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你五年之约》 重逢 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转过了身，走到老板台前，坐下了。 是，是他吗? 艾静涨红了脸，虽然只是看了一眼，可是心口处好像有一个裂缝忽的被拉开，撕扯得好痛。 “艾经理！怎么了？”小冉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 “啊！没”艾静定了定神，五年的职场摸爬滚打，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怎么就这样失态！她对自己又恼又怒，后背挺得更直了。 “艾经理，麻烦跟我解释一下迟到的原因。”小林春树的食指叩击了几下实木办公桌的桌面，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艾静的胸牌——市场部经理。很好！他的女人！离别了五年，翅膀硬了！ “是我自己的原因”艾静没有多说话，自动忽略了某人的强大气场，眼观鼻，鼻关心地垂手站着。 “我不喜欢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小林春树站了起来，“也不喜欢被人漠视，艾经理难道不懂和别人交谈的礼数吗？” 艾静抬起了头，目光平视，直到某人的领带处。 “我想是小林总的强大气场震慑到了我，再加上第一天就迟到的原因，让我有点无颜以对。” 有意思！越发得伶牙俐齿了！小林春树松了松领带，从办公桌后踱了出来，走到艾静的面前。 “因为艾经理的原因，今天的早会开不了，既然艾经理不愿解释，我会去问秦总，不希望有下一次，你们可以出去了。”小林春树盯着艾静一阵红一阵白的娇俏小脸。 “是，小林总，我就在外面，有事您吩咐我”小冉对着艾静吐了吐舌头，拉上艾静，落荒而逃。 “我的妈呀！”坐回工位的郑小冉以手扶额，“艾静姐，你说我这个秘书能做几天？这么帅酷的一个大帅哥，训起人来咋这么不近人情呢？” 艾静苦笑了下：“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外企的老总近人情，国籍不一样，人家讲的是工作效率，何况……” “何况什么？”郑小冉飞快地眨着眼睛，盯着艾静的脸，“艾静姐，小林总一直在看你，你们不会认识吧！” “别胡说八道了！我怎么会认识他？八卦，你想今天就被炒鱿鱼吗？”艾静手指抵唇，嘘了一下，“我要回市场部，还有好多事呢，今天的事情怪我，不管怎么说就是迟到了。” “艾静姐，你真好，所有的事情到了你这里，全都没事。”郑小冉由衷地说。 “要知道我的抗打压能力可是一流的！不说了，还要去工厂，走啦”艾静挥了挥手，急匆匆地走了。 小林春树站在九楼总经理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身向下探望，看到艾静带着四个人进了一辆面包车，车子打了个转向，开走了。 她比以前更漂亮了，合体的职业装，衬着她娇小的身材，头发变长了，烫了几个大卷扎成马尾吊在脑后，干练的样子永远不变，只是在紧张的时候，她的长长睫毛还是会出卖她，微微地抖动着。小林春树无声地笑了：我的女人，看来你没有忘记我。 艾静坐在车里，整个人是怔怔的，没错，小林春树！那个穿着考究的灰黑条纹西装的人！那个有着栗棕色微卷头发的人！那个抿着薄唇冷着眼不屑看着她的那个人！那个让她痛彻心扉不愿再想的人，就这么站到她面前了。 想起昨天的秦总召见，艾静一点点的捡起了回忆，“秦总，日方的总经理不需要我接待的吧，毕竟我不是秘书科的人，再说我的日语很差的！”艾静在极力推脱。 秦总摆了摆手，“艾静，听我说，咱们的这位日方老总，英语一流，你不是英语八级，雅思也是高分吗？再说，小林总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比我说得都溜，”秦总微笑着，“我让你接待，是因为我们下属的几个工厂不是被日企收购了吗？有很多需要接洽的事情，你们市场部要全力配合。” “嗯，好吧”艾静点了点头。 “日资老总通知，明天八点准时在九楼的总经理室开会。” 本来不会迟到的，都怪林琳，昨晚不知在哪里喝了那么多的酒，半夜开始给她打电话，又哭又笑地发疯，“我要杀了……他！艾静！你看着，我要他生不如死！呜呜……” “咱们能别这样吗？”艾静头都大了，“林琳，很多事都没有搞清楚，先别激动行吗？” “我亲眼看见的！”林琳在那边大吼，“我亲眼看见的！狗男女，一对狗男女！！呜呜……” “林一凡不是这样的人，我们都这么多年的同学了，你别听风就是雨的”艾静苦口婆心地劝着。 “大姐！我没告诉你……我是……亲眼……看见的吗？你要我说几遍，嗯？”林琳打了个酒嗝，“你看着艾静，我会要他……好看” “林琳，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吗？你现在哪里，要不要我去接你？” “你不要来，我……在佳林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林琳的声音越来越低，夹杂着啜泣声。 “你确定一个人行吗？”艾静还是不放心，“我马上过去。” “别来！你别来！”林琳又在大吼大叫。 艾静拿起车钥匙，走了出去。 佳林苑是林琳早几年就买下的房子，艾静刚毕业没着落心神俱疲的时候，是林琳收留了她，两个人由好同学飞升成了无话不说的死党。林琳家境好，爸妈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每天忙不完的事，对她的爱便是钞票，有求必应，用林琳的话，她爸一看见她，就会说：“宝贝女儿，要多少吱声！” 艾静的车开得飞快，毕竟是午夜，路上的车少了好多，不一会儿就到了林琳住的小区——佳林苑。由于是高档小区，安保措施都是一流的。艾静泊好了车，加快了脚步，走进电梯，数着电梯上升的数字：2，3，4……11。 “叮”电梯停了，艾静跑了几步，敲着1105室的门。 “林琳，开门，是我！”没有声音，艾静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 “林琳，你在吗？快点开门！”艾静使劲捶打着，“怎么回事啊！快开门！我要撞门了！” 门忽的一下被打开，艾静没站稳，差点摔了进去。 “我不是让你……别过来吗？”林琳顶着个鸡窝头，眼睛肿得像个核桃，脸上的妆全花了。 “看你那生无可恋的样子！”艾静叹了口气，搂着林琳的肩，走到床边，坐下，“跟我说说吧”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林琳愤愤地说，“没得到你的时候，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一得到了，怎么样？嗯？你说，怎么样？” “林琳，林一凡对你够好的啦！我们又不是没看见，你叫他往东，他敢往西走一步吗？”艾静哭笑不得。 “那是以前”林琳的眼睛又红了，“我今天去公司找他，他的那个秘书，像个狐狸精一样，和他眉来眼去的，全然不顾我在场！” 唉！孕妇的这个心理，艾静也觉得苦不堪言，“别哭了！就是有什么事也不能喝成这样，你是有宝宝的人了，别对孩子不负责任！” “孩子！”林琳睁着猩红的双眼，发着狠“我明天就去打掉他！” “说什么混蛋话！”艾静拍了一下林琳的肩膀，“事情都没搞清楚，明天我去问一下林一凡，看他怎么解释！” “我才不会信他”林琳抽泣着。 “明天我会依然爱你……”手机铃声一遍一遍的响着。 艾静拿起了手机，屏幕上闪着林一凡的名字，她看了一眼林琳，接起了电话：“喂！林一凡！” “艾静，你和林琳在一起吗？我给她打电话也不接，急死我了！你们是在佳林苑吗？我马上过来！” “不许他来，”林琳抢过电话，“你不许过来，我和你没话说！” “宝贝！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林一凡焦急的声音传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住嘴！”林琳大哭了起来，艾静一把抢过电话，“林一凡，先不要说了，她现在太激动，不适合沟通，我今晚先在这里陪她，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好吧”林一凡不太情愿，“艾静！我不放心她！怀着孕，情绪一上来就自动脑补许多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今晚你陪着她也好，那里没啥吃的，明早我给你们送过来” “嗯！放心！有我呢！挂了！”艾静安慰着，又转头看了一眼四仰八叉躺在大床上的林琳，走了过去，坐在床边，“先起来卸妆吧！”她觉得好笑，“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 林琳歪扭着爬了起来，又抹了一吧脸，吸了吸鼻子，去了卫生间。 “啊”林琳嗷的一声大叫，艾静捂着耳朵跑过去，“后半夜了！疯子！能小点声吗？” “这还是我吗？”林琳瞪着失神的眼睛。 “先好好睡一觉！”艾静揉了揉她的短发，“听话！明天我就帮你解决这个事情，要真是林一凡的错，他就死定了！”艾静一副两肋插刀的样子。 “还是你最好”林琳扁了扁嘴，“这次我不会轻易地原谅他！” “那我们先睡觉？”艾静试探着。 “不！艾静，我们聊通宵吧！我们好长时间没聊了”林琳期待着。 “大姐！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好吗？”艾静都要发疯了，“我每天都要拼命，为了想让生活变得更好一点，你能了解吗？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让我睡吧！好吗？祖宗！” “想和你聊一晚都不行！”林琳不满地瞪着眼睛。 “等我忙完了这一阵，行吗？日企收购我们下属工厂，还要合并，我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明天日方的老总还要过来，由我接待，事情多着呢！”艾静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快点睡吧睡吧！林琳，给我调个闹钟六点半！” “那还睡它干嘛？现在都快两点了！”林琳咕哝着，躺到了床上。唉！怀孕以后怎么这么嗜睡啊！刚一挨上枕头，就睡过去了。 艾静洗漱完回来，笑着看了林琳一眼，这性格，没心没肺的，刚哭的昏天黑地，眼泪还没干，又睡过去了。艾静打了一个哈欠，好困啊！ “吧嗒”是关门的声音，艾静睡得迷迷糊糊的，隐隐约约觉得有人走了进来。 头好痛，她伸出手揉着太阳穴，一晚上听着林琳胡言乱语，根本就没怎么睡。 “坏了！几点了？”艾静忽地蹦下床，跑到客厅里，把正在餐桌上摆食物的林一凡吓了一跳。 “七点半，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我怕你们睡不好，没敢来太早！看我都给你们买啥了？”林一凡像现宝一样的摆着丰盛的早餐。 “啊！林琳！你为啥没对闹表？”艾静都要疯了，冲进了卧室。 林琳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坐了起来，抓着头发，“什么闹表？” “我昨晚不是让你对闹表六点半！”艾静又气又急，得亏昨晚来的时候穿着职业工装，要不再回去换衣服，就更麻烦了。 “我忘记了！”林琳垂着头，“你好像跟我说过了！” “我要被你害死了！”艾静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急匆匆地抓着车钥匙往外跑。 “哎！你不吃早饭啦！”林琳从卧室追出来，一眼看到站在餐桌前不知所措的林一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来干什么？都怪你！” 林一凡愣了一下，都怪我！怎么回事？我不知道的，好吗？ 第二章工厂相遇 和小林春树的见面方式是艾静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本来已经压在心底角落的事情，又像野草一样，给了点春风的滋润，就疯长了起来。 他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留学生，挂着一脸阳光的笑容，洁白整齐的牙齿，高而挺的鼻梁，眼睛不大，眼梢却很细长，在左眼角下，有一颗黑痣。 “我的母亲说，这颗黑痣注定我要为一个女人流泪。”艾静想起大学时他俩的聊天。 “那你会吗？” “怎么会？”大男孩骄傲地笑了，“甜蜜的两个人只能很幸福，哪里会流泪，我也不会允许自己为女人流眼泪！” 是的！他怎么肯为女人流一滴眼泪！ 看看他刚才倨傲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最好，艾静看着车窗外，往事——都随风吧！ 电话铃声急促地想起，艾静收回了思绪，“艾经理吗？我是大华分厂！” “哦！你说！”艾静言简意赅。 “工人在罢工，不知谁走漏了裁员的风声，你看怎么办？” “我马上到！”艾静挂了电话，向后背座椅一靠，双手环抱着自己，抿起了唇，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而且来得太早，公司还没有拿出可行的方案。 “艾经理，是工人在闹事吗？”同行的人事部经理尹浩南冷冷的询问。 “嗯” “我就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可闹的！全国一盘棋，工作做的不好，就不要怪别人炒掉他们！”尹浩南说话有些尖刻。 “是工人做得不好吗？”艾静有些生气，“你了解情况吗？”从小家境优越，一直读书从本科到硕士再到博士，哪里会了解一线工人的疾苦。 尹浩南白了艾静一眼，扭头望着窗外，心里是不服气的，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和我平起平坐的一个市场部经理，连个像样的文凭都没有！ “到了！”司机小刘提醒他们，艾静前倾了一下身体，看到大门口附近围坐了一些人，大声地交谈着什么，门边醒目的logo商标“mogen”下的“大华服装厂”的牌子已经歪歪斜斜的了。 “来人了！来人了！”坐着的人们站起来，向车的方向走过来。 “我们回去吧！”尹浩南有些大惊失色，“咱们是来看工作进度的，又不能代表公司说话，再说和这些人也说不清什么，万一他们暴躁起来，怎么办？”车内的另外三个人，一个是和艾静一起的市场部骨干丽萨，一个是公司的监管部经理成志远，还有一个是人力资源部的经理赵强，全都把眼睛看向了艾静。 “不能走！”艾静瞥了一眼尹浩南，是个男人吗？不是急于表现自己，没他什么事，非要抢着跟过来的吗？ “如果我们现在掉头回去！只能证明两点，第一让工人们觉得公司彻底不管他们了，有可能产生过激行为，第二正好称了某些人的心愿，这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艾静冷静地分析着，“没有关系，我们下车，咱们只是来看工作进度，工人们不会怎么样。” “艾静，你是说有人……”成志远欲言又止。 “我们回公司再说”艾静扭头看着尹浩南，“如果你害怕，可以不下来！” “艾经理说的对，咱们下去！”成志远的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一线工人惹急了他们发起飚来，弄不好会挨顿打，值得吗？可在他看到了艾静的坚定目光之后，又打心眼里佩服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市场部经理。 有人在敲车窗，艾静微笑着打开车门带头走了下去。 “你们是干什么的？”敲车窗的人一脸警惕地看着艾静。 “我们是公司的，过来看看生产进度！我……” “我们都要被裁员了，你们还来看生产进度，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敲窗的人没等艾静说完，登时就大声吼了出来，这一下围观的人就更多了，从厂区里也跑出来好多人，把他们四个人围在中间。 “工人师傅们，你们听我说……”艾静看着越来越多的工人，心里想着要稳住他们。 “你是谁啊？我们为啥要听你说？” “说个屁！一个小丫头，能说啥！” “你说，能裁我们不？” “工人师傅们，大家静一静，能不能让我们艾经理和大家说几句话！”成志远是个大嗓门，人群的声音渐渐降了下去。 “好，听你怎么说！”敲车窗的人斜眼看着艾静。 “师傅们，我和你们一样，也是要生活，要吃饭的人，我们是站在同一利益上的，公司好，我们就好，公司不好，直接的受害者就是我们。首先我想问大家，你们看到公司的裁员名单了吗？“艾静沉着地看向每一个人，”还有就是每个月的薪水是不是按时下发？奖金和加班费有没领到的吗？公司的福利有没享受到的吗？” 人群安静了下来。 “所以，我是诚心诚意的和大家说，该工作的工作，进度不能停，如果停工了，我们的利益就会有损失，最起码，奖金不会有那么高了。据我所知，你们当中最高的奖金有拿到一千多的吧？”艾静提高了嗓音。 “我拿到了！”人群中一位胖胖的大嫂举起了手。 “看看多好！”艾静由衷地赞叹，“保底工资2500，奖金一千多，加班费格外，上个月的薪水过五千了吧？” 胖大嫂羞涩地点了点头，拽着敲车窗的人胳膊：“大庆，你跟我回去！瞎起什么哄！” “大家不要围着了，回去工作好吗？今天的事情我回公司汇报给领导，相信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艾静耐心地劝着工人们。 “小姑娘，你说的都对！可你说的算吗？” “她就是先稳住咱们，回去汇报，早没影了！” 人群又骚动起来。 “她说的不算，我说的算！”洪亮的声音想起，艾静的身旁多了一个人，让她不得不偏过头，小林春树！ “我向大家保证，三天之内，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这又是谁啊？说的算吗？”人群中有人大声问。 “这是我们的日……”站在艾静旁边的尹浩南盛气凌人地刚想宣布，艾静的脚挪了一下，适时地阻止了他。 “这是我们公司的小林总”成志远及时地补充了一句。 “我可以代表公司，在这里我很负责任的和大家说，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待！期限三天，这是我们的约定！”小林春树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工人。 “散了！干什么呢！快回去工作！”远远地跑过来一个人，扒拉开人群，“艾经理！” “刘厂长！”艾静打了个招呼，“您来得可真是时候！” “一些工人跑去我的办公室闹事，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刘厂长装作没听见艾静的挖苦，世故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好办哪！艾经理！” “这位是……”刘厂长看向小林春树。 “我是日方的总经理，小林春树。” “啊？”刘厂长吃了一惊，又向小林春树的后方看了看，没人哪！ “嘿嘿！不开玩笑的哈！” “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小林春树看着艾静，“艾经理，我没有跟你说过要一起来的吗？私自行动！还有，谁规定上任的老总就一定要前呼后拥的？” 什么时候说过！艾静真是一头黑线。 “啊不不不！”刘厂长急忙打圆场，“是我理解错误，理解错误哈！小林总请！请进！” “今天我就不进去了，回公司有事！刘厂长，你的职责就是回去组织好工人的生产，安抚他们情绪，而不是站在这里点头哈腰，今天就是你监管不力，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事情！”小林春树毫不客气，冷冰冰的说。 “是是是！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刘厂长像鸡啄米似得不停点头，“小林总，我马上回去，马上回去！”说完转动他那胖胖的身躯，跑回工厂。 “你做的非常好！”小林春树突然俯下身来，低低地对着艾静耳语。 什么意思！艾静涨红了脸，把头偏过一边。 “我们先回去，今天解决不了任何的事情，只会越弄越糟！”小林春树下达着命令。 “那不看生产进度了？”尹浩南讪讪着。 “尹经理，你觉得今天还会有生产进度吗？”小林春树静静地看着尹浩南，“你也是公司的分部经理，我不要求你有事情冲到最前面，但是最起码，中国人讲究的见义勇为的精神总还要有吧？” “我……”尹浩南还要辩解。 “好了！马上回公司，开会！”小林春树挥了挥手，没有再让任何人说话。 “你坐我的车！”他转头看了一眼艾静。 “我可以和他们一起走。” “公事！”小林春树没给艾静拒绝的机会，“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弄清楚，这一路可能要向你了解细节。” 艾静没有再说话，和同事们挥手再见，转头走向了停在面包车不远处的宝马m760。 “艾经理这是攀上高枝了吗？”尹浩南嗤笑了一下。 “这不是我们该问的吧？”成志远几乎和丽萨同时说出来，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又看了下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强。 “我也觉得这不是咱们能管得起的！”赵强肯定地点了点头。 第三章 不谋而合 “坐到前面来！”小林春树看到艾静打开宝马的后排车门。 “我坐后面。”艾静尽量保持着风度。 “你确定，我这一路扭着头和你说话，脖子不会断掉吗？”小林春树紧盯着艾静，“好！你不在乎我，也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吗？” 艾静用力地关上车门，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小林春树用手挡住车门顶部，柔声：“别碰头！” 干嘛这样温柔！艾静故意不看他，沉默地坐下了。 小林春树吁了口气，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坐进了车里。 尴尬！艾静觉着自己好像喝了一整瓶的烧酒，热力上涌，脸色绯红捎带到耳根。 定力怎么这么差呢！她有些恼羞成怒，老僧入定般地直视前方，虽然她知道身旁的人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知道吗？你的睫毛又在抖，”小林春树轻声说。 艾静别过脸去，不看他，却在车窗上看到小林春树忽然地向她俯下身。 “你……”艾静急忙转过头，却看见小林春树放大在面前的脸，和自己的脸只差了那么几厘米。 太近了！近得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毛孔，看到他眼角的那颗小黑痣，他的眼睛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仿佛要把她看化了。 艾静先败下阵来，眼眶里蓄积的泪水就要流出。 “时隔多年，那个小林春树，还会左右你的情绪吗？”他喃喃着，忽地目光热切，“你还没有忘记我对不对？” “你错了！”艾静用力地按了按眼眶，顺手擦掉了流出来的泪，“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不！你说谎！你的睫毛在抖！”小林春树的眼睛逡巡着艾静的脸，好像要找到些遗失的东西。 “成经理他们已经走了，”艾静恢复了淡漠的神情，提醒他。 小林春树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我帮你系安全带。” 一只白皙的男人的大手伸了过来，艾静默默地看着他的侧颜，大男孩变成男人了！ 宽阔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细而长的眼梢，还有因为有点不悦而抿起来的嘴唇，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飘过，他的栗棕色微卷短发，似有意无意地触碰着自己的脸颊，因为要伸过手来，前倾着身子，他的宽阔的男人的后背，真的无法忽略他！ 要命！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又来了！系个安全带，要这么夸张吗！ 小林春树知道艾静在瞪他，却不理会，慢条斯理地帮她扣好安全带，“我的车速比他们快，一会儿就到了，”他发动了车子，“你睡一下，昨晚没休息好吗？我看到你眼睛里有红血丝。” “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艾静转移了话题，“可以开始了！” “主要的问题已经问完了！”小林春树打了个转向，“而且我也有了答案！”他的心情忽然地好了起来，促狭地对她眨了眨眼睛，“其余的问题回公司再讨论。” 讨厌的男人！艾静无语，明明就是把她诓上车，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好吗！ 艾静不再看他，闭着眼睛。 这个小女人！得有多大的胆子和勇气，被那么多高大的男人围在中间，却不卑不亢地说着那样一番话。小林春树爱怜的凝视着她，那张严肃的娇俏的小脸，紧闭着的大眼睛，还在轻轻抖动着的睫毛，秀气的小鼻子，还有一生气就微微咬起的嘴唇！曾经那么爱笑的女孩！这五年要经历多少事情，才会把她变得内心这样强大！ 我的女人！小林春树强压住想要把她紧拥入怀的冲动！不能急，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了，不是吗？他告诉自己。 “专心开车好吗？”艾静没有睁眼，“其实你现在，真的很像一个中国人！” “嘎”一个急刹车，小林春树停了车子，他呼吸急促地看着艾静：“你是有多狠的心！在我这么高兴的时候，提醒我是个日本人！” “我从来没有忘记！一些无法改变的事实！”小林春树压抑着自己，“五年前是，五年后还是！只是，你太狠了！这一点，我比不过你！”他又重新发动了车子。 一路无话，俩人就这么僵持着，宝马很快地追上了面包车，先一步到达公司。 开会的地址在九楼的会议室，各部们的经理纷纷落座，艾静向秦恒汇报完大华服装厂的事情，两个人也走进来。郑小冉看到了，快步地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小林总，人都到齐了！” “好的！”小林春树掐熄了手上的香烟，他已经好久不吸烟了，从他决定回中国的那天起。 五年前刚返回日本的时候，心情极差，在那些无眠的夜晚，在一次次被呛得涕泗交流后学会了吸烟。每次心情烦闷的时候，需要它来抒解，看着烟雾喷出来，好像把他心中的不快也都一并丢掉了。 刚才明明好好的！她要说自己是日本人就让她说去，干嘛那么急躁！小林春树懊恼着！艾静！她就是有这个本事，轻易地就让他乱了方寸！ “小林总……” “知道了！我们去开会。”小林春树收回思绪，走出办公室。 郑小冉拿着ipad，走在侧前方，引导小林春树走进会议室。 “秦总！你好！” “小林总！你好！”秦恒和小林春树寒暄着，握了一下手。 “我来介绍！”秦恒含笑望着大家，“各位，我们mogen集团旗下的五家服装厂由日本小林株式会社成功并购，这位是日方的总经理，小林春树先生，从此我们将会携手，共同创建mogen合资企业的美好未来！” “各位好！”小林春树微微鞠躬致意，“不好意思！由于我的私人原因，今天的见面会推迟到了现在。” 嗯？什么情况啊！不是艾静姐的原因吗？郑小冉快速地看了艾静一眼，艾静没有回看她，只是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我要说的官场话，秦总已经替我表述完毕，现在我要说的是裁员，用中国话也叫劳资纠纷！” 众人一愣！这个日本人是在怼秦总吗？ 艾静抬起头，看了小林春树一眼，可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放在老板椅的椅靠上。 “小林总说的对，”秦恒化解了尴尬的气氛，“我们现在面临的大华服装厂的事情，艾经理跟我说了，各部门经理你们也畅所欲言，看看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no!no!”小林春树摆着手，“我与大华服装厂约定的时间是三天，如果不出我所料，今明两天，另外四家服装厂也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我不太喜欢用讨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我的建议是各位现在就阐述自己的可行性方案，然后我会考虑是否采纳。” 众人面面相觑，现在就要拿出可行性方案，怎么可能？ 秦恒没再做声，这位小林总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咄咄逼人，不给人留一点情面。他秦恒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么也应该算是前辈了吧！日本不是最讲究礼节吗？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觉得裁员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尹浩南双手一摊，“这在外企是司空见惯的事，拿了遣散费就走人啊！” “刚才在大华，你为什么不这样跟工人说？”艾静讽刺地笑了。 “你……”尹浩南涨红了脸，“我和他们，能说到一块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觉得不能强行裁员，”赵强看了眼尹浩南，“小林总，秦总，我们人力资源部有好多的案例材料，都是强行裁员引起的，后果很严重，往往都是两败俱伤。” “可外企……”尹浩南还要力争。 “我们毕竟不是外企。”赵强提高了声音。 “好！我不说外企，”尹浩南梗着脖子，“就是国企，该裁员也得裁员啊！也没看见工人能怎么样！” “尹经理，”小林春树打断了他，“我觉得，你说话很不负责任，不管是外企，还是中国的国企，任何一个企业裁员都是公司不愿看到的事情，首先是这个公司自身出了问题，才会抛下为你尽职尽责的员工，而后是被裁掉的员工带给社会的负面影响，我不想说了，”小林春树看向尹浩南，“你的提案我不会采纳！” “赵经理，你呢？”他又看向赵强，“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赵强呼出一口气，“不好意思，小林总，暂时没有。” 小林春树环顾了一周，目光落在艾静的身上。 “艾经理，你来说说看！” 艾静抬起头，看到小林春树鼓励地看着自己。 “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裁员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我们能不能把裁下来的员工，再做一次妥善地安置呢？这样，既不会引起工人太大的波动，又解决了再就业的问题。” 小林春树赞许地笑了。 “小林总，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秦恒了然地发问。 “嗯，”小林春树点头，未置可否，“我们会社并购的不仅仅是这五家服装厂，同时并购的还有三家服装辅料工厂，新的流水线马上就要投产试运行，我们从服装厂抽调年轻的力量去学习辅料技术，，保留有工作经验的员工在原岗位生产。” “这样服装厂的问题是解决了，可辅料厂裁下来的员工怎么安置？这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吗？”尹浩南又抛出了新的问题。 “那三个厂不会裁员，这两年服装辅料行不景气，工人都嫌工资少，没人愿意干，应该是一个缺口吧？”秦恒接过话，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对这个年轻的日本人，他有点另眼相看了，简直就是个中国通嘛！ “秦总说的对！”小林春树点头赞许，“我们同时解决了两件棘手的事情！既没有裁员，又填补了员工短缺！” “啊”大家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艾静兴奋地笑了，她偷偷抬眼看向小林春树，发现他也在回望着自己。艾静第一次没有对他摆出冷脸，而是浅笑了。 小林春树觉得胸腔里溢满了幸福，他俩的想法不谋而合，也让他感觉离艾静又近了一步。 第四章 提升总助 “往后的日子，我们有得忙了！”赵强掩饰不住的兴奋，“小林总，秦总，是不是先联系这五家服装厂，选好要抽调学习的员工名单，然后公布出来，这样就能稳住人心。” “嗯……”秦恒沉吟了一瞬，“你怎么想？”他看向旁边的日本男人。 “不急，”小林春树神采奕奕，“我与大华约定三天，这个约定对另外四家同样有效。” “不急吗？”成志远有些坐不住了，“如果那四家一齐闹起来，局面能控制住吗？” “我就是想要他们闹，看看能闹到什么程度！”小林春树看着秦恒，“你说呢，秦总？” “嗯！”秦恒点头，“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 “我先动！”赵强捶了一下桌子。 “中国的《兵法二十四篇》，有点意思！”小林春树突然扭头看向艾静，“艾经理，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在听啊！”艾静好像神游了一会儿，微笑着，“两位老总说得都很对啊！” 小林春树沉沉地看了艾静一眼，没有做声。 秦恒大手一挥：“那先散会，各部门经理回去做好准备工作，随时听候调遣。” 众人陆陆续续地退了出去，艾静收拾好ipad，站了起来。 “你等一下，”小林春树抓住了艾静的胳膊，“如果有想法，就请说出来！不要因为我……” “你太高估自己，也太小看我了！”艾静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扣住，“我不认为有些想法可以拿在会上来说，因为没有证据！” “我是故意说出来的！” 艾静有些意外，怔怔地看着他。 小林春树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公司的管理层泄密，下属工厂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动作！你不这么认为吗？我之所以说出来，就是想要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如果他们停止闹事，就证明了我的猜测，公司有内鬼……” “如果他们还继续闹呢？”艾静打断了他的话。 “你以为内鬼会那么傻，事情都解决了还闹！他只会隐藏得更深！放心，我有办法引他出来！”小林春树突然伸出手刮了一下艾静的鼻子，“像个小孩子！” 艾静涨红了脸，气急了：“小林总！这是办公室！请你自重！”她抓起ipad，匆匆走了出去。 “对不起！我忘记了！”小林春树一副得逞了的表情。 秦恒站在会议室门外，愣住了。刚才在会上，他感觉到了艾静的欲言又止，对于这个能干的下属，秦恒的心里始终有种无法言表的情怀。艾静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职场新人做到今天的市场部经理，两人一起共事了四年，四年的风风雨雨，那种上级和下属之间的默契感是和旁人没有的，是对艾静产生爱情了吗？他问自己，好像还谈不上！如果是，也是他的一厢情愿！有过婚史的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他能抓住艾静吗？秦恒没有把握，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份感情，等待一个机会。没想到，让他碰到了这个画面，看来两人是旧相识！要不怎么会有这么亲密的动作！秦恒察觉到小林春树看艾静时那种宠溺的眼神，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哦！秦总！”小林春树走出会议室，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秦恒，“正要去找你！你看我刚来这边，很多事不熟悉，需要一个总助。所以，想和你要个人！” “哦！”秦恒的心里忽地一沉，“谁？” “艾静！” 小林春树有点好笑，他在秦恒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古怪的表情，“怎么了？不想给？” “不是，”秦恒恢复了笑容，“艾静是我的得力助手，她也确实能胜任总助这个职位，不过呢，她的资历不深……” “我需要的是能帮我出谋划策，解决问题的总助，而不是只有一堆资历头衔的空心菜！”小林春树不以为然。 “还有一个问题！”秦恒考虑着如何措辞，“如果艾静是你从日企带过来的，想提升是分分钟的事情，可她现在是在中方公司……” “是要经过你们的组织审查吗？”小林春树讥笑了一声，“我大概要等半年的时间吗？” “小林总，”秦恒收起了笑容，“国情不一样，但请你不要质疑和讽刺我们的国家！” “我从来没有质疑中国的意思！从来没有！相反，我很热爱这个国家，否则也不会回来。如果我的话让你误会，我道歉！只是我感觉秦总，你不大愿意放人！” “看来小林总是志在必得了！”秦恒有些无奈，“这样吧！我一会儿答复你。” 艾静坐在工位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方便面，本来是饿极了，刚才开会时肚子就“咕咕”地叫，可是现在……艾静又挑起了几根方便面，脑子里却想起了小林春树刮她鼻子时的情形，还有那一句“像个小孩子”，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鼻子。 “艾静姐，”丽萨趴在工位上看着她，“方便面有这么难吃吗？” “嗯？”艾静回神了，“没有，我刚才……在想事情！” “你现在啊，满脸写着四个字‘味同嚼蜡’。你还在想大华的事啊？不都已经解决了吗？” “你听谁说的？”艾静看着丽萨。 “还不是尹浩南那个大嘴巴！”丽萨有些气愤，“他还说你在会上出尽了风头，小林总很赞赏你呢！” “他这么说我的？”艾静笑了，“随他说去！” “明天我会依然爱你……”手机铃声想起，艾静无语，“丽萨，等帮我把铃声换掉！” 丽萨打了一个敬礼：“老大，收到！” “喂！秦总！”艾静接听。 “我在办公室，你过来一下。” 艾静走进总经理室，看见成志远和赵强坐在那里。 “又要开会吗？”艾静问道。 “你先坐下，”秦恒看着艾静，直接发问，“小林总点名要你做他的总助，你有什么想法？” “我恐怕不能胜任！”艾静腾地站了起来，“秦总！还有别的事吗？” “先别激动，你坐下！”秦恒摁住艾静的肩膀，“总助这个职位你完全能胜任，你来公司也有四年了，做出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今天，小林总跟我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很认可。刚才，我和志远还有赵强沟通了一下，你可以做总助，但必须是我们中方的总助，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艾静点了一下头。 “我们和日方在利益上是共赢的，但也都有各自的底线，以后不可避免会有矛盾和冲突，所以，你这个总助任重道远！” “好！我接受！”艾静没有再推脱。 “你的办公室就在我旁边，”秦恒微笑着，“不必有负担，我会支持你！”说完他好像又觉得不妥，加了一句：“我们都会支持你！” 赵强和成志远向艾静伸出手：“恭喜你！艾总助！” 小林春树站在落地窗前，凝望着窗外，这个城市，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幸福的，痛苦的，都像指间的流沙！未来会怎样？他不知道，也不愿去想。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和艾静在一起！不管有多么艰难，也要在一起！ “小林总，”秦恒和艾静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我要重新地隆重介绍，这位是中方总助，艾静。今后，艾总助将会协同我和小林总，共同处理mogen合资企业在中方的一切事务。” 小林春树愣了一瞬，旋即笑了：“艾总助！”他缓缓地伸出右手。 “小林总！”艾静轻轻地握了一下，马上松开。“以后的工作请多关照！如果有什么事意见相左，还请小林总多担待！不要下狠手才好！” 小林春树苦笑了一下，下狠手？我怎么舍得！ “我先出去了！两位老总慢慢谈！”艾静转身，走了出去。 小林春树凝视着艾静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目光转向秦恒，“秦总，你这算不算是以权谋私！” 秦恒没有退缩，他迎上了小林春树的目光，“我们两个，彼此彼此！” 艾静的心，乱糟糟的，她感受到没有过的疲累，升职没带给她半点喜悦，倒像把她带到了一张巨大的网里。此刻的她，像个浮萍，漫无目的，漂浮着。 脑仁儿要炸了！艾静拿起电话，拨通了林琳的号码。 滴声太久，就在艾静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林琳的大嗓门响起：“大姐，替我报仇了吗？” “哦！”忘记这茬了！艾静拍了额头一下，轻咬着下唇，“今晚回你那里，你会看见我提着林一凡的脑袋！” “好！”林琳嘴里吃着什么，含糊地，“一会儿我让他去找你，顺便把脑袋带着！” 艾静笑出了声音，林琳真是个开心果！“和好了？林一凡在你那里？” “嗯，蹲在这给我捶腿，像个哈巴狗一样！” “林琳，”艾静慢吞吞地开口，“我升职了！” “好啊！请我吃饭啊！人生三大喜，你占了一份啊！”林琳在电话那头哈哈笑着。 “我还想告诉你，”艾静顿了一顿，“我见到了小林春树！” “哎呦！”电话那头的林琳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日本鬼子回来了？看来人生最倒霉的事，你也占了一份啊！” 第五章 我这里，只有你 “你在哪里碰上鬼子了？偶遇还是他早有预谋？”林琳追问。 “在公司。” “他去你们公司了！干什么？怎么个情况？谈业务？不对不对！他怎么找到你的？” “你一口气问了那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艾静真心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是我们公司的日方老总！是我的顶头上司！” “什么？”艾静在电话这头都能听到林琳的鬼吼鬼叫！“卧槽！娘希匹！” “胎教！注意胎教！”是林一凡安抚的声音。 “还胎教个鸟啊！艾静！你在哪呢？”林琳怒气冲冲地问。 “我在公司！” “大姐！我真是服你了！”林琳在电话那头濒临暴走的边缘。 “要不怎么办？我辞职吗？”艾静按压着眉心，“放心！我没事！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林琳咬牙切齿的，“这个人渣！他当年听信那个日本婊的话，抛下你一走了之，害得你……” “林琳，别说了行吗？”艾静用拇指和中指按住两边的太阳穴用力揉着，“都过去了，别提了！头好痛，今晚就不去你家了，我回去补个觉！” “你确定能睡得着？” “睡不着也要睡！”艾静苦笑着。 “别再吃那些药了！对身体有副作用！” “我知道，拜！”艾静挂断了电话，她原以为和林琳说完会舒服些，看来没什么效果，倒是更郁闷了。 头痛欲裂！她知道，是当年的溺水后遗症又犯了！ —— 艾静跟秦恒请了病假，头疼得不能开车，她拿着手包走出公司。 深秋的江城有些萧瑟，树叶都凋落得差不多了，偶尔还有几片悬挂在树枝上，风一吹，晃呀晃的。连着几天的阴雨天，使空气中又平添了几分清冷。 艾静瑟缩了一下身子。她不想回家，不想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她恐惧那种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安静。 “小姐，来杯热咖啡！” 艾静抬起了头，面前站着一位踩着滑板的阳光男孩，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指了指旁边的咖啡店：“免费品尝！” “谢谢！”艾静感激地接了过来，热热地好舒服！滑板男孩向她摆摆手，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再见！” 年轻真好！艾静感叹着！忽地又想笑，自己也不过二十七岁，怎么就有了人到暮年的苍老心境。—— 前面好像是个小公园，艾静看见长椅有空的位置，走过去坐了下来。离她不远处，几位老年人在打太极，一位白胡子老者不时地停下来指导他们几句，边上有个小花坛，几个人在练剑，长袖飘飘地颇有仙骨道风，另一边还有几个人在学跳鬼步舞，偶尔跳错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真是岁月静好！ 艾静把咖啡杯凑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喝着，咖啡暖暖的，顺着喉管蔓延到胃里，再向下，艾静闭着眼睛，体验着全身通泰的幸福。 长椅向下塌陷了一下，好像有人坐了过来，什么东西搭在了她的身上？艾静睁开眼，灰黑色的条纹西装！她猛地抬头，就看到了一双清澈的亮亮的眼睛——小林春树坐在她的旁边！ “你！”艾静诧异！“怎么会在这里？” “咖啡好喝吗？” 艾静看着手中的空杯，瞬间明白了！滑板男孩，免费品尝，原来都是他的杰作！ “你在跟踪我？”艾静冷着脸。 “我担心你！”小林春树轻轻地说，他伸出双手，紧了紧艾静身上的西装，拥她入怀，“你太瘦了！” “为什么对我好！”艾静奋力地挣脱他的怀抱，抖掉了身上的西装，“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你为什么回来？为什么纠缠我？我不想和你有工作之外的任何交集，请你，离我远远的！” “艾静！”小林春树上前了一步，却没敢再次拥抱她，艾静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泪痕，让他的心，痛极了！ “我为什么回来？你不知道吗？”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里，只有你！” “呵，说得真好！”艾静笑着给他鼓掌，不停地鼓掌，不停地笑，脸上有泪流下来，她也不去擦，就让它肆意地流着。 “艾静！”小林春树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冲上前，不管不顾地抱着，“你打也好，骂也好，随你！不要抗拒我好吗？你这个样子，我的心，痛死了！” 艾静用力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可却被他箍地紧紧的，脑袋也被按在肩膀上，丝毫不能动弹。她一时气急，张嘴就咬了下来。 小林春树疼地轻颤了一下，却也没有再动，任凭她咬。艾静发了狠，使劲地咬着不松口。小林春树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艾静的后脑，诱哄着：“不生气啦！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艾静咬得累了，松了口，怔怔地看着小林春树的肩膀，白色衬衫上有她的口水和深深的牙印，那儿一定是青紫了！ “没关系！”小林春树亲吻着艾静的头发，“发泄出来是不是舒服多了！嗯？”他转过艾静的脸，用拇指擦去了泪痕，就这么深深地看着她，然后俯下头来。 “不！”艾静偏过头，后退了几步。 “我不会再信你！小林春树，不要再跟着我！我警告你！否则，明天你就会收到我的辞职信，我说到做到！” “艾静！”小林春树挡在她的面前，语无伦次。 “不要辞职！我答应，不跟着你，也不会再逼你！不要再说辞职的话！不要吓我！我不会伤害你！你也不要逃，只让我远远地看到就好！” 艾静没有再说话，转身跑出了小公园。 小林春树捡起地上的西装，无力地坐在长椅上，他双手紧紧地抱着头，栗棕色的头发被他弄得一团糟。 “小伙子！”打太极的白胡子老者站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灰心！自己的女人，多追几次，不丢人！” —— 艾静坐在计程车里，脑子一片空白，她感到很无助，这种感觉就像五年前！不愿再去想，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她打开手包，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仰头吞下。 第六章 山口香子 “明天我会依然爱你……” 吵死了！艾静迷迷糊糊地翻个身，抓过枕头捂在头上。可手机铃声依旧不怕死地响着，看样子非要让她接听。她摸索着拿过手机，林琳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她又看了一眼时间，六点！ “大姐，”艾静坐了起来，“这个点打电话，是不是跟我有仇？” “对，不共戴天的！”林琳没有好气，“你就不想照顾一下孕妇的心情？我可是怀孕前期，整晚没有睡觉，一早起来顶着两个肿眼泡给你打电话！说！我去你那，还是你来我这，二选一！” “看下班时间再定吧！”艾静掀开被子，“哦！好冷！不说了，我先去洗个澡，要早点去公司，一大堆事情呢！” “只要不是关乎生死的，都是小事！”林琳看样子真的没睡好，打着哈欠，“工作天天有，做不完的！先要考虑眼前的大事，火烧眉毛了！” “没你说得那么严重！”艾静嗤笑。 “你呀，就是缺少自我保护意识，人又太善良，当年才会被那个日本婊吃得死死的，着了她的道儿！” “知道了，我傻！全世界就你聪明，猴子精！”艾静假装嗔怪地骂她。 “那当然！姐是谁呀！”林琳得意洋洋的声音，“别看我不去林一凡那儿，可他那个模特公司，上至商业机密，下至吃喝放屁，全部在我掌控之中。男人啊，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就得看紧点！” “你在林一凡的公司安插了眼线？”艾静真是哭笑不得，“别胡闹了！林琳！你俩恋爱八年才修成正果，现在又迎来了小北鼻，林一凡啥样的人，对你怎样，你心里不清楚啊！别玩火啊！” “姐有分寸！得了，不耽误你，等你电话啊！” 挂断手机，艾静无奈地笑了，这个林琳！一天到晚风风火火的，今天见面一定要好好说说她，可别整出什么事情才好。 —— 艾静打车去了公司，在一楼大厅，她碰见了丽萨。 “艾静姐，恭喜你！” “谢谢！” “我跟你说，艾静姐，”丽萨拉住她的胳膊，“昨天，尹浩南去找秦总了，你提升总助，他很不服气！说你资历不够，文凭不够！” “没错！他说得很对！”艾静淡然一笑，“如果公司觉得他有能力，我可以考虑让给他！” “结果啊，他在秦总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气冲冲地回来了！” “对了，丽萨，”艾静不让她再说下去，“把来电铃声给我换下。” “可我觉得这个很好听啊！”丽萨又听了一遍“明天我会依然爱你” “我也觉得好听！为什么换掉？” 艾静和丽萨一起转过头来。 “早上好！小林总！” “早上好！”小林春树点头致意。他今天穿了一件麻灰色的西装外套，中长款，羊毛面料，质地很考究，里面配着一件米色的静版高领羊绒衫，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白皙，麻灰色的羊毛西裤，脚上穿着一双棕色的皮鞋，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气质。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王者风范，卓尔不群，让你只能仰视。 丽萨碰了碰艾静的胳膊，用口型说“好帅啊！”看到她那副花痴的表情，艾静觉得好笑，她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 “妖孽。”艾静心里暗自腹诽。 “艾总助，你过来！”小林春树站在总经理专用电梯前。 丽萨推了艾静一下，“小林总叫你！” “什么事？”艾静有点不太情愿地走过去。 “今天起，你坐这部电梯！” “我坐员工的就可以！”艾静刚想拒绝，小林春树已经伸手按下了电梯开关，“睡得好吗？” “非常好！谢谢！”艾静挺直了后背，率先走进电梯间。 小林春树苦笑一下没再说话，亦步亦趋地跟在艾静身后。 电梯间很宽敞，面积能有员工间的两倍，可是艾静还是觉得压抑，这种压抑感，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为什么自己的情绪总要受到他的左右？即使武装得再强大，在他面前也会全部崩盘。 “对不起！”她有些脸红，“刚才不太礼貌，走在你前面了。” “为什么不问我睡得好不好？”小林春树看着艾静，那黑漆漆的眼神，像两泓黑泉，深不见底。艾静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卷了进去，再也挣扎不出来。 “小林总应该睡得很好！”艾静看着那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你是这么想的！”小林春树忽然把两手搭在艾静左右两侧的墙面上，圈住了她。 “你要做什么？”艾静被突然地一吓，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虾子。 “我在想，既然某人让我睡不好觉，我是不是应该找她报仇？”小林春树握住艾静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的脸。 “这是在公司，你别乱来！”艾静拍打着他的手。 “我昨天说过不会逼你，但不是这样由着你欺负却不还手，先小小地惩戒一下！”他低下头，飞快地在艾静的嘴唇上一啄，然后松开手，定定地看着艾静的眼睛，“你是我的！”他呼地向艾静的脸上吹了一口热气，痞痞地笑了。 “叮”电梯到了九楼，小林春树转身先走了出去，心情极好。 “有这么热吗？”秦恒看着艾静红红的脸颊。 “那个，秦总……”艾静回过神来，“那四家服装厂有什么动作吗？” “哼！小动作！和大华差不多！”秦恒挥挥手，“不值一提！已经按照小林总说的，三天后答复。” 艾静点点头，看来小林春树猜测得不错，公司里确实出了内鬼。 “哦！对了！”秦恒抬起头，“你过去找一下郑小冉，看看小林总那里还有什么安排！” 艾静站在原地没有动，想起刚才电梯间的一幕，她有点害怕和小林春树的单独相处，他是那么霸道，那么强势，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得不承认，在他浓的化不开的柔情中，艾静的那些高冷伪装早就不值一提了。 “怎么了？想什么呢？”秦恒 探寻的目光在艾静的脸上逡巡着。 “哦！没什么，这就去！” “艾静！”秦恒叫住了她，“你和小林总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艾静回答得非常肯定。 —— 郑小冉手里抱着要签字的文件来回地走动着，她不时地向小林春树的办公室张望。 “小冉！”艾静微笑着走过去。 “嘘”郑小冉放在唇上的食指改变了方向，指着小林春树的办公室。 艾静望过去，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小林春树在打电话，全程日语，声音忽高忽低，语气很急，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紧锁。手也握成拳，抵在办公桌上。不知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他竟然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说了一句艾静能听懂的日语“八嘎”。 “艾静姐！我敢进去吗？”郑小冉可怜兮兮的。 “你敢摸老虎的屁股吗？” “不敢。” “那就等一会儿吧。” —— “这么快就回来了？”秦恒看到艾静走进总助的办公室。 艾静沉吟了一瞬，“小林总在打电话，不好打扰。我一会儿再去！” 秦恒点了点头，“我去赵强那里，看看大华服装厂的员工名单，有一些学习名额现在就可以敲定。” —— 艾静把自己窝在宽大的椅子里，独处的时候，她特别喜欢这种姿势。因为怕冷，她今天在银灰色的大衣里面加了一件同色系的连体毛织裙，公司的空调温度开得有点低，她拽了拽衣袖，盖住手背。 “艾静！”刚刚走出办公室不久的秦恒又回来了，“我接到电话，日方来了一位总助，现在应该是在小林总的办公室，走吧，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 远远地，艾静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看见小林春树站在窗前，手里夹着一根已经吸了过半的香烟。看来这几年他学会了不少东西。艾静不由得感叹。越过小林春树的身影，她看见在办公桌左侧的沙发上，坐着一位留着披肩长发的女人。 秦恒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小林春树转过身，他的眼睛越过秦恒，落在走进来的艾静身上。 沙发上的女人站了起来，她把一小缕散落的头发掖在耳后，转过身，笑容可掬：“这位就是秦总吧！久仰大名！我是日方的总助，山口香子，请多关照！” “你好！山口小姐，我是秦恒。” “叫我香子就可以，”她甜甜地笑着，和秦恒握了握手，又转过身来，“你好！艾静！好久不见！” 艾静看着山口香子，她竟然有种冲动，想要放声大笑，这绝对是电影里的经典桥段！可不就是她吗！那个“柔情似水”的日本女孩！那个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日本女孩！那个让她名誉扫地，差点溺水而亡的日本女孩！五年之后，又施施然地站在她面前，向她问好。 “你已经被她吃得死死的，着了她的道儿。”艾静想起林琳的话，忽然之间她如醍醐灌顶，恢复前所未有的镇定。 “你好！山口小姐，我是中方的总助，艾静！” 第七章 争执 艾静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定力，这一上午她把自己的亲和才能发挥地淋漓尽致。 她避开了秦恒的询问，无视小林春树的深沉目光，她谈笑风生，彬彬有礼，和山口香子好像多年的老友相遇，带着她参观了公司的所有部门，连保洁部都没落下，每到一处，就殷殷介绍：“这位是日方的总助，山口香子小姐，以后请大家多配合工作。” 山口香子不停地微笑鞠躬：“你好！请多关照！” 她看着艾静的侧颜，还是像五年前那么漂亮，却又不同。 那时的她有些娇憨，那么爱笑，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偶尔生气，也是特别娇嗔，轻轻的咬着嘴唇，小林春树就是因为这些被她吸引了吧！ 现在的她，不仅漂亮，还多了些女人的成熟韵味和精明强干，应该更加吸引男人了吧？ 山口香子低下了头，如果说五年前的艾静是她的绊脚石，她并不担心，因为可以轻轻松松地扫除。 可经过这五年的沉淀，她不得不承认，艾静现在更是她强劲的对手。可她不会认输，绝不认输！ 从十七岁第一次见到小林春树那天起，她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虽然他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自己。 可她固执地认为，只要给他默默地全心地无微不至的爱，总有一天他会看到自己的好。 如果没有艾静，他们的爱情应该非常顺利，日本的两大家族联姻，小林春树又是个商业奇才，将来的道路有家族利益的保障，定会一帆风顺，他们两个也会甜甜蜜蜜。 可这一切，都因为艾静的出现而改变了。她不允许，她要保卫自己十年的爱情，不管用什么手段，即使下作的，不耻的，也绝不在乎，绝不放手。 “不好意思，艾静！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山口香子柔柔地说。 “好，我带你过去，”艾静在前面引路，带着山口香子来到洗手间的门前。 “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艾静看着山口香子走进洗手间，她的背影很好看，走起路来袅袅婷婷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像中国版的林黛玉。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大衣，里面是同色的羊绒长裙，可能因为有点宽松，她在腰间束了一条银灰的缎带，裙子的下摆和袖口有着精致的刺绣菲边，大衣的底摆正好盖在那层菲边上，脚上穿着米色的高跟皮鞋，r色的丝袜包裹着她匀称的小腿。 任谁一看，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人家山口香子那才叫柔情似水”，艾静想起了当年林一凡说的那句话，因为这句话，林琳把他打得抱头鼠窜，并让他禁言三天。 艾静看了看手表，山口香子进去了好一会儿，怎么还没有出来？ 推开洗手间的门，艾静走了进去，她愕然发现，山口香子静静地站在洗手台前，看样子站了好一会儿。 在这一瞬，她明白了，山口香子在等着她进来。 “我有话和你说。” “我知道！”艾静点点头，“我们没有必要兜圈子，你说吧！” “我劝你放弃小林春树君，”山口香子一脸傲娇，“你们俩没有未来，五年前他没有选择你，五年后也同样。” “是吗？这么肯定！”艾静向前走了两步，和山口香子面对面站着。 “他的选择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我想跟你说句话，”艾静俯在山口香子的耳边，“他一辈子，都不会选择你！因为你，是个恶毒的女人！” “你……”山口香子恼羞成怒，她对着艾静扬起手，可手腕却被艾静一把抓住。 “怎么？装不下去了？你不是淑女吗？你是不是以为，我还会向五年前那样任你欺侮？”艾静甩开山口香子的手，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走出洗手间。 山口香子抚摸着被艾静抓痛了的手腕，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咬牙切齿，脸色绯红，胸脯因为气愤而剧烈地起伏着。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大理石洗手台的角落处有一个不明显的裂缝，她走过去，看看四下无人，把手腕放在上面，用力一划，“嘶”她倒抽了一口凉气，眼见着鲜血从手腕流出，她笑了，冲出了洗手间，跑向小林春树的办公室。 —— 郑小冉吓得大气儿都没敢出，她的腿都要蹲麻了。听了听，外面确实没声音了，她急忙站起来，推开门跑出去，回到工位上坐下，却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 不由得想起刚才突然觉得肚子痛，好像是来那个了，她跑去洗手间处理完刚想出去，就听见有人走进来，她顺着门缝看过去，是新来的日方总助山口香子，她想出去打招呼，却见山口香子没有去卫生间，而是站在那里，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郑小冉有些奇怪，她没有走出去，而是蹲了下来，她想看看山口香子想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她听到了开门声，有人走进来，是艾总助！接着她就听见了两人的争吵，艾静摔门出去，而后她看到了可怕的一幕，山口香子把自己的手腕割破了。 —— “怎么回事？”小林春树看见山口香子跑进来，手腕流了好多的血。 “是我自己不小心滑倒了！”山口香子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委屈地低下了头，“不关艾静的事，你别怪她！” 是艾静！小林春树的心一冷，“我现在公司有事脱不开身，让郑秘书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别感染了！” “我没事，你千万不要怪艾静！我想是她可能一直对我有误会！” “嗯。”小林春树微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可他的眼光有些沉沉的。他打开门，叫了郑小冉，让她带山口香子去医院包扎伤口。 —— 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艾静看了一会儿，拿起接听。 “小林总，你好！” “怎么知道是我？” “公司部门经理的电话号码人手一份，你不也知道我的吗？” “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艾静冷冷地问，“如果谈公事，现在是午休时间。” “我在公司顶楼的天台，”小林春树的声音很平静，“这儿风景不错，想邀你来欣赏。” “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会说，要直接闯到我的办公室来！” “你很聪明！我等你！”小林春树挂断了电话。 —— 公司的顶楼是27层，在拐角处，有一扇通往天台的门，艾静站在门前，他看见小林春树背对着她，双手插在西裤兜里。 艾静推开门，走了出去，天台的风有些大，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走到小林春树的身边。 “来过这里吗？” “从来没有，”艾静说，她其实是有一些恐高的，站在天台上，感觉天地之大，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那种空旷孤独的感觉袭来，她不由得一阵头晕目眩。 “为什么要这样？”小林春树站在她面前，语气冷冷的。 “你指什么？”艾静回望着他，没有退缩。 “艾静，”小林春树抓住了她的双肩，“我发誓，我并不知道香子要来，是早晨刚接到的电话，我知道你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但请你不要这个样子，她对你从来没有恶意……” “从来没有恶意？”艾静气得笑了起来，“五年前，我的命都要被她拿去了，你竟然说她没有恶意！” “你一定是误会她了！她不会做那样的事，我了解她，”小林春树肯定地说，“艾静，我会说服她，让她离开这里回日本，可你为什么要伤她？” “我伤她？”艾静气得浑身发颤，“她还真是弱不禁风！好吧！就算我伤她，你想怎么样？” 小林春树红着眼，抓着艾静肩膀的手又使了一些力，“你是想要把我逼疯吗？我快要不认识你了！” 他扳过艾静的脸，想都没想吻了下来。 他的吻带着生气的蛮力，好像在惩罚她，艾静顿时又羞又怒，用力地咬了一下。 小林春树痛得差点跳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捂住嘴。却没想到，艾静紧跟着一个耳光甩过来，打得小林春树头一偏，当场就傻愣在那里。 他好像不认识似地瞪着艾静，已经没有了早晨时那皇室贵胄的模样，整个人狼狈不堪。 艾静感觉自己好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她浑身颤抖，气喘吁吁地指着小林春树：“这一耳光，是你五年前就该受的！” 第八章 公主变女王 “这一耳光，是你五年前就该受的，你听信山口香子的一面之词，抛下我一走了之，害得我被学校退学，又差点溺水死掉！” “你在说什么？”小林春树双手抓住艾静的肩膀，不相信地摇晃着她，“我抛下你？是你给我发的邮件，告诉我你爱的人是林一凡，让我回日本不要再回来！” “是山口香子告诉你的吧！”艾静冷笑着，“看吧！她就是有这个能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可是邮件是从你的电脑发出来的！”小林春树直勾勾地看着艾静的眼睛，好像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她害我那么多次，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不可能！” “哼！”艾静使劲挣脱了小林春树的双手，后退了几步，“回去告诉山口香子，五年前那个软弱可欺的艾静已经死了！现在是一个重生的我！如果她还想导演什么大戏，缺少女主的话，让她来找我，我一定奉陪！” 她转身要走，小林春树冲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里？下地狱啊？”艾静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是下地狱，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小林春树红着眼睛，脸上的肌肉紧绷着。 “下地狱我倒是不怕，可是跟你一起，不值得！”艾静甩开小林春树的手，走到门边，手握在把手上，她又回过了头。 “对了，嘴上的伤，就当我给你挂个彩头，留个念想，别以为我是随随便便就能侵犯的女人。”说完，她用力拉开门走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小林春树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艾静的背影，她离开得那么决绝，没有一丝留恋。自己算什么！像个傻瓜！他自嘲地闭了闭眼睛，酸涩的感觉涌上来。他的心中有疑问，有不甘，他对着空气使劲地挥了一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起脸，他看着天空，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 艾静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又理了一下头发，挺直后背，向办公室走去。 “艾静！”秦恒喊住了她，“你去了哪里？没有吃饭吗？” “吃过了。”艾静走进办公室，嘭地关上了门。 秦恒走出来，他刚要抬脚，却见电梯门开了，小林春树走进来，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径直转过身，走向他的办公室。 秦恒看见他的脸上有隐约的手指印，嘴唇青紫，肿胀着。他又扭头看了看艾静紧闭的办公室门，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秦恒走进去，看到艾静两手交叉着抵在额头上，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得双肩好像在轻微地抖动。 秦恒没有说话，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艾静抬起头，脸上有泪水的痕迹，看样子刚哭过。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不急，”秦恒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大华那几个分厂，以后有得忙了，没有好身体怎么干工作！” 艾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秦总！这两天我总请假。” “没事儿！都有撑不下的时候，熬过了就好了！回去吧！”秦恒安慰她。 艾静拿了手包和车钥匙。 “开车行吗？”秦恒关切地问，“要不就打车走吧！” “我没事。”艾静吸了吸鼻子，“放心！还有车贷没还完呢！我不会糟蹋钱的！”转身开门。 “哦！对了！”秦恒倚在她的办公桌上，“我等着听故事！别忘了，我可是个很耐心的倾听者！” —— “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林琳接过艾静的手包和车钥匙，看着无精打采的她。 “鬼子是不是欺负你了？告诉我，他怎么你了？”林琳撸起袖子，伸着胳膊，大有一副要打死人的架势。 “好啦好啦！”艾静搂住她的肩膀，在沙发上坐下：“你应该问我是不是把他怎么了！” “嗯？”林琳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把他阉了？”她做了一个剪刀手的动作，“打残了？”她又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我打了他一耳光，还把他的嘴咬破了！” “哎呀我的妈！”