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皇后哪里跑》 0002 大屠杀后拦下他的马车 突然,天空中传来刺耳的呼啸声,密密麻麻的火弩流星箭朝着熟睡的难民破空而来。 来不及多想,她惊恐的发出怒吼:“大家快醒醒,有危险,有埋伏,快醒醒……”她边大叫边伸手摇醒身旁的大女孩。 与此同时,难民群里已经响起了无数哀嚎和哭叫,中箭的人到处打滚,奔跑,冲撞,转眼间,就成了火海,地狱。 “怎么会这样?”惊醒的杨夫惊愕不已,“是谁朝我们放箭的?” “官兵。”阿菀伸手护住发颤的大女孩,面对现在生死一线的处境,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求生欲望。 “怎么会?”杨夫万分绝望,他随手抡起一口铁锅,挥舞着打飞朝他们飞来的火弩流星箭。 “姐姐,你会说话了。”大女孩惊讶的看着阿菀,一支箭射在女孩脚边,女孩吓了一跳,瑟缩着往阿菀怀中紧靠。 “你们紧紧跟着我,不要走散了。”杨夫一边将铁锅使得虎虎生威,一边大声说道,“我们往山上跑,跑到林子里去。” 眼前一片火海,根本看不清方向。阿菀绝望的搂着大女孩,杨妻抱着小女孩,跟在杨夫身后,胡乱后退。 “救救我,救救我……”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忽然拉住阿菀的脚。借助火光,阿菀回头一看,唬得全身麻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忙,就那样一愣一愣的站着。 “快走。”容不得耽误半刻,杨夫一脚踢飞了地上的人,用身体护着身后的四个女人撤退。 一些难民也跟随着杨夫一起往山上退,几轮火箭后,忽然暂停了片刻。 大家以为官兵收手了,正在暗自喘气的档口。铁蹄雷动,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冲入人群中,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刀剑,直直劈杀着四处奔散的难民。 “我们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杀我们。”人群中不时发出悲愤的呐喊。可正在施暴的人并没有停止或者回答他们,杀戮愈演愈烈,声声哀鸣响彻山野,回声隆隆。 “官兵追过来了,后退的路被封死了。”有人大喊道。果然,官兵渐渐围拢,难民们互相推挤,被逼的无路可退。 “姐姐,我怕。”大女孩使劲抓着阿菀的衣角,终于哭出声来,“爹,娘。秋儿不想死。” 阿菀记起:这个女孩叫秋儿—杨秋儿。因为是秋天生的吧,现在正是女孩过生日的时候,不料却遇到了这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秋儿,如果你长大了,会遇到很好的人,过幸福的日子吧! “别怕,秋儿,爹爹一定保护你们逃出去的。”杨夫丢弃了手中的铁锅,侥幸在地上捡到一把长剑,拿在手中胡乱挥了几下,直指着逼近的官兵。 奇怪的是,官兵围而不杀,一会,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出。 一人身着玄铁衣,腰配宝剑,甚是威武。 一人身着绫罗绸缎,气势稍逊,可也富贵不凡。 四周的骑兵对两人很恭敬,拉紧缰绳,不让马儿发出半点声音,气氛瞬间就静下来。 大家全部死死的盯着那两个人,阿菀知道,幕后操盘手来了。这场杀戮,究竟是为何?她很想知道。这么恐怖的屠杀,总的有个天大的理由吧! 富贵子伸手指着这群衣不蔽体,不人不鬼的难民,冷声道:“尔等反贼,在我云州为非作歹,杀伤抢戮,无恶不作。本官奉朝廷之命,请来西路军,剿灭你等。” “胡说八道,我们什么时候杀人抢劫啦,我们是难民不是反贼,朝廷怎能冤枉我等。”杨夫大声反斥,剑指二人,“你们血口喷人,身为朝廷民官,怎能不问黑白,就肆意屠杀这万万命。你们还有王法吗?” “本将军就是王法。尔等贱民,还敢口出狂言。”威武者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扣住宝剑,命令道,“杀,一个不留!” “是。”四周骑兵高声应道。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阿菀叹了一口气,这回是非死不可了吧!不会再有重生的机会了吧!如果就这么结束也好,她对现如今的世界,已经提不起半点兴趣了,她之前的求生欲望,纯属可笑。 杀戮依然在继续,男人们自发的把老人孩子女人护在中间,而他们奋力的抵抗在最前面。 “娘,妹妹……”秋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阿菀一看,杨妻和五岁的女孩倒在血泊中,身上赫然插着一根黑黝黝的箭,一箭射穿两个人的心脏。 来不及道别,就这样死了。 杨夫只看了一眼妻女,他悲痛欲绝的大吼一声:“啊!”一柄长剑越发凌厉,他抓住一个官兵的脚,将其拉下马,一脚踩碎对方脑壳。他急忙拉住无主的马儿,抓起还伏在母亲和妹妹身上哭泣的秋儿,丢上马背,又托住阿菀,也将其送上马背。 “姑娘,你带着秋儿跑吧,能跑多远跑多远。”杨夫说完,在马屁股上狠狠插了一剑。马儿受惊,马蹄后翻,腾的就跃出人群,嘶鸣着奔跑起来。 “爹……”秋儿的一声爹叫出声时,已经离杨夫很远了。 阿菀紧紧抱着秋儿,前世学过骑马术的她除了能拉紧缰绳外,什么也做不了。马儿就像失控的火车,在人群里所向无敌,什么也阻拦不了它,难民,官兵,被它蹄踢飞的不胜计数,谁也奈何不了它。 身后的火弩流星箭不时擦着阿菀的耳朵、头顶飞过,马儿越过火堆,越过包围圈,越过山坡,越过河流,越跑越远,身后的地狱渐渐被夜幕吞噬,阿菀回头,看不见追兵,内心的恐惧却越聚越浓。 真的逃出来了么? 接下来怎么办? 该去哪里呢? 一串串的问题萦绕在阿菀的心头,秋儿刚开始在挣扎哭闹,要求回去找自己的爹娘和妹妹。后来,就没有了声音。靠在阿菀怀中深深睡去。阿菀一句安抚的话也说不出来,秋儿的痛,她感同身受。 马儿渐渐放慢速度,天际泛白,又是新的一天。终于,马儿倒在路边,不再起来。 秋儿早就醒了,她站在阿菀身边,不言不语,整个人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体。 阿菀蹲在马儿身边,看着被血浸透的后半身,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头,感激的说道:“谢谢你,马儿先生。” “秋儿,接下来我们要走很长的路。”阿菀抬头看着远方,却不知道路在何方,她变得有点忧愁。 天亮到天黑,她什么也没有遇到,幸好路边野菜树皮可以充饥,她弄了点给秋儿吃了。 阿菀有点急了,秋儿状态越发不好了,一路上不停哭闹,还拉肚子,又发起高烧。秋儿走不动了,阿菀只得背着她。走走停停,两人又熬过一个夜晚。 秋儿整个人都失去知觉了,阿菀努力的拍打或者大声喊叫,秋儿毫无反应。 “秋儿,你不可以死,你死了,姐姐怎么对得起你的家人。”阿菀欲哭无泪。被困在屠刀下,她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忽然,路上传来马蹄声。一辆马车朝着她们飞奔而来,转眼就要到跟前。阿菀这才意识到,她已经背着秋儿从林间小路来到了官道上。 这车是来抓捕她们的,还是她可以寻求帮助的?赶车的人看见了她们,并没有放慢速度。阿菀心下一宽,不是追兵。 那—她只能搏一搏了! “咦——”冷杉赶紧收紧缰绳,拉住了前进的马车,驾车的两匹马嘶鸣着,抬起了前蹄。趁着这个空隙,阿菀翻身一滚,避开了马蹄。 “什么事?”车厢中传来一声询问。 “回主子,没什么。有只癞皮狗躺在路中间,我下去把她撵开便是。”冷杉轻蔑的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阿菀,纵身落地,几步来到阿菀面前,手中鞭子朝空中甩了一下又利索的收回,低声警告道,“还不滚一边去,没长眼的东西。惊扰到我家主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随手丢出一靛白银在阿菀脚边。 阿菀第一次看见钱,好奇的弯腰捡起来,拿在手中细细的看了看,脱口而出:“这就是可以买东西的银子吗?” “哼!拿了钱赶紧让开。” “等等,我需要一个医生。我妹妹病的很厉害,你可以带我进城去找大夫吗?”阿莞拉住转身欲走的冷杉,肯求道。 冷杉看了看路边昏迷的秋儿,叹了口气,说:“这个我真的帮不你。”挣脱阿莞的手,他快速回到马车上,扬鞭驾车欲走。 “拜托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劳烦你跟你家主子通报一声,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回报的。请让我们搭个便车吧。”阿莞急的伸开双臂,拦在马车前,就差跪地上了,秋儿的病要是再拖下去,纵使回到21世纪最顶尖的医院也无力回天了。 冷杉为难了,主子不说话,他哪敢做主? “带上他们吧,让他们坐前面。”车中的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却很好听。 0003 误入杀局,谁派你来的 一路上,阿菀紧紧抱着秋儿,和冷杉并排坐在车前面。车子渐渐驶入人烟,那么久,她总算看见人类群居的地方了。有人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车子停在一个小镇,冷杉指着街角的药铺说:“快去吧,那个药铺有大夫。” 阿菀背着秋儿下了车,来不及道谢,直奔药铺。 冷杉眼见着阿菀背着妹妹到了药铺门口,才对车中的主子道:“王爷,风冥和青衣候已经在客栈等待了,我们这就去和他们会合。” “好。”裕王楚黎略带疲倦的应道。这一路跑了五百里,是该好好歇歇了。 天已经黑了,药铺的伙计打着呵欠正要关门,阿菀连忙扑到门口,急切的说道:“等一下,我要看病。” “看不了,今天我们坐堂的不在。进城办事去了。改天来吧!”伙计斜着眼,不耐烦的将欲进门的阿菀往后推了一把。阿菀脚步虚浮,差点摔地上。 “给你钱。”阿菀掏出那一淀银子,丢在伙计怀里。 “白银。”伙计一眼识出银子成色纯正,吓了一跳,“你两个小乞丐怎么会有银子,你们那里偷的?” “收了钱就办事,哪来那么多废话。”阿菀压住往上冒的怒火,呵斥道,“给我找大夫来。”说着,背着秋儿进了药铺。 伙计捏着银子,正儿八经的说道:“坐堂的真的不在,不骗你。” “那你找这里的其他大夫来,速度。”阿菀把秋儿放在一个凳子上。 “镇子上就我们东家一个郎中,没有其他的了。” “什么?” 阿菀要疯了,怎么办? 这时,两个人一瘸一拐的走进药铺。其中一个来到伙计跟前,递给他一张纸:“伙计,我们要抓药。这是药方,你按照上面的量抓就行。” 阿菀一听,眼前一亮,抓住那个人的手问:“小姐,请问你们那里看的郎中?” “哎呀,臭死了。你放开我。”那个女孩尖叫着甩开阿菀的手,退到另外一个人身边,傲娇的说,“我们才不需要人给我开药方呢,我们家小……公子自己开的。”明明已经被识破了女扮男装的伪装,这个丫头还要假装。 阿菀略微一筹划,立即明白,那个脚崴了的女的会医术。她从伙计手里夺过那一锭银子,递到那个女的面前,恳求道:“麻烦给我妹妹诊断一下,这是酬金。谢谢!” “我先帮她号号脉。”那女的拒绝了阿菀的银子,一瘸一拐的来到秋儿身边,替她诊断起来。望闻问切,中医四术,阿菀怎么看都觉得这女的应该靠谱。 “令妹是感染了痢疾,高热、神昏以致惊厥,现下体内湿热之邪,更挟积滞,病情虽紧要,不过还算及时,要是再拖一拖就糟糕了。”女的说着,向伙计要了纸笔,写下药方,递给伙计,吩咐道,“麻烦尽快先把这个小妹妹的药煎了。” 伙计暼了一眼阿菀手中的银子,不情愿的拿着药方进了后房。一会,他端着药出来,阿菀接过药,一口一口的小心的喂进秋儿嘴里。 “她怎么还不醒过来?”服药一会后,秋儿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等等吧,起码得到明天。她身体极其虚弱,你弄点粥给她服下,她需要好好休养。再继续服用几幅药就会好了。”女子看了阿菀一眼,说,“你也需要进食和修养,不然你也会病倒的。” 阿菀心中一暖,眼前的女子让她有种天然的好感,她感激的点点头:“谢谢。” 女子又嘱咐了几句,抓好药就走了。 “算好了没有?”阿菀冷眼盯着站在柜台里算账的伙计,都算半天了,还没算出要找补多少吗? 伙计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终于抓出两把铜板放在板面上,陪笑着:“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这是找你的钱。” 阿菀懒得和他啰嗦,抓起铜板背着秋儿出了门。在镇上溜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投宿的地方。 “你好,给我开个房间。” “去去去。”客栈的伙计连忙把阿菀往外赶,“乞丐住什么店,别把我客人吓跑了。” “你什么态度,我又不是不给钱。”阿菀气的跺脚。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势利吗?她大叫,“把你老板叫出来,我要投诉。” “投宿?”伙计不耐烦的挥着手,“你个小叫花,赶紧给我出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这可是临湘城有名的老字号分店,是你一个小叫花住得起的地方吗?”。 “你门口写着客迎八方,进门就是客,你这种服务态度,就是天王老子开的店也会有关门的一天。”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抽你。”伙计被激怒了,抬手作势要打。 “住手。”楼上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接着,一个一袭青衣的男子走下楼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阿菀认识的人—冷杉。 “你又要干嘛了,怎么还跟着我们。”冷杉问。 “我没有跟着你们,我刚刚带妹妹去看了病,大夫说妹妹需要休息。我是来住店的。”阿菀回答道。 “你妹妹病势如何?可还好?”冷杉信了,这个镇上确实只有这家店。 “大夫说不碍事,只要按时服药,好好休息便好。”阿菀想起刚才下车走的急,还来不及道谢,连忙道,“今天谢谢你了。有机会一定报答你们的恩情。” 冷杉微微点头,身旁青衣男子问道:“你刚才要找这家客栈的老板,可有什么事情?我就是,你说吧。” “我要住店,你们开门做生意,门口并没有注明乞丐不能入内。”阿菀指着伙计,正色道,“你这个前台员工,服务意识太差,我建议你换一个。越是老字号越要维护好自身的口碑,做生意讲究的是常来常往。他的态度会把你一半潜在的客户拒之门外的。” “哦。”青衣男子面露讶异,想不到小小丫头竟然有如此见识。他对着一旁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伙计吩咐道,“给她们开一间上房。” “是是是。”伙计连声应道,说着就要去拿房牌。 “不用不用,最便宜的就行。”阿菀连忙出声阻止,抱歉的说,“我可能没有那么多钱去支付一间上房的费用。不好意思。” “这你不用管。”青衣男子道,“你刚才那一番建言已经足够支付一间上房的费用了。” “这……”阿菀犹豫了一下,不再推辞,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秋儿病看好。她的钱所剩不多,清高不起。道谢后,她随即跟随着伙计上了楼。 进了房间后,她把秋儿放在凳子上准备去打点热水,就见那个伙计带着几个人端着一些东西进来——热水,还有衣服。 “这是我们家公子给两位姑娘准备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伙计放下东西就退出去了。 阿菀有点受宠若惊,她赶紧动手,把秋儿收拾干净,又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站在铜镜前,几个月来,她终于有种生而为人的感觉了。 她审视着镜子里的那张脸,陌生又平凡,这久的风吹日晒让本就平凡的脸蛋看起来更加黯然,估摸着,才有十五六岁。这就是她以后的皮囊了。前世的样貌让她对现在的这张脸有点小小的惋惜。不过,在这个乱世,长的漂亮未必是件好事吧! 一夜浅眠,秋儿退了烧,她也就放心了,悄悄起了身。天还没有亮,她悄悄拉开门走了出去。回廊里,一盏盏灯笼全部亮着,夜凉如水,很是安静。 她轻轻下楼,来到堂前,值班伙计正在呼呼大睡。犹豫了一下,决定回房。至于粥,只能明早天亮再说了。 穿过后堂,寻着臭味终于找到了茅厕,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一会,她无奈的起身。这么久的饮食不良,肯定惹上了肠胃病。肚子胀痛,却排泄不出。刚走出去,一阵风来,吹熄了手中的油灯。借着微弱的夜光,她摸索着原路返回。 忽然,拐角的地方有两个人站在围墙下说话。 “在天字号房间,只有一个侍卫跟着。”一人低声道,“是在这里动手,还是在路上?” “先不急,冷杉武功不弱,咱俩未必是他对手,我们先回去跟大人禀报一下。”另一人低声回道。说完,两个人跃身上墙,离开了后院。 阿菀手心出了一把汗,躲在墙根边,确定那两个人没有折回来,才敢继续往回走。考虑到秋儿,她打算不惹事。 “天字号房间?只有一个侍卫?不会是—他吧?”虽然想置身事外,可是想到今天欠了对方人情,她怎么也静不下来。她来到楼上,挨个的确认着门房号。终于,在隔着自己三间的地方,看到了天字号。 怎么确认呢?站在门外,她几次想伸手去敲,总觉得不妥。万一不是今天那伙人,她不就是多管闲事,搞不好还惹祸上身。但万一是呢?她不就成了白眼狼。 “咚咚咚”。带着点忐忑,她轻轻叩响了房门。没动静,她又加重了力道,门却开了。“没反锁?”她纳闷,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昏暗不清,没等她开口,就被人从后面扼住了喉咙。 “谁派你来的?”身后的人冷声问,同时一把寒嗖嗖的短刀抵在她喉咙处。 0004 除了裕王妃,本王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 这时,屋里亮了起来。屋子中央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客栈老板,手里拿着一把玉扇。另一个没见过,正在茗茶,甚是专注。 阿菀冷静的问:“冷杉是谁?” “我。”冷杉将阿菀往前一推,放开了她,顺手关上了房门。冷杉一开始没认出阿菀,听到阿菀的声音后才看清。他厉声喝道,“你原来是乔装的刺客,小爷我今天瞎了眼,被你骗了一路。想死的痛快点就赶紧给我招了,不然,我让你好看。” 阿菀忽然觉得自己多事了,她推开冷杉手里的短刀,说:“我不是刺客,我没有骗你。” “废话,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今天好像没告诉过你我叫什么吧!”冷杉根本就不信。 “我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你的名字。我刚刚去茅房,有两个黑衣人在暗处说了几句话,被我听到。”阿菀把那几句话转述出来,冷杉将信将疑。阿菀无奈的说,“我也只是猜测,如果他们的目标真的是你们,那我也报了今天的救命之恩了。如果不是,那我更省事,说实话,我不喜欢多管闲事。”自始至终,阿菀都没有看向那两个端坐在屋里的人。 “我们如何信你?”客栈老板优雅的摇着手中的折扇,淡淡的反问,“我们怎么确认你不是他们一伙的?” “这—”阿菀顿了顿,实话实说,“除非等刺客找上门来,否则,我真的没法证实我所说的。” “他们如果没来,是不是就证明你说的都是假话?”开口的是今天车中做的人。阿菀识得他的声音。 “不管他们找不找来,你们都会怀疑我。”阿菀静静的说,“我无话可说。几位,我该做的都做了。我现在要走了。” “事情都没弄清楚!”冷杉挡在她面前,“不准离开”。 “那你们想怎样?”阿菀瞪了冷杉一眼,没好气的问,“想杀人灭口吗?” “先等等吧!你如果真是来报信的,本王感激不尽。”裕王楚黎缓缓说道。眼前这个女子,太冷静了,让他和青衣候都拿捏不准。 “要等,我也要回自己的房间等。”阿菀明白,自己可能惹到大麻烦了,但是,她不能丢下秋儿。“我妹妹生病了,我得看着她。” “那我们就去她房间等吧!”青衣候站了起来,躬身请到,“王爷,我们就跟这位姑娘一起去瞧瞧她妹妹,如何?” “甚好!”楚黎也站了起来,向屋外走去。青衣候跟在他身后。 “请吧!”冷杉抓住阿菀一条胳膊,拉着她出了门。 来到阿菀房中,裕王和青衣候依然端坐在桌旁,一个继续看书,一个不停摇扇,冷杉侍立在旁。气氛颇为怪异,阿菀懒得再废口舌解释,自顾自的合依倒在床上。冷杉想要发怒,被裕王眼色制止了。 “年纪不大,脾气到挺大的。”青衣候对着裕王笑道,“要是今晚我们错怪了这位姑娘,你说该如何补偿呢?” 裕王目不斜视,依然自若的盯着手中的书,语气万古不变:“除了裕王妃,本王可以满足她任何要求。” “切!”阿菀不动声色的冷笑着。她用翻身掩盖自己那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可惜,在场的都不是等闲之辈,都听出来了阿菀的轻视之意。冷杉又要发作,这次被青衣候摇头制止。 青衣候越发觉得有趣,在这大楚,还没有谁敢在裕王面前如此放肆。特别是女孩子,竟然没被裕王那绝代俊逸的美颜所吸引,真是第一次见。 “有意思!”他情不自禁的点着头,一脸笑意,揶揄道,“殿下,恐怕裕王妃也满足不了这位姑娘的要求吧!” 裕王不自觉的瞟了一眼床上的阿菀,心生不悦,女人他见多了,故作姿态,欲迎还拒,都只是吸引他注意的手段而已。更何况,现如今身份不明,他更加没有兴趣。 “哦!”裕王波澜不惊的应了一声,不理会青衣候的玩笑,继续看书。 阿菀眼皮越来越重,为了防止睡着,她不得不在床上坐了起来,时不时的伸手摸着秋儿的额头,生怕她又发烧。 几条黑影如约而至,悄悄潜入天子号房。 “王爷,侯爷。”风冥押着一个满脸是血的人进来,低声禀报道,“四个人,三个死了。活捉了一个。”风冥朝着那个人小腿上狠狠一踢,喝道,“跪下说话。” “你大爷的!”阿菀暗自骂道,原来那个前台接待竟然是个暗藏的高手。自己今天是误入龙门客栈吗? 那个刺客挣扎着要起身,被风冥硬生生的踹断小腿,只得乖乖的跪着。只听他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在场的,除了阿菀,愣是没听懂半个字。 “你别装蒜,快老实交代,谁指使你来刺杀裕王殿下的。”风冥脚用力踩在刺客断掉的小腿上,厉声问道。 那个刺客疼的龇牙咧嘴的,嘴里又连发吐出一些奇怪的发音。 冷杉上前踩住刺客的另外一只脚,指着阿菀问道:“你认识她吗?” 刺客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嘴里依然说不出一句中原话。审问了半天,一无所获。 阿菀冷笑不已,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她打定主意,不再插手。不然,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人看着不像中原人,倒像是来自波斯国。”青衣候观察半天,终于开口说道,“我虽然不通波斯语,但之前与波斯商队做过买卖,听过他们说话。这人多半不会讲咱们中原的话。” “总算有个识货的了!”阿菀暗自松了口气。她希望这场事不关己的破事赶快结束。她想睡觉了。 听了青衣候的话,冷杉和风冥都有些失望,齐齐问道:“那怎么办?” 裕王却看向青衣候,等待着他的下文。 果然,青衣候一笑:“我们不懂,可这位姑娘懂啊!”说着玉扇指向阿菀,“劳烦姑娘给我们释疑解惑。” 阿菀一愣,恨得牙痒,却漠然的说:“侯爷高估小女子了,国语都没有学利索,哪里懂什么波斯语。” “<国语>”青衣候来了兴致,拍着裕王的肩膀说:“姑娘哪里不懂,尽可以问咱们大楚第一才子,咱们裕王博览群书,学富五斗,就没有他不懂的。” “既然如此,劳烦候爷让裕王殿下给你释疑解惑吧!”阿菀略显不耐烦,在这么吵下去,秋儿都不能好好休息了。 “放肆!”冷杉和风冥齐声喝道,“裕王跟前,不得无礼。” 你大爷的!阿菀再次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她沉吟了一下,问:“如果我帮你们翻译,我可以得到什么?” “你想要什么?”裕王直直的盯着她,终于正眼相看。 “安静的睡个觉!” 空气突然的安静下来,裕王点头答应,阿菀随即来到刺客跟前,用印度语跟他交流了一番,虽然有少许词语不懂,跳过去也不影响沟通。前世的她接受的是最优的教育,精通五国语言,其中就有印度语。 一会,阿莞说道:“他说他来自波斯梵天圣教,让你们最好放了他,不然他们的圣主会率领众教徒前来为他报仇,踏平你们。” “梵天圣教?”青衣侯问,“是谁请他们来的?” “没说,他们说他们通过中间人来到大楚,是一个叫做极乐门的组织。”阿莞补充到,“他还说,这次参与刺杀的人不止他们四个。” “极乐门?”凤鸣神色凝重,“这个极乐门在江湖上神出鬼没,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老巢到底在哪里,死在他们手底下的人不是武林名宿就是朝堂重臣。凡是被极乐门盯上的人,没有不……”话音戛然而止,他不敢往下说了。 “王爷,侯爷。离临湘城还有六百里,这一路,怕不安生。!”冷杉俯首请示道,“要不传禁军前来护驾。” 青衣侯和凤冥都十分赞同冷杉的提议,三人齐齐注视着一直在看书的裕王,等他示下。 “小小年纪,装的跟个千山老妖似的。真有那么淡定吗?”阿莞暗想,对这个裕王的做派十分的看不惯. “不用,我们自行应对。”。裕王放下书,好整以暇的说,“今晚先到这里,大家都先休息。”说完,问向青衣侯,“还有上房吗?” “这个真没有。”青衣侯无奈的摇着扇子,知道那个沾了晦气的房间裕王肯定是不能再用了,“别说上房,就是最次的通铺也没了。” “那今晚你打算如何安置本王?” “柴房吧,我让伙计去把柴房腾出来。” 楚黎不理会他,起身朝外走,进了隔壁的上房,正是青衣侯的房间。 见状,冷杉赶紧跟在身后伺候。凤冥带着刺客也出去了,历来都是他负责收尾。 房间里只剩下还在坐着不动的青衣侯,只见他把玩着玉扇,笑容可掬的说:“姑娘,今晚打扰了。你先休息,明天我们再说吧!” “明天还有什么事情?我觉得我和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们互不相欠了吧!”阿莞听出言外之意,她揉着发疼的眉心,放低了姿态,“我真的跟刺杀事件无关,我只是一个无名的小人物。你们大人物的事情,请你们自行解决吧!” “姑娘可否告知来历?”青衣侯缓缓问。 “云州,家里闹饥荒,外出逃难来了。”阿莞半真半假,“家人都饿死了,只剩我和妹妹。” “云州哪里?” “不记得了,出来太久了。云州这几年一直在闹饥荒,侯爷不知?” 青衣侯表情凝重起来,半晌,叹道:“云州这几年天灾不断,百姓确实辛苦了。”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朝廷也拨了不少赈灾银粮,最近又拨了两百万银两安置流民,还调大军保护你们返回家乡,姑娘没看到沿途的告示吗?” “哼!”阿莞毫不掩饰自己的冷笑,“朝廷这么有心,真是云州百姓的福气了。只是不知,西路军还要护送多少百姓才肯罢休。”她冷眼看着青衣侯,“侯爷今晚不走吗?” 0005 入临湘,寻神医 青衣侯还想继续再问,但考虑到夜已深,阿莞已经很不耐烦了,他只得带着诸多疑问离开。 一想到惨死的数万难民,阿莞根本就合不上眼。她有个无数个打算,她知道今晚的两个人身份不凡,也许她可借助他们的力量弄清楚那场屠杀的来龙去脉,更或者有机会为百姓伸冤。可一想到秋儿,她又不敢轻举妄动,官官相护,伸冤,谈何容易?她并不傻。 接下来,何去何从?她寸步难行。 翌日清早,在青衣候的关照下,厨房送来了养胃的莲子粥。秋儿也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阿菀一勺一勺的慢慢的喂到秋儿嘴边,秋儿不声不响的吃了三碗。 “秋儿,还有哪儿不舒服吗?”阿菀担忧的拉着秋儿的小手。从醒来到现在,秋儿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阿菀焦虑不安,她尝试着各种方法,秋儿依然不言不语,整个人似木偶。她不再耽误,背起秋儿就朝门外走去。 “秋儿,别怕。姐姐带你去看大夫。”阿菀脚步飞快,转眼就来到楼下。 “你要去哪里?”正从外面进来的青衣候在客栈门口拦住了急匆匆的阿菀。 “让开,我要带秋儿去看病。”阿菀脸色铁青,瞪着眼前这个长得不赖,却跟牛皮糖般难缠的男人,“你到底想怎样?” “这个镇上,只有一个郎中,但是进城去了。你要去哪里找大夫?”青衣候说话间,伸手按住秋儿的脉搏,皱眉问,“你妹妹可是遭受过什么惊吓。她的脉象沉郁,全无活力。这是郁结于心的症状。” “你懂医术?”阿菀喜出望外,“那你可以治好秋儿吗?” “我只是略懂,早年前习过些微皮毛。”青衣候正色道,“你妹妹的病得找高人看,我是看不好的。” “哪里有高人呢?” “再走三日就进入临湘城地界了,我识得一位名医山中晴老先生近日正在莲花渡口游历,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为你引荐。”青衣候道,“山中晴老先生是中原第一圣手,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在他看来,阿菀能懂波斯语,肯定是见多识广,山中晴医仙的盛名天下皆知,阿菀岂有不知之理。 “真的吗?”旁边忽的一瘸一拐的跑过来一个人,一脸的急切,拉着青衣候的衣袖问,“山中晴老先生真的在莲花渡口游历吗?你怎么知道?” 阿菀认出是昨晚给秋儿看病的女子,依然一身男装,只是难掩女儿家的娇俏。 青衣候微微不悦,不着痕迹的收回自己的衣袖,摇着玉扇,淡淡的开口:“公子找老先生何事?” “我要拜师。”萧九贞脱口而出。此次逃婚前往大楚,就是为了践行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理想,她多方打听,始终寻不到山中晴老先生的踪迹,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 青衣候不以为意:“找老先生拜师的人多如牛毛,可能让老先生看上眼的至今一个也没有。” 萧九贞听出了青衣候的轻视之意,不好意思再缠问,转而对阿菀道:“你妹妹病情复杂,非名家是看不痊愈的。要是有机会让老先生问诊,那是最好的选择了。” 阿菀心下透亮,不管是青衣候,还是这个相助过的女子,他们其实都是有目的的。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别无选择了。秋儿的病比什么都重要。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的多了。在阿菀的坚持下,青衣候和裕王一行只得带着横空冒出来的萧九贞和她的婢女茜草随行,一起赶往莲花渡口。 一路上,阿菀提心吊胆,生怕刺客又再次出现,她不止一次暗示过萧九贞同行很危险,可惜,萧九贞根本就不在意。 前面的马车速度放慢了不少,驾车的冷杉知道,全是为了照顾后面阿菀她们的车。 在车中,裕王和青衣候正在下棋,两人下的已经是第十盘。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两人各执一子,久久落不下棋盘中。 “好吧,这局又是你胜了。”最终,退无可退的青衣候苦笑着,认了输。 “你有心事?”裕王端起茶杯,淡淡的问,“可是那女子有何异常?” “朝廷这几年对云州的恩泽是连绵不断,按理说,云州的百姓对朝廷应该是感恩戴德的。”青衣候答非所问,脑海中一直回想着阿菀昨晚的表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裕王警觉的盯着他。 “不是我想说什么?是那丫头到底想说什么?”青衣候把昨晚阿菀的话重述了一遍,接着说,“这丫头很聪明,她故意提到西路军,不是没有意义的。” “云州近几年盗匪遍地,西路军这些年一直奉命清剿。前两天,还在驿站看到了朝廷的邸报,秦川又剿灭了一支有着三万与众的匪盗。”裕王沉吟了一下,道,“好好盘问下这个女子。她这么明显的表现出对朝廷的大不敬,总得有个理由吧,此事也许另有内情。朝廷这几年用在云州的钱,可不能只换来百姓的怨气。” “赈灾的事情一直是秦相主持,这个云州节度使袁鼎鸿向来不出头,凡是都是交给他儿子袁孝义来操办。”青衣候惋惜道,“此次奉命出使大魏,本打算去云州各处转转。要不是皇上病危,急着返回临湘城,咱们也许可以查出点什么。” 这时,冷杉递进一张纸条来,禀报道:“王爷,慕容公子用信鸽传来飞信。”车外,一只信鸽乖巧的立在冷杉肩上。这些信鸽是信息联络和传送的重要工具。 青衣候摊开纸条,看了一眼,一抹失落不经意闪现眼角:“皇上病情回转,已无大碍。” “太好了。”楚黎眉开眼笑,长长的舒缓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安稳的放到肚子里了。 青衣候怎么会看不出楚黎的心思,他反而有些失落。 在他看来,楚黎如果继承大统,楚国的国运起码会比现在好很多。 可惜了,楚黎心系百姓,却无心皇位。 原来,楚国当今皇上楚瑜继位已有十年,但一直无所出。楚黎和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此次楚瑜病势危急,已有半月,不见好转,当今太后见此立马下诏让其返回临湘城,准备接替大统。 此次刺杀事件,皆因皇位开了争端!躲在暗处下手的人,是谁还不好定论。但,不希望楚黎继位的大有人在。 这次,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特意脱离了随行的禁军侍卫,演了一出金蝉脱壳,不想,还是被不怀好意之人窥视出来。 莲花渡口,是临湘城与云州边界一处有名的游览胜地。这里游人如织,往来贸易,热闹非凡。 马车换船,行了半日。靠了岸,岸上早已经有人等候。看见慕容千树,青衣侯和裕王都颇为意外。慕容千树率领十几个便衣侍卫,护送着裕王一行人进了客栈。 不等裕王询问缘由,慕容千树已经开口了:“云州通判大人张元仕死了。” “什么?”这次吃惊的是裕王,“如何得到的消息,可靠不?” 慕容压抑住悲愤的神情,缓了半晌,才一一说道:“一月前官府在湘水边找到姑丈和姑母的尸体,此番家父命我前去,就是去替姑父姑母料理身后事。”青衣侯和裕王颇为震动,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听慕容继续说道,“姑丈一家乘船离开云州,半路遇到水匪,整船人全部罹难。云州节度使袁鼎鸿亲自督办此案,已经将劫船的匪徒悉数抓捕,斩首示众了。” “就这么结案了?”青衣侯难以置信。 “不错。”慕容沉痛不已,“秦相禀明太后,太后亲下懿旨,追封姑丈为一等公,着我慕容府代办丧事。” 裕王和青衣侯相顾无言,此事怎会如此巧合? “尚书大人如何看待此事?”裕王问。 “家父上奏要求重新彻查此事,但是秦相认为案子人证物证俱全,没有再查必要。太后也驳了家父的奏折。”慕容愤愤不平,“此事绝对是借刀杀人,姑丈此番进京前,曾休书家父,信里说要向朝廷检举揭露袁鼎鸿父子和秦川之间的贪赃枉法之事。怎么会那么巧,就碰到了水匪呢?” “此事定然不像秦袁二人说的那么简单。”裕王问,“张家可还有什么人活着不?” “随行的有姑母和大表妹,表妹是奉旨进京选秀的,但是连并几个随行的护卫和文书都丧身江里。”慕容一拳垂在桌子边缘,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还有,姑丈家府邸被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张家,如今是什么也没有留下了。” 沉吟半晌,裕王道:“此事体大,本王即刻上书母后。要求亲自去云州探查详情。云州的问题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 “不可,王爷还是先回临湘城,如今临湘城也不太平。家父命我秘密前往云州探查。”慕容低声道,“太皇太后,以侍疾之名下诏命凌王爷进京,最迟三日就可抵京。” “王叔?”裕王脑门顿时增加了几道纹,“王叔与母后素来不和,此刻太皇太后招王叔进京,怕又要生起一番风浪来。” 0006 东瀛忍术,不可小觑 “既然如此,裕王还是先回临湘城。”青衣候思虑周全,出声提议道,“让千树去云州,我们在临湘城也好牵制秦相,为千树提供方便。” “也罢,只能如此了。”裕王吩咐道,“千树,你此次前往,务必小心。特别是要注意西路军。” “知道。”慕容千树点头应道。 这时,门外只听冷杉道:“王爷和侯爷正在处理要事,你暂且等等。”原来,阿菀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青衣候嘴里的神医到来,她便有点焦躁了。在门外要求见青衣候。 “治病怎么可能一等再等呢,他只要告诉我神医的落脚地,我自己寻去便是,不再打扰你们。”阿菀一再要求,冷杉还是不进屋传话。阿菀急的在屋外来回转,一旁的萧九贞安慰道:“阿菀姑娘,你别急。等他们处理完事情肯定会告诉我们。” 阿菀一眼看穿萧九贞的小心思,没好气的说:“你怕是比我更着急吧!” 萧九贞一听,小脸顿时涨的通红,略显尴尬,转身回了房间。 屋内,慕容千树问:“这跟随你们的女子是什么情况?”他之前以为是随侍的歌姬,此番一听阿菀说话,才觉不像。 “此事说来话长。”青衣候简短的解释了一番。 “那这个女子到底和刺客有没有关系?”慕容千树问道。 “不好说,一切都太巧了。正好你此去云州,顺便查一下官府的花名册上有没有这两个人。”青衣候道。 “好吧。” 裕王又嘱咐了几句,慕容千树随带着四个护卫离开了莲花渡口,往云州方向去了。 这边,青衣候派出去打探山中晴神医的人也来回话了:“山中晴神医几日前确实在莲花渡口行医,可听闻渡口的人说今早又见老先生乘船回往临湘城了。” “这可真是不凑巧。”青衣候微微欠了欠身,向阿菀道,“姑娘,还得劳驾你跟随我们去一趟临湘城。到时候我带你去老先生府邸上找他。” “够了。”阿菀愤怒无比,她就差指着青衣候鼻子骂了,只见她双眼冷的似天边寒星,质问道,“你们的命就是命,我妹妹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不要再伪装了,你就是想从我身上搜刮出你想要的幕后主使。你压根就没安什么好心” 青衣候被骂的一愣一愣的,他摸摸鼻子,讪讪笑道:“姑娘息怒,我想要从你身上套出幕后主使是真,想要引荐你去找山中晴老先生就医也是真。此话再没有假的了,还望姑娘明鉴。” 阿菀怎肯信他,冷哼一声反身回房。九贞正在给秋儿号脉,一见她进来,忙说:“可有老先生下落,秋儿的病再耽误不得了。脉象越发呆滞了。” 阿菀淡漠的道:“你还是自己去找吧。这里所谓的知情者都靠不住。” 青衣候尾随进来,又为自己辩解了一番:“山中晴老先生遍游天下,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过是呆上数日便走。此事天下皆知,你也不能怪我。” 萧九贞立即明白了阿菀生气的原因,她沉默了半晌,起身来到阿菀面前,插话道:“我找寻了先生几月了,快随他踪迹踏遍整个九州了。阿菀姑娘不可急躁。此事本身就是缘分,你要是真有心医你妹妹,不妨再去临湘城走一遭。就算遇不到山中晴老先生,临湘城名医遍地,药材齐全,也不是没有法子治的。” “就是就是,这位公子说的有理。”青衣候连声附和道,并对九贞投去感激的一瞥。 阿菀抱着秋儿,失望之极又无计可施。在这个时代,找个能够治病的大夫真的是比登天还难。看着呆呆板板的秋儿,她心疼的掉下泪来—最无一用是自己! 萧九贞不再耽误,她叮嘱了阿菀几句,便带着茜草先行离开了。虽然没有挑明,但她或多或少猜到了楚黎的身份,鉴于自己的身份,她不打算再与楚黎一行同行。 在客栈二楼临街的位置旁,青衣候准备了一桌子的饭食,阿菀默默照顾秋儿吃了点,自己胡乱嚼了两口白米饭,算是应付过去了。 这个位置欣赏莲花渡口的风景是最好不过的了,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街两边摆满各种商品,农夫走卒,商贩游子,穿梭其间。比起当日被围杀的境况,这里仿佛是神仙境地。假使秋儿好着,她肯定会拉着自己去逛街游玩一番。可惜,此时的秋儿,面对什么都没有回应。 阿菀不自觉的哀叹,以后的以后,她和秋儿究竟得怎么过呢? “你别叹气了,我们家主子都答应替你请太医署主事给你妹妹看病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冷杉见不惯阿菀老是不把他家主子放在眼里,自顾自的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样子,语气很是不友善。 阿菀抬头,看了一眼他,问:“你的好搭档呢?” “风冥?”冷杉奇道,“你找他干嘛?” “待会打架,你一个人可以应付三个忍者吗?”阿菀下巴朝着背对着他们而坐的一桌人,凉凉的提示道,“那边的三位商量好了,一人对付除你之外的人,一人负责你,一人负责你主子。” 阿菀此话一出,冷杉大惊。他之前就注意过那桌,但观察半天,自觉对方就是普通的商贩,并无奇异之处,随没有放在心上。 青衣候和裕王却面不改色,一派悠然。 “姑娘果然好生厉害,连扶桑话都听得懂。”青衣候摇扇轻笑,“你这样提示我们,不怕自己更加说不清楚了吗?” “主要是他们把我和秋儿也算在偷袭的范围这列。不然,我不会多管闲事的。”阿菀实事求是的说。 “姑娘家里是做生意的吧,算得那么精!”青衣候半打趣半试探。对眼前这个女孩不由得生出一种亲近之意,哪怕敌我未明。 “你早就知道了?”阿菀看着青衣候一脸奸笑,很想伸手甩一巴掌,“你有对策了?” “没有。”青衣候大方的坦白,“我也是刚刚知道,多亏了你提醒。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我带着秋儿先回房间。”阿菀白了他一眼,心理毛毛的,打算远离战场。 “想保命就别动。”裕王伸手拦住起身的阿菀,微微皱眉。 “你逗我玩吗?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别人?”阿菀知道离开不得,只得坐下,说,“且看你们如何战胜小鬼子?” “鬼子?”青衣候接话笑道,“这外号起的好,鬼鬼祟祟,五尺竖子,竟敢来中土挑衅。”继而向冷杉低声吩咐道,“待会你护送殿下先走,我来殿后。东瀛忍术,不可小觑。” “不必,本王一直听闻师傅谈论东瀛忍术,变化无端。近日有幸一会,岂可错过。”裕王抿了口茶,淡淡的说。 “你们—”阿菀顿觉看走了眼,她一直以为这两人只是文弱公子,不想竟然藏得这么深,全是练家子啊! 阿菀把秋儿搂在怀里,一边想看戏,一边又想逃离。正犹豫不决之际,刺客已经拔剑朝着他们过来了。随行的侍卫虽早有防备,可也只抵挡了一阵,便死伤过半。客栈里面的人纷纷抱头跑了出去,只留下阿菀一行人。 一个剑客忽的绕开侍卫,腾空而起,直直的朝着阿菀头顶劈来。阿菀吓得闭上眼睛,生死由天了,这回! “躲开!”阿菀的身子被人用巧力推了一把,她已然离开原来的位置。一睁眼,看见裕王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把剑,与那刺客缠斗起来。青衣候也没闲着,一把玉扇变成武器,与另一个刺客打起来。正好,三对三,三局两胜! “都挺厉害的嘛!”看着眼前的局面,阿菀有种胜利在望的自信,啧啧称赞道,“都打得挺好看的,就像电影里演的。” “电影是什么?”青衣候百忙中不忘回头问一句。 “就是—小心前面。”阿菀正在措辞解释,眼看对方的剑直逼青衣候腋下三寸处,吓得赶紧出声提醒。 青衣候唰唰几下,将对方逼开几米。 这边,裕王已经摸透了对方的剑招,顿觉无趣,不再留手,一个冷招,结果了对方。又挥剑过来接了青衣候的对手,不出十招,又结束了一个。 冷杉见主子已然收拾了两个,面上羞愧,拼尽全力,才将对手毙于刀下。 自始至终,阿菀都将秋儿的脸紧紧埋在自己胸前,不让眼前的血腥入其眼半点。 早有人报官,莲花渡口的差役赶到时,阿菀一行已经离开客栈,起身上路了。 行至半日,见前面一树林中有两人立马等候,一人是风冥,一人是— “诸葛姑娘!”冷杉认出前面的人,正是裕王殿下心口里挂念的人,赶紧停下马车,掀开帘子请出裕王。 0007 不知所踪的张菀 “诸葛姑娘!”冷杉冷杉认出前面的人,正是裕王殿下心口里挂念的人,赶紧停下马车,掀开帘子请出裕王。 “师姐!”裕王快步走到诸葛紫烟面前,神色颇为喜悦,“接到你留下的同门暗号,我以为是大师兄下山来了,就速叫风冥前来接应,不想是师姐你?” “师傅收到江湖密信,说你被极乐门盯上。生怕你应付不了,特命我下山前来助你一臂之力。”诸葛紫烟关切的问,“听风冥说一路上已经交过手了,有受伤没?” “没有。”楚黎带着份不自觉的得意说道,“刚才在莲花渡口遇到几个东瀛武士,好像没师傅口中说的那么厉害。” “是吗?”紫烟绣眉蹙起,责怪道,“师傅说的你全忘记了,你的伤势未痊愈,不可逞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青瓷小瓶递与他手中,“这是师傅新练得丹药内转金丹,你每日一服,不可间断,此药可助你尽快修复。” 青衣候见他们叙旧也差不多了,踱步上前,笑道:“诸葛姑娘,别来无恙。还是这么美丽动人,不愧为武林第一美女。” “侯爷安好!”紫烟谦虚道,“侯爷谬赞了,这武林第一紫烟可担待不起。” 阿菀透过帘子瞧了瞧那诸葛小姐,身穿一袭紫衫,果真长得不俗,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许是自小习武的缘由。 “这次极乐门出动的刺客全非中原人士,看来,这个想取你性命的人也极为隐蔽。”紫烟忧心忡忡,“江湖上至今还没有人见识过极乐门的门主,只是听闻武功很高。咱们可大意不得。” 楚黎点点头,几人说了几句方又上路。此去一路磕磕碰碰,又有几波刺客前来打扰,只是有了诸葛紫烟的相助,都无功而返。 在日夜盼望中,车马终于进了临湘城。楚黎和紫烟先回裕王府,青衣候这次不敢耽误,直接带着阿菀去了山中晴在临湘城的府邸,可惜,守门的奴才说未见到主子归来。 站在大街上,阿菀默然不语,对这个结果,她已经有所准备。 “暂回王府,太医署主事王大人已经在待命了,先让他给你妹妹瞧病。”风冥带着几个侍卫奉命跟随青衣候和阿菀,他传达着楚黎的命令。 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阿菀亦无路可退。她跟随着风冥一行来到裕王府。 果然,在王府一处名为浣竹苑的园子里,确实有太医在等候。王太医细细探了半天脉,终于给出了结论:“此乃失心疯的症状。”他向阿菀问道,“你妹妹是否遇到过什么刺激?” 其实,阿菀心里是有数的。秋儿身体无恙,多半是心理出现了创伤性后遗症。 “妹妹亲眼看着父母死在她眼前。”阿菀忽然想哭,要是此刻的秋儿是她,她又会如何。 “你们父母怎么死的?”王太医问了好几遍,阿菀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曾回答。 “饿死的!”青衣候见状忙代替回答,暗地里,轻轻用玉扇碰了碰阿菀。 “哦,是”。阿菀回过神,应和着青衣候的话。 “此症实在不好应付啊。”听闻二人悲惨遭遇后,王太医心生怜悯,实话告知,“俗话说心病最难医治,药石可以治身,却治不了心。能不能好,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阿菀不死心,她问:“秋儿还小,她如何懂得化解自己的症结。还望先生指点一二,阿菀感激不尽。” “山中晴老先生是当世最高明的大夫,或许他有办法。”王太医略显无奈。身为大夫,他并不太想承认自己的能力不足。 “又是山中晴!”阿菀不知为何,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或许这个山中晴根本就是他们编造出来的。只为了诱惑她乖乖随这两个厉害人物进京。 青衣候心生愧疚,两次失信,他不好意思再出声,以眼色示意楚黎,楚黎心下明白,他淡淡的出声:“稍安勿躁!你们暂且住在王府,等山中晴先生回京,必会带你们前去。” “谢谢!”阿菀搂着秋儿,冷冷的看向青衣候、楚黎、紫烟、风冥、冷杉等一众人,礼貌而淡漠。 自此,阿莞和秋儿便在这王府中住下了。阿莞明白,他们如果查不出幕后的刺杀主使,她是永远也洗脱不了嫌疑。 次日,楚黎穿戴朝服进宫觐见太后。在永昭宫,楚黎行了跪拜大礼,太后便伸手将他拉起与自己同坐在榻上。 对于这个小儿子,秦太后甚是宠爱。此次前去大魏,本是派其他皇子的,但楚黎却再三央求,太后才舍得让他去。大小宫女太监在太后的亲自吩咐下,忙进忙出,不断给楚黎上着各色茶果点心。 “母后,不必在传了。”楚黎见已经摆的满满一桌子了,赶紧阻止,摆摆手让那些宫女太监都下去了。只留了两个跟前伺候的人。 “儿啊。”太后捧着楚黎的脸,左左右右审视了一番,才放开手,关切的问,“此番来回,路上可有遇到阻碍? “没有,儿子并几个侍卫现行离开。”楚黎暂不打算将遇刺的事情说与母后,他说,“就算有人别有用心,也算不到我没在那大队的车马中。” “我儿果然聪明。”太后赞同的点点头。 “皇兄如何?”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在寝宫养着,皇后亲自照看着。暂不见外臣。”太后缓缓道,“你也别过去请安了,等他好了,自然会宣你的。” 楚黎不敢违逆,点头答应。他问:“听闻皇叔进京了,可曾进宫请旨。” “昨而他去瞧了太皇太后后,来我宫中请安,母后并未宣他。”太后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那仪态,并未将凌王放在眼里,冷笑道,“本宫去年寿诞,他一再推脱不来贺寿。怎么此次听你皇兄病了,就眼巴巴的赶来。还借什么为皇上侍疾的理由。明显是司马昭之心。” “王叔手握重兵,又经营北关四镇多年,深的人心。”楚黎劝道,“母后不可过分怠慢他,如今天下局势瞬息万变。我大楚,王叔算得上带兵一绝的人物。边关稳,方保我大楚千余里境安。” “你放心吧!”太后自知楚黎一向无算计之私心,只顾大局,偏偏自己现如今也找不到问罪凌王的法子,只得暂时宽着楚黎的心思。她忽的想起一事,笑道,“过几日,你表妹蕊儿就要过及笄礼了。你可想好送什么礼物没?” “我已经吩咐王府侍卫长官预备下了厚礼,母后尽管放心。”楚黎怎么会不懂太后的意思,他赶紧岔开话题,滔滔不绝的向太后禀报着此去大魏的所见所闻和一些两国间的国事交流。 见此,太后也不再提侄女秦蕊溪,她明白自己儿子的心思在哪。只是,江湖女子是断不可进她皇家的。这点,她是不会由着楚黎胡来的。 说了半日,楚黎见太后乏了,才停嘴,告了安,就出了永昭宫。又前去慈安宫给太皇太后请了安,才出了宫。 带着冷杉一行去了刑部,命人将张元仕的案子卷宗翻出来,坐在内堂看了半天,正巧刑部尚书慕容瑾进来。 “裕王殿下回来了。”慕容瑾俯身问安。 “慕容尚书不必多礼,此番前来,是想问问关于张大人的事情。”裕王合上卷宗,问,“慕容大人可有什么话说?” “此案定是冤案。”慕容瑾因为自己妹妹妹夫遇难,连日来忧愤过度,形容甚是憔悴。他沙哑着喉咙,开门见山,“袁鼎鸿与元仕不和,联手秦相将元仕通判的权利架空。只由他父子在云州横行霸道,元仕进京前曾秘密休书与我,说掌握了袁氏父子和西路军互相私通,贪赃枉法的罪证。他要进京面呈皇上,不想,却遭人暗算。” “张大人的死,确实蹊跷。但是,我们必须得有证据证明此事和袁秦二人有关。”楚黎眉头深锁,“目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想,但愿千树兄在云州可以找到有用的线索。” “唉!”慕容瑾神思沉郁,悲凉的叹道,“如今皇上病弱,太后临朝。得志的全部是外戚阿谀奉承之辈,我大楚当年位列诸国之首,现如今,大梁强盛,吴国、蜀国也转向拥护大梁,屡屡扰我边界。开疆拓土的有志之士全部被他国吸纳,我大楚日渐式微啊。” 楚黎身为皇族,深明当前形势。只是,母后把持朝政十余年,皇兄借病隐居深宫,不问政事。他夹杂在中间,近年来才参与国事,虽时时能进言几句,可惜,依然无法撼动秦氏的地位。 他面带愧色,肃然道,“秦氏一族拥护母后掌权,因此深得母后宠信,大楚上上下下,全部是秦相的人。慕容大人为国为民忧虑,敢于和秦相对峙。实为我大楚皇族之幸,大人放心,母后面前,我尚能说上几句话。只要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张大人为奸人所害。我定会为此等忠臣翻案。” “但愿吧!”慕容瑾痛惜道,“元仕夫妇尚留有尸骨,可怜了那不知所踪的侄女。小小年纪却受此牵连。” “张菀。”楚黎记得这个名字。他心下暗暗惋惜,如此忠臣之女,应该受到庇佑。两人又谈论了半个时程,楚黎方告辞离去。 0008 谁打翻了酥酪 从刑部出来,楚黎挂念在家的师姐,忙急匆匆的赶回去。不料,才进王府,就有管家李贵匆忙前来回话:“表小姐来了,在浣竹苑门口发脾气呢。”不等楚黎问缘由,李贵已经说道,“阿莞姑娘的妹妹秋儿不知何故,在花园子里乱跑乱叫,撞翻了表小姐特意给王爷带的酥酪。这会子正要罚那小丫头,可是,阿莞姑娘带着秋儿躲进屋子里,闭门不开。表小姐带了一干下人在那里正准备破门而入。” “放肆!”楚黎大怒,斥道,“这是裕王府,不是秦家的后花园,你们就这么任由她拆了我裕王府的大门不?” “主子息怒,这表小姐的脾气小的们谁也不敢惹。”李贵连声讨饶,引着楚黎往浣竹苑来。 虽然拖延了一会,可门还是被强行打开了。 在屋里,阿菀挡在秋儿跟前,冷声道:“我已经代替我妹妹道过歉了,秦小姐何必倚势欺人,不依不饶。”眼前的局势让她一筹莫展。面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且美貌凌人的女子根本就不听她说,一味的对着身边的奴仆叫嚣着:“还不快把这两个以下犯上的贱人给我捆起来打死。” “慢着。”诸葛紫烟闻声赶到,出声喝止了欲动手的下人。众人见是她,都让开道来,紫烟来至阿菀旁,淡然的看了阿菀姐妹一眼,转向秦蕊溪,“秦小姐,阿菀姐妹是裕王殿下的客人。秦小姐还是等裕王殿下回来再问罪不迟。” “原来是诸葛姑娘。”秦蕊溪收敛了盛气,似笑非笑,“太后姑母要给表哥选裕王妃,许多官宦小姐都来了临湘城。可是,却没有听说江湖女子可以参选的呀!”随侍的丫鬟婆子一听都窃窃的笑起来。 诸葛紫烟握紧了手中的灵犀剑,只见她气的脸色发白,甚是尴尬。要是在江湖中,她早让这些人跪地求饶了。正欲再说,却又无话可辨。 “秦蕊溪,你给本王住嘴。”楚黎刚到院子里,就听见了秦对紫烟的奚落,大为光火。他大步走进屋子,下人纷纷下跪请安。 “表哥,是这个小丫头先撞翻了我亲手给你做的酥酪。你要为溪儿做主。”秦蕊溪拉着楚黎的衣袖,委屈兮兮的哭诉道。其实,秦蕊溪知道自己刚才失言,诸葛紫烟楚黎一向看的极重,忙拿酥酪岔开。 “还用本王做主吗?”楚黎冷漠的甩开她的手,走向紫烟,“师姐。” “我也不太清楚前因后果,你还是问问阿菀姑娘吧。”诸葛紫烟不想与秦蕊溪纠缠,她知道楚黎在,阿菀姊妹定不会吃亏,忙道,“我先告辞。”说着,就离开了屋子。 阿菀不以为然,她一下子就弄懂了诸葛紫烟、秦蕊溪与楚彦的关系——狗血三角恋!只是,谁爱谁,还不确定。 楚黎目光横扫了在场的众人一圈,事情他已经了解了,他转向阿菀,问:“你有什么话说吗?” “我与秋儿是殿下请到府上的,今日之事,确实是我们错在先。还望殿下看在秋儿年幼不懂事又在病中,宽恕她这一回。”阿菀看似是在求情,但姿态却不卑不亢。 “你想要她们怎样?”楚黎问秦蕊溪,神色间颇不耐烦。 不等秦蕊溪回答,阿菀又插话道,“我知道秦小姐生气不是因为秋儿打翻了一碗酥酪,那是秦小姐对裕王殿下的一番心意。自古云,黄金万两易得,知心一个难求。今日之事,阿菀再向秦姑娘赔罪。秦姑娘出身名门,身份高贵,还望秦姑娘多多担待,不要与我们村野丫头计较。” 秦蕊溪本就因为紫烟惹恼了楚黎,这边正要找台阶下,不想阿菀就送了顶高帽给她。她赶紧息事宁人,假装大方,盈盈笑道:“这也是我一时心急,只想着表哥没的品尝,所以才上了火。竟然你们也知错了,那就算了。本姑娘不与你等计较。以后,看紧了你妹妹便是。” 阿菀忙的又谢过。楚黎看了阿菀几眼,忍住心头的不快,离开了浣竹院。秦蕊溪不离不舍的跟在后边也出去了。 冷杉等众人离开后,方正色对阿菀道:“姑娘不懂就别乱说,王爷最烦秦姑娘,你偏偏还要将他们扯上关系。” “我只想最快的解决事情,麻烦冷爷替我转告你家王爷。要是事情查清楚了,就让我们离开吧!我们小老百姓不习惯这种富贵的地方。”阿菀一脸冷笑,“谁爱谁,我才管不着。今日秋儿忽然发狂跑进花园,正巧撞倒秦家丫鬟,打翻食盒。能值多少钱,就这样喊打喊杀的。” 她厌恶这样的地方和这样不平等的关系。 冷杉哑口无言,阿菀的话让他很是头疼,他苦笑道:“我还真好奇什么样的平常人家会教出你这样气性的姑娘。” 这时,青衣侯摇着玉扇,笑着进来:“冷杉,你那一套在阿菀姑娘身上不起作用。你还是去伺候你家主子吧,正有话要问你呢。”冷杉一听,忙跑着去追楚黎。 “秋儿何故发狂?”青衣侯关切的问道。他一来王府就听说了这场事故。 “不清楚。”阿菀实话回答,“一切都好好的,我才去上了个茅房,秋儿就跑进花园里,谁人也拉不住。” “哦。你别急,我已经着人去请王太医了。” 青衣侯伸手想要拉拉秋儿,秋儿却又哇哇的大叫起来,手胡乱挥着,不经意间又打落了青衣侯的玉善,扇柄就此摔断了。 阿菀连忙抱着秋儿,不停的轻轻拍着,柔声哄道:“秋儿不怕,姐姐在呢。秋儿乖乖,不叫了啊……” 好大一会,秋儿才安静下来,阿菀哄着她上床睡了觉。不时,王太医又来复诊,开了一个养神静心的单子,就回去了。阿菀束手无策,她知道要秋儿恢复正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阿菀再次问:“山中晴老先生有消息了么?” “放心,一有消息我一定会请他来给秋儿诊治的。”青衣侯再次保证着,“我已经派人去找寻其下落了。” “什么时候可以找到?”阿菀不依不饶,青衣侯却梗住了,答不出。见此,她不再追问,随手拿起放在石桌上的玉扇,瞧了瞧,说,“这扇子多少钱,我赔你。” “怎么这么见外,我不差钱。”