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金手抓桃花》 第一章 没有记忆的猎魔人 “刀?” 年轻男子猛地大喊一声,本来还略有困意,一下子彻底清醒了。 这是个寂寥的荒山野村,四周黑灯瞎火的,远远望去山头上有些鬼火发出瘆人的荧光。 此刻他脑袋更是嗡嗡一片,前世今生记不得半分,想到头疼欲裂也不得所以然,最后只得作罢。 “咕咕咕……”革囊里的妖怪许是尸骨未寒,半死不死地发出凄惨的哀嚎声。他斜眼望了望那个敝败如斯的革囊,竟不知已杀了多少妖怪。 是夜月光似水,借着微薄的光亮,他朝着远处一个亮着惺忪油灯的农舍走去。然而此地过于偏僻,蓬蒿早已过人,虫鸣戚戚,耳畔亦不时传来瑟瑟的声响。 背上的宽刀有些微微抽动,他嘴角暗自抹上丝冷笑,果然不是寻常人家。 于是他放轻步子,随手洒下些消踪粉。看着眼前景物的细微变化,心内不禁有些发憷,今晚这个妖怪可不是个无名之辈。 他娴熟地结下咒符,小心谨慎地躲在枯黄的蓬蒿中,屏住呼吸静待猎物。 不一会儿,舍北有人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儿,嘀嘀咕咕地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夜谈。 说话间,却见短墙外的小院落兀自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今晚月亮格外圆,明晃晃的大玉盘悬在半空,透过这盈盈光亮,隐约可见那男子身着青衫,由于距离太远倒看不清男子的面容。 他细细盯着,并不急着现身。 不多久,只见一女子从屋内夺门而出,言语不及她竟与青衫男子殊死相搏。这场面,他不由得看的起劲儿,拍拍腰间的革囊,暗自开心道:“打得好,打得妙,打的呱呱叫!就等这两只死蚌精奄奄一息时,再出来料理!” 这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事眼瞅着就落成了,没想到却被那个头脑简单、四肢不勤的书生给搅黄了。 他气急不过本想暗中收拾那呆头呆脑的书生,可那人是个凡人。 大晚上,荒山野岭的,凡人? 果真是烦人。 且说那两个蚌精打着打着……竟如胶似漆地抱在一起,准确地说是男的死皮赖脸地抱着女的,女的眼泪汪汪地望着那个凡人。 他看好戏地摇了摇头,心想准儿是女蚌精爱慕凡人,男蚌精爱慕师妹,千百年来爱情故事的发展不总是这么俗套又吸引人嘛! 看着场面一度胶鬲,他迫不及待地拍了拍革囊,心想这家伙今晚又得吃撑。趁他们气氛古怪之际,他风流潇洒地腾空飞出。 “妖怪!哪里逃!” 他大吼一声,果真是浓情蜜意,双蚌瞬时合一朝他进攻。原以为会棘手,如今看来倒也没那么严重。他当即拔出宽刀,左结咒,右使刀,落花流水地打个痛快。一比二虽说有些力不从心,仔细点倒也应付得了。 正打的激烈,后背猛然一痛。他不禁好气又好笑,那个书生竟用瓦砾掷他。 大刀毫不犹豫地挥向女蚌精,不料男蚌精舍命相救,当即成为刀下亡魂。女蚌精见此竟萎靡不振,抱着那男蚌精的尸身呆若木鸡。 那个可笑的书生,更是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月光下,那书生身单影薄,薄唇微启颤巍巍道:“大侠饶命,不要伤害月娘,要杀杀我好了!” “哼!杀你?还不如宰只鸡!滚开,我这是为民除害!” 那个月娘如今是彻底放弃反抗,甚至还仰着脖子一副任他屠宰的模样。他虽不是正人君子,倒也不是奸佞小人。这般不予反抗,倒令他有些不屑,亦有些不明白。以往杀妖,那些妖怪不管修行如何,都会与他殊死搏斗,而如今这蚌精却做此态。 “你既爱你的人类相公,那就快快起来与我搏上一搏,不然他也难逃一死。”迎着月光,他轻轻抚着刀上的血迹,双眸更是浮现杀气,激怒她是最好的办法。 “下作的猎魔人,你快些杀了我吧!当真我不知道你是谁?哼!想让我心甘情愿奉上百年道行,休想!”女蚌精低头吻了吻男蚌精,眼眸中最后一株火苗似乎也要熄灭。 自己到底是谁?难道除妖不是为民而是为己?他有些困惑,但随即转过念头。 “月娘不要!月娘……” 那个可笑的书生跪走到月娘身旁,月光如练打在书生清秀的脸庞上,书生眼眸中闪过一丝他看不懂得光。 那是比月光还亮,比月光还清冷的光。此后,他也只在另一双更为精致却墨黑深幽的眸子里见过。 这看了让人心口有些微微发痛的光,到底是什么?他不懂,也不愿懂。 “柳公子,你我从此泾渭分明,此生情缘已断!” 月娘扭头紧紧拥着死去已久的男蚌精,神色已不见绝望,反倒有些喜色。 “韩郎,等我!” 他来不及用革囊收拾她,艳艳红血瞬间溅满他的衣衫。她的至纯精魂他终是无法得到了,于是他黯然背刀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远,就被那个柳公子死死拉住衣裾。 “不自量力!” 柳公子被他狠狠地挥倒在地,脸上神色更是麻木不堪。 “你算什么大侠?不过是一个为利为己的猎魔人……”那柳公子失心疯似得喃喃自语。 他看着面前人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禁冷笑:“可笑至极!你爱那女蚌精,甚至不在乎她是妖怪,可她却不爱你。喏,人家有情人虽生不同衾,可倒也死同穴,你却是孤寡可怜!” 听闻柳公子竟冲他而笑,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怜悯。对,尤其是怜悯! “你信不信我让你刀起头落!”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粘乎乎的眼神,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孤单,让他心里害怕。 “呵呵,信又何妨?不信又何妨?我虽知月娘心不在我这儿,可我依旧不后悔沧海山下救了她……原是我不该沧海山下接受她的报恩。若早知道他们……我……也断不会娶她……” 柳公子像是疯了,自言自语地讲着一段凄美感人的故事。这个故事虽不落俗,可惜他对男女情事毫不关心,所以也懒得听完。 看着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柳公子,厌恶之余却又生出一番敬佩,这荒山野岭……为了个妖怪竟有人连命也不在乎。 这就是情吗? 这算什么情! 人间的情,算什么,什么都不算。 想到这儿,他随手掏出一粒药丸,正准备用法力渡到柳公子口中,耳边却响起:“你永远不会明白,因你是个没心的人!” 看着柳公子昏倒在自己怀里,他有些莫名的惆怅,须臾他不禁愤懑道:“愚蠢的书生,我为什么要明白,为什么要有心!” 他随手使了个法,看着怀里昏过去的柳公子,语气稍稍温和,道:“你只是个上京赶考的书生,京都大街上自有你的活路。” 望着渐渐消失在流光中的柳公子,他不禁暗想自己真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三日后,这柳公子便会出现在京都繁华的大街上,届时红尘熙攘莺歌燕啼,他的记忆里已不再有痛苦,也不会再记起沧海山下那个笑着向他走来的女子…… 可他却不曾留意,那柳公子手里紧紧握着月娘灰飞烟灭后留下的珍贝。 随后他翻身坐在一棵大树上,久不能寐。百无聊赖地望着寂静无人的四野,脑海里竟浮现一张女人的脸,模模糊糊却也身段曼妙。 他以为自己是受了那个呆子的诅咒,心里也挂念女人了。不由得长叹口气,许久方将睡去。 次日天不亮,他赶到邑城郡。 恰逢上元节,游人如织。他虽独来独往,却也爱这喧嚣人世。 上元节街上琴鼓奏,小贩叫嚷着货物,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他随手买下个昆仑奴面具,衣衫破烂却逍遥自得地赏花游街。方至城角,见很多女子出门游玩,其中有个黄衫女子堪得上荣华绝代,手中拈着枝红梅,笑容婉丽。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不出她是妖,可也看不出她是人。 究竟是自己道行浅,还是她道行深。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他举止轻佻地抚着面具,眼带笑意地迈步向前,一个不留神便佳人在怀。 她那双秀丽明眸,令他看的出奇,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时间情难自已,竟有些痴呆。 “小姐失礼了,在下无意唐突。”稍稍立住,目光依旧大胆直白地打在她身上。 那女子倒也好脾气,只淡淡笑了笑,道:“道士好雅兴,竟也会风花雪月才子佳人。” 她竟看出他的身份,他轻笑两声,戏谑地接道:“小姐好容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是男人,是俗人,最后才是道人。” 估计女子早已听多了溢美之词,神色亦有些得意,嘴角抿着丝薄笑。可她的眼神却在四处张望,眼底一片焦灼。 “道人如何称呼?”她随口笑道,一手却没有预兆地去摘他脸上的面具。 不过他瞬时捉住她的皓腕,嘴角坏笑,心下却在苦思冥想自己叫什么好? 女子面色微嗔,还未等他回答。一个恍神儿,她竟不见了,地上徒留一枝梅花。 他拾起闻了闻梅花的香味,清澈寒冽中似空谷幽兰。这般香气不是凡人应有的,也不是妖所能幻化的,怪不得! 她是上神。 第二章 奇怪的阿杳 原来是偷偷下届的神,不知位列如何? 他随手将梅花抛至身后,大步朝前,走了一里远,才发觉有人一直在尾随自己。他嘴角含笑,许是无聊至极,竟想和那人做个游戏。 看着不远处破旧的酒家幡子,他笑了笑,弯腰挑开了布帘子。 “客……哎!原来是穆慈先生,许久不见,您又上哪儿云游了?” 小二一边布菜倒酒,一边笑嘻嘻地打量着他。眼中闪着丝敬佩,殷切地望向他。 原来他叫穆慈,他竟什么都不记得。原来自己云游四方,想着种种他不禁心头一热,心想自己该不会还有妻儿子女……万贯家财吧? “哦,在下刚刚回来……” 因着客人不多,小二继续不慌不忙地和他聊天。 “听说明方郡有妖魔作祟,郡守大人早就等您去呢?唉,要说这猎魔金手,倒也就您……” 小二看样子和自己很熟络,絮絮叨叨说着是他又似乎不是他的故事,应该是自己以前很喜欢来这家店。 究竟自己是谁?他没有一点儿记忆。难道茫茫天涯,与他而言只是陌路。 怅然之际,他眼角微瞟,猛然看到角落里那个带着帷帽的男人。那人一声不吭地跟了自己一路,真是无趣。心头添堵,此时他亦不愿与那人再戏耍,只想着出门就甩开。 “明方郡?”穆慈仰头将手里的热酒一饮而尽,提刀起身告辞。 走出酒肆,回头望向身后。只见拐角处青砖绿瓦,一片粉黛。那人也在,一袭青衫似乎从水墨画里走出,远远望去花影相映十分清俊萧索。 某一瞬,穆慈有些恍惚,内心泛起淡淡的伤感。自己曾耕耘过什么样的故事,看过怎样的秀丽风景,又遇到过怎样的人事。 一瞬间,都说不清道不明。 神、魔、人三界本应各就各位,只因数百年前魔界那一场盛大壮观的婚礼,使得乱位,红尘纠缠。 说书人醒木一拍,将那场年代久远模模糊糊,缥缈迷离的浩大婚礼描述的淋漓尽致。那个新娘如何如何貌美,新郎又是如何的俊美如斯…… 穆慈本是无聊,其次为捉弄那个追随者,便溜进茶馆听书。本想耗尽对方的耐性,可听到一半,他竟有些不想走。 “先生,您说的可都是真的?为何那个魔头不去找她?难道——” 话还没问完,就被说书先生当场驳回:“说书说书,不过是后人编纂,这个世界哪有?才子佳人,在下只是以此为生而已。” 望着一脸怒气的说书先生,穆慈有些愣住了。凡人的世界就是这么可笑单纯,可这个世界,没有人间又该是何其无趣。 穆慈心不在焉地走出门,心里只是反复念起那句话:红尘前世,涉怨遮恨。何必当初相识,你我本该陌路人。 不知何时,天空灰蒙蒙一片。水汽重的都要将人的睫毛打湿,雾气空濛接天连地。 青山绿树,繁华人世,孑然一身。 “我怎么哭了?真是越来越娘气。” 穆慈故作轻松地拂去眼角泪滴,呵了口气拍拍革囊。 天擦黑时,急巴巴地找到家客栈打尖。 荒山野岭本就不容易找到落脚点,可就算有客栈有时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普通人害怕,他可不害怕。这个世界若没妖魔鬼怪,他才害怕呢! 挑开油腻腻的帷布,昏暗的烛光下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妇人正趴在桌上睡觉。 穆慈随意打量四周,柜前没有人,桌子也有些破旧,台子上的账本更是落满灰尘……看墙角蛛网结的大且密,屋内的陈设应该年头不短了。 “老人家,还有没有空房?” 尽管处处诡异,他却有些放松,因为这里没有丝毫妖气。 老妇人没有回答他,她依旧维持旧姿。穆慈环视四周,便走到她的身边。 “老人家——” 他以为她年龄大耳目不清,谁知手刚刚伸出。那老妇人缓缓抬起头来,面色惨淡如鬼,目如钟铃,泛着幽幽绿光,裂开血盆大口冲他嫣然一笑。 “你——” 就这样穆慈被她劈掌打昏。 意识流逝之际,他不禁有些遗憾。难道自己就这样去了?就这样栽倒在一个来路不明的老鬼婆手里。 他不甘,不甘。 不甘至极,脑海里竟不受控地浮现出一副画面。 青草茵茵花香飘溢的山谷,一个着杏衫的明眸少女笑意吟吟地望着远处。她有着世间最明媚的笑容,以及曼曼青丝垂落腰际。 顺着她的目光,崖边一个白衣男子款款向她走来。他长衣广袖貌似天神,气质卓然不群。湍急的瀑布在他身后飞流直下,白练似得水柱一泻千里。 静谧的山谷,唯此二人而已。 可那个白衣男子的眉目始终一片模糊,模糊到令人头痛欲裂。 “额……好疼!”当他醒来时,窗外已是繁星点点。他揉了揉发肿的眼皮,有些狐疑自己为何还没死! 环顾四下,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破旧的小木屋里,看布置好像是林中猎人的暂避所。 穆慈挣扎着起身,不料竟重重摔倒在床榻边。心灰意冷,随手一摸自己身上的东西竟也悉数不见。 额角冷汗瞬间而下,正当他准备施咒时,一把清俊疏朗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刚恢复,切莫乱动。” 这人是谁?穆慈暗暗挥动手指,转身将咒符钉在他身上。 呃,竟然是—— 原来是那个一路尾随他的青衫男子,不料帷帽之下竟是这样一张俊美无铸的脸,一时穆慈有些看呆。随后才发觉自己的咒竟然对他无用,无用啊! “你是谁?我身上的东西是你偷走的?肯定是你!你……你怎么和我……”话越说越乱,到后来穆慈气得根本说不出话。 那男子依旧眉目如画,嘴角淡淡微抿,动作轻缓低沉道:“你的东西在那!” 顺着他的目光,穆慈看了眼不远处的桌子,顿时有些气短。 “你到底是谁?我怎么在这儿?” 那人眼神如洞,黑漆漆的看不到底,看得久了穆慈生怕自己掉进这黑漆漆的洞里。 “叫我阿杳好了,我救了你”,他顿了顿,又解释到:“从一个树妖手里救出你,你已昏睡两日了。” “两日?怪不得头痛。树妖?我怎么没看出来?” 想想都有些奇怪,自己的道行真是令人质疑。穆慈头疼地揉着脑袋,叹了一口重气。 “那是个千年树妖,道行极深且有避珠子在身。” 轻柔低沉的嗓音,竟让人有些莫名的心安。 穆慈忽地想起他的一路尾随,不由得又怒从中来。 “少转移话题,咳咳!你一路尾随我,当我眼瞎!” 阿杳神情似乎有些沮丧,俊雅的面庞亦有些泛红,声音略带暗哑地说:“你……竟都不记得了。凤凰台上曾吹箫,可惜不是凤求凰。” 穆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微撇不以为然地讥讽道:“记得?记得什么!别欺负我没读过书,戏文、说书之类的我可是涉猎颇深。以这种方式搭讪,不觉得俗套可笑吗?凤凰台吹箫,在下只会抡大刀。再说了,我这么英俊神武,和你凤求凰?是不是有点儿自暴自弃啊!” “我们是旧相识。” “什么?我竟有龙阳之好!” 穆慈说的越开心越激动,阿杳的脸就冰的越厉害。 最后,阿杳托辞去外面煮药。 望着外面月明一片,室内一豆灯火忽明忽暗,令人有些心烦。穆慈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披衣走至窗前。望着月光下动作优美且熟练的阿杳,胸口竟隐隐有些疼痛感。 他只好抚着胸口缓缓叹气,猛然回头,不料和阿杳四目相对。阿杳墨黑的眸子此刻有些发亮,穆慈想看清楚,不由得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那双眸子,只是再看,阿杳竟红了脸。 阿杳愣了一会,旋即端着药嘱咐他服下。穆慈望着阿杳异常出众的脸庞,不禁有些好奇这等清风俊才,怎会与自己相识。 阿杳依旧有条不紊地倒药,纤长的脖颈微微垂下,对着碗轻轻呼气。看样子,应该是个世族子弟。这般的教养好、模样好、家世好…… 唉!怎么不开眼和自己有一腿儿。 “咳……那个,谢谢救命之恩,我明日就离开。”虽然有些吃人嘴短的瘪气,但他穆慈可不是什么清高之人,说不出今晚立马就走的骨气话。 阿杳不置可否,眸底含着丝温柔,慢慢将吹凉些的药递给他。碧绿色的玉碗上方冒着细小蒸腾的热气,阿杳不知何时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在穆慈的眉心,一时竟令他有些悸动。 “喝了药便早些歇息,我会守着你的。” 清朗的声音伴着窗外聒噪不已的虫鸣,轻轻浅浅地落在耳畔。穆慈愈加心烦,随即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白天睡了这么久,他自然是睡不着,只好在竹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 阿杳似乎感觉到了,亦或许根本没睡,不时侧头查看。 月光透过窗子,清澈地将盈光洒在地上。阿杳双手抱头躺在地上的草垫上,细细凝摄着纸窗上不时晃动的身影。忽然从地上坐起,不由分说地紧拉住穆慈的手焦急地问:“怎么了?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 夜色如水,穆慈看不清阿杳的眉目,却能感受到阿杳发自肺腑的关怀。一时仿佛有股暖流汩汩入心间,沉溺于眷恋感令他脱口而出:“我们的确是故人。” 第三章 初遇魔君 阿杳似乎拂过他的眉角,很是磁性的声音有些颓圮,落寞的令人想要落泪。 “万般终散,我终究该离开了。” 穆慈脸上有些凉丝丝的,粘粘的。阿杳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大脑里竟还想着那泪究竟是阿杳的,还是自己的。 次日神清气爽地起床,既已收拾得当,穆慈准备辞行。可屋里屋外、床上床下……都不见那个阿杳的影踪。 他去哪了?仔细再看,屋里也丝毫看不出一丝阿杳存在过的痕迹,因为连药碗也不见了。一切的一切好像从未发生,只是一场梦。 既如此,他也权当自己做了个真实的好梦。趁着天色尚早,大步流星地向明方郡赶去。 走至城郊,但见断垣零落,蛛网密布,石阶上细草如毯。看样子荒凉不已,难道鬼怪作祟如此之重? 他笑了笑,掏出酒壶喝了口烈酒,迈步走入城内。 城中却是人来人往,倒真令人吃惊不已。叠阁重楼,万橼相接,临街商铺鳞次栉比,繁华几许真是不像有鬼怪。 谁料此时革囊却发出低沉厚重的咕咕声儿,不成想,这里的妖气竟然重到这种程度。 那这满大街的人——都是妖! 想到这儿,穆慈暗暗调整呼吸,将腰间的革囊装紧。表面依旧平静如水,心下却想起数日前的那个木妖,不免格外谨慎。 避珠子,这是妖魔们用来藏匿妖气的宝物。可并不是所有妖魔都能拥有和驾驭它的,除非是道行极深。 穆慈闭气凝神,暗自运功探看四周。眼前缓缓浮现出血泊一片,到处是颓圮的房屋,衣不蔽体的尸身,以及无辜百姓曾努力挣扎过的痕迹。 穆慈小心翼翼地挥洒着消踪粉,才使得这些妖怪嗅不出自己。 看着异常热闹的街市,他不免有些好奇。既然已经屠城,众妖还敢聚集此地。可见,魔王势力今非昔比。 穆慈不由得倒吸冷气,又见众妖行色匆匆地朝城西赶去。见此,他随手拉住身旁匆匆而过的女子,嘴角兀自挂着丝坏笑。 想他穆慈面貌也算清秀,如今牺牲点,用美男计! “姑娘,请问城中是不是有大事发生?”穆慈笑的有些促狭,举止也略带轻薄。不过她不是凡人,应该很消受。 那女子果然美目流转,笑嘻嘻地打量着他的行头,却少不了狐疑地问:“这都不知道,你是——” 穆慈相视一笑,凑到她耳际,绵绵软软的萎靡音。 “沅郡的木妖郎,拜访阿母途经此地。” 木妖道行向来比其他妖深,她毫不怀疑地笑道:“怪不得啊!魔君大人今夜临幸此地,大家都在准备。” 她看穆慈没有一丝惊喜的样子,料他没被震住,便环在他肩头媚笑道:“魔君大人今晚要在此地订婚,公子可知?” “他……额,魔君大人竟有婚配?” “真是个木呆子!明方郡诸妖宁肯违背三界协约,也要一夜屠城只为魔君贺喜。” 穆慈旋即明了,原是如此。 看着对面清秀少年郎有些出神,一双玉手忙将他晃回神来。 “公子,月夜不寐,子时城西碧庭,愿修燕好。”她笑嘻嘻从头上摘下珠花,递到穆慈手上便转身离去。 穆慈不免陷入沉思,如若魔君今夜降临,那……那今晚众妖势必要封城,再晚可就出不去了。 随即他飞奔至城门口,谁知城门早已封死。众妖结了很强的结界,竟是破不了,也出不去。 魔君,他不是成过亲了吗?穆慈猛地拍了拍脑袋,才想起那只是民间说书人的杜撰。 魔界首领,恶名绯扬三界的他究竟娶的是谁? 倒真令人好奇。 今晚是死是活,如今已经没必要再纠结,反正也迷迷糊糊地活了这么多年,生死早已置之于外。魔君降临人间,不知三界还将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到时若泉下有知,估计也会庆幸死得其时。 因到处妖满为患,几经波折穆慈才住进一家花妖客栈。 廊厅妖声鼎沸,见状他忙上楼躲进房间,心里暗暗祈祷。如果今夜不是倒霉到家,应该撞不到大妖手中,甚至是魔君手里。 可好奇心有时候比掉脑袋还刺激,他忍不住轻轻拉开一角窗扉。窗外已是黄昏,大街上比起之前的妖山妖海,如今仅稀稀拉拉的小妖神色匆匆地赶路。 对于这魔君,穆慈也是久仰大名,但却素未谋面。于是乎,好奇战胜恐惧,他内心竟生出一丝期待。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城中更是布置得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看来人间的调调,魔界也很喜欢。此时,就连客栈里也是楼上楼下脚步声慌成一片,街市上众妖兴高采烈地在道路两旁静候魔君到来。 革囊虽咕咕直叫,却不似平日,反倒乱晃不停,看来它也害怕了。穆慈深呼一口气,劝慰似的拍了拍它,随后用咒符将它镇住。 他低头饮了口茶,不禁感叹这天上人间。不过转念想起今晚的主角,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恍惚间,忽听得外面旌旗迎风猎猎作响,众妖一片欢呼。 他,来了! 穆慈迅速起身躲在窗后,双眼不错神地望着远处飞舞而来的龙椅,四条巨龙翻腾,气势恢宏浩大。 金黄雕鑚的龙椅上,一个绯衣男子身姿微斜,慵懒地躺在椅子上,眼神睥睨地望着前方,一只纤瘦细长的手有意无意地伏在四条墨蛇盘踞的扶手上。 但见他绯衣艳红如血,青丝如墨散落在身后,白玉镶成的玉冠将发丝高高拢起,睥睨狷狂的眼眸里闪着丝轻蔑,发丝时不时扫过俊挺的鼻梁,朱唇微抿。他仰着纤长的脖颈,线条优美到令人窒息,面如冠玉却凛然冷面。 不过穆慈最感兴趣的是女主角没出现,迟疑间只见天际一个黄衫女子偕梅而来,顷刻间梅香四处飘溢。清冽中似有空谷幽兰,那魔君却根本不懂怜香惜玉,甚是粗暴地长臂一揽将她拉入怀中,继而一把粗鲁地扯掉女子的面纱,那女子回身之际,穆慈有些呆住。 原来是她。 上元节那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单凭长相二人倒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是,一个是上神,一个是魔君,怎么想都是条绝路。 古今多少痴心人,又有多少恩爱情。可惜这段如初绽的莲般的爱情,也挡不住凄美结局。 见此情景,穆慈不禁暗自唏嘘叹惋,蹑手蹑脚地关闭窗扉。魔王娶亲纳吉真真堪比戏文,却更波折生趣。 谁知就这一瞬间,窗户被狂风一下子卷开,风尘席卷穆慈不得不掩袖护住双眼,稍稍镇定却见窗外绯衣魔君踏月飞来。 红衣如血染红天际,长衣广袖神摄迷乱了穆慈的心智。魔君发丝如墨随风飞舞,金丝墨靴似踏雪破浪,腰间的佩玉叮当作响,看着那迷惑人心的双眸,就连穆慈亦有些定力不足。 果真像戏文里说的那般:绝世倾城色,容冠满京都。 “你是何人?”魔君声色冰冷,不由得令人生畏。穆慈有些张不开口,甚至连手指也动不了。 那魔君下了咒。 穆慈眼中瞬时闪过一丝胆怯,但随即目光如炬,一副慷慨就义的英勇模样。 可惜魔君向来手段简单毒辣,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身姿快如风,穆慈尚来不及眨眼,就被魔君狠狠地扼住喉结,穆慈只得奋力一搏,耗尽功力顺势解开咒,手比脑快地按着魔君的手试图挣扎。 对此,魔君嘴角愉悦地噙着丝冷笑,俯视着对他而言不堪一击的穆慈。看着面前那张惊慌失措却故作镇定的脸庞,下手却越来越狠辣,穆慈的脖颈几乎快被折断,人不免有些虚脱,脑袋也渐渐发空。 死在魔君手上,倒也不算辱没自己这大名鼎鼎的猎魔金手。穆慈试图挤出一丝笑,不料丝毫动弹不得。 几乎是一瞬,那魔君猛然推开他。砰地一声,穆慈失控地狠摔在地,手臂还被桌角碰的血流不止。 “要杀就杀,死在魔君手上也不算辱没。”穆慈用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那魔君倒像傻了,眼神异常可怕地凝视着他,仿佛穆慈的一举一动都能激怒他。 “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极其愤怒极其压抑的声音,低沉到极致。 大魔君就问自己这个,真是脑子抽风了吧。穆慈自知小命不保,临死也要威风一把。 “手上?魔君大人问的是手上哪里?小的伤处太多,不知您到底指的哪里。” 魔君剑眉微皱,眼中闪过丝怒火。恩恩,就是这样。何不再生气一点儿,最好一下把自己杀了,这样也死的舒服点。 不过魔君是出了名的会折磨人,从不给人直截了当。 “警告你,莫耍嘴皮。”魔君语气极其冷漠,眼神阴骘地死死盯着他,漆黑的眸子似一把小剑,要将他刺穿。 这个时候决不能英雄气短,穆慈没好气地答道:“妖怪伤的!魔君大人舍不得杀我,难道魔君大人好男风?” 话音未落,魔君嘴角瞬间抿成一条细线,眼神冷冽到足以杀死他数十次。 第四章 男人变女人 “再废话就把你的舌头割掉,手腕伸出来!” 看着魔君那副天下人皆该死的神情,穆慈忍不住心内悱恻。话说魔君今日本该魔逢喜事精神爽,难道他不爽? 迫于魔君的威严,穆慈颤颤巍巍地将手腕伸出去,还扭过头去,假装不看。 余光却暗瞟,只见魔君细细地凝视着那个狰狞的血疤,在魔君冷冽瘆人的注目下,那个血疤竟渐渐变幻成一个花枝做的手串。 此情此景,穆慈也是愣住了。自己腕上什么时候多出这道疤?他全然不记得。这疤怎么还变成了手串?再说这魔君也好生奇怪,今晚不是他的好日子,他干嘛和自己一个小小猎魔人过不去。 “你——”两人异口同声道。 “魔君大人您先说”,穆慈咽了咽口水,狗腿子地笑脸奉承。 “哼”,魔君戾气更重,语气满带不屑。 “你究竟是何人?在此作甚?”鼓起胆对上魔君那冰冷刺人的目光,只见他墨黑的眸子里隐约倒映着穆慈胆怯的模样。 穆慈顿了顿,声细如蚊道:“我……我好像叫穆慈,四海为家无依无靠……”越说越悲惨,说到最后自己也受不了了,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魔君的衣袖,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魔君大人请饶命,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 魔君难得有些出神,眉头微皱似有心事。许久才一脸厌恶地冷呵道:“拿开你的脏手!” 穆慈一愣,旋即从他衣袖上松开自己脏兮兮的手。 就这样,谁也无话,一时只余四目相对。 穆慈壮了壮胆子,清清嗓子准备开口,便听到:“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今日看在这镯子的份上且饶你不死,回去告诉那人,我沈天宁定要这三界陪葬!” 这冷漠狠毒的声音,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穆慈还没来得及揣测一二,只听耳边刮过一阵疾风。等他回过神时,魔君早已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消失了。 抬眼望去,四周空荡荡的,仿佛根本没人来过。窗扉紧闭,外面依旧热闹不已。 大难不死,必得继续作一把。穆慈死性不改地准备开窗再望望,谁知拼出吃奶的劲儿也打不开,原来沈天宁下了结界。 穆慈气愤不已,可转念一想那沈天宁没杀他已是格外开恩,如今还是自求多福吧! 激动过后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这混蛋竟然把他死死困在这里,想他穆慈以后还能不能舒坦地出去混饭吃了。 出是出不去,热闹也没得看。思来想去,他竟辗转睡着了。 第二天他试着喊经过的妖怪们来开门,心想会不会别人一开结界就消失了。可是喊了老半天,水也喝光了,嗓子也哑了,就是没妖来,人更是没一个。 心灰意冷至极,忽然一阵风吹来,门自己开了。 当下他恨不得直撞墙,原来沈天宁下的是暂时结界。 他慌忙收拾东西,出门才发现城中早已空无一妖。 见此,他忍不住暗暗感叹,沈天宁真是翻云覆雨只手遮天,气焰可谓嚣张至极。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响个不停,他精疲力竭地走到河边,想起沈天宁说的话,他其实压根儿也没听懂。 那人?谁人? 想来想去,穆慈连自己是谁都需要别人来告诉,还怎么替魔君传话?难道沈天宁也失忆了,罢了!还是一味赶路算了! 走至城郊,看见一个佝偻婆子拉着个黄发小孩正步履蹒跚地赶路。 穆慈看出他们是人,便上前询问。 “老人家,前面是什么地方?” 那个老婆子看了他一眼,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垂怜,许久颤巍巍地答道:“前面是汉郡,汉中大旱早已是颗粒无收,听人说饿殍伏尸千里。公子独自一人,还是不要去了。” 穆慈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忽听到身后的小孩怯生生地问道:“哥哥,明方郡的瘟疫还有没有?” 他心下一怔,想那本是魔界作乱才导致一场浩劫发生,到头来竟掩饰成瘟疫。可是,有时候对人间来说,灾难总比鬼神慈祥。 穆慈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递给那个老婆子,爱怜地抚着小孩的脑袋,好意劝道:“老人家,还是转道去隔壁郡县吧!” 夕阳很快西下,他望着远处晚霞红灿灿的一片。脑海竟不受控制浮现出一幅画面。也是这样的夕阳西下,自己欢乐无比地折柳而行。身旁有着同行而歌的男子,他眉目模糊。自己倒是很开心,一路有说有笑。笑得正开心时,心口竟隐隐发痛,伸手一抚竟是把利剑生生插在其中。 穆慈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喘气,明明是脑海中的画面,他却疼的连吸口气都撕心裂肺。 疼痛的感觉使他的大脑开始断断续续地记忆…… “呼!”他大呼一声,盘腿坐在地上开始运功,凝神静气慢慢将这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压下。 傍晚将至,肚子饿的愈发难捱,他在山野间生火烤些野味。无聊发呆时,忽地一阵阴风灭了火堆。 一时间林中风声潇潇,古怪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四周响起。革囊咯咯作响,穆慈立即右手按在背后的刀柄上,凝神警惕四周。 四处探看时,一把利剑忽地划过他的脖颈,鲜血瞬间染红白衣。 “何方妖孽,显出真身吧!”穆慈随意抹了下脖颈上的鲜血,拔刀大喝一声。 林中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哈哈响起,一个戴着修罗鬼面的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水千华,好久不见啊!” 水千华是谁?这个女人多半有病!穆慈心里有些不解,便不客气地质问道:“你是谁?哼,好久不见,我看是从未谋面!” 说着穆慈反手一个大刀朝前砍去,那女子冷笑一声,稍稍用力便将他击倒在地。 “如今的你,比当年更自不量力!” 那女人冷哼一声,满带嫌弃鄙夷,随手从袖口抛出一个小玉瓶。穆慈顺手接下,呆呆地望着她问道:“你是神是妖?究竟想干什么?” 她直愣愣地望着他,许久才冷笑一声,恶狠狠道:“我!你不必好奇。我好意救你,你不领情就算了。瓶里是丹药,你自行处置!” “丹药?” “是用瑶池净水加上昆仑神草,在太白星君的丹炉里炼造的还心丹,估计你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吧!瞧瞧你,如今和丧家之犬无二!” “丧家犬?”当穆慈移神之际,那人已消失不见。 穆慈有些困惑地打开手里的玉瓶,只见里面赫赫然有一颗赤色丹药。 比起怀疑丹药,他更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遇见这么多不可思议,与其行尸走肉,不如孤注一掷。 迟疑片刻,他还是将丹药放入口中。吞咽之后,只觉脑中浑浑噩噩,先是胸部渐渐发烫,脸庞也跟着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他竟变成一个女子。不对!或许他本来就是女子。 渐渐脑海里模模糊糊的景象开始清晰,脑袋不受控制,瞬间头疼欲裂,思绪一片混沌。视线开始模糊,眼前则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他只得抱紧脑袋痛苦地低吟,跌跌撞撞中自己好像跌入一个温暖的蛛网中,动弹不得,耳边还浮起若有若无的喃喃细语,沉沦的令人想要落泪。 第五章 昆仑赏梅花 “瑄鱼哥哥,昆仑山的梅花开了,白的、红的……好看极了!”那个脸上梨涡清浅,额角鬓发略蓬卷被风吹起的明媚女子咯咯笑道。 她眸中含情细细地凝望着不远处那个白衣胜雪、长身独立的男子,风从他们之间穿过,却不停留。 他始终在她触不到的地方,可惜当时怎么都看不透。 男子始终没回头,他望着远处山脚下的火光,腰间悬挂的玉佩被风吹的叮当作响。 女子似乎不死心,继而大声喊道:“瑄鱼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和我赏梅的。” “小水,不要闹。”男子轻缓且冷淡的声音在空谷中响起回音。 小水赌气至极转身消失在林中,她眼角暗暗滑落颗颗珍珠,涩涩的。 瑄鱼抚着腰际的璎珞,目光依旧坚定不变。身为上仙,有很多命中注定的因缘。 是劫是缘,又如何? 小水其实不小了,她是兰池三百岁的水君仙子,能纵意操控流水,会作婀娜多姿的舞蹈……可是比着梅林的幻竹姐姐,昆仑山下的瑄鱼哥哥,她还很小。 小溪里的水无头无脑地四处溅洒,小水心情不好,她挥手将水猛地抛起,又重重落下,珍珠般的水珠砸碎在鹅卵石上,也砸碎她的满腔心事。 瑄鱼哥哥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或许在他心里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他是昆仑山的有名上仙,是瑶池众仙子爱慕着的清俊秀才,是蟠桃会上西王母热待之人。 而她,只是兰池的一个小仙子。 小水越想越伤心,正难过时忽听得林中几个仙子在小声议论。 “听闻魔界新任魔君在人间作乱,我听东华上人说神界名山支柱山如今也被他搞得狼烟四起。” “这魔君还真是桀骜不驯,不过瑄鱼上仙定能降服这个魔头!” …… “什么?瑄鱼哥哥要出战魔君了!”小水抹了抹眼泪,飞快地跑去找瑄鱼。 可惜瑄鱼早就不在了,小水有些沮丧。失魂落魄地准备离开时,竟瞥见地上有支遗落的玉簪。 青翠碧绿,通体晶莹,这支玉簪是瑄鱼哥哥的。瑄鱼哥哥一直随身携带的,据说是他心爱的女子留下的。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他宁肯守着残碎的记忆度过,也不愿怜取眼前人。 小水望着兰池,心事如波澜般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天庭的日子清闲到无聊,天尊几个老头子成日里也不过是下棋饮酒,瑶池边上几个小仙子在争辩究竟是谁艳压天庭。 小水则日日坐在兰池边出神,这日忽听得扑通一声,有人落到了兰池。小水本不欲出手相助,可还是动作比脑子快,飞快将那人给捞上来。 谁知刚捞上来,那人便挣脱而去。那人法力甚是高强,不仅搞得池中水花四起,还泛起白雾般的水汽生生遮住她的视线,等到她回神细看时早已风平浪静。 不过从那天起,瑄鱼就闭关了。 后来听牡丹仙子说,瑄鱼和魔头大战时受伤惨重。瑄鱼当场吐血,那魔头也好不哪去,趁乱被属下救走。 小水思来想去担忧不已,可也无计可施,只得作罢。王母娘娘的幼女琼华仙子从西天沐佛法而归,一时众仙纷纷登门去拜访她。幻竹遣婢女邀请小水同去,不成想吃了个闭门羹。 琥珀跑过来的时候,小水还在一个人发呆。琼华仙子向来貌美无比,且人人都说王母属意瑄鱼,因此,小水看见她都烦闷,更别提去拜访她。 琥珀原是截香樟木,是前岁瑄鱼从人间带回来的。他曾将它变成一串手串戴在小水腕间,昨儿小水生气便赌气将它扔在池子里。没想到琥珀竟然又变回原形,还一蹦一跳地跑到她面前逗她开心。 “走开!” 琥珀依旧蹦蹦跳跳围在她身旁,光秃秃的小木头,当初怎么就那么喜欢。 “琥珀快起开,不然我把你丢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 小水嘟着嘴,怒气冲冲地吼道。 琥珀刚学说话不久,还很生疏,它生硬地讨好道:“主人,你要去笑,瑄鱼说我,要笑你——” “要笑我?琥珀你连话都说不清楚。哎呀,起开吧!” “不,你笑。” “我——” “笑” …… 几十个回合下来,小水气急败坏地捏着脸颊,丑兮兮地做着鬼脸,嘴巴甚至咧到耳根了。笑,笑的像个傻子,丑到不行。琥珀却心满意足地变回手串,不由分说地圈到小水的腕上。 “小水,要不要去昆仑山看梅花?” 清冷如昔的嗓音,是瑄鱼哥哥! “要,我自然是要!”应声回头,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啦。 瑄鱼淡然一笑,不过这笑容细微至极,来不及察看就消散。短短数日,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白衣胜雪微风袭来,他果真瘦削许多。 看着面前气色略显虚弱的瑄鱼,小水耷拉着脑袋,两只手指交叉不停地碰点,低声道:“要不,还是算啦,我们不去了!” “不去?可是小水说的,下次再不许来央求!”瑄鱼宠溺地望着她,无奈地摇摇头,对于这个小丫头真是没办法。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慌乱抢答道:“去去去,我想想还是要去的,琥珀还没有见过梅花呢。” 腕上的琥珀懒洋洋地叹了口气,谁让它遇人不淑。 什么时候认识的小水,瑄鱼似乎也有些记忆模糊了。只记得他从北极星君那里修法归来,就发现沧浪山的兰池多了一个鬼头鬼脑眼神贼贼的小丫头,圆滚滚的好像琼华养的胐胐。小丫头很粘他,当时他还故意质问她为什么粘着自己,小丫头面不改色地说:你长得好看,而且还很香,我长大就要嫁给你。 两百多年过去了,瑄鱼再也没问过她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自己心底所想所依,何况迟早要接管渊池。 小水看着身旁的瑄鱼有些出神,调皮地用水花儿溅在他身上。 “不得胡闹!” “嘿嘿,瑄鱼哥哥你……和大魔头打架,是不是输了?” 听着小丫头越来越小的声音,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害怕自己难堪。心下却存了捉弄她的心思,便冷着脸喝问她:“怎么,你希望魔王赢!” “嗯……不不不……瑄鱼哥哥最棒!那魔王才不可能赢你呢,你那么厉害,他不过是个大笨蛋!” 魔宫内,沈天宁连连打喷嚏,脸色不免愈加阴沉。 瑄鱼无奈地摇摇头,伸出手示意她向前,等到小水慢慢吞吞靠过来时便一把揽起她的细腰,借着长风万里向昆仑山去。 不同于瑄鱼的面无表情,小水脸颊忍不住渐渐泛红,凉凉的风吹在脸上却依旧滚烫无比。一颗心跳的七上八下,扑通扑通。 “小水,抱紧了!” 一阵乱风差点吹开他们,小水小心翼翼地抱紧瑄鱼,少女心思随风荡漾。 瑄鱼长身玉立御着长风万里,好不丰神俊逸。小水暗暗抱紧他,心下却好似抱着的是观世音菩萨的玉净瓶,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这难道就是欢喜吗?她有些不懂。常闻月老喜成人之美,小水恨不得当即折返去找月老。 “看”,瑄鱼嘴角勾出丝浅笑,顺着他的目光下届是一片娇红的花海。 天庭也有这般的梅林,可是总比不得昆仑山上的,究竟差在哪里,小水也说不出来! “瑄鱼哥哥,人间的梅花好在哪里?” “好在人间。” 小水非常开心地在梅林里玩耍,兴致来了还跳起舞来。水蓝色的长衫和梅花映在一起,一时风起花落人面交。 瑄鱼独自坐在一旁,石桌上不知何时摆上一壶清酒,他自饮自酌。长发披在身后,白衣冷面眼底尽带苍凉。猫奴从屋里跑出来的时候,瑄鱼伸手将它揽到怀里,细细抚摸栗黄纹路,眼底无限怜惜。 小水当即有些羡慕,缓缓踱至桌前,将一支梅花插在玉瓶中,呆呆地自顾自道:“瑄鱼哥哥,你和猫奴独居在这昆仑山下孤单吗?” 瑄鱼闻声转过头来,笑道:“那小水呢?在兰池孤单吗?身为上仙,孤单是属于凡人的。你要尝一尝人间的酒吗?梅花醉,酒不醉人人自醉。” 酒吗?瑄鱼清清冷冷的,什么时候他竟也爱饮酒了?小水心底莫名地隐隐作痛,不知为何,她有些难过。 这酒?好涩。 瑄鱼看着她双手捧着酒壶,咕嘟咕嘟地喝着,忍不住发笑,真是傻!酒怎么能这样喝,刚想开口,却又止住。 “你会醉的。” 瑄鱼夺过去酒壶,将她扶在凳子上。 看着梅林绵延,他脑海里闪过那些熟悉模糊的画面。 “瑄鱼哥哥你为何叹息?这只簪……这只究竟是谁的?”小水仰着头痴痴地问,整个人有些醉态,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瑄鱼一把夺过去玉簪,脸色罕有的微怒,冷声斥责道:“你醉啦!切莫胡言乱语,我一向把你当做妹妹。” 小水当真醉的不轻,竟趴在桌上打起小呼。瑄鱼掏出一枚锦帕将玉钗擦拭干净,且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迳而起身抱着猫奴往梅林深处去了。 其实小水不怕酒。 幻竹曾说酒解百愁,为此她曾偷喝过太白星君的琼华酿。那可是整整一坛,舌头都麻了可愁依旧解不了,余光透过袖缝看着那道白影渐渐消失,她才方觉真醉啦。 第六章 转借云锦素纱 不知过了多久,琥珀看着睡熟的小水,也连连呵欠。 梅林开始起风了,琥珀似有似无地打着盹,刚想睁眼就被风沙迷住,接着呼呼大睡。 睡了好大一觉,醒来仿佛都快过了一百年。小水袖间全是口水,睡相可谓是极其不雅。瑄鱼不知何时立在桌旁,眼神淡淡地凝视着她,小水忙擦拭着口水,满脸羞红地挠着脑袋。 回到兰池,想起梅林种种,她心底其实很难过。原以为瑄鱼哥哥会慢慢喜欢自己,如今才明白渺乎其微。俯首无意瞥见水中的倒影,小水又莫名开心起来,原来双髻上不知何时被人插上朵红梅。 “我说你去哪里了?寻了你大半日。” 小水仰头笑道:“幻竹姐姐寻我作甚,还不赶紧缝制嫁衣,免得到时东海来催。” 幻竹三日前与东海傲邪结了亲事,东海那边一直催的紧,看起来傲邪很满意这桩亲事。 小水不动声色地将耳畔的梅花藏在袖口,起身笑嘻嘻地打量眼前人。幻竹一向貌美,如今穿着淡胭色的落纱裙更显得娇美。不过幻竹似有心事,嘴角的笑一直很勉强。 “姐姐不开心?” “并无。” “当真,我怎么老觉得你不开心。难道……难道是你不欢喜傲邪那个臭小子?” 幻竹眸光愈加黯淡,唇边的笑意却更甚,“他毕竟是一方龙王,你怎么这般没大没小!婚事是王母决定的,我……必是欢喜。” 小水当即有些明了,嘴上却依旧牙尖嘴利地反驳道:“女大不中留呀,瞧!这还没嫁过去,就替傲邪讲话了。想是前岁我和瑄鱼哥哥去蓬莱,偶遇过他。虽是浪荡子的派头,人倒还是——英俊的。” “你呀,净说些什么小孩子的话。挑夫君,品性端正就可以,英不英俊倒没那么重要。”幻竹叹了口气,绞着帕子坐在池边喂锦鲤。 “也是,天上地下最好看的郎君横竖都是瑄鱼哥哥。” “瑄鱼么?王母也这般说过。没想到琼华何等高洁,定是她不愿。” 小水忽然有些索然无味,抿着嘴只殷勤地递着饵料,心底也乱乱的,半天竟也不说话。 王母属意瑄鱼久矣,她想过千万种可能,没想过竟是琼华不喜瑄鱼。转念又想到幻竹也曾仰慕瑄鱼,如今婚嫁在即,一时更不好说些什么。 幻竹走后,太白星君和峁日星君两个怪老头不知怎地醉后打架。从南天门一路扭打,惹得众仙捂嘴偷笑。因着和事佬李天王下届去了,看热闹的月老不仅不让众人帮忙,还添油加醋,这两个怪老头更是来劲儿竟一路往兰池这边来了。 小水因得了织女的锦帕,便好意在兰池帮她浣纱。这时节,紫薇仙子正在补花,天宫各处不时飘溢着淡淡清香。 许是做久了乏累,小水打起瞌睡,睡着便入了梦。 梦中,他身着红色喜服,格外的丰神俊朗,眸底一片爱意。唢呐吹弹声儿,声声入耳,却不显聒噪。隔着看好的人群,他长腿轻迈,越来越近。自己在喜帕下好不欢喜。旦暮夜深,洞房内他一把掀起自己的帕子,四目相接墨墨如水。 “小水,你可知这一刻我盼了多久?” “瑄鱼哥哥,从此我们万古长青,永世不分。” “你可该唤我声郎君——” “郎君” 瑄鱼眉梢眼角尽带笑意,俯首爱怜地替她摘取满头珠翠,在她耳边温声细语道:“可有一事,你得依我不许生气。” “何事?” “你先允诺我,你会一直欢喜我,无论今世前生,宇宙混沌。” “天上人间,此心无二。”小水举着四根手指发誓,果真痴傻可爱。 “我想告诉你,其实——” 哗啦一声,身上皆被淋湿。小水猛地一哆嗦,眉头紧锁地从梦中醒来。 “何方孽障,扰人清梦!” “好大的口气,你这小混蛋。太白还不教训她,咱哥俩竟被这女娃娃欺负,成何体统!” 小水暴怒地扭头,只见原是两个醉酒的星君。两个人也不打不闹了,倒合伙来对付她。四下躲闪不及,三个人你追我赶竟将织女的云锦素纱全给糟蹋了。 这场闹剧幸亏被路过的琼华仙子制止,两位星君霎时酒醒,且和好如初,灰溜溜地各自闭关去了。 只是小水这边,一时倒没法同织女交代。 好在琼华出头,织女虽然没说别的,可这些云锦素纱是为三日后幻竹嫁娶所备,浣织阁一则人手不够,二来婚嫁所用皆得数月准备,新制怕是来不及。 于是,小水便毛遂自荐前往西山琼林洞与清幽仙子转借。 清幽仙子数月前和井水神君结姻,成婚前三日那井水神君说他要开坛慕法,不得已要去人间轮回清修,一番话说得深情厚谊,不得已清幽只得点头。谁知后来,他竟在人间成了段孽缘,遁入轮回。自此嫁娶作废,各不相干。如今,她手里倒是有现成的云锦素纱。 织女本不愿小水前去,清幽这些日子越发乖张。好在大家都知道她心底苦,不免有所担待。只是这次去借她的嫁妆,难免惹她不悦。可是小水去意已决,听不得劝阻。 “你且去无妨,只说是我让你来的。你允诺她,三个月后我和妹妹们便织出新的花样于她。