于把希望放在这位二皇子身上。烈英只有这一个妹子,若真能得了二皇子的亲眼,往后倒也可荣华富贵一生,以皇上对二皇子的重视,或许他还能重新回皇都任职,他做梦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湘阳城偏凉又没什么物资,到了冬天更是冷得手脚冰凉,大雪纷飞,冰天雪地,哪有皇都冬暖夏凉,一年四季都见不到一片雪花。二皇子刚回齐国,身边没有任何助力,他若是示好,二皇子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烈英想到此处,便给妹妹递了个眼神,烈若寒立刻会意,状若不经意地给解下了脸上的面纱,嫣然一笑,缓缓走到桌边,脚边的银铃靠得越近听起来的声音越动听几分,烈若寒端起桌子上的酒壶,温声细语:“二皇子殿下,妾身给您斟酒。” 楚白伸出手,拦住了她斟酒的动作。 烈若寒脸色微僵,没想到自己两次三番示好竟然都被拒绝了,她面色惨白,到底面子有些薄,这些年自恃宠美貌,从未受过这样的冷待,她有些委屈的放下手中的酒壶,泪眼朦胧地将楚白望着:“二皇子可是嫌弃妾身?” “烈将军,我不善饮酒,这酒便不必了,至于舍妹,如此国色天香,若是委身为妾,的确有些可惜了。”楚白并未看她,而是看向一旁的烈英。 烈英微微蹙眉,二皇子这意思,是在告诉他,若妹妹跟了他,也只能是妾吗?他虽然被贬出京戍守这边关小城,却也还是三品大将军,若这位二皇子能登大宝,做个妾倒也无妨,至少是个妃嫔,但若是不能,便是白白浪费了妹妹这样的好容颜。 二皇子刚刚回国,虽说皇上看上去十分在意这位二皇子,但是太子身后有四大家族的秦家和薛家支持,秦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国舅秦端兼任国舅太尉,手握重兵,右相薛意兼任太子太傅,二人文武兼备,共同辅佐太子,便是太子有几分不争气,有这二位的辅佐,这江山迟早是太子殿下的,这位二皇子顶多能封个王爷,他本想着能让妹妹做个王妃,没想到这位二皇子却不同意,竟然只愿给妹妹一个侧妃的位置。 烈英踌躇着,并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做个侧妃,即便是侧妃,如二皇子所言,到底还是个妾。 烈若寒瞧着面前俊美无俦的男子,侧脸瞧着轮廓分明,鼻端挺翘,如谪仙临凡,清俊优雅而不凡,一时间竟忍不住有些痴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这些年,哥哥一直想让她嫁给一个家世超凡权势滔天的人家,一生大富大贵,但她却想要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哪怕那个人从未正眼瞧过她,哪怕那个人一开口便想让做妾。 “二皇子说的是,妹妹,既然二皇子殿下不饮酒,你便退下吧。”烈英不愿自己的妹妹给二皇子做妾,自然也就放弃了这份心思,让妹妹退下。 烈若寒却不动,翩翩然施了一礼,退后一步,缓缓道:“二皇子殿下既然不饮酒,妾身便给殿下跳一支舞吧。” 烈英顿时皱了眉,这个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人家都打算让她做妾了,她还不知道收敛,巴巴地贴上去献舞,难道还真的打算给人家做妾不成? “若寒,退下。”烈英沉了脸,满脸的严肃。 烈若寒从前一直怕自己的哥哥,这些年来都是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这一次,她想自己做主,反正是要嫁人,她却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书上说,一见钟情,她从前不信,现在她却信了,所谓一眼万年,大概这便是前世的缘分,所以今生才得以遇见,若二皇子愿意娶她,便是做妾,她也是甘愿的。 “哥哥,不是你让妹妹出来献舞的吗?如今舞尚未跳,哥哥却要妹妹回去,岂不怠慢了殿下。” 烈英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但是此时却不好逼着妹妹退下,只能皱着眉头,听着耳边丝竹之声缓缓奏起,妹妹站在四个黄色纱裙婢女的中间,翩翩起舞。 烈若寒身姿纤细,腰肢柔软,一曲水袖舞得风华绝代,脚步点点,鼓声应着银铃,丝竹之声丝丝入耳,令人沉醉;烈英脸色更沉,从前叫她出来献舞,她总是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如今人家要她做妾,她却跳得这般卖力,当真这般想给人做妾? 楚白端着一杯酒饮了,面前的舞姿曼妙,他却没有半分心思观赏,脑海中浮现出苏翎在黎国太皇太后寿宴之上那惊鸿一舞,白衣翩迁从天而降,歌声嘹亮动听,如出谷黄莺,余音绕梁,叫人闻之难忘,因见过了那精彩艳绝的歌舞,眼前的这一幕,变味同嚼蜡,旁人觉得风华绝代,他却觉得索然无味,并无特别。 余光掠过那张清丽脱俗的脸,目光忽然顿住。 这个女子,竟然和翎儿本来的样子那般相似,除了那双眼睛,翎儿的眼睛,总是晶晶亮亮没有一丝杂质,透着一丝纯粹。而她的眼睛里,却染上了世俗风霜。 那不是她,只是一张和她相似的脸。 楚白收回目光,眼中再无惊艳。 烈若寒一舞作罢,微微喘着粗气望着主位上的二皇子殿下,只见二皇子殿下神色淡淡,眼中并无惊艳之色,她眼中露出几分失望之色,委屈巴巴地将哥哥望着。 烈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人家二皇子摆明了没有看上你,你非要献舞,现在落得这个尴尬的下场,怪谁。他皱着眉头摆摆手:“来人,带小姐下去休息吧。” 烈若寒不敢再违抗哥哥的意思,跟着四个侍女缓缓退下,走到门后,还依依不舍的回头望着二皇子殿下,可惜二皇子殿下从始至终,都未给她一个眼神,她失望地回过头,红着眼眶走了。 烈英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一时间脸色也不大好,他是个武人,倒也不太擅长面子上的伪装之术,言语间也没有了方才的热情:“二皇子殿下,末将略备薄酒简菜,二皇子请。” 楚白却放下筷子,郑重其事道:“将军,我有一事请将军帮忙,若将军能帮我这个忙,楚白定会记得将军这份情谊,他日必当厚报。” 烈英眉头一挑,二皇子殿下竟然有事要他帮忙?还说得这般郑重其事,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若他真的能帮二皇子办成了事,能得这位二皇子的一个人情,倒也不亏,好过让妹妹给人做妾。 烈英想到此处,立刻道:“殿下言重了,殿下有事尽管吩咐,末将定当尽力办到。” “我身边虽然有龙甲卫,但他们毕竟是天子近卫,在湘阳城内行事多有不便。烈将军久在城里,行事方便,我要湘阳城内十到二十岁之间所有姑娘的名册,特别是那些生了重病受了重伤或昏迷不醒的姑娘。” 烈英眉头又皱了起来,满脸疑惑,这是什么要求,若说是这位二皇子要十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倒也还说得过去,为什么要一些激将濒死的小姑娘? 烈英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些:“不知道二皇子殿下要这些濒死的姑娘是何意?” 楚白面色不改:“跟我同行的那位姑娘自诩神医,于医道一学颇有研究,声称自己能起死回生,我自然是不信,便想试试她究竟是不是有真本事,所以便寻一些濒死的姑娘让她医治,看看她究竟是不是真的能起死回生。” 烈英睁大眼,原来如此,难怪二皇子殿下对那位姑娘礼遇有加,却又不时时刻刻带着,原来那位姑娘不是被二皇子看中了,而是一位神医,竟然号称能起死回生,倒确实有几分夸大,也难怪二皇子殿下不信,要是换了他,他也是不信的。 “原来如此,既然二皇子殿下吩咐了,末将照办便是,明日便让人去查访。”烈英还以为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这样就能得到二皇子的一个人情,当真是十分划算。 “明日落日之前,烈将军可能办到?”楚白道。 明日落日之前?竟然这么着急?烈英想了想,大不了多派些人手便是,也没什么大不了,便道:“二皇子放心,末将一定尽力,二皇子,请。”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新型冠状病毒离大家远远地,记得出门戴口罩,少去人多的地方,看书的小可爱们都健健康康,阖家欢乐,大吉大利,万事胜意! 还有,这一章应该会改一下,但是来不及了,马上就要跨年了! 大概就是会把这个烈若寒改成长相和现代的苏翎长得像。告诉你们了,你们自己决定到时候重不重新看。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一定是故意的! 烈将军府,凌霜阁。 烈若寒坐在梳妆镜前,仔细挑选着桌上的珠钗,选了一只海棠珠花钗的,插上之后又觉得不甚满意,又换了一支,换来换去,最后还是选了那只海棠珠花,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想象着二皇子殿下看见她会不会觉得眼前一亮。 “小珠,把我那件玉色海棠曳地裙拿来。”烈若寒满意地起身,换了一身身边的贴身丫鬟小珠,小珠闻言道:“小姐,那玉色海棠曳地裙可是您为了生辰那日准备的衣裙,现在便要拿出穿了吗?” 烈若寒嫌她多话:“叫你去拿就赶紧去拿,磨磨蹭蹭干什么,生辰那日顶多穿给兄长看看罢了,我日日都能见到兄长,穿什么不是一样的。” 小珠不敢忤逆,只能去衣柜里拿出那件玉色海棠曳地裙来,挂在衣架子上一一掸开,粉白色的绸子缎面在日光下发出莹莹光泽,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语塞海棠花,艳而不俗,清新雅致,每一处都彰显着细致和精美。 烈若寒迫不及待地穿上,站在镜子前转了又转,还是有几分不确定道:“小珠,你说本小姐今日的打扮,好看吗?” 自家小姐一向好颜色,一般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比旁人美上三分,更何况这身玉色海棠曳地裙裙是从专门从京都找潇湘阁最好的绣娘为小姐量身定做的,小姐肤色细腻如白瓷,眼波流转别是一番风情,搭配头上的栩栩如生的海棠珠花钗,相得映彰,美得十分动人。 “小姐自然是好看的,整个湘阳城,小姐的相貌那可是独一份儿的。”小珠忍不住由衷的夸赞,她长这么大,若寒小姐的确是她见过最美的姑娘。 烈若寒闻言神色一喜,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旁人都说她好看又有什么用,二皇子殿下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明明那些见过她的男子,个个都为他魂牵梦萦,偏偏他半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他不喜欢女子?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哥哥说,二皇子来的时候,和一个女子同乘一辆马车,想必也是喜欢的女子的,那女子瞧着也有几分姿色,难道二皇子是觉得我比不上她? “小珠,你说我和厢房里那位姑娘,谁比较漂亮?”烈若寒有些不自信地问。 小珠想也不想地答:“自然是小姐更好看,次厢房那位姑娘看着已经二十好几了,一看就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小姐比她年轻漂亮,自然是比她好看千万倍的,您有这样的颜色,何苦拿自己跟她比,没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那个女人一看就是穷苦出身的,听说是个大夫,您想想,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会去学医,您可是将军府家的小姐,她跟您是没法比的。” 是啊,她是将军府的小姐,那个女人只不过是穷苦出身,连名门都算不上,二皇子什么身份,她的身份都只能为妾,她算什么,只怕连妾都算不上,只能跟在二皇子身边做个丫鬟,二皇子虽然带着她来了将军府,可是这些日子很少带着她,更很少去她的房间,想必也是个不得宠的,只是二皇子为人比较念旧,即便不得宠也会带着。 烈若寒忍不住笑了笑,她应该还有机会,只要二皇子一日不离开将军府,她就有机会。 “小珠,你快去看看,二皇子回来了没有?”烈若寒有些心急的看着屋外。 今日日头甚好,已近午时,二皇子最近日日出门,说是要找一些十到二十岁濒死的小姑娘给次厢房那个姑娘医治,每日都亲自出去监督寻找,但每到午时都会回来一趟,她必须要找准时机。 “小媚已经出去看了,只要二皇子到了大门口,就会来通报,小姐,您不用着急,先喝点水吧。”小珠看着自家小姐紧张的模样,替她倒了一杯茶。 烈若寒哪里还有心思喝茶,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二皇子,今日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她眼神焦急地看着门口,正好看见小媚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顿时眼前一亮。 “小媚,可是二皇子回来了?” 小媚跑得急,闻言点点头:“正是,已经到门口了。” 烈若寒一喜,提起裙子便往外走:“小珠,快跟上,我们去花园。” 小珠不敢多话,赶紧跟上自家小姐,因为走得慢了,一时间竟然差点没追上,她赶紧加快脚步,到了小花园,二皇子还未到。 烈若寒望着垂花拱门,赶紧低头整理自家的仪容,再抬头,垂花拱门下已经走来一个翩翩公子,神情冷峻,气度尊贵,都说当今天子好颜色,生下的儿郎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此话果然不假,二皇子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英俊不少,而且是那种令人一见倾心,见之难忘,思之难寐的好颜色。 她深呼吸一口气,拔下头上的海棠珠花钗,趁着小珠不注意,扔进花丛之中,然后露出几分惊讶和急切来:“哎呀,小珠,我的海棠珠花钗不见了,快帮我找找。” 小珠一听吓了一跳,赶紧抬起头去看小姐的头上,果然不见了。那海棠珠花钗可是小姐最喜欢的收拾,十分贵重,这要是丢了可如何是好。 “小姐您别着急,奴婢这就帮您找。”小珠赶紧低下头去找那支海棠珠花钗。 烈若寒一边假装十分着急的让小珠去找海棠珠花钗,一边偷偷用眼神去看二皇子的行踪,二皇子已经越来越近了,她心跳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赶紧转身,假装跟着小珠一起找海棠珠花钗,一边找一边退,退着退着,正好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她神色一喜,假装‘哎呀’一声,跌进那人怀里。 感受着对方温暖的怀抱,她兴奋得不能自己,羞怯地抬起头来,面前是一张陌生的脸:“烈小姐,您没事吧?” 这是谁?一身黑色衣裳,手持长剑,长发高高竖起,这分明是侍卫的打扮,她赶紧起身,有些尴尬的的退后两步,发现二皇子站在那侍卫三步之后,一双深邃的眼神正盯着她,那眼神冷漠非常,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烈若寒咬咬牙,她就不信这世上当真有对她半点不动心的男人。 她收起自己的满脸的尴尬,规规矩矩施了一礼:“若寒见过二皇子殿下,方才若寒的海棠珠花钗掉了,正在花园里寻找,不曾想差点摔倒,多谢二皇子出手搭救。” 楚白满脸冷讽之意:“烈小姐错了,我并未搭救你,是我的侍卫搭救的你。” 烈若寒脸色又白了一分,有些笑不出来,但是她今日已经豁出去了,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虽然二皇子殿下三番四次的冷漠待她,她却不想放弃,十分谦恭有礼道:“侍卫大哥是二皇子的侍卫,他出手搭救便是二皇子的意思,小女自然应当感谢二皇子,二皇子这可是要回厢房?” 楚白凝眉看着她,这个女人当真半分尊严都不要吗?难道听不出自己言语之中的厌恶和冷漠?若非她顶着一张和她那么相似的脸,他甚至连话都不想和她多说一句,可她偏偏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贴上来,令人生厌。 “我并未让他搭救,是他自己的意思,烈小姐既然要寻自己的发钗,那就且慢慢寻吧,高杰,我们走。”楚白不再多言,抬脚便走。 烈若寒哪里肯让他就这么走了,赶紧走过去,假意去抓他的袖子,楚白眉头紧蹙,下意识便躲开,眼神冰冷地看着面前不知廉耻的女人,烈若寒等的就是现在,假装一个脚底打滑,身体不由自主便往后仰,而那身后,是一汪荷塘,荷叶早已枯败,不复夏日生机盎然。 “啊~!救命啊!”烈若寒伸出一只手,楚白冰冷地将她望着,并没有伸手搭救的意思,高杰站在一旁,少主不出手,他自然没有出手的道理,眼睁睁地便看她落入了冰冷地湖水。 “啊,小姐。不好了,小姐落水了。”冰冷地水花溅了小珠一脸,她才反应过来,自家小姐落水了,她焦急地站在水边,因为不会游泳,不敢下水,只能拼命地喊:“快来人啊,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烈若寒本是会游泳的,但是为了让二皇子下去救她,假装不会水,在水里一沉一浮,还差点呛了一口水。 高杰下意识想要跳下去救人,楚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停下了动作,甚至还有几分心惊。 少主的眼神中,除了冷漠,还有几分欣喜的光芒闪过,他冷眼看着水里的人,唇角微勾。 烈若寒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儿,以为二皇子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怎么都会下来救她,到时候再以女子的清白名节相挟,哥哥也好二皇子也罢,都不会再拒绝这门亲事。 但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二皇子竟然不为所动,冷漠的站在岸边,似乎还勾起唇角,如地狱的修罗。 他是在笑吗?为什么那眼神里,带着几分欣喜? 烈若寒有种不好的预感,二皇子不仅不会救她,似乎还打算眼睁睁看着她溺亡,他在等她死。 想到这段日子,二皇子托兄长四处找十岁到二十岁的濒死小姑娘,若是给次厢房那位姑娘医治,搞不好有别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二皇子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她似乎自己送上门找死了。 她现在,不是正好符合这个要求吗? 烈若寒在水里瑟瑟发抖,突然意识到必须赶紧上岸,否则小命儿不保。她奋力往岸边游,但是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拉住了,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遭了! 她瞳孔睁大,结结实实呛了好几口水。 “救命!……救命啊!……二皇子……小女再也不敢了!……殿下!” 楚白无动于衷,笑容冷冽:“烈小姐既然久仰我的威名,就应该知道我从小在黎国长大,黎国内陆多,少湖海,大多数人都是不会游泳的,实在是爱莫能助。” 烈若寒绝望地看着二皇子身后的高杰,高杰不是黎国人,他是会的,可是二皇子不发话,他是不可能救她的,她拼命挣扎,拼命的想要张嘴求救,但是脚下越扯越紧,池塘水没过头顶,她感觉自己力气越来越小,眼皮越来越重,整个人也越来越重,慢慢往下沉。 小珠看着自家小姐已经连头发都看不见了,吓得惊慌失措地跪在楚白面前:“二皇子,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救救我家小姐吧。” 楚白冷眼看着那一串串泡泡越来越少,直至没有了动静,才示意转过头问高杰:“你可会游泳?” 高杰点点头:“回殿下,末将会。” 楚白一脸你如何不早说的表情道:“那你还不快下去救人!” 高杰得了令,立刻普通一声跳下水,很快就把人救了上来。 烈若寒已经没有了一丝生息,高杰拍了拍她的脸,冲少主摇头:“殿下,已经没气了。” 楚白不急不缓:“立刻送到芙蕖姑娘院子里。” 高杰点点头,他轻功极好,脚下飞快,很快就把人送到了芙蕖的院子里。 楚白说她是神医,她不得不假装自己是神医,若不是闲来无事和医仙走得勤,偷学过几招,否则还真装不像。芙蕖这些日子接连给好几个姑娘治病,都没空照料天道树枝,正准备去隔壁房间看看,就看见高杰抱着一个湿漉漉的姑娘急匆匆跑进来。 “芙蕖姑娘,快看看烈姑娘,这位姑娘是烈将军的妹妹,请芙蕖姑娘一定要想想办法。”高杰满脸担心,烈英虽说是三品将军,但到底戍守边关,不能轻易得罪。 这位烈小姐虽然行为有些出格,但到底不致死罪,殿下惩戒太过,只怕得罪烈将军,对殿下不利。 所以这烈小姐,不能死。 芙蕖看着床上的姑娘,面色惨白腹部凸起,浑身湿漉漉,她赶紧上去一边按压她的心脏一边问:“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一边按一边心惊,这个烈小姐,长得也太像苏翎的现世了吧?该不会是楚白他,故意的吧! “是她想要勾引二皇子,自己掉下去的。”高杰看她脸色就知道芙蕖姑娘在怀疑什么,赶紧解释。 芙蕖按压动作不变,眉头却并没有松开,她不怀疑高杰的话,但楚白是可以救她的,他却故意拖到现在,这位烈小姐,只要救不回来,正好可以做苏翎的新宿体。 他一定是故意的! ------题外话------ 这就是黑化的楚白,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看他,他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得什么好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答应过我的!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楚白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插着天道树枝的花瓶,身边站着苏翎的魂体,黑漆漆地眼中,闪着一丝光亮,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渴望着什么。 这家伙的心思,已经黑化成这样了吗? 他在等着烈若寒咽气,然后让苏翎重新活过来,她明明已经告诉过他,不能强行介入谋取他人性命,所以他便由着烈若寒自己作死,他其实是很期待的吧,这个女人,和苏翎确实长得太像了,除了那双眼睛,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苏翎站在楚白身边,看着躺在床上那个浑身湿淋淋的姑娘,目光缓缓上移,落在她的脸上,不由得一怔。这个姑娘,长得也太像她了,和她本来的样子,简直如同双生。 她不记得自己有照着自己的样子写这么一个人物出来,为何这里会出现一个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而她,又为什么会落水?刚才芙蕖看楚白的那眼神,有审视,有责怪,有心惊,还有几分讶异,那眼神分明就是认定了这姑娘落水和楚白有关,苏翎忍不住去瞧楚白,楚白脸上露出几分兴奋地光,那光看着,却有几分渗人。 “芙蕖仙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芙蕖没有了法力,只能用凡人最基本的手法抢救烈若寒,但是这个姑娘落水时间太久,楚白只怕早就算好了时间,根本就救不回来,她双手已经没有力气,无力地瘫坐在一旁,看着脸色惨白没有一丝生息的烈若寒,良久才转过头来,对苏翎道:“这件事情只怕要问咱们的二皇子殿下了,二皇子殿下,这是否就是你给苏翎找的新宿体?这段时间,烈将军找来的小姑娘环肥燕瘦样样都有,可你却个个都瞧不上,只怕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吧,这位烈若寒小姐,好巧不巧,和苏翎长得那么像,所以你一开始就把主意打在她身上了吧,因为我对你的告诫,所以这段时间你一直按兵不动,只为了等待时机,她自己作死勾引你不假,但你见死不救,难道心里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苏翎不敢置信的看向楚白,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希望他说不是。 楚白却笑了笑,眼神冷漠地看着躺在那里的烈若寒道:“她自己寻死,与我何干。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是应该都很清楚吗?除了我的人,别的人跟我有何关系?” 芙蕖看书的时候挺带感,但是真真正正遇上这种人的时候,才知道这种人是何其的冷漠,何其的可怕,若你是他心尖上的人,他必然将你宠在心尖上,任何人也不能伤你分好,所有的一切都恨不能捧到你面前,为你可负天下人,可若你是天下人呢? 天下人又何其无辜,就如同这位烈小姐,她不过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错误的人,却因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代价也太惨烈了点。 苏翎有些反应不过来,楚白当真为了她,对这位烈小姐见死不救?他真的故意谋划了这一切,就为了让她得到新的宿体?上一次进入苏婉翎的身体,并非她本意,是因为芙蕖仙子的诅咒,她不得不来到这个世界,夺走了苏婉翎的身体。但是现在的她,虽然是魂体,但是有意识有思想,虽然她也想重新活过来,但是她并不想夺走她人的生命让自己复活过来,她做不到,她不能这么做。 “翎儿,我知道你能听得见,去吧,那会是你的新身体,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们会结合得很好。” 苏翎摇头,她不能去,不可以。 “芙蕖仙子,烈姑娘究竟还有没有救?我不会上她的身,我是魂体,但不是恶鬼,我不能夺走别人的身体。”苏翎离开楚白身边,走到芙蕖的身边。 芙蕖摇摇头:“来不及了。我现在没有法力,根本不能救她。” 楚白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动静,微微蹙眉:“翎儿?” “芙蕖仙子,你想想办法,你好歹是神仙,总会有办法的。”苏翎不敢看他,只是问芙蕖。 她确实没有办法,除非她现在恢复法力,可是她的法力已经失去半个月了,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她现在连楚白一个凡人都打不过,她能有什么办法。 “翎儿,你在哪儿?你答应过我,会留下来陪我的,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了,翎儿,你只要走过去就好了。”楚白伸手在身边捞了捞,没有摸到任何东西,他眉头皱得更紧,继续往前几步,苏翎下意识地后退,但是因为天道树枝原因,她根本不能退得太远,只能围着他打转。 “翎儿,你在躲我是不是?你答应过的,你留下来,我们一起好不好,没有你,我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翎儿,你过来,过来我身边好不好。”他将天道树枝放在桌子上,慢慢伸出手,那眼中带着渴求,还带着几分偏执,还有几分哀伤。 他的眼神太过哀伤,苏翎忍不住有些迟疑,她确实答应过他,会留下来陪着他,可是她并不希望是这种方式,芙蕖仙子说,还有一种方法是将她自己的身体从现实世界里带过来,她可以用自己的身体,而不用谋害旁人性命的。 “翎儿?!”楚白又唤了一声,身体往前一步,苏翎下意识往后退,碰倒了身后的桌椅。 楚白听到动静,又往前一步:“翎儿,我找到你了,听话好不好。” 苏翎退不可退,眼看他的手就快要抓到她的,芙蕖上前一步,拦在苏翎面前:“二皇子殿下,你是小说世界里的人,因为这个世界里原本的设定没有神仙,所以你不会遭到天道惩戒,但苏翎不是,你虽然没有谋害烈若寒的性命,但你见死不救,同样导致了她的丧命,我说过,若非顺其自然的死亡,苏翎都会遭到反噬,就算你逼着她进了烈若寒的身体,她从此都会多病多灾,寿岁不长,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楚白脚步停下来,看着芙蕖:“你说的寿岁不长,是多久?” 芙蕖眉头一皱,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道:“她遭到反噬的是她的三魂七魄,因为伤害人命而遭到天道反噬的罪过是最重的,她最多只有十年的寿命,而且这十年,她会一直缠绵病榻,因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需要代价的,二皇子殿下,你要的,当真是一个寿岁不长而且终日缠绵病榻的苏翎吗?” 楚白眉头快拧成一个结,十年?十年不够,远远不够,为了翎儿,他可以做任何事,杀任何人,可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可是失去她,他更不能接受不了,她是他生命里的光,他不想继续在黑暗里踽踽独行,他想和她携手走在阳光里,看着她哭,看着她笑,听她说,我很庆幸,写出一个你。 楚白退后一步,闭上眼,良久,睁开,眼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份阴鸷和偏执,多了几分温和地望向芙蕖的身后,他知道他的翎儿就在那里。 “翎儿,你等我,我会找到更合适的。” 他明明看不见她,可是有时候,他总是能一眼就找到她的位置,苏翎眼眶有些红,不能自己的从芙蕖身后出来,跑上去抓住他的手,掰开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我等你。” 楚白低下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指。 “将军,小姐被送到芙蕖姑娘的院子里了。”院外,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急匆匆的闯进来,小珠人未到声先至,众人转过头,只见小珠带着烈英气冲冲的闯了进来,烈英一脸严肃,看见楚白,连礼都懒得行了,十分不客气道:“二皇子殿下,请问我妹妹现在何处?” 高杰见烈英来势汹汹,知道今日之事,烈英若是知晓二皇子殿下见死不救,想必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看他这气势汹汹的架势,想必已经从自家丫鬟的嘴里听到了事情的始末,才会这般没有规矩的冲撞,高杰拔剑,沉声提醒:“烈将军,休得无礼。” 小珠是个机灵的,一进院子就往芙蕖的房间里闯,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小姐,只见自家小姐浑身湿漉漉,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惨白,没有一丝生息,她颤抖着手伸到小姐的鼻子下面,发现真的一点气息都没有了,吓得顿时跌坐在地。 “将军,小姐,小姐她没气了。” 烈英一听牙呲目裂,不管不顾就要往里面闯,高杰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烈将军。” “滚开!”烈英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将军,雷霆之怒亦是不容小觑,但是对方是高杰,什么场面都见过,即便是烈英,他也不能退后半步。烈英身后的士兵见状,纷纷拔出手中的剑,场面顿时剑拔弩张,竟是谁也不让的。烈英因为自己的亲妹妹落水生死难料,又听闻二皇子殿下竟然见死不救,一时间便没了理智,哪里还顾得了别的,便任由士兵们拔剑。 苏翎瞧着烈英这架势,只怕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楚白他们现在在烈将军府上,这府上有上前士兵把守,若是他强留,他们只怕不好闯出去。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楚白,只见他依旧满脸镇定,不知道是太过自信还是从未将烈英放在眼里,这里毕竟是烈英的地盘。 “烈将军,殿下毕竟是殿下,凡事还请三思而后行,若是落下个大不敬的罪名,只怕或累及亲族。”高杰凝眉,沉声告诫烈英,烈英会被贬到这边城来守这么一个小小的边城,就是因为这冲动的性子。 烈英出身烈家,烈家虽然姓烈,但却一直是从文的,大伯烈清乃御史台御史,他是庶房庶出,一直不得看重,他便偷偷从了军,挣了些军功,想要让母亲和妹妹过些好日子,可惜母亲命不好,还没过上好日子就撒手人寰,临终前让他好好照顾妹妹。 他外出征战不在家,家中主母在妹妹十二岁那年竟然打算将妹妹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做填房,他回来之后搅黄了这门亲事,虽然没有动那老头,但是那老头子却还是一命呜呼了,那时候他并不知道那老头子是太子殿下一个宠妾的族亲,太子殿下十分宠爱那宠妾,便把烈英贬到了这小小的边城来,只是没想到,他把这个妹妹也一并带来了,可见对这个妹妹,还是十分看重和疼爱的。 提起亲族,烈英脸色更沉,如今他身边最亲近的,就是这个妹妹了,京都里那些人,虽然跟他一样姓烈,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他们的,这些年,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他让妹妹见了许许多多的达官显贵,是想让妹妹选一个自己喜欢又能给她荣华富贵的人,可是那些人,妹妹一个都瞧不上,唯独瞧上了二皇子,可是二皇子只想让她做妾,根本不是良配,这个傻子,竟然还巴巴的凑上去,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烈英性子直,根本不顾旁的,厉声责问:“二皇子殿下,听我府上的丫鬟说,我妹妹在二皇子殿下面前落水,二皇子殿下却见死不救,迟迟不让身边的侍卫搭救,等到我妹妹沉了水才将人捞上来,末将尽心尽力招待二皇子殿下,二皇子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烈将军,你府上的丫鬟应该没有告诉你,是烈小姐主动靠近殿下,结果不小心掉进水里,跟殿下无关。”高杰知道此事不好交代,但也不能任由两方械斗,这里毕竟是将军府,他们的人都在官驿,这里只有一个小队,除了殿下还有一个拖后腿的女人,只怕不能保殿下周全。 烈英一愣,看向小珠,见小珠没有否认,暗暗皱了眉,这个若寒,你怎么就不听哥哥的话,以为当妾真的就那么好吗?忘了母亲究竟都受过些什么罪了吗? ------题外话------ 打起来打起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翎儿,不要! 烈英实在没想到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即便如此,二皇子怎能就这般见死不救。 “就算是末将的妹妹主动靠近失了礼数,但二皇子殿下为何见死不救?二皇子殿下虽然在黎国长大,不会水,但是高大人可不是,为何要等到我妹妹都不挣扎了才下水救人?” 高杰见二皇子殿下竟然没有辩解的意思,赶紧道:“烈将军,烈小姐落水的地方毕竟是烈将军府上,我的职责是保护二皇子,烈小姐突然凑上来,又行为异常,自己落水,而且我观烈小姐落水之后的举动,似乎是会水的,我自然心生疑虑,烈将军,你难道不应该问问那个时候,你府上的这些士兵究竟都到何处去了吗?” 这件事情若是若寒自己策划的,那么府上的士兵自然是若寒支走的,这个傻丫头,不知道世间男儿多薄情,更何况是皇族,这些年他疼她宠爱她,生怕她受一丝委屈,结果她自己为了一个男人,白白送了命。 “高大人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我妹妹自作自受了?二皇子殿下,今日之事,若二皇子殿下不能给我一个交代,那就别怪末将无礼了。”烈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给妹妹一个公道。 既然你想要成为他的女人,那哥哥便是拼着前途也要完成你的遗愿,即便对方是皇子,那也是个没有母族没有朝堂势力的皇子,更何况秦皇后和太子殿下,只怕不会希望他安然无恙的回去,若是他不同意,哥哥便让他下去陪你。 高杰皱眉:“烈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高大人既然知道末将的名字,想必也应该知道我烈英就这一个妹妹,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锦衣玉食,可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我自然不能就此善罢甘休。她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嫁给二皇子,我作为哥哥,自然要完成她最后的心愿。当然,我也知道二皇子殿下是皇室,正妃必须由皇上钦点,但侧妃就不必了,只要二皇子殿下愿意娶我妹妹做侧妃,给她一个名分,末将自然就不会计较今日之事,日后也会唯二皇子殿下马首是瞻。” 楚白冷笑一声,声音平淡:“那我若是不应呢。” 烈英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戾气:“二皇子殿下若是不应,末将只能得罪了。”烈英拍了拍手,门外立刻出来一队弓箭手,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 “我说过,我只有这一个妹妹,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什么都不怕,二皇子殿下,末将再问一句,你娶不娶我妹妹。” “不娶。” 烈英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一声令下:“放箭。” 苏翎躲在屋里,看得胆战心惊,这个烈英,为了妹妹,竟然可以不顾一切,连命都不要,为了妹妹临终的心愿,竟然胆敢胁迫皇子,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只是如今他们身在将军府,留在府上的龙甲卫是有八个,其余龙甲卫都驻扎在官驿,若是当真打起来,只怕消息送不出去,等大部队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万箭穿心了。 这个烈英,对这妹妹的情感,只怕早就超过了一般的兄妹之情,比一般的兄妹更要浓烈几分,为了她,他什么都敢做,什么人都敢得罪。 “芙蕖仙子,怎么办啊,现在?”苏翎求助地回头看向芙蕖,但是身边哪里还有芙蕖的影子,她左右去寻,没有寻到芙蕖的身影,一支利箭却从门口射了过来,箭尖对准了楚白,苏翎赶紧拉了楚白一把,楚白抱着她,旋身躲过了一劫,利箭却接二连三的朝她们射了过来。 我去,这个烈英,真的是不要命了,竟然来真的。 她现在是魂体,普通的箭根本就伤不了她,但是楚白还是紧紧抱着她躲在柱子后面,高杰抽出腰间长剑,一边斩着飞箭一边趁着空隙朝空中放了个信号弹。 苏翎躲在柱子后面,看着外面的箭如雨般飞进来,房间里墙上桌上到处都插满了箭,苏翎看着桌子上的天道树枝,想到自己现在的移动范围完全系在这根小小的树枝上面,她有些心机地看着那花瓶,楚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动,似心有灵犀一般,目光看向了那桌子上的花瓶。 “你别动,我去拿。”楚白按着她的肩,冲了出去,苏翎想拉都拉不住,楚白人已经到了桌子边,长箭如长了眼睛一般射了进来,苏翎睁大眼,看着一支长箭射向那花瓶,她大喊一声小心,但是楚白根本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好在他眼疾手快,竟是一把抓住了那长箭。 苏翎面色一喜,松了一口气,下一瞬,笑容就僵在脸上。 “表哥。”苏翎下意识的扑过去,看着他背后的那支长箭,脸色都变了:“表哥,你没事吧,表哥。” 楚白手依旧抱着那花瓶,花瓶毫发无损,里面的天道树枝也安然无恙的插在花瓶里,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后背,苏翎泪眼朦胧,拼命摇着头,不敢去碰他的伤口:“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明明能躲过去的,这个花瓶碎了就碎了,反正这么久了,它也没长出花来,你何苦,你何苦。” 楚白后背尖锐地疼,但是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看着面前的人又一次缓缓显出了自己的身形,他又一次看清了她的脸,那张精致的小脸满是泪痕,原本晶晶亮亮的眼睛,满是心疼,而她的身后,又一次升起了袅袅黑烟,楚白立刻变了颜色,挣扎着坐起来抓住她的胳膊:“翎儿,你冷静一点,我没事的,我没事的,你冷静一点。” 苏翎根本没有办法冷静,她自有愤怒,满腔的愤怒,她要让烈英去死,她要让所有伤害他的人,统统去死。 楚白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有实体,身后的黑气越来越重,五官渐渐变得凌厉,双眼渐渐血红,手上竟然也在瞬间长出了长长的指甲,他惊愕的睁大眼,这难道,就是要恶灵化了吗? “翎儿,你清醒一些。” 苏翎已经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杀人,一甩手,直接把楚白甩出两三米远,长箭顿时更深了几分,楚白‘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苏翎看着那鲜血,脑子清醒了一分:“表哥。” 但是一瞬间,她的意识又渐渐混沌,她摇了摇头,所有的自我意识开始消散,仿佛有什么在渐渐吞噬着她的意识,一寸一寸,慢慢侵蚀。 “高杰,拦住她。”楚白抹掉嘴角的血,看着她一把抓住了飞过来的长箭,一掌将房门拍得粉碎,不由得心惊,那个女人说,若仅仅是因为宿体非正常死亡,她就要遭到反噬,若她杀了人,只怕反噬会更深。 高杰闻言,立刻拦住她,苏翎歪头看了他一眼,直接一掌将他拍出三丈远。 烈英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姑娘,虽然衣着怪异,身上还隐隐冒着黑气,但是那长相,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是他的若寒,他最爱的妹妹。 “住手,都给我住手。”烈英叫停了弓箭手,看着站在门口双眼通红十分诡异的女人,不由得上前一步,嗓音有些发哑:“若寒,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将军,不要过去,那不是小姐,是鬼,是女鬼。”士兵们从未见过有女子长成这般妖异的模样,双眼通红,手上长着长长的红指甲,身后黑气腾腾,仿佛地狱里出来的厉鬼,他们赶紧拉住烈英,不让他上前,却被烈英一把甩开:“滚开,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她不是鬼,她是我的妹妹,若寒,若寒,你没有走,你回来了,你舍不得哥哥是不是,你是来带我走的是不是?” 烈英一步一步上前,众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他却没有半分害怕的意思,一步一步上前,那眼中,似乎还有几分欣喜,几分不舍,几分难以言喻的情愫。 高杰勉强站起来,看着烈英看着这个诡异女子的模样,顿时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想法,烈英,他对自己的亲妹妹?烈家家风严谨,便是偏房也不应该生出这样的子孙来,可是烈英他,对这个妹妹的看重程度,超乎了一般的常理,为了这个妹妹,甚至连性命都不顾了,人人都怕这个女鬼一般的女人,他却一步一步地靠近,如飞蛾扑火,坚定不移。 苏翎歪着头,忽然咧着嘴笑了,那笑容诡异又狠辣,僵硬的低头看着面前的人,一伸手,直接掐住了烈英的脖子。 烈英甚至没有挣扎,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 也好,若寒,黄泉路太孤单,哥哥陪着你。 别怕! 楚白看着烈英双脚渐渐悬空,强撑着想要起来,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啊,想要阻止却伤重难行,无能为力。 “翎儿,不要杀人,你不能杀人。”楚白咬着牙,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高杰从门外进来,拦住了想要靠近的二皇子殿下:“殿下,不可,这个女人太过诡异危险,似乎没有意识,您千万不能靠近。” 楚白一把推开他:“滚。” 他力气用得太猛,牵动了伤口,疼得整个人单膝跪地,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滑落下来,但他依旧紧咬牙关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前苏翎的方向靠近。 “翎儿,你住手。” 苏翎回过头,冷漠地看着身后的人,血红的瞳孔里倒映着楚白的影子,她一脸迷茫,脑海中有一个人的身影闪过,一个很重要的人,但是她想不起来是谁,想不起来。 苏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脑子越来越混沌,最后一丝意识也被吞噬,她五指成抓,朝着楚白的喉咙飞快的出手,高杰面色一变,几乎是立刻丢出了手边的长剑,楚白强撑着身子,伸手抓住了那剑,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一滴一滴,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苏翎看着那鲜血,脑子又疼了起来。 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在反抗她? 苏翎松开手,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烈英没了桎梏,落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将军府的士兵们见状,纷纷再次拿起手上的弓弩:“给我杀了这个女人。” “住手。”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但是箭却已经离了弦,楚白和烈英同时睁大眼,奋不顾身想要拦住那些箭,可是眼前的一切突然停了下来,那些箭,停在半空中,没有前进一分,甚至还能感受到那箭穿过风声的气流,楚白抬起头,发现一片片粉白色的花瓣如雪般从天而降,他微微蹙眉。 那个女人,法力恢复了? 一支火红羽毛拖着长尾的鸟儿在屋顶上盘旋飞过,所有的箭矢纷纷落了地,芙蕖从屋外跑了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已经恶化的苏翎,脸色巨变:“糟了,还是来晚了。” 楚白想要起身,但是胸前一闷,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芙蕖赶紧过去,想要搭脉看看他的伤势,却被楚白躲开:“你快看看翎儿,她若是死了,我要你陪葬。” “你都这个鬼样子了,还敢威胁我呢,看不出我已经恢复法力了?”芙蕖无语地看着地上的人,明明自己已经伤重得快死了,还在管别人,芙蕖打了个响指,那只火红长尾的鸟儿变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落在地上。 “我的天,这里有个恶鬼,小芙蕖,快收了她。”那小姑娘一落地,目光就落在苏翎身上,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不可。” “不可。” 两道声音又是不约而同地响起。 芙蕖看看楚白,又看看烈英:“你们俩都给我离远一些,我说过,她现在已经恶化了没有意识,你们都想死吗?” 楚白奋力抓住芙蕖,沉声问:“你想对她干什么?” 芙蕖微微一笑,虽是风华绝代,却无人能够欣赏:“当然是做神仙该做的事,小笼包,设结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楚白是你男朋友吗? 小姑娘满脸不高兴,但还是一挥手便是一道金光结界,将两人隔绝在外:“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叫小灵宝,不叫小笼包。” 芙蕖点点头:“好好好,小灵宝,你快看看她,还有没有救。” 小灵宝伸出右手,右手上带着一串无色宝石手链,轻轻一动,手链会发出风铃般悦耳的声音,普通人听着这个声音会觉得悦耳,但鬼魂却不然。 苏翎痛苦地捂着耳朵,惊恐地躲着那个声音,但声音还是绵绵不绝的传到她的耳朵里,她痛苦得满地打滚,小灵宝眉头紧蹙,没想到已经恶化成这般了。 “此女已经恶灵化,但是身上隐隐又还有一丝活人的生气,难道是生者魂魄离体?也不知道她魂魄离体有没有造成杀孽,否则就一辈子不能回去只能做个孤魂野鬼了,快,把她装进你师傅给你的锁仙囊里,一炷香之内,只要找到她的身体,让她魂魄归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芙蕖从怀里异空间里拿出锁仙囊,锁仙囊有自动寻恶灵的功能,直接便飞了起来对准了苏翎,苏翎感觉到一阵强风,身体不由自主便飞了起来,她痛快的想要抓住什么,但是手一松开,耳朵便传来那令人痛苦地声音,只能继续捂着耳朵,身体朝着那仿佛黑暗漩涡一样的袋口飞了进去。 “不,翎儿。”楚白不知道她们究竟干什么,顾不得伤重,奋不顾身地就飞身而上,抱着苏翎,一同被吸进了锁仙囊里。 “殿下。”高杰想制止都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锁灵囊缩小落在芙蕖的手上,他上前一步,长剑对准芙蕖:“你这个妖女,快把我们殿下放出来。” 芙蕖都懒得理他,手里拿着锁仙囊,也是满脸惊愕,没想到楚白这小子竟然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同被卷进这锁仙囊里,这锁仙囊可锁鬼怪,妖精仙族,因为里面有强大的法阵,肉体凡胎进去,不死也伤。 小灵宝看着她手里的锁灵囊也是惊愕得不行,这些凡人都这么不要命的吗?为了一个恶灵,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糟了,小芙蕖,刚刚是不是把一个凡人给吸进去了,那个凡人肉体凡胎,也不知道经不经受得住锁仙囊里面的法阵,快,我们马上出去找你师傅,让他老人家想办法,只是这个恶灵和人类,只怕只能救一个了。” 芙蕖本来还害怕回去受到师傅的责罚,但是现在两条人命在她手上,便是冒着被责罚的危险也必须要回去了,苏翎是无辜的,楚白虽然是自己找死,但也毕竟是一条生灵。 “那好,我们现在就走。”芙蕖一伸手,天道树枝瞬间从花瓶里飞到她手上,她点破手指,血滴在上面,天道树枝霎时发出万丈光芒,黑色的树枝一瞬间变得晶莹剔透,开出透明如冰晶的树叶和花朵,芙蕖凌空画圆,立刻出现一个旋涡般的入口,那入口后面迷雾茫茫,又如云端万丈,什么都看不清。 芙蕖纵身跳了进去,小灵宝紧随其后,高杰看着她们逃走,想要冲过去,但那个入口却在小灵宝跳进去之后瞬间消失了,他惊愕得睁大眼,看着面前的一切,眼前什么东西都没有,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他的幻觉,可是二皇子殿下确确实实的不见了。 “若寒,你们把我的若寒弄到哪里去了。”烈英冲了进来,也什么都没有看见,身后的士兵跟着涌了进来,将高杰团团围住,烈英哑着嗓子,质问道:“说,你们究竟使了什么妖法?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高杰要是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他还会这么手足无措吗?现在二皇子殿下不见了,他该如何回去跟皇上交差。 “烈将军,你胆敢派兵围攻二皇子殿下,难道就不怕皇上治罪吗?”高杰站在中间,怒不可竭,。 “我问你那个女人是谁,她究竟把我的若寒带去了哪里?!”烈英双目通红,根本顾不得什么,整个人仿佛一头发狂的野兽。 “都给我住手。”大门外,龙甲卫指挥使高宇看到了信号,带着大批龙甲卫闯了进来,将整个将军府和这个厢房围得水泄不通,高宇率着龙甲卫威风赫赫的进门,直接将那些弓箭手手中的弓弩给缴了。 “大哥,二皇子殿下失踪了。”高杰看见高宇,仿佛看见了主心骨,这件事情太过诡异,甚至没有办法解释,鬼神之说太过玄妙,无人真正见过,但是今日,他却真真切切的见到了,那个长得和烈若寒一摸一样的诡异女人,还有突然出现的红色长尾鸟,还有那个跟着他们一路从黎国到齐国的假长公主芙蕖,她们每个人身上都透着几分诡异和不寻常。 高宇蹙着眉,脸色大变:“你不是一直守在二殿下身边,二殿下怎么会失踪?” 这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清楚,高杰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想了想,还是拉着高宇,将这一路上的发生的诡异事情统统告知他,高宇也从未听过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情,这个世界上难道真有鬼神? 不可能,一定是假的,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人一定还在将军府。 “龙甲卫听令,包围将军府,任何人不得出入,全力搜寻二皇子踪迹。” * 锁仙囊里。 苏翎感觉自己一会儿被熔岩包裹着,一会儿又感觉整个人被丢在冰天雪地里,一会儿又感觉到有千万柄刀剑穿过她的身体,疼得她意识模糊,整个身子紧紧地蜷缩在一起,仿佛只有这样,身体的疼痛才能减轻那么一分。 “翎儿,翎儿。”混沌中,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声音十分空灵,又带着几分熟悉,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几分急切几分忧心,她努力睁开眼,想要看看那个人,究竟是谁,会用那样听了就让人觉得伤心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那么熟悉,那么让人心疼。 苏翎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尖锐地疼痛总算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猛地睁开眼,看清了那张脸,那张脸从前只有冷漠,那双眼睛浩瀚如星海,从来不会露出那么心疼的眼神,那道声音,从来都是沉稳冰冷不会像这般颤抖,真的是他吗? 苏翎动了动自己的胳膊,才发现自己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她伸出手,抚上他的面颊,才发现他的脸和她一样冷得像冰,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表哥。” “到现在你还叫我表哥,我从来不是你的表哥,翎儿,你比谁都清楚,我叫什么。”楚白一把抱住他,激动得眼睛里仿佛都有星星,她从未看见过他这般模样,一时间更加不敢确认,可是他说,她比谁都清楚,他叫什么。 是的,没错,是他。 “阿湛哥哥。”苏翎弱弱地喊了一声,胸腔因为说话都跟着疼,喉咙有一股热流涌上来,她强忍着咽了下去。 楚白将她抱得更紧:“是我,翎儿,会没事的,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苏翎疼得闭上眼,良久才缓缓地睁开,努力回抱着他,触手感觉手上一片湿濡,她惊愕的把手那道目光所及之处,赫然发现满手是血,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阿湛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到底还是被发现了,你放心,我没事,我说过,会陪着你,我们永永远远在一起。”他嘴角牵起一个微微的弧度,那笑容带着几分幸福和满足,是她从未见过的笑容,可仅仅是昙花一现,那双深邃的眸子星星突然不见,抱着她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慢慢垂落在她腰边。 苏翎意识到什么,捧着他的脸,眼泪如决堤般涌出眼眶:“阿湛哥哥,你醒醒,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阿湛哥哥,楚白,萧楚白,你给我醒醒,你给我醒过来,你不是说,会陪着我吗?你不是说会永永远远和我在一起吗?我都还没死,你不准死,你不准死。” 求你了!不要死! 求求你了!不要死好不好! 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阿湛哥哥! 喉咙里那口血终究还是压制不住,吐了出来,她满手是血,一身狼狈,颤抖着抬起头,吻了吻他冰冷的唇,唇角勾起一丝微笑,和他临终前一样的笑。 阿湛哥哥,我来陪你就是了。 意识再次消失之前,她隐隐约约又听到两道空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糟了,又来迟了,这两个人不会已经死了吧,师傅,我会不会遭天谴。” “有我在,不会。” * 苏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有医院心脏监控仪传来的不紧不慢地滴滴声,鼻端萦绕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睁开眼,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和照得人睁不开眼白炽灯。 这里是……医院? 楚白!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慌忙的下床,手边却传来一阵刺痛,她回过头,粗暴的将手上的输液针拔下来,顾不得鲜血顺着血管往下流,她不管不顾地往门口跑,却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手里拿着热水壶,青丝已白雪,曾经年轻的面容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皱纹,看见她,又惊又喜,眼泪忍不住便掉了下来:“翎儿,我的好翎儿,三个月了,你终于醒了。” “妈,楚白呢?楚白在哪里?”苏翎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回到自己的世界了,楚白呢?楚白去哪里了? 苏妈妈一边把她往病房里面推,一边摸了摸她的额头:“翎儿,你没事吧?谁是楚白啊?是你的男朋友吗?你昏迷了这么久,他都没有来看过你,可见他对你没有半分情意,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惦记,你现在才刚醒来,快回床上躺着,妈这就去喊医生来给你看看。” 男朋友? 是啊,他就是我的男朋友,我答应过他了,会陪着他一起,可是他现在在哪里? 芙蕖。 芙蕖在哪里? 她一定知道楚白在哪里,一定知道,可是芙蕖在哪里,芙蕖在哪里? “妈,我没事了,我要出院,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苏翎躲开苏妈妈,转身就往门外跑,苏妈妈见状赶紧追上去:“翎儿,你不要跑,你等等妈妈。” 妈妈,对不起,我等不及了!我必须要去找他,我必须要确认他还有没有活着,我必须要确认一下,他现在在哪里。 苏翎跑到医院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到家了,才发现自己没有钱,只能把脖子上的项链递给司机师傅抵债,司机师傅看了眼那项链,对她说的价值一万多表示怀疑,但还是让她走了。 苏翎一路跑回家,用指纹开了锁,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手机放在电脑边,但是没有电,她赶紧找出充电器一边充电一边登录小说网站,登录作家后台,赫然发现自己的小说竟然被删除了。 她刷新了好几次页面,都显示您搜索的内容不存在。 她打开手机,qq自动弹出几条三个月前的信息,都是编辑发来的。 司羽,你的小说大结局怎么还不上传? 司羽,你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读者都投诉到网站了,让你赶快更大结局,你到底怎么了?都一个星期了,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打你电话也关机。 司羽,听说你生病了,很抱歉不能来看你。最近扫黄打非,好多作品需要整改,你的作品暂时被屏蔽了,若是你回来,就联系我。 小说原来是被下架了,难怪找不到,她还想看看小说里的情节到底有没有改变呢,她忍不住点开自己笔记本里面的文档,赫然发现笔记本里面的文档竟然变成了一串乱码。、 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楚白,究竟去了哪里。 苏翎望着窗外,望着天空大声质问:“芙蕖,你好歹是个神仙,就这么不负责吗?你给我出来,你告诉我,他究竟去了哪里?他究竟去了哪里?” 喊着喊着,已经泪流满面。 苏妈妈急匆匆跟上来,正好看见她悲痛欲绝的蹲在地上,眼泪跟断了线一样,后面还跟着苏爸爸,看着女儿痛苦地模样,也从苏妈妈的口中听到了楚白的名字,以为女儿是受了情伤,赶紧安慰道:“翎儿,你告诉爸爸,那个楚白究竟是谁,住在哪里,爸爸去找他算账。” “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可是我找不到他了,我找不到他了,爸,妈,我该怎么办啊。”苏翎痛苦地抓着头发。 “他还敢躲起来?翎儿,你不要怕,爸爸去贴寻人启事,去登广告,去上电视,我就不信找不到他,翎儿,你别怕,有爸爸在,爸爸一定会让你受委屈的。” 寻人启事? 没错。 芙蕖说过,他们天界的神仙现在没人信了,大多都陨落了,那些没有陨落的,闲来无事就会下凡,财神忙着跟凡人抢生意赚钱,而月老忙着跟古树抢生意,她找不到芙蕖,却可以去找这些神仙,他们都是神仙,一定会知道芙蕖的。 苏翎昂起头,看着爸爸的脸,终于笑了:“爸,谢谢你,我想去拜神。” 苏爸爸苏妈妈互看一眼,一脸莫名:“拜神?拜什么神?” “有古树的月老庙。”芙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两个神仙,肯定在仙界是认识这两个人的,只要认识,就好办了,既然你不出来,那就别怪我到处找你了。 ------题外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月老,这事,你管不管。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两米的月老 “有古树的月老庙,我们这青云山上就有一家月老庙,院子里有一颗参天古树,说是求姻缘灵得很,你若是想去,妈妈明天就带你去。”苏翎大学毕业两年了,一直没有着落,她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每一次都没有看上,听说青云山上的月老庙灵得很,她还正打算去帮女儿求个姻缘线,谁知道出了那样的事情,这件事情就给搁置了。 谁知道女儿刚醒过来,竟就嚷嚷着要去月老庙,这是昏迷了三个月,突然开窍了? “不,我们现在就去。”苏翎瞬间来了精神,原来青云山就有,她平时喜欢宅在家里,别说去外地旅游,连自己家乡的景点都没有去过,更别提知道青云山上有个月老庙了。 苏爸爸看她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模样,赶紧拦住她:“翎儿,你冷静一点,去寺庙上香也就图个虔诚,你在医院躺了这么久,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呢,要不你先好好梳洗梳洗,等吃了饭,爸爸妈妈陪你一起就是。” 苏翎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病号服,抬起手闻了闻,浑身都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点点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手拿了一套衣服就进了浴室,浴室里很快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苏妈妈拉着苏爸爸到一边,脸色担忧地看了眼浴室的方向,才小声道:“孩子她爸,你看翎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神神叨叨的,从前她可是最不信这个鬼神之说的,怎么突然就要去月老庙,还这么火急火燎?” 苏爸爸一脸凝重的表情,慢慢道:“我估摸着是有猪拱咱家白菜了,咱家白菜动了情,猪却跑了。” 苏妈妈扬眉:“你是说咱们家翎儿遇到渣男了?” 苏爸爸一脸过来人的模样:“我看八成是的,翎儿突然陷入昏迷,没有任何征兆,医学上都无法解释,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醒,现在醒了,一睁眼就在找一个叫楚白的,楚白楚白,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男的,你没看翎儿哭得那么伤心,肯定是这个叫楚白的小兔崽子伤了翎儿的心,翎儿这孩子没谈过什么恋爱,心思单纯,大概是用情太深了。” 苏妈妈一听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是想到自己家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养了这么久,竟然被别家的小兔崽子给伤着了,心里有些不好受,这个臭小子,别让老娘看见你,看见你老娘非揭了你一层皮。 “既然是渣男,那我们还带她去月老庙干什么?听说那个月老庙可灵了,万一翎儿一根筋非要扒着这小兔崽子,那岂不是耽误了。