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叫做阿花的奶牛》 第一章 单身女大状 又到星期一,早高峰时间。 每周的这个时候,都是上班一族最繁忙的时刻。 蛰伏了一个周末的各种事务,像蛰伏了一个冬天的冬眠动物,全都从泥土里或者山洞里钻了出来,迫不及待,蠢蠢欲动。它们像毒蛇,像鞭子,像马蜂一样,在上班一族的身后驱赶他们,催促他们。 想象一下吧,平面千街万巷,立体地下、地面、天空,人们或搭乘、或驾驶各种交通工具——长途车、短途车、飞机、高铁、公交、共享单车等,还包括奔跑的11号双腿——不情愿地结束团聚、相亲、游玩等,从世界各个角落出发,奔向各自的工作岗位。上班大军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 哪怕十分钟前还在床上哈欠连天,蓬头垢面,只要一只脚挤上交通工具,男男女女就立刻变了抬头挺胸、气宇轩昂、满怀理想、充满斗志、咬牙切齿、排除万难,无论如何都要杀出一条血路,冲进写字楼,冲进电梯,或者一步三台阶跨过楼梯,冲到打卡机前,在最后一秒到来前“嘀”一声打卡成功。 一周的角色上演开始了,女将军,男将军,女土匪,男土匪,战士,英雄,贩夫,走卒......这是他们在本周游戏伊始为自己选择的人设。推开办公室的门,坐在电脑椅上——甚至还没坐下去,就抓起手机、固话、传真机,或者打开邮件、微信、qq等,恍若挥舞起马刀,开始了一周的杀伐和冲锋。 你如果有一双透视眼,就能看到各种通讯手段,网络电话的信号,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张都市大网,你我这些上班一族,全都是这张网络里面的蚊虫、蝴蝶等,被绑缚得奄奄一息。 想要挣脱这张网,继续生存下去,就得咬牙煎熬,坚持到、扑腾到周末。那时候,我们就会像一只毛毛虫,羽化为一只自由的蝴蝶,去过我们的周末,去飞越蔚蓝的沧海。 当然,如果你不够坚韧,在周二、周三、周四的时候放弃,或者被你的老板放弃,炒了你鱿鱼,你就累死在毛毛虫阶段了。又或者,你虽然穿过了周一到周四的黑暗,既没有放弃也没有被放弃,可瘦弱的你,却不幸累死在了星期五,那么,可怜的你,就算是倒在黎明前了。阿门! 我们的人生就是这样一周一周地循环,在这周而复始的生活游戏中,勇者胜出,忍者生存。 三十二岁的陈虹,和每个上班族一样,已经在这样的周而复始,一周接一周的循环往复中,轮回了十年。从刚踏入社会时候的满腔热情、血气方刚、少年意气,还有喘不过气来,到现在,她已经能够气定神闲,指挥若定,六面玲珑——当然,她离那些八面玲珑的行家里手、社会精英还差了那么两面。 但好歹,陈虹也算稍有成就,不说在整个上海律师界里面有名,至少在他们安胜律师事务所,陈虹绝对算得上是一名出色的女大状。名牌大学法律系毕业,科班出身,本科一毕业即考取律师牌照,进入安胜律师事务所工作。执业十年,办理过大小各类案件,并担任多家公司、单位的法律顾问。执业期间,她不忘继续深造,两年前刚刚攻读完在职法律硕士学位。 像往常一样,陈虹今天的手机闹钟是在七点响起,然后,她开始起床,刷牙洗脸。陈虹的妈妈林若雨已经在厨房里拾掇、摆放早餐了。早餐是陈红妈妈在自己家里做好,早上六点半出门,坐了两站公交车,用饭兜子给陈虹送来的。 林若雨是明珠艺术学院音乐系的老师,教授钢琴课,住在学院自己的房子里,没和女儿陈虹一起住。但是,陈虹所住的富景花园离学院不远,只隔两个公交站。陈虹虽然独自居住,但是,晚饭多是在母亲那里用,午餐在律师所吃,早饭则很多时候都是由林若雨在自己家准备好后,搭乘公交车给陈虹送过来。 林若雨气质本来就好,又注意保养,五十多岁的人,长眉细目,眼角不见皱纹,皮肤依然很紧致,头发纹丝不乱,身材笔挺,气质优雅,和陈虹站在一起,绝对可以冒充一下姐妹。母女俩一起逛街时,常常成为街上的一道风景,引人流连注目。 陈虹买房子有三、四年了,富景花园是一个中档小区。陈虹看中这里物业管理比较好,又离所里和母亲家都比较近。但是,逢遇阴雨连绵的天气,林若雨依旧只能在不送早餐和冒雨而来之间进行选择,因为,陈虹从不肯留宿她。 陈虹买的虽然是两房一厅,但是,陈虹将一间房布置成了书房,里面连一张小床都没有置,另一间房是她的卧室。客厅的沙发,则是两个单人真皮沙发,根本没地方可以让陈虹妈妈窝一个晚上。 林若雨自然知道,女儿陈虹从买房子那会儿起,心里打着的主意,就是要离开她这个母亲,独自去生活,自然不肯再给她可以留宿监控的机会。女儿翅膀硬了啊,要单飞了!林若雨虽然在心里惆怅于女儿的离家出走,可她打心眼里,对陈虹这个女儿是非常满意的。 林若雨周围那些同事、朋友们的孩子,那些陈虹的同龄人,很多都在啃老,都在失业,都在月光,可是,陈虹却已经独立地搞定了读书,搞定了工作,搞定了文凭,搞定了房子,搞定了钱,搞定了车......对于这样的女儿,她林若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可林若雨对陈虹,确实还有那么一点不满意之处——就是陈虹至今单身。林若雨看着女儿一步步搞定读书,搞定工作,搞定文凭,搞定房子,搞定钱,搞定车,原本以为,陈虹也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搞定一个男朋友。 只是,林若雨左等右等,别说男朋友了,连女儿的一点花边新闻她都没听说过。这不禁让林若雨暗暗着急起来,眼瞅着陈虹一年一年,从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小姑娘,一步步过了三十岁,现而今,又添了两岁的零头,林若雨愈发地心急如焚。 第二章 遗传基因 林若雨后悔自己过去太过信任陈虹,以为陈虹自觉自立,神通广大,什么都能搞定,却想不到陈虹在最要命的终身大事上卡了壳,交了白卷,吃了鸭蛋,落后了大多数同龄的上海女孩。 好几次,林若雨和陈虹谈心,暗示或者明示她,工作再忙,也该抽时间出来拍拖,找个男朋友。陈虹对此总是支支吾吾,推推拒拒。有一次被林若雨迫问得急了,陈虹直接就回答,她还要男人干什么呢?她有房有车,有工作,有朋友,有娱乐,什么都不缺,要一个男人干什么呢?难道就为了给自己找一个伺候的对象,天天下班后给这个男人煮饭、洗衣服吗? 林若雨瞠目结舌,好在她反应够快,赶紧说:“你缺一个孩子。” 陈虹却直截了当回答:“孩子可以人工授精解决!” 这下子,林若雨真真正正地被吓到了!她这才明白,原来陈虹不是因为工作忙、顾不上,而是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找一个男朋友! 她的这个律师女儿实在是独立过头了啊,已经独立到了不需要男人的地步! 这个惊吓让林若雨好几天才缓过劲来。 缓过劲来的林若雨对女儿陈虹展开了严肃的批评教育: ——找个男朋友,然后结婚生子,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而是关乎社会责任,人生任务的问题! ——每个人,每个男人和女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是有他们各自的社会责任和人生任务的! ——人生在世,必须要做任务,要完成任务! 陈虹当时听了母亲这番言论,笑得喘不过气来,她对林若雨说: ——妈妈你真逗!你以为人生是打游戏呢?还做任务! 哪知道林若雨绷着脸,一本正经道: ——人生可不就是一场游戏嘛! ——既然是游戏,自然就有任务要做! 陈虹终于哑口无言了,她知道母亲退休之后,过得很年轻、很时髦,居然学会了打游戏,每天“任务”不离口,所以,这会儿才会拿“人生任务”来教育她。 此次对话之后,陈虹的母亲林若雨除了打游戏之外,又开始热衷于到处托人给陈虹介绍对象,张罗男朋友。 在母亲的威逼利诱,强势高压下,陈虹这两年没有少相亲。 好在,林若雨给她的要求,也只是出席相亲见面会而已。相不相得中,对于相亲对象的选择权、用人权和留任决定权,最后还是留给了陈虹自己,这就让陈虹心里长舒一口气。 表面上,陈虹还是在尽量地,从忙碌的工作中抽身出来,配合母亲的相亲任务,和母亲安排的一些个相亲对象进行晤面。只是经常的,她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缺席这些相亲见面会,且相亲几十场,却还是一直一直的,没有相中一个她喜欢和她认为合适的人。 可惜,一颗母爱的心让林若雨百折不挠,她就不信她的女儿居然会没人要?!居然会嫁不出去?!于是,不知不觉间,不知从何时起,陈虹找男朋友的“人生任务”渐渐转化为林若雨的“人生任务”,尽快帮助陈虹找到一个男朋友,已经成为林若雨最当紧、最重要的“人生任务”。 * “虹虹,今晚下班早点回家哈!妈妈约了周阿姨来家里吃饭,你陪一下。”林若雨一边在厨房摆放、加热早餐,一边探身朝洗手间里正在刷牙的女儿陈虹说。 陈虹听了母亲这句话,望着镜中的自己,眉头微微皱了皱,刷牙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敏感的她立即听出了林若雨的弦外之音,老妈这是又要安排她相亲! 陈虹含着牙刷的嘴满是泡沫,抗议道:“妈,你能不能不要总安排我相亲啊,要让我同事和客户知道,我一个堂堂大律师,居然沦落到要母亲安排相亲的地步,会怎么看我呀!” “行啊!不要我张罗,你就自己去找啊!你自己相亲了,或者带个男朋友回来了,妈妈就从此再不安排你相亲!妈说话算话!”林若雨掷地有声,当即回复陈虹。 陈虹听了没再出声,只默默地刷牙。 林若雨却没有就此放过陈虹,她继续唠叨道:“没人给你介绍,你哪辈子嫁得出去啊?人家男方一听说是你是女律师,都怕被你吃了!都说女人是老虎,是狮子,而你们女律师就是老虎里面的老虎,狮子里面的狮子!” “嗯呢,”陈虹这时候刷完牙了,接着林若雨的话说道,“我们还是最厉害的东北虎、东北狮子之类的!是老虎王、狮子王!” 林若雨被陈虹逗笑了,没好气地说:“你自己也知道呀?你现在就是一个老大难啊!我向人家介绍你的时候,都不敢一下子告诉对方你是女律师,只敢慢慢地、一点一点来。先说你是在一家私人事务所工作,接着说是这个事务所的业务是法律方面的,再然后才提,你是在所里帮忙做助理之类的,直到最后人家坐稳了,我才敢说你也考过了司法考试,手上有张律师牌。饶是如此,也吓跑了一大堆男人。” “妈,那些被吓跑的男人,有什么好可惜的!胆子那么小,难不成家里将来进了老鼠,让我来抓吗?”陈虹道。 林若雨叹一口气道:“虹虹呀,我一早提醒过你,女孩子家,不要那么独立,你就是不听,愣是一口气把自己发展成了女强人。现在好了,连个相处的对象也找不到!” 陈虹不以为然,嘻嘻一笑道:“妈,要我不独立,也得我的遗传基因不独立才行啊。妈妈你就是一个独立女性,让我怎么可能不独立呢?逆基因的行为是反科学的。” 林若雨早年和老公陈文凯离婚,独自将陈虹抚养长大,所以陈虹才会有此一说。 陈虹洗涑完毕,林若雨也已经将早餐摆设准备齐当,母女二人遂结束了这段关于陈虹终身大事、老大难问题的对话。 近两年来,这样的对话,母女二人几乎每周都会来上一次。 第三章 派出所打来sos 八点正,陈虹用完早餐,与母亲林若雨挥手作别,提着手袋和一个大文件包进了电梯。 林若雨还要再帮陈虹收拾一下屋子才会离去。 这时正是早春三月,天微微凉着,陈虹一身深色长裤套装,外加一件长风衣,脖子上和耳朵上都没有多余的首饰和服饰,配上她黑亮的短发,剪出一些层次感,整个人看上去干练而清爽。 陈虹皮肤白皙,五官端正,身材高挑,气质清冷,猛一看,与林若雨极为相似,正是母女之间一脉传承的气质。尤其母女二人站在一起时,更是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陈虹按了电梯负二层,她在电梯里想着刚才母亲和她作别时的目光。每次母亲目送她出门,陈虹都觉得林若雨的目光怪怪的,陈虹不知道,林若雨天天都暗暗祈祷,期盼她能出门遇到艳遇呢。 到达负二层车库后,陈虹开了车门,绑好安全带,启动了车子,慢慢驶出小区,汇入大上海周一早上的滚滚车流。 陈虹早些年上班时,都是坐地铁,买车是去年的事情,还是在他们律所主任潘安律师的多次催促下,才买的。 潘律师这两年和陈虹的业务合作越来越多,很多时候,陈虹需要跑外勤,甚至跑郊区,没有一辆车确实不方便,尤其在刮风下雨,或者上下班高峰时,往往很难打到车,很容易耽误事情。 陈虹买的是一辆白色的别克,连税三十来万。虽然,陈虹的经济实力来说,完全有能力买一辆更好些的车,但她一向低调,且她总觉得车子不过是一个代步的工具,不需要太奢华。这一点,她和所里大多数男律师的心态不同,就陈虹所知,他们所就有几个男律师是借了钱去买豪车的,他们说,车是男人的面子,男律师出去办案,首先要讲究面子。 陈虹是在看过一些资料,听过一些推介之后,选了别克车的。她觉得,就她自己的业务水平,业务情况,以及年龄、身份等来说,开一辆别克车也差不多了。 四十五分钟后,陈虹的车进入上海市国际商贸中心地下车库,泊好车,陈虹乘坐电梯,直达七楼。那里就是她工作的地方——上海市安胜律师事务所。国际商贸中心整个七层,都是安胜律师事务所。(按:安胜律师事务所的潘律师、陈虹都是本人旧作《猫在碗里你在门外》中出现过的角色,详情可参阅《猫》文。) 虽然,安胜律师所的律师们都不用打卡,只有行政人员才需要,但是,陈虹还是每天都在九点之前让自己到达律所。陈虹刚出七楼电梯,手中的苹果手机就开始响了,陈虹边接电话,边朝自己办公室走去,并顺便和遇到的同事点头、打招呼、致意,经过前台时,前台小月朝陈虹示意,有话要和陈虹说, 陈虹遂捂住手机话筒,小月赶紧说了声:“潘主任找你!” 陈虹伸出手指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继续听着手机,继续前去。陈虹拿出钥匙开办公室的门时,听到办公室里面她的座机也响了。此时,不仅陈虹办公室的电话在响,整个安胜律师事务所里面电话铃此起彼伏。 陈虹打开办公室的门,三言两语结束了手机中的通话,抓起了座机话筒。座机是无线话筒,陈虹歪着头,将话筒夹在肩膀上通话,手上则开始将手袋、文件袋放入文件柜中,然后熟练地脱下外套,挂进衣柜,再从办公桌的笔筒里拿出签字笔,抽了一张纸,开始听着电话做记录。 这个时候的陈虹,看上去成熟而老练,她很庆幸自己刚才在路上手握方向盘时,这些电话没有打进来,不然她就要手忙脚乱了,搞不好还会压线、冲灯,被扣分罚钱。虽然,做他们律师这一行的,交警大队不乏朋友,但是,陈虹还是想着尽量不要给朋友添麻烦。虽然,这一年到头,她已经尽量尽量了,却还是没有少给交警队的公安朋友添麻烦。 陈虹一连处理了几个电话后,座机和手机总算都一起安静了。陈虹想起前台小月说的,潘律师找她。于是,陈虹抓起手机,去了潘律师办公室。 潘律师办公室在楼层另一头,陈虹穿过长长的、开放式的助理办公区,才到达潘律师的办公室。潘律师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他也在接电话。看到陈虹出现在门口,潘律师示意陈虹进来坐。 潘律师讲完电话,告诉陈虹,他们的顾问单位,大东街派出所,所长孟树高一大早就来电话,说他们有个案子搞不定,想让律所派个律师过去一趟。 陈虹听了瞪大眼睛,说道:“还能有他们公安都没有办法的案子?公安都没有办法的话,我们律师能有办法?” 潘律师说:“孟所长电话上就是这么说的,说他们搞不定。” 陈虹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该不会又有人丢了一条鱼吧?” 潘律师一听,也笑了,关于那条鱼事,他也知道。去年的时候,孟所长也向他们求援过一次,那次是有人丢了一条鱼,非要让派出所立案,帮他找鱼。当时,也是陈虹去帮忙处理的。潘律师说:“放心,这一次不是有人丢了鱼,孟所长说是一单纵火案。” “纵火案?”陈虹奇怪了,“纵火案的话,他们直接立案侦查就好了,找我们过去能干嘛呢?” 潘律师也是狐疑满腹的样子,说:“具体情形我也不大清楚,你反正过去一趟,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帮孟所出出主意啥的。” 一个多小时之后,陈虹到达了大东街派出所。大东街派出所是陈虹和潘律师的法律顾问单位,陈虹这几年没有少来派出所,看门的老头早已对陈虹很熟悉了,陈虹才刚把车窗放下来,守门大爷就叫唤了起来:“陈律师,你来了!”大爷招呼着,按开电闸,放陈虹的车直接开进派出所院子里。 第四章 纵火案 陈虹从律所出发时,潘律师就已经给大东派出所所长孟树高去过电话了。所以,孟所这边估摸着时间,刚才一直在悄悄留意窗户外面院子里的车辆,果然就看到陈虹的车来了。孟树高赶紧下楼迎接。 孟树高今年快五十了,原来是市局的侦查员,后来到大东街派出所挂了副职,一干就是五年,两年前老所长退休,他才提升为所长。 孟所长引领着陈虹,二人一直上到二楼的问讯室里。大东街有刑事案件的预审、报案之类的,一般都是安排在二楼这几间问讯室进行,因为这里可以进行视频录像。 陈虹和孟所进去房间时,看到派出所干警小关和小刀正坐在讯问桌前,一个问话,一个记录,桌子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阿婆,人很瘦小,六十来岁的样子,头发白了有一大半了,放在桌上的一双手,瘦骨嶙峋,称得上是鸡皮鹤发了。 陈虹有些疑惑起来,这个阿婆可不像是会刑事犯罪的人。果然,孟所说:“来报案的。” 小关和小刀看到孟所长和陈虹进来,二人并没有停止问话,孟所长和陈虹也没有过去,只在靠门处的一张长椅上坐了,听他们对话。 老阿婆情绪有些激愤,很不耐烦,反反复复、不断地质问小关和小刀:“不是说人民警察为人民吗?已经三次了!这个人放火烧我的房子已经三次了!可你们为什么还不去抓他?你们是要等他烧了整栋楼吗?” 陈虹听了老阿婆的话,心里吃了一惊,按说这种放火烧人房子的案子,是比较严重的刑事犯罪了,而且,若乔老太所言属实,已经放火三次了,这样严重的行为,孟所长他们怎么会放任不管呢? 陈虹皱了皱眉,低声问孟所:“既然是纵火,你们怎么不出警呢?” 孟所长就冷笑,说:“你等我问她几句,你就明白了。” 于是,孟所长起身,走到审讯桌前,负责问话的小关马上起身让出了位子,自己另外找一张椅子不远处坐了。 孟所长问:“乔阿婆,那个人放火烧你家,他是怎么放火的?” 乔阿婆答:“是用烟头放火的。” 孟所长问:“放火的这个人您认识吗?” 乔阿婆答:“认识。” 孟所长问:“这个人是谁?” 乔阿婆答:“是我家二楼的住户。” 孟所长问:“他三次放火都是用烟头吗?” 乔阿婆答:“是的,三次都是烟头” 孟所长问:“烟头扔在你家什么位置?” 乔阿婆答:“扔在我家院子里。” 孟所长问:“你说一下三次的燃烧情况好吗?” 乔阿婆答:“烟头一次扔在我的兰花上,一次扔在我的防雨棚上,还有一次扔在我晾在外面的衣服上。” 孟所长问:“烟头烧着了吗?” 乔阿婆答:“烧着了。第一次,我的兰花叶子被烧了个黑点;第二次,我的防雨棚差点着火了;第三次,我的衣服领子被烧出一个窟窿。” 孟所长问完,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起身重新回到陈虹身边,小关回去原来的位子坐了。 孟所长低声问陈虹:“你现在明白了吗?” 陈虹沉吟了一下,问孟树高:“乔老太住在一楼?” “对。”孟树高点头。 陈虹没再说话,但她已经渐渐明白了。乔老太是一楼的住户,她报案所谓的三次纵火,其实就是指二楼的住户往她楼下扔过三个烟头。 陈虹有点哭笑不得起来。 孟所长说:“就这样的纵火案,老太太来报案好几次了,缠着我们不放,非让我们出警去抓人不可。我们怎么解释她都不听,不依不饶,我们头痛得实在不行,所以才打电话给潘律师,麻烦你们过来帮忙处理一下。” “行吧,我跟老太太沟通一下。”陈虹点头道。 孟所长赶紧起身,对乔老太说:“阿婆,这里有一位律师,姓陈,可以给您提供一些法律咨询和帮助,您有什么问题,可以跟她讲一讲,咨询一下。” “律师啊?”乔老太看了看陈虹,问道,“咨询是免费的吗?” “免费的!免费的!”孟所长赶紧说。 孟所长说完,朝小关和小刀使个眼色,二人如蒙大赦,赶紧收拾起笔和本子等,朝陈虹笑着,招呼着,溜出了房间。 孟所长也一起离去,并给陈虹和乔老太带上了门。 这个时候,陈虹忍不住笑了,她想这个乔老太一点也不糊涂呢,还知道先问问律师咨询是不是免费的。 等孟所长和小关、小刀离开之后,陈虹才坐到原来小关坐的位置,和乔老太聊了起来。 “阿婆啊,您是来报案的,是吗?”陈虹问。 “可不是嘛!我都已经跑了七、八趟了,孟所长他们就是不肯去抓那个放火的!”乔老太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阿婆啊,您是怎么理解这个放火罪的呢?” “放火烧别人家房子,自然是要坐牢的!现在是法制社会,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乔老太边说边把手里捏着的一卷纸打开。 陈虹跟着孟所长刚进房间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乔老太一只手里攥着一个薄薄的小册子,那时候她以为,那是乔老太用来做记录的一个小本子,或者是几张报案材料。 这会子乔老太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陈虹看到封面上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几个红字,她这才知道,居然是一本单行本法律条文的刑法小册子。这本小册子看上去皱皱巴巴的,明显是被翻过很多次的样子了。 看来,乔老太这个报案,还是认真做了一番功课的! 乔老太打开刑法,向后翻去,翻了几页后,停了下来,显然是找到了她要找的内容。然后,她欠起身子,离开座椅,让自己尽量靠近些桌子对面的陈虹。乔老太歪着脖子,拧着身子,指着小册子上的两条法条,给陈虹看。 陈虹也侧了头去看时,是刑法第一百一十四和第一百一十五条,这两条法条下面被乔老太用红色的笔、蓝色的笔、黑色的笔,划下三条重重的下划线。 第五章 斗志昂扬 “陈律师,你看我们国家刑法是怎么规定的——”乔老太清清嗓子,将法条大声读给陈虹听,“第一百一十四条规定‘放火、决水、爆炸以及投放毒害性、放射性、传染病病原体等物质,或者以其他危害方法危害公共安全,尚未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第一百一十五条规定‘放火、决水、爆炸以及投放毒害性、放射性、传染病病原体等物质,或者以其他危险方法,致人重伤、死亡或者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乔老太读得很慢,一字一字,像给孩子们上普法课似的。她忘情地投入这堂普法课的讲解之中,也完全忘了她的普法对象是陈虹,而陈虹是一个有着法律硕士学位,科班出身,有着十年职业经验的大律师。 乔老太读完法条,合上刑法小册子,颇为得意地说:“陈律师,你看到了吧,这个人至少可以判三年有期徒刑呢!为什么不把他绳之以法?可是,孟所长他们总是推脱、包庇他,说是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国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条明明规定了‘尚未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他们凭什么不去抓人?根本就是徇私枉法嘛!” 陈虹听完这些,不由苦笑起来,孟所长他们所讲“未造成严重后果”,也正是她打算向乔老太解释的。 可是,乔老太还不等陈虹解释,就已经振振有词地进行了反驳,还请出了刑法条文。 陈虹歪着头,看着情绪激昂的乔老太。乔老太口中各种似是而非的法律用语一串接一串,层出不穷,一看就是一位久经“法”场的老将。 陈虹终于明白,为什么向来见多识广,手段办法多多的孟所长,面对这位老阿婆,最后不得不举手投降,打电话招来法律顾问了! 陈虹想了一会儿,想着应该如何跟这位“懂法”的老阿婆沟通这个放火罪的问题,她试着对乔老太解释道:“阿婆,您有没有想过,可能您对这两条条文中提到的,是否‘造成严重后果’的理解,有点偏差和误会吧。” 乔老太马上一扬脖子,义正词严道:“严重不严重,那是谁说了算?我的损失严重还是不严重,自然应该由我说了算!有个词叫‘敝帚自珍’,陈律师你应该懂吧?比如宝马车,比如钻石项链,比如名牌包包,别人对这些东西有多爱、多珍惜,是别人的事,这些东西在我乔真真眼里分文不值,贱如粪土。可是,我自己珍爱的东西,别人就是给我十几头牛,几辆豪车,我都不会交换的! “我的那盆兰花,我养了十几年,花了多少心血啊,有一次大半夜下大雨,我冒着大雨,把它抱回房间,结果淋了雨,感冒了,吃药打针,一个星期才见好。左邻右舍也有养兰花的,可是他们的兰花都不开花,只有我的这盆君子兰,每年春节,必定应景而放,你不知道那些拜年的客人一进我家客厅,当厅一盆一米来高的兰花,中间硕硕大大地开着一大团,满屋子都被照得亮亮堂堂,现在,愣是被那个放火贼用烟头把一片叶子烫了一个大黑点! “我的那件上衣,是一级蚕丝的真丝面料,当年,我托一个出差苏杭的好朋友带回来料子,然后请我们这一片儿手艺最好的裁缝缝制,袖口的滚边都是金丝的,一针一线,做工那个精细啊,你要是亲自看上一眼,你就会知道它的珍贵。可现在,它的荷叶领上被硬生生烧出一个窟窿,这让我以后还怎么穿得出去? “还有防雨棚,那可是连着房子的,差点被他用一个烟屁股给点着了,要不是我手疾眼快,爬着梯子,拿个扫帚把烟头扫下来,赶紧踩灭了,别说我们家的房子,全楼的房子都得被他这把火给烧光了!日本鬼子来了也不过如此!” 乔真真气愤填膺地讲着,陈虹静静地听着,她没有打断乔真真的说话,乔真真对此很满意。 乔真真几次来派出所报案,那些个接待她的小伙子、大姑娘们,全都没有耐心听她讲她的损失、她的兰花、她的衣服,总是不等她把话讲完,就打断她,妄下断语,说她的损失没有达到法律规定的严重程度,乔真真对此深感不满。 隔着桌子,陈虹看到乔真真讲得口干舌燥,于是起身为乔真真的杯子里加了水,这一下,更加让乔真真满意了。她在心中渐渐想起,对面的姑娘是一个律师,她是来给自己提供法律咨询和帮助的。 乔真真喝了两口水,问陈虹:“陈律师啊,你说我这个案子,那个放火犯至少应该坐三年监狱的,可是孟所长他们就是不去抓人,不送他去坐牢,是不是没有依法办事?人家那些逃跑了的罪犯还要通缉呢,这个放火犯天天就坐在家里,可他们愣是不管!纵容犯罪分子,本身就是一种犯罪!孟所长他们通通都犯罪了!都是犯罪分子!” 陈虹苦笑道:“阿婆啊,这个人是不是应该被判刑坐牢,不是孟所长他们能定的,最终还得法院说了算。” 乔真真道:“那孟所长他们起码也应该去现场看一看,调查取证一番吧?他们这样不作为,不管不问,这个放火的人岂不是永远逍遥法外,没有机会坐牢了?” 陈虹问:“阿婆,您的意思,只要孟所长他们愿意去现场看一看,调查了解一番,您就满意了,是吗?” 乔真真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虽然满意还谈不上,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去调查一下,去看看现场,起码说明他们对我的这个案子是重视的啊,那我心里也能舒服一些。不然的话,我这口气怎么能顺得过来,我一定要去市里面,甚至去中央,去告他们!我要让大东街派出所的孟所长和全体干警一起下岗!我就不信,我告不准他们!横!” 乔真真这一“哼”的时候,没拿刑法小册子的那只手攥成拳头,在桌上有力地一砸,表示出她的昂扬斗志! 第六章 猫步走起 陈虹让乔老太先独自坐一会儿,她起身出了房间。 所长办公室里,孟所长和小关、小刀边聊天,边等陈虹等消息,一看陈虹进来了,赶紧给她让座。 孟所长问陈虹谈话进展得如何?事情怎么样了? 陈虹说:“乔老太说她要去市局投诉。” 小关一撇嘴,道:“她已经去市局投诉过了。” 陈虹看了看孟所长。孟所长没说话,但是神情极为郁闷。哪个公安干警被群众投诉到上级那里,心情都不会美丽吧,陈虹对此自然了解。 “哦?市局怎么说?”陈虹问。 孟所长回答:“局里说,虽然我们办案没有问题,但是,也要我们想想办法,设法让乔老太满意,不要再投诉我们。她三天两头往市局跑,局里也受不了啊!” 陈虹想了想,然后说:“这样啊,依我的主意,你们还是出一次警,做一次现场勘查吧。乔老太跟我说了那么多,我看她主要还是心里一口气不顺,觉得你们作为公安机关,接到群众报案,却不去调查了解此案,不重视她的举报,看上去一点要为她伸张正义的样子都没有。其实,有时候群众投诉闹事,说到底,他们要的也无非只是一个程序上的正义而已。” 小刀一听乐了,看看孟所长,又看看小关,说道,“嘿嘿,现场勘查?程序正义?那不成了走过场了?” 陈虹听小刀这么说,她略微沉吟一下后,说道,“嗯,这个案子里确实可以这么理解,该走的过场走一下,对于办案机关来说,是必要的。抓人绑人、送人去坐牢,这个我们依法给不了乔老太,但是,勘查现场,做一番记录和调查,这个我们给得了她,不妨去做一做。 “我们只需要负责按部就班,走完我们的程序,具体这个程序结束之后,会有怎样的结果,这个我们就不管了。就像t型台上的模特儿,他们只负责穿着衣服走场子,具体走完场子之后,身上的衣服卖不卖得掉,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这个时候,孟所长也笑了,他说:“这么说,我们今天当一回模特?走一回t型台去?” 孟所长这么一说,小关和小刀两个人争先恐后站起来,又是抹头发,又是扬脑袋,搔首弄姿一番,然后屁股一扭一扭地,居然真的学着模特的样子,像模像样地走起了猫步。 房子里四个人全都逗笑了。 孟所长起身,双手拍了拍桌子,道:“好吧,小关、小刀,我们走!咱去乔老太家走t型台,勘现场去!” 乔真真前面带路,陈虹、孟所长、小关、小刀四人后面跟着,小关脖子上挂着相机,小刀胳膊底下夹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 乔真真家住得离大东派出所不远,而且,孟所长说那里车开不进去,于是大家步行穿小巷过去。 乔真真看到小关和小刀的样子,心里很满意。她觉得孟所长他们不是敷衍她,而是真心实意地去做现场勘查。 陈虹偷眼看去乔老太,老太虽然年近七十,走路却昂首挺胸,丝毫没有大多数这个年纪的人含胸驼背的老态。 陈虹注意到乔真真双唇紧抿,脸上洋溢着必胜的神情! 步行十来分钟后,大家走进一条极为狭窄的小巷,有数百米长。沿街一楼住户门口都砌了很宽的水泥台阶,弄得街面宽度只够摩托车、平板车通行。陈虹心想,这要是发生火灾,消防车根本进不来啊! 孟所长遥遥一指一栋低矮的楼房,告诉陈虹:“乔真真就住在那栋黄皮楼里。” 陈虹顺着孟所长所指,抬头看去,那是一栋极为老旧的楼房,有六层高,远远看去就知道很有些年代了。楼的外表原本是黄泥抹墙,时间久远,这些黄色的泥皮脱落得斑斑驳驳。旁边还有一栋一模一样的楼,两栋楼肩并肩站着,像一对双子楼、姊妹楼。 只是,这一对双子楼、姊妹楼,被周围一些高大的现代化建筑群围着,对比之下,愈发显得破旧不堪,也与周围看上去格格不入,寒碜之极,像一群光鲜亮丽的白领,围着两个跛足癞痢、衣衫褴褛的乞丐。 陈虹嘴上虽然没有说,心中却有些讶异起来,想着若不是出来办案,她又怎么能知到,大上海看似华美无比的地图,竟还有两块如此这般、黄渍斑斑的狗皮膏药。 陈虹一问,果不其然,这两栋房子已经超过了三十年楼龄。 孟所长低声向陈虹介绍:“这里是老糖机厂的宿舍楼,住的都是糖机厂原来的职工,乔真真也是原来糖机厂的,不过据说是干部呢,是工会主席。” 陈虹就问:“糖机厂是做什么的工厂?” 孟所长解释:“就是生产榨糖机的工厂,然后说,现在哪里还用老式榨糖机来榨糖了,都是现代工艺,流水作业,他们工厂不寻求技术进步,不投资更新设备,产品慢慢就被市场淘汰了,最终只能破产结束。 “糖机厂破产清算后,楼里这批住户就都下岗了,差不多都是五十多岁的人,这个年龄下岗后,很少有再就业的。所以,大家的经济都不宽裕,日子都过得有点紧巴巴的,连带也影响了生活的心情,邻里邻居的纠纷比别处格外多一些。现在这两栋楼及院子里面的物业管理,都没有人管了,只靠住户们自觉地组织维护。” 孟所长手指不远处的一片地,继续道:“那一片是化粪池,去年夏天化粪池满了,屎尿都溢出来了,满地都是,臭气熏天,却没有钱进行清理维修。住在楼上的,离化粪池比较远的人家都不肯出钱,几家靠近化粪池的住户闹到了居委会和我们派出所,几经调解才把事情解决。” 走近楼房时,陈虹看到两栋楼外墙上都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墙皮脱落,注意安全”。陈虹问孟所长:“这房子是不是已经可以算是危房了?” 孟所长回答:“可不是嘛,居民到居委会闹过,居委会也没有办法,除了层层上报,这两块提示牌就是居委会挂的,居民们现在都盼着两栋楼能早一点列入旧房改造项目。” 孟所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事不归我们派出所管。” 第七章 现场勘察 乔真真带着众人来到她住的那栋楼前,陈虹注意到全楼总共有两个单元,单元入口处不像后来建设的其他楼房那样安装有不锈钢防盗门,两个单元都是敞开着的,没有门,单元入口处是一个窄窄的过道,过道原本就逼仄,边上还停了一些自行车、电瓶车等,变成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了。 陈虹注意到,这些停放的车辆中,连橙色的摩拜、黄色的小黄、蓝色的小鸣等共享单车也有。有的锁头是坏着的,打开着的。有的虽然原配锁坏了,却被另外锁了链锁等。 陈虹皱了皱眉头,这里的住户素质显然不怎么样。 乔老太是第二个单元,她没有带众人从前面的单元口进入,而是从楼侧方行去,一直绕到了楼的后面,来到她家的小院里。 所谓小院,其实只是楼后面的一块空地。乔真真的住的这栋楼与对面一栋新楼之间,有一道围墙隔开,于是形成了一块小小的空地。一楼的住户于是纷纷将这块空地利用了起来,几乎家家都种花养鱼,洗衣洗菜。 乔真真家是楼这头最边的一家,陈虹从乔真真家这头望过去,一楼的住户,家家都搭着长长的凉棚。陈虹想,这个大概就是乔真真说的防雨棚了。 乔真真从随身的花手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去开门,她先打开花园栅栏的小门,再拉开防盗闸门,然后才是一扇红漆木门。陈虹借着这个时间,开始打量乔真真的这个小院。 小院子里铺着红砖,干干净净,院子里摆着十几盆花草,有些结了花骨朵。窗户底下摆着一套木茶几和桌椅,可以喝茶聊天。旁边有一个鱼缸,里面养着很多活泼的小鱼。 对面靠边沿着墙脚有一排花栏,向上爬着喇叭花、金银花等爬藤植物。 远一点靠墙处还搭着一个凉棚,下面置了些杂物,上面盖着一块挡雨的帆布,帆布下露出桌子椅子腿、扫帚棍等。两只猫突然从杂物棚里窜出来,一黄一黑,飞快地跑了,把陈虹吓了一跳。 院子里空闲的地方已然不多,中间还放着一个晾衣服架子,上面挂着几件衬衫长裤之类的衣服。 让陈虹感到欢喜的是,楼拐角正对的远处墙角,有一株白玉兰,此刻已经打上了花骨朵。陈虹喜欢白玉兰,倒不是因为它是上海市市花,而是因为她喜欢白玉兰的洁白和幽香。 陈虹不觉对这个院子大生好感,心中慨叹,就算有几百万的房子,住在高档小区,其实也不如乔阿婆这处看上去有些破旧的院落住得宜人。 乔真真开了门,将陈虹、孟所长等四人让入房间,给众人倒茶喝。客厅并不大,光线也比较暗,乔真真开了灯。陈虹问时,房子只有一房一厅。 客厅当厅处摆着一盆君子兰,将近一米高的样子,郁郁葱葱的叶子当中,簇拥着一朵硕大的花朵,花色呈橙红色,极为耀眼,可惜花期将近结束,外围的花瓣已经开始黄了、蔫了、败了。 陈虹想,乔真真所言被纵火烧过的兰花大概就是这一盆了,陈虹的目光仔细搜寻了一番那些叶子,确实在最上面的一片叶子上,发现了一个黑点,黑点周围还有黄圈,似乎还在扩散开去。 陈虹理解了乔真真,想着这么美丽的花朵,叶子被烧焦烧黄了一块,难怪乔老太要心疼呢。 “阿婆,您说的就是这盆兰花吗?”陈虹问。 “是呢,是呢!”乔阿婆听陈虹一问,立刻放下茶壶,停下加水的动作,赶紧过来将那个黑斑指给陈虹及孟所长他们看。 孟所长示意了一下小关和小刀,二人赶紧起身,小关围着兰花开始拍照,小刀则打开文件袋,拿出一支笔,和几张抬头印着“现场勘查笔录”的纸,开始记录现场情况。 乔真真转身进了里面的房间。 陈虹看房子结构,似乎是一房一厅的样子,问孟所长时,孟所长说,是一房一厅。 陈虹看了看客厅墙上和柜子、桌子上的摆设,没看到照片之类的,就问孟所长,乔阿婆还有什么家人? 孟所长就把手挡在嘴边,凑近陈虹耳边,压低嗓门告诉陈虹:“老姑婆一个,一辈子没嫁人!” 陈虹听了恍然,心里忽然生出一些物伤其类的同情来,想着自己如果一直都嫁不出去,老来境况也是这样凄凉呢,一个人跑进跑出,张罗吃穿,张罗房子漏雨,张罗二楼的纵火报案。 没过一会儿,乔真真从里面房间出来了,手里拿着两个透明塑料袋,就是超市里面装五谷杂粮的那种透明袋。 陈虹他们可以一眼看到里面都东西,一个袋子装着三个烟头,另一个袋子装着一件花上衣,应该就是那件被烟头烧过的衣服。 两个透明袋子都密封着口,还贴了标签,上面写了时间,颇有些公安局物证科装证物的意思。 陈虹想,乔老太是个精细人呢,估计平日里法制片没有少看呢。 乔老太先将装烟头的透明袋子打开来,给孟所长他们看了里面的烟头,接着又打开另一个透明袋,将里面的真丝花上衣拿出来抖开,捏着领子给孟所长他们看,领口处果然有个窟窿,一看就是烟头烫出来的。 陈虹摸了摸上衣,滑溜溜,冰凉凉的,果然有些乔老太所说的一级蚕丝的样子。 小关对着这件真丝上衣又是一番拍照,小刀做了记录。 乔老太坚持要将这两个装烟头和真丝花上衣的透明袋交给孟所长他们带走,以作为将来的呈堂证物。 孟所长十分为难,陈虹劝了乔老太好半天,告诉她有照片就可以了,然后让她自己保存好这两件证物,将来需要呈堂的时候,孟所长他们再来找乔老太要,孟所长赶紧点头附和。 乔老太这才罢休,总算肯收起这两件证物了,她把花上衣重新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回透明袋里面。 孟所长他们原打算,就这样结束今天的勘察,要走了,乔老太死活不同意,不肯放他们走,坚持要孟所长他们上二楼二零四房,找那个纵火犯做一番询问。乔老太是一零四,住她头上的是二零四。 第八章 神探老太 孟所长问乔老太:“你怎么就能肯定烟头是二楼扔的,而不是三楼或者四楼扔的呢?” 乔老太很肯定地回答说:“第一个烟头扔下来烧了她的兰花之后,我就开始对楼上进行了监视。第二个烟头我虽然没能当下抓到扔烟头者,但是,经过我的调查了解,那天家里有人的只有二楼和四楼。 “第三个烟头,我眼睁睁看着从二楼的客厅窗户里扔了出来,所以我才急急忙忙爬梯子上去,将烟头从防雨棚上扫了下来。可惜任我谩骂,二楼就是无人接声,我后来还上去敲门,二楼明明有人,就是不给我开门。所有这些迹象都表明,纵火犯就是二楼的。” 乔真真像一个有经验的神探一样,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地,分析得头头是道。她还说,她比对过三个烟屁股,三支烟是同一种牌子,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抽的。为此,她还特意拿着残存着商标的三个烟头,去请教了卖烟酒的人,人家告诉她,这种烟屁股是一种叫做大中华的烟。 末了了,乔老太补充说:“如果二楼不认账的话,可以拿三个烟屁股进行dna化验,铁证面前就不信他们不认账!” 孟所长于是扭头问小关,二楼住的是谁?小刀替小关回答说:“二楼住着一个鳏寡老头,姓刘。” 孟所长、小关、小刀三人互相低语几句,想着不上二楼一趟,估计乔老太不会放他们走,无奈之下,孟所长只得答应了乔老太的要求。 乔老太一听孟所长说,他们准备上二楼去勘查盘问,乔老太忽然问孟所长:“你们有没有带搜查令?” 孟所长一愣,问乔老太:“带搜查令干什么?” 乔老太说:“只要搜一搜他们家,看他们家是不是有大中华烟,事情不就水落石出,案子不就破了吗?” 乔老太话说到这个地步,孟所长几个人唯有对着苦笑,陈虹也在那里苦笑。 陈虹心中暗想,这个乔老太年轻时候没有做公安真是可惜了呢! 这个时候已经将近午饭时分,几个人由乔老太领着,上到二楼,来到二零四门外,小关上前敲门。 房间里传出一声询问:“谁呀?”听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派出所的。”小关大声回答。 过一会儿之后,里面的木门开了,出来一个老头,隔着不锈钢防盗门的栏杆缝隙看着外面的人。老头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几乎全光了,只在最外圈还留着半圈淡淡的白发。 木门开的一刹那,孟所长看到老头身后,房间里有个年轻人,进了房间。 乔老太凑近孟所长,低声告诉孟所长:“没错,就是他家,这老头姓刘。” 小关向刘老头再次解释了他们的身份,并出示了警察证。 刘老头嘟嘟囔囔,犹豫半天,还是打开了防盗门,将众人让进房间。 客厅里的电视正开着,在播放真人秀的娱乐节目,电视对面的墙边摆着一套布艺沙发,两短一长。 刘老头将电视声音调小了下来,请孟所长他们坐了。 孟所长坐了长沙发上,长沙发热乎乎的,孟所长摸了摸,心中猜想刚才刘老头或者那个年轻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陈虹就近也坐在长沙发上,小关和小刀则分别在两个单人沙发上坐了。刘老头自己搬来一个高脚塑料凳坐了,也不说话,只瞪着眼睛,看着对面诸人,等孟所长等人发话。 乔老太没有坐,她靠墙站在长沙发边上,朝孟所长一个劲努嘴,可惜孟所长没有看到。 孟所长的眼睛在到处看。显然,刘老头家的房间格局和一楼乔真真的一模一样,只是因为没有后院的原因,所以,后墙的位置没有一个通向外面的门,却开着一扇大窗。窗户外面飘出去几根吊杆,上面晾着几件衣服和一条床单。 客厅靠窗处架着一张单人床,床上乱堆着一床毛毯。 刘老头的客厅很杂乱,桌子柜子上,到处是杂物,瓶瓶罐罐,废报纸等,玄关的地方甚至还有一堆矿泉水空瓶子,估计是刘老头捡回来或者是自己家积攒了,准备卖钱的。 孟所长看了一圈之后,终于注意到了乔老太打来的暗号。 乔老太示意孟所长看沙发旁边的转角茶几,上面有一盒红色的烟,正是大中华。 孟所长拿起烟盒,问刘老头:“这是谁的烟?” 刘老头看了看孟所长说:“我的,怎么了?” 孟所长问:“哦,刚才进去的那个年轻人是谁?” 刘老头说:“是我侄子,老家乡下来的。” 孟所长问:“这房子里住着几个人?” 刘老头说:“就我和我侄子两个。” 孟所长又“哦”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眼睛瞟了一下一旁坐着的小关。 小关于是说:“刘阿公啊,我们接到一楼投诉,说您向窗外扔烟头来着。” 刘老头愣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皮看了看站着的乔老太,然后冷笑一声道:“哦?扔烟头也归你们派出所管吗?” 小关瞟一眼孟所长,说:“主要是扔烟头很危险,一旦引起火灾,就会失火,失火是归我们派出所管的。” 刘老头道:“大街上扔烟头的人多了,怎么不见你们去抓、去问?” 乔老太不待孟所长、小关他们说什么,马上接声道:“你是在大街上扔吗?你是往我家里扔!” “你家里?”刘老头大概觉得自己坐着说话,对阵站着说话的乔老太不够气势,于是也站了起来,“楼前楼后的空地,都是公共用地,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你出钱买下了吗?就算你想出钱买,还得问问我是不是同意卖呢!” “既然是公共用地,怎么那会儿说是大家摊钱,请人来打扫楼前楼后的卫生,你就不肯出钱了呢?打扫卫生的时候,就说是空地在我家门前,应该由我自己负责,扔垃圾、扔烟头的时候,那里就又成了公共用地了?有你这么赖皮的吗?” “谁赖皮了?你才赖皮呢!”刘老头毫不示弱,朝乔老太跨前两步,俩个人倒像是两个老小孩在吵架。 孟所长赶紧起身,隔在二人中间,又将刘老头重新劝坐回凳子上,陈虹也扶着乔老太在长沙发上坐了。 第九章 新的疑点 孟所长没有再坐,从身上掏出一盒淡金色的利群牌烟,递给刘老头一支,自己叼了一支,然后掏出火机给刘老头和自己点上。 刘老头大概是因为气愤的原因,吸烟的时候呛了一下,“咳咳咳”地咳嗽了起来。 孟所长就近在茶几上找到一个茶杯,里面的茶水已经见底了,孟所长起身,提起暖瓶,给茶杯里重新续满水,递给了刘老头。 孟所长这样反客为主,招呼刘老头的动作,让刘老头有些尴尬起来,他赶紧起身接了茶杯,喝了两口后,咳嗽渐渐消停下来。 孟所长拍着刘老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刘伯,扔烟头这个事情呢,后果可大可小。你说乔老太这一楼又是晒衣服,又是堆报纸杂物的,你一个烟头丢下去,不慎引起火灾的话,别说是她的房子不保,到时候,整个楼可能都危险了呢。你住的是二楼,离她最近,你这窗户外面还晾着衣服、被单啥的,一楼失火,接下来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你了。” 孟所长顿了顿,见刘老头不说话,孟所长知道他是有几分听进去了,于是笑道:“刘伯,您要是缺烟灰缸的,我可以送您一个。” 孟所长说要送刘崇辉烟灰缸的时候,眼睛四处一扫,就在茶几底层看到了一个烟灰缸,烟灰缸很久没有清洗过了,里面起码有二、三十个长长短短的烟屁股。 “哦,有烟灰缸呢!”孟所长弯腰将烟灰缸拿起来,在里面磕了磕烟灰,放到刘伯背后的电视柜上。 刘伯就着烟灰缸捻灭了烟头,冷笑道:“那我以后不扔烟头,扔垃圾好了,扔垃圾总不会失火了吧?而且,也不归你们派出所管了吧?” 孟所长苦笑一下,知道这刘老头是肚子里有一口气依旧未平复。但孟所长确实不好再说,扔垃圾也归他们派出所管。 只得应道:“嗯呢,扔垃圾不归我们管。不过,垃圾影响市容市貌,政府也是要管的,城管就是管这事的。” 乔老太一听刘老头以后要改扔垃圾,早已气不打一处来,声色俱厉道:“刘崇辉,你试一试往下面扔垃圾!我一定到城管那里告到你掉裤子!光屁股满街跑去!” 刘崇辉也不是吃素的,一看乔真真发了飙,立即迎战道:“乔真真,你要告我?好!我还要告你呢!你乔真真侵占公共空间多少年了!又是种花,又是养鱼!到时候,我们看看是谁光屁股满街跑!” 孟所长看这俩个老人犟着脾气,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打圆场道:“两位何必呢!街坊邻居的,你投诉我,我投诉你,告来告去,既伤和气,又对身体不好!彼此退让一步,就算了嘛!” 从刘老头家出来,乔真真先下了楼,孟所长、陈虹几个人走在后面。 走在楼梯上时,孟所长说,这二楼刘老头,多半是嫉妒一楼的乔老太家有那么一大块空地。 小刀是派出所负责户籍的,走访人家比较多,对这一片的人也比较熟,就悄悄告诉大家,说是听楼里别的住户讲,刘崇辉年轻时追求过乔真真,可是,刘崇辉是工人,乔真真是工厂干部,看不上刘崇辉。十多年前,刘崇辉鳏居之后,又托人找过乔真真,乔真真还是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刘崇辉就怀恨在心了,这二人没能成为情人,就成了仇人,楼前面、巷子里遇上了,也是谁都不搭理谁。 众人听了,心中这才恍然。 众人原以为事情就这样到此为止了,他们已经找过了刘老头,也批评了刘老头丢烟头的事情。而且,看样子,刘老头以后应该也不会再丢烟头了。 所以,几个人都没再打算回乔真真家里去,计划着下楼后,就直接回派出所了,这场现场勘查和调查也到此结束。 不料,乔真真守在一楼出口处,堵着大家,非让孟所长他们再进她家坐一坐不可。 众人无奈,只得依着乔老太,又一溜串进了乔真真家里。不过,这一次,大伙儿没有绕道楼房后面,而是从楼房前面,正对单元口的前门进入房间的。 似乎是怕大家跑了似的,乔真真待所有人都坐下后,她才也在沙发上坐了。大家都看着她,等她说话。 只见乔真真正襟危坐,很严肃地看了一眼所有人之后,跟孟所长反应了一个情况:刘崇辉在撒谎! 孟所长有些不解,他问乔真真,刘老头撒什么谎了呢? 乔真真眼睛瞪起来,一板一眼,认真道:“烟头不是刘崇辉扔的,因为刘崇辉根本不吸烟!” 孟所长一愣,想起他拿起转角茶几上的中华烟,问刘老头烟是谁的时,刘崇辉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回答说是他的。 孟所长后来给刘崇辉敬烟,刘崇辉一着急,居然吸呛了,这对一个老烟民来说,表现确实有些意外。 而且,刘崇辉只把那只烟抽了两、三口,就在烟灰缸里把烟掐灭了,孟所长当时的理解是,刘崇辉为了说话方便。可是,如果是老烟民的话,其实像孟所长这样,边叼着烟,边说话,也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孟所长眉头微微皱了皱,他想到了那个年轻人,刘老头的侄子,在他们进入刘老头家之前,躲进了房间。 果然,乔真真道:“我和刘崇辉打年轻时候就是一个工厂的,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不吸烟。后来,二楼突然开始往下扔烟头,我还奇怪刘崇辉怎么突然学会抽烟了呢。今天进去一看,我就明白了,扔烟头的不是他,是他那个侄儿。他那个侄儿就睡着靠窗那张床上,吸完烟,顺手就把烟屁股扔下来了。想想也应该是这样的,他侄儿是去年才来的,第一个烟头也是去年出现的。由此可见,烟头不是刘崇辉扔的,那盒中华烟也不是他的,是他侄儿的。所以,刘崇辉是撒谎了的!” 孟所长沉吟了一下,说:“烟头是刘老头扔的,还是他侄子扔的,这件事情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因为你们今天放过了真凶!”乔真真斩钉截铁道。 第十章 原则问题 “阿婆,二楼的业主刘老头,他已经答应以后不扔烟头了,就算烟头真是他侄子扔的,刘老头以后也会约束他侄子不要扔烟头的。”小关帮着孟所长向乔真真释疑道。 “这是两码事!法律都规定,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是谁犯的罪,就应该由谁来承担法律后果,而不是任由别人包庇顶罪!”乔老太振振有词道,这几句话就连一旁的陈虹听了也不觉暗暗点头。 只听乔老太继续道:“烟头既然是刘崇辉的侄子扔的,你们就应该找他侄子本人进行调查,而不是找个不相干的人,敷衍塞责,盘问几句就了事,这样的办案态度怎么能行呢?我对此严重不满!我要求重新找他侄子进行问话!” 众人都听得出,乔老太这番话,分明就是为了让孟所长重新找刘老头的侄儿进行调查,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老太的话十分在理。 孟所长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他为难地道:“阿婆,没这个必要了吧?” 小关和小刀也一起附和。 “不,我认为很有必要!因为,这是原则问题!调查了解案情,就应该找案件的直接责任人调查!吃能让,穿能让,原则问题不能让!”乔真真毫不退让,并把事件上升到了原则的高度。 孟所长他们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现在已经是午饭时候了,几个人的肚子刚才在刘老头家就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三个人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想再跑一次二楼。 孟所长把目光投向了陈虹。 当初劝他们来这里走过场、走t型台,表演一番程序正义给乔老太看的,可是陈虹。可现在,大家已经认认真真,把所有的过场都走了一遍,这个乔老太却彻底不放人了,还要求他们再走一遍! 陈虹也有点头疼起来,她沉吟一下,正想劝一劝乔老太。 乔老太却忽然又说:“孟所长,有个情况,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 孟所长说:“什么情况?” 乔真真说:“他们家有奶粉!” 孟所长回忆了一下,刘崇辉那个乱七八糟的客厅里,电视柜旁边有个长几,上面堆着一堆杂物,里面似乎确实有两罐奶粉。 “有奶粉怎么了?”孟所长问。 乔真真说:“有奶粉,却看不到婴儿。” 乔真真这句话让大家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几个人看了看,都有些严肃和狐疑起来。 “婴儿在房间里?”小关试着猜想。 “可是,没听到婴儿的哭声啊。”小刀说。 “婴儿的嘴巴要是被捂住,或者吃了安眠药的话,就听不到哭声了。”乔真真说。 “你平时有听到过婴儿的哭声吗?”孟所长问。 “那倒没有。”乔真真回答,随即她又补充道,“可是如果门窗都紧关的话,就算婴儿哭,听不到也是可能的吧。” “既然没有听到过哭声,那就是没有婴儿呗。”小关释疑。 “可关键是,既然只有两个大男人,为什么会有奶粉?”乔真真并没有放弃她的疑惑,继续提问。 这一点确实是,孟所长进去的时候,问过刘老头,家里有几个人,刘崇辉当时是说只有他和侄子两个人。 过一会儿,小刀说:“奶粉是大人吃的?” “不像,那是婴儿奶粉。”孟所长摇头。 “他侄子在乡下有孩子?”小刀又说。 “乡下孩子吃进口奶粉?”乔真真撇了撇嘴,显然不以为然。 “嗯,那两罐奶粉外包装上都是英文,进口奶粉很贵的。”陈虹点头道。 “这叔侄俩难道在贩卖婴儿?”小关话一出口,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大家好一阵沉默,都觉得事态有些脱轨,也有些严重。 大家都看向孟所长,孟所长沉吟一会儿,慢吞吞地说:“中华烟很贵,刘伯抽不起那么贵的烟。” “啪!”乔真真双手一拍,说,“就是这个道理!刘崇辉是吃社保的人,那点工资,吃饭也只是刚够,哪里还有钱买烟!不仅抽不起烟,更加吃不起进口奶粉!” 其余四人听乔真真这么一说,都不出声了。 他们知道,乔真真说的确实在理,进口奶粉比中华烟还要贵! “还有一种可能,”陈虹插了一句话,“现在的毒品案件里,毒品常常被制作、变化、包装出很多形态来,饼干,巧克力,糖果,香皂等,奶粉也是其中一种伪装形态。” 这一下,不仅乔老太瞪起了眼睛,就连孟所长、小关、小刀三个人也都脸色凝肃起来。 过一会儿,孟所长凑近小关和小刀,三个人小声嘀咕了一会儿,孟所长并做了一些安排。然后,孟所长告诉陈虹和乔老太,他们决定再上二楼一趟,重新看一看去。 而且,这一次,他们打算盘问一下刘崇辉的那个侄子。 小关将胸前的相机摘下来,放在乔真真家的茶几上,不准备带上去,一来是防止意外发生时,把相机摔坏了,二来,也是为了万一需要行动时,出手方便些,小刀还特意弯腰重新系了系他的鞋带。 孟所长三人起身,准备再上二楼去,乔真真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孟所长就对陈虹和乔真真说,这一次,你们俩别跟着一起了,叮嘱她俩留在楼下,就他和小关、小刀三个人上去就可以了。 陈虹点点头,乔真真失望地看了一眼孟所长,又看看陈虹,看到陈虹没有上去的意思,乔真真只好作罢。但是,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显然,不能亲手抓捕纵火犯兼拐卖婴儿的罪犯,她心里是有点不甘的。 孟所长没有说,他其实是担心万一发生冲突,两个女同志在那里,碍手碍脚。此外,万一发生人质事件,他可就弄巧成拙、罪该万死了。 孟所长就要出门了,却又在门口站住脚,对乔真真说:“把那三个烟头给我。” 乔真真一阵激动,想着这是孟所长他们要拿着证据和刘老头当面对质了,赶紧将还在客厅放着的那个装烟头的透明袋子拿给孟所长,她顺手还想将花上衣的袋子也一并给孟所长,但是,孟所长只接了装三个烟头的袋子。 第十一章 去而复返 刘老头重新开了门,他没有想到孟所长他们刚刚离开,只是下了一趟楼,就又去而复还了。 孟所长还是坐了长沙发,小关和小刀还是坐原来的单人沙发,刘崇辉也还是坐了那张高脚塑料凳——只是他的这张凳子原本已经收起来了,这会儿见孟所长他们又回来了,只得再次搬出来。 孟所长注意到卧室的门关着,和他们刚才离去时一样。 “还有什么事吗?”这一次,刘老头主动开了场,他说话的时候瞟了瞟孟所长放在茶几上的那个透明塑料袋,看到里面装着三个烟头。 孟所长说:“哦,是这样的,据一楼住户乔真真反应,刘伯您是不抽烟的。” 刘崇辉一愣,却没有接话。 孟所长接着慢条斯理道:“所以我们想再核实一下,扔烟头下去的,究竟是您,还是您的侄子?” 刘崇辉的脸色忽然酱紫起来,像身上所有通气的管道都被憋住了一样。 好半天,刘崇辉正想说话,孟所长却又抢先道:“刘崇辉,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前,我需要提醒你,要实事求是,按实际事实说话,不要做伪证。乔真真搜集的这三个扔到一楼去的烟头,我们是可以进行dna检测的,如果检测结果跟你的陈述不符,那你就是在做伪证了。” 孟所长这里用“做伪证”的措辞,巧妙地回避了“伪证罪”的说法,毕竟,刘崇辉如果不老实回答这个问题,也不见得就能构成伪证罪,他不想给对方留下将来投诉的把柄。 孟所长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逐字逐句,在心里认真地、小心地经过了一番仔细斟酌。 现在的群众已今非昔比,越来越有斗争经验,从几次告状的乔真真身上就能得到体现。孟所长身为有丰富执法经验的公安干警,在和这些人打交道、做斗争的时候,也不得不留个心眼。 刘崇辉一听说孟所长要拿烟头去做dna鉴定,他的脸色变了苍白,他再次偷瞄了几眼透明袋子里面的三个烟头后,终于道:“我确实不抽烟,抽烟的是我侄子,但我不知道烟头是不是他扔的。” 所谓“物老成精,人老成怪”,刘老头活到这个年纪,自然也是人精了的,他虽然迫于形势,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抽烟、抽烟的是他侄子的事实,但他也并不肯就此承认、一楼的烟头是他侄子扔的。 他心想,真等三个烟头的化验结果是他侄子扔的,那时候再认不迟。 有了刘崇辉这句话,孟所长点点头,眼睛瞟了一眼小刀,小刀已经在笔录纸上飞快地进行了记录。 孟所长又问刘老头:“你侄子叫什么名字?” 刘老头答:“刘中保。” 孟所长问:“他今年多大了?” 刘老头答:“二十九岁了。” 孟所长问:“他来你这里多久了?” 刘老头答:“去年八月份来的。” 孟所长问:“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刘老头答:“没工作。” 孟所长问:“他结婚了吗?” 刘老头答:“没结婚,单着呢。” 孟所长问:“他有孩子吗?” 这个问题让刘老头一愣,心说刘中保没结婚哪里来的孩子?但他还是回答道:“没孩子。” 孟所长忽然指着电视柜旁边一张长几上,一堆杂物中的两罐奶粉说:“奶粉是谁吃的?” 孟所长的问话忽然就转到了奶粉上,这一下节奏转换太快,让刘老头有些猝不及防,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两罐奶粉,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侄子在网上开了个网店,卖奶粉呢。” 小关和孟所长互望一眼,小关起身将那三罐奶粉拿过来,打开盖子,三罐里面都有一层封口铝箔纸,看不出密封在里面的是不是奶粉。小关摇了摇奶粉罐,也感觉不出异常。 孟所长继续问刘崇辉:“你侄子的网店是在什么网站开的?京东?淘宝?还是哪里?店名是什么?” 刘老头答:“这个我不清楚。” 孟所长又问:“可以叫你侄子出来一下吗?” 刘老头犹豫一下,才答:“好的。” 刘老头起身去敲卧室的门,嘴里叫着:“中保,你出来一下,派出所的人有事要问你。”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卧室的门才开了,出来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身材不高,有些瘦削,光着脚丫,脚下拖着一个人字拖鞋。裤子有些皱了,上衣袖子挽起来,露出小手臂上的纹身。胡子应该好久没刮了,头发有点长,刘海耷拉下来,遮住了眉毛,眼睛给人有点三角眼的感觉,这一点和刘崇辉有些相似。 孟所长想,看来,刘崇辉没有撒谎,这个年轻人可能确实是刘崇辉的侄子。 但是,年轻人看孟所长他们的眼光有些飘,总是迅速地在他们身上一瞟就过去了,然后,又一瞟回来,这一点和刘老头不同,刘老头自孟所长他们进屋时,都是死盯着他们几个的眼睛看的。 孟所长觉得,或许,今天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真的会有意外收获。 他暗自看了看小关和小刀,看到二人也都直起了身板,显然,也都开始警觉、紧张起来了。 刘老头让出了高脚塑料凳,自己坐到了床沿上去。 刘中保脸色有点阴郁,他坐在刘崇辉刚才坐的地方,看着孟所长等人,一点笑容没有,一言不发。 “你叫刘中保?”孟所长问。 “嗯。”刘中保嘴巴没有动,用鼻子“嗯”了一声。 “今年多大了?”孟所长问。 “二十九。”刘中保答。 ...... 孟所长把刚才问过刘崇辉的问题,又挨个重新问了一遍刘中保,姓名、年龄、婚姻、工作、孩子,以及与刘崇辉的关系等,刘中保的陈述与刘崇辉的说法一致,基本没有什么出入。 孟所长又问了刘中保来上海之前的情况,刘中保说,他原来是在山东老家,因为想出来大城市找工作,就来上海投奔叔叔刘崇辉来了。 问到他的工作情况,刘中保说他现在就是在淘宝上面卖奶粉。 孟所长问他每个月卖奶粉的收入情况,刘中保说,大约有几千块钱。 第十二章 变起突然 孟所长问了刘中保网店的名称和地址,小关当即打开手机上网,确实在淘宝上找到了刘中保所说的网店,里面正上架销售着各种牌子的奶粉,清一色都是进口奶粉。 小关和孟所长俩人看了一会儿刘中保的网店,又互相看了看,用眼光交流了交流,二人都没有找出刘崇辉和刘中保这对叔侄有什么问题。 孟所长沉吟了一下,起身掏出自己的利群烟,递给刘中保一根,自己也吸了一根,然后,他一转头,问刘崇辉,可不可以进房看一看? 孟所长说完这个话,等刘崇辉的答复。 他想,要是乔真真,肯定会知道要他们出示搜查证的。 孟所长博刘崇辉不像乔真真,不知道要他们出示搜查证。 果然,刘崇辉看了看刘中保,犹豫一下后,点点头,说可以。 随即从床边跳下来,前面引路,打开了卧室的门。 小关和小刀立即起身,跟着刘崇辉进了房间。 梦所长反而坐回了沙发,他在观察刘中保。 刘中保面色不变,似乎并没有因为小关进入房间而有什么紧张。 他从容地抽着烟,偶尔被烟熏了眼睛,就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刘中保抽烟很大口,也很熟练。孟所长就和他谈到了往一楼扔烟头的事,刘中保承认烟头是他扔的,并答应以后改正。 孟所长在烟雾里眯着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刘中保,他心中觉得,在扔烟头这个问题上,刘中保应该没有撒谎,烟头确实是刘中保扔的。 孟所长突然问刘中保:“你一般抽什么烟?” 刘中保说:“我多数时候抽将军,红将军和白将军都抽。” 孟所长就笑着说:“我还没抽过将军烟呢!”然后,孟所长问刘中保,“你手头有没有将军烟,来一根我尝一尝。” 刘中保脸色一窘,说:“不好意思,将军烟刚好抽完了,我手边现在没有。” 孟所长指了指茶几上的红中华,问刘中保:“这是谁的烟?” 刘中保的脸红了红,说:“这种好烟,我偶尔也咬牙买一包,抽上一抽,尝尝鲜。” 孟所长的眼睛在烟圈里眯缝了起来。他记得乔真真说过,乔真真不同时间捡到的三个烟头,都是大中华。 孟所长的眼睛又瞟了一下烟灰缸里的那堆烟屁股,按他估计和目测,也基本上都是中华烟。 刘中保绝不是偶尔咬牙抽一包中华烟,而是一直在抽或者经常抽中华烟! 可是,刘崇辉和刘中保都说了,刘中保没工作,目前只是在网上卖奶粉。刘崇辉吃的是社保那点钱,刘中保也说了,他卖奶粉的收入也就两、三千块钱。 在这魔都,月入两、三千块钱,还经常抽中华烟,孟所长觉得这其中还是有些问题的。 这个时候,小关和小刀,还有刘崇辉从房间里出来了,小关和小刀向孟所长摇头示意没有收获,孟所长明白他们这是说没有发现婴儿、毒品之类的意思,那么估计就是小关和小刀二人,在房间里面既没有发现婴儿和毒品,也没有发现与婴儿和毒品相关的线索,比如奶瓶、尿片、小孩衣服、小孩玩具、制毒原料、制毒工具等。 小关附耳在孟所长说了一个情况,告诉他房间里面有两个纸箱,里面还有一两百筒奶粉,里面杂七杂八,各种牌子都有,都是进口奶粉,都是完好地包装、封口的。 孟所长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他们没有搜查令,所以也不敢将这些奶粉的封口打开检查,万一真是奶粉,善后就很麻烦了。 孟所长想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刘中保:“你的奶粉是从哪里进货的?” 刘中保说:“是从厂家拿的货。” 孟所长就说:“这些洋奶粉的厂家都在国外呢吧?” 刘中保说:“也不全是,有些就是在中国境内加工的,此外,他们还有代理商,可以朝代理商拿货。” 孟所长就问刘中保:“具体是哪些代理商和厂家?联系电话是多少?找谁联系取货?” 刘中保这时候已经抽完了一根烟,他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然后说,联系电话都在他的手机里,他拿手机找给孟所长他们。 孟所长点了点头,刘中保就起身朝卧室走去。 孟所长看着刘中保的手扶着卧室的门锁,拧开了卧室的门。 刘中保看似要进入卧室的样子,却突然间猝不及防地,朝房门外狂奔而去。 小刀背对门坐着,没看到这个情况,孟所长和小关虽然看到了,却只来得及站起来,大喊一声“不许跑!”、“站住!” 刘中保拉开了防盗门,跑出房间,将防盗门重新一甩,关上了,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楼下冲去。 刚才,孟所长和小关、小刀第二次上去二楼后,乔老太在下面坐卧不宁,几次走出房门,想上去探听情况,都被陈虹拦住,劝说下来。 乔老太也知道,孟所长他们是怕她上去反而添乱。 可是,乔老太因为关心则乱,实在也是在家里坐不住,就出来房间,到楼前面的单元出口溜达望风。 陈虹看乔老太只是在单元门口溜达,没有上楼去,也就放心了,她独自在乔真真客厅坐了一会儿,想起中午了,赶回去吃饭来不及,就打电话给前台小月,要告诉小月不要订她的午餐。 可是,电话接通了,她和小月却互相听不到对方说话,连续两三次都是这样,陈虹想着可能乔真真这里信号不好,就走到门外去打电话。 陈虹刚到门外,就听到楼上一阵开门关门的巨大响动,还听到孟所长和小关喊“不要跑”、“站住”,紧接着就是“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眨眼之间,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年轻男人,就出现在了一楼与二楼之间的前半段楼梯上。 刘中保正一步两三个台阶,跨着大步而来,他脚下虽然是拖鞋,却不妨碍他迈开步子,奔逃而下。 陈虹抬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这个逃命的男人,与站在楼梯口打电话的陈虹狭路相逢。 第十三章 细细回味 陈虹一脸错愕,刘中保已经在朝她恶狠狠地喊着:“闪开!” 刘中保这么喊着的时候,脚下丝毫没有减速,朝着站在楼梯口的陈虹直冲而下。那一刻,陈虹感到了恐惧,那是一种与亡命之徒直面相对的恐惧。 刘中保已经跨完最后一级台阶,他借着身体的冲势,双手朝陈虹用力推去,眼看就要与陈虹接触在一起。陈虹尖叫一声,抱着头,猛一下将身子蜷缩起来,蹲下身去,将自己蹲得矮矮的、矮矮的,蹲在了楼梯口。 这个时候,刘中保脚下已经只剩最后一级台阶,只要推开挡路的陈虹,他就可以夺路而逃了。可陈虹却出他意料地来了一个下蹲,令到刘中保的双手在空中推了一个空,身子猛然向前倾去。冲势之下,刘中保完全刹不住脚,双腿却又被蹲着的陈虹绊住了,刘中保于是一下子栽倒在乔真真家门口,摔了一个嘴啃泥,嘴巴立即摔出了血。 二楼发出巨大声响和吼声的时候,站在单元门外的乔老太也听到了,她赶紧掉头往回走,想上楼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然后,乔老太就看到了陈虹抱着头蹲在那里,把冲下楼来的刘中保绊了一个大马趴,刘中保满嘴都是血,面目甚是狰狞。 然而,刘中保只是略一停顿,就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朝单元门外跑了两步,脚下一滑,又爬在地上,旋即就想再起身。 而此时,倒在地上的刘中保,伸手已经可以摸到乔老太的脚脖子了! 乔老太虽然吃惊,却表现得极为机智勇敢,她迅速朝单元门口退去,手上却不停地将过道旁边的自行车、电瓶车等连扒拉带拽,整个过道转眼就被这些自行车、电瓶车堵塞了,乔老太已经退出通道,站到了单元口外,他和刘中保之间隔开了一堆自行车和电瓶车,有两辆车还压在了刘中保身上。 刘中保还在挣扎着去推压在身上的车辆,孟所长、小关、小刀三人已经从楼上冲下,三个人在车堆里将刘中保死死按住。 乔老太小跑着从楼侧绕到楼后面,回家拿来一条晾衣绳,递给了孟所长。 孟所长和小关、小刀一起,将刘中保捆粽子一样捆得结结实实,末梢还留了一截,便于拖拽。 小刀将过道里倒下的车辆一一扶起,索性全都挪出通道,放到单元门外去。 刘崇辉倒是没有逃,一副吓坏了的样子,被孟所长他们要求跟随去一趟派出所。 孟所长临去时,拿走了乔老太搜集的那三个烟头,并且另外还向乔老太要了一个透明塑料袋,将刘崇辉家烟灰缸中的烟头全都装了去。 孟所长、小关和小刀三个人,押着刘崇辉、刘中保叔侄二人,回派出所去了。 陈虹因为受了惊吓,双腿还在发软发抖,脸色也惨白着,没有一丝血,她要再在乔老太家休息一会儿才走。 反而是乔老太,不仅没有丝毫后怕,反而格外兴奋。整个人荣光焕发,像打了鸡血。她不停地向陈虹回味、回放刚才的惊险一幕,还不停地猜测孟所长他们在楼上发生了什么。 陈虹却只有苦笑的份,什么话也接不上来,她整个人还飘飘忽忽的,没缓过来呢。 好久之后,兴奋的乔老太突然想起,午饭时间早就过了,她和陈虹都还没有吃饭呢,于是热情地邀请陈虹留下来吃午饭。陈虹推辞,说自己定定神就走,到外面去吃。乔真真却说外面的饭哪里有她做的香、有她做的干净,不由分说,进厨房忙活去了。 没多一会儿,就从厨房里传出了米饭和菜的香味,这股香味像有宁神作用一般,让陈虹的心神渐渐安定下来,陈虹也就默默地接受了乔真真的好意,乔真真在里面做饭,她就在客厅了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东方台的午间新闻,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乔老太做饭真是一把好手,没过多久,她就端出了两菜一汤——红烧茄子、黑木耳炒小白菜、番茄豆腐鱼丸汤,此外,她还端来一砂锅煲仔饭,揭开盖子,最上面一层金黄色的腊肉、姜丝,还有葱绿的小葱,看着真是诱人。 陈虹惊喜地叫了一声,说:“乔阿婆,真是想不到,您烧得一手好菜呢!” 乔真真得意地笑了,说道:“陈律师,你喜欢就好,你是我的贵客呢!今天没有你,孟所长他们怎么肯来我这里勘查,又怎么会抓走那两个反动分子呢!” 乔老太“反动分子”的用词把陈虹逗乐了,她笑道:“今天确实神奇呢,居然误打误撞,抓到两个婴儿贩子呢!” 乔老太家没有餐桌,俩人就着沙发和茶几开始吃饭,边吃边聊,好饭菜佐兴,俩人均有点兴高采烈,为彼此合作抓到两个罪犯而兴奋不已。 俩人又将刚才抓贼过程回顾了一遍,津津乐道于每个细节,陈虹夸乔老太火眼金睛,乔老太夸陈虹耐心聪慧,俩人一边回忆,一边互相夸奖,一个说,全靠你把对方绊倒,摔了一跤,另一个说,还是你机智,推倒自行车,把他侄子给拦住压住,不然就被他跑了。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看着年龄差距很大,聊天起来却似乎全无代沟。因了没有外人在场,俩人也都不那么谦虚谨慎了,中华民族的伟大美德暂时被抛在了一边,俩人都为刚才各自的壮举得意地笑了。 说到刚才的各种细节,俩人兴高采烈,忍不住还在空中一击掌,“欧耶!”一声,以示庆贺! 不知不觉,一顿饭吃下来,这俩人的关系,竟好像是认识了很久的一对忘年交,又像是一对祖孙,相处极为融洽,让我们不得不慨叹女人不管老少,真是神奇的动物! 乔真真夹菜时,陈虹看到她手臂上有好几块淤青,问时,应该是刚才扒拉那些自行车、电瓶车,把胳膊给撞了,乔真真自己却还没有发觉。陈虹坚持着让乔真真找出两瓶云南白药,帮着乔真真又是喷涂,又是抹擦,忙乎了半天,两人才又继续吃饭。 第十四章 紧急住院 随着聊天的深入,陈虹和乔真真的话题转到了私人了解上。 乔真真知道了陈虹是独生女,上海本地人,陈虹也知道了乔真真今年六十五岁,原籍江苏,农村出身,家里很穷,乔真真是长女,下面还有五个弟妹,她十六岁就出来上海打工,干过纺纱厂、橡胶厂,后来才到了糖机厂,直到厂子倒闭,此后没有再就业。 至于乔老太为啥一生未婚,这个问题陈虹就没有问乔真真了,只问了乔老太有没有孩子,乔老太说她不喜欢孩子,她喜欢清静,孩子多闹腾呀,要吃要喝,还又哭又闹,养个孩子实在是太麻烦了。 现在的她,无儿无女,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很自在,好多和她一样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哪里有她的三分自在,不仅不能安享晚年,还得给孩子们看孙子看外甥,当免费保姆呢。陈虹被乔老太的幽默逗笑了。 吃完饭,陈虹帮着乔老太收拾起茶几上的碗筷,还卷起袖子,表示要洗锅,乔真真怎么都不肯答应。其实,陈虹在自己家里洗锅都没有几次,家务事基本都是由她妈妈林若雨包办了的,只是在乔老太面前不好意思像在家里那样游手好闲、吃完一推饭碗了事,所以才装一装、争一争要洗碗的。 在乔老太的坚持下,陈虹半推半就着,被乔老太推出了厨房。然后,乔老太还为陈虹切了一个苹果,做了个小果盘,劝陈虹吃了饭后水果再走。 就在乔老太弯腰将插着牙签的苹果盘放到茶几上时,突然,“咕咚”一声,乔老太栽倒了,人一下子倒在茶几旁的地板上,一动不动了。 陈虹一看乔真真忽然倒地了,她吓了一跳,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陈虹扑过去伏下身子,摇晃着地板上的乔真真,嘴里惊叫道:“阿婆,乔阿婆,你怎么了?” 陈虹把手放在乔真真鼻子下试了试,乔真真是有呼吸的,但是,任由陈虹怎么叫唤,乔真真就是一动不动。陈虹想把乔阿婆从地板上抱起,放到沙发上去,但是,她试了试,她根本做不到,别看乔老太很瘦小,可是这个人昏迷之后,就变得死沉死沉。 陈虹想着,需要将乔老太立即送医院抢救,但是,出了乔老太家还有一条长长的巷子,打120叫救护车,陈虹觉得可能还不如叫孟所长他们来得快。于是,陈虹给孟所长打了电话,告诉孟所长,乔真真突然倒地,昏迷不醒了。 孟所长和小关、小刀回到派出所之后,立即开始审讯刘中保和刘崇辉,中途三个人轮流吃了个快餐。接到陈虹的电话时,孟所长刚吃完快餐,正在审讯刘中保,问刘中保为什么要跑。 陈虹电话上一说乔老太的情况,孟所长着急了,立即叫了两个协警,自己开了一辆警车,一路鸣叫着,三分钟不到,就飞到了乔老太家的巷子口,两个协警跟着孟所长进入乔老太家里,背着乔老太就往巷子外面跑,乔老太被安顿上警车后,孟所长又是一路警笛长鸣,将乔老太送到最近的第十二人民医院,进行急救。 到了医院之后,陈虹留守医院,听候医生安排,孟所长因为派出所还有审讯刘崇辉和刘中保叔侄的事情,就先开车回去了,临去时让陈虹有问题随时和他保持联络。 陈虹下午原本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处理,所里还有个例会,现在全打乱了。医生在急救室里对乔老太进行抢救,陈虹就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心惶惶乱着打电话,她先给所里前台小月去了电话,请假下午的例会,然后又给助理赵海涛去电话,交代下午要处理的各种事情,一下子就讲了四十多分钟。 陈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才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来,急救室的门还没有打开,陈虹忽然很担心,乔老太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吧?这么认真执着、热情诚恳且乐观勇敢的老太,还烧得一手好菜,陈虹忽然好担心、好担心这个老太有什么不测! 陈虹在走廊里心中七上八下,胡思乱想着,备受煎熬,却无计可施,眼睛不断地看向急救室的门,孟所长中途来过一次电话,询问情况,陈虹说还在里面抢救,孟所长安慰了陈虹几句就挂电话了。 将近两个小时的时候,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乔真真躺在一个病床上,被几个护工推了出来,她人已经醒来,换了住院部的病号服,床头还挂着几个输液瓶。一个护士跟在病床旁边,叫着“乔真真的家属”、“乔真真的家属”,陈虹赶紧迎上去,护士说乔真真问题不严重,但是各种小问题不少,低血糖、心律不齐、血管硬化等,平时要多注意休息,情绪不能太激动。 陈虹一听乔真真没有太大问题,松了一大口气,赶紧点头应承着护士的叮嘱,跟随推床的护工一起,将乔真真送入病房。 让陈虹意想不到的是,一进病房,乔真真就一把抓住陈虹的手,对陈虹说:“陈律师,我要告派出所!” 陈虹一愣,不明白乔真真为啥要告派出所,乔真真就说,她在急救室里,医生告诉她,她脑袋里面有一块小血块,应该是在哪里撞的,或者是被打的。她想起她上午去大东街派出所报案时,被接待她的民警从后面推了一把,差点绊倒,头撞到了门框上,这个血块肯定就是那个时候撞出来的。 乔老太让陈虹做自己的代理律师,帮她状告大东街派出所孟所长他们。 陈虹一下子犯了难,她是不想看到乔老太和孟所长他们之间发生诉讼的,大东街派出所是她的法律顾问单位,乔老太她通过这次纵火案报案的前后相处,中午又吃了乔老太的一餐饭,也是吃人嘴短的,这两方要是发生纠纷诉讼到法院的话,她夹在中间就很难做了。 陈虹提醒乔老太,说她在家里晕倒的时候,头在茶几上应该有撞了一下的,脑颅里面的血块会不会是那个时候撞的? 乔老太想了想,表示并不记得自己曾经撞过茶几,只记得自己在派出所门框上撞过一下。 第十五章 碰瓷碰到派出所 陈虹听了,不禁苦笑起来,她心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今天本来是以法律顾问的身份,来大东派出所帮助孟所他们处理乔老太的纵火案来着。现在,纵火案才刚刚了结,乔老太就又生出一个案子来,还是一单准备以派出所为被告的撞头案。 “什么?乔老太要告我们?这不是碰瓷吗?”孟所长电话那头一听陈虹说,乔老太要告他们派出所,当下就跳了起来,朝着手机猛地就是一声大喊,差点把电话那头陈虹的手机震掉。陈虹赶紧把手机拿着离开耳朵一尺多远,生怕再给孟所长震上一震。 饶是如此,陈虹还是能听到孟所长在电话那头不停地吼叫着,一直等到孟所长在电话那头吼得差不多了,陈虹才将手机重新拿近耳边。陈虹对孟所长说:“孟所,生气解决不了问题,乔真真咬定有个民警在她进房间的时候,从后面推了她一把,您是不是找上午接待过乔真真的民警询问一下?” 陈虹问过乔真真,还记得是哪个民警不,乔真真回答说,她记不清了,反正不是小关,也不是小刀,是另外一个民警,见到她来访,请她进房间做笔录,却不成想,嫌她走得慢,像对待罪犯似的,从背后推了她一把。然后,她一个趔趄,当时就撞到了门框上,头当时就觉得有点疼,有点晕了。 可是,这个背后推她的人具体是谁,乔真真说自己不记得了,见了人或许能辨认出,或许辨认不出,反正就是一个穿公安制服的男警察。 乔真真特别强调,那个警察腰上别着一根电警棍。可乔真真提供的是一个多么普遍和普通的特征啊,派出所的男民警,可不都是穿着警服,腰上别着电警棍嘛! 孟所长根本听不进去陈虹要他调查询问的话,他在电话那头朝陈虹说:“陈律师,这还用我去问吗?我的手下我能不清楚啊?谁会闲了没事推她一把呢?整个派出所,上上下下,包括我在内,谁不知道大名鼎鼎、到处告我们黑状的乔老太?大家见了她躲还来不及呢,点头哈腰那是最基本,谁还敢再推她一把,那不是往死里做自己吗?” 顿了顿,孟所长又说:“要真是有人推了乔真真,你觉得乔老太能放过人?她当下就发作了,还用等到现在住院了才说这事?” 陈虹觉得,这句话倒确实是有道理。依着乔老太那股子较真的性格,她被民警背后推一把的当下,既然没有说什么,那么确实就有可能,根本不存在这个被推一把的事情。 陈虹这边沉吟着,孟所长继续气急败坏道:“这个乔真真,之前一直到处告我们,给我们大东街派出所抹黑。今天上午,因为她帮我们抓获刘中保的原因,我才刚刚对这个老太太的印象有所改观,她就又忽然来了个碰瓷,别人碰瓷只敢到马路上去碰,她却碰瓷碰到我们派出所头上来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孟所长话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也不知道陈虹中午吃饭了没有,他们光顾押着刘崇辉、刘中保叔侄回派出所审讯,忘了招呼陈虹吃饭,按说陈虹是他们请来帮助解决棘手问题的,中午招待陈虹吃个饭,是他们应该的,也是最起码的,可他们这一忙,居然就忘了陈虹的吃饭问题了。 孟所长于是问陈虹:“你中午吃了什么?” 陈虹上一句还在听孟所长说乔老太“吃了熊心豹子胆”,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之后,孟所长就忽然来了一句,问她吃了什么。 陈虹一愣,心想这个孟所长该不会是觉得她中午吃的是熊心豹子胆吧?乔老太想请她做代理,状告派出所,那是乔老太单方面的想法,她自己并没有表示过接受委托呀,她怎么可能代理乔老太状告孟所长他们呢! 陈虹没说这些话,只是告诉孟所长:“我中午在乔老太家吃的,她做了两菜一汤。” 孟所长听后,又是一阵沉默。 陈虹也没再说话,默默地等孟所长说话。她心想,孟所长知道了她中午是在乔老太家的吃的,两菜一汤,心里会不会有什么想法,觉得她受了乔老太的贿? 陈虹再想一想后,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撇开受贿罪的犯罪主体不说,她吃当事人一顿饭,就能构成受贿吗? 忽然,孟所长在电话那头叫了起来:“有了!有了!” “有什么了?”陈虹不解地问。 “有录像啊!”孟所长说,听得出,他的语气像孩子找到宝一样快乐了起来,“我们派出所有视频监控啊。是不是真如乔老太所说,有人在她进入问询室的时候,从背后推了她一把,调出今天上午的录像来看一看就清楚了。” 陈虹听了也是一阵轻松,赶紧说:“好啊好啊,那你赶紧去看看录像去,看完早点给我个消息。” 陈虹和孟所长通这一番话,是在住院病房外的走廊里,乔真真还在里面输液,陈虹不敢走远,现在,有了录像可以查看,陈虹如释重负。 陈虹重新回到病房,一边和乔真真聊天,陪她输液,一边等孟所长的电话。 也就是十来分钟的时间,陈虹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陈虹看时,是孟所长微信上面发来一个视频文件。陈虹知道应该是孟所长去查看过的录像,节录了发给自己,陈虹按了播放键。 视频里出现一个年轻的男民警和乔真真,二人从一楼楼梯口出现,一前一后,朝一间问讯室门口走去。从视频角度看,这个视频摄像头应该是安在二楼走廊里的。 那个男民警在一间问询室门口停下,伸手推开门,然后身子侧过一边,让开门,让乔真真先进,乔真真于是迈开步子,朝门里走去。 忽然,乔真真脚下好像被绊了一下,身子朝门里摔去,跟在她身后的年轻民警眼疾手快,立即伸手扶住了乔老太,乔老太人站稳了,但是她的头还是磕在了门框上,所幸人终于没有摔倒。然后,二人一起进入房间。 第十六章 真相如此 陈虹一边看录像,一边想是什么原因令乔真真几乎摔倒呢? 等她仔细看过两遍录像后,她忽然明白了,是门槛!许是因为门是铝合金门的原因,买的时候连框带门,所以,地板上有一条细细的铝合金门框,也可以说是门槛,就是这条薄薄的门槛,绊了一下乔真真的脚,让她差点摔倒——如果没有那个年轻民警扶她一把的话,可能就真的摔倒了。 原来,这就是乔真真说的,所谓的被民警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头撞到门框上的真相——事实上,乔真真是被民警从后面“扶”了一把! 陈虹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等乔真真输液彻底结束,护士将针头拔了,空瓶子收走,陈虹扶着乔真真半坐在床头靠着,说了几句话之后,这才将手机里的视频点开给乔老太看。 乔老太看得很认真,她不满足于陈虹拿着手机给她看,她接过了陈虹的手机,双手捧在眼前,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 “哦”了一声之后,许久才道:“我一直以为是那个民警推了我一把。” 陈虹微笑道:“现在,您知道是您弄错了吧?” 乔老太点点头。陈虹只觉一阵轻松,想着乔老太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总算还是一个讲求事实,注重证据的人。 乔老太问起了自己的病,陈虹告诉她,还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脑颅中有一个血块,要等大脑自己慢慢吸收掉就好了。 乔老太又问起了医疗费,陈虹说她先给垫上了,让乔老太不要着急,乔老太就想让陈虹回家帮她去取存折来,想着要取了钱还陈虹。 陈虹笑着说没事、没事,等乔老太出院了,再慢慢还她都可以。 陈虹看看时间,差不多要下午五点了,想着自己也该回去吃晚饭了,母亲林若雨每天晚上都会做好她喜欢的菜,等她回去。 陈虹向乔老太告别,问乔老太要不要帮她请个护工,乔老太坚决地说不用,她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但陈虹还是帮乔老太买了牙膏牙刷、水杯毛巾、拖鞋纸巾等一些个人用品后,才离去。 陈虹从医院电梯出来,边往停车场走,边从手袋里往出翻车钥匙,找到车钥匙的那一瞬,陈虹才想起她的车没在医院,还停在派出所,她们来医院是被孟所长的警车送过来的。 陈虹只得到医院外面,打了一部出租车前往大东街派出所。陈虹回到派出所,没有直接取车,而是上楼去见孟所长,想问问他刘中保的审讯情况。 孟所长一见陈虹,没等陈虹说话,孟所长就兴奋地对陈虹说:“陈律师,我们下午拿着搜查证,搜查了刘崇辉的家,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陈虹说:“发现了婴儿?” 孟所长摇摇头,让陈虹再猜。 陈虹马上道:“那就是让我说中了,是毒品!” 孟所长忍不住笑了,刘崇辉、刘中保叔侄可能在盗窃贩卖婴儿,或者是在制作贩卖毒品,这确实是大家一直以来的猜测。 “都不是,”孟所长把头摇成一个拨浪鼓,他告诉陈虹,“我们既没发现婴儿,也没发现毒品,但是,我们发现了更多的奶粉!” “更多奶粉?”陈虹不由迷惑起来,“刘中保在网上开着网店卖奶粉,家里有很多奶粉,这不是很正常吗?” “嘿嘿,正常吗?”孟所长笑了笑,压低声音道,“那我给你说个不正常的现象,刘中保家里几百筒奶粉,却连一个奶粉箱子都没有,就是那种外包装的纸箱。” “纸箱?这个有问题吗?”陈虹有些不解道。 “当然有问题了!”孟所长瞪起眼睛,急急地道:“陈律师,纸箱就是本案的关键!” “我们申请了搜查令,将刘中保这几百筒奶粉都搬来派出所了。这些奶粉虽然没有问题,奶粉罐都是原装密封的,我们也打开其中几罐奶粉查看过,里面装的确实是奶粉,这些奶粉既不是假的,也不是过期的。 “但是,刘中保的这些奶粉,如果家里有进货的纸箱,就说明他是一整箱、一整箱地进货、存放,那这些就正常了。或者,这些奶粉上印着的生产日期和产品批次是同一批的,才算得上正常。 “因为,一般来说,卖奶粉的进货,都是整箱整箱地进货,哪个供货商肯给你零零碎碎、几罐几罐地供货呢?可是,在刘崇辉衣柜、床底、箱子里搜出的奶粉,全是零散的。牌子很多,有几十种,全是进口奶粉,但是,这些奶粉,哪怕是同一个品牌的,也基本都是不同生产时间、不同生产批次的产品。 “我们联系了淘宝网管理员,拿到了刘中保网店的销售情况,刘中保开设网店开始卖奶粉,就是他来上海几个月之后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将近一年来。刘中保的网店已经卖出很多奶粉,基本每天都有人下单,都是零星销售,销量很好,用户评价很高,刘中保的奶粉,不仅货真,而且价格便宜,比其他商家每筒奶粉便宜几十块钱。 “据刘崇辉交代,他这个侄儿刘中保,每个月给他一千五百块钱的吃饭和住宿费,借住他这里,此外,刘中保除了开头几个月刚来上海时,抽的烟比较便宜,比较杂,很快就开始抽中华烟,这个也能和刘中保开网店的时间和收入对得上。 “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是刘中保根本交代不出他进这些奶粉的货源来源,我们在刘崇辉家里询问他时,就是问到他从哪里进货的,供货商的电话是多少,他才开始跑的。 “被我们抓获之后,他还是坚持这么回答,说是和代理商、厂家联系进货的,结果,我们把他的手机交给他,让他指出他手机上的联系人哪些是代理商和厂家,他一个都说不出。也就是说,刘中保销售奶粉虽然不假,奶粉本身也没有问题,但是,他目前持有的,和已经卖出去的那么多奶粉,全都来历不明!” 第十七章 名为吃饭 陈虹听到此处,终于明白了全案的疑点,知道了孟所长他们此刻的审讯和侦破方向。 孟所长告诉陈虹,他们已将此案报告市局,还在加紧审讯刘中保,期望能早点打开缺口。 孟所长并说,如果此案告破,乔真真可是首功呢!是她一直揪着二楼的纵火犯刘崇辉不放,到处告状,契而不舍,才最终将警察引到了刘崇辉家里,而且,她还发现了奶粉的问题! 孟所长又说,当然,陈律师你也是功劳一件!要不是陈律师你劝说我们走程序,走过场,走模特的t型台,我们又怎么会去到现场勘查,并进一步上到二楼刘崇辉家里,进行实地勘查和问话,从而发现问题呢?! 陈虹与孟所长告别,开车回家,车子开出二十多分钟后,陈虹接到了母亲林若雨的电话。 林若雨那头的声音有些神秘,有些欢喜,但是却压低了声调,显然是在背着什么人打电话。林若雨的话简洁明了,问陈虹什么时候回家,并说人家已经到了。 林若雨的“人家”两个字一出口,陈虹立马就听懂了。因为这个词,已经成为她们母女之间一个默契的暗号。 一般只有林若雨旁边有人,不方便说太多太直白时,就会用“人家”这个词做暗号,给陈虹暗示。暗号打出,母女二人就会心照不宣,都知道这个“人家”,就是此刻在母亲林若雨那边坐着或者站着的、林若雨不便明说的一个人。 而这个人,一定是男的,年轻的,或者年龄略长的,单身男人。 陈虹接到母亲林若雨的电话,这才猛然想起,她早上吃早餐时,母亲再三叮嘱她,今天晚上要早点回家,不要加班,因为今天晚上,周阿姨要来家里吃饭!陈虹早上走的时候比较匆忙,也就没有细想这个周阿姨,此刻被电话那头林若雨神秘兮兮的话一下子点醒过来——这个周阿姨可不是普通人!她是林若雨的座上宾,以前就来过好几次了,每次来都会带一个不同的男人!她是接了林若雨的私家任务,专门给陈虹物色适婚对象的人! 今晚这场饭局,名为吃饭,实际上又是一场相亲! 陈虹和林若雨通电话的时候,刚好开车到达一个十字路口,正前方直行的绿灯已经开始闪烁,转眼就要变换为红灯了,陈虹一打方向,进了转弯车道。陈虹如果是回母亲林若雨那里的话,应该一直向前开,再过三个灯口就到了。 如果没有周阿姨来吃饭这回事,陈虹原本的计划就是像往常那样,回母亲那边吃晚饭的,现在,既然母亲家里已经是三面埋伏,伺她一进入包围圈,那三个人就打算合力擒下她,陈虹立即像一只警觉的小狐狸一样,改变了行车路线。 陈虹决定返回医院,去看乔真真去。乔老太住院,没有人照顾伺候她,估计她连今晚的晚饭都还没有着落呢。 至于相亲嘛,既然是母亲林若雨帮她安排的,那就让林若雨包办到底吧,今晚直接代她相亲好了,反正陈虹自己可从没打算过要相亲成功。 这两年来,着急陈虹终身大事的林若雨,频频为陈虹安排相亲,相亲地点有时候是在家里,有时候在外面的高级酒店,或者某个公园等公众场所——地点的选择一般是由林若雨和中间介绍人共同协商确定。 陈虹内心里对这种找对象方式其实是很抗拒的,毕竟,两个陌生男女硬被拉扯到一张餐桌上说话吃饭,努力寻找谈恋爱的苗头和感觉,在双方媒人的期盼下,尝试碰撞刮擦出一点爱的火花,这件事情怎么想怎么让陈虹感觉别扭和不舒服,陈虹甚至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陈虹知道,母亲林若雨养大她很不容易。 林若雨在陈虹七岁时,与陈虹的父亲陈文凯离婚,从那时开始,林若雨就一个人拉扯抚育陈虹。 陈虹初二时,有一次,她半夜发烧了,外面又下着大雨,林若雨背着陈虹冒雨就医,摔了一个跟头,林若雨的鬓角摔破了,缝了四针,留下一个伤疤,直到现在还在。林若雨脖颈颀长,原先最爱的发型是将头发向上挽起,此后,除了在家干活时,林若雨出门总是不得不让头发披肩垂着,以便遮住这块伤疤。 那一次,陈虹在医院吊了一夜针,第二天天亮,陈虹的烧退了,林若雨却自己发烧了,病了好几天,却还得额头裹着纱布,买菜做饭照顾陈虹。 陈虹后来每每看到母亲鬓角这个伤疤,总是心疼不已,她工作后,还设法给母亲买过一些修复药膏,却始终没能帮林若雨去掉这个伤疤。 林若雨独自抚养照顾陈虹,除了体力及事务方面的辛苦,还有就是经济的困难了。 作为陈虹父亲的陈文凯,只在与林若雨离婚后支付过陈虹几个月的生活费,随着陈文凯很快再婚,付给林若雨的抚养费就断了。林若雨找陈文凯要过几次,每次都艰难无比,最让林若雨不能忍受的,是她还要因此遭受陈文凯新夫人的羞辱,那位新夫人满嘴不屑和不齿,认为林若雨虽然和陈文凯离婚,却依旧舍不得放手,所以才会借着要孩子抚养费的籍口来继续纠缠陈文凯。 陈虹知道,离婚是母亲林若雨提出的,林若雨发现了陈文凯出轨他的学生,林若雨气得大骂,说陈文凯“名为教授,实为禽兽”,陈文凯愤而挥拳,俩人的婚姻于是到了头,林若雨怎么可能“舍不得放手”陈文凯! 陶渊明当年不为五斗米折腰,林若雨也不肯为几百块钱的抚养费蒙受羞辱,她索性从此不再找陈文凯要陈虹的抚养费了,自己一个人咬着牙关,节衣缩食,独自抚养起了陈虹,一直将陈虹供至法学院毕业。 这也是陈虹本科毕业后,立即参加工作,而没有像大多数成绩优秀的本科生那样,继续考研深造的原因。陈虹想尽快自立,减轻母亲林若雨的负担。至于研究生,她以后工作了照样可以读。 第十八章 实为相亲 陈虹工作五年后,在职考取攻读了法学硕士学位,她的人生并未在学业方面留下遗憾。母女二人一起经历过这番艰难岁月,陈虹自然将母亲林若雨对她的好记在心里。她对于母亲林若雨的要求,总是尽量满足,至少在表面上,她是不会忤逆不听林若雨的话的。 林若雨为陈虹张罗相亲,陈虹虽然心里抗拒,却也只是轻声抗议过林若雨两次,林若雨不接受、不改变,陈虹也就算了,平时偶尔也敷衍一下林若雨安排的这些相亲活动。 两年来的大部分相亲,都是林若雨替陈虹去把关和审核相亲对象的,遇到确实很优秀的,林若雨才会将折子呈递到陈虹这里,告诉她这个男人的身高、年龄、长相、学历、工作、家庭背景等。 然后,这些优秀的、在林若雨这里已经脱颖而出的相亲对象,或者经过陈虹本人见面鉴别后,或者根本未经陈虹见面鉴别,反正结果都是一样,都会被陈虹一一否决——当然,陈虹进行否决时,她总是能说出各种不同的,令林若雨不得不同意的理由。 陈虹很了解林若雨的性格脾气爱好,她要找出一点或者几点让林若雨认可的、这个相亲对象的缺点和不是来,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母女俩这种相亲模式是自从陈虹进入三十岁之后,经过多次相亲实践后,逐步建立和形成的。这两年来,林若雨的全部生活内容,除了为陈虹买菜做饭,其余时间和精力,几乎全部扑在了为陈虹到处张罗对象上。 经林若雨把关看后的照片,林林总总,有百来张了,林若雨为陈虹设定的第一择亲标准,自然就是长相。林若雨虽然不是外貌协会的,可是考虑到传宗接代的问题,将来外甥的长相,起码要能让孩子自信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才行啊,这个社会越来越重视一个人的颜值,如果父母在为孩子挑选基因的时候,就能给他进行严格把关,给他一个不低的颜值起点,那么,孩子将来的生存和生活都会相对容易很多。 至于外貌之外的其他方面,其实林若雨也是一个眼光比较高、颇为挑剔的人,那些通过各种路子和关系,来到林若雨眼前,并成功突破外貌审核第一关的相亲对象,本来就比例很小了,再能再其他方面,入得林若雨的眼,然后,经由林若雨反映、呈递,到达陈虹这里的,就更加少之又少了,陈虹对此颇为满意。 林若雨替陈虹把关、相亲,闹过不少笑话,令陈虹印象深刻的,是两个“叶公男”的相亲笑话。 那是两年前,林若雨刚开始帮陈虹张罗对象时,陈虹刚过三十,介绍人向林若雨推荐了一个比陈虹小三岁的、二十七岁的男生。经介绍人穿针引线,介绍人最后和林若雨约了见面时间和地点,让陈虹独自前往,与对方见面。结果,因为陈虹临时加班,林若雨只好自己上阵,代陈虹赴约,按照介绍人给出的时间和地点前往相亲地点。 却想不到,林若雨刚一出现,双方对过暗号后,那位二十七岁的小伙子就惊叫起来。他涨红着脸、局促不安地、连连解释说,他虽然跟介绍人说过,他喜欢年纪比他大些的女人,可是他从没想过,居然是一个比他大这么多的阿姨级的女人!然后,这个男生不待林若雨作出解释,就站起身落荒而逃了,他的惊叫还惊动了服务员和邻桌的客人,林若雨一个人呆做在饭桌旁尴尬得不得了。 陈虹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给这个相亲男起了个外号,叫“叶公”,说他叶公好龙,非真好也!来个真龙的时候,就把他吓跑了。可是,令陈虹和林若雨想不到的是,她们很快就在后来的相亲中,遇到了一个真的爱龙的“叶公男”,又闹出了另一次笑话。 据陈虹和林若雨事后分析,这个真好龙的“叶公男”,可能有恋母情结或者有恋姐情节,他明知林若雨是代女儿陈虹来相亲的,可是,这个“叶公男”硬是不管不顾,爱上了林若雨! 在从介绍人那里得知林若雨也是单身后,这个“叶公男”狠追了一段时间林若雨,常常抱着一束鲜花在林若雨小区外面溜达,见到林若雨出行就拦着,有一次还一直跟到菜市场,林若雨买鱼买肉,他就在身后抢着付钱,搞得林若雨狼狈不堪,好些日子不敢出门,也不敢接电话,吃饭只敢叫外卖,最后只好对介绍人软硬兼施,求她从中调停,此事才了。 这以后,陈虹受益了一段时间,林若雨偃旗息鼓,消停了一阵为陈虹张罗对象的事。这件事情让陈虹笑了好些日子,她还暗中考察过这个男的,想着如果合适,真的不如给母亲林若雨续了弦,奈何林若雨死活不从,说自己老了,牙口不好,啃不动小鲜肉! 林若雨爱女心切,心忧陈虹的终身大业,虽经相亲约会的种种狗血和烦恼,她总是能够很快又满血复活,重新开始顶着日头和风雨到处寻觅奔波,张罗未来女婿的事。 今天这个托老朋友带来的相亲对象,据林若雨向陈虹介绍,是林若雨亲自看过照片后,对男方的长相十分满意,才央介绍人安排了今晚的这次家宴。 陈虹坐在车里,一边等绿灯,一边用蓝牙耳麦和母亲林若雨通话,等林若雨叨叨完这个男人有多好,千万不能错过后,陈虹才摇着头,苦笑着告诉林若雨,今天晚上她实在没办法赶回去吃饭,因为要加班。 林若雨一听陈虹说赶不回来,就有点着急了,在电话那头抱怨道:“什么事这么要紧,非得今晚加班啊?不能推一下吗?又不是开庭!” 林若雨这么一说,陈虹索性顺着母亲的话说道:“妈,被您说对了,还就是要开庭呢!今晚法官加班,我们律师只好也跟着加班。您知道的,法院案子多,法庭少,排不过来,最后排来排去,就把我们的案子安排到了今晚开庭,我现在正往法院赶呢。” 第十九章 周大媒人 林若雨满心郁闷,却不能再说什么,因为陈虹说的这个情况确实存在,林若雨就曾经在周六、周日专门跑去为陈虹做早餐,送女儿大周末到法院去开庭。 作为一名律师的母亲,林若雨是有这方面的觉悟的,她懂得陈虹做的这一行,就是全天候跟着法院转的一行,就连陈虹他们的上下班作息时间,都是和法院同步。法院今天开全院大会,律师所里就到处是闲聊瞎逛的律师。节假日放假,或者台风吹、暴雨落,律所要不要放假,不仅仅是听政府文件、天气预报的指引,更重要的,是去打听法院那边的安排,如果法院休息,律所也就同步偃旗息鼓,法院若是挑灯奋战,他们就得舍命相陪,进退之间全凭法院的脸色为指引。 法官就是律师们的太阳,律师自己就是地球,地球是一定要围着太阳转的,这个道理,不仅律师自己懂,律师们的家属也都深知此理,包括陈虹的母亲。 所以,陈虹一说今晚加班去开庭,林若雨虽然心中郁闷,却不能再说推一推、放一放的话了。 其实,陈虹之所以顺着林若雨的话头,说自己去法院开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她知道,心急自己终身大事的母亲林若雨,为了让她早点与相亲对象见面,是不惜用不停的追魂夺命call,来追踪定位她的位置,询问催促她手头事务的进程情况的。唯有开庭这个理由,才能避免她的手机今晚被林若雨打爆。 林若雨知道,其它时候也还罢了,陈虹开庭的时候,那是绝对不能给陈虹打电话的,万一陈虹忘了关手机,忘了调为静音,电话突然响起,遇到个脾气大些的法官,搞不好直接把陈虹赶出法庭——反正陈虹一直都是这么叮嘱和吓唬林若雨的。 所以,只要陈虹说了她要开庭,林若雨就绝对不敢给陈虹电话。对此,陈虹不得不未雨绸缪,否则,若是林若雨一会儿吃饭之间忽然来个电话,听到陈虹这边又是汽车喇叭,又是喧杂的人声,那可就一下子穿帮了。 听着陈虹在那边挂了电话,林若雨一个人在这边郁闷了好一会儿,她心里虽然遗憾陈虹不能赶回来亲自相亲,但是,介绍人周燕姿和那个帅帅的许先生还在客厅里候着呢,林若雨知道自己马虎不得。像以往每一次那样,虽然单枪匹马,今晚她必须认真应对,万一这一次就替爱女陈虹找到她终身幸福,或者不慎错过陈虹的终身幸福呢? 林若雨整理心情,严阵以待,起身返回客厅,脸上已经换上了笑容可掬。她向周燕姿和帅帅的许先生解释了陈虹要加班的事,再三抱歉后,请二人入席。林若雨一边安顿座位,笑语寒暄着,一边进一步解释了陈虹工作的特殊性。 林若雨抱怨周末法官加班,律师自然也不得不跟着,否则,哪个胆大包天的律师试试周末开庭时候,法官法槌落下,律师却以周末不上班为由,拒绝到庭,到郊外钓鱼烧烤过周末去了,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实际上,林若雨说,据她所知,还没听说哪家律师行有哪个律师敢试一试,林若雨虽然对于陈虹周末或者晚上加班颇有怨言,但她从不敢怂恿陈虹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周燕姿听着林若雨这些老妇常谈,面上始终含着笑,显示着她的极好修养。林若雨这番话,她听过很多次了,她带人来和陈虹相亲,就几乎没有见陈虹出现过,而林若雨每次都是这番话。 周燕姿对此也无所谓,她帮人做媒,这种情况见多了,现在的父母儿女之间,都是皇帝太监的关系,晚辈不急长辈急,她这个媒婆的服务对象反正是那些当爹妈的长辈,只要大人们对她客气欢迎就好了。林若雨这里她每次带人来,起码都是笑脸相迎,还总是备着满满一桌好菜。 听说正主陈虹不回来,许先生明显地有些意外怔愕,忍不住不解地看向周燕姿,周燕姿却声色不动,一边热情招呼许先生入席,一边帮着林若雨打圆场。许先生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苦笑着和周燕姿一起坐到餐桌前。 对于林若雨家的这张餐桌,周燕姿已经是颇为熟悉了,这两年来,她积极为陈虹张罗相亲,已经成为林若雨的座上客,没有少在林若雨家地这张餐桌前就餐。有时候她是带着她的推广男一起来的,有时候则是自己一个人,肚子里带着推广男的个人信息。说实话,林若雨的厨艺是相当不错的,地道的上海菜,烧得色香味俱全,每次来林若雨这里就算见不到陈虹,能吃上这么一桌好菜,周燕姿也满意了。 周燕姿是一个年龄比林若雨稍大几岁的女人,中等身材,微微有些浮胖的样子,打扮颇为花俏,效果却适得其反,让人往往将她的年龄猜大几岁。她也是明珠艺术学院的职工,和林若雨算是同事,只不过林若雨从事的是教学工作,周燕姿则是搞后勤服务的。 没在院校里面呆过的人不大知道,院校中往往因为从事工作的不同,截然分出两类人来,这两类人泾渭分明,互不理睬,不相往来,说得直白透彻一些,是这两类人互相看不起对方。 一类人就是周燕姿这批人,他们是院校里面从事非教学工作的后勤服务人员,负责学校的食堂、器材、保安、建设、采购等工作,他们的编制属于职工,另一类人,则是林若雨这些有职称的讲师、教授等,从事的是教学工作,是真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他们的编制属于教工。 社会上常见到各类院校的招生简章,网上也能看到院校主页时,在这些简章和主页中,各院校的自我介绍都是说自己拥有多少多少教职工,用词一般都是“教职工”,而不是“教工”,或者“职工”,这其中其实就暗含了教工和职工这两类人的区别。 第二十章 群掐事件 若从深处细究,新中国的天下主要是靠工人阶级打下的,我国历史上又曾经有过将知识分子踩在脚下,批斗他们,给他们戴纸帽子游街,喊他们为“臭老九”的阶段,许是这些历史的原因积淀,让知识分子和工人之间,常常有一种互相看不起的潜意识在心底。反映在院校里面,就造成了院校职工和教工之间,两类人互不来往,互不正眼相看的现象,往往是教工和教工交往,职工和职工走动,跨界交往的,往往是两类人里想得开的人精,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林若雨和周燕姿是两个普通的教职工,她们所在的这家明珠艺术学院,教职工共有上千人,别说教工和职工之间了,就是教工和教工之间,职工和职工之间,也有很多人对面不相识。 林若雨原本并不认识周燕姿,后来却因为一件事情,周燕姿成了她们学院赫赫有名的一个职工。 那件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周燕姿那天在一食堂卖饭票。周燕姿虽然是学院总务处的人,但她的本职工作并不是卖饭票,她的日常事务是在总务处帮着处理一些柴米油盐、教室卫生等方面的杂务。那天是因为外号“白饭票”的女职工白雾临时有事,央求周燕姿帮她顶档,临时帮她卖一个中午的饭票,周燕姿就去了。 周燕姿和白雾平时就关系交好,白雾每次有事,无法卖饭票时,都是找周燕姿帮她顶班卖饭票的。 也是周燕姿这天合该有事,在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来了一个学生买饭票,叫了她一声:“老师,买十块钱的票。”就是这一声“老师”惹出了祸,当时正有一位老教授跟在这位学生后面,也来买饭票,一听学生这样称呼周燕姿,很是不满,当即大发雷霆。 这位老教授告诉这个学生,“老师”是对那些拥有教师资格、拥有知识,寒窗苦读,与书为伴,能够上讲台答疑解惑,给学生传道授业的人的尊称!不是只要混进这家学院,是个编制里的人,就有资格被尊称为“老师”! 当时,围观的学生和教职工都很多,这名学生在老教授的严厉斥责下,不得不改口,称呼周燕姿为“阿姨”。 周燕姿早已气得脸色红红白白,她哪里受得了这股子鸟气,当即唾沫横飞,双手叉腰,破口大骂起来。她先是,她说才不稀罕“老师”这个称呼呢!在她眼里,“老师”二字就是一张只值一毛钱的草纸,谁爱拿着擦屁股,谁就拿去擦,她负责批发!她并且骂老教授应该被称为“老不死”、“老王八”才对! 随后,周燕姿同志还大义凛然,搬出了我党的党旗说事,说既然你们这些臭知识分子这么重要,怎么我们的党旗上面只见镰刀和斧头,不见你们知识分子的钢笔毛笔呢?有本事你去上书中央,让旗子上面加上你们知识分子的臭笔呀! 老教授是中文系的一名副教授,姓范,范教授原本满腹经纶,子史经集,烂熟于胸,可面对周燕姿的泼口大骂,范教授发现自己肚子里的这些“之乎者也”都不是能用来吵架对骂的,直把个范教授憋得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冒。 周燕姿就不同了,铜牙铁齿,唾沫横飞,骂人的话像食堂边上堆着的上海青一样,一箩筐接一箩筐。周燕姿唾沫横飞的原因,还因为她一边骂,一边手下不停地在给学生卖饭票,一张接一张地饭票蘸着她的唾沫,被她从票本上撕下,塞给了学生。 一批批的学生走了,早已轮上了范教授,可周燕姿就是不给范教授撕饭票。范教授颤巍巍捏着十块钱站在周燕姿面前,已经气得不要不要、不行不行的了,可周燕姿既不接范教授手中的钱,也不给他递饭票。 那一刻,周燕姿对这个老教授坚决地蔑视,彻底地无视。她只当这个老头是跪在岳飞墓前的秦桧铸像,专职承受她的各种羞辱的。她要代表学院广大职工坚决地反击那些蔑视他们的教工! 眼见范教授腮帮子鼓得像河豚,眼睛瞪得像金鱼,捏着十块钱站在那里,气得浑身哆嗦,食堂里围观的教工看不过眼了,先是劝架调停,接着也愤而参战,帮着范教授抨击周燕姿。教工队伍有人参战,职工队伍也不示弱,纷纷撸起袖子而上,于是,这场本是周燕姿和范教授之间的骂战,逐渐发展壮大为在场教工队伍和职工队伍的团队作战,助拳人员越来越多,整个一食堂俨然都要被拓展为战场了。 学院彭、陈两位副院长闻讯赶来,彭副院长主管教学,陈副院长主管后勤,二人几番制止,才将双方人员分开,两位院长若到来得再晚一些,这场骂架,甚至可能发展为学院教工和职工的群殴事件。 这一次教职工两拨人的群吵,看似是范教授和周燕姿之间关于“老师”这个称谓引发的一次争端,但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话,就能发现,这件事只是一条导火索而已,争端发生的内在的、根本的原因,是双方积淀已久的矛盾。 这个矛盾,不仅在林若雨和周燕姿她们学院有,在很多院校都普遍存在着——那就是创收与分配的矛盾。院校的收入,除了依靠政府拨款外,更多的部分是需要院校自己创收的,否则只靠财政拨款,很难留住教师。没了教师,尤其是没了名师,院校怎么吸引学生?更加谈不上要谋求发展了。 所以,各家院校除了完成基本的教学任务外,都会积极争取课题,组织创收,办班、找课题、拉赞助、搞合作等,这些是各院校的主要创收方法。而凡这些创收,无一不得依靠教师们,他们为此要牺牲课余时间,额外讲课,额外带班,从事科研,攻坚课题。 课题做完,办班结束,钱赚到了,院校创收了,就到了分配这些收入的时候。这时候,教师们就发现问题来了,那些职工们,没有写过一篇讲义,没有上过一堂课,竟然也参与收入分配! 第二十一章 一战成名 于是,教工们不干了,他们说财政拨款、工资发放,这些是职工该得的,应得的,但他们也就只得这个部分就好了,就够了!这是政府给他们的劳动报酬,到此为止。而财政拨款之外的自行创收,那是教工们付出劳动所得,是教工们辛辛苦苦的血汗钱,职工凭什么也来分一份? 职工就说了,没有我们,你们办班的时候谁给你们开教室?谁给你们送空调?谁帮你们打扫教室,开门锁门,开灯关灯?下了课,学生饿得晕头转向,没有我们,你们的学生去哪里吃饭、吃宵夜去?没有我们,你们的课题能搞成吗?创收班能办成吗? 教工们不以为然,驳斥道,你们只是开了开门,扫了扫教室,管了管空调,关了关灯,水费电费还都是国家付的呢,你们就大模大样地要参与分配,你们也想得太美了吧?说起来,你们倒是给教工和学生提供了饭菜,可天知道你们提供的那些食堂饭菜有多难吃!就说那炒白菜吧,其实就是白水煮的,油都没放几滴!中午没吃完,晚上又端出来给大家吃,简直把我们当猪呢! 最让教工们不能忍受的是,那些搞卫生、搞保安、做饭菜的,分了教工们的创收,还不念他们的好,开教室、关教室,开灯关灯的时候,经常给教工们脸色看,动辄还要训斥、谩骂他们几句。周燕姿那天辱骂范教授的那些话,不过是把那些骂句做了一次摘说与集锦,她只是一个集大成者而已。 双方为了这些创收的分割、分配问题,利益划分问题,没有少开会、少争执过,但是大会小会,开了无数,任谁来主持,依旧不能达成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方案。 往往白天刚为这些分配方案开过会,黄昏时候分福利,教工们就看到职工们照样把大白菜、洗洁精、洗衣粉、草纸等,喜洋洋地背回家——政府财政肯定没有大白菜、洗洁精、洗衣粉、草纸的钱,职工们背回家的,自然就是他们教工的辛苦创收! 况且买来的这些大白菜多少钱一斤?买了多少?每人分得多少?教工们完全不清楚,虽然花的是教工们创收的钱,却不是教工们去操作。曾有教工们机灵地发现,有时候分福利,白天职工们和他们一起分得一份,晚上居然还能偷偷摸摸再分一份!是比教工们拿得还要多的! 说起来,职工们对于教工们的创收,不只是分一杯羹那么简单了,简直是教工做牛耕田创收,却吃的是草,喝的是汤,职工们陇上晒太阳吹风扇,最后吃的却是肉呢! 举个最常见的、几乎每个教工都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过的案例——食堂打饭。那些职工和食堂师傅都是互相认识的,卖菜师傅一样是舀一勺,给职工的就是满满一勺,给教工的就只有半勺。看着勺子和勺子之间的差距,知识分子好面子,不愿意为了这一勺菜去吵架,只得铁青着脸,把气憋在心里,憋在肚子里。积累多了,积累久了,遇到火星就爆发了。所以,那天范教授和周燕姿掐架时,食堂里参战的双方人数简直空前了。 