幻竹和傲邪是王母指婚,所以才不得不前来西山琼林洞。”织女有些忐忑,这清幽未出阁的时候就不好相与,如今更是难说。 小水点点头,将兰池托付给牡丹仙子,随后便下了天宫。 御了半日的风,栽了四五回,又被土地公挥洒的黄沙洗了眼,一路可谓是波折丛生。到了晚霞迭起,才巴巴赶到西山琼林洞。 未进洞府,便听得流水潺潺,清风袭来隐约有浓茶香气。花木繁盛,满目碧色。藤枝蔓芽,绰绰约约。倦鸟归林,喳鸦作响,时而风动,落英缤纷。 小水提裙径自走了数百米,穿行林间。触目可见树大根深,苔痕青翠,久无人迹。许是前几日阴雨,地面湿滑,不免格外仔细。 晚霞渐落,余光打在洞府,上书:西山琼林洞。 “天宫兰池水千华求拜清幽仙子。” 洞府外竟也无应门之童,小水一连报了数次,才有个龇牙咧嘴的双角小儿姗姗开门。 “你这丑妇,大晚上启门,扰人清净。”小儿人不大点,话却张扬的厉害。 小水狗腿儿地谄笑,一味讨好道:“都是亲戚,串串门哈。” 一路沿着直道尽走到底,左转又从廊亭迂回,绕的人眼晕头昏。转了半日,小水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哪。 “小儿,还有多久,你家主人有没有歇下?”小水有些担忧,这天色可是越来越浓。 那小儿鼻孔出气,白斥道:“什么小儿不小儿,我已五百岁莫说大过你。我有名有姓,你这痴货。” “噫,你果然大于我。那喊你什么?小儿前辈。” 闻声小儿止步,掌灯抬眼细瞅。面前人衣衫脏污,一双鱼眼好似天真顽童,模样倒不错就是人傻点。 “你来求我家主子做什么?” “借物!” “何物?” “须得见你家主子再说。” “你如今衣衫褴褛,何人见你。现下天色已晚,主人恐已休息。我且带你先行歇下,明日梳洗完毕再说不迟。” 眼瞅着这小儿拖拖拉拉,小水有些慌张,忙拉着他道:“是为云锦素纱而来。” 小儿立住了脚步,还没等他开口,便听到:“织女姐姐所托,转借之后,三月后便可送还新式样的云锦素纱。” “织女好端端借云锦素纱作甚?” “实不相瞒,两日后天宫幻竹仙子将嫁于东海龙王傲邪。嫁娶所用,不慎被毁,事态紧急故作此。” 那小儿点点头,灭了灯,衣袖一拂,眼前出现一片明亮。小水方知此前皆是幻景,怎奈有求于人,只得立在原地等无耻小儿进内禀告。 一个人来回踱步,当真是无聊至极。她猛地想起出门匆忙,竟将琥珀遗在池边。心下不由得愈加烦躁,若是琥珀在也能解解闷。 等了快一顿饭的功夫,一个紫衣婢女才缓步出来相请。小水想起临行前织女的嘱托,不由得有些紧张。这清幽不好相与,如若到时死活不借,她又该如何。 进了大厅,室内格外静谧清幽,四下极宽阔摆放着许多绿植鲜花。顺着婢女所指,穿过幽香的夹道,到后面越过一个突兀白纱屏风,走几步便看到漫漫珠帘,未开口便有婢女两头轻轻卷起。 抬眼只见,正首软塌上一个素衣淡妆的佳人径自仰卧。听到有人来,才缓缓睁开双眼。眼波流转,煞是好看。 平日在天宫,小水以为幻竹美甚,不曾想这清幽竟比那琼华也好看上一分。说不出哪里更好,只觉得素到极致却也明媚动人。转念想到她的遭际,不由得心下怜悯。 “你就是兰池的水仙,可是来借物?”轻轻浅浅的嗓音,说不出来的悦耳。 小水才见她便觉得耳闻皆虚,这清幽人美声甜,许是众仙子妒忌,并无讨厌之处。 “清幽仙子所言正是,来此借云锦素纱。” 小水心下有些松散,觉得此行不难。 清幽闻声浅笑,仰头问她:“凭什么你借我就给?” 第七章 下届轮回 “三月后送还更好的。” “更好的,岂知什么是更好的?我心尖角的便是最好的,你的蜜糖于我不过粪土。” 不知那句话触了她的麟角,竟气的她面皮涨红,连声喝问。 小水神色惶恐,只得连连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说是成人之美。您貌美心善,定会如此。” 话音刚落,有黄衣婢女忙递上香茶。清幽抿了抿,缓了缓神,转而冷眼盯着她。 小水暗自懊恼,余光却在寻那小儿,心想他或能帮自己说句话。可惜四下来回,视线也不及他。 “我心善,黄鹂你可曾听过这笑话?” 黄衣婢女掩帕答道:“主人的善心早被那恶狗吞噬,如今谁怜见咱们。” “哼,瞧这水仙,还强替人做主。莫不是自己误的事,这般声势。” …… 一主一仆来回对答,处处显得小水无耻无理,可她们样样又讲在点上,叫人不好辩驳。小水心下不由得暗暗叫屈,自己果真是看脸猜人,这清幽可真不让人清幽。 “清幽仙子,实属迫不得已,望请海涵。婚宴两日后即开,万请成全。”小水硬着头皮再次开口,那清幽已是双眸紧闭,一副慵懒。 “成全?天上岂会下红雨,怎地好事白白于你。” “我……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水千华定竭力相助。” 清幽缓缓坐起,此刻抬眼细看她。小姑娘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等的抓心挠肺,这般的焦急惶恐……这情形扑面而来的熟悉。 那一日,她亦是如此。 “好,我借你便是。” “多谢清幽姐姐。”小水揉着眼睛,满心感激。 “且慢——” “您又不借了吗?”小到蚊蝇声,鱼眼瞳孔骤大,许是又要哭了。一双手绞着衣袖,隐忍不发。 清幽看着角落处的小水,心底不由得有些喜欢她。这小水君虽然憨傻,着实可爱。单这双鱼眼就生的忒好,更别说五官活灵活现,还不知将来何等绝美。 心头慢慢浮起一个念头,不由得神态异常。略略思忖,清幽方道:“我要你人间走一趟,帮个忙。事成后,云锦素纱予你,织女那儿也不必还礼。” “自是还礼。只是——人间?我从未去过。何忙?我且用命去帮。”鱼眼瞪亮,好似清幽幼时与那人碧溪台赏月,星河摇落那般触人心怀。 “无妨,我送你个宝物。你收着,寻常妖魔不敢近身。只一件,你要轮回一次。” 清幽一挥手,一个革囊从她袖口传出。轻飘飘落在小水手上,她倒熟门熟路似的将它系在腰间。 “轮回怕是不好与天宫交代——” “不怕”,清幽径自打断她,走下榻来。黄鹂不知从何处端出个箱奁,清幽边打开边解释道:“冥王欠我人情,你自可去轮回,他定会都允你。” 小水倒不怕替她人间走一遭,只是担心误了幻竹亲事。清幽倒似堪破她心,不冷不热地旁白道:“如今还有两日,天宫一日人间百年,你若现在就去尚还赶得及。” 小水便不再犹豫,起身告辞,拿着清幽的亲笔书信自下冥府。 冥界幽暗诡异,处处瘆人。就是那流觞曲水也令人反胃,混混吞吞粘糊糊的。进入冥界,耳畔的风比那蚊蝇还聒噪,黄沙席卷的人睁不开眼,哭啼声更是不绝于耳。走了数个时辰,一连赶路不免身乏体虚,却也只得强打起精神,也不知走了多久昏然倒地。 “大人,这如何是好?”颤颤巍巍的老太婆,满脸沟壑白发罗衣,拐杖都有些年头,走起路来吱吱呀呀。 “即是那清幽的安排,我如何不从。”年轻英俊的黑脸少年,其实已经一千多岁。 旦暮为钟,万古少年。 惊醒小水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老者孟婆。她用拐杖轻轻挑起她的鬓发,蛇信子一般的触感,小水因而受惊醒了过来。睡梦中便听得耳边一直叽里咕噜有人说话,睁开眼不由得吓一跳。 “你们可是冥王和孟婆?” “你说呢?”冥王脸一黑,其实看不大出来。 “我睡了多久?”小水急切地问道。 孟婆撇撇嘴,没好气道:“我都送了两拨鬼,你得睡有三个时辰了。喏,约莫还有半盏茶的功夫天就亮了。” “天要亮了,我可要入轮回。” “那还不赶紧从地上起来,再晚可就来不及啦。” 冥王自不说话,小水忙掏出书信,可上下来回搜寻皆不见。不由的心焦,正欲哭无泪,方见冥王气定神闲地从袖间掏出书信,语气冷硬地说:“可是这个?” 小水恨不得打爆他的头,此刻着急也只得连连点头。 冥王面无表情,却将信件抛掷火炉之中,抬眼示意孟婆。那孟婆便领着她出门而去,跟着面目骇人的鬼差们前去轮回台。 一路上尽是哀嚎求饶的声音,往两边看火海里翻滚着些赤条恶鬼,不拘男女,凄厉不已。往下看去,黄沙遍野里许多鬼差押着赤条鬼徒正在耕种,不由得诧异道:“黄泉还能播种?” 孟婆面露不悦,推搡着她往前赶路,嘴里却不耐烦地解释道:“贪心寐性的人死后尽受这无穷的苦楚,何时有绿意何时有轮回。岂可知黄泉无生色,岁岁年年皆绝期。” 岁岁年年皆绝期,比死亡更恐怖的是没有希望的努力。 小水不由得心下骇然,倒吸冷气,不再隔着铁索桥往下看。转过火海又见有鬼吏置大油锅,翻炸赤条鬼徒。巨大铜板烧的猩红,两板即炸一鬼。惨嚎声勘堪破人耳膜,小水看的愈加恶心想吐。 孟婆和鬼差们自顾谈笑,神色皆自然,视若无睹宛若寻常。 见此,小水紧闭双目被孟婆推搡着前行。许是心底一直念起瑄鱼,很快便到了轮回台。 生死簿未画,孟婆汤没饮,小水还未站定,即被那孟婆一拐杖打了下去。 从台上落下,轮回道里不时有声音缠捆着自己。小水定神不语,未果耳畔竟响起瑄鱼的声音,情真意切。 忍耐了许久,只听他道:“你怎么弃我于身后,不闻不问。小水,我伤未好,你且回头拉我一把。” 声音格外诱惑,糯糯暖暖滋滋地惹得心头儿发颤。 小水不由得伸手往后,尚未扭头,只听得腰间革囊咕咕直叫,立刻收了神。向后猛地一拳,便听得一声惨叫。 转出轮回道,隔着云层只见人间好一片姹紫嫣红。还未来得及欣赏,极速骤降化作一道白光落入一户人家。 “老爷大喜大喜呀!” “夫人如何?”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捋着胡须问道。 那老婆子眉开眼笑,眼睛嘴巴恨不得挤成一团,连连道:“母女平安。老爷您可好福气,那千金的眼睛和您养的大眼锦鱼似的,甭提多好看了。” “宦娘,你受苦了。” 刚生产过的房间里,血腥味未散,奶娘抱过来小千金给众人看。 那宦娘止不住地笑意,偶尔眉头微皱许是扯着伤处,有些疼痛。 “连生,你看这大眼睛,比她几个哥哥都大。当真是好模样儿,随你啦!” “宦娘莫说,倒真是强过几个臭小子,他们还未下学,回来许得喜疯了。这次你真是辛苦啦,且好好休息,我去布置布置晚间邀人吃酒。” 宦娘也不强留他,抱起孩子自顾自细细端看。那连生出门前还嘱咐管家仔细门户,让厨娘一早炖好鲫鱼汤、临了出门还折了回来,给宦娘送去本经书安眠。 这小婴儿不似寻常婴孩,不仅不皱巴巴,还白里透红,一双圆眼咕噜噜地转,墨黑的眸子好似书房的墨玉石。 “红儿,你去把帘子打起来,怪暗的。小丫头一直蹙眉,许是闷。” 那红儿便起身将外间的窗帘子挑起半扇,踅转回内室轻悄悄将纱帐打下,迳走到床前递了杯热茶。 宦娘一心在幼女身上,混事不想,却是直直看不够,这是她生的第五胎。府里已有六个少爷,独这一个娇娇女。如今她已三十又五,老天终是厚待。 心下漫天欢喜,正想起让人提前准备女儿的喜宴。忽地几个毛头小子钻进屋里,悉悉索索的一下子便惊得怀中幼女嚎啕不已。 “一群孽障,总得麻烦,须得让你们爹爹好好修理。”宦娘柔着嗓子骂道,眉目似刀剑,声音却轻柔,总归怕惊到幼女。 顺着她的目光,四个参差不齐的少年郎并列站着。为首的老大自清推了推二弟,二弟自弦则踩了踩老三,老三自芩顿时炸毛,一巴掌赏给了老小,只五岁的自阮。 自阮当即嚎啕大哭,一屁股蹲在地上,嘴里大叫道:“娘,三多子欺我!” 这自芩何能忍受“三多子”的浑称,作势要打“小人国”,自清忙一把拉住他,自弦则抱起自阮。 宦娘本气的头疼,却见怀里的幼女咯咯直笑,一时自个也跟着笑了起来。 “娘,这次渊蔺可不敢欺我了。”自清笑着逗母亲怀里的妹妹,看她可爱懵懂,更是爱之又爱。 第八章 连家七娘 自弦和自芩也纷纷点头,小声道:“可不是,搞得像清都城就他家有小娘子。” 自阮个子小什么也看不到,只得在哥哥们身后赌气地恶声道:“娘好生偏心,我此番离家出走,定是死也不回来。” 宦娘闻声笑了起来,嘴里捉弄小儿子道:“这是你第几次离家出走了,上次的包袱张妈还给你收着,你的水壶也在连伯哪里,若还是到城北你舅舅家,就一并把你外祖母请回来。” 自阮吃瘪了,一汪碧眼里扑闪着泪花。自芩笑着抱起他,调笑道:“小人国,这次你可看清了。” “谁是小人国,以后妹妹才是小人国。”声音越来越小,自阮伸出小手逗起婴儿,心里却想着这“小人国”的名号从此可有人承接了。原是父亲起的,说他个矮,明明和孙姨娘生的自鱼年纪相仿,却和小一岁的自来同高。 繁日俗不可耐,尤其是对一个婴儿来说。 小水如今名唤连湘菡,小字樵娘,不过家人都喊她——七娘。 这连城是清都城内的守备,几个儿子皆能文善武。他们夫妇向来恩爱,连守备也只一妻一妾,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只自鱼和自来是姨娘所生。 七娘自小憨痴不已且顽劣不堪,不过连家人都觉得她天真可爱烂漫无邪。 只有奶娘阿碧对自己一手奶大的七娘心存疑虑,从她三四个月就怀疑她痴傻,至今已有六载。 “奶娘,你知道天为什么那么淡吗?” “奶娘不知,那小七娘可知?” “那是织女姐姐打瞌睡又染错了纱,瞧这蓝纱变浅纱。嘿嘿,可真是怠工。” 奶娘面露不解,鉴于生计只好点头。 “七娘,快放下,那是你哥哥们的亵裤。” 面对着满脸羞红的奶娘,七娘很不能理解大哥穿绯色。二哥和三哥的竟然有涂鸦,再看大哥的也有。 “二笨!三多!大傻子!不消说这定是四哥自阮的杰作。” 阿碧见七娘不仅不放,还仔把细地拿到眼前品玩。自个看还不过瘾,转头还非给她也瞧瞧。 阿碧年轻,比起自清大不了十岁,真是羞得头也抬不起来,不由分说地狂奔到屋内,心惊胆颤连连觉得小七娘脑子不正常。 “阿碧,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呀?”七娘八岁的时候已经不唤奶娘了,甚至对几个哥哥也直呼大名。宦娘和连生是怎么看女儿怎么欢喜,顺着她还来不及,怎会说她。 阿碧如今已经宠辱不惊,一面绣花一面不疼不痒地回她:“什么时候四郎娶妻,你也就该出嫁啦!” 四郎自是四哥自阮,他和七娘生的最像,其他哥哥都是细长眼,唯独他们是圆鼓鼓的鱼眼。不过七娘看着自己略显痴傻的四哥哥越发灿若星辰,俊朗清秀,当真好看。 “四哥哥可真是怎么都看不够啊!”话音未落,大哥自清和几个好友笑着走过来。 “看谁不够呀?”自清话音里带着宠溺,扭头对身边人笑言:“时闻汝家姊妹玲珑娴美,我这幼妹倒被家父家母宠坏,一片痴傻。” 那人闻声浅笑,直推脱说:“常听你提起小七娘,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可爱的很。” 第九章 初遇井水神君 七娘只听到自清的话,便气呼呼地掐着腰走过来,瞪大眼睛故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小老虎样。众人皆抚掌大笑,她吃了瘪,抬头刚想说什么就瞥见一个眉清目秀,恍如天人的男子。那人一袭白衣,鹤立鸡群于诸学子,他是那样的夺目,那般的温柔。 七娘手脚不受控制地呆呆走过去,竟直直拉起那人的手,但见手心有一枚红痣,虽小却格外清晰。 “自清,你这妹妹可不痴傻。才一次面,就看上了咱们清都第一山水郎——傅渊蔺。” 有素爱打趣的人调笑道,引得众人哄然大笑。 自清顿觉丢脸,上前去拉,竟是一把没拉开,只得拽着七娘的手哄劝道:“七娘,你且松手,哥哥给你去醉花楼买你最爱的糕胶吃。” “傻孩子才吃糕胶”,七娘心底暗笑,这井水郎君终于见面啦。这一世轮回就为了他,她曾许诺清幽仙子这一世破他姻缘。他与那传说中的人间女子已轮回两世,这第三世他们按命数依旧有姻缘。 “你就是连家的小七娘,你哥哥素爱夸耀你。” 好一副嗓子,好一副皮相,怪不得清幽念念不忘。 原以为世间只瑄鱼,如今才明白人间处处是“瑄鱼”,只是此鱼非彼鱼。 “这个哥哥你真好看,你须得娶我,不然我让爹爹和六个哥哥欺负你。” 童言无忌,大家都喜着小七娘,就连渊蔺本人都嘴角带笑。因他见小丫头一直紧盯他腕处,以为小孩子欢喜小玩意儿,于是伸手将腕上的木珠手串送给她。 见此,其他人纷纷打趣,要自清和渊蔺做东。说什么这等娃娃亲可算是结下了,此话一出窘得他们两个面红耳赤。 自阮和阿碧带着纸鸢将七娘强行带走时,小七娘还恋恋不舍地死死盯着渊蔺,这事儿多年后在清都城内还一直是个笑谈。 言说连守备幼女痴憨,见到傅侍郎长公子迈不开步,可是命运最善造化弄人。 如果日子就这样一点点流逝,如果渊蔺对小七娘一见钟情,然后再见如故,最后喜结良缘,那故事也不必再赘叙。 渊蔺比七娘年长十二岁,清幽算来算去还是算差了。君生我未生,隔着漫漫年华他已有心爱之人。 城西有个柳家生药铺,城北还有个柳家当铺……清都柳家家境殷实,这且不说。单说这柳员外为人热枕,饥馑岁月开仓放粮,现世安稳广交良友。虽不是世缨大族,为着种种件件,柳家在清都深受欢迎。不过,柳家还有个珍宝名扬清都,这便是那三岁诵诗百篇,七岁会画,十岁便下笔字字珠玑的柳三小姐——柳蕙娴,柳家三娘子。 不过这传说中的柳三娘被连七娘知晓时,七娘已是豆蔻年华,正在自家园子里看话本。 是日惠风和畅,自阮躺在梧桐树下的藤椅上读书。远处假山下面的荫凉处阿碧连说带比划地和几个丫头碎嘴,小水则是自从轮回后方知人间种种好,一时贪恋各事各物。 自从自阮给她看了话本,她便欲罢不能。两日前便又缠着自阮给她买了很多。什么《折扇记》、《月儿楼》,不拘形式、内容左不过都是年轻俊雅的书生和富家千金曲折圆满的爱情故事,看得多了七娘自己也有些入戏。 “自阮,哎连自阮!” 自阮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缓缓自书后睁开双眼,不悦道:“哥哥读书呢!” 耳畔瞬时发出冷哼一声,然后一双狡黠的鱼眼自书后渐渐露出,接着趁他不备书被一把抽走,啪地一声重重打在他身上。 “哼,书都反了。啧啧啧,好一个贼眉鼠相的纨绔子弟!” “呵呵,连湘菡你双目污浊,果真眼瞎了。” 自阮一把夺过七娘手里的书,微整衣衫,然后长腿一迈当即赏给她一记暴栗。 看着得意飞扬站于自己面前的自阮,看着已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小哥哥,七娘忽然有些诧异,也有些欢喜。诧异的是这自阮仅比自己大出五岁,如今却几乎比自己要高出两个头;欢喜的是自幼相伴且多受她欺负,宠她怕她的小哥哥如今俊雅如斯,好看的竟不输瑄鱼哥哥。 不,是近乎少年的瑄鱼哥哥。 “怎么,傻啦!被我美貌惊呆了,我贼头鼠脑的妹妹。”自阮坏坏一笑,故意挑着自己一绺发丝,痞邪地嘲讽她。 谁知七娘并未和寻常一样,与自己争辩,还叹了口气,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你怎么了?莫不是看话本看傻了,我这就都给你烧了。” 七娘一把拉住一脸怒气的哥哥,语气失落道:“我忆起个故人,心底有些发疼。” “谁?” 我心尖尖上的人,那个住在昆仑山下,喜穿白衣的俊逸冷傲仙君。不知如今他好吗?云卷云舒,花开花谢,春来秋去……他走路时、清修时、舞剑时、赏花时……有没有一瞬想起我。 “没有谁,瞧你急眼的。哼!傻哥哥,只是话本上的。” 自阮眼底转瞬划过一丝失落,嘴角却浮起笑意。本来紧张的眉头缓缓舒展,抚了抚自己高挺的鼻梁无奈地笑道:“你可算是喊哥哥了,这么多年没大没小。不过这话本别再看啦,愚蠢之人所写,看的也尽是疯子。” “说什么呢!我撕碎你的嘴。你瞧瞧人家落魄书生能诗擅画,这千金富女又是这般的敢爱敢恨,难道不令人敬佩!” 自阮抚掌大笑,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满脸不屑道:“果真愚蠢!这书上尽是落魄书生与那富家女,你可见那个贫家女明媒正娶进世家。这不过是穷书生自己的念想,如若真如此,那富家一群仆役可真该死,竟看管不住一个身子单薄,行走若风拂柳的小娘子。” 这一席话听得七娘豁然开朗,如同被人当头一棒,她自此再也不看什么话本,这当然都是后话。她忽然想起重要的人事,岁月安稳倒让她有些忘了自己的责任。 “那你说大哥和渊蔺——哥哥会娶什么样的女子?” 第十章 别院重逢 自阮着实想了想,不过他只能想到自己心底欢喜女子的类型。这大哥素来严肃,对他更是苛刻,渊蔺哥哥倒是为人和善。 “大哥须得娶一个目不识丁的女子——他说‘知’她则应‘乎’。至于渊蔺哥哥嘛,你替人家操什么心,人家早被柳员外看中了。可惜了——” 听着自阮欠扁的坏笑,七娘急切道:“可惜什么?” “可惜咱家大哥心要碎了呗!” “你一味作践大哥,可当真皮痒!” “哎,可别告状,不然休想再使唤我。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说错。大哥自两年前香经寺与那柳三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可谓是相思入骨。可惜人家前岁和渊蔺定下百年之好,你看这事把大哥压抑成什么样。朋友!朋友妻!于是只得关起门来虐待自家兄弟。摧残比他俊美太多的——我,当然还有比我差一点点的自弦、自芩……” 自阮的其他话,七娘根本听不进心去。渊蔺定亲这事一下子让她懵了。活了十二载,头一遭觉得生而为人,难于上青天。有限的脑袋却不得不思考这无限大的事,人家都定亲了,心底忍不住暗骂清幽你可真是一点不清幽! 事已至此,七娘只得眼巴巴地焦急追问:“这柳家小姐比我何如?” 自阮早想出门嬉耍,便冲后面拿鱼食的阿碧喊道:“碧娘,你给七娘说说那柳三娘。” 阿碧一脸欣喜,以为七娘终于开窍了,竟然要和清都皆知最知书识礼的柳三娘学习,果然长大了。 “可是问柳家小娘子,七娘这次我可得好好夸夸你。” 七娘倒没啥表情,只一味地紧跟着问:“她是何人?我怎地从未听过。” “是吗?前段时间我说柳家小娘子惯会女红,你怎么说的,不过妇人!” “是吗?我未曾留意,阿碧你且细细说说。” 阿碧无奈地摇摇头,小七娘真是说风就是雨。 “她是柳员外家的三小姐,人品没得说,且精通音律,琴棋书画更别提。至于外貌夫人倒见过,说是秀外慧中。想来也是美人,可惜了被傅家抢占先机,不然和大少爷倒也般配……” “才子佳人倒真是,哎!” 阿碧一脸不解,道:“你叹什么气呀?现在后悔了,你呀闺阁才艺样样不精。” 七娘撇撇嘴,浑身更是一哆嗦。 这差距,这难度,这……可她不得不做那拆人姻缘的恶女。 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如今想来,也只有在自清身上下手了。 暮春时节,傅家渊蔺在城郊别院设了宴席。 这段时间七娘一直缠着自清,做人大哥也是没办法,只得同意带这个顽皮的小妹同去。 赴宴当天,七娘一身男装,儒带青衫狡黠灵动。 傅家别院距城内足有二十里路,自清疼爱地扶她上轿,自己在前面慢慢地骑着马。 一路上,春林花多媚。驴车路过石板街时,有农家正在嫁娶,唢呐声声好不热闹。自清在轿外冲她笑道:“七娘,你听!你素爱热闹,此地偏僻,无甚顾虑,可掀帘观看。” 轿内许久传来一声低喃,“嗯”。 七娘始终欢喜不起来。 原来,去应付一个不喜欢的人是这样的难过,那瑄鱼哥哥素日里对自己该有多么无奈。 “连家大公子和四公子到”,门童高声唤道。 七娘假借自阮的名儿来赴宴。不出意外,今岁的元夜渊蔺就要迎娶柳蕙娴。 人世如棋盘,须得局外,才能冷眼旁观,才能未雨绸缪,才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清幽,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 痛失所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鞭笞人的惩罚。 “许久未见,渊蔺哥哥一如当初。” 渊蔺正和自清叙旧,忽听得一把清脆悦耳的声音。他闻声转过身来,只见紫薇树下一个顽皮亮眼的小郎君折花而来。 “你是——” 自清摇着头,叹气道:“我家小七娘,好奇你的别院,且母亲一直絮叨。喏!只能带来了。” “鲜花赠佳……嘿嘿,鲜花赠公子。愿公子日日身长健,岁岁笑春风。” 言罢,七娘将花轻轻递过去,自清倒是为小妹的出口成章很得意。 渊蔺脸上表情微变,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缓缓接了过去。 流觞曲水,主随客便。春日宴倒是令人心旷神怡,可是七娘不知道该怎么使渊蔺退婚。 败人姻缘,怎么说也算是恶行。 假山旁的回廊寂静无人,她托辞离席坐在廊下,望着水中的倒影不免陷入沉思。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第十一章 七娘表白心意 还没等七娘自己效仿话本里的恶女,让清白公子救自己,从而男女授受不亲只得娶了自己。前面就传来仆从急切的声音,她匆匆赶过去察看。原来是荥君同行的妹妹芸娘不幸落入水中,情态紧急,虽渊蔺离芸娘最近,可他固守礼节始终没动半步。 荥君将芸娘从水中捞出时,渊蔺已遣散众人去休息,只派一个婢女在岸上拿着薄巾等着。 七娘自顾自地笑了,这柳蕙娴还真是好福气。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法子不成了,随后便硬拉着自清告辞。 “可是不尽兴?” “并无。” 自清去吩咐车马,渊蔺长身玉立站在巷口,笑着和七娘辞别。 “如此便好。” 你来我往,四下只他们两人。 七娘看着温润俊雅的渊蔺,咬咬牙面无表情道:“其实,今日赴宴我并不快乐。” “实在是——” “不用你抱歉,原是我欢喜你,百般哀求哥哥带我来。君生我未生,重逢使人哀。如今——得知你已有婚约,我竟难过的食不下咽寝不能安。” 七娘缓缓抬起头,牙齿抵着唇,咬的死死的,只一双鱼眼红通通的,许久小脸上也不曾落下泪。 渊蔺一张俊秀的脸霎时有些惨白,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见此,七娘旋即转身,不再看他一眼,快步朝着驴车走去。上了车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实在是作孽啊!不过这话本,还真得继续看。 暂不提渊蔺如何,回去的路上,倒是遇到个怪人。 驴车经过一片密林,没由来的掀起一阵狂风,狂沙漫野,自清与众仆只得以袖掩目。七娘在车内倒也无碍,只是忽然一阵颠簸,帘子竟被人挑开。 只一瞬,与那人四目相对。七娘霎时有些呆住,眼睛一眨不眨。 那人好生奇怪,不过生的确俊逸非凡,天上人间也难出其右。可他双眸阴骘,神情冷傲,死死地凝视她良久,兀地冷笑而去。 七娘许久缓不过气,下了车她焦灼地拉住自清问道:“途中你可见着绯衣的男子?” “途中?什么绯衣……蓝衣的,小七娘怎地又说胡话!” 七娘方才明了,那人原不是人。 这番没由来,让人不得狐疑。可眼下任务还未完成,只得搁置不提。 一别数月,渊蔺再未出现,等到盂兰节那日,他携着他的幼妹晚娘去祭祀,不巧他们途中相遇。 “哥哥,前面可是连家的车马?” 晚娘掀帘笑问,却伸着脖颈将一双眼恨不得递到前方。 渊蔺回头斥道:“姑娘家,还不放下帘子。” “哼!” 帘子被重重放下,晚娘不悦地嘀咕。 还没走多远,前面一个着青衫的俊美少年骑马驰来。 “是自阮啊!” “渊蔺兄,好久不见,大哥日日念叨。” 渊蔺拱手挤出丝笑,抬眼便看到自阮身后的七娘。他神色略有异常,缓了缓开口便问:“今晚城南有水灯会?可要一起。” 自阮一把拉过身后郝羞的七娘,连连说好。 方至府中,晚娘还缠着她哥哥不放,也非要跟着去水灯会。 “你平素不爱出门,如今越发乖张!”渊蔺连连摇头,忍不住斥责她。 晚娘撇了撇嘴,闷闷不乐道:“我前岁元夜出行,无意惊了连家四公子的马。后来他随连夫人上山拜佛,我又遇见了他……今日再见,谁知他已成了翩翩少年郎。” “不知羞耻!” “哥哥,我欢喜那连家公子,不能和父母提,连你也说不得吗?” 闻声渊蔺叹了口气,拍了拍晚娘的肩膀,若有所思的劝道:“你已定了亲事,莫再胡思乱想!” 晚娘不由得眼眶蓄满了泪水,强忍着酸楚,死死咬着下嘴唇,扭头跑去园子里。 天下事,最难的不过情事。天下人,最多的不过伤心人。 傍晚,城南水灯会已是人山人海。当地豪族世家更是场面浩大,各式浮灯做的极为精巧。男男女女,祭拜祖先的同时,也有人祈福许愿。 阿碧拉着七娘只顾着看灯,一不留神七娘便与几个哥哥走散了。看灯看的疲累了,正好勾栏外有一个茶楼,她们便过去歇脚。 喝了一碗茶,阿碧便冲七娘使眼色道:“瞧!柳家小娘子竟也来了。” 七娘当即抬眸,与那柳家三娘看了个对眼。 第十二章 奇怪的人 “原来她这般温婉可人,相貌虽比不得清幽仙子,却有别种风情。”七娘暗暗唏嘘,他们轮回多时依旧情缘未断,可见深情。 柳三娘和仆妇径自坐到另一边,三娘时不时往后瞟。许是动作惹眼,竟被七娘发现。 “三娘,可是在看那个俊俏的小后生?” “奶娘顽笑了!您仔细看,那可是个娇滴滴的美娇娘,我看她倒有些眼熟。” 柳三娘话音刚落,她的随身丫头便笑答:“那可不是连守备家的小姐,她与她小哥哥曾来过我们府。” “哦!就是她呀!”奶娘脸色立即有些恼怒,猛地拍了拍桌子低声咒骂道:“原是那连家小姐,倒是个不知廉耻的!就是她,嚷嚷着非咱们姑爷不嫁!” 桌上立即炸开了锅,大家都低着头七嘴八舌。柳三娘默不作声地扣着手里的茶杯,眼神时不时瞟到另一桌。 只见,七娘连连打着呵欠,看样子是困了。不知道是在等什么人,茶水换了好几次,都未离开。 等到七娘她们起身离开,谁知柳三娘也一并相跟上。许是人多嘈杂,七娘并未留意。 夜色渐浓,放眼望去河池里早已是浮灯流水,明晃晃的一片。七娘自己也放了一盏,等到她起身才发现对面有人也放了一盏。 精巧的荷花灯,样式罕见,抬眼看是柳三娘的。 七娘本想使用法术将灯勾过来瞅瞅,可自轮回起法术全无。不由得心内着急,便甩开阿碧,一个人追灯去了。 河边人头攒动,乌压压地人群好似月桂树下觅食的蚂蚁。七娘顾不得许多,使劲儿挤进人海中,碧娘刚看到她的身影,来不及出声便见人海浮动,七娘早已没了影踪。 拥着人群沿着河岸跑,那灯好似通了灵性,该慢时慢,该快时快。如此这般,七娘倒一直没跟丢。只是水面花灯繁多,幸得她眼神敏锐,否则早就不知所在。 水中有杂石水草,因而许多花灯被绊成一团,许多更是堙没在水里。那盏荷花灯却出奇,一直沿着河道往下流飘。七娘一心在灯上,跟着等一直一直走,眼瞅着灯就要飘过来,她伸手扶着岸边的垂柳,一只手巴巴地去捞。 刺啦一声,衣裙破了,不过好在等灯到手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在那绣鞋大小的底座上写有一行娟秀的小字——黄泉碧落,天上人间,愿君万古长青,永世相随。 万古长青,永世相随。 这些话,也正是小水想对另一个人说的。 抚着灯身,看着那行小字,眼睛忽然有些发酸。正当她抬起胳膊想要拭泪时,一阵风阴灭了花灯。 七娘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竟无一人,此地甚是偏僻,幽静异常。水面泛着幽幽的光,岸边柳树摇曳,水草丛生。不知名的鸟咕咕喳叫,扑棱棱地跃过水面,虫鸣不已,她背上不由得冷汗直出。 匆匆将花灯揽入袖口,然后便急不择路地朝远处光亮跑去。 可没跑几步,便被人挡住去路。 “你……你,你是谁?” 今晚月色不好,那人正对着她,面目隐在黑暗中,身形倒是高大挺拔。难道是盗贼,清都治安虽好,但有盗贼也不以为奇。 那人未回答,却更加逼近。 七娘急中生智,猛地将袖中的莲花灯掷在那人脸上。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竟一把接住,然后将她手里的花灯狠狠扔回河里,只一瞬花灯变成了瘌蛤蟆,呱呱地跳走了。 “大爷,月夜不寐,奴家……奴家愿意侍奉大爷……”七娘急中生智,心想这人若要图财害命早就动手了,如今这般迟疑,莫不是劫色。 那人身影一抖,许久才开口道:“怎么个侍奉法?” 好一把轻柔舒朗的嗓音,这人应该很年轻,看来果真是清都城内出来寻欢的纨绔子弟。 如此这般,七娘倒有些噎住。 “今晚我救了你,原是该以身相谢。” 七娘登时有些不知所措,对他这些没头没尾的话更是不明就里。那人却也不在意,只是忽然附在她耳畔,情意绵绵道:“我今晚不过是在追那贼人的花灯,没想到追上了你。” “你是谁?” “遂你愿的人。” 第十三章 七娘成婚 七娘恍惚中嗅到一股淡香,等她睁开眼时,眼前之景足以骇人。 距离城南几里远的河渠野外,连家七娘与傅家渊蔺衣衫褴褛交颈而眠。发现他们的是赶早出城的商贾,真是好事难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三日清都人人皆知。 渊蔺自睁开眼的一刹那,就不再言语。七娘试图解释,可难堵悠悠众口,到头百口莫辩。城中有说是那连守备之女爱慕傅公子,不惜自荐;也有那多事的,说是二人偷情,傅渊蔺人面兽心…… 闻讯赶来的是傅家和连家,傅侍郎在京都为官,因而渊蔺的祖父颤颤巍巍地拄杖而来,看到衣衫不整的两人,老人当场气昏过去。驰来的连守备也不由得一脸怒气,扬言要将女儿沉潭。 丑闻就这样沸沸扬扬的传遍清都,数日后,傅渊蔺亲自登门向柳家退了婚,然后傍晚时分赴连家求亲。 自然,七娘未沉潭,只是爹娘从此嫌隙。 自芩原订了婚,被女家退婚后北上从军。自清因此事害了场大病,已是久未出门。自弦打马过长街,听人非议幼妹,不由得怒从中来,言语不及失手打死人。如今身负命案,不知逃往何处。自阮向来生性拓达,自是狂放不羁,如今却在城内官学从书。 人皆言清都连守备,嫡子无一人堪用,如今两个庶子倒常伴左右。 柳家倒越发鸿运,先是接了皇家生意,那柳蕙娴亦被偶游清都的安王选中,不日便要嫁往京都。傅家出了这等事,晚娘的婚事也被搁置,后来被退婚。 阿碧来阁楼送饭时,七娘正坐在狭窄的窗口神思,神色憔悴眼神空洞,整个人清减的只剩把骨头。 “七娘,吃点粥吧!”阿碧始终狠不下心来责骂她,出事以来老爷就将七娘关在这狭***仄的阁楼,每日也只得从这矮窄的窗口看外面。 七娘好似置若罔闻,许久才呆呆说:“母亲和几个哥哥怎么不来看我?” 阿碧悄悄抹了把泪,强打起精神,笑道:“夫人忙着给七娘收拾嫁妆,她心底始终放不下你。对了,今日傅公子来府中换帖,怕是几日后七娘要出嫁。” 闻声,七娘眼泪婆娑而下。但她始终背对着阿碧,默默无声。 “七娘,前世已忘,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遂了你的愿。” 阿碧叹了口气,柔声劝导。 遂愿!那人也是这样说的,可是我世事不遂! 阿碧迳而离去,窗外天色渐晚,墨泼似的将人心事搅乱。 次日,早学而归的自阮竟遇到傅家晚娘。 时辰太早,城中鲜有行人,一时二人便少了许多顾忌。 “连公子,近来可好?”不动声色的关切,却被她紧握的帕子出卖。 自阮躬身谢道:“还好,倒是连累小娘子了。” 晚娘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一场不算好的姻缘,于我反倒是解脱。” 自阮这才抬头瞥了瞥她,叹了口气,缓缓道:“世事难料,今日才明白这四字。” “造化弄人,连公子望请珍重身体。” “多谢。” “连公子,我……我欢喜公子已久,如若——”风吹起晚娘的衣裙,这般轻盈。 “实在抱歉,自阮已有心上人。” 不久,有浆水车路过,自阮迳而牵过马,转身告辞。 回到家中,自阮才发觉不过短短数日,便如世上百年已过。 母亲额角的白发忽如一夜春风来,整个人瞬间衰老。父亲也很久没来过母亲的园子。自阮胸口有些微微发抖,他去看了看卧病在床的大哥,如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形容枯槁触目堪堪,谁还能认出他是和渊蔺齐名——名满清都的清水郎连自清。 大哥对他说:“这一辈子好似须臾,可是又很真切。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就是能够陪伴爹娘和你们;最快乐的时候便是和渊蔺秉烛夜游;最难忘的……最难忘的是在香经寺。” 人在人间,便如海上行舟。瞬息突变,造化弄人。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许是阿碧又来送饭,七娘气息奄奄地说:“我不吃,别送了。” 身后瞬间静默,她呆呆地望着窗外云天飞鸟,心底碎成一片。 “七娘,别这么折磨自己。” “自阮……哥哥……”眼泪瞬间溢出,七娘缓缓转过身来,自阮闻声上前轻轻伸出手来为她擦拭。 许久未见,如今看着她这副不成人形的模样,心底疼惜不已,只恨自己不能以身替代。许久,他递过去一枚手帕,温声道:“我知道你没有,你可信?” 你没有与渊蔺苟合,也没有想要家破人亡,更没有这般不知耻辱。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是天底下最天真痴傻的姑娘,也是最该被呵护的人。 七娘不由得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这些日子终于有人对她说:你没有! “出事以来,我看到爹心灰意冷,娘也衰老不堪。我当即离家去学府,求得爹不要处置你。爹同意了,我须得好好读书,这样才能守护你……们。三日后,渊蔺便来迎娶你,我知道这件事是你平生所愿。”自阮轻合双眸,俊逸不凡的脸上难辨神色。 七娘顿了顿,终究没说什么。 三日后,清都暴雨连绵,一场不被祝好的婚事便在雨中草草了事。 日暮迎娶,新房相遇。再重逢已无丝毫情意,再回首满是不堪。 也是这一日,柳家小姐驱车赴京都,从此陌路。 “你受苦了?” 七娘诧异不已,说出这话的竟然是渊蔺。如今他也好不到哪去,眼神不复当年,风采染灰尘。碧玉落淤泥,也不过如此。 “我没有公子受的苦多,终究是我连累了你。” “造化弄人而已。” “昔我幼年,玩笑之语。今美梦成真,原该欢喜。” “邪心已动,原该如斯。” “什么?” 渊蔺嘴角微勾,却默不作声径自端过两杯喜酒。 动作轻缓地递于她,红衣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只一瞬,他笑的眉眼盈盈,好似梦里的瑄鱼。 第十四章 重返天宫 “你很像一个人”,渊蔺摩挲着酒杯,直直地盯着她,好似头一次见她。 七娘苦笑一声,咬着唇暗暗神思。 “像谁?” “我不知道,随口罢了。” 七娘不再追问,渊蔺举杯对邀。 “愿黄泉碧落,彼此顺遂。” 他眉眼含笑道。 “愿黄泉碧落,彼此顺遂。” 七娘言毕一饮而尽,渊蔺亦笑饮。 任务已经完成,只是如今的小水已不同往日。一个人的成长或许真的只需一瞬,比如兰池那个憨傻的小水君不过人间一趟,七窍全通。 再来西山琼林洞,小水已经无忧无喜,平静到令清幽也倍显落寞。 “你果然不负重托,云锦素纱我早已送到天宫。小水,你可恨我?”清幽满脸落寞,神色憔悴,不过一日不见,她竟如雨后残荷。 小水摇摇头,又点点头,始终不同她讲话。 清幽也毫不在意,只说是冥王邀小水一聚。 二人相识一场,却是两败俱伤的模样。 再赴冥府,地狱一切景象,竟都不以为然,心境不复初来。 “冥王召我?” 冥王自在大殿看折子,闻声也并未抬头。 “嗯,有个故人放不下你。” “故人?” 小水满脸不解,话音未落便有一人从帘后而入。 玉面白冠,俊雅非凡的脸上不辨喜色,一如那晚。 “渊——呵,该唤井水神君,果真是故人。” 听此,冥王悄无声息地拂帘而去。 井水神君倒不在意小水的漠然,自言自语道:“那晚我不该在酒里下毒,等我入轮回记忆起一切,竟都错了。” 小水冷哼一声,不以为意,许久才冷声驳斥道:“如若当日你不临阵脱逃,清幽也不会如此。” “清幽么?她这人向来雷厉风行,也不信我。我此生从未负她,你可信?” 看着井水神君眼底的忧伤,小水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也这样。 只不过小水未回答,井水神君却接着说道:“你还记得我说你像一个人吗?” “谁?” “那人我幼年相识,曾与她一起赏星河万里,行天上人间。她说起话来,表情活灵活现,只一双眼睛好似鱼眼。” 井水神君一往情深的模样,倒让小水有些动容。 “清幽?” “正是!等到我位列仙位,我便决意娶她。婚期已定,我知道她向来喜欢晶石。天上人间哪有至纯至性的,我偶得佛法,方知下届轮回修炼才能得到。晶石修炼须得要‘情’‘忍’‘心’,因而我便舍弃仙骨,如凡夫俗子般遁入轮回。这三字,最难的便是‘忍’。我无法对清幽说出真相,我以为她爱我信我,必定不会疑我。可是,我竟都错了!” 闻言,小水心像被人撕裂,莫名难过。 她喃喃道:“原来如此,你们都没错,可似乎又都错了!” “这一世轮回,实不相瞒是最后一世。可如今棋盘已覆,恩爱不再。我已向佛祖请求,前往西天清修。”井水神君似乎已了无牵挂,神色亦有些放松。 “那清幽呢?” “七娘,你有没有再去人间看看?” 小水不免神情一滞,她不敢也不能再去人间看一看。人间的父母如今如何?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等苦楚多少人能熬过。几位哥哥因她命运云泥之差,这一世轮回,错过多少人,误了多少事。 井水神君本想再问些什么,但见她神情落寞,最终也只是薄唇微动,不再言语。 冥王轻咳一声,掀帘而入。 井水神君拱手请辞,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小水事情已经完成,也要辞归,却被冥王拦住。 “小水,等一等!” “冥王有何事?”小水不解道。 冥王神色有些异于往常,似乎有些难开口。小水看着他脸黑了红,红了紫,一时倒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眼瞅着冥王这般纠结,小水只得悄声打探道,“是不是关于清幽?” 冥王点点头,又摇摇头,思忖片刻缓缓叹息道:“你我皆是局外人,可是如今你知晓前因后果,觉得清幽如何?” 小水想了想,满腔遗憾地说:“她太固执了,欢喜一人何不直接挑明。如今一切都明了,她还不挽回吗?” 冥王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怅然:“你可知井水神君这三世轮回与他有缘的女子是谁?” “是——” “相信的不信,不信的太信。”冥王音色清峻,愁容满目。 两人四目相视,小水不知怎么回答,其实她有点心疼冥王。 忽然小水想到那个在人间遇到的神秘男子,正想向冥王打听,不料冥王已摆手退去。望着他金边玄衣的身影渐渐走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小水便止住了。 冥府暗无天日,他千年如一日。冥王的信与不信,终是无人在意。 等再返回兰池时,幻竹已经出嫁。织女好奇地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小水只说是清幽留她了两日。 琥珀蹦蹦跳跳过来时,小水正望着水面发呆,谁知讨厌的琥珀猛地一喊,差点把她吓得跌落水中。 “琥珀!” “主人,你不在的时候,瑄鱼也不在……”如今琥珀话说得越来越好了,十足的解语花。可时间一长毛病也出来了,它话痨了! 小水心里想着人间的种种,总觉得亏欠。琥珀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主人的回应,不由得泄气。 忽然它脸上带笑,想起什么似的,托着腮一脸得意地盯着主人。 小水被它盯得发毛,无精打采地问:“怎么了?” 琥珀眨眨眼,瞟了瞟小水的身后,随后化成手串。 小水狐疑地扭过头去,大脑轰地一下。 “瑄鱼——哥哥”眼泪再也不抑不住地落下,这两天她好想他。 瑄鱼嘴角扯出丝宠溺的笑,笑问她这两日去了哪里。 “瑄鱼哥哥,我——我做了个梦,梦到去了人间。人间可有意思了,只是——只是人间没有你。” “傻丫头,想去人间啊!我明日便带你去!” 小水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是她想了又想,最后什么也没说。 人间的上元节,花市灯如昼。喧闹的街市,川流不息的人潮,还有那相约黄昏后的才子佳人倚傍在柳堤,无一不有趣至极。 小水拉着瑄鱼的衣袖,攒动在人潮中。好不容易挤了出来,小水说想去清都看看。 “怎么你来过人间?”瑄鱼漫不经心地问道。 第十五章 遇见自阮 长风万里,小水低着头说:“原是清幽仙子说清都好玩!” 瑄鱼点点头,不置可否。等到了清都,小水着一袭粉衫,和瑄鱼好似人间的美满夫妻。走至街头,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小水很想打听一下连家的消息,却碍于瑄鱼不得时机。好不容易看见个小玩意儿摊,便央求瑄鱼给她挑几个好玩儿的。 趁着瑄鱼挑的时候,她胡诌个理由,便跑到路旁硬拉着个书生模样的人问来问去。 “连守备?哎!您说的是连大人吧,他可不是什么小小的守备。倒听人说连府上有五位公子,三位嫡公子,两位妾室所生,好像没有您说的小娘子!”书生言罢摇摇头,一脸怀疑地望着她。 小水倒也不在意他的目光,紧接着又问了问柳家和傅家的事,都和她那一世不同。看来清幽和冥王比她想的更周到,只是为何四位哥哥成了三位,连自阮去了哪里。 瑄鱼拿着兔子灯、小木梳……糖人过来时,只见小水呆呆地立在那儿。 “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就是找不到你了!有点害怕!” “小水我就在这里,你这是哭了吗?” “没有!” “诺,糖人!” 小水闪着泪花,一点点地吃着。前面有人在表演,瑄鱼回头拉着小水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一个不留神,糖人弄到旁边人的身上。那人立即骂骂咧咧的,好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小水连连道歉,有些胆怯地躲在瑄鱼身后。瑄鱼俯身道歉,还给了那人衣服钱。 “瑄鱼哥哥,这人怎么这般可怕啊?” “他身上衣衫单薄,手里还牵着孩子。原是我们不对,走!去看表演了!” 傀儡戏果然有趣,小水看的正起劲。青面鬼出来时人群皆呼,她有些害怕伸手一拉,才发现瑄鱼哥哥不见了。她茫然地环顾四周,人声鼎沸哪里还有什么瑄鱼。 拥挤的人潮四处声嚷,小水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这时忽然看到一个身影酷似瑄鱼,她赶忙从人群中挤出来。 只是一出来,那人已不在了。她怅然若失地坐在桥下石墩上,捶着腿不由得喃喃自语。 忽然眼前一暗,她欣喜地站了起来,腿有些发麻,她一时腿软便紧紧抱住了眼前人。 “瑄鱼哥哥你可算来了,去哪里了?我都念三遍佛经了!” 小水太过激动,竟也没意识到怀里人僵硬的身姿。等到她终于抬头时,那人异常冷漠的将她强硬地从怀里推开。 “你这小娘子,怎地见人就喊哥哥,逢人就亲热,真不害臊!” 好一把清冷凛冽的声音,小水低着头脸颊绯红,忍不住抬头偷瞥那人。 “啊!是自阮哥哥,你——你还好吗?” 这下子小水更激动了,愣是又扎进那人怀里,将头埋得更紧了。 霎时,那人有些呆住了。俊脸一红双臂直直地张开,任怀里这个猫一样的小娘子肆意横行。不过等怀里人鼻涕兮兮地继续蹭时,他毫无感情地按着她的脑袋将其一把搡在地上。 “你是谁?”冷漠又疏远。 小水光顾着高兴,才意识到自阮哥哥现在的记忆里没有自己。她嘿嘿一笑,尴尬地举着手里的兔子灯转移话题道:“公子,您要不要买灯?” 那人不动声色地慢慢靠近她,嘴角兀自带着丝笑,冷哼一声道:“小娘子多少钱?可我不想买什么灯,倒想买你!你说说你对我这般的上下其手,肆意占尽便宜,那——我是不是也得补偿回来!” “什么?!哎哎哎,我可是你亲妹子,你别瞎胡来呀!” “小生从未有过姊妹,平生倒也不缺好妹妹,眼下呀?嗯,缺个傻媳妇!” 第十六章 织女的心事 这人音色华丽轻浮,突然这般的柔声细语,倒令人不禁头皮发麻、心间儿发痒。 这下换小水目瞪口呆了,这人就长了副自阮的皮相,仔细看还是有点不同。这哪里是自己贴心温柔的小哥哥,这厮就是个臭流氓。 那人俯首盯着她,忽然扑哧笑了。 “算了,你这丑妇也没人要,我好心收你做媳妇了!” “呸呸……你个色鬼!我——我已成婚了,孩子都成群结队能上街看灯了!” “是吗?我不在意。真好,买一赠多!” 那人越靠越近,眼瞅着就要贴在自己身上了。小水吓得要死,都忘记自己是个上神了! 还没等小水出招,那人忽然恶狠狠地骂了句,就瞬间消失了。这到底是人是鬼,小水都懵了。 