不行,我得去劝劝她,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遍地都是,咱家这颗好白菜,可不能让外头的野猪给随便霍霍了。” 苏爸爸赶紧拉住苏妈妈。劝道:“你就别去添乱了,女儿好不容易醒过来,一醒来就提那个臭小子,可见那个臭小子在翎儿心目中还是很重要的,我们做父母的,在感情这件事情上,只能提意见,不能替孩子做主,我觉得,既然女儿喜欢,那就找个机会让翎儿把人带回来瞧瞧,说好了,我就承认这门婚事,说不好,我让翎儿她叔叔伯伯堂兄堂哥表兄表弟一起削他,我老苏家的女儿也是能随便欺负的?” 苏妈妈看着苏爸爸越说越夸张,不由得笑了:“还说我别添乱了,我看你才是别添乱了,告诫告诫两句得了,你还想打人家啊?再说了,现在人都还没见着呢。” “小兔崽子,别让老子见着他。” 苏翎飞快地给自己冲了个澡,洗了个头,根本不知道外面的苏爸爸苏妈妈两个人究竟在商量着什么,她擦干身上的水,换上睡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苏妈妈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子饭菜,苏翎愣了愣,她记得自己的冰箱里可没有这么多菜,更何况她都消失三个月了,就算有只怕都已经坏了吧。 “翎儿,你洗完了,快,去把头发吹干了吃饭,吃完了爸妈陪着你一起去月老庙求姻缘,求个更好的。”苏妈妈一边摆着盘,一边随手把外卖盒子仍在垃圾桶里。 苏翎点点头,她就知道这些菜不是苏妈妈做的,她的手艺没有这么好,更重要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家里没有这么多食材,苏妈妈就是再厉害也弄不出这么大一桌,是外卖的话,那就合理多了。 苏翎吹干了头发,换了衣服,吃了饭,和妈妈一起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就往青云山的方向赶,今天是个周末,青云山空气好,又有个能求姻缘的月老庙,所以青云山下停满了车,苏爸爸也只能把车靠在山下停车场,一行人做电动代步车上山顶。 一路上绿树成荫,到了山顶反倒是一片平地,一座寺庙坐落于山顶,上书月老祠,寺庙内早已人头攒动,前来上香求姻缘的小情侣络绎不绝,卖三生木牌的摊位生意最好,不过片刻功夫,已经卖出去了一大筐。 院外,一颗不知其名的参天大树,树干粗壮,恐八人合围才能围住,大树生得枝繁叶茂如华盖,上面挂着无数系着红绸的木牌,风一吹,木牌轻轻相撞,竟发出与风铃不同却也十分好听的声音。 “捐香油钱了啊,爱心不分大小,贵在虔诚心意更诚,小姑娘捐上一百块,保你桃花朵朵觅良缘,小伙子捐上一百块,保你天赐良缘美人来啊,走一走看一看啊,一百块,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捐香油钱了啊。” 一声刺耳的锣声想起,众人纷纷朝着那道锣声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清俊的乌发小哥手拿着铜锣,站在路边,面前摆着一个偌大的爱心箱,里面零零总总的零钱加起来可能有一百块左右,全是一毛五毛和一块的硬币,那箱子目测有一米六高,但是这个清俊的小哥懒懒散散的站在箱子后面,箱子只到他的胸口。 众人看了一眼,脚步只是停了一会儿,就见怪不怪的摇头走了。 “这家伙又出来骗钱了,走走走,别看了。”身边的人瞬间四散开来,苏翎本来要上去看一看的,但是听到人群里有人这么说,便忍不住拦住一个大哥问问清楚:“这位大哥,你们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这家伙就是个骗子,现在谁不知道,来逛月老庙不过是逗女朋友开心,图个意头,所以大家就在庙里面随便拜拜,然后出来买上两块木牌,写上彼此的名字,拍个照发个朋友圈,拍个视频发个抖音记录一下就完事了,就算要捐钱也会捐给寺庙的主持,谁会那么傻去捐给外面的人。更何况他还说给古树挂牌子求姻缘没用,要给他捐香油钱,月老才会听见,你说这不是扯犊子吗?” 那大哥一边说一边摇着头走了,苏翎却若有所思,抬起脚就往那边走,苏妈妈赶紧拉住她:“翎儿,你不会是要去捐钱吧,要捐咱们也去寺庙里面去捐吧,这人把箱子都摆到这里来了,搞不好真是骗子,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 苏翎点点头:“没事的妈,我就当献爱心,试试吧。” 苏翎拿出一百块钱,走到清俊小哥的面前,小哥等了半天没有人,无聊得有些发闷,突然发现箱子前站了个比捐赠箱高不了多少的小姑娘,手里还拿着一张红彤彤的人民币,不由得脸上乐开了花。 “小姑娘,还是你比较识货,来来来,钱往这里投,一百块一次,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清俊小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投钱的口。 苏翎乖乖把一百块投进偌大的捐赠箱里,清俊小哥乐得不行,从旁边拿出一个红色的本子:“来来来,既然你来了青云山月老庙,想必是来求姻缘的,把你和他的名字写上去,我帮你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缘分。” 苏翎接过他手中的笔,规规矩矩写下:苏翎萧楚白 清俊小哥看她那笔的姿势有模有样,不禁夸赞道:“可以呀小姑娘,看不出来啊,现在会用毛笔的人不多了,这字虽然还差点火候,勉强也算入门了,等等。” 清俊小哥一愣,突然揉了揉眼睛。 等等,他刚刚一定是看错了吧,为什么朱笔写下的名字会消失?难不成这个小姑娘喜欢的人已经死了?人都死了,还来求姻缘,这么痴情吗? “姑娘,你的姻缘,我只怕是帮不了你了,但是爷的规矩一直都是钱只要进了我的箱子,一概是不能退的,逝者已逝,姑娘还是请回吧。”清俊小哥收回姻缘簿和朱笔,今日这才开张第一单,就遇上个难办的姻缘,简直就是砸招牌,当然小爷我砸招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干脆收工回去撸串吧,一百块钱,可以吃顿好的了。 苏翎见他急匆匆的竟然是打算要走,赶紧拉住他:“你是月老吧。” 清俊小哥一愣,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确定是个凡人啊,那她是怎么看穿他真身的?还是说她天生异瞳?看着也不像啊。 月老尴尬地笑了声:“姑娘,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即便你现在缠着我,这一百块我也是绝对不会退给你的。” 他拿给她的姻缘簿和朱笔,她刚刚根本没有看到放在桌子上,却凭空出现了,还有楚白的名字,一开始明明已经写上了,但是那墨水却突然之间自己消失了,但她的名字却还好端端地写在上面,他当时的眼神那般震惊,而且一开口就说逝者已逝,这个清俊小哥,必是月老无疑。苏翎看他神色,更加确认此人就是月老,只是她一直以为月老是个白胡子花花的老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身高近两米的清俊小哥。 “我不要你退钱,我还可以给你更多的钱,只要你带我去找一个人,只要你能让我找到她,这些钱都是你的。”苏翎从怀里掏出钱包,拿出里面的一叠钱。 月老两只眼睛都变成了‘¥’符号,这么多钱,可以撸多少串了,他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了,月老一把拿过苏翎手里的那叠钱,十分没出息的开始数,一边数一边头也不回道:“找谁,说吧,只要他是这个世界的人,八荒六合,上天入地,我都带你去见他。” 苏妈妈一把拉过苏翎:“翎儿,你不要被骗了,这个人说起话来神神叨叨,跟个神棍似的,你给他那么多钱,是要让他找谁啊?那个楚白吗?不要随便相信路上的骗子,爸爸妈妈回去,给你找个侦探社,不信找不到这个人。” 月老数完了钱,不多不少三千块,发财了发财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钱收好,回过头来,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十分受伤的望着苏妈妈:“这位姐姐说的话就让我好伤心啊,我怎么会是骗子呢,您放心,我这个人还是很可靠的,既然收了钱,就绝对帮你们办好事,说吧小姑娘,你要找什么人?” 苏妈妈被他叫得脸红,看着眼前的小伙子,高大英俊,又十分会说话,应该不是骗子,立刻就改了主意不拦了,苏爸爸是拉都拉不住。 “试试吧,翎儿,或许他真有办法呢。” “我要找芙蕖,她身边有一只红毛长尾的灵鸟,叫小灵宝,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 不是找楚白吗?怎么又要找芙蕖了?这个芙蕖又是谁?灵鸟又是什么东西? 月老清俊的脸庞也露出几分惊愕来,这个小姑娘,知道的似乎还挺多啊,竟然是找昆吾山的小芙蕖,那家伙不是被她师傅关在昆吾山面壁一百年吗?君泽那老东西管得严,平时根本就不让他那个小徒儿出门,生怕出门一个不留神被什么山怪野精给叼走了,只是没想到关在昆吾山也能惹出事来。 这个小姑娘看着明明就是个凡人,怎么会认识足不出山门的芙蕖? 月老想了想,管它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小姑娘不过区区凡人,就算他带她去了昆吾山她也掀不起什么浪来,那就勉为其难(看在人民币的份上)走一趟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他本不属于六界,消失是必然的 “不过路途有点远,二位也要同行?”月老看着苏翎身后的苏爸爸苏妈妈。 苏爸爸苏妈妈自然是想要一起去的,但是苏翎却不想让他们掺和进来,于是敢进拦住爸爸妈妈,道:“爸,妈,你们回去吧,我要去找他,如果找不到他,我一辈子也不会心安的,你们回去等我,我很快回来。” “翎儿,你是要去找那个叫楚白的小子吗?那个芙蕖又是谁?是他找的新欢吗?你一个人去,爸爸妈妈都不放心,要不爸爸妈妈陪你一起去吧,那个臭小子,竟然敢欺负我女儿,我跟他没完。” 苏翎一时半会儿也跟她们解释不清楚,只能摇摇头:“不,妈妈,他没有对不起我。你相信我,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爸爸苏妈妈一向知道这孩子是个主意大的,知道拦也拦不住,只能道:“那你小心一点,路上记得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到地方了发个定位,好让爸爸妈妈放心。” 苏翎忙不迭的应了,苏妈妈又叮嘱了好些话,这才依依不舍地挥挥手:“去吧,孩子。” 苏翎泪眼朦胧地点点头,月老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凡人就是话多,不过几千里路,也至于这么耳提面命的交代这么久,快走吧,再晚就赶不上飞机。” 苏翎愣了愣:“飞机?你们不是神仙吗?神仙出行不应该骑个坐骑踩个剑什么的吗?” 月老白了她一眼:“你是电视剧看太多了吧,你以为坐骑谁都能得啊,现有的生物中,能载人飞行的灵物几乎灭绝了,留下的那都是上古时期的飞禽灵物,除了那些战斗力爆表的武神,一般人怎么可能有那东西,我只是个月老,又不是个战神,那玩意儿买都买不来,所以你看财神那么有钱,还不是巴巴地坐人类的交通工具。对了啊,这机票钱得你出,一共两千八,四舍五入三千,现金还是支付宝?” 苏翎看着他掏出手机,十分熟练地打开自己的二维码,心道月老这融入现代社会融入得当真是驾轻就熟,就是没想到堂堂月老,竟然张口闭口就是钱,有点太俗气了。 但还是拿出手机把钱扫给了他,月老心满意足地看自己的越,看起来像是在计算能吃几顿小烧烤。 “月老,你们神仙不都辟谷,不用像凡人需要吃喝拉撒,你为什么还要到处骗钱?” 月老顿住脚步,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好好说话啊小丫头,什么叫到处骗钱,我根本没骗谁啊,说只要他们给我钱,我就给他们姻缘并没有骗他们?可他们宁愿花几十块去庙外买个破牌子挂树上都不愿意给我,我也很难办啊!我虽然是神仙,不需要吃饭,但是奈何你们凡界的烧烤实在是太香了,我好歹是个神仙,不能去抢吧,只能努力挣钱吃烧烤啦。” 月老赚钱竟然是为了吃烧烤,这也太荒谬了点吧。 两人一路到了飞机场,到了验票口,苏翎正在想月老是神仙应该没有身份证才对,就见他从善如流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件,上面写着傅三生,2000年01月01日出生。 苏翎抽了抽嘴角,心道那个年份可能是你的岁数还差不多,几千岁的人了,竟然装嫩。 “傅先生,您的机票和证件。”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十分热情地把证件还给月老,月老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姐姐。” 他长得高大,又生得十分俊郎,虽然是装嫩,但是皮肤确实吹弹可破,趴在服务台前就跟条小狼狗似的,笑起来更是好看得不得了,服务台的小姐姐愣是被他一句话撩得满脸通红,直到苏翎把自己的证件递过去才恢复正常。 好不容易上了飞机,苏翎才知道月老原来是买了头等舱,怪不得现在旅游淡季机票还这么贵,看了看终点站,竟然写着洛阳,芙蕖她们原来是住在洛阳吗? 飞机飞了三个多小时,总算平稳落了地,苏翎一下飞机,就被机场人山人海的接机小姑娘们吓了一跳,看着她们手里拿着‘国超’的应援牌子,苏翎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某个明星的粉丝接机团,傅三生懒洋洋的走出来,看见人山人海的阵仗,不由得感叹:“想不到我傅三生已经这么有人气了吗?竟然这么多人来接我。” 苏翎拉着他赶紧走:“大哥,您别自恋了行吗?没看人家应援牌上面写着什么呢,赶紧走吧,万一碰上人家正主出来,把机场围个水泄不通,我们想出去都难了。” 傅三生连叹三声:“都是凡夫俗子,有眼不识仙,到时候别求我。” 她们的意中人,便是求了你也没有用,两个人刚刚走出大厅,背后就传来一阵骚动,想必是正主来了,苏翎好久没有回来,不了解现在娱乐圈顶流,但是看这架势,只怕应该是大家最近换的新老公,若是平日里,苏翎怎么也要留下来凑个热闹,好歹看看究竟是何人,长得有多好看,眼神有多酥,可惜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别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傅三生十分不满道,甩开苏翎的手:“也就是你,敢这么扯小爷的衣服,很贵的,坏了让你赔啊。” 苏翎才不理他,看着面前的车流:“我们现在呢?芙蕖在哪儿呢?” 傅三生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你急什么,再坐三个小时的车,差不多就到了。” 苏翎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骗自己了,但是现在已经走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信他,跟着他去客运站买了两张车票,坐了三个多小时的汽车,总算到了地方,看着面前景区收费站,苏翎脸上的怀疑更甚:“你确定是这里?神仙能住在景区里给人当稀有动物观赏吗?” “头发长见识短,先买票。”傅三生连连摇头,指着售票口让她去买票,苏翎没办法,只能乖乖去买票,两百九十八一张,还没有交通工具,只能沿着栈道一直往上爬。 苏翎爬了一个小时,累得腿肚子都在打颤了,国防身体都扛不住这一路的舟车劳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有气无力的质问:“我说傅三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耍我!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神仙,你……变朵云给我看看先。” 傅三生蹙眉看着她,走了这么久的路,爬了这么久的山,他愣是半点不喘,甚至额头一滴汗都没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露出几分不满来:“都走到这里了,你才怀疑我,是不是晚了,我要是人贩子,此刻将你在这深山老林里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苏翎愣了一下,确实感到了一丝害怕。 傅三生见她当真露出害怕的表情来,不由得哈哈大笑:“我说小姐姐,你还真信了,我若真是坏人,你早就不知道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也是胆子大,竟然跟着我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走,不是说你们凡人警惕性都很高吗?” 苏翎停了一会儿,气总算喘匀了些,眼神露出几分哀伤:“如果你有一个倾尽一生也想要找到的人,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你都会愿意去做的。” 倾尽一生也要找到的人吗? 傅三生想了想,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的脸,他自嘲地笑了笑,言语之间也是难得地正经:“但若是你知道即便你倾尽一生,也找不回那个人的时候,你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呢,你还会继续找吗?” 苏翎沉默着,良久,方道:“我会。” 傅三生愣了一下,又变成了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狼狗模样:“你们凡人呐,就是喜欢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情,真不知道是该夸你们坚韧,还是该说你们傻,不过你很聪明,也很有机缘,找到了我傅小爷,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就能找到你要找的人,快走吧,马上就到了。” 他腿长脚长,三两步就跑没了影儿,苏翎顾不得腿软,赶紧跟上去,栈道的尽头竟然有一个只容一个人通过的狭小石洞,洞口的那端,是下山的阶梯,傅三生站在洞口招手:“快点啊,到了。” 苏翎走过去,眼中有千言万语,心里想着这臭小子要是敢骗她,管他是人是仙不打掉他八颗门牙她不姓苏。 “我说小姐姐,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相信我,跨过这道门试试。”傅三生一看就知道她在怀疑他。 苏翎将信将疑,伸出一只手,什么也没有,再伸出一只脚,但脚却没有落在那青石板上,似有一条无形的阶梯,连通着她脚下的路,她回过头看着傅三生,傅三生冲她挑眉:“我说了没骗你吧,不过这地方我是带你来了,但是这昆吾山里面师徒几个凶得很,我惹不起,所以就不跟你去了,你自己去吧。还有,若是她们问起,千万不要说是我带你来的,记住了吗?” 他话说完就把她推了进去,苏翎一个踉跄,再回头,身后的门却瞬间消失了,傅三生也没有了踪迹,眼前只有茫茫云海和青石板铺就的长长阶梯,她站起来,一步一步往上,走了不知道多少步,远远便看见一个巍峨雄伟的青铜色大门,上面雕刻着各种珍奇精怪,苏翎没有见过这些精怪,只在山海经里见过类似的。 她慢慢靠近那个大门,拍了拍门。 “什么人,敢擅闯昆吾山?”一道空灵的声音自天空传来,苏翎吓了一跳,壮着胆子道:“我叫苏翎,来昆吾山是为寻芙蕖仙子。” “找芙蕖?你一个区区凡人,从何处认识芙蕖?” 苏翎想了想,不敢欺瞒,只能一五一十的答,那道声音听了半天没有动静,苏翎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准备再去敲门,青铜色的大门突然开了,露出一个小姑娘的脸来,正是小灵宝。 小灵宝看着苏翎,满脸诧异:“我的个乖乖,你一个凡人,是怎么找到我们昆吾山来的?” 苏翎想起月老离开前的嘱咐,自然不敢把月老供出来,便答非所问:“仙子,请问芙蕖仙子现在在何处,我要去找她。” 小灵宝摇摇头,苏翎看得十分紧张:“现在,您摇头是什么意思?” “芙蕖被君上给关起来了,三道结界,七道法咒,短时间内恐怕是出不来了。” 被关起来了,那楚白怎么办?楚白到底还活着吗?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不能就这么回去,她拉着小灵宝的手恳求:“仙子,请务必带我去见一见芙蕖仙子,我有话要问她。” “带她来见我。”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如山顶洪钟,声音悠远绵长,却十分的好听。 “是君上,走吧,我带你去见他老人家。”小灵宝拉着她就往里面跑。 苏翎想着这个君上应该就是芙蕖的师傅,他主动要求见她,是什么意思? 小灵宝带着她一路带风,走着走着就飞了起来,苏翎被风吹得头发乱飞,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一只红色的大鸟身上,这个小灵宝,应该就是月老口中上古时代活着的飞禽,这个君泽究竟是个什么神仙,连他的徒弟都有坐骑。 小灵宝驮着苏翎飞了大约一刻钟,便落在了一座白玉雕砌而成的大殿前,小灵宝规规矩矩站在门口,让苏翎自己进去:“你进去吧,你只是个凡人,君上应该不会过多斥责于你,更何况这件事情你也算是个受害者,你好好同君上说,君上或许会帮你的。” 苏翎点点头,有些忐忑地走进去,偌大的宫殿中,一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男子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本佛经,正好挡住了脸,屋子里燃着冷香,闻着也是十分清冷的梅花幽香。 “苏翎见过君上。” 主位上的人一动未动,只有那低沉如洪钟的磁性嗓音自书后传来:“你是为了你的小说而来?” 苏翎立刻跪下:“是,君上,我想知道,楚白在哪儿?” 君泽放下手中的书,露出一张清冷俊美得如画中走出来的谪仙的脸:“他本来就不属于六界,消失是必然的。” ------题外话------ 国超哥哥客串一下。 有人问阿湛是谁,我解释一下,男主全名,姓萧名湛字楚白,因为名字的音是一样的,我都没敢让这个全名出现第二次,怕有小飞侠看着不舒服。 然后就是玄幻的部分应该快要结束了,还是回去齐国的,不过这回女主带了金手指回去的。但是故事应该写不到一百万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苏翎又回来了 苏翎第一次见到如此出尘绝世仙人的震撼在他这一句话中消散,急切的辩解:“他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不属于六界。” 君泽不紧不慢,脸上隐隐有几分不耐烦,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耐着性子跟她一介凡人解释:“那个世界是芙蕖一时兴起激活的异世界,你被无辜牵连进去,按理你确实受了委屈,我可以许你一个愿望,算是对你的补偿,至于芙蕖,她犯了错,我已经重重责罚于她,现在你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正轨?那楚白呢?还有那个小说世界呢?”苏翎急切地问。 “那个世界是因为芙蕖对楚白的执念而激活的世界,既然楚白已经消失,那个世界也应该恢复他原来的样子,你的小说始终是你的小说,什么都没有变。我知道,人一旦经历了一些事情,都会有感情,本君理解你对那个楚白和那个世界的感情,但你毕竟是现实世界的人,不能永远生存于那个世界,你也该重新开始你自己的生活,那个世界发生的人和事,如果你忘了,本君倒是可以帮你抹除那个世界的记忆,但是许你的愿望不会变,你想要金银财富还是功名利禄,本君都可以满足你。” 她什么都不想要,她只想要楚白活着。 “神话故事里说,人类也只是女娲娘娘捏土而成,说明所谓的六界本就没有人类,人也只是神的产物,那个小说世界虽然只是因为芙蕖仙子的执念而激活的世界,也同样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那里的每个人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即便是在现代世界里,人只要一降生,便代表着生命,是不能随意抹杀的,更何况是一个世界。君上,您是神仙,神仙不是应该慈悲为怀吗?那么多人,您当真要让他们就这么消失吗?你们到底是神还是魔?就是因为你们为神不作为,所以相信你们人才会越来越少。” 小灵宝吓了一跳,多少年了,她还从未见过有人敢这么跟君上说话,现今世界里,因为人们大多不信神佛,所以没有陨落的神祗不多,更何况是代表着杀戮的战神,君上是唯一的一个,这个苏翎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这么质问神君,真的是不要命了。 她听见君上冷冷地‘呵’了一声,那一声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冷笑,又像是对死亡的赞歌。 “小姑娘,多少年了,本君许久没有听到过有人这般质问过本君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啊!”君泽右手轻抬,苏翎瞬间双脚离地飘在空中,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双脚慢慢往上蔓延,爬过她的腹部,攀上她的喉咙,冰冷的触感像是冬天里的冰刃锁着喉咙,苏翎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冷汗瞬间就落了下来。 “君上息怒,这姑娘到底是凡人,不懂规矩才会冲撞了您,您三思啊。”小灵宝吓得不轻,跟在君上身边几千年了,许久没有见过君上生这么大的气了,自从君上捡了小芙蕖之后,人就和善了不少,这凡人小姑娘也是厉害,轻轻松松就惹得君上生这么大一场气,跟小芙蕖真的是有一拼。 只是杀凡人君上可是会遭到反噬的,就算现在少有能和君上法力相当的大人物,可是杀一个凡人,起码一个月之内都没有法力,就因为这个小姑娘一句话,这代价也太大了吧,更何况这件事情小芙蕖还有责任,应当尽力弥补才是,怎么能杀人呢。 苏翎虽然害怕,但是求饶却是万万不能的。因为她知道他不敢杀她,傅三生虽然十分不负责任地把她推进来就跑了,但是总算还有点良心,临走前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放心,君泽虽然厉害,但是他不会杀凡人,而且他生性最不喜欢求饶的人。 否则苏翎也不敢这么大胆的冲撞这位战神,只是她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这位神君大人惩戒她一下也是自然的。 君泽微微眯眼,没想到这个凡人小姑娘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半分求饶的意思都没有,顿时觉得没有意思,手一收,苏翎便落了地,摔在地上捂着脖子猛烈地咳嗽。 苏翎顾不得嗓子的疼痛:“君上,求您了,救救楚白吧,既然芙蕖仙子阴差阳错的激活了那个世界,就应该让那个世界好好的存在,不要让本来是功德一件的事情,变成了罪孽。” 君泽冷眼看着她:“看不出,你不仅个性坚韧不怕死,还挺伶牙俐齿。” “君上过奖了。”苏翎不确定他这句话是夸还是损,因为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既然你这么不怕死,那本君就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可以回到那个世界,但是你再也回不来了,你要放弃现实世界的一切,包括你的父母,你的亲友,你所有的一切,而且你回去之后,那个人也不会再记得你,现在,你还想要本君救他吗?” 不能再回来了?苏翎蹙眉,她甚至来不及跟父母道别,甚至都没有听妈妈的话给她老人家发一条短信报个平安;儿行千里母担忧,但她却总是忘了父母还在家里等着她。 上一次她突然昏迷,爸爸妈妈那么伤心,这一次她再也回不来,母亲还受不受得住? “我想知道楚白现在在哪里?” 君泽好整以暇:“这算是你向本君提的那个愿望吗?” “不。”苏翎赶紧摇头,她还有别的愿望。“如果不可以,我再想想。” 君泽倒是难得的大方起来:“罢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本君便是告诉你也无妨,那小子本君也有几分欣赏。” 君泽大手一挥,苏翎便看见凌空出现一面镜子,那镜子里仿佛一个投影界面,里面出现刀山火海冰海雪林的场景,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楚白。 她浑身散发着袅袅黑气,无数刀剑大火排山倒海向她袭来,她甚至没有闯过第一个刀山,就昏了过去。是他,是他救了她。 楚白背着她,一路闯过了刀山火海,闯过了冰海雪林,衣服被鲜血侵染,走过茫茫白雪的苍茫大路上,只留下一串深深地血红色脚印,走到最后,他似乎没有了力气,自己从他身上滑落下来,他赶紧将她抱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后面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所以,他是为了救她,才会死。 她其实没有给过他什么,除了给了他一个十分悲惨的身世,让他在黑暗中度过了二十年,夺走了他最爱的人,答应了他会陪着他,最后也实了言,但他最后却为她丢了命。 镜子里的故事还在继续,她在昏迷之前听到的声音,原来就是芙蕖。 芙蕖扯开锁仙囊的袋口,看着满身是血的楚白,还有他怀里哭得昏天暗地泣不成声的苏翎,以及锁仙囊中被毁得不成样子的阵法,惊慌失措道:“糟了,又来迟了,这两个人不会已经死了吧,师傅,我会不会遭天谴。” 君泽施了个术,苏翎和楚白都被收到他手中的白色花朵里:“有我在,不会。” 那花朵苏翎见过,粉白的花瓣黄色的蕊,好像是芙蕖那个天道树枝的花朵,不过要比那枝枯枝长出来的花朵大得多,巴掌大小,如莲花一般盛开在君泽的掌心。 “这个魂魄既然是生人,又侥幸走过了锁仙囊的三道诛仙阵法,既然还能保证魂魄不散,也是她的造化,就让她回去自己的身体便是,只是这个男子,他明明是肉体凡胎,却为何能走过锁仙囊里的阵法,还将这里面的阵法毁了个干净?这难道就是以你的执念激活的那个世界的引子?楚白?” 芙蕖露出个十分难看的笑,点点头。 君泽眸子里闪着杀意,眸子里仿佛有两道闪电,手指渐渐用力,仿佛只要轻轻一握,掌心里的的这朵再生花就能化作灰烬。 “你还喜欢他?” 芙蕖摇摇头:“当然不,我这次去了他的那个世界,发现他这个人虽然在小说里值得同情,但是他心里念的,在乎的,只有他喜欢的那个人,别的人都是炮灰,亏我为了他还激活了一个小说世界。不过师父,真的不怪我,你把那个天道树枝送给我,八百年了都没有开过花,那天好不容易开花了,我一激动就拿着它指着自己看的那本小说,没想到那本小说就活了,我真的没想到这天道树枝竟然有这么大的法力和作用,我要是知道我绝对不会激活的,真不是因为喜欢这个角色才激活的。” 君泽脸上杀意总算消散了。 眼前的画面突然消失,苏翎一愣,就看见君泽的手上出现了那朵再生花,楚白就躺在那朵再生花里面,双目紧闭,仿若一个没有生息的死人。 “他怎么样了?”苏翎上前一步,君泽十分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苏翎敏感地察觉到这位神君大人似乎很讨厌别人的靠近,搞不好她再靠近一步可能就会被震飞,她赶紧停下脚步。 “如你所见,他现在已经沉睡了,他本就是因为天道树的力量而生,只要在天道树开的花里沉睡七七四十九天,就会被再生花吸收,一切就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本君答应了你,要救他,本君可以用天道树枝再次打开小说世界里的入口,让你们一起回去,但是,你做好准备了,付出你应该负的代价,这个世界,任何东西,都是有得有失。”君泽手一伸,那朵再生花慢慢飞到苏翎的面前,苏翎伸手,那朵再生花便飞到她手上。 近在咫尺,苏翎看着楚白沉睡的面孔,眼泪不由得就流了下来。 原来有的人,仅仅是看着,便会让你忍不住流下眼泪。 “小姑娘,你做好选择了吗?本君的耐心,十分有限。”君泽已经有几分不耐烦了。 苏翎利落地擦掉脸上的眼泪,点点头:“我做好选择了,我要楚白活着。” “呵!”君泽摇摇头:“小姑娘,勇气可嘉,本君成全你。” 君泽手一伸,熟悉的天道树枝便出现在他手里,而且是透明状的,苏翎赶紧叫停:“等等。” 君泽脸上又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怎么,你后悔了?” 苏翎摇头:“不,我不是要后悔,而是神君答应过我,会满足我的一个愿望,如今愿望还没有许呢。” 君泽哑然,这丫头记性倒是不错,点点头:“本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吧,你就是想在那个世界里成为一代女皇,本君也是可以帮你实现的。” “我不需要成为女皇,但是我想许愿之前问一个问题。” 君泽看着这个小姑娘一脸要耍小聪明的模样,虽然十分不耐烦,但是因为像极了那个总是惹祸的小丫头,便忍了:“问吧,最后一个,本君不会再回答你第二个问题。” “我身上带着的东西会一起穿过去吗?” 君泽看着她身上为数不多的一个小包,点点头:“是你自己进去,你想带什么东西都可以。” 苏翎闻言刚想开口,君泽立刻打断她:“但是仅限你现在带着的东西,你想要回去收拾什么东西,那是不可能的。” 好吧!斗不过。 鉴于神君大人实在耐心有限,苏翎不敢再造次,便接着许愿:“我的愿望是,我希望我的爸爸妈妈往后余生富贵无忧,平安喜乐。” 君泽挑眉,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不许对自己有利的愿望,竟然许了个让父母富贵无忧,平安喜乐的愿望,倒也算一片孝心,虽然这个愿望不止一个了,又是富贵又是平安,又是无忧又是喜乐的,但是看在她一片孝心,就成全了她,算是给芙蕖那个闯祸丫头积德了。 “本君答应你,现在就送你走吧。”君泽拿起天道树枝,右手画圈,立刻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入口结界,结界的那边看不出是什么地方,但是苏翎不在乎啊,结界发出一道强光,苏翎人顿时离地飞起,她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就想要抓住什么,混乱中也不知道抓住了个什么,人便飞进了结界入口,手里的再生花也脱了手。 “楚白!” ------题外话------ 你们猜苏翎抓住了什么! 我苏翎带着金手指回来了! 预告一下,看苏翎肆无忌惮撩楚白!和讨好不同的是,苏翎可能会比较奔放! 第一百六十章 重逢 “楚白!”苏翎从天上落下来,摔在一间陌生的院子里,有些狼狈地屁股着地,她都顾不得疼,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哪里还有再生花的踪迹。 “别找了,那个楚白只要回到这个世界,再生花就会凋零,他就能活过来,你现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一道冰冷地声音自头顶响起,听着还有几分熟悉。 苏翎缓缓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怒气冲冲地将她望着,苏翎歪着头,顾不得疼,不确定道:“小灵宝?” “可不就是我!”小灵宝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在君上面前我还帮你说话来着,你这个人,怎么能恩将仇报,自己进来就算了,为什么还拉着我!!!” 所以她刚才情急之下拉着的东西,不,拉着的人竟然是小灵宝。 “你这么生气干什么,你不是神仙吗?你自己打开结界入口出去不就行了。”能留在战神身边的灵宠,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灵宠。 小灵宝气得不轻:“你以为结界入口谁都可以开吗?被天道树的力量激活的世界,必须要有天道树枝才能打开,我又没有天道树枝,我现在怎么出去。” 原来出不去啊,难怪这么生气,苏翎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灵宝仙子,你别生气,神君他老人家当时是看着我进来这个世界的,想来也看见你被我不小心拉进来了,应该很快就会打开结界救你出去了。灵宝仙子生得这般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生起气来就不好看了。” “你少拿那些漂亮话框我。”小灵宝一肚子气,她堂堂上古神鸟,竟然会被一个凡人给拉到一个小说世界了,简直是奇耻大辱。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君泽那个老不死的,明明看见她被这个凡人给扯进来了,却偏偏不施以援手,摆明了就是放任她被拉进来。 因果轮回,苏翎会进入这个小说世界,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小芙蕖,若是这个小姑娘在她本来的寿元之前死在了这个世界里,小芙蕖是会受到反噬的,君泽那个老不死的,嘴上虽然不说,实则是最疼小芙蕖的,所以放任她进来就让她保护这个凡人。 她堂堂上古神鸟,就这么被抛弃了?怪不得上次他说关小芙蕖一百年只是吓吓她,这次却给小芙蕖加了三道结界,七道法咒,这分明是怕小芙蕖出来拦着,只有她的小芙蕖是最疼她的。 算了算了,看在小芙蕖的面子上,就勉为其难地照顾照顾这个凡人吧。 “灵宝仙子,要不咱们就此别过,我先去找楚白了,就先走了啊!”苏翎看着小灵宝脸色变了几变,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释然的,她也不敢招惹,只能赶紧溜。 楚白也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得赶紧找到他才是正经。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小灵宝看着她要溜,一把拉住她的后领,告诫道:“从今天起,你去哪儿,必须都带着我,知道了吗?” 苏翎一脸莫名,她怎么突然就不想回去了?还要她去哪儿都跟着是什么意思? “那个,灵宝仙子,您不回去了吗?” 小灵宝怎么会说是因为君泽那个老不死的根本就没打算救她出去,只能道:“君泽神君年纪大了,健忘,一时半会儿可能想不起来,反正我现在也出不去,就勉为其难陪着你吧。” 苏翎虽然不大相信她的话,但是她若是真愿意照应她,那她岂不是多了个靠山,往后在这齐国,还不得横着走啊。 “灵宝仙子说得是。”苏翎点点头,忽然灵光一闪,道:“灵宝仙子,你既然是神仙,能不能算到楚白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灵宝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不能。” 还以为这个技能是个神仙都会,没想到她竟然不会,也不知道这个她到底会些什么,迄今为止知道的信息是,小灵宝是只鸟,会飞,会设结界,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这位灵宝仙子该不会就只会设结界吧。 小灵宝看着她打量怀疑的眼神,有些微不爽:“你那是什么怀疑的眼神,我会的东西很多好吧,只是推演卜算恰好不会而已。” 苏翎哦了一声,继而问:“那你能起死回生吗?” 小灵宝:“不能。” 苏翎:“那你能呼风唤雨吗?” 小灵宝:“不能!” 苏翎挑眉,脸上更添了几分不信任,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连自己回去都不会,还说自己会很多东西。 小灵宝面子有些挂不住:“你还找不找人了?” “找找找。”苏翎点头,正事要紧。 小灵宝看着她一身现代衣服,实在有些突兀,本来不想管她的,但是想到会引起旁人的注目和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出声:“等等。” 苏翎疑惑地看着她,停住脚步。 小灵宝打了个响指,苏翎只觉得眼前一阵华丽的光闪过,然后身上的衣服突然变成了古装的模样,苏翎提着裙子转了又转,摸了摸自己的头。 小灵宝双手抱胸,一脸‘我厉害吧’的表情等待对方的惊叹和恭维,等了一会儿去没有等到,只听到小姑娘突然尖叫一声:“怎么回事啊大姐,我的衣服呢,我的包呢,还有我的手机呢,你把他们都变到哪里去了,谁要你变的啊,你好歹跟我说一声啊!” “你这个臭丫头,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你穿的这么另类,这里是古代,我好心帮你换身衣服,你还这么不识好歹,不就是个破包吗,这儿呢。”小灵宝满脸不高兴,手一指,地上立刻出现了苏翎的背包和手机。 苏翎赶紧上去,打开手机,还好,有电,看时间是下午两点三十五分。打开背包,医药包,手电筒,防狼喷雾,打火机,充电器,姨妈巾还有一套纸笔和一套换洗衣物,还好,都在。 苏翎放心的把这些东西都收好,把东西都背上肩,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 这个院子看风格,和烈将军府有点相似,苏翎沿着拱门一路乱窜,总算看到了人影,是两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盘点心和一盘橘子,看见她仿佛见鬼了,手上的点心和橘子洒了一地。 “啊!鬼啊!” 鬼? 苏翎看着那个黄橙橙的橘子骨碌碌滚到自己脚边,看着就十分清甜可口的样子,不由得弯腰捡起来,边走便抛,走到两个小丫头面前:“我看着很像鬼吗?” 那丫头吓得面色惨白,闭着眼睛不敢看她,嘴里不停嚷着:“若寒小姐,奴婢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啊,您为什么要来找我啊。” 若寒小姐?! 苏翎想起来了,烈英的妹妹烈若寒,确实长得和她挺像的,她魂体恶灵化显形之时,烈英也将她错认为烈若寒的魂魄,也难怪这两个小丫头会认错。 “你们别害怕,我不是鬼,我是人,不信你们摸一摸,有温度的。”苏翎蹲下来,两个丫头吓得连连后退,苏翎再进一步,拉住其中一个丫鬟的手:“我说的是真的,你感受一下,我真的不是鬼。” 那丫头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是苏翎的手十分暖和,温热的触感总算让她清醒了几分,不确定的看着面前的人:“可是我明明亲眼看见那位京城来的大人将小姐的尸体放进棺材里抬出去了……” “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你家小姐啊!只是恰好和你家小姐长得比较像而已。”苏翎眨眨眼,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十分温柔地问:“小姐姐,我问一下,你们齐国二皇子殿下现如今还在府上吗?” 那小丫鬟惊魂未定,将她看了又看,见她说话做事半点和自家小姐相似的地方都没有,也勉强信了她的话,但是听她一开口就打听二皇子的行踪,脸上也露出几分疑惑来:“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二皇子在这里?” 警惕性还挺高,但是从她的话里,苏翎得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楚白还在将军府上。 “我是你们二皇子的女人,当然知道他在这里,小姐姐,能否指个路?”苏翎脸不红心不跳,小灵宝冷哼一声,实在是没想到这丫头小姑娘家家的,竟然一点都不害臊。 小丫头蹙着眉,完全相信这个人不是她家小姐,她家小姐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话的。二皇子刚刚从黎国回来,这个女人却说自己是二皇子的女人,分明就是个骗子。 “这位姑娘,我劝你还是收起你的小心思吧,二皇子为人冷漠,不近女色,可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人,你还是赶紧出去吧,我家小姐当初就是想要成为二皇子的人结果白白丢了命,还连累得将军都被抓起来下了大狱,你来路不明,身份可疑,我不叫人来抓你已经算是饶你一命,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苏翎看着小丫头苦口婆心的样子,不由得道:“我骗你干什么,我说的是真的。” 那丫头摇摇头,一脸‘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可就怪不得我’的表情,张嘴就要喊人,苏翎眼疾手快,抬手将她敲晕了,另一个丫鬟见状也要喊人,小灵宝看了她一眼,那丫头就说不出话了,捂着嗓子惊恐地看着她们俩。 苏翎看了眼小灵宝,一脸‘你还是挺有用的嘛’的表情。 小灵宝白了她一眼,那表情似乎在说,还用你说? 苏翎凑近那个小丫头,十分抱歉道:“不好意思,既然你们不相信我,那只好请你们回去睡一下了。”苏翎一抬手,把另外一个丫头也敲晕了。 苏翎拍拍手,看着身边的小灵宝:“灵宝仙子,地上凉,就麻烦灵宝仙子把她们送回房间了。” 小灵宝一脸不耐烦,但还是打了个响指,地上的两个丫头瞬间消失不见了。 苏翎把地上的点心还有橘子捡起来,吹了吹,放进托盘里,又低头看了眼两个人身上的衣服,看向小灵宝,小灵宝依旧满脸不耐烦,还是打了个响指,两个人身上的衣服瞬间变成了丫鬟的裙子。 苏翎很满意,端着托盘继续往刚才那两个丫头去的方向走,走到一处拱门,只见门前守着两个着戎装的龙甲卫,看见她们,立刻拦住她们的去路:“干什么的?” 苏翎十分温顺:“回大人,奴婢给殿下送点心和水果。” 两个龙甲卫看了看她们两个人,还是放行了,苏翎面色一喜,捧着水果继续往前走,还没到门口,又被拦下了,苏翎这次十分主动道:“大人,奴婢给殿下送点心和水果。” 守门的人面色不变,一脸严肃仿佛不会笑的雕塑一般:“殿下和高大人正在议事,候着。” 苏翎也不能强闯,只能候着,隐隐约约听到房间里传来高宇高大人的声音:“殿下,烈英以下犯上,已经被收监,但是边城不可无守将,只怕我们暂且还不能离开湘阳城,在朝廷的新任命到达之前,我们恐怕要守在此地。” 楚白揉了揉眉心,脑子一片混乱,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遗失了,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烈英为何会以下犯上?” 高宇皱了皱眉,看向高杰,殿下这是怎么了? “殿下,您不记得了吗?烈英的妹妹烈若寒失足落水而亡,烈英却认为是殿下有意为之,所以以下犯上,想要让殿下给死去的妹妹一个名分,这些您都不记得了?” 楚白脑海中闪过断断续续的片段,确实出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在池塘边想要勾引他的画面,那个女人,看起来,好像十分的眼熟,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一想到那张脸,心就会莫名地跳动?可是记忆中,他对那个叫烈若寒的女子,又是十分厌恶和抗拒的,他到底是怎么了? “殿下,您没事吧?”高宇看着殿下面色有些不大好,关切地问道。 楚白摇摇头:“无事,只是突然有些头疼,让人泡杯热茶吧。” 高杰见状连忙冲着门外喊:“来人,给殿下泡茶。” “是。”苏翎捧着点心,低着头,心情又激动又欣喜的走了进去,刚跨进门,便忍不住抬起头,看着那张熟悉而冷漠地脸,忍不住便红了眼眶。 楚白,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虽然你不记得我了,但是我却记得你,我为你而来,只为实现我们的约定,我会陪着你,不管你记不记得我! ------题外话------ 最后一卷了! 今天依旧是头疼的一天。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是谁? “大胆。”高杰见她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眉头便皱了起来。这烈英是怎么调教下人的,这婢女一点规矩都没有,竟然直视主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给殿下泡茶。” 苏翎回过神,见楚白一直揉着眉心,似乎有些不舒服,便隐隐有几分担心,他难道是身体留下了什么后遗症?想要开口关心一下,小灵宝就冲她摇摇头。 也对,楚白现在不记得她,她现在又穿着婢女的衣服,高杰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只怕她一开口搞不好就会被撵出去,只能听话的去后间泡茶。 烈英是武将,但烈家也是京城读书人出身,平日里对茶还是颇有研究,后面的茶间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茶罐,雨前龙井,碧螺春,高山云雾,巫山白茶,南川普洱,铁观音一应俱全,还有各种花茶。 楚白最爱高山云雾,苏翎自然而然便拿了那罐高山云雾,但是想起他似乎有些头疼的样子,又拿了一罐白菊,小灵宝双手抱胸,看着她熟练地给小炭炉生火,不由得惊奇道:“你竟然还会生火呢。” 苏翎笑道:“生个火有什么难的,我从小是在农村长大的,这些事情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你帮不帮忙,不帮忙让开一点。” 小灵宝识趣地退到一旁,看着她熟练地生了火,烧了水,待水烧开了,放了几朵菊花,然后将菊花茶水再用来泡碧螺春,洗茶泡茶的手法倒也熟练,竟然是个经常泡茶的,至于手法专业不专业,不好说,反正看着像模像样的。 苏翎泡好了茶,怕楚白等久了,便迫不及待地端了茶出去,外面还在商议正事,见她出去便停下了话头,苏翎小心翼翼地靠近,双手奉茶:“殿下,喝茶。” 楚白垂眸接过,刚打开盖子,便闻到了高山云雾的清香,隐隐还能闻到一丝菊花的香气,他手一顿,缓缓开口:“这是什么茶,为何有菊花的香气,又有高山云雾的清香?” 苏翎看着他的轮廓,忍不住心潮澎湃,强忍着才不至于失态:“回殿下,这是高山云雾,不过我是用煮过白菊的井水泡的高山云雾,方才进门前见殿下似乎头疾发作,便自作主张用在茶里加了白菊,菊花清肝明目,提神醒脑,清热解毒,或许对殿下的头疾有所帮助。” 倒是个观察细致入微的,楚白抬眸,目光落在她脸上,瞳孔瞬间缩了缩。 这张脸!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楚白按着头,有些头疼,脸色瞬间都变得难看起来,苏翎吓了一跳,赶紧把茶放在桌子上,凑过去:“楚白,你没事吧。” “大胆,竟然敢直呼殿下的名讳,来人呐,把她给我拖出去。”高杰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这么大胆,明目张胆的看着殿下犯花痴倒也罢了,现在竟然还敢直呼殿下名讳,简直是毫无规矩,若是不严惩,只怕长此以往,府上丫鬟人人效仿。 门外的龙甲卫闻声立刻进来,楚白蹙着眉头伸手:“等等,退下。” “是。”两个龙甲卫不敢上前,只能退了出去。 高杰凝眉看着苏翎,眼神中透出几分震惊,这个丫鬟方才没有仔细看,现在细细一看,竟然十分眼熟,好像烈英那个落水的妹妹烈若寒,他来了将军府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个下人,烈家应该也不会让一个长得和主子一样的下人留在府上,这个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是谁?”楚白脑子一片空白,想不起这张脸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却觉得十分熟悉,那种熟悉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可是他却完全想不起来,她看着他的眼神,仿佛也十分熟悉,那种心疼和慌乱,绝对不可能作假。 她也认识他? 可是他为什么完全不记得? 苏翎看着他痛苦地模样,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关切道:“你怎么样?除了头疼,身上疼不疼,你身上的伤好了没有?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 她在君泽的镜子结界里,看到楚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不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有没有养好,他看起来精神不大好,要不要传个大夫进来看看? 楚白见她答非所问,眉头蹙得更深:“我问你是谁?” “我叫苏翎,你……记得我吗?”苏翎看着他的眼睛,那眼中有迷惑,有质问,苏翎有些忍不住,还是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希望他能记起来。 可是她等了一会儿,看着他的眉头拧得紧紧地,看着她的眼神更加迷惑:“苏翎?” 楚白搜寻了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没有一个叫苏翎的女人,只有苏婉翎。那个女人,是黎国尚书府苏家的三小姐,是他的前未婚妻,但却害死了春桃……害死了春桃,后来呢?后来的记忆会什么会那么模糊,尚书府好像被抄了家,那个女人好像也死了,死在了前往齐国的路上,胸部中间,伤重不治。 可是她为什么会中箭?为什么记忆里似乎还有谢芳踪,他在叫嚣着让他交出苏婉翎,谢芳踪为什么会和苏婉翎搅合在一起?他回国为什么会带着苏婉翎?难道是挟持? 楚白越想越觉得头疼,一下下砸着自己的脑袋,苏翎吓了一跳,拉住他的手,对着高杰喊:“快叫大夫,叫大夫。” 苏翎看着楚白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想什么东西想不起来所以才会这么头疼难受吗?她赶紧捂住他的头:“别想了,别想了,想不来就别想了。” 楚白头疼欲裂,脑海中依旧有片段在闪,有个模糊的女人出现在脑海里,可是始终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样子,他越是想要看清,头就越痛,他感觉头要炸了,这种感觉十分难受,他努力隐忍着,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想了。” 别想了! 那个声音如同天籁,熟悉而又温柔,他微微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女人,依旧是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想睁开眼看看,但是困意袭来,一歪头便倒进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楚白,你怎么了?”苏翎吓得不轻,他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后遗症? 高杰也吓了一跳,不知道殿下这好端端究竟是怎么了,急急忙忙叫人去请大夫,回过头,看见这个丫鬟还在这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都是因为这个可疑地女人出现,殿下才会这般异常,此人来路不明,殿下突然晕过去,肯定是因为她。 “我从未在府上见过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你一出现,殿下便犯了这急症,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严刑拷问?”高杰一声令下,外面的龙甲卫又一次闯进来。 这个高杰,她还是苏婉翎的时候,他就一直跟她过不去,她现在换回本来的面貌,他依旧跟她过不去,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高杰犯冲。 不过说起来,这个高杰确实是龙甲卫之中最敏锐的了,别人都没有发现她不是府上的丫头,只有他发现了。苏翎有些着急,既不能让自己被抓起来严刑拷问,又不能逃走,可是这个高杰,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真的有些难办啊。 “我自然是二殿下的人,殿下说要带我回齐国,所以提前让我在湘阳城等候,高大人,这些日子,殿下是不是让你在城中寻人,其实就是在寻我,我听到消息,所以就来了将军府,但是被府上的人错认为丫鬟,我没有办法,只能将错就错了。” 殿下确实让他在城中寻过一位女子,只说十岁到二十岁之间的病重女子,没有画像也没有缘由,这个女子看着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看起来却十分精神,哪里有病重的样子,分明就是冒充。 “还想冒充殿下的人,我看你是活腻了,给我抓起来。” 这人,真是油盐不进,不好糊弄。 “我真的没有冒充,是或者不是,等殿下醒过来,高大人一问便知,若是你真的抓了我,高大人可别后悔,倒时候殿下怪罪起来,高大人可担待得起?” “那就等殿下醒了再说,来人,把她带下去。”两个龙甲卫二话不说把她拖了下去,苏翎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愣是被两个龙甲卫给拖进了柴房里。 “你们放我出去,我真是你们殿下的人,你们放我出去。”苏翎刚爬起来,又被两个龙甲卫推了回去,还直接把门一关,将她锁在里面。 “好好在里面待着吧,你一个女子,怎能这般不知廉耻,一个丫鬟也敢肖想二皇子,也不好好看看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长了一张和烈家小姐一样的脸就能高攀殿下?别做梦了,殿下连烈家的小姐都没有看上,还能看上你?”两个龙甲卫丢下一席话,锁了门便走了。 苏翎拍这门喊救命,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真走了啊!”苏翎有些着急地看着这间柴房,柴房里面堆放着许多木柴,连个窗户都没有,门一关,里面黑漆漆的,只留下门缝里透出的一道光,苏翎气得踹了一脚门,但是门纹丝不动,自己脚却痛得不行。 怎么办,楚白晕过去了,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她被关在这里,也不知道小灵宝知不知道,会不会来救她。 苏翎急的团团转,摸了摸身上,什么都没有,身上的背包也被小灵宝变不见了,肯定是又被她藏在什么空间里了,现在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小灵宝,救命啊!”苏翎脸凑在门边,扯着嗓子一阵吼。 小灵宝正在茶水间喝着剩下的茶,别说这高山云雾确实是极品茶,茶味清香甘甜,惹人回味,她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知不觉竟然喝了一壶,正准备自己上手泡第二壶,忽然听见一阵鬼哭狼嚎。 我去,这女人是属鬼的吗?这声音,简直能和地狱里的厉鬼媲美了,这才一会儿功夫,她怎么就喊救命了,不就是去送杯茶吗? 她循着声音千里循音,人一闪,便到了柴房门口,看见一个女人露出一只眼睛使劲往外看,看见她来了,那眼珠子顿时都亮了:“灵宝仙子,快救救我,放我出去。” 小灵宝看着她这个狼狈的样子,摇了摇头,但还是打了个响指,那锁着房门的锁便开了,苏翎立刻从里面跑出来:“多谢灵宝仙子,快跟我去看看楚白吧,他不知道怎么了,似乎一看到我就头疼,你是神仙,一定会有办法的。” 小灵宝无语道:“我是神仙不错,但不是每个神仙都能治病救人的好吧,不然天上就不会有医仙和药老了,他那个情况是因为再生花消除了关于你的记忆,但是他一看见你,大概是觉得熟悉,总会无意识的想那些记忆,所以才会头疼,只要你不出现就好了。” 只要我不出现就行了吗? 苏翎脚步一顿。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出现在他面前了?” 小灵宝点点头:“理论上是的,按理说被再生花消除过记忆的人,即使再看到有关的那个人,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但是从现下的情况来看,他对你的执念或许比较深,潜意识里在抗拒,所以记忆消除得不是很彻底,所以对你会有莫名的熟悉感,可他毕竟是凡人,与再生花的力量抗衡,终究是要吃苦头的。” “那他若是一直抗拒,会有什么后果?”苏翎望着小灵宝,那眼中有泪,但是被她极力忍住了,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掉下来。 小灵宝看着她那个模样,虽然不能理解凡人所谓的爱恋,但是看她那模样,竟也无端生出几分心疼,可是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有的东西,你既然选择了,就必须接受,若你想要强行改变,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再生花修复了他的身体,但是他若是一直抗拒再生花的力量,只会伤身,恐身体受损,寿数不长。” ------题外话------ 继续头疼中,头疼的我,不想让他们甜,小虐几章先~!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的女人? 楚白做了个梦,梦里始终有一女子,身姿窈窕,长发如墨,一身白裙如云纱,却和平日里见到的女子所穿衣裙十分不同,她总是背对着她,若即若离,他往前一步,想要看看她究竟长着什么模样,但是一靠近,她便如云雾般散了,再回首,她又站在身后不远处,耳边有她银铃般的笑声,能听到她温温柔柔的喊他的名字,却始终看不清她的样子,她的脸,被隐在耀目刺眼的阳光里,什么也看不清,更摸不着。 她是谁? 为什么会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努力的追寻,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角,她嗔笑着将裙角抽了回去。 “你是谁?” 她笑得无拘无束,无忧无虑:“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 他甚至已经能看到她半张脸的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的名字,他上前一步,她的身影却突然如花般消散了,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你不应该记得她,忘了她,不然你会付出代价的。” 楚白惊醒了,猛地睁开眼,望着床顶喘着粗气。 高杰在屋外听到内间呼吸加重,几乎是立刻就闯了进来:“殿下,您没事吧。” 楚白脸色苍白,从床上坐起,按着依旧有些疼的脑袋,摇摇头:“无事,我晕了多久?” 高杰恭敬地答:“一日一夜,大夫说您的身体暂时没有大碍,开了些治头疾的药,厨房已经熬好了,是否现在端过来?” 楚白点点头,高杰立刻吩咐外面的人把药端上来,药的温度正好,不冷不热,楚白一饮而尽,放下碗,想起昨日奉茶的女子,不由得问:“昨日在堂上奉茶的女子现在何处?” 高杰没想到殿下竟然当真会问起那个女人,便也开始怀疑那个女人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便试探道:“此女来路不明,并非原先府上的丫鬟,她还满口胡言乱语,冒充殿下的故人,卑职担心她是有心之人派来加害殿下的人,便将她关在柴房。” 故人? 楚白微微蹙眉:“她自己说是我的故人?” 高杰见殿下有此一问,倒也放心不少,看来这个女人是在撒谎,她若真是殿下的故人,殿下怎么会不记得她。 “是,殿下,此女来路不明,只怕居心叵测,如今齐国朝中,只怕有人不希望殿下回到皇都,兄长已经抓到两起试图混进官驿和将军府刺杀殿下的刺客,但那些刺客都是死士,还没等严刑逼供,他们便已自尽,这个叫苏翎的女子来得太过巧合,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混进了将军府,身份实在可疑。” 楚白眉头紧蹙,喝过了药头痛的症状似乎减轻了不少,便放下手,道:“把她带来见我,我要亲自审问。” “是。”高杰转身出去,吩咐外面的人:“你们两个,去柴房把那个女子带过来。” 两个龙甲卫立刻去了,一刻钟后,两人急匆匆的跑回来,高杰守在门口,见两人去而复返,却两手空空,并没有第三个人,不禁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人呢?” 两个龙甲卫急切中又带了几分疑惑:“回大人,柴房里没有人,门锁被人破坏,属下已经让人在府中搜查,但尚未找到那个女子的踪迹。” “竟然逃走了?”高杰蹙眉,正要问话,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两个龙甲卫带着两个丫鬟走来,高杰仔细辨认了一下,并不是他要找的人,便蹙了眉:“这不是那个女人,你们把她们带来干什么,继续去找。” “高杰,发生了何事?”一道低沉的声音自屋里传来,高杰转身,见二皇子已经穿好了衣服走到门口,高杰立刻侧身让路,众人纷纷见礼:“参见二皇子。” 楚白看着那两个小丫鬟,虽然穿着小丫鬟的衣裙,但分明就不是昨日奉茶的女子,便蹙了眉:“怎么回事?” 两个龙甲卫立刻道:“回二殿下,关在柴房中的女子离奇失踪,府中无一人察觉,但是这两个丫鬟说曾经见过那两个女子。” 两个丫鬟都是烈将军刚来便买回来伺候小姐的丫鬟,平日里甚少见过这样的阵仗,更没有见过皇子这般尊贵的人物,吓得瑟瑟发抖:“奴婢见过二皇子殿下。” 楚白凝眉,声音低沉:“你说见过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从实招来。” 小丫头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回二殿下,确实见过,昨日在后院,那个长得和若寒小姐一模一样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将军府,似乎是知道二皇子殿下就在将军府,一开口就让奴婢引路,奴婢觉得可疑,便询问了一番,她还自称是殿下的女人,说是听闻殿下在将军府特意来寻,奴婢自然不信,她就将奴婢打晕了,奴婢们醒来已经是夜里,因为害怕,所以没敢声张。” 