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人生》 第1章 “乔乔,你注意听一下,接下来是你这个星期的安排。”助理何敏拿着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a4纸对正在上妆的乔夕琼说道,“你要有心理准备,活动非常密集。” 乔夕琼在化妆师小美的指示下转了个脸,顺势给了她一个笑容,“何姐,你说吧,我能承受。” “宋哥说离专辑发行不到两个星期了,你又是新人,宣传工作一定要加大力度才可以。他叫你忍耐一下。”为预防乔夕琼皱眉,何敏还是做着事前的安抚工作。 “好了,你说吧。宋哥真是多此一举。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安抚。” 何敏被她的话逗笑了。的确,她也觉得宋晓翼的嘱咐有画蛇添足之嫌。与其他即将发行专辑的新人相比,乔夕琼拥有超级认真的工作态度和绝佳的忍耐力。无论通告排到多晚,无论宣传工作有多么烦乱,她始终咬牙坚持,甚至在他们发牢骚时给予一个包容的微笑。 “安啦,我也有同感。今天是星期一,从现在开始到十一点你都没有安排,你可以好好休息。十一点去一衣带水试装,下午两点拍摄专辑封面照片,五点要参加星星主持的魅力星星,这个节目是宋哥好不容易帮你争取来的,一定要好好表现。九点要到电台接受采访,期间歌迷可能要求献歌或者是问一些涉及你自身隐私的问题,你要做好准备,机灵一点。星期二早上九点与制作人见面,十一点做一个户外表演,下午两点参加校园联谊演唱会,晚上七点参加林景珊的演唱会,你是演唱嘉宾。星期三九点参加梦想成真的录制,这个节目——” “梦想成真?”一直专心倾听何敏报告行程的乔夕琼突然立起来,全然忘记了自己正在化妆。化妆师一时没收住,淡红色的眉笔超出了原本的曲线,直直延伸到左脸颊。 何敏和小美同时惊呼出声:“天啊。” 乔夕琼回头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丝毫不在意形象被毁,只是拉着何敏的胳膊确认,“你刚才说我要参加梦想成真?怎么可能?” 被乔夕琼刚刚的大动作惊住的何敏听到她的问话放下心来,脸上的表情也稍稍放松,“我说是什么让我们冷静自若的乔大小姐花容失色呢?原来是梦想成真那四尊神呀。不怕,不怕。你歌唱得那么好,一定会通过的。” 乔夕琼已经顾不上听何敏调侃的话了,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行事表,一行一行看下去,心中焦急与恐惧杂陈。星期三九点后面梦想成真四个大字仿佛炸弹一样跃入眼帘,头顶是轰隆隆的雷声,心却直接下坠。更要命的是这个通告后面还用红笔打了一个三角包,这意味着不可推掉,必须参加。 “何姐,能不能——”乔夕琼的音调都变了。 何敏大力拍拍她的肩膀,慷慨陈词:“乔乔,不要怕。不就是一块寒冰、一尊温神、一把利剑外加一朵玫瑰嘛。我敢保证,只要你开口唱上那么一两句,他们一定醉倒在你美妙的歌声中,面露微笑,口不能言。” 乔夕琼苦笑一声,“何姐,我要见宋哥。” 何敏看着乔夕琼的表情,不明白一向勇往直前的她怎么这次表现得这么退缩。好吧,她承认梦想成真这个节目是有些恐怖。 它的恐怖不是来自于通过考验的难度,而是来源于担当评审的四个考官。歌手出身的江临风在唱片界有金牌制作人之称,经他制作的唱片大卖特卖,默默无闻的歌手瞬间成名,已经成名的歌手更上一层楼。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在背后还有一个“冰山制作人”的美称,之所以得到这个称号怪不得别人,完全得益于他“老人家”无任何表情的俊脸和严肃严谨得过分的工作态度。 哎,一个仅有三十岁的帅哥却拥有八十岁的老气横秋。无论歌手多么漂亮、帅气,他的评语永远中规中矩,不带任何个人感情,有批评但不伤人,有肯定但不赞美,却是切中肯綮,贯彻自身专业到底,因此赢得了一块寒冰的称誉。 至于那个被称为一尊温神的潘若黎则是一直从事幕后工作的专业创作者,拥有丰富创造力的他在作词作曲方面均有较大成就。他是四人之中最显温暖和善的人,笑容时时刻刻挂在脸上,说话温温吞吞,一如他给人的感觉,老实,稳重。但是,他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温和,一字一顿均让人有想退却的念头。 而有一把利剑尊称的盛开则以犀利闻名,是一个恃才放旷的绝佳典型。一朵玫瑰即是著名的歌星凌菱,十六岁出道至现在,仅仅十年便出了三十多张专辑,歌声甜美,容颜美丽。但是,不要忘了,玫瑰可是带刺的,她漂亮的嘴中说出的话就是玫瑰的刺。去参加这样一个组合参与的节目虽不能说是奔赴龙潭虎穴,但至少需要莫大的勇气和信心。 “宋哥在他办公室和莫颜谈合约的事情。”何敏看着失常的乔夕琼,心中有无数疑问。认识她将近两年,从准备发片要接受的挑战到专辑制作中遇到的困难,她没有一次害怕或退缩。 乔夕琼轻轻点头,“我去找他。” 何敏急忙拉住已经转身的她,示意小美修补刚才的失误。乖乖,一个即将发片的歌手顶着一个残破的妆到处跑,被人看见还要不要活? 乔夕琼感激地给了何敏和小美一个笑容,心底的恐惧渐渐扩散。 乔夕琼在宋晓翼的办公室立了将近五分钟才伸出手敲门。 “进来。” 她深深吸一口气,挺直背,推开门,对着宋晓翼和莫颜轻轻点头。 “乔乔,坐。”宋晓翼招呼她一声,随即对着莫颜说道:“莫颜,与恒星公司续约或者是选择别家公司需要你自己有一个取舍。作为你的经纪人,我衡量了一下各家唱片公司开出的条件和各自的实力,觉得还是恒星最适合你发展。你认为呢?”莫颜沉吟一下,“宋哥,你决定就好。我相信你的评估。” “那就这样决定。我会尽快通知恒星准备合约,争取时间制作下一张专辑。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度度假,散散心,接下来肯定要忙得喘不过气。” “好的。那我先告辞了。”莫颜立起来。 乔夕琼也赶忙站起,礼貌地与莫颜道再见。虽然两人年纪差不多,但她毕竟是前辈,况且亦是同一个经纪人手下的歌手,于情于理都需要尊重些。 莫颜见状,展颜,笑容中有淡淡的亲近,“乔乔,不要这样客气,有时间一起喝茶。” 乔夕琼回她一个笑容,“谢谢。” 宋晓翼适时插言:“莫颜,乔乔刚出道,对于娱乐圈中的很多事情知道得不是很多,适应得也不是很好,你要多教她。” “一定的。” 送走莫颜,重新坐回位子的宋晓翼说道:“乔乔,这段时间你做得很好,已经可以镇定地面对记者和媒体。我可以感觉出来,你已经没有刚开始的紧张和无措了。在专辑发行之前和之后的这段时期是宣传的高峰期,要再接再厉。” 乔夕琼浅浅一笑,“没办法,我若是紧张,他们会怀疑我不能做艺人。” “嗯。”宋晓翼继续说,“我很高兴看到你的进步。找我什么事?” 她犹豫一下,吞吞吐吐说道:“是关于梦想成真的节目。” “哦,原来如此。你想怎样?” “我不太想参加。”她鼓起勇气,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乔夕琼,你不要告诉我你害怕。从你选择做一个歌手那天开始,你的字典中就不应该有害怕两个字。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节目的收视率和其在圈内的影响力不容小觑。以你的演唱实力你绝对可以通过,他们的肯定就是最好的宣传,我要借助它将你推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乔夕琼拥有一副好嗓子。” 她抬头,“万一我通不过呢?” 宋晓翼的双手用力按住她的双肩,坚定无疑地回答她的问话:“乔夕琼,你要相信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这个节目非上不可,没得商量。”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直以来的鼓励和信任,心头有一阵暖意流过。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一个人可以这般信任她激励她。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后路可退,唯一要做的就是直接面对。从八个月前宋晓翼发现她开始,从她决定要做歌手的那一刻,她的生命中剩下的只有一路向前。他们统统说她有唱歌的天赋,说她的声音好听,说她有绝佳的音准,说她一定会成为一个著名的歌星。只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要散发玉的光芒需要后天的努力和打磨。这八个月中她接受了一系列严苛的训练,学着一个人面对一群人,虽然有过恐惧,可是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要勇敢,要勇敢。 只是,这一次,她要用多大的勇气面对星期三的挑战? 最重要的是,她要以何种心情面对面容冷静的江临风? 不管心中有多么排斥,这一天还是来了。 乔夕琼六点起床,换上前一天在一衣带水挑选的一套黑色小礼服,搭车直奔公司。刚进化妆间就与正要出来的何敏撞个满怀,两人均痛呼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何敏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自己撞的是乔夕琼,惊慌之余只记得不停道歉。 乔夕琼揉着自己的额头,打断何敏,“没关系,赶紧进去让小美帮我化妆吧。” 何敏忙不迭地点头,就势伸手拉开乔夕琼的手,“我来帮你揉,你——” 乔夕琼看着何敏的脸从刚刚的苦瓜一下变成奇异果,歉意完全被惊奇冲走,尤其是她的两只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 “何姐,你怎么啦?” 何敏反应过来,拉着乔夕琼就跑,“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自己照照镜子,顶着两个可与熊猫媲美的黑眼圈,又穿了一套黑衣服。你自己照照镜子!” 乔夕琼无奈一笑,并没有看镜中的自己。 何敏很夸张地叹气,冲着小美喊:“小美,快点帮乔乔上个妆。我可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她那两个大黑眼圈一定要遮一遮。她这副样子参加节目,不必张口唱,那四个人已经可以批上三天三夜了。” “何姐,哪有那么夸张?”小美插嘴。 何敏双眼一瞪,开始对无知少女进行启蒙教育,“小美,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被尊为四尊神吗?不知道吧,何姐我好心告诉你,他们的思维实在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呀。啊——” 她赶紧捂住嘴巴。刚刚一时兴起,竟然忘了乔夕琼就在身边。如今只有柳眉一弯,拼命挤出个笑容,“乔乔,他们四个不是常人,你也不是平凡人呀,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 乔夕琼接着她的话尾,“你口口声声说不用害怕,怎么你表现得这么紧张呢?这岂不是有点自相矛盾?” “哎,我的乔乔大小姐。我说不用怕是因为你有实力,我紧张则是因为你的状态和装束。好啦,好啦,不要耽误时间了。小美,你动作快点,我去找一套颜色鲜艳的衣服。”何敏说罢,一阵风似的离开化妆间。 乔夕琼这才坐下来看镜中的自己。喧闹过后是一片寂凉。犹如她的脸,写满憔悴无依。以及长长的担忧。 他们提前半小时到达摄影棚。 工作人员带领他们一行人进入休息室。时间尚早,休息室内只有他们三个人。宋晓翼冲何敏使了个眼色就出去了。何敏了然于胸,指点乔夕琼坐在中间的沙发上。陆陆续续又进来三个艺人,有歌手,也有演艺明星,小小的休息间亦挤满了经纪人和助理。乔夕琼礼貌地与坐在两旁的艺人点头致意。何敏贼贼一笑,转身同各艺人的随同人员交谈。谈什么?当然是谈各参赛艺人准备的曲目啦。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坐在乔夕琼左手边的是刚刚走红的演员杨筱如。不用说是想借助梦想成真的影响力提升知名度,为日后成为影视歌三栖明星打底。可能是做惯了演员,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可以侃侃而谈。乔夕琼只不过和她点个头,她就有本事趁点头之势开江河之水,滔滔不绝说下去。 “哎,乔小姐,你怕不怕啊,有没有紧张?很紧张是不是?我和你一样呀,非常紧张。以前上过这个节目的师兄师姐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哼,我打定主意了。唱完之后,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微笑点头,不说话,不争辩,绝对虚心受教。开玩笑,我这颗鸡蛋怎么敢和石头相撞呢?何况还是四颗巨大无比的石头!” 乔夕琼几乎被她逗笑,不禁问:“杨小姐,你是不是总演喜剧呀?” 杨筱如扑闪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乔夕琼微笑,“你很有演喜剧的天分,可以让人很开心。” “那依你之见,四尊神会不会因为我的聪明可爱网开一面呢?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都被人叫做开心果呀。我可不可以充分发挥我让人快乐的内在和外在特质,争取让他们哈哈大笑,笑得他们忘了是在比赛呢?” 乔夕琼看着活灵活现宛若小仙女的杨筱如自得自乐沉浸在自己为自己营造的世界,心有一阵从未有过的跳跃。 她多么快乐呀。可是,这么容易快乐开心的一个人也怕里面的四个人。 不知为什么乔夕琼很想问她一个问题,“杨小姐,四人之中,你最怕哪一个?” 杨筱如不假思索立即回答:“我都怕。但是最怕的是那个叫做什么金牌制作人的江临风。其他三个虽然不好对付啦,可人家毕竟是正常人,嬉笑怒骂,有章可循呀。自从我知道自己很不幸地要上这个节目,我就买了几期录影带观摩,希望可以找到应敌策略。只有那个江临风从坐下来开始都是一个姿势,一个表情,一个音调,真真恐怖无比!你呢,你最怕哪一个?”杨筱如这个答案令乔夕琼愣了一会儿。是啊,她最怕哪一个呢?这个节目亦让她觉得恐惧,但她明白,她的恐惧并非来自于节目本身的残酷和考官的评判。歌唱是她的职业,职业准则严苛俱不会激起她的恐惧。 她怕的是不知道怎样面对江临风。 五年前风光无限骄傲不可一世的江临风,五年后被外界尊称为金牌制作人背地里却以冰块形容的江临风。 所有的参赛艺人以抽签决定顺序。 乔夕琼拿到的号码牌是四号,最后一个出场。身边杨筱如的声音响彻整个休息室,不用细听就可闻出里面浓浓的哭意,“天啊,天啊,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一号,这不摆明了让我当炮灰嘛!” 她的经纪人和几个助理七嘴八舌地开导她,话语温婉,态度谄媚,可谓循循善诱。 一张皱在一起宛如核桃的小脸写满了不情不愿。乔夕琼于心不忍,出言安慰:“杨小姐,凡事都有两个方面。早早唱完早早离开,不用像我这样等在这里受煎熬。” “对啊,”她眼睛一亮,笑逐颜开,“你说得对,早死早逃生。乔小姐,我去上刑场啦,我们后会有期!”话音一落,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话筒,大步流星向前冲。 宋晓翼与何敏一人一只胳膊把她拉到角落,两人脸上均有赞许之色。 “不错,不错。”宋晓翼先开口,“短短几分钟就可以和人熟识,还会主动出言相慰。” “何止是不错?简直大有进步。在演艺圈里混就要秉持一个信念,人人皆朋友。现在,我把一、二、三号的情况和他们要演唱的歌曲告诉你,你仔细听好,一定要打败他们。” “他们不是朋友吗?”乔夕琼故意问。 何敏挑眉,“嗬,将我一军!” 宋晓翼却开心地笑了。沉默寡言的乔夕琼终于迈出了她的第一步,淡淡笑容浮上沉静面庞,自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与和煦。 第一个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杨筱如百般不情愿地走出来,眉头紧皱,一张樱桃小嘴高高地翘着,眼睛时不时瞪一下身边的工作人员。那个遭受可爱女生怒视的男生不怒不应,目不斜视,只一心一意走路。哎,她大小姐摆明了一副被骂的模样嘛。他早已见怪不怪,不理不睬便是最佳策略。 第二位已经进去。杨筱如越过她的经纪人和助理直接走到乔夕琼身前,两只大眼睛闪动盈盈秋波,声音娇娇柔柔的,“我这么可爱,为什么他们狠得下心批评我?我想他们一定是嫉妒我。” 乔夕琼只有点头表示赞同,不明白这个看样子小自己两三岁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这般单纯乐观。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同意我的说法。好啦,我要先走了。你一定要加油哦。”杨筱如摆摆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乔夕琼闭上眼睛。她的笑容无比可爱,且刺目。 时间一分一秒滑过。不知为何初时的紧张一点一点退去,心越来越趋向于空白。她仿佛听到了秒针一步一步前行的声音,滴滴答答敲击着心房。紧凑却清晰。 “请四号乔夕琼做准备。”工作人员一声高呼。 心中的那个闹钟突然停下来,时间亦停止。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凉透心。 前面三个艺人一脸紧张地进去,一脸沉重地出来。这期间发生的事情用小脚趾都可以想出来。有了这层认知,宋晓翼与何敏在期盼之余有些担忧。期盼是因为前面的人已经不具威胁力,担忧是因为接连的不满意已经令四位评审的情绪紧绷,如果乔夕琼的表现不能超越他们三个,那她得到的批评绝对是今天最严苛无情的。 凡事都有两个方面。压轴可能会一枝独秀,也可能会一塌糊涂。 “乔乔,记住你是最棒的。”宋晓翼一字一顿地说。 “乔乔,我们就在你身边,你眼睛一瞟就可以见到。”何敏试图增加她的安全感。 乔夕琼感觉自己的心已不再跳动,面前的这扇门是人生之中最难跨越的槛。她轻轻回头,想给他们一个放心的笑容,用尽全身力气只是轻扯了一下嘴角。 主持人齐娅的声音响起,“欢迎下一位参赛者,新人乔夕琼。她演唱的歌曲是《在天和海之间》。” 淡黄色的门缓缓而开。里面的那个世界向她完全敞开。她一步一步走到舞台中央,闪烁的灯光,黑压压的人群,统统不在她眼里。 熟悉的旋律如流水泻出。她轻合双眼,转身向右深深弯腰。一股直接的盯视令她头皮发麻。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满含锐利目光的眼睛,慢慢清晰,越来越大。她不敢细想,直起身,向面前的观众深鞠一躬。旋律正好滑到那一刻,她唱出第一句。周围的一切慢慢走向真实,在最后一句结束时她已从幻海之境回到现实的舞台。 在如潮的掌声之中她唯一可感受的不是喜悦,而是来自右侧的盯视。一种目不转睛、毫无迂回的注视。 齐娅走到她身边,惊呼:“哇塞!你唱得真好听。” 乔夕琼微微颔首,尽力笑一下,“谢谢。” “好,接下来我们来看评审的打分。哇,恭喜你,每个评审给的都是九分哦,离满分只有一分之差。我们一起听听评审的意见和建议。你们哪一个先来?” 乔夕琼不得不转身直面评审,拼命想找一个远离江临风的聚焦点,无奈还是偏偏与他的目光相遇。 眼神交合处是藕断丝连的纠缠。他的眼中有惊奇,有询问,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恨意;她的眼中有尴尬,有逃避,有几缕莫名其妙的怨意。 “咳,咳,”潘若黎清清嗓子,慢吞吞开口了,“乔小姐,我是不是没有江临风帅啊?” 乔夕琼赶紧移开眼神,对着潘若黎温和的脸说:“不是。” “嗯,这个答案差强人意啦。我还纳闷呢,难道江临风最近变帅了,否则你怎么一唱完就盯着他看?”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乔夕琼有些手足无措,这才明白他的称号的真正内涵。 突然,潘若黎莫名地看着江临风,是那种不可置信的注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正常,进入正题,“乔小姐,听你唱歌真是一种享受。你的歌声很好听。但是,看你的表情真是让我着急。一首意境如此深远的歌曲,绵延的情感蕴含其中,我并不要求你丝丝入扣地诠释,但至少要有转有折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乔夕琼完全采纳了杨筱如的建议,点头,“谢谢潘老师。” “不用谢。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先看我。” 又是一阵笑声。 盛开瞟了一眼潘若黎,眼神一转,犀利的眸子直接对上乔夕琼的脸,“你拿了我的最高分,九分是我的极限。但是,对于你我还是有很多意见。如果你有心,请回去看一下自己的录影。在整个的演唱过程中,你面无表情,眼神不看评审,不看观众,只是定格在头顶的某一角。你会唱歌,但是不会表演。” 凌菱没有给乔夕琼喘气的机会直接说:“你的声音中没有感情。整体听下来,你的演唱没有犯任何错误,但是却不能引起共鸣。虽然如此,我还是要恭喜你,因为你的声音很独特,你对声音的敏感造就了你绝佳的音准。” 这一次,乔夕琼不得不正视江临风。前面三位的表扬并不能令她开心,他们的批评亦不会使她沮丧,这些是进步的源泉和依据。他们并没有说出意料之外的话,一切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剩下的这一位才是她真正害怕的,也是她抗拒这个节目的最终原因。 因为他会说什么她一无所知,他会怎么对她毫无想法。 有几秒钟他凝眉直视。她想移开,却越缠越紧。 “乔小姐,你的声音剔透若水晶,空灵若山谷幽深,干净无杂质,绵延不绝,这是你的先天条件;你对于这首歌的技巧掌握可谓完美,我无从挑剔。”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包括他身边的三个评审和齐娅。 齐娅反应过来,“乔小姐,真是恭喜你。据我所知,自节目开播以来,江临风老师还没有公开表扬过一位参赛艺人。你是第一个。” 乔夕琼亦处于震撼之中。 掌声雷动,似乎是在表达对她的恭喜。她看了一眼站在场边的宋晓翼与何敏,两个人均对她竖起大拇指,以示称赞。 “但是,”江临风对于自己引起的欢扬气氛没有任何不舍,继续说道:“乔小姐,技巧是歌曲的形式,情感才是歌的灵魂。对于你而言,前三位老师说你表情僵硬简直是客气,除了表情,你的声音也是没有感情的。一句话,你的演唱没有灵魂。” 人群中嘘声不断。刚刚从惊喜中缓过神来的三位资深人士和主持人又转入惊讶中。齐娅脱口而出的溢美之词已经无法挽回,只好讪讪一笑。 江临风的几句话让乔夕琼从天上落到地上。原本已经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问:“乔小姐,可否问你是否喜欢唱歌?” 这个问题简单到令人怀疑江临风的智商。他也知道这个问题一经抛出不仅会让身边三人怀疑他头壳坏掉,而且明天的报纸亦会大肆宣扬其不同于以往的行径。 但是,他真的想知道答案。 场中每一个的心情都可以用轻松二字概括,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嘛。潘若黎和凌菱笑着低声交谈,盛开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场上,齐娅似笑非笑地等着说结束词。人人以为今天的比赛就要落幕,乔夕琼是最后的获胜者,虽然她受到了一些批评。 但是乔夕琼明白,他在揭她的伤疤。不留情面。 她再一次看向江临风。他的眸中闪着一缕光芒,锋利,明亮。 他锲而不舍,重复问:“你是否喜欢唱歌?” 两人之间暗含的异样情愫将原本已经溃散的现场重新拉向紧绷。众人的眼神梭巡在他们之间。 乔夕琼没有回答,只是深深鞠躬致谢。 第2章 可怜的齐娅只好全力履行职责,仰赖多年主持节目获得的丰富临场经验,最终使节目圆满结束。 哎,说圆满是有些过分啦,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瑕疵。就算白痴也能看出江临风和乔夕琼之间剑拔弩张的敌对气势,气势冲天,任凭她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消弭。 人世间总是有些缺憾不能弥补。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走向宋晓翼与何敏的乔夕琼。真是倒霉的孩子呀。江临风左手把她擎上云端,想俯瞰人间百态的双眼还没睁开就被他的右手送入地狱,如今只能仰望平凡人等啦。替乔夕琼哀悼完毕,她又开始同情一帮记者了。这天上人间急转直下的变化过程可让他们怎么下笔呀。看来今夜定是一个不眠夜,乔夕琼的公司老板、经纪人,为生计苦苦挣扎的记者,事件肇事者江临风。 当然,还有热心的潘若黎,对江临风怀有特殊情愫的凌菱,以及见缝插针时刻不改犀利本色的盛开。 “风风,今天晚上盛开请客,我们一定要不醉不归。我们好久不见了,你离开的日子中我可是度日如年哦。”潘若黎稍胖的脸庞上微笑朵朵。 盛开白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请客了?” 凌菱娇笑,“阿潘,有时候我怀疑上帝是不是弄错了?” 潘若黎忙问:“这话怎么说?” “从你嘴中说出的话有些连女人都觉得恶心,偏偏你面不改色,说得自然且流利。莫不是上帝造你时出了那么一点点错误,依照你平日的言行,可谓女人中的女人。”凌菱说完,头一偏,“你觉得呢,临风?” 江临风不置一词,只顾着收拾桌上的笔记,面无表情。 盛开与潘若黎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有了相同的认知。江临风不对劲,绝对有问题。两人一人一只手挟起江临风就走,全然不考虑当事人的意愿和情绪。 呵呵,还有凌大美女的欲念。 走了几步,潘若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头,笑容展现,口气温厚,“凌菱,下星期见。”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原本以为他们终于想起她这号人物的凌菱听到这句话恨不得将潘若黎大卸八块。哼,明知道自己喜欢江临风,不给制造机会便罢了,偏偏时刻搞破坏。 盛开去地下车库开车。为了防止江临风走掉,潘若黎的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一只胳膊。江临风看了一眼两人的姿势,眉头皱了起来。潘若黎自顾自笑着,一点都不介意他的表情。 并肩而走的宋晓翼和乔夕琼走出电视台摄影棚,正巧看到两人紧密相贴的画面。宋晓翼快走几步,大声打招呼:“临风,阿潘,你们两个当众表演情侣呢?当心记者乱拍乱写。” 乔夕琼走了两步,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不肯再前进。 江临风的眼神扫了一眼不肯再向前走的乔夕琼,心里涌起几丝苦楚,对着宋晓翼说:“宋哥,好久不见。” “对啊,你可是金牌制作人,找你帮忙做专辑的歌手可以排队排到太平洋。哪有时间见我们这些小人物?” 江临风微微一晒,“宋哥,你知你不是小人物,我也不是什么金牌制作人。” 宋晓翼哈哈大笑,“临风,你太谦虚了。” 被他们两人晾在一旁的潘若黎忍不住了,慢吞吞开口:“宋哥,我记得你刚才叫我了呀,怎么只和临风说话?好,那我就不打扰二位重要人物的对谈,我要去找美女也。” 