瑄鱼找过来的时候,抑不住地满脸怒色,可等他看到小水拎着兔子灯失魂落魄的坐在桥墩上时,又不忍责骂她了。 “小水,你怎么能私自乱跑呢?”紧张的颤抖声儿,让小水对瑄鱼的埋怨彻底没了。 “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害怕的要死!” “哦,刚才遇见个故人,怨我一时着急没来得及告诉你。” 小水本想和他说说刚才那个臭流氓的事,可又一想自己对那人又搂又抱,着实丢人只好闭口不提。 人间繁华多趣,没多久就消散了小水的郁闷。东市西舫,不知过了多久,瑄鱼硬拉着依旧恋恋不舍的小水返回了天宫。 刚到天宫,竟遇上了幻竹,此番她带着婢女是去拜见王母。 “瑄鱼?”幻竹淡然的眼眸流出一丝喜色,“小水——你——你们这是?” 多日不见,幻竹打扮的更甚从前,只是未见傲邪。 还没等小水开口,瑄鱼便笑着说:“昆仑的花谢了,我带小水去看看。” 这次小水机灵了,忙跟着接腔道:“幻竹姐姐,你不知道猫奴现在多胖了……” 幻竹淡淡一笑,“不过离开数日,我竟像是过了百年。” “何时想来天宫,尽管来,我们都在。” 瑄鱼难得的温情,一时令幻竹有些失态。 小水只顾拉着幻竹问东问西,幸亏路过的织女将幻竹从小水繁杂的问题中解救出来。 “小水,我有事和你说。” 织女趁幻竹和瑄鱼寒暄,忙将小水拉到一边。但见织女神色古怪,小水便扯着她去兰池。 “怎么了?你看看你,这么慌里慌张!难道——该不会又是缺云锦素纱?”小水面皮登然发涨,真是有些头大。 不料织女却满眼空洞惘然,脸上写满了哀愁。 小水看她欲语泪先流的模样儿,便晃着她的胳膊追问:“这次那里可转借呀?” “不是云锦素纱!”织女顿了顿,接着又垂头丧气地说:“是——是我自己的事,小水你去过人间吗?” 这个问题小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便置若罔闻。 织女倒也没再追问,而是托着腮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拉起小水的手倾诉道:“我数日前,在凡间遇到个人!” “人?” 看着小水好奇的目光,织女摇摇头又随即点点头,矛盾不已地说:“对!那日我的纱怎么织都织不出新花样,我听牡丹说人间的绣娘花样可多了,便偷偷下届去了。谁知刚下去,就遇到了魔界的人,要不是——” “魔界的人?”小水忍不住打断。 织女点点头,略带担忧地说:“魔界如今越来越强大,你说天宫仅凭瑄鱼怎么行!” 小水成功地转移了话题,她忍不住关切地追问:“天宫中这么多仙君,难道打不过一个魔头吗?” “小水,你可真是!哎,你不想想魔界多少人,如今魔界恶名在外的四大护法就够那些老仙君头疼了,沈天宁谁还顾得上!” “沈天宁?” “就是那个大魔头呀!千百年前,他被延慈和瑄鱼联手封在——怎么说起这个了,不说了!我刚才说我遇到个人,怎么就被你带偏了!”织女嘟嚷着埋怨道。 小水心里莫名乱糟糟的,什么沈天宁,延慈又是谁? “哎呀!你这那是遇到人了?看样子倒像是遇上个魔,都有点魔怔了。” 小水看着织女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得暂时按下自己内心的疑惑,关心地宽慰着怀里低头叹气的织女。 “可不是魔吗?成了我的心魔。我在凡间爱上了一个男人,可是他却不敢接受我!” “男人?他还是——凡人?” “嗯” 织女点点头,仰头望着天边,漫无边际的墨色渐渐爬满天角,好似人间农家院墙上的爬山虎层层叠叠。 小水忙拉着她,眼神里满是担忧,织女可是百年前就被许给了九曜星君中的罗睺星君。 第十七章 织女下凡 “那罗睺星君呢?织女姐姐你不能糊涂!”小水忍不住劝她。 织女支着手臂轻扶额头,哀怨地答道:“他只顾得上修法,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倘若他早早娶了我,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事?如今我心意已决,小水你帮帮我!我必须去人间,去找那个人!这冰冷无情且诺大的天宫里,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 “我如何帮你?” “你——能不能向王母自请嫁与罗睺?” 织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自己太自私了,可如今亦是没有法子!这天宫里也就和小水、幻竹的关系好,自己的姐妹又都被许给九曜星君。 小水有些震惊,她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织女的手,生气地叱问她:“可是你怎么能这样对待罗睺星君呢?你难道忘了,那年你丢了西湖主的纱,王母杖责于你,是他从南边匆匆跑去殿前向王母请罪,才帮你开脱的,为此他奉旨在苦寒之地镇守那魔兽三载;还有那太阴星君的罗纱急着要,如若不是他去周旋,那难缠的太阴怎会放过你……如果这些记忆都太久远了,那前岁九曜星君向你们姐妹送贺礼,那时你怎么不拒绝他!织女,你太自私了!” 织女抚着心口冷笑一声,并未辩驳她。 “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是啊!罗睺看起来对我样样在心,我为什么就不欢喜他。小水,因为他对我的好不过是束于婚约。还记得那次他竟对我说‘勿要乱惹事端,谨尊王母圣训’。这三百年来我试着去接受他,爱他,可是我怎么都做不到!为什么琼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挑选自己所爱之人,为什么我们姐妹就要被王母随意处置,为什么?” 织女有些歇斯底里,她双颊飞泪地怒吼道:“九曜星君里名声最不好的就是罗睺了,谁不想嫁给能力高有威望的人,可王母为什么这么对待我!” 小水嘴角微动,只得柔声劝慰她:“虽然罗睺星君素日里带着一副丑陋的面具,可他人很好。至于名声,你知道的这是他的职责,谁也不想当煞星,况且王母自有她的用意。” 织女冷眼望向她,惨笑道:“用意?哼,可他再好,我就是不喜欢,又能怎么办?” 不喜欢的人,再好!又能怎么办? “在这天宫里,谁能真正的得偿所愿,幻竹、碧瑶……谁不是嫁给不爱的人。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小水我不甘心。她们是没能找到真正所爱之人,可我找到了!我不想就这样蹉跎,我只想与他在人间共度几载春秋就好,哪怕是不做神仙了,我也想和他在一起!” “这个人究竟哪里好?” “呵呵……哪里都不好!一个放牛的穷小子,论长相他忠厚的扔进人堆里找都找不到,论能力他只会打柴放牛……小水他只会打柴放牛!家里又穷,哥哥嫂子都刻薄他……你说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还有心思去救别人呢?真是个傻子,小水你说他傻不傻!”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倒真令小水吃惊了。原想着织女嫌弃罗睺星君的出身,没想到她的心有所属竟是这般不堪。 难道感情真的是这样,瑄鱼也是这样吗?那延慈又是谁?难道是那碧簪的主人吗? “织女姐姐,我虽然很想帮你,可我并不喜欢罗睺星君呀!我——我喜欢的是昆仑山上的瑄鱼哥哥呀?” 小水鱼眼通红,好似嫦娥仙子怀里那只爱撒娇睡觉的玉兔儿,天可怜见的。 织女啜泣着俯在她的肩膀,回首双眼死死地盯着满目荒凉的她,一字一句道:“小水,瑄鱼你就不要想了。他如果娶妻也不过是琼华!但他早已发誓终身不娶,他爱的只有延慈呀!” 第十八章 小水决意代嫁 “延慈?” 小水满脸泪痕,悲伤无声无息。 “可怜的延慈仙君,他和她自幼相识,情定昆仑红梅林。延慈在世时可是天宫第一女仙君,赫赫有名的猎魔神君。如今魔界的四大护法当年可全都栽在她手上,就连沈天宁如果不是留有一丝精魂,怕也难逃九重天。她和瑄鱼是天宫有名的神仙眷侣,可惜千年前魔界大闹天宫,她因修炼半道强行出关,和瑄鱼联手制服那魔头后,不慎走火入魔——”织女忽然停住了,小水焦急地追问不休。 看着娇憨可爱的小水,织女音色有些凉意:“你可真傻!后来她竟被瑄鱼亲手封在暗无天日的渊池,随流光魂飞魄散!她最信任他,他多狠的心啊!你说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他!” 小水一下子心像是被撕裂,脑海里竟忆起数年前,那时瑄鱼曾带她去看落雪红梅。犹记得他落寞的和漫天雪花融为一体,抚着碧簪久久不语,雪落满肩头白了少年郎。 那瓣瓣红梅香飘六棱雪花,也记得他穿过梅林身影婆娑。元夜时他和她踩着银色月光,人间对酒喁喁私语……原来不过是怅然一梦。 黄粱梦,终究该醒了! “我——答应你,可是我要你同我人间走一遭,我要亲眼看你嫁给那放牛人,看你得到幸福!” 织女十分动容,泪珠连连感激地紧紧抱着她。 “喂!主人你真傻!你干嘛要嫁给那个铁面罗睺呀,他一点儿也不英俊潇洒!”琥珀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它如今可是她了。 琥珀已成人形,是一个十来岁的小胖丫头。 胖乎乎的笑脸堆到小水面前,小水这才意识到已经在兰池坐这么久了。织女何时走的她都不记得了,就连琥珀什么时候偷听,她都没发觉。 “你这胖丫头,乱说什么?” 琥珀无忧无虑地摇摇头,乖巧地立在她身侧,笑嘻嘻地对她说:“我可不管你,主人。我最喜欢你了,可你不能再和瑄鱼玩儿了,他老是让你心情不好。” 小水看着卖力讨好自己的琥珀,竟有些羡慕她,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倘若她没有喜欢上瑄鱼,她应该也会这样快乐地度过一世又一世。 “琥珀,你就这样挺好的,永远不要长大!” 琥珀满不在意地笑着耸耸肩,下一瞬就嗖地飞速窜到另一边。小水被她惊得一乍,刚想怒骂她。 扭头却见龇牙咧嘴的琥珀被瑄鱼一把牵着,他怀里还抱着喵呜儿叫着的猫奴。 不知为何,再见到瑄鱼,内心好似万雷轰鸣,又似惊涛拍岸,转瞬亦可风平浪静,心底却是起伏不平。 此刻清风徐徐,他是那样温柔缱绻,白衣胜雪大黄狸猫打起小盹儿,手边胖乎乎的小丫头鼓起圆圆包子脸。他目光渐渐逼近,沙沙的脚步声停住了。 “你怎么都看不好你的小丫头呢?” 这般的温和细语,如果她早出生千百年,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她是你送我的,是你没教好她!” “哈哈,傻丫头倒怨我了。” 瑄鱼随手将猫奴递到琥珀怀里,猫奴却屁颠颠地跳下来亲热地跑到小水脚边,毛茸茸的小脑袋蹭来蹭去。 直到瑄鱼轻斥它,它才重新钻回琥珀怀里。琥珀这几日常在天宫中四处偷食,这会儿便兴高采烈地带着猫奴去月老那里偷吃小鱼干。 瑄鱼轻轻扣指敲了敲小水的小脑袋,笑着问她:“为何看起来闷闷不乐?难道幻竹出嫁了,你有些寂寞。这样好了,等到他日我们可去东海看——” “不是任何人,瑄鱼哥哥——瑄鱼哥哥呀,你以后别对我这么好!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来日我嫁人了,我走了你会不会寂寞?” 话音刚落,泪水抑制不住地落在裙裾。 瑄鱼以为她小孩子脾气又闹上来了,低头凝睇着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如果你要出嫁,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定会在昆仑为你打造一套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可是——” 第十九章 牛二郎 这番话听的小水满腔寒彻,“可是什么?”她殷切地看向他。 “可是你还太小,现在考虑出嫁似乎太着急了。小水,你知道吗?我看着琥珀的时候,便忍不住想起你,那般小却木木的伶俐可爱。” “瑄鱼哥哥,人间的女孩都会出嫁,天宫也不例外。我——其实不小了,卿瓷阁的碧瑶只比我大百岁而已,如今她已为人妇为人母。” 瑄鱼并未听出小水的满腔落寞,他依旧风轻云淡地笑道:“可能在每个哥哥的心里,小妹妹都是永远长不大的。假以时日若你出嫁了,可能就没人再陪我赏梅,共赏人间灯火了。” 是啊!哪个哥哥愿意小妹妹出嫁,舍不得的只是兄妹情。 小水已彻底明了,如今再无遗憾,可是瑄鱼的落寞孤寂,真让她心碎又疼痛。 那就收起自己的荒腔走板,压抑住自己的求而不得,隐藏掉自己的深情厚谊。不给瑄鱼哥哥添乱加堵,做他眼里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小妹妹。替那个尊贵敬重的延慈仙君照顾好她的爱人,直到自己嫁做他人妇。 “好!出嫁前那我再陪你雪中赏梅,山下逗猫,人间街头走一遭!”小水使劲儿挤出丝笑,嘴咧的那样大,憨傻不已。 瑄鱼开怀地笑了笑,随后告辞:“小水,这段时间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暂时回不来。你要老老实实地待在兰池,切不可偷偷溜下凡,如今三界混乱,危险可能就在身边!” 小水异常乖巧地点点头,盈盈双眸不舍地目送他离去。 “来,看一看,瞧一瞧呐!这等上好的珠钗,还有这鲛人国的珍珠……”身侧小贩敞亮的叫嚷声着实吸引了小水,她刚想瞅上两眼,织女一掌便拍在了她胳膊上。 “姑奶奶,你好好呆着,这可是人间,你以为是兰池!” 小水吐了吐舌头,目光依旧盯着那只泛着幽幽碧色的玉簪。许是盯得太直白,那小气的商贩没好气将她轰到一旁。 今日运气不错,织女将所有的布都卖光了,换了些钱置下米面肉菜。 小水看着一向锦衣珠翠的织女,如今粗布褐衣,满头秀发包在蓝布中,周身清减无一物,如凡间市井仆妇在大街上和小贩讨价还价。此情此景,她从来没想过会在浣织阁首席——织女身上见到,不由得既心疼又替她开心。 如今,小水和织女偷偷下届,虽不是轮回,二人皆有法力。可为了不被天宫发现,她们消藏踪迹,如同凡人一样隐没市井讨生活。 织女所爱那人,正是城东李家村的牛二郎。一个朴实无华的放牛郎,样貌倒不出众,只是为人处世热枕大方。 因织女之前假装是外地逃荒而来的流民,小水则顺着她说是寻亲到此,如今两人就住在那牛二郎的隔壁。 余月尚挂碧天,红日晨曦已现。织女咔咔地熟练麻利地织布纺棉,牛二郎担着柴路过她们门口时,总会停下来问院中的织女缺不缺薪柴。 小水打着呵欠,托腮望着红日点点染红天际,不禁感叹这放牛小子可真是个闷葫芦。她实在看不下去,便借故去他们家找他。 臭烘烘乱草蓬蓬的牛棚里,一头大黄牛甩着尾巴哞哞地叫着,牛二郎动作熟练地喂料打扫。 许是太专注,直到小水开口,他才咧着嘴笑问:“小水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炊饼,我家姐姐看你披星戴月甚是辛劳,往日又承蒙你照顾,哎!二郎哥你说你也不讨个媳妇?” 牛二郎一边刷着槽,一边笑着说:“我家里太穷,不愿意人家姑娘和我受苦!” 小水撇撇嘴,用草把大黄牛挥到一边,故弄玄虚地叹息,啧啧道:“可是你红鸾星动,不日自有佳音报耳边!” 第二十章 又是那个无赖 “你这小丫头,净胡说八道!莫不是你自己佳音在报,小心我告诉你姐姐!” 听他这么揶揄,小水收起诞笑,一本正经地问:“二郎哥你觉得我姐姐怎么样?” 牛二郎慌乱不已地用草搓了搓手,扯出丝笑说:“促织姑娘人美心善,当真是极好!” “那——你怎么不娶她?” “小水姑娘切莫再胡言乱语,我和促织姑娘实在是云泥之别,这么好的姑娘我不能误了她的终生幸福!” 看着牛二郎局促的动作,面皮绯红身子微微发抖。小水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地劝慰:“你怎知我姐姐爱慕繁华,她生性淡然朴实,而且你曾经救过她,她——” “救人只是顺手,如果那日无家可归的是张三李四,我也会救!所以怎么能因救人,就——就让人家以身相许,实在是下作。况且我也没出多少力,实在谈不上救命!” 牛二郎温和一笑,当真是死心眼的老实人。 小水气的直跺脚,一把将篮子塞给他,气哄哄地走了。 “你这傻二哥,这饼趁热吃,别辜负了别人的美意!” 牛二郎抱着篮子依旧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旁的老黄牛哞哞不停,就连牛眼中似乎亦带着一丝忧伤。 织女看见小水垂头丧气地从外面回来,忙迎上去询问。 “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哎!你说你怎么就偏偏看上这牛二郎了!” “我怎么知道!” 织女有些气弱地反驳。 “真的是王八看绿豆——” “水千华!” 小水下一刻就抱着头四处乱窜,织女气的拿着梭子直追着她打。情急之下,小水跑进河边小树林里躲起来,织女喊了几嗓子也没人应答,这才气愤不已地回家去。 小水看着织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篱笆口,就势便躺在松软的草地上,衔着根草望着水面发呆。 忽然,河面有水花飞溅,不知是谁朝水里掷了块石头。 小水不予理会,依旧思考着自己的事情。眼见日头缓缓西移,脸上昏黄的橘光越来越淡,晚风习习她不由得睡意袭来,正瞌睡时忽然脸颊有些发痒。 她不耐烦地抓了抓,猛地从睡意中醒来。霎时四目相接,她手里握的竟是那个男人垂下的青丝,他的脸离她不过咫尺。此刻他正双膝跪对着她的头,俯首俊脸满带坏笑地盯着她,目光直白大胆,不知道盯了多久。 小水的脸瞬时火辣辣的,像是盛夏骄阳似火炙烤下的石板。 她慌张地准备起身,不料那人却死死按住她的双肩,双脚亦被他的腿重重压着动弹不得,这样亲密的姿势让小水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身下好似死鱼一样的小姑娘,那人嗤嗤地发笑,眉梢慢挑嘴角微勾,戏谑地将头迈向她的颈窝,不怀好意地在她耳边低声喟叹道:“真香啊!你身上搽的什么?” 小水再也忍不了,毛躁地乱晃着,头砰地一声碰在他的下巴上。 这下痛的那人抚着下巴,眼眸中瞬间布满杀机。 “凶什么凶,猪头咱们又见面!” 那人看着她色厉内荏的小表情,气呼呼地发出恶狠狠的语气,忽然又笑了。接着他一把拉起小水,侧头问她:“你这女猪头,还好意思喊我猪头。” “看什么看,我有名字,我是小水!算了,不想搭理你!” 小水不屑地给了他一记白眼,两个人就这样并肩坐在河边的山坡上。碧草如茵,红霞将波光粼粼的河面披上红纱,晃晃悠悠的好看极了! “小水?倒是个和人不符合的名字!” 第二十一章 朋友阿阮 “什么意思!那——你叫什么呀?哎!两次都遇见你,真倒霉!” 小水嘟嘟囔囔地抱怨道,这人初次相遇她以为是自阮,可如今仔细看又不太像,似乎比自阮更俊逸冷酷,像谁呢?好熟悉的感觉,可一下子就是死活也想不起来! “你竟敢说遇见我倒霉,你这女子,真是有趣至极,我竟然有点儿舍不得杀你了!” “杀我?” 他的音色很诱惑人,小水骇了一跳不解问。 “杀你!傻女,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小玩意儿,对了!上次护城河畔你说我像谁?” “像猪!”小水忍不住心内悱恻,嘴上却一脸认真地说:“像——像谁呢?哦,你看看你这样的肥头大耳,仔细看似乎还有些臼头深目,嗯,正着一瞧尖嘴猴腮,冷不丁低头一看简直是灰容土貌——” “啊——”小水翻着白眼,这人下手真狠,再用点劲儿就要掐死她了。可是小水暗暗使劲儿,浑身竟没有一点力气,绵软的动弹不得! “若有下次,决不饶你!” 小水刚从鬼门关走一遭,果然乖巧很多。她揉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没好气地低声咒骂。 “如今我们算是朋友了,我没有名字,你给我起一个!” 这人墨黑清澈的眸子当着好看极了,可也烦人极了! “哪有你这样和人做朋友的,你看看你下手多重,我都快被你掐死了!”小水生气地嘟囔他,还用屁股移开点距离。 那人倒也不生气,只是他贱兮兮地伸出纤长的五指在她脖子前比划着抓了抓。小水当即吓得脸色发白,郝怒道:“阿阮,你叫阿阮行了吧!” “阿阮,好名字!” 那人迎着晚霞站了起来,身姿异常欣长英挺,小水遮蔽在他的影子里,简直瑟瑟发抖。 “我要回家了,你走开!”小水使劲儿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嘴里的草根被那霸道蛮横的阿阮一把揪掉。 他死死拦着她的去路,俯首递给她一个锦袋,拍着她的肩膀,难得温和:“以后你别四处瞎晃悠,来日如果想见我,就打开锦袋放出蝴蝶!” 小水挤出一丝假笑,应付地揪着那个纸蝴蝶,真怀疑这个阿阮是个疯子。再说了她怎么会有想见他的念头,真是痴人说梦。不过眼下为了活命,她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仰头狗腿地望着他连连点头。 “不许耍我!” 阿阮笑着挥了挥手,便放走了她。小水登时头也不回,一口气猛跑回家。 东黎小心翼翼地躲在草丛里,正当他全神贯注地看那消失在篱笆口的女子,不禁有些心满意足。忽然身后起了一阵狂风,待他回首竟是绯衣玉面的魔君。 他忙慌里慌张地行礼,“东黎不知魔君驾到,望请恕罪!” 魔君沈天宁冷面疏离地睥睨着他,冷笑一声反问道:“我的大护法,此时你不好好驻扎在酆都,在这儿看谁呢?” 东黎低着头匍匐在地上,紧紧地抿着唇,连连摇头。 沈天宁没好气挥了挥衣袖,狠狠地将他甩到一旁的树干上,背影微斜不客气地命令道:“人间我们暂时不管,神地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属下明白!”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织女关切地问道,随手递给小水一坛清酒。 第二十二章 织女回忆 “好重!” 小水使劲儿托着那酒,跟在织女身后,一脸担忧地摇头道:“你又喝酒了?” 织女叹了口气,从她怀里一把拎起酒,咕嘟咕嘟地往嘴里倒,酒水顺着下巴流过白皙脖颈,污了衣衫。 “别喝了!哎,天上人间最强求不得就是姻缘了。你说你——不喜欢罗睺,可——可如今这傻小子似乎也不喜欢你,这岂不是因果报应!” 小水越说越糊涂,又想到很多事,便从织女怀里夺过酒坛,自己开始喝起来。 “他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不想我因为报恩才嫁给他。小水,你也知道他那么清贫,人又那么自尊,怎么忍心让我跟着他受苦!” 酒坛又被织女拎过去,两个人就这样你一下我一下地喝了起来。 月亮慢慢爬上树梢,虫鸣不已四野寂静。牛二郎正在给大黄牛清洗棚圈,他早已是汗流浃背,大黄牛仿佛能读懂人心,乖顺地窝在一边安静地半眯着眼。 “大黄,你说促织姑娘怎么那么好,人不但漂亮还很贤惠,谁有这般的好福气能娶上她呢?我老是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是暮春时节在刘员外家的桃花园中……” 大黄牛听着他絮絮叨叨的,渐渐闭上眼睛,一声轻微的叹息悄悄湮灭在牛棚。 织女看着一旁早已酣睡的小水,听着她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嚷着什么,思绪却随着醉意飞到那一日。 “纹绣妹妹,这几日我要去人间学学新样式,你带着其他姐妹可要盯好绣品,每日须得布云染霞。” 织女交代完毕,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浣织阁,满腔好奇地下凡去。 经过九曜宫时,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其实她的未婚夫婿——罗睺星君就在这里当值,说起来两人百年来也不过仅仅见过三次面。 上一次见面,他还冷漠地告诫她不要惹是生非。织女想起他就心烦意乱,于是加紧步履朝南天门溜去。 刚下届,她偷偷溜到一户农家,正巧那户妇人正在织布。她竟没头脑地躲在人家梁上偷偷学师,直到妇人在屋里生火熏得她眼疼,她才趁人不备离开了。 在四野瞎晃荡的时候,被野狗追的乱窜……就连差点被人捆住时,她也未使用法力。 就在她百无聊赖地准备返回天宫时,竟不知不觉闯入一片桃花林。已是暮春,这里粉艳的桃花还灼灼盛放,不由得令人心情愉悦。她兴致忽来,在这桃林里翩翩起舞唱起曼曼清歌。 谁知正在兴头,忽然一只巨大的墨色蟒蛇从桃林深处盘旋而来。那蛇双目似铜铃,吐着骇人的血红蛇信子,迅猛地向她扑去。织女四下躲闪,可是她根本不是这巨蟒的对手。 几招硬撑下来,织女已是无处躲闪。巨蟒则气定神闲地蛇尾一扫,狠狠地将她打倒过去,然后慢悠悠地爬过去,准备享用美食。 意识逐渐流逝,正在眼皮重重地合上之际,星微余光里只见一人挡在她与巨蟒之间,然后她就晕过去了。 等她醒来时,周围已没有什么墨色巨蟒。 晨曦微露的桃林,朝阳初升倾泻一地碎金,枝桠罅隙斑驳光影打在脸上,伸手抚去脸上亦有露气未褪, “啊,好疼!” 身子微微扯动,就疼的撕心裂肺。正在她举步维艰时,有人从桃林一侧焦急地跑过来。 第二十三章 好心的牛二郎 织女警觉地暗暗发力,谁知那人是来帮助自己的。 “原来是你救了我,真是不好意思,我出手太重!”织女脸有些发红,原来昨天是这个人救了自己。 “谈不上救,不过姑娘别怕!” 瞧着眼前这个农家打扮的年轻男子,织女有些害羞,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除天宫之外的陌生男人,他还是一个凡人! “那条巨蟒呢?” 织女被他搀扶着,终是放心不下担忧地问道。 这人笑了笑,皱着眉说:“我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巨蟒了。姑娘你可能是惊吓过度了,来我扶你起来!” “原来如此,多谢!呃,我叫促织!你呢?” “我是家住城东李家村的牛二郎,促织姑娘身受重伤,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织女低着头支吾半天,为难地说:“我是逃难的人,在这里举目无亲无处可去。” 牛二郎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最终唇舌未动,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二郎哥,我们萍水相逢,你别管我了!” 织女不忍他左右为难,又想着那巨蟒难免会再来报复,便执意与他分开。 牛二郎闻言心下主意已定,热心肠地对她说:“姑娘无家可归,我怎能坐视不理!适才犹豫纠结,皆因为我家中家徒四壁,亦有兄嫂因久居贫寒,嫂嫂待人难免刻薄,怕姑娘嫌弃!” “我怎么会嫌弃,我本来就无处可去。” 其实织女之前也不过是在说硬话,这会儿她身受重伤回不去天宫,人间也无处落脚。听到牛二郎的挽留,便没再继续推辞。 等跟着他回到他家里,还没进门便听到他嫂嫂在院中破口大骂,用语相当粗鄙难听。不过牛二郎却好似习惯,置若惘然地偷偷将她安置自家牛棚里。 虽然这牛棚打扫的也挺干净,可始终带着股儿臭味,棚下几头牛哞哞地叫着。织女忍不住眉头微皱,强压住心底的恶心,抬头环视周遭。 这里有铺盖、有煤油灯,还有几卷残破不堪的书卷……这里恐怕就是牛二郎平日住的地方。 “促织姑娘,擦擦脸吧!” 牛二郎随手递给她一个温热的手巾,微黑的脸膛有些泛红,动作僵硬地指了指她的脸。随后又抱了些枯草,三五下整理好自己坐在上面,让织女坐在干净的铺盖上。 “我家里太穷了,真是对不住你。” “哪里呢!二郎哥,多谢你救了我。如今还带我回家,让我有安身立命之处,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织女擦完脸攥着手巾又问:“你家哥嫂怎么这样对你呢?” 牛二郎尴尬地笑了笑,抬头满眼真挚地回答:“其实哥哥人很好,我们家里穷,爹娘死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头牛,为了养活我他没日没夜地做工。后来娶了嫂嫂,家境这才渐渐好转,牛也多了——” 说到一半,牛二郎重重叹了口气,“哥哥嫂嫂几个孩子要养,你说我老大不小还蹭吃蹭住。” “你也在干活呀!并不是蹭吃蹭住,你别这样想。” 织女急切地反驳道,双眸盈盈一片心疼。 牛二郎不由自主地凝视着她,两个人静默地坐着,谁也不忍打断这片刻的美好。 第二十四章 牛郎织女 “好一个不要脸的娼妇,下作的小叔子。这种野鸡,她又不真心实意和你过日子,你带这种东西回家糟蹋粮食呀!怪不得昨天一宿没回来,我说呢!原来二郎去逍遥了,造孽呀!大郎,你快来看看你这好弟弟!” 一段尖酸刻薄的话,蹦豆子似的在棚外响起。 织女因为不想其他凡人看见自己,忙扭头用手巾遮住。牛二郎则迅速起身将臭骂不停的嫂子挡在棚外,温声反驳道:“嫂嫂,不是你想的那样!人家姑娘是流落至此,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牛大嫂没好气地推搡着他,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直到牛大郎一来,转瞬就扑到丈夫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哎呦,你这好弟弟打我喽!他带着个逃荒的女人回来了,两个人这般没皮没脸地住在一起!” 牛二郎人直口笨,被她气得面红耳赤,却辩不出一二。大郎素来知晓自己媳妇的个性,既怕媳妇跑又心疼弟弟,一时左右为难。 这时一把柔弱却硬势的声音从棚内传出,“哥哥嫂嫂不必责难自家兄弟,原是我逃命至此无依无靠,今日二郎哥救了我。如今他岁数也不小了,你们不想着给兄弟找媳妇,还这般侮辱他。我愿以身相许嫁给他,只是兄弟要分家。” “这话可是你说的!那就趁着今天兄弟俩正好分分家!” “秀娥,你——” “促织姑娘——” 大郎二郎兄弟情深,一时都有些悲愤,可这秀娥丝毫不理会。 最后,牛二郎心甘情愿地牵着牛圈里一头发病的大黄牛,带着些许干粮,踩着余晖和织女离开了他生活十八年的家。 因没有田地,牛二郎无奈之下向刘员外借了两块地,做了他家的佃户。白日里辛勤耕种,晚上熬夜搭了两个简陋的茅房,和织女做了邻居。 “再过段日子,我再把篱笆装上。”牛二郎挠着头说。 织女绞着衣衫,低声问:“为什么?我那天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牛二郎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底遮不住难过,落寞道:“你无家可归,又是替我出头和嫂嫂强辩。如今我身无分文,你一个清白女子就这么和我在一起,无名无份饱受他人冷眼!” 织女还没有开口,他又径自说了下去:“如果这样做,别人更会认定你是轻薄女子,我怎么能允许呢?以后——我们就是邻居,有什么事我就在隔壁。” 这般的忠厚老实,这般的体贴入微,织女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仿佛一股暖流沁入心脾。 她勉强挤出丝笑,点头应承:“好,那以后我就纺织为生。” 就这样晨曦日暮,他带着浆果和打的野味同她一起在小院分食,她则为他制衣做鞋。若逢草市一开,两人便去贩卖织布。农闲时,一起赶着牛去河边漫步…… 许是日头清浅,点滴情愫渐浓,伤养好了织女竟想着长相厮守。于是,她便偷偷回到了天宫,找小水帮助。 那段时间牛二郎找不见她,在大雨瓢泼中呼喊她的名字,在草市上一个人接一个人地打听…… “头好重!” 小水揉了揉脸颊,打着呵欠懒散地睁开双眸,伸了伸懒腰可四处也找不到织女的身影。 第二十五章 恶人刘员外 牛二郎一大早就带着大黄牛去田里做工,日头逐渐升高,足蒸暑土气。看着牛二郎这般辛苦,织女心疼地高声唤他来吃饭。 看着树荫下的织女,牛二郎不由得喜上眉梢,他忙将大黄牛牵到一边的水池饮水。自己则和织女坐在阴凉处闲聊,谁知这时刘员外竟带着众仆赶来。 大腹便便的刘员外还是第一次看见织女,平时这织女去哪里都带着帷帽。这次一见,刘员外顿觉神女下凡。 衣衫朴素却丝毫遮掩不出这女子的清秀容颜,看不出这傻小子倒有这般好福气。 “这个小娘子是——” 刘员外不由得上前几步,目光直白且色迷迷地打量着躲在牛二郎身后的织女。 牛二郎看着他视线来回游走在织女身上,不由怒火中烧,拳头紧握语气强硬地说:“这是——这是我的娘子,刘员外今日的活我已做完,稍后便要回去了!” 织女闻声满目欣喜,眼底一片喜色,不由得紧揽着牛二郎的胳膊。 刘员外顿时有些气恼,这时他身边的仆人焦大忙上前对他耳语一番。这刘员外方脸色好转,咧嘴冲织女笑道:“我怎么听说你们不是夫妻,都没住一起。再说了,小娘子这般花容月貌,跟着这穷酸的牛二郎简直是暴敛天物,何不跟了我!” 话还没听完,织女柳眉倒竖,怒目骂道:“不准这样说我家相公,我们早就私定终身了!如果您欺人太甚,我当即死在这棵树下。” 牛二郎吓得面如土色,紧张地反手扣着织女的皓腕。 看这小娘子着实不好下手,焦大恶狠狠地冲牛二郎道:“咱们员外赏识你,你别不知好歹!” 说完又冲刘员外使了记眼色,上前一把拽住牛二郎的衣领,心生歹计地威胁他们:“牛二郎,是谁在你走投无路之时给你地种。这样好了,这一百亩地三天之内你必须全部耕完,否则就把你充入官奴。” “你们——” “你什么你,焦大说得对!牛二郎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哼!” “那如果我们完成了呢?” “完成了?” 刘员外轻笑两声,色迷迷地瞅着这大言不惭的小娘子,猥琐地说:“完成了卖身契还给你们,但我听说小娘子素来善织布,我要你给我织出一匹世间罕有的佳布,否则你俩休想夫妻团圆!” 刘员外一行人走后,向来要强的牛二郎,不由得一把紧紧搂着织女,难堪地泪流满面。 小水四下找不到他们,谁知竟瞧见四周多了些鬼鬼祟祟的人。 “屋外的是什么人?” 织女和牛二郎推门而入,小水忍不住问道。 “是那刘员外的恶仆!” 牛二郎满心忧愁,这一百亩地,如何三日内完成。 小水则一把将织女拉到一旁,悄声询问事情的来龙经过。还没听完,便气愤不已地说:“为何不用法力解决掉这个麻烦?” 织女摇了摇头,“下届已是大逆不道,如果在人间残害生灵、乱用法力,天庭不日即会知晓!” 小水拍了拍脑袋,烦闷地牢骚道:“也是!可那些人就是来监视你们的,看你们到底是不是夫妻!再说三日内怎么能耕完一百亩地,你的云锦素纱又岂能给凡人!实在不行,我们跑吧!” 第二十六章 阿阮伤心 “跑到哪里去呀?二郎的卖身契还在那个刘员外手里,况他还有哥嫂,你说能逃到哪里呀!” 听着牛二郎、织女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小水拍着两人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事不迟疑,今晚你们就结成夫妻,我就当你们的证婚人!” “这——”牛二郎有些迟疑。 “小水,我——” 织女转念想到与罗睺的婚事,事到临头不免有些忧愁。 小水摇了摇头,安慰地拉起织女,悄声道:“一切有我呢!” 然后,她大声催促道:“二郎哥你还纠结什么,不然姐姐就真的被那刘员外糟蹋了!” 此夜正值皓月当空,似水月华打在两人身上,牛二郎和织女虽粗布褐衣,却笑颜盈盈凝睇着彼此。 小水在院中随手采下一把野花,编成花圈戴在织女头上,将两人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月老牵线,嫦娥做媒,小水见证!今夜牛二郎和织女永结同心,万古常随!” 简单行完礼,两人步入洞房。 小水则百无聊赖地在院中赏月,四周已寂静无声,那些恶仆亦早没了踪影。 她心下有些动触,如今织女情得所钟。原来两情相悦是这般的美好,可惜她此生无缘瑄鱼。 想到回到天宫后,就要自嫁罗睺,心底不免有些愁苦郁结。风渐渐大起来,她独自一人静静地赏着星河万里。 阿阮什么时候来的,她都不知道。 “呆子,这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满带鄙夷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在身后响起。 小水骇了一跳,生气地吼道:“你不知道躲在人家后面很讨厌吗?” 阿阮难得顺着她,温声道歉:“是我不好!我这次来给你——” “烦死了,你又来做什么呀?”小水没好气地吼他。 “我——无聊了,很想找你聊聊天!” “无聊?真是够了!我现在不想和你再继续演戏,你究竟是谁?” 小水猛地推开他,跳出几步远,满眼疏离,厌恶地质问。 这个阿阮根本不是凡人,许是他道行太深,可也察觉不出是神是妖! 他到底是谁? 阿阮看着她眼底的嫌弃,以及语气中丝毫不遮掩的客气疏远,眉头微皱心下有些失落,他敛神掩了掩衣袖,毫无感情地回答:“你从未把我当成朋友对吗?” “是朋友才不隐瞒,你这样的算什么朋友?”小水戒备地盯着他。 “如果我是妖,你会不会——” “我怎么会和妖成为朋友,妖魔都是害人的!” 小水心烦意乱至极,没好气地打断他。 只见阿阮墨黑幽深的眸子细细地凝视着她,神色不辨地冷声答:“是吗?” 小水恶狠狠地瞪着他,不予理会。 “哼!妖魔再不济,也不会像你们这些上神这般的卑鄙无耻,满口虚情假意!”阿阮冷笑一声,随即转身离去。 小水气急败坏地反驳道:“如果不是你们的大魔头破坏三界,怎么会生出这诸多事端!我不想和你争执,不过你到底是谁?” 看着不远处的高大身影猛地一滞,许久阿阮才音色淡漠道:“我就是你最讨厌的大魔头手下的大护法——金豹东黎,怎么你这上神要为民除害,做一次猎魔人!” 第二十七章 完成任务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站在阴影下,落寞孤寂的令人有些恻隐。小水不由得低着头,莫名瘪瘪道:“我还是喜欢叫你阿阮,我不想伤害你,也从未想过杀你。我今日心情不好,更不想来日再起霍乱。” “如果上神们都像你这么心慈手软、宅心仁厚,或许魔头们也不想战火连绵!” “可是天宫中,有很多心底善——” 小水话也还没说完,阿阮就挥挥衣袖消失了。 月色渐浓,他袖口里揣着只温热的幽幽碧簪。记得那日有人目光灼灼似小贼地盯着这簪子。如今想来已是没用,他两指一夹片刻化成粉末。 次日,织女和牛二郎开始分头完成任务。虽然任务艰巨,但不到最后一刻两人谁也不放弃。 织女不分昼夜地开始赶工,小水累的眼花缭乱地给她纺线。好几次都昏昏沉沉地要栽倒在地上,织女却好似不知疲倦,片刻也不停息。 小水打着呵欠,玩笑道:“这‘情’之一字,力量真的是巨大。我真是做不到,织女姐姐你太拼了!” 织女顾不上看她,一边干活一边有口无心地答道:“如果今日是瑄鱼,你亦会如此!” 话音刚落,小水像是被人用针扎一般,瞬间彻底清醒,默不作声地继续纺线。 织女后知后觉地住了嘴,神色微变有些愧疚。 牛二郎更是没日没夜在田间忙碌,大黄牛太累了,他让大黄牛稍微小憩。自己仍旧劳碌着,抬眼是无边无际的田野,心内不由得一片荒凉。 一连两天,到了第三天晚上,织女还差一些就完成了。牛二郎怕她担忧,便推说自己一个人没事。 还有五十亩的地,牛二郎发愁的连连叹息。这定是完不成了,他都想好了。哪怕自己拼死,也要护娘子周全。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大黄牛似是凄婉地哞哞直叫。牛二郎爱恋地抚着大黄牛的背,悲戚地心疼说:“你本就体弱多病,这几日是我害了你。来世我做牛,你做人!” 大黄牛甩了甩牛尾,一人一牛继续耕犁。 长夜漫漫,忧心忡忡。 等到天亮刘员外一行人赶到田间地头,只见牛二郎不知何时酣睡在大树下,大黄牛筋疲力尽地倒在河渠边。 “起来!” 焦大没好气地一脚踹醒了牛二郎,牛二郎睁眼急切地流泪,喃喃自语道:“完了!我怎么睡着了!” 再瞧那刘员外听完手下人禀报,气的鼻子都要冒烟,直跺着脚骂道:“蠢材!蠢材!” 牛二郎看到大黄牛奄奄一息,如丧考妣地扑到河边痛哭。 刘员外没好气地让人把他架过来,白眼道:“如今你完成了任务,我也不为难你!如若你那小娘子织出世间罕有的布来,我便饶了你们夫妻两个。” 牛二郎这边还满心感伤大黄牛,此刻听到这话,不由得叫苦连天悲从中来。 不料这时,身后却传来女子明朗轻松的笑声。 “刘员外金口玉言,这般的信守承诺。您不妨将我家相公的卖身契拿出来,布已织好了!” 刘员外挥挥手,焦大便拿出卖身契。织女一手夺过来立即撕掉,另一手兀自展开云锦素纱。 瞬间霞光满天,灿若星彤又好似烈阳刺金。刘员外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伸手一触,这布竟轻软的好似无物。 第二十八章 罗睺星君 夫妻二人抱头相视,这刘员外立即遣人收了云锦素纱。不由得贪心寐性,又让人将牛二郎捆绑起来,胁迫织女再为他纺织更多。 织女正欲使出法力,却被赶来的天兵天将捆绑至天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王母正敛容高坐,见织女被带到,随手挥了挥,众仙娥便纷纷退下。 “好一个织女,你不在浣织局呆着,竟敢私下凡间!还随意糟践云锦素纱,与那凡夫俗子结成姻亲!大胆织女,你可认罪!” 王母向来在意仪态,此时额角青筋必暴,心内怒火熊熊燃烧。 织女颤抖着俯首在地,苦苦哀求道:“王母娘娘,这都是我一人的错!与他人无关,请放过我的夫君!” “不知悔改!” 王母随手一记劈在她的脸上,瞬时脸颊烧灼无比。还没等王母使出第二掌,小水猛冲到殿内,跪倒在白玉石阶上连连求饶。 织女不顾疼痛,跪走到王母脚边,蜷缩着匍匐在地,泣涕涟涟。 “好一个姐妹情深!” 王母一把将她们甩到在地,厉声道:“自今日起,织女一人负责浣织局,没有我的允许,生生世世不得离开。至于水千华,哼!你真是自作多情。罗睺数日前已自毁婚约,不日他便离开天宫前去赴职!” 织女顿时有些错愕,王母摇了摇头冷笑道:“织女,你当真是瞎眼!” 接着王母遣婢女将小水软禁在兰池,临走还让人给她带一句话。 “终有一日,王母会为你挑上一门好亲事,定让你终生难忘!” 小水被赦免时,织女容颜尽毁戴着面纱,囚困在浣织局这个无形的牢笼中。 姐妹再相见,竟已是沧海桑田。 “你有喜了?”小水惊奇地问道。 织女眼底一片柔色,点点头。 转瞬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大小的香袋,神情略恍惚地递给小水。 “这是?” “这是罗睺向我求亲时所赠,如今方是我对不起他,劳烦你帮我把这玉璧还给他吧!” 小水叹了口气,接了过去。 倒是织女笑着说:“这次真要感谢琼华,多亏她的求情。如今王母已恩准我和二郎哥每年鹊桥相见一次,小水,今生我无憾了!” 小水欣慰地抱了抱她,闲谈几句便离开了。 一路上,遇到些不认识的仙娥,大家三五成群低着头对她指指点点。小水顿觉难堪,不由得快步离去。 等到了九曜神殿前,她左右为难来回踱步。 直到遇见青雉——罗睺神君的坐骑,她才苦苦哀求青雉带她进去。 “你且好好等着吧,我家主人一时半会回不来!” 进入大殿,举目皆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眼前则是来来回回忙碌着的仙娥。 见此,小水不解地问:“这是干什么呀?” 青雉没好气地回答说:“自是星君们要成亲了!” 忽然又加重语气,咬牙切齿道:“都是那心狠的织女,让我家主人这般丢尽颜面,如今还得去寒冥之极永世守护那罗刹星!” 小水当即骇了一跳,传言罗刹星是由数以千计的罗刹恶鬼幻化而成,千年来无人愿去,只是几大星君轮流当值。如今这罗睺竟自愿如此,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你家星君为何——” “还不是替那织女求情,主人就是太深情寡言了!”青雉心疼地哀叹道。 第二十九章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日王母说罗睺不日就要远地赴职,原是这个意思。可是罗睺深情织女,这倒有些无稽之谈了! 她便接着青雉的话,“罗睺神君深明大义着实令人佩服,只是他对织女如果情深,怎会不早早娶了她,何必有今日事端!” 青雉气的脸色登红,一把拉她走进罗睺神君的私居院落。 “我家主人向来不让我说,今日且看在你曾向王母要求自嫁我家主人的份上,好好给你说说!”青雉怒气冲冲,眼底却是满带委屈。 “这得从三百年前说起……” “恭喜九曜神君!” 那年九曜神君与浣织局的仙女们结成了姻亲。 其中最欢喜当属罗睺了,他本属煞星且成日铁面无情,没想到织女竟愿意嫁给他。 其实在订婚之前,他就注意到每日织霞的那个梨涡盈盈爱笑的女子了。她铺霞时,他就在无极山上细细凝睇着她。青雉不解,笑他生病了。 可不是病了吗? 喜一人入骨,相思成疾,今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记得那年,西湖主急着要纱和碧水罗君结亲,织女去送纱,路上竟被那女魔头北容欺骗,如若不是罗睺及时赶到,恐怕她也在劫难逃。好不容易偷偷将织女送回天宫,不料此时西湖主竟告状于王母,王母生气至极便要杖责织女。 那时罗睺也顾不上调理重伤,急匆匆地从南边清修之地跑去殿前向王母请罪。 但看织女眼眸湿润,神色悲戚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不想她觉得在未婚夫婿面前丢了脸,亦不想她知道自己身受重伤,于是便苦撑一口气独自跑掉了。本来身体就没恢复,接着又在苦寒之地镇守那魔兽三载,如今每逢酷寒罗睺就如万蚁钻心。 还有那太阴星君的罗纱急着要,织女气的在浣织局大哭三日。恰逢他听哥哥们说起这事儿,二话不说就去找太阴星君商量。 天性凉薄的太阴星君,自是不相让。最终他替太阴星君赶走乌日才算了当,只是从此他一见灼光就眼睛刺痛。 太多的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事,不值一提也就从未和她讲起。 犹记得那日,王母拦住他。 “罗睺,织女这般毛躁,婚后难免你头疼,我已决议为你再寻一个出色的女仙君。” 青雉乖巧地躲在一边,戴着面具的罗睺不辨神色,只是他衣衫微微颤动,许久才正色道:“近来织女已改很多,王母的好意臣心领了!我已将玉璧赠出,断无再要回之理!” 闻言王母不由得惊叹,叹息道:“你真是个傻小子,竟将你的生门给了她。算了,看她的造化吧!“ 等到岁末,他同哥哥们来向她们姊妹庆贺。 许久未见,他心底其实有很话想要和她细细深聊,可向来寡言沉默的他不知如何开口。 最终,也只是自以为关切地对织女说:”勿要乱惹事端,谨尊王母圣训。”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双眸红肿地离开了,礼物看都没看就扔在一边。这被抛弃的礼物,可是他一年内游遍九州亲手为她打造的轻梭啊! 青雉说着说着忍不住落泪,小水忙举起衣袖替他轻拭,竟没意识到自己亦早就泪湿衣衫。 “你说织女她,怎么能在凡间私定终身!” 第三十章 阴差阳错 小水默不作声,内心满是焦灼。 “如果她不愿成亲,给主人早说,我家主人亦会与她解除婚约。如今她让主人沦为这天宫的笑柄,她竟还欣然自得!” “可是青雉,那凡人救了织女姐姐的命啊!” 青雉听了更气愤,他怨恨地说:“可笑!那日织女从殿前经过,被我无意中看到,我当即告诉了主人。谁知主人不放心,竟自己偷偷跟着织女下届。不成想被魔界的二护法——墨蛇西羑重创,我劝他回天宫疗伤,他不仅不听还栖身到一头大黄牛身上,狠心将我赶走。后来我找到他时,他已伤痕累累地瘫倒在河渠边,最终被我背回了天宫。”青雉越说越气愤。 “竟是这样!” 小水难过更甚,莫名揪心。 “主人实在是太……一醒来就去解除婚约,如今惹得王母不悦!” 