青衣侯不在意的摆摆手。 “我差钱。” “你既然差钱,干嘛还要陪我扇子。”青衣侯盯着阿菀黝黑的脸,很是好奇。 “虽然差钱,该赔的还是要赔。”阿菀正儿八经的问道,“可不可以给我介绍份工作?” “工作?”青衣侯一时转不过弯来。 “就是活计。可以挣钱的活计。”阿菀在来京的路上就考虑很久了,她得靠自己养活秋儿。虽然现在住在王府,衣食不愁,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回头我给你问问,看这裕王府还缺丫鬟不,你暂且安心做着。裕王不会亏待你的。”青衣侯轻松的应道。 “我不做奴才。”阿菀一口拒绝,“我伺候不来人。” “哦?”这回,青衣侯不敢再随便接口了。这一路上已经见识了阿菀的气性,凭他识人无数,也没有见过这样自主有见地的女孩子。可惜,就是长得平凡了点。 “我是认真的,侯爷。”阿菀坦诚的说道,“我与王府本就没有关系,等你们查清了刺客的事情,我与妹妹是要出去的。到时候,我一样要找工作挣钱。” “这样说,也好像有道理。”青衣侯考量了一番,正色问,“你会做什么?” “我会—”阿菀顿了一下,说,“我会设计衣服,会设计鞋子,会设计珠宝首饰。”她说的是实话,前世,她凭借自己的能力,17岁就开了工作室,自创品牌,涉及衣服、鞋子、珠宝,很受世人追捧。 “啊?哦……”青衣侯以为自己听懂了,他说,“就是你女工很厉害,对吧。这样,我家有个裁缝的铺子,那里有一些绣娘。你要是愿意,就去看看。工钱是按件数给的,你秀的越多,钱就越多。” “好。那什么时候我可以去看看。”阿菀知道自己说的跟青衣侯理解的有些出入,但已经接近自己喜欢的事业了,她就不打算再解释。以后再慢慢矫正他对自己的定位。 “明天吧。今天我还有要事与裕王相谈。”青衣侯说着,起身打算告辞。 “那就先谢过了。明天我等你消息。”阿菀第一次露出笑容,起身送客。 0009 还要这劳什子王妃干什么 这边,秦蕊溪缠着楚黎在书房说东说西,就是不肯离开。楚黎早就厌烦不已,任凭她如何端茶递水,献殷勤,只是看自己的书。 在书房外,青衣侯故意放重脚步,并扬声叫着:“殿下!不得了,不得了……”说话间,已经来到楚黎跟前。 “何事慌张?”楚黎放下书,问道。 “这—”青衣侯故作为难,不往下说,只拿眼角瞅着秦蕊溪。 楚黎懂了,他咳嗽了一声,示意着秦蕊溪。秦不高兴的撅着嘴,放下手中的果盘,起身行礼,不舍的说:“表哥,既然你有要事,那蕊儿改日在过来看你。先失陪了。” “李贵,伺候好秦姑娘。”楚黎淡淡的吩咐着外边侯话的刘管家。 李贵赶紧应道,簇拥着秦蕊溪出了门。又伺候着上了车马,眼看着车马浩浩荡荡离开王府,才折返回来复命。 风冥也带着消息回来了,他说:“凌王爷只带了楚詹世子爷和随身的侍卫进京,城外未曾见到大军。” “这样最好。”楚黎放下心来,“王叔只要不带兵进城,母后和秦相就拿他无法。” “你这样操心,凌王爷未必领情。”青衣侯叹道,“你要想这大楚不起内斗,可大家都各自打着算盘。未必会如你所愿。” “世事艰难,走一步看一步了。”面对眼前局势,他也只能如此了。 “我已经吩咐人盯着临湘城各口进出的人,一有异常,就会禀报王爷。”风冥又道。 “去吧!”楚黎不甚在意,“外面的事情一向是你负责,你只管做你的。” 风冥领命出去。这边,李贵又进来回话:“王爷,上前皇后娘娘赏了一些东西。要让人拿来不?” “不用,你收着就行。”楚黎越发烦躁,他将书丢地上,冷声道,“皇后也好,母后也好。当真就认定了我会娶那秦蕊溪不成?他秦家已经有了一位太后,皇后了,还要这劳什子王妃干什么?” 书房里的众人见楚黎动怒,都不敢出声。 青衣侯一向有主意,在这事上也只能叹气。 他劝道:“太后要是让你娶,你还能怎么着呢!终身大事,本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你还是皇家。正妃,必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你就认命吧!” 楚黎知晓青衣侯说的是实话,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良久,他问:“那师姐怎么办?”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青衣侯悠悠道。 作为楚黎的知己,他最清楚他的心思,但是,诸葛姑娘的心并不在楚黎身上。 而这,楚黎却并不清楚。他随口说了阿菀要出去做事的事情。众人听了,不觉诧异。 “你怎么看?”青衣侯观察着楚黎的反应,试探的问道,“让不让她出去?” “你不都答应她了吗?”楚黎给了他个白眼,“这丫头横竖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放心吧。”青衣侯老奸巨猾的说,“我会派人盯着她,要真是跟那幕后主使有关系,肯定会露出破绽的。” 今天无缘无故被秦蕊溪取笑了一番,诸葛紫烟十分不爽快。在王府后山的竹林里,她利落的挥舞着灵犀剑,身形变化无常,随意舞动。周边的竹叶纷纷飘落下来,那景,那人,早就看醉了楚黎。情思一动,他拔剑加入了这场表演。 诸葛紫烟一见楚黎,立马住了手,不由自主的摆出了师姐的架势训道:“才跟你说了要注意保养,你怎么又管不住自己了。你怎么老是不听话。” “师姐。”楚黎默默收了剑,负剑而立,衣带随风飘扬,年少轻狂,正是大好时光。他轻轻的说,“以前在灵犀山上,都是你教我练剑,你给我洗衣做饭。我冷了病了,都是你在照顾我。我常想,要是哪天师姐有事,我也一定舍命相护。” “当年,你上山时才六岁。因你自小体弱多病,先皇才特命你上山习武,强身健体。”诸葛紫烟微微笑道,“我们情同姐弟,师姐照顾你是应该的。你只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就算报了对师傅、对师姐的恩情了。” “师姐。我们已经长大了。”楚黎目光如水般温柔,语气里的期待表露无遗。 “不错。我们都长大了。”诸葛紫烟回视着他,今天是该把这层暧昧的关系捅破了,她坦然而坚定,“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师弟,师姐待你只有同门友谊,别无他情。” “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师姐的吗?”犹如平添霹雳,楚黎急了,他上前一步,拉住紫烟的手,“今天秦蕊溪说的话你不要放心上,就算母后不肯同意你我之事。我拼着这个王爷不做了,也要跟随师姐一起。” “师弟。”紫烟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挣脱了楚黎,“我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该学会放手了,你既已参与朝政,就该谨记师傅教诲,多为百姓谋福牟利。我与师傅在庙堂之外,也会援助与你。”停了停,她又说道,“我已经收到师傅来信,过段时间,他便会来京。你耐心等待吧,师傅来,肯定是与极乐门有关。”说完,她取下挂在树上的剑鞘,收剑入鞘,缓缓离去。 风来,吹得楚黎的心在颤,纵有绝世人才,皇族荣耀,他依然得不到师姐的心。要是,当初不上灵犀山,是否,心就不会这么痛了? “一切都是徒劳。”他扯动嘴角,绝望的闭上眼,任由竹叶落了一身。 翌日,青衣侯果然守信,带着阿菀去了裁缝铺。阿菀把秋儿交代给院子里的小丫鬟笑笑,趁着秋儿午睡的空档跟着青衣侯出来参观工作场地。 说是裁缝铺,其实有个很上档次的名字—锦绣阁。阿菀来了才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裁缝铺。而是临湘城最大的布庄,最好卖的是布匹,其次才是成品的绣品。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逛了一圈,阿菀大致了解了这里的工作流程。她问:“这里的秀娘们秀的都是你们店里自己设计的花样么?” “客人自己描的样子也有,但大多数是我们自己秀的。”青衣侯说,“布匹生意才是重中之重。” 阿菀点点头,随着来到后堂,众多绣娘都在低头飞针走线,手法很是娴熟。 “你秀一个我看看。”青衣侯拿过一个绣娘正在秀的样子,递给她。 “这是苏绣吧!”阿菀接过细细的看了一回,很是叹服。这里的绣娘刺绣水准绝对是专业的。“我秀的肯定不如她。”她甘拜下风。 青衣侯一听,皱了皱眉,正欲再说。前堂忽然一阵嘈杂喧哗,侧耳细听,好像有客人前来闹事。 青衣侯问着随行的掌柜:“童掌柜,何事?”童进财正欲去查问。就已经有伙计跑过来,行礼后,抹着额头的汗水说:“侯爷,掌柜。昨天我们送去的杨小姐的嫁衣杨小姐试穿后还是不满意,要求我们重做。可是六天后就是杨小姐的出嫁之日,店里的裁缝说根本就赶不出来。这可怎么办?” “这不是故意刁难人么?”童进财气得跺脚,“前前后后都已经做了三套了。要是我们锦绣阁做的都不好,那还有哪家铺子敢做。” “是吏部尚书家的杨小姐吗?”青衣侯听闻杨家闺女被指派给一等公剑南候上官家的二公子,此事临湘城皆知,光婚礼就筹备了足足一年。 “正是他家。”童进财也开始摸汗,嘴里不停的说,“杨家小姐仗着自己的姐姐是宫里的贵妃,三番四次挑我们的不是。偏偏贵妃又亲自派人传话来,要我们好好给杨小姐裁剪嫁衣。我们也是全国各地请了好的裁缝过来,接连做了三套,每套都绝对是上品中的极品,可这杨小姐偏生就不满意。每套新的嫁衣耗时都是几个月。这她就要行大礼了。这下,我也无法了。侯爷,怕得你亲自去跟杨家说道说道。让那杨小姐别折腾了。” “有这事?”青衣侯沉吟不语。 “我可以看看那三套嫁衣吗?”阿菀问。 “姑娘稍等,马上取来给你过目。”童进财不敢怠慢,既然是侯爷亲自带来的人,必定是十分厉害的。他吩咐伙计速速去取了那三件嫁衣过来。 阿菀翻来覆去审视了一番,发表着自己的意见:“这些衣服确实用料讲究,制作精良,堪称上品。” “没了?”青衣侯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阿菀笑而不答,向童进财说道:“童掌柜,麻烦你去把杨家的下人叫来。我有几个问题想确认下。” 立刻,杨家小姐的奶娘就吊着一副傲慢又气愤的脸子进来。 0010 虽然顺利晋级,谁知郡主娘娘有请? 立刻,杨家小姐的奶娘就吊着一副傲慢又气愤的脸子进来。 阿菀背开众人,单独问了奶娘几个问题。 一会,奶娘和阿菀来到童进财跟前,说:“童掌柜,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这位阿菀姑娘可立了誓的。五天后,我们来取小姐的新嫁衣。”说完,扭头一摇一摆就走了。 “这这怎么可能?五天?”童进财惊呼。他赶紧制止道,“阿菀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五天哪里就赶制的出来。这是要出大事的啊!杨家可不好忽悠。” “童掌柜,现在的问题是客户不满意我们的产品。我们必须得重做。”她不容置疑的说,“既然我答应了五天,那五天内肯定要交出新的嫁衣。” “侯爷—”童进财转而向青衣侯请示。 “你听阿菀姑娘指示便是。”青衣侯轻摇折扇,淡定的吩咐着。 阿菀既然接下这个活,那么肯定有十足的把握,他且看她如何发挥。 “好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童掌柜,麻烦你召集所有参与过杨小姐嫁衣制作的人道这里来。我们先开个简短的会。”阿菀得到青衣侯的肯定,立马发话。 在工房里,阿菀和锦绣阁最好的裁缝们商讨着嫁衣的修改事项。 她同时也亮出了自己的修改方案,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青衣侯一直没有离开,他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夜很深了,阿菀丝毫没有察觉。她还在不停的修改设计图,在原有衣服上进行修改是件很费神的事情。每个细节,她都要亲自敲定。 在送阿菀回家的路上,青衣侯问:“你如何有把握这次的修改就会符合杨家小姐的心意?” “我已经问过杨小姐的奶娘了,杨小姐体态偏胖,又有隐疾,是最怕热的。现在正值高温时节,之前的三套衣服都很厚实。从客户体验度的角度出发,我觉得有八成的希望。”阿菀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哦”。青衣侯认同的点点头,没在过问,完全交给了阿菀处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约定的日子。阿菀亲自带人将改良后的嫁衣给杨小姐送过去。 婆子丫鬟们七手八脚的服侍着杨家小姐将嫁衣穿戴妥帖,站在镜子前,杨小姐左顾右盼,流连不已,她掩饰不住满嘴笑意:“这件果真才合了我的心意。既没有之前的笨重,又潇洒飘逸。很好很好,来人啊,赏阿菀姑娘。” 阿菀一听,总算暗暗舒了口气。其实,她当初挑下这个担子,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还好,顺利通关,接下来,就是如何晋级了。 回到锦绣阁,青衣侯已经等着她了。他开门见山的问:“你想要什么?” “我不要做绣娘,我要做掌柜。”阿菀也很直接,平台很重要,如何快速的赚钱,才是她的目的。 “恕我直言,这掌柜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青衣侯有所保留。 “三个月的今天,我保证你的纯收益比现在翻两番。”阿菀甩出大招。 “成交!”青衣侯爽快的应了,他说,“正巧老童年事已高,前不久还跟我吵着要回老家去养老。我正琢磨着让谁来接管呢。既然阿菀姑娘如此自信,那这个铺子我就交给你了。” 阿菀不甚感激,一路走来,除了那场屠杀。她遇到的事情都还不坏。 作为新上任的掌柜,阿菀其貌不扬,年纪又小,又是个女的,锦绣阁大大小小的执事都很不服气。青衣侯亲自颁布了阿菀的任命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铺子里。 一切全靠阿菀自己! 阿菀进了铺子后才对青衣侯的家世有所了解。祖上侯老太爷本是开国大将,但是厌倦官场争斗,辞去官职改做买卖,皇家怜悯,赐予侯爵位,皇家所有的采办都由侯家经手。经过几代的经营,侯家的店面遍布天下,光临湘城的铺面,竟有三分之一都是侯家的。 现在的青衣侯侯汶海系长房长孙,侯家的大当家的。天下人常说:青衣侯,富流油,楚之大,容不下。 而这个铺子,只是侯家商业帝国的冰山一角。 因为要用钱,阿菀先从锦绣阁的帐房上支取了半个月的工钱。她把钱交给浣竹居的笑笑,说:“笑笑,这些钱你拿着。要是秋儿忽然想吃什么麻烦你跟王府的厨房说一声,给她做。等我领到工钱后,会再给你发放一份月钱。秋儿以后就麻烦了。有什么情况,派人到锦绣阁找我。” 笑笑点点头,听话的收起了钱。自此以后,照顾秋儿也是尽心尽力。 阿菀重新调整了锦绣阁的人事架构,拿出了一整套的工作流程,并制定了相关的考核制度。这些东西在以前的锦绣阁也有,只是没有制度化。能在这里做工的都是些家生子,都是世代跟着青衣候家的,主子家都宽待,所以大大小小的都有几分薄面。而这里的人情正是阻碍她业绩翻番的绊脚石。 阿菀提拔了几个年轻能干的执事上来,逐渐取代了那些尸位素餐的上了年纪的人。这件事情早就有人闹到青衣候的母亲河阳郡主那里去了。 之前主管绣娘的沈芳是郡主的陪嫁丫鬟,后来到了年纪给了小厮就出去了,和丈夫一直在锦绣阁里做执事,一个掌管绣娘工坊,一个掌管染布工坊。在锦绣阁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河阳郡主正在为儿子拒绝上门的媒人为他说媒与秦相侄女婚事而烦恼,偏偏这个沈芳跪在地上添油加醋的把阿菀在锦绣阁横行霸道的事情说得人神共愤。河阳一听,更加心烦,最近的日子,也有风言风语传进她耳朵里,她当时还只当是玩笑,现在应了今天的景,顿时吩咐左右的人:“去将那阿菀带至侯府来见我。我就不信,到底是什么没眼见的人连本郡主的人也赶撵。” 二小姐侯瑶窈在门外听见,心念一转,立马悄悄出了门,来至锦绣阁。阿菀正在和众位执事开例会。 侯瑶窈站在门外听了半天,确定这个阿菀果真有点本事。不然也不会才过了两月有余,锦绣阁的收益已经连翻了几倍,远远超出了当初和哥哥承诺的两倍。 “鬼头鬼脑的。”青衣候早就得信,母亲要拿阿菀问话。他连忙赶来锦绣阁,正巧看见妹妹也在,他宠溺的轻轻拍了拍瑶窈的脑袋,“你不待在家里,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看我未来的嫂子。”瑶窈鬼灵精怪的笑着,“哥哥,你从哪里挖来的宝贝?现在,整个临湘城的姑娘都抢着来咱们家定衣服。” 青衣候见阿菀已经结束会议,正从内堂出来,连忙给了瑶窈一个警告的眼色:“别瞎闹,回家去。” “侯爷。”阿菀早就看见了青衣候,走至面前,好奇的问,“侯爷有何事?” “你不是说了要扩建秀工坊,我已经派人去了看地。今天带你去看看,要是你合意我就着人买下来。”青衣候道。 “嫂嫂,哥哥是要带你去避难呢!”瑶窈掩嘴笑道。 “瑶窈—”青衣候再次给了妹妹一个警告的眼色,“还不家去?” “别急—”瑶窈面对哥哥的警告不以为然,她盯着阿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嘴里却可惜道,“不问家世,光模样就过不了母亲那关。唉—”她说着朝哥哥投去同情的一眼。 阿菀被瑶窈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在兄妹间来回扫了几眼,拿眼神问着青衣候。 “娄跃。”青衣候对瑶窈的话有些恼怒,他立马命令随身的人,“送小姐回去。” “娄跃,等下。”瑶窈喝住了娄跃,一点也不惧怕,反而一脸稀奇,偏着脑袋,可爱的问青衣候,“哥哥可从来不会发火的,你刚刚是生气了吗?”眼珠又贼溜溜的在阿菀身上转来转去,阿菀嗅出点东西,但又不明所以。 青衣候正尴尬着,这时,侯府总管贾义带着一帮下人气势汹汹来至锦绣阁内,转眼就到了阿菀跟前,那贾义看见青衣候也在,立马收敛了气焰,分别向少爷和小姐请安。 “阿菀姑娘,郡主娘娘有请,麻烦去府内一趟。”贾义问候过青衣候和瑶窈后,客气的跟阿菀道明来意。 “何事?”阿菀礼貌的问,“贾总管可否告知?我手上正有一堆事情,要不是十分要事,麻烦帮忙转告,阿菀走不开。”阿菀抱紧了手里一摞厚厚的设计图纸,婉转的拒绝道。 0011 我从来没有要争做什么侯爷少夫人 阿菀抱紧了手里一摞厚厚的设计图纸,婉转的拒绝道。 “只怕姑娘得亲自去一趟。”贾义语气不善,“还望姑娘莫要推辞,速速跟我等去了方是正事。” “阿菀已经说了她走不开,你去回母亲,就说阿菀跟我去了城郊。”青衣候心下不悦,合起折扇,冷声命令着贾义。 “这……”贾义是河阳郡主跟前的人,一向只听命于河阳,当下十分为难。 “贾总管稍等,我安排点事情就随你前去见夫人。”阿菀已经估摸到十之八九,这些日子,她忙着证明自己的能力,没空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总想着来日方长,她与青衣候之间的关系自会见分晓。 可惜,现在看来,她还是有必要亲自解释一番。 青衣候还要阻拦,阿菀却拉着他一起去见了河阳郡主。 那沈芳还跪在河阳面前,河阳靠在软塌上,吃着茶,半天也不发话。瑶窈偎依在母亲身旁,静静的观望着。屋子里的人丫鬟婆子围的密密麻麻,都大气也不敢出。 阿菀问过好后,见河阳不说话,她也不急,从容而淡定的站着,脑子里面快速的过滤着今天收到的设计稿纸,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她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 “我知道姑娘心气高,我今天也不废话。”河阳暗地里观察了阿菀半天,见这么多人围着也不怯场,一副安然自诺的样子,她心底暗暗称奇。先前准备的愤怒全部变成了开门见山,她威严的说,“我候家的媳妇不见得要倾国倾城,最起码要门当户对。阿菀姑娘趁早死了这份争宠的心,只管好好呆在锦绣阁,免得你我主仆以后不好相见。” “郡主。”阿菀抬起眼,平静而清晰的说道,“我今天来,有三件事情要澄清。一:我从来没有要争做什么侯爷少夫人。二:我不是候家的奴才,我只是个在你家店里做事的人,并没有卖身给贵府。三:我和侯爷有协议,在协议期内,要是工作中没有重大过错,不得无故辞退我。否则,我有权追究违约责任。” 阿菀一番话让屋内的人炸开了锅,纷纷出言指责,也有人要上来按着阿菀给河阳跪下认错的。 “你—”河阳早被气的肝火大盛,她白葱般的手指指向阿菀,怒道,“谁允许你这么放肆了?” “我。”青衣候一扇子挥开上来要动手的下人,正色对母亲道,“母亲,阿菀是我花重金请来的人。一切都是为了锦绣阁的生意,母亲也看到了账本,锦绣阁的生意这两个月确实长进了不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阿菀撵走的那些人都是我授意的,母亲心善,总顾忌着那些侯府的老人让他们在锦绣阁吃着空饷却不好好做事。张家婆子长期以各种名义克扣绣娘的工钱,此事早就闹得绣娘们怨声载道。要是在不加以制止,恐怕到时候锦绣阁的绣娘全部都要走空了。” “竟有此事?”河阳一听儿子的说辞,不由得看向沈芳。 “奴才……奴才冤枉……”沈芳早已经吓得哆嗦不已。她以为这事没人敢管,不想今天被青衣候亲自说了出来,待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又不敢出言与青衣候争辩。只是一昧的磕头求饶。 河阳一见这境况,就明白儿子并没有冤枉沈芳。她回味刚才儿子的那番话,又结合阿菀的说辞,竟找不到可寻错的地方。 “母亲,哥哥说的对。”瑶窈审视了半天,对阿菀的脾气竟十分钦佩。她有意替阿菀解围,“阿菀姑娘有本事,底下的小人们当然有不服气的。当年父亲不在,我和哥哥年小。母亲亲自接管家里的生意时,也有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嚼舌根,搬弄是非。母亲不也不理么,只管做自己的。我看,眼下,阿菀和母亲当年的处境竟十分相似。母亲,切不可信了小人,冤枉了好人。” 说起当年,河阳心下一动,她把女儿的话仔细的思虑,本以为今日可以杀了阿菀的风头,不想倒让儿子女儿轮流劝解自己,顿觉再审下去也没意思,只好摆手让众人散了。 从侯府里出来,青衣候要送阿菀去锦绣阁,阿菀淡淡笑道:“侯爷还是回去安抚下郡主吧。向我替二小姐道谢。”说完,她上了马车,向锦绣阁去。 正赶上众大臣之女进京选秀的大好机会,锦绣阁的订单接到手软。阿菀忙的不可开交,所有来下单的人都指明要她亲自设计。但是——今晚要早点下班,她已经很久没有陪秋儿吃饭了。 下工后,阿菀回到王府。她没看见秋儿,忙问守门的丫鬟,丫鬟告知,在楚黎那里。她连忙来至楚黎正宫。来了王府两月有余,她除了自己居住的浣竹居,偌大的王府,还从来没有去过任何地方。 在小丫鬟的引导下,一路穿花度柳,绕山绕水,走了足足半天功夫,才来到楚黎居住的墨梅居。 一进去,假山怪石,楼台水榭,各色奇花异草,游廊屋子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带路的丫鬟进了门就折回去了。这厢又是冷杉引着她去见裕王。 “你们把秋儿带来干什么?”阿菀见到冷杉就像见到裕王本人,劈头盖脸就质问道,“我有没有说过,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你们带秋儿干什么?” “姑娘还是先进去看了再说。”冷杉已经怕了阿菀,他快速的把阿菀带进裕王的屋子内。 阿菀进去到内室,屋内香气萦绕,琴剑瓶炉皆贴于四面墙壁,左一架书,又一架屏,陈设高雅又不流俗,裕王如此尊贵,王府如此之大,并没有金粉漆屋,珠宝做饰,倒也让阿菀有些意外。 “秋儿。”阿菀一进屋就叫唤着秋儿的名字。转过帘子来到裕王跟前,只见秋儿枕着裕王的腿,正安静的躺在银狐地毯上安睡着,那裕王斜靠在矮榻上,兀自看着书。白衣拖地,再配上那副绝世之资,画风甚是赏心悦目。 阿菀却无暇欣赏,她俯身,想要叫醒秋儿离开。 裕王淡淡阻止道:“她今天写了一天的字,才刚刚睡着。你最好不要吵她。” “写字?”阿菀疑惑的拿起地上散落的宣纸,只见每一张上都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些字,有秋儿,阿菀,姐姐,妹妹等字眼。阿菀鼻头一酸,那种久违的感动在心底翻涌。她不动声色的问看了裕王一眼,“你教她写的么?你只是教她写字这么简单吗?” “就算本王想问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也得她开得了口。”裕王冷冷道。眼前这个女子,怎么老是不识好歹。 “那—”阿菀直视着他,“请问殿下,刺客一事查清楚了没?我何时才能离开王府,恢复自由身?” “清楚了自然会告知你。”裕王懒懒的问,“姑娘说和秋儿是亲姊妹,此话可真?” “怎么不真?”阿菀一口反问。 “慕容千树从云州传来信息,杨秋儿是在官府花名册上的。”裕王淡淡的说,“可在杨家的户籍上没看见你的名字。你是否记错了什么?” 阿菀一怔,无话反驳。她下意识的舔着干干的嘴唇,想了想,只好说道:“秋儿确实不是我的亲妹妹,我是被秋儿父母从河边救起的,因为记不得家乡、家人只得随着秋儿父母一起四处流浪,乞讨度日。后来,秋儿父母饿死,只剩得我和秋儿两个。我叫秋儿妹妹,有何不妥?” 楚黎倒没想到是这样的,他问:“你当真记不起自己来自哪里?” “多半也是云州吧。”阿菀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她不确定的说,“父母家人多半也是逃饥荒的难民,只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那你怎么记得自己的名字?”裕王不信任的问。 “额……”阿菀下意识的用右手食指轻轻挠着鼻尖,随口敷衍道,“这个名字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人活着,总的有个名字吧,也好方便与人沟通啊。” 裕王一想,似乎也说得过去。可这下,阿菀的来历不明,更加深了他的怀疑。他颇有耐心—是狐狸总得露出尾巴的! “诸葛姑娘要过生日,本王想送件新衣服给她。你给本王做一件来,先把样子画出来本王过目。”裕王淡淡的吩咐着。 “麻烦王爷先派人去锦绣阁下单,先预交一部分定金。”阿菀检查着手里的秋儿写的字,头也不抬的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收了定金后,自然会把设计图给王爷过目。” 裕王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放肆,就是青衣侯在这里也不敢如此。难道本王还少的你那几两银子?” 0012 难道本王还少的了你那几两银子? 裕王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放肆,就是青衣侯在这里也不敢如此。难道本王还少的你那几两银子?” “声音小点,拜托!”阿菀见秋儿似受了惊吓般的瑟缩了一下,脱口就制止道。 裕王一愣,也察觉到秋儿的颤抖,只得压下怒气,只拿眼瞪着阿菀。 “你的预算是多少呢?”阿菀缓了缓,本着客户就是上帝的原则,低声问道。 “上不封顶,只要你做得出来。”裕王忽然想起年前母后赏他的一匹天山雨丝,忙说道,“本王这里有一匹上好的布,你拿去,将它做成衣服。” “先拿来我看看。” 随即,裕王就吩咐李贵去库里取来。阿菀一见,心下赞叹不已。果真是好布,可也太难制作了。 鉴于之前紫烟替她挡过秦蕊溪,阿菀对这事分外上心。两天后,她迅速的画出了几个图样,拿给楚黎过目。楚黎定了其中一个,阿菀赶紧吩咐绣娘裁缝们缝制起来。 秋儿的状态慢慢好了些,虽然依然不开口说话,可不再呆呆痴痴的,毫无反应。阿菀有些惊讶,同时对裕王很是感激。她原本打算等到锦绣阁的事情都稳定后,再抽出时间来陪秋儿。不想,这些日子,裕王倒时不时的会带着秋儿玩耍,还教她识字读书。 到了约定的三月后了,天气已经变冷了。锦绣阁的生意好的爆棚,许多其他州县的大户人家也慕名前来为自己的女儿定制嫁衣。阿菀越发忙了,青衣侯按照阿菀的提议扩建了秀工坊和染布坊。同时,也签下了三年的雇佣协议。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阿菀开始计划着买房的事情,可惜,看了几处,都不是很便宜,还在找寻中。 诸葛紫烟的生日转眼就要到了,楚黎摸着阿菀亲自送来的新衣,很是满意,他带着几分征询的语气问:“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什么样的生辰礼物呢?” “贵的!”阿菀言简意赅的回答。 屋子里的青衣侯、李贵、冷杉并几个随侍的丫鬟,都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果真好!”青衣侯笑着说,“裕王,你只拣最贵的东西送,保管诸葛姑娘喜欢。比如你给他定制的这件雨丝服!” “师姐不是那等俗气的人物,贵的未必就合她心意。”裕王不经意瞟了阿菀一眼,带着淡淡的不屑。 “阿菀,说正经的。你平常主意最多,那些官候家的小姐都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青衣侯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问,“这次给诸葛姑娘过生辰,是件要紧的事情。你可有什么建议?” “够浪漫,够惊喜就行了。”阿菀回答。自古女人都爱这两样吧! “如何浪漫?如何惊喜?”裕王眼前一亮,接口问。 “这个嘛—”阿菀皱眉,想了一下,说,“全靠气氛。你得给她营造出一种温馨又不尴尬的氛围。会场的布置、邀请的人、还有宴会的活动,都得以她为中心。礼物也要特别,最好是非物质性的。这样更容易让她感动。比如说,你可以给她安排一场烟花,也可以给她送上你自己画的画,或者是给她表演个节目。一般下来,也差不多了。”阿菀暗想,表白都是这样的。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裕王兀自思考了一下,说,“那这些就交给你去安排。要是诸葛姑娘满意,事后本王有重赏。” “我没空。”阿菀想都没想直接回绝。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气氛顿时凝结起来。 裕王正欲发作。 青衣侯赶紧抢先一步圆场:“阿菀,既然王爷开口了。你就辛苦一下嘛!我替你应下这事了。” 阿菀撇撇嘴,十分不乐意:“我真忙。眼下店里压着的订单成千上万,我腾不开手来。”她白了青衣侯一眼,“我连秋儿都没时间陪。” “没事没事。”青衣侯要不是为了好兄弟的心愿,他也不愿为难阿菀,他说,“等这事忙完了,我给你几天假。你好好陪陪秋儿。” “多久?”阿菀眼冒金光,假期现在对她来说是件很奢侈的事情。这几个月,她确实一天都没有休息过。 “额。”青衣侯迟疑了一下,小心的陪着笑,“两天如何?” —果真是奸商,只会压榨劳动人民! “三天。拒绝讨价还价。”阿菀脆生生的说。 “好。就依你。”青衣侯讪笑着妥协。不是他不放,实在是舍不得放。现在的锦绣阁,没了阿菀确实转不开。 阿菀既然应下这事,脑海里已经构思着活动方案了。她一回屋,就开始写策划。这是前世带来的习惯。不出多久,她就把策划案拿到裕王跟前。 裕王低头翻看着,事无巨细,统统写的很清楚。他不由得暗暗称赞:“怪不得青衣侯把她当个宝贝,原来做事确实既有章法,又很利落。” 阿菀写了清单出来,让李贵先去准备。一切不在话下! 紫烟算着日子,师傅说好的会在她生日这天来临湘城。从小到大,她的每一个生日,师傅都会送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给她。这次,又会是什么呢?她早就翘首以盼了。 生日这天,紫烟等到黄昏,师傅还是没来。她有些心急,又有些沮丧。而裕王这边,早就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紫烟入场! “诸葛姑娘。”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再三催促着,“殿下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遍了。请你跟随奴婢过去吧!” 紫烟站在廊檐下,愀然不语。师傅不来,她过不过生日又有何妨呢?但想了想,她还是移步花厅。在花园口,诸葛紫烟面上就被小丫鬟用一块白纱遮起,两个小丫头搀扶着紫烟往前走。紫烟不禁纳罕:“小师弟,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约莫走了十几步,小丫鬟放开紫烟,都悄悄的退到一边。楚黎早就准备好了,他上前,将紫烟的面纱拿下,柔情似水的说:“师姐,可以睁眼了。” 紫烟睁开眼,立刻怔住了。眼前仿佛置身于万千花海当中,当中有用蜡烛摆成的心形状圈里又围着用她名字摆成的鲜花。放眼整个花厅园子,轻柔的纱绢缠在树梢,覆盖在花圃上,朦胧中透着一种迷离的美,如梦如幻,犹如仙境。还没等紫烟说话,天空中忽然炸出五彩的烟花,一朵朵,绚烂非常。 紫烟情不自禁的惊呼道:“好漂亮啊!”她满脸惊喜,不可抑制。 楚黎在旁,注视着紫烟莲花般姣好的面孔,轻轻的问:“师姐,你可喜欢?” “当然喜欢了,这个比你往年送的那些珍宝强多了。”紫烟拍着手,脱口而出。 烟火盛宴继续,远处有贺寿的音乐响起,穿山过水,缥缈而来。站在盛幕下的两人,男才女貌,白衣飘飘,超然而立。 “师姐,我待你的心日月可鉴。”楚黎缓缓说来,“今时今日,来生来世,我都会等着师姐。” “阿黎……”紫烟被楚黎伤情的神色莫名的震动了一下,想要安慰他,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想要告诉他实情,又怕太过刺激与他。 楚黎自小跟随她修习,对她有一股天然的依赖感。这两年下山后,虽然两人不常聚在一起,但那份亲近感并没有变淡,反而随着楚黎的渐渐成熟,变成了男女之情。 这个是紫烟始料未及的。 而她,早已经心有所属,任何人也取代不了。 情真的是个折磨人的事情,她理解楚黎爱而不得的痛苦,更悲哀自己卑微而不敢声张的情感。 在浣竹园里面,秋儿趴在书桌前,练习着刚学的新字。阿菀坐在一旁相陪,她时不时的出声指点着秋儿的笔画:“这个字要先写横,这个林是两个木合起来,不是连笔的……这个……” 阿菀教的耐心细致,秋儿却无动于衷,她不曾按照阿菀的要求去更改。阿菀十分挫败,她无奈的起身来到院子里。 青衣侯坐在廊下喝茶,悠闲自得。见她出来,忙给她倒了一杯。 “侯爷。”阿菀招呼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捏着茶杯,暗自出神。 院中几株幽篁,在飒飒凉风中沙沙做响。伴随着不时传来的烟花声,这个夜,热闹又安静。 青衣侯见惯了阿菀旁若无人的发呆,并不打扰她。对坐整晚,一句交流也无。 翌日清早,阿菀来到楚黎的南苑墨梅居,楚黎正在园中练剑,冷杉陪练。凤冥在一旁观望。李贵端着茶水等候着。 阿菀见此,只得等在一旁。一盏茶后,楚黎方收剑罢手。他接过李贵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才问:“何事?” “我来跟你说一声,这几天我休息,我要带秋儿出去街上转转。” “你去便去,不与本王相关。” 阿菀一愣,冷不丁开口问:“你不怕我带着秋儿跑了。”话一说完,她就想把舌头咬掉。 0013 王爷,你不怕我带着秋儿跑了? 阿菀一愣,冷不丁开口问:“你不怕我带着秋儿跑了。”话一说完,她就想把舌头咬掉。 “哦?”楚黎扬眉反问,“你觉得呢?” “昨晚诸葛姑娘满意吗?”阿菀不想在这个没营养的问题上纠缠,转开话题。 “这件事情本王还算满意。”楚黎注视着她,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不用。”阿菀公道的说,“这些事情都是侯爷要求的,他已经给我相应的报酬了。你要赏赐,就赏赐侯爷吧。既然王爷没意见,那我就带秋儿出去了。” 阿菀说完,转身就走了。来至院门口,遇到紫烟,两人互相点头招呼各自走开。阿菀不是很喜欢紫烟,是因为,紫烟身上那股连她本人都未察觉的优越感。 那种高傲她懂,毕竟前世的她也是有资本的。 “王爷,要不要派人跟着?”冷杉尽职的问。 “不用。”楚黎放心的说,“她不会走的。”不知为何,他就是那么笃定。 离开王府,阿菀带着秋儿一路逛,一路给她买东西。秋儿似乎有点松动了,见着喜欢的东西,会停下脚步盯着看。临安城规模很大,在列国中,算是数一数二的都城,人口密集,贸易往来,很是繁盛。 两人走走停停,来到一个面摊前。秋儿盯着冒着滚滚热气的肉汤不肯离开。阿菀却恶心的想吐,她拼命压下那股反胃,勉强笑着:“秋儿,你想吃吗?”她对着老板说,“老板,来一碗面。” “好咧。姑娘你里面坐。”老板高兴的招呼着阿菀和秋儿往里面桌子边坐。 老板上了面,秋儿不声不响的吃起来。阿菀心头越发不舒服,她走出摊位。来至几步远的对面卖面人的摊位假装兴致的挑选着那些栩栩如生的小像。 “姑娘,看看喜欢哪个。便宜卖给你。”老板吆喝着。 “可以现照样子捏一个吗?”阿菀问。 “当然可以,姑娘要一个自己的吗?”老板以为阿菀想捏一个自己模样的面人。 “那个女孩,看见了吗?”阿菀摇头指着秋儿,“照那个吃面的女孩模样捏一个。” “好。”老板爽快的答应着,手底下就开始忙活起来。阿菀视线四处飘散,她和秋儿隔着人来人往,天大地大,这个世界,除了秋儿,她一无所有。 —山中晴依然没有消息,除了等待,她能做的太少了。 忽然,她手中捏着把玩的小人从手中滑落,猝不及防,一个熟悉的面孔夹杂在人群中从她前面转瞬即过。她想大声喊叫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张了嘴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人潮汹涌,一瞬间,她已经看不见那个身影。她趔趄着迈开脚步,不由自主的追上去。脑袋里空白一片的她,忘记了所有。逆着人潮,她不断的被碰撞到,摇摇晃晃,双腿犹如踩在棉花上,不知所往。那个背影早就消失不见,茫茫人海,她绝望的四处打转,路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着披头散发,似哭似笑,像中了邪疯了一般的她。 萧九贞带着茜草正从山中采药归来,路过大街前,见众人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女子不断的试图叫醒她:“姑娘,姑娘,醒醒……” “劳驾让一下,我是大夫。”九贞拨开人群和茜草挤进里层,来到阿菀身边。众人纷纷后退几步,给九贞腾开空间。 “公子。”茜草扒开阿菀脸上覆盖的头发丝,惊讶的说,“是阿菀姑娘。” 九贞定睛一看,果真是阿菀,有几分意外,但她手上却没有耽误,急急忙忙的把起脉来。 “急火攻心,引发气喘。”九贞观察阿菀双眼无神,嘴巴一张一合,只有出的,没有进的,脸色雪白吓人。连忙将她放平,双手不停的在她胸口按压着,助其呼吸。又让茜草打开针包,替其放血。如此一番,过了半晌,阿菀终于恢复点意识了。 这时,又有一行人分开人群走进来。 “阿菀,你怎么了?”青衣候快步来到她身旁,弯腰抱起轻如鸿毛的她,问着九贞,“她可还好?” “已无大碍,让她静心修养几天。”九贞淡淡的说,低头收拾着东西。 “谢谢了。”青衣候不敢全信,随行的人拥护着他上了马车离去。 阿菀晕倒的时候正巧青衣候在街旁的客栈里与人谈事,坐在楼上靠街的他起初并没有注意,是一旁随侍的娄跃发现了狂奔倒地的阿菀,才提醒青衣候。两人这才奔下楼来,带走了不省人事的阿菀。 车马行至药铺门口,阿菀已经醒了过来。她努力的甩了甩脑袋,想摆脱那股失重感,找回自己的理智。青衣候抱着她下了车,躺在在青衣候怀里,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要紧的事情,可脑袋却越发浑浊,让她死活记不起来。 “阿菀,坚持下。”青衣候脚下生风,抱着阿菀一路飞奔进自家的药铺。 一会,李大夫略显狼狈的被娄跃拖着来到阿菀面前。彼时,阿菀神志已经恢复的五六分了。她忽的从藤椅上跃起,落地就要往门外奔去。 “阿菀,你要去哪里?”青衣候手快的一把按她回腾床上,以为她是病糊涂了,“赶紧别动,让李大夫给你瞧瞧。”不自觉流露出的担忧让一旁的娄跃扬了扬眉。 “秋儿。”阿菀嘶哑着嗓子,哭到,“秋儿呢?秋儿还在街上。 青衣候并不知道今天秋儿同阿菀一起出门,他立马问,“秋儿在哪里?” “我去找她。”阿菀不由分说的推开青衣候,再次朝门外奔去。这次,青衣候没有阻拦,而是跟她一起出门寻找。 来到面摊前,秋儿已经不见了踪影。阿菀一把抓住老板询问急切的问:“刚才坐在这里吃面的小女孩呢?她人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老板嘴上说着,手却指着东边,说,“她朝那边去了。” “什么?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啊?”阿菀气的大吼。她再急,也知道这个男人在敷衍她。 “别急。”青衣候轻声道,“我已经派人去王府打探了,看是不是王府的人带她回去的。我们先就近找找吧,就算离开,应该也没有走多远。” 阿菀一听,顿时将所有希望全仰赖青衣候身上,她哭着央求道:“拜托了,帮我找一下,拜托了……”说着,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从旁边算命的摊位上夺过纸笔,唰唰几笔就勾勒出秋儿的基本轮廓,不一会,一副写实的素描就画了出来。 青衣候来不及称赞,拿起立马给跟随的众人瞧瞧了,说:“大家赶紧去找,就是这个女孩。记住了,找到本侯有重赏!” 青衣候在京城一向显名在外,不相干的路人也凑过来细瞧画像,都想着要挣一分闲财。立马,就有十几二十人加入找寻的行列,随着青衣候一声命下,附近的铺子伙计,都领命而来,加入寻找。 只见大街小巷里都有人在拿着秋儿的画像找寻,然而却愣是连影子也没有见着。那边,冷杉风冥闻讯都过来,两人带来的消息是秋儿没有回到王府。在沿路也没有发现秋儿的影子。 阿菀很是害怕,一瞬间,脑海里转个无数个可能。她拉住青衣候说:“侯爷,麻烦带我报官。我要求封闭城门,要是秋儿被坏人带走,出了城就希望渺茫了。” “封闭城门?”青衣候讶异,“这个不太可能?封闭城门是很大的事情,放眼整个临湘城,谁都不敢随随便便就这么做。” “秋儿要是被带出城去,那怎么办?”阿菀哭丧着喊道。 “这个—”青衣侯为难的说,“就算报官,也没有人敢下令封闭城门。”言外之意,很是透彻。报官没用! “阿菀姑娘。”冷杉过意不去,今天要是他派人跟着,也许就不会让秋儿走丢,他说,“我们已经奉王爷之命派人传话各城门守将,让他们严查进出的人,要是秋儿真被不法之徒带走,一定出不去。你放心。” 这时,娄跃带着一个乞丐急匆匆的过来,只听小乞丐说:“我见到那个小女孩,在小巷子里,你们快去看看吧,她要死了。” “什么?”阿菀大惊,跟着小乞丐就狂奔起来。七拐八拐的在街里穿梭,在一条又冷又脏的小巷尽头,秋儿果然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周边围着几个乞丐。 “走开!”阿菀嘶吼着推开那些乞丐,跪在秋儿面前,抱住了她。只见秋儿满脸污血,嘴角处不断的流着血。 阿菀整个人都在没命的颤抖:“秋儿,你怎么了,秋儿……”她已经没了主意,除了眼泪,她什么也说不出。 跟过来的青衣侯一看情况,来不及多多盘问,从阿菀手里抢过秋儿抱起,边走边吩咐着娄跃、冷杉等人:“娄跃,将这些人一并带回王府候命,冷杉速去传王太医,凤冥带阿菀跟上来。”说完,他已经飞奔出去很远了。 “是。”三人齐齐领命。 0014 秋儿到底被谁所伤? 回到王府,阿菀呆坐在屋外的石阶上,她现在连看一眼秋儿的勇气都没有。屋子里围着许多人,楚黎、青衣侯、紫烟、冷杉、凤冥、娄跃、李贵等,王太医正在诊治。 “如何?”楚黎问。语气里带着些许急切。这些日子,秋儿跟随他习字读书,两人之间有几分师徒的情谊在。 “伤在心肺。”王太医凝重的说,“伤势很重,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尽管医治,要什么尽管说。”楚黎下着死命令,“不需一切代价一定要救活。” “老奴定当尽力。”王太医不敢怠慢。 笑笑和几个丫鬟嬷嬷奉命在屋里等候差遣,其他人等都退出屋子,来到屋外。 紫烟轻轻拍了拍阿菀的肩,柔声安慰着:“放心吧,阿菀姑娘,秋儿会没事的。” 阿菀呆坐着,依然默默不发。 楚黎和青衣侯等正在审问那几个乞丐,那几个乞丐都害怕的摇摇头,表示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个来告信的小乞丐毫不畏惧的对两人道:“两位大人都别审了,这件事情与他们无关。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你们放他们走吧。” “他们?”两人都听出了小乞丐的言外之意,对冷杉使了个眼色,冷杉立即带人将其余的乞丐都带出去了,独留下小乞丐一人。 “你如实说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青衣侯冷然道,“你要是敢撒谎,看本侯爷不剥了你一层皮。” “我不怕。”小乞丐一脸正气,“我确实看到了秋儿姑娘被何人所伤,又被何人丢弃在巷子里。” “什么人?”楚黎问。 “一个整个京城谁都惹不起的人。”小乞丐冷声道。 “放你娘的屁。”凤冥忍不住斥道,“在我家裕王跟前还敢如此放肆,不要命了。” 小乞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势头,继续冷哼道:“难道不是吗?这个人杀人如麻,在临湘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更谁敢管他。王爷又如何,也不见你们出来为百姓说句话。”小乞丐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惊愕不已。 “是谁?”阿菀忽然扑到小乞丐面前,眼珠都快蹬出来了,她面无血色的问,“你快说,秋儿到底被谁所伤?” “是秦川—”小乞丐被阿菀的样子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被姓秦的马儿踢到,姓秦的随从把秋儿姑娘丢在巷子里的。”顿了一顿,小乞丐补充道,“当时我正在街边晒太阳,秦家的马队进城来,马儿走的太快,秋儿姑娘不知何故站在路中间,任凭秦家随从呵斥也不让开,马儿失控踢到秋儿姑娘。后来,姓秦的在马上看了一眼,让人将秋儿姑娘带走。大家都以为是带回去医治,我一路尾随,不想却是将秋儿姑娘找了个没人的巷子丢了,根本就不管死活。” 阿菀听完,心犹如被刀剜了一般绞痛,身子伏地,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青衣侯连忙扶起她坐在石桌旁,给她喂了一口水。 “本王且问你。”楚黎目光沉峻,语气非比寻常的慎重,“你说的,可是西路军的统领秦川。” “就是他。”小乞丐满眼的仇恨。 “本王如何相信你说的?”楚黎反问。带着几分质疑,“你跟秦统领有仇吗?” “我……”小乞丐愣住了,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一时竟无话可对。 “凤冥,你带他去报官。要是真有此事,让他做人证与秦川对质。”楚黎对小乞丐的话半信半疑,但正巧的是今天确实是秦川奉旨返回京师的日子。 凤冥领命而去,这边楚黎又让冷杉拿了自己的帖子送去秦府。 话说凤冥才带着小乞丐报了官,秦川那边一接到楚黎的帖子立马亲自押送着伤人的随从给了官府,那个随从跪在公堂上痛哭流涕,不断的求饶忏悔,把事情揽的干干净净,一点也与秦川不相干。 秦川飞扬跋扈惯了,要是别人他理都不理。 但楚黎可是太后最宠爱的儿子,任凭他想破头,也绝对想不到秋儿是裕王府的人。 他不敢怠慢,从府衙出来后,又急匆匆赶至王府请罪。 李贵来浣竹园传话:“王爷,秦将军在厅上等着,说要向王爷告罪。” 冷杉凤冥都已经回来了,已经将事情讲与众人。 “现在我们反倒一点不是也抓不住了。”青衣侯气愤不已,“那个乞丐也承认是那个随从伤的秋儿,那个随从既然伏案。此事已然没有了我们发挥的余地”。 楚黎看了阿菀一眼,沉吟了一下,说:“我先去会会他。”然后就随着李贵来至前厅,冷杉随侍在侧。 秦川对着楚黎接连做了好几个揖,口内不停的说道:“裕王殿下,都怪我御下不严,这次奉旨回京,太过匆忙,那个随从对秋儿姑娘所犯之事死罪难免,已经交由临湘府衙处置。此番前来,我特备了一些薄礼,还望殿下转交给秋儿姑娘,以示我歉意。” 秦家总管手捧礼盒垂首道:“相爷知道此事,已经责骂了我家少爷。相爷说还请王爷念在太后和皇后的面子宽宏发落我家少爷。这事都是那些没王法的家奴干的,与我家少爷真的无关。” 楚黎带着几分冷意,说:“既然相爷已经如此吩咐了,本王又如何敢为难你家少爷。东西我王府不缺,秋儿姑娘也不缺。就不敢劳驾相爷惦记了。本王还得去看视秋儿姑娘,就不陪秦统领了。” 说着,带着冷杉等就走了。 留下甚是尴尬的主仆二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两位,请吧!”李贵开口送客。 “李总管。”秦川拉住他,赔笑道,“能否告知,那位秋儿姑娘是裕王的什么人?” 因为上灵犀习武的原因,楚黎自小不在京城,故与秦川这位亲表兄不甚亲厚。但楚黎回京的这两年,不见他对谁上心过。此番为了秋儿,亲自问罪,实属罕见。 李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礼貌而客气的说:“我们下人从来不过问王爷的事情,秦统领请回吧!” 秦川一听,想要发作又忍住了,只得忿忿的退出王府。回到秦府,他来到秦相书房,将事情禀报给父亲后,就气呼呼的叫起来:“不就是一个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野丫头嘛,他至于这么拿大吗?我都亲自登门道歉了,他还想怎样?要不是碍着姑母的面,我才懒得跟他啰嗦。” “放肆,这种话你最好不要给我说。”秦修旻立马喝住他,“你知道什么,这次要是皇上没撑过去。上位的就是他。” “那现在不是没他什么事嘛!”秦川不服气的说。 “此次回京,你给我老实点。”秦修旻沉声道,“这个楚黎虽是个毛头小子,但背地里却与慕容瑾联手,与我秦家为敌。还有那青衣侯侯汶海,竟然推辞你姨母家的联姻。这三人聚在一起,已经形成抗衡我秦家的气势。” “那慕容家有何惧怕,区区一个刑部尚书,换了他是迟早的事。那侯家虽富,但不在朝堂。”秦川不以为意。 “你别给我惹事就行了。”秦修旻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此次云州平乱,已经有人在参你的本了。要不是为父替你压下去,你以为你还能风光返京?” 秦川瞪起了眼珠,大声道:“是谁?谁敢参我?” “你别嚷!”秦修旻忽然压低了声音,“张家的事情你们没留下什么痕迹吧!慕容瑾派了慕容千树去了云州,说是为张家收尸,其实是去暗中调查。” “那事是袁家父子做的,与我无关。”秦川毫不在乎的说,“那慕容千树确实也去了云州州府,但没人理他。谅他也查不出什么!” “你给我小心点。”秦修旻恨生道,“你与那袁家父子做的好事,要是被查出,是要掉脑袋的。” 秦川闻言,不敢吱声。喝了一口茶,稍息片刻,秦修旻接着问:“那本账册找到没?” “没有。”秦川心怀侥幸的说,“张府已经搜查过了,张元仕乘坐的船上也没有。再说要是真被张元仕带在身上,想必也随着那船一起沉入江里了。” “张家大小姐还没找到吗?”秦修旻不放心的问。 “人一定是死了。”秦川笃定的说,“整艘船都沉入海底了,一个活口也没有。尸体肯定喂鱼了。父亲放心!” “但愿如此吧!”秦修旻摆摆手,放轻了语气,“你去吧!准备明天进宫去面见太后与你姐姐。” “是,父亲。”秦川乖乖的退出书房。 0015 云州冤魂,死不瞑目 王太医日夜守候着秋儿,楚黎和青衣侯各自拿出许多珍贵的药材供他使用。 阿菀只把自己关在隔间里,任谁喊也不开门,透过窗纱,隐隐约约看得到她好像在画着什么,并没有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众人只得暂时不管她。 青衣侯却担忧不已:“要是秋儿这次挺不过去,阿菀怕是……”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但楚黎却明白他的意思。 “当初,她到底干嘛去了?”楚黎早就想问了,“好端端的,为何丢下秋儿一人?” “这个我也不清楚。”青衣侯思忖着说,“但是听娄跃提起过,她当时好像在寻找什么,而却因为太过激动而晕倒在街头。” “哦?”楚黎倒有几分好奇,随口猜测着,“莫非她遇到熟人了?” “这个,只有她自己知道了。”青衣侯略显自嘲的说,“我当时就问过她,她却什么也没说。” 楚黎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青衣侯,带着些许审视的口吻:“侯兄对那丫头倒很是上心。莫不是—看上她了。” 青衣侯轻轻一笑,坦诚道:“这丫头倒合我的心思,只是目前她身份未明,敌友难辨。我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王太医出来,跟二人说道:“王爷,侯爷。秋儿姑娘的伤势暂时稳住了。天要亮了,我还得进宫去给太后请脉。容我先去,让张太医先伺候着。” “依你看,秋儿这伤好得起来不?”楚黎问。 “秋儿姑娘这伤就算好得起来,也得耗费一段日子。”王太医回道,“只要三日内秋儿姑娘能醒过来,那一切便好说。” “本王知道了,你先去忙。” 王太医行礼后退下,楚黎和青衣侯起身来至屋内,查看秋儿伤势。 血虽止住了,但秋儿依然气若游丝,危在旦夕。楚黎再次吩咐众人好生伺候,看守的众人一刻也不敢怠慢。 如此三天,尽管用遍了名贵药材,秋儿都没有醒来,情形越发不好。阿菀依然没有离开过房门一步,青衣侯派人去送食物,她开了门接了进去,但吃没吃谁也不知,谁也不敢劝。 紫烟看不下去,隔着纱窗,几次劝道:“阿菀姑娘,你自当珍重。你妹妹还需要你照顾呢!”可阿菀一点反应也没有。 第三天,阿菀打开房门,面色如雪但穿戴整齐出来,众人看着她,以为她会去瞧瞧秋儿,但她却对一直未曾离开的青衣侯说:“我今天要去店里一趟,交代点事情。”说完,就快速离开了浣竹园。 青衣侯一愣,立马追出去,在一无人的走廊处拉住了她,皱眉道:“这个时候你去干什么?我准你假,在家呆着,直到秋儿醒来为止。”叹了口气,他又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秋儿需要你。你不能只顾自己的情绪,完全放弃她。这对她不公平……” “你知道秋儿为什么要挡着姓秦的马儿吗?”阿菀打断他,插话道。 “为什么?” “因为姓秦的杀了她父母、妹妹、弟弟。” “什么?” 青衣侯大惊,怔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菀冷笑一声,挣脱他,飘然而去。 阿菀在锦绣阁交接好一切后,来到棺材铺,定了两幅棺材。继而来到路边找了一个专为人写状纸的秀才,给了对方一两银子。 青衣侯一直都跟随着她,阿菀的所作所为他全无力阻挡。他怎么也问不出秋儿与秦川之事,但他似乎已经猜到阿菀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果然,秀才问道:“姑娘要写什么诉状,所告为何事,所告为何人?” “我要告之人为秦府秦川,所告之事有两桩:一告为我妹妹,秦川纵马伤人,致我妹妹如今昏迷不醒。二告为云州百姓,秦川指使西路军恶意屠杀云州灾民,致死数万人不等。”阿菀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周围的做生意的、摆摊的,过往的行人,统统都一字不差的听到了,顿时,半条街的人都围拢过来,纷纷交头接耳,大为好奇。 “什么什么……”那个秀才听得目瞪口呆,就差魂飞魄散了,哪敢落笔。 阿菀此番言语,把青衣侯都吓得不轻,本来,他只料到阿菀要告的第一桩事情,第二桩是他如何也猜不到的。兹事体大,他不能任由阿菀胡来。一把拉住阿菀就要离开,低声道:“先跟我回去,不能这样胡闹,你讨不了好处的。” “我没什么好怕的。”阿菀冷冷的甩开他的手。 这时,进宫回来的楚黎偕同诸葛紫烟等闻讯也赶过来,他快步来到阿菀身边,警告道:“别闹,先回王府。” 阿菀却似没看到他,含泪大声对围观的群众道:“秦川在云州所做所为,天知道,地知道,云州的百姓知道。他自己也知道。数万灾民无家可归,男女老少,食不果腹,秦川却假借护送灾民返乡为由,夜里指使西路军偷袭围剿灾民。女人、孩子一个都不放过,还无凭无据的构陷灾民为乱民。在云州大地上,不知道有多少这样无辜的灾民死在他西路军的利箭、铁骑、大刀之下。云州的冤魂,死不瞑目。我今天在此告之天下百姓,我—阿菀,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死去的灾民讨个公道。让天下人知道,他们不是乱民。” “啊?怎么会这样?” “真的假的” “竟有这等事情” “这也太吓人了” “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怕什么,他爹是秦相。他姐姐是皇后,太后还是他姑母呢。” “是啊,这秦家岂是说告就告的,我看这姑娘多半是自寻死路。” …… 人群炸开了锅,一时间流言四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句句,你传我,我传你,整条街上的人都知晓了。不明究竟的百姓也围过来,一层层,你围我,我围你,抬头望去,竟看不到边。 早有巡街的衙役过来查探究竟,却拚了命也挤不进人群。 那秀才早就吓得瑟瑟发抖,欲溜之苦于无路可走。 楚黎、青衣侯、诸葛紫烟、风冥、冷杉、娄跃等皆面面相觑,陡然变色,如临大敌,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是好。 阿菀眼见人众越聚越多,索性爬上秀才卖艺的桌子,从怀里掏出这几天画的画,随手向人群撒去,边撒边大声说道:“各位,请大家看看西路军的暴行。”顿时,画纸如白雪般飞舞,纷纷扬扬,落在众人手里。 