他口中的美女当然是站在他们附近的乔夕琼。 宋晓翼拉住正待举步的潘若黎,“阿潘,怎敢让你移动尊驾呢?乔乔,过来向两位老师问好。” 江临风的嘴角微动,眸中带着浅浅笑意,似乎在期待乔夕琼走近。 这几步路乔夕琼走了好久。看着只是咫尺之距,其实却隔着千山万水。 “江老师,潘老师,我是乔夕琼,请多多指教。”她抬起头,惊觉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宋晓翼拍拍她的肩膀,“临风,阿潘,她是我新带的。会唱歌,就是性格有些内向,胆子比较小,不太敢说话。” “性格有些内向,胆子比较小,不太敢说话?”江临风重复一遍宋晓翼的话,口气含着一股不置信,“是这样的吗?” 乔夕琼一阵心惊肉跳。他并没有忘记五年前的争吵。如果刚才在台上只是推测,那现在已经是肯定了。 她微笑点头,“是这样的,江老师。”如果有错,亦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为什么他表现出一副理所当然又正义凛然的模样? 江临风想不到她会直接至此,将从前一笔抹杀,口气不觉转硬,“宋哥,我觉得你的新人胆子一点都不小。” 潘若黎和宋晓翼再一次确定江临风和乔夕琼不对盘,心存疑惑,却不能当面追问。 好好先生潘若黎适时打破诡秘气氛,干笑两声,“乔小姐,我可不可以和宋哥一样叫你乔乔?我觉得称呼你乔小姐很别扭。” “当然可以。潘老师,以后我可以向你请教吗?” 潘若黎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从自己的名片夹中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没问题,名片上有我的手机号码和工作室电话。对了,我把我家电话和地址写给你。如果你有问题,不管问题大小,你可以随时随地找我。” 名片一出,乔夕琼和宋晓翼大喜过望。江临风心存气愤之余还有一丝酸酸的意味。至于是气潘若黎的滥情还是乔夕琼感激的笑就不得而知了。潘若黎心中的小算盘已经开始拨动了,粒粒算珠噼里啪啦地响,声声都预示着他即将要揭开江临风失控变色的原因。 四人有喜有悲,各怀心事,继续下来的对话反倒显得有些多余。 盛开的车子先行到来。 江临风说了声再见就上了车。从车窗望过去,潘若黎拉了一把乔夕琼,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乔夕琼的脸正好对着他,透明的玻璃将她淡淡的微笑尽收眼底。 在江临风看来,这个笑容有些讽刺。那个五年前经常开怀大笑的乔夕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面对任何人时的客气微笑。 难道她已经忘记了从前的点滴? 潘若黎总算结束了谈话,但关车门时仍不忘刺激江临风,“乔乔,说定了哦。” 车子滑出。婷婷而立的乔夕琼轻轻挥手,沐浴在阳光中的美丽脸庞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淡黄色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这幅画面将永远留在江临风的记忆之中。 潘若黎好心情地哼着乔夕琼刚刚唱的《在天和海之间》,仿佛一点都没意识到江临风的焦急和反常。 江临风咬牙切齿道:“你们刚刚说定什么?” 潘若黎挂着他经典不变的笑容,白牙闪亮,“这是我和乔乔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盛开闻言,大吃一惊,“阿潘,不会吧?我只是取了个车,你的称呼就从乔小姐变成乔乔啦。我可不可以也叫她乔乔?”“没问题,我现在和乔乔可熟了。只要我一句话,她甚至可以和我们共进晚餐,同赏夜景。” 江临风按捺不住心中不断升腾的怒气,平日的冷静早已跑到九霄云外,“潘若黎!” “风风,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嘛。” “说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潘若黎一笑,“说你和乔乔的关系。” “我们没关系。” “风风,你不诚实哦。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至于是什么我还不敢确定。否则,在录制现场,我只不过对她开个玩笑,你就用力给了我一脚。接着把她捧上天,又把人家摔下地。你都没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对吗?盛开,你是不是和我持相同的看法?” 盛开握着方向盘,就事论事,“临风,自从乔夕琼一出来,你整个人都不对了。” 江临风闭上眼睛,右手用力揉着太阳穴。原本以为已经忘记乔夕琼这个名字,却不意轻轻的一声呼唤,记忆奔涌而来。时光一幕一幕回转,六年之前的那个普通的秋日清晨,乔夕琼清脆如黄莺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他。 阳光一寸一寸剥落,她的带笑容颜点亮黑暗,美丽异常。 彼时风华正茂,事业顺水又顺风,人生扶摇直上。一切似乎是注定的,姹紫嫣红团团围绕,一睁眼便见到了她。 江临风出生在一个与音乐息息相关的家庭。爸爸是一名深受敬重的古典音乐指挥家,妈妈自幼学习钢琴,无论是莫扎特、贝多芬还是海顿,他们的作品在爸爸和妈妈的诠释下都有另一种意境。年长十岁的大哥江临水完全承袭了爸爸妈妈的衣钵,自十五岁起便远赴奥地利学习音乐。不用说,在一个大师辈出、古典音乐氛围浓厚的国度,大哥主修的一定是高雅艺术。江临风常常对朋友说,当他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就已经开始聆听大师作品了。此言绝对不假。因为,即使妈妈怀孕,她每天仍然坚持练三个小时的钢琴,然后是爸爸的名家唱片,然后是大哥稍显稚嫩但深具潜力的弹奏。大哥八岁登台,在无数成年人各含审议的目光注视下,身着黑色小礼服的他面目冷静,双眼直视,一双灵巧的小手在键盘上跳舞。一曲终了,全场掌声雷动。娴熟的技巧,不卑不亢的态度,小小年纪颇具大将之风。 大哥的成功验证了爸爸妈妈教育的成功,甫出生的江临风完完全全遵照大哥的模式发展。但是,江临风没有大哥的稳重和韧劲,跳跃的思维促使他渐渐离开钢琴。那个时候流行音乐已然起步,发展势头越来越健,十来岁的江临风一经接触便为它的简单随性所吸引。期间与爸爸妈妈有过一些小小的摩擦,但他们毕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父母,在劝阻无用后便放开了他的身心。 江临风十八岁出道,凭借深厚的音乐功底和俊俏的外型迅速窜红,短短两年时间就成为当时炙手可热的当红偶像歌手。此后唱片一张一张接着出,地位一日一日上升,英俊帅气的江临风俨然歌坛王子,众星环绕,人人捧于手心。 出身良好,事业顺利,周围均是赞叹,人生仿佛可用完美二字形容。如果不用早晨六点起来录新专辑的话。 二十四岁的江临风在经纪人肖辉的建议下开始思考转型的事情,准备跳出偶像模式,改走成熟稳重路线。因此,新一张专辑公司专门请了于海洋担当制作人。于海洋才华横溢,在圈内颇受重视,但他有一个规矩,凡找他担当制作人的歌手必须在早晨六点钟报到。这个规定简直比满清十大酷刑还残酷,一些歌手就是因为不能达到这个要求与成名失之交臂。 江临风的表现不是很好。前两次录音都是肖辉和助理明明硬生生从床上拉起来的,结果到了录音室头脑混沌,声音完全放不开,频频出错。于海洋扯着嗓子就骂,好像他根本就不是知名歌手。 第三次录音之前几个朋友拉他去喝酒,一帮人又喝又笑一直闹到凌晨两点。他不胜酒力,稍稍喝了一些就有些迷糊,不知不觉竟然开车到了公司。他锁好车,自嘲一笑。看来是被于海洋骂怕了,身体不经大脑指挥自动自发就到了录音室。按照惯例,这个时候的录音室应该是一片漆黑才对。但是,录音室内含的小休息室竟然有灯光。 他顿时清醒过来,刚刚喝的那点酒被恐惧压了下去。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进入录音室,悄无声音地推开休息室的门。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孩趴着桌子不知在写什么。漆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以她写字的频率轻轻晃动。 奋笔疾书的乔夕琼猛然意识到背后有人,一回头便看到饶有兴致的江临风。她心疑虑丛生,这么晚究竟是谁呢?睁大眼睛,左看右看。这一细看不要紧,差一点心脏就出来了。 “你,”乔夕琼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江临风?” 江临风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深觉有趣,“是啊。” “啊!”她尖叫,“我终于见到你啦。” 江临风坐到她旁边的床上,一种被崇拜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你想见我很久了吗?” 乔夕琼乐颠颠地走到他身边,用力点头,“对呀,我从去年开始就想见你了。可是总是没有机会。前两天我听李姐说你要来公司录音,我好开心呀。嗯,今天真走运,你一定要帮我签名。” 江临风看她说得眉飞色舞,心情越发好起来,满口答应:“好呀,你拿笔和纸吧。” 一切似乎来得太快,而且非常容易。乔夕琼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好运气,连连追问:“真的吗?你答应了?” 江临风笑着点头。 乔夕琼边拿过包包拿笔和早已准备好的精美日记本边说:“呵呵,你真的是个大好人。我听他们说你好红的,我还以为这么红的人肯定架子很大,没想到你这么平易近人。” 江临风接过日记本,掀开一页,“你叫什么名字?” “啊!”乔夕琼解释道,“这是我送给朋友的,她叫孟玉萍。她好喜欢你的,她的卧室啊书桌、课本统统贴了你的照片,她还买了你出的每一张唱片。我答应她今年生日一定要送一本有你签名的日记本,让她每天写日记的时候都可以看到你的祝福。拜托你哦。” 江临风这才明白原来面前的女生根本就不喜欢崇拜他,她表现得高兴不是因为见到他,而是因为他的签名可以使她的朋友开心。他有些失望,连心跳仿佛都慢了几拍,初时开朗的心情变得闷闷的。 “你怎么进到录音室的?就是因为帮朋友要签名等在这里?”被喜悦冲昏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乔夕琼摇摇头,仍旧是一副开心模样,根本就没意识到江临风情绪转变,“不是呀。我在这家唱片公司做兼职的。” “做什么的?” “文案。就是——” 她的解释被江临风打断,“嗯,我知道。” 乔夕琼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那现在你可以帮我签名了吗?” 酒已醒,睡意尚无。江临风决定逗逗这个小女生,“你喜欢我吗?” 乔夕琼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这个问题。她咬着嘴唇,有些为难地看着江临风。 江临风叹口气,“咳,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就你这副神态,不必说话我也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她苦着一张小脸,小心问道:“是不是回答不喜欢你就不能拿到签名啊?” 江临风沉吟一下,故弄玄虚,“也不是。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喜欢的歌手是哪一个?” 乔夕琼想都没想就摇头,“没有,我没有刻意喜欢哪一个。” “做了那么多文案都没有一个喜欢的吗?” 乔夕琼还是摇头,“可能只是欣赏吧。” “那好吧。”江临风决定结束今晚的谈话,“我累了,要在这间休息室的床上休息一下。明天早上五点五十请你叫醒我,然后我给你签名。若了晚了那么一分半分的,后果自负。”说完立即倒在床上,合上双眼,根本不给乔夕琼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乔夕琼撅着嘴,用力地瞪他。 江临风眯着眼睛偷偷看她的表情,忍俊不禁。 她回身看他一眼,抱着台灯挪到离床较远的角落,并且调弱了灯光,继续工作。室内暗下来,江临风的心却有些飘扬。明天一定会给她签名的。他暗自想着。 “江临风,江临风,起床啦。”乔夕琼立在床前,揉着酸痛的眼睛执行定点闹钟的职责。 睡梦中的江临风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鸟叫声,声声清晰婉转,仿佛一只黄莺在枝头鸣叫。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如清泉流过,寂静无声,令困顿不再,神清气爽。 他睁开双眼,一张盈盈笑脸映入眼帘。她的双眸带水,嘴角轻轻上翘,长长的马尾辫垂下来,美好且纯真。 这一切恍如梦境。 “嘿,江临风,你快醒醒,时间来不及了。”乔夕琼再度出声相唤。 呆住的江临风缓过神来,从床上一跃而起,喃喃道:“你的声音真好听。” 乔夕琼笑起来,将日记本和笔塞给他,“帮我朋友签名。” 江临风大笔一挥,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跃然纸上。 “谢谢。”乔夕琼拿过日记本,一把抓起自己的背包,急匆匆向门外跑去。 江临风追到门外,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喂,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回头,边跑边喊:“下次告诉你。” 江临风悻悻然转身。手机铃声大作,他按下接听键,“喂,明明,我已经在录音室了。” 这是于海洋担当制作人的第三次录音,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满意的笑容。旋律流泻,江临风的歌声响起。一个一个音符如精灵在跳跃,他的脑海里浮起的是乔夕琼美丽的笑容,耳畔盈起她清脆灵犀的声音。 江临风隐隐期待他们下一次的见面,想象着她笑着立在自己面前,用她那清脆透亮的声音与他打招呼。 自从那次凌晨与她在录音室相遇,江临风又在相同时间来了几次。结果是于海洋、肖辉与明明乐开怀,她不见踪影,江临风闷到极点。碍于身份不方便大张旗鼓地打听,他只有在录音间隙旁敲侧击问一下身边的工作人员。有些人干脆摇头;有些人说出几个名字,但描述的相貌特征与她相去甚远,没有一个人像她一般单纯可爱,没有一个人拥有如她一般轻灵的声音。 她莫不是聊斋里面神出鬼没的女鬼,短暂出现便消失不见?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浑身激灵一下,不由自主从椅子上跳起来。 “临风,你没事吧?”正在与明明确认行程的肖辉见状问。在他们看来,江临风这几日不太正常,经常安静地想事情,看起来呆呆的。 江临风重新坐下,环顾四周,重重地叹气。 照以往的规律肖辉知道他肯定是想休假了,“今天晚上六点你要参加冠英大学的校园歌友会,然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为期两天的假期。”然后他张开双臂,等着江临风跑过来拥抱他。 可是,如翼展开的姿势维持了几分钟,始终得不到江临风的垂青。哎,现在这间屋子里要叹气的又多了两个人。 “风哥,你多久不回学校了?”明明边开车边问。 事实上江临风就是毕业于冠英大学音乐系。他初入大学即出道发行唱片,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可谓这所大学的知名人物。之所以接下校园歌友会的演出也是因为他的校友身份,否则一个知名歌手哪有这些美国时间参加由校园举办的节目? “自从毕业后再也没来过,算起来也有两年了。”江临风接着问,“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演出地点?” 明明将车子驶入校园,“在学校的大礼堂。这次演出凭票入场,学校提前确定入场人数,以人数定入场券,绝对不会出现拥挤现象。” 熟悉的校园风景令江临风忆起在冠英大学的点点滴滴,学生时代的欢乐与纯真就如遗留在青草上的露珠,真实可触,历历在目。但是,离开校园,就像太阳升起一般,往事渐次抛却脑后。 重回校园,大学时期在大礼堂演出的情景鲜活起来。玩心兴起,江临风指挥着明明绕过前门、后门,直接将车开向仅容一人进出的侧门。每次演出他都喜欢从侧门进出,喜欢给人出其不意。 这一次不是他带给别人出其不意,而是上天给了他一份惊喜。 因为,在侧门的两侧有两个女生在悄悄交谈,其中一个就是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乔夕琼。车子越驶越近,她的面庞越来越清晰,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车子停稳,他迫不及待下车。两个相谈甚欢的女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们等待的人已经到了。 “玉萍,下次放假我一定要带你去。我肯定你一定会喜欢。” 江临风停在两人中间,露齿一笑,“带不带我去呢?” 那一刻乔夕琼真的觉得他很帅气,也隐约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颀长的身躯立在斜阳里,五彩晚霞映衬着淡色装束,唇边那一抹笑容为他英俊的脸平添了几分阳光,此情此景此人组合在一起,怕只有perfect一词可形容。 一旁的孟玉萍已然尖叫:“哇!哇!哇!” 乔夕琼赶紧捂住她的嘴,“嘘!轻一点。她们听到了岂不是要和你一起分享你的偶像?” 孟玉萍频频点头。 江临风追问:“只是她的偶像吗?那你呢?” 乔夕琼冲他做了个鬼脸,就是不回答。 明明和孟玉萍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这二人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熟识。万千女人追逐的江临风开口要求一个平常女生的崇拜,而乔夕琼不知道和谁借了胆子竟敢不回答? 江临风沉下脸,不高兴地咕哝着:“真是不给面子。” 乔夕琼又笑了,眉毛弯弯,眼睛晶晶闪亮。 江临风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是心花在怒放。他抬头看了看身后将要落山的太阳,天边一抹淡粉色的霞光慢慢扩散,一如她的笑脸在他的心中撒下一粒一粒种子。 明明提醒他校园歌友会即将开始,一群等不到他的学校领导、教师和学生闻风赶至侧门。他的身后人潮汹涌,仿佛波浪一样,一波一波推动着他的心。 内心中有一股力量促使他立即采取行动。他拉起她的手向前奔跑,凭着记忆跑到他学生时代隐身的角落,一字一顿地问:“你的名字是什么?” 乔夕琼被他的激动吓住,乖乖回答:“乔夕琼。” “好,乔夕琼。”他继续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乔夕琼愣愣地看着他,头顶轰隆隆地响。 第3章 车子融入熙攘车流,越驶越远,直至再也看不到。 乔夕琼的视线定格在渐行渐远的车子。如五年前一样,他与她连再见都没有说一句,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嘿!”宋晓翼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乔夕琼收回目光,轻声说道:“只是在想潘老师。” “是在想阿潘吗?” “对啊,有件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说来听听。” 乔夕琼蹙眉,“好像并没有人和我说过潘老师这么热心。” 宋晓翼朗声大笑,“因为他看到了你的天赋和潜力。” “对啊。”何敏从车子里探出头,“不好意思让你们等这么久,快点上车。乔乔下午两点还有一个通告。” 一上车宋晓翼就告诉何敏刚才与两位知名制作人的谈话。经常告诫艺人要保持平常心的宋晓翼说得眉飞色舞,兴奋至极。 “到最后阿潘竟然写了家庭电话和地址给乔乔,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何敏高兴地忘了自己在开车,转头向坐在后面的宋晓翼确认:“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名片就在乔乔那里。” 何敏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一伸,“乔乔,快给我看看。潘若黎这人很注重隐私的,很多艺人主动提出要去他家拜访请教都被他婉拒了,他竟然主动写给你。乔乔,他看好你。肯定是你在台上的演唱征服了他。” 说到那场无法用语言准确评价界定的演唱,车厢内瞬时沉默下来。宋晓翼与何敏明白,乔夕琼虽然获得了史无前例的表扬,随之而来的也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批评。 何敏替乔夕琼鸣不平,矛头直指向江临风,“嗬,这个江临风一向有冰块之称,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激烈?像乔乔这样的人才应该提携保护,不是像他那样大张旗鼓地批评!” 宋晓翼也从兴奋中跳出来,“对啊。乔乔,综合舞台上的评语和我们的谈话,从头到尾看下来江临风的确有些反常。他好像……” 他暗自沉思,头脑中闪过一幅幅画面。江临风和乔夕琼的视线纠缠,江临风的咄咄逼人与挑衅,乔夕琼的躲闪,这一切似乎昭示了两人之间似有似无的冲突。 “乔乔,你和江临风是什么关系?” 她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有人问,只不过没想到这么早。从她决定要做歌手的那天开始,她就明白江临风是自己必须跨越的一道难关。 只不过她没想到,分别五年后的第一次相见江临风就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最令人不甘的是,他竟然一副理所当然正义凛然的模样。 她忿忿不平,以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回答:“没有,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表面的咬牙切齿抵不住心的翻腾。翻阅过往,如流水一般的岁月中,那个阳光帅气的巨星带给她无尽的快乐。 以及雪上加霜的悲痛。 彼时年轻。二十岁的单纯年龄,二十岁的青春心境,遇到了一个可与夕阳和彩霞争光芒的歌坛王子。 真是花样年华,爱恋至上。 其余一切都是点缀。 最初的心动来源于他那一句问话:“乔夕琼,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乔夕琼愣愣地看着他,头顶轰隆隆响。 江临风没想到这个小女生会摆一个呆瓜的样子给他,难道这句话有如此威猛的杀伤力?抬腕看一下表,离六点不到三十秒了。 他拍拍乔夕琼的脑袋,“回魂啦,回魂啦。” “哦。”乔夕琼一时之间还是很难相信所发生的一切。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我给你时间考虑。演出马上开始了,我会让明明带你和你的朋友进去。演出结束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决定。” 乔夕琼从未看过现场演唱会。 乔夕琼与身边的女孩子有一个很大的区别,那就是不崇拜任何歌星或者是影星。她是一个在平常父母养育下长大的平凡女生,即使每一位教过她的音乐老师都说她有唱歌的天赋,即使在老师的期望下也曾好好学习音乐的相关课程并取得良好成绩,但是这些鼓励和荣耀并没有激发起她做歌手的兴趣。 升入高中的第一个学期,在班级举办的元旦晚会上她因为玩输游戏被同学罚唱歌。由于没有记住歌词,整首歌唱得七零八落,最后一个音符完结后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应邀参加的音乐老师却在晚会的间隙悄悄坐在她身边,问了她一个很多人问过的问题。 他问:“乔夕琼,你想不想做歌手?我可以训练你,也可以帮你联系唱片公司。” 即将十六岁的乔夕琼眨了眨眼,坚定地摇头。 “为什么?” 为什么呢?这个问题乔夕琼也无数次问过自己。电视屏幕上众星闪烁,每一个都拥有璀璨光芒。他们的笑容灿烂无边,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日子过得轰轰烈烈,曲折迂回。 然后,她回答他:“老师,我想我的人生不会那样灿烂,我想在人群中我不是闪闪发光的那一个,我只想和身边的同学过一样地生活。” “乔夕琼,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自卑呢?你最想要什么?” 乔夕琼看了看老师,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老师,我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诚实回答。 “只知道不要什么,却不知道想要什么。乔夕琼,你未来的路好长啊。”这是老师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乔夕琼直觉这句话包含着一些深意,却始终想不透。久而久之她就放弃了对这句话的破解,继续过日日重复无异的生活。 这只是生命中的一个小小插曲,它并没有逆转乔夕琼对于生活的意愿和安排。每天上课,下课,努力学习,课余时间也与同学讨论新出的影片和专辑,无非只是几句浅浅的评论,并没有周围同学的痴狂和深爱。十八岁考入冠英大学中文系,学着用文字描述外面的世界和内在的心灵。大二上学期经老师推荐进入唱片公司兼职做文案,尝试着用文字表达内心的想法和设计。每做一份文案,她都会尝试全面了解这个歌手,会用心收集一些资料,而后交出带有她个人特色的作品。兼职工作的性质和接触频率使她对唱歌这件事越来越熟悉,可是她的心犹如一汪死水,再多的刺激也激不起半点涟漪。 乔夕琼就是在这样的心态下遇到江临风的。 这一生乔夕琼都不可能忘记迈进大礼堂的第一感受。 冠英大学的大礼堂可容纳三千余人,平日用来听取校长演讲、举办各种形式的晚会和音乐系的一些比赛。之前乔夕琼也来大礼堂看过几场什么舞台剧话剧的演出,台上演员很投入,台下同学呵欠连天,明显不在状态。 今天晚上的大礼堂人声鼎沸,气氛热烈,台上空无一人,台下同学的情绪已激动到沸点。 明明在江临风的示意下联络了此次校园歌友会的主办人,在礼堂的后面安插了两个座位。他指示乔夕琼和孟玉萍从后门进入,孟玉萍心急想听偶像唱歌一个箭步窜了进去,可乔夕琼迈进一只脚就退了出来。 大礼堂内人山人海,声声震耳欲聋。乔夕琼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人群蠕动,极大的压迫感促使她热汗直流。礼堂外面秋风习习,干净凉爽;礼堂里面热风阵阵,挥汗如雨,怕是连温度都升高了几度。 尚未离开的明明看她退出来问:“怎么了,没有座位吗?用不用我带你进去?” 乔夕琼的脸红了,“不是。人太多了。” “这还叫多?不过三千人而已。风哥每次举办演唱会都有上万人去听,那个场面真叫恢宏啊。好了,你进去吧。”明明快人快语,“噢,差点忘了。风哥让我转告你,今天晚上老地方见。” 乔夕琼的脸越发红了。老地方?也不过见过一次而已。一坐下她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面颊发烫到都可以煮熟鸡蛋了。 