林琳把小手指伸到艾静的面前，“你就这么大点儿能耐啊！” “我不是故意要打他的，实在是气急了，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向着……”艾静停住了，“我没有告诉你山口香子回来了吗？” “腾”地一下，林琳站了起来，“艾静，我发现你现在说话，是不是一口一个大霹雳啊！” “坐下坐下！”艾静安抚着她坐在沙发上，帮她揉着肚子，“你现在是孕妇，动作能不能别这么夸张啊！” “行了，别揉了！月份还早着呢！再说，你揉的是胃好吗？被你气死了！”林琳嫌弃地拿开了她的手，“捡重点说，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艾静一点一点地捋着，“秦总告诉我来了日本总助，我们就过去打招呼，我一看就是她。” “这个心机婊，回来准没好事儿！” “她警告我放弃小林春树，还想打我的耳光！” “你让她打了？”林琳着急地扳过她的脸，上上下下地检查着。 “她现在伤害不了我！”艾静拿下了林琳的手，郑重地看着她，“你说得对，我以前就是被她的外表蒙骗了，才会着了她的道儿。从现在开始，她如果敢对我做什么，我会十倍百倍地还给她！” “行啊！”林琳赞赏地看着艾静，竖起了大拇指，“这是受过高人指点了吗？开窍了啊！那要是两个鬼子合起伙来欺负你怎么办？” “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艾静在林琳的眼前亮了亮拳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谁欺负我都不行！” “噢耶！”林琳欢呼了一声，“我们的小公主终于变成女王啦！” “对，我要做自己的女王！”艾静受到林琳的鼓舞，豪气满满，“男人是什么？男人就是刍狗！” “说的对！”林琳豪爽地拍了一下艾静的肩膀，“不过大姐，”她又贼兮兮地凑过来，“刍狗的吻技咋样？是不是……味道好极啦！” “讨厌！”两个人笑着闹在了一起。 —— 艾静脚步轻快地走向办公室，一夜无梦的感觉真好！人，有时候很奇怪，不管什么事情，决定前总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可一旦痛下决心，便是勇往直前，再无后顾之忧了。 没有公主命，那就有颗女王心！艾静暗暗地给自己打气！不管是小林春树，还是山口香子或是其他的谁谁，她往后都不会再去绕着走，该来的一定会来！而她，也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满血复活了？”秦恒看着容光焕发的艾静，他就喜欢看她朝气蓬勃，信心满满的样子。 “嗯！”艾静点了点头，“我想好了！我要把每一天都过得有质量！不会再浑浑噩噩的！” 秦恒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又看到那个精明强干的艾静了！一时之间，只觉得心口暗潮涌过，眼睛里也就有了别样的情愫。 艾静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看着办公桌，“秦总！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哦！”秦恒回过神来，有点小尴尬，“马上走！我过去问一下小林总，看他怎么安排！” —— 艾静和成志远、尹浩南、赵强还有丽萨站在公司的门口，看见秦恒和小林春树走了出来。虽然已经决定坦然面对他，艾静还是觉得有些不自然。她故意装作看秦恒的样子，瞟了一眼小林春树。 他的嘴唇消了肿，可依旧青紫。脸颊又恢复了白皙，眼神还是那么沉沉的，眼窝处有点发青，明显的睡眠不足。他穿了一套深灰的暗格西装，配着一双黑色的皮鞋。双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面色也有点沉。 他似乎感觉艾静在看他，便回望过去，可是艾静又转了头看向别处，他有些悻悻然，也就没有再追随，而是抬眼看向赵强他们。 “秦总！”山口香子跑了出来，手腕上缠着纱布，她跑到小林春树的面前，“我也要去！” 艾静转过身，不去看她。 “我们要去的是几个服装厂，那里的情况你不熟悉，再说你的手又受伤了，好好养着吧！”小林春树的声音很平淡。 “可是我……” “你做好自己的总助工作就可以了！”小林春树明显地有了不耐烦的情绪。 “那好吧！”山口香子看了一眼艾静的方向，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公司了。 “我的车坐三个！”秦恒安排着，“其余人坐小林总的车！” 他的话音刚落，艾静就打开了他的车门，先坐了进去，紧跟着丽萨和赵强也坐进去。 “那我们就坐小林总的车啦！”尹浩南高兴地招呼成志远，“成经理，走啊！”他向着小林春树的宝马车跑过去。 小林春树的脸更青了，艾静宁愿选择坐秦恒的车，也不坐他的！心底的一丝希望像个微弱的小火星，就这么被拍灭了。他闷闷地看了一眼秦恒的车，火大地转身，打开车门，绝尘而去。 第九章 为什么救我 秦恒他们一行人最先去的是大华服装厂，因为得到了事先通知，刘厂长已经等候在厂区门口了。 看到秦恒他们下车，刘厂长转动矮胖的身躯赶快迎了上去。 “秦总好！欢迎欢迎！” “小林总好！欢迎欢迎！”刘厂长热切地打着招呼。 “这边的情况怎么样？”秦恒边走边问。 “形势一片大好啊！”刘厂长满脸堆笑，世故的小眼睛在每个人的脸上都转了一圈，“上次小林总和艾总助他们走了之后，我马上组织开会，狠狠地批评了他们。不管怎么样，生产是不能停的嘛！公司的老总们不可能自己吃得饱饱的，就看着你们吃不上饭……” “刘厂长！你给工人开会能不能注意点措辞？”尹浩南听着有点不舒服。 “怎么？我说错啦？”刘厂长又看了众人一圈，目光落在艾静的身上，用手一指，“艾总助不也是这么说的吗？公司不能不管我们……” “好啦好啦！没事儿！”小林春树笑着走上前，拍了拍刘厂长的肩膀，“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好，关心则乱！” 艾静刚想说什么，小林春树用眼神制止了她。 “对了，刘厂长，”秦恒转身，“赵强拟的那份学习名单你看了吗？还有没有补充？需不需要再符一下？” “不着急吧？”刘厂长热情高涨，“我先带大家去车间看看生产进度，然后再参观一下成品库。” “嗯，”秦恒沉吟了一下，“我们今天的时间有点赶，还有四家服装厂要去。” “没事！秦总！”成志远走过来，“名单这块交给我和赵强就行，你们参观你们的！” “是啊！”刘厂长热切地说，“上次想看生产进度没看成，这次说什么也要看看！” “既然刘厂长这么盛情，我们就参观一下！”小林春树笑着说。 “这样，秦总，小林总，我先送成经理他们去办公室，你们稍等啊！”刘厂长挪动他矮胖的身体，带着成志远和赵强走向办公区。 丽萨挽着艾静的胳膊，把手附在艾静的耳朵上：“静姐，看到小林总的嘴了吗？” “没有，怎么了？”艾静故意装作不知道，看了小林春树一眼。 “嘴受伤啦！今早我刚到公司，就听议论说，香子小姐昨天在洗手间滑倒，手腕出了好多血，小林总的嘴又碰到了门框上……” “丽萨，你怎么也开始传这些八卦！”艾静责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说香子小姐的手腕受伤了？”她突地想起小林春树说的那句话，你为什么要n伤她。 “是啊！”丽萨点头，“他们是这么说的啊！还是小冉送她去的医院呢！” 艾静没有再说话，她知道山口香子又开始耍她的伎俩了。 小林春树好像意识到艾静和丽萨在议论什么，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艾静，阳光下，她的侧脸很沉静，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咬着嘴唇站在那里，好像在思考什么。 “这里环境不错，我随便看看。”小林春树踱着步，边走边看，厂区的面积不是很大，收拾得特别整洁，生产区、办公区、仓库、食堂、宿舍都有引导牌，绿化带也很多，远远望去，还有几颗结着红果的大树，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果实，一串串地挂在那里，红红的，很是好看。 小林春树刚要走过去，却看见成志远和刘厂长站在宿舍边的角落里在说话，刘厂长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忽然又点起脚趴在成志远的耳边说些什么。 小林春树没有再看，他转身顺着来路往回走。 —— 生产区是个五层的楼房，一楼是服装裁断车间，二三楼是主要的生产区，缝合加工就在这里，四楼是包装车间，五楼是成品衣的样板间。刘厂长带着秦恒他们到处参观着，介绍着。 从生产区出来，秦恒看了看手表。 “不急！不急！那边是成品库，我们过去看看。”刘厂长热情地邀请着艾静和丽萨。 “好！别辜负了刘厂长的美意！”小林春树带头走在前面。 秦恒无奈地笑了，他其实是有些着急的，毕竟还有四家工厂在等着，可是看着小林春树兴致高昂的样子，他又不好说什么，只有跟着往里走。 这个成品库很大，所有的成衣做完都放在这里，每一次订单完结，要发货的时候，再拉到包装车间做最后一道工序。成衣摆放得很高，因为怕不安全，四面用绳子拦着。 “这笔订单快完工了吧？”秦恒问。 “马上了！”刘厂长高兴地说，她看着艾静，“艾总助！我们的进度还可以吧？” “嗯！”艾静点了点头，继续向里面走着，“来过服装厂好多次，却没到过这里……” “艾静，快躲开！”秦恒大喊一声。 已经来不及了，一大垛的成衣轰然倒塌，向着艾静砸过来。 艾静完全吓傻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个泥塑一样。 “啊！”她忽地大叫了一声，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抱住她，向旁边一滚，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快去看看！”秦恒率先跑过去，刘厂长、丽萨和尹浩南也紧跟着。 艾静慢慢地从一个人身上爬了起来，她的胳膊和腿都还好，只是双手一阵阵钻心地疼，应该是着地时磕破了。 “小林总！” “艾静姐！” 艾静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是小林春树！他仰躺着，头歪在一边，眼睛紧闭着，脸擦破了好几处，有血流出来。 “快叫救护车！” 秦恒大吼了一声。 艾静扑过去，发疯似地摇晃着小林春树的身体，“你起来！你快起来！别吓我！”她又抱起小林春树的头，泪流满面，“为什么要管我？为什么要救我？” “艾静！”秦恒拉开她，“冷静点！你这样会伤了他，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外面想起了救护车的声音，紧跟着，有急救人员跑进来，他们把小林春树抬起来放在担架上。 “跟过来两个人，要办理住院交费什么的！”急救人员在救护车上喊着。 艾静和秦恒跑过去，上了救护车。 丽萨哭了起来，她看着吓得惨白了一张脸的尹浩南，“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 救护车上，急救人员在为小林春树做着应急处理，他们给他挂上了点滴。 秦恒在给尹浩南打电话，做着工作安排。 艾静呆呆地看着小林春树，看着他英俊的却满是伤痕的脸，看着他紧闭的眼睛，看着被她咬破了的z唇，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坚强些！”秦恒挂断了电话，轻轻地拍着艾静的肩膀，安抚她，“没事！小林总不会有事的！” —— 艾静像傻了一样，在急救室门口站着，每次有护士从里面出来，她都拽住人家，“他醒了吗？” 秦恒默默无言，他几次走过去，想让艾静在长椅上休息一会儿，都被她执拗地拒绝了。秦恒突然特别地想知道他们的故事，他甚至希望躺在里面急救的是自己，而不是小林春树。只是如果那样，她也会这么担心吗？ 终于，医生走出来。 秦恒迎上前去。 艾静怯懦着，她甚至没有抬头看医生的勇气，只是低着头，用手紧紧地攥着衣服，因为用力，手指的关节都发白了。 “医生，他醒了吗？”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过一会儿就会醒，有些轻微脑震荡，其余的都是皮外伤，只是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艾静闭了闭眼睛，她的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这下可以让护士处理伤口了吧？”秦恒拉着她走向护士站。 她的手擦伤不是很严重，护士给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 艾静推开病房的门，看见小林春树躺在病床上，护士已经帮他换上了病号服。他的额头上缠着绷带，脸色依旧苍白，那些擦伤已经处理完，剩下一些横七竖八的小伤痕。 床边有一把椅子，艾静坐了下来。她凝视着小林春树的脸，先前担心的恐惧感消失，好多现实的问题又涌现出来。对于小林春树，她有怨，有恨，有爱恋，也有不舍，这么多复杂的感情纠结在一起，她无以名之。到底是不舍多于幽怨，她轻轻地握住了小林春树的手，额头抵在上面，泪水再次泛滥。 有人在摸她的头，艾静抬起泪眼。他醒了！黑漆漆的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哭了！”小林春树声音很轻，他拿起艾静的手，放在嘴边，一吻。 “没有！”艾静想把手抽回来，小林春树却抓得更紧。 “为什么救我？” “傻瓜！我宁愿死，也不想你受伤！” “香子小姐！”是秦恒的声音。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山口香子闯了进来，她狠狠地看了艾静一眼，在许多年以后，艾静知道，这种眼神叫怨毒。 “小林君！”山口香子叫了一声，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我没事！”小林春树看了她一眼，“公司还有好多事呢，回去吧！” “我不！”山口香子站了起来，走到艾静面前。 “都是你！是你干的好事！” “香子小姐！”秦恒挡住艾静，“你先别激动！事发突然，和艾总助没有关系，我们大家都在场！可以证明！” 山口香子还想责骂艾静，可碍于秦恒的面子，她又不好再发作，于是恨恨地跺了一下脚，跑出了病房。 第十章 疑云重重 “还好吗？”秦恒看见小林春树睁开眼，关切地问。 “嗯，睡得太久了。”小林春树点点头，他想坐起来，好像是躺得太久了，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进来时看你睡了，我就在这等了一会儿。” 秦恒扶他坐起来，又在他背后垫了两个枕头，让他舒服地靠在上面。 “公司怎么样？”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秦恒拍拍他的肩膀，又对着他的脸一顿扫描，戏谑着，“你只管养伤，这么英俊的脸，要是留下疤痕，可惜了！” 小林春树笑着捶了他一拳。 “对了，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秦恒双手环胸。 “你是不是也觉得哪里不对？”小林春树分析着，“仓库里面的成衣摆放确实很高，可四面都用绳子拦着，不可能倒塌，除非……” “除非是有人做了手脚，故意剪断了绳子！”秦恒抢了话头。 两人不谋而合，都陷入了沉默，也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心里知道，这不是假设，而是事实。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人事先就已经潜伏在仓库里，等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你觉得刘厂长这个人怎么样？”小林春树突然开口。 “你说刘厂长？”秦恒想了想，“他这个人，怎么说呢？管理工作还行！就是为人太世故，老奸巨猾！你是说……” “我还没有证据！不能乱说！”小林春树摆了摆手，“其实我一直在想，应该是公司的管理层出了问题。如果没有人泄密，下属服装厂的工人怎么会知道裁员，而我们刚在会上有了解决方案，他们又马上停止了闹事。这不奇怪吗？” “我也觉得有问题，这两天一直在想，可又觉得没有头绪。” “有没有发觉，刘厂长今天有些过份热情？” “嗯！”秦恒点点头，“我本来很着急，还有四家工厂呢，可他一再地邀请我们去参观，你又来了兴致……”秦恒突然有所觉悟：“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也说不上是发现，”小林春树摸了摸缠着绷带的额头，又按了按。 “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小林春树摆摆手，“还记得我说随便看看吗？在他们厂区院里，长了几颗红果树，很好看。我刚想过去，凑巧看见刘厂长和成经理在说话，本来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两个人却很神秘，站在角落里，刘厂长还趴在成经理的耳边不知说些什么。”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刘厂长是成志远的一个远方亲戚！” “是吗？”小林春树有些意外。 “成志远好像叫他表叔。” “成经理来公司几年了？”小林春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好像是……四年！”秦恒思索了一下，“他比艾静晚来三个月，成志远是个才子，他从日本留学回来，很多大公司都抢着要他，他却选择了我们公司。” “他在日本留学？” “是啊！” “看来我对他们还不了解！” “慢慢来！以后有的是时间！明天我去一趟大华服装厂，找个借口去仓库看看。” “嗯。” “香子小姐很紧张你啊！所谓关心则乱，要发飙了！没有一点淑女范！”秦恒打趣地说。 小林春树苦笑了一下，“两个家族生意上有来往，我们也认识十年了，我一直把她当作妹妹，女孩子，有一些任性。” 听到小林春树宠溺的语气，秦恒忍不住反问了一句：“香子小姐也把你当哥哥吗？” 小林春树怔了一下，好像这个问题困惑了他，好久才缓缓地说：“她太单纯，我不想伤害她！” “那有没有想过，你这种不明朗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伤害，你给了她继续幻想的理由。” “现在看，好像是吧！”小林春树呼出一口气，也很无奈，“艾静呢？” “应该在外面吧！”秦恒指了指门外，“我看这几天她也不太好过！事情一件跟着一件，她也不容易！今天的事，她很自责！” 小林春树久久没有说话，他又何尝不知道！在他刚苏醒时，看见艾静坐在那里，没有受伤，只是握住他的手在哭，那一刻，他的心里被感动塞得满满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傻傻地看着她。还好，是他保护了艾静，如果艾静真有什么事，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其实，我没告诉你，我和艾静还有香子，我们都是大学的校友！” 秦恒睁大了眼睛，有些意外，想了想，又很了然地笑了，“感觉你们之间会有故事。” “当时，我和香子在中国留学，有一次学校组织联谊会，我们就认识了艾静和她的朋友，林琳还有林一凡。” “你是说非凡model的林一凡？”秦恒问。 “他有自己的公司了？”小林春树反问了一句。 “对啊！非凡model就是他的！他是林琳的老公！” “什么？不可能！”小林春树太意外了，“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 “为什么不会？人家现在是夫妻。我们和非凡公司有业务往来，这几年的走秀都在那里！下个月还有一次春装的秀场。” 小林春树好像没有在听秦恒的话，他的心中有太多疑问，林琳和林一凡？怎么可能！林一凡喜欢的不是艾静吗？如果不是，当年的酒店事件又是怎么回事？ “想什么呢？”秦恒的大手在他眼前晃着。 “没事。” —— “咚咚”敲门声响起，艾静走进来，她好像刚洗过了脸，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只是眉宇间还有些憔悴，“秦总！小林总！天快黑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明天，我就不过来了，直接去公司。” “一起走！”秦恒看着她，“我们在这也没什么用！有香子小姐一个人就够了！” “艾静！”小林春树叫住了她，“等一下好吗？我有话问你！” “为什么不问山口香子？”艾静的脸上又恢复了清冷，“我说的话你会信吗？”她转身向门口走去。 “小林总，”艾静停了一下，“我还是想和你说，山口香子的伤，不是我n的！”她走了出去。 远远地，山口香子急匆匆地走过来，手里拿着几个酒店的餐盒。 艾静没有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我们谈谈。”山口香子转过身。 “都谈过了，还谈什么？”艾静没有回头。 “艾静！我去那边等你。”秦恒指了指走廊的另一端。 —— “你不必费心和小林君解释什么，”山口香子冷笑了一声，“他会相信你吗？我们两个十年的感情，十年是什么？你永远不会懂！” 艾静慢慢地转过身，“小林春树看到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吗？我真替他不值！” “你……” “怎么？又要恼羞成怒了？”艾静讥笑地说，“你现在越来越不淡定了！送给你一句话，作茧自缚！”艾静看着她，“中国成语，你懂得！如果有一天，你的小林君不再相信你，那你就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 “要喝杯咖啡吗？”秦恒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咖啡馆，“去坐坐？” 艾静点点头。 咖啡馆里人不多，他们捡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舒缓的乐曲放松了人的神经，平和了情绪。 艾静看向窗外，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我说山口香子的伤不是我n的，你相信吗？” “我相信！”秦恒回答得很干脆，“你不会对人下暗手！” “可他却不信，”艾静苦笑着，“五年前是，五年后也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秦恒着急地问，“不是你，你为什么不说？” “说了会有人信吗？”艾静幽幽地说，“洗手间里又没有别人，我们俩发生了争执，她抬手要打我耳光，被我握住手腕狠甩了一下，我承认很用力，但是根本没有流血，我也没有推她。” “你说她要打你耳光？”秦恒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没想到吧？”艾静嗤笑了一下，“那么柔情似水，时时刻刻都需要别人保护的山口香子，还有这一面！” “小林春树告诉我，你们是大学校友。” “嗯。我答应过，给你讲个故事！”艾静轻轻地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 “我也说过，我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秦恒笑了，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 第十一章 初相遇(往事) 江城的三月，初暖乍寒，艾静坐在学校花坛边的长椅上。她刚查过电脑，英语六级考通过了。啥也别说了！再接着死命磕吧！直奔八级！ 艾静是个“学习控”，一步步的学习规划不需列大纲，直接印在脑子里。没办法，遗传影响。艾静的爸爸是个军人，前几年刚转为文职，“自律，自强”是他的人生信条，也由他亲笔手书，挂在家里书房的醒目位置。 “你家是红三代，我家是富二代，差不多，平级。”艾静想起林琳说的话，不由得笑出声来。 林琳是最不爱学习的，理科成绩特别差，用她自己的话说，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可她又不以为然，“方程式是个啥东西？购物用得上吗？买房用的上吗” 艾静看了一下手表，三点十五了。本来今天下午没课，她想去图书馆泡着，查一些资料。可刚才林琳给她发了微信，要她来操场等着，说有好消息告诉她。 能有什么好消息？艾静嘀咕着。难道是林一凡追妻成功了？也不对啊，那不应该是林一凡官宣吗？这一对欢喜冤家！从大一军训开始，林一凡就瞄上林琳了，从此开始了漫长的追妻旅程。只不过两年多了，林琳愣是没给过他好脸色。 “小公主！小萝莉！”艾静没有回头，只是咬着嘴唇，拼命忍着笑，看她还能喊出多少花样。 “再让你装！”林琳跑到她跟前，双手掐着她的脖子挠她痒痒。 “讨厌！痒死了！”艾静边笑边躲。 “我这是点了你的笑穴了？”林琳看着还在笑的艾静。 “不是约好三点吗？这么晚！” “总要把尾巴甩掉才能来啊！”林琳躺倒在长椅上，“林一凡总粘着我，真是讨厌死了！” 艾静笑看着林琳，“是幸福吧！别不知道珍惜了！” 林琳撇撇嘴：“我这性格，就是个窜天猴，开心上天，不开心爆炸，和林一凡不在一个频道。” “这是什么比喻啊！都要笑死人了！” “人家都说，爱笑的女生运气不错，呶，你运气来了！” “什么？快说啊！”艾静摇着她的胳膊。 “今晚有个留学生联谊会，”林琳一骨碌爬起来，“你不是一直想找个外教吗？我们去参加，所有的留学生都在那，咱们挑一个顺眼的，他跟你学中文，你跟他学英文，既能直接对话，又能把外教钱省了，一举两得。” “能行吗？怎么听你说的好像去找男朋友？”艾静有些不确定。 “条件好的也可以考虑啊！”林琳又坐回到长椅上，她把两条腿盘在一起，像要打坐似得，“你看啊，你的外语成绩再好，那也是书面的，口语必须得和老外一对一，你不是还想出国吗？” “嗯，行！晚上几点？” “七点半，在留学生餐厅。” “那你带林一凡吗？” “我带他？”林琳摇晃着她那喜欢的不得了的鸟巢发型，“别开玩笑了，大姐，我还想选个外国帅哥呢！” —— 艾静坐在餐厅角落的一个位置，拿着一瓶矿泉水喝着，百无聊赖。她是那种慢热型女孩，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差，再加上外国留学生开放的性格，她也不是很能接受，所以很快地成了孤家寡人。再看看林琳，她正和几个外国留学生跳着什么热舞，不时得哈哈大笑。 “艾静！”有人喊她。 是林一凡！ “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先别管！我去把林琳拖回来！”林一凡看得眼里直冒火。 “对了，艾静，”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你先帮我照顾她，我在餐厅门口捡的！” 艾静看着林一凡说的“捡来的”女孩，她很漂亮，留着直直的披肩长发，和她的年纪差不多，穿着一件毛织的长裙，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好！”艾静和她打着招呼，想一想不对，这里是留学生的地盘，于是又改成了“嗨！” “我会说中国话！”女孩开了口，是那种特别温柔的声音，“而且我也不是他捡的，我只是和同学走散了。” 林一凡这个冒失鬼！艾静在心里暗暗骂着！ “香子！”一个大男孩急匆匆地跑过来，“我到处找你！” “我们在聊天，”女孩看着他，甜甜地笑着。 “你好！”男孩一口洁白的牙齿。 “你好！”艾静礼貌地和他打着招呼。 “嗨！”林一凡拖着林琳回来了，林琳很不情愿地扭着身子，嘴里嘟囔着一些只有她自己能听懂的骂人话。 “刚才谢谢你！”女孩对着林一凡鞠一躬，笑得很甜美。 “不客气！不客气！”林一凡被林琳欺负惯了，突然遇到女孩这么温柔地对他，简直受宠若惊，说话都不利落了。 “我叫小林春树，她叫山口香子，我们是日本留学生。” “你就是小林春树？”林一凡睁大了眼睛，像捡到了财宝。林琳对着他的pg踹了一脚，不满地看着他。 他尴尬地笑着，挠挠头，“我是林一凡，设计学院的，这是艾静和林琳，她们是西语学院的。” “大家好！请多关照！”山口香子不停地鞠着躬，林一凡也在那不停地回着，林琳咬牙切齿地瞪着，艾静看得忍不住想笑，又觉得不太礼貌，就把头转向一边。 两个人的眼神相遇，好像电光火石，互相怔了一下，艾静先转开了视线，看着别处，可她知道，那个男孩一直在看她。 “小林君，很晚了，我们回去吧！”山口香子拉了拉小林春树的衣袖。 “嗯”小林春树应了一声，却没有走，而是看向林一凡。 “明天你们设计学院有个讲座，主讲是日本的铃木教授，他很有威望，有没有兴趣，我介绍给你认识！” “真的吗？太好了！”林一凡兴奋地要跳起来，他看着林琳，结结巴巴地，“铃木教授！知道吗？是铃木教授！” 林琳按住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再不安静下来，我就让你使（死）！” “那么，明天见！”小林春树含笑看着大家，眼睛在艾静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晚安！”山口香子优雅地转身，和小林春树一起走出餐厅。 —— “你刚才的样子，真像个哈巴狗！”林琳鄙视地看着林一凡。 “干嘛骂我！”林一凡委屈死了，“人家那么有礼貌，咱们也不能太差劲啊！再说，你怎么当着别人的面踹我，让人看笑话！” “哎哟！林一凡，长能耐了！”林琳挽着衣服袖子，“还有那个什么箱子凳子的，是个什么鸟？敢情两个日本鬼子！” “小点声！姑奶奶！”林一凡就差给她跪下了，“这儿全都是留学生，咱能不能有点素质！” “他们又不知道我说什么！”林琳咕哝着，到底还是把声音降了下来。 “嗯，铃木教授！”林一凡搓着双手，还沉浸在兴奋中。 “哎呀！坏了！都怪你！”林琳忽然大叫。 “又怎么啦？”林一凡吓了一跳。 “艾静想来这儿找外教的！都被你耽误了！” “大小姐，是你在那一直跳舞，耽误了时间，怎么又怪我！” “好啦好啦！”沉默了好久的艾静突然说话，向着两人求饶，“我都让你们吵昏头了！没关系，外教的事，慢慢找，不着急。” “别！现成的就有一个！”林一凡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 “谁？” “小林春树！”林一凡洋洋得意起来。 “林一凡，我看你是乐傻了吧！”林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艾静要找的是英语外教，不是日语外教！”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林一凡如数家珍，“小林春树就是牛在这儿，纯正日本人，长在美国，来中国留学，有家族企业，精通中英法三国语言。” “你怎么知道？” “他是留学生里的大神嘛！提起来谁不知道！” “吹牛吧你！”林琳看了看艾静，“对不起啊，我今天有点玩疯了！要不，考虑一下林一凡的提议？” “不！不考虑！”艾静回答的很干脆。 “为什么？”林琳和林一凡异口同声。 “我不喜欢日本人！” “不是吧大姐！”林一凡都要哭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国家都友好多少年了！你这就是种族歧视啊！” “反正我不用他作外教！”艾静很是执拗。 林一凡无奈地双手一摊，两眼向上翻着，对着林琳做了个口型“无语”。 林琳作势要打他，他却不怕死地说了一句：“女人，就得有个女人的样子，看看人家山口香子，那才是大家闺秀，柔情似水！” 林琳抓起手包，对着他就是一顿噼里啪啦，嘴里振振有词：“我让你大家闺秀！我让你柔情似水！” “要杀人啦！”林一凡在艾静的身后左跳右躲，像个猴子一样。 “算啦算啦！”艾静拦住林琳，“我就当个和事老，饶他一命吧！” 林一凡躲在艾静的身后又是鞠躬，又是作揖。 “这次看艾静的面子，我就饶了你，不过从今天开始，禁言三天！”林琳对着他的嘴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第十二章 偶然咖啡馆 (往事) “偶然”咖啡馆就在学校斜对面，装修的风格简单低调，由于地理位置优越，咖啡的价格又很亲民，深受学生党的推崇，生意一直很好。 艾静趴在桌上，用书盖着脸，她很后悔听了林琳的话，来到咖啡馆。本来是要去图书馆的，途中被林琳的一个电话调了回来，说林一凡要给他介绍一个外教。可到现在，外教的影子没见着，却要被林一凡给絮叨死了。他就像个碎碎念的外婆，从艾静进来就没停过。 “你们是没看见，小林春树和铃木教授明明两个日本人，却不说日语，全程英语交流。看样子，铃木教授对他很赏识！” “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吗？”林琳实在看不惯他的样子，“才几天的功夫把你迷这样！他没说要带你去日本啊！” 林一凡像是没听见她的奚落，“他把我的论文推荐给了铃木教授，还帮我说了不少好话！” “卧槽！你还会写论文？”林琳差点把咖啡喷出来，她看着他，像是看从动物园刚跑出来的猴子一样。 “女孩子说脏话，像什么样子！”林一凡小声嘟囔，“看人家山口香子……” “你说什么！大点声！是不是还想被禁言？”林琳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我告诉你啊，别拿我和那个日本小妖女作比较！” “好好好！”林一凡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是我错了！我惹不起你！” “你们俩当我是空气吗？”艾静手托着下巴，侧头看着他俩，“外教在哪里？还能来吗？” “应该快到了啊！”林一凡看了看手表，“你们等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 “林一凡，你找的外教不会是他吧？”林琳用下巴指了指，艾静抬起头来。 咖啡馆的门口，小林春树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眼睛四处搜寻着。 “这里！”林一凡高兴地站起来，向他挥着手。 艾静真想把手里的书抡到林一凡的脸上，那天晚上她已经明确变态过，这是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吗？ “如果不想学，我们现在就走，”林琳观察着艾静的脸色，小声跟她说，“至于林一凡，我替你收拾，保证不一巴掌拍死他！” “先坐下吧！”艾静也不想让林一凡太难堪，毕竟他也是一番好意。 林一凡拉着小林春树走过来坐下，“不用介绍了，大家都认识！” “你们好！”小林春树点点头，和大家打了招呼。他注意到，艾静脸上的表情写着“生人勿近”，林琳对他也是不冷不热。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林一凡站起来打着哈哈，“艾静！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外教老师！要是小林春树辅导你，过专八那是轻轻松松的事！” “没人辅导，艾静自己也会考得很好！”林琳瞟了他一眼，“瞎积极！” “关键是艾静以后还想出国啊！”林一凡转头看着艾静，“我建议你，专八拿下就考雅思，国外的那些名校对雅思分数要求都很高。” “林一凡！”林琳上下打量着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我是不是要重新认识你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人才，懂的东西不少啊！” “那是！”林一凡小声嘟囔，“你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 小林春树看着艾静，“专八的考试，你开始准备了吗？” “哦，还没有，”艾静的脸微微有些泛红，“六级考刚通过。” 林琳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要研究学习啊！这也不是她的强项啊！ “林琳，”林一凡去拉她，“我的快递到了，刚才就来电话让我取，你陪我去吧！” “我不去！我要在这里陪艾静！” “人家讲专八和雅思的事情，你又不懂，在这听什么呀！学习那么差！”看林琳不注意，林一凡抢了她的手包就跑。 “死林一凡！你说谁学习差！看我不打死你！你别跑！”林琳追了出去。 “你的朋友很有意思！”小林春树说话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措辞。天知道！他的手心在出汗！在女孩面前，他从没有这么紧张过。 “嗯！他俩一直就是这样，吵吵闹闹的！” 小林春树顿了顿，“找外教的事我看你不是很积极，是怕我教得不好吗？” “不是！你的英语那么好……”艾静有点为难，这个理由怎么编排啊？其实，他对小林春树的印象并不坏，只是在知道他是日本人后，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莫名地就很抵触。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适应三天，如果三天内你不排斥，我们就继续，如果觉得沟通方面有问题，或者我讲述的你不能理解，那就别勉强了。” 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艾静思忖着。日本人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外教。反正就三天，试试看也没什么不可以。 小林春树看着对面的女孩，她的长发全部束起来扎在脑后，显得额头饱满光洁，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在陷入沉思的时候，眼神有些深邃，眉毛微微蹙起，轻咬着嘴唇。看样子，她的心里在做一番挣扎。 “我同意了！”艾静点点头，“可以试试！” 小林春树感觉到，自己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回到原来的位置，他笑了。 “现在就开始吗？” “等一下！”艾静突然想起来，“我本来想找个外教互换式授课，可你中文说得那么好，根本不用我教。你的收费标准是多少？” 她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小林春树笑了，“我不收费！” “嗯？”艾静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那我不学了！” “我只是说，我不收学费！可没说什么费用都不收！” “那你的意思是？”艾静有些迷糊了。 “你可以帮我付咖啡钱啊！”小林春树指了指桌上的咖啡，“在国外呆惯了，每天都要喝一杯。还有，我把当天要借的书名告诉你，你去图书馆帮我拿回来！” “就这些？”艾静有些疑惑，外教一个小时要两百元，可一杯咖啡才几十块钱，而且去图书馆拿书又不花钱。 “你不会还想让我帮你做这做那吧？我可不是小跟班！” “不会，就这两样！”小林春树非常肯定地说，“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写一个小合同。” 就这样，一份合同诞生了。 —— 三天的适应期很快就过去，小林春树几近完美，根本挑不出一点儿问题。于是，合同的有效期就改到专八考试前。 艾静每天上完课，都要给小林春树打电话，确认他的课程安排。如果赶上他也没课，便询问他要借的书名，去图书馆帮他拿回来。再到咖啡馆，等他来了，给他叫一杯咖啡，然后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上课。再以后，她渐渐发现，小林春树借的书全是她所需要的，而咖啡也由一杯变成了两杯，小林春树付费一杯。当然，对于这种做法，小林春树有他的合理解释，上了一天的课，思路都不是很清晰，而咖啡是最好的提神醒脑的东西。 两个人渐渐熟络了起来，休息时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多了，大多是小林春树漫不经心地问，艾静认真地回答，然后他再仔细地倾听，虽然有些答案，他在林一凡那里听了不止五遍。 直到有一天，他们正在咖啡馆上课，山口香子来了。 她，袅袅婷婷地走到他们面前，问小林春树：“你很缺钱吗？” 小林春树没有回答。 山口香子看着艾静，“你知道吗？他从来不喝咖啡。现在，他每天的时间都很赶，赶着和别人调课，赶着上网查你需要的书，还要赶着来喝这种廉价的咖啡。” 艾静从来没看过小林春树发那么大的火，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电脑都没拿，拽着山口香子就走。只留下她一个人，傻呆呆地坐在那里。 那一刻，她才知道，不知不觉间，小林春树已经为她付出了那么多。 —— 咖啡已凉，夜已冷。 “是不是很无趣？”艾静收回思绪，淡淡地笑了。 “怎么会！”秦恒的脸在暖暖的灯光下一片柔和，“感触很深，我也重温了一下大学时光。” 两人竟相对无言。 “要续杯吗！”秦恒问。 “不了，太晚了！” “你先打车走，我想再坐一会儿。” 看着艾静离去的背影，秦恒叹了口气，端起面前的咖啡啜了一口。 很凉。 很苦。 第十三章 住在心里的人 艾静有些昏昏沉沉，不知是喝咖啡的原因，还是回忆让她触景生情，她几乎一夜无眠。 拿起家里的医药箱，找出碘伏和棉签，把手上的擦伤处理了一下，又发了一会儿呆，心里想着，今天要不要去医院看他呢？山口香子在那儿，见面又会是针尖对麦芒，算了！还是别给自己找那么多的麻烦了！虽然这么想，心里却又记挂着，他救了自己，怎么能不去看呢？在看与不看之间徘徊，艾静煎熬着自己。 —— 公司的员工电梯口已经站了不少人，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着，有的在笑，有的不屑一顾，而这一切又在看到艾静之后戛然而止。艾静装作没有看到，谁人当面不夸人，谁又背后不说人呢！ 她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就接到秦恒的电话，说他去了大华服装厂，然后又做了一些工作安排。看着桌上的一堆策划案，文件什么的，艾静有些苦笑，她把需要秦恒和小林春树签字的文件收了起来，然后专心致志地看起春装走秀的策划案。 这场秀还是要交给林一凡的model公司，主线基本已经敲定，还有一些具体事宜没有落实。 看了一会儿，她站起来伸伸懒腰，转了几圈脖子，又做了几个瑜伽动作，感觉还是头昏脑涨，去喝杯咖啡吧，醒醒脑。这是某人在大学时最爱说的话。这么多年，每天一杯咖啡已经成了不自觉的习惯，戒不掉了。 艾静推开茶水间的门，看见郑小冉站在里面，端着咖啡杯，有点发怔。 “小冉，想什么呢！” 郑小冉吓了一跳，咖啡差点撒出来，“没……没什么！”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艾静有些好笑，她随便的一句问话，竟然把郑小冉吓成这样。 “是不是你妈妈的身体又不舒服了？”艾静关切地问。郑小冉的母亲得了尿毒症，经常需要透析，高额的治疗费用常常让她入不敷出，只好刷信用卡。艾静对她很同情，总是竭尽所能地帮她。 “还好！过几天又要开始透析了”郑小冉的声音里有一种无奈和悲凉。 “我有一个朋友在江城医院，医术很高的，回头我把你妈妈的情况介绍给他，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没用的，艾静姐，”郑小冉摇了摇头，“我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别这么说，只要有一线希望，还是要争取！”艾静安慰她。 “谢谢你！”郑小冉感激地笑了，“我要回去了，还有好多工作。” “嗯。”艾静点点头。 走到门口的郑小冉突然停住脚步，转回头，“艾静姐！你也要小心！”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傻丫头！说什么呢！艾静笑笑，接了一杯咖啡，小口地喝着。 —— 小林春树躺在病床上，他闭着眼睛，心情却很不平静。有太多的疑问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想起昨晚艾静说的话，山口香子的伤和她没有关系，难道是？小林春树不愿再想下去，他痛恨自己当年太意气用事，听信山口香子的一面之词，可有些事是他亲眼所见，难道也是假的？ 山口香子敲敲门走了进来，她看着病床上的小林春树，他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山口香子知道，他并没有睡，只是不愿面对她。她不由得一丝苦笑，从什么时候起，小林春树开始对她心生厌恶？ 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看到小林春树还是一动不动，一副完全不想理她的样子。她心中的怒火渐渐燃烧起来，却又无处发泄，只能愤愤地转身离开。 “香子！”小林春树突然叫住了她。她心中一喜，停住脚步。 “小林君！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料理……” “我想知道你手腕的伤是怎么来的？”小林春树的眼睛直盯着她，让她感到无所遁形。可她知道，有些话只要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好在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无所畏惧，“我不是说了吗？艾静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 “你是说艾静把你推倒，你才划伤了手腕是吗？”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山口香子睁大了眼睛，她的心里一阵阵害怕。 “我曾经非常相信。”小林春树的脸变得越来越严峻，“我们认识了十年，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这份感情，我特别珍惜。也能容忍你犯的一些小错误，包括你和小林俊彦，我都可以不计较。只有一样，就是谁也不能碰艾静，我会用生命去保护她！” “妹妹？”山口香子的眼泪流下来，“你知道的，我不想作妹妹！这么多年，我对你从没有过要求。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你能回头，看见我就好！” “香子，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这些话我一直不想说出来，是怕伤了你的心！” “别忘了，你回日本的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山口香子气得浑身颤抖，声嘶力竭，“是我陪在你身边！艾静她背叛了你，和林一凡做出那样的事情，你竟然还要去原谅她？还要和她重修旧好？还要用生命去保护她？” “我从没有忘记她，她一直住在我心里。当年的事情，我会重新调查，也希望你别辜负我的信任。我和你之间，有没有她，都不会有什么改变。我想，你还是早些回日本吧！” 山口香子冷冷一笑，“我是集团任命的总助，来中国是为了工作，不是你随便就可以遣返的！” 小林春树笑了，“我会和我父亲商谈，尽快确定你的回国日期。”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好了！我累了！想休息。”小林春树下了逐客令。 山口香子感觉自己的双腿发软，几乎要倒在地上。她从没想过，小林春树居然知道这么多，竟然知道小林俊彦。也许他知道的更多，只是没有说出来。山口香子的心里一阵莫名恐惧，看来，小林春树在日本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了。 “小林君，”山口香子走到病房门口，停了下来，”我希望你记住，我们两个人代表的是两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小林春树知道山口香子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两个家族已经捆绑了太多年，相互之间的利益联系已经密不可分。他有自己的计划，但在计划实施之前，他一定要确保艾静的安全。 想起艾静，小林春树无声地笑了，这个女人，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手机的震动声传来，打乱了他的思绪，他看了一眼，是秦恒！ “秦总！” “小林总！知道我在大华发现了什么？” “你说！” “一截裁纸刀，我微信发照片给你。” “怎么找到的？” “仓库里已经清理干净，我是在墙角发现的。” “嗯，知道了。” 小林春树看着秦恒发过来的照片，是一截很短的裁纸刀，应该是在用力的时候折断的。他和秦恒的推测是正确的，但是这个人是针对谁呢？艾静还是他？ —— 电话铃想的时候，艾静正在看策划案，她拿起电话：“你好！小林总。” “为什么不来看我？” “你不是被照顾得很好吗？” 电话里传来小林春树的低笑声，“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才没有！”艾静被自己略带撒娇的声音吓了一跳，是自己发出来的吗？两个人明明离散了五年，怎么还会这么亲近？ “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之恩的？” “要不怎样？” “我想喝‘偶然’的咖啡！” “不是从来不喝廉价的咖啡吗？” 电话里没了声音，艾静还在想，人呢？ 听筒里传来小林春树的声音，“所有的回忆我们都记得！” 第十四章 过去的回忆(一) 过去的回忆怎么能忘记，怎么敢忘记，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 一连五天，艾静除了去上课，就把自己关在寝室里。 她拿起英语参考书，是小林春树借的，拿起辅导材料，里面的重点是小林春树圈起来的。还有每天到了外教时间，都会收到他的一条微信：我在“偶然”咖啡馆，等你来上课。 艾静郁闷着，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周围，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那天山口香子的一番话，让她惊诧，也有些惶恐，她感到不知所措。其实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自己知道，对小林春树，有了一种朦胧的感情。可她也知道，两个人之间会有很多无法解决的矛盾和问题，到最后，这段感情也只能是无疾而终。 她不想承受那种痛苦，于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告诉自己，有些事情一定要当断则断。可是思想却好像再也不受她的控制，不管她做什么，脑海里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辅导间隙小林春树不自觉地凝视，想起咖啡馆服务生时不时地送过来的甜点，想起小林春树喜欢的书偏偏都是她喜欢的，想起下雨天两人操场偶遇时的那把伞。 原来他也喜欢自己。 —— 林琳敲敲门，头先探了进来，然后又一步一步地挪到艾静身边坐下，“艾静，我替你报仇了，林一凡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全凭你一句话发落！” “不关他的事，你折磨他干嘛！” “怎么不关他的事！”林琳想起来就生气，“要不是他极力推荐，哪会有这么多事。他就是个哈巴狗，别人一给他投食，他的尾巴就摇起来了！” “不能怪他，他也是一番好意，何况，小林春树外教做得确实特别好，人也……非常好。” 林琳的眼睛定在艾静脸上能有五分钟，“大姐，你不会也喜欢他吧？完了完了完了！”林琳在寝室里胡乱走着，两手抓着她的鸟巢头发，“这个死林一凡，我还要去加重他的刑罚！” —— 操场围了一圈人，艾静拨开人群走进去，她看见林琳抱着肩膀站在一旁，眼睛冷冷地斜着。林一凡半蹲在那里，扎着马步，两只手向前伸着，颤抖着，头上顶着一摞书，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脸上也有汗水流下来。 “林琳，你在干嘛！”艾静急忙拿下林一凡头顶的书，把他拉了起来。 “艾静，我甘愿受罚，是我自找的！”林一凡大口喘着气，两手扶着还在颤抖的双腿，“小林春树虽然是个日本人，可我已经把他当成我的好哥们，他心里难受，我看着也不痛快！” “你还敢说！”林琳冲上来，又想打他。 “艾静，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我能看出来！” “死林一凡！”林琳终于爆发了，她把那一摞书全部扔到林一凡的身上，又冲上去，准备抓他的脸。 “艾静！”林一凡一边躲着林琳的撕扯，一边大声喊着，“他在‘偶然’咖啡馆，天天坐到打烊，等你去上课！你如果实在不喜欢他，就去告诉他，别再让他傻等着了！” 艾静愣愣地站在操场上，直到她的手机震动响起，她看了一眼： 我在“偶然”咖啡馆，等你来上课。 —— 小林春树坐在桌旁，看着面前的两杯冷咖啡，感觉自己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她今天又不会来了！ 蓦然地，想起了林一凡和他说的话，“小林春树，你喜欢他，就要好好地保护她，她可是我们男生心目中的女神。第一次见她是在大一军训的时候，设计院和西语院分在一个操场，男生都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只有她，扬着一张倔强的小脸，在练军姿。同学们都看傻了，没见过女孩这么好的军姿啊！那正步走得，像受检阅的女兵一样。别看她是女孩，可一点都不娇气。从那时起，男生就私下议论，不知谁将来有幸能做她的男朋友。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欺负她，别说林琳，就是我，也不会放过你。” 艾静站在“偶然”咖啡馆的门口，踯躅不前，透过咖啡店的玻璃窗，她能看到小林春树坐的位置，也能看到他面前摆着的咖啡。艾静低下头想了想，走了进去。 小林春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的咖啡，直到感觉身边站着一个人，是幻觉吗？好像是艾静，他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疼痛袭来，他抬起头，真的是艾静！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眼眶，他想拿手擦掉，却又不能，他痛恨着自己没出息的样子，却又无能为力。 “你欠了我五杯咖啡，记得还我，”小林春树的嘴角噙着一丝笑，“如果不还，我会拿合同告你，我们家有的是钱。” 艾静的心好像被什么拉扯了一下，又麻又痛。 “我为什么要还你？不是从不喝咖啡吗？而且还是廉价咖啡。” “喝习惯了，已经成了一种瘾，戒不掉。” “戒不掉也要戒！”艾静狠着心，说着狠话，“今天上最后一节课，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以后我也不想请外教，毕竟买咖啡也要花掉不少钱，我自己复习就可以。” “非要把我推到那么远吗？”小林春树一脸挫败，可又不死心，他深深地看着艾静，“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就因为我是日本人吗？有些事实，我无法改变。国籍的事情，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不仅仅是这个，我们之间无法跨越的东西太多，国籍，家庭，以后还会有各种问题。而且我也不想在大学期间恋爱，这不在我的规划之内，抱歉！”艾静站了起来。 “你只当作没有这回事！”小林春树想拉住她，却又放下手，“我自己的问题，我会处理好。但是你的外教，我还是会做下去，直到你拿到专八的通知。我做事，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相信你也不会有。” 艾静看着小林春树，他一脸的严肃，一脸的执拗，艾静知道说服不了他，一时间，她的心里也有些不忍，便点了点头。 此后，每当授课时间到了，艾静赶到咖啡馆，会看到小林春树已经等在那里，面前还是摆着两杯咖啡。看到她进来，便打开电脑开始授课。休息间隙，他会拿出一本书在看，除非艾静问他什么，否则一句话也不多说。到了下课时间，他关了电脑，和艾静说声“明天见”，转身就走，绝不多留一分钟。 又到了授课时间，艾静看着小林春树漠然的一张脸，她心里窝着一口气，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小林春树注意到了，他默默地看了艾静几眼，没有做声。 到了休息时间，小林春树拿出一本书，刚翻开，艾静“啪”地一声，把书合上。小林春树又翻开，艾静又合上。几个回合下来，小林春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这样？”艾静凶巴巴地。 小林春树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看着我干嘛？我问你话呢！”艾静越发气急了，委屈加上恼怒一齐涌上来，眼泪就要逼出眼眶。 “我不想让你为难，不行吗？”小林春树说话了，声音轻轻地。 “不行！”艾静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样地蛮不讲理。 “这样也不行啊！”小林春树像是无可奈何地自言自语。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艾静站了起来，她咬着嘴唇，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好好说话，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止折磨自己，也在折磨我！” “你想要我怎么办？”小林春树懊恼着，“我忘不了你，我试过很多次，可就是忘不掉！” “你讨厌！”艾静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 小林春树站起来，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她，可艾静抓过去，揉成团，扔在他的脸上。 “我也知道我讨厌！我甚至想过回日本去，再也不要回来！可是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艾静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抓起书包，便向外走。 “你要去哪里？”小林春树握住她的胳膊，“今天的课还没有上完。” “我不要你教了，再也不上你的课！”艾静冲着他大吼，使劲地甩着胳膊。 “不行！”小林春树两手握着她的肩膀，“我不允许！” “你凭什么不允许？”艾静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可偏偏被他抓得更紧。 “我要听你考过专八的好消息，雅思也要拿到最好成绩，然后出国留学，头也不回地走，把我甩得远远的！” 艾静鼻子一酸，哭倒在他的肩膀上。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你来往，你这样我怎么办啊！” 一阵掌声响起，艾静转过头来，是坐在咖啡馆里的几对小情侣，在向他们拍手。 艾静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小林春树看着她，也笑了。 第十五章 过去的回忆(二) “这么说，你俩现在是好上了？”林琳趴在桌上，看着艾静。 “我不知道！”艾静苦恼着，“我拒绝不了他。” “你正在玩火，知道吗？”林琳突然变得非常严肃，“我承认小林春树非常优秀，非常帅气，非常多金，非常有前途，但也非常不适合你。” 艾静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说别的，先说你的家庭，”林琳把桌子上的书推到了一边，跳在上面，盘腿坐着，“你爸妈会同意吗？就是你那故去的爷爷都会跳出来反对你。我可听林一凡说了，小林春树的爷爷想当年当过兵，到过东北，这意味着什么，不说你也知道。就这一项，你爸那关能不能过？再说他的家庭，小林春树家是日本有名的商业望族，你家呢，还没我家有钱，这一点，他家那关能不能过？再说山口香子家，也是日本的一大家族，而且这两个家族早就有联姻的意向。还有山口香子，表面看着弱不禁风的，骨子里狠着呢！你道行太浅，根本斗不过她。” “别说了行吗林琳？”艾静听得头疼，捂着耳朵。 “其实这些你也早就知道，我本来以为你不会陷进去，都是林一凡这个祸国殃民的狗东西！”林琳想起来就会恨得牙痒痒，只怕林一凡现在在这，她即刻就会扑上去，咬断他的喉管。 看着艾静苦恼的样子，林琳有些不忍心，“别逃避！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平常都是你给我讲大道理。今天，我一定要说醒你，趁现在没有陷得太深，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你们俩做了什么！这个该死的日本鬼子！”林琳跳着脚，大惊失色。 “不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艾静着急地又比划又解释，“我是说我们俩，谁都不想放弃！” “完了！”林琳一声叹息，跳下桌子，“姐现在就去磨刀，时刻准备保护你！” “林琳！”艾静感动地抱着她，又哭又笑。 手机的震动声响起，艾静看了一眼：我在“偶然”咖啡馆，等你。 “鬼子来电？”林琳问。 艾静点点头。 “要不我和林一凡也去，我们在另一桌。等你上完课，咱们一起走。这几天，那个日本小妖女看你的眼神不对！” “没事儿！”艾静感激地拍了拍林琳的手，安慰她，“山口香子其实是个挺清纯的小女孩，千金大小姐嘛！有些任性，再加上嫉妒心里，她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坏！” “清纯？”林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西游记里妖精变化的都是清纯可怜善良的模样，然后一口吃了你！”林琳张大嘴，伸着她的小爪子，故作凶恶地咬她。 “我知道啦！会小心的！罗里吧嗦！”艾静拿起书包，“走啦！”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我看，就是个负数！”林琳担心地看着艾静的背影，咕哝着。 —— 艾静一路小跑到咖啡馆，小林春树已经等在那里，他接过艾静的书包，拿起面巾纸给她，“快擦擦，怎么跑得那么急？” “怕你等太久！” “我过来都是调好了课的，”小林春树看着气喘吁吁的艾静，“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别着急。今天也没有什么新的知识点，我给你拿了两套模拟题，做完了就可以。” “两天没有讲知识点，”艾静的大眼睛扑闪着，有一丝狡黠在里面，“小林老师是不是有点不负责啊！” “授课的进度我掌握着呢！多做题对语法有好处。”小林春树有些心虚，自己的秘密快被发现了，他故意说得义正辞严。 他知道，以艾静的水平和努力程度，课程很快就能结束，他放慢了速度，就是想着能够和艾静单独在一起。他喜欢看她的样子，不管是安静的，还是活泼的，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可爱。 艾静做题的时候，小林春树拿了一本书在看，偶尔也会喝一口咖啡。可渐渐地，艾静觉得某人的目光好像没有在看书，倒是一直在看着她。 艾静突然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和小林春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急忙调回，装作正在看书的样子。 “我要把模拟题拿回去做。” “为什么啊？在这多好，哪里不懂还可以问我。”小林春树有些着急。 “那你一直看我，我怎么做题？” 小林春树笑了，有点不好意思，“都被你发现了！你不要那么聪明好不好？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切！”艾静偷笑着，扭过头不搭理他。 手机的震动声想起，小林春树拿起接听。 “艾静，”他站起来，有些着急，“学校那面临时有点事情，要我回去，一会儿就回来，你等着我。” “嗯，你别着急，我等你。” 一直看着小林春树跑出咖啡馆，艾静才低下头，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这下可以认真做题了。 有人敲了敲桌子，艾静抬起头来，是山口香子。 “艾静！我能坐下来吗？”山口香子软言细语的。 “嗯。”艾静点点头。 “你们的授课时间还要多久？” “这个……我也不知道，得看小林春树的时间安排，不由我掌握。” “你看，我是这样想的，”山口香子抚上艾静的手，轻轻地握着，“小林君为了给你作外教，耽误了他很多的事情，好几个非常喜欢的讲座，他都没有去。要不，我来做你的外教吧？我的英语也是非常好的！” “这……”艾静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不只是学校里的事情，国内也有很多他要做的事，我就不和你说了，你也不太懂。昨晚我爷爷和他聊天时还说起，留学结束就让我们订婚，你说是不是太早了？可也没有办法，那么大的家族企业，我毕竟是一个小女人，总得有人接管啊！” 艾静一直在倾听，有时也会笑着点头附和。 山口香子说了多长时间她不知道，只听她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 艾静麻木地坐着，心底一片茫然。她想起了林琳说的话，不得不承认，她和小林春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会有交集吗？有可能走到一起吗？ 无疑，他和山口香子才是最般配的，无论是相貌，学历，家世，还有将来一起要走的路。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重新审视自己，还有那段以为会地老天荒的爱情。 她想起来，导师前几天和她说过，近期学校有几个支教的名额，问她有没有去的意向。因为地方比较偏远，好多同学都不愿意去。艾静一直想有个锻炼自己的机会，只是她要做专八的考前准备，所以当时就婉拒了。 现在，她要去。 —— 小林春树跑回咖啡馆，发现艾静已经不在了。 有人在喊他，是咖啡馆的老板，他走过去。 “这是你同学让我交给你的，”老板拿出几本书，“她说是你落下的。” 小林春树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他急匆匆地跑出咖啡馆，甚至都忘了和老板说“谢谢。” 他拿出电话，想要拨给艾静，却发现手在抖。 他用力地甩甩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小林春树不相信似地听着电话里的留言。 他把电话直接打给林琳，“艾静呢？电话怎么关机了？” “不——知——道！”听筒那头的林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了，直接挂了电话。他再打过去，只是一阵忙音。 怎么回事？小林春树又着急又有些气恼，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为什么不找林一凡？他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真是，把这么重要的人忘了！ —— “知不知道艾静是怎么回事？”见到林一凡，他劈头就问。 “我都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帮你！”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冷。 “发生了什么事？”小林春树上前一步，抓住林一凡胸前的衣服。 “这么急着知道答案，怎么不去问问山口香子！”林一凡拨开他的手，抚了抚被抓皱的地方。 “香子？和她有什么关系？”小林春树一头雾水。 “山口香子告诉艾静，她爷爷和你说，留学结束你们就会订婚，还说……” 小林春树已经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 “为什么和艾静说那些？” “说什么？”山口香子眨着大眼睛，特别无辜。 “说昨晚我和你爷爷聊天的事情。” “哦，那个呀，”山口香子笑吟吟地看着他，“没有什么的，不能说吗？” “香子！有些话不能和艾静说！” “你要骗她吗！” “不是我要骗她，是这些话你不能和她说！”小林春树焦躁地来回走着，“香子，你爷爷说的话，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这只是长辈们的意愿。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插手我和艾静的事情！” “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你从来不这样和我说话，为什么？只为了一个普通的中国女人吗？” “她不是普通人，她是我深爱的中国女人！” 第十六章 过去的回忆(三) 艾静来到大山里已经第五天了，再有五天，支教的行程就结束了。 这所希望小学是江城大学的长期帮扶对象，每年都会有大学生来这里支教。 学校坐落在半山腰，两排青砖瓦房，前排六间是教室，后排是办公室，食堂，还有宿舍。艾静他们一行七人，四男三女，分住在后排的两个宿舍里。学校的教职员工加上校长一共有六人，校长同时还要担任体育老师。因为每个年级的学生都不多，所以一位老师负责教两个年级。好在艾静他们过来了，原班的老师也轻松了一下，一人带一个班。 艾静负责的是三年级的学生，一共六个孩子，四个女生两个男生。天气晴朗的时候，六个孩子会全部到齐，如果赶上雨雪天，山路湿滑特别危险，她就变成三个学生的老师了。 大山里网络特别不好，每次打电话都要不停地变换位置，艾静嫌麻烦，便也没怎么和林琳联系。难得清净，在这里能够心无旁骛地和学生在一起。每天上完课，在学校的操场上找个干净地儿一坐，抬头就是蓝的天，白的云，人就会变得特别通透，干净，心无杂念。有时，她甚至在想，将来有一天厌倦了城市生活，她会选择回来这里，一山，一水，一屋，一人，足矣。 电话的震动声想了好久，艾静没有去接，不是林琳就是林一凡，每天的轮番轰炸，无非就是要她找个借口回去，不要在大山里活受罪。偶尔他们刚想提起某人，她便直接挂了电话。 “艾老师！”校长敲着教室门，“一会儿给学生提前放学，天气预报说有雨夹雪。” “好的！”艾静急忙放下手中的课本，给学生布置作业。 “老师再见！” “等一等！”艾静看了看外面，已经阴云密布，好像马上要下雨了，想到还有三个学生住在接近山顶的地方，她站了起来，“走，老师送你们！”六个孩子欢呼起来。 山雨夹着雪来得太快了，艾静刚刚送完顺路的三个孩子，就被雨雪迷了眼睛。 她只拿了一把伞，幸亏三个孩子都带了雨衣，艾静帮着他们穿上，可又发愁了，她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手还要护着三个孩子，怎么走啊？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你们站着别动，等老师一下。”她跑到路边折了两根粗点的木棍，交到他们手里，对最大的那个孩子说：“小海，我们可以大手拉小手。” “嗯？”三个孩子懵懂地看着艾静。 “这样。”艾静示范着。 于是泥泞的山路上就出现了一个队伍，艾静在前面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手拽着小海，小海抓住木棍的一头，把另一头递给了后面的张翠英，张翠英又把木棍的另一头递给了小强，队伍最后面的小强两手紧紧地抓住木棍，这四个人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 “看，我爸爸！”那个叫张翠英的小女孩高兴地喊了起来。 艾静看到前面的山路上走过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谢谢艾老师！谢谢！”男人感动地抓着艾静的手，一个劲儿地表达着感谢。 “没事儿！你把孩子带走吧，我还要送这两个！” “把小强给我吧艾老师！