大家互相抢着传看,每张纸上画的内容都不一样,但画的都是西路军施暴的残忍场面,阿菀画功深厚,加之又运用了现代派漫画的某些夸张元素,更是看得人神共愤,顿时群群鼎沸,大有不可遏制之势。 楚黎、青衣侯等也抓到几张画纸,看了看,都难以置信,齐齐看向阿菀。 一个读书人越众而出,自告奋勇替阿菀写好诉状。 阿菀需要的舆论支持已经初见效果,她熬了三天三夜,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西路军的暴行,哪怕真的扳不倒秦川,也算对得起一路照顾她的杨氏夫妇。 ——这次,她是真的不要命了! 只见她扬起手中的诉状高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请大家给阿菀做个见证,跟随我一起前往临湘府尹去击鼓鸣冤,我代替云州的冤魂感谢大家。” “走,走,走。”群众齐齐爆发出雷鸣般的拥护声音。 于是乎,阿菀走在众人前头,簇拥的人群浩浩荡荡,临湘城早就传遍了这件事情,不少民众都闻讯赶来加入伸冤的队列。声势之大,已经上达天庭,朝野震惊。 楚黎、青衣侯等也夹杂在人群中,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无力阻挡阿菀的行动。 临湘府尹吴用早早派人去禀报秦相,通知秦川。秦家派人混在人群中暗暗观察阿菀一举一动,不时传递消息至秦府。 吴用起初以为自己三言两语定要让阿菀承认诬告,他本就是秦府门徒,正想借此在秦相前邀功。不想,随行的人竟然有裕王、青衣侯等大人物。他临湘府衙的大门都快被人群给挤飞了。一看众人虎视眈眈的阵势,他吓得两腿发软,着人从后门出去请示秦相。 阿菀跪在公堂上,举着手中诉状,口内学着电视上看到的喊道:“民女阿菀,有冤要诉,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吴用偷偷瞧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楚黎,不敢摆官威,吩咐着文书把阿菀的诉状呈上来,细细读了一遍,脑门的汗珠黄豆般大小不断冒出来,他不停的用袖子擦拭着,那模样甚是狼狈滑稽。 “大人,是否该传唤被告秦川过来与阿菀姑娘对峙?”楚黎心下分明,这个吴用根本就不敢审理此案。他旁观了半天,淡淡的提示着。 “是是是,裕王殿下。”吴用连忙吩咐左右欲去请秦川。 这时,一阵嘈杂之声传入大堂,只见秦川带着一干家众踏进公堂,他丝毫没有被告的惶恐,对着吴用更是连基本的公堂之礼也不行,大声嚷着:“何人告我?” 0016 贱民阿菀,即刻打入死牢 这时,一阵嘈杂之声传入大堂,只见秦川带着一干家众踏进公堂,他丝毫没有被告的惶恐,对着吴用更是连基本的公堂之礼也不行,大声嚷着:“何人告我?” “秦将军息怒。”吴用连忙赔笑道,一惯的马屁嘴脸瞬间就暴露出来,惹得众人十分不满。 “秦川。”阿菀见此情景,也不跪了,她径直起身,直呼其名,寒声道,“你还记得你在云州的十里平坡对无家可归的灾民所犯下的十恶不赦的罪行吗?” “记得。”秦川爽快的应道。阿菀反倒一愣,只听秦川接着说道,“当初,本将奉朝廷之命前往云州平乱。杀得都是些杀伤抢掠的贼寇。不错,他们是灾民,但更是违法乱纪的暴民。你说该杀不该杀?” “你别狡辩。”阿菀怒道,“几天前你纵马伤人,还将我妹妹丢弃在废巷子里。如此丧尽天良之举,你还是人吗?你以为你找个下属顶包就算了事了。” “此事吴大人已经断了,你妹妹的事情我承认,我是有责任,但本将军已经亲自押送伤人的随从送了官。按照我大楚律法,此事我不在担干系。”秦川一番言辞毫无破绽。见阿菀不说话,他继续问道,“本将军且问你,你说本将军乱杀无辜可有证据?” “我就是证据。”阿菀冷声道。 “你这黄毛丫头,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要掉脑袋的。”秦川喝到,“照你这样说法,随便哪个都可以跳出来诬陷本官了。” “我—是你三个月前在云州十里平坡制造的屠杀里逃出来的人证。”阿菀一字一顿,重重的说道。 “哦?”秦川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笑,他大声喝道,“原来你竟是十里平坡逃掉的贼寇,今天不打自招,自投罗网了。” “贼寇?”阿菀怒极反笑,“对于你们这帮无耻之徒来说,杀尽灾民,将朝廷拨给云州百姓的赈灾银两一分不落的装进自己的腰包才是你们平乱的目的吧!” 本来阿菀是信口胡说,但秦川却因为做贼心虚,乍听之下,竟吓得失了方寸。他指着阿菀的鼻子,失控的喝道:“你别瞎说,再瞎说,看我不要了你小……”这时,吴用忽然一顿咳嗽起来,秦川自知失口,立马改口道,“看我不上报朝廷,治你个诬陷之罪。” “哼!”阿菀看出了秦川的心虚,立马展开想象,继续胡乱指控道,“你与那云州节度使袁鼎鸿勾结,贪污赈灾银两,又怕流民出境,暴露你们贪污罪行,随即借口灾民返乡为由,暗中将要上访的灾民全部杀死。此事,你以为做的名正言顺,滴水不漏,没想到吧!会有人逃出你布下的修罗地狱,将你们的罪行昭告天下。” “你你你……”秦川心下大骇,阿菀所说竟一字不假。他吓得连连倒退几步,脸色大变。 至此,一直旁观的楚黎、青衣侯已经看出端倪。两人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到现在的万分肯定。 楚黎脸色变得很难看,此时阿菀如果在与秦川对质下去,都是空口无凭,讨不了好处。他朝一直闷声不吭气的吴用道:“吴大人,这桩案子,兹事体大,牵连甚广。怕是吴大人断不下来的,母后命本王监管刑部、吏部,本王建议,吴大人还是速速将案情上呈,由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法司会审为宜。” “这这……是是……”吴用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转出去,立马点头哈腰的应着。 “秦将军,就先回吧。”楚黎继而向秦川淡然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要是需要秦将军的地方,三法司定会派人前去传信。将军稍安勿躁,若是诬告,待朝廷查清缘由,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秦川已经乱了方寸,此时楚黎让他走,他如获大赦,强装镇定的作揖行礼后,留下一句:“下官随时等候传唤。”就带着下人挤出衙门去了。 对于秦川的先行离开,众人很是不满。人群又开始不安静了,吵吵闹闹说什么的都有。 “各位百姓。”楚黎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大楚子民,他大声说道,“今天到此为止,大家先行散去,等到朝廷落实案情真伪之后,自会升堂再审,届时,大家再来观视。请各位放心,朝廷绝不姑息任何一个乱法的命官。” 阿菀见百姓不为所动,向所有支持她得人深深鞠了一躬,感激的说道,“今天大家走吧!接下来,请大家和阿菀一起等待朝廷的调查,今天谢谢大家对阿菀的支持,麻烦大家带好自己的孩子,注意安全,有序的离场。” 众人一听,知道再等也无下文,都顺从阿菀的话,慢慢散去。 等到人众都散去后,宫里来传旨的太监魏公公才敢带着禁军快步的跑进大堂来。青衣侯一看,暗道不好,担忧的看了阿菀一眼。 楚黎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众人跪下听旨,果然,只听小太监宣道:“传太后口谕,贱民阿菀蛊惑人心,煽动百姓闹事,诬陷朝廷命官,即刻打入死牢。等候发落!”小太监一说完,那些全副武装的禁军立刻将阿菀按住捆绑起来,顷刻间就要带走。 “慢着。”楚黎伸手拦住禁军统领陆尘英,“陆统领,阿菀姑娘的案子都还没审,怎么就可以打入死牢?” “殿下,我等是奉太后之命行事。请勿阻拦。”陆尘英一点余地也不留,带着阿菀就走了。 临走前,阿菀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无比酸楚的吐出两个字:“秋儿……” 楚黎、青衣侯、诸葛紫烟等都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走。 “殿下。”魏公公对着楚黎躬身说道,“太后宣殿下进宫面见。” “你们先回。”楚黎吩咐着,暗中给青衣侯使了个眼色,青衣侯领悟的点点头。带着冷杉随同魏公公前去了。 吴用的汗水浸湿了官服,眼见公堂之上相关的人都走净了,他才一屁股歪在椅子上,长长的喘着气。今天这出,稍有差池,都将断送他的政治生涯。 楚黎一踏进太后的永昭宫,眼前的景象就让本来信心满满的他心往下沉。 皇上、皇后、秦相父子都在座,宫女太监围满了屋子小心伺候着,这个王朝最尊贵显赫的人今天难得聚在一起,特别是很少见到的皇兄也出现,让他颇感意外。 “黎儿,你来啦。”太后满脸慈爱的招呼着他,“快来尝尝川儿从云州带来的新茶。” “给母后、皇兄、皇后请安!”楚黎跪下,恭敬的行着大礼。 “都是自家人,别见外。起来吧”太后宠溺的伸手拉起他。 皇后赶紧吩咐着伺候的人:“还不给裕王抬个软凳过来。”两个小太监立马搬了软凳过来。 楚黎又给秦相请安,秦川又给楚黎请安,如此都互相行礼后才入座。 “皇兄身体可好些?”楚黎问。 “好着呢!”皇上吃着茶,瞟了楚黎一眼,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今天临湘城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听说闹事的人还是你府上的丫头。朕听了,颇感好奇。七弟要不给我们讲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丫头竟敢告秦家的状?” 楚黎一听,脸色煞白,辨不出皇兄的意图,一时呆住,不知如何回答。 “皇上!”太后接过话,淡淡的说,“此事哀家已经下旨处置,裕王年轻,这次是被人利用了。” “就是就是。”皇后秦瑞珠附和道,“皇上,今天这事皇上就别为难裕王了。他肯定不会让人构陷我们秦家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皇上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盯着楚黎,随意的开口:“是啊,马上七弟也要取秦三小姐为裕王妃了。”那语气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嘲弄。 楚黎千头万绪,心乱如麻。这边要为阿菀求情的事情还没开口,自己倒先被人告了一状。 突然,他心生一计,立马伏倒在地,惶恐的说道:“母后,那阿菀确实是我府上的,当初儿子返京途中她借故接近我,我看她可怜,一时心软收留了。今天看,她一个弱女子哪来这种胆识,背后肯定有人主使。如今这案子闹得人尽皆知,不明真相的百姓都被她的妖言蛊惑,要是现在朝廷处死她,凭秦表哥和皇室的关系,民众定会以为我皇家护短,必然会引起民怨。到时,那些愚蠢之人势必四处散播,不仅于舅舅有损,还会伤及我皇家威严。请母后给儿子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将那妖女交由儿子处置,儿子定要揪出她背后的主谋。当着众人,让她承认自己的诬陷之罪。还秦表哥一个清白!” 太后一见楚黎的模样,心立马就软了,命他起来说话,楚黎却往地上又使劲磕了几个响头,口内不断的央告着:“请母后恩准,请皇兄恩准,请母后恩准,请皇兄恩准……” “好了好了,母后答应你就是。这事就交给你查办。”太后爱儿心切,禁不住楚黎的哀求,立马松了口。 0017 死牢,提审 太后爱儿心切,禁不住楚黎的哀求,立马松了口。 一旁的秦相、秦川、皇后都变了色,刚欲出言反对,只听皇上开口道:“七弟,兹事体大。你可要好好查办,不可畏手畏脚的,事关大楚百姓和国运。要是真有拿起宵小在背后捣鬼,你不可手软,任他谁,都得给朕拿下。朕这里做不了主的,还有母后呢!” “是。”皇上的话外音,楚黎这下听得分明,立马将之前对皇兄的质疑全抛。此刻的他,无疑是拿到了尚方宝剑。 “好了,跪了半天了,这下你该起来了吧!”太后嗔怪道,亲自朝楚黎伸出手,楚黎乖巧的顺着母后的手,缓缓起身。 “我儿。”太后继续说道,“你已经满了十七,是该为你挑选王妃和侧室了。这次大选,母后选了几个出众的,你看看,随便挑选两位侧室。”言下之意,裕王妃楚黎是根本就没得选。 魏公公忙命几个宫女端着金盘跪在楚黎面前,每个金盘里都盛着一张仕女图。楚黎扫了一眼,并不在意。他对太后道:“母后,你还记得我五岁时。父皇曾请了达摩转世高僧一空大师为我推演命盘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太后回答。 “儿臣那时虽小,却记得很清楚。”楚黎道,“高僧曾说,我命中有一大劫,要是想平安渡过,不宜过早婚配。” “母后记得那位高僧是这么说的。”太后犹豫了一下,“可你已经十七了,也不小了。你皇兄十四岁就行大礼了。” “母后,儿臣听闻那位高僧还在人世。”楚黎道,“儿臣心急,已经派人去寻找。儿子小时多亏了一空大师指点,上山习武才苟活至今,如今,姻缘大事,更需得大师为我合下命盘方可。还望母后宽恕些日子。” “那这一空大师何时能找到?” “儿臣不敢妄言。”楚黎慎重的说道,“听闻大师去了波斯,又得到一些造化,如今佛法甚高,四海内外皆知。还请母后以儿子命数为重,嫁娶之事暂缓些时日。待寻到一空大师,定请他亲自当母后面为我推演。” “也只能这样了。”太后思忖再三,只得作罢,一挥手,那些端金盘的宫女立马退下。太后对哥哥秦相道,“相爷也莫急,瑞溪还小,就算在等个一两年也是可以的。” “全凭太后做主。”秦相难得的温顺,他皮笑肉不笑的恭维道,“没想到,裕王殿下转眼就已经长大成人了,可以为太后和皇上分担,等过几年,这天下都是年轻辈的了,怕是没有我等老人可以效力的地方了。” “相爷莫要自谦,你可是我大楚的顶梁柱。”太后佯做生气态。 “许是裕王殿下自小不在姑母身边,所以姑母现在总是偏爱着一些。”秦川也顺势讨好。 “自小本宫也拿川儿你当亲儿子待。如今,你也出息了,会带兵了。那急躁的性子当收敛些,这次裕王惹上这个妖女,背后那人的刀却是对着你的。说到底,都是你牵连了裕王。”太后说着竟动了气,口气不免严厉了几分,秦川吓得赶紧跪下。 秦相、皇后都坐不住了,面带惶恐的立在一册听训,两人都不敢出声替秦川求情。 气氛顿时尬住了。 皇上只顾喝自己的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太后息怒。”楚黎跪在太后塌下,轻轻的替她锤着腿,“母后,今日你也乏了。我替你捶捶,你闭上眼养会神吧!”太后点点头,对楚黎的话很是受用。 眼下两桩要紧事都由他说了算,楚黎如释重负,但表面上却丝毫行迹也不流露出。 茶也喝够了,皇上楚瑜不再逗留,起身告了安就退下了,皇后、秦相、秦川都跟着告安退下。 楚黎等太后睡着了,叮嘱着伺候的太监宫女几句,才悄悄退出来。 出了永昭宫,立刻朝宫外快步而去。冷杉侯在宫外,心急如焚,一见楚黎,竟忽略了主仆之礼,急切的问道:“太后怎么说,王爷可保下阿菀姑娘了?” “边走边说。”楚黎上了马车,对冷杉道,“速去大牢。” “是。” 两人来到位于城南的死牢,青衣候已经等候多时了,这半天的功夫,他依然只是在死牢外墙打转,任他聪明绝顶,也想不出办法见到阿菀。 “你可算来了。”见到楚黎,他分外惊喜。不等他问,楚黎拿出太后手谕,对着守门的禁军高声道:“太后、皇上命本王全权查办阿菀姑娘的案子,速将阿菀姑娘从死牢带出来交与本王。” 死牢典狱长接过手谕一看,确是太后凤印,众人不敢怠慢,立马带着楚黎、青衣候等进了大牢。 而被带进死牢的阿菀,此刻离死也没有多远了。每一次落下的带刺的鞭子,仿佛在地狱里来回穿梭着。要生不得,要死不能。阿菀连咬舌自尽的机会都没有,任由禁军统领陆尘英指使着两个手下,轮番鞭打,逼供。 “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何人指使你诬告秦川将军的?”他手里的铁烙烧的通红,慢慢的、一点点靠近了阿菀,在阿菀眼前残忍的晃了晃。 陆尘英手握八万禁军,在大楚,算得上个人物,能让他亲自审问的人,必是重要的人物。然而这次审问,太后并没有吩咐过。 阿菀咕哝了一句,陆尘英没听清楚,他偏着头又靠近了阿菀一些,命令道:“是谁?重新说。” “你大爷—”阿菀这次吐字清楚了。这是她今晚唯一开口说的话!只见她披头散发,满脸污秽,全身上下鲜血染透了衣服,早就不成人样,但嘴角那抹鄙视的冷笑却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你—”陆尘英顿时气的张牙舞爪,他举起铁烙就要朝阿菀脸上印去。本就平凡的脸,眼见就要彻底毁了。 “住手。”刚到牢房门口的楚黎抢先一步用剑格开陆尘英的铁烙,阿菀侥幸逃过此劫。 典狱长伏在陆尘英耳边低语了几句,陆尘英方才罢手,将铁烙丢弃在铜炉内,狠狠瞪了阿菀一眼后,行礼退出牢房。 “怎么会这样?”青衣候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觉,他解开阿菀手上的绳索,将她放下来,抱在怀里,阿菀睁眼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先带她出去。”楚黎看出青衣候动了情,忍不住提醒着,“当务之急先要给她疗伤。” 青衣候恢复理智,二话不说飞快抱起阿菀朝牢房外奔去。楚黎、冷杉等跟在他后面。 阿菀以为自己得救了,脱离了牢狱之灾。不想,楚黎只是将她换了个地方坐牢。从城南禁军死牢换到城北刑部大牢,在这里,有秦家的手碰不到的地方,对阿菀来说,要相对安全点。 刑部尚书慕容瑾亲自拨了一间独立的牢房给阿菀养伤,照会牢内各处狱卒,小心照管,看顾。 娄跃奉命去请大夫,没过多久,就带着一个大夫来到青衣候面前。 “怎么是她?”青衣候有些恼怒。 “侯爷,他是我们自家药铺里坐诊的大夫,其他大夫一听要来牢房治病都推三阻四的,只有他是自告奋勇前来的。说与阿菀姑娘相识。”娄跃连忙解释道。 “让我先给阿菀姑娘看伤吧!”萧九贞丝毫不在意青衣候对他的质疑,自顾自的先替阿菀把起脉来,她检查审视了一番,回头对一屋子的男人道,“麻烦大家先回避一下,我得给阿菀姑娘上药。” “这怎么行?男女有别,萧大夫稍等下,我命人去找个丫鬟来。”青衣候跳起来,阻止着。 “阿菀姑娘要是在不止血,恐怕你就是请的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了。”z怕耽误阿菀病情,口气十分强硬,竟驳的青衣候哑口无言。 “事急从权。”楚黎旁观者清,知道阿菀的伤势不能延误,于是拍拍他的肩膀,拉着他退出了牢房。 楚黎为首,青衣候、慕容瑾、冷杉、娄跃等在另一间牢房围坐,商量着眼前的事情。 “殿下。”慕容瑾先开口,“阿菀姑娘的案子殿下此刻打算如何处置?” “阿菀所诉之事,目前真假难辨。”楚黎愁眉不展,“秦川所犯之事,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千树兄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本王实属难办啊!” “王爷稍安勿躁。”慕容瑾老成的说道,“秦川所犯之事,与袁家父子逃不了干系。王爷不妨先从袁家父子下手,拔出萝卜自然带出泥。” “袁氏父子确实是这个案件的关键。”青衣候插话肯定着慕容瑾的建议。 “听说袁鼎鸿的女儿被选入皇宫封为才人,袁氏父子正在进京面圣的路上。”慕容瑾道,“王爷,千万不能让这秦袁两家会面,不然虎狼相聚,串通一气,这案子就破不了。” 楚黎点点头,可心里还是有所顾忌:“袁鼎鸿是奉旨进京的,他与秦家联手多年,凭他们两家的关系,要让袁氏父子开口指证秦川怕有点难。” “这不难办。”青衣候智商在线,又开始支招,“此事只能让你去说服皇上了。”只见他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跟众人说了啥。众人有点头的,有摇头的,有为难的。 0018 账本,锦盒 这边,萧九贞给阿菀全身的伤口都上了金疮药,又喂阿菀服下续命丹药,足足忙活了好几个时辰,才离开。 从这以后,贞儿每天都过来给阿菀换药上药。在贞儿的诊治下,阿菀的伤势渐渐好转,也恢复了神志。 而秋儿,依然还在昏迷中,暂时由紫烟照看,王太医照常天天跑王府诊视。 有光从凿开得狭小的牢房的窗子里透进来,正好打在阿菀身上。穿着干净衣服的她,呼吸着发霉的空气,又一次死里逃生,她没有太多活着的喜悦。 她宁愿被打,宁愿痛的什么也感知不到,也不敢回忆那天在街上看得那张脸,那个没抓到的背影。 她无数次的嘲笑自己,是自己看花了眼,那个人怎么可能和他再在同一个世界呢? 青衣候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几碟精致的小菜,观察入微的他早就摸清了阿菀的口味—不喜肥腻,不吃肉,只吃点素食。 “又在胡思乱想了。”青衣候轻轻的笑着,将小菜在一张杌子上摆放好,招呼道,“赶紧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你的官司。” “谢谢。”阿菀接过青衣候递过的筷子,无滋无味的吞咽着饭粒。 “放心。秋儿虽然还在昏迷中,可她的情况已经一点点在好转了。”青衣候尽量找着话来宽慰她,“你要有信心。” “刺杀王爷的主谋找到了吗?”阿菀问。 “没有。”青衣候颇感无奈,“这个人就在返京的路上下了几次手,在京城中倒也十分安静。藏得很深!”他问道,“秦川贪污赈灾银两得事情你可有什么证据?” “没有,但他屠杀灾民的事情我就是证据。” “此事不好说,云州确实有流民暴乱。”青衣侯坦言道,“你现在反被他定为乱民,此事,我们已经失了先机。现在唯有从他贪污赈灾款着手,才能找到告他的证据。” “你们那个慕容公子还没有回来吗?”阿菀这几天已经了解了一些他们的部署,同时,也渐渐相信他们是有良心的贵族。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青衣侯毫不隐瞒,“裕王派了紫烟姑娘、凤冥等人去接应他,他手里握有重要的证据。” “哦。” 注视着阿菀苍白的面庞,青衣侯带着几分心疼责怪道:“你啊,这么大的事情,你事先要是跟我合裕王商量一下,也不至于受了这么大的罪。” “哦。” 阿菀无情无绪,此刻的她冷静下来之后,反而不太明白自己当初那股不顾一切的勇气从何而来。秋儿没伤之前,她要是没有完全的把握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现在,形式不由她,裕王和青衣候主动插手,她似乎看到了翻案的希望。 “麻烦转告裕王殿下,我所说绝没有半点虚假。”阿菀放下筷子,微微低头,以示尊敬,口内肃然道,“云州百姓全仰仗二位了,还请两位为了百姓,彻查秦川和袁氏父子之事,还云州百姓一个公道。” “放心吧,裕王是位深明大义的人。他一定不会姑息祸乱楚国百姓的人,你就耐心的等着。”两人闲聊几句,青衣候就退出牢房。 楚黎正在刑部大堂,会同他钦点的三法司的官员讨论案情。 御史台并大理寺的两位官员一直不肯发言,似有所顾忌。慕容瑾见此,拱手道:“两位大人,裕王此次钦点各位来协同审理此案,就是要将阿菀姑娘所揭发的秦川之事进行彻底的调查,不管是乱杀灾民还是贪污赈灾款,都要从头至尾,查的清清楚楚。还请两位大人有话不妨直说,不要心存顾忌。请两位务必相信裕王殿下的决心。” 两人对视一眼,思忖再三,终于肯说话了。 “裕王殿下,先前就有御史李大人上过奏折,弹劾袁家父子伙同秦川贪污赈灾款的事情。但是全部被秦相压下,李大人反而被秦相以诬陷的罪名发配去军中服苦役。”御史副台钱宗明是为数不多的没被秦相笼络的官员之一,他终于开口,却颇为喟叹,“我御史台十数年来,敢说真话的官员都快全部被秦相除掉了。殿下,大楚除了你和这位不要命的阿菀姑娘,还真没有人敢与秦相叫板!” “不错。”大理寺监申牧柏也欣慰的说道,“裕王殿下此次肯站出来亲自调查此案,是我大楚百姓、云州百姓的幸事。这位敢告秦川的姑娘更是女中豪杰,让我等食禄之辈惭愧至极。” 慕容瑾也不由得出声赞道:“身为弱女子,却比当今大多男儿都强千百倍。敢说、敢做,为民请命,奋不顾身。这样的女子,让人大快人心!” 青衣候一听众人都在称赞阿菀,心里不禁对阿菀也愈发尊重。 “各位。”楚黎见众人开始交心,正声说到,“证据才是关键,如今阿菀姑娘所告之事全部无凭无据。请各位想想办法,如何才能找到证据,让太后和皇上相信。” “并非无凭无据,阿菀姑娘所说的乱杀之罪。我手里就有一本西路军部分将领的秘密证词。”御史申牧白沉声道。 “什么?”在坐的人惊诧不已。 “烦请大人详尽说来。”楚黎正襟危坐,语气颇为敬重。 “我有一远房外侄就在西路军中服役,是个小小的副将。前不久,他称病回了老家。暗中却来京城告知我一些秦川率领的西路军在云州为非作歹的事情,其中就有假借剿匪为由乱杀灾民以骗取朝廷赈灾款的事情。这有一张西路军内被逼屠杀老百姓的部分兵将三百八一名的联名举报状,请裕王过目。”说着,申牧白从怀内掏出一张联名书,亲自呈到楚黎面前。 楚黎接过一看,立刻气的浑身颤抖,心口一阵剧痛,联名状上与阿菀画中所画之事并无二致,惊人的一致。只见雪白的状纸上按着密密麻麻的手印。他一言不发将联名状传与在坐的人一一阅读,众人皆气的拍案而起,忍不住怒骂秦川暴行。 “此状在我手里犹如滚烫的一块火炭,搁了几月,我一直不敢上呈。就怕自己告不了秦川,反而让这三百八一位勇士白白陪葬了性命。”御史副台申牧柏跪倒在裕王面前,口内大呼,“请裕王救救云州百姓,救救我大楚……” “申大人请起。”楚黎离开座椅,亲自下堂扶起申牧白。 “王爷,应当立即派人潜入西路军中秘密探查,争取更多口供和人证。”青衣候一旁提点道。 “本王正有此打算。”楚黎铁青着脸,冷声道,“没有什么比西路军的内部证词更有力的了。我就看到时他秦川如何辩?” 大理寺监钱宗明缓缓开口道:“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说过云州州府丢了一本账本的事情?” “钱大人什么意思?”慕容瑾谨慎的问道。 “云州州府的账房丢了一本账册,听说此事与死去的张通判大人有关。慕容大人与张大人即为连襟,此事当真一点也不知道吗?”钱大人似有质疑之意。 众人都看向慕容瑾,等着他说话。慕容瑾神色沉郁,叹了一口气,正欲说话。 这时,冷杉来传话:“慕容公子回来了。” “快请。”楚黎喜出望外,连声吩咐。 慕容千树风尘仆仆的进来,风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跟在其身后。慕容千树分别给各位问好行礼,又给父亲磕了头,才入了座。 “千树兄,你此去云州可带回什么没?”楚黎迫不及待的问道,目光却紧锁在风冥手里的盒子上。 0019 玉玲珑,宫宴 楚黎迫不及待的问道,目光却紧锁在风冥手里的盒子上。 “父亲可认得这个锦盒?”慕容不答楚黎,接过风冥手上的锦盒放在慕容瑾身前的案牍上。 “当然记得,这是你姑姑陪嫁的嫁妆。此物乃是先祖皇帝所赐,名为玉玲珑。此盒是由波斯国巧匠打造而成,名为玉,实乃天下最寒最坚之铁石所造,你从何处得到?” “这是从姑父姑母沉船的江里打捞而起的。”慕容转而向楚黎道,“我此去云州,云州州府虽进去几次,却一无所获。但在路上见到流民百姓的凄惨状况,听闻了诸多怨言如袁氏父子横行霸道、西路军乱杀无辜等等骇人听闻之言。还有我姑父姑母的死,连云州的百姓都知道是袁氏父子设计杀死的。殿下,我调查到云州州府的账房丢了一本秘密账册,有人说是被姑父拿走了。那本账册上记录着袁氏父子和秦川这些年私自贪污的赈灾款。我找到一位跟随姑父多年的老家丁,他说亲自看见姑父将账册锁在这个盒内。只是这个盒子却打不开。我一直找不到打开它的办法。” “你说账本在这个锦盒内?”楚黎不确定的问。 “不错。”慕容瑾接话道,“妹夫给我的信中确实提到将账本锁在这个盒内,就是为了防止袁秦二人找到账本而毁之。只是没办法打开盒子,我们也没法拿出账本啊!” “哦!”大家都不禁纷纷侧目,围着这个玉玲珑研究起来,找寻打开的办法。“找工匠试过没有?” “没用的,在云州我就已经找过人来开锁,但都打不开。这个玉玲珑的奇特之处就是他的打开之法是有上千种,开关方法可以随意设置,全靠方位的演变,若不是本人,旁人是如何也猜不出的。” 青衣候用玉扇敲打着手心,俊眉高耸,“你表妹的尸体没有找到吗?” “没有。一直都未找到,我派人子江边找了几十天,都未找到。”慕容千树面带悲伤,“许是被江里的水怪吃了吧!” “唉……”慕容瑾撑不住,悲痛起来,“这些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那丫头也才十三四岁。” 众人听言,莫不心生悲悯之绪,劝导了慕容一番。 “如今之计,只能再找天下的能工巧匠来试试。看能不能打开了?”青衣候提议道。虽然他早知希望渺茫,但还是想试一试,这个玉玲珑就是他祖上进献给高祖的,是件奇货。 “唯有如此了。”慕容瑾也深谙其道,但不免还是想试一番。他向青衣候道,“侯爷见多识广,此物又曾是侯太老爷进献给高祖的,也许侯爷可以打开这个玉玲珑。” “先这么办吧!”楚黎眼见最重要的物证竟锁在盒内,实在是大失所望,但今天他也算收货颇丰。秦家的案子,云州的案子,都已经有了线索,破案指日可待。 众人又谈论几句,方散去,各自开始着手搜集秦家违法乱纪的证据证言。 楚黎这次,是势必要绊倒秦家。就算不为阿菀、不为云州百姓,也要为了自己,他不想像皇兄一样被秦家牵制,更不想被逼娶那秦蕊希。 秦府 秦蕊希听闻自己和楚黎的婚约要推迟,她当下跑去找父亲质问。秦相不忍告诉她楚黎有意拖延,只得说是太后的主意。见此,她又哭着去找母亲—一品诰命陶夫人,趴在她怀里大哭。 “好了,溪儿。”陶夫人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慰道,“此事不由我们做主。要不是半路杀出个什么阿菀的贱民,要告我们秦家。你和裕王这亲事年内是定能成的,这下咱们只能等着了。” “那个阿菀不是被姑妈赐死了么?”秦蕊希天真的说,“楚黎哥哥不是要亲自彻查她,她之前一直欺骗楚黎哥哥。现在都被楚黎哥哥亲自关押起来了。” “你懂什么?我的好妹妹。”秦川走外面走进来,气哼哼的说,“你的那个楚黎哥哥是要你亲大哥我死。他借口不方便提审为由,将那贱人阿菀从死牢转到刑部大牢。正当宝贝一样供着呢!” “楚黎哥哥怎么会对付我们秦家呢?”秦蕊希不肯相信,她从母亲怀中站起,拉着哥哥的衣袖,软软的说,“哥哥,你是不是误会楚黎哥哥了。他怎么会帮着外人来对付我们秦家呢?” “怎么不会?”秦川甩开妹子的手,一屁股坐在母亲身旁,拿起桌上的茶就咕噜咕噜的喝起来。喝了一杯,又倒一杯,如此饮了两杯,将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方接着说道,“他不仅想置我与死地,他还想置我秦家于死地。今日,军中传来消息,他竟派人潜入我西路军,悄悄探查。” “查什么?”秦蕊希不解的问,“哥哥军中有什么事情可查的?当初,西路军还是姑母亲自命你带的。这些年,你为大楚打了多少仗,平了多少乱。论功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查你呢?” “所以说你天真。”秦川带着几分讥讽,自嘲的笑道,“他为了那个阿菀,可是什么都敢做的,你还是趁早死了嫁给他的心,你的楚黎哥哥不再是你小时候跟在身后的那个单纯小男孩了,他现在是匹会咬人的狼……” “川儿。”陶夫人怕秦川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连忙止住了他,撵了他出去。 秦川面子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整天呼朋唤友,高谈阔论,饮酒作乐。其实,他内里早就虚了。 “溪儿,你别乱想。”陶夫人柔声安慰着受了惊吓的女儿,“你放心,等你哥被告这案子完事后,娘就去跟你姐姐说,让她促成你和裕王的亲事。裕王妃早就定了是你,凭她谁,也抢不走的。” “哦。”秦蕊溪讷讷的点点头,脑海中却只盘旋着一个名字—阿菀。 这些天,人们都翘首以盼,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这场轰轰烈烈的案子。临湘城内,暗潮涌动,风暴就要来临了,在蛰伏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一股暗黑的势力悄悄在暗地里酝酿着腥风血雨。 大楚皇宫,宴开百席,钟鼓齐喝,今天是太皇太后的生辰,所有的皇室子孙都齐齐聚在宫里,给太皇太后拜寿。皇子皇孙轮番上前呈上贺礼,请安磕头。 太皇太后不时的望向自己的儿子——凌王楚彦,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比在坐的任何一位大楚子孙都要出色,她心里的愿望越发强烈。 凌王坐在裕王的上方,大楚皇室向来只出精品,俊逸非凡的侧颜虽稍逊裕王几分,但却因为年长的缘故,比裕王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身为皇叔,他今天才暗中细细观察了这位寡言少语,内敛自持的侄儿—楚黎。 楚黎早就察觉了楚彦的打量,他瞅准时机,起身捧着酒杯来至楚彦面前,恭敬的说道:“皇叔,侄儿之前去府上请安,门上说皇叔有事回了北境。一直未得相见。今天侄儿给皇叔问安了。恭祝皇叔身体安康!”说着就给凌王行了个大礼。 “裕王不必客气。”楚彦淡淡笑道,“你已经是亲王了,品级你与我是等同的。快别客气。” 楚黎面上略显不自在,他微微一笑:“皇叔折煞侄儿,按照辈分,你是侄儿的长辈,侄儿资质愚笨,皇叔怜悯,要肯时时训示几句,那也是做侄儿的福气。” 楚彦大笑,对楚黎卖的这个乖很是受用。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递与楚黎,口内说道:“这枚玉佩跟随我多年,是你皇爷爷在的时候赏赐与我的。这些年跟随本王出生入死,与本王左右臂无二异。你要是不嫌弃,就留下。” “谢皇叔赏赐。侄儿得空一定常去给你磕头。”楚黎弯腰,恭敬的接过玉佩,系在腰间。 太后瞧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嘴上却笑意盈盈,道:“裕王尚小,小孩子家家,难得凌皇叔看得起他,以后还有劳皇叔多多提点。” 楚彦别有深意的看了楚黎一眼,说:“回太后,裕王年纪虽小,但黑白分明,此次民告官秦川一案,他能独挑大梁,为民伸冤,实乃我大楚皇室之幸。” 太后早已把秦川一事丢过脑后,不想这次凌王当着皇室众人,文武百官面提起,无疑是打她的脸。她面容渐冷,正欲发作。 0020 朕自会配合你演好这出戏 此时,太皇太后也故作关心,故作威仪道:“太后,话说那秦川一案到底查的如何?老身在皇宫都能感受到百姓的怨气,虽说那秦川是你侄子,是国舅,但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此事,你可不能徇私!得给云州百姓,大楚子民一个交代。” 秦太后听后,怒气愈胜,但在众人面前,百善孝为先,不敢造次,只得顺从的回道:“臣妾不敢徇私,此事已经交由裕王调查。还请太皇太后明察!” “是吗?”太皇太后转向裕王,语气变得温和,问,“黎儿,此事查的如何?” 裕王赶紧起身,毕恭毕敬的回道:“皇祖母,此事孙儿还在彻查当中。还请太皇太后不要误会太后,太后已经撤了秦川征西统帅之职,命其闭门思过,等候发落。秦相也因为避嫌,上书告假,母后也已经准了他的折子,在秦川案件没清楚之前,不允许秦相议政。母后赏罚分明,不偏不倚,并没有徇私护短。此事,还望皇祖母明察。”说着,楚黎跪下,为母伸冤。 太皇太后皱眉道:“没听说这两件事情啊,何时的事?” “回太皇太后,今儿接到秦相的折子,臣妾就已经命人传话给秦相了。此事明天上朝皇上才打算昭告众人。不想被裕王先说出来了。”秦太后明明吃了亏,还强颜欢笑。 皇上扫视了一眼强撑的母后,嘴角又挂起一丝玩味的笑,盯着楚黎淡淡道:“七弟,今儿是皇祖母寿诞,你别扫兴。快快退下!” “如此甚好,此事是哀家错怪你了。”太皇太后向楚黎道,“黎儿,快起。你对你母亲的一片孝心哀家知道了。”太皇太后不明其中缘由,为太后秉公处理秦川父子深感讶异。在坐的众皇家子弟,也大为意外。 凌王注视着楚黎,若有所思。 裕王静静退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风波暂停,歌舞继续。只是在坐的人,心都不在安分,各自寻思着各自的。 皇上乏了,先请安退了席,临走前,看了裕王一眼。裕王心下一动,借口如厕,也离了席。 走在月色下,掌灯的宫人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虽为一母同胞,但单独相处的日子却屈指可数。裕王落后几步,以示恭敬。一前一后的两个影子显得格外生疏、落寞。 “七弟.”楚瑜停在一处池塘前,唉声说道,“秦氏一族,盘踞朝堂多年,你想要扳倒他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母后毕竟是我们的母后,你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我心里只为我大楚百姓打算。”楚黎微微躬身,肃然道,“秦川屠杀灾民之事已有眉目,西路军中已经有将士联名指正他。云州赈灾款的贪污之事,也有重要的证据在手。只是还需假以时日整理。等到所有证据到齐,三法司公开会审,任凭他是谁,也难逃公道。” “好。”楚瑜转身,重重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大为欣慰,长叹道,“你竟有如此见识,皇兄真没想到。母后偏信后家,秦相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朝廷已经没了正气,皇兄深居宫中,凡是都做不得主。很多时候,有心而无力。你若肯挺身而出,是最好不过的了。” “如今天下大乱,我大楚式微,皇兄自当振作,早日亲政!”楚黎由衷道,“臣弟愿听驱使,助皇兄振兴国运。” “唉!”楚瑜神情落寞,临风对月,沉郁道,“皇兄病势已成,朝堂之上,恐难掌权。” “皇兄不宜……”楚黎着急再劝,楚彦却抬手制止了他。见此,他只得闭口。 “昨日你进宫要见朕,因皇后在侧,故未召你。”楚彦问,“何事?” 楚黎方想起一正事,连忙开口讲了。 楚彦一听,笑道:“此事不难,你只管安排去,朕自会配合你演好这出戏。” 一皇后安插的小太监侧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未听到只言片语。 翌日,太后诏楚黎进宫,皇后早早的在一旁侍候,太后未开口楚黎就跪下请罪:“母后,昨天当着众人,为保母后威仪,只好委屈了舅舅和秦表哥。还请母后莫怪,皇后莫怪。” 太后最偏爱小儿子,昨天在众皇室面前,只有楚黎一人敢站出来为她说话。此刻再听楚黎言语,心里早就把疑云消散,伸手扶起他,柔声说道:“母后怎么会怪罪于你。母后此次诏你进宫,是想问你案子查的如何?可查出那贱民背后之人?” “母后,此事现在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此事我们只查妖女阿菀,却不查秦表哥,怕应付不过去。”楚黎为难的说道。 “不错。昨日凌王、太皇太后都已经朝哀家发难了。”太后沉思片刻,吩咐道,“你就做做样子,把那妖女所告之事也派人查一下。哀家就不信,川儿怎么会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到底是哪些别有用意之人在背后搞鬼,诬陷与他?” “母后所言极是。这案子我们做的公平公道,才能服众。”楚黎顺势提议道,“母后,到时候,儿子证据在手。会请三法司的官员在菜市口设立公堂,让天下人都知道那妖女的真面目,还秦表哥一个清白。” “这样甚好,哀家就不信,如此还不能堵起那些小人的嘴。”太后脸色愠怒,朝皇后道,“你也别质疑裕王的用意了,他昨天那样做都是为了保全哀家。一到关键时刻,你们就什么作用也不起。现在只是让秦相在家呆几日,等到公审后,自会恢复他相位。川儿也是一样的!” 皇后不敢争辩,赶紧称是。 楚黎心内冷笑,嘴上却又向皇后请罪了一番,皇后又推让了一番。 从太后宫里出来后,皇后气冲冲的来到华阳宫,正巧才封的袁才人过来请安。见她如此气愤,忙小心的问道:“皇后娘娘,何事惹你生气?” “还不都怪你父兄?”皇后接连吃了楚黎几个亏,心内越发不满,逮到袁才人就斥道,“你们袁家没把事情做好,现在害得我秦家被人诬陷,秦相不能上朝,秦川被罢了统帅之职。本宫告诉你,就算裕王查出什么,那也是你袁家担责,怪不到我秦家头上来。” “皇后息怒……”袁才人跪倒在地,心下很是不服,口内争辩道,“裕王所查之事,毕竟牵连秦袁两家。唇亡齿寒,请皇后以大局为重,保全袁家就是保全秦家。” “放肆—”秦瑞珠大怒,腾的起身大叫,“来人,袁才人以下犯上,冲撞本宫,拉下去仗责二十大板。” “诺。”一帮太监连忙上来架起袁才人就来到院子里,按在长凳上就开打。 “皇后饶命,皇后饶命……”袁才人本仗着父兄这些年为秦家捞了不少好处,才有机会被安排进宫。初来乍到,还不熟悉宫中规矩的她以为自己在秦皇后面前会有所不同,不想,板子比恩宠来得快。 二十板子后,袁才人奄奄一息的被宫人送回才人宫,皇后怒气未消,宫人不敢请太医。袁雅倩伤心欲绝,自认为命绝于此。 不料,晚膳时分,听到宫女惊慌的跑进来报信:“皇上带着太医来瞧才人了。”说话间,楚瑜就带着一干太医走了进来。 “皇上……”袁雅倩挣扎着起身想要行礼,被楚瑜拦住。 “怎么被打的这么严重?”楚瑜一见她浑身的伤,禁不住皱眉,“皇后何时变得如此狠心了?” “皇上……”袁雅倩可怜兮兮,哭的梨花带雨,“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先让太医给你疗伤,你安心养着,朕每天都会来看你。”楚瑜安慰了袁雅倩几句,就走了。 接连几日,皇上果然天天来她得才人宫,在太医的精心医治下,袁雅倩的伤已经痊愈,而却还被楚瑜下旨晋升为袁妃。 宫里的人起先还在看她笑话,现在见她因祸得福,恩宠日盛,不由得都羡慕嫉妒,一些妃嫔跑到皇后面前告状。秦瑞珠气的咬牙切齿,内忧外患,如坐针毡。 0021 身世之谜 秋儿还未苏醒,阿菀说不出自己的感觉。比起面对秋儿,她现在更愿意待在大牢里,哪怕将这牢底坐穿。 萧九贞提着药箱进来,拿出一瓶自己特制的补药,放在床头,说道:“这药是益气补神的,你每天服用一次。” “这些日子,有劳萧大夫了。”阿菀坐在床上,礼貌而感激的朝着九贞微微颔首。 “应该的。”九贞坐在床边,说道,“你脾胃太弱,自己要注意保养。不管如何,也得逼着自己吃一点。” “嗯。”阿菀放下手里的画板,问,“你可见到山中晴先生?” “没有。”一想起这个,九贞就有些失落,“我想这辈子都怕是见不到老先生了。这也是我的造化吧!” “想当初,我们都是因为老先生才进的临湘城。”阿菀不由得感慨,“我们好像都一直都在等待着别人来拯救自己。” “确实如此。”九贞幽幽叹道,“你我总算相识一场,我看你脉象,似有心结。不管何事,如今到了这里,生也好,死也罢。你该抛的就抛吧!” 阿菀惨淡一笑:“我没什么放不下的,这案子能翻则翻,不能翻我也算尽力了。秋儿的伤好则好,不好也没关系。” “秋儿我去看过了,她没有放弃,仍然在努力活下去。”九贞注视着她,正色道,“你身为姐姐,怎么可以如此自暴自弃?” “秋儿能活吗?” “能。”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阿菀轻轻道:“秋儿活,我才能活。” 昏暗的牢房里回荡着阿菀的话,九贞竟说不出自己的滋味。楚黎、青衣候、慕容父子、风冥等朝牢房走来,正巧在离牢房几步远的地方就听到阿菀这句话,几人都不由得停下脚步,怔了半晌,才又向牢房走去。 “我先走了。”九贞见他们进来,收拾好药箱就离开了。 青衣候关切的问:“阿菀,今天可好点?” “好多了,伤都不痛了。”阿菀如实答道。青衣候放心的点点头。 只见慕容千树作揖道:“阿菀姑娘,今天前来是有些事情想跟你说。”慕容虽未与阿菀打过交道,但早已经听闻了她的事情,神态颇为敬重,“你所说之事,我们都已暗查过了,秦川与那袁氏父子确实有贪赃枉法的行为。你尽管放心,等三法司将那秦川与袁氏父子定罪后,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阿菀淡淡的问,“你们就没有别的事情吗?”能让这几人同时来探望自己,肯定另有要事。 青衣候摇着扇子,笑道:“确实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我在听。”阿菀简洁的表明态度。 这时,风冥带着一个波斯工匠进来。阿菀蹙起了绣眉,搞不懂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青衣候忙解释道:“是这样的,阿菀。我们现在掌握了一分重要的证据,但这个证据被锁在一个谁也打不开的玉玲珑里。”他指着那个波斯工匠道,“这个工匠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找来的,可惜他不懂中原话,需要你帮忙给我翻译下,让他帮忙打开锦盒。”他又加了几句话,方让阿菀明白事情缘由。 为了打开这个玉玲珑,他们确实费了好大的劲,这个波斯工匠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邻国找来的。 阿菀点点头,说道:“把那个玲珑拿出来吧!我跟他说。” 慕容千树立马亲自打开风冥端着的木匣子,从里面小心的拿出玉玲珑。阿菀视线落在那个盒子上,莫名其妙的,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就涌上她的心头,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脱口而出:“这个盒子我见过……” “什么?”楚黎追问,“你在哪里见过?”他快速的从慕容手里拿过玉玲珑递到阿菀面前,谨慎的说,“你可看清楚了?你真见过这个盒子吗?” 阿菀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未曾有过的、陌生的画面,她直勾勾的盯着玉玲珑,手不由自主的抬起,才碰到锦盒的边,就很害怕的缩回,她的意识变得混沌不清,许许多多的画面从她眼前放电影般的闪过,速度之快,让她一时承受不住,竟晕了过去。 她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她不是她,抽离了灵魂,时光在倒退,她看到了这具身体主人的临死前的画面,耳边一直回想着一个名字—张菀。 ——一个无助的、绝望的张菀。 “阿菀姑娘,你怎么了?”众人都围拢上来,急切的呼叫着已经晕过去的她。“阿菀,阿菀姑娘……你醒醒,快醒醒……” 青衣侯快速的伸手替阿菀把脉,须臾,他心里立马松了口气,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抚众人:“没事的,没大碍的……”说着,掏出随身携带的风精油,放在阿菀鼻子下,没两下,阿菀果然悠悠转醒,她揉着发疼的眉心,斜靠在床头。 “关于这个玉玲珑,你知道些什么?”楚黎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大家都看得出,阿菀是因为这个盒子受到刺激,才会晕倒。 “张菀是……谁?”阿菀依然晕乎乎的,她傻傻的问,“谁是……张菀,你们有谁认识吗?” “阿菀?”慕容瑾神色大变,“你怎么知道阿菀的名字?” “啊?”阿菀呆呆的,傻愣愣的说,“我就是张菀啊!” “什么?”众人震惊不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父子更是意外至极,慕容瑾强自镇定,他问:“你说你是张菀?你有何证据?” 阿菀甩了甩脑袋,她努力的保持自我清醒,直直的回答:“我就是证据啊!”她已经恢复正常,反问,“大人与那张菀什么关系?怎么这么关心?”她的话让众人不禁乐了,她一边承认自己是张菀,一边又用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询问那张菀与慕容的关系,在众人看来,当真好笑。 “阿菀姑娘。”慕容千树忍着内心的激动,说,“张菀是我表妹,是张通判大人的女儿。你说你是阿菀表妹,是真的吗?” “极乐门?”阿菀脑海中突然闪过三个字,使劲回想了一下,答非所问,“张大人全家是被极乐门的人杀死的。” “什么?”慕容瑾追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们混在客船里,假装匪徒,杀死船上所有的人。张大人趁乱将玲珑丢入江里,”阿菀闭上眼睛,机械的重述着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那一幕,“他们不知,逼问张大人账册的下落。大人不说,他们就杀了夫人,大人还不说。”阿菀越说越快,“他们就要杀张菀,大人见此,纵身跳入江里,他们有人跳下捞人,没找到,然后,船漏水了,开始往下沉,江上雾很大,他们上了另一艘船,留下张菀和船一起沉入海里……”然后呢,是否那一刻,她们就相遇了,换了灵魂。阿菀没在说了,她一直都很冷静。可在众人看来,那更像是一种绝望。 众人听得屏住呼吸,谁也不敢出声。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楚黎率先打破沉默,低声问。 “以前记不起,现在想起一些。”阿菀垂着头,淡漠的回答。 “那你知道这个盒子打开之法吗?”楚黎再次将玉玲珑递到她面前。 “知道。”阿菀接过盒子,看了看,随即回忆起张大人对阿菀说的那番话—阿菀,这个盒子的机关暗合你的命盘方位,切记! 只见她转动盒子的机关,几个来回,就按照自己的命盘方位图打开了盒子。 —一本账册,还有一些秦袁两家来往的秘密信件,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楚黎等连忙拿起来看,书信的署名用印全是秦川和那袁鼎鸿的,那账册上记载的分赃却不止秦袁两人,还有其他一些云州官员和朝廷大员。 “这些可以定他秦袁两家的罪了吧!”阿菀指着那些信件与发着幽光的账册,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向楚黎道,“大人一家、与大人同船的无辜的百姓、云州无家可归的灾民、生死不明的秋儿,这些人的血债,一定要血偿!” 楚黎身心一震,下意识的点点头,用着同样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放心,我楚黎一定会给张大人一家、与大人同船的无辜的百姓、云州无家可归的灾民、生死不明的秋儿,这些人一个交代。” 很多年后,楚黎任然记得阿菀那坚决、不顾一切的眼神,那双眼睛中燃烧着的火焰,足可以毁灭一切! “阿菀姑娘,你右腿膝盖处可有一道疤?”慕容千树忽然呆呆的问。 0022 是你?公主? 秦府 事情的进展超出了秦相的控制,他的相位被停,秦川的统帅被夺,只不过是楚黎一句话事情!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把持朝政十余载的他虽然有所顾虑,但打心底就没把楚黎放在心上。可如今,任凭他如何施展,也无法朝刑部大牢的阿菀下手,更无从探听到楚黎那边任何一点行动。而他最仰仗的太后,如今也只听楚黎的建言,形式非常不妙。 秦川急匆匆的走进书房,边走边说:“父亲,听说他们找到了那本账本。” “急什么!”秦相斥道,“我已经知道了,你个废物,你不是说全部沉江里了吗?你看看你自己办的事情?” “父亲,现在该如何办?”秦川开始害怕了,“裕王这次非让我死不可了!” “为父已经让人传书给那袁氏父子了。”秦相看着唯一的儿子,放缓了语气,“此事你给我稳住,袁氏父子会承担下一切。不会牵连到你!” “真的?”秦川不敢相信,“这罪可是抄家灭族之罪!” “为父自有办法让他们答应。”秦相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 “是是是,全仗父亲大人了……”秦川转忧为喜,心内的惧怕瞬间消失无踪影。 自以为高枕无忧的他,又开始了放浪形骸、花天酒地的潇洒日子。他一路高升,做到西路军的统帅,说起来,全靠父亲幕后的操作。父亲替他收拾了无数的乱摊子,父亲在,他秦川就没有怕的时候。 这时,总管刘升进来,低声回道:“相爷,打听到了,最近侯府门上一个姓萧的大夫经常进入刑部大牢,应该是给那丫头疗伤的。” “这个青衣候,自从与楚黎结交后,竟然开始染指朝堂之事。”秦相冷笑一声,“他的野心果真是‘楚之大,竟装不下’。本相倒要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他冷冷的吩咐道,“把那个大夫派人给我斩了。算是送给青衣候的见面礼。”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刘升领命而去。 九贞来到京城后,身上带的银子快用完了,为了安身立命,委身在侯家的一个药铺里做了大夫。这些日子,为了医治阿菀,她频繁的进出大牢。 每次,都是青衣候派人派车接送,这次也不例外。车子刚离开刑部门口,驶入一条幽僻的巷子,就有两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一言不发的拔刀冲杀过来。 “萧大夫,”娄跃一见情势不对,立马对车内的九贞嘱咐着,“你呆在车内不要动。”他立马拔剑迎战。 萧九贞紧张的隔着帘子观战,她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娄跃?刀光剑影中,娄跃带着的几个护卫或死或伤,都倒在地上,唯有他一人还在苦苦支撑。 “萧大夫,快跑!”娄跃挡住两人,他已经意识到这两个人是冲着萧九贞去的。 萧九贞犹豫不决,大夫的本能让她想替受伤的护卫疗伤,但形式紧迫,不绝如缕,她一咬牙,跳下马车就朝着街口奔去。一个黑衣人摆脱了娄跃,追在九贞身后。 九贞慌不择路,边跑便大声呼叫:“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啊……” 黑衣人没几步就追到九贞身后,他扬起手中大刀,打算一刀割下萧大夫的头颅。忽然,一把匕首破空而来,震开了黑衣人的刀,一个高大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到九贞身旁,一把将她护在身后,赤手空拳的与黑衣人搏斗起来。 没几个回合,雷昊就将黑衣人打晕在地。他来到九贞面前,关切的问:“萧大夫没事吧?” “是你?”九贞认出了眼前的人,原来是几月前她搭救过的人,她微笑道,“多谢雷公子仗义相助,我没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几月前,雷昊不是还在大梁吗? “来找你。”雷昊拿出令牌,低声道,“公主,我奉大皇子之命前来找你回大梁。这里危险,公主还是不要掺和楚国的事情为妙。” “你是……?”萧九贞讶然,质疑道,“你什么时候跟我皇兄的,我在皇兄身边并没有见过你?” “此事说来话长,你还是先跟我走吧!”雷昊不欲多说,拉着九贞就跑出了巷子,上了一辆早就等候的马车。 被雷昊打晕的刺客醒转过来,四处没找到九贞的身影,连忙折返回去找自己的同伴。娄跃一看到那个刺客折返回来,以为萧大夫被杀了。 不一会,收到娄跃信号的风冥带着人赶过来,两个刺客见状,立马逃走了。 两人四处找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萧大夫的尸体,正奇怪萧大夫到底是生是死?只见她带着一群官差气喘嘘嘘的跑来。 “刺客在哪里?”为首的官差大声问。 “已经跑了。”娄跃指着刺客逃走的反向,“朝东边跑了。” “追!”官差一挥手,带着手下就朝东边追去。 “你们都没事吧!”九贞关切的询问着楼、风二人,两人摇摇头,都道没事。于是九贞赶紧去为那些受伤的护卫诊治。 听闻九贞遇刺,青衣侯、楚黎都分外重视。为了确保安全,两人商议后,让九贞进入了裕王府,就住在浣竹苑里。也顺带着照顾秋儿。 慕容府 慕容家上上下下,都等候在祠堂外。老太太跪在祠堂里,念完一段心经,又拜了拜祖宗牌位,才颤颤巍巍的起身。她环顾着一干家人,又悲又喜,说道:“老天开眼,让我那可怜的女儿留了后。我那苦命的外甥女阿菀,独自漂泊到临湘城,那么久了,我这个当外婆的竟然不知道。等到三法司会审,不管阿菀能不能告倒那秦、袁两家,我老婆子发誓,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全我那外甥女。”因为太过激动,老太太一连串的咳嗽起来。儿媳邢夫人、孙女慕容千雪连忙上前替她拍胸捶背,舒缓着咳嗽。 慕容瑾心疼老母,忙跪下道:“母亲千万保重,凡事还有儿子和千树。我是阿菀的亲舅舅,不会任由那奸人残害与她。” 慕容千树也忙跪下,说道:“祖母尽管放心,此事由裕王殿下主审,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告倒秦家。孙儿我也自当护表妹周全。祖母稍安勿躁,等阿菀出狱,我们一起把她接过府来。到时候,祖母要如何宠她,有的是日子。” “你们别糊弄我。”老太太拐杖使劲的敲着地板,落泪道,“阿菀在狱中你们要好生照顾她,别让她饿着、冷着。别让那起坏人欺负她……” “是。”慕容千树掷地有声的答应着。 又叮嘱了几句,问了一些阿菀的状况,老夫人方罢休回房休息。伺候老夫人歇下后,慕容夫妇、慕容千雪、慕容千树,一家四口围坐在慕容瑾的书房,继续谈论起阿菀的事情。 “哥哥。”慕容千雪先问道,“你说你是因为阿菀姐姐腿上的疤确认她的身份?” “不错。”慕容千树又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阿菀三岁那年,曾跟随姑父一家来京为祖母贺寿。那时候我六岁,带着阿菀一起去后山玩,不小心让她从山坡跌落,摔伤了腿。膝盖处留了一个很大的疤。” “为这事,你那次差点被你爹爹打死。”邢夫人接口道,她埋怨的看了丈夫一眼,“那还是你第一次挨打。” 千树红了脸,低下头,不敢正视父亲。那次打,让他从此安分了,但心中却一直对表妹存着一分愧疚。 “好了。”