林若雨后来听丁晴说起,当时现场,大家除了自动参战,还有人自觉地维护吵架秩序,这些人基本都是教工。面子问题是知识分子永远都要顾及的,即使是不得不吵架的时候。食堂里满满都是学生,平时都是听教工们站在神圣的讲台上,讲文学、艺术,讲哲学,讲科技的,忽然之间让他们看到这些教授、讲师们,在为了白菜、洗洁精围在那里争吵,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于是,教工们就自觉自动地进行了分工,能言善辩的就冲上去吵架,含蓄腼腆的就负责驱赶那些围听的学生。这一场突然在一食堂燃烧起来的战火,虽然最终在学院领导及时干预下,战火被及时扑灭,未造成人员伤亡,只有个别老师在人群互相推搡时,踩到了食堂地板上的白菜帮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幸无大碍。 但是此战燃烧后的烟云却许久弥漫不散,人们徘徊在食堂门口,很久才散,后来又各自回到自己的院系办公室,继续议论,周燕姿的大名就是在这样的战后议论中,逐渐声名远播的。 周燕姿一战成名,在学院声名大噪。学院教工和职工两大阵营的人,都知道了总务处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女职工,叫周燕姿,她能把棺材里的死人骂活,校门口的石狮子骂倒——因为可巧,学院门口的石狮子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倒了! 保安查看录像,既没有找到冲撞它的肇事车辆,也没发现有人暗中推搡过它,可它就是莫名奇妙倒了,于是学院教职工们就众口一词地说,石狮子是被周燕姿骂倒的! 林若雨就是这样知道周燕姿大名的,她不仅知道了周燕姿这个名字怎么写,她还知道了周燕姿长什么样子,哪个人是周燕姿,因为丁晴给她遥遥指点过——那个胖女人就是周燕姿。 那时,周燕姿正骑着一个迷你电瓶车经过校门口,她矮肥的身子将电瓶车压得“咯吱”作响,林若雨随着丁晴的指点,点了点头道:“哦,原来她就是周燕姿!” 就这样,林若雨算是认识周燕姿了。其时,林若雨和周燕姿已经同在一家明珠艺术学院工作了近二十年,却从无交集。 虽然,林若雨已经知道了谁是大名赫赫的周燕姿,但是,二人依旧没有搭过话,没有点过头,依旧还只能算是两个陌生人。林若雨原本以为,她和周燕姿之间的这种陌生人状态恐将一直持续下去,甚至可能今生都将互相陌路,永无交集。 让林若雨想不到的是,她和周燕姿这种陌生的状况,竟然还是由她这个略有些清高的音乐系教授主动打破的,是她先向周燕姿摇动了橄榄枝。 第二十二章 菩萨转世 人和人就是这样,不认识的时候,就似乎几辈子都无交集,等到认识了,忽然就发现俩人竟然常常碰面。 林若雨自从远远地知道了谁是周燕姿,就常常在家属区楼下看到这个一战成名的女人,林若雨知道周燕姿是不可能住在学院家属区的教工楼里的,因为周燕姿还不够资格分房子。另外,林若雨也听丁晴讲过,周燕姿是山东人,嫁的是一个军人老乡,也是搞后勤的,住在学院外面。 那么,周燕姿为什么会频频出现在学院教工楼下呢?是来巴结领导的?林若雨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鄙夷。 最初遇到的两次,细心的林若雨留意到周燕姿身边带着一个年轻小伙,而且,两次好像还不是同一个人。林若雨脑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周燕姿在老牛吃嫩草呢。林若雨早年离婚,虽然单身多年,但一直洁身自爱,对社会上目前风行的这些养小三、小白脸现象极为不齿,加之周燕姿经过林若雨身边时,身上散发出一股廉价香水味,头发烫得像稻草搭起的鸡窝,衣服穿得花枝招展,愈发让林若雨觉得她老不正经。而且,林若雨觉得这个周燕姿做事太不着调,养了小白脸不说低调点,竟然还带来一起见领导。 可是,再后来几次相遇,周燕姿身边带着的人,从小伙子换成了年轻姑娘,林若雨又觉得自己此前是不是想歪了,想那周燕姿生成那番模样,收入方面也不是什么做生意的女富豪,自然也开支不起在这魔都养小白脸的花销。 一番分析琢磨之后,林若雨觉得周燕姿带着的或许是她的侄儿、侄女之类的,来找领导们求个工作、谋个岗位的,这年头就业压力这么大,尤其在上海,年轻人若能进到学院里面谋一个稳定的饭碗也是不错的。 这种想法没过多久,再次被林若雨推翻了。因为林若雨仔细地再一推敲,想起周燕姿两口子都是山东人,二人在上海不大可能有这么多亲戚,而且,那些男男女女看上去年龄二十几、三十几的都有,有两次,周燕姿身边的男人看上去似乎都已经四十出头的样子,这么大年纪的人当周燕姿的表弟表妹还差不多,侄儿侄女的可能性不大。 细心的林若雨还发现了这些男女的一个共同特点,每个人一看就是经过了精心打扮,脸上都挂着套路的、讨好人的微笑,举手投足间的风度教养看上去也都不错,这么样一些人林若雨很难将他们和那个在食堂卖饭票、叉腰掐架、一战成名的泼辣货周燕姿拉上亲戚关系。 这些人究竟是周燕姿的什么人呢?动了好奇心的林若雨开始留意周燕姿的拜访对象,周燕姿在楼下按对讲器叫门,林若雨就在附近磨蹭着不走,竖着耳朵听,这样几次之后,林若雨某一天忽然茅塞顿开,悟出了周燕姿这是带着姑娘小伙,到有大龄子弟的教工家相亲来呢! 林若雨那一天是半夜躺在床上忽然想明白这一点的,茅塞顿开的那一刻,林若雨简直比高僧顿悟得道还要激动,她当即睡意全无,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把几间房的灯都打亮,一个人穿着睡衣在偌大的三房一厅里走来走去,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这段日子里,林若雨正在暗自着焦虑独生女儿陈虹的终身大事,却苦于既无法说服陈虹去主动交友,自己又无良策提供。今夜,对于周燕姿这一特殊姿势的顿悟,让原本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她,眼前猛然一亮,仿佛闪电划过眼前,林若雨看到了一片光明。林若雨简直恨不得立即就将周燕姿请到家里来,请她上座,然后,像拜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对着周燕姿拜上几拜。 在林若雨的这一场顿悟里,周燕姿摇身一变,从一个泼辣货、女修罗,变成了观音菩萨转世。林若雨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即将糊里糊涂地开始一段病急乱投医的求诊历程。 一连好几天,林若雨频繁下楼,长时间游荡在家属区楼下,有好几次,林若雨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怀着不能告人的目的、暗自寻找目标的站街女一样,逡巡等待着和周燕姿的再一次“偶遇”。 这一天黄昏时分,周燕姿又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学院家属区,在远处花坛边散步逡巡着的林若雨一见,立即迈开碎步追了上去,一直追到电梯口终于追上了,电梯没有来,林若雨和周燕姿及那个年轻男人一起站着等电梯。林若雨忽然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搭讪了。 林若雨是一个性格内向、脸皮也比较薄的女子,这些日子她只顾着琢磨什么时间是周燕姿最可能出现的时候,她必须设法在家属楼下截住周燕姿,却忘了设计见到周燕姿之后,自己该怎么上前搭讪。而与陌生人攀谈,尤其还是和一个她以前打心眼里不喜欢的人搭讪,对于林若雨这种高冷知识分子来说,其实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林若雨多希望周燕姿能主动和她说话,那样就解决她的困境了。于是她使劲“咳咳”几声,希望能引起周燕姿的注意。 林若雨在那里大声咳嗽,周燕姿并不是没有听到,电梯口就三个人,大家站得很近,但是周燕姿始终没有扭头去看一看。而其实,她身边站着的这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是谁,周燕姿肚子里一清二楚,她知道这个女人叫林若雨,是音乐系教钢琴的。周燕姿知道林若雨的事情还不止这些。 当年,陈虹的父亲陈文凯和自己的学生搞到一起,被林若雨捉奸在床,愤怒的林若雨清理门户,将陈文凯的衣服鞋物从十三层楼的自家窗户上直接扔到楼下院子里,学院里的人对此事很是传谈了一些时日,消息灵通的周燕姿自然不会不知道,且也参与了这则花边新闻的接力传播。 第二十三章 佳人有约 周燕姿来家属区的次数不少,好几次她都注意到了林若雨,只不过,林若雨不先开口,她是不会主动搭话的。周燕姿向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学院里这些貌美高冷的女知识分子对她这个在食堂搞后勤的、文化水平较低的女人一向看不上眼,因此,聪明如她,人家不来主动招呼,她也不会去将自己的热脸凑上去讨嫌的,对方不搭理她,她也就装作看不到来人。故而,今天林若雨虽然努力地大声咳嗽,试图引起周燕姿对她的注意,最后却都是枉费心机。 电梯来了,周燕姿和那个年轻男人一起进了电梯,林若雨心中焦急,生怕过了这村不再有下一家店,于是毫不犹豫也抬脚跟了进去,可她忘了自己家根本就不是在这栋楼里! 当周燕姿按下自己要去的十六层楼,然后,手悬在按键板上方,凝望林若雨,等林若雨说出她要去的楼层时,林若雨傻眼了,脸色红红白白好几次之后,她忽然莞尔一笑,朝周燕姿招呼道:“嗨,周姐!您好!” 这一下,轮到周燕姿发呆了,有一刻,周燕姿甚至觉得林若雨的笑颇有些诡异,眼前这个桀骜美丽、会弹钢琴的女人可是从来都没和周燕姿招呼过、说过一句话呢,甚至连正眼都没看过周燕姿,今天却不仅朝她妩媚地一笑,还向她温声问候“周姐,您好!”周燕姿真是始料不及。 当然,林若雨那声“您好”发音很轻,周燕姿并不能肯定林若雨用的是敬称“您”,还是昵称“你”,不管林若雨用的是哪个字眼,反正今天是太阳从电梯里出来了,而且,林若雨还尊称她周姐呢!这个“姐”字就绝对是尊称了!周燕姿虽然年长林若雨几岁,但是,也绝没有想到林若雨会称呼她“姐”。周燕姿愕然之余,又觉受宠若惊。 周燕姿虽然文凭不高,但是人情练达,老于世故,愕然和吃惊都只是片刻间的事情,林若雨话音落下没有多久,周燕姿已经咧开涂着大红唇膏的血盆大口笑了,她边笑边道:“哎呀,林教授,您真是一年更比一年年轻漂亮啊!刚才从远处看到您,我还以为是学院哪个学生呢,想不到竟然是您,不仅皮肤嫩得像婴儿,连身材也保持得这么好,真是羡慕死我这样五短身材的人了!” 周燕姿向来不惮在别的女人面前自黑,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是她人际交往的经验,反正她确实长得身材不大好,体型和脸蛋都有些婴儿肥,想在女人堆中做红花很难,反不如甘做绿叶,这样可以让别的女人放心地和她交心,不用时刻提防她抢老公,这年头,不是到处都在喊防火防盗防闺蜜嘛,她周燕姿就算做了闺蜜也可以例外,可以不防她,哈哈。 周燕姿身体摇摆,不带喘气地一口气说了这一堆,说毕还伸出一根手指,像使一指禅功一样,轻轻地戳了一下林若雨的肩头,周燕姿这一动作只是与熟人聊天后,一个习惯性的收尾动作,类似于写文字的人一句话写完不忘画个句号,周燕姿说话时的“句号”是用手指头配合身体摇摆,戳一戳来画的。 但是,点画完这个“句号”后,周燕姿心里忍不住有些忐忑起来,毕竟她和林若雨今天才是第一次搭话呢,俩人关系并没有那么近,那么亲昵,她这样一个戳戳点点的动作会不会太过轻浮了一些,林若雨可能觉得她冒犯呢!周燕姿心中有些小懊丧,她今天受宠若惊之下,有些高兴过头,就放飞自我了,手指头没收住。 周燕姿小心地观察着林若雨的脸色,发现林若雨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反感,林若雨那细细的、典型的上海女人的眉尖并没有悄悄蹙一蹙,脸上那缕温柔的笑容依旧。 “周姐,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呀?”林若雨试探地问道。 这一次,周燕姿听清楚了,确定林若雨用的是“您”,她心里像被熨斗熨过一般,舒坦极了。周燕姿的眼睛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后的年轻男子,笑道:“也没啥事,我就是到冯教授家里坐一坐去。” 林若雨闻言心中早已笑得像一朵牡丹盛开,周燕姿刚才按下十六层楼时,林若雨已经怀疑过周燕姿是去历史系冯伟明家里了,因为林若雨知道,冯伟明家里也是有个三十来岁的女儿还没嫁出去,和林若雨的情况类似。周燕姿这一说去冯教授家,林若雨更加笃定了她这些日子对周燕姿的观察和结论都是正确的,周燕姿就是在到处当红娘呢! 周燕姿原本还在暗自担心自己唐突了佳人,却发现林若雨的眉眼愈发舒展起来,而且,林若雨竟然伸出那双白皙的、柔若无骨的、弹钢琴的手,拉住了周燕姿点戳过她的那只手,林若雨一只手捏着周燕姿有些粗糙的手,一只手轻拍周燕姿的手背,笑着说:“周姐,今天晚上忙完了,抽空来我家坐一坐,我一个学生家长刚好给我送来两箱荔枝。” 林若雨早前听人说过,周燕姿自封过一个外号,叫“周贵妃”。周燕姿是个嘴馋的货,平日里最爱点的菜是麻辣小龙虾,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荔枝。周燕姿从不介意大喇喇地告诉别人,她和唐明皇的贵妃娘娘杨玉环一个口味,都爱吃岭南荔枝,可惜没有杨贵妃的口福,不能“日啖荔枝三百颗”,这说起来都要怪她妈,虽然把她生得也算是有几分“环肥”,无奈却把她生错了地方,没有把她生在大唐长安的华清宫里,而是把她生在了胶东乡下,活活委屈了她这个“周贵妃”。 林若雨今番假借家长之名,特意备了两箱荔枝,专为诱请贵妃娘娘周燕姿驾临宅子呢。此时刚入五月份,正是荔枝初上时节,市面上的荔枝少而贵,周燕姿虽然爱吃荔枝,可是,漫说现在这么贵的时候,就是满大街小贩把荔枝卖成地摊货的七、八月份,周燕姿也舍不得买,顶多称个半斤八两的解解馋。 第二十四章 受人之托 周燕姿一听林若雨说,她那里有两箱荔枝呢,当下差点流了口水,她倒没觉得这是林若雨专为她备的,一来她知道林若雨这些教乐器的老师,几乎每个人都带学生赚外快的,林若雨一说学生家长,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样的、林若雨的私活学生,家长送孩子学钢琴,再顺便送两箱荔枝给林若雨,这不是天经地义嘛! 再者,周燕姿可不觉得林若雨有什么必要巴结拉拢自己、要专为自己准备两箱荔枝,周燕姿心里认定的就是,有家长送了林若雨两箱荔枝,林若雨一个人吃不完,正自发愁呢,可巧就遇到了她。 这时,周燕姿要去的楼层到了,电梯门“叮咚”一声开了,周燕姿顾不上再和林若雨说别的,只一个劲地朝林若雨点头道:“好!好!好!”然后带着那个帅气的年轻男人出电梯去了。 林若雨一个人站在电梯里,手扶电梯门,电梯门执拗地几次开开合合。林若雨望着那个年轻男人的背影,目光有些像白骨精、蜘蛛精看着唐僧,馋涎欲滴。这位林教授也就是因为没有旁人在侧,才敢这么放肆地,用如此赤裸裸的目光望着那个年轻男人。 天知道林若雨有多希望自己女儿陈虹能够有一个这样帅气的男朋友啊!她只恨这不是打麻将,不兴截胡,不然她一定把这个年轻男人截回家里,转手交给她女儿陈虹。 周燕姿既然答应了今晚来家里坐一坐,林若雨心里踏实许多,当即回家,将家里仔细收拾好,茶水点心都备了,各色水果自然也不少的,尤其是荔枝。一箱荔枝已经拆封,鲜红欲滴地摆了一大盘在茶几上,另一箱原封未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门口的长案上,打算等周燕姿离去时,让周燕姿带上。 林若雨一边收拾家里,一边想象着陈虹好事将近,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估摸着周燕姿在那边饭也吃完了,亲也相过了,差不多该出来了,林若雨的心情格外开朗,还哼起了歌曲。 忽然,林若雨顿住了,她想起一个问题,她刚才虽然邀请了周燕姿来家里坐一坐,周燕姿也答应了她,可是,她刚才一激动,忘了告诉周燕姿她在哪一栋、哪一层、哪一间房住,这岂不是要抓瞎了? 林若雨重新焦急起来,先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团团转了一圈后,抓起钥匙和手机果断出门,她得去楼下花坛那里二次拦截周燕姿去,莫让周燕姿从别人家出来后,骑鹤仙人一样,一去杳无踪迹。 结果,林若雨刚下到大院里,就听到周燕姿在向花坛附近的人打听音乐系的林若雨林教授住在哪栋楼里。林若雨住十三楼,这个周燕姿是听说过的,当年林若雨扔陈文凯的用品也算是一扔成名了,只是,家属区有二十几栋宿舍,林若雨住在哪栋楼里,这个周燕姿却不知道了。 周燕姿从冯教授家里出来,将那个年轻男人送出家属大院,心里还惦记着林若雨的荔枝,又独个儿折了回来。她刚开始以为林若雨就和冯教授一栋楼,因为刚才林若雨和她同乘一部电梯来着。不料,周燕姿在十三层楼敲了两户人家,都不是林若雨家,大家虽然知道音乐系教钢琴的林若雨,却也无法确切说出林若雨在哪栋楼住。 周燕姿不敢再这样继续乱敲门了,索性下到家属大院来打听消息。只是那些八卦的人群,不知道林若雨住哪栋楼也就算了,却开始好奇地八周燕姿怎么会突然要去林若雨家里,难道是想给林若雨张罗个二婚对象不成?周燕姿喜当媒人、擅作红娘的事情,家属区不少人都知道,所以反都纷纷向周燕姿打听起牵线对象是个啥样的人选来。 周燕姿哭笑不得,又不能说自己其实单纯就是个嘴馋,想去林若雨家里蹭荔枝吃去。好在就在这个时候,周燕姿听到有人叫她“周姐!周姐!”,然后一扭头就看到林若雨朝她匆匆走来,周燕姿赶紧迎了上去。 这一晚,宾主尽欢,周燕姿大快朵颐的同时,在林若雨的三房一厅各间房里钻进钻出,不断发出啧啧称叹,要知道,九十多平的房子,林若雨一个人住,又是上海的黄金地段,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周燕姿简直忍不住要流下伤心的眼泪了,她全家住六十平,上有老、下有小,她老公的侄子在上海打工,也在他们家蹭住。 等到林若雨跟周燕姿一说陈虹的事情,周燕姿立即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说了一句当年西门庆求助王婆时,王婆说过的话:“全包在老身身上了!”说得林若雨和周燕姿俩人一起笑了起来。 要知道,林若雨这样好的人家背景,加之陈虹又是大律师身份,周燕姿怎么会担心做不成媒呢?至于对女孩子来说最重要的长相嘛,周燕姿连陈虹的照片都没问林若雨要来看一看——给别人家的姑娘做媒可不兴这样,看照片一定是第一位的。 林若雨生得眼前这般风姿,陈虹的父亲陈文凯是学院的法语老师,周燕姿经人指点远远看到过,也是一个大帅哥呢,不然怎么会被学生缠上呢?如此一对璧人遗传养育出的陈虹,打死周燕姿都不会相信陈虹的长相会对不起她这个大媒人的。 周燕姿当晚临去时,略作推让,还是笑嘻嘻地拎走了林若雨为她备下的那箱荔枝。不过,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然也不会白吃白拿的,没过几天,就开始积极着手为陈虹物色相亲对象。 虽然,几次相亲下来,结果不尽如人意,周燕姿当初只预估过陈虹不被人相中的可能性较低,却忘了评估陈虹相中别人的可能性,那就不是低不低的问题,而是要接近为零了,陈虹压根就没看上过谁,就连林若雨看上的也没几个,但是周燕姿百折不挠,虽然屡战屡败,依旧屡败屡战。 第二十五章 金龟婿 就连周燕姿自己也说不清,今天这位许先生,已经是她带给林若雨这个未来丈母娘相看的第多少个女婿人选了。 许先生是一枚暖男型社会精英,在证券公司从事金融服务,周燕姿向林若雨强烈推荐此男,并且将此男的身家背景都打探得极为清楚,上个月刚满三十八周岁,有房、有车、有公司,关键还兼有身高、长相和风度,“虹虹如果配给他,简直就是吕布配了赤兔马!”这是周燕姿的原话,林若雨也顾不上深究谁是吕布谁是赤兔,反正周燕姿才拿着许先生的照片轻轻一晃,林若雨就喜欢得不得了,马上就进入了丈母娘看女婿的状态,左看右看,远看近看,上看下看,越看越喜欢。林若雨当即央求周燕姿,尽快安排见面,以免这朵鲜花被别人家的姑娘捷手先掐了去。 今天周燕姿带着此人,登门造访,林若雨一开门,看到许先生真人,心中愈发欢喜,忍不住眉眉眼眼都笑弯成月牙形。只见许先生高高大大,斯斯文文,礼貌周全,嘴巴极甜,一见林若雨,立即躬身叫一声“阿姨您好!”然后双手奉上一支价格不菲的拉菲红酒。 林若雨和周燕姿今天将相亲地点约在林若雨家里,是经过两个人仔细商量后,特意安排的,这主要是吸取前一次相亲的教训。 周燕姿上一次给陈虹介绍的相亲对象,林若雨也是很满意的,那次的相亲地点是约在一家雅致的酒店,不巧的是,相亲那天,陈虹因为第二天要临时出差,头天晚上不得不加班准备材料,所以来不了相亲吃饭,最后只好林若雨、周燕姿和相亲男三个人吃饭见面。 林若雨代为解释了陈虹不能来的原因,对那位相亲男万分抱歉,吃饭间隙,林若雨再三夸赞自家女儿陈虹性格活泼开朗,工作积极上进等等优点,相亲男则一边听,一边微笑颔首。 周燕姿还笑盈盈地向相亲男暗示,看陈虹母亲林若雨这样的气质风姿,就能知道陈虹的姿容也绝对不会差的。因为男方相亲提出的首要条件,就是女孩一定要漂亮,现在,对于这一条,男方显然是满意的。 饭后散场,林若雨积极联系周燕姿,希望能及早安排第二次约会,尽快促成此男与陈虹的单独见面。不料,男方那边反馈回来的消息却有些消极怠惰,他不愿意再给陈虹单独见面的机会。 男方是这样对周燕姿说的,他说他是想找个漂亮的女朋友,但是,他不是找情人,他是要找一个未来老婆。做他的老婆,光有长相是不够的,还要贤惠顾家。陈虹工作这么忙,总这样不停地加班,将来他们就算一起过日子了,谁负责卖菜做饭啊?有了孩子,谁来带孩子接送孩子啊?难道要指望他一个男人来煮饭扫地、洗衣叠被吗?被林若雨寄予厚望的这次相亲,就这样告吹了。 有鉴于此,林若雨这一次相亲,坚决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将相亲地点安排在了家里。林若雨拿出自己烧菜的看家本领,预备了满满一桌菜。她要告诉男方,买菜、做饭、带孩子,这些将来都不用担心,她这个丈母娘全包了!他们小两口只负责恩爱就可以了。林若雨就不相信,今天自己这样全力出击,还钓不到一个金龟婿! 所以今天虽然陈虹没在,但是林若雨依旧信心满满,她挂了陈虹的电话,立即招呼周燕姿和许先生入席,周燕姿也默契地和她一起端盘子上菜,二人热情地招待和应对这个“金龟婿”。 陈虹这头与母亲林若雨结束通话,前方的转弯绿灯刚好亮起,陈虹于是挂档、踩油门,方向盘一打,转个弯,朝乔真真所在的第十二人民医院开去。 到了医院,陈虹停好车,在医院门口买了几样水果,要走时又想起乔真真那里没有水果刀,于是折身回去,买了一把水果刀,这才拎着水果进了住院部大楼。 陈虹出现在病房的时候,乔真真刚刚和值班护士结束了一场争执,这会子正和一个实习生纠缠不清呢。 下午陈虹走后不久,乔真真虽然双腿还有点软,脑袋还有点发晕,但她已经嚷嚷着要回家去了,她不愿意在医院过夜,她说自己睡觉认床,只在自家床上才能睡着,一换地方就会失眠。而且这医院四个人共用一个洗澡间和厕所,她不习惯,闹着非要回家。 护士们自然不敢放人,就劝说乔真真说:“乔阿婆您脑子里的血块还没彻底消溶呢,您这样跑回去,半夜在家里万一出点事,谁负责呢?” 乔真真就说了:“当然是你们医院负责呀!你们白天不是给我吊了那么多药水吗?难道这些药水都是白开水?居然连一个晚上也管不了?根本就是骗我们老百姓钱的?” 乔真真这么一说,护士们更加不能让她回家了。又听说了她在上海没有亲人,回去家里就是孤寡老人一个,这万一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突发状况了,谁担待得起?! 况且看乔老太长相,就不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人,再听她说话,更加是语气不善,万一真发生问题了,绝对不是一个肯善罢甘休的人,现在医患纠纷那么多,大家防不胜防啊!况且,有个小护士报告,送乔真真来的那个女的,是个律师,她下午还听到乔真真和那个女律师说,她要状告派出所呢!一个连派出所都要告的老太太,她能是一盏省油的灯嘛!何况跟她一起来的人,还是一个女律师,谁惹得起呀? 医院走廊有个大电视,正在播放欧洲足球赛,护士长沈芸虽然不是球迷,但是,偶尔也会看上两眼,也知道几个球星。沈芸叫来实习生薛小倩,指着电视问薛小倩道:“小倩,你认识那个人不?” 薛小倩看看电视,说:“哪个人?” 沈芸说:“就是那个穿10号红蓝条球衣的人。” 实习生薛小倩又看了看电视,点点头,肯定地回答说:“认识!当然认识,他是梅西,世界级球星!” 第二十六章 乔梅西 护士长沈芸笑了,拍着薛小倩的肩头道:“认识就好,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你负责去盯住那个梅西!” “梅西?我负责盯梅西?”薛小倩有点傻眼了。 沈芸贴近些薛小倩,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对,盯住我们这里的世界级球星,23床的那个乔老太——乔梅西,千万别让她跑了!” 薛小倩微一愣怔,旋即明白过来,不过,她犹豫一下,提了一个问题:“护士长,万一我没盯住她,让她给偷偷跑了,怎么办?” 沈芸脸色一沉,回答道:“那她的医药费就由你付!” 薛小倩彻底懵圈了,浑身一激灵,知道这个任务办砸了可不得了,她当即转身朝乔老太的病房碎步跑去,她告诫自己,必须立即马上即刻开始,认真完成护士长沈芸布置给她的盯防任务,去盯住那个世界级球星乔梅西去! 陈虹进入病房时,正是乔老太升任乔梅西不久,被实习生薛小倩盯着缠着,重点“照顾”着。乔老太几次想偷偷溜掉,都被薛小倩识破,将她及时堵在病房里。乔老太为此着实郁闷,心中烦恼无比。 乔老太一看陈虹来了,立即翻身坐上床去,像被人欺负的孩子看到了娘,跨着脸,向陈虹告状说:“陈律师,你来得正好!你帮我代理一下,我要告十二人民医院!这家医院的护士们虐待我,堵着我不让下楼吃饭,想饿死我!” 乔老太这么一说,实习生薛小倩急了,她想不到乔老太居然打起了状告他们医院的主意,医院要真是因为她被告到法院去可,她非给这个黑锅压死不可!这个乔老太实在是太坑了啊! 薛小倩一张原本粉嫩白皙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像颗熟透的番茄一样,眼看就要被气爆了,她愤懑而着急地朝陈虹分辩道:“陈律师,您不能偏听偏信啊!要调查了解情况,实事求是啊!我们不让乔婆婆下楼,是为了防止她偷跑回家,贻误病情和治疗,她今天下午一直都在嚷嚷要回家去!” 陈虹听了二人的话,笑了,她和乔老太虽然是上午才认识,到目前为止,还没超过十个小时,但是,对于乔老太喜欢较真,喜欢小题大作,喜欢针尖麦芒的性子,陈虹却已经多次领教,颇为了解了。 乔老太说医院虐待她,不准她吃饭,陈虹既没有附和乔真真,也没有说话表态,她只是双手抱胸,笑盈盈地看着乔老太,一副心如明镜,见怪不怪的样子。 乔老太被陈虹这样望得久了,脸竟微微红了,于是侧过脸去,望着窗外,既不看陈虹和薛小倩,也不说话了。 陈虹这才轻轻拍一拍薛小倩的肩膀,摇摇头,示意她没事了。薛小倩长舒一口气,原先望着陈虹的焦虑、担忧的目光,此刻换上了满满的感激。 陈虹问乔真真道:“阿婆,您想吃什么?我去帮您买!” 乔真真侧着头想了想,说:“我想吃小混沌。” 陈虹下楼买小馄饨去了。薛小倩看到乔真真倚靠在床头坐着,静静地扭头望着窗外,没有要跳下床来逃跑的意思,薛小倩暗舒一口气,她想了想,退出了门外,不再采取贴身盯人战术,而是在走廊外面,病房门口附近溜达、防备着。 没过多久陈虹就回来了,除了两碗小馄饨,还另外买了一份蟹壳黄和一份青菜,她自己也没吃晚饭呢。俩人于是在乔真真床头柜上摆开盒子,一起吃起来。 乔真真瞅着薛小倩不在房间里,边吃边跟陈虹说:“我要换医院!这家医院不讲理,不让我回家去住!” 陈虹道:“哪家医院都不会让您回家去住的,护士们是为了您好,您家里没人,万一晚上有个摔了跌了的,可如何是好?就像今天中午,幸好有我在,要是我当时和孟所长他们一起走了呢?” 陈虹这么说着,忽然想起了母亲林若雨。林若雨也是常常一个人在家呢,这会儿又为了她的终身大事,在家里殷勤地招待客人,陈虹心里有些不安起来,想着今晚无论再晚,她还是要回母亲那边看看林若雨去。 乔真真听了陈虹的话,有好一会儿不再说什么,等二人吃完饭,陈虹收拾了快餐盒,抹擦干净桌子,坐下来给乔真真削苹果时,乔老太忽然问道:“陈律师,我可以借你电话打一下吗?” 陈虹这才意识到乔真真连手机都没有,她赶紧说:“可以呀,没问题。” 陈虹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拿纸巾擦干净手,用指纹将手机解锁后,递给了乔真真。 陈虹重新拿起苹果和刀,在一旁继续削皮,那边乔真真拿着陈虹的手机,滴滴答答按下了一长串号码。然后,乔真真将手机贴在耳朵旁,静等对方应答。 电话通了,乔真真一喜,在电话这头大声道:“喂?是小弟吗?” 陈虹刚才还在猜想乔真真不知道要给谁打电话,这会儿听乔真真这么一称呼,才知道乔真真的电话是打给自己的小弟的。陈虹抬头看了看乔真真,陈虹记得中午吃饭时,乔真真和她说过,乔真真兄妹六个,乔真真最大,很早就出来上海做工,她的其余五个弟妹全在原籍江苏乡下。这么说的话,乔真真这个电话,是打给江苏乡下老家的亲人的。 乔真真既然称呼对方“小弟”,看来,这个电话是打给江苏老家的。 “小弟,你们那边还好吗?”乔真真问道。 那边说了些什么,陈虹听不到,偶尔窜出一句半句的,陈虹也听不懂,乔真真的小弟那边讲的应该是江苏方言。 “小弟啊,我今天住院了啊。”乔真真朝小弟诉起苦来,陈虹暗自叹息,可怜的孤寡老人,一个人在上海,无儿无女,生病住院,只能打长途向老家的亲人诉说。 陈虹手里的苹果已经削完皮,她将苹果一切两半,一半搁在水杯口上,留着给乔真真一会儿吃,自己拿了另一半开始咬。 第二十七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乔真真小弟那边似乎在问乔真真的病情,陈虹听到乔真真在这边解释道:“没什么,医生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只是还有点头晕而已。” 乔真真忽然换了江苏方言,和电话那头的小弟聊了些家常,陈虹一句也没听懂。忽然,乔真真换回了普通话,对电话那头的小弟道:“那个,小弟啊,你能让阿花过来一段时间上海?我现在住院,医院这边又不许我回家去,身边没个人照应不大方便。” 乔真真说完,将耳朵更贴近些话筒,认真地听手机那头的小弟讲话。这一次,电话那头讲什么,陈虹连一个字都没听到了。 过一会儿,乔真真又改成了江苏方言,像电脑输入法一样切换自如:“小弟,你记一下,这家医院是上海市第十二人民医院,我在住院部九楼,23床。家里要是走得开,你最好亲自送阿花来,实在不行,让她哥福来送也行。总之,千万千万不能让阿花一个人坐长途车!”乔真真说到这里,忽然又切换回了普通话道,“现在道坏人实在是太多了,我头上的二楼住户今天还因为拐卖婴儿,被派出所给抓去了呢!” 陈虹听着乔真真这句话,实在没憋住笑,结果一下子给嘴里的苹果呛住了,咳嗽起来。 乔真真看了一眼陈虹,她没跟着一起笑,也没挂电话,而是继续对着手机说道:“小弟,我没有电话,医院这里的公用电话我也不知道,你们到了上海后,可以打我现在这个来电显示的手机,这是陈律师的电话,到时候让她告诉你们第十二人民医院怎么走。” 乔真真又叮嘱了小弟几句后,挂了电话,这时,陈虹已经喝过几口水,止住了咳嗽。 乔真真将手机还给陈虹,然后解释道:“陈律师,我因为没有手机,小弟他们没办法联系我,明后天我小弟他们到了上海时,万一不晓得怎么来医院,我告诉他们打你这个电话,到时候麻烦你给他们指一指路。” 陈虹赶紧说:“好的,没问题。” 乔真真没再说话,也开始吃苹果,陈虹看她的样子,眉目间似乎有了些笑意,心情好转起来的样子。陈虹于是放心了,趁机叮嘱乔真真不要再往家里跑,这样既给护士们添麻烦,自己也很危险。乔真真虽然支支吾吾,但最后总算是答应了。 陈虹又和乔真真扯了会儿家常,估摸着家里那边周燕姿和相亲的人该已经吃完饭离开了,陈虹于是告别乔真真,离开了第十二人民医院,开车向明珠艺术学院母亲林若雨家而去。 陈虹万万没有想到,当她在医院里和乔真真唠嗑着、拖挨着时间,猜算着家里的相亲对象走了没有时,林若雨却在家里和周燕姿吵起来了。这事不仅陈虹没有想不到,就连林若雨和周燕姿也没有想到,两个人友谊的小船,一餐饭还没吃完呢,说翻就翻了! 翻船的原因,是因为林若雨猛然发现,周燕姿今天带来的这个许姓相亲男,竟然是个离异男!林若雨先是懵了,夹着东坡肉的筷子停在了空中,这块红亮亮的东坡肉,原本是要夹送给这位许姓准姑爷的,而许先生也已经欠起屁股,端着饭碗迎上来,准备接这块肉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的,许先生忽然说了句:“我前丈母娘也爱做东坡肉,可她的厨艺比林阿姨您差远了!” 就是这句话,令到餐桌上发生了空难,半空中的这块东坡肉直接飞机失事,掉回了盘子里,还溅起几滴酱汁,许姓相亲男捧着的碗接了个空,当下好不尴尬!他再一看未来丈母娘的脸色,林若雨那张绝美的脸,已在瞬间冷结成一块冰! 渐渐地,满脸恨色云雾一样升起在林若雨脸上,嘴唇一角也被她暗暗咬起。许先生一看风向不对,似乎要变天了,他瞅两眼周燕姿,周燕姿丢给他一个眼色,许先生随即找个借口,识趣地告辞先走了,留下周燕姿和林若雨单独相对。 林若雨丢下手中的筷子,双眼望住周燕姿,心中那个恨呀!她觉得自己上了一个大当,受了一个大骗!受了奇耻大辱!比吞了一只苍蝇还让她感到恶心和愤怒! 林若雨先是发出了一连声的冷笑,之后过了很久,她才冷笑着说:“周燕姿啊,周燕姿,你瞒得我好苦!这个姓许的曾经有过婚史的事情,从头到尾,你竟然对我只字不提!” 周燕姿心中也十分恼火,但她还是尽量压着怒火,一脸无辜地望着林若雨道:“林教授啊,你可从来没有说过,离异过的人不要。你一直都只是说,要条件好的,要样貌好的,要工作能力强的,配得起陈虹的就可以!” 林若雨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她在餐桌另一头,隔着一桌子菜,指着周燕姿的鼻子质问她:“我是这么说过,可是你有没有点文化,你懂不懂什么叫配得起?你觉得一个离异过的、有婚史的男人,配得起我家虹虹吗?” 林若雨因为生气的原因,浑身都在哆嗦,指着周燕姿鼻子的手指也有点发颤,想指着周燕姿的鼻子,又有点指不大准,最后只得放下手臂。 林若雨实在是太太太太气愤了,周燕姿竟然介绍一个离异过的男人给她的宝贝女儿陈虹! 她的陈虹,是否还是个原封未被动过的黄花闺女,这一点她不敢肯定,但至少,陈虹是连正式男朋友都没带回来给她这个母亲介绍过的,更别谈什么婚史了! 她的陈虹,要样貌有样貌,要文凭有文凭,要事业有事业,要家庭有家庭——除了没有正经老爸,其余哪样比别人差?居然会被周燕姿介绍匹配给一个离异过的男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林若雨面若寒冰,望着餐桌对面的周燕姿,像望着自己几世的仇人。谁贬低她的宝贝女儿,谁就是她林若雨的仇人! 第二十八章 友谊的小船 眼见林若雨如此生气,可餐桌对面的周燕姿看上去却全无惧色,她慢吞吞抽了一张餐巾纸,擦干净嘴角的油腻,然后冷笑着,泰然地迎视着林若雨,静静地听着林若雨数落她。 她像一只豹子在等候着,等林若雨疲惫的时候,等林若雨上下两句话衔接不上来的时候,等林若雨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那时,就是她发起绝地反击的时候!她周燕姿虽然学生时代成绩不好,但是,掐架骂人的本事却从与时俱进,年年增长,否则,她也不可能在学院食堂一战成名呀。 现而今,她在一家婚介所兼职做红娘,搜集钻研各种婚介资料,学习背诵各种婚介语录,远比当年读书考试还要刻苦,她这几年见过的各种家长,及男男女女多了去,也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阵仗,哪是林若雨这个孤陋寡闻的女人可比! 这两年,她因为帮陈虹介绍对象的原因,跟林若雨走得比较近,但也因此,更进一步领教和体会了这个上海女人的骄傲和矜贵,有很多次周燕姿从林若雨家里出来,心中愤愤不平的就是,为什么同为女人,林若雨可以生得那么美丽矜持,举止可以那样的优雅从容,说话又可以那样的居高临下,还弹得一手好钢琴,这让周燕姿心中嫉妒不已。 今天,林若雨又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跟她说话,她已经受够了,周燕姿心中打定主意,她今天一定要让这个生个律师女儿就自以为了不起的女人,好好吃一顿瘪! 隔一会儿,林若雨终于要喘一喘气了,周燕姿立即出击。向林若雨说了一番她早已打过n次腹稿的道理: ——林教授,你也是个有知识的人,市场需求决定货物的价值,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懂。不是我周燕姿要贬低你女儿陈虹,而是因为女人一过二十五岁,就开始自然贬值,这和每年新土豆一上市,旧土豆就要削价处理是一个道理。并且,女人这个贬值,它不是渐进的,也不是匀速的,而是加速运动。 周燕姿虽然连高中都没有上过,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但她为了她的媒婆事业,是认真琢磨过渐进、匀速、加速等这些物理词汇的。周燕姿掰着手指,向林若雨一一介绍,这个社会封给那些年过二十五岁、尚未婚嫁的单身女人的“剩女”封号: ——二十五到二十七岁为初级剩女,因为这些女人还有勇气继续为寻找伴侣而奋斗,所以叫“剩斗士”,是日本动画片《圣斗士》的谐音; ——二十八到三十岁为中级剩女,此时属于她们的机会已经不多,所以叫“必剩客”,就是卖披萨的那家必胜客的谐音; ——三十一到三十五岁为高级剩女,这个年纪的女人,在残酷的职场斗争中努力生存,却始终无法脱单,被称为“斗战剩佛”; ——三十五岁往上,那就是特级剩女了,当,人们将她们尊为“齐天大剩”,就是大闹天宫的孙悟空那个齐天大圣; ——女人到了四十岁如果还没嫁人,就成了“圣诞老人”; ——再往后,到了四十五岁以上,就是超级剩女了,只能说是“剩着为王”,胜者为王了。 周燕姿说,按照这张阶梯表,陈虹现在三十二岁,已经是“斗战剩佛”了,如果还不抓紧把自己嫁出去,还想着要横挑竖捡的话,一转眼就要三十五岁了,就成孙猴子“齐天大剩”了。 到了那个时候,像今天许先生这样的,虽然离异、但是没有孩子拖累的男人都轮不上介绍给她了。按照现今的市场情况,“齐天大剩”们只能搭配那些离异过的、并且有孩子的男人。 周燕姿还问林若雨,她看不看《英国每日电讯》报,据说中国单身女人的这些封号,连英国人都知道了,在每日电讯报上刊登了呢! 周燕姿这番关于“市场”,关于“货物”,关于“土豆”,关于“贬值”,关于“封号”,关于陈虹现在已经是“斗战胜佛”、转眼就要成“齐天大剩”的话,直把林若雨听得差点背过气去!要不是她修养好,她简直就要忍不住抓起桌上的饮料杯,将半杯椰汁泼到周燕姿脸上去了。 周燕姿却不理会林若雨气呼呼的样子,她又抢着喝了几口汤,夹了几口菜,另外又把林若雨做的小馅饼吃了几口——周燕姿不得不承认,林若雨的厨艺那是非常棒!可惜以后可能再没机会来吃了。 然后,周燕姿抹干净嘴,起身拍拍屁股,施施然而去。留下林若雨独自面对满桌子狼藉——以前周燕姿在林若雨这里吃完饭,好歹都还是会帮着林若雨收拾完桌子才走的。 陈虹不知道母亲林若雨因为她的终身大事,受了周燕姿的一番羞辱,正在伤心欲绝。她虽然朝母亲家而去,却尽量地把车开得很慢很慢,她怕万一周燕姿还没走,带来的相亲男还在的话,那真是太尴尬了。 明珠艺术学院终于还是到了,陈虹将车慢吞吞开进母亲楼下的地下车库,停好车,进了电梯,到达母亲家门口,按响门铃,等了一会儿,门开了,来开门的人果然不是母亲林若雨! 陈虹一愣,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这下子麻烦了!” 但陈虹还是尽量微笑着,朝开门的人躬身叫了一声:“阿姨好!” 开门的女人笑眯眯上下打量几眼陈虹,扭头朝房间里叫道:“若雨,虹虹回来了!” 陈虹一下子愣住了,她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周燕姿,而是母亲林若雨的另一个同事——丁晴。 陈虹有点糊涂起来,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她又回想了一下,早上的时候,母亲说的好像是周阿姨要来吃晚饭,怎么房间里的人突然变成丁阿姨了呢?难道是她听错了?今天给她介绍对象的是丁阿姨,而不是周阿姨?丁阿姨什么时候也开始热衷给她介绍对象了呢? 陈虹不由紧张起来,一个周燕姿周阿姨已经够她招架了,如果母亲的朋友里面,再多一、两个这种热心阿姨的话,她要头疼死的。 第二十九章 竹篮打水 陈虹在母亲林若雨的家门口探头探脑,怯怯的,迟迟不敢进门,像是去到一个陌生人家似的。她比丁晴高出几公分,眼睛就越过丁晴肩头去溜瞄客厅里,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陌生人在——比如,一个年轻男人之类的。 丁晴看出了陈虹的紧张和畏怯,她抿嘴一笑,扭头朝房间里喊了声:“若雨,我先走了哈。”然后陈虹就看到母亲林若雨从厨房里出来了。 林若雨又挽留了丁晴几句,丁晴还是告辞了,经过陈虹身边时,丁晴朝陈虹低声嘱咐道:“你妈今晚不开心,你好好陪陪她。”陈虹胡乱点了点头,有些搞不清状况。 林若雨送丁晴搭乘电梯去了,陈虹趁机进门,赶紧将客厅、房间、餐厅、厨房,甚至洗手间溜瞄了一圈,没有再看到任何其他人,陈虹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林若雨回来后,不等陈虹问起,就气呼呼主动讲起了今天的相亲情况。陈虹这才弄清楚,今天给她介绍对象的,还是周燕姿,只不过,周燕姿今天介绍来的,是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为此,母亲林若雨和周燕姿吵翻了。 至于丁晴为什么会出现在林若雨家里,那是因为周燕姿走之后,林若雨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很不爽,很不顺。她初开始想忍着,忍到明天找丁晴聊聊去,估计就能好受点,因为林若雨知道,丁晴一向不喜欢周燕姿,丁晴和周燕姿曾经在学校里吵过两次架。女人就是这样的习性,和某个女人闹翻时,就喜欢找她的对头聊聊天,诉诉苦,大家有共同语言,共同感受,聊天才能愉快酸爽嘛! 可是,林若雨边收拾餐桌上的狼藉,边在心里翻腾,她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她觉得她实在忍不到明天了,她于是就给丁晴打了个电话,问丁晴有没有空,过来聊聊天,并且说,周燕姿刚从她这里走,她现在心里很不爽! 丁晴和林若雨都在学院里面住,离得不远。丁晴电话上一听林若雨说,想找她聊关于周燕姿的话题,立马毫不耽搁,放下家里的活就过来了。所以陈虹敲门时,这开门的人,才会像变魔术一样,从周燕姿神奇地变成丁晴。 丁晴就是那个在学院门口,将周燕姿遥遥地指点给林若雨看的人。当时,丁晴遥指着周燕姿,对林若雨说:“看到没有,那个骑红色电瓶车的、又矮又肥的女人,就是在食堂大骂中文系的范教授,最后引起公愤,被大家群殴了的周燕姿,她是个真正的、不折不扣的泼妇!” 食堂的事,林若雨一直有听说。周燕姿骂范教授她听说了,公愤是有,群殴倒未必,当时不过是双方吵架的人,另外互相捉对,有拉扯过。但是,林若雨知道周燕姿这个大名后,却一直与真人对不上号,直到丁晴指给她看了。 丁晴对周燕姿的了解似乎比较多,据丁晴说,周燕姿是乡下人,靠着在部队当兵的老公混进上海,被塞到他们学院来打杂,周燕姿几乎没文化,只读书到初中毕业。周燕姿具体乡下是哪里,丁晴没有细说,按丁晴的习惯,除了上海,都属于乡下。 丁晴也讲过,她是如何与周燕姿交恶的。是有一次“三八”妇女节,学校组织女教职工外出旅游。丁晴上车比较早,挑了个靠前的座位,然后发现自己忘带保温杯了,就回办公室去拿杯子。丁晴离开的时候,将自己的包放在座位上占着,等她拿着杯子回来,就发现座位被周燕姿占去了,她原来放在座位上的包被周燕姿搁到了行李架上了,俩人于是吵了起来。 那次“三八”旅游,林若雨没有参加,因为陈虹一个人在家,没人带。但是,听丁晴翻说周燕姿和她吵架的那些话,着实是比较难听的,也蛮不讲理。 周燕姿和丁晴吵架的事情,发生在周燕姿怒骂范教授之前好几年,难怪周燕姿那一次引发学院教工和职工在食堂群掐的事,丁晴到处跟人说,周燕姿被大家群殴了,这应该也是丁晴一直以来的愿望吧。 林若雨知道丁晴很看不起周燕姿,一说到周燕姿,总是说,周燕姿这个人就是个泼妇,先天没长相,后天没教养。今天晚上,丁晴再次将这个结论重复了好几遍。 林若雨和丁晴聊了差不多一个来小时,与丁晴的这番聊天,确实让林若雨心情舒畅不少。丁晴历数了有关周燕姿的种种劣行,以支撑她对周燕姿泼妇、教养差等的评价,比如,周燕姿半夜往家里偷食堂的白菜,被看大门的保安看到;比如,周燕姿把回收的废旧饭票,重新拿了来用,被食堂卖菜的发现,还说是自己不小心拿错了......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丁晴以前就在林若雨耳边说过多次,但是,唯有今天这一次,林若雨认真听了。丁晴今晚评说周燕姿,最说到林若雨心坎中的一句话,是说周燕姿的眼界和见识,决定了她手上的资源,不会有什么好货色。 丁晴的这一番分析,打开了林若雨的心结,彻底解决了困扰林若雨的翻船烦恼。她原本还因为今晚和周燕姿闹掰,可能将导致陈虹错失一些挑选优秀伴侣的机会,而心中郁闷,被丁晴这么一说,头头是道地一分析,一断言,林若雨豁然开朗,心情好多了。她没必要为陈虹失去什么机会而负疚和懊丧了,因为丁晴说得很对,周燕姿手上根本不会有好货色! 虽然丁晴说的话林若雨都听了进去,也觉得极有道理,但是感情上,林若雨依旧忍不住黯然神伤,她心中对于陈虹终身大事的忧虑愈发浓重了。回想这两年来,为了能帮陈虹物色一个好对象,她小礼物没有给周燕姿少送,饭没有请周燕姿少吃,终究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所有这些,都随着她和周燕姿友谊小船的翻覆,随着流水而去了...... 第三十章 心有愧疚 林若雨将今晚她和周燕姿的吵架原因,以及与丁晴的聊天,告诉了陈虹。 林若雨向陈虹吐露心声,其实她原本也没有觉得自己和周燕姿有什么相互交往的共同基础,她们的性格、学识、人生阅历、社会经验等都大不相同,俩人原先的交往,不过就是建立在林若雨想为陈虹寻找一个乘龙快婿上,而周燕姿又恰好在一个婚介所兼职做红娘,热衷于在周围人们的未婚儿女之间牵线搭桥做媒,现在既然丁晴都分析说了,周燕姿都学识见识已经决定了周燕姿手上压根就不会好的人选,所以,她们友谊的小船翻就翻了吧,whocare?她林若雨才不在乎呢...... 林若雨这么絮絮叨叨地向陈虹讲解回顾今天晚上的情况,气愤地讲那个可恶的离婚难是怎么样厚颜无耻地说出“前丈母娘也会做红烧肉”的话来的,但是,林若雨始终没有把周燕姿评价陈虹什么“斗战胜佛”、“齐天大圣”之类的话翻给陈虹听。 陈虹一直静静地听着母亲林若雨唠叨和叙述,陈虹做律师已经十年了,十年的从业训练,陈虹已经培养起聆听的职业素养。每当有当事人来向她寻求帮助时,陈虹总能静静地、耐心地聆听当事人叙述,有时候甚至一听就是几个小时。 陈虹用耳朵聆听当事人倾诉的时候,其实,她还在用头脑进行辨析,这也是她优秀的职业素养。她要辨析当事人所言的真假,隐瞒了哪些,扩大了哪些,甚至哪些可能根本就是虚构的。十年下来,边听边辨析,已经成为陈虹的日常习惯。 林若雨躲躲闪闪地讲着今晚的相亲,陈虹却已经辨析出母亲隐瞒了周燕姿那些难听的话。否则,林若雨不会找丁晴来聊天,也不会现在说起来,语言支支吾吾,避重就轻,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陈虹。 陈虹知道,母亲林若雨是担心任何一丝泄露让陈虹捕捉了去,然后因此难过。这么多年,林若雨都是这样保护陈虹的,外界说什么,外界有怎样的不好和寒冷,林若雨都拦着挡着,舍不得让陈虹被这个社会伤害。 而其实,那些伤害,并不是因为林若雨在前面挡着,就会退却,或者消失不见,只不过加诸在了林若雨身上而已。 就像这个社会对她们这些大龄剩女的非议和歧视,今晚,并不是不存在了,只是被林若雨独自默默地扛下了。 陈虹忽然觉得很心疼,很抱歉,因为自己没能及时嫁出去,连累母亲林若雨今晚这样的不开心,这样的难受。 这一晚,陈虹没有回自己的房子去住,她留在了母亲林若雨这边,希望能陪一陪母亲,给林若雨一点安慰。 陈虹自己买房搬出去住,也只是近两、三年的事,其实,更早一些时候,陈虹已经有能力、也有想法自己去外面买房了,但是,林若雨不答应,不愿意和陈虹分开住。 虽然说起来,林若雨的主要理由,是俩人住在一起,方便林若雨照顾陈虹的饮食起居,但是,陈虹知道,这么多年,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母亲林若雨已经习惯有她。就是陈虹上大学那时,也是一到周末,母亲林若雨就准备好各种好吃的,盼着陈虹回家度周末。 是在眼看陈虹年纪越来越大,连个男朋友都没有的情况下,林若雨到处着急请教,就有一次在一个好友家,得到了婉转劝说,让林若雨放陈虹到外居住,这样方便陈虹找对象,谈朋友。 那个朋友并说,现在这个年龄的男孩女孩,没有个自己的私密空间,谈恋爱很不方便,现在婚前同居,甚至试婚这么普遍,林若雨整天将陈虹同吃同住,拴在身边,大大不利于陈虹的交友。 林若雨恍若醍醐灌顶,回家后就开始积极张罗、游说陈虹买房子,陈虹自己住的那套房子,就是林若雨帮她相中的,既可以和林若雨分开独立居住,又离林若雨的房子不远,方便林若雨继续照顾陈虹的起居饮食。 最让陈虹感到好笑和尴尬的是,陈虹才刚搬进新房子不久,林若雨就开始急火火地,在房子里检查寻找各种痕迹,从牙膏牙刷,到被子枕头,还有衣服杂物,甚至床铺上的头发等,希望发现一点有异性来过的蛛丝马迹。 可是,一段时间之后,林若雨很失望,别说是男人留宿的痕迹了,就连个女性朋友也没发现陈虹带回来过。 林若雨最后没办法,主动跑去买了一双黑色的男用拖鞋,放在陈虹新房子的门口,算是对陈虹做足了暗示——呃,简直就是明示了! 陈虹当天下班回来,猛一下看到鞋架子上放着一双男人的拖鞋,吓了一大跳。她小心仔细地检查了家里,里里外外,好半天也没发现任何男人来过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陈虹侧着头,稍微猜了猜,就明白这双拖鞋应该是母亲买的。然后,她也不问林若雨什么,直接拎着拖鞋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林若雨来了,左左右右都找不到她昨天买的男拖鞋,这二人真不愧是母女,林若雨也是侧了头,稍微想了想,就明白这是女儿陈虹把拖鞋扔掉了。然后,林若雨二话不说,又跑街上去买来一双男拖鞋,重新放在陈虹门口的鞋架上。 要不是因为林若雨新买的这双拖鞋,颜色换成了绿色,陈虹简直以为是发生灵异事件,昨天扔掉的那双拖鞋自己又跑回来了。饶是如此,她晚上回家,对着这双绿色的新拖鞋还是发了好一会儿愣。陈虹侧头又想了想,仍旧是将这双新拖鞋扔掉了。 这一下,林若雨真生气了,第二天是周末,她开门进到陈虹家里,看到空了的鞋架子,咬牙切齿,差点就要将陈虹叫醒发飙了。但是,林若雨使劲憋住了自己的气,什么话也没说,她转头出街,又买了一双红色的男用拖鞋放回来。 她倒要看一看,她和这个律师女儿,究竟谁能犟过谁去! 第三十一章 可怜慈母心 那一天,陈虹是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睡醒的,她经过鞋架时,本来还睡得半醒不醒、迷迷糊糊的呢,结果眼睛瞟到架子上新出现一双红色男拖鞋,陈虹一下子被惊醒了,呆愣在那里。过好久,她才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了,然后,她笑了,那是一种苦笑,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最终,陈虹摇了摇头,她决定举手投降,她不扔这双拖鞋了,她实在犟不过她的母亲林若雨去!于是,至今,陈虹住房的鞋架上,依旧还放着一双崭新的红色男拖鞋,尚无人穿过。 陈虹后来每次想到这件事,或者有时候在家里注意到这双拖鞋时,都会轻轻叹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林若雨对她的期盼她怎么能不知道呢!只是没有办法满足、回报罢了。 这晚,陈虹和母亲林若雨聊到很晚,林若雨因为好不容易陈虹回家来住,心里也很开心,愈发絮叨个不停。眼看已经要夜深了,林若雨终于刹住了话头,去帮陈虹收拾床铺。陈虹也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准备去冲凉,她眼角瞟着母亲收拾床铺的身影,心中颇为感慨,也颇为郁闷。陈虹发现,从前母亲一直笔直的腰杆,略略有些弯了,有好几次,陈虹好想答应母亲,安抚林若雨道,她一定很快地给林若雨找个棒棒的女婿回来! 就像以前她答应母亲,要给林若雨考第一,给她拿奖学金,给她考好大学,给她找好工作,甚至给林若雨考律师牌,她都满满地承诺过母亲,也都一一做到了。 而林若雨,当陈虹向她承诺这一切的时候,林若雨总是一边美美地笑着,一边批评陈虹说,怎么是给我呢?考第一、拿奖学金、考大学、找好工作、考律师牌.....这一切都应该是为你自己去做呀,而不是为我这个母亲!可是,林若雨不知道,陈虹心中很多很多的努力,确实就是为了母亲林若雨的,她想对母亲林若雨好,让她开心,为她争光、争脸、争口气,凡是能让林若雨开心的事情,她就不遗余力去做,包括学习、考大学、找工作、当律师,让母亲林若雨以她为荣,为她而自豪。 这些,她都做到了——只除了林若雨现在焦急盼望的,想要一个金龟婿的愿望,陈虹也很想帮母亲实现,让母亲开心满足,可是,陈虹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惟有这个问题,陈虹真的不敢给母亲乱许诺。诺不轻许,才不至将来让母亲失望啊!唉,一想到这个问题,陈虹就有点苦恼,就忍不住悄悄叹气。 许是因为有了心事的原因,这一晚,陈虹竟然在母亲林若雨这边的房子里失眠了!凌晨一点多了,她还无法入眠。难道她也开始认床了吗?陈虹想起了白天从乔真真那里学到的“认床”这个词。 可是,身下的这个床是她从小一直睡过的床呀,这两年,她虽然主要睡在自己那边,但是偶尔也会回来这里住一晚的,怎么今天就认生了呢? 还有,她工作之后常常出差,一直都是走哪儿都能睡着,怎么偏偏今晚,却要在躺过二十多年的这张床上失眠了呢? 陈虹躺在母亲林若雨家的床上,在翻来覆去中,度过了这个星期一晚上的最后二十几分钟。夜已深沉,陈虹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梦里响起几声鸡叫声,陈虹猛一下醒了,再一听,鸡叫声不是来自梦里,就实实在在从窗外传来,而且,竟然是母鸡下蛋的“咯咯哒”的叫声! 陈虹很是奇怪,早晨不应该是公鸡叫明吗?怎么是母鸡“咯咯哒”地叫呢?这世上竟然还有半夜下蛋的母鸡?黑暗之中,陈虹探出手,摸亮了床头的led灯。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睡眼朦胧地看了看,时针指向凌晨三点多。陈虹又扭头看了看窗外,外面一片漆黑,窗帘缝隙里一丝儿光也不见。 陈虹翻了个身,准备再次入睡,这时却又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这哭声与母鸡的下蛋报喜声,此起彼落,一唱一和,又似乎是互相较上了劲,只是听起来,婴儿的哭声有些撕心裂肺,有些烦躁不安,而母鸡的叫声却轻巧淡定得多,节奏纹丝不乱。 陈虹想起了自己今晚是在母亲林若雨家睡着,这里并不是农村,这里是大上海繁华住宅区,大学的教职工楼,怎么竟然还有人家养鸡呢?而且还是半夜下蛋的母鸡! 困意重新袭来,陈虹的双眼皮重新沉重起来,她昨天实在是太累了,从一早跑去派出所处理乔老太的纵火案,到晚上很晚才在母亲这边入睡,现在被鸡叫声吵醒,她才睡了两个多小时。 陈虹翻了个身,鸡叫声渐渐淡去,虽然孩子的哭声还是响亮着,但是,陈虹已经重新进入梦乡。早上八点,陈虹再次醒来,阳光暖暖地从窗外透进来,陈虹感觉精神充沛,神清气爽。昨夜再次入睡后,居然一夜无梦,好眠到现在。 母亲林若雨已经把早餐做好,几样小菜,两笼蟹黄包,几片烤面包,一瓶草莓酱,两杯牛奶,半煲燕麦粥,一小篮子圣女果,还炒了一大盘上海青,东西合璧,格外丰盛,都是陈虹最爱吃的。 往日里,陈虹的早餐都是林若雨从这边做了,拿饭煲、保温盒等送到陈虹的房子那边的,鉴于挤公交车的运输条件限制,自然无法十分丰盛。今天不同,陈虹好不容易能在林若雨这边吃住,这一顿早餐,林若雨自然要隆重准备。 看着陈虹美美地用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早餐,林若雨的嘴角笑开了花。为人母亲,工作上帮不上陈虹,能给陈虹做一餐好饭吃,林若雨就很欣慰、很开心了。 平日里,陈虹就有一些换洗衣服留在母亲林若雨这边,吃过早餐后,陈虹换了衣服,要上班走了,林若雨照例送她出门,叮嘱她晚上早点回来。 房门一开,陈虹和林若雨就听到走廊里闹哄哄的,俩人忍不住一起走出去查看。 第三十二章 鸡鸣 吵闹声是从电梯口传来的,那里站着七八个人,有的人穿戴整齐,拎着公文包,准备上班的样子,有几个人却还穿着拖鞋、睡衣,也有的头发乱蓬蓬的样子,一看就是尚未梳洗。 其中,有几个人在吵架。而且,居然有两名穿戴装备整齐的警察在场,估计是接警后出警的。 “警察同志,你们为什么不带走他们家的母鸡?解放前地主周扒皮,半夜学鸡叫,不让长工睡觉的事知道不?她家就是现代周扒皮,养个母鸡又臭又脏不说了,还经常半夜叫,吵得这楼里的大人孩子都不能好好睡,已经严重扰民!我们白天还要上班,半夜总这样被吵醒,怎么休息啊!我最近已经被吵得神经衰弱,经常失眠了!你们警察的职责所在,应该立即逮捕这只母鸡!”一个瘦个子、戴眼镜、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在质问警察,因为警察的个头比他高,他必须仰着脖子说话,陈虹注意到他脚下还是穿着拖鞋呢。 两名警察苦笑了一下,还未答话,警察旁边站着的一个穿睡衣的中年妇女接过了话头:“要带我们家的母鸡走,就将他家儿子也一起带走!我家母鸡只是偶尔叫一叫,而且,每次都是只叫几声就停了,可是你家那个夜哭郎却鬼哭狼嚎,一哭就是大半夜,扰民程度比我们家母鸡严重多了!” 年轻男子听中年妇女这么一说,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朝那个妇女嚷道:“我儿子半夜哭,还不是因为你家母鸡半夜突然开叫,把他给吓醒、吓哭了!再说了,孩子半夜哭几声就犯法了吗?有罪了吗?凭什么带我家孩子走?谁家孩子没哭过啊?” “不是你说半夜哭叫就该被带走,就是扰民吗?你家孩子和我家母鸡扰了大伙儿睡觉,那就一起被带走好了!”中年妇女捋一捋没来及梳理的一头乱蓬蓬短发道。 “凭什么?扰民犯法的是你家养的鸡,不是我家孩子!”年轻男子梗着脖子说。 “嘿嘿,”中年妇女身后闪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来,他冷笑一声,道:“那凭什么你家孩子哭就不叫扰民,我家鸡叫就是扰民呢?半夜哭叫既然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就应该谁做都是错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像杀人、放火、强奸这些事情,不能说只有鸡不能做,人就可以做。如果法律禁止,不许做、不可以做的话,人和鸡就都不能做!不能厚此薄彼!” 旁边有个拎着包等电梯的老头忍不住笑了,插嘴道:“这话说的太没有基本常识了,人和动物能一样吗?” 马上有个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反驳道:“正确的基本常识是,人其实也是动物。” 另外有人纠正道:“人和普通动物还是有区别的,人是高级动物。” “高级动物就不是动物了吗?”立刻有个戴帽子的男人反问。 “咳咳,你们这个辩题,其实就是战国时期公孙龙的一个辩题:‘白马非马’论。我今天上课,刚好要给学生讲这个‘白马非马’的论题,可以把你们刚才的辩论举例给学生听。”说话的是一个头发半白的男人。 旁边几个等电梯的人都笑了,陈虹也跟着笑。要求警察带走母鸡的年轻男子还是一脸严肃,他对养母鸡的那对中年夫妇说:“真是笑话,居然拿你家的母鸡来和我家孩子比。养孩子犯法吗?在城市养鸡可是犯法的!” “你说犯法就犯法呀?这城市里,包括这栋楼里,养猫、养狗、养鸽子,甚至养蛇、养王八的都大有人在,谁被抓去坐牢了?他们没有犯法,怎么我家养只鸡就犯法了呢?喏,他家就养条大黄狗,要抓先抓他呀!”养鸡那家的中年女人这么气咻咻说着,手指一指电梯口那个戴帽子的男人,正是刚才插言反问“高级动物就不是动物了吗?”的男人。 戴帽子的男人急了:“人家说的是你家的母鸡,你扯上我家的狗干什么?你家的母鸡半夜叫唤,扰得大家不能睡,这是事实!我家的狗半夜叫了吗?” “你家的狗虽然晚上没怎么叫,可是白天它是经常叫的,我午睡时候经常被你家的狗吵醒。凭什么白天狗叫,吵我午睡,就不是扰民,孩子半夜哭叫也不是扰民,偏我家的母鸡偶尔叫上一两回就扰民了?”高个子男人抢白道。 他太太,那位中年妇女立即附和声援道:“就是这个理,要带一起带走,包括这小区里所有人家的猫猫狗狗,所有半夜哭叫的孩子,不能只带我们家的母鸡走。他家的猫还飞檐走壁,进入老张家搞盗窃,弄走一串项链呢,问题岂不是更严重!” 电梯口已经又聚集了一批新的等电梯的人,中年妇女说着,手指点向楼梯口人群中新来的一个穿风衣的女人,女人还在边等电梯边扎她的马尾发呢。被中年妇女这么一指,立刻大囧,马上大声抗辩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们两家吵架,扯上我干什么?!项链我不是已经还给老张家太太了吗?小猫贪玩,将项链拿来玩一玩而已,哪里就严重到你说的盗窃了!” 电梯口等电梯的这群人,显然还不是人人都知道这条猫咪行窃的重磅消息,一听之下,吃惊不小,纷纷议论起来。一时之间,电梯口乱纷纷的。就连电梯来了,也有人舍不得走。 两个警察一看局面即将失控,弄不好要进入动手、群掐局面了,赶紧大声喝止几位激动的群众。 一名警察对那位小个子穿拖鞋的男人说:“这位孙先生,您报警的母鸡扰民问题,我们只能是劝诫对方约束改正,不能按照您的要求,将他家的母鸡强行带走,因为依法无据。无论是《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还是《刑法》,都没有说到养鸡是犯罪,都没有授权我们公安机关可以介入,制止或带走居民的母鸡。我们要是就这么强行破门而入,把人家的老母鸡抱走,那不成日本鬼子了吗?” 电梯口的人听到这里,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三十二章 狗叫 这个警察继续说道:“所以呢,这位孙先生,我们只能遗憾地告诉您,这类邻里之间的民事纠纷,您可能需要通过民事诉讼途径,聘请专业律师,帮您起诉到人民法院来解决。” 养鸡那方的中年夫妇听警察这么一说,得意地对视一眼,显然,今天的掐架,他们是胜利的一方,俩人差一点就要当众击掌以贺了! 穿拖鞋的小个子孙先生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看到了林若雨和陈虹,他立即高兴地大叫起来:“哎呀,林阿姨,您也在啊,太好了!这是虹虹姐吧?虹虹姐,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孙乐,小时候我、你、飞飞、大宝,我们几个常在一起玩。” 孙乐这么一说,陈虹想起来了,这个孙乐小时候还推过她一个跟头,把她给摔哭了,然后,孙乐被他爸拎着耳朵上门道歉。 “呀,是乐乐!差点没认出来!”陈虹道。 孙乐一看陈虹还记得自己,格外高兴道:“虹虹姐,听说您做了大律师了!刚好,我想要聘请一名律师,状告这家人在阳台养鸡扰民!弄得小区空气又脏又臭不说,最要命的,是他们家的鸡还经常乱叫,吃东西的时候‘咕咕’叫,饿了也‘咕咕’叫,下蛋的时候叫得更大声。白天叫也罢了,半夜三更它居然还叫,完全不让人休息,我都已经被他家的鸡折腾得神经衰弱了!” 那对养鸡夫妇在这里居住多年,也是认识林若雨和陈虹的,那女人立即高叫起来:“林教授,我平时可没有开罪过你哦!你家虹虹得帮我打官司才行,我也要状告这个阿三家的孩子经常哭闹,影响我家孩子读书睡觉!” 于是,一下子,这正在吵架的两家人,都甩了警察,围在了林若雨和陈虹身边,林若雨好着急,朝陈虹频频使眼色,生怕她说错话,帮任何一家都麻烦。 其实,陈虹对于这个城市养鸡也是有些意见的,尤其就养在母亲家隔壁,无论卫生还是休息,对林若雨多少有些影响的。官司她倒没有接的想法,她是想告诉两家,虽然,《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和《刑法》里面找不到处罚养鸡的依据,但是,《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里面有规定,城市里面是禁止养鸡鸭的。然而,陈虹看到母亲给她的暗示,这些话虽然已到嘴边,却不好说出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嚷嚷道:“找到了,找到了!” 马上有人问:“找到什么了?” 那人兴奋地说:“找到哪里管鸡了!城管!是城管管这事!” 一群人围上去看那人的手机,孙乐也围了上去,就听那人大声读道:“国务院颁布的《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第三十三条规定:按国家行政建制设立的市区内,是禁止养鸡、鸭、鹅、兔、羊、猪等家畜家禽。” “那赶紧打电话叫城管啊!” “城管电话多少呀?” “好像是......” 孙乐已经开始慌手慌脚地拨打电话了。 恰这时,电梯来了,林若雨趁机将陈虹推进电梯,并悄悄在她耳边嘱咐,让她这几天都不要回这边来。陈虹自然明白母亲的苦心,林若雨是怕这些邻居们再来烦她这个陈大律师。 陈虹一路开着车,朝安胜律师事务所驶去。她想着刚才电梯口,母亲林若雨家的邻居们在那里因为一只鸡而彼此争执,甚至报警抓鸡,并准备提起民事诉讼。陈虹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早些年的陈虹,遇到这类案件,还会觉得奇怪,会觉得哭笑不得,但是随着执业经历的丰富,她已经明白,中国老百姓已经懂得随时随地运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了,他们这些做律师的,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顺应时代潮流,接受这类看上去千奇百怪的官司,天啊! 陈虹想,其实,每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案子,都是有它存在的意义的吧。立法想要穷尽这世上人们之间所有的纠纷真是太难了,但是,正因为有很多新奇古怪的案子产生,法制才会不断得到健全和完善,才会被动或者主动地向前继续推进。 陈虹想起了昨天,昨天是星期一,她从协助处理一单被乔真真夸大了的纵火案开始,开启了这个星期的第一天。今天是星期二,她又从一单邻居们因为鸡鸣狗叫而发生的纠纷之中开始了这一天。陈虹想,这连续两天的经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这个星期都会在这种手忙脚乱、鸡飞狗跳之中度过呢? 陈虹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没再继续往下想,她打开了车载音乐,边听音乐,边继续前行。 今天上午是所里每个月的合伙人例会时间,陈虹先进自己办公室,放好手袋、外套后,就拿着笔记本和记录笔,到了主任潘律师的办公室。 陈虹因为今天起床比较晚,出门前又在电梯口被耽误了一会儿,所以,她是最后一个到到,别到合伙人已经到齐,正在进行吹牛,边吹牛边等陈虹。 安胜律师所连主任潘安在内,共有十名合伙人,除陈虹之外,其余九个合伙人均为男性。男人大多喜欢吹牛,尤其男律师,陈虹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而这些人合伙男律师见到陈虹到来,并没有停止吹牛开始开会的意思,因为大家正吹得兴起呢。 陈虹听他们的聊天内容,还是永恒的主题——男人与女人的话题。 钱律师提到他当年刚入行时,连盒饭都吃不起,女朋友跟着他看不到希望,就跳槽跟了一个公务员科级干部,前段时间他和当事人在酒店吃饭,与前女友偶遇,前女友一家几口,还有前岳父岳母一起,钱律师豪迈地请他们吃了一桌大餐,外加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好好显摆了一次,他看到前女友脸上还是很有些愧疚的。 另一个合伙人秦律师就提到,现在男女相亲市场,一听男方是律师,抢手得不得了,大家当即附和,说律师哪里还需要到婚介市场去找对象,自动送上门的女人挑都挑不过来。 第三十三章 例会 秦律师这么一说,立即就有人提议,不如大家一人一条,总结一下嫁给律师的好处吧,该律师的提议立即得到众人响应。 钱律师第一个发言,他说:“我既然姓钱,我就说一个与‘钱’有关的好处,做了我们律师这一行,男人只要不是太笨、太懒,拼个几年之后,像我这样钱多多是不成问题的,至少比公务员的死工资要高很多。” 众人齐齐哄笑他促狭,问他怎么不和别的职业行业比,偏偏要和公务员比? 第二个发言的是帅律师,帅律师本姓帅,据说这个姓氏最早来于“师”姓。帅律师说,做得律师的,一般都是有相当颜值气质担当的,仪表堂堂,一个字:“帅”。 大家又笑,说他这纯粹是自吹自擂。帅律师不承认,他提出:“必须承认,日积月累的职业训练师可以改变人的气质和外形的。做律师的人,每天都要腰杆笔直,进出法庭等庄严肃穆的场所,以及见识谈判桌等大场面,久而久之,气质外形自然就出来了,《何以笙箫默》看过不?里面的那个何以琛律师,那种气质颜值,是多年职业训练的结果,我本人就不比他差多少。” 大家又是一通笑,坐在潘主任身旁的刘律师就笑着说:“帅律师,我承认你确实帅,但是,真正论到颜值气质,你和那个何以琛律师,你俩最多可以算上并列第二,排第一的当属我们的潘安律师,这是早有历史定论的,大伙说是不是?” 刘律师说完拍了拍潘主任的肩膀,一堆人这一下笑得东倒西歪,大家自然知道,刘律师这是借了“貌比潘安”的历史典故来碾压帅律师。可是,潘主任虽然大名恰好叫做潘安,但是,对于他的身材,各合伙律师也是早有定论啊,都说他出去说自己是潘长江的亲哥,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潘律师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咳咳”两声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诸位同仁,以貌取人是不对的,虽然女人们认为我们律师的好处有‘钱多多’,有‘帅’字,可是,我们还要强调我们的‘内涵’。” “《何以笙箫默》里面何以琛对赵默笙只会说‘劝你不要跟一个律师讨论物品所有权的问题’,这样的律师太煞风景了,法言法语可不应该是被用来对付我们爱的女人的,我们应该在烛光晚餐里,用我们浑厚的男中音,朝我们心爱的女人这样讲述我们的法言法语:‘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就会失去行为能力,无法做出有效的意思表示’、‘我的无限期的要约,只等你给我承诺’、‘我心为你独占的,你对它的所有权是排他的,排除一切善意第三人’、‘爱上你,不是我的故意,是不可抗力’......等等等等,这才是我们法律人独特而深沉的内涵嘛!” 众人一片鼓掌叫好,还有人来了一声口哨。就连陈虹也忍不住为潘主任鼓起掌来。她想起了三剑客公司的曲梦,陈虹知道潘律师一直苦苦追求曲梦而不得,她很想知道,潘主任有没有如他刚才所言,这样浪漫地,在烛光晚餐的时候,向曲梦表白过这番话。 待到掌声消落之后,田律师才接口道:“《何以笙箫默》里面何以琛的那一句‘劝你不要跟一个律师讨论物品所有权问题’,它体现的是一个律师随时随地运用自如的专业素养。现代社会随着人们商业和社会活动的增加,人和人之间的摩擦和纠纷越来越多,如果有一个通晓法律的律师老公陪在身边,那简直就聘请了一个私人法律顾问,还是免费的,吵架过来绝对是无往不利,每吵必赢啊! “比如,在酒店里,一帮朋友聚会,服务员说不能自带酒水时,拍一拍坐在身边的老公,让这位律师老公出面,跟酒店老板好好探讨一下,消费者是不是可以自带酒水的法律问题! “当所在单位因为你怀孕,想方设法,想逼你辞职或辞退时,只需要轻描淡写地向单位亮一亮老公的身份,说一声‘我老公可是律师呢!’嘿嘿,稍微聪明点的单位都会立即收手! “再有,淘宝购物,京东下单,拼多多,还有各式各样的购物和快递,发生货不对板、质量纠纷、服务脱节等问题时,向老公娇滴滴地撒个娇说‘老公,帮我教训他们!’律师老公立马亮出他腰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此等等,多酸爽,多牛逼啊!” 田律师手舞足蹈,连表演带说笑地讲完这些,好几个人一起打趣他,说:“田律师,你是不是就是这样骗到你老婆的?” 田律师大笑道:“可不就是嘛!” 众人忍不住又是一番哄笑和鼓掌。 随后,余下的几位律师又先后补充了几条嫁给男律师的好处。 方律师说:“律师靠嘴皮子吃饭,必然个个都有好口才,都是段子手,这种语言能力可以让生活充满情趣,一件很无趣的事情,从律师嘴里说出来,就会变得活色生香。跟一个律师过日子,显然可以让平平淡淡的生活变得异彩纷呈!” 刘律师道:“律师是服务行业的精英,信誉至上,品质至上。老婆就是律师今生最大、最重要的客户,更加会保证信誉,注重服务质量。跟随律师过日子,质量有保障!” 于律师声称:“律师交游广阔,三教九流,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流氓地痞,就是地域里的阎王也要给律师几分面子,不然为什么律师能让死刑犯改死缓、改无期呢?家里老人要看病,朋友要减税,孩子要上学,兄弟要分财产,姐妹要离婚,律师通通可以出来主意,想到办法,找出路子!” 祁律师讲:“律师因为职业原因,看惯了家长里短,人间丑恶,通常也都变得是是通达,人情练达起来,《红楼梦》里说“世事通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按照这个标准,很多律师都是有学问,能写一手好文章的人,比只会写几句愤世嫉俗的宝哥哥强多了!” 第三十四章 法律顾问 身材高大的耿律师先是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然后朝祁律师竖起了大拇指。耿律师说:“祁律师说得好,咱律师哪里是那个遇到困难,只会出家的贾宝玉可以相比的。做律师的最是生命力顽强,几乎个个都是打不死的小强,困难面前,不屈不挠,死缠烂打,一个官司都要想方设法获取成功,何况一场人生!所以,有个律师老公,生活一定是积极向上,一天比一天好的!” 一圈下来,今天的合伙人例会,十个合伙人,除了陈虹之外,其余九个合伙律师,每个人都已经说了一条嫁一个律师老公的好处了,最后,只剩下陈虹还没有发言。大家有些尴尬、有些揶揄地看着全所这个唯一的女合伙律师。 刘律师笑道:“哎呀,我们这群男律师只顾自己说着玩了,忘了咱们陈律师是女律师呢,这道话题可让咱们陈律师怎么往下接啊?” 潘律师笑着一挥手道:“照接不误,咱们安胜所的律师,不论男女,只娶不嫁!” 大家鼓着掌“哈哈”大笑,于律师等就起哄道:“陈律师,你什么时候娶亲啊?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我们一定封个大红包!”大家又是一番笑。 秦律师就说:“我替陈律师接一条吧,当律师的,别看一个个在庭上趾高气扬,耀武扬威,不畏权贵,和检察官唇枪舌剑,与法官讨价还价,但其实,她们的内心是很柔软、很脆弱的,转头回到家里,就需要爱人给予她们最温柔、最体贴的爱与呵护。陈律师,我说的对不对呀?” 一群男律师笑得暧昧而诡秘,大家自然知道钱律师所言,已经不是针对男律师了,而是针对女律师的。 陈虹笑一笑说,我来补充一条“有个律师邻居的好处”吧,邻里之间一旦发生纠纷,就可以直接向律师邻居进行咨询,并马上聘请到律师为自己进行诉讼。陈虹简略讲了一下,今天早上出门时,邻居家因为鸡鸣狗叫、孩子哭而发生的纠纷。 大家听了大笑,钱律师就说:“陈律师,你不接这种小案子,可以介绍给我接啊,你告诉我你家住哪里,我下午就派助理过去派名片,告诉他们我专打鸡鸣狗叫、孩子哭的官司。” 因为这一番笑闹,今天的合伙人例会比往常开得时间长了点,等到潘律师说完这次例会的正事,散会的时候已近中午时分。 陈虹起身正要离开潘律师的办公室,潘律师叫住了她,告诉陈虹,有朋友介绍他一个顾问单位,是一个叫东林牛奶场的,企业不干别的,就是养牛,距离不远,在上海东郊,是一家小型私营企业,成立两、三年了,企业规模也不大,一两百号人。 介绍完基本情况,潘律师问陈虹要不要一起做法律顾问,潘律师笑道:“我估计这牛奶场的事情不会多,牛又不像人那么爱吵架爱较真,顶多互相顶顶牛角,互相踹俩蹄子。” 陈虹被潘律师逗笑了,点头答应了和潘律师一起做法律顾问。潘律师于是让陈虹先准备一下常年法律顾问合同,对方的企业资料这两天会有人送来,到时候他会叮嘱前台小月把资料直接给陈虹。 另外,潘律师告诉陈虹,企业想让他们帮忙起草一份奶牛场的管理规范,那边场长不知道怎样的规范就是合法,怎样就是不合法,所以想请他们律师起草。 陈虹午睡起来,开始下午的工作,想起上午例会结束时,潘律师和她说的,担任东林奶牛场常年法律顾问的事,陈虹于是打开电脑,准备开始起草这份常年法律顾问合同和企业管理规范。 光标停在合同的乙方那里,陈虹要敲顾问单位的名称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奶牛场这个行业的了解几乎为零,非常的陌生。 她想了想,甚至弄不明白东林两个字后面,应该跟奶牛场还是牛奶场?陈虹记得上午潘律师和她说的时候,也是一会儿说奶牛场,一会儿说牛奶场,那这家东林顾问企业究竟是生产奶牛的奶牛场?还是生产牛奶的牛奶场呢?如果是生产奶牛的奶牛场,这家企业是直接卖奶牛呢?还是屠宰之后出售牛肉呢?或许企业里面奶牛和牛奶两者都生产、都出售?那奶牛和牛奶之间的主次关系又是怎样的呢? 陈虹发现自己一头雾水,简直可以说一窍不通。对企业的零了解,让陈虹对着要起草的顾问合同和管理规范,完全无从下手。 此外,陈虹心里想,上海不是工业城市吗?居然还有人养奶牛,搞养殖? 随即,陈虹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企业名称东林奶牛场或者牛奶场,这个“场”字,正确写法是“场”还是“厂”呢? 若是按照一般私营企业的习惯的话,多是工厂,应该是“厂”字,可是,如果这家企业的主营项目是生产奶牛,并出售奶牛的话,那是不是应该是那种牧场性质的,奶牛场应该用“场”这个字呢? 陈虹苦笑起来,她发现自己还是实践经验不足,虽然已经有过多年的执业经验,但是对于奶牛和牛奶之类的企业,她还是第一次接触,第一次担任这类企业的法律顾问。 在没有资料、没有经验可以参照的情况下,陈虹发现自己一筹莫展,连基本的常年顾问合同都没法起草,遑论给这家企业起草管理规范了。 陈虹于是起身离开办公室,去找潘律师,想从潘律师这里多了解一些这家企业的运营情况。结果,潘律师办公室的门锁着,前台小月说,潘律师出去了。 陈虹只好重新回到自己办公室,拨打潘律师的手机。 电话通了,陈虹问潘律师,顾问单位那里写东林牛奶场还是奶牛场?场字是工厂的“厂”,还是牧场的“场”? 潘律师在电话那头愣了好半天,然后,电话里传来他的笑声:“这还真是个问题呢!我也是第一次给牛做法律顾问,这个场(厂)字该怎么写,我也不知道呢!” 第三十五章 狭路相逢 陈虹先是愣了,旋即忍不住也笑出了声,她没有想到,看上去老成持重、博学广识、无所不知的潘律师,面对几个简单汉字应该怎么写的问题,居然和她一样糊涂无知呢! 陈虹继而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潘律师刚才说,他是第一次给“牛”做法律顾问,这与她的理解似乎出现了偏差,潘律师上午跟她讲这个牛奶场的法律顾问时,陈虹脑海中一直反应的,这个顾问单位是一家生产加工牛奶或者奶粉的企业,这可能是因为受了昨天大东派出所乔老太那单奶粉案件的影响,可现在,潘律师突然说,他们是要给“牛”做法律顾问,陈虹有点反应不过来了,难道这个东林牛奶场不是加工生产牛奶和奶粉的,而是养牛的牧场类型的企业,甚或是像日本神户牛肉那样生产加工牛肉的?这家企业真正的名称或许还是奶牛场,而不是潘律师说的牛奶厂,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这个时候,潘律师在电话那头说:“这样吧,顾问合同你先搁着吧,等过两天东林那边送来企业资料了,你再动手起草。” “好的,那我先把东林的档案建起来,顾问合同和相关材料晚些时候再补。”陈虹马上回答。 潘律师和陈虹二人不约而同,不再提奶牛场还是牛奶场了,双方都只用了“东林”一词来指代这家未来的顾问单位。这正是经过多年实践训练而出的律师这一职业的精准习惯和素质使然 陈虹下午忙了一会儿别的事情,快下班的时候,提前出门,先开车去了一趟第十二人民医院,去看了看乔阿婆。护士介绍说,乔真真病情还算稳定,脑颅中的血块正被逐渐吸收着,已经越来越小,就是还在动脑筋想溜回家去,为此,医院护士们不得不派出专人来留心监视她。 陈虹照例劝解了一番乔真真,眼看着又到了晚饭时分,陈虹想着母亲林若雨那边的邻居们要找她互相状告,打那些鸡鸣狗叫孩子哭的官司,林若雨早上在电梯口悄声叮嘱过她,让她这几天都不要回那边去,陈虹于是索性买了晚餐和乔真真一起吃。 吃完饭,乔真真想搭陈虹的车回家取两件衣服,陈虹实在怕她回了家就不肯再来,任凭乔真真怎么保证、怎么劝说,陈虹都坚决不肯。最后,还是护士小姐中间调停,帮忙出了主意,陈虹和乔真真才协商出了一个折衷办法,就是由陈虹自己回乔真真家一趟,帮乔老太取衣服。 乔真真连写带画,再加上说,给陈虹列了一个清单,有衣服、鞋、袜子,还有一个暖手袋,和一袋未织完的毛衣、毛线、毛衣针等。 陈虹按着乔真真所绘写的清单,在乔真真家找齐了这些东西后,从乔真真家那条狭窄的巷子里出来,在巷子口,陈虹与一个老头狭路相逢,陈虹一愣,此人竟然是住在乔真真二楼的刘崇辉! 陈虹心想,刘崇辉昨天不是被孟所长他们带走了吗?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呢?不会是从派出所逃出来的吧?但是,陈虹看刘崇辉的神色,似乎并无慌乱的意思,手里还提着一袋子菜,像是刚从菜市场买菜回来。 刘崇辉确实不是从派出所逃出来的,而是孟所长他们放他走的,因为经过反复盘问,以及各种证据显示,刘崇辉对于其侄子刘中保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晓,至于奶粉的来源,刘崇辉更加一无所知,所以昨天下午,派出所那边就把刘崇辉先放了。 刘崇辉看到陈虹的瞬间,先是一愣,旋即认出了陈虹是昨天和乔真真、孟所长一起到过他家的那个年轻女孩,但是,这个年轻女孩是谁,当时无论孟所长还是乔真真,都没有介绍陈虹的身份,孟所长他们第二次上来时,就没有再和陈虹、乔真真一起,刘崇辉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陈虹究竟是乔真真的亲戚,还是派出所的干警。 但是,侄子刘中保是被乔真真领着孟所长、陈虹他们带走的,刘崇辉自然也要把这笔账在乔真真和陈虹头上记上一笔,所以,突然在巷子口看到陈虹,刘崇辉一愣之后,就黑了脸,望向陈虹的目光满是仇恨。让陈虹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不过,陈虹做为执业十年的律师,也是见过各种世面,见过不少人的凶相的,刘崇辉这样狠狠瞪着她,她并没有慌张无措,依旧镇定地一直走到自己车前,打开车门发动车子,开车离去。 刘崇辉则一直看着陈虹的车走了,才转身往家里去。直到从后视镜里看不到刘崇辉了,陈虹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她想了想,没有径直朝第十二人们医院驶去,而是一打方向,拐进了大东街派出所。她想问一问刘崇辉、刘中保叔侄的案子,侦破得怎么样了。 孟所长没在,小关在值班,小关告诉陈虹,孟所长押着刘中保到看守所去了,这件案子现在已经由市局预审接手,立案侦查了。目前基本能够确定,从刘崇辉家里搜出的奶粉,全都是盗窃而来的,市局已经搜集到很多商家失窃奶粉的报案线索。 从刘崇辉家中查获的奶粉数量,以及搜集到的商家失窃奶粉的情况来看,不止是刘中保一个人作案,他应该还有其他同伙,也就是说,存在一个专门针对奶粉的盗窃团伙。 目前,市局正在根据刘中保的手机通讯记录,进行排查和抓人,局里已经向检察院提请逮捕刘中保。至于刘中保的叔叔刘崇辉,根据审讯情况,及各种证据显示,刘崇辉对于刘中保的盗窃行为,既不知情,也未参与,所以就先释放了。 小关并向陈虹透露,孟所长说了,等案情彻底告破后,孟所长要帮乔真真和陈虹请功,为他们申请见义勇为奖!因为这个案子从线索的提供,到后来的抓捕,乔真真和陈虹都为他们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第三十六章 找姑妈 陈虹听小关讲了这些,心里总算稍微放下心来。请功问题她倒不在意,重要的是,她总算可以确认,刘崇辉不是从派出所逃出去的了。 但是,陈虹回忆刘崇辉在巷子口,与她狭路相逢的一幕,刘崇辉盯着陈虹,看她时的那种仇恨的目光,陈虹心里还是颇为担心,她担心乔真真出院之后,与刘崇辉的相处,以及乔真真的安全。毕竟,刘中保被抓,与乔真真有着直接的关系。 乔真真与刘崇辉是楼上楼下,邻居关系。陈虹的母亲林若雨不愿意让陈虹卷入邻里纠纷,还不就是担心大家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陈虹和这些人结下不快的话,大家出入时候遇到,难免尴尬,甚至出现安全问题。 现在,刘中保的侄子还不是民事纠纷、被诉讼法院的问题,刘中保涉嫌的是刑事犯罪,是要坐牢的,按小关说,他们可能还是团伙犯罪,更是要从重判处。刘崇辉对陈虹这个只露过一次面的人,都那么仇视眈眈,将来乔真真出院回家后,更是要日日与刘崇辉相见,陈虹很担心刘崇辉会报复乔真真,生麻烦和事端。 而且,撇开刘崇辉和刘中保的血缘关系不说,陈虹昨天听孟所长讲过,刘中保借住刘崇辉这里,每月要交给刘崇辉一千五百元的食住费,这笔钱对于靠社保生活的老头刘崇辉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补贴,现在,这条财路算是被乔真真给断了,刘崇辉对乔真真怀恨在心是必然的了。 陈虹回去医院后,告诉了乔真真刘中保奶粉案件侦破的大致进展,并且向乔真真讲了自己在巷子口与刘崇辉狭路相逢,刘崇辉满目都是仇恨的事情,她表示了自己对乔真真的担心,提醒乔真真以后回去,要对刘崇辉多家提防和小心。 乔真真听了,一笑置之,她对陈虹说:“陈律师,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句话叫做‘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世上的事,从来都邪不压正,我还不信他刘崇辉敢把我怎么样呢!他拿眼睛瞪我是吧?他瞪我一眼,我就瞪回他三眼!看看谁怕谁!” 陈虹听完笑了,她摇着头,知道自己低估了乔老太的承受力,这个乔真真,和她的名字一样,活得性情真实而又战力十足!若是把乔真真放进北京朝阳区群众里面,也绝对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陈虹后来每次想起乔真真这番话,心中都感慨颇多,这番话,也成为她律师生涯的重要指引,每次当她胆怯或者悲观时候,想到乔老太这番话,就又重拾起战斗的勇气。 陈虹和乔真真唠嗑了一会儿,乔老太又用陈虹的电话给乡下的小弟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通了,是乔真真的弟媳接的,弟媳告诉乔真真,说小弟送阿花到上海,两个人已经离开村里到镇上,再往县城搭车去了。 乔真真挂了电话嘱咐陈虹,明天要是接到陌生电话,千万不要不接,说不定就是她小弟打来问路的,陈虹点头答应了,心说这个乔老太知道的还真不少,还知道现在很多人因为广告和骚扰电话比较多,看到陌生号码往往不接,直接挂掉了。 这天晚上,陈虹很晚才从第十二医院的住院部离开,她按照林若雨的吩咐,没有回去林若雨那边,直接开车回到自己的房子,冰箱里有母亲林若雨给她放下的两份点心,一份蟹黄包,一份马拉糕,林若雨担心陈虹回来饿,给她准备了宵夜,不过陈虹并不饿。 第二天上午,陈虹到了办公室,打开电脑正准备开始工作,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陈虹心中一动,想起乔老太昨天的嘱咐,陈虹赶紧按下接听键。 电话中传来一个女孩怯怯的声音:“您好,我找我姑妈。” 陈虹愣了愣,旋即问道:“你姑妈是谁?” 女孩道:“乔真真。” 陈虹就问:“你是阿花吗?” “是呢!是呢!”电话那头的女孩因为陈虹居然叫出了她的名字,格外高兴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呢?”陈虹问。 “我已经到上海了,刚出长途汽车站,可是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阿花说。 陈虹问阿花:“你爸爸呢?” 阿花说:“我爸没来。” “那你哥呢?”陈虹问。 “我哥也没来。”阿花回答。 “那谁送你来的?”陈虹问。 “没有谁,我自己来的。”阿花说。 陈虹一下子着急了,说道:“你姑妈不是特别交代,让你爸或者你哥送你来吗?” “呃,”电话那头的阿花有些迟疑道,“我爸临时有事,来不了,送我上长途车后,他就回去了。” 陈虹已经起了身,一手拿电话,一手开始收拾衣服、手袋、车钥匙等,她对电话那头的阿花说:“我是陈律师,你就在汽车站那里等我,哪儿都别去,我过来接你,对了,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我穿一件黄色的大外套,带帽兜的那种。”阿花说。 “好的,我这里过去长途汽车站,大约需要一个来小时,你等我。” 陈虹挂了手机,匆匆忙忙和自己的助理赵海涛交代了两句,就赶紧乘电梯下去车库了。上海人员复杂,阿花一个农村小姑娘,只身来到上海,人生地不熟,陈虹实在不放心,她想着要尽快赶到长途车站去。 可是,下到车库,到了自己停车的车位前,陈虹傻眼了,她车前的车道上,停了一辆红色的车,刚好挡住她的车出不来,等于她左右两边的车,以及对面车位的车都能出来,偏只有她的车被别在里面了。 陈虹急了,心说这什么人停车啊,居然停在车道上!车位再难找,也不能这样停车呀,再说了,她还赶着要去汽车站接阿花呢! 陈虹想找一个车库的保安来,结果,到处看不到人,最后在出口收费处才找到一个保安,那个保安跟着陈虹来到陈虹的车前,看到红色车这样停着,也是傻眼了。 第三十七章 蹭车 保安拿出对讲机,问对讲机那边的另一名保安,知不知道这边车道上停着的这辆紫色跑车是谁的,对讲机里传来“哇哩哇啦”一阵噪音和人声,陈虹和保安都听不清那边在讲什么,保安脚下移动着,尝试找到一个较好的通话方位,边讲边离开了,把陈虹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陈虹等了一会儿,保安没再回来,陈虹着急在长途汽车站等她的阿花,正打算放弃开车,出去乘出租车去,临去时重新看了看紫色跑车的车头和隔壁轿车车头之间的距离,她开得小心点,或许还是可以把车开出来的。陈虹再次小心地确认了一番,觉得确实能把车开出去,于是决定试一试。但是,职业敏感性还是让她在启动自己的车子之前,拿出手机,绕行紫色跑车一圈,对紫色跑车的停车情况进行了录像,这样万一有什么纠纷的话,起码可以证明是对方停车不当,停在车道上,挡住了她的出口,而且车上无人留守。 录完像之后,陈虹坐进自己的白色别克车里,启动了车辆。车子一点点向前移动,慢慢挤入紫色跑车和隔壁黑色车辆两部车的车头之间,可供穿行的空间十分逼仄,陈虹不得不小心地踩着刹车一点点行进。 把着方向盘的陈虹这个时候很是紧张,她又开始后悔自己买了一辆大别克了,每次遇到一些狭窄的出入通道,或者难停的车位,陈虹总是会想如果自己买的是一辆车型较小的车的话,通行可能就顺利多了。 很快,陈虹就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若是往前继续开,极有可能会蹭车,不是蹭了左手的紫色跑车,就是蹭了右边的黑色轿车,陈虹于是考虑退回自己的车位去,可是从倒后镜里看过之后,发现倒车恐怕比前进更难。陈虹想要下车求助,找个保安来帮自己看着、指挥着,无奈这个时候,车门根本无法打开,人更加无法下车。 陈虹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小心地向前开去。陈虹的白色别克一点点地移动着,眼看终于要出去这截危险通道了,陈虹心中一喜,不料,下一秒立刻就悲剧了,就在她的车从两车头之间彻底穿出去的最后一刻,她的车尾剐蹭到了那辆紫色跑车的车头。 陈虹停下车,在驾驶座上摇了摇头,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这时,刚才的那个保安去而复返,告诉陈虹说:“问清楚了,紫色跑车的车主从楼上下来忘了拿手机,临时停一会儿上去拿手机去了,马上就能回来。” 居然为了拿手机,就把车往这里一扔就跑了,这什么人呀!陈虹心里已经恨得牙痒痒了。她“哦”了一声,径直去看紫色跑车的车头,果然在跑车右侧车头处有一块被剐蹭到了,表面的紫漆已经被刮掉,露出了灰色的底漆,而陈虹白色别克的车尾也被剐花一块。 保安一看陈虹把紫色跑车给剐花了,当下就急了,嚷嚷道:“哎呀,你把人家的车刮花了!你不能走!”保安一边站到陈虹车前,防止她开车跑了,一边拿出对讲机报告情况,呼叫别的保安过来支援他,似乎担心一个人看不住陈虹,陈虹郁闷不已,却也只能望天苦笑。 大概是觉得事态严重,很快,保安队长亲自跑来了,加入了对陈虹的盯防行列,他用对讲机通知那个认识紫色跑车车主的保安,让他上楼把紫色跑车的车主找来,结果,对讲机那边的保安说,他不知道跑车车主到哪一层去拿手机了。 陈虹他们所在的国际商贸中心总计六十三层,如果一层一层去找,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陈虹心里担心汽车站的阿花,她眼看时间耽搁太久,就想留下名片走人,结果,打开名片盒,名片刚好用完了。陈虹无奈,只得找出纸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告知两名保安她就在中心七楼办公,让紫色车主回来后联系她处理这单事故,然后陈虹就准备开车走人,保安队长哪里肯答应,坚决不肯放行她。 陈虹没办法,于是决定将她的别克车也留下,连同她的车钥匙一起留给保安,她出去打出租车接阿花去。可是,保安队长依旧不肯收钥匙,也不肯放陈虹走,看他的架势,是要将陈虹连人带车一直扣留到紫色跑车的车主回来才算。 陈虹有些生气了,她和保安队长理论起来,陈虹说,违规乱停车的,是这辆紫色跑车的主人,不尽忠职守的是你们保安,你们怎么可以让人就这样把车往通道上一扔就走了?结果现在,她的车被别着出不去,陷入一身麻烦的,是她这个奉公守法的公民。 保安队长和那名保安明显受过如何处理客户投诉的专业训练,二人也不和陈虹争辩,但也坚决不放陈虹离开。陈虹眼看实在没有办法了,想了想,将电话打到了商贸中心物业部刘经理的办公室。 安胜律师事务所在商贸中心办公有多久了,这一点陈虹不大清楚,但是,陈虹十年前大学毕业入律师行,进入安胜所的时候,安胜律师所就已经在这里办公了,那时候的安胜律师所还只是租了商贸中心的七楼一层而已,现在的安胜所,已经发展壮大,连同商贸中心八楼也一起租下来了。 商贸中心物业部经理刘载厚跟安胜所的几个合伙人都很熟,逢年过节时也会到这些长租单位处看一看,了解一下客户需求,顺便检查一下消防安全等方面,陈虹作为安胜律师所合伙人,刘经理自然也是认得的。 陈虹在电话上和刘经理讲了她在车库这里蹭车的前后情况,对刘经理说,本来就是你们车库的保安未尽职守,让别人的车停在车道上阻挡了她的车辆开出,现在又还拦着她不让离开,她正要去法院开庭,法院那边有规定,原告迟到五分钟就算撤诉,如果她因此不能按时到庭,代理的案件被法院裁定为撤诉,导致她的委托人的经济损失的话,商贸中心到时候要负责赔偿。 第三十八章 骚包男 陈虹拿着手机跟刘经理讲这番话的时候,保安队长就在一旁听着,一来是他怕陈虹趁着讲电话的机会跑了,所以一直紧跟陈虹;二来,其实也是陈虹故意让他听的,尤其是后面那几句有损失要商务中心赔偿的话,陈虹既是说给物业部刘经理听的,也是说给身边这个保安队长听的。 果然,陈虹说完这番话,眼角余光瞟过,就看到保安队长和车那边那个保安相互对视一眼,俩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微变了,而电话那头的刘经理则许久没有声音,似乎陷入了沉吟之中。 刘载厚虽然是最近几年才提拔为商务中心物业部经理的,但他在物业部工作已经十多年了,安胜律师所是一帮什么人他很清楚,那些合伙人个个都是在上海律师界赫赫有名的大状,没有哪个是好惹的,商务中心前些年有两单案子赢了官司却一直执行不下来,最后还是麻烦潘主任他们帮忙搞定的呢。 刘经理在电话那头说话了,他让陈虹把电话递给保安队长,陈虹听到刘经理让保安队长放陈虹走,保安队长还有点顾虑,担心一会儿紫色跑车的车主回来,他们没办法交代,然后陈虹就听到刘经理在电话那头吼道:“那人来了让他找我!” 保安队长终于不再说什么了,挂了电话,将手机交给陈虹,陪着笑对陈虹说:“小姐,您可以先走了,刘经理说让跑车车主回来后去找他。” 陈虹接过手机道:“那也不用,你还是让车主来找我就好了。我在中心七楼办公,姓陈。”陈虹说完上了车,点火发动车辆,朝车库出口开去。保安队长和另一名保安目送陈虹离去,都没有敢再拦截陈虹。 那个保安悄悄问保安队长道:“队长,这女的万一跑了怎么办?这辆跑车可是玛莎拉蒂,咱俩还不得把一年的工资赔进去?” 保安队长道:“跑应该不至于的,我刚才查过,那辆别克是月保车,刚才物业部刘经理也说了,陈小姐是咱们商务中心的长租客,到时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辆玛莎拉蒂反倒是临保的,估计是某个来商务中心办事的客人的车,你在这里等一等车主,我去那边看看去。”保安队长说完走了,留保安一人在跑车旁边等候车主。 陈虹开着她的白色别克到了车库出口,摄像头扫描过她的车牌,资料显示是月保车,然后,“嘀”一声,红白两色的安全杆自动抬起,陈虹的车徐徐通过出口。 就在这时,陈虹看到从外面迎面走来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走路屁股还一扭一扭的,戴个墨镜,口里浪浪荡荡地哼着什么拐弯的小调,十足十一副骚包男的样子,陈虹不由皱了皱眉头,这种骚包男是陈虹最不喜欢的男人类型了。 陈虹刚才因为挪车的原因,两边车窗玻璃都降下来了,这会儿想了起来,于是将玻璃升了上去。 “骚包男”注意到了开过来的别克车,闪在路边。陈虹经过时,“骚包男”发现开车的是一枚大美女,于是右手中指和拇指含在嘴里“呼哨”一声,然后大嘴一咧,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表情骚骚地朝陈虹一笑,嘴里还说了句什么,陈虹看他嘴型,猜他应该是在打招呼说“hi!” “骚包男”一边说着“hi!”一边还朝陈虹扬了扬手。这一扬手之间,陈虹看清“骚包男”手里抓着一部红色的手机。 陈虹忽然心中一动,觉得这个“骚包男”很可能就是那个紫色跑车的主人,陈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试想,买车挑辆刺眼的紫色,这么闷骚的颜色,除了这种穿花衬衫、走路摇屁股、手机大红色的闷骚男,还有几个能干出来呢?!反正陈虹是打死也不会去买一辆紫色系车子的。 陈虹从倒后镜看着“骚包男”屁股一扭一扭地下到车库去了,心中愈发笃定起来,不由一阵咬牙切齿,恨这个“骚包男”耽误了自己很多时间,又害她刮花了车。 想到“骚包男”一会儿下到车库,看到自己的紫色跑车被刮掉一大块漆,心疼得呲牙咧嘴、捧心蹙眉、捶胸顿足的样子,最好还能嚎啕大哭,陈虹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暗爽!心说:“让你把车扔在车道上就去拿手机!耽误我这么多时间!活该你倒霉!” 这番想象之后,陈虹愈发觉得,紫色跑车主人那个倒霉蛋就应该长成“骚包男”这幅模样,想到此,陈虹不由扶着方向盘笑出了声。 在此,我们不得不佩服女人的第六感官——即女人的直觉。陈虹眼中的这个“骚包男”——肖章,还真的就是那辆紫色跑车的主人,那个倒霉蛋。 肖章是来国际商务中心这里拜访一个朋友的,开车准备离去时,发现自己落下了手机,关键是肖章的手机不是落在朋友那里,那样的话他也不会那么急着去找了。 手机是落在朋友公司负责接待的前台桌上了,那里的负责接待的年轻丫头容貌有几分俏丽,说话也挺好玩的,肖章临去时就趴在台上调戏了她几句,谁料想就飘飘然忘了手机。 前台姑娘不是很坚守岗位,小姑娘爱在各部门东跑西逛,前台位子那里经常都空着没人接待。肖章今天去的时候,前台桌后面就是空的,害得肖章在那么大一层楼里东兜西转,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朋友的办公室。反倒是告辞出来的时候,前台桌后面出现了一位小姑娘,所以肖章就上去逗了对方几句。 前台那里人来人往,公司内部的人和来拜访公司员工的人都很多,肖章担心他的手机丢在那里被来来往往的什么人顺走,所以甫一发现,就立刻把车往车道上一扔,然后就匆匆忙忙跑了。临去时被一个保安看到了,在他身后嚷嚷,肖章告诉对方,他上楼去拿手机,马上就回来。所以车库那里才会有一个保安看到了肖章,还知道这个紫色跑车的车主是上楼拿手机去了。 第三十九章 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庙 肖章吹着口哨,扭着屁股下到车库,他心里实在有点小雀跃、小欢喜,因为他刚买了一辆新跑车,玛莎拉蒂最新款,紫色系,这是他和车行预约了很久才提到到车。这两天忙着到处走访朋友,带他的新车出街呢。 都说男人爱车,就像爱女人,说得一点没错。男人一旦到手一个漂亮的、正点些的女朋友,就巴不得带着她到处参加酒会、聚餐,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炫耀呢。肖章有了新车也是这幅德行,几乎天天开着这辆紫色玛莎拉蒂早出晚归。 肖章远远就看到了他心爱的车,停在行车道旁,像一个妖娆的美女,在等他去撩。然后,肖章才看到车旁那个白色上衣、大盖帽的保安。保安陪着一副笑脸,一副心虚的样子。 这副嘴脸的人肖章最近见多了,多少路人看到他打开车门从这辆紫色的玛莎拉蒂下来时,都是这样一脸谄媚的表情。肖章的脸扬得更高了,要不是怕脚下摔了,还得走路看着点脚下,他恨不得一直就那么望着车库天花板走路。 保安陪着笑迎了上来了,张了张嘴,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肖章墨镜一摘,露出一副酷酷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脸型,嘴角抿着,不怒自威,保安一哆嗦,到嘴边的话“咕嘟”一声随口水一起吞了下去。 肖章拿出车钥匙,“哔”两声按了开门键,拉开车门坐上司机座,点火键一按,车内音响已经哇啦啦大声吼起,是迈克杰克逊的摇滚,歌词究竟唱得是些啥,肖章也听不懂,反正赶时髦放着吼着就是了。 一脚踩刹车,一脚在油门上往下一踩,十二缸的引擎“呜呜呜”地叫了起来,盖住了迈克杰克逊的嘶吼,在肖章听来这声音真是悦耳得不要不要的。肖章得意地笑了,眼睛从后视镜里看一眼那个小保安,就准备放刹车走人了。 肖章犀利的眼睛忽然看到那个保安的嘴角露出诡异的一笑,肖章忽然心里“咯噔”一下。他脑袋瓜子一转,觉得这个保安一定怀了什么鬼胎,暗藏玄机。 肖章于是一拉手刹,推开车门跳下了车。保安被他吓了一跳,凝在脸上的奸笑来不及收拾,被肖章逮个正着,捉奸在脸。 这一次轮到肖章笑了,他不急不忙地重新摇动他的屁股,连带摇动着脑袋,先是围着保安转了一圈,上下打量起了保安,直把保安瘆得身上毛发竖起,脸色变得青紫,保安好几次张嘴,想跟肖章说什么,都被肖章竖起右手食指,立在自己嘴唇前面,制止了他。 这样看足了保安后,肖章才不急不忙,转而开始围着自己的跑车转了起来,他是从车尾开始转的,慢吞吞地,看似漫不经心打量着他的爱车,其实却把眼睛悄悄变成放大镜,仔仔细细扫描自己的爱车每一寸肌肤,一直转到了车头右侧,那块被刮花的手掌大一块才跃入他眼中。 肖章当下就傻眼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随后大喊一声“我靠!”随即嘶牙咧嘴,心疼不已,正是陈虹刚才在车里面想象他的那幅样子,就差西子捧心状了。一番跺脚,一连串“靠!”之后,肖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已经化身为一只急了眼的花公鸡——他今天恰好穿一件花衬衣。 此刻的保安已经不抱侥幸心理了,他刚才看着肖章趾高气扬,眼高于顶来到车前,“哔”开车门就上车,直接点火踩油门,以为这位大爷就这么傻乎乎开车走人了,那实在最好不过,这样的话,这桩麻烦事就算是了了。 眼看肖章的脸色变了,保安立刻上前,大声吼道:“是个女人!开白色别克的!” 肖章正沉浸在爱车被刮的悲痛之中,被保安这么一吼,忽然想起刚才在车库门口看到一辆白色别克出库,司机是一枚看上去虽然有些冰冷,却十分正点的大美女,他当时还忍不住撩了一下美女,朝那个美女司机吹了声口哨。 肖章弯下腰,仔细看向那块刮花的地方,确实可以看到两条细细的白漆。 这一下,肖章肚子里的气不打一处来,新车被一个女人剐了不说,这个女人居然还扬长而去,自己傻乎乎地眼看杀人凶手从经过,还送秋波、抛媚眼,真是气死人!而这个贼兮兮的保安居然还和那个女人串通一气,放跑肇事车辆不说,还想装傻糊弄他,为那女人打掩护,几乎得逞啊得逞!那样,他今天就是天字第一号傻瓜了啊! 肖章钢牙一咬,一拧头,就要朝保安发作,保安又是一声大吼:“那个女人姓陈!就在中心七楼办公!” 肖章愣了愣,想那女人既然是开车从这个车库出去的,就在这栋大厦办公的可能性确实也是有的,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怕找不到那女人算账!肖章的气略微消了点。 但他还是气愤这个保安明知是那女人剐了他的车,却还放走凶手,肖章当下就要质问这个保安,保安又是一声大吼:“是我们队长让放跑那个女人的!我们队长又是物业部刘经理让他放的!因为刘经理说那个女人就在我们中心七楼办公,是中心的长租客!我们队长说,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庙!” 保安最后这句话把肖章逗乐了,那样一枚头发乌亮的大美女,愣被这个保安和他们队长说成是光头尼姑,肖章能不乐呵吗?而且,这也间接说明,这个保安并不是如他想象的,和那个女人串通一气来骗他,肖章的气不由消了大半。 他忍不住咧嘴笑了,随后,痞痞地纠正保安道:“难怪你做保安呢,那会没好好读书吧?连尼姑和和尚都分不清,庙里的是和尚,庵里的才是尼姑。” “是!是!还是大哥有文化!”保安也忍不住乐了,朝肖章挑起大拇指。 忽然,保安凑近肖章,在肖章耳边压低声音道:“大哥,那女人让你到七楼找她!” 肖章闻言一愣,看到保安脸上露出的暧昧十足的表情,肖章忽然明白了,忍不住叫道:“哦哦!原来如此!” 肖章随即一声冷笑:“哼!用这种办法搭讪本少爷的妞,少爷我见多了!” 保安听完愣了愣,再一次朝肖章竖起大拇指。 第四十章 多利士多店 肖章这番话其实也就是在保安面前给自己撑撑场子,脸上自我贴金罢了,他可不愿意让这个小保安看低他,觉得他与别克美女的这一仗吃了瘪。 肖章其实心里清楚,刚才那个别克美女若真是想搭讪他,就不会在看到他之后反而升起了车窗玻璃,而不是停下车朝他妩媚一笑——大路货美女们的媚笑肖章确实收过不少,但是,不包括那个别克美女的。那个别克“尼姑”美女不仅没有朝他笑,看向肖章的目光还很有点小李飞刀的意思,让肖章刚才觉得有股冷气从背脊处直冒上来。 肖章后来和保安队长还有物业部刘经理分别通过电话,又咨询了他的保险业务员,随后开车离开了国际商务中心的停车场。 一路上开着车,肖章没有了来时的得意洋洋,取而代之的是银牙碎咬的恨悔,他恨那个跑了的“尼姑”,居然将他刚买回没几天的爱车蹭花了脸,悔自己刚才路遇那个肇事“尼姑”,没有去砸她窗玻璃,居然还色迷心窍,朝她抛媚眼,吹口哨! 肖章最后把火气发到了油门上,等红灯的时候,他不停地踩油门,因为挂的是空档,可怜的发动机一边原地发抖,不停地“突突突”排气,“轰隆隆”响,却又半步也移动不了,引得过往路人纷纷侧目皱眉。 肖章才不理会这些凡夫俗子呢,谁瞪着眼睛看他,他就狠狠地反瞪回去。只当是提前模拟明天与那个肇事“尼姑”的见面会吧。 陈虹开着她的别克,一路紧赶慢赶,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长途汽车站,她先是开着车,围着汽车站兜了一圈,放眼望去,汽车站门口始终没看到一个“穿一件黄色的大外套,带帽兜的那种”的女孩。 陈虹不甘心,又开着车兜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陈虹这下着急了,拨回刚才阿花打她的电话,接电话的听上去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对方说这是汽车站门口的多利士多店的收费电话,不待陈虹再讲别的,对方就挂了。 陈虹没办法,只好将车停到地下车库去,然后上到地面来,去找这家士多店。陈虹从车库上来,远远地就看到汽车站东侧确有一连排十几家士多店,其中还真有一家叫“多利”的店,白底红字写着“多利”两个大字,和“士多店”三个小字,简单醒目。 陈虹穿过车辆人流,朝“多利”士多店行去,心想这“多利”二字好比“多子多孙”一样,是店主人给自己的美好祝愿吧,可是,做生意不是都讲究薄利多销吗?客人要是知道这家店老板心里总惦记着多利多得,一口吃成大胖子,还会光顾门庭吗?陈虹想起那头克隆羊也叫“多利”。 “多利”士多店店面不大,出售糖烟酒饮料等,靠街的玻璃柜台上摆着一部红色电话,上面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写着“一分钟话费三块钱”,陈虹想,果然是“多利”! 老板娘是一个身材肥胖的大妈,只怕一个有陈虹两个宽。陈虹为了方便沟通,先向老板娘买了一瓶矿泉水,才开始打听阿花。陈虹按着自己的想象,描述比划了好半天“阿花”的样子,身高个头她说不来,但是,“穿一件黄色的大外套,带帽兜的那种”,这可是阿花自己说的,电话里阿花说话有一点小小的鼻音,听上去糯糯的,当然,也带着一点苏北口音。 陈虹这一阵描述比划,老板娘真想起一个多小时前,确实有这么一个姑娘来打电话,还拖着一个大编织袋,陈虹正要开心终于打听到阿花的消息呢,却见老板娘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说道:“没用了,没用了,来不及了!” 陈虹听了愕然不解道:“什么叫来不及了?怎么了?” 老板娘却再也不搭理陈虹了,转头去收拾货架雪柜里的烟酒饮料去了,把陈虹着急得,追在老板娘后面不停地说:“老板娘您倒是说话呀!那姑娘哪去了?她怎么了?” “被人贩子拐走啰——”老板娘没说话,一个坐在店外面阳伞下吃花生的中年男子说话了,老板娘闻言回过头来,剜了他一眼,责怪他多事,那个明显是来窜门子聊天的闲汉嬉皮笑脸一笑,继续埋头吃花生去了。 陈虹急了,赶紧凑过去对那闲汉道:“大哥,您快告诉我,那姑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闲汉抬起头来,先朝老板娘“嘻嘻”一笑,道:“你看,这么漂亮的妹子叫我一声大哥呢!”然后,才对陈虹说:“她上了人贩子的摩托车,跟着人贩子走啰——” 陈虹听了又急又怒,忍不住朝那闲汉和老板娘厉声道:“你!你们!你们明知道那人是个人贩子,为什么不拦着她?!” “你看,多事了吧!”老板娘一双肥胖的大手一摊,朝阳伞下的闲汉又剜了一眼,才朝陈虹一脸寒霜道,“拦着?