另一个丫鬟连连点头,算是附和。 “我的女人?”楚白想起那张脸,确实有几分熟悉,但是依旧想不起究竟哪里熟悉,她对高杰说是我的故人,对这个丫头说是我的女人,难道她真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的记忆仿佛没有缺失,所有的记忆都在,但是偏偏没有她。 这个女人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又和梦中那个看不清脸也听不清名字的女子有没有关系,为什么梦里有个声音让他忘了她?忘了谁?会是这个可疑的女人吗? “高杰,立刻让人画这个女子的画像,全城搜寻,本宫要活的。”楚白转头看向高杰:“记住,不要伤她一根头发,本宫要搞清楚,她究竟是什么人。” “是。” * 湘阳城,云来客栈,天字一号房。 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门口左右环顾了一下,方才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一声‘进’,他才推开房门进去,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卷画纸:“参见大人。” 坐在书案之后的男子正在写信,闻言头也不抬,继续写下最后一个字,然后吹了吹,将写好的信卷起放进一个小竹筒,这才起身走到窗边,食指和大拇指放在嘴边,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一只苍鹰便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肩头,男子将竹筒绑在苍鹰的脚上,拍了拍苍鹰的翅膀:“去吧。” 苍鹰似乎有灵性,振翅便飞上了苍穹,消失在了天际。 那人看着苍鹰飞不见了,才转过身,脸上尽是肃穆之色:“两次任务都失败了,你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 那人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一动也未动:“大人,前两次任务确实是我们失误,但是龙甲卫毕竟不是一般的侍卫,战斗力惊人,警惕性也十分强,所以才会失败。” 那人面色一凌:“你是在为你的失败找借口?” 那人赶紧道:“不,大人,卑职是想让大人再给卑职一次机会,这次我有新计划,不需要我们的人亲自出马。” 黑衣男子沉声道,言辞中颇有几分嘲讽之意:“不需要我们的人出马,难道还等着那群龙甲卫帮你吗?主子有令,绝不能让他活着回到齐国皇都,离京之前你可是立了军令状的,一定会让他死在回京路上,否则便要以死谢罪。” 司徒敬答:“大人放心,卑职已经有了新的计划。龙甲卫刚刚在城中四处张贴一女子画像,重金寻人,还严明必须要活的,卑职猜测此女子对二皇子十分重要,只要我们抢先一步找到这个女子,便可大做文章。” 黑衣男子闻言走过去,拿过司徒敬手中的画纸,展开,上面的女子一身丫鬟装扮,模样十分清丽脱俗,萧楚白竟然愿意出一千两黄金寻人,或许真如他所言,这个女子当真有文章可做。 不过。 “龙甲卫两千人,如今他萧楚白还占领了将军府,这湘阳城中的士兵也是归他统辖,他有那么多人手,你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找到这个女人,司徒敬,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司徒敬道:“大人不必担心,卑职已经找到那女子的踪迹,已经派人跟踪,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黑衣男子眉头一挑:“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若你事成,主子定会重用你,给你加官进爵。” 司徒敬跪伏在地上:“大人,您答应过卑职,这是卑职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卑职不想加官进爵,卑职只想离开,望大人成全。” 黑衣男子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司徒敬,想必你忘了死士的规矩了吧,一日为死士,便终生是死士,除非你死,否则你永远也别想离开。” 司徒敬眼神微微睁大:“可是大人,你答应过我,会放我离开。” 黑衣男子道:“我是答应过你,因为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兄弟,也曾想过让你假死离开,可是我没有想到,你是为了一个女人,司徒敬,我最恨别人骗我,你也不行。” 司徒敬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大人,您怎会知……大人,锦娘是无辜的,您放过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二皇子,求大人绕过锦娘。” “迟了。”黑衣男子叹口气:“阿敬,你犯了大忌,太子殿下已经找到那个女人,你若事成,她或许还能活命,你若事败,你们俩都得死。” 司徒敬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 * 湘阳城最大的赌场,有了弹指间便可换装易容的小灵宝,苏翎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易容伪装会被人认出来。 此刻两个人化作男儿身,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赌场里,从这一桌看到那一桌,就是迟迟不下注,小灵宝对着嘈杂而乌烟瘴气的地方十分深恶痛绝,一边捂着鼻子一边不满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苏翎打开扇子摇了一下,冷得她直哆嗦,赶紧把扇子收起来道:“来赌场当然是赌钱啊。”她回过头,看见小灵宝捂着鼻子,还翘着兰花指,那样子看起来要多娘有多娘,赶紧把她的手拉下来:“灵宝仙子,我们现在是男子,麻烦你不要做出这样的姿势可以吗,真的很娘,你看别人都看过来了。” 小灵宝满脸苦相,脸都快皱成苦瓜了:“我看过你的履历,只是一个国旗下长大没有长歪的普通少女,没看出来你还会赌钱啊,你小时候走亲戚,亲戚给了你红包还被你堂兄以斗地主的名义骗走了,长大了过年上过两回麻将桌,上一次输一回,你到赌场干什么?” 苏翎没想到她的底细竟然被他们调查得清清楚楚,有些无语:“我可真是谢谢你们,堂堂神仙,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去调查我这样一个普通少女的生平,谁让你名义上是一个神仙,却连炼石成金撒豆成兵的技能都没有,你是神仙,不用吃饭,可我不是啊,我只是一个国旗下长大的普通少女,我是要吃饭的,不吃饭会嗝屁的。” 小灵宝摸了摸鼻子:“我又不是白素贞,神仙也不是什么都会的,就像你们玩的那些游戏,一个游戏人物再厉害不也只有几个技能,人家会的他不一定会,他会的人家也不会。至于你的信息,又不是我查的,是君泽查你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见的。” 苏翎有点疑惑:“那位神君大人为什么要查我?” 当然是看你值不值得救了,若是你是大奸大恶之徒,小芙蕖便不会遭到反噬,但没想到你是那么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从小到大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还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救助流浪猫狗什么的,总之就是好人一个,君泽不救都不行了,那个老东西,很懒的,经常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除非跟小芙蕖有关。 “当然是为了救你。算了,不提他了,还是说你吧,赌钱也是需要本钱的,你有吗?就算你有,以你的运气,你能赢到钱吗?” 苏翎双手抱胸,给了她一个‘你自己体会’表情:“我这不是有你嘛。” 小灵宝半边眉毛顿时挑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嘿嘿,当然是我们二人联手,大杀四方了,你虽然不会点石成金,但是透视隐身密语传音障眼法之类的法术总归会吧。”苏翎挑了挑眉,十分哥俩好的样子:“赢了钱我俩一人一半啊!” 还一人一半,她又不需要吃饭,以为她有什么好办法,搞了半天还得靠她,小灵宝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呵呵,你想得美!”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交易 “别啊,灵宝仙子,你人美心善,就帮帮我吧,你当真能眼睁睁地看着我饿死街头而无动于衷吗?我现在在这个世界里举目无亲,孤苦无依,又身无分文,只有仙子你了,你就帮帮我吧。”苏翎见她竟然不同意,赶紧眼疾手快抱着她,一脸哭唧唧。 小灵宝自诩这辈子除了君泽那个老不死的什么都不怕,但其实最怕的就是小女孩哭哭啼啼了,她严重怀疑是不是小芙蕖私下告诉过这个臭丫头,知道她最怕小姑娘哭哭啼啼,所以才用这招对付她。 “放开我,我不吃你这套。”小灵宝转过头,不看她,她堂堂一代神鸟,竟然落得要为一个凡人用法术赌博,这是出老千,这是不对的,她不能答应。 苏翎偏不:“我不,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撒手,你别想甩掉我。”苏翎说着就要滑到地上抱着她大腿不撒手了,小灵宝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这样死缠烂打没皮没脸的,怕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赶紧拎着她的后领一把将她提起来:“行行行,我答应你,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苏翎神色一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多谢灵宝仙子,灵宝仙子果然是世上最人美心善的神仙了。” 这小姑娘,好话一套一套的,真是让人有些怀念从前,从前,妹妹也总是这般哭哭啼啼,死缠烂打的在她面前晃悠,初时觉得烦,等到她不在了,忽然又开始怀念,只可惜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行了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就算我帮你,但你也得有赌注才行吧,你准备用什么东西赌啊?”小灵宝招架不住,只能遂了她的心愿。 苏翎一脸神秘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小灵宝看她神神秘秘,不由得揭穿道:“你统共不过也就你包里那几件旅行必备的小玩意儿,估计手机你是舍不得,我要是猜得不错,多半会是手电筒和打火机,在这个世界上还算稀奇。” 苏翎的神秘都装不下去了,只能从包里掏出手电筒,无奈道:“不愧是灵宝仙子,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在赌场里转悠了一圈,最后在赌大小的桌子上停了下来:“就这儿吧,简单粗暴,关键是结果一目了然。”苏翎拨开人群,往里面挤:“让一让啊,让一让。” 好不容易挤进去了,看见庄家正好开了个包子,全场通吃,所有人都发出一阵叹息,庄家拿着个大木刮子,把大家的银子银票统统刮了回去。 庄家是个虬髯大汉,放下木刮子又拿起骰盅,左边摇完右边摇,然后‘哐’一声放在桌上,看向众人:“各位,押大押小,请下注吧。” 苏翎看向小灵宝,小灵宝摸了摸眼睛,骰盅里面的骰子一二三点小,她目光便看向小那边,苏翎会意,拿着手电筒押在小那边,庄家一看她放在桌上的那个东西不是银子,就变了脸:“小子,你是来捣乱的吗?没有银子就给我滚,拿个黑铁也敢来赌,把他给我赶出去。” 虬髯大汉一发话,立刻窜出来几个布衣打手,二话不说便上来将她往外拖。 哎哎哎,怎么不按套路来。 “等等,我不是来捣乱的,我这不是黑铁,是宝贝,不用点火也可以发光的。”苏翎极力挣扎着,一边挣扎一边介绍这个手电筒的强大功能,奈何这些人根本不识货,也根本不听她解释,根本不给她商量的机会,四个人抬着她直接就扔了出去。 苏翎狼狈地爬起来,捂着摔疼的屁股:“你们……” 四个布衣打手面色沉沉,凶神恶煞:“没钱就滚,敢到我们钱来赌坊捣乱,打断你的腿。” 苏翎现在是自己的身体,没有武功,对付四个壮汉简直是束手无策,只能识时务的闭嘴,看着站在他们身后的小灵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他们丢出来而无动于衷? 小灵宝摊手耸肩,表情欠揍,一脸‘我能怎么办,我说了帮你出老千可没有说要帮你打架’的表情,苏翎是谁也惹不起,四个打手更是凶神恶煞,要亲眼看着她走才罢休,她顿时怂得没脾气,只能转身就走,谁知道突然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兜头罩下,她甚至都来不及喊救命,已经被人扛了起来,一颠一颠,一起一落,隐隐还能听到脚踩在瓦片上的声音和呼呼的风声。 她这是光天化日之下被绑架了? 而且这人武功似乎不低,轻功不错,飞檐走壁,扛着她跑了一路竟然半点也不喘,反倒是她,差点被颠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实惨。 按理说她现在是真身穿越,不仅带着现代的装备,还带了个神仙穿越,这已经算是金手指的待遇了,为什么现在她还会被人绑架,关键是她毫无还手之力。 这根本不符合逻辑啊! 为什么她都第二次穿越了,混得比第一次还惨,简直给穿越大军丢脸了。 还有那个小灵宝,亏她一口一个灵宝仙子灵宝仙子的叫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赌场的人丢出来也不管,看着她被人绑架也不管,算什么狗屁神仙。 “小苏翎,才一会儿不见,就背地里骂我,可不是乖孩子哦。” 苏翎耳朵一动,黑暗中面色一喜,是小灵宝,她还是追上来了,她有些激动:“灵宝仙子,你听错了,我怎么可能骂你你呢,我赞美您还来不及,您是天底下最人美心善的神仙了,你快救救我,我快要被颠吐了。” 小灵宝站在屋檐边上,冷眼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小子,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抢我的人,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把人放下,滚!二,我亲自动手,你,死!” 司徒敬自诩轻功少有敌手,但是这个人却比他更快,不仅追上了他,还跑到了他的前头,可是他身上明明感觉不到一丝内力,但身上却有一股很强大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 但是他不能走,更不能将这个女人放下,虽然她易了容,但是声音没变,身上的气息没有变,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他必须要把这个女人带走。 司徒敬扛着苏翎,转身往后跑,一个旋身便落了地。 小灵宝没想到这个凡人竟然这么大的胆子,如此不知死活,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司徒敬落到了巷子里,还没有来得及跑,那人又如鬼魅般拦在了他面前,他微微蹙眉,披风一甩,数十枚暗器齐发,小灵宝唇角微勾,眼神轻蔑,抬手一个响指,暗器便同时停了下来,司徒敬睁大眼,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那些暗器面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怎么也也不能靠近分好,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竟能在弹指一挥间便挡下了她的所有攻击。 “敢在本灵宝面前动刀,你很有勇气。”小灵宝眼神瞬间凌厉,顷刻之间,所有的暗器调转方向,朝他飞速射了过来,司徒敬反应极快,踩着墙躲过了,刚刚落地,便见那人笑了笑,手指一抬,插进地上的暗器重新飞起,再次向他袭来,他眼见躲不过,情急之下把肩头的人扔了出去。 苏翎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得‘锵锵锵’什么东西打在墙壁上的声音,然后一阵天旋地转,人就飞了出去,她黑暗之中心道,吾命休矣!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预想之中的痛感没有袭来,苏翎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应该是小灵宝接住了她,她心有余悸,想着自己好端端的竟然会被绑架,她才刚到这个世界,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有仇家,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绑架她,肯定有猫腻。 “灵宝仙子,不能让他跑了。”苏翎好不容易将套在头顶的黑布口袋给扒拉开,就看见那个黑衣人踩着墙一下就飞过了屋檐,赶紧指着他道。 “放心,他跑不掉。”小灵宝华刚落,人已经消失不见了,眨眼间,又回来了,手上拎着一个人,正是司徒敬,苏翎后知后觉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小灵宝傲娇的哼了一声,将司徒敬丢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胸口,表情又狠有霸气:“说,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抓小苏翎?” 司徒敬身为死士,下意识就要自尽,但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锦娘的模样,她伏在他怀里,温声说:“阿敬,我等你,所以为了我,活着回来好吗?” 司徒敬自尽的动作便停下了,他还不能死,他若死了,锦娘也活不成了。 “锦娘是谁?”小灵宝神识全开,自然听见了他的想法。 司徒敬睁大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听见他的心声,那个女人说她是神仙,难道她真的是神仙? 不可能,鬼神之说是无稽之谈,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神仙,一定是巧合? “不是巧合,如你所想,我就是神仙,只要靠近你们三步之内,就能听见你们凡人的心声,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谁的人,为什么要绑架小苏翎?” 苏翎的震惊不必司徒敬小啊,一直不知道小灵宝的能力是什么,现在总算知道了,她可以易容换装,还会透视和读心术,而且打架似乎也很厉害,刚才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个黑衣男子给制服了,看他的武功,在齐国应该也是个上乘,可小灵宝还轻轻松松的就制服了,她这是随手一拉,捡到宝了啊!哈哈哈哈…… 小灵宝白了她一眼:“我听得见,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猖狂?” 苏翎赶紧后退三步,嘿嘿,这样你就听不见了吧! 小灵宝点点头,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继续审这个黑衣男子,可是这家伙嘴巴着实太硬。 司徒敬咬牙:“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不说,你若是死了,你的那个锦娘可也就活不成了,她看起来是那么温柔善良,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你当真不说?”小灵宝似笑非笑,一个响指,地上的暗器重新飞了起来,对准了他的脑袋:“你的暗器有没有毒啊,你说它们要是全部插进你的脑袋里,你还能不能活?” 司徒敬看着那些暗器,脸上并无惧意,死不可怕,但是一想到锦娘,他却不想死了,他看向面前的两个人,道:“你若真是神仙,可否帮我一件事情,若是仙子能答应,我司徒敬这条命便是仙子的。” “司徒敬?”苏翎在脑海里飞速寻找这个名字,然后瞬间对上了号:“我知道你,你五岁时父母双亡,被太子殿下身边的死士首领捡回去,收为义子,也培养成死士,这些年一直在太子殿下身边效力,那个首领死后,跟你关系很好的义兄季阔便成了新的死士首领,你们本来兄弟情深,他为了你,甚至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让你离开,可你却喜欢上了城东卖豆腐的小寡妇,从此兄弟反目,我说的没错吧。” 司徒敬眼睛睁得更大了,他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想,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为何她连季阔的名字都知道?而且连锦娘的身份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两个人,难道真的是神仙? “二位仙子,司徒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二位仙子见谅,二位仙子既然知道我,应该也知道我并不想继续为太子杀人,我只想和锦娘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好过日子,但是太子殿下和兄长都不愿意成全,命我杀了二皇子殿下才会放我和锦娘自由,我做这一切都是无奈之举,我不怕死,但我不想连累了锦娘,二皇子身边有龙甲卫保护,实在难以近身,今日看到他们贴出了悬赏告示,重金寻找姑娘,所以司徒敬才出此下策,只想利用仙子的身份接近二皇子,并无害仙子之意。” 苏翎大概已经猜测到他来湘阳城的目的是为了刺杀楚白,但是想不通他为何要绑架她,听了他的话,才终于知道原因。 “你说楚白张贴了悬赏告示,重金寻找我?”苏翎现在听到钱就眼前一亮:“多少银子?” “一千两黄金。”司徒敬没想到她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还是一五一十答。 一千两?黄金?这么大手笔? 她现在穷得都快吃不起饭了,这家伙,花一千两黄金寻她,她要是自己送上门的话,这黄金能不能给她?哎,想想真的是美死了。可是,就是怕他想起来才故意躲着他的,还是算了吧。 我的黄金呐! “想要救你喜欢的女人,也不是不能帮你,我可以让你抓回去交差,但是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情,此事只要成了,我保证,你的锦娘可以安然无恙,你们也可以远走天涯红尘潇洒,如何?” 司徒敬虽然怀疑,但是别无他法,只能点头:“成交!” 第一百六十四章 楚白我男人 是夜,司徒敬拉着被反绑双手的苏翎敲了敲客栈的大门,三长两短,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有小二模样的人打开门,往外面左顾右盼看了看,确定了来人才把门打开:“进来吧,大人在房间里等着。” “走,快点。”司徒敬将苏翎推了进去,苏翎假装一脸害怕的走进客栈,半推半就上了二楼,司徒敬走到最远的一个房间,敲了敲房门:“大人。” “进来吧。”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司徒敬立刻推开门,苏翎跟在后面,十分好奇地看向屋子里面的男人,传说中齐国太子殿下身边最得力的死士首领,季阔,终于就要见面了。 齐国太子懦弱无能,对治国之策是一窍不通,但是杀害兄弟手足的手段却是和他那个母后秦氏学到了精髓,齐国皇帝本来八个皇子,但是死的死,病的病,失踪的失踪,现在只剩下太子殿下和不足八岁的八皇子。 八皇子的母妃原是皇后秦氏身边的贴身丫鬟,黄桃,为人颇有心计。秦皇后原本以为害死了梦贵妃,自己就能高枕无忧,没想到没了梦贵妃,还有云妃,辰妃,而且她们生的儿子个个都比太子出众,秦皇后为了固宠,主动将献给皇上的,黄桃生得有几分姿色,又善解人意,被齐帝封为黄美人,这个黄美人对秦后也是十分忠心,听从皇后的意思,斗垮了云妃刘氏,又出谋献策害死了刘氏的三皇子,让辰妃的儿子在秋猎之上摔断了腿,落下了个终生残疾,这般衷心听话,秦皇后是十分满意的,但所有的威胁都没有了之后,对她所生的八皇子依旧起了几分忌惮,即便八皇子显得愚笨不堪,秦皇后依旧不放心,正欲对八皇子下手之际,南宫离墨传回消息,梦贵妃的儿子找到了,就在黎国。 皇帝甚至派出了龙甲卫大统领高宇亲自到边境迎接萧楚白回国,这可让太子殿下慌了神,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秦皇后商量,就慌忙派出身边最得力死士季阔沿途刺杀,打定了主意要让楚白死在回京路上。 太子府豢养的死士,既名为死士,便是向死而生,不问来历,只听太子之令的人,他们没有身份,没有来历,即便是失败了,身上也不会找打任何关于太子的证据,但是这个季阔却不是。 季阔身为死士首领,持太子令,而且和太子有书信往来,只要抓到了这个人,太子派人刺杀楚白的事情就是证据确凿,原书里高宇兄弟俩费尽周折,最后也只抓到了司徒敬,司徒敬心系锦娘没有自尽,所以被高宇严刑逼供,眼看就要招供,被太子派人用毒针射杀,只能功亏于溃,而锦娘,听闻司徒敬已死,便悬梁自尽。 这一回,既然有她在,就绝不会让楚白再兜这么大个圈子,无论是太子也好,秦皇后也罢,只要你们敢动楚白一根汗毛,我就要你们下地狱。 苏翎走进那间屋子,里面站着一个黑衣男子,男子背对着他们,看不到正脸。 “大人,人已经找到了。” 季阔转过身,脸上赫然带着一张黑色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眼神颇有些犀利,望着苏翎的声音带着打量,此女容颜绝世,倒是比画像上更美上几分,难怪二皇子愿意花重金寻她。 “你和萧楚白是什么关系?” 苏翎好整以暇:“你们既然在抓我,难道不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吗?” 季阔微微蹙眉,这个小女子看着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浑身没有一点内力,被他们抓住了,竟然这般嚣张,这举止这气度,一看就不是大家闺秀出身,二皇子竟然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小姑娘,恐怕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奉劝你,最好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季阔的脸上带了几分不确定,二皇子当真是因为喜欢这个女人才会花重金寻人的吗?他好歹是皇室出身,即便流落在外,也是长在侯府,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可能喜欢这样一看就没有规矩的女子。 苏翎挑眉:“若是我不回,季大人打算如何?” 季阔满脸震惊,即便是隔着面具,苏翎也能透过看升看到他的震惊之色,看来此人确实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季阔,不会错了。 季阔突然一个闪身飞速上前,苏翎一个侧身,直接躲到了司徒敬身后:“大哥,给我看看你的诚意。” 司徒敬闻言直接出手,拦住了季阔的进攻,季阔神色巨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司徒敬,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司徒敬脸上闪过一丝愧意,手上的动作便慢了几分,眼看就要被季阔拿下,苏翎赶紧喊:“司徒敬,你想想锦娘。” 司徒敬神色一变,手上的招式便变得狠戾起来:“大人,对不住了。” “好你个司徒敬,为了个女人,竟然背叛我。”季阔没想到司徒敬竟然会背叛他,震惊得无以复加,见他出手狠辣,竟是半分也没有留情,脸色难看,出手便不再留余地。 二人师出同门,武功路数是一样的,季阔的武功明显在司徒敬之上,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屋内桌椅板凳砸了一地,苏翎未免殃及池鱼,赶紧后退一步,走出房间,看向栏杆下,听到动静出来的死士已经全部被小灵宝摞成一堆,小灵宝拍了拍手,一个飞身便上了二楼,苏翎赶紧屁股对着她:“灵宝仙子,快帮我解开。” 小灵宝打了个响指,绳子便直接断了,苏翎挣扎了一下便挣脱了,赶紧带着小灵宝往房间里去:“灵宝仙子,你快去帮帮司徒敬,那个季阔功夫了得,司徒敬恐怕不是对手,我们如此大费周章,可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小灵宝满脸不爽:“你这小丫头,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指使起我来了。” 苏翎嘿嘿笑:“灵宝仙子这是哪里的话,都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我现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能仰仗仙子了。” 小灵宝算是见识过这丫头的恭维能力,好话一箩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地,她抬脚跨进房间,只见季阔一掌便将司徒敬击飞,司徒敬后背撞在墙上,有些狼狈的落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季阔一步一步上前,满脸都是失望之色:“阿敬,我一直当你是兄弟,我甚至答应你,会让你恢复自由身,你为何要背叛我,为何?” 司徒敬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为何?季阔,你不知道吗?你若真当我师兄弟,就应该清楚,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离开死士营,和最爱的女人一起过平凡的日子,可是你,嘴上答应了会让我离开,心里可曾当真愿意放我离开;我自幼父母双亡,那时的我,以为父母是被山贼所杀,其实是你杀的吧;还有锦娘,若非是你向太子殿下告密,太子殿下怎么会知道锦娘的存在,季阔,你说你当我是兄弟,你真的当我是兄弟吗?” 季阔脚步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愧意“原来你都知道,你偷偷去过卷宗库?” 时间已经很久远了,季阔甚至记不清那对夫妇的样子,却依旧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恐惧,鲜血喷洒在他脸上的那种湿濡,还有那对夫妇临终前的苦苦求饶。 “求求你们,饶了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们还有孩子,不要杀我们,我们的孩子才五岁,求你了,不要杀我们。” 那是师傅第一次带着他出任务,也是第一次杀人,那时候他才十岁,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可是师傅一定要他杀人,师傅说,谁都有第一次,既然要做死士,怎么能不会杀人,若你不杀他们,我便杀了你。 他只能杀了那对夫妇,看着她们睁着惊恐地大眼绝望地死去,鲜血流了一地,然后师傅带着他站在远处,看着那个五岁的孩子一身湿漉漉的从河边回来,手里还拿着自己捉的螃蟹,然后蹲在死去的父母身边无助的哭泣,就像五年的他。 又不是战乱的时代,哪有那么多孤儿。 师傅指着那个孩子说:“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师弟了,去带他来见为师。” 季阔闭上眼,不愿回忆那段往事:“没错,你爹娘确实是我杀的,可选择你的人是师傅,不是我,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被师傅看中的人。既然师傅选择了你,便是你的命运。你入死门多年,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命运,我们的命,卑贱如泥,从来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我们不能有情,更不能有爱,我们只是主子手里的刀,主子什么时候想要用,你就要出鞘,可你偏要违抗命运,甚至还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不过是个嫁过人的小寡妇,她有什么值得你这么不惜一切,竟然企图和太子作对?” 季阔睁开眼,蹲下身,抬起司徒敬的下巴,司徒敬躲了躲,但是季阔手指用力,他根本躲不开,只能恶狠狠地看着他,季阔笑了,笑得绝望:“我记得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可不是用这种眼神看我,那时候的你,胆小又害怕,像只迷路的麋鹿,眼巴巴地将我望着,我说跟我走,你便乖乖的跟着我走了。阿敬,我是杀了你的父母,但我是迫不得已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他们必须死。阿敬,这些年,我对你心存愧疚,所以对你极好,你三番四次搞砸了太子殿下的人物,若不是我,你岂能活到现在,可你为什么,为了一个女人,就要离开我,阿敬,我对你不好吗?” 小灵宝愣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怀疑自己走错片场了,这该不是什么耽美剧片场吧,这是个什么展开? 小灵宝侧头看向苏翎:“这剧情你写的?” 苏翎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嘿:“灵宝仙子,咱们还是做正事要紧。” 季阔听到声音,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转过头来,双眼充满了戾气:“你们想要抓我?简直找死!” 小灵宝掏了掏耳朵,满脸不爽:“我最讨厌有人在我勉强装逼。”她脸上一边,骤然伸出右手,微微抬起,季阔便如被人掐住了喉咙,凌空飞起,那双充满了戾气的眼睛渐渐被震惊和惊恐取代,双手捂着脖子,那里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却感受到了窒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苏翎拍拍手:“这个问题问得好!刚刚你问我,我和楚白是什么关系,现在我就告诉你,楚白是我男人,你们想要杀他,问过我了吗?” 季阔纵横齐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高手,翻手之间,竟然就能让他毫无招架之力,房间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人来,只怕他的人,都被这两个女子给拿下了,这两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武功这么诡异,强大如斯? 既无生路,唯有一死。 季阔终是留恋的看了眼地上司徒敬,苏翎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一眼,那一眼万年,分明是诀别。 “不好,他要自尽,灵宝仙子,求留活口。” 小灵宝闻言,五指成爪,季阔便飞到了她手边,只见她抬手就是一拳,直接把季阔的面具下两排牙齿都给打掉了,鲜血活着牙齿还有面具一起飞了出来,苏翎赶紧躲开,免得血溅一身。 “想死,没那么容易。” 苏翎总算看到了他的样子,十分刚毅的一张脸,可惜此刻成了没牙老太太,满口鲜血的样子,十分狼狈,只是那眼神,绝望而无可奈何,想死却是不能了。 苏翎避开地上的血走过去,缓缓道:“季大人,别急啊,你杀了那么多人,想死还不容易,但是现在,你得活着,我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回京 “殿下,门外有一男子求见,自称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死士,特来向殿下投诚。”高杰急急忙忙进了将军府,楚白正在院子里练剑,闻言便收了剑,道:“把人带进来。” “是。”高杰立刻转身出去,很快就把人带进来,两个龙甲卫还押了一个人,那人鼻青脸肿,双手反绑,看着好不狼狈。 “司徒敬见过二皇子殿下。”司徒敬一进院子,便看见了站在院中的年轻男子,面容十分俊美,却一身贵气,气质卓然,便认定了此人便是二皇子萧楚白,立刻恭恭敬敬跪在面前。 楚白转身,垂眸将他望着,不疾不徐开口:“你说你是太子的死士,既是死士,便应该誓死向太子效忠,怎会卖主求荣,来向我投诚?” “因为我有想要保护的人,太子殿下抓了我最爱的女人,我必须要救她。二殿下,司徒敬诚心向殿下投诚,此人乃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亲信,也是此次奉命刺杀二殿下的首领,他身上有太子令,还有和太子殿下联络的书信,二殿下只要将他押解回京,便能告太子殿下一个谋害手足之罪。”司徒敬伸手从季阔的腰间搜出一枚太子令,季阔挣扎着,被两个龙甲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楚白看了眼司徒敬手中的太子令,看向高杰,高杰立刻上前,将太子令接过,仔细看了一番,再奉上给殿下:“殿下,太子令是真的,此人想必是太子的亲信不错了。” 季阔挣脱不得,想要自尽也不能,便只能矢口否认,将刺杀的罪责担下来:“刺杀之事乃是我一人所为,跟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关系,二殿下要杀便杀,我季阔若是吭一声,便不算英雄好汉。” 楚白低头看着他:“你要杀我,你为何要杀我?” 季阔哼了一声,答:“我是太子亲信,自然是奉太子为天下之主,这齐国天下本就应该是太子殿下的,二殿下如此高调的回国,皇上还派出了龙甲卫亲迎,如此重视,他日必成为太子殿下的威胁,这立嫡立长本就是齐国历来的传统,我杀你,是为了保黎国正统,是匡扶大义。” 高杰闻言一脚踹在他胸口:“你算个什么东西,谋杀皇子何等罪名,便是太子殿下也担不下这样的罪责,你竟然还说出匡扶大义这样的话来,你以为这件事情是你一力承担便太子便可脱了干系的吗?凡手执太子令者,皆是太子亲信,既是亲信,一举一动自然是太子殿下授意,更别提千里之外追杀皇子这样的事情,也是你能擅自做主的?季阔,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招了,免受些皮肉之苦。” “我季阔一人做事一人当,此番怪我自己大意,竟栽在自家人手里。不过二殿下,我以为你好歹也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没想到也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利用女人来抓我,倒是我高看了殿下,殿下这般行径,非男儿所为,根本不配和太子殿下争夺储君之位。” 高杰抬脚欲再踹:“放肆。” 楚白蹙了蹙眉,抬手拦住高杰:“你说什么?什么女人?” 季阔冷笑,没了牙齿,他笑起来有些难看:“二殿下又何必假装不知情,自然是二殿下的自己的女人,你们假意张贴告示重金悬赏找一个女人,让我以为有机可乘,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你们设下的一个局。只是堂堂男儿,却要自己的女人在前面冲锋陷阵,算什么男人。” 画像上的女子? 难道是她? 南宫离墨带着人找了她许久,半点音讯也没有,这个季阔竟然说是她抓的他。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太子的死士必定是经过非人的训练,可她竟然能将他们抓来,还将其中一人策反,她到底是什么人? “是她抓的你?她可有说她叫什么名字?现在她人在何处?” 季阔冷哼一声,笃定二皇子是在装傻假装不知,便打死也不说了,楚白便把目光落在司徒敬身上。 “回殿下,那女子似乎名叫苏翎,自称是二殿下的女人,身边有一个十分厉害的高手,自称是神仙临凡,不仅身法奇绝,十分诡异,弹指间便能让人束手无策,毫无招架之力,以一人之力,将我们此次前来刺杀的二十人小队全部拿下,除了季阔,剩下的人都在云来客栈里,等着殿下处置。那位姑娘让我带着季阔来见殿下,还让我带句话给二殿下,让殿下不必寻她,说有缘自会在皇都相见,若未见,便是缘分未到,不能强求。” “胡说,这世上哪来的神仙。”高杰这一辈子从未见过鬼神,根本不信鬼神之说。 “小人原本也是不信,可是那个女子太过诡异,杀人不用刀剑,只需要弹指便可,似乎用意念便可杀人,而且她还可以凌空浮在半空,没有任何外力借助,着实有些非人之处。”司徒敬和她正面交锋,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轻功在她面前更是毫无用武之地,若她不是神仙,那世上有什么样的武功能达到如此境地?简直闻所未闻。 神仙? 楚白脑海中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但仅仅是一闪而过,甚至都看不清那些碎片里是什么情景,却能隐隐约约看到那个女人的样子,她穿着奇装异服,和那日他看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你为什么要帮我?又为何避而不见? “缘分未到?”楚白蹙眉,又问:“你是在何处找到她的?” “回殿下,是在赌坊附近,她似乎很缺钱,临走前还将我们身上的银子都拿走了。”司徒敬一时间也摸不准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底细,看二皇子殿下的样子,似乎也不知道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所以季阔说是二皇子设局,应该是不可能的。 “她可有说去何处?” 司徒敬摇头:“苏姑娘并未说要去何处,不过小人猜测,苏姑娘应该会去齐国皇都,因为苏姑娘说若是有缘,会在皇都相见,更何况,姑娘还答应过小人,会帮小人从太子殿下手中救出锦娘,想必是一定会去京城的。” 京城?! 也好,那就京城见! “高杰,通知南宫离墨,即刻启程回皇都。” 高杰不敢违抗二皇子的命令,可是眼下湘阳城中无将,烈英尚在关押,朝廷的圣旨也还未下,没有二皇子在此坐镇,只怕军心难测,此地是国境线,不可一日无将啊! “殿下,如今湘阳城没有大将镇守,要不等到圣旨到了,咱们再启程吧。” 楚白十分坚定,不容反驳:“本宫说,即刻启程,高宇镇守此地,其余人押解所有死士回皇都,我的兄长既然给我送了这么大一份礼物,若不回敬一番,礼尚往来,倒显得我这个兄弟刻薄了。” 高杰见殿下面色沉郁,不容反驳,也不敢再继续劝,只能立刻出去传令。 南宫离墨很快就回来了,收拾收拾,大军即刻上路,南宫离墨一回来,看见被囚车押送的死士,震惊异常,一路上都在问高杰:“这些人当真是那个女人抓到的?那个季阔我可是听说过他的名字,据说武功十分了得,除了你兄长,皇都内鲜有敌手,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被一个女人给抓住了,而且看模样那么惨,牙都打掉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竟然这么暴力,还口口声声说是殿下的女人,我在黎国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除了听说过殿下有个嫌弃他不肯嫁给他的未婚妻苏婉翎之外,从来没有听说过殿下有别的女人啊,而且这个女人的名字还叫苏翎,只差一个字,她到底是谁啊?” 高杰翻了个白眼:“你在齐国待了那么长时间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她是谁?我知道这个女人来路不明,身份蹊跷,不可不防。” 南宫离墨不高兴了:“我说你这个人,年纪大了,就是死板,什么叫来路不明,身份蹊跷,不可不防,这个女人既然自称是殿下的女人,又出手帮殿下将太子殿下的死士全部抓了送上门来,必定不是太子党的人,只要不是太子党的人,便不是咱们殿下的敌人,你做什么这么大的敌意,而且你没看殿下,对这个女子似乎颇上心。” “殿下岂非是那种贪图美色之人。”高杰不服气,他跟在殿下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殿下为人心智坚定,从不为金钱美色这些俗物所扰,若他当真喜欢美色,为何烈将军的妹妹自甘给殿下做妾,殿下都没有看上她,分明就是不近女色。 南宫离墨摇头:“我看你就是在外面漂泊时间长了,对女人没了兴致,殿下哪里是不近女色,只是不像一般男人那般急色而已,那位黎国的未婚妻,尚书府的那位千金,殿下临走前不还带着她离开了吗?只可惜路上中了箭,死了,黎国谢家那个小子又非要拦着要对方的尸体,殿下万般无奈才还了回去,若是不近女色,为何要带着她。” 高杰辩解道:“那是因为那个女子不知好歹,侮辱殿下,殿下带她回齐国,只是为了折辱她,报复她而已,这样心思歹毒的女子,殿下是不可能会喜欢的。” “嘿,都说武将口舌笨,没想到高大人倒是挺能言善辩的,那这个苏翎呢?殿下若是不喜欢,为何要大费周章的让我去寻,若非你自作主张,将那个女子关进柴房,也不会让她逃走了,不过听了你们的描述,那个女子身边有个那么厉害的人物,想必你们一起上也是拦不住她的,害得我,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寻人,皮肤都被寒风吹得皲裂了。” 高杰又翻了个白眼:“堂堂男儿,岂能像女子一样在意面容?”高杰说着,看着南宫离墨的小白脸,忍不住摇摇头:“若我齐国男子都生得你这般没有男子气概,那我齐国岂非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南宫离墨被高杰这般内涵讽刺,当即便翻了脸:“高杰,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是嫉妒本公子吧,你该不会当年议亲之时被姑娘退了亲,随意就嫉妒本公子长得英俊潇洒吧,没错,像本公子这样一表人才的风流人物,确实比高大人受女子欢迎,高大人嫉妒也是正常的。” “谁特么嫉妒你,老子就瞧不上你这样的小白脸。”高杰近乎急眼。 马车的帘子忽然撩开,楚白冷幽幽的目光忘了过来,二人见状立刻放弃了口舌之争,高杰立刻靠近马车询问:“二殿下,可是有事吩咐?” “刚才你们说,我将苏婉翎带回了齐国?” 南宫离墨也靠了过来,闻言一愣:“是啊,殿下,难道您不记得了吗?” 楚白一脸迷惘,想到苏婉翎,只有当初她对他做过的那些十分恶劣的事情,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他竟然一点也记不得了,更不记得他为何会带她回齐国,他那般恨苏家人,若是恨她,直接让她死在黎国便是,不必多此一举带她回齐国。 还有,他记忆中,苏婉翎明明是喜欢三皇子李亶的,为什么会和谢芳踪搅合在一起?为什么从苏婉翎落水之后,他脑海里就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忆? 难道他失忆了? “苏婉翎为何会死?”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可疑之处,他到底为什么失忆? 高杰也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情来:“当时黎国谢家那位二公子带着禁军追出来,当时场面太乱,对方又有弓箭手,虽然我们闯了出来,但是那位姑娘中了流箭,虽然殿下极力救治她,但是还是伤重不治而亡了,后来谢芳踪再追上来,非要要回她的尸首,便让他带走了。” 楚白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根本不是流箭,是苏婉翎冲了出来,替他挡了一箭。 苏婉翎恨极了他,巴不得他死才对,为什么会奋不顾身救他?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太子萧睿 楚白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脑子又疼了一下,高杰见状赶紧道:“殿下,您没事吧,想必是上次烈英以下犯上,您突然昏迷伤了头,一时失忆也是有的,等回了皇都,让太医好好看看便是,殿下不必急于一时。” 楚白发现自己只要一想到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就会头疼,现在想到苏婉翎的事情也会头疼,但是想别的事情,却没有任何关系,当真是因为失忆了,还是因为旁的?楚白解释不通,只能尽快回皇都,一切等看过了太医方有定论。 “也好!加快速度,尽快回皇都。” “是!”高杰策马向前,冲着队伍前头高喊:“加快速度,尽快回京。” * 齐国皇都,太子府。 金碧辉煌的太子府歌舞升平,太子殿下萧睿醉卧美人榻,两三个侍女随侍左右,美人似无骨,趴在太子殿下身侧,娇声道:“殿下,您再饮一杯吧。” 太子美人在怀,左拥右抱,双眼迷醉,就着美人的手饮下杯中浊酒,脸上渐生红晕,手便越发的大胆起来,引得美人咯咯直笑,坐在下面的一脸正经的二十岁男子有些看不下去了,脸上阴云密布,似隐忍了很久,终是在太子越发不成体统的动作下出了声:“太子殿下,二皇子如今马上就要回皇都,皇上不仅派出了龙甲卫亲迎,龙甲卫可是天子卫队,这是何等殊荣,皇上此举,分明是有心抬举二皇子,太子殿下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太子眯着眼,一脸扫兴的看他:“我说明堂,你过了年才满二十五岁吧,怎么跟你爹一样,整天老气横秋,是这些没人不漂亮吗?” 薛明堂出身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父亲薛意官拜右相,兼任太子太傅,是太子殿下的老师,他是薛太傅的长子,从小就跟在太子殿下,陪着太子一同读书,个性肖似其父,十分沉稳,不好女色好学问,对太子殿下这般不思上进的模样十分痛心疾首,和父亲一样,最大的心愿就是辅佐太子殿下成为一代明君,可是自从三皇子摔断了腿之后,太子便越发的不思进取,大概觉得江山唾手可得,将来继位的迟早是他,便整日只思饮酒作乐,太子府更是日日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不断。 皇上已经好几次在朝堂之下露出对太子殿下的不满来,虽然有父亲和秦太尉为太子说话,但皇上对太子的失望与日俱增,父亲十分着急,太子殿下却根本没有当回事。 如今二皇子殿下已经找到,皇上派出了龙甲卫亲迎,还单独召见了左相南宫渊,似乎在商讨给二皇子殿下一个什么亲王的名分,种种迹象都表明,皇上对这位二殿下的看重程度不一般。 “太子殿下。”薛明堂有些恨铁不成钢,脸上隐隐有了几分怒气,太子殿下却不以为意,半醉半醒地笑道:“我说明堂,你就放心吧,老二回不来的,我已经派了季阔前去沿途刺杀,他带去的可都是我身边最精锐的死士,最擅长夜袭刺杀,高宇就是再厉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路途远着呢,他能防得了多久。” 季阔? 薛明堂听过这个名字,据说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因为好几次救太子殿下于危难,太子殿下十分宠幸此人,还破例给了他太子金令,赐他府邸和良田,死士本是没有身份之人,太子甚至还为他特赐了身份,劝都劝不住,虽然这个季阔的武功在皇都鲜有对手,便是高宇也不一定能拿下他,但是此人身上毕竟有太子金令,大家都知道他是太子的人,若是他被龙甲卫抓住,然后押送回京在皇上面前参太子一本,太子想辩解都不能。 “太子殿下糊涂啊,怎么能派季阔前去刺杀二皇子,季阔身份特殊,若是失手被擒,供出太子来,太子如何自辩?就算他不供出太子,他是太子的人,京城人人皆知,左相一直针对太子殿下,肯定会在此人身上大作文章。”薛明堂连叹了好几声,他本是书生,薛家又是最讲究礼仪的家族,竟是气得直接拂了来给她沾酒的婢女的手,婢女手上的酒洒了他一身,吓得惊慌失措跪在那里瑟瑟发抖:“薛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薛明堂根本无暇顾及她,再问太子:“此事皇后娘娘可知道?” 太子闻言愣了下,自然是没有的。母后和父皇一样,根本就瞧不上他,总是骂他不争气,不成器,他特意瞒着母后,就是想将此事偷偷办成了,再给母后一个惊喜,他也并非是一无是处的。 父皇既然不喜欢他,他就把他喜欢的儿子都杀了,这都是母后教他的手段。 他那些皇弟便是这样不识时务,特别是三皇弟,这些年一直跟他作对,什么都比他好,文韬武虐,群臣赞颂,父皇没事总爱夸奖他,自从他在秋猎之上摔断了腿,从此便一蹶不振了,听说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饭都不肯吃,如今已经形神消瘦,再也没有心思和能力跟他抢太子之位了。 母后说,三皇弟也罢,还是其他皇弟也罢,都比不上老二,因为老二是梦贵妃所出,那是父皇此生最爱的女人,她的绮梦宫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父皇却为她不惜遭受骂名也要重建绮梦宫,年年祭奠。我觉得就是因为太恨那个女人,所以连他的儿子也会如此忌惮,一个连母族都没有的皇子,有什么值得惧怕的。 父皇派出龙甲卫,不过是因为膝下子嗣所存不多,好不容易听说外面还有一个活着的,自然看重些,母后,舅舅,还有老师,未免也太大惊小怪,既然这么怕他,路上把他杀了便是,以绝后患。 “放心,以季阔的功夫,没人能抓住他,明堂,你不要学老师,整天板着脸,不如学学本太子,多享受享受人间之乐,你看看这些个姑娘,个个生得如花似玉,跟水做的似的,特别是晚上……”太子说着挑起一个喂酒侍女的下巴,那侍女娇羞的避开太子殿下的视线,却没有躲开他的手指:“殿下,您真坏!” 薛明堂眉头皱得更深:“殿下。” 萧睿见他这般扫兴,脸上便有了几分不高兴:“明堂,这天下迟早是本太子的,你们这般忧心做什么,我母后是正统皇后,舅舅是太尉,手握重权,号令百万雄狮,功勋卓越,无人敢出其右,这齐国的江山若不是仰仗秦家,能有今日这般景象?” 薛明堂吓了一跳,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越说越离谱,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来,就算这是太子府,万一被人听了去,皇上只怕更加忌惮秦家,太子殿下说的,那是从前的秦家,秦家树大根深,功勋卓越不错,但也遭到了皇上忌惮,这些人一直在刻意打压,国舅太尉虽然依旧掌管着齐国的兵权,但是皇上这些年改革兵权管理制度,立枢密院牵制太尉大人,太尉大人想要动手中的大军,必须要枢密院的令牌和文书,太尉之声威早已不复当年。 父亲一直担心陛下忌惮秦家外戚强大,不愿意让太子继位,所以这些年有意培养别的皇子,特别是文韬武略皆在太子之上的三皇子,皇上在他身上花了许多心思,三皇子也争气,屡建奇功,深受皇上和南宫世家一党的推崇。皇后娘娘和父亲十分忧心,但是太子不以为意,如今更是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皇上对太子的更加不喜,正要开口制止,门口忽然闯进来一人,那人跌跌撞撞,似乎吓得不轻。 “干什么慌慌张张,没看见本殿下正在招待贵客吗?”太子殿下三番四次被薛明堂扫了兴,但是碍于他是老师的亲儿子,母后和舅舅都告诫他一定要善待薛家人,他不好冲薛明堂发脾气,便只能把脾气撒在下人身上。 “殿下,皇后娘娘派安姑姑来传话,要您即刻进宫。”皇后娘娘是最不喜欢太子殿下纵情声色,若是被皇后娘娘知晓殿下在东宫之中纵情歌舞,只怕他们又要挨罚,今日来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安姑姑,也是太子殿下的奶娘,身份极其尊贵,这会子刘公公正拦着,只是安姑姑不是一般的姑姑,只怕刘公公根本就拦不住她老人家。 “安姑姑?”太子殿下也吓了一跳,刚喝进去的酒呛在了喉咙,赶紧让随侍左右的侍女们快快退下:“你们快,全部给我退出去,不能叫安姑姑看见。” 太子殿下虽为储君,但平生最怕的人有四,一是父皇,而是母后,三是舅舅,四便是安姑姑,安姑姑是他的奶娘,也是他的教养姑姑,更是母后身边最得力之人,母后极是信任她,更是放任安姑姑教训他,若是他在府上纵情歌舞之事被安姑姑瞧见了,安姑姑指定要先训斥她一番,再如实禀告母后,母后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侍女们都是新进府的,不知道这个安姑姑究竟是什么来头,听称号也不过只是个宫中的老嬷嬷,怎么太子殿下竟然会惧怕成这样?但是她们都不敢违逆,还是赶紧退了出去。 方才给太子喂酒的女子名唤百合,人生得是千娇百媚,柔弱无骨,太子殿下十分喜爱,进府这些日子更是比别的姑娘更得宠爱些,便自恃有几分身份,对这位能让太子殿下如此害怕的安姑姑十分好奇,便故意慢了几步,想看看这个安姑姑究竟是什么人物。 磨磨蹭蹭到门口,就远远看见一个十分严厉的女官模样的四十岁左右的女子匆匆走进来,看见她便是面色一凌,沉声道:“光天化日,衣冠不整,一看就是勾引太子殿下的狐媚女子,把她给我拖出去,重责五十大板,然后发卖了。” 百合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安姑姑一上来就要打她的板子,她从小到大都是教养长大的,别说板子,就是磕磕碰碰都少有,五十大板打下去,她岂不是命都没有了。 她虽然吓了一跳,但是近日她十分得宠,在太子府人人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就是刘公公也会给她几分薄面,她就不信仅凭这个老宫女一句话,他们就真的敢打她。 她倨傲的望着安姑姑,盛气凌人:“放肆,我可是太子殿下的宠妾,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 安姑姑冷笑一声:“嚣张跋扈,毫无规矩,更是留不得,不必留口气了,直接打死埋了便是。” 安姑姑此话一出,刘公公便无奈地看向百合,这个女人仗着得了几分太子殿下的宠爱,竟然连安姑姑都不放在眼里,她自己作死,那可是谁也保不住她了。 “来人,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刘公公招了招手,身后立刻出来两个小太监,上来就要拿她,竟然不是开玩笑,百合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安姑姑不是简单的人物,此时她已经将她得罪了,便是求她也无用,她赶紧转身跪在太子殿下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太子殿下救我!” 这个百合不仅生得十分漂亮,而且花样也多,太子很是喜欢,愿意宠着,但是这般没有眼力见,什么人都敢得罪,而且好巧不巧撞在安姑姑手里,不仅自己小命儿丢了,还要连累他挨一通骂,这样没脑子的女人,他怎么会保她,更何况安姑姑要杀的下人,便是母后也不会说什么,他想保都保不住。 “贱人,你可知安姑姑是本宫的奶娘,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冒犯安姑姑,来人,把她嘴堵上,本宫不想再听见她的声音。”太子像甩苍蝇一样甩甩手,眼中尽是厌恶,小太监们手上动作更快了,找不到嘟嘴的东西,直接脱了鞋子,把臭袜子直接塞进她嘴里,百合被熏得差点晕过去,想吐都吐不出来,想求饶,已经被两个小太监给粗鲁地拉下去了。 安姑姑忽然叫住他们,百合希冀地望着安姑姑,以为安姑姑能放她一马,却听安姑姑沉声道:“让东宫所有下人前去观刑,告诉他们,勾引太子狐媚主子便是这样的下场。” ------题外话------ 安姑姑是个狠角色,秦皇后更是狠角色 第一百六十七章 秦皇后之怒 这样一来往后那些女子岂不是都不敢近身了,太子敢怒不敢言,嘴巴张了张,终是没出声。 刘公公很快就把东宫所有的侍女都聚集过来,百合被按在一张条凳上,手脚身子牢牢实实地被捆绑在凳子上,想挣扎都没有机会,两个小太监手里拿着碗口粗的棍子,毫不留情的打在她身上,她嘴里还堵着臭袜子,疼得叫都叫不出声,只能发出十分痛苦的‘呜呜’声。 她身子骨本就柔弱,四五十棍打下去,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嘴里的臭袜子被鲜血染红,眼泪活着鲜血,看着十分吓人。围观的侍女们吓得不轻,个个抱成一团,哭都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瑟瑟发抖,刘公公一抖浮尘,用尖锐的声音告诫道:“看见了吗?这就是勾引太子殿下的下场,你们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国君,岂是你们这样的卑贱之人可以肖想的?从今往后,好好做自己的事情,都清楚了吗?” 百合已经没气了,头微微昂起像是花了她最后的力气,终是无力的垂了下去,侍女们吓得后退一步,纷纷道:“清楚了,谢刘公公教诲!” 两个小太监见被打之人渐渐没了动静,立刻上前试了试她鼻间呼吸,确认没了呼吸,赶紧禀报:“公公,人已经死了。” 刘公公甩甩浮尘,十分嫌弃道:“用席子裹了,抬出去扔了吧,扔远些。” 小太监们立刻十分麻利的解开绳子,用早已经准备好的草席将她裹了塞进麻袋便往外抬,刘公公看着满地的血污,指挥着众人 :“你们几个,把这里打扫干净,不能留下一点血污,其他人,都该干什么干什么,退下吧。” 那几个被点名的丫鬟吓得不轻,但是不敢违抗,其余人松了一口气,躲过一劫,顿时如鸟兽散,没人敢多停留一步,生怕步了百合的后尘。 安姑姑信步走进殿内,薛明堂最是守礼,他虽是太子伴读,但安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三品女官,又是太子殿下的奶娘,他赶紧起身见礼:“安姑姑。” 安姑姑并不自恃身份,回了一礼:“薛公子。” 太子殿下赶紧整理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头发,从主位上下来,甩了甩喝酒喝多了有些眩晕的脑袋,笑着道:“安姑姑,您老人家怎么出宫了?母后有何事这般急匆匆的召本宫入宫?难道是身体不适?” 安姑姑面色更沉:“太子殿下慎言,皇后娘娘身体康健得很,若是殿下能乖乖听话,好好跟着太傅大人学习治国之策,皇后娘娘的身体会更康健。” 太子自知说错了话,但是实在想不通母后为何会在此时召他入宫,而且安姑姑来势汹汹,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好事。 “安姑姑,您亲自前来,可是本宫做了什么惹母后不高兴了?是因为本宫给老三送了一个轮椅吗?难道老三还去父皇面前告状了不成?”太子蹙眉,实在想不出旁的事情,唯有这一件,听说老三看到他送的轮椅,气得当场就砸了,还吐了血,可把他高兴坏了。 安姑姑没想到太子竟然还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顿时恨铁不成钢道:“您是太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三皇子从前确实是您的对手,但是如今他已经失了腿,再无跟您争太子之位的可能,您就不能做出这样落井下石有失太子身份的事情,只会惹得陛下不喜,老奴跟您说过多少次,皇上子嗣艰难,所以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和睦相处,兄友弟恭,您这般落井下石,根本就是存心惹皇上不快。” 太子没想到安姑姑和母后竟然不知道这事儿,老三那家伙竟然没有告状,真是奇哉怪哉,可惜他自己招了出来,白白挨了一顿骂。既然不是这事儿,太子便放心了不少:“姑姑教训得是,本宫往后再也不会了,一定会好好爱护我这个三皇弟。姑姑也放心,他现在没了腿,他母亲又失了宠爱,刚刚降了位份,父皇是不会在乎他们母子说什么的,我这不光是为了本宫,也是为了给母后出出气,这么多年来,辰妃得宠给母妃添了那么多堵,也是时候报应在她儿子身上了。” 安姑姑听了太子的话,一点也不高兴,太子身为国之储君,一天到晚思虑的不是如何治国,如果读书,不是江山社稷,竟然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难怪皇后娘娘整日愁眉苦脸。 “太子,您是储君,一天到晚怎能思虑这些东西,您应该多读书,多跟太傅学习治国之策,薛家公子是个有学问有能力的,您怎能每日带着他饮酒作乐,不思进取,如今二皇子即将回齐国皇都,对皇位更是虎视眈眈,您竟然半点也不上心。” 薛明堂听出安姑姑话里的怪罪之意,立刻请罪:“是明堂没有尽到劝诫太子之责,明堂愿意领罚。” 安姑姑自然不会罚他,毕竟是右相家的公子:“公子言重了,此事自有右相定夺,老奴只是奴婢,自然是罚不得公子,只是殿下成日饮酒作乐,明堂公子整日跟在殿下身边,未尽劝诫之责,老奴也自会禀明皇后娘娘。” 薛明堂并非没有劝诫,但是太子殿下非但不听,依旧我行我素,甚至变本加厉,他也是无可奈何,虽然委屈,但是他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道:“姑姑教训得是,明堂回去自行领罚,下次一定会极力劝诫太子。” 太子见明堂也被安姑姑训斥了,不敢吭一声,只能站在一旁不说话,但是安姑姑并没有因为他乖巧便不骂他:“太子殿下,今日之事,老奴会如实禀报娘娘,但娘娘另有要事必须要马上见您,还请殿下跟老奴进宫。” 进宫? 看安姑姑这架势,应该是非去不可了,他闻着自己的满身酒气,还是决定去换一身衣裳:“那姑姑稍候,本宫去换一套衣裳再随姑姑进宫。” 身为太子,自然不能仪容不整,安姑姑自然也不会拦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太子十分忐忑,换了衣服便跟着安姑姑进宫,马车行驶得飞快,除了在宫门停了一下,便直接进了景仁宫,太子一路上都想要从安姑姑嘴里套出话来,但是安姑姑就是不说,急得他满头大汗。 