这些事,都是织女所不知的。可怜罗睺神君,一片痴情尽付东流。 两个人越说越伤感,青雉取来酒正准备和小水对饮。不成想,罗睺神君从外面归来。 只是小水还没来得及见礼,他就轰然倒地。小水吓得不知所措,青雉却已习惯,动作麻利地将他背到殿内,然后摘掉他脸上冰冷丑陋的面具。接着用仙露将一枚药丸渡入他口中,处理完这一切缓缓舒了口气,扭头才发觉小水竟还在身后。 不由得大叫不妙,主人的真容被泄露了。 小水惊讶的说不话,任谁也想不到,这罗睺星君的真容竟是如此的天质卓然,神若松间明月,容貌俊逸非凡,五官比那女仙君还精致,却丝毫不失英武之气。 小水忍不住暗想:若是当初织女见到他的真容,会不会一切有所不同? “你家星君这般好容貌,为何——” “主人说他管的是煞星,必须戴上面具。再说,原想着成婚之日主人就会摘掉面具,如今已没有意义!” 小水将怀里的玉璧递给青雉,便不再打扰了。 数日后,罗睺神君带着青雉御长风万里,前去寒冥之极。 腾云驾雾云里风间,他细细凝睇着那个锦袋,上面有用金线精致的绣着:夫君罗睺。 这还是三百年前,他将玉璧初赠与她时,她绣的。 此后,小水每逢行径银河,都会看遥远的北方有颗黯淡的小星,静默地对着南面织女的浣织局。 四时转变,却旦暮如一。 瑄鱼回到天宫,听说了小水自嫁罗睺的事,不由得心内泛起丝怅然。 兰池畔的青石板上,琥珀不知从哪里捡到些果子,七零八碎地晒着。 “主人,你尝尝这个?” 看着琥珀讨好的小模样,小水顺手接过来。虽然神仙不必饮食,可是烦闷时嘴巴里嚼些东西还是极好的。 “呸呸呸,琥珀这是什么呀?好难吃呀!” 小水被这酸涩味差点噎死,琥珀不理解地自己尝了尝,仰着头一脸错愕地说:“没有味道呀!” 小水忍不住汗颜,琥珀这傻丫头不仅无忧无虑,还通感不灵。 坐的久了,兰池开始起风。她甚觉无趣,便一把推开贪吃的琥珀,一个人沿着沧浪山的小径四处闲逛。 “瑄鱼哥哥,瑄鱼哥哥!” 百无聊赖之际,忽然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小水异常兴奋地高声呼喊。 第三十一章 远赴东海 瑄鱼这才转过身来,原来他正带着猫奴散步呢! “你何时来的?” “好一会儿了,瑄鱼哥哥,最近怎么都没看见你?” 小水挠着头有些害羞地问道,猫奴许是跑累了,嗖地一下子跳进她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钻来拱去。 几日不见,瑄鱼似乎有些疏离。只见他神色淡然,反问道:“前几日你——向王母自请嫁与罗睺了?” 小水看着他一副漠然无物的样子,心底终是忍不住有些难过,不由得紧紧搂着猫奴。 过了许久,她才语带笑意地说:“是啊!可惜人家罗睺星君并不想娶我,如今我倒成了天宫中的笑谈!” “小水你——算了!你当真喜欢罗睺吗?” “瑄鱼哥哥,真假又如何?” 瑄鱼眉头微皱,眸中闪过一丝关切,宠溺道:“你若欢喜他,我自会成全你!” “帮我?” 小水气急反笑,冷哼一声,一把将刚打起呼噜的猫奴硬生生塞进他怀里,然后气急败坏地说:“不劳瑄鱼哥哥大驾,王母自会留意,她老人家说不日定会为我寻上门好亲事。既如此,到时你定要来喝喜酒。” 说完迳而离去,瑄鱼望着她的背影,静默地伫立着,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酆都失陷的消息传入天宫,已是三日后。 王母大发雷霆,可一时却无人勘用。 元始仙君们早已闭关,游离三界之外。瑄鱼诸事缠身,其他星君更是各司其职,不敢有随意调遣。 事出紧急,王母随即遣人查办了一些无能神君,撤职一些守将,如今更是派人暗中清查那魔君在天宫中的奸细。 小水奉命去东海给龙王傲邪祝寿,不知为何王母竟派她返程时途径酆都,暗中打探一二。 这任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即是王母的意旨,小水哪敢不从! 这次小水学聪明了,把话痨琥珀带上。虽长路漫漫,两人有说有笑倒也不寂寞。 过蓬莱时,竟在仙岛巧遇清幽。 多日不见,故人憔悴如斯。 “小水,你这是去?” “我奉王母之命,前去东海为龙王祝寿。对了!清幽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水着实不解,这清幽向来不爱出门,尤其是和那井水神君缘分已尽后,再无她的讯息。如今怎么跑这么远,竟来到蓬莱? 清幽似乎对她的疑问了然于心,笑着说:“大魔头掀起三界漩涡,我的洞府亦被他的爪牙破坏,如今我是客居于蓬莱仙翁的府邸。” “你的洞府这么偏僻,他们也去?” 小水想的总是旁门左支。 清幽倒不与她计较,只说是魔君和她有仇。不过小水急着走也没再追问,清幽只得叮嘱她路上多加小心。 徜徉无极,涛声滚滚,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主人,这就是东海了!” 琥珀被海上缭绕的雾气吸引,喟叹道。 小水点点头,随后将她变成手串戴在腕间。 随即小水轻叩巨石三下,不一会儿便有虾兵蟹将劈出一条海路。 “小的们拜见水仙,王妃已久等您了,这边请!”龟相抚着白花花的胡子笑吟吟地说。 小水便跟着他们前往龙宫,一路上水道甚是宽阔,两侧饰有五彩斑斓的高大珊瑚树,不时有各式各样的鱼儿穿游其间,可谓是令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水仙,注意脚下!” 第三十二章 幻竹婚后 近旁的两个侍女忙眼疾手快地扶着她,龟相正在前面带路,不由得回头反复叮嘱。 小水尴尬地挠挠头,光顾着浏览,差点失足滑倒。 不知转过几道海路,绕过群群珊瑚礁,但见中庭流光浮华,巨大的珊瑚树上满是各式各样的珍珠。殿内亮如白昼,抬头一看原是穹顶点缀着十颗巨大的夜明珠,殿前装饰似山峦起伏,如蛟龙盘踞。左侧有淙淙溪流蜿蜒,中有碧潭幽深清凉,右侧回廊似人间花木扶疏,小水看都看不过来了。 不一会儿,只听得回廊脚步声匆匆,瞬时一股幽香飘出,不时响起清脆的环佩作响声。 “王妃驾到!” 小水一眼不眨地望向身着宫装,腰若流纨素,耳著月明铛的幻竹,于众仆簇拥中纤步朝她走来。 “幻竹姐姐!” “小水——” 小水不由分说地扑了过去,至此幻竹精致的面容方露出一丝笑容,随后幻竹硬是遣散了众仆,径自拉着小水往内室走去。 “姐姐,怎地不见傲邪?” 小水见内室全无男主人的痕迹,再看幻竹一脸的素然,狐疑地问道。 闻言,幻竹冷笑一声,眼帘微阖,轻揉着太阳穴好似与己无关,随口道:“不知去哪里了?” “你们不是夫妻吗?” “夫妻?傻妹妹,这个世界上夫妻也有很多种。好了!今日姐妹相聚,原该高兴。咱们不提他了,好好叙叙才是紧要的。” 幻竹粲然一笑,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起身将小水拉到铜镜边。 小水呆呆地望着镜中人,只见身侧的幻竹螓首峨眉,端丽冠绝,而自己却不施粉黛,一团孩子气。她不禁有些羡慕幻竹,只是幻竹却星眸微淡,有些出神。 幻竹轻抚着她的肩膀,拿出华丽的珠钗认真地给她装扮,许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俯在她耳边笑道:“瞧,多好看呀!小水,此生不要像我这般,如意郎君须得真心喜欢,不然——” 话方说到一半,幻竹蓦地住了嘴。不一会儿殿外便响起嘈杂的喧哗声,沸沸扬扬地传到内室。 小水惊诧地站了起来,幻竹却好似没听到,不慌不忙地将她按到椅子上,柔胰执粉轻扫在她脸颊。 可不过片刻,外面喧哗声更甚,似是有人向内室奔来。 至此,幻竹才不由得攥紧拳头,一把将桌上的珠贝捏得粉碎,嘱咐小水不要出来。 幻竹刚从室内出来,但见傲邪一手揽着一个媚态如风的玲珑少女,醉醺醺地向她走来。 幻竹蹙眉微叹,嫌弃地望着他,异常平静冷漠地冲傲邪说:“王母派人来贺你生辰,你今日这般醉态,当真是不管不顾了!” “怎么了?这次夫人吃醋了!” 傲邪说着就势揽过那女子,亲昵地拥着她肆意嬉戏,抬头挑衅般地凝睇着幻竹。 此情此景,幻竹不由得冷笑道:“随你好了,如今你都敢把人带到我这里了,傲邪你作贱自己我不管,可别拉上我!” 闻言傲邪登怒,猛地将怀里的女子推倒在地,长腿一迈王冠咚地一声重重掉在地上,他墨发几许倾泻在身后,双眸欲喷火,上前用力地扼住幻竹纤细白皙的脖颈,怒不可遏道:“你知道吗?我多想就这样掐死你,然后亦可结束我。” 第三十三章 小水入酆都 见状,龟相吓得都要昏过去了,忙遣随侍拉开他们。 等幻竹回来时,小水关切地看着她脖颈上的伤痕,心疼的不知所措。 “没事,今日让你见笑了。” 小水一把搂住幻竹,泪水滚滚道:“姐姐,傲邪竟这样苛待你,你为何不回天宫呢?” 幻竹叹了口气,语气满是凄凉,“我是东海龙王的王妃,傲邪的妻子,天宫回不去了!” “傲邪这样有多久了?” 小水气到极点,这个傲邪简直混蛋至极。 他们夫妻不和多久了? 幻竹莫名想起刚嫁给傲邪的时候,年轻俊逸的东海龙王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温其如玉的他亦曾与她耳鬓厮磨,新婚燕尔二人成日厮守,寸步不离! 如今,他亦与她水火不容,恩情断绝不复往昔!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何而起,她竟都无从所知。 “我不想再提他!” 为什么给了我温暖眷恋的片刻,又心狠地全部收回。 “姐姐,我明日即离开,等我回到天宫定向王母禀告此事——” “不要!” 幻竹脸色突变,紧握着帕子跪倒在地,连连央求说:“傲邪并非无恶不作,他是我的丈夫,小水你切不可告知王母,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看着小水满眶的泪水,不解的凝睇。幻竹轻轻揽过她,摇着头紧紧地搂着她。 次日,小水压抑住情绪,向傲邪贺诞辰。 谁料不过一晚,傲邪竟亲昵地和幻竹坐在一起。两人言笑宴宴,昨日的一切仿佛都是小水的幻觉。 寿辰已贺,小水方请辞。 幻竹不舍地苦苦挽留,只是小水有要事在身,不得不离别。 离了东海,此方前去酆都。小水还带着清幽送她的革嚢,只是如今小水御风还不大熟练,更何况琥珀还扭来扭去,好几次差点翻了! “琥珀!要不你干脆变成手串老老实实呆着。”小水气急败坏地吼道。 琥珀吐了吐舌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巴巴地讨好道:“主人,我听话,不要!” 小水心软地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嘱咐她:“喂!一会儿下去,你可别乱说话乱拿东西吃,那可是酆都一群妖怪瞬间就能把你吃了!” 话音刚落,琥珀就嗖地一下变成手串戴在小水的腕上。 酆都和茔都是冥界的两大入口,如今酆都失陷,不知冥王现下如何? 小水暗地里悄悄观察城内,只见四处萤火幽幽,流光四溢,大街上肆意穿行的鬼魂,以及形态各异的妖……心下不由得惶恐不安,此刻就连腰间的革嚢也悉悉索索地乱撞不停。 抬头但见城门上大大的“酆都”二字,来往鬼妖都须接受检查。小水连忙找个角落躲避起来,心里暗暗叫苦连天,这怎么打探呀! “王母真是坑死我了!” 小水紧紧地抿着唇,看着出出进进的妖魔鬼怪,足足蹲了有三个时辰。 实在不行,腿都麻了。她便乔装打扮一番,头发搞得凌乱不堪,扮成孤魂野鬼的模样。 正发愁琥珀呢,她忽然想起琥珀是香樟木,这么多年来她才意识到琥珀是妖呀,于是便拉着琥珀一起入城。 城门口有妖把守,小水便趁着大批鬼魂入内,趁乱加入队伍。 等进入内城,方见各处流觞曲水,这里倒弄的和人间差不多。 幽冥鬼火忽闪忽闪,两边是仿人间的集市,鳞次栉比的商铺相接,抬头二楼是茶室和赌坊之类的。各处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小水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想到魔界竟把酆都治理的如此繁华有序。 第三十四章 贪吃的琥珀 小水还在四处张望,琥珀竟趁鬼贩不备,偷吃了一片云糕。方走了几步远,琥珀突然捂着肚子连连哎呦。小水无奈地摇摇头,随后将她安置在一个僻静的地方,自己只身前去打探。 以前酆都是由酆都大帝掌管,如今听说是魔界的大护法东黎掌管。 想起东黎,小水不免心头忐忑。 “你叫阿阮,阿阮行了吗?” “我是你最讨厌的大魔头的大护法——金豹东黎!” 往事历历在目,小水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打起精神仔细地探看四周,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倒是有几次差点被几个寻役发现。 “哎!这里明明都被魔界占领了,王母也不知道想什么呢?”小水忍不住嘟囔道,随后折返准备带琥珀离开。 这边琥珀自小水走后,痛的哼哼唧唧地躺在角落里哀嚎,肚子里是一阵阵的翻江倒海。许是忍无可忍,她竟想不开强撑着走到大街上,肆意乱吃一通以毒攻毒。 结果因为没有冥币,被气愤的妖鬼们五花大绑送到了衙寺。 “请高贵的西羑大人为我们做主!” “都没见过这么嘴馋的,真的是!” 猫妖忍不住朝地上四仰八叉的琥珀踹了两脚,这酆都竟还有比自己贪吃的,偷吃还偷到馋嘴猫头上。 “这个贪吃的木妖,肆意狂吃却分文不付……”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诉苦,西羑不由得呵欠连连。 成日里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东家狗妖强吻了西家的猫妖,便是西市的猪妖吃了城郊水鬼王大娘的碧草……说好的威风凛凛,如今倒和人间的县官没什么区别。 “大人!” 众妖鬼异口同声地喊道,这下子西羑才彻底清醒过来。 只见他懒洋洋地从榻上缓缓起身,抬头眸光幽闪,格外蛊惑妩媚。轩轩若朝霞举,苏然一笑濯濯如春月柳。 众妖鬼一时情难自抑,花痴地瞬时将他团团围住。 这金豹东黎、墨蛇西羑、豺狼南祁、玉狐北容可是魔界鼎鼎有名的四大护法。 其中大护法东黎以俊逸冷面著称,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 二护法西羑则是出了名的蛊惑难缠,面容据说是四人中最为精致的,仅次魔君殿下。 而三护法南祁一向来无影去无踪,很少有人见过他。 至于四护法北容,乃是魔界美名远驰的妙人,容貌才艺甚是出众。不日前,传闻曾在西南战场从猎魔金手瑄鱼上仙的手里死里逃生。 因此,这四人在酆都可谓是妖鬼皆知,一旦出现走哪儿堵哪。所以,自从西羑成为酆都的衙寺长,犯罪案件就格外多,尽管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咳咳咳——” 西羑强装镇定地远离热情的众妖鬼,衙役们见状忙上前不动声色地拦在他四周,随后他瞟了眼地上那个早已不动弹的“粽子”,挥手下令道:“大家有什么损失,照旧核实后到库房予以赔偿。来人!还不快将大家带走!” “大人,这个木妖?” “至于——这个犯人,等清醒了打四十鬼鞭充役!” 第三十五章 抱大腿 琥珀本来是在装死,一听要打四十鬼鞭,心头一急还真给吓晕了。 小水四下找不到琥珀,急的团团转。一筹莫展之际,她忽然想起阿阮曾送给自己一个锦袋。可是上次见面,与阿阮不欢而散,更何况如今自己是有目的来酆都的,这该怎么开口呢? 一连睡了几个时辰,琥珀睡意朦胧,顿觉脸上湿唧唧的,她不禁皱着眉嘟嘟嚷嚷。 “猫奴,那是我的!” 西羑听说这个犯人已睡了许久,用冷水泼面都不带睁眼的。于是自己便亲自来狱里查看,只见地上那个“粽子”早就被解绑了,此刻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嘴里还生气地说着梦话。 “不过是个小丫头,倒还真是能吃!” 西羑看着衙役单子上列出的各家损失,不由得啧啧称奇。 他实在没耐心,一掌拍醒了她。 “啊!屁股好疼,主人!” 琥珀迷迷瞪瞪地委屈道,打着呵欠闭目养神地哼哼唧唧,还顺势揽住眼前人的细腰。 衙役们拿着鞭子进来时,只见那女妖紧紧地挂在西羑大人身上,二人着实一副热火难缠的样子。 再看西羑面颊绯红,一脸骇色,紧张到不能呼吸。 见此,衙役们还以为西羑大人有啥爱好。数目相对,大家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这西羑大人当真不挑啊! 随后大家相视点头,抿着嘴悄无声息地光速撤退了。 西羑抖着手臂,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口水,浑身止不住连连哆嗦,白皙的额角青筋突爆,他满目憎恨地低声怒吼道:“脏!脏——死了!该死的,你们回来!” 琥珀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五花大绑高悬在梁上。她惶恐地拼命扑腾,嘴里杀猪似的大声狂吼。 西羑一脸受伤地怒视着她,施法封住了她的嘴。 二人怒目相视,琥珀乌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地来回转,恶狠狠地上下打量着面前人。但见那人衣着华丽,长得甚是好看,一时眼拙竟也分辨不出这人是男是女。 西羑看着衣袍上的黑手印,强忍住心头的呕吐之意,双手慵懒地环在胸前,厉声质问道:“你可知罪?” 琥珀被封着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连连蹬腿,晃得他头昏眼花。 嗖地一下,嘴巴被解开了。 琥珀挣扎的面红耳赤,看这人满目杀机,忙一脸讨好地冲他喊道:“姐姐,你可把我给——” 咚地一声,琥珀被重重栽倒在地上,脖子几乎都要断了。 这个姐姐怎么这么爱生气,长得好看也不能欺负人呀! “看好了!谁是姐姐!” 西羑简直要气昏过去了,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怒吼。 琥珀摔得四仰八叉,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她在天宫时哪儿受过这等罪! “我不和你玩儿了,我要回家去!” 琥珀嘟着小嘴,泪珠子噗噗地往下流。 西羑哪儿见过姑娘家家的哭,何况这只是个十来岁的小胖姑娘。 他心底不由得一阵烦闷,冷声安慰道:“你别哭了!” 谁知还没说完,对面那胖乎乎的小丫头哭声更凄厉了。 西羑气急败坏地蹲到她面前,稍稍和颜悦色点,“再哭,我就把你眼珠子吃了!” 第三十六章 甘作宠物 琥珀当即吓得泪珠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儿,抿着嘴无声流泪。 看着她因难过而狰狞的五官,脸上扭曲的表情,西羑忽然觉得这个小丫头很好玩儿。 无聊了这么久,在酆都养个小宠物应该也不赖!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吓唬她说:“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琥珀害怕的连连摇头,忍不住抽噎,双睫满带泪花。 “哎——” 西羑皱着眉叹了口气,低头见衣衫脏污,索性一屁股坐在她身旁,一脸哀伤地叹惜道:“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了?”琥珀带着哭腔,拉着他的衣袖小声问。 西羑嫌弃地用手指推开她,两人保持了一定距离。 “你呀!打上四十大鞭估计也就残了,到时候只能随便剁剁喂妖怪吃了!” “不不不——美丽的大哥哥,我不好吃的。我……我家里有很多好吃的,小鱼干?红竺豆豆?还有梅花酥……总之您只要不杀我,我回家给你拿!”说着说着琥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西羑头疼的跺了跺脚,不耐烦地说:“别哭了!姑奶奶真的是你偷了东西,你还有脸哭的比大家惨!真是服了你!” “我不是故意偷东西的,我就是想嘴里嚼点啥。” “这还不是偷!算了,我懒得和你这个笨蛋说,我不杀你,但是你得当我的宠物。” “宠物?好吃吗?” “就知道吃,你再这样笨嘟嘟的,我就不要你了!” 西羑竟难得好脾气,他自己都觉得意外,可能是太无聊了。 琥珀看他一脸怒气,又想想主人肯定在找自己,心想可不能被这人吃了。于是,她从地上起身又拉着他的衣袖小声道:“这怎么当你的宠物?我不知道。” 闻言,西羑也有些噎住。 “怎么当?这个笼子还用不用呀?” 他真的在认真思考,记得人间的员外们都把鸟关在笼子里,不时用手把玩,还定期喂食。 琥珀难得机灵一次,上前毛遂自荐道:“这倒不用笼子,你只管用好吃的喂我,平时喂完带我出去溜达溜达,我同你讲话解闷。” 西羑一听,觉得主意甚好。这原本打算让她当宠物,不就是为了陪自己在酆都解闷嘛! 一连几天,小水四处寻找也没看到琥珀的踪影,心急火燎之际,她顾不上那么多,深呼一口气,便放出锦袋里的蝴蝶。 衙寺里,西羑累的筋疲力竭,这养宠物能不能反悔呀! 因他素来喜洁净,每日里给这琥珀穿戴一新不说,偏生这琥珀着实贪吃,也不在意洁净,她的衣服是一日数换。这都暂且不提,单说这厮贪吃至极,东市西坊如今都跑遍了,再这样下去整个酆都得被她吃垮。 还有这个吃完溜达,真的是要命!一个不留神,她就钻入胡同小巷里,找也找不到,最后决定不找了,脏兮兮的她又筋疲力竭地自己回来了。 “我还想吃——” “别吃了!对了,这几日——你不怎么不说回家的事了?” 西羑柔声地问道,满眼的真挚,赶紧回家去吧! “怎么?你不打算养我了?” 琥珀一脸懵地停止咀嚼,小脸被塞得圆鼓鼓的,嘴角上满是膏胶。 西羑俊脸一红,笑着说:“哪里的事,我不就是看你想家了嘛!” 说完,他不由自主地抚上琥珀的嘴角,一丝不苟地用纤细的手指替她擦拭掉。 谁知手指刚离开,就被琥珀一把捉住,愣是将他的手指放进自己嘴里嘬了一下。 “你——” 西羑被她的举动吓住了,飞速地抽出手指,整个人当即面红耳赤。 第三十七章 阿阮受伤 琥珀眨着笑意盈盈的月牙儿眼,一脸无辜地望向他。看西羑依旧呆呆的模样儿,不解地耸了耸肩。 “这膏胶可甜了,不能浪费。” 转瞬她又想到这几日哪里都找不到主人,不由得有点儿想落泪。 看她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西羑以为她又要哭,忙安慰道:“又怎么了!难道又饿了?” “不是,我想我家主人了!” “什么?” 西羑当即变了脸色,音量陡然拔高,倒吓了琥珀一跳。 “从今往后你的主人只有我,只能是我!” 西羑双眸不由得闪过一丝杀机,琥珀不免有些瑟瑟发抖道:“那是认识你之前,再说了你老这么爱生气,还这么凶,我不搭理你了!” 说着琥珀气哄哄地背对着他,西羑紧握拳头,真是恨不得揍她。 蝴蝶放走了好一会儿,小水无精打采地坐在巷角一堆木头上。因诸事心绪起伏不平,便掏出怀里的小刀,全神贯注地在木头上磨画。 僻静幽深的小巷子,那着黄衫的身姿单薄女子,不时唏嘘着俯首雕刻。 阿阮似乎有些沉溺于这片刻的美好,驻足静默地站在她身后。 “啊——” 小刀不慎刮到手,虽不疼,小水却也忍不住轻叹一声。 刚想仔细查看,手就被另一人轻轻地拉到眼前。 “幸好没出血,你怎么这般大意!” “你干嘛这么凶!我又没割到你的手,狗拿耗子!” “哼,也是!我们都不是朋友了,那——这位女仙君不在天宫呆着,跑酆都干吗?” “我——” “我什么我,以后没事别招呼我,我很忙!” 听阿阮异常冷漠地说这话,小水低着头不由得有些窘迫。 两人皆默默无语,对站了片刻,小水侧头无意一瞥,这才发现阿阮竟受伤了,似乎很严重,他衣袍上隐约有血迹。 “你受伤了?” 小水有些担心地拉起他的衣袖,心疼的斥责道:“还说我呢?你瞧瞧你这么厉害的大护法,怎么就让自己受伤了!” 阿阮一时有些动触,蓦地又想起什么,冷笑着推开她,恶狠狠地说:“还好吧!倒是那瑄鱼被我家魔君伤得不轻!” 小水当即变了脸色,万分焦灼地跟在他身后追问:“你——你们打伤了瑄鱼哥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无可奉告!既然你好好的没什么事,我便走了!” “不要走!” 阿阮猛地停住脚步,小水不由得顺势倒在了他的背上。阿阮吃痛地轻呵一声,随即重重栽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阿阮方醒过来。只是他四处环视,皆不见小水的踪影,他不由得冷哼一声,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靠不住! “哎,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 小水不知去了哪里,灰头土脸地抱着衣物,神色慌张地从窗口翻了进来。 阿阮狐疑地打量着她,小水胡乱擦了擦脸,强装淡定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好看的姑娘吗?” “没见过!” 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样子,阿阮忍不住嘴角微勾,嫌弃地连连摇头。 ”好了!你赶紧换上干净的衣服,咱们得走了!这里可是黑熊客栈,等那黑熊发现咱们就死定了!” 第三十八章 过分亲密 小水一脸的惶恐,这间房暂时空着,万一有客人就完了! 阿阮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神色傲然地问:“这衣服你自己做的?” “当然不是!” “那我不穿!” “咦,你死到临头还要讲究,真的是死不足惜!” “你——” 阿阮一生气,便扯到伤口,痛到不能呼吸。 “算了,爱穿不穿吧!”小水不耐烦地说道。 转瞬她忽然灵光一现,迳而坐到阿阮旁边,后知后觉地拍着自己的脑袋,仰起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可真是笨呀!你是东黎,魔界大护法呀!我们不用这么狼狈,这整个酆都不都是你管吗?” 阿阮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副“你才知道”的神情! “阿阮,等你好点了,能不能帮我个忙?” 小水殷勤地照顾着他,不知道是真痛假痛,这阿阮不时使唤小水,这会子又嚷嚷着肩膀疼。 “往下,再往下点!” 阿阮心不在焉地指挥道,小水一脸的嫌弃,没好气地卯着劲儿顺着他的背不断往下。清咳着神色不安地环顾四周,不知不觉手上动作便停住了。 “为何停住?” 阿阮清冷的嗓音赫然响起,他真是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 他话音未落,小水便像离弦的弓箭,动作迅速地坐到另一头,皱着眉支支吾吾道:“男女授受不亲!” 但听的扑哧一声,阿阮竟大笑起来。随后他霸道地一把将她拉回身边,侧目温柔地凝睇着她,还不怀好意地在她耳边低声道:“怎么办?咱们俩个可是抱都抱过了——” 小水霎时脸颊绯红,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两只小手不安地来回磨搓。 忽然小水幽黑的鱼眼瞬间瞪大,一脸惊诧地望着阿阮。 “你——” “怎么办!如今亲也亲过了,你只能嫁给我了!” “无耻!我死也不会嫁给你,趁人之危!” 小水恨不得一掌拍死他,离他远远地坐着,嘴里还不解恨地骂道:“卑鄙小人!” “我无耻!我卑鄙!总行了吧,再说哪有你这样做人家媳妇儿的。” 阿阮火上浇油地嗤嗤笑道,还死皮赖脸地招呼小水靠近他。 “你再瞎说,我对你不客气了!” “夫人请便!” “你逼我的!” 小水一掌劈在他身上,脸色异常难堪。 “咳——” 阿阮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眸子星光微动,冷冷地凝视着她。 过了许久,他方薄唇微启,杀气腾腾地问:“你有喜欢的人?” “当然!” 小水毫不犹豫地回答,全然没注意到阿阮的神色。 “是那个瑄鱼吗?”极其低沉的嗓音。 “要你管,总之不是你!” 闻言,阿阮墨黑澄澈的双眸中含着丝笑意,随后他强撑着起身。 看他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样子,小水来不及深思,迅速伸出双臂一把将他拦在门口。 “让开!” “不让!” “信不信我会杀了你?”阿阮冷笑道。 第三十九章 无忧琥珀 小水料定他必然不会,便扬起下巴不客气地冲他吼道:“悉听尊便。” 谁知银光一闪,只一瞬她便眼前一暗,“咚”地一声重重栽倒在地。 西羑正准备带琥珀出去溜达溜达,不成想东黎竟然来了! “东黎?”西羑不免有些吃惊,“你怎么没陪着魔君,难道殿下他——” 东黎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低头一瞥,冷冰冰地打量着他身后露出的一双小脚。 “最近传闻酆都有上神混进来,你可曾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吗?” 看着东黎这铁面无私的神情,西羑嘴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理着衣袖星眸璀璨地回答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并无异事。至于你说的上神,我这便遣人去追踪——” “不必了!” 还未等西羑说完,东黎身影一闪,异常粗暴地揪住了琥珀的衣领,毫不客气地质问道:“那这是?” 瞬时西羑双眸紧盯着琥珀,不过片刻他轻笑着叹了口气,拍着东黎的肩膀道:“哦!原是小弟近来新得的一个玩物,大哥若喜欢,那便送你了!” “你这家伙!” 琥珀挣扎不停,顿时双眼瞪大,满脸不可置信地怒视着他。 东黎没工夫和他闲扯,黑着脸硬将琥珀带走,走到门口才回首道:“这个木妖是天宫上神的私属,不是你该沾染的!” “主人!难道是主人来寻我了?” 琥珀瞬间由悲转喜,于是倒换成她硬拽着东黎快走。 只见西羑丝毫未动,静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不过下一瞬,他便动作迅速地挡在两人面前。 他并未和东黎言语,却眸中含笑地看着琥珀,温柔小意地问:“这几日开心吗?说真的,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难道你就这么离开了?” 琥珀没心没肺地冲他做着鬼脸,只顾拉着东黎,满脸嫌弃地将他推到一边,仰头毫不客气地说:“快起开!我要去找我的主人了!再说了好久都没见到猫奴了,也不知道我的果脯成功没……” 此情此景,西羑不免有些唏嘘,心底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养宠物了。早知如此,当初把她吃掉算了。 看他一脸落寞,向来冷面的东黎,倒是难得温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自从被阿阮打昏过去,小水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有人一直在叽叽喳喳的,似乎还有吃东西的声音。小水翻了翻身子,伸了伸懒腰,这才睁开眼。 忽地一个灿烂的笑容堆到面前,她不由得兴奋地抱着琥珀,爱怜地上下打量。 “这几日可吓死我了,你没事真好!” 小水紧紧搂着琥珀,谁知琥珀腮帮子鼓鼓的,这小丫头这么激动还不忘边哭边吃。 “你呀!到哪里都贪吃,真让人操心。” 小水点着琥珀的头埋怨道,又疼爱地替她擦拭眼角的泪花。 好久没见到小水,琥珀由哭转笑死死攥着她的手,絮叨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小水听的很认真,一时竟没注意到屏风后面有人。 “西羑?” “对!就是他让我当他的宠物,陪他解闷来着。” 琥珀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小水甚是不解,只得笑着说:“该不会他想把你养肥,到时候好吃了你!” 第四十章 奇怪的阿阮 “真假!” 当即骇得琥珀面如土色,惶恐不安地钻进小水怀里,小手还趁势将果子迅速藏到衣袖里。 不过下一瞬,小水瞥见了屏风后的影子,便被转移了注意力。 “谁在那里?” 小水推开怀里的琥珀,慢慢朝屏风走去。 只见那人身影微动,隔了片刻不客气地说:“不要动!否则就不客气了。” 听着声音有些陌生,似乎不是阿阮。 “你到底是谁?” “如今你的奴仆已找到,那就赶快离开酆都。否则一个时辰后,我就不敢保证你们还能不能安全离开了。” 闻声小水止住了脚步,心有不甘地追问道:“阿阮,是你吗?” 那人却不再理会,径自离开了。 琥珀看她满脸失落,便笑着说:“主人,那人是东黎呀!今日就是他送我回来的,对了!他说有样东西让我交给您,看!” 原来是那个锦袋,琥珀从怀里掏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东黎么?怎么今日感觉这般生疏,或许是我们刚吵过架吧!” 小水难掩落寞,心底不由得暗暗猜测,随后便带着琥珀返回天宫了。 还未等小水去见王母,王母却早已遣仙娥在兰池等候她许久了。 一进大殿,只闻得清香扑鼻。远远望去,白玉石阶上兀自站着个身姿曼妙的美人。小水心中不由得狐疑,转瞬那美人转过身来,方知原来是琼华仙子。 “琼华上仙,好久不见。” 小水忙俯首行礼道,余光偷偷瞥向她,但见琼华今日身着宫装,异常貌美动人。 不同于小水的紧张羞涩,琼华淡然一笑,柔声道:“我们倒真是许久未见,不知这几日水仙去了何处?” “小仙谨奉王母之命前去东海为龙王庆贺诞辰,后又途径酆都,只身前去打探一二,这才耽误了些时日。” “酆都?” 琼华有些失态地反问道,只一瞬峨眉轻扫,恢复常态笑问她:“这几日你在酆都有何见闻?不妨说来听听。” 小水想了想,一脸担忧地怅然道:“上仙有所不知,神界沦陷的酆都,竟被魔界治理的井井有条。” “不难想象,毕竟魔君重生,如今的魔界已不同于百年前了。” “话虽如此,魔界并非攻不可破!” 王母从殿后缓步走来,她神色冷冽,似乎有什么心事。 小水连忙行礼,简单的将在酆都的见闻讲给她们听。期间琼华并无大的反应,倒是王母开头还追问几句,随后便一言不发,双眸也逐渐黯淡。 “母后,想那魔君不日前曾与瑄鱼大战,可天宫并未占上风。如今酆都失守,难保茔都呀!”琼华顾虑重重地说。 王母沉吟片刻,久久陷入了深思。 如今已数度交手,就连瑄鱼都越来越被动。近日在西南战场,连太白星君都吃了那魔头的亏,更何况其他上仙呢! 小水看着她们两个你来我往地聊了起来,自己站得腿都酸了,不免有些出神地数着地上的石板。 忽然王母嘴角微勾,冲琼华笑道:“无妨!” 第四十一章 月老不作美 “十三、十四……” 小水默声数着眼前的石板,强忍住困意,刚不小心合上眼帘,一睁眼王母的裙裾竟出现在视线里。 “水千华,这次你立了功劳,本宫进你一个仙位如何?” 王母难得这般温柔,还说要赏赐自己,小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仙并未立下多少功绩,区区小事,多谢王母厚爱。”小水谦逊地推辞。 王母主意已定,便昭告天宫晋升小水为中仙。 “母后为何这般重视她,区区兰池的小仙君而已。” 看着小水的身影渐渐走出大殿,琼华就事论事地提出疑问。 王母神色微敛,疼爱地抚了抚琼华娇嫩的脸颊,叹了口气道:“不日你将会知晓。” 一路上众仙纷纷贺喜,小水麻木地点着头,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月老那里。 “呦,可真是稀客呀!” 月老扶着白花花的胡子打趣她,却又笑着招手唤她树下饮酒。 小水快步走了过去,双眸忽闪讨好地揽着月老,连连撒娇道:“老仙君,您最好了!能不能——” “哎!咱们只喝酒,闲事免谈。” 月老和善地笑着,愣是打断她的话,随后忙吩咐童子抱出两坛佳酿。 “人家不想喝酒,只想算姻缘。” 小水小声嘀咕道,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月老一醉就偷出姻缘册看看。 就这样,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的是昏天黑地。小水自己差点都要醉过去了,推杯换盏之际,她大着舌头哄骗道:“老仙君,嘿嘿您可真厉害。这三界姻缘都是您说了算,真的假的?” “哪里的傻话,有些姻缘我也无法改变。” 月老感叹道,随后又笑呵呵地捧着酒坛咕噜噜的喝起来。 童子在旁边看的直着急,劝也劝不住。 忽然小水灵机一动,对童子说:“小儿,你看你家仙君,再喝下去就要出大事了。这样好了,你去太白星君那里借来棋盘,我与他玩儿两局。” 童子只得叹着气点点头,眼见四下无人,月老又醉的糊里糊涂,小水故意不屑道:“常闻月老姻缘册载尽世间佳偶,我不信,人间怨偶太多了,可见老仙君平时没好好干活。” “你说什么?” 月老勃然大怒地指着她,随后又诞笑不羁地说:“你这什么也不懂的可怜鬼!” “我这可怜鬼还真没见过什么是姻缘册,可否让小的开开眼?” 接过小水递上的一杯酒,月老醉醺醺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迷迷瞪瞪地说:“你这娃娃休要唬我!” “可能老仙君根本就没什么姻缘册,许是骗人的!”小水轻笑着冷嘲热讽。 当即气的月老吹胡子瞪眼,一把从袖间甩出册子。 小水顿时两眼发光,刚准备扑上去抢,谁知下一瞬月老就小气吧啦地收了起来。 “我就不信了!”小水咬牙切齿地暗暗叫嚣,接着继续灌醉月老。 等月老鼾声如雷地趴倒在石桌上,她也摇摇晃晃站不稳了。猛地拍了拍额头,强打起精神翻开姻缘册,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气得要死。 这里面全是人间的,哪里有什么仙界的,都快翻烂了也没看到瑄鱼的名字。 “水仙这是——” 童子抱着棋盘,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第四十二章 瑄鱼的心事 小水尴尬地笑了笑,歪歪倒倒地打着呵欠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老仙君贪杯醉的不省人事,他东西掉了出来,你可给收好了。” 童子点点头,让人将小水送回了兰池。 回到兰池,琥珀照旧是带着猫奴在找东西吃。一看到小水,忙跑到她身边央求道:“主人,什么时候再去酆都啊?” 小水醉的小脸通红,不解风情地问:“怎么?你想那酆都的西羑了。” 琥珀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撇了撇嘴:“我只是想好吃的了,怎么会想他呢!” 猫奴喵喵地跟在琥珀身后叫唤,琥珀手脚轻轻地将小水搀扶到榻上,便抱着猫奴在池子边继续啃果脯。 酆都衙寺大堂,西羑这段时间总是唉声叹气。衙役们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大人又抽什么风! 昆仑的风越来越大了,琼华遮着帷幔御风而来。 梅林里瑄鱼长身玉立,手持着长剑随风而起,远远望去翩若惊鸿。他知道有人来了,却并未停止。 直到猫奴钻到琼华的脚下,骇她花容失色地尖叫。瑄鱼才缓缓收剑,无限柔情地将猫奴揽在怀里。 随后他仰头温声道:“你没事吧?” “无碍,不过这昆仑倒真是一片净土!” 琼华摆了摆手,嘴角噙着抹淡笑。 “近日来天宫颇为被动,依目前的形势来讲,你觉得有几分胜算?” 看对面人满脸淡然,瑄鱼轻笑道:“王母都不着急,你我又何必!” “瑄鱼,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琼华秀丽的双眸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忽然冷笑一声,似乎又想起什么,缓步走到他身旁徐徐道:“也是,相信延慈不会白白牺牲。” 只是她话音刚落,一向稳重的瑄鱼神色忽变,他紧紧攥着长剑,语气生硬地说:“若没有别的事,那就恭送琼华上仙!” “不必急着送客,真想知道延慈若遇到兰池的水千华会不会生气?” 一阵婉转莺笑,琼华云袖一挥,徒留满地梅香。 “喵喵……” 猫奴不知为何叫唤个不停,但见瑄鱼眉目俊秀,却双眸紧缩,眼底一片凄凉。 琥珀喊小水醒来的时候,兰池都开始泛水汽了,远远望去一片氤氲。 “琥珀,怎地没见猫奴啊?”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瑄鱼,小水很想他。 琥珀却不解人忧,无聊地揪着花瓣,眼睛却聚精会神地紧盯着水里的锦鲤。 小水看她没什么反应,不由得烦躁地吼道:“琥珀,和你说话呢!” “听着呢,主人。我都说了你不能和瑄鱼玩儿,不然又得伤心难过。” 琥珀小跑过来,一脸娇憨地搂着她的腰,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可是他送我的,真是没良心。” 小水好气又好笑地点着她的脑门,两个人就这样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 等瞥见瑄鱼时,小水惊讶到不知所措,竟脚底打滑整个身子向后倾。 眼见小水就要跌入兰池,说时迟那时快瑄鱼飞身一把揽她入怀。 霎时天旋地转,小水紧紧搂住瑄鱼的腰。斯人美如玉,小水不错神地紧盯瑄鱼,眼波流转心底满腔爱恋。 刚落稳,瑄鱼便不动声色地推开小水。 琥珀看他们两人转完圈圈,还站在原地傻傻地凝视对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然后径自玩耍去了。 第四十三章 斩断情丝 看着小水面红耳赤的模样,瑄鱼竟莫名的疏离。他轻咳一声,对小水教导道:“而今冲突再起,若有一日我——离开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不不,瑄鱼哥哥我不要你离开。” 小水顿时眼眶蓄满了泪水,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他。 许是迟疑,下一瞬瑄鱼才动作生硬地将她推开,稍稍整理衣衫,背对着她说:“以后不要再这般举动,你已经长大了。天宫耳目众多,对你不好。” 小水死命咬着唇,委屈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瑄鱼瞳孔骤然一缩,剑眉一凛,语气里仿佛透着丝寒意:“且莫再胡言乱语,或许你真的该嫁人了。” “是吗?” 泪水不自觉地滑进嘴里,涩涩的令人格外清醒。 “你一直问我碧簪的主人是谁?不妨今日告诉你。” 瑄鱼冷冷清清的嗓音,好似银针一点一点扎在她的心间。 尽管手脚有些发抖,胸口砰砰直跳,她依旧不甘心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为什么?” 闻声瑄鱼迳而转身,眼神虽有些回避,却也能坦然地落在她身上。 看她泪花铺面,他依旧不为所动,有条不紊地缓缓道来。 “我和她相识于昆仑,犹记得那年雪好大。那时已是上仙的我奉命过昆仑,她则是元始仙君的得意弟子,我们因对魔界看法不一而大打出手,谁料日后竟两情相悦。” 难得见瑄鱼这般温柔缱绻,小水忍不住接道:“这就是你们情定昆仑梅花林的故事,可是你为什么——” 瑄鱼叹了口气,生生打断了她:“小水,我和她千年前就已经注定了。你对我而言,只是一个能解闷的妹妹。” “解闷?” 小水咧着嘴傻笑,泪水夺眶而出。 “对!比起天宫中其他人,你活泼有趣,又无忧无虑。这样的你,谁不喜欢?” 瑄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看尽她丑态百出。 小水深呼一口气,转瞬使劲儿用衣袖擦拭脸颊,白嫩的小脸愣是擦得红红的。忽然她梨涡浅笑,故作怅然地拍了拍瑄鱼的衣袖,长吁短叹道:“你看!瑄鱼哥哥你真傻,我还和琥珀打赌说一准儿能骗过你,她还不信,如今果真是我赢了!” “骗我?” 瑄鱼微微一挑眉,眼里好似蒙着层薄雾。 “骗你说我喜欢你呀!你看看上次就被我蒙蔽过去,这次又上当了。你和延慈姐姐的故事我早就知道了,哪有你这么一本正经的给人解释呀!” 小水眼角挂着泪珠,却噗嗤噗嗤地捂着肚子笑。 “瞧你现在,瑄鱼哥哥你真傻!” 小水语气格外轻松,瑄鱼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嘴角微勾似是笑自己这般当真。 一时四目相视而笑,小水慵懒地舒展双臂,对着兰池大喊道:“瑄鱼哥哥你永远——永远都是小水的好哥哥!” “小水——” “哎呀!我怎么会对你产生男女之情的想法呢!你知道的,我比较喜欢罗睺星君那样的,话不多人又好看。” “是吗?” 小水立即点头,又柔声劝慰他说:“虽然延慈姐姐不在了,但你和猫奴更要好好的。千年前你们能联手制服魔界,如今也一定可以!所以不要再说那种傻话,我——们会担心你。” 第四十四章 解闷的阿阮 瑄鱼点点头,疼爱地抚着她的额头。 许久没有这般无所顾忌,他俯首仔细凝视着她,惊诧眼前的少女不知不觉中渐成绝色佳人,只是美人不知己。 回到昆仑,瑄鱼不知为何有些难以言喻的怅然若失。梅花不似人心,依旧经久不息地盛放,却不知凋零后这般荒凉。 瑄鱼走后,小水蜷缩在兰池的大石头后抱头痛哭。 她骗过了瑄鱼,却骗不了自己。 他怎么那么傻,因为对自己没有别的想法,才会看不出她的蹩脚之处。 话不多人又好看的,哪里只有罗睺! 哭一场昏天黑地,心里果然舒服多了。 瑄鱼这般倾心延慈,倒不枉她的一片深情。小水打心眼里羡慕他们,两情相悦真的是胜过浮华万千! 大哭一场后,她忽然想去外面透透气。转念又想到近日天宫管的甚严,灵机一动她便勒令琥珀幻化成她的模样,替她终日守在兰池,然后放心地下届去了。 许是头脑一热,坐在祥云上四顾茫然,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 思来想去,她便放出了蝴蝶。 左等右等,果不其然她在一个荒山脚下等来了阿阮。 “如果我不来,你就这么等下去!” 阿阮嘴角蓦然噙着丝笑,不出声儿地看她拿着根碧绿的草筋,傻乎乎地蹲在地上戳弄一只小胖鼠。 许是小水发觉了,她一回头,便见阿阮双眸黯淡,嘴巴亦抿成一条直线,语气格外冷漠地质问她。 “难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这么小肚鸡肠,再说上次你打晕我,我还没怨你呢!” 小水委屈的小声嘀咕,猛地抬头见他近在咫尺,难得这般细瞅他。 这阿阮倒还真是眉如朗月,目若星辰,小水不由得感叹道:“我当初怎么会觉得你和自阮像呢?如今仔细瞧,你们倒真是两个人!” 阿阮被她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不由得心里发毛,一把拉起她没好气地说:“你这是哪根筋又搭错了,以后不准拿我和别的男人相提并论。如今风雨欲来,人人都想着自保,你倒好不管不顾!” “阿阮,我们还是朋友吗?” 算起来小水除了瑄鱼和琥珀,交情最深的也就他了。 阿阮没有回答,却说起别的。 “你这么任性妄为,瑄鱼就不管吗?” 听着阿阮语气里的嘲讽,小水顿时气鼓鼓地冲他吼道:“为什么瑄鱼就得管我呢!我是他什么人,什么都不是!算了,我不是来听你聒噪我的。” 说着她就要垂头丧气地走,阿阮不耐烦地一把扯住她的衣袖说:“好!那咱们以后都不提他。其实呢,我今日也想同你一起散散心。” 阿阮浓睫微垂,语气里难掩烦闷。 “你怎么也心情不好,咱俩还真是天涯沦落人!” 看到阿阮心情也不好,瞬间小水觉得自己又快活起来了。 