你倒是说得轻巧,那人天天在汽车站转悠,回头捅我们几刀咋办?” 陈虹跺跺脚,不想再和这一男一女理论,当务之急是怎么样寻找和解救阿花!当下,陈虹的脑子开始像跑车引擎一样,开足马力飞快旋转。陈虹想,现在打110报警,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警察接报案出警不知道要多久,也不见得能马上追回人贩子,找到阿花,最多带自己和这一男一女回去录口供、做调查先。 陈虹想到了大东街派出所孟所长,孟树高所长原来是市局干部,警校毕业就一直干这一行,是魔都老公安了,估计办法能多一些。 陈虹拨通了孟所长的电话,也不敢浪费时间说客套话了,她开门见山,告诉孟所长情况,说自己现在在长途汽车站门口,本来是来这里接乔阿婆的侄女阿花的,阿花从苏北来,结果等她到了长途汽车站,这里士多店的人说,阿花被人贩子拐走了,俩人是乘坐一辆摩托车离开的。 孟所长当即答复陈虹,让她原地不动,等自己回电,随即挂了电话。 第四十一章 兵贵神速 陈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她站在长途汽车站门口,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在那里踱来踱去,思来想去,阿花一个乡下小姑娘,被人贩子拐走后,结果会如何?陈虹不敢想象,内心充满了自责。 这一自责和检讨,陈虹想起了那个穿花衬衫、戴墨镜、一脸坏笑的“骚包男”。陈虹不由恨得咬牙切齿,这个“骚包男”若是现在在她眼前的话,她恨不能上去一拳打到他脸上,让他合拢咧开的嘴巴。 若不是这个骚包男的车乱停乱扔,阻挡了她的车出库,她也不至于迟到了差不多半个多钟头。如果她能早一些时间到达这里,或许阿花就不会发生这种状况了。 时间过得好慢啊,陈虹不停地看手机,心里着急孟所长的电话,偶尔手上的电话轻轻一震,陈虹就赶紧看来电显示,只要显示的不是孟所长的手机、,她一概迅速摁掉,生怕手机多一秒占线,让孟所长的电话打不进来。 将近二十分钟过去了,陈虹却感觉过了二十天一样,她实在耐不住了,跑回多利士多店,抓起柜台上红色电话的话筒,就打算给孟所拨过去,肥胖的老板娘一把上来按住了电话,朝陈虹伸出三个指头。 陈虹初时没有反应过来,略一愣神就明白了老板娘的意思,这是让她先付钱、后打电话呢。陈虹放下话筒,打开手袋开始翻找零钱,脑子里想起《儒林外史》中严监生临死时,伸出两个指头,周围一众人,只有他老婆明白他的心意,把两根灯芯灭了一根,严监生才安然断气,想不到今天自己也有机会做一回解人心意的严监生夫人。 陈虹索性一口气在柜台上放下七、八、十来个一元的硬币,免得一会儿电话说到一半,因为超时被这个“严监生”老板娘给摁挂了。 陈虹重新拿起话筒,打算拨打孟所长的手机,忽然,陈虹想到了一个问题,她现在若是打给孟所长,孟所的电话不是一样要被占线吗?要是孟所现在也像她一样在焦急地等待别人的回话,岂不是就要误事了吗? 陈虹转而决定打到大东派出所的座机上去,她在脑海中搜索一遍,有个座机号码跳了出来,似乎记得是大东派出所的值班电话。就在陈虹按下第一个数字键时,陈虹放在柜台上的手机忽然响了,陈虹一看是孟所长的来电,她赶紧抓起手机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孟所长的声音:“陈律师啊,你说的乔阿婆的侄女已经找到了,人现在就在汽车站的派出所里,你去那里领人去,去了找那里的秦所长。” 陈虹一听,喜出望外,赶紧就侧头问老板娘汽车站派出所在那里,老板娘指了个方向,陈虹边在电话上嗯嗯啊啊着,感谢着孟所,一边朝汽车站派出所方向行去。 等到走出十来米远,结束通话,陈虹想起了她放在柜台上的硬币,那个严监生老板娘始终没有叫一声提醒过她,陈虹转头朝多利士多店行去。 十来个硬币倒也还在柜台上,但是,陈虹一想起这个黑心“严监生”老板娘,眼看着阿花被人贩子带走,却视若无睹,不拦住阿花,陈虹心里就有火气,何况一分钟三块钱的通话费,不知道坑了多少初来乍到上海的外乡人,这十来个硬币,陈虹才不要便宜了这个黑心老板娘呢。陈虹走到柜台边一口气把所有硬币重新拨拉回手袋里,这才转身朝汽车站派出所快步行去。 汽车站派出所民警听陈虹是来找秦所长的,陈虹并说是和秦所约好了的,民警用内部电话与秦所求证之后,带着陈虹上了二楼会议室。 一进会议室,陈虹就看到靠近门口处的会议桌旁、背对会议室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梳着两条长辫,脑袋上扎着塑料小球、蝴蝶结、彩色发夹等好几种头饰,上身穿一件明黄色的大外套,外套领子上带着一个大帽兜。 “是陈律师吗?”会议桌旁坐着一个中年警官见到陈虹进来,笑着问道。 “对对,是我,请问您是秦所吗?”陈虹赶紧颔首应答。 “喏,你要的人在这里了。”秦所一指那个黄衣服的女生道。 椅子上穿黄衣服的女生已经闻声转过脸来,望向陈虹。陈虹也看向了她。看到对方红扑扑的脸蛋,和一双水亮亮的眼睛时,陈虹忍不住笑了,一颗提在嗓子眼上的心终于落回肚里。 她想起大学时室友讲的一个恐怖故事,有个行路人走到河边,看到一个人站在河边望着水面,那人从后看去,后脑上梳着一条长长的辫子,行路人于是叫了一声,那人闻声回过头来,当行路人看到那人的脸,他直接吓晕了过去。因为那个长辫子的人没有脸,他转身后,前面还是只有一条长辫子! 陈虹倒不担心这个穿黄衣服的人转过脸来后,她看到的还是两条长辫子,大白天的她是不怕的,而且是在警局里,何况她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她好担心对方长着的是一张皱皱褶褶的、阿婆的脸,或者是一个中年妇女的脸,那就铁定不是乔阿婆的侄女了。乔阿婆说过,阿花前年高考落榜后一直呆在苏北乡下,也就是说,阿花应该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才对。 “是阿花吗?”虽然心中已经十拿九稳眼前这个女孩就是她要找的阿花,但是小心起见,陈虹还是要和阿花本人确认一下。 “是咧,是咧!俺是乔花开,小名阿花!”阿花咧着嘴,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总算是见到了亲人的感觉。 陈虹看看阿花,阿花一脸喜气,并没有被人贩子惊吓过后,要哭鼻子、抹眼泪的趋势,陈虹放心了。 秦所招呼陈虹坐了,带陈虹上来的民警给陈虹倒了水。陈虹问起秦所事情的经过,惊异于他们如此神速地就将阿花找到并解救出来了。 第四十二章 初来乍到 秦所长听了陈虹的话哈哈大笑,说他们哪里是神速,他们只是布控在先而已。 原来,这个带走阿花的男子,叫虎子,倒也并不是什么人贩子,只是在汽车站附近坑拐外地人的财物而已,早已引起了秦所他们公安民警的注意,案发前几天,所里专门派了两个干警盯梢虎子,就等他作案时,拿他现行。 今天,负责盯梢虎子的干警远远地看到,虎子在多利士多店前与一个外地刚来上海的小姑娘搭讪,觉得有情况,当即打电话回所里做了汇报。秦所当下做了调动和布控。 刚布控结束,秦所的电话再次响起,电话里传来盯梢干警气喘吁吁的喊声:“拐了小姑娘往南去了!骑着摩托车!” 秦所立即通知南路的人手,自己也朝带着另两名干警赶去支援。他们的警车追没多久,就看到了阿花和虎子。 秦所介绍到这里忽然打住了话头,看一眼阿花后,问陈虹道:“陈律师,这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陈虹略一愣神,有点不大知道该怎样解释她和阿花的关系,若是详细介绍她和阿花的姑母乔真真的认识过程,势必会截断秦所的话路,秦所这个抓捕虎子的过程还没讲解完呢,可是,若想简短而清晰地介绍她和阿花的关系,就得先给她和乔真真的关系下定义,当事人、朋友、长辈等,似乎都欠妥贴和准确,毕竟,要委托过陈虹处理法律事务的委托人才能构成陈虹的当事人,乔真真目前为止,并没有和陈虹签署委托过任何法律事务,至于朋友和长辈吗,像个二难推理一样,陈虹觉得若说六、七十岁的乔真真是自己的朋友,她似乎有点没大没小的,可是若说乔真真是自己的长辈,她和自己又确实不是亲戚关系。 于是,陈虹略微犹豫之后,朝秦所简略回答:“她是我一个远房妹子。” 秦所闻言,挑起大拇指朝阿花指了指,然后向陈虹夸赞道:“你这妹子啊,猛将也!” 陈虹有些诧异,不解地看着秦所,猜不出秦所这阿花是“猛将也”从何说起。 秦所笑着为陈虹解惑道:“当时我们警车上面的警笛一响,前有拦截,后有追兵,虎子就慌了,转身把你妹子推下车,自己开着摩托车拼命逃窜。你这妹子这个时候自然也发现这个虎子不是好人了,你猜她怎么着?” 秦所说到这里朝陈虹卖起了关子。陈虹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来。 秦所才继续道:“当时你妹子虽然下了车,居然一直扯着摩托车不松手!任我们用喇叭喊她,让她松开手,让开路,她都始终不听,跟在摩托车后面一直跑,最后愣是把虎子的摩托车扯翻在地,我们这才冲上去捉拿到虎子!” 秦所这番介绍,把陈虹惊得目瞪口呆,她忍不住瞪起眼睛看向阿花,将这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再次审视一番,心想,这个阿花真不愧是乔阿婆的侄女,颇有乃姑风范啊!坏人坏事面前,毫无惧色,勇于斗争,契而不舍!陈虹差一点也像秦所那样朝阿花挑起大拇指了。 阿花却似乎对秦所的夸赞浑不在意,她一拧脖子,坚定地道:“俺的编织袋还在摩托车上咧,怎么能让那小子跑了!编织袋里是俺的全部家当!” 陈虹和秦所都忍不住笑了。 陈虹开着车,载着阿花和她的编织袋,朝第十二人民医院而去,阿花显然是第一次坐这种小车,新鲜得不得了,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扭来扭去,就是不知道陈虹说的安全带怎么弄,最后还是陈虹帮她弄好的。 一路上,看着窗外大上海的高楼大厦,楼宇外面到处是炫目的广告牌,人来人往,车流不断,阿花毫不掩饰她的新鲜和惊叹。 陈虹看着阿花年轻活力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好老好老的样子,心里对阿花的青春活泼颇为羡慕,尤其看到阿花乌黑水亮的辫子,白嫩细腻的皮肤,以及红苹果一样的脸蛋,陈虹愈发感到自己的青春流逝得很快,她不由想起母亲催她嫁人的话,是啊,再不嫁人就要成老姑娘,被市场淘汰,压在箱底,再也嫁不出去了。 陈虹记得刚才在汽车站派出所初见面时,阿花向自己介绍过她的名字叫乔花开,陈虹于是边开车,边问阿花:“阿花,你是叫乔花开吗?开花的花开?” “是呢,姐,就是花开了的花开。”阿花点头道。 “你今年多大啊?”陈虹问。 “上个月刚满十九岁。”阿花回答。 乔花开,多美的名字啊!十九岁又是花一样的年龄。陈虹再一次瞟向阿花,十九岁的乔花开和她的名字一样美丽、活泼、青涩、腼腆,像极了一朵初开的花。 “姐,上海好大哇!”阿花望着车窗外,毫不掩饰地赞叹道。 刚才从派出所出来后,阿花就开始改口称陈虹为“姐”了,不再称呼她“陈律师”。陈虹猜想,可能是因为她跟秦所介绍她和阿花的关系时,说阿花是她“一个远房妹子”的缘故吧,所以阿花才改口称呼她“姐”的,连姓也略省了。 当然,陈虹没有向阿花求证过这其中的原因,只是她自己这样猜测而已。阿花这样以单单一个“姐”字来称呼她,陈虹也就默认了。 在陈虹心里,虽然是第一次和阿花见面,但是,没来由的,她发现自己对这个“远房妹子”还是蛮喜欢的,大概是因为听秦所讲了的阿花的“英雄事迹”,觉得她和她的姑妈乔阿婆颇为相似,都有一股令陈虹钦佩喜欢的精神头。 又或者,陈虹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阿花很单纯,也很可怜,才默认下她这个妹子的。上海这么复杂,乔真真电话上再三嘱咐阿花的父兄,一定要有人送阿花来上海,可他们最终却还是让她独自一人坐上了长途夜班车,一个人来到上海,结果险些被骗,幸亏秦所他们对虎子早有察觉,早有布控,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想起这件事,陈虹忍不住问阿花:“我电话里不是让你原地不动,等我来吗?你怎么就上了别人的摩托车走了?” “那个人说,他就是姐您派他来接我的,还认识我姑妈。” 陈虹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多半是阿花在多利士多店给陈虹打电话的时候,虎子就在附近听到阿花的话了,所以才搭讪了来骗她。 第四十三章 大白天见鬼 陈虹带着乔花开到达第十二人民医院时,乔真真正在医院等得心焦,她早算过时间了,从他们老家镇上到上海的长途车就只有一趟夜班车,黄昏时分出发,上午到达上海,目前眼看着中午已过,马上就到下午三点了,算一算阿花怎么也该到了,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当然,她也没办法获得消息,这个时候的乔真真实在懊恼自己连个手机也没有。 乔真真徘徊在电梯口,不断地看着电梯门开开合合,她像个迎宾使一样迎来送往,小护士在不远处盯得她紧,嚷嚷着不许她下楼,不然,她真的会忍不住搭乘电梯下去,跑汽车站找阿花的。 电梯门再一开,一群人涌出,乔真真愣是没有看到陈虹和阿花,她只惦记着在男人里面寻找她的小弟了。直到陈虹笑着将阿花推到乔真真面前,对她说:“乔阿婆,您看这是谁?” “姑妈!”阿花虽然见过乔真真有几年了,但是,陈虹这么一推一说,加之阿花脑子里还是有一些乔真真的印象的。 乔真真低头一看,不说乔花开这些年的变化,说话带着的苏北口音是改不了的,何况,乔真真已经一下子从乔花开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都说养女像姑姑,乔花开长得实在是跟当年的乔真真极为酷似。 当年的乔真真,也是这样的年纪,一个人背一个小包,来到上海见工,也是像乔花开这样,头上扎着蝴蝶结等头饰。乔真真忍不住伸手抚摸着阿花的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柔声问:“是阿花吗?” 阿花笑得一脸灿烂,开心地使劲点头。乔真真看向乔花开身后,电梯口这时候没有几个人了,乔真真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弟,也没有看到阿花的哥哥福来。 “你爹呢?”乔真真问阿花。 “俺爹临时有事,回去了。”阿花笑着回答。 “那你哥呢?”乔真真再问。 “俺哥没来,俺自己一个人来的。”乔花开道。 这一下乔真真脸色发怒了,她当即怒吼一声:“你爹怎么可以这样!”乔真真这一怒吼,引得过往的人纷纷侧目。几个护士都以目制止,陈虹赶紧上去示意乔真真这里是医院。 乔真真憋着气,带着阿花和陈虹回到病房,问了一些阿花路上的情况,陈虹想了想,还是向乔真真简略介绍了阿花在汽车站差点被人拐走,后来是靠孟所长他们联络派出所才找到的,乔真真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向陈虹要电话,要打给苏北的小弟。 陈虹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递给了乔真真,她心里对于阿花的父兄如此不负责,也是颇为不满的。这次真的是幸亏秦所他们对虎子早有布控监视,不然,阿花现在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乔真真打通苏北的电话,还是乔真真的弟媳、阿花的母亲接的电话,说阿花的父亲送阿花到上海去了,还没回来。乔真真和弟妹讲了几句后,就发现其实弟弟就在弟妹旁边听着他们讲话呢,只不过因为怕挨乔真真骂,所以缩着。他们很了解乔真真的火爆脾气。 等到乔真真气不过,对着话筒吼道:“我已经接到阿花了,让她爹不要猫着不吭声了!”话筒那边阿花的父亲才喜出望外,接过电话,对着乔真真叫道:“阿姐——”这边乔真真却怒冲冲直接摁掉了电话。陈虹看她时,老太太着实气得不轻,手抖眼皮震,嘴唇还发颤着。 陈虹赶紧扶着乔阿婆坐了,给她送上一杯水,一旁的阿花也很有眼色,很机灵的样子,已经拿起抹布抹干净了乔真真的床头小柜,然后拎着水壶打水去了。结果,在门口与一个人迎面相撞,乔花开连连跳脚,幸好暖水瓶里没有多少开水了。 陈虹看时,门口那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眼角眉梢都化了妆,陈虹还看出她粘了假睫毛。皮肤很好,打扮时髦,气质蛮不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时髦女子脸上带着歉意,一连声道。看阿花没事,这才扫一眼病房中的人,尔后轻声问道,“请问,乔真真女士是在这个病房吗?” 陈虹看了看乔真真,没说话。病房里的人和阿花也都看向乔真真。乔真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斗士,陈虹已经能感觉到她进入战斗状态,只见她上下打量几眼门口的时髦女子,一脸警惕地反问:“你找乔真真干嘛?” “哦,是这样的,”时髦女子一脸带笑,解释说,“是大东派出所孟所长介绍我来的。” 一听说是孟所长介绍来的人,乔真真脸上当即放松下来,孟所长可是对她有大恩的人,陈虹刚才不是说了吗,阿花就是靠孟所长才找回来的呢。乔真真当即就要下床迎客,嘴里说道:“哎呀,我就是乔真真,是孟所长让你来的呀......” 等她边说着话,边低头找鞋穿上了,再抬头时,却发现时髦女孩不见了!乔真真实在有些不可置信,她瞪大眼睛扫一圈整个病房,确实不见那姑娘。她忍不住走到门口,探头朝外望去,走廊里也看不到那姑娘的人影。 “咦?陈律师,刚才这门口不是明明有个漂亮姑娘吗?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难道是我眼花了不成?”乔真真回头看向陈虹,问道。 陈虹已经看着乔真真这幅大白天见了鬼的样子,忍俊不住,已经笑出了声。阿花也在一旁笑着,然后抢着回答道:“姑妈,那个姐姐已经走了。” “走了?”乔真真这下更奇怪了,“她不是来找乔真真的吗?怎么我一说我是乔真真,她反而走了呢?难道她要找的乔真真不是我?这医院还有人叫乔真真吗?” 乔真真这些疑问,也是陈虹的疑问,她心里也对此很是不解呢,那个时髦女子一听乔真真说自己就是乔真真后,转身就走,一刻都没停留,陈虹也觉得奇怪呢,凭她十几年的办案经验也猜不透其中的原由。 第四十四章 英雄阿婆 乔花开拎着水壶,出了病房,东瞄西看,找两个人问过路,朝热水房而去。这样拐了一个大弯后,在另一栋小楼尽头找到了热水房。令阿花想不到的是,她居然在楼道尽头看到了那个时髦女人。那女人正站在窗口处打电话呢。 阿花心说,难怪当时她从病房探头出来,看不到这个女人呢,她当时只顾着看通往电梯的走廊那头了,实际上,这女人是跑走廊这一头来了。 水房门口离走廊尽头还有点距离,阿花听不到那女子在电话上讲什么。她进了水房,有几个人在排队,阿花跟着排队准备打开水。等阿花将暖瓶灌满,出了水房,她特意先扭头看走廊尽头,那里已经空了,那个女人不在了。 阿花一路东瞅瞅西看看,往病房去,看看会不会在路上再看到那个女人,快到病房门口时,阿花猛一下站住了,因为她发现,就在她刚才离开,打了一壶暖水的功夫,姑妈乔真真所在病房的门外,居然一下子围了很多人,穿白色护士服的护士有,穿条纹病号服的病人有,还有一些穿普通人衣服的。 乔花开一下急了,这该不会是她姑妈乔真真突然出现什么状况了吧?阿花开始奋力朝房内挤去。阿花个头不低,这些年在乡下帮着家里务农,手上、胳膊上的力气也不小,因此,她一番扒扯,还是挤进了房间。 阿花在人群前面一探头,就看到姑妈乔真真穿着病号服,好端端地坐在床头,瞪大眼睛看过来,地板上站着一个穿着入时的漂亮女人,正是刚才那个幽灵一样来去的女人。 此时,这个女人正站在乔真真床前,然后,门口和阿花拥挤在一起的几个人,手里长枪短炮一样的家伙,正对着这个女人。阿花有点搞不清楚状态,心想这个女人是得了什么重病不成,要这么多医生护士,这么多先进的仪器来检查。 阿花虽然这么想,但是,陈虹却已经一眼知道眼前发生什么了。因为那个时髦的女人站在地板上,手里还拿着一个话筒,而那个话筒上,有本市电视台的logo。门口那些摄影器材上面,也都有是电视台的logo。这个女人很可能是电视台的记者! 果然,在门口的摄影记者打出一个手势后,那个女人开始对着话筒播报了:“今日法栏节目主持人吴菁菁现场为您报道,我现在所在的,是本市第十二人民医院住院部十七楼内科1710病房,节目主持人从我市公安局得知,最近,我市公安局以大东派出所干警为主力,破获一起重大奶粉盗窃案,犯罪团伙涉案人数多达几十人,这个犯罪集团,专门盗窃我市各大商场和仓库存放的进口奶粉,最先发现案件线索的,就是我身后这位英勇的阿婆乔真真,乔阿婆并因为协助干警抓捕罪犯,光荣负伤,现在正住院治疗。接下来,我们来采访一下乔阿婆。” 吴菁菁说着转身,将话筒递到床头坐着的乔真真嘴边。门口的长枪短炮摄影器材也都跟随开始转移拉动。陈虹原本坐得离床头较近,这个时候,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移出了镜头范围。 乔真真面对镜头毫无怯色,她更关心的是吴菁菁所提的这个重大奶粉盗窃案。她这几天在医院住着,也不知道孟所长他们侦破得情况如何,这会儿突然从吴菁菁口中得知,案子已经破了,乔真真一下子就乐了。 她也不管什么镜头,拧着脖子就问吴菁菁:“你说的孟所他们抓了几十个偷奶粉的同伙是真的?” “是的,目前共抓捕三十七人。”吴菁菁笑着点头道。 “那住我楼上的那个老头呢?他有没有被逮捕?”乔真真继续问,显然,乔真真心里最“挂念”的还是她的老对头邻居刘崇辉。 吴菁菁想了想,道:“啊,阿婆,您说的是不是那个他侄子住他家里负责销赃卖奶粉的老头?” “对对对,就是他。”乔真真连连点头,眼睛瞪了贼亮。 吴菁菁笑道:“恩,这个人呀,孟所长说了,他没有参与犯罪,也不知道他侄子在盗窃和销售偷来的奶粉,所以,他当天就被释放了。” “这怎么可能呢?!”乔真真一听就急了,眼睛一瞪,使劲抓住吴菁菁的手嚷嚷了起来,“他刘崇辉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侄子在偷奶粉卖呢,他们天天生活在一起,他侄子总往家里抱奶粉......” 乔真真正说到这里,看到吴菁菁背后不远,靠墙站着的陈虹在朝自己频频摆手。 一听说是孟所长介绍来的人,乔真真脸上当即放松下来,孟所长可是对她有大恩的人,陈虹刚才不是说了吗,阿花就是靠孟所长才找回来的呢。乔真真当即就要下床迎客,嘴里说道:“哎呀,我就是乔真真,是孟所长让你来的呀......” 等她边说着话,边低头找鞋穿上了,再抬头时,却发现时髦女孩不见了!乔真真实在有些不可置信,她瞪大眼睛扫一圈整个病房,确实不见那姑娘。她忍不住走到门口,探头朝外望去,走廊里也看不到那姑娘的人影。 “咦?陈律师,刚才这门口不是明明有个漂亮姑娘吗?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难道是我眼花了不成?”乔真真回头看向陈虹,问道。 陈虹已经看着乔真真这幅大白天见了鬼的样子,忍俊不住,已经笑出了声。阿花也在一旁笑着,然后抢着回答道:“姑妈,那个姐姐已经走了。” “走了?”乔真真这下更奇怪了,“她不是来找乔真真的吗?怎么我一说我是乔真真,她反而走了呢?难道她要找的乔真真不是我?这医院还有人叫乔真真吗?” 乔真真这些疑问,也是陈虹的疑问,她心里也对此很是不解呢,那个时髦女子一听乔真真说自己就是乔真真后,转身就走,一刻都没停留,陈虹也觉得奇怪呢,凭她十几年的办案经验也猜不透其中的原由。 第四十五章 上电视 果然,孟所长在电话上告诉陈虹,乔阿婆楼上那个奶粉案已经彻底破了,他们从刘中保口中审问出线索之后,市局协调几个片区局一起合作,搞了一次协同抓捕,几个区的干警同时出动,共抓获同案犯三十多人,目前还有两、三个在逃,已经通缉。这个犯罪团伙有组织有预谋,分工合作,有的负责盗窃奶粉,有的负责销赃奶粉。 孟所说,案件告破,他们大东派出所受到上级表彰,孟所为乔真真和陈虹向局里做了请功,局里准备对乔真真和陈虹进行嘉奖呢。 陈虹闻言,赶紧对孟所长说,这次能抓获刘中保不是她的功劳,靠的是乔阿婆,所以,千万别嘉奖她,只奖励乔阿婆一个人就可以了! 孟所长还告诉陈虹,说电视台记者打算采访乔真真,可能明天会去医院找乔真真,让陈虹早点和乔真真交代一下,有点心里准备,尤其是想一想面对电视观众讲些什么。 陈虹告诉孟所长,说:“电视台记者已经在病房这里了,现在正在采访乔阿婆呢。” 孟所听了吃惊不已,想不到电视台记者的动作这么快,前不久才刚从他们大东派出所离开,居然就直接杀到医院去了。 孟所长随即有些担心起来,对陈虹说:“陈律师,如果乔老太对着电视台记者乱讲话,比如,说他们派出所干警讲她推倒之类的,你一定要替我们在电视台记者面前辩护啊!” 陈虹笑了,低声告诉孟所长,乔老太绘声绘色讲得都是抓贼经过,没讲别的,让孟所放心。 陈虹挂了和孟所的电话,转身就看到了乔花开。阿花是看到陈虹出了病房,也跟着来了。见陈虹挂了电话,阿花问陈虹道:“那些人是电视台的吗?” “是的。”陈虹答。 “真的呀?”阿花兴奋地道,“这么说,姑妈要上电视了?” “是呢,是呢。”陈虹笑着点头。 “俺要也能上电视就好了。”阿花羡慕地道。 “你当然也可以呀!”陈虹认真地点头道,“要是把你今天勇斗虎子的事迹告诉电视台记者,他们也会围着你拍摄,让你上电视的。” “真的?”阿花的眼睛放出了光,两个脸蛋红得像秋天的苹果。 陈虹再次点头,她心里确实是这么认为的,眼前这个勇敢的姑娘,配上她勇敢的姑妈,一对英雄姑侄,绝对是电视台求之不得的采访对方和素材。 阿花心里起了一些犹豫,她扭捏了一会儿,还是朝陈虹摇了头,说道:“俺才不要上电视呢!” 陈虹笑了,像阿花这样花季年龄的女孩,内心里既希望有机会上电视风光一番,像明星一样,却也羞涩和畏怯于在大庭广众面前抛投露面,其间的矛盾心情,正是人之常情。 陈虹和阿花正在说话,病房门口的人群忽然动了,然后就看到乔真真从人群里踮着脚尖探出头来,东瞄西看,待到看到陈虹时,乔真真高兴地挥舞着手臂,朝陈虹道:“陈律师,陈律师,你过来!”说着,乔真真转头朝跟在自己身后的电视台记者吴菁菁道,“那个就是陈律师,破获奶粉案件,也有她的功劳的!” 乔真真朝陈虹一嚷嚷,陈虹已经知道情况不妙了,待到乔真真扭头朝吴菁菁解释,说陈虹是律师,在这件案件中也起了很大作用时,陈虹已经朝阿花丢下一句话“照顾好你姑妈”,然后跑掉了。 陈虹打电话的地方本来就靠近电梯,她几步冲到电梯口,一看电梯还有好几层才能到,陈虹毫不迟疑,推门进了安全通道,迅速走楼梯下了几层楼,看没人追来,才重新坐电梯下了楼。 陈虹才不要上什么电视呢! 从医院出来,陈虹原本还想着回所里继续工作的,她还惦记着早上那份未起草完成的东林奶牛场的顾问合同,可是想一想,奶牛场资料还没有到,连那个“厂”字还是“场”字也没弄清楚,而且,是奶牛场还是牛奶厂也不清楚,根本无从下笔,看看时间,也快到下班时间了,陈虹索性开车直接回去自己富景花园的住宅。 因为母亲邻居那些鸡鸣狗叫的案子,林若雨那边陈虹这几天都是不能回去的,陈虹索性一个人在家里,躺在沙发上看小说,偷得浮生半日闲。 陈虹捧着书,吃着薯片,看着看着,居然还“稀里哗啦”流起了眼泪,真是让人大跌眼镜。有谁能想到,一个看上去那么干练理性的女律师,回家看的消遣书,也不过就是那些时下的浪漫爱恋红书,而且还看得这么投入!这一点,已经被她母亲林若雨谴责、耻笑过很多次了,愈发觉得陈虹其实根本不适合单身,得赶快帮她找一个对象,承载她的这些隐藏的软弱。 快到晚饭时候,陈虹的电话响了,又是孟所的电话。原来,市局委派孟所明天代表局里到医院给乔真真送锦旗,约了电视台记者吴菁菁他们明天到医院拍摄赠旗仪式,孟所希望陈虹也能一起来。 陈虹赶紧推辞,说自己明天上午刚好有个开庭,走不开,不好意思哈。孟所再邀请一番,陈虹始终推托,孟所最后也只好放弃了。陈虹长舒一口气。 陈虹当晚点了一份外卖披萨在家里吃,边吃边看电视,果然看到了吴菁菁采访乔阿婆的新闻,动作还真是快呢!下午才采访,晚上就上电视了,陈虹估摸着这个主持人吴菁菁说不定晚饭都没吃,在那里赶死赶活剪辑,才赶上晚间新闻的播报。这个吴菁菁干活可真够拼的! 陈虹对吴菁菁的印象分不由提高了几分,她一向喜欢工作认真的女人,可能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性格吧,物以类聚,同类相喜吧。 电视上面乔阿婆讲解捉拿嫌犯刘中保的经过,时而慷慨激扬,时而抑扬顿挫,时而神秘诱人,陈虹发现这个乔老太,真是有讲故事的天份啊!好几次都把陈虹逗乐了。 第四十六章 授锦旗 有一刻,电视上面的镜头转向病房门口的围观人群,陈虹看到乔花开站在人群最前面,摄影师还给了阿花一个特写镜头。阿花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有两朵红晕浮在她的双颊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扑闪闪的、亮亮的,好奇地窥视着摄影师的镜头,像一个孩子看进瑰丽的万花筒,既神秘,又兴奋。 陈虹发现特写镜头下的乔花开其实很漂亮,黛眉圆眼,皮肤光泽水嫩,尤其是她的睫毛,长长的,密密的,估计在上面搁两支牙签都不成问题,而且绝对是天然睫毛。 陈虹想,阿花如果打扮一下,并不输镜头前面的主持人吴菁菁呢,甚至还能略胜一筹。因为,青春本就无敌。而乔花开,今年才十九岁,正值花一样的青春年华。 陈虹忽然想起,阿花曾经说过,她的名字乔花开的由来,是因为母亲生她的时候,正值她家门前的桂花树花开,所以,母亲给她取名乔花开。那样清甜甜的桂花香里生出的女孩,自然也是清甜美丽的。 第二天陈虹去上班,一进办公室,就被前台小月把她拖进会议室,会议室里大电视开着,几乎全所人员都在那里了,电视上面吴菁菁正站在镜头前面,指着身后的医院朝大家热情地介绍,她身后正是第十二人民医院。 吴菁菁换了一件半大衣裙,比昨天的装束更加精心,原来,电视台正在医院门口等公安局的车,准备直播市公安局领导给奶粉案英雄阿婆乔真真送锦旗呢。 “陈律师,这个乔真真口才真好啊,她昨天讲述的擒贼经过很精彩,满满的正能量,还对你大夸特夸,很给我们律师所做了一番宣传。”陈虹闻声回头,说话的是潘主任。潘律师正笑着,手里拿着一叠资料,站在陈虹身后,看着电视说。 陈虹知道,今天这个直播多半是潘律师招呼大家来看的,孟所长估计也给潘主任去过电话,乔真真在媒体面前那样夸赞他们律所的陈虹,这么上好的宣传机会,潘律师怎能错过。 “这是什么?东林的资料?”眼尖的陈虹已经看到潘律师手上拿着的几张资料,似乎有“东林”二字闪过。 “是的,东林那边今天派人送来的,我正要拿给你呢。这一下搞清楚了,他们是牧场的‘场’,草场的‘场’,不是工厂的‘厂’,而且,是‘奶牛场’,不是‘牛奶场’。”潘律师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资料递给陈虹。 陈虹接过来看时,最上面一张是营业执照复印件,企业名称那里写着“东林奶牛场”五个字。 这时候,电视上面公安局的警车到了,车门打开,孟所长先下了车,然后,他站在车旁接扶着另一个穿警服的中年人下了车,估计是领导之类的,吴菁菁已经带着电视镜头迎了上去。据吴菁菁介绍,这个走在孟所长身后的中年警官是市公安局一名姓李的副局长,陈虹看到从警车上下来的还有大东派出所的干警小关,小关手上拿着一卷东西,应该就是准备颁发给乔真真的锦旗。 吴菁菁带着摄影镜头,一直跟着孟所、陈局、小关三人从住院部门口进入电梯,又上到楼层中。镜头一路扫过护士、医生、围观人群等,一直进入病房,阿花也在镜头前一晃而过。陈虹忽然发现乔真真似乎换了病房,现在的病房比原来那个病房宽敞明亮了很多,整个病房只有她一个病人。 果然,吴菁菁介绍了,乔真真现在住的是特护病房,因为乔真真是在协助公安抓捕犯罪分子的时候受的伤,所以,这次住院费用由市公安局和市政府承担,为乔真真安排了最好的治疗和护理。 镜头前的乔真真穿着的虽然还是病号服,但是神采飞扬,意气奋发,斗志昂扬,就差开口高唱革命歌曲了,她激动地接过陈局为她颁发的锦旗,二人在摄影镜头前合影,握手,乔真真接受听取了陈局对她的慰问和感谢,然后分别对着电视镜头讲了话。 乔真真昂首挺胸站在镜头前面,这一次,她没有再绘声绘色讲述擒贼经过,而是大肆宣讲一个公民应该在危难面前挺身而出,与坏人坏事做斗争,自觉维护社会的安定团结,对待坏人坏事,要像对待蟑螂鼠害那样毫不留情,义不容辞!果然是正能量满满。乔真真握着拳头讲到最后,居然还唱起了“我们是正义的来福灵!”笑坏了安胜律师所会议室里的一众人。大家都说乔老太真是一个宝! 看完直播,陈虹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翻看东林奶牛场送来的资料,陈虹发现这些资料还是太过简单了,也就是营业执照复印件及几页工商注册登记资料,借助这些资料虽然可以勉强起草顾问合同,但是,设计岗位责任管理的规定起草,还是远远不够。 陈虹于是用内线电话和潘律师讲了这个情况,潘律师让陈虹先起草顾问合同,岗位责任管理规定后面再说。 下午的时候,陈虹已经将顾问合同起草得差不多了,忽然接到第十二医院住院部的电话,是护士长沈芸打给陈虹的,沈芸问陈虹能不能帮忙,给乔真真早点办理出院。 陈虹不解,问沈芸发生什么了?沈芸诉苦道,上午电视台刚走,又来了一大堆其他媒体的记者,有报纸的,杂志的,广播电台的,记者们一波接一波,搅得住院部乱纷纷的,病人家属纷纷投诉,给住院部工作带来很多困扰。 沈芸说,乔真真的病情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他们劝过乔真真,想让她出院回家,乔真真之前总想往家里溜,自从知道住院费用有政府和公安局给她出,乔真真反而爱上了住院,任由沈芸她们怎么劝说,也不肯出院。沈芸没有办法,才求助于陈虹的,因为陈虹最初送乔真真来入院时,家属一栏里填写了自己的名字,还留了自己的联系电话,虽然现在沈芸她们都知道陈虹其实不是家长,而是乔真真的律师。 陈虹听了,摇头不已,她自然知道沈芸她们的苦恼。乔老太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刚入院贫民身份时,沈芸她们盯梢乔老太就十分吃力了,如今,乔老太摇身一变,上电视受锦旗,成为“英雄阿婆”,就更不容易对付了。 陈虹答应沈芸,下班后她会去一趟医院,劝一劝乔老太。 第四十七章 上门索债 陈虹这边刚结束和沈芸的通话,前台小月就跑进来,兴冲冲地对陈虹说:“陈律师,陈律师,电视台来采访你了!” 陈虹一听吓一跳,问小月说:“在哪里?” 小月回答:“现在在会议室,主任让我来看你在不在。” “就说我出去了。”陈虹赶紧摆手。 小月不解道:“潘律师他们都巴不得上电视呢,陈律师你怎么反而躲起来了呢?” 陈虹道:“那最好了,就让潘律师他们应付吧,我手头好多事情呢。” 小月转头要走了,陈虹又叫住她问:“是哪个电视台的?是不是一个叫吴菁菁的、三十左右的女记者?” 小月想了想道:“应该差不多,我听到主任他们好像是叫那个女的吴记者。” “嗯,”陈虹点点头,再次叮嘱道,“你看紧点,别让她们闯到这边来了。” 小月吐吐舌头,笑着说:“知道啦。”然后给陈虹带好门走了。 吴菁菁带着摄影记者,在安胜律师所的公共活动区域拍了几个镜头,潘律师和彭律师陪着她。安胜所的布局分为外部区域和内部区域两块,外部区域又叫公共活动区域,这里以两个会议室和几个小接待室为主。律师们有访客或者当事人初次会面商谈时,往往都安排在外部的公共区域进行,几个房间都有杂志、书籍、饮品、花卉等,布置得温馨可人。 外部区域和内部区域之间隔着一道玻璃门,这道玻璃门需要有所里的ic卡才能进入,内部区域部分放置了律所工作人员的很多私人物品,尤为重要的是,律师们的案件卷宗、资料,甚至一些当事人的原件,都在这个区域,闲杂人等自然要免进了。因此,律师们就算有时候将当事人或者朋友带进内部区域,也会叮嘱他们不要乱跑的。 吴菁菁就是被安顿在外部区域,她几次隔着玻璃门往安胜所内部区域张望,甚而提出想去里面拍几个镜头,都还是被潘律师婉转谢绝了。吴菁菁此次来安胜所,主要目的是采访陈虹,可是,前台小月去了一趟内部区域,回来对潘律师说:“陈律师下午出去了。” 吴菁菁对此是有所怀疑的,她知道那个陈律师昨天就是从她镜头下面逃走的,她盯着小月的眼睛看,看不出什么来,可是小月在转身的一瞬,背对吴菁菁的时候,朝潘律师打了一个眼色,吴菁菁没看到,潘律师是明白了,看来,陈虹不想见记者。 潘律师只能苦笑着摇头,心想,陈虹性格、人品、学识什么都好,就是做人太低调。陈虹当初来面试,是潘律师亲自主持的,陈虹虽然是本科生,条件要略差些,而且当时还没有考到律师牌。但是,潘律师还是被陈虹身上那股沉静、纯净,和一丝丝不为人所察觉的坚韧所打动了,他最后放弃了另外两个研究生和一个博士生,选择了陈虹做他的助理。 陈虹果然不负所望,仅用一年时间就考取了律师资格证书,再一年后,已经可以离开助理岗位,自立门户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潘律师给了陈虹不少扶持。陈虹业务发展很快,潘律师后来又果断地吸收陈虹做了安胜所的合伙人。 吴菁菁和潘律师聊着,潘律师的话大多是给安胜所做宣传的广告语,吴菁菁关心的却是想深挖乔老太携手陈虹,协助公安大破奶粉案的经过。 这样聊了一会儿,吴菁菁觉得继续坐下去,已经无戏可唱,无题材可挖掘了,她心中颇有些失望,正打算离去时,从安胜所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声音起先不大,后来越来越吵,中间可以听到小月着急的喊声。 潘律师坐不住了,转身就往外走,吴菁菁也趁机跟了上去。只见安胜所门口,小月和几个年轻的男助理正试图拦阻一个中年男人,不让他进律师所里来,但是那人极为凶悍,几个人都拦不住他的样子,那人头发老长,几个月没有剃头的感觉,衣着打扮也给人一种邋里邋遢的感觉,最让人害怕的是一双眼睛,不满血丝,目露凶光,他一边硬往律师所里面闯,一边嘴里嚷嚷着:“陈虹,陈律师,你给我出来!你还我的老婆!” 吴菁菁不由眼睛一亮,她朝身后跟着的摄影师悄悄丢个眼色过去,摄影师立即拧开了镜头盖。 不理,摄影师从镜头望出去,却黑乎乎一片,再抬头看,镜头被潘律师用手捂住了。 潘律师对那个中间邋遢男厉声道:“这位先生,这里是我们律师所的私人地方,不是公共场所,请你马上出去!不然我叫警察了!” 那个邋遢男听了潘律师的话却浑不畏惧的样子,嚷嚷道:“你去叫警察好了!我反正什么都没有了,还怕坐牢吗?”说完他有试图继续往里面闯,嘴里喊着,“陈虹,陈律师,还我老婆!” 潘律师赶紧对小月说:“小月,叫保安!” 小月答应着去打电话去了。 摄影师和吴菁菁几次想摆脱潘律师,拍摄眼前情景,都被潘律师制止。安胜律师所门口一时之间混乱不堪,律所更多工作人员闻讯从内部区域出来,查看情形。 肖章就是这个时候乘坐电梯到达国际商务中心七楼的,电梯门一开,就看到了眼前这幕乱纷纷的情景,看到人们推推搡搡,吵吵闹闹,看到还有人扛着摄像机打算拍摄,又被人阻止着。 肖章定了定神,不知道该怎么插入或者越过这场混乱。他是来索赔的,为他那辆昨天在地下车库被蹭剐了的爱车,保安队长和物业经理都跟他说了,那个刮了他的车,又逃之夭夭的陈姓“尼姑”,就在商务中心的七楼办公,所以,他今天就找上七楼来,上门索赔了,还带了两个自己的好兄弟,三个人都特意穿得匪里匪气的,就为了能先声夺人,给那个陈“尼姑”一个下马威。。 可没想到,这个七楼居然这么吵闹,哪像个正经公司的样子,到像个欠了债被人上门追债的皮包公司。这乱纷纷的样子让肖章有点不知道从哪里、从哪个人身上下口发问,他得先搞清楚,那个陈“尼姑”是不是真在这里办公。 第四十八章 好不热闹 肖章围着乱纷纷的人群打转了半天,问了两次这里有没有一位姓陈的小姐,始终没有人理会他。小月打完电话回来向潘律师汇报,肖章赶紧贴上去,问询这里有没有一位姓陈的小姐。 小月警惕地看着肖章,肖章今天因为是来和陈虹讨债索赔的,想着必须先声夺人,先在气势上压住陈虹,吓到陈虹,所以今天穿着越发匪气,花衬衫、白裤子,黑皮鞋不说,还带了一幅黑墨镜,头发吹得像帆船,身后两个哥们也都打扮得匪里匪气的,其中一个挽着袖子,露出臂上的刺青,似乎是一条蟒蛇的样子。小月看着他们,心里着实有些害怕。 潘律师问肖章:“你找陈小姐什么事?” 肖章恨恨地道:“她蹭了我的车就跑了,我来找她索赔!” 潘律师迅速地和小月交换了一下眼色,二人都没有回答肖章的问题。 门口众人拉拉扯扯之中,不知道是谁踩掉了那个邋遢男人的一只鞋子,那人索性操起鞋子开始到处打人,多人被他打中,场面有些失控起来。潘律师趁机摆脱肖章,指挥几个律所小伙子拦截那个邋遢中年男人。 肖章趁着这股混乱,试图穿过人群进里面办公区域去,律所的人把他当做和这个邋遢男人一起来寻衅滋事的,一样把他拦了下来。肖章有些火大了,忍不住也和律师所的人推推搡搡起来。 这时候,商务中心的保安接到小月的电话,乘电梯上来两个人,两名穿白色制服的保安在潘律师的指点下,合力将那个拿着鞋子乱打人的邋遢中年男拉扯出安胜所的玻璃门外,其中一人的帽子还被邋遢中年男人给打飞了。肖章和自己带来的两个哥们也被安胜所的工作人员推搡出去。小月趁机将两扇玻璃屏蔽门合拢上了锁,将所里的区域和电梯口通道隔离开来。 这一下安胜所总算安全了,所里的人重新安静下来,大家长舒一口气,纷纷回转办公室去了。 吴菁菁和摄影记者因为怕摄影机被大家推搡坏了,所以一直在人群外围,而且,远离人群也就远离潘律师他们,可以偶尔进行一下偷拍。所以,这个时候,吴菁菁和摄影记者也被关在了玻璃门外。 两名保安想将邋遢男人弄进电梯中带走,却没那么容易,那个男人极为凶悍,电梯门开开合合,两名保安没有律所人员帮忙,二人气喘吁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始终没能成功。 那个中年邋遢男还在不时地朝玻璃门里叫嚣嘶喊着:“陈虹,陈律师,你还我老婆!” 律师?邋遢男人的叫声引起了肖章的注意。肖章和两个哥们刚才一出电梯就被搅入乱纷纷之中,根本没有机会弄清楚七楼这里是什么公司,现在稍微没那么混乱了,听到那个邋遢男人来这里找什么陈律师,肖章到处一看,发现身后的墙壁上,写着几个烫金大字——上海市安胜律师事务所。 这个位置正对电梯门,原本应该一出电梯就能看到的,可是肖章直到现在才知道,七楼这里原来是律师事务所,肖章环顾一周,看样子,应该七楼整层都是这间律师事务所的。 这么说,那个跑了的姓陈的“尼姑”,不是律师就是律师助理啰?肖章想起自己与那个“陈尼姑”在车库门口惟一的一次照面,他朝司机座上的陈“尼姑”飞了一记口哨,那个陈“尼姑”居然向他飞来一记小李飞刀一样让他一寒的目光。回想陈虹的目光,肖章觉得,就冲这一点,这个“陈尼姑”是律师的可能性很大,女律师自然都是高冷酷,极为难惹的角色。 居然是个律师!肖章有一种被坑、被黑的感觉,保安、保安队长、物业部经理几人和他通话时,都只是告诉他,刮花他车的陈小姐在商务中心七楼办公,没有一个人提到,这个女人居然是个律师!如果早知道这个陈“尼姑”是个律师,他好歹也要叫两个警察哥们一起来镇镇场子! 跟着肖章一起来的连星灵也发现这里是律师所了,忍不住问肖章说:“章哥,那女的是律师?” “律师怎么了?律师蹭了车就不用赔了吗?”肖章一拧脖子道。 “我不是这意思,”连星灵摇摇头道,他脸上明显露出一点惬意,凑近肖章低声道,“章哥,女律师不大好惹诶!” “怕什么怕!就算她三头六臂,你章哥我怕过谁!”肖章朝连星灵一瞪眼睛道。 “可咱们现在,连人家人都见不着。”连星灵低声道。 这倒是个问题,肖章拧起了眉头,看着锁紧的玻璃门,以及门里空荡荡的接待区。两个保安在和楼下对讲机通话,似乎想多找几个人来弄走这个邋遢男人。邋遢男人还在喊叫,两名保安也只能是拦着不让他砸律所的玻璃门。 肖章双手抱胸静静地看着,听着,他倒没想到,那个邋遢男人嘴里嚷嚷着的“陈虹”、“陈律师”,正是他要找的刮花他车的人。邋遢男人既然让“陈律师”还他老婆,肖章想当然就认为这个“陈律师”是男的,勾引拐跑了人家老婆,现在被人家老公找上门来了,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这个“陈虹”、“陈律师”,正是他要找的“陈尼姑”。 吴菁菁的眼睛几次扫向肖章,这个帅气的男人抱着胸站在那里,拽拽的样子,给人一种霸气的感觉,手腕上戴着限量版帝陀表,腰上卡地亚鳄鱼皮带,光这两件饰品,吴菁菁就知道这个男人身家不菲。 吴菁菁观察肖章的年纪,似乎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结实挺拔的身材,脸色阴沉,嘴唇紧抿,一副杀伐果断的样子,吴菁菁猜想,这个男人不是个有钱的富二代,就是一个事业有成的公司老板。 吴菁菁听到肖章刚才问说,这里有没有一位姓陈的小姐,吴菁菁心中猜想,难道这个帅气的男人也是来找陈虹的吗? 第四十九章 散散心去 电梯口走廊处吵吵闹闹,乱纷纷的,所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原因,是有人来找陈虹闹事,还有电视台记者找陈虹拍摄。 陈虹的办公室距离前台处虽然比较远,但她也还是听说了情况,有两个女助理跑去向她描述了外面的混乱情形。 陈虹为此皱眉不已。她刚刚起草完东林奶牛场的常年法律顾问合同,原本正打算提前走人,到医院去一趟,和乔真真谈一谈出院的事情,现在门口成这样,几个助理都要她千万别出去。 潘律师观察了一会儿外面的情形,看到律师所算是暂时安全了,可是外面的人群似乎也没有散去,尤其那个邋遢中年男人,一时半会是不肯离去的样子,就连电视台记者吴菁菁和她的摄影记者,似乎也还想守着再捞点新闻的样子。此外,那三个匪里匪气的男人,据说是因为陈虹蹭了他们的车,特意来找陈虹麻烦的。 潘律师想了想之后,去到陈虹办公室找陈虹,他先看了陈虹起草的与东林奶牛场的顾问合同,陈虹轻车熟路,合同应该问题不大,潘律师很满意。 然后,陈虹说到了刚刚开个头的《东林奶牛场岗位管理制度》,陈虹表示,这个顾问单位奶牛场不同于她以往经手过的任何一个法律单位,她完全搞不清奶牛场的经营状态,甚至连大致的岗位分工也弄不清楚,这份岗位管理制度,她真有无从下笔的感觉,能的话,最好还是安排她和奶牛场负责人见见面,了解一下奶牛场的经营模式和情况,她才好起草这份岗位管理制度。 潘律师忽然“嘿嘿”一笑,因为陈虹这番话,正中他的下怀。潘律师见多识广,在这一行混老多年了,玻璃门外的情形他扫几眼,已经大致能估摸出后面几天的走势,估计接下来的几天,这三波人,都不会善罢甘休的,都可能坚守岗位,天天来所里闹腾着要见陈虹的,他正有心思和陈虹聊一聊,让陈虹去哪里避避风头去。 现在,陈虹和潘律师的话题聊到东林奶牛场,陈虹还主动提出要见一见东林的负责人,潘律师就计上心来了,他“呵呵”笑着,对陈虹说:“陈律师,不如这样,你干脆到东林奶牛场住几天,实地考察了解一下那里的岗位情况,这样有个客观感受,再起草岗位责任制就容易多了,而且,你工作总一直紧张着也不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散散心去。” 潘律师没有直接说是让陈虹到东林奶牛场去避风头,只说了是散心,但是,陈虹自然不会不懂潘律师的意思,不过,她还有些犹豫,陈虹算得上是一个工作狂的,她手头有一堆未完成的工作,这样丢下一堆工作让她外出“散心”,她真有点散不起来。但是,她也清楚,如果她不离开,外面的人如果坚持不懈,天天来找麻烦的话,是会影响到别的律师的正常工作的。 潘律师看到陈虹沉吟不语,也不着急,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补充道:“东林奶牛场我没去过,不过,听朋友介绍说,那个奶牛场建得很漂亮,在东郊的一处山脚下,山清水秀,绿草成荫,早晨起来,牛叫声‘哞哞’地响起,阳光照进小木屋,你还在床上躺着呢,挤牛奶的姑娘已经戴着白帽子,为你送上一杯刚刚挤出来的,最新鲜不过的牛奶,还带着奶牛的体温呢...... “而且,奶牛场离这里不远,开车过去,大概三、四个多小时可以到,我实在走不开,要不然,我也真想去那里住上几天,权当是去旅游度假了......” 潘律师这番描述,把陈虹逗乐了,她笑道:“主任,这个奶牛场被您给描述得这么美,简直是人间仙境呢!”随即,陈虹面露苦恼道,“只是我手头还有好几摊工作尚未完成......” 潘律师笑着接口道:“你可以把资料带过去那边做呀,中途还缺什么资料的话,我让海涛给你送过去。” 潘律师话说到这个地步,陈虹觉得已经是盛情难却了,她想了想,这几天母亲林若雨那边因为邻居那些鸡鸣狗叫的纠纷,她也不能去,索性还不如真的带着工作出去郊区猫几天呢,既然东林奶牛场被主任说的像个旅游景点一样,就不妨去一去吧...... 陈虹于是翻开桌上的备忘录开始看,边看边对潘律师说:“我看看这几天有没有要开的庭......” 潘律师道:“有开庭我找人给你调一下时间。” 陈虹看完备忘录,高兴地道:“刚好,一周之内都没开庭。” 潘律师忍不住打了个响指,然后对陈虹说:“你收拾一下,一会儿就出发,我跟东林那边招呼一声,让那边给你安排一下。” 陈虹忍不住吃惊道:“啊?一会儿就走?一会儿怎么走?外面那么多人。” 潘律师道:“不能拖太晚,不然你去到那边,天就太黑了。” 潘律师说着已经起身走了,去跟东林那边联系去了。 陈虹拉出一个小皮箱,开始收拾要带去的衣服、资料等。做律师这一行的,办公室经常放着出差用的衣物皮箱等,随时准备出差用。陈虹边收拾,边去电给母亲林若雨,告诉林若雨自己要到郊区一个顾问单位出差几天。林若雨对于陈虹这种经常临时出差的状态早已习以为常,叮嘱了陈虹几句,让陈虹每天都要记得给她电话,报一下平安,陈虹答应了。 陈虹收拾好行李,资料装了满满一皮箱,外加一小袋换洗的衣服。陈虹惦记着医院护士长沈芸所托,可是看眼前的情形,她只怕是去不了医院了。陈虹于是给医院服务台打了个电话找沈芸,接电话的护士说,沈芸走开了,陈虹让找乔真真接电话,护士说乔真真换病房了,不在这一片了。陈虹响起电视上乔真真好像是换到了高级病房,一个人住单间去了。陈虹想了想,没别的方法和乔真真、沈芸联系,也只好作罢了。 这时候,潘律师转了回来,他告诉陈虹,他已经和东林奶牛场联系好了,那边今晚会安排人等陈虹。 第五十章 又被尼姑跑路了 潘律师又叫来两个男助理,为陈虹护驾,陈虹自己的助理赵海涛帮她拎行李。潘律师跟三个男生交代完任务后,另外派了一个女孩子助理先出去按电梯,假装是要乘电梯下楼的样子。 潘律师自己则在玻璃门里面溜溜达达,一边观察电梯口的动静,一边留意电梯情况。过一会儿,电梯来了,等在电梯口的女助理按住了电梯,扭头朝潘律师打眼色,潘律师当即让三个男生护着陈虹冲了出去。电梯口的一堆人猝不及防,都没反应过来,都没想到陈虹会突然出现。 最先有动作的是那个邋遢中年男,他看到陈虹出现,嘴里喊着:“陈律师,你把我老婆藏哪里了?你还我老婆!”然后,就试图扑上去拽住陈虹。 “拦住他!拦住他!”潘律师吼叫着,指挥两名保安将这个邋遢中年男拦住。其中一个保安索性从后面将邋遢中年男懒腰抱住。 “快走!快走!”潘律师随即又朝陈虹等人挥手道。赵海涛和另两名男生护着陈虹,迅速进入电梯,就在电梯门最后关上的刹那,吴菁菁挤进了电梯,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也想冲进电梯来,却被徐徐合拢的电梯门关在了外面。 陈虹先是看着挤进电梯的吴菁菁皱了皱眉,但是随即,她的目光被电梯门外面那个奔跑过来的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吸引了,那男人又是按键,又是拍门,一副急火火的样子,嘴里也在喊着:“陈虹,陈律师,你别跑!” 这个男人是谁呢?她总觉得这人很面熟,似曾相识。合拢的电梯门最后被那人从外面狠狠踹了一脚,电梯镇了镇,电梯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陈虹忽然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还有谁会这么嚣张呢?除了昨天那个乱停车的“骚包男”! 陈虹一想起“骚包男”把车停在车道上,害自己的车出不了车位,接阿花迟到,导致阿花差点在汽车站被人拐骗,陈虹就满肚子都是气, “骚包男”多半是来找自己谈赔偿的,陈虹想,哼,反正自己这几天不来所里,就让“骚包男”好好着急着急吧,晾他几天再说。 肖章眼看着电梯门合拢,陈虹被几个年轻男孩子护着,乘坐电梯下去了,肖章忍不住气急败坏起来。 他刚才实在是愣住了,所以才会反应慢了好几拍。因为他没有想到,那个邋遢男叫嚷着让还他老婆的“陈律师”居然是是个女的!他一直想当然以为,能把别人的老婆拐走,能让这个邋遢男人叫嚷着还老婆的律师,非男人莫属啊!怎么可能是个女人呢?难道......难道这个女人居然是个拉拉? 这当然够震惊够吓人的,肖章可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个拉拉呢,所以他和他的两个哥们,先是震惊不已,随后差点笑出声来,乐得不行,觉得今天总算开眼界了,目睹了一桩奇葩事,他不过是找人来赔车的,却想不到遇到一个找人赔老婆的。 肖章和连星灵等三个好哥们就这样咧着嘴笑着,瞪大眼睛,傻傻地、眼睁睁地看着陈虹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徐徐合拢。 是忽然影子一样窜出来,行动快捷的吴菁菁将肖章惊醒的,肖章跟着吴菁菁的身影,望进电梯,看到了电梯门里陈虹的正脸,肖章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不就是那天坐在别克车里的女人吗? 刚才一堆人围在陈虹周围,护着陈虹进电梯,肖章傻乎乎地只注意和震惊于这个拐人老婆的律师居然是个女的!现在,电梯门就要合拢了,肖章看清了陈虹的脸,才猛地想起,陈虹、陈律师,眼前这个女人姓陈,保安告诉他那个蹭车跑了的女人也姓陈!肖章这才彻底醒觉,邋遢男人嘴里的陈虹、陈律师,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个陈“尼姑”! 现在,陈“尼姑”就要在他眼皮底下第二次跑掉了! 肖章气急败坏,电梯没有按开,气得他朝电梯门踹了一脚,只得看旁边另一部电梯什么时候能到。眼见着陈虹刚才乘坐的电梯一层一层,最终停在了负二层,肖章这边的电梯才到达。肖章赶紧进了电梯按了关门,连星灵和另一个跟肖章来的人,也赶紧跟着上了电梯。 电梯口,那个邋遢中年男几次想进电梯,都被两个保安拦住了,肖章看得直摇头。这人刚才赖着不走,两个保安却左拖右拖想弄走他。现在好了,这人想要走了,两个保安却反而死拉硬拽的,不让他走了。 肖章乘坐电梯到达负二层停车场,陈虹的车是月保的,商务中心肖章来过好几次,知道月保车车位区和临时车位区是分开的,也就是说,月保车的车位是固定。他和陈虹的车剐蹭过,知道陈虹的车位在哪里,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陈虹应该是来车库取车来的。所以,肖章带着连星灵和另一个哥们直接朝陈虹的车位跑去。 果然,肖章远远地看到了陈虹、吴菁菁一群人,就围在陈虹的那辆白色别克车旁边,驾驶座的车门已经打开,陈虹正准备上车呢,护送陈虹下来的三个男孩子已经让开路,倒是吴菁菁,手拉着副驾驶的门,陈虹站在驾驶座旁边,隔着车顶,在和吴菁菁说着什么,看样子,似乎是吴菁菁想要乘坐陈虹的车一起离开,陈虹不乐意的样子。 “喂!陈虹,别跑!赔我车!”肖章一声大吼,生怕陈虹再像昨天那样,扬长而去。 可他这一声吼,想不到效果却适得其反。陈虹原本还在和吴菁菁纠缠,想说服吴菁菁不要上她的车,她要出差去,搭着吴菁菁不方便。现在一看肖章追来了,陈虹二话不说,进了驾驶室,副驾驶的门也开了,吴菁菁迅速上车。陈虹点了火,一踩油门,别克车上了车道,朝另一个方向一拐就跑了,肖章在后面追了好一段,眼睁睁看着陈虹的白色别克一直冲出车库不见了。 肖章最后气喘吁吁停下来,恨不得脱下脚上的鞋,朝陈虹车尾狠狠砸过去。 第五十一章 此行有伴 陈虹原本是不想搭载吴菁菁的,但是,吴菁菁从电梯上就一直跟着她,黏着她,到了车库,更是以搭一段顺风车为由,非要上陈虹的车。 陈虹对于吴菁菁是敬而远之的,她知道媒体记者们为了挖料,为了吸引观众的眼球,是如何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且,她能只觉出,若是同意了吴菁菁乘车,绝对是好上难下,到时候想要再打发吴菁菁下车,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她一开始就坚决不同意吴菁菁上车。 可就在两个人互相说服,又互相说服不了,彼此僵持的时候,肖章追到了车库。眼看那个“骚包男”朝自己跑来,陈虹心里着急了,她知道自己今天若被这个“骚包男”拦住的话,今天很可能就走不成了。 陈虹没办法,只得当机立断,搭个小害甩大害,同意了吴菁菁上车。后面肖章追着,陈虹轻车熟路,商务中心车库的四个出口,她熟悉得很,几个回绕就甩脱了肖章,直出车库。 和陈虹预料的相同,果然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从出来车库就开始,一路上陈虹问吴菁菁这尊神打算在哪里下车,吴菁菁就一直都支支吾吾的,总是说:“再往前开一段,到了合适的地方我告诉你。” 然后,陈虹就开着车一直朝东郊去,一路开,一路问吴菁菁,眼看着马上都要出市区了,吴菁菁始终也没有说该停车了,她要下车了。 到了最后,陈虹没办法了,索性靠路边停了车,问吴菁菁说:“你究竟想怎样?” 吴菁菁却涎着脸,撒着娇说:“陈律师,不要这么板着脸跟我说话嘛,我只是最近工作也很累,想跟你出去,休几天假,放松放松,你不会嫌弃我是个负担吧?”这个时候,吴菁菁已经知道陈虹是打算到上海东郊的一处法律顾问单位出差几天。 陈虹听完一脸无奈的苦笑,她看着吴菁菁,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实在也做不出直接轰吴菁菁下车的粗暴举动来,陈虹想了想,只得婉转地道:“吴记者,你什么换洗衣服也没有带,一去好几天,你行吗?那里可能比较偏僻,也没地方买衣服。而且,你这样突然去度假,工作怎么办?你走得开吗?” 吴菁菁狡猾地一笑道:“叫我菁菁就好了,不要叫我什么吴记者,我是很想交你这个朋友的。我工作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今年的年假还没休呢,我最近正打算休假呢,原本是说下周开始休假,现在也就提前几天,回头我跟领导打个电话就行,我们领导很通情达理的,我最近手头也没什么活。” 眼看陈虹还在犹豫,吴菁菁又加柴添火道:“陈律师,陈虹,你看这里荒郊野岭的,离市区那么远,天又要黑了,你让我怎么回去啊?现在再搭一辆返城顺风车?遇到个坏人怎么办?你放心嘛?再说了,你这前去也是黑咕隆咚的路,不如留我给你沿途做个伴儿,我保证我饭量很小,就算跟着你住几天,也吃不了你几个钱。” 吴菁菁把话说成这样子,陈虹确实也不能再赶她下车了,就像阿花在汽车站遇到骗子一样,若是吴菁菁返城途中万一有事,陈虹觉得自己这个责任可就大了。 陈虹于是想了想,对吴菁菁说:“那你要答应,这一路去,你只是作为我的朋友,而不是作为记者跟随哦,这一路的事情,你将来都不能做报道哦。” “放心啦,陈律师,没问题,就这么说定,我们以后是朋友啦,我不会卖朋友的!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陈虹被吴菁菁的孩子气逗笑了,摇了摇头,伸出手指碰了碰吴菁菁伸出的小拇指,然后,俩人都笑了。 吴菁菁道:“你等我一会儿,我下一下车,这一路我怕你扔了我,始终都没敢下车呢!” 陈虹笑了,路边不远处有个士多店,陈虹在驾驶座上坐着,看着吴菁菁进了士多店。不一会儿,吴菁菁回来了,抱回一大堆零食来,什么话梅、薯片、泡泡糖、夹心饼干等,十来种花样。 把陈虹看傻眼了,吴菁菁却已经拆开一包薯片吃上了,然后还递给陈虹,让陈虹也来一片,陈虹直摇头。吴菁菁又拆开话梅给陈虹吃,陈虹还是摇头。 吴菁菁忍不住好奇道:“陈律师,你是不是从不吃零食?” 陈虹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吴菁菁忍不住大声道:“艾玛,陈律师,你算是一个奇葩了,女孩子不吃零嘴的,真是稀罕啊!” 陈虹淡淡地笑了笑,解释说:“这个习惯得从小培养,我从小就没养成这个习惯,长大更加不可能重新培养了。” 说话之间,吴菁菁已经一包薯片下肚,半盒话梅灭掉,然后又开了一包夹心饼干吃上了。 陈虹忍不住惊笑道:“你刚才还说你吃不了多少呢,可是你这一会儿功夫,就干掉这么多!” 吴菁菁“嘎嘎”地笑了,抱着一包辣条道:“我还不是怕你不肯带我嘛!” 陈虹摇头道:“那边是家奶牛场,我也没去过,就怕那里的粗茶淡饭你吃不惯。” 吴菁菁鼓掌道:“粗茶淡饭最好!现在的城市人大多营养过剩,健康专家都提倡多吃粗粮。最好我们都回到贫下中农的时代去,吃点糠麸之类的。那边要是她们自己种无公害蔬菜是就更好了。” 眼看着吴菁菁又消灭完一包辣条,陈虹提醒吴菁菁道:“你什么时候给你们领导电话请假?” “现在!”吴菁菁当即抽出纸巾,擦干净手,然后拨通了顶头上司张科长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吴菁菁就领导长,领导短,领导好,领导高明,领导英明神武等,一大堆高帽子扔过去,听得陈虹目瞪口呆。 那边的“领导”也受不了了,打断吴菁菁黄河长江一样滔滔不绝的恭维,问她什么事,吴菁菁说了要提前几天休假,从明天开始,那边的领导显然着急了,但是,吴菁菁又是一通高帽子扔过去,外加撒娇卖萌一番,最后愉快地合上电话,朝陈虹打个响指,笑道:“搞定!” 陈虹直摇头,道:“你这样子难缠,任何一个领导都会被你搞定的!” 吴菁菁听了大笑,打开陈虹的车载音乐,车内响起一曲英文歌曲,像温柔的流水一样吟唱着。 第五十二章 前方有盏红灯笼 有吴菁菁作伴,陈虹开车一路前去,倒也不觉寂寞。吴菁菁“叽叽呱呱”很多话讲,做记者这一行又见多识广,说了很多让陈虹耳目一新的社会见闻。 依着陈虹的开车习惯,出了市区后,本会一路飙车,直扑奶牛场的,到了那里才打尖的。 可是,考虑到吴菁菁在那里嘴里吃不停,估计也是饿了,毕竟过了该吃晚饭的点了,陈虹最后还是在途径一个农庄时,把车开了进去,二人吃了一餐地道的农家饭菜后,才又重新上路。 这一耽搁,车辆重新启动出发时,天已经很黑了,而且,天空飘起了小雨,陈虹打开雨刮,跟随导航一路行去,道路已经从柏油马路变成了夯土路,路面有些颠簸,路边亦没有路灯,雨线在渐渐密集起来,陈虹不得不开了远光灯,吴菁菁也瞪大眼睛帮陈虹看路。 已经快要到晚上十点了,陈虹看一看导航,东林奶牛场应该就在附近了。 这时,吴菁菁忽然叫了起来,说:“陈律师,你看哪里!”说着,手指向右前方,陈虹放慢车速,透过雨幕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盏红灯笼。再开近一些后,已经可以看清灯笼上面写着“东林”二字。 吴菁菁问陈虹:“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叫东林奶牛场吧?” 陈虹说:“是。” 吴菁菁道:“那盏红灯笼那里多半就是了,上面写着‘东林’二字呢。” 陈虹也觉得很有可能,毕竟“东林”二字不是那么大众化,那么容易重复的,何况导航显示,东林奶牛场确实就在附近了。 车子朝那盏红灯笼开去,又行了两三百米之后,渐渐看清那盏红灯笼并不是在什么树木枝干或者建筑物上面悬挂着,而是有个人用手挑着的,因为天黑,那人的身影虽然还比较模糊,但已依稀看清是一个年轻男子站在一棵大树下,一手挑着一盏灯笼。 那人远远看到陈虹的车,轻轻摇晃起手中的红灯笼,试图引起车辆的注意。 陈虹的车沿着土路慢慢朝前开着,渐渐来到那人身前,车灯照明下,此时,已经可以看清楚,挑灯笼的那人穿一身保安制服,白上衣、蓝裤子,头戴白色保安帽,是一个长相蛮帅气的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已经淋湿了,脸上也挂了雨水,那人一直猫着腰、眯着眼朝车里张望,试图看清车中人的面容。 车子停稳在那个人前面,年轻保安将脸凑近副驾驶座,敲了敲玻璃,似乎有话要说,吴菁菁正想降下玻璃,陈虹说一声:“别开门!我来!” 吴菁菁立即明白了陈虹的意思,这荒郊野岭的,面对一个陌生男人,当然不要随便开车门为好。 陈虹将副驾驶位的窗玻璃开了窄窄一条小缝,只够她们听清楚那个保安的话。那保安伸手抹一抹脸上的雨水问道:“请问是陈律师吗?” 吴菁菁没说话,侧脸看着陈虹,等陈虹回答。 陈虹却反问那人道:“你是谁?” 那人道:“我是东林奶牛场的保安孙铁强,我们老板让我在这里等你。” “哦。”陈虹沉吟道,随即又问,“你们老板姓什么?” “我们老板姓杨。”孙铁强道。 陈虹道,“这里离你们奶牛场还有多远?” 孙铁强回答:“不远了,只有几公里了,只不过前面是个小路口,不熟悉路的人容易错过,晚上又看不清指示牌。所以我们老板让我到这里来等你,给你带路,说是怕你错过路口,走过头。” “哦,好的,谢谢你!”陈虹道,“那就麻烦你前面带路吧,我们慢慢跟在后面。” 孙铁强闻言,脸上表情僵了僵,眼睛不自觉地瞟了一眼车后座,那里空空荡荡。他原来以为,陈虹她们会让他上车呢。但是,既然陈虹已经明确说了,让他在前面带路,而不是请他上车在车上指路,孙铁强也没表示什么,他笑一笑,转身就要走。 “等一等。”陈虹叫了一声。只见她转身从后排座椅上拿过一把雨伞,示意孙铁强,打算从玻璃缝里递给孙铁强。 不料,孙铁强却笑着摆摆手道:“谢谢,不用了。”然后拎着灯笼转身大步朝前去。 孙铁强走出去有一段距离后,陈虹才启动车辆,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吴菁菁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车子缓缓地跟在孙铁强后面行去。孙铁强虽然已经是迈开大步,走得飞快了,可是陈虹的车子却还是蜗牛一样爬着,陈虹不得不把车停停走走。 孙铁强忽然停在一个小路口不动了,等陈虹的车开近,他朝小路指一指,隔着玻璃告诉陈虹:“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开,再开两、三公里,路的终点就是他们奶牛场了,中间不再有岔路,也不需要拐弯。” 陈虹眼睛扫了一下车载导航的屏幕,东林奶牛场确实位于那个方向,于是朝孙铁强大声说了声:“谢谢!”手中方向盘一打,车子拐进小路,脚下油门一踩,白色别克车向前飞奔而去。 吴菁菁回头看了看被甩在车后面的红灯笼,细雨朦胧,红灯笼渐渐成了一个红点。吴菁菁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陈虹,我知道你是做律师的,警惕性很高,这样深更半夜下雨天,贸贸然让一个陌生男人上车来,确实不够明智。可是,那个保安是顾问单位派来接你的,而且,人看上去也一脸老实相。” “你不忍心了?”陈虹斜睨吴菁菁一眼,问道。 “唉,”吴菁菁叹口气道,“天这么晚了,又下雨,他得一直步行回去。” “绝大多数罪犯,看上去都是一脸老实相。”陈虹道。 “哦。”吴菁菁应了一声,不说话了,过一会儿,她问陈虹,“你平时办什么案子比较多?” “刑案为主。”陈虹回答。 “刑案?”吴菁菁吃惊道,“就是杀人放火那些案件?” “还有强奸、非法拘禁等。”陈虹补充道。 吴菁菁这一下彻底不说话了,她知道陈虹是在提醒她、在婉转地告诉她,宁可狠点心,让那个名叫孙铁强的保安慢慢走回去,也不能贸贸然搭载他,让他上车。 她们必须保持警惕,以防万一。 第五十三章 木屋和牛奶 沿着这条小路,陈虹开了二十分钟左右,果然看到了东林奶牛场的大幅霓虹灯挂牌,吴菁菁大为兴奋,对陈虹说:“你看,我就说那个保安是好人嘛,人家没有骗我们!” 东林奶牛场两扇高大的铁门紧紧关着,门房里亮着灯,有人值班,看到有车来了,一个穿保安服的老头撑着雨伞跑出来,陈虹降下车窗玻璃,自我介绍说:“我是陈律师,和你们杨场长约好了的。” 那个老头保安听完陈虹的话,就探头看车子后座,然后奇怪地道:“咦?你们没见到小孙吗?他去接你们了呀!” 陈虹道:“嗯,见到了,他在后面。” “哦。”老头对此显然有点狐疑不解,但他不再问什么,跑去将铁门打开半扇,放陈虹的车进入。 因为天黑下雨的原因,陈虹看不清奶牛场的情况,但是,能感觉出场地很大,很空旷。右手边有一条小路,沿路两侧地面都有矮矮的路灯照明,老头保安指点陈虹沿着这条亮着灯的小路一直开,就可以到达住宿接待区。陈虹照做了。 陈虹的白色别克一直又开了好几分钟,能感觉出小路在一直沿山坡上行,终于到了道路尽头,出现一连排十来栋小木屋,每一幢都建造得格外趣致。有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中年妇女站在木屋边的灯光里,笑眯眯地等着陈虹。 “呀,陈律师,被你说中了,这里真有小木屋!”吴菁菁惊喜道。 陈虹也有点惊奇,小木屋其实不是她说的,是她临行时潘律师跟她胡扯的,她路上又照说给吴菁菁听,想不到居然被潘律师言中,这里真有小木屋。 离小木屋不远,是一小块空地,穿白色制服的中年妇女指点陈虹把车停在那里后,推开其中一间小木屋的门,告诉陈虹,就住在这里。 陈虹原本还担心带着吴菁菁来没有和杨场长打招呼,这边为她定好的房间会不会是一间大床房,想着要是那样的话,还得麻烦他们给重新安排调整一下,门开之后,陈虹看到房间里面是两张床,这下心里踏实了。 但陈虹还是征求吴菁菁的意见道:“我们一间房可以吗?要不要让另外给你开一间房?” 吴菁菁连连摆手道:“不要,不要,就一起住,我们俩一间房就好,在这里分开住我会觉得闷的,晚上也会怕的。” 穿白色制服的中年妇女插嘴道:“有什么好怕的呀,整个场子都是我们的,四面围墙加铁丝网,怕牛跑了,这里安全得很,里面的人全都是我们奶牛场的,忽然都认识,没外人。” 吴菁菁听了尴尬地笑了笑,吐吐舌头,中年妇女关门离开了。吴菁菁和陈虹开始收拾衣物用品,洗涑冲澡,陈虹旅行包里带的衣服,其中有一套未曾穿过的新睡衣,给吴菁菁穿了。 俩人洗涑完没多久,敲门声响起,是刚才那名中年妇女去而复返,送来一碟点心和两大杯热牛奶。 吴菁菁大为惊奇,问道:“这是刚刚从奶牛身上挤出的牛奶吗?” 中年妇女笑道:“挤牛奶要定时定点的,不是想挤就挤的,这是今天下午的奶。” “下午的奶,那也不错,已经是我喝过的最新鲜的牛奶了!”吴菁菁说着拿了一杯轻轻啜了起来,然后指着那碟小点心,问中年妇女道:“这是什么?” 那妇女回答:“是奶酪。” 吴菁菁尝了一块,好奇地问说:“是你们自己加工的吗?你们还有奶酪车间?” “不是,是别的工厂用我们的牛奶加工的,送来让我们待客品尝的。”中年妇女笑道。 中年妇女离开后,陈虹也端起牛奶开始喝,边喝边忍不住笑了起来。吴菁菁问她笑什么,陈虹说没什么。其实陈虹是在笑,居然又被潘律师言中了,潘律师不仅猜中了小木屋,潘律师还说,睡前会有人给她们送来一杯天底下最新鲜的牛奶,还带着奶牛的体温,现在这牛奶虽然不是现挤的,但是,和潘律师的想象也差不太远。 潘律师还说过,明天早上,当她们还躺在床上被窝里没睁开眼睛时,还会有人送来一杯牛奶,准不准,就要看明天早上了。陈虹打算如果明天早上的牛奶也被潘律师言中,她打算回去劝潘律师改行做算命先生去。 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吴菁菁走过去,将窗户开大,一阵阵清凉凉的夜风吹来,空气中充满了雨后的负离子,呼吸起来像橙子一样清新。吴菁菁站在窗边,贪婪地吸了一口又一口,边吸边说:“我要趁此机会好好清洗一下我的肺,里面全被城市的灰尘废气充塞了。” 忽然,她又看到了一盏红灯笼,朝着她们的小木屋行来,渐渐地,可以看清挑着灯笼的正是那个路上遇到的保安孙铁强。他浑身都湿透了,白色的单薄的上衣紧紧地裹在他身上,应该是刚刚才走回来的。 孙铁强一直走到陈虹和吴菁菁住的小屋前,看到窗户里面站着的吴菁菁,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吴菁菁也赶紧回以一笑,不过笑容很是尴尬。孙铁强伸手将手里的红灯笼悬挂在陈虹和吴菁菁的木屋门口,转身离开了。 吴菁菁正有些好奇这红灯笼居然可以在雨中不灭,于是开门走出去,摘了灯笼来看,不觉哑然失笑。灯笼虽然做得是古代灯笼的样子,但是里面燃烧的并不是蜡烛,装的照明设备其实还是电池和灯泡而已,而且灯笼面罩也不是纸的,是透明塑料的。 吴菁菁顺便还发现了,这座看上去像是木质的“小木屋”,其实还是砖头水泥的建筑,只是外墙的瓷砖纹路做成了木材的样子,让人猛一看去以为是原木搭建的小木屋,其实不然。 吴菁菁心中不觉大为失望,将这两个发现和陈虹分享,陈虹倒没有吴菁菁那么失望,只淡淡说了句:“人们往往都容易被表象迷惑。” 吴菁菁听了心中愈发郁闷。 第五十四章 睡前八卦 吴菁菁抖开被子钻进去打算睡觉了,一抬头,却看到陈虹把小皮箱打开,搬出一大堆文件放在书桌上,然后又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往桌子前面一坐。 吴菁菁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问道:“陈虹,你居然带来这么多文件!你不会是躲到这里来加班的吧?” 陈虹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否认,她让吴菁菁先睡,说自己还有文件要处理一下。 吴菁菁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陈虹忙碌的背影,叹一口气道:“唉,陈虹,原来你不是来度假的,是来这里工作的。” 陈虹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没有搭吴菁菁的话。 吴菁菁忽然问:“陈律师,你原本并没有打算外出度假,只是被我们几个今天下午逼的,才临时逃到这里的,对不对?” 陈虹回头看一眼吴菁菁,没有说话,但是吴菁菁已经知道,她猜得不错了。 吴菁菁略带歉意地解释道:“陈律师,希望你能理解,那是我们的工作。” “嗯,狗仔队嘛。”陈虹没有回头,语气有点讥讽地道。 吴菁菁脸色有些尴尬,说:“台里给我们采访任务,我们必须想办法完成,否则,你不知道竞争有多激烈,今晚我可能还在上节目,明天主持人就换人了。所以,对于每个采访任务,我们都必须竭尽全力,想方设法去完成,就像......” “就像前面有座敌人的碉堡,***和他的战友们必须设法端掉一样......”陈虹回过头来,体贴地为吴菁菁接了下句。 “嗯呢,差不多就是这样,你能理解吧?”吴菁菁眼睛热切地望着陈虹,问道。 “我能。”陈虹看了看吴菁菁,点点头说。 吴菁菁笑了,陈虹能够理解她,原谅她,这让吴菁菁的心情一下子又重新轻松起来。 心情才刚一好转,吴菁菁的八卦精神就上来了,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探询陈虹道:“陈虹,下午那个胡子拉茬、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是谁?怎么会嚷嚷着让你还他老婆?” 陈虹目视一脸八卦气息,钻研精神满满的吴菁菁,忽然觉得吴菁菁脸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半天之后,她发现是吴菁菁的眼睛给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陈虹于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觉得你的眼睛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呢?” 吴菁菁笑了笑,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小盒子,扬了扬道:“是睫毛,我把假睫毛摘了,我自己的睫毛太短了。” “哦。”陈虹恍然大悟,再看一看吴菁菁,确实是睫毛不同了,白天的时候,吴菁菁的睫毛扑闪闪的,像蝴蝶翅膀一样长。 陈虹想起乔花开的睫毛,阿花的睫毛长长的,还略有些卷,绝对天然,阿花的皮肤、五官都很好,身材也修长健美,只可惜阿花生在了苏北农村,不然的话,乔花开说不定也能成为电视台的一个当家花旦呢。 吴菁菁看陈虹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又追问道:“你把那人的老婆藏起来了?金屋藏娇呢?”吴菁菁这么说着,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 陈虹朝她翻个白眼,没好气地道:“瞎说什么呀!我藏他老婆干嘛?!” 看到陈虹气得翻白眼的样子,吴菁菁已经忍不住地伏在被子上“嘎嘎嘎”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才又纠结道:“既然你没有藏他的老婆,那人家为什么不找别人要老婆,偏偏找你要呢?” 陈虹转身继续她的工作,但还是淡淡地回答了吴菁菁一句:“我是他老婆的代理律师,代理了他们的离婚案。” “哦哦!”至此,吴菁菁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邋遢男人会追着陈虹不放,让她还老婆。吴菁菁笑道,“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拆十桩婚’,你们律师就整天起来拆人家夫妻,最后人家没老婆,可不是要找你们要人的!” 忽然,吴菁菁想起了什么,问陈虹道:“你不是主要做杀人放火的刑事案件吗?怎么居然也办起离婚案来了?” 陈虹边翻阅手上的文件,边回答吴菁菁道:“我每个月都会在妇联坐诊一天,接待上门法律咨询的广大妇女。” “哦哦,你就这样认识那个邋遢男人的老婆的?”吴菁菁问。 “嗯呢。”陈虹道。 “他们为什么离婚?是有第三者吗?”吴菁菁好奇心又被勾起了。 陈虹却忽然扭头问她:“我们见过的厕所,几乎全部都是女厕所比男厕所要少,对吧?尤其在很多公众场所,顶多也就是女厕所和男厕所一样多。可是,有一个地方却是倒过来的,女厕所比男厕所又大又好” 吴菁菁侧头想了想之后,说道:“好像还真是哦,到处都是女厕所比男厕所要少。你真的见过女厕所比男厕所多的地方?是在哪里?” 陈虹神秘地一笑,道:“在妇联!哈哈,妇联不愧是妇女之家的,那里的女厕所,简直是男厕所的两到三倍,用着真舒服!” “你怎么知道的?你又没进去男厕所。”吴菁菁笑道。 “诶,男女厕所门对门,一目了然啊!男厕所就巴掌大一点,女厕所就不通了,堪称豪华!”陈虹说着还挑起了大拇指。 然后,陈虹转身继续工作去了,而吴菁菁,也没有再追问邋遢男人夫妇离婚的原因。吴菁菁还是明白的,陈虹说这个关于妇联厕所的见闻,不过是为了岔开话题,吴菁菁心里对陈虹的敬佩多了一层,明白她是一个严格为当事人的隐私保密的好律师。 吴菁菁还想再问一问陈虹,关于那个穿花衬衫的男人,下午在车库,陈虹原本是不肯让她上车的,结果,看到那个花衬衫男人追来了,立刻改变了主意,同意吴菁菁上车。 吴菁菁想半真半假地问一问陈虹,那个花衬衫男人是不是也是另外一个离婚案的受害者,来找陈虹要老婆的?可是,看到陈虹严肃的背影,吴菁菁将话头咽回了肚里,拉过被子,决定自己先睡了。她今天一整天忙碌,下午又旅途奔波,也是有些累了。 第五十五章 不虚此行 吴菁菁是被几声“哞哞”的牛叫吵醒的,她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窗帘还是拉着的,但是阳光像金线一样,从背后将窗帘布上面的繁花似锦勾勒得生动活泼。天已经大亮了。仔细聆听,窗外还传来草丛中蟋蟀的欢叫,此起彼伏,也颇热闹。 陈虹床上没有人,被子已经叠好,就在吴菁菁以为陈虹在洗手间时,房门开了,陈虹从外面走了进来,陈虹换下了昨天的一身工作套装,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她身上带着郊野的清冷气息,额头的发丝被晨露润得有些潮湿。 看到吴菁菁醒了,陈虹说道:“你醒了?” “你起这么早?”吴菁菁问道,昨晚她睡下的时候,陈虹明明还在那里加班整文件呢,早上却能够起在她前面。 “不虚此行!”陈虹道,“我刚才去外面到处看了看,这个奶牛场很漂亮。你起床洗涑吧,然后我们去吃早餐。” 吴菁菁听陈虹这么一说,赶紧爬起来洗涑去了。 陈虹拉开窗帘,望向窗外遍地的阳光,心情格外舒畅。她想起昨天出门前,潘律师对她说,来到奶牛场,当她还躺在被窝里没有起来时,会有一个小姑娘将一杯热乎乎的牛奶送到她的床上来。而现在,天已经大亮了,奶牛场的工人们已经在陆陆续续进入食堂吃早餐了,却并没有一个小姑娘给她们送来热乎乎的牛奶。陈虹忍不住笑了,潘律师终于猜错了一次。 许是昨天下过雨的缘故,窗外碧天如洗,加之远离市区,污染少了很多,也不见雾霾,靠近别墅区的这块地是青砖铺成,再远一些就是连绵的草坪了。远处可以看到房舍,都是平房的样子,只在右手草坪边缘处,有一栋四层的红砖小楼。那里就是奶牛场的办公楼,这是昨晚接待陈虹她们的中年妇女告诉陈虹的。 陈虹刚才一个人出去溜达时,碰上昨晚接待她们的中年妇女,那女人指点了陈虹食堂的方向,以及杨场长他们的办公楼方向。 等吴菁菁洗涑完出来,陈虹和吴菁菁一起出了门,随人流朝食堂走去,小路上有三三两两穿蓝色的制服的工人,大家都在朝食堂方向而去。陈虹留意了一下工人们的年龄,以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为主,偶尔也有一两个看上去五十来岁、年纪大一些的工作人员。 早餐不算丰盛,但是营养搭配很不错,有青菜,有粥,有鸡蛋和主食,尤其还有一大桶煮开的牛奶,管饱喝,这一点大概算是奶牛场的特色了。 陈虹和吴菁菁吃早餐的时候,过来一个中年男子,却并没有穿蓝色制服,浓眉大眼,皮肤有些黝黑。他来到陈虹和吴菁菁面前,看了看二人,问道:“请问,哪位是陈律师?” “我是。”陈虹站起身,点头道。 陈虹回答得这么爽快,让吴菁菁始料不及,她原本以为,陈虹会像昨天孙铁强问她们是不是陈律师时那样,反问对方“你是谁?”,却没想到陈虹居然直截了当就回答了对方“是”。 “你好!你好!辛苦了!我是杨跃!”对面的人伸出一只大手自我介绍道。 “杨场长,您好!您好!不辛苦!”陈虹伸出手与对方相握。 眼见杨场长和陈虹二人寒暄在一起,吴菁菁也赶紧起身。人家杨场长可没邀请她来,她不过是不请自来,跟着陈虹蹭吃蹭喝,蹭住蹭玩的,主人家驾到,她哪里还好意思岿然不动。 陈虹将自己的朋友、电视台记者吴菁菁介绍给杨场长,杨场长也是一番由衷的欢迎。原来,杨场长没在奶牛场里面住,今天是为了接待陈虹,特意赶大早,提前来场上班的。 杨场长带着陈虹、吴菁菁朝办公楼小红楼走去,一路指指点点,给陈虹介绍场里的情况,原来,杨场长做奶牛场已经七、八年时间了,此前奶牛场规模比较小,只有几十头牛,这两年奶牛场经过了扩建,奶牛增加到了一百三十多头,业务量大增,跟一些上下游企业发生过几次法律纠纷后,杨场长才想到要请一个常年法律顾问。 于是,辗转经朋友介绍,杨场长找到了潘律师,他和潘律师还没有来得及见面,只是通过两次电话,俩人就敲定了法律顾问的事情。 吴菁菁听了不由大奇,说:“杨场长您胆子真大,人都没见到您就敢签合同?” 杨场长笑着说:“我打听过,安胜律师所在上海名气很大,如果连律师都信不过,还有什么人可以信呢?” 杨场长说完,几个人都笑了。 杨场长的办公室在小红楼顶层,四楼。一到三楼是其他一些办公室,其中还有化验室,已经有两个穿白大褂的化验人员在办公室了,见了杨跃恭敬地称呼他“场长早!”。 这个上午,杨场长带着陈虹和吴菁菁大致参观了奶牛场的各个岗位,介绍了整个奶牛场的饲养和生产流程,不看不知道,这一参观,陈虹和吴菁菁才知道,都市的人们用牛奶锅煮开牛奶,或者微波炉热一杯牛奶,抑或将吸管插入包装盒中直接饮用牛奶,看上去似乎是一件极为简单、极为平常的事情,但其实,这杯牛奶的产生却有一个复杂的过程。 陈虹庆幸自己听潘律师的建议,直接来到奶牛场来起草岗位责任制,不然的话,就她以往的经验和社会知识,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一个奶牛场的岗位设置和各自的职责及运作的。 陈虹拿着笔记本,跟着杨场长,一个一个参观岗位,一个一个做了仔细记录,关于他们的设置,规模,职责等,遇到有不懂的地方,陈虹就提问,然后杨场长也好,岗位负责人也好,给陈虹解惑,陈虹一路记录下的岗位有技术员、兽医、配种员、资料员、核算员、饲养员、犊牛岗位、成牛青年牛岗位、成母牛岗位、产房岗位、饲料工、挤奶工、乳室工、水电工、厨房、保安...... 第五十六章 人和牛的区别 接下来的两天,陈虹忙于召开奶牛场中层干部的岗位座谈会,这是吴菁菁帮她出的主意。 陈虹那天跟着杨场长参观完整个奶牛场的各部门后,虽然对奶牛场的架构有了一个较为直观的认识,但是,当她坐下来对着电脑打算起草奶牛场的岗位责任管理制度时,却发现还是无从下笔,脑子里面很茫然。说白了,其实还是因为她对这种行业接触太少,完全不知道各个岗位的职责情况,以及管理考核方法。 吴菁菁看陈虹陷入苦恼之中,就说:“岗位该怎么管理,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谈?”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陈虹于是通知杨场长,她打算分批召集各岗位负责人召开座谈会,让大家自己谈各自岗位的职责、管理、权限、考核等。座谈会分了四批,每批谈半天,陈虹用了两天将全部岗位的负责人都座谈了一遍,然后开始对着记录的笔记起草岗位责任制。 这两天里,吴菁菁一个人百无聊赖,就在奶牛场到处溜溜达达,陈虹倒是希望她能一起参加座谈会,拿出她的记者本色,帮忙多提问一些这些各岗位的工作人员,还可以顺便帮忙记录一下,但是吴菁菁坚决不干。 吴菁菁在奶牛场溜达了两天,依旧还是好奇不已,她也是第一次参观奶牛场这种地方,对于里面养殖奶牛这些事情,都觉得新鲜。她还遇到几次保安孙铁强,聊过几句,觉得孙铁强是个蛮不错的小伙子。 三天后,陈虹起草完了岗位管理责任制,终于也轻松了,和吴菁菁商量后,俩人决定再在奶牛场徜徉休闲一天,第二天返回城里去。 暖洋洋的阳光下,陈虹躺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手上拿着一本美国逻辑学教授欧文??m??柯匹写的《逻辑学导论》在看。吴菁菁一脸不满,坐在陈虹旁边,指了指陈虹手里的书,对陈虹道:“哎呀,陈虹,你知不知道,你好闷啊!出来几天,你不是开座谈会,就是起草合同,现在好不容易结束工作了,又看这么枯燥的书。” 陈虹眼睛没有离开书页,嘴里说道:“这本书很有意思呀,一点也不闷。” 吴菁菁一脸无奈道:“这种逻辑学的理论书,也就你会说不闷。” 陈虹放下手中的书,看了看吴菁菁,然后指了指远处的牛认真地道:“你知道我们人类为什么会成为万物之灵吗?虽然,达尔文说过,人类是从猴子进化来的,可是,猴子和人类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呢?还有牛,”陈虹说着指了指远处山坡上徜徉的几头牛,“为什么猴子和牛都不能成为万物之灵,只有我们人类成为了万物之灵,就是因为它们不会用方法论的逻辑思维来训练自己、训练小猴子、训练牛犊,只有我们人类会进行这种逻辑思维方面的自我训练,并对下一代进行这样的教学和训练......” “好了,好了,你继续你的逻辑思维训练吧——”吴菁菁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爬起来离开了陈虹,她打算去找孙铁强摘草莓去。 东林奶牛场很大,有近百亩地,因为怕奶牛跑掉,虽然没有建围墙,但是四周都用钢丝网围了起来。这一带山林地带,各种产业种植业,奶牛场隔壁是一个大型的草莓种植基地,此刻正是草莓红遍山坡的时候,吴菁菁这几天到处溜达,早已看得眼馋得不行,奈何被铁丝网隔着,她够不着草莓。 这两天她到处溜达,和孙铁强聊熟了,问起孙铁强从哪里可以过草莓场那边去,她想采摘一些草莓。孙铁强笑一笑,说:“你到时候想过去摘草莓了,叫我就行。” 吴菁菁找到孙铁强,没想到孙铁强的办法极为简单,他来到铁丝网前,两只手各自衬了块布头,一弯腰,就把铁丝网从下面给抬起来一截,把吴菁菁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孙铁强再三示意她赶紧钻,吴菁菁才一弯腰钻了过去。 吴菁菁几次回头,生怕孙铁强跑了,那她可怎么回来呢,孙铁强说自己就在这边等她,吴菁菁这才赶紧开始弯腰采草莓。草莓场这边估计是太边远了,所以看不到看管人员,吴菁菁慌慌张张的,也没敢多采,手里拿着的一个塑料袋采了有三十来颗,就赶紧跑了回来。孙铁强照例又是将铁丝网使劲一举,将吴菁菁接应回来。 吴菁菁要给孙铁强一些草莓吃,以示感谢,孙铁强不要,摆摆手走了。吴菁菁喜滋滋地去附近水龙头下面冲洗过草莓,拿来山坡上找到陈虹,和陈虹一起吃这些草莓,陈虹直叫嚷这些草莓真甜,问吴菁菁哪里来的草莓,吴菁菁说:“买的。” 陈虹看了看她,说道:“我看到你和孙铁强配合,钻铁丝网了。” 吴菁菁又气又笑,说道:“偷来的草莓,那你还吃?” 陈虹道:“你反正摘也已经摘了,不吃多浪费,我原本打算走的时候,我们开车绕过去买一些草莓呢。” 吴菁菁眼睛看着远处正在到处巡逻的孙铁强,吃着草莓,对陈虹说:“其实,小孙是蛮好一个人,蛮热心的。” “嗯呢。”陈虹应道。 “我们那天不让他上车,让他淋雨,还徒步走那么远的路,实在做得有点过分了。”吴菁菁道。 “我不觉得,万一他是个坏人呢?你也只是这两天跟他接触过,才觉得他是好人,可我们当时跟他第一次见面,天又黑咕隆咚的,无法断定他是好人还是坏人。”陈虹道。 “不,从逻辑学方面来说,你这话明显错了的,”吴菁菁反驳道,“难道不是应该在断定对方是坏人后,我们才以对待坏人的方式对待他吗?怎么可以还没断定他是坏人,就对人家拒之千里,像防火防盗一样防着人家呢?你这是对人家一开始就进行有罪推论啊!” “好吧,算你在逻辑方面赢了。”陈虹无奈地道。 吴菁菁笑了,为自己能辩赢陈大状得意地一口气吃了好几颗草莓。 “我上一次笔记本坏了,拿去修,朝修电脑的人说,我的笔记本明明刚刚还是好的,用着用着突然就坏了,然后,那个工程师跟我说了一句话。”陈虹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起了她的笔记本电脑。 吴菁菁不解地看着陈虹,等她下文。 果然,陈虹继续道:“他说,每一台电脑在坏掉的前一分钟,都是好的。” 吴菁菁听了,看着陈虹,摇头不已。 第五十七章 奶牛阿花 下午的时候,吴菁菁和陈虹一起躺在山坡上晒太阳,俩人用一件薄上衣盖着脸,刚开始还说话聊天着,慢慢就开始有些迷迷糊糊了。 忽然,陈虹觉得有什么东西蹭了蹭她的脸,陈虹马上醒了过来,因为衣服蒙着她的脸,所以看不清眼前是什么,却可以隔着衣服明显地感到热烘烘的一团气息在自己脸前面,只隔着一件薄衫而已,而且,那团热烘烘的气息又蹭上来了,还拱了拱陈虹的脸。 陈虹被吓得就地一滚,彻底醒了,这一滚,也滚掉了遮脸的衣服。这一下,陈虹看清了眼前的情景——竟然是一头牛!那头牛个头不大,像很多奶牛一样,有着黑白的花点,一双大大的眼睛萌萌的,好奇地望着陈虹。 吴菁菁也醒了,坐起身来,看着眼前这头可爱的小牛犊。小牛犊左顾右盼看了二人一会儿,开始吃起草来,陈虹和吴菁菁都被它萌萌的样子吸引了,二人都没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小牛犊吃草。 小牛犊旁若无人,摇着尾巴,摇着脑袋,吃了一会儿青草后,忽然就在陈虹和吴菁菁之间卧了下来,下巴搁在草坪上,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吴菁菁和陈虹,样子温顺极了。 “嗨,你好!”陈虹试着挥挥手,笑眯眯地和这头忽然到来的小奶牛打招呼。 奶牛晃一晃脑袋,没有动弹。一旁的吴菁菁试着伸手悄悄摸了**牛的后背,奶牛回头看一看吴菁菁,没有表示不喜欢,吴菁菁笑了。索性挪近了一些,更大面积地抚摸起了小奶牛,陈虹一看小奶牛居然不怕生,也没有伤人的意思,也赶紧凑过来,开始抚摸小奶牛的脖子,想不到小奶牛居然就趁机朝陈虹怀里一拱,把半蹲着的陈虹一下子拱得抱着它的脖子坐在草坪上,小奶牛的脑袋趁机枕着陈虹的双腿,躺下了,躺进陈虹的怀里。把陈虹和吴菁菁开心坏了。都说这小奶牛真是通人性啊! 陈虹发现小奶牛耳朵上挂着一个挂牌,上面写着4321,大概是它的编号。俩人正围着小奶牛说说笑笑呢,听到不远处有人说:“它的叫阿花。” 吴菁菁和陈虹抬头看时,孙铁强就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们和小奶牛。 “谁叫阿花?”吴菁菁问。 “它,那头牛犊。”孙铁强指了指二人怀中躺卧着的小奶牛说。 “这么漂亮的名字呀!”吴菁菁忍不住夸赞道。 陈虹想起乔花开来,两个叫阿花的还真有一点共性呢,都长得那么漂亮,都有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陈虹心中因了这头奶牛的名字,忽然和它亲近了起来。 “阿花有多大了?”陈虹问孙铁强。 “两个多月。”孙铁强说。 “才两个多月?这么小?”吴菁菁和陈虹不约而同齐声道。 吴菁菁暗暗观察了一会儿阿花,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孙铁强道:“呃,阿花是公的还是母的?” 孙铁强笑道:“奶牛场的奶牛当然是母的,不然怎么能生产出牛奶!” 吴菁菁的脸微微红了红,偷偷看了一眼陈虹。孙铁强走出去很远了,吴菁菁小声问陈虹:“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姓孙的保安长得还是蛮帅的,尤其他的皮肤,听说香港很多大明星还特意花钱要把皮肤烤成他那种颜色呢!” 陈虹故意压低声音道:“你看上他了?” 吴菁菁笑了,说:“身材不错,五官亦差强,只可惜工作太差了啊。他要是和你一样是个大律师,我说不定还真是会动心呢。” 陈虹笑着摇摇头,道:“菁菁,你错了,两个人最重要的,不是身材和工作,而是性格和价值观。” “哦?你经验很丰富嘛!”吴菁菁看着陈虹,打趣道,随后又说,“当然了,孙铁强比起你的男朋友来,自然差很多啊!” “瞎说什么呀,”陈虹嗔怪地看了一眼吴菁菁,道,“我没男朋友。” “啊?不会吧?那天那个在后面追着你跑的男人,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们吵架了?” “没有呀!”陈虹一脸无知状,不知道吴菁菁说的是谁。 “没吵架吗?那他怎么会追在你后面,然后你一见他就跑。”吴菁菁以为陈虹这个“没有”,是指她没有和男朋友吵架。 “我是说我没有男朋友,不是说没有吵架。”陈虹解释道。 “咦?那天那个穿花衬衫的男人不是你男朋友?那他追在你后面干什么?难道又是一个来让你还他老婆的?”吴菁菁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虹明白过来,吴菁菁讲的是肖章,那个和自己蹭了车的“骚包男”,吴菁菁那天采访陈虹,正遇上肖章来找自己赔车,一直追陈虹到车库。 陈虹脸上微微露出些窘态,说道:“他当然不是我男朋友,也不是来让我还老婆的,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陈虹这么说着,心里却想,其实吴菁菁说的“让她还老婆”也算是对的,都说男人爱车胜过爱老婆,那天看到那个骚包男气急败坏的样子,大概自己的爱车被蹭花,他心里也是非常疼痛吧,所以追着赶着来找她算账。 听了陈虹的话,吴菁菁心里莫名地有些愉快、轻松起来,这一趟,她原本一直想找机会问清楚陈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问清楚那个男人是谁,好几次,她都猜测是陈虹的男朋友,怕问得太过流于痕迹的花,引起陈虹的猜疑,所以才会等了好几天,才在这样一个自然而然的话题和场合下,巧妙地将话题引在那个男人身上。 陈虹说,那个男人不是她的男朋友,吴菁菁为此格外高兴,可另外,陈虹对此人的信息居然一无所知,连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却又让吴菁菁有些失望,那男人可比孙铁强帅多了,一身衣着也都价格不菲,吴菁菁觉得,那个花衬衫男人真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呢! “既然你都不认识他,那他找你干什么?”吴菁菁奇怪道。 陈虹想了想,道:“他可能有一些法律问题需要找我探讨吧。” 陈虹觉得这样的回答其实也不错的,两个人蹭了车,可不是有法律问题需要探讨嘛! 第五十八章 归途 第二天早上,陈虹和吴菁菁用过早餐,等杨场长来上班之后,陈虹向杨场长做了告辞,然后,开着车和吴菁菁离开东林奶牛场。 此时,来时的那条小路已经彻底晒干,两旁绿树成荫,比之那日来时的晚上乌黑黑的天,细濛濛的雨,泥泞的小路,自然心情和眼界都不同很多。只不过陈虹的车自那日雨中泥路行驶,被溅得四周泥迹斑驳,这时候,陈虹最想做的事情是去洗车。 二人出奶牛场大门时,守门的保安恰值孙铁强,陈虹停了车,吴菁菁降下车窗玻璃,和孙铁强寒暄告辞,顺便问了孙铁强哪里可以洗车,孙铁强告诉她们出了小路上大路后,回市区要向左转,洗车档则是右转,距离不到一公里。 陈虹按照孙铁强的指点,走完这条数公里的绿色小路后,向左转了过去。洗车档很容易就找到了,更令陈虹和吴菁菁高兴的是,洗车档对面就是一家草莓场,叫红星草莓场。陈虹于是留下车钥匙让洗车档洗车,然后和吴菁菁一起,到对面的红星草莓场去买草莓去了。 红星草莓场的草莓要买家自己下草莓地里摘,陈虹和吴菁菁各自在鞋上套了鞋套,拎着小花篮,一人采了一小蓝,称重付钱后出来,陈虹的白色别克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陈虹和吴菁菁借着车行的水,洗了草莓拎着上了车,在路上吃。 俩人边聊边吃,还是陈虹开车,将车辆掉头,朝市区而去。每人十几颗草莓落肚后,一致觉得不如吴菁菁钻过铁丝网自己摘来的草莓甜,俩人算了算铁丝网后面草莓地的大致方向,应该也就是红星草莓场,可同一个草莓场的草莓,为什么吃起来口感会有不同呢? 吴菁菁忽然脑筋急转弯,笑着对这个问题给出了一个特别的答案,她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古人诚不我欺!” 这句话一下子把陈虹逗乐了,陈虹说:“菁菁啊,我发现你的脑回路就是和我们不同。” 吴菁菁笑不可支,好半天才说:“干我们主持人这行的,有时候是得脑回路清奇一些,才能做出吸引观众眼球的节目。” 俩人的话题渐渐又回到那天在商务中心,追着陈虹让她还老婆的那个邋遢中年男身上,吴菁菁担心地说:“等你回去,那个邋遢男人会不会再去纠缠你?” 陈虹道:“不会啦,我们主任会处理好的。他已经知会商务中心保安部门了,以后见到这个男人,就把他拦截在大堂不让他上来。” 吴菁菁想起了肖章追陈虹追到停车场的事,又问:“那他要是追到车库怎么办?” 陈虹说:“车库也有保安呀。” “那他找你家里怎么办?”吴菁菁说。 “他怎么会知道我住哪里,我们所都没几个人知道我的住处呢。”陈虹不以为然道。 吴菁菁点头道:“嗯,那样我就放心了。以前,我一直以为,律师的工作全是光鲜和光圈呢,这次看到你被那个男人追得那么狼狈,才知道其实你们律师这一行也不容易。” 陈虹略略点头,道:“还好吧,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压力和辛苦,你们主持人也应该一样的吧。” “是啊,”吴菁菁忍不住大吐苦水,向陈虹讲了有一次她做一个一线的采访,居然被其中一个被采访人扇了一个耳光,那个中年妇女一口咬定吴菁菁她们是收了人家的钱,来做有偿新闻,来挖她们的黑料的。 吴菁菁说自己其实好冤,就是台里接到群众举报的新闻线索,然后分给了她,让她跟进挖掘报道一下,结果却成了一个背锅侠,白白挨了对方一巴掌。 陈虹侧头看了看吴菁菁,问说:“那你当时没还手?” 吴菁菁说,我想还手来着,结果被人架开了,然后就改用脚踹,无奈也没够着,最后,她干脆把手里的话筒扔了过去,总算砸到了那个八婆的脑袋。吴菁菁说完自己这段战斗史,开心地“哈哈”大笑。 陈虹忍不住吃惊地多看了几眼吴菁菁,最后问她:“台里没处分你?” “停了我两个月工作,扣了两个月奖金呗。”吴菁菁不以为然道。 陈虹摇头不语。 吴菁菁有些落寞地说:“我们这种没有靠山没有背景的女孩子,遇到别人对自己暴力相向,除了奋起反抗,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是,陈虹,你是律师诶,难道你们做律师的对于这种人身骚扰也没有办法吗?” 陈虹也是无奈地一笑道:“律师怎么样?又不是社会特权阶层,持枪警察有时候面对别人的辱骂都只能忍着呢。” “你可以和那个穿花衬衫的律师探讨一下这方面的法律问题呀,想一个对策出来自我保护。”吴菁菁忽然话题一转。 陈虹有点跟不上吴菁菁的趟,她愣怔半天,试着在脑子里搜素了一遍,想不起他们所里哪个律师喜欢穿花衬衫,要知道,律师这一行着装是很有要求的,开庭要穿律师袍,平日里要穿套装、职业装、西装,无论男女。 陈虹问吴菁菁:“你说的是哪个律师?我们所哪个律师穿花衬衫?” 吴菁菁看陈虹一脸懵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就是那个追啊追,一直追到停车场要跟你探讨法律问题的家伙呀!脸上还戴副墨镜。” “哦哦。”陈虹这才明白过来,吴菁菁嘴里的这个“穿花衬衫的律师”是指那个和她蹭了车的“骚包男”。因为陈虹那天支支吾吾说,骚包男是来找她“探讨法律问题的”,所以吴菁菁竟然以为“骚包男”也是一个律师。 陈虹忍不住想说:“艾玛,你见过那么骚的男律师吗?”但她这句话只在肚子里和自己说了说。 吴菁菁看陈虹不说话,似乎不大想提关于肖章的话题,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她还是蛮想从陈虹这里多打听一些关于肖章的信息,可惜陈虹对肖章的话题似乎讳莫如深,吴菁菁也不好一直纠缠着这个话题不放。 第五十九章 一把笊篱 当陈虹和吴菁菁在车上谈论肖章的时候,肖章也正在和妹妹肖音、哥们连星灵一起,边吃饭边说道陈虹,肖章爱车被蹭的火气郁积于胸,肚子里满满都是火气,突然,肖章很大声地打了个喷嚏。 肖章被这个喷嚏打得有点懵,他甩甩脑袋,感觉有点莫名奇妙。一旁的妹妹肖音就打趣说了:“哥,这么响的喷嚏,准是有谁想你了!” “有谁想我吗?”肖章歪着脑袋想了想,想不出谁会想他。 “啪!”连星灵双手一拍,笑道,“准是那个跑了的律师尼姑惦记大哥了!” “咦——”肖章撇着嘴,一脸嫌弃。 “哥,你干嘛这个表情?”肖音忍不住问道,“那个叫陈虹的女律师长得很难看吗?” “相当难看!”肖章连连摇头道,一副嫌弃得不得了的表情。 “啊?”肖音吃惊道,“这么难看也可以做律师?” 连星灵也起哄道:“是啊,难看得不得了,一脸麻子啊!” “对对对!”肖章笑得好不开心,赶紧接话说,“妹子,你不知道,那天我们去找那律师尼姑算账,一进他们律师所,你哥我以为走错地方了,跑谁人家什么厨房了,因为迎面看到前台后面挂着一把笊篱。” 肖章说着,看肖音没笑,就问肖音说:“妹子你知道什么是笊篱不?就是那个厨房捞饺子、捞面条的工具,上面很多小窟窿眼的那种。” 肖音点点头,道:“恩,挂着笊篱怎么了?” 肖章一拍大腿道:“结果那把笊篱突然说话了,问我们说‘你们找谁?’把你哥我吓了一跳!原来,那不是一把笊篱,是一张脸,一张布满麻子的脸!哎哟我的妈妈呀!她出生时候,不会是医生用笊篱接生的吧!” 肖音和连星灵都被肖章逗笑了,连星灵已经猜出肖章接下来要讲什么了,笑得气都喘不过来,手指着肖章说:“肖章,你小子真够损的!” 肖章自己也给逗得不要不要的了,但还是憋住忍住,要继续给肖音把这个笑话讲完,肖章说:“我就告诉那把‘笊篱’说,‘我们是来找陈虹律师的’,结果,你知道那把‘笊篱’怎么回答吗?” 肖章说完,硬生生憋住笑,看着肖音。连星灵已经受不了了,嘴里一个劲说:“艾玛,我肚子都笑疼了!” 肖音这个时候也迷糊过来了,她吃惊地瞪大眼睛,问哥哥肖章说:“她不会说‘我就是陈虹’吧?” “bingo!”肖章就等肖音这句话呢,肖音话音刚落,肖章双手一拍,哈哈大笑。 这一下,三个人在餐桌前笑得东倒西歪,引来邻座频频回顾,三个人也不理会。 笑过之后,肖音说:“哥,我算是明白了,难怪连星灵说那个女律师在惦记你,你就一脸嫌弃呢!这一脸麻子的,搁谁也怕被惦记呀,别说娶回家天天面对了,就是巷子里狭路相逢一次,来一次照面,也够吓人的呀!”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肖章赶紧附和。 不知谁提议的,三人干杯祈祷——有生之年,千万别跟麻子脸狭路相逢,来个吓人照面! 三个人吃了一会儿菜,肖音关心地问起肖章玛莎拉蒂维修的事,肖章还是心疼得嘶牙咧嘴,说送去喷漆时,4s店的人也是吃惊得不行,他提车出来也才三个月不到,竟然就已经刮花,要重新喷漆了! 一想到他的爱车的事情,肖章刚才的笑又没了,重新咬牙切齿起来,他恨恨地道:“那个陈虹,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就不信她能一直出差不回来!” 原来,这几天,肖章几乎天天到国际商务中心七楼那里找陈虹,每次去,前台小月都告诉肖章:“陈律师出差了,还没回来。” 肖章再问陈虹什么时候回来,小月回答:“不知道。” 好几次,肖章气得差点要砸场子了,全靠连星灵在一旁劝解说:“章哥,俗话说,‘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庵’,反正陈虹的尼姑庵在这里呢,不怕她不回来。” 哥俩今天吃饭,就是惦记着明天约个时间,继续找陈虹去呢。 几乎与陈虹从草莓场出发同时,阿婆乔真真终于到了出院的时候。第十二人民医院住院部的护士们夹道相送,乔阿婆挺胸抬头,由乔花开轻轻托着她的一只手臂,就像当年小李子李莲英托着慈禧太后的手臂,媒体记者来了五、六家,闪光灯不停地闪拍,乔阿婆风光无限,更让乔阿婆拉风的是,今天接她出院的是车顶上闪着警灯的警车! 在严查公车私用的今天,*****出院也不过如此了吧!乔阿婆心中想,头抬得更高,腰板挺得更直,连带影响着她身旁的阿花也挺胸抬头起来。 大东派出所所长孟树高亲自开着警车接乔老太出院,亲自帮乔老太拎行李,到了上车那一刻,亲自托着乔老太的手臂将乔真真扶着上了车。 警灯一路闪烁,虽然没有尖锐地消防车那样一路尖叫,但即使如此,乔真真也已很满足了,就连乔花开也心里激动不已,当然还有点小紧张,她是第一次坐警车呢,以前看着这种印着“police”,顶上闪灯的警车,她就好怕,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能乘坐这样的警车,还是以贵客的身份,而不是罪犯的身份,这都是沾了姑妈的光呢! 乔花开看着沿途风光,看着人们以畏怯的眼神看着他们的警车,纷纷走避,阿花的心里格外得意。 天知道阿花小时候的理想曾经是做一名人民警察,腰里别着枪,和坏人坏事做斗争。可一切的少年时代的梦想,随着她的高考落榜,全都被雨打风吹去了。阿花想到这一层,心里又浮起隐隐的失落。但不管怎样,她现在有了新的起点,她来到了大上海,阿花决心,要努力在这个大都市里扎根,呆下去,就像她的姑妈乔真真一样。 阿花想到这里,心情激荡,她默默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心里默默地说:“上海,我来了!我来了,就不会再走了!” 第六十章 陌生来电 乔真真的归来,在糖机厂宿舍区引起一片轰动,而关于乔真真帮助公安破获大案的事情,大家都已从电视、报纸上获悉,也都知道乔真真受伤住院的事情。 此刻,见到警车闪着警灯,将乔真真接回,有的人大声问候,恭贺乔老太出院归来,有的则躲在窗帘后面,从暗中窥视乔老太,这其中自然包括二楼的刘崇辉。 只见乔老太挺胸抬头,从警车上下来,又被大东派出所所长孟树高和小关一个前面开路,一个后面提着行李,二人护送着乔老太绕到楼后面,从后门回到她的房间。只是乔老太后面跟着一个十八、九岁姑娘,众人不识,都以为这是乔老太请的伺候自己的保姆或者医院的护工。 孟所长和小关只是在乔真真家稍做停留,二人随后就告辞离开了。这些日子不在家,爱干净的乔老太看着家里落满灰尘,眉头皱了又皱,尤其是她的几盆花,虽然托陈虹来浇水过两次,但是终究还是出现了一些黄叶子、烂叶子,乔老太已经拿出花洒和剪刀,开始修护她的花花草草了,而勤快的乔花开也已经戴了袖套,开始里里外外又是抹桌子,又是拖地板。 两个多小时后,乔真真的家焕然一新,简直比她入院之前还要干净呢。乔真真脸上这才露出点笑容来。姑侄二人稍事休息,乔真真拿了钱包,带着乔花开去菜市场买菜。 菜市场不远,就是乔花开嗓门实在太大,不停地叫嚷:“哎呀,姑妈,这个菜好贵呀!”引得人们频频回望,摊主们又十分嫌弃。乔真真几次朝她使眼色,才终于将乔花开的嗓门压下去。 姑侄二人提着菜高高兴兴往家走,路上二人说到了陈虹,都觉得陈虹是个好律师,人也好,乔真真就说:“我们应该请陈律师吃饭才对!”阿花当即表示赞成。 于是,一进家门,乔真真于是找出陈虹留下的那张名片,可是,乔真真是老花眼,她又开始找她的老花镜,一旁迫不及待的乔花开已经拿着名片,对着上面的号码,拨打了陈虹的手机。 陈虹刚好进入市区不久,在一个路口放下吴菁菁,拿出手机,正准备给母亲林若雨去电话,告诉母亲她已经回到上海了,一会儿直接过母亲那边去。就在这时,陈虹就看到有电话进来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但是,手机管家没有提示这是诈骗或者推销之类的,陈虹于是按下了接听键。 “姐,姐!”电话中传来一个兴奋的、年轻的声音,一个女孩子在电话那头叫着,陈虹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堂妹、表妹的,有哪个的声音像这电话中的人。 “俺是阿花!”直到电话中的人说出这一句之后,陈虹才猛然醒悟,电话中的这个年轻妹妹,是乔花开! “啊,是阿花呀!”陈虹虽然意外,但是也很开心,她对阿花的印象蛮不错,能在电话上听到阿花的声音,她还是蛮喜欢的,“阿花,这是哪里的电话呀?”陈虹对于阿花第一次被人拐骗一直有心里阴影,一看阿花用的是座机,且是陌生电话,陈虹就有点没来由的担心,这要是阿花在上海迷路了,或者又跑什么地方的公用电话打电话,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这是俺姑妈家的电话。”阿花说。 “哦?你在你姑妈家?那你姑妈呢?”陈虹闻言一愣,她想起乔真真还在医院呢!这个乔花开不会把乔真真丢在医院,一个人跑回家吧! “陈律师,你好啊!”电话里的声音忽然换了乔老太乔真真的,原来是乔真真找到了老花镜,接过了乔花开手里的电话。 “啊?乔阿婆?你也在家里?”乔真真的声音陈虹倒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是啊,我今天出院,孟所长亲自开着警车,闪着警灯,把我接回家的。”乔真真的语音语调满是自豪。 陈虹这才放下心来,她开始以为乔真真又是自己逃跑回家的呢,不过马上想起她临出差的时候,护士长沈芸给她电话,想请她帮忙说服一下乔真真,该办理出院手续了,结果,她慌慌张张地一出差,就把这件事情给忘在脑后了。 “陈律师啊,你过来吃饭撒!”乔老太向陈虹发出了邀请。 “啊?去吃饭呀?”对于乔老太的邀请,陈虹有些意外,“不去了吧,我出差刚回上海。”陈虹推辞到,别人请吃饭,没理由一口答应的呀。 “你在上海就好!我担心你不在上海呢!那你一定要来!我今天出院了,我们要好好庆贺一下,烧两个好菜!” 陈虹听乔真真说得坚决,语气不容陈虹再推辞,况且,陈虹好几天没见乔真真和阿花了,这对姑侄陈虹也颇挂念,想看看她们这几天怎么样了,陈虹想了想,就答应了乔真真。 陈虹随即给母亲林若雨去了电话,告诉母亲自己已经进入上海市区,不过要晚点才回去,要和客户吃完饭才回。陈虹不敢告诉母亲,自己去别人家吃饭,却不回去她那里吃饭,母亲林若雨肯定会有意见的。 挂了和母亲的电话后,陈虹启动车辆去乔真真家,也算是轻车熟路了,陈虹路上不忘停下车来,买了一些水果,后来还停车买了一抱鲜花,乔真真那么爱美的人,为了她的一盆君子兰上的一个黑斑,心疼成那样,要去斗争,去报警抓“纵火犯”,令陈虹印象深刻,所以陈虹才特意停车买了一束天堂鸟配满天星等。 在通往糖机厂宿舍楼的那条长长的巷子口,陈虹停好车,拎着水果,抱着鲜花刚下车,就看到了乔花开,阿花笑着,兴冲冲地迎了上来,帮着陈虹拎起了水果。 陈虹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乔花开笑着说:“俺在老家的时候,家里只要来客人,都是俺带着俺家的大黄狗到巷子外面去接客人。” 陈虹笑了,原来,阿花是特意来巷子口等自己的。 第六十一章 那时花开 乔真真今天大展厨艺,满满一桌子菜,然后,还开了一瓶红酒,红酒是陈虹从车后备箱里拿出来的,是前些日子所里搞所庆,弄了几箱红酒庆贺,当时没喝完的酒,大家就一人一瓶分了,陈虹把酒放后备箱后,就把这瓶酒给忘了,所以一直没从车上拿下来。 是今天乔真真看着满桌子菜,忽然想起忘了买酒,要派阿花去买酒,陈虹才想起她车上还有一瓶红酒。 三人举杯相碰,乔真真很开心,她说,今天这顿饭,有三个目的: 其一,感谢陈虹这些日子对她和乔花开对帮助; 其二,为阿花接风洗尘,阿花虽然已经来到上海好几天了,可是一直就在医院里陪乔真真,还没来得及给阿花接风呢; 其三,庆贺自己今天终于康复出院了。 这三条说完,三人碰杯喝酒,都很开心,尤其阿花,第一次喝红酒,一口就喝完了一大杯,喝完一个劲说这酒真好喝,像果汁一样甜,说得乔真真和陈虹都笑了。 