慕容瑾无暇去追忆这些陈年旧事,他眉头深锁,忧心忡忡,“这次虽然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还有裕王亲自主审,但秦家的靠山是太后和皇后,到时候,结果未必会如我们预计的那么乐观。” “爹爹所虑极是,眼下,阿菀表妹的身份只有我们少数人知道。”慕容千树心里也在打鼓,他道,“不管结果如何,阿菀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不错。”慕容瑾点点头,叹道,“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丫头会是阿菀!跟小时候的她很不像啊!” “确实不像。”慕容千树想了想,又说,“或许是这些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变得独立、坚强。” “姐姐也太可怜了。”慕容千雪一想到阿菀跟自己年纪相差只有几个月,但受的苦却是自己不敢想象的,她不禁有些难受。“她父母双亡,当过流民,又带着个半路认得妹妹,一边想方设法谋生,一边照顾那个秋儿妹妹。现在又身陷囹圄,真是可怜又令人佩服。” 慕容夫妇、千树听她这么一说,都沉默了。 屋里静了静,千雪又幽幽的说:“我好想快点见到她。” 0023 他秦家能张狂到几时? 裕王府 裕王、青衣侯、慕容父子并钱、申两位大人齐聚在王府的议事厅里。楚黎在上座,正听取各位大人发言。 “我已经连同御史台的几位同仁上了弹劾秦袁两家的奏折,只是太后那边还没有回复。”钱宗明略显忧虑,“秦相虽暂时不在朝堂,但这些日子,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暗地里操纵的。这个弹劾的奏章我们还要不要上?” “袁家父子眼看就要进京了,到时候我们到底是抓人还是不抓?”申大人也焦虑的发问。 “阿菀的身份要不要公开?”慕容瑾也开口问道,“太后追封张大人为一等公,阿菀现在好歹是忠良之后,太后下的懿旨最后到底能不能收回,阿菀能不能被赦免?” 楚黎沉吟片刻,一一回复道:“不管太后回不回复,弹劾的折子钱大人你们继续上,直到三法司会审。袁家父子放他们进京,待皇上召见后,再派人将其收押。”他顿了顿,向慕容大人道,“至于张姑娘的身份,先暂时保密。慕容大人转告老太太,不管如何,张姑娘这里本王定会保下她。母后那边由我去说。” 众人一听,都放心的点点头。 等到众人散去后,楚黎、青衣侯并慕容千树三人来到h探望还在昏迷的秋儿。 “师姐,秋儿今天情况如何?”楚黎问一直在照顾的紫烟。 “张太医今早来看过了,说还是没有起色。”紫烟担忧的说,“已经昏迷快半个月了,太医院先后来了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 “哦!”楚黎注视着秋儿发白的脸孔,颇为自责,“要是那天我派人跟着去,秋儿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都怪我!” “此事是意外。”一旁的青衣侯出言道,“谁也想不到的。” “我只是担心,要是阿菀表妹回来了,看到秋儿还未醒。不知她会如何?”慕容回想起那天在牢房外听到阿菀说的那句‘秋儿活,我才能活’,不禁暗自忧心。 “等山中晴老先生回来再说吧!”青衣侯道,“我派出的探子已经找寻到老先生的下落,亲自将我的帖子交给了老先生,已经赶往回京的路上了,再稍后几日。” 楚黎、千树、紫烟等都有些意外,大家一听到青衣侯如此说,不免放心了几分。 “萧大夫呢?”青衣侯问小丫鬟笑笑,“怎么不见他?” “说去药铺里抓药,早上看了秋儿一会,就走了。”笑笑回答。 “让他别瞎跑,有人已经盯上他了。”青衣侯皱眉向冷杉道,“派人跟着没?” “跟着,放心吧,侯爷!”冷杉回道。 “风冥,那两个刺客追查出来没?”楚黎问。 “回王爷,人死了。”负责此事的风冥回道,“尸体在城外乱葬岗里,是中毒死的。据探子报,这两个人曾和秦府的总管刘升接触过,属下猜测,十有八九是秦府派来的!” “我也这么想。”青衣侯摇着扇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萧大夫是我请来的,也是我侯家药铺里的大夫。阿菀虽说住裕王府,但却在我侯府店里做事。这怕是秦相爷想要给我个警告吧!” “哼!”楚黎面色发冷,负手道,“他要赶尽杀绝吗?我倒要看看,他秦家能张狂到几时?” “要是这样推测,那当初刺杀王爷的那些刺客会不会也是……”慕容千树斟酌着,不知道要不要直接说出来。 “不像是一路。”风冥道,“极乐门请的刺客都是境外高手,跟现在这两个完全不是一路。” “风冥,你好好派人查查这个极乐门,那么多人死在他们手上。”楚黎目光冷峻,“一定要给我查出来,本王要亲自动手清理这帮穷凶极恶之徒。” “是。”风冥躬身领命。 紫烟旁观着这些日子的楚黎,心里有几分欣慰,终于有一个王者的责任和气魄了。 皇宫 作为一个新入宫不满二个月的秀娘,就已经被封妃,还有自己的寝宫,这在大楚后宫里是全所未有的。楚瑜这些年身体不好,不常去后宫,就连皇后寝宫也甚少去。但他对袁妃的宠爱让后宫众人都羡慕的很,那些妃嫔为了能够见到皇上,也都忙着与袁妃交好。 皇后秦蕊珠早就坐不住了,婢女茯苓从外面打听进来,低头禀报道:“皇后娘娘,皇上今天早朝都没上,就带着袁妃娘娘去了烟波亭游玩。听说,袁妃的父兄已经进京,皇上晚上要在御花园设宴召见……”至此她停住了,小心的抬眼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俏脸一寒,冷声道:“有什么快给本宫说来!” “听皇上身边的高公公说,晚上皇上还有恩旨赐予袁妃,要晋封袁妃为贵妃……”茯苓战战兢兢的说完,害怕的跪了下去。 “袁氏这个贱人,本宫三番四次传唤与她,她仗着皇上宠爱几次推病不见,昨日不是说病了,今日怎么就可以去陪皇上游玩了呢!竟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她能活多久。”秦蕊珠暴怒,怒火中烧的她听见宫女进来回话,“禁军统领陆大人来了,侯在宫外。”她忙收敛了怒气,命人传进殿来。 不一会,陆尘英跟着宫人来至华阳宫。正殿里的宫女太监都已经被撵出去了,只剩他们主仆二人。 “臣参见皇后娘娘。”陆尘英跪下行礼,“娘娘万福金安!” “秦相最近如何?可有话传来?”皇后忙命他起身说话,迭声的问,“裕王那边有什么动静没?他们到底查到什么没?” “娘娘。相爷让我转告娘娘,不可与那袁妃过不去。云州的案子还需要袁氏父子顶罪。”陆尘英低声道,“裕王那边一直按兵不动,但是据臣了解,裕王与刑部慕容瑾、大理寺钱宗明、御史台申牧白手里已经掌握了重要的证据。三法司会审日子已经定了,只怕到时候秦少爷或多或少会收到牵连。” “袁氏父子真答应顶下所有罪责吗?”秦蕊珠不确信。 陆尘英回道:“对,秦相与袁氏父子说了,先顶下罪,然后相爷会居中周转,慢慢救他父子。” 皇后一听,才有点放心,她恨恨的说:“只是那袁妃如今嚣张不已,本宫很是不满。” “娘娘稍安勿燥!”陆尘英进言道,“等到云州的案子过去了,在慢慢收拾她!” “好了,本宫知道了。”秦蕊珠显得很不耐烦,喝了口茶后,她又问,“那个阿菀你那天就没有审问出什么来?” “那丫头嘴硬的很,任凭拷打,什么也不说。”不知为何,陆尘英老是忘不了阿菀当时骂他的那个眼神,还有那句‘你大爷的。’ 0024 这裕王爷着实可恨 不知为何,陆尘英老是忘不了阿菀当时骂他的那个眼神,还有那句‘你大爷的。’ “如今太后只听裕王的,皇上从来不多管闲事。太后和凌王爷那边也紧紧盯着我秦家。”秦蕊珠气的锤了一下椅子扶手,“太后根本就不信裕王爷要对付她的娘家人。这裕王爷着实可恨,秦相好歹是他亲舅舅,他怎么会下得去手?” “只要袁家父子咬紧了嘴巴,待太后认清裕王的真实意图,定会出手保住秦家。”陆尘英在宫中行走了那么久,太后的心思他还是能猜中一二。 “只能这样了,母后一向仰仗我父兄。等到裕王爷亮出剑的时候,太后才信本宫当初说的话!”秦蕊珠说完,以手撑额,暗自沉思。 美人蹙眉,陆尘英心神一荡,见四顾无人,伸手揽住了秦蕊珠的肩,柔声道:“珠儿,好些日子不见,你都瘦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快走开!”秦蕊珠吓得赶紧打开他的手,推他离开几步之远,“大白天的,要是别人看见了,本宫和你都死无葬身之地。你赶紧退下吧!” 陆尘英不舍离去,秦蕊珠再三催促,他才不得不得退下。 看着陆尘英离开后,秦蕊珠终于缓了口气,她瘫软在地,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心内自哀自怨道:“在这个深宫之中,我除了拥有一个皇后的头衔外,一无所有。太后拿我当棋子,控制皇上,皇上拿我当路人,漠不关心。与陆尘英的事情,我也是逼不得已。” 茯苓在外听见,赶紧进来,扶起了地上的主子,忍泪道:“娘娘千万保重!”茯苓对主子是死心塌地,这些年皇后的苦,她感同身受。 袁氏父子忐忑的进了京,来不及与秦相会和,就被等候在城门迎接的太监请进了宫。皇上大设宴席,接见父子两。 散宴后,两父子都高兴坏了,任由小太监牵引着朝宫门走去。出了宫,早有秦家的马车等候着了,上了马车,车夫驾着马车前往秦府。 “爹,没想到皇上如此宠信妹妹。我们袁家现在宫里也有人了。”袁孝义得意的笑道,继而,他变了脸,阴沉沉的说,“爹,秦相要我袁家顶罪之事儿子看大可以不用理他。秦相为自保,拿妹妹在宫中的荣华富贵做担保。如今,不用他秦家出力,妹妹已经自己挣得荣耀。而却,妹妹私下也跟我说了,皇后不久前还仗责于她,对于妹妹,她秦家压根就没出过力。皇上和太后对秦相已经失信,他秦家自身都难保了。到时候能不能把我们从牢里面保出来都未可知!秦相的话不可全信。” 袁鼎鸿凡事都是听从儿子主张,他不禁问:“那我们该如何?” “待会见到秦相,我来与他周旋,爹你尽管在一旁听着便是。”袁孝义冷笑着,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好吧!”袁鼎鸿顺从的答应着,他完全相信儿子。 车子在夜色里奔跑,没走多远,忽然就停下了。 “出什么事了,怎么不走……?”袁孝义掀开帘子,一脸不满,当他看见挡在前面的人时,心里咯噔一下,没出口的话顿时被硬生生咽回去了。 “传裕王令,麻烦两位去趟刑部,有宗案子要问二位话!”为首的是刑部的慕容瑾、大理寺的钱宗明、还有御史台的申牧白。 “完了,完了……”袁鼎鸿绝望的闭上了眼,吓得浑身哆嗦。 刑部大牢 楚黎独自一人来探望阿菀,阿菀借着微弱的灯光,涂涂抹抹的,楚黎走进一看,画的是秋儿。 “你的画是跟随你父亲学的吗?”楚黎不得不承认,阿菀的画的简直跟真人没什么区别。 “老师教的。”阿菀头也不抬的回答。她不敢问秋儿的状况,只等着楚黎自己开口。 “秋儿……会好起来的。”楚黎慢慢的说,“袁氏父子已经被刑部收押。我们正在审问,你放心,不用多久,你就可以获释。” “他们可招了没有?”阿菀眼底闪着微弱的光,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她脸越发苍白。 “再等等,他们会招的。”楚黎坐在床边,问,“当初极乐门的那些人,你可有什么印象?可否画出他们的画像?” “蒙面的。一个也没看清!”阿菀稍加思索,再次确定的说,“确实一个也没看清,但可以感觉出他们是中原人。” “只有这些吗?”楚黎有些失望。 阿菀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图案,说不清也道不明,她想了想,只得抱歉的瞅了瞅楚黎。 “好吧!”楚黎止住想要继续追问的念头,指着阿菀画的画,“要不要我帮你带给秋儿?” “我想亲自给她!”阿菀感激的说,“谢谢你!不管是秋儿,还是云州百姓!” 楚黎静静的注视着她,心底有点动容。相识几月来,他从没有将阿菀放在眼里,但自从知道了她得身份,他突然觉得愧疚。 离开牢房后,他再次去见了袁氏父子。此刻的他,只想能够早点拿到袁氏父子的口供。 0025 要是没了哀家,你如何保你这皇后之位? 接连审了几日,在账本和信件面前,袁鼎鸿一直求饶,认下了所有的罪。袁孝义一句话也没招。众人都拿他无法。 在刑部大堂内,众人聚在一起商议。 “这个袁孝义仗着与秦川的信件上没有他的签名,就推开了一切事情,死不认罪。”钱大人颇为无奈,“谁人不知,那个袁鼎鸿背后全是他这个儿子在指使。” “袁孝义之所以不怕,应该是和秦相达成了攻守同盟。”慕容瑾老成的说,“袁鼎鸿拒不指证秦川,只说那些信件是他伪造,账本是他伪造。他以为他一人担下所有罪责就可以保住他儿子。这个袁孝义更是心狠手辣,所有事情都推给自己的父亲,他倒撇的干干净净。” “现在如何是好?”申大人焦虑的问。 “这个好办!”青衣候想起那个计划,他问楚黎,“袁贵妃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楚黎眼眸星光浮动,天气越发冷了,屋外开始飘起了雪,他看着屋外的雪,淡淡的说:“今年的雪来的比往年更早些,应该快了,大家在耐心等等。最迟不过三天内,必让他袁氏父子承认所有罪责。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众人都看向屋外纷扬起的雪花,信服的点点头。裕王,已经成了他们这干衷心之臣的主心骨。 在太后的永昭宫,袁贵妃满脸泪痕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皇后恭谨的侍立在侧,眼角却不时的斜扫着袁雅倩,心里暗暗的幸灾乐祸。 “袁氏,你父兄贪污朝廷赈灾款,已经被裕王收押刑部大牢,你可知道?”太后声音不大,甚至有一丝温和。可袁雅倩却吓得瑟瑟发抖。只听太后继续温和的说,“你进宫不过三月不足,就让皇上封你为贵妃。这是违背祖制的,你可知道?让皇上荒废早朝,陪你游玩,这更是我大楚哪朝那代妃子都不敢做的事情,你可知道?” “臣妾……臣妾……”袁雅倩浑身哆嗦,她不断的拿眼角去哀求皇后为自己说话,但秦蕊珠却视而不见,紧守本分,未曾开一口替她说半句话。正当她手足无措,六神无主时,楚瑜一脚踏进太后的寝宫来。 “母后,袁氏父子的事情与雅倩无关。违背祖制,封雅倩为贵妃是朕的主意。儿子不上早朝是因为一切都有母后做主,那早朝上不上都没什么关系。”楚瑜跪在袁雅倩身边,一手搂住她的肩膀,一脸维护,义正辞严的说,“母后要怪就怪儿臣,千万别寻雅倩的错。” 袁雅倩激动的难以置信,她从来没想到楚瑜竟会如此维护她。 “放肆!”太后终于动怒了,指着楚瑜质问道,“你为了这个妖艳贱货竟要忤逆与本宫,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 “今生今世,我只愿与雅倩相守,其他的,一概与我无关。谁若要伤她,那就先让我死。”楚瑜无比坚定的眼神和语气彻底震惊了太后和一边嫉妒到眼睛发红的皇后。 “皇上……”袁雅倩与秦蕊珠同时脱口唤道。只是一个是感动到死,一个是心痛到底。 ——为何要伤我至此? 秦蕊珠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她要疯了…… “你—”太后怒不可遏,抬手就要打楚瑜,但却停在半空中,迟迟打不下去。良久,她颓然的放下手,口内不甘心的说道,“你下去吧,带着你的袁贵妃一起下去吧!” 楚瑜淡淡看了一眼伤心欲绝的皇后,低头对怀内的袁雅倩温柔的说:“我们走吧,雅倩!”偎依在楚瑜的怀内,袁雅倩柔柔的笑着的离开了永昭宫。 “母后,不能就这么放过那个袁氏……”秦蕊珠跪倒在地,口内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巴掌,她完全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打自己的姑母。 “废物。”太后一怒未平,低声斥道,“你进宫十年,为何就至今不能生下一男半女,现在好了,瑜儿连多看你一眼都嫌弃。要是没了哀家,你如何保你这皇后之位?” 太后的话仿佛一盆冰透的冷水当头浇下,秦蕊珠心里纵有千百个委屈,也统统被打回去了。 “如今听裕王说,袁氏父子的事情连川儿也牵连在内,本宫这次是太错信你们了。”太后揉着太阳穴,嫌弃的挥挥手,“你下去吧,本宫乏了。” “川儿的事情……”秦蕊珠忍不住开口求到,“还望姑母劝劝裕王,放过川儿一次。” “此事你不必操心,裕王已经跟哀家说了,会看着办的。”太后不欲多说,再次示意秦蕊珠退下。 秦蕊珠一听,还是十分质疑,她大着胆子,挺身说道:“太后有所不知,裕王殿下他……” “够了。”太后断喝一声,骂道,“裕王是本宫的儿子,你别不知好歹,你屡次进言,说裕王不怀好意,本宫看不怀好意的是你。”太后朝众人吩咐道,“传哀家懿旨,皇后即日起在华阳宫内闭门思过,无旨不得踏出华阳宫一步。” 秦蕊珠瘫软在地,面如金纸,在宫女的搀扶下,虚软的退出永昭宫。 袁雅倩此刻,幸福的都快飘起来了。殊不知,自己只不过是枚棋子! 刑部大牢 袁雅倩乔装打扮,悄悄的进入父兄的牢房内。半个时辰后,又悄悄的离开。 楚黎、青衣候、慕容千树等看着她远去的车子,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果然,一会,有狱卒来报:“袁孝义要见裕王殿下!” 0026 开恩?母后放心 雪夜,秦川左拥右抱,美梦酣睡之际,忽然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任凭他如何向父亲呼救,都无济于事。秦相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被刑部的人带走。秦府上下,一夜未眠。 一大早,秦蕊希并母亲陶夫人早早的便进宫求情。楚黎也拿着袁氏父子的口供、账册并其他证据进宫,早已经跟太后禀明一切。 “求太后救救川儿。”陶夫人哭倒在地,声泪俱下,“相爷昨夜已经病倒,川儿的事情都是那袁氏父子栽赃陷害的。还请太后明察!” 太后撑着额头,面若寒霜,一言不发。陶夫人见此,心里越发没底,不停的磕头。 “表哥,求求你,看在姑母的面子上放过哥哥一次。他都是被冤枉的。”秦蕊溪没了往日的嚣张,拉着立在一边的楚黎的衣角,哭着哀求道。 楚黎心有不忍,但还是对太后说道:“母后,现在秦川已经收押,所有证据确凿。还请母后示下,儿臣该如何办?” 太后失望万分,怎料到秦川的事情会如此严重,一边是要秉公严办的儿子,一边是自己信赖仰仗的娘家人。一向杀伐决断的她,这次是真的左右为难。 “求太后开恩,求裕王开恩……川儿是被冤枉的……” “求太后开恩,求裕王开恩……哥哥是被冤枉的……” 母女俩不断的磕头哀求,太后心软了几分,命人将她们扶起:“相爷身体如何,请太医瞧了没有?”听到哥哥病了,她不免担忧。 “回太后,相爷心力交瘁,突发昏厥,至今还没醒来。太医说病势凶险,可能……可能……”陶夫人故意哭的声噎气喘,仿佛秦相已经归西。 “可能什么?快说来哀家知道。”秦太后语气急切,被陶夫人描述的吓了一跳。 “太医说就算相爷醒来,也不可再受刺激。还请太后救救川儿,他可是秦家的独苗啊!”陶夫人再次伏地求情。 楚黎冷眼瞧着陶夫人,转来转去,都是一个目的。太后已经动摇了,楚黎看得分明,他正欲再进言,此时,只听魏太监跑来,匆匆说道:“太皇太后的仪仗已经到了宫门口了。” “什么?”太后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稍一沉吟,冷笑道,“又要来给本宫脸色看吗?”她朝魏公公道,“把陶夫人母女先带去后面。” “诺。”魏公公忙带着二人进了偏殿。 太后整理了仪容,带着楚黎,侯在门口,将太皇太后迎了进来。 “给母后请安。” “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楚黎两人分别行了大礼,太后亲自奉上茶,见太皇太后慢悠悠喝了一口,才恭敬的道:“儿臣恭请母后示下。” “听说云州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了,那涉案的人都抓捕归案了吗?”太后开门见山的道,“哀家此番前来,只是想随便问一问,此案闹得天下皆知,太后可要好好查办,给我大楚子民一个交代。可千万别因私废公,做出让人质疑我大楚皇室的事情来。” “母后放心,臣妾自会秉公办理。”太后口内答应着,眼角浮现一丝冷意,心里暗暗想道,“这么多年,你对本宫是越发指手画脚了。要不是因为那手握重兵的凌王,本宫根本就不会把你这老太婆放在眼里。” ——凌王不除,本宫就没有安稳的日子! “皇祖母息怒,母后正命孙儿查办所有涉案人员。包括秦氏一族。”楚黎赶紧趁机为母后发声,同时也让太后断了为秦川网开一面的念头。 秦太后微微惊诧,而此时此刻,她心里才算有点明白自己的儿子要干什么了。但事已至此,她保不住秦川了。她压下不甘与愤懑,面带微笑向太皇太后道:“母后尽管放心,臣妾已经吩咐裕王,所有牵扯此案的人都必须依律严办。臣妾绝不敢徇私。” “如此甚好。”太皇太后打量着楚黎,满意的点点头,又随便问了几句,方心满意足的离去。 0027 迟来的审判 永昭宫里静的连根针都听得见,所有人都侯在殿外,外面北风呼呼,大雪下的满天满地,太后背对着裕王,良久,方问:“那个妖女阿菀的所作所为是你指使的吧!” 楚黎知道到了与母后摊牌的时候,他直挺挺的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字字激切,沉痛的如实相告:“阿菀不是妖女,她是云州通判张元仕大人的女儿张菀。张大人拿到了秦川与袁氏父子贪赃枉法的罪证,欲进京面圣,却被秦袁二人害死于河里。母后,你是大楚的太后,万事当以大楚百姓为先。如今,秦川私吞赈灾款项、乱杀流民等罪证据确凿。还请母后不要再犹豫,下旨让三法司会审吧。” 太后回身,略微吃惊:“那个阿菀是张元仕的女儿?” “是。”楚黎再次重重的点点头,满脸期盼与恳切,“恳请母后顾念张大人一心为国,还大人与云州百姓一个公道。”接着,他将所有的事情全盘脱出,细细讲给太后听。 太后震惊不已,沉吟良久,低声道:“母后只愿你能放过你舅舅,他已经老了……”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请求。 “舅舅确实老了,身体也不好了,母后以后还是让舅舅在家安心养病,不要再操劳国事了。”楚黎沉声道,“母后,因为舅舅一家,已经让母后深陷困境,母后当舍则舍。” “你长大了,以前是母后小看你了。”太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立在自己面前的楚黎,不免有些伤感,叹道,“儿大不由娘啊!” “儿子所作一切都是为了大楚,还望母后体谅。”楚黎捧着懿旨,带着证据,出了皇宫。 救儿的希望彻底破灭,陶夫人早已站立不住,任由两个宫人搀扶着,秦蕊希盯着楚黎远去的背影,脸上的泪痕犹在,无助而绝望的她第一次尝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痛彻心扉却又心有不甘。 ——楚黎哥哥,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求我。 临湘城内百姓盼望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三法司会审的时刻了。这个案子轰轰烈烈,阿菀的名字已经响彻云州大地。会审的地点被安排在城西的刑场上,空旷的平地上围拢着密密麻麻的人。 阿菀除去枷锁,轻装上场。一袭白衣的她立在刑场上,万人瞩目下,她从容淡定。秦川、袁氏父子披着枷锁上场。三人都被这个阵势吓得腿软。袁氏父子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惶恐不安,顿时对袁雅倩说的话半信半疑,脑袋里都盘旋着同一个问题— ——指证秦川后,今天真的可以被赦免吗? 钱大人主审,慕容大人、申大人陪审。楚黎压阵,今天是个好天气,久违的太阳暖烘烘的照着普罗大众,没有嘈杂,没有喧哗,大家都在等待着那迟来的审判。 惊堂木一击,钱大人冷声问道:“秦川,你可知罪?” 秦川虽怯场了,但那股嚣张的劲依然不改,此刻的他,任然以为父亲、姐姐、太后会来救他,只见他高昂着脖子反问道:“我何罪之有?” “你贪污云州赈灾款项,乱杀云州流民,纵马伤人、指使江湖人士暗杀张元仕一家,这些罪名你认不认?”钱大人厉声道,“袁鼎鸿、袁孝义已经认罪,现在又有你们来往书信和账册为证,你还敢狡辩?” “他们诬陷与我。”秦川抵死不认,大喊,“那些书信和账册都是他们诬陷我的。纵马伤人的是我的属下,与我无关。至于暗杀那张元仕更与我无关。” “放肆!”慕容大人喝道,“证据在前,还敢狡辩!来人,先打二十板子。”左右的衙役上前,将秦川按倒在地,毫不客气的打了二十板子。 秦川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从军多年的他,这二十板子还受得住。 可混杂在人群中的陶夫人和秦蕊希,却心疼的泪如雨下。 “秦川,还不从实招来。你贪污的赈灾款项高达二十万之多,你乱杀的灾民数以万计。你以为你不出声,朝廷就定不了你的罪吗?”申大人冷然道。 “我杀的都是乱民,都是匪徒。”秦川一口咬定,绝不承认自己杀灾民的事情。他不傻,贪污的罪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屠戮灾民,这可是祸国的大罪,谁也救不了他。 “乱民?匪徒?”阿菀再次听到这样的狡辩,不禁回想起那个地狱般的夜晚,不由得愤怒悲切,她面朝台下的围观百姓,激昂慷慨,“数万云州百姓,全靠吃野菜、挖树根、肯杂草爲食,在这种境地下,男人无力挥拳,女人哺育不了幼儿,被饿死的孩子、老人不计其数,我们走了一个多月,连只蚂蚁都见不到,所到之处全是荒城、废墟,这样的云州,我们去哪里打劫?”阿菀激动的落下来泪来,她指着秦川和袁氏父子,怒声道,“是这些领着朝廷俸禄,却糟践百姓的狗官让云州成了地狱,他们贪污赈灾款不够,还要乱杀无辜。大家说,这样的人该杀不该杀?” “该杀,该杀,该杀……”人群中爆发出地动山摇般的回声,民怨沸腾,犹如溃堤的黄河,杀气腾腾,无人阻挡。 0028 你若死扛,秦家必亡 “该杀,该杀,该杀……”人群中爆发出地动山摇般的回声,民怨沸腾,犹如溃堤的黄河,杀气腾腾,无人阻挡。 秦川心里咯噔一下,他四处环顾,见不到父亲的半点影子,他想起父亲临走时对他说的话,绝望的闭上双眼。 —要是救你不出,为父定会为你报仇。记住,不可将为父拉下水。 “秦川,你认罪不?”楚黎来到他身边,装作质问,却低声说,“你若认罪,秦相无虞。你若死扛,秦家必亡。” 楚黎的话让秦川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此时此刻,他已经别无选择了。这时,他忽然从万千攒动的人头中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视线交接,一股从未有过的悲伤从心底涌起,一行泪水从他眼眶无声无息的滴落下来。 “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秦蕊希在心里发着毒誓,“我一定要那个阿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秦川仿佛也听见了妹妹心里的话,他竟然笑起来,盯着楚黎,轻声说:“我认罪。” 楚黎点点头,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与阿菀眼神相碰,阿菀嘴角浮起的一丝嘲笑,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竟让他瞬间无地自容。 接下来,审判进行的很顺利。所有的罪行,秦川都交代的一清二楚,与那袁氏父子所说无异。但半字未牵扯上自己的父亲——秦相。 “罪臣秦川、袁鼎鸿、袁孝义。你三人相互勾结,侵吞朝廷赈灾款,乱杀灾民,实在罪无可赦。”钱大人结案陈词,底下在跪的三人,台下围观的民众都在等候那最后的审判,只见他声若洪钟,气如山川的判决道,“现在三法司决议,判尔等斩—立—决!” “好,好,好!”人群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什么?”袁氏父子呆若木鸡,犹如五雷轰顶。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贵妃……”袁孝义挣扎着起身,口内大声呼喊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贵妃……皇上答应赦免我们父子的罪……皇……”他声音忽的没了,原来口中被人用破布塞住,头被按在槽凹里,耳边只听的一句“行刑”就立马身首异处,死不瞑目。 阿菀别开脸,避开了那血溅三尺的场面。她轻飘飘的注视着额手称庆的人群,心底反而茫然。再一次,她又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让她惊恐的、令她百转千回的面孔。 这次,她看得真、看得切,那个人也注视着她,陌生的、淡漠的、眼底不见一丝惊喜,不见一丝情意,他像是路过,轻描淡写的看了一场戏,结束了,就转身,再次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阿菀以为自己会发疯,会再次不顾一切的朝他奔去。但,她笑了笑,云淡风轻的吐出两个字:“再见。” 不管刚才她看见的是真是假,从此以后,天涯路人,尘归尘,土归土。 她必须放下前世的执念,从新为人。 刑场上的人慢慢散去,袁鼎鸿、袁孝义、秦川三人的尸首被悬挂城门,示众三天。 慕容千树悄悄走进阿菀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知道她在跟说道别。他柔声道:“表妹,跟我们回家吧!一切都结束了。” “我要见秋儿。”她说,眼底燃起重生的希望。天又开始飘起雪,在去王府的路上,阿菀紧张的犹如去赴死。见了秋儿,她又该如何呢? 九贞带着茜草随着众人散去,离开刑场后,她们来到了雷昊约定的地方,城郊一座不起眼的民房里。推开门进去,正围坐在地上喝酒的一群人立马恭敬的站了起来,垂手低头,侍立在一旁,雷昊与一人从屋里走出,那人上前,低声对九贞道:“参见公主。” “拓跋玚!”九贞惊喜的唤道。眼前的人正是一直跟随在大皇兄身旁的侍卫官拓跋玚。她压低声音,“难道大皇兄也来到楚国了吗?” “没有。”拓跋玚道,“我和雷将军此来大楚,就是奉皇子之命前来带公主回去。” “我不回去。”九贞冷傲的说,“我已经留书给父皇,自愿脱离皇族,自降为平民。我已经不是什么大梁的公主,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以免暴露各位身份。”说完,她甩甩头转身欲走。 “公主息怒。”雷昊伸手拦住她,“大皇子知道公主一心向医,不愿与那漠北的羌族部落联姻。此次前来,只是想告诉公主一件事情。漠北的羌族已经被大皇子率兵灭了,公主不用担心联姻的事情。” “真的?”茜草惊喜的掩住嘴巴,“那公主真的不用嫁给那头羌族的王子了。” “不错。”雷昊道,“公主,你留给皇上的信被大皇子截收了,皇上根本就不知道你离家出走的事情。只当你陪着你大皇嫂去行宫待产去了。” 0029 相逢不相识 神医 “就算如此,我也不回去。”九贞坚持道,“我千辛万苦来到大楚,就为了拜山中晴为师,等了这么久,终于听说他今天要回来了。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公主……”拓跋玚为难的搓搓手,“你要是不回去,我等无法跟大皇子交代啊!皇上若追究起,只怕大皇子也要受牵连的。” “此事不难。”九贞略一思索,周全的说,“此事劳烦你们回去与皇兄说明,还请他帮我这一回。我来大楚学医,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为大梁的百姓造福。” 雷昊低估了眼前这个娇弱的皇室贵胄,他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公主就请便。我们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无论如何,请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大皇子那边,我们会带话回去的。” “你们来大楚只为了我吗?”九贞问道,眼底的疑惑一览无遗。 “公主只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其他的,公主不用操心。”雷昊礼貌而率真的拒绝着她的好奇心,“我们不管做什么,都与公主无关。请公主暂时忘记自己与大梁的关系,专心拜师学医。” “好吧。”九贞很喜欢雷昊的爽快,她点点头,“那便如此吧。我先走了。” 茜草依依不舍的看了拓跋玚一眼,跟着九贞离开了院子。 “雷将军,你为何不告诉公主我们的计划?”拓跋玚十分不解,“公主如今住在裕王府,她说不定可以为我们行事提供方便。” “不可。”雷昊沉稳的说,“公主一心要学医,心无旁骛。她要是真想参和进来,她刚才一定会追问到底。她没有追问,就证明她不关心这些事情。我们将计划告诉了她,反而会乱了她的心神。裕王身边都是些厉害的角色,要是公主稍有差池,定会露出马脚。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 拓跋玚认同的点点头,没在出声。 “凌王楚瞻听说这几天就要动身回北境了。”雷昊俊眉皱起,忧心忡忡,“秦川被斩,秦相被罢。现如今,裕王得势,咱们要借秦相的手除去凌王怕是得从长计议了。” “北境一日有凌王,咱们大梁就休想踏进楚国一步。”拓跋玚阴沉沉的说,“横空冒出一个裕王,改变了楚国的局势。偏偏这个裕王还十分维护凌王,弄的我们现在无从下手。” “不急,我们再观望观望。”雷昊心头忽然掠过一张面孔,不知为何,今天在刑场上与阿菀那匆匆一瞥,竟烙印般的烙在他心上,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熟悉、不安。 裕王府 阿菀与众人等候在屋外的回廊里,山中晴在屋里为秋儿诊治。闻名许久的神医终于现身,大家都有点期待。 一盏茶,两盏茶,等待的时间缓慢而煎熬。不知道是冷,还是急,阿菀浑身僵硬,麻木。嘴唇发紫,牙齿粘连在一起。她的紧张感染了身边的人,大家都担忧的望着她,时不时的盯着紧闭的房门。 “吱”的一声,房门终于打开,一位银发白须的尊者走了出来,身着白袍,颇有仙风道骨的出尘之态。阿菀一见山中晴的模样心里的希冀立刻犹如扬满风的帆布,鼓鼓的,呼之欲出。 “敢问尊者,我妹妹如何?”阿菀虽急,言行却不敢冒失。 “再观察三日。”山中晴递给她一张药方,“按照此方先去熬药。” “刘总管。”楚黎接过阿菀手中的药方,递给旁边的李贵,“速去熬药。” “是。”李贵丝毫延误都没有,立马照方抓药去了。 如此三天,阿菀眼睛都没合,不休不眠的立在秋儿床头,守候着昏睡中的她。 “姐姐……姐姐……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秋儿……姐姐……”秋儿忽然大叫,声音凄厉,在深夜里听得阿菀肝肠寸断。 “秋儿,别怕。”阿菀又惊又喜,紧紧握住秋儿的手,不断的安抚着噩梦中的她,“姐姐不走,姐姐一直陪着你,秋儿,秋儿……”阿菀没说几句,就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掉泪。 “老夫看看。”神医闻声过来,阿菀赶紧擦着眼泪让开。山中晴凝神号了号脉,一会,左手不住的捋着花白的胡须,点着头,满意的说,“不错,不错。已经缓过来了。现在脉象平稳,明天一早一定醒来。” 果真,第二天,秋儿睁开了眼,而却开口说了话。阿菀如获新生,照顾秋儿更加小心翼翼。如此,又耽误了一些日子。 0030 出王府,入尚书府 慕容府 众人在老夫人的安排下,已经忙着给阿菀姊妹收拾屋子。老夫人亲自挑选着各类摆件、家具,连窗纱的颜色都要亲自过目。 “老太太歇一会吧!”儿媳邢夫人递上热茶,恭谨的说,“这些交给媳妇就行,放心,我这个做舅母的绝不会委屈了表小姐。” “以后阿菀就是我们慕容家的一份子了。你身为长辈,多多调教她。权当多一个女儿。”老太太响起自己那薄命的女儿,眼里又起了雾花。 “祖母。”千雪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抱着暖炉,娇俏可爱的说,“屋子都已经布置妥当,等到姐姐来了。要是缺什么我在回祖母。” “好好好。”老太太一把搂过千雪,疼爱的说,“我的儿,以后你就多了姐姐了。你可得敬重她。” “嗯嗯。”千雪听话的点点头,问,“那阿菀姐姐还有几日才过来?” “听你哥说,得等到秋儿好了差不多才敢动身。”邢夫人接口道,“左右在过年前是住的进来的。” “一家团圆!”老太太期盼无比。 慕容府里对即将到来的表小姐是好奇万分,上上下下都在谈论着她。 裕王府 紫烟和楚黎在雪中论剑,凤冥、冷杉、千树、青衣侯都在围观。只见雪花纷纷,两人衣带飘飘,你来我往,少年意气,都散发在剑影中。 阿菀带着秋儿站在远处观望,秋儿仰着小脸,皱眉问:“姐姐,紫烟姐姐和楚黎哥哥是一对吗?” “呵!”阿菀轻笑出声,她看出了秋儿小小的敌意,不着痕迹的化解着她的小情绪,“他们是同学,是跟着一个老师学习的。” “是吗?”秋儿天真的抿嘴笑了,“那楚黎哥哥和紫烟姐姐就不是一对了。” 楚黎和紫烟收剑,大家都看见了秋儿和阿菀。阿菀拉着秋儿慢慢走向众人。 “秋儿好点了吗?”千树分外关切的迎着她们走去,“可以下地了吗?” “好多了。”阿菀拉着秋儿微微笑道,“老先生说伤势已无大碍,多多修养就可痊愈。” “太好了,表妹。”千树兴奋的拉起秋儿,热切的望着二人,“老太太都等不及了,你带着秋儿跟我回去吧!” 阿菀还没说话,秋儿就挣开千树的手,跑到楚黎怀里,软软的唤道:“楚黎哥哥,我不要离开你。”楚黎嘴角噙笑,温柔的抚摸着她得头,像个邻家哥哥。 阿菀见此,忍不住笑起来,这久以来,她第一次展现出好心情。 青衣侯、千树、冷杉都心头一暖,也跟着她嘴角上扬。 “秋儿。”阿菀上前,把秋儿拉到自己身边,打趣道,“喜欢你楚黎哥哥的女孩啊从王府门口排到南城门外,秋儿,你要是也喜欢你楚黎哥哥,那就得先去排队。咱们不能插队!” 阿菀一番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楚黎斜眼打量着她,似有点无可奈何。 “我没看见有人在王府门口排队啊!”秋儿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疑惑。 “哈哈哈……”大家笑得更欢快了,楚黎也笑出声来,他蹲下身,与秋儿平视,“都被你冷杉哥哥赶走了,怕她们吵到你养病。” “真的。楚黎哥哥真好”。秋儿小心花怒放,拍着手咯咯的笑起来。大家都围着秋儿说笑,王府之前的抑郁气氛一扫而空。 这边,青衣侯和阿菀走开几步,青衣侯轻轻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继续回锦绣阁做事,可以吗?”现在一切回复平静,阿菀又开始筹划起生计的事情。 “这个—”青衣侯迟疑了一下,“以后你住在慕容府,想要出来做事老太太那边怕不会答应。毕竟,你现在有了自己的身份。” “我不能再舅舅家混吃混喝一辈子吧!”阿菀坦言道,“我仗着表小姐的身份可以混下去,但秋儿呢?秋儿不是舅舅的责任,秋儿是我的责任。所以,我需要一份事业。” 青衣侯不再多言,阿菀自己决定的事情向来都左右不了。出于私心,他当然愿意阿菀继续来锦绣阁。但,他知道,阿菀要是住进慕容府,要出来抛头露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秋儿不舍楚黎,闹着不离开王府。阿菀只得随她,两人又在王府停留了数日。老太太那边三翻四次遣舅舅慕容瑾过来接人,阿菀盛情难却。只得答应进慕容府。 阿菀带着笑笑来到楚黎书房,秋儿正缠着他讲山海经。秋儿好奇的问:“精卫她最后填平了大海了吗?” “没有。”楚黎爱怜的抚摸着她得小脑袋,“秋儿,以后想听故事了,来找我,楚黎哥哥给你讲。” 秋儿一看见阿菀就知道自己得离开了,她瞅着楚黎,泫然欲泣:“那楚黎哥哥会去慕容府看我吗?” 楚黎失笑了,但他还是认真的想了想,答道:“会,只要你想我了”。 笑笑带着秋儿先出去了,阿菀肃然道:“殿下,极乐门的事情可有进展?” 阿菀常常梦见张菀临死前那张绝望的面孔,心神不安,她下定决心,要替她和家人报仇。揪出幕后的杀手。 “暂无头绪。”楚黎凝重的看着她,“等有进展我会告诉你,你父母的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好吧。要是我想起什么,我会再跟你说的。”阿菀感激的道,“这段日子,谢谢殿下了。” 楚黎起身,送她与秋儿至王府门口,慕容千树已经率领车仆在等候着了。再次道别,阿菀带着秋儿上了马车,驶向那陌生的地方。 0031 拜年风波 阿菀心里忐忑不安,下了车,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舅父和表哥是见过的。 一来到内室,还没看清楚周围的人,老太太就扑过去抱着她哭的肝肠寸断。 阿菀不习惯与人那么亲近,她挣扎着离开老太太的怀抱。眼神透着份疏淡,乖巧的拉着秋儿向众人介绍道:“老夫人、舅母这是我的妹妹秋儿。” “哦哦。”邢夫人和千雪搀扶着失态的老太太,众人都看出了阿菀的生疏。老太太却打心底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外孙女。 一番忙碌,各处请安见识。阿菀又在老太太处留了饭,才跟着千雪和舅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秋儿已经睡下,千雪和舅母还在外间等她。 “菀姐姐。”千雪拉着她在屋子里外环视,问,“还有什么要添加的吗?” “一切很好,不用麻烦了。”阿菀注视着千雪喜悦的小脸,心里有点热热的。“千雪,你也忙了一天了。赶紧休息会吧!” “千雪,今天很晚了,先回去。以后你要找你菀姐姐说话的日子多着呢!”舅母邢夫人笑对阿菀道,“阿菀,你以后就和秋儿安心的住着。权当自己的家。” “谢谢舅母。”阿菀感激的微微行礼。 千雪心有不舍,但还是跟阿菀告别,跟随母亲离开了院子。 天气越发冷了,雪越下越大。 老太太对阿菀十分宠爱,一概吃穿用度全部是最好的,慕容府上下对她和秋儿也都敬重。 千雪和千树两兄妹经常往她那里跑,阿菀一时之间成了慕容府的红人。 就如青衣候所意料的,进了慕容府,她想要出来做事确实没她想的那么容易。 每当她提出要出府做事,就被老太太断然回绝,此事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反而让老太太拿着舅母责骂,说她照顾不周,才让阿菀生出出府做事之心。 鉴于此,阿菀不敢再提此事。 日子平波如水般划过去,转眼就到除夕。祭拜完宗祠,老夫人领着众人在暖阁摆了酒席。 老夫人在上座,环视着众人,心内深感慰藉:“今天,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我那可伶的女儿和姑爷遭歹人毒手,早早弃了我这老婆子,幸好莞儿逃过一劫,也为枉死的父母伸了冤屈。留下了清白的名声于世。”老夫人接过嬷嬷斟的酒,含泪到,“今天第一杯酒就先敬莞儿的父母。”说着老夫人带头往地上将酒一泼,众人紧随其后,都将自己手中的酒祭给了张氏夫妇。 阿菀心内动容,她响起了自己前世的父母。这一世的父母,依然不得善终,死于非命。她曾立过誓,不再为前世之事悲痛。 她立马添了一杯酒,拉着秋儿,对众人强展欢颜:“阿菀和义妹秋儿在这里先给姥姥、舅舅、舅母、表哥、表妹拜年,祝姥姥福如东海,四季平安。祝舅舅舅母琴瑟和鸣,白头到老。祝表哥、表妹快快乐乐,心想事成。阿菀先干为敬。” 秋儿紧贴着阿菀站着,歪着脑袋,学着姐姐的模样向众人施礼,把阿菀的祝词也背了一遍。那可爱的模样逗得众人都笑起来了。席间的氛围总算有一丝过年的喜悦了。 慕容瑾好诗书,善辞赋,千树和千雪在父亲熏陶下,也是能诗会画,文学底蕴深厚扎实。借着今日情景,尚书大人领头吟了一首宋朝葛起耕的《除夕》: 爆竹传声又岁除,流年不驻隙中驹。 屠苏未用斟春酒,馎饦先教促晓厨。 彩绚户庭更郁垒,欢传院落竞樗蒲。 老来乐事关心懒,吟对梅花撚断须。 饮罢,他随即注视着千树,叹道:“年年岁岁,流年不驻。吾辈孩儿定当发愤图强,精修文武,扬我慕容氏报国之志。” 千树忙起身拜倒:“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定当专心致志,勤学苦练,精忠报国。” 慕容瑾满意的点点头。 “爹爹偏心。”千雪撅着小嘴,软绵绵的说道,“只对哥哥寄以厚望,难道我和菀姐姐就于国于家无望了吗?” “女孩儿家就该安于室内。”邢夫人接口道,“以后姊妹一处做针线,习女四书,谨言慎行,到了年纪,出了阁。才能在夫家担起当家主母的责任。也就不丢我慕容氏的脸面。明白吗?” 千雪欲再辨,但见祖母、父亲皆似有不悦,知道是自己造次了,面上羞愧,忙低头称是。 “祖母最爱猜灯谜,孙儿特让下人制作了一些灯谜,恭祖母打发时间。”千树陪笑道,“祖母往年都会与孙儿对赌,回回都是孙儿输。不知今年又如何?”说话间,两列下人打着灯笼进来,每个灯笼上面都写着一则或几则谜语。 老夫人满脸堆笑,由嬷嬷搀扶着起身来到灯谜前,招手唤着阿菀:“快来,莞儿。陪姥姥一起猜。”莞儿带着秋儿来到老夫人身边,千雪、千树,舅舅舅母、一干丫鬟婆子都挤在灯谜前,陪着老夫人猜谜底。 这个年,过得喜乐祥和。在姥姥身边的日子固然安乐,阿菀却开心不起来,那日在席间,舅母训诫千雪的一番话恐怕更多是冲着她说的。她十分理解,但也十万分不接受。 大年初六,河阳郡主带着一家来给慕容府拜年。这是往年的旧例,河阳和邢夫人是远方表姊妹。河阳先拜,邢夫人也要带着小辈们回拜。如此这般互相问安叙好后,大家方让了坐。 “听闻老夫人年下累着了,有些疲乏。我特意让汶海挑选了上好的长白山百年人参给老夫人进补。”河阳笑道,“还望老夫人别推辞。” 老夫人推让了一番,终让人收下了青衣侯奉上的礼盒。青衣侯又分别奉上给慕容家其他人的礼物。 尚书大人的是一方上好的歙砚,邢夫人的是波斯国进贡的安神香,千树的是一把用犀牛兽角做成的雕弓,千雪和阿菀的是最新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儿和几盒生肌润肤膏并其他新鲜玩意,不一一叙述。 河阳郡主用着茶,眼角无意的扫向阿菀,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为难再三,终于慢吞吞的说道:“老夫人,之前不知阿菀是慕容家的表小姐,让她在锦绣阁受委屈了。河阳这里给老夫人赔罪了。”说着,略略欠身。 “无妨。”老夫人摆摆手,说道,“应该是侯府一番好心,助我这苦命的外甥女渡过难关。老身才该拜谢侯府。” “其实,阿菀在执掌我锦绣阁时生意确实是增益了不少。阿菀姑娘在店里年级虽小,但威望颇高。我锦绣阁上下人等都诚服与她。”河阳说着再次看了儿子一眼,见儿子眼中尽是恳求之意,才说出了自己此番来的重要意图,“当初阿菀在职时,曾与很多豪门贵族签订下了订单。如今,这些单子的定金是早早就付了的。但阿菀姑娘却先是深陷牢狱,后又进入贵府。本来,不该再来打扰姑娘,但近日好多人家找上门来,要求按照之前签约好的,必是阿菀姑娘亲自设计监制的各色服饰才肯收货。大家追捧姑娘手艺,任是我锦绣阁愿意倒贴三倍定金那些人也不肯罢休。还嚷着要闹到衙门,我侯府累世经商,讲究的是信义二字。此事闹得我甚是头疼。”河阳放下茶杯,正坐道,“此事我府合议后,只能回头来找阿菀姑娘。还望老夫人莫怪。” 河阳郡主说的事情,其实老夫人早有耳闻。原以为侯府能压下此事,但如今这些人竟要闹到官府,这倒出乎老夫人的意料。 侯家与慕容家也算贵族,但这大楚,还有更多的有权有势之家。其中利害,老夫人怎能不明晓。只是让自己的外甥女再出去抛头露面做营生,她却是怎么也不愿意的。 老夫人端坐在上,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底下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不知如何是好。 惟阿菀与青衣侯互相使了个眼色,只听青衣侯起身说道:“其实,母亲不用为难老夫人。我侯家虽比不得那些皇亲贵戚,但也不怕他们。大不了以后我们皇城的生意不做了,也不让老夫人为难。” “这怎么成?”邢夫人心系姊妹,急的坐立不安,问着河阳,“可有其他法子平息此事?” “有其他法子今天姐姐我也不必来叨扰老夫人和阿菀姑娘了。”河阳一脸愁容。心里有几分不安,要不是为了儿子所托,她没必要夸大其实。 青衣侯暗中给了千树一个眼色,千树会意,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向老夫人道:“祖母,如今因为阿菀表妹,让表姨家深陷困境。实在不妥啊!还望祖母允准阿菀继续去锦绣阁执事,助侯家渡过这一关。” 老夫人依然不发话,只是对孙儿的言行颇为恼怒。气氛十分尴尬,老夫人如此颜色,大家都不敢擅自进言。 0032 重回锦绣阁 老夫人如此颜色,大家都不敢擅自进言。 阿菀起身,来到姥姥跟前,跪在她软塌边,慢慢的为其锤着腿,口内从容有致:“姥姥,我当初没饭吃,没钱医秋儿,都是侯府收留我做事,我的境地才有点转圜的余地。如今,因为我的突然离职导致锦绣阁和侯府面临四方权势问责,说到底,都是阿菀的错。姥姥,父母在时,阿菀有父母庇佑。父母不在了,阿菀有姥姥庇佑。姥姥对阿菀的疼惜爱怜,阿菀深知。只是,人生在世,唯有先立信才能立足。阿菀当初代表锦绣阁和侯府与众家签下契约,就应当遵守契约精神,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此事迫在眉睫,还请姥姥允许阿菀回归锦绣阁,平息众豪门贵族之怒气。” “不行。”老夫人断然拒绝,“你好歹是官家小姐,一个闺阁女子怎可出去抛头露面。” “姥姥。”阿菀跪直身板,神情冷静,眸子里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坚毅,“我已经决定了,于公于私我都会继续出任锦绣阁掌柜。姥姥爱护之心阿菀感激不尽,但以后的路是我自己的,我并没有偷也没有抢,父母在天之灵要是看到我自己可以自食其力。想必他们也十分欣慰。姥姥若是不答应,孙儿会带着秋儿搬出慕容府,不再叨扰舅舅一家。” “你——”老夫人气息一窒,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语气颇为痛心,“自打你进府来,就一直要闹着去外面做事。老身岂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的气性和你娘一样孤高,不肯多受旁人半分恩惠。罢了罢了,你执意如此,姥姥就不阻拦了。但你记住,不管何时何地,姥姥都是你姥姥。在外面也好,在家里也好,受了任何委屈,都有姥姥给你做主。” “阿菀叩谢姥姥。”阿菀喜出望外,连忙磕头。 原以为此事会很费周折,不想这么快就得到老夫人的同意。河阳、青衣候、千树并主谋阿菀心下都大大的松了口气。邢夫人却不甚高兴,似有担忧。 长辈们移到了暖阁内说话,千树、千雪、青衣候、瑶窈并阿菀和秋儿等都来到阿菀居住的院子里喝茶叙话。院子里种着几株红梅,凌雪而开,雪早就停了,廊下早有丫鬟摆好了小桌,桌上煮着一壶碧螺春。大家入座,阿菀退下侍女,自己亲自给每个人斟茶。 “太好了,菀姐姐又重新出山,这下锦绣阁不用关门了。”瑶窈率先表示欢迎,上次阿菀离开侯府后,瑶窈就喜欢上了她的脾性,有了亲近之意。 “姐姐,你当真决定要出去啊。”千雪依然有点懵圈。 “此事已定。”阿菀摸了摸千雪的小脸蛋,正色道,“雪儿,帮姐姐一个忙呗。” “什么忙?” “以后我会很忙,早出晚归的。秋儿就麻烦你帮姐姐照管一下,带着她读读书,写写字。可否?” “那是自然。”千雪笑道,“此事不用姐姐说,我也会这么做的。”说着她拉过秋儿,温柔的抱在怀里,“秋儿,以后千雪姐姐就教你读书写字,好不?” 秋儿懂事的点点头。 千树默默坐在一边,他回想起几日前阿菀找他帮忙说服老夫人让她出去做事的样子,那种倔强是谁也阻止不了的。——要么让阿菀带着秋儿出去自谋活路,要么阿菀继续留在慕容府同时出去做事。 他没得选。 “阿菀,哥哥知道说什么也阻止不了你的决心。”他释然的开口,“以后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只管跟哥哥说。我一定替你出气。” “哥,你知道吗?”阿菀忽然笑开了,“我从小就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哥哥,被人欺负了可以回家找哥哥去替我出气。你放心,以后要是谁欺负我了,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这个确实是她从小到大的心愿,上一世,这一世,她都希望有个哥哥。偏偏她没这个运气,两世都是个独女的命格,说来也挺遗憾的。 “放心吧!”瑶窈一脸坏笑,两个乌漆嘛黑的眼珠在青衣候和阿菀只见来回转,“我哥才不会让人欺负菀姐姐呢,谁要是敢欺负我未来的嫂子,我哥一定先扒了人家的皮。哈哈。” “你个丫头,别乱说话。”青衣候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尴尬的对着众人笑道,“小孩子不知轻重,大家莫怪,莫怪啊!” 青衣候对阿菀的另眼相待,千树是早知道了。只是不知道阿菀对青衣候又如何?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心下颇为神伤。 千雪和瑶窈只拿眼角瞅着阿菀笑,阿菀懒得理会。目前,她只想走好眼前这一步。其他的,顺其自然。 0033 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开春的惊雷打得万物复苏,虽春寒料峭,但日子总算顺遂起来。 阿菀回归锦绣阁已经又二月,在忙忙碌碌中,她的心绪反而逐渐开朗起来。与姥姥即慕容兄妹也言语行动亲热许多,不似之前的生疏见外。大家见她这样,都十分欢喜。 这日,她从锦绣阁出来,正巧青衣候迎面而来。 “今日怎的这早就要走了?”青衣候扫了她拎着的礼盒,挑眉问,“有事吗?”他这个当老板的可不是在质询,而是关心。 因为就他所知,阿菀基本每日在锦绣阁都要待到很晚,不到戍时是不会走的。现在才酉时,故此他有这一问。 “今天打算去看个朋友。”阿菀回道,“还记得萧大夫吗?听说他在侯爷家城西的药铺里坐堂。之前几次受恩与他,今天备了点薄礼,打算去谢一谢人家。” “原来如此。”青衣候伸手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毫不客气的说,“走吧,我送你过去。” 阿菀耸耸肩,跟着他上了路边停着的马车。 经过几月的滋养和护理,阿菀的皮肤相较青衣候初见她时白腻光滑了许多,加之阿菀自己穿衣也很独到,淡淡的妆容既不稚嫩也不老气,正与自己的舞勺年华相得益彰,越发有了少女的青春灿烂模样。 “盯着我看干嘛。”阿菀闲闲的瞟了对面的男人一眼,见怪不怪。 “阿菀。”青衣候笑道,“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越长越好看了。” “还行吧。”阿菀知道自己在众人眼里变化的其实是气质,女人只要有了气质,容貌自然会变得更加耐看。 但现在自己的身体年龄才十五岁,往后,越长越好看也是有的。 “听说在过几个月就是你生辰了。你打算怎么过,十五岁,可是及笄礼。算个大日子。”青衣候早就把阿菀的底细都摸的一清二楚。之前只是欣赏,现在他可是打定主意要把阿菀收入自己怀中。 “我不打算过生辰。”阿菀一口回绝,“还在父母守孝期,不和礼数。”她明白及笄礼是什么意思,就是到了这个年龄就该谈婚论嫁了,之前舅母和姥姥都无异中提起过几次。但好在她有孝期在身,这婚假还暂时轮不到她身上。 “也对,瞧我这记性。”青衣候懊恼的用扇子打了一下嘴,“等你孝期过了,一并给你补办。” “那个—”阿菀顿了一下,问,“裕王殿下查的那个极乐门有消息了吗?” “极乐门在江湖隐匿几十年,一直都是个活在传说中的组织。要想查出他们的来龙去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说起这桩事,青衣候脑门就不自觉的跑出三道纹出来,“裕王殿下正在聚合各方势力全力追查,你放心,此事不光干系你父母之死,也干系王爷安危。不查出结果,王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懂。我只是随便问问。”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药铺门口了。两人下了马车,来到后院,药铺掌柜的引着萧九贞过来。 “萧大夫,承几番相救,大恩不言谢。”阿菀开门见山,奉上礼盒,“早就该来拜谢,但一直不得机会。略微薄礼,请勿推辞。” 萧九贞见阿菀如此诚恳,也不便回绝,大大方方的收了。 “你没有拜到山中晴神医为师吗?”阿菀直直的问。已经大半年了,萧九贞还是呆在侯家的药铺,肯定就是还没入到山中晴门下了。 “小生天资愚笨,入不了老先生的眼。递了几回拜师的帖子,都如沉大海,不见回音。”萧九贞自在王府中见到山中晴一面后,再也无相见的机缘。她坚持了这几月,跟着侯府的大夫学习,医术虽有进益,但离自己的期望还很远。 “侯爷可否帮萧大夫引荐一下。”阿菀求助的看向青衣候,“萧大夫一心向医,有心拜师。在这药铺里混日子终究是不成的。侯爷,帮一下吧!若学成了,这乱世岂不又多了一位行善济世的好大夫。” “老先生一生未收徒弟,就因为他的要求太高。不是我不帮,而是我根本就左右不了老先生收徒。”青衣候颇有些为难,阿菀开口求他,要是别的也就好办了,这个忙他还真帮不上。“请他治病可以,请他收徒,恐怕是难上加难。” “那能否请侯爷帮忙把萧大夫的拜师帖子亲自交到老先生手上呢?”阿菀估摸着九贞送进去的帖子多半没到老先生手上。“让老先生好歹看一眼萧大夫的诚意,也不枉费萧大夫的一番心意。” “这个倒可办。”青衣候一口应了,对萧九贞道,“你速去重新写个帖子,本侯亲自帮你送到老先生手中。” “萧某在这里谢过侯爷,谢过阿菀姑娘了。”萧九贞心下大喜,立马重新去写了拜帖,仔细封装好,交给了青衣候。 青衣候收好拜帖,这边掌柜的正有事要回禀,就去了前堂,留下阿菀和九贞二人说话。 “你如今住在哪里?”阿菀问,“我和秋儿搬出王府后,听说你也跟着出来了。” “在前面巷子里租了间民宅暂且住着。”九贞说,“秋儿身体如何?