孟玉萍对于她的不紧不慢大为不满,“乔乔,你怎么还这么冷静呀?快点和我们一起喊呀。” “喊什么?” “江临风,我爱你!江临风,我爱你!”孟玉萍从包包里掏出早就买好的荧光棒,同周围的女生大声疾呼。 乔夕琼摇摇头,不知道她们爱他哪里。 江临风一出场,原本就坐得不安分的学生纷纷立起,跳着,叫着,整个礼堂成了一锅粥。乔夕琼仍旧坐着,周围的同学蹦蹦跳跳,交织叠加的身影不仅遮住了她的视线,而且连她的身躯都要隐没在这人潮中了。 学生的情绪高亢,现场的情况接近失控。两位男女主持人拿着话筒大声喊着:“安静!安静!”,无奈人微言轻,无人理会。 江临风拿过身边女主持人的话筒,说话前不忘给她一个王子的微笑,“hi,同学们好。能不能静下来听我讲几句话?” 现场总算安静下来。 “首先,请各位同学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在整个演出过程中我不想看到有人站起来,不想看到人挤人的现象。能做到吗?” “能!”洪亮的声音差点掀翻大礼堂的屋顶。 “其次,一定要好好听我唱歌哦。尤其是还不喜欢我的同学。现在,我们把现场交给我身边这两位漂亮帅气的主持人。”说完,江临风将话筒还给身旁的女主持人。 可是,我们的女主持人还在魂游太虚中。 乔夕琼知道江临风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不喜欢他的同学不就是指自己吗。她又不是傻子,只要看一眼现场人群的疯狂就会知道他有多受欢迎。 “我想可能是因为太爱你,所以不能放开你;希望紧紧握住你的手,牵引你的灵魂,与你共同遨游在爱的天空;请你和我在一起,让我好好来爱你……” 江临风唱了他上一张专辑的主打歌曲《好好爱你》。偶像的外型,动听的声音,深情款款的演唱,这其中的每一点都可以令人眩目。 乔夕琼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江临风,觉得他明亮如夜空灿烂的群星,耀眼光芒灼伤了她的眼。她不禁想起傍晚时分立在夕阳中的江临风,舞台下的他没有众人环绕,即使沉默不发一言,即使只是一个淡淡的笑容,亦能令无边风景失色。 “玉萍,我终于明白你们为什么喜欢江临风了。”江临风演唱完毕,乔夕琼侧头对孟玉萍说。 孟玉萍的心全部系于偶像身上,随口敷衍:“知道了吧。怎么样,开始喜欢他了吧?” 因着三千人的掌声她并没有听到乔夕琼的回答。但是,这一点也不重要,因为乔夕琼的答案是肯定的。 她喜欢江临风。 持续两个小时的校园歌友会圆满落幕。 为了避免学生蜂拥而上,演出一结束,江临风就在以校长为首的学校领导人护送下离开大礼堂。 年逾半百的校长踱着方步,慢条斯理地说:“临风啊,感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回学校演出。” 校长秘书也连连致谢:“对啊。当初我们联系您的经纪人时还惴惴不安,就怕您的时间排不开。” 江临风客气地说:“校长,冠英对我有培育之恩。母校何时有要求,无论我在哪里都会尽量赶回来贡献我的绵薄之力。”“好,好。”校长的花白胡子一翘一翘的,“不愧是我们冠英培育的学生,懂得知恩图报。嗯,成绩好,品格更好。” “哪里,哪里。校长夸奖了。”江临风看看表,“请校长和各位领导就此止步。” “止步?”校长眉毛一翘,“我已吩咐秘书在酒楼订了包厢,一起去吃饭。” 秘书也赔笑道:“我们问过您的助理,知道您还没有吃晚饭。请您一定要赏脸。” 江临风想到乔夕琼可能已经在录音室等自己了,连连推辞:“校长的关心学生心领了。但是接下来我还有其他事情,所以不能奉陪了。” 校长呵呵一笑,“临风啊,你的孔老师早就在酒楼等你了。他听说你要来演唱,非常高兴,非要来现场为你鼓掌。唉,你也知道他年事已高,心脏又不好,我们费了好大劲他才肯移驾酒楼。我可是向他保证一定把你带到,你不会让我食言吧?就算我不要面子,你也不会让孔老师失望吧?” 孔老师是江临风的授业恩师。看来校方早有准备,为达目的不惜搬出已经退休将近七十岁的孔老师。江临风无奈,只好通知明明先回去,自己随他们去酒楼。 一路上心不在焉,想着乔夕琼是不是会去,想着她会不会等自己,想着她会给他一个怎样的答案。到了酒楼,见到孔老师才稍稍将心收回来。孔老师年龄虽大,精神却不错,兴致一来,说的话自然就多。两个人都没有吃什么,全部的时间都是在谈音乐。 这样聊聊停停,停停聊聊,时间飞忽而逝,一不留神就到了午夜。听到酒楼大堂的钟声江临风大吃一惊,心想自己在乔夕琼心目中一定留下了一个非常糟的印象。 越接近录音室,他的心越忐忑不安。一向呼风风来呼雨雨来的江临风第一次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 江临风坐在出租车上,远远望到唱片公司大楼有稀稀落落的灯光。他抬头,一层一层数过去,微弱的灯光点亮录音室的小休息室,驱散了他心中的所有未知。 推开门,乔夕琼趴在桌上熟睡,旁边是一叠散乱的稿纸。 他一张一张翻看,字迹娟秀,文字优美。最后一页纸上只有一句话:情歌王子的内心情感? 他笑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显示着乔夕琼终于开始对他好奇了,“hi,乔夕琼,醒醒。天亮了。” 乔夕琼揉着惺忪睡眼,“可是我才睡了一会儿啊。” 江临风“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还以为在家呢?” 乔夕琼清醒过来,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有很多女朋友?” 江临风紧张起来,敛起笑容,“绝对没有。你听谁说的啊?” “我自己猜的呀。你想啊,你问我愿不愿意做你女朋友,你让我来这里告诉你答案,你主动问我,应该是你比较着急。可是事情恰恰相反,我这个提供答案的人等了要答案的人五个小时。”乔夕琼放慢语速,一本正经地指出事实。 江临风忍住笑,将校长和孔老师请吃饭的事情向他复述一遍,并附上若干句对不起。 最初以为她可能要气一段时间才会原谅他,可是没想到听到最后反倒是她出言安慰他:“唉,我愿意对你抱以十二万分的同情。可怜的孩子。” “嗯?这是为什么?”江临风不解。 “校长是典型的孔夫子,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一句接一句,半古文半白话。平日里他老人家开个只有半个小时的会我们都受不了,难为你这个情歌王子竟忍受了四个小时。除了同情你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样。” 江临风抓住“情歌王子”四个字,问:“你想知道我的内心感情吗?” 乔夕琼一听,顾不得和他说话,一只手伸向桌面。 江临风得意地甩甩手中的一叠稿纸,“在这呢。” “你怎么可以偷看我的东西呢?” “这怎么叫偷看?你放在桌上,摆明了就是让人看嘛。” 乔夕琼站起来,整个人扑向江临风。江临风向后一跳,整个人跌到床上,刹不住车的乔夕琼随即趴在江临风身上。两个人的姿势暧昧之至。 江临风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全身轻松。 乔夕琼羞红了脸,一双眼睛四处乱飘,不知道定格在哪里。 江临风清清嗓子,轻轻说:“乔夕琼,抬起头。请你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乔夕琼觉得他的声音中有一丝魔力,蛊惑着她的心跟随他走。她抬起头,一双美目对上他的眼睛。眼神不再慌乱,心出奇的宁静。她感受到那一股从天而降的静谧。 她说:“是的,我愿意。” 做江临风的女朋友意味着甜蜜的等待。他是一个既浪漫又体贴的男朋友,相处的时间总会全心照顾她,时不时亦会有出奇不意的惊喜安排。但是,他的时间非常少,有时候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约会地点除了录音室就是江临风的家,而且总要小心翼翼躲避媒体。毕竟他是情歌王子,她不是公主。 但是,爱恋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和经历。即使要忍受煎熬,即使聚少离多,乔夕琼亦觉幸福。 对江临风而言,乔夕琼是一只停靠在枝头的黄莺。一旦困顿,她总会用清脆叫声驱散烦闷。单纯一如乔夕琼,美丽的心灵永远善良。 翌年夏末,江临风和乔夕琼相识即将一年。 由于海洋担当制作人、江临风的转型专辑《爱上你的我》还有一周就要上市。转型就意味着转折,专辑一出,可能转向另一个辉煌,也可能就此隐没,因此公司上层非常重视江临风这一张专辑。自从录完专辑,公司上层集合了全部专业人士制定了一个大规模的宣传方案,肖辉和明明带领江临风马不停蹄转战全国各地宣传新专辑。一连两个月都没有休息,除了偶尔偷空打个电话之外,江临风和乔夕琼很久没有联系了。 在公司上上下下的热切期盼下,新专辑如期上市。人人都认为凭借江临风在歌坛的地位和影响力,新专辑即使不会大卖特卖,也会有一定的销售成绩。但是,结果跌破众人眼镜,新专辑上市一个星期,只卖出了不到一千张。主打歌《爱上你的我》上榜有一段时间了,却没有爬升的意思。种种迹象表明,江临风的转型可能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一帆风顺的江临风在他二十五岁时遭受了一个致命的打击。一直受成功眷顾的江临风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伤心,沮丧,烦躁,阳光帅气外表下隐藏的所有负面情绪一一跳出来,一一叫嚣,撕扯着他的身体和头脑。 至此明白,原来人都有两面。成功的时候春风得意,人也显得善良了几分;失败的时候自怨自怜,深藏在体内恶的因子一并发作。 夏走秋至。蔚蓝天空辽阔远袤,白云朵朵,蓝白交织,清远且宁静。 新专辑发行后的第二周,公司召集参与专辑制作和宣传的相关人员开会,讨论下一步的动作。 会议定在早上九点。时间过去一个小时了,主角江临风尚未露面。各个董事脸色越来越差,于海洋频频看表。肖辉坐立难安,与明明不间断拨打江临风的手机。手机通了,可无人接听。 其中一个董事发问:“肖辉,怎么回事?” 肖辉赶紧接腔:“还在联系他。早上明明去接人,公寓空着,我们以为他早到了呢。” 另一个董事开始抱怨:“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让一大群人在这里干耗吧。” 于海洋也出声催促:“肖辉,我约了一个歌手十点录音!” 除了道歉兼安抚,肖辉别无他法,“对不起,各位。临风做事一向有分寸,可能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哼!有事耽搁了?我看是被女人耽搁了吧。肖辉,你看看这一周的娱乐新闻,哪一天的头条不是与江临风有关?大前天是酗酒,前天是开快车违反交通规则,昨天是与恩打架,今天更离谱,传出与艳星的绯闻!他不要形象公司还要呢!” “不会吧?”肖辉吃惊问道,“李老,临风在这方面一向很注意。” 被称作李老的董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报纸,用力扔到桌上,“你自己看。” 肖辉展开报纸,“情歌王子与影坛艳星共度良宵——江临风谭艳艳一见钟情”,标题下面是一张两人亲密相拥进入饭店的照片,接下来是详实的细节描写。娱乐记者的观察功力真不是盖的,文章开始连江临风手上戴的戒指都有所交待,中间的过程叙述更不待言。他仿佛被利剑刺中,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一句话。 十点半,江临风逶迤而来。曾经的阳光帅气青年萎靡不振,一张俊脸稍显浮肿,身上衣着皱皱巴巴,再无半点王子形象。 他一落座,群起而攻之,免不了一些责难和批评。他不争辩,不辩解,任凭众人打压。当事人的冷漠浇灭了他们誓要惩戒的决心和气焰,气势一消,全部的注意力自然转向既定的工作讨论。可是,对于新专辑的滞销各专业人士各持己见,争论不休,导致会议结束亦没有提出一个改进方案,人人不欢而散。偌大的会议室只留下了江临风、肖辉和明明三人。 “临风,这是怎么回事?”肖辉摊开报纸,指着照片问。 江临风不看报纸,只是说:“不是真的。我们只在酒吧喝了几杯酒,什么都没做。” “你和我说没有用。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和谭艳艳共度良宵。临风,你走的是偶像路线,任何绯闻对你都是不利的。尤其是现在处于非常时期,你的一举一动对于你的以后非常重要。”肖辉叹气,“上午这么重要的会你竟敢迟到。我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与公司负责人商量出对策扭转逆境,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对不起。”江临风低着头,“我想冷静一会儿。” 肖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再次叹气,起身离开会议室。 明明跑到他身边,举起右手中间三指,“风哥,我相信你。” 江临风苦笑一声,“明明,谢谢你。” 太阳悄悄西移,时间敛去一寸寸光亮,会议室渐渐暗下来。 江临风伫立在玻璃窗前,仰望宽阔的天空。夕阳的柔辉内含万缕光芒,万丈彩霞从天而射,经过玻璃窗,折射出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这一室宁静,谁可与己分享? 有人轻轻叩击门板,有些犹豫,有些试探。 “进来。”江临风没有回身,目光与霞光相遇。 “风哥,乔小姐坚持要见你。”明明说,“她说她有急事。” 江临风转过身,两个月不见的乔夕琼毫无预期出现在面前。双眸带水,长发飘飘。 乔夕琼看到了江临风转身的全过程,挺拔背影之后竟是一副颓废面容。他身后的霞光灿烂斑斓,一如去年在学校相遇时分的美丽。 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沉默一路蔓延。 良久,乔夕琼从背包中拿出一叠报纸,一一打开摊在办公桌上。江临风一目了然,知道这是几周内与他有关的所有负面新闻报道。 “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乔夕琼拿起最新的一张,指着那张巨幅照片说。 江临风有些不耐烦,只有把重复几遍的话再说一遍:“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若是假的,记者怎么可以写得这么详细?我想写小说也不过如此吧,巨细无遗。” “那你就当小说看吧。”江临风没好气地回敬她。 抱着期望江临风细细解释事情真相的乔夕琼再也不能冷静,她狠狠地摔掉报纸,“江临风,你怎么可以这般无动于衷?我要的也不过是一个解释而已。” “我已经说过了,那不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你必须拿出可以让我相信的证据。”乔夕琼坚持要他解释。 江临风耸耸肩,“我没有证据。你愿意怎样想就怎样想吧。如果你相信他们,悉听尊便,我没有意见。” 突然一阵心酸,眼眶红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内心之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似乎整个世界瞬间抛弃了她,她无力挣扎,只能顺势沉沦。 “江临风,你怎么可以这样?”她仰着头,眼泪汹涌而下。 不知道为什么江临风觉得这只黄鹂变了质,不似一年前讨人喜欢。声音不再清脆,面容不再可爱,不懂得适可而止,偏偏要执著到底。连日积聚的怒气、怨气和烦躁之气升腾而来,怎么压也压不住,直接倾斜出来。他双臂抱在胸前,冷冷反问:“乔夕琼,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没有擦脸上的泪水,追问:“我怎样?你看看现在的自己,落魄颓废,全身上下哪一点像王子?再审视审视你的生活,酗酒,闯红灯,开快车,进宾馆,堕落到无药可救。这就是你作为一个歌星的生活吗?” 江临风听着她一条一条驳斥自己的生活,再也忍不住,大声说道:“的确如你所言,这就是我作为一个歌星的生活。我喜欢唱歌,并且喜欢这样的生活。” “唱歌不过是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而已。你就把自己表达成了这个样子啊?” “起码我还能用唱歌表达呢。你会吗?” 乔夕琼“哼”了一声,“我不屑用这种方式,我讨厌唱歌,我讨厌你这样的生活。” 江临风接着她的话尾,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那就是说你讨厌我了?” “是。我讨厌现在的你。”乔夕琼仍旧不死心,问:“我再问你一次,今天的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其实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何必一问再问?我想你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想我再确认一下而已。那么,如你所愿。我告诉你,是真的。” 窗外突然暗下来,万丈霞光倏忽不见。乔夕琼顿觉心如死灰,希望不再。她擦掉眼泪,静静开口:“江临风,我们分手吧。” 江临风身形一震,心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转身面向窗外,没有看她的脸,静静回答:“好吧。” 他听到门开门合的声音。那个有着黄莺清脆声音的女子走出了他的生命,留给他的是无休无止的静。 乔夕琼望着会议室那一层,如此遥远,什么都看不到。低下头,走入人流,留在身后的是欢声笑语的日子。 自此再无那般开怀,再无欢笑。 第4章 “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 是夜,江临风在潘若黎和盛开的追问下幽幽吐出这么一句。 没想到费尽心思不惜牺牲自己令江临风误会的潘若黎听到答案后当即呆掉。盛开的表情还算正常,好歹没坏了他一把利剑的称号。 “我们认识五年了,从没见过你交女朋友。”盛开接替潘若黎的任务,打算对江临风来个彻底的身家调查:“地下情人?”江临风拿起杯子喝一口水,面色稍霁,“怎么可能?在认识你们之前我们就分手了。” “那就是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是情歌王子喽。”回复正常的潘若黎问,“她是你第几任女朋友?” 江临风想了一下,认真地说:“我没有刻意去记她是第几任。我只知道她是给我带来最大快乐和改变的一个。” 这个改变就是江临风决定从幕前转向幕后。 那个时候江临风深觉爱情与事业双双失意,曾经叱咤歌坛、潇洒不可一世的王子在一夕之间沦为平民。事业失败,绯闻缠身,生活堕落,这就是自己呈现给公众的自我形象。乔夕琼离去之前说过的话一直萦绕在耳际:唱歌不过是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而已,你就把自己表达成了这个样子啊。不停喝酒,醉至沉沦,强迫忘掉她的声音和直接的话语。可是,只要有那么一丝清醒,这句话就会自动自发响起。就像自动设置播放的播录机,不需要任何刺激,定点播放。 在乔夕琼离开后的一个清晨,明明将半醉半醒的江临风送回公寓。一开门,跃入眼帘的情景差点让倚在明明身上的江临风趴在地板上。 爸爸、妈妈和大哥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情严峻。 江临风吩咐明明先回去,准备处理生命中第二次三堂会审的局面。他关上门,刚向前走了两步,妈妈就挥动着右手发话了。 “江临风,你停在那里就好。我闻不了这么大的酒味。” 江临风尴尬地停在原地,不明白一向疼爱自己的妈妈会拒绝他。 大哥站起来,拉他一起在侧边沙发上坐下。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 妈妈截断大哥的话,“昨天晚上十点钟抵达飞机场,你大哥连家都没回就直奔这里。为了你,他连一场重要的演出都推掉了。” “妈妈——” 妈妈根本就不让大哥说话,“事实就是这样。江临风,我们三个等了你一整夜。你看看你,夜不归宿,酒气熏天,怕是连零星做音乐的样子都没有了。今天我们就说个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你——” 一直没有开口的爸爸制止了妈妈说下去,“临风,当初你决定从事流行音乐的时候,我们三个也像今天这样很严肃地和你讨论。你说你不会后悔,你要走自己的路,你要按照自己的爱好展示你自己。我虽然不喜欢流行音乐,但当时你的坚决征服了我。作为你的爸爸,我希望你去从事你真正热爱的行业,好好地向这个世界的人展现你的才华和独特。这几年来你的确很风光,很多人崇拜你,很多人喜欢你,这也算是你的成就。现在,我想问问你,他人的崇拜和吹捧就是你要的吗,你就想一辈子以一个歌星的身份向众人展现自己吗?” 一席话令妈妈止言,大哥动容,江临风沉默。 很久,很久,他才说了一句话:“爸爸,妈妈,明天我去唱片公司谈解约,后天我和大哥去维也纳。” 肖辉执意劝告江临风改变决定,公司也奋力挽留,并承诺将为他的新专辑进行新一轮的宣传。他不为所动,态度坚决,依言随大哥去了维也纳。 他真的实现了转型,只不过从歌星转向创作之星。 “好好的一个情歌王子就此香消玉殒。可怜,可惜,令人扼腕。风风,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段曲折遭遇。”事情前因后果原貌呈现后,潘若黎出言评论。 “不对啊,临风。”盛开说,“我记得后来那张《爱上你的我》销售成绩非常好呀。” “对,所以说命运弄人。一个月后,专辑的销售成绩直线上升,几乎直逼我以前的唱片销量。唱片公司和肖辉都希望我回来。” “你是回来了,但从此再不唱歌。”盛开接着说,“没有后悔过吗?” 江临风再次闭上眼睛,徐徐地说出内心中一直想说的话:“我唯一的后悔就是失去了乔乔。” “那你想怎样?”潘若黎和盛开异口同声。 “我只想对她说声对不起。” “歌坛新秀乔夕琼挑战梦想成真——吹皱一江春水” “歌坛新人乔夕琼首度亮相梦想成真——歌唱功力技惊四座,破冰功力更胜一筹” “临江高歌,毁誉参半——新人乔夕琼出道态势一鸣惊人” 第二日,各家娱乐报纸的头版头条均是关于江临风和乔夕琼的报道。无外乎是江临风的先扬后抑,破了他长期不褒不贬、平实评述的规矩。再就是乔夕琼拿下了各位评审的最高分,自从节目开播以来,享此殊荣的艺人可以用手指头数清,她一介新人,能取得如此突出的成绩当然要大肆宣扬一番;她得到了超出常人想象的赞誉,可随这赞誉而来的还有四尊神的批评,没有表情,没有感情,不能引起共鸣,更严重的是江临风的一句没有灵魂。她的事例应了一句最有哲理的话,若想得到巨大的成功就要接受非人的挫折。 难怪如此,娱记一向可以见微知著,平地都可震起三声雷,平日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何况这次是这么巨大的一个响雷? 清晨,乔夕琼一进公司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平日在走廊上与其他歌手撞面,双方只不过点个头而已,顶多再加一句“你好啊,今天忙不忙”之类的无意义口水话。今天早上的气氛有些反常,遇到没什么交情的大龄歌手竟会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稍稍相熟的歌手就叫住她聊个不停,从昨日的比赛到今天的安排,从唱歌的技巧到衣着、化妆品的牌子,本来是风牛马不相及的几件事,经她们一串竟然有了因果关系;更奇怪的是她们的经纪人和一干助理,因为带的人不同,根本就不会有交流,可是今日他们遇到乔夕琼,个个满面含笑,满口称赞。 一夜之间世界完全改变。 她走走停停,短短的一段路用了半个小时。 “何敏,快点打电话给乔乔。安排有变,下午两点的试装提前到早上九点。”离化妆室尚有一段距离就听到里面传来宋晓翼焦急的话语。 “好的,我马上打她手机。奇怪啊,无论有没有通告,乔乔一向是七点准时进公司。现在都快八点了。”何敏大叫,“她会不会出什么事?昨天的比赛赢是赢了,可我感觉乔乔并不高兴,今天的报纸又乱七八糟胡写一番。她会不会承受不住打击?” “不会的。快点打电话吧。小美,你做好准备,乔乔一到马上给她上妆。” 听到他们的话乔夕琼暗自笑了,紧走两步,拍拍门板,“对不起,宋哥,何姐,我迟到了。” 何敏停下拨号,把手机塞到口袋,拉着乔夕琼坐到化妆台前,“小美,快点。” 小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立即着手。 乔夕琼背对着宋晓翼,他只能看着镜中的她说话:“乔乔,今天没什么不对吧?” “没有,宋哥放心。其实我早到了,只是在公司门口和走廊碰到了一些同行,聊了几句。” 何敏了然地笑了,“不会是聊了几句而已吧?依惯例上千句上万句都是有可能的。” 乔夕琼点点头,“何姐,你好聪明。” “那是。我们乔乔昨天一鸣惊人,技压全场,成名歌坛是指日可待。算她们有眼识泰山,懂得巴结我们乔乔。”何敏边吹嘘边拿出几份报纸给乔夕琼看,“乔乔,你看看这几份报纸,没有一份不是夸你的。这张说你是明日之星,这张是歌坛新秀。唔,这个更好,歌坛公主!” 乔夕琼趁着小美打腮红之际,侧一下脸,温和地问:“何姐,报纸,你挑选过了吧?” 何敏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你,怎么知道?” “我都看过了。谢谢你,何姐,只把正面报道给我看。”乔夕琼的心有些许暖意流过。为着只不过大她几个月却全心关心她的爽朗女子。 何敏干笑了两声,“呵呵,你都知道了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晓翼走近乔夕琼,镜子中是一张刚毅但平和的脸。 “乔乔,这一行就是这样。无风会起大浪,有浪变成风暴。众人众口,有赞誉,有批评,有人喜欢,有人讨厌。因为要面对公众,所以要时刻做好准备被人议论。不要太在意,好吗?” 刚毅的脸下方是一张文静但略显放松的脸。 她的眼睛直视前方,镜子后面是一个无限宽广却未知的世界。刚刚迈出了一小步,前方即使是龙潭虎穴亦要前行。 身后无路可退。 “宋哥,请放心。我会一直努力。” 一衣带水专做明星生意,同时承揽为各知名节目提供所需服装的拓展业务。其服装均是国内外知名品牌,男女服装皆备,款式颜色齐全,甚得圈内人推崇。 乔夕琼参加任何节目和表演的服装都是在这里订制的。今天早上的试装是为了挑选下周一专辑发行会的服装,关系重大,因而宋晓翼与何敏双双陪同前来。 导购小姐为乔夕琼介绍店内刚刚上架的新款秋装,宋晓翼与何敏在一旁不时提供一些意见。 “嗯,宋哥。乔乔的发布会定在早上,不适合穿礼服,不如选套样式新颖的长裙。” 导购小姐右手一伸,“各位,这边是一衣带水的新款长裙。除了中间橙色纱质公主裙由影视新星杨筱如小姐选定外,其余还未有人定。” “乔乔不适合穿公主裙。还是选一套略显成熟的裙装,突出乔乔的气质。”宋晓翼接言。 导购小姐柔柔地笑着,“乔小姐很漂亮啊,有资本做美艳打扮。” 乔夕琼闻言眉头皱起,“美艳?” 何敏也摇头,“我们乔乔走的不是美艳路线啊。” 宋晓翼看了几分钟,沉思半晌,指着最右侧的一套白色低胸裙子说:“小姐,这个款式有哪几个颜色?” “哦,这套是今秋唯一一款低胸裙装,有白、黑、蓝三个颜色。” “好。全部试一下。” 乔夕琼第一次试的是白色一款。她一走出试衣间,宋晓翼与何敏就开始评头论足。 先是何敏,“宋哥,你好眼光。乔乔穿这套裙子就像一朵白色睡莲,清纯脱俗。” 宋晓翼点头又摇头,“感觉有,但颜色太素。乔乔穿这个颜色站在人群中一点都不显眼。乔乔,试蓝色。” 