母后偏爱深色,不爱金银俗气之物,偌大个景仁宫布置得有些压抑,连珠帘都是暗黑之色,珠帘之后,一声酒红色宫装的皇后娘娘半倚在软塌之上,手边放着一杯热茶,还在袅袅冒着热气,太子殿下赶紧跪在珠帘之后请安:“儿臣见过母后。” ‘咔嚓’一声,那杯滚烫的热茶便直接砸在太子身边,太子吓了一跳,不知道母后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赶紧伏在地上:“母后,不知道儿臣究竟做错了什么,竟惹得母后这般生气,母后罚儿臣便是,可别气坏了身子。” 秦皇后气得脸色铁青:“你还有脸问,本宫这些是如何精心教养你,请了那么多人来教你学问,为何你就这事这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此这般不争气,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却办不成一件事情。” 母后平日里也骂他,但顶多说他不思进取,但从未骂得这般难听,想到是气得不轻,可是她老人家再生气,他还是不知道她老人家究竟在气什么。 “母后,儿臣实在不知道儿臣做错了什么惹得母后如此生气,还请母后明示。” 秦皇后恨铁不成钢,坐直了身子,指着他的弯曲的背脊骂道:“你给我直起腰来,你是太子,是储君,有点骨气,有点志气,这般唯唯诺诺像什么样。” 太子从小养成的性子,看见自己惧怕的人,便下意识会害怕,会跪下不敢看她们的眼睛,更何况是母后,往日积威叫他根本不敢跟母后叫板,闻言赶紧直起身子。 “你是不是派人去刺杀萧楚白?”秦皇后看他端端正正的跪着,这才发问。 太子吓得一哆嗦,没想到此事竟然还是被母后知晓了,方才在太子府,明堂已经告知过他此事不妥,他信誓旦旦的说万无一失,但是母后却如此气急败坏地召他入宫,只怕此事他办得确实不妥当,但是还是不知道哪里不妥当,只能乖乖答:“是,儿臣见母后如此忧心,十分忌惮,想着不如直接在路上杀了他,一劳永逸,以绝后顾之忧。” 秦皇后气得又要拿东西砸人,安姑姑立刻上前劝住了:“皇后娘娘息怒,您便是再生气,此事已经发生了,还是想办法解决为上策。” 秦皇后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但是心里却气得不轻,她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笨儿子,读书不行,治国不行,连讨好他父皇做个乖儿子都不行,但凡她有别的选择,也不会一直盯着他。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管他如何不争气,如何烂泥扶不上墙,也没有退路了。 “你可知错在何处?”皇后沉声问,声音发紧。 太子摇头,既然老二对他来说是威胁,那就杀了便是,母后对其他皇弟都是这么做的,为何他学着母后刺杀老二,就错了? “儿臣愚钝,请母后明示。” 皇后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她觉得有些头疼,揉着眉心,举手示意安姑姑告诉他究竟错在哪里,安姑姑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道:“殿下之错有三,一,时机不对;如今整个皇都,只有殿下一个可以继承皇位的成年皇子,二皇子刚刚回国,便在路上遭遇刺杀,得利之人会是谁,主谋之人会是谁,不光陛下,满朝文武都能想到;二,用人不对;殿下不该动用身边的死士,便是杀人,也应该借刀杀人,可利用山贼,也可利用梦贵妃的敌人,当年吏部侍郎因为宴会之上多看了梦贵妃一眼,便被皇上寻了个由头全家贬黜出京,结果父母皆死在了路上,他现下住在沧州,冒他之名倒也说得过去;三,也是最错的一点,不该隐瞒娘娘,若是殿下提前告知娘娘您的打算,也不会落得现在这般境地?沧州有人传信,二皇子的大部队已经路过沧州,不日就能回皇都,据说他的车队里,还押送着一群刺杀他的杀手,不出意外,这些人正是殿下派出去的死士。” 太子殿下听完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季阔的武功不可能那么轻易被人抓住,更何况这次派出去的都是死士里面的精英,怎么可能被抓住,他们是死士,便是被抓住也不会苟活于世,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束手就擒?这不可能。” 太子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派出去的人竟然会被老二抓住,而且还活生生的被押送回皇都,这些人要是全部回皇都,到时候老二再在父皇面前告他一状,谋害皇子刺杀亲弟这样的罪名落下来,只怕父皇会顺势革了他的太子之位。 太子膝行上前,抓着秦皇后的裙角哭:“母后,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儿臣再也不敢了,您救救儿臣,救救儿臣吧!” “堂堂男子汉,一国储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秦皇后从太子手中抽回自己的裙角,她最是痛恨太子这般懦弱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她秦家的血脉,也不像皇帝,所以皇帝才会这般不喜他。 皇帝一共八个儿子,个个人中龙凤,三皇子萧策自不必说,四皇子萧远也是文采斐然,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虽然夭折,但也早早就显示了聪明劲,除了八皇子尚且愚钝些,虽然说话早,但是文不成武不就,倒让她不那么怀疑太子这般无用是因为她秦家的血脉。 太子顿时不敢哭了,只是看着母后身边的安姑姑,祈求安姑姑能帮他求求情,安姑姑沉着脸看着他,终是叹口气,道:“太子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后果严重,陛下绝不会轻轻放过,肯定会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太子殿下您付不起。您是皇后娘娘儿子,娘娘自然不会不管,但是您若是再这般一意孤行,皇后娘娘能保全您这一次,不能保全您第二次,这段时间,还请殿下好好跟着太傅学习治国之策,不要再纵情声色,您府上的那些女子,还请您回去亲自处置了,以表殿下之决心。”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巨石拦路 见安姑姑都说得这般严重,太子也算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母后这般生气,他便不敢再忤逆,赶紧顺服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这就回去将府上的女子全部遣散。” 秦皇后总算满意了几分,头疼的厉害,便摆摆手:“你告退吧。” 太子如释重负,赶紧告退,脸上还忍不住带了一丝喜色。秦皇后瞧见了,也只能假装不知,看见太子出了景仁宫,这才睁开眼,望着门外:“安茹,你说本宫怎么会生出这般怯懦无用的儿子?皇帝的儿子中,就他最不争气,请了那么多当代大儒教导他,薛家父子更是文人翘楚,日日耳提面命,他为何还是如此不争气?” 安姑姑劝道:“娘娘消消气,太子殿下比从前还是长进了不少,至少知道二皇子于他而言是威胁,知道派人去杀他,只是方法不对,有些急功近利,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但他太想让您高兴,所以才会这么冒险去刺杀二皇子,总比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强些。毕竟是孩子,后面不还有皇后娘娘您替他操心嘛。” 秦皇后叹口气:“你就知道护着他,我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我自己清楚得很,当初我生他之时亏了身子,无法再孕,所以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他偏偏不争气,以为江山唾手可得,便可高枕无忧,却不知道这些年来,皇帝一直打压秦家的势力,哥哥的军政大权也处处被枢密院限制,更是扶持起南宫家族和薛家作对,南宫老儿最是瞧不上太子,认为太子无德,无法继承皇位,可恨的是朝中大半朝臣见风使舵,个个都跟着南宫家打压太子,从前他们支持老三,好不容易斗垮了老三,南宫家那个琴疯子又把燕云梦那个贱人的儿子找到了,南宫家根本就是我秦家的克星,有南宫雄在,太子便不能顺利登基。” 安姑姑闻言点头,见娘娘神色阴沉,似有杀意,便道:“娘娘的意思,难道是打算对南宫家族动手?可是南宫家族如今的势力太过强大,皇上更是有意提拔,平日里朝堂之上的意见也多听从左相意见,那些朝臣们都是见风驶舵的墙头草,自然也依附在左相门下,左相府上更是门庭若市,除了上朝平日里甚少出门,只怕想要对他出手,十分不易。” “那老东西老奸巨猾,如今又正得皇帝重用,皇帝就是想让他牵制我们秦家,本宫怎会不知难以动他,时机未到,便让他再蹦跶些时日,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去把秦威叫来。” “是。”安姑姑退了出去,亲自去了很快一四十岁左右的的侍卫便跟着安姑姑进来景仁宫,那人单膝跪地,拜见秦皇后。 “卑职见过娘娘。” 秦皇后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眼神幽幽地落在来人身上:“来了。燕云梦那个贱人你还记得吗?” 秦威闻言抬起头,眼角的刀疤狰狞可怖,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阴深深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当年他亲眼看着她闭眼,亲手将她的尸首扔下万丈悬崖,尸骨无存,唯一的遗憾是,那个女人的儿子,竟然逃走了,皇后娘娘大度,没有责罚于他,但他却始终记得自己的使命。 “回娘娘,卑职记得。” 皇后声音不疾不徐,缓缓悠悠:“记得便好,秦威,你将功折罪的机会来了,那个贱人的儿子回来了,马上就要入青州,你去杀了他。” 秦威忙不迭答:“卑职这就去,此次必定不负娘娘所托。” 秦皇后点点头,秦威正要告退,安姑姑却叫住他:“秦侍卫且慢,娘娘的话还没有说完,除了杀掉那位,还有他们队伍里押送的一群黑衣人,必须一个活口都不留。” “黑衣人?”秦威抬眸,甚是不解。 “那些人会威胁到太子,必须要死。” 秦威虽然也大概猜到了这群黑衣人的身份,可是若刺杀一人,他尚且还有把握,但若是一群人,他便不能保证了,而且听闻皇上是身边的龙甲卫有所调动,若不出所料护送黑衣人和二皇子的人,便是皇上身边的龙甲卫。 “娘娘,龙甲卫个个身手了得,以一挡五,若半里之外取一人首级,卑职尚且有能力办到,但若是一群人,以卑职一人之力,恐难以办到。”秦威有些为难。 安姑姑上前一步,道:“秦侍卫放心,娘娘为了以保万无一失,给秦侍卫准备了一件秘密武器,秦侍卫只管出宫,拿着娘娘的信去见国舅太尉便是,此事务必要小心隐蔽身份,万万不可不暴露。” 秦威这才道:“是。” * 青州境内。 龙甲卫率队已过青州,高杰看着眼前的石碑,眉头紧锁,南宫离墨并肩而行,见他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得笑道:“高大人,难道是因为太久没有回齐国,近乡情怯?眼看就要到齐国皇都了,怎么还这副模样?” 高杰冷眼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落在关押死士的两辆马车上,面带忧虑道:“正是因为马上就要到齐国皇都我才担心,这一路上都风平浪静,不像太子殿下的作风,他们不可能放任这么多哦死士在我们手上,我一直担心他们沿途会派人刺杀,但是都没有,青州是他们最后的机会,青州也是秦家军的驻扎之地,只怕青州之路不会太平。” 南宫离墨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十分有可能,虽然近些年太尉的兵权渐渐被分权,但是还是有属于他们秦家的部队,这些人是秦家一手带起来的军队,虽然名义上属于朝廷,但秦家军更崇敬和听信的是秦家,这也是皇上为何会忌惮秦家的缘由。 青州市秦家的地界,秦皇后若是选在青州动手,倒确实是万无一失,南宫离墨此刻脸上也多了几分忧虑之色:“那高将军可有对策?” “尚无。”青州地界他不熟,更不知道对手何时会来,只能时刻保持警惕:“众将士听令,时刻保持戒备,你们两个,快马前面探路,五里一回报,若有反常,立刻回禀。” “是。”被点名的两个龙甲卫立刻快马前去,楚白听到动静,骨节分明的右手缓缓挑起车帘,问:“高杰,还有多久到皇都?” 高杰掉转马头回到殿下的马车边,禀告:“殿下,我们已进入青州境内,再过三天便可到达齐国皇都。” “青州?”楚白微微蹙眉,如果没有记错,这青州百年以来都是秦家驻军之地,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到了秦皇后那个女人的地盘,他那位好兄长既然已经派了人沿途刺杀,如今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青州应该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正思考间,有利刃破空之声呼啸而来,楚白对这种声音最是熟悉不过,下意识便躲了过去,高杰吓了一跳,连忙大喝一声:“小心戒备,有刺客。” 只听他话刚落,关押死士的两辆马车瞬间发出一阵阵惨叫,那些人个个捂着喉咙,脸上惨白,紧接着便七窍流血瞬间毙命。 “小心,这些飞针有剧毒,保护二皇子殿下。”南宫离墨见势不对,脸色一沉,立刻抽出腰间长剑护在马车四周,神情戒备,周围的龙甲卫也立刻围成一团,将二殿下的马车团团围住,滴水不漏。 然而四周久未有动静,刺杀之人似乎觉得一击未成打草惊蛇,便撤走了,高杰戒备的看着飞针的方向,那里是一片竹海,竹海滔滔,郁郁葱葱,看不到半个人影。 “你们几个,跟我追,其余的人,保护殿下。”高杰有些恼怒地望着那片竹海,这个刺客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有这样厉害的武器,一时之间同时发射数百枚带毒的银针,那毒也是罕见的毒,瞬间毙命七窍流血而死,简直闻所未闻。 南宫离墨赶紧拦住他:“高大人,不妥,你武功高强,还是留下保护二殿下更为妥当,若是大人放心,我南宫离墨愿意带人去追。” 高杰一直觉得南宫家这个三公子只是一个只知道弹琴取乐的贵公子,除了一身轻功还算了得,算不得什么本事,没想到一路相处下来,发现此人虽然看着文弱不堪一击,却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这位南宫家族三公子,也算一身侠义之心,而且有勇有谋,能堪重用,传闻如今齐国皇都之中,南宫家族首屈一指,成为四大家族之首,若南宫家族的男儿个个如此,倒也不愧为四大家族之首。 “那就有劳三公子,不过此人武功路数尚且不明,但手中暗器却十分厉害,三公子务必要小心。”高杰的真心实意的嘱咐,南宫离墨点点头:“高大人放心。” 他一扬马鞭,一马当先便追了出去,高杰吩咐后面的龙甲卫:“务必保护好南宫三公子。” “是。” 南宫离墨带着一队人马追了出去,去前面探路的探子也赶了回来,正好在他面前勒马停住:“大人,前面山谷道路被大石堵住,根本推不开,只怕我们只能走水路了。” 怎么这么巧? 青州一路水路湍急,他们又未事先准备船只,临时租船只怕也只能租到小船,水路不比陆路,若水上遇人刺杀,保护殿下的难度恐怕要增加一半,但若是不走水路,留在此地亦是危险重重。 高杰思虑再三,还是拿不下主意,便请示殿下:“殿下,前面山谷路被封住了,为今之计,想要尽快回皇都,只能换乘水路了,只是水路是逆行,回皇都可能要拖延些时日。” 楚白坚定地否决高杰的提议:“不可走水路,这只怕是秦氏故意设下的陷阱,这里是青州,我若是在青州出了事,他秦家也脱不了干系,更何况龙甲卫随行,他们也不敢贸然率大军来袭,但若是我们走水路,却正好给了他们机会。”楚白看了眼天边,乌云密布,冷风瑟瑟,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湿冷的风,缓缓道:“起风了。” 高杰自然也感受到起风了,而且风还不小,吹着身边的竹叶,竹叶沙沙,如海浪般翻滚,这样子,怕是要下雨,高杰忽然明白过来,青州境内水路湍急,若遇大雨更是危险重重,他们临时租船,租不到大船,在风雨之下难保会出事,若是当真出了事,便可把责任归咎于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也可推卸得一干二净。 难怪刚才刺杀之人只是杀了那些死士便逃走了,因为他们的计划还在后面,那突然堵了路的大石头,便是他们的计谋,此地荒野,无地可留宿,风雨将至,他们也不可能原地留守,必定会想办法回京,便是他们等风雨过后再走,只要他们上了水路,便是中了他们谋划好的计策。 可是风雨将至,我们前无出路,后无退路,该如何是好? 正为难之际,一快马匆匆赶来,高杰警戒地望着,待那一人一马走近了,才发现是前去探路的另一个探子:“大人,前面的路通了。” 通了?什么情况?高杰面露不解,若这真是皇后一党的计谋,这路怎么可能说通就通? “怎么通的?”楚白忽然出声,那探子闻言赶紧恭敬地对他道:“回殿下,是两个姑娘突然出现,其中一位姑娘力大无穷,竟然一掌将那巨石拍得粉碎,另一位姑娘还让卑职给殿下传话,说风雨将至,殿下千万不要从水路回皇都。” 又是两个姑娘?难道又是那个叫苏翎的女子?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和殿下想的如出一辙,她身边那个女子又为何这般厉害,不仅轻而易举便生擒了太子殿下所有的死士,还能一拳拍碎大石,高杰突然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产生了几分兴趣,此女太过不可思议了些,究竟是何方神圣? 楚白闻言确是眼前一亮:“那两位姑娘呢?人在何处?” “回殿下,已经走了。” 楚白蹙了蹙眉,直接从马车上下来:“备马。” 第一百六十九章 阿姐 立即有人牵了一匹千里良驹上前,楚白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衣衫在空中划出一道帅气的弧度,楚白一夹马腹,疾驰而去,高杰见状,赶紧吩咐队伍:“留十人小队,将这群死士的尸体押送回京,接应南宫三公子,其余人随我跟上二殿下。” “是。”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疾驰而过,满地尘土飞扬,马蹄卷起地上的竹叶打着卷,一路追行了好几里路,但并未见到任何一个人影,但好在此地有一间客栈,虽然十分简陋,但尚可避风雨,高杰勒停缰绳,看了眼愈发黑沉的天色,道:“殿下,这天似乎马上就要下雨,此地能避雨的就只有前面这一家客栈可以落脚,两个姑娘走在路上,想必也是要避雨的,不如我们去客栈看一看。” 楚白抬头看天,深以为然,直接驾马进了客栈。 客栈的小二听到动静出来,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不禁吓了一跳,而且看着这些人个个衣着不俗,十分威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赶紧十分客气:“各位爷可是住店?” 楚白不答反问,声音低沉:“可有两位年轻的姑娘到你们店住宿?” 他们这家客栈地处荒凉之地,来往住宿的一般都是行走的官差和路过经商的商人,或者镖师等等行走江湖之人,甚少见到姑娘,这姑娘家一般都是在家娇养着,好端端的怎么会到这荒凉之地住宿,小二摇摇头道:“并没有见到什么姑娘,不过这天色眼看就要下雨,三十里之内只有我们这一家客栈可以落脚,而且进皇都只有这一条路,两位姑娘若是路过此地一定会来投宿的。” 他一路追过来,并没有任何人影,她只能是在前面,可是她为何没有来投宿?还是说因为不知道此地的状况,继续往前走了,这天眼看就要下雨,她们两个姑娘家,此去无地可投宿,只怕晚上要露宿荒野了。 “少主,听司徒敬和探子的回报,那两位姑娘似乎异于常人,想必有过人之处,或许有别的地方可以避雨,少主若是不放心,我让人再往前去追,这天马上就下雨了,您先留在此地住宿一晚,等雨停了再走。”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天边忽然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紧接着一道惊雷轰隆响起,顿时狂风大作,风中已经隐隐夹杂着湿气。 小二抬手挡了挡冷风,道:“山那边已经下起雨了,各位客官,不如先到小店避避雨也好。” 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楚白立刻下马,众人这才纷纷跟着下马,纷纷跟着进了屋,小小的客栈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外面是大批战马,里面是一大批人,掌柜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招呼。 “掌柜的,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再烧些热水,准备些吃食。”高杰看掌柜的被挤在狭小的柜台后面,满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低沉着脸吩咐。 掌柜的这才惊醒过来,那位少年公子一看就是个非富既贵的主,身边跟着这么多人,只怕不是一般的富商,只怕是跟皇字沾边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排场,掌柜的不敢得罪,赶紧让小二领着主仆二人去最好的房间,又艰难地从柜台后面挤出来,去后厨吩咐厨子准备吃的,那厨子一听竟然有那么多人,吓了一跳,接连道:“掌柜的,您这是开什么玩笑,一两千人,就是打死我也做不出这么多人的吃的来啊,你这是想累死我吧。” 掌柜的闻言怒了:“那位一看就是大人物,千万得罪不得,去地窖里看看,有什么做什么,要是忙不过来,我让前头的小六和婆娘都过来帮忙,你先准备些几道好菜,我先把楼上那位给招待了。” 厨子也没办法,外面下着大雨,这些客人只怕是赶不走的,看掌柜的意思,应该还是个非常大的大人物,只能好好伺候着,赶紧先准备了几个拿手小菜,掌柜的也去把自家婆娘叫了出来,帮着烧水,送菜。 掌柜的媳妇儿端着菜上了二楼,敲了敲门,高杰从里面打开,目光严肃,掌柜的媳妇儿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是这么有气势的客官还是第一次见,赶紧笑道:“客官,酒菜已经做好了,我来给客官送吃食。” 高杰低头看了眼她手中的托盘,伸手接过:“下去吧,楼下的人,随便什么吃食都可以,只要能吃饱就行。” 掌柜的媳妇儿还想着看看掌柜的说的那位非富即贵的大人物究竟长什么样子,忍不住便伸了伸脖子往里偷看,高杰蹙眉动了动身子,拦住她的视线:“退下吧,银子少不了你们的,若是没有叫你们,你们不许靠近这个房间。” 掌柜的啥也没看见,不禁有些沮丧,这人的态度也太蛮横了些,都是大男人,又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有什么不能瞧得,她有些失望,还有点不高兴,但是对方提到了银子,她是最爱银子的,便不跟他一般计较了,笑着道:“客官说的是,只是你们这么多人,小店被塞得满满当当,只怕是接不了别的客人了,而且这么多人的吃食,我们也有些为难啊,不如这样,客官先预付些银钱,我们也好去采买些吃的,保证能让各位吃好喝好。” 这方圆几十里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住宿和采买,这客栈老板娘却说要拿银钱去采买,分明是说谎,想要他提前付银子,高杰不想跟她过多纠缠,索性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她:“这样可以了吗?” 老板娘眼前一亮,喜滋滋的接过银票:“自然自然,客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啊,奴家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满足客观的需求。” 高杰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关了门,将饭菜放在桌上,又用银针试毒,确定无毒之后才恭敬地请楚白用饭:“殿下,此地荒凉,没有什么吃的,您先将就一下。” 楚白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蹙眉:“去寻人的人可有回音?” 高杰没想到殿下还在惦记那位姑娘,也跟着看了眼窗外,窗外的屋檐水如连串的珍珠哗啦啦落个不停,闪电借着惊雷一个接一个,也不知道那两位姑娘现在究竟在何处,前去根本没有地方投宿,她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回殿下,并未有任何回音,可需要继续派人去找?” 楚白摇头:“罢了。” 客栈往前一里路的某处山洞,苏翎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大石头上,有些狼狈地烤着火,明明前面火燃得那么大,她却冷得直打哆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灵宝有些嫌弃的看着她:“让你去客栈投宿你偏偏不去,现在感冒了吧,此地袅无人烟,你这肉体凡胎,要是着了凉生了病,我可不会管你的。” “你明知道我不能去客栈,楚白现在不能看到我,一看到我就会想起那些记忆,我好不容易才救活了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她做不到,她宁愿像现在这样守着他,看着他就好,知道他好好地,别什么都重要。 小灵宝摇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凡人,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自讨苦吃,明知道前面没有地方可以住宿还非要往前跑,就是为了避开他,反正我说到做到,你最好别生病,我是绝对不会管你的!” 苏翎看着连一个头发丝都没有打湿的小灵宝,此时正在烤着一只野鸡,香味已经飘了出来,苏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道:“灵宝仙子心地善良,一定不会弃我于不顾的,不然也不会冒着雨去外面帮我捡柴生火,还特意逮了一只同类给我充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停……!”小灵宝赶紧叫停,没猜错的话这丫头又要给她戴一堆高帽子了,但是她已经形成免疫力,不上当了,她切了一声,转了转手中的野鸡,纠正她的话:“这只是一只烧鸡而已,而本灵宝是神鸟朱鸾,跟着野鸡可不是同类。” 朱鸾?她浅显的看过《山海经》,只听说昆仑山有青鸾鸟,是西王母娘娘的坐骑,苏翎忍不住好奇:“山海经说昆仑有五彩鸟,难道灵宝仙子是来自昆仑?” 灵宝仙子嗤之以鼻:“山海经是你们凡人编撰,虽然不是完全真实,但也不算完全意淫,不过你猜错了,我不是来自昆仑,但我也不知道我是来自哪里,君泽说我失忆了,而且朱鸾也不是五彩鸟,我还有个你们凡人知道得更多的名字,叫朱雀。” 苏翎睁大眼看着她,朱雀? 传说中的四大神兽之一,青龙白虎玄武朱雀,朱雀神鸟坐镇南方,拥有不死之身,还有传闻说凤凰都是朱雀所生,就算没有看过山海经,电视剧里出现的频率也是非常之高了,简直如雷贯耳啊,没想到她这随便伸手一抓,竟然抓到了一只上古神鸟,更没想到君泽神君竟然随手就将这样一只神鸟送给了自己的徒弟。 这位君泽战神着实好厉害啊! 苏翎有些兴奋:“传闻你拥有不死之身,是不死鸟,是不是真的啊?还有还有,还有古人说,凤凰是朱雀所生,是不是真的?” 小灵宝看着她一脸要挖人祖宗十八代的八卦样子,不由得扬了扬手中的野鸡:“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失忆了,我要不是因为失忆了,我能被君泽那个老东西抓来送给他徒弟?至于你说得不死之身,只要修炼成仙都有不死之身,你看君泽,他本来是人,如今不也活得比谁都长,至于你说的凤凰是不是我生的,这问题要是被凤家那一家子听见了,估计会锤爆你的头,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好像有个妹妹,就像你这么大,也跟你十分难缠,而且爱哭,人小鬼大得很。” 苏翎见她说着说着就笑了,大概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忍不住便问:“那你妹妹呢?也在那位神君身边当差吗?” 小灵宝脸上的笑意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哀思:“死了,魂飞魄散,不说了,赶紧吃吧,我去外面守着,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烤,应该会干得更快。” 苏翎没想到自己竟然无意间勾起了对方的伤心往事,以前看电视,总是觉得电视里那些主角总是会无意间提到对方已经逝去的亲人,然后一个伤怀,一个道歉,老掉牙的桥段,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意无意触了雷,想要道歉,但是小灵宝已经走了,苏翎拿着手里已经烤熟冒着香气的烧鸡,看着站在洞口有些孤寂的背影,原来神仙也会和凡人一样,想念自己的已经逝去的亲人。 她失忆了,以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亲人,却死了,看她说得风轻云淡,魂飞魄散,只怕也是一段难以忘怀的伤感故事,是一段她不愿意回想的故事,她是朱雀神鸟,主人还是战神,妹妹却还魂飞魄散,那一定是一段无法挽回又无能回力的记忆。 她真是该死,哪壶不开提哪壶,无根藤一样! 苏翎再次看着自己手里的烧鸡,她嘴上十分嫌弃她,但是还是会关心她,怕她着凉所以就冒雨出去找柴火为她生火,帮她打了野鸡,帮她烤鸡,她其实是把她当成妹妹宠的吧。 苏翎想了想,终是朝着洞口那道孤寂的背影喊了声:“阿姐,谢谢你!” 小灵宝不可思议的转过身:“你叫我什么?” 苏翎笑得如六月盛开的花:“阿姐啊,你说我跟你妹妹一样大,也跟你妹妹很像,那我可以叫你阿姐吗?我从小到大只有我一个人,别人都有兄弟姐妹,可是我没有,我一直想有一个姐姐或者哥哥,我可以做你的妹妹吗?” “你们凡人也是叫阿姐的吗?”小灵宝眼睛不自觉的有些湿润,多少年了,她多少年没有听到有人叫她阿姐,这声阿姐,似打开她记忆的钥匙,一下子让她想起了她是谁。 第一百七十章 北海有山,其名幽都! 北海有山,其名幽都,上生玄鸟,玄蛇,玄狐蓬尾。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玄鸟好武,玄蛇妩媚,玄狐俊俏好容颜,翩翩如玉,幽都山上的所有生灵都喜欢他,玄鸟也不例外,她从小思慕蓬尾,但她也知道玄蛇亦思慕蓬尾,幽都山上的生灵都说,女子便应当是玄蛇那样的,善解人意,温柔如水,说话轻声细语,柔弱如一朵娇花,这样的女子才会有人疼惜。 玄鸟看着手里的剑,望着那一对璧人,确实天造地设,郎才女貌,远远瞧着,仿佛是这幽都山上最美丽的颜色。她便是修炼一辈子,大概也学不来玄蛇那样娇笑害羞的模样,如她出山历练之时在路边看到被雨淋得颤颤巍巍的娇花,我见犹怜,便是她也忍不住替那朵花撑伞挡雨。 她以为这样便是永远,她珍惜一起长大的友谊,并不想成为那对璧人中间的第三者,所以她选择离开,可是她没有想到,蓬尾会追出来。 “阿朱,你为何要离开幽都山,幽都山不好吗?” 玄鸟站在云上,浅笑将他望着:“幽都山很好,只是我想离开了。” “为什么?阿朱,我们从小在这里长大,曾经说过会永远在一起,你当真舍得我们,当真舍得我?”蓬尾说这话的样子带了一丝羞涩,那是她从未在他身上看见过的样子。 玄鸟眼中微微震惊,但是很快就被怒气掩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蓬尾,你既然喜欢小妩,就要对得起她,不应该对别的女子说出这样让人误会的话来。” 蓬尾却道:“阿朱,我从未喜欢过小妩,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但是你从未给过我任何回应。” 玄鸟依然不相信:“不可能,你日日和小妩待在一起,相谈甚欢,甚是亲密,幽都山上所有生灵都觉得你们才是天生一对,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我不如小妩漂亮,不如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只知道舞刀弄剑,你当真喜欢我?” 蓬尾郑重地点点头:“那都是误会,小妩知道我喜欢你,但是又不敢跟你表白,所以才会帮我出主意,我们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我喜欢的人是你,小妩也并不喜欢我。阿朱,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这些年来,若不是你护着这幽都山百万生灵,幽都山早已成为魔族的附属,我喜欢的人是你,并不在乎你是什么样子,阿朱,你信我,留下来好不好,我们……可以试着开始吗?” 玄鸟听信了那番深情的话,却没有看到说出那番深情之语的男人眼中并无深情,但她却信了,选择留下,满心欢喜的准备婚礼,日日沉浸在欢欣雀跃里,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直到大婚那日,她满心欢喜的在婚房等待着此生最爱的人来掀盖头。 她忐忑又紧张,看着一身红衣的男子缓缓靠近,步履坚定,黑色的靴子停在眼前,盖头被人缓缓掀起,她有些害羞的抬起头,看到的却不是蓬尾,而是仲篁,那个统领着魔族,一心想要将幽都山纳入魔族麾下的男人。 “怎么是你?”阿朱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成亲之时是不能吃东西的,她今日并未吃任何东西,唯有蓬尾端给她的那一杯茶,他温润的声音犹在耳边:“阿朱,没事的,一盏茶而已,不会坏了规矩,今日成亲繁文缛节颇多,喝杯茶润润喉也好。” 仲篁看着她震惊的脸庞,红扑扑的小脸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但看得他十分满意,这只扎手的小玄鸟终于还是要成为他的女人。 “阿朱啊,你这震惊的模样可真是甚和本君的心,以前你总是一副冷艳决绝的模样,如今这般模样,还真是让本君心疼得很。”仲篁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挣扎不得,继续道:“你是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你满心欢喜的以为要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结果却看到了本君?因为你喜欢的男子他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你,从始至终,他喜欢的就只是那条玄蛇,可惜玄蛇被我下了魔族之毒,唯有本君可解,那玄狐倒是痴心,为了救自己心爱的女子,什么都愿意做,包括出卖自己最好的朋友。” 玄鸟渐渐崩溃,那些往日两人相处的画面立刻涌了出来,从小到大,蓬尾看玄蛇的眼神都是不同的,那种眼神,和她看着他时如出一辙,所以她一直以来都知道,蓬尾喜欢的人是玄蛇,幽都山的人都知道,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开,可是他突然出现挽留,只是浅浅的说了那番话,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她就相信了。 因为她爱他爱进了骨子里,以至于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骗她,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他其实可以和我说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管是因为她还是因为你,我都会帮你们的,可是你们,为什么要选择骗我。 仲篁看着她那痛不欲生的模样,有些心疼得摇摇头:“阿朱,你是最好的女子,为何会喜欢那只毫无用处的玄狐,他们狐族除了有一副好皮囊,什么都不是,你这么恣意飞扬的人儿,怎么会肤浅的喜欢上他?他不值得你的喜欢,不光是他,还有你们整个幽都山的生灵,都不值得你保护他们。” 玄鸟眼圈红红,但却愣是忍住了眼眶里的泪,她不想让他看了笑话,但却想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仲篁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她的脸,玄鸟嫌恶的避过,他有些失落地蜷了蜷手指,笑道:“这些年,若不是你保护着幽都山,幽都山早已是我魔族的地盘,幽都山上的生灵受你的庇护,可是当他们生命受到威胁之时,却毫不犹豫的背叛了你,他们都知道,那只玄狐喜欢的人是那条玄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你,因为我告诉他们,谁要是敢告诉你,我就会杀了他,我以为,你为他们付出了那么多,守护了一方平安,总会有人知恩图报不惜性命来告诉你,可惜,我高看了他们。阿朱,这幽都山上的人,都不值得你的付出和爱恋,我帮你,我帮你杀了他们,为你报仇,如何?” “你想干什么?”她现在浑身无力,即便想要制止他,根本不可能。 仲篁按住她,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狠狠地盯着他,仲篁看着她满脸的怒意,却一点也不生气:“别怕,我是魔君,早已恶贯满盈,不怕再多添这一桩,你等我。” “仲篁,你给我站住。”她根本不在乎这个,她恨蓬尾的欺骗,恨幽都山这些生灵的忘恩负义,可是她黑白分明有仇必报,并不想假手任何人。 仲篁倒是听话的停住了脚步,回望着她,只是眼中有一丝怒意:“他那般欺骗你,你难道还要护着他?” 玄鸟努力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来:“你错了,我只是不想假手于人,我想要自己动手,你能帮我解毒吗?” 仲篁脸上的怒意瞬间消失,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她挣脱了一下,却停住了,像是妥协,又像是示好,不管是什么,他都很高兴,一伸手,手中出现了一个瓷瓶,从瓷瓶里倒出一颗药,那药散发着丝丝黑色魔气,一看就是魔族之物,玄鸟却毫不犹豫,直接拿过来便咽了下去。 “这般着急,难道就不怕我下毒?”仲篁收回手,低头看着她双眉紧蹙,似在极力隐忍痛意,赶紧扶她坐下。 玄鸟却摆摆手,这点痛,比起心里的痛,不算什么。 “你已经得逞,不会再多此一举下第二次。”她和他交手无数次,对他也算有几分了解。 “你倒是了解我,好点了吗?”她不肯坐下,他自然也不强求,觉得时辰差不多了,这才问到。 玄鸟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法力已经恢复了一大半,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也够了,她站起身,活动活动渐渐恢复力气的手脚,眉眼严肃的召出自己的剑:“他们去了哪儿?” “本君曾经答应过他,只要娶到了你,便会放他们自由,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离开幽都山,不过你放心,他们走不远,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们。” 幽都山下,一男一女被数以万计魔军团团围住,一脸惊恐,玄鸟盘旋而下,落地成人,如煞神一般站在二人面前,英气的脸上带着几分冷笑,蓬尾和玄蛇从未见过她这般笑,她一般只在战场上这般对着敌人笑,她是把他们当成了敌人。 玄蛇扑通一声便跪在她面前:“阿朱,一切都是因为我,你不要怪蓬尾,他是爱你的,我们沦落到今日,都是魔君仲篁逼的。” 玄鸟笑得森然:“只有我自己可以骗自己,你们谁都不能骗我,你们谁都逃不掉。小妩,蓬尾,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以来都是最好的朋友,你们为何要欺骗我,出卖我,陷害我?你们背叛了我们的友情,背叛了我对你们的信任,背叛了我对你的爱情。”她最后这句话是对着蓬尾说得:“蓬尾,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我什么吗?” 蓬尾看到了她身后渐渐生出的杀气,她的本体神力还有其间隐隐夹杂的黑色魔气,那是仲篁给她下的魔蛊,他终究还是没有信心。蓬尾下意识的摇头,他不记得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朱,是我对不起你,你放过小妩,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玄鸟笑了,笑得绝望而冷:“好一对儿痴心的人,好一个最好的朋友,既然是最好的朋友,那我们就永远不要分开了,我们一起去地狱吧,下一世,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强大的神力瞬间暴涨,玄鸟抬手设下一个巨大的结界,将数以万计的魔军拦在结界外,那结界是以她本体元神所设,蓬尾和玄蛇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滔天大火从天而降,结界之中一片火海,吓得肝胆俱裂,二人合力想要破开结界,却发现徒劳无功。 仲篁慢一步赶到,隔着结界焦急的看着结界之中的女子,她一身红色嫁衣在熊熊烈火之中猎猎翻飞,长发飞舞,嘴角噙着一丝笑,她回过头来,眼神直接落在他身上:“仲篁,我不能忍他们欺骗于我,亦不能忍你设计我,我能杀他们,却杀不了你,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将幽都山屠杀至生灵涂炭,收手吧。” “不!” 玄鸟以为自己会死,她孤注一掷,要杀蓬尾和玄蛇,本不必这么麻烦,她要了结的是自己。 可是她还是活了下来,睁开眼第一眼,身边便守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笑眼弯弯,笑起来像月牙一样,话十分多,而且十分难缠,跟只喜鹊一样叽叽喳喳,很吵,很烦,却怎么赶也赶不走,而且十分爱哭,让她不敢发脾气。 她说自己生在路边的一朵紫菀花,修炼了千年才修炼成人形,那个雨夜,是她渡劫飞升之日,因为她为她遮风挡雨避过了天劫,所以她是来报恩的,还说叫恩人太俗气,想要亲近些,便一口一个阿姐的喊着她。 呵,小小年纪,满口谎言。 虽然她元气大伤,却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魔气,是有人强渡法力,让她提前成了人。 一切都是错付,有的人,一开始相见便是错误。 如蓬尾,如玄蛇,如紫菀,如……仲篁。 但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会遇见他们,命中注定蓬尾是她的劫,她是仲篁的劫,仲篁是紫菀的劫。紫菀紫菀,因仲篁而生,因仲篁而死,她没有爱上仲篁,却对紫菀无法忘怀,已经分不清是因为什么原因,紫菀临死前说,希望阿姐能开心地笑,能好好活下去,她应了她,所以就要做到。 可是回忆太苦,所以她去昆吾山找君泽,因为昆吾山有一种能让人忘却世间烦恼的果子,可是君泽那个老东西,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她要了一颗忘忧果,却赔上了自己一辈子,跟着他征战六界之后,这老东西就过河拆桥,把她送给了自己的徒弟当保姆,她堂堂神鸟就这么成了带孩子的奶妈!!! 记忆瞬间涌来,即便凡间已过千年,有人终成枯骨,有人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却忘不了,始终忘不了!不知何时,她忘不了的已经是不是蓬尾,而是那个不惜一切却恶贯满盈的人,仲篁是他,紫菀也是他。 他终归是比一般人更不要脸些! ------题外话------ 这一章要是单独看,估计会以为是另外一个故事。好了,明天继续走主线。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是啊。我没有姐姐,不过我们凡人一般都是叫姐姐的,喊阿姐大概是电视剧后遗症,觉得阿姐挺好听的。”火光明明暗暗地映在她身上,苏翎远远地,也能察觉出她满身的忧伤。 原来是这样! 呵!她就说不可能,那个人,早就灰飞烟灭了。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她的声音闷闷地,提不起什么情绪。 苏翎闻言自然很高兴,欢欢喜喜的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好在她背包里还有一套现代的衣裳,赶紧穿上。 “阿姐,我穿好衣服了,您进来烤烤火吧。” 小灵宝没有动,山洞外依然是淅淅沥沥地大雨,将什么声音都掩盖了,没有月色,更是什么都看不清,可她不是普通人,她能分辨雨声和脚步声,小灵宝神色一凌,头也不回道:“有人来了。” 苏翎吓了一跳,这荒山野岭而且大雨滂沱的,谁会来这鬼地方? “有多少人?”苏翎衣服换好了,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有最强王者灵宝仙子在,没人伤得了她,于是她便十分胆大的走到洞口,发现除了雨声根本什么都听不见,除了溅到脚边的雨水,什么都看不见,哪里有什么人。 “至少一个小队的人马,在追一个人,近了。” 苏翎还没体会到她那个近了是什么意思,忽然一个湿漉漉的黑色人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四目相对,火光映在他脸上,苏翎看到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啊——!”这人出现得太突然,苏翎猝不及防,吓得跌坐在地。 这人谁啊?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声黑衣,形如鬼魅,脸带伤疤,腰间别弯刀,身高一米八,难道他是秦威? 应该是的,她的小说里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刀疤男形象的男人,就是秦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侍卫秦威,也是当年带队追杀梦贵妃,并强迫了梦贵妃的那个刀疤男,楚白刚刚路过此地,他就这么巧也出现在这里,绝对是他没错了。 虽然现在的她真的是普通的凡人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了,但是她也能从此人身上感受到杀气,独属于杀手的杀气,他想杀她。 我的个乖乖,好好的躲个雨都能遇到杀手,这都是什么运气。 苏翎感觉到银光一闪,吓得她赶紧呼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灵宝仙子,救我!” 说时迟那时快,小灵宝身影一动,一伸手便将她从秦威的弯刀下扯了出来,右手一伸,二指禅轻而易举夹住了对方的夺命弯刀,秦威杀人如麻,自诩从未有人能躲过他的弯刀,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太过诡异强大,身法奇异,快到他都看不清她什么时候动作,她只是轻轻地夹住了他的刀,脸上的表情更是游刃有余,那勾唇一笑,简直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秦威何时吃过这样的亏,眉头紧皱,用尽了全身力气竟也不能将弯刀抽出分毫,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路数,内力竟然这般强横,秦威弃刀化掌,一掌袭向小灵宝面门,小灵宝仰头躲过,秦威反应更快,化掌为刀,横批直击小灵宝脖颈,小灵宝嘲笑般歪歪头,轻而易举躲过,抬脚踢在了他的膝盖,苏翎隔了老远,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她捂着嘴,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这人和神仙打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即便她不用法术,三招两式也能将一个顶尖高手打成残废。 秦威痛苦地跪在地上,表情痛苦地看着小灵宝:“你到底是什么人,出自何门何派?为何武功路数从未见过?” 还何门何派,人家是神仙,根本就不分派系的好吧。 小灵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凌厉:“我乃幽都姬朱,无门无派,礼尚外来,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你又为何要杀小苏翎?” 幽都?那是什么地方?这个女子武功这般厉害,竟然没有门派,是自己练出来的?这怎么可能?她那一脚力大无穷,此刻他已完全不能行走,只能任人宰割,但是他的身份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的。 “我被人追杀,无意闯入这个山洞,贸然出手,是在下的不是,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在下。”秦威咬牙皱眉,额头已经渐渐被汗水打湿。 苏翎走过去,踢了踢他受伤的膝盖,缓缓道:“你没有说实话,我阿姐问你叫什么名字,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又为什么要杀我,这些问题你一个字都没有回答,想死还是想活,你自己选。” 秦威疼得痛不欲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这么娇娇柔柔,下脚竟然这么狠,但他依旧咬牙不说。 苏翎看了眼小灵宝,小灵宝凌空一拳,山洞的石壁瞬间被打出了个铁锅大的窟窿,整个山洞都跟着晃了晃,别说秦威,苏翎都吓了一跳,有些害怕的看向小灵宝,小声道:“阿姐,吓唬吓唬得了,我们今晚可还要住这儿,求别毁。” 小灵宝一脸无辜:“我已经很轻了。” 苏翎:“……” 好吧,我们凡人对神仙的力量一无所知。 苏翎指着那个铁锅大的窟窿,恶狠狠地道:“看见了吧,如果你不说实话,下一次撼进墙里的人,就是你了。” 秦威没想到世间上竟然有人可以抬手之间便凌空打出斗大的窟窿,这内力也太过强悍了,落在她们两个女子手里,是绝无可能逃生的,秦威咬着牙,宁死不屈:“要杀便杀,我若是喊一声,便不算英雄好汉。” “你们这些反派啊,一个个怎么都喜欢说这样的话,明明是反派,个个说得这么大义凛然,请搞清楚自己的人设好吗?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谁?你是秦皇后派来刺杀二皇子殿下和太子死士的杀手吧,山谷里的大石是你放的,你和秦家军勾结,想要引楚白和龙甲卫上水路,秦家军善水,到时候他们在水中行事,制造个意外事故不在话下,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追你的人应该是龙甲卫吧。” 秦威睁大眼,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她到底是谁? “山谷的路是你们打开的?”秦威忽然反应过来,他早已在此地摸清了路线,射杀了太子殿下的死士,他便带着南宫家那个小子在林海里绕圈子,他必须要亲眼看见二皇子一行人登上他们早已备好的船,可是他们并没有,大军还是过了山谷,还在山间客栈留宿,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那巨石巨大无比,人力根本难以撼动,即便龙甲卫个个以一当五,没有穿山炮也根本不可能打开山谷的路,可是山谷的路还是开了。 官道上没有大型辎重行走的痕迹,说明是人力打开了山谷的巨石,龙甲卫之中没有人能办到,亦或者说,整个齐国都没有人能办到,除非这个人异于常人。 “秦侍卫这个脑回路倒是清奇,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竟然能猜出那挡路的巨石是我们打碎的,你说的不错,确实是我们。”小灵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苏翎赶紧纠正:“准确地说,是我阿姐打开的,她天生神力,异于常人,一拳可开山,一掌可劈开,吐一口气便是熊熊烈火,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小小巨石自然是不在话下。杀我自然是不会杀你,更不会给你机会自杀,你最好老实一点,乖乖配合我们,否则我定能叫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眼前明明是个小姑娘,可是她说出的话阴恻恻的,诡异而冰凉,让人止不住后背发凉,但他秦威不是吃素长大的,什么样的手段没有见过,尽管使出来便是。 “小姑娘,你不用吓唬我,我若是这么轻易就背叛了我的主子,主子也不会派我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说任何一个字的。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情,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底细,和二皇子又是什么关系?” 苏翎不怒反笑:“大哥,是我在审你好不好,就算你铁骨铮铮不怕折磨,也不至于这么瞧不起我吧。也罢,其实你说与不说,我都大概猜到了,就算没有了那些死士的口供,不还有你嘛,跑得了太子一个,却跑不了皇后娘娘,秦皇后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齐帝的性子,他忌惮秦家和秦家背后的势力,打压了这么多年,心里并不想让太子登基,但是这些年太子虽然无才,但是有秦皇后在身后谋划,也挑不出什么大的错,这次偏偏他自己作死,搞得这么明目张胆,还敢直接拍出自己身边的人,那人还有太子令,这么蠢笨的计划,一看就没有和秦皇后商量,所以秦皇后派出了你,你是她身边的人,若你成了,她尚且还有一丝机会,若你不成,秦皇后这是打算自己给太子背锅啊!” 秦威哪里能想到皇后娘娘在想什么,他只是一个侍卫,皇后娘娘让他干什么,他便干什么,让他杀谁,他便杀谁,根本不需要知道娘娘究竟在想什么,他是娘娘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所以他一定会完成皇后娘娘交给他的任务,那些背叛主子的死士要死,二皇子也必须死。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不管你是二皇子什么人,你现在去给他收尸,应该还来得及。” 苏翎眼神一变,急切地上前一步,抓住秦威的衣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威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笑道:“你猜到这么多事情,难道就没有猜到我还有二手准备?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应该知道,我秦威就没有完不成的任务,虽然我没想到他们能通过这山谷,但我还是做了二手准备,今日这样的天气,简直是天公作美,方圆几十里,只有山间那一间客栈,他们不可能不留宿,只要他们留宿,就会命丧于此。” “你们在那里埋伏了人?”苏翎说完自己都不信,龙甲卫的战斗力她清楚,秦威不可能不清楚,想要在两千龙甲卫手中杀了楚白,除非拍出大批龙甲卫精锐,可是军队这么多人调动,不可能不会引起注意,更何况枢密院的人一直盯秦家军盯得很紧,秦家顶多能抽调出一个小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派出大批军队截杀。 客栈?难道是……投毒! “你在客栈的饭菜里下了毒?你当龙甲卫都是酒囊饭袋吗?楚白是皇子,高杰一定会小心谨慎,入口的东西更是谨慎,你若是把毒下在饭菜里,根本不可能成功。”皇子的饮食,都会先验毒再入口,高杰不可能这么大意,可是要兵不血刃的放到这么多人,而且他说得还这么胸有成竹,除了下毒,她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你这个小姑娘,倒是确实能猜,我确实是下了毒,我也当然知道龙甲卫十分谨慎,别说是皇子,便是他们自己,入口的东西都必须先验过才能入口,所以我自不会把毒下在饭菜里,但若是我下在筷子上呢?” 筷子?是了,若是下在筷子上,根本神不知鬼不觉,而且根本没有办法验毒,他这般胸有成竹,下的一定是无色无味根本无法察觉的剧毒。 苏翎心急如焚,一脚狠狠踩在他膝盖上,她此刻看不清自己脸,更看不到自己的眼神,若是前面有镜子,她一定会被自己这般狠辣的模样吓到:“把解药交出来。” 秦威疼得满头大汗,却哈哈大笑:“解药,小姑娘,我是要杀了他,又没想过要救他,怎么可能有解药,百毒散是由一百种剧毒之物炼制而成的剧毒,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是没有解药的。你既然这么关心他,不会是他的小情人吧,可惜,看你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大家出身,他身为齐国二皇子,自然是不会娶你这样的普通女子,不过也没关系,他现在谁也娶不了,小姑娘,与其在这里折磨我,我劝你还是赶紧去回去客栈看看吧,或许还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不过,中了百毒散的样子,可是很吓人的,你可别吓坏了,哈哈哈哈哈……” 小灵宝脸色黑沉,快步走过去一脚爆头,把他踹晕了! “走吧,去客栈。” ------题外话------ 秦威:身为一个反派助攻,我为什么这么惨,你们知道那个女人的脚劲有多大吗?一脚脑震荡,两脚魂断肠,三脚阎罗王,我也就差一脚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楚白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撩了? 漆黑的深夜,大雨未歇,伸手不见五指,天边一道闪电,把天穹撕裂,一刹间,山野亮如白昼,一只朱雀神鸟振翅翱翔于天际,若有人此时抬头看,便能看见那鸟背之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人。 小灵宝驮着苏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间山间客栈,苏翎从朱雀背上跳下来,急匆匆便要往里面闯,客栈门口依旧守备森严,四个龙甲卫长枪斜靠,直接将她拦在门外:“站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有人要对二皇子殿下下毒,你们让我进去。”苏翎满脸焦急,一把抓住龙甲卫的长枪,可惜竟是纹丝不动,苏翎急切地往里面看,高杰不在,南宫离墨也不在,龙甲卫里竟然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这可怎么办。 “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快放我进去。” 龙甲卫个个站如苍松,面色不改:“奉劝姑娘还是速速离开,不要在此地胡言乱语。” 小灵宝化成人形,上前大手一挥,便直接将四个龙甲卫放倒了:“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费口舌了。” 苏翎忍不住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关键时候,还是绝对武力比较靠谱。苏翎避开龙甲卫的身体,快速穿过大门,进了客栈大堂,大堂内熙熙攘攘都是龙甲卫,竟然将整个客栈围得是满满当当,一中年妇女模样的女子正在给大家添茶,大概是人太多,那茶都是用桶装用碗盛的。 苏翎急急忙忙闯进去,所有人都戒备地看着她,特别是龙甲卫,一个个蓄势待发,竟是打算出手,苏翎正要说话,身后一声响指,所有人的动作都如按下了暂停键。 苏翎双手捂住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定身术?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上去救你男人?”小灵宝有些不爽的双手抱着胸,苏翎赶紧点头,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梭巡一圈,没有找到楚白的身影,便急匆匆地往楼上跑,因为不知道是哪间房,她见房便推,推到第最后一间的时候,总算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高杰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正好走到门口,苏翎一推门,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便指向她的胸口,苏翎吓得赶紧双手高举头顶:“高大人,别,我是来救二皇子殿下的,有人要在二皇子殿下的饭菜里下毒,你们不能吃东西。” 高杰一眼便认出了她,眼神惊愕:“是你,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苏翎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跟他解释这些乱七八糟的,但是高杰这架势,又根本不打算放她进去,这家伙从黎国开始,就一直针对她,现在她都换了个身份了,还是这么针对她,她都怀疑他是她的克星:“高大人,您先放我进去行不行,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好不好,真的有人要给二殿下下毒!” “你休要胡言,我刚刚用银针给殿下的饭菜验过毒,根本没有毒,你究竟是什么人?”高杰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的打破巨石,又这么堂而皇之的闯进来,楼下的龙甲卫都是饭桶吗? “不是在饭菜里,是在筷子里,他知道你们龙甲卫行事谨慎,自己吃饭尚且会验毒,更何况是皇子的饭菜,所以他把毒下在筷子上了,是传说中的百毒散,无毒无味,而且无解,楚白,萧楚白,你给我出来,你不要吃东西,更不要用筷子。”事急从权,苏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大胆,竟然敢直呼殿下的名讳。”高杰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的女子,竟然敢直呼二皇子殿下的名讳,这等不敬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苏翎看他这般顽固,也不知道楚白究竟有没有听见她说话,若是没听见,就只有强闯了,高杰见她竟然不知死活硬闯,便欲出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住手。” 高杰只能快速收剑,苏翎赶紧越过碍事的高杰,一路小跑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看:“你有没有事,有没有用客栈的筷子吃饭?有没有感觉哪里痛?” 楚白垂眸望着她,女子娇俏的脸上满是关心和急切,那眼神,炙热而心急,仿佛他是她最重要的人,可是为什么,他看着这张脸,却什么记忆都没有? “你到底是谁?”楚白眼神幽深的望着她,带着几分疑虑,几分审视。 苏翎见她答非所问,不禁有些着急:“我问你有没有用筷子吃过东西,你还问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是。”他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吟唱,简短的一个字,苏翎个感觉心头一荡,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但是被她忍住了,她别过脸,掩饰住自己脸上的异样,才抬起头:“看二皇子生龙活虎还能关心旁的事情,想必没有中毒,既然如此,小女子便先行告退了。” 苏翎狼狈地掉头就走,手却被人抓住,那只手干燥温暖,十分用力,苏翎都不敢回头,只听得他的声音缓缓响起:“姑娘三番两次在旁人面前说是本宫的女人,但是本宫却不记得了,姑娘这般说,究竟是什么意图?难道是有意毁我声名?姑娘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苏翎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中刚刚升腾起的感动瞬间就消弭殆尽了,她刚刚进来之前,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失去了记忆,想办法让你想起来便是,后来才知道你的记忆便是你活下来的代价,你不能想起我,也不能记起来我们从前的种种,我若是知道,必不会和旁人说我是你的女人,也会离你远远的。 我原本只想保护你安然回到齐国,帮你报仇,看着你幸福之后,自己找一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之地,慢慢终老,可是事与愿违,那个秦威好巧不巧,竟然正巧就撞到了我手上,我怕你中毒才急匆匆的闯进来,如今却进退两难。 苏翎心中百转千回,心中想了千百个理由,但是全部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别提说服楚白了。