我们两家隔得不远，我送他回去，你就送小海一个人吧！” “啊！那太好了！”艾静喜出望外，她是一定要把小海送到家的。她知道，小海是个留守儿童，家里只有一个奶奶，不可能出来接他。 山路越来越滑，每走一步都很艰难，艾静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她拉着小海一边走一边向上看，还好，看到小海家的房子了。 “到了！”艾静终于松了口气。 —— 辞别了小海和他的奶奶，艾静向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下山的路更难走，天又快黑了，雨夹着雪，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艾静一只手拄着木棍，一只手还要抓住路旁的树枝，以防滑倒。 前面影影绰绰地好像走过来一个人，艾静有些害怕，她只顾着仔细看，却不料脚下一滑，她“啊”地一声大叫，滚了下去。 艾静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抱在怀里，她动了一下，脚踝处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艾静抬起头，是小林春树！是幻觉吗？她又揉了揉眼睛。 他的衣服已经湿透，头发和脸上也全都是雨水，一个劲儿地往下滴着。他看着她，只是，眼神冷嗖嗖的。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小林春树都要被她气死了！给她打了那么多电话她也不接。好不容易找到学校，四处询问，才听到一位老师说，看见艾静带着六个孩子往山上的方向去了。他一路摔了几个跟头，拼命追赶，才看见有个瘦瘦的人影拄着棍子，一步一步地往下走。那一瞬间，他又生气又激动。再一看，人影没了，只剩一声惨叫。 “非常好！特别好！”艾静堵着气，从他的怀里挣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试了几次，脚踝疼得她“嘶嘶”直抽冷气。 “别说话！趴上来，我背着你！”他蹲下来，瘦削的脸上冷冷的表情。 “不要！”艾静盯着他的后背，倔强着。 小林春树转过头，认输地看着她。 “真是蛮不讲理！莫名其妙地把我丢下，一个人跑到这大山里，别人欺负你，你不还击，就只会和我闹脾气！听话，快趴上来！” 艾静趴上去，脸慢慢地贴上了他的背，搂着他的脖子。在看见小林春树的一霎那，她的所有怀疑、委屈、愤懑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一颗安静的心，想要和他贴在一起。 “你来找我干嘛？”艾静捶了一下他的后背，“你不是家族企业的太子爷吗？不好好守着你的千金大小姐，找我干嘛？” “说的也对，”小林春树又好气又好笑，脚都受伤了还不老实，“我还是把你扔在这大山里，一会儿出来狼群，看你怎么办！” “你敢！”艾静开始捶他的背，捶够了，小脸又贴了上去。 小林春树的心里荡漾着一波一波的柔情。天知道，他费了多少力气，好不容易从林琳嘴里得知艾静支教的地方，他一路奔波，一路发着誓，找到艾静，绝不给她好脸色，绝不和她好好说话，即使她向他认错，也绝不心软。可是，在看到艾静的一瞬间，所有的所有，早都忘得一干二净。 “艾静！能不能做我的战友，不要当逃兵。我们要面对很多问题，我不想孤军奋战，只想要和你站在一起！” 艾静没有说话，只是小脸在他的背上又使劲儿贴了贴，点了点头。 “艾老师！” “艾老师！” “听见了吗？有人在喊我！”艾静抬起头，仔细地听着。 “校长！是校长的声音！” “我们在这里！”艾静大声地回应着。 校长领着几个男老师，拿着手电筒，循着声音跑过来。 艾静疼得一夜没有睡觉，小林春树陪了她一夜，不停地用冷毛巾敷在肿胀的脚踝上。好不容易坚持到天亮，校长和江城大学取得联系，又费了好多周折把她转到山下的医院检查，确定只是扭伤后，才放心地让她返回江城。 于是，艾静也就成了江城大学第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支教生，在离教程结束还有四天时离开了希望小学。以至于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段经历都被林琳当成了一个笑柄，说她支教差点成了烈士。 —— 想起了过去，小林春树和艾静的心里都不胜唏嘘，两人竟然沉默了好久。 “艾静，公司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小林春树率先打破了沉默。 “放心！和你在时一样。” “嗯。你帮我留意一个人。” “谁啊！” “成志远。” “秦总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说。”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你是我的战友，不只是爱人，我们要一起面对很多问题，很多敌人，你不能撤退，只能选择和我站在一起。” 艾静想起她支教摔伤时，小林春树说过的同样的话。 只是如今，她还要和他成为战友，和他站在一起吗？ 第十七张 一种印记 小林春树的身体恢复地很快。脑震荡的症状完全消失，脸上的擦伤，也只剩下几个浅浅的印痕。 这一段时间，大家都相安无事。 小林春树养他的伤，自觉和艾静的关系会有缓和，自然心神通泰。 艾静没有去医院，她留在公司，刚提升的总助，工作有得忙，至于和小林春树，她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山口香子虽然见不到小林春树的好脸色，却也没听他再提赶她回国的事，艾静也没来给她添堵，所以这一段也算是她的人生小周天。 秦恒在大华发现折断的裁纸刀，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苦于没有线索，无从下手，只能先搁置一边。 于是，春装走秀提到了议事日程。 —— 艾静看着小林春树发过来的微信，若有所思。上面写着：方便时给我林一凡的电话号码。 想了想，艾静把电话打给了林琳，“干嘛呢？” “想你呢！” “真的？” “煮的！”林琳在电话那头叫嚣，“大姐，找我对暗号啊？” “那倒没有！”艾静笑了，戏谑着，“小准妈妈，有件事想问你。” “先赦你无罪！”林琳正在试一件孕妇裙，开了免提，“说吧！” “小林春树跟我要林一凡的电话号码。” “那你跟他说啊！他的事，我不管！” “你不管？”艾静惊奇得差点掉了下巴，“那你在公司安插眼线干嘛？” “那不一样！”林琳不以为然，“林一凡和小林春树能比吗？鬼子对你，那是一千万个忠心。你俩，主要是差在山口香子那根搅屎棍上！林一凡是啥？他就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主，一天到晚地不让你安生！” “林一凡可不是那样的人，”艾静替他辩解，“你俩分分合合的八年了，他的确说话口无遮拦，做事有些不分轻重，可他对你绝对是痴心一片，明眼人谁都看得见！你可别不知足。现在，这样的男人不多了！” “我知道我知道！”林琳说话的语气终于有了感情色彩，“也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对他有了感情，习惯了他粘着我，和我吵。要不我才不会答应他的求婚，我可是一棵好白菜！哪能轻易地让他给拱了！” “是！只有你是好白菜！”艾静哭笑不得，“别人都是大头菜！” “你去医院看鬼子了吗？”林琳站在镜子前，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 “没有！公司里忙着呢！” “我说艾静，你也别不太放在心上！”林琳脱下孕妇裙，放在沙发上，“经过这次的事，我对鬼子好像要重新认识。以前他虽然对不起你，把你扔了跑回日本，可是这中间好像一直有什么误会。这次他回来找你，又这么拼命地救你，就证明了你对他的重要性。虽然说鬼子对你忠心不二，可也架不住山口香子使坏，这个心机婊，阴着呢！” “我知道，我再也不会轻易地被她牵着走，必要的时候，我会主动出击！” “这就对了嘛！”林琳放心地笑了，“这两天陪我逛商场吧，买几件衣服和必需品。现在怀了孕，心情不一样了，每天都觉得特别踏实，也不会像以前，动不动就发脾气。” “嗯。这样最好。我安排一下时间，到时约你！”艾静挂了电话。 微信的提示音响了，她看了一眼，是小林春树：在吗？林一凡的电话号码。 艾静没有回复，当年曾经的好兄弟，在经过了那件事之后形同陌路，虽然时间过去了五年，再见面又会怎样呢？ 艾静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林一凡打个电话。 “在忙吗？” “还不是春装走秀的事！”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场地选好了，有时间你们过来看看！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模特，国内大牌出场费太高。新秀吧，又没有什么名气。我的建议呢，用一个名气大点的主模，其余的新进崛起的就可以，你说呢？” “这两天，我会和秦总他们过去，到时再商量。嗯……”艾静思忖着，“我想和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说，我听着呢！”林一凡沉默了会儿，嗤笑了一声，“和小林春树有关？” “嗯，他和我要你的电话号码。”艾静实话实说。不管以后她和小林春树会怎样，她都不希望看到林一凡和他再见时摩拳擦掌的敌对场面。 “怎么样？你打算……” “没有必要吧！”林一凡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云淡风轻，“工作上的事，见面谈就好。至于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可说！” “哦！我也只是问问你的意思。没事了，什么时候去公司，再联系你！”艾静挂断了电话，她真的很想问问林一凡，当年那件事后，他俩约在一起做了什么？好像不止打了一架那么简单。因为几天后，小林春树不辞而别，林一凡也像变了个人，从此再也不提他。 电话那头的林一凡，怔怔地呆了好一会儿，记忆中的那个人，还真的回来赴五年之约了！他记起前段时间，艾静和林琳每天都煲电话粥，他故意不听，不问，现在终于要见面了！ —— 小林春树出院后的第二天，就来到了公司。 艾静正在电脑前，不停地上下滑动鼠标，看model公司传过来的场景策划图，听到有人敲门。 小林春树走进来，双手撑在她的办公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这么多天，一直不去看我，想什么呢？” “小林总！”艾静好心地提醒他，“这里是公司！” “公司也是我的公司！”小林春树霸道地看着她，指着自己的脸，“忘了我是为谁受伤的？” “你受伤了吗？在哪里？”艾静站起来，故意地在他脸上端详，却不防被小林春树捧住，偷亲了一下。这下艾静羞红了脸，她不停地用手擦着。 “擦不掉的，这是一种印记！”小林春树坏坏地笑着。 “快点回你的办公室！需要签字的文件好多，我都给你送过去了，在小冉那里！”艾静转过身，背对着他，赶他走。 “那我走了，我真地走了！”小林春树绕过办公桌，站到艾静面前。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艾静咬着嘴唇，涨红了脸。 “别！我现在就回去签文件！”小林春树求饶，“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他深情款款地盯着艾静。 “嗯。”艾静没敢看他，胡乱地点头答应。 小林春树一直低头看着艾静，希望她能抬起头，可这小妮子羞得满脸红云，连耳垂都红了。他便不舍得再逗弄她，只是笑着。 “快走快走快走！”艾静把他推出了办公室，门反锁上。她摸着自己发烫的脸，轻轻地笑了。 —— 秦恒敲了敲艾静办公室的门，“去找一下小林总，我们一起去model。看看秀场准备得怎么样了？顺便敲定模特的人选。” “嗯。”艾静站了起来，走出办公室。 她沿着走廊一路走，看见从茶水间里出来的郑小冉。 “小冉！” “艾静姐！你找我吗？” “嗯。你通知一下小林总，去model，我和秦总在停车场等他。” “好的！”郑小冉快步向总经理室走去。 “哦，对了，小冉！”艾静叫住她，“我和我朋友说了你妈妈的事，他说过几天让我们去找他。” “不用了！艾静姐！谢谢你！”郑小冉一脸的兴奋，“我家亲属帮我找了一家大医院，还给请了专家，说能针对她的病情，我妈这次有救了！” “那太好了！”艾静由衷地高兴，“小冉，你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 秦恒和艾静站在车旁，看见小林春树走过来。 “艾静！我和你要林一凡的号码，你没有发给我。” “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是他不想告诉我吧！”小林春树一脸了然，“还真是记仇！” “小林君！”山口香子从远处跑过来，“是去model吗？” 秦恒和艾静互望了一眼，没有做声。 “我也要去！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叙叙旧也好。”不等小林春树说话，她已经走过去，拉开了宝马的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 “我们走吧。”艾静没有看她，拉开秦恒的后车门，上了车。 小林春树看着远去的车身，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十八章 春装秀(一) 艾静看着走在前面的李秘书，有些哑然失笑。 厚且性感的嘴唇涂满正红色，时时刻刻地嘟嘟着，配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好像在为烈焰红唇做广告，长长的头发做了几个大卷披散到腰际，饱满的胸部傲人地挺着，纤细的腰肢带动屁股有些夸张地走动，浑身包裹在紧窄的套裙里，让人时刻担心能把套裙撑破了。 艾静拿眼偷看秦恒和小林春树，传说中男人看见这样的女人，不是都要留鼻血吗？还好两位老总在这么个性感尤物面前，定力不错，还能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走着。 林琳竟然安排她做林一凡的秘书，还发展成了眼线！艾静也是无语，她渐渐有些同情林一凡。 山口香子的目光流露出不屑，她一向不齿于这种风骚的女人，偏偏李秘书也看不惯她惺惺作态的样子，倒对主动退在最后面的艾静有了一些好感。 “林总，客人到了！”伴随着李秘书发嗲的声音，林一凡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 艾静看着他们两个，曾经是最好的朋友，现在都褪去了大学时的青涩模样，经过岁月的打磨和沉淀，变成气宇轩昂的男人，却又各自不同。林一凡热情狂放，有些桀骜不驯。小林春树沉稳，内敛，有些冷傲，眼睛里始终藏着别人捉摸不透的东西，更显出王者姿态。 秦恒上前一步，“你好！林总，好久不见！” “你好！秦总！”林一凡和秦恒打着招呼，侧过头看向小林春树，“这位就是小林总吧？” “好久不见！”小林春树伸出手，对着他淡然一笑。 林一凡竟然盯着小林春树的手出了一会儿神，而后笑着一握，“小林总！你好！” 又对着艾静点了点头，“来了！”全然没有顾及山口香子，好像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我先带你们去看看场景！” 山口香子笑吟吟地走过来，“你好！林总，多年不见，忘了老朋友？” 林一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对不起，我不记得还有你这么一位朋友！”说完，也不看山口香子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径自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山口香子碰了这么大的一个钉子，恼羞成怒，她狠狠地咬着嘴唇，盯着林一凡的背影。好一会儿，她自顾自地笑了，整理下长发，追了上去。 一路上，时不时地走过几个年轻漂亮的模特，“林总好！”林一凡和她们打着招呼，愉快地笑着。 “林一凡！”艾静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压低了声音，“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要做爸爸的人，身前身后莺莺燕燕的，注意点！” “放心！她们还入不了我的眼！” “别说我没提醒你，林琳可不是好惹的！” “对啊，家里有只小野猫，嗯……”林一凡的脸上不自觉地浮出笑意，而且笑意越来越加深，玩味地笑着，“好几天没有修理她了！” “修理什么？”艾静没有听懂。 “嗯……”林一凡沉吟了一会儿，看着艾静，玩心大起，“猫爪子啊！” “林琳的指甲很长吗？怀孕后不是都剪了吗？” “那该修理也要修理呀！不然怎么玩亲亲！” 艾静没太懂，有些莫名其妙，但最后一句听出来不是什么好话，瞪他一眼，骂了一句“讨厌。” 秦恒简直是一头黑线，臭小子！真看林琳没在，竟敢调戏艾静！ 小林春树一阵恼怒，可偏偏当着这么多人，没法说什么，只能吃鳖，直接气得黑了脸！ “哈哈哈哈……”林一凡爆发出一阵魔性地大笑，能把某人气成这样，很好！这一局，他赢了！ —— 一行人驱车来到一座展馆门前，“这是我们租借的场地，”林一凡下车，引领秦恒他们向里面走。 场景渐渐开阔，t台早已搭好，灯光，音响，布景也全部到位，不算很奢华，却很有品味，和mogen的格调很搭。台上几位模特在秀台步，旁边一位穿着很拉风的男子在指导着。台下也人来人往，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 “怎么样？还满意吗？”林一凡看向众人。 艾静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很好！”秦恒转头看向小林春树，“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小林春树由衷地赞赏。 他看了一眼林一凡，当年向铃木教授推荐他论文的时候，就预感到，日后他一定会飞黄腾达。经过这五年，他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公司，又一路打拼，变成这么优秀的管理者、规划者，也必定付出了很多的艰辛。幸好不在一个领域，要不他又多了一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既然都满意，那场景过了，接下来就是选模特。” 林一凡向台上招了一下手，走下来一位高挑的女模。 “介绍一下，这位是名模李维维小姐，多次参加国际大赛，无论在气场和赛场经验方面均属一流，也是我们这次春装秀的主模。这位是秦总，小林总，艾静总助！”独独把山口香子晾在一边，没有搭理。 李维维向着众人点了点头，“各位好！” 艾静微笑着同她打招呼，“你好！” 李维维的面部线条很骨感，眼窝略凹陷，有点“欧式眼”的意思，嘴角微微向下搭，给人感觉有一丝清冷，齐肩的直发，身高能有一米七八，典型的模特身材。 秦恒看向小林春树，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那我回去了。”李维维转身走向t台。 “她太冷淡！为什么不用我们本国的模特？”山口香子不喜欢李维维的态度，直接说了出来。 林一凡倏地转身，眼睛逼视着山口香子，“你是说不选我们中国模特，而要花重金请日本模特吗？这样最好！我还有三场秀，在下恕不奉陪！”说完转身想走，艾静拉住了他。 “小林总！用日本模特不是不可以，但是高额的出场费，往返机票，住宿费，餐饮费，还有各种细节费用，预算太高。而国内的只用一个主模，其余是新秀，费用相对减少了很多。孰轻孰重，你自己权衡吧！” 秦恒笑了一下，看向小林春树，“香子小姐的建议，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预算成本太高，我觉得不是很可取。” 小林春树没有说话，一直在微笑倾听，他看了看林一凡，还是当年的老样子，沉不住气。 他思忖片刻，“李维维小姐人很不错啊，气质和这次春装秀要突出的理念也很搭，我完全没有意见。” 山口香子眼见自己的建议落了空，难免有些生气，悻悻地走到不远处的休息区，找了个座位坐下。 秦恒拍了拍小林春树的肩膀，指了指山口香子。 “没有关系，我去看看！”小林春树走了过去。 “香子，我希望你说话时要考虑双方的立场。这场秀是在我们没有来中国之前就已经内定的，只差一些细节没有落实。你今天提出的建议，推翻了中方的计划，任何一个人都会反感。我话已至此，如果你还要坚持自己的观点，我也只能告诉你，中方不可能出一分钱，全部的费用由你一人承担，集团不会参与，你好自为之。还有，不要总是制造无谓的矛盾，做好你的总助工作就好。” 艾静看着走过来的小林春树，这个男人已经不像五年前，那时他行事还有些冲动。现在的他，有着商人独到的精明和狡诈，不动声色，也懂得权衡利弊。相比较下来，林一凡就显得有些鲁莽，也不是很会伪装。 小林春树走到秦恒身边，“这场春装修，场景，模特，一切按原计划走，没有任何变动，明天就可以实施。” 他又转过头来，“今晚我做东，请大家吃饭。”小林春树看向林一凡，“不知林总肯不肯赏光？” “只要不吃日料，我都可以！”林一凡的语气还有些生硬。 “没关系，一会儿叫上李维维小姐，我们吃中餐！” 第十九章 春装秀(二) 小林春树还真是会选吃饭的地方——醉仙阁，典型的中餐馆。 服务员引领着六人走进了一个大包间，古香古色的装修风格，立即引起了山口香子的好奇心，不停地问这问那，秦恒给她一一地解答。 林一凡拿着菜单，和李维维研究着哪道菜好吃，该点些啥。就是不抬头看小林春树，艾静知道他是故意的，也不能说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电话的震动声想起，艾静拿起来，是林琳。 她走出包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回廊，便走过去。 “找我干嘛？” “你和林一凡在一起吗？” “我们在吃饭，”艾静觉得真应该和琳琳好好谈谈了，“是李秘书告诉你的吧？我跟你说，她就是胸大无脑，你也真是，选这么个人做林一凡的秘书，还让她做眼线，你就不怕她生扑啊！” “林一凡看不上她！”林琳倒是很肯定，“我听说来了一个什么名模叫李维维的？” “是，我们在一起吃饭！”艾静苦口婆心地劝她，“林琳，你能不能别听李秘书胡说，我在这你还不放心吗？”艾静无语，是不是所有的孕妇都是这样的猜疑和妒忌啊！ “站在这里做什么？”小林春树大衣已经脱掉，只穿了一件米色的羊绒衫，他两手插在裤袋里走过来，站在艾静面前。又略俯下身，两只眼睛在艾静的脸上逡巡着。 “怎么了？看什么？”艾静红了脸，不自然地抚了下脸颊。 “我看你是不是不高兴！说好的浪漫二人餐就这么泡汤了，变成大聚会！” “谁答应和你一起吃饭了？”艾静侧过身，想从他的旁边溜掉，却被他一把捞了回来。 “这么说是我听错了！你没答应？”他一只手捏着艾静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自己。 “呼！”他向艾静的脸上吹了口热气，然后微眯着眼，像一只大花猫在欣赏它的猎物。 “小林君！”山口香子站在回廊的暗处，眼中好像有泪光。 艾静快速地脑回路，摆脱小林春树的手，快走了几步，越过山口香子，小跑回包间。 林一凡手里拿着菜谱，看着低头进来的艾静，观察了一会儿她的脸色。 “这饭还想不想吃了？饿死了！” 秦恒的眼睛在艾静脸上驻足了好一会儿挪开，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坐这儿！” 小林春树和山口香子一前一后走进来，山口香子低着头，好像刚哭过。 “喝点什么？老友相聚，总要助助兴！” “吃中餐，当然要喝白酒，小林总，你行吗？”林一凡乜斜着眼睛。 “我舍命陪君子！”小林春树挽起了毛衫的袖子，露出精壮的手臂。 “爽快！”林一凡像打了鸡血一样，扯掉了领带，解开白衬衫的上两颗纽扣，又解开袖扣，把袖子也挽了起来。 “服务员，上茅台！” 秦恒笑着站起来，打个圆场，“我看你们不像喝酒，倒像要打架，可别在女士面前丢了面子！吓坏了人家！” 林一凡其实没什么酒量，三杯酒下肚，满脸通红，说话已经不太利落。人也变得随意，胳膊搭在李维维的椅靠上，不时地和她耳语着什么。 倒是小林春树，喝了几杯，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变得安静下来，黑曜石般的眼睛，不时地看向对面的艾静，不动声色地转动桌子，把清蒸鱼转到艾静面前。 秦恒看见了，笑了笑，“你喜欢的，清蒸鱼！” “早就不喜欢了！”艾静淡淡地说，顺手夹了一些青菜放在盘子里。 桌子又转动了一下，一盘白灼秋葵准确无误地摆在艾静面前。 秦恒不想再看了，他端起酒杯。 “今天是个好日子，春装秀所有准备工作就绪，明天开始正式彩排。很荣幸请到李维维小姐担任这场秀的主模，今天又恰逢小林总和林总多年好友相聚。所以我提议，大家一起喝一杯！” 艾静率先举起酒杯，和所有在座的人碰了碰，一饮而尽。 小林春树默默地看着她，没有做声，只把能解酒的梨汁转到她面前。 他又看向林一凡，林一凡却不回看，只顾着频频地给李维维夹菜。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李维维探身离开座位，走出包间。 艾静推了一下林一凡，“你注意点！干什么呢？腻腻歪歪的！” “你知道她是我……花费多少气力才请来的？不止你们这一场，还有三场秀……在等着她，不好生伺候着，怎么办？” 林一凡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绕过艾静、秦恒、山口香子，站到小林春树面前。 “你不是说……老友相聚吗？敢不敢……再喝三杯！” 小林春树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林一凡的肩膀，“今天不是时候，改天我们单独约，想喝多少我都陪着！” “你就是个……没有胆量的王八蛋！”林一凡真得喝醉了，脚步踉跄，差点碰倒面前的椅子。 他用手指着小林春树，“当年，你凭什么冤枉我和艾静？你就只信她？”他又指向山口香子。 “林总，你喝醉了！”山口香子站起来想要去拉林一凡，却被他狠狠地甩到一边。 “林总，你喝醉了！”秦恒急忙跑过去，拉开了林一凡。 恰好李维维推门进来，愣在那里，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今天就先这样吧！”秦恒解围说，“我们改天再聚，艾静，找代驾！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不能开车。” 艾静打完电话，有些为难，她看向秦恒，“林一凡喝成这个样子，回家我怕……林琳怀着身孕，也不能照顾他……” “没事儿！我带他回我那里！你不要管了！告诉林琳一下！” 艾静感激地看了秦恒一眼，点了点头。 来了两个代驾，分别开秦恒和小林春树的车。 秦恒扶着林一凡上车，探出头来。 “我和李小姐打车走，送她回酒店，你放心。”艾静和他摆摆手。 随后招来一辆计程车，李维维先坐了上去。 小林春树脸上淬着寒冰，握住了艾静的胳膊，“林一凡说的那些话，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适合探讨这个话题吗？山口香子在等着你呢！”艾静拿下他的手，转身上车。 —— 接下来的几天，艾静都奔波在公司和秀场之间。小林春树几次约她吃饭，都被她以工作太忙为由拒绝。她厌倦了三个人之间的追逐和纠缠，相对于这份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她还是选择寄情于工作。 春装秀明天就正式开始。 这段时间每天都在紧张地彩排，后台不时地看到累哭的模特，前面的工作人员也在忙着排查电路，布景，照明，大到整个秀场，小到一颗螺丝钉，都仔细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艾静看着t台上的李维维，画了彩妆的她，一张脸更显冷傲，细长的丹凤眼，眉毛夸张地斜插入鬓，口红涂了吃土色，嘴角微微向下搭着。她在t台上光环四射，秀着最好的自己。 这个女孩会有很好的发展。 “怎么样？很有范儿吧？”林一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 “嗯。非常不错！”艾静赞赏着。 台上的李维维似乎往他们站的方向看了一眼，林一凡向她挥了挥手。艾静清楚地看到李维维的嘴角弯了一下，她笑了。 “林一凡，”艾静考虑了下，有些话她不知该不该说，憋了几天，可想到林琳，她还是决定说出来，“这两天我就想和你说，李维维看你的眼神不对！你知道吗！” “胡说什么！她一个小姑娘，我心里装着谁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可你也要和她保持距离，李维维的心思明显，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别装糊涂！你和我还有琳琳，我们都是好同学加上好朋友，我不希望你们有事！” “不会的，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我向***保证！”林一凡嘻嘻哈哈地笑着，还在看台上的李维维。 “别嬉皮笑脸的！成功的男人都会遇到很多诱惑，我不想多说，你自己好好把握！”艾静有些火大，瞪了他一眼。 “什么事都没有！我向你保证！向我的孩子保证！”林一凡收起了笑容，郑重地说。 第二十章 林琳流产 春装秀大获成功！ t台上的李维维一袭黑色抹胸晚礼服主打，光芒四射。模特新秀也毫不逊色，把春天多姿多彩的颜色都秀在身上展示出来，博得台下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随后又召开了春装发布会，由小林春树和秦恒回答记者的提问。 艾静看着台上的小林春树，他真的是一个优秀的男人！面对记者的提问，侃侃而谈，有魅力，有风度，也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人望尘莫及。最近一段时间的回避，便是艾静隐隐觉得一种自卑感在作祟，使她不敢靠得太近。 林一凡走过来站在她身边，她抬头看了一眼，笑笑。 “我觉得他对你还是痴心不改！冲这一点，我佩服他！” “别胡说！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的？ “还用告诉，眼睛骗不了人！”林一凡挥挥手告别，向后台走去。 发布会结束，小林春树和秦恒走下台。 “林一凡呢？刚才看见他在这里。” “应该是去后台，看那些模特了！” “艾静，”秦恒叫她，“我和小林总商量，准备开个庆功酒会，你去通知林一凡！” “嗯，好的！”艾静转身。 “我和你一起去！”小林春树紧走几步，跟上艾静。 “这几天，躲着我？”小林春树看了艾静一眼。他不想这样原地待命，所以想找到一个突破口。 “怎么会！秀场这边太忙了！” “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小林春树点点头，“艾总助真是太敬业了！” “小林总可能不知道，我一直是个好员工，关于这点，你可以问秦总！” “不必问他，我知道。”小林春树拉住艾静的胳膊，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能答应和我一起吃饭吗？” “可以啊！” “今天这么好？”小林春树有些意外，怕自己听错了，“答应了？” “对啊！”艾静促狭地眨眨眼，“一会儿就吃，庆功酒会。” 小林春树停住了脚步，哭笑不得地用手指着艾静，咬住嘴唇，无奈地摇摇头。 还没有走到后台，便听到林一凡嘻嘻哈哈的笑声。艾静转了过来，刚好看到林一凡不知说了什么，李维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整个人要靠上来，被林一凡躲了过去。 “林总！”艾静有些生气，她瞟了林一凡一眼，“秦总和小林总让我告诉你，一会儿开个庆功酒会” “好啊！”林一凡若无其事地走过来，看到艾静身后的小林春树，便转过身站着，没有说话。 “改天我们聊聊？” 林一凡转过来，看了艾静一眼。 “有诚意吗？” 小林春树点点头。 “看在她的面子上，我答应你！”林一凡用手指了指艾静。 —— 原本打算简单一点的庆功酒会，因为两个公司员工的加入，变得热闹非凡。 没有了上下级的限制，人群闹哄了起来。 林一凡身前身后都是敬酒的人，被围得密不透风，他也来者不拒，一会儿便醉意阑珊。 电话低电量提示音想起，他看了一眼，忙昏头了，忘记充电。 “李秘书！李秘书！”他转着圈地找人。 “林总，怎么了！”李维维跑过来。 “李秘书！”林一凡醉眼朦胧，“电话没电了，给我找移动电源！” “林总，您喝多了，我不是李秘书。” “我好渴，”林一凡有些焦躁，“拿水，我要喝水！” “我带你去休息一下！”李维维看着满脸通红，闭着眼睛的林一凡，心头涌上别样的情愫。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她竟然爱上了他。 李维维搀扶着林一凡走出来，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 —— 艾静面前摆着一大杯啤酒，她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怔怔地看着那橙黄色的液体。 一只拿着杯饮料的手伸过来，换掉了她面前的啤酒。艾静抬起头，小林春树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怕我喝醉？”艾静凝视着他，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喝醉了不是更好？” “我们出去好好聊聊！”小林春树想要拉起她。 “不要！”艾静任性起来，“男人还不都是一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林一凡又怎么样？费尽心机地娶了林琳，他珍惜吗？” “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这不公平！”小林春树目光灼灼地盯着艾静。 “林一凡呢？刚才还在这儿，酒量没有酒量，酒品没有酒品，真得告诉林琳，好好管管他！” 微信的提示音想起，艾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姐被绿，现在要去找那个绿茶婊拼命，若凯旋而归，请你吃大餐。如不回，请烧纸。 “坏了！”艾静失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小林春树转头看着她。 艾静把手机递给他。 “给林琳打电话，给林一凡打电话！”小林春树也意识到要出事。 “林一凡的电话关机，林琳不接电话！”艾静急得哭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 “别着急！”小林春树抱住艾静的肩膀，“想想还有什么人能联系？” 艾静急得团团转，“李秘书！”她抬起泪眼。 “谁？” “以后再跟你解释！”艾静拨通了李秘书的电话。 “你知道林总去了哪里？” “我……我不知道！” “我告诉你，林总的太太怀着身孕，如果有什么闪失，你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还要坐牢！” “不关我的事！”李秘书哭喊了起来，“林总的太太要我每天监视李维维和林总，有什么情况要及时汇报，刚才庆功酒会林总和李维维出去，我让公司的小李去盯着，看到他们去了酒店，我就……” “把酒店的房间号告诉我，快点！”艾静打断了李秘书的话，转头看着小林春树。 “我们走，出事了！” —— 李维维累得满头大汗，林一凡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整个人的身体重量几乎全压在她身上。服务生开了1101号的房间门，帮着李维维把林一凡放在了大床上，退了出去。 “哦对了！”李维维喊服务生，“你去帮我买点解酒茶！” 林一凡觉得有些燥热，他抓了抓西装。李维维帮着他脱下，又把领带抽出来，解开了衬衫领扣，让他的呼吸顺畅一些。 头痛欲裂，嗓子干得也要冒了烟，林一凡挣扎着爬起来，恶心！他踉跄着奔向卫生间。 “林总！”李维维想要上前搀扶，他摆摆手，跪在马桶边，吐得一塌糊涂。 李维维扶着他回到床边坐下，又去拧了一条湿毛巾，想要给他擦脸。 林一凡偏过头，李维维的手落了空，有些尴尬地低垂着。 林一凡拿过毛巾，自己擦了起来。毛巾的湿冷温度，让他清醒了不少，环顾四周，他知道在酒店里。 “我怎么在这里？”他看向李维维，眼神有些涣散。 “林总，你喝多了。”李维维脸色绯红，嗫嚅着。 “哦。”林一凡的回忆好像断了片儿，头还是很痛，“我不能呆在这里，打扰你了！”他站了起来，脚步不稳。 “林总！”李维维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别走！” 林一凡用力地掰开了她的手，转过身来，“你在干什么？知道吗？” “我知道！”李维维热烈地说，她扑在林一凡的怀里，仰起脸看着他，“我爱你，林总！” 林一凡推开她，摇了摇头，“你根本不懂爱！李维维，你是个好女孩，可我有太太！” “我不在乎！” “我在乎！”林一凡扶住李维维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是我不好，应该要早些和你说清楚，我和我太太，感情非常好，我心里装不下别人！抱歉！” 李维维羞愧难当，又扑在他怀里，嘤嘤哭了起来，眼泪，口红都蹭在林一凡的衬衫上。 “好了好了！”林一凡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没事儿，今天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以后，别再这样了！” 有人在敲门，林一凡低头看了看李维维。 “应该是服务生吧！我让他给你买解酒茶。” 林一凡打开房门。 是林琳！ “你……”林一凡顿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心也在一点点地往下沉，“我……” 林琳看着林一凡胸前的口红印，忽地冷笑了一下，她推开林一凡，冲进房间里。 李维维吓了一跳，可她马上知道了发生什么事，急忙抓住林琳的手臂，“林太太，你听我解释！” 林琳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瞪眼看着凌乱的床，扔在上面的西装，领带。她一时气结，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只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林一凡跑到林琳面前，抓起她的手，放在胸前，语无伦次，“林琳，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林琳的脸一片死灰，她拼命地拽自己的手，却被林一凡紧紧地握着。她只用一只手，抓起西装，领带，床单全部扔在地上，两只脚上去使劲地踩着，嘴里发出不像人声的哀嚎。林一凡吓得松了手，拉起她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地乱喊，林琳拼命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如果觉得是我错了，你可以打回来！”林琳停止了哭嚎，突然变得出奇得冷静，她亮得发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一凡。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林一凡不停地点着头，又摇头，“林琳，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琳瞪着林一凡，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她觉得小腹好像有什么在撕扯，只能用手捂住。 “林琳，怎么了？”林一凡大惊失色，冲到了她跟前。 吓傻了的李维维也跑过来，想要扶住她。 林琳抬起头，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林琳！”猛然醒悟的林一凡追到门口，和冲进来的小林春树撞在一起。 艾静推开他们跑进来，只看见李维维站在房间里。 “林琳呢！”她冲着林一凡大喊。 “她……跑出去了！” “林一凡，你怎么不去死！”艾静失控地大骂，她推开门口的两个人，跑向电梯，发疯地按着。 —— 不知道跑了多久，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地跑不动了，林琳停了下来。小腹一阵紧似一阵地疼痛，她的额头上已满是汗水。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长椅，她踉跄地跑过去，虚弱地倒在了上面。忽地，下体一阵发热，她低头看了看，血，从腿上流下来。她闭了闭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向下淌。 拿出电话，她打给艾静，“救我……” 打完急救电话的艾静，拨通了小林春树的电话，“你告诉林一凡，他没有孩子，林琳……流产了！” 第二十一章 离婚风波 林一凡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两手抱着头。当听到医生告诉他孩子确实保不住的消息，他懊悔得要去撞墙。 他想起了林琳刚得知怀孕时高兴的样子，也忘不了在酒店里，她绝望的眼神。孩子没有了他很难过，但更多的是对林琳的心痛和不舍。那种痛，是他活到现在都没有过的，撕心裂肺。 艾静坐在林琳的床边，紧紧地握住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她还没有醒，苍白的脸上还有泪痕，眼眉低垂，微微地蹙着。 泪水涌上来，模糊了眼眶，艾静擦了擦。 那样活泼欢快的林琳，她一直不确定对林一凡的感情，于是拒绝了他八年，可就在她确定真爱的时候，又给她这样一个打击，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苍天的捉弄？ 林琳的手指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艾静擦干眼泪，努力微笑着，又握了握她的手。 “艾静！”林琳的声音轻轻地，整个人虚弱，无力。 刚擦过的眼泪又涌出来，艾静难过地转头擦去。 “我在这！” “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林琳的声音像是来自宇宙，没有一丝温度。 “林琳，先把身体养好！”艾静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所以孩子也不要我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艾静强忍住眼泪，“林琳，他一直等在外面，很担心，要不要让他进来看看你。”艾静没敢提林一凡的名字。 “不要了，”林琳闭了闭眼睛，“让他回去吧，你陪着我就好，我想静一静。” “嗯。那我出去给他报个平安，等了这么长时间，一定急坏了！”艾静站起来，走出病房。 林琳看着她的背影，用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把被子拽过头顶，闷声哭了。 “林琳醒了吗？”林一凡和小林春树看见艾静走出来，一齐站起来问。 “嗯。” 林一凡转身就要冲进病房，被艾静拽住，“你要干什么？” “我进去看她！”林一凡红了眼睛。 “她现在谁都不想见！说要静一静！林一凡，她很虚弱，别再刺激她了！” 林一凡停住脚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 他站在病房门前，想透过玻璃窗看一眼林琳，却只看见她蒙着头，身子抖动着。 “她在哭！”林一凡再也压抑不住，蹲在地上，抱住头呜咽着。 小林春树把他拉了起来。 “你们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 “我去买点吃的，你也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照顾病人，也要有体力才行。”小林春树看着艾静，“今晚先在单间凑合吧！明天调一间vip病房，方便休息。” “谢谢！”艾静感激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林一凡，“你也回去吧，顺便把林琳的换洗衣物带过来！” 林一凡站起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终究羞愧难当，低着头走向电梯的方向。 艾静走进病房，林琳已经输完液，她的手放在小腹上，眼神呆呆地。 艾静一阵难受，不忍再看下去，她走到床边，脱了鞋，和琳琳并排躺着。 “艾静，我想死！”林琳突然说出一句话。 艾静浑身颤抖了一下，“我陪你！” 林琳的眼睛看过来，眼眶里蓄满泪水，她抱住艾静，嚎啕大哭。 艾静抹去脸上的泪水，轻拍着她的背。这一幕是那么熟悉，五年前，也是在医院，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安慰着，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去。 小林春树走进来，把两大包吃的和洗漱用品放在床头柜上，他没有惊动艾静，轻轻地把门带上走出病房。 —— 林一凡一夜无眠，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脸色青白，下巴上冒出黑黑的胡茬。 林琳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她一直爱干净。这样想着，他就开始收拾洗漱，又拿了一些林琳的换洗衣物。 他已经决定，今天去医院，随林琳打骂，他都受着。只要林琳肯原谅他，怎样都好。虽然他的心里也很忐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vip病房宽敞明亮，冰箱电视空调一应俱全，小林春树把能想到的全买了。艾静安顿好林琳，走出病房。 小林春树坐在长椅上，双腿重叠地跷着，一只手在揉捏着眼眶，看起来有些疲倦，艾静在他身旁坐下，“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把吃的和洗漱用品买回来，你俩已经睡了。我怕有什么事，所以没有回去。” “你……没有回去？”艾静吃了一惊，“你在哪里休息？” 小林春树指了指长椅，声音平淡无奇，“我坐了一夜。” “你……”艾静觉得鼻子一酸，不知说什么好。小林春树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罪，竟然坐着守了她们一夜！ “怎么了？”小林春树端详了艾静一会儿，“又要哭啊！想把所有的眼泪这一天都流干了？还是……舍不得我？” 艾静笑笑，有些苦涩，“林琳昨晚说了好多，想要离婚，我看她说的不是气话！” 小林春树沉默了一下，“两个人都有问题。林一凡个性张扬，不拘小节，给人感觉有点花，可林琳也不是一点责任没有。” “她自己也知道。唉！真可怜！”艾静吸了吸鼻子。 林一凡急匆匆地跑过来，“调换了病房是吗？我找了好久！” 艾静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我进去看看林琳！” 艾静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小林春树抓住她的手，握了一握，示意她别阻拦。 林琳眼神定定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护士刚给她输完液，帮她掖了掖被子，走出去。 林一凡轻轻地关上房门，走到林琳的床边坐下。 他拿起林琳的手，放在掌心里，握着。 林琳转过头，眼睛落在他的脸上。 “你看起来很憔悴，没休息好吗？”她轻声地问。 林一凡没有说话，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此刻的安静的林琳，他看着有些害怕。 在他的记忆中，林琳即使现在不跳起来打他，也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甚至会呸他一脸唾沫，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的事，我想了好久，”林琳低下了头，“好像没有办法在一起生活了，所以，离婚吧！” 林一凡浑身一震，“林琳，我知道你在生气。打也好，骂也好，都随你！可是，不能说离婚！”他咬了咬牙，看得出他在隐忍。 “你以为，我是在说气话吗？”林琳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没有，我是说真的！” “我什么都没有做！”林一凡忽地站起来，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我承认，李维维也好，别的女人也好，我没有把握好分寸，没有把她们推得远远的。可我有底线，那个底线就是你。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林琳好像笑了笑，这在林一凡看来，就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你信任过我吗？你把李秘书安排在公司，监视我！跟踪我！” “我们两个都有错，你没有全心全意地对我，我对你也没有百分百的信任。经过这件事，彼此心里都有阴影，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好聚好散吧！” “我不会同意离婚的！除非我死！”林一凡愤怒加上惊恐，说话口不择言。 “如果这样，走法律程序吧！”林琳的脸越来越冷。 “你这么执意离婚，爱过我吗？”林一凡笑了，他失去了理智，“你从来没有真心爱过我！恋爱八年，结婚一年，我当了九年的傻瓜！”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滚！”林琳发疯般地大喊。 艾静和小林春树跑了进来。 “怎么了？林一凡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林一凡哈哈笑了起来，“她要离婚！”他用手指着林琳，甩了一下头，有泪水飞出来。 艾静跑过去抱住林琳，“别说傻话！冷静点！” 小林春树也拉住林一凡，“你昏头了！这里是医院！” 林一凡渐渐地平息下来，“对不起！林琳，你骂我混蛋也好，骂我畜生也好，我都不会离婚！”说完，转身走出病房。 小林春树追了出去，他拽住怒气冲冲的林一凡。 “干什么？”盛怒中的林一凡像找不到出口的猛兽，对谁都是狂轰滥炸，“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我孩子没了，老婆也要离婚，我就要一无所有了！” “如果不是在医院，我会一拳打醒你！”小林春树抓住他的肩膀，“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换做是我，我也会和你离婚！” 林一凡在小林春树的逼视下渐渐地怂了下来，他挫败地靠在墙上，“我真是混蛋！” “你这两天先别来医院了！”小林春树拍拍他的肩膀，“有艾静在这陪着。林琳刚失去孩子，需要关心，爱护。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你连她需要什么都不知道！还这么刺激她！” “我不在这，怎么能放心！” “你在这，所有人都不放心！”小林春树加重了语气，“先回公司吧！该处理的事情，及早处理。你也该收收心，想想以后怎么对林琳！” “五十步笑百步！”林一凡咕哝着，“你还不是一样！一个山口香子，不也把你们弄得鸡飞狗跳的！” 小林春树怔了怔，拉住了转身想走的林一凡，“告诉我，五年前的酒店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二章 酒店事件(往事一) 小林春树和林一凡坐在酒馆里，两个男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不是想知道当年的酒店事件吗？”林一凡仰头喝下一杯酒，“我讲给你听！” —— 因支教受伤的艾静得到了江城大学的表奖，脚伤也在小林春树的精心照顾下，彻底好转。两个人的感情，与日俱增，浓得化都化不开。 艾静发愁了。 怎么跟爸妈说？直接说肯定不行，后来林琳给她出主意，迂回吧！先跟妈妈说。 艾妈妈是当地的高中老师，艾静刚提起小林春树时，她也不同意。可架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就没有极力反对，她对日本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感，只要是在中国定居，别把她的宝贝女儿拐到外国就行。 “只是你爸爸，”艾妈妈为难地说，“他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艾静有了心事，整天闷闷不乐的。上外教课注意力不集中，经常走神儿。 小林春树看在眼里，除了安慰，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国籍的事情，是他无力改变的事实。 对他来说，想让家族认可艾静，也必定会掀起滔天巨浪。可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经历多少险阻，都不会退却。他已经认定了艾静，准备为她赴汤蹈火了。 艾静今天的心情很差，她想起爸爸和她通话时的情形，“小静，听你妈妈说，学校里有个日本留学生追求你，是吗？” 艾静听了暗自高兴，妈妈没跟爸爸说她在谈恋爱，只是说有男生追求，是个好兆头。 “爸爸不同意！别人家或许没什么，咱家不行！” “为什么？” “咱们家是红三代，不能和日本人有瓜葛！” “可是爸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不管什么年代，我说不行就不行！”艾爸爸撂了电话。 艾静咬了咬嘴唇，这是意料中的事。想让爸爸同意他和小林春树交往，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她闷闷地走进“偶然”咖啡馆，找个位置坐下。小林春树的电话打不通，一直在占线。 艾静把参考书放在一边，拿了电脑出来，心不在焉地在浏览页划着，等待小林春树的到来。 有人敲了敲桌子，艾静抬起头，山口香子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你一直喜欢这样打招呼吗？” “和你我想不出更好的！”山口香子一脸地倨傲。 “什么事说吧！”艾静看着山口香子那童叟无欺的精致小脸，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女孩怎么会这样多面性。 在小林春树面前，她表现得是那样柔弱无助，楚楚可怜，一转身就变成了心怀叵测的心机女。 “知道小林君为什么没来吗？” “不知道！”艾静心情不好，不想和她打哑谜。 “小林君的爷爷在和他通电话，坚决反对你们的交往。”山口香子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爷爷喜欢的是我！” “是吗？那恭喜你！”艾静扯了一下嘴角，不愿搭理她。 “我十七岁那年的夏天，第一次见到小林君。”山口香子真是个典型的迷妹，满脸写着崇拜，“他来我们家做客，我对他一见钟情！” “嗯，我知道了。”艾静点点头，“还有什么更新鲜的故事吗？” “你……”山口香子吃了个鳖，可她还不死心，“艾静，小林君和你，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说的是真的！什么样的女孩他没见过！对你，就是一时的新鲜感……” 电话的震动声想起，艾静看了看，是林琳。 “什么事？” “艾静，紧急的！需要你救火！”电话那头的林琳急三火四的。 “那你快说啊！” “是林一凡！”林琳上气不接下气，“我在我爸妈这里，跑在楼上，偷着给你打电话！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我走不了！林一凡喝醉了，在玲珑阁！我不敢找同学，传到学校，他还不死定啦！只好找你！” “可你找我，我怎么办啊！小林春树又不在这里！” “要不这样！你先把他弄到附近的酒店，我这里马上往回赶！” “能行吗？” “拜托拜托！”林琳可怜兮兮地哀求着，“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好吧！”艾静挂了电话。她看了看，又是电脑，又是参考书的，怎么拿啊？ “是林一凡吗？喝醉了？”山口香子试探着，“那你赶快去吧！这些我帮你拿回学校！” “这……”艾静犹豫了一下。 “我虽然不喜欢你，可林一凡和我没仇，他还帮过我的！你快去吧！” “那你帮我跟小林春树说一声，谢谢啦！”艾静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山口香子望着艾静的背影，冷冷地笑了。她快速地打开电脑，嗬！艾静这个简单的大脑，竟然没有设密码！真是天公作美！她快速地找到了联系人，给小林春树发了个邮件。 —— 林一凡醉得不省人事，艾静好不容易架着他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服务生帮她打开房门，把林一凡放到床上。 艾静看着像死狗一样的林一凡，无奈极了！林琳怎么还不来？小林春树的电话也是占线，一直打不通！ “唔……”床上的林一凡突然发出了声音，艾静急忙跑过去，看见他要挣扎着起来，“林一凡，你怎么样？” “哇……”从床上踉跄起来的林一凡还没走两步，整个吐了出来。溅了他自己和艾静一身。 “啊！”艾静恶心得差点也跟着吐了。 她把林一凡架到卫生间，靠在墙上，骂他也骂林琳，“我是欠了你们钱吗？这么折腾我！” 艾静帮着他把衣服脱下来，拧湿了毛巾，蒙在他脸上一顿擦，然后又把他架出去放在了床上。这一切都做完了，她感觉自己累得少了半条命！ 她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下来，扔在洗手池里。一股让人恶心的酸臭味道传来，艾静看了看身上的吊带背心。 她急忙给林琳打电话，“林一凡吐得到处都是，我和他的衣服全都不能穿了！你快点想办法给我们找衣服！” 林琳气得破口大骂，“该死的林一凡！千年的祸害！我去哪找衣服？还是去商场买吧！” “我不管！你快点吧！”艾静有点生气了，“恶心死了！林一凡光着上身，我只穿了一件吊带背心！” “好！好！我尽量快点！”电话那头的林琳对着司机喊，“师傅，去商场！” 电话的震动声想起，艾静拿起一看，是小林春树！太好了！ “小林……” “你在哪里？做什么！”电话里传来小林春树骇人的吼声。 “叫什么叫！”艾静被他吼得愣了，原本一肚子的气，又加上被林一凡作得烦躁，怒火整个被点起来，“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在干嘛？” “我问你在哪里！”小林春树发飙了，愤怒的声音越来越大。 “在哪里为什么要告诉你！”艾静冷笑了一声，“我在酒店！” “艾静你……”小林春树急火攻心，牙齿咬得格格响，“为了你，我和爷爷大吵了一架！你竟然……” “只有你一个人在努力吗？我没有付出吗？”艾静的心冷了，“如果觉得委屈，你可以现在就回日本，我不会拦着你！” “我们之前还好好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奇怪吗？我一直就是这样！倒是你，家族企业的太子爷，凭着千金大小姐不要，怎么会看上我这么个平凡的大学生！就是图一时新鲜吗？” “呵呵！”小林春树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让我选山口香子吗？你确定？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我宁愿喜欢林一凡也不会喜欢你！满意了吗！”艾静气得浑身发抖，口无遮拦。 “告诉我酒店地址！”小林春树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往脑袋上涌，肺要气炸了，“快点告诉我！不要让我把江城翻个遍！” “那你只管翻吧！”艾静挂断了电话。 第二十三章 酒店事件(往事二) 艾静紧紧地咬住嘴唇，泪水划出了眼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情比金坚的两个人，一夜之间全变了！ 这段情路走得太艰辛，处处都是阻挠。真正应了山口香子的话，不被祝福的爱情，不会有好结果。 莫名的心痛，艾静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和小林春树就要结束了吗？一阵阵的发冷，不止身上，还有心上。 “唔……”床上的林一凡突然翻了个身，眼看要掉到床下。 她急忙跑过去，挡住了他。 艾静抓住林一凡的一只胳膊，向大床里面拽，却怎么也拽不动。没有办法，她只好跪在床上，两只手用力。冷不防地，林一凡被拽得翻过身，把她整个人压在身下。 “啊！”艾静大叫了一声，她使劲地推着林一凡，可他却纹丝不动。 门“砰”地一声被踹开，小林春树冲了进来，随后跑进来的是山口香子。 “啊！”山口香子惊叫了一声，捂住了眼睛。 真的宁愿自己是个瞎子！小林春树红着眼睛，看着还在床上撕扯的艾静。 他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又一下，血，快要流干了。 艾静奋力地推开了林一凡，爬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林春树！他脸上的肌肉在抖着，眼睛是那种嗜血的红，拳头握得紧紧地，举起又放下。 好像不认识她一样，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一个毛孔都不放过。 “嗤！”他笑了，有泪水划下来，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里，也只有你，能这样践踏！” “不是这样的！”艾静在心里喊了一万遍，终究没有说出口。他都已经这样认为了，自己还去辩驳，他能相信吗？会是多么苍白。 “为什么这样对我？”小林春树跨前一步，拧住艾静的下巴，迫她抬起头看他。 艾静没有说话，迎视着他的眼睛。她在小林春树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像个小火星一样，就要转瞬即逝了。 “我的真心，就这么廉价？”小林春树的声音忽地轻下来，他直视着她，像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不堪一击的爱情，要它有什么用！”眼泪被逼回去，和着苦涩一起被艾静吞下。 她挥开了还钳制在自己下巴上的手，用力地推了小林春树一下。 “回日本去！走你原本要走的路，我们从此，不要再见！” 小林春树怔怔地看着艾静，不相信地看着那张绝情的小脸。 “你赢了！”艾静看着还在惺惺作态的山口香子，淡淡地笑了。 “林一凡！”林琳冲了进来，拿着好几个手拎袋。 她惊愕地看着这凌乱的场面。 “怎么回事？”她跑到艾静跟前，好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们吵架了？” 没有人回应她的问话。 “小林春树！”林琳跑过去，推着他的肩膀，“混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不是你想的……” “林琳！”艾静打断了她，目光清冷，“我们的衣服拿来了吗？” 小林春树看着冷漠的艾静，看了好一会儿，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我说过，你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山口香子冷笑着说了一句，转身追出去。 “站住，你这个妖女！心机婊！”林琳对着她的背影，破口大骂。 艾静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残败的破布娃娃，呆坐在沙发上。 蓄积了好久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唔……”躺在床上的林一凡像恢复生命迹象般，发出了一点声音。 林琳发疯般地冲过去，用手狠狠地捶着他光着的上身，“你这个死人！都怪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林一凡好像被她打醒了，睁开了满是红血丝的醉眼，“打我……干嘛……痛死了！” —— 第二天，林一凡约了小林春树在操场的花坛边，还没等他开口，就被打得鼻青脸肿，林一凡哪里受过这种鸟气，和他打在了一起。 两个人打得累了，都仰躺在草坪上。 林一凡吸了吸鼻子，吐出了一口血水，“小林春树，我错看了你！你不止冤枉我，也伤害艾静，她不会再原谅你！” 小林春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仰望着天空，“林一凡，我没想到，你也爱她！” “你在说什么屁话！”林一凡气得又打了他一拳，“山口香子胡说八道你也信！” “可我不会放弃，”小林春树喃喃自语着，“这两天，我就要回日本了！五年之后，我一定回来！给她一个全新的小林春树！让她等着我！” “她凭什么等你！你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傻瓜！”林一凡挣扎着爬起来，用手指着他，“小林春树，你走吧！滚得远远的！从此之后，我们不再是朋友！” —— “过了两天，你就不辞而别了。”林一凡自嘲地笑笑，又喝了一杯酒。 小林春树震惊了！久久没有说话。 那件事后，他也曾怀疑过山口香子，可都被自己否认了！邮件是从艾静的电脑里发给他的，酒店的事是他亲眼所见，怎么想也不会和山口香子扯上关系。 “怎么？还不相信？”林一凡嘲弄的语气，“也是，像你这种人，只配信山口香子！” “艾静说她被学校劝退，是怎么回事？” “她那时候，真是祸不单行！”林一凡叹了一口气，身子靠在椅背上，“你走后的第二天，校长就拿着一份报纸找到艾静，报纸上写着‘江城大学某大三女生，与男同学开房，发生斗殴，当事人涉及到外国留学生’。校长还是念在艾静是优秀学生，支教时又受过伤，没有开除她，只是劝退。又帮着艾静转到了一个没有名气的学校。艾静的爸爸来学校接她，没有和她说一句话！父女俩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和解！” 小林春树的两只手拄在额头上，他闭着眼睛，借以掩饰心中的惊涛骇浪。 “当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我，艾静，林琳和山口香子，怎么会登了报纸？校长又怎么会知道？” 小林春树的脸越来越冷，在灯光下，像极了一块寒冰。 “这就听不下去了？”林一凡狠狠地嘲讽他，“还有更倒霉的事呢！” “我和林琳看她心情不好，带她去海边散散心。她不会游泳，只是坐在礁石上，看着我们玩。谁知被人推了下去，幸亏发现得及时，要不就淹死了！” “被人推下去？”小林春树不敢相信地看着林一凡，“有证据吗？” “没有！”林一凡悻悻地说，“可我怀疑就是你们日本留学生干的！” 小林春树难过得想要杀了自己！他口口声声地要艾静作战友，可把她抛下的这几年，她又经历了什么锥心之痛！ “这些事，我要搜集证据，重新调查！” “好啊！我等着！”林一凡一仰头，又喝了一杯酒。 “别喝了！先回去吧！”小林春树夺下了他的酒杯，“没有酒量，就不要冲酒神，害人害己！” —— 艾静凝视着林琳熟睡的脸庞，苦笑了下。刚才护士给她注射了催眠针，她才在抽泣声中沉沉睡去。 电话的震动音想起，艾静看了一眼，是小林春树。 “我在病房外面。” “刚才不是回去了？” “我要见你！” 艾静放下电话，走出病房。 站在走廊里的小林春树，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过来，把艾静搂在怀里，紧紧地。 “怎么了！”艾静推他。 小林春树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搂着她。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长发，好像艾静是个刚刚熟睡的婴儿，他稍一用力，就会惊醒她。 “好多人看着呢！”艾静嗔怪着，“快点放手！” “不放！”小林春树出声了，带着浓重的鼻音。 “又和林一凡打架了？”艾静哭笑不得，“你们两个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打架？” “我想让林一凡打死我！”小林春树终于敢正眼看艾静了，“我就是个混蛋！不是吗？” 艾静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好像知道了什么，轻轻地笑了笑。 第二十四章 出院+偶遇 林琳的情绪终于有所稳定，很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坐着，陷入沉思。 她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精神受了刺激，林一凡坚持不让出院，一定要把林琳彻底养好了再接回家。 艾静知道，所有的伤痛都是别人无法替代的，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选择隐藏，选择淡忘。 公司里的事情很多，艾静不能每天都去医院，林一凡又不受林琳待见，而且也没敢告诉双方的父母，所以只能请医院的看护来照顾。 林一凡每天最少跑医院两次。 林琳醒着的时候，他不敢进病房，只能偷偷地透过玻璃窗向里张望。等林琳睡着了，他才轻手轻脚地跑进去，坐在床边，握着林琳的手，抚摸着她的短发，亲亲她的脸颊。一旦发现林琳要醒了，便急忙地给她掖了掖被子，再轻手轻脚地跑出去。 林琳大多时候都没有睡着，她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也没想好该怎样面对林一凡。 —— 艾静看了看手表，五点半，时间还好，她急忙地收拾着，准备去医院看林琳。 敲门声想起，她抬头。 小林春树走进来，他穿着一件铁锈红的高领羊绒衫，衬得肤色越发白净。 “去医院看林琳？”他的双手撑着办公桌，炯炯有神的眼睛落在艾静脸上。 “嗯。” “一起去，我送你！” “我的车在公司。” “给我一个做护花使者的机会！”他直起身子，眼睛里隐隐有了笑意，嘴角微微上扬，“赏脸吃个晚饭？” 艾静笑了笑，“还不知道要在医院呆多久！” “多久我都等着！”林一凡握住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肌肤柔嫩，被他的手掌包裹着，暖暖的。 艾静查觉到了小林春树的变化，他的感情较之前少了一些冲动，变得更加细腻。 他有时会长时间地凝视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欲望。 艾静知道那种感觉，她给它取名，叫做珍惜。 “我去拿大衣！”小林春树牵起她的手，走到办公室门口，不舍地放开。 “我在停车场等你。” 艾静锁好办公室的门，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走廊尽头小林春树的办公室。 郑小冉拿着一个文件夹走出来，刚走不远，好像又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 山口香子快步追上她，不知说了些什么，郑小冉摇摇头，山口香子有些不高兴，后来又笑了起来，郑小冉也跟着勉强地笑笑。 艾静没有再看，转身向电梯间走去。在她伸手叫电梯时，听见山口香子的声音，“小林君！你要去哪里？” —— 林一凡倚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眼神有些发呆。 