这一次,不止宋晓翼与何敏啧啧赞叹,连乔夕琼看着镜中的自己都有些惊呆。白皙的肌肤配上明媚的湖蓝色相得益彰,低胸剪裁映托出淡淡的成熟气质,长至脚踝的波浪下摆被微风吹起,犹如大海波光粼粼。 “哇,我今天真走运,随便一出门就见到一大美女。”潘若黎眼尖,一进门就看到了在镜前试装的乔夕琼。 一言惊醒冰冻的众人。 乔夕琼赶忙低首致意,“潘老师,您好。” “好,好,好。”潘若黎一字比一字慢,“今早一出门就听到喜鹊叽叽喳喳叫,我心想怕不是有什么喜事临门吧?果不其然,走了两步就喜遇乔乔。” 宋晓翼逮住机会问:“阿潘,我们今天来帮乔乔挑选专辑发布会的服装。以你的专业眼光,这套裙子合不合适?” “合适,很合适,非常合适。她的专辑主打歌是《在天和海之间》,天海同是蔚蓝,开阔壮观。她穿这套衣服突出了她自身的优点,不稚嫩,但又不是特别成熟,大方且温润,而且符合专辑的意境。” 宋晓翼满意地笑。 乔夕琼始才明白原来试装与她的专辑有这么大的关系。她走近潘若黎,细细请教:“潘老师,您是怎么判断合适呢?” “好,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说做歌手,就是作为一个人,你首先要明白自己的喜好、优缺点,然后才能做出适合自己的选择,正确地表达自己。其次,你是一个歌手,你的形象与你的专辑要一以贯之,你的专辑可以代表你,你也可以代表你的专辑。换言之,你要找到你自己,你要有你的特色。”一碰到专业问题,潘若黎越说越兴奋,尤其是面前这一个一脸懵懂的美女是他帮助江临风的关键。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先套套近乎也好啊。 “你是说我没能表达自己?”这么一个可以提升自己的机会摆在面前,乔夕琼当然要伸手抓住。 但是潘若黎却转移了话题:“乔乔,今天是我妈妈生日,我在家设宴。我怀着十二万分的期望诚挚地邀请你参加。” 乔夕琼对刚刚的问题穷追不舍,“潘老师,您还没有告诉我答案。” “这个呀,今天晚上告诉你。”潘若黎暗自得意,“宴会六点开始,没问题吧?” 乔夕琼看了一眼宋晓翼,还未说话就被潘若黎打住:“乔乔,我可是只邀请你一人。我想与你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千万不要带你的经纪人和助理。若是今晚看到他们两个,我会伤心的。我一伤心,我妈妈的生日就过不好。你不会这么没有孝心吧?” 宋晓翼戏言:“阿潘,你可真不给我面子。” “给了你面子,我就没里子啦。好了,乔乔,我先去试衣服了。今天晚上不见不散哦。”说罢,一溜烟跑进男士试衣间,再不出来。 导购小姐摊开手,“呵呵,潘先生还没挑衣服。” 其他导购小姐捂住嘴暗笑。宋晓翼与何敏笑出了声。 乔夕琼笑不出来,为难地看着宋晓翼,一脸无可奈何。 宋晓翼却不容她退缩,“乔乔,这是一个向潘若黎请教的绝佳机会,多少人拼命争取都争不到,一定要去。何敏,帮乔乔准备一份礼物。” “收到。呵呵,幸运女神开始眷顾我们啦。” 乔夕琼看着他们的笑脸没有任何可以笑出的动力。因为,今夜极有可能会遇到江临风。 原以为与他分手意味着脱离这个圈子,但是造化弄人,她不仅没能辞掉文案的工作,反而成了一名歌手。 她越陷越深,已经不可能再脱身。 这五年中听起很多人提起江临风,大多夸他才华出众,工作认真;也不是没有见过他,只不过是在电视屏幕上而已。但,在屏幕上见到他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他已很少出镜,上节目对着镜头所谈的只有专业知识和建议。昔日开放、健谈的巨星偶像退去了青春的影子,一个不留神,出现在屏幕上的江临风已是一个成熟内敛的男人。 远远看着他,隔着一个遥远的世界,慢慢发现,他们早已没有关系。 潘家大宅灯火通明,上下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氛。楼上楼下静悄悄的,没有半点欢庆声音。 江临风与盛开各自提着包装精美的礼物前来为潘母祝寿。三人台上各具风采,譬如华山论剑,各有千秋,台下却是交心交情的好朋友。潘母六十岁生日是何等重要的日子,就是推掉亲亲女友的约会也要前来潘家报到呀。 否则,否则后果自负。不容商量。 圈内凡是与潘若黎稍有交情的人都知道横跨演艺界和创作界的潘大才子不怕老总发飚,不怕巨星耍大牌,就怕他老妈上课。要知道潘母曾是学校的德育课老师,教育因子一旦发作,没有三五个小时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这几年,江临风和盛开来潘家没少听潘母讲述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和身为男人的职责操守。 今天晚上两人刚入潘家大院就觉得气氛不对。果不其然,还未进大厅就听到潘母中气十足的训话,句句针对潘若黎。“哼!孔子有言:三十而立,意思是说男人三十岁就要成家立业。你看看你,就快四十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也找不到!”潘若黎低着头,争辩:“妈,我才三十五。” “四舍五入不就是四十嘛。” 江临风和盛开一前一后走侧门进入大厅,拣了个角落避难。 潘母大喝:“你们两个,过来!给我祝寿,还躲着我!什么意思!” 被众家歌手封为一把剑的盛开在潘母面前一点都利不起来,推推江临风,示意他开口说话。 江临风立起来,语气平平,“潘阿姨,我们不想打扰您教育儿子。请继续。” 潘若黎恨恨地瞪着江临风,“好,你有种!枉我今日用心良苦,为你设计安排。早知道你这么没义气,我干脆让你后悔一辈子!” 眼前灵光一闪,聪明的江临风快步走到潘若黎面前,拉住他的手,“你是说——” 潘若黎“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有话就说,不要拉拉扯扯!”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句轻柔的话语:“潘老师。” 江临风顿在原处。这声音如此熟悉,不是乔夕琼是谁?他看一眼淡然走来的乔夕琼,转而看向潘若黎。 潘若黎神秘一笑,附在他身边说:“怎么样,我够哥们吧?你不是想说对不起吗?我给你创造了机会。” 乔夕琼看到大厅中央的江临风并没有吃惊,一切在意料之中,但沉稳步伐还是稍稍凌乱。不想见,却又见,缠绵旧日情感剪不断理还乱。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乔夕琼。江老师,盛老师,你们好。”事到临头,乔夕琼只好硬着头皮与在场人士一一打招呼。这就是做艺人的好处,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就算是冤家聚头也能微笑着说声你好。 未等其他人回话,江临风抢先上前,“乔——” “好,很好,非常好。”潘母一只胳膊横在二人中间,另一只手挽起乔夕琼的胳膊,带着她向餐厅走去,“乔小姐,我太高兴了。你和我们家若黎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不是我夸口,我们家若黎可是大好人一个,长相端正,性格温顺,才华横溢。” 乔夕琼回头看停在原处的江临风,他看起来有些失望,双眼低垂。 潘母似乎发现了她的异样,稍稍按了一下她的手,“乔小姐,你不是不喜欢和我这老太婆说话吧?” “阿姨,不会的。您叫我乔乔就好。这是送您的生日礼物,祝您生日快乐。”乔夕琼转过身,掏出何敏帮她准备的礼物。潘母笑得合不拢嘴,“乔乔,你太贴心了。长得漂亮,人又好,谁能娶到你那可是修来的福气!” 整顿饭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诡异的原因完全归结于潘母的盼孙情结。她不仅强硬安排潘若黎和乔夕琼坐在一起,用餐期间还不断催促潘若黎替乔夕琼夹菜。潘母玩得不亦乐乎,却难为了潘若黎、江临风和乔夕琼。 乔夕琼倍觉尴尬,欲与乔夕琼说话的江临风得不到机会,夹在江临风和妈妈中间的潘若黎左右为难。 用餐完毕,潘若黎好说歹说软硬兼施再加上爸爸和盛开的帮忙才让妈妈摆驾楼上。 直到看着爸爸携妈妈走到楼梯拐角处,潘若黎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噢,总算清静下来了。” 一眼望过去,客厅里剩下的三个人沉默相对。 笨蛋!傻子!电灯泡!潘若黎边走回客厅边在心里痛骂盛开。平日何等机灵直接的一个人,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自己在做电灯泡呢?真是天下第一不识相的笨蛋盛开!你一个活生生的人杵在中间,那两人久别重逢的人何以叙旧呢? 或者是再续前缘呢? 潘若黎这样想并不是没有理由。因为,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看到严肃、严谨、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刻板的江临风有焦急、痛苦的表现。对于一个人而言,痛苦要好过于无动于衷。 已经无法再多坐一秒的乔夕琼见到潘若黎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即从沙发上立起,问:“潘老师,您还没有告诉我答案。” “呵呵,乔乔,如果我是你就赶紧走。我妈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来啦。”潘若黎照他妈妈的模样挽起乔夕琼的手,“风风啊,麻烦你送乔乔回家。” 乔夕琼一听赶紧推辞:“不用,潘老师。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行,绝对不行。人是我请来的,怎么说也要安全送回去。那个问题呀,我改天找个合适的机会一定好好帮你解答。”潘若黎使个眼色,“风风,快点接住呀。” 他用力把乔夕琼的手送到江临风手上,用力按住,“用点心啊,一定要送乔乔回家。” 在接触他手的那一刻,乔夕琼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拼命挣脱。江临风也有些不自然,手一松,让她得以逃脱。 瞬时,手和心同时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他怅然若失,呆呆地看着乔夕琼,想从中找出原因。 乔夕琼避开他的眼神,率先离开。 “谢谢你,阿黎。”江临风扔下一句话,急匆匆跑出去追。 潘若黎目送他们离开,心里感到很安慰。盛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闲闲开口:“潘大媒人今天导了一出好戏啊。” 潘若黎回敬他一个狠狠的白眼,恨不得一手掐死这个乘凉看戏的闲人。 乔夕琼还是上了江临风的车。 秋日的夜晚,天空广阔,月朗星稀。徐徐微风吹动两旁的法国梧桐,叶叶起舞,叶叶相撞,发出一阵阵沙沙声响,给这静谧的夜添了几分活泼。 江临风熟练地开着车,偶尔偷偷看看坐在身边的乔夕琼。 时光穿梭,抓在手中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分一秒划过的无声岁月改变了很多人。 包括他自己。 也包括乔夕琼。 几天前在梦想成真两人隔着人山人海遥遥相望,刚刚两人置身于纷繁复杂中偶尔对视,现在两人单独坐在一起,眼神却不能交汇。 江临风看她一眼,姣好的侧脸无波无浪,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你,变了很多。” 乔夕琼没有看他,眼睛仍然直视前方,“你也是一样。” 再度沉默。 他的耳畔响起阵阵如黄莺婉转鸣叫的清脆笑声,串串相连,说不出的美妙与舒心。他不禁皱眉,看看她,又看看车窗外,寻找声音的来源。 可是,她的脸平静如水,嘴唇紧闭,连翘一下都没有;车外面是高耸入云的建筑,以及飞奔在公路上的一辆辆轿车。 至此,他恍然大悟。原来这声音一直停留在他的记忆深处,埋藏在他的心里。他以为已经抛却忘记,哪知道它们一直都在。 内心有一角突然活动起来,急速跳动。有股奔涌而动的推力不断撞击心房,催促他不断主动开口说话。 “上次我的评论是不是给你造成了不利的影响?” 乔夕琼有些奇怪他会主动询问这件事,反问:“你看了报纸?” “没有。”他摇头,“那件事后我从来没看过娱乐报纸。” 终于,乔夕琼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飞快地扫视一下,虽然模糊,却仍能感觉到他的坚持和坚定。 “那你从何得知?” “直觉。对于因我的评论给你造成的不利影响,我感到很抱歉。”他顿了顿,“我可能有些过分。” 如果去除因过往的不愉快带来的怨气,如果回到事情的本来面貌,那么,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她不得不诚实回答:“不,你无须感到抱歉。因为,你说得对,我的歌声没有灵魂。” 他没有停住的打算,鼓起勇气踩了一个埋藏五年的地雷,“对于五年前给你造成的伤害,我亦感到很抱歉。对不起,乔乔。” 她惊呆,转过脸直直地盯着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第5章 “临风,一会儿录完节目一起去吃饭,好吗?”离节目开始尚有一段时间,凌菱趁机发出邀请。 “对不起,今天我很忙。”江临风头也不抬,整理资料的动作丝毫没有放慢。 凌菱一只手压住资料,声音又甜了几分,“临风,难道你宁愿看那些资料,也不愿与我说话吗?” 江临风稍一用力,被美女荼毒的资料终于获得解放,又掀一页,“不是。不过,我需要准备。” “哼,说谎。”凌菱小嘴嘟着,“以你的水平,什么都不准备也能应付节目。” 江临风没有接她的腔,手中的资料匀速翻过,一点也不受美女的影响。 倒是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潘若黎插了一脚,呵呵笑了几声,“盛开,不要看资料啦。快点抬头,我们凌大歌星转走青春路线啦。歌坛大姐重返青春年代,面容似花朵娇俏,声音似蜜糖甜美!” 对于工作,盛开与江临风有一样的习惯,喜欢提前准备,决不肯匆忙上阵。因此,凌菱的娇嗔和潘若黎的吆喝如一阵风拂面而过,没留下半点痕迹。 潘若黎讨了个没趣,悻悻耸肩,“凌菱,没办法,我尽力了。可是,无人观赏。” 凌菱给了潘若黎一个狠狠的美人白眼,不甘就这样被江临风如此简单推脱。她的两只手如藤蔓一般缠住江临风的右胳膊,声音提高了几度,“临风!” 一张经过精致修饰、漂亮娇美的脸孔突兀地出现在江临风面前——离他的脸仅有两三厘米,两人的面孔几乎就要贴上。 凌菱的美丽让无数男人为之心动。一张艳压群芳的脸,不用开口便能让男人眼睛发亮,再来几句柔软糯甜的话语,俘获男人的心便易如反掌。 可是,江临风觉得自己的心如夕阳时分一望无际的大海,平静安然。呼吸如常,面色如常,仿佛要贴上的脸只是一张男人的脸。 凌菱顿时如一只泄气的气球,堆积多时就要喷涌而出的气势消弭在江临风的毫无反应中。 不是没有回应,而是没有反应。 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无力。抬起头,不能看到天空,只是一个用精密材料砌成的狭小世界。 一如她对他的感情。 自以为宽阔无边,汹涌澎湃,到今日才发现,它们只是积压在一个密封的铁罐内。从来不曾出来过。 录完节目,凌菱将桌上属于自己的资料全部塞入包包内,对着江临风说了一句话:“临风,再见。” 江临风在潘若黎讶异、盛开了然的目光中站起来,郑重地说:“凌菱,再见。改天一起喝茶。” 凌菱笑了,心中有些不舍,有些遗憾,“这句话要是两个小时以前说,我想我会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江临风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开口。 凌菱冲着他身后的潘若黎和盛开笑笑,一张面孔再度恢复美艳,声音依旧美好,“两位,先走一步。” 盛开嘴角一抿,笑意淡淡。 潘若黎被这戏剧化的剧情震撼地有些回不过神,一只手挥在半空中,缓慢无力。 “风风,真有你的,美色当前竟然面不改色。”经过一顿午饭和一杯饭后香醇咖啡的营养补充,潘若黎方才有精神和力气评论刚刚的事件,“若是我,一定会心惊肉跳。不管怎么说,凌菱也算是个美女。” “因为不是心中所爱,所以可以无动于衷。”正专心对付面前意大利肉酱面的盛开吐出一句话。口气仍旧闲淡,却深具哲理。 江临风正欲切牛排,听到盛开的话陷入沉思,手中的刀叉仍停在半空中。 年少时分,身份显赫,见到无数美女靓妹,或许是好奇,或许觉得新鲜,也曾谈过几场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恋爱。后来,一个意外偶然遇到乔夕琼,这个女生吸引他,他依循惯例开口要她做女朋友。那段日子很快乐,很幸福,他没想过什么时候会结束,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直下去也不会觉得厌烦。 然而,相遇是意外,结束亦是个意外。她与他分手,自此再无相见。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他的事业重新辉煌,他这个人依旧是人群的中心,他仍然可以遇到如云美女。 却对她们的主动示好没有任何感觉。 他的眼睛看不到她们。 潘若黎的手在江临风面前乱舞,“嗨,嗨,醒醒吧。今天这是怎么啦?先是凌菱,从美貌娇艳的艳丽模样变成如花少女,再从少女变成足有三十岁的成熟明理女子,然后再变回去,变色龙也不过如此嘛;还有盛开,说话突然带了文艺腔,更可气的是居然那么有哲理;而那哲理就让我们帅气冷静的江临风变成了呆子!” 潘若黎唱做俱佳的一席话没有逗笑盛开,只是令江临风的魂魄归了位。他放下刀叉,眼睛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阿潘,盛开,我想我已经不记得心动是什么感觉了。再多美女,美女再靓,又何来动不动心?” 盛开伸直手臂,隔着牛排和意大利肉酱面,轻轻握了一下江临风的手。 江临风回过头,看看他们两人,打破这意外而来的严肃,“好了,吃饭吧。” 潘若黎这才有心思笑出来,“吓死我了。拜托两位以后不要这么忧郁,感时伤怀一阵,说几句让人听不懂又费脑筋的话,害我的食欲都没了。干脆一点,你和乔乔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未等江临风开口,盛开先说:“他的心思未定,何来进展?” 江临风眉头紧皱,斟酌着向他们讲出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对她说了对不起,对于五年前因为我的情绪给她造成的伤害。” “然后呢?当初阿潘问你想怎样,你说只想说一句对不起。阿潘给你制造了机会,你也达成了目的。”盛开追着问下去,逼着他坦诚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不是可以释怀了?” “盛开,我不知道。”江临风摇头,“你们不是我,不会明了我内心中交错缠绕的感觉。我想理清,我想有一个明确的想法,然后再面对乔乔的时候就可以镇定,不用慌乱,不用无措。”因为找不到一个坚定的想法,所以犹豫,所以不知如何行动。一颗心飘飘浮浮,上上下下。他走在黑暗的隧道中间,不知道是前进,还是后退。 “你想放开她,忘记她,继续过你现在的生活吗?”盛开继续问他。 放开她?忘记她?然后他与她像五年前一样不说再见,不说保重,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然后,可能在他四十岁,五十岁,或者是更老的时候再次与之相遇。这是他要的吗? 心有一个瞬间是空白的,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剧痛击中了他的心。他疼痛难忍,拼命摇头,“不,不。盛开,我不知道。” “你想与她做普通朋友吗?” 做普通朋友?偶尔见面,偶尔约出来一起吃饭、喝茶,随意聊天,说一些客气却无关痛痒的话?你好吗,最近怎么样,这道菜合胃口吗?然后,这样一直到老,他和她如陌生人一般行走在人群之中,两颗心始终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这是他要的吗? 有一些遗憾,有一种相隔咫尺不能靠近的痛楚。他还是摇头,“盛开,我不知道。” “你想与她再续前情吗?” 他猛地抬头,“再续前情?” 盛开点头,“对啊。” 潘若黎亦问:“你,还爱她吗?” 二十四岁时是不是爱那个有着黄莺轻灵声音与笑容灿烂的女孩?如若是爱,这五年来是不是一直保存着这份爱?如果保存着,是不是今天可以再度开始,重燃爱火? 这些问题一个一个接踵而来,它们充斥在江临风的大脑中,连同刚刚盛开的问话,一起叫嚣、碰撞。不肯罢休,不肯消退。 他头痛难忍,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他要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仍然爱她。” 潘若黎帮他揉一揉太阳穴,“风风,要不要我帮忙?” 他果断摇头,“不,阿潘,我要自己找出答案。我要自己来。” 盛开拿掉潘若黎的手,“是,他要自己来。” 江临风的心乱了。 一切起源于他不知道怎样处置意外相逢的乔夕琼。 时间以它不紧不慢的恒常速度匀速向前行进。不依人的意志,不能回视,亦不能翻页。 转眼即至暮秋。乔夕琼的专辑《在天和海之间》已经上市三个月了,销售成绩虽然比不上其他大牌歌星,但与其他新人相比,成绩亦占上流。恒星唱片公司的高层对于她的成绩还算满意,决定近期开会商谈是不是准备帮她做第二张专辑。 在这个空档期乔夕琼依旧是早上七点进公司。当然,在走廊上难免会遇上一些同行,或者是经纪人、助理之类的人。她已然学会他们的聊天方式,客气微笑,话题在服饰、发型、化妆品上打转。 外表越来越光鲜,笑得越来越熟练,谈话越来越自若。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越来越机械。 什么才是发自真心的笑? 什么可以真正令自己开心? 她想,这一生她可能都无法体会了。 因为,她的心中早已没有了自己。或许是从来没有过。 乔夕琼敲开宋晓翼办公室的门,听取他们对她这段时间表现的评判以及下个月的具体安排。 何敏也在。乔夕琼开门之际,她正在大快朵颐。 “乔乔,要不要来一块?”何敏将点心盒子递给她,“徐福记的草莓酥,味道一级棒!” 乔夕琼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摇头,“不要,我不饿。” 何敏收回点心盒,不无惋惜道:“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感兴趣,真是暴殄天物。乔乔,你不是在减肥吧?” “没有。”乔夕琼立即澄清,“怎么会?” 何敏转过头,上下打量她一番,频频点头,“嗯,不错。宋哥,乔乔的身材好好噢,绝对有走性感路线的资本。” 乔夕琼刚要说话,宋晓翼抬手制止她们,“乔乔,公司近期就要开会商讨是不是要给你做第二张专辑。如果要做,同时也会确定专辑风格和制作人等相关事宜。为了让你有完全的准备,我让何敏帮你请了几位老师,训练你唱歌之外其他的技能。何敏已经帮你做好了课程表,时间是两个星期。可以吗?” 乔夕琼接过宋晓翼手中的课程表,一眼看过去都是密密麻麻的课程安排。课程种类多,时间也密集。 “有问题吗?”宋晓翼问。 话音未落,乔夕琼的头就抬起来了。她展开一个大得有些过分的笑容,说:“没有问题。我可以应付。” “好。乔乔是我带过的最努力的歌手了。后天开始上课,从现在到明天,你可以休息两天了。”宋晓翼大发赦令,“何敏,你最近也很辛苦,放你两天假。” 何敏高兴地扔掉手中的点心盒,兴奋地跳起来,大声向全世界宣告:“我有假啦!我开心死了!” 乔夕琼的脸上只有浅浅的笑意,并没有何敏的激动和开心。 她好羡慕何敏的开心啊。一个两天的假期可以令她蹦蹦跳跳,忘情开怀。 暮秋的午后,阳光很大,但光线并不强烈。 上午从公司出来,一个人沿着公司大楼前的行人道向前走。走到疲倦,随便找了一家饭店吃了午饭,然后继续走。 街边有一家带有浓厚欧洲风情的咖啡店。她走进去,要了一杯黑咖啡,细细品尝。 店内的装饰很典雅,咖啡色的主色调,绿色的大叶植物,阳光隔着落地玻璃照射进来,有一种闲适在心中慢慢散开。店外是一条长而宽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车辆与人群在各自的轨道内行走,错落有序。 她从包内翻出何敏和宋晓翼安排的课程表,大致浏览了一下。忽然,心底有一丝难以忍受的烦闷划过。放下课程表,她托腮凝望窗外的人群。 甫和潘若黎用完午餐的江临风一出饭店就发现了对面咖啡店内的乔夕琼。隔着宽宽的马路,在车辆交错间,那张美丽的脸在第一时间映入眼帘。 自从与她说过对不起,他们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见面了。五年不见,乔夕琼的笑容从灿烂变为前不可见,再三个月不见,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茫然,一些无措。 心思未转,大脑未经思考,他的脚已经自动自发举步向前。等潘若黎发现之时,他已然走到了斑马线中间。 “风风,你要去哪里?”潘若黎边追边叫。 江临风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咖啡店。 潘若黎这才发现坐在店中发呆的乔夕琼,心里大叫过瘾。终于,终于不是在可以安排下见面了。 这一次,他们又会擦出什么火花呢? 他拭目以待。 他们两人一先一后进入咖啡店。 侍者走上来招呼他们,还未出声,就让江临风用手势制止了。他轻手轻脚走到她后面,潘若黎依样画瓢。 不知是沉于外面风景还是自己心事的乔夕琼并没有发现他们到来,一双大眼睛仍旧直直地望着外面。 江临风欲出声相唤,一低头竟然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他拿起。 潘若黎也凑上来看个究竟,“哇!不会吧?这么密集的课程安排,哪是人可以忍受的?” 江临风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潘若黎这一声惊呼不仅令乔夕琼回头,而且成功地吸引了咖啡店中其他客人的目光。 “啊,潘老师。”乔夕琼打完招呼,目光一转,才发现站在自己斜侧边的江临风,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江老师。” 她这个称呼令江临风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注视着恭敬地站起来的乔夕琼,心中百转千回转了无数个圈,却想不出怎么拒绝她这个称呼。或者,他要让她怎么称呼他? 甩掉刚刚的不满以及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江临风拉开乔夕琼对面的椅子,坐下,然后问:“不介意一起吧?” “不介意,这是我的荣幸。”乔夕琼心里想,你坐下才开口询问我的意见,根本是先斩后奏嘛。嘴上却招呼一旁的潘若黎:“潘老师,请坐。” 潘若黎一边向咖啡店的其他客人点头致歉一边拉开椅子,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忘记我的存在了呢!” 江临风不说话,只专心研究手上的课程表。 乔夕琼看一眼江临风,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笑道:“怎么会?潘老师就爱说笑。” 潘若黎存心要将他们两个弄乱,“你是说你不会,还是他不会,或者是你们两个都不会?” 一句话问住了乔夕琼。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尴尬地笑。 “阿潘。”江临风一边研究课程表一边说,“不要闹了。” 潘若黎故意地撇撇嘴,“我哪敢闹啊?看看您老人家,忙着工作还能分出心思来维护乔乔!” 乔夕琼更显尴尬,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情急之下,端起桌上的苦咖啡一饮而尽,伸手叫侍者,“麻烦你,再帮我来一杯。” 眼睛的余光瞟到了她喝咖啡的方式,江临风忍不住开口:“哪能这样喝咖啡?一杯接一杯,晚上还要不要睡?” 这气氛啊,是越来越暧昧。 乔夕琼杵在中间,不能反驳,也不能解释,心里恨不得他们两个赶紧离开。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想杀人的冲动,冲杀掉这尴尬暧昧不清不楚的纠缠气氛。 许久,研究完课程表的江临风终于开口,打破他们之间越积越浓的混乱气氛,“这是你的课程表吗?” 乔夕琼看一眼江临风,意外发现他的脸上有着一种并非刻意的认真与严肃。她再看一眼潘若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她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不知道是不是该正面回应他。 “说话呀。”江临风催促,“是不是你的?” 身边再无可以依靠的人,她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是。” “这课程表是你自己定的,还是宋哥安排的?”一听是她的课程表,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涌起一丝担心,口气自然加重了一些。 她听出了他口气的改变,“宋哥安排的,我同意的。” “这么密集的课程,怎么可能承受?”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不舍。 潘若黎也出言附和:“对啊,乔乔,我刚才看到都吓了一跳。” 乔夕琼毫不迟疑地回答:“没问题,我可以承受。” 江临风心中着急,平日的冷静与镇定全然不见,“你是个人,不是机器。” 乔夕琼看出了他的焦急,莫名地感到些许温暖。她发现了,硬生生推走它们,说:“公司要准备下一张专辑,我需要多参加些课程训练自己。” 江临风把课程表扔到一边,说:“如果你表达不出来,你的歌声永远不会有感情,永远不会有灵魂。即使修习再多的训练课程,学到的也只是技巧而已。” 这个问题再一次被提出。高中时候是自己的老师,然后是潘若黎,后来是江临风。表达自我,表达自己的感情。 乔夕琼突然觉得有些沮丧,“我——” 一声带着惊喜的欢呼声从乔夕琼的背后传来,“乔老师!” 乔夕琼一转身,看清立在身后的杨光,眼睛一亮,声音也欢快了很多,“嗨,杨光!” 这带有愉悦意味的声音刺激了江临风。他注意到,刚刚尚一脸沮丧的乔夕琼一见到身后的小男生,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心里有几个小酸泡悄悄上冒,怎么压都压不住。 乔夕琼仿佛忘了他们两个一般,一径招呼横空出世的小男生,“来,杨光,坐。” 杨光摇摇头,“乔老师,不可以的。我在这里做兼职的,不可以和客人一起喝咖啡。你走了,我们都很想念你。” 乔夕琼笑了,拍拍杨光的头,“嗯,老师也很想念你们。” “乔老师,”杨光害羞地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说:“乔老师,你变漂亮了。” 乔夕琼摸摸自己的脸,笑得很开,“是吗?” “嗯。”杨光大力点头,生怕她不相信似的,“全班同学都说你漂亮了,越来越像明星。你的专辑我们都有买哦。我们那天还一起商量,想要找你帮我们在专辑上签名。” “你们作业本上我的签名还少吗?”乔夕琼笑出了声。 杨光也笑了起来。 江临风看着面前这一幕,整颗心加速跳动起来。记忆之中的欢声笑语,记忆之中的乔夕琼,奇迹般地一一闪现。 他记起,那天晚上,他与孔老师和校长告别后匆匆赶到录音室,他不小心跌倒床上,站立不稳的乔夕琼跌倒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头贴在他的胸口,她的眼睛与他的眼睛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相遇,四目闪闪发亮。 他的心怦怦直跳,怎么也抑制不住。 那是心动的感觉,是心为一个人加速跳动的感觉。 这五年来,他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五年的时间,这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忘记了心动的感觉,久到他以为自己从未心动过。 现在的乔夕琼开心地与那个叫做杨光的男孩子交谈。她的笑声,她的笑容,一并回来。 他想起盛开问他的问题,你想要放开她吗,你想要与她做普通朋友吗,你想要与她再续前情吗?盛开问他想要哪一种,他也不断问自己想要哪一种。 现在,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想要这个女子停留在他的生命中。乔夕琼帮杨光签完名,笑着催促杨光快去工作,以免被老板批评。她脸上带着笑,转头回来再看对面的两人,却大吃一惊。 只见江临风的脸上带着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大大笑容,更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只看她。而潘若黎呢,目瞪口呆,灵魂仿佛出窍一般。 乔夕琼心中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啊。她不过是与以前教过的学生聊了两句,短短时间两个人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巧遇学生的惊喜令乔夕琼忘记了之前困扰她的问题。现在,她正全力猜测两人的异样从何而来。 莫不是自己冷落了两位著名制作人? 还是—— 她小声唤着两人:“江老师,潘老师,我们接着说刚才的问题吧。我要怎样才能表达我自己?” 江临风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伸出右手,覆在乔夕琼放在桌上的手,问:“乔乔,你是不是恨过我?” 这下,目瞪口呆的换乔夕琼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忘了收回自己的手,“你在说什么?” 江临风拾起她的手,用力紧紧握住,“我是说自分手后的这五年间,你是否恨过我?” 手上传来的力道令乔夕琼稍稍清醒了一些。她看了一眼潘若黎,想抽出自己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潘若黎仍旧保持呆愣状态,“两位尽情谈,当我不存在。” “乔乔,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呢?我们明明相识。” 乔夕琼继续用力抽自己的手,“我——” “乔乔,我以为再次遇见你,我只不过想说一句对不起。但说完了之后,才发现我想要得更多。我不能放任你再次走出我的生命,我想要抓住你。”江临风看着乔夕琼的眼睛,一个一个字地深情告白。神情认真,郑重,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 乔夕琼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闪烁的光芒,如星星一般,明亮,耀眼。至此明白,她的逃避不再有用。 他在逼她面对他。 心念到此,就不想再掩饰,或者是躲避。五年前的伤痛与绝望如一枚钉在心口的大头钉,如影随形,隐隐作痛。 终于,她用尽全身力气抽出自己的手,坚定地说:“临风,我们无法回头。” 江临风微微而笑,一股自信的风采由内至外扩散开来,迷人且眩目,“乔乔,你弄错了。我并不是想回头,我们要继续向前走。” “我们不是爱到无力而自然分手的情侣,我们是在外力的强迫下分手的。六年前,你让我心动,你吸引我,但那只是喜欢,不是爱。今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你对我的吸引力,我仍然喜欢你。我想我们继续走下去,从心动出发,经历喜欢,走到爱情那一步。” 听完他的话,乔夕琼冷冷看着他,口气充满嘲讽,“然后爱到无力,然后分手?” “不是,然后我们走到另一个旅程。” 乔夕琼大力摇头,“不,江临风。我不想继续走。” 说罢,她提起包包,顾不上和潘若黎打招呼,顾不上拿自己的课程表,奔跑着离开咖啡厅。 潘若黎推推江临风,“追啊。都告白到这等程度了,再加一把劲。” 江临风并没有起身去追,啜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望着外面伸手拦车的乔夕琼,说:“我要慢慢来,享受爱情来临时刻的美好。我也要给她时间,让她明白什么是爱情,然后爱上我。” 他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找到这世间唯一可让他心动的人。六年前不知道珍惜,以为日后会有无数可令心鲜活的女子,经过六年的兜兜转转才发现,她是唯一一个吸引他的女子。 这是一种确定,是一种指引行动的方向。 第6章 乔夕琼下了出租车,一眼便看到了立在公司大楼下的江临风。 早上七点,太阳刚刚出来,羞红着脸在东方的天空中散发着微弱的暖意。阳光尚未完全放开,整个天空呈现出一片灰蒙蒙的蓝,令现在的世界显得有些清冷。 身着深蓝色西装的江临风立在这一片清冷中,明亮的眼睛,英俊帅气的脸,平静怡然的姿态,为这个即将结束的秋天添了几分亮色。 乔夕琼停了一会儿,远远地望着江临风,想着前日在咖啡厅他所说的那些话。那么突然,那么奇怪,她始料不及,百思不得其解。 往事已经被揭开,清晰而明确。他说要继续走下去,她却只想就此打住。 她下定决心,一步步走近他。与他距离越近,她的心跳得越快,脸上是一种火辣辣的烫,这高温很快绵延至全身肢体,令她的脚步乱了套。 江临风见到乔夕琼向他走来,一股喜悦由心而生。他迎着她走了几步,两人相遇在距离大门几米处。 “嗨!”江临风主动打招呼,语调轻快,“我特地等你的。” 他的目光直接不掩饰。乔夕琼并不习惯有人这般专注地看她,别开脸,问:“你找我有事吗?” “当然。”他的目光追逐着她的眼睛,“我们边走边说。” 说完,他率先迈步,走了几步才发现乔夕琼仍然停在原地。他回过头,问:“怎么不走?” 他的神情自然而闲适,仿佛他们前天根本没见过面,仿佛他并没有给她造成困扰。乔夕琼看着他那副轻松无烦恼的样子,有些气愤,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直接起来,“我们就在这里说吧。” “乔乔,除了找你,我还有些事情要和宋晓翼谈。是真的,不骗你。”他边说边伸出右手,“要不要发誓呢?” 是谁给他封了个冰山制作人的称号?看看他那得意的表情,有些认真又有些玩笑的话语,他哪一点像冰山啊? 她几乎要开始怀疑面前的这个江临风是不是人人谈而色变、避之唯恐不及的江临风了。 刚入公司大门,江临风的手机就响了。手机铃声是他自己最后一张专辑的主打歌《爱上你的我》,清脆简单的声音在早晨的大厅中显得格外动听。 江临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随即摁掉。只是几秒钟,手机再度响起,他再摁掉。如此反复了几次。 最后,乔夕琼忍不住了,说:“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江临风摁了电梯,两个人一道走进电梯间。他以眼神询问她楼层,她越过他,伸手摁了十九。 电梯缓慢上升。手机铃声不依不饶,在信号如此薄弱的电梯间依然强劲十足。 他却仍然没有要接的打算。乔夕琼只好再次发话,为了避免同一首歌听太多造成听觉疲劳,“手机在响。” “我听到了。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接听电话,是不是显得不够专心?你不介意吗?” 乔夕琼差点就翻白眼了,真不知道这个人的思维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忍了又忍才说道:“我不介意。” 江临风这才接听手机:“对,是我。讨论会,八点。嗯,我知道了。哦,林先生啊,你帮我约他下午两点,告诉他我只有半个小时,请他提前列好重点。好,一会儿见。” 等他讲完电话,乔夕琼问:“你找我什么事?” “哦。”江临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前天你忘在咖啡厅了,我特地给你送过来。” “你找我就是为这张课程表?” “对啊。”他答得干脆,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 “你这么忙,没有必要亲自送来。” 江临风却不以为意,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想要看到她眼眸深处隐藏的情绪和秘密,“只要是见你,再忙我也会抽出时间。” 这般直接的深情令乔夕琼惊慌失措。她移开自己的眼睛,定在电梯间不断变化的红色数字。 十七。十八。十九。 叮。电梯门大开。她几乎是立即跳出了电梯,飞快向前奔跑。 江临风伸出手臂挡住即将要关闭的电梯门,冲着乔夕琼喊道:“乔乔。” 乔夕琼停下来,不由自主回头。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认真地告诉你,前天我所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我已经决定,而且我对于自己的决定坚定不移。我会给你时间,无论你需要多少。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请你不要逃避,请你尝试着迈出你的第一步。” 江临风收回自己的手臂,电梯门慢慢关闭。 乔夕琼看着他坚毅执著的脸一点一点消失,缝隙越来越窄,留在她记忆里的是他的双眼。 炯炯有神。 想到他冒着开讨论会迟到的风险,想到他不顾行程表上满满的安排,在早晨七点钟等在公司大楼下,只为了告诉自己他的决定和认真。纵使他早已不是五年前的江临风,纵使她对现在的他一无所知,不甚了解,可是,她还是可以感受到他的心。 坚定,不容置疑。 乔夕琼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进入宋晓翼的办公室的。 宋晓翼的办公室大敞四开,他与何敏不知道在聊什么,两个人看起来非常兴奋,情绪极为高亢,以至于连她进来都没注意到。 她机械地坐下,耳边不时传来几个字眼。什么幸运女神啦,上帝啦,大红大紫啦,如日中天啦,统统都是好的词语。可是,她的心塞满了江临风这三个字,再美妙动听的词语也是过耳云烟。 说得唾沫横飞的两人终于注意到了事件的女主角。激动的何敏来不及站起来,隔着椅子就紧紧拥住了乔夕琼,并且大力地摇晃她,声音怕是能传遍整个十九层,“乔乔,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宋晓翼的情绪比何敏差不了多少,同样的激动,同样的疯癫。如果不是碍于男女有别,估计现在抱着她的就不是何敏,而是他宋大经纪人啦。 “乔乔,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 乔夕琼呼吸艰难,大口喘着气,双手试图推开何敏。生命受到威胁,那个由江临风带来的震撼和烦恼退居次位。 还是宋晓翼注意到了乔夕琼的不舒服,他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掰开何敏的双臂,“何敏,先放开乔乔。” 何敏一松手,乔夕琼立即觉得空气稠密了很多,呼吸渐渐顺畅。 “对不起,乔乔,我太高兴了。没伤到你吧?”何敏赶忙伸手拍打乔夕琼的后背,帮她顺气。 乔夕琼摆摆手,“嗯,何姐,我可以感觉到你的开心。发生什么事了?” “乔乔,今天一上班我就遇到了李总经理。据他说,公司有意请江临风做你下一张专辑的制作人。现在,公司上层正撰写方案,方案一定,立即联络江临风。你说,这不是个好消息吗?” 江临风!江临风!江临风!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乔夕琼只觉得自己的头顶上有无数巨雷同时炸开。对于此刻的乔夕琼而言,这哪是什么好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 江临风这个名字无处不见。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她无处可逃。 宋晓翼与何敏扶起就要倒下的乔夕琼,将她安置在座椅上,口气含着太多的担心,“乔乔,你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乔夕琼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睁开眼,两张关切的脸同时映入眼帘。她摇摇头,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笑容,“没事的,不用担心。他这么忙,怎么会有时间做我的制作人呢?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大腕歌星。” 高兴之余,宋晓翼也有些担心,沉思半晌,“乔乔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以江临风目前在圈内的地位,根本就不会接受这个案子。我和他认识了几年,也算有些交情。先和他联系一下。” 宋晓翼是个典型的行动派,想到什么就立即去做,绝不迟疑。话音一落,手已经开始在拨号了。 唉。乔夕琼在心里叫苦连天。原本是想用那两个理由推掉他,没想到宋晓翼迎难而上。 不过,这也难怪。江临风是一个金字招牌,如果有他担当制作人,那就说明这张专辑已然成功了一半。诱惑之大,又有谁不去争取? 宋晓翼结束通话,何敏赶紧问:“宋哥,怎么样?江临风怎么说?” “我根本就没和江临风通上话。刚刚的电话是他的助理接的,说江临风在开会,会议结束会回复。” 办公室的三个人已无心思再做任何事情。宋晓翼与何敏是因为焦急等待一个不知道可否确定的好消息,而乔夕琼是因为焦急等待一个不知道可否确定的坏消息,三颗心漂浮在半空中,沉沉浮浮。 只是几分钟,手机就响了。不过不是宋晓翼的,而是乔夕琼的。 是个很陌生的号码。乔夕琼接起:“喂,你好。乔夕琼。” 那头的江临风走出会议室,留下一堆讨论正激烈的与会人员,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打这通充满惊喜的电话。 “乔乔,你找我啊?” 这头的乔夕琼十分讶异,不明白他怎么会有她的电话。 “哦,江老师,不是我找你,是宋哥找你。你和他说吧。”乔夕琼说了一句就匆忙将手机递给宋晓翼,“宋哥,电话。” 何敏和宋晓翼的眼神充满了疑惑。趁着宋晓翼接电话的时间,何敏拉着乔夕琼追问:“乔乔,你和江临风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心事被人说中,乔夕琼只好坦白一点,毕竟何敏和宋晓翼对她除了期望,更多的还有关心,“上次去参加潘老师妈妈的生日宴会时见过一次,他送我回家。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她没有说前天的偶遇,以及江临风的决定,不想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何敏了解似的点点头,“哦,原来如此。” 通话完毕,宋晓翼把手机还给乔夕琼,面色掩不住得意,口气也洋溢着兴奋,“乔乔,我约了江临风一起吃午饭,谈一谈你的具体情况。听他的口气,好像很有兴趣。看来我们努力争取一下,还是有希望的。何敏,带乔乔选件衣服,让小美给她上个妆,我们要让乔乔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挑战。” 乔夕琼一听,脱口而问:“我也要去吗?” “对呀。江临风说要了解你的具体情况,你不去怎么行?快点准备吧。我们约在江临风工作室附近的一家西餐厅,离公司还有一段距离呢。我们早点出发,不要迟到才好。” 乔夕琼欲哭无泪。 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由于时间关系,乔夕琼穿了那套参加专辑发行会的蓝色长裙,小美帮她化了一个以蓝色为基调的彩妆,长发放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显得飘逸、典雅。 宋晓翼选了靠窗的位子。乔夕琼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有些紧张。 在等待江临风来之前的一段时间,宋晓翼时不时看看坐在身侧的乔夕琼,不住点头,“嗯,不错,不错。” 餐厅里正在用餐的客人也偶尔投射过来几束热辣辣的目光,连送菜单过来的侍者亦不禁多看了几眼,服务态度不知道有多周到。 处于一种强势的目光包围中,乔夕琼坐立难安,一心期盼赶紧离开,脱离苦海。 “不好意思,会议刚刚结束,害两位久等了。”江临风边坐下边道歉,态度平易近人到不可思议。 “没关系,我们也是刚刚到。难得你可以抽出时间聊一聊,再多等一会也是值得的。”宋晓翼客气回应。 江临风说完客套话,眼神飘向乔夕琼,目光中含有淡淡的赞许意味,“乔乔,你今天很漂亮。但是,我只给你七十分。知道为什么吗?” 宋晓翼心中暗自惊讶,什么时候江临风和乔乔这般熟识,竟开口称她乔乔?蓦然想起早晨的电话,心思一动,大脑飞速运转。 乔夕琼迎着他的目光,“江老师,愿闻其详。” 江临风就这么笑出了声,帅气的面庞配上洒脱迷人的笑容,吸引了餐厅内所有女士的仰慕之光。他并不介意,也不以为怵,不徐不紧地问:“你仍然只愿意叫我江老师吗?也好,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称呼,那就叫江老师吧。” 宋晓翼察言观色,聪明地不开口,把局面留给乔夕琼撑着。心中暗喜,喜色渐上眉梢。呵呵,原来江临风感兴趣的不是新专辑,而是乔夕琼啊。原来如此呵。他仿佛预料到了这次谈话的结果,看到了明日乔夕琼大红大紫专辑大卖演唱会一场连一场场场爆满的场面。 金牌制作人加一个有天赋的歌手,强强联合哦。 “乔乔,作为一个艺人,你的首要目的就是吸引人。你的美丽是一个外在条件,它可以让你在第一时间吸引别人的目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如何留住你吸引过来的目光呢?” 说到严肃话题,提到专业知识,江临风身上轻松玩笑的因子马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郑重与严谨。 乔夕琼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看着他从一个阳光灿烂的偶像变为一个严肃不苟言笑的成熟男人,看着他从刚刚的闲话家常逗弄她转变为现在的专业性十足。这个男人的目光深邃无底,她渐渐陷下去。 “我不知道。” “好,我告诉你。你的内在是留住别人目光的关键。你是很漂亮,但是你的眼中空洞无物,没有光彩,我在里面什么都看不到。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要让别人借助你的眼睛看到你的心灵,看到你内心丰富的情感,如此你的美丽方可绽放。”江临风的眼睛直视着她的眼睛,想要在里面寻找昔日的光彩,想要看看她的心到底有没有他。 乔夕琼没有移开自己的眼睛,因为江临风的眼睛吸引了她,仿佛一块磁石,怎么努力也移不开。 “那我要怎么做呢?” 江临风轻轻地笑,眼睛的光亮越发耀眼。突然,他伸手拍拍她的头,一种亲昵的味道油然而生,笑着说:“以后告诉你。现在,我们要吃饭了。” 这餐饭,收获最大的莫过于宋晓翼啦。虽然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谈合作的事情,但是他知道胜券已然在握。其次,就是江临风,他又找到机会见他喜欢的人,开心不可自抑。 只是,陷于沉思迷惘状态的乔夕琼食不知味。 她在想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美丽绽放。 更重要的是,她在想,江临风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可以令她的眼睛无法移开? 公司的方案一送过去就得到了江临风的肯定答复。速度之快不仅令江临风的助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恒星公司的上层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最初还以为要与江临风谈上个十天半月的,至少要在报酬或者是提供的条件上磨合一番。可是,江临风只是大致浏览了一下方案与合约,大笔一挥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商谈乔夕琼路线的会议定在下午两点。 深冬将逝,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叶子渐渐转黄,一阵秋风萧杀而来,宽大的叶子纷纷下落,如春日的蝴蝶一般,翩翩起舞。 公司的会议室在十九楼。从这个高度望过去,依稀可见楼下的几株落叶植物满树金黄,微风渐起,叶子与阳光交相辉映,满目黄金色摇曳,煞是好看。 宋晓翼带着乔夕琼与何敏早早进入会议室,等待公司上层与会人员和江临风的到来。 乔夕琼并没有立即落座,而是伫立窗前遥望一树树摇曳的蝴蝶,内心翻腾,无法平静。 “宋哥,好奇怪啊。我听江临风的助理说,他的行程表密到插针都难。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还能担当乔乔的制作人呢?制作专辑可不想做首歌那么简单,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弄个一年三年的。”公司的决策一下来,何敏心中就充满了疑惑。只不过前两天一直忙着乔夕琼的签唱会,没有机会询问宋晓翼。 宋晓翼指了指乔夕琼,表面漫不经心实则故意问:“这两天你一直和乔乔在一起,你没问她吗?” “这是公司的决策,乔乔怎么会知道?” 宋晓翼神秘一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乔乔,你知道江临风为什么会答应吗?那天吃饭我见你们两个相谈甚欢啊。”宋晓翼的话中别有深意。乔夕琼顾不上看树,拼命解释:“我怎么会知道?那天,他只是指出我的一些缺点而已。” “呵呵,是吗?”宋晓翼看看她,反问:“真的是这样吗?” 乔夕琼拼命点头。 何敏听着宋晓翼和乔夕琼的对话,综合以往种种,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是那么清晰。 与会人员渐次进来,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与高层执行人士见面,少不了说一些客套交际的话,何况在场的还有公司其他的专业人士。一时间,整间会议室充满了各种腔调的笑声与谈话声。 乔夕琼最怕这样的场面。前来参加会议的人个个西装笔挺,面容陌生,虽然在笑,仍是感到有距离。她起立,握手,微笑,问候,一轮下来,手心里全是汗水。 江临风是最后一个进入会议室的。