为今之计,只有装傻充愣了,苏翎转过身,一脸假笑道:“殿下,小女子那都是胡说的,您是男子,不知道女子行走江湖的艰难,假冒殿下的女人,不过是想要行走江湖方便,并非有意毁殿下声名,殿下若是介意,小女子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说了,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如何?” 楚白看着那双晶晶亮亮的眼睛,带着几分狡黠的微微弯起,如月牙一般,那笑容看着更是十分不真诚,说出的话虽然歉意十足,看着却十分不真诚,虽然记不起,但却觉得莫名的熟悉,仿佛心底深处,看过千万次一般。 “本宫并非什么雅量之人,睚眦必报是本宫的行事准则,姑娘既然有意毁我清誉,那便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楚白手臂微微用力,人就到了她怀里。 苏翎眼睛蓦地睁大,抬起头正好能看见他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喉结和坚毅绝美的下巴,这个角度,竟然也出奇的好看,这家伙,简直没有死角,这种一百八十度的仰视都能这么好看,苏翎感觉自己很没出息,有些招架不住了,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最关键的是他现在还紧紧地搂着她,那只手臂十分有利,苏翎挣扎了一下,换来他搂得更紧,隔着厚厚的衣服,苏翎都感觉自己腰上的皮肤在发烧。 “殿下想要什么交代?”苏翎感觉自己的声音都软了几个度,里面还有几分紧张几分慌乱,他甚至能看见抱着她的人唇角微微弯起,那是愉悦的表情,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让他露出这么愉悦的表情? 楚白心情不错,怀里的人像只野性十足的小野猫,想要挣扎,但是爪子却不够锋利,又害怕又娇羞的模样,看着十分可爱讨喜,他忍不住便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既然你到处宣扬自己是本宫的女人,那本宫便坐实了这件事情,只要确有其事,便不算毁了本宫的清誉。” 苏翎惊恐地推开他的胸膛,用尽了全身力气,也顶多推了一只手的距离,这人真的还是楚白吗?还是说再生花复活他生命的时候什么地方搞错了,他怎么可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楚白调戏姑娘,多么魔幻的场面,她记得自己对他的人设一直都是隐忍内敛还带着些许霸道的啊,怎么现在复活了一次,人设都崩了? 高杰默默地退了出去,十分识趣地关上了门。 “高大人,你回来,这种时候,你关门干什么?你不是一直说我这样的女人配不上你们殿下吗?你不是说你们殿下只要回到齐国,什么样的名门贵女都可以任他挑选吗?你要坚持你的信念啊,你回来——!!!!”苏翎喊破了喉咙,高杰依旧无情地关上了那扇门。 苏翎有些绝望,挣扎不脱,惊恐地将楚白望着:“二殿下,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楚白十分严肃地看着她:“你似乎对我很了解,既然这么了解,应该知道本宫说话一向说一不二,说到做到,你说我是在开玩笑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么认真的表情,你难道真的没有跟我开玩笑?苏翎欲哭无泪,正要扯着嗓子搬救兵,就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第二条路。” 苏翎仿佛见到了一丝曙光:“什么路?” “只要姑娘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的身份,本宫便不计较你的失言。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自何处,家住何方,究竟是本宫什么人?为什么我对你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脑海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关于你的任何画面?你又为何要帮本宫,又为什么躲着本宫?既然躲着本宫,又为什么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出现在本宫面前,你身上有太多太多本宫不解又想知道的事情,只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本宫,本宫便放过你。” 这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因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再死一次,我放弃了一切,只愿换你醒来,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再死一次,既然注定了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便会守好这个秘密。 “我是黎国人,只是仰慕二殿下的风采,所以才会一路追到齐国,殿下不记得我,是因为殿下根本就没有见过我,殿下觉得我熟悉,是因为我和烈将军的妹妹长得一样,我刚到湘阳城的时候,烈将军府上的丫鬟也将我认成她们的小姐来着,殿下去过将军府,想必也是见过烈小姐的,至于为什么会帮殿下,当然是因为我仰慕殿下,所以才会编造这些谎言,殿下不必当真。” 楚白看着她的眼睛,她眼中的光亮一刹那消失了,那里面有痛和隐忍,她在隐瞒什么,亦或者说这个女人说的全都是谎话,她在骗他。 她到底为什么骗他?或许她那些话里,唯有仰慕是真,他不是傻子,她对他有没有情意,他不会看不出来。 “那本宫若是当真呢,你既仰慕本宫,不想留在本宫身边吗?”他突然凑近一分,苏翎吓得赶紧后仰,这距离,她真的快要招架不住了,她严重怀疑再生花在复活他的时候,加了别的属性,他这分明就是勾引她,这本该是情场老手才会有的手段,为什么他也能使得这么游刃有余? “殿下,二殿下,小女子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殿下还是莫要开玩笑了,啊,我的腰!”苏翎自己的这具身体,或许是因为躺了太久躺退化了,这般后仰着,腰疼得不行。 楚白闻言将她一捞,她人又在他怀里,苏翎猝不及防,正好撞到他胸口,他心跳十分强烈有力,扑通扑通给人一种强大的安全感,仿佛待在他身边,就能十分安心。 停! 苏翎,你在想什么呢。 苏翎赶紧打住自己的幻想,都怪这家伙,醒来之后就怎么就变得这么撩了?关键是他还变本加厉的在她耳边缓缓道:“本宫从来不开玩笑,莫不是你在开玩笑,你说的仰慕本宫,难道都是谎言,诓骗本宫的?” 我特么心态崩了呀!苏翎感觉自己要缴械投降了! ------题外话------ 题目代表了我想说的一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告诉我,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被自己喜欢的男人这么撩,有几个女人能招架得住? 苏翎感觉自己要是再不拿回主动权,渲染一点悲情的气氛,真的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她现在总算明白为啥电视剧里那些有话不能直说的人分手前非要说些狠话了,不说狠话,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 “怎么会,我确实仰慕殿下。”苏翎看见他的唇角微微弯起,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虽然不忍心,还是接着道:“但是我仰慕的人很多,除了二殿下,但凡长得帅的,我都很仰慕,比如黎国的谢家二公子,长得便十分英俊潇洒,我也很仰慕他,还有黎国三皇子李亶,长得也十分英俊,我也仰慕过他,不过他娶了别的女人,我现在也不仰慕他了,当然了,除了黎国的各位好看的公子,齐国的各位公子我也是很喜欢的,比如殿下,再比如南宫三公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叫人不仰慕都不行。” 楚白微微蹙眉,抱着她腰的手微微松开一分,但却没有完全松开,眼神中带着几分愠怒:“原来竟是这么个仰慕?难道你也为他们做了许多事?为了他们什么都愿意去做?” 苏翎被问得心虚,但是为了既然话已经说出了,便不能收回:“这是自然,好看的小公子,总是讨女子喜欢的,就像你们男子喜欢好看的姑娘一样,这有什么不对?” 楚白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那力道将她的下巴都捏得有些疼:“没什么不对,但是本宫不允许,既然你说了仰慕本宫,从今往后,便只能仰慕本宫一个人,你若是再敢仰慕其他人,本宫便杀了他们,本宫说到做到,不信你试一试。” 这这这……这眼神已经不是霸道可以形容,他眼中的狠戾不似作假,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分明就是说真的,这跟她的预想不符啊,她原本以为这样说,他就会厌恶他,没想到他根本不按她的套路走。 这就不对了啊! 这里是古代啊,思想啥时候这么开放了?竟然可以容忍一个女子仰慕这么多男子,楚白大大,你脑子该不会是在复活的时候进水了吧! 既然自我贬低这么绝的招都行不通,那就只能反向操作了。 “殿下息怒,小女子虽然仰慕他们,但并非一定要嫁给他们啊,我找相公,一定要找一个愿意只娶我一个人,不纳妾,不养通房外室,便是我死了也不能娶继室只爱我一个的男子,殿下是皇子,想必是不会只娶一个女子的,便是殿下同意,皇上也不会同意,若是殿下不能做到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个,只娶我一个人的话,还是不要对我动心的好,因为我若是想走,没有人能拦住我,殿下能困我一时,却不能困我一辈子。更何况殿下这般霸道的男子,我突然又不仰慕了,我还是比较喜欢温柔体贴的男子。” 楚白的听完她一席话,脸色果然变得更加难看了。 今生今世只娶一个女子,连她死后都不能续弦,这样的要求简直闻所未闻。和她刚才的满口谎言时不同,她此刻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有气话的成分在,但是眼神中的坚定证明了她这话出自真心,她是真心想要找一个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只娶她一个人的男子,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还带着期盼,那样深望着他,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人。 那个人是谁?难道是失忆之前的他自己?他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失忆之前的他,已经爱她爱到一生只愿娶她一个女子的地步了吗? “翎儿,我会陪着你,永永远远在一起。”脑海中忽然出现一道声音,仿佛来自记忆深处。 是谁,是谁在说话?头又突然疼了起来,楚白捂着脑袋,神情痛苦,苏翎得了自由,后退一步,正要开溜,却看见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面色惨白,十分难受的样子。 “二殿下,你怎么了?又头疼了?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不管你想起什么,都不要再想了,都怪我,我不该出现的,我这就走,这就走。”苏翎心疼得眼泪一瞬间便落了下来,看着他这般痛苦,她心如刀绞,可是她明白,自己不能留下来,留下来只能加剧他的痛苦,她急匆匆往门口跑,一只手却拉住了她。 那只手十分用力,力气大到她怀疑他用尽了自己此时所有的力气,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但是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减轻分毫:“你站住,不要走,是你对不对,记忆里有个人叫我阿湛哥哥,是你对不对?” 苏翎走不掉,只能蹲在他身边,又不敢抱他,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减轻他的痛苦,只能一遍遍道:“是我,是我,你不要想了,我求你不要想了,忘掉了就忘掉好不好,我求你了,你别想了,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楚白疼得嘴唇都白了,因为极力隐忍着痛楚,身子微微颤抖着,他缓缓抬起头,那眼神中有一股熟悉的深情,苏翎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你别想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行了,以前的事情,你就忘了好不好,我会告诉的你,我都告诉你。” 他说起来牙齿都在打颤:“好,那你答应我,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你要把我们之间的故事,一字不漏的都告诉我。” 苏翎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好,我不走,我不走,你有没有好一点,我扶你到床上去,再帮你叫大夫进来看看。” 楚白抓着她的手,很用力,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唇色苍白的拒绝:“不必了,并无太大的用处,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也对,这是再生花的力量,属于神力,凡人大夫怎么可能有办法,或许应该问问灵宝仙子,她毕竟是神仙,一定会有办法的,苏翎打定了主意,等楚白休息了,她就去问问灵宝仙子,看看她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让他减轻痛苦。不过,凡间的大夫应该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或许他不能减轻他的痛楚,却可以让他暂时感觉不到痛苦。 “不行,还是让大夫来看看,高大人,高大人。”苏翎扶着楚白上了床边坐下,便扯着嗓子往门外喊,但是高杰没有进来,灵宝仙子却进来了,看见楚白面色苍白如纸,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便抬眸望过去,正要开口,小灵宝一个响指,他便不动了。 又被定住了? 苏翎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确定他被定住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小灵宝看着他虽然被定住了依旧是一脸痛苦地模样,不禁道:“怎么,这是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苏翎一看见她,就知道高杰肯定也被她制服了,只是此刻也顾不上旁的,只能求助于她了:“灵宝仙子,你来得正好,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抑制他的疼痛,他看起来很痛苦,你是神仙,一定会有办法的。” 小灵宝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虽然是神仙,也不是什么都行的好不好,神仙也跟你们凡人是一样的,各司其职,各有各的强项,我的强项是打架,除了打架,别的法术并不太会,也就你见过的那几样,最不会的就是这医道,十分枯燥难学,或许是小芙蕖在还好,她倒是和医仙关系很好的。” “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就算不能治疗他的头疾,能不能让他暂时忘却自己想起来的记忆?只要他想不起来,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小灵宝惊讶地看向楚白,这才回头看向苏翎:“你是说他已经想起来了?那他怎么还活着?” 这说的是什么话。 苏翎有些生气,但是又不敢对她发脾气,只能好脾气道:“应该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只是想了一些片段,他刚才问我有个人叫他阿湛哥哥,那个人是不是我,我在锁灵囊里最后清醒的时间里叫过他阿湛哥哥,他应该是想起那段记忆了。” 小灵宝更加不可思议了:“已经具体到完整的话和画面了,厉害啊,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抗拒再生花的力量,而且还是个凡人,这简直是个奇迹。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的记忆在慢慢恢复,而且是从后往前,这应该是他死之前的画面。” 苏翎点点头:“灵宝仙子,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小灵宝摇摇头:“再生花是天道神树开出的花朵,是生命之源,它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这小子连再生花的力量都可以抗拒,我便是施法让他忘却记忆应该也是无济于事的,我的法力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和天道神树相抗衡。” “那怎么办?”苏翎急得不行。 “我说了啊,唯一的办法就是你离开他,事实证明,每一次他想起以前的记忆,都是因为看见了你,只要你不在他身边,不就万事大吉了,现在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该做的事,他没有中毒,我们走便是了,你放心,这里的人,没人能拦住我。” 苏翎自然知道这些龙甲卫拦不住你。你是朱雀神鸟,是战神的坐骑,龙甲卫便是再厉害,也不过是区区凡人,莹莹之火怎可与日月争辉。 小灵宝看她犹疑的模样,不禁蹙眉:“怎么?见了一面,你就舍不得离开了?” “倒不是舍不得,只是我刚刚答应了他要留下。”苏翎有些为难。 小灵宝双手抱胸:“我以为你只是敷衍他,没想到你竟然是来真的,他说不想就真的不想吗?有的事情并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你只要告诉他以前的事情,迟早还是会让他想起来的,就算他自己答应了你,也是做不得数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是想他死还是想要他生。” 苏翎转头深情地看向楚白:“我自然是想要他活着的,我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放弃了自己的一切,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就是想要他生,我想要看着他幸福的活下去。” “你确定你能看着他娶妻生子?若是注定得不到?不如早些离开,我虽然不能带你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我能带着你离开齐国,去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放心,有我灵宝仙子罩着你,往后这苍莽大陆,你可以横着走。” 楚白娶妻生子? 她虽然嘴上说着想要看着他幸福,可是却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那画面她不敢想象,或许早离开是对的。 “你说得对,我做不到看着他娶妻生子,但是我却要帮他报完仇,秦家树大根深,势力强大,他无依无靠,一路上刺杀不断,回了皇都只怕还有新的危险,我不放心他,灵宝仙子,能不能再等等?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再离开好不好。” “你骗我!”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苏翎惊吓地回过头,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在她面前一步的位置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深邃的眼神中满是受伤,苏翎有些不知所措,就听他又道:“你说不会离开我,你为什么骗我?” 小灵宝比苏翎还要惊讶,忍不住又打了个响指,可是楚白还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而且转头看向她,那眼神中带着几分凌冽,气势凌人,小灵宝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君泽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霸气。 这是个什么状况?她没有法力了??为什么她的定身术竟然对这个凡人不起作用??? 还是说…… 小灵宝眼神一凌,掌心燃起熊熊之火,苏翎不明所以,双手张开母鸡护子似的拦在楚白身前:“灵宝仙子,你这是干什么?” “让开!”小灵宝一掌拍了过去,苏翎微微睁大眼,眼睁睁看着那团熊熊烈火朝她袭来,但身子却被人大力拉开,不要! “不要!!!”楚白的力气大得出奇,苏翎好不容易才勉强站住身子,急切地回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赫然怔住,脸上的震惊之色比小灵宝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一百七十四章 没事的,我不疼! 楚白竟然徒手挡住了小灵宝的烈火攻击,他闲适地伸出一只手,竟是一道半圆结界,小灵宝的烈火四散开来,整个房间都被火光笼罩,照得人睁不开,苏翎用手挡住视线,透过缝隙看向楚白,只见他表情看上去尚且游刃有余,而他的脚下,赫然是一朵透明的再生花。 “不可能,花灵护体?再生花花灵怎么可能会选择你?”身为上古神鸟,四大神兽之一,小灵宝自问于武力一道,天上地下没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可是此时时刻,她竟然会被一个凡人压制得毫无招架之力。 天道树乃是上古神树,撑起天地,孕育生机,乃生命之源,五千年前一场大战,生灵涂炭,人间尽毁,天道树一夜花开万千,撒向六界,以神树所有的生命之源救活了六界生灵,但是天道树却从此枯死,再无生机。而随着神树枯死,众神世界也开始慢慢凋零,所剩无几,当年的众神时代已经十不存一,能修炼成仙的更是一个没有,六界众生此时才知道,天道树所孕育的生机,不是凡人的生机,而是除了凡人以外,其他五界的生机。 所以五界生灵中,都希望天道树复活,可是几千年过去了,天道树根本没有复苏的迹象,直到那一年,君泽那个老东西抱回了一个婴儿,那个婴儿身上,有天道树的力量,虽然君泽以自身的法力在她体内结印,将她身上的天道树力量压制,但是天道树的力量还是被她激活了,而且她用了天道树的力量激活了一个世界,一个小说世界。 小灵宝看到被再生花护体的楚白,忽然间明白君泽那个老东西为什么放任她进了这个世界而不施以援手放她出去,因为这根本就是他谋划好的事,他想保护小芙蕖,小芙蕖是天道树树心,是能让天道树复活的生命之源,但是天道树复活,意味着小芙蕖将不复存在,君泽那个老东西怎么肯。 难怪他出手那么狠,竟然罚小芙蕖关一百年的禁闭,小芙蕖逃进了小说世界,出来之后,他更是加了三道封印,目的就是为了将天道树复活的迹象完全抹去,那朵再生花,是五千年来唯一一朵,她当时还好奇,这个老东西明明那么抠门,竟然舍得用再生花复活一个凡人,还是一个让他吃醋的凡人,原来他根本就是打算将再生花封印在这个小说世界里,这个世界不属于六界,没有天道树的力量根本就打不开,五界其余众生根本不会发现,但他又怕再生花花灵的力量会出意外,所以才放任她待在这个世界里,就是为了以防现在。 那可是天道树五千年来开出的第一朵花,便是力量十不存一,她也不一定是对手,更没想到的是,这花灵竟然这么快就择了主人,而且只是一个凡人,更没想到这个凡人,竟然这么快就能控制再生花灵的力量。 “你为什么要让她离开我?”他一步步靠近,强大的再生花力量逼得她连连后退。 当年一战,她有幸见识过天道树那铺天盖地的的生命之源,只以为天道树的力量只能复活六界众生,不成想这天道树开出的花,攻击力这么强。 “误会,我不是要让她离开你,是她为了保护你,所以自愿离开,你五感尚在,又不是听不见,怎么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攻击我!”小灵宝咬牙坚持,且战且退,终是没能抵挡住再生花的力量被震出了客栈三丈之外,她一个鹞子翻身,勉强单膝落地,好歹是上古神鸟,为了保住面子,尽量保持了个比较帅气的落地姿势。 我去,不是再生花的力量不足天道树的十中之一,怎么还是这么厉害,君泽,你个老东西根本就是要害我啊! “灵宝仙子,你没事吧。”苏翎看着灵宝仙子从自己眼前被震飞出去,慌乱地跑到屋外去看,只见客栈的墙壁被砸出了一个窟窿,天空一道惊雷下来,所有人仿佛瞬间回魂一般,顿时苏醒过来。 我去,灵宝仙子的定身术都被破了,这些龙甲卫苏醒了! 龙甲卫们左右环顾了一下,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抬头看到客栈二楼硕大的窟窿,以及被窟窿里吹进来的冷风吹得头发乱飞的苏翎,顿时反应过来:“有刺客闯入。” 我滴个乖乖啊! 苏翎抬脚往左,只见一大堆龙甲卫从左边的楼梯爬上来,又赶紧往右,一大堆龙甲卫又将右边的楼梯给堵死了,前面更是不必说,几百个龙甲卫严阵以待,苏翎呵呵笑着,心想着这种时候,若是从那个窟窿里跳出去,会不会被摔死,正思考着这种可能性,她忽然发现自己突然凌空飞起,有一道无形的力量从后面拉住了她,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事情,就感觉自己从前往后被弹射了回去。 “啊!!!!!!!!” 苏翎一阵鬼吼鬼叫,以为自己会像小灵宝一样被反向砸出个大窟窿,却被人拦腰接住,似乎为了减缓力道,那只手还带着她转了圈,苏翎抬起头,看着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此刻眉头紧蹙的看着她,眼神深邃,这眼神。 苏翎不确定地看着他:“二皇子殿下,您记忆恢复了?” 楚白声音依旧很沉:“并没有。” 没有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搞得我心猿意马,以为你想起来我来了。 “但是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不能让你离开,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走,你答应了我要留在我身边,把我们的故事慢慢告诉我,你不能食言。”他手更收紧了几分,苏翎看着两人近在咫尺的脸,灼灼的视线落在脸上,她感觉自己双颊微微发烫,她赶紧移开视线。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不能想起以前的那些记忆,若是想起以前的那些记忆,你就会死,你那么聪明,大概已经猜到了,你消失的那些记忆,你是活着的代价,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厉害,但是我知道,你的力量肯定是来自于复活你的再生花,它既然能给你生命,又让你这么强大,自然能收回这一切,灵宝仙子是神,都无能为力,你我作为凡人,就更无能为力了。” 楚白大概也猜到了,他梦里出现的那些破碎的画面,应该就是他失去的那些记忆,而他现在脑海里企图控制他的这道空灵的声音,应该就是那个女人所说的再生花灵。 再生花灵的声音魅惑而空灵:“你也听到了,是我复活了你,给了新的生命,若是你想要活着,就不要试图去寻找那些已经失去的记忆,那些东西于你而言,只是累赘,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仅能帮你报仇,还能给你强大的力量,让你成为齐国之主,让你的仇人统统下地狱,让那些对不起你的人,死无葬身之地,而你,终将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霸主,到时候,什么样的女人,你都可以得到,只要你杀了你怀里的女人,这一切,我通通都能帮你实现。” “你复活我,尚且要我的记忆做代价,那现在,你要我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楚白神色清明,道。 再生花灵的声音添了几分愉悦,声音在脑海中盘旋,像是因为兴奋而起舞:“聪明人就是聪明人,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悟性很高,我很喜欢。代价很简单,也很合理,我需要你的身体,只要你乖乖的顺从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楚白冷笑,并不为所动:“恐怕等你占有了我的身体,我便不再是我了吧。我原以为你是神,如今看来,你根本不是神,神怎么会夺人的躯壳,又怎会动辄开口要杀一个小小的凡人。” 再生花灵声音变得十分低沉诡异,如同喉咙发出的低沉咆哮:“你说得没错,我不是神,我是花灵,从神树而来,却重获新生,神树不过是我的宿主,她空有无边的力量,不想着征服六界,却想着用自己的力量救了六界生灵,如今她自己成了一介枯木,还有多少人记得她的存在,她只能在万丈寒冰裂开的深渊之下,做一颗永远也见不到天日的枯树。我和她不同,这些年来,若非我一心想要重回人间,努力开出了花,世人怎么会还记得神树,记得我。可是当初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现在神族的那个小子君泽竟然还想要把我关在这不属于六界的空间里,我怎会甘心,六界既然是我救回来的,就应该臣服于我,这也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原我不知你的身份,现在明白了,你不过是神身上生出来的一个异类,她想要普渡世人,你却想要征服世人,成为那至高无上的主人,可是你终究不是神,你若是神,便不会和我一个凡人讲这么多的道理,你在害怕我。” 再生花灵的声音添了几分恼怒:“笑话,我会害怕你一个区区凡人?” 楚白声音依旧不紧不慢,步步紧逼:“你若是不惧怕我,为何会三番四次阻拦我恢复记忆,是不是我若是恢复了记忆,对你而言是不利的,你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控制我,相反,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若我战胜了你,是不是你就不复存在了。” 再生花灵的声音顿了顿,多了几分慌乱:“胡言乱语,你一个小小的凡人,竟然企图战胜神灵,若是不给你几分教训,怕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苏翎不知道楚白发生了什么,只见他双手捂着头,十分难受的样子,眼神变了又变,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仿佛川剧变脸。 “楚白,你没事吧,你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他痛苦的蹲下身子,苏翎蹲在他身边,不知所措,高杰身上的定身术被解了,很快便窜了进来,看着二殿下又是这般痛苦地模样,不由得大惊失色:“二殿下。” “快,快去请大夫。”苏翎急得冲他喊,高杰这回倒也难得没有反驳她的话,转身便出去,大夫是上次殿下头疾发作之后就在城里带来的,大夫年纪好在不是很大,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虽有些花白,但走起路来十分沉稳,他走到楚白身边,拿下他的右手给他把脉,眉头失踪紧蹙着,让人忧心得很。 “大夫,二殿下到底如何了?可有治疗头疾的特效药?若是没有,能让他睡着的药也是行的,至少不会像醒着这么痛苦。”苏翎有些着急,急切地问大夫。 大夫依旧蹙着眉,他从未见过来势这般凶猛异常的头疾,而且时而发作,发作时间还不规律,什么药下去都不管用,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 “倒是有可以让人睡着的药。”大夫也觉得她这个提议是可行的,这头疾太过棘手,他需要翻阅一下他临行前带来的医书,看看有没有办法。 楚白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右手反手抓住大夫把脉的手:“不许让我睡着。” 大夫吓了一跳,二殿下的力道这般大,他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捏碎了:“殿下,从往日发作的症状来看,殿下每次都是突然发作,发作之后便如常人,只有发作之时十分痛苦,如今尚且没有旁的特效药能帮殿下快速止痛,吃一副有助睡眠的药,可暂时缓解疼痛。” “本宫说了,不行。”他目光转头看向苏翎:“你提议他给我下一副昏睡的药,可是想趁我昏迷之后再次逃走。” 苏翎没想到他这么痛苦的时候竟然还在担心这个,忙抓着他的手保证:“你放心,我不走,你醒来之前,我绝对不会走,现在没有别的方法,先试试这个方法,总比你这么疼来得好。” 楚白反手抓住她的,道:“不必,你放心,它也就只有这些手段,不过头疼罢了,我自幼胎体带毒,每年便会发作一次,跟这点小疼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你陪着我便是,挺过去了,看它还有什么办法。” 苏翎闻言又内疚又心疼,竟然比这个还要痛苦,都怪我,不该图爽设下这鬼设定,她抬起眸看着他,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楚白她这般心疼的模样,强忍着笑了笑,食指轻轻拂过她眼角的泪:“没事的,我不疼!” 第一百七十五章 情人节都过了,还虐鸟,没人性! 见他还要来安慰她,她心里更内疚了,她抓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忽然想到现代中医院里头痛之症是可以针灸的,便看到大夫:“大夫,您可会针灸?” 那大夫一脸为难:“我的师傅倒是会的,只是还未来得及传授给我,他便去了,不过给小老儿留下了一本针灸之书,虽时有研究,但尚未给人施过针,不敢贸然拿殿下练手。” 楚白闻言却道:“来吧,不用顾忌。” “那殿下且等等,小老儿这就回去拿师傅给我留下的针灸之书。”大夫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后面不仅拿来了医术,还背上了行头,想来他也是跃跃欲试许久,只是苦于没有人给他练手。 而大夫的后面,还跟着个小灵宝,苏翎看见她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客栈里,半点也不惊讶,毕竟是上古神兽,不可能小小一击就狼狈不堪,高杰却是十分惊愕,虽然他没有亲眼看见,但是看到房间里消失了一个人,以及客栈那漏风漏雨的大窟窿也猜测到有人被打了出去,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女子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外面还下着大雨,电闪雷鸣,她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打湿,头发丝都没有乱,这个女子也强大得太可怕了吧。 更可怕的是,她这么厉害,殿下竟然能打败她,究竟是何等惊人的实力。 高杰虽然明知不是其对手,但职责所在,还是不得不拦住她,小灵宝钦佩地看了他一眼:“我说你们人类真是有意思,明知道打不过我,还敢拦住我,也不知道是勇气可嘉,还是找死。” 高杰不说话,眉头紧蹙,一脸戒备。 小灵宝看向苏翎,苏翎赶紧道:“高大人,灵宝……姑娘没有恶意的,刚才只是一时失手,放心,有我在,她不会伤害二殿下的。” 高杰依旧不放行,看向二殿下,大夫已经给他接连施了好几根银针,头上插得像刺猬,但是他的头依旧头疼欲裂,没有半点好转,但他不敢声张,怕看见她担心的眼神和眼泪,只能强忍着,看见高杰询问的眼神,他虽然对这个女人十分不放心,但是他愿意相信苏翎,她说了不会走。 “让她进来。” 小灵宝一脸笑意,双手环胸看着高杰,高杰一脸不情愿地收回剑,小灵宝走进房间,看见被扎成了刺猬的楚白,不由得托腮啧啧称奇:“再生花的力量,岂是你们凡人之术可以抗衡的。” 苏翎闻言不解地看着她:“灵宝……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们根本是在做无用功,再生花认他为主,他若是能力强些,意志坚定,或许能操控花灵之力也未尝不可,但是他若是不行,他便只能成为花灵的傀儡,到时候花灵占领了他这具身体,他就不在是他了,不过他一个区区凡人,恐怕是绝对无法和神力抗衡的。” 高杰听得迷迷糊糊:“什么再生花?什么花灵?什么傀儡?” 现在却没人有空给他答疑解惑,苏翎闻言看向楚白,他握着她那只手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放在一旁的右手却紧紧地攥着,青筋暴起,忍得十分辛苦。 苏翎急得不行,求助地看向小灵宝:“灵宝仙子,你是神仙,总会有办法的,你帮帮他,求求你了。” 小灵宝一脸无奈:“我都说了,治病我不行,我只能打架,但是刚刚你也看到了,再生花灵的力量,我也是打不过的,那毕竟是天道树开出的花,即便力量十不存一,那也是毁天灭地的存在,现在可怕的不是它故意折磨你的小情郎,可怕的是她似乎有些异化,你看你小情郎身后隐隐冒出的黑气,这只再生花灵只怕是由怨念而生,她想要夺走你小情郎的身体,要是它得到了身体,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苏翎看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不禁也跟着严肃起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小灵宝虽然不忍,但还是据实已告:“有的人,是注定不能共存的,一个身体里只能拥有一个灵魂,就像你来了,原来的苏婉翎就没有,同理,若是花灵占据了你小情郎的身体,你的小情郎就没有了。” 楚白会死? 不,不可以! 为什么绕来绕去,都绕不开一个死字,她做了这么多,难道到最后都只是徒劳吗?苏翎上前一步,跪在小灵宝面前连连磕头:“灵宝仙子,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不管需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能救他。” 楚白见她这般,心疼极了,忍着疼想去拉她,但是头却更痛了,脑海里再生花灵的声音愈发的嚣张妖媚:“别挣扎了,一切都是徒劳的,没有人能救你,那只鸟不过只是一只会打架的野鸟,被世人称为了神兽,但也不代表她无所不能,放弃吧,我们共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答应你,你想做的事情都帮你做,你想要这个女人,我也可以帮你留下她,你现在放弃吧,否则我后悔了,你们都得死,特别是那个女人,我会亲手折磨她,叫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绝不会好过,哈哈哈哈哈……” 小灵宝看她这样,知道她也是爱极了这个男人,赶紧扶起她,一脸为难。 君泽这个老东西果然最怕麻烦了,应该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日,再生花灵由怨气而成,迟早会借壳重生,他为了保全外面的世界,故意选择了楚白,并将他放回这个小说世界,便是花灵真的重生成功了,也危害不了外面的世界。 如今的情况有些棘手,再生花灵的力量已经复苏,它似乎已经在跟楚白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谁赢谁输尚且不能预料,因为人的意志是无法衡量的东西,楚白成功了倒还好,但若是花灵成功了,只怕这个小说世界,会成为花灵统御的世界。 想要阻止这一场灾难,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楚白。只要杀了楚白,花灵也会跟着死,里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都不会有威胁。 可是若当真要杀他,小苏翎不会同意,花灵意识觉醒,她也不一定能成功。 君泽啊君泽,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正一筹莫展之际,原本闭着眼睛的楚白忽然睁开眼,那眼睛渐渐变成妖异的红色妖瞳,他忽然如僵尸一般歪歪头,咧开嘴笑了,那笑容诡异邪魅,绝不会是楚白会露出的笑容,小灵宝脸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好,正要拉着小苏翎后退,他浑身忽然暴涨出妖红色仙障,将众人震出一丈开外,小灵宝早有察觉,因为拉着苏翎,才勉强能在房间里站定,高杰和那位大夫可没有这么好运,直接被震出了房间。 楚白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近,一开口,却是一道空灵的女声,他歪着头,邪魅妖异地看向小灵宝:“你想杀我?小阿朱,你未免太自不量力,想当年你不过是一只栖息在天道树上的一只鸟,人类奉你为神兽,你就真以为自己所向披靡,你是杀不了我的!” “你……你赢了?”小灵宝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么快,楚白刚刚都还有意识的。 楚白,不,应该说花灵‘咯咯’直笑,那声音仿佛来自天际,听着却十分渗人,仿佛来自地狱的厉鬼般,窗外的风呼呼刮过,窗棂吱呀作响,更添几分诡异气息:“自然是我赢了,他不过区区一个凡人,又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坚持的信念是什么,怎么斗得过我?” “他斗不过你,还有我。”小灵宝神情肃穆,右手祭出一柄火红色长剑,那长剑仙气缭绕,一看就是一把上古神兵。“我的剑许久未出窍了,你就以为我舞不动剑了吗?我能位列四大神兽,也是实打实打出来的战绩,你不过是天道树上开出万千花朵之中的一朵,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神火剑,倒确实是一把上古神兵,一剑灭魔兵万千,一战成名,讽刺的是,这剑,竟然还是魔君仲篁为你打造的,可你却用这把剑杀了他魔族那么多人,讽刺啊,真是讽刺。”花灵看着神火剑,却没有再向前,眼神中闪过一丝惧意,但一闪而逝。 小灵宝想起记忆中那个男人,心绪动了动,但是很快便恢复如初:“你不必激我,我与他仙魔不两立,他若是安安心心待在魔界,不想着称霸六界,挑起战乱,意图成为六界之主,我与他还能成为朋友,但他既然选择了与六界为敌,我便与他势不两立。” “好一个势不两立,我都替仲篁觉得不值。” “少废话,要打便打。”小灵宝提剑欺身而上,花灵避开神火剑剑芒,瞬移到苏翎身后,苏翎只觉得背后一凉,下意识的想要逃,却被他一掌抓住了脖子:“小姑娘,你为什么要逃?你不是说喜欢这个男人吗?她现在要杀我,杀了我,就等于杀了他,原来你们凡人的感情这般廉价。” 这一瞬间的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苏翎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如今花灵操控着楚白的身体到了她身后,她才清醒过来,虽然说话的人是花灵,但身体是楚白的,那只手,她曾经紧紧的握着,如今却掐着她的脖颈。 苏翎嘴巴蠕了蠕,终是看向灵宝仙子:“灵宝仙子……” 小灵宝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已经不是楚白了,他的意识已经被花灵占据,他若是有一丝神志,也不至于会挟持你,你清醒一点。” 苏翎却道:“我知道他不是楚白,既然楚白已经没了,你不用估计我,杀了她,我答应了楚白,会陪着他一起,现在,也算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小灵宝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若是她求情,她尚且还知道如何行动,可是她竟然舍生忘死到要陪着楚白一起死,这反倒让她不好下手了。 苏翎看着她十分犹疑的样子,反手保住花灵大声道:“动手啊,别犹豫了,她既然还要挟持我,说明她现在的力量还不能完全战胜你,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动手啊!” 花灵咬牙,骂了声:“你们凡人,果然都是疯子。” 苏翎双手死死地扣在一起,双腿直接盘在他腰上,花灵挣脱不开,怒从心起,杀心已起,但是她手刚刚抬起来,脑袋便疼了起来,那个凡人的意识竟然出现了,还试图跟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吗?”花灵摇摇头,想把楚白的意识压制下去,但是他的意志却突然间变得强大起来,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我爱的人还活着,我怎么会放弃,若能活着与她共度余生,谁会想死。” 花灵不相信:“你想起来了?” “虽然没有想起全部,但是我想起来答应一个人,要一直陪着她,如果没有猜错,那个人就是她,你想要抢走我的身体,夺走我的记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苏翎双目紧闭,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她发现一直垂着的一双手忽然缓缓抬起,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拖着她,那双手温暖有力,像是一种力量,一种能让她安心的力量,她抬起头,看着那张熟悉俊美的脸,望着那双幽深的眸子,不确定的问:“楚白,是你吗?” 他垂眸浅笑,眼中尽是熟悉的深情:“傻瓜,是我!” 苏翎望着他的眼眸,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一颗接一颗,如断了线的珠子:“我以为……我以为……” 楚白笑望着她,缓缓低下头,将她未说完的话堵住了,苏翎猝不及防,眼神微睁。 小灵宝拿着剑,眼睛瞪得比苏翎还大。 我去,这什么情况? 你们当本神鸟是死人吗? 情人节早过了,你们特么的竟然虐狗,不,虐鸟,还有没有人性!!!! 小灵宝看不下去了,收了宝剑,掉头出去了,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望,只见两人依旧忘我,她脚下更快了!真是的,别人秀恩爱,她为什么会不好意思,果然是单身太久了! ------题外话------ 先挖个坑! 顾少,你老婆要翻天了! 顾少媳妇有十七个哥哥一个姐姐,虽然没一个是亲的,但是个个都不好惹! 顾少表示:我也不好惹! 众人表示:各位都是大佬!不敢惹不敢惹! 听说有臭小子追小十九,十七个大舅子站了出来。 众师兄:是你小子飘了,还是我大舅子拿不动刀了!想娶我师妹,先过我们这一关。 众兄弟:顾少,怎么办? 顾少:心之所向,所向披靡。任刀山,任火海,娶她为妻,毕生所愿。 筝姐一边托着腮一边漫不经心:你们问过我意见了吗? 顾少:媳妇说的是,除了嫁给我这件事,其他都听你的! 筝姐:听说你们顾家背景雄厚,名门望族,规矩大? 顾少:规矩你定! 筝姐:我脾气不好还爱闯祸,不适合你们顾家。 顾少:媳妇你放心闯,就算你把天捅个窟窿,也有我帮你兜着! 筝姐表示,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别人不都说京城顾少是个不近女色的高冷学霸吗?长得帅,家世好,什么样的不能找,偏偏要在她这颗树上吊死,而且是没皮没脸,毫无下限,人设崩坏!你的高冷的呢? 你的不近女色呢? 好女怕缠男,筝姐表示,既然甩不掉,那就只有罩着你了! 男女双大佬,个个很强,强强联手!顾少腹黑高冷,颜值智商双在线,筝姐又美又飒啥都会,绝配! 第一百七十六章 醒来是你,余生所愿。 客栈的老板实惨,他原本以为接了个大生意,把地窖里的食量都快吃完了,客栈也被拆得四面透风,好大几个窟窿,没有挣到一两银子,还差点被直接抹了脖子,罪名是意图谋杀皇子。 我的亲娘哎! 他只是个开山间客栈谋生的小老百姓,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害皇子,他不要命了哇。 “殿下,草民冤枉啊,草民一家子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怎么敢下毒谋害殿下,草民确实不知道这筷子上面的毒是怎么来了,还请二殿下明察啊。”客栈所有的人都被龙甲卫们押了进来,换了一件没有窟窿的房间跪了一地,连连磕头求饶。 “这毒非同一般,来袭西国,一般人确实弄不到,但是并不代表你跟下毒之人没有关系,说,下毒之人是谁?”高杰站在一旁,神情肃穆,他声音浑厚严肃,一声质问,吓得掌柜的一哆嗦。 “这位大人,草民确实没有撒谎,草民真的不知是何人下毒,还请大人殿下明察啊!”掌柜的头磕得十分实诚,很快就红肿了一个大包,他婆娘更是吓得头也不敢抬,小二瑟瑟发抖,早已没有了一开始的机灵劲儿,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一句。 苏翎转头看向楚白,楚白正好回望着她,二人眼光一触,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苏翎却下意识的脸红了,赶紧避开他的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掌柜:“他应该没有说谎,下毒和杀人都是同一个人,这个人想必高大人应该也听说过,他是秦皇后身边的侍卫,秦威。” 竟然是他! 秦威微微蹙眉,他确实认识秦威,当年和他一同进禁军,只不过他后来进了內侍营,他进了龙甲卫,从此分道扬镳,再无交集,这些年他更是一直在外寻找二皇子的踪迹,早已和他没了联系,没想到再听到他的名字,会是这种情况。 “姑娘怎么会知道秦威?据我所知,姑娘自称是黎国人,既是黎国人,怎么会认识秦皇后身边的內侍卫?”但是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女子竟然认识秦威。 苏翎真的很佩服高杰的警惕性,只是这警惕性专门针对她这就不友好了。 “因为我们在山洞里遇见他了,离墨公子带人追捕他,他情急之下躲进了我们避雨的山洞,被我们所擒,严刑逼问之下,他自然就说了实话,所以我们才急匆匆的赶来客栈。” “那人现在何处?”楚白听到她是特意来救他的,心里又欢喜又感动,暖洋洋的仿佛喝了一盅姜茶。 “应该还在山洞里,就在竹林伸出往西的石壁下,不甚显眼,我们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当时我们走得急,他又被小灵宝打晕了,自然不能带着他过来。”小灵宝那一脚下脚挺重的,他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醒过来。 楚白闻言也蹙了蹙眉,看了眼屋外,下了半夜的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风雨不歇:“南宫离墨一行人可回来了?” 高杰正欲说没有,外面就有人来通报:“殿下,南宫三公子回来了,还有那位自称小灵宝的姑娘。” 说起小灵宝,苏翎一时间竟然差点忘记了她,刚才她一直在房间里的,后来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苏翎被楚白牵着,根本没来得及顾上她,还好她现在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 南宫离墨和小灵宝很快就回来了,两个人都是从外面回来,南宫离墨很明显换过了衣服,但是头发还是湿的,小灵宝却浑身都是干的,连头发丝都没有湿,在座的各位都不觉得惊奇,只有错过了好戏与小灵宝同行的三公子,一个劲儿的往她身上瞟,明明一起从外面回来的,怎么她还穿着刚才的那一身衣裳,却半点都没有打湿的痕迹? 她明明没有打伞啊! “可有追到人?有没有找到一个山洞?”高杰迫不及待地开口问,若这个苏姑娘的话属实,只要南宫离墨他们找到那个山洞,就一定能找到秦威。 南宫离墨跪下请罪:“并未,大雨不歇,夜路难行,我们追了许久,沿途连避雨之处也没有,只能折返,南宫离墨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 楚白不以为意:“不必自责,天黑路滑,风雨未歇,你们已经尽力了,让人去熬一锅姜汤,准备些食物给南宫三公子一行人驱寒。” “谢殿下。”南宫离墨起身,大概是因为越靠近皇都,南宫离墨比平日更注重规矩了些。 “殿下,是否要末将带人去寻找那个山洞?”高杰低声询问楚白的意识,既然秦威在那个山洞里,就必须要把人找到,太子殿下和皇后一路追杀,想尽办法,现在那些死士都死了个干净,一个不留,只怕秦皇后早有预谋。 小灵宝靠着门,闲闲道:“不必去了,我刚才无事去了一趟,那个刀疤杀手已经逃走了,没想到他命还挺大,竟然那么快就醒过来了。” “刀疤侍卫?”楚白眼神一凝,脑海中突然出现那个带着月色的夜晚,刀疤男子对母妃羞辱,母妃绝望地哭喊如犹在耳,他整个人几乎是被戾气包裹:“那侍卫可是身高七尺,刀疤在左眼处?寸许长?” 苏翎没想到他这么敏感,光是听到刀疤二字就能想到这个秦威就是当年追杀他们母子的侍卫。 小灵宝不明所以,不知来龙去脉,闻言还有几分惊异:“你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他确实长得不是多高,但脸上的疤确实在左眼处,有这么长吧。” 她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个长度,苏翎感觉到楚白的手渐渐收紧,苏翎赶紧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们会抓住他的,不光是他,还有秦皇后,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这么多年了,他虽然一直记着杀母之仇,但是从未离凶手这么近过,他做梦都想将这个人千刀万剐,可是如今近在咫尺,却眼睁睁地看着他逃了,这叫他如何不恨。 “殿下,天黑路难行,他应该跑不远,末将这就派人去追。”高杰敏锐地察觉出了二殿下的异样,不顾外面依旧大雨倾盆,自动请命。 “青州是秦家的地界,他既已入青州,自然有秦家人庇护,此事暂且放下,大家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万,明日雨一停,即刻赶路。”楚白心里再恨,也清楚这个秦威只怕是再也追不回来了,以秦家人的阴狠手段,也不会留下他这个隐患。 二殿下不许,而且话语之中已有赶客之意,高杰也只能作罢:“末将遵命,这就告退了。” 临走前,还顺便带走了客栈掌柜的一行人,掌柜的腿都跪麻了,还是忙不迭站起来,扶起自家媳妇儿往外走,小灵宝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苏翎,也抱着手臂出去了,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苏翎和楚白两个人。 一室静谧,只能听见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苏翎有些不知所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刚才小灵宝那个眼神,便是这个意思吧,可是并非她不想走啊,是有人不愿意放她走,她的手还被他紧紧地攥着,苏翎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挣脱开。 “殿下,天色不早了,您也该休息了,要不我就先退下了。” 楚白依旧没有松手,望着窗外的雨夜,缓缓道:“那个晚上,也像现在这么大的雨,我就躲在那个山洞里,被母妃的贴身宫女春桃捂住了嘴,亲眼看着母妃被那群侍卫凌辱,她那么绝望的哭喊,求饶,可是那群人却笑得很开心,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知道我有多恨,多无力吗?” 她知道,她都知道。 当初写这一幕的时候,她并未感觉到什么,可是当当事人用这样哀伤的神情,这样哀伤的语气和他讲起那段往事,她才知道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对她而言,只是一段剧情,对楚白而言,却是无法忘怀,多少次午夜梦回都难以忘记的伤痕,那是他永远的痛,是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伤疤。 “对不起。”苏翎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知道他失忆过后,她一半震惊一半庆幸,他忘记了她们之间的事情,意味着,他也忘记了她是写这本小说的人,忘记了她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初的他,原谅了她一次,她不敢确定,他能不能原谅她第二次。 可是现在,除了有秦皇后这小说世界的里的敌人,还有一个再生花灵,花灵在他的意识里虎视眈眈,想要取而代之,有些事情,却不能继续再瞒下去了,不管他知道之后,作何反应,她都已经做好了决定,无论如何,她这一次都不会离开。 “殿下,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其实我……” 楚白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唇边,那根手指干净清新,没有旁的味道,苏翎愣了下,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楚白只觉得手指下的触感温软而有弹性,令人流连忘返,他有些依依不舍地划过她的唇瓣,缓缓道:“你不用说了,我想起来了,过去我能原谅你,现在的我,依然会,因为我现在比以前更爱你,更不会放开你的手,我只想你告诉我,我明明记得我已经死了,为何我现在活了。” 苏翎有些惊愕地抬头:“你真的全都想起来了?” “大部分记忆都想起来了,虽然记忆还有些混乱,但你是谁,我却记得,这个世界是你创造的,你已经回去了你的世界,现在为何会回来?是因为我吗?”他眼神中露出几分不自信,即便她现在的手依旧握在他手里,紧紧地,可是他深邃的眸子里,依旧是不自信的,那紧紧攥着的手,仿佛是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 苏翎有些心疼,他失去了太多,这些年一直在黑暗里长大,从未得到过任何温暖,所以才会永远这般自卑不自信,苏翎看着他的眼睛,紧紧反握住他的手:“是,我是因为你回来的,因为我发现,没有你,我觉得世界都没有意义,那个我一直渴望回去的世界,我却一点都不想待下去。当我站在那个没有你的世界,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你,所以我要回来,因为我答应过你,会永远陪着你。” 楚白眼神微微一亮,但是片刻,那眼中的光又黯淡了下去,深邃的眼眸中渐渐布满担忧:“花灵说,违反天道之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究竟是怎么救活的我?” 她确实付出了代价,但是和他相比,她的代价并不算太重,因为她还可以陪着她最喜欢的人,即便不能回那个世界,又如何,楚白,你愿意用生命来保护我,自然愿意用余生守护着你,只要你还需要我,只要你平安,我什么都愿意。 “放心吧,那位神君提出的代价,于我而言是蜜糖,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只要你能活着,我无论在哪里,都是开心的。” 楚白这般聪慧,自然是听出了她话中的弦外之音,她应该是付出再也不能离开这个小说世界的代价吧,她放弃了自己的一切,不顾一切地来到他身边,只为了他。 楚白低头看着她,忍不住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而后,她的脸小巧而精致,不施粉黛,但天生丽质,一双眼睛清清亮亮,将人望着,仿佛能看见眼眸里的星辰,但此刻,他只能看见他,就像他的眼睛里,只倒映着她一样。 “翎儿,我会永远对你好的,你信我。”他缓缓低下头,见她并没有躲避,便心满意足地凑上去。 有一种滋味,若尝过一次,便忘乎所以,情难自禁。 窗外的风雨依旧未歇,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让枝头绽放出这个早春最娇艳的颜色,苏翎睁开眼,看着身边熟睡的人,忍不住便带了笑。 真好,一醒来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余生所愿。 ------题外话------ 老实说,后面的剧情我也写得挺艰难的,都想直接完结算了!心累了!虽然简介里写了有玄幻,但是喜欢的人似乎不多,可能我这种剧情大家不是很喜欢,所以订阅不高,但我还是坚持写了六十万字,文差不多已经是在尾声了,写不了多久,最早在三月初,最晚三月中旬,我完结也不会爆更,就是慢慢完结的那种。 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我们下本文再见。《顾少,你老婆要翻天了!》已经先挖了个坑,大家支持一下! 嘿,这氛围,好像已经完结了一样,还没完!大家明天记得看啊! 放心,我下次再也不写这种跨题材的小说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去查一查那个女子的身份 齐国承德历二十一年,二皇子萧湛高调回国,两千龙甲卫整齐划一,铁甲护卫,一路直达宫城,齐帝率文武百官宫门亲迎,皇恩浩荡,风头无两,看热闹围观的百姓从东城门至皇宫前,议论纷纷。 偏好时事政治者皆男子,看着高坐在宝马之上的英武威严的二皇子,不得不惊叹道:“当年皇上离宫祭天,宫中却一场大火,将皇上宠爱的梦贵妃连同贵妃所生的二皇子一起烧死了,皇帝急急赶回来,只来得及看见霞莱宫的一片废墟,皇帝悲恸不已,厚葬了贵妃和而皇子的衣冠冢,还重修了霞莱宫年年祭奠,怎么突然这死去多年的二皇子又突然活过来了?” 另一人左顾右盼,确定旁边无人才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当年那把火根本不是意外,而是皇后娘娘害怕梦贵妃恩宠过盛,二皇子聪慧过人抢了太子之位,所以趁着皇上祭天一把火烧了霞莱宫,这些年皇上一直祭奠梦贵妃都是幌子,实则皇上早就知道贵妃和二皇子逃了出去,一直派人暗中寻找,那个骑着高头大马在二皇子身后的中年男子看见了吗?那就是龙甲卫指挥使高宇高大人的亲弟弟,当年高家说他因公殉职,还下了葬,其实都是障眼法,为了让他去寻找失踪的二皇子,没想到找了十几年,竟然就在最近的黎国。” 此人闻言也是吓得不轻,方才只顾着看热闹,根本没有注意身边的人是谁,此时听她竟然敢直接议论当朝皇后,这才不得不仔细看了她一眼,此人长得十分秀气,嘴上这道小胡子一看就是假的,哪个男人小胡子长成这样,又不是唱大戏的,身量也不是很高,喉结也没有,一看就是女的,这细皮嫩肉的样子,应当是哪家大家闺秀从家里溜出来看热闹,能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议论皇后娘娘的,只怕不是一般的人家。 这人也没有戳穿,露出几分敬佩的神情来:“兄台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消息可靠吗?”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一觉醒来,趁着楚白还睡着就留下一张纸条说皇都见就逃走的苏翎,她逃走也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因为害羞,虽然是来自现代的人,但是做这种事情,她确实第一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能一走了之,更何况,她还答应了别人一件事,必须要说到做到。 这不,待进皇都来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正好听到二皇子殿下进城了,她都来不及等灵宝仙子,赶紧一个人过来看热闹,正好听到有人发出疑问,本着为人答疑解惑地心态,她好心为他解惑,没想到竟然遭到了怀疑,她的消息要是都不可靠,那就没有可靠的了。 “那是自然,因为我与那位高大人是熟识,消息岂能不可靠。而且我不仅知道皇后那把火没有烧死梦贵妃和二皇子,还知道太子殿下派人于湘阳城刺杀二皇子殿下,那些用黑布蒙着的马车看到了吧,那都是太子殿下派出去的死士,本来是被二皇子生擒了,但是咱们的皇后娘娘怕这些人会威胁到太子殿下,所以就派人在路上将他们全都杀了。” 那人吓得不轻,这样的宫闱秘辛,这个小姑娘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她胆子大不怕死,他却怕死得很,这要是被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人听见了,他还不得脑袋搬家,心里虽然十分好奇那蒙着黑布的马车里究竟是不是她说的尸身,但是却不敢再听下去了:“兄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苏翎见他这般胆小,一把拉住他:“别走啊兄台,特意出来看热闹的,这么早走了干嘛,别怕嘛,再聊两块钱的。” 