陈虹想不到乔老太的厨艺这么好,比她母亲林若雨的手艺还要高出一截,陈虹一口气吃了两碗饭,自己也很吃惊,后来想想,大概是这段时间在东林奶牛场食堂吃得比较单调吧。 一瓶红酒全喝完了,阿花一个人就喝了半瓶,陈虹看她喝酒很豪爽、很猛的样子,原本还以为她酒量很好呢,谁知道她还是喝高了,两腮红红的,然后就开始拉着陈虹叨叨个没完。 陈虹帮忙收拾了桌子,原本要去洗碗,但是乔真真不许,乔真真指望乔花开去洗碗呢,阿花却在那里抓着陈虹唠唠叨叨她们村里的那些事,乔真真没办法了,只好还是自己钻进了厨房洗碗筷去了。 陈虹于是也把自己放松下来,坐在乔真真客厅里,听乔花开讲她们乡下的故事,倒也很多都是陈虹未曾听过的故事,陈虹听得还是蛮有兴趣的。 让陈虹意想不到的是,如果不算这次来上海的话,乔花开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他们镇上,离他们村七、八公里的样子,阿花每次去镇上,都会带着她家那只叫臭臭的大黄狗,一人一狗,沿着一条小河一直往东走,去的时候迎着朝阳,回来的时候迎着夕阳。 乔花开有一次走累了,在河边一处蒿草丛里睡着了,大黄狗就一直卧在她旁边陪着她,直到大黄狗叫了起来,她才听到四周都是大人叫唤她的声音,她爸妈和村里的人拿着手电筒,沿途寻找叫喊她,大家以为她丢了,或者掉河里了呢。 陈虹问起阿花家里的情况,原来,阿花家只有兄妹三人,阿花有一哥一姐,姐姐今年已经三十多了,嫁到了镇上,阿花带着大黄狗去镇上,常常就是去看她姐姐的。此外,阿花还有一个哥哥,叫福来,今年也已二十多了,到了该娶亲的年龄了,可是,说了几个对象都没说成。 陈虹想起上次阿花说过,她的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出生的时候,恰值花开,就问阿花是什么季节出生的,当时什么花开着? 原来,阿花居然出生在中秋节,当时,她家门口的两棵桂花树开得正好,所以,她妈妈就给她起名叫乔花开。 阿花说到这里既有些小开心,又有些落寞地解释,农村重男轻女,她因为是女孩子的缘故,所以她妈妈才由机会帮她取名字,她如果生成一个男孩子,就由他父亲取名字了,那她会被叫成什么名字还不一定呢,她喜欢乔花开这个名字呢。 阿花还讲到了她的“出生地”——她真的是在地里出生的!当时,她妈妈怀着她还在下田除草,然后,然后,那一天,突然就在田地里肚子疼了,都来不及上来,直接就把她生在了田里! 这一段出生史着实把陈虹听得吃惊到不行,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现在的上海女人生孩子,哪个不是早早就开始产检,然后快生的时候就提前入院,妇产科医生护士围着照顾着,生怕孩子大人有点意外。可阿花居然是出生在田里! 当陈虹还沉浸在对于阿花“出生地”的吃惊之中时,阿花已经开始絮叨她家里那头母羊了,阿花说,她家那头咩咩,那叫一个傲娇啊!而且也相当聪明。拌饲料给它吃,今天吃不完的,放到明天再喂它,它坚决不吃,一定要吃当天拌好的新鲜饲料。 阿花有两次偷偷把头一天剩下的、隔了夜的饲料拌进新饲料里面,想糊弄这头咩咩吃下去,结果,这头咩咩愣是吃了两口就发觉了问题,然后就继续再吃了,连带把当天拌好的新饲料也浪费了。 阿花的爹对这头羊如此傲娇,非常恼火,曾经下令阿花,不准喂它吃的,饿这头咩咩几天,不信它不吃隔夜饲料! 结果,咩咩宁可饿着,就是不吃,而且,它不出奶了!要知道,这头咩咩要负责给他们家产奶喝的!她家有时候自己喝,有时候卖给村里别人家喝。咩咩饿着,就产奶少,甚至不产奶,她爹最后就还是妥协了。 陈虹问起阿花的读书情况,阿花说他们学校很小,全校几十个学生,一个年级十来个,教室少,老师也少,经常都需要年级之间合班上课,遇到农忙时候,学生们经常都要帮老师干农活,去剥玉米、收稻子、割猪草之类的。老师也还不错,都会和他们一起边干农活,边给他们继续讲课。 这样的教学与学习,质量可想而知了。全村好多年能考一个两个大学就不错了,高考时候,阿花她们全年级只考走一个中专生,阿花说到这里,很羡慕那些在城市里读书,最后可以考上大学的孩子。 陈虹目瞪口呆地听着阿花讲这些乡下的故事,这是她所从未听过的故事,是她不了解的世界,陈虹简直要以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眼前的乔花开了,她心里暗自为这些被穷乡僻壤耽误了的孩子感到可惜和可怜...... 第六十二章 上海居不易 乔老太洗完锅,从厨房出来,见乔花开和陈虹聊得很开心,乔真真也很高兴,陈虹又和乔老太聊了几句,觉得自己该走了,正要起身告辞,乔老太忽然看到了阿花的编织袋,她吃惊地问阿花:“阿花,你居然把羽绒服都带来了!” 乔花开在乔真真从厨房出来之后,看乔真真和陈虹聊,就去收拾她的行李去了。她那个从老家带来的编织袋,今天由小关帮她拿着,提到乔真真这里后,还没来得及打开呢。这会子就在沙发不远处,阿花把里面的东西开始往出拿,抱了一团衣服在怀里,最上面就是一件粉色的羽绒服。可这个时节,虽然已是夏末,上海依旧还是有些闷热的呢。 “嗯,”乔花开的脸微微红了红,说道,“我爹让我带的。” “你爹什么意思?”乔真真忽然拔高了说话的声音,“你爹是不是让你留在上海,别回去了?” 乔花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就知道你爹整天想着算计我!”乔真真站起身,有些忿忿地道,“不是算计我的钱,就是算计我的房,现在还算计到我的人身上,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把你推给我了!” 乔真真说着,在地板上踱来踱去,极为焦躁的样子,陈虹看一看乔花开,阿花开已经抱着她的衣服悄悄坐到靠墙的一个板凳上去了,免得挡住乔真真踱来踱去的脚步。陈虹能够看得出,阿花看着乔真真的眼光有些畏怯。 “不行,我给你爹打电话,让你爹来接你。”乔真真说着,抓起茶几上的电话就开始拨号码。电话接通了,话筒里传来响铃的声音,可是,过了很久,电话始终没人接,最后,电话因无人接听自动断线了。乔真真忍不住气愤道:“这两口子根本就是故意不接电话!”乔真真又按了一次重拨,还是如此。 忽然,乔真真想到了什么,放下电话,手指在空中乱点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声道:“哎呀,哎呀,我知道你爹为啥不亲自送你来上海了,也不让你哥哥福来送你。你爹是怕来了之后,我再逼他们把你带回去!所以就干脆让你一个人坐车来上海!这样的话,就算我要赶你走,可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上路,你爹和你哥都不来接你,我就赶不走你!” 陈虹看了一眼乔花开,阿花靠墙坐着,神情黯然。陈虹心中浮起满满的于心不忍,一个被自己家和姑妈家两头都嫌弃、都拒绝的孩子,心里该是多么难受啊。 陈虹遂对乔真真道:“乔阿婆,您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留阿花在您身边照顾您,也不错呀。” “是呢,是呢,我会好好照顾姑妈您的。”乔花开的脑袋点得像磕头虫,眼睛热切地望着乔真真,眼角眼看着就要滚下泪珠了。 天知道乔花开有多怕再回到苏北那个老家农村去啊!那里落后也还罢了,关键是她在那里根本就无所事事!她们一起毕业的女同学,全都在提亲准备嫁人了,她若不出来,只怕不出半年,她也会被家里安排出嫁的!想想就这样结婚生子,在老家农村那个贫穷的地方过一辈子,不仅是自己要这样过,自己的下一代也要把她这样的日子再过一遍!她一百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啊! 乔真真朝陈虹诉苦道:“陈律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上海是一个居不易的城市,消费这么高,我个老太婆,企业破了产,我只有那么点社保金,能把自己吃饱穿暖已是不易,哪里还有钱养活多一个人哪!” “姑妈,我可以去打工!”这一次,乔花开不等陈虹说话,抢先表态。 陈虹也在一旁帮腔附和道:“是的呀,阿花这么年轻勤快,在上海找一份应该不难的。” “不难?”乔真真冷笑道,“陈律师,像你这样高学历的,在上海满大街都是,都还找不到工作呢,阿花她高中毕业,还是我们老家那里村中学毕业的,能把普通话说好就不容易了,还指望着能在上海找到工作?别痴心梦想了!” 顿了顿,乔真真又道:“就拿楼上刘崇辉的侄子来说吧,你以为他不想在上海有一份正经工作吗?找不到啊!学历低,没文化,又没关系,谁要啊?可不就最后只好去偷奶粉去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一会儿有些压抑,几个人谁都不说话,因为大家都知道乔真真说的是大实话,上海居不易,物价消费高不说,无数高精知识分子来上海都找不到工作,这是一个残酷竞争的魔都,乔花开这个农村高中毕业的孩子想要在这里扎根,谈何容易。 过了一会儿,陈虹说话了,劝乔真真先放一放这件事情,别急着就送乔花开走,报纸上经常都有招聘广告,可以留心一下,让阿花试一试,说不定能找到工作。陈虹还答应了乔真真,她也帮忙留意着点,有合适阿花做的工作,就介绍给阿花去做。 乔花开送乔真真离开时,已经忘了刚才的不快,满脸兴奋和高兴,就为姑妈乔真真答应她先在上海暂住一段时间,试一试找工作,阿花对于自己在上海找到工作信心满满。陈虹看着她开心的脸,心想年轻真好啊,无所畏惧,无所忧愁,所有的烦恼转头就抛开了。 阿花一直送陈虹上了车,她不忘再三谢谢陈虹帮她刚才在姑妈乔真真面前说项,一口一个“姐,谢谢你!”、“姐,谢谢你!” 陈虹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了,扭头看到后座的上的两袋草莓,是她和吴菁菁在红星草莓场采买的草莓,刚才居然忘了带下去给乔老太和阿花,陈虹于是拽了一袋子过来,从车窗上递给阿花,阿花推辞了两下,最后还是收下了。 乔花开喜滋滋看着陈虹的车一直开去,打开袋子,吃了一个红红的草莓,觉得满嘴都是甜味,乔花开笑了,拎着袋子快步朝姑妈乔真真家而去。 第六十三章 有客来访 陈虹这一晚回去自己家时,已经有些晚了,母亲林若雨显然没走多久,给陈虹送来的糖水还是温的,陈虹看了看阳台上的几盆花,幸好有母亲每日料理浇水,不然她这几天外出,这些花只怕都要干死了。 陈虹修整一夜,第二天刚睁开眼,就闻到厨房里煎鸡蛋的香味,母亲林若雨好几天没有见到她,好不容易盼回她来,这顿早餐做得格外用心,除了点心、鸡蛋、燕麦粥,还做了四样小菜带了过来。 陈虹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母亲,脸贴着母亲林若雨的背部,这是她向母亲表达爱的保留方式。林若雨笑了,拍一拍她的手,让她去洗涑。 陈虹吃过早餐,精神抖擞去上班,一进七楼,前台小月已经在了,笑嘻嘻地问候她:“早上好。” 陈虹问小月潘律师来了没有,小月说潘律师也是刚到。陈虹于是也没回自己办公室,先去潘律师房间将带回的和东林奶牛场签好的顾问合同交给潘律师,又将自己起草的奶牛场《岗位管理责任制》交给潘律师请他参详一下,潘律师问了一些奶牛场的情况,留下陈虹起草的《岗位管理责任制》看去了。 陈虹回到自己的办公间,刚坐下没多久,小月探头进来,说:“陈律师,外面有个姓肖的找你。” “姓肖?”陈虹想了想,说,“我没有约过姓肖的人呀。” “他说是上周跟你约好的,是你让他来的,说你在车库蹭了他的车,约他来谈赔偿。”小月这么一说,陈虹想起来了,一定是那个穿花衬衫的“骚包男”! 陈虹于是问小月:“那人长什么样,是不是匪里匪气的,穿件花衬衫,骚得要命?” 小月却回答说:“啊,我觉得他长得蛮帅的啊,戴着墨镜,脸型有棱有角,身材也特别棒!虽然说话给人一种拽拽的感觉,可是,样子很酷哇!” 小月说着,已经开始星星眼,就剩口水滴答了。陈虹被她逗笑了,摇着头,用手指头点了点小月的额头,无奈的道:“瞧你这点德行,一见个稍微年轻的男的就这幅花痴样子,啥时候能有点长进啊!” 小月笑嘻嘻地去了,没多久,带来了肖章和连星灵,将二人引入陈虹办公室。小月原本还打算将肖章他们带入外面的会客室的,但是,陈虹估计这场谈判不会很顺畅,何况又是私人事情,万一两个人说话稍微大声的话,影响别人会客,反正自己今天没有约客人,不如就和那个“骚包男”在自己办公室里谈。 肖章进来了,陈虹礼貌地站起身,请肖章和连星灵坐,肖章微微愣了愣,他没想到陈虹长得还挺高,之前几次照面,都没近距离比肩过,这次俩人一照面,距离也就两臂而已,陈虹居然到他鼻尖的样子了。再加上陈虹板着的一张俏脸,还有陈虹大律师的身份,肖章忽然感到了压力,当下觉得可能今天这场谈判不容易。 肖章悄悄瞄一眼身旁的连星灵,连星灵已经一副哈巴狗一样的表情了,比小月见到肖章还要讨好的样子,就差双手作揖打拱卖萌了。肖章当下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到连星灵的后脑勺上,连星灵这才猛一激灵,收回出了窍的神魂,板起脸,站在肖章身旁,重新扮演起肖章帮手的角色。 这一切,早已落入陈虹眼中,陈虹不动声色,手指了指桌子前面的两把椅子,示意肖章和连星灵坐。 肖章回头看了看靠墙放着的两张沙发,他不理会陈虹让他坐到办公桌前两张折叠椅子上的指示,转头坐到了沙发去,连星灵见此,也赶紧跟着坐了另一张沙发。 “不知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呢?”陈虹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真皮老板椅上,不卑不亢地问道。 “嘿,真会装!”肖章心里忍不住冷笑起来,他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伙子,他是身经百战的革命小将!当年学生时代就到处打架再谈判,长大了商业谈判也没少参加,这点谈判技巧他会不明白?对手若是放慢节奏来打,他就要比对手还有耐心才行! 所以,肖章面上不急不慌,斜睨着茶几上的一套高级茶具,慢悠悠地问陈虹,“怎么,客人来你们所,连杯水都没的喝吗?” 肖章满心以为,他这一将军,陈虹非得起身给他倒茶不可,那他起码能反客为主,在谈判前占据掌控局面的主动地位。谁知陈虹听他这么一说,并没有起身,只是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前台小月的内线电话,对小月说:“小月,送两杯水到我办公室来。” 没多久,小月用纸杯端着两倍纯净水送来了,而且还是冷水,把肖章气得咬牙切齿,他抓起陈虹茶几上的茶叶桶,打开盖子看了看,又闻了闻,说道:“哟,是上等龙井呢,怎么,连点茶叶都舍不得泡吗?” “肖先生,是吧?”陈虹懒得再和肖章这样暗中较劲了,她直接了当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么?要是没事的话,我今天很忙,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肖章原本还希望拖到陈虹先急,先跟他开口提蹭车的事情,那他就可以好整以暇地接招了。可没想到,陈虹不仅继续装,而且直接逐客了,看来,肖章如果再不先提蹭车的事情,今天就可能要白跑一趟了。连星灵已经在偷偷瞄向肖章了。 肖章于是将身子往沙发背上一靠一仰,双手扶着扶手,翘起二郎腿,朝陈虹摊牌了:“陈律师,你撞了我的车,你看该怎么赔吧?” “我撞了你的车?什么时候?”陈虹一脸茫然,反问道。 这一下,肖章急了,这个陈虹这是要彻底赖账的意思呀!他原本还戴着墨镜的,此刻一急,扯下墨镜霍一下站起身,几步走到陈虹办公桌前,一扯桌子前面的那把红色折叠椅,一屁股坐了下去,身子前倾,双肘撑在桌面上,对陈虹道:“陈小姐,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赖账不认吗?” 第六十四章 以防意外 陈虹抬眼看一看桌子对面的肖章,不急不忙道:“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我不记得我的车曾经撞过你的车。” 肖章一听,急眼了,瞪着眼睛问陈虹:“陈小姐,你是不是有一辆白色别克?” 陈虹答:“是的。” 肖章再问:“陈小姐,你的白色别克车牌是不是上a885a哆哆哆?” 陈虹再答:“是的。” 肖章又问:“陈小姐,你的白色别克是不是月保在国际商务中心地下车库负三层b区079档位?” 陈虹又答:“是的。” 肖章于是笑了,说:“那就对了啊,不是你是谁?” 陈虹问:“是么?有什么对了呢?” 肖章板起脸来说:“陈小姐,你仔细想想,上个星期二,上午十点半左右,你是不是开车外出过?” 陈虹侧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是的,那天上午我去长途汽车站接人。” 肖章已经忍不住开始面露得色了,他尽量压抑住心中的得意,像一个老练的侦查员审问罪犯一样,继续问陈虹,语调格外温柔,循循善诱的样子:“陈小姐,你那天开着车出车位的时候,是不是看到有一辆紫色的玛莎拉蒂跑车?” 到了这个问题,原本一直合作、配合的陈虹,忽然泛起了糊涂的样子,有些疑惑地说:“是吗?有一辆紫色的玛莎拉蒂跑车?我怎么没印象呢?” 肖章原本还在姜太公钓鱼,等陈虹上钩、自己招供呢,没想到,陈虹忽然又狡猾地想要抵赖了。肖章绝不给陈虹逃脱的机会,他当即逼问道:“陈小姐,你别想赖账!你怎么可能没印象呢?那辆紫色的玛莎拉蒂跑车就停在你的车位前面,崭新的,我刚买不到三个月而已,你怎么可能看不到它呢!” “哦?紫色的玛莎拉蒂跑车?就停在我的车位前面?”陈虹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向肖章求证道。 “嗯嗯,就在你车位前面,想起来没有?”肖章赶紧回答。 “可是我车位前面就是车道了呀,怎么可能停车呢?”陈虹说。 肖章听了一囧,有点心虚起来,解释说:“我只是临时停一会儿而已。” “你当时在车上吗?”陈虹问。 “我要是在车上还能让你撞了我的车又跑掉?!”肖章一下子来了气。 “那你就不想想你的车停在那里,挡住我的车位,我的车怎么出来?另外,那里是行车道,大家都要通车的,你这样把车停在车道上,万一有车辆会车,别人岂不是很麻烦。”陈虹忽然转守为攻,对肖章开启了教育模式。 “我又不是离开很久,我去去就来嘛!”肖章不耐烦地道。 “你去去哪里就来?”陈虹追问道。 “我上去一趟十七楼,拿手机去了。”肖章解释道。 “从负三层到十七楼取手机,你去了多久?”陈虹问。 “顶多几分钟时间。”肖章说。 “可是为什么我在车库前后等了你半小时都不见人来呢?”陈虹问。 “上去他们的前台小姐不在,我稍微等了等,手机她给收着了。那也耽搁不了多久,绝对没有半小时。”肖章反驳道。 陈虹说:“有没有半小时,这个我们可以查得清,车库在那个位置虽然没有录像头,但是,我和保安有通话记录,保安和他们队长、队长和物业部经理也有通话记录,这些都可以作为时间证据。至于其它证据嘛......” 陈虹略一沉吟,忽然从桌子下面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在肖章面前,道:“肖先生你已经自己承认,是你把车辆停在车道上,停在我的车位前面,挡住了我的车出库,而且人还弃车而去,离开了,跑到十七楼去找你的手机。肖先生,你有过错在先,在本案中应该承担全部责任。请你赔偿我的别克车刮花的修复损失,赔偿我被你耽误半小时所引起的其他后果的损失。” 陈虹这么一说,肖章傻眼了,他今天本来是气势汹汹上门来要赔偿的,可怎么就谈来谈去,反倒变成了自己被人索赔,被人要损失,还被录了音,留了证据呢? 肖章回头看了看还坐在茶几旁边沙发里面的连星灵,连星灵也是一脸懵逼的样子,显然也是有点傻了。 肖章猛一回头,直接抓起桌上的录音笔放进了自己口袋,然后挑衅地望着陈虹。 陈虹声色未动,眼睛看着肖章,手却伸到桌子底下,又摸出一支录音笔,放到桌面上。 肖章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再拿起这支录音笔,揣进了口袋。 陈虹微微一笑,变戏法一样,手在桌子下面一摸,又拿出一支录音笔来,再放到桌面上。 肖章有点心虚起来,他回头求救地望向连星灵,连星灵朝他悄悄摇头。但是,肖章实在不甘心就这样落了证词给陈虹,还是一扭头,把录音笔抓进了自己口袋里。 这一次,陈虹的笑容更迷人了,有一刹那,让肖章晃了神,可是一低头,妈呀,肖章差点脱口叫了起来,桌子上又一下子出现三支录音笔! “还有吗?”肖章不客气地抓起三支笔,再次放进口袋,问陈虹道,他还不信这个邪了! 陈虹点点头,说:“还有。”然后手向桌子下面一抓,变魔术一样,又拿出是五支录音笔放在桌上。加上肖章已经揣进口袋里的五支,整整十支录音笔! “陈、陈,陈小姐,陈律师,你、你,你们当律师的每人都有这么多录音笔吗?”肖章说话有些结巴起来,他感觉到自己冒汗了。 “也不多,十支,这是全部了。”陈虹语气平静地道。 “里面都录了?”肖章试探地问。 “都录了。”陈虹点点头,回答他。 “你一下子打开了十支录音笔?”肖章有点怀疑地问。 “我每次录音都是一下子开十支录音笔,以防意外。”陈虹一字一顿地说。 “呵呵,哈哈,哦哦,咳咳......”肖章实在有些气馁、有些灰心,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发现,眼前这个陈尼姑,实在有些棘手,不那么容易对付啊啊啊啊! 第六十五章 叫警察吗? “肖先生,你不打算将我的录音笔还我吗?”陈虹问肖章。 “我还没想好。”肖章快速回答。 “嗯,”陈虹微微点头,“你最好想清楚一些。一旦上了法庭,试图损毁证据可不是什么有利情节。” “切,你别吓唬我啊?我又不是厦大毕业的。你说这些录音笔里面有证据,就有吗?谁能证明?”肖章挥挥手,嗤笑道,不以为然。 陈虹笑了笑,摇一摇头,随即神情一敛,说道:“肖先生,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拿出口袋里的录音笔,放回桌面去。” “可惜,我不是你。”肖章差点说“可惜,我不是尼姑,也不是和尚。” “你是想让我叫警察来吗?”陈虹忽然目光一凛,吓了肖章一跳,只听陈虹说 “叫警察来干嘛?你当我怕啊?我一不偷二不抢,我怕什么警察。叫警察来也好啊,让警察来处理一下你撞我车的赔偿问题。”肖章虽然已经开始有点心虚,但是,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输了阵势啊!今天,可是他主动打上门来的,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败下阵去呢。 “你是没有偷盗,也没有抢劫,但是,很不幸的,你‘抢夺’了。”陈虹平静地望着肖章,淡淡地道。 “抢夺?”肖章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看着陈虹,盗窃和抢劫他都听说过,也都明白,但是,陈虹说的“抢夺”,他就有点不大理解了。 陈虹看出了肖章的迷惑,她于是侃侃而道:“抢夺罪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七条规定的一种暴力犯罪,该罪侵犯的客体是公私财物的所有权。犯罪对象是一般的财物,如金钱、物品等,该罪在客观方面表现为乘人不备,出其不意,公然对财物行使有形力,使他人不及抗拒,而取得数额较大的财物的行为,比如,大街上抢金项链的行为......”陈虹将抢夺罪娓娓讲来,听得肖章有点屁股坐不住了,他回想自己刚才,可不正是趁陈虹不备,从桌子上将她的录音笔抢过来的嘛!肖章感觉自己如坐针毡,背心里也开始偷偷冒汗了。 陈虹却不依不饶,继续娓娓而谈说:“我这几之录音笔,都是一个牌子的,都是索尼,价钱说贵不贵,每支四千多块钱吧,五支录音笔,合计两万多块钱,买你脖子上的那条金项链可能还差点钱,但是,买一小条略细一点的金项链是够的了,当然,这两万块钱的抢夺金额,也够你坐两年牢的了......” 至此,肖章彻底傻眼了,他低头看看自己脖子上套着那条金项链,手揣在裤兜里摸着那五支录音笔,根根都像一根燃烧棒一样烫手,肖章能感到自己手心里已经在冒汗了,而且,摸着五支录音笔的感觉,越来越像摸着一条金项链! 肖章想起了以往大街上遇到过的情形,有些抢劫犯看到女人脖子上的金项链,冲上去拽了就跑,肖章以前还给人讲他今天逛街遇到有人抢劫金项链了,今天才算彻底明白,这种叫抢夺,不叫抢劫。而且,靠!今天自己居然一不留神,也做了一次抢夺犯,抢夺了一条金项链! 肖章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连星灵一直坐在后面的沙发上,看肖章和陈虹二人交锋,听他们你来我往,此刻发现肖章被陈虹装进了袋子里,就剩下举棒子狠打了,情况危急啊,连星灵赶紧放下手中的纸杯跑过来,从肖章口袋里把几支录音笔拿出来,放在陈虹桌面上,“嘿嘿”笑着,陪着笑脸朝陈虹道:“我哥他跟你开玩笑呢,开玩笑呢,哪儿能真的把你的录音笔拿了不还你呢,你别当真,千万别当真!” 说着,推一推肖章,意思让肖章也跟着他说点软话,赔礼一下,把眼前的危局糊弄过去。 烫手山芋离手,肖章慢慢反应过来了,脸色没了初来时的得瑟和轻佻,凝重起来,他拧着眉头,对陈虹道:“陈尼姑,你不是要叫警察来吗?好,那不如就由我来叫个警察来,看看我们车辆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肖章说着拿出手机,开始拨打号码。陈虹趁着这个机会,悄悄打量起了肖章。肖章的手机是红色的,正是自己那日在车库门口遇到肖章时,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那部手机。一个大男人,开紫色跑车,穿花衬衫,还用红色手机,陈虹忍不住在心里又鄙夷地叫了一声“骚包男”。 当然,肖章今天没有穿花衬衫,一件天蓝色的衬衫衬衣领笔挺,衬着他刮得干净的青色下巴,显得还是蛮帅气的样子,也有点酷酷的感觉,而且,肖章身材很好,合身的衣服甚至可以让人看出他结实的肌肉来,也难怪刚才小月提起肖章时,一副犯花痴的样子。 肖章电话接通了,陈虹听到肖章称呼电话那头的人“伟仔”,几句寒暄之后,肖章和“伟仔”进入了正题,只听肖章说:“伟仔,你现在有没空呀?能抽空过一过来吗?你要是自己没空,派你们中队的两个手足过来也行啊,我的新车被人刮了啊,结果对方还赖账不赔。” 电话那头声音很大,陈虹能听到,陈虹知道这是肖章故意让她听的,因为肖章把话筒拿得离开耳朵有十几公分,就是为了让电话里的声音散出来。只听电话那头的伟仔问:“章哥,你现在哪里呀?” “国际商务中心,你的地头呀,不然我也不会找你啊!我的新车玛莎拉蒂,才提车不到三个月!心疼死我了!”肖章先是拽拽地报出地址,面露得色,看向陈虹的目光有些轻飘飘的不屑。那意思似乎在说:“等我哥们一会儿来了,看你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后来说到他的新车,又开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陈虹看着肖章,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蛮感性,蛮可爱。 “你们在哪里蹭的车?”电话那头的伟仔问。 “在国际商务中心地下停车场负三层。蹭我车的是个女律师,牙尖嘴利,你们交警得好好跟她普普法才行......” 第六十六章 你来我往 肖章这边讲着电话得意洋洋,想着自己刚才被陈虹当面普法,吃了瘪,落了下风,全因自己不是法律人,不懂法,以己之短和对方的长处进行较量,现在,他改招数了,他不自己上阵了,他要请一个懂法的人来,一个比陈虹更专业的专家来,和陈虹较量一番,他就不信扳不回这一局来! 陈虹看着肖章的神情,听了一会儿他和电话那头的人对话,她忽然朝肖章伸出手,说道:“把电话给我,我来讲。” 肖章愣了愣,旋即明白了陈虹的意思,赶紧巴巴地把电话递给了陈虹,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呢,他想请伟仔亲临现场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专业人士伟仔和陈虹交锋,给他出一口恶气,挽回点颜面嘛!现在陈虹既然提出要和伟仔对话,那是再好不过了呀! 肖章得意地看着陈虹接过电话,满心准备着观赏陈虹一脸吃瘪的表情,就像他刚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吃瘪的表情一样。 “冯队吗?你好啊,好久没见了,最近忙什么?”陈虹接过电话,开讲了。 肖章闻声一愣,他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起过伟仔姓冯啊,他刚才一直都只是在电话里叫“伟仔”来着,怎么陈虹竟然知道伟仔是姓冯呢? 肖章赶紧收敛了笑容,竖起耳朵仔细听陈虹和那边伟仔的对话,生怕错过重要细节。 只听那边伟仔问道:“还不就是瞎忙嘛,哪位啊?” “我安胜所陈虹啊。”陈虹这边回答。 “啊啊啊,是陈律师啊!真是想不到呢,原来是你!”电话那头伟仔的声音明显一下子热情洋溢起来。显见得和陈虹很熟络的样子。俩人在电话里唠起了一些家常。陈虹问冯队什么时候过来坐。 肖章这边已经是听得一脸黑线,伟仔可是他请来的后援,结果,居然是陈虹的熟人!不过,肖章想一想,这也不能算意外,陈虹和冯伟,一个是律师,一个是交警中队长,大家算得上是同行了,而陈虹他们的写字楼又在冯伟的地盘里,安胜律师所的能人这么多,没理由连交警中队都没联络的。 肖章有点暗自懊丧起来,自己早该想到这一层,想到这种可能,原本想着和陈虹较量,前面已经输了一阵,这一次要扳回一局,结果没想到,这一阵又要落败的样子了,至少赢面不大了。他还听陈虹在电话上跟冯伟说了他的车乱停在车道,挡住车位,自己承认,有录音之类的话。 肖章气坏了,一伸手,抢了手机过来,朝冯伟说:“伟仔,你别听她瞎扯,你过来亲自看过现场再说!” 冯伟却在电话那头已经在脚下抹好油了,只听他滑头地说:“章哥,我这边还有点事,确实走不开,另外,车库里面的事故属于非道路交通事故,章哥你和陈律师都不是小气人,你俩互相协商一下,把事情解决了呗......” “伟仔——”肖章气急败坏,还想再说服冯伟过来一趟,冯伟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肖章一肚子气,差点把电话砸了,他干脆双手一撑桌面,逼近陈虹的脸,问道:“陈小姐,你撞了我的车,你究竟赔还是不赔?” 陈虹坐在椅子里,被肖章这样隔着桌子居高临下逼视过来,这样的角度和距离让她心生不安,作为女人,她可不想被人这样的偷窥和审视,陈虹当即推动皮椅,警惕地朝后躲远了一些,虽则只是这样微小的动作,却已尽入肖章眼中,肖章并从陈虹脸上的捕捉到了她的不安。 哈哈,原来,这个铁齿铜牙钢铸躯壳的陈尼姑律师,居然也有心慌和不安的时候,肖章忍不住心情大好,微微得意起来。 他戏谑地再次俯视一眼陈虹,目光扫过陈虹的脸蛋脖颈,和她的胸部。肖章发现陈虹不仅皮肤很好,胸型也十分端庄俏挺。肖章突然听到自己喉咙处发出“咕咚”一声。 这一声一出,陈虹俏脸发了嗔,她手掌拍了拍桌子,“嗨!”了一声,虽然没怎么用力,“嗨”的声音也不是很大,但可以看得出,陈虹是在警告肖章了,肖章的神被成功唤回。 回过神来的肖章面色有些尴尬,刚才那一声“咕咚”,不仅陈虹听到了,他自己也听到了,而且,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这一声“咕咚”他是怎么发出来的,相比较童话里那只听到“咕咚”声音后,惊惶逃窜的兔子到处喊着“咕咚来了”,他更想弄清楚,他喉咙里的这声“咕咚”究竟是怎么发出的?那十分十分可能是他吞咽口水的声音。难道是因为他最近没有近女色,竟然开始饥不择食,对眼前这个凶巴巴的陈尼姑起了色心? 哎哟妈呀!那可绝对不行!肖章肚子里有另一个自己被吓得面色惨白,朝着他连连摆手。这个陈尼姑,让她赔车都差点被她用录音笔坑进局子里去,要是再起个色心,还不被她要了命根子去! 肖章前几天刚好看到一则新闻,说广东珠海有个女人,因为老公包二奶,对老公严重不满,于是趁老公熟睡,拿起剪刀要了老公的命根子。肖章没来由地觉得,陈虹就是这种男人得罪不起的女人,心狠手辣,会手起刀落,“咔嚓”一声的人,让你后悔一辈子! 想到这些,肖章赶紧收敛心神,退后两步,坐回身后的折叠椅子里,连星灵赶紧站在他身后,一看就是很拿肖章当大哥的样子。肖章自然而然地翘起了二郎腿,他朝陈虹撂出了狠话:“陈小姐,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刮花我的车,究竟赔还是不赔?” 肖章以为,陈虹会抵死不认账,想不到陈虹却说:“可是,你也把我的车刮花了呀!” 肖章身子一歪,差点从折叠椅子上掉下去,他放下二郎腿,吃惊地看了一会儿陈虹,最后忍不住苦笑起来:“陈小姐,好像你是叫陈虹,对吧?我说陈虹,你真不愧是律师啊,我的车停在那里不动,居然也能刮花你的车,我真是服你了,真不愧是律师的嘴啊!” 第六十七章 两个戏精 看着肖章朝自己竖起的大拇指,陈虹的脸忍不住微微红了,她的口气开始缓和下来,道:“肖先生,你自己也承认是你乱停车在先,挡住了我的车位。我们这样好了,各自负责维修各自的车就好了。” “哦?”肖章扬了扬眉,对陈虹道:“那怎么好意思呢!陈小姐,既然是我刮花了你的车,还是由我来负责你的车吧!然后,你来负责我的车。” 肖章故作大度地道,他有意将“我刮花了你的车”几个字说得很慢,一字一顿,重点强调,因为这是刚才陈虹这么说的,说是肖章刮花了她的车,其实语气中满满都是嘲讽。 陈虹又怎么听不出肖章话语之中暗藏的兵器铮铮之音呢,可是,久经沙场的她,面对这些各种玄机和埋伏,她可不是会轻易落入圈套的人,肖章是举着猎枪的猎人,她就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只见陈虹堆起一脸笑意,对肖章说:“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我的车我自己修理就好了,不麻烦您了,多谢美意!” “诶!怎么会麻烦呢?不麻烦,不麻烦!再说了,就算真的麻烦,陈小姐这样的美女,肖某乐意效劳得很,就这么说定了,我负责维修你的车,你负责维修我的车。”肖章这么说着已经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这两个人表面看上去一团和气,还争着抢着要为对方修车,其实,两个人精都早已算计过修车的费用了——陈虹的车是白色别克,全新一部车也才二十多万,何况陈虹已经开了有两年多了,白色又是最普罗大众的颜色,而肖章的车却是玛莎拉蒂,肖章花了三百多万,且是全新车,肖章刚提出来不到三个月,颜色还是很鲜有的紫色。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知道两辆车就算蹭花的面积一样大,维修价格下来也是天差地别的了。 连星灵站在肖章身后,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精+戏精在那里虚伪地你谦我让,唇来舌往,粉墨唱戏,连星灵的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他先是看得目瞪口呆,紧接着开始连连摇头,叹气不已,最后实在忍不住的他,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而这个时候,也正是肖章忍俊不禁,即将憋出内伤的时候,结果被连星灵这么一带,肖章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他实在也是被自己和眼前这个陈虹配合默契的表情惊艳到了,他笑着笑着,最后还一屁股坐在了陈虹的办公桌上。 陈虹这下不乐意了,她一脸黑线,板起脸,严肃地道:“不!肖章!我不同意!” 肖章侧坐于陈虹桌上,扭头看着陈虹,听她居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虽然有些惊讶,却忽然觉得这个女人除了聪明,其实还是蛮可爱的,尤其刚才和他你来我往,装傻唱戏的样子,十足一只狡猾的小狐狸样子。 肖章忽然跳下桌子,拍一拍陈虹的桌面,笑了,他对陈虹说:“好,就按陈小姐说的方案来,咱们各自维修各自的车。”肖章这么说完,朝连星灵一挥手,带着连星灵扬长而去,临去还不忘朝陈虹嬉皮笑脸地回头作别,说一声:“陈小姐,byebye,我们后会有期。” 肖章走了,陈虹定定地坐在椅子里,没想着这个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倒也洒脱放得下,想想他的名字,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小弟和交警中队的中队长冯伟都是叫他“章哥”,那么他可能就叫肖章,或者肖某章,或者肖章某,想想刚才有一阵,这个肖章仗着自己有钱,又有冯伟这样的哥们,那样子也真是人如其名,足够肖(嚣)张呢!不过,这单交通事故总算是解决了,陈虹也觉得了了一桩麻烦,心情愉快,于是电话联系四s店,准备送自己的别克车去喷漆。 肖章和连星灵从国际商务中心出来,两个人一路大笑,热聊着刚才与陈虹大美女的舌战,肖章开着车,二人直奔他们的老巢——嘉苑酒家,去那里继续喝茶聊天去了。 俩人刚坐下没多久,肖章电话响了,是妹妹肖音的电话,问他在哪里。肖章说他在嘉苑酒家和连星灵喝茶呢,肖音立刻说,她也要来,说完挂了电话。 肖音来得还真是快呢,她到达时,肖章他们点的几样点心和小菜还没上齐呢,肖章和连星灵聊得正起劲,两个人还是在说刚才和陈虹的“谈判”。肖章像演皮影戏的人一样,一人扮演两个角色,先是正常着声音说一段他自己的台词,然后又细起嗓子,学着陈虹的强调,说两句陈虹的话,这样学两句,笑两下,连星灵也笑,尤其学最后陈虹假笑着,跟他往来客气,坚决不要肖章帮自己修车的时候,肖章不仅学着陈虹的声音和强调,还模仿起了陈虹的表情和动作,简直惟妙惟肖,把连星灵逗得笑得直不起腰来,肖章自己也笑成一团,可惜他今天没有穿花衬衫,不然简直就是在那里“花枝乱颤”了。 肖音来了,默默坐一旁吃点心喝茶,然后听哥哥肖章和连星灵在那里“呱唧呱唧”,肖音听了一会儿,渐渐明白,哥哥肖章这是去找那个陈律师索赔去了!上一次肖音就听肖章和连星灵讲过,被陈“尼姑”跑掉的事情,看样子,哥哥肖章今天这是去那个女律师的写字楼讨说法去了。 听肖章学说陈虹的那些话,肖音虽然也跟着笑,但是心里却觉得这个陈律师真是聪明呢!不愧是做律师的。 隔一会儿,肖章忽然和连星灵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议论什么,肖音凑近一听,俩热居然在偷偷议论陈虹被一个男人追着要她还老婆的事情,俩人怀疑陈虹是拉拉呢! 肖音一听乐乐,立即大声说:“真的,这个陈律师是个拉拉?那好呀,刚好适合我!”听得肖章一脸黑线,板着脸对妹妹肖音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这种事情也能瞎说!快点‘呸呸呸’!” 肖音却不以为然,笑嘻嘻道:“哎呀,哥,是真的,我最近发现我见了你们男人特烦,或许我有隐性同性爱基因也难说呢!” 肖音话音未落,肖章已经一巴掌拍了过来,肖音笑着轻轻躲过了。 第六十八章 路遇好事 转眼之间,落叶飘飘,冬意在上海的大街小巷渐渐显现出来,人们脚步匆匆,来来往往都带着冷意。 乔花开初来上海的这一个多月,每日里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在姑妈乔真真家里什么都抢着做,生怕姑妈对她有一点不满。而其余闲暇时间,她心下暗暗着急,悄悄使着劲在找工作。 可怜的她,就算使劲找工作又能怎么找呢?无非是认识了两个卖菜的,以及小区周围的阿婆、阿姨,再就是超市里帮姑妈买日用品时,到服务台问一声,这里招不招人。 偶尔也能遇到有招人的时候,可是,人家问她以前在哪里做过?会什么?她却只能羞红脸告诉人家,她去年高考落榜,今年刚从苏北乡下来到上海,什么也没干过,至于会干什么,她咬着牙说她“什么都能干”,又硬着头皮说她“什么都会干”,可是,人家问她输入法是用五笔还是智能,她就只能干瞪眼睛了,她连什么是五笔输入法、什么是只能输入法也不清楚,她压根没碰过电脑! 乔真真有时候会买报纸回来,乔花开会认认真真看每个招聘广告,包括路边电线杆上、人行道上贴的狗皮膏药小广告,乔花开也都不放过,还经常装作买报纸的样子在报摊上浏览大大小小的启事。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她依旧是一个无业游民。 有时候,乔花开会蹲着路边看大爷们下象棋,看人们围着小桌子打麻将,看公园里老头遛鸟,老太太跳舞,乔花开觉得自己像一片落叶,被风刮着在上海穿街过巷,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归宿。 她会像这些落叶一样,最后枯死在上海这座大城市里吗?乔真真有好几次说过,让她不行就还是回老家去,找个人嫁了,乔花开闷着不出声,乔真真就知道她是不愿意了。 乔真真微薄的社保金从原来只她自己一个人用,现在变成了两个人花,乔真真虽然没有明确地说什么嫌弃的话,但是,乔花开知道姑妈的钱袋子其实也很紧。乔花开此刻只恨自己身无长物,竟没有一技傍身,不然,怎么也不至于在这个大上海找不到一碗饭吃。 “小姑娘,要不要猜一猜?”路边,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精瘦汉子,问乔花开。 “猜什么?”乔花开停下脚步,扭头看着那人,那人有一口四环素黄牙,还有两撇小胡子。 “猜苹果手机。”“小胡子”狡黠地一笑。 乔花开眼睛忍不住亮了,手机!而且是苹果手机! “怎么个猜法?”乔花开看了看“小胡子”的一双小眼睛,谨慎地问。 乔花开眼睛中那点闪闪的火星,那点隐蔽的兴奋和激动,怎么能逃脱“小胡子”一双老江湖的眼睛呢! “小胡子”手一指脚下,对乔花开说:“猜猜哪个里面有苹果手机。” 乔花开这才注意到“小胡子”脚下铺着一张小塑料布,上面扣着三个大碗。 “猜中有奖吗?”乔花开问。 “猜中苹果手机就是你的。”“小胡子”爽快地说。 “好,我来猜!”乔花开当即蹲下身去,正准备掀开一个碗。 “且慢!”“小胡子”伸手拦住了乔花开的手,说道,“猜有猜的规矩。” “什么规矩?”乔花开问。 “猜一次,五十块钱。”“小胡子”伸出一只手到乔花开面前,岔开五指。 “五十?”乔花开愣了愣。 “对,五十!猜中的话苹果手机归你。”“小胡子”强调到。 乔花开沉默了,她身上带着一百块钱,够猜两次。她来到上海这些日子,每每看到街边站着和自己同龄的姑娘拿出漂亮的手机打电话,撒娇发嗲,手机上还吊着可爱的吊坠,乔花开就在心里暗自羡慕,悄悄泛酸,她偷听街边走着的姑娘们的对话,知道了手机有很多品牌,其中最贵最好的,是苹果手机,就是手机背后印着一个苹果的那种手机,那个苹果还故意设计成被人咬掉一口的样子,要一万多块钱才能买到。一万多块钱,那是乔花开爸妈在乡下种田,辛苦一年的收入! 而现在,大好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只要猜中苹果手机在哪个碗下面,这个一万多块钱的咬了一口的苹果就归她! 乔花开有些跃跃欲试了,她从口袋里先掏出一张五十元面值的钞票。但是,她准备慎重投注。她仔细观察了一下三个大碗,三个碗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分别,乔花开微微一笑,露出有些狡黠的神情,对“小胡子”说:“我怎么知道这三个碗下面是不是真的有苹果手机?” “当然有了!这怎么能骗人呢?!”“小胡子”眼睛一瞪,似乎对于乔花开怀疑他的人品有些生气。“小胡子”说着,一伸手揭开其中一个碗,碗下面果然有一部小巧的金色手机! 乔花开眼睛一亮,但她慎重起见,对“小胡子”说:“我看看手机背面。” “小胡子”把手机背面翻过来,乔花开看到手机背后的确有一个苹果的商标,那个苹果确实缺了一块,是被咬了一口的样子。 乔花开的心湖沸腾了,她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一摸那个苹果手机,“小胡子”却飞快地用手中的碗把苹果手机盖住,然后,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和手法,开始把三个碗转来转去。 乔花开的眼睛一眨不眨,紧紧地盯着刚才被“小胡子”掀起又盖下去的碗,心中信心满满,几乎笑开了花。她刚才只是略施小计,假意问“小胡子”,怎么能确定碗下面一定有苹果手机,就让小胡子暴露了苹果手机藏在哪个碗下面,现在,“小胡子”再想把那个扣着苹果手机的碗隐藏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乔花开为自己的聪明,和计谋得逞暗自得意。 “停!”“小胡子”和乔花开几乎同时大喊一声。乔花开的眼睛警惕地、一直逼视着小胡子的手离开三个碗放得远远的,她这才笑眯眯地,胸有成竹地将五十元钱狠狠放在其中一个碗上。 刚才,她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这个碗。这个碗,就是“小胡子”刚才扣住苹果手机的那个碗! 第六十九章 口袋空空 “你确定要开吗?”“小胡子”伸手按在乔花开押注的碗上,压住了乔花开那张五十元的钞票。 “开!当然开啊!”乔花开眼睛一瞪,信心满满,同时警惕地盯住“小胡子”的手,生怕他的手搞什么鬼。 “好,那就按你的意思开吧!”“小胡子”说着,迅速收起乔花开的五十元钱,然后打开了碗。 碗下面空空荡荡!乔花开急眼了,她刚才明明看着“小胡子”用这个碗扣住了苹果手机,一定是这个“小胡子”搞鬼来着!乔花开怒不可遏,两手齐出,掀开了另外两个碗,赫然看到那部金色的苹果手机静静地躺在其中一个大碗下面,这一下,乔花开彻底傻眼了! 她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眼前的情景,可以说,自打“小胡子”刚才中计,当着她的面掀开这个碗,又用这个碗扣住苹果手机之后,乔花开的眼睛就片刻都没有离开过这个碗,这个苹果手机又是怎么从一个碗下面跑到另一个碗里的呢? 惟一可能出问题的时候,就是刚才那个“小胡子”伸手拿钱的时候,那个时候,“小胡子”的手就放在碗上面,很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搞的鬼!乔花开忽然来了一股牛劲,她就不信这个邪了,她不相信她的眼睛快不过“小胡子”的手!乔花开决定再猜一次! 乔花开伸手去口袋里又掏出一张五十面值的钞票来,她每天出门身上都会带着这两张钞票,这是乔花开刚来上海的时候,姑妈乔真真给她的,乔花开天天带着它们逛街,还从来没有舍得花过。 乔花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万一她猜对了,五十块钱花出去了,可手机如果是个坏的,或者是个假的,她不就亏了吗?乔花开于是向“小胡子”提出,要验证一下手机的真假。 “小胡子”一听急了,说:“我们摆摊做生意的,是要讲诚信的,怎么会骗人呢?这个苹果手机怎么会是假的呢!” 乔花开却不依不饶道:“我不听你解释,反正我要验证一下。” “怎么验证?”“小胡子”问。 乔花开早想好了验证方法,她说:“你让我打个电话,电话能接通,就说明是真的。” “小胡子”连连摆手,说:“那不行,你要是打个国际长途,我赚你五十块钱还不够电话费呢!” 乔花开说:“我保证是本地电话,不是长途,连国内长途也不是,怎么会是国际长途?” “小胡子”想了想,说:“那你先把号码报给我,我看看是不是国内电话。” 乔花开于是报出了姑妈乔真真的座机号。“小胡子”一听号码,知道是上海本地电话,于是同意乔花开打个电话验证一下。但是提出要求,最多可以讲三句话。乔花开点头同意了。 “小胡子”拿起苹果手机,拨通了乔真真家的电话。 “喂?”当电话那头传出乔真真的声音时,“小胡子”把电话递给了乔花开,不忘竖起三个手指头在乔花开眼前晃,提醒她最多三句话。 “姑妈,我今天逛街晚点回去,我挂了哈。”乔花开说完这三句,不等乔真真说话,麻利地将电话交给“小胡子”,乔花开不知道怎么操作挂断电话。电话那头还能听到传来的乔真真的声音:“阿花,你在哪儿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小胡子”挂断电话,乔花开不忘对他强调道:“你看,我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吧?说好讲三句话,就只讲三句,一句也不会多说。通话只是为了检验你的手机真假,不是为了占你便宜。” “小胡子”连连点头,还朝乔花开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很好,我们两个都是讲信用的人,这样我们就都信得过对方了,知道谁也不会骗谁了。你是还要猜吗?” “猜!当然猜!打电话就是为了猜手机嘛。”乔花开肯定地道。 苹果手机被重新扣回碗底,三个碗重新摆好,又是一番令人目眩的转动。这一次,乔花开没让三个碗转多久,很快就喊了停。 这一次,乔花开吃了教训,长了心眼,“小胡子”问她压哪个,乔花开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把钱放在碗上,等“小胡子”给开奖,她自己直接伸手掀开了她一直盯着的那个碗。 碗一掀开,“小胡子”的大手就伸到乔花开面前,“小胡子”很大声地问乔花开:“钱呢?” 乔花开要微微侧一侧头,才能看到掀开的碗下面的情况,她再一次望着空空的碗下,愣住了,她有点懵圈的样子,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小胡子”已经再次嚷嚷着,要乔花开付钱了,他甚至抓住了乔花开的胳膊,生怕乔花开跑路。 乔花开还真的想跑路的说,她这一百块钱舍不得花,存了两三个月了,来上海之后一直都带在身边,有两次遇到好吃的零食差点拆了花了,最后还是抵抗住了诱惑,想不到今天,却连一颗瓜子都没买到,一百块钱就被花出去了。 可是,她跑不了,也不好意思跑,她刚才还向“小胡子”表示过,她是一个讲信用的人。现在怎么能食言赖账呢? 乔花开思量半晌,虽然不情不愿,最后还是不得不将手中的五十块钱递给“小胡子”,那五十块钱被乔花开捏了半晌,已经有点汗哒哒,皱巴巴了。 乔花开口袋空空,离开“小胡子”的摊位,并没有当下回姑妈乔真真家里,她心情实在很郁闷,她怕回去被姑妈一问,掩饰不好漏了陷,所以,她去到路边梧桐树下,找了一张长椅又坐了一会儿。 眼看着黄昏的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又开始噼噼啪啪地随着行人的脚步奔跑,落日已经被上海的高楼大厦遮挡得不见踪影了,男人女人都在拎着包包、拎着菜踏上回家的归途,身后的房舍里甚至传出米饭的香味,乔花开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不能再拖了,她得回去给姑妈煮饭去了。乔花开这才从长椅上起身,朝姑妈乔真真家行去。 第七十章 辗转难眠 这一晚,吃饭时候和看电视的时候,乔真真几次问起乔花开白天去哪里了,都被乔花开支支吾吾混了过去。乔花开早就想闷头大睡,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好好哭一场,哪怕只是默默地流一流眼泪都好。可是,在姑妈乔真真家里做不到,乔真真家只有一房一厅,客厅出到院子的方向连着一个内嵌式阳台,是早些年的建筑结构,乔花开就住在这个阳台改造的卧室里,这一串上去的几家,家家户户都是在这个内嵌式阳台住了人,包括二楼刘崇辉家里,当初他那个侄子被抓之前也是住在这个阳台上。 阳台虽然狭窄,却可以放下一个单人床和一个小衣柜,刚好够一个人用。阳台和客厅之间的墙上开着一个很大的窗,和一个门洞,窗户上没有安装玻璃,门洞里也没有安装门,都是为了客厅的采光需要。乔花开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就能看到客厅和电视,很方便,可是,换言之,乔真真坐在客厅沙发上就能透过这个开放的大窗户,看到乔花开床上的情况,一目了然,完全没有隐私可言。 这一点,是不如乔花开苏北老家的,在老家,乔花开好歹可以自己一间屋子,有个不开心,就可以关着屋子不理人,此外,村子那么大,上坡下坡,到处是小树林,乔花开熟悉得人,要躲在什么地方不受打扰,独自清闲自在几个时辰,完全不成问题。 所以这一晚在姑妈乔真真家里,乔花开觉得时光特别难熬,虽然心里装着事情,却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电视要比往日还要投入认真的样子,笑得也还要大声些,一直一直熬到姑妈乔真真困了,睡觉去了,乔花开才得以一头倒在自己的小床上,拉熄了灯,将自己埋入黑暗之中。 房间黑暗的瞬间,乔花开感觉自己像被潮水淹没一样,她屏住了呼吸,也屏住了啜泣,与她来说,今天失去的不仅仅是她随身带了两个多月的那一百块钱,她这些日子遭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多了,她原先对于上海的感觉和印象还只停留在这里比较艰难的层面上,可是,今天,她还有一种冰冷、无情的感觉。乔花开在农村的时候,没有人骗过她,那里的人大家都互相认识,也不会有人想着来骗她。可如今在上海,她不仅四处寻找工作无门,她还要在这个城市面对这些骗子,面对这里形形色色人们的冷酷心肠。 乔花开觉得身上有点冷了,她裹紧些被子,觉得被子有些单薄,想着姑妈前几天还问她要不要换一床厚点的被子,那时候,她还对上海信心满满,对细节信心满满,想着用不了几天,自己就能找到包吃包住的工作,可今天,她却被掏得口袋空空,却一无所获...... 窗外有风吹了进来,窗帘被掀起又落下,乔花开起身掀起窗帘一角朝外面望了一眼,窗外一片黑暗,借着月光能看到几株花树的影子,却不是她熟悉的老家院落里的样子,乔花开不敢再看,生怕自己掉下泪来,她将窗户关小了一些,想着上海的冬天快要到了,重新躺了下去。过一会儿,乔花开发现她的枕巾湿了,她还是落泪了...... 乔花开是凌晨时分醒来的,比往日里清醒的还要早些,这让乔花开感到有些不解,本来昨晚自己就在床上翻来覆去,很晚才睡,按说应该醒得比较晚才对,可她居然这么早就醒来了,窗外只有灰色的薄薄一层天光,朝阳还在浓密的云层深处未出,只把昨夜黑色的花树淡化为了灰色的身影,乔花开看了看枕头边的闹钟,是凌晨五点二十分。 乔花开想了想,弄明白了自己这么早醒来的原因——她对于白天自己押注失败,白白失去一百元的事情,始终有些耿耿于怀。她想翻盘回来! 乔花开的性子是有些倔强,有些拗的,也很是要强,小时候摔跤了,不管摔得多厉害,她都不哭一声,很令大人们惊奇。而乔花开自己知道,她是那种在哪里跌倒,就想从哪里再爬起来的性子。这一夜,她睡得这么浅,醒得这么早,是因为她已经意识深处决定,她今天还要再找那个“小胡子”猜一猜,要把那部苹果手机赢回来。 乔花开的脑子再次开转,她运用起自己的全部智慧,回想昨天白天自己押注两次五十元的每个细节,她翻来覆去回忆揣摩了好几次,始终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提升纠正她的押注错误。乔花开这样几个翻身,几次叹息后,忍不住气馁起来,一回头,发现窗外已经曙光初现了。 忽然,一道天光在乔花开脑中闪现,原来这样押注她就必赢!她此前居然没有想到过这个办法,乔花开几乎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来了,她想着今天就能把那部苹果手机据为已有,整个心湖都沸腾了,情绪高亢激动起来。 乔花开赶紧起身,从床底拖出自己来时的那个编织袋,打开袋子,在袋子最下面找出一件红色羊毛衫来,那是她从乡下带来的、母亲为她织的羊毛衫,羊毛衫是对襟的,母亲还在羊毛衫里面织了一个小口袋,乔花开从这个小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六张一百元面值的钞票。这些钱是她离开老家的前夜,她母亲悄悄塞给她的,让她去了上海找到工作后,买两件好衣服穿,免得穿得太破被别人笑话。 乔花开抽了三张一百元,装进自己脱下的,放在床头的牛仔裤口袋里。重新将编织袋放回床底。乔花开叠好被子,洗涑过,进厨房开始做早餐。八点钟,姑妈乔真真和乔花开吃过早餐,乔花开洗了碗,到这个时候,她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想出门了,可是,她怕姑妈乔真真起疑心,一直都忍耐着,拖着,没有马上出门,直到九点多钟,乔真真先出了门,去外面散步溜达去了,乔花开才急不可待地匆匆出门,朝昨天遇到那个“小胡子”的地方走去。 第七十一章 循循善诱 乔花开脚下不停,急急忙忙,一口气快步走到昨天“小胡子”摆摊的地方,可是,那里空空荡荡,看不到“小胡子”的影子,乔花开不甘心,又在邻近左右逡巡了一番,始终还是没有看到“小胡子”,乔花开心中免不了又恨又失落,想着那被“小胡子”拿走的一百元,这一下算是永远也没有希望赢回来了,至于那部苹果手机,就更加不要想了。 乔花开在路边茫然地坐了一会儿,无所事事,随即又起身在附近街巷转悠了一番,到处看了些小广告,公园里看了看老人们打扑克,跳舞。想着快中午了,该回家做午饭了,于是朝姑妈乔真真家行去。 走了几步,乔花开还是有些不甘心,放不下那个心心念念着的“小胡子”,于是拐个弯,又朝昨天遇到“小胡子”的地方行去,没想到,一拐弯就看到了“小胡子”,“小胡子”正双手抱膝,坐在路边一处阳光下,脚前还是铺着那块塑料布,扣着三个碗。 乔花开不由得大喜,几步走过去,叫了一声,“嘿!” 小胡子这时候眼睛眯着,正被太阳晒得有些昏昏欲睡了,忽然听到乔花开这声“嘿”,于是睁开眼睛仰望。 太阳光有些晃眼,他左右摇着身子,调整着角度,想避开阳光对他眼睛的照射。却始终只能看到眼前有个高高的黑影。 乔花开蹲下了身,笑眯眯地看着“小胡子”,说道:“是我呀,不认识了我吗?” “小胡子”愣了一会儿,想了想,才想起眼前这位大美女是谁,他笑道:“是你呀?今天又惦记我的苹果了?” “小胡子”说着狡猾地笑了笑,眼睛闪闪烁烁,打量着乔花开,似乎对乔花开的来意清楚得很。 “嗯,我今天想再猜一猜试试。”乔花开对于“小胡子”所说自己惦记他苹果手机的事情没有否认。 “好啊,你要押哪个碗?”“小胡子”一听乔花开今天又要猜,大为振奋。一下子蹲了起来,笑眯眯地,就要开始移动碗。 乔花开却微笑着,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并不急于马上下注,而是和“小胡子”提议商量道:“大哥,每次只押五十块钱,有点不过瘾,我想要每次押一百块,你看如何?” “押一百块?”“小胡子”的眼睛急速地眨巴着,有点搞不清眼前的状况,他以前只遇到过想要减少押注金额的,比如,猜一次只押十块、二十块这样的,还是头一次遇到主动要求提高押注金额的,“小胡子”有点迟疑地问阿花,“你的意思,一百块押一个碗?” “小胡子”特别强调了“一个碗”,生怕搞错乔花开的意思。 “是的,一百块押一个碗!”乔花开点点头,从牛仔裤屁股口袋里摸出带来的、折叠着的三百块钱,在“小胡子”眼前晃了晃,再次和“小胡子”确认道,“你同意不?” “同意!同意!同意!”“小胡子”的脑袋点得像鸡啄米,一口气说了三个“同意”,生怕回答慢了,乔花开反悔。 乔花开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她早料到“小胡子”会同意她的这个提议的,傻子才会不同意她加倍押注的,哼,她这个目的,可不就是为了让“小胡子”把她当傻子嘛!现在目的达到了! “小胡子”已经在焦急地催促乔花开,问她要押哪个碗了。乔花开却还是不着急下注,她继续对“小胡子”循循善诱道:“我押一个碗是一百块,押两个碗就是两百块,对不对?” “小胡子”眨巴眨巴眼睛,稍微算了算,然后点头道:“对的,一个碗一百块,两个碗就是两百块。” 乔花开又是微微一笑,语调愈发温柔了,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巫婆一样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她对“小胡子”道:“一个碗一百块,两个碗两百块,三个碗就是三百块了,我算得对不?” “小胡子”再次眨巴眼睛,嘴里一边像重复咒语一样重复着乔花开说的“一个碗一百块,两个碗两百块,三个碗就是三百块了”,一边在那里努力心算,这一次,他似乎费了一点脑筋,伤了一些神,但还是算清了,他咧开嘴,露出满嘴黄牙,朝乔花开狠狠点下头,说:“对的,美女算得没错,一个碗一百块,两个碗两百块,三个碗就是三百块了!” 乔花开终于也笑着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眼前“小胡子”那一嘴黄牙似乎也没有那么恶心她了,乔花开迅速地将三张百元红钞票分别放在三个碗上,然后对“小胡子”说:“既然没错,那我就三百块押这三个碗!” “小胡子”看了看眼前三个碗上面放着的三百块钱,有些晕圈的样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吃惊地看着乔花开说:“你,你,一下子押三个碗?” “对呀!”乔花开笑着说,“这是你同意的呀,你自己刚才不是说‘一个碗一百块,两个碗两百块,三个碗就是三百块’嘛!” “你,你,你,”“小胡子”着急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的意思是,你用一百块钱猜一个碗,猜对了,碗下面的苹果归你,钱归我。猜不对,钱归我......” “对啊,就是这样啊,一百块押一个碗,三个碗三百块,押对了,碗下面的苹果归我,钱归你。大哥,做生意要讲求诚信的哦,你不能赖账反悔!可以开碗了!” 乔花开说着,直接自己出手,一口气将三个碗都掀开了。 三张百元钞票已经被“小胡子”收起了,乔花开看到了碗下面的那个苹果——那确实是一个红红颜艳、让人垂涎欲滴的红苹果!它和苹果手机背后的那个logo的区别,一是它能吃,是真的水果,苹果手机背后的logo只能看不能吃;二是苹果手机的那个“苹果”是缺了一块的、被咬过一口的苹果,这个苹果却是完整无缺的一个新鲜苹果。 “好吧,做生意是得讲诚信,美女,现在这个苹果归你了。”“小胡子”在一旁笑嘻嘻地说。 第七十二章 希望在何方 据说,感冒其实是一种身体的需要,所以乔花开感冒了,因为她觉得自己需要一场感冒。感冒的人可以公然流鼻涕,咳嗽,打喷嚏,最重要的,她还可以流眼泪。与其说乔花开需要一场感冒,不如说,她更需要的,是借着感冒的机会流一流眼泪。 来上海两个多月,乔花开遭遇了太多的挫折和悲伤,可她从没有机会将这些痛苦和委屈哭出来,如今,趁着这一次感冒,她终于可以哭一哭了,甚至是当着姑妈乔真真的面,她也可以流一流鼻涕和眼泪,甚至每天都哭一哭、掉几滴眼泪了,虽然那也都只是停留在无声的哭泣、甚至还是带着笑的哭泣上。 乔花开不能让姑妈知道她花三百块钱买了一个苹果,她甚至没有敢让那个苹果进姑妈家的门,回家之前,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口一口,将“小胡子”给她的那个红苹果吃到肚子里。 她虽然心中郁闷,不满,甚至有些愤怒,但她并没有把那个昂贵的苹果扔进垃圾桶里去,乔花开舍不得浪费,舍不得让她的三百块钱花出去,最后连一个苹果也没有买到。乔花开坐在路边凄冷的风里吃光了那个苹果,她的眼泪掉在苹果上,让那个苹果变得有些咸,有些涩,甚至有些苦。 乔花开多么希望“小胡子”三百块钱卖给她的这个苹果,是一个毒苹果呀,就像格林童话《白雪公主》里面,那个恶毒的皇后给白雪公主的那个毒苹果,那样的话,她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吃完了事,然后躺进她的水晶棺材里面——虽然,她的水晶棺材只是一个小小瓦罐而已。 乔花开想,她能怨谁呢?她只能怪自己愚蠢,怪自己贪心,怪自己自以为是,她拿三百块下注之前,“小胡子”就曾再三强调,说她如果猜对的话,碗下面的“苹果”就归她。可笑她自以为聪明,只顾着专心致志地在设置她的陷阱,只顾着在那里窃喜她的小计谋得逞,“噼里啪啦”打她的小算盘,却忽略了“小胡子”给她反设置的大陷阱,竟然想当然地以为,“小胡子”口里说的“苹果”,就是指昨天扣在碗下面的那部苹果手机,是苹果手机的简称和缩略语,她竟然完全忽略了,“苹果”二字本身所具有的真实含义,正因为如此,她从没有一分一秒去想过料到,“小胡子”所说的“苹果”二字,就是实际意义上的“苹果”,是可以吃的那个水果苹果,而不是任何苹果手机、苹果电脑的缩略语。 乔花开借着感冒的掩护,说话鼻音浓浓的,眼睛红红的,眼泪鼻涕偶尔还“吧嗒吧嗒”的,把姑妈乔真真问她怎么了的话题含含混混地岔了过去。“嗯嗯嗯,姑妈,我只是感冒了,所以很难受,很难受。”乔花开可以大方地告诉姑妈,她很难受,很郁闷,很想流一流眼泪。 乔花开连着好几夜失眠了,她瞪着眼睛,躺在她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时候刚睡着又警醒了。她觉得胸中郁闷,觉得呼吸不畅,她打开窗户,让大上海带着咸腥海水味道的冷风吹进来,吹起窗帘,一遍遍拂过她的脸。 乔花开眼睛瞪着天花板,心里却想着她床底的那个编织袋,那里最下面她毛衣外套里原先一直装着六张百元钞票,如今已经去了三张。六百块钱,是她母亲在她离开前一晚给她的,那是她母亲背着她父亲积攒多年的一点私房钱,是她母亲的全部。她曾经在心里暗暗发誓过,不到最后要饿死街头时,她决不动用母亲给她的这六百块钱。来上海两个多月来,此前无论怎样,她都还能坚守信念,守住从母亲那里带来的那点本钱,可如今,她却为了一个苹果,花去了一半的钱,用掉了整整三百块。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乔花开被一个苹果击倒后,一病就是半个多月,身上始终觉得软绵绵无力,鼻子也总是无法畅通呼吸,如果不是听到姑妈乔真真和乡下小弟——乔花开父亲的通话,乔花开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还会持续多久。 乔真真在电话上斥责小弟:“你怎么可以不跟我商量,就给阿花带了那么多衣服,让阿花留在上海找工作。上海的工作那么容易找吗?现在好了,三个多月过去了,阿花不仅没有找到工作,还闹了一身病,现在在病床上躺着起不来,她这个老太婆反倒得倒过来伺候阿花!”乔真真要求阿花的父亲过几天无论如何要抽时间来趟上海,把乔花开接回苏北老家去。 这一通电话把乔花开惊出了一身冷汗,让她这些日子来灰尘满布的灵台一下子清明起来,她再也顾不上浑浑噩噩,自怨自艾了,她给自己熬了一大碗姜汤,简直就是自己捏着自己的鼻子,给自己灌了下去,当晚棉被裹紧,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水,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的感冒终于好了。 除了给姑妈乔真真买菜做饭,乔花开重新开始将精力投入到找工作当中,不断地看报纸,看广告,马路边、人行道上、电线杆上……任何一处可能存在希望的地方她都不肯放过,除了那条“小胡子”摆摊猜苹果的路。乔花开强迫自己不要想着去把失去的钱赢回来,更加不让自己再去想什么苹果手机,她眼前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要尽快找到一份工作。 可是,随着一次次的面试和询问,乔花开的心在一点点地沉下去,已经是落到地板上,自己觉得再无希望了。她一不懂电脑,连打字也不会,别说大学文凭,她连高中毕业证也没带来——那不过是镇上中学自己盖印的一张薄纸,没有任何一个用人单位有兴趣一看。 随着一次次的碰壁,春节一天天地临近,乔花开心中已经在默默地和上海作别了,年前如果还找不到工作,就算父亲不来上海接她,她自己也无脸继续住姑妈、吃姑妈了…… 第七十三章 突然而至的机会 上海的冬天风一样前行着,黄昏时分了,街边摊档里开着的电视都在播报台风即将来临的消息,树木起伏,落叶飞舞,人们脚步匆匆,街头一副兵荒马乱的情形,乔花开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人流里,双手插在上衣口袋,将羽绒服裹紧在身上,防止自己落叶一样被风吹走。 “我们公司急招文员,要来试一试吗?”在一个丁字路口,有个穿白衬衫黑西服,冻得瑟瑟的小伙子在朝人们派发传单,路人纷纷闪避,偶也有个别人停下脚步咨询。乔花开没有马上迎上去询问,而是谨慎地放慢脚步,在左近侧耳听了几句双方的对话。那个精干的小伙子立刻也朝乔花开递来一张传单纸。 乔花开看时,是一张履历表,让报名人填写名字、身份、学历等信息的,这样的表格乔花开这几个月来填写得太多了,一次次的填写后,是一次次的杳无音讯,石沉大海。 “美女,帮帮忙,来应聘我们公司的文员吧!今天最后一天了,再招不到文员,我明天就要被炒鱿鱼了!”小伙子一脸哭腔,朝乔花开祈求道。 乔花开明白“炒鱿鱼”就是被老板辞退、开除、丢工作的意思,这个词还是乔花开来上海之后,在找工作过程中学到的词汇,最初听说这个词汇的时候,乔花开弄不明白为啥大家把被开除丢工作叫做被炒鱿鱼。 某一天,她特意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块鱿鱼,请教了卖家鱿鱼怎么炒,卖家给她做了详细讲解,还帮她都切成小块,一条一条划了花纹才交给她。乔花开拿回家,照着卖家教给她的,把切好的鱿鱼片和洋葱头、青椒等配菜一起炒下去,随着锅里温度的加高,乔花开眼看着鱿鱼片慢慢地从一块块平展、雪白的鱿鱼肉慢慢地向上翘起,直到最后卷卷的,变成一个一个的小圆筒,乔花开恍然大悟,兴奋不已,觉得这些大城市的人讲话真形象,老板开除员工往往都是让员工卷铺盖、卷行李走人,而铺盖卷起来的样子,可不就是和鱿鱼肉被炒熟时卷成一个圆筒状一个样子吗? 乔花开后来连着做了好几次青椒炒鱿鱼,就为了观察鱿鱼肉在锅里变化的过程,直到姑妈乔真真某一天抱怨说:“怎么又吃炒鱿鱼?”乔花开才赶紧打住她的炒鱿鱼菜。 有了这样一段学习经验,乔花开今天很容易地就明白了眼前小伙子哭丧着脸,担心自己被“炒鱿鱼”的处境。 “炒鱿鱼?招不到人你会被炒鱿鱼?这可真是奇怪呢!”乔花开为自己能轻轻松松接上小伙子的话头、没被他的专有词汇难倒而自豪。 “美女,是真的呀!帮帮我吧!”小伙子苦着脸,似乎因为乔花开不相信他的话,而有些着急起来。 乔花开奇怪道:“我见过的都是找工作的人求着公司招自己,给自己工作,还没见过招工的人反过来求着找工作的人来报名,来应聘的。你们公司真的很奇怪呢!” “唉,别提了,我是我们公司负责招聘的人事主管,前段时间我为公司招聘来的文员,一连三个都是只做了一个星期不到,就跳巢走了,真是害苦我了,老板对我很不满意,给我限期,今天最后一个,还招不到,让我也卷铺盖走人。” “哦?为啥你招来的文员一连三个都走了呢?是因为待遇太差了吗?”乔花开问。 “大概是吧,一个月只有三千来块钱工资,在这大上海,估计只够基本的吃喝了。”小伙子叹一口气道。 乔花开心中一动,三千多块钱工资,差不多就是姑妈乔真真每个月的社保退休金了,而对于乔花开来说,实在已经是一份不菲的收入了。她迟疑一下,试探地问道:“不知道你们公司招聘文员有什么要求呢?” “没什么要求,就是按时上下班,上班后能守在电话旁边就好了。工作是枯燥了一点,收入也不高,可是胜在工作压力也不大,工作轻松稳定。”小伙子说。 “哦?”乔花开忍不住眼睛又开始放光了,她已经按捺不住地就要毛遂自荐了,但她还是谨慎地、有些犹犹豫豫地问道,“请问,你招的这个文员需要用电脑和打字吗?” 电脑和打字实在是乔花开心中的痛,此前这两件事情,或者说这是同一件事情,几乎挡住了乔花开此前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应聘,几乎没有一个单位的招人要求中,没有电脑和打字的要求。所以,今天,面对小伙子的招聘,乔花开实在是不抱希望和没有信心的。 可是,惊喜和意外一样,总是在你最没有准备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来到。乔花开这样问过之后,小伙子咧着嘴一笑道:“不需要啊!我们这次招聘的文员就是负责前台接待和接电话的,只要面容较好,只要不是哑巴就能行。” 招聘门槛这么低,只要不是哑巴就能来应聘,小伙子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可是乔花开依旧没有笑,她心里还有着另一块阴影,那就是她不懂上海话,她听到小伙子说要接电话,轻轻咬一咬嘴唇,略有些失望地说道:“我听不懂上海话。” “啊?不需要!不需要!”小伙子连连摆手,朝乔花开急急地说,“我们公司的主要客户基本都是外地人,本地人很少,基本用不上上海话,公司里好多人都听不懂上海话,我就听不懂呀,一样可以工作的。我们不要求员工要听懂上海话的。” “真的?”乔花开眼睛亮了亮,旋即重新黯淡下去,她问小伙子,“那如果前台接到电话,人家讲的是上海话,我怎么办?” “你可以要求对方讲普通话呀,”小伙子说,“当然,你要礼貌地提出,比如,像我这样说,‘对不起,先生,可以请您讲普通话吗?’,或者说‘女士,麻烦您讲国语好吗?’,上海是国际化大都市,讲各种话的人多了去,难倒还能要求员工要听懂国语、粤语、英语、法语、德语那么多种话吗?那去哪里招这样的员工去?” 第七十四章 填写履历 这一次,乔花开终于被小伙子成功逗笑了,她那在一次次的应聘中被踩在脚底下碾碎无数次的信心重新回到她体内,她嫣然一笑道:“那我可以来应聘你们公司的这个文员吗?” 乔花开这一笑让小伙子微微晃了晃神,他赶紧答道:“可以!当然可以!你形象这么好,声音也这么好听,能招到你回去,我们老板肯定满意,这样我的工作也就保住了,不然的话,现在我们公司的前台还是别的同事在兼职担任呢,大家都在催我呢!” 乔花开再一次笑了,为怕阻挡行人,小伙子带着她走到路边一棵大树下,递给她一支签字笔,另外递给她一沓厚厚的纸,让乔花开垫着填写那张表格。 当乔花开在表格姓名那一栏里写下乔花开三个字时,一旁的小伙子脱口赞道:“乔花开,好漂亮的名字,像人一样美呢!” 乔花开的脸红了,她就这样红着脸一格一格填写下去,她能感觉到小伙子就在她身边站着,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站得离她那么近,乔花开听到了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如果生活允许,如果她有机会进入他的公司做文员,和他成为同事…… 乔花开没有再继续绮思下去,因为又到了填写履历那一栏——她被无数次打败了的求职一栏。有很多次,当她在这一栏下写完她的高中毕业学校江苏省某县某镇某村中学,然后提交表格时,常常都会被对方提醒和追问:“高中以后的履历呢?你的大学毕业院校是哪里?都要写上……” 每每被人这样问及,乔花开总是囧得说不出话来,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如果对方敏感一些,看着乔花开这个样子,就能明白乔花开的受教育程度已经是到此为止了,也就不会再追问,顶多是直接退回她的表格不收。 但是遇到一些反应比较迟钝些的收表格的人,往往会追问乔花开好几次,直到乔花开自己窘迫地说出:“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 乔花开经过多次的面试,在找工作中的交流中,已经学会了说“我”,而不再是说“俺”,她学会了穿牛仔裤,而不是在村里穿的那条肥裤子,学会了梳着披肩发,而不是来时的那条大辫子……可是,她能做到这些外部的改变,却无法改变她的毕业文凭和教育履历,无法改变她的最高文凭就是村高中的事实。 乔花开看到过,上海街头到处是可以伪造文凭、制作毕业证书的小广告,她也曾犹豫过要不要买一张假文凭来包装一下自己,可是,一来她问过那些假文凭的价格也蛮高,要好几百,二来,她怕自己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她想自己就算能一时蒙骗别人,被用人单位招进去,但总有穿帮的时候,到时候被炒鱿鱼,岂非更加难堪?乔花开对于自己的骗人能力毫无信心。 尤其就在乔花开犹豫不决,要不要买文凭的时候,她看到了电视台一则采访,被采访人是音乐人高晓松。乔花开喜欢唱歌,因此看电视节目时挑一些唱歌音乐的节目看,像《中国好声音》、《我是歌手》、《跨界歌王》之类的,慢慢地也能说出中国音乐届几个大咖的名字,像那英、刘欢、庾澄庆等,自然也包括高晓松。 这一天看电视换台,看到电视台在采访高晓松,乔花开就停下看了,刚好看到高晓松在酒吧里的一次经历,高晓松说,他那次和几个朋友一起到酒吧玩,遇到酒吧的几个小妹,其中有个小妹说她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当时高晓松和几个朋友就来了兴趣,因为他们几个也都是清华大学毕业的。高晓松说,每个学校都有每个学校的切口,就像江湖暗语黑话似的,只有同一个学校毕业的才能听懂。高晓松当即用清华大学的切口和那个小妹接头,那个小妹却茫茫然无所反应。高晓松无奈,只好换了大白话问那个小妹说:“你是清华大学哪个系的?”那个小妹想了想,回答高晓松说:“我是算术系的。”就是这样一个回答穿了帮,高晓松他们知道,这个小妹绝对不是清华大学毕业的。 正是这段访谈让乔花开果断放弃了购买文凭的想法,恰好当时买文凭需要八百块钱,当时母亲给她的六百块钱还都在,姑妈乔真真给她的一百块钱也在,可即使如此,还差一百块钱,乔花开还在犹豫怎么朝姑妈张口借这一百块,姑妈若问她要钱干什么,她难道还好意思告诉姑妈说,她要买一张假文凭吗? 撒谎实在是一件太辛苦太累的事情,为了圆一个谎,那就必须再去撒另一个谎,不停地循环下去,直到一日,你的谎言还是会被戳穿……乔花开虽然受教育程度不高,却深知这个道理,何况,她相信这世上没有人会傻到可以被人骗一辈子的地步,就算一时骗人得逞,对方也会恨你一辈子的,所以乔花开对自己说,不要去走骗人的路。 不去买假文凭,就得在寻找工作过程中,承受各种压力和歧视,甚至承受各种冷嘲热讽,曾经就有一个用人单位的中年妇女很尖酸地对阿花说:“一个高中毕业生也敢来我们公司应聘,你当我们公司是哪里了呀?” 受过这些冷眼和挫败之后,乔花开对于今日的应聘早已存了被人惊叫着退回的准备。她在黑西装小伙子的注视下,一字一字,慢慢地将自己的村高中毕业履历填写完毕,然后,将表格交给了小伙子,她垂下头去,等着小伙子问她:“高中以后的履历呢?你的大学毕业院校是哪里?都要写上……” 可是,她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听到小伙子问她这些,她诧异地抬起头来,那个小伙子正仔细地看着填写好的表格,嘴里说着:“你的字真漂亮!” 第七十五章 机不可失 乔花开听到小伙子的赞扬,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书法确实是乔花开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的优点,她从小学开始,练字就极为勤奋,也颇有些天赋,缘起有一次她偶然从哥哥的同学那里获得一本硬笔书法书,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书法,这本硬笔书法书遂成为乔花开业余时间的陪伴她最多的伴侣,乔花开把她在乡下校园之外的几乎所有的闲暇时光,都消磨在了拿着一支钢笔,对着这本硬笔书法书,临摹一个又一个的汉字上。 这些年来,包括来到上海的这几个月来,赞扬乔花开书法漂亮的人,小伙子并不是第一个,乔花开对此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所以,乔花开并不觉得小伙子的话有任何恭维和阿谀在里面。她关心的是小伙子的后续追问,追问她高中之后的履历。 可是,乔花开提心吊胆等来的,不是让她觉得羞愧和无地自容的话,而是让她几乎大叫出声,让她几乎跳起来的一句话。小伙子面带激动地道:“花开,再交一千块钱报名费,你份文员的工作就归你了!” “什么?一、一千块?”乔花开吃惊得简直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千块钱报名费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花开,你听我解释。我们公司对于新招聘的员工,都要进行基本的上岗培训,会教新人一些如何接听电话回复客户的技巧,还会教一些基本的电脑操作知识,这种培训,是一对一的培训,就是有专门的辅导老师,对新人进行单独辅导和教授,培训是封闭式的,半个月时间,公司管吃管住,这些都是需要费用的,尤其电脑学习方面,一人一台电脑,有老师专门讲解,这些培训的费用不下一万元呢。 “可是你知道的,我前几次招到的文员,都是这样享受完公司的免费培训之后,工作没多久就跳槽走了,这让我们公司很恼火。实际上,这些人在来我们公司之前,个人能力差得很,所以才会一直找不到工作,是在参加过我们公司的免费培训之后,能力才大幅提升,才有机会跳槽找到薪水更高的工作。有过这样的几次教训之后,我们公司才要求应聘人员要先交一千块钱报名费,实际上只是押金,主要是为了检验新人是否有在我们公司工作的诚意,只要新人完成培训,在公司工作满半年之后,我们公司就会把报名费还给你的,这一点我可以做保证的。” 小伙子信誓旦旦说了这么些话,乔花开一直默默听着,许久都没有言语。这家公司会对新来的员工进行上岗培训,一对一,一人一台电脑进行培训,这对她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她多想自己能熟练操作电脑,学一些电脑知识,打字知识。她找工作这么久,到处都要求这两样,培训班她也去问过,费用都好高,都是大好几千块钱。如果三百块钱可以参加这个培训,然后还可以直接获得一份工作,实在还是很优惠的。乔花开听到小伙子的赞扬,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书写确实是乔花开由小到大,最引以为傲的优点,她从小学开始,写字就极为认真,有一次偶然从哥哥的同学那里获得一本硬笔书法书,此书遂成为乔花开业余时间的最佳伴侣,乔花开把她在乡下校园之外的很多闲暇时光,都消磨在了拿着一支钢笔,对着这本书,临摹一个一个的汉字上。 赞扬乔花开书法漂亮的人,小伙子并不是第一个,所以,乔花开并不觉得小伙子的话有任何恭维阿谀在里面。她关心的是小伙子的后续追问,追问她高中之后的履历。可是,乔花开提心吊胆等来的,不是让她觉得羞愧和无地自容的话,而是让她几乎大叫出声,让她几乎跳起来的一句话。 小伙子说:“花开,再交一千块钱报名费,你份文员的工作就归你了。” “什么?一千块钱?”乔花开简直吃惊得连说话都要结巴了,“三百块钱报名费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对于招聘的员工,都会进行基本的上岗培训,会教她使用电话/电脑,教一些基本的公司用语,而这些都需要费用的,尤其电脑培训方面,一人一台电脑,有老师专门讲解,封闭式培训半个月,管吃管住,这些都要费用的,可是你知道的,我前两次招到的文员,都是这样享受完免费培训,工作不到一周就跳槽走了,这些培训不下一万元,这让我们能公司很恼火,实际上这些人在培训之前没有那么好就业,就是因为参加过我们公司的免费培训,才有机会跳槽找到更好的工作,有过这样的教训之后,我们公司才要求报名的员工要象征性地交三百元报名费,实际只是押金,只要你认真完成培训,然后在公司工作满三个月,我们公司就会把报名费还给你。这一点是有保证的。 乔花开听了很久都默默不语,电脑培训对她的诱惑太大了,她多想自己能熟练操作电脑,学一些电脑知识、打字知识。如果她有这两样本领,她找工作就没有那么难了,将来留在上海发展的可能性也大了很多。这几个月找工作的经历,让她知道这两项能力有多么重要,到处招聘单位都要求应聘人员具备这两样基本能力,可是,一直都在农村长大的她,别说熟练打字操作电脑了,就是摸电脑的机会,她也没遇到过几次。 姑妈家附近的电脑培训机构她去问过几次,学习费用好高,都是要大好几千块钱。如果交一千块钱报名费,不仅可以参加一个半个月时间的一对一电脑培训,还管吃管住,然后还可以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实在还是很划算很优惠很有诱惑力的。 乔花开心里这么翻江倒海想着,上牙齿已经悄悄地咬住了下嘴唇,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有些苍白起来,她想到了钱...... 第七十六章 如果生活允许 乔花开想起她床底编织袋毛衣外套的口袋里,现而今只剩下三百块钱了。如果她当初没有鬼迷心窍,没有为一台不可能得到的苹果手机去押注,从而被“小胡子”骗走四百块钱,那她现在就应该有七百块了,那样的话,距离一千块钱,她就只差三百块了,然后,再和姑妈说一说她要去学电脑应聘文员,这么好的机会,姑妈会借一借给她的,可现在,她只剩了三百块钱,离一千元差得太多了,差了整整七百块钱...... 黑西装小伙子看到乔花开拧着眉头,低头不语,柔声道:“花开,怎么了呢?是担心公司将来不退你钱吗?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担保的!” 乔花开摇摇头,低声道:“不是,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是......” 黑西装小伙子再问:“只是什么?” 乔花开又停了一会儿,才说出:“我的钱不够。” “哦!”黑西装小伙子闻言,略略有些失望,他旋即又说,“可以先向朋友或亲戚先借一点,毕竟,这次机会难得,若是错过,很可惜的。” “我没有朋友,”乔花开说着低下头去,声音被越来越大的风刮得有些飘渺,她旋即又急急解释道,“我刚来上海几个月,还没来得及交朋友。” “那你住在哪里呢?”黑西装小伙子诧异道。 “我住在我姑妈家。”乔花开回答。 黑西装小伙子接口道:“你可以先向你姑妈借啊,她不支持你找工作吗?” “支持的!只不过......”乔花开表情带着为难。 “你告诉你姑妈,这份工作很好很稳定,又有岗前培训,错过这次机会,很难再遇到这么好的工作了。”黑西装小伙子忧心忡忡,替乔花开筹谋道。 “嗯,我知道,这次机会难得,可是,我姑妈她不一定肯借钱给我......”乔花开吞吞吐吐地道。 “怎么会呢!谁不愿意自己家的亲人能有一份好的工作呢!花开,我觉得你应该试一试,你不试试怎么能知道你姑妈不肯借钱给你呢?”黑西装小伙子鼓励乔花开道。 “我......”乔花开还在迟疑。 “去试试吧!”黑西装小伙子说道。 “可是,现在这么晚了,你今天就必须完成招聘任务啊!”乔花开担心道。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我今天不发广告了,不招聘别人了,我把这个机会留给你一个人。”黑西装小伙子点点头,坚定地说。 乔花开闻言,大为感到,她略略想了想,然后以商量的口吻对黑西装小伙子说道:“我回去找我姑妈试一试借钱,你在这里等我?” 黑西装小伙子抬头看看天,说道:“台风马上就要来了,我陪你回去取钱吧,免得你来回两头跑。” “你真好!”乔花开的心一暖,忍不住嫣然一笑,黑西装小伙子也腼腆地回以一笑。“我姑妈家离这里不远,我们穿小巷,走路就可以到。”乔花开愉快地说。黑西装小伙子微微点头,二人并肩前行。 黄昏时分的巷子,狭长而清幽,人们已经陆续归家,巷子里几乎不见人影,矮矮的院墙里,可以看到好几株高大的白玉兰树,没有玉兰花开,只剩了零零落落的树叶还挂在梢头。 黑西装小伙子身材挺拔,比乔花开整整高出一头,有时候二人走得很近,乔花开甚至能感到黑衣小伙子身上散发出的一点微微的暖意,这普普通通的人体的体温,却让乔花开在这清冷冷的风里觉得燥热起来,她竟然奇妙地想起戴望舒的那首题为《雨巷》的诗,原句乔花开记不得了,只记得诗里大致是说,戴望舒在长长的雨巷里,遇到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而乔花开今天,也在上海的巷子里,遇到一个黑西装的小伙子,他们正一起穿过这条长长的窄巷...... 乔花开忽然很期待以后的日子,如果生活允许,他们可以每天都一起走过这条长长的小巷,闻着小巷两侧白玉兰的花香...... “花开,你姑妈家快要到了吗?”黑西装小伙的声音打断了乔花开旖旎的想象,她愣了愣,回过神来一看,可不是就要到了吗,前面不远,就是姑妈家所在的糖机厂宿舍区。 “嗯呢,是快到了,前面那几栋楼就是。”乔花开伸手指了指那几栋黄皮楼,说道。 “我,我在这里等你吧。”黑西装小伙子闻言,停下脚步,略带窘迫地说。 “嗯呢,你在这里等我好了。”乔花开的脸略略红了,是她想事情不够周到,她这样贸贸然带一个男生去见姑妈,算怎么回事呢?姑妈非多心不可。乔花开舍下黑西装小伙子,快步朝姑妈乔真真家跑去。 乔花开从后门绕进去,姑妈乔真真正在客厅打电话,乔真真背对后门站着,没看到乔花开从后门进来。乔花开在自己床边蹲下去,拖出她的编织袋,从里面翻出她的毛衣外套,摸出口袋里仅剩的三百块钱数了数,装进自己的牛仔裤口袋里,乔花开数了数,正要把编织袋重新推进去,听到客厅里姑妈乔真真对着电话忽然吼了一声:“小弟,你不要总是打我的主意!” 乔花开愣住了,停下手里的动作,保持蹲着的姿势,听姑妈乔真真继续在电话上讲道:“小弟,这些年,你从我这里拿了多少钱去了,你自己拍拍心口问一问,你的良心痛不痛!你和荣枝(乔花开的母亲)看我孤家寡人一个,不替我打算也就罢了,还总是算计我!你们当年成亲,咱妈就逼着我出钱,后来你生福来,又生阿花,哪次我没有给钱你?你要买牛买猪买鸡买羊,次次都是问我要钱。现在福来长大了,要娶亲、要出彩礼了,你还来跟我要钱!我现在已经在替你养着一个阿花了,上海吃喝拉撒这么贵,养一张嘴我容易吗?你不说念我的好,居然还要继续算计我的一点养老金......” 乔花开听着姑妈在电话上的抱怨,脸色苍白,双腿发软,她轻手轻脚将编织袋推回床底,伏下身子,悄悄出了后门,轻轻掩好门,朝巷子外面走去。 第七十七章 冷冷暖暖 只是乔花开这一进屋,又一出屋的时间,天空居然已经全黑了,还飘起了细雨,糖机厂前面这条巷子没有路灯,乔花开眼里噙着泪水,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只有路旁居民房里微弱的灯光可以借助一下。 乔花开努力望向巷子口,可是,她眼睛模糊,加之天又已经黑了,她看不到那个穿黑西服小伙子。或许是因为那个小伙子穿着一身黑,所以才会被黑暗所淹没吧。乔花开抹一抹眼泪,加快步伐朝巷子口奔去。 可是,巷子外面,确实没有那个小伙子,乔花开在巷子口东张西望,她想叫两声那个小伙子,却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她只好“喂”了两声。巷子口不远处一株白玉兰树后面,突然转出一个人影来,乔花开仔细看时,正是那个黑西装小伙子。 如果乔花开口袋里带来一千块钱的话,她就会快步迎上这个黑西装小伙子的,可是,乔花开想一想自己空荡荡的口袋,她悄悄咬了咬嘴唇,站在原地等那个黑西装小伙子走过来。 “你姑妈没有和你一起来吗?”黑西装小伙子看了看乔花开左近,问道。 “我姑妈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来?”乔花开不解道。 黑西装小伙子略显尴尬地一笑,说:“我以为她会跟你一起来呢。” “没有。”乔花开摇摇头,想到姑妈乔真真刚才在电话里所讲,还要养她这张嘴,乔花开心下黯然。 “花开,怎么了?”黑西装小伙子看出了乔花开的不开心,低下头去问她,“是不是你姑妈不肯借给你钱?” 乔花开想了想,摇摇头道:“不是,我没向我姑妈借。” “你怎么不借呢?”黑西装小伙子一听着急起来。 乔花开低下头去,脚尖碾着地上的石子,说:“我不想借。” “你不借,这份工作怎么办?”黑西装小伙子问乔花开,“公司那边你不交齐钱,是不给你报名应聘的。” “对不起,我帮不到你了。”乔花开嗫嚅道。 黑西装小伙子一愣,旋即明白乔花开是指他今天招不到文员,会被公司炒鱿鱼的事,黑西装小伙子低了头去,说道:“我自己失业还是其次了,我主要替你可惜,这么好的一份文员工作,如果交了这一千块钱,你就可以应聘成功,以后......” “算了,不是自己的强求不来的,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放弃了。”乔花开出声打断了黑西装小伙子的话,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朝他摆摆手,说声“再见”,然后转身朝巷子里走去。 “花开,”黑西装小伙子在乔花开身后叫住了她,“你自己有多少钱,不借你姑妈的钱的话?” 乔花开停下脚步,说:“我只有三百块钱。” 黑西装小伙子想了想,忽然一咬牙道:“三百就三百吧!” 乔花开不解地看着黑西装小伙子,只听黑西装小伙子又说道:“花开,你把你的三百块钱给我,剩余的七百块钱,我先帮你垫上,等你将来领了工资再还我。” 乔花开吃惊地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黑西装小伙子。 “你,你说什么?”乔花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黑西装小伙子笑了笑,说道:“这样我们可以双赢,我既不用被炒鱿鱼,你也可以获得这份工作,你说是不是?” 乔花开的眼睛慢慢亮了,原先笼罩其中的雾霾顷刻散去。乔花开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可是,想一想要让眼前的黑西装小伙子为自己垫七百块钱,乔花开还是有些犹豫。“可是,那怎么好意思呢?”乔花开嗫嚅道。 “哎,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你欠了我七百块钱,反正也跑不了,你说是不是?”黑西装小伙子笑道,还调皮地眨眨眼睛,说完,他大方地朝乔花开伸出一只手。 乔花开略微一愣,立即反应过来,她赶紧从自己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交给那个黑西装小伙子。黑西装小伙子小伙子数了数,然后拿在手中扬了扬,对乔花开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九点,你还到我们刚才填写表格的那棵树那里等我,我来接你送你去培训。” 乔花开兴奋地直点头。黑西装小伙子小伙子又补充说:“别忘了带行李,要封闭式培训半个月呢!” “嗯嗯,知道了!”乔花开愉快地道。 黑西装小伙子走了,乔花开简直心花怒放,她一路上简直是连蹦带跳着回到姑妈家,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姑妈乔真真这个好消息。 可是,一进门,乔花开看到姑妈乔真真那张黑着的脸,乔真真劈头盖脸对她说:“阿花你跑哪里去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一个人开饭了。” 乔花开顾不上别的,赶紧奔入厨房,因为乔花开知道姑妈乔真真胃不好,吃饭一定要准点,稍一拖延,往往就会让她犯胃病。厨房里乔真真已经洗好切好了菜,乔花开打燃煤气炉,开始麻利地炒菜。 这一晚很晚时候,吃完饭,洗好锅,准备冲凉了,乔花开才向姑妈乔真真讲了她明天要去参加培训的事情。乔花开告诉姑妈她找到了一份文员的工作,开工前要进行上岗培训,封闭式学习半个月,公司管吃管住。乔花开没有讲交报名费的事。 乔真真听说乔花开找到了工作,先是一愣,旋即问了很多,可是,关于公司名称、公司地址等信息,乔花开全都回答不上来,乔花开只说等她明天去公司报道了就知道了,目前只知道自己去了是前台负责接电话的。 乔真真于是开始帮乔花开收拾行李,乔花开不愿意带太多行李,最后只收拾出一个小双肩背包,是乔真真收藏已久的一个全新的、未使用过的双肩背,乔花开很喜欢。乔真真还给乔花开带了一次性牙刷、小香皂等。都是乔真真很早以前参加社区老年人活动,在宾馆住宿时留存下的。 第七十八章 风雨街头 这一晚,乔花开,几乎彻夜未眠,窗外的防雨棚上,雨水“滴滴嗒嗒”响了一夜,声音时断时续,时急时缓,乔花开能听到“呼呼”的风声,树枝摇摆声,还有野猫凄厉的叫声。 每有大风一刮,防雨棚就一阵“哗哗啦啦”的巨响,乔阿开一会儿担心姑妈家的防雨棚要被大风撕碎掀翻,一会儿又担心明天下大雨她出不了门,这样迷迷糊糊,时睡时醒,也不知道才休息了多久。 乔花开再一睁眼,天居然已经大亮!乔花开猛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嘴里喊着:“坏了坏了!我迟到了!”慌慌张张开始穿衣服、穿鞋。 乔真真听见乔花开醒了,过来柔声安慰她:“阿花,不急,不急,来得及的,现在才八点不到。”乔花开一颗慌乱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乔真真已经做好了早餐,并且买来了两笼灌汤包给乔花开吃,乔花开麻利地刷牙洗涑毕,顾不上细品,匆匆忙忙吃了几口,抓起沙发上的双肩包就往外面跑。乔真真追着喊着说:“阿花,要不要姑妈送你啊?”乔花开却已经走远,她边走边回头说:“不用的,姑妈,到了培训的地方我会给您打电话来。”乔花开嘴里还含着一口包子没吞下去,所以说话含含混混,乔真真也只听了个大概,但仍旧能明白乔花开的意思。 距离九点钟还有十来分钟的时候,乔花开已经到达昨天她和那个黑西装小伙子相遇的那棵树下,也是她昨天填写应聘表格的地方。乔花开抬手看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后,长吁一口气。她总算是没有迟到! 乔花开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天空只有风,没有雨,昨晚断断续续落了一夜的雨,今早已经停了,只剩下冰凉凉的风,吹着广告牌、吹着树叶、吹着行人,乔花开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她一路小跑着穿小巷子过来,跑得她满头大汗。阿花敞开了她的外套。 乔花开这样背着双肩包站在树下,东张西望,心情很好地看着眼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今天的上海在她眼里已经和昨日不同,昨日的她还在魔都忧心忡忡,无法立锥,时刻准备着卷铺盖回老家苏北去,仅仅过了一夜,她就已经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有了一个前途,一个未来,而这一切,当然都是全靠了昨天那个西装小伙子的不吝帮忙。 想到昨天那个黑西装小伙,乔花开的心就变得软软的,甜甜的,像一块粉色的棉花糖。她已经想好了,等她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她不仅要还借他的七百块钱,还要请黑西装小伙吃一顿大餐,吃的内容乔花开也已经想好了,就去吃一个大披萨,那是乔花开来上海之后,一直有听说、却从未吃过的一种奇怪西餐,人们把各种奶酪、肉类、蔬菜等铺在一个大饼上烤了吃,据说外国人很爱吃这个叫做披萨的东西,乔花开很想知道这种乱七八糟累在一起的大饼是个什么滋味。 除了请黑西装小伙子吃披萨,乔花开还决定要买一条领带送给黑西装小伙子,乔花开注意到小伙子昨天白衬衫、黑西装,可脖子上却空空荡荡,没有像电视上的那些西装男人那样戴一条领带。乔花开暗暗想了想,黑西装小伙子如果脖子能再加一条领带的话,那实在就更帅气了! 黑西装、白衬衫配什么颜色的领带比较好呢?红色?金色?蓝色?条纹的?格子的?纯色的?乔花开脑海里试着想象着各种色彩的搭配效果,猛然间,她忽然觉得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乔花开低头看向手表,居然已经九点二十五分,她记得昨天那个黑西装小伙说的时间是九点钟。乔花开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这么重要的时间,她应该没有记错,可现在明明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还没看见那个黑西装小伙,也没有任何人来问一问她,你是不是乔花开? 乔花开的心开始慌乱起来,她不再想领带的事情了,她又开始伸长脖子东张西望起来,这么一望乔花开意识到天已经更阴了,风虽然小了一些,云却更重更低更浓了。忽然,“吧嗒”一声,落下一个重重的、硕大的雨点,砸在桥花开仰着的面孔上,冰冷刺骨,乔花开愣了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更多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朝大地砸来,像天空中有一个顽皮的孩子,在一把一把地往地上撒豆子、撒玉米粒,砸得行人乱跑。 乔花开忽然觉得被砸疼了,她低头看去,发现地上落着几颗冰雹,上海居然也会下冰雹!菊花开有些心慌起来,她赶紧从背包里找出雨伞撑起,这是姑妈乔真真一把没有用过的雨伞,给她塞进了背包里。可是这把雨伞虽然勉强挡住了从天空砸下来的冰雹,却没能挡住从地上吹起来的风,一股狂风“呼”一下就把雨伞吹得向上翻起,还差点把乔花开拽了个大马趴,乔花开赶紧使尽力气,又把伞尖顶在树杆上,才终于又把雨伞翻了回来。 但是,这样一来,乔花开已经不敢站在空旷之处、视野开阔之处东张西望了,她只有将半个身子掩藏在树杆后面。乔花开注意到马路上的人们都在慌乱的奔逃,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没用多久,马路上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了行人,只剩下些闪着灯光的车辆默默地行驶着,像一个个眨着眼睛的怪物在爬行,世界变得黑暗而又诡异。 乔花开忽然害怕起来,她忽然意识到,她今天有可能等不到那个黑西装的男生了,这真是一个残酷的意识。乔花开甩甩脑袋,不愿意接受这个想法,也拒绝让这个想法演变为事实,她又咬着牙在风雨之中等了一个多小时,像是终于激怒了风神雨神一样,狂风暴雨再一次凝聚在一起,呼啸着,从地面卷来,任乔花开躲在树后也没能逃脱,乔花开被风雨包裹在了中央...... 第七十九章 至少 风雨之中,乔花开的雨伞被再次翻转,乔花开几经挣扎,始终无法将雨伞矫正,最后,一不小心,手下一松,雨伞被狂风彻底卷走了。乔花开赶紧去追,雨伞被风刮上了马路,刚好有两辆车驶过,乔花开只得在路边站住,眼睁睁看着她的雨伞被风吹着穿过车道,卡在了两个方向车道中间的护栏上。 乔花开心中忽然好失落好失落,她失魂落魄地站在路边,看着那把雨伞,没用多久,乔花开就淋得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一样。当雨伞再次从栏杆上被风刮下来,然后被一脸小货车猛地一撞,支裂破碎在路面上,乔花开脑中轰然一声巨响,忽然清明了很多,乔花开意识到,她该回去了。 乔真真正在嗑着瓜子看电视,一扭头,忽然发现乔花开出现在门口,乔花开面色惨白,头发湿哒哒地趴在脑门上,浑身湿透,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滴答答落着雨,整个人比落汤鸡还要凄惨的样子。 乔真真惊得差点被瓜子壳卡住,她站起身,惊讶地问乔花开:“发生什么了?” 乔花开目光呆滞,望着乔真真不说话,满脸都是雨水,或许其中还有泪水。乔真真过来帮乔花开摘下背上的背包,乔花开还是没有说话,她拿着睡衣和浴巾进了洗手间,锁上了门,隔一会儿,乔真真听到热水器点火的声音,洗手间里传来哗哗啦啦的水流声。乔真真将电视声音关得很小,竖起耳朵听着洗手间里的声音。 始终只有水流的“哗哗”声,和热水器燃烧的“轰轰”声传来,乔真真不放心,她好几次在门外问乔花开:“阿花,你还好吧?”然后就听到乔花开在里面就瓮声瓮气地“嗯嗯”两声,算是回答。 乔花开这次洗澡的时间比往日格外长,如果是往日,乔真真就会唠叨她,洗快点,节约用水,小心感冒。但是今天,乔真真隔着洗手间的门对乔花开说:“阿花,别忘了开抽风机啊,里面空气不好。”乔花开还是只用“嗯嗯”来回应姑妈乔真真。 差不多大半个小时之后,乔花开终于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她没有看一眼姑妈乔真真,也没有和乔真真说一句话,直接上了自己的小床,把被子往过一扯,盖住整个身体,甚至蒙住了她的嘴和眼睛,只把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留在了被窝外面,枕巾和枕头都被她的头发弄湿了。 乔真真终于忍不住惊叫起来,她嚷嚷道:“哎呀,阿花,你怎么头发都不吹干就进被窝了呢?” 乔花开听了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乔真真无奈,只得自己拿来吹风机和干毛巾,乔真真坐在乔花开的床沿上,先用干毛巾为乔花开擦了几下头发,然后把吹风机插在乔花开床头的插座上,开始拿着吹风机给乔花开吹头发。 乔真真听到乔花开捂在被子下面的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她知道这是乔花开哭了。乔真真于是停了吹风筒,隔着被子抚摸着乔花开蜷曲的身体,问乔花开说:“阿花,你怎么了呀?告诉姑妈好不好?” 回答乔真真的,是更大的“呜呜”声,像窗外呼呼的风声,远处江边恰好传来一串渡轮的气笛声,也是“呜呜呜”的,难道渡轮也在哭吗?乔真真忽然觉得鼻子酸涩,她也好想落泪的感觉。被子的里的乔花开听借着渡轮哭泣的声音,“呜呜”得更响了。 乔真真重新举起吹风筒,为乔花开吹头发,她这样吹一会儿,停一会儿,叹一会儿气,自己也伤感一会儿。渐渐的,乔花开的头发吹干了,被窝里的她也渐渐止住了哭声。 许是憋得太久了,又或许是哭累了,乔花开终于掀开被子一角,露出口鼻,开始大口喘气。乔真真看到,乔花开的两只眼睛已经被哭得红肿得像被马蜂蛰了一样。 “阿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怕啊,有姑妈和你一起分担呢!”乔真真的柔声细语让乔花开再次崩溃,她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再次开始流淌起来,顺着眼角流向已经湿透的枕巾。乔真真顺势托住乔花开的头,要为她更换枕巾,乔花开坐起身,拥着被子靠墙歪着,等着姑妈乔真真为她换枕巾,乔真真索性去抱来一个新的枕头,为乔花开连枕头带枕巾都一起换了。 乔真真换完枕头和枕巾,示意乔花开可以继续睡了,乔花开却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躺下,而是开口说话了,她向姑妈讲了她此前如何为了得到一个苹果手机,被“小胡子”用一个红苹果骗走她的四百块钱。 乔花开接着又讲了这一次,她又是如何遇到那个穿黑西装的小伙子,如何相信他,如何填写了表格,如何回来拿钱,如何在那棵树下一直等,最终什么人也没有见到,她目前给她的最后的三百块钱算是也被骗走了,她来到上海这几个月,被骗得两手空空。 乔花开讲述这一切的时候,乔真真一直默默地听着,始终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直到乔花开一口气将这一切讲完,靠着墙解脱了一样默默流泪,乔真真才起身冲了一杯蜂蜜水,递给乔花开,乔花开大口大口喝着,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声,既像是吞咽蜂蜜水的声音,又像是哭泣的声音。 乔真真忽然说道:“这些比起你在汽车站被骗那一次,不是小事多了,那一次,你差点被人骗走了人呢!” 乔真真这么一说,乔花开才猛然想起,她初来上海的那天,在长途汽车站真的是差点连人都被骗走了呢,她当时已经坐上骗子的摩托车了呢!想到这一层,乔花开忍不住破涕为笑,确实有一种庆幸感。 乔真真忽然又说:“昨天那个小伙子未必就是骗你,他今天或许有什么事情来不了的。”乔花开听着,低下了头去,她自己又何尝没有这样自欺欺人地安慰过自己呢。乔真真去继续道:“至少,他没有骗你的人,你想想,如果今天他来接你,你是不是就跟他走了呢?然后,把你卖掉......” 乔花开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姑妈乔真真,好久说不出话来。如她姑妈所言,或许,那个男生还真是算不错了,至少,放过了她的人...... 第八十章 以为是个便餐 乔花开是晚上开始发烧的,乔老太乔真真半夜起来上厕所,不放心阿花,探头朝乔花开这里看了看,就听到乔花开在床上哼哼唧唧,乔老太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劲,乔老太于是开了客厅的灯,走到乔花开床头,乔花开还是没有醒,被子蹬到一边,嘴里喃喃自语着。 乔老太发现乔花开脸蛋红扑扑的,样子有些异样,伸手一摸乔花开的额头,烫得跟个刚出炉的烤地瓜一样,把乔老太唬得当即就手忙脚乱了,乔老太赶紧转身进洗手间,倒了一盆温水,把毛巾泡湿了,折成长条状,哆哆嗦嗦放在乔花开额头,给她降温。这么一来,乔花开倒是醒了,费力睁开眼睛,看到姑妈乔真真着急的面孔。 乔真真说:“阿花,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乔花开想摇头,却摇不动,乔真真听到她说:“姑妈,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乔真真急道:“那怎么行,把脑袋烧坏了咋办?” 乔花开道:“我的脑袋还能怎么坏?难不成下次要被卖了人吗?” 乔真真不说话,知道乔花开因为被人骗钱的事,结了心结。 乔花开看姑妈乔真真不说话,怕她担心,努力笑了笑,安慰乔真真道:“姑妈不担心,我在家的时候,也常发烧,都是在家里睡几天就好了。” 乔花开说完这几些话,眼睛重新闭上,似乎又睡去了,但是乔真真看到,乔花开眼角滑下一行泪水。 乔真真不再坚持要送乔花开去医院,她拿了探热针来,给乔花开量体温,又翻开自己的小药箱,找出一颗自己以前吃剩的两颗感冒胶囊,乔真真看药品说明书,上面似乎写着有降热功能。乔花开吃了这两颗药,体温量完,是三十九度。乔真真又问了两句乔花开要不要去医院,乔花开都没再说话,昏昏沉沉的样子,睡着了。 乔老太这一晚没敢怎么睡觉,隔半个钟一个钟的,就起床看一看乔花开,摸一摸她的额头,再给她换一换额头的毛巾,总算熬到了天亮,乔花开的额头没有那么烫了,乔老太观察乔花开,除了时睡时醒,有点嗜睡,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乔老太熬了一锅白粥,自己先喝了,然后晾了两碗,等乔花开醒。乔花开一直睡到近午时分,才终于睁开了眼睛,见到乔老太还会叫姑妈,还会说自己饿了,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乔老太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乔花开喝了粥,出了汗,量了体温,已经降到三十八度了,重又到头睡去。一连三天,乔花开都是这样以闷头大睡为主,乔真真给她做点清淡的粥水青菜吃,渐渐也康复了。 * 邻近年终,各单位都在盘点一年的账目,有未收款忙着要催收,有未付款的又被别处催还,带动得律师事务所也忙了很多,陈虹已经一连好几天没有回母亲林若雨那边吃晚饭了,林若雨对此颇多怨言。这一天快中午的时候,陈虹在办公室接到母亲林若雨的电话,林若雨说她到了陈虹楼下的西餐厅,让陈虹下来一起吃午饭,陈虹只好答应了,林若雨告诉了她自己所在的台号。 陈虹做完手头的工作,到达楼下西餐厅,按着台号找过去,愣住了,台边坐着的并不是母亲林若雨,而是一个陌生男人。陈虹以为自己记错了台号,就要打电话给母亲林若雨,那个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微笑着问陈虹说:“请问,你是陈虹吗?” 陈虹茫然点头。那男人已经含笑为她拉开了座椅,并且说道:“林阿姨一会儿就到,她让我先来这里等你。” 陈虹当即知道自己算是又中计了,今天的饭局根本就是母亲林若雨为她精心设计的圈套,这是母亲林若雨煞费苦心地为她安排的一场相亲,所谓林阿姨一会儿就到,陈虹知道,今天这餐饭,母亲林若雨是根本不会出现的了。 陈虹无奈苦笑,那个男人双手还扶在拉开的椅背上,请她入座呢,陈虹也不好就这样转头走掉,那样实在也是太失礼了。陈虹只得落座,帅哥没有马上回对面自己的座位去坐,而是体贴地帮陈虹脱下外套,用椅背上的衣服罩子罩了,这才归座。 陈虹估计这个男人大概四十岁左右年纪,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味道,身材也很高大,帮陈虹整理外套时,有一刻帅哥的头贴着陈虹的肩膀,离她很近,陈虹能闻到帅哥身上散发出的古龙香水的味道,很好闻。陈虹忽然对这场相亲有了些许期待。 “请问,您贵姓?”陈虹隔着桌子,礼貌地问。 “我姓林,叫我林生就好。”男人隔着桌子微微颔首。 陈虹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一般人们回答贵姓,都是说免贵姓王、姓李,或者小姓林、张之类的,还很少有人自我介绍时,就告诉别人称呼自己“张生”、“王生”、某某先生的。 这时,那男人隔着桌子递来一张名片,陈虹双手接了,第一眼看到的是名片中央的两个楷体大字“林升”,陈虹忍不住哑然失笑,原来眼前之人的名字是叫“林升”,不是她以为的称呼他为“林先生”的“林生”。 接了别人名片,礼貌上来说,陈虹是应该回递名片的,可陈虹却只能苦笑着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没带名片出来,你知道的,我以为只是和我母亲一起吃顿便饭而已......” 不待陈虹说完,林升已经了然地笑了,他一边说着“没关系,没关系”一边已经叫服务生开始上菜了,然后,他体贴地朝陈虹解释说:“我知道你们做律师的工作很忙,为了节约你的时间,我已经先点好了菜,一会儿等菜上来你看看不够、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再补充。” 陈虹赶忙说:“不会,不会,我吃饭没那么挑剔的。” 两个人这样互相谦让着说着话,等服务员上菜,却没留意到不远处的一桌,有一双眼睛在不断地逡巡过来。 第八十一章 不做水鱼 肖章也正在这家餐厅吃饭,是妹妹肖音约他来的。肖音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贸易公司,最近接到一个订单,肖音为完成这张订单,需要一笔资金周转以进行采购,她自己的流动资金不够,尚有八十万的资金缺口,就想从肖章这里借八十万来周转一下。 陈虹进入餐厅,到处寻寻觅觅找林若雨时,肖章看到了她,可惜,肖章挥手朝陈虹招呼时,恰好被站起身来的林升给挡住了,所以陈虹没能看到肖章。于是,肖章就在不远处的这一桌这边,一直看着林升为陈虹殷勤地拉开椅子、递上名片又潇洒地打个响指,叫来waitor上菜。 肖音背对陈虹和林升,因此,哥哥肖章伸手朝陈虹打招呼的时候,她看不到陈虹,可是等她转过身来,却并没有发现餐厅有什么人和他哥哥在进行回应。肖音好奇地问肖章:“哥,你跟谁招呼呢?” 肖章掩饰地道:“看错了,以为遇到熟人了。” 肖章这一餐,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妹妹说些什么,他都没听进去多少,只含含混混应着,到最后,肖音高兴地举着茶杯谢谢哥哥大恩,还问肖章什么时候把钱打过来,肖章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答应了妹妹肖音,借给她八十万周转。 肖章刚才一颗心全在陈虹那一桌上了,他看得出那男人对陈虹极为殷勤,又为陈虹夹菜,又为她斟酒,二人似乎相谈甚欢的样子,他偶尔看到陈虹颔首轻笑。有片刻,肖章竖起耳朵,想听一听陈虹和那个男的在聊什么,可惜离得太远,中间隔的几桌人又都在窃窃私语,所以他始终无法听到陈虹他们聊什么,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肖章失望之下,发现自己肚子还饿着,几乎没吃什么呢,于是埋头大吃起来,可就在这个时候,肖章忽然听到陈虹说:“对不起,我们不接受。” 肖章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穿红坎肩的服务生和一个穿黑西服的经理模样的人,正站在陈虹那一桌旁边,搓着双手,神情局促地低声和陈虹、林升解释着什么,林升看上去面部表情颇有些尴尬,而陈虹的说话声音却大了,所以肖章能听到了,旁边几桌的人也都在扭头看着陈虹这一桌。 只听陈虹朝餐厅经理说道:“拿错酒不是我们客人的过错,是你们餐厅自己的问题,法律上,我们客人是善意第三人,你不能把损失转嫁给我们做客人的。” 餐厅经理尽量放温和语气,委婉地道说:“我承认我们有过错,可是,这瓶红酒毕竟是你们喝了。” 陈虹道:“可我们点的是一千多块钱一瓶的酒,你现在让我们买的单,是一万多块钱一瓶的酒。” 至此,肖章大致猜出了陈虹他们遇到的问题,应该是他们点了一瓶一千多块钱的红酒,结果,服务生给他们错拿了一瓶一万多块钱的酒,这期间差别可就大了。最可能的情况是拿错了年份,同一个牌子的酒,年份不同,价格差远了。肖章扫了一眼陈虹桌上的酒瓶,是一瓶拉菲,这种酒可不是嘛,年份不同价格差了老远。 肖章忍不住暗笑,一千多块钱的拉菲和一万多块钱拉菲,喝起来口感差了老远呢,这个陈虹居然没有喝出来吗?还有那个男的,看上去长得人模人样的,原来是个草包,换了是他肖章,一口喝下去就知道酒的价格。 当然,肖章也知道,现在有些商家也搞点不正当的手段,用这种办法讹一讹客人,那也是需要火眼金睛的,得看准了,看出客人是条水鱼,或者是个草包,可以宰一笔的,就用这种生米煮成熟饭的方式,先让你把酒喝到肚子里,然后再来跟你谈钱,一般那些比较软弱,比较好面子的男人,往往也就把这苦酒喝下去了。尤其当一个男人在一个自己在乎的女人面前时,愈发的是要充大头了,哪怕这个大头只是个冤大头。 肖章忍不住看了看林升,这个倒霉的男人,今天要被当水鱼宰杀了呢!换了是他肖章,哪个餐厅敢这么搞他呢! 不出肖章所料,林升的脸经过一番红红白白之后,从钱夹子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对陈虹说:“难得和你吃一餐饭,不要在意那么多了,这瓶酒喝都喝了,我来买单,大家不要因为这件事情闹不愉快。” 林升说着就要递银行卡给餐厅经理,陈虹伸手拦住了他,说道:“林先生,今天我们吃饭是aa制,我也要付一半的费用,但是,这瓶酒的钱我不会付的,因为这件事情里面,有过错的不是我们。” 林升愈发尴尬,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今天与陈虹相亲,闹出这样的事情,被左邻右桌的人看了热闹不说,陈虹这个被他请吃饭的女人还一点都不领情,还要跟他aa制。男女相亲,或者男女一起吃饭,如果一个女人不肯要男人请,而要自掏腰包,那说明的态度和问题已经不言而喻了。 肖章忽然心情大好,他因为林升向陈虹不断地献殷勤,心里一直在莫名地不爽,这个时候,忽然听到陈虹和这个男人吃饭,居然是自掏腰包,aa制,肖章一下子就觉得心里好痛快,肖章正想起身过去,支援一把陈虹,却看到陈虹已经起身,掏出一叠百元钞票数了数,放在餐台上,起身走了。应该是留下她那份钱离开了。 林升看到陈虹独自走了,一脸吃瘪的表情,最后还是将银行卡递给了餐厅经理,朝餐厅经理挥挥手,示意买单,餐厅经理转身小跑着去了。周围桌的人们这才又重新埋头开始各自用餐。 肖章忽然问肖音:“你说是我帅,还是那个草包男人帅?” 肖音眼睛一眯,笑嘻嘻地回答:“当然是我哥帅!不看是谁的哥!” 肖章的声音有些大,林升显然听到了,他朝肖章看了一眼,肖章眼睛一瞪,还以挑衅的一眼,林升怒冲冲起身走了。 第八十二章 中介市场 眼看着一天天接近年底了,乔花开的心中忐忑不安,每天都有点战战兢兢的感觉,他好怕某一刻,或者是吃饭的间隙,或者是看电视的间隙,姑妈乔真真对她突然说出:“阿花,你该回苏北了。” 可是,让乔花开意想不到的是,姑妈乔真真不仅没有跟她说这种话,某一天还突然提出,过年的时候带她去上海城隍庙街去逛一逛,那一刻,乔花开的心高兴得简直就像花一样绽放开来。 乔花开的心安定了,平日里更加悉心地做家务,照料姑妈乔真真,不管什么活都是抢着去做。此外,虽然姑妈乔真真没有出言赶她,但是乔花开不能让自己坐等姑妈养她,所以,她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工作。有空就去劳务中介市场去转悠,去看看有没有合适自己的工作。 中介市场那里要的工,基本都是熟练工,有个别也有要文员、前台等的招聘,但是看一看要求的文凭、技能等条件,乔花开自己就先望而却步了。乔花开暗暗开始盘算起了做保姆。 关于做保姆,乔花开之前就有和姑妈乔真真讨论过,乔真真是反对的,别看乔老太年纪老,可她眼光不老,且不愧是曾经在工厂做过政工的人,能紧跟形势,放眼未来,用乔真真的话,保姆这一行没有未来,没有前途,没有上升空间,哪个雇主会给保姆买五险一金,而且连个同事都没有,大家没有互相探讨学习帮助的提升空间,没有团队。这年头,哪个项目要做成不都是靠团队力量的,单枪匹马能干成个什么。所以早期乔花开找工作,都是冲着工厂、公司等单位招工去的,保姆一直没有考虑过。 然而,随着一次次遇挫、受骗,乔花开的信心倍受打击,她已经实在熬不住了,希望能尽快就业,尽快自食其力,哪怕是做保姆,乔花开想着做了保姆后,她可以边做边继续找工作,起码可以减轻一下姑妈乔真真的经济负担。 原以为车到桥头自然直,乔花开一直把做保姆当成自己的一条退路,当成她的低保,总以为只要她肯放下身段,接受做保姆的职业,分分钟可以找到一个保姆的饭碗,甚至还可以挑拣一下。 可事到临头,乔花开才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容易,保姆市场最吃香的是那些有照顾孩子和照顾老人经验的中年妇女,还是那种在上海无亲无故,半年不用请一次假的人,至于她乔花开,今年十九岁,在老家时候,家里的饭都是母亲做,乔花开也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大人照顾着的瓜娃子,从没有过照顾孩子的经验,做家务方面,也只在高考落榜的这一年来,偶尔帮母亲洗洗锅碗之类的,远没有到熟练的程度。 说到煮饭烧菜,乔花开现在会烧的几个菜,通通都是来上海之后,姑妈乔真真教会她的,而且,她还想着要能不住家最好,天天搭乘公交车去雇主家做家务,即使一定要住家,她也希望能每周回来看一看姑妈,于是,这些条件一提,人家再考问一下她那点烧菜做饭做家务的手艺,乔花开立刻就在人头攒动的保姆市场上被挤到了外围——因为每一次,只要有雇主进入中介市场寻找保姆,立即就会被一群妇女团团围住,偶尔有雇主询问乔花开几句,也会在听了她的简历之后,丧失对她的兴趣,别的应聘保姆的女人们再使劲一挤,乔花开就只能在人群外围打转了。 终于有一天,外面下着大雨,中介市场那里等雇主应聘保姆的人不多,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着急地要找保姆,说老婆马上就要生了,才想起还没找保姆,他对乔花开很感兴趣的样子,几个应聘的人里面和乔花开说得话最多,等这个中年男人把他感兴趣的问题都问完了之后,到乔花开问问题了,她最感兴趣的自然还是工资待遇,于是就问雇主每个月多少钱,结果,雇主开出了四千块钱的薪水,这个条件把乔花开吓了一跳,也让周围的女人们嘴里啧啧不已。因为当时上海的保姆,基本待遇都是月薪三千的样子,这个雇主却一张口就大方地愿意给乔花开四千块钱。 被吓了一跳的乔花开忍不住脱口而问:“给我这么多钱?你要我干什么?” 中年男人说:“钱多不好吗?要你做保姆呀。” 乔花开想起姑妈乔真真给她讲过的几单吓人的人口倒卖事件,想起自己以往被骗的事情,好歹以前她只是被骗了钱而已,这次可别为了当保姆,被人把人骗去给卖了,乔花开吃一堑长一智,一想到这一层,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说:“我不去!这么多钱,我不去!” 中年男人忍不住苦笑起来,摊着两手说:“这年头找个合适的保姆怎么这么难呢,钱少了人家嫌我给的少,不愿意做,钱多了,又觉得给的太多,不敢来做。”中年男人立即被别的应聘保姆的女人拽走了。 乔花开回到家,告诉了姑妈乔真真这件事,乔真真对乔花开大加夸赞,认为她防范意识提高了很多,提醒乔花开,越是容易得的钱,越是要警惕,要长多个心眼。 乔花开这样在保姆市场转悠久了,慢慢认识了一个叫做燕子的姑娘,燕子比乔花开大不了几岁,也是在市场上想找保姆的工作。乔花开和她聊天中,得知她以前是在一家车衣厂工作,乔花开诧异她为什么放弃那么好的工作不做,而来做保姆,谁知燕子竟然说:“车衣厂太辛苦,不如做保姆清闲,做保姆可以好吃好喝好睡,又没压力,还有电视看雪糕吃,她宁愿去做保姆。” 燕子的这个想法和乔花开是恰恰相反,乔花开说,她宁愿去工厂,就算辛苦一些也认了,于是央求燕子介绍她去燕子原来的车衣厂做工,燕子答应了。 第八十三章 大洋洲制衣 燕子当着乔花开的面给自己以前的组长打电话,介绍了乔花开的情况,说乔花开很想去制衣厂工作,那边说最近刚好因为过年,有些人回家,缺了人手,让乔花开明天就去见工,乔花开很高兴。 第二天乔花开搭乘公交车,转了好几次,用了差不多三个多小时,才去到南郊一幢窝棚一样的矮楼里,大洋洲制衣厂就在这座楼里,总共三层楼,人手算不少了,一百来号人的样子。 接待乔花开的是燕子以前的组长,姓蔡的一个中年男人,那个男人告诉乔花开,这里一般不招没有经验的车衣工,因为会出现次品废品,是因为有燕子的介绍,而且刚好有人请假辞工回老家过年去了,乔花开才有机会进来。乔花开一面不停地点头感谢蔡组长给自己机会,一面悄悄地从包里掏出两盒烟放在蔡组长的办公桌上。 这是燕子教她的,燕子告诉她,这个组长不好别的,就爱抽烟。乔花开第一次学着送礼,心情难免有些紧张,把烟放在桌上再说话时,又不小心把两盒烟带到了地板上。蔡组长弯腰将两盒烟捡了起来,顺势进了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乔花开才长舒一口气,把自己放松下来。 蔡组长带着乔花开先在几间房转了转,带她参观了一下各个车间,所谓车间,就是一间一间的小作坊一样的房间。乔花开看到每间房子里都坐满了人,一人一台缝纫机,房间地板到处堆满了衣服,每个人都在低头专心致志地缝纫衣服被罩等,有男有女,大多是年轻人,偶有人抬头看一眼乔花开,乔花开赶紧送上笑脸,对方却冷漠地低了头去,并不回应乔花开,让乔花开很是失望。 参观结束后,蔡组长向介绍说,工厂有吃有住,最上面一层就是宿舍和食堂,吃住都收得很便宜,都是象征性地收几百块钱,当然,饭菜也比较简单。宿舍条件一般,十几个人一间房,分上下床住。收入方面,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没有底薪,是计件工作制,比如缝扣子,车拉锁之类的,做一件算一件的钱,有的是几分钱,有的几毛钱这样。收入好的,一个月一万多块也有。工厂不设上下班时间,累了回三楼宿舍去睡,想加班了半夜都可以下来坐到缝纫机前挑灯夜战,没人拦着,比较自由。 乔花开听了很是喜欢,对于即将开始的工作充满期待,她惟一担心的是自己没有使用过缝纫机,不知道这样按件计算工资的话,她一个月可以收入多少钱。蔡组长看看她,没有说话,只说第一个星期有上岗培训。 乔花开这天又花三个多小时折腾回市区姑妈家,兴奋地告诉姑妈自己找到了工作,乔真真不放心,反复询问之后,确认乔花开没有被骗,这确实是一份正常和正当的工作,于是姑侄俩人都大为高兴,乔真真又开始给乔花开收拾行李,并且跟乔花开约好,让乔花开去了有机会就给她打电话,周末则一定要回家来过。 第二天早上,乔花开吃过热乎乎的早餐,背着她的双肩包,里面装着几件衣服,朝南郊的大洋洲制衣厂而去。坐在公交车上,乔花开回想中学时学过的地理,似乎记得这个大洋洲是地球上的五大洲之一,可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硕大的洲名冠盖的却是那样一栋小矮楼的一个制衣厂,乔花开忍不住自己发笑起来。 乔花开又想起自己怀里抱着的这个双肩包,还有里面装着的衣服,已经是第二次跟随自己出行了,第一次的出行不幸夭折,如今终于迎来了第二次出行,乔花开不由暗自祈祷,希望自己这一次能够有一份真正的工作,能够真的在上海安顿立足下来。 午饭之前,乔花开到达了大洋洲制衣厂,这是乔花开算计安排好的行程,她可不要错过午饭时间,到时候可到哪里吃饭去。食堂的饭很简单,就是三大盆菜,一大锅米饭,还有一桶汤,汤是免费的,里面空空荡荡,只有汤水没有渣,乔花开看不出是什么汤,里面的渣估计已经被人捞干了。 乔花开要了两个菜,一勺米饭,用去她五块钱。尽管乔花开知道这餐饭不算贵了,相比较上海市区的快餐来说,可是,乔花开依旧觉得有些心疼,不由想起自己这么多日子一直都是吃住在姑妈乔真真家,要真是算一算钱的,自己欠了姑妈乔真真老多钱了。 中午安顿好住宿,下午一点半左右,蔡组长给乔花开安排了岗前培训。乔花开以为岗前培训就算没有电脑、黑板、书籍资料等,起码也会有什么老师傅带着自己,一对一地对自己进行讲解、指导,却想不到,蔡组长只是把她带到一台缝纫机前,给了她一堆碎布头,让她用缝纫机在这些碎布头上踩着练习。关于技巧,关于注意事项,关于缝纫机的使用方法等,蔡组长只字未提。 乔花开只得自己摸索着,开始使用缝纫机。乔花开以前见过村里有人用缝纫机车衣服,她的母亲也有一台衣车,偶尔也会给她和家里人车衣服。来到上海,她看到姑妈乔真真家也有一台缝纫机,但是,她没见乔真真用过。乔真真以前看别人使用缝纫机,好轻松的样子,脚下“哒哒哒”踩着,人们还能聊天说话。可是到了她自己,就手忙脚乱之极,轮子不仅会倒转,线头也会缠线一起,轧出来的线路也是歪歪斜斜,有两次她的手差点被针头直接扎穿过去,幸好她反应快,迅速挪开了手,饶是如此,还是把自己吓得一脸惨白。 而且,她感觉这里的衣车似乎和她以前见过的家庭缝纫机不同,转速快多了,脚下轻轻一踩,一条长长的线已经滚出去了,问题是歪歪扭扭,她滚不直。 乔花开就这样紧张而笨拙地踩着缝纫机,在碎布头上来来回回过了一个下午,就到了晚饭时分,乔花开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居然累得腰酸背痛。 第八十四章 第一周 乔花开吃完晚饭,朝宿舍匆匆赶去,中午的时候,宿舍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和另外一个在床上睡觉的人,她没好意思把别人吵醒。乔花开想着晚上了,大家都该回宿舍,宿舍里一定会很热闹,她还打算和大家一一招呼,然后向大家自我介绍她呢,结果踏进宿舍的门之后,却发现宿舍里空空荡荡,只有两个人。乔花开再一次看那些空着的床位,十八个床位,每个床上都有被子、枕头和一些杂物,说明这个宿舍就应该有这么多人才对,乔花开忍不住问这两个人,别人都去哪儿了,其中一个较胖的姑娘说:“能去哪儿,还不就在车房里。” 乔花开愕然道:“现在不是已经下班了吗?” “下班?”那个胖姑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另一个女孩也忍不住朝她惊诧地看了一眼。胖姑娘问乔花开,“蔡组长没跟你讲吗?这里没有什么上下班时间的,想几点上班就几点上班。” 乔花开点头道:“蔡组长跟我讲过的,说这里工作时间很自由,不需要像大公司打卡签到,不会因为迟到扣工资。” 刚才一直不说话的那位姑娘笑了,接口道:“辩证法告诉我们,每个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也就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这就意味着,你可能需要为了某一点活,某一个单,干它个通宵。” “干通宵?”乔花开吃惊道,“那不用睡觉的吗?” 胖姑娘笑道:“你这个新人很有意思啊,难道你是来这里睡觉的吗?” 乔花开有点脸红起来,摇了摇头。 “是来赚钱的吧?”胖姑娘问她。 乔花开点点头。 “这就对了啊,既然不是来睡觉的,是来赚钱的,那为什么要把可以赚钱的时间用来睡觉呢?你要知道我们是计件工资制,干得多拿得多,干得少,可以寄回家的钱也就少了。现在你知道大家为什么会通宵干活了吧?” 乔花开听了许久说不出话来,她才略一沉吟,再抬头,胖姑娘也已不见了,想来也是又跑去车衣房加班去了。另一个女孩看上去也是在收拾东西,往保温杯和热水袋里灌水,看样子也要走的模样,乔花开赶紧张口请教怎么样可以控制和驾驭那台缝纫机车,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掌控和伺候那台缝纫机,总是把自己弄得手忙脚乱、满头大汗,还一团糟的样子。 那女孩二十二、三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文静的样子,她侧头看了看乔花开,问她道:“你什么毕业?” 乔花开愣了愣,不知道这个踩衣车居然也与毕业文凭有关,于是脸红了红,说道:“我高中毕业,学校没教过踩衣车。” 那女孩微微一笑,道:“高中毕业该学过《庖丁解牛》了吧?” “嗯呢,学过。”乔花开使劲点头道。 “那你就该知道庖丁最有名的那句话‘无他,但手熟尔。’” 女孩说完拿着灌好的保温瓶,抱着热水袋,也走出宿舍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了乔花开一个人。乔花开坐着发了好半天愣,实在觉得无聊寂寞,就也起身下去车衣房去了。 车衣房里“哒哒哒哒”的衣车声此起彼落,乔花开百无聊赖地一遍遍来回踩着衣车,有时候上点线,有时候索性不要线,空踩着,渐渐的她发现脚下开始有点节奏感了,衣车也不会像下午那样十分不听话了,偶尔也能乔花开让停的时候就能停,乔花开让它转弯的时候也能转弯了。 有一会儿,乔花开累了,索性停了手脚,单纯地坐在椅子里看别人,乔花开的缝纫机在全房间的最后一排,她抬头可以看到前面所有的人,房间里有二十多台缝纫机,不是每一台上面都有人,可几乎每个人都是沉默着,像一个机器一样在运转,没有她原来想象的大家可以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干活。有几个人似乎是累了,趴在缝纫机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乔花开想,三楼就是宿舍,就有床和被子呢,可这些人为什么宁可趴在缝纫机上将就着,也不上去睡呢? 乔花开正这么想着呢,就看到其中一个趴在缝纫机上的工人坐直了起来,再次开始工作了。乔花开黯然,才明白这些人原来是舍不得就这样回宿舍彻底休息了,生怕自己在宿舍一觉睡了过去,累了就趴着小憩一下,然后就接着继续做工。乔花开也不再休息了,重新转动缝纫机,认真练习起来。 这一晚,乔花开差不多十点钟的样子才回宿舍洗涑睡觉,不出她所料,宿舍里只回来三、五个人,乔花开一个晚上翻来覆去,醒醒睡睡,房间里不断有人走动,想来是那些熬夜干活的人后半夜陆续回来休息吧,凌晨六点来钟乔花开再次醒来,发现宿舍好多人已经又在忙着刷牙洗涑起早床了,借着窗外的微光,乔花开看到地板上站了七、八个人的样子,这些人好多是昨晚乔花开睡着之后才回来宿舍的。 乔花开想起介绍自己来这里工作的燕子曾经说过,她想换工作做保姆的原因,是因为车衣工实在太辛苦了,乔花开只来第一天,已经体会到了燕子这句说的真实性。 乔花开就这样在练习中过了一个礼拜,这一周,蔡组长都没有给乔花开安排正式工作,只偶尔来看一下乔花开的练习,乔花开问蔡组长她什么时候可以正式接活,蔡组长说,这要看乔花开的练习效果,照乔花开目前的练习情况,估计还得一周时间。 乔花开听了极为气馁,这个周末她原来打算回去看姑妈乔真真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她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姑妈汇报情况。乔花开问过胖姑娘她们,大多数人都是练习了一周就能开始接活的,从缝扣子、车拉锁开始。乔花开决定这一周先不回去姑妈家了,到了周末那天,乔花开去楼下传达室打了个电话给姑妈乔真真,乔花开在电话上只说自己工作有些忙,走不开,下周才回去,她没有告诉姑妈她现在还是在练习生阶段。 第八十五章 辛苦不算什么 又一周之后,乔花开在周末高高兴兴回了一趟姑妈乔真真家,这半个月她虽然还没有赚到钱,但是,蔡组长已经答应下周开始给乔花开安排活干了,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乔花开为此激动无比,乔真真看到乔花开精神奕奕的样子,虽然觉得她瘦了,却也很为她高兴,听到说乔花开下周开始,可以正式接单了,也很为乔花开高兴,乔老太特意买了些好菜,让乔花开这两天在她这里好好补一补。 乔花开只在姑妈乔真真这里周六住了一晚,星期天下午的时候,就又搭车返回了大洋洲制衣厂。激动地等待第二天开始正式接单。 第二天上午,乔花开终于等来了蔡组长,蔡组长抱了一堆衣服来,果然是让乔花开从缝扣子、缀拉链开始。乔花开热情洋溢开始工作,她埋头苦干,也和胖姑娘她们一样,吃了饭直奔车衣房,连宿舍都不回,晚上也是挑灯夜战,不过十点不回去休息,早上只要听到宿舍里别人有动静了,她就也赶紧跟着起床。 周末转眼又到了,这一次,乔花开决定不回姑妈家了,她舍不得把赚钱的时间浪费在回家的路上了。乔花开想,别人连把时间用在睡眠上都舍不得呢,她又有什么资格将整整两天的时间用在来回六个多小时的转车上,以及回去姑妈家睡一个觉、吃两顿好饭呢? 连续两周苦战下来,验收的时候,乔花开抱着一大堆衣服去验收员那里,乔花开有好多次品,好多不合格的做工,被验收员打回重来,乔花开咬着牙将次品的衣服被单等拆了线,重新加工,她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但都被她硬生生瞪着眼睛,将眼泪忍下了。 乔花开放下了自己月薪过万的梦,她认识到想要在车衣房里达到月薪过万可能性实在太小,至少自己是做不到的,是不可能的,乔花开甚至怀疑起蔡组长所言有人居然靠这样几分钱一个纽扣、几毛钱一个拉链这样的手工费月薪过了万是否实有其事,可是,乔花开向胖姑娘她们求证时,却被她们一致说,确实有人做到了,至于是谁,是怎么做到的,究竟赚了多少,大家讳莫如深。 眼看着一个月忙忙碌碌、辛辛苦苦要到头了,乔花开却实在高兴不起来,她这一个月都没有回去姑妈乔真真家,与她一开始拼命干活,追求月薪过万不同,她现在虽然还在加班加点,却只求这个月的收入能够过千了。她的手速实在太慢,次品又多,常常需要返工。用初来那日,那位文静姑娘的话来说,她其实还是不够熟练,同宿舍里做得最久的人,已经干了三年了,手速之快能看得乔花开眼花缭乱了,她的确很不如人,不佩服不行。乔花开目前的工作能力和成果,她只希望能把自己吃的住的能埋单了。 果不其然,第一个月下来结算工资的时候,全组乔花开的收入是最低的,扣除这个月的水电、房租以及食堂的吃饭消费——这一点还算不错,食堂是先吃后付钱,从当月工资里扣——乔花开还需倒给大洋洲制衣厂二十多块钱。领工资的时候,乔花开摸出上次回家姑妈乔真真给她的一张五十块钱钞票,付给财务的时候,乔真真差点哭出声来。 这个周六下午,乔花开回姑妈乔真真家,她坐在公交车上,看着沿途景色,很多地方已经在迎接两旦——圣诞节和元旦,张灯结彩了。一片繁华之中,乔花开眼睛望着车窗外,表情忧伤,早先在这同一条路上,乘坐同一趟公交车时,那种因为找到一份工作而欢天喜地的感觉荡然无存,整整四十五天下来,她手指头上还被针和刀剪伤了很多小口子,贴满了创可贴,她睡眠不足,脚也似乎有些冻伤,还有些营养不良,两手空空,口袋里只有姑妈给她的剩下的二十多块钱......乔花开的眼泪终于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乔老太乔真真看到乔花开没精打采回来,与上一次回家天壤不同的精神状态。乔老太不愧是在工厂做过工会主席的人,她也不多问乔花开工作上的事情,亲自下厨,给乔花开炒了好几个乔花开爱吃的菜。乔花开吃饱喝足,冲过热水澡,钻进被窝就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近午时分,乔真真已经又准备了好几个好菜等乔花开醒来吃。 乔花开吃饱了,收拾行李回工厂去,乔真真还给她备了十来个苹果和一双棉拖鞋。乔真真摸着乔花开满是伤口的手,给她用酒精棉涂了消过毒,嘱咐乔花开工作别太拼命了,量力而为。乔花开低了头,拼命忍着眼泪,不让姑妈乔真真看到她的眼里蕴藉的泪水。 随着熟练程度的提高,手速的加快,接下来两个月,乔花开的次品量大幅降低,她渐渐摸出了一些窍门,因为快过年了,工厂会放假一个月,所以大家都在赶工赶单,也在赶着赚钱,乔花开连着两个月都没有回去姑妈乔真真家里。到了年前结算的时候,乔花开这两个月下来,扣除吃住,还赚到三千多将近四千块钱的样子,乔花开极为高兴。 这一次回去姑妈家,乔花开在一家正在打着促销年货的商场前下了车,大包小包买了很多过年吃的用的,给自己买了两件衣服,又给姑妈乔真真也买了一件外套。回到姑妈家,乔真真看到乔花开容光焕发的样子,也是高兴得合起不拢嘴,问了些乔花开工厂的情况,知道乔花开她们这是放假了,要年后才重新开工。 当天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乔真真不放心,特意走到乔花开床头,叮嘱乔花开,把这两个月赚到的钱存起来,不要乱花了,特别是不要让她爹给骗去了。乔花开嘴里答应了,第二天却还是到邮局给家里悄悄汇去三千元,自己身上只留了几百多块钱过年。 回到家,乔花开趁着乔真真不在,给家里去了电话,让家里查收钱,听到那边爹妈都好高兴的样子,乔花开忽然就觉得自己这几个月来受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第八十六章 路遇老虎 大年初三下午,陈虹打电话给乔老太拜年,乔花开一听姑妈乔真真说电话那头是陈虹陈律师,当下从姑妈乔真真手上抢过电话来。 乔花开上午刚和姑妈乔真真去过城隍庙,一路去,一路回,乔花开见识到了上海的眼花缭乱和热闹非凡,城隍庙里的人摩肩接踵,让乔花开惊叹不已,这是乔花开十九年来,第一次在家乡之外的地方过春节,而且还是在中国最繁华的城市魔都上海,乔花开以前去过的最热闹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家乡镇上的半年一次的赶集。 乔花开对于在上海春节的所见,方方面面都感到新鲜、新奇,从城隍庙回来已经几个小时了,乔花开的神经还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她正郁闷没有个人可以分享这些感受呢,恰好陈虹来了电话,乔花开于是抓住陈虹,开始“呱呱唧唧”说个没完。 陈虹在电话那头听着乔花开所讲种种,她听得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会儿又默默吃惊,陈虹打小在上海长大,上海过年有什么值得一看、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她还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至于城隍庙嘛,陈虹压根没去过几次,上海本地人都知道城隍庙人多,不仅过年的时候人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里根本就没哪一天人少过,基本上凡是来上海玩的、旅游的人,不去城隍庙走一圈,似乎就觉得不算到过上海,就像北京的长城、重庆的磁器口一样,有着一定的标志性意义,成了到达那个城市的外地人弊端会签到打卡的去处。 陈虹从来都是躲着城隍庙走,她实在怕陷入人山人海出不来,有时候外出办事,就算那地方只要穿过城隍庙就到了,走城隍庙更近,更快捷,陈虹都还是不肯去走城隍庙,宁可兜个圈,绕点远路。今天听乔花开这么一大通说,陈虹实在想不到乔花开眼里的上海,居然有这么多独特、特别的地方,而城隍庙里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事物和好吃的小吃,惹得陈虹都忍不住想,要不要趁过年这几天闲着,也去城隍庙街逛逛去。 春节期间,法院和律师所都放了假,陈虹没有工作可忙,加之母亲林若雨天天走亲访友,又是拜年又是老同学聚会,忙个不停,也顾不上给陈虹安排各种花式相亲了,陈虹难得可以躲在家里过清闲日子。不过,陈虹今天躲不过了,高中同学聚会,陈虹去年就没有参加,今年再不去,该被人说她清高了。 陈虹和乔花开通完电话,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开车出门了,聚会的地方稍微有点偏远,陈虹怕路上堵车,就提前出门了。她的白色别克被她洗得干干净净,陈虹还特意为爱车去打了蜡,上次和肖章蹭车的痕迹也早已修复。 陈虹原以为路上车会比较多,她早已习惯上海的交通天天塞车了,不料想,她的车今天居然可以在内环线上跑起来,真是难得呢,陈虹想,这大抵是因为上海外地人很多,到了春节,大家都回老家过年去了,所以才让上海公路上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陈虹于是踩了油门,放开四轮往前奔去,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车道上一辆正常行驶的吉普车忽然灯都不打,就直接变道,贴着陈虹的车头,插到了陈虹这条道上,幸亏陈虹反应快,她当即换脚,从油门换到刹车上踩住,才算没有撞上去。陈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陈虹知道,前面的人这种开车法,换作是她们所的那几个脾气暴躁的大状律师,早开始怒骂了,可陈虹不是一个易怒的人,她平日里逢事都有意识地让自己不要轻易发怒,至于路怒,陈虹更不要,不过陈虹也知道,刚才实在是有些危险呢,若不是她反应够快,说不准早已经撞上去了,这大过年的,她就要报交警、报保险出交通事故了,给一堆人带来麻烦。 不知道前面的吉普车对刚才的险情是否知悉,反正陈虹没有看到对方司机有什么表示和反应,事实上陈虹也看不到对方司机,车窗玻璃上贴着颜色很深的保护膜,陈虹看不到吉普车的司机,也看不到车里的情形。 转眼之间,吉普车已经开足马力朝前面跑去了,陈虹也踩了油门跟了上去,车载音乐快乐的歌声让陈虹很快忘了刚才的凶险,忽然,前面的吉普一个急刹车,这一次,陈虹比刚才更加没有思想准备,她的车速又快,她右脚将刹车使劲踩到底,她的白色别克才堪堪在吉普车车尾后面停住,若是再往前窜上十几公分,估计就追尾了。交通事故陈虹听说过的多了,自己也曾经介入处理过几单,她知道追尾的话,交警归责基本都会认定为是后车的责任。 前车已经又开始往前跑了,似乎对于刚才所发生的并不知晓,陈虹虽然对前车的突然刹车很有意见,但她没有打算要去理论一番,谨慎起见,陈虹将车换了车道,而且,一换就是两个车道,不仅再跟着那辆吉普了,还与它隔开了一个车道,因为她已留意到了,前车其实是一辆路虎,她真要蹭了或者追尾了,准不定得花一笔巨资才能够买单的。 可是,让陈虹意想不到的是,那辆路虎看到陈虹换了车道,没多久也换了过来,与陈虹同一车道,而且,就行驶在陈虹前面,也不往前跑。陈虹觉得诧异,她再次换车道,那辆路虎果然又跟了过来,这一下,陈虹知道不对劲了,这辆车分明是在有意针对她呢,陈虹的警觉性上来,她立即加快车速,试图将路虎甩脱,可是,无论她怎么开,那辆路虎总是很快就能抢上来,抢到她前面,或者别住她的车,或者来个急刹设计让陈虹追尾,陈虹好几次都堪堪停住车,几乎就要撞上去了。 陈虹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她想不到今天居然在路上遇到一只想吃她的老虎——路虎。 第八十七章 冤家再聚头 这个时候的陈虹,想要看清楚路虎的司机究竟是谁了。这辆路之老虎明显是来找她麻烦的,陈虹当下也只能是设法应对了,她又不能说干脆把车停在路上不走了,这里毕竟是内环高速啊,好在今天内环路上的车不多,陈虹可以腾展闪躲开来。 陈虹的开车技术不错,路虎虽然有意刁难,想把她逼锁在后面,然后找机会制造她追尾,可是有两次陈虹的车还是设法开着超过了那辆路虎,到了路虎的侧前方,陈虹趁机回头看向路虎的司机,然后,她毫不意外地发现,司机是肖章,肖章还朝她坏坏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陈虹原本就心里有些猜测,搞出这种开着豪车来碰瓷的恶作剧来,且还这么嚣张大胆,在高速路上搞这么危险动作的人,她认识的没有几个,且还是故意针对她,除了那个要她还老婆的变态中年男人,陈虹认识的人里想不到有谁会这个样子,可明显的,那个变态中年男人买不起路虎这么名贵的车的,所以陈虹有一会儿是想到过那个爱穿花衬衫,走路扭屁股的“骚包男人”肖章的,可是肖章上一次的车是紫色跑车玛莎拉蒂,陈虹就没再继续往这个人身上想去,想不到,还真的就是肖章呢。 陈虹原本来就对这个“骚包男人”没啥好印象,现在看清楚开车的是肖章之后,愈发觉得这个“骚包男人”不仅是骚了,人也坏坏的。眨眼之间,陈虹的车又被肖章追过了,肖章的路虎就这样在陈虹的别克前面跑,然后偶尔看准时机就去别一把陈虹,或者来个急停,引诱陈虹追尾。 好在陈虹开车水平不错,人也反应够快,现在看清楚是肖章之后,愈发加了小心,而且心里也隐隐憋上了气,就和肖章在这路上较量一下了,双方隐隐出现斗法之势,别的车见状,都远远绕行他们。 肖章今天是和妹妹肖音,还有连星灵约了吃饭的。肖音说浦东区有间新开的饭庄,菜式很有特色,约了肖章和连星灵过去试吃。肖章开车刚上内环高速就看到前面有一辆白色别克,肖章看别克车的车牌尾数,似乎有些眼熟,他怀疑可能是陈虹的车,肖章于是开车追了上去。 两车并行超车的时候,现在侧头一看,发现别克车里开车的,果然是陈虹呢,肖章忍不住拍着方向盘叫道:“真是冤家路窄啊!太好了!”肖章从后视镜里看着陈虹的车,心里起了报复陈虹,捞回一局的念头。上次陈虹蹭了她的车,他带着连星灵那么高调地上门理论,结果却败下阵来,最后不得不以各管各车来收场,还差点被陈虹威胁他抢夺,肖章后来每每想起自己在陈虹这里一再吃瘪,就觉得心里很有些不甘,他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那陈虹就算是律师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小妮子,小蹄子,自己怎么就降不住她呢! 今天在内环高速与陈虹不期而遇,肖章脑子就开始飞快转动了,他决定抓住机会,给陈虹弄个她追尾的交通事故,让陈好好出一出血,以解他心头之不甘。于是,才有了刚才肖章两次故意别陈虹,故意在陈虹车前急刹车的操作,可惜,两次都被陈虹成功及时减速停车避开了。后来,陈虹索性躲到了别的车道上去,陈虹想避开,肖章才不许呢,他就追着陈虹搞事,今天不搞出一单陈虹负全责的交通事故来,肖章是不打算罢手的。 可是,等陈虹看清楚路虎车的司机是肖章之后,肖章发现陈虹开车的风格忽然变了,陈虹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味地闪避了,而是开始和肖章暗暗较劲上了,聪明的陈虹不再一味防守,而是虚虚实实,主动出击加技术闪避,间歇地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两次陈虹跑前面了,肖章为了追上陈虹猛踩油门,结果陈虹也来个急停,吓得肖章赶紧刹车,反而差点他追尾了陈虹。 “嘿!有点意思啊!”肖章忍不住在车里拍着方向盘又是一番大叫,这一下他更来劲了,跟陈虹讲理讲法他输了也就算了,陈虹是律师,可今天他若是在赛车上也输给陈虹,那他可就丢人丢大发了,于是,肖章使出浑身解数,与陈虹在内环高速上展开了斗法。 终于有一次,肖章在陈虹的车前猛一刹车,然后就感到后备箱“咕咚”一下被撞了,肖章忍不住大喜,他想今天真是不容易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让这个陈尼姑成功追尾了他的车! 肖章打了双闪,停了车,跳下路虎,跟在他路虎车后面的陈虹也陈虹也打了双闪停了车,开门出了驾驶座。肖章见到陈虹,得意地呲牙一笑,还骚包地摇摇手,算是招呼,看那样子这,他的路虎被人追尾,他竟是欢喜得很呢! 陈虹忍不住冷笑着讽刺道:“哟,是你呀,开着豪车在马路上碰瓷的,还真是少见呢!” 肖章见陈虹点破了他是来“碰瓷”的,露出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二货表情,乐颠颠地道:“豪车碰瓷才有大生意嘛,小打小闹的没啥意思,对不对?” 肖章说着,吹声口哨,一手扶在车上,一条腿撩着另一条腿,侧站了,摆了个酷酷的姿势,很有点香车美男的意思呢。 肖章戴着黑墨镜,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这个姿势有点像好莱坞电影广告里的画面,看上去还是蛮帅气蛮酷的样子。陈虹忍不住暗出一口长气,今天这个骚包男总算没有穿件花棉袄出来,陈虹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肖章穿着花棉袄,手扶路虎车,站在路边婀娜多姿的画风,她就忍不住想笑。 肖章发现陈虹眼角眉梢隐隐有笑意,他愣了愣,想不明白陈虹为啥追尾了还在笑,他于是指了指他的车尾,示意陈虹看,不料,陈虹居然也好整以暇地指了指她的车头,示意肖章也去看一看。 第八十八章 豪车碰瓷 肖章被陈虹自信的表情弄得心里有点不那么自信了,他想了想,还是弯腰去查看他的路虎车车尾,以及陈虹的别克车车头,两车贴得很近,似乎已经挨住了,却又似乎没挨到,肖章看不到两车有什么伤痕,肖章心里犯嘀咕了,他有些不大确定,究竟自己和陈虹的这两辆车是撞上了还是没撞。 但是肖章想了想,自己坚决不能认怂,他于是咬了咬牙关,扭头对陈虹道:“陈小姐,这次你就别想再赖账了,你赖不掉的,因为很明显,你已经追尾了我的车!” 陈虹听完微微一笑,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从自己的别克车里拿出几张钞票,朝肖章晃了晃,是三张红色的老人头百元大钞,肖章咧开嘴笑了,露出他那引以为傲的一口白牙齿道:“陈小姐,三百块钱就想打发我?你想错了吧?你不看看我这是什么车?”肖章说着拍了拍他的路虎,然后又说道,“上一次你撞了我的玛莎拉蒂,我就已经饶你一回了,这一次,你休想那么便宜了事。” 肖章说得牛哄哄的,自信满满,陈虹却越听笑得越灿烂。陈虹等肖章全说完了,才摇摇头,也摇摇手里的三百块钱,然后,陈虹走到两车交接的车尾和车头处,肖章赶紧瞪着眼睛盯着,防止陈虹搞鬼。然后,肖章就眼睁睁看着陈虹捏着拿三张钞票,一张一张,从两车之间的缝隙里掉了下去,就像往存钱罐里投硬币一样,只不过,两车之间的缝隙实在太小了,小得肖章很难看清楚和确定,可这条薄如一张纸的缝隙,还是可以容下一张钞票穿过。 “是不是很明显没有追尾?”陈虹拣起地上的钞票,笑着,朝肖章问道。 肖章一脸黑线,他有点不明白了,他明明感到他的车“咚”的一声,被撞了的感觉,怎么偏偏却又没撞上呢?肖章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路虎的后备箱一看,果然,原本被栓扣系在后备箱边上的消防筒,已经从栓扣上脱落,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最靠里面的地方,想来,刚才就是这个消防筒脱扣了,然后撞到了车的后座反面,才让肖章产生“咚”的一下,车被追尾的错觉。 “哦哈哈,哦哈哈,今天的太阳真不错啊,陈小姐你吃了没有?”现在心里气急败坏,想着自己这次“碰瓷”不成,真是丑大了,可他却不愿意让陈虹看他吃瘪的表情,于是愈发要笑着打哈哈。 陈虹自然知道肖章现在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为了缓解他的尴尬,陈虹也不戳穿他,只问说:“你是指吃午饭还是吃晚饭?” 中国人虽然喜欢见面问人“吃了没有?”,可也要看大家遇到见面的时间,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下午四点来钟、五点不到的样子,这个时候肖章问陈虹吃了没有,这个问题自然有些不合时宜,显得有些突兀了。所以陈虹才故意反问他,是问午饭还是问晚饭。 “你看太阳就要下山了,当然是问你晚饭了!”肖章眼睛一瞪,丝毫没有一点脸红的样子。 面对这种厚脸皮的人,陈虹也没辙了,只能回答道:“正准备去呢。” 肖章趁机大献殷勤道:“陈小姐,我要去的地方,是一家新开的、很有特色的饭庄,陈小姐要不要一起去啊?” 陈虹看着眼前此人,心下颇有些目瞪口呆,她想不到这人刚刚还在想方设法“碰瓷”她呢,转眼就能提出邀请,和她共进晚餐。对这种翻脸合脸和翻书合书似的人,陈虹只有呵呵了。陈虹于是冷冷道:“不了。”随即一转身上了自己的别克车。陈虹发动车辆,略微退后一截,然后换道,踩足马力向前奔去。陈虹把车开得很快,简直就要一骑绝尘了,她的想法很明确,就是想甩脱肖章,再不想和这个“骚包男”有何关联。 陈虹边开还边看着后视镜,许久都不见肖章那辆路虎,陈虹心里放心了,想着这下子算是把那个“骚包男”彻底甩脱了。不料想,就在她这稍一松懈的间隙,忽然传来一串喇叭声,陈虹顺着声音一看,嘿!肖章开着路虎就在她右侧的车道上,路虎的车窗玻璃降了下来,“骚包男”肖章正咧着嘴,跟她抛媚眼呢。 陈虹气得差点就要一脚踩油门到底,往前死奔出去,可是她瞟一眼仪表盘,看到她现在的车速已经接近一百一十公里每小时了,这样的车速这个“骚包男”还追上她来,岂不是说明“骚包男”起码已达到一百二、三的时速了,想不到骚包男开起车来,竟然是个拼命三郎呢!陈虹冷静下来,她才不要这么不要命地和这个“骚包男”赛车呢,肖章不要命,她还要留着命做很多事情呢。 陈虹这么一想,脚下不仅不再加油,反而开始收油,将车速降了下来,她小心翼翼扶着方向盘,眼睛警惕地留神前面路虎车的变化,准备应对肖章的突然减速和像之前那样的故意别车呢,出乎陈虹意料的是,肖章的路虎车没有减速,径直奔了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看样子,是不会再来为难陈虹的车了。陈虹长吁一口气,这才重新提速向前开去。 没多久,前面就看到了内环高速的出口,出口处排着长龙,有点塞车的样子,陈虹看到了肖章的路虎车,在前面一大批轿车里面,肖章的路虎车很显眼,冤家路窄,他们居然是同一个出口下高速呢。 下了内环高速,陈虹按照导航七拐八拐了几次,忽然就又在前面看到了肖章的那辆路虎,“不会这么巧吧?”陈虹心想,“难道他们是在一个饭店吃饭,甚至同房同台?”陈虹赶紧使劲回想自己的高中同学都有哪些,陈虹暗中祈祷,千万不要等一会儿进了饭店包房看到肖章,才发现这个“骚包男”居然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第八十九章 一脸麻子 陈虹仔细回想过一番后,肯定加确定自己的高中同学里面没有肖章这一号角色,心下才大宽。踏入社会之后,陈虹他们都是大学同学聚会比较多,因为大家毕竟都在公检法部门工作,同行居多,所以顺理成章,互相走动也就频繁一些。虽然,高中同学很久才聚会一次,可是,高中三年,曾经有过哪些同班同学,这一点陈虹还是记得的,陈虹想,就算她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肖章的记忆不会也凑巧出错呀,这么久以来,肖章可从未跟她提过他们是高中同学的话。 陈虹开着白色别克,尾随着肖章的路虎——陈虹无奈地发现,现在“尾随”这个猥琐词套在她头上,实在最恰切不过,她甚至怀疑,那个自恋的“骚包男”说不定正在路虎车里面,像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自鸣得意呢,他一定也发现了陈虹居然在悄悄尾随他,猜想陈虹是不是暗恋他了呢? “切——”陈虹忍不住不屑地说了声,仿佛肖章就站在她面前,涎着脸问她:“你是不是暗恋我呀?” 前方不远就是陈虹他们高中同学约好的聚会地点——新桥饭庄了,新桥饭庄整整三层楼,因为过年的原因,装修粉饰一新,外墙上挂了很多彩灯,看上去一副灯红酒绿的样子,煞是吸引人。饭庄门口还竖着一块一层楼高的灯光广告牌,上面印着鱼虾等,很诱人的样子,让人一望而知这里是吃饭的地方。 陈虹眼睁睁看着肖章的路虎车一拐,进了新桥饭庄,陈虹忍不住摇头叹息,心想还真是冤家路窄呢,陈虹也只得转动方向盘跟了进去,有饭店的引车员一路指引,肖章和陈虹的车一前一后,绕到饭庄后面,进入眼帘的是一个硕大的停车场,里面密密麻麻停满了车,看来这家饭店的生意不错呢。陈虹看到肖章的车拐向左边找车位去了,她于是一打方向,朝右边找去,此刻的陈虹,只想离开肖章这个搞事精越远越好。 陈虹问了大堂的迎宾小姐,他们定的包房在三楼最里面。电梯门口很多人在等,陈虹懒得和人挤,自己爬楼梯上了三楼,按照服务小姐的指点,朝楼道最尽头走去,一路过去,显然都是包房,有的包房的门开着,有的闭着,陈虹听到前面一间开着房门的包房里传出肖章的声音,陈虹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只听一个女声问肖章说:“哥,你不是早出来了吗?怎么现在才到呢?路上没堵车吧?” 肖章回答道:“没堵车,只不过遇上上次那个女律师了,聊了两句。” 陈虹差点嗤笑出声,这个“骚包男”还真是狡猾呢,居然把他那样嚣张、那样赤裸裸的“碰瓷”,轻描淡写,说成是“聊了两句”!大概他也知道自己这番开着豪车碰瓷的行径实在下三滥,令人不齿吧。 “就是上次那个蹭了章哥的玛莎拉蒂跑掉的陈尼姑?”陈虹听出这是那天那个跟着肖章一起到过她律师行办公室的、那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的声音。 陈虹好不生气,他们居然背后叫她跑了的陈尼姑!陈虹黑着脸,跨前一步,就要现身肖章他们包间门外,忽然听到了以下更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话。 那个称呼肖章哥哥的女声撒着娇叫道:“哎呀,就是那个陈律师呀!我觉得她能降住哥哥,一定老帅了!我好想被她掰弯我呢,或者我掰弯她也成啊!哥你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呢?” 陈虹听了目瞪口呆,正想跨前的脚步硬生生刹住了车。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肖章那句让她记恨了很久的话,肖章一听妹妹肖音要掰弯陈虹或者被陈虹掰弯,眼珠一转,对肖音说:“那个陈律师人虽然聪明,可是一脸麻子,脸蛋圆圆的,远看像一把笊篱的说,肖音你还想要吗?” “什么?一脸麻子?”肖音吃惊地重复一句,然后半信半疑望向连星灵。连星灵早把脑袋点得像个磕头虫一样,边点头边大声帮肖章证明说:“是呢,是呢,那个陈尼姑一脸麻子的说!你见了她,肯定会被她吓着的!” 肖音气馁道:“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被一把笊篱吓得半夜做噩梦醒来。” 陈虹再也忍不住了,“咚咚咚”敲响了肖章他们包间的房门,房门其实是开着的,陈虹这一敲,不过是提醒她的存在。 肖章一看尴尬了,连星灵也愣在了那里,二人张口结舌。 倒是不知就里的肖音奇怪地看一看陈虹,问道:“请问,你找谁?” 陈虹用她小李飞刀的目光恶狠狠地削了肖章一眼,什么也没说,“咚咚咚”朝前走了。她怎么回答肖音?难道她还跟肖音自我介绍,说我就是连星灵嘴里跑路的那个陈尼姑,你哥肖章嘴里一脸麻子的陈律师? 肖章看到陈虹一言不发走掉了,他小心翼翼地探讨出来楼道看了看陈虹的背影,然后赶紧缩回房间,关上门,咧着嘴笑了,边笑边朝肖音打马虎眼道:“没事,没事,估计是走错房间了。” 说完朝连星灵递个眼色,连星灵也赶紧大声地附和道:“对对,多半是走错了。”他随即大声嚷嚷起来,“服务员,服务员,点菜了!”终于成功转移了肖音的注意力,肖音开始热情地问起服务员这里的各种菜式来。 肖章和连星灵互相交换一个眼色,肖章忍不住得意地打了个响指。真是天助我也啊!肖章好不开心!刚才陈虹吃瘪的表情,真是太可爱,太好看了啊!肖章只恨自己没有拿出手机把陈虹的表情拍下来。哈哈哈......肖章在心里大笑着,为了自己今天在陈虹这里成功扳回一局! 呵呵,肖章想,他一个大男人,上次就输给陈虹,今天又在内环高速上再败,着实气人啊!他堂堂肖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他不能在和这个女人的较量中总是落在下风啊! 今天终于借着肖音,用一脸麻子成功挫折了陈虹。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弱者,就算你生得花容月貌,两个男人说你一脸麻子,你就是一脸麻子!中国有句古话“三人成虎”嘛! 第九十章 如丧考批 这次同学聚会,陈虹见到了很多许久未见的老同学,着实高兴,有些人还携妻带夫,甚至还有带来娃娃的,大家彼此关问对方的情况,只有陈虹等少数几人还是单着,众人不由对他们这些可怜的单身汉们格外关照些,夹菜倒茶各种优先。而陈虹看着别人双双对对,娃娃又千娇百宠的样子,心里也是各种羡慕。倒把刚才因为肖章他们诋毁她“一脸麻子”的不快抛到了脑后。 陈虹从饭店三楼下到停车场时,已经有些晚了,这个时候,聚会的同学有的已经走了,有的还在包间里继续喝酒,陈虹对于喝酒没有什么兴趣,也差缺了点酒量,所以就瞅了个机会,悄悄撤退了。 进停车场取车,是要先经过停车场出口的,陈虹远远就看到出口处停着两辆车,其中一辆是路虎,疑似肖章的车,等走近一些时,果然看到肖章正站在路虎旁边,和停车场保安理论着什么,连星灵也在一旁帮腔着。陈虹的职业敏感让她对人们之间为什么发生争执,谁对谁错,谁占理这些事颇感兴趣,所以,她就好奇地走过去听了听。 围观的闲杂人等除了陈虹外还有五、六个人,肖章一副急火火的样子,上蹿下跳,连星灵也是气愤填膺,咄咄逼人,对方也是两个人,一个是穿保安制服的停车场保安,一个是穿黑色西装外套的饭店经理模样的人,两个人和肖章的态度不同,说话并不很大声,没有呼呼喝喝,但是,说话却有理有节,关键这两个人的道理不多,却来回坚持一句道:“这位先生,你怎么证明你的车开到我们停车场之前是好的呢?” “他妈的,老子难道还开一辆破车来你这里吃饭啊?”肖章挑眉怒斥。 对方那个饭店经理样的人却不愠不怒也不急,陪着苦笑,绵里藏针道:“那很难说的哦。” “是呢,是呢,就是这个道理!”一旁的保安赶紧连声附和。 “是你个头!”肖章气急败坏,简直想要扑上去打人的样子了,一旁的连星灵赶紧扯住了他。 陈虹悄悄从一旁绕过去看了看肖章的路虎,看到那辆路虎车尾的保险杠都被人撞瘪了,伤得还真是不轻呢。陈虹忍不住摇摇头,心想这个“骚包男”真是个倒霉蛋啊,居然又被人剐蹭了,而且,这次还不是轻微剐蹭,简直就是被人直接撞扁的。 陈虹看了看出口处停着的这两辆车,这辆车一前一后,前车是肖章的路虎,后车是一辆黑色轿车,估计是连星灵的座驾。两个人有可能是开车到了出口处,连星灵从后面看到肖章的路虎车车尾被撞了,提醒了肖章,否则肖章不至于到出口处才跳起来和人理论。 陈虹弄清这件事情的是非曲直后,就懒得继续听下去了,她朝自己的车走去。她无需继续听下去,就知道肖章在这场纷争中讨不了好处去,因为对方经理很明显对这类事情很有处理经验,他抓住的就是本案最核心的部分,一旦上了法庭,也将成为法庭调查和辩论的焦点部分——那就是,肖章怎么能证明他的车开到新桥饭庄停车场的时候,是完好无损的。 因为现在很明显,饭庄的停车场是一个野场子样的地方,看样子不像是安有摄像头的样子,所以,估计很难抓拍监录到究竟是谁将肖章的路虎撞成那个样子的,这样的话,饭庄找不到真正的凶手,作为苦主的肖章也只能找饭庄理论了。 再者,就算饭庄在进出口的地方装了摄像头,录下了肖章的路虎进入停车场时候的样子,在无法找到真凶的情况下,这些可以证明肖章的路虎完好无损地进入停车场的录像,明显是对饭庄自己不利的证据,饭庄是不可能主动拿出来给客户的,陈虹以往见识过的案例,很多酒店饭庄遇到类似纠纷,即使是法院来人提取录像,他们都以录像头坏了为由,拒绝提供录像资料的。陈虹作为一个职业法律人,她已经评估出这件争议里面,肖章是无法胜出的。 陈虹找到她的别克,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她的车身没有损伤——她可不要像肖章那样,开出去才发现车子被剐蹭被撞了。陈虹开车到达停车场出口,看到围观人群已经散去了,只剩下肖章和连星灵还在拽着保安和经理在理论。 陈虹原本打算径直开车离去,可是,到了出口处,刚好连星灵看到了她,连星灵于是一扯肖章,然后指了指陈虹,肖章扭头看过来,就看到了别克车里坐着的陈虹。肖章脸上一副黯然神伤、痛不欲生的样子,让陈虹想起了一个词“如丧考批”。哈,男人爱车居然可以爱到这个地步的吗?不就是路虎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吗?他居然心疼成这个样子,几个小时前他不是还开着路虎想要碰瓷她,各种花式手段想制造追尾事件吗?如今,路虎真的被人撞瘪了,他却这样受不了吗? 陈虹想起上一次在国际商务中心地下停车场,她的别克剐蹭了肖章的玛莎拉蒂,肖章当时不在现场,后来肖章到达现场的时候,她已离开,是不是那一次肖章也是这么痛心疾首的样子呢。陈虹摇摇头,她真不能理解男人这种爱车的心,不就是一个东西被碰坏了吗?送到4s店维修一下就可以了呀,买得起豪车,自然也付得起维修费的,不行还可以报保险维修呀。 陈虹这么想着,看着肖章,肖章却没有了他往日那个痞痞的、骚包的样子,倒是连星灵,求救地看着陈虹,似乎很希望陈虹能帮一帮他们。这种纠纷场合,有个职业素养很高的律师帮忙理论一下,肯定会好很多呀! 陈虹看了看连星灵,又看了看肖章,她心软的毛病还是又犯了,陈虹降下玻璃,问肖章道:“肖先生,需要帮忙吗?” 第九十一章 我有跆拳道段位 肖章并不因为看到陈虹就有所高兴的样子,他只是“哦”了一声,随即翻了翻眼睛,看着天不再说话,嘴角向下撇着,表情有些不屑的样子。陈虹明白肖章现在该是心情极度不爽的时候,大约还勾起了肖章上次在国际商务中心,被陈虹剐蹭车的不好记忆,而且,说不定肖章还在心里怀疑今天这桩事故是不是陈虹干的呢,多半觉得陈虹是一个携私报复、背后搞小动作的人呢。 陈虹理解地点点头。连星灵一看肖章这副臭着嘴脸的样子,生怕陈虹生了气跑掉,赶紧上前猫着腰,趴在陈虹的车窗玻璃上,陪着笑对陈虹道:“陈姐,您是律师,您帮我们评评这个理儿!不然这饭庄店大欺客,死不认账啊!” “死不认帐就没事了?看我回头不找一帮人来砸了它的场子!”许是连星灵低声下气求陈虹帮忙的样子惹恼了肖章,肖章有些挂不住脸了,放狠话道。他这狠话,既是说给饭店经理听的,也是说给陈虹听的。 陈虹看了一眼貌似嚣张的肖章,没有理会他,转头对着点头哈腰、一脸媚笑的连星灵道:“呀,你叫我姐呢,不敢当啊!怎么不叫‘陈尼姑’了呢?” “啊,啊,啊,”连星灵一脸尴尬,赶紧打起了哈哈道,“陈姐我冤枉啊!这是哪儿来的谣言哪!一定是有人背后恶意中伤我,陈姐您千万别信,我人前人后都是规规矩矩,称呼您陈姐的!” 连星灵说得信誓旦旦,就剩下指天戳地发什么永不超生之类的毒誓了,其实,连星灵和陈虹俩人都知道,根本不存在什么“有人背后恶意中伤”的问题,连星灵背后叫陈虹是“陈尼姑”,这话是陈虹自己亲耳听到的,连星灵也知道是陈虹自己听到的。可他这个时候,自然是打死也不能认的,就像这个饭庄经理一样,打死也不能承认肖章这辆路虎是在他们停车场被撞成这个样子的。 陈虹看着连星灵一本正经、要掏心掏肺证明自己清白的样子,实在被连星灵的脸皮折服了,心说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肖、连二人还真不愧是至交好友呢,连脸皮厚度也属于同一系列。陈虹挥挥手,不跟连星灵一般计较,她把车停在一旁,开车门下了车。 肖章一看陈虹真的停了车,还从车上下来了,他的表情马上不一样了,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他刚才以为陈虹只是来看他笑话,故意寒碜他的,所谓“要不要帮忙”的话,不过就是说来逗逗他、故意示威一下他的。现在肖章看出来陈虹是真的留下来,打算出力的样子,不过,饶是如此,肖章依旧对陈虹有些看不上眼,他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陈虹,问道:“你打算怎么帮我?帮我打架吗?” “可以啊,如果你需要!我们三个打他们两个还是有点机会的!”陈虹说着,还调皮地朝肖章眨眨眼睛。 肖章被陈虹逗乐了,咧着嘴说:“就你?被人惯烙饼一样把你惯碎了,到时候谁买单呀?” “小瞧人了不是?我跆拳道可是有段位的。”陈虹两手十指互相叉在一起,活动着脖子、手腕、脚腕,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哦?看不出来哦!”肖章笑得更厉害了,忍不住有些半信半疑起来。 “我帮你打败那个经理,你怎么报答我呀?” 肖章差点脱口而出:“我以身相许!”幸好他反应快,及时咬住了自己舌头,这个时候,正是用人之际,关键时刻,若是轻薄佳人,因小失大,损失可就大了。肖章暗自庆幸没有脱口而出,万一惹怒了这个陈尼姑,说不定今天自己就痛失一个强援了。 但是,这一转念,肖章是真的咬了舌头,还咬得不轻,他捂着腮帮,转着他的痛舌头,问陈虹道:“你说怎么谢你?” 连星灵这个时候也屁颠屁颠地凑过来,涎着脸在一旁对肖章提示道:“我们请陈姐吃饭,加倍交律师费!” “对对对,我加倍付你律师费!”肖章被连星灵一下子点醒了,他差点忘了眼前的陈虹可是律师大状呢!肖章赶紧连声附和道。 陈虹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肖章和连星灵这两个一肚子心眼的马屁精不再理会,而是径直朝那个饭店经理走去。 饭店经理正打算离开,被陈虹拦住了,陈虹问饭店经理道:“你问这位先生如何可以证明他的车进入你们停车场时是完好无损的,是吗?” “对啊,”饭店经理点头道。 “你为什么非要他证明这一点呢?”陈虹又问。 饭店经理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可是上海律师界颇有名气的大状,更没意识到陈虹的问题是个圈套,他回答道:“他不能证明车辆进入我们停车场的时候是好的,怎么能让我们赔他呢?” 陈虹点头道:“这么说,只要他能证明他的车进入你们停车场的时候事完好无损的,你们就会负责赔偿是吗?” “啊啊,这这,”饭店经理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自己刚才的话套进去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可以,只要他能证明他的车进入我们停车场时是好的,我们就赔他。”饭店经理说这话时,已经在心里笃定肖章无法证明他的车进入他们停车场时是好的了。因为饭庄附近的路况他都了解,饭庄比较偏僻,附近路段都没有摄像头。他不信肖章能证明自己的车是完好无损地进入停车场的。 饭店经理这话,正是陈虹想要的,她当即接口道:“我能证明!” 饭店经理一愣,问陈虹道:“证明什么?” “证明她的车进入你们停车场时完好无损啊!”陈虹道。 饭店经理皱皱眉头,道:“你怎么证明。” 对话到这个时候,不仅饭店经理在瞪眼看着陈虹,就连肖章连星灵也都瞪大眼睛看着陈虹,几个人都在好奇,陈虹如何能证明肖章的路虎车进入饭店停车场时是好的? 第九十二章 不利证据 有好一会儿,陈虹看着饭店经理不说话,饭店经理和肖章、连星灵三个人也看着陈虹不说话,大家好像都在等什么似的。 陈虹有点意外了,她原本以为,她说了“我能证明”四个字,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看上去这个饭店经理又是个见过世面或者处理过类似事情的聪明人,包括肖章、连星灵也都是很机灵的人,可现在看上去,居然都不明白陈虹的“我能证明”是什么意思。陈虹心想,真是“隔行如隔山”,看来大家的法律知识都还需要提高呢! 陈虹于是一板一眼,一字一字地向三个人解释道:“‘我能证明’的意思,就是‘我是证人’的意思,现在明白了吧?” “你?证人?什么证人?”那个饭店经理看着陈虹疑惑地道。 “目击证人。”陈虹道。 饭店经理忽然一拍手道:“懂了,我看过电影《目击证人》,你就是那个躲在停车场某个旮旯角,亲眼目击到那辆杀人越货车辆的人。来,告诉我们大家是什么样一辆车干的?” 陈虹当下一脸黑线,才知道这个饭店经理其实是在装傻而已,根本不是不明白陈虹所言,她可以证明的意思。再看肖章和连星灵,反而这两个人听了这个经理的话,脸上变了吃惊的表情,都以为陈虹如这个饭店经理所言,看到了那辆肇事车辆,显然被这个饭店经理的诡诈带到了沟里。 陈虹心下郁闷,她没好气地朝三个人说道:“对不起,让三位失望了,我虽然未能有幸目睹肇事现场,但是,我有幸目睹了这辆路虎进入贵饭店停车场时候的车况,因为几个小时前,我的车是跟着这辆路虎车一前一后进入这个停车场的。我可以证明的只是,那时候,这辆路虎车的尾部是完好无损的。” 肖章一听陈虹这么说,大喜过望,右手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左手掌心里,嘴里喜不自禁地说一声:“真是打架忘了拳啊!”他暗自恼恨自己刚才只顾着跟饭店经理吵架,居然忘了他一路和陈虹斗车,俩人是一前一后进入饭店停车场的,陈虹绝对可以证明他的车进入这家停车场时是完好无损的。 连星灵则傻傻地看着肖章,肖章可从头至尾都没提起过,他是和陈虹一起来到饭店的,难怪肖章刚进包间,门口就出现了陈虹呢。饭店经理看了看肖章,又看了看陈虹,然后,试探地问陈虹:“你们认识?你们是一起来的?就算你跟着他的车进入停车场,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吗?” 陈虹微微一笑,她可是做律师的人,这个狡猾的饭店经理话里面的圈套陈虹怎么会识不破呢,“你们认识?你们是一起来的”这样的问话兼断语,早已暗含了攻守玄机于其中,无论陈虹怎么回答对方,都可能被对方抓到把柄来反击,陈虹才不上当呢。 陈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车,示意饭店经理看,然后对饭店经理道:“看到了吗?” 饭店经理问陈虹:“你是说那辆白色别克吗?” 陈虹摇头,说:“我是指那辆白色别克前挡风玻璃处的行车记录仪。” 陈虹“行车记录仪”几个字一出口,饭店经理的脸色瞬间变了,肖章已经忍不住大叫出声:“艾玛,太好了!陈虹你真棒!”当下肖章看着陈虹一副星星眼的样子,简直让人怀疑他会不会忍不住冲动,上去抱着陈虹啃两口。连星灵在一旁笑得乐呵呵的,嘴角已经笑得拉道了耳根处,像极了一只大嘴猴。 饭店经理许久都沉默不语,脸色一直阴着,陈虹和肖章他们也不着急催他,他们手上既然有了行车记录仪这样的撒手锏,害怕他们饭店派人把记录仪里面的录像卡硬给抢走吗? 过了一会儿,饭店经理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电话通了之后,饭店经理拿着电话走远了一些,显然是不愿意让陈虹、肖章他们听到他的通话内容。 看到饭店经理走远了,陈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肖章说,这里有一段录音,可能也会对你有帮助。连星灵一听,也凑了过来,陈虹按下播放键,里面就传出刚才陈虹和饭店经理的对话,其中就有饭店经理曾经说过的那句“可以,只要他能证明他的车进入我们停车场时是好的,我们就赔他。”肖章听了,忍不住朝陈虹竖起了大拇指,连星灵也赶紧拍马屁道:“陈姐,你真厉害!不愧是做律师!”俩人心里都佩服得不行,这就是律师和普通人的差异吧,律师懂得随时取证,随时留存证据。 陈虹忽然按了暂停键,朝肖章狡黠地一笑,说道:“后面的录音对你有些不利,你就不需要了。” 肖章听了一愣,莫名奇妙道:“什么意思?什么证据对我不利?” 陈虹看了看肖章,问他说:“你想听?areyousure?” “嗯嗯。”肖章点头,手指还捏了个表示ok的圆。连星灵则跟屁虫一样跟着肖章连连点头。 陈虹道:“那你就只自己听听好了,不要提交出去作为证据给法院,或者给饭店方面。” 陈虹于是重新按下播放键,里面忽然传出肖章的声音,肖章听了两句,辨别出那是自己在内环高速上和陈虹的对话,俩人在讨论陈虹的车究竟有没有追尾了呢,肖章初开始听着,没觉得这录音有什么,不过就是俩人差点发生一单追尾的交通事故嘛,可是陈虹突然又把录音播放退后了一点,于是,就听到里面传出陈虹的声音:“哟,是你呀,开着豪车在马路上碰瓷的,还真是少见呢!”然后就是肖章的声音:“豪车碰瓷才有大生意嘛,小打小闹的没啥意思,对不对?” 这两句话让肖章听得先是目瞪口呆,随即面红耳赤起来,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现场只有他和陈虹二人,因此就敢没皮没脸地乱说话,没想到陈虹竟然把他的话做了录音! 第九十三章 等我脸上麻子消了 更让肖章气愤的是,陈虹当时居然一上来就给他设了个陷阱,对他进行了诱供,他居然没察觉,陈虹说他是“开着豪车在马路上碰瓷”,他居然就傻乎乎地认了,还说是“豪车碰瓷才有大生意嘛,小打小闹的没啥意思”,摆明了就是承认自己开着豪车在马路上碰瓷,为的是弄票大的。 肖章实在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这么一句话,却被陈虹录了下来,难怪陈虹会说,后面的录音对肖章不利,只自己听听就好了,不要提交给对方。现在听完,只要不是傻子,用脚后跟想一想都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肖章在录音中承认自己是开着豪车出来碰瓷的,这段对话若是被对方或者法官听到的话,会怎么想今天新桥饭店停车场的这桩车辆事故呢?那是完全可以认为这事故根本就是肖章自己找人制造的,其目的不过是为了用豪车来碰瓷,搞单大生意的。 肖章此刻,又恨又羞,简直恨不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结果,肖章一抬头,就看到连星灵正吃惊地看着他,连星灵倒不怀疑今天停车场这桩事故,可是,他实在不敢相信,肖章刚才居然在内环高速上碰瓷陈虹,想对陈虹进行讹诈,俩人还曾经下车理论。记得肖章当时刚进包厢时,肖音问说怎么现在才到,路上是不是塞车了,肖章的回答是“路上遇到陈律师,聊了几句”,而今,陈虹将这“聊天内容”播放了出来,真是让连星灵差点跌掉眼珠,此刻的他,看向肖章的目光,鄙夷至极,简直就是在看着一个诈骗犯、一个敲诈勒索犯、一个下作得不能再下作的人。 连星灵想对肖章说两句谴责的话,可是他刚说了“你,你,你......”三个字,就被肖章一巴掌拍了过来,打在他后脑勺上,肖章瞪着连星灵说道:“你什么你,你哥是那种人吗?听风就是雨,别人造谣你也信?”肖章这样一吼,连星灵不敢吭声了,单他还是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声道:“人家哪里是造谣,人家有你的录音呢!”。 这个时候,饭店经理打完电话过来了。态度已经变了很多,说话非常客气了,对肖章说:“肖先生,如果这位小姐的行车记录仪确实拍到您的车完好无损地进入我们车场,那我们愿意和您商讨一下赔偿事宜。但前提是,我们要先看看行车记录仪里面的录像,您看可以吗?” 肖章听了,转头看向陈虹,他不敢贸然回答,行车记录仪是陈虹的,陈虹给不给看是陈虹的事,他不敢替陈虹拿主意。何况,他还担心饭店方面提出看录像,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陈虹略略犹豫了一下,同意了饭店方面的请求,饭店经理随即请他们一起到饭店办公室,说那里有电脑,可以看录像。肖章这个时候脑子忽然灵光起来,他赶紧说,他车上有笔记本电脑,还有读卡器,可以用他的电脑看,陈虹自然更支持这个方案了,当即上车拆下她记录仪上面的储存卡,肖章也从车上拿了他的笔记本电脑下来,三个人跟随饭店经理一起向新桥饭庄经理办公室走去。 肖章凑近陈虹,在她耳边讨好地笑着,讪讪地解释说:“我主要是怕他们电脑里面万一有病毒,或者他们起了什么坏心眼,通过电脑操作损坏掉你的储存卡,那你辛苦录下的证据就报废了。”陈虹瞟肖章一眼,并不戳穿肖章的那点小心眼,只了然地点了点头。 到了经理办公室,经理肖章迅速找到座位,打开他的电脑,连上读卡器。饭店经理则趁着这个时候,又打电话叫来了一男一女俩个人,看样子这俩人都是饭店的管理人员,因为都穿着和饭店经理一样的黑西服白衬衫。 肖章的电脑开始读取陈虹行车记录仪储存卡上的录像了,他不忘先悄悄复制一份放在自己电脑里。等大家来齐人,肖章就开始播放陈虹储存卡上的录像给大家看,他看着录像内容,轻车熟路,嘴里说着:“前面这段录像是陈小姐别处的录像,与这件事情无关,我们跳过不看。”他边说边操作,迅速将起始播放点拖到了他和陈虹一前一后下了内环路高速出口,走到饭庄外面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红绿灯的那段路上,录像上面就看到肖章的路虎车在先,陈虹的车不远处跟着,一前一后行驶着,然后,二人又先后拐到了新桥饭庄,先后经过了停车场入口,路虎车在前,向左拐去找车位去了,而陈虹则向右拐去。 播放到这里,肖章当即按下停止键,他是多连一点东西也不肯给饭店经理看呢。后来,在饭店方面三个人的要求下,肖章将这段录像来回播放了三遍。播完之后,饭店三个人到办公室外面商量什么去了。肖章已经觉得自己胜利在望,忍不住朝陈虹呲牙咧嘴,挤眉弄眼,笑个没完了。 果然,没多久,那个饭店经理一个人回到了办公室,对肖章说,让肖章先去修车,垫付之后,饭店会予以按比例赔偿。肖章一听还存在“按比例”问题,就急眼了,又跟对方经理争执,对方经理却狡猾地一笑道:“如果没有比例问题,就不如上法院了是不是?我们老板肯定会说,那何必要主动赔,不如等法院判。”肖章听了张口结舌,却又无可奈何,双方最后终于达成了三七开的赔偿比例,并签订了协议,有陈虹帮忙起草,协议当即就好,那饭店经理至此才知道陈虹居然是律师,于是点头笑着说:“难怪了,我输得一点也不冤!这样我跟老板就更容易交代了。” 出了经理办公室,肖章、陈虹、连星灵三人回到停车场,各自取车准备离去,肖章巴巴地趴在陈虹车窗上,涎着脸对陈虹说:“给我个机会,啥时候请你吃顿饭撒?别让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不料,陈虹朝他一瞪眼道:“等我脸上的麻子消了......” 陈虹说完,一踩油门,绝尘而去,差点把趴在车窗上的肖章带倒了,肖章和连星灵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第九十四章 好想去读书 刚刚过完元宵节,上海街头还到处挂着春联、彩灯,孩子们还在街头偷偷丢甩炮玩着呢,乔花开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大洋洲制衣厂。她还热心地带了一些姑妈乔真真过年手工做的苏北油炸小吃,宿舍里的姑娘们陆续回来几个,胖姑娘阿宣和那个斯文女孩小秋也都回来了,大家各自都带了家乡小吃,乔花开吃得津津有味,这是她第一次交道外省朋友,彼此能交换家乡小吃。 可陆续地,也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宿舍里换了一大半新人,有十来个姑娘春节回家过年去就再没回来,有的是年前回去时就计划着不再出来打工了,或者打算换地方去做工,据胖姑娘阿宣和文静姑娘小秋说,每年春节时候,都是制衣厂大换血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是到外地来上海打工的,春节回家过个年之后好些都不来了,有些是计划中的、自己就不愿意再来了,毕竟这里还是有些太辛苦,赚得也不多,有些则是非计划中的消失不来,生活总有很多始料不及的事情让人们改变原计划,可是,还有一些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很多女工都是来自农村,回到家里后,家里人管控着不许她们再出来,尤其是到了结婚年龄的女孩,往往都被家里安排出嫁了。农村现在要彩礼又很兴盛,女孩嫁人家里可以收彩礼,这比外出打工要赚得多,来得快。 蔡组长已经在给大家分配新的活了,在一大堆新人面前,乔花开虽然只比她们早来三几个月,却也忽然就成了老师傅,不过,乔花开倒是个热心人,她很乐意给新人一些建议和指点,愈发被新人簇拥着,称呼她为乔姐、乔师傅了,把乔花开臊得连连摆手,一个劲让大家叫她“阿花”就好。 现在的阿花,已经属于熟练工人了,随着工厂越来越多工人返回,加班加点的人越来越多,乔花开也不由自主陷入这种氛围之中,她也跟着大家熬夜加班,不停的以分、以角为单位,积累自己的收入。 乔花开从没有想到过赚钱会是这么辛苦的活,她更没想到过她的赚钱单位小到以分、以毛为单位赚钱,她曾经的梦想里,在那里清点自己的收入,也起码都是元才对啊,甚或起码也是十元、二十元这样,可如今,现实和想象全然不同。那时候,他爸妈就总是说,他们小时候上学,一年级第一课学的是“***万岁”,最早认得的五个字就是这五个字,可是到了乔花开他们,学校教孩子们最早学习认识的字则是元、角、分,是认钱。可是,光是认得这三个字又如何呢?并不是认得钱就能有钱。乔花开那么早认识这三个字,认识了钱,可是,她要到现在才能开始赚钱,而且还是以分和毛为单位赚钱。 乔花开有时候趴在缝纫机上车衣服车得会突然走神,她忽然想继续读书去,她想若是自己有个大学文凭,大概赚钱起码能从元赚起吧,一元、两元这样的积攒速度也是好过现在几分、几毛的积攒速度的。 乔花开于是一边踩着踏板车衣服,车拉链,一边想好了要攒钱去报考一个大专文凭去,她找工作时候留心过上海街巷的广告,知道有个成人自考的,她决定去买书自学,然后考一个成人自考去,修习一个大专文凭。 就这样脚踩着踏板,在缝纫机的声音和节奏里,乔花开胡思乱想着,计划着,希望着,又拿到三个月的工资,姑妈乔真真多次告诉乔花开要把钱攒起来,叮嘱乔花开千万不要把钱寄回她爸妈那里去,乔真真甚至已提醒到乔花开,让她现在就要开始给自己备点儿嫁妆才好,免得将来嫁到婆家被人小瞧和欺负。 乔花开笑着答应了,她还去买了些自考方面的书,打算开始学习,告诉姑妈,她准备有机会去考一个大专文凭去,乔真真连连夸乔花开有志气,有想法。可乔花开的钱,还是背着姑妈乔真真寄回给了爸妈。 乔花开的父亲知道乔花开是哪天发工资,一到那天,她父亲就会准时打电话给乔花开。她父亲现在的电话不打到姐姐乔真真这里了,他都是直接打电话到乔花开制衣厂的传达室里。乔花开的父亲告诉乔花开,她哥哥福来谈对象了,现在就差彩礼了,只要家里备齐彩礼,她哥哥福来就可以成亲了,乔花开也就可以有嫂子了。 乔花开只要想象一下哥哥因为没钱娶媳妇,在农村那样焦虑、那样被人背后笑话的样子,阿花就赶紧把自己存下的钱都寄了回去,每个月只留三五百块钱零用。乔花开想着等哥哥福来娶亲了,她再开始攒学费不迟,反正她还没开始读书,还得先温书才行,等她真开始参加自考了,再攒学费不迟。 可实际上乔花开买了自考的好几本书,始终都没有看过几页,她也并没有时间看书。她的生活简单枯燥,每天就是三点一线,这三点还都在同一个楼里,其中二楼一个点是车间,三楼两个点是宿舍和食堂,乔花开每天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二楼的车间度过,她常常都会累得趴在缝纫机上睡着,就像她初来制衣厂看到的那样。 乔花开初来大洋洲制衣厂时还有些不解,人们为什么三楼就是宿舍,却不上去休息,偏要趴在缝纫机上睡觉,而今,她不仅明白了其中原因,连她自己也已经开始这样干了。她发现自己趴在缝纫机上听着机器的“哒哒”声反而能睡着,可是回到宿舍,躺在舒服的床褥上,反而辗转反侧,睡不着了。试想,整个宿舍空荡荡的,只有你一个人躺在床上享福,别人都在楼下加班加点赚钱,你又怎么能睡得着呢?于是,乔花开总是在床上躺不了一会儿,就又爬起来下楼去干活去了,久而久之,累了索性就直接趴在缝纫机上休息了。 第九十五章 突发 这一天中午,乔花开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梦中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白兔一样,蹦蹦跳跳,到处找狐狸、老虎玩,结果,乔花开遇到一只要吃她的狼,张开血喷大口,乔花开就吓醒了。 然后,乔花开定了定神,想要喝口水继续工作,她发现她喝不了水了,她的脖子仰不起来了,一动就非常疼,乔花开试着低头看缝纫机,就发现也低不下去了,等于她的脖子是彻底不能动了,所有不可以,上下不可以,就只能那么直挺挺地挺在那里。 乔花开吓坏了,她何曾经历过这样恐怖的感觉呢?于是,“哇”的一声,乔花开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哭了。乔花开的哭声像给一池死寂的湖水投入了一个冬瓜,几乎所有的人都从缝纫机上抬起了头,包括哪些个趴在缝纫机上睡着了休息着的工人,大家全都扭过头来看向乔花开。 乔花开哭得更大声了,她一手扶着她的脖子,一手还抓着水杯,她哭泣着喃喃道:“我的脖子动不了了!” 听了乔花开的话,有些人脸上露出冷漠的表情,继续扭头趴着睡觉,或者车衣服去了,胖姑娘阿宣和那位文静姑娘小秋以及宿舍的几位新人都焦急地围了过来,胖姑娘阿宣就要动手捏乔花开的脖子,却被小秋拉住了,小秋说:“脖子是人体要害,连着大脑呢,这个位置又很脆弱,你不是医生,最好不要乱动,否则,只会帮倒忙,弄不好,阿花的脖子就要被你彻底废了。” 小秋说得这么吓人,周围几个正伸出手想帮忙的女孩,一起吓得缩回了手,乔花开也被吓得没了哭声,她着急地问小秋:“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小秋问乔花开:“疼吗?你的脖子疼吗?” 乔花开习惯性地想摇头,却一下子疼得大叫起来,缓过这股疼劲,她才说:“不疼,只要不动,就不疼,但是只能这么一直挺着。” 小秋说:“你应该立即到医院挂急诊,脖子可是大事。” 胖姑娘阿宣于是接口道:“要不我们叫120吧。” “120要钱的,而且很贵。”另外有个小姑娘说道,“去年我奶奶冠心病发作,叫了120救护车,光车钱就花了大好几百。” 大家沉默了,都看着乔花开,等她做决定。 乔花开说:“我可以自己去医院。” 小秋点点头道:“嗯,如果不疼,你自己去到医院挂号看医生也可以。” 胖姑娘阿宣和文静姑娘小秋一起,帮乔花开收拾了一个小包,里面装了水杯和一点零食,还有钱,大家担心她需要住院。小秋问乔花开需不需要人陪她去医院,乔花开看了看她们,说声“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 乔花开拖小秋和阿宣帮自己向蔡组长请假,然后,就背上她的双肩包,下楼走了。乔花开心里很清楚,这些姊妹们都很不容易,大家宁可少睡觉,都要熬夜去几分几毛地赚,她哪里忍心让她们一下把好几个小时花在陪她看病上呢,何况,她还确实可以自己到医院的。 乔花开下了楼,出了楼下小院子的门,就算是出了大洋洲制衣厂了。 大洋洲制衣厂外面就是很多民宅了,附近刚好有一辆出租车,客人刚走,乔花开正打算上出租车去,想了想,还是另外挥手叫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摩托车,这些摩托车拉客仔,常常都在制衣厂附近逡巡,因为这里往往有人外出购物等,喜欢搭乘摩托车去。 乔花开小心地坐上摩托车后座,尽量避免牵动自己的脖子,饶是她十分小心,还是有两下疼得她几乎掉下泪来,乔花开告诉摩托车,带她到附近的光明医院去。光明医院是小秋告诉乔花开的,小秋说,那是一家民营医院,以接诊居住在附近的外来务工人员为主,不能用本地医保,但是设备等还算齐全。 乔花开到光明医院挂了急诊,医生很快帮她照了片子,并对她的脖子打了石膏,进行了夹板固定,乔花开实在想不到她到医院后不到俩个小时,就变成了航天员一样脑袋脖子包着厚厚的白色绷带。 光明医院的医生要求乔花开住院,乔花开自然不同意,医生说得虽然病情严重,什么脖子大事,关系全身,万一落下残疾之类的,可乔花开只用一句话就让医生闭了嘴:“我没钱住院。” 即使是今天这在门诊的检查和治疗,也花尽了乔花带在身上的好几百块钱——那几乎是她全部的积蓄了。乔花开哪里还敢住院呢?不过好在医生说了,乔花开的脖子是急性扭伤,加上颈椎疲劳,伤情不是很严重,但是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至少三五个月内脖子都不能自由活动。 乔花开就这样脖子带着石膏和夹板,再次乘坐摩托车回到大洋洲制衣厂,她已经彻底不能工作了。乔花开原先是住在上床,脖子成了这样,她上下床极不方便,胖姑娘阿宣主动和乔花开换了床,把下床让给了乔花开。乔花开知道自己需要回去姑妈乔真真那里去了,她在这里不能工作赚钱,还得每天出房租和饭费,这样肯定不行都。可是,她想和蔡组长把她这半个月的工资结了再走。乔花开这样戴着石膏脖套,在蔡组长和财务那里跑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她提前拿到她这半个月的工资。 胖姑娘阿宣、文静姑娘小秋帮乔花开拎着水桶脸盆,送她到车站等车,车站只有她们三个人,开始还只是气氛有些沉闷,可是,当看到乔花开等等公交车出现在远处时,三个人忍不住抱成了一团,大家都哭了。当时正是月上中天,照亮她们脸上小溪一样的泪痕。她们哭泣,只因她们知道,这一别之后,彼此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或许,乔花开再不会归来,又或许,等乔花开养好脖子回来时,阿宣也好,小秋也罢,或许能已经不在这里...... 第九十六章 疗伤 乔花开依依不舍,告别小秋和阿宣,登上了开往上海市区的末班车,车上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乘客。上车前,阿宣和小秋已经用厚厚的围巾将乔花开脖子上的石膏和夹板都包住了,可是猛一看上去,依旧会觉得乔花开的脖子有些怪。乔花开不敢看司机和乘客的眼睛,她拎着水桶、行李,一直走到车辆最后,找个双人座坐了下来。公交车飞奔起来,在晚上的公路上,像出租车一样飞快...... 这正是乔花开选择这个时间离开制衣厂的原因,这样可以避免车上乘客过多,被人们挤了她的脖子,此外,也可以少些人注意到她。乔花开把身子侧过一些,看着窗外,月亮照着路两边的树木房舍,安静中透着老布衫一样的白,这一路的风景乔花开已经来回欣赏过很多次,已经很熟,可是这样白的月色下看这一路还是第一次,她印象中这一条往来市区和南郊的路总是很喧嚣,不曾想它月色下的样子却这样宁静凄凉。 乔花开忽然想起她第一次来大洋洲制衣厂的情形,那时的她既满怀希望,又忐忑不安,她口袋里装着燕子给她画的地图,隔一会儿就掏出来看看,生怕弄丢了,大洋洲制衣厂没有在路边,混在一群居民楼里,如果没有地图,很难找到。她下车后对着地图,七拐八弯,问了好几个人,最后终于找到制衣厂,见到蔡组长,当蔡组长答应她明天可以来上班时,乔花开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她兴冲冲地冲出制衣厂大门,最后也是上了这趟公交车,那一次,她恨不得插双翅膀,立即飞到姑妈家,向姑妈报喜...... 想不到时间过得这样飞快,似乎只是弹指一挥之间,她已经从大洋洲制衣厂下岗回家了,她的手掌布满伤疤,手指磨了茧子,生活的艰难,让她的眼泪流淌了一次又一次,而每次受伤难过时,她都是乘坐这一趟公交车,向姑妈家去。乔花开不知道姑妈乔真真现在在家里干什么,看电视抑或浇花?洗衣服抑或拖地?乔花开不知道姑妈乔真真一会儿看到她,会是什么表情,那个孤伶伶、倔强而又善良老太,会不会吃惊地尖叫起来?乔花开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再次滑落,她庆幸自己在上海还有一个姑妈家可去,那里给了她很多温暖,是她人生疗伤的港湾...... 乔花开过了晚上十二点之后,才到达姑妈乔真真家的,乔真真已经睡了,乔花开有姑妈乔真真家里的钥匙,她自己悄悄开门进了房间,乔花开原本打算不开灯的,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严实,投进来的月光足以照着她整理床铺,她准备就这样简单洗涑一下,就悄悄收拾躺下睡了,免得吵醒姑妈惊动了老太太,可是乔花开又想了想,还是把客厅的大灯打开了,姑妈乔真真的性子她现在已经十分了解,黑咕隆隆看不清人脸,又被声音惊醒的话,姑妈乔真真说不定会把她当作入室的贼,挥根棒子,从后面一棒子砸晕她,换作平时,乔花开自信还是可以躲得过去的,即或真挨上一棒子,她不会在乎,可现在,她的脖子成了这样,万一再被加上一棒槌...... 乔真真没有给乔花开一棒槌,也没有如乔花开担心和想象得那样惊叫出声,她只是惊得跳了起来!乔真真捂着自己的嘴,脚下一蹦一蹦的,她很想叫,却又不敢,现在是半夜三更,糖机厂的房子当时建筑时候工头就因为贪污被送进了监狱,房屋建筑得极是偷工减料,墙壁和楼板都很薄,隔音效果很差,乔真真怕自己的半夜惊叫会把左邻右舍吵醒。 可她如何能不惊叫呢?眼前是她的阿花、那个十九岁的丫头乔花开吗?上个月她告别离开的时候,是花一样漂亮美好的一个丫头,而今半夜三更,忽然就这个样子出现在她的客厅,脖子和脑袋被白绷带缠成那个样子,像极了埃及的木乃伊,又像是日本那个鬼片里的贞子姑娘,突然就无声无息从电视里爬出,站在她的客厅里。 “姑妈,是我!”、“姑妈,别怕!”、“姑妈,我只是扭了脖子,没有其他。”乔花开看出了乔真真的惊恐和不安,她赶紧出言柔声安慰乔真真。乔花开的声音成功安抚了乔真真的情绪,乔真真通过这熟悉的声音,进一步确定眼前的乔花开不是魂魄归来,而是大活人在眼前。 “阿花,你扭了脖子?”乔真真轻声问阿花,声音里还是有些畏怯。 “嗯呢,姑妈,医生说没有太大问题,就是这么固定一段时间就好了,姑妈不担心。”乔花开轻描淡写地说。 乔真真的身心终于放松下来了,她已经看出乔花开扭头转脖子之类的动作比较困难,她赶紧伸手开始帮乔花开铺床铺被子,又问乔花开吃晚饭了没有,乔花开想说她吃过了,可其实,她脖子这个样子,很不方便吃饭,因此在制衣厂食堂吃得很少,这会子经过长途跋涉,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乔真真麻利地给乔花开热了一碗白米粥喝,还煎了两个鸡蛋。 乔花开吃完倒头睡去,直到中午才闻着厨房的菜香醒来,其实乔花开半夜几次醒来过,都是脖子疼醒的,乔老太已经烧好中午的菜。吃饭时,乔老太说下午带乔真真再去市区这边的大医院检查一下脖子,乔花开连连摇手,说自己前天才拍完x光照,医生确定脖子没有大问题,只需要这样固定着,养一段时间就好。而且,x光这种东西,有辐射,不宜多拍。 乔老太听乔花开这么一说,也就信了,没有再催乔花开去医院,乔真真又问了些乔花开是怎么扭了脖子的,以及制衣厂那边的情况,乔花开说蔡组长说了,等她脖子好了,随时可以回去工作。乔老太没再说什么,只叮嘱乔花开不要惦记工作,安心静养。 第九十七章 必须去 其实,乔花开不肯跟随乔真真去医院,并不是她的病情真的不需要就医,而是因为钱的问题。乔花开没有告诉乔真真实话,光明医院的医生其实是要求她住院治疗的。 乔花开原本仅有的几百块钱,经过一次急诊治疗和x光拍照后,现在身上有半个月的工资,也就一千多块钱,乔花开必须计划着用,为此,她必须避开大的开销,比如进一步做颈部检查,只是负担换药的费用就已经很拮据了。现在的她,明明已经有了工作,却还得吃姑妈,住姑妈,这已经很让乔花开汗颜了,哪里还能再花姑妈的钱去看病呢。乔花开后悔自己没有一点忧患之心,连一点生病的防身钱都没有留下,平时就把钱买了穿戴和零食。乔花开没有想过,她的零食、衣服穿戴等,其实只用去她收入的极少一个部分,她绝大部分钱都被她寄回去给了家里,让家里给哥哥娶亲用。 不去进行进一步检查,但是脖子上的绷带和里面的药还是要换的,几天后乔花开找到一家小小的民营医院,换了一次药和绷带。乔花开能感觉到,她脖子上的疼痛在逐步减轻,这让她略微安心了一些。医生要求换两次药的时间,乔花开只去换一次,每次都被医生责备,乔花开每次都只是静静地听着,下次还是“忘了”换药时间,还是该换两次药了,她才去医院一次。 乔花开没想到颈椎病这么难养,她这样一固定就是三个多月,即使两次并一次这样换药,几次换下来,乔花开也已经没有钱可供继续换药了。精明的乔老太察觉出了问题,这天晚饭后,乔老太和乔花开姑侄二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乔真真突然问乔花开:“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换药?” “什么什么时候去换药?”乔花开装听不懂。 乔真真指了指乔花开的脖子说:“你的脖子呀,你已经很久没去换药了。” “哦,医生说后面不用换药了。”乔花开道。 “不用换药?”乔真真狐疑地道。 “是的,已经快好了,不用换药。”乔花开道。 “换一换绷带也好呀,绷带都那么脏了。”乔真真道。 “哦。”乔花开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乔真真忽然问说:“阿花,你是不是没钱了?” “没有呀,我有钱。”乔花开一愣,赶紧接话。 乔真真观察了一会儿乔花开的表情,她摇了摇头,道:“阿花,你骗不了我,因为你的性子跟我很像。我知道你的钱去哪里了。” 乔花开谨慎地看向姑妈乔真真,她不知道乔真真是真的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诈胡而已,她不敢乱接话,怕哪句话说不好漏了大馅。 乔真真叹一口气道:“阿花,当年我像你一样心软,你爷爷说你爹要娶亲用钱,我就把我所有的积蓄,总共一万五千块钱,全都寄回去给你爹和你妈成亲用了,可是后来,我们单位分这套房子给我,但是需要用钱买,我希望你爹妈能支援我一点,哪怕两千块钱也好,可是,你爹妈别说是两千块了,两百块也没有,到后来,连电话都不肯接我的了。” 乔花开听了目瞪口呆,她从没听任何人讲过这段故事,即使当年爷爷奶奶在世时,也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姑妈乔真真曾经对家庭、对她的父母有过这样的贡献。 “你哥娶了亲,你却熬出一身病来,你觉得划得来吗?”乔真真看着乔花开,痛心地说。同时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乔花开不敢接话,既然姑妈已经看破她的小猫腻,她是不敢再骗人的了。沙发转角处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乔花开的心忍不住一惊,她好担心是家里来的电话,可眼角瞄去,051开头的号码不是家里是哪里?乔花开赶紧伸手抓起电话,生怕被姑妈乔真真抢了去。 “喂,是阿花吗?”电话那头传来乔花开父亲的声音。 “嗯呢,爹,是我。”乔花开应道。 “你换了新工作怎么样啊?”乔花开的父亲问。 “嗯呢,还行。”乔花开含含混混道,眼睛瞟一眼姑妈乔真真,生怕她听了去。乔花开因为担心家里打电话去大洋洲制衣厂找不到她,回到姑妈乔真真家里第二天,就主动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家里说她换了新工作,住在姑妈家了。乔花开不想父母家里担心她的脖子,所以也没有告诉父母她脖子扭伤的事情。 乔花开在电话这头用尽量简短的话应付着父亲,乔真真听不到电话那头乔花开父亲的话,只能从电话这头乔花开的只字半语上猜测对话内容。 忽然,乔真真猛地一下按下了电话上面的免提键,房间里立即响起电话那头乔花开父亲、乔真真弟弟乔显祖的声音,他正在说:“阿花,你哥哥的婚事已经敲定了,也订亲了,可是,还差几万块钱的彩礼,另外,我还得给你哥建新房,你看看你那里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先跟同事借一点,等你赚了工资再慢慢还他们......” 乔真真听了怒不可遏,她当即对着电话吼道:“乔显祖,你儿子结婚你自己赚钱给他凑彩礼、修房子去!再不行,你让他自己卖力气卖血赚钱去!你们父子俩居然好意思阿花要钱!阿花脖子都要断了,你们还想着要压榨她,居然还让她找同事借钱,亏你们想得出来!你当爹偏心也不能偏到这个地步!” 乔真真吼完这一嗓子,也不等乔显祖说话,直接按掉了电话。乔花开看着姑妈乔真真怒气冲冲的样子,她也不敢出声。 “今天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去医院。”乔真真余怒未消,朝乔花开恶声恶气地道。乔花开正想再说一些“不用”、“不需要”的话,乔真真已经“啪”一声关了电视,又“啪”一声关了客厅的灯,丢下一句“必须去!”就挑帘钻进了里面的房间。 留下乔花开一个人在黑暗里,默默地坐在沙发上。过一会儿后,乔花开摸着黑睡觉去了。 第九十八章 新的岗位 这一次,乔真真带着乔花开去了她以前住过院的第十二人民医院,乔真真虽然住院的时候对于那里的医生、护士诸多不满,可是,真正生病就诊时,却还是觉得到这家医院来比较靠谱。 第十二人们医院的医生给乔花开的脖子进行了ct扫描,又做了磁共振,确定当初错位的颈椎骨已经纠正,并且在重新弥合之中,但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换药,乔花开的颈部皮肤起了皮疹,现在反而是要治疗皮肤炎了。医生给乔花开用了一种更简易更透气的新型装置保护脖颈,乔花开一下子发现脖子轻松了很多。 又过了两个月,乔花开的脖子拆掉了全部固定和保护装置,皮疹也已基本消失。但是,医生叮嘱乔花开和乔真真,乔花开的脖子不适合再做那种头部一直固定一个姿势的工作,乔花开以前在大洋洲制衣厂的车衣工工作,显然已经不能再继续做了。 乔真真眼看乔花开闷闷不乐的样子,想了想,决定去找她的老姐妹们帮忙。乔真真本是一个不愿意求人的人,这么多年漂泊在外的独立生活,早已让她养成了凡事靠自己的习惯。所以,此前乔花开在上海到处找工作时,乔真真始终没有介入,没有找人帮忙过。可是现在,乔花开的脖子受了伤,不能再做那种车衣工的工作,又没有大学文凭,乔花开因为失去大洋洲的工作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像以前那样话多,爱笑了。乔真真知道,这个时候有一份工作,对乔花开格外重要。所以,再不愿意求人的乔真真,还是决定去厚着脸皮麻烦一下别人了。 乔真真连续几天,给她以前的老姐妹们打了十几通电话,果然,乔老太的面子还是很大的,其中一个老姐妹的女儿开了一家首饰店,刚好缺一个站柜台的营业员,可以安排给乔花开,而且,连面试都免了,让乔花开第二天就直接去店里上班,只提出一个要求,要求乔花开穿西装裙套装,并且化妆。 乔花开听后又喜又忧,喜的是她终于又有一份新的工作了,忧的是她既没有西装裙套装,也不懂化妆。令乔花开想不到的是,乔真真居然变戏法一样,给乔花开变出一套深蓝色的西装裙套装来,这是乔真真很多年前穿过的一套西装裙,那时候乔真真还在糖机厂工作,身为工会主席的她,有时候在企业年会或者别的场合时,需要登台讲话的,这身西装裙就是乔真真那时候穿的,端庄大方,款式放到现在居然也并不过时。乔老太精细,衣服被她熨烫保养得很好,外面还加了衣服套保护着。 乔花开的身材比乔老太高挑,乔真真的衣服穿在乔花开身上看上去略微短了点,原本应该遮住臀部的上衣,刚过乔花开的腰际,应该过膝的裙子,刚好在膝盖上方,却歪打正着,符合了现在的穿衣潮流。至于腰身方面,乔老太一向显瘦,腰部也正何时乔花开的腰身。虽然颜色老气了一些,却能让过于稚嫩的乔花开看上去显得稳重一些,补充她的不足,也是再恰当不过。 西装裙解决了,就剩下化妆问题,这个问题乔真真就帮不上忙了,她们那时候是不兴化妆的,糖机厂如果有谁化妆的话,都会被人认为是“不正经”。 可是,乔花开没有吃过猪肉,起码还见过猪跑,她没有化过妆,但是见过别人化妆。乔花开在大洋洲制衣厂的时候,“三八”妇女节那天,女工们搞过一次舞会,她们宿舍有俩个女工会化妆,而且有化妆盒,热情地为愿意化妆的女工们一一化了妆,当时乔花开自己虽然没有被化妆——她还是对化妆有些排斥和畏怯——但是,她却一直站在这两名女工旁边,好奇地看着她们给别的愿意化妆的女工一个接一个地化。 所以,关于粉饼、关于眉笔、关于唇膏、关于腮红这些,乔花开还是略知一二的,而且,她在姑妈家附近溜达的时候,也看到过哪里有廉价的化妆品出售。于是,接到对方电话的当天,乔花开就跑出去买了这几样化妆品回来练习了一次,乔真真在一旁负责挑剔她眉毛是不是画浓了,嘴唇是不是太红了之类的......这样到了第二天去上班时,乔花开面貌一新,画着蛮不错的淡妆,自信满满地出门了。 按照姑妈乔真真写给她的地址,乔花开找到了这家位于一个中型商场里的柜台,柜台以卖玉器为主,也卖戒指、项链等。柜台共四面,围成一个“回”字,几个漂亮姑娘在看柜台,有三五个客人伏在柜台上看着。 接待乔花开的不是乔真真老友的女儿,是一个领班模样的女孩,见到乔花开就问说:“你是乔花开吧?老板让我等你。” 领班女孩随即给乔花开大致介绍了一下店里的情况,以及工资制度、休假上下班考勤制度等,乔花开没有不满意的,领班女孩又给她讲了一些接待客人的注意事项等。然后,这样十多二十分钟的讲解,就算是上岗培训了,乔花开已经站到柜台后面,和别的几个女孩一起,正式开始上岗工作了。几个女孩对乔花开很友善,互相介绍了彼此,几个人没客人的时候就聊聊天, 一天很快过去了,对于这样的上班乔花开还是蛮开心,蛮喜欢的,比原来在大洋洲制衣厂轻松多了。快下班的时候,乔花开去了趟洗手间,大家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一会儿下班了。 早上负责接洽乔花开的领班回来,和大家清点柜台中的物品,然后,乔花开被领班告知,她负责的柜台不见了一个戒指! 乔花开一下子懵了!她吃惊地看看领班,又看看那个空了戒指的位置,早上领班交给她这个柜台的时候,她只笼笼统统听领班说,这里有多少个戒指、多少条项链等,她没有想到,这些东西,就属于她负责看管了,丢了不见了的话,是要记在她头上让她赔的! 第九十九章 彷徨 乔老太炒了俩个好菜等乔花开下班回来吃,今天是乔花开上班第一天,又是乔老太帮她找到的工作,乔真真老太自然十分关心,早已迫不及待想见到乔花开,问她第一天的工作情况。 可是,乔花开一进门,乔真真就看出乔花开蔫头耷脑的,似乎很不开心,乔真真问乔花开:“阿花,咋了?不开心?” “没有。”乔花开摇头否认。 “没有?那你干嘛哭丧着脸。”乔真真不相信乔花开的话。 乔花开没出声。 乔真真忽然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人欺负我。”乔花开再摇头,眼泪却开始在眼眶里滚动。 “阿花,发生什么了?告诉姑妈,姑妈帮你做主!”乔老太拍着桌子,气愤填膺的样子。 乔花开忽然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姑妈,我弄丢一个戒指!店里要我赔!” 乔真真闻言一愣,随即追问道:“一个戒指?多少钱的?你怎么弄丢的?” 乔花开说:“说是五千八的一个戒指,我也不知道怎么丢的。” 乔真真奇怪道:“你都不知道怎么丢的,为什么要你赔?” 乔花开道:“早上领班交给我柜台的时候,那个戒指确实在的,可是下午我下班的时候,戒指不见了。我们今天又没卖过戒指。” 乔真真想了想道:“你中间没有离开过柜台吗?” 乔花开道:“我就去过厕所,中午还去吃过一个快餐。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丢的。” “你去厕所或者去吃快餐的时候,柜台没人吗?”乔真真问。 “有啊,没人我怎么敢离开呀,都是那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几个女孩都是分开去厕所和吃饭的。”乔花开道。 “那就对了,”乔真真两手一拍,说道,“多半是别的那几个女孩中的一个偷的,甚至有可能是她们几个合起来做的!” 乔花开听了目瞪口呆。其中某个女孩偷了这个戒指,这一层她倒是怀疑过,可是,乔真真说还有可能是这几个女孩合起来干的,这却是乔花开没有想过的。 乔真真却已经又问她道:“有没有报警?” 乔花开摇头道:“领班说这种事情店里有规定,不能报警,都是谁的柜台丢了谁负责赔!” 乔真真一听就瞪了眼睛道:“凭什么呀!抓小偷是警察的责任!警察抓不到小偷都没说要警察赔,要扣警察的工资呢,怎么反而要你赔呢!不行,我得着你梅姨说这事!” 梅姨就是乔真真的老友,也是店老板的母亲。乔真真“呱呱呱”在电话上说了一通,梅姨答应打电话问一问女儿这件事。不久后,梅姨的电话打回来了,告诉乔真真,她女儿说了,店里确实有规定,这种事情不报警,内部处理,因为警察一来,商场也不喜欢,还会引起客人围观和骚乱,影响商场和店里的名声。至于责任问题,梅姨说,店员们各自负责的柜台都有锁头和钥匙的,如果要离开去洗手间或者去吃饭,都是要锁好带走钥匙的,那样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了。 乔花开听姑妈乔真真说完这些,眼泪又开始委屈地流淌,她说,钥匙和锁头确实有,她看到了,就卡在玻璃柜台上,可是,从始至终,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离开的时候应该把柜台上锁,拿走钥匙。她只想着店里生意要紧,万一要是她离开的时候,有客人要看货,别人是没办法帮她接待客人和拿货给客人看的。 接下来几天,乔花开都没再去上班,梅姨那边来过几次电话,都是帮女儿催乔花开赔偿的,说女儿这几天一直在抱怨她,介绍这样的人到她店里,梅姨还说,她跟女儿讲好了,不需要乔花开按卖价赔偿,只按进货价四千二赔偿就可以。乔真真脾气硬,不愿意就此欠下梅姨的人情,也免得老姐妹们说三道四,被梅姨催过几次之后,乔真真果断地去银行取了款,代乔花开还了这笔钱。乔花开知道后又是一顿好哭。 乔花开接下来的工作,是去一个洗脚城里做洗脚工,也没干几天,因为她在小包间里遇到一个变态客人,这个客人不仅在乔花开帮他洗脚的时候,偷窥乔花开的胸,还抬起脚丫子,让乔花开亲吻他的臭脚丫,乔花开大叫着跳了起来。 店长将乔花开叫出门外批评了她,并且悄悄告诉她,这个客人是店里的老客户,他账户里的充值有上万元,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人亲亲他的脚丫子,每次来店里,都会自己点选洗脚工,点最贵的套餐来消费,这次乔花开就是他亲自选定的。店长还说,肯亲吻他脚丫子的洗脚工就能留下来,不肯亲吻他脚丫的,店里只好请她离开。 乔花开闭上眼睛,试着去想象自己去亲吻那家伙臭脚丫的情景,只是这么想象了一下,乔花开就差点呕吐起来。她知道自己无法做到,于是起身自己离开了。在店里干了这几天,也只当是白干了,乔花开回到姑妈乔真真的家,再一次开始失业。 苏北老家的父亲却还是不忘来电话向乔花开要钱,乔花开告诉父亲,她自从上次离开大洋洲制衣厂,就一直处于失业之中,已经很久没有收入了,还生了一场病,还闯祸赔了一笔钱,这些钱都是姑妈帮她垫付的,她自己已经没有钱了。 电话那头的乔花开父亲却怎么都不肯相信乔花开说的是实话,他气愤地说:“阿花,你这么快就忘本了,忘了是谁养大你的,你听了你姑妈的话,不肯寄钱给家里,你哥哥就得打光棍了,你怎么忍心做得出?” 乔花开和哥哥福来的感情原本很好,她愿意将最初在制衣厂赚的辛苦钱寄回家去,原本也就是想帮着哥哥尽快娶亲。可现在,她自己这样焦头烂额,对于家里,根本是有心无力了,乔花开不等父亲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再以后,乔花开看到来电显示是苏北老家的电话,就默默看着电话,听着电话铃声却不再接听,若是姑妈乔真真接了,也会很默契地告诉弟弟乔显祖,说阿花不在家,她出去了。 第一百章 杀猪佬在线 陈虹和助理赵海涛一起,上午在市法院开了一个庭,将近中午的时候开庭结束,二人回到国际商务中心,停好车之后俩人乘坐电梯上楼,同电梯的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一直盯着陈虹看,陈虹初时没觉得有什么,后来被看久了,就觉得这个女人好奇怪,而且很没礼貌。 谁知,这个女人却突然说话了,她问陈虹:“你是陈虹吗?” 陈虹警惕地看着她,未置可否,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对方似乎看出了陈虹对她的戒心,笑了笑,想缓解一下气氛,随即自我介绍说:“我叫董雅媛,六中毕业的,比你高两届,你是校篮球队的,我那时候看过你们比赛,还听过你演讲。” “哦哦,原来是师姐呀。”陈虹听到对方是她的师姐,笑道,“师姐你记性真好,不仅记得我们打篮球,还记得我演讲。” 董雅媛笑道:“你是我们学校出名的学霸,各种奖项拿到手软,没几个人不认识你吧。” 陈虹的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现在做哪一行呢?”董雅媛问。 “我做律师。”陈虹说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董雅媛。 董雅媛接过名片看过,嘴里“啧啧”地赞不绝口:“陈虹你真棒!合伙人呢!你办公室就在这个楼里?” 电梯刚好到了十七楼,陈虹扶着电梯门说:“是的,我们所就在十七楼,师姐有空来坐。” “好的,好的,我一定来!”董雅媛微笑点头。二人挥手作别。 陈虹和赵海涛回到办公室,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陈虹听到走廊里乱纷纷的,开始以为大家吃下班吃饭呢,可是,声音很久不散,陈虹起身出办公室查看,就看到工作区走廊里,十多个助理和律师在站着窃窃私语,其中也有她的助理赵海涛。陈虹问发生什么了,赵海涛走过来,压低嗓音,朝陈虹道:“田律师闯祸了!” “闯什么祸了?”陈虹不解道。 赵海涛回身看一看走廊里的人,示意陈虹回房间说话,进去房间后,赵海涛关上门,才告诉陈虹说,现在办公室外面守着一个山东来的卖猪佬,拿着一把杀猪刀,扬言要砍了他们安胜所的律师,见一个砍一个。现在正是午饭时候,想出去吃饭的律师出不去,叫了外卖的人,外卖也送不进来。 陈虹听了吃惊不已,问说:“这人是谁?为什么要砍我们所的律师?” 赵海涛就朝陈虹挑起大拇指道:“还是陈律师您水平高!主任不在所里,刘律师他们听说门口有这么一个人,张口就是让报警,报保安,让找人把他弄走。可陈律师您却是先问这人为什么会这样。” 陈虹再问赵海涛:“那这人究竟为什么?” 赵海涛这才又压低嗓门说:“因为郑律师丢了人家的原件!” “原件?”陈虹皱了皱眉,“什么原件?” “欠条原件!”赵海涛道,“这边有家酒店欠了山东这个卖猪佬的猪肉钱一直没给,只打了张欠条,卖猪佬委托郑律师追债,就把欠条给郑律师了,可是,前些日子开庭,郑律师居然找不到欠条原件了,对方律师见状,当场否认欠了卖猪佬的猪肉钱,前天一审判决出来了,没了原件,卖猪佬证据不足,败诉了。卖猪佬就急了,今天就拎着杀猪刀上来了咱们所了。” 陈虹听着摇头不已,有经验的律师都知道不收当事人原件,原件让当事人自己保管着,上庭时候当事人出庭的,则让当事人自己带上法庭,当事人不出庭的,律师保管原件要十分小心,往往都是将原件单独保管,不混在一堆复印件里,免得遗失或毁损。 赵海涛又出去侦查情况去了,隔一会儿,端来两个快餐盒给陈虹,说:“警察来了,中心的保安也来了,主任也回来了,大家正坐在会议室协商呢。” “嗯嗯,解决了就好。”陈虹点头道,她上午开庭,很消耗了些体力,这个时候确实有些饿了,打开饭盒就准备吃饭。 赵海涛却说:“问题是——”赵海涛欲言又止的样子。 “问题是什么?”陈虹不解道。 “问题是郑律师失联了!”赵海涛神秘兮兮地道。 “啊?失联?”陈虹有些搞不懂了,她问赵海涛,“郑律师怎么个失联法?” “没人接电话,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他住在哪里!”赵海涛道。 陈虹渐渐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问赵海涛道:“郑律师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好久罗——”赵海涛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郑律师了,他起码十天半个月没有回来所里了。说不定从杀猪佬的案子开过庭,就一直没回来过了,只是没人注意到。” 律师这个行业,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各个律师所都不对律师进行考勤,需要打卡考勤的都是助理,所以一个律师很久都在所里不出现,也不会有人认为奇怪。赵海涛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郑律师开庭发现不妙已经就溜之大吉了,可是所里要到杀猪佬拿着刀杀上门来,才知道这件事情。郑律师是外省人,去年才考到律师牌,在上海租房居住,他这一下失联,若是还继续做律师,当然容易找到他,可他若是就此改行,不再从事律师这个行当,要想找到这个人也是大海捞针了。况且,找到又如何呢?他光溜溜一文没有,大家又能将他如何呢?难道所里还要再和他打一场官司吗? 这件事情最后以安胜所的合伙人掏钱买单结束,杀猪佬拿着二十万回山东老家去了。陈虹他们十个合伙人,每人付了两万块钱。潘主任气得连开好几天会,大力整顿所里的纪律,整得大家叫苦不迭。陈虹作为合伙人,各种会议都缺席不得,也被大小会议折腾得精疲力竭,回了家天天叫苦,幸好有母亲林若雨给她做饭洗衣服,陈虹才略觉安慰。 第一百零一章 豪门阔太 几天后,陈虹再次见到了她的中学校友——师姐董雅媛。 董雅媛是上午快下班的时候一个人去到安胜所的,她见到陈虹时,陈虹正准备让赵海涛给她叫快餐,董雅媛提出请陈虹吃饭,陈虹怎么肯,说师姐来访,又是她的地头,理应她做东才是。