你们现如今好不?” “已经恢复的很好了,现在在姥姥家住着,凡事都有人帮我照顾。”阿菀想起大家同为女儿家,好奇的问,“你多大了?” “十六多点,十七不到。”九贞如实回答。 “比我大点。”阿菀本以为在众女儿中自己最大,不想九贞比她还大。“你放心,你拜师的事情我会尽力帮你周旋。我这个人直来直去,以后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想必萧大夫不是本地人,以后要是有什么用得上阿菀的地方请尽管开口。能帮的一定帮。” “那我就不客气了。”九贞微微一笑,眼神清澈,“阿菀姑娘无论胆识还是人品,都让我佩服。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0034 意外拜师 闲言少叙,两人聊了几句就分手了。这边,打听到了山中晴老先生在府的日子。阿菀借口要报答老先生的救妹之恩并青衣候一道登门拜访。 老先生一向不理俗务,人情往来更不甚厌烦。但侯府祖上与老先生有旧日情分,加之青衣候时长孝敬名贵稀罕药材,所以青衣候扣门求见并未遭拒。 下人引着两人进了院子一处古朴的竹亭处,老先生面朝池塘,正在垂钓,见二人进来,也不招呼,依然稳坐。 “老先生此次游历吴越之地也有小半年了,想是那杭州风暖,最宜养人。”青衣候拱手行礼,嘴上向来最会奉承长辈,“竟越发年轻了,使我等晚辈汗颜。” “你小子只会嘴上哄人。说吧,什么事情能让你这大忙人亲自跑一趟。”老先生与青衣候是处惯了的,言语随便了许多。 “老先生,我有一朋友求见老先生。”青衣候对阿菀使了使眼色。 阿菀连忙上前一步,施礼道:“老先生可否还记得阿菀。今天阿菀特意来拜谢老先生当初妙手回春救秋儿妹妹的事。献上谢礼一份,还望老先生不嫌弃。” “救你妹妹乃是我医家本职。”老先生不为所动,水面鱼漂浮动了几下,他往回收了下鱼竿,但并没有鱼儿上钩,继续说道,“姑娘不必献礼。况且姑娘高义,凭一己之力为国除害,为民伸冤,老夫佩服的很。”他回头,对青衣候吩咐道,“侯家小子,你带着姑娘和礼物回去吧。” 青衣候干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笑道:“今日来见老先生,其实是为了一位想拜师先生的朋友。”他拿着九贞的拜帖,上前几步,递到老先生跟前,“这位公子拜师心切,心又诚。还望老先生能劳烦看一眼。” 老先生冷哼一声:“不看。老夫想收徒,早收了。” “先生医术高明,无人能望其项背。世间像先生这般聪慧的人再难寻第二人。”阿菀话锋一转,“但生逢乱世,要是多一个像先生这样的济世良医,那天下人岂不多了一份福祉。这位萧公子虽然天资不足,但胜在用心专一。还望老先生给他一个机会。” “姑娘年纪不大,却心忧天下。”老先生放下鱼竿,缓缓起身回头,接过青衣候手里的拜帖,扫了几眼,便仍在一边,淡淡的说,“看在姑娘口中的‘天下人的福祉上’,志之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老夫就暂且试他一试,让他明天过来吧。” 阿菀和青衣候颇感意外,两人齐齐惊呼:“真的?” 从山老的府邸出来,青衣候越发对阿菀刮目相看:“阿菀,你可知道你今天是破了老先生几十年立的规矩。没想到老先生竟然那么给你面子。” “老先生是给天下人面子。”阿菀现在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原以为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不想真的帮萧大夫达成所愿。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不过,她眉间添了几许顾虑,“老先生今天只说试一试,怕这拜师的路没这么容易啊。” “你都已经送他到神医面前了,之后的路看他自己的本事了。”青衣候带着些微醋意,“你何须替他忧虑?” 阿菀瞅着青衣候那张毫不掩饰的脸,似笑非笑:“侯爷,你之所以这么尽心尽力的帮我,是否因为你想追我?” “追你?” “就是想跟我谈恋爱呗!”阿菀干脆利落的捅破这层暧昧的窗户纸。 “我要有此意,你且如何?”青衣候也不忸怩,爽快的抖落出自己的心思。 “我在侯老夫人跟前说过,我并不想当侯家的儿媳。”阿菀直视着侯汶海风流兼无可挑剔的俊彦,一点都不为所动,“以前不想,以后也不想。侯爷的抬爱之心,阿菀心领了。希望侯爷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来日方长,切莫早下结论。”青衣候不以为意,意味深长的笑道。知难而退,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 当两人将这个消息带到萧九贞面前,至于九贞如何激动言谢,按下不表。 只说九贞自从入了老先生门下,就成了老先生唯一的嫡传弟子。而九贞自始至终都记得阿菀这份天大的人情。 0035 阿菀王府大展厨艺 裕王府 云州一案主犯虽已经伏法多月,但云州官场也由此塌方式崩溃。云州在袁氏父子的蹂躏下,千疮百孔,民生凋敝许久,裕王楚黎亲自到云州坐镇,经过三月,肃清袁氏父子余党。选才任能,安抚民众,好不容易才安定住云州破败的局面。 正好到了端午佳节,有了片刻空闲,连续忙碌数月的他忽然想起许久不见的秋儿,他命冷杉去慕容府传话让秋儿过府相见。 秋儿开心的了不得,慕容府一听此事赶紧回禀老夫人,家中慕容瑾,千树、阿菀俱不在府。老夫人和邢夫人商议后,一边安排几个年老的婆子陪伴前往,一边差人去锦绣阁告知阿菀。 “楚黎哥哥。”秋儿一见楚黎,立马扑进楚黎怀里,撅着小嘴抱怨道,“楚黎哥哥说好会去看我的,秋儿等你那么久,都不见你来看我。哥哥骗人。” “对不起。”楚黎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冰削的面容上有了暖意,“哥哥忙着,一直不得空去看你。今天好不容易有空了,就让你冷杉哥哥去接你。以后,你要是想楚黎哥哥了,就让慕容府的人送你过来。好不?” “真的吗?”秋儿拍着小手,高兴的蹦起来,“太好了。” 楚黎关心她得功课,问了这几月识了多少字,读了哪些书。秋儿将跟着千雪读书的事情仔细说了,楚黎边听边拿些糕点果子给她吃。 “你阿菀姐姐不教你读书吗?”楚黎随口问。 “姐姐一天忙的人影都看不见。早上很早的就出去了,晚上很晚才回家。”提起姐姐,阿菀小脸不禁暗淡了几分,“她哪里有空教我读书。” “哦!”楚黎听青衣侯说起阿菀重回锦绣阁做事的事情,但没想到入了慕容府,她还是如此拚。还真不是一般的女子!他问,“你想让你姐姐多陪陪你吗?” “当然想。”秋儿脱口而出,但她随即放下手里的核桃酥,懂事的说,“姐姐说现在这么忙是为了以后可以给秋儿过安稳的生活,等到姐姐挣了足够的钱。就可以给秋儿买个房子。” “房子?”这倒出乎楚黎意料,莫非阿菀在慕容府过得不自在。但据他所知,慕容家对这姊妹两是极好的。只听秋儿接着说:“姐姐说,我们不能一直依靠慕容舅舅家,人家帮我们是情分,不是理所当然。不能一直打扰别人。” “原来如此。”楚黎点点头,如此倔傲的性子,世间女子少有,怪不得眼高于顶的青衣侯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转。 楚黎命人取过‘大圣遗音琴’来,抚了一曲屈子的《招魂》,琴声凄然悲切,宽阔苍凉。秋儿听得入迷,一曲罢,又央求抚一曲。时光悠晃,楚黎又教秋儿识了几个字,又给她讲了上次未讲完的《山海经》,两人处了一下午。 阿菀一早就去了新的工坊,等她回来,知道了秋儿被接去王府的消息,她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赶过去。 几月不见,楚黎印象里那个又黑又瘦的阿菀仿佛变了个模样,虽不似诸葛紫烟那般惊为天人,起码有了让男人多看两眼的欲望。并非他以貌取人,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今日得空便接秋儿来聚聚,你不用特意赶过来。用完晚膳我自会命人送她回去,你自去忙你的吧。”楚黎言下之意,不想耽误阿菀的时间。 “今日已经忙完了。”阿菀坐在一边,瞅着秋儿乐滋滋的小脸,“今天开心吗?秋儿。” “开心。”秋儿跑到阿菀怀里,“姐姐,你也留下陪我和楚黎哥哥吃饭好吗?你都多久没和秋儿吃饭了!” “姐姐是不速之客,你帮姐姐问问殿下可以留下姐姐吃饭吗?”阿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秋儿果真去问楚黎:“哥哥,姐姐可以留下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楚黎只得点点头,对于阿菀那句不速之客的身份也是认同的。 阿菀看看天色,离晚膳起码还有一两个时辰。她忽然自告奋勇:“殿下。今日可否借贵府厨房一用,让我为秋儿做顿饭?”她见楚黎疑惑的表情,忙进一步解释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忙忙碌碌,陪伴她得时间不多。也一直有计划想亲自给她做顿饭,但一直未得空。” 楚黎孤冷的目光闪了闪,随即传李贵进来,命他带阿菀去厨房。 来到厨房,阿菀就地取材,精心准备了几样精致小菜。这边,正好到了晚膳的时间,膳食已经摆布完毕,李贵、冷杉请裕王和秋儿入席。 “阿菀姑娘呢?”来到桌边,不见阿菀,楚黎随口一问,目光却被桌上的小菜吸引。 李贵忙说:“回王爷,厨房里的油烟味熏了阿菀姑娘一身,姑娘去换洗梳妆后马上就来。” “哇。”秋儿盯着桌上的菜直流口水,“姐姐做的菜看起来真的很好吃。” “那待会多吃点呦。”阿菀换好衣服已经过来了站在桌边,她指着桌上的菜一一介绍道,“这道是百叶结土豆红烧肉,这是蒜香肉末烤茄子,这是虾皮椒蛋,一道素菜辣酱豆腐,在加一个鲜桑叶鲤鱼汤。还有两道甜品,饭后再上。”俯身先给裕王和秋儿盛了碗鱼汤,“饭前先喝点汤,养胃。” 裕王尝了一口鱼汤,果然鲜嫩,边喝边说:“姑娘请坐吧,不必拘礼。” 阿菀点点头依言入座。 饭吃到一半,秋儿仰头问:“姐姐,你以后可否每天都给我做饭吃,我觉得姐姐做的饭很香。” “姐姐不能保证每天给你做饭,但是姐姐答应你,只要姐姐有空,你一定会给你做更多好吃的。”阿菀伸手拿去秋儿嘴边的饭粒,宠溺的回答。 “哦。”秋儿失望的低头,扒着碗里的饭,咕哝了一句,“姐姐什么时候都没空嘛。” 阿菀自觉愧疚,忙补充道:“姐姐可以保证,每个月一定会给你做一顿饭,好不?” “拉钩!”秋儿立马喜笑颜开,伸出小手指,生怕阿菀反悔。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吃小石子。”阿菀配合的和她勾了勾手指。 楚黎注视着这对姐妹花,很是欣慰。遭逢大难,却能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饭后,撤了碗筷,李贵把阿菀准备好的甜品端上来,又让人一阵惊艳。 阿菀再次介绍道:“一碟奶香曲奇饼干,一壶温润补燥的红枣百合雪梨糖水,还有一份草莓山药泥。” 楚黎拿起一块奶香曲奇,咬了一口,香甜不腻,不禁赞道:“这糕点也着实不俗。”他笑对秋儿,“秋儿,你这个姐姐真让人刮目相看。又是会波斯语,又是会扶桑话,不紧懂得经商,厨艺更是精湛。你可是有福了。” “姐姐是最厉害的!”秋儿眨巴着大眼睛,继而一脸迷妹的说道,“但是楚黎哥哥也很厉害。你教秋儿诗词歌赋,还给秋儿抚琴讲故事,而却楚黎哥哥还会武功。” “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还不是因为你楚黎哥哥长得帅。”阿菀轻点秋儿鼻头,忍不住揶揄,毫不留情的戳穿她得小心思。 “嗯嗯。”秋儿使劲的点头,十分赞同姐姐的话,“我认识的哥哥中,就楚黎哥哥最帅。对吧,姐姐?” 秋儿的拉票,阿菀很给面子:“对对对,你千树哥哥,侯爷哥哥都不如你楚黎哥哥帅。” 冷杉和李贵等侍立在一边,看到自家王爷静静的喝着甜品,并没有因为姊妹直呼其名的谈话而不悦,都稀奇的很。 这之后,楚黎只要得空,隔三差五就派人去接秋儿来玩。阿菀也因此隔三差五就往王府跑。 渐渐的,王府的人都习惯了。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是秋儿俨然算得上楚黎的学生。 0036 怎么会扎堆成亲呢? 慕容府 更深露重,花径风寒。阿菀披着外衣立在院中,记不起这是第几次被梦魇惊醒了。说来巧合,在裕王府时浣竹苑里就种着几株幽篁,来到慕容府后,自己所居住的别院又栽着青竹。 夜风袭来,隐然更觉梦与现实难分。吹了一阵风,梦里吓出的冷汗也干透了。轻轻叹了口气,抓紧衣服,她回身进了房间,坐在画板前,暗暗淡淡的挥舞着笔墨。 一夜到天亮,她又没合眼。梳洗完毕后,她顶着程曦再次出了门。在大门口,遇到也要上朝的舅父。往回她都会走侧门,就怕和舅父撞到。今早,她一时不查,恍恍惚惚竟走到了正门。 眼看躲避不及,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问安:“舅舅早。” “阿菀。”舅父停下上车的脚步,“这小半年来,你一刻都不曾停歇,舅舅知道你志不在闺阁,但也要劳逸结合,切莫伤了根本。”阿菀憔悴的脸色让慕容瑾疼惜又愧疚,他说,“眼下你表哥领命在外,你身上也流着一半慕容氏的血,你要是顾惜这份亲情,就好好爱惜自己。将来百年后,你舅舅也好面见你九泉下的父母。”说完,上车离去。 阿菀怔在原地,注视着缓缓远去的马车,心下怅然:“舅舅一家待我没得说,终究是我自己别扭了。” 她拒绝了为她准备的马车,一个人心事重重的走在去锦绣阁的大路上 身后的车夫牵着马,恭敬的跟在后面。街市慢慢热闹起来,挑担的、赶车的、吆喝的,都无不充满生机。 也许有一天,她强大到可以让秋儿不愁后半生,可以和千雪、瑶窈一样有所依靠,那她一定会不畏将来,享受当下。 一如既往,当她到锦绣阁时,一干重要执事已经侯在议事厅里。在长桌边,还坐着一位大老板——青衣候。 “侯爷今天有事要说吗?”她边问边翻阅着账房递上来的月度销售数据。 “我知道现在锦绣阁不需要我这个老板费心,但作为老板,我觉得偶尔还是要表示下‘存在感’。”青衣候摇着折扇,笑得慈眉善目。 阿菀却嗅到一丝阴谋的气味,她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开始会议,她扬着手里的账本:“这个月度,同比上个月总体利润下滑了一成,各位执事说下理由吧。” 对于阿菀这样的质问,各位执事都不敢接话。特别是今天大当家的在,更没人敢出声了。 阿菀见如此情形,接着严声说道:“染布坊这个月完成的成布匹数比上个月少了一千匹,其中上乘的布匹更是不及上月的三分之二。而却老主顾的订单有所下滑,听说还出现了以次充好的现象。王执事,说话。” “是是是……”主管染布坊的王执事战战兢兢的起身,朝着青衣候躬了躬身,才面向阿菀道,“这次布匹少了一千是因为原本向我们供应原料的商户未按照约定的数量供应给我们,而上好丝绵的数量更是少了一半,所以成品才会比上月少……至于以次充好,是前堂里的伙计弄错了,把陈年仓库积压的布匹拿出,以至于出此纰漏。但,保证绝无下次。” “供应商的问题解决了吗?”阿菀面色缓和了不少。 “已经解决了,我们联系了其他的供应商户,保证再不会出现原料不足的情况。”王执事挺直了腰板,胸有成竹的回答。 “这个月,成衣和绣品的销售虽好,但绣房完成的订单只有八成。童执事,解释一下。”阿菀继续追责下一位。 童执事是原来锦绣阁掌柜童进财的儿子—童元宝,只见他不慌不忙的起身回道:“这个月告假和辞工的绣娘有点多,人手难以为继,才会导致订单的完成率减少了许多。”他进一步解释,“在我们东西两个绣房的绣娘总共有一千六百七十八位,其中上等绣娘五百一十四位。这个月告假回家成亲的绣娘三百九十五位,辞工回家成亲的两百九十三位。上等绣娘告假和辞工的共计一百二十七位。所以,才会影响了绣品的进度。” “怎么会扎堆成亲呢?”阿菀大惑不解。 “朝廷近日颁布了一道诏令,凡年满15周岁的女子,没有特殊的原因,必须在皇上25岁寿诞前成亲。否则,就由朝廷安排婚配。”童元宝说,“那些绣娘都怕官府配的郎君不如意,所以都回家觅如意郎君去了。” “女子婚配与否,朝廷也要干涉?”阿菀算是大开眼界了,“还要强行婚配,真是搞笑。” 大家一听,立马交换着眼色,青衣候肃了神情,立马出声轻斥:“休得胡言。朝廷诏令,不得妄议。”阿菀还来不及反应,只听青衣候接着朝众人道,“那空缺的绣娘何时能补上来?” 童元宝忙答:“已经在招募了,到时候会有人专门负责此事。做锦绣阁的绣娘需要层层考核,上等绣娘还需要掌柜亲自掌眼。” “好。抓紧去办。”青衣候不耐烦的挥挥手,“各自去忙吧。” 众人一听,忙不迭的匆匆散去,这怕是散的最早的会了吧。 “我会还没有开完呢,老板。”留下的阿菀一脸不爽的瞪着他。 “我的姑祖母。”青衣候刚才训人的侯爷气势立马焉了,告饶道,“大庭广众非议朝廷诏令,这是犯了大忌的,要是有那不怀好意的宵小去官府告发,你是要挨板子的。从此记下了,用你的话说,就叫做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记下了。”阿菀不屑的撇撇嘴,“我只是为那些孩子伤感罢了,小小年纪就要失去人生自由。有何乐趣?” “你要是没有家孝在身,怕去慕容府提亲的门槛早被踏破了。”青衣候为她带着一丝庆幸,“想必老夫人也没跟你提,所有你才不知道这事吧!” “既然如此,那我作为掌柜,打算为那些婚嫁的绣娘谋求一分福利。平常都是她们为其他女子秀嫁衣,这次,我想让她们穿着自己店里的嫁衣出嫁。”阿菀略一思索,“总共六百八十八位出嫁绣娘。”她粗粗的算了下,这笔福利可不是小数,拿眼神问着对面的财主,等他发话。 “你看着办就行了。”青衣候把问题抛回原处,洒脱的置身事外。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回头我开会讨论下,一定给你个满意的‘割肉’方案。”阿菀气从鼻孔出,“侯爷还有吩咐吗?” “有。”青衣候正色道,“你之前说你会设计珠宝,我今天来是有桩事情与你说,以后,珠宝行的店也全部交给你了。当然,多做一份差自然多领一份差的钱。你得空去和那些掌柜碰碰面。” “好说好说。”阿菀立马笑靥如花,“事多不怕,只要钱到位就行。” 青衣候越发觉得和阿菀越来越默契,他趁机邀约:“如此升职加钱的好事,菀掌柜是否该请在下喝个酒,吃个饭,以示庆祝?” “好说好说。”阿菀扯着嘴角笑道,“对面富贵酒楼,侯爷随便吃。记我账上就行。”说完,她起身出了议事厅,忙正事去了,留下青衣候气的跺脚。 0037 兵权交还 裕王府 话说朝廷的这道诏令,不仅让天下及笄的女子忙得鸡飞狗跳,更让裕王连带着受累。刚从宫里回来的他面色铁青的进了书房,青衣候却一早便在书房优哉游哉的喝着上好的铁观音。 “真是够滑稽的。”楚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等青衣候开口,便自顾自的道出生气的缘由,“秦川问诛,秦相被罢,秦氏一族声威早不如从前了,为何她秦家的女儿还要嫁姓楚的呢?” “就是就是。”青衣候在阿菀处一直没捞到半点意思,心里也正郁闷着,他顺势也说着自己的委屈,“你说我一天到晚的陪着笑脸,人也不丑,钱也不少,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有钱财的,她吩咐的事情从来没有不办成的,这丫头怎么就一点也不对我上心呢。” 楚黎喝了口茶,瞅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的是何事何人,但还是不悦:“你那事有我这事急吗,母后说要明发谕旨,给我和那秦蕊溪指婚。今天偏生被我左右给阻拦了,不然—”他咬了咬牙,“这婚横竖我是不答应的,要是逼急了,我大不了再回灵犀山去,做我的逍遥弟子,也不当这劳什子王爷了。” “你这话可严重了。”青衣候可不想在大业才取得一点眉目的时候就撂挑子,他收起了玩笑的性子,郑重的说,“你好不容易在朝局站住了脚跟,朝中后宫都可以为百官和百姓说得上话,可不能这么轻言放弃。想想楚国当前的处境,你身为皇族,就算牺牲个人婚姻又如何?” “罢了罢了。”楚黎心头烦闷,“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只是世事闹心。非我所愿,定不接受。” “你愿非你愿,我愿非我愿。”青衣候长叹道,“人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啊!”顿了顿,他接着问,“紫烟姑娘去江湖寻你师傅,可有消息?” “没有。”楚黎俊眉冷挑,满脸忧容,“师傅在数月前命人传来极乐门的消息后,就再无音讯。虽说师傅遁迹江湖也是以前常有的事,但师姐前去寻了这数月却一点踪迹也无,着实让我心忧。” “吴先生技压群雄,修为高超,五行八卦都不在话下。放眼整个江湖,谁能出其右。”青衣候宽着他的心,“再说,你也派了人手暗中寻访,别担心了。有事情早就走漏消息了,哪还能耽搁到如今。” “希望如此吧!”楚黎道,“这次皇兄华诞在即,各国都遣了使者来。各路人马纷纷涌向临湘城,那沉寂了数月的极乐门这次怕也不会安分。我已经让冷杉安排人手排查,但还是怕出什么漏子。”他忽的停下不说了,若有所思的盯着青衣侯。 “有什么问题吗?”青衣侯不明所以,反问道。 “人说恋爱中的人脑袋都会变得迟钝,侯爷这次对那丫头是真动了情了吧。”楚黎一脸嘲笑,“你莫非忘记张大人一家死于谁之手了?虽说秦川和袁氏父子已死,但极乐门号称从不失手,张姑娘活着的消息极乐门会不知?” “这还需要你说。”青衣侯怎么会不防着这茬呢,他道,“虽说慕容府也派了家丁暗中保护,但在那丫头周围我一直都派高手跟着呢。这几月,倒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保护的人也没察觉有什么异样的情况。” 楚黎听此,暗自放心。两人谈话间正说起慕容千树今日返京,不知何时能到,这边,冷杉就已经引着返京的慕容千树进来。 “千树兄可是刚刚才到京的么?”侯爷忙起身让座,“赶紧喝口茶,看你一身风霜,想必在云州军中的这些日子颇为费劲吧!” 千树与裕王、侯爷分别见了礼,又坐下喝了两大碗茶,才徐徐道来:“驻扎云州的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匪盗闹事有上百起,但好在未形成气候,虽然各处剿匪很是奔波,但幸不辱命,现在云州境内总算是安宁下来。剿匪的官兵留了五千人在云州驻扎,其余的全部随我回了京师。现驻扎在城外。”说着,他起身从袖内掏出兵符,恭敬的递到楚黎跟前,“王爷,末将现将兵符归还。” 楚黎点点头,冷杉意会忙接过兵符用匣子装好,收放起来。 “秦川问诛后,皇兄命我接管西路军,暂摄这统帅之职。这半年多来,秦氏放在军中的眼线也除了差不多了。”楚黎沉吟片刻,道,“本王决定将兵权交还给皇兄。你们认为如何?” “王爷愿意交还兵权,皇上肯定高兴。”青衣候目光一沉,“但你若手中无兵,这威信自然就减了许多。你还是好好思量,还回去容易,再想要,可就难了。” “侯爷分析的有理,但王爷得决定也没有错。”作为臣子,千树的忠君理念始终没变过,他与裕王交好,愿为之驱使,也是因为裕王忠于当今皇上。 “此事本王思虑良久,明天上朝,本王自会当庭归还兵符。天下兵权,就应该由天子掌控。”裕王不容置喙的拍板。 青衣候不再多言,只是依然在盘算着这一步的得失。 不想,因为裕王这无私的一步,反倒招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0038 摄政王 朝堂之上 大殿里,楚瑜端坐在大殿之上,俯视着百官,刚刚还在弹劾裕王专权的言官面对裕王交还的兵符,吓得不敢说话了。楚瑜冷笑道:“各位大人,怎的现在不说话了。裕王将兵符上交寡人,大家觉得此举还专权不?” 慕容瑾站出来,大声道:“回皇上,西路军在裕王整治下,已然算得上一支忠君之兵,虎狼之师。裕王此举,正是王爷忠于君上,忠于大楚的表现。还望陛下明察。” “臣附议。”御史台钱宗明出声支持慕容瑾的主张。 “臣附议。”又有一人出来,接着许多官员都站在了裕王这边。 楚黎抬眼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兄,参与朝政的这些日子来,他终于明白皇兄的孤独和力不从心。这满堂文武,到底有几个是真正为百姓谋福,为君王分忧的呢? 楚瑜拿起匣子里的兵符,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又放回去。他淡淡的瞥了楚黎一眼,道:“裕王楚黎听旨。” 楚黎心神一凛,忙跪倒在地。 只听楚瑜下旨:“裕王楚黎,仁义爱民,忠清公直。匡扶社稷有功,朕心甚慰。现封为摄政王,统领军政。望汝不负朕心,不负民望。” 楚黎身体不自觉的抖了几下,他马住心神,前额重重磕在地上,高声回绝道:“皇上万万不可,皇上如今已经亲政,怎可再设摄政王?臣弟愿为皇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请皇上收回成命。” “朕虽亲政,但身体时常欠安。为了不耽误朝政,也不耽误朕养病,特命你监理国政,你身为一等亲王,于家于国都不得推辞。谢恩吧!”楚瑜懒理楚黎的诚惶诚恐,他扫视着同样和楚黎处于震惊中的百官,嘴角又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各位大人,在朕有生之年绝不会再设相位,各位别再费心为秦国丈进言了,国丈年纪大了,也是养老的时候了。大家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找摄政王吧!”然后,丢下一句散朝,就自顾自的走了。 “臣等谨遵圣上旨意,臣等恭送圣上。”以慕容瑾为首的保裕王一派的众臣忙跪下相送。事已至此,皇命不可违。那些不情不愿的官员也只得跪下,言不由衷的随着众人。 散朝后,百官久久不肯离去,都围在裕王身边恭贺套近乎。楚黎清淡冷漠的虚应付了几句,就逃脱了百官的包围,直奔母后的寝宫——永昭宫。 果然,皇兄下朝后依然要来母后这里回禀朝廷之事。闻风而来的还有皇后秦蕊珠。自从秦川一事之后,太后对朝中事情的干预逐渐减少。这次楚瑜背着她做了这么大的决定,她听来只觉得高兴。 “黎儿,这是你皇兄对你的一番厚望。你切莫再推辞了,快来谢恩。”太后笑得合不拢嘴,硬催着楚黎给楚瑜行了谢恩大礼。 “七弟。以后凡事你就多替皇兄操点心。”楚瑜不愿多逗留,匆匆嘱咐了几句就向太后行礼走了,根本不给楚黎多说的机会。 楚黎见此,知道再无退路了,只得领命。 皇后心肠冷了半截:从此以后,秦氏再无复宠可能。一念即此,她浑身发颤,但还是忍着胸中的愤懑向楚黎道了贺:“大楚开国百年来,从未有摄政王出现。裕王是头一个,皇上得到你的辅佐,定能振兴国运,称霸列国。” “皇后娘娘廖赞了,臣弟惶恐。”楚黎被皇后的话弄的浑身不自在。 “你皇兄纳后宫十余年,一直没有子嗣,加之身体时常病痛。光这宫墙内就有许多想取而代之的人,你这次领了摄政王的职,也算是帮衬了他。”太后想到自己的哥哥,心有不忍,“你舅父的相位是复不了,但之前他帮助母后牵制凌王是有过功劳的。母后想着,他那么大年纪,出去做官肯定是不行的,要不就让他来宫里任个闲职。做个大内总管可否?” 大内总管等于闲职?楚黎心下冷笑一声,这事他之前就听皇兄和他提过,说是皇后的主意。 见楚黎不说话,皇后更加不快:“摄政王莫非要赶尽杀绝,秦大人为国为皇上为太后可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区区一个大内总管,只能屈才他了。殿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太后知道自从秦川一案后,皇后与裕王之间的关系变得很不对付,忙对皇后道:“你先去伺候皇上,让哀家与裕王说说话。” “是。儿臣告退。”皇后失望的看了一眼太后,曾经她依赖的大树,如今眼里只有她眼前的小儿子。深居宫中十余年的她—秦蕊珠—最后到底得到了什么。拖着长长的华服,她心灰意冷的走出了永昭宫。 ——皇上把这事丢给裕王,就摆明了说这事没有可能的。 “母后,大内总管一职非同小可。”楚黎斟酌着言辞,缓缓道,“现在任职的陈总管是太皇太后的后家,咱们无缘无故的换了他,只怕会惹怒了太皇太后,秦川的事情刚过去没多久,我现在又被封摄政王,母后。为免惹人非议,这事还是不提为好。” “儿子。”太后叹了口气,神色颇为伤怀,“你舅舅为了大楚呕心沥血,母后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楚国。但,你要知道,如今你监理国政,要是一昧特立独行,不与人示好,你接下来的路,不会那么顺遂的。” “母后,儿子自有分寸。”楚黎绵里藏针,一步也不后退。 “罢了罢了。”太后摆摆手,心烦的问,“那一空大师寻的如何了?一眨眼,快一年了,母后膝下就你和你皇兄两个,其他的太妃,都快做祖母了,就母后这里,连个孙儿的影子都瞧不见,这番凄凉景象,你让母后如何与宗室交代?” “儿臣已经派人寻找,还请母后再宽侯些时日。” “总之,在你今年正月里的生辰前要还是寻不到,母后就不管了,先让蕊希以侧妃的名义进你府,既是侧妃,那就不算正妻,想必也不会冲撞了你的命盘,你们先过着日子。其他的慢慢合计也不迟。” 太后这番话,无疑是将这楚黎和秦蕊希绑在一起了。任凭他裕王以后找何种借口,那秦氏势必是要进他裕王府的。 不想他费尽心思,到头来还是逃不脱这样的局面。 0039 宴席 兵祸 慕容府 裕王为慕容千树上了请功的折子,不日,朝廷的封赏就到了慕容府上。 慕容千树加封为一等忠勇将军,并任禁军副统领。 这份荣耀,让慕容府上下都万分欣喜。接连几日,上门恭贺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的涌入府上,因为前厅后厨都忙得不可开交,阿菀跟青衣候告了几日假,回家帮舅母照应。 这日,见客人散的差不多,前厅后厨都已经松散了许多,见人不注意,阿菀悄悄回房休息。 一会,慕容千树手上拎着个小玩意就进到院子来。 “哥,这是什么?”阿菀接过来一看,笑道,“蝈蝈?” “这只是很厉害的北方品种,你收好了。别让父亲看见,不然会被骂的。”千树故作神秘的压低嗓音,“父亲要是知道了,又要骂我带坏你了。” “哈哈。”阿菀笑出声,她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新奇的礼物。隔着竹编的小筐观看了一会,她夸道,“这只斗士的气度果然不凡。以后就叫你‘翠哥’了,从现在起,你就是翠哥一号。” “翠哥一号?” “对呀。”阿菀瞅着千树,一板一眼的说,“蝈蝈的寿命不长,这一号阵亡后,哥哥自然要为我添上二号,三号,四号啊。” “好。”千树宠溺的答应着。一会,飞雪带着秋儿,还有侯氏兄妹进来。 “姐姐让我好找,秋儿在前面一直嚷着要找你。”飞雪娇嗔的埋怨着。 阿菀拉过秋儿入怀,给大家都让了茶,她说:“正好你们来了,我有个事想要跟大家说。我哥这又是返京又是升官的,这许多事情并在一块。我打算由我做东,给我哥办个派对。届时肯定要邀请在坐各位,你们要是有年轻的朋友也可以带过来。不过要先把人数报到我这里,我好提前准备。” “派对是什么啊?”瑶窈和飞雪都问出了千树的疑惑。 “派对啊——”青衣候笑笑,这些日子在阿菀身边可不是白混的,阿菀的新词也只有他解释的了,“就是宴席。” “哦——” 秋儿忽然举手:“姐姐,我也可以邀请朋友吗?” “当然可以,不过是大朋友还是小朋友?”阿菀已经猜到几分了。 “大朋友。”秋儿脱口而出。 在坐五人都笑而不语,秋儿口中的大朋友,确实是位大的不行的朋友。 笼子里的蝈蝈叫个不停,月色暗沉,花影移墙,众人叙了几句话便散去。阿菀哄睡秋儿后,伏在案桌前,继续构思着前面提到的为688位绣娘某福利的方案。 裕王府 同样是封官进爵,一个小小的慕容府都可以门庭若市,相反,得了浩荡天恩的摄政王府却冷清的出奇。 裕王获封摄政王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四海各国。 大楚皇族宗室自然有人出来反对,首先,凌王爷楚彦就率先上了折子。 太皇太后更是暗中施压,想让皇帝收回成命。但,楚瑜一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楚黎更是为了避开风暴,向朝廷告了病假,暂不上朝。 在花园处的柳荫下,楚黎和青衣候正在对弈,千树在一旁陪坐。 “接下来,王爷有何打算?”青衣候落下一枚白子,心思在朝廷和棋盘上来回周转。 “现在朝中后宫都有人在反对我这个摄政王。前日,凌王又上了折子,问朝廷要50万两军饷。”楚黎面色冷峻,“这云州赈灾已经掏空了国库,正直湘水下游水灾,到处都是用钱的时候,哪里去找给凌王。” “但大梁进犯北境是事实,要是这粮草供应不上。这大军如何打仗?”千树忧心忡忡的说,“这次领兵的可是大梁的大皇子萧启恒。” “大梁去年才与我大楚定了停战盟约。”青衣候转动着手中的棋子,“这转眼一年都没有,如何就先毁盟约?” “更为奇怪的是,大梁使者竟然提出要本王前去谈判才肯讲和。”裕王似乎想到了某种关联,他抬眼望着青衣候,正巧青衣候的眼神也告诉他,他也想到了。但两人都颇为慎重,谁也没有说出来。 “那皇上怎么说,要派你前去吗?”青衣候问。 冷杉疾步走来,递给裕王一封信:“这是风冥让探子飞马送来的。请王爷过目。” 楚黎立马打开书信,看了看,递给了青衣候:“风冥来报,大梁内乱,二皇子萧启欢起兵造反,已经攻占了十几座城池。大皇子萧启恒已经从楚梁边界撤兵,回去平叛去了。北境兵祸暂时解除了。” “竟有这么凑巧的事!”千树也看了风冥的书信,不禁大大缓了口气,“素闻这萧启恒与萧启欢不和,两人在大梁明争暗斗多年。这次内乱,也够大梁倒腾一阵子了。”不过,他心下一动,跃跃欲试,“要是我们现在趁乱出击,可否趁此拿下大梁?” “不可。”青衣候一口否定,“大梁铁骑不可小觑,虽然此刻内乱,但实力依然强大。楚国国库空虚,也未必有能力一口气吞下大梁。先让他们乱着,我们把自家内务整理好才是当务之急。”接着,他吩咐冷杉道,“让风冥查查凌王那边,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冷杉点头应下,转身回信去了。 “兵祸以除,现在最要紧的是湘水的水患,如何筹钱赈灾才是正事。”裕王将最后一子丢进旁边的玉盒中,“这盘棋,本王输了,侯爷果然棋高一着。” “好说好说。”青衣候笑着端起了龙井,“王爷这病养的差不多了,明儿该上朝了吧!” 置身花繁柳绿之间,裕王忽然想起和师姐舞剑的时候,如今师姐离京已久,想到母后为自己安排的婚事,他不觉一阵烦躁,命人去取了剑来。 阿菀带着秋儿,拿着名帖进了王府花园。 0040 这宴会改在王府可否? 阿菀带着秋儿,拿着名帖进了王府花园。 “姐姐,你看。”秋儿惊喜的指着那个翩若惊鸿,宛若蛟龙的无暇身影,“楚黎哥哥又在舞剑了,哇!好帅啊!” 楚黎的剑气带动着园子里的花瓣飞舞,整个画面简直叹为观止。虽然见过好几次了,但阿菀还是忍不住暗暗赞道—果然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好看的没朋友了! 她思忖着,园子里的这三个男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就是不知道以后花落谁家?她复又想起另外的几个女儿——千雪、瑶窈、九贞,也是女儿中的翘楚,她们以后又有何归宿?倘若配的都是像园中所立的男子,那才算得上花好月圆,人生美满吧! 兀自出神中,楚黎已经停下了,拉着秋儿回到桌旁,她却没察觉,青衣候的折扇轻敲了她一下,一脸嫉妒:“阿菀,你不会也被摄政王那张脸给诱惑了吧!” “我只对有趣的灵魂感兴趣。”阿菀白了他一眼,来到楚黎跟前,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了秋儿写的名帖,“王爷,这是秋儿给你写的名帖,麻烦你看一眼。” 秋儿紧张的眨巴着眼睛,仰着小脸充满希冀。 “这宴会—”裕王看了帖子后,没在往下说。 “听闻大梁陈兵边界,湘水又值水患。摄政王殿下如今国事繁忙,秋儿也不敢耽误你的时间。只要秋儿这份心意殿下感受到了就行。”阿菀蹲在秋儿身边,问着她,“秋儿,你说是不是?” 秋儿似懂非懂,失望的点点头。 “阿菀姑娘,本王是说,这宴会改在王府可否?”裕王不忍弗了秋儿的好意,“本王进出慕容府不方便。你们来王府反而不会有什么窒碍。阿菀姑娘只需列个清单出来,我吩咐刘管家把你要的东西备好便可。”末了,又对众人道,“大家想带什么朋友就带来吧!本王不会过问。” “太好了。”秋儿一听如此安排,更是小脸笑开了花。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阿菀念及楚黎身份,知道这样安排是最合理的。但,她还是有一丝不适。 虽然自己的哥哥和裕王十分亲近,但慕容千雪和侯瑶窈都没有目睹过楚黎的风姿,两人听说可以赴王府参加宴会,都不甚激动。 宴请这日,阿菀早早就在王府厨房忙碌下了。按照她的计划,这本就是私人聚会,原本也不必大费周章的。奈何碍着摄政王这个天大的面子,她只得多花点心思。 九贞从马车下来,抬头望着这座摄政王府,不禁暗自感慨:“这楚黎小小年纪就成了大楚最有权势的人,大皇兄和二皇兄却都已经年过三十才封王。这大楚和大梁势成水火,只是不知谁才是这一统天地的霸主呢!” 这时,慕容府的马车和侯府的马车都已经到了门口。各自下车后,众人分别问好,又互相给侯瑶窈和慕容千雪、九贞三人互相换了姓名,都认识后方在王府下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宴会的场地。 在一处临水的敞厅里,架起了长长的桌子,桌子上摆着各类瓶子插着的鲜花鲜草,杯盘匙筷干净整洁的按照座位摆放。前菜已经上了,佳酿也倒在了月光杯中,旁边放着一个烧烤架,上面烤着腌制过的鸡翅,滋滋的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众人都到后,摄政王才在冷杉李贵等人拥护下一袭月牙白衣徐徐踱来。 千雪、瑶窈立在阿菀身边,不禁被楚黎那一份王者气度给震慑住了,两人手心渗出了汗,心下有些紧张了,都凝神敛气,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侯爷、千树、秋儿与楚黎问安后入座。阿菀分别瞅了一眼在自己左右的两位矜持妹妹,忙揽着她们秀气的肩分别向楚黎介绍道:“王爷,左边这位是慕容千雪,右边这位是侯瑶窈。” 楚黎喝了一口果子酒,淡淡向二人道:“今日虽在王府,但是你们阿菀姐姐的主场,两位姑娘不必拘束,入席吧!” 瑶窈和千雪忙行礼谢道:“是,谢王爷。”两人忙入了席,坐下后依然拘谨不安。 萧九贞上前,从怀内取出一青色小瓷瓶捧在手上,行礼道:“草民见过王爷,师傅托我给王爷问好。师傅说王爷忙于国事,操劳过甚,随行奉上一瓶有助于内息运转的净心丹,还请王爷笑纳。” 楚黎点点头,命冷杉收了,对九贞道:“有劳先生挂念了!萧大夫能够入主老先生门下,将来济世救人,必是我大楚不可多得的良医。” 九贞欲再说,阿菀却拍了拍手,对众人道:“各位,今天纯属私人聚会,是来开心放松的。鉴于咱们的前菜已经快凉了,大家先开吃吧,我们边吃边聊,好不?现在,为了这次聚会,我建议:大家举起手中的酒杯,先碰一杯,如何?” “我同意。”侯爷永远是第一个捧阿菀场的人,他率先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兴高采烈的吆喝着,“来来来,一起喝一杯!” 见此,九贞只得入座,裕王瞟了阿菀一眼,也举起了自己杯中的酒。 众人举杯,各自饮了一杯。 0041 水患筹款 此时正直夕阳西下,彩霞映红着天空,晚风挟裹着花香送来阵阵清凉,隔水而立的亭子里有几个歌姬在弹奏着曲子,隐隐约约,穿山度水而来,仿佛仙境来的音乐。 阿菀接着举起酒杯道:“这第二杯酒,就敬咱们的摄政王殿下。” “好。”众人应声,都起身向楚黎敬酒,楚黎举杯相迎,如此这般,大家又都向千树敬了酒,酒过三巡,千雪、瑶窈才微微放开些,但依然不敢直视楚黎。大家不时称赞阿菀准备的菜品和烤翅,互相闲聊着。 青衣候眼见阿菀和九贞不时低首相谈,毫不避讳,不免生了酸意。“听说萧大夫在神医府上牛角挂书、焚膏继晷,一心一意、废寝忘食,怎么今日会得空来赴这宴席?”他这番话让大家都看向九贞。 “劳逸结合侯爷不懂么。”阿菀一嘴顶回去,发现打从九贞和侯爷相识,这侯汶海就没给过人家什么好脸色。 “哼!”侯爷越发醋意十足,促狭的丹凤眼瞪着阿菀,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 “萧大夫家在何处?年纪几何?”慕容千树之前虽在王府与萧大夫接触过,但未深交,今日见他与阿菀确实亲厚,不免也生出几分不快——毕竟,男女有别。 “哥,你查户口呢!”阿菀接话嗔怪道,“萧大夫是我请来的朋友。” 听阿菀如此说,千树忙闭了嘴巴,也闷闷的喝着酒。正好与青衣候目光交接,两人嘴角都泛起一个苦笑。 “秋儿,前日你千雪姐姐教你背了一首诗,你背来给你楚黎哥哥听听如何?”阿菀忙活跃着气氛,她可不想大家都盯着九贞。 “好。”秋儿说着就开始背起来,“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不错。此诗倒了应了这园中万紫千红的光景。”楚黎颔首,问道,“秋儿,可知道是谁写的?” “是……”秋儿拖长了尾音,偏着脑袋半天也想不起来,呆呆的杵在原地。 千雪见状,忙接上:“是朱熹写的。”秋儿一听,立马笑了:“对,千雪姐姐教过,说是朱熹写的。” “素闻慕容小姐工诗词歌赋,如今看来,才女传闻确实不假。”楚黎声音如玉石般温润入耳。 千雪心神动荡,忙起身回礼:“王爷谬赞,小女只不过闺中清闲,识得几个字而已,担不起这‘才女’名号”。 “慕容姑娘过谦了,一直听阿菀姑娘说秋儿是在跟你处读书识字。我虽也有教读,但总是缺乏细细辅导的空闲。说来,本王划给秋儿的内容都是慕容姑娘悉心帮助她研读、讲解的。倒劳烦姑娘了。”楚黎几句话下来早已经让千雪耳红面赤,心口小鹿砰砰乱撞。 只听千雪腼腆的回道:“王爷言重了,照拂秋儿既是菀姐姐的叮嘱,也是我同秋儿的情分。千雪不敢言辛苦,只是千雪若有讲解不对的地方,还望王爷让秋儿转告。让千雪能够改正。” “嗯。”楚黎这次倒不客套,淡淡应道。 千雪慢慢坐下,喝了口水压了压心神,眼角不时偷瞧楚黎的侧颜。瑶窈羡慕的看了千雪一眼,很羡慕她能够与楚黎搭上话。 阿菀眼珠来回转动着,又有了主意,只听她说道:“侯爷,听说你闻湘水水患严重,已经捐赠了三千旦粮食,不日就要送往灾区。” “此事本王怎么不知道?”楚黎问。 “杯水车薪而已。”侯爷一脸不愿多谈此事的表情。 “虽说杯水车薪,但胜在雪中送炭。”阿菀看向楚黎,“殿下,不光侯爷捐赠,瑶窈也悄悄捐赠了不少自己的珠宝首饰去为灾民购买衣食。” 楚黎听此,不免将目光投向瑶窈:“侯家小姐一个闺中女子,竟有如此慈善之心,也真是难得。” 瑶窈忙起身回道:“小女也只是效仿哥哥,想为那些深受水患的百姓送去绵薄之力。算不得什么的!” 楚黎深感欣慰,不禁叹道:“如今国库空虚,要是京中大族都肯像你们侯氏兄妹般慷慨捐助,水患何愁不治啊!” 一想起湘水水患,楚黎顿时没了心情,今天这宴,阿菀备的食材都非常普通,量也紧凑,并没有奢靡铺张之气,只是在做法上讲究了些而已。他说:“阿菀姑娘今日的宴席倒也是用了心思的,却也合了本王的心意。” “王爷不嫌弃朴素了些就好。” “朴素才好,身为摄政王,要在在此时依然大鱼大肉,那本王如何对得住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 阿菀琢磨着这宴会的气氛因为水患而变得沉重,便接着这个话题道:“朝廷赈灾款筹备的如何?” “能筹到的都已经拨下去了,但依然不够救护所有灾民。”千树担忧的说,“朝廷正在想办法。” 阿菀想起自己和秋儿流浪乞讨的日子,知道挨饿的滋味不好受,她说:“摄政王,其实我们可以向民间发起捐助倡议。而且,我个人认为,民间的力量未必薄弱。所谓积少成多,只要能尽早帮到灾民,不管多少,能帮一点是一点。” “这倒是个法子,只是这如何倡议,总要有个章程。”谈到正事,青衣候之前的小心眼都跑到爪哇国去了,他讨好的问,“阿菀,你是否已经有了方案?” 楚黎也满怀希望的追问:“阿菀姑娘要是有了主意,不妨说来众人听听。” 阿菀坐直了身体,严肃的说:“其实,这个民间筹款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由朝廷牵头的筹款,这部分所面向的人员就是各官宦、王公贵族。第二部分,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民间筹款,面向广大老百姓和富商的筹款。” “阿菀,这朝廷可以强行要求食俸禄的王公大臣捐款,但不能让老百姓也这样啊。”九贞实事求是的提出异议。身为皇族的她,并不反对对王公贵族的捐赠,但要对普通老百姓,这却是不妥的。 “不错,筹款的第一部分咱们不用担心,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第二部分,这完全是看百姓的自愿情况,得靠我们自己去宣传,去倡议。”阿菀一步一步的说,“筹款先要造势,朝廷先公布筹款结果,然后才能感染百姓,让他们也自愿为灾民献一份力量。” “这确实是个好的筹措方案。我觉得可行!”侯爷第一个赞同。在坐的一听,都点点头,为阿菀的计划折服。 千雪和瑶窈更是佩服阿菀,两人暗中都有点汗颜,都在想——自己刚才在王爷跟前露的巧,都只是些微末伎俩,根本不足一提。 0042 满朝文武还不如一个女子 千雪和瑶窈更是佩服阿菀,两人暗中都有点汗颜,都在想——自己刚才在王爷跟前露的巧,都只是些微末伎俩,根本不足一提。 “好,这么做确实可以减轻国库不少压力。”摄政王不觉轻松了许多,再一次对阿菀刮目相看,“阿菀姑娘足智多谋,与侯爷不相上下。” “哪里,哪里……”阿菀一脸谄媚的笑对青衣候,“侯爷才是智谋担当,要不是有侯爷的慷慨解囊在先,我也不会受此启发。” “阿菀,你知道吗?”青衣候一眼就看穿了阿菀的谄媚背后藏的是什么心思,他嫌弃的说,“每当你在算计要割我肉时,你都会笑得的特别的谄媚。” “侯爷,我这是崇拜的笑,请别误解。”阿菀一本正经的强词夺理,她优雅的举起酒杯,“来,为侯爷对灾区人民的仁善,我敬侯爷一杯。” “回敬!”青衣候举起酒杯,两人相视一笑,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甚是悦耳。 阿菀和青衣候两人你来我往、毫不客气的对话,那种说不清道不明、似是而非的关系,让旁人看得扑朔迷离。 后半段的宴席都在水患的话题里渡过了,饭后,阿菀和九贞寻了一个无人处,两人聊了起来。 “你的气色不太好,是否睡眠不好?”九贞随手给她号了号脉,“肝气郁结,脉象滞缓。你有何忧虑?” “梦魇缠身罢了。”阿菀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深受梦魇之苦,夜晚无法入睡的情况告知九贞。 “你怎么拖这么久也不问医?”九贞责怪道,“你这夜以继日的,偏生又是个劳碌命,要是睡眠跟不上,会很伤身子的。” “你有没有让我入睡的良方?”阿菀揉着发红的眼睛,“我之前是想,慢慢的总会好起来的。但熬了这么久,我也熬不住了。白天精神不济很影响我做事情。” “回头我给你配一副药丸,配好了我亲自送去给你。你且等两日。” “那就先谢了。”阿菀问,“你在神医那里情况如何,没受什么委屈吧!”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九贞微微笑笑,“只要能学到医术,什么委屈我都吃得下。” 阿菀悄悄问:“老先生知道你是女儿身吗?” “师傅眼睛早就看透红尘俗世,你以为我这点小伎俩能瞒得过他去。”九贞暧昧的瞅了她一眼,“反倒是那位青衣候,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不打算跟他解释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阿菀不以为意,“姑且让他误会吧,他主要是一天闲的。” 筹款 这次宴会结束后,筹赈灾款的事情就被提上日程。在摄政王一声令下,朝野上下忙纷纷动起来。起初,还有人反对,但反对者皆被杖责,并罚奉三年。这一严厉的惩治措施让众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按照要求去做。 果然,老百姓看到当官的个个捐款,加之张贴在大街小巷的倡议书,还有遍布在大街小巷的宣传人员,湘水的灾情让百姓和富商们动了恻隐之心。在各大主街街口设置的捐款点都人群爆满,捐钱捐物的人上至富商下至乞丐,都在排队。 楚黎带着青衣候、冷杉并几个侍卫来到各大捐助点暗访情况,见到各处百姓踊跃捐助,颇为震动。 在锦绣阁前,阿菀负责的捐助点前,见阿菀带着众人忙碌,他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普通老百姓都能如此积极,反观那些拿着朝廷俸禄的大臣,反而各种推辞,要不是本王下了死命令,有几个肯伸援手。满朝文武还不如一个女子,真是气人又羞人。” “王爷息怒。”冷杉一旁劝道,“如今赈灾款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廷都在尽力,第一批赈灾粮食湘水受灾百姓已经得到了,起码情况是在好转的。” “冷杉说的对。”青衣候三句话不离阿菀,他盯着不远处的女子,道,“阿菀做事很有一套,要不是她积极献策奔走,怕不会有那么好的效果。王爷可得记着记她一功!” “那是自然!” 晚上,收工后,众人聚在锦绣阁临时腾出来的清点站,各个站点都在清点钱物。阿菀负责统计,忙至生更半夜,才听阿菀对众人念着这些天来的收获:“这一月来的捐赠累计到今时今日已有黄金三万贰仟两,银子十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一两,铜钱四十万个,珠宝首饰折合银两四万六千两左右,布匹八千柒佰玖拾段,其他各类衣物总计二十万件左右。完毕!” 在场的有摄政王、青衣候等并其他许多朝廷赈灾官员,这些人统统立在楚黎身后,斗气也不敢出。这次赈灾,大家不想丢了乌纱帽,都拼命在他跟前跟后。 阿菀把统计清单递给楚黎,楚黎再次从头至尾的看了一遍,方对身后众臣道:“各位看看,这就是老百姓的力量,各位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头上的乌纱帽吗?对于百姓,你们真的尽力了吗?” “臣等惭愧!”众臣忙跪下,这些日子,因为赈灾不力而丢了乌纱帽的官员不再少数,大家不敢再轻视眼前这个年少气盛的摄政王。 楚黎面对众臣,以前所未有的威严语气道:“大家都给我听着,这批善款必须一子不落的全部用在灾民身上,谁要是敢给我盘剥抽丝,哪怕一个铜板,本王也要他脑袋搬家!” “摄政王殿下,臣等不敢。”众臣更加惶恐。 只听外面马蹄声乱,有大车轧过石板的声音。千树进来,回禀道:“王爷,禁军已经准备妥当。” “好,立马装车。这批善款你负责押运,连夜出城,送往灾区。” “属下遵命。” 千树立马指挥着禁军清点打包装车,阿菀想着又要跟哥哥分别,忙走到他跟前,轻声问:“哥,你换洗衣物带了没有,要不我让人回去给你送点过来。” “都带着呢,母亲早就给我准备了,在车上呢。”慕容回头,打量着她一脸的倦意,心疼的说,“这边没什么事情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哥到了那边会给家里来信!” 0043 先定亲,后完婚? 阿菀正好困意来袭,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懒懒的说:“大家都在呢,我也是筹款负责人之一,得等到你们出城。没事,不差这一会。你先忙,我去旁边坐会。” 千树见此,也只得由着她。一会,装车完毕,大家做了交接清点工作。远看着千树的车队使出了临湘城,楚黎才稍稍安心,他对身边的众臣道:“大家先行回去休息,明天早朝可别忘记了。” 众人听此,忙谢恩,各自互相搀扶着离开。 阿菀只觉得脑袋昏沉,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青衣候见她依然站立在城门口,注视着远去的车马,以为她不舍慕容千树,说道:“放心吧,你哥只是负责押送,善款送到了,他自然就回来了,不会耽搁太久。” 阿菀挣扎着给了他一记白眼:“我知道。” “那你还不回家?” “我——”阿菀后面的“没有力气”四字还没出口人就软在地上了。这回,她算是扎扎实实的睡了一觉了,连带着病了一场。 那夜,青衣候把她抱着送回来的时候,老夫人心里有些失落。 阿菀烧了几天,又咳了几日。在九贞调理下,慢慢见好。 见九贞天天来看自己,阿菀怕耽误她学习的时间,忙说:“你方子开了交给下人就行,不用天天过来。你师傅那边也有很多事情,我要是很不好,一定会去请你的。” “不打紧,我来看你,既是我两情分,也是师傅的意思。你为灾民奔波筹款,那可是人人称赞的大好事。如今你累病了,师傅说让我为你调理到康复为止。”九贞拿出一瓶安神丸,问,“我之前给你的你吃了没?” “忘记了!”阿菀自觉不好意思,这一月来,她忙得连轴转,哪里记得吃药。 “唉!”九贞叮嘱道,“你还是每日一粒按时服着,先把睡眠调理过来,等你自己感觉好些的时候,就可以停药了。话说是药三分毒。长期服用对你身体是有副作用的。” 阿菀应下了,九贞手搭在阿菀额头探了探,正要说话,被进来的青衣候一把扯一边去了,只听他怒目道:“你手往哪放呢?小心本侯爷剁了你……” “侯汶海!”阿菀沉下脸,大吼他名字,截住他即将出口的威胁。 “阿菀,你—”青衣候还没这么被人叫连名带姓叫过呢,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阿菀,愣在当场。就连屋内的九贞、秋儿并其他丫鬟都被吓了一跳。 九贞意识到发生什么,她苦笑道:“阿菀,你烧已经退了。退烧药就不喝了,记得多喝水。我先走了,你们聊。”说着,背着药箱就出去了。 屋内留下僵持的两人,互相干瞪眼。千雪笑盈盈的走进来,一见两人光景,十分讶异:“侯爷,姐姐,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秋儿拉着千雪悄悄耳语了几句,千雪立马明了的点点头。青衣候气冲冲的出了慕容府,以后几日再也没来。 这边,早有嚼舌的丫鬟把这事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越发不高兴了。 这日,阿菀已经大好,老夫人请了她过去吃饭。只见慕容氏夫妇、千雪都在,只是气氛颇为诡异。 “姥姥、舅舅、舅母安。”阿菀向长辈问安后在老夫人身边坐下。 “你先前忙于锦绣阁事务,这一月又忙于赈灾筹款。”老夫人上下打量着阿菀,眼里有了泪,“你瞧瞧这枯瘦的身子,都给累成什么样了。你娘亲要是知道我如此待你,怕是要怪我这老婆子的。” “姥姥,我没事。”阿菀忙伸手替老夫人拭了拭眼角,“我这不是生病了吗?过几日就吃回来了,你别急啊!” “姥姥知道你凡是都有主意,现在,姥姥问你一句话。你当着你舅舅、舅母和你妹妹的面回答我。不得有假,可否?”老夫人语气变得颇为严厉。 阿菀一头雾水,但还是点点头。 “我且问你,你与那青衣候是否已经约定终身,私自相许了?” “啊?”阿菀失笑,“姥姥,这是哪里来的谣言?我和侯爷纯属朋友。我们不是大家所想的那种关系。姥姥你要信我。” “真的?”老夫人再次确认。 “当真!我要是和侯爷是那种约定终身的关系,那我一定会大大方方的告诉你。但是,没有也真的是没有。”阿菀再三解释。 老夫人不自觉的舒了一口气,她瞬间换了笑颜,拉着阿菀的手,慈爱的说:“阿菀,姥姥知道你说没有那肯定就没有。姥姥一时不察,竟听信谣言。你别往心里去。” “姥姥,还有什么事情吗?”阿菀瞧着姥姥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要问。 老夫人道:“是这样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没有家孝在身,也是该配人家了。姥姥想着,你父母不在,姥姥也年老力衰,保不齐哪天忽的就走了,要是不给你先定一个好人家,姥姥这心是不安的。” “姥姥别这样说。你身体好着呢,你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夫人打断阿菀的话接着道:“我已同你舅舅、舅母商量过了,先将你和千树的亲定了,等到你家孝满了,就让你们完婚,你意下如何?” 这犹如晴天霹雳,打得阿菀措手不及。 0044 拒婚 只听舅舅道:“阿菀,你和千树的八字已经找人合过了,是桩良缘。你姥姥想着以后要是你去了别家,指不定要受委屈,千树不舍,老夫人不舍,所以就亲上加亲,以后你在老夫人跟前,慕容府上下更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邢夫人只是挤出个笑,却不言语。阿菀看得分明,起码这个家还有一个人不同意。 阿菀回过神来,沉着冷静的说:“姥姥、舅舅、舅母。我不会和表哥成亲的。” “你别害羞,千树心里是中意你的。”老夫人接着道,“你终究是要嫁人的,你哥哥如今前程大好。以后他绝不会亏待了你,他要是敢让你受丁点委屈,姥姥第一个饶不了他。” “还有舅舅,舅舅也不轻饶他。”慕容瑾随声附和道。 “姥姥、舅舅、舅母。我不会和表哥成亲的。”阿菀提高声音,再次重申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这次,老夫人听进去了。她冷着脸问:“为何?” “千树对我来说只是哥哥,再说,现在秋儿还小,起码等秋儿长大了,我才会考虑自己的事情。”阿菀郑重又慎重的回视着老夫人,“姥姥,秋儿父母对我有再生之恩,抚养秋儿才是我现如今最主要的事情。姥姥一片心意阿菀都了解,但请原谅我,我真的无法与哥哥成婚。还请姥姥收回成命!” 邢夫人心中暗喜,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她不动声色的说:“老夫人,老爷,阿菀如今年纪还小,千树事务也十分繁忙。以我看,也不急于眼下,等阿菀孝期过了在慢慢计较也不迟。” 老夫人细细想了想,知道今日是没法让阿菀答应的,唯有从长计议,便顺着邢夫人的话说:“那以后再说吧!今天难得你们有空,大家就先用膳吧!” 慕容瑾见母亲如此说,也只得作罢。这个侄女的心性,他还是低估了。 一直紧张的看着这一切的千雪忽然崇拜起这个姐姐——拒婚,这可是她慕容千雪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些日子,她看书越发勤奋,几乎手不释卷,经常彻夜挑灯,通读到很晚。