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转过头，看见了小林春树和艾静。 “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去？”小林春树观察了会儿林一凡，揶揄着，“哦，林琳醒了，把你轰出来了！” 林一凡抹搭他一眼，有些垂头丧气，“林琳要出院，我怕她没养好，刚说了两句，她就生气了！” “她也该出院了！调养在家里就行。”艾静看他失魂落魄的，有些不忍心，“医生也说了，没有再住院的必要。别急！我进去看看！” 艾静走进病房，看见林琳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听见门响，林琳转过头，“你再不来，我就要给你打电话了！” “着急出院？” “我已经全好了，再这么继续呆下去，我会发疯的！”林琳有些烦躁，用手机不停地戳着病床。 “好！大小姐！那就明天出院！”艾静哄着她，把手机拿下来，放到床头柜上。 “真的？”林琳喜出望外，“还是你对我最好！” “别没良心！”艾静点着她的额头，“林一凡对你是真心地好！经过这件事，我看他也改了不少，酒也戒了！应酬也减少了，辞退了李秘书，那三场秀也转交给了别人。每天跑医院好几次，对你真是无微不至。” “我知道！”林琳低下头，闭了闭眼睛，“这次是我的问题，我无法面对他。看见他，我就会想起孩子。这个心结，很难打开了！” 艾静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很多话涌到嘴边，却想着说也没用，便咽了回去。 “明天出院，我直接回佳林苑，我想一个人待着！” “那怎么行！我不放心，林一凡更不放心。你的身体，还得调养很长时间！” 艾静想了想，“我白天上班，晚上可以去你那里。” “嗯。” “一会儿我去和林一凡说！”艾静拍了拍她的手。 “明天陪我逛商场好吗？我想出去走走！”林琳摇着她的手，恳求着。 “短时间可以，时间长了可不行，你还没恢复好！” “嗯。”林琳见艾静同意了，马上鸡啄米似地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上午，林一凡来接你出院，下午在家等我电话。” 艾静走出病房，林一凡迎上前。“林琳明天出院，你来办理一下。她说暂时想住在佳林苑，你不用担心，晚上我会过去陪她！” “她住佳林苑，那我怎么办？”林一凡低着头，有些沮丧，“我是真的没做什么，你说林琳就这么揪着我不放，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给她点时间，别逼得太紧！”艾静好言好语地说着，“林琳孩子没了，心里有些转不过弯，你多包容吧！” “行吧！”林一凡好似想通了，点点头，“那我先去佳林苑，简单地收拾一下！” 小林春树从长椅上站起来，“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算了！你们两个秀恩爱，眼气我这孤家寡人的，好意思吗？走了！”林一凡挥挥手，背影有些落寞。 “晚饭想吃什么？”小林春树拿起艾静的一只手，吻了一下，放在掌心里。 “听你的！” “现在对我这么好！”小林春树受宠若惊，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吻了吻她的脸颊，“该怎么回报你呢？吃中餐吧！” “如果不习惯，吃日料也可以！” “我都要嫁到中国来了！还有什么不习惯！” “谁要娶你！我怎么不知道！”艾静娇嗔着，“不开车了？” “嗯。泊在医院，没事儿。今晚陪我喝点酒！” 两个人的手紧紧地相扣着，艾静把头枕在小林春树的肩膀上。路灯昏黄的光晕，拉长了一对相互依偎的身影。 —— “秦总！下午没事儿，我想请个假！”艾静有些不好意思，“这段时间，请假频了！” “没关系！也没有影响到工作！”秦恒放下手中的文件，“林琳怎么样？” “心情不是很好！今天出院，想让我陪她出去走走！” “应该的！你去吧！带我向林琳问好！” “秦总！你太善解人意了！”艾静感动地都要哭了，“将来哪个女人嫁给你，真是三生有幸！” 秦恒笑了笑，眼神意味深长，“但愿这个女人能感受到我的良苦用心！” —— 艾静和林琳在商场里闲逛着。 “你不过是十天没有出来，能不能别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得！”艾静看着林琳东一家西一家地走，又好气又好笑。 “我感觉像被关了一个世纪！”林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 “别走得太快！”艾静拽住她，“累着了林一凡会找我拼命！” 前面是婴儿用品区，艾静拉回林琳，顺便走进一家专柜，“咱们看看这家女装！”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看得林琳直摇头，这不是她的风格。 “看，山口香子！”林琳对着艾静努了努嘴。 在她们的对面，隔了一条回廊，山口香子和郑小冉挽着胳膊在购物，郑小冉的手上已经多了好几个手拎袋，眼睛还在四下搜寻着。 “那个女人是谁？” “小林春树的秘书，郑小冉！” “她们怎么会走到一起？山口香子从来不喜欢没品的女孩！” 第二十五章 你是故意的 “山口香子这个心机婊拉帮结派的，又要使坏了，你注意着点！”看到艾静在愣神儿，林琳用胳膊拐了她一下。 “不会吧！”艾静望了一眼山口香子的方向，看到她拉着郑小冉走到内衣区，“小冉是小林春树的秘书，可能怕她打什么小报告，故意讨好她吧！” “她一个小小的秘书，能翻多大浪去？山口香子用得着讨好她？大姐，你用脚趾头想，都不会这么天真！” 林琳有些走累了，额头上浮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显得苍白。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艾静四下看着，离内衣区不远处有一个休息区，她扶着林琳走过去。 “山口香子这样的人，对她没有利用价值的，她才不会投资一分钱！”林琳看着艾静，接过她递来的面巾纸，擦了擦脸上的虚汗，提醒她，“你和小林春树警惕点！” “嗯。”艾静点点头。经林琳这么一说，她也觉得事情有点蹊跷，“林琳，你先在这休息会儿，我过去看看！”她指了指山口香子的方向。 “小心点儿！别让她们发现了！”林琳小声地叮嘱着。 艾静走到内衣区，站在离她们稍远一点又不容易看到的位置。 郑小冉选了两套睡衣，几个文胸，内裤，都是加肥加大码，不是给她自己选的。 她拿出手包准备刷卡，被山口香子拦下，用手机支付，郑小冉象征性地推辞了几下，也就由着她去了。 她们离开了内衣区，又向前走着。郑小冉打开一个包装袋，拿出一件中年妇女的外套，在自己的身上比划着，又和山口香子说了什么，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 艾静恍然大悟！这是给郑小冉的妈妈选的！ 她想起了那天在茶水间，郑小冉和她说，一位亲属帮助她妈妈找了好医院，好大夫。这么高额的医疗费用，不是郑小冉能负担起的。应该是山口香子！ 她为什么对郑小冉这么好呢？艾静的脑海里划了一个问号。 她不想再跟着她们了，不能把林琳一个人扔在休息区，毕竟她身体还没完全复原。艾静这么想着，便顺着来路往回走。 一个人影突然从旁边走出来，吓了她一跳，是山口香子，挡在她面前。 “没想到，艾总助也学会了跟踪的把戏！”山口香子讽刺地笑着，“不是你的风格啊！看够了没？” “你是故意的！”艾静突然明了，山口香子应该是早就发现了她和林琳，故意装作不知道，一步步地引着她们。 “你太阴险了！” “随便你怎么说！”山口香子未置可否，她把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掖在耳后，“既然你们这么有兴趣，我总要配合一下！” “你对郑小冉，是什么意思？她很善良，你别欺负她！” “说什么呢！”山口香子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她歪着头，审视着艾静，“你有被害妄想症吗？我在中国就不能有朋友了？告诉你，我很喜欢郑小冉，她那么困难，我心甘情愿地帮助她，反正我们家有的是钱！” “这样最好！”艾静不愿再和她说下去，越过她向前走。 “我倒是要提醒你，”山口香子快走几步追上，双手一伸拦住了她，“小林君的爷爷已经知道了你们的事！五年前没有好结果的，五年后还是一样！小林君最爱的两个人，一个是爷爷，一个是妈妈。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这个中国女人，放弃他们中的哪一个？” “那是他自己的事！我从没有要他放弃谁，选择谁！”艾静看着她，目光中浮出了一丝怜悯，“倒是你，身前身后地忙活了十年，不知道有多少收获？” “你……”山口香子脸色绯红，心生恼怒，转瞬却又笑了起来，“我的收获，你现在看不到。艾静，我没有你这么伶牙俐齿的，说不过你！好自为之吧！” 艾静不屑地撇了她一眼，从她的身边绕过去，拐过回廊。 “艾静！”山口香子喊她，微微地鞠了一躬，“代我向林琳问好！孩子没了，请她节哀吧！”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艾静气得咬牙切齿。 “李秘书也是我的好朋友啊！”山口香子抬起胳膊，晃了晃手机。 —— 林琳心急如焚，不停地在休息区走来走去，也不知艾静跟到哪里了，又不敢打电话。 “林琳！” “啊唷！我的大小姐，你急死我了！”林琳拉着她在休息区坐下，“怎么样？” “她是故意地，要我们看见她！” “什么！”林琳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被她发现了？” “她送走了郑小冉，转身来找我！” “我们上了她的当！”林琳有些意想不到，喃喃自语着，“山口香子这个心机婊，现在更阴毒了！” 艾静不做声，她没有告诉林琳，李秘书又和山口香子狼狈到一起的事。她不想再刺激林琳，辛辛苦苦花钱雇来监视老公的心腹，转身又投靠了她最痛恨的人。 “我们回去吧！”艾静扶起了林琳，“你刚出院，身体还虚着呢！不能在外面待太长时间。” 电话铃声想起，林琳拿起来看了一眼，没有接。 “谁的？” “你说呢？”林琳没有好气，白了一眼。 艾静的手机也响起了震动音，她从包里拿出来。 “林一凡着急了！”艾静笑笑。 “打电话干嘛？我把你老婆卖了！” 电话那头的林一凡不知说了什么，艾静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讨厌！”林琳拍着艾静的胳膊，着急地喊，“你们两个背着我在说什么？” “林一凡说要是把你卖了，千万别忘了他，他属于买一赠一的赠品，只要能跟着你就行了！” 林琳“切”了一声，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我们在商场，你过来接她回家。” 艾静挂了电话，“林琳，一会儿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晚点去佳林苑。” “约了小林春树吗？”林琳心知肚明，“打算把今天的事告诉他？” “先不告诉。没有证据的事，我不想说。我不会再像五年前那样，去打没有把握的仗！” 林琳握住了她的手，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掠过一丝懊悔。 “艾静，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们两个要互相信任。别像我和林一凡！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要无条件地相信对方。那样，山口香子就是想使坏，都没法下手。” “放心吧！”艾静回看着她的眼睛，“小林春树好像也遇到了一些麻烦，日本家里的。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承受，总要帮他分担一些。” “嗯。”林琳点点头，“艾静，我用自己的经验跟你说一句话，别去考验爱情，我们都输不起的。” 第二十六章 我是你的战友 “怎么想起吃日料？”小林春树把车打了个转向，很自然地拿起艾静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要么牵着手，要么十指相扣，好像彼此都在把一种力量传递给对方。 “上次吃的是中餐啊！礼尚往来，带你尝尝家乡的味道！”艾静的小手在他掌心里鼓涌着。 “怎么回事？今天这么不老实？”小林春树觉察到她的手不停地想要挣脱束缚。 “想要你专心开车！” “你不动我就专心了！”小林春树觉得好笑，拿起她的手，凑到唇边吻了一下，“不放心我的驾驶技术？” 艾静果然不动了，抿起了嘴。 “就是这家！靠边停车！” 店里出来了泊车员，小林春树把车交给他，牵起艾静的手，抬头看了看，“都由料理”。 服务生引领着他们，来到一个日式栅格门的包间前，推开了拉门。 小林春树拉着艾静走进去，脱下了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又接过了艾静的。 两个人围着实木餐桌坐在榻榻米上，日式布纹灯柔和的光晕倾泻着，让两人的脸都变得生动起来。 “环境还不错！”小林春树赞赏地点了点头，“怎么发现的？” “美团啊！我找了很长时间呢！”艾静邀功似得，一脸的洋洋得意。 小女人今天花了点心思！小林春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拿起了菜单，佯装仔细地看着。 艾静按铃，叫来了服务生。 “一份象拔蚌刺身，两份三文鱼生鱼片，我要贴近鱼腹的那种，两份蔬菜天妇罗，一份金枪鱼寿司，一瓶清酒。” “胃口这么好！”小林春树凝神看着她，难为这么不喜欢日料的人。看来是做了一番功课，虽然点得有些乱。 “给你一个宰我一顿的机会！珍惜哟！” “一定好好把握！”小林春树诚惶诚恐的样子，惹得艾静一阵发笑。 “你还点了清酒，忘了我是开车来的？”小林春树提醒她。 “泊在这儿或者找代驾。” 小林春树不做声了，看样子艾静是有备而来。他暂且按下自己那颗好奇的心，看看这个小女人想干什么。 服务生敲了敲门，端上了两份蔬菜天妇罗，和一份金枪鱼寿司，还有几碟咸菜。 “尝尝这个！”小林春树把蔬菜天妇罗和调好的白萝卜酱汁放在艾静的面前。 艾静夹起一块蘸了下酱汁，放到嘴里，怪怪的味道。 “我还是不要这个了！”她把酱汁推了过去。 小林春树笑了笑，把椒盐换过来。 敲门声想起，服务生把象拔蚌刺身和三文鱼生鱼片及清酒端了上来，还有调好的蘸料和一碗清水。 “这个是做什么的？”艾静指着那碗清水。 “拿来给你喝的！”小林春树一本正经，故意装着不笑。 “你讨厌！”艾静娇嗔着，咬着嘴唇。心里却在琢磨，我都这么讨好你了，为什么还不讲讲日本家里的事啊！ “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艾静试探着，像猫儿看见了猎物，先伸出了一只小爪子。 “有。”小林春树目光灼灼。来了！小女人忍不住了！他心里暗笑。 “说来听听。”艾静用眼神鼓励着他。 “我爱你！” “谁要听这个！”艾静不依，红着脸拍了小林春树一下。 “可这个是我最想说的……” 电话铃声想了，小林春树接起来，是日本的长途。 反正又听不懂！艾静夹起一片三文鱼，蘸了点调好的芥末蘸料咬了一口。 “哈！”她皱着眉，张大了嘴，有点腥，还有芥末特有的味道，呛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日料是她最不喜欢的，怎么有人愿意吃这种东西！ 小林春树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看着艾静难受的样子，被她逗笑了。他接过艾静没有吃完的生鱼片，放进嘴里。又递了一杯水给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艾静看他吃得甘之若饴，索性夹起一片三文鱼，把它按在芥末蘸料里，然后举起来递给他。 小林春树接过来，艾静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要把这片吃下去……艾静不太敢想，吞了下口水。 谁知小林春树用那碗清水涮了涮被她摁在芥末里打滚的生鱼片，又轻轻地蘸了点芥末，放在嘴里，斯文地嚼着。随手拿了一张面巾纸，微微拭了拭嘴角。 一个破日料都让他吃得如此高贵！艾静生气得撅了撅嘴。 小林春树结束了谈话，把手机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举起来向艾静致意，“想看我出糗的样子？嗯？” 艾静吐了下舌头。 “我要重新调查五年前的酒店事件，还有你那次的溺水事件。”小林春树边吃边说着，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波澜不惊。 艾静抬起头，看着他。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又想起……” “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艾静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隐藏在心里许久的伤痛，从来没有忘记，只是表面结了一层痂。今天又被重新提起，感觉揭开痂的同时，又连皮带肉地撕了一下。 “调查起来有一定的困难！”小林春树握着她的手，不想隐瞒，“不过没关系，我用了私家侦探。当年的日本留学生男女一共十一人，和山口香子接触过的有五个，两个女生排除，三个男生中有一个因为酗酒去年死在了大阪，另外两人还没有找到。” “不是要我做你的战友吗？我答应了！”艾静抽出手，覆在小林春树的手背上，“我能做些什么？” 小林春树笑了，伸出手拧了拧她的鼻子，“我是男人，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做！你只要坚定信心，做我的战友就好！” “战友可是要一起并肩作战的啊！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艾静小声地咕哝着。 “刚才不是告诉你了？” “我说的是日本家里的事！” 怪不得！这么好心地请这顿日料，在这里等着他呢！ “香子跟你说了什么？”小林春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们在哪里见面了？” “在商场。我陪林琳散心，看到她和郑小冉在购物。” “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爷爷知道了我们的事！”艾静没有再继续，她感觉小林春树不打算说出来。 “家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相信我。”小林春树侧过身子，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有些事情，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对了，成志远在公司没有什么异常吗？” “没发现，”艾静摇了摇头，“我和他接触得不多，你怎么会怀疑他？” “也不是怀疑，只是潜意识有一种感觉，他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以后我会多注意他！”艾静夹了一块蔬菜天妇罗，蘸了点椒盐，“今天这么费力地讨好你，没有成就感，什么都没得到！” “傻孩子，下次别再做傻事了，我吃中餐可以的！”小林春树指着桌上没怎么动筷的日本料理。 “只不过我不爱吃而已！”艾静受了委屈，白了他一眼，“哪个不是你爱吃的！就别装了，快吃吧！” “那你吃什么？” “一会儿回佳林苑，让林一凡给我做好吃的！” “嗯。”小林春树低下头，大快朵颐。 —— 代驾先把艾静送到了佳林苑。 小林春树从车里走出来，紧了紧艾静的大衣，搂她入怀。 “别想得太多！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公司见！” “嗯！”艾静点点头，转过身刷卡，准备进单元门。 小林春树拉住了她，眼睛深深地锁在她的脸上，好像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艾静，是与非之间，没有固定的界限。如果有一天，我用了在你看来很不齿的手段，不要介意，等着看结果就好！” 第二十七章 离别 这一夜，艾静做了好长时间的梦，感觉像拍了两集连续剧。 先是梦见她和林琳在商场购物，碰巧遇到山口香子，林琳指桑骂槐，和山口香子发生口角，艾静怎么劝也没有用。 接着两个人大打出手，林琳占了上风，艾静也一旁相助，把山口香子打得鼻青脸肿。林琳站在那里，双手叉腰，像个王者一样，哈哈大笑，艾静也跟着笑…… 紧接着剧情又开始回转，小林春树来了，山口香子又哭又闹，说艾静和林琳一起合伙打她。小林春树不分青红皂白，大声指责林琳。 艾静实在气不过，和小林春树发生争吵。两人越吵越凶，林琳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大木棒，对准小林春树就是当头一棒，鲜红的血从他头上汩汩往下流…… 艾静忽地一下坐了起来，摸了摸脸，全是冷汗，后背也觉得汗涔涔的。 林琳跟着坐了起来。 “你这是练了一宿的武功吗？拳打脚踢的！”她打着哈欠，叫苦不迭，“要不是林一凡占着那间卧室，我早就跑过去了！” “做了个恶梦！”艾静揉了揉眼眶，太阳穴也开始隐隐作痛。 “梦都是反的！没事儿！” “不过也不全是恶梦！”艾静想想，开心地笑了，“我梦见你把山口香子打得鼻青脸肿的！” “这个绝对不是梦！早晚的事儿！”林琳拍拍胸脯。 “我先起床洗漱，你再躺一会儿！”艾静下床，伸了个懒腰，做了几个瑜伽动作。 一阵好闻的香味飘过来，她打开房门，林一凡正忙着在桌上布置早餐。 “小伙子，表现得不错！”艾静和他打着招呼。 “还请多多美言！”林一凡用手指了指卧室的林琳，两手抱拳。 “放心！” —— 上午，艾静在办公室忙得焦头烂额。前段时间她在医院照顾林琳，工作积攒了一些，好几个策划案都没怎么上手看。 没有办法，加紧突击吧！ 这一上午的工作量太大了！ 艾静扭了扭脖子，又拍了几下颈椎。 还好，工作效率不错。她看着一迭整理好的文案，满意地笑了笑。 小林春树这一上午倒是挺安静的，没有一个电话。艾静看了眼手机，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啊！ 醒醒脑吧，来杯咖啡。 她拍了拍额头，走出办公室，向茶水间走去。 郑小冉背对着她站在那里，肩膀耸动着，不停地擦着眼泪。 “怎么了？小冉！”艾静急忙走过去，扶住了她的肩膀。 “小林总在办公室发了很大的火！”郑小冉委屈地抽泣着，“摔了茶杯，把香子小姐骂哭了，我给他送的文件也被他扫在了地上！” 艾静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她，“知道什么原因吗？” 郑小冉摇了摇头，“小林总刚进办公室，就接了一个日本长途，接完就这样了。我从来没见过小林总发这么大的火！” “日本长途？”艾静疑惑着，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是日本家里的？还是，他派私家侦探调查的事？ 手机的震动音想起，艾静看了一眼，显示屏上清晰地写着小林春树的名字。 她和郑小冉摆了摆手，走出茶水间。 “我在顶楼的天台等你！”小林春树只说了这一句，便挂了电话。 艾静意识到好像出什么事了，她急急忙忙地叫了顶楼的电梯。 —— 天台的风很大，小林春树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背对着站在那儿。 艾静紧了紧大衣，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小林春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突然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搂着。 艾静瞬间觉得浑身僵直，这个拥抱让她有了别离的感觉。 她的心脏扭动着，好像成了小小的一团，堵在胸口。 茫然，手足无措。她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垂着双手，任由他搂抱着。 “艾静，”小林春树叫了她一声，双手扶着她的脑袋，低头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对她笑了一下，深深地吻了下来。 艾静两手攀着他的肩膀，热烈地回应着，任由他加深了这个吻。 好一会儿，小林春树松开了，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浸了酒般地看着她。 “我下午要回日本，三点的飞机。”小林春树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机票，“刚刚送来的。” 艾静没有看，也没说话。 “是董事会的决定，由小林俊彦来替换我。我猜想是爷爷，他昨天和我通话，给我下达了最后通牒……”小林春树苦笑着。 “最后通牒是什么？如果不放弃我，就要把你调回日本吗？”艾静的眼睛里有了泪水。 她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只是心里一直不愿意相信。 小林春树抬起手，抹去了艾静的眼泪，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擦着她的脸。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次，我必须回去。尽快了结这件事！我不想你有任何的……” 他没有说下去，艾静知道他要说的话，不想她有任何的危险。 “过来坐下！”小林春树拉着她，坐在天台通往顶楼的台阶上，敞开了大衣，把艾静搂在怀里。 “时间很紧，我只能选重要的和你说！” 艾静擦了擦眼泪，用力地点点头。 “小林俊彦是我伯父的儿子，他是个阴险小人。集团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爷爷有意让我接替董事长的位置，他便明里暗里和我争夺。” “小林俊彦的外公在日本有很大的势力，在经济上要超过我很多。所以我爷爷选了山口香子，想靠联姻来巩固我在集团的地位。” 艾静低下了头，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两个人相爱就可以冲破一切阻力。 对于小林春树来说，他需要得更多。可是，自己能给他什么呢？ “家族纷争，是不是很狗血！没办法，出身由不得我选择！”小林春树无奈地苦笑了下。 在人人都艳羡的他的光环背后，殊不知隐藏了这么多的勾心斗角。 “五年前，山口香子把我们的事告诉了爷爷，他就大发雷霆，不允许我们来往。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我返回日本，他就再也没有提过你。这五年，我一直安排人打听你的消息，知道你在mogen公司，后来我鼓动爷爷收购mogen旗下的几家服装厂，然后又回来中国找你！” “你为什么要回来？”艾静哭出了声音，捶着他的胳膊，“如果不回来，我们过着各自的生活，就没有这些痛苦和折磨！”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小林春树扳过艾静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只知道，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我一定要回来找你！” 艾静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见小林春树痛楚却坚毅的神情，她哭着笑了。 “我离开以后，你一定要小心山口香子和小林俊彦，我怕他们会联合起来整你，这是我最不放心的！” 小林春树舔了舔被风吹得干裂的嘴唇，搂着艾静的手又紧了紧。 “不会的！”艾静伸出手，环住小林春树的腰，“这是在中国，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嗯。”小林春树点了下头，沉思了一瞬，“你说秦恒是个怎样的人？” “他很正直，也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前半句我接受，后半句当作没听到！”小林春树突然来了小孩子气，吃味地撇了眼艾静。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这个飞醋！”艾静收回环着他的手，作势要打他，被小林春树抓住，紧紧地握在他的掌心里。 一时之间，两人久久地凝视着，相对无语。 手机铃声想起，小林春树看了看。 “是我定的闹钟提醒，一会儿要忙的事很多，我要找秦恒说几句话，还要给林一凡打电话，会很忙，照顾不到你！” “我走之前小林俊彦就会到公司。我们不要单独再见面，我不想让他看出破绽！” “你在公司也要帮我留意成志远这个人。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他一定有问题。” “这个手机号码回日本就不用了。我会申请新的，然后尽快和你联系。如果找不到我，也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联系秦恒和林一凡。” “休假如果要出去，尽量和林琳一起，最好再带上林一凡，这也是帮他们制造和好的机会嘛！” “在我回来之前，你先搬去林琳那里，一会儿我和林一凡说。” 艾静一直低着头，听着他在耳边不停地唠叨。 他为自己想得那么周到，所有细碎的事情都想到了，却全然没有顾及自己。 “我答应你！尽快处理完这些事情！然后火速回来！” 艾静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停地点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着，像断了线的珠子。 小林春树看着艾静的样子，心里也是万千的不舍。可是，他要做的事还很多，不能让自己牵绊在这里。 “艾静，只要你知道我的真心就好，等着我！”他又一次紧紧地搂住她，给她一个绵长的吻。 “好了，你先下去，我过一会儿再走！”小林春树松开了她。 艾静胡乱地擦了擦眼泪，跟他挥手。 “我等着你！” 第二十八章 小林俊彦 艾静站在洗手间补妆，却怎么也补不好。刚涂上粉底液，眼泪就涌出来，妆又花了。 她后悔死了，刚才为什么像个爱哭鬼，就会一直哭？多少想说的话全都窝在心里，应该说出来让小林春树安心啊！他们是战友，她不会给他丢脸的！ 艾静生气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 不可以再掉眼泪了！一定要好好的！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小林春树，慢慢地又浮出了微笑。她拿出粉底液，把花了的地方又补了一遍。 艾静走回办公室坐下，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悲伤。 拿起桌上的文件，她又细细地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想起，秦恒站在办公室门口。 “艾总助，开会！” 艾静抬起头，放下了她一直在“用力看”的文件，对着秦恒笑了一下。 秦恒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好似安慰，又好似鼓励。 他们走出办公室，向会议室走去，迎面相遇了小林春树一行人。 他走在最前面，一身灰黑的条纹西装，里面衬着姜黄色的高领羊绒衫，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 他的胳膊上搭着深灰色的大衣，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嘴角微微噙着一丝笑，就这样帅酷地走过来。 在他后面的应该就是小林俊彦了。 他的身材较小林春树略矮一些，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里面是白衬衫，打着银灰的领带，和小林春树的相貌有些相似，只不过眼神里透露着一种凌厉的神情。 山口香子和郑晓冉走在后面。 小林春树率先和秦恒打招呼。 “秦总，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小林俊彦，即将上任的日方总经理。” 秦恒上前一步，先伸出手来，“你好，小林总。” 小林俊彦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不太情愿地伸出手，轻握了一下秦恒的。 “你好，秦总！礼节不太一样！”语气里充满着倨傲。 “没有关系！我非常尊重日本的礼节。只不过现在是在中国，入乡随俗。” 小林俊彦未置可否，嘴角轻微扯动一下。 “这位是中方的总助，艾静小姐！” “艾总助，幸会！”小林俊彦的眼睛明显地亮了，向艾静伸出手。 “小林总，您好！”艾静微笑着回握了一下。 “可以开会了！”小林春树不着边际地提醒了一句。 大家走进会议室，部门以上的经理全部到齐，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小林春树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 “各位好！由于日方集团的内部调整，我将于今天返回日本。在任期间，承蒙各位关照，非常感谢！”他微笑着，向在座的人鞠了一躬。 “这位是小林俊彦先生，他将接替我的总经理职务。希望各位同心同力，精诚合作！” 他向所有人又鞠一躬，然后抬手看了一下腕表，转向小林俊彦。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机场。” “再见，各位！” 小林春树的眼睛掠过艾静，扫了全场一眼，转身和郑小冉走出会议室。 我收到了！一路顺风！艾静在心里默默地祝福。 “各位！我和小林春树君的行事风格略有不同！如果我发现，在座哪位不能胜任自己的工作，不好意思，你就要另谋高就了！” 他狠厉的眼神扫向全场，在艾静的脸上略有停顿，转向成志远。 “成桑在日本留学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他是非常难得的人才！” “小林总夸奖！”成志远站起来，环顾四周，点头致意。 “我的秘书还是由郑小冉小姐担任！山口香子小姐举荐的，应该都是优秀的人才！” 郑小冉把小林春树送上车，刚回来还没坐稳，便被新上司抛过来的橄榄枝砸中。 她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语无伦次，“多谢小林总……提拔！”说完又觉得不妥，马上改口，“多谢小林总关照！” 秦恒和艾静对望了一眼，小林俊彦太心急也太张狂了！刚上任就急不可待地为自己划了一个亲信圈。 “以后我会陆续推出员工调整方案，还有提高下属工厂效率的方案。今天，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不知秦总还有没有补充？”小林俊彦望向秦恒。 “暂时没有。” “那散会！”小林俊彦完全一副主人的姿态，盛气凌人地转身离开。 山口香子傲娇地看了艾静一眼，脸上挂着胜利者的招牌微笑，好像刚刚打赢了一场胜仗，急着要去把酒言欢。 “小冉，我们走！” 看着山口香子和郑小冉的背影，尹浩南站了起来，“什么意思嘛，秦总！简直莫名其妙！” “做好你的本职工作！”秦恒不动声色，一脸淡然。 —— 艾静去茶水间取了两杯咖啡，拿回办公室坐下。 心中的落寞感越来越强烈，搅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疼痛。 她拿起一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咖啡袅袅的热气像一缕缕薄烟升腾着。 看着另一杯咖啡，她想起了小林春树。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除了忙着工作，就是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竟然都没有去“偶然”咖啡馆坐坐。 手机的微信提示音想起，艾静看了一眼，是小林春树。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爱你。 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眶，艾静迅速地抽出几张面巾纸，在眼睛上按了几下。 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情绪波动。 快速地回复了同样的两个字后，艾静删除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敲门声想起，秦恒走了进来。 “他现在应该过完安检，要登机了。” 艾静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没有什么事情，你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秦恒的眼睛落在艾静的脸上，逡巡着。 “不需要！我手头上还有几个文案，再看一遍！” “也好！”秦恒转身走向门口。 倏地，他停顿了一下脚步，“不必担心小林俊彦和山口香子，所有的事情都有我担着。他把你托付给我，我一定会照顾好你！” “谢谢！”艾静感激地对着他的背影笑笑。 —— 郑小冉不知在忙些什么，急匆匆地从窗前走过。 艾静站起来，走到窗前。 斜看过去，只见郑小冉引领着成志远，走向小林俊彦的办公室。 艾静走回办公桌前坐下，想起了小林春树的话，他说成志远一定有问题。 看样子郑小冉也被山口香子贿赂得差不多了。 艾静有些痛心，郑小冉是个特别单纯的女孩，为了给妈妈治病，被钱逼上了绝路。 她被山口香子这样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注定最后就是个牺牲品。 “叩叩”两下敲门声，打断了艾静的思绪，小林俊彦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艾总助！” “小林总！您好！”艾静站起身来，“您请坐！” 小林俊彦坐在沙发上，双腿重叠地翘着，手指轻叩着扶手。 “没有什么事，过来聊聊！你也坐！” “我还是站着比较好！”艾静谦逊地微笑着。 “艾总助不必拘谨，我是春树的堂兄。”小林俊彦极尽友好地展示他的亲和力。 “除了工作时间，你可以和香子一样，叫我俊彦哥。听说艾总助和春树是旧时？” “小林总的消息真是灵通，我们是大学校友！”艾静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一丝动容的迹象。 “没有更亲密的关系？”小林俊彦微斜着眼睛，语气突然变得轻佻起来。 “我们初次见面，小林总的问话好像有些唐突。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艾静的回话还是很有礼貌，只是脸色略微有些沉。 “没什么！艾总助别误会！”小林俊彦摆了摆手，“只是，我听说爷爷这次急召春树回去，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中国女人！” “我们家族你也应该知道，不允许有这种事发生。如果他执意要做，后果恐怕很严重！” 小林俊彦向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一双眼睛直视着艾静。 “小林总的这番话，如果和您的堂弟说，效果可能会更好！” “我会的！再见！”小林俊彦没有在艾静这里得到他想要的，起身离开。 艾静望着他的背影，呼出一口气。 她知道，小林俊彦是故意来到这里，先给她一个下马威。 同时她也想到，小林春树这次回日本，凶多吉少。 她不得不又一次正视和小林春树的爱情。 之前纠结的国籍，现在看来，是微乎其微的一件小事。 小林春树想要在集团立住脚跟，没有雄厚的经济基础，根本无法和小林俊彦抗衡。 而这经济基础，好像只有山口香子的家族才能给予。 想来他临走时说的尽快回来，也不过就是安慰她的话。 两个人的前途，一片渺茫。艾静的心情霎时变得特别沉重。 她呆呆地看着已经冷掉的两杯咖啡，像极了两个人的兜兜转转。 电话震动音想起，艾静拿起来，是林琳。 “艾静，什么情况啊？林一凡跟我要了你家的钥匙，把你的东西搬过来了！”林琳不明所以，却也知道，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个林一凡！艾静真是哭笑不得！ “等我回去再和你说！” 第二十九章 对手戏 四天了，没有小林春树的消息。 艾静的扁桃体发炎了，腮下不知何时鼓出了两个疙瘩，手一摸上去，叽里咕噜地来回动，附带着牙齿和耳朵，疼痛难忍。 这几天，山口香子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闲了无事就带着郑小冉，来到艾静的办公室，说上一堆有的没的。 郑小冉打心眼里喜欢艾静，同情艾静。 可面对山口香子，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她需要的只有山口香子能给，她又能怎么样呢？ 只能默默地看着艾静被欺负，有时还要随声附和几句。 林琳那天晚上听了艾静的讲述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艾静知道林琳的担忧，尤其在经历了这次流产之后，她对男人的信任程度，已经大打折扣。 倒是秦恒和林一凡，不停地鼓励和安慰艾静。 说小林春树刚回日本，一定有很多事要忙，忙到忘记了申请电话卡。如果有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和她取得联系。 艾静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小林春树回日本后，定是被他那个家族控制，切断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 不敢去想两个人渺茫的未来，只希望心系之人，平安顺遂就好。 —— 午饭艾静吃得很少，身体的不舒服加上心情烦闷，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蜷缩在椅子上。 秦恒走进艾静的办公室，入眼便是她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秦恒的心一阵抽紧，没来由地心疼。 艾静坐直了身子，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秦恒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这两天小林俊彦和成志远走得很近，你怎么看？” 艾静摇了摇头，“暂时下不了定论。或许多年好友见面，一起叙旧呢！” 秦恒笑了下，无意地瞥了一眼艾静的办公桌，看见了几个药盒子。 “病了？上火了？” 艾静莞尔，她没有想隐瞒。如果说不上火，谁会信呢？ “小林春树应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秦恒的双手用力地搓了搓脸，待手放下时，脸上的皮肤都有点发红了。 “我和林一凡通过电话，这是我俩共同分析的结果。” “我早就猜到了！”艾静的神情很平静，“你们不必担心，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秦恒很想问她，最坏的打算是什么？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 敲门声响起，郑小冉推门进来。 “秦总，艾总助，小林总找你们，说有事情谈！” 秦恒和艾静对望了一眼，两人站起来，随着郑小冉走向小林俊彦的办公室。 成志远和山口香子已经等在那里，看见秦恒他们进来，往里面挪了一下位置。 “秦总，请坐！”小林俊彦指了指沙发。 “听说下属服装厂的工作效率不是很高，我准备引进日本的先进流水线。” 秦恒刚一坐下，小林俊彦便开始发难。 “小林总说的是哪家服装厂？能不能具体一点？”秦恒微笑了一下，语调不急不缓。 “也不是单独某一家。中国的服装产业，发展一直都很缓慢！”小林俊彦轻蔑的语气和态度溢于言表。 “小林总的观点我不是很赞同！”秦恒掸了掸麻灰色的西装外套，从沙发上站起来，“如果中国的服装业发展缓慢，日本的两大财团为什么要来中国搞合资企业？” “据我所知，是日本服装业近三年原地踏步。中国，可是每年都在进步！” “好好好！”小林俊彦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我不想和秦总讨论这个话题，咱们还是研究引进流水线的事情。” “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应该由中国和日本的集团高层来探讨，我们负责执行！” “日本方面，集团董事会基本没有问题，我想以大华服装厂为试点，先把流水线引进来。” “大华服装厂？”秦恒重复了一遍。 “这么说，服装厂效率不高这个传闻，是成经理提供给小林总的？”秦恒转身看着成志远，目光咄咄逼人。 “我也不过是，提了一些不成熟的建议！”成志远陪着笑脸。他没想到小林俊彦的一席话，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以前，没见成经理有这么高的工作效率，看来是大材小用了。还是小林总有办法，会调动员工的积极性！” 小林俊彦哈哈地笑了，一脸的得意洋洋，“我早就说过，成桑是个人才！” 成志远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笑容越来越僵。 他在心里暗暗地骂着小林俊彦，怪不得你爷爷不选你做接班人，你还真是蠢得够可以！ “这样吧，小林总！”秦恒没有搭理成志远，他看向还在兀自高兴的小林俊彦。 “你的提议，我会第一时间向集团反映。” “需要等待很长时间吗？我听说，贵国审批的手续很繁琐！” “如果小林总对中国的态度不是很端正，那么，我对日方的合作诚意表示怀疑，我会一并反映给集团！” 秦恒看了一眼艾静，“艾总助，我们走！” 小林俊彦盯着秦恒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山口香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俊彦哥，秦恒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以后和他说话，还是注意点吧！” 小林俊彦狠狠地撇了她一眼，“在公司，你最好称呼我小林总！” —— “秦总，好样的！” 在秦恒的办公室，艾静一脸的崇拜，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太给我们中国人长脸了！我刚才都想为你鼓掌！” 秦恒笑了笑，“小林俊彦不是一块经商的好材料，不过是一介武夫！”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艾静有些暗自高兴，“看样子，小林俊彦也不过如此！是我们把他看得太高了！” “不能轻敌！”秦恒拿出一瓶矿泉水，对着艾静晃了晃，艾静摆摆手。 “他的背后，一定有日本高人指点着，他才会这么狂妄！” “哦，对了！我听小林春树说起过，”艾静突然脑洞大开，“小林俊彦的外公在日本势力很大！” “这就是了！”秦恒拧开矿泉水的盖子，喝了一口，“我要去集团找张董。把这件事的利害关系，跟他说一下。” “小林俊彦这么积极，一心要促成引进流水线的事情。我觉得，这其中有一些猫腻。” “以前，国内也遇到过这种案例，被所谓的“先进设备”欺骗。国际官司不好打！费时费力，劳民伤财！” “你是说，小林俊彦要用旧设备以次充好，来欺诈我们中国？” “现在还不好说！我要去找张董商量商量！” 秦恒关了电脑，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 “那这些设备可不可以不付钱，我们先拿来试用！” “不付钱好像不太可能！到时，看集团怎么和日方谈判吧！” 艾静点点头。 秦恒拿起了手包和车钥匙，却又顿住了。 “看样子，成志远真的有问题。”秦恒思索着，“我怀疑，你上次在大华受伤和他有关系。” “可他为什么要害我？” 秦恒摇摇头，沉思着，“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他要害的不一定是你！” “你是说小林春树？”艾静恍然大悟，脱口说出来。 “如果，真像你分析得那样，成志远应该早就和小林俊彦有接触！” “这些暂时都是我们的胡乱猜疑，没有什么证据！” 秦恒的思想有些漂移，他要把发生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好好地理一理。 “那我先回办公室了！”艾静不想打扰他，拉开门走出去。 今天好像没有喝咖啡！ 艾静止住了脚步，苦笑一下，向茶水间走去。 这真的成了一种瘾！戒不掉的瘾！ 茶水间的门突然打开，把她吓了一跳。 “艾静姐，对不起！”郑小冉嗫嚅着侧过身。 “傻姑娘，说什么对不起！”艾静拿了一个杯子，走到咖啡机前。 郑小冉端着咖啡向外走，到门口又停住了。 “艾静姐，你……自己要小心！” “小冉，”艾静叫住她，看着她的背影，“你是个好女孩，别被人利用。你需要的东西，她不会一直给你。” 郑小冉浑身好像震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拉开门，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第三十章 休假 难得的两天假期！ 秦恒昨晚电话通知艾静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听错了。 “秦总！暂时不想休，能不能和年假攒一起？” 艾静现在只寄情于工作，她想用工作把自己变得更充实，没有闲下来的时间胡思乱想。 “不可以！珍惜机会吧！这两天休完，再很长时间别想有假期了！” “为什么？”艾静嘀咕着，火星撞上地球了？ “集团已经决定了，上先进设备，先以大华为试点。新设备下周一运到。” “今天我去集团，刚好碰到张董。他说，这个提案是由小林春树发起的，集团一致通过。” “可我们没有听说。”艾静有点迷糊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应该是收购五家服装厂之后，就提出来的。双方集团已经达成共识。” “如果先进设备能够大大地提高生产力，集团高层没有不通过的道理。” “只可惜他的提案还没有运作，就被调回日本。白白地让小林俊彦捡了个大便宜！” “提案成功中日双方皆大欢喜！也为小林俊彦奠定了以后在集团的地位！他何乐而不为！” “怪不得他这么积极地促成这件事！”艾静顿悟，看样子小林俊彦也不是她想象的那么酒囊饭袋！ “他没有这么智慧的头脑，”秦恒十分肯定地说，“应该是集团内部有人指点他，抢先一步，抓住这个机遇！” “那张董没有说新设备的款项……” “小林春树的提议是日方百分之三十，中方百分之七十，因为日方拥有提案发言权！” “后来经过双方商榷，中方需要交纳百分之六十五！” “小林春树竟然这样提议？”艾静有些气不过。为什么不是中日双方各百分之五十啊！ “商人嘛，在商言商。何况他的所有提议都要通过日方董事会！” “那我们这次要全额付款吗？”艾静最担心的是这个。 “我听张董说，先首付百分之三十，尾款要在两个月之内到达日方账户。” “他还说，这批设备是小林春树亲自选的，应该没有问题。看样子，张董对他很赞赏！” “那我们之前的疑虑应该打消了？” “嗯，应该是！” “哦对了！”秦恒想起来，“假期过后是试运行阶段，我们要在大华监督一段时间。如果一切正常，其余四家陆续上新！” —— 换做之前，这两天的假期，会让艾静欢欣鼓舞。毕竟，是她奢望了许久的。 首先，她和林琳酒足饭饱之后，一定会聊通宵。 然后，第二天上午，十一点之前不会起床。 她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休假了。 可现在，凌晨两点半，她在不停地翻来覆去地“烙饼”之后，只能选择坐起来，抱着被，眼睛睁得大大的，毫无困意。 她看了一眼林琳，长长的睫毛微卷着，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近期她的睡眠状态不错。 艾静下了床，披件睡袍，走到窗前。 小区里一幢幢的高楼漆黑一片，只剩单元门口的盏盏路灯，昏黄的光晕很温暖，好像还在等着没有归家的人。 艾静拉了拉身上的睡袍，双手环胸。 长夜漫漫，夜凉如水，孤独的人，只能拥抱自己。 不知在遥远的另一个国度，他在干什么？是不是也会像她一样，彻夜无眠，记挂着心心念念的人？ “怎么了？睡不着？” 艾静回过头，看见林琳已经坐起来，双手还在揉搓着眼睛。 “把你吵醒了，”艾静走到床边，坐下。 “上来！”林琳拍拍身边的位置。 艾静笑了，脱下鞋，挪到她身边。 “这些天，我一直想问你，可又没法开口……”林琳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迟疑了一下。 “是不是想问，如果小林春树不回来，我会怎么办？” “或者小林春树最后选择山口香子，我又会怎么办？” 艾静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平和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嗯！”林琳点点头。 她没有想到，艾静这么直接，丝毫不回避应该面对的问题。 “我会很难过，难过得想死！但我不会生他的气，也不会恨他！” “这几天，我想了好多。”艾静拿了一个枕头给林琳，倚在后背上。 “我们或许，就是那种有缘无分吧！越是拼了命地想奔向对方，结局却是越来越远！造化弄人吧！” “你们两个真是……”林琳打住，吸了吸鼻子，“明明深爱，却总是阴差阳错！” “以前听歌里唱，相爱的人总是不能在一起。我就会嘲笑写歌词的人，还是不够爱，爱了就是要在一起！” “现在听这首歌，感同身受，原来说的就是我们啊！” 艾静强笑了一下，话语充满了无奈。 “小林春树的人生和我的注定不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想要的，就在身边，唾手可得！” “可他如果选择我，将会一无所有。背叛了家族，失去了事业，只剩一副枯槁的躯壳。即使我们两个在一起，还能谈得上什么幸福！” 艾静看明白了所有的事，所以选择平静地接受，虽然这个过程会有伤痛。 “想到会失去他，我的心疼得不行！可是，又能改变什么？也只能告诉自己，人生，不只有爱情这一件事！” “可是不管怎样，他对你都应该有个交代啊！怎么能像个缩头乌龟！”林琳憋了好几天的话，终于倒了出来。 “我想，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不是那种没有担当的人！” 林琳握住艾静的手，眼中有泪光闪动，“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我决定了，这两天，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只陪着你。吃饱了就聊天，累了就睡觉。” “你是说像两头蠢猪一样吗？”艾静忍俊不禁。 她的手环住林琳的肩膀，两个人的头靠在一起。 “林琳，谢谢你陪我！” —— 两天的假期，她们选择在浑浑噩噩和相互慰藉中度过。 只是难为了林一凡，插不上话，也帮不上忙，只能无奈地由着这两个女人。 他的心里也气恼着小林春树，到底怎么回事？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三十一章 针锋相对 新设备经过两天的安装调试，正式投产。 裁断车间的新设备，提高拉布的速度近一倍。最关键的，它能自动识别划线，矫正布匹歪斜，不再像以前出现毁坏布料的现象。 缝纫车间也不需工人仔细地对照，是否压住边角或是少了一层，只要旋转针头位置的一个旋钮，便可正常操作，凡是出现异常就会报警。 每天，秦恒和艾静早出晚归，亲力亲为，监督生产。 而小林俊彦，只在新设备刚运到的当天出现在大华，带着他的亲信山口香子和成志远。 刘厂长以近乎膜拜的样子参见了小林俊彦，并盛情地派人安排了酒店。 秦恒没有同意，高价请来的师傅急着安装调试，哪有时间出去大吃二喝。 刘厂长没有办法，只好格外给了几个帮工，协同食堂的大师傅一起，以最崇高的待遇摆上了一桌酒菜。 哪知他的主子，看着食堂里的锅碗瓢盆和桌椅板凳，一脸的嫌弃。 也没有恩泽于他，只赏了一句“公司里还有事情”，便带着他的亲信匆匆离场。 倒把秦恒和艾静一行人，还有厂内就餐的职工，吃了个酒足饭饱，像给新设备的入场，举行个剪彩仪式。 —— 艾静在办公室匆忙地收拾，把ipad，水杯，还有几盒药都装进包里。 手指无意地触碰，摸到了林琳给买的两条速溶咖啡，想起早晨时，林琳顺手飞进她包里的，告诉她带着，上瘾了用得上。 秦恒刚才来通知，大华最后两天试运行，如果没有问题，另外的四家服装厂将于一周后安装新设备。 “叩叩”两下敲门声，艾静抬起头，山口香子不同于往日的骄横，满面微笑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请进！”艾静已经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不咸不淡地招呼她，又低下头继续收拾。 “艾总助还要去大华吗？”山口香子风情万种地走到沙发前坐下，“真是敬业！俊彦哥会看在眼里的。” “谢谢！没有办法！一个打工的，总是要多出些力！” 山口香子最恨艾静的这种态度，拿她当空气，不理，不争，不抢，不屑，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似得。 “怎么不问我来干嘛？”她等了半天，艾静也不闻不问。她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有必要问吗？你不是经常过来，要不就像开屏一样，炫耀一番，要不就像飞机一样，轰炸一番。今天怎么，换风格了？” “牙尖嘴利的，说不过你！”山口香子竟然好脾气，说话的语气都娇羞了三分。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今天下午回国！” “是吗？那祝你一路顺风！” “不问我回国干嘛？”山口香子遇到艾静，真能把她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每一次和艾静交锋，都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为什么要问？”艾静有些哭笑不得，“你回国和我有关系吗？ “或许有呢！”山口香子玩味地盯着艾静的脸，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艾静！”秦恒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我们该出发了！” “马上！” 艾静又低头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落东西，紧了一下包包的抽绳。 她背起双肩包的一条包带，另一条就那样垂着。 “怎么办？香子小姐！”她拿着钥匙已经走到了门口，“要不让郑秘书给你上杯咖啡，你再多坐一会儿，我先去大华！” 山口香子气鼓鼓地站起来，哼了一声，经过秦恒身边，还不忘挖苦一句，“秦总，您来得可真是时候！” 秦恒笑笑，伸出双手，耸了耸肩，“我可是非常绅士的护花使者！” —— 两人坐进车里，突然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味道。 秦恒从后视镜里看了艾静一眼。 她的眼睛微眯着，看着窗外，好像在思索什么，嘴巴闭得紧紧地，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整个人看起来矜贵清冷。 “还是没有消息吗？”秦恒打破了沉默。 艾静回过神来，笑了一下，“没有消息不就是好消息吗！” “说的对！”秦恒单手打了一个转向，“不要太在意山口香子的话！你要是生气，她最开心，因为达到了目的！” “我知道！其实她也很可怜，每天绞尽脑汁，谎话连篇的。”艾静忽然同情起山口香子，觉得她好可悲。 “说真话很容易，张嘴就说，不用考虑。谎话就不一样了，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去圆，甚至都圆不满。 “我的智商有限，大脑发出的指令只能说真话。可山口香子的那点小聪明，都让她用错了地方！” “心机太重的女人，害人害己！”秦恒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把自己的一生，都依附在钟爱的男人身上，每天生活在幻境里！”艾静的同情心泛滥。 “林一凡和琳琳最近怎么样？”秦恒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还不错！表面上林琳还是很强硬。可实际，她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我估计早就原谅林一凡了！只是，想起孩子，总会有一些隔阂。两个人都需要一些时间疗伤。” “好在都还年轻！”秦恒感慨着，“即使犯了错误，也还会有改正的机会！” “说得这么老气横秋，先生今年贵庚？”艾静忍不住调侃他。 “我是永远的二十五岁！”秦恒嗬嗬笑了起来，“年轻就是一个不断犯错，不断修正的过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所以，你是要我原谅他偶尔的犯错，给他改过的机会吗？” “我什么也没说。”秦恒适时地闭了嘴，给人留出思考的空间。 聪明如艾静，她懂秦恒的良苦用心，话不在多，点到即止。 温暖如秦恒，他就像父兄，每次在你走到最泥泞，最无助的时候，向你伸出有力的手，拉你出困境。 电话铃声响了，秦恒看了一眼，小林俊彦。 前方正好红灯，秦恒摁下免提键。 “你好，小林总。” “你在哪里？”小林俊彦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态。 “去大华的路上。” “不必天天去吧！新设备运行得非常好！”小林俊彦觉得秦恒他们小题大做。 “秦总，想和你沟通一件事情。” 绿灯亮了，秦恒发动车子。 “你稍等！现在绿灯，我开过去再说！” 向前走了一段，秦恒取消免提，拿起电话接听。 “小林总，有什么事？” “我想认命成志远为总经理助理！” “可以！”秦恒淡淡一笑，“成经理现在中方集团任职，你如果想直接任命，要让他先递交辞职信，再入职你们日方集团就可以。” “你……”小林俊彦被噎了一下，暗暗咬牙。 “艾静不也是总助吗？” “是的！”秦恒点头，“艾静是中方集团任命的总助，小林总是觉得她在工作方面不尽人意吗？” “你多想了，秦总！”小林俊彦打着哈哈，“我只是觉得成志远在学历修养各个方面要更胜一筹！” 秦恒笑了，“我会把你的提议反映给集团高层，他们会斟酌考虑。” “不过小林总，我和你的想法有些不同，我觉得人的修养和学历无关，那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 “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就是这个道理！” 第三十二章 打击 小林俊彦本想以新设备运行成功为名，拉成志远上位。没想到，不止提议未被采纳，还被秦恒无端抢白了一顿。 其实他也知道，艾静不是他一两句话就能拉下马的。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包括在日本的小林春树知道，他每天都在兴风作浪，每天都会让他们难过。 他翻开和小林春树的微信聊天，看着发给他的一张张艾静的照片。 有坐在办公室痛哭的，有拿着水杯吃药的，有在茶水间喝咖啡时泪流满面的，有蜷缩在办公椅上不自觉流泪的。 看着这些照片，他觉得心神通泰，从老板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满意地笑了。 这些照片都是他让郑小冉偷拍的。每一张角度都选得特别好，清晰可见艾静脸上的泪水和痛苦的神情。 这个女人，连伤心哭泣都那么漂亮，惹人怜爱，难怪小林春树心动！不惜一切代价地要和她在一起！ 曾经，他也为山口香子心动过，狂热过，甚至想要厮守一生。 可惜，这个死丫头从未正眼看过他一次。 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风吹进眼里的一粒沙子，用手揉一揉，就无声无息地把他扒拉出去。 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小林春树身上，随他高兴而喜，随他忧伤而悲。 直到有一天，他被外公的一记耳光打醒，告诉他男人是要统领世界的，小林俊彦是要统领小林株式会社的。女人不过是身外之物，男人消遣的对象。 想到山口香子为了得到小林春树，为了打击艾静，而不得不和他联手，不得不委身于他的低贱模样，他不禁嗤笑一声，女人，算个什么！ 他回到办公桌前，点开小林春树的头像，望着那一脸深沉的模样，想象着他看到照片时的心疼和痛苦，还有想要杀死他的样子，禁不住一阵爆笑，“你能把我怎么样！来咬我啊！”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份三天前的日本报纸，占据了主版整篇报道的，是小林春树将与山口香子四日后订婚的消息。 报纸上截取了小林春树的一张侧身照，另一张是山口香子的全身照。虽然都是以前的旧照片，仍可见小林春树的英俊潇洒，山口香子的温婉可人。 要不是这张报纸有用，他一定会把它撕个稀巴烂，再往上面呸几口唾沫。 可他不能。 这张报纸的功能今天才得以发挥。 这是他和外公还有山口香子的爷爷共同密谋的，他们封锁了消息，直到今天早晨才让山口香子知道。 看到她欢欣雀跃的样子，他嫉恨得要死，不顾山口香子的拼命反抗，硬是把她摁在酒店的大床上发泄了一顿兽欲。 山口香子泪流满面，他的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厌烦，低声地警告她，不准把消息透露给艾静，然后不留情面地呵斥了一声“滚”！ 现在该由他把消息传给艾静了！直接给她吗？不，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拍了几张报纸的照片，好心情地吹着口哨，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膝盖，自己先欣赏了一番。 不错！他拿起手机，找到微信里秦恒的头像，手指一点，成了！ —— 马上到大华了，秦恒看着前方的厂区。心里想着，该怎样和艾静解释，小林俊彦要提拔成志远做总助的事。 微信的提示音想起，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吱……”秦恒的一个急刹车，艾静没有提防，额头直接碰到了秦恒的座椅上。 “秦总，你怎么回事啊？”艾静捂着额头，疼死了！眼泪都要出来了！ “哦，对不起！张董要我去集团一趟，现在就去。我一着急，对不起！”秦恒语无伦次，好像很焦躁。 “那把我放下来！你赶快回去吧！”艾静有些奇怪，秦恒的动作太反常了吧！即使张董召见他，也没见他慌成这个样子！ “你今天就待在大华，哪也别去！下班就直接去林一凡家！” 艾静不解地看着秦恒，越来越不正常了！可她没有问，如果是秦恒不想说的，她问了也是白问。 看着艾静走进大华厂区，秦恒拨通了小林俊彦的电话。 “秦总，是不是该同喜同贺？”电话那头传来幸灾乐祸的笑声。 “小林总，照片你都发给谁了？”秦恒咬着后槽牙，低声问。 “暂时就我们两个，”小林俊彦好像在思索，“秦总如果还想让更多人知道……” “到此为止！”秦恒打断了他。 这个混蛋！ “我听秦总的！”小林俊彦今天降低了身段，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秦恒捏了捏眉心，这些天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艾静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细想，来电话了，是张董，通知他去集团开会。 结束和秦恒的通话，小林俊彦站了起来，手扶着椅靠，用了一下力，老板椅随着他的手劲旋转了起来。 一切尽在掌控！ 现在轮到那个小女人了！ 他兴奋地打开门，一个招手，把郑小冉唤了进来。 —— 艾静站在缝纫车间里，看着大庆的妻子，胖大嫂陈金华操作机器，她已经很熟练了。 她把带开剪的两块袖布拿起来，按照正确的位置放在机器的针头下，扭了一下小旋钮，机器便开始自动缝纫。 她又给艾静演示了一遍错误的操作，两片袖布方向相反，再扭旋钮，机器没有反应，随后是短促的鸣笛声报警，提醒操作错误。 艾静对着陈金华竖起了大拇指，“大姐，你做得真好！” 陈金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艾静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郑小冉。 她走出车间，站在厂区院里，接通电话。 “小冉，找我什么事？” “艾总助，小林总要你回公司开会。新设备提前到，后天安装调试！” 这么快！比原计划提前了整整一周！ “秦总知道吗？” “他去集团开会了！应该知道！” “好！我马上回去！” —— 艾静急急忙忙地走进办公室，把双肩包放在办公桌上，掏出来ipad，又顺手拿了一支笔和笔记本。 敲门声想起，艾静抬起头，郑小冉站在门口。 “别催了，马上！” “不是的……艾静姐！”郑小冉背着手站在那里，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小冉，你以前不这样的，现在是怎么了！”艾静有些着急，她越来越看不惯郑小冉的作为。 每次到她跟前，都好像有话要说，可没有一次说出来！ “小林总让我把这个给你！”郑小冉从背后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她。 艾静打开，里面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 “这是什么？”艾静边问边把报纸伸展开，小林春树和山口香子的照片出现在眼前。 艾静窒息了一瞬。 她不错眼珠地看着两张照片，像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 报纸上写了什么，她看不懂。日文夹着汉字，偶尔会出现一个婚字。 可这两张照片，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准备认命地接受现实，可还是如同挨了一记闷棍，当场把她打傻在那里。 “我明白了，”过了好一会儿，艾静抬起头，看着郑小冉，“不是要我回来开会，是给我看这个！” “郑秘书，你现在的办事效率越来越差了，让你和艾总助分享个好消息，你到现在也没说清楚！” 小林俊彦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把郑小冉推到一边，走到办公桌前，站在艾静的对面，指着报纸上的两人照片，紧盯着艾静的脸。 “小林春树和山口香子明天举行订婚仪式！” “哦！应该恭喜！”艾静应了一声。 她把报纸叠了起来，板板正正的，用手抚了好几遍。有一个角略卷，她都仔细地用手指按平。 什么情况？这就完了？ 小林俊彦瞠目结舌，他不甘心地看着艾静。 虽然在想象中，她也不会大哭大闹，但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像在谈论着路人甲乙丙丁。 气得傻掉了？ 小林俊彦敲了敲桌子，“艾总助？” “小林总，听说新设备提前到，大华的试点还要继续跟进吗？ “不，不需要了！”小林俊彦结巴着，有些没反应过来。 艾静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郑秘书，你忙吗！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一杯咖啡！” “好的！”郑小冉小跑着出去了。 “小林总，你要不要也来一杯？”艾静微笑着，脸上洋溢着一种光彩，犹如春风和煦。 “不要了，谢谢！”