他一到场,各公司董事和其他专业人士纷纷起立迎接,又是一轮握手与微笑。 “江先生,现在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乔夕琼。乔小姐,这位就是闻名唱片界的金牌制作人——江临风先生。能够请他担当你的制作人不仅是你的幸运,更是我们公司的荣幸。”李总郑重其事为他们两个做介绍。 江临风嘴里说着“不敢当,您过谦了”之类的话,手伸到乔夕琼面前,眼角有些许笑意。 乔夕琼亦伸出手,与之相握。他的手宽大厚实,轻轻一合,她的手完全包于他掌中。同样是与在座人员握了一圈手,他的手却依旧干爽。 江临风感到了她手心的温暖濡湿,嘴角轻轻上扬。 她有些不好意思,脸绯红一片。 江临风却没有丝毫介意的样子,大方落座。乔夕琼就这样坐在了他旁边。突然,她感到他手的轻轻碰触。低头一看,江临风拿着一方深色的手帕示意她擦拭手心的汗水。 她摇摇头,不肯接他的手帕。 他不肯罢休,一手拿着手帕,一手拉过她的手,然后将手帕放到她手中。 此时,李总正主持会议,阐释此次会议需要讨论的问题和要达成的目的。参会人员个个聚精会神,专心致志。 只有他们两个,各怀心思,暗渡陈仓。 乔夕琼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不知是因为空调的温度,还是紧张,脸似火烧一般。她离他如此之近,以至于都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轻轻浅浅,几不可闻,却又能感觉到它的频率。 突然,周围传来一片整齐热烈的掌声。乔夕琼被掌声惊醒,赶忙拍手鼓掌,才发现他的手帕还在自己手中。欲还给江临风,手刚举出,却想起手帕上沾有自己的汗水,想一想,只好将其放到自己的手提袋里。 一旁的江临风虽然也在鼓掌,虽然也对李总点头致意,心思却全系于乔夕琼身上。她刚刚的小动作,她的游移不定,看起来是那么可爱,单纯。 李总将主题阐述一番,首先询问江临风:“江先生,对于我们公司歌手乔夕琼的这一张专辑,你觉得应该做什么风格?”江临风看了一眼身边的乔夕琼,转而扫视全场,“李总,我想先听一下在场各位的意见。” 乔夕琼挺直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轻松。接受批判的时刻到来了。 “乔夕琼长得很漂亮,身材也不错,我觉得经过一番包装,她有资本唱劲歌、跳辣舞。这张专辑我们可以让她做这方面的尝试,争取让观众见到她的不同方面。”坐在李总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说道。 另一个专业人员推推眼镜,说:“乔夕琼的面孔显得很年轻,声音也算得上甜美,只要稍加包装,可以把她塑造成新一代的甜星。” “对,这个提议不错。现在歌坛上拥有甜美声音、而且具有演唱实力的首推凌菱,我认为凭借乔夕琼得天独厚的天赋,她可以超越凌菱。” “乔夕琼的声音很独特,歌唱技巧娴熟,对于音乐节奏、节拍的感受能力也是超一流的。这张专辑我们可以再次突出她的声音,为她做一些具备高难度的歌曲,以提升她的地位和知名度。” 在场的专业人士各抒己见,均以为自己的看法是最正确的。个个争论不休,一时之间,会议室里人声鼎沸,难以达成一致。 李总及时制止了混乱的进一步蔓延,将目光投向会议室内唯一没有发言的江临风,“江先生,你是这张专辑的制作人,你有什么意见呢?” 江临风环视一圈,只那么轻轻一晒,自信笃定的风采四处洋溢,他一开口,顿时成为全场的中心。 “如果说以正确或错误的标准来评判,那么刚才各位的发言全部正确。的确,乔夕琼的确长相漂亮,声音独特,对于歌唱技巧的掌握可谓炉火纯青。我也承认,对于歌唱而言,她的确拥有一般人无法比拟的天赋,她对声音的敏感和掌控是很多歌手无法企及的。对于每一个制作人而言,塑造、包装一个歌手是一件并不困难的事情,歌手只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我们可以把她塑造成任何样子。即是说,乔夕琼可以成为辣妹,也可以成为甜姐。但是,这对于她是不是合适呢?” 他把问题抛出,全场静默,没有人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停顿一会儿,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叠资料传递给在场人员,继续说道:“如果以合适这个标准衡量各位的意见,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全部不合适。我必须承认,乔夕琼的确有成为巨星的条件,她的天赋为她的成功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前提。但成功的关键不是只有天赋就可以,她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道路或者是方式将她的天赋发挥出来。那这个道路或者是方式就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路线和风格。各位手上拿的是乔夕琼从小学至现在的所有可查得的资料,其中有几点非常关键。第一,乔夕琼从小学至大学的体育课成绩非常差,无论何种体育项目,归根结底锻炼的都是身体的协调能力。因此,我有理由相信,乔夕琼并不适合跳辣舞,她的身体很僵硬,难以掌握舞蹈的神韵,线条很难优美到位。第二,各位看一下资料最后一张附表,上面罗列了她发表的文章数量、题目以及所获奖项,而且,乔夕琼毕业于冠英大学中文系。也就是说,乔夕琼的文字表达能力非常强,对于外界有自己独特和富有深度的理解,内在感情非常丰富。这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是一种略带成熟和知性的气质,同时,她已经二十六岁了。无论从年龄和她本身气质而言,她走甜星路线都不太合适。” 在场人士纷纷点头称是。 乔夕琼手里也有一份资料。在江临风分析自己的时候,她一页一页翻看,心不可自抑,内心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尤其是看到最后一张表,上面列出的发表文章有些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他竟然可以搜索出来。 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正在侃侃而谈。他将自己分析得那样透彻,准确、到位,甚至超越了她对自己的了解。 一条一条分析完结,江临风最后总结道:“综合上述种种,我认为乔夕琼应该唱一些带有哲理深度的歌曲。诠释这样的歌曲她可以将自己的感悟唱出来,发挥本色,才会感动别人。歌手与观众的共鸣是一个歌手成为巨星必备的条件。” 李总带头鼓掌,大力称赞道:“不愧是金牌制作人,江先生的准备充分,分析有理有据。唱片界人人均对江先生推崇备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宋晓翼亦表示佩服,“临风,我和乔乔认识这么久,况且我还是她的经纪人,就这样我都没有像你这么了解她。这样看来,我们乔乔不红也难呀。” 在场人士亦纷纷鼓掌,表达对江临风的肯定和佩服。 而在如潮的掌声和众人欢欣兴奋的祝贺中,江临风的身体向乔夕琼倾斜几厘米,眼神专注,压低声音说;“乔乔,我的资料是不是正确呢?” 他的脸越靠越近,鼻翼呼出的气息仿佛波浪一般,一层一层向她推进,灼热,密实。 她的脸被这热浪笼罩,身体亦越来越热。她张了张嘴,艰难地说了正确两字。 江临风的脸再近一步,沉声宣告:“了解你是从喜欢走向爱情的第一步。乔乔,不要逃避,只须享受。” 此时此刻,此情此情,乔夕琼终于明白,他是认真的,他已经跨出了他的第一步。 那么她呢? 第7章 江临风即将担任她下一张专辑制作人的消息一经公布,立即引来轩然大波。公司见状,加大了宣传力度,召开记者招待会,接受报刊杂志采访,安排乔夕琼参加电台的直播节目。宣传工作如火如荼进行,乔夕琼不分昼夜奔波。 那张被江临风和潘若黎称为不是人上的课程表依旧放在乔夕琼的手提袋里,并且正式列入她的行程,再加上一周几次要去江临风的工作室录音,所有的工作铺天盖地而来,她的生活绝对可用水深火热四个字概括。 “乔乔,我们约了下午三点去江临风的工作室录音,原来三点安排的舞蹈课程提到下午一点。现在我们要去一衣带水试下周接受专访的服装,午饭在车上解决,有没有问题?”何敏向她报告行程。以前是一周报一次,现在是一天报一次,安排太多,根本记不住一周的事情。 “没有问题。”正在化妆的乔夕琼催促小美,“小美,快一点,时间来不及了。” 小美端视乔夕琼的整个轮廓,做着最后的修饰,“乔乔,这段时间公司帮你接了很多通告,你吃得消吗?我看着你跑来跑去都觉得累。” “我可以的。”乔夕琼笑,“做歌手嘛,总是身不由己。” 何敏苦笑,“有什么办法,公司在乔乔身上砸了一大笔银子,当然要大力宣传啦。” “好了,乔乔。这个造型满意吗?”小美最后帮她涂好唇彩,宣告大功告成。 乔夕琼只看了一眼,提起手提袋,随着何敏小跑着奔向电梯间。现在的时间秒秒宝贵啊。 小美看着两人匆忙的背影,摇了摇头,心底对乔夕琼充满了同情。人人羡慕歌手在舞台上的光鲜亮丽,又有几人可知他们在台下的辛苦?个个歌手羡慕乔夕琼可与江临风合作,又有几人可知她正在争分夺秒? 试完衣服已接近十二点。也就是说,乔夕琼的午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从一衣带水到指定的舞蹈室的路程均是重要路段,何况又处于上下班的交通高峰时段,塞车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何敏开着车穿梭在强大的车流中,红绿灯交错,走走停停。 看着前后左右都是不断的车流,乔夕琼胃口大失,手中的汉堡包一口未动,只是喝了几口水。好不容易在一点整到达了舞蹈室,乔夕琼未休息一分钟就开始上课。 等到达江临风的工作室,乔夕琼觉得自己可能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刚下车,迎面而来的一阵寒风吹透额头,她不由自主向后仰去。幸亏何敏手疾眼快扶住她,否则,今日一定跌一个四脚仰天。 乔夕琼挤出一丝笑,“何姐,谢谢。” 何敏不无担忧道:“乔乔,你行不行啊?” “行。”电梯门恰巧开了,乔夕琼截住何敏的进一步询问:“快点,否则迟到了。” 江临风的助理一见到乔夕琼,赶忙停下手中的工作,向前迎接,“啊,乔小姐,何助理,你们好准时哦。” 乔夕琼笑笑,算是回应。 何敏“呵呵”笑了几声,“像江老师这等尊贵繁忙的制作人,只有我们等他,哪有他等我们的道理?” “何助理,你说笑了。江先生被拉去开一个临时会议,他临走前特地吩咐我请你们到他的办公室等他。来,我带你们进去。” 三点半,江临风像一阵旋风刮进助理室,边向办公室走边问:“乔小姐到了没有?” 助理脸上的讶异又多了几分。呵,她做江临风的助理三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焦急过。身为制作人,总有时间错不开的时候,让歌手等个几分钟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在她的印象中,江临风虽有歉意,但决不会大步奔跑。 “乔小姐三点整到的,现在在您的办公室。” “好。”江临风一手推开办公室的门,吩咐助理:“帮我冲一杯咖啡,然后——” 他的然后没有出口。因为,眼前出现了一幅不可预料的画面,他的吃惊阻止了他要说的任何话。 乔夕琼斜靠在办公桌前宽大的沙发上,睡着了。而她的助理,何敏小姐,正在用她可用菜鸟形容的化妆技术帮她补妆。 江临风的助理见他停在门口,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急奔过来,“江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啊,江老师,您回来啦。”何敏见到门口立得笔直、正在观赏她们的两人,尴尬万分,只有硬着头皮解释:“对不起,乔乔太累了,我马上叫醒她。” 江临风马上摆手,刻意放轻声音,“不要叫醒她,让她睡。何助理,乔乔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何敏拿出日程表察看一番,“没有。您的录音是她今天最后一个安排。” 原本只是倚在沙发上的乔夕琼滑了下去,头直直倒向沙发扶手。江临风越过何敏,在何敏与助理惊呆的目光中,伸出手臂接住了乔夕琼的头。乔夕琼嘤咛一声,江临风屏住呼吸,确定乔夕琼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抽出自己的手臂。 江临风做这一切的时候自然随心,没有一丝刻意或矫情的含量。 何敏和江临风的助理除了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做何反应才是正确合适的。 江临风安置好乔夕琼,率先走出办公室,示意她们两人也出来,担心他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乔夕琼。 “何助理,我有个提议。反正接下来乔乔没有安排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乔乔醒了,我再帮她录音。” 何敏不料他会这样安排,踌躇道:“宋哥嘱咐过,工作时间我是不可以离开乔乔的。” 江临风挑眉,“你觉得我会对乔乔不利?” “不,不。”何敏赶忙接口,“江老师,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这是我的职责,我不可以擅离职守。” 江临风点头,“嗯,明白。我打电话请示宋哥。” 结果当然是按照他的提议发展喽。宋晓翼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早就明白江临风和乔夕琼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情愫。两人每次见面,周围都会营造出一个磁场,只笼罩他们,身边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送走何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安然而睡的乔夕琼,江临风的心中涌起柔柔的喜悦。 只是,这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打高室内温度,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替乔夕琼盖上。蹲下身,细细端详熟睡的她。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仔细地好好地看她。 他是如此眷恋这张沉静而睡的美丽面容。 小美帮乔夕琼梳好的发经过一天的奔波早已打乱,长长的刘海儿遮住了眼睛。他伸手将额前的发拢至脑后,一张面孔更加清晰地呈现在面前,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没有了头发的掩饰,清楚可见。 心有些痛,含着浓浓的不舍。 即使不看报刊杂志,对于乔夕琼的忙碌和付出,他多多少少还是知晓了解的。她的苦,她的累,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手指轻轻地帮她按摩脸部,细致的肌肤激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的悸动,他的渴望,越来越明显。 轻轻叹气,唉,傻丫头,你选了一条多么艰辛的路啊。 乔夕琼睁开双眼,四周漆黑一片,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体是僵硬的,她稍稍动了一下,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袭遍全身。 这疼痛提醒了她。哦,上舞蹈课,之后是来江临风的工作室,然后她与何敏在他的办公室聊天等待,之后便一无所知。她想翻身寻找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手刚一伸就碰触到一头短短的毛发,“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江临风并没有睡着,只是蹲在她身边想一些事情。乔夕琼这一声尖叫令他从沉思中乍起,打开台灯,一股柔和的淡黄色驱散了办公室的黑暗,但并不强烈。 乔夕琼看到了那张在昏黄的灯光中包含关切的脸,心安定下来。她试图立起来,无奈全身的酸痛令双脚不听使唤,眼看身躯就要跌回沙发。 江临风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先一步扶住她的背。两个人双双跌落,江临风在下,乔夕琼在上。落下去的时候只听到江临风一声闷哼,乔夕琼的头重重地砸在他的胸口。 有几秒两个人都没有动作,维持着这暧昧至极的姿势。 “对不起。”乔夕琼收完惊,身体挪到旁边。 “没关系。你没摔倒吧?”江临风也向旁边挪了一点。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四目相对,一个面色绯红,一个内心狂喜。 乔夕琼的眼睛看向台灯,故意不看他,声音轻柔,“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助理呢?” “哦。你在我办公室睡着了。看你睡得那样熟,我不忍心叫醒你,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就让助理先回家休息了。” 乔夕琼的脸更红了,想到自己在江临风的眼皮底下熟睡而不自知,简直不知作何反应,“真是不好意思,江老师。那我的录音怎么办?” 江临风走到乔夕琼面前,与她面对面,“你只愿意叫我江老师吗?” 一股压迫感伴随着他的接近越来越强烈。乔夕琼不敢看他,小声喏喏:“江老师——” 江临风苦笑一声,“没关系,不要费尽心思解释了。你睡了五个小时了,晚饭也没吃。我先带你去吃晚饭,然后送你回家。至于录音嘛,我会再安排时间给你。走吧,快八点半了。” 乔夕琼乖乖地跟着江临风走出办公室,进电梯,下楼,上车,整个过程不发一言,就像一个小女孩找到了依靠一般。 江临风选了一家口味清淡的中餐馆。第一盘菜上来的时候,乔夕琼就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餐桌上那盘蚝油生菜翠绿欲滴,蚝油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说不出的漂亮诱人。 江临风却仿佛对香味绝缘一般,纹丝不动。 她看了又看,手张开又合上,总是下不定决心伸手拿筷子。 江临风注意到她的眼睛在菜与他之间不断巡回,犹犹豫豫的样子就像一个等待家长下命令开饭的小孩子,可爱之极,让人忍不住怜惜。 他替她拿掉竹筷的包装纸,递给她,“是不是饿了?先吃没有关系的。” “嗯,谢谢。”她接过筷子,直接伸向盘子。 其他的菜渐次上来,满满的摆了一桌子。睡饱的乔夕琼胃口大开,再加上一天都没有进餐,自然是大快朵颐。一阵风卷残云,桌上的菜去掉大半,差不多全进了她的肚子。江临风没有吃多少,筷子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几下,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看她吃。 “你不饿吗?”乔夕琼停下来,问他。 “嗯。你很饿吗?”他学着她的口气问。 不提感情,不提工作,乔夕琼放松了心,话也多了起来,“对啊,这是我今天第一餐呀。” “噢?你今天都做什么了?”江临风放下筷子,专心与她聊天。 乔夕琼喝一口水,“早上有一个签售会,十点去一衣带水试装,一点上舞蹈课,三点就去你那里了呀。” “你还在按照那个课程表上课吗?”江临风问,口气中多了一丝丝隐忍的怒气和担心。 乔夕琼不明所以,“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很大问题。我以为在确定我们的合作关系后,宋晓翼和你应该已经停掉这个课程了。” 乔夕琼争辩道:“我只是想多学一点东西,想为以后做一些准备。” 江临风拿掉她手中的杯子和筷子,令她直视他,“乔乔,看着你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加速运转,疲于奔命,你知不知道我很为你担心。” “我可以的呀。你不用为我担心。”乔夕琼一副能够承担的样子,绝对不肯承认她的疲劳。 江临风叹气,“乔乔,虽然现在我是你的制作人,但是我不止一次地怀疑你是不是适合做一个歌手。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唱歌只不过是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当这种方式表达不了你自己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如此执着?”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乔夕琼的口气有些硬。两人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轻松气氛顿时消失。 江临风感觉到了气氛的改变,小心地选择词语,“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开心,你的内心并不喜欢做一个歌手。”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我对你的了解,凭我的感觉。乔乔,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我们在咖啡店的那次偶遇?那天,你与那个男孩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灿烂又美好,就和五年前一样。我一直怀念五年前那个笑容灿烂,笑声清脆的女孩子。可是,为了做歌手,你辞掉了中学语文老师的工作,连带把你的快乐拱手相让。” “我现在也很好。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不会回头。” 江临风从未像现在这般苦口婆心,“乔乔,自从在梦想成真遇见你,这个想法在我心中已经埋藏很久了。不要做歌手了,好不好?我不想看着你不开心,不想让你这样劳累辛苦,我会伤心,我会舍不得。我想让你回到从前,我想让你拥有五年前的美好笑容,就像在咖啡厅里那样轻松自如。” 乔夕琼看着江临风,他的不舍,他的难过,他的担忧,透过他的话语一点一点传递到她心里,她心有同感,同样难过,却不能说好。 “坦白告诉你,我回不去从前了。我不再是单纯的青春女孩,五年的时间改变的不只是你,也有我。做歌手这条路是一个确定无疑的路,除了继续向前走,我别无选择。” 江临风着急起来,口气有些冲,“乔乔,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江老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乔夕琼提起自己的手提袋,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 江临风仍下几张钞票,紧随其后。在餐厅的大门口,他拉住欲穿行斑马线的乔夕琼,“乔乔,我是为你好。我不想你辛苦。” 夜晚的城市灯火辉煌,霓虹灯闪烁不停,置身于其中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无人注意到在红绿灯下争吵的两人。 一闪一闪的红灯映照着乔夕琼的脸,明灭的灯光令她的脸阴晴不定。江临风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出她语气中的生硬。 “江老师,五年之中,你也改变了很多,个性变了,工作变了。这样的一个你,可以回到五年前的样子吗?时间是一条只会向前流动不能后退的河流,我们都变了,我们都回不去了。就如同我们的感情。” 绿灯来了。 她拉回自己的手,随着人流穿越马路。 留下痴痴凝望的江临风,沉思,咀嚼,她的每一句话。 乔夕琼坐在录音室的小休息室内,心怀忐忑,等待江临风的到来。 何敏是个坐不住的人,围绕着乔夕琼走来走去,静不下来。 清晨,乔夕琼刚到公司就接到了江临风助理打来的电话,通知她今天早上八点来工作室录音。何敏这才知道昨天晚上未完成指定的任务,手忙脚乱推掉了今天上午的所有安排,驱车前往江临风工作室。 她们一到,助理直接把她们带入录音室,却不见江临风的踪影。问助理,助理亦说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深夜接到江临风的电话,嘱咐她通知乔夕琼来录音。 “乔乔,这个江临风怎么回事呀?约我们来,他自己又不出现!”何敏沉不住气。其实是气江临风的随意,一声令下就让她打了无数个电话,临时改变行程。 昨夜的争执仍盘旋在脑海中,一言一句历历在目。乔夕琼没办法向何敏讲述事情经过,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和江临风的关系,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如何,只能沉默,依着外界的改变调整自己的心情。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录音室的门开了,进来的是潘若黎和江临风。 见到江临风的一刹那,乔夕琼愣住了,都忘了要站起来向两位老师致意。今日的江临风与昨日判若两人,浮肿的脸上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双眼布满血丝,仿佛一夜未睡。 她吃惊,纳闷,直接以眼神询问,忘了掩饰,忘了身边还有潘若黎与何敏。 他的眼睛对上她的眼神,她看出了他的痛苦,他没办法解释,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出口询问。 时间停止在这一刻,无法前进。 就像凝眉对视的江临风和乔夕琼,不知道该怎样继续接下来的路。 上午的录音并不是很顺利。江临风的凝重加深了乔夕琼的紧张,以至于她的声音干涩,无法完全打开,甚至还唱错了几个音。一旦意识到错了,乔夕琼就拼命想要弥补,可是事与愿违,越是紧张越错误,错误越多她就越紧张。 整个恶性循环。 江临风没有任何不耐,一遍一遍重来,指出错误,提示唱法。从头至尾没有一句批评,没有一个笑容,亦没有一句鼓励。 站在江临风身后的潘若黎与何敏,包括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部看出了乔夕琼的不在状态,几次想要出言令他停下来。只是碍于江临风的冷然,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终于,江临风摘下耳机,宣布收工。众人得以解脱,若不是顾及江临风,估计会互相拥抱,庆祝一九四九的到来。 乔夕琼把摘下的耳机挂到墙上,隔着录音室的玻璃,望着江临风一个人离开。 “乔乔,今天中午陪我一起吃饭吧。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谈。”潘若黎对着低头走出的乔夕琼提议,而后转身对何敏说:“何助理,吃完午饭我会送乔乔回公司,请你放心。” 何敏点点头,率先离开。 乔夕琼和潘若黎去了楼下的西餐厅,就是上一次与江临风商谈合约用餐的地方。