今晚目睹阿菀拒婚后,她心潮涌动,情思起伏,拿着杜工部的诗词魂不守舍。 “小姐,已经三更天了。明天在读吧!”伺候的丫鬟阿茹挑了挑灯芯,第三次劝道。 “你别打扰我,我还要在读一会。”千雪仍然不听劝,坐在灯下,痴迷的背着那些诗,她喃喃自语,“听说摄政王最爱读的就是杜老的诗了。” “小姐自从去摄政王府赴宴回来后,三句话都不离摄政王殿下。”阿茹笑道,“看来,咱们小姐也是被摄政王的风姿给迷住了。” 千雪映在灯火下的容颜透着股小女儿的娇羞:“阿茹,你说将来陪伴在摄政王身侧的女子会是何等样貌的人?” “外面都在传,太后有意定秦家三小姐为王妃。但众所周知,摄政王倾心的是自小一起习武的同门师姐——诸葛紫烟。”阿茹不禁为千雪惋惜,“向来小姐品貌都在众人之上,一点都不输那秦三小姐和那诸葛小姐。只是,没人为小姐做主。” 千雪翻滚的情思攸然冷却下来,阿茹的话残酷的浇灭了她那股莫名的冲动,但又让她生出另外一种奢望——阿菀姐姐,也许阿菀可以帮助她达成心愿。 有了这一出后,以后慕容府的人都拿看未来少主母的眼光看阿菀。自然又生出许多揣测、闲言碎语,但都没让阿菀上心。 筹款仍然在继续,阿菀恢复后立马接着投入工作。这天,她拿着最新的筹款数据来摄政王府汇报。摄政王正与青衣候在商讨凌王的事情。 “凌王麾下新添了一位猛将,叫雷昊。”楚黎说着风冥传回的消息,“听说这个雷将军带兵打仗很有一套,投入凌王帐下不过一年就已经升为虎贲将军。皇叔对他很是信任,已经将北境最重要的关口——赤炎关,交由他护卫。” “这不合常理吧,就算这个雷昊再厉害,那么重要的要塞怎可交由一个才入军一年的毛头小子。凌王爷这番布局与朝廷商议过没有?”青衣候皱眉问。 “北境事务一向是由王叔一手处理,这事在给皇兄的折子上淡淡说了一句,看来王叔认为此事没那么重要。”楚黎说,“我派人查过这个雷昊,孤儿,无父无母,在大楚没有任何人与他有交集,就像横空冒出来似的。” “有这么干净的人吗?”青衣候摸索着下巴的胡渣,越发觉得这个雷昊有趣。“王爷不妨找个由头让他回来我们见识见识。” “过两月皇兄寿诞,王叔已经上了回京祝寿的请折,到时候会让他跟随凌王一起回来的。”楚黎又想起一事,问,“你和阿菀姑娘如何,我怎么听秋儿说慕容府有意让阿菀姑娘与千树成婚。” “别提了,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青衣候暗搓搓的咬了咬牙,“她既瞧不上我,也瞧不上他表哥慕容千树。她的心思全在那个‘萧神医’那里。” “萧大夫?”楚黎喝了口龙井,颇感意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阿菀姑娘竟然中意萧大夫,这也算是意料之外了。侯爷不打算用你的无双智谋赢回佳人么?” “你是没看见那天她生气吼我的那副模样,我侯汶海长这么大还没被谁这么连名带姓的吼过。”侯爷心有余悸的摸摸自己的心口,自嘲的笑道,“那萧某人要不是她心尖上的人,她绝对不会那般凶恶护食。算了算了,我这辈子没遭遇过什么挫折,这次就当历练了一回吧。我也不去惹那丫头心烦了,静静的走开为好。” 楚黎嘴角浮起一抹好玩,正欲说话,只听阿菀的声音凉飕飕的传来:“侯爷连弱冠之礼都没行,怎么就说出一辈子这种酸倒大牙的话。” 0045 慈善晚宴(一) 转过几道屏风,阿菀出现在两人面前。青衣候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没好气的问:“张大姑娘来此有何指教啊?” 阿菀奉上手中的登记簿,对楚黎道:“王爷,这是最新的筹款明细。” 楚黎接过来看了看,眉宇间添了些担忧:“这一月的捐赠不如上一月好啊。” 阿菀道:“这是自然,朝廷也已经筹集到了大批赈灾款拨往灾区。百姓看到朝廷在行动,对灾民的同情和怜悯自然减弱了许多。这是预料中的事情。” “恩,也好。百姓已经为灾民尽过力了。本王感激不尽。”楚黎将登记簿放在桌上,命人给阿菀上了茶,关切的问,“姑娘可大好了?” “好了。”阿菀再次递出一本册子给青衣候,十分恭敬的说,“这是赈灾晚宴的流程,请侯爷过目。” 青衣候冷眼接过来,扫了一眼便说:“张姑娘安排就是,本侯爷会到场配合的。” “赈灾晚宴?”楚黎疑惑的眼神在二人间来回,“你们两又在计划何事?” 青衣候忽然跳了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想起今天母亲让我回去见一见那李大人的女儿,不能让人家久等了。我先去会佳人,你们慢慢聊。”话说完,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阿菀指着青衣候离开的方向,干巴巴的问:“他不会那么记仇吧!我就刚才那么说了他一句。” “他是怕你,怕你又连名带姓的吼他。”楚黎眼中有着揶揄。 “那是他自己失礼在先,先对人萧大夫不敬,他一男子汉对人一女孩子动手,算什么君子啊!”阿菀猛然醒悟自己说漏了嘴了,她尴尬的笑笑,“不管他了。不管了……” 楚黎却已经抓住重点了:“萧大夫是女子?”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而已。”阿菀使劲摇着头否定,希望自己可以补救回来。但她知道眼前男子何等聪慧,自己算是把朋友给坑了。 “放心,本王不是那起嚼舌的人。”楚黎给了她颗定心丸,然后等着她对赈灾晚宴做出解释。 阿菀忙说:“此事全仰仗侯爷成全。事情是这样的……” 楚黎听完,更加赞赏眼前这个女子,他不停的点着头,表示当晚会亲自到场助阵。 赈灾晚宴 侯瑶窈早就听哥哥说了这个慈善晚宴,邀请的都是楚国最有头面的富商,筹备了近两个月,就等今晚了。 她本想乔装成男子,但一想,阿菀姐姐不管做什么事情,一直都是以女子面貌示众,念此,她也就不遮掩了,大大方方的就进场了。 此时,来宾都已经到了一半,而阿菀正陪着青衣候穿梭在各大富商间互相介绍、寒暄。 青衣候正和南湘龚氏掌门人寒暄着:“龚堡主在南边的生意都做到京城来了,听说不久前已经在临湘城开了龚氏钱庄的分号了。真是让侯某望尘莫及啊!” 龚氏拱手承让道:“侯爷真是会折煞龚某,这还不是托侯爷的福,才能在这临湘城落脚。要不是侯爷肯点头,龚某哪有这胆子在你眼皮底下现眼。” 青衣候淡淡道:“这次是我侯某有求与龚老板,待会还请龚老板多多捧场。” “自然自然。”龚氏点头哈腰的应承着。 阿菀朝青衣候使了个眼色,青衣候顺着她的视线瞧去,只见瑶窈带着几个下人抬着几个箱子进来。青衣候脸色一变,忙丢下龚氏朝瑶窈走去。 “哥,听说你和菀姐姐要举办慈善拍卖会。我这不也带了些东西来,希望能助你们一臂之力。”瑶窈不等青衣候发话,先抢一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豪气的挥挥手,指挥着随从,“把这两箱子东西打开,让我哥和阿菀姐姐瞧瞧。” 下人们应声打开了箱子,阿菀略略一望,立马惊呼:“瑶窈,你这也太土豪了吧,这么多宝贝,不会把自己嫁妆给带来了吧!” “那我有资格参加今晚的慈善拍卖吗?”瑶窈颇为得意,拉着阿菀的手,满脸期望。 阿菀顿觉为难,她指指旁边的尊神,说:“你还是问你亲哥吧,但这事,姐姐精神上是支持你的。” “菀姐姐支持的事情哥哥是绝对没意见的。”瑶窈笑开了花,“我哥一向都听你的。好了,我自己找位子坐,你们忙你们的去吧!”说着,她带着下人就在场内转悠寻找空位。 “瑶窈这大方又义气的性子真是随了侯爷您。”阿菀干笑着暖场,“侯爷,摄政王殿下说今日也会来。怎的这时候还不见?” “不等他,他忙着呢。”青衣候心不在焉的答着,眼睛却盯着瑶窈直到她坐下为止,又叮嘱娄跃别让生人冲撞了瑶窈,娄跃答应着去增加护卫的人手,他才放了心,他眼看受邀的人都到了差不多,吩咐道,“准备一下,可以开始了。” “好。”阿菀随即说,“侯爷,那你也入席吧!晚宴这就开始。”青衣候应了一声就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面向众人席位的正前方,有一个搭建好的台子。台子上立着一巨幅匾额,上面题着‘慈善晚宴’四个大字。 0046 慈善晚宴(二) 阿菀喝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自觉状态不错,才徐徐踏上了高台。她站在台上偏右摆放的立体式桌子前,大声而优雅的说道:“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欢迎大家来到由锦绣阁举办的慈善拍卖晚宴现场。这一次的慈善之夜是由我们的青衣候侯汶海公子发起,共邀请了一百二十名贵宾出席,另外,为了保证此此拍卖会的公平、公开、公正,摄政王殿下另行派出三位朝廷监督官员出席此次晚宴,我们保证,此次慈善拍卖所得钱款,全部用于救助湘水灾民。现在,我宣布,慈善拍卖晚宴正式开始。” 阿菀响亮的击了两下掌,只见四个秀娘抬着一副屏风上来,绣娘们摆好屏风,站立在一边,阿菀来到屏风跟前,开口介绍道:“各位,第一件拍品是由锦绣阁二十位一等绣娘秀制的《江山秋景图》,这副江山图参照的是当今皇上在二十四岁寿诞时民间画师献上的祝寿礼物。以湘水为主,分布五山,深秋时节,枫林尽染,万山红遍,秋收农忙,硕果累累,尽显我大楚物阜民丰。绣娘们采用的是极难的双面绣针法,远看,就是一副水墨画,近看,才能察觉它的针线功夫。”阿菀命绣娘将屏风抬到底下,在众人间来回展示,人群中不时传出阵阵惊叹。转了一圈,屏风重新回到台上。 青衣候朝阿菀满意的递了个眼色,阿菀意会,笑对众人道:“各位,现在开始竞拍。起拍价是五百两。” “六百两……”龚氏钱庄的老板率先竞价。 “六百两一次,有人要加价吗?”阿菀扬声问着众人。 “七百两……”又有人喊道。接着龚氏又叫:“八百两……”如此竞拍,几轮下来,已经喊道一千二百两。阿菀没想到刚开始就如此火爆。 “贰仟两!”瑶窈大声喊了出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都不知道是哪里冒出的丫头片子。龚氏总想着在侯爷面前拨的头筹,好显显眼。不想瑶窈半路杀出,他不服气的再次加价:“三千两,我龚某要了。”原以为不会有人与其竞价,不妨又有人叫到:“四千两。田家庄要了。”龚氏气噎,这田家庄可是他的死对头,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自己输了气势,忙叫到:“六千两,龚家钱庄要了。”谁曾想,这田氏偏生也相中了这幅画,硬是不让,两家就耗上了,拍价一直翻到一万两,两人还在互相叫价。 “一万五千两。”龚氏使足了劲大喊出这最后的竞价。不想那田氏果真闭了嘴巴,不敢再出声叫价。 “龚老板出一万五千两,还有人要竞拍吗?”阿菀环顾着四周,知道已经无人敢再出比这更高的价了,她拿起手中的小锤,正准备敲下这定音,只听在一隐蔽角落里,有个熟悉的声音道:“两万两,楚公子要了。” ——出声的人是冷杉! 阿菀循声望去,原来不知何时,楚黎已经坐在拍卖现场,他旁边还跟了一个文弱的公子和四五个侍卫,而青衣候也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去了那两人身边,神色甚是恭谨。 人群更是惊呼连连,这个价钱,众人都在观望着龚氏,看他接不接招。龚老板正欲豁出去,不想看见青衣候暗中对他摇了摇头,他意会,不敢造次。忙闭了嘴巴,不再出价。 最后,阿菀道:“我宣布,第一幅竞拍作品《江山秋景图》以两万两的价格成交,同时,我代表锦绣阁,代表湘水灾民感谢楚公子的慷慨善举。” “这个阿菀姑娘就是那张元仕的女儿吧!”楚瑜问。 “是,大哥。”楚黎恭敬回道,“此次筹集赈灾款,阿菀姑娘出了不少力,为灾民筹集了不少善款。” “如此仁善,又聪慧冷静,不愧是一人告倒秦氏的女子,真真令人敬服。”楚瑜向阿菀投去赞赏的目光。阿菀正巧看望这边,礼貌的笑笑,算是回敬。楚瑜越发欣赏,忍不住道:“这丫头与宫中女子真是大不相同啊,让朕越瞧越有趣了。” 青衣候硬生生吓出一身汗,他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一个萧大夫就让他头疼死了,这下好了,又来了个他也惹不起的大人物——阿菀,难道我俩此生真的无缘? 楚黎微微楞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青衣候,皇兄的话让他也措手不及。 “七弟快看,又来好东西了。”楚瑜兴致勃勃的指着台上,“这次的又是什么精巧之物?” 楚黎忙看向台上,只见阿菀手里拿着一副卷轴,说道:“第二件竞拍作品,是由一个叫秋儿的小女孩画的一幅画。她说,只要能卖的一个铜板,能让一个正在挨饿的小朋友吃到一个馒头,她就心满意足了。”众人发现,此时,阿菀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这个孩子今年七岁,在她四岁的时候,因为大旱,跟随父母外出逃荒。一路上吃过草根,啃过树皮,但更多的时候是饿着肚子的。她希望灾区的小朋友早点吃上热气腾腾的饭食,希望和她一样年纪的小孩都有温暖的家。” 阿菀说着,缓缓的打开了卷轴,大家凝神视之,画里除了一根燃烧的蜡烛,什么都没有。 众人不解,只听她继续道,“蜡烛——燃烧了自己,却点燃了黑夜。这幅画,没有惊艳的神来之笔,也没有任何技巧艺术可言,但却是一个孩子在灾难面前最真切的期盼——让在黑暗中迷路的人们都能在人间大爱烛火的映照下,找到回家的路。”阿菀说完,隐忍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这一番话,言辞恳切,情绪饱满,让列席的人楚黎、楚瑜、青衣候等都生出悲天悯人之心,大家都被她感染了。 “我出一千两,阿菀姐姐。秋儿这副画我要了。”瑶窈擦擦眼角的泪,率先出价。 0047 慈善晚宴(三) 阿菀投去感激的一瞥,正欲说话,只听又有人叫价:“贰仟两。”“二千五百两。”“三千两。”“四千两……”会场上的气氛再一次热火朝天起来。这有点超出她的预估,虽说秋儿的画传达的是善意,但如此哄抬,让她深感不安。她朝青衣候看去,青衣候却不在,她暗自发急:“这控场的人去哪里了?” “这秋儿就是那个跟她逃出秦川魔掌的小女孩吧!”楚瑜问。 “是,大哥。”楚黎低声说,“阿菀一直待秋儿极好。” 楚瑜身为大楚皇帝,此刻坐在这里,他或多或少有几分自责。他淡淡的吩咐跟随着的陆尘英:“那幅画,我要,帮我拍了。让子民受累都是本公子的错。” “是。公子。”陆尘英领命,立马大声道,“一万两,楚公子要了。” “一万两?”这又让众人炸开了锅,虽说大家争的都是名头,但这已经喊到这个价位了,没人再敢往下接了。 一连两幅竞品都被姓楚的拍下,众人不免起了疑心,大家知道青衣候邀请的只是富商,但大楚有头有面的都坐在这里了,这楚公子从哪里冒出来。 只听有人悄悄道:“仿佛是摄政王殿下。”这一传,众人都知晓了,大家忙全部起身来至楚黎跟前跪倒:“参见摄政王殿下。草民等不识摄政王,竟与王爷竞价,还望王爷赎罪。” 楚黎一见众人这等架势,还以为是皇兄身份暴露了,听了众人言语后,才知道只是自己被人认出而已。 此时,再留在宴会,只怕会影响筹款,他起身,对众人道:“各位今天应侯爷之邀为民筹款,是高义。来日水患解除了,朝廷自会感激诸位。本王还有公务要忙,就先告辞,大家继续。”说完忙拉着楚瑜快步离去。 “恭送摄政王殿下!”众人本以为有机会亲近,不想眨眼功夫,摄政王就撇下他们走了,失望之余,又心生欢喜,毕竟是亲眼一睹了摄政王的风采,果真不负天下第一美男的称号。 站在门口,躬身送着楚瑜离开,青衣候悬着的心总算略松了松:“这皇上几年不见,虽然现已成年,但观其气色终究不是——” “不是什么?侯爷。”侍立在侧的娄跃好奇的追问他未说完的话。 “没什么。走吧,里面就阿菀一个人。”青衣候隐去眸中的厉芒,回身进了会场。 楚黎一走,拍卖会接下来的拍品拍的都出奇的高。瑶窈也贡献出了自己的两箱珠宝,到场参会的人都拍了一两件竞品。 拍卖结束后,就是晚宴。阿菀精心布置的每一道菜都获得众人一致好评。借此机会,阿菀在大楚商圈中扬名了。 楚黎护送楚瑜到宫门口便下了马,楚黎坐在车上,淡淡道:“七弟,记得把朕拍下的那幅画送来,银子明日我命人送到你府上,你替朕转交给阿菀姑娘。” “臣弟遵旨。”楚黎对陆统领道,“陆大人,快送皇上进去吧!” 陆尘英点头行礼后护卫着楚瑜的马车进了皇宫。天已经黑透了,楚黎回想起那幅燃烧的蜡烛,心里不甚感慨。 慈善晚宴结束后,忙了几天,所有拍卖的善款都到位(包含楚黎的二万两和楚瑜的一万两)后,阿菀跟随青衣候来到摄政王府。 “不错,一个晚宴竟筹得三十三万两白银,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楚黎望着眼前的二人,面露微笑,“两位联手,竟比朝廷百官筹得善款都多,本王打算向皇上为你们上请功的折子,皇上也有意嘉奖二位。” “不用,赏侯爷就行了。我只是一个打下手的而已,不敢邀功。”阿菀敬谢不敏。 “我也不用了,我一不缺钱,二不当官。”青衣候直言不讳,拒绝的更不在话下。 楚黎慢慢喝了一口茶,悠然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勉强二位,自会替你们回绝圣意。” “现在赈灾事宜全权由朝廷主持,各大捐赠站都已经撤下来了。”阿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也得开始回归锦绣阁做事了,不知道这两月的业绩如何?” “你别急,先回去休息几天。”青衣候语带关切的说,“你这久忙得太过了。” “以前跟你请个假陪秋儿吃顿饭都不行,难得大方啊。” “你赶紧打住,到底是我这个老板不放你假,还是你自己不休假。你我心知肚明,别想指控我。”青衣候皱着脸,嫌弃的说。 阿菀笑笑没在理他,她问:“王爷,秋儿那幅画不是你拍的吧?虽然挂在你名下。” 青衣候和楚黎都不妨阿菀有此一问,两人不禁一起问:“你以为是谁?” 阿菀回想着当天的场景,其实在看到陆尘英的时候她心下已经猜了七八分——那个和楚黎一起来的人是谁。 “不管是谁,”阿菀轻描淡写的笑着,“我只是想说声谢谢。”她如此一说,楚黎和青衣候两人都不好再说什么。 冷杉在旁道:“王爷,慕容将军再有两三日就回城了,这新一批的赈灾款是否继续由他护送。” “不,这批赈灾款本王亲自押送到灾区。本王想去亲眼瞧瞧赈灾情况。”楚黎说,“这些年,天灾人祸闹得大楚不宁,希望这些不顺赶紧过去。” “皇上寿辰在即,你怎可此时离京?”青衣候知道他心系灾民,但还是反对。 “不怕,皇兄寿诞还有二月。本王会赶在寿诞前回来的。”楚黎担忧的说,“可不能让这次赈灾重蹈云州覆辙,必须让救灾落到实处。” 阿菀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道:“王爷才是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好官。” 青衣候又不爽快了,跟个孩子似的争宠:“你什么时候能夸夸我。我这次做的可是不少噢!” “油腻少年,说的就是你这种明明长着一副老谋深算的脸却还矫情的跟个三岁孩子。”阿菀毫不客气的把刚才青衣候嫌弃的眼神还给他。 “放肆,这个月的奖金还要不要?”青衣候立马威胁。 “要!” “重新夸我!” “侯爷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 楚黎不理掐架的二人,拿起书本,自顾自的读起来。 0048 皇上有口谕给我? 楚黎正在与楚瑜凑请去湘水下游视察的事情,楚瑜允了。 “那阿菀姑娘当真回拒了朕的赏赐。”楚瑜再次问,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那幅蜡烛的画像。“不知道怎的,那晚回来后,她介绍这副画时的样子一直在朕脑海中回旋,当着那么多人,她的话讲的从容、大气,克制又得体。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朕记得,当初此女与父母进京,也是为了选秀。说来,她与朕,还是有段缘分在的。” 楚黎微微变色,道:“皇上,张大人夫妇冤死,张姑娘正在孝中,还不足一年,她不愿张扬,所以才婉拒封赏。” “既然这样,你传朕口谕,只要她有所求,朕可以无条件满足她一个心愿!”楚瑜本已经生了让阿菀入宫之心,但听到她正在孝中,又不忍夺孝,忙补充道,“只要她想到了,随时可以进宫告诉朕。” “臣弟遵旨。”楚黎领旨退下,在殿外,他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思量着如何将此事告知阿菀与青衣候二人。 不巧,等他派人去传二人,两人都不在京中。 冷杉回禀道:“王爷,青衣候陪着母亲去城外寺庙礼佛,要几日才回城,而阿菀姑娘前几日去了甘平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去甘平县作甚?”楚黎问。 冷杉道:“因为锦绣阁遇到麻烦。是这样的,锦绣阁最主要的丝麻绵等面料的供应来源于吉、潭几个盛产的大县,锦绣阁跟那里的村民都签订了秋收的契约。但这次在下面负责征收的人说洪水蔓延至这几个县,农作物都被水淹了。没法按时交付,而相隔不远的甘平县却收货颇丰,因为此事关系锦绣阁一整年的面料,阿菀带着人去当地买原料去了。” “这等事情还要她亲自去,侯府没人了!”楚黎直觉还有隐情。按照他对青衣候的了解,这种车马劳顿的事情万不能摊派到阿菀头上。 这边,李贵进来道:“王爷,启程的事宜已经准备妥当,负责押运的军队在城外等候着王爷。” 楚黎想了想,道:“罢了,皇兄要我将口谕亲自转告给阿菀姑娘,她既去了甘平县,咱们去的吉远、潭关诸县都借道甘平,只能到了甘平再派人去寻,到时再当面告知与她。”他又提笔留信一封,交与刘管家,“等侯爷从城外回来,你亲自交由他。” 李贵领命,楚黎忙带着冷杉等众护卫飞马出城,与禁军汇合后,火速赶往灾区。 甘平在湘水上游,是个产棉麻的大县。毕竟,其他同行业已经朝这里赶来,阿菀带着童进宝等人日夜兼程而来,就是为了抢先一步。 抢购大战拉开序幕,阿菀为了争取民意,亲自跑到田里去帮他们摘棉花,收桑麻,唠家常。她玩的不亦乐乎,跟着前来的人却累的苦不堪言。城里有客栈不住,偏生在偏远乡下和农民挤泥屋,睡土炕,吃糙米。 以致于当楚黎到达甘平县,想要找人时,甘平县令翻了整个城,都没能找到。 “掌柜,你真有法子。”童进宝站在阿菀身后,远眺着这满山遍野的棉麻,由衷的钦佩道,“和咱们签订收购契约的村民已经占据甘县一半多,原以为,这次来是要花一番血本的,不想,收购价格竟然比咱们预估的要低很多。” “你吩咐与村民接洽的人,让他们别占村民便宜,不许搞小动作。这次虽然甘平县没遭水患,但其他县份大家都有亲戚朋友在,都听他们说了锦绣阁和侯府的慷慨捐助事宜。咱们这次的收购价格不高,是村民给侯爷,给锦绣阁面子。” 阿菀驻足望去,只觉心情舒畅,比在京城的日子要舒服许多。她动了动筋骨,“进宝,我忽然觉得这田园生活很适合我。有点不想回京了。” “这可不成,你要是不回去。小的这副皮先得被侯爷扒一层,然后慕容府的老夫人、尚书大人、忠勇将军等人挨个排队再扒一层……”进宝故作惊惶,可怜。 “哈哈哈!”阿菀开怀大笑,“你这皮够厚的啊!能扒那么多层。” 进宝欲在逗阿菀开心,不想瞧见一群人歪歪扭扭的朝他们跑来,边跑边喊:“阿菀姑娘,阿菀姑娘。”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两人跟前。只听一个头戴乌纱帽的人气喘吁吁的说:“阿菀姑娘,在下是甘平县令,摄政王……摄政王殿下在甘平县城等着你呢,说皇上有口谕给你,你快回去吧!” “皇上有口谕给我?”阿菀愣在当场,没等她反应,就被这群人前呼后拥的抗走了。 “掌柜的——”进宝赶紧跟上去。 一刻不歇的回到城里,在城门口,守城的人说摄政王的人马等不得阿菀已经去了吉县,摄政王留下口谕,让阿菀在甘平县等候他折返回来再宣读皇上口谕。 阿菀却安排进宝留在甘县负责收购一事,自己带了两个护卫便要前去吉县,那县令哪敢就此让阿菀轻装简行,忙派了一支卫队送她。出了甘县,到了吉县的地界,洪水已经退去,但与甘平县的景况想比,真真让阿菀难受。 “九贞?”阿菀眼前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城外的粥棚前,萧九贞正在给难民问诊。阿菀忙从车上下来,与她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惊喜之余,同时发问。九贞先说:“我受师傅之命来为受困的灾民看病,已经有月多了。” “我的事情说来话长,回头我再跟你细说。”阿菀道,“我现在要急着去见摄政王,等见完他,我再回来寻你。” “摄政王进城三日了,你赶紧去吧!”九贞知她定有急事,也不挽留。 两人告别,阿菀带着卫队,就匆匆进了城。这来的一路上,阿菀一直提心吊胆,琢磨着,皇上有什么口谕给她,是好?还是不好呢? 0049 寒毒(一) 来到摄政王停留的吉县县衙,守卫告诉她,摄政王出城巡视去了。听此,她只好留在县衙后院等待。后来,又有人来回,摄政王要二日后才回来。她顿觉干等无益,出城来寻九贞。 “这皇上的口谕绕山绕水的追着你。”九贞听她说了缘由,便有几分担心,“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也想了千百遍了,要是坏事,那我此刻肯定没法在这里悠闲的跟你聊天。”阿菀已经笃定不是坏事了,但又说,“可要是好事,恐怕也不算,不然摄政王大可以留信与我先说明事由,可他没有,就说明此事介于不好不坏,或者既好又坏之间。管它了,我已经到这里,就等摄政王回来解开这个谜底了。” 这两日,阿菀跟九贞待在一起,为灾民抓药煎熬。侯了两三日,摄政王还没回城。又等了两日,县衙的衙役也说不清摄政王什么时候回来。九贞听说一个叫史家坟的村子里有大量灾民患病,便要去。阿菀想着离城不远便同九贞一起去了。 在马车上,回城的楚黎接连几日跑了好几个乡镇,确实看到了当地官员的赈灾的成效后,他才略略放心。 “殿下,前面有片林子。请殿下歇息后再行赶路。”县丞周冯来车前请示。 “也好。”楚黎应着下了车来,冷杉递上了水。他吩咐着随行的众人,“大家也休息下,一盏茶后出发。” 随行的护卫除了周冯自己带着的四五个衙役,其他都是王府侍卫,有十人左右。 这次虽有禁军跟随,但全部被楚黎留在城里帮助分粮救济灾民。 王府侍卫散开,都在离摄政王三五丈的地方盘腿坐下,虽说休息,但依然个个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松懈。 “殿下此次亲临吉县,又下到村子,不辞辛劳,真是爱民如子。有殿下如此挂怀,相信用不了多久,这水患就解除了。”周冯不敢坐下,仍恭敬的侍立在一侧,嘴上的马屁一路上来从未停过。 “周县丞也辛苦了,坐下休息吧。本王需要静坐片刻。”楚黎厌恶此人,但赈灾一事吉县做的不错,他虽不喜,也还能忍受几日。 周县丞一听,只得闭上嘴巴,寻了个地方坐下。一阵风来,随之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气,沁入鼻尖,格外的舒服,但转瞬即散。 “这什么地方飘来的香味,这一路上也没见什么野花香树啊?”冷杉警觉的问。 “冷护卫厉害啊,我等都没发觉有香味。”周冯又摆着那副谄媚的脸接话。 楚黎正在闭目养神中,听见二人对话,缓缓睁开了眼:“周大人这路辛苦了,在本王面前尽做阿谀奉承之丑相,就是为了迷惑本王吧!” “殿下何出此言?周某不甚明白!”周冯还在做戏,但神色却不教之前那般唯唯诺诺,反而透着一股阴冷。 “周大人不必做戏了,西域鬼见愁是你何人?”楚黎眼眸中泛着杀气,“你刚才所用的迷魂香,正是出自西域三刀城城主鬼见愁所独门秘制。” 周冯慢慢站起身来,悠然笑道:“果然是吴兴舟老贼调教出来的徒弟,连这个都知晓。” 冷杉并一众侍卫早已经起身护在楚黎身后,楚黎却依然静坐在地,一派安然。 只听周冯狰狞着笑道:“楚黎,你别装了。这香对旁人或许不起作用,但对于常年服用内转金丹的你来说,那是大大的有用。迷魂香中的‘沉冰’可引出你体内被压制的‘寒毒’,想必此刻,你已经寒毒发作,痛不欲生了吧!” “你怎知殿下身中寒毒?”冷杉大惊,这个秘密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那些人肯定都是不会往外说的。 “大楚皇室也未必知道你身中奇毒吧,这么些年,吴兴舟老儿拼尽全力替你续命。也是怕皇室知道了会问责的吧!毕竟,你现在已经是响当当的摄政王了!”周冯说着拔出藏在靴子内的短刀,利落的在手中挥舞了几下,恶狠狠的道,“当年你师傅勾引我师娘,师傅去你灵犀派讨要说法,以致于师娘为护你师傅竟死在我师傅刀下。师傅悔恨,自断双手筋脉,不久便死于仇敌之手,从此灭迹江湖。但,我三刀城的威名不可就此没落,今日,我便屠了你这吴兴舟老儿最爱的徒弟。替我师傅师娘报仇!”话一落,周冯的短刀就直冲楚黎而去。 冷杉忙拔剑应敌,其余侍卫在楚黎周围,团团护住。 楚黎不想这大楚的官员中,竟藏有三刀城的弟子。 他知道,周冯说的是对的。虽然尽力隐忍,但他还是受不了那剜心的痛,倒在地上,一口污血随之吐出。 “快拿内转金丹给殿下服下。”一众侍卫忙扶住楚黎。 “不可,此时服药无异于加重王爷寒毒。”冷杉刀光剑影的百忙中回头阻止,继而又道,“你们带王爷先走,这厮我尚能应付。” 侍卫们答应着,扶起楚黎就要撤,不妨林子中忽然闪出蒙面黑衣人十数人,刀刀剑剑尽冲楚黎而来。一众侍卫忙拔剑迎战,冷杉心系楚黎安危,可暂时亦甩不开周的纠缠。他大声振奋着士气:“兄弟们,拼死也要护住王爷。” 0050 寒毒(二) “是。”十侍卫高声答应着,蒙面人虽多,但一时之间也攻不破他们的包围,楚黎虚弱的靠在一个侍卫的身上,容颜苍白,寒毒已经夺走了他所有的精力。 “周冯,这些人都是你三刀城的弟子不成?”冷杉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发觉蒙面黑衣人和周的刀法大不相同。 “我三刀城只此我一个弟子,哪来这么多乌合之众。不过,要摄政王命的人可不止我周冯一个。”周不屑一顾的瞅了一眼那边的蒙面人,冷笑连连,“所谓皇家贵胄,自相残杀起来也是不管不顾的,手段竟比我等江湖人士狠辣。” “你说他们是皇室的人?”冷杉半信半疑,忙问,“是谁指使你们来杀摄政王的?快说!”手上的招式越发凌厉了,竟逼退周几步。 “罢了,我今日只想让楚黎毒发,并不想取其性命。”周几番回合下来,知道自己胜不了冷杉,忙道,“我为师傅报仇不假,但今日主要是受人所托来下毒的。” “谁?速速说来。”冷杉停下攻势,厉声问。 “极乐门。”周冯说着冷不丁的洒出一把白色的粉末。冷杉急忙捂鼻后退,在睁眼看时,那姓周的已然抢了一匹马飞驰而去,顷刻无影无踪了。 这边,十侍卫已经战死五六个,蒙面人依然还有十几人,这些人武功自然比不过周冯,但人多势众,依然难缠。 冷杉仗剑冲进阵去,背了楚黎出来,原想驾车离去,但只见他们骑行的马儿全部倒在路边,口吐白沫。 “好你个周冯,暂且等着,冷爷我必要取你人头。”冷杉边骂边朝着林子深处跑去。背上的人早已昏死过去。六七个黑衣人立马追着他而去。 阿菀和九贞走在林间小道上,茜草和阿菀随行的几个护卫都远远的跟着她们俩。 “你身后这些衙役要跟你到什么时候?”九贞身上背着一个药箱,边走边问。 “我让他们回甘平县去,但他们说了,务必要把我交到摄政王手里才敢回去领命。”阿菀冲着九贞一笑,悄悄说了句,“这些哥哥是在等着领摄政王的赏呢!” “这几日还多亏了他们保护咱们上山下乡,还替我揽了好多重活。说起来,还是沾了你的光。” 阿菀咧嘴一笑:“没事,到时候让摄政王多给他们点赏钱。” 两人说笑间继续往前走,忽然,前面传来一阵打斗声,林叶遮掩间,也看不真切。众护卫也听见了,忙抢上来护在阿菀身前,众人心下惊疑不定,都小心靠近。 原来是冷杉在与追来的蒙面人缠斗,楚黎躺在一棵松树下,一动不动。 “摄政王?”阿菀大惊,忙拨开松叶,跑到楚黎身边,她对随行的护卫大叫,“各位大哥,快帮冷护卫,有人行刺摄政王殿下。” 那些护卫在甘平县都是见过楚黎和冷杉的,都纷纷拔剑加入了战斗。 “九贞,殿下如何?”阿菀着急的问着已经跑过来替楚黎把脉的萧大夫。 “有一股怪异的气在殿下体内横冲直撞,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九贞忙命茜草打开药箱取银针给她,“我只能先替他行针,看能否将这股戾气稳在一处。” 这边,在众衙役的帮助下,冷杉也各个击破,将追来的蒙面人尽数毙于剑下。而甘平的衙役也不幸战死两个,只剩四个。 “阿菀姑娘,”冷杉提着剑,浑身是血,喘着气对阿菀道,“此处不安全,我得尽快背摄政王回城中与禁军汇合。” “他体内的寒气我刚刚才稳在百劳穴处,殿下不宜再受颠簸之累,不然寒气又得到处乱窜了。”九贞忙出言制止。 “这里离城还有半日路程,这样,我们就地取材,给王爷弄个担架。”阿菀见情况紧急,略一筹划,立即对众人道,“麻烦甘平来的大哥们先去一个人帮忙回城叫禁军来接应。其余人等待会护送摄政王殿下一起回城。”她如此一说,众人都觉甚好,一人忙拿着冷杉给的令牌回城,剩下的人忙砍树枝搭建担架。 众人抬着楚黎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见前面林子中尘土飞扬,旗帜飘飘,一股大军策马而来。冷杉见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在吉县县衙,府衙外站满了官员。这些大小官员一想到摄政王在自己的地盘上遇袭,都不禁吓得魂飞天外,六神无主。只盼望着萧大夫可以将其医治好,稍稍减轻他们的罪责。 内室里面,楚黎闭目躺在床上,仍然未醒。 冷杉不敢隐瞒,将楚黎病情据实告知。 “寒毒?沉冰?内转金丹?竟是这样。”九贞方有点头绪,她说,“我入师门不久,师傅就跟我提过这寒毒。内转金丹里的一昧主药‘秋日角’与‘沉冰’相克,所以才会导致内转金丹的药效失灵,寒毒发作。此毒被压制这么多年未发,此刻发作,来势凶猛。我也无全法应付。还是去烦请冷大人差人去请师傅吧!” 冷杉早就飞鸽传书去了京城,只是在这山中晴神医到前,他的主子能否撑住。 “寒毒乃天下至阴至冷之毒,我观殿下体内之毒,怕是染毒已有好些年了吧!”九贞慢慢说,“这毒不发作还好,染毒之人与平常无异,若发作,恐怕以后有任何灵丹妙药都是压制不住的,会反复发作,直到气血枯竭。” “那么恐怖。”阿菀不禁咂舌,倒吸一口凉气,问,“冷杉,殿下这毒是怎么染上的?谁会狠毒到对一个孩童下毒?” 冷杉一脸惭愧:“此事殿下若无令,我是不敢说的。” 51 寒毒(三) “唉!”阿菀点头,不再追问,关切的说,“你还是让萧大夫给你瞧瞧伤势吧!殿下这里,已经暂时稳住了。” “走吧,冷大人。我去隔壁给你上药。” 冷杉见此,跟着九贞去了隔壁。至晚间,他不顾伤势,亲自带人巡视府衙内外,虽有禁军把守,他还是深感不安,那逃去的周冯不知躲在哪个阴暗处等着行刺。操劳过度,以致伤势加重,夜里起了高烧,病倒在床。 楚黎这边就只有阿菀和九贞等在看顾。九贞酌情给楚黎开了续命的汤药,每隔一个时辰又给他行针,如此这般,楚黎的痛苦稍微减轻了一点。 “你这几天也是忙得够呛的,今晚我先看着,你去外间凳子上躺一躺,有事我叫你。”阿菀见茜草已经累得回房睡觉了,也催着九贞去休息,说,“此刻你要是再累倒了,那真无人能保殿下性命了。” “好。你隔一个时辰再叫我。”九贞不放心的叮嘱着。 “我记着呢,放心。”阿菀便亲自守着。 下半夜,楚黎忽然低声一句:“冷,师姐。”然后再没言语。 阿菀伸手摸了摸楚黎手脸,果然冰冷冻人。她轻声对发颤的楚黎道:“九贞说寒毒会让人体温下降,也不能用炭火给你取暖,会让你冷热交至,加遽寒气攻心。你忍忍吧!” “母后,冷,冷,母后抱抱孩儿……”楚黎再次梦呓,口内尽是孩童般的祈求,听来可怜至极。 “乖,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回宫去见你母后了。”阿菀伏在他耳边,拍着他的手,轻轻柔柔的哄着他。 她知道,昏迷中的人也会听到外界的话语。只听楚黎又说:“父皇,孩儿不想离开母后,不想去灵犀山……”阿菀又哄道:“好的,不想去就不去,你就呆在你母后身边,你父皇答应你了。” “师姐,你别离开我。我愿天天陪你练剑,我不想下山当王爷……”楚黎再次提起诸葛紫烟。 “好,好,好。”阿菀极尽温柔,在他耳边道,“师姐不离开你,师姐天天陪你练剑,你不想当王爷就不当王爷了,师姐陪你一起去游历江湖,师姐陪你看星星,赏月亮,陪你踏遍千山,走遍万水,陪你直到天荒地老,时间尽头,可好?” “好……”睡梦中的楚黎心满意足的应道,面容也放松了许多,看起来,好了一点。 “乖乖睡吧,师姐会永远陪着你的。” 楚黎仿佛听进去了,他不再恳求、梦呓,阿菀见状,直起身子,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被楚黎反手握着,抽不开,只得罢了,复又靠在床柱上。 但一会,她就发觉楚黎手上的寒气传到她手上,弄的整个手臂都冰冷起来,她忙不停的朝着两人的手上呵气,并反复摩擦着,企图化开这股寒意。 朦胧中的楚黎微微睁了睁眼,手上传来的温度让他没那么冷了,眼中一团雾气,烛光摇曳中那给他温暖的人成了他昏迷中仅存的记忆。 冷杉接到飞鸽回信已经是五日后了,他急忙来到阿菀和九珍跟前:“老神医又出京游历去了,侯爷已经命人寻找,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这可如何是好?” “那太医呢?”阿菀说,“给秋儿治病的那个王太医我看还挺厉害的嘛!” “这寒毒怕他们连是何物都未知,如何医治!”冷杉心有顾虑道,“要是让太后皇上知道王爷的病势,那整个灵犀一派怕是要遭殃了!” “那侯爷怎么说?”阿菀问,“他何时能到这里?” “侯爷母亲在礼佛时着了风寒,病势沉重,他来不了。”冷杉沙哑着嗓子,一脸的愁容。“我已经传书给风冥和灵犀弟子,希望吴兴舟老先生能够收到消息,或许他有办法。” “哎,远水救不了近火啊!”阿菀来回在屋里转圈,她看向萧大夫,胡乱的问,“九珍,你可有他法?我听闻世间万物都是一物克一物的,这‘沉冰’克‘秋日角’,那总有什么是能够降住‘沉冰’的吧!” 九珍不语,她正在专注的替楚黎行针。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在琢磨着寒毒的解法。但阿菀的话令她眼前一亮,忽然开悟,她立住心绪,稳稳的替楚黎扎完最后一针。 “你想到什么了?” 阿菀察觉到她眼中有异,忙凑到她跟前,冷杉也眼巴巴的看着她。 只听九贞快速说道:“这些天,我们一直都在想的是如何破解寒毒。但阿菀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沉冰才是导致寒毒发作的根本原因。殿下的寒毒虽然发作,但未立时致死,之前我还想不通,现在我明白了,或许是因为有沉冰的相克。”她对冷杉道,“冷大人,前日听你说搜查周的物品时发现一包多余的沉冰,你快拿来给我。” 冷杉忙去取了沉冰来交与她,问:“萧大夫要这物何用?” “你不会要以毒攻毒吧!”阿菀记得以前的武侠小说都这么解毒的,她试探的问。 “不错,以毒攻毒。”萧大夫叹服于阿菀的聪明才智,她赞许的说,“阿菀,你真是太聪明了。没有什么你解决不了的问题。” “你打算怎么个用法?”阿菀摸摸鼻子,不想自己从小说里胡诌来的竟然真的有用。 “我并无十全的把握,只是觉得以毒攻毒是一个值得尝试的法子。”九贞慢慢说,“沉冰本身只是一味香料,并无毒,但遇到秋日角便成了剧毒。我想,如果我们继续给殿下服用沉冰与秋日角混合研制的药,那殿下体内的寒毒会否被牵制住?” “那怎么成,殿下千金之躯,怎可用来试药?”冷杉万万不同意,“更何况是用剧毒来试?出了问题,我等就是死也法向皇上和太后交代的。” 冷杉一番话让本来有几分把握的萧九贞迟疑了,她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出了问题,确实不是她担待得起的,要是失败,那势必会牵连师傅,念此,她不敢再提此法,把沉冰交还给了冷杉。 好不容易有点的希望又破灭了,阿菀心有不甘,她问:“殿下十日都未醒,一直靠施针压制寒毒,这样的情况还能持续多久?” “不好说,寒毒现在已经侵入心脉,慢慢的会渗透到五脏六腑,届时,毒入骨髓,然后……”九贞没在往下说,但阿菀和冷杉都明白她的意思。 屋子里霎时静悄悄的,唯有床上的楚黎不时发出轻微的呻吟声,高傲的人,哪怕生受如此痛苦,依然倔强,并没有失了风度,哀嚎悲鸣。 良久,阿菀轻轻说:“不妨试试吧,反正如此下去也是个死。万一有效了呢!”她再次争取着退缩的二人。 “我身为大夫,自然愿意为病人用尽一切药石,就看冷大人如何了?”九贞表明着自己的意愿。 冷杉已经动摇了,只是迟迟下不了决心,权衡一番,他闭了闭眼,把沉冰递给萧大夫,凛然道:“王爷性命,就全仰仗萧大夫了。不管后果如何,都由我冷某一力承担。” 夜凉如水,屋外围着层层禁军,又跪着一众官员,州府、县衙、差役等大大小小的官员十日来寸步不离,都想进屋,又都进不去。他们心头都有同一个问题: ——摄政王伤势究竟如何?“唉!”阿菀点头,不再追问,关切的说,“你还是让萧大夫给你瞧瞧伤势吧!殿下这里,已经暂时稳住了。” “走吧,冷大人。我去隔壁给你上药。” 冷杉见此,跟着九贞去了隔壁。至晚间,他不顾伤势,亲自带人巡视府衙内外,虽有禁军把守,他还是深感不安,那逃去的周冯不知躲在哪个阴暗处等着行刺。操劳过度,以致伤势加重,夜里起了高烧,病倒在床。 楚黎这边就只有阿菀和九贞等在看顾。九贞酌情给楚黎开了续命的汤药,每隔一个时辰又给他行针,如此这般,楚黎的痛苦稍微减轻了一点。 “你这几天也是忙得够呛的,今晚我先看着,你去外间凳子上躺一躺,有事我叫你。”阿菀见茜草已经累得回房睡觉了,也催着九贞去休息,说,“此刻你要是再累倒了,那真无人能保殿下性命了。” “好。你隔一个时辰再叫我。”九贞不放心的叮嘱着。 “我记着呢,放心。”阿菀便亲自守着。 下半夜,楚黎忽然低声一句:“冷,师姐。”然后再没言语。 阿菀伸手摸了摸楚黎手脸,果然冰冷冻人。她轻声对发颤的楚黎道:“九贞说寒毒会让人体温下降,也不能用炭火给你取暖,会让你冷热交至,加遽寒气攻心。你忍忍吧!” “母后,冷,冷,母后抱抱孩儿……”楚黎再次梦呓,口内尽是孩童般的祈求,听来可怜至极。 “乖,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回宫去见你母后了。”阿菀伏在他耳边,拍着他的手,轻轻柔柔的哄着他。 她知道,昏迷中的人也会听到外界的话语。只听楚黎又说:“父皇,孩儿不想离开母后,不想去灵犀山……”阿菀又哄道:“好的,不想去就不去,你就呆在你母后身边,你父皇答应你了。” “师姐,你别离开我。我愿天天陪你练剑,我不想下山当王爷……”楚黎再次提起诸葛紫烟。 “好,好,好。”阿菀极尽温柔,在他耳边道,“师姐不离开你,师姐天天陪你练剑,你不想当王爷就不当王爷了,师姐陪你一起去游历江湖,师姐陪你看星星,赏月亮,陪你踏遍千山,走遍万水,陪你直到天荒地老,时间尽头,可好?” “好……”睡梦中的楚黎心满意足的应道,面容也放松了许多,看起来,好了一点。 “乖乖睡吧,师姐会永远陪着你的。” 楚黎仿佛听进去了,他不再恳求、梦呓,阿菀见状,直起身子,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被楚黎反手握着,抽不开,只得罢了,复又靠在床柱上。 但一会,她就发觉楚黎手上的寒气传到她手上,弄的整个手臂都冰冷起来,她忙不停的朝着两人的手上呵气,并反复摩擦着,企图化开这股寒意。 朦胧中的楚黎微微睁了睁眼,手上传来的温度让他没那么冷了,眼中一团雾气,烛光摇曳中那给他温暖的人成了他昏迷中仅存的记忆。 冷杉接到飞鸽回信已经是五日后了,他急忙来到阿菀和九珍跟前:“老神医又出京游历去了,侯爷已经命人寻找,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这可如何是好?” “那太医呢?”阿菀说,“给秋儿治病的那个王太医我看还挺厉害的嘛!” “这寒毒怕他们连是何物都未知,如何医治!”冷杉心有顾虑道,“要是让太后皇上知道王爷的病势,那整个灵犀一派怕是要遭殃了!” “那侯爷怎么说?”阿菀问,“他何时能到这里?” “侯爷母亲在礼佛时着了风寒,病势沉重,他来不了。”冷杉沙哑着嗓子,一脸的愁容。“我已经传书给风冥和灵犀弟子,希望吴兴舟老先生能够收到消息,或许他有办法。” “哎,远水救不了近火啊!”阿菀来回在屋里转圈,她看向萧大夫,胡乱的问,“九珍,你可有他法?我听闻世间万物都是一物克一物的,这‘沉冰’克‘秋日角’,那总有什么是能够降住‘沉冰’的吧!” 九珍不语,她正在专注的替楚黎行针。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在琢磨着寒毒的解法。但阿菀的话令她眼前一亮,忽然开悟,她立住心绪,稳稳的替楚黎扎完最后一针。 “你想到什么了?” 阿菀察觉到她眼中有异,忙凑到她跟前,冷杉也眼巴巴的看着她。 只听九贞快速说道:“这些天,我们一直都在想的是如何破解寒毒。但阿菀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沉冰才是导致寒毒发作的根本原因。殿下的寒毒虽然发作,但未立时致死,之前我还想不通,现在我明白了,或许是因为有沉冰的相克。”她对冷杉道,“冷大人,前日听你说搜查周的物品时发现一包多余的沉冰,你快拿来给我。” 冷杉忙去取了沉冰来交与她,问:“萧大夫要这物何用?” “你不会要以毒攻毒吧!”阿菀记得以前的武侠小说都这么解毒的,她试探的问。 “不错,以毒攻毒。”萧大夫叹服于阿菀的聪明才智,她赞许的说,“阿菀,你真是太聪明了。没有什么你解决不了的问题。” “你打算怎么个用法?”阿菀摸摸鼻子,不想自己从小说里胡诌来的竟然真的有用。 “我并无十全的把握,只是觉得以毒攻毒是一个值得尝试的法子。”九贞慢慢说,“沉冰本身只是一味香料,并无毒,但遇到秋日角便成了剧毒。我想,如果我们继续给殿下服用沉冰与秋日角混合研制的药,那殿下体内的寒毒会否被牵制住?” “那怎么成,殿下千金之躯,怎可用来试药?”冷杉万万不同意,“更何况是用剧毒来试?出了问题,我等就是死也法向皇上和太后交代的。” 冷杉一番话让本来有几分把握的萧九贞迟疑了,她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出了问题,确实不是她担待得起的,要是失败,那势必会牵连师傅,念此,她不敢再提此法,把沉冰交还给了冷杉。 好不容易有点的希望又破灭了,阿菀心有不甘,她问:“殿下十日都未醒,一直靠施针压制寒毒,这样的情况还能持续多久?” “不好说,寒毒现在已经侵入心脉,慢慢的会渗透到五脏六腑,届时,毒入骨髓,然后……”九贞没在往下说,但阿菀和冷杉都明白她的意思。 屋子里霎时静悄悄的,唯有床上的楚黎不时发出轻微的呻吟声,高傲的人,哪怕生受如此痛苦,依然倔强,并没有失了风度,哀嚎悲鸣。 良久,阿菀轻轻说:“不妨试试吧,反正如此下去也是个死。万一有效了呢!”她再次争取着退缩的二人。 “我身为大夫,自然愿意为病人用尽一切药石,就看冷大人如何了?”九贞表明着自己的意愿。 冷杉已经动摇了,只是迟迟下不了决心,权衡一番,他闭了闭眼,把沉冰递给萧大夫,凛然道:“王爷性命,就全仰仗萧大夫了。不管后果如何,都由我冷某一力承担。” 夜凉如水,屋外围着层层禁军,又跪着一众官员,州府、县衙、差役等大大小小的官员十日来寸步不离,都想进屋,又都进不去。他们心头都有同一个问题: ——摄政王伤势究竟如何? 52 以毒攻毒 侯府 远在京城的青衣候守在母亲榻前,侍奉汤药,一日未曾停歇。送走太医,娄跃疾步来到他跟前。 “捡要紧的说。”他知道又有消息回来了,忙吩咐道。 “是。”娄跃低首道,“老神医依然寻不到,殿下昏迷依然未醒。派人送去的药材都已经到了吉县。” “阿菀呢?” “阿菀姑娘和萧大夫在一起。” 闻言,青衣候俊眉皱成一股麻花,越发心烦意乱:“当初到底是谁擅自做主让她去甘平的?” 娄跃实事求是道:“听说是姑娘自己要去的,再说锦绣阁与府内除了侯爷你,谁敢做阿菀姑娘的主。” 青衣候一听便没了脾气,叹道:“也罢,她肯定是因为千树回京,才想出去躲躲的。这丫头,就算躲得过我,躲得过千树,只是宫里那位她又如何躲。” “侯爷,当务之急是殿下的寒毒。”娄跃小声的划着重点。自从看了摄政王的手信,自家侯爷就坐立不安,娄跃知道是为阿菀进宫的事情担忧,只是,如今摄政王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吧。 “本侯知道,只是这毒来的太突然了。与摄政王相交的这几年,他只字未提。要是我知道,肯定早有准备。”青衣候想起这桩事,就不痛快,“如何会到了如今什么也做不了的地步。” “寒毒乃天下剧毒,无药可解,侯爷就算提前知道,也无计可施。怪不得侯爷。” “难道我大楚气运竟衰弱至此,皇室好不容易有一位能担当大任之人,竟要如此过早的殒身吗?”青衣候痛心疾首,仰天道,“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娄跃心有戚戚焉,心底也在哀叹,天道确实不公。 摄政王遇刺的事情在有心人的安排下,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皇上和太后一日三波的探子派出,就想知道伤势恢复的如何。无奈,未曾有好消息传来,每一波探子的回复都是:伤势过重,还未苏醒;急的太后白发生,皇上日日忧心,不思国事。 周冯一直猫在吉县,他乔装后,混在乞丐中间,打听着县衙的消息。县衙如今被禁军护的密不透风,任凭他武艺再高,门路再清,也是进不去的。 所有人都在等摄政王的消息,但除了屋内的阿菀、九贞、冷杉、茜草四人熟知情况外,其他人等都一概不知。冷杉拿着摄政王的令牌堵住了所有想进去一探究竟的人,包括皇上和太后的探子。 试毒已经第二日了,楚黎黑血一口接一口的吐出,人依然在昏迷中,气息时有时无,吓得冷杉魂飞天外:“这可如何是好,王爷只有一丝气息了。要是在这样吐血下去,只怕撑不过今晚了。” 九贞探了探楚黎的脉搏,却沉稳道:“放心,殿下撑得过今晚。” “那明天呢?”冷杉追问。 “明天要看明天的情势!”九贞挥挥手,阻止住了欲继续发问的冷杉,“冷大人切莫再问,还是耐心守候吧!” 阿菀拍拍冷杉肩膀,宽慰道:“别急,昨日比这更凶险,殿下不也挺过来了嘛。我们要对萧大夫,对殿下,有信心。” 冷杉听此,只好点点头,安静的守在一边。 试毒的第四日,九贞检查了盆中的呕血,眼中有惊喜:“太好了,这以毒攻毒的法子已然将殿下体内的寒毒尽数拔除,殿下可算是转圜过来了。” “真的,那现在沉冰和秋日角的毒要如何解?”阿菀忙问。 “寒毒解,此二药之毒亦解。”九贞笑道,“沉冰和秋日角混成的毒药与寒毒相克,此刻寒毒没了,他二者也没了寄生的宿主,自然就在殿下体内自行消解。” “天啊,这以毒攻毒原来不是传说,是真的啊!”阿菀不禁叹服。 冷杉一听毒解了,自然欣喜万分,但却担忧的问:“可殿下依然未醒啊!” “殿下脉象已经在逐渐归元,解毒耗费了殿下太多气血,还需慢慢调养数日,自然会醒的。”九贞缓缓吩咐道,“茜草,把京城送来的千年雪参先熬一碗来,给殿下服下。”又对冷杉道,“冷大人,你现在可以去跟外面稍微说一下,别让他们整日提心吊胆的。”冷杉点点头,此刻他对九贞是绝对信服的。 茜草和冷杉同时开门而去,不一会茜草就端着汤碗进来。阿菀接过来,正准备喂楚黎服下,不想勺子还没到楚黎嘴边,就被九贞伸手打掉,手中的药碗也被九贞抢走。 “怎么了?什么情况?” 阿菀愕然,只见旁边的茜草微微发颤,而九贞闻了闻碗里的汤药,却怒目而对,欲发作,又强忍着。 主仆二人一字未说,但阿菀已然看出些究竟。她厉声道:“茜草,你在参汤里做了什么手脚?” 九贞转身将参汤倒在污血盆中,来到阿菀跟前,急切道:“阿菀,如果今日之事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可否求你不追究,不外传,饶了茜草这回?” 阿菀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冷静道:“九贞,你的救人之心我是信的。但你这丫头这般做是为何啊?总得让我明白个因为所以然吧!” “因为—”九贞上前,在她耳边迅速低语几句。 “额……啥?”阿菀再次愕然,“你,你们是……”不等她说话,冷杉再次进来,她忙止住了。 冷杉心思全在楚黎身上,也未察觉屋内三人的异状。 这之后,阿菀不敢大意,一应汤药全部自己动手。九贞惭愧,寻了个借口将茜草打发回京。 将养了两日,楚黎缓缓醒来。 53 本王却从未为你做过什么 冷杉将他晕倒后的事情细细告知,并说:“殿下如今寒毒已除,只是身子虚弱,萧大夫和宫里来的王太医都给你瞧了,说殿下如今只需多进补,慢慢调养,不日将大好。” “嗯。”楚黎嘴唇微张,淡淡应了一声。半靠在床榻上,向这些日子尽心尽力救治自己的九贞和阿菀道,“有劳两位,大恩大德,日后必报。” “先不说这些了,你好好躺着吧。”阿菀拿走靠背,扶他躺下,“这次解毒你也受了不少苦,你也辛苦了。只要你没事,那也不枉费我们一番辛苦。” 再观察了几日,九贞自觉楚黎已经无妨,便与伺候的太医交代了几句,又与阿菀、冷杉仔细叮嘱过膳食等诸项事宜,就与众人辞行。 阿菀送她出来,问:“你真打算去潭县?” “嗯,听闻潭县闹了瘟疫,我须赶去瞧瞧。”九贞知道她担心自己,“放心吧,摄政王安排我随送银粮的禁军一同前去,这一路安全是没问题的。” “其他的我也没什么要说的,总之,不管你什么身份。你信我,我也信你。”阿菀再次宽着她的心。“这乱世,我们只要让自己心安理得便行。” “自然。”九贞握住阿菀的手,“珍重自己,回京城我们再聚。” 阿菀笑笑,点点头,目送着九贞上了禁军的马车远去,方回屋去。 冷杉正在伺候楚黎盥洗,他把热乎的方巾递给主子,楚黎擦了擦脸,问:“萧大夫随禁军走了?” “走了,阿菀姑娘亲自送到车上。”冷杉接过方巾,放在一边,又递上了漱口的热茶,担忧的问,“王爷,阿菀姑娘还不知道圣意,这皇上中意阿菀姑娘,阿菀姑娘又情系萧大夫,这可怎生是好?” 楚黎漱了口,歪在软垫上,淡淡吩咐道:“把这几日的邸报拿来。” 冷杉忙命人取来,放在床上的杌子上,楚黎看了看,道:“风冥那边有何消息?” “风冥说凌王爷已经启程回京,随身带了雷昊将军和世子楚詹,凌王爷大军在北境并无异动。” “如此甚好,那周冯还未捉到吗?” “没有。属下已经加派人手去找,给各城门守卫也发了通缉画像。殿下放心,他飞不出吉县的。”冷杉咬牙切齿道,“我发了誓,必亲手要了他人头。” 阿菀端着一盅粥进来,用碗盛了,放在杌子上,说:“殿下,今日用新鲜的精瘦肉给你熬了点粥,你赶紧吃一碗。吃完了还得服药呢!” 楚黎乏味的拿起勺子,轻轻尝了尝,不想竟有了胃口,接二连三,一口气吃完,然后问:“还有吗?今日的粥很合本王胃口。” 阿菀笑着又给他添了一碗,道:“现在总算有个大活人的样子了,前些天昏迷时什么也吃不下,全靠人参养着。”她拿起杌子上的邸报,随意翻了翻就要给收起来了。 “你放着,邸报我待会还要看。”楚黎边吃边说。 阿菀瞅了一眼他那枯瘦的身体,淡淡的说:“身体才是本钱,你先把自己养好,别恢复了一口气就要逞强。你现在才十七八岁,以后工作的日子多去了,不差这一会。”说着就把邸报收走。 “冷杉你去要回来。”楚黎对着阿菀出去的背影,竟有些无法反驳,转而对冷杉下着命令。 冷杉见阿菀端着药又进来了,忙躬身道:“阿菀姑娘,殿下这里就劳烦你了。我要去抓那潜逃的刺客。”楚黎瞪了他一眼,想发作又不好发作,只得由着他就走了, 阿菀收了粥碗,放下药碗,好奇的问:“那个跑掉的周县丞那么厉害,连冷杉这样的高手也制服不了他,要是你没事,你打得过他不?” “你猜?” “我猜—”阿菀故作思考模样,“你肯定比他帅,他肯定比你阴险。所以躺在床上吃药的是你,赶紧把药喝了,都凉了。” 楚黎心下一叹,不知道这些汤药才能何时停了,阿菀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柔声道:“放心吧,只要你把失去的血补回来,这些汤药自然就不用再吃了。” 她这柔情和语气让楚黎情思恍然,他问:“我昏迷其间你同我讲过话吗?” “你记得?”阿菀惊讶又带着几分不自在。 “不记得。”楚黎口是心非,梦里温柔多情的师姐原来是假的,可为什么自己却记得这么清晰。 “哦!”阿菀松了口气,假扮他人心上人是件尴尬事,都忘了才好。 阿菀几次提起皇上口谕,楚黎都以身子不舒服,不宜宣读,得等到自己能够站起,焚香沐浴后方能传圣谕为由推脱了。 阿菀懒得计较,只得继续等着。她亲自煎药,亲自准备食物,把楚黎照顾的舒畅惬意,气色也逐渐红润。阿菀坚持不让他看邸报,阅奏折,更不准任何官员打扰他。 冷杉整天打个照面就不见人影,楚黎想找他问句话都难,别说让他背着阿菀拿奏折了。 每日吃了睡,睡了醒,醒了接着吃,闲散的光阴易逝,院子里的桂花开了,香飘十里,阿菀做了桂花糕,又在廊下摆了小桌,沏了一壶铁观音,摆好棋盘,从屋里请了楚黎出来。 “今日你怎肯高抬贵手,让本王出来放放风了。”楚黎坐在软垫上,闻着这花香,园中光景已经在衰败,秋风送凉,反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本王病得这一月,真是恍如隔世。不想,陪伴照顾本王的竟会是阿菀你。” “我掐指一算,我救你两回了吧!”阿菀毫不客气的伸出两个手指头,“记得不,咱们刚认识那会,我帮你通风报信,还给你当翻译。” “你还帮本王给师姐过生日,还帮本王除了秦川,还帮本王筹集赈灾款,还有这次——”楚黎缓了口气,道,“听说是你先提出以毒攻毒的法子,也是你力主让萧大夫为本王试药,你为本王做了这么多,本王却从未为你做过什么” “没有啊,你也帮了我好多。”阿菀实事求是的说,“你帮我带秋儿看病,为我爹娘和死去的云州难民伸冤,你还帮我照顾秋儿,叫她读书识字……”她想了想,举杯道,“我们是彼此相帮,来以茶代酒,祝咱两今后的日子里,只有好运,没有坏事。” “好运?”楚黎举杯相碰,清冷的面容上浮起一片温柔的笑,就像一朵暗夜开放的晚香玉,“我们生在了不好的年代,我们确实都需要好运。” “这也许是最坏的时代,但也是最好的时代。”阿菀随口道出一句名言。 “此话怎解?” 0054 口谕 阿菀嫣然一笑:“俗话说,乱世出英雄。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而殿下之志,不仅限于楚国吧!” 楚黎目露赞赏之色,道:“本王之志,自然是为大楚谋求雄图霸业,但此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眼下,稳定内政方是第一位。” 阿菀不由得夸道:“殿下不自大,不冒进,凡事都以百姓、国政为先,要是你继续保持这样的优良作风,那光凭人品这点,你就甩掉一大帮对手了。” “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就是和你一样优秀的人,你们只能各凭本事了。” 