瞅着她灵活的小表情,阿阮重重地刮了刮她的鼻梁,提议说:“要不咱们尝试一下往日想做又不能做的事,如何?” “好啊!” “不过——” “不过什么?” “你休想瞎胡来!” 小水忽然想到阿阮向来喜欢动手动脚,不由得紧紧拢住自己的领口,目光异常戒备地瞟向他。 “哎,你想什么呢!” 阿阮一想到刚才小水色迷迷地盯着自己打量,也不知不觉地浑身哆嗦。 第四十五章 欢嬉人间 “那你想做什么,这样好了!我们每人三件事,对方必须配合自己完成。” 小水点点头,又补充道:“那我们一人说一件,说完了咱们接着一样一样地做,不能反悔。” “绝不反悔!” 答应得这么爽快,小水狐疑地瞟向他,语速飞快地说:“但做人事,不耍流氓!” “什么是耍流氓,难不成你想卿卿我我!” 阿阮侧颜如玉,墨黑的眸子像极了璀璨星辰。 小水冲他做了个嫌弃的鬼脸,毫不手软地扯着他的耳朵,狂吼道:“听好了!我的第一件事是要你和我去街头杂耍挣钱,观看的人越多越好,但是不能使用法力。” 听完阿阮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而觉得甚是简单,嘴角不免扯出一丝得意的坏笑。 “那我的更简单了,我要你给我亲手做件衣服!” “不行!” 小水强烈抗议,全身充斥着拒绝。 “我就不擅长这个,难道你想看我出丑吗?” “嗯,想看!” “算你狠,我的第二件事是我们一起去青楼楚馆,斗酒千金恣欢谑!” 阿阮连连啧啧,“看不出来,你挺会玩儿。” 小水懒得和他解释,想想当小七娘时看了多少话本,早都想去那种地方大饱眼福。 “那我的第二件事——你给我跳支舞!” 小水简直无力吐槽他,怎么他的事都得连上她。这大护法真是无趣单调,就不能有点自己的私事吗? “只要你不怕眼瞎,我无所谓。至于第三件事,你必须给我找个如意郎君!” “什么?”阿阮一脸的震惊,结结巴巴道:“你——你在说胡话吗?” 小水叹了口气,满眼真挚地紧握住他的手,仰起小脸认真地答道:“我最近红鸾星动,事不迟疑得找个目标不是!” 说的人鸡皮疙瘩掉一地,阿阮不由得冷哼一声,愤懑地指责她。 “你可能真的眼瞎,还有谁比你眼前的更优秀!” 小水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行了!大护法,你们魔君沈天宁难道没你厉害?” 阿阮吃瘪地不作声,点点头算是应了她的三件事。 随后,在小水的威逼利诱,他才羞涩地说出了自己的第三件事。 “你想找个如意郎君,其实我也一直想感受下人间的成亲仪式。你要我帮你,那你也得帮我不是吗?” 小水听到这话,深感不祥,皱着眉头问道:“大哥,该不会你要我扮新娘?” “哎——” 阿阮重重叹了口气,不置可否地说:“你帮我找个满意的更好!” “算你狠!成交。” “成交!” 两个人第一站便来集市上,恰逢人间乞巧节。 街市上热热闹闹的,小水扮成小郎君,跟在阿阮身后。 一路上引得诸女子频频回头,有些大胆的甚至将怀里的香包扔到阿阮身上。可阿阮这人煞是不解风情,板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水不解其意,忙笑着将香包一个两个捡起来,并排系予腰间,抬头还不时冲那些女子微笑。 没想到那些女子却纷纷冲她怒目而视,最后一个胖乎乎的青衣女子更是高声咒骂道:“年纪轻轻,虽长得人模狗样,这般不懂事!” “我招谁惹谁了!” 小水一头雾水,低声冲阿阮抱怨。 第四十六章 做人小老婆 阿阮嫌弃地对她说:“腰间的香包快摘下扔了,不然——” “偏不,我还想拿这些换银两呢!” 四目相对,阿阮眼底的尽是无可奈何。 谁知下一瞬,小水就被人丢了臭鸡蛋。 “哎,这些大姐——” 话音未落,一个烂菜叶嗖地挂在了她头上。 看她双眸骤然瞪大,一映无疑的失落茫然,阿阮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还笑,不帮我!” 小水咬牙切齿地冲他吼道,随即拉着他一边跑一边躲。 二人气喘吁吁地逃离了人群,小水指着他没好气地说:“大难临头让我一个人,哼!” “冤枉死人了,刚才谁硬拉着我呀!瞧,我身上也是一股臭鸡蛋味儿。” 阿阮眼底难掩嫌弃,伸出纤长的手指勉为其难地帮她摘掉头上的菜叶,又解释道:“让你丢香包你又舍不得,乞巧节这些未婚的姑娘将贴身香包掷给心上人,如果对方有意捡起自己的香包,那就说明两个人可以共度佳节!” “哎”,阿阮不由得唏嘘,“你倒好,全给人捡起来了,不打你打谁!” 小水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又仰起头啧啧笑道:“看不出来,你行情挺好,这下媳妇不愁找。” 阿阮顿时有些脸红,一把捂住她的嘴,吓唬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丢给那群女人!” 只见小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眸光狡黠,鼓起腮帮子“噗——”地一声吹气到他手上。 “恶心!” 阿阮忙推开她,还把手掌心放在她衣服上用力地擦了擦。 “好了,不开玩笑了,表演去!” 阿阮这才跟着她来到勾栏,正好傀儡戏刚结束,小水自告奋勇地向店家毛遂自荐。 “你们行吗?” 店家甚是怀疑地盯着他们,再瞧那阿阮虽敝衣褴褛,却如芝兰玉树夺人瞩目。 小水拍着店家的肩膀,夸口道:“到时候我们四六分,你六我们四。实不相瞒,我哥哥无所不能,再说时值佳节,他的皮相也足以唬人。” 店家想了想,觉得可以一试,便把台子给了他们。 阿阮兀自站在一旁,冷眼看她和店家叽里咕噜聊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儿,小水兴奋地朝他跑过来。 “笑得这么灿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老板娘!” 小水懒得和他计较,扯着他的衣袖小声商量。 “一会儿我来吆喝,你来表演。” “表演什么?” 看小水眼神贼贼,阿阮忽然大声问道。 小水不耐烦地吼他,“嚷什么嚷,挣钱高不高兴!一会儿表演一开始,你可不能临阵脱逃——” “你倒说说表演什么?”阿阮深感不安地打断她。 “肯定都是你拿手绝技,再说了,你要是跑了店家就要我做小。”小水越说声音越小。 “做小?” “哎呀!给人做小老婆。” 阿阮当即眸中闪过一丝杀机,语气略微暴躁地按着她的肩膀,冷冷地说:“你敢!” 听得台下人声鼎沸,观众迫不及待地催促叫好。小水敲着锣,蹦蹦跳跳的环视一周,大声喊道:“父老乡亲们,静一静哈!接下来咱们要表演的是你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有想看的赶紧付钱,顺带买些瓜果茶饮,一会儿就开始了!” 观众们不免交头接耳地议论,这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到底是什么表演呀? 第四十七章 人间打架 后台,阿阮拳头紧攥,不时发出咔嚓咔嚓声。愣是把给他化妆的姑娘吓的脸色惨白,哆嗦着宽慰他:“你长得这般貌美——” 话音未落,迎上他一记眼刀,忙又慌张地改口:“不不,这般的俊逸非凡,我相信你定会大受欢迎。只是你的表情别这么凶,微笑下会好点!” 这时,只听前台有人高声喊道:“有请美娇娘上场舞剑!” 但见廊台以轻纱微掩,纱后一高挑佳人翩然起舞,丝竹声起银光紧随着这窈窕身影上下而动…… 台下诸人不由得眼睛瞪的圆大,一个个恨不得钻到轻纱后。 见此情景,小水忙教唆着茶水小厮起哄到:“这阮娘子容貌堪比仙娥,可惜从不露面,真是令人神往呀!” “瞧瞧这纤纤细腰”,一个色迷迷的男子抚着胡须道,扭头又冲身边人说:“想看这位小娘子的举手!” 台下瞬时人头攒动,大家都想一睹这阮娘子的芳容。小水一边收钱,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加码道:“阮娘子不但舞的一手剑,还会胸口碎大石!” “咦,胸口——碎大石,生平还未见过美人胸口碎大石的,倒真是新奇!” 一个着锦缎的纨绔子弟调笑道,随后吩咐他的小厮递上一锭银子。 “呦,苏爷看上了?” 听着台下人的哄笑戏谑,阿阮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离去。可转念一想,又只得皱眉敷衍地舞了两下。 店家眼见这着实有利可图,不禁喜上眉梢,悄悄将小水拉到一旁商量。 “你这哥哥果然是宝,要不以后你们就常驻吧!” 可小水只顾开心地数着钱,头也不抬地连连摆手! “不识抬举的东西!” 店家没好气地小声咒骂,心中却暗生一计。 阿阮刚下台,小水忙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央求说:“再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咱就走好吗?” “呵呵——” 阿阮似笑非笑地冷哼一声,说着就要卸妆。 正在这时,店家不由得厉声催促道:“还不赶紧的,客人都要砸场子了!” 轻纱早已撷去,观众一看到阿阮不由得嘘声连连,这女子相貌虽佳,可这么一看,比着寻常女子爷太粗壮高大了吧! 小水让阿阮径自躺下,自己搬了块重石,不由得累得满头大汗。 “一会儿你别用法力,借内力把它给碎了就成,千万伤着自己!” “少假惺惺的!” 阿阮恶狠狠地瞪着她,低吼道:“这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赶紧的,少磨磨蹭蹭。” 那苏爷阴阳怪气地喊道,其他观众也不免跟着嚷嚷。 “呀!” 台下纷纷叫好,只见重石瞬间粉碎,石渣更是飞溅到台下。 表演完毕,二人携手退下。刚到后台,不成想店家就派了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堵住他们。 “你们这是——” 小水环顾四周,不解地问。 “分了钱就想走,哪儿那么容易!毛头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王老虎的名号!” 闻声,阿阮轻笑着舔了下干涸的嘴唇,神色异常冷漠,一字一句道:“是吗?” 小水不想在人间起干戈,便没好气地怼道:“都四六分成了,老虎你怎么可以这么贪心!懒得搭理你们,阿阮咱们走。” 第四十八章 佳人何在 说着小水就拉阿阮离开,不料那几个汉子挥着棍棒迎面扑来。小水哪儿见过这阵仗,情急之下赶紧躲到阿阮身后。 阿阮忍不住嘴角抽搐,扭头冲她冷冷一笑。 “真是我的好兄弟!” 话音未落,一棒子就挥了过来。 阿阮一把夺过木棒,反手将左侧正扑过来的汉子一闷棍打晕。接着长衫一挑,一脚踹飞了迎面而来的另一个人。 场面一度混乱,店家吓得腿都软了,瑟瑟发抖地钻到了桌子下。 小水捡起地上的锣,有节奏地敲起来。 “打得好,打得妙!阿阮,小心身后!” 小水一边喝彩,一边将手里的锣掷到那个准备袭击自己的人身上。 没想到他这么轻松就解决了,余光里那人渐渐走近,店家干脆装死,心想:“看不见,看不见。我不在,消失了!” 下一刻阿阮扬手掀了桌子,小水无所谓地对阿阮说:“算了,我们走。” “今日打赏的钱呢?” 眼见这个玉面郎君下手这般重,店家哆嗦着说:“喏,都在这儿呢!” “我们六四分,还差多少!” 阿阮没耐心地皱着眉,店家手抖如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两人出来后,才发觉街上行人渐少。许是因逢佳节,沿街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远远望去恍如白昼。 小水踮着脚在树下给阿阮摘取满头珠翠,看着屈膝垂眸的“佳人”,小水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不停。 “你——”阿阮不由得骨节作响。 “这么凶干嘛,都不漂亮了!” “再说,当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阿阮气急败坏地低吼,瞬时一把扯下身上乌七八糟的配饰。 “好了好了,我去给你买件衣服。” 小水绷着嘴强忍笑意,让阿阮在树下等她。 “你可以自己做,我能等!” 阿阮毫不客气地冲她补充道,小水撇了撇嘴,嘟囔着离开了。 大晚上,街上店铺几乎关门了。跑了好久,真是又累又渴。 “哎,苏爷,这不就是今天台上那个小郎官儿嘛!” 长街另一头,几个人醉醺醺的人正插科打诨。忽然最前面那个贼眉鼠眼的小厮,激动不已地冲身边人指到。 望着远处挑帘而入的身影,那苏爷瞬间瞪大了双眼,继而抚掌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六四,你们几个快跟上!” 小水好不容易看到街角有家殿半掩着门,幡布上还写着什么服,二话不说便推门而入。 “店家还有成衣吗?” 柜台后胡子斑白的老者,抬眸盯着她,叹着气答道:“小郎,这是要买给谁呀?” 小水喘着气催促道:“老翁,买给哥哥的,他现下急着用。” 听此,老翁甚是怜惜地看了看她,从架子上取出一件,宽慰道:“或许不太合身,这是别人订的,你急着要就先拿去吧!” “那别人怎么办?”小水感恩地问道。 老翁笑了笑,说:“我熬个夜就成了,倒是小郎君年纪轻轻珍重呀!” 小水傻笑着付完钱,抱着衣服就跑了。 但见这小郎君如此坚强,老翁有些唏嘘地准备关门。 “老头儿,刚才那个小郎君来此作甚?” 老翁看着面前这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惶恐不安道:“他家哥哥死了,急着来买殡服。” “他哥哥死了?” 第四十九章 咱们成个亲 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时六四双眸一转,冲苏爷耳语道:“爷,如今他家正逢丧事,不如您趁机……” “你换好没?” 小水背对着阿阮,恰着腰不耐烦地催他。 阿阮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纠结了许久,还是穿上了这件感觉怪怪的衣服。 等小水回过身时,只见阿阮身着左衽暗纹玄衣,青丝如墨地披散在身后。乍一看,好似冥府里的幽魂。 “可怕!” “你又想跑哪儿去?” 阿阮一把拉住她,面色不悦地说:“给我盘发!” “够不着!” “这样?” 阿阮说着将小水抱了起来,小水脸庞不知为何有些滚烫,她手不免有些抖地按着他的头。 “好了吗?” “这就好了!”小水支支吾吾地从怀里取出个檀木簪,认真地给他盘发。 接着小水想了想,故作轻松地说:“今日完成了我的一件事,你的还都没有做。要不——我们成个亲?” 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阿阮顿了顿,叹息道:“真是倒霉呀!” “哎,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你嫌弃我!” 小水郝然大怒,气的将头扭到一边,双臂凶巴巴地抱在胸前。 “生气了!” 阿阮笑着将她身子扭过来,俊眉微蹙。 “算了,凑合一下。” “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就话不多说,世俗礼节向来繁缛无趣,咱们欲速从简!” 小水麻利地从他之前的女装上撕掉一块赤色罗纱,反手一盖扣在了自己头上。 这一番行云流水,看的阿阮是目瞪口呆,稍有迟疑还被她紧紧攥住双手。 “好了,你跟着我做动作。” 尽管小水一副毫无波动的模样,语速却不由得加快。 “一拜天地,拜呀!哎呀,你这个笨蛋,弯腰呀!” 小水干脆双手搂住阿阮的脖子,不耐烦地嘟嚷他:“你太高了,低一点!” 隔着模模糊糊的轻纱,阿阮神色不辨。 “二拜高堂!” “高堂是——” “不用管,要不咱就拜这棵树!” 小水话音刚落,大树竟莫名地抖动起来,干枯的枝桠在风中婆娑不已。 “好了,最后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小水甚是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冲阿阮小声道:“你摘下我的盖头,这个礼就成了。” 过了许久,也不见阿阮伸手。小水有点等不及,正准备自己摘,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 掀开盖头,只见阿阮双眸深邃,格外认真地望着她,嘴唇蠕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小水刚想说点什么,忽听身后响起一阵鬼哭狼嚎,顿时吓得一头扎进阿阮怀里。 “鬼呀!” 扭头只见几个男人面面相觑,看到小水他们一脸的惊悚。阿阮正准备开口,不料他们跑的比兔子还快,嚎叫着消失不见了。 “鬼在哪里?” 小水抚着阿阮的胸口,害怕地打量着四周,忍不住哆嗦道。 阿阮扶额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背,漫不经心地说:“我要成亲了!” 小水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揉着鼻子附和道:“这是假的,你还当真了!” 阿阮不置可否,嘴角噙着丝笑:“我们以后难再见了,我真的要成亲!” “成——成亲!” 小水有些莫名的情绪,诧异地问道。 第五十章 嫁给魔君 阿阮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会心一笑说:“如若将来有机会,我定陪你去青楼楚馆恣意欢谑。至于你渴求的如意郎君,须得你真心喜欢,我——怕是替你找不到。” 小水紧咬着下唇,勉强笑道:“没关系,那我提前祝你夫妻恩爱,佳偶天成!” “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角落里本来无精打采的琥珀,一看到小水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稍后琥珀起身便扑到了她怀里,小声对她说:“主人,听说今日魔君派人来天宫提亲了!” 小水随即环视四周,一把堵着琥珀的嘴,偷偷使着眼色,示意琥珀不要胡言乱语。 琥珀费力挣脱道:“这是真的,我刚去偷酒听老星君他们说的。” “想不到魔君这般好操作,不过这倒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机会!”小水啧啧道。 牡丹仙子来的时候,小水正在操控水流,引着碧波顺山势而下。 “小水,你怎么还在这儿!王母号令所有女仙君,皆去华嵱殿议事。” “议事?” “许是商议究竟要谁嫁给那魔头!” 牡丹满心烦躁,语气也格外愤懑。 小水不由得跟着叹气,不解道:“魔界怎么会突然求和呢?” 牡丹冷哼一声,小声在她耳边嘀咕:“说是魔界求和,万一是天宫示弱呢?” 言毕两人相对怅惘,一并去了华嵱殿。 此刻的华嵱殿,殿内一片肃穆,唯有妙音仙子在一侧素手执琴,幽幽禅音仿佛可以荡涤三魂六魄。 抬头只见王母端坐在祥云椅上,两排站立的皆是功勋等身的女仙君们。 小水她们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处,余光刚好可以偷瞟。 只听王母笑道:“魔君求亲,想必大家都听说了。今日邀众卿前来,就是商讨一下此事。” 魔君——沈天宁,在天宫声名狼藉,据说这人心狠手辣至极,简直是魔鬼中的魔鬼。 遥想千百年前他被镇压在渊池,为了能使魔界继续霍乱苍生,临死还不忘放出他的苍羽啄食瑄鱼。后来他精魄逃离,重生后就立即掀起三界腥风血雨。 试问,谁会愿意嫁给这样的魔头? 看众仙君皆沉默不语,王母倒也不急,秀眉微蹙淡然一笑,缓缓说:“众卿不愿也无妨,原本琼华可嫁,可近来渊池愈加镇压不住。单凭瑄鱼势单力薄,不得不联手琼华。既然大家都不愿表态,那天宫就与魔界一战到底可好?” 一战到底?以如今魔界的势力,比千年前更甚。究竟能否一战,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说如今的天宫,哪有像延慈那样的大将勘用。 众仙不由得低声议论,王母抬眸巡视一众,笑意更深:“既如此,众卿可有主意?” “若与魔界一战到底,不知道瑄鱼上仙能否抵住?” 前面的牡丹仙子担忧不已地嘀咕着,身旁的紫薇仙子亦连连叹息。 “一战到底又如何?”也有那不怕事大的仙君恶狠狠地攥拳道。 小水暗暗思忖,越想越忧心。如今大家都不愿出头,这可怎么办?瑄鱼哥哥势单力薄,再说渊池不能破,他的延慈在那儿! 忽然,王母高声宣告。 “水仙向来忧心三界,可谓是志高功苦。今日特晋水仙为上仙,位列华庭仙班。” “啊——” 三仙晋升实属不易,但自己却轻轻松松地连升两级。小水不由得瞳孔骤大,心底莫名惶恐。 王母垂眸浅笑,垂袖慈爱地远望着她,继而扬手令随侍仙娥为小水加冠献服。 “吾等恭贺水仙!” 其他仙君纷纷向她庆贺,紫薇仙子小声冲她使眼色道:“准没好事!” 小水忽然瞥到了琼华,只见她神色凛然,目视前方并未看她一眼。 “这究竟怎么回事?” 正神思之际,忽然太阴星君站了出来,对小水贺喜道:“如今魔界前来求婚,小仙私以为水仙正是不二人选。” 第五十一章 王母逼婚 “水仙?” 王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小水当即错愕,目光却直直地看着前方,仿佛在听一件不相干的事。 琼华忽然笑着走下台阶,渐渐靠近小水,亲密地握着她的手,回眸冲太阴星君笑道:“不日前,魔界修书一封欲为魔君求娶女仙君为妻,此后即战火偃息,三界重归旧好。这的确是件大喜事,只是水仙资历尚浅,恐怕不太合适。” 王母暗自瞥了眼琼华,侧目而视诸仙君,却回首笑问:“水仙,你意下如何?” 小水强装镇定,梨涡浅笑:“修好乃普天同庆的大喜事,瑄鱼上仙为此奔波疲命了上百年,若小仙能幸得魔君怜爱,倒也是我的福分!” “你——” 话音刚落,琼华满目震惊,忍不住脱口而出。 “琼华,时辰到了,你该去清修了!”王母不动声色地笑道。 琼华随即敛了敛神色,行礼退去。 殿内静默了片刻,王母语气淡然地说:“水仙甚好可配魔君——” 王母的声音像琴弦拨在她心间,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大脑亦有些浑沌。 许是记忆错乱,小水竟忆起那梅林雪夜,瑄鱼哥哥说愿永远守护她,看她择佳婿一世顺遂。 “水仙貌美可人,料那魔君定然欢喜!” “王母,不妨让浣织局即刻准备,还不知魔界何时迎娶,阵势如何?” “水仙如今能力尚且不足,这——”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她心烦意乱什么都听不进去。 只记得大殿声嘈音杂,好似漩涡要吞没了她。回去的路上,琥珀倒兴高地祝贺她要成亲! “主人,咱们终于可以离开天宫了。你出嫁后咱们能不能常去玩儿呀,话说她们聊的那个崆洞殿好吃的多吗?” 琥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小水懒得打断她。 “琥珀,你真的是太没心没肺了。你家主人就要嫁给大魔头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牡丹仙子追上小水,安慰地抚着她的肩。 “你怎么这般傻,王母为你连升两级,之前众仙还嚼舌根说你能力不足,今日倒一个个的闭了嘴。哪有这等好事,摆明了就是要你嫁给那魔头!” 牡丹仙子向来正义,忍不住替小水愤愤不平。 怪不得王母说定会为自己挑上门好亲事,这桩婚事果然令她终身难忘。思来想去总觉得王母对自己有成见,对此小水隐约觉得不安。 可她还是对牡丹仙子说:“不能再战火连绵了,牺牲我一个倒没什么。何况是我主动要求的!” “你太傻了!”牡丹仙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在她耳畔喟叹道:“可惜了你的一片情深!” 闻声小水身影微抖,却欲辩无力。 一连几日,天宫静谧的好似无物。 魔界纳吉的消息,小水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还是听紫薇仙子说魔界大护法东黎亲自来天宫,定下了魔君纳吉的日子。 “琥珀,你说我是不是太冲动了?别的不提,你说到时候见到东黎该多尴尬呀!” 小水用手指肆意地撩泼池水,满心愁苦。 琥珀托着腮哼哼唧唧道:“主人,我看你是不想离开瑄鱼?” 第五十二章 静待出嫁 小水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拍着她的脑袋,无精打采地说:“你说你该开窍时不开窍,不开窍时又这般伶俐!算了,和你也讲不明白。” “我又怎么了?” 琥珀挠着头,嘟着嘴有些生气:“哼,我这就把瑄鱼喊过来!” “不要,琥珀你——” 小水立即制止,不成想琥珀撒腿就跑,眨眼就消失了。 过了好久,瑄鱼果然被琥珀“请”来了。 “琥珀,你越来越不像样子!” 小水确实生气了,转头她又对瑄鱼说:“瑄鱼哥哥,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这般任性!” “琥珀说你病了,我实在是不放心!” “瑄鱼哥哥,你怎么——哎,我好好的,并无事。” 瑄鱼点点头,松了一口气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照顾好自己,切莫孩子气。” 琥珀在一旁听的都要起茧子了,不由得插嘴道:“瑄鱼,我家主人都快成亲了,她早都不是孩子了!” “琥珀!” “成亲?” 两个人竟同时喊道,小水顿了顿:“瑄鱼哥哥,不日我将要嫁给魔君了! “什么?” 瞬时,瑄鱼难掩怒气,厉声质问:“为何嫁给他?” 小水这才意识到原来瑄鱼并不知晓,既如此,她便银牙紧咬,眸中含笑道:“重修旧好,岂不美哉!” “你这是什么胡话,那沈天宁岂是凡夫俗子,到时只怕把你吞了骨头渣都不剩!” “瑄鱼哥哥别说了,我意已决!” 瑄鱼眼底明显闪过丝失望,不甘心地追问:“可是王母的旨意?” 小水抬眸对上他怀疑的目光,语气异常坚定地说:“不是,是我自己想嫁的!试问这三界之中,还有谁比魔君的气焰大,嫁给他也不算辱没我!” “你疯了,小水你嫁给谁都行,就是不能嫁给他!”瑄鱼狠狠地扣住她的肩膀,眼神凄厉。 “我没疯,嫁给魔君我将扬名三界,再也不是兰池的一个小小水仙。从此以后,谁都得敬重我!” 小水狠着心,言不由衷地大笑道。 瑄鱼好似陌生人一样,冷冷地斜视着她,久久不语。 直到小水拂袖而去,他依然无动于衷。 “出来!” “火气这么大,怎么你舍不得她?” 琼华从大石后款步走来,嘴里忍不住讥讽道。 瑄鱼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峻地质问:“你们明知道她能力不足,还要这般行事吗?” “恐怕是你想错了,是这水仙毛遂自荐,不然怎会是她。” 琼华不免唏嘘,秀丽的脸庞蓦然有些失落。 可瑄鱼并不买帐,毫不客气地说:“我这就找王母,这场婚事绝不能应允。” “怕是由不得你了!” 琼华无所谓地看向他,随后又冷笑道:“渊池的邪气越来越大,如今就快要压不住了。千年前,你把延慈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不就是为有朝一日复活她吗?” 瑄鱼顿时脸色峻然,衣袖下的五指紧紧拢在一起。 “这场婚事,一个月后举行。瑄鱼,你可信我?”琼华渐渐走近他,双眸紧缩在他耳边柔声道:“我向来不愿水千华嫁与魔君,亦不愿你这般为难!” “我可以走了吗?” “瑄鱼你总是这么孤注一掷!” 数日后,瑄鱼负气离开昆仑,永驻渊池的事令王母大为窝火。不过眼下亲事已定,西南战场也已各退一步,王母暂时不与他计较。 就这样,三界和平共处似乎指日可待,无形中天宫竟隐约期待着这场盛大婚礼。 第五十三章 神届王妃 崆洞殿地处僻静幽深之处,九弯十八洞,沿途皆奇珍异景。转过气势磅礴的浩大水帘,但见那魔宫楼宇巍峨高耸,峘宇相接壮丽无比。 空旷的大殿内,只见北容异常恭敬地跪在地上,低头禀报道:“恭喜殿下,东黎此番前往天宫,与他们定下了求娶之日,说是一个月后您将和王母幼女完婚。” 沈天宁慵懒地倚在墨蛇盘踞的大椅上,颓唐如玉山之将崩,身着紫衣腰佩玄色锦带,双目微闭并未言语。 一时殿内针落可闻,北容不由得秀眉紧蹙,眼底颇为无奈地再次示意:“殿下,如今大婚在即,属下以为魔宫尚须早做准备。” 依旧是令人惶恐不安的静默,隔了许久,北容都觉得自己快要浑身战栗了,这才听的耳边传来一阵清冷低沉的声音。 “有什么可准备的?” “殿下,这毕竟是与天宫结姻,何况新娘是王母之女!” “那又如何?成亲不过在我们计划之内,至于这个妻子,对我、对魔界而言皆可有可无。” 言毕,沈天宁拂袖而去。 南祁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北容仰头长吁短叹,再一细看,更是愁容满面。 他不由得疑问道:“今日你怎么这副表情,难道又和瑄鱼交手了?” “乱说什么?” 北容当即温怒道,随即叹着气说:“殿下不让做迎娶准备,你说到时候场面得多难堪,何必节外生枝呢!” “原来是为这个,不必放在心上!想当年我们兄妹四人冒死将魔丸掷下渊池,六枚魔丸救出殿下,可惜随殿下精魂而出的只有四枚,那两枚魔丸至今未找到。” 南祁眸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语气颇为遗憾地继续感叹道:“眼下与天庭不过做做戏,何必当真呢!假以时日借助王母之女,使魔界踏破渊池,寻回那遗失的两枚魔丸,届时魔界一统三界,还需天庭作甚!” “正如你所言,可眼下还不是时机。南祁,你可知新娘是谁?”见他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北容愈加面色沉重。 “王母的女儿,那又如何?” 南祁极为不屑,甚至有点儿觉得北容自从与瑄鱼交战后,被打怕了做事怯弱不少。 见此,北容不由得急火攻心地轻斥他:“南祁你当真以为王母真心实意地嫁女,如今我怕的是她们背后早有准备,与魔界和亲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可惜殿下这般固执,切莫中了天庭的圈套。” 话音刚落,便有人抚掌而笑,缓缓朝他们走来。 “东黎?” “我同意北容的看法,不过前段时间我见殿下刻意接近那水仙,想必殿下比我们考虑的更为周到!” 东黎宽慰着北容,语气甚是温柔。 听东黎这么一讲,北容方宽慰地点了点头,倒是南祁疑惑地问道:“这水仙又是何人,我不过是去了趟南极,似乎错过了诸多事?” 只见北容和东黎相视一笑,卖着关子异口同声地说:“想知道,问殿下去!” 闻声,南祁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气愤地追着东黎问个不停。 第五十四章 可怜的小水 亲事既然已定,小水每日也繁忙起来。从早到晚不是练习相关礼仪,就是学习夫妻相处之道。 这些倒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太阴她们几个。这几个难缠的星君日日登门拜访,有的教她如何暗杀沈天宁,还有的极力训练她如何向天宫传信,更甚得是让她婚后魅惑那魔头。 这场婚事堪比闹剧,一连几天折腾的小水都瘦了好大一圈。 琥珀每每抱着她的细腰,都要心疼好久。可其他仙君见此,却赞她愈加出挑。 或许是看她近来表现得不错,王母竟让织女亲自去兰池为她量体做嫁衣。 许久未见,织女憔悴很多。 “小水,你怎么这么傻呀?” 织女一见到她,不由得紧紧握着她的手,叹息着垂泪。 小水赶忙替织女擦去泪花,笑着说:“姐姐莫哭,我要出嫁了,这是大喜事呀!” 闻言,织女泪水更是流个不停。 眼见四下无人,织女边比量她的身材,边小声埋怨她:“你怎么这般痴傻,天宫除了你,无人不知魔界想要求娶的是琼华!” “琼华仙子比我强得多,她须得守卫天庭。” 织女不免神色有些黯淡,忽然她冲小水道:“瑄鱼对你可真是不错,许是和王母为你的事闹翻了,如今他驻守渊池去了,你切莫怪他。” “我怎会怪他呢?瑄鱼哥哥,他——没事吧?” 看着小水担忧的神情,织女忙宽慰道:“放心,他没事。虽说渊池常年孤寂冷清,但能陪在延慈身边也是极好的。” “是啊!” 织女发自肺腑地叮嘱她,“若那魔君待你真心实意的好,你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切莫人云亦云。” 这些天内,织女是第一个告诉她,如果和魔君两情相悦,单凭心意。 “多谢姐姐,可惜我们注定了不是一路人。” 大婚还有七八天的时候,王母忽然宣布收小水为干女儿,此言一出天庭哗然。 有那爱嚼舌根的仙君直骂小水会做人,还有那起小人四处散播说她爱慕虚荣……一时说什么的都有,她都置若罔闻。 往日在天宫总感慨岁月悠悠,度日如年,如今只觉弹指一瞬。 大婚前三日,魔君竟只身来到华嵱殿。 长身玉立的玉面修罗刚到天庭,瞬间引起众仙的议论。 “那就是大魔头?” “可不是,真是便宜了水仙。” “这魔君竟然这般玉树临风,姿容不凡,我觉得比瑄鱼上仙更俊逸!” “你真是疯了,他可是魔君!” …… “还不知道是不是要来悔婚呢?” “可别说,水仙倒白捡的好福气。” “那你为何当初不毛遂自荐呢,不然今日这好福气可全是你的!”紫薇仙子愤然地冲那个仙君说道。 “哼,你真是——” “都在这儿乱嚷嚷什么呢?” 琼华款步走来,眼底一片怒色。 众仙娥纷纷行礼散去,孜芍在一旁服侍着琼华,不免柔声笑道:“仙君,这魔君竟是这般姿容雅言,难怪大家议论纷纷!” 琼华眺望着远处石廊下匆匆一闪的身影,面无表情道:“和亲而已,这场婚事结局已定。” 第五十五章 瑄鱼的礼物 琼华进入寝殿时,王母正闭目养神,四下仙娥均已退下。 等她步履渐进,方听王母轻声道:“琼华,你怎么来了?” “母后,今日见那魔君来天宫,可是婚期有所变动?” “此事与你不相干!” “可是母后——” “没什么好可是的!倒是你,近来愈发令我失望了!” 王母声音骤然变冷,恼怒地从软榻上起身。 琼华脸色微变,习惯性的低着头,并未反驳。 “不出意外,瑄鱼是未来的天尊,他那边你须得好生盯着。若有一日你能嫁给他,我便是羽化而去也甚感宽慰。” 此言一出,琼华当即脸色惨白。她紧紧攥拳,面上依旧乖巧顺从地说:“可是,瑄鱼心里只有延慈啊?” 她此话一出,王母秀眉轻扬,眸光犀利地厉声喝道:“那你就去争取啊!琼华,你知道母后对你多器重,切莫再让我失望!” “孩儿明白!” “明白就好,下去吧!” 琼华点点头,随后退去。一路穿廊转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飞溅。 “母后,您瞧这个多可爱啊!” 年幼的琼华举着延慈姐姐送她的布娃娃,欣喜地朝母后奔去。谁知,母后当即变了脸色,恼怒地将她手里的布娃娃瞬间撕得粉碎。 还记得那年和延慈比法,她彻彻底底战败了,沦为众仙的笑柄。之后,姗姗来迟的母后非但没有安慰自己,反而扬手给了自己狠狠的一记耳光。 记忆里太多太多的不堪,人人都羡慕身为王母嫡女的她,可是她内心深处却对此深恶痛绝。 如同这场大婚,她的人生结局其实也早已注定。不知为何,有时候她竟会羡慕那兰池的水千华,即使做棋子也能活出自我。 三日后,大婚如期而至。 铜镜昏黄难掩美人面,但见小水红妆素裹,饰以珍珠流苏耳铛,云鬓乌黑插着满头珠翠,尤其是那对南海明月簪格外亮眼,逶迤拖地的红色长裙令人舍不得错目,莲步微移便听见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 往日里寂静的兰池,此刻亦是人头攒动。许是气氛太过庄严肃,就连琥珀也安静了不少。 平时要好的仙君们纷纷向小水赠送礼物,小水一一应承,心下并无太大的波澜。 这一刻,她早做好了打算。只是,她最相见的人始终没来。 “水仙,该出发了!” 催促声连连,一旁的仙娥取来殷色流苏盖头轻轻戴在她头上。恍惚间,竟令她想起和阿阮在人间也曾这般。 一路贺喜不断,甚是嘈杂。 小水心底越来越冷,起身赴华嵱殿辞谢王母,这一别恐怕再无重逢。 “兰池水千华拜见母后,女儿此去母后请宽慰。” 王母一把搀扶起她,柔声笑道:“此去千里,愿你能将福音带到魔宫。此后,与魔君恩爱两不疑。” “女儿谨遵母后之意,就此拜别。” 南天门送行,北容和南祁来迎接。 御风而行,过昆仑时,忽然被几个童子拦住了去路。 “大胆,魔尊娶亲竟敢阻拦!” 北容当即呵斥,南祁亦冷漠地拔出长剑。 但那几个仙童却丝毫不在意,为首的那个冲后面的小水道:“水仙,这是我家主人赠你的嫁妆。他说既是妹妹出嫁,他做哥哥的怎能空手!” “原来是——” 第五十六章 不见新郎 小水当即欣喜若狂道,随后稍稍敛色,声音颤抖不停:“多谢哥哥惦记,我一切都好,勿念!” 南祁阴沉着脸从仙童手里接过木箱,随即一干人直奔魔宫。 等到了崆洞殿,小水心里愈加沉重。 他们将她送进寝殿,之后便没了动静。 琥珀咬着核桃,气鼓鼓地说:“主人,这里怎么这般冷清?你的新郎怎么还不出现,难不成他要毁婚!” “琥珀!” 小水再也忍不住,扬手将盖头扔到一边,心灰意冷地环视四周。 “比我想象的更冷漠,沈天宁果然是魔鬼中的魔鬼。” 寝殿另一侧,沈天宁“阿嚏”不停。北容忍不住求他去看一眼新娘子,却遭到魔君的严厉斥责。 “怎么!你心疼她?” 北容慌乱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殿下,要不我去看看。” 闻言,沈天宁头都不抬。 “哎,琥珀这个这个!” “主人,这个有意思,你瞧这上面还有个小孔呢!” “果然,不过我们看看瑄鱼哥哥给我的是什么?” 两个人一起费力打开那个木箱子,好不容易掀开,发现里面只有几坛酒而已。于是,她们又无聊地玩儿游戏,小水不时给琥珀讲冥界的事儿,吓得她哀嚎不已。 北容来的时候,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间的闹市。 “北容护法,王妃似乎有些——” 守在门外的花妖们面面相觑,领班的菲菲指着自己的脑袋暗暗摇头。 “胡说什么,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女婢知错了,再也没有下次!” 说完北容面露难色地走近寝殿,还没进去便听到一阵畅快的笑声。 一时倒让她们惊诧了,等北容进去时,更是骇了一大跳。 举目环视,只见殿内乱七八糟的一片,各种箱子盒子都被打开了。王妃和她的小丫头脸上画的乌漆嘛黑,此时她们两个正对坐在榻上猜拳呢! “你怎么来了?” 小水抬头随意一瞥,随后又乐此不疲地和琥珀继续嬉戏。 此情此景,令北容顿觉头疼眼花,只见她强装淡定,耐着性子劝道:“王妃您是否该换下常服去见殿下,他就在——” “凭什么我去见他,他沈天宁不也没来见我吗?既然他想这样,我也无所谓,大家各过各的挺好呀!” 北容不由的郝怒,扬声告诫:“王妃切莫再说这种话,殿下他政事繁杂,不然他早就来看您了。” “成婚典礼都忙的脱不开身,琥珀为魔君鼓掌!” 小水啧啧地盛赞,琥珀不明就里跟着起哄道:“他倒是比那瑄鱼还忙!” 眼见她们这副模样,北容彻底不说话了。 气走了北容,她们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接着打闹,许久才打着呵欠四仰八叉睡着了。 次日,沈天宁刚准备出门,便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聒噪音传来。他不由得眉头一皱,嫌弃地甩袖而去。 “琥珀,安静点。” 小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琥珀只顾不错神地四处打量。 看到花妖们,她忍不住惊叹道:“主人,她们好漂亮呀!” 小水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美人领着一群美人正给她请安。 “哎,不用不用!你是——” 菲菲笑着答道:“王妃,我们是您的侍女,我是菲菲。” “菲菲,你们好可爱呀!” 小水真心实意地赞美到,随后又上下来回打量她们,看得她们胆战心惊。 “是不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菲菲有些发抖地问道。 小水当即摆摆手,眼底闪过一丝疑虑,稍后语气极其认真地建议:“你们穿的太花枝招展了,这样反而显得你们气质很轻浮,这样好了,咱们来改进一下着装可好?” 菲菲她们互相凝视着对方,抿着唇不知所措。 ”哎呀,我来给你们说一下,以后咱们就这么穿了!” 小水说着就行动起来了,她根据花妖不同特质给她们量身打造了新衣服。本来还对新王妃有层层顾虑,这下子大家都喜欢上她了。 一连两天,除了北容偶尔出现带来些小玩意,沈天宁仿佛蒸发了。不过正合小水心意,她在崆洞殿过的真是比天宫还自在。 到第三天省亲,沈天宁干脆修书一封说她病了,于是王母也就不让他们再奔波。 小水知道自己被“生病”,已是三天后的事。 第五十七章 王妃醉酒 从此以后,她和沈天宁虽未谋面,但梁子已经结下了。 这日,小水带着琥珀正准备出门去打打牙祭,不料竟被北容一把拦住。 “北容小姐姐,你那么漂亮,那么体贴入微,就通融一下嘛!” 小水挤眉弄眼地讨好道,可惜北容向来不吃这一套。 于是,小水使眼色给琥珀,琥珀立即捂着肚子在地上哼哼唧唧。见此,小水忙神色焦灼地冲北容说:“琥珀这是怎么了,北容你赶紧找人来给她看看!” 北容嘴角微勾,冷冷一笑道:“不用,我来给她治。” “你怎么会呢?” 看着北容暗暗发力,双眸甚是严厉,小水生怕她一激动挥掌拍死琥珀。嘴角抽搐地冲她笑了笑,自己赶忙搀扶着琥珀逃回寝殿。 “哼,再这样下去,我们非得被魔界的人逼疯!” 小水气急败坏地来回转悠,琥珀则生无可恋地数着从天宫带来的果脯,四目相对两个人恨不得抱头痛哭。 日暮时分,崆洞殿换了一拨守卫,再加上小水多日的观察,今日北容并不当值。于是,她便想到个好主意。 “菲菲,晚膳做好了吗?”小水扬声问道。 菲菲立即推门而入,恭敬地说:“王妃,后厨正在做。您也知道,咱们的后厨班子三天前才组织好,大家还都不太熟练!” 魔宫之所以有后厨,这还得从琥珀说起,这孩子自打来到这儿,整个人消瘦的都有下巴了。再加上琥珀一日不嚼东西的坏毛病也传染给她了,两个人每日都要长吁短叹,伤感惆怅。 北容知晓后,便让菲菲她们给她俩开了个类似人间的后厨。 “不打紧!” 小水随口说道,然后琥珀忽然指着门口惊恐地说:“魔君殿下,您怎么——” “殿下?”菲菲赶紧回头看,小水瞬间施法绑住了她。 被封了口的菲菲满眼泪花地看着小水,小水和琥珀面带愧疚地合力将她抬到榻上。 小水随后幻化成菲菲的模样,琥珀也乖巧地变成手串戴在小水腕上。 小水刚走出几步,又回头给琥珀盖上一层软被,不好意思地说:“菲菲,我也是情非得已,我都被困死在这里了。你放心,我出去透口气就回来了!” 菲菲使劲向她眨眼睛,眨的小水头昏眼花,随后叹着气悄悄溜了出去。 一路上倒还顺利,只是出大殿时竟被南祁一干人拦住。 “菲菲,正好你把这个给殿下送过去。” “嗯?” 小水不由得暗暗叫苦,怪不得菲菲使劲儿眨眼,原来沈天宁回来了。 小水忙点头接过一个盘子,上面兀自摆着一壶酒。 “他还真是潇洒,我都要烦死了。人家还有心情小酌一壶,这都什么事呀!” 小水忍不住小声嘟囔,穿廊过道的,关键是她不知道这魔头住在哪里。 许是走累了,她干脆找个没人的地儿,盘腿坐在石头上自己喝起来了。一口两口的,三五下就没了。酒也喝光了,她才发觉这酒劲儿可真大。 整个人脸颊通红,全身甚至还有点麻麻的感觉,小水不由得使劲儿敲打着额头,头昏欲裂之际她决定赶紧回寝殿躺一躺。 随手推开门,迷迷瞪瞪的挺身上榻。她舒舒服服地打了个滚,便钻到了最里面。 不知睡了多久,小水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起身。 忽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此时殿内一片漆黑,那人却愈来愈近。 小水当即冷汗直冒,因为她意识到菲菲竟不在榻上,那此刻她究竟躺在谁的榻上。 第五十八章 魔君初见 黑暗中,那人粗暴地将层层帷幔掀开,马上就要来到塌前,小水赶紧卷着被角缩在最里面。 许是害怕,她不由得调整呼吸,一动不动地蜷成小小的一团。 那人倒是直接躺了下来,随后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小水禁锢的太久,浑身酸痛不堪,咬咬牙等这人彻底睡着了,她才无声无息地提着衣裙,从他身上迈过去。 只是一瞬,那人迅如闪电地扑过来,小水惊慌失措地踩到他的衣衫,两个人当即摔倒在一起。 距离如此之近,小水不停地在他身上挣扎,那人扬手施法,小水不受控制地重重栽了下来,一嘴啃在他嘴角。 “找死!” 极其冷傲的嗓音,这人杀心已动。 许是一刹那知道自己就要见冥王了,小水忍不住死死搂住他脖子低声道:“无耻狂徒,我掐死你,我可是你们魔君沈天宁明媒正娶的妻子。” 小水咬牙切齿地握住那人纤长的脖颈,准备跟他同归于尽。不料那人却住手了,随后一把蛮力将她摔到地上,低声吼道:“滚!” 小水大口大口喘着气,立即脚底抹油开溜了。 “王妃?” 南祁看着小水衣衫不整地从魔君的寝殿跑了出来,不由得满脸诧异。 小水只顾着拼命跑,用力将南祁推到一边。 南祁震惊的都快说不出话了,“你们几个跟着王妃,我去看看殿下!” 沈天宁一拳打在榻上,力道之重,心底之咒怨,使的床榻塌了一角。 “殿下?” 南祁进来时,顺手将纱罩打开,瞬间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亮了整个寝殿。 沈天宁一脸冷漠地死死瞪着他,浑身散发出一丝丝杀气。 南祁看着眼前坍塌的床榻,不由得将头扭到一边,抿着嘴小声道:“王妃,要不要给您送过来?” “滚!” 小水死里逃生回到寝宫,立即唤醒琥珀,琥珀刚从手串变回来,打着呵欠似乎还有些不适应。 “太可怕了,我差点都要没命了!” 小水拍着胸口自言自语道,“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得赶紧收拾收拾出去避避风头。” 琥珀一下子坐到了菲菲身上,小水这才将菲菲解开。 刚解开,菲菲便扑到小水身边,叹着气劝道:“王妃,您太任性了。今日魔君殿下回来了,您也不去看看他!” “我还看他呢?我自己都快小命不保了,菲菲你帮我逃出崆洞殿好吗?” “不知王妃,还想怎么逃?” 闻声,小水和菲菲不由自主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北容一脸怒气地盯着小水,扬手将菲菲挥倒在地,神色漠然地对小水说:“王妃,明日殿下要见您!” “不见!我不见!” “王妃——” “说什么也不见!” 小水恶狠狠地赌气,随后她便让琥珀强行将北容赶了出去。 菲菲吃力地起身,小水心疼地搀扶着她,低声道歉:“都怪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哪有,王妃只要老老实实呆着,我就死而无憾了!” 看着菲菲一脸殷切地关心自己,小水鼻头一酸,忍不住在她耳边哀求道:“菲菲你帮我个忙,帮我给大护法东黎传个信。” 第五十九章 晴天霹雳 “东黎大护法?” 菲菲双眸紧缩,不解地问道。 小水点点头,心想反正早晚一死,干脆死前和东黎见一面。 “我以前和他是朋友,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水叹着气解释道。 “可他人在酆都啊!” 小水这下子彻底如坠冰窟,不由得仰天长叹。 一大早,小水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菲菲她们就兴高采烈地扑了进来。 “你们这是?” 