小林俊彦顿感无趣，他站起来，扯了一下嘴角，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说不出是哭是笑。 他摊摊双手，想要说什么，嘴唇蠕动着，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言语。 转过身，他大步离开艾静的办公室。 郑小冉端了杯咖啡走进来，放在艾静的办公桌上。 “谢谢你，郑秘书！不止为咖啡！”艾静友好地一笑，拿起报纸挥了挥。 小林俊彦在走廊上站了好一会儿，眼神有些直愣。 本来已经准备好的，今晚要开瓶红酒庆祝，或许兴致来了，再去酒吧寻个乐子，这些计划都被打乱了！ 他彻底被艾静打败了！ 第三十三章 和过去告个别 艾静给秦恒发了微信： 我有事，请个假，不必担心。 她拿出那张报纸放到包里，明明就是很轻的一张纸，现在却感觉沉甸甸的，一只手都要拿不住。 她快步走出公司，没有开车，沿着街道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电话震动的声音，她打开包拿出来，是秦恒！ 她没有接，直接关机。 江城的冬天，寒冷萧瑟。 道路两旁的观赏树，叶子掉得精光，只剩下裸露的树干和树枝，瑟缩地摇曳在风里，一如她荒凉的心情。 真是应景！ 她想咧嘴微笑，或是哈哈大笑，可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爬了满脸。 哭吧哭吧不是罪！ 艾静这样想着，竟然哭出了声音。幸亏马路上人丁稀少，要不会以为她是个疯子。 她步履蹒跚地走着，像极了已至暮年的老人。 刚才在小林俊彦面前伪装得太用力。以至于她现在，像被剥骨抽筋般地散了架，整个人像个软足类动物。 寒风吹过来，她张大嘴吸了一口。霎时，胸腔里像被扔进了一个大冰块，她打了一个寒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裹紧了大衣，踯躅在长街上。 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了上次的小公园。 记忆开始倒带，滑板男孩，免费咖啡，还有跟着她走了一路的小林春树。 公园的长椅，艾静四下张望着。看到了，就在前面，孤零零地放在那里。 像是看到家里温暖的大床，又像怕被别人抢了，她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过去，坐在长椅上。 从包里拿出那张报纸，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好像里面包了定时炸弹。 看着小林春树的侧身照，艾静的手抚摸了上去。没有怨恨，真情流露的是怜爱与不舍。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炽热的爱情早已经深入骨髓。 “你要订婚了！”艾静热泪盈眶，长长的睫毛一动，泪水滴下来，沾湿了小林春树的照片。 艾静赶忙伸手擦去，自言自语着，“牵手的人不是我，你一定很难过！” “我们一开始就错了，明知道不是彼此的良配，还不肯放手，才会这样爱而不得！” “我不怪你！你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既然选择了，我就祝福你吧！” 艾静一边絮叨着，一边擦着眼泪。 “我不能再哭了！我一定要坚强！”她抹把脸，眨巴了几下酸涩的眼睛，强装镇定。 “可我还是难受啊！”她突然崩溃，捂着脸嚎啕大哭。 眼睛，像是安装了电动马达，泪水擦完就流。脸上的皮肤也被她揉搓地生疼，又加上寒风扫着，像要裂开一样。 不知嚎了多久，艾静感觉到嗓子干得像冒了烟，耳朵里也嗡嗡地想着。 但是心里的郁闷，被这一嚎仿佛掏空了。整个人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长椅突然下陷，有人坐了过来。 艾静抬起头，是一位拄着手杖的白发老人。 “姑娘，我端详你好长时间了。有啥难心事哭出来就好了，回家吧！” 艾静挤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想说谢谢，却发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只好胡乱地用手势比划了一下。 “可怜啊！还是个残疾人！”白发老人不忍地晃着头，拄着手杖站起来走了。 艾静惊愕地瞪着老人的背影，从长椅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快要冻僵了，再不走真成残疾了。 艾静打车去了“偶然”咖啡馆。 五年了！ 咖啡馆外观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墙体是深灰和栗棕相杂的壁砖，以前的小窗换成了落地式大窗。logo主体是原木板条，上面嵌着新漆的“偶然”两个字。 艾静推开门走进去，店面重新装修过，添加了许多的现代元素，背景墙很有特色，也很立体，是由各种咖啡杯排列而成。 馆内增添了许多绿植，坐于其中，像在一个氧吧里，显得很人性化。 艾静站在吧台前，哑着嗓子，微笑着，“老板，两杯卡布奇诺！” 吧台后的人抬起头，或许因为她特殊的嗓音，打量了她一会儿，表情由淡漠渐转惊喜，“你不是那个同学，日本男朋友…” 老板看了看艾静的身后，觉得有点说溜了嘴，尴尬着改口，“约了朋友哈！” 艾静点头笑笑。 “去吧！你以前的老位置正好空着！” “谢谢！” 艾静向窗边的卡座走过去。 她一直很喜欢靠窗的位置，端着杯咖啡轻啜，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们。 艾静不禁一阵唏嘘，物还是，人已非。 服务生送来了两杯卡布奇诺，又在她面前放了一个小碟，里面是一块黑森林的蛋糕。 “客人您好，这是老板赠送的！” “谢谢！”艾静转头看向吧台，向冲她微笑的人挥挥手。 她从包里拿出了那张报纸，看着小林春树的照片。 “这里是五年前我们常来的地方，今天就在这里告别。” “明天开始，我们就会有各自的新生活，道路也会不同。” “我答应你的不会忘记，要做你的战友。不过意义上有了改变，以后就是事业上的战友吧！” “如果某一天，我们还会相见，请你装作不认识我，因为我还没有忘记你！” “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艾静默默地把心里话一股脑儿说出来，没有再掉一滴泪。 既然决定放下，就要给他最好的祝福！ 艾静拿起小叉子，叉了一小块儿蛋糕放进嘴里，又抿了一口咖啡。这是她的最爱，也是小林春树总爱为她点的。 她吃了一会儿，又看看桌上摆的多肉盆景，一个个油绿的小瓣，胀鼓鼓的，像要撑破了一样。 艾静走向吧台结账。 “老板，我朋友今天有点忙，不能过来了。我也要先走一步，改天再聚！谢谢您的咖啡和蛋糕！” 咖啡馆老板看着艾静孤单的背影，又看一眼那杯未动的咖啡，摇了摇头。 毕竟五年过去了，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人，谁都说不准，这就是人生吧！ 从咖啡馆出来，艾静拿出电话开机。 各种提示音不绝于耳，未接电话三十四个，均来自秦恒，林琳和林一凡，电话打不通就发微信，短信。 艾静先给秦恒回了电话。 “去哪了？电话关机，联系不到你！” “‘偶然’咖啡馆，和过去告个别！” 电话那头的秦恒没了声音，他听出艾静嗓子哑了。 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从她嘴里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我没事！天没有塌下来，生活还要继续！别担心，我去林琳家。” —— “你们应该都知道了！”艾静哑着嗓子，说话时粗嘎中带着刺耳的尖音。 让林琳一下联想到，男孩子青春期才会发出特有的叉声。 她点了点头，指着林一凡，“秦恒告诉他，他转告的我！” “嗯。”艾静点点头。 “我刚才吃了药。” “什么？”林一凡和林琳惊叫一声。 “不多，两片阿普唑仑。我要好好地睡一觉，谁也别打扰我！” 她看着满脸写着疑问的林琳，“今晚，你要不就去客厅睡沙发，要不就和林一凡同床共枕，把这个房间倒给我！” “艾静！”林琳有些担心。 “什么也别问，也别说，一切等我睡醒了！” 她拿出电话，关机，然后扔在沙发上。 谁都没有看，她走进卧室，关上房门。 一室安静。 林琳和林一凡面面相觑，不敢说，也不敢问哪！ 林琳斜乜着眼睛，看着林一凡，“你今晚睡哪里？” “沙发！”林一凡斩钉截铁。迅速去次卧拿了枕头和被子，放在沙发上。又对着林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哼！”林琳梗着脖子，趾高气扬地走进卧室。 第三十四章 故障(一) 艾静从决定放下的那一刻起，心中便释然了。 放过自己，放过小林春树，放过所有人。 所以，面对林琳那犹如来了灭顶之灾的脸，她坦然得让人难以置信。 “艾静，你真没事哈！”林琳不止一次地凑她跟前，两只大眼睛定在她脸上，仿佛要看出点什么。 “你眼睛要是烤灯，我脸早被烤糊了！”艾静没有好气地怼她。 “你说的有事指的是什么？” “如果是把小林春树忘了，把过去全忘了。那没有，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我不想再浪费精力，去纠结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才不信再见小林春树，你能无动于衷！”林琳对艾静的了解超过她自己。 用了全力爱着的人，在心里的位置已经盘根错节，想要连根拔起，不如直接要了她性命。 “我不能！但我会尽力控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分得清！” “我现在想的，就是好好工作，努力赚钱，为将来赢一个机会！” —— 艾静真是说得出做得到！ 连秦恒都佩服她的承受力，对她刮目相看。 从新设备陆续运到四家服装厂开始，她就和秦恒一样，马不停蹄地从一家服装厂转移到另一家服装厂，亲自监督新设备的安装调试，直到试运行。 成天地奔波，艾静的脸小了一圈，可她却乐此不疲。 每次秦恒说她瘦，她都笑着调侃，“没办法，吃着驴料，干的却是马的活！” 她这个拼命三郎的样子，连小林俊彦都觉得无趣，丧失了打击她的信心，不爱搭理她了。 —— 五家下属服装厂现在全都是新装备，工作效率远超之前，公司的前景一片大好。 张董还在集团会议上，当众表扬了秦恒和艾静，肯定他们对待工作的敬业精神。 艾静端着杯咖啡坐在办公室，随时侯着秦恒的命令，下一站该去往哪家服装厂。 她牢记着秦恒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这次投资很大，试运行期间，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他好像还在担心着什么，是什么呢？ 正思忖着，秦恒急匆匆地走进来。 “艾静，大华出事了！” “什么？”脑袋懵了一下，艾静有些震惊地看着秦恒。 “新设备的问题，可能毁了一些布料！” 艾静没有再问，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和秦恒一起，匆匆走出办公室。 “小林总知道吗？”坐上车的艾静突然想起来。 “不知道去了哪里，手机联系不上！” “那是刘厂长给你打的电话？” “成志远告诉我的！估计是没联系上小林俊彦，又怕把事情闹大，收不了场，才给我打的电话！” “严重吗？” “支支吾吾的，也没说清，我感觉损失不小。成志远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点小事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艾静没有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路，秦恒把车开得飞快，连闯了两个红灯，二十五分钟开进了大华的厂区。 “怎么回事！”秦恒锁了车，看着迎上前的成志远和刘厂长。 “你跟秦总介绍一下情况！”成志远沉着一张灰蓬蓬的脸，推了推还在擦汗的刘厂长。 秦恒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看来自己也有走眼的时候，以前还觉得他是个人才，历练几年能成气候。 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遇到事情只会推卸责任。这种离开主子就没了主意的人，只配叫奴才。 刘厂长也不满地瞟了一眼成志远，“昨晚八点多，大庆给我打电话，说裁断车间的机器出了问题，拉布频率不一样，裁刀偏离划线。我以为……” “你等等！”秦恒打断了他，“昨晚的事怎么现在才通知我？整整耽误了十多个小时！谁让你们加班的？我不是告诉你，新设备再运行半个月才可以加班吗？还有，你昨晚没在工厂吗？你去了哪里？” 面对秦恒咄咄逼人的发问，刘厂长彻底慌了神，嗫嚅着，“秦总，我也是好意，想要提高工作效率嘛！出了事第一时间，我就给成经理打电话了，他说自行解决，太晚了，别打扰你休息。至于昨晚，我就回了趟家，我也是在工厂熬了十多天，我……” “怎么？如果觉得工作超负荷就提出来，你太不负责任了！” “是是，我……” “边走边说，别磨蹭了，去裁断车间！” 秦恒迈着大步走在最前面，艾静一路小跑地跟着。 成志远和刘厂长也不敢怠慢，急匆匆地跟在后面。 裁断车间里，堆着一人多高的布料，地上还散放着一些。 十多个工人围在新机器和布料周围，小声议论着。 “这是什么？”秦恒指着那布料堆。 “裁废的布料！”人群中有人应了声。 秦恒霍地转过头，指着刘厂长，厉声问，“你给我说说，怎么会有这么多废品？发现裁废了为什么不停产？还要接着裁？” 刘厂长头上的汗越出越多，肌肉松弛下垂的脸也变成了酱紫色，整个人又惊又慌，语无伦次。 “我……我想补救……” “你们当中谁了解情况，跟我说一遍！” “我！”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 艾静认识他，工人闹事时，敲车窗的就是他，叫大庆，也是缝纫车间陈金华的老公。 “昨晚刘厂长通知加班，我们就把布料拉进裁断车间，裁第一批时，我就听机器的声音有点不对，没太在意。裁完第二批，我拿下一看，裁刀位置偏了，我感觉不好，就给刘厂长打电话了！” “刘厂长说，再上布时看着点裁刀的位置。我明明看得好好的，可裁下来越来越偏。我告诉刘厂长不能再裁了，可他说是拉布的频率没掌握好，让调整旋钮控制速度。” “我想着，安装设备的那个赵工说，不能随便调节旋钮。但刘厂长说可以，我就调了一下。谁知整个乱了，全都不受控制了，又停不下来，没办法，只好摁了强制停止！” 大庆呼出一口气，指着布料堆，“这些是裁废的，”又指着地上的一堆，“这是摁了强行停止键后抢出来的布料，可惜满是油污，也废了！” 秦恒的脑袋都要气炸了，他来回不停地走着。 “成志远，再给小林总打电话！” “没人接！” “打！不停地打！”秦恒红了眼睛，大声吼着。 突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艾静。 “缝纫车间！”两个人异口同声，一齐喊出来。 人群又呼呼拉拉地向缝纫车间走去。 这里毁掉的是案板上的所有布料，电机针头不按控制走，码出来的线缠绕在一起，撕碎了布料，设备也被强行停止。 “我出去打个电话！你和成志远估计一下损失！”秦恒走出车间。 艾静心疼地看着废了的布料，这些全都是日本进口的上等料子，平常连裁下来的边角料都不允许浪费，要重新装船再运回日本做辅料。 她看了一眼刘厂长，“把进货单给我！” “好好！”刘厂长惊魂未定，一迭连声地答应着，“你们跟我来！” 艾静随着刘厂长去财务处，成志远跟在后面，还在不停地点着小林俊彦的电话号码。 电话的震动音响起来，艾静看了一眼，是秦恒打来的。 “我已经和张董汇报过了，你通知刘厂长，大华暂时停产。我现在去接安装机器的赵工，请他来看看！” “秦总！”艾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那四家服装厂怎么办？要不要也暂时停一停？” “张董说不行！全停了影响不好，一方面引起工人的误解，另一方面对日方无法交待。毕竟，还没查清故障原因。这样，你先通知公司经理以上的员工，每个服装厂安排两人，全部下车间，发现异常随时通知我！” “好的！”艾静调出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开始打电话安排工作。 第三十五章 故障(二) 艾静和成志远粗略估算了一下损失，保守数字在十二万左右。 成志远傻眼了！一晚上累计起来的工作时间还不到一小时，损失掉十多万！ 他越发地怨恨小林俊彦，电话已经关机，不知道跑到哪里厮混去了。 他后悔这么多年站错了队伍。 回想刚去日本留学时，出身寒门的他，在学校处处遭人排挤，打工也不受人待见。 只有小林俊彦对他施以援手，关心他。让他这个身在异国他乡，饱受白眼的人，感到了一丝温暖。 在后来的交往中，渐渐得知小林俊彦竟然出身豪门。 看透世态炎凉的他，已经失去了白手起家的信心和决心。 人生，何必为难自己，放着捷径不走，为什么要选择布满荆棘的弯路。 他一心想要摆脱困境，便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小林俊彦的所有帮助，也接受了他所有的安排，包括回国后到mogen集团工作。 小林家族觊觎mogen集团好几年了。 先是小林春树和他爷爷，死活都要收购mogen旗下的五家服装厂，接着派驻小林春树到中国。 随着他的到来，成志远才明白，并不是小林财团看中mogen集团，而是整件事情由小林春树一手策划。 他心有所属，奔着艾静来得，生意只不过是个借口。 在当时，以他成志远的学历，多少家大公司对他抛出橄榄枝。可他只能听从小林俊彦外公的安排。条件是历练几年后，提拔他担任中方的总经理。 可他蛰伏待机，等了四年，眼见升迁无望，只能是秦恒身边的一个配角，甚至都比不过普通本科学历的艾静。 他一点点地看明白了。 这么多年，自己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个牵线木偶，做什么并不是他本意，拉他的那根线操纵在别人的手里。 他由恼生恨，恨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小林俊彦从日本传达的指令，他照单全收。 先是收买大华的刘厂长——他的远方表叔，一个见利忘义的人，几次小恩惠加起来几十万，就把他打回原形，变成摇尾乞怜的看家狗。 接着煽动工人闹事，还有后来的小林春树和艾静在大华受伤。 本来那一大垛的成品衣是奔着小林春树去的，可艾静那个傻女人，却无意地走到了他的位置，才发展成小林春树英雄救美。 暗害他不成，倒加深了两人的感情。 成志远眼见小林春树在mogen集团如鱼得水，又有秦恒和艾静护法，更没他什么事儿了，只好求助小林俊彦。再加上山口香子索爱不成，天天要死要活地给她爷爷打小报告。 于是，小林集团的幕后操纵者，在小林春树的爷爷面前，告了他一状，才把他急召回日本。 本以为等来了小林俊彦，他咸鱼翻身的机会来了。 可mogen集团根本不买小林俊彦的账，连秦恒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不过想要提成志远做个总助，哪知被秦恒三言两语地就推掉了。 而小林俊彦又是个混不吝的主儿。除了事业心不强，干其他混蛋的事儿样样在行。 离开了他外公和山口香子爷爷的眼睛，他作得昏天黑地。 从昨晚大华出事，成志远就给他打电话，一直到现在，影信全无。 成志远恨自己明珠暗投，可有什么办法？ 他正越想越生气，电话响了。 是小林俊彦！ “你找我干嘛！像要奔丧一样！想清闲一会儿都不行！” 小林俊彦打开电话，便看见成志远七八十个的未接来电，还有秦恒的。 “出大事了！”成志远想死的心都有，他的主子还想清闲！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小林俊彦也有些发懵，他知道成志远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他，肯定发生什么了。 —— “不可能！”小林俊彦听完成志远的报告，心里有些慌乱，直接发飙。 “我现在就在大华！小林总，你快点过来看一看！” “我马上过去！”小林俊彦放下电话，整个人瘫坐在办公椅上。 外公和山口香子的爷爷不是跟他保证，这些设备万无一失吗？ 本来想趁这次抬高一下他在集团的地位，小林春树能做到的，他小林俊彦一样可以，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可现在，他被狠狠地打脸。按照成志远的说法，应该是设备的问题。 他匆忙地拿了钥匙，直奔停车场。 途中，他拨通了外公的电话。 —— 成志远结束了和小林俊彦的通话，心情稍微平复一些，渐渐落了底。 他知道，只要小林俊彦不倒，就一定会保全他。毕竟都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牵一发是要动全身的！ 艾静呢？ 成志远四下张望着，刚才只顾着给小林俊彦打电话，怎么艾静不见了，又回到财务去了？ 成志远转着圈地找，最后在裁断车间里，看见艾静拿着手机正在拍照。 “艾总助，你这是……”成志远心知不妙，可又没法阻拦。 “拍照啊，成经理不是都看见了吗？” “我联系上小林总，他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正在往这赶！”成志远心急如焚，没话找话。 “哦，那就好！”艾静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回应着。 她拍完了照片，又开始录视频。 “不是拍照了吗？没有必要再看重复的吧？”成志远恨不得上前，夺下艾静的手机，砸个粉碎。 “成经理，你怎么说这种没有水准的话？保留现场的证据，这两样缺一不可啊！” “哦，也对！也对！”成志远又尴尬又恼怒，却又发作不得。 车间门口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林俊彦阴沉着脸，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已经抬不动脚步的刘厂长。 “小林总！”成志远激动地奔到他跟前，差点被地上的废布堆绊倒了。 艾静几乎要笑出声，真是一副奴才相，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急着找主子诉苦申冤。 “我已经了解事情的经过了！人为因素！肇事者在哪里？应该把他抓起来！”小林俊彦先发制人，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 “肇事者？”艾静有些疑惑。 “就是那个摁强行停止的人，如果不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损失！” 艾静无语，简直要被他气得七窍生烟，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 “秦总呢？他不应该在事发现场吗？他去了哪里？”小林俊彦色厉内荏，好像他才是掌握全局的统帅。 “秦总正和赵工检查设备！在缝纫车间！” “走，我们去那里！”小林俊彦转身向外走，成志远和刘厂长亦步亦趋地跟着。 艾静笑笑，一个成不了气号的纸老虎！ “艾总助！”走出去的小林俊彦突然转回来，“我想看看你拍的照片！” “好！”艾静笑着答应，拿出手机，调出相册里的照片，递给小林俊彦。 “小林总！”艾静看着小林俊彦正在删照片的手，“我帮您吧！反正也没用，我已经传给秦总了！” “你……”小林俊彦气得脸通红，他用手指着艾静，“你给我等着！” “好的！”艾静看着他的背影。 手机响起了震动的声音，艾静看了一眼，秦恒两个字出现在显示屏上。 “秦总，小林俊彦刚才在裁断车间，说是人为事故，要抓肇事者，还删了一些我拍的照片！” “他做什么都没用，也不要管他，照片和视频我已经发给张董了。赵工检查完两个车间的设备，全是经过重新组装的旧机器！” “什么？”艾静大吃一惊。 “我还要和赵工去其他的四家服装厂，张董一会儿也会到。你先回公司吧！” “怎么会是组装的旧机器！”艾静好像还在震惊中，没有恢复过来，她低声喃喃着。 “你也别着急！或许事情，没有想得那么严重！”秦恒知道艾静担心的是什么。 即使小林春树和山口香子已经订婚，即使小林春树再伤她的心。艾静对他的挂念，也是一丝一毫没有减少。 第三十六章 交涉 艾静的担心得到了证实。 经过赵工的检测，其余四家服装厂的新设备和大华一样，都是经过重新组装的旧机器。 发动机和各个零部件的型号、生产日期都经过处理，但是痕迹明显，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来。 张董在现场就已经通知这四家服装厂马上停止试运行，全部设备拍照录视频取证。 也就是说，由小林春树发起的，一手定制的，提前运到中国的的先进设备，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不可能，小林春树不是这样的人！”听完秦恒的话，艾静的嗓子干得像冒了烟，一会儿就哑了。 这是几天前她嚎啕大哭留下的后遗症，上火了就会发作。 秦恒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地拄着膝盖。 艾静担心着急的样子他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他也不希望，小林春树有什么事情。 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从某一角度，还得说是情敌。 秦恒忘不了，小林春树在返回日本前，拜托他照顾艾静的情形。 他按照日本的礼节，给秦恒鞠了一躬，然后握住他的手，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秦恒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泪光，“我答应你，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我告诉艾静会尽快回来，可是说实话，我没有把握。她是我最放心不下的，托付给你，帮我照顾她！” 秦恒很想说，知不知道你的托付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他说不出口，面对这样一个情深意重的人，他无法拒绝。 英雄惜英雄。 在秦恒的眼里，他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但事实摆在面前，除非小林春树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据来推翻赵工的检测，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小林俊彦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现场大骂赵工，又要报警抓大华服装厂的肇事者，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小林会社也真行，竟然派出这么一个脑残的人来中国！” 秦恒的手机响了，他接听了一会儿站起来。 “我和小林俊彦要去集团开会，不管结果如何，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艾静点点头，嗓子火辣辣的，不敢吞咽，难受得要命！ 她坚信，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小林春树永远都不会做。 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摆了他一道。使他陷入困境，在集团中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 胡思乱想的艾静站起来，向茶水间走去。 她现在迫切需要一杯冰咖啡，需要一点刺激。不仅是醒脑，嗓子也会舒服一些。 接了一杯咖啡，她又从碎冰机里挑出几个大的冰块加在里面。 她晃了晃咖啡杯，看着冰块一点点融化，张嘴喝了一大口。 透心凉，心情爽。 她闭着眼体验这种自虐的乐趣。 茶水间的门响了一下，艾静睁开眼，郑小冉走了进来。 艾静绕过她身边，想要出去。最近一段时间，她不太愿意和郑小冉接触。这个在她印象里善良单纯的女孩，让她太失望了！ “艾静姐，”郑小冉叫住了她，“我听说了小林总的事。” “哪个小林总？”艾静转回头，故作不知地看着她，“是你的现任吗？” “回日本的小林总，”郑小冉低着头，“你们对我都很好，是我对不起你们！” “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艾静回过头不再看她，“小冉，路都是自己选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艾静回到办公室，火大地一口口喝着冰咖啡，直到冰得她牙都痛了，脑袋都木了。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呜呜”地震动着，艾静拿起来一看，是秦恒。 “艾静，这次的事对小林春树很不利。张董那里有他提供的复印件，包括所有设备的型号、检验日期、出厂日期，和赵工检测的完全不相符！” “小林俊彦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小林春树身上。至于他，最多只能说监管不力，没有第一时间到达事发现场。” “张董已经把布料的损失写进交涉材料，还有停产带来的损失，旧设备的处理，预付款返还，双方下一步的合作去向。” “视频会议定在下午两点。” “哦。”艾静越听越没有信心，所有的不利证据全都指向小林春树，他这次真是百口莫辩了。 中午的时候，艾静没有去吃饭，她实在是吃不下，也没心情。 她两腿弓着，蜷缩在办公椅上，双手环抱着肩膀。 不知为何，她特别喜欢这种姿势，好像安全感只有自己能给。 闭上眼睛，她想放空自己，试试瑜伽的“冥想”功。 可是今天似乎不成，满脑子都是小林春树，眼见他被人陷害却口说无凭。 艾静有些憎恨自己，他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了，安危自然有山口香子想着。她在这干着急，远水解不了近渴，谁又会知道？ 但愿吉人自有天相吧！ 艾静的脑子里乱七八糟，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地，她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好消息！”秦恒没有敲门就冲进来，掩饰不住的兴奋。 艾静差点让他吓死，她迷迷瞪瞪地，下意识地想要去看手表，却被秦恒拦住。 “张董来电话，刚才双方开视频会议。小林春树突然出现，他出示了最原始的预定设备时的材料，包括照片，他去看设备的视频、日期。还有最重要的，他找到了购买设备的证人！这样，就足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不会做这种事！”艾静笑着，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她赶忙伸手擦去。 “最近，空调的温度开得太高了！”她掩饰地用手扇着风，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小林俊彦也真是搞笑！”秦恒调转话头，缓解了艾静的尴尬，“视频会议上，他还在强调是人为事故，工人强行停止机器运转，导致程序混乱。” “后来，张董明白地告诉他，设备调试期间，反复实验证明，强制停止只是应急措施，不可能导致设备故障。这一点，说明书上也有明确标识。况且事发当天，如果不强行停止，布料损失越来越大，这个责任由谁来负？他当场哑口无言！” “他爷爷问他，事发时怎么不在场，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让他爷爷痛骂了一顿！”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艾静感叹，“看来出身豪门的人，也不都是商业奇才！” “也不知他怎么，就抓住人为事故不放，昨天在大华也是！” “你以为这是他想出来的？”秦恒讥笑了一声，“他这是病急乱投医，别人给出的主意。让他一口咬定，就是中方工人的责任！” “他还真是执着！”艾静憋不住笑了，“也难为他了！家族的内斗，把他抬到这个位置。将来有一天摔下来，也是够惨的！” “哦，对了！”秦恒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告诉她。 “听张董说，日方明天会派出专家团，来中国检测设备，不知会由谁带队？” 艾静的心跳漏了一拍。 第三十七章 归来 专家团是由小林春树和山口香子带队的，一行六人，下午到达公司。 昨天秦恒提起的时候，艾静隐隐就有感觉，会是小林春树。 那个离别时对她万分不舍的男人，没到一个月，回来时变成了别人的未婚夫。 人生真的很像一场梦境。老天似乎也很眷顾她，先给她一个甜甜的美梦，然后再“啪”地一下，用力把她打醒。 还好艾静从云端的梦中惊醒，跌落回地面。 从接到秦恒的通知开始，她便像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紧张地忙碌起来。 先是找到郑小冉，安排专家团到公司后的接待工作，再通知保洁部、市场部、安保部各司其职。 她和郑小冉也忙碌着，准备了矿泉水，又准备了绿茶和乌龙茶，还有一些新鲜的时令水果。 小林俊彦从出事到视频会议挨骂，可能觉得自己颜面扫地，乖张的行为收敛了不少，倒让人觉得他有些惴惴不安。 他沉闷地看着保洁里出外进，明明一尘不染的地方，却又按部就班地打扫一遍，安保部还把办公室这一层铺上了红毯。看着看着，他偶尔地发出一声嗤笑。 六个人的专家团，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就是为了迎接小林春树嘛！ 他来中方上任也没见过这么隆重！这次又让小林春树出尽风头，他不由得一阵恼火！ 可又想起了外公的嘱咐，偷换设备的事，已经被小林春树发现了，忍一时风平浪静！权且先让他得意一阵子！ ——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专家团的闪亮登场。 艾静呆呆地坐在办公室里，手指无节奏地叩击着桌子。一阵空虚和寂寞感袭来，她看了眼手机，想给林琳打个电话，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 想她不顾林一凡和林琳的强烈反对，从佳林苑搬回自己的窝已经三天了。看样子是把林琳惹得炸毛了，小妮子一直没联系她。 “干嘛呢？还生我气啊！”艾静偷笑着，低声下气地讨好林琳。 “我哪敢啊，大小姐！你想怎样就怎样，谁也不敢说你啊！”电话那头的林琳还是气鼓鼓地。 “能不能长点良心，我还不是给你们制造机会！要是再待下去，林一凡不得和我拼命啊！” “他敢！”林琳不知在忙什么，开了免提，电话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在拆房啊！”艾静本来就有些闹心，“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好好好，你说你说！”电话那头恢复了安静，“我听着呢！” “小林春树一会儿到！” 林琳长时间的沉默，让艾静以为，她已经挂了电话。 “你准备怎么办？”林琳似乎屏住了呼吸。 “凉拌！” “好好说话！”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艾静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其自然吧！他既然都已经订婚了，我们也就再无瓜葛了！” “你要是真能做到，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是啊，我做不到！”艾静倒是挺诚实，她气恼地捶着自己的腿，“我以为能放下，谁知心里还是怪怪的！所以找你求安慰！” “我安慰不了你，因为我也是一摊乱麻！处理不好，我都准备逃跑了！” “胡说什么！”艾静低声呵斥她。 “我是说真的！这几天一直在准备。什么时候决定了，再告诉你！” “你可别做傻事！” “想什么呢！我就是出去旅行一段时间！”林琳啼笑皆非。 秦恒敲了敲门，“艾静，时间差不多，我们下去吧！张董快过来了！” 艾静答应一声，捂着话筒，“林琳，不和你说了，有空再聊！” 她走出办公室，跟在秦恒的后面，迎面小林俊彦和郑小冉也走过来，他们一起走进电梯间。 “专家团马上就到了！” 艾静在心里呼出一口气，该来的终归要来，躲也躲不掉。 小林俊彦没有和他们打招呼，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抬手摁了一楼的电梯。 —— 公司门口，张董的车先到了。 “张董好！” “你们好！这段时间辛苦了！”张董含笑看着艾静，“接下来也会很忙！多注意休息！” “谢谢张董！” 远处渐渐驶过来三辆宝马，从前面两台车里走下四个日本男人，西装革履，戴着眼镜，提着电脑和精致的工具箱，应该是检测设备的专家。 他们下车后，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 最后一辆车开得比较慢，缓缓行驶到公司门口，张董微笑着迎上前去。 后车门两面几乎同时打开，山口香子和小林春树走了出来。 山口香子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短款皮草，配着同色系的百褶羊毛裙，蹬着一双米色的中筒靴。 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温婉可人，略带着娇羞，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手里提着好几个礼品袋。 小林春树穿了一件抹茶棕的羊毛大衣，衬着浅咖的高领羊绒衫，咖色的西裤，深棕色的皮鞋。 他的脸略显消瘦，一双眼睛清冷而有神，薄唇紧闭着。 在看见张董后，嘴唇弯了弯，露出一丝笑意。 “张董好！” “小林总好！香子小姐好！恭喜两位，才子佳人啊！”张董一边赞赏，一边做着请的手势。 “谢谢张董夸奖，这是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山口香子俏脸绯红，递上一个礼品袋。 “谢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张董开怀地笑着。 “秦总好！”山口香子娇笑着走过来，“一点小礼物！” 秦恒微笑着接过来，“谢谢，恭喜！” “艾静！”山口香子像看见了久别的亲人，把手中的礼品袋递给她，“这个给你！我亲自挑选的！” “谢谢香子小姐！”艾静礼貌地双手接过，“恭喜！” 山口香子甜甜地笑着，回头看向小林春树的方向，满目含情。 小林俊彦斜眼看着山口香子，像蝴蝶一样地穿梭在人群中，他嫉恨地咬着牙，这个臭丫头，好像又变漂亮了！ 山口香子注意到小林俊彦的眼神，她故意装作没看到，躲避着。 张董又和四位专家一一握手，一行人谦让着走进公司大门。 等电梯的时候，小林春树的眼睛穿越了众人，落在艾静的身上。 她清瘦了很多，也有些憔悴。 艾静感应到了，她惊诧于自己的内心，竟然如此沉静。她毫不退缩地迎上小林春树的眼光，与他对视着。 小林春树的心里一阵慌乱，艾静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纯粹，没有任何的私心杂念，没有一丝气愤和埋怨。 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他感到无所遁形，难过得想要死去。 电梯间载不下这么多人，张董和几位专家还有小林俊彦他们先上去，其余的人坐下一步电梯。 山口香子看见小林春树一直在盯着艾静，她走过来，像要宣示主权般，站在小林春树的身边。 艾静笑了笑，她向旁边挪了一下，看着墙面。 —— 到了办公室这一层，电梯门开了。秦恒他们走在前头，艾静也抢先一步，想要跟上去，却被红毯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一直手臂及时伸过来，扶住了她。 “谢谢！”艾静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她抬起头，正撞上小林春树灼灼的目光。 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还在小林春树的手里，艾静不着痕迹地抽回，故意装作低头看鞋跟，和他拉开了距离。 “没事吧？”秦恒停住脚步，转过头关切地问。 “没事！”艾静快走几步，跟上秦恒。 小林春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艾静嫌恶他！只是那么一刹那的碰触，她便向被烙铁烫了般地迅速摆脱。 第三十八章 真相 在日方总经理室，张董和小林春树及四位专家寒暄过后，便切入正题。 张董拿出小林春树提供的新设备的复印件，也拿出在大华和其他四家服装厂拍摄的，组装旧设备的照片和视频。几位专家拿在手里一一比对，又相互交换了意见。 据小林春树介绍，这四位专家不仅在日本是设备检测方面的权威，就是在全世界也是很有声望的。 小林俊彦如坐针毡。 他没有想到，小林春树会搬出真正的专家团来中国，彻底打碎了他企图蒙混过关的美梦。 小林春树表面无动于衷，实则冷眼旁观着小林俊彦，见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禁心中一阵冷笑，小林俊彦，你打击报复我的，我会十倍百倍地奉还给你！这次，我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四位专家在讨论一番后，提出去现场亲自检测设备。 中方由张董、秦恒和艾静陪同，日方由小林春树带领四位专家，先去大华服装厂。 小林俊彦没有跟随，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想着下一步的对策。 他不知道日本方面，外公会如何给他善后。 本来想，借小林春树回日本被软禁期间，促成新设备投产，提高效益来稳固他在集团的地位。 可利欲熏心的他，在去仓库看订购的设备时，意外地发现了组装的旧机器。他瞒着外公，用超低价买下。又聘请了所谓的技术工，加班加点，磨平旧的机器型号、出厂日期，重新铸上新的。可原产的痕迹怎么也处理不掉，他又着急提前发货，也只好将就了事。 从大华出事他给外公打的第一个电话起，基本没有一次不挨骂。 骂他只顾眼前利益，以次充好，不想想万一出事，即使是双方合购，中方也是出了高价购买的设备，能不交涉和深究吗？ 骂他愚蠢，买完旧设备后，没有用钱封住知情人的嘴，以至于小林春树第一时间找到他，乖乖地就交代出了实情。 小林俊彦气得牙痒痒，他没少给钱啊！想起来这个龟孙子，要不就是接了小林春树更多的钱，要不就是受到了小林春树的威胁。 反正这次他认栽，所有的事情是他没处理好。所以不管外公怎么骂，也就只有低头认罪的份。 骂归骂，还得外公出面给他擦屁股。日本国内怎样安排没有告诉他。只是叮嘱，不管查出什么，只推说不知道。 山口香子站在办公室门口，含笑鞠躬，目送大家离开。 她故作好心地叫来了郑小冉，给了她一份日本带回来的礼品，又微信转款两千元，让她去医院看望妈妈。 四下无人，她走进办公室，撇了小林俊彦一眼，直接坐在沙发上。 面前这个坐立不安的男人，让她又生气又觉得无用，还隐约带有一丝丝可怜的情绪。 她和小林俊彦之间，始终有一种复杂的相互牵扯的关系。 一方面恨他。不止相貌事业样样不及小林春树，更是混蛋十八级，下作地强暴了自己。 另一面，又很依赖他。不管以前、现在还是以后，他们两个都注定是盟友。很多的事情，她不方便出头，只能挑唆小林俊彦去完成。 所以，现在还不是踢开他的好时候。 小林俊彦最看不惯山口香子冷冰冰的样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山口香子仰着她妆容极为精致的小脸，讥笑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能多有智慧呢！只有不长脑袋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 “你以为你有多聪明吗？”小林俊彦怒火中烧，真想掐死她。如果不是在办公室，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你以为依靠爷爷，绑着他和你订婚就万事大吉了？想得美！小林春树的眼睛长在艾静身上，只有你这个瞎子，才会看不到！” “我看到了，不需要你提醒！”山口香子气得声嘶力竭，“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别让老人家给你收拾残局！” 小林俊彦现在是打掉了牙往肚里吞，气得一时无话，咬着嘴唇，恨恨地站在办公桌前。 山口香子看他像个丧家犬的样子，没有再挖苦他。 “我来中国之前，爷爷和你外公已经想好了对策。不管他们查出来什么，你负责的只是在中国接货，其余的一概不知！国内的事，他们想办法！” “哦！”小林俊彦渐渐有了好脸色，慢慢地浮现出笑意。山口香子的话像给他注入了强心剂，转瞬就要满血复活。 他把手搭在山口香子的肩上，眼神轻佻，“你在国内不知道，我可是帮了你的大忙，你要怎么谢我？” 山口香子像摸到了苍蝇，用力甩开他的手，“你会好心帮我？” 小林俊彦洋洋得意，“我让郑小冉拍了一些照片，艾静痛哭流涕的样子，然后我微信传给小林春树，让他也知道心痛的感觉！” “笨蛋！”山口香子真想撬开他的榆木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你这样，只会让他更心疼艾静！愚蠢的家伙！” 小林俊彦有些被骂懵了，他又做错了？ —— 专家在大华服装厂的检测，和其他四家服装厂的检测结果是一样的，均如赵工所说，确实是经过重新组装的旧设备。 张董看着小林春树，“小林总，事情既然已经明朗，我期待日方一个说法！” “张董放心！”小林春树郑重承诺，“我回公司就会拟一份详细材料，报告给集团，一定会有满意的答复，不会让张董失望！我们的合作还会很愉快！” 张董笑了，“那还要看日方的诚意如何！” 小林春树和张董交谈着，眼睛却在寻找艾静的方向。她静静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背对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今天绝对不是个解释的好机会。 小林春树努力控制自己，不走过去，拉住她，拥她入怀的冲动。 每次艾静这样冷漠，看都不愿看他。他就像被凌迟了几千刀，痛不欲生。 —— 张董和小林春树一行人回到公司，已经晚上七点了。 艾静在大华时就已经联系酒店，修改原定的晚餐时间，何时用餐等待通知。 小林春树端着茶杯，品了一口新沏的绿茶，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几眼小林俊彦。 他发现小林俊彦和他们离开时明显不同。 不像先前六神无主，坐立不安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大了不少，神情又是那样的趾高气扬。 小林春树不动声色，他看了眼正在殷殷招待专家的山口香子，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想扳倒小林俊彦，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看来这次集团内部也应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秦恒看着小林春树和小林俊彦，堂兄弟两个像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小林俊彦道高一尺，想趁小林春树不在中国，又能捞金，又能打击他。 可小林春树魔高一丈，不仅没有让他得逞，请来的专家团更是把他逼在死角，只能束手就擒。 如此下去，小林俊彦如果背后没有他外公这个靠山和强大的支持，迟早会被小林春树玩死！ 这就是血淋淋的家族内斗和纷争！ 第三十九章 晚宴 艾静知道小林春树在看她，不管她走到哪，站在哪，时刻感觉到他的目光，或深沉，或热切，如芒刺在背。 她故意装作不知道，工作上不可避免地要接触，她尽量眼观鼻鼻观心，刻意地躲避着。 晚宴的时间定在七点半，张董和小林春树一行人到达酒店的时候，接近八点了。 四位专家中有两位是素食主义者，艾静在点餐时着重选了相对清淡一些的食物，又上了两瓶茅台和几瓶清酒。 四位专家很满意，频频地对艾静竖起大拇指。 张董对艾静也是赞赏有加，秦恒又是他的得力助手，他早就有意，想要撮合两人。于是拍了拍秦恒的手，冲他会心地一笑，“培养了一位优秀的部下！好好发展！” 山口香子从张董的表情里看出了些端倪，一阵欣喜，极力恭维着，“艾总助可是秦总的心腹爱将啊！” 一句话听似无意，却惊动了各怀心事的人！ 小林俊彦乜斜着眼睛，挨个扫过在场的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艾静面上先是一红，她怎会听不出山口香子的话里有话，随即莞尔一笑，“感谢秦总栽培！” 秦恒温和地笑了，“这都是艾总助自己努力的结果。香子小姐也很优秀，你不也是小林总的心腹爱将吗？” 秦恒的话一语双关，没有点明是现场的哪个小林总。 山口香子本想趁机让艾静难堪，却被秦恒回怼了一个大红脸。她尴尬地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饮料，抿了一小口。 小林春树心里不痛快，眼睛盯着坐在斜对面的艾静。从进到包间开始，艾静就当他不存在，没拿正眼看过他。 他自嘲地一笑，举起酒杯，“那就为心腹爱将干一杯！”说完，一饮而尽，向在座的人亮了亮空着的杯底。 张董爽快地大笑，“小林总好酒量！” 一阵地推杯换盏，酒劲正酣。 山口香子伸手挡住小林春树的酒杯，“春树，不能再喝了！” 小林春树拨开山口香子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能喝多少，你不知道吗？” “我……”山口香子红了脸，小林春树的表情，让她有些看不透，他是在恼，还是在笑？ “要不，你替我喝了这杯？”小林春树愈发地痞了起来，不依不饶。 “我酒量不好……”山口香子讷讷着。 “不肯啊！算了，不勉强了！”小林春树重新又端起了酒杯。 山口香子咬了咬牙，站起来，夺过酒杯，喝了一大口，又呛又辣，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慢点喝，让张董见笑了！”小林春树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她，“香子小姐的酒量你们见识过吗？”他看向秦恒。 “愿一睹风采！” 小林俊彦冷眼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个男人，摆明了在整山口香子。也怪这个蠢女人，竟敢招惹艾静，给小林春树添堵。 “我……不能再喝了！”山口香子推拒着，可小林春树已把酒杯送到她的嘴边。无奈，她接过剩下的半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香子小姐好酒量！”秦恒带头鼓掌，张董和几位专家也随声附和。 艾静有些看不下去，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能耐！ 山口香子本就不会喝酒，这一杯下肚，娇俏的小脸霎时变成了火烧云，眼神也变得迷离。 她颤颤巍巍的手又伸过去，想要抓清酒的瓶子。 小林俊彦一把抢过，火大地瞪着她。 “给我……给我！”山口香子语无伦次，拍打着小林俊彦。 张董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及时收场，“香子小姐有些醉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几位专家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小林春树帮着小林俊彦把山口香子扶到包间外面的走廊，他停住了脚步。 “我和张董还要说几句话，香子就交给你了！” 小林俊彦点了点头，他搀扶着走路歪歪斜斜的山口香子，向酒店外面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小林春树冷笑了一下。 他拿出电话，拨出一个号码，用日语跟对方说了几句。 艾静和秦恒送走张董，又把四位专家送到预定的房间。 走出酒店，艾静呼出一口气。 “很闷吗？”秦恒扭头看了看她。 “有点累了，打车走吧！” “还是我先走吧！”秦恒看着不远处，站在路灯下的小林春树。 艾静也看见了他，穿着羊毛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 秦恒挥手叫了一辆计程车，向着艾静和小林春树点点头。 车子急驶而去，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小林春树转过头，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大步朝着艾静走过来。 或许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他的脸和耳朵冻得有点发红，可一双眼睛却很清亮，在路灯的光圈下，像黑曜石一般。 “有话对我说吗？”艾静声音平和得，像是夏日无风的湖面。在这凛冽的冬夜听起来，冷冰冰的，一丝温度都没有。 “我们去咖啡馆坐坐，外面太冷，别冻感冒了！”小林春树指着不远处的咖啡馆。 “对不起，我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你讨厌我，是吗？”小林春树苦笑了一下。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拿出一根叼在嘴上，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可手指颤抖着，摁了几下，也没有点着。 他气得把烟扔到了地上，低声地诅咒了一句。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两手握住艾静的肩膀，“一回到日本，我就被软禁，保镖天天看着我，手机也被监控。爷爷的心脏病复发了，我妈妈也差点服药自杀，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答应订婚，我不可能完成我要做的事，包括回中国！包括见到你！” 他一股脑儿地说完这些话，气喘吁吁。 “别人不懂，我不在乎！无所谓！只要你懂我！” 艾静低下头，有泪水滑过脸庞。 小林春树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睛深深地凝望着她，“你这样对我，我很难受，你知不知道？” 艾静偏过头，躲开了他的手，也躲开了他的眼睛。 小林春树的心被揪起，拧成一团。 他两手捧住艾静的脸，微俯下身子。 “这次伤你有多重，我知道！可我必须这样做！你恨我，我也要做！” “如果不这样，他们会无休止地加害你。五年前是，现在也一样。我无法忍受，可又兼顾不了！你不知道，我看到小林俊彦传给我的照片，我几乎发了疯！”小林春树用一只手颤抖地点开微信，搜索到他和小林俊彦的聊天记录，点开照片。 艾静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什么时候拍的？我竟然不知道！” 小林春树眼神痛楚，“我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回到你身边，保护你！” “所以你就答应订婚！”艾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这就是你说的不齿手段！你是不是早就有此打算，只是我不知情而已。” “你应该知道，订婚意味着什么！你既然选择了山口香子，就不能再要求我懂你。你用订婚当跳板来保护我，这种爱情太沉重，我承受不起！” “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小林春树涨红了脸，他感觉嗓子发干，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着。 “好了好了！我们今天不说了！”他求饶地看着艾静，“我给你叫车，你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 艾静无话，她也不想再说下去了。 曾经以为，自己拿得起，放的下。 事实证明，真正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 看着艾静坐车离去，小林春树的手不自觉地紧攥成拳，又放开，又攥，又放。 反复几次，他笑了。 来日方长，徐徐图之。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拨通了林一凡的电话。 “死回来了？我以为你蒸发了！”林一凡没有好气，张嘴就骂。 小林春树气得对着电话吼，“林一凡，我的苦衷，你也不明白吗？为什么不帮我？” “小林春树，想要别人帮你，也要自己不作死才成！你这次，闹得有点大了！我都接受不了，何况艾静！” 第四十章 包庇与威胁 小林春树坐在办公室，等着小林俊彦的到来。 他抬起腕表，九点二十。 看样子，昨晚的运动量有些大！ 他瞥见山口香子急匆匆地赶来，趴在郑小冉的桌前，不知在说什么，还用手指了指办公室。 收回视线，他随手点开手机，翻出了一组照片，这是跟他同来中国的日本私家侦探，昨晚偷拍的。 一张是小林俊彦搀扶山口香子进酒店的照片，一张是小林俊彦把山口香子抵在酒店走廊上热吻的照片，一张是两人边进房间边拥吻的照片，还有一张是今早山口香子离开房间时四处张望的照片。 饥不择食！ 昨晚在酒桌上，小林春树已经预感到会有这样的一幕。两人当真以为在中国，没人会认识他们！ 小林春树厌恶地合上手机。 他单手支住额头，闭着眼，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其实昨晚他也没休息好。 艾静坐车离开后，他也叫车回了入住的酒店。 冲了个热水澡，他便拿出电脑，整理专家检测设备的资料，又把预定给中方的补偿条款一并存入电脑。 随后，他点开和爷爷的微信，把所有备份的资料一起传给他。没过多久，传来请求视频通话的滴滴声。 小林春树站起来，走到窗前。他不愿回想和爷爷视频的情形。 点燃一根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喷了出去。 最近一段时间，烦心的事很多，烟抽得太频了！ 爷爷的答复是他意料中的事！ 小林俊彦手下的一个室长，串通了山口香子爷爷公司的室长，在发货时，贿赂库管，偷换了设备。当时小林俊彦在中国，他只负责接货，与此事无关。 预定的给中方的赔偿全部通过。新设备到达时间由小林春树和张董协商后敲定。 小林俊彦疏于对手下员工的管理，在中方任职期间，监管不力，导致事故发生后的一系列严重后果，即刻调回日本。 小林春树静静地听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两个普普通通的室长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在没有任何人的授意下，发货时偷换设备，说出来是多么搞笑的一件事情！ 爷爷觉察到了他的沉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他凡事以大局为重，和山口香子的联姻一定要成功。小林俊彦和他毕竟是堂兄弟，不能自相残杀，小林家族的产业不能落在外人的手里等等。 小林春树的心中郁结着一口闷气，他本想借机打压小林俊彦的嚣张气焰，看来还没有实施就破灭了。 即使爷爷明知道是小林俊彦的作为，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怎样痛骂他不学无术，也要保全他。也是保全了他的外公和山口香子的爷爷，和他们家族息息相关的两大财团。 小林春树盯了一眼手机，这些照片，还有之前搜集的一些证据，现在还不能抛出去。一定要选择最恰当的时机，直接打在他们的七寸上，不能给喘息的机会，否则他们卷土重来，他就没有那么大的胜算了。 “小林总，您好！”是郑小冉恭敬的声音。 小林俊彦捏着颈椎，摇头晃脑地走进办公室。 山口香子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趁他熟睡，用领带绑住了他的双手，把他的脑袋垂在床边。以至于他醒来时，一个翻身栽了下去。还好领带绑得不是那么结实，被他用牙齿咬开了。 如果让他抓到这个死丫头，一定要给她点厉害尝尝。 看着小林俊彦浮肿的脸庞，小林春树不禁哑然失笑。 “怎么？没休息好？” “睡得有点晚！”小林俊彦想含糊过去。 “爷爷不是告诉我们，睡前运动量不要过大，对身体不好！”小林春树一脸地关切。 “知道了！”小林俊彦瓮声瓮气地答应。心里嘀咕着，他这是话里有话吗？怎么好像知道什么！ “对了！爷爷让你和他视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小林春树站了起来，挥挥手，走出办公室。 —— 艾静正在接听林一凡的电话，“我不知道啊！” “林琳没有跟你说？”林一凡才不相信，两个好得跟连体婴似得，“我说艾静，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说！这么大的事情，你为毛不告诉我？”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 艾静苦口婆心地解释。 小林春树敲了敲门，走进来。 “好了，不说了，下班我去佳林苑！”艾静挂了电话，用手指了指沙发。 “林琳的电话？”小林春树没有坐，站在办公桌前。 “不是，林一凡的。”艾静想了想，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小林总，我觉得你还是坐着的好，这样站着我会有压力！” “和我在一起有压力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小林春树双手撑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订婚了，知道吗？你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有关系吗？我随时都会取消婚约！”小林春树说得云淡风轻，眼睛还是执拗地停在她的脸上。 “我拜托你！别再胡说八道了行吗！”艾静涨红了脸，“你以为婚约是儿戏吗？” “生气了？是不是又要和我跳脚！”小林春树宠溺地笑了笑，拧了一下她的鼻子，“这才是我认识的艾静，跟我发火，跟我闹！” “有病！”艾静气得不理他。 “沉默的艾静太可怕！”小林春树假装吓得发抖，揶揄地笑着。 “小林总！”郑小冉惊慌失措的叫喊，吓了两人一跳。 “快去看看吧！那个……小林总，像疯了一样！” 小林春树看了艾静一眼，“你不要跟过去！” 他转身走出艾静的办公室，迎面撞见了站在走廊的秦恒。 “没事。”他淡定地说了一句。 —— 小林俊彦累得呼哧呼哧的，办公桌上的东西全被他扫在了地上，墙壁上的万年历、风景画都被他砸了，手提电脑也被摔了，他又举起办公椅，想要砸玻璃。 站在门外的山口香子吓得傻了眼，捂着嘴，大气不敢出一下。 “需要我叫保安吗？”小林春树单手插在裤袋里，踱了进来。 “你现在已经很不光彩了，别让爷爷再跟着生气！” 小林俊彦把手中的椅子用力地往地上一掼，叫嚣着，“我怕谁？怕你吗？还是怕爷爷？” “这两个人，你都怕！”小林春树站到他面前，眼神里全是讽刺，“如果不怕我，照这儿来一下！”他指着自己的脑袋。 “如果不怕爷爷，就不会把火气，撒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他指着被砸的物件。 小林俊彦牙齿咬得格格响，气得红了眼睛，“别把我惹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觉得爷爷对你已经够宽容了吗？自己做过什么，不清楚吗？”小林春树一句跟着一句，逼问着他。 “对啊，我做过，我什么都做过！你能把我怎么样！爷爷又能把我怎么样！” “自求多福！”小林春树不爱搭理他。 “如果疯够了，我劝你回酒店收拾一下，一会儿有人给你送机票！” 小林俊彦没有做声，只拿眼睛狠狠地盯着他，用手指着他。 在和他擦肩而过时，小林俊彦突然倾斜过来，嘴几乎要碰到他的耳朵，“你的中国女人，看紧点！我在日本，等着看你的笑话！” “放心！不会如你所愿！”小林春树冷笑一下，动都没有动，“还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我等着！” 第四十一章 优秀的男人 艾静打电话找来了安保部的人，把砸坏的大件物品搬出去。又叫来了保洁部，把小林春树的办公室重新收拾了一遍。 “全部换新的，比以前的还要好！钱，由日方出！”小林春树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叉着跷起，吩咐着吓怕了的郑小冉。 这本来是山口香子的工作，可她在见到小林春树的第一时间，就偷偷地溜走了。 惊魂甫定的山口香子，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敢出来。 小林俊彦被遣返回国，她的心情喜忧参半。高兴的是终于可以摆脱他的纠缠。担心的是小林春树会盘问她迟到的原因，借机抓住她的把柄。 艾静从茶水间端了一杯咖啡出来，刚好看见成志远走进电梯间。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低垂着头。看样子已经知道了，小林俊彦被遣回日本的事情。 刚迎来的新主子，热络了没几天，就被打道回府。献殷勤，拍马屁成了一个笑话，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艾静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秦恒坐在沙发上。 “又不吃午饭了！” “没什么胃口！一会儿饿了来桶方便面！”艾静抿了一口咖啡。 “这可不是好习惯！” “小林俊彦就这么走了？”艾静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场景中转换出来。 “要不呢？你还想给他开个欢送会？”秦恒笑着站起来，“这是他离开的最好方式，他爷爷救了他。可惜，他还不知好歹！” “气急败坏！”艾静终于想出一个对他的合理解释，“想在集团邀功没成，想栽赃小林春树没成，自己反倒被遣返，可以理解！” “小林春树还是很有气度的！”秦恒说出了心里话，“咱们工作上都有一些说不出口的潜规则，何况家族之间的内斗和纷争，用一些手段自保是很平常的，不能简单地用是与非来评判！” 秦恒顿了顿，“所以，有些事情，也是他不得已！你别太较真了！” 艾静低着头，没有做声。 等到她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很动容，“秦总，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 “不需要别人告诉，我的优点我知道！”秦恒掸了掸西装裤子，虽然一点灰尘也没有。 “太不谦虚了！”艾静噗嗤笑了，“那你有缺点吗？” “当然有！”秦恒有些感叹，也有些无奈，“谈爱已老，谈死太早，我现在就是这个尴尬的年纪。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劲儿，很多话不敢轻易地说出口！”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艾静发觉自己越来越不懂谈话的艺术了。对秦恒是，对小林春树也是，谈着谈着就把自己谈入死地，开启尬聊模式。 “秦总，套用一句现在的流行语，你值得更好的！” 艾静真想咬舌自尽，这都说了一些什么呀！ 来电铃声突然响了，是秦恒的电话！ 艾静心里千恩万谢，这个电话来得太及时了！ 不知是谁打来的，只见秦恒越听越高兴，一直在笑，不停的说着“好！好！” 结束了通话，秦恒兴奋地转过头，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张董的电话！日方集团答应包赔旧设备造成的所有损失，还有停工停产的损失。新设备双方各承担百分之五十的款项，试用一个月后，交百分之三十的预付款，尾款半年内交齐。” “是吗？太好了！”艾静喜出望外。 “这都是小林春树的功劳！”秦恒不住地点头，“我越来越佩服他了！是个商业奇才。既没有让日方太打脸，又成就了我们中方集团！连张董都很赞赏他！” “有你们说得那么好吗？”艾静的脸上浮出了两朵红云。 “我也不想承认！可是没办法！”秦恒打趣着，“张董让我和小林春树商量一下，旧设备和废布料的返回时间。”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小林春树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慵懒地斜倚在门边。 “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艾静无语，她和秦恒的谈话不知道被他偷听了多少。 “怎么？秦总，说了什么我不能听的话？”小林春树环抱着肩膀，“海关那里你去联系吧，我在这里不熟！” “好，那我现在就去打电话！”秦恒抬脚要走。 “先别走！和你借个人！”小林春树抬手拦住了他，用手一指艾静。 “我？干嘛？”艾静没有好气。 “我想去看林琳，又怕林一凡杀人，我要她陪我去！” “这是交换条件？”秦恒盯着小林春树。 “当然，废布料和旧设备！”小林春树戏谑地眨了一下眼。 “成交！”秦恒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嘛！艾静气得跺脚，秦恒也学坏了，怎么拿她和废布料作比较。 —— 小林春树的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艾静想要自己开车，却被他抢了钥匙，没有办法，只好坐他的车。 吹着口哨，小林春树看起来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赶跑了小林俊彦，乐成这个样子！至于吗！艾静心里嘀咕着。 “你要去林琳家，打过招呼没有？”艾静要被他的口哨烦死了，先开口说话。 “受不了了吧！”小林春树一脸贼笑，“如果不和我说话，我还吹口哨！” “你……”艾静咬着嘴唇。 “放心，打过了！”小林春树从后视镜里，观察艾静的表情，“可林一凡说，不怕死就过来！我害怕啊，这不，找你陪着！”小林春树说得好像多委屈。 艾静忍不住偷笑。 —— “日本鬼子，你来干什么？”林一凡从门镜里看到了小林春树。打开门，放进艾静，把他堵在门口。 “你敢这么叫我！”小林春树咬着牙，一只手锁在林一凡的喉咙上，另一只手关上门。 艾静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林琳，磕着瓜子，看着电视，像没事儿人一样。茶几上，扔着一堆用过的面巾纸。 “哭过了？”艾静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想要安慰她。 “别看我啊，不是我，是他！”林琳指着林一凡。 艾静和小林春树愣了一下，一起回头错愕地看着林一凡，好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 林一凡也顾不了那么多，气恼地坐在沙发上，“你们说，她身体这样，能去支教吗？环境那么艰苦，累倒了，病倒了怎么办？我又没在她身边！” “你要去支教？”艾静突然来了兴趣，她转过林琳的身子，审视着她。 “是啊！谁规定只有你能去，我就不能去了！”林琳仰着小脸，“就是你去支教的那所学校！” “怎么想起做这个？”艾静的眼睛泛出泪花，她对那所学校有很深的感情。 “考虑了一段时间，我和江城大学校委会联系的。支教时间一年，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你明白吗？”林琳也有些动情，她抓住艾静的手，紧紧地握着。 “我明白！非常好！我支持你！” “林琳，我也支持你！”