那人却是怎么都不肯听了,也不肯问了,吓得就往人群里钻,苏翎拉不住他,只能寻找下一个目标。 “如今咱们皇上八个皇子中活着的只剩下三个,三皇子年前摔断了腿,八皇子年纪尚小,在没有人能和太子殿下抗衡了,原本以为咱们齐国只能落在昏聩无德的太子殿下手上,好在苍天有眼,二皇子殿下还活着,咱们齐国还有救。” 苏翎眼前一亮,没想到齐国百姓里还有这般胆量,敢于抨击皇权,直言太子昏聩无德的,是条汉子,苏翎赶紧凑过去,不解地问:“兄台,你与太子有何仇怨,竟然敢当街辱骂太子,不怕被太子殿下听见吗?” 那人义愤填膺,看着似乎就对太子诸多不满:“莫说太子不在此处,便是他站在我刘墉面前,刘某也敢直言不讳,身为储君,无德无才,强抢民女,哪是储君所为,若齐国落在此等昏庸无能无才无德之人手里,那齐国迟早会成为别国附庸。” 强抢民女?难道太子抢了他家里的女眷?太子虽然昏庸好色,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的强抢民女吧,这人莫不是在胡说八道? 本着不懂就问,不耻下问的理念,苏翎虚心求教:“兄台,太子殿下是什么人,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至于抢?” 刘墉哼了一声,道:“他是不用抢,但是他利用自己的强权,看上哪家女子便点名要,谁家敢不从,不才的未婚妻,已经下聘定了婚期,出门上香却不慎被太子瞧了去,他便派人上门,我那岳母岳母不敢违抗,自然就将女儿送了去,此等行事,岂是储君所为。” 难怪对太子这般不忿,原来是夺妻之恨。 苏翎挑了挑眉,没想到出来传个八卦,竟然还得到了一个太子殿下的八卦,她赶紧双手抱拳,十分郑重地对他行了个拱手礼:“这太子殿下确实太过分,岂能如此行事,强抢他人之妻,兄台不畏强权,敢于直言,在下确实佩服,敢问兄台何方人士?” 刘墉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将苏翎引为知音,那是有问必答:“不才刘墉,皇都人士,家住西街巷桥头东。敢问兄台是哪里人?” 苏翎也不敢随便编地名,怕露了馅儿,便道:“兄弟我是从外地来的,这不没想到这么巧,正好赶上二皇子回皇都,真是好大的阵仗啊,这么多官兵护送,好威风啊。” 刘墉一听她是外地人,便又多了几分兴致,十分乐于助人的为她解释:“那可不是普通的官兵,那可是皇上身边的龙甲卫,齐国战力第一的皇帝近卫,他们亲自护送二皇子回国,说明皇上对二皇子殿下也是十分重视的,太子殿下无德,那是迟早会被废黜的,兄台你且等着,要不了多久,别说太子,秦家也会被皇帝连根拔起,看他还能嚣张几时。” 这下不光是旁边的人,就连苏翎忍住惊愕地看着他,都说这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挖人祖坟,杀人父母,抢人发妻,这哥们被太子抢了未婚妻,那可真是连命都不要了,苏翎本来还想跟他说说皇后和太子干的那些事,让谣言继续传得猛烈些,但是眼下这架势,不用她多说什么,这哥们一个顶十个,都不需要他再去说别的了。 她赶紧拱了拱手,去寻找别的目标:“兄台高见,这二皇子已经走远了,方才没有瞧清,我去前头再瞧瞧。” 刘墉‘哎哎哎’了好几声,苏翎脚下跑得更快,他不禁纳闷,这男人看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因为人多,进了皇城,楚白一行人虽然骑着高头大马,但也是缓缓前行,苏翎没有追多久就追上了,只是越靠近皇宫,人就越多,而且越靠近皇宫,女人越多,苏翎挤在一堆绫罗纱裙精心打扮的女子中间,差点被各式各样的香粉熏出鼻炎来。 这齐国民风比黎国略彪悍,女子并不要求只待在屋子里绣花读书,也可自由出门,所以这些女子们更是毫不避讳,更有甚者将自己的香包不停地往楚白身上扔,楚白冷着一张脸,满脸的严肃,但是这些女子却并不害怕,一个个的丢得更起劲儿,尖叫声此起彼伏,引得楚白都忍不住往人群里瞧了过来。 苏翎感觉自己吃了满嘴柠檬。 早知道就不逃了,跟着他,一起骑马进京,宣誓主权。这些小妖精,他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楚白只是浅浅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人群中满脸醋意的她,她身量不高,虽然穿着男装贴着小胡子,站在一堆盛装的齐国女子中间,十分的显眼。此时露出一脸女子吃醋的模样来,既娇憨又滑稽,他忍不住便勾了勾唇角,因为她偷偷逃走的阴霾,竟也瞬间消散了。 这个女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让他一瞬间心情落入谷底,又能让他瞬间晴空万里。 “啊啊啊啊啊——!二殿下冲着我笑了。” “胡说八道,你长得这么丑,二皇子殿下怎么会看上你,明明是对着我笑。” “你们都想多了,二皇子殿下这明明是在对我笑,就你们这样的胭脂俗粉,二皇子殿下能看上你们?” 人群身后的一栋三层小楼上,一声浅蓝色绣花长裙的女子站在小楼之上,那衣裙的布料远远看着还透着幽幽的光,一看就不是凡品,发饰精巧,满头珠翠恰到好处,衬得女子清丽脱俗,女子本就生得十分美貌,眉若远黛,肤若凝脂,气质温婉,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便是身边跟着的丫鬟,也比一般的女子更秀气些。 “小姐,你看下面那群女子,个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二皇子怎么可能看上他们,不过是往人群里瞧了那么一眼,就以为殿下瞧上了她们,真是好不知羞。” 那小姐却不说话,秀眉微蹙,望着望着下面的那群女子,她的角度刚好和楚白刚才的角度在一条线上,顺着他的视线,正好也落在了人群之中乔装打扮的苏翎身上,她何等聪慧,那女子的伪装之术何等拙劣,一看就是女子,此时她脸上露出几分吃醋的神情来,看二皇子殿下的表情亦是不同寻常,他们是旧识,二皇子那一笑,分明是对她的。 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翠柳,可有听三哥说起过二皇子殿下身边有什么女子?” 身边的丫头摇摇头:“三公子的信中倒是提到过两位女子,一个是黎国的前尚书之女,但是还未到咱们齐国就已经去了,另一个是湘阳城守将烈将军的妹妹烈若寒,但是也落水而亡了。二皇子这一路上似乎不太平,三公子这之后就没有给咱们来过信了,暂时还没有听说过别的女子。” 没有别的女子?那这个女子又是谁?她和二殿下的关系一看就非比寻常,那女子露出那般娇憨吃醋的表情,二殿下却那般宠溺,只怕不是普通的女子。 那丫鬟看小姐一脸担忧,便劝慰道:“小姐,您就别担心了,您可是右相大人家的嫡出小姐,除了公主郡主,没有人身份比您尊贵,而且我无意间听到大公子和老爷的谈话,说是太子殿下无德,这江山千万不能落在太子殿下手中,三殿下如今不可能再继承皇位,但好在二皇子殿下回来了,老爷和大公子的意思,应该是要支持二殿下,而且还打算将您许配给二殿下呢。”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右相南宫家的嫡出小姐南宫晨,父亲和大哥打算扶持刚刚回国毫无根基的二皇子殿下,还打算将她许配给二皇子这件事情母亲已经偷偷告诉过她了,她本是不想答应的,谁知道二皇子殿下长相如何,性情如何,她不放心,所以今日特意早早就包下了迎宾楼,打算瞧个究竟。 她私以为,自家三个哥哥便是人中龙凤,这齐国之中再也找不出比哥哥们更好看的男子了,可是今日一见,她才知自己孤陋寡闻,二皇子殿下虽从小流落在外,但到底是皇子,便只是坐在马上,亦是一身尊贵之气,俊朗清冷,仪表不凡,如盛开在雪山之巅的莲,可望不可及,却,一见倾心,让人忍不住不畏严寒也想要靠近。 南宫晨留恋的看了眼二皇子,指了指人群之中的苏翎:“你们两个,去查一查那个女子的身份。”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二皇子妃? “是。”两个侍卫依言退下。 “哎,小姐,你看,二皇子殿下停下了。”翠柳一直望着行进的队伍,忽见队伍突然停了下来,赶紧唤自己小姐。 南宫晨亦蹙了蹙眉,按理说这队伍进城面圣,天子亲临,谁敢这么大胆子让队伍停下,一定是二皇子殿下的意思,他为何这种时候停下来? 苏翎听到周围尖叫之声此起彼伏,亦跟着愣住。 队伍好端端的为何停下了? 苏翎惊愕地看着马上的人,只见他偏头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身边的龙甲卫便朝着人群之中看了过来。 我去,这是要直接撸人啊! 苏翎下意识地掉头就跑,奈何人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是齐国皇都这些热情地姑娘,一个个凶猛异常,比起男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苏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中人群中挤了出来,站在老远的位置对他挥挥手。 高杰看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出人群的苏翎,站在人群很远的空旷之地,一边挥手一边说着什么,嘴巴一张一合,但是根本听不清。 “殿下,苏姑娘这是何意?她在说什么?” 楚白微微蹙眉,不知道这个丫头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但是她的唇语他却是看懂了,她说:“你等我!” “殿下,人太多了,还追吗?”两个龙甲卫看着重重叠叠的百姓,道路被围得水泄不通,想出去并非易事。 楚白神情肃穆:“追,不管她去哪里,我要她毫发无顺的出现在本宫面前。” 龙甲卫一听,便知这姑娘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得追回来的意思,顿时懂了,轻点马腹,两人已经飞过人群头顶,只余下两匹没有主人的骏马。 南宫晨望着继续前行的队伍,又看向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逃走的方向,眉头蹙得更深了。 翠柳看出了几分不寻常来:“小姐,二殿下似乎对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格外看重,竟然会停下队伍,还让两位龙甲卫的大人去追,只怕这个女子对二殿下十分重要。” 南宫晨瞪了她一眼:“你当本小姐不知吗?要你来提醒我。” 翠柳突然被自家小姐骂了一通,畏畏缩缩的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小姐,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只是担心这位姑娘是二殿下看中的人,若是我们调查她的事情被二殿下知道了,二殿下会怪罪。” 南宫晨是南宫家族唯一的嫡女,从小父母疼爱,三个哥哥也十分疼她,她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家里也会想办法帮她得到,二皇子虽然是皇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没有根基没有母族的皇子,若是背后没有依仗,他拿什么和皇后斗,和太子殿下斗,我们南宫家愿意和辅佐他,那是看得起他,他若是想登上那高位,便不会为了一个莫不相干的女子得罪她南宫家族大小姐。 “不过区区一个女子,看她的行事做派便知绝不会是什么名门闺秀,我爹是右相,就算知道了,二殿下还能为了一个低贱的女子来怪罪本小姐?再找两个人,务必在龙甲卫之前找到那个女子,本小姐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翠柳闻言更不敢说话了,自家小姐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无人敢反驳她的意思,翠柳不想挨骂,便不敢再劝了。 苏翎走了好几条巷子,问了好几个路人,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东柒豆腐巷,远远便看见灵宝仙子领着个姑娘,那姑娘生得倒是十分温婉本分的模样,衣着朴素,头上的发饰也不是很多,一双手略显粗糙,一看就是勤劳的一双手,苏翎喘着粗气过去,一边叉腰一边问:“你是就是锦娘?” 锦娘怯生生地看着她,有些害怕的样子,苏翎猜想灵宝仙子带她过来的时候一定是不走寻常路,所以才把她吓得不轻,赶紧安抚道:“没事啊,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受了司徒敬的委托,过来救你的。” 锦娘闻言眼中少了几分害怕,多了几分欣喜,但是很快,就被警惕掩盖住了:“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小妇人是本本分分的老百姓,平日里在豆腐巷做些豆腐生意,并不认识什么大人,姑娘找我是找错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警惕性还挺高,看来司徒敬告诫过她什么。 小灵宝太子府走一遭已经问过了,这个女人根本什么都不愿意说,更是咬死不承认认识什么司徒敬,再问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先带过来和小苏翎集合。 “你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有人追你吗?还打扮得这么不伦不类,这俩小胡子也太假了吧,傻子才看不出来你是女扮男装吧。”小灵宝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这身装扮,随手打了个响指,苏翎又换了一身女儿装扮。 苏翎自然是见怪不怪了,看着身上这身鹅黄色的纱裙,不甚满意道:“这衣服颜色我不大喜欢,换一个,换个天水蓝的。” “嘿,你还跟我挑起来了。”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是十分给力的打了个响指,给她唤了声天水蓝的衣裙,苏翎满意地点点头,旁的不说,就灵宝仙子这仿佛移动衣柜一般的能力,实在是太赞了,都不用花钱买衣服了,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简直不要太爽。 锦娘看着眼前的姑娘转眼间就换了一身衣裳,捂着嘴吓得不轻:“你你你……你们是……” 苏翎看她大惊小怪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胆小的,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这只是戏法,川剧你知道吗?刹那间不仅可以变脸,还可以变衣裳,我们就是专门学这个的。” 小灵宝对她把自己形容成变戏法的这件事情非常不满,但是很快就听到有沉稳的脚步声靠近,那脚步有些重,一听就是练硬气功夫的,下盘比较稳,所以走路比较重。 “呀,还挺快的,我以为他们至少得被那些莺莺燕燕拦一阵呢。”这脚步重得苏翎都听见了,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巷子,对小灵宝道:“你不是问我是不是有人追我吗?就是他们……嗯?这衣服制式不对呀。” 龙甲卫可不是这样的打扮,这一二三四个人数也不对啊! “这些人我不认识,而且看架势来者不善,像是来抓我的。”苏翎鉴定完毕,拉着锦娘往小灵宝身后躲。 锦娘突然被她拉着往后面走,看了眼那四个人道:“姑娘你们是怎么招惹上南宫家族的,这四个人身上穿的好像是南宫家族的衣服。” 锦娘平日里在街上卖豆腐,认得些大人物家丁侍卫,因为越是高门大户,越是喜欢给下人们定制衣服,让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他们府上的人。 “南宫家族啊。”苏翎托着下巴,那不是南宫离墨家的人?她这一路上和南宫离墨处得不算多熟络,但也没有得罪他来着,他应该不至于一进皇都就派他们家的人来抓他,更何况还在楚白派了龙甲卫的前提下。 她方才在宫墙外的街道上,依稀记得对面的三层小楼上,好像站着个着淡蓝色长裙的大家闺秀,她身边的丫鬟侍卫她当时没有仔细看,好像是黑色的衣服,难道那个站在三楼的小姑娘是南宫家族的小姐? 上来就对她这么大敌意,难道是南宫晨? 原著里,南宫晨可是嫁给了楚白成为了二皇子妃,后来楚白借着南宫家族的势力登上皇位之后,给她封了个贵妃,引起了南宫家族的诸多不满,可惜此时的楚白已经羽翼渐丰,哪里还会忌惮南宫家族,为了避免南宫家族成为第二个秦家,楚白学着他父皇的招数,削弱了南宫家的势力,就是为了避免外戚太过强势干涉朝政。 这个南宫晨如今年方十八,原本是南宫家是打算嫁给三皇子的,毕竟南宫家一直支持的也是三皇子,哪知道三皇子被秦皇后一党陷害直接摔成了终身残疾,皇位是没戏了,所以南宫家就按下了这个计划,毕竟是他们家的嫡女,是不可能嫁给一个残废的皇子的,这个南宫晨一开始对三皇子也是印象不错的,毕竟齐国皇帝是个美男子,生下的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十分俊美,就连太子,虽然草包了些,但也是美男子一个,可惜三皇子无法继承皇位,这个南宫晨便很快的移情别恋了,那可是一点都不带拖泥带水的。 南宫家想要她成为皇后,她也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奋斗,一开始只是为了那个位置,可惜成了亲,久而久之竟然喜欢上了楚白,但是楚白的心里自始至终都有原书女主,所以皇后之位不可能是她。 虽然现在楚白已经不知道女主是哪个山头的哪根葱,但是南宫晨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啊,比起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的女主阮婉,这个南宫晨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情敌吧,作为现代女性,一旦接受了一夫一妻的设定,是无法接受他娶侧妃小妾美人答应的,洗脚婢都不行。 “灵宝仙子,抓住他们,要活的。”老娘还没出手呢,你竟然敢主动招惹起本姑娘了,不让你直接出局,真是对不起我这造物主的身份。 锦娘有些害怕,但是看这那个姑娘瘦瘦弱弱的,对面四个强壮的男子,不由得担心:“姑娘,这样不大好吧,南宫府的那些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那位姑娘一个人,只怕是要吃亏的,我们还是去帮帮她吧。” 锦娘说着,转身认真地去找可以打人的武器,苏翎笑了下,拉住她:“你会武功吗?” 锦娘摇摇头:“不会,但是这位姑娘救我出虎口,现在她有难,我不能袖手旁观。” 苏翎赞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其貌不扬,但是难怪身为死士的司徒敬竟然会喜欢上她,这女子身上有一股侠义之气,确实令人高看几分,仿佛将她整个人格魅力都升华了,只是这飞蛾扑火似的侠义之气,不值得提倡,苏翎一把拉住她:“难怪司徒敬会喜欢上你,姑娘看似柔弱,实乃义气之人。别去了,放心,那四个人伤不了她,我这位阿姐虽然是个变戏法的,但是武功也不错。” 正说话间,小灵宝已经将其中一个踢飞三丈远,将人家的老百姓忘了收回去的豆腐摊砸了个稀巴烂,顿时扬起一阵浓灰,苏翎挥了挥,找了个没灰的地方借着看热闹,要是有瓜子,她都要一边蹲着嗑瓜子一边喊加油了,没办法,她现在这具身体,躺了太久,已经不中用了,遇上个会武术的,就只能去送死,所以她明智地选择看热闹加油。 “苏姑娘,您没事吧。”两个龙甲卫姗姗来迟,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南宫府侍卫,不由得蹙眉,殿下可是下了命令,要毫发无损地将苏姑娘带回去,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当街对苏姑娘行凶。 苏翎看见他俩,起身:“我说二位大人,你们来得也太晚了点吧,好在我阿姐厉害,否则我就要被南宫家的人给绑走了。” 四个南宫家的侍卫一看龙甲卫赶到了,害怕连累南宫府,爬起来就要跑,小灵宝眼疾手快,一个响指,他们便站在原地动弹不了,龙甲卫都是尝过这种滋味的,这姑娘的武功路数太过诡异,这南宫府的人撞在这位姑娘的手上,那便是打着灯笼上茅房,找死。 “苏姑娘,南宫府的人为何要抓姑娘?”龙甲卫有些不解,南宫府的人好端端地,为何要抓苏姑娘。 苏翎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当然是要问他们的主人了,不过现在没时间审问他们,我们必须马上带锦娘去城门,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一路上送了我们这么多大礼,不回敬一下是不行的。”她回过头看着有些害怕的锦娘,拍拍她的手:“别怕,我带你去见司徒敬,他在等你。” 锦娘眼前一亮,虽然依旧疑虑,但是想到这二位姑娘这般厉害,若是想要对她不利,也不必将她从太子府救出来,她说带她去见司徒大人,或许是真的。 思虑再三,便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太子殿下的‘见面礼\’ 龙甲卫心说死士都被秦皇后派去的侍卫杀了个干净,那些尸体虽然带回来了,但是没有人证,只怕不能将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如何,顶多能让皇上测查此事,这个女人去不去又有什么干系。 “两位大人就不用迟疑了,还是赶快找一辆马车,把这几个人一块带上,我们去宫门前。” 两个龙甲卫皆是为难,这种事情,这种陋巷,他们去哪里找马车。 一直不说话的锦娘弱弱道:“我家里虽然没有马车,但是有一辆拉豆腐的骡车,不知道能不能将就。”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这种时候,有总比没有好啊,骡车就骡车,讲究些。 锦娘立刻进了屋,从屋里赶出平时拉货用的骡车,还有一圈麻绳,苏翎心说这位娘子真是善解人意,还知道拿绳子出来把这几个家伙绑了,苏翎结果绳子,递给两个龙甲卫:“麻烦二位大人把这几个企图抓我的凶手给绑起来。” 龙甲卫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同意,拿着麻绳,将几个南宫府的侍卫粗暴的一捆,然后就仍在骡车上,一群人挤在一个骡车,面前实在有些美丽,灵宝仙子碍于身份,说什么也不愿坐这骡车,苏翎也不强求,毕竟她要是想去,一定会在她们前面到达宫门。 两位龙甲卫也是说什么也不肯同坐,说是在骡车后面护送便是,无论苏翎怎么劝说,他们就是不肯上来,苏翎也不勉强他们,锦娘驾车识路,往宫门而去,可怜骡车拉着她们六个人,跑起来十分的费力。 齐国皇城正宫门前,齐国皇帝萧桓率文武百官早早候在了宫门前,一向沉稳威严的齐帝,神色之中竟有几分焦急之色,身边的大太监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这一趟回来的之后,齐帝脸上总算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 “皇上,二殿下来了。”大太监指着远处浩浩荡荡出现的队伍,齐帝从龙椅之上站起来,望着远处的队伍伸出头望了眼,任谁都能看出来,皇帝陛下对二皇子何等重视。 在列的文武百官神色各异,看着站在皇上身边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脸上的表情实在说不出又何欣喜之处,想来连太子殿下也察觉出来二皇子殿下的归来,会成为他的威胁。 这齐国的天下,只怕要变天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二皇子殿下会不会像别的皇子那般,成为通往皇权之路的一副垫脚枯骨。毕竟曾经的三皇子,可是文武百官推崇,皇上重用,任何人都以为他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却不曾想一场秋猎,竟然直接摔成了残废,从此和帝位无缘,当真叫人好不唏嘘。 楚白一行人在齐帝面前三丈之处翻身下马,高呼万岁。 “儿臣,参见父皇。” 齐帝看着他缓缓走近,齐帝终于看清了那孩子的脸,他小时候的样子,他依稀还记得,这孩子生得和梦儿十分相似,他还调笑是怜自家母妃辛苦,所以才会和梦儿这般想象,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齐帝有些激动,缓缓起身一步步走过去,身边的大太监赶紧上前扶住齐帝:“皇上,您慢点。” 太子萧睿见父皇竟然亲自去扶这位二皇弟,满脸嫉妒:“父皇,此人身份尚未确定,不能证明此人就是父皇失散多年的皇子,您还是小心些,先验证了他的身份才是。” 齐帝却是清楚地,方才他远远地瞧了一眼,那孩子长大了,模样更似梦儿,不可能是假的。 “皇上,老臣以为,太子殿下说得极是,毕竟事关皇室血脉,皇上还是确认了身份才好。”右相薛意站出来亦附和太子之疑虑,右相一出,平日里明目张胆倒向太子的大臣们纷纷上奏,齐帝面有不虞,厉声质问。 “那依爱卿之见,该如何验证?” 薛右相岂会听不出皇上言语之间的怒意,但他依旧直言不讳:“回皇上,滴血验亲。” 右相拍了拍手,立刻有人从后面端出一只铜盆,铜盆里乘着清澈见底的清水,缓缓上前。 “只要皇上和此人同时将血滴在这清水之中,若是嫡亲血脉,这血只会相融,若此人是冒充皇室血脉,这血便不会相融,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南宫渊冷笑一声,站了出来,指了指那个端水的侍卫:“准备得这么齐全,看来右相这是早有准备啊,二殿下是陛下的皇子,五岁才走失,皇上岂会不认识自己的亲儿子?再者你提出的这验血之法,还要伤及皇上龙体,皇上只真龙天子,岂可为了这点小事受伤。” 薛意平日里在朝堂上和南宫渊这个老匹夫争锋相对惯了,此时更是当仁不让:“皇上明鉴,老臣这么做只是为了严谨一些,以防某些宵小之徒冒充皇室血脉,左相大人也说了,皇上是真龙天子,皇室血脉,岂能混淆。当然,左相大人所言极是,陛下日理万机,龙体确实不容有失,却也有别的办法,太子殿下是陛下的血脉,若此人当真是二皇子殿下,他们兄弟血亲,这血脉也自然会相融,是真是假,一试便知,不知太子殿下,可愿代劳?” 太子自然是当仁不让,义正言辞,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为人儿女,其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受伤,本宫自然是愿意代劳的,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了?” 楚白面色不变,抬起头,朝着齐帝的方向再拜了拜:“儿臣自然是敢的,只要父皇让儿臣验,儿臣自然会验,还请父皇明示。” 这就是把难题交给齐帝的意思,若齐帝相信他的身份,自然会力排众议,不让他滴血验亲,若是齐帝也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自然会顺势而为,装作是被众大臣请命,不得已而为之。 齐帝心中确也有几分想要试一试的心思,身居高位多年,性子越发多疑,这个孩子,想必也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他从小就聪慧非凡,他岂会不知。 “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朕只需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答上来了,你就是朕大齐国的二皇子,你可知你母妃的表字是哪两个字?” 太子一听便皱了眉,父皇这分明就是铁了心要认下他,齐国人谁人不知梦贵妃的表字是云梦,父皇这分明就是有心包庇,他瞒着所有人派高杰出去寻找,甚至不惜调动龙甲卫,或许此人是真是假早已没有那么重要,父皇要的,只是一个皇子,一个能制衡他的皇子罢了。 太子思及此处,怒上心头:“父皇。” 薛意眼见陛下的神色越来越严肃,隐有对太子不满之意,连忙打断了太子的话:“殿下,陛下此问必有深意,太子殿下不必心急,陛下如此圣明,怎会让外姓血脉混淆先祖打下的齐国江山。” 这话就是说皇上若真的找了个人来假冒二皇子制衡太子,那就是对不起列祖列宗,那可是不孝子行径,便是天子也不能任性而为的。 皇上闻言气得不轻,这个薛意老儿,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总是这般直言不讳,让他很是头疼,偏偏这老家伙手里还捏着先帝的免死金牌,杀也不能杀,只能继续让他在朝堂之上像个柱子一样屹立不倒。 “母后的表字,乃父皇所赐,身为人子,怎可直呼母妃表字,还望儿臣不能回答父皇的问题。” 楚白此话一出,别说是太子,连薛意南宫渊都没想到,梦贵妃的表字原来竟是皇上亲自给取的,皇上并未明旨赐字,那位恩宠冠绝六宫的梦贵妃娘娘自打进宫起便是这个表字,众人皆以为这是她自己的本来的表字,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渊源。难怪皇上能这般笃定,若非此人不是二皇子,怎么知道如此隐秘之事,听闻当年梦贵妃并非大户人家出身,想必也是没有表字的,与皇上在齐黎两国边境相识,便被带回了宫,从此恩宠无人能及。 齐帝闻言哈哈大笑,不顾文武百官的注目,走到楚白面前,亲自将他扶起来:“是你,是朕的好皇儿,你说的没错,身为人子,不可直呼母妃表字,你说得不错,快,让父皇好好看看。” 齐帝拉着楚白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视线落在他那张肖似梦儿的脸上:“像,确实是像,这么多年了,父皇以为你多多少少会长得像朕一些,没想到还是和你母妃一模一样。” “至少儿臣这幅身躯是像父皇一般雄伟的。” 齐帝点点头:“好,好啊!十几年了,你终于回来了,湛儿,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大齐国名正言顺的二皇子,谁也不能质疑你的身份。” 楚白弯腰谢恩:“儿臣多谢父皇,不过兄长及列为大臣既然有所怀疑,儿臣自然也愿意打消他们的疑虑,把那盆清水端过来。” 那侍卫本是太子殿下准备,此事二皇子殿下让他过去,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过去,看了眼太子殿下,却听齐帝冷哼一声:“大胆,二皇子的命令为何不执行?” 那侍卫连忙告罪,端着铜盆上前,楚白咬破手指,一滴鲜血滴入水中,随即他看向太子殿下:“皇长兄,请吧,既然我们是骨肉血亲,还请皇长兄为臣弟验明正身,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太子连忙将手背在身后,说什么也不肯滴血。 他早已在水中做了手脚,他们两人的血不会相融,若是一开始便滴血验亲,他尚且还有说辞,但是此时父皇已经验明正身,若此时这验血出了差错,父皇一定会可就不止是怀疑他了,肯定也会怀疑他在这其中做了手脚。 这个萧湛,他倒是小看了他了,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地就破了这个局,如今还搞得他骑虎难下。 “父皇英明,既然已经验明了正身,便不必多此一举了,众位大人,可还有人怀疑二皇弟身份的,请站出来说明。”太子殿下尴尬地笑着,既然不能继续验血,那就只能让这件事情快速翻篇,不能露出马脚来。 这些展出要滴血认亲的大臣们本就是太子一党,既然太子殿下都说不用滴血验亲了,他们自然也不会站出来说要继续滴血验亲了,枪打出头鸟,这其中肯定是又猫腻的,此时坚决不能站出来。 薛意身为太子太傅,见太子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不禁皱了眉,滴血验亲是大义,太子当初向他提出他并未过多思虑便同意了,不能让外族血脉混淆皇室根本,可是太子如今这模样,分明是做了亏心事,难道那滴血验亲的水里,有什么猫腻? 薛意蹙眉,他费尽心力,悉心教导多年,怎地太子治国之论不见长进,这下作的手段却十分精通,如今觉得太子无德的大臣愈发多了,太子怎地还是这般不争气? “老臣觉得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既然皇上已经证明了二皇子的身份,便不必再验了,你,退下去吧。”薛意虽然对太子十分不满意,但是也不能此时训导太子惹皇上不快,只能尽快将此事掩盖过去,但是南宫渊那个老匹夫,却非要出来横插一杠子。 “皇上都还没有让他退下,太子殿下和右相又何必这般心急,方才是右相执意要滴血验亲,怎么此时又不验了?二皇子殿下的血都已经滴下去了,只需要太子殿下一滴血便可,太子为何此时推三阻四,莫不知这水,有什么蹊跷?” 太子听他这么一说,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说话都带了几分抖:“左相莫要胡说,不过一盆清水罢了,能有什么蹊跷,既然已经验明了二皇弟的身份,还是莫要耽搁时间了,二皇弟舟车劳顿,从黎国一路跋涉回到齐国,想必已经累了,还是早早回宫为二皇弟接风洗尘才是。” “多谢皇长兄关心,不过皇弟并不觉得累。虽然从踏进齐国就有死士一路追杀,但索性那些死士都被我抓住了。” 太子脸上快挂不住了,冷汗一颗接一颗往下流。 齐帝闻言一怔:“什么?沿途有人追杀?那些死士现在何处?” “就在那两辆马车里,太子殿下要不要认一认,可有皇长兄认识的?” ------题外话------ 下一章斗太子! 第一百八十章 彻查 太子闻言俱是一愣,母后不在这里,他下意识地便看向舅舅。 秦太尉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不必忧心’地眼神,太子殿下立刻会意,母后和舅舅必定已经将那些死士解决了,萧楚白此番不过是在诈他,所以此时万不能自乱阵脚。 太子萧睿愤而怒目,指着萧楚白:“二皇弟,你休要胡言乱语,诬陷储君,本宫根本不知道什么死士,二皇弟岂能当着文武百官和百姓面前如此污蔑兄长。”他指责完,立刻跪在父皇面前:“父皇明鉴,儿臣确实不知道二皇弟为何一回来就如此针对儿臣,还请父皇做主。” 薛意身为太子太傅,看着太子殿下跪地三伏,这般惶恐不安的模样,想来也是受了极大地委屈,薛意又上前一步,耿介直禀:“皇上,太子殿下一向仁孝,不可能会做出这样杀害手足之事,皇上明察,莫要受人挑唆,动摇国之根本。” 楚白蹙眉看向薛意,满眼陌生,显然不认识这位是何人,齐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庆是个精明人,看了眼皇上,见皇上并没有阻拦之意,便道:“二皇子殿下,这位是太子太傅,右相薛意薛大人。” 原来是太子的老师,怪不得从一开始就处处维护太子,楚白冷眼看着薛意,语气不善:“那右相大人的意思是,本宫在撒谎?” 这一路上有龙甲卫护送,二皇子殿下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撒谎,但这幕后的真凶,却尚未可知,薛意道:“不敢,二皇子这一路上或许是遭遇了刺杀,为何一口咬定乃太子所谓,可有证据?那被黑布蒙住的马车既然是殿下所谓的死士,便交给刑部,仔细审问一番,刺杀的主谋究竟是何人,也应该等刑部调查之后尚可定论。” “审,只怕是审讯不出什么结果了,因为本宫刚刚踏进青州地界,便遭遇了新一轮的刺杀,杀手用了十分精密的杀伤性武器,可以同时射出几百根银针,那些银针每一根都带着剧毒,可以令人瞬间毙命,死士们当场毙命,而那个凶手,南宫离墨带人一路追踪,最终却还是无声无息消失在青州地界,这青州是什么地方,不用本宫细说,各位大人常年待在齐国,应该比本宫更清楚。”楚白一抬手,蒙着马车的黑布瞬间被扯下,里面摞着十几个穿黑衣的尸首,看样子已经死了些日子。 在场的人谁都不敢说话,那青州是什么地界,青州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是秦家军的驻扎之地,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刺客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唯有秦家又这样的能力,但是在场之人大多都不敢说,又因为这尸首时间太久,黑布一掀,恶臭便散了出来,在场好些大人们哪里见过这阵仗,一个个忍不住嗷嗷吐了起来,有的甚至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画面一时间有些失控,高庆见陛下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赶紧急吼吼地吩咐龙甲卫:“快盖起来,盖起来。” 龙甲卫不由分说,赶紧把黑布蒙了起来。 “陛下,这些死士,是否交由刑部处理?”高大人试探性地问,齐帝闻言点头:“柳岸,把这些死士带回去,彻查此案,务必查清楚真相,查清楚这武器的来历,任何疑点都不要放过。” 这就是要彻查的意思,太子殿下隐隐有些担心,但是想到好在人都死了,死人又不能说话,一切都好办多了。 刑部尚书柳岸平日里审案,也是见过各种各样的尸体,比一般人承受力强些,此时赶紧站出来领命:“微臣遵旨。” “既然柳大人负责查这件案子,本宫这里倒有一件死士身上搜出来的令牌,不知道柳大人可曾见过。”楚白十分谦恭有礼,倒也不似太子殿下那般高高在上,柳大人觉得二皇子殿下极为亲和,便也恭敬了几分:“不知是何令牌,二殿下请拿出来,给微臣一观。” 楚白从怀里掏出那枚太子令,递给柳岸柳大人,他拿的坦然,在场的文武百官都是见过太子令,那鎏金玉牌一出,众人皆是震惊之色,这不是太子殿下的太子令吗? 此等重要之物,太子殿下是不会轻易给旁人,能拿到此令牌的,自然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亲信,都说太子无德无才,如今看着还十分蠢,便是要刺杀二皇子殿下,为何不做得隐蔽些,竟然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给二皇子。 齐帝的视线正好被刑部尚书柳岸柳大人给挡住了,并未看见那令牌长何样,但是身边的太子已经瑟瑟发抖起来,他隐隐已经察觉出几分异样来。 “这是……太子令?”柳大人拿着那令牌翻来翻出仔细察看了一番,确定了这令牌并非是伪造,顿时便觉手中这令牌有千斤重,他双手捧着令牌,奉到陛下面前:“陛下,此令牌有些像太子令,但微臣眼拙,并不能瞧出这令牌的真伪,还请皇上定夺。” 皇上看着那令牌,怒从心起,这天下,还有谁敢假造太子令不成,柳岸这个老狐狸,他会认不出,不过是给他留了几分皇室的颜面罢了。皇上瞪了太子一眼,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楚白,这孩子,此事原本可以回了宫再细禀,但他却当着天下人的面将此事揭开来,还拿出了太子令,分明就是要公开处刑太子,也是要他给他一个交代。 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他这般做,会让皇室颜面扫地,会惹得朕不喜?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非要和太子斗个你死我活?这孩子,小时候看起来聪明伶俐,却也是个仁孝善心的,怎么现在会长成这般? “柳岸,此案由你全权调查,务必调查个清楚明白,高庆,摆驾回宫。”齐帝甩了甩衣袖,直接上了龙撵,高庆很有眼力见,立刻高呼:“皇上起驾回宫。” 这靠近宫门看热闹的百姓,大多数有钱有势身家清白的,毕竟能近距离看到皇上和陛下,周围必须清场,不能留下一个身份不明之人,所以能近距离看热闹的,那都是花了大价钱花了大力气的,大家兴冲冲的来观皇室父子相认的场面,没想到竟然还加送了一场皇室手足操戈的好戏,真真是大八卦。 这皇室的家务事,就这般明晃晃的摆在百姓面前,想必咱们这位齐国皇帝也是觉得颜面扫地,否则也不会急匆匆的摆驾回宫,看他那拂袖而去的样子,想来是被这两个为数不多的儿子气得不轻。 大家看了好大一个热闹,却无人敢大声议论,但是一个个却恨不得往前头再挤挤,再听听还有什么密辛,好回去说给身边人听一听。 “护驾护驾,把人都赶走,不要让他们聚拢过来。”高庆看着这些百姓为了看热闹一个个都往前挤,急忙让人把围观的百姓往外赶,这些人一个个的,真的是不要命了,皇室的八卦也敢这么不要命的打听,还往前面记,赶死呢。 负责警戒的禁军们立刻赶人,一时间人声鼎沸,但是消息传得太快,人实在太多,便是强赶,人群也走不动。 苏翎坐着驴车匆匆赶来,就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怎么这么多百姓,而且龙甲卫都加入了赶人的队伍,苏翎等人在人群后面,看着被堵死的路,有些难受。 这可怎么办,过不去了。 “灵宝仙子,人太多了,我们过不去,能不能劳驾您,给司徒敬送个信。”苏翎没得办法了,只能把主意打到小灵宝身上了。 小灵宝不置可否,看着眼前的一幕,并未拒绝。苏翎赶紧问锦娘:“锦娘,你身上可有什么东西,司徒敬一看便知道是你的东西?” 锦娘本是不相信苏翎的,但是想着既然只是到宫门,今日人也多,若是真能见到司徒大人,便可分辨真假,可是如今人尚未见到,这位姑娘却要她的信物,她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信,更不知这位素不相识的姑娘就是是在打什么主意,这位姑娘拿了信物,会不会害大人。 苏翎见她踌躇着,眼神之中还有戒备之色,赶紧道:“锦娘,我是来帮你和司徒敬的,司徒敬的身份你应该清楚,他是太子殿下的死士,此次奉命刺杀二皇子,按律死罪一条,但他迷途知返,主动投靠了二皇子,唯一的条件便是让我们救出你,然后和你远走高飞,但是你应该清楚,太子殿下的势力,他是不可能让你们远走高飞的,更何况司徒敬还背叛了太子,现在唯一能帮你们的只有二皇子殿下。” 锦娘自然知道太子殿下的势力,也知道一入死门,除非死,永远不能摆脱这个身份,但是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面前的姑娘。 苏翎看着皇上的仪仗队已经开始掉头回宫了,急得不得了:“锦娘,你想想,司徒敬是太子的人,除了太子,他不说,谁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们若不是受他所托,怎会知道你在太子手上,太子抓你,也是因为知道了司徒敬有牵挂,为了威胁他才抓了你,等到司徒敬事成,你也只是死路一条。他从小在刀尖上舔血,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但是遇上了你,他想好好活着,所以他放手一搏,想为你们的未来博个前程。” 锦娘已经有些动摇了,苏翎赶紧抓住她的手,给了她最后一颗定心丸:“你不是说,想要和他一起找一个没有世俗纷扰,没有杀戮,谁都不认识你们的地方一起慢慢变老吗?” 锦娘惊愕地睁大眼,这些话她从未和旁人说过,只和大人说过一次。她想了想,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交给她,苏翎接过手帕,看着上面绣着一个锦字,想来是她的贴身之物,应该能让司徒敬确认她们是真的救出了锦娘,她赶紧把手帕递给小灵宝,小灵宝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那头发瞬间变成了一只红色锦鸟,小灵宝为了不让锦鸟抓着手帕太过显眼,给手帕施了个障眼法:“去找司徒敬。” 那锦鸟似乎能听懂人言,闻言便扑腾着翅膀往人群之中飞去。 这皇都之中除了笼中之雀,甚少见到鸟类,大家突然见到一只红色的锦鸟虽然觉得有些惊奇,但是并未作出异样之举,只是没想到那锦娘竟然会落到二殿下身后的一个龙甲卫肩膀上,太子正好从地上爬起来,看见那个龙甲卫的脸,吓得差点再次跌了回去。 不是说所有人都还死了吗?为什么这个人还活着? 司徒敬一身龙甲卫的盔甲无人注目,但是此刻却是万人注目,司徒敬侧头看了眼肩膀上的鸟,这鸟儿竟然不怕人,只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鸟儿竟然还说话了:“锦娘已救出,我脚上抓着她给你的丝帕,虽然被我施了障眼法,但你还是能摸到,收好。” 司徒敬左右环顾一下,发现周围无人有反应,才反应过来鸟儿说话应该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他伸手去摸肩头锦鸟的脚,果然有一方丝帕,那丝帕一到他手里便能看见原本的样子,司徒敬看了眼丝帕上的锦字,忍不住便红了眼眶。 她们没有骗他,真的把锦娘就出来了,他伸着脖子在人群里找了一圈,但是人实在太多,根本没有锦娘的影子。 “别找了,我们在人群之外,进不来,你也看不见。锦娘很好,她说她会等你,你若想完成你和她的约定,你知道该做什么,现在能帮你的,只有二皇子殿下。” 司徒敬小心的收好了丝帕,道:“姑娘放心,司徒敬知道该怎么做了。” 楚白听到他说话,回过头,目光落在了他肩头那只锦鸟身上,微微蹙眉,一伸手,便把那只锦鸟抓了过来:“翎儿?可是你?你现在在哪儿?” 小灵宝没想到突然换了个人,但还是道:“我不是苏翎,不过她现在和我一起被百姓堵在了后面进不来,殿下要是有什么话,我可以代你转达。” 楚白望着那乌泱泱的人群,目光锐利如鹰,目光穿越人海,最终定格在那一抹倩影上,他牵了牵缰绳,朝着人海的方向而行,高杰见状大惊:“殿下,您去哪儿?”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抉择 楚白脚下不停,幽深的目光只望着那一个方向,龙甲卫们不敢阻拦,纷纷让出一条路,看热闹的百姓们也不由自主跟着让出一条路,看着这位二皇子殿下缓缓往前走,然后停在一辆骡车面前,众人仔细一看,那骡车上面坐着两个模样可人的女子,一人作妇人打扮,另一位女子二八年华,艳若桃李压枝头,俏若梅兰幽香来,如此绝色,竟然在皇都之中从未见过。 “那姑娘是谁啊,怎么从未见过?”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这才子佳人的戏码也是喜闻乐见的,更何况这才子还是一回国就把太子逼到悬崖之境的二皇子殿下,因此大家对这个坐在骡车上的姑娘就更加好奇了。 “这姑娘瞧着竟然有几分眼熟,你们不觉得这姑娘和烈家那几位小姐有几分相似吗?”人群中有人看着骡车上那位姑娘,忽然灵光一闪。 众人闻言忍不住点头,这么一说,还确实有点像烈家那几位小姐。御史大人家的那几位小姐,不仅教养得极好,生得也是花容月貌,若说齐国皇都之中的好颜色,南宫家那位嫡出小姐认第一,那么烈家这几位就能排个二三四来。 不过烈家那几位小姐大家都有幸在簪花大会上见过,这位却是从未见过的。 “你们还别说,还真有点像,而且这位长得比烈家那位十分盛名的二小姐还要好看几分呢,这女子究竟是何人啊?”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但是都好奇这位女子的来路。 苏翎睁大眼,看着他骑着马缓缓走到自己面前,一勒缰绳,朝她伸出一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好看得不像话,而他坐在马上,微微倾身,即便是这样仰视,他的脸依旧称得上是俊逸非凡,传说中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苏翎有点庆幸,这个男人,竟然是喜欢她的。 “翎儿,上来。” 苏翎笑着递出自己的手,他手臂微微用力,她已经被拉到马上,而且是侧坐在前面,他双手揽着缰绳,这样的姿势,她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的。 没人的时候,苏翎不在乎任何的亲密,但是此时,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苏翎脸上便发了热。 “那个,我还是坐后面吧。” 楚白的声音就在她而后,声音醇厚:“做前面我才能护着你不掉下去,走吧,我带你进宫见见我的父皇。” 进宫是要进的,但是他这么直白的说见父皇,那不就是见家长?这么快就家长,而且还是这个世界上权利最大一言不合就要砍你脑袋的那种家长,苏翎有点怵。 “你父皇会不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会不会棒打鸳鸯给我一大笔银子让我离开你?”苏翎已经想到了各种电视剧小说里面棒打鸳鸯的情节,要是齐国皇帝这这般俗套的话,她该如何面对? 楚白闻言有些无语。 “你都在想些什么东西,皇室若是不同一门婚事,怎么会如此复杂,直接让这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便是。” 苏翎:…… 无声无息的消失!!! 也对,这是皇家,又不是一般的家庭,皇帝掌管着齐国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皇帝老子不喜欢谁,随便安个理由让他死就是了,何必还搞那么多落人口实。 苏翎看着那皇宫的大门,感觉这道宫门像是一道无形的深渊巨口。 苏翎吓得神魂未定,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笑:“我逗你的,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你,他也不行。” 苏翎生气地怼了他一下,只听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她尚且不解气的道:“楚白,你学坏了,竟然还吓唬我。” 楚白的声音有些低沉:“可我看你胆子大得很,不像是能被吓住的样子。翎儿,若你真的害怕,请你记住,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会用尽我所有的力气来爱你,保护你,但是你若是再离开我身边,我便不敢保证我能做出什么事情了。” 他前面的话听着尚且还好,后面的这句话,听着却有些阴气深深的,书领知道他是在怪她在青州不辞而别,但她当时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毕竟这种事情,她是第一次,没别的意思,害羞而已。 其实她也很后悔,因为她进皇都的这几天,一直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是他的脸,满脑子都是他说得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时不时都会叹气,连小灵宝都看出来她后悔了,还打趣她既然这么舍不得,为什么不一起走。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有的别的事情要做啊,好在现在事情已经做完了,她现在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他,不用他说,她都不会走的。 “放心,我不会再离开你的,所以,你可要保护好我啊!” 楚白听到她的话,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他还是心满意足的勾了勾唇角,揽着她腰的手,渐渐收紧。 “所以,刚刚有几个人想要抓我,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二殿下你看,该如何处置啊?” 楚白脸上的笑意一僵,目光落在那几个南宫家的侍卫身上,脸色微沉:“高杰,把这几人交给刑部仔细审问,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动本宫的人。” 南宫离墨距离二皇子一个马身的位置,闻言忍不住便看了眼那骡车上捆着的侍卫,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这几个人不是父亲安排在晨妹妹身边保护她的侍卫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去抓苏翎,这个女人可是二皇子殿下的人,二皇子对她十分宠爱,此时动手,岂非让南宫家和二殿下有些嫌隙? 南宫离墨赶紧上前一步:“二殿下且慢,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这几个侍卫乃是我南宫家的侍卫,不知何故与苏姑娘发生了误会,不如殿下将人交给我,我定会查清此时,给殿下和苏姑娘一个交代。” 南宫离墨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一种可能,但是不敢确定,但愿晨妹妹不要这么冲动才好。 楚白闻言蹙了蹙眉,南宫家的人?他们为何对翎儿出手? “原来是南宫家的人啊,殿下,看在离墨公子的面子上,还是不要交给刑部了,毕竟离墨公子答应了给殿下和我一个交代,应该是可以信赖的,殿下,您觉得如何?” 楚白脸色不大好,若非看在南宫离墨这一路上尽心尽力的护送,他并不想就此放过,他说过,动他的人,决不轻饶。楚白面色沉沉:“那本宫就等着南宫家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回宫。” “谢殿下。” 楚白一扬马鞭,一马当先便朝着宫中的方向而去,苏翎窝在他怀里,因为马速太快,害怕掉下去,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她不敢骑马,好在皇城之内不能骑马,进宫必须下马,苏翎双脚落了地,心才放回肚子里,一回头,发现身边没人,这才想起她把灵宝仙子和锦娘给忘了。 “等等,我阿姐,还有锦娘她们呢。我阿姐倒是没什么,没人能动她,但是锦娘不一样,现在太子派出的死士只剩下司徒敬一人,但是司徒敬心有牵挂,好在锦娘已经被我阿姐救出来,安全至少可以保证,只是需要给她安置一处安全的住处,等此事了了,我替殿下允诺他们会放他们自由。” 楚白拉着她的手道:“放心,高杰会带她们进宫安置,我们先进宫面圣。” “那我答应他们的事情?”虽然她可以帮他们逃走,但是想要以后安安稳稳的度日,需要一个新的身份,这件事情她现在是做不到的,所以必须要楚白同意才行。 楚白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既然是你答应的事情,那便是我答应的事情。” 苏翎望着他笑了,这才放心下来,安心地跟着一道入宫。 苏翎逛过故宫,齐国皇都的建筑和皇宫差不多,青砖红墙,庄严肃穆,来来往往巡逻的侍卫和太监奴婢们看见她们路过,纷纷下跪高呼‘参见二皇子殿下’,苏翎进过黎国的皇宫给太皇太后祝过寿,但是和这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齐国皇都一切都是井然有序且带着几分沉闷的,处处都透着封建皇权社会的威严。 进了第一道宫门,第二道宫门已经有太监在候着,看起来似乎等了好一会儿,看见他们便半弓着腰见礼:“奴才见过二皇子殿下,陛下已经在承启殿候着殿下,殿下这边请。” 楚白点点头,牵着苏翎一路跟上,一路无话,苏翎看着前面一直低着头走路的老太监,心里实在是忐忑,楚白微妙的感觉到了,握着她手的手紧了紧,苏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无声道:“放心吧,我没事。” 老太监带着他们走过好几道宫门,才终于到了所谓的承启殿,门前站在了一溜庄严肃穆没有表情的龙甲卫,承启殿大门紧闭,老太监说了声:“请二殿下稍候,容老奴通禀。”便推门进去了。 隔了好一会儿,那道紧闭的宫门才打开,刚刚领路的老太监出来恭敬道:“二殿下,皇上召二殿下进去。” 苏翎正想问那我呢,楚白便二话不说的就拉着她往里面进,老太监见状赶紧拦住:“二殿下,陛下的意思是,只传召殿下您一人入殿,承启殿是重地,这位姑娘没有皇上的传召,不得入内。” 楚白神色一凝:“那本宫若是非要带她进去呢?” 那老太监不卑不亢:“殿下自然是没什么,但是这位姑娘却不一定了,陛下此时正在气头上,殿下还是不要带这位姑娘去触霉头了。” 这已经算是善意的提醒了,苏翎赶紧安抚顺便絮絮叨叨的叮嘱:“殿下,您还是自己先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便是,今日你当着天下人面前直接提及太子派死士刺杀一事,已经伤及皇家颜面,陛下必定是生气的,虽然他觉得有愧于殿下,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您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及他的颜面。” 楚白看着她絮絮叨叨,像是个丈夫即将出征絮絮叨叨叮嘱的小妻子,心里便十分熨帖,想到方才在宫门前,他那位父皇的脸色确实不大好,实在不宜带着她进去触霉头,便依了她的话,道:“那你且等着我,这里是皇宫,不管谁来叫你,你都不能跟着他们离开,知道吗?” 苏翎心道我又不傻,嘴上却是十分听话的道:“我知道了,你快进去吧。” 楚白这才放开她的手独自进了承启殿。 承启殿,齐国皇帝凝眉坐在御案之后,左相南宫渊,右相薛意,太尉秦端,御使大夫袁绍文站在右侧,左侧是垂着头不敢说话的太子殿下萧睿。 楚白昂首阔步走进殿中,跪在齐帝面前:“儿臣参见父皇。” 齐帝看着他跪在地上的楚白,这孩子已经长得这般芝兰玉树,却也野心勃勃,来势汹汹,一回来便向太子和皇后一党亮了剑,他都不知道是该赞赏他勇气可嘉,还是骂他毫无城府,没有半点谋划就敢这么当着天下人的面抹杀皇室的威严,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一半是生路,一半是死路。 他当着天下人的面把这件事情闹得天下皆知,就是逼着天下人,逼着朕二择其一,这件事情只能有一个胜者,而且胜者为王,天下见证,皇室想要掩盖都掩盖不住,这般手段,倒也不能说他是毫无谋略,只是这步棋太过险,无人敢下,他却走得这般无所顾忌,这份魄力,竟比他当年还要更胜一筹。 他无疑是比太子更聪明更有手段的,这齐国的天下交到他手上,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齐帝此时也不确定了,因为他有野心,但心里却也有仇恨,有杀心,能成为一代霸主,却不一定能成为一代仁君。 齐帝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流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替罪羔羊(一) 景仁宫。 秦皇后焦急地坐在正殿内,已经喝干了两盏茶。左下首坐着黄美人,秦皇后一直不说话,她自然也是不敢说话的,只能焦急地同皇后娘娘等前面的消息,好在出去打听消息的宫女终于急匆匆赶回来,秦皇后都来不及等她下跪,便开口问:“情况如何了?” 那丫鬟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急急道:“回娘娘,陛下率文武百官于宫门亲迎二皇子殿下,无数百姓观礼,不曾想二皇子殿下竟然当着天下人的面将一堆死士的尸体公之于众,还状告太子殿下一路上蓄意谋杀,陛下震怒,已经将这个案子交给刑部尚书柳岸柳大人审理了。” 秦皇后端起宫女刚刚奉上的热茶,闻言不甚在意地吹了吹上面的茶沫:“本宫还以为他在外蛰伏这么多年,学了些手段,没想到还是这么幼稚,当着天下人的面敢扶皇室的颜面,想要利用天下人,怕是忘了这天下谁是君谁是臣?他这般没有城府,一回国就得罪了陛下,倒让不用本宫出手了。” 黄美人闻言便立刻附和秦皇后的话道:“娘娘说的是,那些死士到底是死了,没有证据,一切便是空谈,刑部的柳岸虽然不肯归顺太子殿下和娘娘,但他这个人一向耿直古板,办案讲究证据,没有证据,便是皇上也无可奈何。” 那宫女闻言脸上一片担忧之色:“并非没有证据,二皇子殿下拿出一枚太子令,虽然刘大人并未当众认定那枚太子令的真假,但是陛下看了一眼就大发雷霆,立刻就起驾回宫了,如今已经召了太子殿下,二皇子,左相大人,右相大人,秦太尉还有袁大人留在承启殿,承启殿有重兵把守,奴婢进不去,只能立刻回宫来禀报娘娘。” “什么?”秦皇后端着茶杯的手一愣,下意识的往身边的桌子上放,一不留神放了空,茶盏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着那茶盏,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升起,一室静谧,此时谁也不敢说话。 “你这奴婢,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不早说。”还是黄美人打破了这份静谧,看皇后娘娘脸色不大好,赶紧宽慰道:“皇后娘娘,您不必着急,此事尚有转机。” 秦皇后看着她:“转机?” 黄美人点点头,继续道:“正是,太子令毕竟是死物,只要没有人证,太子殿下就还有转圜的机会,这二皇子殿下如此狼子野心,来势汹汹,一看就是回来谋取齐国江山的,他在宫门前这般行事,根本没有顾忌皇室颜面,皇上心里指不定也生着气呢,只要娘娘有证据能证明这太子令是丢了,而非太子殿下亲手交给何人,便可保住太子,只是这人选……” 黄美人欲言又止,不敢再往下说,请皇后却是懂了。秦皇后看向黄美人,那眼神仿佛能洞穿内心,黄美人顿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脊背冒出一层冷汗。 “娘娘为何这般看着我臣妾?”黄美人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些。 秦皇后冷哼一声:“黄美人,这些年你待在本宫身边,是不是觉得委屈了?” 黄美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娘娘折煞臣妾了,臣妾能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是臣妾莫大的福分,若不是娘娘提携,臣妾也不会有今日,臣妾感念娘娘的恩德,怎会觉得委屈。” 秦皇后垂眸看着她,并未让她起身,声音幽幽如夜色凉水:“本宫记得,你进宫之前,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那表哥也是痴情得很,愿意等你年岁到了出宫,若不是本宫让你伺候陛下,你现在应该和你的表哥一起双宿双飞了,你心里,是不是恨着本宫?” 黄美人闻言身子都开始抖了,连连磕头:“能伺候陛下是臣妾千年修来的福分,臣妾感激娘娘都来不及,怎么会恨娘娘,娘娘恕罪,臣妾也只是随口一说,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救太子殿下。” 秦皇后却摇头:“不,本宫倒是觉得你的办法十分可行,这个人选确实需要谨慎选择,既要合情合理,还要让陛下相信,本宫是一国之母,太子的亲生母亲,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反倒是你,陛下有八个皇子,除了太子殿下以外所有的成年皇子都死的死残的残,可是黄美人的你的儿子,却也不小了,你看着他茁长长成,又是除了太子殿下以外唯一健全的皇子,是不是也生出了几分野心?” 黄美人连连摇头,一双杏眼蓄满惊恐,泪水颗颗往下落:“不,娘娘,臣妾……不,奴婢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黄美人膝行至秦皇后身边,抓着秦皇后华美的曳地凤袍,泪水涟涟:“娘娘,奴婢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绝无二心,您就看在奴婢这么多年尽心伺候您的份上,饶了奴婢吧,八皇子还小,他天生愚钝,绝对没有能力争夺太子之位,您饶了奴婢吧。” 秦皇后抬起她的布满泪水的小脸,左右看了看,一脸失望道:“瞧瞧,你哭起来的样子都这般好看,本宫瞧着都十分心动,可惜了,陛下竟然不喜欢你,这么多年了,却还只是个美人,不过也够了,你虽然是个美人,可你却有当太后的野心啊,你说是不是。” 黄美人不敢挣脱,只是一个劲儿的流着眼泪摇头。 “宝琪,去把八皇子请到景仁宫来,就说本宫许久未见他了,十分想他。”秦皇后笑了笑,丢开黄美人的脸,接过身边宫女递上来的白色绣帕,一边擦着手上不甚沾到的眼泪,一边幽幽地道。 宝琪姑姑闻言立刻站了出来:“是,奴婢这就是去。” 黄美人吓了神色巨变,也顾不得哭了,连连磕头:“娘娘,皇后娘娘,八皇子还小,而且天性愚钝,真的不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威胁,您饶了他,饶了他吧。” “黄美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只是担心她以后没了母亲没人照拂,提前熟悉熟悉感情罢了,放心,只要太子殿下登基,不会亏待他的八弟的,黄美人,你这般聪慧,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黄美人磕头的动作顿时停住了,终究,终究还是躲不过吗? 她以为,她帮皇后扫清了所有的障碍,让八皇子显得愚钝不堪,就不会成为那些女人,可是没想到,到最后注定要走上那条路,秦皇后自私善妒,根本就容不下陛下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所以她当初从未生过一丝爬上龙床的想法,只想着安安稳稳地在宫中到二十五岁,然后出宫嫁给表哥。 可是秦皇后,偏偏在那个时候把她献给了陛下,这深宫,变成了她一生的牢笼,她出不去,只能小心度日,为了在皇后底下生存,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一个不留神就会死无全尸,可是到头来,她终究没能躲过。 终究! 这个女人,说是一国之母,却比天下的女子更歹毒,更心狠,她爱陛下,爱得偏执,爱得自私,爱得希望陛下身边所有的女人和孩子都去死,她早就知道了,可是她没有别的选择。 就像那一年,她用表哥威胁她,而现在,她故技重施,用郅儿威胁她。 “黄美人,想清楚了吗?你的时间可不多了?若是识趣一点,本宫或许还会善待八皇子几分,若是你不识好歹,那可就别怪本宫不念主仆之情了。”秦皇后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的鬼魅,生冷若冰,一步步将她逼到悬崖。 她不相信秦皇后,可如今她根本没有别的路走,又只能相信她,黄美人郑重其事的磕了个头:“娘娘,黄桃此生无法再伺候娘娘,还请娘娘保重。” 秦皇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奴婢拜别娘娘。”黄美人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外走,秦皇后看着她的背影,唤了身后之人:“宝美,跟着她,亲自送她上路,告诉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是。”宝美姑姑立刻跟了上去,唤了两个侍卫一并跟上,这是担心她跑了。 