小水简直是目瞪口呆,只见菲菲她们手里展示着各式各样的新衣服,以及造式新颖的精致珠翠,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王妃,今日您就要和殿下见面,所以我们赶紧装扮一番吧!” 小水尴尬地挠了挠头,迅速躲到被子里。可是菲菲一挥手,大家立刻将她按在椅子上。 小水杀猪似的喊叫,以及无力的挣扎,都在北容持刀闯进来的一刹消声了。 经过好一番的梳妆打扮,一袭水湖蓝长裙,腰饰淡色流苏纱,玉带绾高髻,点缀玲珑簪的小水,让众人纷纷称赞。 “主人,如果瑄鱼看到——” 小水还没等小水说完,就立即打断她,使眼色道:“琥珀,你还想吃果脯吗?” 琥珀没头没脑地“嗯”了声,看着小水双眸目露凶光,就赶紧跑到角落,谨慎不已地再次细数一下自己的“珍藏”。 崆洞殿大殿,沈天宁正忙着和南祁商议。 北容进来禀报时,沈天宁面露不悦道:“稍后让她进来。” 一路上小水不由得心砰砰直跳,第一次见沈天宁,她确实有些心神不宁。 不知道这次见面,究竟是好的开端,还是更坏的开始。 一进殿内,四处竟寂静无声。小水莫名的紧张,可是左等右等始终没有见到沈天宁的身影。 “哼,说什么魔君,就是个卑鄙小人!” 小水忍不住自言自语道,随后她无聊地提着裙子在大殿上来来回回,甚而还围着柱子转来转去。 正转的起劲儿,忽然面前一暗。 她不由得眼睛瞪得圆大,仰头凝视着那人,提着裙裾的双手亦不由得指节泛白。 “阿阮!” “小水!” 小水眸中立即闪过一丝疑惑,围着他上下打量,只见他如今像是变了个人。 无论是身着格外尊贵的金丝玄衣,还是他玉冠之下的深邃难懂的眼眸,尤其是他的气质似乎和之前认识的那个阿阮完全不同。 不同于小水种种思虑,对面人却眼神异常专注地紧盯着她,看她云鬓乌黑,看她貌若桃花,俊面丝毫没甚反应。 “殿下,这就是王妃。”南祁恭敬地禀报道。 “殿下?你是沈天宁!” 小水随即慢慢地咬着唇冷冷地看向他,突然仰头抚上他的腰佩笑道:“何必如此呢,我们不是早就成过亲吗?怎么,魔君挺喜欢和人做朋友呀!戏弄别人很开心吗?” 看着沈天宁脸色渐渐变得难堪起来,南祁不由得冷声冲小水道:“王妃,请注意您的言行。” “王妃?哈哈,我实在配不上这等尊贵高傲的魔君。这些天你们一个个轮流训斥我,看不惯我就杀了我!” 小水气得浑身直打哆嗦,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抬头双眸强忍泪水,厉声质问道。 第六十章 阿阮变了 沈天宁神色不变,俯首看着面前这个明明想要大哭,却依旧不依不挠地怒视着自己的女子,语气淡然地威胁道:“我倒向问问王母,我明明要娶的王母嫡女——琼华上仙,怎么突然变成你这无名小辈了?” 看他如此无耻的模样,小水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气愤,一脚狠狠地踹在沈天宁的长腿上。 沈天宁不由得冷哼一声,侧颜俊秀只是剑眉微蹙,衣袖遮掩的双拳紧紧握着,面目峻然地死盯着她。 南祁见状立即去制止,正准备对小水出手,不料下一瞬就一脸懵地被魔君狠狠地挥到一边。 许是痛到极致,南祁艰难地挣扎着起身,却听到魔君极其冷漠地说:“出去!” “出去就出去,反正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小水恶狠狠地白了沈天宁一眼,稍后就转身离去。 沈天宁神色温怒地一把拉住她,顿了顿,音色低沉地压抑道:“我说的是南祁,不是你!” 满脸疼痛地抚着腰正准备起身的南祁,听此不由得面露惊诧之色,最终只好忿恨不平地怒视着小水,语气甚为恭敬地说:“是,殿下。” 南祁刚出来,北容就提着剑准备冲进去。却被南祁死死拉住衣袖,欲哭无泪地告诫道:“千万别去寻死!” “你这是怎么了?王妃她对你下手了。”北容这才注意到南祁的伤势。 南祁麻木地叹了口气,悲伤道:“要是她打的我也就不难过了,是咱们殿下!” “啊!” 他们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随后老老实实地守在大殿口。 “松手!咱们没什么可说的,大骗子!” 小水愤懑不已地将他的手打掉,扭过头不再搭理他。 沈天宁倒是满不在意,只是抿着唇冷笑地问:“怎么,你吃醋了?” “吃醋!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吃你个鬼!”小水忍不住回怼道。 “没想到嫁给我的人会是你!” “很失望,对不对?我也是失望透顶,但如今木已成舟,咱们都得认命。” “是吗?” 沈天宁说着忍不住靠近她,两个人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干嘛离这么近,你不嫌热我还热呢!你可真有本事,还假冒东黎,我真是瞎了眼!” 小水忍不住跳脚道,边说边往后退。 “之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既然我们已是夫妻,那又何必客气呢?我想——” 沈天宁边说边作态亲昵地靠过来,嘴角还噙着一丝坏笑。 小水立即打断他,“你什么都不要想,想也没有用!我们是夫妻不假,但是我们貌合神离,我们同床异梦,我们殊途异归,总之你休想乱来!” 小水双手死死地护在胸前,被他步步紧逼,咚地一下后背撞到柱子上,已是退无可退。 “貌合神离有吗?我们不正在亲密无间地畅聊。至于你说的同床异梦,我们还未同床,要不试一试!” “下流,昨天那个无耻之徒果然是你!死心吧,我就算有天羽化而去,都绝对不会喜欢上你!” 小水顿时豁然明了,不由得用手指连连点着他。 闻声,沈天宁眸中布满杀机,一场冷酷地讥讽道:“难道昨晚不是你自荐枕席,既然王妃这么有脾气,那今晚就来侍寝。” 第六十一章 惹怒沈天宁 听着他嘴里这般轻浮的话语,凝视着他那阴鸷的目光,小水仿佛从来不认识他,她心底的那个阿阮死了。 “那你就来试试吧!” 说完小水拂袖而去,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主人,你怎么闷闷不乐呀?难道那个大魔头欺负你了,还是你肚子饿想吃东西了……” 琥珀围在她身旁,担心地絮絮叨叨。 小水心下愈发烦躁,不耐烦地呵斥她:“琥珀,让我安静点。乖,你去外面自己玩会儿!” “好吧!” 琥珀心不甘情不愿地找菲菲她们去了,一时偌大的寝殿只余她一人。 不知道是不是沈天宁的缘故,北容也不再来烦她了。魔宫虽大,却装不下她的满腔哀愁。 小水越发想念瑄鱼了,不知道他还好吗? 听闻渊池枯寂,他如果心烦了,谁能给他解闷呀! 想着想着,她竟打开了瑄鱼送她的木箱。那日没细看,只看到里面有六坛酒,等她将酒全部并排一列立在墙隅,箱底竟有一个梅花做的枕头。 她紧紧地抱住那梅花枕,用力地深深嗅一下,幽香扑鼻好似又回到昆仑山。 睹物思人,愁思入骨,越发牵动人心。 小水抱着一坛子梅花酒,咕嘟咕嘟地大口喝着,直到坛子都见底了,她还不死心地往嘴里倒一倒,不放过一滴。 “头好疼!” 这酒比想象中的烈很多,一坛见底小水不免有些头昏脑胀,她抱着梅花枕踉踉跄跄地扑到在榻上,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可是她又做起那个梦,梦里她一袭红衣,流苏盖头遮住绝世倾城貌。她满心欢喜又紧张不安地等待着新郎,她的瑄鱼哥哥正步步向她靠近,不用看定然是温柔浅笑风神俊朗。 新郎渐渐走近,新娘越发不安。 忽地一只局促不安的纤长细手轻轻掀起盖头,她低眉浅笑,盈盈一握的细腰就势被新郎紧揽在怀里,耳朵慢慢浸染红色。新郎动作格外轻柔,他用指腹反复揉搓着她温润的下唇。她羞涩难耐,继而抬眸相视,只一眼她惊恐地大呼一声。 新郎的脸,竟成了沈天宁! “不要,瑄鱼哥哥救我!” 小水咽了咽口水,吓的满头冷汗,浑身皆湿透,劫后余生地喘着粗气坐了起来。 可醒过来她已经嫁给沈天宁了,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心头,似有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将她凌迟,这种感觉生不如死,令她心神俱裂。 小水不由得双手捧面,浑身瑟瑟发抖地悲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她紧缩在一团被褥里,眼神异常空洞地似望非望。不过隔了片刻,她不由得神色骇然,惊恐地抱着梅花枕连连后退。 “你这疯子,出去!” 只见沈天宁脸色极其阴沉,冷冽的神情似乎能瞬间冰封千里。此刻,他正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下一瞬就会扑过来杀死她。 小水用力地咬着唇,强装镇定地紧盯着地上的鞋子,默不作声拢紧被子蜷缩成一团。 四周太过于安静,静的她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为何还要这般犯贱的嫁给我?” 第六十二章 关系破裂 他的声音冷酷无比,宛如发自地狱,见她低头不语,似是对他满不在意。倏然,他愤怒失望地死死抓着她的双肩,力道之大几乎就要捏碎她。 “我没有选择,难道你就真心实意地对待这场婚事?” 小水惊惶地挣扎着后退,却依旧逃不出他的桎梏。 不知过了多久,沈天宁才渐渐平静下来,灼人的视线依旧紧盯住她,“以后我不会再来了,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既然再无瓜葛,他竟还不走?小水听到他这番话,不免有些出神。 沈天宁好似泄了气,忽然颓圮地放开她,再也没有之前的咄咄逼人和声色俱厉。 看他渐渐消失,小水终是鼓起勇气冲他喊道:“既然互不干涉,那我可以离开魔宫吗?” 他高大的身影倏地停住,小水一惊,下一瞬她就被拉入一个坚硬的怀抱。沈天宁动作极其粗暴地覆上她的嘴唇,仿佛要将心底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反复蹂躏愈挣扎愈疯狂。 刺啦一声,她的衣领被撕的粉碎,裸漏的白皙肌肤瞬间青红一片。她顿感彻骨凉意,深陷在这不知所措的迷乱中,忍不住埋在他颈窝啜泣道:“作践我,你欢喜就好!” 他的动作不由得一滞,眸中闪过丝狼狈,他当即停住,急促地喘着气,许久才音色喑哑地说:“就算死。你也要死在魔界的地盘,至于你死在魔界的那个角落,我没兴趣!” 这下沈天宁是彻底消失了,小水却还是有些迷惘,他们之间破裂如斯。 南祁正和琥珀斗嘴,抬眸看到魔君从王妃的寝殿出来了,忙殷切地上前关心道:“殿下,要不要给王妃——” “她的死活和我无关!” 南祁顿时有些神经错乱,他的认知似乎被彻底颠覆,看着魔君孤傲落寞的身影,他和琥珀满脸疑问。 “难道是不满意?” 琥珀怔了一下,下一瞬就拉着陷入迷思的南祁问道:“哪里不满意,满意什么?” 南祁看她靠的那么近,不由得俊脸微红,不耐烦地吼道:“小孩子家家,什么都问!” 琥珀咬着手指,小声嘟囔着骂他。 “对了,你赶紧去看看王妃?” “主人,哦对,我得回去了。” 琥珀推门而入时,菲菲她们正服侍着小水沐浴,冒着热气的泉眼汩汩流着,小水深呼一口气滑入水底。 “琥珀?之前你去哪里了?”菲菲看到她,小声问道。 琥珀挠着头尴尬一笑,“我去偷南祁的肉干了,被他逮住教训了一顿。” 菲菲不免板着脸劝她:“你这毛病真的该改改了,不然若是西羑护法回来,他定要了你的命!” “西羑!” “可不是,西羑护法出了名的洁癖,而且喜欢猎食天宫的那些仙君。” 菲菲刚说完,琥珀就倒吸一口气,难道她们认识的不是同一个西羑! 小水沐浴更衣完毕,琥珀看她一副怏怏不快的样子,还以为是肚子饿,便立即让菲菲张罗了一大桌好吃的,当然最后全落到她自己肚子里。 “主人,你这是怎么了?” 第六十三章 魔君选美 小水倍感落寞,她身子单薄地抱着膝,紧缩在被褥里,目光游离地虚虚看向某一处。 琥珀见她一声不吭,有些担心地坐在她脚边,一下接一下地叹气。这一声盖过一声的喟叹,果然引起了小水的注意。 “琥珀,出去替我用膳吧!”小水心烦更深,翻身背对着琥珀。 “那好吧,我出去了!” 琥珀走后,本来就安静的殿内,此刻彻底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北容满脸错愕地偷偷打量着魔君,不由得朝另一边勾勾手指,侧目悄声问:“殿下,感觉怎么这么奇怪?” 南祁一把打掉她的手,先是义正言辞地教训:“北容,以后不要用这种唤狗似的喊我!” “豺狼和狗差不多!” 北容看着南祁眼底的杀机渐起,忙敷衍道:“好了好了,我这样喊东黎,人家也没生气呀!说真的,殿下和王妃究竟是——” “看不懂!或许你可以问问殿下,头疼!” 南祁啧啧叹息道,扭头便走了。 沈天宁看了会儿卷宗,随后心不在焉地翻了翻下面人递上来的黄册。可实在是心烦意乱,便喊来南祁。 “什么?殿下您说的是——” 沈天宁完全失去耐心,语气冷冽地怒斥道:“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从大殿出来,南祁头更疼了,几乎是一刹那,他都怀疑是自己耳朵失灵了。 “干什么呢?慌里慌张!” 因近来交好,酆都也被魔君作为聘礼归还神界,交接完毕西羑也回到了魔宫。 南祁木木地看着他,好似被雷劈了,自言自语道:“殿下这是人间去多了吗?怎么走火入魔了!” 西羑嫌弃地掸了掸被南祁无意碰到的衣角,疑惑地看着他,退后一步没好气地说:“我看走火入魔的是你!” 南祁顿时怒火中来,一掌重重地劈过去,西羑冷笑着习惯性地躲开了。 “算了,你和我一起去,我也挑不好!”南祁自暴自弃地挠着头,对着一脸懵的西羑解释了几句。 接着西羑差点没惊倒,“殿下这是欲求不满吗?” 等他们两个捂眼的捂眼,侧着头强忍吐意地侧头紧捂嘴巴,底下的妖守忙连连摆手,神色郝怒地使着眼色,随后遣小厮急不可耐地挥走眼前这群花枝招展的女妖们。 “两位大人,这到底是选宫女,还是选……”哆嗦了半天,胡子白花花的妖守还是颤抖着说了出来,“还是两位大人想要!” “什么?”西羑第一个跳脚道,紧接着南祁也冷面回绝:“我需要女的吗?” 看着吓得面如土色的妖守,西羑冲南祁魅惑一笑,“你需要我!” 妖守心内更加惶恐不安,这相貌绝然的男妖固然是有,可一时上哪找比得上眼前这两尊瘟神姿容的小妖。 “算了”,南祁走到腿抖入筛的妖守身旁,低声道:“这次认真找,是——是给魔君用的!” 魂已经骇到九重天的妖守,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意思明确了,果不其然质量就好很多! 南祁和西羑相视而笑,一个个地细细审查。两个人一丝不苟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挑工艺品。 第六十四章 魔丸重现 “这个腰有点粗!” 西羑托着腮摇了摇头,立刻挥了挥手,接着这位花妖就恋恋不舍地被拖走了。 南祁对着一个蝴蝶妖上下打量,细细凝视,看的人家面目通红欲哭无泪。 “这个腰细到一阵风就吹断,可真是难看。你看那个萝卜妖倒是清纯可人,身段适中。” 西羑瞟了眼那个正嘬手指的白萝卜,不,南祁的萝卜美人,差点就要吐了。 此时,南祁甚是乐滋滋地低声对西羑说:“越看越不错,是吧?” 西羑白了他一眼,深感无力地咬牙切齿道:“南祁,你的审美真的是和狗族有得一拼!” “你这死蛇——” “哼,疯狗!” 接下来大家不由得目瞪口呆,正亲昵地说着悄悄话的南祁和西羑竟扭打起来。你一拳我一掌,你一个流星追月,我一个铁锤轮圆,打的太激烈,妖守大喊一声赶紧召集大家躲到角落里。 等他们打的筋疲力竭,妖守头都大了,本来就稀少的发丝一摸又掉了好几根,心疼的肝肠寸断。 “两位大人,可有心仪的女妖?” 西羑冷哼一声,指了指南祁批评最厉害的蝴蝶妖道:“就她了,真是纤腰盈盈一握啊!” “呵呵”,南祁双手交叉环扣在一起,指节立即咔咔直响,他点着那正打瞌睡的萝卜妖笑道:“她才是最不错的,淳朴自然,堪比清水芙蓉!” 妖守暗暗叫苦连天,脸上不得不谄媚道:“要不两个都带走,让殿下挑!” 崆洞殿寂静的好像连空气都滞住了,沈天宁强压心头怒火,踌躇片刻冷笑道:“这是——” 南祁颇为得意地说:“这是为殿下选的心头好!” 沈天宁满眼震惊,气息都有些不稳,咬着下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南祁,“是吗?” 机灵如西羑,他忙站出来,笑着帮南祁解围:“殿下,这两位是我们寻来给——对!给王妃做贴身婢女的,不知殿下可满意?” 南祁气愤地想要辩驳,谁知魔君眼眸微眯,神色不辨地冷冷说:“随便!” 看着迳而离去的魔君,南祁不解地看向西羑,西羑高傲地撇了撇嘴,叹着气讥讽道:“差点又要挨打的你,真的是打不够!” “为什么?”南祁瘪瘪地反问。 西羑简直是无语至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慵懒地离去了。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晴天碧日遮盖下的天宫依旧是死一般沉寂,对于琼华而言一切与往昔无异,可一切又似乎都不一样了。 如今渊池魔气渐生,暗波涌动中,一股不为察觉的危险似乎正在步步逼近。 琼华来的时候,瑄鱼正闭目养神,等她走近才倏然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 瑄鱼若有所思地望着云雾缭绕的渊池,长身玉立的静默伫立。 “魔界疯狂搜遍三界,如今想必他们也料到了这两颗魔丸就在渊池中。”琼华神色淡然,随后长袖交叉打散了又凝聚起来的滞气。 瑄鱼难得眸光闪过一丝无力,缓缓道:“沈天宁身上有四枚,他的一窍精魂如今还在这渊池之下,不然天狗食日时他也不会那么虚弱。“ 第六十五章 懵懂琥珀 言毕,两人再也无话,并肩而立,默默看着滞气很快又聚生。 侧眸见身旁人朗朗如日月入怀,琼华不由得生出丝敬意和对延慈的羡慕,百年来固守不变的真的只有瑄鱼! 崆洞殿内,这日琥珀正准备散步,正好被南祁拦住。 看着南祁好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琥珀不由得紧紧握住颤抖的拳头,张牙舞爪地冲他吼道:“干什么!我今日又没偷你东西——” 还没说完,南祁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耐烦地将她拢在身下,小声问:“那两个婢女,王妃还满意吗?” “主人还没见她们呢?”琥珀面露难色,因为小水已经死尸般地在榻上躺了好几日。 南祁胡乱应付地点点头,然后谨慎地抬眸四顾,又用更轻微的声音追问:“那——就是你觉得我的审美如何呀?” 因为这几日,南祁被魔君、北容……尤其是那个讨人厌的西羑轮番嫌弃,所以他思来想去决定找一个最笨的人问一问。 因为最笨的答案,就是最真的! 可是在魔宫找一个笨蛋也并非易事,幸亏这琥珀从天宫来到这里,南祁不由得稍感安慰。 琥珀脸色更加难堪,眸中带着不解,疑惑地问:“你说哪个方面?再说我就知道吃,不对!你为什么问我呀?” 说着说着不由得委屈地大哭起来,见状,南祁简直都想抱着她的头撞柱子。“哇哇”的聒噪声,他随即慌张地捂住她的嘴巴,眼神好似一把锋利的小刀,恶狠狠地在她耳边吼道:“再哭!我就把你吃了。” 他刚说完,琥珀立刻眼睛弯成月牙,嘴角上扬地怯生生地仰视着他,只是眼角密睫上亮晶晶的泪珠看的南祁心烦意乱。 西羑吃饱喝足,懒洋洋地漫步,忽然定睛一看,只见南祁搂着一个娇小的女子猥猥琐琐地躲在柱子后。 手上的羽扇啪地一声合上,西羑冷笑着瞬间移到他们身后,一扇子头敲到南祁肩上。 “哼,你这小子还有这等好事!” 南祁下一瞬就是推开怀里的琥珀,一掌重重地打了过去。西羑对他了然于掌,身影微斜,坏笑着反身捉住那个正想偷溜而去的女子。 看着被西羑提溜起来的琥珀,南祁不由得焦灼地伸手阻拦到:“西羑,快放下她!” 西羑嘲弄对着南祁坏笑,然后满不在意地揪住这女子的衣领恶意地抖一抖。可这女子使劲儿地扑腾,他恼怒地扭头一看,不由得神色大变。 “琥珀?” “西羑!” 琥珀满脸怒气地死死瞪着他,劫后余生地揉着自己的脖颈。 适才西羑一松手,南祁动作比脑快地迅速抱住她。这时,琥珀笑着从南祁怀里挣脱,感谢到:“南祁,明日请你吃我珍藏的果脯!” 西羑上扬的精致眉眼,不由得黯淡下来,冷冷地不悦道:“有这种宠物吗?见一个爱一个!算我眼瞎,算我手贱,算我傻!” 抬眸再看,只见正亲密交谈的两人,对他置若罔闻。西羑不由得连连咳嗽,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可惜下一瞬琥珀就嘟着嘴拉着南祁,嫌弃地说:“我们走,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凶,在这儿吵!” 南祁本来想关心一下好兄弟,不料四目相视,但见西羑目露凶光,于是他跑的比琥珀还快! 第六十六章 魔君夫妇 沈天宁召集他们商议要事时,只见往日常坐一起亲昵打闹的西羑和南祁,如今好似仇敌互相远离彼此! 不过沈天宁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他仰头问道:“如今确定魔丸就在渊池之下,那你们意下如何?” 东黎看了眼北容,恭敬地说:“殿下,属下认为现在时机还不行,渊池千年来就是镇魔仙池,怕是不可直接去取!” 沈天宁神色不辨,倚在塌椅上双目半阖。 “东黎所言不虚,再说渊池如今由那瑄鱼守着,一时半刻我们急不得!”南祁忧心不已地看着魔君。 只是南祁话音刚落,西羑便冷哼着翻了个白眼。 “怎么?西羑有良策,那说来听听。” 南祁一字一句道,双眸紧缩死死盯着他。 西羑瑟瑟发抖地瞥了眼魔君,看魔君似乎没有听到,便清咳一嗓子,继续装死。 不过北容紧接着却说:“殿下,我们先不急着取魔丸,属下以为我们可以先去渊池打探一番!” 毕竟从渊池重生魔君,到如今已过去千百年。 沈天宁眸中闪过一丝疑虑,不过他却依旧闭目,一片慵懒:“北容,继续说!” “殿下,您可以带着王妃去天宫省亲,然后借王妃之名去渊池看看瑄鱼。” 北容刚说完,其他三个立即冲她竖大拇指。 沈天宁早就想到,可是眼下他们不理解,比起魔丸还有更让他棘手尴尬的事,那就是他如何向她开口? 不过事实证明沈天宁多虑了,当天北容就找到小水,说是让她回天宫看看,并且有意无意地提到瑄鱼。 女人果然都是敏感的,从迎亲那天,北容就意识到这个王妃和那瑄鱼关系匪浅! 果不其然,北容三吓五诈,小水就露出破绽了! 当晚,沈天宁正在一盏孤灯下面伏案批阅卷牍,“吱”地一声。有人不管不顾地推门闯入。 结好的咒符,却因一眼迟疑而生生收回,只见那熟悉的面容急切地朝他奔来,那般的焦灼,亦是这般的诱惑。 他故意冷着脸,目光睥睨地俯视着她。该死!她竟敢赤足。 不过此刻小水满心欢喜,既激动,又因不得不主动示好而纠结。 她嘴角哆嗦了好几次,也没哆嗦出什么。最后,她游目四顾,挠着头打破了沉寂。 “你这里干嘛弄得和人间一样,北容说你喜欢昼夜更替、四季分明,今天一看,难道你也喜欢做人间的皇帝?” 只见沈天宁依旧眸光冷峻,不为所动地低头继续批阅。 这气氛古怪到可怕,小水干脆心一横,跑上台阶,双臂支着放在桌上,眼神异常可怜巴巴地瞅着对面的他。 沈天宁笔一挥,转身背对着她,不辨喜怒地低声问:“你来干什么吗?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呀!阿阮,之前咱们不也生气冷战吗?这么小心眼,可你之前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呢!况且,那天你那样——” 小水其实并不是小心眼的人,在榻上躺尸的这几日,她想明白很多事。其实沈天宁不喜欢自己,她也不喜欢他,他们扯平了! “那样?” 黑暗中他目光深沉难解,语气略微发涩。 想要在崆洞殿生活下去,她怎么能得罪这里的主宰!与其行尸走肉地苟活,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还能柳暗花明! “你又耍流氓!” 沈天宁听到这里,怒气渐消,转身却被她撞了个满怀! “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瘪瘪的声音,隐约有怒气。 第六十七章 夫妇和好 小水不敢与他对视,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于是,死皮赖脸地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趁他怔住,不由得抿着嘴,眸光狡黠地偷偷听他的心跳声,砰砰砰…… 可是下一秒,他目光柔和地握住她的肩膀,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砰砰砰的声音,从她胸腔发出。 “看够了吗?”他声音暗哑地说。 小水脸一红,正准备开溜,却动不得半分。 “你想干吗?” 小水郝羞地垂眸,反手抓自己的衣角却拽着他的宽袖,细弱蚊蝇地问道。 沈天宁似乎心情好转,轻笑了几声,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走到廊下的一个贝台。 看着不解其意的小水,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掀开上面的纱罩,瞬时巨大的夜明珠使的殿内恍如白昼。 璀璨的流光下,是沈天宁眸底的细腻和嘴角噙着的笑意。 沈天宁凝神看着小水,不时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夜明珠,梨涡浅笑蓬发绕耳。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 听着沈天宁略有踌躇的话,小水仰头冲他笑道:“想过,我们以后不吵架了,好吗?” “好”,沈天宁不由得大惊,自己竟然这般顺嘴而出。 小水看他答应这么痛快,生怕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神情严肃地问:“阿阮,你欢喜我吗?” 看着她眸底的疑虑,听着她淡然的语气,他蓦然一怔,瞬而笑道:“怎么可能?不然我也不会见到你懊恼,我还以为我娶得是琼华。” 明明知道答案,可他当面说出来,小水还是有些失落。 “哦”,下一瞬嘴角笑意渐浓,“这才正常嘛!那以后我们还是做朋友,等有朝一日彻底和解,咱们再分道扬镳,你找你的琼华,我去我的兰池——” “那永远不会和解!” “你再说什么呢?”小水看他小声嘟囔,忙好奇地看着他。 沈天宁眸底闪过一丝失落,强打起精神,“没事,听说你每晚必用膳,我陪你去吧!” 小水本能地想拒绝,可话到嘴边,见他主动示好,只得连连点头。 两个人亦步亦趋地走着,大家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琥珀和南祁正笑着打闹,忽然瞥见对面来的是魔君殿下,南祁立马拉着琥珀俯首站在柱子下。 眼见南祁这么奇怪,琥珀抬眸一看,不由得欢欣雀跃地挣开他的手。 “主人,你终于起床了!” 看着满脸兴奋的琥珀,小水暗暗地拧她,琥珀立即吃痛地大呼小叫,一旁的沈天宁眸底含笑地凝视着小水。 “这就是上次在酆都把你急坏的小丫头?” 沈天宁侧目看了眼琥珀,随后冷笑着问。 小水看他对琥珀似乎有成见,不悦地怼道:“怎么了,我最喜欢的就是琥珀!” “是吗?” 沈天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想下次得找机会把这截小木头扔了。 菲菲她们看到魔君竟然和王妃一起用膳,顿时惊喜加惊吓,个个都手足无措四肢颤抖。 “她们好像很怕你?”小水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 沈天宁不以为然道:“因为在她们眼里,你配不上我!” “你——” 小水咬牙切齿地指着他,随即一片菜叶就硬怼到他嘴边。 “吃!” 北容进来的时候,差点没被眼前之景吓昏厥过去。 “禀告王妃,殿下向来不食人间凡物。” 小水叹了一口气,看向北容不悦道:“你怎么他不吃,他现在想吃了!” 说完怒目而视沈天宁,暗暗使着眼色,沈天宁轻哼一声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当即,北容脸色大变,大家面面相觑。 等用完膳,沈天宁淡淡道:“我今日给你面子,若他日到了天宫,你可会这般维护我?” 小水揉着吃撑的小肚子,豪爽地拍了拍他。 “放心,你放心好了!你可是我名义上的夫君,我不维护你维护谁!” 沈天宁闻声墨黑的眸子紧盯住她,语气难得这般欣喜:“你取悦到我了,三日后我带你锦衣还乡!” “好,我倒要看看魔君的锦衣还乡,能不能隆重到把我感动!” 如今魔君和王妃和好如初,二人出双入对的消息,也很快被某角落的小蝶和白箩知晓了。 第六十八章 王妃吃醋 还没等小水召见她们,她们就哭哭啼啼地闹到了小水的寝宫。 “王妃,请您给我们姐妹做主啊……” 小水正准备就寝,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随即琥珀开门去看,下一瞬推推搡搡地便挤进两个梨花落雨的女子。 琥珀一脸疑惑地瞪着这两个不速之客,扭过头忙示意小水。 小水披着被子赤足跑到她们面前,然后围着她们反复打量,由于过于认真,看的她们面红耳赤。 “王妃,你搂的我太紧了,有点喘不上气!”小蝶声颤腿软地哀求。 小水从来没见这么细的腰,“你这腰可是好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蝶终于挣脱禁锢,喘着气回答说:“我是小蝶!” “哦,小蝶。那你呢,皮肤这么水嫩!” 转头小水又怜爱地捏了捏白箩的脸蛋儿,一脸和善地凝视着她们。 白箩胆颤心惊地微声道:“白箩。” 然后,她们两个一动也不敢动了。 见状,小水满脸堆笑,“你们让我帮你们做什么主呀?” 只见,小蝶和白箩四目相视,谁也不想先开口。最后实在是沉默太久,小水不耐烦地说:“小蝶你说,白箩补充!” 小蝶声音软软糯糯地带着哭腔,“王妃,我们想回家?” “回去呀!怎么了?难道你们需要盘缠,不至于吧!” 小水心内泛起嘀咕,她想难道魔界和人间一个调调! 白箩忙哭丧个脸,摆手解释:“是这样的,我们被两大护法抓来说是给——” “给什么?”小水看她说着说着停住了,不由得急声催促。 她们两个又是好一阵互相咬耳朵,过了许久,小水故意板着脸说要就寝。 小蝶这才咬着唇,颤抖着说:“说给殿下做小妾,结果就被抓到您这里,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好几天!” 闻言,小水脸色有些难堪,她挤出丝笑,强装镇定地说:“好,那我明天带你们去见沈天宁,看看到时候他怎么说,我争取让你们回家!” 白箩和小蝶立即感激地连连磕头,小水心烦意乱地让琥珀送走她们,抬眸盯着帐子,莫名生气地卷着被子在榻上翻来滚去! 这夜,怎地突然这么漫长! 次日一大早,小水就带着两姐妹堵住了沈天宁的大门。 沈天宁刚神清气爽地处理完政事,他正准备吩咐人给小水送去几双鞋子。 不料开门见喜,人自动来了! “你怎么——” 小水冷哼一声,顺手将小蝶和白箩推到他怀里。 沈天宁脸色立即冷冽起来,反手将两人挥到一边,低声怒斥道:“大早上,你又瞎胡闹什么?” “我瞎胡闹!哼,小蝶、白箩你们说!” 小水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气势汹汹地看向他,侧眸指着小蝶和白箩。 “她们?”沈天宁语气略带讽刺,欲转身离去。 小水二话不说死死拽住他的衣袖,扭头却见,来时还信誓旦旦要和魔君强烈抗争、争取自由的两姐妹,此刻小脸红晕,羞答答地低着头,二人正弱柳扶风般地互相倚立。 “算了,她们被你皮相所误!你说你掳人家做你的小老婆,为啥还给人家丢到一边不管不顾!” 听着小水气愤不已的指责,沈天宁倒吸一口冷气,冷声道:“她们两个不是你的婢女吗?那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可以理解为争风吃醋吗?” “什么?哪有!”小水眼睛瞪的圆大,“你不要转移话题!” 沈天宁懒得与她纠缠,头也不回到:“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魔宫九环廊下,刚和好的南祁和西羑,正亲密无间的并肩走来。 只见西羑一脸柔意地看着南祁,“南祁,你这件衣服不时样了,过两日我找人给你好好做一件。” 南祁也异常友善地替西羑擦拭着即将落座的桌椅,不过两兄弟的和睦也不过仅撑半个时辰。 琥珀出现后,立马又是另一幅景象。 第六十九章 王妃沐浴 魔宫大环廊下,刚和好的南祁和西羑,正亲密无间的并肩走来。 只见西羑一脸柔意地看着南祁,“南祁,你这件衣服怎地破了,过两日我找人给你好好做一件。” 南祁也异常友善地替西羑擦拭着即将落座的桌椅,不过两兄弟的和睦也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琥珀出现后,立马又是另一幅景象。 “南祁,今日你怎地不去找我呀?” 只见对面琥珀双腮鼓鼓,笑盈盈地向他们走来。 抬眸对上琥珀的视线,南祁忙笑着和她打招呼。 西羑则双手交叉,斜眼冷冷旁观。 南祁伸出手,向琥珀索要果脯。 琥珀今日难得大方,松手给了南祁一颗,转身也拉起西羑的手,不顾他一脸错愕,在他白皙的手心放下一颗。 “吃吧,很甜的!” 南祁嚼着果脯,含糊不清地白了琥珀一眼,道:“给他干嘛呀!他素来洁癖,定然不吃。” 说着南祁正准备伸手去拿,西羑竟迅速将果脯放进了自己嘴里。 琥珀得意地看向南祁,南祁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西羑,目光深邃难解。 “好吃吗?” 琥珀开心地一手拉着一个,小脑袋左扭扭右转转。 南祁耸了耸肩,不屑道:“一般!” 西羑则魅惑人心的一笑,看的琥珀眼睛都直了,只听他淡淡地赞叹:“琥珀,下次再给我些好吗?” 琥珀看着他的眼睛不由得连连点头,一侧的南祁忍不住冲西羑翻了个白眼。 西羑得瑟地撇撇嘴角,三个人一起去山顶看日出了。 沈天宁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小水捶着胳膊,打着呵欠伸了伸懒觉准备扑到榻上,他才笑着走了进来。 小水侧眸仰视着他,只见他背后似披着璀璨霞光,眉目略微模糊。 “沈天宁,你这样看上去,真的很——” 小水有些说不下去了,沈天宁飞身到她面前,眼神清澈地不依不饶道:“真的很怎样?” “真的很蠢!” 小水蛮不讲理地歪头坏笑着。 “是吗?”他音色磁性低沉。 看着转身欲走的小水,沈天宁一手扯住她,另一只手伸出食指,重重地刮了刮她的鼻梁。 小水吃痛地捂着鼻子瞪他,下一瞬却被紧握住手,然后二人御风而行。 “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迎着风,小水不得不大声凑到他耳边问。 沈天宁一用力,飞的更快了。一时不稳,小水温热的唇便蜻蜓点水地落在了他耳朵上。 只是沈天宁神色淡然,并未发觉,小水不由得暗中红了脸。 等到了目的地,小水惊诧的说不出话。 原来沈天宁竟带她来到一片花海,这里的景色异常美丽,巨大的鲜花朵朵绽放,五彩缤纷绚烂盎然。 “这里好漂亮啊?” “你喜欢吗?” “当然!以后我能常来吗?” 小水渴望的小眼神哀求地望着他,沈天宁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行,这个地方有千年巨蟒镇守,没有我,你会被生吞!” “哦”,小水不由得紧紧拽住沈天宁的衣服,谨慎地躲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 沈天宁嘴角蓦地噙着抹笑,趁她不注意,偷偷弹了下她的脑袋。 小水当即吓得脸色惨白,嗖地一下跳进他怀里,双腿自然而然地缠上他的细腰,紧紧搂着他的脖颈,趴在他胸口苦兮兮地说:“巨蟒来了!” 这般的亲密无间,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毛躁的小脑袋蹭来蹭去……一时他有些口干舌燥,不知所措地僵直了身体。 “小水”,他定了定神柔声喊道,“下来,没有什么巨蟒,我逗你呢!” 话音刚落,小水就一脸怒气地死捶他的胸口,捏着他的脸颊斥责:“混蛋!” 可下一瞬,小水就被一掌挥到了地上,痛的她龇牙咧嘴地连声哎呦! 沈天宁面颊绯红,板着脸并不理会她。 “你有没有人性,竟然把我甩下来!” 沈天宁斜瞥着她,语气异常冷漠:“以后——离我远一点!” “哦!” 小水本想和他辩驳,可一想到刚才自己死皮赖脸地搂着他,便转移话题到:“今日来这里做什么?我可以摘一点花吗?” 沈天宁眸底闪过一丝迷惘,转念冷冽地说:“这里是当年我和延慈大战的地方,她借机在这片花海设下结界,引我穷追不舍,最终与她玉石俱焚!” “什么?这个魔头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难道他想警示我不要心怀二心?”小水不由得暗暗发抖,面上却依旧笑着说:“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关心!” “是吗?那就好,魔界神界的事情错综复杂,你管不了就闭上眼。不过话说回来,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沈天宁瞬间转移了话题,小水不由得暗骂他脑子抽风。 仰头却满眼笑意地狗腿道:“喜欢极了。一会儿走的时候,我还想摘几朵花呢!” “喜欢就好!” 说着他看了眼小水,又不慌不忙地眺望着远处,冷笑道:“若有一日,我发现你对我不忠,这片花海就是埋葬你的地方。” “什么!” 小水当即面如土色,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游目四顾,顿觉无趣便嚷着要回去。 接着几日,沈天宁又像以前一样,消失不见了。 直到有一天,小水正在沐浴。 忽然屏风微动,接着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入池中。 小水正扑腾腾地打着水花,哼着歌谣,丝毫没留意到池子里的变化。 菲菲她们本来守在池边,可小水嫌她们烦得慌,于是把她们都给轰走了。 此刻,她心情格外愉悦。 只是没多久,外面喧闹不已,她神色微变,双手惶恐地交叉在胸前。 不一会儿,屏风后映出一个高大俊挺的身影,小水正准备开口大骂。 不料菲菲的声音响起,“殿下,王妃还在沐浴!” 闻声,小水更是怒从中来,大骂道:“沈天宁,你这个不要脸的,出去!” 菲菲她们不由得低头假装没听到,沈天宁脸色铁青,狐疑地环视四周,随后甩袖而去! 沈天宁前脚刚走,后脚小水就气急败坏地从池子里跑了出来。 见状,菲菲她们立即上前服侍。 她们乌泱泱地围着小水团团转,七手八脚地给她穿衣服,因此,谁也不曾留意,池中那道黑影不动声色地顺着盈水流了出去! 第七十章 拜会天宫 小水收拾妥当,便去找沈天宁算账。谁知,沈天宁正一脸冷厉地带着南祁准备出去。 “喂!沈天宁,你刚才怎么回事?” 小水气哄哄地瞪着他,非要和他理论一番。 南祁本想将小水挡到一边,可沈天宁却说:“算了!南祁,你们先下去吧!” 小水看南祁对她怒目而视且愤愤不平的样子,便傲娇地问:“难道刚才你们有要事?怎么,魔宫里难道有刺客!” 沈天宁表情淡漠,并没有理会她的提问。反而是说起别的,“我们明日出发去天宫,你还是准备一下吧!” “什么!” 小水立刻兴奋的不得了,激动难抑地拽着他的衣袖说:“我们能在天宫多呆几天吗?” 看她兴奋至极的神情,沈天宁冷笑着叹了口气,侧眸道:“随你!” 再回到天宫,小水觉得一切都不同与往日,心底亦有唏嘘。 一路走来,路过的仙君纷纷问好,也有些仙娥特意来围观沈天宁。 今日他一袭玄衣,青丝着墨带,赤边腰带配以白玉,俊面邪肆日月生辉。 小水看大家明里暗里地窥探沈天宁,不由得满心不悦,小孩子似的地有意无意挡住他。 见状,跟在身后的北容嘴角微勾,向东黎示意到。 东黎摇着头笑了笑,两个人默默跟在身后。 沈天宁好似并未察觉异样的目光,依旧大步流星地朝前走。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柔声冲小水笑道:“王妃,你的胳膊不累吗?” 一路佯装抬臂轻抚发髻的小水,闻声故作惊讶地问:“有吗?” “只要你胳膊不酸,随你!” 沈天宁撇了撇嘴,继续向前走。 小水叹着气甩了甩胳膊,小声嘟囔道:“随便!那随便大家看喽,成过亲的人还这般不老实!” 等二人到了华嵱殿,琼华替王母招待了他们。 琼筵刚开,仙娥舞姿曼妙,琼浆玉露大家纷纷畅饮。小水正嚼着玉果,一抬头忽然瞥见沈天宁视线一直追随着琼华。 人家琼华敬酒,他就目光深幽纠缠住不放。这倒算了,人家抬眸凝睇着他,他亦目无所惧地直直迎上,二人相视良久,方举杯笑饮。 虽然想着马上就要见到瑄鱼哥哥,可是这沈天宁着实让她心底发堵。偏偏这人还不自知,转瞬低眸异常体贴地为她斟酒。 小水丝毫不留情面,一手推开了他,冷冰冰地说:“我不想喝酒,我一会儿还要去看瑄鱼哥哥。” “是吗?” 沈天宁压低了声音,仅他们二人可闻,嘴角微勾威胁到:“你若不喝,我就自己喝了,然后以口渡给你可好?” “无耻!” 抬眸恰好与琼华目光相接,小水忙勉强扯出丝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主尽客欢,宴饮接近尾声,小水起身谢道:“小水在此多谢母后和琼华姐姐对我们夫妇的款待,稍后我——们可以去看一看瑄鱼哥哥吗?” 琼华神色不辨地笑看向她,遗憾地说:“不日前瑄鱼曾托我将猫奴转交给你,他说他有要职在身,便不见了!” 当即小水木木地立在那里,许久还是沈天宁执起她的手,淡然一笑:“也好!那我们先行告退,他日望琼华上仙赏光来魔宫做客!” 琼华眸底生笑,凝神望着他们,“一定会的!” 随即他们二人相依而出,琼华看着他们的背影,暗自出神。 等到了兰池,小水闷闷不乐地使劲儿抛着水流,肆意猛地抽离,登时水花四溅,甚至溅到沈天宁衣衫上。 “你有完没完?你是我沈天宁明媒正娶的妻子,可知今日在大殿上,你提到瑄鱼时那副神往的痴态,有多么该死!” 沈天宁一把紧紧握住她的右手腕,双眸冷冽的似乎要将周围冰封掉。 小水吃痛地挣扎道:“疼!放开我,你这个疯子!该死的是你吧,眼珠子恨不得长在人家身上,今日你算夙愿得偿了……” “你在胡说什么,别把你的问题转移到我身上!” 沈天宁猛然松开,小水咚地一声狠狠摔倒在地上。 她气愤至极,仰起头死死盯住他的身影,然后捡了块石头重重地掷到他背上。 这下彻底激怒沈天宁了,他长臂一挥借法力将小水逼至死角,眼眸中充满厌恶,开口亦是刀锋般凌厉的话:“我真的是疯了,才会一忍再忍!别再挑战我的底线,我们只是协作的虚假夫妻,你莫要入戏过深!” 瞥着怀下人蓦地发白的脸色,以及久久不能平复的骇然神色,沈天宁不由得俊颜浮起讽刺的笑意:“怎么了?难道你已经爱上我,不爱瑄鱼了,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 小水气息不稳地紧咬着唇,接着就扬起手朝他脸上挥去。 不料却被他冷哼着紧抓在半空,看她惊惶的模样儿,冷酷犀利地在她耳边警告:“娘子,你若不这么任性,我可能还会继续陪你恩爱!但你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看着她眼中足以将自己凌迟的怒意,以及眼角即将滑出的泪水,沈天宁方渐渐平静,但灼人的目光依然紧盯着她。 过来许久,只听小水音色颤抖,却尽力保持镇定地说:“你总是这样喜怒无常,对我好时好的不得了,我以为同你是旧友是知己,却原来这都是伪装!此刻的你,才是真的你!” “是,所以你不要爱上我!” 他回答的很快,也很绝情。 上次不欢而散,好不容易和好,她以为他们也可以好好的开始。她已经慢慢放下瑄鱼,渐渐把他放在心上,却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小水仓促地以手拭泪,最后无所谓地闭上眼。 “好,我明白了。我最后问你,阿阮的时候你对我也是假的吗?” 沈天宁垂眸,愣了一瞬,沉沉地说:“是!” 闻声,小水哭着笑出了声,脑海里翻江倒海般的凌乱不堪,她低着头轻轻推开他的桎梏,一个人朝山下跑去。 脑中的记忆还恍如昨日,那些话语却随着奔跑的风不受控制地灌入她耳中。 “小水?倒是个和人不符合的名字!” “你竟敢说遇见我倒霉,你这女子,真是有趣至极,我竟然有点儿舍不得杀你了!” “杀你!傻女,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小玩意儿,对了!上次护城河畔你说我像谁?” “如今我们算是朋友了,我没有名字,你给我起一个!” “阿阮,好名字!” “怎么办?咱们俩个可是抱都抱过了,就差——” “怎么办!如今亲也亲过了,你只能嫁给我了!” “我无耻!我卑鄙!总行了吧,再说哪有你这样做人家媳妇儿的。” “夫妻之间还用客气吗?夫人请便,尽管上下其手!” “一拜天地,拜呀!哎呀,你这个笨蛋,弯腰呀!” “二拜高堂!” “高堂是——” “不用管,要不咱就拜这棵树!” “好了,最后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你摘下我的盖头,这个礼就成了。” …… 北容将昏过去的小水放到榻上,转身对魔君道:“殿下,我趁王妃倚石而眠之际给她带回来了。” 沈天宁有些恍惚地望着那张干净熟睡的脸蛋,眼角犹带泪痕,许久,他轻声道:“北容,你先下去吧!” 第七十一章 初遇柳若兮 一时室内寂静无声,沈天宁不由自主地将手轻轻放到小水温热的脸颊上,继而纤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心嘴角。 小水醒过来的时候,只有猫奴围着她喵喵直叫,她一把揽它入怀,心底不由得怅然若失。 等再回到崆洞殿时,琥珀见到猫奴开心的都要疯了,她们又回到之前在天宫一起吃吃耍耍的日子了。 除了小水,魔宫上下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妃又失宠了,而且这次是彻底失宠! 沈天宁不仅不再理会她,甚至再也不召见她,更别提光临她的寝殿。其实一开始小水是有点落寞,可三五天之后她倒习惯了,反而觉得这样无拘无束! 只是这好日子没安生几天,沈天宁就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确切地说是一个貌美的凡人。 这件事小水是整个魔宫最后知道的人,而且还是琥珀无意说出来的。 这日晚膳,菲菲见她有些低落,不由得安慰道:“王妃,无论如何切莫和自己过不去!” 小水仰头粲然一笑,“没有,我只是吃多了!” 吃多了?菲菲看她一箸未下,只得笑说:“许是今晚的菜做得有些不合胃口,要不吃点水果?” “不必了,我想出去走走!” 菲菲便拿着披风,跟在小水身后。 环廊曲折,风景却是极好的。小水倚栏远眺,望着远处的碧海青天,心底因这无法言喻的苦闷,而倍感孤独。 某一瞬间,小水真想从这千丈之处纵身一跃,什么,什么消除魔界的使命……皆都抛掷! 看得久了,有些乏力,小水便慵懒地唤着猫奴,脚腕上的赤贝铃铛被风吹的叮当作响。她不由得丝发披两肩,爱恋地抚着猫奴,唱起了瑄鱼曾为她唱过的清歌,歌声清幽曼妙,空灵悦耳。 菲菲不由得听的入迷,不忍打断。 可世间多的是冤家路窄,更兼狭路相逢。 正唱着,这僻静无人之地忽然闯进两个不速之客。小水立即止了声,侧眸继续望向碧海。 沈天宁和那女子亲密无间地走来,甚至挑衅般地坐在她的隔壁。 