小林春树两眼放光，“明年的团建我想好了，也要做些有意义的事！” “你个死日本鬼子，看热闹不怕事大！”林一凡眼见来的两个人都不帮他说话，有些急了。 “林一凡，林琳已经原谅你了！她不过是想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放手让她去吧！” “我就是不放心，她没有吃过苦，身体又弱，我又不在她身边！”林一凡絮叨着，一直强调他不在林琳身边。 “你可以去看她啊！我和艾静也会去！”小林春树想想都觉得激动，“林琳，什么时候走，我开车送你！” “你给我滚一边去！”林一凡让他气得头疼，“艾静，你也同意林琳去吗？” “我觉得这是好事！也是我一直想做的事！”艾静回握着林琳的手，“有时间我就去看你！还有那里的老师和学生！” “嗯！”林琳点点头，“我们明天出发！”她转头看着林一凡，“给你个机会，送不送我？” “我不送谁送！”林一凡凶巴巴地，“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唉，只是苦了我！”他叹了一口气。 “艾静，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小林春树使了个眼色，“林一凡应该攒了不少好听的话，想跟林琳说！” “是你忙不迭地想要将功补过吧！艾静，这次绝对饶不了他！日本鬼子！”林一凡恨得咬牙切齿。 “你今天喊了几次了？真想把你约出去好好打一架！”小林春树咬着嘴唇，恨恨地看着他。 第四十二章 打开心结 从林琳家出来，艾静没有坐小林春树的车，她沿着人行道，慢慢地向前走着。 天快黑了，气温明显地下降，风也刮得凛冽了起来。 路上的行人捂得严严实实，脚步匆匆，或手里拎着菜，或奔着市场的方向。 马路上的车也拥堵着，喇叭声此起彼伏。到了归家的时间点，谁不希冀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家人明媚的笑脸。 小林春树开着车，龟速地跟在艾静的后面。 不时地有超上来的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或用杀人的眼神剜他一眼，有的直接开骂，“孙子，会开车吗？” 小林春树没有理会，继续龟速行驶。蓦地，他好像瞥见艾静瑟缩了一下身子，佝偻着，像个蹒跚的老人。 前面正好是个人行路口，他打了转向灯，急转过去，斜横在艾静面前，挡住了她。 “上车！”车窗缓缓地降了下来。 “不！我想自己走走！”艾静的鼻子冻得有些发红，脖子缩在竖起的大衣领里。 “都快冻僵了，逞什么能！”小林春树的脸上像淬了一层冰，“快点上来！” 艾静没有动。 小林春树解了安全带下车，急匆匆地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艾静塞了进去。 “浑身冷得像块冰一样，犟什么犟！”小林春树一边给她系安全带，一边教训她。 艾静左右躲着他的碰触，小林春树的眼神有些受伤，他的手僵着没有动，“我是细菌吗？” “我自己来！”艾静深吸了口气。 小林春树的身体突然欺上前，抱住了她。 “你……”艾静用力地想要推开。 “给你暖暖，别感冒了！”小林春树的声音没带什么感情色彩。不顾艾静的挣扎，抱了她一会儿。 “真舒服！”小林春树闭着眼，享受着，“软软的像个抱枕，抱着你就想睡觉！” “流氓！”艾静红了脸，咬着嘴唇呵斥他。 “我说的是躺着休息啦！你在想什么！脑子里净装些邪恶的想法！”小林春树看她羞红了脸，故意拿她开心。 “带你去吃饭，饿不饿？” “不饿！”艾静的肚子很不争气，竟然适时地唱起了空城计，咕噜噜地一阵响。她急忙用双手摁住，故意地扭过头，看向车窗外。 小林春树偷笑了一下，不去戳穿她，只是加快了车速。 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了江城大酒店的门口。 小林春树把艾静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不许乱动，好歹给我点面子，那么多人看着呢！” 艾静白了他一眼，没有驳他的面子，顺从地由他牵着手，走进酒店的大堂。 “小包！” 大堂经理见小林春树衣着不菲，赶紧地迎上前来。 “不好意思，先生，”大堂经理面露难色，“小包已经全部客满！” “那就大包！” “先生，您几位？”大堂经理试探着询问，她只看见这位先生牵着一位小姐的手，没有别人啊！ 小林春树看了她一眼，“钱不会少你的！废话这么多！” “那好吧！开鲍翅厅！”她转身吩咐下去。 “咱们两个人，那么兴师动众的干嘛？”艾静碰了碰小林春树的胳膊，“换一家。” “这家酒店环境好，有你喜欢吃的菜！”小林春树略低下头，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这俊男靓女咬耳朵的一幕，吸引住了大堂里的服务员和来往点菜的人，似乎有意无意地都在注视他们。 艾静不愿被这么多人围观，拉了拉小林春树的手。刚好服务生走过来，引领着他们来到鲍翅厅。 小林春树点了一个白灼秋葵，一个杂蔬腰果炒虾仁，萝卜苗笋片豆腐汤，又给自己叫了一份螺片刺身。 “够了！”艾静从小林春树手里拿过菜单，放在桌子上。 “饮品来芦荟鲜汁！”小林春树对服务生点点头。 能容纳四十人的偌大的鲍翅厅里，坐着他们两个人。 土豪！艾静的心里还是别别扭扭的不自在。 看着艾静嫌弃的眼神，小林春树坐到她的身边。 “不理我，还是因为那件事，心里过不去，对吗？” 艾静没有回答，也不知怎样回答。 “给你看样东西！”小林春树拿出手机，快速地划着相册。 “不看！”艾静使着小性子。脖子梗在一边，没转过来。 “非看不可！”小林春树搂住她的脖子，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谁要看这些恶心的东西！”艾静别开了头，她只撇了一眼，便看见男女搂抱亲吻的照片。 “听话，好好看看是谁？”小林春树又把手机举到艾静眼前，诱哄着她，在她耳边哈着气。 艾静捂着耳朵，勉为其难地重新看了看。她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从小林春树的手里夺过了手机，仔细地看着。 “好啦！别污了眼睛！”小林春树捂住艾静的脸，不让她再看。 “怎么可能！”艾静不能置信地喃喃着，“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她看出照片的不同。 “这几张是之前在日本的！这几张是昨晚的！” 艾静张大了嘴巴，“你早就知道了她和小林俊彦，竟然还订婚！” “我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吗？”小林春树紧盯着她的眼睛，像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即使没有这些事，我也不会和她在一起。” “订婚只是一个权宜之计。不止是为我们俩，还有集团的很多事情，暂时不能和你解释太多，小醋坛子！”他伸出手，刮了一下艾静的鼻子，又晃了晃手机。 “这些我先给他们攒着，等哪天是时候了，来一场饕餮盛宴，一起端上去亮亮相！” 艾静刚想说话，敲门声响起，服务员陆续地端上白灼秋葵，杂蔬腰果炒虾仁，萝卜苗笋片豆腐汤，一大杯芦荟鲜汁，最后端上来的是螺片刺身。 艾静感觉口渴，她拿过芦荟鲜汁倒了一小杯，刚要喝，被小林春树挡住了。 “先喝口热汤，暖暖胃！”他已经给艾静盛了一小碗，又放进个汤匙。 艾静喝了一小口。 “怎么样？” “嗯，好喝！”艾静笑着，又接着喝了一口，又一口，一小碗很快喝光了。 “这个真的又好喝，又好看，你看笋片是经过刀工的，豆腐也是，萝卜苗像四叶草一样，浮在上面，我都不舍得喝掉！” 许是喝了汤的缘故，艾静的小脸红扑扑的。在热汤的氤氲中，她像个娇憨顽皮的孩子。一时之间，小林春树看傻了，痴痴地挪不开眼睛。 “看什么看！小心看进眼里拔不出来！”艾静吓唬他。 小林春树回过神，他伸手捏了捏艾静的脸，“你瘦了好多，太没有手感了，我要把你养胖些！” 艾静嘁了一声。 小林春树给她夹了好几个虾仁，拨了些腰果，又把秋葵上面的葱丝抖掉，分别放在她面前的餐盘里。 “你不吃吗？”艾静不太习惯别人这样伺候她。 “我吃这个！”小林春树指了指螺片刺身，又拿起了芥末酱，“要不要来点尝尝！” “我才不要！”艾静捂住了嘴巴，她想起小林春树回日本前，他们在都由料理店吃饭的情形。 “说好了！不准再生气！”小林春树握着艾静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也别不理我！那种软暴力比打我还难受！” 艾静嘟着嘴，心说你订婚还有理了！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小林春树又给她夹了些虾仁，顺手又摸了摸她的长发。 “一会儿我还要给秦恒打电话，确认一下海关返货的时间。如果一切正常，那往后的一段可有的忙了！明天也送不了林琳，等过段时间闲下来，我们一起去看她吧！” 第四十三章 真正的战友 艾静在海关给林琳打的电话，告诉她小林春树和自己都要食言了，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出时间去送她。 林琳倒是很乐观，嘻嘻哈哈的。本来她是准备和其他的老师一起坐完火车再坐汽车，一顿长途旅行，到达当地的希望小学。 无奈，林一凡坚决不同意。 他给林琳准备的无微不至，从日用品到零食，吃喝拉撒全部囊括，吉普车的后备箱被他塞得满满的。 又以他和林琳的名义向希望小学捐助十万元的衣物和文具用品。在朋友那里借了一台货车，装得满满当当，跟在他的吉普车后面，浩浩荡荡的。 林琳人还没有到，名字已经和林一凡一起登上了江城大学的最具贡献校友榜。 “林一凡是个好样的！我没有想到，他对林琳竟然这样执着！”小林春树和艾静坐在车里等着集团报关员的电话。 “一对吵吵闹闹的欢喜冤家！”艾静也很有感触，她亲眼见证了两个人的相识、相恋、结婚，又闹矛盾的全过程。 “林琳这次虽然失去了孩子，打击很大。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验证了一次爱情，也未尝不是好事！” “过段时间忙完了，我们一起去看看林琳？”小林春树握着艾静的手，征求她的意见。 艾静没有回答，她想到的是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我们在公司是不是要避嫌？你毕竟是一个有婚约的人，成志远和山口香子跟小林俊彦又走得那么近，传到日本集团那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想过吗？” 小林春树的眼光严峻了些，他沉思了一会儿，“我会注意的！可你不能避开我！所有的事情都要跟我说！” 电话的震动音响起，艾静拿起来接听，是报关员和她沟通报关报检的事情。 小林春树的眼睛透过车窗看向远处。 他突然地想起，小林俊彦临走时和他说的那句话，“看紧你的中国女人，我在日本等着看你的笑话！” 小林春树的心中陡然地升腾起一阵怒火，无法扑灭，只是越烧越旺。 他知道小林俊彦短暂的消停之后，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势必要有一场更狠的反扑。奔着他来的，他都不会害怕。 最怕的是他扑向艾静！ 艾静结束通话，扭头发现小林春树面沉似水，眉头紧锁着。猜道他应该是想起了一些烦心的事情。 “报关员来电话，明天下午可以发货！” “ok！”小林春树活动了一下身体，“给秦恒打电话，看看旧设备拆除的进度！一定不能耽误船期！” “嗯！”艾静没有耽搁，马上和秦恒取得了联系。 小林春树的眼光又重新投向了远处。 这次，爷爷虽然没有重罚小林俊彦，却也不轻不重地惩戒了他一下，让他尝到了些微苦头。短期之内，他应该不敢有什么造次。 “秦总说，五家服装厂进度差不多。”艾静关了电话，看着小林春树。 “他说，不行的话，今晚加个小夜班，把收尾工作全部结束。保证明天不会耽误正事！” “嗯！”小林春树点点头，“越早结束越好！每个工厂都有公司的人监督吗？” “部门以上经理两人一组，固定在一家工厂，秦总在这五家不定时循环查看。” “废布料呢？装车了吗？” “秦总说一切就绪！他还责成刘厂长安排专人看守，别出什么岔子！” 小林春树满意地笑了，“秦恒做事，真的很有效率！” “哦对了！四位检测专家明天也要返回日本！” “我知道！已经为他们定好了机票，酒店的房间也截止到明天中午十二点！” “怪不得你说秦恒是个优秀的男人！果然不假！你们两个配合得很有默契！”小林春树揶揄地看着艾静，话语中透着一股酸气。他可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偷听别人谈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艾静及时地纠正他，“不是绅士该做的事！” “我从来没有说自己是个绅士！你看我像吗？”小林春树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 艾静无语，撇了他一眼。 “大华的刘厂长，集团是怎么处理的？”小林春树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位重要的人物。 “事故发生那天起，他就被停职反省。今天拆除旧设备，好像又重新起用了。毕竟没有太实质性的错误，其他的事情证据又不充分！” “嗯，现在办他确实有点太早，理由不太服众！没关系，迟早有他露脸的时候！” “成志远怎么样？” 艾静想了想，“小林俊彦的遣返，对他是个打击。但我看他恢复得挺快！” 小林春树冷笑一声，“见风使舵的人惯用的伎俩，他毕竟还要在中方的公司里待下去，只能选择尽快融入。他是一个很狡诈的人！” “成志远在日本留学时，和小林俊彦是同学！”艾静忽然想起这个番外，很有必要说出来。 “哦？”小林春树有些意外，“早就听秦恒说起，他在日本留学过。当时也有些怀疑，不过没确定，我让人查一下！” 小林春树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很快地接通了，两人用日语交流起来。 艾静的心中有暗流涌动，她和小林春树成了真正的战友。 “是私家侦探！”小林春树结束了通话，“小林俊彦暂时这几天很老实，乖乖地待在家里，没有什么动作！” “现在，看你们的家族内斗真的好可怕！” “没有办法！我不想伤及无辜，可有的时候无法避免。小林俊彦非常熟悉我的软肋，爷爷、妈妈和你，他知道你们对于我的重要性！” “必要的时候，别管我！我不想做你的累赘！更不能成为他用来伤你的子弹！”艾静忽然变得非常勇敢，她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通透明亮。 “可我想做你的累赘！非常想！”小林春树伸手搂住艾静的肩膀，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他低下头，亲吻着艾静的头发。 艾静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车里狭小的空间，却挡不住浓浓的爱意。 第四十四章 较量 秦恒和艾静一上午忙碌在五家服装厂之间，亲自监督旧设备和废布料的装车，又跟随车队到达海关。一直等到下午两点，报关员通知所有的货物上船通关，两个人的心才算落了地。 秦恒还要去集团，向张董汇报旧设备通关的一些情况，于是艾静一个人返回了公司。 回到办公室，把门反锁，艾静把车钥匙和包扔到办公桌上，整个人往沙发上放松地一躺，胳膊腿伸得笔直，抻了抻筋骨。 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先把脑袋放空。五分钟过后，艾静重新一点点地组织记忆，回到现实。这是多年以来，她舒缓压力最好的方式。 爬起来，她扭开门锁，顺便给小林春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货物通关的消息。 小林春树正在从机场回公司的路上，他刚刚送别日本的四位检测专家。 “一起吃个晚饭？”他好像突然来了兴致，探寻着艾静。 本以为昨晚向艾静摊了牌，拿出山口香子和小林俊彦的照片，又把自己的计划展示给她，会坚定两人的感情。 可小林春树发现，收效甚微，小女人并没有表现出喜悦的样子，反倒显得有些退缩。 没办法，他不想原地待命。只好步步为营，主动出击，争取每天前进一小步。 “不了，我还要去健身俱乐部，好几天没有锻炼了，想运动一下！”艾静委婉地拒绝了。 她不想和他经常地腻在一起，一方面避嫌，另一方面，她要有自己独处的私人空间，梳理思绪，放松心情，不被任何人打扰。 “这个习惯不错！”小林春树及时跟进，“你平常都做什么健身运动？” “也没什么，”艾静笑笑，“我的项目很单调，有时候练练瑜伽，有时上一会儿走步机什么的！” “江城有比较不错的健身俱乐部吗？推荐一下，有时间我也去转转！” “你如果想去，让郑小冉上网搜vip的那种，我去的这家是价格比较亲民的中档俱乐部，叫力沃健身！” “那……不需要吃点东西再去吗？”小林春树还想争取一下。 “吃得太饱不利于运动！我刚刚在办公室吃过了！” “哦，那你去吧！好好放松一下！”小林春树放弃了愚蠢的吃饭想法，“晚餐，我们换个时间再约！” 结束通话，小林春树眯着眼想了一下，力沃健身俱乐部！不错的名字！ 他眼睛一亮，好像应该先去俱乐部附近吃点东西，再到处走走，买套健身服和运动鞋什么的。 想到能和艾静在一起，他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不管做什么，只要在一起。哪怕看着她吃饭，看着她睡觉，心里也会幸福感爆棚！ 他已经想象着和艾静在走步机上一起运动，偶尔还能聊几句天的情形。想到高兴处，他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我的女人，一会儿力沃见！ —— 艾静吃了一桶海鲜方便面，连汤都喝光了。 她深刻地感觉到，人必须在饥饿的时候吃东西，即使方便面都能吃出大餐的感觉。 艾静把吃剩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扔进垃圾箱。又去茶水间，端了一杯咖啡回到办公室。 方便面伴咖啡！这是哪一国的吃法！艾静有些想笑，她想起和林琳在大学时一起创造的多种胡吃海喝。 她们把面包片上抹着老干妈酱，就着红方，边上放着甜点，时不时地还要来上几口饮料。 也不知林琳现在怎么样了！ 艾静只在昨晚收到她发过来的微信，说他们已经安全到达了。 她说林一凡下了车就捶胸顿足，大骂了小林春树一顿，恨他撺掇林琳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艾静看得笑弯了腰，心想，林一凡如果知道那里用水需要去山下挑，打个电话需要换好几个地方，还不更得跳脚！ “咚咚”几下敲门声，打断了艾静的思绪。 她抬起头，山口香子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公司应该明令禁止吃这种垃圾食品！” “你可以提议，我不反对。有事吗？香子小姐！”艾静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我从日本回来都没有和你好好地谈一谈！”山口香子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走到沙发前坐下。 “谈什么？”艾静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地看着她。 山口香子讨厌死了艾静的这种淡定。不管什么事情在眼前，永远宠辱不惊。 “我和春树订婚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嗯！”艾静点点头，“那天迎接你们的时候，我不是已经恭喜过了？” “你就不好奇，春树为什么和我订婚？”山口香子进一步追问。 “值得好奇吗？”艾静又喝了一口咖啡，“订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相信，你一点儿都不嫉妒？毕竟春树以前和你爱得死去活来！可到最后，他却选择了和我订婚！” “如果我说我嫉妒，是不是就能满足你的好奇心和虚荣心！”艾静有些冷了脸，也觉得她好笑，“你好歹也是日本的大家闺秀，也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我劝你最好能拿出名门淑女的范儿，别像小市民一样说些不入流的话，降低自己的身份！” “你……”山口香子红了脸，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恼羞成怒。她走到艾静的办公桌前，用手指着她，“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教训我！别以为有秦恒罩着你，公司上下都宠着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谁知道你和秦恒是什么关系！” 艾静冷笑了一声，“香子小姐，你的中国话说得越来越地道了！如果小林春树站在这里，看到你这么精彩的表演，你说他会怎么想？” “你还以为春树对你一往情深哪！”山口香子来了劲儿，说话更是口不择言，“你和秦恒眉来眼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真把春树当傻子！活该他不要你！” “他能选择你，我看也精明不到哪里去。你说是不是，小林总？”艾静的眼睛突然越过山口香子，微笑着，对着她的背后说话。 山口香子猛地回头，吓得“啊”了一声，小林春树和秦恒站在艾静办公室的门口。 秦恒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小林春树眼里的那种厌恶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他皱着眉头，像吃饭时看到了苍蝇一样。 “真应该把你刚才的样子拍下来，让你的爷爷还有父母都看看，大名鼎鼎的山口家，教养也不过如此！”小林春树嗤笑着。 秦恒踱到山口香子的身边，思忖了一下，“香子小姐，本来小林总已经教训过你，我是不应该再雪上加霜。可是，你刚才的一番说辞，我觉得是对我人格的一种侮辱，希望你能给我道个歉！” 山口香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咬了咬牙，对着秦恒鞠了一躬，“对不起！”说完，恨恨地看了艾静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艾静无奈地笑笑。 “我们在公司门口碰到，就一起上来了！”秦恒本来想走出办公室，脚步却又顿住了，“小林总，看来，日本的名门闺秀还真是差劲！” 他这后半句，是说给脸色铁青的小林春树听。 “秦总，让你看了笑话，别以偏概全！”小林春树没有好气地呛了秦恒一句。 第四十五章 两个人的战争 “小林总，你站在这里，是还有什么指教吗？”艾静脸部的线条有些硬邦邦的，说话的语气也像浸了毒的箭，带着强大的杀伤力。 “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小林春树的脸色缓了缓，依旧没有好到哪里去。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艾静先是逼问了一句，而后又释然地笑了，“你是应该说对不起，未婚妻这么没教养，你也有连带责任！” 小林春树被噎了一下，有些生气，他的心里也是憋着一股火，“我说对不起，是觉得我回来得太晚了，没有保护好你，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艾静，你是不是又要像刺猬一样，遇到事情就缩起来，然后带着满身的刺，见到我就扎！” 艾静冷着一张脸，怎么狠怎么说，“是，我一直就是这样！遇到事就躲，见到人就扎！谁离我太近，都会遭殃。因为我没权没势，什么样的侮辱我都得受着，还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可我还想有尊严地活着，不想别人对我指指点点！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辛苦得来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为工作付出了多少，你长着眼睛，看不到吗？” 小林春树一口气郁结在心里，堵得他快要爆炸了，却又找不到突破口，一时气急，反而冷笑了几声。 “你是要我和山口香子吵架吗？” “我没有，可你为什么不能像秦总一样，说句公道话！” “stop!好！好！是我不对！”小林春树举手投降。 在艾静的面前，他的状态就是混乱，无所适从。他烦躁地来回走着，考虑着再张口该如何措辞。 “小林总，请回你的办公室吧！别在这里像风车一样，转得我头疼！还是去安抚一下你的未婚妻，别让她像条疯狗一样地四处咬人！” 小林春树好像被当头棒喝，呆立在那里。他死死地盯着艾静，感觉心痛得像要扭在一起。 “我不想和你争辩！你先冷静下来，想好自己要说的话。你这样没头没脑地乱扎乱刺，伤害的只是爱你的人！是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小林春树没有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他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只是把所有的好脾气都给了艾静。现在被她无端抢白，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意都白费了，脸上自然挂不住。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艾静对他的不理解，让小林春树都要糗死了！ 本来吃完饭，他打算去就近的商场买套健身服和旅游鞋，然后去力沃办张健身卡，再安排一场和艾静的“偶遇”。 所有的如意算盘都被秦恒的一个电话打乱，找他回公司，商量这次的新设备定在哪家试点。 两人在公司的门口相遇。 “还做什么试点啊？不会是一朝被蛇咬吧！我已经通知日本工厂全部发货，出了事我负责！”小林春树向来做事都是雷厉风行，他不喜欢拖拖拉拉的。 “这么有把握！”秦恒笑看着他。 “张董行事就是太小心谨慎，也不能怪他。这次要不是小林俊彦，这批新设备早就走上正轨了！” 两人一路聊着，出了电梯间。刚拐进走廊，就听见从艾静的办公室里传出山口香子的声音，两人急忙走过去，便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 艾静坐在办公桌前，眼神有些呆滞。思想好像去了远方流浪，连同她的灵魂一起。 一室安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把所有的气撒到他一个人身上？是自己太无理取闹了吗？艾静扶着额头，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只要自己还在公司，这样的事情以后会经常发生，而且会愈演愈烈，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艾静敲了敲秦恒办公室的门，推开进去。 秦恒正背对着她，抱着双臂，站在窗前。 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愤怒。 “不好意思，秦总，连累到你了！”艾静低下头，她有些羞愧。 “这么和我说话，是不是太见外了！”秦恒转过头，笑着走到她面前。 “不过山口香子这个人，以后我们都要小心。她今天能散播出这样的话，明天就会做出更恶毒的事！” “嗯，我知道！”艾静情绪低迷，说话的声音很轻。 秦恒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别有压力！还有我呢！”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艾静急忙转过头，抬手擦去。 “好了，别哭了！这要让小林总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不得跟我拼命啊！”秦恒赶忙抽了纸巾，递给她。 “他哪里会管我，巴不得我被欺负死！”艾静心里的委屈加气愤，在秦恒这儿一股脑宣泄了出来。 “你不会是因为，他刚才没有站出来吧？那种情况，你让他说什么？我怼山口香子，因为我们两个立场不同，他是有难言之隐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秦恒有点理解小林春树的苦处。 男人不同于女人，遇事哭闹一顿，发泄一通。男人的很多事情是说不出来的，是要装在心里，烂在肚里的。 “每次都是你在为他说好话！这样的话，他从来也不会说！”艾静对小林春树越发心灰意冷。 “你们两个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 秦恒看了看腕表，“没什么事，先回去休息吧！” 艾静感激地笑了笑，“好，那我先回去了！好长时间没运动，去健身俱乐部呆一会儿！” “好主意！”秦恒赞同地点点头，“舒缓减压的最好方式！” —— 艾静没有上走步机，也没有练瑜伽，这次她选了动感单车。 和着向前冲的劲爆音乐，伴着锻炼者们冲破极限的嘶吼，这是一种全新的刺激体验，艾静加入了他们，一场下来，酣畅淋漓。 虚空，酣畅过后的虚空。 艾静把头藏在自己的臂弯里，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肆意流着，她没有去擦，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对小林春树，她产生了从没有过的失望。原本憧憬着的，希冀着的，在可怖的现实面前，犹如一点星星之火，还未燎原，便已熄灭了。 她想要逃离，逃到一个没有困扰，没有小林春树的地方。 第四十六章 以爱之名 好久没有失眠的艾静，在经历了一夜的辗转反侧之后，凝视着镜子中的黑眼圈，还有眼睑下两小坨鼓溜溜的眼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在厨房找到一个已经皱了的土豆，削了皮，切了两片，敷在眼睛上。 —— 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了丽萨。 “没休息好吗，艾静姐？你有黑眼圈了！” “嗯。”艾静老老实实地回答，“最近睡眠不太好，正在调理。” 艾静把包和车钥匙放在办公桌上，起身去了茶水间。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工作前，一杯咖啡是必不可少的。 双手捧着咖啡杯，艾静抿了一小口，暖暖的感觉顺着喉管直达心口，蔓延全身，舒服得艾静失神了好一会儿。 茶水间的门响了一下，艾静回过神。是郑晓冉，拿着水杯，闪身走了进来。 艾静和她轻点了一下头，越过她的身侧，想要回办公室。 “艾静姐！”郑晓冉的声音有些急促，她转身抓住艾静的胳膊。 “有事？” “昨天，香子小姐在小林总的办公室哭了很长时间，”郑晓冉的声音压得很低。 “哦，”艾静轻笑了一声。 “我听到小林总说让香子小姐回日本，她死也不肯，给小林总跪下了！后来他们就开始说日语，我也听不懂。”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也不知道，”郑晓冉低着头，喃喃着，“艾静姐，可能你也会觉得我不是个好人，接了香子小姐的钱，总要替她做事，反过来又在你面前说她的坏话！” “我只知道，你和小林总还有秦总，你们都是好人！”郑晓冉抬起头，鼓足勇气看着艾静，“你们还是小心一点好，香子小姐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冉，你在我眼中，一直都是好女孩！”艾静感激地握着郑晓冉的手，“我们每个人选择的道路都不一样，别人无法评判对错，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 “艾静姐，我先回去了！”郑晓冉避过话题，“时间长了，香子小姐会怀疑！” 艾静看着郑晓冉走出茶水间，她又待了一会儿，续了点咖啡，估计郑晓冉已经回到工位，她才端着咖啡走出来。 “艾静，”低低的细细的声音，艾静拿着咖啡杯的手抖了一下，山口香子站在茶水间的门边，看样子专门在等她。 “有事吗？”艾静转过身和她对视着。她不打算逃避山口香子，每天都工作在一处，低头不见抬头见，该面对的一定要面对！ “昨天的事，我想请求你的原谅！”山口香子眼睛红肿，眼角处还有泪痕，“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胡乱说出那样的话！对不起！” “没关系。”艾静冷着一张脸，转身要离开。她讨厌看她惺惺作态的样子，明明一个始作俑者，却好像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一定要原谅我！”山口香子突然抓住艾静的胳膊，跪在她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艾静一时手足无措，她的手里还端着杯咖啡，一只手的力量怎么也拽不起山口香子。 “春树要我回日本，我求你跟他说，别让我回去。我这么爱他，怎么能离得开？”山口香子哭得悲悲切切，涕泗交流。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怎么去说？你快起来！” “我们之间自从有了你，就是人间地狱！”山口香子的眼神突然变得恶狠狠，她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牙齿深深地咬着嘴唇，竟然咬得渗出了血，“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拉着你！这次还得你救我，谢谢你！” 艾静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她怔怔地看着有如疯癫的山口香子，不知如何是好。 山口香子用力拉住艾静端咖啡的手，艾静一时把持不住，“啪”地一声脆响，咖啡杯掉在地上，瞬间成了碎片。 “艾静，我求你，求求你！”山口香子双手抱住艾静的大腿，“原谅我，我不想回日本！” 艾静被吓傻了，下意识地向后退着，要抽回自己的腿，山口香子便被拖倒了。她的一只手还在紧抱着艾静的腿，另一只手撑在地上。 “啊”地一声大叫，山口香子的手满是鲜血，她的脸疼得扭曲着，眼神却是胜利的，挑衅地看着艾静。 “你受伤了！”艾静失声惊呼，她蹲下身子，想要查看山口香子的伤势。 “香子！”小林春树一个健步奔过来，抓起山口香子按在地上的手，把她抱在怀里。 血肉模糊！ 艾静一阵头晕目眩，胸口发闷，恶心得快要吐出来。 “你离得远一点！”冷冷的话语，是从小林春树的嘴里说出来的。 艾静不相信地抬头看着他，正好他也看她。寒冰一样的眼神射过来，艾静不禁打个寒战，顿感像是赤裸在寒冷的冬夜，通体冰凉，心也跟着凉得透透的。 秦恒和郑晓冉听到声音，也都跑了过来。 “快叫救护车！”秦恒吩咐着。 “好！”郑晓冉吓得手哆嗦着，开始拨电话号码。 “你怎么样？”秦恒一把拉起艾静，拽到自己的背后，“站过来，碎片没割到你吧？” 艾静胡乱地摇头，没有说话。她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山口香子疼得发白的小脸，紧偎在小林春树的胸口。 电梯间的门开了，急救人员拿着担架跑进来。 “快点，这里！”小林春树大喊，他抱起山口香子，和急救人员一起，把她放在担架上。 “靠后，快点让一让！”他拨开艾静，几步跑到电梯旁，拍着向下的开关。 “你们都别跟着了！”他的手一挥，止住了秦恒和郑晓冉，“让保洁部上来收拾一下，别再伤了人！” 秦恒站住了，没有再跟过去。 他转头看着艾静，看到她像傻了一样，直直地盯着地面上的碎杯片和山口香子的鲜血。 “怎么了？”秦恒跑过去，“是不是晕血？” 慢慢地，艾静抬起头，她对着秦恒咧了一下嘴角，笑容极其难看。 她把头转向电梯间，小林春树和抬着担架的急救人员已经站在里面。 就在电梯门徐徐阖上的瞬间，小林春树看了艾静一眼。 两人的眼神相遇，他清楚地看到了艾静眼中的泪光和倔强。 看着小林春树清冷矜贵的面容，艾静突然笑了，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曾经以为心意相通。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曲罢终散场！ 就这样散了吧！ 第四十七章 冰火两重天 郑小冉打电话叫来了保洁员，秦恒吩咐下去，边边角角一定要仔细地清扫干净。 艾静站在边上，默默地看着。保洁员清扫完地面，又用拖布拖着地上的血迹。 “别看了，”秦恒阻止她，“回办公室吧！” 艾静无声地点点头。 望着她落寞的背影，秦恒沉思了一会儿。他叫过郑晓冉，叮嘱几句，转身走向艾静的办公室。 艾静站在办公桌前，全身簌簌发抖。她用两手使劲撑着桌子，才不至于滑倒，摔在地上。 秦恒走进去，一眼发现艾静的反常。他急忙上前搀扶，让她坐在沙发上。 “谢谢。”艾静的声音很低，就在嗓子眼里，让人几乎听不到。 “是不是病了？”秦恒半蹲在她面前，探寻的眼光停驻在她的脸上。 艾静用力地摇摇头，她的视线聚焦在某一处，好像在全力思考着什么，“不是我的错，我又被山口香子算计了，你相信吗？”她的眼神委屈迫切，渴望寻求一个可以证明她清白的人。 秦恒点点头，“我相信，我永远都相信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艾静的眼中蓄满了泪水，略一点头，像断了线的珠子，潸然而下。 听着艾静的述说，秦恒渐渐地变了脸色，他交叉着双手，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沉默良久，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艾静，若有所思。 “我又被山口香子打败了，她太有心计，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艾静自嘲地笑着，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自残，太暴力，这就是她所谓的爱吗？这种以爱之名的报复，太血腥，艾静避之不及。 “小林总看起来好像很生气，他是误会什么了？”秦恒有些诧异小林春树的表现，他似乎压抑着愤怒的情绪。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艾静激烈地摇晃着头，“可他的眼神告诉我，是我又一次地伤害了山口香子！他不相信我！他放弃了我！” “在那种情况下，第一反应都是先救人，情急所致，别怪他！”秦恒只能说些安慰的话，极力地为小林春树开脱。 “不！”艾静的泪水已经泛滥，她伸手胡乱地抹了两下，“你不了解，如果眼神能杀人，我已经被他杀死了无数次！” “那你刚才对我说的话，为什么不对他说一遍？他会相信你的！” “他相不相信我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两个，完了！”艾静激动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绝望！ “你说完就完吗？这次由不得你！”小林春树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有些憔悴，有些焦躁。可能听见了艾静的说话，一双眼睛射着凌厉的光。 秦恒走向门口，经过小林春树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都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小林春树关上办公室的门，倚在门上，他的表情有些隐忍，“你没有受伤吧？” “受伤？开什么玩笑！”艾静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到流出了眼泪，“小林总，我会那么蠢吗？我只会让别人受伤！” “我要你亲口对我说，说你不是故意摔碎了咖啡杯，不是故意拖倒了她，看到她受伤，也没有威胁她！”小林春树向前迈了一步，站到艾静的面前，他单手仰起艾静的下巴，让她的眼睛看着自己，“你说了我就信！” “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切都像你看到的那样！”艾静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摆脱了他的手。 既然他这么认为，那就这样吧！她累了，不想再解释，三个人的追逐，纠缠得太久了！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要退出，还是她吧！已经伤痕累累的，不想再去承受了！ “她都已经跪着求你原谅，手也被割得血肉模糊，你为什么不喊人，不打急救电话，你以前不是这么心狠的！知道吗？她的手心里扎着好多的小碎片，要一点一点地拿出来。不能打麻药，只能打止痛针。那种痛苦，你能想象吗？我真应该把你带到医院去，听一听她凄惨的叫声！” 艾静心中一凛，低下头，“香子小姐的遭遇，我很难过，也很同情她！” “你竟然一点犯罪感都没有！艾静，这还是你吗？你真的太让我寒心了！”小林春树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痛心地看着艾静。 “我为什么要有犯罪感？”艾静扬起了高傲的头，无畏地迎视着他，“很多事我不想争辩，只想告诉你，寒心的感觉不止你有，我也有！” “今天在这里，我们就做一个了断！”艾静的表情决绝，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你和我，从此形同陌路！” “又要分手吗？”小林春树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微笑，“这次，你想都别想！” “那就试试！”说完这句话，艾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小林春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挫败，愤怒也在充溢着他的胸膛。他快要炸裂了！ 山口香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回想在他的耳边，搅着他的心脏。 她是有错在先，可罪不至死。一想到艾静冷漠的那张脸，小林春树的怒火又开始燃烧起来！ 他径直走出艾静的办公室，却在走廊看见了秦恒。 秦恒双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来回地踱着步。 看见他走过来，停住了。 “香子小姐怎么样？”秦恒拉住他。 “手里扎进了好多咖啡杯的碎片，要一点一点地往外拿！大男人都受不了，何况她一个小女孩儿！实在太惨了！”小林春树不忍再讲下去，他闭了闭眼睛。 秦恒也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只得噤了声，默默地站在那里。 “艾静变了，变得我越来越不认识！”小林春树脸色清冷，眉宇间拧成了川字形。 “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谈！”秦恒清了清嗓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没有用！她现在只想分手，别的听不进去！我们两个，好像真地走到了一个瓶颈期！”小林春树眼神变得深邃，人也悲观了起来。 秦恒抬眼看着他，想说什么，又住了口。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他参与得太多反而不好。 “这几天，我会经常地跑医院。香子在中国也没有亲人，我总不能不管她。”小林春树点燃一颗烟，用力地吸了一口，“艾静，就请你多照顾！她不愿意见我，如果我强行，只能适得其反。我们两个，都需要一些时间。” “我会的，你放心！”秦恒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吟了片刻，“有句话，刚才一直想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真实，还是用心去体会吧！” 第四十八章 带我去狂欢 “你带进来一阵冷气，刚才去哪了？”秦恒刚要进电梯间，看见艾静从里面走出来。她的头发被风吹地乱七八糟，像一堆枯草，披散在她头上。 “顶楼天台，换换空气吹吹风，感觉不错。你想不想试试？”艾静吸了吸冻得发红的鼻子，上牙打着下牙，一张脸惨白，隐约可见极细小的鸡皮疙瘩。说几句话，偶尔还要打个寒战。 “这么冷的天，非得冻感冒了！”秦恒有些头疼，人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上来脾气也是挺可怕的。她不按套路出牌，想一出是一出，跑到顶楼天台去吹风，枉他满公司找了几个来回，打了几十个电话也不接。 “我想喝点热水，”艾静幽幽的声音。 还好，知道喝热水，还有救！秦恒无奈地笑笑。 “回办公室等着，一会儿给你拿过去！” 秦恒端了两杯热水进去，放在办公桌上。 看着还在愣神的艾静，他把一杯水向着她的方向推了推，“不是要喝热水吗？” “嗯。”艾静双手捧着水杯，骤然传过来的温暖几乎让她落泪，她犹如跌进一个用温柔编织的大网，被人宠溺，被人疼惜的感觉如潮水一般地汹涌而来。 “秦总，谢谢你！”艾静感激地笑了笑，她的眼睛雾蒙蒙的，沾染了一层水汽，凑到杯边，吹了吹还在升腾的热气，有眼泪滴落在杯里，她喝了一大口，心也跟着温暖了。 “不烫吗？”秦恒有些担心，“这么点事情就感谢，我以前不也总照顾你们？怎么没这么感恩戴德！还记得我们去外地跑市场吗？你和丽萨乱吃东西生病了，不都是我照顾的你们，太没良心了！”秦恒故作轻松地打趣，也在提醒自己，他知道现在是艾静最脆弱的时候，不管来自什么阿猫阿狗的关心，都会照单全收，他不想被这短暂的假象迷惑了心智。 “秦总，我们去ktv狂欢怎么样？” “想唱歌？可以啊！”秦恒心说，还好不是什么奇葩的要求。 —— 艾静几乎是冲进了ktv包房，她把大衣和包甩到沙发上。 “一个果篮，二十瓶啤酒！” 服务生看了看艾静，又回头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眼秦恒。 秦恒向他比划了一个十字。 服务生了然一笑，向着秦恒点点头出去了。 “秦总，喜欢什么歌？给你点一首！”艾静坐在电脑点歌前，聚精会神地输入着。 “我今天是忠实的听众，外加搬运工，想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秦恒就是想让艾静毫无保留，把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起发泄出来。 “谢谢秦总！”艾静深鞠一躬，也只有在秦恒面前，她能这样子毫无顾忌。 服务生敲门进来，端进一个大果盘，随后拿进十瓶啤酒。 艾静用眼睛数完，喊了一嗓子，“再来十瓶！” “马上！”服务生很机灵，拿着开瓶器，转移话题，“我先帮您打开几瓶？” “全打开！”艾静豪爽地吩咐着，麦克风已经拿在手里。 音乐响起，是李宗盛和林忆莲的《当爱已成往事》，少年不听林忆莲，听懂忆莲非少年。 很应景！秦恒的心里感叹着。 “秦总！”艾静递过来一个麦克风。 为何你不懂 只要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 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人生已经太匆匆 我好害怕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 将往事留在风中 艾静唱得太投入，泪流满面。中间纯音乐的时候，她拿起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地牛饮。 秦恒没有阻拦，他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艾静从来没有失态过，这是第一次。 不知是秦恒有幸见到，还是艾静不幸中弹。 人生难得几回醉，任她放肆地醉一回。 歌曲没唱几首，艾静面前已经摆了三个空啤酒瓶，她又摇摇晃晃地拿起了第四个。 秦恒正往桌子下面的盆里倒着第五瓶酒。看见艾静又拿起一瓶，急忙上前夺下来，喊服务生拿来了三个酒杯。 “夺我的酒……干嘛？我才不要……用杯喝，太女人气！”艾静说话时，舌头已经打卷，结结巴巴地，却还不屑地撇撇嘴，很看不上秦恒的样子。 秦恒心里暗自好笑，“我已经喝得太多！实在不行了！我们用杯喝好不好？” “你喝了多少？”艾静乜斜着醉眼，拿手指着秦恒。 “没有你多，三瓶！”秦恒都快哭了，他为什么要受这个罪啊！像在哄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还要想方设法地让她高兴。 很奇怪，他居然甘之如饴！ 是为了兑现照顾艾静的承诺吗？ 不全是！秦恒知道，他对艾静的感情越来越浓烈，甚至已经超出了他的可控范围。 “你还没有我喝得多啊！”艾静的脸红彤彤的，她一步三晃得走过来，差点碰到了桌子，秦恒赶忙去扶她，却一个重心不稳，两个人一起摔到了沙发上。 艾静像个带着吸盘的八爪鱼一样，浑身软绵绵的。她想爬起来，尝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可苦了秦恒，又不能把艾静掀翻在一边，又要忍受她的手脚不规矩地乱动。 “艾静，不要考验我的意志，它没有你想得那么坚强！”秦恒沙哑着嗓子，他的眼睛里有一小簇火焰。 艾静还在努力地奋斗着，想要从秦恒的身上爬起来。 她手足并用，终于踉跄地支起上半身，秦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自己迅速地挪到了一边，挺身站了起来。 艾静撅着红艳艳的小嘴，还在不满地嘟囔着，“秦总，我们喝够……二十瓶了吗？服务生……哪去了？拿酒！” 她终于有些折腾累了，趴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 秦恒摁铃叫来了服务生，把桌子下的盆拽出来，两个人看着半盆子的啤酒，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恒看着熟睡的艾静，她的侧脸很好看，像个粉嫩的婴儿。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竟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不时地还要砸吧砸吧嘴，咕哝出几句听不懂的话。 秦恒一时之间有些看痴了，他忘记了自己是在ktv包房里。甚至在幻想，或许将来的某一天，艾静就像现在这样，躺在他身边。 岁月静好，如能这样，夫复何求！ 闹铃声响起，惊醒了他的好梦！ 秦恒看了一眼，是他怕在ktv待得太晚，设置的闹铃。 他看了看艾静，又想了一下，拨通了小林春树的电话号码。 “小林总，我和艾静在ktv，她喝醉了！” “秦总，我还在医院，”小林春树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香子的手刚处理完，打了止痛针，睡下了！我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艾静，只好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也是怕你着急，才给你打的电话，如果你放心……” “我和艾静都相信你！”小林春树打断了秦恒的话，“从我上次回日本，把艾静托付给你那时起，就已经无条件地相信你！” 秦恒无声地笑了，他宁愿小林春树别这么信任他，他还可以对艾静有一些非分之想。 “我把艾静送回去，看看她能不能吐。如果没事，等她睡熟了我再走！” “嗯，”小林春树轻轻地应了声，“艾静习惯把家钥匙放在第二个夹层里，你找找看有没有？” 秦恒拿过艾静的包，翻开第二个夹层，钥匙板板正正地躺在里面。 “秦总，你要离开时，别忘记给艾静倒杯水，放在床头柜上！把大灯关掉，留盏床头灯，把门锁好就可以了！”小林春树嘴上说着放心，却还在碎碎念着。 秦恒凝视着手机，小林春树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两个人之间，相互温暖，惺惺相惜，哪里还能容得下第三个人的存在！ 秦恒摁铃叫来了服务生，帮着他抱起艾静，拿着包，走出ktv。又帮他叫了辆计程车，去往艾静的家。 第四十九章 为自己加油 艾静从来没经历过如此宿醉。 之前骂林一凡的没有酒量，没有酒品的话，如今用在她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不知昏昏沉沉地睡了多久，艾静被一阵剧烈的头疼唤醒，下一秒便是恶心的感觉上涌。 她歪扭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卫生间。 扑通一声，她跪坐在地上，对着马桶，吐得一塌糊涂。 过了好久，艾静觉得心肝肺好像都要吐出来。吐得胃都空了，内脏被抽动得团在一起。又干呕了几下，好像吐出了胆汁，恶苦。 一阵虚脱，头上冒出了涔涔冷汗。艾静把一只手臂搭在马桶沿上，她闭着眼，头枕着手臂躺了一会儿。 地砖袭来阵阵凉意，艾静挣扎着爬了起来。回到卧室，她看了一眼手机，两点二十。 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已经不知道了。想想以前聚餐时，她也能喝个三瓶四瓶的，没这么丢人过，竟然喝到断片儿，也真是没谁了。 艾静觉得口渴，她看了一眼床头柜，太好了！放着一杯水。 她像一个奔走在沙漠里寻找水源的旅人，端起那杯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舒服多了！她擦了擦嘴角，放下了水杯。 有张字条，艾静拿起来。 是秦恒留下的，看样子他也刚走了不一会儿。 艾静有些愧疚，因为自己的任性，拖累无辜的人。 秦恒对她的心意，她早就明了。可是不成，她一直视秦恒为父兄，他们在一起像亲人一样，可以没有顾忌地谈天说地。秦恒就像她的一面镜子，在他面前，好的坏的都愿意坦露出来。可就是没有那种爱情感觉，愣是凑在一起，会亵渎了神圣的亲情。 宿醉后的头痛还没过去，艾静掀开被子，又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小林春树冷冰冰的眼神，像一把把飞着的小刀，向着她的命门扎过来。 别去想他！艾静强制性地命令自己。 在小林春树面前，自己就像一个病人。而他的爱，就是一针强心剂，扎进血管里，她整个人就变得鲜活，失去了，她也随着奄奄一息。 她不想再像病人一样地活着。 颓废过后，要么重生，要么赴死。 她选重生。 艾静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时已经七点多了。 —— 秦恒刚走出办公室，一眼看见从电梯间里出来的艾静。 “看起来还不错！”秦恒笑着打趣。 “昨晚没太过分地折磨你吧？”艾静红了脸，她想象不到自己喝醉会是个什么德行。 “还好，我还健在！” 艾静糗死了！她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地连连对着秦恒说抱歉。 “秦总，改天我请你吃大餐！”艾静知道自己错了，像个摇着尾巴的小狗儿，讨好着秦恒。 “我记住了！你欠着我的！” 艾静鸡啄米似地点头，跑进了茶水间。 “小冉，你在这啊！”艾静看见郑晓冉端着杯咖啡，眼神却像游太虚一样，涣散不定。 “嗯！”郑晓冉抽动嘴角，牵扯出一个极不自然的微笑。“我在等小林总的电话！他让我去医院照顾香子小姐！” “哦，”艾静不太愿意聊这个话题，“你妈妈现在怎么样？” “不太好！”郑晓冉的眼神变得悲伤，“我看专家都放弃了，告诉我尽人事听天命。”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太纠结自己，做儿女的，到你这个份上，已经不容易了！” “生养我一回，她的恩情我也快要报完了！”郑晓冉呼出一口气，她的心情压抑得太久了。 “别难受，顺其自然吧！”艾静拍了拍郑晓冉的肩膀，“我先出去啦！”她接了一杯咖啡，转身走出茶水间。 生活真是不公平，把太多的磨难都压在她这么瘦弱的肩头，她要承受的压力，不止金钱上的，还有来自精神上的。艾静非常同情郑晓冉。 她只顾着聚精会神地想事情，差点撞上迎面走过来的人。 “对不起！”她开口道歉，却在抬头看对方时，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是小林春树！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眼眶周围也泛着青色，下巴上长出一些新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疲乏。只有一双眼，还是那样地黝黑清冷。 “不好好走路，想什么？”他淡淡地开口。 艾静没有回答，她向旁边挪了一步，想要绕过他的身侧。 “昨天我的态度不好，向你道歉！”他伸手抓住了艾静的胳膊，眼睛在她的脸上搜寻着，“想不想和我谈谈？” “不想！”艾静很干脆地回答，她直接拨开小林春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 她的脚步飞快，后背挺得很直，一如她的个性，直率，倔强。 小林春树看着关上的门，它如同艾静紧闭的心门。 曾几何时，他们的心是敞开的，无话不说，心无旁骛，彼此的眼里，心里，都是对方。 又几何时，变成现在的模样，多说一句，都觉得无益。 真的像艾静说的，他们要形同陌路了吗？ 小林春树敲敲门，走进艾静的办公室。 艾静正在电脑前忙碌着，查阅一些服装资料。听见敲门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眼光重新调回到电脑上。 被无视了！ 小林春树咬咬牙，他拿出一颗香烟，刚要点上，想起来这不是在他的办公室！悻悻然地把烟又放回烟盒里。 “我来是告诉你，”小林春树清了清嗓子，“新设备明天上午运到，我们两个去海关接货！” “秦总呢？他不去吗？”艾静的眼睛依旧落在电脑上，面沉似水，语气平淡得不能再平淡。 “他要去接安装设备的赵工！” “哦！那我正常点来公司，还是需要提前到？” “正常上班时间就可以！”小林春树真想把艾静面前的电脑给砸了！他很想知道，如果没有这台电脑，艾静的眼睛还会看向哪里。 “我知道了。”艾静敲击键盘的手并没有停下，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长时间的沉默，寂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会发出脆响。 小林春树站不下去了，他也没有理由还站在艾静的办公室里。 来回地走了几步，终归感觉到尴尬和无趣。他又看了艾静几眼，默默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艾静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她看着电脑上自己胡乱敲打的一长串的字符，点着删除键，把它们一一删除。 关了电脑，她的两手支着额头，在心里为自己加油打气。 艾静，好样的！ 第五十章 忤逆的女人 艾静提前半小时来到公司，她又换上了双肩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给自己装了些口粮，还有必不可少的速溶咖啡，又把工作电脑和充电器一起塞进包里。 一切准备妥当，艾静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到上班时间了。 她拿出手机，开始通知部门以上经理，两人一组，十点之前到达分管的服装厂，等着接货，然后再对照数据清单验货。 这个通知本来应该在昨天下午开个会下达，可秦恒怕有什么变动，改为临时通知。 电话打给成志远的时候，明显听到他有一种不满的情绪，嘀咕了一声应该提前通知的话，艾静装作没有听到。 “我在上班的路上，限号还这么堵，真是要命！如果不能按时到，先派个人顶一顶吧！” “成经理不知道堵车吗？怎么不提前出发？你如果不能在上班时间到，我建议你来公司后，先把罚款送到财务部。公司有明确规定，如果不是因为公事迟到，都要主动上交罚款。” 成志远一时无语，而后咬了咬牙，“我马上到！” 艾静放下电话，冷笑了一声。 “咚咚”敲门声，小林春树站在办公室门口。 “小林总，你先去停车场，我还有一个电话要打，随后就到！”艾静晃了晃手机，她不想和他一起走。 “边走边打不好吗？”小林春树好像洞察了她的心思，眼睛一直盯着她。 “我还有点别的事！”艾静的态度有点强硬，梗着脖子，就差直接跟他说，我不想和你一起走了。 小林春树又望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办公室。 艾静估计他已经下了电梯，才把门锁上，叫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远远地，就看见小林春树倚在他的宝马车旁。略微低垂着头，身形有些孤寂。 他穿了一件中长款的深灰大衣，同色的西裤，咖色的皮鞋。他的双手插在裤袋里，有些慵懒地倚在车上，玉树临风，又桀骜不驯。 这种需要别人仰望的男人，我属实爱不起！艾静愣怔了一下，坦诚地告诉自己。 小林春树看到走过来的艾静，直起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似乎想要微笑。 艾静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从包里拿出了车钥匙，打开车门，上了车。 “小林总，”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艾静一张清冷的小脸，“你先去海关吧，我顺路去接一下公司的报关员！” 一抹失望转瞬即逝，代替而来的是掩饰不住的恼怒，他轻笑了一下，“还是你想得周到，我的车太小，恐怕坐不下你们两个人！” 说完，他即刻转身，大力地拉开车门上车，一不小心，好像碰到了脚踝。他也没在意，忽地一下，开了车急驶而去。 一定很痛！艾静的心跟着抽了一下。 她能想象，小林春树气得发疯的样子。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决定放弃，就由她来做恶人吧！ 不知开出了多远，小林春树踩了急刹车，“嘎”的一声，他几乎跟着车身弹跳了起来。 他两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眼睛一眨不眨地聚焦着前方的某一处，脸色阴沉地像要来雷暴天气。 脚踝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他掀开裤管，那里已经青紫。 艾静一而再地推诿，深深地触怒了他。他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心底每次不由自主的关心，都是热脸敷在冷冰上。他可以对任何人不管不顾，即使爷爷和妈妈，也有他忍让的底线。 唯独艾静，他不能！ 她就是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轻轻一碰，触及全身。 这是他用了生命去爱的女人！ 也是唯一一个敢不屑他，忤逆他的女人！ —— 艾静头枕在驾驶位的靠背上，闭着眼睛放空一会儿。 手机的震动声呜呜地响起，艾静接通了蓝牙耳机。 “我要是不给你打电话，你还能认识我吗？”林琳的大嗓门传过来，穿透力极强。 “我的耳膜穿孔了！”艾静开着玩笑，心情好了起来。她直起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 “咋样，在那边？” “挺好的！”林琳的兴致很高，完全不像在偏远山区生活的样子。艾静以为她会大倒苦水，悔青了肠子不该去那里。 “都怪林一凡这个小快嘴，把我的情况告诉了校长。排课程表的时候，校长安排我每周只上三节课，其余的时间都闲着。” “你那里好像网速不错！”艾静有些奇怪，山里信号不好，每次通话都会有“刺啦刺啦”的声音，要不就是通话不时地中断，可这次听起来很顺畅。 “什么呀！校长让我来县城的教育局办事，我在这里打的电话！哈哈哈！”林琳在那头爆笑了！ “我说呢！”艾静失笑，“我以为林一凡动了关系，给你单独架了一条网线！” “他还有那实力！这得找你的小林总！”林琳拉长了音调，变得贼兮兮的，“不说一起来看我吗？变成马歇尔计划了？” 艾静没有作声，她不知该怎样回答，话筒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怎么了？”林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追问着。 “我又败给了山口香子！”艾静搓了一下脸，又捏了捏额头，“不好意思，屡战屡败！” “这次又为什么？”电话里的林琳屏住了呼吸，直觉告诉她，好像很严重。 “都是一些狗血的剧情，不过这次她的苦情戏份有点重，差点把手毁了！不提了！”艾静想起来就觉得头皮发麻，一个女人对自己下手都能那么狠，对别人又能怎么样，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又选择逃避吗？”林琳好像已经摸准了她的套路。 “不，这次我直接放弃！”艾静不管林琳看不看得见，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在我的印象中，你放弃了多少次，就重来了多少次！” “这次不一样，我实在没有力气和山口香子斗了！她全是大招，想都想不到！我甘拜下风！真的！我怕了她！”艾静的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乏累，看来，她是真得心神俱疲。 “小林春树又被她的假象蒙骗了是吗？”林琳嘲弄的语气传来。 “你怎么知道？是你一手导演的吗？” “听你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就知道了！如果小林春树和你是一伙的，你不会是现在这个生无可恋的样子！”林琳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什么都逃不过我的法眼。说吧，你想怎样？” “我对待感情的态度一直很明朗：爱，请深爱；不爱，就放开。” “那你现在属于哪一种？” “第二种！”艾静非常肯定地回答。 “能做到吗？”林琳逼问了一句，“做到不爱了还是做到放开了？自欺欺人！”林琳毫不留情地点破她。 “我正在努力！”艾静被她逼问得头疼，对着话筒吼了一声，“你鼓励我一下会死吗？只会打消我的积极性！” “那好，我鼓励你，一定要和他斗争到底！坚决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林琳像革命烈士般励志的声音，瞬间高调了起来。 “好了，别吓到人！”艾静适时地阻止她，“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去海关。今天回来新设备，有的忙！闲时再联系你吧！” “ok！” “拜！”艾静挂了电话，启动车子，开往海关的方向。 第五十一章 激发出斗志 艾静到了海关门口，摁下车窗四下望了望，没看见小林春树的车。 她第一时间给报关员打了电话，得知人家在海关上班之前就已经到了。 艾静的手指轻扣着车窗的边缘，脑子极速运转，在想着对策，以应付小林春树的盘问。 “怎么，没有接到报关员吗？”小林春树走到艾静这边，俯下身子看着车窗里的她。 艾静吓了一跳，从哪里冒出来的？词儿还没想好呢？ “你还真是变了！最起码，以前的你从不撒谎！”小林春树嘲讽地一笑，直起腰，“口渴没？我车里有水，还有吃的，给你补充点营养。成天想着怎么应对我，累死了不少脑细胞。” 知道就好！艾静索性不搭理他，打开车内功放，闭着眼睛听起了音乐。 小林春树咬咬牙，气死人不偿命！你的这点能耐都用在我身上了！还屡试不爽！ “我记得你以前多少还有点胆量！什么时候这么怂了？”小林春树的身子半倚在车上，用脚踢着艾静的车门，随着音乐起伏的节奏。 艾静闭着眼，尽量感受音乐的力量，忽略这闹心的声音。 “想看着我冻死在外面是吗？心狠的女人！”小林春树瞪着车里悠然自得的艾静，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 “小林总，你的座驾呢？不会是违章什么的被拖走了吧？”艾静睁开眼，看着带进车里一股冷气的男人。 这个喋喋不休的小嘴，真想给它封住！小林春树恨恨地想着！面上的神情也就有了变化，眼睛里多了一些掩饰不住的东西。 艾静觉察到了，扭过头去，看着车窗外。 呜呜的震动声和音乐声几乎同时响起，两人对望了一眼，各自接了电话。 艾静听了一会儿，说了声“好”，挂断了。 小林春树这边听筒的声音清清楚楚，郑小冉带着哭腔，“小林总，香子小姐看不到你，又哭闹，又砸东西，不让打针，大夫护士都不敢靠前，怎么办啊？” 小林春树看了眼艾静，“我知道了，一会儿给她打过去！” 艾静推门下车，她不愿置身在压抑的空间里，也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山口香子的消息。 好像降温了。 天气比刚从公司出来时还要冷一些，艾静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你进来，我出去！”小林春树打开车门，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很深邃。 “报关员来电话了，可以去港口提货！”许是天冷的原因，艾静整个人又恢复了冷清。 “嗯，你给秦总打个电话，看接到赵工没有？” “他们已经在大华侯着了！” “安排装车吧！”小林春树打开车门，把艾静塞进去，给她系好安全带，“我去趟医院，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在我眼皮底下受的伤，我不能不管！去看一眼就走，一会儿去大华找你们！” 艾静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他，拿着手机在查找通话记录，然后打电话安排装车。 等她安排妥当，小林春树俯身钻进车里，把她按在靠背上，眼睛里有火苗，也有恨意，“把我当隐形人，嗯？想让我怎么样，你说！” “小林总，想要跟我用强啊？”艾静的脸上挂着讽刺的微笑，“这可是中国海关的门口，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小林春树一时语塞，松了手，“算了，你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你说谁胆小如鼠！”艾静被激怒了，咬着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如果觉得香子的事是我冤枉了你，那就找出证据给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默认，事情就是你做的！哦对了！你不是胆小如鼠，你就是个缩头乌龟！”小林春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脸色由白转红，“我告诉你，那天是山口香子，以后还不一定是谁会找你的麻烦，你都不准备还击，只要当缩头乌龟是吗？” “你……混蛋十八级！”艾静真想扑上去，一口咬断他的喉管，“怕我找不到证据是吧？你等着！我会摆在你面前！” “你也就敢和我大呼小叫，别人你敢吗？” “我为什么不敢？你以为我会任人宰割吗？笑话！本来山口香子的事，我不准备追究了！倒是你提醒了我，如果我不找出证据，全公司的人都会以为是我害了她！”艾静如醍醐灌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所以你想怎么样？”小林春树暗自高兴，把艾静激发出点斗志还真是不容易。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找证据是为了证明我自己，和你有什么关系？” “别说得好听，等你找到了再说！”小林春树暂且先按着火冒三丈的心，由着她耍小性子。 艾静看着小林春树的车走远，恨恨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又觉得不解气，连骂了好几声“打倒日本鬼子”才觉得痛快。 —— 艾静和运设备的车，一前一后到了大华服装厂。 秦恒和赵工已经恭候多时。工人们忙着卸车，把要组装的主机和零部件一起拉往车间。 刘厂长有了上次惨痛的教训，这次更加不敢怠慢，忙前忙后的不亦乐乎。 