楚黎拿起一块桂花糕,回味着两人的这轮对话,道:“姑娘总是能够语出惊人,如此见识和谈吐,放眼本王身边,除了青衣候,也无人能及了。” “我挺好奇的,你怎么会和侯汶海那只狐狸成为朋友。你两完全就是相反的性格。” “你很讨厌他吗?”楚黎淡淡的问。 “不讨厌啊,我挺喜欢他的。” “那——”楚黎不知为何,心口颤了一下,但依旧不动声色的说,“既然如此,你为何拒绝他的心意?” 阿菀撇了他一眼:“我所说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那种喜欢。”她进一步解释道,“侯爷对我来说是恩人,是老板,我两还沾点亲带点故。但最重要的,我们是朋友。他是一个让人久处不厌的好朋友。” “你对他的喜欢仅限于此,男女之间那会有单纯的友谊。”楚黎稍稍试探,“或许时间久了,你对他的情谊也会变得。” “不可否认,侯爷确实是好男子,如果和他相伴,必定岁月温柔,时光静好。”阿菀咂咂嘴,话里颇为遗憾,“可惜了,我与他某些方面太过相似,可以相知,却没法相吸。侯爷只是一时好奇,等时间久了,他自然会明白我并非他的良缘。” 楚黎再一次折服,他问:“你对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那么一清二楚吗?” 阿菀眯眼想了想,楚黎这话问的她反倒茫然了。在他人眼中,她似乎活得很清晰,很自我。但她真的确定自己想要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她低语,“我只希望自己有能力拒绝不想要的。” 这话让楚黎心头一震——莫非她猜到了皇上的口谕? 又是几日照料,楚黎恢复神速,已经可以下地自由行走。如此,阿菀不觉轻松许多。 这日,楚黎沐浴焚香后,将皇上的口谕告知了阿菀。 “皇上此话什么意思?”阿菀直觉认为有蹊跷,“不就是我婉拒了封赏,皇上为何要许我这样的一个愿望?” 良久,楚黎还是不忍说道:“皇兄有意让你进宫侍驾,因你家孝在身,不忍夺你孝心,但你要有进宫的准备。” 听了半天,阿菀终于懂了,她难以置信指着自己:“我?这怎么可能,皇上与我素不相识,他如何就看上我了?”忽然,她想起那晚的慈善晚宴,大叫,“不会吧!难道就因为那晚的拍卖晚宴,就瞧上我了?我和他话都没说过一句!” “你怎知皇上那晚去了?” 面对楚黎的质问,阿菀冷哼一声道:“整个大楚能让你摄政王弯腰的楚姓公子,除了你那皇兄还有谁?那晚你和青衣候恭敬又小心的,还有那在死牢里赏了我一顿鞭子的陆统领,禁军统领护卫的人不是皇上吗?这些,还不足够暴露那位用一万两拍下秋儿画作的楚公子的身份吗?”她的一顿暴雨式的分析让楚黎哑口无言。 “果然冰雪聪明,心细如发。”楚黎道,“如今皇兄的意思我已经带到,你有何打算?” “好烦。”阿菀烦躁不安,“我一没那倾城倾国的脸,二没那显赫光耀的家室,三没那招摇引蝶的心。我这是怎么就惹了那么多桃花呢?为躲我哥我才跑甘平去收棉花,没想到还有皇上这么一大坑等着我呢!” “放肆!”楚黎出言轻斥,“言语不可犯上。” 阿菀皱着脸瞪着他,气呼呼的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多事带皇上去,我怎么会惹了这么个大麻烦。” “这怎么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你不说慈善晚宴的事情皇上会知道吗?” “事情是我说的,但我真不知道皇兄会去。” “明明就是你带着他去的,你还不知道。” 阿菀越说越气,死死瞪着还狡辩的楚黎。楚黎没想到自己成了罪魁祸首,他自觉冤枉,但从来没有一个女孩这般凶过他,让他有点不知如何应对。 “你怎么不说话了?”阿菀冷眼瞅着他,“我不管,你给我找的麻烦,你负责给我摆平。总之,我只有一句话,我对皇上无所求,希望皇上对我也不要有所谋。” “这事我摆平不了,你刚才的话我也不能带给皇上。”楚黎好心劝道,语气里有着难得的温柔,“天威难测,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若有一天真见了皇上,你可别像今天怼我这样对皇上,天子就是天子,你身后站的是慕容氏,你若犯上,他们必遭牵连。明白吗?” 阿菀不由得打了个冷噤,她不是那不管不顾之人,楚黎的话让她眼前一灰:“那我除了进宫别无选择了吗?” “你别急,皇兄还没下明旨让你进宫。”楚黎忙徐徐开解着,“等回到京城我再帮你探探皇兄口风,看能不能拖到你孝期满了,至少还可以再缓个一两年。” “这事我姥姥和侯爷知晓不?” “慕容家皇上定会召见尚书大人透露此意。侯爷那边我已经传话给他了。” 阿菀心下一动,带着几分希望道:“你说侯爷会不会有办法不让我进宫?” “本王说句实话,若皇兄执意要你进宫。放眼大楚,任是谁也阻拦不了,更别说跟皇兄抢女人。” 阿菀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让侯爷去和皇上争我吗?我脑子又没进水,更何况这事他侯汶海也干不出来,我对他还没重要到那个地步。” “那你何意?” 0055 回京 阿菀迅速开动着脑筋:“我看书上写的女子进宫都要这样检查那样检查的。”她随口道,“你说我要是身体出点毛病肯定是不能进宫的吧!要不我让萧大夫给我弄点药装个病之类的,能不能蒙混过关?” 楚黎静静喝着茶,阿菀连问了两次,他都不置一词。阿菀无趣,便自行走开了。注视着阿菀黯然离去的背影,他十分不忍,但确实无计可施。 自从听了这皇上的口谕后,阿菀是寝食难安,过了一日,她来跟楚黎说:“皇上的口谕我已经知晓了,我要回甘平收棉花去。你自己好好养着吧!” “你哥今日会率军前来护驾,我即将返回京城。侯爷来信了,让你别管甘平的棉花了,速速和本王回京吧!”楚黎放下手中公文,放低了姿态,“一路上,还需劳烦姑娘看顾本王些。” 不等阿菀回话,冷杉领着千树已经进来。 “臣护驾来迟,还望摄政王降罪。”千树一身甲胄,跪倒在地。 “快请起。”楚黎示意冷杉扶起千树,淡然道,“本王现如今已无大碍,将军才回京又风尘赶来,辛苦了。” “王爷没事就好。”千树起身,观察了楚黎形色,不觉放下了一路上悬着的心,“京城关于王爷中毒得消息传得到处都是,皇上命臣前来,就是怕有那不轨之人再对王爷不利。” “我们对外的消息都是受了内伤,可没说过中毒!”冷杉疑惑道,“这消息怎么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了。” “想取王爷性命的人怕是在京城。”阿菀闲闲插一句。 “看来如今那周冯的话是真的了,对王爷不利的人真是来自那宫内。”冷杉忙躬身道,“王爷,兹事体大,还有上一回的刺杀,这定要回禀皇上细查。” “回京再说吧。”楚黎眸中泛着冷冽的光,“这三番四次的要置本王于死地,本王也想知道究竟是哪位姓楚的人?”他命令道,“务必活捉周冯,方能揪出这幕后这人。” “属下找寻了这多日,这人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怎的就不见踪影了呢!”冷杉汗颜,也很是郁闷。 “王爷,我自请助冷护卫捉拿那逃犯。”千树主动请缨。 “也好。” 公事谈完后,千树终于看向阿菀,口中有着难以察觉的生疏:“阿菀,这些日子,你可好?” “恩。” 千树继续道:“皇上已经召见了父亲,问了些关于你的事情。你可知道?” “恩,王爷跟我说了皇上的意思。”阿菀颇为无奈的点点头。 “如今慕容府受了皇上的许多赏赐,皇上意思等你守孝满就进宫。” “啊?”阿菀这下真的吓住了,“这事皇上下了明令了吗?” 千树道:“明面上还没说,皇上只是和父亲提了提。算是已经定了。” “崩溃。”阿菀捂着发疼的脑袋吐出这两个字,又问,“姥姥怎么说?” “姥姥也不想你离开家里的,但皇命难违。” “我知道了。”阿菀转身离开了屋子。 那三言两语间,慕容千树的不舍、心痛都落在楚黎眼里。 他不想一个阿菀竟惹得如此多的人牵挂,但如今的局面谁也破不了。 他道:“千树你和冷杉先去忙吧,阿菀的事情回到京城再说。”两人领命而去。 搜寻了两日,翻遍了吉县,依然找不到那周冯的半点影子,两人来回楚黎。 “既然找不到他,那只能等着他来找我们了。”楚黎吩咐道,“启程回京吧!” 大军刚走到城外,只见城外黑压压跪满了一众官员和百姓。 冷杉忙回禀车内的楚黎,阿菀也掀开帘子走下车来,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大惊。 “殿下,湘水受灾的百姓知道你要回京,特来此恭送殿下。”为首的州府官员上前解释道。 “此等兴师动众,本王受之不起。快命众人散去!”楚黎冷声下着命令,说话的官员被他的寒气吓得哆嗦。 只见一个老者出列,跪在楚黎面前,含泪道:“殿下,我们是自愿来送你啊,你为我们送来了银子和粮食,让百姓可以不挨饿,不受冻,但自己却受了伤。百姓感恩你的仁德,今天知道你要走,大家都想看你一眼,你是我们大楚的好王爷啊。” “谢殿下,谢殿下,谢殿下……”老百姓口中都念叨着这句话,人人心怀感激的注视着白衣飘飘,大伤初愈的摄政王。 扫视着眼前的众人,臣民的爱戴、肯定,让楚黎动容了:“各位臣民,本王所作之事,都是奉当今皇上之命。皇上爱惜子民,怜悯众生。若皇上看到大家的此情此景,必然会更加勤勉治国,让百姓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众人忙山呼万岁,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楚黎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了吉县。一路上总有闻声而来的百姓拦在车前谢恩。 阿菀与楚黎同车而坐,她不禁感慨道:“老百姓其实对你们这些当权者的要求真的不高,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一家团聚,安安乐乐的,就够了。” “如今的乱世,一家一国之安又能维持多久呢?”楚黎闭目而说,“楚国之外,九州之内,天灾、人祸枉死的百姓数不胜数。” “那就努力吧!”阿菀道,“争取用楚国的力量让九州百姓都可以过上太平安居的日子。” “好。”楚黎嘴角上扬。和阿菀相处的这些日子,让他有种从来没有的轻松。 虽然走的慢,但加之一路上各关口都有当地驻军护送,回京的路上倒很是平静,到了临湘城,青衣候已经在王府等候多时。 随行的王太医替楚黎诊脉后,随即躬身行礼道:“殿下,你好生歇息,下官得进宫去给皇上和太后回话。”慕容千树也要进宫复命,便一同和王太医离开了。 青衣候不见阿菀,忙问屋内人等:“阿菀呢?不是和你们一同回来的吗?” “阿菀姑娘到了街口就下车去了锦绣阁,并未来王府。”冷杉答道。 “如此啊!”青衣候挥挥手,冷杉、李贵等人忙退下,屋内只剩一王一侯两人。 0056 姑娘大喜 楚黎歪在榻上,尽管恢复良好,但毕竟长途劳累,神色颇为疲惫,不等侯爷开口,便强撑着精神,低声道:“我知你要问我寒毒的事情,但事关师门。我不能多说什么,侯兄就别问了。如今寒毒以除,我这次也算因祸得福。” “你不说便不说。”侯爷潇洒的甩开手中的折扇,“我来只是要告诉你,你中毒的事情满京城都知道了。届时皇上太后问起,你可想好如何保住灵犀一派?” 楚黎挣扎着起身,青衣候伸手扶了他一把,这一扶,他立马察觉到楚黎的虚弱,不觉皱眉:“这回你损耗确实不小,这身子,起码得养小半年吧,看给能恢复到你之前的身手。” “能捡回一条命我已万幸。”楚黎立在镂花的窗格前,满心忧虑,“皇兄和母后若是执意要怪罪灵犀派,我怕也是无从阻拦。当年我上山,母后就不愿意,无奈父皇下旨,她也只得放我去。父皇年少时也曾在灵犀派修习,按理说,皇室对灵犀派应该礼重。但这些年来,母后对灵犀派是刻薄寡恩,我实在是想不通这其中的原委。” “听说,太后已经派内廷高手前去灵犀派,这一去多半是查你中毒的事情吧!” “何时的事?我怎不知?”楚黎攸的提高了声音,头微微向后转来。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你别急。只要你想好如何在太后皇上面前将你中毒十年的事情圆过去,让灵犀派摆脱这个保护不周的责任,多半也就无事了。” “知道了,我明日便进宫。” 青衣候离开王府,速朝锦绣阁来,果然,就算他在王府耽误那么久,依然见到了嗜工作如命的阿菀。 “掌柜的,这些就是我们已经收购到的棉麻丝清单,按照最好的那个月的销量来看,足够我们来年用了。”童进宝将一本账本放在她桌上。 “很好,跟随去甘平的兄弟们都辛苦了,你安排大家去对面酒楼聚一聚,我请客。” “多谢掌柜了……”进宝欲再说,见自家侯爷进来,知主子与掌柜有话要说,忙行礼退下。 阿菀率先招呼:“侯爷不在王府里叙旧,怎跑我这来了?”手上却不停的翻看着这月选上来的设计样图。 “你不知自己现在的身份吗?”青衣候酸溜溜的道,“待入宫皇妃!” “你少给我来这套,我可不想才回京就不痛快。”阿菀翻起眼皮看了他一下,“快帮我想个法子,如何才能让皇上取消让我进宫的决定。” “你对当皇妃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青衣候凑到她跟前,不确定的问,“有多少女子都希望自己被入选进宫,你就一点也不心动?” “废话完了吗?”阿菀啪的将手中的图纸拍在桌上,瞪眼道,“我要是心动,我还管这些事情干嘛!” “别别别,你别生气。”青衣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使劲的摇着手中的扇子,“这事目前还真没办法,但幸好你还有两年左右的时间。咱们还可以从长计议!” “你和摄政王还真是好朋友,忽悠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阿菀抱起桌上的图纸,走到长廊里,大声道,“开会。” 只听她一声令下,所有执事纷纷跑出自己的屋子,朝议事厅去。 青衣候想叫她回来,又只得作罢。此时再招惹她,无异于火上添油,他可不想被燎到。 月已挂上树梢,锦绣阁里依然灯火通明,众执事只她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先走一步,都呆在自己的位子上等着她离开。 千树站在锦绣阁外,身后是府里的马车——他来接阿菀回家。 “哥。”阿菀跨出锦绣阁的门槛,来到他面前,“你等我。” “嗯。姥姥派我来接你回家,合府的人都等着你吃饭呢!” “现在还等着我吗?” “当然。” 阿菀不自在的上了马车,她几乎可以想象出待会回府后,姥姥、舅舅、舅母会跟她说什么。而她,除了顺服以外,别无选择。 “回京这一路,你虽没说,但我知道你不开心。”千树见阿菀不言语,继续道,“阿菀,之前姥姥提起你我的事情。你就当没发生过吧,如今你的身份已定。哥哥只希望你以后都顺顺当当,快快乐乐的。” “好。” 阿菀在想,如果之前没有拒婚一事,她和千树不至于膈应,而她也一定会把自己的委屈、伤心、愤怒在他面前发泄出来。 但,都回不去了。 进了慕容府,整个慕容府上下都在等着他们二人。 分别问安后,阿菀在饭桌前坐下,她这才发现秋儿没在,忙问:“秋儿呢?” “姐姐莫急。”说话的是千雪,“秋儿这几日有点咳嗽,刚刚我才给她喂了药,有丫鬟和婆子陪着她呢,现在正在屋里休息呢。” “千雪,劳你费心了。”阿菀不胜感激。 “大家先吃饭吧!”老夫人开口,望向阿菀,“这些日子你不在府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想必你哥都和你说了。” “姑娘大喜。”邢夫人带着几分欣慰,插话笑道,“皇上中意姑娘,等你孝期满了就要进宫当娘娘了。” “此事来的突然,但皇命不可违。”慕容瑾叹息着,“想当初你进京就是为了选秀,如今终入了宫,也不知你泉下父母满意不。皇上意思,虽定了你,但进宫前你可继续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拘束在屋子里。” “恭喜姐姐,以后入了宫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千雪高兴的说,“皇上正值英年,又如此看中姐姐,姐姐将来必能承圣恩,诞皇子,享富贵与恩宠。” 不管众人说什么,阿菀都只是淡淡的应着。 0057 寒毒由来 师叔身死 她喝着杯中的女儿红,无甚滋味,环视着这一屋子的人,真为她欢喜的有,为她叹息的有,为她伤心的也有。 席间姥姥话并不多,吃完饭,姥姥留她去屋里叙话。 “阿菀,姥姥知你不开心。”姥姥拉着她的手,含泪道,“姥姥也舍不得你去那地方,但当今大楚,谁也不敢违逆他。姥姥无能为力,你舅舅、哥哥都无能为力。你心里莫要怨恨!” “没事的,姥姥。”阿菀轻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她说着把头靠在老夫人腿上,“只是孙儿只有两年的时间在你身边尽孝了,我舍不得姥姥。” 老夫人紧紧搂着她,仿佛她明天就要进宫似的不舍。 阿菀伺候老夫人歇下,才回了自己房,秋儿业已睡下,呼吸间果然不畅,问了伺候的丫环几句话,方知无碍,才转身来自己屋内。 坐在廊下的台阶上,阿菀回首着自己重生的这一年,总觉得有种梦境般的虚幻,她踏实走过的每一步,她重建的勇气和信心,都差点被这进宫的噩耗瓦解了。 “算了。”阿菀甩甩头,驱走那郁结的情绪,“不是还有两年,别灰心,还有反转的机会的。”念及秋儿,她更加斗志昂扬了。 楚黎坐着软轿进了太后的永昭宫,太后站在寝殿门口亲迎着他。等他从轿里出来,太后忙下了台阶又亲自去扶。 “母后,儿臣自己可以行走。”楚黎弯腰要行礼,被太后拦住了。 “母后扶着你进去,别逞强。” 太后与众宫人簇拥着楚黎进了内殿,又是热茶,又是软垫的伺候坐下。又传了王太医进来请了脉,亲自听王太医说了情况,太后才略略放宽了心。 “母后,儿臣如今只需静养,还请母后宽心。” “好好,没事了就好。”太后呷了一口茶,压了压吊着的心,方正色道,“母后问你,你为何中了如此剧毒?为何一直不告诉母后与皇兄?” “儿臣中毒之事实乃意外,这些年,师傅也尽心为儿臣配置丹药,牵制毒性。还请母后开恩,不要降罪于灵犀一派。” “摄政王说不降罪就不降罪吗?”楚瑜从殿外大步而来,边走边道,“灵犀一派本就有拱卫皇室之责,如今你中毒这么大的事情,欺瞒了那么多年,就算母后不问罪,朕也是轻饶不得。” “皇兄!” 楚黎起身欲行礼,楚瑜摆摆手制止了。 宫人忙奉茶,楚瑜坐下,本欲再责问几句,但瞧见楚黎那苍白而消瘦的形容后,便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 太后趁机道:“你皇兄说的对,此事你不必再为他们开脱。护卫不力,欺君之罪,这两条足够禁军踏平灵犀山了。” “母后不可。”楚黎大惊,“灵犀派不紧是我的师门,也是父皇的师门。怎可……” “不要提你父皇。”太后厉声打断,“当年要不是受那灵犀派的妖女祸害,你父皇怎会如此早的离你们而去。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舍不得那诸葛紫烟,母后今日就告诉你,但凡是灵犀派的任何女子都别妄想踏入我大楚宗室一步,那怕是个侍妾,也不可以。” “母后的话儿臣不太明白……” 太后对魏公公吩咐道:“去把那两个人请进来。” 魏公公忙去带人,一会,侍卫带着两个人进来。一个是禁军统领陆尘英,一个是年长的武林人士打扮。 “赵师叔。”楚黎认出这侠士乃自己灵犀山上的同门师叔赵钧。 “臣参见摄政王殿下。”赵钧向他行的是君臣之礼,并不是江湖同门礼仪。 在灵犀山上时,这师叔对他很是照拂,暗地里也常常指导他。 只听赵钧道:“奉太后命,前来回禀殿下中毒一事。” 楚黎心里咯嘣一下。 太后厉声对赵钧道:“你据实答来,如有一句隐瞒,哀家和皇上决不轻饶。” “是。”赵钧从容应声道,“五年前,三刀城的城主鬼见愁上灵犀山寻仇,裕王为了救诸葛紫烟,被鬼见愁伤了一刀。那刀上淬了寒毒,王爷才会染上此毒。但此事被灵犀派压了下来,这些年吴兴舟掌门一直在炼制丹药压制王爷毒性,所以才未被太后即皇上发觉。” 陆尘英接过话道:“微臣去了灵犀山,虽未见吴兴舟掌门。但知道此事的几位管事师叔也是如此说与微臣的。” 赵钧不卑不亢道:“此事是我灵犀派失责,但吴兴舟掌门这些年一刻也不懈怠在为王爷炼制丹药牵制毒性。还望太后皇上念在先帝的面上,宽恕灵犀上下,我赵某今日愿以一死,给皇上和太后一个交代。”说着,尽然口吐黑血,跪倒在地。 在场众人唬的一愣楞的,陆尘英快步护在皇上和太后跟前:“来人,护驾。”屋外禁军唰唰的跑了进来,将个赵钧团团围住。 “不可,赵师叔……”裕王冲到赵钧身旁,扶住他,他一下就明白了赵钧在进来之前就提前服毒了,他怆然道,“师叔,一切有我,何苦就到这一步呢!” “你是个好孩子,但灵犀一派终究得有人出来担此责。”赵钧强忍着剧毒穿心,断续续道,“日后,不管在朝,还是行江湖,切记不可忘了你的师门。”然后,又狂吐一口血,终倒在楚黎怀里,死了。 “师叔……”楚黎何曾预料到这个结果,他抱着逐渐僵硬的尸体,浑身发颤,茫然不知所措。 “来人,把赵钧遗体送回灵犀山上。”太后率先发声。她又命左右的人,“快扶裕王去偏殿休息,即刻传王太医来问诊。” 宫女太监忙一拥上前将楚黎扶起,小心伺候着去往偏殿歇息。楚黎浑浑噩噩的任由众人摆弄。 这边,早有禁军将赵钧的尸体抬了出去。 0058 雷昊 赤炎关 “母后,此事对七弟打击不小。如若再继续追责,怕七弟会不依的。”皇上叹口气道,“不如就此作罢吧!这赵钧在灵犀山也是德高望重,他一人抵命,我看也够了。” 本来按照太后的意愿,此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死一个人就糊弄过去了。但她眼看自己儿子那悲伤的样子,念他才遭受了寒毒之苦,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只得就此罢手。 “陆统领,你去传旨。命灵犀上下全力追讨那三刀城的周冯,以此赎罪。不然,有他们好看的。”太后冷冷道,“还有,那诸葛紫烟。以后无旨不得进京,你去告知各门各卫。让他们眼睛擦亮点!” “是。”陆尘英领命而去。至于当赵钧的尸体到了灵犀山时,灵犀弟子如何悲痛,如何忍声,日后自有叙述。 太后不放心楚黎身体,留他在宫里养了几日,眼见无甚大碍,才让他回王府修养,一月都不用上朝。 在裕王府 因为赵师叔的事情,楚黎心内郁结,始终不快。侯汶海隔三差五来陪他下下棋,喝杯茶。两人也是久坐无言。侯汶海最知眼前这位知交,虽然面上凡事都淡淡的,但内心却是最仁善,最长情的,劝慰的话也不多说,让他自行消解。 “凌王爷已经回京了,你不打算去请个安。”侯爷问。 “已经送了拜帖,明日便去。”楚黎一手执子,一手看着几日前新得的棋谱,按照棋谱所记,复原着棋局。 “阿菀—”青衣候欲言又止。 楚黎执子的手一顿,问:“何如?” “这丫头,就是为进宫的事情急的毛焦火辣的。”青衣候道,“最近,问了我几回了,有没有法子不进宫。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宽慰她的。你可有什么法子?” “此事我有心无力,皇兄都已经命大内将她进宫居住的殿宇收拾出来了。”楚黎放下手中的忙活,盯着棋局思忖。 “皇上一向不贪美色,这也都怪我。要是不办那赈灾晚宴,就不会带出这么一出了。”青衣候连连自责一番,又是无奈,又是痛惜。 楚黎忽的忆起自己中毒昏迷阿菀陪伴相守的那些日子,一路行来,总是阿菀帮她,不知不觉竟欠了那么多人情债,他好像什么也没有替她做过。 如今有事求他,又事关皇上,偏他力不能及。念此,他更是愧疚。他对冷杉吩咐道:“你去慕容府将秋儿接来,我看看她的功课如何了。” 冷杉领命而去,这一月,秋儿时时跟随楚黎读书写字。阿菀却一次也没在踏入王府大门。 凌王府与裕王府相隔并不是很远,楚黎乘着马车,片刻便到了。凌王府大门中开,门口凌王爷嫡子楚詹率领家下人等在门口奉迎。 “臣叩见摄政王殿下!”楚詹一见楚黎下车落地,便要带着众家小跪拜。 “三哥切莫折煞弟弟。”楚黎抢先一步拦住正要跪倒的楚詹。“今日上门就是给皇叔和哥哥请安的。烦请三哥为我引路吧!” 楚詹略微一顿,慢慢直起了腰杆,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楚黎一番,见楚黎面色苍白,眉眼间神色平常,并无一丝傲慢骄横。若是在旁人眼中,哪里会猜到这是大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呢! 在水榭里,凌王爷在上首端坐,楚黎和楚詹分坐下首。酒过三巡,众人叙了几回家常话。 一时无话,楚彦瞧见楚黎腰间独独挂着自己赠与他的玉佩,便说:“裕王爷摄政的这些日子颇有一番作为,本王远在边地,也能听到民众对你的交口称赞。” “皇叔谬赞了,侄儿所作所为都是秉承皇上圣谕,未敢自专!”楚黎对答间恭恭敬敬,让凌王爷一丝缝儿也无处拿捏。 “皇上年近而立,后嗣却半点声息也无。”凌王爷慎重道,“裕王该当劝劝,让皇上多亲近后宫,这可是关乎国祚,任性不得。” “皇叔所言甚是,母后也与皇叔同虑。”楚黎道,“此事还需皇叔得空说两句,你是长辈,想来皇兄定会听进去。” “嗯。” 楚黎问:“听闻此次回京的武将里有位姓雷的将军,今日怎不见听差呢!” 楚詹忙道:“兵部回话去了。今日不在府里。” “虽说北境武将调遣全有皇叔自行安排,但皇叔把北境重要关隘赤炎关交给雷将军镇守,可有什么依据?”楚黎单刀直入的问。 凌王爷早就等此一问,不紧不慢的说:“雷昊投我麾下一年,在兵法上很有造诣。期间大大小小的战役没有输过一场。摄政王若觉得本王徇私,大可以着兵部细细审查。” 楚黎道:“皇叔息怒,侄儿并没有怀疑皇叔,只是事关边防大事,不得不谨慎些。雷昊的履历我也已经在兵部看过了,此人既无家人,也无朋友。横空出世一般的投到皇叔麾下,而却屡建奇功。皇叔就没半点疑心吗?” 楚詹接口道:“摄政王所言,父王都考虑过了。但有一宗,摄政王不知。” “哪一宗?” “雷将军此前不知为何身负重伤,丧失了过去的记忆。他为此也十分苦恼,他此次回京,也是为了寻神医山中晴老先生帮忙诊治,看看能否记起自己的身前事。” 楚詹此言,倒出楚黎意料之外。如此,似乎……也说得过去了。 0059 突来的入宫 在锦绣阁,侯爷百无聊奈的把玩着手中的紫檀茶壶。阿菀埋头案桌眼皮都不翻一下,权当他是个空气。他话在嘴边打转,想了想都咽回去了。 憋屈啊! 突然闻得楼下一阵喧哗吵闹,蹬蹬蹬跑上楼梯的脚步声转眼就到了房门口。 娄跃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口:“侯爷,宫里来人了,要见掌柜的。” 阿菀和侯爷迅速对视了一眼,两人一看对方就知道都是不知就里的。 两人忙下楼来。 厅里站着几个小太监和一个大太监,侯爷认得那领头的是宫里尚宫局的掌事夏公公,不禁笑道:“有些日子不见你老人家出宫了,今日可算让我逮着了,不好好罚几杯是不能走的。” “侯爷且慢,奴家今日是带着皇后娘娘口谕来的,还请张氏出来接旨。”夏公公悄悄使了眼色,青衣侯忙敛声暗中拉着阿菀跪下听旨。 “奉皇后娘娘口谕,素闻锦绣阁张氏女红名满京华,即刻入宫,并尚宫局其他宫人缝制太后华诞礼服。不得请辞,不得拖延。” 夏公公说完,忙让身后小太监扶起二人。 侯爷不等起身已经问道:“敢问公公,这太后华服不是宫里承制吗?这突然叫张姑娘是为何意?” 这边,娄跃已经带领着闲杂人等退开,夏公公悄声道:“太后寿诞在三月后,本来宫里早就备下了贺寿的华服,但不知怎么的,太后近日瞧了嫌弃样式不好。皇后娘娘一听急了,听人说锦绣阁的衣品样式在京中甚是受宠,又听人说张姑娘描的样子更是独特,便有意让张姑娘领着尚宫局的宫人们重新赶制华服。这才命老奴出来传话!” 阿菀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这是唱的哪一出? 夏公公又忙对阿菀作揖:“张姑娘是皇上新看中的贵人,虽未进宫,但皇后娘娘说,太后寿诞对姑娘来说也不是外事。姑娘也不必带什么随身用品,宫里都为姑娘准备好了。” 阿菀回礼道:“公公请稍后,容我回复外祖母一声。” 夏公公笑道:“不必了,另有太监去慕容府传旨了。外面车轿都备好了,皇后娘娘还等着姑娘回话呢!” “公公稍等片刻,我手上还有些事情要交代,几句话的事情。”阿菀转身上了楼,身后一干执事都随她身后。 侯爷忙命人上茶水,随后也随阿菀上了楼。她命童进宝暂代掌柜之职,又交代了一些重要事情,众人就立马散去。 “你先去,回头我去找裕王。这事来的太突然,你进去后千万小心,说话行事不可任性。”侯爷低声吩咐着。 “放心吧,要是真的是为吉服的事情我倒不担心。”阿菀叹气道,“就怕我命不由我。”她拿起一本画册,里面尽是锦绣阁这一年多来的爆款样子,装进一个布袋里,最后给了青衣侯一个微笑,“走了。” 青衣侯看着一众小太监小跑着跟在马车后,两俩马车不多时便消失在街角。他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手里握着的扇子突然折成两段,扇骨中间已经粉碎。 娄跃在街边已经准备好马车,他小心的请示:“侯爷,要先去王府还是慕容府?” 侯爷一把夺过娄跃手里的马鞭,来到娄跃的马前,迅速的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跟随的下人从未见过侯爷如此模样,大家都知是为了谁焦虑,都不禁暗暗感叹。 娄跃忙另骑了马追去。 阿菀到了宫门口,随着夏公公入了北门,往皇后的华阳宫去。楚宫规模比不上后世的紫禁城,但也是庄重森严,宏大无比。阿菀跟着夏公公转了无数石板长街,跨过说不清的红漆门栏,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像幽灵般擦身而过,没人发出一点声息。 终于,来到了一座镶着华阳宫三字的匾额前,夏公公上前对守门的太监道:“请禀告皇后娘娘,张氏带到了。”说完,他朝阿菀打了个千,就转身离开了。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嬷嬷站在宫门内,眼神轻飘飘的扫了阿菀两眼,冷冷道:“赶紧进来吧,还要娘娘亲自来请不!” 阿菀头皮发麻,只得进了跟了进去,又是七拐八绕的,才进了正殿。殿内金碧辉煌,八角铜炉内燃着上等的檀香,各色屏风珠宝,珠环翠绕的,富贵非凡。 阿菀不敢抬头,眼角隐隐知道屏风后的贵妃椅上躺着一个人,忙侧身行礼:“张氏恭请皇后娘娘万安。” 隔着屏风,秦瑞珠都能感觉到阿菀既不慌乱,也不瑟缩。她心内更加妒恨,但声音却平波无绪:“不必多礼,此番招你入宫,想必你也清楚缘由。太后寿诞历来是宫中大事,华服事关国体凤颜。本宫已在太后面前替你做了担保,若是做不好,本宫也是要被牵累的。更别说你与那尚宫局众人。可听明白了?” 阿菀心内暗暗冷笑,本来想着毕竟是一国之母,应该有别于普通女子。但几句话下来,公报私仇的用心已经呼之欲出。这一番她做的好也是错,不好更是错。 ——想要全身而退,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娘娘有诏,民女必尽力而为。”阿菀不想浪费时间在华阳宫内,忙道,“请先让民女见一见尚宫局的大人们。” 皇后也不留她,命茯苓带她去了尚宫局,交给夏公公。 0060 太后华服 等茯苓带着宫女走后,夏公公才敢放松些,他领着阿菀来到尚宫局为她准备的起居之地。 “张姑娘。”夏公公带着阿菀在逼仄的屋子内转了一圈,赔笑道,“这屋子虽小,但该有的起居之物都是准备下的。这三月,就委屈姑娘了。” 阿菀毫不在乎,只要有张床就够了。她不知道的是这屋子原本是灰尘污垢堆满的,是夏公公悄悄命人打扫干净。要是按照上面的意思,此刻连落脚的地怕是也没有。 “夏公公,让我见一见各位负责承制华服的嬷嬷们。”阿菀计算着工期,“三月赶制一件太后寿诞的华服,那是远远不够的。现在一刻也耽误不得。” 夏公公不得不赞服:“姑娘如此明白就好,尚宫局上上下下全仰仗姑娘了。” 那些嬷嬷早就等候着阿菀的到来。早就听说过锦绣阁的新进掌柜制衣如何厉害,令整个临湘城为之追捧。 茯苓回到华阳宫,皇后之妹秦蕊珠正陪着皇后逗弄着笼子里的八哥,只听皇后淡淡问:“这个张菀,你如何看?” 茯苓回道:“此女姿色一般,不及娘娘万分之一。要不是亲眼所见,奴婢还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个黄毛丫头告倒了咱们秦府。” “她不仅告倒了咱们秦府,还引得皇上为她上了心。”秦蕊希冷笑道,“姐姐不可大意,此女可厉害着。” “既然入了宫,本宫自会收拾她。”皇后一副不以为然的口气。“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伺候皇上的。” “姐姐所言极是。”秦蕊希亲自捧起茯苓奉上的茶,恭敬的递给皇后。 “皇上全然不顾这些年的夫妻情分,执意要此女入宫。”皇后用茶盖浮了浮杯中的绿叶,慢慢饮了一口,又放回秦蕊希手中,方接着说道,“这是在打本宫的脸,父兄皆因此女获罪。要不是太后说情,我秦家怕是连灰也不剩了。” “如若张氏真受了册封,将来又诞下皇子。那就真的无姐姐立足之地了。”秦蕊希进一步提醒道。 “哼。”皇后面上掠过一丝狠戾之色,“那也要她活得到那日。” 茯苓立马心领神会,她躬身道:“娘娘放心,此事奴婢定会办的妥当。” 阿菀已经见过各位执事的嬷嬷,也翻阅了历年太后寿诞华服图料记录。其中华美精致不必细说,其用料也非民间可比。面对尚宫局满宫上下的焦虑、担忧和厚望,她一时也拿不出什么主意。只得先细细研究那些图料记录。 这边,侯爷策马到了王府时,慕容千树随后也匆忙赶到。 正带着秋儿读书的楚黎见他二人满脸焦色,不禁皱眉道:“何事?” 侯爷没好气的把夏公公带走阿菀的事情几句话快速说了,千树也忙道:“宫里也去慕容府上传了旨意,阿菀连个回家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进了宫。现在老太太正急的不得了,故过来问问殿下可知晓此事为何来的这样突然,其中有没有其他缘由。” “姐姐进宫了!”秋儿眼泪都下来了,拉着楚黎道,“那秋儿以后是不是都见不到姐姐了。” “不急,秋儿。”楚黎一边安抚着秋儿,一边对众人道,“此事我并不知晓。你们稍安勿躁,今日已晚。你们先回去,明日我进宫去问问。再跟你们说。” 青衣候和千树听此,只得回家等消息。 翌日,楚黎进宫,先去了见了皇上,皇上不想阿菀进宫的消息尽然没人告诉自己,他又喜又怒。忙命人去请皇后。 皇后款款而来,她盈盈笑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冷声道:“张氏进宫为母后承制华服的事情为何朕不知?” 皇后从容道:“此事臣妾正欲禀报皇上。张氏进宫也是母后首肯了的。还请皇上息怒。” “母后怎会想起让她来承制华服?”皇上不咸不淡的问。 “只因尚宫局承制的华服母后不满意,要尚宫局从民间另找能工巧匠,这尚宫局派人出去打听,知道锦绣阁的衣品名满京华。这才找了张氏。皇上难道不知张氏掌管着侯家的锦绣阁?”皇后眼中闪过一缕讽刺。“母后知晓这个张氏竟是皇上欲新封的贵人,就有意让她试试。皇上如此态度,是在怀疑臣妾还是在怀疑太后呢?” 皇上怎会听不出皇后语气中的委屈。他无心再听,挥挥手,让她退下:“朕知道了。你去吧!” 皇后强忍着内心的满腹怨气,皇上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她,但她却不能抗辩,不能质问。 皇后走后,楚黎从别间出来,道:“既然皇兄知晓此事,那张姑娘在宫中就有了依托。臣弟先去给母后请安!” “你若好了,就恢复早朝吧!”皇上道,“灵犀派的事情母后处理的并没有错。” “是。”楚黎垂手听训。皇上又叮嘱了几句,方放他去。 这是楚黎时隔赵钧师叔死后近一月后首次进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忙赐座赐茶,这一月,太后思念小儿子,几次派宫人去王府探视。如今一见,气色虽好了许多,但身形依然消瘦,眉宇间始终添着心事。太后一眼就明了,自己的儿子思虑什么。 但她却笑道:“前几日送的雪参可还每日用着,够用不。等过几日,又有一批新的上好的雪参到了,母后再给你派些。你千万不要省着。” “谢母后。”楚黎不经意的说,“皇兄寿诞之后接着就是母后寿诞,今年。听闻南方新出了几品茶花,都是以前不曾见过的品种。儿臣已经命人去寻,到时候孝敬给母后。”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眼下把身体养好才是真真的孝敬母后。”太后想了想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羸弱,不禁伤心,“你们两兄弟,都该保重自己。母后下半辈子也才有个指望。” 楚黎道:“母后放心,儿子们都小心着呢。” 李嬷嬷进来,禀道:“尚宫局的夏公公带着张氏,说要来给太后请安。要传不?” “张氏?”太后一时没明白。 0061 赐婚摄政王 “张氏?”太后一时没明白。 “就是皇上欲新封的贵人,昨儿皇后娘娘让她进宫来给太后筹办寿诞华服的那位。”李嬷嬷小声的提醒着一颗心只在眼前儿子身上的太后。 “既如此,那传进来哀家见一见。”太后嘴上虽说着,心里却不舒服的紧。 阿菀随着李嬷嬷来到太后跟前,看见楚黎也在,她有点惊讶。 “民女张氏见过太后娘娘,裕王殿下。”阿菀像模像样的恭顺模样在楚黎眼中甚是少见。 “走进点,哀家瞧瞧你。”太后命令道。 阿菀听话的上前了几步,她快速的扫了一眼太后身量,心里有了个底。 太后仔细的瞧了几眼,不以为意的道:“哀家还以为是个绝色,值得皇上这样大张旗鼓的张罗。” 阿菀一听,忙跪下,故作战战兢兢状,道:“太后容禀,民女品貌丑陋,不敢亵渎龙颜。心内每想起此,日日夜夜惶恐。请太后开恩,免了民女入宫。” 裕王手里捏了一把汗,正欲开口周旋。皇上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说:“你进宫侍候是朕的主意,朕不嫌弃你,你不可妄自菲薄。” 阿菀抬头,盯着已经入座的楚瑜。上次赈灾晚宴上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她记得并不真切。现在终于看清楚了,论长相,自是风流美俊,但英气不足,一看就是有不足之症。 “张姑娘还不给皇上请安!”楚黎见阿菀盯着皇上看得愣住,忙出声提醒。 “民女给皇上请安!”阿菀立马重新趴在地上,她大着胆子道,“民女并非妄自菲薄,只是皇上天之骄子,民女卑贱,实在不配不配。请皇上收回成命,免了民女入宫。” 皇上手里握着一串碧玉珠子,慢慢的捻着,死死的盯着跪在面前的阿菀。 在坐的人可都听出了阿菀不愿入宫的意思,太后不想阿菀如此不识抬举,攸的变了颜色:“放肆,哀家和皇上面前你敢如此违逆。来人,给哀家拖出去杖责五十!” 魏公公并一干宫女忙上来托人,楚黎早就起身跪倒在地:“请母后息怒,请皇上息怒。张氏不懂宫中规矩,才会冲撞了母后和皇兄。” “与你何干,起身让开。”太后本就对阿菀没有好感,现见裕王竟然替她求情,更是怒上加怒。命人欲扶起楚黎。 “请母后免了张氏杖责之罚。”楚黎推开来扶他的宫女,再次求情。 “如果五十大板可以换来民女自由之身,民女愿意。”阿菀毫无畏惧退缩,她直起身子,看着一直不发话的皇上。 “五十大板后你连命都没了,快住嘴。”楚黎低声喝止。 “你为何不愿意入宫?”皇上终于开口了。 “我……”阿菀一堆不进宫的理由正准备由丹田经五脉在经口中源源不断的倾吐而出。 突然,“啊!”楚黎闷哼一声,就要晕倒。 阿菀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他,见他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想起他不久前经历的寒毒之苦,忙一迭声的问:“怎么了?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能说话不?” “传太医。”太后早吓得手脚打颤,起身亲自来扶起楚黎入座。 “母后,儿臣没事。”楚黎靠在椅子上缓了缓,那阵气血亏损的晕虚之感方渐渐散去。 趁众人不注意中,楚黎狠狠给了阿菀一个警示的眼神,示意她别再轻举妄动。 阿菀心虚的别开眼,依然傲娇的跪着,一点求饶的意思都没有。 一会,王太医来诊了脉,道:“殿下并无大碍,不知殿下刚才为何气血翻涌以致经脉乱行,殿下祛除寒毒时失血过多,切记不可大喜大怒,宜细细保养为上。” “有劳太医了,本王记下了。”楚黎服下了大内特制的静心丹,不敢再跪,欲不敢再坐。只是静静站在一边。 楚瑜的眼神在阿菀和裕王之间来回,忽然笑了,他道:“想来是朕错了。张姑娘不愿入宫竟是因为心有所属。” 阿菀听得一脸懵逼,这又是什么话? 太后却明白皇上的意思,她腾的站起来,指着阿菀厉声道:“你好大胆子,竟狐媚如此,一手勾引着皇上,一手勾引着裕王。你是有几条命。来人,将此妖女拖出去杖毙。” 阿菀都听呆了,这、这、这是从何说起? “母后息怒,皇兄息怒。我与张氏清清白白,皆无私通。张氏也皆没有丝毫勾引我之意。要是今日说了一句假话,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楚黎就差把心肝剖出来以证清白,他伏在地上。他都不明白怎么就成了这样。 “母后息怒。”楚瑜看了看盛怒的太后,不紧不慢的道,“就算张氏不愿进宫伺候儿子,儿子也不会因此就降罪。更别提什么杖毙!”又命左右宫人,“把摄政王和张氏扶起来回话。” 阿菀和楚黎这才站了起来,殿里的气氛因为皇上的话而暂时缓和了下来。太后的怒气仿佛也消散了不少,她且看皇上如何发落。 “张姑娘,朕之前让裕王带话给你,说会许你一个愿望。你今日可有什么想说的?”楚瑜问。 “民女想皇上收回成命,免了民女入宫。”阿菀再次重申自己不愿入宫的决心。 “好。朕准了。”楚瑜连丝犹豫都没有,一口就应允了。 “真的。”阿菀有点不信。 “君无戏言。”楚瑜微微笑道。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阿菀喜的忙又跪下。 “不过,朕很是欣赏你的性格。朕决议为你和裕王赐婚!”楚瑜这话一出,阿菀比刚才太后下旨要杖毙自己还震惊。 0062 不当王妃就非得当皇妃 这……究竟演的是哪一出?她已经完全懵圈了。 “皇皇皇……上……”阿菀吓得口齿不清,她的话还说完,就被楚黎给打断了。 “皇兄,不可。” “皇上,你疯了吧!”太后立马反对,“这个张氏怎配得上裕王。裕王妃已经定了蕊希,那轮得到她。” “裕王,朕问你。”楚瑜不理太后,直直的盯着楚黎,不容置喙的道,“你已到了娶亲的年纪,此事断乎不能再拖了。今日朕就将你的王妃定了,你好生思量。你愿意娶张氏还是愿意娶秦氏?” “当然是秦氏!”太后理所应当的替楚黎回答。 楚黎紧闭着嘴巴,脸色很是难看,太后的话犹如一盆冰水,浇的他不由得发抖。同时,也浇醒了他。 今日,他可选,明日,就由不得他了。 “臣弟愿娶张氏。” 楚黎后来很长时间都想不明白,自己这句话是怎么说出来的。 可他知道,若他不答应娶阿菀,那阿菀绝无活着出宫的可能。 楚瑜满意的点点头:“好,朕立马下诏为你们赐婚。” “皇上。”太后加重了语气,“哀家不同意这门婚事。” “母后。”楚瑜淡淡的道,“秦家女儿虽好,但裕王不喜欢。母后何必勉强。这事就这么定了,朕随后就下诏赐婚。”说完,他朝太后行礼,就走了。 “皇上,等一下……”阿菀想要叫住皇上分辨,但楚黎暗中扯了她一下,阻拦了她。 太后满打满算,本想着裕王的婚事除了自己,任谁也做不了主的。 不想今日被皇上莫名其妙的就安排完了。 更伤心的是两个儿子一个也不顺从她的意思,她不由得转怒为悲,只拿两只冷的发寒的眼睛瞅着地上还跪着的两人。 “母后。”楚黎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忙起身亲自去捧了茶高举着谢罪。 太后冷笑着接过楚黎的茶,勉强喝了一口,带着几分期许道:“刚才你皇兄在场,你不敢反驳,别怕,我的儿,你告诉母后,若你有一丁点不愿意,这门婚事都可以作罢。母后替你做主!” “殿下—”阿菀抓住这个机会,一脸情急的想要解释清楚。 偏偏此刻太后误以为她要阻止楚黎拒绝,她一开口,太后就出声打断:“张氏禁言,无旨不得说话。” 阿菀知道此刻太后恼怒异常,自己要是不识相,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念此,她也不敢再辩。 只是今日如何就到了这步田地,她入宫前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只听楚黎低声道:“母后,此事儿臣无半点委屈。” “你—”太后最后的希望破灭,她将茶杯哐的扫落在地,手一挥,怒道,指着阿菀和他,“你们给哀家出去,哀家不想看见你们。” “儿臣告退。”楚黎拉着阿菀忙快步退出宫外。 殿外,夏公公一直在等候着,见阿菀同楚黎一起手拉手出来,吓得魂都飞了,忙上前将二人手打开,哆嗦着道:“哎呀呀,裕王殿下,张姑娘。你们这是干什么呀!要死人的啦!被人看见还得了,会出大事的啊,你们……” “夏公公,皇上刚刚已经将张氏赐婚以我。你前面去阴凉处歇歇。我和张姑娘说几句话!”楚黎言简意赅,但他的话夏公公却不敢不信。 只见夏公公大张着惊愕的嘴巴,一步三回头的走开了几十步之遥。 “为何不拒绝,为何不解释?”阿菀率先发难。她已经气的没表情了。 “不拒绝,是因为拒绝不了。不解释,是因为解释不了。”楚黎迅速回答。 “放屁!”阿菀狠狠啐了一口,“你不想选秦氏就拉我来背锅,你要脸不!” “你看不明白吗?”楚黎被阿菀骂的来了火,不由得提高了嗓音,“皇上误以为咱们有私情,才会答应不让你进宫。你若不当王妃,就要当皇妃。我好心替你说话,倒惹了一身骚。到底是谁替谁背锅!” “一码归一码。你别混淆了说。”阿菀咬牙切齿的道,“不见得我不当王妃就非得当皇妃,皇上让你选的时候你怎么不拒绝不解释。” 楚黎长长的叹了口气,双手抱胸,靠在宫墙上,耐心的说道:“皇上先前被你拒了一回,如果我再拒一回。那天子之怒,谁来承受。皇兄一向对母后依顺,今日再三驳了母后。当时情形你是在场的,我选或不选,由不得我。” “怎由不得?你若选秦氏,那不就没我什么事了嘛!” “选你,是为了保全你。母后认定你有媚上惑下之嫌,若你无人庇佑,肯定会被赐死的。阿菀,你不懂皇宫生存法则,今天若不是我。你都死了。” 阿菀一怔,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此刻细细回味,当时殿内的情形几番对她不利,当时的她未必没有做过最坏的打算。 ——裕王为自己求情,已经招了皇上的疑心。 ——皇上毕竟是君王,一点怀疑都忍受不了,才会赐婚,既保住了颜面,又保住手足之情。 ——太后顾忌两个儿子,才会没要了自己性命。 这些事情如今想来,都是有前因后果的。 她问:“那如今怎么办?” 他说:“不知道。” 她急了:“那我怎么办?” 还没等他俩想出怎么办时,赐婚的诏书已经满京城都知晓了。朝中后宫,高门民间都在议论着这桩婚事。 阿菀在尚宫局呆着,她一边头疼婚事,一边通宵达旦的在画新的华服图纸。 已经出了三稿了,众人看后,都十分赞叹。 夏公公带着图纸去给皇后过目,皇后知道太后因为赐婚的事情正在气头上,这几日连各宫请安都免了。好不容易有个由头,忙带着图纸去探探太后心意。 皇后去了永昭宫,请安后道明来意,并亲手命人将图纸呈上去。只听她说道:“母后,儿臣已经看过这三版图纸,每一款跟往年的宫中样式确有不同,请母后裁夺。” 秦太后本就心烦,不耐的挥挥手:“你看着办就行,现在别用这些小事来烦哀家。” 皇后忙将图纸撤下,命人端到一边,她柔声道:“母后,是在为摄政王的婚事烦忧吗?” 太后抬眼看了看她,不悦的道:“要不是你提议让那张氏进宫制衣,她怎么会阴差阳错的被赐婚给裕王。” 皇后神色一紧,低声告罪道:“请母后息怒,这事儿臣也没意料道。” “如今,那张氏何在啊?”太后冷声问。 “在尚宫局。” 太后冷笑一声:“她倒呆得住。皇上赐婚诏书想必已经天下皆知了吧。” 秦瑞珠假意抹泪道:“昨日妹妹进宫,哭的晕过去几回。蕊溪从小就倾慕裕王,她说,裕王真娶了张氏,那她这辈子只能青灯古佛为王爷诵经一辈子了。” “难为这个丫头的一片痴心了。”太后寻思片刻,道,“你让她别伤心坏了身子,如今这正妻的名头是挣不到的,你问她愿否去给裕王做个侧妃。哀家可以为她做主。” “侧妃?”秦瑞珠犹豫着,“这是妾啊!”她本只是随口说说,不想太后竟还要让蕊希进裕王府伺候,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秦家女儿没那么娇贵了。”太后神色黯然了几分,“哀家这是老了,不中用了。儿子们都有自己的主意。”顿了顿,又道,“只要她能为哀家诞下皇孙,以后少不了她的富贵。” 皇后唯唯诺诺的应了,此刻心中后悔万分。 0063 懿旨 寿面 但回宫后,她还是立马召秦蕊希进宫,秦蕊希一向骄傲,侧妃可是她想都没想的的,但想着只要能陪在楚黎身边,她还是答应了。 临走前,秦蕊希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姐姐之前说要收拾张氏的,难道如今因为她不入宫伺候皇上就放过她了吗?” “现在不能动她,她要是在后宫内出了事,本宫还需担责。到时候摄政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皇后如此说,秦蕊希不敢多言,她咬牙离开。 当楚黎还在为阿菀的赐婚一事头疼时,又一道太后懿旨落在了他的头上。 青衣侯已经从楚黎口中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几日他是又欢喜又忧愁,他对正冷面盯着放在案桌上懿旨的楚黎道: “该来的始终躲不掉,还好是个侧妃,也算有点安慰了。” 楚黎啪的将懿旨拢起来,带着点认命的口气道:“是吧,自从当上这摄政王,我才发现,作人得学会看开。娶谁无所谓了,母后高兴,皇兄高兴便罢。只愿有一日我可以脱了这身皇族的囚服,想爱谁便爱谁。” 青衣侯听他说这话有点不乐意了:“你爱咋样就咋样,我管不着,但你想过阿菀没有,她现在还困在尚宫局。宫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太后又不待见她,你想过她此时的处境没?她可以再拒绝你们皇室一次吗?她以后又该怎么办?” 他一连串的发问让对面的人怔了,楚黎道:“说来,大家都是有苦说不出。你且别急,宫里我打听过了。她一切安好,只要把太后华服样式弄出来后,我想办法让她出宫。说实话,她在里面,我也不放心。她那脾气,我怕她犯上。我可不敢保证次次都能救她。” 青衣侯总算舒服了点:“这才像话嘛!” 冷杉进来道:“王爷,慕容将军求见。”说着,千树已经进来了。 “王爷,侯爷。”千树朝二人作揖,入座,喝了口茶后,他看了看楚黎,又看了看裕王,双手极不自然的放在膝上握紧了又放开。他的局促,让气氛变得一下气尴尬起来。 冷杉侍立在一边,也替他们捏把汗。一个是明摆着喜欢阿菀的,一个是差点要与阿菀定亲的,反倒是与阿菀没半分牵扯的自家王爷成了阿菀的未来夫君。 真真是天意弄人啊! 楚黎本没什么,但是千树这番欲言又止的模样把他整的也有点不自在了,他淡淡道:“将军不妨有话直说。” 千树忙点点头,方恭敬的道:“今日过来,是受老太太之托。老太太说,菀妹父母遭难,她如今失去双亲仰仗。终身大事既已有天定,不敢有辞。只是希望王爷看在菀妹父母死于国难,她又年幼孤苦的份上,不求王爷终身荣宠,只求王爷赐她个平安周全。让她平平淡淡的过完这生,也算王爷体恤死去的姑丈一家了。” 楚黎心里甚不是滋味,暗暗不快,语气不善的道:“老太太是认为我将来会虐待阿菀姑娘吗?这婚还没成呢,就开始担心了。本王究竟是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竟让老太君如此担忧阿菀姑娘在王府的日子。” 千树忙起身拜了拜,恭谨的道:“王爷息怒。老太太听到宫里太后对阿菀甚是不满,奈何君王赐婚,老太太不敢多言。只是希望王爷可以善待阿菀表妹,也是她老人家的一番疼爱孙女之心。” 这番话让楚黎宽了宽心,他示意千树入座,道:“放心吧,你告诉老太太。如诺阿菀姑娘真入了我裕王府,我必会护她周全,太后那里无需担心。” 慕容甚是感激:“谢殿下,有殿下这番话,慕容府上下都放心了。” 侯汶海用扇子指着慕容千树揶揄道:“赶紧放下你那大舅子的派头,好好喝口茶。你这样一板一眼的我都替你紧张。” 慕容千树面上闪过一抹尬笑,他顺势端起茶喝了几口,掩饰过去。 侯汶海道:“你不想听听皇上赐婚的经过?”慕容千树早就想问了,只是碍于楚黎的面子不好开口,侯爷却不等他问自顾自的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慕容千树听完,半晌不语。而后,方缓缓道:“不管将来如何,只希望王爷记住今日对我慕容府的诺。” 华服定了最终版式,阿菀和尚宫局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这边,皇上寿诞也让各宫忙的片刻闲暇也无。 宫里本来计划了十日的宴席,但却被皇上叫停了。什么戏班子,歌舞,杂耍等费钱的事情统统取消,只在寿诞当日在御花园摆一日宴席。 天将黑时,阿菀回到自己的小屋躺会。正朦胧睡着,忽然听得有人敲门。 一个下等宫女手上托着一碗面走进来,见她从床上坐起,福了福身道:“张姑娘,这是御膳房送的面。今日皇上寿辰,众人都要吃的。以表对皇上的祝愿。” “你放着吧,我会吃的。”阿菀挥手示意她离开,转身又合衣倒在床上了。她侧耳听着,察觉那宫女并未离开,只得又起身问,“还有什么事?” “这……碗是御膳房的,奴婢得收回去。不然晚上又要被管事的嬷嬷打的。”那丫头委委屈屈的站在角落里,低声说着。 阿菀一听,只得来到桌边,端起碗便要下筷,一只黑色的猫溜了进来,蹭着她得裙边,喵喵的叫着。 那小丫头吓得抱住双臂,阿菀微笑道:“别怕,这猫不会抓人的。”她伸手摸了摸黑猫,挑起一筷子面放在它嘴边,“来,也让你这个畜生沾沾皇上的福气。” 黑猫低头将面几口吃了个干净,又叫着,阿菀只得再给了它一些。 见猫不吵了,阿菀才捏起筷子准备下口。 不妨,脚边的猫忽然凄厉的嘶鸣起来,在屋内到处乱窜狂叫。吓得阿菀和小丫头都跑出了屋子。 0064 黑猫 证据被毁 那只猫也跟着窜出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趴在地上却一动也不动了。 阿菀走进用脚碰了碰猫,那团黑色没半点反应。 她后背冒出一身冷汗,立马抓着那个丫头厉声道:“你下毒了!” 小丫头早就吓得跪倒在地:“没有没有,不是我,我只是按照吩咐来送面的。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王妃饶命啊!” “跟我去见夏公公,你把情况跟他说吧!”阿菀不由分说抓着丫头朝院外走去,她住的这屋隔尚宫局主殿有三四个院子。 今晚皇上寿辰,差不多的太监宫女都去了前面帮忙,一路走来,都见不到什么人。 阿菀想找人帮忙都不行。 转过一扇月洞门,蓦的闪出一条黑影,劈头盖脸就挥着棍子往阿菀打来,阿菀肩膀上挨了一记,她吓得放开了小丫头。 避了避,那人也不继续朝她轮棍,只拉着小丫头飞快的跑了。 阿菀立马起身追,边追边大声叫人。她随着那人从侧门拐了出去,上了长街,但见无数个宫门,她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找。 “丫的,比兔子还快。”又四处追寻探查了一会,她打算先回去保护好现场,可她回头一看,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出来的。 她统共就出过那尚宫局的大门一回,这怕是跑远了。 她扶着宫墙慢慢的往回走,不知道转进了哪里,虽然挂着少数宫灯,但这个园子还是黑乎乎的,一色的假山堆叠,怪石耸帜。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忽听得前面假山后有人说话。 她心内一喜,正想转过去招呼,忽的辨认出这话的声音乃是当今皇后,只听皇后轻声软语道:“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这是我亲手秀的荷包,今日也是你生辰,权当我送你的寿礼。幸亏有你暗中相伴,不然这后宫的孤苦我真不知怎么样应付。” 然后有一男声道:“等你怀上了咱们的孩子,等孩子出生,等楚瑜那病死鬼立咱们的孩儿为太子后。咱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了。你再辛苦忍耐些时日。” 皇后低声疾斥道:“慎言。这些话从经以后不可再说,咱们自己明白就行。父亲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私底下的事。” 男子柔声道:“是是是,你别生气。” 皇后又问:“你找人收拾楚黎那事怎么样了,上次就让他活着回来了。” 男子道:“你别急,楚黎本就是灵犀高手。再加之他身边的护卫个个了得,要杀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皇后道:“楚黎必须死,你是明白的。不然以后咱两难成大事。”她谨慎的四处看了看,“我出来更衣太久了,我得回到宴席上去了。” 阿菀听见脚步声朝前面走了,又呆了半晌。确定假山无人后,方敢朝着进来的方向倒退回去。 她脚步虚乏,头昏脑涨,只能扶着宫墙慢慢挪步。之前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关口,也没有今晚的听墙角让她紧张、害怕、刺激。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皇后与那男子的对话,小丫头下毒那事已经被暂时抛诸脑后了。 那男子是谁? 想不到当今的皇后竟然藏着如此大的祸心? 那男子的声音她似曾相识? 她绝对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她一路走,一路回忆,一路想,终于想起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天呀,竟然是他!”当她脑海里跟那张面孔对上号时,她忍不住惊呼出来。 “是谁在哪里?” 一群太监簇拥着一个锦衣玉袍的人朝她走来,她吓得忙在墙根下站住。 “你在这里干什么?”楚黎看清楚琉璃灯下的那张大汗淋漓的脸时,不由担心问道,“阿菀,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殿下-”阿菀一见是裕王,也不知道怎么的,她一把就扑到他怀里,鼻子眼泪也不受控制的一股脑的下了来。 楚黎愣在原地,任由阿菀紧紧抱着他。