两个人一起下到商务中心一楼的西餐厅——董雅媛说西餐厅安静,她还有点事情想顺便咨询一下陈虹。 二人慢慢吃着饭,慢慢聊着,董雅媛举止优雅,十足贵妇范,但是陈虹也不打听她的隐私,一直等董雅媛自己说。果然,饭到尾声时,董雅媛才渐渐说出她的情况,她从六中高中毕业后,考了个卫生学校,学了护士专业,后来认识了她现在的老公某君,董雅媛就辞职在家,做起全职太太了。二人婚后感情尚可,夫君有家大公司,董雅媛衣食无忧。 可上帝总是让你无忧这个的时候,在另一方面让你忧心。董雅媛的这位夫君最近很少回家来住,总是种种借口,董雅媛自然知道这是男人外面有小三了,用董雅媛的话说,就是“男人怎么可能几个月都没有生理需要呢”。 这句话说得陈虹当即有些脸红起来,董雅媛愣了愣,才吃惊地问陈虹道:“陈虹,你不会还没结婚吧?” 陈虹讪笑着回答:“恩,还没,工作太忙。” “也没和人同居?”董雅媛再问。 陈虹的脸更红了,她心里微微叹起气来,她实在想不到这位师姐居然跟她这么不见外,这么八卦,大家才是第一次正式坐下来说话,她就连这么八卦的问题都能问出来。 董雅媛看陈虹低头不说话,当即明白过来了,赶紧给陈虹夹菜,道歉说:“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 然后董雅媛回归正题,继续说道:“我老公外面有人,我也不想怎样,男人的心不在了,就算能强留住他的人也没有什么意思了。”董雅媛的话里有些伤感。 陈虹体贴地给她续了茶,但是没有插话打断她,做她们这一行的,实在见多了夫妻之间的反目和背叛。 董雅媛说:“陈虹,我想咨询一下,如果我和我老公离婚,我能分到多少财产。” 其实,不用董雅媛说,陈虹也知道董雅媛要咨询的问题是什么,打董雅媛开始谈及自己的不幸婚姻开始,陈虹就已经猜到董雅媛要咨询她什么问题了。陈虹于是详细询问了董雅媛的家庭财产情况—— 董雅媛家的房子很大,在上海市中心,算得上是豪宅了,是董雅媛老公结婚之前买的,其余他老公的收入、银行帐号等,董雅媛一概不知,只知道她老公有家做贸易的公司,具体这家公司的经营情况、负债情况等一无所知,而且,公司法定代表人似乎还不是他老公的名字,用的是他老公的司机的名字,那司机是他老家来的一个堂侄。董雅媛所掌握的家庭资金,只有每月一万元现金,用来开销家里的吃饭水电等。 陈虹听了这些情况,沉默很久,最后,她不想伤董雅媛的心,可是,她的职业却又是不得不用真相伤人的职业。陈虹告诉董雅媛,如果她提亲离婚诉讼,财产分割方面可能不太乐观,因为她没有切实的家庭财产的证据,唯一存在眼前的房子因为是他老公婚前独自购买,且已在婚前付清楼款,所以,并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至于她老公的公司,法定代表人、股东等,如果都没有他老公的名字,况且,很多贸易公司都属于皮包公司,进行审计的话,也往往是个空壳子,甚至还可能有很多银行贷款未偿、货款未付。 因此,董雅媛就算离婚,也很难分到老公方面的财产,除非他老公自己愿意拿出来给她,这些私企老板不像公务员有财政工资可供查询收入,他们的财产证据和收入情况是社会最隐秘的群体。 董雅媛听完陈虹的分析,很久都沉默不语,最后她有些心酸地道:“其实,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也自己翻了翻法律方面的书,也知道是这个样子的,只是我有些不死心,所以才想着咨询一下你,毕竟你是专业人员,现在,既然你也这么说,我也就死心了。” 董雅媛说着这些话,陈虹看到她已经有些哽咽了,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陈虹只得扯一条纸巾递给董雅媛,她们做律师的这种角色实在是扮演得太多,站在别人悲伤世界的边缘做一名不能离场的观众,陈虹也觉得心里不好受。 买单时候董雅媛坚决不肯要陈虹出钱,说自己这样麻烦陈虹一个中午,怎么好意思还让陈虹请她,陈虹怕伤了董雅媛的自尊心,也不和她争了,最后由着董雅媛买了单。 出了餐厅,陈虹坚持送董雅媛下到车库,一直目送她开车离开。董雅媛开的是宝马豪车,人们只看到豪宅里的阔太们,日日打扮得花枝招展,溜着卷毛狮子狗,开着豪车出行,可却没有人知道,很多豪门阔太的生活,就是董雅媛这样,寂寞无聊,也无爱,甚至无钱——只有日常花用的钱,一旦要离开那个牢笼,就将一无所有。陈虹知道董雅媛是暂时不会离婚了,未来单身却一无所有的日子,不是董雅媛能够接受的。 “哥,你要帮帮我!”陈虹送走董雅媛,朝停车场的电梯走去,在电梯门口碰到一个年轻、时髦的女孩在打电话,声音还带了哭腔,陈虹觉得这女孩看着有些眼熟、声音也有些耳熟,陈虹和这女孩一起等电梯,再听两句,陈虹忽然想起这个女孩是谁了,是那个“骚包男”肖章的妹妹! 上一次在新桥饭店吃饭,陈虹曾经和肖音打过一个照面,不过,肖音并不认识陈虹,她当时还以为陈虹是走错门了呢。 陈虹大致听到,似乎是肖音做生意赔钱了,找他哥出头帮忙呢。陈虹侧头看了看肖音,然后心想:“做生意那么容易吗?不是长得漂亮就天生会做生意的。” 第一百零二章 周燕姿下岗 陈虹下午上班没多久,就接到母亲林若雨的电话,林若雨让陈虹今晚回家来吃饭,说你周阿姨有事想请你帮忙。 陈虹一愣,问说:“哪个周阿姨?”陈虹虽然心里猜测是周燕姿,可是周燕姿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她们家了,自从上一次因为周燕姿居然介绍个离过婚的男人给陈虹,林若雨和周燕姿翻了友谊的小船后,陈虹就再没听林若雨提过周燕姿,陈虹为此还心中庆幸不已,因为没有了热情的周燕姿给她张罗相亲,陈虹的日子清静了不少。 果然,林若雨那边说道:“就是你周燕姿阿姨呀,你不记得了?”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陈虹一想到又要相亲了,她一下子就感到头大起来,心情也郁闷了,但她旋即眼珠一转,就脱口道,“妈,我今晚要加班......” 陈虹话未说话,就被母亲林若雨打断了,林若雨说:“今晚不是相亲,你不用找加班的借口。” “不是相亲?”陈虹有些意外,但也因为被母亲识破她假装加班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是相亲你们自己吃饭就好了,干嘛非要我作陪?” 林若雨叹口气道:“唉,周燕姿下岗了,想请你帮忙打官司呢。” “哦,酱紫啊。”陈虹长舒一口气,答应了今晚回家吃饭。 学院很多人都知道,林若雨有个学霸女儿陈虹,陈虹如今大学毕业做了律师大状,所以,学院里很多人有了法律方面的事务和问题,都喜欢跑来找林若雨商量,请陈虹帮忙。不过,周燕姿居然也来找林若雨帮忙,林若雨倒是没有想到。 二人自从上次闹翻,简直就是形同路人,就连在校园某处偶尔碰上了,也是谁也不理会谁,而且,林若雨还听说,周燕姿背后说了很多林若雨和陈虹的坏话,意思是林若雨家的陈虹费了她很多事,介绍了好多大好男性,却始终没人要陈虹,着实坏她的金字招牌,林若雨听说后,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恨不能找周燕姿打一架去。 后来,林若雨忽然听同办公室的丁晴说,周燕姿下岗了。丁晴说,食堂来了个新后勤主任,国外留学过的,对食堂进行各方面整改,比如,号召学生吃完饭自己端着餐盘倒进饭桶里去,这一下就节约出不少人力来,以前食堂光是收拾餐具,抹桌子擦凳子的人手就需要好多。这位新后勤主任接下来就是裁员,将一批考核不合格的员工裁掉,其中就有周燕姿。问题在于,其余被裁掉的员工,都是临时工或者合同工,最多的也就是做了七、八个月,周燕姿就不同了,她虽然也是合同工,可她在学校已经十来年了,现在却突然被新来的主任把她裁掉了。也是够惨的。当然,据说周燕姿是自己手脚不干净,被新来的主任微服私访,抓到了她往家里偷猪肉。 林若雨原本对周燕姿的下岗有些幸灾乐祸,可是,当周燕姿红着眼睛,拎着一大袋水果敲开她的门,哭哭啼啼,向林若雨道歉认错,求林若雨找陈虹帮忙的时候,林若雨的心就软了。林若雨就是这么个性子,吃软不吃硬,周燕姿求她,她就能不计前嫌,心软下来。当初陈虹的父亲若是也肯这么求林若雨原谅,可能事情就不一样了。 陈虹当晚回到母亲林若雨家吃饭,被等在那里的周燕姿大加夸赞,居然还提到了大东派出所乔老太那个案子,说她在电视上看到过乔老太的专访,乔老太对于陈虹赞不绝口,夸陈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律师。 林若雨反而不知道乔老太的案子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听着周燕姿这样夸赞陈虹,心里也很受用,不过心里却免不了小声嘀咕,当初托周燕姿当媒婆的时候,周燕姿只会说陈虹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很难推销的样子,大抵这就如同房屋中介人一样,两头压价,好让成交容易一些。 陈虹详细询问了周燕姿的工作简历、工资及食堂工种等情况,然后又像医生给病人开处方一样,给周燕姿列了清单,注明了需要些什么资料,让周燕姿改天备齐了,送到安胜所去。陈虹向周燕姿解释这类纠纷属于劳动纠纷,她自己不擅长这方面的诉讼,到时候会给周燕姿安排一个这方面擅长些的律师。周燕姿喜滋滋地去了。 陈虹这一晚就在林若雨这边住下了,陪母亲说说话,林若雨感慨了一番周燕姿的遭遇,虽然对于周燕姿此前给陈虹介绍对象不够尽力依旧颇有微词,但是,林若雨还是觉得周燕姿也蛮可怜,快退休的人了,却遭遇下岗,也是觉得学校实在是欺负人,让陈虹尽力帮周燕姿争取一下权益。 林若雨问起周燕姿所提乔老太的案子是怎么回事,陈虹约略提了,说到当时刘崇辉的侄子刘中保恶狠狠地从二楼冲下来,把陈虹撞倒,最后被乔老太推倒一大堆自行车才擒获,林若雨听得心惊肉跳,不停地拍打胸口,叮嘱陈虹以后要远离这种危险案件。 林若雨和陈虹这么一聊,陈虹想起自己好久没和乔老太通过电话了,于是给乔真真打了一个电话。乔真真居然已经睡觉了,接电话的是乔花开,陈虹听着乔花开的声音似乎有些闷闷不乐,陈虹问起乔花开现在做什么,乔花开说姑妈接了些用珍珠串手链、做珠花的工作,她和姑妈在家里串手链,还说啥时候陈虹过来,要送一条给陈虹。 陈虹挂了电话,倚在床头又看了一会儿书,才熄灯睡觉,她躺在黑暗里想起上一次她和乔老太通电话,是在年初三这天,乔花开刚和姑妈乔真真从城隍庙逛街回来,听说是陈虹的电话,乔花开抢着接电话,然后就“呱呱唧唧”个没完,乔花开今天的状态似乎大为不同。陈虹想着,还是什么时候要抽时间过一趟乔老太家,看一看乔老太和乔花开去。 第一百零三章 脸上没有麻子 肖音做生意,一个月不到,就把哥哥肖章给的八十万一次赔光,准确说是被人骗光了,肖章很是恼火,却又不能把这个宝贝妹子怎么样,听肖音哭诉一通后,肖章还是得尝试帮她解决问题。 肖音的钱既然是被别人给骗去的,肖章于是打电话找朋友,让他们给介绍个好律师。肖章这样到处打电话的时候,是和肖音坐在国际商务中心一楼的西餐厅里,那时候陈虹和董雅媛刚离开不久,连星灵也来了,三个人就坐在刚才陈虹和董雅媛坐过的位子上。 肖章那里打电话,连星灵一边安慰肖音,一边朝肖章悄悄提了一下陈虹的名字,暗示肖章可以找这个楼上的陈虹帮忙,肖章没接连星灵的话茬,连星灵就知道他的提案这是被肖章否决了,就没再提。肖章打了几通电话,最后选来选去,还是选了安胜律师所的律师,是交警中队的队长冯伟给他介绍,只不过不是陈虹,是主任潘安律师。 肖章当即和潘律师通了电话,潘律师当下并不在所里,约了他第二天去。于是,第二天上午,肖章就带着肖音、连星灵一起去到安胜所,小月和潘律师通过电话后,一路引领着肖章、肖音等人朝潘律师的办公室去,路上,小月几次回头打量肖章,她印象里似乎以前见过这个帅哥,上一次是和走在后面的那个小伙子一起来的,来找陈虹陈律师的,怎么这一次找的却是潘律师了呢? 肖章和潘律师见面寒暄后,潘律师开始询问肖音案情,肖章趁着这个机会,说自己去洗手间,就溜出了潘律师的办公室。肖章朝洗手间走去,却故意绕个弯,经过陈虹的办公室,陈虹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陈虹在里面打电话,肖章听到陈虹说:“师姐,您别为我操心了,帅哥我也没兴趣,上一次我和一个帅哥吃饭,因为店里拿错红酒,我跟经理理论,结果就把他给吓着了,你说这样的帅哥有什么用呢?” 原来是董雅媛关心陈虹的个人生活,想给陈虹介绍帅哥认识呢,肖章听陈虹的话,自然知道陈虹提到的这个帅哥和红酒的事情,就是上次他在楼下餐厅恰好看到的一幕,那个帅哥确实帅而无用,肖章为此心里有点小得意,以为他认为自己是不仅帅而且有用的男人。 “请问,您找谁呢?”赵海涛拿着一份法律文件来找陈虹,结果看到一个男的站在陈虹办公室门外,就奇怪地问。 “啊,我是潘律师的朋友,我要去洗手间,结果找来找去没找到。”肖章赶紧掩饰道。要是被陈虹发现他在办公室外面偷听,可要丢死人了,肖章赶紧开溜,赵海涛在后面给他指点了洗手间的方向。 肖章回到潘律师办公室时,潘律师已经问清楚肖音案情了,见到肖章进来,朝肖章道:“案情我已经大致了解了,我给你妹妹指定一个我们所的律师吧,也是女的,这样她们好沟通一些。”潘律师说完,按了一个内线电话,电话通后,潘律师说道:“陈律师,你过来一下我办公室。” 肖章听了,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小鹿一样扑扑跳楼了起来,想着潘律师指定的这个姓陈的女律师,搞不好是陈虹。 几个人坐着等陈虹的时间,潘律师朝肖章摇头道:“你这个妹妹太单纯了,你怎么居然放心让她自个儿做生意,这么容易就被人骗了。” 肖章叹气道:“是啊,她出了这种事,我都不好意思找人帮忙,脑子跟猪一样!” 肖音在一旁不满地哼了一声,噘起了嘴,但是因为有外人在场,她也不敢和哥哥顶嘴。 潘律师自然看出了肖音的不满,他笑着对肖章道:“没事没事,女人的智商就是这样的。” 肖章接口问道:“哦?你们所的女律师也是这样?” “不不,我们所的女律师例外。”潘律师连连否热,随后,他还补充了一句,“当然,别的所的女律师就不例外了。”潘律师说完,狡猾地笑了。房间里几个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陈虹敲门进来了,一看到房间里是肖章、连星灵等三人,愣了愣。潘律师起身为陈虹介绍说:“这位是肖先生,这是她妹妹,他们生意上遇到一点问题,你看看怎么帮一下他们。” 听了潘律师的话,陈虹明白肖章他们出现在安胜所的原因了,她也不说破自己认识肖章的事情,只礼貌地朝肖章等人道:“几位到我办公室谈吧。”肖章和连星灵当着潘律师的面,也不提他们认识陈虹,几人告别潘安,从潘律师办公室出来,跟着陈虹朝陈虹办公室走去。陈虹当先引路,肖章几次想凑上去搭讪,陈虹都不给他机会。 几个人一路行到陈虹办公室,各自坐了之后,肖章只在那里看着陈虹一个劲“呵呵”笑,连星灵也是眼睛躲躲闪闪地傻笑着,肖音觉得有点莫明奇妙。不过肖音总觉得这个女律师有些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但她想不起来她们是在新侨饭店有过一面之缘。 只听陈虹朝着肖章说道:“我还以为肖先生的车,这次又被我们主任剐到了,肖先生又上门索赔来了呢!” 肖章听了,讪笑起来,赶紧说:“哪能呢!陈小姐,话说上次你帮我搞定那家饭店的赔偿,我还请你吃饭呢。” 陈虹笑道:“你不找我赔你的玛莎拉蒂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叨扰你吃饭!” 陈虹和肖章这两句对话,连星灵自然听得明白,他一直陪着二人笑。肖音初开始一头雾水,似乎哥哥肖章认识这个女律师的样子。肖音再想了想,忽然想起这个女律师姓陈,而且,和哥哥肖章说到了蹭车及赔偿的事情。肖音忽然恍然大悟道:“哎呀,你就是那个蹭了我哥的玛莎拉蒂,然后跑路了的陈尼姑?” 在场诸人还没人来得及接话,肖音又嚷嚷出了第二句话:“你脸上没有麻子啊!” 第一百零四章 相见恨晚 肖音这句话,像暴雨淋了弹药库,让房内所有人全部哑然,好半天之后,连星灵开始咳嗽,肖章也开始咳嗽,陈虹看着他们两个连连冷笑。 解铃还须系铃人,惟一没有注意到房间诡异气氛的人是肖音,她关心完陈虹脸上的麻子,就开始关心她的官司了,她带着哭腔问陈虹:“陈律师,你说我这官司能赢吗?” 肖章和连星灵赶紧帮腔着问:“是啊,是啊,陈律师,这官司能赢不?你快帮肖音想想办法。” “你先说说案情。”陈虹对肖音说。 肖章和连星灵互视一眼,眼里皆是庆幸,总算成功转移话题了! 肖音于是将她如何接到海外某公司的网上订单,对方要求肖音公司代为采购一批价值两百万元人民币的订单,这家海外公司先付了肖音百分之十的定金,即二十万元人民币。肖音于是在国内按照这家海外客户的要求,帮他们在国内到处寻觅采购他们要的货物,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公司,制作出来的样品获得了对方的认可,她于是批量下单,最后,花一百万元人民币采购定制到了海外客人需要的商品,满以为转手发货运往海外,交给海外这个客户,就可以赚到一百万元人民币。可是,等她付完一百万元的货款,收齐这批货物,还特意为这批货租了仓库保管,她再设法联系那个海外买家时,对方却彻底失联了。现在,这批价值百万元的货物还押在她租用的仓库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陈虹听完肖音讲的这个生意过程,吃惊地瞪大眼睛,她对肖音说:“这是骗子们最简单的连环套啊,你居然相信这个买家?” 肖音着急道:“他定金二十万说付就付了,我当然信啊!” 陈虹又问:“人家买你的东西只付百分之十的定金,你为啥买别人的东西就百分百付款呢?” 肖音低着头难过地道:“我怕被人抢走生意,那人说他们产量有限,还有别人等着要这批货。” 肖章跺了跺脚,朝肖音恨恨道:“你那次缠着我,跟我要八十万,说是做生意用,我让你告诉我什么生意,你非不说,你当时要是告诉我你做的是这种烂生意,我根本就不会给你钱!” 陈虹看看肖章,又看看肖音,问道:“这一百万是什么商品啊?海外这家不要,可以试试卖给别家,减少点损失。” “是一批高科技产品,”肖音红着脸说,“因为是定制加工的,所以别人没办法用。” “什么高科技产品!”肖章嗤之以鼻道,“我去看过了,别人是没办法用,因为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只有收破烂的能用。” 肖章这么一说,肖音忍不住放声大哭,连星灵朝肖章频频瞪眼,示意他别那么刺激肖音,然后,连星灵替肖音解围说:“主要是零部件在仓库放久了,有些生锈,所以不大好用了。” 陈虹忍不住叹起气来,然后让肖音将带来的合同等资料拿给她看。陈虹的助理赵海涛敲门进来,拿给陈虹一份文件,对陈虹说:“陈律师,我把我们上周和远天房地产公司开见面会时的备忘录整理出来了,起草了一下顾问合同的初稿,您看一看还有什么要修改的。” 陈虹于是就先看起了赵海涛拿来的文件,赵海涛站在一边等。陈虹忽然皱起眉头,指着文件上的一行字问赵海涛道:“这里为什么这样写?” 赵海涛低头看时,他起草的顾问合同上写着:“敝所理解和保证贵方的合作项目完全合法。”赵海涛于是解释道:“这是我们上周双方开见面会时,远天公司丁总的要求,他委托我们为他们公司设计交易框架和起草相应法律文件,并多次强调我们有权,当时潘主任和您都答应他们会监督和辅助他们依法进行各项商业活动,所以我就按照备忘录的记录内容,把这句话写进我们的顾问合同了。” 陈虹摇头道:“海涛,监督辅助和理解保证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房地产公司的生意是他们自己做,我们只能提供法律咨询和建议,具体别人会不会听,你我都无力确保,我们又如何能进一步确保他们房地产公司的商业项目都完全合法呢?这样的承诺写入顾问合同,对我们无疑是一柄悬挂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掉下来伤到我们自身。” 赵海涛红着脸,点头道:“嗯呢,我确实没有考虑周到” 陈虹再点头道:“我们的律师服务,其实说白了,也是一种生意。只要是生意就会一定会有风险,而合同就是为了保护我们远离各种高风险的手段。可是,如果一份合同起草不好,就会适得其反,反而给我们自身、给整个律所带来高风险。我们是做律师的,我们为当事人提供服务,其中重要的一个服务内容就是帮当事人起草合同,可是,如果连给自己起草的合同都对风险防范不够,都意识不到遣词造句的不当所将带来的风险,怎么能够意识到当事人的风险,怎么去提高我们那些顾问单位的风险意识呢,我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提要去保护当事人,当事人会信赖我们吗?” 陈虹一番话不仅说得赵海涛红了脸不停点头,肖章听着也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肖音更是像看偶像一样崇拜地看着陈虹。 等赵海涛拿着文件出去之后,肖音迫不及待地朝陈虹道:“陈姐,我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就不会被人骗了啊!”肖音语声激动,竟然连称呼也改了。 陈虹看了看肖音道:“现在认识也不晚呀,你以后的难道不继续做生意了?再说了,不仅是生意,生活中各种事务涉及的法律层面也很多呀。” 陈虹一句话说得肖音破涕为笑,她连声道:“是呢,是呢,现在认识也不晚呢!”竟是相见恨晚的样子。 肖章和连星灵互相看了看,只得也附和道:“对的,对的,现在认识也不晚。” 第一百零五章 离婚只能分到底裤 从陈虹办公室出来,快到午饭时分了,肖章兄妹、还有连星灵遂一起找个附近酒楼吃饭去了。他们当然也力邀过陈虹一起吃饭,无奈陈虹说自己已经有约,三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反正不能勉强人家了。 三人因为是各自开车去的国际商务中心,此刻也只得各自开车离去,到了约好的酒楼见面,刚一坐下,肖音就开始竭力怂恿肖章追陈虹。肖章本来正拿着菜牌准备点菜呢,被肖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得得这件事,最后索性将菜牌交给了连星灵,让连星灵负责点菜去了。 “我干嘛要追她呀?你哥我又不是缺女人的人。”肖章没好气地对肖音说。 “切,”肖音不以为然道,“快别提你那些胸大无脑的女人了,她们哪个能跟高智商的陈虹比!” 肖章忍不住瞟一眼连星灵,脸微微红了红。连星灵则看着菜牌目不斜视,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肖音继续道:“哥,我说你真没眼光,你和陈虹连玛莎拉蒂都蹭过了,白白浪费上天给你的大好机会,我要是个男人,我早去追陈虹了,还能轮上你!” 肖章撇嘴道:“肖音,你也不看看你那点智商,那么明显的骗局都能把你诓进去,陈虹那种高智商女人能看上你?” 这下肖音不乐意了,撅着嘴反驳说:“哥哥,你这么贬低你唯一的妹子就不好了,好像你的智商多好一样,要知道,咱俩是同一个爹,同一个妈,咱俩的智商能差哪儿去?除非你不是咱爸妈生的,是捡回来的,你的智商就能比我高了。” “你才捡回来的呢!”肖章朝肖音眼睛一瞪,发怒道。 肖音却嘻嘻笑了。兄妹二人每次都是这样,肖音只要看到哥哥肖章真怒了,就会嘻嘻一笑,见好就收。 连星灵已经把菜点好了,吃饭时候,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别的,话题渐渐又重新转回到了陈虹身上,话头是连星灵挑起来了,他嬉皮笑脸对肖章说:“哥,你别听肖音的,哪个男人敢娶女律师回家,那绝对是个傻子。” “为啥呢?”肖章和肖音几乎同时出声,二人都有些弄不清楚连星灵这么说的原因。 连星灵瞪大眼睛,看着兄妹二人,惊讶地说:“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么?”肖章和肖音面面相觑,不明白连星灵指什么。 连星灵于是放下碗筷,压低嗓门,神秘地、一板一眼地说道:“江湖传言,娶了女律师做老婆,离婚时候,只能分到自己的底!裤!” 连星灵说完,定定地看着肖章和肖音,肖章嘴里含着一口汤,憋来憋去,最后还是没忍住,一口喷在了茶碗里。 肖音则开始“呸呸呸”个不停,然后指着连星灵和肖章说:“你们男人太坏了,这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 连星灵和肖章则不管肖音的话,拍着桌子大笑一通后,二人拿着茶杯,以茶代酒干杯,祈祷和庆贺自己,千万不要娶到女律师做老婆,好歹有希望抱住底裤之外的东西,比如袜子,比如长裤,比如背心和衬衫...... 肖音却不依不饶,继续讨伐连星灵和肖章道:“上次诋毁造谣陈虹脸上有麻子,也是你俩干的吧?可实际呢?陈律师的风采哪里是你们认识的那些庸脂俗粉可比的,不仅人漂亮,气质才叫棒呢!” “呵呵呵”,“呵呵呵”肖章和连星灵听了肖音的话,不置可否,虽然,他们也不否认,陈虹确实漂亮,而且,气质也极佳,可是,考虑到男人的底裤问题,二者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心里不糊涂的,所以只有“呵呵呵”了。 “其实,找个律师老婆好处多多,”肖音忽然眼珠一转,说道,“我们女孩子们找优秀男人,考察标准首先就是未来老公的赚钱能力,男人找老婆好像都不考虑收入,可是,哥,你想想,如果你老婆一个月给你赚上几万、十几万回来,你是一种什么感受?家里要换车,老婆给你换了,房子太小,老婆给你买了,你会不会觉得超爽、超超爽?” 在肖音的循循善诱之下,连星灵已经忍不住连连点头了,可是肖章却还是坚定地摇着头。肖音凑近一些肖章,继续引导他道:“哥,你是一个想做一番事业的人,可是,你想过没有,男人和男人拼,你光杆一个人去干,肯定不如有个贤内助帮你,一起拼来得好,对吧?那么,如果娶到一个律师做老婆,就大大不同了,那就相当于郭靖找到了黄蓉、令狐冲有了任盈盈、沈浪得了朱七七,你说对不对?” “不对,不对,”连星灵在一旁摇手反驳道,“朱七七哪能酸贤内助呀,她整天起来就知道给沈浪闯祸!她......”结果,肖音一个飞刀眼神杀到,连星灵吓得立马将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不敢吭声了。 肖音再朝肖章转头一笑,娓娓而道:“哥,你想想,你肚子饿了,有个人给你做饭吃,晚上困了,有个人陪你睡觉,没钱了她能给你赚钱,遇到什么疑难杂症了,她还能给你出谋划策,做生意之前,她能帮你提前预估到各种风险,遇到什么麻烦了,她来一句:全权交给我处理就好,你只需要保持沉默!这是多么快乐幸福的事情。遇到这样的姑娘谁不娶谁就是傻子呀!特别是......”肖音说到这里,故意顿住了。 肖章眼巴巴地等肖音说后面的,肖音刚才那通说辞,明显地把肖章说得有些心动了呢。“特别是什么?”肖章问 “特别是,咱肖家的基因,可以因此得到改善,咱肖家的下一代,智商肯定能高一大截!” “哇——”连星灵已经忍不住大叫起来。肖章想到自己未来的孩子智商会很高,很聪明,也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肖音忽然凑近肖章,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道:“哥哥,为了咱家,你就出点力,把陈律师追到手吧,到时候,我俩都能幸福,你让她做你老婆,我让她和我拉拉......” 听到这里,肖章和连星灵的脸,瞬间都绿了。 第一百零六章 喜获新生 周燕姿的官司尘埃落定,安胜律师所帮她与学院方面庭内调解成功,周燕姿虽然未能重获返校工作的机会,但是,学院付了周燕姿一笔令她满意的补偿费。 收到钱的那天,周燕姿穿得珠光宝气,容光焕发着,前往林若雨家里,拎着大袋子、小袋子,一大堆礼物感谢林若雨,林若雨开门瞬间,差点没认出周燕姿来,周燕姿化了浓妆,做了发型,穿着套装裙,穿戴打扮、气质形象与当初在后勤食堂工作时候的大妈形象截然不同,整个人上了两个台阶都不止。 惟一缺憾的是,周燕姿身上的香水味太呛了,一闻就知道是劣质香水,林若雨看在周燕姿此次来诚意满满,对自己掏心掏肺的份上,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周燕姿这个缺憾,并且向林若雨推荐了两款香水牌子。周燕姿生怕记错了,特意那笔记下香水的名字。 林若雨问起周燕姿以后打算什么,周燕姿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打算自己做生意去,并且说她早有这个想法,只是缺启动资金,这次多亏陈虹帮忙,拿到一笔不菲的补偿金,刚好可以让她实现多年的梦想。 林若雨好奇问周燕姿打算做什么生意,周燕姿诡秘地一笑,说:“我还会能什么生意,我还会做什么生意,当然是做回我的老本行去!” 林若雨闻言一愣,纳罕道:“你的老本行?难道你想自己开饭馆、做食堂?”林若雨想当然觉得,周燕姿原来是在学校食堂工作的,如果是做老本行的话,自然就是开饭店了。 可是周燕姿却一扬头,不屑地道:“食堂工作哪里是我的本行,那只能算我的副业。”随即,她朝林若雨笑道,“林教授,你不会忘了我真正的本行是做什么的吧?陈虹的事情你不是还托我帮过忙吗?” 周燕姿这么一说,林若雨恍然大悟,她吃惊地瞪大眼睛道:“你要去做媒婆?” “什么媒婆呀!”周燕姿挥一挥手,皱眉道,“林教授,亏你还是文化人呢,媒婆、稳婆那都是古代的叫法,现在我们这行有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字,叫婚介所。” 林若雨不由微微红了红脸,笑了起来,说:“还真是呢,你在婚介这一行的名望还是很高的,从这个破学院离职去做这一行,真真是再合适你不过了!” 周燕姿听着林若雨说自己在婚介这一行“名望很高”,心里格外受用,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眉飞色舞道:“这话倒是不假,我介绍的对象成功率之高,在咱们学院若说是第二的话,没人敢居第一。” 周燕姿此话确实不假,林若雨两年前听说周燕姿简直做媒婆时,周燕姿就已经在媒婆这个行当里混了两、三年了,在学院家属圈子里小有名气。林若雨了解到,前前后后,经周燕姿牵线搭桥成就的好事,不少成功案例。据说,在给社会存量孤男寡女进行配对上,周燕姿很有经验,且她交游广泛,手上常年囤积着一批优秀的人力资源。林若雨就是在听到人们对周燕姿这么一番夸奖与广告之后,才在两年前找上周燕姿,托她解决陈虹的问题。 林若雨有段时间闲得无聊,琢磨过周燕姿为什么会走上媒婆之路,林若雨觉得主要还是性格问题,正如专家学者们常言的,性格决定命运、决定了一个人的职业,就像林若雨天生好精,所以她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弹钢琴,听流水一样的琴音。 可是,周燕姿就不同了,周燕姿喜欢热闹,她从年轻时候开始就以性格泼辣、外向而出名,她脸皮厚,和人打交道毫无障碍,毫无忌讳,自己也不忌讳别人,也不理会别人的忌讳。她待人热情,与人交往常常能自来熟,且她不惮于主动打听各家儿女的隐私家常。因了她这个热性子,也因了她实在无聊,所以,早在多年前开始,周燕姿就慢慢扮演起了媒婆的角色。近两年,更有专职从事该职业的趋势。 丁晴她们就常常见到周燕姿在学院宿舍区她走门串户,一听人说起年轻男女的信息,就立刻从她的手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皮革封面的小笔记本,在上面开始写写画画,将这些男男女女的信息,收录进她的个人资料库,那份认真和仔细,竟是比她帮着学校食堂数白菜、数南瓜还要专业和敬业。 周燕姿告诉林若雨,她内心里一直都很喜欢媒婆这份职业,做媒婆虽然不像上班时候那样,有人给她按时开工资,有保障,但是,一旦婚介成功之后,男女双方往往都会给她封个大大的红包,以示感谢。待到二人领取红本本,步入结婚殿堂,摆酒设宴之时,媒婆从来都是像父母大人一样倍受尊重的,往往都会被安排在上席就坐,与男女双方的父母同台。 周燕姿说,她兼职做媒婆,爱上这份媒婆的工作,就是因为喜欢这种座上席的感觉,喜欢这种受人尊重、受人爱戴、被人感激的感觉!天知道她在学院工作二、三十年,南瓜、白菜经手无数,却从未沐浴得到过任何人尊重的目光。连学生尊称她一声“老师”,都要被一个糟老头子跳出来,教训半天——林若雨自然知道,周燕姿说的这件事情,就是范教授那次在食堂和周燕姿掐架的事。 周燕姿说,她从没想不到,她渴求的这份尊重,在她将经手对象从食堂的白菜、南瓜变化为食堂之外的孤男寡女之后,意想不到地获得了,人生的成就感、满足感比起金钱来说,更有意义啊!周燕姿这句话,先是让林若雨听了愣怔很久,她实在没有想到,在周燕姿内心,她家的陈虹、别人家的宝贝儿子等,在周燕姿眼里,其实不过就是白菜、南瓜。 而另外,林若雨因为周燕姿居然能说出成就感、满足感比金钱更重要的话,对周燕姿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觉,她想不到,周燕姿内心已经达到这么高的活动境界了呢! 第一百零七章 欢谈 这次登门相谢,一番畅聊,周燕姿对林若雨真的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不仅和林若雨分享了很多她走上媒婆之路的心路历程,欢谈接近尾声,还悄悄告诉了林若雨一件秘密,这件秘密又让林若雨目瞪口呆了一番。周燕姿说:自己身上穿戴的这些珠光宝气的宝石黄金首饰,都是假的! 林若雨听了,眼睛瞪了好大,许久不能相信,因为这些宝石足可以以假乱真呢!当然,这也因为林若雨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鉴定能力,可普通老百姓看人脖子上的项链,手上的戒指、手链,不就是看个热闹吗,有多少人是鉴宝专家呢,且还是要用肉眼去鉴定珠宝的真假。 林若雨原本以为,周燕姿通过这次和学院的劳动纠纷发了一笔,就干脆拿钱去买珠宝首饰了,所以今天才会这么的珠光宝气,一副贵夫人范。却没想到,周燕姿戴着的这些宝石戒指、钻石项链、耳坠、手链等,居然全是假货,是山寨的! 周燕姿看到林若雨吃惊的样子,对她说:“怎么样,林教授,开眼界了吧?以后别再傻傻地去花钱买那些真的珠宝了,连那些大明星都是戴假的、戴山寨的呢,你没听他们说,当年刘晓庆和她前夫陈宝国离婚时,陈宝国拿出刘晓庆上报纸上画刊的照片,作为财产证明,要求分刘晓庆的珠宝和黄金首饰,刘晓庆直接就说,这些都是假的,哈哈哈......” 周燕姿说到最后,忽然话锋一转,说林教授你也单身这么多年了,该考虑一下自己老来伴侣的问题了,周燕姿说她现在婚介所刚建立人员档案,回头有合适、有好的,一定给林教授先介绍一个,问林若雨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她,周燕姿并且将自己硕大的胸部拍得啪啪响,对林若雨说,她既要包林若雨满意,又绝对不收林若雨一分钱婚介费!周燕姿这番话把林若雨唬得粉脸发囧,她连连摆手摇头说:“不需要!不需要!我自己单惯了,你就让我清清静静过一过单身日子吧。” 不过周燕姿这么一说,林若雨再次想到了她的宝贝女儿陈虹,以前有周燕姿帮忙张罗的时候,不管怎么说,陈虹起码还有对象可相亲,自从她和周燕姿翻了船,陈虹的相亲频率大幅降低,让林若雨着急万分。其间,最有希望的一次,是林若雨中学同学的儿子,听说陈虹是律师,主动要求联姻,对方好像还在某次开庭的时候,遇到过陈虹,对陈虹印象颇佳,对方还传了照片给林若雨,小伙子身高一七八,蛮帅气挺拔的,林若雨看得是相当满意,满心以为这一次必成无疑,结果,林若雨给陈虹一说,陈虹断然拒绝,根本连照片也懒得看,理由就是,她要找同行早就找了,还用等到现在嘛!她可不想在外面工作一天了,回到家还有个同行和她谈工作。 这一下,林若雨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陈虹会到现在都单着,她原本以为是陈虹的职业把那些追求者给吓跑了,现在看来,其实也不尽然,还是有男的愿意主动追求陈虹的,可那大多是陈虹的法律同行,不是做律师的,就是公检法的,可这些有勇气追求陈虹的、胆识过人的追求者,却又被陈虹一竿子全打翻了——陈虹坚决不要同行做老公!这就有些难了啊,外行看女律师,多少有些畏惧和偏见的,还得陈虹也能看上对方,这种概率愈发低了,这就使得陈虹一晃三十多了,至今还是单身。 于是,林若雨眼珠一转,把话题引到了陈虹身上,她对周燕姿说:“燕姿,你若真是想帮我,就从你那些人员档案里看看有没有合适我家陈虹的,帮我解决了这个心头大问题,我一定封你个大红包!” 周燕姿一听林若雨把话头转到了陈虹身上,她愣了愣,转而叹气道:“唉,林教授,你以为我不想解决虹虹的问题吗?虹虹实在太难配对了啊!” 林若雨以为周燕姿又要说一通像上次那样,陈虹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坏话,当初林若雨和周燕姿翻脸,不就是因为周燕姿不仅介绍二婚的人给陈虹,还说了一通陈虹这个不好,那个不对的难听的话,林若雨才当面通告周燕姿,以后再不许她登门的话。 可今天不同了,周燕姿下岗的官司是陈虹帮她打赢的,没有陈虹帮忙,周燕姿就是光屁股被学校踢出门的下岗工人,是陈虹帮她拿到了双方协议离职的待遇,尤其是那笔丰厚补偿,周燕姿自然不是不懂报恩的人,起码她今天的话就不一样了,变成了陈虹这个太好,那个太棒,这方面太优秀,那方面太能干,这样的一大通好话,听得林若雨心花盛放,可周燕姿最后给出的结论却还是和原来一样——陈虹属于婚介市场里面最难配对的剩女类型,高不能成——周燕姿说实在找不到比陈虹更高更好的男人了,低不能就——周燕姿说她都舍不得介绍低的差的男人给陈虹啊!所以一句话,适合陈虹的相亲对象,太难找了! 林若雨听了周燕姿的话,自然闷闷不乐,周燕姿于是深感抱歉不安起来,她忽然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人,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最后,她还是咬了咬牙说道:“林教授,要说陈虹,也不是一个合适的人也没有,只是......” 周燕姿欲言又止,林若雨就催问了:“你说吧,没关系的,成不成都不会怪你的。” 周燕姿就摇头道:“不是成不成的问题,而是,这人我介绍不上。” 林若雨奇怪了,问说:“这是什么人,你周燕姿居然介绍不上,以前你还是兼职做婚介也就算了,你现在可是合法注册了婚介所的了,专业做婚介,怎么就介绍不上了呢?” 周燕姿有些羞愧地道:“这不是专业不专业的问题,是人家肯不肯让我介绍的问题。” “啊?这是哪家的太子爷呀?皇亲国戚的,你要介绍不上,我家陈虹也伺候不起呀。” 周燕姿被林若雨逗笑了,这才慢吞吞说出这个人是谁来——这个人就是学院中文系范教授的儿子,名叫范舟。 第一百零八章 酒吧夜聚 忙忙碌碌一个星期,转眼已经是周末了,星期五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陈虹接到中学师姐董雅媛的电话,约她吃饭,陈虹想推辞,可是董雅媛告诉陈虹说,她已经在国际商务中心的大堂等着陈虹了,陈虹无奈,只得收拾东西打电话告诉林若雨她不回去吃饭,然后下到大堂找董雅媛,二人见面后说好,董雅媛的车在前带路,陈虹的车后面跟着。 陈虹没有想到,董雅媛居然带她去了一家酒吧,刚好赶上酒吧有几个老外组成的小乐队在演出,萨克斯、架子鼓、电吉他等一应俱全,非常热闹,演出水准也不错。二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角落的位子。二人开始就只是边看演出边吃饭,因为乐队声音很大,酒吧客人也很吵,所以她们也没机会说话,不过陈虹挺喜欢这种氛围的,她也是忙坏了,好久没看这类型演出了,虽说离那些正规乐团的演奏差了一大截,但是,这样放松的周末,听听这种半俗半雅的演出,也是蛮不错的享受。 小乐队的演出持续了大概四十多分钟,演出结束,乐手们收拾乐器及随身物品,看样子是准备转场去了,他们边收拾东西,不忘和场内的男男女女满场飞吻。客人中就有人高高举起一张钞票,朝他们摇一摇,然后把钞票放在台面上,这自然是给乐队的小费了,那些乐手们就会落落大方地走过去取。有的客人也会叫杯酒,请乐手们喝,乐手们也不客气,会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董雅媛显然深谙此道,她不仅叫了一杯高档鸡尾酒,还在酒杯下压了两百元人民币,然后招手将台上的萨克斯手叫了过来。萨克斯手是一个金发的、三十来岁的白人男子,长得很帅,皮肤洁白光泽,两臂都有纹身,件着黑色的无袖紧身衫,更加凸显出他结实的肌肉和健美身材。一看就是经常健身的男人。 那个萨克斯手走到董雅媛和陈虹这边,喝完鸡尾酒,收下人民币,用生硬的中文说了两声“谢谢”,然后抱着董雅媛贴面亲了亲,还低声说了句英文,临去时,不忘用放电且深邃的眼眸勾搭几下陈虹。陈虹不知道董雅媛听懂那男人的英语了没有,陈虹是听懂了,听完脸红了好半天,因为那男人是夸董雅媛有一个非常棒的屁股! 乐队离开后,酒吧客人也随着散去不少,酒吧里终于安静下来。陈虹和董雅媛才算是可以说说话、聊聊天了。董雅媛喝了不少酒,趁着酒意和兴头,董雅媛向陈虹袒露了不少自己的生活,原来,她当初嫁给现在的老公,完全就是闪电结婚,那时候,她本是一家医院的护士,她老公前去就诊认识了她,就开始对她狂轰滥炸,热烈追求,她以为这是上天给她的恩赐,以为找到了一身所托,于是辞了职,决心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良母。 可是,婚后才知道,他老公除了给她每个月的零花钱,生意方面的业务从不会和她提,公司那边什么情况也不让董雅媛知道,甚至连一次都没带她去过公司,俩人之间渐渐起了隔阂,董雅媛渐渐尝到了阔太太的另类滋味。有时候,老公在外应酬,太晚了就不回家住,直接宾馆就住下了,董雅媛心里很不舒服,可是也没办法,老公不听,再后来,董雅媛渐渐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老公根本就是外面有别的女人,可能还不止一个。她有时候会在老公的衣服口袋里发现老公买名牌女袋、首饰的发票,可这些手袋、项链等,董雅媛自己并没有收到过,问老公时,老公解释说是送客户的礼品,但是,董雅媛清楚,这些分明就是老公买给别的情人的东西。 董雅媛说自己初开始还抱着希望,能和老公重归于好,能把老公的心重新挽回,像她们婚前那样恩爱,可是,老公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现在的她已经彻底死心了,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过着,他和老公各自开心,偶尔每周一起吃上一两次饭,也都是在外面吃,董雅媛才懒得给他煮饭呢。 董雅媛说她现在的生活着实无聊,她老公在外面找女人,她自己则白天去健身,晚上就经常出来泡泡酒吧。董雅媛虽然没有说她是不是在外面也找了男人,但是,陈虹听董雅媛的口气,似乎董雅媛就是那种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性子,同时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其实也是,这样空虚无聊的日子,换了是哪个女人都难以忍受啊。 陈虹想劝董雅媛不如直接离婚好了,可是,上次董雅媛咨询她时,她已经明白董雅媛的心意了。董雅媛现在已经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什么工作经验,重新就业适应这个社会,实在觉得有些力不从心,阔太太的日子已经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把她煮得出不了婚姻的温水锅了。现在好歹还有个人每月给她万把来块钱零花钱,真要离了婚,只怕她就要一无所有了。 陈虹因为董雅媛的事情,心情也有些沉闷,就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等她再一抬头,忽然发现酒吧里新来几个客人,正在东张西望找位子,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转过身来,朝这边看着不动了,居然是那个“骚包男”肖章! 与肖章一起的还有一男一女,女的是肖章的妹妹肖音,男的是连星灵,肖章看到陈虹,又看了看与她同桌的董雅媛,肖章拿不准董雅媛是陈虹的朋友,还是客户,所以他没有朝陈虹行过来,只朝她嘻嘻一笑,颔首示意,算是招呼问候了。 可是,跟肖章一起来的肖音看到哥哥似乎在跟什么人打招呼,顺着肖章的目光扭头一看,发现是陈虹,然后,她就毫不犹豫,满面惊喜地叫着“陈姐”,小白兔一样蹦蹦跳跳地去到旮旯角那张小台边找陈虹去了。 董雅媛一看陈虹遇到了朋友,还是帅哥美女,她自己是个很爱交际的性子,当即叫来服务生,给他们调整桌子,于是,五个人就重新坐台,坐在了一张大台边。 第一百零九章 如何证明 肖章三人落座后,不待陈虹跟她们互相引荐,董雅媛已经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很快就和肖音、肖章、连星灵有说有笑了。陈虹看着董雅媛大笑、畅笑的样子,心想,董雅媛这种与人自来熟的开朗性子,的确很讨人喜欢,难怪她老公当初对她一见钟情,刚认识就对她展开热烈追求呢。 与董雅媛相反,陈虹是个慢热的性子,甚而有些内向,和不熟的人在一起,她是很少话的。她和肖章其实也已经算是认识些时日了,二人打交道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她却始终和肖章保持着距离,熟络不起来。至于肖音,她更是只打过一次交道,肖音于她还是当事人的角色,让陈虹和自己的当事人一起放开来玩,很有点强她所难。所以,他们这一桌说起来很奇怪,虽然陈虹才是连接大家的共同的纽带,可几个人却全然不顾她坐在那里的别扭和寡言少语,没过多久,几个人就已经呼呼喝喝,叫了很多酒来,还互相拼起了酒。陈虹吃惊地发现,董雅媛和肖音这两名女将的酒量,居然一点都不输于肖章和连星灵。 倒是陈虹,其余四个人拼酒的时候,她都只是拿着酒杯浅酌,做律师这一行应酬不少,可陈虹从未喝醉过,因为她从不会放任自己豪饮。肖音和董雅媛几个也都曾想灌一灌陈虹,可是每次劝酒,陈虹都是小小抿一口,几人也不好捏着她鼻子硬灌,也就随了她了。所以,她们这一桌上,陈虹像个局外人一样,浅酌着,看着他们热闹。 酒吧里不知何时,响起了钢琴声,刚才乐队演出的台前,有一台钢琴,这会子来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开始一首接一首地为大家弹钢琴,还有客人写个小纸条点曲子,识趣的客人还会在小纸条里夹上十块、五十块,当是点曲子的小费。陈虹浅酌着杯中酒,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听取琴音上。 渐渐地,董雅媛和肖章、肖音聊起了陈虹,大家互相问起对方是怎么认识陈虹的,初时都以为对方是陈虹的当事人呢,结果,肖章发现董雅媛居然是陈虹的师姐,就可劲挖掘陈虹的黑料,想从董雅媛这里弄到点陈虹的黑历史或者丑事来,以便以后遇到机会可以力压陈虹。结果,董雅媛讲出来的都是陈虹学霸、优秀生、尖子生,甚至学校模特队的模特这些光辉历史,很让肖章失望。 董雅媛也知道了肖章认识陈虹的经过了,肖章约略讲了他们在停车场蹭车的经过,还带了一下高速上赛车的事情。肖章还卖了一个关子,让大家猜,他和陈虹在内环线高速上赛车,结果是谁赢了? 肖音和连星灵都知道肖章都手段,所以他们异口同声,一起压肖章赢,只有董雅媛摇着头,笑嘻嘻地很笃定地说,应该是陈虹赢。肖章很奇怪,问董雅媛为什么会认为陈虹赢,难道陈虹开车很厉害吗?董雅媛说,那倒不是,只不过,她知道陈虹手很巧,有一双灵敏的双手,凭着这双灵敏的手开车,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董雅媛随即讲了陈虹高中时候的一件事情,那次学校搞文艺汇演,陈虹是钢琴独奏表演,结果,她弹到半截,学校礼堂居然停电了,黑咕隆隆一片,舞台上也一点灯光都没了,可就这样,陈虹的琴声一下都没断,一直弹了下去,而且弹完演出曲目,她又继续弹了别的曲子,一直弹到学校电工修好了电,然后全场给陈虹起立鼓掌。 董雅媛讲的陈虹的这段经历把肖章、肖音和连星灵全都听得瞪起了眼睛,他们个个都摇头表示不相信,觉得董雅媛说得有些夸大。董雅媛没办法了,只得压低声音说:“你们要知道陈虹的母亲是做什么的,你们就能相信我不是编造故事了。”董雅媛虽然有些喝多了,但是,她依旧知道她现在是在涉嫌暴露陈虹的隐私呢,可是,没办法啦,眼前几个人都不相信她说的话,说不得,她只好暴一点陈虹的隐私来为自己佐证了。 “陈虹母亲是做什么的?”肖音很八卦地追问董雅媛。 董雅媛瞟一眼陈虹,发现陈虹一直在看那边弹钢琴的,没有注意他们,于是压低声音道:“陈虹的母亲,据说是明珠艺术学院的教授,专门教钢琴的。” “哇,教授啊!而且是钢琴教授!”肖音惊叫起来,她已经是相信董雅媛所言,陈虹有在黑暗中弹钢琴的能力了。 可肖章还是摇着头,对董雅媛说:“我还是不信,陈虹毕竟是做律师的,又不是搞艺术的,她妈妈教授弹琴,不代表她自己也有那本事。” 董雅媛摊手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了,有机会你去问问我们六中出去的那几届学生,好多人知道陈虹能在黑暗中弹琴。” 肖章眼珠子一转,说:“要让我相信也不难,也不用去找你们校友求证了,眼前就有办法证明。” “怎么证明?”董雅媛问。 肖章嘻嘻一笑,在董雅媛耳边附耳嘀咕了几句。董雅媛眼睛瞟了瞟酒吧里那台正在演奏的钢琴,然后笑一笑对肖章说:“你想听陈虹弹琴,对不对?” 肖章脸微微一红,说:“你证明一下嘛!” 董雅媛了然地看看肖章,像是能看穿肖章的心底似的,双手抱胸问道:“我要是证明了的话,你有什么表示?” 肖章想了想,指着吧台,信誓旦旦地说:“你若能证明,我一口气喝下鸡尾酒!” “还有呢?”董雅媛笑嘻嘻地看着肖章,继续追问他。 肖章想了想,不知道在这酒吧里还能怎样表示,一旁的连星灵提醒道:“董姐你有车吧?我哥有家四s修车店,帮你的车免费保养一次,全车身打蜡,哥,可以不?” “可以,没问题!”肖章豪迈地道。 “一次不够,三次。”董雅媛讨价还价,朝肖章伸出三个指头。 “行!成交!”肖章伸出手,和董雅媛在空中一击掌。 第一百一十章 蒙着红丝带弹盲琴 这单对赌里,肖章不相信的事情有两件,他除了不相信陈虹能在黑暗中弹琴,他还不相信,陈虹会在这个酒吧的大庭广众下弹琴。所以,他才愈发要和董雅媛赌一把,至于董雅媛嘛,她根本没啥好担心的,肖章连董雅媛输了怎么办,用什么来赔都没说,董雅媛干嘛不赌一赌,其实,就算肖章坚持只赌一次保养,董雅媛也会赌的,赌博不就是玩嘛,能让大家开心的玩法,董雅媛向来乐意出一把力。 更何况,她看出了肖章这个大帅哥对于陈虹的兴趣,陈虹至今单身,若能推波助澜一把,成全陈虹和肖章的美事,董雅媛也是乐见其成的。 赌注敲定,大家接下来就看董雅媛的手段了,他们此刻就算相信陈虹可以弹盲琴,也要陈虹肯弹才行啊。只见董雅媛自信满满,走过去陈虹椅子后面,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架钢琴,跟陈虹耳语一番,陈虹看看董雅媛,再看看桌上其余三人,发现他们的眼睛都瞪得像小灯泡一样,亮晶晶地望着自己,陈虹已开始可劲摇头了。众人一片失望。 董雅媛却不依不饶,从背后揽住陈虹,左摇右摇,撒起娇来,嘴里说着:“虹虹,人家要嘛!你就帮帮我,弹一次嘛!虹虹你不疼我!” 董雅媛这一撒娇把肖章、肖音、连星灵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女人撒起娇来还真是能嗲死人不偿命啊!不知道二人关系的,看着董雅媛这样揽着陈虹撒娇,还以为二人是那种甜腻腻的关系呢。陈虹被董雅媛这么从后抱着一撒娇,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推又推不开,甩也甩不掉,董雅媛就在陈虹耳边腻歪着撒娇,陈虹吓坏了,赶紧喊声:“停!我弹!我弹!” 董雅媛在陈虹背后朝肖章悄悄一飞眉,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似乎在说:“怎么样?我搞定得手了吧?不是只有男人怕美人计,女人也怕美人计的。” 肖章朝董雅媛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对董雅媛佩服得五体投地,肖章心里惊喜得很,和陈虹打交道这么久,这个陈尼姑油盐不进,他一直很怵和陈虹过招,却原来,陈虹这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早知道这个情况,当初他找陈虹理论赔车时,也抱着陈虹撒撒娇,嘟嘟嘴,说声:“虹虹你不疼我,人家要嘛!要赔嘛!”说不定陈虹就答应赔他钱了。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以后和陈虹打交道的日子还长,肖章愈发觉得免费给董雅媛保养三次车一点都不亏,很值!至此,肖章看向董雅媛的目光竟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肖音则看着董雅媛啃起了手指头,她心里悄悄琢磨着:“呀,陈姐姐原来真的玩拉拉呢,这么好的女人居然被这个董妖精给占了,我得想个办法把她俩拆了,让我哥把陈姐姐娶回家来做我嫂子!” 连星灵听到陈虹答应弹琴,已经开始带头鼓掌了。陈虹面色腼腆,站起身来,正要朝钢琴走去,董雅媛却拉住了她,陈虹不解地看向董雅媛,不知道董雅媛是什么意思。 董雅媛一手拽着陈虹,另一只手很熟练地在空中打个响指,立刻有一个酒吧服务生过来,董雅媛低声吩咐了几句,服务生转身走了,再回来时,手上拿了一条红丝带。陈虹看着红丝带很是不解,肖章却一脸兴奋。他正想提醒董雅媛,他们打赌的内容是陈虹要弹盲琴,而不只是弹琴,他不知道董雅媛要用什么办法来证明陈虹可以弹盲琴。 可是,等到红丝带一来,肖章就清楚董雅媛要干什么了。果然,董雅媛从服务生手里接过红丝带,绕到陈虹背后,为陈虹蒙上了眼睛。场内已经有好多人在朝着这边看了,此刻看到陈虹被蒙上眼睛,好多人都变得兴奋关注起来,不知道这一桌是要玩什么游戏。 只听董雅媛对陈虹轻声道:“跟我来!我带你到钢琴那里。” 陈虹任由董雅媛牵着,朝钢琴慢慢行去,场内的客人渐渐都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董雅媛牵着陈虹的手,一路向钢琴走去。她们快走到钢琴前面时,弹钢琴的小伙子已经收到很识趣地让出了钢琴。董雅媛牵着陈虹的手,将她安置在钢琴座上。全场一片宁静,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位姑娘是要弹盲琴了。 钢琴上方天花板处本来是有一盏灯专门照明的,董雅媛打手势,让服务生按灭了,钢琴旁边还有一盏欧式烛台,董雅媛临去时,也顺便吹灭了。陈虹坐在钢琴前面,双手先轻轻地抚摸过键盘,像抚摸丝滑的缎子一样,柔软无声。 接着,陈虹的手第二次抚摸过键盘,这一次,发出一串流水一样的叮咚声,陈虹随即停下手,调整了一下座位的远近和左右,然后,双手才又重新抚摸过键盘,这一次发出的,已经是流畅的曲调了。现在,就连刚才坐在这里弹钢琴的那位小伙子,也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因为,陈虹毕竟不是坐好座位,试好键盘的位置才蒙上眼睛的,她是在就坐之前,在她来到钢琴前面之前,就被蒙上了眼睛。就像我们敲字,当我们已经开始敲字,然后闭上眼睛继续敲,难度就不大了,可是,我们要先闭上眼睛,才坐在键盘前,那就可能连键盘上面各个按键的位置都搞不清楚了,还怎么敲字。而陈虹被蒙上眼睛后,她只有通过耳朵来寻找各个按键的位置,而她只是这么轻轻抚摸过三次键盘,就已经找到了各个键盘的位置。 很快,流水一样的琴声从陈虹指尖飘出,她弹的第一曲是贝多芬写给他的学生的小钢琴曲《献给爱丽丝》,温柔的,宠溺,爱怜,尽在其中。第二首,陈虹弹了《星空》,第三首,则是肖邦的《夜曲》。陈虹按照董雅媛的意思,一口气弹完三首钢琴曲,起身解下了蒙着眼睛的红丝带。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可言说 陈虹站起身的瞬间,酒吧里掌声雷动,口哨声也响起了不少,人们纷纷起立,或者向陈虹点头示意,鼓掌示意,或者举杯表示赞赏。就连酒吧的老板也被惊动了,站在旁边使劲鼓掌。 当陈虹在这一片掌声、口哨声中红着脸回到桌前,酒吧老板——那个矮胖的中年人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他笑眯眯地朝陈虹他们每人递了一张名片,肖章斜睨了看时,这人名字叫胡什么,名片正反两面写着某酒业集团的股东、某传媒公司的董事之类的一堆头衔。胖子老板很大方地将陈虹他们这桌今晚的消费全部免了单!当即赢得董雅媛一连声娇滴滴的夸赞。 胖老板追问陈虹在哪个演出单位或者艺术团高就,一再表示,欢迎陈小姐闲暇时候来酒吧客串演出。 一旁的董雅媛听了,笑着替陈虹回答说:“胡哥,陈小姐她不是什么艺术团的,她没在演艺这一行做。” 虎老板当即瞪起眼睛来,扼腕而叹,连声惋惜道:“太可惜了啊!陈小姐这样的容貌和才能,陈小姐若是有心思进演艺圈的话,鄙人愿意代为引荐。” 董雅媛听了眼睛一亮,肖音却不屑地撇撇嘴,她差点就想说穿,陈虹其实是大律师,进什么娱乐圈呀!不过她看在老板诚意满满的份上,还免了他们今晚的消费,总算是忍住没说话。 胡老板看到陈虹似乎对于进演艺圈并不热衷,当下也不再提此事了,但是提出请陈虹平时有空时,务必来酒吧客串演出,出场费方面好商量。 这一次,肖章忍不住说话了,他咧着嘴笑着,朝胡老板说:“陈小姐的出场费只怕你出不起呢!” “哦?怎么讲?”胡老板眉头扬了扬,看向肖章。 肖章痞痞地一笑,眼睛斜瞄着陈虹,轻描淡写地说:“她现在的工作是按小时收费呢,而且是美金,收得轻轻松松......” “对啊,对啊,陈小姐现在的工作收入丰厚得很,她是按美元计时收费的。”董雅媛也在一旁附和肖章。 胡老板听了,吃惊地看了看陈虹,突然有点不知道陈虹是何方神圣了,又见陈虹听了肖章的话,不反驳,不肯定,笑得高深莫测,胡老板就知道自己找错人了,于是笑着请几位慢用后,识趣地退下了。 胡老板走后,陈虹眼睛轻飘飘地看一眼肖章,她对于肖章刚才激退胡老板还是很感激的,她可不想因为弹过两首曲子,就被酒吧的人给盯上纠缠上。可是陈虹不明白,肖章是怎么知道她的工作的计费标准的,陈虹不记得自己曾经跟肖章讲过关于她工作的收费的问题。 陈虹不知道的是,肖章说这番话,既不是陈虹曾经跟他讲过,也不是他自己瞎蒙的,说来惭愧,这些话是那次陈虹在电话上讲给董雅媛听,肖章在走廊门外偷听的。陈虹讲那次遇到的男人帅而无用,居然还想着有陈虹这个律师女友,以后可以省下咨询费呢,陈虹就冷冷地告诉她,自己是按美元小时计费,就算给他打个八折,也便宜不到哪里去,结果把那男人当下就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肖章刚才对胡老板这番话脱口而出,就忘了他这些话来路有些不正了。此刻的肖章着实喝多了,有点轻飘飘的,他刚才和董雅媛打赌,他答应董雅媛如果陈虹肯闭着眼弹琴的话,他就一口气喝三杯鸡尾酒,可是,刚才,当陈虹坐在那里蒙着红丝带弹琴的时候,肖章眼睛盯着陈虹,嘴巴接二连三,一杯接一杯,喝了有五、六杯鸡尾酒,根本不需要董雅媛监督,他平时没啥机会盯着陈虹看,和陈虹见面,他敢这么盯着陈虹看,他担心陈虹会挖了他的眼珠子,可今天不同,陈虹被蒙上了眼睛,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个够,而不用担心陈虹会反过来用小李飞刀的目光反盯他。肖章的眼珠子简直就是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陈虹看了个够!陈虹起身后,场内掌声口哨声一片,其中就有肖章的口哨声,他吹得特别响亮。 一群人从酒吧出来,也是深夜时分,酒吧门口一大堆代驾在等着他们,各人喝了酒,谁都不敢开车回去,现在醉驾查得那么紧,被交警查到是要坐牢的。而交警最爱在各个酒吧出口的路边设检查障。 几个人各自挑了自己的代驾,陈虹选了一个看上去蛮干净的女孩子代驾。只有董雅媛在那里磨磨蹭蹭地半天选不好代驾,结果,等陈虹的代驾将陈虹的车开过来,陈虹准备上车时,陈虹看到了那个吹萨克斯管的白人男子,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背上已经没有他装萨克斯的皮箱了,董雅媛与他眉目传情,陈虹怎能看不出来呢,于是就与董雅媛告别,先自上车离开了。董雅媛一直等肖章、肖音等人全部离开,才和那个吹萨克斯的白人男子一起上了自己的车离开。 肖章没告诉任何人,就在陈虹刚才蒙着红丝带弹钢琴的时候,肖章看着陈虹,脑子居然想到一件很龌鹾、很不能启齿、很坏的事情——肖章觉得事情本身并不坏,但是肖章觉得自己太坏的——因为肖章想到了和陈虹叉叉欧欧的时候,也这样给陈虹蒙上红丝带,那一定非常爽非常刺激!蒙着红丝带坐在钢琴前的陈虹实在太迷人,太性感了,不仅气质高雅,而且纯洁得像一个天使在人间,男人们都喜欢把这样天使一样的女子勾引到床上,抱在怀里蹂躏...... 就是这番很坏很美、不可言说的臆想,让肖章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浑身轻飘飘,笑得鬼鬼祟祟的,好几次,代驾的小伙子从后视镜里看着肖章嘴角诡异的笑容,有点怕怕的,不知道这个很帅的、看上去很阔气的男人在想什么好事,代驾小伙子是第一次开玛莎拉蒂呢,觉得手感很好,但是也开得小心翼翼...... 第一百一十二章 梦中人 林若雨这几天像个特务似的,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做一项什么秘密工作,而这个“秘密”似乎只是相对于陈虹来说的。因为陈虹发现,母亲林若雨最近总是跟什么人偷偷摸摸通电话,有时候还讲得手舞足蹈,极为兴奋激动的样子,可是,只要一看到陈虹出现在附近,林若雨立即就会把电话挂掉,生怕被陈虹听去只字片语,陈虹问林若雨和谁讲话,在说什么呢,林若雨就矢口否认,完全是一副密不透风的样子,陈虹简直要怀疑林若雨是不是恋爱了。 林若雨自从和陈虹的父亲离婚后,这么多年一直单身着,这是陈虹多年的一桩心事,她极希望母亲能有一个伴侣陪伴林若雨,关爱她一些,为此,陈虹试探过几次母亲的口风,可惜林若雨总是摇摇头,拒绝再婚,甚至连找个男朋友都不愿意,总说自己不需要,说自己忙得很,也充实得很。这次出现林若雨鬼鬼祟祟、暗自激动的迹象,陈虹就想,如果母亲能找到新的爱人,那该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呀!她会真心地替母亲开心的。于是,遇到母亲林若雨捂着话筒和人窃窃私语通话时,陈虹会有意识地回避开,以便给母亲多一些鬼鬼祟祟、暗通款曲的私人空间。 但其实,陈虹没有想到的是,林若雨虽然确实是在张罗男朋友,可她并不是在为自己张罗,她张罗的是乘龙快婿,是一个极有希望能和陈虹配对的男人——这个男人姓范名舟,正是那天周燕姿向林若雨推荐过的中文系范教授的儿子。 因了这件事,林若雨心中对周燕姿的印象大为改观,周燕姿自身虽然因为和范教授曾经有过龃龉,不能中介范舟和陈虹二人,但她能摒弃嫌隙,不以个人恩怨而废人,不因自己够不着而断送陈虹的终身幸福,毅然决然,推荐自己的仇人家的儿子做林若雨的乘龙快婿,这点着实让林若雨感动! 周燕姿这样高风亮节,林若雨觉得自己也不能显得小家子气,所以,她重新翻转她们曾经翻覆的友谊的小船,自此以后,和周燕姿重归于好,二人隔三差五通通电话,唠叨一点各自的生活和心事,二人之间的友情像蜜蜂酿蜜一样,随着聊天的增多,唾液的分泌让友情像蜂蜜一样一天天粘稠甜蜜起来。 但陈虹发现的林若雨鬼鬼祟祟通电话的对象并不是周燕姿,林若雨和周燕姿聊天,并不避讳陈虹,反正也都是些家长里短,社会见闻,让陈虹听去也无妨的。林若雨真正背着陈虹通电话的对象是丁晴,通话对象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林若雨将它定为绝密级别。绝对不能在可以让陈虹知道之前被陈虹听到只字片语,以免提前夭折。这方面林若雨血的教训太多了,好几个她觉得不错的的对象,都是因为提前向陈虹露了口风,导致还没见到人,陈虹就开始在林若雨面前说这个不愿意,那个不满意,然后到了见面那一天,又被陈虹一个电话搞加班溜号掉。所以,这一次,关于范舟的前线计划,林若雨对陈虹是绝对保密。 鉴于周燕姿没办法为范舟和陈虹勾连,林若雨只好进行曲线救国,她想来想去,找到了同办公室的丁晴。林若雨先是托丁晴代为打探范舟的个人情况,丁晴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这类打探本院子弟情况的任务,并不算一件难事,只要有心打探的话,总是能有各种消息探听到的,因为明珠学院的圈子算不上大,谁家公子长谁家姑娘短,学院各教职工之间还是会有各种信息交流的,只不过,林若雨的个人交往比较封闭,这可能与她早年离婚,之后就一直孤单地固守自己,固守着宝贝陈虹过日子有关,所以,这种并不见难的打探于她来说,也得托人才能完成。 关于范舟的资料,丁晴是一点一点打探来的,每获得一些线索,丁晴就会电话向林若雨及时汇报,林若雨将这些学院教职工各自盲人摸象的点和面进行汇总后,终于画出了范舟的全身像: 范舟,今年三十八岁,身高一米七九,体重六十九公斤,其父范成,明珠艺术学院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其母黄维欣,区府国资委副处待遇工作人员。范舟自幼好学喜静,多次获得全市、全国作文大赛奖状,复旦中文系毕业后,留学日本三年,如今在上海某二本大学任中文系副教授,讲授东方语言学,据说,范舟也是他们大学中文系未来的系主任人选。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范舟至今未婚! 看一看,这是多么棒的人才,多好的个人条件呀!这怎么能不让林若雨拿着电话,兴奋激动,手舞足蹈呢!林若雨最初敲定范舟为女婿重点筛查人选的当晚,甚至忍不住在客厅里唱起了《康定情歌》“跑马溜溜的山上,人才溜溜的他呀......”人们只知道林若雨不仅弹得一手好钢琴,却不知道林若雨还唱得一嗓子好民歌,当年,陈虹的父亲就是听了林若雨的歌声后迷上林若雨的,只可惜,相爱容易相守难啊...... 林若雨觉得,范舟简直就是老天照着她心中乘龙快婿的样子捏出来给她的,林若雨懊恼自己怎么迟至现在才发现范舟,她和范舟的父母居然还是一个学院的老师,虽然两家住的宿舍区一个在南区,一个在北区,但也不该如此对范舟毫无所知啊,她差点错过了上天专门捏给她的女婿,真是该死啊! 因为有了范舟在前方单着身等待陈虹,林若雨竟然一反常态,为陈虹至今未嫁暗自庆幸起来,林若雨回忆了以往所有见过和介绍过的相亲对象,一个个比较下来,林若雨觉得前面的人全都不如范舟,这实在是一件万幸的事情啊!如今,天亦怜人,让她终于等到了梦中人——林若雨不知道范舟是不是陈虹的梦中人,但至少是她林若雨的梦中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再探再报 林若雨对于范舟已经从各个方面都非常满意了,但是,她依旧没有贸然出征。她像一个真正的将军在进行真正的行军打仗,态度慎重,思维缜密,她决定在彻底摸清敌情之前,决不轻举妄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是林若雨拟定的为陈虹摸查对象的方针政策,为稳妥起见,林若雨派出丁晴进行再一次侦查,本次丁晴的侦查任务十分简单,却也十分重要,林若雨让丁晴摸清楚,范舟有没有婚史,以及有没有女朋友。 虽然,丁晴此前就已经侦查清楚,范舟现在是单身状况,但是,范舟的单身是自始未婚的单身呢?还是离异之后的未婚?这一点,林若雨是很在意的。林若雨可不想要一个二手女婿。林若雨已经想好了,如果范舟是二婚的话,无论范舟有多优秀,她也决定放弃。她上一次朝周燕姿发脾气,二人吵翻,还就是因为周燕姿给陈虹介绍了一个二婚男人,这是林若雨固守的底线,绝对没有容让的余地。 此外,范舟虽然是单身,但是,单身的人也可能有女朋友的,如果范舟有女朋友的话,也不能要。这倒不是林若雨不要了,从林若雨来说,只要男人还没结婚,喜欢和合适,就可以抢来做老公。但是陈虹不肯呀,陈虹跟林若雨多次表态过,抢人男朋友的事情她坚决不干。 这两件事,看似简单,但是丁晴却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打听来确切消息: 其一,范舟自始未婚,从未有过婚史,这个信息是从同为中文系教授、范成的多年铁哥们周霰那里打听到的,范舟如果娶亲,范成夫妇不通知别人,那是非得通知周霰不可的,何况,周霰夫妇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和范成夫妇玩两圈麻将,两家走动频繁,每个周末不是周家到范家,就是范家到周家,两家都备有麻将桌,这么亲近的关系,双方互相知道对方的儿女情况,就不足为奇,也偏差不了多少了; 其二,范舟现在并没有交往女朋友,这个信息则是丁晴托人从范舟现在任教的大学那边深挖出来的,那边的消息讲得很详细,现在虽然现在没有女朋友,但是,曾经却有过,据说范舟在日本留学时,交往过一个日本女孩,如今回国多年,俩人也就彻底断了。 林若雨一听,觉得非常满意,简直就要心花怒放了,这样多好呀,范舟曾经的女朋友,不仅不在上海,甚至连中国都不在,这样可以有效防止他们某一天旧情复燃呀!至此,林若雨更加坚信,范舟就是上天特为陈虹、为她林若雨准备的佳婿。 林若雨决定出征了!向范舟吹起冲锋的号角!林若雨要模仿当年穆桂英活捉杨宗保的情节,把相中的范舟活捉回来,给她林家做女婿。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林若雨像一个有经验的将军一样,决定学习古人,行军打仗之前,先行祭祀——林若雨在这方面当然有经验了,这么多年,她帮陈虹相亲无数次,每次都是一次精彩的战例。 林若雨知道此次征战范舟非同小可,她需要先进行一下祭祀和祝祷活动,求得神仙相助。可是,林若雨平日里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她家中没有供奉任何神像,林若雨捏着三根香,初开始想是不是直接拿个小碗盛点米,把香插到阳台上去,感谢和请求月老帮忙,可是,林若雨到阳台转了一圈,发现天是阴的,看不到月亮。 林若雨正在踌躇,突然想起门口走廊过道处的墙角,挂着一个土地公的小像和一个插香的小挂兜,里面还有香灰,是她多年前装修房子时,装修师傅给她安的,所以,林若雨就改为去祈祷和感谢土地公去了。 这个时候,正是各家安静,洗完澡或者看电视或者上床睡觉的时候,走廊没什么人,正合林若雨的心意。林若雨捏着香,立在土地公像前,默默感谢了一番土地及各路神仙的帮忙,其中不忘感谢这些神仙让陈虹这么多年来单着,就是为了等待今日的乘龙快婿。末了,林若雨不忘祝告神仙们,她要开始出征动手了,希望神仙们都能各展神通,帮忙成就陈虹和范舟的这番好事。 完成过出征前的祭祀和祝祷仪式,林若雨再次找到了丁晴,这一次,林若雨是拜托丁晴为陈虹登门说媒的。此前林若雨托丁晴打探范舟情况,丁晴都爽快地答应了,但是,现在林若雨拖她去登门保媒,丁晴吓得连连摆手。 丁晴说,她从未做过媒婆这个行当呢,长这么大,没有当过一次红娘角色,铁定不定,她实在做不来此事,丁晴说,这事还得周燕姿之类才能干。丁晴让林若雨去找周燕姿出面,或者其他什么人出面,比她更稳妥。 林若雨就笑了,她鼓励丁晴说,实在没有比丁晴更合适的人选了,因为丁晴最了解陈虹,看着陈虹长大,也非常喜欢陈虹。正是因了这些,林若雨才放心把陈虹的终身幸福交到丁晴手上。 林若雨还向丁晴讲述了实情,周燕姿曾经给陈虹介绍过不少相亲对象,却始终没有成功,林若雨用登山做比,说周燕姿尽管攀登过千万座高山,给很多人牵线搭桥成功,但是,不如你丁晴攀登一座珠穆朗玛峰成就更大呀,她家陈虹这么难政府,如果在丁晴手上成了,岂不是丁晴一件足以自豪的功德事情嘛!说不定,丁晴的媒人之路,自此就从足下开启了呢。 林若雨苦口婆心,先得做通媒人的思想工作,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想法,林若雨始终没有和丁晴讲,林若雨还必须考虑事有不谐时的退路问题,万一范家拒绝了她这边的提议,这事就只有丁晴一人知道了,她和丁晴交往多年,于丁晴她还是信得过的,好过万一不成,被多嘴的人聒噪出去,届时,虽然不至全天下人知晓,即或只是被学院一部分人知道了,面子上也不好看的。这一点上,正体现了林若雨谋略的深邃与稳妥。 第一百一十四章 硬着头皮攀珠峰 林若雨之所以对丁晴讲,为陈虹做媒好比征服珠穆朗玛峰,除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女儿陈虹的挑剔,同样也对范家的挑剔有所预估。想那范成,掌管学院中文系多年,威震一方,那次食堂出手教训周燕姿,虽然书生了一点,但是,最后的结果是周燕姿拎着水果登门道歉,范成不给开门,是范夫人识大体有大格局,给了周燕姿进门的机会,此事才了。 据说,此事后来将院长大人也惊动了,惊动院长的人自然不是事件中的周燕姿,而是中文系主任范成,那是院宝级的人物,周院长怎么能容忍范成在学院内部受此委屈和侮辱呢。据说,周院长后来对总务处进行了严厉批评和辣手整顿,周燕姿本人也吃了不少苦头,这次新总务处长上任,着手裁员,周燕姿竟然与一群受聘不足一年的合同工被一起下岗,业内人士分析认为,此事大体也是与当年周燕姿与范成在食堂开撕的事情有所关联的。 范夫人出身官宦人家,自己也是官运亨通,家庭背景显赫,与范成夫妇二人房子据说好几套,车子是起码俩人一人一部宝马,夫妇二人只生有范舟一枚独子,范舟本人亦是内外兼修,一表人才,少年时候就屡屡在各种作文大赛中夺魁,后来又留学东洋。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儿子,却至今没有儿媳,岂不令人纳罕,惟一的解释就是,范家一定是非常非常挑剔,否则也不至于范舟年过三十五岁,别说领了证的媳妇不存在,就连一个正牌女友都没有。给这样两家挑剔的人做媒,牵线搭桥,确实堪比登顶姻缘界的珠峰! 要攀登珠穆朗玛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若雨看过两部关于攀岩方面的电影,知道登山者在攀登之前,要做很多准备工作,除了要准备水、食物、衣服、药品,还要准备绳梯、吊带、钩环、岩鎚、凿钉等攀岩装备,以及一些应急方案,最重要的还得进行体能训练,所以,登山尤其是等珠穆朗玛峰,需要全力以赴,且要做好全部准备。 林若雨因为自己不方便直接攀登这座珠峰——她总不能亲自去登门范家,推销自家女儿陈虹,这种没脑子的事情林若雨是断然做不出来的——那么,她就只能选一个人来替她攀登珠峰了。 这个人选就是丁晴,这是林若雨早已计划好了的,可怜丁晴却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她以为自己就是帮林若雨做一做探子,打探一下范家的情报就可以交差了。哪想到林若雨却还要抓她去保媒!丁晴的头一下子就大了,范成那个倔老头岂是那么容易打交道的,丁晴平时见了连打声招呼的勇气也没有,更没机会和范老头说上几句话,人家范老头可能连丁晴是谁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跑范家去提亲呢,那后果可能比周燕姿还惨,周燕姿起码还混了个脸熟,最后还真进了范家的门,在客厅坐下了,她丁晴去,可能连个门槛都迈不进去呢,范老头很可能隔着防盗门和她说话,问她有何贵干,她总不能站在楼道里给陈虹说媒吧! 所以丁晴使劲摇头,表示自己不能胜任此项攀登珠峰的委任,可是任她怎么摆手摇头拒绝,林若雨还是坚决不肯放过她,并迅速对她展开了专业培训:比如,音乐系如何找个项目与中文系勾连,然后如何寻找卡得时机敲响范家的门,去了如何先说正题,然后又如何在不经意间提及陈虹...... 林若雨集编剧、导演、监制于一身,抓着主演丁晴进行多次排练,反复讲戏,强调丁晴敲开范家的门,为陈虹说媒,一定是顺便、顺便,而不是专为此事而来。谈正事和提亲的主次不能颠倒,不能让范家看出真正的主非主、次非次,次才是主、主才是次,若被范家看出这其中的猫腻,那这提亲的事情,先就败了五成了。 陪着丁晴反复练习、反复对台词、反复彩排,林若雨自己也累得够呛,她发现媒婆这个行当确实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不仅说话要多,因为你不能让冷场呀,还要避免言多必失,要说得滴水不漏,态度上要不卑不亢,且要说得两边都欢喜都乐意。贬低了这一方,对方就会觉得这么个没人要的货色你居然送我家来,这是收了人家的黑钱,上我家门来推销廉价滞销产品的吗?抬得太高了,人家又会冷笑道,你把人家说得这么高不可攀的样子,难道我家就很差吗?所以,这做媒婆真需要点天分,林若雨第一次由衷地、发自内心地佩服起周燕姿来。 丁晴比林若雨小十来岁,今年刚刚四十出头,是音乐系教乐理的,担任着俩个班级的辅导员,每天打交道的就是那些个象牙塔里的学生,以及系里的几个音乐教师,搞音乐的人天生就有些不大通人情事理,人间疾苦,林若雨觉得自己这方面算是自修得很好了,可是丁晴就不这样了,丁晴的社会经验、人生经验在培训中显得明显不足,常常理解不了林若雨为什么要这么说这句话,为什么要这么引出这件事,让林若雨觉得很抓狂。 林若雨觉得,自己对丁晴的培训,简直像是一个想吃鱼的人,先得忍着馋水喝饥饿培训鸬鹚捕鱼,甚至比培训鸬鹚要难多了,好歹鸬鹚还天生爱抓鱼,丁晴是见了范家这条大鱼就头皮发麻,只想掉头走人的,可是,林若雨苦于自己也没有第二个人选了,这件事情又必须秘密进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林若雨只能赶鸭子上架,必须要把丁晴这块生铁锤炼出来,把她百炼成钢。 经过林若雨一个多月的反复培训,丁晴硬着头皮,总算是死记硬背下了林若雨这些条条框框和剧本里的台词,林若雨又对丁晴进行了两次考试,确定丁晴已经将台词记得滚瓜烂熟了,林若雨这才放丁晴上阵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找范舟 这一次,是林若雨先去为丁晴做了侦查的,快到下班时候,林若雨前往北区家属区,在花坛附近守候范成夫妇。范成她是认识的,可是,范夫人林若雨却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为此,她还特意在早前买通北区保安,让保安指点了她范夫人的宝马车是哪一部,林若雨暗暗记下了范夫人的车牌。 林若雨眼看着范成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匆匆进入家属楼里,又一直守到范夫人的黑色宝马车也进入家属区,回到车库,林若雨才离开北区家属院的花坛,回到自己家中,迅速拨通丁晴的电话,通报丁晴,今晚可以行动,范家夫妇二人都在家中。 丁晴一直等到八点多钟,估算着范家已经用过晚饭了,这才出发。在去往北区范家的路上,丁晴还在心里反复背诵剧本和台词,自我感觉一会儿的演出似乎不成问题。可是,当她按过范家的门铃,不锈钢防盗门里面的高档木门打开了,不锈钢门后面露出范成那张古板、严肃、不近情理的面容,范成的脸被一条条、一格格的不锈钢栅栏划分成很多小格子,丁晴忽然就有一种探监的感觉,觉得好压抑,好紧张,原先林若雨为她起草彩排过的剧本台词一下子全从她脑海里跑不见影了。 当范成肃着一张脸,隔着不锈钢栅栏门,问丁晴说“有何贵干?”时,丁晴竟然张口结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等范成皱过眉头,再问丁晴:“这位老师,你有什么事吗?”丁晴忽然点头如捣蒜,脱口而出:“我我我,我找范舟,请问,范舟在家吗?” 丁晴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这根本不是原来林若雨给她设计的开场白,林若雨原来的台词,是在范家人开门后,丁晴要微笑着自我介绍说:“您好,我是音乐系的讲师丁晴,我们系有个活动想和中文系合作一下,特来向范教授汇报,听取他老人家的意见。”这里,如果开门的是范成本人,那么就将“范教授”和“他老人家”都替换为“您”。 丁晴手里还拿着林若雨帮她做好的活动策划,其实就是几页纸,林若雨已经替丁晴设计好了,如果范家人只收策划纸,不让丁晴进门,丁晴就提出留个电话给范教授,让范教授看完后联系她,可她又没有随身带笔,范家人这一下就有可能让她进门留下电话号码。然后,进门之后的情况,就再见机行事。 如果范家人始终没让丁晴进门,丁晴就先按兵不动,不提陈虹的事情,等到范教授来电话跟他谈活动策划问题时,再提出当面讨论的要求,时间要晚饭后才方便,自然就容易约到范教授家了。好比下棋,有布局,也要有后手。 可现在,全乱了,好比打架忘了拳,下棋执黑上来就落了个草包心。丁晴心想,完了完了,全是因为自己满脑子都是范舟,居然上来就来一句她找范舟!可是,她找范舟干嘛呢?她连范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何况,据丁晴所知,范舟根本没有跟父母一起住,范舟自己在工作的大学附近买了商品房,在外居住呢。 丁晴的脸窘迫红了,范成老着脸,透过不锈钢门的栅栏,从眼镜上方狐疑地看着丁晴,审视了她好半天。丁晴沮丧极了,她只等范成说出“范舟不在家,他没回来。”然后她就只有转身离开的份了。 可就在这时,范成居然一扭头,朝房间里面大声说:“小舟,有人找你。” 随着声音,范成身后出现一个高大英俊的三十来岁的男人,文质彬彬,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丁晴毫不犹豫地断定,此人定是范舟!丁晴实在没有想到,范舟居然恰好在家! 丁晴的脑袋里“嗡”的一声,一下子清明了很多,好像血管被硬性撑开拓宽了,供血立刻上来了,丁晴感觉自己的脑袋突然灵光起来了,她赶紧朝范舟说:“范教授您好,我是这个学院音乐系的讲师丁晴,我们系有个活动想和你们学校中文系合作一下,刚好听说您回家来了,我就特意跑来找您商谈一下。” 范舟打开了防盗门,欠着身,说着:“丁老师您好,请进,请进!”丁晴就顺利地进入了范家。丁晴装模作样,似模似样地和范舟谈起了她的活动策划,她看上去落落大方,信心满满,心里却心虚得要命,因为她所谓什么策划、活动,不过就是想给她担任辅导员的两个班级来一场讲座而已。想延请范教授主讲一场古典文学。丁晴的理由自然是音乐和文学息息相关,古代文人都是以文养乐,再以乐养文,音乐系学生提高他们的文学素养,尤其是古典文学的素养,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情。 这就是林若雨给她策划好的活动,只不过被丁晴现场偷梁换柱,将错就错,把老范教授换成了小范教授,反正父子二人都是东方文学的教授。范舟居然答应了,并且留下了电话,答应和丁晴进一步协调安排讲座事宜。 丁晴从范家告辞出来,一路笑着,步履轻盈地朝林若雨家而去,她知道,林若雨此刻一定在地板上搓着手,来回踱着步子,坐立不安呢。丁晴对自己今天在范家的表现非常满意,除了出场那一幕有点手忙脚乱几乎弄砸了,但是,她随后的表现绝对可以得9分以上。丁晴从始至终没有提陈虹,没有提林若雨,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提做媒的事,可是,她觉得自己今天棒极了,她的演绎比原先设计的提亲保媒的剧本要漂亮得多,这样一对比,她才发现,林若雨原来的情节和台词设计有多生硬,哪里像她今天真实的演绎版本又自然又流畅,简直就是水到渠成呢。 她既然已经拿到了范舟的电话,范舟并且也允诺了和她进一步商榷讲座事宜,她还怕找不到时机向范舟本人推荐陈虹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幸会 陈虹正在开车,电话响了,陈虹扫一眼号码,是乔老太乔真真家的号码。陈虹猛一下想起,自己好久没有去看望和问候过乔老太了,心中愧疚不已,她赶紧用蓝牙接通电话,电话是乔花开打来的,乔花开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热情和活力,她告诉陈虹,她找到新的工作了,是在一家叫做美丽的饭店工作,当服务员,乔花开力邀陈虹到她们饭店吃饭,说她们饭店的饭菜做得如何如何好,服务如何如何周到,电话里乔花开的声音自豪满满、快乐满满的,陈虹心中很是欣慰,她将车拐入一个小巷子停下,然后找出纸笔,记下乔花开告诉她的饭店地址,答应乔花开一定找时间去她们饭店吃饭。 结束和乔花开的通话,陈虹心中颇为感慨,回忆上一次通话时,乔花开郁郁寡欢,告诉陈虹她是在家里和姑妈乔真真一起做点手工,拿珍珠串手链、珠花之类的,那时陈虹就想着要去看一看乔真真和乔花开去,却一忙起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如今,乔花开有了新的工作,还叫自己去那里吃饭,陈虹告诉自己,这一次她不能再忘了,无论如何都要设法去一趟,而且,乔花开作为饭店一个小小的服务员都知道帮店里做宣传,拉生意,就冲这一点,也应该支持一下乔花开的工作热情。 陈虹重新启动她的别克车,准备穿过小巷子出去,开没多远,发现小巷被拥堵住了,一群人聚集围在一起,有的在悄悄议论,有的在默默围观,人群旁边还停着一辆方方正正的大面包车。 陈虹看不到人群里面究竟发生着什么,猜想可能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件,才引起人们的围观。陈虹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她现在只关心她该如何出这条巷子。巷子很窄,前面被人和车一堵,是过不去了,但是,车也无法掉头,因为巷子两边的居民把各自门口的路基都有意做高了些,有的还做了水泥矮墩,明显就是为了阻挡车辆接近。看来,惟一的办法就是原路倒退出去。陈虹有点头大了,她虽然高速上面的开车技术不错,可是这个倒车却是她最头痛的。为安全起见,陈虹下了车,前后查看路况,准备硬着头皮设法后退出去。 忽然,陈虹听到有人叫她名字:“陈虹,陈律师!”陈虹惊讶这里还有人认识她,可是抬头看时,人群里好几个人在回头看她,她好像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是谁在叫她,不过听声音,叫她的是一个女生。 “你怎么在这里?”又一声声音从人群里传出,随着这声女声,从人群里挤出一个人来,陈虹看时,竟然是电视台的记者吴菁菁。俩人自从上次一起去过东林奶牛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俩人偶尔也通一通电话,有两次吴菁菁还约陈虹一起出去玩,都因为陈虹工作忙没有成行。 吴菁菁一如既往,打扮得时尚而有气质,一看就是社会白领精英阶层,衬上她的姣好面容,站在哪里都能夺人眼球。吴菁菁往陈虹这边一走,果然就吸引了人群内外很多目光频频回顾。 陈虹和吴菁菁就站在陈虹的车旁寒暄起来,原来,吴菁菁正在这里陪同事做采访,这条巷子里有个捡垃圾的老头,默默捐助了贫困地区的很多失学孩子,如今有俩个孩子考到上海,来看老爷爷来了,被他们新闻组的同事偶然得知,就跟踪着来了,吴菁菁今天不是主角,只是陪一陪同事,顺便帮同事打打下手。 俩人互相问了些彼此的近况,二人因为乔老太相识,陈虹又刚好接到乔花开的电话,于是自然而然就向吴菁菁提起了乔真真和乔花开,她告诉吴菁菁,刚才把车开这条巷子里,就是因为接到乔花开的电话,乔花开去了一家饭店当服务员,邀请陈虹去吃,陈虹为了记录地址才开进这条巷子的,吴菁菁立马来了兴趣,说什么时候我们去那里吃吃看,吴菁菁对于乔真真身旁那个腼腆漂亮的侄女乔花开还是有些印象的。 吴菁菁帮陈虹在车后看着,指挥着,陈虹慢慢将车退出了巷子,安全地回到大路上,陈虹长出一口气,向吴菁菁连声道谢,挥手告别。一片喧嚣声中,后面有车辆“嘀嘀”的在按喇叭,陈虹以为是后面的车辆嫌她拖沓,挡了路,正要启动离开,却见吴菁菁朝后面车辆惊喜地叫道:“呀!这么巧,又遇到你了!” 陈虹以为是吴菁菁遇到了熟人,可她还没来得及升起车窗启动车辆离开,就听到有人朝她叫道:“陈小姐,怎么停在路边啊?是不是又把谁蹭了呀?” 陈虹看时,来人居然是肖章。陈虹看一看自己车后,停着肖章的那辆紫色跑车玛莎拉蒂,刚才按喇叭的人居然是肖章,肖章看到陈虹的车在路边,就也靠了过来,还按喇叭朝她打招呼,可惜陈虹会错意,差点开车跑了。 不过,肖章这个臭嘴巴,一上来就诅咒陈虹又蹭了别人的车,陈虹自然不乐意。陈虹朝肖章翻个白眼,反唇相讥声:“你的玛莎拉蒂还是这样到处乱停乱放的话,还会被人蹭车的。”陈虹说完,也不等肖章再说什么,就和吴菁菁作别,启动车辆离开了。 肖章追着车辆,大叫了好几声“诶诶诶,陈小姐,你等等......”陈虹也没有停下车来理会他。 肖章没好气地转身准备开车离开,却被吴菁菁叫住了:“肖先生,你好!” 肖章愣了愣,他扭头看一看吴菁菁,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女人,他狐疑地看着吴菁菁。 吴菁菁笑着,朝肖章大方地伸出手,说道:“我是陈虹的朋友吴菁菁,幸会!” “幸会,幸会!我还有点事。”肖章碰了碰吴菁菁的手,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就想离开。 吴菁菁已经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肖章道:“肖先生,这是我的名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依法弹琴 肖章停下脚步,接过吴菁菁的名片,看到上面写着电视台法治栏目的记者,肖章把名片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上面还有一缕淡淡的香水味。 肖章朝吴菁菁扬一扬名片,咧着嘴说声:“谢啦——”转身就要上车。 吴菁菁实在忍不住了,问肖章道:“肖先生有名片吗?” 肖章抬手挠一挠脑袋,打量吴菁菁几眼,问道:“啊?陈虹没告诉过你吗?我没有名片。” 吴菁菁一见肖章,就直接叫破他姓肖,且自称是陈虹的朋友,刚才肖章也目睹了她和陈虹话别的情形,就误以为吴菁菁是从陈虹这里知道他的情况的。而实际上,吴菁菁是自己知道肖章姓肖的。 吴菁菁上一次去安胜律师所采访陈虹,遇到一个中年男子在安胜律师所闹场,一片混乱之中,肖章也到场了,吴菁菁留意到了肖章向前台小月自我介绍时说过,他姓肖,是来找陈虹的,肖章后来还又一直追她们到停车场。可惜肖章始终没留意过吴菁菁,因此也不知道他们今天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更加没想到吴菁菁不是从陈虹这里知道自己姓肖的。 不过,聪明的吴菁菁才不会对肖章解释这个呢,她见肖章不肯给她名片,于是拿出手机来,对肖章说:“那肖先生方便留个电话吗?” 肖章看一看吴菁菁,狡黠地笑一笑,道:“哈,你问陈虹嘛!我的资料都在她那里!” 吴菁菁是个聪明人,干记者这么多年,各种场面人物也是见过不少的,肖章既然这么说,她自然不会再强索肖章的电话,她于是妩媚地一笑,当即道:“好的,那改天有机会,我们一起聚一聚。” 肖章点头说好,然后开车离开了。肖章一上车,嘴角就挂起轻蔑的微笑,他让吴菁菁找陈虹要电话,纯粹是在推脱吴菁菁,因为他和陈虹交道几次,陈虹从没问他要过电话,就算吴菁菁真跑去问陈虹电话,也不会有的。肖章可是风月场上见多了世面的人,他不仅懂得男人勾搭女人的套路,就是女人勾引男人的那些手段,他也一样耳闻目睹了很多。吴菁菁确实算得上是一个漂亮女人,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从事的行业也够高雅体面,是电视台记者,只可惜,还是入不了肖章的眼。 肖章发现,自从上次在酒吧听陈虹蒙着红丝带弹过钢琴后,他眼里心里脑子里已经全是陈虹了,最近连续几次梦到陈虹,他一个人悄悄过足了暗瘾。想到这里,肖章觉得,是不是自己也该设个法子,比如,让妹妹肖音以当事人的身份,帮忙约一约陈虹出来,找机会和陈虹多亲近亲近。 可是,一想到肖音说过要和陈虹搞拉拉的话,肖章就开始脊梁冒汗,虽然,他搞不清肖音这话是说真的,还是只是开玩笑而已,兄妹二人不在一起住,肖章也搞不大清楚肖音的私生活情况,只知道连星灵追求肖音多年,一直没有音讯。可万一肖音说的是真的,那他就惨了,他绝对不能冒这个险,他必须把肖音的话当真的来对待,如果他这个妹子的话不是说着玩的,那他让肖音帮他约陈虹,岂不是送羊如虎口,不仅害了陈虹,自己只怕也要后悔一辈子。 肖章随口一句让吴菁菁找陈虹要电话,打发了吴菁菁,却没想到,吴菁菁真的找陈虹要电话去了。当然,吴菁菁要电话要的很有技巧,这些方面,她本就不是一个笨女人。 肖章离开没多久,吴菁菁就给陈虹电话,陈虹那时候还没到家,还在开车,电话通了,吴菁菁在电话这头大声道:“陈虹啊,刚才那位肖先生的电话是多少呀?他掉了个钥匙扣在这里。” “哦哦,你说刚才那个开紫色跑车的肖章吗?”陈虹想了想,说道,“我好像没有他的电话诶,不过我有他妹妹肖音的电话,我快到家了,等一会儿我到家后,我就给肖音去电话,让肖音通知她哥联系你。” 吴菁菁听陈虹这么一说,当即转口道:“哎呀,不用了,不用了,他又开回来了,估计是发现自己掉东西了。”吴菁菁说完挂了陈虹的电话。 吴菁菁心中有些郁闷,她朝肖章要电话,肖章不给,让她找陈虹要,她找陈虹要电话,陈虹居然说她没有肖章的电话。吴菁菁才不认为,陈虹跟她说的是实话呢!肖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富二代,人又长得帅,吴菁菁不信陈虹不动心。陈虹不肯给她电话,愈发证明了陈虹的小心和对她的防范。吴菁菁忍不住冷笑一声。不过,她今天也算有收获呢,她知道了肖章的名字,肖章,嚣张,这么嚣张的名字,她喜欢呢! 陈虹今天回的是母亲林若雨家,因为今天下班前,林若雨来过三通电话,再三叮嘱陈虹晚上要务必过来一趟,最好是能回家吃饭,因为丁晴有事情找她。陈虹自然是认识丁晴的,她应该算是母亲林若雨最好的朋友的了,丁晴有事找她,陈虹想当然以为丁晴可能是自己或者亲戚、朋友遇到法律问题了,需要找她咨询一下。 陈虹压根就没往相亲这一块想,因为丁晴从来没扮演过媒婆的角色,而林若雨这边,自从与周燕姿翻船之后,也对陈虹少了很多相亲的安排和动作。正因为如此,陈虹才会即将步入母亲林若雨和丁晴联手安排的相亲圈套中,却全无防备。 陈虹到达母亲家中时,晚饭还没好,林若雨还在厨房忙活,丁晴也还没有到,陈虹一边给母亲打下手,一边向林若雨打听丁晴找自己什么事。林若雨轻描淡写地说,好像是丁晴想给她的学生搞几场讲座,其中,想请陈虹去给学生搞一次法律讲座。 陈虹一听愣了,朝林若雨道:“啊?搞讲座?给音乐系的学生搞法律讲座?难道,丁阿姨想让她的学生依法弹琴,或者依法唱歌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新鲜岗位 丁晴带着鲜花水果来到林若雨家,和林若雨、陈虹一起吃饭,当着丁晴的面,陈虹不敢再问丁阿姨是不是要让学生依法唱歌和作曲了,她老老实实地听着丁晴的活动策划,间隙中婉转地表达了她的不解,以及认为音乐系学生不需要听法律讲座的小想法,陈虹告诉丁晴,她怕讲座时候,学生睡着可就难堪了,当然,陈虹还不敢直接说,她担心她给音乐系学生讲法律是对牛弹琴。 无奈,陈虹两条细胳膊,怎能扭得过她母亲林若雨和丁晴二人的老谋深算,她二人联手布下陷阱给陈虹,可怜的陈虹挣扎了记下,发现没什么用,也只得乖乖就范了,陈虹答应了丁晴,她回头准备一下,找时间给丁晴两个班的学生搞一次法律讲座。 林若雨差点鼓起掌累,她和丁晴互视一眼,二人眼中满满的全是兴奋。终于联手拿下了陈虹,陈虹既然已入绳套,她们下一步要实施的,就是牵着陈虹,将陈虹送入布好的陷阱,在那里,她们已经招引好一头叫做范舟的狼等着陈虹。 可怜陈虹,对此全然无知,当丁晴提出,明天有一个主题讨论会,让陈虹参加一下,陈虹的头皮又发麻了,她目瞪口呆看着丁晴,问道:“怎么法律讲座还需要设主题吗?不是说由我自己准备内容吗?” 丁晴笑着解释,说她们准备给学生办的讲座是一个系列,不是单只一场法律,他们准备了好几场讲座,包括文学、历史、法律、绘画、美学、哲学等......但是,这些讲座,希望像散文那样做到形散神不散,大家共同围绕一个主题进行讲座比较好,但是定一个什么主题比较好呢?这个就最好由几个主讲人一起坐下来谈一谈,讨论一下,共同拟定一个主题,兼顾到各个主讲人。 陈虹听了赶紧表示,自己都可以,主题由别的主讲人定就好了,定好了通知她,她就围绕主题准备她的法律讲座。可是,丁晴和林若雨都不依她,丁晴提出,几个主讲人里,她最熟的就是陈虹,到时候,这场主题讨论她还需要陈虹帮她一起主持,协调一下呢,没个自己人帮忙,丁晴担心自己主持不了这个研讨会,到时候弄成一锅粥。 丁晴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好歹陈虹也叫她一声阿姨呢,加之还有林若雨压阵,陈虹是没办法推脱了,她再次就范,丁晴立即告诉了她时间地址,是三天之后的下午三点钟,在某某街巷的一个茶艺馆里,陈虹看了看自己的时间安排,那天刚好有空档,于是就同意了。 两天后,丁晴还又特意给陈虹电话,叮嘱她别忘了第二天下午的茶艺馆座谈会,陈虹这才仔细看丁晴那天发给她的茶艺馆地址,发现距离乔花开的美丽饭店很近,陈虹想起乔花开邀请自己到她们饭店就餐的事情,又想起吴菁菁表示,要和她一起去乔花开那里试菜,于是灵机一动,决定明天中午和吴菁菁一起去吃饭,然后,下午三点从乔花开那里直接到茶艺馆去参加丁晴的座谈会。陈虹这么想定以后,就打电话给吴菁菁,吴菁菁当即说“好!”,俩人明天上午都还有别的安排,于是约好,明天中午在乔花开的美丽饭店碰头。 乔花开在美丽饭店工作已经三个多月了,她对这份新工作充满热情,也充满新鲜感。她以前从没有机会接触这么多人,见识这么多菜,听到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故事——乔花开确实把自己这份工作当做是来听故事会的了,她每天总是不知不觉就被客人们讲的四海见闻,古今奇事吸引了,有时候会忘了上菜,有时候会忘了倒茶,然后又猛然惊醒过来,常常把自己搞得手忙脚乱。 因为这个毛病,乔花开在第一个月试用期的时候,差点没能通过试用,好在她的优点也不少,比如干活积极,吃苦耐劳,在饭店里基本上看到什么活就干什么活,不归自己管的桌子客人有使唤,她听到了也会跑去服务,店经理最后权衡优劣,还是留下了乔花开,给她转正了,转正当天,乔花开请饭店经理和服务员们吃了几十串烤羊肉串,又给姑妈乔真真买了一双软底鞋——乔真真最近晚饭后,常常会去附近一个小花园跳一跳广场舞去。 转正不到两个月,乔花开居然练出了一手绝活,令众人刮目相看——她可以一个人铺一张大台的台布。这件事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重点在于一个人!而且是大台! 美丽饭店的大台,都是十人桌或者十几人桌,中间压着一个带滚轴的玻璃大转盘,可以转动,是为了客人在大台吃菜时,转盘能带动菜盘转起来,这个玻璃大转盘挺重的,转盘下面是台布。美丽饭店的服务员们清洁整理餐台时,都需要两个人一起抬着玻璃转盘,将转盘放到另一张桌上,才能更换转盘下面的台布。 可是,这件活,乔花开一个人就搞定了。倒不是因为她力气大,可以一个人搬动转盘,乔花开做这件事时用的不是蛮力气,而是巧劲。乔花开会让转盘先在餐台上像舞台上翻动腰身的舞蹈演员一样,不停地转,然后,趁着玻璃转盘的翻动间隙,她可以巧妙地抽出旧的台布,随后,她二次翻动玻璃转盘,再趁着玻璃转盘翻动时,把新的台布铺下去,前后不用两分钟,她就把台布换好了,真是让经理喜出望外。 经理号召大家向乔花开学习,乔花开也给大家做了多次表演,讲解了翻动转盘和铺设台布的技巧,按乔花开说,这就有点类似像跳大绳,要掌握好节奏,台布该进的时候进,该出的时候出,和转盘节奏协调了,就不会被大绳打住了,就能欢快地跳大绳了,可是乔花开表演培训过几次,美丽饭店至今还是只有她一人可以做到独自给大台换台布。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手机是不是有裸照 陈虹的车昨天送去保养了,所以她今天去乔花开的美丽饭店是打出租车去的。门口负责迎车拉客的小哥远远见到车已经在招手了,等到有出租车真停在饭店门外时,小哥立即笑着迎了上去开门。 然后笑嘻嘻地问一声:“姐,来美丽饭店吃饭呢?”陈虹点头说:“是的。”小哥立刻回头朝饭店里面扯着嗓子喊:“有客到——迎客了——”陈虹忍不住笑了。心说乔花开在的这家饭店还真是会做生意呢,连拉客小哥都这么机灵讨巧。 迎客是商家最基本的功夫,美丽饭店确实在这方面花了功夫的,门外迎客的小哥专门进行过培训,比如,这称呼一项,那是不可以乱叫的,不能像我们日常生活遇到朋友或者路人那样,遇到小的叫小妹妹,小弟弟,年龄大的叫大姐姐、大哥哥,再大的叫阿姨、叔叔,再老的则是老婆婆、老爷爷,饭店门口负责迎客的小哥小姐要是这么一叫,准保把到店的生意搅黄了。 美丽饭店规定,来了女客一律叫姐,男客一律称哥,甭管客人年龄多小、多大,通通都是姐和哥。这种称呼可不就是老的少的都喜欢听呢!小的喜欢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姐,当上了哥,老的喜欢这么大了,还是姐姐哥哥,大家彼此都开心! 陈虹在店门外看了看美丽饭店的门面,感觉还不错,店面不算太小,起码门口有十来个停车位呢,这一点对于一个饭店来说十分重要,有车位才能招揽到一些消费高的客人。吴菁菁上午跟陈虹通电话,还问陈虹乔花开这里有没有停车位,陈虹也答不上来。现在既然有车位,她就放心了,免得一会儿吴菁菁开车过来,还得到处找车位。 陈虹在一声接一声的“有客到——”中,由一名穿旗袍姑娘的引领着,进入美丽饭店,她到处看了看,没看到乔花开,然后对导位的小姐说:“请问乔花开在吗?我找她。” “乔花开?”那个姑娘想了想,然后问陈虹,“你说的是不是阿花?”陈虹正想回答是,就看到乔花开朝她快步走来,嘴里叫着:“陈姐!陈姐!你来啦!”乔花开满面喜色,迎上陈虹,引领她在自己负责的片区坐了,赶紧给陈虹泡茶倒水。 陈虹看乔花开,发现她精神气色焕然一新,原来的长辫子盘在脑后,油光水滑,穿了饭店的统一服装,上身是藕荷色的滚边半袖衫,露出两节白莲藕一样的小臂,下身是阔腿裤,脚下是黑布鞋,看上去端庄大方,面色白净红润,水灵灵的样子,简直能捏出水来呢。 陈虹笑道:“阿花,你胖了。” 乔花开腼腆地笑了笑,耳根有点粉红了,羞涩道:“嗯呢,吃得太好了,我得减肥。” 陈虹道:“不用减肥呢,这样就挺好。原来太瘦了。” 乔花开问:“陈姐你吃点什么?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店里的招牌菜?”乔花开正这么说着,店门口就一声接一声、接力棒一样的“有客到——”传来,陈虹扭头看去,果然是吴菁菁。陈虹于是举起手来朝吴菁菁招手,吴菁菁看到了陈虹,快步走来。 吴菁菁的入场就和陈虹不同了,她一路走来,挺胸抬头,脚下高跟鞋将地板踩得“哒哒”响,气场十足,简直女王一样。她开始没认出乔花开来,一坐下就对站在一旁的乔花开说:“服务员,帮我冲一壶开水,我不喝茶。” “好的,姐,马上来。”乔花开答应着去了,隔一会儿端来了一壶开水。 乔花开给吴菁菁倒了水,吴菁菁问陈虹:“你说乔老太的那个侄女乔花开在这家店里,她人呢?” 陈虹笑着指一指乔花开道:“这不是么,怎么?不认识了?” 吴菁菁一愣,看着乔花开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然后朝陈虹道:“陈虹,你觉不觉得,她变化好大,好像比以前漂亮了,是不是?我都没认出来!” 陈虹也笑了,说:“可不是嘛,我也觉得她漂亮多了!一下子也是很难认出来呢!” 乔花开又是腼腆一笑,说道:“吴记者,我可是还记得你呢,你本人比电视上漂亮多了!” 吴菁菁听了笑得很灿烂。 陈虹和吴菁菁在乔花开的介绍下,点了好几个菜,吃得很香,期间,陈虹起身要去洗手间,吴菁菁突然提出,借陈虹手机打个电话,她的电话落在车上了。陈虹于是指模解锁了手机,交给吴菁菁,然后去洗手间了,吴菁菁看乔花开立在身边,就对乔花开说:“阿花,你去忙吧,这里我和陈虹自己来就好。” 但是乔花开却笑着回答吴菁菁说:“没事,店里今天客人不多,你们难得来一趟。”说着又给吴菁菁加了水。 吴菁菁顺口道:“阿花,茶凉了,你帮我换一壶开水吧。” 乔花开摸了摸茶壶道:“水还很热呢,不信你摸!” 吴菁菁脸色有些寒冰起来,她不再打理乔花开,起身拿着陈虹的手机离开了桌边,往饭店门口去了。 过一会儿,吴菁菁回到了饭桌边,陈虹已经在座了。乔花开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吴菁菁将手机还给陈虹,陈虹问她道:“打通了?” 吴菁菁道:“没人接。” 这场饭局已近尾声,吴菁菁提出要离开了,她下午还有录制任务呢。陈虹则愿意在乔花开这里再多呆一会儿,然后三点钟,到附近参加丁晴的座谈会去。 一直等到吴菁菁出了店门,乔花开才转头对陈虹说:“陈姐,吴记者她不好,你要防着点她。” 陈虹不解道:“为什么?” 乔花开道:“她借你电话,根本不是打电话,是在里面翻找什么。” “啊?”陈虹愈发不懂了,“我的手机里有什么是她想找的?” “我也不知道。”乔花开摇摇头头道。忽然,乔花开鬼鬼地一笑,低声问陈虹,“陈姐,你手机里是不是有自拍的裸照之类的,她要给你在电视台播一播......” 陈虹“噗嗤”一声被乔花开逗乐了。 第一百二十章 谁是间谍 下午两点以后,美丽饭店已经没有客人了,陈虹看到服务员们开始陆陆续续就餐,然后休息,有些就近趴在餐台上午间休息。乔花开为了陪陈虹,不肯去休息,吃饭也是草草地端了一碗米饭、夹了一些菜,随便吃了点。陈虹不好再在这里坐着耽误乔花开休息了,她起身告辞而去。临去留下两袋花旗参和两包冬菇、桂圆,让乔花开带给她姑妈乔真真。这是陈虹特意带来给乔老太的。 陈虹从美丽饭店出来,有点不知道该去哪里打发时间,离丁晴说好的座谈会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回所里也不可能,陈虹索性沿着街巷慢慢步行,东张希望着,看看风景、行人,也看看路牌,慢慢朝茶艺馆方向去。午后的阳光从树叶和房屋缝隙里照射下来,天气有点阴,路上行人不多,陈虹好久没有这样松弛了,觉得这样走一走、散一散步也蛮惬意的。 经过一张长椅时,陈虹坐了下来,然后,她想起乔花开告诉她的,吴菁菁在她手机里翻东西。她手机里有什么东西值得吴菁菁翻找呢?陈虹有点想不明白,她拿出手机,指纹解锁后,看了看通话记录,里面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上午她和母亲林若雨的通话,可见,吴菁菁确实没有用她的手机打过电话,而她问吴菁菁电话是否打通了时,吴菁菁的回答是“没人接”,可是,即使是没人接的通话,手机也会记录下来的,陈虹不觉得吴菁菁通话结束,还会顺手再从她手机上删除通话记录。 陈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尤其是照片,因为乔花开问她有没有裸照,所以陈虹重点看了看手机照片,倒不是因为里面有些不雅照片和视频,而是陈虹的工作使得她有时候会拿手机拍照卷宗、书证等,如果当事人的个人资料、或者案件卷宗等被泄密的话,也是不好的,尤其吴菁菁还是个记者,陈虹不得不小心一些。 好在陈虹手机里只有拍过的一些花花草草,没有人物,陈虹一向不爱拍人,就连卷宗那些资料也没有,她习惯有关案情的照片,用过就发送到电脑里保存,而不是手机随身带着到处走。不过,她在手机图片里看到了肖章的车,那辆紫色跑车玛莎拉蒂的,还是那次在国际商务中心地下停车场,陈虹蹭了肖章的车,为了取证,陈虹从各个角度拍照了几张肖章的车。陈虹想了想,从手机里删除了这些照片。 吴菁菁借用陈虹的手机,确实不是为了打电话,她自己的手机就在手袋里,只不过被她调成静音了,吴菁菁不相信陈虹没有肖章的电话,她是想在陈虹手机里寻找肖章的电话号码的,可是,陈虹手机里居然真的没有肖章的电话!这让吴菁菁有些郁闷了,她觉得陈虹可能是用什么特殊的的昵称代替了肖章的名字,可是,她约略看了陈虹近期的通话记录,也没发现哪个电话号码有暧昧昵称。但是,吴菁菁确实在陈虹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叫肖音的电话,据陈虹说,这个应该是肖章的妹妹,吴菁菁正在犹豫要不要记下肖音的电话,回头曲线救国,再找肖音拿她哥哥的电话。 可是,吴菁菁忽然想起,不如看看陈虹手机里的照片,说不定有和肖章有关的照片,结果,她居然看到了肖章那天开的紫色跑车玛莎拉蒂,尤其是还有车牌号,吴菁菁那天虽然见过肖章开这两车,但是,那时候心思在于怎么和肖章说上话,留个印象,然后直接约人,就没留心记肖章的车牌,没想到陈虹居然偷拍肖章的跑车。 吴菁菁不由一阵冷笑,原来陈虹不过是立牌坊的婊子,面上装作不动声色,实际上早就对这个开跑车的帅哥留上心了,这也很正常,吴菁菁不认为陈虹有什么理由会看不上肖章,她上次和陈虹一起去东林奶牛场时问过陈虹,陈虹至今还没有男朋友呢。女人到三十几岁这个年龄还不嫁人,还没交男朋友的,说明什么呢?不过是在挑挑拣拣罢了,尤其陈虹自身条件不差,更有挑拣的资本呢。肖章这样优质的男人来到眼前,稍微有点头脑的女人就知道也不能追得太露骨,太积极主动了,要吊起来卖一卖,所以,吴菁菁断定陈虹对肖章还是很有兴趣的,只不过现在还在装罢了。 吴菁菁当即用自己的手机,悄悄翻拍下陈虹手机里的这几张肖章的车辆照片,她翻拍的时候,特意连陈虹的手机一起拍下,希望这些照片有朝一日,可以帮她向肖章证明些什么。 让吴菁菁有点不大爽的是,乔花开这个农村来的女孩,很不会看人眼色,她已经几次暗示让乔花开走开了,可是乔花开还是死笨死笨的,不懂得要走开点,吴菁菁最后没办法了,只好自己拿着陈虹的手机和自己的手袋离开点桌子,结果,这么一折腾,她忘了用陈虹的手机假装打个电话了。 吴菁菁却没想到,乔花开其实并不笨,她只是在装笨而已,她是在有意识地帮陈虹守着手机呢。吴菁菁后来不得不自己离开桌子,走远一点,悄悄翻看陈虹手机的,乔花开还趁着给茶壶添水的机会,偷窥到吴菁菁在乱翻陈虹的手机,而且,聪明的乔花开还猜出了吴菁菁可能是在翻看照片。不过很可惜,吴菁菁吴菁菁借着手袋的遮挡,对陈虹手机里的照片进行翻拍时,用身体挡住了后面来的视线,所以乔花开没能看到吴菁菁翻拍陈虹的手机。 有人曾经研究过,说女人天生适合当间谍,因为女人天生小心眼,天生像猫一样谨慎,食人花一样敏感,女人是天生的猎手,她们天生擅长给别人布下陷阱,又擅长识破别人的陷阱。看来,还确实如此呢,只不过,女人这些天然的本事,大多只能用来对付同为女人者,女人见了喜欢的男人,往往秒变收起利爪的乖猫猫,变成傻傻傻傻的sillysillgirl......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步入陷阱 但是,说到女人做间谍的本事,年轻女孩子的间谍能力比之年纪大些的女人就要略逊一筹了,尤其是当间谍对象为同性时,若是间谍对象是男人又不同了,年轻女孩对间谍的对象进行色诱色扰,毕竟也还可以帮助提高一点战力,分散一下敌人的心神,可若是论对付同为女性者,老谋深算的年长女人间谍能力明显要强很多,她们更能沉得住气,更能布局周密,更能不动声色地出手。她们是间谍里的狙击手,隐藏得好,瞄准得精确,被对付的人中弹率极高。 陈虹今天就是一个被周围女性间谍们围猎的倒霉日子,吴菁菁对她的间谍行为,实施现场就被乔花开识破,立马告诉了她,可是,母亲林若雨和丁晴对她的间谍行为,她却至今蒙在鼓里。 收起手机,陈虹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头顶的云朵有些闹腾波动,一朵朵似乎要从云头跳下来的样子,陈虹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起身朝清泉茶室走去,陈虹迈开长腿,踩着干净的青石板,像一头无知的小鹿,晃晃悠悠地朝着猎人的陷阱而去。 而布下这个陷阱的两个女人林若雨和丁晴,此刻正一起坐在林若雨家的客厅里,激动地等待收网,二人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上一次,丁晴带着训练成果,带着说媒的艰巨任务,登门范教授家里,居然神奇地遇到了范舟本尊,回去之后告诉林若雨,把林若雨惊喜得好半天在客厅里团团转个不停,简直像一只乐晕了的、找不到出口的小白鼠。丁晴此前彩排好的对陈虹的溢美之词,推销广告语,通通没用,一句未说,就拿到了范舟本尊的电话,简直就是如有神助! 林若雨此前一直担心范成夫妇会对陈虹颇多挑剔,陈虹可不是那种乖巧喜人,贤妻良母的类型——事实上,现在这种贤妻良母型的女孩子已经越来越少,简直要成稀有熊猫了。陈虹和大多数女孩一样,母亲宠着她长大,平时工作是挺拼的,可是周末也常常是睡到大中午起床,林若雨带着午饭过去了,陈虹还在被窝里窝着,然后,衣服被子大多时候都是林若雨帮忙洗,做饭更是了,林若雨烧得一手好菜,陈虹顶多来个番茄炒蛋,林若雨几次抱怨陈虹将来成家了怎么办,陈虹就嘻嘻一笑说,没事,她要找个会做饭的。 