黄美人离开了景仁宫,到了一处僻静之处,忽然停下了脚步,宝美看着她,眼神中带了几分不忍,毕竟是一起进宫的姐妹,多少有几分感情,但是皇后娘娘的旨意,没人敢违背,这一切都是她的命。 “娘娘,请吧,不要耽搁了。”宝美提醒道。 黄美人看了眼路边盛开的大朵大朵的茶花,缓声道:“宝美妹妹,你还记得吗?我们刚进宫那会儿,宫里还没有茶花,是川北的许大人进贡了几盆茶花,皇上赏了一盆给娘娘,妹妹捧着,却不小心摔碎了花盆,那时候你年纪小,吓得直哭,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宝美记忆一下子迎上心头,那时候,她年纪小不懂事,吓得只知道哭,是黄桃当机立断去找太监总管要了新的花盆换上,才让她躲过一劫,这些年,她一直都是感念她当年之恩的。 “娘娘,您的路,您没得选,奴婢的路,奴婢也没得选,奴婢别的本事没有,若是您有什么话想要给重要之人说,奴婢可以代为传达。” 黄美人目光从茶花上收了回来,望着宝美,微微一笑:“多谢妹妹!” 宝美想起当年,她也是这般对她微微一笑,她也曾谢过她,而她只是无所谓的回了句:“小事一桩。” 那时候的黄桃,明明还是一个助人为乐的善良少女,总是憧憬着离开皇宫,说家里表哥在等着她,她笑得那么开心,直到她成了陛下的美人,所有人都说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有她从未见她再明朗的笑过,看着她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变成一个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的后宫妃嫔。 其实我们都一样,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可怕的是命运却选择了我们。 “姐姐,妹妹送你一程。” * 承启殿中,皇上良久的沉默让众人有些不知所措,最后终是高庆借着上茶的机会大胆的提醒了一句:“陛下,您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齐帝瞪了他一眼,高庆连忙退到一旁。 “老二,你可知朕为何罚你?”齐帝终究还是开了口。 楚白腰背挺直,并无惧意:“儿臣不知。” 齐帝一拍御案,怒从心起:“好一个不知,你可知你今日所为,让皇室颜面荡然无存,让天下人都看了笑话,你竟然还说不知。” 楚白依旧不卑不亢,反驳道:“儿臣不知父皇何意?太子殿下欲杀儿臣,难道儿臣应该束手就擒,任其作为吗?便是此事让皇室颜面无存,也不应该是儿臣,而是心狠手辣派死士杀人的太子殿下,若是父皇有意包庇太子殿下,儿臣自然也无话可说,父皇要罚便罚,反正父皇一向纵容她们,哪怕知道她杀了我的母妃,这么多年,她不也照样好端端地活着。” 太子闻言立刻高呼冤枉。 齐帝气得拿起御案之上的朝他砸过去:“住口。” 左相南宫渊见状立刻站出来:“陛下息怒,二皇子殿下一路遭受刺杀,想必也是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一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便想让陛下为他主持公道,只是一时忘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天子罢了。只是那些刺杀的死士身上,竟然有太子殿下的太子令,此事一定要彻查,一定要还太子殿下一个公道。” 南宫渊有意为二皇子开脱,言语之间自然是护着二皇子殿下,右相薛意一听赶紧反驳:“左相大人此言差矣,如今仅凭一枚不知来历的太子令,还有几具所谓的尸体,就说是太子殿下派人刺杀二皇子殿下,这未免太过牵强了,太子殿下是储君,这齐国的江山迟早是他的,他何苦多此一举,还留下这么大的把柄,落人口实,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楚白冷眼看向薛意:“右相大人的意思,是本宫故意栽赃陷害太子殿下?” 第一百八十三章 替罪羔羊(二) “老臣没有证据,并未言明是殿下,殿下又何必不打自招?”薛意不怀好意的缓缓开口,虽未言明,但其中意有所指,任谁都能听出来。 楚白沉着应对:“本宫十几年来一直待在黎国,从何处何地拿到太子殿下的太子令?本宫在齐国没有亲朋好友,亦没有外戚,谁会替本宫办事?” 薛意一代文臣,那是惯会用嘴皮子的:“老臣听说左相家的三公子一直跟在殿下左右,高杰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二皇子殿下,偏偏左相家的三公子一到黎国就找到了二殿下,可真是巧呢。” 南宫渊听着薛意这个老东西东攀西扯最后还是扯到了他们南宫家身上,本来还想看二皇子殿下如何应对薛意这个老狐狸,没曾想薛意这老东西根本就没想放过他,便不得已开了口:“右相是想说本官替二皇子殿下谋划陷害太子吗?你说这些话可有证据?” 齐帝坐在上头,看见这两个老东西又要开始吵了,赶紧出了声,沉声道:“够了,一个个的吵得朕头疼,老二,除了这枚太子令,你可有别的证据证明那些死士是太子所派?” 楚白成竹在胸:“自是有的。” 太子惊魂未定地看着楚白,不可能,怎么可能有别的证据?他手里难道还有他的手书?季阔办事一向稳妥,不可能留下这样的证据才是。 楚白冷眼看了眼太子,朝齐帝开口:“皇后娘娘虽然派了侍卫前来灭口,但是死士之中却还有一人活着,如今正在宫外候着,父皇召他进来,一问便知。” 右相薛意闻言也是一惊,竟然还有旁的证据,难道真是太子派人刺杀?二皇子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传闻二皇子殿下在黎国之时,曾官任黎国皇城司少使,想来也确实是个难以对付的人物,太子殿下只怕是遇上了一个相当了得的对手,这次更是大意,竟然还把证据送到人家手上。 怎么可能还有死士活着?舅舅不是说死士已经都死了吗?太子殿下忍不住看向舅舅秦端,秦端给了他一个勿要慌张露出马脚的眼神,他立刻会意,十分实诚地匍匐在地:“父皇,儿臣没有,儿臣真的没有派人刺杀过二弟,还请父皇明察。” 一个信誓旦旦,一个死不承认,皇帝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个儿子,脑袋越来越疼了,一拍御案:“传。” 高庆公公立刻让外面的人通传证人进殿,苏翎看着小太监匆匆跑了出去,不出半柱香时间,高杰就领着司徒敬进来了,苏翎看了眼身后,没有锦娘和阿姐,趁他在门口等皇帝通传的功夫,赶紧问高杰:“高大人,我阿姐还有锦娘呢?” 高杰目不斜视,还是小声回了话:“放心,我已经将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事。” 只要阿姐和锦娘是在一起的,自然不会有事,这一点苏翎自然是一点都不担心。苏翎看向司徒敬,司徒敬也看向她,两个人没说话,但是意思都懂。 “皇上传高大人和这位进去。”紧闭的朱门打开,一个中年太监站在门口召两人进去,高杰带着司徒敬便双双进了那道门,苏翎想多看一眼里面什么情况,大门便无情了关了,要不是她退得快,可能直接砸鼻子上。 殿内,高杰和司徒敬看着一屋子人,太子殿下和二殿下都跪在地上,立刻跪在了二殿下身后三步的位置。 “司徒敬参见皇上。” “高杰参见陛下。” 高杰是齐帝当年亲自派出去的,这些年一直在外寻找二皇子,不能归国,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虽然二皇子人不是他找回来的,却是他一路护送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齐帝便单独让他一人起身:“高杰,平身吧。” 高杰看了眼四周,太子殿下和二殿下都跪着,他不敢动,最终还是大太监高公公提点他:“高大人,陛下让你起你便起吧。” 高杰这才明白陛下的意思,一边谢恩一边起身退到一旁。 齐帝威严地目光落在司徒敬身上,一开口便是帝王的威严,完全没有方才的和颜悦色:“你是何人?” 司徒敬从前见惯了生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如今心上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便头一次惧怕死,神情之间便多了几分惧意:“回皇上,草民乃是太子殿下专门培养的死士,专门替太子办一些隐秘之事。此次奉太子之命前往湘阳城刺杀二皇子殿下,奈何任务失败,被二皇子殿下活捉。” 薛意看了眼秦端,今日之事,秦端身为太子的亲舅舅,竟然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打得什么主意,他身为太子之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为太子说话:“你说你是死士,谁人不知死士若是被捕,皆会自我了断,你为何会活着?你分明就是假冒的。” 司徒敬闻言利落地解开腰带,露出结实的后背,他动作飞快,高公公都还没来得及指着他叫大胆,他的衣服已经散落在双臂以下,后背之上赫然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神秘图腾:“我们从进府之后,便会在后背上印上神秘图腾,所有的死士都有。” 薛意看着那图腾,十分眼生,并没有什么指向性,便道:“这图腾只能证明你和那些人是一伙儿的,根本不能证明你是太子的人,你若是太子殿下的死士,又为何会背叛太子,难道不知道这是死士的大忌?” 左相南宫渊闻言又不咸不淡的反驳道:“看来薛大人平日里也养了不少死士,对死士的规矩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这个南宫渊,平日在朝堂之上也是这般,总是说话不紧不慢,却偏偏能一针见血,扎得人生疼,他一个文臣,怎么可能会豢养死士:“左相大人,本官只是依照事实而言。” 司徒敬已经穿好了衣服,转过身恭敬道:“此次率领我们前去刺杀二皇子的领头人叫季阔,此人想必各位大人有所耳闻,乃是太子殿下的亲信,只要刑部尚书仔细辨认那些死士的尸体,应该就能找到这个人。” 季阔? 这个名字大家可就有所耳闻了,使得一手好刀法,当年三皇子殿下身边有一位刀法十分了得的侍卫,连龙甲卫指挥使高宇都夸赞过,太子殿下闻言便非要一较高下,便派出了季阔,季阔当时藉藉无名,从未有人听闻,但是仅此一战,季阔便闻名皇都。 这下不光是薛太傅,就连秦端都觉得恨铁不成钢,正想应对之策,有太监匆匆闯进来大呼:“皇上,不好了。”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高太监见手底下的太监这般没有礼数,知道陛下此时正在气头上,立刻训斥道。 那太监跪伏在地上瑟瑟道,双手捧着一封书信:“皇上,黄美人突然悬梁自尽,还留下了一封告罪书。” 黄美人? 那不是八皇子的生母?虽然位份不高,但到底生下了皇子,高公公赶紧道:“呈上来。” 小太监赶紧捧着书信上前,高公公接过奉到齐帝御案之上,齐帝沉着脸打开那封书信,看着上面所言所书,气得脸都绿了:“简直是罪大恶极,这个刁妇,竟然胆大包天,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太子,你最近可是收了一个叫黄杏儿的女子?” 黄杏儿?太子殿下那么多女人,哪里记得身边的美人们都叫什么名字,但是这封书信和消息来得这般巧,应当是母后在设法帮他,太子殿下难得的精明了一回,忙不迭地认下了:“父皇恕罪。” 皇上一听竟然果然有这么个女人,气得把书信砸在他脸上,恨声道:“一天到晚不思进取,只知道饮酒作乐,沉迷美色,连太子令这么重要的东西被人偷了都不知道,被人陷害也无知无觉,就你这样,还如何当储君?” 太子令明明是他亲自交给季阔的,哪里来的因为疏忽被人偷走一说,但是比起谋杀皇子这样的罪名,担个疏忽之罪并没有什么大碍,太子殿下自然赶紧磕头认了:“父皇恕罪,儿臣实在不知道那个女人如此胆大,更没想到黄美人竟然会派人刺杀二弟。” 齐帝看太子磕头磕得实诚,一抬头额头竟然有个大包,制止道:“罢了,太子幽禁太子府,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府半步,二皇子刚刚回国,赐皇子府,黄金百两,宫人依制由内宫分派,至于黄美人,刺杀皇子,构陷储君,罪大恶极,传朕旨意,灭三族。” 南宫渊微微皱了皱眉,这明明就是太子殿下谋划刺杀二皇子,眼看就要罪证确凿,偏偏就是这么巧,这个时候八皇子生母黄美人畏罪自杀,留下认罪书信,时间刚刚好,正好在太子无法辩驳之时,都说秦皇后这些年在宫中的势力不如往昔,如今看着,他们秦家依旧树大根深难以撼动,也难怪皇上如此忌惮。 虽说二皇子递上了这么大一桩罪名,但是秦皇后递上一条人命,便算是有人为这件事情负了责,便是皇上也没法再继续深究下去。时候未到,皇上也不能动太子殿下,南宫渊深知陛下的意思,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动太子殿下,除非能一击即中,将秦家连根拔起。 “皇上英明。”南宫渊知道皇上的意思,自然也不会继续再提及此事,至于薛意和秦端,自然是求之不得,这对太子殿下而言,是最好的结局,至于御史大夫袁大人,他一向左右不靠,本来就是个凑数的。 “除了二皇子,其余人都退下吧。”皇帝揉着眉心,看起来十分着恼,众人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要将二皇子殿下留下,但还是不敢忤逆,纷纷退下。 “臣告退。” “儿臣告退。” 待众人都退出了承启殿,皇帝依旧揉着眉心闭着眼,良久才睁开眼,看着依旧跪着的二皇子楚白,声音淡淡地,听不出喜怒:“听说你在宫外带回来一个女子?” 楚白并无隐瞒之意,自然道:“是?” 皇上睁开眼,目光凌然的看向他:“那女子是何人?” 楚白跪了许久,哪怕齐帝并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他依旧跪得笔直:“是儿臣的女人,也是儿臣的皇子妃。” 齐帝一生气就喜欢拍桌子,这才一会儿,已经拍了好几回御案:“混账,你尚未成亲,哪来的皇子妃。” 天子一怒,在场的所有的太监都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楚白却并无惧意,依旧自然道:“儿臣与她已有夫妻之实,此生非她不娶。” 齐帝看他脸上毫无半点恐惧之意,倒是另眼相看了几分,若是太子,此时只怕已经瑟瑟发抖地跪在下面求饶,可他却依旧跪得笔直,这份气度这份胆量,应该才是储君的气度,偏偏太子没有,皇上气量小了几分,语气也没有方才那般盛怒道:“你是皇子,她是什么身份,也配做你的皇子妃?你可知朕对你寄予厚望?” 楚白却并不领情,依旧道:“儿臣不要别的女人,只要她一个,父皇当年做不到的事情,儿臣能做到。” 齐帝一听,刚刚消散的火气瞬间又爬了上来:“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白道:“儿臣自然知道,若非母妃当年听信了父皇的话,怎会跟着父皇回宫,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座宫殿成为了她的牢笼,更想不到自己会死在这座牢笼里,而那个承诺会保护她一辈子的男人,却什么都没有做。” 这个混账,竟然提起当年的事情。 朕和梦儿的事情,你知道什么,当年,当年他确实答应了梦儿,会给她她想要的一切,会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只是需要些时间,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齐帝脑仁都疼了:“够了!来人,把那个女子带进来。” 朕倒要看看,能让这小子不惧天威也要娶进门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样? 第一百八十四章 提亲,自然要招摇些 苏翎在外面站得腿都有些麻了,刚想着走两步,紧闭的们突然开了,太子殿下一行人从里面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他,众人脸上表情各异,但是终究没有说什么,自顾自的去了,只是太子殿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慢慢离去。 怎么大家都出来了,楚白呢? 正想着,紧闭的朱门又开了,一个太监走了出来,客客气气请她进去:“姑娘,陛下召见。” 等了这么半天,总算要召见他了,苏翎深呼吸一口气,想到里面那个老头是楚白的亲爹,不由得心里多了几分紧张,这算是见家长吧。 苏翎忐忑地进了殿内,看见楚白依旧在地上跪着,不由得惊讶,难道他从进来到现在,齐帝就一直让他跪着吗?这也太狠了吧,她在外面站着都觉得脚累,更别他还跪了这么久。 按照她的设定,齐帝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儿子才对啊,是自己最心爱的妃子所生,又比太子聪明有魄力,所以齐帝千方百计的寻回来,怎么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让人一直这么跪着? 苏翎现在的身份,也不敢说什么,人家必定是皇帝,不是一般的家长,惹怒了可是要杀头的那种,所以她心里再不忿,还是只能规规矩矩地跪在楚白身边磕头:“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齐帝从她进来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模样尚可,气质尚可,虽有些紧张,但也并无畏畏缩缩,一进门目光便一直落在老二身上,那神情似乎有几分心疼有几分不满,心疼是对老二,不满是对他。 小丫头胆子不小,竟然敢对天子不满,好在她虽然不满,但到底还算谨慎,没有做出什么不知礼数的事情来,规规矩矩地跪在老二身旁,仪态端庄不轻浮,倒是懂些规矩的,齐帝也没有叫她起来,而是道:“抬起头来。” 秦筝只能乖乖的抬起头来,看向齐帝。 她书里描写的齐帝是一个城府极深而且威严的皇帝,此时看着面前的天子,确实和他书中的描述是相符的,只是他面色发白,应该是常年患有头疾之故,精神有些不济,总是揉着太阳穴和印堂穴,这是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御外敌扫内忧落下的病症。 齐帝见她竟然如此大胆,竟敢直视天威,而且半分不惧,真不知道是应该说她胆大包天,还是说她不知礼数,楚白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苏翎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假装顺服的低着头。 齐帝问:“你叫什么名字?” 苏翎这次表现得很乖的样子回答:“回皇上,民女叫苏翎。” 姓苏?齐国没有哪个世家大族姓苏,难道是黎国人? 齐帝再问:“何方人士?祖籍何处?是何出身?” 这个…… 二十一世纪中国人南方人,祖上三辈是良民,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这些问题,苏翎要是一五一十答了,只怕齐帝会冒出十万个为什么来,可是能怎么办,她又不能现编一个,难搞哦! “回父皇,她是湘阳城守将烈英的妹妹。”楚白突然出声,苏翎疑惑地看着她,为啥又要给她安个新马甲,烈英下狱,烈若寒落水而亡,湘阳城谁人不知,你这般胡说八道,应当算得上欺君了吧。 果然齐帝精明得很,根本没有被他的话糊弄住,怒道:“胡言乱语,你当朕不知烈英的妹妹已经死了?你还想糊弄朕?” 然则她实在是低估了楚白的脸皮,他竟然面不改色的继续编道:“并未,因为烈英不让儿臣带走他的妹妹,儿臣才想出这样的金蝉脱壳之法,带她回皇都,烈英以下犯上,如今已经获罪,但是烈家还在,烈家书香世家,烈大人乃是御史,烈家女儿,做儿臣的皇子妃,有何不妥。” 此话一出,倒把齐帝堵得没话说,加上他说得这般坦坦荡荡,齐帝都分不清他说得是真是假,只能把矛头对准苏翎:“你来说,你当真是烈家的女儿?” 楚白都这么说了,那她就是了吧。 苏翎立刻道:“是!苏翎是殿下为了掩人耳目给民女气的化名,民女的真名叫烈若寒,是湘阳城守将烈英的亲妹妹。” 两人串通一气,齐帝没有旁的证据,也不好继续纠结她的身份,毕竟只是个女子,若当真喜欢,收用便是,倒也无伤大雅,齐帝沉吟一声,继续道:“你可知即便你是烈若寒,但你也只是庶女,你的身份,别说太子妃,便是侧妃也是不够格的,顶多能做个宠妾。” 宠妾? 那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的! 不过,烈家倒是有一条家训,烈家女子宁嫁农田夫,永不为侍妾。烈英虽然带着妹妹脱离了皇都烈家,但到底还担着烈家的姓氏,族谱上面还有他们的名字,那她就还是烈家人。 楚白给她选的这个马甲,倒是极好,苏翎不卑不亢道:“烈家女子不为妾,陛下应当知道我烈家女子的烈性,皇上若是认为我配不上二皇子,放我出宫便是,烈若寒绝不纠缠。” 楚白听她说得决然,便当了真,一把抓住她的手:“我说过,会娶你做我的妃子,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女人。父皇,儿臣别无所求,只求您这一件事情,望父皇成全。” 齐帝脑袋又气得一阵一阵疼,这个逆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没有外戚,没有母族,若想安稳,必须要娶一个显赫的皇子妃,左相南宫家就是最好的选择,朕早已试探过南宫渊的意思,南宫渊也是愿意的,偏偏你这小子不争气,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恼朕,在天下人面前抹杀皇室的面子倒也罢了,如今还为了一个女人,连前程都不顾了。 齐帝沉了脸:“若朕不同意呢?” 楚白面无表情地回:“那便请父皇恕儿臣不孝之罪了,您就当我早就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提起那场大火,齐帝的表情都变了,那是他这辈子最深的痛,这个混账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揭朕的伤疤,齐帝气得不轻:“混账,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朕,以为朕当真不敢杀你吗?” 苏翎看齐帝这架势,脸都红了,胡子一翘一翘的,想来是动了真怒,但是她不会因此妥协,只要楚白不放手,她就不会妥协,于宽袖中紧紧握着楚白的手,笑了笑,转过头对齐帝道:“皇上是齐国的天,自然是想让谁死便让谁死,只是您这么多年一直辛辛苦苦的找二皇子殿下回宫,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想念这个儿子,还是因为这是梦贵妃娘娘唯一的血脉?梦贵妃娘娘当年那么洒脱的一个女子,不曾想会死在这深宫之中,可悲可叹,不曾想,她费尽心机保护的儿子,逃过了那场大火,却没能逃过皇上的刀,别怕,殿下,翎儿陪着你便是。” 好,很好! 这个混账,竟然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了这个女人,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娶这个女人。这个女子言谈举止看起来虽然算不得大家闺秀,但尚且知礼仪,只是做未来的后宫之主是远远不够的。 “好一张伶牙俐齿,这般强势的女子,只怕你难以驾驭。”齐帝这话时对楚白说的,这语气听着不像是君对臣,反倒像是一个普通父亲对儿子的忠告。 苏翎很无语,她到底哪里看起来强势了,她明明很温柔地好吧。 “儿臣喜欢她,不需要驾驭她,宠着她,爱着她便是,还望父皇成全。” 齐帝摇头,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不过,和他当年很像。 “你对她这般用心,也要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这个福分了。”苏翎一听齐帝这话,就知道还有下文,果然紧接着就听到齐帝对着她道:“你想成为二皇子妃,朕可以答应。若你在一个月之内学会宫里所有的规矩,朕便同意了你们的婚事,亲自下旨赐婚,但是这一个月之内,你们不能见面,你既然是烈家的女儿,这一个月内,就待在烈家安心学规矩待嫁吧。” 我特么!不嫁可以不! 烈家的规矩,简直可以书写一本齐国闺秀传。 黎国有名门闺秀楷模谢芳思,齐国也有烈家双殊,说起烈家双殊,除了惊人的美貌之外,剩下的便是烈家那极其严苛的家教,一言一行都仿佛是用尺量出来的标准,齐国民风明明比黎国开放些,女子可随意出门参加各种热闹的聚会,就像昨日楚白回皇都,那么多大家闺秀都跑出来看热闹,但是烈家却没有,因为烈家的规矩,大家闺秀应当知礼守礼,当知有可为,有可不为。 简直就是在开放的社会里,办了一所女子道德学堂,想要凭一己之力扭转齐国日渐开放的民风,将女子囚于深闺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教养,烈家女子绝不为妾。 老皇帝竟然让她去烈家学规矩,这简直就是要了她的亲命啊! 苏翎满脸拒绝,想要开口反驳,齐帝已经摆摆手赶客般道:“此事没有商量,高杰,你亲自挑选一个嬷嬷送烈小姐回烈府,让烈家好好教导,就说是真的意思。都退下吧,朕累了。” 高公公见状赶紧对他们二人道:“殿下,烈姑娘,请吧。” 看来学规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没想到小燕子的待遇还能落到她头上,只是人家小燕子有个皇阿玛护着,一顿板子过后可以免了规矩,她可没有个皇阿玛。比起学那些繁琐枯燥还带着压迫女性思想的规矩,她宁愿挨一顿板子啊! “放心,有我在。”楚白拉着她的手宽慰,苏翎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事儿,你说了怕也是没有用的。 高公公办事果然妥帖,很快就在宫中找了个一看就十分有气势的老嬷嬷,姓万,单名一个秋字,唤做万嬷嬷,走起路来裙摆都不怎么动一下,一看就是把规矩学进骨子里的人,老皇帝这明显就是两手准备啊,现烈家的规矩不够严,还给她加了个这么严肃的老嬷嬷,这根本就是逼着她知难而退啊。 但她苏翎跨过千山万水,艰难险阻才找回来的爱人,能因为你这点小磨难就放弃?就当是魔鬼训练营吧。 苏翎下定了决心,雄赳赳气昂昂的看向楚白:“放心吧,我不会轻言放弃的。” 楚白点了点头,走着走着,很快都到了宫门前,高公公转身,拦住了楚白:“二皇子殿下,陛下给您赐了二皇子府,老奴已经将陛下赐给您的赏赐和奴才们都准备好了,您止步,烈姑娘的马车已经备好,殿下就不必相送了。” 这么快就分道扬镳?苏翎有些不舍地拉住楚白的手。 楚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对高公公道:“叫他们跟着便是,本宫要亲自送烈小姐回烈府,再去看皇子府。” 高公公尴尬地笑着:“殿下,此举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父皇并未言明不许本宫送烈姑娘回府,走吧。”楚白扶着苏翎就上了那辆看来不甚宽敞的马车,留下万嬷嬷和高公公两个人在风中凌乱,高公公是阻拦也不是,回去禀报又来不及,只能先奉命行事,让赐给二皇子府的宫人们端着陛下的赏赐跟在马车后头,万嬷嬷没办法,也只能跟着。 苏翎没想到楚白竟然会亲自送她去,她撩起车帘,看着后面浩浩荡荡的队伍,不由得道:“殿下,你这么做,会不会有些招摇过市了?” 楚白缓缓道:“上门提亲,自然要招摇些才好。” 提亲? 苏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楚白看着她蒙圈的样子,伸出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头,笑道:“你没有听错,虽然你的身份是假的,但是你在这个世界,需要一个正经合理的身份,你和烈若寒长得这般相像,用她的身份最合适不过,但是未免你在烈家受委屈,本宫必须要大张旗鼓的告诉烈家,你是本宫的人,也是告诉齐国所有的人,你是本宫的人,这样说,你可懂了?” ------题外话------ 女主喜提新马甲!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这是送了个祖宗回来吧! 懂了! 非常懂! 他是怕她在烈家受委屈,所以故意带着这么多人去烈家,意在告诫烈家,这个‘烈若寒’是他萧楚白的人,你烈家要收拾,也得掂量着点。 而且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招摇过市,别说是烈家,只怕不消一日,整个皇都都会传遍这件事情,他这是在昭告天下她的身份。 苏翎有些感动的看着他,但好在止住了眼泪:“你是不是都记起来了。” 楚白摇摇头:“没有全部,但是我只要记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那就足够了,你放心,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保护你,绝不会食言。” 苏翎点点头:“我相信你。” 苏翎忽然想起锦娘和阿姐,便问:“对了,司徒敬和锦娘呢?现在在哪里?我答应了司徒敬和锦娘,会想办法让他们俩自由,这件事情需要殿下想想办法,他们其实也是一对可怜人。还有我阿姐,能让我阿姐来陪我吗?” “我已经通知了高杰,他后面会把你阿姐送过来,至于锦娘和司徒敬,他们的事情有些难办,父皇正在气头上,一时没有顾得上司徒敬,但他是太子的死士,背叛了太子,父皇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是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他们想要真正脱离这个吃人的皇都,也必须要换一个身份,我会想办法,你放心。” 苏翎自然是相信楚白的能力的,只是,原书里,他回国之后,除了高杰,还有皇帝,还有南宫家族在背后替他谋划,但是现在,他如此大张旗鼓的招摇过市,告诉天下人他要娶她做太子妃,南宫府自然也会知道的。 南宫家会站在楚白这边,也正是因为女儿嫁给了楚白,身为楚白的岳父,南宫家族自然是不遗余力,现在他这般行事,只怕南宫家会心存芥蒂,不会那么尽心尽力的帮他,他在皇都的日子会步步艰难。 而且这次刺杀一事,秦皇后竟然把她身边最忠心耿耿的黄美人推出来做了替罪羔羊,太子殿下也只是被幽禁在太子府中,完全没有伤筋动骨,想要扳倒他们,恐怕并非易事,若是没有南宫府的帮助。 苏翎想着眉头便皱了起来,她空为造世主,此刻却一点用处都没有,不能帮他,反倒还成了她的拖累。 楚白见她皱眉,伸出手指,将她皱着的眉头慢慢抚平:“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皱起眉头?” “这次没能让秦皇后和太子殿下伤筋动骨,而且已经算是提前宣战,太子和秦皇后一定会还击,如今你在皇都之中没有依仗,没有助力,只怕日子会很难过,我在想,我不能帮你……” 楚白笑了笑:“你帮我的已经很多了,这一路上,若不是你,我也抓不住那些刺客,也不会平平安安地回到皇都,我本来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能直接扳倒秦皇后和太子,若当真这么容易,他们秦家也不可能在齐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此事不急,需从长计议,我小心谋划就是。” “可是,我听说南宫家族有心把嫡出小姐许配给你,若是你娶了南宫家族的嫡出小姐,以南宫家族在齐国的势力,还可以助你和秦家抗衡,可是现在,只怕南宫家不会那么一心一意的帮你了。” 楚白点了点她的额头:“方才不是还在大殿之上信誓旦旦的说不管怎么样都陪着本宫吗?现在怎么退却了,你觉得本宫没有南宫家族的助力,就不能报仇了吗?你忘了,你现在是烈家的小姐,我娶了你,烈家便是我的岳家。” 烈家虽然在齐国也是算是百年大族,但是比起四大家族南宫家族,薛家,秦家和袁家,烈家还差点火候,烈家当家之人烈伯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史,比起一品相府,那可是天差地别。 “烈家和南宫家根本就没法比,不过……”苏翎忽然想到烈伯辛其实是御使大夫袁绍文的学生,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辅佐丞相之责,但齐国有左右两个丞相,所以袁绍文一直是保持中立的,而且这个袁绍文年纪越发的大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告老还乡,接替他这个位置的,自然会是他信任的人,而烈伯辛,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烈伯辛能继任御史大夫之职,倒也确实能帮他些,而且烈英当初可是为了烈若寒和太子殿下闹得十分不愉快,才被贬到湘阳城做了边城守将,烈家便是想依附太子,太子也不会全心信任烈伯辛,借着这门亲事,拉拢烈家那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不过什么?”楚白见她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问。 “不过烈家和太子有间隙,当初烈家给烈若寒寻的那门糟心亲事其实就是太子一个宠妾的亲戚,本无心讨好太子,但是烈英对这个妹妹有异样的情愫,直接抢了亲,那个宠妾好一通哭诉,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了好多烈英不敬太子的话,便把太子给得罪了,如今太子是瞧不上烈家的,但烈伯辛是袁绍文的得意门生,而且袁大人年纪大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要退了,这个位置若是不出意外,应该会是烈伯辛,拉拢烈家,倒也不算是完全没有用处。” 楚白没想到她还在担心这个,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但为了让她宽心,还是道:“当然,你且安心在烈家住着,等我去娶你。” 他声音低沉如古琴,苏翎脸上一热,霎时羞了脸。 楚白只觉得她羞怯的样子分外的动人,不由得双手捧了她的脸,如今已经是三月,春雨连绵,刮起风来还是有些冷,但他的手永远是暖呼呼的,但是此刻,却没有她的脸暖。 苏翎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影子,只有她一个人,这样的感觉,真好,她忍不住便笑了,楚白望着,更觉得动人,忍不住便缓缓低下头,苏翎知道他要干什么,赶紧闭上眼,心跳如擂鼓。 马车却十分不应景的在此时停下了,苏翎猛地一睁眼,把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推开了:“应该是到了。” 楚白有些不爽,早不到晚不到,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到,烈家的府邸就不能再远一些吗? “殿下,烈姑娘,烈府到了。”万嬷嬷恭敬地守在马车外,苏翎要下车,被楚白拉住,他撩开车帘,吩咐万嬷嬷:“去敲门吧。” 万嬷嬷道了声是,立刻去敲烈家的大门,敲了几声门便开了,开门的下人看见站在门口的人,一身宫里人的做派,衣裳看着都比管家的还华丽,再往外一看,一辆简朴的马车后面,跟着一大堆太监宫女,顿时变得恭敬了几分,连忙问:“敢问姑姑是?” 万嬷嬷道:“老奴是内府女官,姓万,奉陛下旨意送烈家小姐回府,二皇子殿下亲自送烈小姐回府,请烈大人相迎。” 烈家小姐,小姐们不都在府上读书写字吗?哪里来的烈小姐,不过二皇子殿下亲自送回来的,而且还是陛下的旨意,下人不敢耽搁,告罪道:“嬷嬷且等等,小的这就去禀告老爷。” 下人都不敢关门,一溜烟的往回跑,很快烈伯辛带着夫人就匆匆迎了出来,大门敞开,脚步飞快地走到马车前:“臣烈伯辛,参见二皇子殿下。” 楚白这才缓缓起身,率先走出马车,然后伸出一只手,将里面的苏翎牵了出来。 烈伯辛看见苏翎的时候吓了一跳,这丫头不是……不是二房的丫头烈若寒吗?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怎么又回京了,还是二皇子殿下亲自送回来的,殿下这么大阵仗,只怕是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回,就来了烈府,对这丫头的重视,可见一斑。 “烈大人不必客气,请起吧,过不了多久,本宫和烈家便是亲戚,大人不必如此多礼的。”楚白亲自将烈伯辛扶起来,烈伯辛受宠若惊,听到二皇子殿下的话,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尴尬的笑着问:“二皇子殿下这话是何意?” 楚白牵着苏翎的手,道:“父皇已经恩准,一月之后便娶烈小姐做本宫的二皇子妃,但是如今礼尚未成,若寒自然还是要承蒙烈大人多加照顾的。” 烈伯辛脸上的震惊之色无以言表,这个丫头,竟然会被二皇子殿下看上,还要娶为二皇子妃?这二皇子殿下刚刚回国,竟然就要娶二皇子妃,陛下还同意了? 烈伯辛忍不住看向万嬷嬷,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应该不会撒谎,万嬷嬷果然不负众望的替他答疑解惑:“烈大人,陛下确实有意将烈小姐娶为二皇子殿下的二皇子妃,但是烈小姐规矩还差些,所以命老奴领着烈小姐回烈府学一个月的规矩,若是学会了,一个月后,便能成为二皇子妃。” 万嬷嬷并不偏帮任何人,只是一五一十的答道。 竟然是真的。 烈夫人怎么也想不到,二房这个臭丫头竟然能这么好命,都被赶出皇都了,还能有这样的机缘,那湘阳城按理说也不在二皇子回京的必经之路,也不知道怎么的二皇子殿下就拐到那里去了,还好巧不巧看上了她。明明前阵子得到的消息是烈英那个臭小子因为不敬被下了大狱,烈若寒因为勾引二皇子失足落水而亡了,怎么,怎么突然又回来了,还要成为皇子妃? 二皇子殿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烈若寒这个臭丫头只是个偏方所出的姑娘,父母去得早,从小就没有多少教养,还嫁过一门,这样的女子也配成为皇子妃,二皇子殿下当真要在她烈家选太子妃,她两个女儿个个生得花容月貌,通晓诗书,更是弹得一手好琴,绣得一手好女红,哪个嫁给殿下都是使得的。 好在陛下的意思是,要先教养她一个月的规矩,若是学会了,才能成为二皇子妃,若是学不会,意思就是不会娶进皇家的,那她的若春若夏就有机会了。 烈伯辛却没有想这些,他只是想着,二皇子殿下大张旗鼓的带着人送人,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只怕整个皇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如今御史台是中立的,两边都不靠不立,虽然烈家因为烈若寒和太子殿下有了些许嫌隙,但是问题不大,如今二殿下这么大张旗鼓的送人,只怕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往后就要把他们烈家划进二皇子一派了,而且陛下没有制止,说明陛下也是赞同此事的。 夫妻俩心思各异,但都纷纷热情地将楚白和烈若寒请入了府。 进了正殿,烈伯辛赶紧吩咐人看茶,楚白坐在左下首的位置,苏翎在楚白的旁边刚坐下,烈夫人忽然出了声:“若寒,你怎地这般不懂规矩,长辈和殿下坐着,你身为晚辈和女子,怎能挨着殿下而坐,你既然是奉陛下之命回来学规矩的,进了这个门,那就好好学,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外头,想必烈家的规矩早就忘了,以后就让伯母好好教教你。” 苏翎半撅着屁股,惊恐地看着她。 你是魔鬼吗? 有必要这么较真吗?一进门就给她一个下马威,让你教规矩,你还真不客气,看你这表情,分明就是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折磨她了吧。 苏翎求助的看向楚白。 楚白起身,烈伯辛和烈夫人吓得也赶紧起身,不知道二皇子突然站起来干什么,只见他亲自扶着苏翎坐下,然后转身朝着烈伯辛和烈夫人躬身,如此大礼,吓得烈伯辛和烈夫人一跳,赶紧连连道:“殿下多礼了,老臣受不起啊。” 楚白却道:“烈大人和烈夫人是若寒的长辈,自然也是本宫的长辈,自然是受得起的,这段日子,若寒住在烈府,还请大人和夫人多多关照,那些规矩,她知晓就行了,学不学的会,本宫不会计较,只要不让她受委屈才好。” 烈夫人脸色一变,这哪是送她回来学规矩,这分明就是送个祖宗回来让她们供一段时间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烈家姐妹 烈伯辛虽然惊讶,但是不会像烈夫人一般这么直接把情绪挂在脸上,闻言也是从善如流的回道:“殿下放心,若寒是我烈家的女儿,微臣一定会委屈她的。” 楚白道:“那就好,不知道若寒的房间是哪一间,本宫想亲自送她回去再离开。” 还要亲自送她回房? 烈夫人不淡定了。 当初烈英带着他这个妹妹去了边城,她哪里还会留着这兄妹二人的房间,他们的房间本来就偏,早就改成下人房了,这会儿让她上哪儿找一间房去。 这个烈若寒,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迷魂术,竟然能将二皇子殿下迷惑至此,这般维护,就差直接告诉她们烈若寒是本宫的女人,你们必须小心伺候着呢。 这还没有成为二皇子妃呢,就这般宠爱,当初是她主张将她嫁给那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做填房,烈若寒这个臭丫头,不会借机报复她吧,不行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死丫头成为二皇子妃,不过此时二皇子殿下还在,且让她得意一阵,等二皇子殿下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烈夫人想到此处,便也不如方才那般不忿了,看着老爷一脸发愁的样子,赶紧道:“殿下亲自送若寒回房,是她的福气,臣妇这就带殿下去若寒的房间,殿下,这边请。” 烈伯辛没想到夫人竟然会这么热情,这府上早已没有若寒兄妹俩的房间,她这是打算带到何处去?烈伯辛不放心,放进跟上去,看着夫人带着二皇子一路左拐右拐,把二皇子带到了临水居,临水居两面邻水,因为临着府中的莲花池,故此得名。 临水居风景宜人,景致最是雅致,府中女眷人人都想在此居住,若秋和若夏还因此争过一回,他一怒之下,便谁也没让住进临水居,此地便一直闲置,因为夏日里此事最是凉爽,干脆就做了避暑之地,所以时时有人打扫,让未来的二皇子妃住在此地,却也确实不失二殿下的面子。 “殿下,这里就是若寒的房间,殿下觉得如何?”明明嘴上说着是烈若寒的房间,问意见不问她这个‘烈若寒’,却去问楚白,显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呀。 楚白站在床边邻水而站,看着四处精致,回过头温柔地问苏翎:“你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自古临水而居的房子都是最贵的,要是搁现代,好多打着临湖而居的房地产商都是直接挖一个人工湖填水然后再卖高价,烈家给她的这个住所,应当是烈家之最。 这可是烈家最好的房子,她能不满意吗? 烈夫人心中冷哼一声,转瞬间脸上便带了笑:“殿下,快午时,不如留下来用个便饭再走吧。” 楚白并不拒绝:“那就叨扰了。” “殿下客气了。”烈大人没想到二殿下竟然会同意,赶紧吩咐下人去准备午膳,吩咐完又邀请二殿下去书房坐坐,楚白也没有拒绝,苏翎下意识就打算跟上去,烈夫人拦住了她:“若寒,书房是男人处理公务的重地,你身为女子,还是不要进去了,你舟车劳顿,仪容不整,既然回来了,不如梳洗梳洗再用午膳吧。” 什么书房重地,皇帝的御书房她都进去过,烈家一个书房反倒不能进去了,这烈家可不是一般的迂腐,但是她说她仪容不整,还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模样,让她不由得抬起手闻了闻自己身上是不是真的有味道了。 这一路上风风雨雨舟车劳顿的,但是她提前到了皇都,已经在客栈里洗过澡了,但是今天在人群里钻了一圈,也不知道是沾染了谁身上的味道,确实有些汗味,便也没有拒绝烈夫人这个提议。 楚白见她不去了,便跟着烈大人走了。 烈夫人走在最后,吩咐身边的丫鬟:“来人,给四小姐准备热水和衣服,衣服去我房里,把最新赶制的新装拿出来给四小姐准备着。” 还是新装,这烈夫人这么好?苏翎表示疑惑。 打水的下人动作很快,大概是厨房里随时备着热水,只需要提过来就成,很快浴桶里就装满了水,苏翎把人都赶了出去,因为上次在李亶望花楼有的前车之鉴,这次她把衣服放在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才下了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了澡出来,苏翎穿好了里面的内衫,提起烈夫人‘好心’给她准备的新衣裳,不由得笑了,她就说烈夫人那么厌恶烈若寒,怎么会给她准备新衣服,这衣服虽然新的,但是这老气的颜色和款式,这是给她自己准备的吧,她自己的衣服依旧有味了,穿不上身,阿姐又不在,只能勉强穿这件衣服了。 房间里没有全身镜,只有一面铜镜,苏翎穿着身上这件老气的新衣服,临水而照。 都说这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衣服颜色她还真压不住,看着不像二十像三十,好在她皮肤白皙,至少看着是个保养得很好的三十岁年轻少妇。 烈夫人果然是好心机啊!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她特意留楚白吃午饭,又特意给她换了件老气的衣服,只怕是别有用心,待会的午膳,她一定有别的小动作。 都说着烈家最重规矩,不过是烈家的男人们想要把女子都调教成他们想要的那种封建妇女,但是烈伯辛娶的这个夫人,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听话啊! 看来那些规矩,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果然什么事情,都还是要眼见为实。 “四小姐,快要传午膳了,夫人让奴婢们来给四小姐梳妆。”门外传来两个小丫鬟的声音,苏翎进了屋,乖乖的坐在铜镜前,她是个手残,穿来这么长时间,头发一般都是春熙梳的,要是她自己梳的话,她顶多能给自己梳个土得掉渣的麻花辫。 说起春熙,上次她回去了又穿来之后,就没有见到春熙了,她满心满脑子都是楚白,把她给忘记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进来吧。”苏翎自己拿着梳子先把头发梳顺了,一边用长巾擦着尚未干的水,两个丫鬟已经进来了,见她有些粗暴的绞着自己的头发,心道这位四小姐跟着三少爷在边城里待久了,果然一点大家小姐的礼仪风范都没有,做事这般粗鄙,府上的丫鬟都不像她这般野蛮。 这个时代没有吹风机,这头发半天都不干,苏翎见她们俩进来了,吩咐道:“你们俩去准备个炭盆来,把头发烘一烘。” 两个丫鬟都是烈夫人身边的丫头,知道烈夫人不喜这位四小姐,哪里会听她的话:“四小姐,这世间不早了,前厅就要开饭了,夫人让奴婢们给您梳妆,二殿下是贵人,不好让殿下等您的,烈家没有这样的规矩。” 这样啊,这摆明了是要为难她啊! 苏翎放下长巾,自己用梳子把头发梳直了,便放下梳子起身:“夫人说得有礼,确实不能让殿下等,那我们就走了,不用梳了。” 那怎么行,夫人让她们过来给四小姐梳一个老气一些发型,千万不能让四小姐抢了大小姐和二小姐的风头,怎能让她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出去,二殿下看见了,怎么会看不出来夫人是在为难四小姐。 两个丫鬟赶紧拦住她:“四小姐,万万不可,女子怎么如此披头散发的出门,这是对殿下不敬,奴婢们这就帮您梳妆。”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架着她往梳妆镜前走,这架势分明是要强行给她梳妆,苏翎有些无语,她虽然自己的身体穿到了这个小说世界,以前练得武功是没有了,但是不代表她就是个软柿子。 “本小姐警告你们一次,放手。” 两个丫鬟心道她们有两个人,四小姐才一个人,便是她闹起来,她们两个也能按住她,她们是奉了夫人的命令给二小姐梳妆,便是二殿下知道了,四小姐这样仪容不整的出门,二殿下也不会为她做主的。 “四小姐,您可千万不能任性,这里是京都,是烈府,您既然回来了,就必须守烈府的规矩。” 苏翎仰头叹了口气,既然你们这么不听话,那可就别怪本姑娘无情了,苏翎一伸手,按住两个丫头的脑袋往中间狠狠一撞,两个丫头怎么也没有想到四小姐看着这般瘦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头碰头直接撞得眼冒金星,两个人都疼得直接撒了手。 “本姑娘可是警告过你们,是你们一意孤行,别以为是夫人让你们来的,本小姐就拿你们没有办法,我可警告你们,我烈若寒不是从前的烈若寒,你们欺我辱我的事情我可都记着,别说我即将成为二皇子妃,就算我成不了二皇子妃,你们也休想踩在本小姐头上,你若是胆敢再对我不敬,下次可就不是这点小小的教训了,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推到湖里头喂鱼。”苏翎拍了拍手,脸上的表情又冷又狠,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凌厉。 两个丫头捂着额头,禁不住有些害怕,这位四小姐,和从前真的不一样了,她方才那般狠绝的模样,分明不像是在开玩笑,她真的有可能把她们按到湖里头去喂鱼,就算夫人最后会惩治她,但是她们俩却活不过来了呀! 两个丫头不敢再逼着她梳头,也不敢再待下去,爬起来一溜烟的跑了,她们到底是下人,四小姐这般不识时务,只有夫人才能制住她。 苏翎看着她们俩捂着额头跑了,那方向不像是前厅,应该是去后院,看样子应该是去和烈夫人告状了。 告便告了,她苏翎若是怕了烈家的人,她就不叫苏翎。 后院,烈夫人寝居碧水居。 “母亲,您看女儿这身衣裳好看吗?”烈家二小姐烈若夏一身银白色苏州锦缎绣花长裙,头戴白玉珍珠步摇,白玉晶莹剔透,珍珠颗颗圆满,走起路来一步三摇,烈若夏脸蛋小巧,皮肤白皙,和白玉珍珠浑然一体,美得像是画中仙,烈夫人见了,忍不住便点点头:“好看,好看,娘的若夏是最好看的,这皇都第一绣娘的手艺,确实不凡,这身衣裳果然是最衬你的,一会儿二殿下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烈家姐妹虽然被拘在府中不许去街上看二殿下回宫,但是烈夫人还是命人化了二皇子的画像回来给她们瞧,烈若夏看着画像上卓尔不凡,贵气非凡的二皇子殿下,瞬间被画像上的人吸引,私心想着,若是要嫁人,一定要嫁给这样的男子,没想到,这么快,二皇子殿下就到她们烈府了。 母亲让她和姐姐仔细梳妆打扮,她自然听懂了其中的意思,若是她被二皇子殿下瞧上,那她真是此生无憾了。故此她特意挑选了最好看的衣裙最精美的首饰,就是为了能让二殿下入眼。 她知道母亲的意思,是想让她和姐姐之间随便一人嫁给二皇子即可,但她却志在必得,即便是自己的姐姐,她也不想有人抢了自己喜欢的男子,姐姐也不行,所以,她一定要比姐姐还要好看才行。 “母亲。”正想着,门外便来了一人,正是姐姐烈若春。 只见她一身粉色长裙,虽然布料是隐隐泛着荧光的苏州荧光锻,但是她这件衣裙似乎是旧衫,头上的发饰也是十分普通的簪花步摇,没什么出奇的,脸上妆容更是寡淡,烈若夏脸上一喜,大姐姐这身装扮,肯定是比不过她的,二殿下肯定是她的了。 烈夫人也看向大女儿烈若春,见她穿着往日旧衫,妆容寡淡,头上连贵重的首饰都没有,不禁皱了眉:“你这孩子,不是说让你好好打扮打扮吗?怎么打扮了半天还是这个样子?你知道你要见的人是谁吗?” 烈若春施了一礼,缓缓道:“母亲,女儿只知道二皇子殿下是送四妹妹回烈府的,四妹妹只是在府上待一段时间,一个月后就会出嫁,二皇子殿下亲自送四妹妹回府,可见是十分看重四妹妹,您这般做,只怕会惹殿下不喜,更何况我是烈家长女,怎么会做出抢妹妹夫婿之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 烈若寒,你不要命了吗?! 烈夫人气道:“闭嘴,你当真是被你父亲的那些书教得迂腐了不成,什么四妹妹,他只是烈府庶房庶出的女儿,算你哪门子的妹妹,连她这样的身份都能让二皇子殿下高看几眼,你身为烈家的嫡长女,难道还不如她不成?更何况你没听宫里来的万嬷嬷说吗?皇上的意思是,让她学一个月规矩,若是学会了,才会让她嫁进皇家,这意思,分明就是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她什么样的身份,皇家若是真要娶烈家女,自然会娶烈家嫡长女,怎么会娶她一个庶房庶出的庶女,你赶紧给我回去重新打扮一番。” “女儿不会去的。”烈若春坚定地道。 烈夫人是恨铁不成钢,恨不能抬手打她一巴掌才好,此时,两个奉命去给苏翎梳妆打扮的丫鬟哭唧唧地跑回来,一回来就扑通一声跪在烈夫人面前:“夫人,您一定要奴婢做主啊,奴婢奉您的意思去给四小姐梳妆打扮,谁知道四小姐不仅不领情,还出手伤了奴婢,甚至扬言要把奴婢扔到湖里喂鱼,夫人,您看奴婢头上的大包,这就是四小姐打的,您可一定要给奴婢做主啊!” 烈夫人闻言一惊,看向两个丫头的额头,果然又红又肿好大两个包,不由得暗道,这死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两个丫头都治不住她,竟然还敢打她的人,难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庶房庶出的女儿,烈家愿意收留已经是给了她脸了,她还敢这么嚣张,打她的人,真是一点王法都没有了。 “这个小贱人,不过是在外面不知廉耻勾引了殿下,就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还没嫁给二皇子殿下呢,就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这要是嫁进了皇家,那还不得翻天了。”烈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烈府,谁敢动她的人,谁敢不听她的指挥? 烈若夏看了眼天色,已经日上中天,马上就要开饭了,赶紧安抚母亲道:“母亲息怒,现在时候不早了,殿下还在咱们府上呢,您现在去收拾她,让殿下知道了不好,等殿下走了,您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她吗?” 烈夫人一听却是如此,气也消了大半:“还是若夏比母亲想得周到。” 烈夫人看向两个丫头:“我送给她的衣服,她穿了没有?” 丫鬟道:“衣服倒是穿上了,只是四小姐不让奴婢给她梳妆,披头散发的就要去见二殿下,奴婢怕四小姐冲撞了殿下,所以就拦着,哪知道四小姐下手这么狠。” 衣服穿了就好,总算有一件称心的事情,烈夫人摆摆手:“罢了,今日的事情是你们受了委屈了,去账房一人支一两银子,但是你们的医药费了,回去好好养着,等伤好了再来伺候吧。” “谢夫人。”两个丫鬟脸上一喜,一两银子,她们俩一年的俸禄也就一两银子,这个伤受得还算值当,两个丫头千恩万谢的退下了,厨房这时也来传话:“夫人,午膳已经备好了,是否现在传膳?” 烈夫人点点头:“传吧,让人去书房叫二殿下和老爷。” 烈夫人带着烈若春烈若夏姐妹俩早早地候在了前厅,烈伯辛带着楚白姗姗来迟,烈夫人带头行礼:“见过二殿下,见过老爷。” 烈伯辛看见烈夫人身后站着的两个嫡女,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个略施粉黛,倒也不算出格,脸色不大好,但是二皇子在此处,他一时间也不好发作,只能嗯了一声便请二皇子上座:“殿下,这里请。” 楚白嗯了一声,坐在主位,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苏翎的影子,便蹙眉开口:“若寒现在何处?” 烈夫人笑道:“这孩子在外久了,不懂规矩,竟然让二皇子殿下久等,是臣妇的失职,臣妇已经派人去催了一次,说是尚未梳妆,臣妇再让人去催一次。” 楚白闻言道:“不必了,本宫再等等便是。” 烈夫人脸色一变。 烈若夏一双眼睛都快黏在二皇子殿下身上了,画像上已经能看出二皇子殿下是个英俊不凡的美男子,如今瞧着真人,才知道画像上只画出了殿下三分的俊美,殿下比画像上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而且还这般温柔,这样的殿下,让人怎能不喜欢。 二皇子殿下不让催,在座之人也无人敢提出去催苏翎,倒是烈伯辛道:“殿下,许是若寒刚刚回府,有些地方还不适应,不知道何时才能收拾妥当过来,不如咱们边吃边等。” “大伯这么着急干什么,侄女这不是来了嘛!”苏翎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众人视线顿时集中在那声音传来之处,远远见一妙龄女子身穿一身藏青色衣裙缓缓而来,藏青色厚重,年轻的小姑娘压不住,但是穿在她身上却添了几分成熟的美感,一头长发用两条蓝白色发带戴在头上,其余长发合着发带一起编成长长的辫子垂在左侧肩头,头上没有别的首饰,看上去有些寒酸又新奇。 “四丫头,你这是什么打扮?这般随性,岂不是对殿下不敬?”烈夫人看着她这个样子,虽然有烈家骨血的容颜打底,但是论美貌,今日谁也越不过若夏去。 苏翎缓缓走到近前:“没办法,我不会梳妆打扮,殿下是知道的。” 楚白闻言‘嗯’了一声,看着她道:“但本宫觉得你这头发梳得十分新奇,倒从未见过。” 烈夫人愣了,烈若夏更是愣了! 二殿下莫不是眼瞎吗?烈若寒这个寒酸的样子,他都能入眼,我精心打扮了这么久,二殿下从进门伊始,就从没有看过她一眼,这个烈若寒到底哪里比她好。 烈若春从进门开始,便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她无意嫁入皇家,更无意抢四妹妹的夫婿,此时见二皇子这般护着四妹妹,心道母亲和二妹妹的盘算只怕是要落空了,二殿下对四妹妹的喜欢,不是旁人可以替代的,就算陛下不同意,也不代表二殿下会同意娶旁的女子进门。 “新奇,这有什么新奇,这不过都是应急之举,烈夫人派来的两个丫头,非要在我头发未干之时就逼着我梳妆,我让她们端个火盆烘一烘都不肯,还打算强迫我,我不乐意她们就跑了,我又不会梳,只能带了两条发带,一路上走走停停,等风吹干了头发才随手绑的,殿下帮我看看,后面乱不乱?”苏翎走过去,直接坐到了楚白身边的位置,转过头让他看后脑勺。 楚白帮她看了一眼,抬手帮她抚平了一缕不甚听话的头发,道:“挺好的,你的头发黑亮柔顺,不需要梳子也十分规整,很好看。” 苏翎被夸了很开心:“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楚白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蹙了眉:“就是这衣服,有点太老气了。” “这是夫人给我准备的新衣服,你觉得不好吗?等阿姐来了,我就换一套。”苏翎道。 烈夫人脸上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烈伯辛闻言便蹙了眉,这个蠢妇,二殿下尚且还在府中,何故为难四丫头:“是内人的不是,许是府上没有合适的新衣裳,只能先将就着穿,待明日,微臣一定让夫人寻了绣娘进府给若寒定制新的衣裳。” 楚白道:“大人和夫人若是觉得麻烦,此事本宫便代劳了,午后便让绣娘入府给若寒定制衣裳,大人和夫人就不必操心了。” 一个女儿家的衣裳,殿下都要亲自管,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他们烈家连一个女儿家的衣裳都不能置办呢。 烈伯辛道:“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殿下费心呢,若寒是我烈家女儿,这种事情自然应当我们烈家来操办,殿下放心,午后便会有绣娘入府给若寒定制衣裳。” “那就有劳烈大人费心了。”楚白道。 苏翎笑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楚白看着她,眼神一瞬不瞬:“我觉得有必要。”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这这这……这旁若无人的样子,还有二殿下那宠溺的眼神,烈若寒这个贱人,究竟给二殿下下了什么迷魂药? “二殿下,此举怕是不妥吧。”烈伯辛不为别的,只是觉得两人尚未婚嫁,却旁若无人如夫妻般相处,十分不妥。 楚白看着他,反问:“伯父觉得楚白有何不妥?” 一声伯父,喊得烈伯辛完全没了脾气,明知道此举不妥,二人尚未成婚,二殿下就喊他伯父,这件事情也非常不妥,虽然齐国民风略开放些,但是他烈家女子不可如此行事,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伯父当得不是很称职,当年对四丫头做的那些事,四丫头还能认他,也算是给了他这个伯父几分面子,二殿下喊他伯父,更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他不能不接着。 但是烈家的家训。 “毕竟尚未成婚。”烈伯辛说话的中气没有方才那么足了。 楚白道:“迟早要成的,更何况这里是在自己家里,没有旁人,更无不妥了。” 自己家里,二殿下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烈伯辛是真的说不出话了,能成为二殿下的大伯,也是他的福气,烈伯辛便不再坚持了,好在不是他自己的女儿,家训什么的,还是让自己的女儿遵守罢。 “殿下说得是,都是在自己家里,随意些,无碍,无碍,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坐吧。”烈伯辛发了话,大家便都入了座。 烈夫人见二殿下这般客气,便更加不甘心,为何二殿下瞧上的会是烈若寒这个小贱人,若春这孩子不争气也就罢了,今日若夏打扮得这么漂亮,二殿下竟然一眼都未施舍,肯定是因为没有看见,她看了眼烈若夏,又看了眼桌子上的菜。 烈若夏一心想要攀附二皇子殿下,自然是立刻就明白了,夹着桌上的一道清蒸鱼道:“殿下,这道清蒸鱼是咱们齐国皇都的特色菜,这鱼生在清江里,鱼肉鲜美,最关键的是十分难觅,一年也不过捕捞上百条,捕捉到之后要趁鲜活之时便送到府里,现杀现蒸,极大可能的保证清江鱼的鲜美,殿下尝尝吧。” 楚白瞬间就蹙了眉,烈伯辛脸色难看。 苏翎眼疾手快,伸出碗接过了那筷子鱼,道:“谢谢姐姐了,不过二皇子殿下不吃鱼,还是姐姐替殿下尝尝吧。” 烈若夏脸色变了几变,不甘心的把鱼放在了苏翎的碗里。 苏翎尝了一口,点点头:“确实挺好吃的,可惜了,你不吃鱼,要不你尝尝别的?”苏翎在桌子上看了一圈,给他夹了块排骨放在他碗里:“这个排骨看着汁水鲜亮,想来应当是不错的,你尝尝。” 楚白看着她的脸,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低头细心挑鱼刺的姑娘,那姑娘挑了半天才抬起头:“表哥,尝尝这个鱼。哎呀,我怎么忘了,表哥你不吃鱼的。” 那张脸。 是苏婉翎。 楚白头又疼了一下,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苏翎见他脸色不对,吓了一跳:“楚白,你没事吧。” 苏翎,苏婉翎,她们难道是同一个人? “殿下,您没事吧。”烈家人也吓了一大跳,这好端端的,殿下怎么突然之间是就这么难受,这二殿下刚刚回齐国皇都,要是在烈家出了个好歹,她们烈家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苏翎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什么了,才会这般痛苦,也知道他头疼的时候会有多难受,想也不想,便一掌劈在他后颈,没有了内力,她这一掌用了吃奶的力气,好在成功把他劈晕了。 烈夫人吓得肝胆俱烈:“烈若寒,你疯了吗?你竟然敢打晕二殿下,你不要命了吗?” 烈若寒瞪了她一眼,怒道:“吼什么吼,还不赶快叫大夫。” 烈伯辛也反映了过来,都不顾不上斥责苏翎了,也顾不上吃饭了,顾不上读书人的礼仪,高喊着下人:“来人,快来人,进宫请太医,请太医。” ------题外话------ 这下事情闹大发了!男主记忆也全部恢复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回真掉下悬崖了! 齐国皇都,天牢。 苏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掌下去,竟然把自己劈进了天牢,齐国皇帝老儿听说自己儿子被劈晕了,二话不说就派人把楚白接进了宫,然后她就被直接抓走下了大狱。 如今已经三天了,她还在这里。 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楚白还没有醒,他要是醒了,一定会把她救出去,就算皇帝老子不同意,他至少也会传个消息,但是现在,她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待了整整三日。 为什么楚白这一次这么久都没有醒?他到底怎么了? 难道她下手太重了?直接…… 不可能不可能,若真是那样,只怕齐国皇帝已经把她拉出去大卸八块了! 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苏翎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喊住那个给她送饭的守卫:“大哥,能不能问你个问题,二皇子殿下醒了没有?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 守卫冷哼一声:“你还想出去,你打晕了殿下,让殿下至今昏迷不醒,皇上没有杀你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你还想出去,好好待在里面祈祷二殿下醒过来吧。” 竟然真的还没有醒过来,楚白到底怎么了。 苏翎急得不得了,想要再问什么,但是那个守卫已经走了,苏翎看了眼脚下那碗有些寒酸且冰凉的牢饭,没有半点胃口,颓然地坐在地上。 “小苏翎,小苏翎。”头顶上忽然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苏翎抬起头,竟然是一只小雀鸟,苏翎眼前一亮,是阿姐。 “阿姐,你是来救我的吗?楚白呢,他怎么样?是不是因为那天下手太重了,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没有醒?” “跟你没有关系,你的那点力道还不至于让他昏迷这么久,是再生花灵在蚕食他的意识。