艾静又联系了丽萨和成志远他们，得知另四家服装厂的设备也都先后运到了车间，等待赵工和几位师傅去安装。 小林春树赶到大华服装厂的时候，正在安装裁断车间的设备。 “怎么样？”他走到秦恒和赵工的身边。 “还不错！”秦恒笑笑，“小林总，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我和赵工刚按说明核对完机器的型号，还有生产日期什么的。避免麻烦！” “没事，应该的！”小林春树摆摆手，“用中国话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经过这一次，我们双方都有了经验教训，也是好事！” 小林春树边说边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艾静的影子。 “找艾静啊！”秦恒一脸了然，他指了指外面的厂区，“我看她心情不太好，让她去车上休息一会儿！” “我出去看看！”小林春树感激地拍了拍秦恒的肩膀，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走出车间。 他走到艾静的车跟前，刚想敲车窗，隐隐看见她好像睡着了。 小林春树没有惊动她，他站在车外，专注地看了一会儿她的睡颜。 她的头枕着靠背，小嘴略微张着，可能车里开了暖风，她的小脸有些红润。不知是做梦还是怎么，眉头一会儿紧锁，一会儿又舒展。 小林春树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浑身哆嗦了一下，他打了一个喷嚏。 天气太冷了。 艾静被喷嚏的声音吓醒，茫然地四下看了看，好像记起来身在什么地方。 “我睡着了！”她打开车门，有些不好意思。 “关上，外边太冷，别感冒了！”小林春树赶紧阻止她。 “要不，你也上来坐会儿！”艾静终究心里不落忍，沉思了一下，发了话。 小林春树一时竟感动地鼻子一酸，他急忙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第五十二章 寻找证据 车里开着暖风，温度刚刚好。 小林春树搓着双手，又搓了搓脸。在外面站了这么长时间，简直要把他冻僵了。 他略带委屈的眼神偷望了艾静一眼，发现她直着眼睛，陷入了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车载香水好闻的味道若有若无，熏陶着小林春树的身心。爱恋的女人在侧，又让他无比的安心。再加上山口香子入院两天，折腾得他基本没休息，阵阵困乏，让他也有了昏昏欲睡的念头。 身旁传来轻微的鼾声，艾静转过脸，看见小林春树歪着头，倚在靠背上，睡得很沉。 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倦容，眼窝深陷，泛着青黑色，配在他本就白皙的皮肤上，倒真成了名符其实的“熊猫眼”。 艾静侧着头看了一会儿，心中有酸楚，有委屈，有不甘，有愤恨，五味杂陈。 她轻轻地打开车门，刚要出去。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声音里夹杂着没睡醒的鼻音，“再陪我五分钟，我们一起进去。” 艾静顿了顿，又重新回来坐好。 “难得你这么听话！”小林春树咕哝着，向她这边靠了靠。把头一歪，垂在了她的肩上。 “行了啊！”艾静一把推开他，“给个杆还爬上来了！” 小林春树被这一推，真的清醒了。他无奈地瞧着艾静，叹了一口气，“中国的古话，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我还偏偏栽到你的手上，真惨！” 艾静瞪了他一眼，率先下了车。 小林春树走在她后面，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摇了摇头。紧走几步，追上了她，和她一起并排走着。 艾静紧跑了几步，把他落在后面。 小林春树咬着牙，又紧走几步，这下艾静换成小跑了，一溜烟地跑进裁断车间。 小林春树这个气啊！他对自己发誓，等忙过这几天，他一定要抽时间好好修理艾静一顿，看她还敢不敢和自己这么猖狂！ 秦恒看着先后进来的两个人，艾静的胸脯起伏着，脸上还有一层淡淡的红晕。小林春树则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不由得一阵好笑，叱咤商场的小林总，也不怎么样啊！ “午饭怎么解决？是要吃食堂吗？”小林春树指了指车间外面。 “嗯，”秦恒点点头，“赵工和这几位师傅都着急，毕竟也不就咱一家。刚才我们商量过了，吃过饭，五位师傅一家留一个。赵工辛苦一些，我和他五家轮流转。今天能赶完最好，即使赶不完，剩点收尾的工作，留下一位师傅，明天上午轻松解决！” “行，就这样安排吧！”小林春树没有异议，“辛苦你了！”他拍了拍秦恒的肩膀。 “和我还客气！”秦恒笑着捶了他一下，“你就不用在这陪着了，香子小姐还住着院呢！公司医院两头跑，够你受的！有什么事我会及时和你沟通！回头跟香子小姐说，我抽空去看她。这几天，实在太忙了！” 秦恒转过身又看了看艾静，“你就先回公司吧！经理以上的人都派出来了，如果有什么应急的事，你看着处理就行！” 艾静感激地看了秦恒一眼，点点头。 “秦总，正好赶上午休时间，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两点以前回公司，不会误事！” “没事，去吧！” “你有什么事？”小林春树忍不住问了一句。 “私事也要向你报告吗？”艾静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小林春树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有点阴沉。秦恒看着他的苦情脸，用手肘拐了他一下，“还没搞定？” “这次有点难！”小林春树苦笑着，心有不甘，“上午被我激了一下，有点炸毛！” “你呀，明知老虎不好惹，偏偏爱捋老虎须子！”秦恒憋不住地笑出声来。 —— 艾静拎着在蓝山果汇买的一个大果篮，走进江城医院的一楼大厅。 她还不知道山口香子的病房在哪里，四下看了看，不远处有一个导诊台。 艾静走过去，询问值班护士。 护士打了一个电话，面露难色，“不好意思，患者住的是vip病房，涉及到隐私！” 艾静心底一阵冷笑，小林春树保密工作做得还挺好！ “我认识你们医院的陈江医生，要不让他来帮我查查！”艾静微笑着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 “算了，我告诉你吧，别麻烦陈主任跑来跑去的！”小护士倒是很机灵，伸手挡住了艾静的手机。 三楼的vip五号病房，艾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顺着病房门的玻璃，她看到郑晓冉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山口香子，她没有接。不知为什么，大声呵斥着郑晓冉。 艾静拿出手机，调出电话录音，轻点了一下。 她酝酿了一上午的事，一件大事。不为挽救她和小林春树的关系，只为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敲了敲门，走进病房。 里面的两人都一愣。 郑晓冉赶忙换上一张笑脸，“艾总助来了，快请坐！” “你瞎热情什么！”山口香子狠狠地瞪着郑小冉，“她是来看我笑话的！你先出去！拍马屁的时间多的是，不在这一时半会儿！” 郑小冉眼里隐约有了泪光，她低下头，咬着嘴唇向外走。 “干嘛！摆着晚娘脸给谁看！”山口香子的淑女范荡然无存，像只发威的母老虎，“别忘了我在你妈妈身上花了多少钱！想投靠新主子，行啊！把我的钱一分不少地还我！” 看到郑小冉哭着跑出去，艾静忍不住心里的气愤，“香子小姐，你这算什么！凭什么欺负她？” “我高兴！她花着我的钱，还不能说了！”山口香子咬着牙，狠狠地，“你来干什么？问候我的？” 艾静把果篮放在茶几上，“祝你早日康复！” “别猫哭老鼠假慈悲！你巴不得我这一只手残废，那样春树就更看不上我了！可惜，过一段时间，它就好了，只不过会留下丑陋的伤疤，时时刻刻提醒我，不能让你好过！”山口香子涨红了脸，像要生吞了艾静。 “为了争夺小林春树，为了报复我，不惜把自己伤成这样，你不疼吗？” “疼，疼得要命！”山口香子现在想起来，也要倒吸一口凉气，“可每次看你们在一起的样子，要比碎片割我疼上一百倍！” “你……真是变态！”艾静都不知该怎样形容她。 “我变态！”山口香子吃吃地笑了起来，让人毛骨悚然，“是谁把我逼成这个变态的样子？你们两个眉目传情，顾及到我了吗？别忘了，我和春树是有婚约的！他只能是我的！” “你无药可救了，感情是双方面的事，你不懂吗？你这么做，小林总就会爱你吗？一定要用这种自残的手段吗？” “我不懂！”山口香子激动地要跳起来，缠着绷带的手一阵挥舞，“只要没有你，我和春树就会很好！你就是中国故事里的狐狸精，只要你存在，春树的魂就会被你勾走！” “不可理喻！”艾静气得头疼，“你这样，害人害己！” “我不管！戏要演得真！只有这样，春树才不会赶我回日本，还会亲自照顾我，他也会恨你，表面看着清纯的白莲花，竟然对我下狠手！哈哈哈！” “你真是疯了！”艾静一秒都待不下去，她转身向门口走去。“你最应该找个心理医生，你的病不在手上，是在心里！” “艾静，我告诉你！最好离开公司！这是给你的忠告！给你脸，你就双手接着，别不知好歹！我不会让你舒服的！”山口香子嘶吼着，像一个垂暮的病人。 艾静气得浑身颤抖，离开病房。 她心里很清楚，山口香子已经丧心病狂了，她现在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看了眼手机，她按了一下，结束了录音。 第五十三章 执念 郑晓冉站在走廊，低垂着头，红肿的眼睛失神地盯着脚面。 艾静走过去，却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是我自找的，艾静姐！可我没有办法！我妈的病，需要很多钱，我能怎么办？”郑晓冉泣不成声。 艾静搂住她颤抖的双肩，轻声地安抚着，“别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艾静姐，如果我还不上香子小姐的钱，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郑小冉睁大了惊恐的双眼，仓皇而无助。 “没事，不会有事的！”艾静嘴上说着，心里也是乱糟糟的。 对于郑小冉，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山口香子不会白白浪费她的每一分钱，她把钱投在哪里，都要实现利益最大化。郑小冉现在就是她的一个牵线木偶，想要做什么，得由她下达着指令。 —— 艾静好不容易安抚住郑小冉，急急忙忙地开车赶回公司。 饥肠辘辘。 她放下双肩包，把里面的口粮掏出来，拿出一个盒装方便面和一袋榨菜。 艾静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温饱问题，然后打开窗户通风。 她站在窗边，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迅速消退了她吃饭时的热乎气，又让她回到冷冰冰的现实中来。 她想起刚才在医院，山口香子威胁她的话，竟然要她离开公司，否则不会让她好过。 山口香子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艾静关上窗户，回到办公桌前坐下。脑子里一阵凌乱，她有些发激，闭上眼睛，想要放空一会儿。 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艾静吓了一跳，睁开眼。 小林春树站在门口，拿着一个江城大饭店的手拎袋，里面装着好几个餐盒。 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吗？他的眼神有些冷。 “你去医院了？”他走到办公桌前，把手拎袋放在桌子上，然后和艾静对视着。 “嗯。”艾静没有回避，点点头。 “你说的私事就是这个！”小林春树的语气突然变得懒散了起来。可艾静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每次懒散的背后，都是暴风骤雨。 “你去做什么？看望她？打击她？”小林春树说话的口气带着一丝嘲弄，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你说呢？或者她说呢？”艾静不动声色，等着看他下一步的动作。 “她说你去威胁她！” “她说是就是！”艾静莞尔一笑，“也可以说我们两个互相威胁！” “这么快就处理完你的私事，学会速战速决了！” “小林总不也一样，听说未婚妻受了委屈，第一时间就来兴师问罪了！” “嗯，说得好！”小林春树鼓起掌来，“可惜我还没有来得及去医院。因为第一时间去订了你爱吃的饭菜，然后就接到香子的电话，我本来不愿意相信，可郑秘书就在你们的谈话现场，她也撒谎了吗？” 郑晓冉！艾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本来想拿出自己的电话录音，可一想到郑晓冉，她又打消了念头。 艾静没有怨她，她受制于山口香子，已经身不由己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看得出小林春树在压抑着怒火，他的眼睛已经有些赤红，薄唇紧抿着。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难道我就活该被她打压，连点反抗的权利都没有吗？”艾静站了起来，和他平视，她不想被他像审犯人一样地看着。 “我极力地安抚她，就是想要保护你！你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非要去惹怒她，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小林春树濒临爆发的边缘，他的手已握成拳，支在办公桌上，隐约可见手背暴起的青筋。 “你的保护对我来说，没起到任何好的作用，倒是让山口香子更加恨我！她为什么恨我，难道你不清楚吗？” “为什么不直接说是我害了你！”小林春树定定地看着艾静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好像要确定什么。 终于他站直了身子，双手插进西裤口袋。 他好似又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又变回那个沉稳冷漠的小林春树。 “是我害了你是吗？”他侧过身子，好像在喃喃自语，又像在扪心自问。 忽地，他笑了出来，“我竟然不知道，怎么才告诉我？” “怕伤了你的自尊心！以为你会懂！”艾静低着头，说着违心的话，她也不舒服。 “爱上别人了？”小林春树淡淡地问，他的侧颜像刀工斧凿，冰冷地让人不敢直视。 艾静扯动嘴角，笑了。 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是秦恒吗？”小林春树转过头，视线又重新落在艾静的脸上，“以前你即使跟我闹脾气，也不会说出这么伤我心的话！” “我对你的保护，或许方式不对！可都是发自内心。我经常痛恨自己，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护你周全。这样的男人，爱得卑微，没有了自我，是不是很傻？”小林春树凝望艾静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他的嘴唇蠕动着，好像还要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来。 湿热的泪水流在脸上，艾静背过身子，伸出双手捂住眼睛。 她害怕正视小林春树，怕自己不小心泄露了隐藏起来的情感。 小林春树说他爱得卑微，她又何尝不是！ 只有用了全部身心疯狂去爱的人，才会像张爱玲说的，爱上一个人，心会一直低，低到泥土里，在土里开出花来，如此卑微却又如此欣喜。 艾静转过身，没有再看小林春树。她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前，打开工作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而后又开始浏览网页。 小林春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愣怔地看着她。 他觉得自己在艾静面前，就是一个多余的人，这种感觉让他害怕，像极了小时候因为犯了错误，被关到小黑屋时的那种恐惧。 他伸出手，想要去握艾静的手，却被她闪到一边躲过。 “你真狠！”小林春树心痛入骨，“我把我的心都掏给你了！可惜你连看都不看一眼！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对你，从来没变过。五年前是，五年后也一样！在我的有生之年都一样！我虽然是个日本人，但我有一个执念，认准的不会轻言放弃！” “何必那么固执！”艾静紧咬着牙关，横着一颗心，“我都已经放下了，你也别太想不开！” “如果你爱上的是秦恒，我无话可说！他的确很优秀！”小林春树一步一步地后退着，到了门口。他对着艾静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转身走了出去。 第五十四章 受伤 看着小林春树仓皇奔出的身影，艾静傻呆呆了好一阵子。 她的视线渐渐落在江城大饭店的手拎袋上，用手碰了碰，还是热的。 好像心被挖去了一角，她的胸口阵阵抽疼。 曾经以为那么美好的爱情，经过如此多痛的重叠，已经变得麻木了。 真的不是彼此的良配，就像纽扣第一颗就扣错了，可你扣到最后一颗才发现。 有些事一开始就是错的，可只有到最后才不得不承认。 艾静合上了电脑，趴在桌子上。 不想再流泪了，可酸涩的眼睛还是再一次地背叛了她，眼泪就是不停地流着。 手机的震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艾静吸了吸鼻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秦恒打来的！ “艾静，丽萨的办公桌上有一个ems急件，你给我送过来！我在大华这里。你顺便再到药店买点纱布和医用酒精什么的，小林总的手擦破了……” “伤得严重吗？怎么不去医院？”艾静听得心惊肉跳，刚才他负气出去，还以为回办公室，谁知道又去了工厂。 “没有说多严重，，蹭掉块儿皮，一直在渗血，我怕感染了，让他去医院包扎。可这日本人上来倔劲儿，也挺可怕，说什么也不去。我看他心情不是很好，你们不是又吵架了吧？”秦恒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两个人今天都是一副被踩了尾巴要跳脚的样子，脾气倔到了一起。 “还好！”艾静瓮声瓮气地回答。 还好是个什么鬼！秦恒心里嘀咕着，没有再说什么。 艾静拿了毛巾急急忙忙地跑进洗手间，浸了凉水敷在自己的眼睛上，突然的凉意让她打了一个哆嗦，她也没顾上，跑回办公室，用干粉对着眼睛一顿扑。又把桌子上要拿的东西胡乱塞进包里，拿了车钥匙，就跑出去。 等到叫了电梯，才想起小林春树订的饭菜还放在那里，而且办公室的门也没锁。艾静拍了一下脑袋，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避免忙中出错。 她把饭菜拿到了市场部，丽萨喜出望外，把ems文件袋丢给她，就去和那些新人大快朵颐，顾不得她了。 —— 一路上艾静都是心烦意乱，她看着在药店买的一堆东西，愧疚又加上担心。如果不是两个人吵架，小林春树不会跑回工厂，要么就是在办公室里粘着她，要么可能去医院看山口香子，反正不可能受伤。 胡思乱想着，她一路急驶。平时没觉着这条路有多长，可今天，感觉像是永无止境。途中她加速了好几次，又闯了两个红灯，紧赶慢赶地，终于到了大华。 艾静拿着东西，急忙地向裁断车间跑。 “在这里！”秦恒眼尖，从缝纫车间走出来，向她招手。 裁断车间的设备已经安装完毕了。 “秦总，你们太有效率了！”艾静边说边把文件袋递给秦恒，又四下张望着。 “小林总在车里。”秦恒了然于胸，指着不远处停着的宝马，“这小子，以前没发现，倔着呢！医院不去，公司不回，这是跟谁置气呢！” “秦总，你拿去给包扎一下，我就不过去了！”艾静红着脸，把手里的东西往秦恒怀里一塞，低着头不做声。 “这哪是大男人干的活啊！笨手笨脚的，再把伤口弄大了，感染破伤风就坏了！”秦恒故意说得玄虚，偷偷观察着艾静的反应。 “那还是我来吧！”艾静终是不放心，夺过了塞给秦恒的东西。思忖了一瞬，转身向着小林春树的车走过去。 宝马车窗贴着暗色的贴膜，艾静看不清里面，她只好绕到车头的位置，向里面望。 这一望，吓了她一跳。 小林春树坐在驾驶位上，瞪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前方。 “小林总！”艾静跑去拉车门，可却纹丝不动。 这下她慌了，用力地拍打着车窗，声音都变了调，“小林春树，你快把门打开。再不开，我让工人砸了你的破车！” 没有反应。 一瞬间，艾静感觉浑身的血往头顶涌去，心脏像骤停了一样。 “快来人啊！”她一边大喊着，一边抖抖索索地掏出电话。 宝马的车门开了，小林春树探出了那张冷脸。 “进来！” 艾静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冲过去，把手里的东西都扔在他的身上。 “给你，吓唬谁呢！”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泪水，她生气地胡抡了一把。 小林春树下了车，不由分说地握着她的胳膊，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把她按在座位上。 “给我上药！”他依旧冷着一张脸，只是把手伸过来。 虎口的位置磕去了挺大的一块皮，没经过消炎处理，只是用一些纸摁着，血已经渗透了，看着让人心惊。 “去医院吧！我怕处理不好！”艾静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怕看见血，这让她又想起了山口香子那只血肉模糊的手。 “不去！”小林春树回答地干脆利落，他的脸色苍白，眼珠却是出奇的黑，梗着脖子，扭头看着车窗。 一头倔驴！ 艾静咬了咬牙，想要揭开盖在伤口上面的纸，可已经和伤口粘到了一起。她拿着剪刀，颤抖着先把多余的纸剪掉，又用棉签蘸着酒精一点点地湿润着伤口。 小林春树忍无可忍地转过头，磕破的地方被艾静哆嗦的手戳了好几下，一阵阵钻心地疼。 艾静还在龟速地用棉签蘸着酒精消毒。她的鼻尖已经出了汗，手哆嗦地也越发厉害。 小林春树夺过了她手里的瓶子，把自己的手放在方便袋里，对着伤口倒了一些酒精。 “啊！”艾静大叫了一声，她清楚地看到小林春树的手抽搐了一下，又紧握成拳。 她的心，好像被狠狠地揪起来，又扔下去。 疼得要命！ “你疯了！你这个疯子！疼不疼啊！”艾静冲他吼着，不争气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心疼地伸手盖住他没有受伤的手指。 “这点疼算什么！”小林春树的脸色更加苍白，脑门上也出了一层细汗，他咬牙忍着，示意艾静给他包上纱布。 “行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下车吧！”小林春树看着艾静不入流的包扎，皱了皱眉头。 艾静恼怒地看着他，自己白跟着担惊受怕了！ 他竟然一句好话都没有地赶她下车！ 看着小林春树那冷得能冻死人的脸，艾静咬住了嘴唇。 她憋着眼眶里的泪水，不让流下来。赌气地打开了车门，向缝纫车间走去。 小林春树怔怔地看着艾静的背影，又把她包扎过的手轻轻地放在唇边，好像在感受着她的温度，证明刚才她来过，担心过。 第五十五章 矛盾加深 “秦总，我想提前休年假！”艾静拿起电话，拨给了秦恒。她现在激流到不行，知道自己说话的语气很臭，可是没办法，已经伪装不下去了。 “你在哪里？”秦恒警觉地四处查看。不是给小林春树包扎伤口吗？怎么又想休年假了？还专挑这个节骨眼！ 艾静现在的心情糟糕透顶，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 说她遁世也好，说她怎样都好。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不谈事业，不谈爱情，什么都不谈。 “我在车间门口，秦总，能出来一下吗？” 秦恒走到赵工的身边，跟他说了几句话，又拿出纸巾擦了擦手，走出了缝纫车间。 艾静低着头，长发被风凌乱着，扫在她的脸上，她也不管不顾。 她把手插在大衣兜里，正用脚踹着地上的一个小石子，皮鞋的前端全是灰尘。 秦恒站到她对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瞅着她。 “我知道公司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可我只有两条路，要么休年假，要么递辞呈，别无选择！”艾静抬起头，她好像从来没有如此了解自己的心意。 “已经这么严重了！”秦恒喟叹了一句。 他了解艾静，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看样子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秦恒略一思索，“让我想一下，总得是个有说服力的理由，让张董信服！” “秦总，我想给你听段录音！”艾静见秦恒面露难色，拿出手机，调出了她和山口香子在医院的那段录音，递给他。 秦恒狐疑地接过，看了看，放在耳朵上。 他静静地听着，从面无变化到后来的眉头紧锁，最后陷入沉思。 坐在车里的小林春树怔怔地看着他们，他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因为艾静背对着他，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秦恒关切的眼神。又见艾静把电话递给了秦恒，他拿在手里专注地听着。 小林春树的心里一阵难过，酸涩的感觉在持续发酵，打死他也不敢相信艾静会爱上秦恒。不敢相信他和艾静多年的感情，会这么不堪一击。 可秦恒看艾静的的眼神，小林春树了解，那是男人看心仪女人的眼神。 他发疯似地嫉妒秦恒，想跳下车抓住他问个明白。可他又以什么身份去质问秦恒呢？名义上，他可还是山口香子的未婚夫。有这么一个尴尬的头衔罩着他，他又能怎么样？可秦恒明明知道他的心思啊！小林春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正在高烧的病人，脑子和身上都是忽冷忽热的。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秦恒，可他知道，现在是在大华服装厂，不管时间还是地点，都不适合探讨这个话题。 —— “小林总知道这件事吗？”秦恒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他没有想到，山口香子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简直要走火入魔了。 “没有。”艾静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他？”秦恒有些不能理解，“小林总听完这段录音，你们俩的矛盾就化解了！” “告不告诉他没有太大的意义！我们两个，即使没有山口香子，也会有很多跨越不了的鸿沟！我认命了！”艾静苦笑了一下，“况且这件事情还牵涉到了郑晓冉。这段录音，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公布出去。可山口香子如果把我惹急了，我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这样，你和小林总的误会，不就越来越深了！你应该告诉他，也让他早点看清山口香子的本来面目！”秦恒有点搞不懂艾静的想法了，明明能一语道破的事情，两个人都选择闷在心里，谁都不肯先迈出一步。 “他已经误会我了！这种误会对我来说是一种伤害！他早就知道山口香子的为人，却还是不相信我，看来我们之间还是不够信任。我累了，相信他也不太好过！与其这样，还不如都冷静一下！”艾静想起这些事就觉得心烦。 “艾静，请假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和张董说。可我想跟你说一句，两个人真心相爱，不能积攒矛盾。有了隔阂和分歧，摆出来及时解决，别去考验爱情！这是一个过来人对你的忠告！” 艾静没有作声。这样的话，林琳也曾经说过。 秦恒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艾静的心里也是酸酸的。感情的事，最无解。除了当事人，旁人都是观众。大家像在看一部有争议的电影，众说纷纭。 “没办法，别怪我啊！”秦恒走回到艾静的身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拿你父母说事！” 艾静翻了一个白眼，未置可否。说实话，她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 “张董不同意你休年假，只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哎，别说话！”秦恒看着艾静想要张嘴，及时地止住了她，“这已经是大赦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说吧，什么时候开始休假？” “明天！”艾静看着秦恒瞪她的眼睛，又抱拳又作揖的，“秦总，你也让我自私一回，就看在我为公司当牛做马的份上，放我走吧！我在这也干不好工作，不在状态！” “好吧！”秦恒知道艾静说的是真话，也不勉强她，只是对着小林春树的宝马车努了努嘴，“不打算跟他说？” “嗯！”艾静点点头，就想离他远远地，眼不见心不烦。 “秦总，你还是让他去医院重新包扎一下，别再感染了！” “你们两个！”秦恒也是无语了，明明都是关心对方到忘我，还就是死鸭子嘴硬，“就都犟吧！看着都头疼！你也别在这杵着了！回去吧！看看去哪里躲难好！我可跟你说好了，一个星期，马上给我回来，别让我坐蜡！” “谢谢秦总！”艾静一个九十度鞠躬，保持这个姿势还停留了一会儿。 “行了，赶快平身！再鞠两个，我就没了！”秦恒没有好气地笑着。 “那我先走了！”艾静和秦恒摆摆手，向着自己的车走过去。 小林春树看着艾静和秦恒又鞠躬又摆手的亲密劲儿，心里一股股的酸水往外冒。他眼看着艾静开着车远去，却不能上前盘问，心里这个气啊！ 咬了咬牙，他下了车，快步走到秦恒的面前。 “艾静干嘛去了？”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小子，终于来问我了！ 秦恒心里笑了一下，面上却不露声色，“我也不清楚，对了，你的手是不是得去医院重新包一下？” “我现在问的是艾静！你又扯到哪里去了？”小林春树有些急躁，说话的口气也冲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男人的较量 “为什么不问她？要来问我！嗬！还是这种态度！”秦恒虽然面上在笑，可心里愤怒的火苗已经被点燃。他开始了解艾静为什么躲避和逃跑。 两个人即使再相爱，也要坦然面对和解决存在的问题。否则给她再多的爱都是一种强加，一种负累，甚至是伤害。最后，爱情也会变质，变成相爱相杀，直至反目成仇。 “她不会告诉我！不会和我说实话！”小林春树心灰意冷，深深的挫败感袭上了他，来自心底的疼痛远超身体的。 “秦恒，你爱她吗？”小林春树的表情有些扭曲，他终于艰难地开口问了出来。 这句话困扰了他很长时间，以前没问是觉得没必要。因为他坚信，他和艾静之间，不管经历什么，绝容不下第三个人。 现在，这份自信已经没了，他感到一阵悲哀。这么多年的感情，有时竟脆弱地吹弹可破。 他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爱情堡垒，现在像围绕在他身边的空气，感觉得到，却再也不能紧紧地掌握在手里。 “你是要和我在这里，探讨这个话题吗？”秦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太不合时宜了！也太不像那个叱咤商场，从不给对手喘息机会的又冷又狠的小林春树了！ 这一瞬间，他像个毛头小伙子般地躁动不安，对爱情的不自信让他时刻妒火中烧。 看来浓烈的爱情，真的是他的致命软肋。难怪小林俊彦和他的家族会经常拿着艾静说事。不知道这是他的优点还是缺点，把软肋就这样暴露给别人，是朋友还好，如果是敌人，七寸轻而易举地被人拿捏着。 他的爱，直接把艾静推到了风口浪尖，让她成了最明显的被打压的目标。 “我想要知道，一刻也等不及！”小林春树冷硬的线条又刻在了脸上，执拗地要秦恒给他答复。 “我爱她，一直都爱，而且越来越深，”秦恒被自己的坦白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没有勇气，可现在那么自然地说出来，却没有半点违和感，“说来可笑，我四十多岁的人，竟然和你一起谈论爱情！” 这个答案小林春树是早就知道的，可如今从秦恒的嘴里说出来，就像又一次得到了证实。 一时间，他竟无言以对，像被人当头打了一记闷棍，先是傻呆呆地没了反应，过了一会儿，因为见血才后知后觉地害怕了起来。 “我给她的关心和爱护，一点也不比你少，甚至要超过你。可惜我在她的眼里，只是亲人。” “她那么爱你，可你给了她什么？连完全的信任都没有！告诉你，我对她的感情从未放弃过，只不过在等待一个机会，希望这个机会不是你送给我的！”秦恒没有再躲避，把压在心底好久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痛快！直抒胸臆！ 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十月怀胎的孕妇，卯足了劲儿把孩子生了出来，却又因为腹内突然的空空如也而一阵失落。 这份感情被他像珍宝一样地藏在心底最深处，只在独处时才会配点红酒，品尝一下苦涩与甜蜜。 今天被小林春树一点不剩地挖掘了出来，心情真得很矛盾。 “我从不给人这种机会！朋友也不行！”小林春树惊诧于秦恒对他的毫无保留，也让他有了强烈的危机感。“现在能告诉我艾静去哪了？” “她可能要休假一星期。”秦恒不想隐瞒。他对艾静的爱是一回事，做人的底线是另一回事，卑鄙龌鹾的小人做法不是他所为，他要的是公平竞争。 “她为什么休假？”小林春树几乎要哀嚎，他现在对艾静的想法和做法一无所知，这代表了什么！艾静是要把他三振出局吗？ “怎么不问问自己？”秦恒简直忍无可忍，“我早就跟你说过，眼睛看到的不一定真实，要遵从本心！你现在是偏听偏信，别怪艾静，换成林琳早就打爆你的头了！” “你在说什么？”小林春树疑惑地看着他。忽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 “艾静手里有一份电话录音，建议你听听！”秦恒的语气变得严肃，“本来艾静不让说，我也不想参与你们之间的事！可作为朋友，我一定要做到仁至义尽，其余的看你们的缘分。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对不起，我会按照我的方式去追求我想要的！” “谢谢！”小林春树顿觉羞愧难当，“如果有一天艾静选择你，我无话可说，因为我不一定有你的光明磊落！” “先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没有那么伟大！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两个要竞争，我也会用一些手段的，你就准备好接大招吧！” “我不会输给你！”小林春树好像又活了过来，像一个随时要准备冲锋陷阵的斗士，“这段时间是我让她伤透心了，有时总想用我的方式去保护她，却没考虑她的感受。是我的错！知道她要去哪里吗？” 秦恒摊开手，摇了摇头。 小林春树眯着眼睛，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想着。 “我知道她想去哪里了！”他忽然茅塞顿开，露出了微笑。 “现在去追她应该还来得及！”秦恒看了看腕表，艾静离开还不到一小时。 小林春树笑着摇了摇头，“那里是她梦了好久的地方，想去就去吧！” 秦恒有些意外地看了小林春树两眼。之前急得火烧眉毛，现在怎么又这么淡定了？ “如果我告诉你，明天我也要休假，你会怎么想？” “我可管不着你！只要山口香子别追到这里，和我要人就行了！”秦恒知道小林春树一定会去找艾静，故意夸张地提醒了他一下。 “我来想办法，现在还不能撕破脸，留着她有大用处。万一她给你打电话，到时你配合一下！” “尽量吧！不过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现在这个阶段，新设备成功运行是大事！对中日双方都要有个交待！”秦恒收敛了笑容，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情。 “放心！这些新设备才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抽调精英去日本留学，学习企业文化和企业管理。软件硬件一起上嘛！”小林春树把下一步的计划透露给秦恒，“只要是我一手促成的事情，你就别担心！这两天就辛苦你了，我要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 第五十七章 追寻(一) 秦恒没有再发表反对意见，他知道小林春树所说的重要的事，就是一定会去找艾静。 有时候，人需要退开一点，放空一下，然后提醒自己，我是谁，要去哪里。 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两个人彼此倾心，却因为沉默而错过。 小林春树尝试着拨了个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如他所料，艾静已经关机了。 她带着疲惫和伤痛离开，就是想忘记。只要不看着，不想着，不记着，或许就忘记了，哪怕是短暂的逃离也好。就像烟火过后的天空，绚烂一阵子。 她一定是去找林琳！在她的心中，大山里的希望小学，那是一块净土，荡涤着人的心灵，没有尔虞我诈，即使在别人眼里是寸草不生的穷困之地，与她而言，却始终一尘不染。 小林春树左思右想，轻易不敢给林琳打电话，她上来那一阵爆脾气，非但不会告诉艾静的下落，弄不好还会让她痛骂一顿，再把艾静给藏起来，那他可就前功尽弃了。 林琳这一尊活佛，他可惹不起，请神容易送神难，搞不好就被她整得灰头土脸。关键时候还得找林一凡！ 小林春树无奈地笑了笑，拨了林一凡的号码。 “先别说话，让我猜猜！”没等他开口，林一凡抢先截了话头，“小鬼子，看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闹心事了！想起我来了！你春风得意的时候绝对不会找我。被艾静踹了，是吗？怎么样，哥们说的不错吧？” 小林春树被他这一口噎得够呛，没办法，先忍着吧！ “林一凡，你骂也骂了！又窝囊了我一顿！可以了吧？是不是该办点正事了？” “哎！求人办事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啊！”林一凡算是看准了，小林春树实在是没咒念了，才找上他的。这个节骨眼，不拿他一把，以后还能不能有个大小王了！ “我说林一凡，差不多就行了！我没帮过你吗？你和林琳的事，不指望我和艾静帮你说点好话吗？” “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替我说好话！恐怕你不说倒好，这一说好事变坏事了！”林一凡成心就想看小林春树出糗，想想之前他怼自己的那些风凉话。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有什么要求，说出来吧！”小林春树不想和他废话连篇，一步到位，和他讲起了条件。 “暂时没想好，要不，你先欠着我的？”林一凡一副挨揍的模样，心中偷偷窃喜。 “好！”小林春树咬牙答应。 “口说无凭！” “你有完没完了！”小林春树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也就是在电话里，这要是林一凡站在他面前，门牙还在不在，都两说呢！ “行行行！”林一凡见好就收，“说吧！想让我干嘛？” “明天和我一起去看林琳！” “等会儿！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林一凡警惕性上来了，语气也跟着冷起来，“你又开始打林琳什么主意？” “我能打你老婆什么主意？”小林春树没有好气地苦笑着，“我怀疑艾静跑到林琳那里了，所以……” “所以你要我和你一起去，拖住林琳，你好有可乘之机，接近艾静！实现你的不良企图！” “你最近是吃了榴莲吗？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味！”小林春树咬着后槽牙，气不打一处来，真看被他牵着走了，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也不愿欠着你的！明天你想给林琳带什么，多准备一份，都算我的！” “真的？”林一凡半信半疑。小鬼子说话，可信度应该还不错！ “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小林春树加了一句，他知道林一凡妥妥地能敲他一竹杠，就等着他发话，给个机会了。 “够朋友！这个忙我帮定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林一凡心里乐开了花，“小林总，明天几点出发？” “越早越好！”小林春树恨不能一步跨到艾静的身边，他要不是考虑到给林琳和艾静一个叙旧的机会，早就先一步到达那里了。 “别啊！我还要列单子，买东西！顺便问一下，你确定艾静在林琳那里哈？” “百分之九十吧！要不你再打探一下，小心点，可别让林琳发觉了！” “放心！如果艾静在那边，我就不给你发微信了，明早九点我们出发。如果艾静不在，我就通知你，咱也不能让你花冤枉钱不是！”林一凡表现得还挺大度。 “行！就这么定了！” —— 小林春树一夜好梦！ 昨晚一直等到十点也没见林一凡的微信，他心里有底了！觉也睡得舒坦！临睡前，给山口香子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要去海城考察市场，大约三天时间。 山口香子满心的怀疑也没敢说出来，只是还假装贤惠地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 小林春树看看时间八点多了，给林一凡发了微信。 “你到江城高速口等我吧！”林一凡直接打了电话过来，那边吵吵闹闹的，一片嘈杂，“市区堵车，你跟过来也是闹心！要是你先到了，就在那等一会儿，我们也马上就到！” 怎么一竿子支到高速口！小林春树嘀咕着，不知林一凡这小子又耍什么鬼花腔。 算了，不管了！让他折腾吧！ 小林春树一个小时开到高速口的时候，林一凡已经站在路边等他。 不知他从哪里得来一面小红旗，正在向他挥舞着。 小林春树靠边停下，车窗降了下来。 “哟！小林总打扮得挺标致！西装革履的，还戴着太阳镜！不像进山里的希望小学，倒像海归回国一样！”林一凡阴阳怪气地，极尽所能地嘲讽着小林春树。 “给林琳她们买的东西呢？装在后备箱了？太少了吧？不是告诉你艾静和林琳一人一份吗？”小林春树不愿和他逞口舌之能，故意岔开话题。 “后备箱才能装多少，那也显得你太没诚意了！请看，在这里！”林一凡用手中的小红旗指着停在路边的一辆货车。 小林春树无奈地看着电话，就像在看着艾静。 第五十八章 追寻(二) 小林春树当场被他雷得外焦里嫩！ “什么意思？”他下来围着货车转了两圈，隐隐觉得不好，中了这小子的奸计了！ “你昨天不是说准备两份礼物，林琳一份，艾静一份，都算你的吗？我准备好了！林琳和艾静每人捐给希望小学五万元的衣物和文具用品，咋样？你够有面了吧？”林一凡虔诚得一塌糊涂，“日本企业家，投资中国公益事业，绝对主页头条！” 小林春树单手抚着下巴，哭笑不得。 “哎呀，怎么还受伤了！”林一凡瞥见小林春树缠着绷带的手，顿时大惊小怪起来。 “不是听说要送两份礼物，心疼得自残了吧？算了，林琳的那份我出，就不麻烦小林总了，昨天的话算我没听到。没关系，这件事儿只有咱俩知道，我不会对外说，一定会保全你小林总对朋友言而有信，做公益慷慨解囊的好名声！” 小林春树笑了笑，不稀搭理他那欠揍的样子。 “你小看我了！我说的话什么时候变过？林琳那份算我的！另外你再通知江城大学，校友小林春树和艾静每人捐款十万，用于希望小学的建设！一会儿就打款！” “好！好！”林一凡直着脖子叫好，使劲儿地鼓掌，把手都拍红了。 “别演了，出发吧！”小林春树怼了他一拳，该得的，不该得的，都让他得了，还在这卖乖！ “哎哟！打死我啦！”林一凡尖声尖气地像个娘炮，一挥手中的小红旗，“得令！出发！” —— 由于货车装的东西太多，小林春树和林一凡的车一前一后，把它夹在当中，所以跑不起来。等三辆车到达当地的教育局，已经接近下午三点了。 主管教育的副县长早已经得到江城大学的通知，带领教育局长、希望小学的校长等一批大小官员等侯迎接。林琳站在第一排，脸色却不太好看。 小林春树和林一凡走下车，副县长迎上前，也不知道哪位是日本企业家，只好每人握了一只手。四只手交叉地握着，看上去非常搞笑。 林琳忍不住笑了出来。 校长恍惚记起了小林春树，这孩子五年前来过这里！可没听说是日本人啊！他拽了下林琳的衣角，悄声询问着。 林琳瞥了小林春树一眼，正好他的眼神也看过来，还是那副清冷矜贵的样子。 哼！高高在上地给谁看！做了错事还有理了！林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别处。 小林春树没咒念了，求救似地看着林一凡。 林一凡却像没看见他一样，只顾着指挥众人，卸着车上的东西。 “你在那瞎忙活什么！给我办正事！”小林春树走过去，把他薅了过来，用手指了指林琳。 周围如果没有人，小林春树早就上脚踹他了！ “哦！对对！忙忘了！你等着！”林一凡端详着林琳的脸色，蹑悄地跑到她跟前，讨好地喊了一声，“老婆！” “别瞎叫！”林琳皱了皱眉头，“你把他带来干什么？看着就讨厌！让那个日本婊给骗得五迷三道的！艾静都要伤心死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老婆！你可别一棍子打翻一船人！我对你那是日月可鉴！”林一凡信誓旦旦地瞄着林琳，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是艾静把他给踹了？我弄错了？这个小鬼子，本来我还挺同情他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亏我以前帮他说了多少好话！”不提还好，这一提，林琳气不打一处来，“打个巴掌赏个甜枣，我听副县长说，他打着艾静的旗号，两人捐了二十万元，又捐了一些东西。对了，你为什么又捐这么多，有钱花不完吗？做公益要的是颗心，不是要抢头条！” “这些东西不是我捐的，”林一凡决定帮着小林春树说点好话，毕竟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他不是早就想来看看你吗？不知买什么礼物，想来想去这个最好，就决定以你的名义捐了五万的物品！” “什么！这是他替我捐的！”林琳的脸涨得通红，“死林一凡，你们两个捅咕什么？我告诉你，艾静还不知道这事，我都没敢告诉她，要是她知道你们来，早气跑了！” “艾静现在住在哪里？别是在你们希望小学吧？”林一凡试探着，凑近了林琳身边。 “学校又来了好几个志愿者，哪有她住的地方？”林琳懊恼着，“她在县城招待所呢！得亏这两天我没课，还能陪陪她！” “她住几号房间？”林一凡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问那么多干嘛？”林琳忽然警惕了起来，“我告诉你，别乱说话！别以为他替我捐了东西我就得感谢他！又不是我让他捐的，活该！” 小林春树看见林一凡还在和林琳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听艾静的事。他心急如焚，不能再等了！ 咬咬牙，他站到林琳的面前，“艾静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干嘛问我？”林琳凶巴巴地，却也有些慌乱。她把头转到旁边，不去看小林春树。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是来跟她道歉的！是我对不起她！”小林春树有些词不达意，一阵焦躁，执拗劲儿上来了，“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一直站在这里！” “那好啊！”林琳嗬嗬笑了出来，“你愿意站，就一直站着好了！别以为我是艾静，那么好糊弄！道歉有用吗？” 林一凡看看林琳，又看看小林春树，他真的是恨铁不成钢！这下好，局面弄僵了，就不能再忍一会儿吗？ “好啊小林春树！你竟然这么欺负艾静，我要是知道，打死都不会带你来这里！”林一凡上前去拽小林春树，没想到他死死地站着，纹丝不动。林一凡急得向他直眨眼，“快走快走，你在这站死都没用，说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艾静住在县城招待所的几号房间！” “林一凡，你……”林琳又气又急，冲上来要捂林一凡的嘴。 “口误口误！”林一凡照着自己的嘴猛拍了两下，“关心则乱，老婆，我着急啊！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里，也不好看哪！” 小林春树感激地对着林一凡笑笑，冲着他和林琳摆摆手，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哎！你去哪？”林琳想要追出去，却被林一凡拉回来。 “你干什么？别惹我发火啊！”林琳用手指着林一凡，“说！你和鬼子是不是串通好的？” “林琳！”林一凡突然变得很严肃，他把林琳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小林春树是真得来道歉的！你愿意看着艾静痛苦吗？他们两个人谁离开谁都不好过，却又互相折磨！我们总要帮着制造点机会，成全一下吧！” “其实我也劝了艾静一晚上了！”林琳很无奈，苦笑着，“不过是看着她伤心，替她出出气罢了！” “老婆！你心真好！人也好！”林一凡赶紧打蛇随棍上，张开双臂抱住了林琳。 “哎！离我远点！”林琳一把推开他，“好多人都以为我是单身，还准备追求我呢！” “谁？你告诉我！”林一凡恨得咬牙切齿，“我看看是何方神圣！信不信我一口咬死他！” 第五十九章 追寻(三) 艾静住在县城招待所的506房间，顶楼的走廊最里边。 小林春树看着黑黢黢的紧窄的走廊，水泥地面不知怎么碰得坑坑洼洼，他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斑驳的大白墙经历了夏天的潮热，有些地方还有着发霉长毛的痕迹。于是，空气里也跟着有了一股怪怪的馊味。 艾静怎么能住的惯！环境还没有希望小学的校舍干净，那里最起码空气流通，窗明几净。 小林春树摸索到了走廊的尽头，抬头看了一眼门牌，506，就是这里了！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轻轻地敲了敲门，他趴在门上，侧耳倾听着。 他听到了有人穿着拖鞋轻微走路的声音，还有沉闷的笑声。 是艾静！ “林琳，这种古老的插销有好处也没好处！安全倒是第一，就是太麻烦，我还得给你开门！” 随着插销被拉开，小林春树的心急剧地跳了几下。他有些气自己的慌乱，快到三十岁的人了，每次遇到和艾静有关的事情，总是心浮气躁，显得很不成熟。 艾静的声音在看到门口站着的小林春树后戛然而止。 脸上原本不多的笑容，也渐渐凝结，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样子。 她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关上房门，却被小林春树伸出的长腿及时顶住。 悻悻地，她转身走回房间，背对着他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小林春树扫了一眼这个简陋的房间，一套掉了漆的浅黄色的桌椅，桌子上摆着暖水瓶和一个简易的茶盘，茶盘里放着四个玻璃杯。两片浅蓝色的窗帘洗得发了白，挂在窗两侧墙面的钉子上。两张单人床还挺干净，白色的床单真成了磨毛的，几乎要透亮了。 这就是县城的招待所啊！ 小林春树觉得自己真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艾静因为他来到这里吃苦。 他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艾静的旁边，又想去转过她的身子，太拧！没转动。 他索性推开了椅子，坐在床边，和艾静面对面。 “想不想打我一顿？”小林春树轻轻地开了口，他痛恨自己的中国语言贫乏，憋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我都想要杀了自己，你也一定恨透了我！”他抓起艾静的一只手，“我是个不可救药的混蛋！” 艾静低下头，想要把手抽回来。无奈小林春树攥得紧紧的，她怎么使劲都是徒劳。 “原谅我！”小林春树用另一只手圈住艾静的肩膀，拥她入怀。 艾静想要挣脱出来，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挣扎。 “拜托你和我说句话，哪怕是骂我两句也好！”小林春树见识过艾静的倔强，上来脾气那是八匹马拉不回来的主。 “你来干什么？就为了说这几句话？”艾静奋力地撕扯着，脸涨得通红。 “啊！”小林春树一声低呼，痛的龇牙咧嘴。艾静的一番挣扎，碰到了他受伤的手。 “是不是又出血了？重新包扎过吗？”艾静皱着眉，下意识地拿起他的手，对着缠绷带的地方轻轻地吹着气，以缓解他的疼痛。 小林春树静静地看着艾静，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他清楚地感觉到了眼睛的潮湿，只好仰起头，不让泪水滑落。 爱一个人，总难免赔上眼泪；被一个人爱着，也总会赚到他的眼泪。 艾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撅着嘴，生气地甩开了小林春树的手。 本来是气到不行，，发誓再也不理他了！怎么回事！不就是为了躲开他，自己才跑到这里受罪，现在轻易地就被他几滴鳄鱼的眼泪打动了？ “疼死了！”小林春树把受伤的手举到艾静眼前，他的眼睛里还满含着泪水，“这里更疼！”他抓起艾静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 “我的眼泪都是为你流的！像不像个爱哭鬼？你会不会笑我？”小林春树一迭连声地问，执拗起来像个孩子。 “公司里那么多的事情，你跑到这里干什么？”艾静把头转到一边，不忍看他流泪的样子。 “你还说，我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为了让林一凡陪着过来，替林琳捐了五万的物品！” “那还真是赔了！”艾静差点失笑，林一凡倒是会趁火打劫！ “开玩笑的！为了你，什么都值得！”小林春树收起故作委屈的样子，两手捧住艾静的脸，看向她眼睛深处，“和你比起来，所有的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你不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做不好，一定会疯掉！这是真话，不是为了讨好你才说的！” “香子的事是我错怪你了！我只顾着生气，气你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气你不听我的安排，又怕你爱上秦恒，我嫉妒得要命！脑子里一片混乱。伤害你，也伤害我自己！是秦恒点醒了我！他才是个真正的男人！” 艾静听得热泪盈眶，她有点不齿自己的冲动和任性，就这样不顾一切地跑出来，完全不是她的处事风格。连带着这个傻子也跟着跑出来，留下秦恒一个人，接手这烂摊子和一大堆的工作。 “我们都别闹了，好不好？”小林春树小心翼翼地搂住艾静，嗅着她脖子上沐浴乳的香味，又抓起她的一绺头发，在手指上缠绕着。 艾静觉得有些痒，缩着脖子躲避着，不让他碰。 “别动！”小林春树轻声地诱哄着，在艾静细如凝脂的脖子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吻。 “唔，不……”艾静刚要张嘴阻止，却不防他的唇由脖子上快速挪过来，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手强势地箍着艾静的后脑，不让她转动。唇肆意辗转在她的唇上吸吮着，凌虐着。 艾静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用劲地推了小林春树一下，张大嘴想要吸进点氧气。 谁知却被他钻了空子，顺势把舌探入她的嘴里，灵巧地滑了一圈，一阵酥麻的感觉传来，艾静几乎不能自持。他的舌追逐着她的，紧紧地吸住，缠绕着。 艾静感觉到嘴和舌都要被他吸得麻木了，她使劲儿地用手捶着小林春树的肩膀，却显得软绵绵的，毫无招架之力。 直到小林春树放开了她，还意犹未尽地吮了一下她的耳垂，又惹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的眼睛像浸在葡萄酒里，醉意朦胧。脸庞还紧紧地贴在艾静的脸上，让她感受他的热度。 第六十章 追寻(四) “我这么轻易地就原谅你了？”艾静傻了眼，她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完全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就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和一个缠绵悱恻的吻给带过去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我不是在接受惩罚吗？告诉我，要怎么补偿？”小林春树一边忘我地在她的脖子上继续种着小草莓，一边哼哼唧唧，“钱，你不喜欢！要不，我肉偿好了！” 他把脸埋在她的发丝里，嗅着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下巴轻轻地摩擦着她的肌肤，新生的胡茬刮得她的皮肤痒痒的。 他的嘴巴贴着艾静的耳朵，喃喃地说着一些肉麻的情话，让她荡在一圈又一圈爱的涟漪里，沉迷着逃不出去。 艾静浑身战栗着，闭上眼睛。浮在脸上的两朵红烧云和娇艳欲滴的红唇，对小林春树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邀请。 他慢慢地把艾静放在床上，眼中升腾的欲望已经无法掩饰。他急促地喘息着，像一个重症的哮喘病人。 他的心中有一团窜来窜去的火苗，时刻要燃起一场熊熊烈火。让他难受地不能自抑，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突破自我的方式。 他伏在艾静的胸口，猛地推高了她的衣服。 突然的裸露让艾静哆嗦了一下，无所适从，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胸部。 艾静的防备惊醒了小林春树，他慌乱地从她身上爬了下来，颤抖着拽下衣服，挡住艾静裸露的肌肤。 一刻没停，他步伐踉跄地奔向卫生间，随后传来水龙头哗哗的放水声。 艾静慢慢睁开眼睛，回想刚才的一幕，羞赧地用手捂住了脸。她忽地坐起来，双腿垂在床沿上，想想还不行，又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揉皱的床单。她听着卫生间还在哗哗响着的水声，忍不住偷笑。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慢慢地挪到卫生间门口，奇怪，除了水声，再什么声音都没有！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艾静的心陡然狂跳了起来。 她顾不得许多，猛地把门推开。 小林春树头上脸上全是冷水，冰得他的皮肤格外得显白，栗棕色的头发上还有水珠顺着脸颊滴下来。 他一动不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镜子，像傻了一样。 “怎么了，你？”艾静推了他一把，得了便宜还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对不起！”小林春树把艾静搂在怀里，又羞又愧，“我没敢出去，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是不是太混蛋，竟然想在这里要你！对不起！” “还好，没有混蛋透顶！”艾静的手抚上了他的后背，轻轻地拍着，“是不是……很难受！” “你说呢！”小林春树松开艾静，用没有受伤的手掬了冷水洗了把脸。 “快点擦擦！”艾静拿了毛巾给他。 “就这样吧！擦干还得再洗！”小林春树拿过毛巾放在水泥的洗手台上。“这里的环境太恶劣！怎么选的这家，林琳帮你选的？”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我能在这里吗？”艾静撅起了嘴，又想起了发生的事情，“县城转圈都是山，物资贫乏，运输又不便利，这个招待所已经不错了呢！还挑肥拣瘦的！” “好好！是我不对！”小林春树半搂着艾静，走回床边坐下。“说正事！听秦恒说，你手里有一份电话录音，能放给我听听吗？” “你真要听？”艾静有些犹豫不决。 “什么意思？”小林春树沉了脸，对着艾静的脑袋敲了一记，“对秦恒毫无保留，对我却有所隐瞒！嗯？是不是还想让我……”他对着艾静轻佻地挤了挤眼睛。 “滚！”艾静捶着他的肩膀，振振有词，“能一样吗？秦恒是我军内部的人，你是打入我军内部的日本鬼子，本质上有区别！” “好啊！敢来骂我，有区别是吧？”小林春树反剪了艾静的双手，腾出一只手来搔她的痒。 “别闹别闹！”艾静最受不了这个，赶忙拿出手机，调出录音记录，点出来给他听。 小林春树的脸色一点点地起了变化，由震惊到愤怒，最后变成了讥诮。 他冷笑了一下，把电话递给艾静。 “我小看了郑晓冉，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 “小冉不是这样的人！”艾静替她叫起屈来，“她的妈妈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钱。山口香子就抓住了她的弱点，用钱要挟她！我不想把这段录音拿出来，就是对小冉有所顾忌！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去打压她！” “那你愿意背着全公司人的骂名吗？” “我无所谓！”艾静无奈地笑笑，“我又控制不了别人的嘴，愿意讲什么随便吧！反正公司总有那么几个人，成天像个小广播一样！不传播点八卦就活不了！” “你倒是能看得开！”小林春树微微一笑，用探索的眼光看着艾静，“我好像真不了解女人，该说你是心大呢还是小心眼呢？” “对山口香子你恨得要命，却对郑晓冉的背叛选择原谅。在我看来，她俩都是一样的不可饶恕！” “那不一样！” “又是本质上的区别吗？”小林春树学着艾静的语气，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山口香子我暂时不能动她！于公于私都是，希望你能理解！郑晓冉，既然你说她有隐情，那我暂时就先放她一马！谅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艾静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像是下定了决心，“如果山口香子对我还是步步紧逼，或许有一天，我会什么都不顾，公布这段录音！” “嗯！” 小林春树拉着艾静的手站了起来，“不谈这个了，别让她们破坏了我们的好心情！这地方有什么特色菜，挑个干净点的地方，我做东，请林琳和林一凡一起来，中国话叫什么’撮一顿‘对吗？” 艾静莞尔一笑，“你和山口香子还就这一点相通，中国话倒是让你们说得挺溜！” “咣咣咣”的砸门声传来，吓了他们一跳。 “没事儿！是林一凡！”说曹操，曹操到。小林春树走过去，拉开房门。 “把门砸坏了，是要赔的！能不能有点绅士的样子！” “有这么对恩人说话的吗？卸磨杀驴，你这样才最不像绅士！”林一凡大模大样地走进来，见到艾静，抱了一下拳，“我不是怕你们有什么不雅的动作，提前告知一下吗？好心被当作驴肝肺！” “死林一凡，你胡说什么？看我不让林琳收拾你！”艾静羞得红了脸，使劲儿地捶了林一凡几下。 “不是吧！小林春树！”林一凡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看到他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毫不同情地大声嘲笑他，“你就这么点能耐啊！我还以为干柴烈火的，能碰出点火花闪电什么的！你是真衰啊！” 第六十一章 追寻(五) 小林春树咬着牙向他比了比拳头。 “哎！有劲儿别和我使啊！小林总！”林一凡装作害怕的样子，啧啧着，“我一直以为你能做点大事，看来真不怎么样！不怎么样！” “你比我也好不了多少，林琳答应和好了？嘁，五十步笑百步！”小林春树双手插在西裤兜里，撇撇嘴，嗤笑着。 “林琳那是我老婆，必须听我的！现在关键是看我，我要说和好，她还敢说半个不字？”林一凡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神气活现地吹嘘着。 “吹牛吧你！林一凡，这话你敢当着林琳说吗？”艾静看见林琳站在门口，手指放在嘴唇上，就故意地将了林一凡一军。 “为毛不敢？你把她给我叫过来，我让你们开开眼，看我怎么当面教训她！”林一凡从椅子上站起来，撸着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你啊，雷声大雨点小！哪次见了林琳还不都跟老鼠见了猫似得，不吹能死！”艾静看着走进来的林琳，故意刺激林一凡。 小林春树见势不妙，故意踱到他跟前，装作咳嗽清了清嗓子，又对林一凡使了个眼色。 “别跟我挤眉弄眼的！这次不好使！和我比起来，你的力度差远了！我让林琳坐着，你问她敢站起来吗？”林一凡愈发地嘚瑟，抖着腿，乜斜着眼睛，不知怎么显摆才好。 “哎！哎哎！痛死了！”林一凡正吹得嗨皮，冷不防被人揪着耳朵，痛得他像杀猪似得大叫。 “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林琳又拧了一下他的耳朵，“我倒真想见识见识你管理我的力度！” “老婆！老婆！我错了！快松手，耳朵要掉了！”林一凡双手作揖，龇牙咧嘴地哀求着，“我也就是吹吹牛，过过嘴瘾，从大学吹到现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让我坐着，我哪敢站起来！” 艾静又好气又好笑，她急忙走到林琳跟前，“算了，饶他一回！看在他为你鞍前马后，不辞辛劳的份上，别和他计较！” “他这次啊，功劳大了去了！”林琳松开了林一凡的耳朵，“过来，跟艾静说说，你都干啥丰功伟绩的事儿了？” “我……也没干什么！”林一凡小声地嗫嚅着，又看了眼小林春树，“我这也是为了提高他们的知名度，再说给小林总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不是惹艾静生气了吗？” “怎么回事？”艾静被蒙在鼓里，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看了看林琳，又看了看林一凡，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小林春树的脸上。 “我是受害者！”小林春树委屈地控诉着林一凡的罪恶行径。 “那我还要感谢林一凡！”艾静的眼睛湿润了，她抬手擦了一下，郑重地给林一凡鞠了一躬，“我的知名度是小事，能让日本企业家投资中国的教育事业，这真的是功德一件！我代表希望小学的孩子们感谢你！” “不谢！应……应该的！”林一凡结结巴巴，坏事变好事了？这转化得太快了！“能为山区的孩子做点事，我也是责无旁贷！” “不是应该感谢我吗？”小林春树哭笑不得地看着艾静，“应该给我鞠躬吧！是我捐的钱和物品！你要不要脸啊！给你鞠躬你就受着！”他抬手给了林一凡胸口一拳。 “啊！内伤！我被他震成内伤了！快点，这没有十个八个的好菜，都补不回来营养！”林一凡捂着胸口，装着要倒地的样子。 “行了！再演就过火了！赶快给我起来！”林琳笑骂着他，又转身看着小林春树，“县长要请你吃饭呢！被我回绝了！这一顿饭不知要吃掉多少个孩子的文具用品和过冬衣物！我和他说了，我们自行解决！” “行！我刚和艾静说，要挑个好地方，去撮一顿呢！” “这里没啥好地方，我们只能将就着吃，对不起你那豪华胃了！”林琳一耸肩膀，“我看招待所附近有一个小馆子，去那里吃吧！” “小林总，记着欠我们一顿大餐！回江城给补上！”林一凡抬起胳膊，拐了小林春树一下，向他挤挤眼。 —— 真是胡乱将就着吃了饭，环境脏乱差不说，饭菜也超级难吃。 四个人相对无话，吃了几口就都放下了筷子。 “得亏我们自备了粮草，本来还以为这里能有什么特色小吃，那些东西就留给林琳，现在看来留不住了！”林一凡叹着气，站了起来，“你们先回招待所，我去车上拿吃的，得稍微加工一下，你们准备刀和菜板还有开水！” 林一凡转身出去，艾静他们三人也站起来。林琳走到小饭店的后厨，好说歹说地和人借了一个油腻腻的菜板和一把菜刀，又拿了几双方便筷子。 回到招待所的房间，艾静去打了一壶开水，把菜刀和菜板反反复复地烫了三遍。 “我去打开水吧！林一凡可能拿了方便面！”小林春树拎着暖瓶走了出去。 “东西都借来了吗？”林一凡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拿着一个大方便袋。 “都有什么？”艾静和林琳在小饭馆都没吃几口饭，饿得前胸贴后背。看见林一凡进来，都顾不得矜持，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地迎上前去。 林一凡像变魔术似得，那个方便袋就是他的百宝箱。他不停地向外掏着，四盒桶装的方便面，几包涪陵榨菜，一瓶老干妈酱，两根里道斯红肠，一大袋的切片面包。 艾静感动得都要哭了，她看了看林琳。发现她咬着嘴唇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林一凡忙得不亦乐乎，还等着两人表扬他呢。 咋没动静？他一回头，就看见林琳哭了的样子。 “怎么了老婆，是不是饿得？小鬼子开水打哪去了？”林一凡眼睛瞄着门口，心疼地轻拍着林琳的后背，“是我不好，当初就该拼命拦着你，死活不让你来这儿！太遭罪了！” “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林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把打水回来的小林春树吓了一跳。 “你是我老婆！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林一凡把林琳搂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安慰着，“乖，听话，老公给你做好吃的！” 艾静和小林春树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心里都涌动着一股暗流。这一刻，谁都不能打扰，这大概就是爱情的样子。 不知哪位高人说过，爱情就是大病一场。人有两副面孔，一个伪装给别人看，一个在深夜给自己看。爱情中，人很容易生病。于是带上面具，用冷漠来伪装自己。当你不能识破他背后的心意，你就容易受伤。 “好了，秀恩爱也得有力气！咱一会儿吃饱了，找个没人的地方秀，不给他们看！”林一凡捧起林琳的脸，给她擦干了泪水。 “滚！谁爱搭理你！”林琳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把，“赶快做饭，我饿了！” “我也快要饿死了！”艾静一副有气没力的样子，“看见这些东西格外饿，我都没有力气感动了，先填饱肚子再说行吗？” “是，遵命！”林一凡打了个立正，和小林春树一起开始忙乎起来。 不一会儿，四桶方便面已经好了，小林春树切了红肠放在里面，又打开了两包涪陵榨菜，把老干妈酱抹在切片面包上，一时间，房间里香气四溢。 