现在,范舟会不会、肯不肯做饭不清楚,可林若雨自己是做家长的,就约略能猜到家长的心思,只怕没有哪个家长不想要个贤妻良母的儿媳,尤其林若雨自己离异多年,范成夫妇恩爱,这一点上,林若雨也担心自己给陈虹拖后腿。可现在简直就是缘分来了什么神都挡不住,丁晴居然跳过了范舟的父母,直接和范舟本尊勾连上了,如今,只要范舟本人相中陈虹,还怕范成夫妇那边有什么说辞吗?现在哪家做家长的不是听孩子的,尤其是独生子女家庭,只要孩子喜欢,父母那里基本都能pass。 有因如此,林若雨对于这次相亲格外重视,与丁晴一起密谋多次,二人反复合计,最终在茶艺馆设计出一个陷阱,只等将陈虹和范舟引入陷阱之中,成就好事。今天茶艺馆的座谈会,丁晴通知说是诸位主讲人共同研讨的座谈会,其实,预订好的与会人员只有陈虹和范舟二人,就连主讲人丁晴自己,也会因为临时有事而不能到场。 为此,林若雨拿出了做间谍的手段,把自己的手机和陈虹的手机偷偷设置了互相定位功能,如今,她和丁晴正坐在自家客厅里,看着定位图上陈虹的移动情况。陈虹中午出发前,接到过林若雨的电话,林若雨提醒她别忘了你丁晴阿姨的邀约,陈虹就告诉林若雨,说自己正打算出门呢,约了人在茶艺馆附近吃饭,吃完饭就直接到茶艺馆去。 所以,几乎整个中午,林若雨都在盯着自己的手机,查看陈虹的定位,陈虹到了乔花开的美丽饭店吃饭,定位一直停留在茶艺馆附近,林若雨就一直盯着,生怕她回头又跑了。 下午的时候,丁晴来到林若雨家里,俩人一起盯着,陈虹的定位离开了美丽饭店,缓慢地向着茶艺馆移动,二人十分满意,可是,突然间,陈虹停住了,在什么地方站住或者坐下来不动弹了,林若雨立即焦虑起来。陈虹这种职业,很容易有突发状况,哪个顾问单位或者当事人来电话,说突然发生什么法律问题了,陈虹就得赶紧处理,有的还只是电话咨询一下就能解决,可有时候,就得陈虹赶到现场来解决。林若雨听陈虹说,她接到突发电话,跑派出所给朋友、当事人、顾问单位的员工做保人都有好几次呢。 而其实,那时候陈虹是因为越好的座谈会时间还没到,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边翻看手机,一边消磨时间呢,并不是接了电话打算临时爽约。林若雨却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她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因为那边丁晴和范舟电话确认,范舟已经出发,正开车赶往茶艺馆呢。如果这个时候陈虹跑了,就前功尽弃了! 林若雨十指相叉,手指都被自己捏白了,她打定主意,一旦发现陈虹有掉头离开茶艺馆的迹象,她立即给陈虹电话,求她也好,骗她也好,甚至命令陈虹也罢,总之要设法将陈虹留到范舟赶到,好歹要让二人互相见上一面,有个初步印象,她和丁晴也好根据二人的初次印象安排下一步。 忽然,丁晴叫了起来:“动了,动了......”林若雨赶过去看时,手机定位上面的陈虹开始移动了。林若雨屏住呼吸,盯着代表陈虹的那个红色光点,眼看着红光点不是朝着离开茶艺馆的方向,而是一点一点接近茶艺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与代表茶艺馆的蓝色光点彻底重合...... 第一百二十二章 网球少女 范舟刚在茶艺馆门外停好车,电话就响了,是明珠艺术学院老师丁晴的电话,范舟看看腕上的手表,自己到的刚刚好,并未迟到。 范舟一接通电话,不待那边的丁晴说话,他就先说道:“丁老师,我到了,刚停好车。” 丁晴本就是打探范舟的到位情况的,那边既然陈虹已经入局,这边是无论如何不能让范舟走掉的。所以这个电话还不能太早打,一定得等范舟入了局再打。所以林若雨和丁晴掐算着时间,范舟也该到达茶艺馆了,丁晴于是去电话了。 只听丁晴道:“哎呀,范教授啊,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边临时有点事情,走不开,那边的座谈会就麻烦你主持一下吧,好吗?” 范舟一听,有点愣了,问丁晴道:“我主持?我怎么主持?这个不大合适吧?” 丁晴笑道:“其实今天的座谈会人也不多,就你和陈虹陈律师两个,你们俩个都是我们艺术学院的子弟,都不是外人,虹虹我更是看着她长大的,好聪明好乖巧的一个女孩,到现在都没男朋友呢,你俩互相认识认识也好呢,虹虹我邀请她给我们做一个法律讲座,你是古典文学的讲座,你俩互相切磋一下也好呢。” 丁晴都已经说完挂了电话了,范舟依旧拿着电话半天没有移动脚步,至此,他已恍然大悟,丁晴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居然是在要他介绍相亲对象呢!范舟本能地钻回他的黑色奥迪里,想要点火离开。 可是,范舟忽然想起刚才丁晴在电话里说,陈虹也是他们艺术学院的子弟呢,范舟至今还记得,他高中有一年暑假,在明珠学院的体育馆里打篮球,不远处是网球场地,隔着球网他可以看到有个女孩在挥拍练习击打网球,网球一次次被打到对面墙上,女孩又一次次奔跑过去,将网球击打回墙面。那女孩扎着马尾,一身活力,身材很好,年纪不大,初一、初二的模样。 那个暑假,他遇到过那个女孩好几次,有一次,他还见到一个举止十分优雅的中年女人来找那女孩,叫她回家吃饭。范舟记得那个女人称呼女孩也是叫她“虹虹”或者“红红”。 范舟改变了主意,他重新下车,锁好车门,向茶艺馆走去,决定去见一见这个名叫“红红”或者“虹虹”的学院子弟去。 这间清泉茶艺馆竟然是日式风格的,布局和装修都非常清雅,一间一间茶室用推拉门隔开,每个门后都是像榻榻米的布置,中间有一方大茶桌,人们需要把鞋子脱在茶室门外。里面的服务小姐也都穿着日式和服,人人背上都背着一个小包袱,说话也点头哈腰,对客人恭恭敬敬,只不过她们说的都是中国话,只有在客人离开的时候,才能听到她们说一句日语:“撒有那拉”。 茶室中的榻榻米结构显然是根据中国人的习惯进行过改造的,中间的茶桌实际是被放置在中间的一个方坑里的,比榻榻米略高一截,人们围绕茶桌坐在榻榻米上时,可以像坐在地板上坐餐桌那样,把腿放在桌子下面的坑里,这就不需要坐在榻榻米上,还得像日本人那样盘腿了。可饶是如此,陈虹坐在茶桌旁,依旧感觉浑身不舒服,有一种坐在人家炕上的感觉。真正的日本人的榻榻米可没有中间这个坑,他们本来就是白天在榻榻米上活动,晚上铺开被子就可以睡觉。 陈虹今天穿的是深色的职业西服套装,上身是翻领小西装,下身的西装裙原本是及膝的。可是,现在因为她坐在榻榻米上,无法到达她的膝盖了,显露出她的一双长长的美腿,陈虹心中叫苦,早知道丁晴安排这样一个鬼地方座谈,她就该穿长裤来呢! 不过,这个地方还是很雅致的,茶室里有杂志,有花,有点心等小吃,杂志都是些时尚、旅游、摄影类别的,可供客人消遣,角落里有一枝插花,居然是樱花呢!这实在让陈虹有点小惊喜,她初开始以为花是塑料假花呢,因为现代工艺确实可以做到以假乱真呢。可是当陈虹看到花瓶旁边居然落着两片花瓣,陈虹于是拈起花瓣一看,发现居然是真花,真的樱花呢!因了这一枝鲜活的樱花,陈虹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欢喜,也不再觉得这间茶室过于清淡、无聊了。 陈虹开始就着中间的方桌,翻看榻榻米上扔着的杂志,她还顺便把一本画册翻开来,盖在她的长腿上,略作遮挡,免得一会儿有别人进入时,从侧面看着她的坐姿,不太雅观。 范舟进入茶艺馆,报出明珠艺术学院丁晴的名字,穿和服的中国小姐躬着腰身,走着小碎步,将范舟引领到一间茶室前,范舟抬头看到茶室门上贴着一张暗红色木质名牌,上面写着“京都”二字。京都,曾是范舟留学过的日本城市呢。范舟不知道这只是巧合,还是丁晴的刻意安排。 推拉门被缓缓拉开,一个女子的侧脸一点点进入范舟的视野,那女子原本争低头翻看茶桌上的一本杂志,察觉到门被拉开了,于是抬起头,扭头望过来,范舟一直站在门口未动,他在等待她转头过来。 终于,范舟看到了那女子的双眸和容颜,那一瞬间,高中那个暑假的记忆一下子鲜活起来,那个在学院体育馆往来奔跑,扑击网球的身影重新在他眼前清晰起来,当年十二、三岁网球少女,如今俨然已经成熟长大,而她如今的模样,正是范舟曾经想象过的、一个最姣好的女子应该有的模样和气质,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 范舟眼睛轻轻扫过,就看到陈虹腿上摊开着一本画册,那本画册面朝下,盖在陈虹穿着真丝长袜的腿上。范舟可以猜出,陈虹不过是在用这本杂志遮挡她短裙下的长腿罢了。范舟忍不住嘴角牵动,微微一笑。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的味道 范舟没有告诉陈虹丁晴不来了,他只是微笑着向陈虹做了自我介绍,某大学东方文学教师,范舟,范蠡泛舟的“范舟”,负责完成丁老师布置下的古典文学讲座的功课。 于是,范舟和陈虹成为一个班上的同桌,共同坐在茶桌前,等待老师丁晴到来,一起讨论完成丁晴布置给各人的功课,范舟觉得这种感觉很好。男生读书时候,谁不希望自己的同桌是漂亮女孩呢。 茶艺馆背着和服包袱、说着普通话的小姐坐在二人对面,开始给他们泡茶——茶艺馆嘛,自然是以品茶为主的。刚才陈虹到来时,和服小姐就要坐下来泡茶给她喝了,陈虹却让她等等,等后面有别人来了再泡。现在,第二位客人到了,女孩于是开始展露茶艺。 她献宝一样拿出四五样茶叶来,什么雨前龙井、洞顶乌龙、银毫之类的,让范舟和陈虹选,范舟自然女士优先,让陈虹话事,陈虹于茶道既不谙熟,也不讲究,于是乱点了个龙井。 女孩开始慢悠悠地烫杯子、洗茶,嘴里讲解品茶的流程,什么关公巡城、韩信点兵、三嗅杯底、瑞气圆融之类的,但是,她才刚刚大致讲完流程,给陈虹和范舟奉上第一杯茶时,范舟受不了了,他摇着头,连声道:“错了!错了!” 女孩奇道:“先生,我讲的有什么不对吗?培训我们的老师就是这样讲的呀。”陈虹不吱声,看着范舟。 范舟笑道:“不是说你们老师讲的内容有错,是说你们的场合不对。” 那女孩不解地看着范舟,陈虹却心中略微一动。只听范舟说道:“你说的这些韩信点兵、关公巡城之类的,都是中国文化,中式的茶文化,可你们这家茶艺馆从设计到装修,都是按着日式风格来的,虽然有点模仿的不伦不类,但是,你们既然穿着和服,在这样的茶室里,房间还插着樱花,墙上还画着日本知恩寺的图,就应该讲日本茶艺,日本茶文化,而不是来个韩信点兵、关公巡城......” 范舟侃侃而谈,顾盼左右,陈虹眼角向墙上瞄去,果然看到壁纸上线条很轻,勾勒出隐隐的山水寺庙,没想到竟然是日本京都大名鼎鼎的知恩寺呢。 一番话说完,穿和服的服务小姐有些脸红了,她羞涩地笑一笑,看看陈虹没在说话,范舟挥一挥手,示意她退开,范舟坐到了对面,盘膝而坐,将桌上的杯碗茶碟重新摆设位置,净过手,开始一套不同的泡茶流程。茶艺小姐识趣地退出茶室,为二人拉上房门。 陈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问范舟说:“你现在演示的是日本的茶艺?” 范舟身子前欠,嘴里说出一连串纯正的日语,等范舟讲完,看到陈虹傻傻地看着他,陈虹听不懂范舟说什么,但也知道范舟讲的是日语。她问范舟:“你讲的是什么?” 范舟瞄一眼陈虹傻傻的样子,微微一笑,改用中文跟她讲了起来,范舟说,茶道在日本一件极为讲究、极富仪式感的事情,为客人奉茶,最早称为“茶汤”,现在的日本茶道分为抹茶道与煎茶道两种,抹茶道是主流茶道。 日本的茶道不止讲究品茶,茶具也会根据不同的茶道而变化,还要有茶叶相匹配的点心、水果等,甚至还延伸到了茶室内外的布置,以及装饰茶室的书画收藏、庭园的园艺、房间的音乐等,共同构成日本的茶道。冲茶泡茶讲究动作规范,既要有舞蹈般的节奏感和飘逸感,又要准确到位,不能洒出一滴茶水。泡茶动作从点炭火、煮开水起,然后冲茶或抹茶,再依次献给宾客,进行轻品、慢饮、奉还...... 陈虹出神地听着,范舟的声音不高不低,流水一般舒畅,春风一样柔和。等范舟这样讲过一圈之后,陈虹忍不住问范舟:“你去过日本?” 范舟点点头,告诉陈虹:“我在日本京都大学留学四年,学的就是东方文学,我现在教授的东方文学课,其实就包含很大一部分日本文学在内。” 陈虹连声道:“难怪呢,难怪你对日本茶文化这么熟悉呢。” 丁晴安排的这个座谈会,陈虹和范舟谈是谈了,可是,他们没有谈关于讲座的内容,二人谈的都是范舟在日本的见闻,范舟讲得文采斐然,陈虹听得津津有味。陈虹是听了好半天之后,才猛然想起丁晴和那些说好座谈的人居然都没来,陈虹于是拿出手机要给丁晴去电话,却发现手机上不知何时,早已收到一条丁晴发来的短消息说:“我临时有事来不了,你们自己谈。”陈虹不懂丁晴这你们谈是指谁和谁谈,这里原先说好的好几个讲座主持人居然都不见,就只有她和范舟两个,陈虹拨打丁晴的电话,没人接听,也只好作罢了,继续和范舟聊天喝茶去了。 茶室的榻榻米上散落着窗棂进来的阳光,陈虹居然闻到了墙角樱花的香气,陈虹印象中樱花的味道是很淡的,但她确定她今天确实闻到了。这样散漫而休闲的午后时光,于陈虹来说是难得一次的放松,她沉浸其中,听着范舟的声音,恍如沐浴在阳光春风里,嘴角渐渐噙起了微笑。范舟好几次看过陈虹慵懒的神情,竟恍惚走神起来。 二人不知不觉,居然就品着茶,聊了一个下午,买单时候,陈虹提出aa制,范舟当然不肯,坚持自己买了单。天空飘着细雨,看到陈虹没有车,范舟提出要开自己的奥迪车送陈虹回去,这一次,陈虹坚决不答应了,她说她可以自己打出租车走,范舟没办法,只好同意了陈虹自己打出租车离开。 范舟站在路边陪陈虹打车,手里拿着一把茶艺馆给的雨伞,两个人站在这爿小小的碎花布伞下,靠得很近,陈虹能闻到范舟身上淡淡的味道,不是歌里唱的那种淡淡的烟草味道,因为没有烟草味,很好闻。 陈虹记起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一句话,说女人喜欢一个人,往往因为他的味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苦心 这一个下午,陈虹彻底忘却了她的卷宗、法条、合同、开庭,在清泉茶艺馆中惬意得像清泉中的一条小鱼,岸上有樱花作伴,偶有阳光碎金一般洒落,又转细雨徐徐,与她作伴的,是春风一样煦暖温润的舟上范蠡,有一刻陈虹想,人生的快乐,不过如此了。 可她母亲林若雨,却与她恰恰相反,仿佛是温泉里的一条鱼,紧张得不得了,简直随时就要窒息得晕过去了。丁晴早已离去了,林若雨一个人在房间来来回回,眼睛不间断地扫描着手机定位图上代表着陈虹的红色点点,陈虹的红色点点整个下午在茶艺馆巍然不动,林若雨既焦虑,又开心,却又还会忽然间有些悲伤,陈虹嫁不出去时她着急,如今似乎有希望有苗头了,她又想到了自己,失去陈虹后,她可能就要面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人生了。 林若雨这样心里患得患失着,就倚着沙发扶手打起了盹,窗外有一股凉风夹着一阵急雨越过窗台,跳进林若雨家的客厅来,猛一下惊醒了她,林若雨赶紧去看手机,手机已经黑屏了,她再次打开手机,发现陈虹的定位点正在移动,林若雨盯着看了一会儿,一时半会儿之间,她有点看不大懂陈虹的移动方向,于是赶紧起身倒了杯热茶喝了两口,整个人才算彻底清醒了。林若雨重新拿着手机细看,这一次,她看明白了,陈虹正在朝她自己住的富景花园去。 林若雨的心凝肃起来,范舟和陈虹这就散伙了吗?居然没有共进晚餐?林若雨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忽然想,难道陈虹是直接带范舟回家去了?这也发展太快了吧。陈虹和范舟究竟是互相没有感觉,早早散了伙,还是发展太快,这一点林若雨实在无法断定,林若雨决定实地勘察一下。 林若雨于是匆匆忙忙,找出雨伞,拿好手袋钥匙手机出发了,她要去陈虹住处实地看一看,究竟陈虹是一个人回家的,还是和范舟一起。当然,林若雨已经想好了,她不会那么煞风景地出现在二人眼前、或者出现在陈虹房中的,她只打算埋伏在陈虹的富景花园小区门外,远远地做一个偷窥。为了陈虹,她就做一次偷窥狂吧! 可是,当林若雨躲在小区外面的士多店里,隔着窗玻璃看到陈虹从出租车里一个人钻出来,举着手袋挡雨时,林若雨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忘了自己是要隐藏在暗处偷窥的初衷。这个时候的雨已经下得有点大了,陈虹的手袋怎能遮挡住疾风密雨呢! “范舟呢?他怎么不送你回来?”林若雨急急忙忙用雨伞遮住陈虹,肚子里已经对范舟有了意见,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为什么要送我回来?”陈虹皱一皱眉头,反问林若雨。 林若雨翻了陈虹一个白眼,说道:“你没有车,他自然应该送你回家才对啊!”林若雨其实是有点想谴责陈虹呢,这个女儿从小就因为要强,吃了多少亏,面对男人时候也从不懂得撒个娇,今天这种情形,林若雨可以打包票,陈虹如果肯向范舟撒个娇,发个嗲,哪里至于要自己打出租车回来呀! “为什么是范舟,而不是别人呢?难道别人送我回家不行吗?”陈虹那股子律师的钻牛角劲又上来了,停下脚步,挑刺林若雨的话道。 林若雨知道再这么对话下去,她和丁晴联手做局的事情可能就要穿帮了,她赶紧推着陈虹往前走,说:“回家,回家,要淋雨了!” 陈虹的头发和衣服都有些些淋湿了,她于是先去洗了个热水澡,从洗手间出来时,林若雨已经在厨房忙碌上了,陈虹冰箱里的菜不多,林若雨今天过来原本也没打算在这边做饭,所以也没带菜,只能将就着,泡点干货木耳、黄花菜等,打两个鸡蛋,幸好陈虹喜欢生吃番茄,冰箱里时常都有两个红艳艳的番茄放着,可以做个番茄炒蛋。 陈虹倚着厨房门,一边用浴巾擦头发,一边问林若雨道:“妈,我的车这次怎么要保养这么久呢?以前送去保养,都是第二天就能取的,最多也没超过三天呢。” “能取了,能取了,来过电话了,明天就能取。”林若雨赶紧回答,她心怀鬼胎,不敢看陈虹,趁着切番茄呢,彻底背朝了陈虹。说起来,林若雨为了陈虹这场约会,真是煞费苦心啊,她不仅和丁晴联手做了局,还为了能进一步制造范舟和陈虹在一起的机会,自作主张将陈虹的车送去了保养,4s店已经通知过她,车子昨天就可以取了,可是林若雨故意不通知陈虹,自己也不去取车,反而告诉4s店说,她因为有事,要晚两天才能去取车。可是,她没想到,她如此苦心孤诣地设局,却没能起到预计的效果,反而把陈虹给淋了雨! 陈虹倒没想到她的车辆被送去保养是她母亲林若雨使的小手段,她心里始终对于丁晴要她给音乐系学生搞法律讲座有些抗拒,她于是朝林若雨说道:“妈,你能不能跟丁阿姨说说,别让我搞什么法律讲座了,被我们同学和同事知道了,我会被人笑死的。上个月,我原来大学的系主任收到农业大学的邀请,他们要成立法学院了,邀请我们系主任去做法学院院长,我们系主任直接拒绝了,说你们农大开什么法学院,难道你们要让农民依法养猪、依法种菜吗?我给你们音乐系的学生办完讲座,我那些老同学肯定要问我是不是教音乐系的学生依法唱歌作曲了......” 陈虹唠唠叨叨朝林若雨抱怨着,她哪里能知道,母亲林若雨才不会帮陈虹去跟丁晴说情呢,这个什么讲座和座谈会,原本就是她这个母亲策划的呢!这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只是,那些被家长们本着爱心,苦心设计了的孩子,有多少人会理解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可惜 这一晚,林若雨在陈虹这边吃完饭、洗了锅才走,她虽然百般小心,中间几次对话还是差点穿了帮,搞得她心里慌慌的,扑扑直跳,有一次,陈虹问她:“妈,你怎么知道今天座谈会有个叫范舟的?”后来,陈虹又突然问:“妈,你说今天座谈会奇怪不,居然就只到了我和范舟两个人......”虽然,这些问题都被林若雨支吾了过去,不过,陈虹还是好几次朝她投去了狐疑的目光。 陈虹毕竟是做律师的人,林若雨只要一句话回答不慎,就可能被陈虹识破,揪住林若雨的破绽。林若雨对陈虹很了解,知道她在政法大学求学那段时间,对于盘问技巧和辨伪存真方面,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那时候,林若雨因为陈虹已经拿定主意毕业后从事律师职业了,还劝说过陈虹,说做律师的话,盘问和辨伪存真方面用不着下那么多功夫,这些技巧警察才需要呢,当律师的可能社会交往能力更重要。陈虹听了林若雨的话却直摇头,说妈妈你错了,这两样功夫,不仅警察需要,律师可能更需要呢。 陈虹说,警察毕竟有机会和能力获取除嫌疑人口供之外、与案件相关的更多证据,嫌疑人就算闭口不交代,警察也可以从获取的其他证据中了解真相,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以前的审讯模式宣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却已经变更为“嫌疑人有保持沉默的权力”,这种变化,一方面是处于保护嫌疑人人权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公安检察破案能力的提升,加强了他们办案的自信心。 可律师就不同了,律师只能看到和听到当事人想让你看到的那一面,比如当事人善良的一面,诚实信用的一面,当事人就像是一个请你来看大象的人,他或者只给你看大象的腿,或者只给你看大象的耳朵,或者是它的身体,这个时候,律师就是在盲人摸象了,你必须凭借自己的盘问和判断能力,最大限度地知道更多的真相,以免上到法庭,或者与对手当事人的律师交锋时,被人家抛出的证据和真相击败,那时候毫无准备,张口结舌可就惨了,而且,还有可能随时把自己给坑进去。 林若雨好不容易应付完陈虹的盘问,匆匆离开陈虹住的小区,往自己家赶去,往日里,她都是搭乘公交车,坐两站回家,可今天,她一出陈虹富景花园的小区,就挥手招了一部出租车。林若雨迫不及待地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中,与丁晴通话,她肚子里实在是有一箩筐话要跟丁晴讲。她和丁晴苦心孤诣,联手制造了陈虹和范舟的见面座谈机会,为此,她还特意拐走了陈虹的车,可是结果呢,范舟、陈虹见完面,范舟居然连开车送一送陈虹都没有,愣是让陈虹自己一个人打出租车冒雨回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若雨倒不是没有手机,她当然可以马上就在路边、或者在出租车上给丁晴去电话,但是,林若雨觉得有关她要讲的这些话,只适合在家里这种私隐的地方来说。与陈虹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林若雨倒是有心思想试探一下陈虹对范舟的感觉,可是,被陈虹反问了几个问题后,心虚的她就吓得闭嘴不言,最后还落荒而逃了。眼看着范舟这么好的女婿人选就要被错过了,林若雨觉得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抓狂得不行。 林若雨坐在出租车副驾驶座上,短短的路程,她几次把手伸到手袋里,抓住了手机,想拿出来给丁晴去电话,可最终,她还是放开了手机,把手又抽了出来,忍到了回到家中。 这一路上,林若雨只顾着琢磨自己的心事,却没有注意到出租车司机的目光,在她铁青着脸,每次将手伸入手袋、又抽出来时,出租车司机都会警惕地、紧张地看向她的手。这要是在允许持枪的美国,司机就要担心林若雨会不会拿出一把枪来指着她了,可是在中国,这人就算没有枪,拿出一把尖刀来放在司机喉咙口,也够司机吓的,司机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弃车而逃的准备。 终于到了明珠艺术学院南区家属大院的门外,林若雨付过钱后匆匆下车走了,满头大汗的司机这才如释重负。林若雨却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路给一个可怜的司机造成怎样的精神压力和迫害。 林若雨一口气本回家中,按亮电灯后,抓起座机立刻拨给丁晴,电话通了,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在电话上问:“怎么样了?” 俩人开始说话就撞了车,不仅开口时间撞了,连说的话也一模一样地撞了。林若雨顿了有十几秒后,听不到丁晴继续说,她这才跺一跺脚,叹口长气后,对话筒那头的丁晴说道:“我问你范舟那边怎么样啊!你不是说他是开车去的吗?可他居然没有送虹虹回来,虹虹是自己打出租车回到家里的。” “啊?范舟没有送虹虹回家?”丁晴听了很是意外,丁晴知道林若雨为了制造范舟和陈虹互相往来的机会,有意将陈虹的车送去车行做保养的事,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范舟确实是开车去的,因为我打电话问他到哪里了,他说他在茶艺馆门口,刚刚停好车呢。” 林若雨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这样的话,这个范舟连基本的风度都没有呢,就算不喜欢陈虹,但是,看到陈虹没有开车,他不是应该主动送一送吗?” 丁晴听得出电话那头的林若雨似乎不大好受,她于是想了想,试着安慰林若雨道:“会不会范舟还有什么急事,或者重要的事情,赶时间呢?” “唉,”林若雨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叹着气说了声,“可惜了啊......” 丁晴不知道林若雨这话,是说可惜了陈虹呢,还是可惜了范舟,又或者是可惜了一些缘分的东西,或者可惜了她们的精心设计和一片苦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是不是失恋了 林若雨走后,陈虹看了会电视,临睡前又躺在床上看了会书。熄了灯准备入睡了,房间一片黑暗,陈虹想到了范舟,范舟给他一种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感觉,正是她喜欢的类型。只是不知道范舟结婚没有,有没有女朋友呢?陈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翻个身睡着了...... 林若雨却失眠了,她虽然强迫自己在床上躺下,但是没过一会儿,就下了床喝点水,看一会儿电视,再打开窗帘望一望天空,无论如何也无法赶走心中的郁闷和伤感,她的心肝宝贝女儿一次次相亲失败,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交到男朋友呢?她不愿意看着陈虹孤单终老...... 丁晴睡前也想了想范舟和陈虹的事情,叹了几声气,也无能为力了,能做的该做的她都做了,陈虹和范舟两个人如果没有感觉的话,也没办法,强扭的瓜不甜...... 丁晴的手机在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闪了闪,收到一条短信,可是丁晴没有注意到,她又有睡前将手机设为静音的习惯...... 丁晴是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餐准备出门时,才看到手机上的短信,消息是范舟发来的,只有五个字:“谢谢丁老师”。 丁晴看着短信,略作琢磨之后,她嘴角牵动,笑了。她赶紧拨打林若雨的电话,丁晴先是拨打林若雨的手机,因为据她所知,每天这个时候,是林若雨前往陈虹那里送早餐的时候,可是,林若雨的手机是关机的。丁晴再改打林若雨家的座机,座机长长的不慌不忙地响着,却始终没有人接电话。 丁晴有点慌了,因为她昨晚听得出,林若雨的情绪极为低落,极为沮丧,林若雨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做出什么糊涂事情呢?丁晴想了想,决定给陈虹去电话。 陈虹的电话很快有人接起来了,陈虹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说话呜噜呜噜的,但是,丁晴还是听出了陈虹在问:“丁阿姨,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丁晴定下心神,问陈虹道:“虹虹,你是不是正在吃早餐?” 丁晴想,如果陈虹回答,她是在吃早餐,那她就放心了,林若雨肯定也在陈虹那里。可是,陈虹却说:“没有,我起晚了,正在刷牙......” 丁晴一下子就急了,她问陈虹:“那你妈呢?她不在你那里吗?” “我妈?”陈虹一愣,“她今天早上没来......”陈虹今天起晚了,睁开眼还感到奇怪,今天她母亲林若雨居然没有送早餐来,以往都是她母亲到了之后,叫陈虹起床的。不过,林若雨以前也有过两次,说晚上没睡好,没给林若雨送早餐的情况,陈虹都不会打电话去吵醒母亲的。 “你妈有没给你电话说她为什么没来?” “没有,我妈没给我电话,”陈虹愣了愣,对丁晴说:“我妈有时候晚上没睡好,早上就不过我这边来了......”陈虹说着还看了看外面,有时候下雨、下雪等天气,她母亲林若雨也会取消早餐节目,可这种情况,林若雨就算人不来,也会给陈虹来个电话叫她起床的,何况,陈虹看到外面天气晴好,昨晚下过的毛毛雨,早已停了。 “虹虹,你妈手机关机,座机没人接!”丁晴着急道。 “啊?是不是出门了,手机没电了?或者睡着听不到电话?”陈虹这么解释着,心里却也有点慌了。手机关机也还算了,家里的座机就在林若雨的床头柜上,声音大得能吵醒死人的,陈虹为此还抱怨过。至于说林若雨这么早外出嘛,要是能出门,林若雨肯定是来陈虹这里给她煮早餐吃,这一点陈虹毫无疑问。 “我们得赶紧去看看你妈妈去......”丁晴语声着急,紧跟着又说,“我现在赶过去......你妈昨晚心情不好,甚至是很糟糕!”丁晴道。 “啊?我妈怎么了?”陈虹吃惊地道,她已经边说话,边开始穿鞋,穿衣服了,陈虹想,丁晴的话宁可当真,不要将来再后悔。 “唉,不说了,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人去吧......”丁晴避开了陈虹的问话,她不想替林若雨揭开昨天的设局内幕。挂了陈虹的电话,丁晴朝林若雨家走去。 丁晴和林若雨都住在学院南区,隔开几栋楼而已,她先陈虹到达林若雨家门外。丁晴边敲门边叫:“林老师——”、“林姐——”,她叫两声,敲一敲门,就把耳朵伏在门上听一听里面的动静,可是,好一会儿过去了,既没有人来开门,也听到房内有任何动静。 陈虹来得也很快,她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开进校园,开到了家属院门外,然后,几乎是小跑着上了电梯,上了楼。陈虹有林若雨门上的钥匙,她刚把钥匙伸进锁孔里,门就从里面开了,林若雨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头发有点凌乱...... “啊?林姐!你吓死我了!”丁晴看到林若雨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道。 陈虹则默默地看了看林若雨,轻声责备道:“妈,你睡觉也可以开手机的呀,怎么关机了呢!而且,座机也没人接。” “唔,唔,”林若雨看明白门外的人是丁晴和陈虹,她含含混混地应了两声“唔”,然后转身就又回房去了,准备继续睡觉去,她实在太困了,昨晚彻夜未眠的她才刚刚睡着呢,为了能好好睡一觉,林若雨把手机关了机,把座机摘了线,她实在需要一场睡眠把那种沮丧的感觉从她身体里赶出去。 陈虹正想跟着林若雨进卧室去,看看林若雨床头的电话是怎么回事,丁晴却抢先一步,跟着林若雨挤进了卧室里,还回过头来,朝陈虹嘻嘻一笑,然后,关上了卧室的门,把陈虹关在了卧室外面,陈虹对着关上的卧室门,愣了好半天...... 陈虹想起丁晴刚才电话上跟她说,她母亲林若雨昨天心情不好,甚至是很糟糕,陈虹暗想,母亲林若雨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呢?陈虹心里渐渐忍不住怀疑起来,母亲林若雨是不是恋爱了,或者失恋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金丝笼 房间里,林若雨已经走到床边,准备又躺下了,丁晴跟了过去,压低声音对林若雨说:“林姐,范舟给我发消息了。” “范舟”两个字像一剂功效强大的清醒剂,一下子让林若雨醒了神,她瞪大眼睛问丁晴:“发消息?发什么消息?” “发短消息。”这四个字,丁晴是附在林若雨耳边说的,她生怕门外的陈虹听了去,说话的时候,还用手掌括了个喇叭筒的样子,挡在林若雨耳边。 “短消息?”林若雨精神又是一振,追问丁晴道,“他说什么?” “他只给我发了五个字。”丁晴卖了个关子,微笑着,朝林若雨道。 林若雨狐疑地看着丁晴,猜不透范舟发给丁晴的是哪五个字。 丁晴掏出了手机,打开范舟的短消息给林若雨看,林若雨看到短消息是昨晚十点多钟发送的,发送人的名字备注着“范舟”,短消息内容则只有五个字:“谢谢丁阿姨”。 “这是什么意思?”林若雨有点捉摸不透这五个字的内涵。 “范舟说谢谢我呀。”丁晴嗔怪地看一眼林若雨,看来,林若雨没有看明白这五个字透露出的玄机。 “谢你什么?”林若雨不解地问丁晴。 “你说谢我什么?”丁晴没有回答林若雨,反而反问她道。 林若雨愣了愣神,忽然眉目神情大为欢喜,她和丁晴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同时说出了两个字:“做媒!”,丁晴这两个字是用嘴型说的,林若雨第一个字倒是发出音来了,但是,在丁晴的噤声示意下,林若雨的“媒”字就也变了无声的嘴型,俩人都担心隔门有耳呢。 林若雨喜上眉梢的样子,拉着丁晴坐到床沿,再问丁晴道:“范舟是什么意思?” 丁晴笑一笑,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呢?当然是对咱们虹虹满意了,不然谢我干什么呢?”顿了顿,丁晴继续说道,“很多介绍人,介绍完男女相亲,别说得个‘谢’字了,有时候甚至要成为人家的仇人呢!” “仇人?”林若雨不解地道。 “对啊,如果介绍得其中一方不满意,那人会认为说,这个介绍人居然介绍这种货色给我,这是把我当什么呢!可不就把介绍人视为仇人了......”丁晴解释道。 林若雨怔愕地看着丁晴,她倒是从没想过这一层,想来丁晴当初亲往范家为陈虹保媒时,也是有压力的吧,把弄不好就成为范家的仇人了呢!可她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林若雨心中有些些感动...... 不过,她马上又想到了范舟,她问丁晴:“你给范舟回消息了吗?” 丁晴说:“回了,我今天早上才看到,给他回了两个字‘不谢’。” “就这么简单?”林若雨问丁晴,不理解丁晴为什么回复得这么简单。 丁晴笑道:“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何必点破呢,林姐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林若雨连忙点头。 俩人欢欢喜喜地又唠叨了一会儿,林若雨忽然想起了陈虹,问丁晴道:“刚才是不是虹虹也来了?” “是啊,这会儿还在客厅呢吧。”丁晴说。 林若雨赶紧开门出客厅看时,哪里还有陈虹的影子,陈虹早走了,陈虹今天上午还和中级人民法院那边有一个阅卷的预约呢。 将近中午时,陈虹拎着公文包从中级人民法院出来,下台阶时,忽然听到有人叫她,陈虹抬头看时,居然是董雅媛,董雅媛站在台阶下,笑吟吟地看着陈虹,似乎是专门在等她呢......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呀?”陈虹一边下台阶,一边好奇地问董雅媛。 “我在这里等你呢。”董雅媛道。“小心点,看着点台阶,”继而,董雅媛又提醒陈虹道,“这中院的台阶坑了不少人了呢。” 陈虹穿着高跟鞋,最后几步台阶,是董雅媛伸手牵着她的手下来的。 “谢谢,”陈虹不忘道谢,然后问董雅媛,“师姐在等我?” “嗯呢,我上午给你办公室电话,你的助理接的,说你到了中院,我家就在中院附近呢,所以我干脆来这里等你了,你还没去过我家呢。” “啊?去你家里?”陈虹迟疑道,“方便吗?” “没问题呀,家里就我一个人,他出差了。”董雅媛道。 陈虹听董雅媛说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去董雅媛家坐坐。二人于是边走边聊,朝董雅媛家行去。董雅媛家离中院确实不远,只隔一条马路而已。 看了董雅媛的房子,陈虹心想,这样的住宅绝对堪称豪宅了,五房两厅,在大厦最顶层,独门独户,装修也是顶级的豪华装修,可是陈虹听董雅媛说过,这是她老公的婚前独自购入的房产。也难怪董雅媛对于离婚总是心有不甘呢,住着这样的豪宅,一旦出门离开,却连一块砖都带不走,心里确实不容易平衡。 客厅墙上挂着董雅媛和她老公的巨幅婚纱照,应该是在国外什么地方的海边拍的,蓝天碧水,一对璧人,幸福美满的样子。可不知怎么回事,陈虹却想起了那天晚上酒吧喝酒,董雅媛和那个萨克斯手的事,陈虹好想提醒董雅媛,可别傻乎乎地将人带回家里来,可是,陈虹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有些事情,还是假装不知道为好。 照片上,董雅媛的老公谈不上帅,但是笑容很温和,很成熟,可是,陈虹因为知道了他们夫妻婚姻的真相,于是觉得这个男人的笑容透出一股狡黠的、城府的样子。以前陈虹办离婚案件比较多,“夫妻之间负有忠诚义务”这句话她没有少讲,那些外面包小三出轨的人,总是以为自己的另一半是傻子,想来也是可笑,这些人怎么就不想想,如果他们能够与一个傻子同床共枕那么多年,他自己是不是也是个傻子才可能呢? 董雅媛修长身材,今天穿着一袭黄裙,金丝线亮亮闪闪,忙碌着给陈虹拿水果、端茶,陈虹看着她,心中却有一股悲凉升起,觉得董雅媛像足了金丝笼里关着的一只金丝雀...... 第一百二十八章 雀斑姑娘 董雅媛手艺很好,只是陈虹在客厅里小坐片刻的时间,董雅媛已经做出了两份番茄肉酱意粉,和一盆蔬菜沙拉,一盘水果沙拉,以及两个培根煎蛋,然后,居然还有四个小小的芝士烤土豆,散发出幽幽地香味,陈虹以为就只有这些了,结果,“叮咚”一声,董雅媛转身进厨房,居然又端出一打刚刚烤好的蛋挞,金黄色的表面有一点点撒开的焦点,陈虹不知道那是蜜糖点,还是芝士点。 陈虹看着这色香味俱全的一顿西式午餐,惊讶于董雅媛的厨艺:“师姐,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呀,居然还会做西餐。”陈虹边吃,边由衷地点赞。 董雅媛微笑着说:“我不像你,有事情做,整天忙忙碌碌,我闲在家里不琢磨点做饭之类的事,会更加无聊的,所以就看了很多厨艺方面的书籍和视频,学着做菜。” 陈虹好想说一句:“你老公有你这样的贤妻,还总是不回家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是,话到嘴边,陈虹没有说出来,董雅媛不提她老公,自己又何必煞风景呢。 可是,董雅媛还是提了,她用叉子搅动着盘中的意粉,叹着气道:“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他能给我点钱,让我开个西餐厅去,我喜欢研究西餐。” 陈虹看了看董雅媛,说:“这个想法你跟他说过吗?可是试着跟他沟通一下。” “嗯,说过的,没用的。”董雅媛点点头,情绪低落。 陈虹正想劝慰一下董雅媛,董雅媛却已经抬头一笑,自己从不好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她夹了一个蛋挞送到陈虹盘中,说:“来,尝尝我的雀斑姑娘。” “雀斑姑娘?”陈虹惊讶起来。 “嗯呢,你看这位蛋挞姑娘,面上有些小黑点,像不像是长了雀斑。”董雅媛嫣然一笑道。 这一下,陈虹也忍不住笑了,连连称赞道:“师姐,我发现你挺有才的,起个蛋挞名都这么好听,你确实应该去开家西餐厅,哪怕只是开个蛋挞店,卖雀斑姑娘也好呀。” “嗯呢,我也这么想呢!”董雅媛极为开心道,然后她说,“蛋挞严格来说,算不上是什么西餐点心,好多上海的地道餐厅里都有,可是,前些年一夜之间冒出来一种葡式蛋挞,人们崇洋媚外,以为真的是洋小吃登陆了上海,搞得很多蛋糕店外面排起了长龙购买葡式蛋挞。其实,这葡式蛋挞也就是比我们的中式蛋挞多了几个似焦非焦的小点点,让人们吃蛋挞的时候,在软绵绵、甜腻腻的口感之外,又添了一层香脆脆的感觉,可是,就凭这一点点区别,就让葡式蛋挞身价倍增,风靡上海滩了。我这个雀斑姑娘的烤法和配料,都是我自己调配的,我给她起名雀斑姑娘,我觉得,肯定比葡式蛋挞要好吃也好卖。” 陈虹尝了一口“雀斑姑娘”,果然发现味道很独特,没有街上卖的蛋挞那么甜腻,那些小雀斑,确实既香又脆,陈虹很想问董雅媛这些雀斑是什么材料,可是想着董雅媛是要开蛋挞店的人呢,问人家这种类似商业秘密之类的问题不好。 这天以后,陈虹几乎每次吃蛋挞时,都会想起董雅媛的“雀斑姑娘”,从董雅媛给蛋挞起的这个名字可以看出,董雅媛其实是一个很浪漫、感情很细腻、很丰富,也很诗意的女人,可这样一个女人,却被关在笼子里,过着孤单、苦闷、无聊的生活。 两个人吃完饭,陈虹原本还想帮董雅媛洗碗——虽然她在自己家都不洗碗——结果,董雅媛笑说,他们家有“人”洗碗机,然后带陈虹进了厨房看,好家伙,原来是一台巨无霸式的洗碗机,个头赶得上一台冰箱了,上面都是英文,陈虹看那些按键和说明时,冲洗、浸泡、漂洗、消毒、烘干等各个流程样样俱备,非常现代化。 两个人于是重回客厅,坐着吃些水果,闲聊起来。男人和男人坐一起,大多会谈论生意,谈论哪里有什么项目,有钱赚,女人和女人在一起就不同了,她们之间的话题离不开婚姻和爱情的话题,虽然陈虹是个大律师,可她毕竟也是女人,也未能免俗,何况,她面对的聊天对象又是满脑子都是爱情和婚姻的董雅媛。 话头是董雅媛先挑起来的,她问陈虹道:“陈虹,你为什么不交男朋友呢?” 陈虹看了看董雅媛,尴尬了一会儿,苦笑道:“师姐,不是我不交那朋友,是我交不到男朋友。” 董雅媛摇头道:“不是,你这样的人品相貌,要是肯交男朋友,什么样的男人交不到呢?” 陈虹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终于说道:“师姐,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对于交男朋友有些抗拒和排斥。” “啊?怎么会这样?”董雅媛对此显然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概初中吧,”陈虹吞吞吐吐道,“我自己对此也很是惊讶和无奈,初中时候,我们很多女生的性意识都觉醒了,我属于那种比较早熟的。可是,别的女生早熟的表现是早恋,我的早熟却表现在自我保护意识上,我变得像一只小鹿一样敏感,男生想拉一下她的小手都会让她觉得是要受到侵犯一样。 “记得初二时候,班上组织爬山活动,有一段路比较险,女生都需要男生往上拽,可到她时,上面站着的男生向她伸出手,要拉她上去,她就是不肯伸出手去,她宁愿自己绕个大圈,换条缓坡自己爬上去,也不愿意让男生拉她的手,古板保守得简直比得上修道院的嬷嬷了。” 董雅媛听了陈虹这段故事,笑了起来,说道:“哎呀,陈虹,你没觉得你天生是块做律师的料吗?那么小就有那么严密的自我保护意识了,一般女生哪里会像你这样头脑冷静清楚,拉个小手还想那么多呀,我幼儿园就和我家隔壁的男生天天手牵手一起上学了呢。” 陈虹听着也笑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香车宝马 董雅媛问陈虹:“这么多年,你难道就没有遇到过一个你不排斥的男人吗?” 陈虹原本想说:“有,最近刚遇到一个。”她想到了范舟,他们虽然昨天才认识,但是,她发现自己对男人有抵触和抗拒。 似乎对范舟并不排斥。但是陈虹看了看董雅媛后,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那你喜欢女人吗?”董雅媛忽然盯着陈虹的眼睛,问了一个让陈虹猝不及防的问题。 “你说lesbian?”陈虹吃了一惊,然后红着脸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我对身边的女性虽然多有同情,但是,从没有过要和女人过日子的念头。”进而,陈虹想了想,又继续解释道,“我的性取向是很正常,或者说是很大众的,我看电视也会追偶像男星,逛街看到帅哥也会发一发花痴,眼睛也会放光,有帅哥看我时,也会让我的心噗噗乱跳,心里还会有些小羞涩......” 陈虹这么说着,脑子里想着的是昨天下午和范舟在一起时的感觉,陈虹想,那时候她望着范舟的眼睛,一定是在放光,至于她的心跳嘛,当她和范舟同在一把小花伞下站着时,她确实听到了自己的心在“噗噗”乱跳。 “唉,男人总是不懂,其实,越是要强的女人,才越是需要有个男人呵护、温暖、宽慰呢。”董雅媛叹口气道,“陈虹,该有个男人来保护你才好啊,早点找个人结婚吧!” 陈虹听了却摇头道:“很难的,我发现我对结婚有恐惧症。” “恐婚症?”董雅君听了反问道,她想了想,忽然说,“是因为你父母过得不幸福吗?听说你爸跟小三走了。” 陈虹的嘴唇苍白起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呢。 董雅媛见陈虹不说话,赶紧道歉说:“对不起啊,陈虹,你别在意哈,我没有恶意的,那时候,我们刚刚知道什么叫小三,难免就会议论到身边的这类事情,你又刚好是我们学校的红人,你家的事自然就成为同学们议论的内容了。” 陈虹摆摆手对董雅媛道:“没关系的,生活在社会上,谁能免得了被人议论呢。其实,还不仅仅是因为父亲后来跟着小三走了,没有小三的时候,我母亲也过得不幸福,又一次我母亲还被父亲抡起小提琴打在额头上,缝了几针,到现在都还留着伤疤,所以我母亲后来就一直留着刘海,我从此也开始抗拒学琴,决心改修法律,将来保护我自己和我母亲。” 董雅媛沉默了。她没想到,陈虹的父亲,据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小提琴教授呢,却原来在家里也是一个家暴的人。 陈虹继续说道,语声有些无力和无奈:“师姐,做我们这一行,办多了离婚诉讼,看多了人间的悲欢离合,尤其是夫妻之间的同床异梦,是根本不敢踏入婚姻的。如果结婚就是这些个样子,真是不如不结的好。这也是我后来挺厌倦离婚诉讼,甚至有些反感,就有意识地主动去转型做经济诉讼的原因,可后来发现,经济类案件也不好,看那些人为钱疯狂,尔虞我诈,进行商业陷害和欺诈,也是很让人感觉不好。” 董雅媛看着陈虹道:“陈虹,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敏感呢,那你现在主要办理什么案件?” 陈虹说:“我现在主要从事刑事案件了,将自己的注意焦点更多地集中于证据、真相、程序、公理等,稍微好一些。但其实,律师这一行,就我个人而言,真不是什么好职业。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选择职业的话,我可能就不选法律这一行了。至于婚姻,唉,我要是在入行前,或者刚入行的时候结婚就好了,可惜那时候只顾埋头读书,没有拍拖个结婚对象,等后来入行深了之后再考虑这个问题,已经开始对婚姻有了恐惧心理,敬而远之了......”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陈虹提出告辞,董雅媛问陈虹车停在哪里了,陈虹说自己今天没有开车来,因为车被她母亲送去保养了,董雅媛笑道:“真是巧呢,我的车也送去保养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取车吧。”然后,董雅媛说了自己车行的地址,跟保养陈虹车辆的车行就在同一条路上,俩人于是出门打了一辆出租车,朝车行一直开去。 出租车先到了为董雅媛做保养的万宝车行,陈虹陪着董雅媛下了车,一起先去取董雅媛的宝马车。 本来想让出租车继续往前开,去前面车行陪着一起下了车,于是要陈虹陪她一起去取车。万宝车行一看就是专门代理宝马车销售的,大厅很大,顶上是透明穹窿屋顶,厅内摆放着二三十部各色各款宝马车,窗明几净,地板也明亮照人,有十来个客人在看车,销售小姐一个个也都是漂亮女孩,的确就是香车宝马。 陈虹和董雅媛刚进车行,已经有销售小姐微笑着迎上来了,要为她们导购,董雅媛熟门熟路地说:“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看看车。” 销售小姐识趣地退下去没多久,陈虹就听到有个声音在她身后说:“哎呀,陈小姐临门,蓬荜生辉啊!” 陈虹回头看时,竟然是肖章。“咦?你怎么会在这里?”陈虹不解地看看肖章,又看一看董雅媛。董雅媛也正笑吟吟地看着陈虹。董雅媛等了一会儿,看陈虹还是没有想起来,于是提示陈虹道:“你忘了我的免费车辆保养是怎么来的了?还得多谢你呢!” 陈虹恍然大悟,这才想起,上次她和董雅媛一起去酒吧玩,遇到肖章,她蒙起眼睛来弹琴,帮董雅媛赚了三次免费车辆保养,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肖章是做车行生意的。 “原来这里就是你的车行啊?”陈虹惊讶地问肖章道。 “小小生意,请多指教!”肖章微笑着,学着日本人的样子,朝陈虹一鞠躬,把陈虹和董雅媛都给逗笑了。 第一百三十章 有鱼一条 “老板,有电话找你。”远处有个助理模样、穿职业套装的小姐朝肖章呼唤道。 “失陪一下,两位随意。”肖章转身快步走了。 董雅媛附耳在陈虹耳边低声道:“这个肖章很有钱的。” “是么?不清楚。”陈虹摇头道。 “这有什么难知道的,你看他做的是哪一行生意就知道了。”董雅媛一副见识多广的样子。 “为什么?”陈虹还是有些不明白。 “车行生意的规矩你知道不?”董雅媛问陈虹 “什么规矩?”陈虹反问。 “现金提车,概不赊账。”董雅媛一字一顿,道出八个字来,她看陈虹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就指着大厅里那二、三十部各色各款的宝马车对陈虹说,“这里所有的车,都是用现金提回来的,一分钱也不能少,车行总部那边概不赊账!” “啊?这样的吗?我以为可以付一部分定金,其余的车款等卖了再付呢。” 董雅媛笑道:“你以为卖车和卖杂货一样吗?车辆的东西,四个轮胎一落地,一滚动,就开始贬值了,而且,每天都在贬值,车行总代理那边才不会承担这个风险呢。现在连报摊杂志都开始概不赊账了,因为昨天的新闻报纸昨天没卖出去,到了今天就一文不值了,只能擦玻璃擦地板了。” 陈虹又扫一眼满大厅的宝马车,不由惊叹道:“这里这么多车,得多大的资金流啊!” “可不是嘛,光这个大厅里现在就有一两千万呢!”董雅媛也说,然后,她悄悄扯一扯陈虹说,“大水鱼一条,别错过了!” 陈虹有点愕然,但她转而看到董雅媛暗示的眼神,旋即明白了董雅媛的意思,不禁轻笑着摇了摇头。陈虹知道,现在很多女孩喜欢傍大款、嫁富豪,从而富贵一生,可是,陈虹是从不考虑走这条路的,因为,对于她来说,她不是赚不到钱,她赚的钱虽然比富豪们差了很多,但是,也已足够她过着蛮有质量的生活了,她不需要、也不屑于再用其它手段来获取更多的财富。 “陈姐、董姐,你们也在这里呀!”身后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陈虹和董雅媛回头看时,迎面走来的人是连星灵。 “你也是在这个车行工作吗?”陈虹问。 “他不是,”董雅媛快人快语,抢着替连星灵回答道,“他是做车辆零配件生意的,和肖章有合作。” “哦。”陈虹点点头,看了看连星灵,又看看董雅媛,她发现她这个师姐董雅媛可真是厉害,她认识肖章和连星灵在先,可是却对二人一无所知,董雅媛还是跟着她才认识肖章和连星灵的呢,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对二人的根底摸得清清楚楚。陈虹想,这就是人和人天分方面的区别吧,陈虹这方面真是自愧不如。 陈虹、董雅媛和连星灵站着聊了一会儿,肖章回来了,告诉董雅媛,他刚才问过了,她的车已经弄好了,董雅媛笑着谢了肖章,就要到后面去取车,陈虹于是提出告辞,说她也要去取车了。 肖章一问,给陈虹做保养的别克车行就在隔壁,于是自告奋勇,陪陈虹去取车,董雅媛则由连星灵陪着去万宝车行后面取车去了。 肖章陪着陈虹出来,到了隔壁的友帮别克车行,一问,陈虹的母亲林若雨中午时候过来,已经把车取走了,陈虹只能摇头苦笑,她和董雅媛来这里之前,原本是想打电话跟母亲确认一下的,可是,林若雨的手机关机,座机没有人接,陈虹以为她母亲林若雨昨晚没有睡好,这个时候还在补觉呢。 陈虹只得和肖章一起重新返回万宝车行,二人到后面修车保养间里找到董雅媛,董雅媛已经提出了车,她的白色宝马一看就是刚刚打了蜡,锃亮锃亮的,董雅媛已经上了她的车,正准备开走呢,看到陈虹又折返回来,董雅媛惊讶地问陈虹:“你的车呢?” 陈虹说:“车行的人说,我妈妈中午取走了。”然后,陈虹看了看董雅媛说,“你是要回家吗?我搭你一段顺风车?” 董雅媛听了,面露难色,吱吱唔唔说道:“我要去办点别的事......” 陈虹赶紧说:“那不用了,不麻烦你了,我打个车回去好了。” 肖章听了就笑说:“这里哪里能等到出租车,除非恰好有个人像你们一样打个车来取车,这里比较偏,又都是车行,来这里的人看车的,买胎的,保养的,大多都是开车来的,所以出租车空出很少绕这里的。” 陈虹听了肖章的话,咬一咬嘴唇,然后说:“没关系,我慢慢等吧。” 董雅媛却笑了,对肖章道:“你是这里的地主呢,怎么能让客人打车回去呢,对吧?” 肖章立刻心领神会,他说这一堆铺垫的话原本也是为了给自己铺垫出一个机会来,董雅媛这么一暗示,他立即大声道:“那肯定啊,我这个地主再失礼,也不能让陈小姐打车回去啊。等等我,马上就来。”陈虹想说:“不用,不需要,我打车走没关系的。”可是肖章已经跑不见影了。 没过一会儿,连星灵对陈虹说:“章哥来了。” 陈虹还在东张西望找肖章呢,几声喇叭响起,陈虹顺着喇叭声望去,在修车房门外,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肖章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笑呢。 陈虹看了暗舒一口气,她刚才生怕肖章开出他那辆闷骚的紫色跑车玛莎拉蒂呢,那她坐在上面会觉得百般不舒服的,陈虹已经想好了,如果是玛莎拉蒂,她绝对不坐副驾驶,出去一到可以打出租的地方,她就下车。 结果,肖章开来的居然是一部黑色奔驰,这人究竟有几部车呢?反正陈虹前面就已经见过他开玛莎拉蒂和悍马了,今天这部奔驰,是她见过的肖章开的第三部车。陈虹经过董雅媛启发,也慢慢开始发现,这个肖章的确很有钱的样子,当然,这些车也可能只是他借朋友的车临时开一开而已。 陈虹正想坐到奔驰后排座位去,不料,肖章已经利索地下了车,为她打开副驾驶车门,陈虹无奈,也只得坐进副驾驶座位里面。董雅媛与众人挥手作别,开着她的白色宝马先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精神病吓人 “你去哪里?回商务中心吗?”肖章看着陈虹系安全带,也不急着开动车辆,问陈虹道。 陈虹今天下午其实是有安排的,而且,她要去的地方比较远,就算能打车去,只怕出来的时候,就不容易打到车了,所以,去那里肯定还是开车去比较方便,但是,现在没取到车,她也只能另行安排了。 她于是对肖章说:“我不回所里,你把我放路边能打到车的地方就可以了。” 肖章一听不乐意了,对陈虹道:“那怎么行呢?陈小姐,你虽然是个女强人,但偶尔也要给我们这些弱小男子表现绅士风度的机会嘛!” 陈虹被肖章称呼为“女强人”,又说她不给肖章表现绅士风度的机会,有点不怎么自在了,想了想,就对肖章展颜一笑,说道:“那好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换车过去也确实不大方便,就麻烦你辛苦一趟,送我过去吧,先谢谢啦。”陈虹于是说了一个方向和地址。 “好嘞!”肖章招呼一声,启动了车辆。一路开去,肖章嘴巴不停,拉着陈虹东拉西扯,一会儿溜须拍马,一会儿又讲讲笑话,眼睛看路的同时,不忘悄悄偷瞄几眼陈虹。肖章发现陈虹的侧面轮廓很好看,妩媚而圆润,比她正面给人的那种严肃冷静的女律师风要有女人味多了,有一阵儿,肖章似乎还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他相信是从陈虹身上散发出来的,可是等他使劲拿鼻子吸气,想多嗅一嗅这种味道时,却又什么都闻不到了,肖章免不了心中大奇,这要是搁在别的女人身上,他说不定就要凑过去好好闻一闻,问一问了。可是对于陈虹他不敢,他怕陈虹给他一巴掌。 陈虹倒是不大说话,除了偶尔指点一下道路转弯还是直走之类的,肖章这样开了半个多小时后,发现陈虹指点他去的地方似乎很偏,而且道路也不是很好了,路面逐渐烂糟糟起来,他的奔驰车时不时还会被地面的坑洼震得跳一跳。 肖章忍不住问陈虹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呀?这里感觉很偏哦。” “恩,是一家医院。”陈虹回答说。 “啊?医院?”肖章一听,吃了一惊,侧头看一看陈虹,小心地问道,“你去看医生?” “嗯,”陈虹说,“我上周跟医生约好的。” 肖章想关心一下陈虹怎么了,得了什么病,可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很多人是把生病作为隐私保护的,尤其女同志的病,如果陈虹得的还是什么妇科病的话,那是更不愿意别人知道的,肖章想,如果陈虹愿意和他聊病情的话,自然会主动跟他提起的,如果陈虹不提,就代表陈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隐私,那他肖章就更不应该问了。 所以肖章开始沉默下来,他一边静静地开着车,等待陈虹主动开言,可是,陈虹除了偶尔指点一下他转弯和方向之类的,并未曾提到关于自己病情方面的话题。这让肖章有些闷闷不乐起来,肖章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开心,但他无法准确地说出,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觉得陈虹遭受病痛的折磨可能很痛苦呢,还是因为陈虹不愿意和他分享自己的病情而郁闷。 忽然,奔驰车一个躲避坑洼的动作,肖章差点把方向打大了,撞到墙上去,才把他从这样的恍恍惚惚走神中唤回神来。肖章不再想陈虹的病情,开始专心开车,但是人也沉闷了很多,反而陈虹有时候问一两句他肖音怎么样,肖章“吱吱唔唔”应付地回答了。 “前面转过弯,再上个大斜坡就到了。”陈虹说。果然,肖章顺着巷口转过一个弯,前面就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尽头连着一个大大的斜坡,还真是大斜坡呢,肖章目测坡度,差不多四十五度角呢。穿过小巷时,肖章也不敢踩油门,只能控制着车速,小心地开着。因为路面很窄,两面都是民居,如果突然从斜坡上迎面下来一辆卡车之类的话,双方在这条小巷子里会车就麻烦了。 终于安全到达小巷尽头,肖章轰着油门,大奔昂扬向上,不一会儿,一口气冲过斜坡之后,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大片开阔的空地,四周砖瓦乱七八糟,到处都是,仿佛还在开荒拓建的样子。前面不远有一扇大铁门紧紧闭着,门后面关着一个孤零零的大院,此外,附近再无其它建筑。 肖章心想,陈虹这求医问药也真是,找这种座落在如此隐蔽偏僻的地方,江湖郎中一样的黑医院来看病,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大律师的智商都去哪里了。肖章想着等这次回去,通过董雅媛问一问陈虹,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好歹他在上海滩还有点人脉,认识几个大医院的名医,到时候他可以帮陈虹预约安排一下。 可是,等肖章停好车,一回头,他愣住了,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他看到那个大铁门边上挂着一块竖条状白色招牌,上面写着几个红色大字——上海市民安精神病院。这里确实是一家医院,但是,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医院,她是一座特殊的医院,收诊的是一些特殊的医人。陈虹居然是约了这里的医生来看病的! 肖章发现自己已经根本挪不动脚了,他原本还打算陪着陈虹一起,进医院看一看医生呢,可现在,他发现自己两腿发软,连车都已经下不了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陈虹趴在他驾驶座的窗玻璃上,问他要不要一起进去,肖章简直像见到鬼一样,两只手乱摆,嘴里结结巴巴说道:“不了,不了,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可是肖章刚才已经熄了火,一时之间,他发现自己竟然连怎么点火都似乎忘了,一阵手忙脚乱,肖章又把手机和车钥匙碰翻在了车内地板上,又赶紧弯下腰去找钥匙和手机......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个小人打一架 肖章在车里面猫着身子,好半天都不敢抬头,幸好奔驰车比较宽敞,肖章不至于窝得太难受。肖章觉得自己此刻像足了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堆的鸵鸟,躲避他不能直面的现实。 肖章终于拣起了钥匙和手机,他抬起头,伸直了腰,车窗外已经没有陈虹了。肖章朝那幅灰色、压抑的大铁门望去,陈虹正趴在门上跟里面的人讲着什么,大铁门没有开,只打开一个小小的窗,像监狱中哨兵向外瞭望的窗口,窗口后面闪出一张脸来,和陈虹说着话。窗口太小,距离肖章也太远,还有陈虹遮挡,肖章无法确定窗户里面那人的性别和年龄。 肖章从背后看着陈虹,她身材苗条、挺拔,穿着合身的西服套装,腰身和臀部都被很好的勾勒出来,裙长刚及她的腿弯,两条纤细的小腿从裙下露出来,性感而美丽,肖章想起董雅媛曾经说过,陈虹曾经是她们中学模特队的超模呢。 与陈虹身材极不相称的,是她手里提着的一个黑色大公文包,这绝不是t型台上模特走秀会拿的手袋,肖章见过的这种沉甸甸、古板严肃的公文包,更多时候是搞研究、搞项目的男人们才会提的。肖章知道董雅媛今天是从中院门口,直接截胡陈虹,拉到家里吃了便饭,然后又一起来到他的车行的。 一个大律师、大美女,居然是个精神病人!这个事实,实在太过令人惊悚了,肖章想起自己还曾经悄悄歪歪过,和蒙上眼睛的陈虹叉叉欧欧,可现在想想,陈虹是个精神病人,自己居然臆想着和一个精神病人叉叉欧欧,简直是变态啊啊啊!肖章已经忍不住要牙关紧要、浑身哆嗦了...... 小窗的门关上了,陈虹孤零零地站在灰色铁门前,渺小得清淡的像墙壁上的一抹水渍。她低着头静静等待着,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过了一会儿,大铁门向外徐徐推出,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陈虹一闪身,消失在了那条缝隙里,大铁门重新关得严严实实,似乎生怕有一缕风从这条缝隙里溜掉一样。 肖章再不犹豫,将已经熄火的奔驰车重点打着,方向盘一个大抡,就在精神病院门口的空地上掉了个头,然后油门一踩,沿斜坡冲下,再次扎入与斜坡相连的那条窄窄的小巷。 再次行走这条偏僻的窄巷,车轮下依旧是坑坑洼洼,两面依旧是高墙围着的冷漠民宅,肖章忽然明白了两边的居民为什么要把院墙修得那么高,那么厚,看上去就像监狱一样,肖章的想象力忽然变得空前的丰富和活跃,他竟然脑补出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精神病人从大斜坡上面的精神病院半夜走脱,来到这条小巷,敲响了这里的一扇门,那户倒霉人家被吵醒后,还举着煤油灯来开门查看,结果,院门一开,门口的精神病人朝开门人呲牙一笑,露出一排森森的大白牙,艾玛,真是无比恐怖啊...... 只是这么想象了一下,肖章只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住在这里的人不天天做噩梦才怪了呢!他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脚下油门使劲一轰,奔驰车风驰电掣般窜出了巷子,直往来时的大路奔去。 就在这时,车里面忽然响起了歌声:“这是一个多么美丽又遗憾的世界,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歌声很陌生,是个男声,肖章初开始以为是车载音乐里面在放,他伸手想关掉,却发现车载音乐和收音机都是关着的,然后,肖章发现,声音来自副驾驶座的座椅,那里靠近椅背处,掉着一部深蓝色外壳的手机。 这是一条远离城区的路,路上没有几辆车,与公路相连的,就是旁边的人行土道,肖章于是将车往边上靠了靠,停在公路边的土道上。手机歌声还在响着,声音越来越高,肖章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写着“范舟”两个字。肖章想了想,确定应该是陈虹的手机。 范舟是谁,肖章不知道,这人和陈虹是什么关系,肖章也拿不准。肖章原本想替陈虹接了这个电话的,但是,一想到对方如果问起,他怎么会有陈虹的手机,陈虹本人又在哪里,他该怎么回答呢?告诉对方,陈虹进了精神病院吗?陈虹的病情毕竟是陈虹的隐私,由他这个不相干的人来发布,显然是不合适的。就在肖章这样犹犹豫豫中,陈虹的电话已经安静了。 肖章平时是不抽烟的,但是这时,他好想抽一支烟来给自己压压惊。肖章看到土道边刚好有个士多店,就跑下去,随便买了一盒烟和一个火机,他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只觉得喉咙里辣辣的,很不舒服,于是掐灭了烟,不再继续抽了。肖章发现,他手里还拿着陈虹的手机。 肖章想,他可以先把手机带走,等陈虹出来联系到他,就说他临时有急事走了,或者把手机送给董雅媛去,让董雅媛设法联系陈虹,再不行,直接把手机送回国际商务中心十七楼安胜律师行去...... 可是,肖章想到了陈虹一会儿从精神病院看病出来,她没有手机,也没有开车来,她需要拎着那个重重的公文包,沿着那条狭窄的恐怖小巷,徒步走到这条大路上来,即使在这里,也不知道她要等多久才能等到有一辆出租车来...... 肖章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咬了咬牙,对自己说:“肖章啊,肖章,不管陈虹精神病不精神病,好歹她是帮过你的,那一次你的悍马在新桥饭店被撞了,全靠陈虹提供行车记录仪的录像才拿到赔偿,你这次这样丢下她,实在不够意思,你应该还是开回去,等陈虹出来,载她回市区,就当是投桃报李,回报她对你的帮助吧......” 肖章这样自言自语一番,肚子里那个侠气的小人说服了另外那个打算逃之夭夭的小人,肖章重新上车,大奔车再次掉头,朝刚才的精神病院开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来电显示 民安精神病院的灰色大铁门还是紧闭着,门口空空荡荡,天上地下,连一只过路的老鼠或者乌鸦都没有。肖章回想刚才陈虹站在这扇大铁门门外的情形,此刻,她已杳无痕迹,像是一抹水渍在太阳下被晒干抹去了。 肖章忽然有些悲伤起来,原本陈虹在他心中是那样华彩的角色,那样发光、靓丽的女人,可怎么突然之间这个女人就走进这扇灰色的铁门里面了呢?肖章知道,很多精神病院其实就和监狱一样,把病人们像犯人一样关押看管的,是否陈虹,就此进去,就被看管起来,再也走不出来了呢? 这个乱想让肖章烦躁不安起来,渐渐地,他甚至有些悲从中来,怒不可遏,他看了看时间,决定最多等到下午五点半,精神病医生也有个下班时间的吧,如果到了下班时间,陈虹还没出来,他就去砸门。陈虹既然平日里还能办案,说明她病情没那么重,谁也无权将她关押起来,除非她自愿! 肖章这么决定之后,就开始绕着他的车不停地来回活动,时不时还看一看手表,他越想越觉得陈虹可怜,一个年轻女律师,跟社会各种灰暗故事、灰色层面打交道,心里压力该有多大。可能正是因为这份工作的压力太大,才让陈虹在精神方面出现病情的吧。 肖章想起他第一次去找陈虹时,就遇到有个变态中年男在安胜所纠缠陈虹,让陈虹还他老婆,肖章后来听说,陈虹只不过是代理了一下变态中年男的老婆和那个变态的离婚案,结果就让那个变态男人给纠缠上了,肖章想到这里,恶狠狠地朝空中打出一记直拳去,他想,下次若被他遇到那个变态中年男,他非得痛揍他一顿不可。 肖章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快五点了,肖章想,再过半小时他就去砸门。为此,肖章还去自己后备箱里看了看,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居然找到一根棒球杆,这让肖章想起自己居然很久以前,也曾闲着无事,挥过几天棒球杆。 就在肖章拿着棒球杆比划着,在空中抡着,练习砸门动作时,民安精神病医院的那个大铁门忽然开了,不过,还是只开了一条缝,一个女人从里面挤了出来,居然是陈虹! 肖章大喜过望,拎着棒球杆就跑了过去,陈虹看到肖章,有点意外,说道:“你居然没走?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嗯嗯,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呢,想着你出来可能找不到车回去。”肖章巴巴地,柔声道。不知道为什么,肖章自从知道陈虹有精神病,他虽然情感上很害怕跟一个精神病人走得太近,可一看到陈虹那纤细倔强的身子,拎着大文公包从医院里出来,他一阵欢喜,就忘了自己的害怕,就忍不住想要对陈虹好,甚而想讨好陈虹,给她一点开心和快乐。 陈虹却没有注意到肖章脸上巴结讨好的表情,她狐疑地看着肖章手中的棒球杆,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他:“你刚才不会一直在这里练习挥棒球杆吧?” 肖章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见到陈虹,一时高兴,忘了先丢下棒球杆了,他摸着头,讪讪地吱唔道:“呃,哦,哎呀,嘿嘿......” 陈虹没等肖章回答,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几步奔到车前,拉开副驾驶这边的车门,在副驾驶座位上到处翻找了起来,边找边说:“肖章,我手机不见了,我怀疑掉你车上了......” “哦哦,你手机在这里呢。”肖章说着,从裤袋里掏出陈虹的手机交给了她。 “呀,真的在你这里!太好了!我刚才想拍病历来着,可是没找到手机,想着你已经离开了,又不记得你的电话号码,唉,早知道你没走,我就出来拿手机好了,害我抄了一下午病历......”陈虹已经重新坐回了副驾驶座上去了,肖章赶紧把棒球棒放回后备箱,回到司机座上点火开车。 一直到出了那条小巷,陈虹也没有再说什么,肖章本来是想等陈虹主动跟他说说她的病情的,等不到陈虹主动开口提她下午看病的事情,肖章只好自己试探了,他问陈虹说:“怎么样,还顺利吗?” 陈虹愣了愣,转而明白过来肖章是问她下午在精神病院的事情,于是点点头道:“顺利。” 陈虹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继续再说了。肖章只好继续套话:“医生好说话吗?” “好说话。”陈虹还是只有三个字。 “需要我找找别的路子吗?”肖章问。 “不用不用,谢谢,师医生蛮好。”陈虹赶紧说。 肖章郁闷起来,不过他由此知道了接待陈虹的那个医生姓师。忽然,肖章想起陈虹来电显示的事情,于是提醒陈虹说:“下午有个叫范舟的打电话给你。” “啊?你接了他的电话?”陈虹吃惊地看着肖章。 肖章赶紧摇头,说:“没有啊,我没接电话,我只是看到来电显示写着‘范舟’” 陈虹听了肖章的话,好像暗自舒了一口气,但是,肖章却愈发郁闷了,心中不禁怀疑起了范舟其人。因为刚才很明显,陈虹生怕他接了范舟的电话。 陈虹已经在打开手机查看下午的来电情况了,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陈虹迅速地接通了电话。 “恩,下午我在精神病院,没接到你的电话。”陈虹说。肖章于是知道来电的人应该就是下午那个范舟了。 那边大概问陈虹现在是不是还在精神病院,陈虹这边说:“没有了,已经出来了,刚出来没多久,现在在路上。” 陈虹和范舟又聊了几句别的,肖章的眼睛悄悄瞟过陈虹,他可以看得出,陈虹很快乐的样子,肖章刚才趁着在精神病院外面等陈虹时,百度了一下关于精神病,知道了精神病分几大类,有狂躁型,还是抑郁型,肖章看陈虹这个快乐的样子,想着她应该不属于抑郁型...... 肖章这边还在瞎想着,陈虹已经在电话上和范舟约好了一起吃饭的事,肖章听到陈虹说:“好的,一会儿见。” 陈虹挂了电话,就对肖章说:“靠边停车,我要下车。”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疼还是八卦 陈虹话音才刚落,肖章就仿佛赌气一般,方向盘一个大抡,然后,脚下刹车使劲一踩,黑色大奔就猛一下停在了路边。陈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急刹车晃点的身子往前直窜,幸好她系了安全带,不然脑袋就可能撞到挡风玻璃上去了。 陈虹惊魂稍定,看着肖章,忍不住吐槽道:“停车也不用这么急啊,你可以慢慢停靠的。” “我这不是看某些人心急吗,别误了人家好事呀!”肖章撇撇嘴,讥讽道。 “今天谢谢你啦,拜拜。”陈虹已经回复理智,她现在大好心情,才不和肖章一般见识呢,于是,朝肖章甜甜一笑,道个别,打开车门,潇洒地走了。 然后,肖章很生气地看到,陈虹走到路边,挥手截停一辆出租车,搭乘出租车离开了。肖章气得双手砸在方向盘上,“嘣嘣嘣”猛按了一通喇叭,差点就要把交警引来开罚单了,路人纷纷侧目,可惜隔着车窗上的玻璃膜,看不清车里面的人。 肖章坐在车里很久都没有动弹。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吃醋了,吃那个叫做范舟的醋。肖章虽然不知道范舟是谁,但他可以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那头范舟的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这些都不算什么,让肖章打翻醋坛子的原因,是因为陈虹居然可以坦坦荡荡、磊磊落落告诉对方,她刚从精神病院出来。也就是说,陈虹对这个男人极为信任,毫不隐瞒,就连她去精神病院看医生这么隐私的事情,她都可以和这个叫做范舟的男人分享。 而且,陈虹明明就在他的车里,却还要下车换乘出租车,摆明了就是想背着他,不愿意让他知道她要去哪里和人约会。嗯,是的,约会,陈虹就是去约会去了,和那个姓范名舟的。“约会”这个词让肖章莫名奇妙地有些火大,他刚才一直在回避这个词,避免使用这个词,免得刺痛自己,也刺痛陈虹。比如,他刚才说怕陈虹“心急”,他差点脱口而说是怕陈虹“心急约会”。如今,陈虹下车了,这个词还是没能按捺住,从肖章心里蹦了出来,车厢里却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刺痛了。 肖章的的确确觉到了心痛,这让他自己也有点吃惊和莫名奇妙,他是陈虹什么人呢,陈虹一个年轻女孩子,有约会很正常啊,陈虹怎么就不能约会了呢?可是肖章却还是忍不住为痛着的那个自己争辩道:“陈虹她是可以约会,但不是在和他整整一个下午在一起之后,再跑去约会别人!”肖章想起了他一个哥们的心酸事,那个哥们和女朋友拍拖了十年,等了那个女孩十年,可最后,和他女朋友穿礼服、照婚纱照、领结婚证的却不是他!这实在是男人不可言说的心酸和心痛啊! 肖章忽然对那个叫做范舟的臭小子来了气,那个男人做过什么?今天一整个下午为陈虹做车夫的人是他肖章,在精神病院门口为陈虹提心吊胆、拿着棒球棍决心为陈虹去砸门、去拼命的人也是他,可他却连和陈虹吃一顿晚餐的机会都没有挣到。 唉,这也怪他刚才没有在陈虹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时候,果决地向陈虹提出晚饭邀请。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想着,自己为陈虹鞍前马后跑了一个下午,陈虹多半会提出请他吃晚餐答谢他的,所以,他就把这个机会让给陈虹来提,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他自己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和一个精神病人共进晚餐。 说实话,他虽然心里有一点点喜欢陈虹,或者说,已经是很喜欢陈虹了,可是,一想到她是一个精神病人,他心理上多少还是觉得有点瘆人的,这个心理障碍还需要点时间来客服,肖章暗自将这个心理障碍的克服时间定为开车进入市区的这一个多钟头,等进到市区后,肖章估计自己就过了心理关,克服心理障碍了,那时候,如果陈虹还没提出吃饭邀请,他就主动邀请陈虹共进晚餐...... 肖章甚至连吃饭的酒店都想好了,是一间很有情调的、灯光总是很灰暗的小餐馆,菜色很精致,最适合情侣二人一起,在昏暗的烛光里边吃饭,边鬼鬼祟祟暗自观察对方,欣赏对方,顺便做一些不可告人的幻想和歪歪...... 可是,想不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和陈虹好端端的烛光晚餐,愣是被一个叫做范舟的人截胡了!肖章现在恨不得找到这个范舟,和他狠狠打一架。肖章这么想着,忍不住再一次恨恨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又“嘣嘣”了两声,把路过的一个中年妇女吓了一跳,忍不住朝着肖章的车破口大骂,可惜肖章坐在车里,什么都听不到,也毫发无损。 路边这辆黑色大奔里,肖章气愤过后,渐渐黯然,他黯然自己于陈虹来说,不过是个局外人的身份,也黯然陈虹的黯然。陈虹在他眼里,一直是一颗璀璨的星辰一样,他舍不得伸手去摘,舍不得让她经受风雨和蒙蔽尘埃,他愿意像守护天使一样,一直默默守护她,观赏她。可这颗星辰,今天却忽然黯然了,光彩不见,被浓雾遮盖和纠缠。一个花一样的、星辰一样耀眼的女子,却不幸罹患精神疾病,这是怎样的悲伤和不公啊。 肖章暂时忘了对范舟那个男人的气愤,他现在想要更多了解的是陈虹的病情,他想,就算国内的医生治疗不了,或许,美国或者什么地方,总有一个精神病专家可以治疗她吧。 肖章于是拨通了董雅媛的电话。电话接通后,肖章也不问董雅媛是否方便接电话,直接问董雅媛道:“陈虹是什么时候得精神病的?” 董雅媛听了愣了好一会儿,反问肖章道:“你下午送她去精神病院了?” “对啊,她刚下了车离开。”肖章回答,他不愿意告诉董雅媛,陈虹下了他的车,去约会去了。 只听那边董雅媛笑了起来,说道:“哟,你这是心疼陈虹了?还是纯粹八卦一下?” 董雅媛说完,侧耳细听肖章那边的回答,那边却是长长的沉默。 第一百三十五章 拉皮条算不算犯罪 董雅媛等了一会儿,听不到话筒那边有人回答,她又喂了两声,肖章还是没声音,董雅媛于是说:“肖章,你不说话我就挂了啊。” “别啊,有话好说嘛。”肖章一听董雅媛要挂电话,总算着急了。 “嘻嘻,那你回答我的问题呀。”董雅媛得意地一笑。 “八卦怎么讲,心疼又怎么讲?”肖章还是不肯回答董雅媛的问题,他慢条斯理地反问道。 董雅媛快言快语道:“如果你仅仅是八卦的话,我们就免谈了,因为你八卦不代表我也要跟你一起八卦。陈虹是谁啊,陈虹那是我的师妹啊!我怎么能和你一个外人一起,八卦我的师妹呢,你说是这个理儿吧?” “哦。”肖章应道。 “嗯,要是心疼呢,就不同了。”董雅媛又是嘻嘻一笑,接口道。 “怎么个不同法呢?”肖章问。 “嘿嘿,那我就当你是自己人,咱们自己人之间说点小话啥的就不见外了。” 肖章赶紧顺着董雅媛的话说:“咱俩还见什么外呢?咱俩当然是自己人了,对吧?” “哦,咱们是自己人?”董雅媛就等肖章这句话呢,她于是把早已准备好的话抛了出来,“既然是自己人,是不是可以免费多保养两次车呀?” 肖章在这头一听,嘴巴一咧也笑了,心说:“来了,果然来了!”他随即神情一凛,果断地还价:“一次!只能一次!” “好歹自己人呢,两次!”董雅媛咬定两次,不肯松口。 “那算了,我直接问陈虹去好了。”肖章也是一副绝不退让的样子。 “呃,你个抠门的,好吧,一次就一次吧。”董雅媛只得退让了,她知道肖章送出的这一次保养,可是价值不菲的,起码也是三千大元的套餐呢,上一次送给她的三次保养套餐,她已经享受过一次了,抛光、打蜡、痕迹修复等,一点都不含糊,不是某些4s店拿几百块钱的套餐糊弄人的那种。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陈虹的病情究竟如何?是中学那会儿得的精神病,还是工作以后压力太大造成的?”一说到陈虹病情,肖章又开始变得急火火起来。 “嘿嘿,谁告诉你陈虹有精神病的呢?”董雅媛狡猾地一笑,反问肖章。 肖章听了一愣,忍不住说道:“那她下午去精神病院干什么?” “去精神病院就一定是精神病人吗?”董雅媛还是不开牌。 “难道还能去精神病院逛街、买衣服、看电影去?”肖章忍不住被自己的想象力逗笑了。 “嗯,陈虹虽然不能去精神病院逛街,但是,她可以去办案呀。”董雅媛总算掀开了谜底。 “我靠!”肖章大喊一声,一巴掌差点拍下自己的脑袋,他居然没有想过陈虹是去精神病院办案的,这也实在太猪了啊!肖章忍不住追问董雅媛道,“陈虹办什么案子呢?居然把自己办到了精神病院?” “前段时间报纸上报道过的,那个公安嫖娼碎尸案,你听说过没有?”董雅媛在电话那头问。 肖章摇了摇头,他不是一个关心社会新闻的人,肖章转而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和董雅媛通电话呢,他在这边摇头,董雅媛哪里看得到呢,于是肖章又对着手机补充回答道:“不知道,没听说。” “哎呀,这么轰动的案件你居然不知道,电视报纸都在报道呢,是市公安局的一个警察嫖娼,然后嫖娼完不付钱,还把那个妓女给碎尸了。这个案子是陈虹接了辩护了。她上午到中院阅卷,就是阅这个案子的卷宗来着,所以我听她说了两句,说下午还要到精神病院去调阅那个公安的病历,好像以前那个公安有过精神病史,住过精神病院治疗过。” 董雅媛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和肖章讲了,肖章一听是这么变态的一个案子,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这律师真不是正常人能当的啊,这他妈什么工种呀,还得去精神病院,辩护的还是这么个变态!陈虹也是,接这么高难度的恐怖案件干嘛,办两个离婚案,够吃饭就完了,何必那么拼呢!” 董雅媛接口道:“你以为陈虹没办过离婚案件吗?可是,离婚案件也有离婚案件的问题,陈虹说她办多了离婚案件,看多了那么多夫妻同床异梦,她现在连婚都不敢结,男朋友都不敢找了呢!我都劝她去看看心理医生了。所以她才转而办这些高难度的恐怖的刑事案件去的。” 肖章好半天沉默,他没想到,陈虹在她坚强的外表下,居然也有着这样深层次的害怕和担忧。肖章想了想,对董雅媛道:“董小姐,你应该启发教育一下陈虹,让她学一学你,嫁个经济方面有实力的男人,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去什么精神病院,或者去......” 肖章差点顺口说出的,是“湖上范舟”四个字,他想象着,保不定现在那个名叫范舟的,此刻正带着陈虹在上海南湖或者什么水上湖上,荡漾着双桨,划船呢......肖章恨不得立即发射一颗导弹,打翻那艘小船,然后,他就看着范舟在水里扑腾,也不去救他,只去英雄救美陈虹...... 肖章只顾着这边自己得意地歪歪呢,没听出那边董雅媛语气有点不对了,是肖章说陈虹应该学她,嫁个有钱人这句话刺激了董雅媛,她当初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嫁给现在这个有钱的老公,从此过那相夫教子、衣食无忧的生活,可结果呢?真的是无忧吗?当然,人要是像猪那样吃饱喝足睡大觉,什么也不去想的话,眼前她的生活就确实无忧了,可她却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她忧伤满怀又满心...... 好一会儿,董雅媛听到肖章在那头在“喂喂喂”,董雅媛回过了神。她幽幽地挖苦肖章道:“你说让陈虹也嫁个经济实力好的男人,你说的那个男人,会不会恰好姓肖呢?” 肖章嘿嘿一笑,嬉皮笑脸道:“董小姐,你帮那个姓肖的跟陈虹拉拉皮条呗,皮条拉成,说不定你的宝马车可以终身保养呢......” “那你等我咨询一下陈虹,拉皮条算不算犯罪......”董雅媛突然冷冷道,然后挂了电话。 她的宝马车!终身保养!董雅媛挂了电话想,她才不要一辈子都开宝马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尾随 一个人自伤自怜,悲情黯然时,最容易忽略一些眼皮底下的东西,肖章也不例外,何况,他本就不是一个细心的人。 陈虹从肖章的奔驰车上下来,走路几步,才站在路边开始挥手招车,这个时候,肖章气愤得想打人,他的眼睛一直冒火一样盯着陈虹,希望陈虹能注意到他生气了。 与此同时,陈虹身后几步开外,一个士多店前,有个人也在盯着陈虹看。肖章和陈虹都没注意到这个人。 这是个男人,陈虹和肖章都认识他,胡子拉茬,衣服也是很多天都没有换洗了,还缺了两个扣子,敞着怀,脚下趿着一双人字拖鞋,邋里邋遢的样子,他就是肖章那次去国际商务中心找陈虹赔偿,在十七楼安胜所前台口处遇到的那个、嚷嚷着让陈虹还他老婆的邋遢中年男人。 邋遢中年男似乎是出来士多店这里买烟的,一回头,忽然看到了路边站着的陈虹,邋遢中年男不由眼睛一亮,他刚想朝陈虹走去,已经有一两出租车停在陈虹旁边,陈虹迅速上了车,关好车门,车子很快启动走了。 肖章见此情景,气得恨不能砸了方向盘,按得喇叭“嘣嘣”响,却并没有吸引那个邋遢中年男看他一眼,邋遢中年男此刻,眼睛里只有陈虹。他立即也挥手截停一辆出租车,尾随了上去。 陈虹上了出租车,就吩咐司机开往范舟说的地址,她和出租车司机都没有发现,后面有一辆出租车在尾随他们。范舟约陈虹去的地方是江边的一家日式餐馆,范舟和陈虹通电话,得知她快到了时,范舟就站在餐馆门口等陈虹。陈虹乘坐的出租车停靠餐馆门外,跟随在后面的邋遢中年男也当即命令司机靠边,邋遢中年男迅速付钱下了车,正想朝陈虹走去,看到了范舟。范舟正在笑吟吟地帮陈虹将出租车的车门关上。 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开走了,范舟引领着陈虹,向餐馆里面走去。邋遢中年男只得在餐馆外面止步。随后,他像个流浪汉一样,在江边往来游荡,却始终没有走远,他不时地看一看马路对面餐馆的门,想等陈虹吃完饭出来。渐渐地,起了夜风,邋遢中年男觉得有些冷,似乎也感到累了,于是坐在路边一棵大树下面的石凳上,蜷缩成一团,不一会儿,就歪靠在树杆上睡着了。 肖章结束和董雅媛的通话后,重新开动他的大奔,郁郁寡欢地往前开去,他心情不好,就想着叫连星灵出来,一起喝两杯。肖章拨通连星灵的电话,肖章原本以为连星灵那小子会连蹦带跳、受宠若惊地立马到位,却想不到他竟然吱吱唔唔,一会儿说肚子疼,一会儿说脚崴了,再一会儿又变成了脑袋疼,竟然不情不愿,肖章想,这小子一定是怀了什么鬼胎呢吧,幸好他下午出来之前还见过这小子一面呢,知道他生龙活虎的,啥事没有,要不然,多半被这小子骗过去了。 肖章当下诈唬道:“怎么着,小灵子,你该不会是约了女人吧?你还想不想叫我大舅子了?”连星灵初中时候就开始喜欢肖音,这些年一直想成为肖章的妹夫,这是肖章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惜肖音一直对连星灵不上心,连星灵只能在肖家门外打转。 连星灵一听肖章搬出了肖音,当下在电话那头又是喊冤,又是叫苦,最后架不住肖章几句狠话压榨,就交代了,他确实是约了女人,他约的女人姓肖名音! 肖章一听愣了,骂连星灵道:“那你还跟我遮遮掩掩的干嘛?肖音是我妹子,又不是外人。” 谁知连星灵道:“是小音让我不要告诉你的,她要单独见我。”佳人有约,且是自己一直心仪的女孩,还是单独约会,照理说连星灵本该有些小雀跃才对,可是,肖章听不出连星灵有什么开心来。 “咦?这就奇了,小音背着我约你吃饭,你居然还闷闷不乐,你小子不会是已经对小音起二心了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连星灵吓得连连否认,然后才对肖章说,“是因为小音约我原因,是说她心里不开心,又不敢跟你说,所以才找我的。” “小音遇到啥事了吗?”肖章眉头一拧,问电话那头的连星灵。 连星灵回答说,他也不清楚,肖音电话上没说,他这会儿也是正准备出门去见肖音呢,等一会儿他见到肖音,问清楚了,再告诉肖章。 肖章一听妹子不开心,说不定是被人欺负了呢,当下朝连星灵道:“屁话,什么回头告诉我,地址!哪里?说!” 连星灵知道肖章这个未来的大舅子他惹不起,犹豫一下,还是乖乖地告诉了肖章地址,肖章刚好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当下把车转了弯。 肖章虽然一路开快车赶去,但是因为他从郊外赶回来,距离较远,路上又塞车,等他赶到酒店,推开小包厢的门时,就看到肖音坐在桌旁,哭得稀里哗啦,连星灵坐在肖音对面,不停地给肖音递纸巾。 肖章拉过一把椅子,往旁边一坐,把肖音吓了一跳,她抬起头发现是肖章,“哇”一声哭得更伤心了,嘴巴都哭歪了,眼泪汪汪地叫着:“哥——” 连星灵手掌心里一直悄悄捏着一把汗呢,生怕肖音责怪他告诉肖章,肖音这一哭,见了肖章,明显是见了亲人的样子,大概早忘了她不让连星灵通知肖章的事情了,连星灵禁不住一阵轻松,赶紧给肖章拿杯子倒茶。 肖章抓过一把纸巾,直接糊墙一样糊住肖音的眼泪和鼻涕,口里哄着她道:“不哭,不哭,小音不哭,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给你出气去!” “哥——”肖音像个小孩一样哭着,嘴里喃喃不清,让肖章忍不住想起了肖音小时候摔了跤哭着喊疼的样子,好半天,肖章才听清楚肖音嘴里在喃喃着,“是陈虹,她告诉我,我的官司赢不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陈虹叫你来酒吧 肖音原本因为赔掉的这八十万元是肖章给她的,她有点不大敢告诉肖章知道,所以今天就叮嘱连星灵,不要告诉肖章。结果一见肖章的面,她就什么都忘了,只想向肖章诉苦、吐委屈。 肖音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事情经过,原来,陈虹约肖音明天去一趟他们律师行,肖音问陈虹什么事,陈虹约略说了委托海外律师行调查的那两家公司的情况昨天已经回来了,都是皮包公司,空壳子而已,没有什么资产,让肖音明天来公司看看传回来的资料,再商量后续怎么办。 肖章听了心想,他今天下午一直都和陈虹在一起,陈虹居然没和他提起这件事,难道陈虹为当事人保密,连他这个当哥的也要保密吗?当初带着肖音找潘主任、找陈虹的人可是他呀,居然要背着他吗?他不知道陈虹这是怎么想的。 其实,陈虹并不是要向肖章保密这件事,而是陈虹今天忙了一天,就把联系肖音的事情给忘了,等她想起来,已经下了肖章的车,坐在出租车上了,她没要肖章的电话,加之直接委托人是肖音,所以就去电话给肖音,倒不是要故意背着肖章不让肖章知道。 肖音还在哭哭啼啼,她上次委托过陈虹之后,原本还抱了一线希望,觉得被海外骗子骗走的这笔八十万款,多多少少能追一些回来。可今天,肖音电话上听陈虹的意思,这种跨国诉讼,成本高,周期长,对方又是皮包公司的话,很可能官司打到最后无果而终的,还会额外开支一笔调查费、诉讼费、律师费等,陈虹言外之意,这八十万估计就是打水漂了,很难追回来,劝肖音不如就此罢手,不要再继续纠结下去了。 连星灵听了暗暗叹气,肖章却对肖音说:“小音你别伤心,钱这玩意,去得虽然容易,来的也不难,哥回头再给你一笔启动资金,咱们东山再起。” 肖音听了却连连摇头,说:“哥,我已经发现了,我这智商实在不适合做大的生意,我不要再糟蹋哥的钱了,回头我就开个小士多店,卖两盒香烟纸巾算了。再或者,我就开个小小的美容院好了,这种不需要投入太多资金的生意比较适合我。” 肖章想不到肖音这一跤摔的,居然摔清醒了,这要是放在以前,肖音一听说肖章肯给她钱去做生意,不定多乐呢。是不是这孩子的智商受到陈虹的启发,提高点了?肖章一边这样暗自想着,一边顺着肖音的话头说道:“也行,也行,都随你。”反正在肖章心里,肖音绝对是重过生意的,只要肖音开心,扔点钱算什么呢。 肖章问肖音:“陈虹什么时候约你的?她打你电话吗?” 肖音想了想说:“两个多小时前,大概五点半的时候。”肖章算算时间,五点半左右,陈虹应该是下了他的车不久,正在出租车上呢。肖章以为是陈虹给肖音打的电话,正还想说,这个陈虹真是够拼呢,坐在出租车上还不忘办公。 不料,肖音接着说道,不是陈虹给她打的电话,是她打电话给陈虹的,肖音说她想问一问陈虹,她的案子怎么样了,陈虹就说正想联系肖音呢,然后就约肖音明天去律师行一趟。在肖音的追问下,陈虹简略地介绍了海外律所的协查情况,然后就挂了电话。 肖章听肖音讲了这个经过,心里就郁闷气结起来,想着陈虹心思都用在拍拖上了,哪里还能赢官司呢! 肖章发现自己没来由地,就断定陈虹是去拍拖的,虽说这边电话听上去,那个范舟是个男声,可他说不定是个老头,或者娃娃呢?怎么陈虹就一定是和范舟拍拖去了呢?范舟难道就不能是陈虹的同事?客户?或者单纯的故友旧交、普通关系的朋友叙叙旧、吃吃饭吗? 不能!一定不是!肖章心里又在砸方向盘,鸣叫喇叭了,他可以断定、笃定、肯定、确定、认定,陈虹和这个范舟一定有鬼!他从陈虹和范舟通话的神情上就能猜出这一点,陈虹和范舟通话时,脸上泛着一层微微的柔光,甚而让人觉得有些性感,陈虹和他肖章说话就不那样了,板着一张律师脸,冷肃、严肃加理性的样子,刻板规范得像中央台新闻联播的播音员。 “哥,你怎么了?”肖章在肚子里悄悄生闷气,两个小人你一拳我一脚,互相撒气,被一旁的肖音看出了端倪,她疑惑地望着肖章,问说,“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肖章正想着怎么把肖音的问题支吾过去,他的手机响了,肖章赶紧拿着手机示意一下,然后接通了电话:“喂,哪位?”来电显示的号码是一个陌生电话,所以肖章接电话也一本正经。 “呀,肖章啊,是我呀,吴菁菁。”电话那头传来一串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 “吴菁菁?”肖章愣了愣,想不大起吴菁菁是谁。 “电视台法治栏目记者兼主持人。”吴菁菁报出自己的工作身份,提醒肖章。 “哦哦,是你呀!”肖章想起来了,这个吴菁菁上一次遇到他时,还问他要过电话号码,如今,就真的把电话打过来了,不愧是电视台的记者和主持人呢,居然真的搞到了他的电话。 “找我什么事呀?”肖章问。 “你先说我的声音好不好听?”吴菁菁上来就向肖章撒娇道。 肖章想了想,若是说实话,吴菁菁的声音确实好听,她应该是接受过发音、胸腔共鸣等专业训练,尤其声音经过电流过滤后,更加悦耳了。但是,肖章却只是“嘿嘿”笑了两声,还是问吴菁菁道:“你找我什么事?” “我声音好不好听嘛!”吴菁菁还不放弃。 “没事我挂电话了哈。”肖章说着就要挂电话。 肖章不接招,不解风情,不会她的意,吴菁菁也没辙了,又怕肖章真的挂了电话,她于是赶紧朝话筒喊了一句:“陈虹叫你来酒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有些想你 吴菁菁这句话可真灵,肖章一听,当下就来了精神,他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肖音,正迎上肖音好奇的眼睛,肖音此刻已经忘了哭,像小时候一样,正竖起耳朵,专心致志地偷听肖章讲电话呢,肖章赶紧起身,毫不犹豫地拿着电话出了包厢。涉及到陈虹的话题,肖章可不想让八卦的肖音听了去。 肖章出了包厢,不忘把包厢的门顺手拉上之后,才对电话那头的吴菁菁说:“陈虹叫我,她怎么不自己给我电话?”肖章还想最后再诈胡一次吴菁菁。 “陈虹说她没你电话。”吴菁菁果然没有上当,肖章也知道陈虹根本没有留过他的电话,虽然陈虹要不下十七八次的机会可以问他要个电话。 “那你让陈虹听电话,我跟她说两句。”肖章说。 “你想让她知道,我悄悄给你电话,向你通风报信吗?”吴菁菁反问肖章。 肖章沉默了,心中有些犹豫,他知道陈虹现在是和那个范舟在一起,自己即使过去,也只不过当电灯泡而已,只是,他内心里还是很想看看这个范舟究竟是何方神圣的。心中于是问吴菁菁道:“哪个酒吧?”他因为曾经在酒吧里遇到过陈虹和董雅媛在那里玩,所以,他最终还是相信了吴菁菁的话。 “哟,看来你对上海的酒吧都蛮熟嘛,来吧,沿江路等闲吧。”吴菁菁说完挂了电话。 肖章连回去跟肖音他们告别都免了,直接开着他的大奔出发了,肖章坐在驾驶座上临启动之前,给连星灵发了一条短信:“小音交给你了。” 肖章肯相信吴菁菁,还因为他在电话上听到吴菁菁那边很吵闹,正是酒吧里应该有的情形。 肖章赶到等闲酒吧时,里面闹哄哄的,肖章打吴菁菁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听,他于是一台一台挨着找过去,他没有看到陈虹,但他找到了吴菁菁。吴菁菁一个人坐着一张台,已经有些醉醺醺的意思了,肖章见了吴菁菁,就问她陈虹在哪里,吴菁菁却笑而不答,举着酒杯晃晃悠悠地问肖章说:“怎么,不陪我喝一杯吗?” 肖章看吴菁菁似乎醉得不轻了,懒得跟她计较,台上还有三杯酒,看样子是鸡尾酒,肖章抓起其中一杯,和吴菁菁碰了碰,喝了半杯,不料想,一抬头,吴菁菁已经把整杯酒都喝下去了,正笑着给肖章看杯底,肖章没办法,也只好把自己杯子里剩下的半杯喝了。 喝完酒,肖章又问吴菁菁:“陈虹人呢?” 吴菁菁却已经端起台上另外两杯酒,给肖章递去一杯,肖章看看吴菁菁,接了酒杯,却不肯喝,还是问吴菁菁:“你说陈虹也在的。”肖章的语气里已经有些不悦,甚而有些威胁的味道了。 吴菁菁笑一笑说:“喝完这杯我告诉你。” 肖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吴菁菁,然后,毫不犹豫,举杯一饮而尽。吴菁菁却还没有喝,肖章并不在意吴菁菁喝还是不喝,只是问她道:“你说过我喝完这杯就告诉我的。” “难道我就不配陪你喝杯酒吗?”吴菁菁举着酒杯,眼睛望着肖章,目光有些幽怨,杯中酒映照她的眼眸,波光潋滟,柔波荡漾,肖章发现,女人醉酒的样子确实蛮容易让男人想入非非的。 肖章却冷冷地看一眼吴菁菁,什么也没说,抓起台上的手机,准备起身离开。吴菁菁自然看出肖章这是生气了,她眼疾手快,伸手按在肖章抓着手机的手背上,对肖章说:“我没有骗你,陈虹在隔壁日式餐厅。”随即,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有些想你了。” 肖章对吴菁菁说想他的话没有作答,他再次起身准备离开,吴菁菁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猜破了他的用意,对他说:“陈虹在和人约会,你准备就这样一个人进去吗?要不要我陪你去?” 吴菁菁的话提醒了肖章,他算是陈虹的什么人呢?他从没有向陈虹表白过,甚至在今日之前,也从没有想过要不要追求陈虹,更甚者,陈虹甚至都没有留过他的电话,他这样跑去破坏陈虹的约会,算什么呢?他不过就是因为陈虹今天对他的忽略和无视,才动了气而已,因为他早在送陈虹前往精神病院的途中就已经想好,要和陈虹共进晚餐,结果被陈虹是精神病人的事情吓得忘了及时邀请,才会被范舟那小子抢先约了去,这就是他今晚无论如何觉得不愤气、觉得百般不舒服的原因,这种感觉像极了小时候被别的孩子抢走他玩具时的那种感觉,可他可以因为自己心里不舒服、不忿气,就去破坏掉陈虹今晚的约会吗? 肖章有些泄气了,不仅对陈虹的气悄悄泄了,就是对吴菁菁的气也消了很多,吴菁菁毕竟没有骗他,陈虹虽然没有在酒吧,但陈虹就在隔壁的日式餐厅,肖章不用去看也相信吴菁菁说的是真的,因为吴菁菁说,陈虹在约会。这就够了,没有亲眼看到陈虹和那个男人,吴菁菁怎么会说陈虹在约会呢? “我并没有打算过去,我要回家睡觉去了。”肖章不理会吴菁菁期待的目光,朝吴菁菁冷冷地道。 肖章知道,无论是留下来和吴菁菁一起喝酒,还是和吴菁菁一起到隔壁的日式餐厅去见陈虹和那个范舟,都是吴菁菁所期盼的。可是,肖章此刻,真的只想离开,但他不是回家睡觉,他得找个地方胡乱吃点东西去,刚才去到肖音和连星灵那里,他没顾上吃饭就杀奔这里了,而他,并不想和吴菁菁共进原本打算和陈虹共进的晚餐。 吴菁菁拽不住肖章,肖章终于还是走了,他走到酒吧门口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到吴菁菁身旁,对她说:“我不管你是用什么办法拿到我的电话的,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背后调查我。” 肖章说完,不等吴菁菁说什么,转身走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日式餐馆门前 吴菁菁看着肖章离去的背影,若不是在酒吧,她真恨不得摔了手中的酒杯。 吴菁菁为了接近肖章,确实也是煞费苦心了,却不料一下子就被肖章识破了。吴菁菁能拿到肖章的电话,确实是背后做了功课的,她上次翻陈虹的手机,虽然没能翻到肖章的电话,却翻到了肖章的车,确切说是翻到了陈虹拍下的肖章那辆紫色跑车玛莎拉蒂的照片,最重要的,上面有肖章的车牌号。 吴菁菁做电视台记者这一行,又是跑政法线的,多少是有些人脉的,再打着电视台的名义,找交警查一查车牌主人的信息,不是什么难事。 可她这样煞费苦心,今天又借着陈虹的招牌,才电话约出肖章来,得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警告,吴菁菁简直连肺都要气炸了。 这一刻,她突然无比地憎恨陈虹,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可以这样的霸占肖章——在今日之前,吴菁菁还没有那么肯定肖章对于陈虹的感情,今天,她借着陈虹的名义约肖章来到酒吧,才最终断定了肖章的心是在陈虹身上。可吴菁菁并不知道,如果没有她今天这样相试,就连肖章自己也不知道,他的一颗心已经拴在陈虹身上了呢。 肖章并没有马上走,他出去酒吧后,到隔壁看了,那里确实是一家日式餐馆,肖章没有进去,他回到自己车里,坐在驾驶座上,好半天没有动弹,他想着陈虹和范舟此刻正一起卿卿我我,在吃着日本菜,他想象着陈虹和范舟互相往对方碗里夹菜,说不定还互相喂到对方嘴里呢,反正如果是他和陈虹约会吃饭,他一定会把自己双手捆在后面,然后张着一张大嘴,让陈虹一口一口喂他吃饭,那才甜蜜呢......肖章的想象甚至一不小心踩了西瓜皮,滑溜到范舟和陈虹吃完饭,说不定还会把陈虹勾引到床上,蒙上陈虹的眼睛,和陈虹叉叉欧欧...... 这个想象让肖章忽然烦躁不安,他用拳头砸了两下方向盘,砸出两声“嘣嘣”声,然后无奈地听到了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咕”地叫得极响,肖章只得发动汽车,离开酒吧停车场。 肖章开车经过那家日式餐馆时,扭头看了看餐馆门口,他想,或许能刚好看到陈虹和范舟出来。肖章这一分神,差点撞了一个人,那人居然完全不管道路上的车辆行驶,正在横穿马路,来往车辆都不得不避让他,幸好肖章反应够快,及时刹车,不然,今晚他说不定就酿成车祸了。肖章忍不住一阵后怕,那人却似乎浑不在意,早已消失穿过马路不见了。肖章想破口那人大骂一通,放下车窗玻璃,都没找到那人在哪里。 吴菁菁在肖章离开后,又喝了一会儿闷酒,她也在想着隔壁的陈虹,她不明白陈虹为什么就可以一个女人占住两个男人,一个在餐馆里面为她殷勤夹菜,一个在餐馆外面,为她守候等待。吴菁菁很不服气,她不觉得自己比陈虹有什么差,可陈虹却不仅可以成为有名的大律师,还有这么多蓝颜知己宠爱。吴菁菁觉得,今生她遇到陈虹,真是倒霉透了,实在让她心情很是不爽。 吴菁菁已经无法再一个人继续喝闷酒了,气愤郁闷让她越来越清醒,酒精都无法让她麻木。吴菁菁买单离开了酒吧,当她准备驾车离开时,职业记者的八卦心又占据了她,她想去看看陈虹和那个男人是否还在餐馆里。 吴菁菁当然不会傻傻地跑进餐馆去看,她只需要去看那个男人的车就可以。吴菁菁和范舟的车几乎是同时到达的,一个停在日式餐馆门口,一个停在酒吧门口,范舟开的是黑色奥迪,范舟一下车,吴菁菁就注意到了既帅气,又儒雅的范舟。可惜,范舟虽然眼睛也曾朝左右扫了扫,但是,经过吴菁菁身上时,竟然毫无逗留。这让吴菁菁十分气馁。 吴菁菁进酒吧坐下没多久,出门外来准备打电话叫人来一起玩,因为里面太吵了,结果,她刚从酒吧门口出来,就看到了陈虹下了出租车,范舟迎了上去,并为陈虹拉车门、关车门。吴菁菁这才忽然觉得,这是叫肖章出来,单独和肖章在一起的一个机会。所以,吴菁菁就把原本要叫别的朋友的电话改为打给肖章。只不过,为了让肖章相信她的话,吴菁菁反而回到酒吧里面,喝了两杯酒之后,才打给肖章的,就为了让肖章听出她是在酒吧,是在喝着酒给他去电话。 吴菁菁来到陈虹就餐的日式餐馆门口,像所有日式餐馆一样,这家日式餐馆的门外挂着两战典型的日式宫灯,门框则是黑色间以红色。吴菁菁还没来得及去找范舟的车,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人,那是个中年男人,邋里邋遢,胡子拉茬,头发也很久没有剪了,而且,居然脚下还趿着一双拖鞋。吴菁菁愣住了,因为她认出了这个人,那天她在安胜所要采访陈虹时,这个人来到安胜所闹事,嚷嚷着让陈虹还他老婆。此刻,这个男人正在日式餐馆门外不远处,来回徘徊着,不时朝日式餐馆门口张望。 吴菁菁想了想,上前对这个男人说:“先生您好,可以借您电话打一下吗?我的手机没电了。” 邋遢中年男抬头看了看吴菁菁,想了想,掏出了他的手机,递给吴菁菁,吴菁菁说声“谢谢”,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然后讲了一句:“哎呀,阿青,我这边有点事情,晚点过去。好的。” 吴菁菁说完,把电话递回给邋遢中年男人,再次说了声:“谢谢。” 邋遢中年男人忽然朝吴菁菁诡异地一笑,凑近她低声问道:“小姐一次多少钱?” 吴菁菁气得脸都白了,扭头就走,好在这条路十分繁华,餐馆一家接一家,每家餐馆门口都有保安,吴菁菁也不用担心邋遢中年男人会对自己怎么样。 吴菁菁此刻若是回头,就能看到邋遢中年男正望着她的背影在笑,笑得十分下流。 第一百四十章 去而复返 邋遢中年男人看了看左右,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他于是朝吴菁菁尾随上去,刚走出没几步,日式餐馆的门开了,陈虹在前,范舟在后,二人步出餐馆。邋遢中年男人立即停下脚步,并迅速往树荫下闪了进去。 邋遢中年男人自上次去国际商务中心大闹过安胜律师所之后,后来又去过几次,只不过,那次之后,他只要一出现在国际商务中心门外,就会立即遭到保安驱赶,甚至报警,后来邋遢中年男人也就放弃了对陈虹对骚扰,今天与陈虹意外相逢,邋遢中年男人无论如何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这片刻的功夫,邋遢中年男人再望向吴菁菁离开的方向,发现吴菁菁已经不见了,他并没有看到吴菁菁其实是进入了隔壁酒吧。而吴菁菁这一路走去,也没有敢回头再看,邋遢男人的样子实在太猥琐,她不想再回头一看,让这个男人多生误会,也因此,吴菁菁也没有看到陈虹和范舟出了日式餐馆。 这一次,范舟和陈虹二人显然已经在餐馆内说好了,出到餐馆门外,范舟抢快几步,前面引路,陈虹随后,二人来到范舟的黑色奥迪车旁,范舟为陈虹殷勤地拉开副驾驶的门。陈虹礼貌地说声:“谢谢。”坐上范舟的车。 邋遢中年男人见状,已经开始着急起来,他赶紧出了树荫开始伸手招车,很快,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邋遢中年男人身旁,而这时,范舟的奥迪车也开出来了,邋遢男人当即命令出租车跟了上去。 陈虹和范舟一路聊天着,一路行去,晚上马路上的车少了很多,基本是一路绿灯。陈虹早在上车之前就告诉肖章,她要回母亲林若雨处,她的车在那里。范舟的车进入学院之后,一直又开到南教工宿舍区,过门岗时,陈虹降下了玻璃,守门的保安认识陈虹,放行了车辆,随后而到的邋遢中年男人的出租车却被拦下了,因为他说不出到几栋几楼找谁,保安不放行。邋遢中年男人显然着急了,和保安争执起来,出租车司机追车到这里,也已经不想继续了,催促邋遢中年男买单,否则他就要报警了。 就在三个人争执不休时,范舟已经将陈虹放在林若雨楼下,重新绕出来了,车辆经过出租车旁边时,邋遢中年男人看到,奥迪车副驾驶座已经空了,陈虹不见了。邋遢中年男人于是停止了和保安争执,买单下了车,一个人在明珠学院游荡起来。现在,他已经约略猜到,陈虹就住在这个学院的家属区院子里。 吴菁菁回到酒吧,想起那个邋遢中年男凑近自己说话时的猥琐样子,心里也有些后怕起来,觉得自己太莽撞了,不该去招惹这样的恶魔男人。可是,吴菁菁一想到陈虹让她得不到肖章,心里就有些恨。她能猜得出,今晚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日式餐馆门外,在那里徘徊不去,还不停地窥探日式餐馆门口,一定是为了陈虹。吴菁菁要把这个男人的电话得到,收藏好,说不定,哪一天可以为她所用。吴菁菁本来是打算要买单离开酒吧了,但是,她一想到出了门,可能被日式餐馆门口的那个邋遢中年男人看到,她心里就有点慌,她于是又继续叫了几杯酒,慢慢小酌着消磨时间。保险起见,她要等陈虹吃完饭离开日式餐馆,将那个邋遢男人带走之后,她才出去。 肖章离开等闲酒吧之后,并没有开出多远,钻进了附近一条巷子,找了一家安静干净的餐馆,独自点了两个菜,一个汤,吃晚饭,肖章实在有些饿了,他吃的稀里哗啦,速度很快,忽然,肖章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停在了空中,整个人像被定住一样不动了。 他忽然觉得有一件事很不对劲,就是他刚才在日式餐馆门口,差点开车撞了一个人,这个人他似乎以前见过!他当时虽然只是惊魂之间,匆匆扫了一眼,而那人因为肖章的前车灯灯光刺眼,还举起一只手臂,微微挡住了一只眼睛。但是,肖章还是看清了他的大概外貌,尤其是他那身邋里邋遢的穿着,跟那次在国际商务中心十七楼陈虹他们安胜律师所前台处闹事的男人极为想象!还记得那个男人被几个保安联手制服,嘴里还在大叫:“陈虹,还我老婆!”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日式餐馆门外的马路上呢,他横穿马路的方向,正是从日式餐馆对面,去到日式餐馆这边。难道,这个男人是因为陈虹才出现在那里的? 肖章忽然浑身紧张,他又想了一下,站起来就往外面跑,柜台里的老板娘见状急得大喊:“诶,先生,你还没付钱呢!” 肖章边走边掏出两百块钱,扔在路过的无人餐台上,挑帘子出了餐馆的门,等他发动车辆打算掉头出去时,才发现这条巷子居然是条单行线,就算他想强行通过也不可能,对面已经有车开进来了,可他再要掉头,不仅困难,而且出去之后要兜很大的圈子才能回到日式餐馆所在的沿江路。肖章索性将车往路边一停,扔下车,朝沿江路跑去。 肖章沿着路边的人行道,一口气跑到了日式餐馆门口,他双手扶着膝盖累得呼呼喘气,眼睛却不停地向四处搜索,包括马路对面的树荫下,但他始终没有发现那个邋遢中年男人。肖章心下实在不能放心,索性进了日式餐馆,寻找陈虹,餐馆服务员以为他是来吃饭的,可肖章撂下一句:“我找人。”就开始到处搜寻,甚至连包厢的门也都推开来看一看,急得两个餐馆服务员跟在他后面,不停地问他:“先生您找谁?” 肖章没有找到陈虹,想了想,干脆重回隔壁等闲酒吧,去找吴菁菁去了,他想看一看陈虹是不是跟吴菁菁在一起了。吴菁菁喝得有些多了,坐在沙发里有些东倒西歪,肖章去而复返,她也没有发现,她旁边有个老男人还在对他频频劝酒,手很有些不老实。 肖章看了看附近,没有看到陈虹,就想转身离开,但他走了几步,还是重新回到吴菁菁身旁,对那个老男人说:“这是我妹,你是谁?”老男人一见情势不对,打着哈哈,起身溜走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不能寐 陈虹这一晚在母亲林若雨处休息,没有再回自己居住的富景花园去,林若雨今天中午帮陈虹取回了车,车就停在林若雨家的学院这边,陈虹明天可以直接开车从学院去上班。 林若雨以为陈虹只是单纯的加完班回来这边住一宿而已,却不曾想到,陈虹是和范舟吃完饭,范舟送回陈虹的。陈虹自然不会主动和母亲林若雨说什么,她生怕招来林若雨的重重盘问。 临睡前,林若雨推门进来看陈虹时,陈虹正躺在床上看《诗经》,并没有要和林若雨谈一谈的意思,林若雨也就识趣地又退出去了。林若雨不知道,陈虹手中拿着的这本诗经,正是今晚吃饭时,范舟送她的,深蓝色封面,三联书店的线装版,古色古香,里面还夹着一个小巧的纸质书签,陈虹仔细看过,看得出,这是一张手工自制的书签。