小水倒无所谓,本想眼不见心不烦,可转念一想凭什么自己走,于是抱着猫奴趴在栏杆上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倒是菲菲和沈天宁行完礼后,没想到沈天宁也会这般温柔小意,他异常怜爱地凝睇着那女子,冲菲菲冷冷道:“把手上的披风拿来,兮兮身上有些凉!” 此话一出,菲菲不由得进退两难,正不知所措,小水忽然放下猫奴,眸底含笑极清丽地拿起披风走到他们面前! “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我是小水,你冷了?” 随即小水扭头继续冲沈天宁吼道:“沈天宁你穿那么厚,怎地不赶紧脱下来给人家穿上。” 四目相视,小水笑得格外甜,眉眼盈盈全部倒映在沈天宁墨黑的眸子里。 “哎”,小水径自叹了一口气,转身将披风披到猫奴身上,语气调皮地说:“我的猫奴也冷了,你们在这儿玩儿吧,我该回去了!” 说着小水哼着小曲儿走了,看着她欢快的神情,轻松的脚步,沈天宁忽然挡住她的去路。 小水看也不看他,扭头便朝另一边走去,可下一瞬眸底轻蔑的沈天宁又堵住她的去路。 这次小水冷哼一声,将猫奴放到一边,嘴角微勾眼底却并无笑意,缓缓走近沈天宁。 抬眸看着他深似潭水的眼眸,抿了抿唇,动作格外魅惑,趁沈天宁有些错愕上前紧揽住他的细腰,用仅二人可闻的声音讥讽道:“怎么?你想看我发怒,看我为你伤心垂泪……沈天宁,死了这条心吧!我不爱你,怎会在意你!” 他们身后,菲菲眸底一片喜色,看着他们二人亲密相拥,心想王妃这一主动,殿下肯定会回心转意的。想着她便轻蔑地瞥了眼那柳若兮,此刻这女子正摆出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还泫泪欲滴! 小水走了很久,柳若兮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没听到心里面。 “殿下,我今后可该怎么办?” 沈天宁见柳若兮又顺势倒在自己怀里,颇为无奈推开她,道:“兮兮,我是魔君,这里都是妖怪,等再过段时间我送你回去!” 可他话音刚落,柳若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哀求:“殿下请收留我,那日我全家灭口,若不是您出手相救,我早已成刀下亡魂。请殿下不要赶我走,我为奴做婢都可以!” 一番话说的令他无力反驳,沈天宁便同意了,还因她胆小初来魔界,便让她暂时住在自己的隔壁。 柳若兮和魔君休息在一起的消息,不知谁放出来的。 第七十二章 有人吃醋了 琥珀气呼呼地找到南祁,冲他骂道:“你们魔宫全是坏蛋,什么魔君,分明就是个好色鬼!” 南祁立即封住她的嘴巴,忍不住教训她。西羑来的时候,还以为南祁在欺负琥珀,忙趁南祁不留意快速地解开封印。 可封印刚一解除,琥珀就郝怒地冲南祁拳打脚踢,南祁倒不还手,只是嘴里嘟囔道:“你别再胡说八道,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琥珀没好气地回嘴,“你现在就杀了我,魔君大色鬼大色鬼——” 西羑封住了她的嘴,还用咒束住她暴动的身躯。 南祁望了眼西羑,低声叹道:“你说殿下这是做什么呀!” 西羑耸了耸肩,俯身冲他耳语:“可别说,还真是个大色鬼。这王妃倾国倾城,娇憨可爱,他又哪里找到个人间女子!” “怪不得琥珀骂他!” “可不是吗?” …… 两人越说越起劲,一会嘿嘿一会哈哈,忽然有人拍了拍西羑的肩膀,西羑头也不回,不耐烦地吼道:“没看见正聊天吗?不想死一边去!” 俯身接着畅聊,只见南祁突然嘴歪眼斜,似乎面颊还有些抽搐,他打趣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喜欢琥珀?” 闻声,南祁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镇定地看向西羑身后,恭敬地说:“殿下!” “什么——”西羑当即昏了过去,沈天宁俊脸铁青,眸底好似燃起熊熊烈火,他顺手解开了琥珀的封印。 琥珀立即没好气地冲他吼道:“你这个大色鬼!负心人!” “你再说一次!”周围的瞬间冷冽起来,沈天宁双眸似锋利的刀戟,一掌扣住了琥珀的脖颈,用力地按压。 此情此景,南祁莫名焦灼,他跪在地上不断求饶:“殿下,这个琥珀向来脑子不好使,她只是糊涂了!” 琥珀被勒的面色惨白,颤颤巍巍地从牙缝中挤出:“你才……是……最笨的,南祁……不准求他……我主人为他……夜夜垂泪,他倒好——” 倏地一下,沈天宁竟放过了琥珀,南祁连连谢恩。琥珀捂着自己的泛红的脖颈,还试图用仅剩的力气去踹没骨气的南祁。 看着琥珀恶狠狠的目光,沈天宁嘴角微勾,笑意爬到眉梢眼角。 “这个琥珀果然脑子有病!” “你——” 南祁死死拽住欲扑而上的琥珀,不料却被琥珀一脚踹在胸口,疼得龇牙咧嘴。 想到琥珀说小水夜夜垂泪,那这一次肯定和瑄鱼无关了吧!他不由得心底蓦然轻松,就连柳若兮和他讲话,他也难得耐心听了几句。 柳若兮不由得面颊绯红,垂眸郝羞。 不过沈天宁坐了片刻,便借机离开了。 自从沈天宁让北容守着柳若兮,柳若兮几乎和蹲监狱没两样,这北容一点都不通情达理! 琥珀蹦蹦跳跳回到小水身边时,小水正和菲菲再研制糕点,甚至是人间的胭脂水粉。 小水捂着自己发肿的双眼,望着强忍笑意的菲菲,闷闷不乐道:“这几日做那个水粉,太恐怖了,涂上去我就忍不住落泪!” 菲菲便劝她用法术恢复了就成,可小水非要逐一检测,也是较真。 等紫苏糕终于做成功的时候,琥珀吃次品已经撑到不能走路。 小水和菲菲只好架着她去寝殿,刚到门口,稀客沈天宁竟然等候已久! 见此,菲菲立即和其他花妖将琥珀迅速抬了进去。 门口只剩他们两人,自古以来狭路相逢勇者胜,小水自然不怯场。 她暗中打量,发觉这沈天宁今日又有些不对劲。比如此刻他异常专注地盯着自己,眸中闪着她看不懂的意味深长,许是被他像看怪兽一样看着。 小水心想:“技不如人,没人家脸皮厚还能怎样?退吧!” 谁知,沈天宁竟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放手!” 她厉声道,然而无用。 “不放!” 他虽声弱,却不容撼动。 “你的眼睛?”他板着脸问。 小水闷闷地说:“哭的,怎样?” 沈天宁凶凶地瞪了她半天,略微挫败,“除了哭,你就不会想别的法子吗?” 比如讨好我,亦或者此后再不提与那瑄鱼有关的任何事! 小水不由得哑然,这个蠢蛋,这草药抹上去就容易催泪,她除了不用还能有什么法子! “我没法子,除非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声色俱厉地打断了。 “以后不准哭,再哭——我就挖了琥珀的眼珠子!” 榻上正打着饱嗝的琥珀,莫名的鼻子痒痒,喷嚏连连。 小水扬起精湛有神的目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想该不会他又来嘲弄自己。 于是,小水略略讽刺道:“沈天宁收起你这奇怪的神情,你该去陪你的兮兮了,我可要睡觉了!” 第七十三章 去赌场 “小水,我们之间——” “我们不过是联姻,这是你的原话!咱们俩互不干涉,没什么可说的!” 小水压根不想听他讲什么,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跑回寝宫了。 沈天宁看着她欢快的背影,静默无语,直至她消失在视线中。 崆洞殿,沈天宁面色冰冷地看着东黎,隔了许久,才沉沉地说:“酆都都设置好了吗?” 东黎俯首道:“回殿下的话,早已妥当。” “只是——”东黎仰头欲言又止地看着魔君,心下似乎很矛盾。 “有话直说!” “殿下,王妃的事,我们要不要——” 沈天宁声色俱厉地说:“她的事,我自会处理!对了,那东海傲邪怎么样?” “这傲邪倒是不敢胡来,不过他的王妃倒令人棘手。” “不怕,若那女人一味顽固,杀了就行!” 东黎忙应承着点点头,随后告退。沈天宁举目望着极远处,山河万里璀璨无双。 有一日,他所思所想都会成真! 人三界早该重新排列,神终会跌落。 自从出嫁后,小水基本上都呆在魔宫,而且绝大部分时间躺在自己的寝殿。别说去探听沈天宁的行踪,就是出趟远门都不容易。 琥珀看着发呆的小水,不由得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主人,你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小水看着那梅花枕默默叹气,仰头看着琥珀笑意盈盈的双眸,“琥珀,你说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琥珀听完撇了撇嘴,没心没肺地笑道:“就像现在这样,主人我就很喜欢你呀!” 闻言,小水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拍着她的肩说:“我们之间的喜欢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算了,那你喜欢南祁还是西羑?” “南祁还是西羑?” 琥珀还真是有些纠结,只见她皱着眉头认真思忖,下一瞬拍着手大笑道:“我才不选呢!因为他们两个我都喜欢,南祁总是包容我,西羑能逗笑我,我都喜欢呀!” 琥珀说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好似一块宝石。小水点点头,似乎很赞同。 傍晚用膳时,几个小花妖在墙角偷偷嚼舌根。 “听说殿下带着那个凡人出去了?” “我亲眼看见了,这个柳若兮还真是有一套!” “要说也怨咱们王妃不积极主动,这不就让人钻了空子。” …… “咳” 小水忍不住咳了一声,她们便耗子见了猫似的瞬间散开。 菲菲气急败坏地朝这几个花妖瞪去,神色不安地宽慰小水。 “王妃,其实那柳若兮并未与殿下住在一起,而且此次应该是送那柳若兮回凡间……” “菲菲,这些我不在意的,真的!” 小水话音还未落,北容眸底尽带冷冽,没好气地说:“王妃倒还真是铁石心肠,不过殿下临走前交代,说王妃若无聊,让我陪您四处逛逛。” 小水重重叹了口气,心想和你出去,还不如呆在寝宫睡大觉呢! 然而,不到一个时辰,小水便改变主意了。 喧闹嘈杂的酆都赌场,三教九流聚集之地。 第七十四章 赌场风波 北容面露难色地紧皱着眉头,攥拳低声催促:“王妃,这里不适合您,我们赶紧走吧!” 小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头也不回地拉着她的手,愉快地笑道:“出门在外,叫我小水就行了!这儿真热闹,容容你瞧对面那人眼睛都红了,真像嫦娥仙子的长耳朵兔。” 北容有一瞬的怔住,似乎从来没有人喊过她“容容”。 “啊!” “你怎么呆住了,快站到我身后,帮我挡住点别让他们偷看!” “嗯,挡住了。” 第一注小水押大,结果大败。接下来的两注,更是惨不忍睹。 北容面无表情地看着赌桌,却见小水扭头撒娇地搂着她的腰,哭叽叽地不依不饶:“容容,我还有一点儿钱,不行!我不甘心,你来,你来替我玩儿。” “这恐怕不太好,我也不喜欢——” 小水一把将她推到赌桌前,不耐烦地说:“就是那个鼠妖,帮我赢了他!” 接下来,北容果然气场强大,连赢数局。小水激动的跳脚,在她身后揽着她的肩赞叹道:“容容,你真的好厉害!从今天起,我就拜你为师了。” 北容无奈地一笑,低头整理好钱袋,便拉着小水准备离开。 不料,竟被那群人拦住了去路。 小水这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可还没等她开口,北容直接拔出刀打了起来。 “玉狐北容,果然有两下子!” 一个身着墨色锦衣的年轻男子摇着轻扇,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冷眼看了看地上的残兵败勇,目光轻蔑地扫了扫北容和小水。 “他们固然不懂事,但也是输惨了!这城北赌场是我开的,你们把我的客人打伤了,总该给个交代吧!” 北容当即面色微变,一把扯下脸上的轻纱,眸光却淡然自若地紧盯着他。 “原来这幕后老板是你!” 说着北容将腰间的钱袋随即抛到地上,看也不看那些哼哼唧唧的妖鬼,眉目冷厉地说:“这些够了吧!” 接着,小水亦步亦趋地握紧北容的手往外走,可刚走到一半,那男子嘴角微勾一把扣住小水的肩。小水不由的回眸相视,可那人趁她错愕之际,举止甚是轻薄地笑扯掉她的面纱。 “你——” 登时小水鱼眼圆亮,小脸气鼓鼓地蹙着眉。 北容回过神,便是一掌。 那人也不甘示弱,边回手边用一双眼笑望着小水。 “你身后那个小娘子倒是貌美有趣,哪里像你这般粗鲁!”说着这男子还将北容的刀,一指夹断。 眼见他言语轻浮,北容脸色堪怒,便凌厉地一掌接一掌地劈下去。 可是这男子实力在北容之上,小水不由得替北容捏了把汗。北容渐渐亦有些体力不支,小水暗自趁那男子不备结咒袭击他。 结果反被一掌挥倒在地,那男子淡然一笑,扇子一合竟住了手。 “傲歧,咱们走着瞧!” 北容一把抱起小水,拂袖而去。 坐在云端,小水还是不免好奇到:“刚才那人果真是神出鬼没的北海龙王傲歧吗?百闻不如一见呀!” 北容似有心事,眸光略显黯淡,随口应付说:“这个傲歧功力在我之上,或许和东黎有的一拼!” “哎,不提他了。不过今日真有趣,容容你真厉害!”小水崇拜地望着北容,这一趟出来两人关系友善不少。 北容难得扯出丝笑,拍了拍小水的肩膀。 小水忽然笑嘻嘻歪头问她,“容容,你喜欢东黎吗?” 第七十五章瑄鱼来访 北容略显惊愕地看着她,果断干脆地说:“不喜欢!” “那好吧!” 小水摆摆手,接着又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刚回魔宫,不成想竟在回廊遇见了沈天宁和柳若兮。 “要不,咱们换另一条路走!”北容破天荒地体贴道。 小水心一横,笑得极甜,反倒拉着北容的胳膊大步流星朝前走:“不必,咱们打个招呼去!” 沈天宁神色淡然地目视前方,倒是柳若兮柔声在他耳畔说:“殿下,对面好像是王妃和北容护法!” “嗯”,沈天宁满不在意地答道。 眼看就要碰上了,小水嘴角微勾主动打招呼:“这不是殿下和柳姑娘吗?北容,咱们走了!” 小水说着就迈步而去,谁知沈天宁却喊住了北容:“今日你们去哪里了?” 北容稍稍一愣,随即答道:“今日陪王妃去酆都一趟,散散心!” “哦,下去吧!” 说着沈天宁揽过那柳若兮,侧眸望了望小水,冷笑着离开了。 “莫名其妙!” 小水冷哼道,看也不看他们,直接回寝宫了。 天宫华嵱殿,王母落寞地看着幻境中的人,不由得暗自垂泪。 琼华悄悄进来时,王母不由得眉头微蹙,慌乱地挥袖掩掉。 “进来怎么也不吭一声?” 听着王母语气中的指责,琼华俯首道:“母后,我有事和您讲!” “说!” “水千华早已嫁入魔界,可毫无讯息传来。最近传闻沈天宁出现在北海,莫不是他们又要卷土重来!” 琼华忧心忡忡地看向王母,只见王母眸底淡然,温声道:“这几日你和太白星君暂时看管渊池,让瑄鱼带着我的礼物去崆洞殿探望小水。这件事就由你来玉成,沈天宁追逐的永远不可能实现!” 琼华眼底扫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接过王母的礼物,遂转身退去。 王母看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忽然出声喊道:“琼华,这段时间苦了你,都是母后不好!” “母后,是女儿不够好!” 琼华身影微斜,迳而离去。 渊池边,瑄鱼身单影孤地凝视着远处,云卷云舒似是过了好久好久。 他蓦地想起千年前延慈对自己说的话,她说:“瑄鱼,以后无论如何,人三界一定要和平相处。魔界之所以如此反抗,都是上神对魔界剥削过重。等以后和睦相处,我们就四海为家,做一对闲云野鹤!” 可如今徒留他一人,纷争再起,浮荡爱恨湮灭在这数千年沉寂里。 当琼华将王母的旨意告诉他时,瑄鱼竟没有反驳。 他接过那对飞鹤,细细地凝神打量,抬眸问:“传信鹤?可是单凭小水怎能取胜,那沈天宁定不信她!” “这个我们就管不了,就看她自己的了!至少她可以出入魔宫,即使没有机密,将来也可里应外合!” “呵呵,里应外合?”瑄鱼扬手将那对飞鹤猛抛到渊池,冷声道:“就让它们在渊池为王母效力吧!” “瑄鱼你可知该当何罪!”琼华忍不住怒目低吼。 瑄鱼掸了掸衣袖,头也不回到:“死罪又如何!劳烦你和老星君看好渊池,我去趟魔宫,不日即返!” 小水每日最喜欢坐在回廊高顶远眺,看碧波荡漾,赏朝霞落月,一日复一日。 沈天宁近来很少在魔宫,小水不时旁敲侧击菲菲,才得知沈天宁似乎在东海活动。她不免有些忧心,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这日,她正和北容在缝制衣物。忽然守卫禀报,说是昆仑瑄鱼上仙来访! 霎那间,她不小心扎破了手指,抬眸见北容眉头微皱,不由得关切道:“容容,你怎么了?” 北容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我有没有听错,容容!瑄鱼哥哥来了,对吗?”小水有些手足无措,眉目似笑欲哭。 北容浓睫微闪,摇头沉沉道:我们去看看!” 小水拉着北容狂奔到殿门口,距离数米,熟悉的白衣映入眼帘,气质清冷卓绝的俊逸脸庞恍如梦里所见。她不免有些近乡情怯,脚步亦浮的云里雾里。 忽然,瑄鱼侧目凝睇着她,淡然一笑:“小水,你——好像瘦了!” “瑄鱼哥哥,你更好看了!” 小水再也抑制不住,上前紧紧搂住他,眼泪瞬间落下。 她以为她已经淡然,也很早释然,可再见到瑄鱼,死灰瞬间复燃! 第七十六章 共话时光 瑄鱼不动声色地推开她,望着她眼里的湿润,不由得心疼,语气却格外轻松道:“小水,莫要顽皮!不过数日未见,你倒是越发出众。我来看你,怎么不欢迎我进去?” 小水憨笑着拍了拍脑袋,十分亲昵地拉着他的衣袖往寝宫走。走出几步,蓦地想起什么,回首笑指着径自远离数米的北容,煞有其事地介绍到:“瑄鱼哥哥,这是我在这里的好朋友容容,魔界有名的女护法!” 北容不知为何,神色有些古怪,瑄鱼抬眸与她相视,笑言:“我们又见面了!” 北容好似没听到,依旧呆呆地站在那里。小水不由得低声催促,北容这才款步走上前,柔声道:“好久不见,瑄鱼上仙。” “你的伤好些了吗?” 瑄鱼忽然问道,小水望着两人不解其意。 北容点点头,瑄鱼却从怀里掏出一个碧色玉瓶,递到她手中:“阴雨天,难免心痛。不怕我下毒,这个喝了可以缓解。” 看着那碧色玉瓶,北容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手,颤抖着接过,然后紧紧攥到手心里。 许是一直在瑄鱼怀里,玉瓶竟隐约温热。 小水好奇地问:“你们俩难道——” “我们之前在西南交过手,说起来瑄鱼上仙救了我一命!对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就不打扰王妃和上仙叙旧了。”说完北容就神色慌乱地迅速离去。 看着她急速的背影,小水笑着耸了耸肩,便开开心心地带着瑄鱼去了自己最喜欢的眺望台。 二人坐在廊下,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不知不觉中仿佛回到了旧时光。 “小水,你还好吗?” 瑄鱼眸底闪过丝殷切,不错神地紧盯住她。 小水顿了顿,畅笑说:“哎呀,我在这儿可潇洒了,每天好吃好喝的,对了!瑄鱼哥哥,那个梅花枕和酒我都收到了,谢谢你。” 瑄鱼低声道:“这算什么,我们之间不必如此。” 或许沈天宁久未出现,瑄鱼不由得神情格外阴翳,低沉压抑地问:“沈天宁呢?难道他对你不好?” 小水敷衍道:“他对我挺好的,好了,我们不提他了!” 说完小水机敏地扫了扫四周,狡黠地微声说:“渊池如今怎样,瑄鱼哥哥你千万要小心魔界,我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老感觉会有什么事会发生!” “小水,这些你都不要管!你照顾好自己,每天开开心心即刻!至于,交给我们。”瑄鱼温柔地望着她,莫名的暖流似穿过她的四肢百骸。 稍后瑄鱼随手解下他腰际佩戴千年的璎珞,小心翼翼地系在小水身上。 “这个是你——” “你好生戴着它,千万不要摘下!” 瑄鱼眸光异常严肃地盯着她,转瞬感叹道:“明明你已成婚,我竟仍觉得你还是沧海山下那个世事不谙的小丫头。小水,若有一日我们再去昆仑赏梅!” “好!” 小水想都不用想地随口答道,低头语气略显怅然。 “我曾答应过你,成婚前要陪你雪中赏梅,山下逗猫,人间街头走一遭!可如今一样未实现,瑄鱼哥哥我真的好想你。” 第七十七章 同游人间 瑄鱼伸手拭掉她眼角的泪花,指腹不由得一片滚烫。 “以后若有机会,我们再去一一完成。” 小水心底一凉,勉强扯出丝笑,以后哪还有机会! 聊了许久,瑄鱼要走了。小水恋恋不舍地送他离开,看着那一袭白衣渐渐模糊掉,她才扭头回去。 沈天宁回到魔宫,北容例行向他禀报小水的日常。 “殿下,今日瑄鱼上仙来了?”北容神色淡然,语气也并无波动。 倒是沈天宁,本来俯首正做自己的事,蓦然仰头问:“他来做什么?” “瑄鱼上仙来拜访您和王妃,可惜殿下您不在!” “是吗?” 北容点了点头,照常没有别的事就准备退下。 “北容,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劳烦你照顾好若兮!” 抬眸只见魔君满脸倦色,语气中皆是对柳若兮的不放心,念此,北容不由得替小水担忧。 可小水向来粗枝大叶,根本不懂得这其中的微妙。 傍晚北容便拉她出来散步,字里行间提醒她要多为自己打算,谁知小水反而来了句:“哎,打算什么呀!我这生生世世,就在魔宫这个大监牢里望眼欲穿了!” “柳若兮以后就不会离开魔宫了,你难道一点儿都不介意!” 小水暗自咬了咬唇,倔强到:“不在意,我巴不得沈天宁赶紧娶了人家柳姑娘!” 北容冷哼着白了她一眼,打击道:“到时候你哭天喊地都没用,总之,小水你讨厌殿下也好,喜欢也罢,你都是他的妻子!” “百年之后,说不定我们还会和离呢!” “你莫要痴人说梦了!” 北容无情地拆穿她,看她倏然有些低沉,只好柔声说:“你想听个故事吗?” 小水一愣,旋即呆呆地点头。 “千年前,那时魔君还没有重生。当时魔界初兴,神界屡屡打压。一日,大战后,魔君身受重伤。眼看是逃无可逃,退无可退。他便趁乱躲入一户农家,恰巧这家有位姑娘救了魔君。” 北容忽然顿了下,看了眼愈发沉默的小水,继续说道:“后来,魔君想要报恩,让我们去寻找这姑娘的下落,可是姑娘的住处已不见。后来我们才知道是神界的延慈毁了那里……后面的故事我就不再缀述了,想必你也知道!” “沈天宁,不!那——魔君爱上那个女子了,对吗?” 北容不置可否地望向她,声音沉闷地答道:“我想告诉你的是柳若兮和那女子有几分相像,小水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究竟喜欢瑄鱼上仙,还是殿下?” 小水脸色倏然发白,眸底掩不住迷茫,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呼吸都觉得烦躁。 “我不知道!” 北容扫来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两人默默地并肩看着远方。 瑄鱼,是小水心中多年的执念。或许在别人看来,他们之间什么都不算,其实也真的也不算! 沈天宁,则像一个伙伴,两个人打打闹闹,时间久了很容易沉浸在其中。 回去的路上,小水脑子都要炸了。答案似乎就在眼前,可又不确定。 小水不由得有些消沉,只得把精力投入到缝制衣物上,这个新爱好确实使人忘记烦恼。 “琥珀,给我把桌上的布条递过来!” 小水头也不抬地使唤道,接着埋头继续深深浅浅的缝制,还不时唉声叹气。 反手接过布条,小水不免哀嚎道:“做完我就再也不碰了,真是眼都要瞎喽!” “没人逼你这样做!”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嗓音,他的语气冷冽十足。 闻声,小水愤怒地转过头去,“要你管!” 沈天宁眸底闪过一丝笑意,静静地看着她,却故意板着脸轻斥:“这么凶!我不管你,谁管你!” “你管不着,你怎么不去管你的柳若兮!”小水忍不住脱口而出,随即又郝怒地捂住了嘴。 这句话瞬间取悦了沈天宁,他故作惊讶地问:“你再生柳若兮的气了?” 小水哼地一声扭过头去,手指暗暗摩搓着桌面,闷闷地说:“不对!我讨厌的是你。” 沈天宁叹了一口气,迈步上前用力地按住她的肩膀,逼迫她看向自己,不自觉地漾起微笑:“讨厌我什么?” 此时霞光映射,此刻小水眼中的沈天宁神情格外专注。四目对视,小水心里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瞬然都有了答案。 小水霍然抬手,不由自主地紧揽上他的腰,抬眸注视着他,抑制不住地眼睛酸涩。 “讨厌你之前对我那么好,讨厌你对别人好,更讨厌你莫名其妙地和我争吵……” 小水说着说着低下头,声音越发低落,直到最后沉默不语。 一瞬,沈天宁双眸微亮,心底亦有些刺痛,他长臂一伸将她牢牢桎梏在自己怀里。 “我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沈天宁似乎是对自己所说,一字一句坚定无比。 再次来到人间,小水心情果然好多了。不过旁边一直冷面的沈天宁,着实让她有点烦。 “你怎么不说话?” 沈天宁早都想带小水出来转转,结果竟喜出望外地得知了小水的心意。 小水白了他一眼,歪头斜视着他:“不想和你说话,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我带出来!” “我早都想带你出来!” 沈天宁微微一笑,指着不远处的摊子对她说:“喏,那有你喜欢的东西!” 小水定睛一看,是些精致的簪子,立即跑了过去。 “这么多!”小水看的眼花缭乱。 沈天宁耐性十足地站在她身后,等小水挑完天都要黑了。 “老板,他付钱!” 小水拿着两支簪子,抿嘴笑着躲到沈天宁身后。 “你——”沈天宁随手变了点银子,付完反手拉着她不放。 小水吃痛地挣扎道:“你弄疼我了,松开!” “你买什么了,给我看看。” 小水凝视着他眸底的温柔,笑着伸出手。 一对木簪,一长一短,样式极简单。 沈天宁不由得心底一暖,四肢百骸皆触动,许久低声道:“这是给我的吗?” “嗯,一人一个。” 说着小水趁机脱身,嘴角噙着丝坏笑,转身就跑。 第七十八章 魔君消失 身后的沈天宁抱臂宠溺地笑了笑,随后将她一把揽入怀里。 两个人静默无语地继续往前走,直到沈天宁指了指不远处的牌匾,小水抬眸会心一笑。 “我现在这个打扮不合适,稍等下!” 小水凝神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便幻化成了男装。 站在门外,只听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他们两人刚要迈步走进去,便听一个中年女子笑得极其夸张:“呦!两位俊俏的公子哥,快快里面请!” 沈天宁嫌弃地掸了掸自己的衣袖,随后拉着小水进去了。 眼看四周乱糟糟的,他们便点了包间,不一会儿面前挤了一堆环肥燕瘦的佳人们,刚开始新鲜,没多久顿觉审美疲劳。 小水自从呵斥她们不要凑上前,于是这些姑娘们唱歌跳舞都敷衍极了。唱也唱了,跳也跳了,小水不觉打起了呵欠。 见此,沈天宁冷脸赶走了那群姑娘。看她睡得香甜,便凝神注视着她。 不过等小水醒来时,竟躺在河边。 她举目四望,竟怎么也找不到沈天宁。 正当小水大声呼喊时,沈天宁没出现,倒见到个稀客! 小水满眼疑惑,仰头问:“傲歧?” 俊逸不凡的北海龙王傲歧,挥扇笑了笑,慢慢走近她。 “咱们又见面了,怎么你看起来不欢迎我?” “我没有,对了!你有没有看见沈天宁,他——”小水焦急地问道。 傲歧不耐烦地打断她:“见倒是见了,不过他好像受伤了!” “受伤了?他在哪里!” 淡然抬眸,傲歧扫了眼甚是慌乱的小水,语气酸酸地讥讽:“水仙和魔君倒还真的是夫妻和睦,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还不赶快跟紧我。” 小水立刻追上前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直到走了好久,也没有见到沈天宁。 思来想去,小水驻足问道:“傲歧,你根本没见到他对不对?” 傲歧双眸淡然地看着她,当即合了扇。 “对!水千华你千不该万不该与魔头共舞,这次你就好好地随我去北海吧!” 小水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傲歧封住全身,动弹不得。 看着小水眼睛圆鼓鼓地瞪着自己,傲歧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笑道:“说起来,还真是舍不得杀你!接下来,就看看沈天宁对你有几分真情!” 回到魔宫,沈天宁立即让东黎将傲邪召过来。 “魔君召我,可有要事?”如今的傲邪瘦骨嶙峋,可谓是病态十足。 沈天宁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之前交代的事,现在办得如何?” 傲邪正要回答,突然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见此南祁立即将一粒药丸塞到他嘴里。 “如果你再不好好去做,你知道后果的!” “哼”,傲邪满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有气无力地说:“半月后,王母设宴众仙君,不出意外的话渊池仅剩瑄鱼一人。届时我趁机捣乱,你们就过去杀了他,夺回魔丸!” 听他说完,南祁恶狠狠地在傲邪耳畔威胁道:“但愿你信守承诺,不然你那王妃——” “你敢!” 傲邪双眸通红,极其压抑地低吼道。 南祁冷哼一声,不屑道:“如果不怕后悔,你就试试!” 第七十九章 琥珀受伤 沈天宁见他们争执不休,心下烦闷地赶走了他们。 想起今日所为,他不由得双眸紧缩,暗自深思。 北容进来的时候,见魔君正蹙眉凝神,不免放缓了脚步。 “北容,事情办的如何?”沈天宁揉着太阳穴问道。 北容神色微敛,眸中闪过一丝忧虑:“殿下,王妃已被傲歧带走。那接下来我们要不要去救她,还是继续往下?” 沈天宁抬眸静了一瞬,冷漠地说:“不用管她,继续做我们的就行!” “知道了!” 北海龙宫,小水看着傲歧对她视若无物,不由得怒从中来:“傲歧,你赶快把我放了!” 傲歧冷冷一笑,径自放下手里的玉石,走到她面前瞥了瞥:“你累不累,这都喊一个时辰了!” “不累!你要是识相就放了我,不然有你后悔的!” “是吗?难道你还在指望着沈天宁救你呀?哈哈,他如果有心,你怎么还会在这里!” 傲歧讽刺地看向她,眸底一片笑意。 小水届时有些难堪地盯住他,咬唇道:“你手段如此卑劣,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话说回来,傲歧你放了我吧。你看看我,百无一用啊!” 傲歧不动声色地望着她,兀自笑了笑,摇着羽扇潇洒离去。 “你去哪里?”小水刚要追上去,就被两个婢女死死拽住。 魔宫崆洞殿,柳若兮云鬓乌黑地款步走了过来,南祁本想拦住她。 不料,却听到:“放兮兮进来,南祁这里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柳若兮扬眉一笑,不顾南祁眼中的质疑,娉娉袅袅地进去了。 “殿下,这几日您劳累了,要不要我给您捶捶肩!” 沈天宁眸中带笑,久久地凝望着她,似是慌神地笑道:“兮兮,你真的很像一个人?” “是吗?那究竟像谁呢!” 看她满心欢喜,沈天宁眼神专注地看向她,缓缓道:“我曾经爱过的人!” 柳若兮瞬间怔然,有些呆滞,勉强挤出丝笑说:“殿下,难道您不爱王妃了吗?” 闻此,沈天宁顺势将她揽到身边,鄙夷地冷笑:“水千华是王母硬塞给我的,谁不知她是天宫派来的内奸,我与她屡次三番也不过是做戏!” “是吗?可我见殿下对王妃——” 柳若兮话音未落,倏然被沈天宁揽入怀中。她不由得惊呼一声,错愕地盯着他。 只见他俊脸微沉,直直地凝视着她:“自从遇见你,我才知道这千年来的等待都有了结果。兮兮,难道你就没有这种感觉吗?” “殿下!”柳若兮顿了顿,双眼微红:“殿下救了我,从那一刻我就没想要离开您。” 沈天宁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侧颜如玉地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簪,继而动作轻柔地插到柳若兮发髻上。 琥珀闯进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攥拳冲上前去。 “好啊!主人现在还没回来,你们两个还有心思亲亲我我!” 说着琥珀就给沈天宁一拳,谁知竟被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柳若兮挡住,这一拳倒是挥到了她身上。 见此,沈天宁侧眸挥袖将琥珀猛甩到一边,心疼不已地抱着柳若兮,眸中满是焦灼。 南祁听到打斗声,迅速赶来。当他看见地上的琥珀,想也没想就抱起她,随后才说:“殿下,属下这就把这个不懂事的琥珀带下去!” 沈天宁还没来及的开口,那柳若兮气若游丝道:“殿下,决不能轻饶她!” “嗯,南祁带她下去,严加管教!” 音色冷冽,且魔君冷面相对。南祁连连点头,接着脚底抹油抱起琥珀就离开了。 第八十章 王母心事 “瑄鱼,你明知你是未来的天君,难得还要继续任性吗?” 王母此番亲临渊池,看着对诸事不予理睬的瑄鱼,不由得痛心。 瑄鱼目光淡淡地投向她,语气漠然:“千年前已经辞决的事,千年后难道会改变?” “你——当真为了一个女人就舍弃所有吗?” 王母大怒道,眸中透着一股悲伤。 或许是王母流露出的真实感受,有些触动瑄鱼。只见他俊脸微沉,思忖良久道:“渊池里的延慈再也不能复生,我早都知道!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还固执地用它来桎梏我,千年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似乎都有了头绪!” 白衣飘飘,渺渺茫茫间王母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时候她还不是王母,她是丛澜,是逍乙天君的女儿。那个人是昆仑山上的帝胥仙君,清逸俊雅妙多姿,他是贺兰的未婚夫。 而那贺兰则是魔界有名的美人,如果没有遇到帝胥,那丛澜也不会成为今日的王母。她也许有着神往的相濡以沫,清风明月相伴一生……之间更不会因此纷争数千年。 瑄鱼看着王母陷入久久的沉思中,似乎自己的话她并未听进去。 “王母若只为此事而来,恕瑄鱼不能从命!” 既然已如此表态,瑄鱼却不明白为何王母依旧这般凝视着他。 渊池很快笼罩着一层层的浓雾,瑄鱼快速将其打散。 见此,王母神色微敛,冷声道:“瑄鱼,你太让逍乙天君失望了。你明知逍乙天君羽化历劫而去,我不得不代职天宫做了这王母。如今你已能独当一面,就该接管天宫……” “我不适合,让逍乙天君失望了!” “你——”王母嘴角微微颤抖,终是双目失神地瞟向渊池,不过片刻拂袖而去。 对于瑄鱼来说,逍乙天君是他幼年对他最好的人,去北极清修也是老天君羽化前对自己最大的期望。 他本来就是按未来天君培养的,或许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自己的使命,可是他遇上了延慈,也遇上了魔君。 渊池离不开他,他暂时也不想离开渊池。延慈的死,不是因为没得选,而是有人设计了这一切。 所以他在等,等真相浮出水面。 魔宫回廊,南祁无奈地给琥珀递着肉干,见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胆颤心惊。 “低什么头!你说魔头像样吗?我家主人几天不见了,他还有意思郎情妾意。” 南祁被逼得抬眸直视着她,万分纠结地说:“话说如此,可是吧,就是殿下……他也有自己的——” 啪地一声,南祁满眼委屈地揉着脑袋,仰头不解地问:“你打我干什么!” “打得就是你!让你们蛇鼠一窝,哼!我要自己去找主人,找不回来我和你们没完。”琥珀语气非常坚定,恶狠狠地瞪着他,随后拍了拍衣服上的肉渣,准备上路。 南祁试着拦她,可琥珀不仅不理会,还扬言要和他决一死战! 这话一出,吓得他赶紧喊来北容。 结果琥珀非但没走出魔宫,还被软禁了。 五花大绑的琥珀看着对着自己一脸歉意的南祁,眸光似箭,如果不是被束缚着,她都恨不得把他射成筛子! 第八十一章 琥珀救主 如果要问琥珀最讨厌谁? 不需多说,第一肯定是那魔头沈天宁,第二便是该死的南祁! 琥珀哭天喊地也没用,南祁根本不会帮他。吼到嗓子哑涩,南祁担心地给她去拿玉露。 这时许久不见的西羑竟回来了,琥珀灵机一动,向他求救到:“西羑,好西羑,快把我放下来!” 西羑从进来到现在,目光一直专注地打量她。眸底闪过一丝柔意,抬眸对上她欲哭无泪的眼睛,故意托着胳膊冷声问:“为什么你被吊在这里?该不会你做了什么错事!” “还能有什么事?我……我不就是偷吃了南祁的肉干吗?他就这样对待我,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你确定会杀他?” “啊——”琥珀看着满脸写着认真的西羑,不由得噎住。 随后西羑便解了琥珀身上的咒符,歪头粲然一笑:“我和南祁谁好?” 琥珀拍了拍身上的土,嘴角上扬谄媚道:“那还用说嘛!自然是长得帅、心有好,关键是对我够朋友的西羑了。” 闻声,西羑却红了脸,稍微迟疑双眸便缠上她。 琥珀看他无事可干,正好可以陪自己去找主人。念此,不由得围在他周围来回转,眉眼盈盈地望着他。 “西羑,你能带我出去玩玩吗?”琥珀生怕南祁突然回来,于是边说边拉着往外走。 北容抱着刀径自在廊下沉思,菲菲她们看见琥珀和西羑在一起,一时也不敢多问。 等他们从魔宫出来,琥珀拉着西羑四处乱窜,到了一片草地琥珀拉着他不由分说坐在了地上。 四周荒无人烟,此时琥珀紧闭着双眼,凝神静气地感知主人的行踪。 西羑衔着一根毛毛草,静默且耐心地守候在她身旁。这一路,西羑压根不去问琥珀究竟要去干什么,在他心里只要陪着她就够了! 琥珀猛地睁开双眼,抓狂地紧拽着西羑的胳膊。可她眼底的喜色刚浮上去,下一瞬悲切的眸光不由得令他心疼不已。 “西羑,你会陪我吗?”琥珀说着说着视线开始模糊不清。 西羑动作轻缓地拭去她嘴角的肉沫,故作嘲弄地笑答:陪你成亲吗?” 琥珀立刻擦干眼泪,鼻子囊囊地抽了几下,垂头丧气地懊恼道:“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我要你和我去北海一趟!” “北海?你要找北海龙王傲歧!” 西羑忽然想起其他事,看着琥珀纯净怜爱的小脸,思绪瞬然纷杂。 “不是,找我家主人。她在那个方向,西羑她被人抓走了!”琥珀越说越难过,双手抱头埋到膝下。 “是吗?”西羑本想安抚一下她,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片刻后慢慢收回! 几乎是四目相对之际,琥珀便倒在他的怀里! “对不起!琥珀。” 北海龙宫里,只见各处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的人潮川流不息。 小水忍不住拉了个小宫女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那小宫女得了上头的旨意不能和她讲话,便摇着头快步走开了。 此情此景,真是让小水愤懑。可她终究不死心,又拉着几个人问,可是没一个人理会她。 第八十二章 傲歧内情 小水不由得恰腰叹气,托着腮倚在墙角看她们来来去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嘲弄声:“这才几日,你就无聊了!” “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困在这里,你说呢难过不难过!傲歧,我们无冤无仇为何针对我呢?” 小水气急败坏地朝他走去。 俩人不到一米远,傲歧冷峻地睥着她,用折扇死死顶着她的肩膀道:“别再靠过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实话说我和你向来没仇没怨,可这并不代表你的夫君与我没干系。” “我们夫妻俩不和,这都知道!”小水迅速地接道。 傲歧冷哼一声,无语的鄙夷她一眼,漠然道:“你们俩和不和与我无关,再说我已放出风,若那魔头在意你,不日自会来救你。可要是——” “要是他不来呢?”小水看着傲歧愈发阴鸷的目光,冰冷且骇人,瑟瑟地问。 “他若不来,届时我便送你见冥王。” 小水紧攥着拳头,正欲反驳。 忽然傲歧神色突变,眸底瞬然一片焦灼,接着一阵冷风嗖地一声卷过她温热的脸颊,再抬眸傲歧已不见了。 出了龙宫,只见身着墨衣的西羑长身玉立地站在礁石上。 傲歧神色微敛,不客气地质问他:“墨蛇西羑,你不好好在魔界的老窝呆着,跑我北海作甚!” 西羑璨眸含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讽刺道:“你这番兴师动众,你不累我都看的心烦意乱。” “你——”傲歧恶狠狠地怒声吼到。 “你什么你,想救你哥哥就得学会和颜悦色。都一千年了,傲歧你这狗脾气一点儿没改!” 傲歧看对面人语气极其嚣张,不由得咒符结出,两人你来我往激烈打斗起来。 一连几个回合,谁也没占到便宜。互相牵制对方的同时,二人紧贴在一起,还不忘唇舌之战。 “你们给我大哥种的什么蛊?”傲歧恨意尤甚,语气冷冽十足。 西羑白了他一眼,“傲邪纯属主动求死,不过他可真是个情种!” “闭嘴!休得侮辱我大哥。” “哼,识相点快放了王妃。” “放她?怎么可能,我倒看看沈天宁会不会亲自来北海。”傲歧神色冷冽,继而又说道:“他若不来,我就喂噬心蚁给他女人!” 傲歧话音刚落,西羑不由得大笑:“那殿下还要好生感谢你,这王妃本是代琼华上仙出嫁的,她死了正好我们魔君可以再娶。” “娶琼华?” “你说呢!” 傲歧和西羑不由得同时松手,二人喘着气望向对方。 西羑缓了缓神,淡然一笑:“王妃劳你好生照顾,不日自会有人来找你!” 说完,西羑身形一闪,转瞬不见了。 一身疲惫的傲歧,刚回到龙宫,不成想小水便迎面扑了上来。 只见她秀眉微皱,圆鼓鼓的大眼睛里闪着丝丝恼怒,羞愤不已地冲他吼到:“怪不得你掳我过来,还在宫殿内这般的大张旗鼓,原来你要逼我与你成亲!” 傲歧头大地扶额叹息,神色堪堪地贲然道:“你想得美!我要娶,娶得也只会是琼华。” 第八十三章 小水不解 小水不由得愕然,不解地说:“你这般费尽心思装饰洞府,竟是为了娶琼华?” “别问那么多了,等这几日过去了,我会将你送到天宫的!” 听着傲歧语气里的笃定,小水心想:“他要送我回天宫,而不是魔宫。难道这几日他准备和魔界拼个你死我活,还是天宫要和魔界决裂?” 思来想去,她还是忍不住劝道:“傲歧,单凭你一人之力,去对抗魔界实在是负隅顽抗。再说魔界的人也并非无恶不作,那沈天宁其实——” “你真是痴傻的可以,这都几日了!沈天宁非但没来救你,他还准备停妻再娶,你还在这里为他讲话,实在是令人笑掉大牙。”傲歧冷笑着讥讽到,简直是不愿多看这笨女人一眼。 傲歧的话,小水有些不解,木木地反问他:“停妻再娶什么意思?” 难道沈天宁一直再玩弄她的感情,可就在前几日,他们还互诉衷肠。 “他想娶琼华,怎么可以?他个大魔头怎么配,再说他竟给大哥种蛊!” “什么蛊?” 看着小水眼底的疑惑,傲歧摇摇头,神色焦灼:“我不知道,但是东海已被魔界践踏。三哥已赶赴东海援救,二哥脱不开身暂守西海……我也不知为何同你讲起这些,小水今日情势不两立,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说完傲歧叹着起离开了,只剩下面色呆滞的小水。原来魔界的手已伸入东海,不知道幻竹姐姐还好吗? 南海龙王傲晞都前去支援了,那西海龙王傲翊还能撑多久! 小水不由得心底惶恐不安,对立她应该毫不犹豫地与魔界决裂,可她恨自己心底竟然还有一丝丝忧虑。 她竟然在担心那个人,她不愿他受伤,更不想他日后千夫所指! “为什么?沈天宁为什么你要这般的一意孤行!” 小水心底疼痛难忍,泪水顺着脸颊而下。回想之前北容给她讲的故事,她后背不由得冷颤,这一切会不会都是沈天宁的把戏! 他一直爱着的是千百年前那个救过他的凡人女子,他对自己或许就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魔宫,东黎和北容伤势惨重地从外面回来。 沈天宁正揽着柳若兮在廊下赏花,抬眸瞥见东黎和北容。柳若兮瞬时眉头微皱,关切地抚着沈天宁的手背。 “殿下,东黎和北容这是怎么了?” “他们被神界的人打伤了!”沈天宁神色不辨,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后冲一旁的菲菲命令道:“菲菲,带兮兮去用晚膳,好好照顾她。” 柳若兮不愿与他分开,可眼见他脸色冰冷难堪,只得宽慰几句依依不舍地跟着菲菲离开。 “这次怎样?” 东黎扶起一旁的北容,将她安置在廊椅上,叹了口气:“殿下,神界比我们想象的要更难对付,之前我们攻破那清幽的西山琼林洞,就与冥界结怨。再加上三大龙王联手抵御,只怕单凭傲邪有些势单力薄!” “这倒无碍,冥界历来与世无争,若那冥王势要出头,我正想会会他!”沈天宁满不在意地冷笑道,转念忽然问起:“傲歧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听此,东黎只好摇了摇头。倒是北容,抚着胸口低声道:“南祁去了北海,殿下,不用过于担心!” 第八十四章 琼华来访 沈天宁抬眸望向远处,似是而非地喟叹一声。 “殿下是在担心王妃吗?” 柳若兮不知何时进的殿,她满带忧愁地询问到。 沈天宁一愣,看清来人的面容。旋即嘴角微微上扬,笑未及眼底,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她:“你终是不信我!” “殿下,我……” 柳若兮不知如何开口,神色慌张地解释道:“我只是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殿下于我,比您想象中的更重要!” “是吗?那就等之争结束了,我便昭告天下,迎娶你!” 沈天宁眸底深似幽潭,触上她动情的视线,神色坦然自若。 天宫,王母正在筹备一年一度的蟠桃盛会,青鸟在她身侧将近日消息快速禀报。 只见原本还凝重典雅的王母,忽然脸色难堪起来。 等她和青鸟回到寝宫时,不由得勃然大怒道:“傲岐可是昏了头脑,他竟敢要挟我!” 青鸟早已幻化为人形,她表情非常严肃,淡然置之:“阿澜,傲岐事小不必忧心。我担心的是那水千华,她一旦离开魔界……” “这个我知道!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四大龙王的问题,傲邪动向不明,如今确实应该察看。但四大龙王向来兄弟情深,若想拆散他们,那就得到借助外力!” 青鸟点点头,建议到:“既然傲岐心心念念想要求娶琼华,不如我们就让琼华去一趟北海,届时将可釜底抽薪!” 宫外有人叩门许久,傲岐顿觉头疼欲裂,心下烦闷不已道:“老蟹将,速速带人轰走那可恶的不速之客!” 老蟹将随即劈开海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奔赴礁滩边。 “谁在宫外连连叩门,今日龙王不见客!” 一个虾头兵虚张声势地大吼道,他们分头扫视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踪影。 “哎,该不会是魔界故意捣乱吧!”老蟹将说着就准备带着部众返回。 正在此时,天际飞来一个戴面纱的窈窕女郎。 “慢着!既然龙王今日不见客,那劳烦各位带个东西给他!” 老蟹将不由得神色凝重,犹豫不决之时忽然一个方盒落入他手中。 