四个人幸福地相视一笑，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方便面和切片面包都被吃出了仪式感，那时的他们，经常这样胡吃海喝着。 “真应该喝点小酒庆祝一下！”林一凡感叹着，也很动容，“经过这些年，我们还能在一起谈天说地！不容易！” “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不分开！”小林春树微笑地看着艾静，举起手中的方便面桶，向着林琳和林一凡，“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四个方便面桶碰在了一起，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有多久没这样开心过！ 虽然身处繁华的都市，每一天都忙碌得忘了自己是谁，可曾有机会驻足脚步，倾听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的心曲。 第六十二章 打道回府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校长特批了林琳假期，什么时候送走了这几位名人，再回去教课也不迟。 林琳得了令，自然兴高采烈。白天和艾静他们三人跑回希望小学，给学生们发点过冬衣物和一些文具用品，晚上和艾静几乎聊通宵，睡两三个小时有限。到了第二天上午，总是要等到林一凡和小林春树把门敲得山响，两个人才会哈欠连天地顶着熊猫眼给他们开门。 小林春树的三天时间，来时耽误了一天，余下的两天整个在希望小学的山中度过。他从来没有想到，平淡无奇的日子因为有了艾静和好朋友的陪伴，竟然能过得如此美好！ 可人总是要回归到现实中，明天就还要必须面对各种纷纷扰扰。 眼看着下午三点多了，艾静和林琳互相对望着。身旁的两个男人已经有些心不在焉。说实话，每天要处理那么多繁杂事务的人，能把他们绑缚在这大山中已属不易。 “你们回去吧！太晚了路不好走！”艾静先开了口，对着小林春树和林一凡。 “你呢？真要休假一周？”小林春树把憋在心里两三天的话说了出来。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把艾静绑了回去。 “是啊！秦总已经给我批了一周的假期，我为什么不休？又没有什么好理由能让我放弃！”艾静故意把头转向一边不看他，想她是负气从公司里跑出来，怎么也得把面子赚足了再回去。 “我什么都不顾了跑来这里找你！留下秦恒可怜兮兮地一个人顶着三个人的工作！理由还不够吗？狠心的女人！”小林春树有些气难平，愤愤地表达着心中的不满。 “说得对！狠心的女人都让我们俩遇到了！要是校长现在放你走，我再给他捐十万！”林一凡瞟着林琳，一肚子委屈。好不容易碰到小林春树这么个盟友，把怨气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出来。 “你个猪头！”林琳对着林一凡的脑袋拍了一下，她真想敲碎这个闷葫芦，“再有几天就放寒假了，我不就回去了吗？” “嘿嘿嘿嘿！我忘记这个事儿了！”林一凡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老婆，那我支持你的工作，不烦你了！” “你也跟小林总一起回去吧！”林琳抓着艾静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轻轻地拍着，“给个台阶就赶快下去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人在曹营心在汉！现在还好，等人家一走，马上就六神无主了！快走快走，都别在这烦我了！我们这一段时间会很忙，学生快要放寒假了，事情也多，你在这我也顾不上你！” “林琳说得对！你在这就是给学校添麻烦！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们不定时说来就来了嘛！”小林春树赶紧抓住这个绝好的机会，献计献策。 “一月十号左右我就能回去，到时我们再聚！”林琳拥抱着艾静，双手抚上她的后背，柔柔地摩挲着，“好啦！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林琳，你真得长大了！”艾静的眼睛湿润了，心里感动着，却又不忘怼好朋友几句，“真看做老师了，以前都是我和你说教，现在轮到你教育我了！” “好啦！赶快回招待所收拾东西！这个点走，你们回到江城也得晚上七八点！” —— 告别了林琳，三个人急匆匆地往回赶。 艾静上车不一会儿就开始打盹，小林春树想和她说几句话都不成，她整个人像喝醉了酒似得，被暖风一熏，沉沉地熟睡着。 小林春树看着她的侧颜，像个憨睡的婴儿，肌肤粉嫩，小嘴儿微张着，偶尔还吧唧一下。睡得那叫香甜，好像要把这两天的觉一起补回来。 小林春树摸了下她的额头，微微有些汗湿，他重新调了下暖风，又把音乐开到最低的音量。 回到江城，已是满城霓虹。 小林春树摸了摸艾静的长发，轻声地唤着她，“艾静，醒醒！到家了！” “嗯？”艾静迷迷瞪瞪地坐直了身子，望着车窗外，“走到哪了？这是哪儿啊？” 小林春树好笑地看着她，“小姐，离家出走了三天，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了？” 艾静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真到江城了？怎么开得这么快？我都没睡多一会儿！” “我的大小姐！你从上车就开始睡，完全没顾及我！要知道，这两天我也没睡好，你倒真放心，睡得呼呼的！我开着车呢！都没人陪我聊天！” “太困了！这两天基本没睡觉，”艾静低声咕哝着，抻了抻胳膊，好像还是没有完全睡醒的样子，“送我回家吧！困死了！” “打电话问林一凡，去哪吃饭？总不能饿着肚子！”小林春树宠溺地捏了下她的脸颊，“小懒猫，吃饱了再睡！” “你们两个去吃吧！把我送回家行吗？”艾静眼巴巴地看着小林春树，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那我告诉林一凡，改天再聚吧！”小林春树实在不忍心，拿起电话，拨了林一凡的号码。 艾静也赶快微信了林琳，告诉她已平安到达江城，让她别担心。 “这个林一凡，比你还困！直接回家睡觉去了！”小林春树无奈地看着艾静，他可不想这么早回酒店，“不饿吗？真不想吃饭？那也要洗完澡才能睡啊！这样吧！我送你回家，然后你洗澡，我给你做饭。等你洗完了，吃了饭再睡！” “你还有什么想法？”艾静清醒了，斜眼瞄着小林春树，“我好像是对你有些太好了，想入非非了是吗？” “你不想吗！”小林春树抓着艾静的手握了握，又加重了些力道。 “不想！”艾静回答得非常干脆，把手从他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这个女人，”小林春树咬了咬嘴唇，“真应该还把你送回到大山里，一回来就变卦了！好啦，到家了！” 艾静解开安全带，拿了包准备下车，小林春树拉住她的胳膊，声音有些低哑，“真不让我上去？” “改天吧！今天实在太累了！也太困！”艾静红着脸，含糊着。 “那你是答应了！”小林春树喜出望外，拿起艾静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好吧！今天就先饶了你，可得给我攒着，我会一起讨个公道！” 第六十三章 永恒的爱(一) 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有多久没这么甜美地睡过！ 艾静睁大眼睛环顾了一圈，确定已经回到江城，而且是在自己的小窝里。 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又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微信的提示音不停地想着，她皱着眉头摸到了手机，点开微信看了一眼。 小林春树发了七条过来，两段文字问她起床了没，后三段直接喊话威胁，再不起床我要怎样怎样的。 “吹牛！”艾静没有回复，掀开被子下了床，直接去卫生间洗漱。 可视电话响了，艾静含着满嘴的牙膏泡沫从卫生间跑出来，看到小林春树举起手中的快餐袋，看样子买了早点。 艾静开了锁，又打开房间门，然后跑到卫生间继续刷牙。 “给你发了那么多微信，怎么一条都不回我？占山为王才三天，就不归天朝管了？”小林春树把早餐放在餐桌上，转回来，好整以暇地倚在卫生间的门旁，嗔怪着艾静。 “醒了不一会儿，刚要给你回过去，你这不就来了！”艾静把大毛巾蒙在脸上按了按，露出一张精致的清爽的小脸。 “看样子睡得不错，皮肤又嫩又滑，像剥了壳的鸡蛋！”小林春树冷不防地凑过来，亲在艾静的脸上，“好香！” “讨厌！”艾静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买了什么，快点拿出来，一会儿上班要迟到了！” “不用着急，你今天在家休息一天，我没告诉秦恒说你回来了！”小林春树不忍看她急三火四的样子，逐个打开快餐盒，两个水煮蛋，几种小咸菜，两盒海参粥，还有六个鲜虾蒸饺，最后打开的是一盒鸡蛋羹，造型很精致，整体像一个八卦图的阴阳鱼，一半点缀着虾仁，一半点缀着香菇，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你确定？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能再接着睡一会儿！”艾静嘟起了嘴。 “吃完了再睡！听话！”小林春树拉开椅子，“过来坐下，看看喜不喜欢！” “都是我爱吃的！你现在也变成中国胃了？”艾静惊喜地看着餐桌上的美食，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咕噜直叫。 “我都要嫁过来，变成中国人了！还不养成中国胃？”小林春树深情地看着艾静，“你要不要我？” “那我得好好考虑考虑！看你表现喽！”艾静坐在餐桌前，接过小林春树递过来的筷子，大眼睛来回逡巡着，端详着先从哪一个开始吃起。 “怎么表现你才能满意？告诉我！”小林春树用汤匙舀了鸡蛋羹，又吹了吹，确定不烫了，递到艾静的嘴边，“尝尝这个！” “我自己来就好！”艾静的脸上飞起了红云，以前小林春树也给她夹菜什么的，可像这样的还没有过，她还不太习惯。 “张嘴！”小林春树执意地命令着，眼睛里荡漾着一波一波的柔情。 艾静惊叹了一下，这个男人，性感得要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张开嘴，接过他喂的鸡蛋羹，慢慢地吃着。 “好吃吗？” “嗯！”艾静的眼睛里忽然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滴。 “别对我这么好，我这个人很贪心！以前总以为自己很豁达，其实我也是俗人一个！会一直要求你这样做，达不到我就会生气！到时就怕我们又会不欢而散！” “你知道我听了这些话，会有多开心吗？”小林春树伸出拇指，擦去了艾静的泪水，手却没有放下，指腹轻轻摩擦着艾静的脸颊，“我比你还要贪心，越想对你好，越不知怎样表达，所以常常弄巧成拙！小心眼儿，又爱嫉妒！现在想想，我在你面前，竟然一无是处！所以又自卑得要命！” 两个人一时说得不胜唏嘘，又都沉默了。 如此情深，却难以启齿。原来你若真爱一个人，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甜言蜜语，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艾静沉浸在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里，原来幸福无处不在！而大多时，人们都忽略和淡忘了这种幸福，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快点吃吧！一会儿饭菜凉了！”小林春树拿过分碟，给艾静夹了虾仁蒸饺，又给她剥了个水煮蛋，“多吃点，有营养！” 一顿饭在两个人你给我夹点，我再给你夹点的节奏中很快吃完。艾静忍不住偷笑，以前吃了多少顿早餐，都味同嚼蜡，有时为了赶时间，吃得狼吞虎咽。只有今天的早餐竟然吃得如此甜蜜。 “我来收拾厨房，你去看电视吧！”小林春树看见墙边有一个围裙，拿起来穿上。 艾静看着他的穿搭，忍不住笑了起来。想想平时贵为华胄，被人前呼后拥着的小林总，有一天也会洗尽铅华地做着这些平常事。 “这是我最喜欢的生活！小时候经常看到爸爸妈妈这样的相亲相爱！便幻想着，将来有了自己心爱的人，也要过这样的生活！”小林春树拉过艾静，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去客厅等我，一会儿就好！” 艾静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小林春树忙碌的身影。 “你站在这里看我，我还哪能静下心来！什么都做不成了！”小林春树心猿意马地简单收拾了一下，摘了围裙，跑过来抱着艾静不撒手，密密麻麻的吻印在她的脸和脖子上。 “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艾静无力挣扎，喘吁着推搡他。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小林春树加重了力道，在她的脖子上吮了一下，“不是告诉你攒着吗？这才只不过是个利息，还没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呢！” “还什么？我为什么要还你！偏不还！”艾静挣脱了小林春树的手，跑到了客厅里。 “还敢跟我耍赖！”小林春树挽着袖子，作势要打她。 第六十五章 且行且珍惜 艾静赶走了拼命讨好她，想要留宿在那的小林春树，她不会因为两个人有了那种亲密的关系，就一定要无间。 在她看来，最好的相处之道，还是亲密有间。还要学着去爱，学着去理解，学着去沟通，学着去包容，然后得到成长。脚步快的那个人，适时地停下来，等等那个慢半拍的人，再一起手拉手，勇敢地走向未知。这样的爱情才能越来越好，才能有来日方长。 又是几日未见，山口香子的手伤不知怎么样了。刚才她询问小林春树时，他只是含含糊糊地带了一句“恢复地差不多了，天天嚷着要出院！”，只这两句，再绝口不提。他不想两人刚刚和好，却又因为谈及山口香子而伤了感情。 关于山口香子，他们两人都不愿多说，却又不得不说。毕竟是长时间梗在喉间的一根刺，吞不下去，吐不出来。想要彻底拔除，势必要经过一番动刀动剪的阵仗。可现在好像还不太适合搞这些动作，于是只好尽量去回避，还要忍着些微的疼。 且行且珍惜。 艾静只能用这句话来鼓励自己和小林春树的关系。暴风雨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来到他们的身边。天地之大，他们两个就像孤独前行的旅人，瑟缩在风雨中，相互慰藉，相互取暖。 艾静捧着杯热咖啡，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后背倚靠着床，她有些怔怔然。 如果小林春树在这，是断然不会让她晚上喝咖啡的，睡眠的质量刚刚有了点改善，可别又夜不能寐了。 这一天，她经历了从女孩到女人的改变。对于爱情，她没有保守到固步自封的地步。感情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候，她不会拒绝形式上的升华。只是总感觉心里空了那么一点点，说不出来是什么。 思绪随着冉冉的热气飘散，把她的心也飘得乱七八糟。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艾静拿起电话，秦恒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上。 “秦总，明天我就去公司报到了！”艾静定了定神，抢先欢快地和秦恒打着招呼。 “满血复活了？”电话那头的秦恒又听到了艾静充满活力的声音，话语里有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还好！”艾静有些不好意思，“秦总，我太任性了！这么关键的时候把工作都丢给你！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明天开始我会将功补过！以后不会这样了！” 秦恒低低地笑了一声，“人都有承受不住的时候，主要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举手之劳！如果超出了范围，我想帮也帮不上了！” 艾静隐隐地听到了音乐声，“秦总，你在外面？” “酒吧！我也需要放松一下！”秦恒啜了一口高脚杯中加了冰块的马提尼，又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杯中酒，“艾静，跟小林总和好了？” “嗯。”艾静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就好！”轻飘飘的三个字从秦恒的嘴里说出来，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是有一点失望的意思。 艾静愣愣地分不清，也不想去累自己。 一时无话，两个人都沉默了。 “去林琳那里了？”秦恒先开了口，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压抑破坏了艾静的好心情，于是寻找个轻松的话题。 “你猜到了？”艾静无奈地笑笑，“你看，我的交际圈子就这么小，想逃，都找不到地方！” “是小林总！他第一时间就猜到了！我也是在他的启发下才想到的！其实我的第一想法是你去短期旅游了！看样子，我还不是最了解你的！”秦恒不得不承认，他和艾静的默契度高效地显示在工作中。落实到生活和感情，他不及小林春树的十分之一。 这也是他不得不放手的原因。 “秦总，你总是这样，明明帮了我很多，却永远都是轻描淡写的！在你面前，我有一种负罪感！”艾静喝了一口咖啡，有点苦涩，不知是不是冷了的原因。 “千万别！我最怕给你这种感觉！别把我想得太高大上，其实我心里也住着一个‘鼠男‘，自私或者猥琐的想法时常冒出来，不过碰到了底线又都缩回去了！”秦恒自嘲地笑笑，在艾静面前，用那些不齿的手段，他会受不了。 “我们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只不过愿意承认的没有几个！你是勇者！”艾静把手中的咖啡杯放到了床头柜上，看样子是不能喝了。聊到这么深层面的东西，咖啡只能让人感觉越来越苦了。 “几个服装厂的进度都不错，基本不用再试生产。张董说了，没什么问题就直接开工，毕竟我们前段时间耽误了工期。”秦恒心想，总算不是尬聊了！还是工作上的话题谈起来更轻松一些。 今晚这通电话是他从艾静请假时就想打的。他一直忍到了现在，而且还是在马提尼酒的帮助下，才有勇气拨出了电话号码。四十好几的人了，突然变得瞻前顾后，想想自己都会觉得可笑。 “那我明天不用去服装厂了？”看样子这批设备才是正经八百的行货，小林春树总算替自己扳回了一局。看来他还是挺有自信的，要不也不敢把工作扔了，跑到大山里去找她。 艾静也跟着松了口气，如果这次设备方面还有什么问题，那小林春树就是百口莫辩了。 “不需要去了！张董今天在现场已经定了，明天开始正式投产！” “张董没问我和小林总吧？”艾静有些惴惴不安，心虚地打探着。 “张董倒是提了你一嘴，我给搪塞过去了！至于小林总，那不是咱们中方能管得着的吧？”秦恒笑了一下，“不过，山口香子给我打了两个电话，表面上故意问小林总去海城的一些事，实际上也就是看看我俩是不是在统一口径地骗她！” “也真够难为她的！”艾静苦笑了一声，“女人走到这步不容易，既要战战兢兢地看男人脸色，讨他欢心，又要费尽心机地铲除异己。你没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都要把自己逼疯了！我觉得她又可怜又可恨！” “你还是小心一点得好！”秦恒若有所思，“我看她的情绪还是不太稳定！狗急跳墙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会注意的！”艾静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秦总，不耽误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我今晚也罗里吧嗦的！可能是酒壮怂人胆，别嫌烦啊！早点休息！”秦恒笑着说了告别语，先挂断电话。 第六十六章 对你太好 一觉睡到天亮，无梦。 睡眠充足了，艾静神清气爽，又加了少许妆容的点缀，整个人又娇俏，又润泽，颇有点美丽不可方物的感觉。 在公司一楼等电梯时，丽萨看见她，跑了过来。 “艾静姐，换化妆品了？”丽萨抓着她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又仔细又专注，像是拿着放大镜在鉴赏一件国宝。 “干嘛？”艾静被她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要在我脸上破案啊！” “快点告诉我，换了什么牌子？只要我能承受的，下了班就去买！”丽萨两眼放光，满脸的羡慕和崇拜，“你都不知道，你今天的肤色超级好！” “别浪费那钱了！我一直都是欧莱雅的忠实追随者，你又不是不知道！”艾静哭笑不得，莫名地被追捧，有点受宠若惊。 她伸手摸了摸脸，“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化妆的程序没变啊！要说有什么改变，就是昨晚的睡眠特别好！连个梦都没有！” 丽萨有些失望，小声嘀咕着，“我没心没肺的，天天睡眠都好！也没见皮肤好到哪里去！” “咳咳”身后传来两声轻微的咳嗽声，艾静和丽萨一起转过头。 “小林总！” 小林春树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微卷成拳，稍稍遮住嘴，清了清嗓子。 丽萨的眼睛又看直了！ 妖孽！幸亏把他收了！艾静暗自腹诽。 只两声咳嗽都把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何况今天又穿了一件新的浅灰羊毛大衣，同色系的高领羊绒衫和羊毛西裤，整个人站在那里，又英俊又高冷，一副等着万人朝拜的样子。 “赵寅成！”丽萨迷妹似得叫了出来，又觉得有点失态，忙又捂住了嘴，“艾静姐！小林总今天特别像韩国的男星赵寅成！” “是吗？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艾静故意把头转到一边，她可不想随着丽萨一起助长某人的嚣张气势。 “艾总助，再不叫电梯，要迟到了！”小林春树心里忍着笑，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他又转向丽萨，微微一笑，“别忘记打卡！” “不会的，小林总！”丽萨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傻愣了一会儿，小林总这是在冲她笑吗？随即反应过来，一溜烟地跑去打卡。 “请进吧！小林总！”艾静瞅着四下没人，冲着小林春树比了个砍头的动作，又顺势改成了请的动作，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间。 “整个公司就你对我最不友好！还给我脸色看！”小林春树单手撑在电梯间的墙上，圈住艾静。 “你这人，”艾静气得咬牙，用手指着他。 “这样指人不好，没有礼貌！”小林春树抓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手指留着有别的用处！” “我发现给你点阳光就灿烂，给你点颜色就想开染坊是不是？” “是不是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小林春树双手一摊，耸了一下肩。 “还疼吗？为什么穿高领衫？怕别人看到那些颜色？”他突然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衣领，然后俯在她耳边，一连串地问了好几句。 “你……”艾静哪里受得了这种调情，她的脸像被烤熟了的大虾，瞬间红到了脖子。“我错了！是我对你太好了！你才这么一副得宠的样子！嘚瑟！” “其实我昨晚没有睡好，因为一直在想念你的味道！”小林春树看着电梯到了九楼，又俯身凑到艾静的跟前耳语着。 “叮”电梯门开了，小林春树像个没事人似得，转身拐进走廊，向着他的办公室走去。 艾静羞赧地对着他的背影一顿拳打脚踢。这个臭男人！就不应该让他得逞！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 “怎么站在这里？”秦恒从办公室刚出来，就看见艾静双手叉腰，一副斗鸡的表情。 他四下看了看，没人啊！ “什么情况？”秦恒不解地看着艾静。 “没事儿！提高一下战斗力！把落下的工作尽快补上！”艾静挥了挥拳头，情绪高昂。 “行！工作热情挺高！”秦恒笑了，没有点破她。公司上上下下，能让艾静有这种表情的就剩两个日本人了。一个在医院里躺着，看来始作俑者应该是坐在办公室的那位。 “秦总，我要去忙了！”艾静一头扎进办公室，闭着眼睛问候了小林春树一遍。 —— 忙碌了一上午的艾静，看着已经整理好的一迭迭文件夹，舒了一口气，终于看见点成果了！ “去吃饭！”小林春树边说着话，边径直走到艾静的办公桌前，俯身看着她。 艾静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小林春树又重新走回门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 “日本不是礼仪之邦吗？小林总不是出身名门吗？”艾静放下手头的工作，单手拄着脸颊。 “想说什么？”小林春树直起身子，他好心好意地跑过来找她吃饭，不会又要被教训吧！ “我想和你说，”艾静有点头疼，她考虑着应该如何措辞，解释他们俩现在的关系。“我们虽然……但是你必须要像以前一样尊重我，不能太随便！你懂得！” “我不懂！”小林春树的表情有些受伤，脸色不太好看，“你说我不尊重你？” “我把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心疼你，宝贝你才好！你是我这一生最重要，最紧张的人，还说我不尊重你！我要生气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艾静站了起来，她的头更大了，她这是多了个孩子要养吗？ “春树！”门口传来一声柔柔的呼唤，两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山口香子静静地站在那儿，手上还缠着绷带。 她原本就清瘦，再加上又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整个人愈发就是日本版的林黛玉，时刻需要别人呵护着。 “你怎么来了？不是告诉你，我下午会去看你吗？”小林春树走过去，“你这样随便地跑出来，郑秘书会挨骂的！” “我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山口香子极力忍耐着没有爆发出来的火气，“很想你！就来公司看看，我一猜你就在这儿！”她对着小林春树巧笑嫣然，却在看见艾静时瞬间收敛了。 “香子小姐，祝你早日康复！”艾静微微一笑，送上她的祝福。 “谢谢艾总助！我这个样子不都是拜你所赐吗？难得还这么挂念我……” “你吃饭了吗？”小林春树打断了山口香子的话，拉着她的胳膊走出艾静的办公室。 “没有，你这么一说，我真的好饿！陪我去吃饭吧！”山口香子撒娇的声音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 第六十七章 共进午餐 “是我看错了吗？”秦恒敲门进来，“刚才那个不是山口香子吗？” “你没有看错，就是她！”艾静莞尔一笑，“又来挑衅我！被小林总拉走了！我今天妆容不错，心情好，不想和她生气！” “这就对了！”秦恒笑着坐在沙发上，“有时候把拳头收回来并不代表你输了，相反，是为了更有力地出击！” “秦总，经你这一说，我更信心满满！走，去吃饭！”艾静关了电脑，拿了钥匙，像个得胜的将军，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 秦恒也受到她情绪的感染，心里敞亮得像同时开了几扇小窗户，阳光坦荡荡地照进来，暖洋洋的。 —— 离公司不远就有一家快捷餐厅，环境幽雅，菜品也不错。艾静和公司的同事是这里的常客。 “人不多，坐窗边吧？”秦恒转头询问，他知道艾静的喜好。人多了，嫌烦。 “没意见！”艾静一指窗边的空位，“就那里吧！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秦恒拿起菜单随意地翻看着，有几个菜是艾静喜欢的，他默默地记在心里。 “秦总，点菜了吗？”艾静甩着手走回来。这是她的习惯，从来不愿意用烘手机。 “你没在，哪里敢点！等你呢！”秦恒笑着，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她。 “谢谢！”艾静边擦手边坐下，“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这次换两个清淡的！”秦恒叫来服务员，指了指菜单上的菜品，“白灼秋葵，蒜蓉粉丝蒸娃娃菜，扬州炒饭中份，甜点来个红酒雪梨。就这些！” “太素了！”艾静看着秦恒，总不能因为她的习惯把人变成唐长老吧！“秦总，这全是女生保持身材的菜品，男生哪能吃这些，再加一个……肉沫蒸茄子吧！我也想吃点！” “你不是喜欢吃素吗？我曾经以为你信佛！”秦恒打开一套餐盘，递给艾静。 “谢谢！”艾静接过来，“我是信佛！可没到吃全素的地步，偶尔也是食肉动物。这和信仰无关！我是东北人，以前荤腥吃得还重呢！工作以后，总是要保持身材，不能太贪吃！可不代表吃全素！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还是应该合理搭配，健康饮食！”秦恒把白灼秋葵向着艾静的方向推了推，目光无意地掠过餐厅门口。 小林春树和山口香子走进来，而且注意到了他和艾静。 “这顿饭吃得不会很愉快！”他瞥见山口香子甩开小林春树想要拉她的手，径直向他们这桌走过来。 “我们也坐在这里，秦总不会介意吧？”山口香子微微鞠躬，笑盈盈地看着秦恒。 “当然不会！香子小姐请坐！”秦恒站起来帮她拉开餐椅。 “秦总真绅士！谢谢！”山口香子边坐边笑看着艾静，“不介意吧，艾总助！” “相逢不如偶遇！求之不得！”艾静心疼地看着点的几道菜，丁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了。 “春树，难得和秦总、艾总助一起吃饭，再加两个菜吧！我来点！”山口香子无视着面沉似水的小林春树，拿起菜单，叫来服务员。 “这个……烤醉虾！还有蒸生蚝吧！要不，这桌上也太素了！秦总吃得惯吗？也不能尽可着艾总助来呀！”山口香子看着桌上的绿色食品，撇撇嘴。 “是我点的！人到中年，不敢和你们比，太油腻的不好消化！” “秦总说笑了！哪里就到中年了！分明是青年才俊！”山口香子娇笑着，看了看艾静夹起的秋葵，“艾总助，秋葵的做法很多，为什么要吃这种呢？吃葱丝不会有口气吗？” “葱丝只是一种调味品，就像芥末。再说不是还有口香糖吗？”艾静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完全无视紧盯着她的小林春树和山口香子。 “说得也是！” 秦恒拿起备用筷子给艾静拨了些扬州炒饭递过去。 “秦总真是怜香惜玉！”山口香子看着有些吃味却又无法发作的小林春树，竭尽所能地撩拨可能燃烧起来的怒火。 “女士优先，最起码的餐桌礼仪！香子小姐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秦恒笑着，带了一丝嘲笑的语气。 “春树，我要吃烤醉虾！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山口香子看着服务员端上的一大盘竹签醉虾，“可我的手……你剥给我吃好不好？” “好吧！”小林春树无可奈何，带上无菌手套，剥了两个给她，又剥了两个放在艾静的餐盘里。 “女士优先！” “谢谢！”艾静不动声色地把剥好的虾仁往旁边推了推，伸出筷子夹了些秋葵，又夹了些娃娃菜，大快朵颐了起来。 “太好吃了！春树！我还要！”山口香子看着小林春树的脸色由白变红又变青，激动得都要跳起夏威夷草裙舞，她兴奋地又笑又叫，毫无顾忌。 “这里是餐厅，注意点你的言行！别让人家看你的笑话！”小林春树沉着脸，呵斥了她一句。 “哦！对不起！能和好朋友一起吃饭，我太开心了！秦总别见笑！”山口香子吐了吐舌头，模样很是俏皮可爱。 “不会的！香子小姐今天难得高兴，情不自禁！可以理解！”秦恒点点头，未置可否。 “艾总助怎么不说话？”山口香子看着旁若无人，能吃能喝的艾静，一阵恼怒从心头升起，她又调转了枪口，对着艾静。 “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寝不言，食不语！我以为香子小姐是个中国通，看来还是没有领会中国语言的精髓！”艾静头也不抬，不轻不重地撂出了一句，说完放下筷子，拿起餐巾纸擦擦嘴。 “你是嫌我和秦总的话说得太多了吗？”山口香子有些沉不住气，脸腾地红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是嫌我说得太多了！各位，你们慢用，我吃好了！”艾静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我也差不多了！午休的时间也快过了，下午还有好多事情，就不奉陪了！你们慢用！这次算我的！祝香子小姐早日康复！”秦恒站起来，同他们点头告别，和艾静一起像收银台走去。 山口香子简直气得要发疯，她抓起餐巾纸，团成球就要抛出去。一抬头，只看见小林春树的眼光，如杀人的刀剑一样，冷冷地射过来，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这些够你吃的吧！”小林春树把剥好的虾仁和生蚝端到山口香子的面前，“你自己在这慢慢享用吧！只是别太失分寸，丢了山口家的名声和大日本国的脸！” 小林春树脱下无菌手套，用餐巾纸又擦了擦手，“我从来不为女人做这些事！今天是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别太自作多情了！” 第六十八章 我疯了，就快成魔 山口香子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目瞪口呆，盯着拂袖而去的小林春树的背影。 他们相识十多年，小林春树和她说过气话，说过狠话，却从来没有这样这样无情地打击过自己。她只是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有错吗？ 说什么他从不为女人做这些事！他为艾静什么事没有做过！若论付出，艾静比她万分之一都不如，可自己怎么就换不来他的真心呢？ 山口香子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几乎都要掐进肉里。她看着自己还缠着绷带，差点变残的手，唇边弯出一个嗜血的弧度。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既然已经不是好人了，索性就坏到底吧！ 我疯了，就快成魔！ 山口香子咬着牙站起来，眼神无意中与一个服务员不期而遇，她睁着萌萌的大眼睛，有些惧怕地看着她。 山口香子对着她笑了一下，那个服务员愣怔了，转身像见了鬼似的撒腿就跑。 很好！自己的表情该有多狰狞，明明是一个微笑，都能把人吓成这样！曾经，微笑是她多么引以为豪的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多少男人因此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她的眼中心中，从来没有正视过他们，她心心念念地只有小林春树一人！这么多年，她像一个病人一样地执守着这份感情，可换来的是什么！ 山口香子加快了脚步，快到公司门口时，她给郑晓冉打了个电话，“尽快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别啰嗦！按我说的去做！” —— 艾静忙碌地处理着手边的事务，一个文件夹跟着一个。 秦恒不太放心，走进来看了她一眼，她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秦恒笑着退了出去。 微信的提示音接连着响了好几次，艾静索性关机。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小林春树发过来的，看了又能怎样？ 千篇一律的话翻来覆去地说，她的耳朵都快承受不住了，何况是敏感的心。 她现在就像一只警惕的猫，正弓着背走着猫步，随时准备炸毛！ “咚咚”敲门声想起来。 “请进！”艾静没有抬头。 “我给你发了十多条微信，你都没有回我！”小林春树站在办公桌前，有些闷闷不乐。 “抱歉，没有听到！我可没有小林总那么闲！”艾静指了指手边的一迭文件夹，“还有这么多没处理，我能不赶吗？” “工作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你没有必要这么拼！”小林春树前倾了身子，试着想去拉艾静的手。 艾静躲开了他的触碰，腰板挺得很直。 “我从不喜欢积压，不管是工作或是任何事情。能解决的必须马上解决，不是说我有多么高的进取精神，只是一个习惯而已。” “很多的事情都不是一个简单的是或非能判定的，好歹你也在重要的岗位工作了这么多年，这个道理不懂吗？”小林春树眯着眼睛，已经在咬后槽牙了。 他知道艾静受了极大的委屈，而且还当着他的面。可是，总有一些暂时要忍耐，要承受的东西，他想要和艾静互相鼓励，携手走下去。 “不懂！如果我懂，可能也早就到达你的位置了！所以我就是这么一个目光短浅，不识好歹的人！只配做一个打工者，不要对我寄予多么高的期望，你会失望的！”艾静蓄积了一个中午的情绪，瞬间引爆。 “我对你的期望确实太高了！你现在的状态就是山口香子最想看到的！她甚至不需要动什么手脚，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小林春树转过了身子，“我不想和你吵架，如果那样，她就更高兴了！” “我也想波澜不惊！可是做不到！”艾静生气地坐下，她不想再伪装了，“我就是嫉妒，嫉妒得要命！我说出来了，这下你满意了！” “非常满意！”小林春树脸上的寒霜渐渐融化，浮出了笑意，“总算是找到平衡了！秦恒那么对你，我也快要发飙了！” “能一样吗？”艾静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撇过去，被小林春树伸手接住。 “讲和了啊！不许再生气了！把电话开机！”小林春树敲了敲办公桌上的手机，示意艾静。 “好了！你快回去吧！在这里影响我的工作效率！”艾静从办公桌里绕出来，把小林春树推到门口。 “好！我不影响你！可你要答应我，晚饭一起吃！” “ok”艾静点头同意，“现在向后转，把门带上，再见！” —— 误会解除，艾静工作起来都带着笑，干劲十足。 收起最后一个文件夹，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耽误了几天的工作，终于被她赶出来了。 她把需要秦恒签字的文件抽出来，其余的锁在抽屉里。 她刚站起来，准备去秦恒的办公室，山口香子进来了。 “你没有回医院？有何指教？”艾静有些讶异，把文件又放回办公桌上。 “我已经出院了！”山口香子坐在沙发上，“刚刚让郑小冉办理完！很高兴，我们又共事了！” “那恭喜你康复出院！也感谢你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和我分享！”艾静拿着文件向外走，在门口停下，“可我现在要去秦总办公室，这些需要他签字！香子小姐还想继续坐一会儿吗？” “不了，我来只是向你确认一件事！”山口香子在艾静的对面站住，挑衅地看着她，“你是一定要和我抢小林春树，是吗？” “现在是工作时间，香子小姐在办公室和我讨论这个话题合适吗？” “非常合适，因为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山口香子挡在艾静的前面，目光凌厉，咄咄逼人，“我现在就要一个答复！” “艾静，我要的文件怎么还不拿来？有没有点工作效率了！”秦恒的责备声传来，人也跟着走过来。 “来了，秦总！我刚要给你送过去！香子小姐想要和我说几句话，就耽搁了！不好意思！”艾静赶忙把手里的文件递给秦恒，又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有几处我可能看不明白，需要你解释一下！”秦恒看向山口香子，“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可以吗？” “当然！”山口香子气得牙痒痒，“秦总和艾总助对待工作真是精益求精！” “应该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和香子小姐一样，在大方向上是一致的！都是为合资企业出力嘛！” “是！”山口香子皮笑肉不笑地微微掬了一躬，绕过秦恒，向着走廊尽头小林春树的办公室走去。 “你以后要尽量避免和她单独相处！”秦恒转回头看着艾静，“这个女人很可怕！回头我和小林总提一下！” “怎么避免？”艾静无可奈何，“一个公司，一个楼层，低头不见抬头见！她要找我的麻烦，还不是信手拈来！” “我觉得她的精神状态好像有点问题，不会得了什么臆想症之类的吧！” 第六十九章 生日礼物(一) 接下来的几天，竟是难得的平静。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工作一如从前，每天按部就班。 山口香子宁静婉约得像一幅精致的古典壁画，与之前的表现判若两人，又恢复了彬彬有礼，一颦一笑都拿捏有度的大家风范，推翻了秦恒的“臆想症”的结论，一度让他对自己的推断产生了怀疑。 艾静难得清闲，她和山口香子在工作上本就没有太多的交集，个人伺候个人的主子。偶尔小林春树那边有什么事，也都安排郑小冉过来和艾静商谈。 要说变化最大的就数郑小冉了。她整个人瘦了一圈，气色也很差。细细的脖子顶着个脑袋，好像要承受不住那重量，随时都会折断了的样子。 艾静现在看郑晓冉，只能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来形容。和她的交流只限于工作中，其他的日常打招呼也就变成客气生疏的点头而已。 转眼到了12月28日，这天是艾静的生日。 大清早，就接到了来自大东北的问候，“小静，生日快乐！” “谢谢妈！”艾静躺在被窝里打着哈欠，六点半！ “你爸在卧室来回地转了好几圈，想和你说话又拉不下脸，别生他的气，啊！”妈妈捂着话筒低声地跟她透露情报。 “是我不好，惹爸爸生气！等春节回去，我再向他赔罪！”艾静湿润了眼眶，有泪水滑落下来。和爸爸的心结，不知何时才能解开。 “煮鸡蛋了没？鸡蛋煮好先别吃，咕噜咕噜，好运就转到你这里了！再煮点长寿面！面不能剩，要都吃掉！”艾静听着妈妈的唠叨，不住地点头。 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从被窝里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微信的提示音不断地响着，艾静叼着牙刷走出来。 林一凡发来了消息：生日快乐！我心中的不老女神！（看完删掉，别让日本鬼子知道！散打我不是他的对手！） 艾静笑得前俯后仰！回他：我偏不删，还非得拿给小林春树看！你能把我怎样！ 林琳发来消息：亲！蜜糖！甜心！生日快乐！再有十多天姐就回去了！欢呼吧！到时和林一凡给你补办一个隆重的轰趴！ 艾静回她：送香吻！太期待了！到时我们又可以聊通宵！视男人为刍狗，不带他们玩！ 丽萨发来消息：生日快乐！艾静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有什么特别的美容方法，别忘了推荐给我哟！ 艾静：小可爱！我的方法就是，睡觉，睡觉，好好睡觉！ 成志远：…… 尹浩南：…… …… 艾静一直到了办公室，手都没闲着，不停地刷屏。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整个人举手投足都带上了一种轻快的节奏。 人的幸福不过如此。既不是用来炫耀，也不是用来比较，而是用来感受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一个享受当下的过程。 只要心怀感恩，幸福就无处不在，无时不有。 她把手包放在办公桌上，刚把电脑打开，郑晓冉敲门走进来。 她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艾静的办公桌上，“生日快乐，艾静姐！” “谢谢！”艾静一时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对着郑晓冉笑了笑。这段时间她俩的关系因为山口香子而生疏了不少，没想到她还记着自己的生日。 郑晓冉指了指她工位的方向，和艾静摆摆手走了。 “忙乎得差不多了吧！”秦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是不是该轮到我了！”他笑着走进来，手上拿了一个系着礼品花的盒子。 “是要送我礼物吗？”艾静害羞地笑了，脸上染了一层红晕，“年年都让秦总破费，受之有愧！” “是我听错了吗？”秦恒的手搭在耳边做倾听状，“每年送礼物，也没见你这么客气！干嘛？别让我有负担！” “那我就不客气了！”艾静兴奋地双手接过来，“谢谢！可以打开看看吗？” “老规矩，回去看！”秦恒摆摆手，“这里是办公室，以工作为主！” “是，遵命！”艾静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本来还想组织个聚会，丽萨他们都问过我，”秦恒无奈地笑笑，有些失落，“我想你今天应该有更好的节目，所以自作主张，以新设备投产，工作太忙为由，替你婉拒了！这应该也是你的意思！” 艾静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节目。因为一直到目前，我还没接收到来自他的指令。” “好饭不怕晚！”秦恒挥挥手，走出艾静的办公室，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放心吧！应该有压轴大戏等着你呢！” 会有吗？ 艾静盯了一会儿手机，这个时间段都开始工作了，微信电话也全部消停。 最盼望的一个电话或者微信迟迟没有来，艾静失望之余还夹杂着一丝恼怒。 不会是忘了吧？如果真是，有他好看的！艾静气鼓鼓地想着。 一上午的时间感觉好漫长，艾静就在煎熬中度过，心中的狂热一点点地冷却下来，脸上也不自觉地浸了一层霜。 小林春树敲门进来，就看见一张凝聚千年寒冰的小脸，紧盯着电脑，还在忙碌着。 “咦？有什么事烦心吗？对待工作这么没激情？”他在沙发上坐下，双腿重叠着跷起来，“我曾经以为你看见工作就会兴奋得发狂！” “那又怎样？”艾静的双手还在敲打着键盘，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缓和，“有事吗，小林总？” “有点小事！”小林春树煞有介事地站起来，走到艾静的办公桌前，俯身盯着她。 “看什么看！”艾静没有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看到眼里拔不出来！” “怎么了！像吃了一吨的炸药！”小林春树不错眼珠地盯着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有胃口！”艾静回得硬梆梆的。 “中国不是有句俗语：人是铁，饭是钢嘛。所以，饭还是要吃的！”小林春树直起身子，不想再逗她了，“走吧，艾总助！把电脑关了，省得一会儿键盘敲碎了！把办公室门锁上！” 艾静停止了对键盘的施虐，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他，“锁门干嘛？” “从现在开始，你的所有时间都归我！”小林春树猝不及防地香了下艾静的脸，退开时眼睛里面满满的全是爱意，“生日快乐！mylove!” 第七十章 生日礼物(二) 等等！什么情况这是？艾静有些懵。 “都给你请好假了！”小林春树捏了捏她的脸颊，宠溺地笑了，“我先出去，在停车场等你！” 看着小林春树的背影，艾静差点要跳起来，她抿着嘴，乐得手舞足蹈。 我就知道你不能忘，也不敢忘！ 艾静美滋滋地笑着，拿起钥匙和手包，锁上办公室的门。 “压轴大戏要开场了！”秦恒站在走廊，单手插在西裤兜里，脸上挂着笑，隐约可见一丝失落，“祝你开心！快乐！” “谢谢秦总！再见！”艾静的眉眼里都藏着笑意，和秦恒挥手告别，就急匆匆地奔向电梯口。 秦恒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心中缺失的那一块隐隐作痛。他伸出手，对着空气，抓了一把又松开，反复了几次，终是觉得抓不住，还是放下吧！ 看着秦恒郁郁寡欢地走回办公室，山口香子从走廊的暗处站了出来，她拿起手中的电话，拨出一个号码，“你跟上，停车场，车号是江g0233，宝马m760……对，拍得越清晰越好，到时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挂断电话，山口香子恨得咬牙切齿。 “郑小冉，把你拍得照片也给我看看！” 郑小冉低着头，瑟缩着把手机拿出来。山口香子最看不惯她磨磨唧唧的样子，一把夺过去。 她看着照片上的小林春树捏着艾静的脸颊，深情款款地望着她笑。顿时，嫉妒的火焰蹭蹭地窜出来，几乎要把她点燃了。 “好样的！艾静，我给你脸，你不要！可别怪我！有你们笑不出来的时候！”她恨恨地盯着照片发着狠，回头看了一眼吓得目瞪口呆的郑小冉，却施施然地笑了。 “拍得不错，可以算上专业的水平！你看，都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坏事，艾静还能原谅你吗？你呀，就好好地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 小林春树的车停在了江城大饭店的门口，他解开安全带，刚要下去，艾静拉住了他的胳膊。 “要不换个地方吧？在这里会不会太招摇了！” “没事儿！”小林春树抓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提前预定的小包，没人会看见！你先进去，三楼虞美人厅。我找人泊车，一会儿就来！” 小林春树走进包房的时候，艾静正拿着菜单百无聊赖地翻看着。 他挂好了大衣，走到艾静的身边，俯下身子笑意盈盈地看她。 “干什么？”艾静眨巴着大眼睛，很无辜，她每次装死都很成功。 “不生气了？”小林春树忍着笑，差点要憋出内伤。 “生什么气？”艾静继续装死，欣赏着包间里的装修风格。“这个装饰画不错！我挺喜欢的！” “好看吗？” “嗯！” “可是它在我的眼里，不及某人！”小林春树把艾静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他。 “你是说山口香子吧！她的确是很漂亮！”艾静故意不看他的眼睛，扬着小脸，顾左右而言他。 “你就是有本事气我！”小林春树盯着她细如羊脂的脖子，突然地吻了上去，又轻轻地咬了一下。 “哎呀！你是小狗吗？这么爱咬人！”艾静抚了抚被他咬过的地方，轻声地抗议着。 “我就喜欢咬你！”小林春树的眼睛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好像被酒泡过，看得艾静耳热心跳。 “别胡说了！点菜！”艾静拿过菜单挡在自己的脸上，也隔住了小林春树的视线。 “先放过你！”小林春树按铃叫来服务员，“玲珑玉心，富贵虾球，珍珠肉圆，一份菌菇汤，甜品来杨枝甘露。” “名字都这么好听，什么菜啊？”艾静听得云山雾罩，禁不住好奇地发问。 “端上来再告诉你！” “嘁！神神秘秘的！” “一会儿吃完了，带你去一个地方！”小林春树给艾静铺上餐巾。 “是ktv吗？还是不去了吧！被人看到不好！”艾静有些担心，一下午两人都不在公司，山口香子不会怀疑吧！ “不是那里，先保密，去了你就知道了！”小林春树神秘地笑了下，点了点她的鼻子。 “别把我卖了吧？我可是路痴！找不到家的！”艾静怀疑地看着他，今天的神秘好像有点多。 “我现在还舍不得卖！等哪天你真把我惹生气了，就不好说了！”小林春树瞪着眼睛，故意吓她。 服务员敲门进来，陆续端上了他们点的菜。 “太精致了！”艾静由衷地赞叹着，口水都要流出来。 “这个是玲珑玉心。把白萝卜用模具切成心的形状，中间挖出一个小洞，放进干贝，最外边码上一圈青菜点缀，最后用水淀粉勾芡，淋在上面，大概就是这个步骤吧！” “那这个呢？好像是虾仁！”艾静指着炸的金黄的一盘。 “富贵虾球。把虾仁上浆炸熟，捞出来拌上调好的酱，滚上炸好的土豆丝，放在虾片上，再撒点青红椒丝就成啦！” “这个我知道，珍珠肉丸！调味好的肉糜外面裹上糯米，蒸熟的！”艾静终于知道一款菜品，赶紧抢着说。 “算你答对了！”小林春树盛了一小碗的菌菇汤给她，“先喝点暖暖胃！” 艾静接过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小林春树又给她在分碟里布了一些菜。 “你也吃啊！”艾静夹了一个富贵虾球给他。 “好长时间没有这种待遇了！”小林春树撇撇嘴，委屈地控诉着。 “那我拿回来好了！”艾静翻着白眼故意气他。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你给我夹点菜，我给你盛碗汤地吃着饭，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来之不易的宁静祥和。 “我吃饱了！”艾静喝着小林春树盛给她的甜品杨枝甘露，咬着里面的芒果肉。 “嗯！那我们进行下一个行程！”小林春树擦了擦嘴角，放下了筷子。 “你得告诉我去哪里！要不，我不跟你走！”艾静吃饱了喝得了，想耍赖。两手紧紧地拽住餐椅，不想起来。 “去一个好地方！”小林春树附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只有她能听见的话。 “讨厌！流氓！”艾静红了脸，拿起手包作势要打他。 小林春树赶紧趁机抱住她，把她搂在怀里，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先去结账，在门口等你。你慢点下楼！” —— 艾静坐在小林春树的车里，看着窗外一排排闪过的光秃秃的风景树，江城的冬天真得很萧条。还好要过元旦了，路两边的门市橱窗挂得张灯结彩，增添了不少节日的喜气。 “这是要去郊外吗？”艾静感觉离城区越来越远了，繁华热闹的大都市被抛在了后面。 “再不告诉我，我要生气了！”艾静撅起了嘴巴，皱起眉头，一副苦瓜脸的样子。 “马上就到了！”小林春树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打了转向，拐到边上的一条岔路口，又向前开了大约两里的路程，车子停在了几排精致的别墅区前。 “这是哪里？”艾静好奇地四下张望，前后大概有七八排别墅区，每一排有五六家，都是独立的院落。毋庸置疑，这是江城大佬们的世外桃源。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是我的家啊！”小林春树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礼品盒，“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艾静没有接，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要接受太贵重或是太有代价的礼品。 “看把你吓得！”小林春树笑着打开了礼盒，两把钥匙躺在里面。 “这是我的家，也是你的！” 第七十一章 生日礼物(三) 艾静有一瞬间的感动，但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 “对不起，这太贵重，我不能……”艾静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先进来再说！”小林春树知道不能吓到她，只得收起盒子，拉着她的手，开了大门。 “我回来中国找到你，就买下了这处房子，装修完又搁置了一段时间，昨天刚做完保洁，今天就急不可待地献宝给你。可你却不要，是不是太打击我的自尊心！”小林春树拉着艾静走进一楼的大厅。 他帮艾静脱下大衣，连同自己的大衣一起，挂进衣帽间。 “要去卫生间吗？”他指了指衣帽间隔壁的那扇磨砂玻璃门。“楼上也有一间，这里是是双卫的！” 艾静摇了摇头，她睁着大眼睛四下看着，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的初衷是想给你惊喜，不是惊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来，先参观一下！”小林春树搂着艾静的肩膀，让她贴在自己的胸前。 暗色实木装修的衣帽间是镶嵌在墙体里面的，四拉门设计，同客厅的实木配饰和真皮沙发的颜色相匹配，整个风格揉和了日式和中国古典的设计。 客厅和餐厅之间有一个隔断，是折叠的中国九鱼图的屏风。 餐厅是开放式的，暗木条纹的欧派整体橱柜高端大气，配上同色系的实木餐桌椅，尽显奢华。暗黑色的卡萨帝对开门冰箱是林琳的最爱，变频无霜，而且干湿分储。 “喜欢吗？”小林春树打开冰箱，满满的食材吓了艾静一跳。 “你在这吃饭吗？买这么多！” “从今天开始，就要开动了啊！”小林春树拿出车厘子和橙子，边开包装边逗艾静，“今天上午去采购的，本来想和你一起去，又担心目标太明显，毕竟都是俊男靓女！” “臭美！”艾静白了他一眼，低头笑了。 看着小林春树为她洗水果的背影，一阵幸福感汹涌而来，充斥着她的内心。 原来他是一个人去了超市买这些琐碎的东西，自己竟然还以为他忘记了生日，看来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艾静走上前，从后背轻轻地环抱住他。小脸也依偎上来，闭上眼睛，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小林春树浑身一震，他盖住那双搂在腰间的柔软的手，爱恋地抚摸着。 一时间，两人静立良久，谁也没有说话，都在享受这份宁静。 “你上次给希望小学捐款，是你个人的钱还是挪用了集团的资金？”艾静闭着眼睛发问，这件事情一直缠绕着她，让她无法释怀。 “集团的！但不是挪用，我的十万是以集团的名义，爷爷还嫌捐得少呢！你和林琳那部分是我个人的，怎么了？你不是以为我连这点钱都拿不出吧？”小林春树转过了身子，有些好笑地看着艾静。 “那倒不是！不过是无功不受禄！心里过意不去！” “那就对我好点儿！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张嘴！啊……”小林春树把一颗洗好的车厘子放进艾静的嘴里，“尝尝好吃吗？” “特别甜！张嘴！”艾静也学着小林春树的样子，拿了一颗放进他的嘴里。 “无事献殷勤，是还有什么话要问吧？”小林春树点了点她的鼻子，“今天满足你的好奇心，问吧！我知无不言！” “那我问啦！你买的这套房子家里知道吗？”艾静的神情变得有点严肃。 “暂时还不知道！”小林春树幽幽地盯了她一眼，回答得倒也爽快，“不过我会说的！” “那资金从哪里来？” “一定要知道吗？”小林春树有点头疼，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是要费一番周章的。 “嗯！必须！”艾静坚定地点点头，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我的私人账户！”小林春树顿了顿，不想瞒她，“但这个卡是爷爷给我的，我估计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或许他已经知道！” “这不是小数目，应该上千万了吧？” “干嘛？要来查我的帐啊？”小林春树把一颗车厘子塞到她的嘴里，“喋喋不休的小嘴只有这个才能堵住！” “你……花费这么多的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然知道！我要做的事谁都挡不住！只不过要按照我的计划，一步一步慢慢来！”小林春树好像成竹在胸，“给我点时间，相信我，好吗？” “请原谅，这件事我不是很乐观！你太冲动了！”艾静的心中越发惴惴不安，她不敢去想会由此引发的，一连串的恶性连锁反应。 “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安静地等着看结果就好了！”小林春树却像没事人一样，切好了橙子放在果盘里，连同洗好的车厘子一起端着。 “我也很想安静，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觉得山口香子得知这件事，不会疯掉吗？” “我就是想要她这个结果，而且越发疯越好，我会静观其变！然后伺机而动！”小林春树扬起嘴角，坏坏地笑了起来，“我已经撒下了一张大网，会捕到很多有关联的大鱼小鱼。如果她侥幸逃脱了，还给她准备了更好的，请君入瓮！” “你是中国的兵法书看多了吧？”艾静哭笑不得，还一套一套的， “请相信我！”小林春树一本正经了起来，收起了脸上的笑。 “现在开始，跟我上楼，不准再谈这件事！我们下一个项目，参观二楼！走吧！”小林春树做了个请的动作，让艾静走在前面。 “你这是要逃避问题吗？” “不，我会选一个更适合的地方为你解答！”小林春树笑得暧昧，递给她一个果盘，自己一手拿果盘，另一只手轻推着她上楼。 二楼有主卧，次卧，一间日式的榻榻米卧室，书房，还有两间客人的睡房和一个大卫生间。装修看似低调却很奢华。 “进来！”小林春树用手蒙着她的眼睛，拉着她走进最大的主卧，把手放下，“看看喜不喜欢！我偷偷地按照你的喜好设计的！” 艾静环顾了一圈，房间里从衣柜到梳妆台到大床，还有地板，都是她最喜欢的米色，床边铺着一块美式的米色花地毯，床头柜上摆着薰衣草和薄荷的盆栽。大块的采光玻璃和宽敞的窗台，让人的视野更广阔，飘窗的设计，就像画龙点睛。闲暇时坐在这里看书，更赋予生活浪漫温馨的色彩，旁边还安装了一个吊床秋千。 看得出来，这间卧室是小林春树花费了心思专门为艾静设计的。 “喜欢吗？” “嗯！”看着他迫切的目不转睛的眼神，艾静咬着嘴唇，羞涩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小林春树欢呼一声，抱起艾静旋转了起来。 “哎呀……不行不行！”艾静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搂着小林春树的脖子，“我头晕！快放我下来！” “我也晕了！”小林春树大笑着和艾静一起倒在了床上。 艾静只觉得到处都在旋转，她紧闭着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 忽然觉得嘴唇上一阵柔软的湿热，她慢慢地张开眼，小林春树温柔地吻着她，充满爱意。 艾静没有挣扎，她伸开双臂，抱住了小林春树。 像是得到了天使的允诺，他紧紧地搂住艾静，虔诚地拥吻着她，留下一室旖旎…… 第七十二章 心灵解读 艾静没有留宿在这豪华的大房子里，也执意不肯接受别墅的钥匙。 无奈小林春树只好答应，替她代为保管，又恋恋不舍地把她送回公寓。 艾静从来没想过会和豪门有牵扯，尤其还是跨国豪门，她也不是不喜欢别墅，只是现在没有任何接受的理由。 尽管在小林春树的心里，只有她才是这间别墅真正的女主人。可是毕竟小林春树和山口香子还有婚约，她现在接受意味着什么，名不正言不顺。 是情人吗？还是包养的二奶？ 有时想想自己都会觉得好笑，明明应该光明正大的约会，却总是变成偷偷摸摸的苟且。 艾静回到自己的小窝里，趴着躺着怎么样都舒坦。 一声苦笑加一句感叹，还得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突然想起秦恒的礼物还没拆包呢！艾静腾地坐起来，从包里拿出那个礼品盒打开，一个精致的卡地亚白金和玫瑰金锁骨链让艾静惊掉了下巴，边上一个小纸卷。 艾静慢慢地打开心形的纸卷，上面是秦恒刚遒有力的字体：生日快乐！送它没什么特别的寓意，装饰品而已，别有负担！ 没有负担才怪！ 艾静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放在手心里，太好看了！ 她跑到卫生间，戴到脖子上，不禁对自己微笑了，这条锁骨链仿佛就是为她定制的。艾静的脖子本就长得漂亮，有名的天鹅颈，再搭配上它无疑就是画龙点睛！ 虽然艾静不知道具体价位，但卡地亚的东西，一定价格不菲。看来秦恒不止费钱，也花费了一番心思。 艾静无奈地笑笑，一天之内收到的两件礼物都是她要不起的，即便她爱不释手。 秦恒这份执着的心意，让艾静感动不已。她由一个小职员升职到总助，虽然每一步都有她不懈的努力，但也离不开秦恒的提携。想她何德何能，竟然让一个男人不计得失地为她付出，她却惭愧得无以为报。 手机的震动声响了好久，艾静回过神来，接了电话。 “哈罗！甜心！”林琳在电话那头故作神秘，“没搅了你的好事吧？毕竟良宵苦短！” “搅你个头！”艾静没有好气，“怎么，难道你是反反覆覆孤枕难眠，才想起给我来个电话？” “天地良心！你可冤枉死我了！”林琳叫起屈来，“白天学校里忙得要命！晚上吃完饭就找你，林一凡我都没稀得搭理他！” “那行吧！勉强说得过去！”艾静一个葛优躺把自己晾在沙发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先给你交代一下我党的政策！”林琳突然变得非常严肃，“鬼子送你啥礼物了？还非得我问你啊！就不能主动告诉我！以前林一凡送我礼物，你可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大姐，你看这个时间段，主动权都是掌握在你那里吧？我想插话都插不上！” “还怪到我了！”林琳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地撇着嘴，“那现在给你个机会！我洗耳恭听！” “他送我一把钥匙……” “哇塞！乖乖！”林琳的一声兴奋怪叫吓了艾静一跳，截住了她想要说的话，“鬼子好样的！不出手拉倒，一出手就是重伤害！太敞亮了！是跑车吗？我要告诉林一凡，以后送礼物要像小林春树看齐！” “你还让不让我说完了？” “还没说完？不止送了跑车！还有别的！”林琳瞬间提高了音调，简直要破音了。 “我是说送了一把钥匙，可没说是车钥匙，是房子的！”艾静慢吞吞的。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林琳，林琳！你还在听吗？”突然的安静一时让艾静有些不能适应，她对着听筒唤了两声。 “我给自己吃了两粒救心丸！”林琳的声音听起来又好气又好笑，她倒是越来越佩服艾静的定力，“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性格，火上房子不着急！还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讲清楚了！” “好！那你别打断我！小林春树送的是一把别墅的钥匙！” “哎！你等等！容我再去吃两粒救心丸！” “你先别忙着激动！我可没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艾静脑补都能想象出林琳那激动的来回走动的样子。 “我看我要被你雷得外焦里嫩，直接去世了！”林琳一声哀鸣，“大小姐，我的大小姐！你们俩个真心相爱，天地可鉴！为什么要拒绝他的真心呢？你确定这样对鬼子合适吗？他筹划了不知多久的爱情告白，就这样被你像扔一块破抹布一样地丢弃了，我真替他委屈！他如果自尊心一点都不觉得受伤，那还真是和你一样的冥顽不灵呢！”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经过林琳的一番解读，艾静有些懊恼，可她实话实说，“我只是遵从本心。他和山口香子毕竟还有婚约，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接受他的任何礼物，上次在希望小学是我不知情，无法避免。再说，那是捐给学校和孩子的，至少还有个可以遮羞的理由！” “你这么说也是不无道理！”林琳第一次这么客观地评价整件事情，“只是可惜了小林春树的盛情！放心，男人送给心上人的礼物是不会收回的！他一定会选个更合适的机会，再次向你表白！” “你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艾静诚心恶心林琳，也不管她爱听不爱听。 “我只是正常地分析了一个正常人的心理，给一个不太正常的人听而已！”林琳突然变得像一个老学究，咬文嚼字。 “我比谁都正常！这是我的底线！不能违规！”艾静的视线集中在一处，紧紧地盯着秦恒送的礼品盒，越发的肯定自己的想法。 “好！好！我说不过你！甘拜下风！不过，你们两个人之间老是夹着山口香子，这也确实不是那么回事！搞得好像偷情一样！鬼子好歹也得有个说法吧！” “他说最近就会解决，却又不肯对我细说，我也不好穷追猛打地问过来问过去！只是跟着瞎操心！”提起这个，艾静又变得忧心忡忡，她觉得小林春树最近一直在瞒着她做些什么事，让她有些害怕。经林琳一说，倒勾起了她的心思，眼泪瞬间涌出来。 “那就别问了！他是不想让你担心！别杞人忧天了！”林琳听出了艾静声音的不对劲，知道自己说错话，影响了她的情绪，只得尽力安抚，“你想想，小林春树都能玩转那么大的家族企业，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能是牵扯了一些重要环节的人和事，让他不得不小心！” “我就说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嘛！”艾静抽出几张面巾纸，按了按眼睛，又拧了拧鼻子，破涕为笑，“你们两个人说话倒是越来越像了！” “能不能麻烦你别再提这个恶心人的词儿！”林琳一声怪叫，嗓子里发出一阵咕噜声，“你是真想让我把晚饭都吐出来才开心是吧！” “反应这么强烈，不对吧？”艾静的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念头，“你不会是……” “不是啦！收起你那些猥琐的想法！”林琳气得要抓狂，“正说你的事呢！又往我这引什么！” “我就这些，都跟你交代完了！” “就这些？跟我还有所保留是吗？”林琳又是一阵阴阳怪气。 “我怕了你行吧！”艾静知道躲不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地一起交代出来，“秦恒也送了礼物，卡地亚的项链，太贵重了！我不想收却又没法送回去，也挺闹心的！” “乖乖！你是怎么做到的！”林琳抬高了夸张的声音，故意装作嫉妒到不行，“让两个这么优秀的男人都这么死心塌地地爱你！太幸福了！” “诚心损我是吗！”艾静有些生气，“能说的不能说的我都说给你听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好！不闹了！”林琳收起了不正经，变得严肃起来，“秦恒的礼物千万不能送回去！即使你不能接受他的真心，但也不能随意地践踏！你就把它当成宝贝一样的供着，在你心里的某一处！这是多美妙的一件事，没有必要让小林春树知道！” “听你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艾静的话语里多了许多感慨，“我们俩真的没什么，秦总或许有想法。可我知道即使没有小林春树，我们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那种感觉更像是家人吧！不是恋人！我不想将就，爱情勉强不来的！” “我了解！这么多年的闺蜜，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吗？你和鬼子之间，永远容不下第三个人！谁都插不进去！可惜，这个道理秦恒懂，山口香子却不懂！” 两人一时无话，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好了！当了你一晚上的心灵解读师，也该歇歇了！”林琳的哈欠声传过来，“别想得太多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以后都会心想事成的！” “嗯！谢谢！”艾静宽慰地笑了，“聊了这么久，我也困了！睡吧！” “晚安！” “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