旧情旧景,身边的人却不相同。 心里有一些失落。一个人在身边可能并没有幸福的感觉,可是他不在便会有难过的心伤。 潘若黎没有了往日的嬉笑怒骂,神态认真,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似乎学到了盛开的某种优质特点,“乔乔,你和临风吵架了吗?” “为何这么问?” “乔乔,认识你并不久,可能你并没有将我当作朋友。但是,有些事情我仍然要告诉你,不单是为你,更是为了临风。五年前,你们因为一桩绯闻分手,双方闹得很不愉快。你,是不是恨过临风?” 她忆起,那天在咖啡厅江临风也曾认真地问:乔乔,你是否恨过我?她没有给他答案,是因为不想再提过去的一切,不想别人知晓曾有的痛苦。如今,这件事情浮出水面,已无从隐瞒,“是。” “对于给你造成的伤害,临风亦觉得非常内疚。可是,我认为临风情有可原。乔乔,有很多事情你并不知晓。你只是看到了报刊杂志对临风的诸多负面报道,酗酒、开快车、与艳星进宾馆开房,一桩接一桩将临风描述为一个堕落、私生活放荡不堪的歌星。” 提起那一叠叠报纸,忆起那一段往事,乔夕琼的心硬了很多,口气中不无嘲讽,“难道不是吗?” 潘若黎连连摇头,“乔乔,你刚入演艺圈,对于此中的生活不是很了解,久了,你便会明白那些报道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那些记者凭着一支笔,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然后捕风捉影,大肆宣扬。当年,你只是看到了事情的表面,你可否知道那个时候临风面临的压力有多大?” “压力?” “对。这些事情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一个歌手,不管外在条件有多好,也不可能一辈子做偶像歌手。临风二十四岁的时候开始着手准备转型,可是,经过一年筹备的新专辑上市后无人问津。事事顺利的临风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打击,加上当时又年轻,低沉一段时间在所难免。这些,你又知道多少?对于临风承受的痛苦和压力,你又了解多少?绯闻一出,你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提分手,没有给痛苦的临风一丝一毫的信任和支持。临风刚一出道,我就对他有所关注,那是个有着阳光笑容和性情的年轻歌星;他转换跑道后,我们渐渐熟识,慢慢成为朋友。你们分手后,临风不再喝酒,即使与我们同去pub亦只叫一杯冰水,再没有大声欢笑,再没有放纵自己。他整个人都变了,说好听一点是严谨,说不好听就是刻板。对于这些,你又知道多少?” 听着潘若黎的叙述,乔夕琼全身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五年前与那个有着金子般笑容的年轻王子相处的快乐时光一一闪现,他的笑脸,他的体贴,他带来的甜蜜,它们停在心灵的深处。随着绯闻的来临,渐渐沉至海底,化作微风,终于不肯再现。 比起五年间所受的痛苦,它们显得那么遥远。甜蜜和痛苦是一张纸牌的两面,不肯忘记,而江临风就是那张纸牌。 潘若黎的指责一句一句敲击着她脆弱的心,再也无法忍受。乔夕琼望望窗外的天空,澄静的蓝天一碧如洗,与他分手后,她的心再无那般单纯清爽,“潘老师,或许您有足够的理由来指责我,的确,我的不信任伤害了江临风,是我令他矫枉过正,从天平的一端直接走向另一端。可是,我又比他好多少呢?我是个平凡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家世并不显赫,但一直很幸福。后来遇到他,深觉上天如此眷顾,令我的幸福又多了一分。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因为他工作的关系,我们已经有两个月不见面了,对于他的行踪,报刊杂志的记者都比我知道得多。有一天晚上,我爸爸去上夜班,被迎面而来的一辆大货车撞到路边,当场死亡。妈妈承受不住打击,当天晚上便住进了医院。第二日清早,我从特护病房出来,听到医院的几个护士议论江临风的绯闻。爸爸去世,妈妈生病住院,二十一岁的我以为自己还有他,以为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可是,他与另一个女人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那么清晰,那么刺目。潘老师,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办法给以他任何信任。因为,我已然绝望。” 原本以为已经不再有泪水,原本以为已经不再伤心。只是,再一次提起,眼泪还是忍不住滑落。滴滴晶莹,犹如断线的珍珠。 这是潘若黎第一次见到乔夕琼的眼泪。他惊慌失措,本来是为江临风申明不平的,却扯出了整件事情的内幕。 她的痛苦,她的无奈,激起了他的犯罪感。最初义正言辞的任何一条指责仿佛都站不住脚,生平第一次有理亏的感觉。 “乔乔,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原来是这个样子。” 乔夕琼用手擦掉眼泪,用力咬了咬嘴唇,0“我先走了。” 潘若黎立起,急忙说:“我送你。” “不用。谢谢你,潘老师。”乔夕琼临走的时候冲着他鞠了个躬,“再见。” 潘若黎没有再坚持,目送她离开。挺直的背影,骄傲,却孤单。这个叫做乔夕琼的女子,怕是不会再理会他了吧? 吹在冬天里的风带着几分寒气,拂上脸面,有丝丝的痛。 乔夕琼抚了抚自己的脸,迎着寒风,一直向前走。 方向是仁济医院。 第8章 “乔乔,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乔夕琼刚进公司,宋晓翼拿着几张报纸气急败坏地说。身边的何敏大气不敢出一声,服服帖帖,垂手立于一旁。 圈内盛传宋晓翼轻易不发火,一发火肯定要蔓延几千里。 乔夕琼尚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一脸无辜地问:“宋哥,什么事?” “什么事?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宋晓翼将手中的报纸放到她手上:“你自己看看清楚。歌坛最具潜力新星私生活糜烂——乔夕琼于仁济医院堕胎,暗自垂泪,痛悼未成型婴儿。” 乔夕琼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错了,但看宋晓翼的神情又不像是开玩笑。她抓过报纸,头版头条的题目与宋晓翼说的字字相符。她的双手不停地颤抖,一边往下看一边说着不可能。 这篇报道太翔实,所说的基本时间点和地点准确无误,旁边还附了一张她流泪的照片。如果不是当事人,她几乎要相信这是真的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席卷全身。是被人胡乱报道的切齿之痛,是被人误解的不白之痛,更是冤枉他人的后悔之痛。 她与那些误解她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五年前,她做了一次刽子手,亲手扼杀了她与江临风的幸福,一个转身,将陷于四面楚歌之境的他狠狠推下悬崖。 五年前的事件在她身上重演了一遍,有过了切夫之痛,方明白原来自己也有错。 “宋哥,何姐,请你们相信我,这不是真的。我只是去医院探望我妈妈。”乔夕琼激动地摇着头,着急地向他们解释。 何敏立即说:“乔乔,我当然相信你。” “可是我们相信没有用,关键是要观众和歌迷相信你。乔乔啊,你的事业刚起步,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宋晓翼将手攥成拳,用力捶打自己的额头。 看着宋晓翼为难的样子,乔夕琼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可能非常严重。她急得六神无主,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宋哥,要不开记者招待会澄清吧?”何敏提议。 “那也要准备呀,总要去医院找一些证人之类的吧。否则,乔乔一个人招架不住那些记者的。” 这时,很少进宋晓翼办公室的小美气喘吁吁跑进来,断断续续地说:“宋哥……何姐……乔乔……记者……” 何敏拍打着她的背部,帮她顺气,“小美,你说清楚一点。” 过了一会儿,小美的呼吸顺畅过来,说:“我刚刚上班,公司楼下聚集了一大批记者,说什么要采访乔乔堕胎的事情。”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这就是说,三人已被困在这栋大楼了。只要一出去,必定会被记者围个水泄不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无计可施。 “宋哥,快点想想办法吧。”沉不住气的何敏连声催促,“我们——” “乔乔,我来救你喽。” 门外传来一声巨喊。三人同时抬头,是江临风和潘若黎。说话的那个,不用猜就知道是潘若黎啦。出场的方式永远与众不同。 江临风含笑注视着乔夕琼,脸上的表情淡定、无惧,悄悄传递一股安定与温暖。他,似乎恢复了一贯的模样,昨日的困顿萎靡一扫而光。 乔夕琼走向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为自己辩解:“那不是真的。” “我知道呀。我相信你。” “如果我做得不够好,我可以接受来自各界的批评和责难。但是,我承受不住他们的胡言乱语,捕风捉影,编造故事,歪曲事实。” “乔乔,作为一个歌手,有时候外界的很多报道是不用理会的。经过那件事后,我已学会用平常心对待身边的一切。不管外界怎样评论我,我心情如常,专心做自己的事就好。” 她又走近了几步,急于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上面没有揶揄,没有幸灾乐祸,有的只是认真和信任。沉默良久,她终于开口:“对不起。” 江临风挑一下眉,双目带笑,“嗯,为什么要向我说对不起?” “五年前的事情,我错怪了你。我不应该不信任你。” 这句话就像一枚定时炸弹,导火线一点,轰隆隆炸翻了整间办公室。前一秒还在为堕胎丑闻烦恼的宋晓翼与何敏除了惊讶,就是好奇,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到两人的关系上去了。什么医院堕胎啊,什么大楼下的记者啊,一脚把它们踢到九霄云外! 潘若黎洞察世事未卜先知的神情吸引了正在为面前状况困扰的两位。双腿一迈,两人同一时间伸出手臂,潘若黎就被这两个左右护使架出了办公室。 呵呵,他们不要做电灯泡啦!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面临那么大的压力。”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乔夕琼再一次向江临风道歉。 江临风拍她的头,顺手替她理理掉下来的头发,“不要向我说对不起,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人生有顺有逆,无论面对什么境况,都应以一贯的态度对待家人和朋友,这才是真正的爱。昨天的事情阿潘都和我说了。傻孩子,发生那么多事情怎么不和我说呢?” “爸爸去世后,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体弱多病,我除了读书,还要兼职赚钱帮她看病。我不想将这些告诉别人,我不想别人同情我。”乔夕琼仰着头,静静地向他诉说。 江临风双手握住她瘦弱的双肩,心中有万分不舍,“乔乔,我都不敢想象,这五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乔夕琼静然而笑,笑容掩不住凄凉,“所以,临风,我再也不可能有二十岁的单纯笑声了。你说想要我快乐,你说想要我再次拥有灿烂笑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知道你想我开心。可是,长大了就是长大了,经历得多了,心境自然会有变化。就像现在,因为妈妈昂贵的住院费,我做了歌手。不管我是否喜欢,不管我是否开心,我都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江临风也笑了,“你前天晚上说过的话有一些是对的,你说我们都变了,我们都回不去了。是,我们永远不可能再回去了。我们需要的就是继续下去,就像我们的感情。爱情与人生在本质上是相同的,我说过要让我们的感情从喜欢走到爱,同时我们的人生也要从灰色走向灿烂。” “我可以吗?临风。”他许了一个美丽的愿景给她,那个愿景太遥远,太不切实际,她不敢相信。 这般压抑、这般苦累的人生怎么可以走向灿烂? 她选了一条无法表达自己的路,这条路上除了责任,别无其他。试问,这样的路怎么可以通向灿烂? “当然。”江临风吻了吻她的额头,像一个约定,又像一个承诺,“我给了你信任,请你也相信我。” 她疑惑不解,“临风,你为什么可以相信我?” 江临风的嘴角弯了又弯,譬如月初的上弦月,“因为,学会信任你,是从喜欢走向爱情的第二步。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感动?”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可是,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何止一点点,是很多,很多。 在江临风和潘若黎的精心安排下,借助医院一些医生和护士的帮忙,乔夕琼召开了澄清堕胎丑闻的记者招待会。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的一段虚假报道终于告一段落。 经过这件事情的洗礼,乔夕琼的心境开阔了一些,和江临风的关系近了一步。体会了他曾经体会的压力和痛苦,明了了他曾有的磨难,对于五年前的绯闻不再耿耿于怀。 原来,了解真的是从喜欢走到爱情的第一步。 只是,在公共场合,她仍然愿意称江临风为江老师。 这一天,乔夕琼在何敏的陪伴下前来工作室录音。经过堕胎丑闻那一件事,两人身边的人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多少有些了解,即使两人都没有召开记者招待会从头至尾讲述清楚,但大概上还是能够猜透八九分。 因此,乔夕琼一到,助理直接就把她们带到了录音室。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低沉的旋律。 像在低低诉说,平静地,没有恨意,亦没有怨意,只是在静静的地说自己的心情,仿佛讲故事一样稀松平常。 她的心没来由地动了一下,这段深沉的旋律似乎触动了她的心。 助理推开门。江临风背对着她们,正在弹钢琴,旁边立着欣赏音乐的潘若黎。 “江——”助理欲出言提醒江临风,他朝思暮想痴痴等待的人来啦。 乔夕琼想都未想,手一伸,捂住她的嘴,笑着摇摇头。 可怜的助理啊,就这样被一极具潜力的歌手捂着嘴巴听一首动听的曲子。助理口不能言,只有在心里呐喊:哇哇哇!江临风,求求你快点弹完吧,我的嘴巴还等着你来解救呢! 江临风弹了最后一个音,十指在键盘上做了一个富有个人特色的ending,抬头询问潘若黎的意见。 身后却传来微弱的掌声。 江临风与潘若黎同时转身,看到站在两个助理中间的乔夕琼微笑着鼓掌,恬然美丽。 “乔乔,你是不是不会再理我了?”潘若黎越过众人,抢在江临风前面,问了一个在他心里埋藏许久的问题。 声调之凄惨,表情之可怜,感情再丰富一点的怕是要当场洒泪吧? 江临风无可奈何地叹气。每次三人遇到,第一个开口的总是潘若黎。套完近乎,联络完感情,再耍一会儿宝,留给他的时间就没有多少了。 “潘老师,我没有不理你呀。”乔夕琼深觉自己肩上任务艰巨。纾解一大才子的情绪关乎到梦想成真节目的顺利进行,关系到同行是否可以拿到好的作品,关系到潘母能不能抱到孙子,关系到…… 潘若黎调动全身细胞,拼命想挤出几滴眼泪,无奈总是不成功,“乔乔,那天你离开餐厅,越走越远。我的整张脸贴在玻璃上,痴痴凝望你远去的背影。无限感伤,无限悲凉,我的珍贵的眼泪像长江黄河决堤一样哗哗直流,滴滴都是为你而流。我在心里呐喊:乔乔,回来吧。乔乔,回来吧。” 何敏与江临风的助理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一个捂着肚子,一个眼泪直掉,生生破坏了潘若黎精心营造的深情剧码。 “笑场!笑场!”潘若黎气急败坏地指着她们两个大骂,“有没有搞错?这可是我潘大才子首次出演言情剧男主角,我用尽了心思,做足了戏份,准备来一个世纪初最伟大最深情的告白,以流芳百世,名垂青史。哎,哎,你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偏偏在这个时候笑场,害我前功尽弃!你们两个该当何罪,自己说一说。” 一段深情告白逗笑了两个助理,接下来的这段模仿谐星表演令江临风和乔夕琼亦忍俊不禁,录音室里笑作一团。 潘若黎被四个笑得前仰后合的人围在中间,哭笑不得。 直到录音室里其他工作人员纷纷到位,四个人才止住笑声,各归各位,准备录音。潘若黎一把拉住正要进录音室的乔夕琼,去掉笑容,去掉戏谑,剩下的只有认真与诚挚,“乔乔,对不起。” 乔夕琼反手握住他的手,嘴角翘起,“潘老师,我不介意。相反我应该感谢你,你让我说出了一件压在心中许久的事情。” “你,真的原谅我了?” “潘老师,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中午一起吃饭,如何?” “你请客?” “好啊。” 但是,接下来的录音却并不是很顺利。江临风在乔夕琼的歌声里总是感觉不到她的感情,她就像一个想要学习游泳的孩子,远远站在岸边观看,永远享受不到身体与水接触的快感。 “停下来。”江临风摘掉耳机,命令身边的工作人员停止,示意乔夕琼出来。 众人对于不断停下来的状况已然有不耐的情绪。真是不明白江临风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唱得已经够好啦,声音好听,不跑拍,稳定度高,光是这几点很多歌手就做不到呀。 江临风才不管停了多少次呢,一心只想要她将自己表达出来,“乔乔,你与你的歌声之间隔着一层纱。对于这首歌而言,你只是一个观众,你认真地看着它,你准确地把它描述出来。可是,你与它并没有融为一体。明白吗?” 乔夕琼皱着眉头,想着江临风的每一句话,似乎是有一点感觉,却不能透彻明白。 江临风不忍见她如此费神,当机立断,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乔乔,我给你做个示范,你认真听。” 示范? 咚!咚!咚!是眼珠子掉到地上的声音。 在场人员,除了不知道内情的乔夕琼与何敏,其余人等的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稍微再用力,估计就挣破眼皮跑出来啦。 因为,自从转向幕后,江临风再也没有唱过歌,哪怕是一句,哪怕是私人场合,哪怕是与潘若黎、盛开去ktv。 众人精神倍增,一扫刚刚的不耐烦情绪,各个情绪高扬,用力支起耳朵,生怕漏掉一格音。 更可爱的要说潘若黎。他竟然拿起手机拨号,“盛开,你在哪里?快点来风风的录音室,他要唱歌啦!” 乔夕琼仍然不明白,怎么江临风的一句话就改变了录音室的低迷气氛?现在的录音室倒更像舞台,而他们就是激动到极点的观众。 “大家准备,我要唱的是《爱上你的我》。”江临风亲手帮乔夕琼戴上耳机,“乔乔,你认真听。” 江临风唱的是他最后一张专辑的主打歌《爱上你的我》。这是一首慢歌,旋律非常简单,前奏只是几个用钢琴弹出的轻灵声音,间奏亦是一段纯钢琴演奏的旋律,歌曲的结尾仍是采用钢琴演奏。曲子简洁,歌词却华美,加上声音的转折,一首慢板情歌被他诠释地丝丝入扣。 爱情与世间其他事物没有什么不同,简单透明;走入爱情的每一人体会的却是浓情蜜意,华丽繁盛;殊不知爱人与被人爱都要历经转折反复,离离合合。 如同她的文字可以表达内心,他的歌声一样可以诠释内在。 乔夕琼不看他的表情,双眼合上,只在聆听他的声音中找寻他投入的感情,只以耳朵了解他的诠释。 他的层层推进,他的曲折转回,蕴含着他对歌曲的理解,诠释了他内在的情感和心思。 乔夕琼陶醉在他的歌声中,一曲终了,竟不能及时从歌声中走出来为他鼓掌。其他人等亦是,放眼望过去,全是一副痴迷状。 江临风为她摘下耳机,“乔乔,有感觉吗?” 乔夕琼如大丽花一样展开笑容,“嗯。我再试一次。” 江临风拿起钢琴架上的乐谱,递给她,“乔乔,我本打算等你录过这首歌再给你看。趁着现在有感觉,你试唱一下这首歌。” “蜗牛?”乔夕琼看到题目,念了出来。 “对,就是蜗牛。这首歌是我替你量身定做的。你太压抑自己,把所有的痛苦和不开心都藏在自己的心里,不肯对人说,就像一只蜗牛,背负着压力和苦痛艰难前行。我了解你,你精于文字表达,用文字你可以自如表达你自己。文字与歌声一样,都是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只不过,文字是静态、内敛的,越是深入越能写出所要的情感;而歌声是动态、开放的,越能释放越能引起共鸣、打动别人。以往的那些歌曲,你之所以不能投入感情,是因为那歌词不能深触你的心,你无法揉入内心将它们表达出来。如果这首歌触动了你,我想要你做的就是把自己心里所想的唱出来。可以吗?” 说了这么多,已经不是一种普通的制作人与歌手的关系了。她倏然明了,他在她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感情,费尽心思,只为了令她在这条无法回头的路上走得开心,走向光明。 她接过他手中的词曲,毫不迟疑地走进录音室。听到第一个音的时候,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了,就是她在门外听到的旋律。 “蜷缩在厚重的壳里,咀嚼昨日的伤痛,仰望璀璨的夜空,发现星空如此灿烂; 我悄悄地伸出触须,碰触明天的阳光,发现湛蓝的天空,一片希望尽情招手; 我不愿做一只蜗牛,不愿背负重重的壳,不愿爬行在茫茫未知的旅途……” 乔夕琼由轻弹浅唱开始,渐渐唱出深情,舒缓之中带有感情的起伏,在整首歌的诠释中带有一种强烈的本色释放。歌词中的哲理感悟与对情感的体认铺陈出一个带有伤感且含希望的意境,她略像灵歌的演唱方式与歌词、曲调融为一体,带领听者进入她的内心,进入她的世界。 如此动听,如此扣动心弦,唱到情深处,禁不住潸然泪下。 乔夕琼轻轻哼着最后一句结束整首歌,内心是一片明亮深远。呵,终于,终于知道唱出自己的心声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终于懂得投入,终于懂得付出全部身心。 江临风喃喃自语:“是了,这就是我要的感觉。” 录音室的女性纷纷落泪,男性亦唏嘘声不断。 何敏泪眼婆娑,“乔乔,认识你快三年了,第一次知道你的内心这么不快乐。” 乔夕琼擦掉自己的眼泪,深深地给江临风鞠了一个躬,“谢谢你,让我知道如何表达自己,让我体会自如表达自己的快乐。” 江临风伸出双手,扶起她,沉声说:“乔乔,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在节目录制以前,江临风给乔夕琼打了个电话。 “乔乔,昨天晚上我帮你写了首歌,准备做你新专辑的主打歌。我可能没有时间给你送过去了,两个小时后你到摄影棚这边来取吧。” 经过将近一年时间的打磨,乔夕琼的第二张专辑《蜗牛》于第二年初秋上市,取得了良好的销售成绩。因此,恒星公司决定,乔夕琼的第三张专辑仍然由江临风担任制作人。 江临风切断电话,着手整理桌上的资料。 坐在他左手边的凌菱嫣然一笑,声音中有淡淡的苦涩,“临风,恭喜你找到自己的幸福。能够拥有你,乔小姐可以说是天下最幸运的女人。” 江临风心生满足,不由说了句玩笑话:“如果乔乔要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一提到乔夕琼,潘若黎的话匣子就关不上,而尤其令他津津乐道的就是乔夕琼让久不演唱的江临风破例的魅力。 “啊,盛开,错过那次演唱可是你一生的遗憾。当时的风风呀,深情款款,一边唱歌一边放电,偶像巨星的架势一点都没减弱。” 盛开闻言,不发一言,连人带椅子即刻向右移了几公分。 潘若黎侧目一看,不满地嚷嚷:“盛开,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今天你一定要给我说个清楚,为什么我一提到风风唱歌你就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我知道你心里不爽,没听到嘛,我可以理解你的难过,毕竟这是千载难逢百年不得一见的场面。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呀,我打电话通知你了呀,谁叫你跑去那个什么美利坚合众国呀!我对你可是仁至义尽了,你不要臭着一张脸给我看!” 可怜盛开想避都避不成,双手捂住耳朵也能听到潘若黎连篇的废话。他终于决定要反击了,大喝一声:“潘若黎,你知不知道自己像只苍蝇呀?嗡嗡嗡地叫个不停,烦死了!这半年来,临风唱歌这件事你说了足有一百八十遍了,拜你所赐,我耳朵的茧足足长了两寸!” 心中有话,不吐不快!盛开对这句话算是体味颇深,几句话甩出去,通体舒畅。 盛开难得出声怒吼,潘若黎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不敢再说什么话刺激他脆弱的神经,脑袋一歪,话锋一转,抓住江临风说:“风风,你刚和乔乔通电话了啊。” “嗯。”江临风头也未抬,忙着看手中的资料。 潘若黎哪甘心被敷衍呀,尤其是刚刚被盛开的大炮一阵炮轰,若再不能从江临风这里扳回一城,他的面子往哪搁呀。不行,他暗自筹算,一定要来点猛的。 “风风,你和乔乔现在怎么样啊?” “很好啊。一起工作,吃饭,如果没有记者跟踪的话,偶尔也会看场电影。我很满意现在的相处模式。” 潘若黎眼珠一转,再次发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这个问题的确够火候,的确具有震撼力,一经抛出便成功地吸引了江临风全部的注意力。沉思良久,他才开口:“我想乔乔还没有爱上我。” “那你呢,你爱她吗?” 他的心不断翻腾,心底有个声音在问:爱不爱她,爱不爱她? 江临风一出摄影棚就看到了安静等待他的乔夕琼。 今天的天气很好,晴朗的天空中漂浮着大朵大朵如绵羊般的白云。阳光丝丝缕缕穿过云朵照射下来,这个如云一般的女子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身上的粉蓝色长裙越发衬出了她的美丽。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心有股奇怪的气流在上下流窜,不可抑制的躁动。 “等很久了吗?” 乔夕琼笑笑,“没有,我刚到。中午一起吃饭吧。” 迎着阳光,看着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笑容,江临风觉得心情好得无法用语言形容。虽然很想和她一起共进午餐,但是—— “我一会儿的飞机去维也纳。大哥生病了,我要和爸爸妈妈去探望。等我回来再吃,好吗?” 听到他大哥生病的消息,乔夕琼赶忙问:“很严重吗?” “没有,不用担心。”江临风安慰道,“我们很久没有见过大哥了,趁这个机会一家人聚在一起开心一下。” 这时,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停在摄影棚大门前的台阶下。隔着一小段距离,江临风的爸爸妈妈伸手示意他上车。 