小小的、且样式普通的一个盒子,他们试着打开,盒面却依旧纹丝不动。 抬头再看,那女郎已不知何去。 回到龙宫,老蟹将疑虑重重地说:“殿下,这个盒子是宫外那蒙面女郎让转交给您的。臣担心里面有陷阱,可是臣等无法打开,依老臣愚见,不如抛掷不理!” 侧倚在珊瑚塌上的傲岐倒不以为然,他接过那盒子,抬眸细看并无异样。 怪不得虾兵蟹将们打不开,原来盒子被人上了结界。他随手解开了,盒子弹开里面竟然是一片鳞甲。 众人皆满脸疑问,只见傲岐瞬然欣喜,笑意自嘴角慢慢沁入眼底,那枚赤色鳞片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 “她在哪里?”音色极其压抑。 “回殿下,那女子已经离开了!” 下一瞬,傲岐就飞出了龙宫。 他神色焦灼地来回搜寻,可奔波许久仍旧找不到那人。 “原来我们一直错过,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如今……” “这次不会了!” 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傲岐身影微斜,堪堪转过身去。 第八十五章 小水绝望 秀丽的容颜宛如初见,只见对面人双眸似水尽带柔情。 傲歧笑意渐浓,抬头凝神道:“琼华,你可知这一刻我盼了几百年吗?” “是吗?傲歧你倒是一点儿没变!” 四目相对,往事浮现在眼前。 千年前,傲歧遇到琼华时,他还不是龙王,她亦不是上仙。 “是吗?你比千年前愈加典雅温婉了。” 闻言,琼华嘴角微勾,仰起头双眸凝睇着他:“不邀请我去龙宫一坐吗?” 傲歧眸光深邃,兀自轻笑:“求之不得!” 到了龙宫,不出意料琼华看到了小水。 “小水,你怎么在这里?”琼华扫了眼她,淡然道。 傲歧随口接道:“我把她带过来了,我心想如果娶不到你,那就让魔头也失去媳妇!” “傲歧你这个疯子,我都给你说了,我和沈天宁关系很恶劣!”小水气愤不已地斥责他,转头又冲琼华道:“这个傲歧满嘴谎话,琼华上仙你不要相信他,他还说过喜欢我呢!” 小水话音刚落,只见傲歧脸色铁青,怒目而视愤愤然地反驳:“琼华,别听她信口胡言。我那只是为了——” “这些与我无关,傲歧我这次来除了叙旧,还希望你及时收手!你如果想救傲邪,就不该有私心!”琼华摇了摇头,眸底闪过一丝失望。 “为什么?”傲歧不甘心地追问道。 琼华迳而转身,抬眸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答道:“因我不愿!” 不过刹那,傲歧气势全无,颓唐不已。 小水不解其意,小声询问:“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 琼华嘴角微勾,转念对小水交待道:“小水速速回魔宫,沈天宁那边你需要盯着!” 小水有些怔然,稍后忙点头说:明白!” 小水回到魔宫,北容骇了一跳,厉声呵斥:“你……你怎么回来了?” “傲歧放了我呀!”小水有些难过,好歹交情一场。 “我带你去见殿下!” 等见到沈天宁,小水气的简直要爆炸。 崆洞殿,沈天宁怀里揽着柳若兮,两人有说有笑的。柳若兮忽然瞥见小水,不由得挣扎起身,却被沈天宁一把拉回。 稍后他目光微瞟,冷笑道:“你怎么回来了?” 小水拳头紧攥,额角青筋毕爆,从喉咙底发出:“我不该回来吗?” “你和那傲歧孤男寡女私处数日,况他对你当众表白过,你说我凭什么要你一个不贞洁的女人!” 沈天宁陌生到可怕,冷酷至极。 小水顿时明了,回眸望了眼北容,原来这一切都是算好的! 再看向沈天宁,想着那天他的温柔缱绻,以及这段时日对他有增无减的思念……如今讽刺到无地自容,她彻底沦为笑柄! 可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他了,生根发芽再也不受控制! “沈天宁,我没有,我们没有!” 小水强忍酸楚,目光直直地凝视着他。 沈天宁与她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快速地逃离了,继而冷冽地命令说:“水千华乃天宫上神,如今嫌隙已生,北容将她带走,不准让我再看到她!” “不用,我自己走!”小水忽然笑得极其灿烂,回眸冲有些呆住的沈天宁涩涩道:“阿阮,我曾经的确爱上你了。可是沈天宁,从今往后我们一刀两断,恩爱全无!” 北容看她踉踉跄跄地样子,想要伸手去扶,却被小水一手推开。 临走的时候,她将瑄鱼哥哥赠她的梅花醉埋在魔宫一隅,然后怀抱猫奴,带着琥珀和梅花枕离开了魔宫。 “她走了?” 回廊起风了,吹的沈天宁衣袖鼓鼓的,似乎握也握不住。 北容神色淡然,愣了一下道:“走了!” 第八十六章 王母亲子 “还是和以前一样,下去吧!” 沈天宁不由得双目紧闭,千年前就注定的结局。 这一次,会重新回到起点吗? 王母的蟠桃会并没有如期举行,东海叛变从猜疑到确定,傲邪不顾四海龙王的声名与神界隔席。 之战似乎已经开始…… 对于天宫而言,瑄鱼显得格外重要。 与往日不同,令瑄鱼有些意料之外,这次来的竟然是青鸟。 “青鸟,你怎么来了?” 对于青鸟,瑄鱼一向很敬重。她是逍乙天君身边的近侍,后来一直跟随王母。 青鸟神色微敛,眸底深似碧海。她静了一瞬,将目光聚焦在渊池上。 “你还在怨恨王母当初将消息告诉延慈,你亦恨她很多事自作主张?对吗?” 瑄鱼显得非常冷静,他语气淡然地说:“怨恨谈不上,只是不明白为何王母对我这般的紧追不舍?” “千年前的事有些你明白,还有些你根本不知道。你所看到的都是表象,孩子你可知道之乱起于何时?” 青鸟随手挥了挥渊池的魔气,回眸凝视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看着他俊逸如斯莫名想起那个人。 瑄鱼被她盯的有些不自然,“千年前不是吗?” “比那时候要早的多,不过我倒想给你讲个故事!” 青鸟说着也不顾他是否愿意听,兀自陷入沉思。 记得那时,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成日陪着逍乙天君的独女丛澜仙子四处游玩。 无论世事如何变幻,她心底的那个丛澜永远都是那养善良温柔的姑娘。 那时的丛澜不知人间疾苦,更不知人心险恶。 一日,她们去蓬莱偶然下人间,没成想遇见了昆仑的帝胥仙君。 丛澜久居天宫,实在是年幼无知,在摊贩上拿起有意思的小玩意儿,看了也不知道付钱。 以至于后来她们被摊贩追着跑,直到遇见帝胥。 不知道当时初见的帝胥是什么感觉,然而丛澜已经沦陷。 她扬起嘴角,双眸熠熠生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 “青鸟,这个仙君如此俊逸不凡,我看见他顿生欢喜,想日日与他相见!”丛澜说的时候,还一直在拨弄那日他付钱为她买下的小鼓。 青鸟没有回答她,帝胥仙君久居昆仑,据说他早已与魔界有名的大魔女贺兰缔结姻缘。 可眼见丛澜愈来愈消瘦,逍乙天君不忍心看到女儿如此,便下旨让帝胥速速迎娶那贺兰。 如果你爱慕已久的人,在你见证下娶妻生子,或许大家都可以释怀。逍乙天君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丛澜听闻他们大婚的消息后,独自一人在逍遥山上哭了三天三夜。 后来,不知为何帝胥竟与那贺兰的婚约突然解除……再后来,未婚的丛澜在昆仑生下来一个男婴。 …… 青鸟缓缓地将故事叙述完了,瑄鱼显得有些落寞孤寂。 他紧抿着嘴唇,语气中带有一丝淡淡的忧伤:“那个男婴他现在——” 许是听出了瑄鱼的焦虑不安,青鸟迎上他质疑的目光,柔声说道:“这个孩子非常善良,亦非常优秀……他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 第八十七章 魔丸由来 瑄鱼神色有一瞬的怔然,他难以释然地连连退步,痛苦地望着青鸟。 沉寂许久,方语气微凉地质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丛澜不愿,她想让你再历练一番,将来做一个誉满三界的圣君。可惜她替你执掌天宫千百年,为你不惜断送自己的韶华,然而还是无法送给你一个太平世界!” 青鸟浑身颤抖,音色低沉。 “我只问一句,延慈是不是绝无复活之机?” 青鸟抬眸注视着他,看着他眼底的苍凉绝望,顿了顿:“渊池这里早已没了她。” “我明白了!” 瑄鱼仰天而笑,笑得满目疮痍,他挥了挥衣袖,漠然道:“劳烦您转告王母,瑄鱼愿接任天君之位!” 小水从魔宫出走后,并没有回到天宫,她转道去了冥府。 犹记得初到魔宫,周遭皆令她嫌恶,如今再来却倍感亲切。 “主人,这里黏糊糊的……咦,好恶心!” 琥珀瑟瑟发抖地躲在小水身后,时不时捂着嘴干呕。走到炼狱,琥珀差点要晕过去。 见此,小水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二人不由得加快步伐。一路坎坷,琥珀偷懒变成手串。 小水只得孤身一人转过那黄沙漫野,正准备继续往前走,不成想遇上了冥王。 “小水,你怎么——” 冥王眸底满带不解,狐疑地问道。 小水讪讪一笑,挠着头叹息:“实不相瞒,我和那个大魔头决裂了!” “决裂了?” 不知为何,冥王似乎很讨厌沈天宁,转念宽慰她:“迟早开战,与那魔头决裂也好。对了,你可知清幽现在何处?” “清幽仙子么?对了,在蓬莱见过她。” 小水刚说完,冥王就有些神色恍惚,喃喃道:“西山琼林洞怎么了?她怎会去蓬莱呢?难道——” “难道什么?”小水好奇地看着他。 冥王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 “没什么,没想到那魔头对清幽竟恨到这种地步!” “沈天宁恨清幽?可是清幽与世无争,怎么就与魔界结仇了?” 其实小水上一次就想问清幽,可惜当时急着去酆都。 但见冥王冷然一笑,无奈道:“清幽的姐姐延慈上仙千年前与那魔头交手,他自然恨上清幽。” “延慈上仙竟然是……清幽仙子的姐姐,怪不得!可是延慈上仙已经魂飞魄散,沈天宁为何还执着于清幽仙子呢?” 冥王背过身去,声色淡然:“许是为了魔丸!” “魔丸?”小水越来越糊涂,连忙追问:“这是什么呀?” “魔丸——是魔界的神物。据说不仅可起死回生,还能元气大增。这魔丸本是魔女贺兰的内丹,后来……” “后来怎么了?” 冥王凝视着小水急切的目光,有些颓丧:“后来帝胥仙君抱着那魔女贺兰,一起流光而逝,两人毕生精元都融进这魔丸里。所以,那魔头急不可耐想要极齐魔丸,届时他就三界无敌了!想来他怀疑魔丸在清幽手上,真是愚蠢……” 小水有些赫然,闷闷地答道:“原来如此,那沈天宁是贺兰和帝胥仙君的孩子吗?” 第八十八章 厌恨魔君 “应该不是!只知贺兰魂飞魄散后,一个俊美狠毒的少年成为了新任魔君,至于他的来历,谁也不清楚!” 冥王说着扫了眼黄沙漫漫的极远处,冷笑一声,随手拽住小水的衣袖御风而去。 “啊——” 小水晃晃荡荡地站在祥云上,差点儿就要摔下来了。 “扶好了!” 一路只听风呼呼作响,冥王似是很着急,神色略带焦灼。 等落地的一刹那,小水才意识到他们竟到了蓬莱。 “小水!” 清幽乍见小水,不免有些惊诧。 不过,当冥王从小水身后走出时,清幽眼眸中闪过丝惊喜。她敛了敛色,柔声道:“昼生,你怎地也来了?” 小水抬眸看了看神色不辨的冥王,但见他嘴角微微上扬,难得噙着丝笑意。 “我……我是陪小水来的,她想和魔头和离,一个人跑到冥府。”冥王不动声色地凝视着清幽,音色格外低沉。 清幽点了点头,却听冥王又解释道:“冥府不适合她居住,再回天宫也不妥,不如让小水和你暂住蓬莱。” 小水看清幽面露难色,有些尴尬地挠着头:“其实我也可以去别的地方,没事的……” “暂居蓬莱并无事,只是要禀告下蓬莱仙君。” 清幽宠溺地看向小水,不由得淡然一笑。 “那既然人送来,我也该走了!你……们在这里好好的,他日再会!” 言毕,冥王欲走,小水有些不舍地劝道:“你好歹喝杯蓬莱佳酿再走啊?” “不了,我不能久离冥府。再说过些日天君继位,还需早做准备!” 说完,冥王就挥袖而去。 小水不解地询问到:“天君?” “哦,你可能还不知,瑄鱼上仙过几日行大典,继位天君统领三界!” “瑄鱼哥哥?” “正是!想来他也是奉命于危难之际,再难平和。” 清幽目光凄凉地望向碧空,几只灰鸟扑棱着远远飞去,她似是有些忧伤,满腹重重的模样。 小水怔然地愣了一瞬,许久才闷闷地说:“那王母呢?” “逍乙天君羽化前最赏识瑄鱼,听闻千年前就有意传位于他,可惜那时瑄鱼太年少,之乱余波仍在……” “瑄鱼哥哥成了天君,那他就会和沈天宁生死大战,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为什么?”小水心底一酸,低声喃喃道。 清幽叹了口气,亦无奈地劝慰她:“之间牵连太多,这不是简单的休止,即使瑄鱼宅心仁厚,那魔头也不愿意!” “其实,我知道这样讲很不对,可是我认识的沈天宁并非无恶不作的魔头?” 迎上小水泛光的双眸,清幽怜爱地执起她的手,温声到:“你爱上他了对吗?” “我没——” “你不要急着打断我,小水,你的眼神骗不了我。”清幽眉头微皱,不知想起什么,紧抿着唇失了神。 小水垂眸看着地上的落叶,枯黄斑驳一片,视线模糊中忽听耳畔传来:“据说沈天宁这段时间身边都会出现一个凡人,小水或许他并非良配!” “我知道,他不爱我!” 第八十九章 青鸟传音 清幽不再言语,小水借故独自一人四处闲游。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关于沈天宁的一切……如今她必须要做个了断。 瑄鱼继位天君之日,清幽随蓬莱仙君同抵天宫庆贺。小水替瑄鱼感到欢喜,却又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她推说身体抱恙,趁无人留意,偷偷去了魔宫。 不同于往日,魔宫竟有些空荡,就连菲菲她们都不知去了哪里。 小水引咒唤出猫奴,她悄悄在魔宫角落处放下几面灵境,那时王母交代她的事她都没有做,如今也算将功补过。 布置完毕,她抱着暗中打探魔宫部署的猫奴悄悄溜出去。 路过大殿时,竟发觉沈天宁一人在那里,仔细观察他似乎有些醉意。 小水摇着头正准备走,忽听他唤道:“小水,小水……” 真是讽刺,如今高傲的魔王又摆出这副深情十足的模样,果真是千年的老妖怪! 转念一想,他如今意识混沌,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把和离书拿到手。 “沈天宁,你在喊我吗?” 这般的温柔小意,轻声细语体贴呵护,原来讨好一个人真的很容易,难的是真心实意。 沈天宁浑身酒气,四周全是散落的酒坛。她俯身凑到他身边,仔细一闻,不由得心底大骂,原来他喝了所有的梅花醉! 偷酒贼!小水对他最后的怜悯也彻底化为乌有。 “啊——” 沈天宁倏地一下将她禁锢在怀里,两人视线相及,他好看的眸子里似乎跳跃着难以抑制的火苗。峻挺的鼻梁不时擦过她的脸庞,嘴角微勾垂眸细细凝视着她,一向孤傲的他,也有傻笑温柔的时候。 或许是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小水当即从袖口掏出和离书,哄劝道:“沈天宁,你知道我是谁吗?” “寒衣,你是我的寒衣啊……” 寒衣?这又是谁,难道是千年前那个救了他的凡人女子。想想真是可怜,她和那柳若兮都不过是替身而已! “我确实是寒衣,你看这是你我二人的婚书,我已书写完毕,该你了!” 沈天宁紧紧地抱着她,力道之大令她差点不能呼吸,他看也不看随手在她名字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永结同心,永世不离。” 这般的情真意切,入骨相思君不知,可惜她不是他心底的那人。 小水再也做不了戏,没法同他唱和,只得麻木地点点头,借故去做醒酒汤,转身就离开了魔宫。 华嵱殿一片庄严肃穆,高台之上,瑄鱼玉冠玄服,果真俊雅非凡。 殿内群臣林立,瑄鱼目光轻轻扫过诸神,朱唇微启:“暂时难以和解,自即日起,天宫以太白星君为首,四大星君各置一方。酆都失陷,强力收回怕也无用。因此,鹤童且下冥府,助冥王一臂之力……” 帘后的王母,不动声色地轻抚眼角,望着那长身玉立的瑄鱼,目光有些模糊。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情意,为何要这般对待我?他只是个孩子……”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贺兰需要至纯的精元,遇见你之后我迫不得已,既然你不愿意牺牲,那你我就再无瓜葛!” 落日余晖,那人渐行渐远,再后来从未飘雪的昆仑,也有了一夜白头的景致。 “阿澜!你——” 青鸟微声道,顺着她的目光,只见瑄鱼在众神敬仰中开启天宫新纪元。 第九十章 幻竹之死 “殿下,傲——” 北容神色难堪地低着头,本来想要在瑄鱼即位之日,突袭渊池,不成想那傲邪竟然以命相搏。 “既如此,南祁就接管东海吧!” 沈天宁不知为何面色苍白,低沉沙哑的嗓音让人觉得有些落寞。 “是!”北容纠结片刻,又请示道:“他的遗孀如何处置?” 东海王妃是傲邪的禁忌,若不是为了她,他何故如此! 情,对来说,果真是比人间的鸩毒还可怕。 “一应从前!” 北容兀自想起了那个阳泉河神,被魔界攻破结界后抵御至死,他的妻子…… “北容!” 东黎见她有些失神,忙暗中提醒。 “我去趟东海,解决个事情!” “嗯,速战速决,不留活口。” “我知道!” 北容走了很久,东黎还在原地伫立,西羑慵懒地抱着胳膊笑道:“喜欢就说,憋死自己,还不知道便宜谁呢!” 东黎侧眸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回答:“大哥谢谢你,不过你和南祁怎么就这么在意一截木头!啧啧啧……” “你——” “大哥说了什么,瞧你这副模样!” 南祁正准备赴东海,看着远处东黎的背影,一脸嫌弃道。 “没什么!此番需得多加注意,三大龙王定不会善罢甘休!” “嗯,你呀!一向无所畏忌,在酆都也要照顾好自己!” 傲邪惨死着实令天宫愤怒,三大龙王频频逼宫,瑄鱼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其他事,耐心解释。 如今,看似神界处于优势,可细析之下,魔界暗潮汹涌,黑暗之中谁也不知道伺机而动的是什么! 由酆都过冥府,因对抗无暇顾及,那些游离于二者之间的鬼魅越发猖狂,他们贪婪腐蚀地飘向这片乐土! “这是傲邪给你的书信,看完我送你上路!” 北容觉得自己都不像从前了,或许是和小水待久了,竟然也开始悲天悯人! 真是可笑!魔女北容,杀伐向来决绝,看来真的不能共处。 魔,本就该冷酷无情,因为神主宰下魔向来是被制服的,是邪恶罪孽的! 也难怪人间所有的坏事,都会算到魔头上。神,高高在上,洁白无瑕! 不过数日,面容清丽的东海王妃,竟憔悴不堪。 北容不忍直视,轻咳一声走出了殿外。 幻竹木讷地望着铜镜,那封信她并未打开,傲邪之所以会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碗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都说人间鸩毒要命,大家都知道梅林的幻竹善制脂粉,可是她更擅长的是毒丸! 只一粒,便可物化成灰! 傲邪毕竟是她的夫君,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沦为叛徒,那一日是他的生辰,言笑晏晏间她亲自喂他…… “王妃,可是——” 眼前除了那封未拆的书信,哪里还有东海王妃。北容四下搜寻,并未寻到任何踪迹,可宫殿内外都有人把守,她插翅难飞! 仔细一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昏黄的梳妆台上落满了灰烬! 北容打开那封书信,不由得流泪满面! 傲邪的王妃向来倾慕昆仑的瑄鱼上仙,他纵情声色放荡不羁,原是怯懦可悲的报复……可他亦不知,这王妃早已成为他生死相许的妻子! “殿下其实要放你条生路,不过也罢!” 北容用玉盒敛下那灰烬,随后撒于东海龙眼之中。 第九十一章 小水拜师 “听说了吗?水仙与那魔头和离了!” “这下那魔头颜面无存,水仙将和离书公示与三界。” “要我说,定是那魔头被抛弃了,神怎会看得起鄙贱的妖魔。” …… 琼华凝神不语,可几个小仙子音量越发清晰,定了定轻咳一声。 “琼华上仙安好!” “小仙拜见琼华仙子!” “琼华仙子……” “天君喜静,为人宽厚仁慈。可倘若闲言碎语,扰了王母清幽,到时只怕难逃罪惩。” 琼华向来端庄高雅,处事更是赏罚分明,一言既出,众仙纷纷表示要回去自省。 “这王……水千华真的是太可恶了!” 柳若兮无意间听到了小水的事,不禁愤怒地向菲菲倾诉。 菲菲因为和小水感情深厚,即使心底怨她让魔君颜面扫地,可也不愿意攻击她! “你怎么不说话!怎么,难道你还对那贱人念念不忘?” “柳姑娘何必如此,我只是个婢女。” 柳若兮扬起嘴角,冷笑着讥讽道:“连个婢女也敢公然教训我,你们都欺负我,那水千华如此这般,怎地我连替殿下喊屈都不成!” 不知道这向来温柔的柳姑娘是怎么了,菲菲惶恐不安地跪地求饶:“柳姑娘,小人知错了!我不会讲话,姑娘别恼!” “菲菲,我只是一时气急败坏,我见不得殿下受委屈啊!” 柳若兮柳眉微蹙,柔柔弱弱地扶起菲菲,一行清泪潸然滚落,令人见之怜惜。 菲菲也觉得柳姑娘只是太在意魔君,因此对她也不再芥蒂。 正当菲菲准备开口,身后忽然传来:“菲菲,你且下去吧!” “是,殿下。” “你何时来的,我竟然都不知道。” 沈天宁并未回答,只是低头望着她,看她双眸微湿,动作轻柔地拂过她的泪珠。 “殿下,我——” “兮兮,你信命吗?” 他俊朗的容颜,不知何时有些落寞,好看的嘴角再也没有露出笑容。 柳若兮心疼地抱紧了他,依偎在他心口,一字一句道:“命,我的命从来都不好。自幼母亲早逝,好不容易熬过来,又差点……若不是被殿下救出来,恐怕我已不在人世。殿下问我信命吗?我能说,这个世界上我信的只有你吗?” “信我?可我连自己都不信!兮兮,有朝一日你会骗我吗?” 柳若兮瞳孔骤然放大,紧咬着唇,轻笑着劝慰:“殿下注定是一统三界的主宰,我……我岂敢骗你,我欢喜你还来不及!” 两人相拥许久,夜幕笼罩下沈天宁神色模糊,不知在想些什么。 蓬莱仙境,是神界数一数二的好地方,蓬莱仙翁更是与世无争,数日前因小水触怒魔界,近来一些小妖屡屡登门闹事。 虽说不麻烦,但也令人糟心。 思来想去,小水收拾停当就去向仙翁告辞。 “水仙,不必在意那些小猫小兔,安心住下便是!” 小水十分感激,“仙翁热枕,小水实在感激。然而我与魔头势不两立,他们不会放过我,我必须得离开!” 仙翁和蔼地抚着胡须,不免替她忧虑。 “这样吧,我看你天资聪颖,悟性也不错,你可愿学驱魔除妖之术?” 第九十二章 再遇魔君 仙翁好意小水不忍拒绝,便拜师蓬莱,认认真真地同仙翁学习降妖除魔之术。不久后,小水便时常下凡惩除那些祸乱人间的妖魔。 一日,她除妖归来,云端竟然远远认出了沈天宁的身影。 幸好他没留意到她,小水立即暗中施法调转方向,悄声躲到一个人间山头。 从日暮黄昏到疏影横斜,她掐算着时间,起身正要返回蓬莱。 “月亮好看吗?”清冷熟悉的嗓音倏然传入耳中,她当即怔在那里。 待她狐疑地回眸望去,只见俊逸英挺的沈天宁正斜倚在树枝上,深邃墨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看样子,他似乎站了许久。 “你跟着我?” “这片林子莫不成是水仙的?”他冷笑着飞到小水身边,趁她有些失神,生冷漠然地将她抵在树干上。 他的手修长冰冷紧扣在她纤细的脖颈处,神色斑驳一片隐在夜幕中。 “一路跟踪就为了杀我……魔君真是好雅兴!”小水目光闪过一丝轻蔑,仰头任由他处置。 “好歹你我夫妻一场,水仙这么快就忘掉旧日欢情,倒真令我心痛。” “联姻本就是一场骗局,魔君何必惺惺作态,还未恭喜你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和离是真,曾经一瞬的情动也是真。 沈天宁闻声朗笑,俯身极为暧昧地在她耳畔轻笑:“天帝订亲听说你没去,怎么怕旧情难忘不能自已——” 小水再也听不下去,用力压在他的手上,冷声道:“对,我就是看不得瑄鱼哥哥与别的女人定亲,我恨不得以身——唔……” 他的软唇突然覆了上来,霸道清冷的气息瞬间充斥着她。此举令小水十分嫌恶,她暗自解咒朝他背部狠狠一击。 沈天宁吃痛地后仰,笑声有点沉:“果不其然,如今水仙有出息了!” “沈天宁,我与你再无半点纠葛,以后婚嫁各不相干。既然你不杀我,那便告辞了!”言毕,小水飞身离去。 等她返回蓬莱时,却始终没有看见清幽的身影。后来她才从仙翁那里得知,清幽自请去守渊池了。 不久后,小水也带着琥珀重回天宫。 那一日,她照旧在兰池边发呆,突然有水珠溅到脸颊。她方回眸望去,只见愈加清峻疏朗的瑄鱼远远立在树下。 “瑄鱼哥哥,你怎么来了?”小水迟疑片刻,终是笑着走向他。 天帝大婚就在三日后,小水还未恭喜他呢! “我想来看看你……”瑄鱼目光微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哦……对了,还未恭喜你和琼华仙子……” “你会来吗?”瑄鱼莫名其妙地问道,俊颜十分晦涩。 小水旋即一愣,转身笑道:“我就不去了,毕竟我的身份不合适。” 魔君和离过的妻子,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瑄鱼哥哥的婚礼饱受非议。 闻言,瑄鱼似乎有些低沉,沉寂许久,他才淡然地笑了笑:“也好,那你答应我的事还算吗?” 小水一头雾水地说:“什么?” “昆仑赏梅……” 再次御长风万里,她自己已能控制住腾云,再不用瑟瑟发抖地躲在瑄鱼身后。 昆仑上的梅花依旧,只是他们早已不同往日。 第九十三章 魔丸真相 穿林赏花,瑄鱼从袖中掏出一壶酒,斟了一杯递到小水手里。 酒入愁肠,甘冽清香却也涩口,这是梅花醉! “身为上仙,我们的悲欢离合总显得清冷单薄。”瑄鱼俊秀的眼眸闪过一丝无奈,神情格外专注地凝视着她。 小水总觉得瑄鱼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出什么,只得劝慰:“人间也差不多,瑄鱼哥哥你醉了吗?” 瑄鱼忽然将她揽入怀中,清冷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我倒真希望就这样醉了,小水,我们总是迟了一步!” 小水心下大乱,她一把推开瑄鱼,神色慌张:“瑄鱼哥哥醉了,我们回去吧!” 顺着她的目光,瑄鱼看着绵延不绝的殷红梅林,蓦地将伸出的手缓缓收回。他勉力从怀中掏出那支玉簪,动作极其轻柔地戴在小水发髻上。 “这是——” “猫奴就交给你了,这是佣金。”瑄鱼说着唤出猫奴,将它抱到小水的怀中。 三日后,天帝大婚隆重不已。觥筹交错中,沈天宁竟带领魔界作乱,甚至杀到天宫。 小水正在人间除魔,当她知晓后立即赶回去。然而已经迟了,据说沈天宁将渊池结界尽毁,镇压的妖兽悉数逃离,它们叫嚣着流窜于三界。 守护渊池的清幽,一人之力不可挡,若非井水神君相助,她必死无疑。 天帝大婚被毁,宴席上瑄鱼和魔头鏖战不休,此时两人不知打到何处去了。 琼华仙子则被北容南祁带走,小水在王母殿中找到了清幽。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清幽依偎在青鸟怀里,强撑一口气:“你见到井水神君了吗?” 小水正要回答,却看到青鸟在她身后兀自摇了摇头,她当即心下凛然,哄劝道:“没有,他——应该在疗伤吧!” 话音未落,清幽不死心地拽住她的衣袖,连声哀求:“你帮我找找他,让他来见我一面。” 小水茫然地点点头,随后和青鸟一起出了大殿。 “王母呢?” “把仙力给了天帝,羽化而去了!”青鸟神情极其落寞,叹了口气,转念又道:“井水神君为救清幽,已经魂飞魄散了!” “什么?”小水本以为井水神君受了重伤而已,不成想竟是如此。 “他果然还是爱她的!”小水喃喃自若地说,一旁的青鸟却突然给她跪了下来。 “上仙岂不折煞我!”小水赶紧搀扶起她。 “水仙,如今只有你能助天帝一臂之力了!” “我?” “嗯,我怀疑天宫出了内奸,不然魔界不可能这般肆无忌惮。” 青鸟有些失神,小水心下踌躇:“我能力不足,怎么帮到瑄鱼哥哥?” “不怕,毕竟其余两颗魔丸都在你身上!” 小水当即如同五雷轰顶,魔界苦苦寻找的魔丸竟然在她身上,这太吓人了! “延慈走火入魔后,虽被瑄鱼镇到渊池,可那魔君也在其中。王母虽厌恨延慈,可身为母亲,她不想让瑄鱼绝望。我们暗中复活了她,后来便将她的幽魂寄到兰池一个小仙身上——” “你说什么,我便是延慈,王母是瑄鱼哥哥的娘亲……”小水混乱地捂着脑袋,这一切全乱了。 青鸟并没有放过她,继续说道:“你是延慈,可也不是延慈。你是她的载体,可灵力修为不复从前。王母不想让你乱了瑄鱼的心,因此便将你嫁给了魔君沈天宁。”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要让我自献魔丸与沈天宁吗?” “怎么可能,我要让你揪出那个幕后黑手!”说着青鸟步步靠近,她抚着小水的肩头道:“你难道不爱瑄鱼了吗?” 第九十四章 小水自爆 小水低头不语,如今她对瑄鱼虽在意,却没有了男女情愫。然而匡扶三界,是她,也是延慈最想做的! “你想让我怎么做?” “魔丸合体非同凡响,为了苍生社稷……小水你要和那魔头同归于尽!” 青鸟知道自己对小水冷酷残忍,可她已无计可施。魔界势力再也遏制不住,丛澜为此殒命,她绝不能让苍生罹难! 小水静了一瞬,下巴微微扬起:“好!” 按照青鸟的计划,小水幻化成千年前延慈的模样。当她出现在瑄鱼和沈天宁面前,他们怔然间住了手。 “阿慈——”瑄鱼俊颜浮现诧异,眉头紧皱地望着她。 “魔丸在我身上,我又回来了!” 沈天宁则变了脸色,冷笑道:“新仇旧恨一起算,你欠我的,那就现在还!” 两个人同时朝她扑了过来,小水忽然想起临行前青鸟说的话。 “小水,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瑄鱼。那个内奸也会被我们揪出来,你是为苍生而死。” “不必了……希望瑄鱼哥哥能够礼待三界,不要因为魔界作乱而厌弃一切妖魔!” 她深呼一口气,后退着引他们往渊池的方向去。 一路上,沈天宁出手颇狠每一下都想要她死。瑄鱼则挡在她面前,殊死与之相搏。 “瑄鱼哥哥,你这是何必呢?”侧身之际,她的泪水滚落在他衣袖间。 “你怎么这么傻,太傻……”瑄鱼嘴里反复念叨着,抬眸向沈天宁发力。 此情此景,令沈天宁恨意愈深:“少在这儿郎情妾意,延慈,今日你必须为我的寒衣偿命!” 沈天宁眉目依旧,却不是记忆中的样子。小水莫名有些难过,延慈失去了瑄鱼,她亦没走进阿阮的心里。 “那你便来取啊!” 说着小水纵身跃入渊池,这镇妖蚀仙的绝地,直到今日还散发着刺骨的寒彻。 沈天宁俯身一击,不料却被瑄鱼反手相扣,他们两个亦不受控制地跟着下落。他心下一凛,可不能和他们死在这里。因此,他狠狠挥袖打在那个延慈身上,接着她便急速下跌。 正当他欣喜地抽身飞出,忽听耳畔传来瑄鱼绝望的呼喊:“小水!” 闻声他来不及多想,一掌将瑄鱼挥到一边,拼力下落揽过一脸泪痕的小水。 “是你!”他音色冷冽,神色极为淡漠。 “杀了我!给你的旧情人报仇,沈天宁还不动手吗?” “你既做过我的娘子,我就绝不允许你为其他男人而死。”沈天宁银牙紧咬,拼力抱着她向上。 小水忽然笑了笑,柔声道:“千年前的延慈,如今的水千华,都不会是任何人的娘子。” “闭嘴——” “阿阮,我真的真的爱过你……”再然后,小水将所有的仙力聚集在掌心,喟叹一声双眼轻阖,拼死将他们两人推了出去。 急速下落的瞬间,她嫣然浅笑狠狠地一掌击在自己胸口,黑暗中两颗魔丸碎落成流光。 渊池因仙身陨落迅速合闭,瑄鱼抚着岸边神情落魄,沈天宁攥拳迅速消失在云雾里。 不久后彻底撕裂,昆仑一战虽暂时休兵,但天宫明显式微,甚至很多仙君自甘堕落为魔界效命。 青鸟也终于找出那个天宫内奸,她至死都不敢相信会是琼华。 那一日,琼华一身锦衣地站在她面前,冷漠地讥讽:“没想到会是我吧?” 千年前那个不受宠爱的孩子长大了,她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脸色。如今她已是天界第一女仙君,哪怕千年前的延慈站到她面前,她都不见得会输。 王母果真是爱子如命,竟然想着让她嫁给瑄鱼!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她根本都不爱,而且心里还深藏着她死对头的男人呢? 她一直放在心底的,从来都是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漫长岁月里,她一直在等,等一个可以同他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机会。 第九十五章 记忆恢复 数百年过去了,三界在动荡中维持着暂时的平和。此刻全然恢复记忆的猎魔人穆慈,正站在窗下沉思。 自从她服下还心丹后,记忆和修为都回来了,让人惊喜的是她灵力似乎更胜从前。 想想过去的数百年,她轮回了很多次,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如何从渊池中重生的。 那天看到沈天宁和琼华,她当即知晓他们二人狼狈为奸,青鸟找的那个天宫内奸竟是琼华。 思来想去,小水还是去了趟天宫。 没想到阔别许久,兰池景致与往昔并无两样,只是那个在岸边叽叽喳喳吃果脯的琥珀不见踪影。 小水遍寻瑄鱼不得,最后在渊池找到了他。 “瑄鱼哥哥……” 清峻疏朗的男子应声回眸,小水看着那张记忆中无数次闪现过的脸庞,不觉眼眶一热:“你是穆慈的阿杳,也是前几世轮回中一直陪伴我的人!瑄鱼哥哥,小水真的好想你啊!” “小水——” 瑄鱼话音未落,便一头扑在他的怀里。他们兜兜转转,记起又错过,这一刻小水终于明白自己心底所取。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她曾爱过那个纯粹对她好的阿阮,可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阿阮。她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有情绪波动,可胸腔内的酸楚,记忆里的点滴……无不在提醒她,眼前这个人才是她始终要找的人! “瑄鱼哥哥,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瑄鱼目光微动,沉寂许久缓缓推开怀中的女子,“小水,谁也不会再将我们分开了。但如今魔界作乱,苍生孤苦,我们有更为重要的事去做。” 对啊!在人间的这段时间,魔界已经彻底失去束缚,他们作乱人间导致生灵涂炭。 念此,小水神色坚定地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目光相接仿佛已过数万年。 在小水的支持下,他们数次镇压那些无恶不作的妖兽……甚至有一次在酆都,小水用革囊收了魔界的妖守。 就这样消息渐渐传到沈天宁那里,待他再次见到小水时,整个人显得格外疏离,他身旁兀自站着的是琼华。 “天宁,还愣着干什么?”琼华眸光微冷,动作快的来不及闪躲。 小水堪堪接住,此情此景她忍不住想笑,沈天宁心里一直放不下的寒衣,想来真是讽刺! “你竟背叛了天宫,甘做魔界棋子助纣为虐!”小水挥袖一击,另一边沈天宁和瑄鱼也已经打了起来。 “怎么了……你嫉妒我吗?天宁心里的人是我,而你若不是得了那木妖的内丹,还能站在这里!” 木妖?小水蓦地浑身发冷,她音色苍凉地喃喃道:“琥珀?” 琼华嘴角微勾,冷冷瞟了她一眼,趁她有一丝失神,一掌挥了过去。 “你以为呢?她倒是甘心为你去死,可惜了南祁和西羑这两个大傻子,被她骗到渊池为引出你的幽魂而魂飞魄散——” “你撒谎!琥珀不是这样的人,我不许你栽赃她。”小水猛然喷出好大一口鲜血,她双眸通红将灵力聚积在掌心,顺势弹了出去。 琼华不由得连连退步,秀颜微冷挖苦到:“那又如何……哼,你是不是傻!木妖好歹还有两个为她抢着死的男人,你呢?” 一道白光闪过,小水不甘示弱地回击:“总比你强,伪装成柳若兮又能如何,沈天宁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你!” “去死吧!”琼华彻底被激怒,她拼尽全力恨不得将小水挫骨扬灰。 两个女人厮杀剧烈,另一边沈天宁和瑄鱼却不知为何住了手。 “沈天宁这千百年你对天宫猛追不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了什么?”瑄鱼气质卓然地看着他。 “既然你都明白,要么把天帝之位交出来,要么死在我的手下!”沈天宁神情冷峻,语气漠然地紧盯着他。 第九十六章 潜入魔宫 “天帝之位我可以让,除非你能做到不残害人间!” “让?我沈天宁要的东西还需要让!”沈天宁看着极远处两道交缠的身影,赫然道:“把水千华教给我,我可以不报复仙界和人间!”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休想!”瑄鱼紧抿着唇,目光一片清冷:“帝胥仙君如果还在,肯定不会同意你的!” 闻声沈天宁脚步一顿,眸光倏然闪过一丝杀气:“提他做什么,若他还活着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瑄鱼敛身想要开口,却听到小水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他当即飞身跃去,迅速将小水半抱在怀里。看着怀中人嘴角溢出的血迹,瑄鱼罕见的大怒:“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不过在还心丹里加了点东西,只要她不拼劲灵力,就绝不会有事!若她死心不改还敢跟我硬斗,那就看看你还能拿什么来救她。” 说着琼华掩唇一笑,恶毒地说:“毕竟兼具仙力的木妖内丹可没有几颗,瑄鱼,看看你这副模样,丧家之犬!” 身后脚步声渐近,清冷异常的嗓音传来:“寒衣,我们走!” 琼华转身换了副神情,挽着沈天宁很快消失在天际。 “瑄鱼哥哥,我真的好没用啊!” 小水十分沮丧地揽着瑄鱼的脖颈,他目涵柔情地摇摇头,低头吻在她的额头。 等他们回到天宫,渊池又再一次泛起浓雾,瑄鱼挥袖很快打扫了那些怨灵。 “清幽呢?”小水突然问道。 “她为了救你灵力全无,后来昏迷不醒,昼生数次祈求带她回冥府……”瑄鱼神色有些愧疚,顿了顿:“我便同意了……” “也好,冥王千百年的漫长等待,他会照顾好她的。”小水心情有些消沉,多少人为了她饱受磨难啊! “沈天宁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恨帝胥背弃过他的母亲,所以他恨整个仙界。” 怪不得数百年前他就杀上天宫,甚至不惜和延慈以命相搏。时至今日,他还没从上一代的仇恨中走出。 “怪不得你每次都对他下不了狠手……”小水莫名想到之前很多次的交战,如今细细想来,沈天宁的重生竟是王母有意放任。 既然瑄鱼不愿手足相残,小水便暗自下决心,她要为瑄鱼扫清障碍。 三界恢复初始,一切的一切回到该有的秩序。 三日后,她在人间的花灯节,偶遇到沈天宁和琼华。 人潮汹涌中,他们好似寻常人家的小夫妻。明明很温情脉脉,小水却想起被琼华害死的青鸟,不由得攥了攥拳。 天下大乱,他们还能如此的闲适。因而入夜以后,小水悄悄潜入了魔宫。几经周折,探听到魔君将于月圆之夜成亲。 她既已知晓,便准备起身返回,不料却被北容发现了。 “谁躲在哪里?” 小水神色微凛,音色清楚低沉地说:“是我!” 北容结咒亮起一道光,看到她的模样后,静了很久:“王妃,你果然醒了过来。” 闻声小水自嘲地笑了笑:“不敢当,叫我小水吧!” “其实魔君——” “我们没有任何干系,北容动手吧!”小水知道北容向来护主心切,自知不会被白白放走。 谁知北容看也不看她一眼,漠然道:“趁我什么也没看见,还不赶紧走!” 小水一愣,旋即拂袖离去。 月圆之夜很快到来了,小水趁瑄鱼没留意,带着赴死的心赶到崆洞殿。 殿内张灯结彩洋溢着喜气,她则假扮成祝喜的妖魔潜入其中。 随后借助对环境的熟悉,很快找到新郎官沈天宁的所在。 第九十七章 同归于尽 她解咒唤起猫奴当年留下的阵法,取出从蓬莱仙翁那里得到的魂飞魄散猎魔针,脚步轻盈地朝着那背影走过去。 “你果然来了!” 沈天宁背对着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气势。 小水不知道哪里出现纰漏,她想也不想迅速飞身扑了过去,暗中将针狠狠地射过去。 不成却被沈天宁反应极快地夹在指缝,他顺势将她压在身下,四目相对,他神情一片晦暗,目光令人有些看不懂:“当真如此恨我?” “因为你的自私,多少人生灵涂炭,你想过人间怎么活吗?” “人间!”他冷笑一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去过人间吗?” 小水侧头不想再搭理他,心底的阿阮,是她不愿提及的过往。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神,永远都是这么盲目又高傲!” 说完他将小水束缚在榻上,径自披上红衣,回身玉面惊鸿地凝视着她,随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紧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殿内琼华正在红盖之下欣喜无比,隐隐约约中沈天宁将她盖头掀开。一对新人在祝贺声中共饮合欢酒,不料瑄鱼却冲了进来打破一切。 琼华立即变了脸色,目光阴鸷地扫过去,运力挥了过去。 交手的那一刻,瑄鱼才发现琼华的灵力增长惊人。如今连他应付起来都极为勉强,周遭其他妖魔亦随之起舞,瑄鱼难免捉襟见肘。 围困之际,小水突然从殿后冒了出来。 “正好……今日彻底解决!” 琼华冷眼瞟了眼北容,以为是她搞的鬼,便一掌将她挥倒在地。旋即十分狠厉地扣住小水的脖颈,用力一扬不屑道:“找死!” “天宁,今日大婚正好拿他们助兴!”琼华抬眸迎上瑄鱼焦灼的目光,神色格外挑衅。 瑄鱼飞身与之反击,沈天宁隐在琼华身后,目光晦涩不堪。 眼看着他们越来越势弱,小水背对着瑄鱼,两个人被众妖层层包围。 “瑄鱼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之前我没有陪你到最后,这次绝对不会了!”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毫无畏惧地迎战。 “天宫诸事我已安排老仙君们处置,这一次——”瑄鱼还未说完,沈天宁赫然将他们打散。 琼华招式越来越狠,她和沈天宁专注对付瑄鱼一人。小水被东黎缠上,渐渐瑄鱼灵力开始变弱。趁他有些疲乏,琼华仰面劈掌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北容飞身挡在瑄鱼身前。 东黎见状,不顾小水的攻击,重伤挡在北容身前,两个人竟都被震得奄奄一息。 “北容你——”瑄鱼神色一敛,将她抱在怀里。 魂飞魄散之际,她拼力将内丹吐出,渡到瑄鱼口中。 “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上仙君,西南一役你放我一马,如今也该我报恩了!” 瑄鱼眼底满带悲伤,之间还要死多少人才行! 北容倏然化为流光而逝,东黎苍老悲凉地仰天怒吼,随后自毁内丹随她而去。 魔界四大护法就这么全部都离开了沈天宁,他神情痛苦地死死瞪着眼前一切,紧接着朝瑄鱼出手。小水不顾所以冲上前,接住琼华的一次次进攻。 苦斗良久,小水浑身是血地爬向重伤的瑄鱼。瑄鱼拼力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托住小水的后背,语气格外温柔:“醒一醒,不要阖上眼睛——” 此情此景,琼华嫣然一笑:“好一个情深意重,我便送你们一程!” 下一瞬,她聚积所有灵力,可还未发出去却凄惨哀嚎:“沈天宁,你这个——” “我先送一程,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寒衣是谁,若非如此怎么能将你彻底魂飞魄散!”她身后一袭红衣的沈天宁,双眸闪过一丝杀气,那枚仙针死死钉在她的灵穴。 瑄鱼俊颜浮现一丝诧异,随后他立即明白了所有。可他怀中的小水也随着琼华的流光,彻底魂飞魄散了。 说好这次一起,还是只留下他一个。瑄鱼极为失态地卧地悲恸大哭,闭上双目都是那张梨涡浅笑的脸。 与他相对的沈天宁,仿佛玉山倾倒般颓丧地跪立在地上,久久沉默不语。 爱恨纠缠生生世世,执着的爱与不爱,都再也不会回来。 后记:最后一役,取得大和解。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天帝瑄鱼善待魔界子民,魔君沈天宁不时去昆仑赏梅。人间繁华又安定,说书先生们编纂了很多美满的志怪故事…… 番外 碎雨初遇外 我的生母是魔界第一美人——贺兰,生父据说是未来的天君帝胥。他们一个是魔女,一个是上神,轰轰烈烈的相爱,最终却合抱而死! 确切的说,是帝胥不愿违背天宫,却也不想放弃爱人。后来母亲杀入天宫,他竟然为了神界和她同归于尽。 母亲死后,魔界备受神界羞辱……我在鄙视和欺凌中成长,后来一统魔界成为魔尊。 为了给母亲报仇雪恨,我不断壮大力量,某一日我亦杀入天宫。 不成想遇到那个灵力强大的女仙君,她叫延慈!人虽然长得绝美,可她极为痛恨魔界,一来二去我们自然成为死对手。 一日过昆仑,我发现那个一袭白衣的昆仑上仙爱慕于她。为了报复她,我数次派人侵扰昆仑……直到那一日我们在魔宫外大战。 她奸诈地将我引入陷阱,在那里我差点性命不保。勉强被四大护法救回去,可没过多久那个昆仑上仙找上门来,说是她已重伤。 我被那个自称瑄鱼的追的要紧,后来一掌落入凡间,昏迷不醒被一个女人救了。迷迷糊糊中我记不清她的脸,只记得她自称寒衣。 再后来,我醒过来时竟然看到延慈在窗外,伤势既然已经恢复,我便与她开展搏斗。没过多久,那个瑄鱼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与我交手,延慈却突然消失了。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等我反身寻找寒衣时,那里竟被歹毒的延慈毁之殆尽。为此我下定决心要斩杀她,可当我与她同归于尽时,我才发现她就是寒衣。 东黎复活我后,我有意将魔丸留给她两颗。我们重生后,我曾去看过她。更在一次打斗中落入兰池,还被她好心的救了。 她和那个瑄鱼又在一起了,他们去昆仑赏梅的时候,我就隐藏在梅林中。然而却被瑄鱼发现了踪迹,因此我故意将他引走,默默走到她身边。她似乎饮酒了,醉意颇浓在她梦呓中,我偷偷将梅花插在她耳畔。 如今她不叫延慈,瑄鱼唤她小水。她似乎在天宫犯错了,去了清幽的西山琼林洞。我假扮小儿,逗得她鱼眼圆睁。人人都以为我恨清幽,其实我只是讨厌井水神君。 不知为何她轮回人间,我图个好玩更为了接近她,幻化成连家自阮,那些日子里我竟希望自己是个凡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成了朋友。更没有想到的是她竟会嫁给我,成为我的新娘。然而我来不及珍惜她,就发现仙界的琼华早将势力深扎魔界,琼华靠着吸取妖魔内丹增长灵力。 未免打草惊蛇,我便装作不知,将她一点点的将骗到自己身边。我明知她假扮寒衣,但仍虚与委蛇。从柳若兮到她真身,最后我才找到她的灵穴。 我暗中所做的一切,就是想要证明魔界并不是神界所想的。人的公平,并不是由神界所定。 然而我却永远失去了小水,也无法彻底成为她喜欢的阿阮! 昆仑碎雨连绵,殷红一片中,我仿佛又看到那个梨涡浅笑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