我暂时不能救你出去,我只是怕你担心,所以让雀鸟给你传个消息,楚白没有死,但是他陷入了昏迷,情况有些不稳定,我怀疑他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他体内的再生花灵再次觉醒,两股意识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我现在待在他身边,至少能抑制住花灵的部分力量,所以暂时没有办法救你出来,你且再忍耐几日。” “我没事,阿姐,你一定要帮他,他千万不能有事。” “我会尽量不让再生花灵完全觉醒,但若是失败了,我可能会……”她话还没有说完,那只鸟儿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苏翎眼中闪过震惊之色,怎么回事?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办,她要出去,她到底怎么样才能出去。 “南宫小姐,就是这间,您快些,此女是重犯,若是被发现了,小的吃不了兜着走。”紧闭的牢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狱卒领着一个穿着华美的小姑娘走到老门前,卑躬屈膝的样子,令人生厌。 南宫晨看了眼身后的翠柳,翠柳立即拿出一锭碎银子递给那狱卒:“有劳了。” 狱卒颠了颠,大概有二两的样子,他满意地收进怀里,转身走了。 苏翎疑惑地看向南宫晨,她来牢房干什么? “你就是烈若寒?”南宫晨看着这乱糟糟的牢房环境,拿出手帕捂住口鼻,眉眼之间尽是嫌弃。 苏翎看着她点点头:“是我,不知道南宫小姐特地到牢房来找我,有何贵干?” 南宫晨惊讶地看了她两眼:“你竟然知道我是谁。” 苏翎笑了:“当日在宫外长街一见,南宫小姐就派人来抓我,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却让我对南宫小姐印象深刻,我如今身陷囹圄,所谓的亲人都恨不能和我划清界限,能来看我,自然是我的敌人。” 南宫晨没想到她竟然会用敌人来形容她,虽然这个词用得有些过,但也没有错,她挡了她的路,确实是她的敌人。 “烈小姐身陷囹圄,却依旧这般悠闲自在,想必是已经熟悉了这里面的环境,不如就在这里面多呆一段时间,等到本小姐和二皇子殿下成了亲,到时候大赦天下,再让你出来见一见那盛况。” 苏翎蹙眉,脸色沉沉:“你和二皇子殿下成亲?他如今昏迷不醒,你竟然还想着和他成亲?” “这有什么奇怪的,二殿下只是昏迷不醒,又不是回天乏术了,我父亲当年云游四海,结识了一位医术高绝的神医,如今父亲已经派人日夜兼程的去请了,等到时候神医进京,治好了殿下,殿下感念我们南宫家的救命之恩,你说他会不会娶我过门?而你,害二殿下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就算二殿下再喜欢你,皇上也不会同意你嫁进皇家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神医? 楚白是因为再生花灵才会昏迷不醒,一般的凡人大夫不管再神,也是不可能和神力对抗的,阿姐都束手无策,更何况他们南宫家请的所谓的神医。 苏翎嘲讽地笑了笑:“你若是这么笃定,也不会纡尊降贵的跑到这污秽的牢房来跟我说这些,想必你也没有把握吧,是不是因为你自作主张,派人在长街上抓我,结果失败了,被你兄长和父亲斥责了一顿,你心生不满,所以才到这牢房里来看我的笑话,故意拿这些不可能的事情来激我,你以为我听了这些话会怎么样?会因为受不了疯了,还是因为绝望自尽?” 南宫晨愣了愣,她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一个不被家族所接受的女子,若是再被男子抛弃,她还有何颜面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可是这个女人,竟然一点都不绝望,甚至平静的可怕,是不是她打心里觉得,二皇子殿下喜欢她,为了她大张旗鼓上烈家提亲,她就一定能嫁进皇家? 她派人去抓她,结果却被她生擒,还直接送到了二皇子殿下面前,三哥回来斥责了她一顿,父亲更是气得直接将她禁足。父亲说,二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不同,二皇子殿下为人更有主见,不似三皇子殿下那般好控制,他什么都没有,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什么都不怕失去,这样的人,根本不好把控。 父亲的原本确实打算将她嫁给二皇子殿下,好巩固南宫家和二皇子殿下的关系,可是二皇子殿下对这个一路带进皇都的女子十分看重,直接带去面圣,陛下只说学一个月的规矩,并没有直接拒绝她成为二皇子妃的提议,而且二殿下对她的看重程度超乎寻常,只怕她要嫁给二皇子,只能屈居于这个女子之下。 她堂堂南宫家族的嫡女,怎可屈居于一个小小御史府庶房庶出女子之下,所以父亲说,这门亲事必须要再观望一下。 她原本不在话嫁给谁,只要那个人能登上那个位置,能有一生的荣华富贵,她便是愿意的,可是长街上那远远地一眼,少年端坐马上,清隽非凡,贵气逼人,只一眼,就让人沉沦,她忽然想着,即便那个人不能登上那至高之位,若是能陪在他身边,她……竟也是愿意的。 愿意的! 可是父亲和几位兄长都不同意,说一个男人,心里若是没有挚爱之人,无论身边的人是谁,都是一样的,但若是他心中有挚爱,那么除了那个人的别人,对他而言,就如牡丹花下的野草,不引人注意,甚至迟早会被人拔掉。 她心里也清楚,父亲和兄长们说的都是对的,但是她还是有一丝希冀。她就算不能成为他心中那个特别的人,但她可以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二殿下是男人,男人心中有权势,有誉王,一个不能给他助力的女人,殿下或许能新鲜一时,却不会在乎一世。 所以她不愿意放弃,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这么莽撞,这么快就给了她机会。 她自己把自己推到了悬崖边缘,甚至都不用她动手。 “你现在还能这般笑着,是不是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出去?我告诉你,你出不去了,这里会是你最后活着的地方,你要笑,就继续笑吧,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你还没有亲眼看着我和殿下成亲呢。” 苏翎觉得她这话透着几分诡异和笃定,不由得蹙了眉:“你想干什么?” 南宫晨看着她,俏丽的脸色笑得十分诡异:“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苏翎做了个梦,梦里都是南宫晨离开时那诡异而阴森的笑,她一下子就惊醒了。 等等,好像不对劲,为什么她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而且周遭在动,好像是在一辆马车上,车辙咯吱咯吱的想着,马车偶尔颠簸一下,可见路十分的不平。 她动了动身体,才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嘴巴也被破布塞住,她用舌头把那块有汗臭味的破布吐了出来,但是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能坐起身贴着车壁听外面的动静。 车外没有一点火光,但月色正好,地面上撒上了一层银霜,眼前时不时掠过一颗颗参天大树,好像是一片密林。没有人说话,赶车的也只有一个人,马鞭子在连虫鸣都没有的月色里格外的响亮。 所以南宫晨那时候那个诡异的笑容,说她很快就知道,其实说的就是这个吧。 她用了他们南宫家的势力把她从牢房里偷出来了,而且这人一路往寂静无人处飞快的跑,她要是没有估计错,她现在应该是在城外,这个南宫晨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她若是真想嫁给楚白,直接一刀解决了她就是,费尽心机把她带到这么远的郊外,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真如她所言,只是为了让她亲眼看着她们成亲?她难道不知道解决对手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让她……啊呸!想什么玩意儿呢!苏翎趁着赶车的人没有醒,借着月色用牙齿把手上脚上的绳子解开来,还好她夜视能力比较好,否则这事儿还真办不到。 马车跑了许久,总算是停下来了,苏翎赶紧假装闭上眼睛,赶车的人撩开车帘看了一眼,确定她还昏迷着,这才跳下车,苏翎等他走了,这才坐起来,透过缝隙往外看了一眼,是一间比较破败的小木屋,屋顶都是用茅草盖的,也不知道下雨天会不会漏雨,车夫是个一米六七左右的汉子,他推开可有可无的栅栏门,朝里面喊了一声:“老许,贵人给你送的媳妇儿来了。” 紧闭的茅屋里亮了一盏油灯,里面出来个一瘸一拐的男人,身形看着倒是结实,不是习武就是打猎的,一脸大胡子,看着就是个山野大汉。 苏翎趁着两个人说话,赶紧轻手轻脚的从车上跳了下来,那马儿听到动静,突然嘶鸣一声,踢了踢腿,苏翎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蹲下,车夫想着那小丫头手脚都被结结实实的绑着应该不会逃,所以放下心来,拍着老许结实的肩膀道:“这次贵人给你送来的可是个水灵的货色,那可是御史家的千金,虽然只是个庶女,但生得可是绝色,京都久负盛名的烈家双殊都比不上她,要不这样,咱们兄弟一场,这回,也便宜便宜兄弟,让兄弟也尝尝鲜。” 苏翎见他们没有过来,看了眼四周的情况,到处都是荒山野林,根本不知道地形,苏翎也不敢贸然逃跑,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地扎在马屁股上,那马儿吃痛,撒着蹄子狂奔而去。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大喊一声:“糟了,竟然让那个小娘们跑了,快追。” 两个人赶紧追了上去,苏翎躲在门前的草垛子边上,看着他们跑远了,这才往相反的方向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已经跑得两腿发软,这才停下来歇口气,感觉这次再回来,简直比穿成苏婉翎的时候还要惨,起码那时候还有个苏家,现在可真是孤家寡人,任人欺凌了,说好的金手指呢! 她双手叉腰,气还没有喘匀,忽然听到远远地传来一声嘶鸣,紧接着就听到那个车夫的声音:“在那儿,快追,不能让她跑了。” 我去! 这么快就追上了,这两个人才是开了挂的吧,他们是怎么追上马车的。 苏翎撒丫子快跑,也不顾不上累不累了,夺命狂奔,跑了一百米,她才发现前面竟然是悬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去!刹不住车了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乖乖,这些人,你说本尊先杀谁? “吁!不能追了,前面是悬崖。”猎人勒停了马车,停在悬崖边十米开外,车夫闻言不信邪,借着月色跳下车,果然看见脚下黑漆漆地一片的深渊,踢了块石头下去,连回声都不见响。 “不用试了,这崖底四百丈有余,她从这里掉下去,恐怕尸骨无存。”猎人一瘸一拐走到车夫身边,看着脚下那百丈深渊,如是道。 车夫闻言难色不大好:“都怪我大意,竟然小看了这丫头,贵人可是说了,要好好招待招待她,只要留下一口气,但千万不能死了,现在可好,直接粉身碎骨了,这让我如何交代。” 猎人看了他一眼:“难道你还收了人家钱了?” 车夫点头:“这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如今事情办砸了,人没了,那位贵人又是极不好惹的,这银子我是不愿意吐出来的,现在只能跑路了,你走不走?” 猎人看了眼天色:“要走趁早,你收了银子,我可没有收银子。” 车夫闻言一把揽过他:“这银子你虽然没有收,但是若是贵人循着马蹄印,一定能找到你这里,我跟你说,这个小姑娘的来路也不简单,据说是未来的二皇子妃。” 猎人吓了一跳,怒道:“你真是想钱想疯了,这种要命的钱你都敢收,走走走,我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猎人边说边拉着车夫上了马车,车夫见他也着急了,反倒不急了:“急什么,你那破房子里面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那把砍柴刀最值钱吧。” “少废话,我捡了一个月柴火才买的,赶紧走。” 两人驾着马车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黑夜寂静,唯有月色分明。 * 二皇子府,楚白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宫里派来的太医全部都被拦在了门外,房间里只有小灵宝一人在为其护法,楚白面色苍白,满头大汗,虽是早春,但衣襟却早已湿透,神情痛苦不堪。 “别挣扎了,你们是赢不了我的,这具身体,迟早是我的,这个世界,也迟早是我的,楚白,你这般挣扎,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不如放弃吧,早点放弃,就早点解脱了。” 小灵宝一层一层的在楚白身上叠加禁制,闻言却道:“有我在,你休想出来。” “哈哈哈,你以为你这样是在帮她吗?小阿朱,你是在害他,你在他身上下的禁制越多,他就越痛苦,对我而言,我却只需要付出一些时间就够了,这么多年了,我有的是时间,但他只是个凡人,虽然坚持了三天三夜,但是你觉得他还能坚持多久,不如你收手,等我出来,你就是我的功臣,将来会是我的左膀右臂,绝不会在做任何人的坐骑。” 小灵宝冷哼:“你以为这些花言巧语就能迷惑我?你永远不可能统治这个世界,永远也别想。” 再生花灵慢悠悠的空灵嗓音忽然拔高变了一个调:“执迷不悟,那就别挂我手下无情了。” “啊——!”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楚白忽然神情痛苦地大叫一声,周身邪气暴涨数倍,小灵宝脸色变了变,自己继续加快手中结印的速度,若是楚白自己的意识不能战胜再生花灵,她只能用千重印将他们两个人的意识都禁锢在结印里,这是下下之法,她本无意用,可是事到如今,再生花灵的意识越发强烈,而楚白的意识已经三天没有动静了。 若他的意识消散,再生花灵早已经鸠占鹊巢,而现在,再生花灵虽然一再叫嚣,但是似乎并没有完全夺得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可是若是楚白的意识还在,为什么三天了,他毫无动静? “圣旨到。”门外,忽有一太监之声远远传来,众人山呼万岁,小灵宝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现在是关键时候,但愿皇帝老儿不要添乱才是。 “公公,灵宝姑娘说了,这道门,谁也不能进。”高杰跪在传旨的公公面前,把进门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传旨公公不悦地看着他,伸出浮尘指着高杰:“大胆,高大人,你敢阻挠本公公宣陛下的圣旨?” 高杰不卑不亢,依旧不让,灵宝仙子说了,除非她让他们进去,否则便是陛下亲临,也不能进去,灵宝仙子的本事他见过,二殿下这头疾一般的大夫根本就没有办法,发作起来更是要人命,或许只有灵宝仙子有办法,所以今日这个门,他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进去。 “公公,陛下的意思是,让灵宝姑娘为殿下看病,亲自下的口谕,不许任何人接近,请恕公公饶恕末将不敬之罪。”他嘴上说得谦恭,但是身体却是寸步不让,高杰兄弟俩的功夫大家都是知道的,一般人根本就拿不下来他,若是他执意不让,今天这个门只怕不能进去。 传旨公公也不敢硬闯,但是气势却不输,他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谁都要给他三分脸面:“高大人,你难道没有看见杂家手中的圣旨吗?陛下是亲口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如今已经三天三夜过去了,二殿下的恶疾毫无进展,至今没有苏醒的意思,左相大人在苗疆请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圣手,如今杂家已经带来了,陛下的意思,既然灵宝姑娘不能治好二殿下的病,就让旁的神医代劳。” 传旨公公的话音刚落,那位神医就站了出来,发须全白,老态龙钟,气韵绵长,确实有几分神医的样子,而后面还跟着南宫府的大小姐南宫晨和南宫府的侍卫,但即便是这样,高杰也不能让:“现在是关键时候,请恕末将不能退让。” 高杰不让,传旨公公怒道:“高大人,你可知违抗圣旨是死罪。” 高杰蹙了蹙眉,他自然知道后果,神色间也多了几分犹疑。 “公公,还跟他磨蹭什么,既然他这么不识好歹,拿下他交给陛下问罪便是。”南宫晨出声,招了招手,身后立即出来两个南宫府的侍卫,这两个侍卫身量修长,人高马大,气息绵长,一看就是内家功夫高手,传旨公公一看这剑拔弩张的架势,赶紧识趣地躲在一旁,南宫晨身边的丫鬟翠柳赶紧拉着神医往后面躲。 高杰只有一个人,但是毕竟是龙甲卫出身,其武功霸道刚猛,以一敌二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此地狭小,身边又都是贵人,伤了谁都不好,打起架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一时之间,战况竟有些焦灼。 小灵宝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外面战况激烈,也不知道那位高大人能不能抵挡得住,正想着,躺在床上的楚白身体挣扎了一下,小灵宝鬓角一滴冷汗落了下来,差一点,差一点结印就出了错。 再生花灵:“你分心了,小灵宝,我说了,你拦不住我的,现在外面战况那么激烈,只要他们闯进来,打断了你的千重印,你所有的努力都要前功尽弃啦!” 小灵宝手上速度更快,已经九百九十个了,只需要再结十个印,再生花灵就会被永远禁锢在楚白的身体里,至于楚白……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再生花灵不能苏醒,她一旦苏醒,会是这个世界的灭顶之灾。 “我说过,你休想。”小灵宝神情严肃,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剩最后一个了,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砰——!”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砸开,有什么不明物体结结实实朝着她砸了过来,小灵宝结印的手一抖,最后一个结印结歪了,她暗道一声不好,就听见再生花灵的声音从空灵变得沙哑:“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小灵宝睁大眼,只见楚白身上的黑色邪气瞬间暴涨数倍,如爆体一般直接冲破那九百九十九重结印,那九百九十九重结印乃是小灵宝几千年的修为所造,被再生花灵这般强行冲开,小灵宝内息翻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那砸在小灵宝身上的南宫家侍卫,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突然如僵尸一般僵硬的坐起来,似乎有些不习惯这具身体一般,扭了扭头,从他发出十分邪魅的笑容,那笑容似女非男,不怀好意,他下意识地想要逃,但是床上的人忽然伸出一只手,脑袋往旁边一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跑什么,若不是你,我可能已经被这只小朱雀封印了,过来,让我好好谢谢你。” 那侍卫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漂浮起来,还慢慢往那只手的方向靠近,而那只手,对准的位置,赫然是他的脖子,他吓得胡乱挣扎,嘴里不停地喊着:“不,我不要,你不是二皇子,你是妖魔附体。” “妖魔?”花灵五指蜷缩,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笑得狠戾:“我堂堂天道巨树生出的花灵,竟被你这虚构出来的凡人说是妖魔?若不是我,你甚至都不配拥有姓名,你竟然敢说本尊是妖魔。” 花灵身上的魔气暴涨,手指用力,直接将那侍卫脖子掐断了,南宫晨带着神医闯进来,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吓得后退一步直接跌倒在门边上,那个侍卫已经瞬间断了气,脑袋垂在一边,满脸惊恐地睁大眼死死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啊——!”南宫晨的尖叫声震耳欲聋,但是都不如眼前地这一幕震撼,传旨公公吓得手里的圣旨都差点没拿住,双股战战瑟瑟发抖:“殿……殿下!” 花灵一伸手,传旨公公手里的圣旨就到了她手里,她轻轻一捏,明黄色的圣旨就瞬间化为齑粉,她声音冷冽而沙哑,目光凌冽而霸气的看向众人:“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是你们的神,哦,用你们凡人的话说,就是你们的皇帝。” 传旨公公吓得已经走不动道儿了,但是听到他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还是义正言辞的指责:“大胆,二殿下,你自称为帝,可是有谋反之意?” “谋反?”花灵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哈哈,本尊只是拿回应该属于我的一切,你们因天道树的力量而生,就应该臣服于我,本尊今日心情好,就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想死还是想活,你们想好了吗?” “你不是二皇子殿下,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长得和二皇子殿下一模一样,二皇子殿下被你们藏到哪里了。”南宫晨看着坐在床上邪魅霸气妖气横生的男子,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是浑身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他根本就不是二皇子殿下,他究竟是什么人? 花灵歪歪头看向她,邪气地笑道:“藏?无须藏,他就在这里,我们已经合二为一,但你说得没有错,本尊可不是你们的什么狗屁二皇子,本尊是再生花灵,是天命所归,世界主宰,岂是他一个凡人可以比拟的?小姑娘,过来。” 她招了招手,南宫晨终于有些后怕的往后退。 但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她往前走,一想到那个人根本不是二皇子殿下,南宫晨就面色苍白,但是人已经到了他面前,花灵拖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倒是个生得水灵的可人儿,说,说你心甘情愿臣服于本尊,本尊或许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荣耀,地位,还有将所有人踩在脚底下的无上权势,乖,叫一句君尊来听听。” 南宫晨厌恶地避开她的手,但是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她的桎梏,明明生着同样一张脸,但是这张脸却怎么都让人心悦不起来,可是,自己的命却攥在她手里,南宫晨不愿委身这样的人,但是她更怕死,想到那个被她一只手就掐断了喉咙的侍卫,南宫晨连抵抗都不敢了:“君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花灵笑着将瑟瑟发抖的南宫晨拉入怀中,摸了摸她嫩白而惊恐的小脸:“真乖!这些人要是和你一样听话就更好了,小乖乖,你告诉本尊,这些不听话的低贱凡人,本尊应该先杀谁呢?” 第一百九十章 想要活命,跪下称奴! 南宫晨瑟瑟发抖,不住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花灵却双手捧着她的脑袋,强迫她看向在场的所有人:“不知道?小乖乖,你怎么又不乖了,要不就从你的丫鬟开始吧。” “不不不!”南宫晨连连摇头,翠柳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君尊,奴婢也愿意臣服君尊,请君尊饶了奴婢吧。” 花灵看着翠柳瑟瑟发抖求饶的样子,心情大好:“果然你小乖乖的丫鬟,跟你一样听话,那就从小阿朱开始吧。”花灵放开南宫晨,目光冷冷地落在小灵宝身上,小灵宝被结印反噬,法力受到了重创,此时根本不能反抗,只能恶狠狠地将她望着:“要杀便杀,我若是吭一声,便当不得四大神兽之名。” “你说你是神兽?小阿朱,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现在的你,不过是君泽关在笼子里戏耍的一只宠物罢了,你看看,他想把你送给自己的徒弟就送给自己的徒弟,你被那个凡人小丫头拉进这个世界里,他和他的那个小徒弟可有想着来救你?如今神族陨落,凡人根本不把我们当回事,就是因为像君泽这样有能力撼动六界的神不作为,一天到晚只知道情情爱爱,他为了他那个徒弟,征战多年的坐骑都可以不要,为了他那个徒弟,怕是连自己的神剑都提不动了吧。” 小灵宝眼神暗了暗,嗤笑:“你不用挑拨离间,神族陨落是因为凡人相信人定胜天,是因为凡人累积了太多的失望,是因为太多像你这样的分的神,拥有着拯救苍生的力量,却想着主宰整个苍生,所以他们更多的人,愿意相信自己,神族陨落是必然。至于君泽,你也说我跟随他征战多年,我自然比你更清楚他,他虽然如今不愿意管六界之事,但不代表如你之流若想扰乱六界,他就会袖手旁观。他让我留在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看住你,只不过是我大意,结果还是让你逃出来了。” “好一个正义凝然,善解人意的小阿朱,我若是君泽,肯定会喜欢你,而不是他那个只会闯祸的小徒弟。你这么忠心的模样,倒让本尊不忍心杀你了。”花灵站起身,走到小灵宝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门口的传旨太监看见他背对着大门,鼓起勇气夺门而出,花灵冷哼一声,头也不回,一伸手,那个传旨太监已经飞到了他手边,花灵五指轻轻一捏,那太监的头如摔碎的西瓜一样,场面顿时就失控了,尖叫声此起彼伏,南宫晨更是直接晕倒在了床上。 “本尊说了,要么臣服,要么受死,还有谁活腻了?”他的声音沙哑难听,不辨男女,外面的一众人吓得屁滚尿流,却是谁也不敢动了,唯独南宫府的侍卫,他和高杰对战之时,被一掌拍到了大门边,里面根本看不到他此刻的视线,他按着胸口吐出一口血,好不容易爬起来,看着眼前的变故,轻手轻脚的转身逃走了。 高杰眼尖的发现了,但是他没有拦。 现在的二皇子,已经不是二皇子了,他非人非神,是个想要主宰这个世界颠覆王朝的妖魔,灵宝仙子到底还是失败了吗? 屋内,花灵看着满地的血污,有些嫌弃的收回手,从南宫晨身上扯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真是晦气,小阿朱,本尊的耐心有限,本尊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愿不愿意任本尊驱策左右?” 小灵宝咬牙:“你休想!” 花灵闭了闭眼,长长一声叹息,突然伸出手,翠柳靠得最近,怕看到方才的血腥场面,赶紧闭上眼,良久,待到四周都没有了动静,她才缓缓地睁开眼,地上没有血,也没有人,只有那个不知是神还是魔的假二皇子殿下,他依旧伸着手,只是掌心向上,那掌心里,多了一只通体黝黑的乌鸦。 * 南宫府的侍卫一路逃出二皇子府,正好撞见出来寻妹妹的南宫离墨,那侍卫本就受了伤,见到三公子便急急冲了过去,扑倒在马前。 自家的侍卫,南宫离墨自然是认识的,见他竟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赶紧下马亲自将他扶起来:“发生了何事?小姐呢?” 侍卫按着胸口,有气无力:“三公子,大事不好了,二皇子殿下被妖魔附体,抓了大小姐,还杀了陛下的传旨公公。” 什么? 南宫离墨神色一凝,他本是不信,但是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二皇子身上的秘密,他和龙甲卫的人,都无人提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事。 此事非同小可,若二皇子已经不是二皇子,那么事态就有些严重了,一般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妹妹又在他手上,此事还是需要如实回禀了父亲,才能如实禀报。 与此同时,齐国皇宫。 一个小太监步履匆匆进了景仁宫,在安姑姑耳边匆匆说了一句话,安姑姑面色沉稳的让他候着,转身便进宫回禀主子:“娘娘,南宫府里传来消息,说是二皇子殿下醒了。” 秦皇后蹙了眉:“醒了就醒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得来回禀本宫?” “但是南宫府的人说二皇子殿下被妖魔附体,杀了陛下派去传旨的公公,还挟持了南宫府的大小姐南宫晨。” 秦皇后闻言挑了挑眉,神色中总算透露了一丝喜色:“竟然有这样的事?那南宫老儿什么态度?有没有立刻进宫禀告皇上?” 安姑姑摇头:“没有,似乎还在考虑,毕竟二皇子殿下是他们南宫一族最后的希望了,若是二皇子没了,这天下就注定是太子殿下的,南宫家族一直和娘娘作对,待太子殿下登基,便是他南宫家族陨落之时,这个道理,左相大人比任何人都懂。” 秦皇后闻言脸上便多了几分嘲讽:“南宫渊这个老东西,表面上一心为国,实际上不过是怕他们南宫家族失了现在的荣华富贵,自己的嫡女都被挟持了,竟然还有心思考虑,既然他为了南宫家的荣华富贵,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舍弃,那本宫就助他一臂之力,写信给本宫的兄长和薛意,把这件事如实告知他们,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安姑姑跟在秦皇后身边多年,自然知道秦皇后的意思,这件事情,若是由中宫禀告给陛下,陛下会更加忌惮中宫手眼通天,但从宫外传来,这消息的来源便好说许多了。 “奴婢这就去办。”安姑姑转身去了桌案前,提笔写了两封书信,吹凉装进信封,拿出去递给那个太监,太监一直在等候消息,安姑姑把信交到他手里,嘱托道:“务必把信安全送到秦太尉和右相的手中,要快。” 小太监把信揣进怀里,急急往宫外走,片刻一不敢耽搁。 午时三刻,右相薛意收到了秦皇后的信,立刻着官服进宫面圣,秦太尉整兵待发,静候时机。 未时一刻,承启殿。 齐帝正在批阅奏章,忽然想到上午就命人带南宫府找到的神医去了二皇子府,不由得一边批阅奏章一边问高公公:“高公公,去二皇子府传旨的人可回来了?二皇子的病情可有好转?” 高公公正担忧着此事,今日去二皇子府传旨的公公辰时已出发,按理说午时便可回宫,但现在已经未时一刻,依旧不见他回宫回话,不知道路上出了什么变故。 “回陛下,尚未回宫。” 齐帝批阅奏章的手略一停顿,承启殿的大门便从外面推开,守在殿外的太监匆匆上前禀告:“陛下,右相大人求见。” 齐帝一愣,道:“薛意,他来干什么?让他进来吧。” 薛意匆匆进来,不顾自己一把老骨头,进门便重重跪在了齐帝面前:“老臣参见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齐帝愣了下,薛意也算是两朝老臣了,从未这般失态过,不由得便停下了手中的朱笔,开口问:“什么事情竟然能让你这般失态?到底发生了何事?” “陛下,二皇子殿下有谋反之意,不仅杀了陛下派去传旨的公公,还在府中自称为帝,左相大人明知二皇子殿下谋反之意,却意图包庇,还请陛下下旨,严惩大逆不道意图谋反之徒,其他一应余党,一并严惩发落。” 齐帝闻言大惊,面色带着几分不善:“薛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二皇子殿下被烈家女打晕,至今昏迷未醒,何来谋反之说?” 薛意连连磕头:“陛下,老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只需要派人去二皇子府瞧一瞧便知真假,二皇子殿下已经醒过来,南宫家假意为二皇子殿下寻找神医,实则暗讨谋反之计,二殿下在黎国长大,母妃又死于一场大火,他对齐国没有感情,对陛下更是只有恨意。” 齐帝听到薛意竟然说楚白恨他,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住口,朕是他的父皇,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他的踪迹,他为何会恨朕?” 薛意杀人诛心,也不差这最后一击:“当然是因为二皇子殿下怀恨在心,觉得陛下没有保护好他们母子,传闻二皇子殿下在黎国日子也过得十分艰难,不仅养父家道中落,还被未婚妻退婚,为了上位还高攀过黎国长公主,以长公主的人脉进了黎国皇城司,短短时间就成为了皇城司少使,皇城司那个地方陛下应该有所耳闻,若非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成为黎国皇城司特使,想要升职,他必须比旁人更狠更绝情,二皇子殿下心思缜密,手段毒辣,如今又有了谋反之心,陛下若是加以姑息,只怕会酿成大祸。” 这些事情齐帝早有耳闻,但是楚白毕竟是他的亲儿子,是梦儿的孩子,梦儿温柔善良,她的儿子,不可能是狠毒之辈,更不可能谋反。 “薛意,你可知诬陷皇子是什么罪名?” 薛意依旧跪得诚恳:“陛下,老臣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诬陷二皇子殿下,老臣一把年纪,都是快要入土的人,眼看就要退出朝堂颐养天年,怎会为了诬陷二皇子连累一家老小,连累薛家百年的名声。” 齐帝也有了几分动摇,看向身边的高公公,高公公知道齐帝想问什么,但是这件事情已经涉及到朝政,他不敢如实发表自己的意见,只能道:“或许是传旨太监路上耽搁了,这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老奴这就派人去二皇子府瞧瞧。” 齐帝皱着眉沉着脸,打断他:“你亲自带龙甲卫两千将二皇子府围起来,不可莽撞,务必查清楚事情原委,不可冤枉了任何人。” “遵旨。”高公公飞快地告退,亲自带着龙甲卫两千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马不停蹄赶往二皇子府。 这才没过几天,百姓已经接连两次看见齐帝身边的龙甲卫大军,这么多人浩浩荡荡,怕是宫里又出了什么大事吧。 高公公带着两千龙甲卫浩浩荡荡到了二皇子府,看着门口连侍卫都没有的二皇子府大门,警惕的让龙甲卫将整个二皇子府团团围住,自己只带了两人进府,只见正厅门匾之下,放着一张太师椅,二皇子殿下翘着腿霸气的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托着头,右肩上还有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那乌鸦似乎不大情愿的样子,但是翅膀被锁住,根本飞不起来。 他似乎在等着他,看见他,目光便冷冷地落在他身上,声音沙哑难听:“高公公,别来无恙啊!来见本君尊,就带了两千人,未免也太不把本尊放在眼里了。” 他一挥手,身后两个龙甲卫忽然捂住自己的脖子,神情痛苦,竟然自己把自己的给掐死了。 这这这……高公公眼睁睁看着方才还活生生的龙甲卫在他面前神情痛苦的倒下,吓得后退一步:“二殿下,您这是何意?” ‘二皇子’逗弄着肩上的乌鸦,笑道:“这都看不出来?当然是杀人啊!本尊杀了这么多人,难道你们的皇帝还没有反应过来,本尊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抗衡的对象吗?既然你们这么瞧不起本尊,那本尊便拿这两千人祭旗,顺便昭告天下,整个大陆都是本尊的,想要活命,跪下称奴。” ------题外话------ 让她再蹦跶一下,我这个分类可能选错了,应该选玄幻,大家不追也追了,就再忍忍,因为要完结了! 新文《顾少,你老婆要翻天了!》3月5号开始更,大家支持一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结局(上) 齐国康元二十一年,二皇子萧楚白谋逆,秦太尉携十万将士围剿,全军覆没,二皇子萧楚白以一人之力,血洗齐国皇都,血流成河,斩皇后,杀太子,逼皇帝写禅位诏书,改国号为逆天。 逆天元年,新帝杀右相薛意,御史大夫因为耿忠先帝被当众凌迟,接连灭薛家,秦家,袁家四大家族之三,仅余南宫一族俯首称臣幸免于难,其女南宫晨被封为贵妃,一时风光无限。 朝中列为大臣纷纷归顺,新帝肃清朝中,便将目光对准了民间,凡胆敢说新帝‘煞星’转世,‘魔星’投胎者,格杀勿论,诛九族,血色蔓延整个齐国皇帝,百姓人心惶惶,纷纷出逃。 新帝登基三个月后,突然下旨,齐国男丁除却总角少年,一律从军,谁若抗旨企图逃脱兵役,按律当斩,邻里知情不举报者,一律连坐。 一时之间,百姓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 齐帝雷霆手段,集结百万大军,向整个周边列国下国书战帖,若各国国君自动退位俯首称臣,便可保一国百姓平安,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百万雄师必踏破此国城门。 一份份国书战帖同时出发,不同时间到达各国皇帝的御前,如此嚣张残暴之言,惹得列国同仇敌忾,中原会师结成联盟,欲集结数百万大军以合围之势反攻齐国,战争一触即发。 齐国皇都,残暴新帝坐在京都数十万百姓夜以继日搭建的百层摘星楼之巅,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脉,山脚下,百万雄狮正在紧张有序的集结,新帝很满意,偏头含住贵妃南宫晨喂的剥了皮的紫葡萄,佳人花容月貌,奈何浑身瑟瑟发抖,十分煞风景。 新帝手指百无聊赖地逗弄着金丝笼中关着的黑乌鸦,见美人瑟瑟发抖,面色便有了几分不豫:“怎么?让贵妃伺候本尊,贵妃可是不愿?” 南宫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君尊饶命,妾身……妾身只是因为惧高,所以有些脚底发软,扰了君尊的兴致,还请君尊饶命。” 新帝仿佛听到了什么新鲜事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惧高?” 南宫晨看着那双似笑非笑地的眸子,吓得抖得更厉害了,君尊这般看着谁的时候,便是谁要倒霉了:“君尊饶命,君尊饶命,妾身一定好好伺候君尊,君尊饶了我吧。” 新帝托起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声音慵懒:“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哭得这般难看,实在有些倒胃口,既然你怕高,便让你试试一个新鲜玩意儿。” 南宫晨不知道他说的新鲜玩意儿是什么玩意儿,但是看他的脸色,毕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她赶紧抹了脸上的眼泪,连连摇头:“君尊,妾身不哭了,您饶了妾身这一回吧。” 新帝摇摇头:“这可不行,本尊无聊了这么些时日,好不容易想出个好玩儿的点子。” 新帝一个响指,手上便出现了一捆粗长的麻绳,那麻绳仿佛有意识,看见她便朝着她飞了过来,直接死死地缠住她的脚踝,南宫晨一边尖叫一边想要挣脱那条麻绳,但是她越挣扎,麻绳缠得越紧。 “这是干什么,本尊又不是要杀你,不过是让你玩一玩你们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蹦极听说过吗?”新帝说着将绳子扔到摘星楼的柱子上,那麻绳自己便绑缠绕在柱子上绑的严严实实。 南宫晨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她不知道蹦极是个什么东西,但是现在她大概已经能猜到了。 “君尊,饶了妾身吧,妾身真的怕高,妾身再也不敢了。”南宫晨爬着上前,一把抱住新帝的腿,新帝却嫌恶地一脚把她踢开:“饶了你,那本尊岂不是没有美人可以玩儿了,没办法,谁让本尊身边只有贵妃一个,贵妃可是独得恩宠,都说君恩似海,怎么如今要贵妃逗本尊一笑,贵妃却不肯了呢?” 君尊身边确实只有她一个,外人只道她恩宠无边,风光无限,却不知道她伴君如伴虎,日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怕一个呼吸重了,也会惹得新帝不喜,她确实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权势和地位,南宫家族也成为了齐国最鼎盛且唯一的世家大族,但是这份荣耀恩宠,她却不想要。 早知今日,她绝对不会让人将烈若寒给绑走,这份恩宠,本应是她的,不是她的。 南宫晨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君尊,妾身知道烈若寒在哪里,求求您饶了妾身吧。” 新帝偏着头,显然不记得烈若寒是那片菜地里的哪根葱,但是听到这个名字,他却感觉脑袋晃了一下,脑袋突然如闪电般疼了一瞬,花灵甩了甩头,捏着眉心,咧嘴而笑:“这么久了,本尊以为你早就死了,想不到你区区凡人,竟然如此顽强,真是叫人不爽。” 他咬咬牙,南宫晨便如一颗流星飞了出去,尖叫声伴随这哭喊声,回荡在摘星楼半空中,那叫声凄惨绝望,震耳欲聋,如鬼泣,如狼嚎。 新帝听着那叫声,心中烦躁更甚,魔爪伸向了金丝笼中的黑色乌鸦:“小阿朱,你说他明明只是个凡人,为什么生命力这么顽强。” 他手指还没有触碰到金丝笼的边缘,脑中的疼痛更甚,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他双手捂住脑袋,从座椅上跌了下去。 “你休想,本尊竟然夺得了你的身体,就永远不可能让你出来,想都不要想,啊——!!!!”花灵捂着自己的脑袋,那疼痛愈来愈盛,根本压制不住。 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只是个凡人,为什么他感觉他的力量突然变强了,仿佛在一点一滴蚕食他的力量? 这不可能!!! 她可是再生花灵,是天命之花,区区一介凡人,怎么可能胜过她! 难道……难道这具身体根本不是凡人之躯?而是……由天道树的树枝所造? 难怪,难怪! 这段时间她一直很奇怪,为何只是一个凡人之躯,却能承受这么大的力量,为何那个凡人的意识不是被她亲手杀死,而是无端消失,像是沉睡一般。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君泽那个老东西计划好的。 朱雀神鸟只是他的一步棋,他真正的杀招,在这具身体里,他用天道树枝替换了这个凡人的筋骨,让他成为一个可以吸收和容纳再生花力量的载体,只要时机一旦成熟,天道树枝所造的筋骨和这个凡人的血肉合二为一,意识相融,这具身体便成了天道树。 再生花因天道树而生,君泽用天道树吸收魔化的再生花,一切都是那么的天衣无缝,可恨她还一时大意,觉得他因为情情爱爱早已经拿不动刀剑,其实他只是年纪大了,凡事懒得用刀剑,喜欢只动脑子就一劳永逸的办法。 君泽啊君泽,不愧是曾经差点灭世的战神,到底是我小看了你。 既然你逼我到绝路,想用这个异世界保全外面的现实世界,那我就捅破了这天,反正这身体不是我的,这世界也不是我在乎的,你想要保护它,我便要誓死毁了它。 再生花灵盘膝而坐,强忍着脑中剧痛,双手结印,一道擎天之光照裂苍穹,云端深处风起云涌,暮色霭霭遮天蔽日,围着那道光柱旋涡似的打着旋,苍穹之下,闪电张牙舞爪的撕裂着天空,天地之间狂风大作,装着小灵宝的金丝笼被风直接吹倒在地,鸟笼门摔开,小灵宝扑腾着翅膀跳出牢笼,但是因为翅膀受了伤,脚上尚有镣铐,根本飞不动,只是看着这异象大惊,这个花灵是想要强行打开两个世界的结界。 难道她已经察觉出楚白这具身体里有天道树枝所造的筋骨?只是天道树枝既已融入骨血,便和原本的天道树枝有所不同,她这般强行打开结界,分明是抱着以命相搏也要捅破了这天的打算。 这是她以祭天之法强行打开的缺口,即便是天道树枝的力量也是无法堵住这个缺口,到时候这个缺口就会变成一个时空黑洞,两界之人若是不小心卷入,都会堕入无边无垠的黑暗,除非女娲再世,否则这个缺口便是一个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可惜她现在被花灵施了禁术,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阻止他。 君泽啊君泽,但愿你个老东西当初计划这一切的时候,想到了今时今日,若是被她捅破了这天,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狂风越刮越盛,雷声如饕餮巨兽咆哮云端,闪电似抓了狂,劈在山巅之上,似电极光球一个个滚落下来,整个齐国皇都都被照得犹如白昼。 小灵宝用弱小的翅膀艰难地抱着摘星楼的柱子,抬头望天,只见严丝密合的天赫然被撕开了一条缝隙,一道属于异世的光透了进来。 小灵宝暗骂了声。 但是下一刻,她便欣喜的看着那缝隙,一柄泛着青色的宝剑从天而降,‘哚——’一声钉在摘星楼之巅,强大的剑气生生将再生花灵的逆天之法打断了。 再生花灵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看着近在眼前的青霄宝剑,不由得咧嘴笑了,君泽,你到底还是来了。 小灵宝激动非常,看着云端之上一个熟悉的结界入口,君泽那个老东西带着小芙蕖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飞了进来,后面的结界顷刻间关闭,齐国的天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小灵宝欣喜若狂,扑腾着翅膀走到他们面前,君泽个老东西低头看了她一眼,依旧毒舌:“我以为你至少能和她打个平手,没想到竟然混得这么惨,看来拿不动剑的人不是我,是你。” 小灵宝气得栽倒在地,小芙蕖赶紧抱起她,看她满身是伤,脚上还有镣铐,赶紧帮她解开了脚上的镣铐,顺便给她疗伤,但是她身上的禁制,她法力有限,无能为力,只能求助的看向君泽:“师傅,您快帮帮小灵宝。” 君泽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别急,等花灵消失,她的禁制自然解了,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这个逼着本君不得不提剑的再生花灵。” 小芙蕖自然不会和师傅作对,双手捧着小灵宝疑惑地问:“可是天道树枝和再生花就要合二为一了,怎么解决?” 君泽道:“没有树,哪来的花,本君已经帮了他那么多,他吸收了天道树枝的神力,又吸收了锁仙囊里的三大法阵之力,因为能量太过巨大一时难以消化意识才会沉睡,如今既然已经醒了,是不是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半躺在地上的花灵身体一抖,眼神突然亮了亮,再睁眼,已经换了一个人,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看着身上这套大红色的龙袍,略显嫌弃。 小芙蕖神色一喜,望着他:“这就回来了?” 正说着,怀里金光一闪,乌鸦变神鸟,小灵宝拖着火红色的尾巴绕着摘星楼盘旋一圈,才化作人形落地,齐国百姓远远望着,皆以为祥瑞,纷纷跪地三跪九叩。 “师傅师傅,那花灵会不会继续出来作祟?”小芙蕖有些担心,毕竟花灵并不是消失了,只是沉睡了,就像三个月前的楚白。 君泽道:“他们本就是共生关系,能不能让她永远沉睡,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楚白感受着浑身蓬勃的力量,微微一抬手,手中金光大盛,竟是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收回手,单膝跪在君泽面前:“君上,楚白愿拜师君上,求君上教我修仙之法。” 君泽看着他,缓缓道:“虽然你诚心诚意,但是本君已经发誓不再收徒,而且现如今这世道,修仙是没有前途的。” 小芙蕖跟着点头,确实没啥前途,信徒还没有凡界的明星多呢。 楚白再请:“我并非为长生,只为让体内邪魔不再为非作歹,还望君上成全。” “你虽诚心诚意,但本君一言九鼎,既然说了此生不再收徒便不会食言,你若是非要拜入本君山门,可以拜在芙蕖门下。” 小芙蕖一脸惊讶,我还是个孩子,这就要收徒弟啦? 楚白看了眼芙蕖,有些迟疑,小灵宝见状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放心,你现在吃个亏,喊他一声师祖,过不了多久,等他娶了你这个小师傅,他就是你师公,媳妇的徒弟就是他徒弟,一样一样的。” 楚白这才安心,规规矩矩行了拜师礼,小芙蕖找遍全身也没有找到一样像样的礼物,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当了师父,不过这感觉,倒是十分不错的,毕竟她自己穿来那会儿,这小子对她可凶了。 她甚至怀疑,师父可能是在帮她报仇。 她都忘记了,没想到师父比她还小心眼。 “乖徒儿起来吧。”小芙蕖心情大好,看了眼四周:“小翎儿呢?她在哪儿?” 楚白沉睡了许久,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众人便把目光投向小灵宝,小灵宝如实答:“苏翎在烈府一掌把楚白劈晕之后,就被关进了天牢,后来就离奇失踪,后来楚白发生了变故,我便被花灵擒了,并不知道苏翎究竟去了何处,不过,有一个人似乎知道。” 小灵宝想起因为恐高被花灵扔下摘星楼蹦极的南宫晨,她嚎了半天,这会儿已经没动静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吓死,她赶紧走到柱子边,抓住那根麻绳往上拉,拉了许久,终于拉上来一个面色惨白气息微弱眼泪鼻涕倒流的贵妃娘娘。 小芙蕖看到她这幅样子,不由得心生怜悯:“这谁啊,看起来像是吓死的。” 小灵宝看向楚白:“这是大齐国新帝贵妃,皇帝陛下,您现在法力比我强盛,还是您把她叫醒吧。” 楚白皱着眉,手拂过她的脸,南宫晨猛地睁开眼,不住地喘着粗气,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的楚白,顿时吓得差点又晕过去,还好小灵宝眼疾手快,掐住了她的人中,疼得她眼泪直流,愣是没晕过去。 “说,你把苏翎带到哪里去了?”楚白沉声问。 南宫晨现在畏他如虎,一句也不敢掺假:“陛下,妾身不知道苏翎是谁,妾身真的不知道。” 楚白对她这个称呼很不满:“不要自称妾身,今日之后,你便不再是我的贵妃,老老实实回答,就是烈家四小姐,烈若寒。” 烈若寒竟然还有个名字叫苏翎,南宫晨虽然惊讶,但是已经顾不上了,连忙如实回答:“回陛下,我让人将她偷偷运出城送给一户猎人为妻……”南宫晨话未说完,看见楚白脸色巨变,吓得连连磕头:“陛下,妾身,不,民女知道错了,还请陛下饶民女一命,民女一定将功赎罪,将烈,不,将苏姑娘找回来。” “若是她回不来,我要你南宫整个家族的命来赔!” 大结局(下)+番外(见家长) 齐国历逆天元年六月末,列国使臣齐聚中原商讨围剿齐国大计,众人同仇敌忾,相谈甚欢,协定七月初率兵北上,灭齐。 大军出征前夕,一只朱雀神鸟飞进了黎国大帐和孟国大帐,次日,与齐国相邻的黎国率先后悔,退出了围剿齐国联盟,紧接着孟国跟着退出联盟,围剿齐国联盟旦夕之间便少了两个实力雄厚的盟友,余下五国联盟不知何故,大军开拔的日子便也一再延后,五国继续商讨,却因为谁国主先锋谁国押后而闹得不欢而散。 齐国历逆天元年七月出,齐国的新帝突然昭告天下,不再进攻各国,并下罪己诏,自愿将皇位禅让给齐国八皇子萧郅,自称太上皇,五国联盟实力本就在齐国之下,齐国新帝虽然退了位,但余威尚在,如今既然昭告天下不打了,五国联盟联盟顺坡拉驴,赶紧打道回府了。 一场生灵涂炭的大战,就此拉下了帷幕。 而本应该在宫中享清福的逆天大帝,此刻正在百丈崖底一寸一寸寻找着微弱的可能性。 小芙蕖御风而下,看着自己刚刚收入门下依旧不肯放弃的大徒弟,不禁劝道:“小苏翎毕竟是凡人,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只怕是凶多吉少,师傅说,这崖底没有凡人的生息,你现在的能力,应该也是清楚地,算了吧。” “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本可以留在她自己的世界好好活下去,她是为了我回来的,我必须要找到他。”楚白已经在崖底深潭找了七天七夜,即便如今已经是仙身神骨,依旧有些招架不住,小芙蕖看他面色苍白,眼底布满了血丝,不由得担心起来:“这深潭底下有暗流,连接着大海,若是她的尸骨顺着暗流进入了深海,这里的深海没有龙宫,便是我们想要从深海里找一具完全没有生气的凡人尸骨也是十分困难的,你还是不要执着了。” “师父,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徒儿求求你,我想见他,我想再见她一面,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只想再见她一面。” 小芙蕖看着他高大的身躯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跌跪在地上,大概是崩溃到了极致,曾经那么冷酷骄傲的人,此刻竟然会掩面而泣,小芙蕖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无可奈何。 “楚白……”小芙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忽然百丈悬崖半山腰白云袅绕之处,传出一道嘹亮的歌声,那歌声婉转动听,在现世界里传唱度颇高,唱歌之人声音嘹亮,而且出奇的熟悉。 “唱山歌哎~!这边唱来那边和,哦,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哎!不怕滩险湾又多,哎,湾又多~!” 小芙蕖正想叫自己新收的大徒弟听一听这声音是不是小苏翎,转头就见方才还跪在那里的人顷刻间消失在原地,这么快的吗? 小芙蕖赶紧御风而上,只见那悬崖半腰之上,一颗横着的古松十分顽强地生长着,枝繁叶茂好比撑天扇,而那嘹亮的山歌此时已经变成了小声的哼唱,但那声音已经确认无误是从那枝繁叶茂的古松石壁里传来的,小芙蕖拨开那古松树枝,赫然发现那树干是长在石壁里面的,而古松生长的树根一路蔓延,那里面竟然有一个天然的石洞。 石洞只能够容纳一人直立通行,越往里面走,越豁然开朗,小芙蕖顺着歌声一路向前,只见自己的大徒弟傻愣愣的站在前头,看着偌大的石洞里,女子蹲在火堆旁边,背对他们,一边哼着山歌一边烤着鱼,那鱼已经烤的八成熟,香味都已经飘了过来,小芙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大概是她咽口水的声音太过响亮,烤鱼的女子转过头来,看见他们,先是一喜,然后眼泪便落了下来,扔了手中的烤得十分美味的鱼便伸着双手朝着大徒弟跑了过来。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她真的想说可惜了……那条鱼!闻着是真香! “楚白,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我等你等了好久,这悬崖太高了,我爬不上去,我以为,我以为我会死在这里,你怎么现在才来!”苏翎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但他浑身冰冷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但是她一点也不介意。 太久了,她都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久了,她只知道,她每一天都在想他,每一天都很煎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他了,可是他来了,不是踩着七彩祥云,可她依旧泪流满面。 楚白紧紧地抱着她,心有千言,到了嘴边,最后只剩下五个字:“别怕,我来了!” 《正文完》 以下是番外 见家长 苏翎回到现实世界,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去看了自己的爸爸妈妈,熟悉的小区,熟悉的路边梧桐,熟悉的乡音,还有熟悉的老邻居们。 正值夏日,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自己拎着小板凳和折叠桌在梧桐树下搭了一张张牌桌,三四个聚在一起打着牌,桌上放着五毛一块的零钱,用他们的话说,图个意思。 “三带一,要不要!” “不要!” “过过过!” “一对二,完了,给钱给钱。”梧桐树下,大爷赢了牌才拿起桌上的扇子,喜笑颜开地给自己扇风,天气有些燥热,他脖子上还有一条擦汗的湿毛巾,这会儿已经分不清是水还是汗水了,大爷擦了擦脸上的汗,输了钱的大爷便催促着他洗牌,他收了钱,放下扇子便准备洗牌,一抬眼,就看见了苏翎,惊喜道:“哎,这不是老苏家的小翎儿吗?不是说你出国去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妈出去买东西了,这会儿不在家,要不你坐下歇歇,跟我们这些老东西说说国外的生活,也让大家伙儿开开眼界。” 苏翎哪里是出国,根本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正想着要不要编个故事让大伙儿听个乐,就听见后面有人惊讶激动地喊她的名字:“苏翎?” 苏翎回过头,看见妈妈手里领着一袋新鲜水果,因为她回头,她手里的水果落了地,苹果橙子滚得满地都是。 “妈,我回来了。” 苏翎走到妈妈面前,看着依旧愣住的妈妈,双手环抱住妈妈的腰,像小时候一样,头搁在她肩膀上:“对不起妈妈,让你们担心了,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苏妈妈这才哭了出来,一边点头一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翎儿,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苏翎眼泪再也止不住,母女俩相拥而泣,哭了好一会儿,声音大到打牌的大爷大妈们都注意到了,和她们家相熟的大爷大妈还上来劝,母女俩这才停住了泪,拜别了各位热心的大爷大妈就拉着苏翎往家走。 苏翎没有动,小声道:“妈,其实,这次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我还带了一个人回来。” 苏妈妈下意识地看了眼她的肚子,苏翎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本来方才还有点感伤的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苏翎赶紧摇头:“不是这里多了个人,是我把我的男朋友带回来了,他叫萧楚白,去找车位停车去了,很快就会过来了。” 正说着,苏翎远远地就看见楚白一身西装革履的走过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见面礼,即便帅得帅裂苍穹,但拎着东西的样子还是有些狼狈,苏翎赶紧过去,想要帮他拎点东西,却被他躲过:“我提得动,那就是你妈妈吧,快去帮你妈妈捡水果啊。” 苏翎又赶紧去帮妈妈捡水果。 初次见面,怪尴尬的! 苏妈妈一边捡地上的水果一边偏头看这个叫楚白的小子,上次翎儿失踪之前,好像就是说要去找他,原来就是这个臭小子拐走了我的宝贝女儿啊! 苏妈妈皱着眉头从上到下打量楚白,模样生得太耀眼了,这样的好模样,翎儿怕是压不住啊! 苏妈妈虽然不大满意,但是这里毕竟是在外面,大爷大妈们都在八卦的打量着,她也不好一直把人晾在门外,捡好了水果,就拉着苏翎走在前头:“跟我走吧。” 苏翎没想到妈妈看到楚白竟然是这个态度,回过头看了眼楚白,见他脸上并无不悦之色,乖乖的提着大包小包跟着进了楼道,这才稍稍安心。 苏爸苏妈的老房子在六楼,是没有电梯的老房区。 苏妈开了门,随口便让他们坐,苏翎赶紧让楚白把东西放在门口,楚白便老老实实地把东西放在门口,谁能想到曾经纵横小说令人闻风丧胆地反派大boss,现在会这么忐忑地惴惴不安的站在她家门口呢。 “别怕,我妈其实很和蔼的,让你坐你就坐。”苏翎给他拿了双拖鞋换了,拉着他到沙发上坐,屁股还没挨到沙发,苏妈妈端着两杯水过来:“家里没有别的饮料,只有白开水。” 楚白赶紧站起来,双手接了:“谢谢阿姨。” 苏妈妈嗯了一声,坐在他们对面:“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 苏翎早就知道妈妈可能会盘户口,所以早就做好了应对方法,楚白对自己伪造的身份早已铭记在心,闻言从容不迫的答:“阿姨,我是d市人,父母都过世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前段时间我因为父母突然过世受到了打击,是翎儿在我身边陪着我,我才慢慢好起来,这段时间,让阿姨和叔叔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苏妈妈最是心软,一听这孩子父母都过世了,难免有些心疼,本来还要问这段时间把她们家苏翎拐到哪里去了,他这么一说,苏妈妈也不好再问了:“是阿姨的不是,阿姨不知道,孩子啊,以后你常来阿姨家,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楚白闻言十分感动:“谢谢阿姨,您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母亲对我最好的人了,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翎儿的,也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给翎儿最好的生活,这是我的房本以及车钥匙,房本和车都是登记在翎儿名下的,以后我们家翎儿做主,请您一定把翎儿嫁给我。” 苏妈妈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实诚,对这个孩子更喜欢了几分:“这些其实都还好,他爸爸自己有家小公司,今年的效益十分不错,房子和车我们都还是买得起的,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这门亲事我就同意,你要你对翎儿好,翎儿又这么喜欢你,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会棒打鸳鸯,不过你放心,咱们家也不会让你吃亏,你的那套房子可能是你父母留下的,你好好留着,我和你叔叔会出钱给你们买一栋新房做婚房,你们随便挑。” 楚白没什么,苏翎挺惊讶的! 看来战神大人还是说话算话的,答应了让爸爸妈妈余生富足无忧,竟然不是一句空话,她妈的性格她最清楚,越有越大方,开口让他们随便挑,看来这一年她爸的公司是真挣了不少钱。 “妈,我们有房子,您还是留着给自己换一套新房吧,这里的房子有些旧了,管道设施老旧,而且没有电梯,你和爸爸年纪大了,买个电梯房吧。” 苏妈妈道:“你回来了,我们也是要换房的,一直守在这里,是怕你突然回来找不到爸爸妈妈了,既然现在你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可以买在一个别墅小区,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你们去挑的时候,顺便把我们的也挑了。” 苏翎被苏妈妈的财大气粗惊愕得嘴巴都闭不上了:“妈,您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不会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苏妈妈瞪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我和你爸会帮你们这一次,后面的你们就自己奋斗了,毕竟年轻人就是要多奋斗,父母有什么能力,就给你们什么生活,没有的,你们也不要抱怨。” 苏翎心说家里都成暴发户了,她还抱怨什么,只是想到她爸不在家,于是又问:“这事儿,您不用跟我爸商量商量吗?” 苏妈妈道:“已经给你爸打过电话了,他说只要你喜欢就好,既然以后是一家人了,晚上就一起吃饭,把婚期的商量一下。” ------题外话------ 最后再推一次新文《顾少你媳妇儿要翻天了》 从来没有上过学的秦筝,十七岁被强制送到学校读高三。 豪门姨妈:顾家是名门望族,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们姓秦的一家子穷光蛋,是配不上人家顾少的。 豪门表妹:顾少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你休想跟我抢! 【刚转来学校第一天的秦筝,就因为打架进了派出所,大家都以为她会被开除,结果派出所亲自送上了见义勇为的锦旗,筝姐一战成名!】 情敌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看就是学渣。 第一次月考,秦筝的大名挂在了年级第二的宝座,第一是顾少! 情敌二:什么学霸,一看就是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本小姐钢琴十级,她会什么特长吗? 筝姐技能逐渐解锁之后,大家惊愕地发现她不仅会弹钢琴,还会书法,画画,滑板,赛车以及黑你的电脑,隐藏身份多重,超乎你的想象。 情敌三: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没钱没势! 某迷弟:你管ck继承人叫没钱没势?她有十八个师兄师姐,乃是遍布各行各业的精英大佬。 顾少:你说本少媳妇儿没钱没势? 男女主双学霸双大佬cp,都有多重隐藏身份!顾少腹黑高冷,颜值智商双在线,筝姐又美又飒,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