他冲爸妈点点头,转回头看着她的脸,心中有些不舍,“乔乔,我走了,很快就会回来的。再见。” 心有些酸涩,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再见。” 再看一眼,他转身走下台阶,向着出租车走去。只有几级台阶,他很快就走到了平地。为什么这台阶只有这么几级呢?乔夕琼看着拾级而下的江临风,心中有一股情感排山倒海而来。他每下一级台阶,她的心就多一分不舍。 是了,她心中涌起的所有情绪只可用两个字概括,就是不舍。 二十一岁以前,她一直生活在父母和老师的教导中,他们告诉她要做个好孩子,做个好学生。二十一岁以后,爸爸去世,妈妈生病住院,昂贵的医药费需要她放掉自己喜欢的老师职业,转而去做她并不是很喜欢的歌手。二十七年来,一直是别人要她怎样,外界要她怎样,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 这个时候,想着他对自己的好,想着他带给自己的悸动,看着他越走越远,她心里很难过,非常难过。 潜入内心的唯一愿望是,她不想他消失不见。 她想拥有他。 信念到达之处,阳光突然明亮起来。走下几级台阶,她喊住将要上车的江临风:“江老师!” 江临风的手扶住车门,回头看着仅离自己几步远的乔夕琼,满捧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笑脸纯真,容颜艳丽。不禁令人怦然心动。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明了自己爱上了她。 “什么事?”他问。 乔夕琼的脸冲着太阳,绽放一个宛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路上小心。” 车子开出很远,江临风仍回头望着她。初秋的微风吹起她的长发,丝丝缕缕,尽是不舍与相思。 妈妈注意到他的神情,偷偷拍拍爸爸的手,两人的目光聚合到一起,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临风,你爱那个女孩子,是吗?” 江临风的眼睛依旧定在乔夕琼身上,虽然早已看不清,“是的,妈妈。她是我今生唯一爱上的人。” 他的爱情啊。 终于从喜欢走到了爱情这一步。 第9章 江临风一去不回返。 初到维也纳,他给她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当时,她正在帮歌迷签名,没说几句就挂断了。后来,他又打过来一次,她呢,手机没带在身上,是何敏帮她接的。据何敏后来的描述,大致是说了几句注意休息、好好唱歌之类的话,再无其他。 一连两个星期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忙碌了一段时间,身心俱疲,宋晓翼放了她一天假。早上去医院看妈妈,陪着妈妈晒晒太阳,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说说笑笑就过了半天。有个人陪着她说话倒没有那么想念他。在医院用过午饭,妈妈上床睡午觉,打发她回家休息。她一个人兜兜转转,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曾与江临风偶遇的咖啡厅。 时隔一年,这里仿佛都没有什么变化。她照旧点了一杯黑咖啡,手托着腮,呆呆地望着大街上的车辆和人流。 人说相思无尽处,睹物思人,触景生情,若是爱上一个人,走到哪里都想寻找他的影子和痕迹。 那时年轻,只有迷恋,没有爱上,所以参不透诗歌里的相思词句。如今爱上,那个人却没有了踪影。 “嗨!真巧,可以在这里遇见你。”杨筱如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神色看起来很疲惫,声音却依然清脆饱满。 乔夕琼看了好久才认出她就是去年参加梦想成真的可爱女孩,招招手,示意她坐下,“对啊,真的很巧。你今天休息吗?” 杨筱如叫来侍者,要了一杯卡布奇诺,边玩泡沫边抱怨:“我哪有那么好命!我在拍戏啦,休息空当,我跑出来透透气,喝杯咖啡提神。你呢,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杨筱如的活络令她暂时放掉了江临风,指了指桌上的咖啡,“我今天休息,来放松的。” “你真好命。对了,都忘了恭喜你,我有注意到你的新专辑卖得很好。那次我们去参加节目也是你唱得最好。”杨筱如笑着说,看起来没有丝毫芥蒂。 “谢谢。” 突然,杨筱如猛地靠近她,压低声音,“你上一张专辑是江临风帮你做的吧?听电视上讲,好像你的那一张专辑还是由他担任制作人。你好惨啊,要与那个冰块朝夕相处,想起来都觉得恐怖!” 乔夕琼听完她的话,嘴角竟然抿了起来,“没有啊,他很好说话的,对人又和蔼。我和他的合作很愉快。” “啊?”杨筱如差点将口中的咖啡喷到她身上,“你在说笑吧?我的好朋友也是个歌手,专辑发了四五张,准备转型,所以公司请了江临风做他新专辑的制作人。你猜怎么着,我的妈呀,自从这个决定生效,我与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问他在忙什么,哈,什么跑步锻炼身体啦,游泳增加肺活量啦,简直没有一天不在动!” 几乎没有经过考量,乔夕琼的话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我看他误会江老师了。江老师工作态度很认真,对歌手的要求也很严格,尤其对于要转型的歌手,是慎之又慎。” 杨筱如扑闪着两只大眼睛,很感兴趣地问:“他和你这样说的?” 乔夕琼摇头,“没有啊,我感觉是这样。” 杨筱如摆摆手,初始的那点兴趣被乔夕琼的话打了个七零八落,不甚在意地说:“我觉得你和江临风不正常唉。每个人都说江临风严肃刻板,你却说他和蔼平易近人,明明就是他为难歌手,你却还能为他讲出一大段好话。为什么你眼中的江临风和别人眼中的不一样呢?奇怪,真奇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为江临风辩解的那段话根本就没有经过思考和修饰,仿佛它们本来就生长在心里,一旦需要,马上就跑了出来。 不容许别人误解他,不喜欢别人说他坏话,自己眼中的他是独一无二的。同时,一路走来,她能感觉到自己在他眼中也是独特的。 既然如此,何必再心慌,安然等待他归来便是。 “筱如,筱如,开工啦!”咖啡店外有个人大声喊着杨筱如。 杨筱如把剩下的几口咖啡喝完,擦擦嘴,一溜烟跑了出去,“再见!” 乔夕琼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大声说道:“我了解江老师,他不是你们眼中的那种人!” 杨筱如回头对她挥挥手,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乔乔,好消息,好消息!”电梯门一打开,守候在旁边的何敏拉着乔乔夕琼的手大喊大叫。 乔夕琼任她拉着自己的走,一同向办公室走去,“何姐,什么事情令你这么开心?” “呵呵,你还不知道吧?公司决定帮你开演唱会啦,首场就定在本市的体育馆。李总已经发令让宋哥协同工作人员筹备了,一会儿就开会。”何敏的高涨情绪简直就控制不住,眼睛都快笑没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消息特地在电梯那儿等我啊?” “对啊。乔乔,你可是我带的歌手中最有潜力的一个。等到你开演唱会的时候就可以说谢谢我的经纪人,谢谢我的助理。呵呵,想起来就觉得开心。怎么,你不开心吗?” “我当然开心啊。”乔夕琼笑笑,嗬,终于被肯定啦。 开心之余,她又想起了远在维也纳的江临风,不知道他现在可好?想让他分享自己的成功,想让他为自己感到骄傲。 宇宙如此浩瀚,世界如此之大,只要一个人停在心头,一颗心为之牵牵挂挂,即使那个人停留在自己不能到达的地方,亦觉得心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乔夕琼变得十分忙碌。一方面要做既定的宣传工作,另一方面还要为演唱会做准备,一些诸如选歌、服装、造型之类的事情统统要她参与。 这一天,乔夕琼应一家颇有影响力的杂志邀请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接受采访。那家杂志派来的记者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温顺和善,问起问题来却直接又尖刻。陪同前来的何敏可算上是经验老道了,在那个女孩子面前还是招架不住,搪塞敷衍的话语三两下就被女孩子推开,到最后问题还是指向乔夕琼,令她不得不调动全身神经、绞尽脑汁费力回答。 接受一个半小时的采访感觉像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采访结束,三个人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年轻的女记者收起录音笔,静静地笑了,瞬时又回到了温柔无害的模样,声音娇柔动听,“乔小姐,你很聪明。” 依习惯,乔夕琼伸手与之相握,不由称赞道:“不,聪明的是你。” “但是,乔小姐,你太被动。其实,只要你主动一点,结果会对你更有利。” 乔夕琼没料到陌生如她会这样直接,一时之间除了挂在脸上的微笑,不能做出任何言语上的回应。 年轻记者说完这句话,大步离开了咖啡厅。 “乔乔,你不要介意。记者都是这个样子的,一个个伶牙俐齿,不逼人到哑口无言就不罢休!”何敏安慰她。 乔夕琼拍拍何敏的手,笑笑,“何姐,她没有伤害到我。我只是不太明白她的话而已。你先上去吧,我喝完这杯咖啡就回去。” 何敏安慰了她几句,跑回楼上处理演唱会的琐事。 咖啡厅里非常安静,轻缓的背景乐如潺潺溪水,流淌在郁郁青山。心里很宁静,品着咖啡苦涩后的醇香,不断咀嚼年轻女记者临走前留下的那句犀利的话。 “乔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头顶传来一句非常有礼貌的请求,客气,且有些熟悉。 她抬起头,是江临风的好朋友之一——盛开。平日里,不管是刻意还是偶遇,四个人碰面的时候,除了江临风,她与潘若黎算是熟识的。这个盛开呢,一般情况下总是立在一旁听潘若黎的胡言乱语,看江临风对她的诸多照顾,从不多说一句话,亦不多走一步路。偶尔也会在工作场合单独见到他,只是点个头打个招呼,顶多再说句你好。她与他就像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 盛开坐在她对面,自顾自要了一杯咖啡,仿佛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相交多日的老朋友,“是不是不知道和我说些什么?” 乔夕琼讶异,“你怎么知道?” 盛开了然一笑,仿佛世间所有事情均握在手中一般,口气笃定,“那个女记者的话是对的。你,太被动了。” “盛老师——” “我问你,你与临风有多长时间不联系了?” 乔夕琼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大概两个星期。你知道他的消息吗?” “我不知道。”盛开泼了一盆冷水给她。 她的脸色暗淡下来,声调也降下来,“我也没有他的消息,他很久不给我电话了。” “那你为什么不打给他呢?”盛开问。 乔夕琼觉得自己的心咯噔响了一下,这个被自己忽略的盲点刹那点亮,照出了自己的失误和自私,“我没有想过。” “你心中的爱情是怎么样的呢?你可否反思一下你与临风的相处模式?一直以来都是临风主动,他关心你,照顾你,你停留在一个地方,除了等待,什么也不做。”盛开欺身向前,“请你原谅我的直接。我不仅仅是为了临风,还是为了你。一个聪颖的女孩子,要知道自己要什么,然后要懂得主动争取自己想要的。临风,是你要的那个人吗?” 这一次,乔夕琼没有逃避他犀利的眼神,肯定地回答:“是,临风是我要的那个人。他是我今生唯一想要的那个人。” 乔夕琼趁着休息空当,躲在化妆间给江临风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江临风的声音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乔乔,我晚一点打给你。” 只说了这么一句超没营养的话他就切断了电话。她提前预备的问题一个都没有说出来,更别提答案了。 歌坛冉冉升起的新星——乔夕琼小姐就因为江临风这句晚一点打过来,呆呆地擎着手机,傻傻地在化妆间里等了近一个小时。 可是,手机没有任何动静。 原来,江临风先生嘴里的晚一点是二十四小时以后,地球自转了整整一圈。那个时候,我们的乔夕琼小姐正在彩排,不能接听任何人的电话。 一个星期后,江临风终于完整无缺地从维也纳返回。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去恒星公司找乔夕琼。 只不过,江临风没能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乔夕琼。找遍了恒星公司整栋大楼,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别说乔夕琼了,就是她的经纪人和助理也不见踪影。拨打乔夕琼的手机,永远呈现一种接通状态,就是无人接听。 动用所有可以动用的关系,方才知道乔夕琼去了某个地方拍摄mtv,具体归期无人可知。 为了追踪她的路线,他甚至打破了自己不再看娱乐报刊杂志新闻的原则,试图从以前被他贬到无可救药的无聊杂志寻找蛛丝马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各大报刊杂志争相报道乔夕琼要在本月的最后一天召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演唱会。 他竟然对这个消息一无所知。 距离她开演唱会只剩下一星期了,可是,他连她的人在哪里都不知晓。着急、担心的情感升到顶点,他的情绪绷得紧紧的,他的办公室亦被各个工作人员列为军事禁地,无重大事情不敢擅自敲门。 撒开巨大的网,奈何捕不到想要的鱼。他犹如一只困兽,被困于狭小的办公室,无所作为。 叩!叩!叩! “进来!”江临风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出乎意料,进来的竟是多日不见的潘若黎和盛开。两人看起来气色甚佳,一张笑脸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不等江临风招呼,潘若黎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拍着旁边的空位,招呼盛开:“坐。” 经常不买他账的盛开今日非常合作,二话不说就坐下了。然后,两人以一种相同的表情怒视江临风,冷淡凶狠的眼神欲将他生吞活剥。 “你还知道回来啊?整整三个星期,电话没有一个,e—mail没有一封,我们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说话的是潘若黎。这种讨伐、指责的工作一向由他主持。 江临风赶忙道歉:“对不起,大哥的病真的是挺严重的。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要联络美国的医生过来维也纳主刀,听取他们的意见,要为手术后的复健寻找合适的医生和看护。要做的事情一大堆,爸爸妈妈年纪大了,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所以——” 两人同时止住他的解释:“大哥,没事了吧?” 江临风露出笑容,点头,“没事了。手术非常成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爸爸妈妈不放心,留在维也纳继续照顾大哥。对了,乔乔和你们联系没有?我怎么也联系不上她。” 潘若黎与盛开相视一笑。呵呵,没有了江临水这个后顾之忧,整人时刻到啦。 只见潘若黎夸张地大笑,“有。前天乔乔用特快专递寄了一张演唱会门票给我,昨天我们刚刚通了电话。” 盛开也附和:“前天我也收到了她寄过来的票,希望我一定要出席演唱会。” “你也有?”江临风已经坐不住了,打开门,冲着助理喊:“这两天我有没有特快专递?” 助理立即起立,肯定回答:“没有。” 江临风顾不上关门,疑惑不解,“盛开,连你都有,为什么我没有?” 盛开看他一眼,很不满意地说:“临风,你这是什么话?我和乔乔的关系一直很好呀。” “不行。”江临风拿起手机开始拨号,“我要打电话给乔乔。” 铃声响了很久,终于有人说话了,却是一句:“江老师,我晚一点打给你。” 乔夕琼原封不动将他说过的话回送给他,而他,并不确定她的晚一点是多久。 唯一却确定的是——他,得罪了乔夕琼。 忙碌。忙碌。忙碌。 这是乔夕琼在筹备演唱会期间最真实的感受。拍完mtv,没有休息半刻,马不停蹄赶往一衣带水确定演唱会需要的服装。这次选择事关重大,何敏与服装筹划组的所有负责人员全部围在她身边。这一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进来,宽阔的一衣带水显得狭窄而拥挤。 “乔乔,去试一下开场的衣服。”一工作人员拿着一套橙色晚礼服喊道。 从试衣间出来的乔夕琼正待询问工作人员的意见,却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匆忙进来的江临风和潘若黎。 呵呵。她的心花怒放。报仇的时刻终于到啦! “乔乔,我有事情和你说。”好不容易见到了乔夕琼,江临风才不管周围站了一干看戏的人呢。 三个星期未见,他瘦了很多,眼睛深深凹陷下去,神色也没有往日的镇定自信神采。几乎有那么一刻,她想放弃这个计划,扑到他的怀抱,大声地宣告对他的爱。 但是,念及整个计划牵扯的人量之大以及计划可能得来的庞大利润,权衡利弊,痛下决心,忍住不舍,乔夕琼巧笑倩兮,“江老师——” 一边的何敏瞅准时机,大声喊道:“乔乔,试下这一套。” 乔夕琼满怀歉意一笑,“江老师,我晚点再和你说。” 然后,拖着一件橙色的曳地长裙走进了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换了一件淡绿色的轻盈小礼服。 江临风再度走上前,想拉她的手,“乔乔,对不起,我在维也纳真的是非常忙。” 乔夕琼的两只手同时整理裙子下摆,“嗯,我知道。我们——” 几个工作人员围住乔夕琼,一边帮她整理,一边大声说话指示—— “乔乔,向左站一下,我想看一下整体轮廓。” “乔乔,手抬一下,裙子的褶不太顺。” “乔乔,抬头挺胸,我想看下一下佩戴什么饰品。” 乔夕琼被几个人围在中间,不停地听着他们的话做着该做的动作,根本就没有机会和时间回应他的话。 唉,好不容易收到消息说乔夕琼要来一衣带水试装。原本以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向她解释清楚,未料到她已经忙到连与他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失落。看着乔乔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淡淡微笑,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自如风韵流露。 将来,乔乔会被更多的人围在中间。 那么他是不是会永远像今天这样被众人挡在圈外,远远地看着她的精彩,却始终不能接近。 潘若黎伸手扶住他的肩膀,“风风,还有机会的。演唱会那天我们想办法进后台,一定要和乔乔解释清楚。” “好。”江临风抬起头,“这次我一定要全力以赴。” 举世瞩目的演唱会在众人的期盼和等待中终于开始了。 今夜,群星无眠,全神贯注,关注这朵久经酝酿的花苞绽放美丽与精华。二十七岁的乔夕琼,在这个梧桐叶子翩翩起飞的秋季,迎来了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恢宏的场面。 有一些忐忑不安,但更多的是对即将而来的计划实现的期盼。 在乔夕琼正在后台忙碌紧张准备的时刻,我们的男主角在潘若黎和盛开的陪伴下盛装驾临。 一站在演唱会进口的年轻女孩子忙不迭地跑到江临风面前,大胆求证:“请问您是不是江临风先生?” 眼疾口快的潘若黎大力点头,“对,没错,他就是。” 女孩子笑了,递给他一张门票,“江先生,乔乔让我把这张门票给您。她让我转告您,一切等演唱会结束再谈。” 江临风半信半疑地接过门票,说了声谢谢。 年轻女孩摆摆手,飞快地跑走了。 江临风满心疑惑,看看江临风和盛开。二人均是摇头耸肩,表示不解。事到如今,只能先进场,再等两个小时吧。 晚上七点半,一组彩色烟花过后,钟鼓齐鸣,身着鲜艳橙色曳地长礼服的乔夕琼迈着轻巧的步伐走到舞台中央。 台下欢呼声如雷,一阵阵如波浪,一层一层到前台—— “乔夕琼,我爱你!” “乔夕琼,我爱你!” “乔夕琼,我爱你!” 坐在嘉宾席的江临风感受这群情激昂的火爆气氛,体内火花乱窜,焚烧着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一块。 不是为告别这一切而后悔,而是为乔夕琼能拥有这一切开心。 身边的潘若黎难得严肃地发问:“临风,有没有后悔放弃做歌星?假如你不退出歌坛,今天也一定会这样受人瞩目。” 江临风深深注视台上鞠躬谢礼的乔夕琼,她的笑容,她的美好,一点一滴渗透心中,静然开口:“不,阿潘,盛开,我从不后悔。” 乔夕琼拿起身话筒,笑着说:“hi,各位歌迷朋友,你们好!能不能静下来听我讲几句话?” 现场安静下来。 “首先,请各位歌迷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在整个演出过程中我不想看到有人站起来,不想看到人挤人的现象。能做到吗?” “能!”洪亮的声音差点掀翻体育馆的屋顶。 “其次,一定要好好听我唱歌哦,尤其是还不喜欢我的人。你们当中可能有人是因为自己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喜欢我而心不甘情不愿来到现场。那么,请容许我对这些人致以我最深切的感谢和敬佩。能够为一个人付出,能够为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某些东西,在我看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江临风凝眉沉思。这段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乔夕琼说完这段话,向侧边打了一个“ok”的手势,“现在,我宣布,乔夕琼的演唱会正式开始。我要演唱的第一首歌是我第一张专辑的主打歌《在天和海之间》。在开始演唱之前,我要谢谢恒星公司对我的大力栽培,谢谢我的经理人宋晓翼先生的知遇之恩,谢谢我的助理何敏女士的悉心照顾,谢谢我的化妆师小美每一次的化腐朽为神奇。” 立在侧台的以宋晓翼为首的乔家班眼含星星点点的泪,激动万分。 可是,我们的男主角——江临风先生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对于他与他之间,她只字未提。 与上一次在梦想成真聆听这首《在天和海之间》相比,她这一次的诠释进步了很多。江临风可以明显觉察到她的感情已然融入其中,通过每一句演唱慢慢释放。 另两位制作人可没闲着,一边听歌,一边看表演,一边还要评论—— “不错,这首歌乔乔的表达很到位。” “诠释的方式很不错,在她的歌声里真的可以听出开阔和一望无际。” 江临风看着台上乔夕琼的全新表现,听着身边这两位的肯定评价,禁不住喜上眉梢。他的乔乔,终于学会用歌声表达自己了。 时针指向九点半,乔夕琼唱完了最后一首《蜗牛》,演唱会的帷幕即将落下。歌迷安静地等待她谢幕。 轻柔的乐声响起,乔夕琼低头沉思,有一丝伤感,似乎是为演唱会的结束而难过。过了很久,她果断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明亮灿烂。 “其实,从头到尾,我最应该感谢的一个人是我第二张专辑的制作人——江临风先生。从前,我是个内向不懂得表达的女孩,背负着生活的压力和诸多痛苦行走在人生这条漫漫长路上,羡慕别人开怀的笑,羡慕别人灿烂夺目的人生。” 她边说边向台下走,目标就是江临风。 江临风注视着她一步一步从台上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心,那是从未有过的欢欣与满足。 “但是,他告诉我即使我正在行走的是一条灰色的路,只要学会正确地将自己的内心情感表达出来,我就会走向灿烂,我就会是光彩夺目的那一个。他教会我用歌声表达自我,教会我用歌声唱出心声。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闪闪发亮的。而我,最终明白,光芒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给与自己的。只要找到了自己,光芒就会从内向外放送,照亮自己,吸引别人。” 江临风伸出双手,为他的乔乔鼓掌。 她立定在江临风面前,继续说:“一直以来,一直是别人要我怎样,外界要我怎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但是,临风,看着你走下台阶,一步一步远离我的视线,我突然很想抓住你,我不想让你走出我的生命,不想失去你。” 江临风立起来,等待此生最幸福时刻的来临。 “临风,我爱你。如果上天问我,这一生我最想要的是什么,那么,我会回答他,这一生,我唯一想要的只有你。” 江临风的心洋溢的快乐和感动不可抑制,眼睛亦湿润。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她,“乔乔,我也爱你。” 乔夕琼在他的怀抱中靠了一会儿,然后掰开他的双臂,后退了几步。 空荡荡的怀抱仍然留着刚刚的温度,他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她后退。 乔夕琼擦掉脸颊上的眼泪,“所以,我要为他唱一首歌,作为这次演唱会的结尾。我选了容祖儿的《挥着翅膀的女孩》,临风,希望你喜欢。” 当我还是一个懵懂的女孩 遇到爱不懂爱从过去到现在 直到他也离开 留我在云海徘徊 明白没人能取代 他曾给我的信赖 seemefly improudtoflyuphigh 不能一直依赖 别人给我拥戴 believemeicanfly iamsinginginthesky 就算风雨覆盖 我也不怕重来 我已不是那个懵懂的女孩 遇到爱用力爱 仍信真爱 风雨来不避开 谦虚把头低下来 像沙鸥来去天地 只为寻一个奇迹 seemefly improudtoflyuphigh 我盼有一天能和你相见 骄傲地对着天空说 是借着你的风 letmefly improudtoflyuphigh 生命已经打开 我要你总精彩 believemeicanfly iamsinginginthesky 你曾经对我说 做勇敢的女孩 我不会孤单 因为你,都在 演唱会圆满成功。 江临风找到在后台卸妆的乔夕琼,佯装发怒,“乔乔,你好调皮!说,之前几天是不是故意的?” 乔夕琼噘噘嘴,十足娇俏模样,“我只不过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嗬,是够惊的,害我差一点以为你不理我了。” 乔夕琼哈哈大笑,“那,有没有喜呢?” 江临风一手将她揽到怀里,眼眸深处是喜悦的光芒,“有。很大的惊喜。”回头,对着身后一帮闲杂人等发话:“怎么,你们还不出去吗?” 众人愤愤不平。这几天费心心思、劳心劳力演了一场戏,半句感谢的话也没有就开始轰人了。 哼!真是见色忘友!过河拆桥! 确定再无人打扰,江临风轻轻吻住她的唇。吻住日后那长长的幸福时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