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抱她得时候,而他双手也已经抬起,还没等落到阿菀腰间时,阿菀已经擦着鼻子离开了他的怀抱。 旁边的宫人看得眼热面红,当楚黎唤出阿菀名字时就知道这是未来的摄政王妃。都不敢打扰,悄悄退开了些。 不等楚黎问,阿菀低声在他耳旁说了几句。 “你可记得那个丫头模样?” “记得!” 楚黎立马吩咐身后的太监去把陈大总管找来,一边着人带路亲自去下毒现场。 可是,等楚黎带着阿菀回到尚宫局后,却没发现那面,那猫。 “肯定被毁灭证据了。我怎么那么傻,我当时就不应该离开这里的。”阿菀后悔不迭。 被楚黎叫来的大内总管陈燊问:“张姑娘可还有其他人证啊?” 阿菀无奈的摇摇头:“我当时就是想拉着那丫头去找人来的,不想她半路被人劫走了。” “今晚偌大一个尚宫局本王一路进来连个鬼影都见不到,你让她去哪里找人证。”楚黎语气不善的开口。 “是是是,王爷息怒。”陈燊不敢多话,只得陪着笑脸说,“刚才下官已经派人拿着张姑娘画的相去御膳房找人去了。还请稍等片刻。” 一会,一个小太监领着御膳房掌事张公公过来,那张公公直接跪倒在地,颤抖的道:“奴婢该死,那小丫头名唤阿冬,是前不久刚入宫的犯官之女。今晚皇上寿宴给各宫派喜面,御膳房的黄嬷嬷就派了她给张姑娘送面。这丫头现在没回御膳房,奴婢已经派人在宫里寻找了。找到立马给交给王爷。” 楚黎听他说的清楚,冷声道:“陈总管,此事御膳房、尚宫局都撇不开关系,要是不给本王查清楚,本王要你们好看。”他对阿菀道,“你跟我去见太后,此事还需太后做主。” 陈燊忙躬身应道:“是是是,下官一定会查的水落石出。” 太后因为皇上为裕王赐婚的事情心里一直不快,今晚皇上寿宴,她虽出席了。但不过略喝了几杯酒,坐了一会便回宫了。 0065 怎的一赐婚就立马上心起来 因着早有人将尚宫局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她,等到楚黎带着阿菀一到,皇后也被太后叫来了。 楚黎拉着阿菀跪倒在太后跟前,他面上裹着一层冰霜:“母后,今日是皇兄寿辰,宫里竟然出现下毒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还请母后为儿臣做主!” 太后冷眼看向皇后:“皇后,你乃中宫之主。你说说吧!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躬身道:“母后,臣妾已经诏令各宫全力寻找这个阿冬,御膳房的人也都扣住了。等找到这个丫头,才能明白这件事情的背后主使。还请……” 太后不悦的打断她:“哀家不想听废话,传哀家口谕。着禁军各宫搜查,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但凡各宫有一点可疑的东西、物件,形色有疑的的宫人,不管是哪宫的。连带着主子一并给我押解起来。这些年,哀家将后宫交给你,竟然管成这个样子。今天可以下毒,明天是否就能弑君。还有没有王法了。” 皇后听得心神俱寒,忙跪下请罪道:“都是臣妾的错,请太后息怒。一定会严查各宫,肃清腌臜秽气。” “去吧!”太后重重的叮嘱道,“皇上的起居饮食你可要给哀家仔细了,不得有任何差池。” 皇后再三答应着,方徐徐退出。 太后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儿子,又看了看他旁边的阿菀,她一想到赐婚的事情不免芥蒂。 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任由二人跪着。 阿菀低着头,安静的跪着,心里却冷笑了:刚才听着太后的安排,她知道没人关心她得死活。只是担心那余毒会危害这宫里的安危。太后对她得不满就差再发个诏书通知全天下了。 只是,若太后知晓皇后今晚的言行,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呢? 楚黎抬眸看了看自己的母后,此刻凝滞的气氛让他担心母后会寻阿菀不是,他硬着头皮道:“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 “说。” “听说母后华服版式已定。想必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尚宫局便可,张氏在宫里也无甚大用。请母后放还张氏出宫。” 太后冷哼一声:“这还没过门呢,就护的这么紧要。” “请母后允准。”楚黎再次恳请。 “好了。你带她去吧!”太后心生厌烦,起身扶着宫女朝内殿去了。 楚黎拉着阿菀起身,离开了太后的宫殿。 夜里风凉如冰,阿菀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喷嚏。楚黎随手解下披风围在她身上,带着几分从来没有的温情道:“你刚才出了一身冷汗,小心感冒。” 阿菀没有拒绝,她和楚黎并肩走在宫道上,忽然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她问:“今晚不是皇上寿宴吗,你刚才从哪里来?” 楚黎道:“我本打算去尚宫局找你的,你姥姥惦记你,托我去看看你。” 阿菀哦了一声,又说:“虽然太后准许我出宫,但是尚宫局那里我还是要去的。” 楚黎皱眉道:“好不容易将你弄出来,你何必又去找事。” 阿菀叹气道:“当初定的负责人是我,要是最后出了什么问题。尚宫局的宫人们可是替我担责的。我就这么半途走了,很不负责的。大家都不容易。” 楚黎一听,再无话可说。 出了宫,冷杉站在马车旁等候着。 楚黎扶着阿菀上了马车,阿菀坐在软软的垫子上,方敢放松了四肢。她揉着膝盖,抱怨道:“在你们皇家面前,错也要跪,对也要跪。有理也要跪,无理也要跪。” 楚黎随口道:“以后进了裕王府你谁也不用跪,都是别人跪你。”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阿菀扯了扯嘴角,紧张兮兮的说:“你不会真要娶我吧!没这么恐怖吧!” 楚黎眯了眯眼,好似有点生气:“你认为嫁给我是件恐怖的事情?” 阿菀正襟危坐,严肃的问:“你明明喜欢的是你师姐,你为啥不跟你皇兄和母后说你要娶的人是她呢?” 楚黎垂眸,黯然神伤:“只要我身在皇家一天,母后和皇兄就都不会让我娶师姐的。” “那你也不能真就娶我吧!”阿菀满脸抗拒,叫道,“咱们不能真的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婚吧!哎,我绝对不要的。” “那你想怎样?事到如今,你还想着抗旨不?”楚黎盯着她那不情愿的脸,心底暗生怒气。 阿菀冷静想了想,讨好的笑道:“我已经抗旨过一回了,这回换你去抗旨行不?你们是一家人,你再怎么惹皇上生气还有你母后罩着着你。皇上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好不好?” 楚黎的眼神印着幽幽的烛光,显得深不可测:“此事没那么容易。” 阿菀有点泄气,忽的,她拿起手指蘸了茶杯中的水,在茶几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当楚黎一字一字看清楚后,水渍已经干了,桌上的字迹也都全部消失了。 他惊疑不定的问:“何意?” 阿菀轻轻带过:“你提防着她就是了,女人对女人之间的直觉。你们男人不会懂的。” 她并不打算把自己听到的告诉他,她实在不想再掺杂进任何宫廷争斗里去了。 目前她只想平平安安的带着秋儿过。 不一会功夫,马车在慕容府门前停下,阿菀下了车,楚黎也跟着下来。 阿菀欲解下披风还给他,他道:“你披着进去吧。改天还我便可。早点歇息吧!” 阿菀点点头,没跟他客套,道了别就进了大门。 她快速的消失在楚黎的视线里,怕自己抵不住那一直探寻的目光,一股脑的全说了,然后,她自己又撇不清了。 就像第一次提醒他刺客的事情。 “王爷。”冷杉提醒着还站在慕容府门前的出神的楚黎,“上车吧,张姑娘已经走了。” 冷杉心里暗想:之前怎不见自家主子对阿菀有情,怎的一赐婚就立马上心起来。 0066 另做打算 阿菀回到慕容府,先是见了姥姥,说了这几日在宫里的情况。她没将下毒的事情说出来,怕吓到老人家。 老太君搂着她,心疼的说:“好孩子,你这婚事一波三折,没想到最后会嫁与裕王。裕王爷那边你放心。听你哥哥说,他是个宽厚的人。你日后去了王府,也不用过多担心。” 一会,舅母、千雪也过来老夫人这里看她。几人又叙了些话,无非是关于婚嫁的事情。 千雪在阿菀脸上看不出喜乐,又将她自己心里的事情勾引起来。 从老夫人那里出来后,千雪陪着她回房。 “姐姐似乎还是不高兴,莫非对这桩婚事不满。”千雪边走边问。 “雪,你不懂的。”阿菀闷闷的道,“姐姐并不喜欢摄政王。摄政王也并不喜欢姐姐。我们两都是有苦说不出。” 千雪很讶异阿菀竟然说出不喜欢摄政王的话:“摄政王霞姿月韵,人人倾慕,姐姐怎会不喜欢?” “你呀,看人不能光看脸的。”阿菀心下一动,问,“雪,你是不是也喜欢裕王啊?” “姐姐别胡说。”千雪面上暗红,但被夜色掩盖了。 阿菀想着自己的心事,既没看见,也没在意。 等她回到屋子又和秋儿玩了一会,从宫里参加完皇上寿宴的千树和父亲回来了。 两人已经听说了宫里发生的事情了,此事又将老太太吵醒了。全家上下听闻下毒的事情无不惊骇,阿菀只得又安抚众人一番,说此事太后已经做主,正在全力追查。 老太太怎么样也不愿意放她再入宫,阿菀却道:“摄政王殿下会照应我的,放心吧。我若不入宫,到时候华服出了事情,我依然避免不了被追责。” 慕容瑾担忧道:“阿菀,云州一案,从上到下,太多人都将你怀恨在心。舅舅不想多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要多加小心。” 阿菀用力点点头。虽然如此说,但和府上下,又是一夜未合眼。 舅母邢夫人并慕容瑾回到房间,她拉着夫君的手,面有忧色:“不会出什么事吧,要是宫里真有人要对阿菀不利,到时候会不会牵连慕容家?” 慕容瑾拉着她坐下,安抚道:“不会的,摄政王对阿菀很是袒护,再加上我慕容氏上下一心为官,并无过错。只要皇上信任咱们那就无妨。” 邢氏叹道:“这丫头的命数说好也好,说不好又不好。但愿她嫁入王府后可以安然渡过这生。”慕容瑾也忍不住感叹。 翌日,阿菀再次进宫。禁军依然围在尚宫局外。她一来到尚宫局,就听到宫人纷纷在议论昨晚的事情。有说抓到阿冬的,有说找到黑猫的,也有说阿冬已经死了。根本就找不到幕后的下毒黑手。 阿菀等待着,她等了一天,太后没有传唤她,皇后也没有传唤她。 后来还是楚黎来接她出宫。 楚黎带她回到王府,她知道楚黎有话跟她说。 在书房,喝过一巡茶。楚黎才慢慢说道:“那个宫女的尸体今早在一处废弃的枯井被发现了,昨晚宫里彻夜审问,闹了一夜,但凡有点不对劲的都问了。皇后说查出来那个丫头是云州案子中犯官的子女,多半是因为云州案子而恨上你的,那丫头进宫没几日。跟她搭上话的人没几个,御膳房的张公公和三四个嬷嬷、还有尚宫局的夏公公都被用刑了,谁也不承认指使下毒。”他停了一下,继续道,“御膳房的连着张公公在内已经打死了六七人了,各宫掌事、大内总管也被换了。” 阿菀听到死了六七个人后,心惊肉跳的道:“查都没查清楚就把人打死了,这也太残酷了吧!” 楚黎抬眸,带着几分严厉道:“就算毒不是他们下的,但是人是从他御膳房出去的。光这一条,就足够了。” 阿菀迎着他的目光,沉声道:“这根本就不是要给我交代,而是要给你们皇宫自己一个交代。” 楚黎捏着青瓷茶杯,垂眸思忖了片刻,方缓缓道:“此事只能到此为止了,再查也查不出什么了。” 阿菀冷笑一声:“无所谓。我倒宁愿相信皇后说的那个丫头是因为云州案子恨我要报仇来着。” 楚黎拿起茶壶给她添了添茶,静了片刻。他又道:“皇上跟我说礼部已经择定了婚嫁的日子了,没多久了……咱们就要奉旨成婚了……” “你就什么也没跟皇上说点?”阿菀一气未平,又添一气。 “没说。” 阿菀又问:“太后娘娘就这样听之任之?” “这是皇上的旨意,太皇太后出面也改变不了的。母后不同意也没办法,你懂吗?”楚黎耐着性子解释道。 阿菀快疯了,这算什么事嘛!她嘀咕道:“我不嫁,反正我是不嫁的。” 楚黎淡淡的道:“不嫁是不可能的,抗旨是死罪。要株连九族的。” “你为什么那么淡定,明明你也不愿意娶的?” “我是不愿意,但是现在抗旨等于找死。不如,等婚事完了,咱们在另做打算。”楚黎话里的玄机让阿菀不禁有了希望。 她问:“怎么个打算法,你说来我听听。” 楚黎却沉默了,只拿那漆黑的眼眸瞅着她,她催促道;“快点说嘛,怎么个打算法。” 楚黎问道:“你果真不愿意做个摄政王王妃?” “真。”阿菀一字铿锵,毫不客气。 “那好。” 楚黎附耳在阿菀耳边说了几句,只见阿菀边听边点头,似乎很是认同。 阿菀心里乐的不行,虽然楚黎提出的办法是委屈了自己点,但好歹是个获得自由之身的办法。她道:“是你自己说的,两年。我姑且委屈两年.” “这两年里,咱两不圆房,不生娃,到时母亲和皇兄也坐不住了。咱两就名正言顺的合离。”楚黎缓缓道。 原来这就是他的打算。 0067 裸婚 临走之前,阿菀不放心的再次确定道:“你刚才说的话可当真,你千万别忽悠我呀!” “日后若毁今日之约,叫我不得好……” 阿菀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让最后一字出口,她撇撇嘴道:“好了好了,我信了。”走了一步,她又回身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小心一语成谶!” 目送阿菀离开后,楚黎不禁暗自感叹道:这丫头,虽然倔强,却着实善良心软。 只是,他冥冥中却仿佛没那么笃定,两年后,真的会如自己所说吗? 在华阳宫,秦蕊希正跪在皇后面前,低头垂泪。 殿内一派肃杀,皇后坐在凤椅上,横眉怒眼的斥道:“你怎么就这么心急呢,都说了宫里不能动手。还好本宫将那御膳房的相关的人等都抢先一步打死,不然到时候定会查出你来。要是那摄政王知道是你毒死那张氏,你还想不想活命了。你没看见他在太后面前处处袒护张氏那样!” 秦蕊希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认错道:“求姐姐饶了我这回,我只是太想为咱们秦家报仇。才会冲动了!” 皇后一听不由得散去一半怒气,她道:“这次下毒事情一出,皇上和摄政王都已经怀疑是本宫动的手。本宫有冤无处说,加之太后这一年来对本宫不如从前,你可有为姐姐考虑过。” 秦蕊希再次磕头,后悔的道:“是妹妹无知,还请姐姐息怒。以后全听凭姐姐吩咐!” 皇后起身亲自扶起秦蕊希,柔声道:“妹妹,咱秦家就剩咱们姐妹了。以后你在裕王府,姐姐自当会照拂你,不会让那张氏欺压你。” 两姊妹又叙了些话,秦蕊希来永昭宫给太后请安。正巧楚黎也在。乍见之下,她自是十分欢喜,但却不敢像以前拉着他撒娇。 她乖乖巧巧的道:“蕊溪给太后姑母请安,给摄政王殿下请安。” 太后喜道:“你来的正好,哀家给你准备了几样嫁妆。你来瞧瞧!”说着,几个宫女手捧几个宝盒上前来。 秦蕊希定定一瞧,都是些大内才有的珠宝钗环,每样都是精打细造,璀璨夺目,她忙福身道:“这些都太过贵重,蕊溪担当不起太后厚爱。” 太后道:“这些原本就是早先给你备下的,如今虽然你只能屈身为侧妃,但在哀家心里。你就是儿媳,你别推辞。” 秦蕊希心里不由得暗自高兴,太后当着摄政王的面如此抬举她,来日她自有一番依靠了。 楚黎越发厌烦,他勉强笑道:“母后,泰华殿还有国事要处理。儿臣先退了。”不等太后点头,他已经转身走出了殿内。 走着走着,不觉不觉中他已经走到尚宫局门口了。 夏公公赶紧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将他迎了进去,边在前面引路边不停哈腰道:“要不是殿下出面,老奴这条命就没了。殿下大恩大德,老奴没齿难忘。” 楚黎本想问阿菀呢,但一开口却成了:“摄政王妃呢?”他这一句摄政王妃一出口,刚才在永昭宫憋的气似乎一下子就消散了。 夏公公面上一怔,立刻接口道:“在在在,摄政王妃在里面呢。” 阿菀老远远就听见楚黎的声音,她忙迎出去。 两人一见面,夏公公就识趣的退下到一边,顺便将那些躲在各个角落偷偷瞻仰楚黎容颜的宫人丫头全部撵进屋里。 “何事?”阿菀皱眉问。 楚黎一时语噎,他本来就是无意中走来的。面子上突然有点挂不住,但他还是故作淡淡的道:“我看今日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出宫吧!” 阿菀抬头看看日头,道:“还早嘛!你就忙完了?我还没好呢,要不你先去,待会我自己出宫就行。” 楚黎暗中朝不远处的夏公公使了个眼色,夏公公上前来道:“王妃,今日已无大事,老奴盯着,你早日回去歇息。” 阿菀才不领情,她道:“工期迫在眉睫,哪里能偷懒。夏公公你不必讨巧。”她抬眸对楚黎道,“先回吧,我待会忙完了自己出宫。”然后转身就回内殿了。 她以为楚黎肯定走了,不想等她疲倦的收工准备出宫时,却看见楚黎正坐在殿内一桂花树下不知瞧着一本什么书,看他衣裳落的桂花,仿佛坐了很久了。 “你等我呀!”她出其不意的跳到他面前,想吓唬吓唬他。 楚黎晃了晃手上的书:“在看书。”他抖落身上的花瓣,略带无奈的说,“可以走了吧!” 阿菀笑笑,两人一起朝宫外走去。 车子路过集市,阿菀摸着肚皮道:“饿了。”这几天宫里用膳她不敢过多,都是随便应付一两口。 “马上就到王府,你忍耐下。”楚黎言下之意要请她去王府吃饭。 阿菀忙摆摆手:“不了,你在路旁放我下来吧。我今天想去富贵楼吃点鱼。” 楚黎不言,当两人上了楼,打头的伙计热情的道:“张掌柜,近日都不见你来了。今日想吃点什么?” 阿菀点了几道菜,伙计便下去了。窗外已经全黑了,但集市上行人依然纷纷。她望着窗外的夜景,感慨道:“等太后娘娘的华服做好了,我也能睡个安稳的觉了。” 楚黎道:“恐怕不得行,等太后华服事毕。你就要准备当新娘子了,只怕更有的你忙。” 阿菀不在意的道:“我有啥好忙的,不是说宫里一切都会准备嘛。我反正是没什么要准备的。”末了,她又问道,“话说我是裸婚呦!到时候你们皇家不会说什么吧!” “裸婚?”楚黎不解其意。 “就是没钱没房没车——”阿菀轻轻松松的笑道,“我爹娘也没给我留下什么家产,我这些年在锦绣阁挣得碎银子也只够平常花销。所以,一句话,我没陪嫁。就我这个人嫁过去。” 0068 醉酒 楚黎正欲开口,只听门口传来慕容千树的声音:“妹妹别胡说,老太太早就按照礼数给你备下了嫁妆。” 阿菀一看,门口千树和青衣侯二人正走进来。 千树向楚黎行了礼,继续道:“我和侯爷正在这里喝酒。看见停在路边的马车,知道是王爷在此。便过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侯汶海却不客气,自行搬个凳子就在桌边坐下,眼巴巴的瞅着阿菀道:“丫头,放心。到时候我再给你补十里红妆,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那小秦氏绝对盖不过你这正妃的风头。” 阿菀忙给自己的哥哥搬了个凳子,大家都入座后,她才道:“谢你美意了,我消受不起。不过等瑶瑶出嫁时,你这个当哥哥的倒可以让我们开开眼界,看一看那十里红妆究竟长啥样。” 她得话让楚黎和千树都松了口气,千树不满的道:“侯爷,这是我慕容府的事情。你别掺和,我慕容家虽没你侯家富有。但也会倾尽全力,给妹妹一份体面。” 侯汶海欲反驳,又被楚黎打断了,楚黎绷着脸道:“我裕王府娶亲,用不着你侯家的金银。你还是省着留给自己的新娘子吧!” “咦!”侯汶海一脸稀奇盯着楚黎的脸道,“这才几日啊,你就移情转性了。这么护着这丫头!” 阿菀看热闹不嫌事大,她朝楚黎挤眉弄眼道:“你别误会,他刚才说那嫁妆其实是给你的。他舍不得是你。你说侯爷白跟你这些年,最后连个名分也没捞到。这不只能出点钱捞点面子。可气不?” 阿菀几句话让在场的三个大男人瞬间石化,千树急的直咳嗽,但眼神却在裕王和侯爷之间来回探究。 楚黎微眯着眼,定定的看着阿菀,似乎想要发作,又找不到适当的话。 只见侯汶海捧着心口拉着楚黎的袖子,故作娇羞状:“殿下,你可不能有了媳妇就忘了我啊!我是小海啊!” 楚黎终于忍不住了,他嫌弃的用力甩开侯汶海的手,骂道:“滚一边去,别逼我动手揍你。” 侯汶海摸着自己被打到的手,挂着一副委屈巴巴的脸子打算继续戏弄他,楚黎却根本不给他作弄的机会,一连气的指着他凶道,“你快给本王正常点,不然立马从窗子里丢下去。本王说到做到。” 侯汶海一听,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边的阿菀已经笑得不行了,她扯扯侯汶海的袖子,故作一本正经的道:“小海姑娘,十万两,摄政王妃给你当,干不?” 侯汶海生气的道:“十万两?你当我小海什么人了,十万两怎么配得上我对殿下的心意?”说着他伸出一个手指头,一身正气的的说,“一个铜板,足够了。再多也不能了!你干不干?” 阿菀本以为能一夜暴富,不想暴富的梦顷刻间就碎了,她白了他一眼:“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以后等我当了王妃。你要是敢隔三差五的就来纠缠殿下,我可是大棒稿子给你打出去。” 侯汶海砸着嘴揶揄道:“瞧瞧,瞧瞧,这还没过门呢。王妃的谱先摆起来了,那敢问王妃,我不去找你家王爷,你就确保你家王爷不会来偷偷与我相会。” “你两快住嘴吧,这都说的是什么话!”一旁的千树早就看不下去,忙的叫停旁若无人的两人。 但两人不理睬他,依然在打趣玩笑。 “冷杉,把小海姑娘给我从窗子里扔下去!” 楚黎冷飕飕的一句话,让现场终于安静下来了。 不等冷杉动手,侯汶海一个漂亮的纵身已经自己跃下去了,临了还潇洒的留了句话:“你们尽管点,本侯爷请客。” 阿菀忙的趴到窗边,当看见侯汶海安全着陆后,她才放了心。等她回头,千树不知何时也已经退出去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她和楚黎两人。 阿菀看了看楚黎不善的脸色,摸摸鼻子,心里骂了一万句临阵逃脱的侯汶海,抓起茶壶,边给楚黎添茶,边赔笑道:“殿下,喝茶,喝茶。菜马上就好了,你稍等啊!” 楚黎瞅着她,想要骂两句,又怕伤了阿菀的面子,只得自己忍着,生了半天闷气。 上了菜,两人静静的各自用着膳,对饮了几杯酒,阿菀不觉中想着,虽然和楚黎有约在先,但婚姻终究是大事。 不察间又想起了很多前世的事情,郁闷和不安压在她心头,想起姥姥为了她得婚事已经在张罗着了。 嫁妆,又是一份人情。 生活似乎总是与她想的背道而驰。 楚黎向来节制,从不贪杯醉酒。但今晚,他喝的也不算少。 深夜,慕容府的大门还大敞着,门口一众小厮提着灯笼,千树在门口来回踱步,不时伸着脖子看向南面的街口。 终于,有小厮跑着来报:“摄政王的马车已经来了,想必是送了表小姐回来了。” 千树忙跑下台阶,果然,一会就看见冷杉和一众护卫拥着楚黎的马车过来。 车子停稳,楚黎扶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阿菀从车上下来。 阿菀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差点瘫在地上,楚黎忙的打横抱起她。 千树伸手欲去接,只见楚黎带着几分薄醉,命令道:“前面带路吧,我送王妃进去。” 一干小厮们惊的瞠目结舌,千树也愣了愣,虽觉不妥,但还是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秋儿早就已经睡下了,院子里的丫鬟们也都早就歇息了,有两个大丫鬟坐在门槛上打盹,想来是等着阿菀等睡着了。 楚黎把阿菀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两个被叫醒的丫鬟才揉着惺忪的眼睛忙不迭的跑进来,想要侍候阿菀歇息。 楚黎示意她们别吵,又看了阿菀两眼,他才起身要走,不妨走了几步,一阵晕眩袭来。他顺势坐在屋内一张躺椅上。 千树忙上前低声询问道:“殿下,可好?” 他闭目躺着,口内半天才吐了一个字:“水。” 丫鬟一听,忙下去准备茶水来。冷杉扶着他喝了几口水,他复又躺下。 冷杉见他半天不睁眼,不起身,低声道:“殿下,该回王府去了。已经很晚了。” “莫吵,退下。”酒意上头,楚黎不耐烦的低斥一句,也支撑不住了,在躺椅上沉沉睡去。 0069 共进午膳 冷杉不敢再叫了,他两手作揖,向千树道:“慕容将军,今晚王爷怕是得歇在这里了。多有打扰了。” 千树看看躺在床上的阿菀,又看看沉睡中依然保有威严的楚黎,只得带着众人退了出来。 一夜无话,千树和冷杉轮流值守,其他护卫散在屋外戒严。 阿菀梦里的妖魔鬼怪没在出现,这一年多来从没像今夜睡的如此绵长又安稳。 天刚亮,她伸着懒腰靸着鞋子来到桌前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下,方舒服的张开了眼睛。 不妨楚黎也正好睡醒,两人就这样对上了眼。 “你怎么在这里?”阿菀张大了嘴,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相较她的反应,楚黎淡定多了,他虽刚醒,但脑子几下就转明白了。 不等他解释,冷杉和千树带着王府的李总管和一大堆的丫鬟婆子已经推门进来了。 “王爷,张姑娘早。”冷杉给二人请安后,又道,“王爷,李总管已经给你送来了干净的朝服,该换朝服入宫了。” 这边早有丫头跟阿菀解释了昨晚王爷夜宿的事情,阿菀拍着脑门,后悔道:“姥姥知道我喝醉了吧,她一定很生气吧。” 千树道:“老夫人不知道王爷夜宿慕容府这事,你们赶紧洗漱换衣进宫吧。待会父亲上朝定会看到王爷的车马,那就不好说了。” 阿菀一听总算不那么尴尬了,她忙道:“好好好,千万不能让姥姥舅舅知道,否则,我可没脸了。”说着她立马动起来,三下五除二的就梳洗完了。 楚黎这边却慢条斯理的,连个头发都没梳好,她不由得催道:“楚黎你快点嘛,我都好了。”那些丫鬟婆子摄于楚黎尊贵的身份,都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侍候,阿菀见此,只好接过婆子手里的梳子自己动手帮他梳头,然后又替他换朝服,戴朝冠,系腰带…… 楚黎全程任由阿菀打理自己,他乖的仿佛昨晚醉酒的阿菀。两人之间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种旁人说不上来的默契。 千树、冷杉、李贵等众人在一旁干站着,面上都烈烈的。 阿菀看着他收拾了差不多了,忙拉着他的胳膊往外就要跑,千树拦着她,笑道:“阿菀,不急。等殿下用点早膳,还来得及。放心,哥哥保证你们撞不上爹爹。” 阿菀却不干,她用一个食盒装了几样小食,甩给冷杉,然后拉着楚黎就出了院子。千树无奈只得护送着二人出了慕容府,又目送他们的马车顶着薄雾消失在街口才转身回内院回话。 慕容府上下其实已经炸开锅了,要不是千树拦着,恐怕所有人早就挤爆阿菀的院子。哪里还让他们从容脱身。他再三向一家人保证阿菀和裕王昨晚并没有过激之举,大家方才放下心来。 千雪心里涩涩的,听着哥哥所说,她内心竟有些委屈:原以为阿菀不喜欢摄政王,不想,两人竟然到了同室而寝的地步。这真是除乎她的意料。 马车里,阿菀很不友好的道:“你喝醉了回自家睡去啊,你睡我屋里算什么嘛。”然后她大声的朝着车外的冷杉道,“冷护卫,你家王爷醉了你不会把他扛回去啊。你是扛不动还是怎么着啊。” 马背上的冷杉忍着笑道:“王妃息怒,下次属下一定把王爷扛回去。” 楚黎吃着糕点,喝着茶,他自知失礼,任由阿菀数落半天,才开口道:“下次不会了,要不是你要我陪你喝酒,我也不会喝醉。我还没说你,你一个姑娘家,比个男人还能喝。要是昨天放你一人去吃饭,你现在醉倒在哪里还说不定呢。” 阿菀才不领情,她没好气的道:“送女孩子回家不是作为一个君子最基本的修养嘛,这还值得你叨叨叨的。那你欠我那些人情我怕得天天抬个小板凳去你家门口宣传。” “你—”楚黎气结,瞪着她,“什么叫叨叨叨的,早上起来到现在一直都是你喋喋不休的。我才说了一两句,你讲点道理不。” “呵呵。”阿菀冷笑两声,拿起糕点自顾自的吃起来,不在理他。 马车迎着清晨的微凉朝着皇宫驶去,随行的护卫听着车里两人的争吵,都不禁带着几分微妙的表情。跟女孩子吵架的王爷,他们也是从来没见过。 中午,正忙着的阿菀又被夏公公叫了出来。 一看又是楚黎,她以为又是来叫她出宫的,不等楚黎开口,她已经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好大一会。不用等我了。”说完就要往回走。 楚黎一把拉住她,将她带到一处亭子里,指着亭子里石桌上摆着的几样菜肴道:“请你吃饭的,这是母后特意赏给我的。你放心食用,以后只要我在宫里。午饭我就过来与你一起吃。” 昨晚,醉酒中,阿菀无意中说出不敢在宫里吃东西,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楚黎记心上了! 阿菀不禁有点感动,但她还是担忧道:“要是太后知道你把她赏赐的饭菜分给了我,怕是会不高兴的吧。” 楚黎拉她坐下,以一种不可拒绝的霸道道:“母后如果连这个都要怪罪你,那也只能算是我楚黎没用。你放心,以后母后面前,我自会护你。快点吃吧,吃完咱们还要各忙各的。” 这几句话让阿菀鼻子酸酸的,她不在推辞,拿起筷子安心的食用。吃完后,有个小太监上来将碗筷收走,又给两人沏了一壶大红袍。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自此后,楚黎果然每日中午都带饭来与阿菀一起食用。尚宫局的宫人们无不羡慕,加之阿菀在尚宫局并未有任何仗势欺人的行迹,大家私底下都十分喜欢她,也都祝福她有一桩美满姻缘。 这日,楚黎又来接阿菀出宫。两人出了宫门,送阿菀来到慕容府门口,楚黎想到多日不见秋儿了,便要顺便进去看看,并告知房门上的人不要惊动老夫人和慕容老爷等大人。 0070 吐露实情 秋儿见到楚黎自是高兴,楚黎问了她课程,又陪她完了一会。阿菀便示意丫头将秋儿带出去。其实,一路上阿菀都注意到楚黎眉宇间似有不悦,她问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啦!” 楚黎正在随手看着阿菀画的画,随口道:“没有。” 阿菀站在他身后,道:“听说前国相,要升任新的大内总管。” 楚黎闻言,回头皱眉道:“你也知道这些朝中事情。” 阿菀坐在一旁,不在意的道:“宫里会有谁不知道此事吗?” 楚黎却拿着一副画好奇的问道:“你这画的是什么?” 阿菀看了一眼,无奈的道:“梦魇!” “梦魇?”楚黎不解。他再仔细瞧了瞧,只见画纸上许多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面相。说不出的诡异阴森。他略一思索,便懂了几分了,心里生出些许怜悯。 他将画放回绢缸里,开口道,“你不明白,当初好不容易才让母后放弃秦相。现在因为你被下毒的事情母后、皇后借机想将秦相再度请了回来。我本以为此事我不同意、皇兄不同意应该就不成了,不想,为他说话的人太多了。虽还没定,但经过此事,我才发现,秦相把持朝政十余年,朝中后宫他的势力并没有随他离开相位就消散了,反而形成一股暗流。时刻在影响着朝局。” 阿菀起身,在屋里屋外快速转了一圈,把丫鬟全部打发出去。让冷杉守着门,叮嘱他不准任何人靠近。她关上门,来到楚黎身边,低声问道:“上次我让你提防的人你提防没有?” “如何提防?我与她能打交道的机会甚少。我看不出她对我有什么恶意。”她的慎重让楚黎不禁起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阿菀依然还在犹豫中,这些日子的接触,阿菀对楚黎也没那么排斥,她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把那日听到的事情跟他讲一讲。但有几句话还是要讲清楚的。 她道:“我跟你讲一件事情,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只讲一遍,我讲过之后,你立马就要忘记是我跟你说的。不管你做出如何决定,都不能牵扯上我。坦白讲,我不想再掺杂进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中去。你若答应,我就讲。你若不答应,我就再也不提。” 楚黎一看阿菀模样,心不禁往下沉了沉。知道如果不是大事,她断不会讲的这样慎重。 他点头道:“我答应,不管我做任何决定都不牵涉到你。” 阿菀点点头,方将那日在花园听到的事情给他说了。听完,楚黎整个人都陷入一种不可置信的震惊和惊骇中,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要是换做别人,此刻定然躲得远远的。 但阿菀不管他的心情,只再三叮嘱道:“我跟你说了,此事从此就与我无关了。你要怎样也好,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去皇上面前作证的。” 楚黎忍着愤怒,咬牙切齿道:“她秦皇后竟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诛九族都难消其恶。”言下之意,阿菀知道他已经信了自己。 阿菀忙拉他坐下,又给他倒了茶,劝着他喝了几口压压惊,等他情绪缓和了一些,方缓缓道:“此事依我看,你千万别冲动。话说捉贼捉赃,你要是此时去皇上面前说了,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皇后必反咬你一口。你先冷静按着此事,慢慢想一个周全的计划。将其一网打尽,方是上策。” 楚黎虽然依然震怒,但在阿菀的缓语下,已经恢复到了那个喜行不露于色的冷面了。他抬眸注视着阿菀,道:“兹事体大,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小心因祸上身。” 阿菀点点头,问:“话说你查的那个极乐门有啥眉目没?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被动呢?” 楚黎道:“我师傅已经查到极乐门的老巢了,我也派了风冥前往策应。在等些时日,有好消息一定告诉你。”末了,他又说,“你自己也要多加注意,说不定那下毒的事情也是因我也牵累了你。” 阿菀认真的道:“我也这么觉得,没赐婚前我一直平平安安的,这么才一赐婚,就出了下毒这茬。十有八九是你在外面惹了桃花债,人家算我头上了。” 楚黎一怔,没想到阿菀会如此说,他连忙自证清白:“我绝对没有招惹任何女人。” 阿菀淡淡瞅了他一眼:“谁说只有女的喜欢你,那小海是啥情况?” “无聊。”楚黎不妨这样情况下还被她逗趣了,他起身甩袖就走,“明天早点起床,我来接你。” “又着急去找小海啊!那你慢走……” 出了门的楚黎听到这句,停下脚步,想回头发作两句,想了想还有大事要办,咬了咬牙,终究是走了。 在慕容府门口,正巧遇上练兵回来的千树,千树忙施礼:“殿下。” “你随我来,本王有事要交代。” 阿菀把那件事情跟楚黎说后,心里坦然多了。她不知道楚黎有何打算,楚黎也没打算和她说。 但她已经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夏公公被降职,留在尚宫局做了杂役。新来的掌事钱公公对她也甚是恭敬,经常围在她身边提茶倒水的。特别是楚黎跟她吃饭时,常常近前伺候。真所谓是鞍前马后,无微不至。 一晃,太后生辰在即。华服在宫人们的日夜忙碌下,已经完成了。尚宫局上下无不如释重负,阿菀抚摸着这件精妙绝伦的衣服,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这边,皇后也派人来让阿菀去回话。 站在华阳宫内殿里,皇后明显比上次态度亲热随和了许多,又给赐座,又让人奉茶的。阿菀对皇后早有戒备之心,只听皇后柔和的笑道:“今日请妹妹来,是想问问,太后华服的事情如何了?” 阿菀忙道:“已经缝制好了,正要让皇后娘娘过目呢。民女已经让尚宫局的人带着华服侯在殿外了。” 皇后一听,让茯苓去叫进来。宫人们将华服展开,皇后上前细细打量,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妹妹果然厉害。这华服太后一定满意。来人,赏!” 0071 太后寿诞 华服风波 阿菀本以就此可以把衣服呈给皇后,不想,皇后检查了一下,竟然发现有处袖口边裂缝了,没缝制好。 皇后不觉皱眉道:“怎么这么不仔细,要是明日太后娘娘穿衣时发现了。这可怎么了得。赶快缝好,明日辰时本宫在太后宫里等候妹妹,届时,妹妹可得亲自带着华服呈给太后。” 阿菀忙上前查看,果然,真有边没有收好。她只得带着衣服回去。 一路上,她越想越不安:明明之前和众人都检查了无数遍,确实没有问题的,怎么今日一到皇后处就有问题呢。她暗暗叹着:这是要逼我宫斗吗? 一回到尚宫局,她便叫一个信得过的宫女去叫夏公公来,片刻,一见到夏公公人,她就道:“劳烦你去请下摄政王,就说我有事相求?” 夏公公忙应声去了,不一会,只见他失望的回来道:“王爷今日没在宫里,听前面的人说去宫外代替皇上招呼各国来贺使节了。” “屁啊!”阿菀烦躁的跺着脚,“用得到他时他偏不在。” 夏公公忙道:“王妃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阿菀忧虑的道:“我怀疑有人要拿太后华服做文章构陷于我。只怕今晚华服会再次出问题。” 夏公公是宫里混的老人了,他一下就听明白了阿菀的意思。现在这里已经不是他做主了,他也一时无稳妥的办法可以保证华服无虞。 这边,钱公公亲自来请,让她再去检视华服。她暗自审视了几个宫人,都没法查出内奸。天色已晚,钱公公请她出宫,她想了想,道:“今晚,我在这里过夜了。明日太后那边还需我照应。华服今晚放我房间,我看着。你们去歇息吧!” 夜里,她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守在屋子外面。众人轮番值守,她就不信,如此这样,那帮害她的人如何下手。 就这样她坐了一夜,提心吊胆中,天际终于泛白,挂在版面上的华服完好无损。 屋里屋外的人都知道华服无恙,大家都放心了。 晨光照进屋里来,她想,只要现在把华服送到永昭宫,就万事大吉了。长长的舒了口气,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她正准备开口让屋外的人进来收拾衣服,但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呆住了:只见在阳光的照射下,华服开始腐朽,撕拉撕拉的四分五裂。 见鬼了吧! 没等她反应过来,屋外已经传来钱公公的声音了:“王妃,时辰快到了。烦请你开门,将华服送去永昭宫。” “等一下。”阿菀忍住想尖叫的冲动,阻止着外面想要进来的人,“再等一会。我现在有点不方便,你们先别进来。” 钱公公嘴角挂着一丝诡谲的笑,假装听话的在门外候着,过了一会,他继续恭请道:“王妃,可以了吗?” “不可以。”阿菀直愣愣的声音让屋外的人都怔了怔。但她此刻无心理会外面那些人,她捧着地上七零八落的衣料,心在滴血。这可是她三个月的辛苦啊,怎么可以这样就毁了呢。 她脑袋转过无数个可能,她得怎么解释呢?歹人的心思竟如此恶毒,真是防不胜防! 磨了半天,她依然没有开门。钱公公心急了,拍着被反锁的门唤道:“王妃,皇后已经派了茯苓姑姑来问了,你快点啊。误了太后的吉时,大家都要被问罪的。” 外面果然传来茯苓的声音:“张姑娘,磨蹭什么呢。还不快将华服送出来,太后还要穿着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呢。你还要太后亲自来请不?” “再等一下……我有点不方便……”阿菀支吾着拖延时间,此刻,她特别希望楚黎像神仙一样出现在她面前。这宫里,她唯一能仰仗的也只有他了。 “等什么等,来人。破门!”茯苓大怒,指使着太监们就要撞门。 “慢着。”一声威严的声音阻止了正要撞门的太监们。 阿菀心神激荡,趴着门口大叫:“楚黎,是你吗?” “是我。”楚黎拍了拍门,道,“你开门,我知你昨晚没回家,特意给你带了换洗的衣服。今日太后寿辰,你必须得恭谨些,不可坏了体面。” 阿菀忙得拔掉门栓,小心翼翼的只开了半边门,一眼瞅见楚黎手上拎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她赶紧让楚黎进来。茯苓带着宫女们也要挤进来,楚黎转身挥手:“候着,等王妃换了衣服你们再进来。”说着就关了门。 “王爷,你与张氏并未成婚,还是让奴婢们来伺候吧!这样才合礼仪啊。”茯苓在屋外高声道。 “别理她。”阿菀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指着地上散落的布料,低语了几句,原以为楚黎也会替她着急,没成想,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并无太大反应。 “你不打算管我是不是?”阿菀心里哇凉哇凉的。 楚黎却笑了笑,随手打开放在桌上的包袱,将最上面那件衣服拿了放在一边,指着下面的一件大声道:“你看,这件衣服你可喜欢。这可是我精心准备了好久的。” “啊……”阿菀惊呼,指着包袱里那件和华服一模一样的衣服,又惊又喜。楚黎忙把手指放在她嘴上,示意她别说话,她使劲点点头。又忍不住跳起来抱了抱他,略表感谢。等楚黎想要有所回应时,她已经拿起衣服去了屏风后面换去了。 茯苓和钱公公相视一眼,两人正琢磨着要不要闯进去时,阿菀已经换了衣服,金盘里托着华服出来了:“茯苓姑姑,不好意思。耽误这么久,咱们这就去见太后吧!” “这怎么——”钱公公指着眼前的这件华服,神色有异,话却打住了。 “钱公公,茯苓姑姑。”阿菀严声道,“你们可看仔细了,这可是太后的华服。我守了一夜,现在要去呈给太后。麻烦你们前面引路吧!”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楚黎巍然跟在阿菀身侧,任何想上前用手查看衣服的人都靠近不了。他怒斥着眼前这不怀好意的两人。 茯苓和钱公公吓得赶紧在前面开路。 0072 解围 才艺考验 在太后的永昭宫,等候多时不见华服到来的太后已经动气了:“皇后,那张氏怎么还不把哀家得华服送来?她竟敢如此怠慢哀家,是不想活了吗?” 皇后心里暗喜,但面上还是如常,正欲开口。外面传来了楚黎的声音:“母后息怒,我们已经来了。”话一落,楚黎带着阿菀已经进来了。 茯苓低头碎步来到皇后身边,面上带着几丝羞愧。皇后早就看到阿菀手里端着的衣服,她明白有些打算落空了。 太后本欲斥责几句,但见到盘中的衣服,不自觉的就被吸引了,她伸手抚了抚,心下欢喜:“这衣服皇后一直夸赞,说哀家肯定满意。今日一见,果然甚和我意。” “儿子在外等着,母后请先更衣。”楚黎退出内殿,在外殿候着。 一会,太后由皇后扶着,款步而出。阿菀提着裙摆跟在后面。 楚黎一看,不禁赞道:“母后今日装扮竟似仙女下凡,格外年轻。” 太后听得只展颜大笑。 楚黎拉着阿菀跪下,道:“儿子携未来儿媳给母后磕头了,祝母后永葆青春,福寿绵长。”阿菀一言不发的跟着他磕了三个头。 “好了,都起来吧。”太后今日对阿菀态度好了许多,“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稍后哀家自会有赏。今日你就侍候在哀家左右,学习一下皇室礼仪。” 阿菀本以为没自己的事情了,她正想着要出宫回去补觉,没想太后这样一说,她头更疼了。但她又不敢拒绝,只得应了。 今日,前来进宫请安的诰命皇亲已经侯在殿外了。阿菀站在太后身侧,进来请安的诰命们无不被太后的华服吸引,大家都连连称赞衣服精美,样式新颖,很显年轻。 太后心内更加欢喜,众人叩拜完,已是中午。 御花园摆了席面款待众人,太后疲倦,命皇后带着阿菀前去照应。阿菀见到了自己的姥姥和舅母,十分高兴,跟皇后请示,过去陪着她们喝了几杯。 到了下午,诰命们都陆续散去,阿菀已经陪的昏昏沉沉了。 晚上拜寿的大席才正式拉开帷幕。 阿菀站在太后身侧,她暗地里不知道掐了自己多少回了,强打着精神听候差遣。 太皇太后、皇上、皇后、凌王、裕王、邵国长公主、其他公主、王子、郡王等一众皇室成员齐齐出席此次宴会。因是太后四十整寿,所以要比以往隆重些。 宴席一开,皇后便起身道:“臣妾恭祝母后大寿,今日首只歌舞是由瑞溪献给太后的。” 只听丝竹管乐声响起,场中缓缓飘出一位彩衣美人。身姿曼妙,衣带飘摇,踩着乐声,合着琴拍,舞的婀娜动人,众人无不惊羡。 一舞毕,秦蕊希上前道:“蕊希恭祝太后千岁千千岁,这只祝寿舞还望能博太后一笑。蕊希献丑了!” 太后笑道:“哀家甚是满意,辛苦你了。去你楚黎哥哥那边坐吧,你帮哀家看着,少让他喝几杯。” 蕊希喜不自胜,低头领命:“是,太后。”她随即来到楚黎席边,娇怯的唤道,“殿下。”随即在他右手边坐下。 楚黎一脸淡漠,视线不自觉的飘到上首的阿菀身上。阿菀哪里关心这些,她刚刚不小心眯了一下眼,差点栽倒在地,幸好立马惊醒过来,不然就大发了。 楚黎正巧看到这惊险的一幕,不禁暗暗替她捏把汗,想了想,他笑道:“母后,阿菀前些日子为母后的华服劳累熬夜。今日又整整伺候你一天了。母后放她下来,陪儿臣坐坐。可否?” 太后听言,本就有意当众人面抬举自己的侄女,虽有不快,但还是命阿菀下去了。阿菀如获大赦,忙得谢恩。 众人都频频朝太后敬酒,太后忙着回应,现场气氛一度热烈喧闹。 阿菀坐在软垫上,暗中揉着发酸的腿,朝楚黎投去感激的一瞥。 “喝点水,吃点东西。放松一下。”楚黎忙着给阿菀倒水递果子,阿菀喝了一口,眼神暗示他别对自己太热情。楚黎懂了,便不再理她。 一旁的秦蕊希十分体贴,不时给楚黎弄着酒水,剥着橘子,楚黎也不拒绝。 三人就这样无言的坐着。 阿菀暗地里呵欠连连,她不着痕迹的把软垫朝后移了移,正好楚黎的身高可以将她遮挡住,上首的太后等就看不见她了。 场中唱着戏,众人都听的津津有味。阿菀睡意袭来,侧身看着,随口问了句:“唱的啥?” “《王宝钏》。”楚黎答。 “就是苦守寒窑十八年,结果丈夫跑去西凉当驸马的那个。” “恩。”楚黎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屑,道,“最后薛平贵回来了嘛,夫妻团聚了的。” “切。”阿菀不不以为然,“要是换王宝钏另嫁,让他薛平贵苦守寒窑十八年试试。我怕十八天也守不住吧!” 楚黎看了一眼缩在自己身后的人,无话反驳。 秦蕊希一边插话道:“姐姐此言差异。女子出嫁从夫,就当安守本分,瑾尊妇德。这是自古对咱们女子的德行要求。” 阿菀侧身瞅了她一眼,并未理她。倒是楚黎不悦的给了秦蕊希一记警告的眼神,让她别多嘴。秦蕊希委屈的红了眼眶,自此不敢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菀忽然走到一片雪地里,漫天雪花,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彼时,阿菀靠着楚黎已经睡了小半会了。场上众人都看见了,楚黎少见的撒娇给了太后一个乞求宽恕的眼神,太后心疼小儿子,便装作没看见。太后不说,众人只得当做没看见。 太皇太后笑道:“都说我这孙儿冷面冷心,今日如此懂得体恤身边人。皇祖母也放心了。等你们开春成婚后,想必哀家这曾孙也就快了。” 凌王爷也道:“看来皇上这婚赐的是甚和摄政王心意啊。果真知弟莫如兄啊!” 皇上看了楚黎一眼,淡淡道:“朕之前还恐指错了婚。如今看来,合心合意便好。” 楚黎垂首听着众长辈的打趣,只是虚笑应付着,不敢说话,怕将阿菀吵醒。 0073 小窃喜 梦里,阿菀看见秋儿,在她面前跑过,她想叫,却发不出声音。秋儿不见了,忽又见得楚黎缓缓走来,她急忙想让楚黎帮自己寻找秋儿,话没出口,她一脚踩空,朝着冰窟坠去,急乱中叫到:“楚黎……救我……” “醒醒。”楚黎听到阿菀的呼叫,心知她定是做噩梦了,忙摇醒她。阿菀也从梦中醒来,她一睁眼便知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她的惊叫大家都听见了,众人都看向她这里,她囧的不知如何是好,吓得赶紧坐直了。 “哈哈哈!”楚詹笑道,“这弟妹睡梦中都记挂着七弟。让哥哥我好生羡慕,来来来。先祝你两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说着楚詹朝楚黎举起酒杯。 楚黎干笑着举杯回敬。 众人又都笑了两人一番。唯有秦蕊希尴尬又嫉妒的,委屈的朝皇后看去。 皇后眼见众人都忽视自己的妹子,一味的看重阿菀,心里早就不满了。她笑笑道:“太后,儿臣听闻,张家妹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何不让她给大家露一手,为太后助助兴。” 阿菀喝酒的手抖了抖,恶梦一个接一个,这是故意要她难看不? 太后没多想,也想考验考验阿菀的文采,便道:“张氏,既如此。你就作诗一首,让大家见识见识。不限题,不限韵。你随便来一首即可。” 作诗? 随便来一首? 阿菀内心哀叹:我要有随便就来一首的本事,早去出诗集了。 楚黎一看阿菀表情就知道此事不易,暗暗咽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故作轻松的道:“母后,阿菀才睡醒。儿臣陪她出去走走,想必她散了回来定会有好诗好句。” 不等太后发话,皇上已经笑道:“不行。先把诗作了再出去。不然,待会你们回来我们可不晓得到底是谁的佳作。” 众人一听,都起哄嚷道:“对对对,不能出去。先做了再走。” 楚黎小心思被戳穿,略显尴尬,他只得低声朝阿菀道:“你若不会,就实话跟母后说。没事的。” 阿菀白了他一眼,起身朝皇上道:“皇上就怕裕王给我小抄,那民女就此献丑了。” 她指着宴席上的蟹,“我就以蟹为题,做一首讽蟹的诗。” 她心里早记起一首讽蟹的名作,假装思索,又默默背了几遍,确保正确无误后,方大大方方的一字一句的吟道,“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需姜。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这诗一出,众人都大吃一惊。 楚黎也一脸惊奇,讶然道:“你顷刻间就有如此才思,那我刚才是白替你担心一场了。”他忙叫宫人取纸笔来,让阿菀再念一遍,替她誊抄下来,呈上御前。 自太后、皇上起,在场的人都互相传阅评价。无不称赞夸奖。 皇上若有所思的道:“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这两句骂的带劲,只是不知是以蟹刺人,还是以蟹刺事呢!” 阿菀愣住,不知如何回答,她确实是骂人来着。但也不能直接告诉皇上骂的是你媳妇吧! 楚黎淡淡的替她解围:“皇兄,刺人或者刺事,都不过是一时兴起。今日,皇兄难得有兴致,臣弟斗胆,带了大圣遗音琴来,想邀请皇兄与臣弟共奏一曲,为母后祝寿。不知皇兄可愿屈尊?” 皇上大笑一声,道:“你幼时缠着朕教你抚琴,后来你去灵犀学艺。朕也不得督促你,今日就让朕看看你的琴技长进了没有。”他朝左右到,“去取绿绮来!” 宫人立刻捧着名琴绿绮上前。 皇上与楚黎两人端坐在大堂正中间,皇上在前,楚黎在后。殿内众人都凝神屏气,皇上先起一音,楚黎随后跟上。 琴音铮然,阿菀不觉静下了心,她不会古琴,但却能听懂这琴声里的意境。好似清泉石上流,又似天边的流云,好像隐者独坐幽篁里,又似侠者缥缈孤鸿影,众人都沉醉在这绝妙的琴音中,又不得不叹服两人的绝世风姿与世无双。 一曲罢! 今晚的宴席已经到了高潮! 楚黎恭请着皇上入了座,才敢回身入座。太后喜的连给两人赐酒,又说了好些话。 楚黎一坐下,阿菀立马一脸崇拜低声拍马屁道:“厉害啊!人美琴弹得就是不一样啊,有空教教我呗!” 楚黎偏头看她,带着几分得意之色道:“我学费很贵的。” “那算了。我随便说说而已。”阿菀一听要花钱,立马打住学艺的念头。 楚黎不想他只是一句玩笑,阿菀竟当真了,顿觉无趣。他只得道:“你真想学?” “不想!”阿菀爽快的拒绝,“没钱。” 楚黎不着痕迹的靠近了她,悄声道:“等你嫁给我,我可以看在夫妻的情分上不收学费,如何?” 阿菀翻起眼皮,瞪了他一眼:“那你到时候记得求着我学,啊!摄政王殿下。” 楚黎眯着眼,忍不住磨了磨牙,他突然有种挫败感:这久,怎么只要斗嘴,每次都是他输! 而却,他好歹也是堂堂摄政王,别人巴不得顺从着他,讨好着他。偏偏眼前这女子不但不逢迎他,还常常顶撞他,奚落他,甚至是无视他。 而他自己呢?好像还不太生气,反而有些……小窃喜。 这是怎么了? 深夜,方散了席。 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两人出了宫。 在车上,楚黎将华服的事情慢慢道来:“此事原本就是侯爷的主意,为以防万一。我让夏公公将你画的板式带出宫交给侯爷,又将各种用色用料告知侯爷。侯爷悄悄命锦绣阁的绣娘暗中赶制。就怕会出像今天这样的意外,没想到真就派上用场了。” “此事你两做的挺仗义的,我真是万分感谢。”阿菀抱拳,真诚的道,“要是你今天没有及时赶到,我肯定就被害死了。” 楚黎笑笑,抬手按下她作揖的手:“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害你的人绝对是皇后无疑。钱公公本就是她宫里的太监提上来的,今日那阵仗,他心里绝对早就计划好了的。我以命夏公公暗中探查那致使华服裂开的原因是什么了?” 阿菀点点头,她可不是傻白甜,皇后明面上对她客气,实则处处针对她。她负气的道:“现在宫里没我什么事了,她想拿捏我。以后也没有借口了吧!” 楚黎却没这么乐观,但他不想让阿菀有过多的担忧,忙道:“以后你就在家安心待嫁,皇后那边交给我来。” 0074 梦魇 刺客 “待嫁?”阿菀抱着脑袋吭哧道,“你能不能别提这两字,我都快疯了。” 楚黎不悦,果真闭着嘴巴堵气似的一言不发。 阿菀懒得理他,靠着马车休息,不一会就睡死过去了。 楚黎低头注视着倒在自己腿上的人,心里某个地方开始柔软起来。 在一众家小的注视下,楚黎再次抱着阿菀进了慕容府的大门。 冷杉等捧着着一堆礼物跟在后面,闻讯赶来的邢夫人忙问道:“这些东西是?” “是宫里太后赏赐的,阿菀为太后做的华服太后十分满意。特意赏赐了这些东西。”楚黎已经将阿菀安置好,他对邢夫人道,“阿菀昨夜熬了一夜,今天又陪侍了一天。着实劳累,还请舅母大人吩咐众人别打扰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殿下放心,会让她好好休息的。”邢夫人第一次见楚黎,就充满了好感,尤其那一句毫不见外的舅母,更让她受宠若惊。 原本以为自家儿子就已经是人中龙凤,不想还有比千树更出色的人。 她忽然羡慕起即将入主王府的阿菀,要是嫁入王府的是千雪,那今日是否能得这人一句岳母大人的称呼呢? “那小侄告退。”楚黎彬彬有礼的行礼而去。 邢夫人忙从胡思乱想中回神,命下人跟着送出去。 千雪的园子与阿菀的园子相隔不远,第一次楚黎醉了夜宿慕容府,第二次楚黎来看秋儿,今日是第三次进入慕容府的内院了。 以前高高在上,遥远的男人如今隔三差五的就往她家跑,她一边惊喜,一边害羞。 女子不得擅见外男——这条规矩一直横在她面前。她知道自己比不得菀姐姐,她父母尚在,哥哥尚未娶亲。她不能逾越闺阁礼制,留下话柄。 所以,每次楚黎走的时候路过她的园子门口,她只能躲在门后偷偷朝外望一眼。任是如此小心,她依然羞燥的手心发汗。 老太太听到大家都说摄政王对阿菀又亲近又处处照顾,总算有点乐见这门婚事了。 阿菀在家休息一日,带着秋儿陪着老太太用了午膳。舅母、千雪饭后都过来陪着喝茶。 老太太让人将准备好的嫁妆单子给阿菀看,阿菀略略扫了扫,心里越发过意不去。老太太知她在想什么,便道:“今日当着你舅母的面,我把话说开了。你这孩子心里也不要多想什么。这份嫁妆里面,大部分都是姥姥的体己。慕容府公账上出的并不多。当然,也并不是你舅舅、舅母舍不得给你出嫁妆,而是姥姥私心,独自想帮你出了。就算是姥姥能为你死去的母亲做的最后一点事情。权当姥姥再送女儿出嫁一次。”说着,老夫人眼泪就下来了。 阿菀心内一酸,红着眼睛道:“姥姥厚爱,阿菀此生无以为报。替母亲在此谢过姥姥了。”她屈膝就要给老夫人磕头,被老夫人一把拦住,抱在怀里哭了一场。 邢夫人拭了拭眼角,笑道:“老太太快别哭了,阿菀虽说三灾四难的,但好在最后嫁了个万里挑一的好夫君。那摄政王我昨日见着,一点架子也无,谦而有礼。加之对阿菀又如此亲近,以后必定夫妻和美。小姑在天之灵也必然欣慰。” 老太太放开阿菀,也欣慰道:“果真如此,那是最好不过了。” 千雪羡慕的盯着阿菀,担忧的道:“听说那小秦氏同一天和姐姐入府,加之她又是王爷得表妹。姐姐可得小心,毕竟你们之间可隔着恩怨的。”她这话也正是老太太和慕容府上下的不安。 阿菀挑挑眉毛,一派轻松的神态:“那丫头我一点也不怕。她若有自知之明,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若不敬,那王爷自会为我做主。你们就放心吧,她秦家的人,我压根就没怕过。” 如此一番话,让大家不觉意外,她的自信和从容,使老夫人露出赞赏的目光来,不禁道: “好,说的好。咱们行的端做得正,不用怕那些奸佞宵小。这才是名门闺秀该有的气度。” 大家又聊了些家常,方散去让老夫人休息。 等秋儿午睡了,她悄悄去了锦绣阁。 众执事见她,忙将这几月营业情况各自说了一下。 阿菀见她不在,经营状况也良好,这才放了心。 想要找青衣候致谢,又懒得跑他府上。 听闻萧九贞在东街口义诊,便去找她玩去了。才到街口,就看见排着的长龙,她上前问:“今日就你一人吗?” 九贞见她,喜道:“你快来,搭把手。人太多了,药包配不过来。” 阿菀立马撸起袖子就忙前忙后起来。几月不见,九贞医术精进了不少。又因是山中晴的嫡传弟子,名气在京师逐渐响起。 直到天快黑了,人才渐渐散完。两人收了诊摊,阿菀请她去酒馆吃饭。 上菜后 上菜后,九贞也不跟她客套,边吃边问:“你真要嫁给那摄政王殿下?你喜欢不?” “不喜欢又能怎样,我想抗旨可没那本事啊!”阿菀悄悄把自己和楚黎的约定告诉了九贞。九贞一脸不敢置信,阿菀无奈的笑笑,不想再聊自己,问她,“你最近如何啊?” “老样子,学习学习努力学习呗。”九贞想到自己来到楚国快两年了,除了阿菀,好像也没什么朋友,心里更加戚戚,她道,“你的梦魇症状如何了,减轻了没有?” “好多了,一夜起码能睡半夜了。” 九贞忽然暗中碰了碰她,低声道:“有个带着斗笠的人一直跟着咱们,是你的护卫吗?” “哪里?”阿菀朝着九贞眼神的方向看去,那人面孔被遮住,完全看不清楚,但他靠在凳子边的剑却让阿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心抖的往下沉。剑鞘上那个火舌般的图案,好像是…… ——梦魇。 “有什么不对劲吗?”九贞察觉出她的异常。 “这人冲我来的。”阿菀脸色发白,使劲朝她使眼色,“你赶紧走,帮我找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