书签正面绘着一幅水墨山溪小图,流水清澈跌宕,岸草萋萋,背后蝇头小楷,写着《诗经》中的《王风·采葛》中最为世人传诵的那几句: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陈虹看到这首小诗,无声地笑了。她和范舟是昨天认识的,今天范舟就迫不及待地约她吃饭,其实,从昨天到今天,就连她自己也有如隔三秋的感觉呢! 至此,陈虹相信,这张书签一定是范舟的diy作品,这幅水墨画,这幅小字,包括这几句诗,或许都是含着深意呢,虽然范舟并没有强调这枚书签,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送她一本书。陈虹忍不住用被子蒙住脑袋,美得笑出了声。 她还记得范舟送她这边诗经时,她和范舟的对话。 陈虹说:“我至今不知道《诗经》里面究竟有多少首诗。” 范舟说:“《诗经》现存诗歌三百零五篇,此外,有目无诗的六篇,称为笙诗,合计三百一十一首诗。” 陈虹说:“哦,可惜我对诗不大懂,诗经里面的诗,我只看过几首而已。” 范舟笑:“正合我意,我可以每周为你讲一首诗经,这样我们前七年的每周活动已经有安排了。” 陈虹忍不住红了脸,笑着别过脸去,没再敢看范舟,因为她能感受到范舟向她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试想,一个男人,一下子就计划了和你七年之内、每周一起要做的一件事情,他对你有怎样的深意和用心,还需要再问嘛? 陈虹虽然选择了法律专业,从事了一门极具理性和思辨的行业,可是,女人天性中的感性部分,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她的躯体,她和所有的女人一样,也有旖旎浪漫的爱情幻想,而今天,这颗爱情的烂漫之树似乎要开花了。 当陈虹在母亲林若雨家十三楼的床上捧着《诗经》,夜深未眠时,她不知道,有个幽灵一样的男人正在她楼下的学院大院内往来徘徊,那个邋遢中年男在明珠艺术学院一直游荡到半夜,他游荡到校园假山后面,发现了一对偷情的小情侣,猛叫一声,将一对野鸳鸯惊起吓走后,他就躺在他们刚才窝过的草地上看星星,或许是今天实在累了,他竟然很快睡着了。 一阵冷风将邋遢男人吹醒,他睁眼就看到天空一轮明月,此时,起码也已经是后半夜时分了,邋遢男人看看四周,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也听不到人声,灯光也极为昏暗,只在小径旁有几盏照路的矮脚灯幽幽地亮着。 忽然,邋遢男人想起了吴菁菁,那个借他电话一用的年轻女人,容颜极其姣美。邋遢男人于是坐了起来,掏出他的手机,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他发现吴菁菁打过的是一个座机,邋遢男人记得吴菁菁接通电话时,叫对方是“阿青”,说她要晚些时候回来,邋遢男人猜想,阿青应该是与吴菁菁同宿舍的室友,应该也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邋遢男人按了重播键,电话响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接,邋遢男人感到有些遗憾,想着大概是阿青和吴菁菁睡着了听不到电话。邋遢男人于是挂断电话,将号码收藏保留,备注了美女阿青。 邋遢男人做完这些,重新收起手机,快乐地打了个口哨,从地上爬起来,吊儿郎当地朝校门外走去,他准备今晚到此为止,先回家去了,今夜收获不菲,既收藏到了两个美女的住宿电话,又找到了陈虹住的地方,他也无需急于一天就把事情办完了,以后大把机会让他在学院这里慢慢找陈虹。 肖章将半醉半醒的吴菁菁拖出酒吧,吴菁菁是没法开车了的,肖章问她住哪里,吴菁菁或许是真醉了,或许是故意不说,反正就是不告诉肖章她住在哪里,肖章恨不得把她直接扔马路上。 肖章的车不在酒吧这里,他有不放心把吴菁菁留这里去取车,最后没办法了,只好打个出租车,带着吴菁菁去附近的酒店开房。吴菁菁没有带身份证,肖章只得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酒店服务员一边做登记,一边不断警惕地审视吴菁菁和肖章,末了,酒店服务员还问了吴菁菁几个问题,比如身份证号码、出生年月日、手机等,奇怪这个时候吴菁菁却能流利而正确地回答问题了,肖章简直要以为吴菁菁是在装醉呢。可是一转身,吴菁菁却又脚下一软,要摔倒的样子,肖章又不得不赶紧撑住她。 肖章扶着吴菁菁将她送到酒店房内,结果,一进房门,猝不及防,肖章就被吴菁菁带着,滚倒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任由肖章怎么吼喝,吴菁菁就是不松手,嘴巴还在肖章脸上到处亲吻,满嘴酒气,肖章实在受不了了,岔开手指狠狠摔了吴菁菁两个巴掌,才制止了吴菁菁对她的非礼。肖章摔门而去,吴菁菁抚摸着疼痛的双颊,酒似乎醒了,眼泪渐渐滑下她的眼角...... 第一百四十二章 晚安 肖章出了酒店大门,就不停地打肖音的电话,可是肖音的电话却一直一直占线。肖章再打连星灵的电话,也是一直一直占线。他在送吴菁菁来酒店之前,就已经打过二人的电话,想不到这么久了,这俩人的电话还是占线。很明显是两个人在煲电话粥嘛!若是放在往日,发现肖音终于有接纳连星灵的迹象时,肖章多半还会高兴的,可今天,正是这样需要二人的节骨眼上,愣是打不通他们的电话,肖章简直想要骂娘了——当然是骂连星灵的娘,肖音跟他毕竟是一个妈生的。 肖章于是换了打董雅媛的电话,董雅媛的电话居然关机!!! 我靠!肖章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 肖章连出租车也顾不上叫了,一路穿小巷朝他停车吃饭的那条巷子走去,边走边不停地继续拨打肖音和连星灵的电话。肖章实在太焦虑了,他的一颗心始终没有放开陈虹,肖章很后悔自己没有留存一下陈虹的电话,现在到了急需找陈虹的时候,没有陈虹的电话,他就乱了阵脚。 那个邋遢中年男人究竟有没有跟着陈虹,有没有对陈虹不利,陈虹有没有受到伤害,肖章觉得自己太他妈操闲心了,可是,他就是放不开。明知道陈虹今晚不是一个人外出,她身边有一个叫做范舟的男人陪着,可肖章就是不放心,谁知道那个姓范的是不是个笨蛋,是不是没有发现后面跟着人,或者,是不是打得过那个邋遢男人呢,肖章甚至担心,那个姓范的说不定毫无绅士风度,吃完饭之后,就放陈虹一个人回家了。 肖章虽然很讨厌范舟和陈虹在一起,但是,此刻的他,宁愿范舟和陈虹不要分开,一直送陈虹回家——不过,要止步于陈虹的家门口,不能跨进门去。肖章觉得,自己才应该是那个有资格登陈虹之堂、入陈虹之室的人。 肖音窝在沙发里煲电话粥,她和连星灵吃完饭分开,洗了澡没多久,连星灵就打来电话,连星灵怕肖音心里不开心,特意电话来安慰她,结果一讲就讲了很久。门外忽然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与其说是敲门声,不如说是砸门声,肖音有些吃惊,她起身从猫眼往外看,看到的居然是哥哥肖章。肖音赶紧挂了电话,打开门。 肖章劈头就问:“跟谁讲电话呢?讲那么久?” 肖音惊愕地道:“啊?很久吗?”却并不回答肖章她在和谁讲电话的问题。 “当然久啊,我前后打你电话打了快一个小时了。”肖章瞪眼道。 肖音一看肖章这急火火的样子,没敢接话了,偷眼看着肖章,心怀鬼胎的样子,她不知道肖章有没有怀疑她在和连星灵通电话。 好在肖章已经扔开这个问题不管了,他对肖音说:“你打一下陈虹的电话。” “啊?打陈律师电话?干什么?”肖音不解道。 “问问她能调一下明天的见面时间不,说你上午没空,要下午去。”肖章说。 “可是我上午有空呀。”肖音道。 “我没空!去陈虹那里,肯定得我陪你去啊,看那么重要的调查材料,你看得懂吗?”肖章有些冒火了,他总不能告诉肖音,其实调什么见面时间根本不是他的目的,他不过是在担心陈虹的安全,肖音这个妹子太精了,肖章还得防着她,不能肖音看出什么苗头来。 “哦,这么晚了,会不会打扰陈律师休息?”肖音一边解锁手机开始查找陈虹的电话,一边嘴里嘟囔着,肖音这个时候才发现,她的手机很烫,看来,她刚才真是不知不觉,煲粥煲了不少时间呢,难怪肖章急火火打不通电话,直接找上门来了。 肖章自然知道,肖音是嘟囔给她听的,但他黑着脸,一言不发,意思很明确,就算打扰到陈虹休息,也要打这个电话。肖音只好还是拨通了陈虹的电话。 “喂,您好,哪位?” 电话很快通了,传来陈虹的声音,肖章把脑袋凑近肖音,听里面的声音,陈虹语声清醒而平淡,不像是受了伤或者受到胁迫的声音,也没有睡着的迹象,更不像在搞什么剧烈运动,肖章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肚。 肖音看了看肖章,按着肖章的意思说道:“陈律师,这么晚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我是想问问您,能不能把我们的见面时间改到下午,我这边上午有点事情走不开......” 陈虹听了为难道:“恐怕有些难啊,我下午约了客户......”陈虹还没说完,肖音那边忽然换了男声:“是我上午没空,我想陪小音一起过去。” “哦。”陈虹听出了电话那头是肖章的声音。肖章从肖音手中拿过电话,直接和陈虹对话上了。肖章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在知道陈虹平安无事之后,在听到陈虹安静沉稳的声音之后,他好想好想和陈虹说上几句话,他虽然下午还和陈虹在一起,可是,他觉得简直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见过陈虹、没有和她讲过话似的的了。 “你到家了?”肖章忽然突兀地问,他其实真正想问陈虹的是“你一个人睡吗?”可他终究还是没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八卦,最后只问了陈虹是不是到家了。 陈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答了肖章的问题:“嗯,是的,下午谢谢你。” 肖章笑了,陈虹总算还记得他一个下午为她鞍前马后当车夫的事情。 “在干嘛呢?”肖章又冒出一个更突兀的问题。 这一次,陈虹愈发犹豫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说:“在看书。”肖章的问题实在有些逾矩了啊,问对方“在干嘛”、“在哪里”之类的问题,其实是属于私交之间才会提及的问题。 陈虹想了想,她和肖音是代理律师和客户的工作关系,和肖章就不纯粹是工作关系了,虽然他是她客户的哥哥,但是,今天下午,肖章毕竟还是给她免费做了一下午的车夫呢,这就不是纯粹的工作关系会做的了。 好在,肖章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问陈虹:“在看什么书?”陈虹已经想好了,肖章再有第三个这类问题,她不会回答了。 肖章主动将二人的话题重新回到最先的工作议题上:“既然你下午约了客户,那我就自己克服调整一下,我和小音还是明天上午过去,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肖章说完,挂了电话。 陈虹这边和肖章的通话刚结束,手机震了震,是一条短信进来,也是“晚安”两个字,是范舟发送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偷窥 肖章和陈虹将这些话的时候,是拿着肖音的电话去到阳台上讲的,他时刻不忘提防着鬼精精的肖音。 和陈虹通话结束后,肖章把电话还给肖音,对肖音说:“既然陈律师明天下午没空,那我们就还是明天上午去吧。十点钟,直接到律师行碰头。” 肖章说话的时候,肖音一直在偷偷观察肖章的表情,想找出点什么端倪,可是,肖章始终板着一张脸,肖音终于还是没能看出什么来。 可是,肖章一出肖音的门,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与他二十分钟前,敲响肖音的门时候的表情相比,完全就是大变脸。等电梯的时候,肖章还快乐地吹起了口哨,进了电梯又凑近电梯里面的钢板梳理头发,搔首弄姿,好不快活。 哈哈,陈虹居然是在看书,而不是在与人叉叉欧欧,说明那个范舟没在,没能登堂入室!肖章对此十分笃定,如果范舟在陈虹那里,陈虹自然不可能在看书,总不能两个大活人在一起,却一人一本书看吧,就算是知识分子谈恋爱,上了床也不可能是这个样子呀。 因为陈虹平安无事,因为陈虹平安回到自己家中,因为陈虹平平安安一个人在自家床上看书,因为陈虹今晚是今晚是一个人抱着书入眠,肖章实在实在是心情大好啊! 这一晚肖章睡得非常好,第二天精神抖擞起来,着意打扮一番,提前到了安胜所,肖音还没来,到约好的时间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陈虹在忙手头的事情,电话不断。陈虹原本请他到外面接待区域的会客室坐着等,可是,肖章居然说:“我不想去,我就在这里等。” 陈虹吃惊地看着肖章,她还是第一次请客户到接待室等,人家说“我不想去呢”,可是,肖章根本不理他,肖章在看报纸,报纸是肖章刚才在国际商务中心门外的报摊买的。肖章平时既没有看报纸的习惯,更没有买报纸的习惯,肖章是有备而来的,买报纸就是为了能赖在陈虹这里。反正不管陈虹怎么赶他,他拿报纸一遮脸,他相信陈虹也拿他没办法。 此刻果然,陈虹看着沙发上的竖着的报纸——她看不到肖章的脸,肖章用报纸把脸给遮住了——陈虹有些无奈。她总不能为此叫保安来,把肖章抬到接待室去吧。好在肖章也并不说话,不会打扰她工作,肖章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地看报纸而已。 陈虹顾不上再管肖章了,她开始继续忙碌起来,肖章于是在报纸后面偷偷笑了,他不时地从报纸上面或者下面窥视一下陈虹,就像带着老花镜的人从眼镜上方或者下方看人一样,肖章觉得自己这一场赖,很值,他获得了很大的享受。因为陈虹专心致志工作的时候,实在太美了,臻首娥眉不说,白颈秀发不说,但是那份认真严肃,忽而凝思,忽而奋笔,忽而“噼噼啪啪”敲打键盘的样子,就把肖章看痴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专注于工作时,可以如此的动人,如此的令人着迷,如此的性感...... “哥!你这么早来了!”肖音的声音突然响起,把肖章吓了一跳,他手忙脚乱,哗哗啦啦收起报纸,站起来,看到肖音正站在陈虹办公室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肖音的笑充满了暧昧,很是意味深长。 “臭丫头!”肖章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他知道自己千小心万小心,终于还是没能藏住,这个肖音不定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观察他多久了呢!早已将他报纸后面的表情尽收眼底,就差没有对他进行手机录像了! 忽然,肖音背后探出一个脑袋来,肖章看时,是连星灵。肖章立即板起脸来,朝连星灵一瞪眼,连星灵赶紧乖乖地进来,忙碌的陈虹这才抬头,招呼肖音和连星灵坐了,让他们稍等。 肖章叫过连星灵来,问他和肖音什么时候来的,连星灵笑了笑,老老实实地说:“来了有一会儿了,刚好前台那里还有别的客人,前台小姐让我们自己进来的,说陈律师交代过了。”果然不出肖章所料,这个肖音观察了他好大一会儿了呢,肖章气得朝连星灵挥了挥拳头,嫌他不给自己咳嗽一声,来个暗号之类的,连星灵只是“嘿嘿”笑着。 陈虹忙过手头的事情,将新西兰律师行做的三份调查拿出来,递给了肖音,总共有十来张纸,全是英文,肖音傻眼了,她看了看肖章,小声对他说:“哥,真被你说中了,我确实看不懂,你来看!” 肖章的脸早已憋红了,他挠一挠头发,然后说道:“这么专业的法律文件,还是请陈律师给我们讲解一下吧。” 肖音撇撇嘴,笑了笑,这个狡猾的哥哥,从小就是个学渣,她自然知道指望肖章看英文,还不如指望星星砸中脑袋呢。 陈虹于是向他们讲解起了这三份文件的内容,基本都是与肖音商谈和下订这一百万元订单的新加坡商行的注册及资信、税务申报等情况,都是新注册不久,生意往来项目只有肖音这一单,明显的就只是针对这一单生意注册的公司。陈虹侃侃而谈,期间指点他们看文件上的内容,翻译给他们听。肖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看到文件,还是有些伤心的。这样的官司不用陈虹讲,她也知道继续打下去,劳民伤财,一无所获。 陈虹看出肖音心情不好,和肖章、连星灵一起安慰了一番肖音,陈虹给肖音盘点了一些相近相似的海外商行的诈骗手段,又给肖音说了一些做生意方面的专业的法律建议。转眼就到午饭时候了,肖章邀请陈虹一起吃饭,陈虹婉言谢绝了。 陈虹送肖音一行离开办公室时,肖音忽然凑近陈虹说:“陈律师,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我保证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肖音这么说着时,眼睛瞟了瞟身后的肖章。 肖章的脸红了红,他偷偷看向陈虹,陈虹的脸也红了。可就在这时,前台小月出现在走廊那头,对陈虹说:“陈律师,主任叫你去一趟。” 陈虹朝肖音三人挥一挥手,匆匆去了,肖章有些失落地看着陈虹的背影。 第一百四十四章 特别的客人 陈虹走出去很远了,肖音还在抓着肖章唠叨:“哥,你有没有发现,所有女律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气场足,气质佳!你看电视法治节目里面的那些女律师嘉宾,还有今天的陈虹,都给人这种感觉。尤其在她开口说话之后,这种感觉特别明显。她啥都不说,光是在真皮椅子上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你等她开口说话之后,特别是说起她的法律,她的专业,哇——那叫一个光芒四射啊,简直就像太阳、像星星、像钻石一样,可以亮瞎人的眼睛。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听君十年话,胜读十年书’,以前我不觉得,对这句话没感觉,但是,听陈律师讲过两次之后,我就对这句话特别有感觉了。哥,你还记不记得她上次对那个助理小伙子讲的那一席话,真的是让我觉得相见恨晚啊。 “哥,我好想请陈律师做我的法律顾问,你帮我请她来做我的法律顾问好不好?不过,你最好是能把她请回咱家来,我是说真的,哥,你要是早点把她娶回咱家来,当我的嫂子,我也不至于被人骗得这么惨啊......” 肖音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肖章被她臊得要成关公脸了,经过前台时,小月正站在那里,花痴一样看着肖章呢,肖章直接伸手捂住了肖音的嘴,把肖音后面的话捂回了她肚子里。 坐电梯下了楼,肖音还想三个人一起吃饭呢,肖章实在是怕了肖音的八了,赶紧说自己与人有约,帝国主义一样夹着尾巴逃跑了。 * 乔花开在抹桌子,一张一张抹过去,桌子和桌子本来都是一样的,可是,有一张桌子在乔花开眼里却与众不同,它像是变成了一个杯子,或者一个手机屏幕,乔花开会对它进行反复擦拭,直到感觉它已经一尘不染。 这张桌子是一个小台,最多可以供二人同坐。它摆在美丽饭店最靠门的角落里,最是安静,也最是不惹人注意。它和所有其它桌子一样,也只是普通木板制作,台布也和别的桌子一样不过是最普通的小方格而已,它的与众不同,和它的非凡意义,不是来自它自身,而是乔花开赋予它的,只因为有一个常客几乎每次来都喜欢坐在这张台上。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有些消瘦的男生,二十来岁年纪,不爱说话,偶尔点菜时候说一两句,声音也很低。他隔一两天就会来美丽饭店一次,一个人坐在角落的这张小台上,点一碗面,或者一盘饺子,或者一盘炒饭,偶尔也会再叫上一盘菜,然后,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饭。 他大多数时候是中午来,晚饭时候偶尔也会来,有两次他来的时候,将近晚上十一点了,正是店里开始收拾,就要打烊的时候,服务员们都在悄悄抱怨,乔花开就说:“我来看台,你们可以先走。” 乔花开喜欢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乔花开每次看到这个男生,看到他静静地、一个人坐在角落吃饭,乔花开就会心跳不已。 今天天气有些不大好,乔花开不确定这个男生今天会不会来,但是,不管这个男生今天来还是不来,乔花开每天都会把这张小台擦得干干净净,好随时可以让这个男生来了落座,有时候,有别的一两个客人如果想落座这张台,乔花开都会尽力地将客人引领到别的台前。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这是又来客人了,大厅服务员的姑娘们齐声道:“欢迎光临!” 乔花开直觉地认为,一定是那个男生来了,因为那个男生,每次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到来。乔花开赶紧回头朝门口望去,她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清瘦却温暖,今天还有点小小的青下巴,似乎是刚刚刮了胡子的。 不需要抢着往上迎,乔花开知道他一定会朝她走来——虽然,乔花开知道,他并不是朝着她走来,他不过是朝着她身后的这张桌子走来,可是,乔花开依然要告诉自己,他就是朝着她走来的!乔花开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看着他,一步步,慢悠悠地朝她而来,看似闲庭信步,却一切分明早有预谋一般! 直到他靠近了,靠近了,不能再近的时候,乔花开才嫣然一笑,一闪身,为他拉开身后的椅子。而他,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服务,每次都会礼貌地对乔花开说声:“谢谢。” “今天想吃点什么?”乔花开柔声问他,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极了每天在家的主妇,在动手煮饭之前,温言询问自己的丈夫。那种感觉,很让乔花开着迷,她简直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预演她的未来人生。 “一个扬州炒饭吧。”他想了想,告诉了乔花开。他不需要看菜谱,这家饭店有些什么菜,他很清楚,他早已习惯了来回就吃这里的这三样:红烧牛肉面、芹菜饺子、扬州炒饭。 乔花开给他泡来了茶,给他用的茶壶乔花开没办法像抹桌子那样提前清洗好,因为饭店的茶壶是一堆放在一起的,不是一对一跟台的。乔花开只能在他每次落座之后,才挑出一只干净漂亮的茶壶,再给它清洗得更加干净一些,然后泡了茶,给他送过去。 这个时候,乔花开知道,那个男生往往已经开始打开手机看屏幕了,乔花开注意到他,似乎每次看的都是小说之类的,但是乔花开不知道他看的是哪一类的小说。今天,乔花开端着茶壶过去时,男生却是在接电话了,他边听电话,边说:“等一等,我找张纸记一下。”男生说着,从上衣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空中朝乔花开划拉比划着,乔花开立即明白,男生想要一张纸。 乔花开赶紧去前台那里,找来一张纸递给男生,男生拿着电话,依旧不忘对乔花开说声谢谢,乔花开看到他记下了一个地址,他的字似乎写得不那么好,乔花开心中微微有些小得意,这让她觉得,她起码还有一个地方比他要强嘛!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互换信物 男生今天吃饭吃得很慢,乔花开给他悄悄端来一小碟油炸花生米,这是她在自己权力范围内,能给他的一点点小关照了。 男生在边吃,边认真地看手机,估计又是什么精彩的小说之类的吧。乔花开其实还想知道他的姓名,哪怕只是他名字中的一个字都好,她就可以用这个特别的字来替代那个普通的“他”字了。乔花开已经悄悄地为他写了很多日记,可是,她一直都只能用“他”字来指代这个男生,如果,可以用一个特别的字,比如“风”、比如“民”、比如“水”之类的来代替“他”字,乔花开会觉得她日记本里的那个男生就可以和眼前这个男生彻底勾连、重合了,不会再那么抽象和飘渺了。 男生终于吃完饭要走了,可是,他到了饭店门口,却望着天皱起了眉头,因为在他吃饭的这段时间,天空变了脸,虽然是中午时分,却云幕低垂,细雨濛濛,而他,并没有带雨伞出来。 忽然,乔花开从一旁出现了,递一把雨伞给他。男生有些迟疑地看着乔花开,乔花开笑着说:“这是店里给客人预备的伞,你是常客,拿去用吧,下次来的时候带过来就好。” 男生这才接了伞去,眉头舒展开来,打着雨伞走了。他不知道,美丽饭店并没有为客人提供雨伞的服务,这把雨伞是乔花开自己的雨伞。乔花开看着男生打着她的小花伞离开,想象着以后每天也是这样,站在家门口,看着他去上班。 乔花开这一晚下班后,天空已经不仅仅是细雨濛濛了,而是暴雨倾盆,乔花开出了美丽饭店,一直在大雨中奔跑,和天上的雨水赛跑,她一口气跑了好几百多米,才冲到了公交车站的避雨篷下,浑身都湿透了,可是她的心是快乐的。 乔花开回到姑妈乔真真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洗手间洗热水澡,饶是如此,她已经连连喷嚏了。乔真真隔着洗手间的门,一个劲地唠叨询问乔花开说,说你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带着雨伞的,怎么却是冒着雨跑回来的呢?你的雨伞去哪里了? 乔花开回答乔真真的是两个字:“丢了。”乔老太听到乔花开冲着热水澡,还唱起了歌,她似乎对这件丢雨伞事件毫无介怀,着了这么大的雨,她居然还能快乐地唱歌,乔老太气得直摇头,只好进厨房去给乔花开熬一碗姜汤驱寒。 乔花开这一晚的日记是用那个男生的那支笔写的,乔花开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了,男生离开饭店时,忘了将笔带走,乔花开收拾桌子时,飞快地将这支笔收入了自己的口袋。 按照饭店的管理规定,拾到客人遗失的物品是要上缴前台的,可是,男生的这支笔,乔花开舍不得上交。她将它偷偷地收藏了起来。只是,乔花开对此行径也颇为心虚,她在饭店里一直都不敢拿出来看这支笔,生怕被别的服务员发现,问她笔是哪里来的,那样的话,乔花开觉得自己多半会结巴着说不出话来,惹人生疑。 此时,洗完澡了,夜深人静了,姑妈乔真真也入房去睡了,乔花开才敢拿出这支笔来,仔细看它的模样,那似乎不是一支普通的签字笔,因为笔杆不是透明的,比普通的签字笔要重很多,乔花开不知道这其实也是一支签字笔,但是比普通签字笔要贵重很多,它是一支派克笔。 乔花开试着在纸上划了几下,发现这支笔很好用,乔花开很开心,她决定,从今天开始,她就用这支笔来写日记,而且,她只用它来写日记,不做别的,因为乔花开已经把她的日记视为是与那个男生紧密关联的部分,甚至视为是与他共同拥有的一件财产了——将来有一天,她甚至是可以将她的日记拿出来,和他一起阅读,一起分享,然后,两个人一起将它好好保管,作为一份对他们二人情感的见证。甚至,等他们白发苍苍时,他们依旧可以一起捧读这本日记。 乔花开翻开自己的日记本,她已经写了厚厚的大半本了,几乎全都是关于这个男生的内容,乔花开一页一页向后翻去,所有这些内容,都可以用六个字进行总结——写不尽相思意。 而今天,对于乔花开来说,更是一个值得一记的日子。今天,她和那个男生,互换了信物。当乔花开写下“今天,我和他互换了信物”这一行字时,她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犹豫,还有点小小的遗憾。 乔花开欢喜,因为她现在是在用那个男生的笔,写她的日记,记录他们的爱情轨迹; 乔花开犹豫,是因为她原本想在“信物”二字之前,加上另外两个字——定情。“今天,我和他交换了定情信物。”这样的一行字,才原本是乔花开想要写下的完整文字。可是,她犹豫了,她终究是没有敢用“定情”二字,因为迄今为止,对方对于她的感情一无所知,谈不上对她用情,更谈不上与她定情。乔花开既不想自欺欺人,也不想绑架别人的感情; 至于乔花开的遗憾,依旧是来自于那个“他”字,她多么希望这支笔会讲话,可以告诉她,他叫什么名字,哪怕只是告诉她一个字都好。她仔细地反复检查过笔杆,好希望上面能刻着一个小小的字,代表它的主人的字,可是,笔杆上面光溜溜的,什么字也没有,笔帽上的字母明显是笔的商标而已。 乔花开继续写道: ——我好想告诉他,我在暗恋他,或者,我对他一见钟情。我不明白我对他的这份感情,究竟是暗恋,还是一见钟情,或许二者本就没有区别,都是一种爱恋。 ——我好想知道我的小花伞今晚是不是在他房中睡觉,他会不会也像我握着他的笔一样,握着我的小花伞。 ——今夜,我好想变成那把小花伞,陪在他身旁,看一看他的房间,看一看他睡着的样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豆芽问卦 美丽饭店服务部经理已经是第三次找乔花开谈话了,他想要调乔花开入包间工作。美丽饭店有大厅和包间两个部分,大厅对服务员的要求低一些,工资也略差点,包间对于服务员的各项素质都要高一截,工资也比大厅多三百块钱,活还比大厅要少,要清闲些,每个人管好自己那几间房就好了。可是,这样的一份荣耀和好处落在乔花开头上,却被乔花开轻轻拨开了,乔花开居然说,她喜欢在大厅。 服务部经理实在不理解这个苏北来的农村孩子在想什么,要知道,有些长得不够漂亮的、手脚比较粗的女孩子,想从大厅进到包厢去,都还会跑到经理面前发发嗲,谄媚地说一些动听的话,甚至搔首弄姿一番。这样的香饽饽,乔花开竟然傻乎乎的,不为心动。 服务部经理并不知道,其实,乔花开所谓的喜欢大厅,不过是喜欢靠门口的那张小台,和常来这张小台吃饭的那个年轻男生。乔花开以为她的心事没有人看破,却不知道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早已将她的心事昭彰。女孩子们在一旁冷眼看着乔花开每天来上班后,总是先把那张小台擦得干干净净,把那张台上的油盐酱醋瓶都装得满满的,然后才去做别的。当乔花开痴痴地看着那个男生吃面条吃饺子时,她们却在冷眼看着乔花开。她们背后说起乔花开的这场暗恋,这场单相思,或者窃笑,或者撇一撇嘴,她们的看法基本一致——乔花开这是乌鸦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也有好心人给乔花开提供信息说,那个男生就在饭店斜对面的精典大厦工作,因为她们见过他上班时候匆匆进去那栋大楼里。乔花开有一次上班来得比较早,她特意去精典大厦去碰运气,看看是不是能遇到那个男生,精典大厦的大厅好大,地面锃亮得能当镜子照,还有穿着黑西服的工作人员,和保安制服的保安,把乔花开吓得进了大厅半天没敢动弹。她后来注意到了大厅墙上的楼层分布图,三十八层的精典大厦,里面上百家公司的牌条,乔花开不知道那个男生在哪家公司工作。 后来,甚至有一次下大雨,乔花开拿着那把上一次借给过那个男生,男生后来又还回给她的小花伞,守在精典大厦的门口,她想要看一看,是不是会遇到那个男生,又忘了带雨伞。 乔花开始终没有在精典大厦门外看到过那个男生,她很怀疑别的女孩儿告诉她的、那个男生在精典大厦工作的信息是否属实。不过,她在精典大厦门外等男生的时候,在大厦一楼的商店橱窗里,看到了一只很大很大的玩具熊,乔花开看了很久,她想,如果某一天,她有机会从这个男生这里获得一件礼物的话,她希望是这只玩具熊。 乔花开想给那个男生写诗,可是,她每次拿起笔来,写诗就成了抄诗,再后来是默写诗。席慕容那首《一棵开花的树》,她已经可以默写下来了。席慕容的诗集是陈虹送她的,陈虹后来又来美丽饭店吃过两次饭,每次都会带给乔花开和乔真真一些礼物。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 乔花开觉得这首诗就是席慕容为她量身定做的,她,乔花开,就是一棵开花的树,长在那个男生必经的路旁...... 乔真真老太最近观察乔花开,发现这孩子最近有些神经不正常,一会儿郁郁寡欢,一会儿又笑逐颜开,一会儿坐在那里独自发呆,一会儿又高兴地唱歌照镜子,最让乔老太吃惊的是,乔花开那天突然问乔老太说:“姑妈,你见过豆芽是从地里面长出来的吗?” 乔真真老太被唬着了,她摸着乔花开的额头,对她说:“阿花啊,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烧糊涂了?可是你没有发烧啊,你额头一点也不烫呀!人家说没有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你从小是豆芽长大,怎么竟然不知道豆芽是从盆里长出来的呢?” 乔花开听了没有发笑,她轻轻躲开乔老太放在她额头的、鸡皮一样皱巴巴的手,说:“我是想试验一下。”乔花开说这话的时候,是垂着眼脸的,刻意避开了乔真真探寻的目光。乔花开不想让姑妈乔真真看她的眼睛,眼睛是通向心灵的窗户,乔花开生怕她的姑妈乔真真看到,她的心湖底躺着一个英俊的人儿。 其实,乔花开倒也并不是说谎,她也确实是想试验一下,乔花开拿来土,拿来盆,撒下三颗黄豆,她想要看一看,这个样子从土里会不会长出豆芽。乔花开在苏北农村的时候,并不是没有见过母亲和村里的女人们是怎么生发豆芽的,她们把黄豆泡软,捂在面盆里,上面盖上厚厚的棉被,放在炕头或者灶台角上,然后七、八日时间,长长短短的豆芽就会婀娜地伸着腰,从盆沿处探出它们顶着豆皮豆壳的小脑袋。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女人们就会把这些豆芽一把一把拖出盆来,或者把它们水煮,或者把它们烹炒,变成一盘盘清香可口的菜。 乔花开不是想要豆芽,也不是想要吃菜,她说是要做试验,其实也不是为了像牛顿那样发现科学规律,或者像袁隆平一样做农业研究,乔花开在种下这三颗黄豆的时候,她已暗自摇身一变,变身为一个巫师,她想用豆芽来占卜问天,就像古人用树枝稻草撒出去占卜,将龟壳投入火中问卦。 乔花开对着花盆悄悄说出了她的心事,她的许愿,和她要占卜问卦的事情,她对那三颗深埋入土里的黄豆说,如果你们在土里也能像在面盆里、在棉被下那样,能够发芽,能够生长起来,我就去向他表白......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夫妻餐 董雅媛好久没有约陈虹一起玩过了,这天忽然打来电话,兴冲冲地告诉陈虹,她要给陈虹介绍一家法律顾问单位。陈虹很想说,她其实不缺业务,做公司法律顾问她还要挑一挑的,不是什么公司的法律顾问她都会接的。可是,听着电话那头董雅媛兴致勃勃的声音,陈虹不好拂了董雅媛的美意,只得答应见上一见。 陈虹的意思,是在自己律师行,或者对方公司,双方见面谈一下,但是,董雅媛却坚持要一起吃餐饭,说商人都习惯饭桌上谈生意。陈虹无奈,只得答应了,董雅媛让陈虹定吃饭的地方,陈虹想了想,把吃饭的地方定在了乔花开的美丽饭店。董雅媛一听是美丽饭店,她说她也知道那里,于是,董雅媛去安排订房去了。 陈虹其实是想顺便去看看乔花开的,陈虹最近逛街,看到一条淡蓝色的裙子,她第一眼看去,就觉得这条裙子乔花开穿着一定好看,乔花开身材本来就好,五官也极为娟秀,配上这条裙子,绝对称得上是凌波仙子了。陈虹于是买下了这条裙子,正打算找时间给乔花开送过去。 乔花开终于还是进入包厢去工作了,当服务部经理第四次找她谈话时,乔花开终于屈服了,她同意了进入包厢工作,服务部经理这样的看得起她,别人千方百计得不来的机会,却要硬塞给她,她乔花开也不能太不识好歹。还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服务部经理这次分给她负责的几间包厢,其中一间正对门口那张小台,乔花开站在自己负责的包厢门口,就能看到那个男生常来的那张小台。虽然,她不再能亲手为他服务,为他端茶递饭了,可是,只要还能看到她,她的心就依旧是欢喜的。 董雅媛先行到达美丽饭店,她一眼就挑中了正对门口的这间包厢,这样她等的人一进饭店,她就能看得到。乔花开殷勤地为董雅媛泡了茶,铺开碗碟,问董雅媛要吃些什么,董雅媛拿着菜谱,一样样细细地问,细细地点,十分用心。陈虹并不知道,董雅媛今天要给陈虹介绍的法律顾问,实际是董雅媛的老公,董雅媛想要将陈虹推荐给自己老公,去做她老公温君儒公司的法律顾问。 乔花开为董雅媛递过擦手用的热毛巾后一抬头,她的心又开始狂跳了,她看到了那个男生,那个男生不知何时也来了,依旧坐在门口那张小台上,饭店另外一个服务小姐已经在帮他写菜单了,乔花开单是从他的嘴型都已经猜出,男生今天点的是一碗番茄牛肉面,那是男生最喜欢的面条。 董雅媛点的几样菜都是美丽饭店的招牌,算得上是丰盛了,尤其还有她老公温雅儒最爱喝的小碗炖盅。董雅媛特意叮嘱乔花开,菜要等人齐了,叫起的时候才上,乔花开也特意在菜单上做了备注,并且又当着董雅媛的面,特意和厨房通话,进行了叮嘱,董雅媛才算放心了。董雅媛可不想好不容易和老公吃一餐饭,却让老公吃得不满意,说菜怎么都是凉的。 乔花开一边伺候着董雅媛,给她调节一下空调,换一换茶水,一边默默地观察门口的那个男生,他还是老习惯,喜欢边吃饭边看手机,乔花开早就想找个机会提醒他一下,吃饭时候不专心,对胃不好。乔花开多希望那个男生能抬头看上她一眼,或许就能发现她换了服务地方,她现在在包厢里了。可是,手机上的内容显然比饭店周围的变化更能吸引那个男生吧,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手机上,乔花开为此稍稍有些遗憾。 董雅媛没有想到她老公温君儒来得这么快,比她通知给陈虹的时间还要提前二十来分钟,董雅媛因为他老公和她吃饭总是有迟到的习惯,所以她特意告诉陈虹的时间晚一些。温君儒却不期然地提前到达,这让董雅媛有些既惊喜,又不知所措。她既不能让老公温君儒来了却饿着,不上菜,又不能慢待了陈虹,等陈虹来了他们两口子却已经开吃。 事实上,董雅媛既没有告诉陈虹,要介绍的法律顾问单位是她老公的公司,有没有告诉温君儒,她今天还安排了一个律师一起吃饭见面——她怕那样,温君儒根本不会出现,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温君儒了,温君儒能答应一起出来吃餐饭,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董雅媛不想错过,更不想搞砸事情。董雅媛想了很久,她想趁这次见面,将陈虹不动声色地推荐给温君儒,做温君儒公司的法律顾问,还要不引起温君儒的怀疑。 既然温君儒提前来了,董雅媛决定,还是讨好老公才是第一,她相信日后解释起来,陈虹能够明白她的难处,董雅媛于是不再等陈虹,让乔花开开始上菜。最先上来的,自然是温君儒爱和的水鱼炖盅,温君儒一副谦谦君子,喝着自己喜欢的汤,忍不住轻轻捏一捏董雅媛的小手,目光里满是宠爱。 董雅媛忽然感动得想哭,这是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和目光啊。当他们还在相爱,当他们的世界没有第三个人时,他们常常都是这样四目相对的。因为了这温柔的一次顾盼,董雅媛再一次在心里悄悄地呐喊,只要温君儒肯回归家庭,肯和她重新来过,她愿意只当一切都未发生过,和他从头再来...... 可就在这时,温君儒的电话突然响了,温君儒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拿着电话边讲边走到包厢外面去了,董雅媛的脸色随着这个电话重新变得冰冷起来,她从温君儒接电话的态度、方法和口气,已经很清楚来电话的是谁了,正是那个她想要将她千刀万剐的、连温君儒和她吃一顿饭都不肯放过温君儒的小妖精...... 董雅媛放在餐桌上的电话“铃铃”地响了,来电显示写着两个字——老公。董雅媛盯着屏幕看着,觉得这是世上最冷漠、最冰冷的两个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只要他抬起头来 乔花开在靠近包厢门口的小柜边站着,整理餐具,她没有注意到身后董雅媛的脸色,她的心都在包厢外面、靠近大厅门口的那个男生身上,她看到他脸上斜斜地,多出一条细细的划痕,乔花开看着有些心疼,她如果是还在大厅里工作,她一定会问这个男生,你的脸怎么了,要不要紧,是怎么受伤的,要不要搽点酒精之类的?饭店有简单的医药用品备着给大家急用,比如创可贴、紫药水、酒精棉球等。可是,乔花开现在和他之间,隔了好几张餐台,她像是唐僧被孙猴子画地为牢了,走不出她的包厢,她没有办法过他那边去问,那里已经是别人的地盘。 董雅媛还是接起了电话,而且,没有让铃声响太久,她还不敢和温君儒翻脸,她接通温君儒的电话,即使已经知道温君儒要跟她讲什么,她依旧还得娇滴滴地、笑眯眯地跟他通话。谁让她是一个寄生虫,一无所有呢?董雅媛心里落寞而悲凉。 “喂,老公啊,菜都凉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啊......”董雅媛接通温君儒的电话,她不等温君儒说话,先娇滴滴地撒着娇开了声,就像每一次她煮好晚饭,温君儒说好回家,却又临时爽约,给她电话抱歉一样。至少,温君儒还有电话打来,还会说抱歉,这起码比一去毫无消息要强一些吧?董雅媛只能这么自我安慰。 “乖,老婆,抱歉啊,我临时有事......”董雅媛已经讲电话放回了餐台上,温君儒后面的话她还需要听吗?像排演了几百遍的舞台剧台词一样,温君儒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董雅媛烂熟于胸,什么临时那个老总约他吃饭,哪个客户约他见面等,其实,董雅媛一直都知道,那个“老总”和“客户”就是那个躲在暗处的女人,她既是他的“老总”,又是他的最重要的“客户”...... 等电话那头的温君儒自编自导自演,把台词说得差不多了,董雅媛才重新拿起电话,敷衍地“嗯”了几声,还要假惺惺叮嘱温君儒说:“老公你保重身体,别太辛苦......”其实,董雅媛恨不得现在就把电话摔在温君儒脸上,甚至把满桌子的菜都摔到温君儒脸上去...... 电话彻底安静了,整个房间都安静了,就连那些刚才上桌时候还是热气腾腾的菜肴也都失去了生命一样,冰冷下去。 乔花开虽然惦记着门外的人,但是门里面该有的服务她都还是很上心的,刚才董雅媛电话上对温君儒说“菜都凉了”,乔花开听到了,这刻见董雅媛讲完了电话,乔花开赶紧殷勤上前,对董雅媛说:“我让厨房帮您热一热菜吧......” 乔花开说完,观察董雅媛的表情,董雅媛看着满桌子的菜,却面无表情,乔花开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把几个凉透了的菜拿去厨房热一下,乔花开在旁边准备了托盘,将桌上的菜和汤,往托盘里搬,负责隔壁房间的玲玲却突然出现在乔花开身后,似乎是来找乔花开说什么的,结果,乔花开端着一盘小炒一转身,手肘与玲玲不期然地相撞,整盘菜脱手,全都洒在董雅媛身上。 董雅媛原本还在发呆,这突如其来的一盘菜把她浇醒了,她低头看着身上淋淋的菜汤,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今天这身长裙套装,是董雅媛为了今天这次与老公温君儒难得一聚的饭局,千挑万选,花了大几千上万的生活费去买来的,好歹温君儒今天见了她,还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声:“宝贝穿这身衣服真漂亮!”然后,还给她夹了一块素鸡块。可现在,这大几千上万的新衣服,也并没有帮她留住温君儒的心,甚至连一餐饭都没有留住,温君儒只是喝了半盏汤,就一如既地被电话招魂一样招去了。 董雅媛忽然觉得,她今天的霉运,可能根本就是来自眼前这个小小年纪的服务员,她甚至怀疑,这个女孩子将餐汤洒在她身上,根本就是存心的,她见证了她如何狼狈地被老公无情抛弃,对她生出了轻视、耻笑之心,就公然敢用菜汤来泼她了,说不定,这个女孩恰巧是和那个迷着他老公温君儒的小妖精是认识的呢,因为,这个女孩其实也是生得面容姣好,董雅媛留意到,她老公温君儒进来之后,眼睛曾经几次扫过乔花开的脸部、胸部、腰身,以及她的臀部...... 虽然,乔花开已经在连连道歉,她手忙脚乱地拿餐巾纸给董雅媛擦着衣服,可董雅媛依旧对眼前的她生出了咬牙切齿之恨,她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吼一声:“给我跪下!” 乔花开已经傻眼了,她身后的玲玲见势不妙,早已溜得不见了人影,闻讯而来的,是服务部经理。他眼睛扫一扫包厢,扫一扫董雅媛身上,就已经估出了董雅媛的身价和脾性,这样的豪门贵妇最是难惹了。 服务部经理一边陪着笑上前,对董雅媛连声道歉,一边寒着脸,朝乔花开无情地说道:“还不跪下,给客人斟茶认错!”与服务部经理一起到来的,是领班小新和容容,两个女孩也都是赶紧一边朝董雅媛点头哈腰地认错,一边互相使个眼色,一起上前,暗搓搓使劲,对乔花开连拽带摁,乔花开挣扎了两下,没能动弹得了,最终被小新和容容按在了包厢地板上。乔花开跪在那里,她苍白的脸色和猩红的地毯形成鲜明对比。 乔花开这个时候,最关心的,不是董雅媛的衣服,不是服务部经理的脸色,也不是她自己滴血的心,她是关心包厢的门,她刚才一顿挣扎,好想去关上包厢的门,她现在好后悔她为什么要一直留着包厢的门向外窥探,去窥探门口那个男生,她忘了镜子原理,当她能在镜子里看到别人的时候,别人也能看到她,现在,大厅里正对包厢门的那几桌客人,都能看到包厢里发生了什么,包括坐在门口那张小桌边的那个男生,只要他抬起头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抬起了头 包厢这边的情况确实引起了大厅那边少部分客人的注意,正对包厢的几桌客人已经在好奇地朝这间包厢望过来了。 服务部经理自然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特意过去,将包厢的门关上,可是,服务部经理的这个举动立刻惹恼了董雅媛,董雅媛怒喝道:“打开!把门打开!怎么,你们怕人看吗?就让大家看看你们是什么服务水平!再不行,我可以自己走到包厢外面去让大家都来看一看......” 董雅媛说着,站了起来,就要穿着她那身油水滴答的衣服往外走,服务部经理一个眼色,站在门口的容容和小新一个赶紧上前迎住董雅媛,一个赶紧转身开了门。董雅媛这才在服务部经理和小新的赔笑之下,重新落座。 “阿花,给董姐上茶,认错!”服务部经理这次的声音格外严厉。他刚才经过短暂的沟通,已经知道董雅媛是姓董了。 门口的容容早已为乔花开斟好一杯茶,让乔花开双手接了,跪着奉给董雅媛,可是,董雅媛却鼻子一哼,头一扬,对乔花开的奉茶视而不见。只仰头对着服务部经理说:“我这身衣服可是上个星期才买的,今天第一次穿,花了我五位数的钱,你们店里看看该怎么赔吧。” 房间里,不仅乔花开的脸色愈发苍白了,就连服务部经理的脸色也十分难看起来,他陪着笑,小声地对董雅媛说:“董姐,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给您找家干洗店......” “什么?干洗店?你想用一次干洗来打发我是吗?你觉得我像个要饭的,是吗?”董雅媛来了气,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乔花开的心一直揪在一起,她能听到包厢门对出的大厅里,那几桌客人在窃窃私语,在小声议论包厢这边的事情,这些人的议论乔花开不关心,她的心一直都在大厅门口的那个男生的身上,她以前总是希望男生能从手机上挪开目光,抬头看上她一样,可是今天,她却在不停地暗自祈祷,祈祷那个男生一直低着头看手机,不要抬头看她们这边...... 可是,那个男生终于还是被这边的吵嚷声吸引了,乔花开眼睁睁看着他抬起了头,向包厢里张望过来。乔花开的心在滴血,在呐喊,在疯了一样狂踢乱砸,她的差点跳出了胸口,又被她按了回去,乔花开暗暗地对自己说,如果他冲进来帮她理论,她一定要抢在他进来之前,起身拦住他...... 乔花开偷偷地、紧张地盯着男生的一举一动,她看到那个男生往这个方向看了一会儿,中间还扶了扶眼镜,他的目光甚至还有两次扫过了乔花开的脸,其中有一次,乔花开非常确定,他还和乔花开对视了几秒钟,乔花开正想给他暗示,告诉他不要插手,不要多管闲事,那个男生却已经重新低下头去,重新开始盯着自己的手机看,对于刚才看到的包厢这边的事情,以及被罚跪在包厢里的乔花开,浑不在意,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样...... 没有人发现,跪在地毯上的乔花开开始浑身发抖,她觉得身上很冷,冷得像掉进冰窖一样,她刚才从那个那生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星儿的关心和着急,更别说爱怜和疼痛了,男生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跪在这里被人羞辱苛责,目光里却只有漠不关心和无动于衷...... 一阵撕心裂肺一样的疼痛朝乔花开袭来,乔花开觉得她的心被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血淋淋地滴着鲜血。闷闷的一声“咚”响起,乔花开手中的茶盅掉在了地毯上,她膝下的地毯湿了,她的膝盖部分也湿了...... “阿花,拣起茶杯来!”服务经理在厉声斥责。 “看看,看看你们服务员的素质,就是用摔茶杯来认错......”董雅媛声音高亢尖锐。 “阿花,就说‘董姐我错了’,赶紧说给董姐道歉!”乔花开身后的容容说。 “阿花,你怎么回事,赶紧说话呀!”小新也着急了,在催她。 乔花开却浑身发抖着,一言不发,脸上已经泪流满面..... 陈虹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职业习惯使然,她与人约会,从无迟到的习惯,也不会提前。陈虹深知迟到的不礼貌,也知道提前到达让带给主人的尴尬和不方面。所以,今天董雅媛约她吃饭,她是按着董雅媛说的时间,准点到达的。 陈虹手里还拎着一个大的购物袋,里面是她前几天逛街买给乔花开的那件水蓝色的连衣裙。陈虹一进美丽饭店大厅,就发现了靠近大厅门的这间包厢里面有些乱哄哄的声音传出,里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她听到好多人在说“阿花”。 陈虹于是朝包厢走来,还在包厢外面时,她就一眼看到乔花开跪在包厢里面的红地毯上,脚边跌着一个茶杯和一滩茶水,那时候乔花开低着头,陈虹看不到乔花开脸上的泪水。 陈虹一见乔花开跪着,她顾不上其它,将手里的袋子往包厢门边一扔,几本奔过来,双手抱着乔花开,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乔花开抬头看到抱起自己的人是陈虹,她于是将头枕在陈虹肩膀上,“哇”一下哭出了声:“陈姐——” 陈虹能感到乔花开在自己怀里不停地发抖,泪水带着温度哗哗啦啦地流在她肩头,乔花开的哭声是那么伤心,那么绝望,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哭塌陷一样。陈虹心疼不已,她一边摩挲着乔花开的背,一边柔声说着:“阿花,不哭,不哭。”接着又问:“发生什么了?”陈虹这个问题既是问阿花的,也是问包厢里几个人的。虽然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但是陈虹扫一眼房间的情况,已经约略猜出了一些细节,她看到了董雅媛,看到了地板上的菜汤...... 董雅媛似乎是这个时候才忽然想起,她这一餐饭局还约了陈虹,而且,她意识到陈虹和乔花开是相识的。董雅媛的面色有些尴尬起来,她起身朝陈虹走来,叫了一声:“陈虹——”董雅媛正想解释些什么,乔花开已经从陈虹怀里挣脱出来,朝饭店外面跑去。 陈虹大为着急,她朝乔花开喊了一声:“阿花!”,乔花开没有停,陈虹随后追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章 以痛易痛 没有人能体会乔花开此刻的痛苦,我们人类的心,其实是可以做到,别人的疼,别人苦的时候,我们依旧可以照样吃饭喝酒饮茶。美丽饭店在乔花开冲出店门后,很快恢复了平静,坐在门口小桌上的那个男生,照样看着手机,吃着他的面条。 如果说这个世界此刻还有人关心乔花开的话,就只有陈虹了。她紧跟着乔花开追出美丽饭店,又一前一后,和乔花开一起横穿车流,中途险象环生,被她们逼停的车辆司机们愤怒得直按喇叭,纷纷伸出头来对她们破口大骂。 可饶是如此,陈虹还是和乔花开差了一步,没能追到乔花开,马路对面就是一个公交车站,乔花开跳上了一辆已经启动的公交车,跟着公交车走了。陈虹没能追上公交车。她想了想,再次穿越车流,回到美丽饭店这边,陈虹的车停在美丽饭店停车场,幸好她今天穿着长裤,下车后就顺手把车钥匙塞在了长裤口袋里。 陈虹开着车进入车道,趁对面车少时,找了个机会直接掉了头,然后朝着乔花开离去的方向追去,陈虹尽量将车开快,途中不断超车,终于在公交车到达下一站时,陈虹追上了乔花开乘坐的那辆公交车。乔花开没有下车,陈虹于是开着车,慢慢地跟在公交车后面。 又走了五、六站,陈虹看到乔花开下了车,陈虹赶紧也将车停了,下车去找乔花开。可是,陈虹还没来得及走过去,乔花开已经又跳上一辆公交车离开了。陈虹无奈,只得重新回到自己车上,继续开车跟着乔花开乘坐的公交车。 乔花开再次下车时,已经来到了沿江路,她下了车就直奔江边而去,陈虹刚停稳车,一看乔花开朝江边跑去,陈虹大惊,一面在后面追,一面叫着:“阿花,阿花,你等等我!” 乔花开却不管不顾,一直往前跑着。乔花开穿着的是平底布鞋,这是美丽饭店对服务员的要求,陈虹是从所里直接去美丽饭店的,穿的是高跟鞋,陈虹心急乔花开,脚下一个不小心,就崴了一下,一阵裂骨的刺痛袭来,陈虹疼得“哎呀”大叫一声,跌坐在路边。 乔花开本已奔到了江边护栏处,突然听到身后陈虹痛楚地大叫一声,乔花开忍不住回头一看,陈虹跌坐在路边,抱着右脚,疼痛得蜷缩起了身子。乔花开再也顾不上其他,扭头跑向陈虹,嘴里着急地问说:“陈姐,你怎么样了?” 陈虹虽然疼得头上直冒冷汗,但还是强忍疼痛,对乔花开说:“没事,我没事。”看着乔花开蹲在她身边,一双眼睛早已哭得红肿起来,陈虹还不忘摸一摸乔花开的头发,对她笑一笑说,“阿花,我担心的是,你没事吧?” “嗯嗯,我没事,我没事......”乔花开说着我没事时,眼泪又开始“哗哗啦啦”地往下流,一阵阵伤心再次袭来,乔花开忍不住一把抱住陈虹,嚎啕出声,“嘶——”乔花开的搂抱拉痛了陈虹的脚伤,陈虹疼得到抽一口凉气,乔花开赶紧松手,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声,问陈虹怎么办?要不要背陈虹到医院? 陈虹笑说:“你怎么能背得动我?” 乔花开立刻一抹眼泪,说:“我背得动!”说完拽住陈虹的胳膊,就要往起背陈虹,陈虹赶紧大声叫停,乔花开才松开陈虹的手。 陈虹对乔花开说:“我的脚不碍事,虽然动不了,但是,再等一时半会儿也不要紧。不过我的车扔在这里不行,我打电话叫个人来。” 陈虹这么说完,正想让乔花开去车上取手机,才想起自己的手袋和那件带给乔花开的裙子一起,扔在美丽饭店的包厢里了,手机也在里面。陈虹于是苦笑一下,向周围张望了起来。陈虹一个穿高档西服套装的大美女居然坐在路边,原本就很引人注目,这个时候,正有两个路过的中年人朝这边张望呢。 陈虹于是朝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求助说:“您好,我的脚不小心崴了,您可以帮我打个电话,叫我一个朋友过来吗?那边那辆白色别克是我的车。” 陈虹说这些,倒不是为了显摆她有车,她深知现在的人们因为上当受骗的次数多了,社会到处宣传,所以都很警惕,生怕遇到骗子,陈虹主动介绍自己的情况,并且说出路边停着的是她的车,这样可以减少别人对她的猜疑,人家才愿意向她伸出援手。 中年男人看了看陈虹,又看看乔花开,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拿出了手机,问陈虹说:“号码多少?我帮你打。” 陈虹报上了范舟的电话。陈虹刚才就想好了,她这样受了伤,是不敢让她母亲林若雨跑来这里看她坐在路边不能动弹的这个样子的,她怕林若雨会受不了刺激,惊叫惊呼起来。所以,她选择了通知范舟。 中年男人拨通电话,问清楚那边接电话的人确实是名叫范舟后,他居然放心地将电话交给了陈虹,陈虹说声“谢谢”,接过电话,简略地告诉范舟自己崴了脚了,在路边动不了,并且报上了自己的大概位置,同时提示范舟她的白色别克车就停在路边,方便范舟一会儿找寻她。 范舟一听陈虹崴了脚,在路边动不了,他心急火燎,开着车,不到一个小时,就来到了江边,按照陈虹说的一路沿着江边寻找,很快发现了陈虹的车。与此同时,范舟叫来的一个代驾也到达江边,范舟将陈虹报上自己的奥迪车后座,代驾开走了陈虹的别克车,乔花开也上了范舟的车,坐在驾驶座上,范舟那边也早已经和红十字医院一个熟识的外科医生约好了,他开着车,直接将陈虹送到了红十字医院挂了急诊。 医生安排陈虹拍片子,陈虹坐着轮椅,范舟跑来跑去交费办手续,乔花开推着陈虹推进推出,这一忙碌,倒忘了自己今天经历的很多伤痛......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收到律师函 检查结果,陈虹的脚问题不大,看上去虽然肿得很大,但是没有骨折,只是扭了筋而已,但也暂时不能下床活动,范舟坚持要陈虹住院,陈虹想了想,也同意了,她想着一来可以避开母亲林若雨,免得她母亲看到她的脚这个样子,大惊小怪地心疼,此外,陈虹还想以此为借口,将乔花开拴在自己医院,陪在自己身边一段时间,这样也能放心一些。 乔花开对于这样的安排也是愿意的,毕竟,回去饭店继续上班她已经是没有心思了,可是,这样失业在家,面对姑妈乔真真的各种盘问,她也有点受不了。现在可以既不用去饭店上班,又不用回姑妈家,面对姑妈乔真真,乔花开觉得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于是,她打电话告诉母亲林若雨,说自己出差了,然后,连续一周的时间,陈虹都住在医院里,期间,工作上的事情,助理赵海涛每天都会来医院和陈虹进行沟通和汇报。 陈虹住院的第二天,前台小月下班之后也来医院看陈虹了,还顺便带来了陈虹的手袋,里面装着陈虹的手机,此外,还有装着陈虹给乔花开买的连衣裙的那个购物袋。这两个袋子都是董雅媛带去国际商务中心十七楼,交给安胜所的前台小月的。小月按照陈虹的交代,对所有找陈虹的人一概回复说,陈律所出差了,要一周之后才能回来。 当天晚上,陈虹就接到董雅媛的电话,电话里董雅媛再三道歉,说自己不知道陈虹认识那个服务员,然后,她把责任全部推给了美丽饭店,说强迫阿花下跪并不是她的意思,是美丽饭店服务部经理自己的主意。董雅媛并且告诉陈虹,她已经放弃对美丽饭店的所有索赔要求,不追究他们任何责任,连赔礼道歉也免了,弄脏的衣服她已经送去干洗店洗去了,能洗干净。董雅媛还向陈虹打听,乔花开是她什么人,陈虹冷冷地把话头避开了。 陈虹没有表示什么,但是董雅媛在那头听得出,陈虹态度冷淡,董雅媛又问了陈虹几句出差的事情,然后挂了电话。董雅媛心里自然清楚,陈虹并没有出差,她人就在上海,否则也不会那么快拿到她送去的手袋了。董雅媛确切地知道,陈虹的手机是在那个手袋里,因为当时董雅媛眼看着陈虹追着乔花开出去,心里就发了急,赶紧打电话给陈虹,却听到陈虹的手机铃声在包厢里响起,董雅媛这才意识到,陈虹把手袋和手机都留在了包厢里。 董雅媛不禁有些懊恼起来,她是很不情愿把和陈虹的关系搞僵的,陈虹是上海市出名的律师,董雅媛还指望她帮着自己从老公温君儒那里多弄点财产过来呢,这也是她当初要介绍陈虹入老公公司做法律顾问打好的如意算盘,却不料,不仅陈虹和她老公温君儒连面都没能见上,她甚至还搞僵了和陈虹的关系,真正是弄巧成拙。董雅媛再一次想到乔花开当时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忍不住骂道:“贱丫头,坏我大事!” 乔花开穿上了陈虹给她买的那件天蓝色连衣裙,整个人立即如跳出尘埃的一朵清荷一样,美丽万方,就连乔花开自己都对着镜子看傻了,她想不到自己也可以这样漂亮。有时候,对于女孩子来说,一件裙子的效果就是比很多事情和东西都要好,乔花开居然就因为自己拥有了一条这样漂亮的裙子,暂时忘却了伤痛,每天都要美美地照好几次镜子,乔花开自然猜得出,陈虹送给她的这件裙子便宜不了,看面料和手工就能看出来,这一定是她穿过的最贵最漂亮的一件衣服。 乔真真老太来过一次医院探望陈虹,因为陈虹给乔真真去了电话,告诉乔阿婆,乔花开这几天在医院陪她,免得乔真真担心。乔老太看到乔花开穿着那么漂亮的裙子,一问是陈虹给买的,乔老太也开心了,不停地叮嘱乔花开,好好照顾陈虹。 一个星期之后,陈虹出院了,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让乔花开给她签署了委托书,陈虹以乔花开的代理律师身份,向美丽饭店发出了律师函,就美丽饭店逼迫乔花开下跪、对乔花开进行人身侮辱一事,进行民事索赔。 美丽饭店的老板姓苏,是浙江人,他接到陈虹的律师函,当时就慌了,他开饭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接到律师函,美丽饭店老板当即把服务部经理叫来,让他看了律师函,服务部经理面色也很难看,饭店老板急得团团转,他骂了服务部经理好一通,说他真是猪脑子,都什么年代了,到处都在讲人权,讲法制了,他还在逼员工下跪!饭店老板向服务部经理——自己的堂弟下达了死命令,要尽快把这件事情摆平,决不能把事情弄到法院,若是再上让媒体知道,报纸上曝光一下,那美丽饭店的名声就要臭了,直接改名丑陋饭店好了,还开啥门啊!到时候,他们兄弟俩一起卷铺盖回老家好了! 乔花开是没有手机的,留在饭店的联系方法就是姑妈乔真真家的座机,住址也是写着乔老太的糖机厂宿舍楼。服务部苏经理打来电话,恰好是乔老太接的,她一听对方是乔花开饭店的服务部经理,社会经验丰富的乔老太自然知道这是乔花开的直接领导呢,乔老太十分热情,苏经理趁机提出登门拜访,乔真真当即表示欢迎。乔花开从红十字医院回来之后,连着好几天了,一直也没去上班,乔老太问乔花开时,乔花开只说是轮休,乔老太也弄不大清情况,心里正自狐疑不已呢,现在饭店服务部经理要来,乔老太自然喜欢呢。 于是,乔老太这边赶紧上街买了二斤苹果和桔子,还弄点酥糖和瓜子,又买来两瓶饮料,准备好了接待乔花开的顶头上司。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家访 前门的门铃响起,乔老太赶紧开门,迎面看到的,居然是一个巨无霸的草编花篮,枝枝蔓蔓的,插着很多玫瑰、勿忘我之类的鲜花,让乔老太看得眼花缭乱,好一阵才发现花篮丛中卧着很多鲜艳漂亮的水果,苹果、水蜜桃、橙子、奇异果等,个个都是天庭饱满,水淋淋的,真让人舍不得下口去吃。原来,其实不是花篮,是一个高级果篮。乔老太正自诧异呢,果篮徐徐移动,露出篮子后面一张皱巴巴的脸来——正是美丽饭店服务部苏经理。 “请问这是乔花开的姑妈家吗?”苏经理哈着腰,像个日本妇女似的,笑眯眯地问,一脸谄媚。 “我就是阿花的姑妈。您是苏经理吧?快请进,请进!”乔老太不愧是搞过政工的工会干部,当即从行迹语音辨认出了电话上的苏经理。 不过乔老太心中还是有些暗自纳罕的,她原本以为在饭店做经理的人,该当生得肥头大耳才是,没料到这个服务部经理,却生得干瘪瘪的,脸上更加是有些皱巴巴的,简直像一张耕田农民的脸,那张脸上像被犁过的田,皱纹细细密密的,像田间的沟壑。 乔老太若是知道苏经理的来历,就不会对此产生疑问了。苏经理原本就是浙江乡下种田的,因为堂哥在上海开了饭店,需要一个可靠老实的自己人来带队,所以才将他从浙江农村带来,做了服务部经理。苏经理对堂哥确实是兢兢业业、恭恭谨谨,这也大概就是他为什么很喜欢乔花开,对乔花开多有关照的原因,苏经理一眼就能看出,乔花开和他一样,都是来自农村的苦孩子。只不过,苏经理跟着堂哥在上海已经有七八个年头了,乔花开才是刚来上海。 乔老太招呼着苏经理进门,再给他让座,然后朝房间叫着:“阿花,阿花,快给你们经理倒茶。”可是好半天没人应声,乔老太好奇怪,跑房间里一看,乔花开不见了。乔花开是在乔老太买了糖果瓜子等回来时,好奇一问,才知道饭店服务部苏经理要来的,到了这个时候,乔花开就算反对苏经理登门,也没用了,一来苏经理马上就到,二来,这里是她姑妈乔真真的家,不是她乔花开的,姑妈乔真真欢迎的客人,她乔花开有什么资格说拒绝别人登门呢?乔花开想,她不能拒绝苏经理到来,还不能拒绝见他吗?脚在她自己腿上长着,苏经理可以来,她也可以走啊。所以,当苏经理按响前面的门铃时,乔花开就从后门溜走了。 苏经理坐着,和乔老太唠了一会儿嗑,乔花开始终不出现,苏经理套了几次乔老太的话,心下断定这老太太还不知道乔花开在饭店里出的事,也不知道乔花开为啥不来上班,更不知道乔花开请了律师与饭店刀兵相见、对簿公堂的事情。苏经理就重新调整了方略,他原本是打算来了和乔家姑侄来谈判的,现在既然乔花开说的是自己在轮休,苏经理也不戳穿她,这趟拜访就成了经理给饭店优秀员工家访来了,苏经理对乔花开在饭店的表现大加赞赏,夸她勤快、聪明,有眼色,服务态度好,客人都喜欢乔花开,把个乔老太听得是心花怒放,末了,苏经理代表饭店请求乔花开早点回饭店来上班,现在饭店人手紧张,乔花开最好能缩短一点假期,早日回归岗位,苏经理同时还给乔老太带来了给乔花开加薪的好消息。 苏经理“家访”结束,乔老太一直将苏经理送出长长的巷子,乐颠颠地回到家中,正在清点苏经理带来的果篮、牛奶、红酒等大包小包,乔花开回来了。 乔老太赶紧抓着乔花开,做乔花开的思想工作,要乔花开早点去上班,乔老太拿出当年在糖机厂做工人思想工作的劲头和手段,抬出国家利益,集体利益高于一切的标杆,饭店现在缺人,乔花开应该挺身而出,主动上岗,就像乔老太当年,经常为了单位利益,主动加班一样。 没想到,乔老太苦口婆心一番,乔花开最后却甩下两个字:“不去!”然后就上了床,钻了被窝。乔老太追过去想要再进行继续教育,乔花开拿被子一下子蒙住脑袋,与世隔绝了。可把乔老太气坏了,唠唠叨叨,把乔花开数落了个够。不仅是这一晚数落,接下来的好几天,乔花开继续窝在家里不去上班,乔老太连着数落了好几天,差点气出心脏病来。有一次,乔老太说着说着,气不过,拿起桌上的一包瓜子就朝着乔花开砸了过去,瓜子撒了乔花开一脑袋,乔花开跺一跺脚,跑出了乔真真家,愣是到晚上十点多钟还没回来。 乔真真这一下急了,也怕了,自己在附近找了一圈,没能看到乔花开,于是想起了陈虹,想着乔花开前几天一直在医院陪着陈虹,和陈虹已经很熟了,会不会是跑到陈虹那里去了? 陈虹一听乔花开不见人了,心里十分着急,她电话上听乔真真大致说了一下苏经理来访、乔真真劝乔花开回去上班、乔花开就跑不见人的情况,陈虹知道这是乔花开不愿意告诉姑妈,她在饭店所受的委屈。 陈虹于是一边拿着车钥匙下楼,准备开车去找乔花开,一边在电话上简单告诉了一下乔老太,苏经理是怎么逼迫乔花开给客人下跪奉茶,侮辱乔花开的,乔花开受此侮辱,自然不肯再回去上班。而且,陈虹告诉乔老太,她已经以乔花开代理律师的身份,向美丽饭店发了律师函,追究他们对乔花开进行人身侮辱的责任,并已提出民事索赔。 直到陈虹讲完这些,挂断电话,乔真真始终再也没说一句话,她整个人傻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呆住了。她没想到,那个看上去老农民一样、面慈心善的苏经理,竟然逼着乔花开给客人下跪......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惊吓 陈虹开着车,先是在乔老太家附近到处看有没有乔花开,随后,她开车到了江边,沿江寻找,上一次,她从饭店追着乔花开出来,乔花开就是一口气跑到江边护栏处,陈虹简直觉得乔花开翻身一跃就要跳下去了,幸亏她当时崴了脚,才把乔花开留住。陈虹怀疑乔花开这一次,有可能又跑到江边去了。陈虹提心吊胆,车开得很慢,心紧紧地揪在一起,一路生怕看到一群人围在江边,似乎有什么事件发生的样子。还好,陈虹沿江找了一个多小时,江边始终平静,没有看到有什么意外事件发生。上海这么大,接下来,该去哪里找乔花开,陈虹心里实在没有谱了,她想了想,决定回去和乔老太商量一下,实在不行的话,就报警求助。 陈虹将车停在乔老太家的巷子口,那里灯光昏暗,陈虹想起上一次她来看乔老太,乔花开还很有心地在这里等她,怕她夜路不安全,陈虹坐在驾驶座上想了一会儿乔花开,鼻子有些泛酸起来,想着这样一个纯洁干净善良的女孩,却在上海遇到这么多波折,还要遭受美丽饭店的人格侮辱,陈虹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帮乔花开将这件事情理论到底。 陈虹下了车,锁好车门,心情沉重地朝乔老太家走去,忽然,身后有人叫她:“陈姐。”陈虹愣了愣,回头一看,果然是乔花开,陈虹惊喜万分,一把拉住乔花开的手,激动地问她:“你去哪里了?我和你姑妈好担心你啊!” “我去江边吹了吹风。”乔花开道。 “江边?是上次那里吗?我也去那里找过你啊,没有看到你。”陈虹道。 乔花开点点头说:“嗯呢,是的,我喜欢去那里看渡轮。”乔花开说完,看明白了陈虹眼里透出的担心,她朝陈虹笑一笑道,“陈姐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才二十岁,我的未来还很长,我会好好珍惜自己的。” “那就好,那就好!”陈虹听到乔花开将她心中的担心明明白白地说开来,又化解掉,心情十分激动,她忍不住将乔花开搂进了怀里。一个二十岁的农村女孩,在大上海遭受这样的人身侮辱之后,还能说出不做傻事、会珍惜自己的话,多么不容易啊!而且,陈虹今晚才知道,乔花开一直没有把她在美丽饭店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告诉姑妈乔真真,显然是怕乔真真替她担心,这实在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啊,这么苦的事情,一个人闷在心里,就是靠在江边看一看渡轮来排解。 陈虹和乔花开到家时,乔老太正在地板上急得团团转呢,脑子里已经想了千万种最糟糕的结果,乔老太甚至想好,乔花开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就提着菜刀,上美丽饭店找那个脸上皱巴巴的苏经理拼命去。结果,就在她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陈虹居然带着乔花开一起回来了,陈虹告诉乔真真,她是在巷子口遇到乔花开的,乔花开是自己搭乘夜班车回来的。 乔花开已知自己给乔真真带来的惊吓了,她躲在陈虹身后,怯生生地叫声:“姑妈!” 没想到,乔真真直接就掉下了眼泪,倒把乔花开吓了一跳,她赶紧上前认错,说她以后再也不这么晚回家了,以后一定不贪玩,一定早点回家来。 乔真真却拉着乔花开的手,眼泪掉的“吧嗒吧嗒”的,说的是:“阿花,你受委屈了!姑妈对不起你!姑妈让你在上海受人欺负了!”乔真真这几句话,却又把乔花开的眼泪惹出来了,姑侄两个于是执手相看泪眼,互相安慰,互相给对方抹起了眼泪,把个陈虹在一旁看得也是难受得不行。 过了好一阵子,乔老太想起陈虹被她们姑侄两个晾在一旁了,赶紧请陈虹坐了,然后真诚地感谢陈虹帮忙寻找乔花开,而且还代理乔花开的索赔。陈虹于是说她原本一直在等美丽饭店的回复,现在不打算继续等下去了,她打算明天下午去一趟美丽饭店,与饭店方面当面商谈乔花开的事情。 陈虹离开乔真真家时,乔老太追着,一定要塞一个红包给陈虹,陈虹坚决不收,乔老太无奈,只得收起红包。乔花开打着手电筒,送陈虹出了巷子。陈虹发动轿车后,对乔花开笑一笑,安慰她说:“阿花,等我好消息!”说着比了一个v字型。 乔花开眼睛一热,她看一看陈虹,朝她真诚地说了声:“谢谢陈姐!” 这一晚,乔花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很晚都没有睡着,她今天向陈虹撒了谎。其实,她今晚跑去江边,包括那一天跑去江边,并不是去看渡轮。她平时确实有到江边看渡轮的习惯,高大宏伟的渡轮,鸣着常常的汽笛,烟囱在身后拖着常常的炊烟,确实是乔花开平日里喜欢看的江边情景,若是加上长河落日,满江金波的景色,就更加引人入胜了,确实不是乔花开这个山沟里长大的孩子可以想象的情景,所以乔花开平日里,确实喜欢去江边看渡轮,看江景,看落日...... 可是,这两次,乔花开都不是去看风景和渡轮的,她就是想奔到江边纵身一跃,从苦痛之中一了百了,解脱出来。直到今天,她看到陈虹两次都为她着急奔跑,看到姑妈乔真真为她潸然泪下,乔花开才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懊悔中,她觉得自己太软弱了,太自私了,这一晚,乔花开暗暗地告诉自己,不为其他,即使为了好好照顾姑妈,她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乔花开很晚才睡着,也很晚才醒来,那时候,阳光已经透过薄薄的窗帘,铺满她的床铺。乔花开爬起来,到客厅里倒了一杯水喝,叫了两声“姑妈”,却没有人应声,乔花开于是放下水杯,先看过厨房、洗手间,没有看到乔真真,卧室里也不见人,乔花开正在奇怪姑妈去哪里了,忽然,乔花开愣住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访 乔花开发愣的原因,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而是因为她没看到什么。她不仅没有看到姑妈乔真真,而且没有看到任何她认为应该被她看到的东西——包括昨天苏经理送来的那么硕大的一个花果篮。不仅大果篮没有了,昨天苏经理带来的那么多礼物,牛奶、花生油、红酒等等,通通通通不见了。乔老太连人带东西一起不见了! 乔花开脑子只需微微一转,就大致猜出了情况——她姑妈乔真真多半是提着那些东西去找苏经理去了! 乔花开当即慌了神,马上给陈虹去电话。陈虹正在接待客户,手机响了,陈虹原本没打算接的,可是,眼睛瞟一眼显示屏,居然写着乔阿婆三个字,陈虹于是接了电话。 乔花开电话上把这个情况一说,陈虹也着急了,乔老太的脾气陈虹清楚,那绝对是有拼命三娘的特质的,陈虹第一次认识乔老太,就已经领教过她这种不依不饶的拼命精神了。乔花开告诉陈虹,她现在就出发,往美丽饭店去。随后,陈虹也匆匆结束了与客户的会谈,从国际商务中心出发,赶往美丽饭店。 乔花开猜的没错,乔老太就是到美丽饭店去了,她因为拎着苏经理送来的那么多礼物,所以没有坐公交车,她出了巷子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坐在出租车上,乔老太觉得自己拎着的这些大包小包,不是什么瓜果牛奶,而是炸药包,乔老太决心今天要拿出***炸碉堡的勇气和杀气,用苏经理买来的这些礼物,将美丽饭店给炸了,将美丽饭店夷为平地。居然敢逼她的阿花给客人下跪!欺负阿花不是上海人,没有爹妈在身边撑腰做主呢是吧?可是阿花有她这个姑妈呀!她今天一定要让美丽饭店的大小经理们知道,乔花开也是有人疼的,不要觉得乔花开好欺负! 美丽饭店刚刚开门,还在清理卫生,准备材料中,客人也还没有一个,苏经理也是刚到美丽饭店,他前脚刚要踏进饭店,就听到有人叫他“苏经理”,苏经理顺着声音回头去看,就看到乔花开的姑妈正从出租车上下来,苏经理赶紧小跑着迎了上去。乔老太从出租车上下来,并没有立即关车门,而是又反身开始从车上往下拿东西,苏经理正想热情地帮乔老太拿东西,却发现乔老太一件一件从出租车上拿下来的东西竟然是他昨天拎着,去家访过乔老太家的那些果篮、牛奶、花生油、红酒等,苏经理就愣在那里,有些傻眼了。 乔老太也不理会苏经理,她将这些东西从车上拿下后,就着地面一放,也不再拎了,直接迈开步子朝美丽饭店走去。出租车也离开了,马路边只留下苏经理和他脚边这一堆果篮等物品,当下,苏经理好不尴尬。他赶紧招手叫来看管停车场的一名保安,命他将这些东西拎到他办公室去,自己则赶紧追着乔老太去了。 苏经理跑快几步,抢到乔老太前面,就要把乔老太往他办公室请,不料,乔老太却已经在饭店大厅里拉过一张椅子,金刀大马地往中央一坐,对苏经理说:“来,苏经理,昨天你到我家拜访我,今天,我来回访一下你,” 苏经理赶紧“喏喏”着,着人给乔老太上茶。乔老太慢悠悠地说:“苏经理,我今天主要想了解一下,你当初是怎么考虑的,居然想着要让我的阿花给客人下跪......” 苏经理一听乔老太说出了乔花开下跪一事,知道乔老太这是知道真相了,想着一定是昨天他离开之后,乔花开告诉了姑妈她不来上班的真正原因,苏经理当下面色极为难看,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呢,恰好来了客人要吃饭。 苏经理想了想,亲自斟了一杯茶给乔老太奉上,说一声:“乔大姐,我这里先向您认个错,后面的事情,您看是不是到我办公室去谈?这里马上要开始来客人了,饭店还得做生意。” “做生意?”乔老太双眉一轩,朝苏经理一瞪眼,道,“你们还要在这里赚钱?我的阿花没了,你们能赔个人给我吗?” 苏经理闻言,吃了一惊,他昨天回来这心里就一直有些乱糟糟的不踏实,他上门“家访”乔花开姑妈家,只见到乔老太乔真真,始终没有见到乔花开本人,下跪的事情也就没有机会和乔花开当面说开,这也还罢了,今天乔老太来他这里,居然张口就说阿花没了,要饭店赔个人给她,唬得苏经理的脸色当下就变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原本,他的错还只是逼着乔花开下跪,已经就收到律师函了,说他对乔花开进行了人身侮辱,现而今,如果乔花开的人出了事,那他这个漏子就算是捅破天了,苏经理当下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脑门出汗,他掏出一块手帕,一边擦汗,一边结结巴巴地对乔老太说:“乔,乔大姐,您别吓我,我胆子小.....” 乔老太冷笑一声,说道:“难道我的胆子就大吗?我的宝贝侄女送到你们这里端茶递水也就算了,最后还要被你逼着下跪,一个小姑娘家,我弟弟弟媳捧在手掌心里宝贝着养大,我无依无靠,还指望阿花给我养老送终呢,却被你们把人给逼没了,这笔账我们可要好好算一算。” “阿花,阿花她怎么没了?”苏经理小心地试探道。他好怕乔老太说出,乔花开昨天吃了安眠药,或者老鼠药,送医院急救,抢救不及之类的话。那他相信,自己绝对会吓得直接拔腿就跑的,他也不要在堂哥这个饭店做了,他情愿直接回老家继续种田去。 乔老太沉吟着,看了看苏经理的脸色,说道:“阿花昨晚彻夜未归,现在人在哪里我不清楚。” 苏经理一听,当下就急了,乔花开失踪,这比她吃安眠药老鼠药送医院急救也好不了多少啊。苏经理赶紧问乔老太道:“您您您,您就没有找一找她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目瞪口呆 乔老太正要再吓一吓这个满脸皱纹的苏经理,乔花开忽然横空出现,她在饭店门口叫了一声:“姑妈!”语气里满是焦急和责怪。她果然没有猜错,姑妈乔真真就是拎着苏经理送的那些东西,跑来美丽饭店,和苏经理算账来了! 这一下,乔老太有些尴尬了,她刚还在跟苏经理说她的阿花不见人了呢,这乔花开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乔老太白一眼乔花开,却也不能不认这个侄女啊,只得故作惊讶道:“哎呀,阿花,昨晚你一夜未归,去哪里了呀?可把我急死了。” 乔老太说着还朝乔花开拼命眨眼睛,想着乔花开不善于说谎,担心乔花开当着苏经理和大厅几个服务员的面戳穿她的诈胡的话。可这边,乔花开却呆愣愣毫无所动,她在呆呆地看着靠近大厅门口的那张小桌——那个男生最喜欢坐的那张小桌。 现在还没到午饭时间,饭店里只有一桌客人,就是靠门这张小桌的人。今天坐在那里的,除了那个男生,还多了一个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情侣,因为他们有很多细腻的小动作。那个男生换了发型,原来有点长的头发理成了小平头,吃饭也不再看手机了,而是不断地看向对面的女生。两个人点了三个菜,还有一盘饺子,女生背对乔花开,乔花开看不到她的脸,背影看是一个披肩发的瘦消女生。男生坐在对面,乔花开可以看到他看着女生的目光。他不断地夹菜到女生碗里,似乎看到女生嘴角粘了什么东西,他伸手过去为女孩轻轻抹去,目光里是满满的甜蜜和宠溺。 乔花开觉得自己的浑身都在发抖,她差点就站不住了。尤其是当她看到两人身旁还放着一张椅子,那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大大大大的咖啡色玩具熊,正是乔花开曾经在精典大厦楼下的橱窗里看到的,乔花开那时候还曾经想过,有朝一日,男生如果问她想要点什么礼物,她就要男生给他买这个玩具棕熊做礼物。如今,男生确实买了棕熊,却不是送给她...... “阿花,阿花!”乔老太在叫乔花开,乔花开却痴呆呆地置若罔闻,忽然,乔花开觉得有个人搂住了她的肩膀,乔花开回头一看,是陈虹,陈虹看看那个男生,又看看乔花开,了然地拍一拍乔花开的肩膀,乔花开差点哭出声来,她把脸埋在陈虹肩头,将哭声堵在喉咙里。 乔花开的到来,令乔老太心中懊恼,觉得是来了一个猪队友,但是,陈虹的到来,就令乔老太精神大振了,她当即跳下椅子,挺胸抬头,朝苏经理引荐道:“苏经理,这位陈虹,是上海安胜律师所著名的律师,我们特聘请陈律师来就你们对我的阿花进行人身侮辱一事,与你们进行探讨!” 苏经理刚才一看到陈虹到来,已经从陈虹的装束和气质看出了陈虹的不俗,尤其那天在小包厢里,他和董雅媛商谈时,已经见过陈虹一面,苏经理当下赶紧上前,迎住陈虹,陪着小心对陈虹说:“陈律师,久仰!我是美丽饭店的服务部经理,这里还有客人,我们是不是到我办公室去谈?” 乔老太当然是不乐意的,但是,陈虹到来,乔老太也就不敢拿主意了,她看了看陈虹,等陈虹示下。陈虹眼睛瞟一眼靠门处那张小桌边的那个男生和女生,然后朝苏经理点点头道:“好的,我们到您办公室去谈。” 苏经理一听,大为振奋,于是当先引路,带领乔老太一行朝他后面的办公室行去,陈虹依旧轻轻扶着乔花开的肩,示意她一起去,乔花开不得不迈开步子,她临去时回头张望那张小台,看到的,是那个男生在和对面坐着的女生交换甜蜜的眼神,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二人世界中,根本不关心别处发生的任何事情。 陈虹等人进到苏经理的办公室后,苏经理殷勤地为三个人亲自泡了茶,就连乔花开这里,苏经理也亲手将茶送过去,亲切地说:“阿花,你喝茶。”阿花虽然心里还在生气,却到底没能坐得住,赶紧起身接了茶杯。 陈虹已经哗啦啦铺开一堆法律文件,并且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她头头是道,说了一堆法律依据,最后代表乔花开提出了经济方面的赔偿要求和民事道歉的要求,乔老太当即顺着陈虹的话题,将对美丽饭店道歉的要求,具体为登报道歉。这个要求把苏经理吓了一跳,他堂哥最怕还就是被媒体报道,知道这件丑事呢,乔老太就提出要登报,苏经理急得一会儿摆手,一会儿作揖,说:“使不得,使不得!” 乔老太生气了,不客气地道:“怎么使不得呢?你们当初逼着我的阿花在那么多人面前下跪的时候,就使得,我现在只是要求你们登报纸道歉,你们就说使不得了,我还没要求你们上电视露着脸去道歉呢!” 苏经理一看乔老太态度强硬,实在无法说服老太,苏经理一着急,“扑通”一声就给乔老太跪下了,苏经理办公室没有铺地毯,所以,他这一跪,“扑通”之声格外响亮,不仅把乔老太吓了一跳,一直魂不守舍,魂飘天外的乔花开也给吓醒了。 苏经理光是下跪还不说,他还开始朝乔老太磕起头来,边磕边说:“乔大姐,我给您磕头了,您放过小店吧,是我惹出来的祸,我错了,我不该逼阿花下跪!”苏经理这么说着,忽然一个转身,又朝乔花开磕了下去,唬得乔花开“妈呀”一声大叫,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躲到姑妈乔真真身后去了。 陈虹也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她简直目瞪口呆。陈虹身经百战,各种谈判不知已经经历过多少,这一次,代理乔花开索赔,她更是用了心,来之前做了充分准备,设想了各种应对美丽饭店方面可能提出的各种谈判筹码和条件的方案,可她偏偏就是没有想到,饭店方面会使出下跪磕头这一招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秋风无情 苏经理仅仅是下跪磕头也还罢了,他现在是一边磕着头,一边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往下流,嘴里嚎啕着哭诉着,他说:“乔大姐啊,阿花啊,还有陈律师,你们要相信我啊,我是把阿花当成自家闺女来爱护的啊,那么多孩子想进小包厢工作,给我送礼行贿的都有,我都没有答应,愣是把阿花安排进包间,阿花干活经常走神,听着客人讲的笑话就忘了干活,那些个女孩子都在我耳边吹风,让我扣阿花的奖金,我也没舍得,她们还向我告密说,阿花暗恋客人,朝客人献殷勤、抛媚眼,让我将阿花炒鱿鱼,打发她回家去,我都没有听,我舍不得阿花啊。 “乔大姐、阿花、陈律师,不瞒你们说,我知道阿花是从苏北农村来的,我自己原来也是农村种田的,看着阿花,就像看着我留在乡下的姑娘,也是阿花这么大年纪,马上就要高考了。 “乔大姐啊,陈律师啊,我承认我这件事情处理的不对,可是,大姐您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客人在那里嚷嚷着要让阿花下跪,我去了处理事情,自然也只能先顺着客人的意思,我朝阿花喊,说阿花你跪下,其实我只是作一作样子给客人看而已,我早已经在那里使眼色,让阿花溜走了,可是阿花没看明白我的意思。 “至于说阿花居然真的跪下了,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啊,我没有想到我才刚说让阿花跪下,阿花身后的两个女孩就硬是把她按着跪下了,我我我,我也是看着干着急,没有办法啊,只能将错就错,居然跪了,就给客人敬一杯茶了事算了。 “乔大姐啊,陈律师、阿花啊,我不是要针对你啊,我只是这个饭店的一个部门经理,我做得不好,也一样要被炒鱿鱼送回家种田的,我只想着把事情解决、了结了就算了,我在农村乡下的时候,我自己的姑娘做了错事,我也是让她跪在祠堂里,拿鸡毛掸子教训她的。我是把阿花当自家闺女看的啊......” 苏经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哇啦哇啦”说了这一大堆,陈虹和乔真真听着倒也罢了,乔花开听得受不了,先是苏经理说那些女孩子打她的各种小报告,接着是说举报她暗恋客人,再后来,苏经理说破当时的下跪情形,确实就是站在她后面的容容和小新二人合力将她按了下去的,当然,她们有鸡毛当令箭,就是借着苏经理说了一句“阿花你还不跪下”,这些东西,乔花开此前还只是有些模模糊糊,此刻豁然开朗,尤其是女孩子背后打的那些小报告,此刻苏经理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儿全倒给了她,乔花开一时之间所受刺激着实不小。 还有一点,乔花开其实心中一直有疑心的,就是当时她从桌上撤菜盘,要帮董雅媛拿去加热,玲玲突然出现在她的后面,把她的手肘撞了一下,才让她将一盘油乎乎的菜,连菜带汤一起,倒在了董雅媛身上,乔花开一直都怀疑玲玲是故意的,出了事情,一看客人生气了,乔花开闯祸了,玲玲马上就跑得不见了人,等到苏经理来的时候,更是连一句解释的话也没帮乔花开说过。 乔花开脸色苍白,接受着这一波波的真相朝她袭来,她明白这些女孩子们为什么要针对她,她对她们从来都是友善的,可是,有些她与生俱来的东西,令到这些女孩子们对她很不喜欢。美丽饭店所有姑娘里面,最漂亮的就是乔花开,这一点她们不承认也没用,这是被所有男生公认了的,也因此,那些男孩子都愿意帮着乔花开干活,乔花开去厨房要个什么东西,催个什么菜,马上就有,别的女孩子就要好几趟去,女孩子们恨死了乔花开的漂亮,嫉妒她被这么多男生围着她献殷勤。 苏经理钦点乔花开进包厢也是一个令她们嫉妒的原因,她们使劲手段想要进包厢多赚几百块钱,而且包厢的工作还清闲一些,加之包厢接触的都是一些比大厅要素质高、要有钱的客人,据说美丽饭店两年前就曾经有个服务员女孩被包厢的一个客人看中,带着出了国,这样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谁不想抢呢? 加之乔花开还特别聪明,学东西很快,别人两个人才能铺好的桌子,她一个人就可以搞定,而且,乔花开还有一个特长,就是口算特别快,客人刚点完菜,她就已经能口算出客人的账单了,有时候买单时候,邻桌的客人还在算账,她已经帮别的女孩报出账单了,店里又经常搞这么活动,那个优惠,有时候活动重复冲突,究竟哪个更划算,乔花开三下两下就能帮客人算清楚,客人对她赞不绝口。所有这些林林总总,都是乔花开在这个饭店被这些女孩子们联手孤立的原因,最终大家在她最后联手陷害了她一把,借着王熙凤一样的客人之威,借着苏经理的领导之势,趁机将乔花开坑害了一把,将她按倒在地毯上下跪。 今天,乔花开原本没有打算回来美丽饭店见苏经理的,她们原本的约定就是陈虹以乔花开代理律师的身份,今天下午独自与苏经理进行面谈,可是,姑妈乔真真的鲁莽行事,将着急的乔花开引到了美丽饭店来,乔花开很担心姑妈乔真真在这里一个人对付苏经理吃亏,她不可能坐视不顾,所以她马上也打车追了来,可是,想不到苏经理在乔真真的咄咄逼人之下,崩溃大哭,进而下跪求饶,于是,这原本隐藏于背后的林林总总,像浪潮一样扑面而来,乔花开不及躲闪,被这波浪打中,淋得浑身湿透...... 陈虹和乔真真都在担心地看着乔花开,乔花开面色极不好看,胸口起伏,面色青惨,身子也在晃动,像秋风里的一片树叶摇摇欲坠。真相,正如秋风一样无情地扫割着她的心......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封存 陈虹已经在悄悄防备了,防备乔花开受不了这份真相的刺激,突然跑走,像上次被逼着下跪那样,跑到江边或者什么地方去。 苏经理却只顾低着头,抹自己的鼻涕眼泪,丝毫没有察觉房间里的异样,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乔真真几次想扶他起来,都扯不动他,现在的苏经理,已然是坐在地板上,像个孩子一样抽抽搭搭哭泣着,用他的大手一把一把抹着脸上的泪水。 陈虹看到乔花开动了,陈虹以为她准备跑出房间去,赶紧跟了上去,就要去拦阻乔花开,可是,乔花开却是走过去搀扶苏经理,乔花开也没有很用力地去拉扯苏经理,刚才乔老太已经试过使出自己全部的力气了,还是没能将跪在地上的苏经理拽起,反而让苏经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就生了根一样,再也拽不动了,所以,刚才苏经理这稀里哗啦一大片和着鼻涕眼泪的话,就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倒苦水一样,坐在地上哇哇啦啦说出的。 乔花开走过去,两只手扶在苏经理肩膀上,对苏经理说:“经理,您起来吧,您要是不起来的话,我就给您跪下了。” 这句话真灵,比乔真真的一身力气要灵多了,苏经理眼睛眨巴眨巴,一骨碌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坐回了椅子上。但是陈虹还是没有敢放松警惕,她还是跟在乔花开身后,紧紧盯着她。出乎陈虹的意料,乔花开依旧没有拔腿逃跑,她反而极为冷静地又转身回到姑妈乔真真身旁,对姑妈乔真真说:“姑妈,我们回家吧,这里交给陈律师处理吧。” 乔真真赶忙点头,像个乖巧的孩子一样,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乖乖地跟在乔花开身后,临去时,不忘回头朝陈虹说:“陈律师,那这里就摆脱你了。”陈虹点头,让乔真真放心。苏经理坚持要送乔真真和乔花开二人出饭店,陈虹也一起,当乔花开和乔真真经过门口那张小桌子时,正听到那个男生在叫:“服务员,买单。” 陈虹留心察看乔花开的反应,却发现,乔花开似乎毫无反应,她径直搀扶着姑妈乔真真,头都没有侧一下,一直走出了美丽饭店大厅的门,陈虹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乔花开和乔老太原本打算乘坐公交车回去,苏经理坚持为她们叫了一辆出租车,苏经理抢先付了五十元钱,姑侄二人乘车而去。苏经理这才又转身招呼陈虹一起回他办公室去,二人就乔花开的事情展开正式的、新的谈判。这场谈判,进行了整整一个中午,陈虹的中午饭都是在美丽饭店苏经理的办公室里吃的,二人反复协商,期间苏经理几次电话请示他堂哥老板,陈虹也几次和乔真真、乔花开通电话。 双方最终达成了协议,乔花开放弃让美丽饭店登报道歉等其他要求,美丽饭店对乔花开进行了经济赔偿。陈虹下午从苏经理的办公室离开时,是带着美丽饭店开给乔花开的支票离开的,并且顺便带走了乔花开留在饭店里的一些私人用品,乔花开告诉陈虹,她以后再不会回去美丽饭店了,让陈虹下午离开时,帮她顺便收拾带走她以前留在饭店的用品。 乔老太乔真真这样折腾一趟,今天实在有些累了,所以,她听到陈虹那边电话上说,双方达成协议了,事情算是完满解决了,乔老太倒头就睡下了。一觉醒来,乔老太去看乔花开,乔花开似乎也在睡觉,但是,乔老太能看到乔花开闭着的眼睛,眼睫毛在扑闪扑闪的,分明没有睡着,不过是在装睡罢了,乔老太也不去戳穿她。乔老太去院子里去看她的花花草草去了。 乔花开其实一个中午都没有睡着,她眼前一直在浮现那个男生和那个女生一起吃饭的情景,她始终没能看到那个女生的面容,或许是一个比她乔花开要漂亮的女孩吧,乔花开想。她记得她当时临去时,那个男生叫服务员买单,她竟然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这已不是她当初的感受,当初,当她暗恋着这个男生时,他每一次叫服务员,乔花开都会觉得心惊肉跳。如今,似乎一切都没有了,都去了,都与她无关了...... 忽然,乔老太“唉呀”大叫一声,嚷嚷了起来,“阿花,阿花,快来看啊,看你的豆芽!” 乔花开原本就是在装睡的,忽然听到姑妈乔真真这样叫,她当即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跑去院子里去看她的豆芽。她早先种下的三颗黄豆,不知何时,竟然真的发芽了,而且全都发芽了! 乔花开呆呆地看着花盆里那几片小小的绿叶,想起她当日种下这三颗黄豆时许下的心愿,如果黄豆发芽,只要有一颗发芽,她就要去向那个男生表白,只是,天意弄人,仅仅就是这三颗黄豆萌芽破土的这短短时日里,她的心和生活都已经面目全非。她不仅没有了工作,男生也已有了女朋友,她甚至还在鬼门关外阎王殿前徘徊了良久。 她原先的许愿呢?还有什么可以实现的可能和必要呢?乔花开心绪激荡,良久之后,泪水又忍不住滚落下来。眼看着那几片小小的绿芽在翘首张望与她,似乎知道她当时的许愿,似乎在追问她如何实践她的诺言...... 乔花开再也忍不住了,她忽然伸手,将那几片娇嫩的绿叶,一片一片,慢慢地,残忍地,揪了下来。一旁的乔真真看着,大为心疼,当乔花开揪下第一片绿叶时,她忍不住惊叫了一声,但是,当她看到乔花开又伸手揪下第二片绿叶,乔真真不说话了,她看一看乔花开,叹一口气,转身进了房间...... 三颗黄豆,三根豆芽,六片小叶子,都被乔花开一片一片揪掉,最后,连根拔起,丢进了垃圾堆里...... 这一晚,乔花开在灯下写了最后一次日记,然后将她的日记本拿个牛皮袋子封存了起来,也将男生的那支笔一起,装进袋子,一起封存在里面。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免费车夫 陈虹今天约了民安精神病院的师医生,要去请教一些精神病学方面的问题,以及询问一些关于当事人的病情病历。她代理的那单公安嫖娼杀人案件,已经在各大媒体广为报道,即将开庭了,陈虹在做最后的准备。 偏偏刚乘坐电梯到达国际商务中心十七楼,一出电梯就被肖章截住了她。肖章此来,一半是自愿的,另一半是被妹妹肖音求着、赶着、闹着、逼着来的。肖音自打上次做生意被骗了八十万,心头就像挂了一个警铃,随时会响得她心慌慌,基本上已经不大敢签单做生意了,恍如一次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人,生怕再遇到骗子,几次三番后,她就又开始惦记陈虹,想着看能不能把陈虹请到自己公司来做法律顾问,有什么合同谈判之类的,陈虹能陪她一起去,甚而最好陈虹能够在她公司开个办公室,索性将陈虹自己的业务都放她公司那边处理,这样她可以随时咨询陈虹。 这样的美好愿望,肖音自知靠自己的力量很难达到,陈虹上一次就已经当面婉转拒绝过她的请求,肖音后来又跟陈虹通过电话,陈虹的意思就是,肖音这么小的公司,根本没什么业务,她挂名这样的法律顾问没意义,肖音这是浪费钱,况且,陈虹现在工作表排得很满,也没有精力再增加肖音公司作为法律顾问单位了。 肖章今天奉肖音的命令来缠陈虹,非要陈虹答应给肖音做法律顾问不可,他脸皮又厚,跟着陈虹进办公室,陈虹让他去接待室那边等,肖章不肯去,等到陈虹拎着包要出门了,肖章也跟着赶紧挤进电梯。陈虹下到车库,刚打开车门,肖章已经麻溜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陈虹板着脸,对他说:“我要去法院办事。” 肖章嘻嘻一笑:“我知道你要去精神病院,我今天给你做免费车夫好不好?我轻车熟路呢。”肖章刚才早已听到陈虹交代助理赵海涛说,她去精神病院去了,有事情电话联系。 “你要跟我去精神病院?”陈虹侧脸看着肖章问。 “嗯嗯,我陪你去!”肖章赶紧点头,表达自己的决心。 “我可是有精神病的人哦,你不怕吗?”陈虹绷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肖章说,她上次听董雅媛电话上跟她说过,肖章上次跟她去精神病院,受了点惊吓,还以为陈虹患有精神病呢,回来后特意给电话董雅媛,询问陈虹的病情。 肖章听陈虹这么一说,脸上现出尴尬之色,他用“嘿嘿”的笑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摇头表示:“不怕,不怕!” “真的不怕吗?医生会拿锁链锁住我的哦!”陈虹回想当时董雅媛告诉她肖章以为她有精神病,吓得惊慌失措的事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敢!”肖章眼睛一瞪,当下就做出一副撸袖子打架的架势来,说,“别说你没精神病了,就算你真的有精神病,哪个医生要是敢拿锁链锁你,我就和他拼命!” 肖章这番话,倒把陈虹说的一愣,她看了看肖章,想着这样一个和自己其实非亲非故的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要为她拼命的话来,已属难得了,陈虹也无心追究肖章这番话是真是假,世间事只需知道一些美好的部分也就好了,何必去执着地探究其中的真假呢?陈虹却不知道,肖章当日在精神病院外面等她时,的的确确想过要为她拼命,当时是连棒球棍都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准备好了呢。 肖章看陈虹不说话,朝陈虹嘻嘻一笑道:“不如我们换座位,我来开车,这里去精神病院少说也得一个来小时呢,你还可以在车上休息一下。” 陈虹看肖章说得诚恳,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二人于是下车换了座位,陈虹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肖章开车,朝民安精神病院而去,肖章当真是轻车熟路,连导航都不需要开,肖章平日开车是比较横,也有飙车习惯的,但是,这两次搭载陈虹,他就谨慎小心多了,开车中规中矩,陈虹坐着很踏实。肖章一路上还不断地给陈虹讲些笑话,陈虹不需要自己开车,还能听人讲笑话,倒也感觉不错。 “陈虹,你看你这么有名的一个大状,出门又要办案,又要开车,多辛苦啊,不如干脆请我当你的专职司机吧。我要的工资也不高,够我吃饭就行。”肖章忽然嘻嘻一笑,朝陈虹说道。陈虹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知道他这完全是说笑了,那么大一个车行的老板,居然说是要给她当司机。陈虹闭上眼睛,佯作休息,不理肖章了。 一路颠簸之后,肖章开着陈虹的白色别克,还是穿过那条长长的窄巷,到了民安精神病院门口。陈虹的意思是让肖章还像上次一样,在医院门外等她,可是这一次,肖章不干了,坚持要跟着陈虹进去精神病院里面。是人就有好奇心的,肖章一辈子没进过精神病院,不知道精神病院里面是什么样子,上一次来实在是被陈虹是精神病人的想象给吓住了,忘了要跟着陈虹一起进来看看,这一次,他早在路上盘算好了,好歹要跟着陈虹进精神病院里面看一看,见识见识,这种机会可不多得,一般精神病院不是病人家属是根本进不去的。 陈虹看说服不了肖章,尤其肖章还拽着她的胳膊,跟他甩胳膊扭腰撒娇嘟嘴起来了,陈虹当下就头皮发麻起来,背后就是精神病院的大铁门,陈虹知道这类医院的门口多半都装有摄像头,让里面负责监控的保安看到,还以为她今天带着一个精神病弟弟来医院送诊来了呢。陈虹赶紧点头答应了肖章的要求,不过叮嘱肖章,进去之后不能乱跑,要听她指挥,别人问起来,就说是她的助理。肖章点头一一答应了,然后拎过陈虹的公文包,乐颠颠地跟着陈虹朝精神病院大门走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魔窟探险 像上一次肖章在陈虹身后远远地看到的那样,民安精神病院的大铁门上开了一个瞭望的小窗口,有一张脸在小窗后露了出来,是个五十来岁、面色有些浮肿的老头,老头问陈虹是干什么的,陈虹告诉窗口后面的老头说,她是约了师医生来阅卷的律师。 陈虹说着,将律师证和介绍信从小窗口里递了进去。老头接了,看了看陈虹,又看了看陈虹身后的肖章,扬了扬下巴问陈虹道:“他呢?他是干什么的?” 陈虹解释说:“是我的助理。” “身份证。”老人冷冰冰地道。 肖章闻言,赶紧将身份证掏出来递上去,窗口的小门重新关上了。隔着大铁门,陈虹和肖章能听到老人离开的沉重的脚步声。陈虹朝肖章低声解释说:“这个看门的脚有点问题,据说是医院为了完成残疾人招工指标招进来的。”肖章点点头,他是做企业的,自然也知道这回事,只不过,他的企业不愿意招收残疾人,就每年交一些残疾费用管理部门。 过了一会儿,门内再响起沉重的脚步,随后是叮里当啷的声音,老头似乎在开大铁门了,肖章奇怪这种声音的发出,难不成精神病医院真如传闻的那样,全靠铁链锁人和锁门?大铁门只开了窄窄一条缝,刚够一个人侧身通过,就再也不动了,陈虹先侧身进了铁门里面,到了肖章,简直就是要缩着身子往里面挤了,一进大门,肖章真的看到铁门背面挂着一长串铁链,这家精神病院还真是用铁链缠绕着锁大门呢! 老头手上没有拿着陈虹的律师证和介绍信了,肖章的身份证也没见,肖章估摸着老头这是将他们的证件送到那里验证请示过了,才来给他们开门的。老头开始叮叮当当地缠绕铁链,重新锁门,肖章借着这个时间,打量眼前的院落。肖章原以为进了这道大铁门就算是进到精神病院了,可眼前却是空空荡荡,对面二、三十米开外,还有一道门,只不过,不是铁皮门了,而是一个铁栅栏门,小小的门口此刻居然聚集着七八个脑袋,你挤我,我挤你,都在争着从栅栏门的栅栏之间看外面来的人。 肖章警惕地看向铁栅栏后面的这些人,这些人都是男性,穿着蓝条花纹的病号服,年龄从二十多岁到五十多岁的都有。他们倒是没有吵吵闹闹,目光也并不是肖章想象中的那样呆滞的,甚而有几人的目光还蛮机灵的。等候身后看门老人重新拿铁链缠绕锁好铁门的时间,肖章又看了这些人一会儿,然后,他发现,这些精神病人,他们眼睛盯着看着的,并不是他以为的看他和陈虹,而是只看陈虹一个!肖章渐渐意识到,这些病人都是男病人,他们中一些人可能已经被关在这里多年,很久都没有碰过女人、甚至是没有见过女人的男人!肖章不由紧张起来,他忍不住偷偷看向陈虹,他没想到陈虹每次来这里,进入的是这样的工作环境。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忽然,一声嘹亮的歌声响起,是一个女高音的声音,音域极其宽广,唱功深湛,简直可以媲美专业女歌手了。肖章好奇地循着歌声望去,发现侧面处也有一个铁栅栏小门,歌声应该是从那扇门里面传出的,只是,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小栅栏门,看不到里面的光景。歌声也吸引了对面栅栏门里的男病人,他们纷纷探头张望,奈何,从他们的角度也和肖章一样,无法看到侧面小栅栏门里的光景。 《黄土高坡》的歌声还在持续,唱功之好,肖章简直要忍不住想鼓掌了。身后的老头终于将长长的铁链缠绕完毕,锁好了铁门,然后转身在前引路,走路有点倾斜,脚步沉重,两条腿似乎有一条略微短了一点。陈虹和肖章跟着老头往前走去。 走了十来米后,肖章已经可以看到侧面小门内的情景了,侧面的小栅栏门内,应该也是精神病院,只不过是女病人,里面院子里可见三三两两的女病人在散步,也都是穿着条状病号服的。院子当中,站着那个正在引吭高歌的女歌手,也是一个女病人,身上穿着条纹病号服,令肖章目瞪口呆的是,那个女病人只有上身穿着病号服,她腿上的裤子居然褪到了脚边,女病人不仅暴露出两条赤条条的长腿,她里面甚至连短裤都没有穿,肖章不由看得面红耳赤起来,差点撞了前面走着的陈虹,肖章忙不迭地一连声道歉,却看到陈虹也在侧头看着那个女病人,陈虹的目光满是悲悯。 老人带着他们来到男病人区门口,铁栅栏里的男病人被老头挥手驱赶,向后退去,老人拿钥匙开了铁栅栏门,放陈虹和肖章进去,自己却站在栅栏门外对陈虹说:“陈律师,你自己到医生工作区找师医生吧,我就不带你过去了。”肖章一听,有一种魔窟探险被坑了的感觉,他赶紧看陈虹,只要陈虹一个眼神暗示,他就准备伸手将老头抓住,拖进来给他们带路。不料,陈虹却点点头,朝看门老头说:“好的,谢谢您,大爷,我自己知道怎么走。” 铁栅栏门被重新关上锁上了,身边是一群虎视眈眈的男病人,肖章让自己靠近些陈虹,悄悄护住她,二人转身朝门内走去,忽然,横向里突然伸出一朵红艳艳的玫瑰来,长长的花枝,还带着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病人微笑着拦住陈虹的去路,他像个绅士一样,一只手背在腰后,一只手捏着这多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伸到陈虹面前。这个男病人在向陈虹献花呢!只是此情此境,画风实在有些诡异,因为周围是二十来个虎视眈眈的男病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直愣愣地看着陈虹,没有人说话。肖章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揪到了咽喉处,随时可以跳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 僵尸病人 肖章悄悄地跨前一步,用半个身子将陈虹掩到身后,他此刻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心里十分挂念他那辆奔驰后备箱里的棒球棍,奶奶的,上次来这里,有棒球棍防身,这次居然大意了,应该把棒球棍带来。肖章一边懊悔着,一边防备着这群精神病人突然发起袭击。 一群疯子的袭击,该如何防范?肖章手心里有些出汗了。肖章甚至想起了一些末世题材的电影中,那些僵尸们到处出来奔袭啃咬人群的镜头。眼前的这群精神病人,在他眼里,就是一群僵尸病人,肖章暗自给他们起好了外号。此刻,他和陈虹被这群僵尸病人围在当中,着实有一种深入虎穴,面对猛虎的感觉,甚或是一种以植物身份大战僵尸的感觉。肖章已经暗自戒备中,随时准备撸袖子挥拳头,与这帮精神病人进行一场贴身肉搏,保护他的女神陈虹。 “收下他的花,不然,你们过不来的。”忽然有个清朗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肖章抬头看时,对面回廊处立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帅气男医生,三十来岁年纪,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正在看着他们,好整以暇地笑着。 陈虹叫一声:“师医生。”然后朝他点点头。 肖章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个师医生长得蛮帅嘛!” 陈虹听从师医生的话,跨前一步,就要往那些精神病人堆里走去,肖章着急地低叫了一声:“陈虹。” 陈虹看一看肖章,朝他轻轻摆了摆头,微笑着安慰道:“没事。” 陈虹微笑着,走到那个那个玫瑰花的精神病人面前,伸手接过他的献花,然后,身子微微一欠,说一声:“谢谢!” 那个精神病人看到陈虹接了玫瑰花,竟然又跨前一步,手掌伸在空中,似乎是讨要什么似的,这是给了鲜花想要钱呢?肖章正在愣神中,陈虹已经像一个英国中世纪的淑女一样,将自己右手手心向下,轻轻放在那个精神病人手掌之中,那个精神病人也像一个英国绅士一样,手指捏着陈虹的指尖,轻轻吻了下去,陈虹居然还很配合地双膝一屈,还了个英式行礼。这一切,直把肖章看得目瞪口呆,恍惚中,他竟然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难道自己穿越了?去了大英不列颠帝国了?还是在看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莎翁话剧? 就在这时,那个男精神病人突然身子向后一闪,挺直了身体,右手手臂向后轻轻一划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仿佛是魔法世界里唱响了一声避水咒,还急急如律令,原本围着陈虹和肖章的这群僵尸病人竟然神奇地闪开了一条路,这条路一直通向对面回廊处站着的师医生。 只是这条人行通道实在太狭窄了,你在经过他们这条狭窄通道时,通道两边的任何一个病人伸出手来,都可能揪住你的头发,或者掐住你的脖子。肖章看着这条通道,还是有些胆怯。 可是,陈虹居然就拿着鲜花,镇定地朝着这条人行走廊去了,肖章赶紧紧跟其后。肖章已经暗暗咬牙对自己说了,今天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陪着陈虹走完!这一步步走来,肖章甚至能听到这些僵尸病人的呼吸,有俩个精神病人还瞪眼看了看他,肖章一回头,就看到了他们脸上的毛孔,暗疮,甚至鼻毛。艾玛,肖章差点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肖章简直是双腿哆嗦着,在两边精神病人的虎视眈眈之下,走完了短暂却狭窄的人行通道,肖章已经被吓惨了,他偷眼看向陈虹,陈虹居然还蛮好,很镇定的样子。肖章暗呼惭愧,陈虹来精神病院可能不是第一次了,他实在没想到,陈虹来精神病院居然是这样的经历。 “这些精神病人好吓人哪!”站到回廊处,远离那些精神病人之后,肖章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说道。 “这里的精神病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外面的精神病人。”师医生接口说道。 “这话什么意思?”肖章皱着眉头,不解道。 师医生笑一笑道:“这里的精神病人都在服药和治疗,而且,我们知道他们有精神疾病,就会防备着他们。可你知道外面还有多少精神病人吗?现在的精神病比例其实是很高的,但是,我们的国人对此都极为敏感,对病情极为保密,甚至连自己的至亲都要隐瞒着,更加谈不上进行治疗。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隐患,每天地铁、公交车上,跟你挤在一起的人,十个人中可能就有三、四个有精神疾病,他们看上去都十分正常,你对他们毫无防备,就比如这里的这些精神病人,如果不是穿着病号服,被关在这里,你若是大街上遇到他们,他们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你怎么会想到他们居然是精神病人呢?” 肖章闻言,忍不住又回头去看刚才那个献花的男病人,确实如此啊,刚才这个男人如此风度翩翩,穿个西装,到一些高档场所混一混,还真会被人当成大款、大腕来看呢。 师医生将陈虹和肖章带到他到办公室,师医生的办公室在一楼,房间挺宽敞的,还摆着几盆花,可是,进了办公室,肖章眼睛一扫,就愣住了,因为他看到办公室窗户外面趴着一堆脑袋,一双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都在好奇地看着里面。刚才那群精神病人早已抢先到了师医生的办公室窗外,等在那里看陈虹和肖章了。肖章心想,原本以为得了精神病,人就会变傻,结果,居然比正常人都精,还知道分析判断,然后提前来埋伏呢。 师医生忽然收敛起笑容,朝窗户外面的那群男病人挥一挥手,大声道:“散开,散开,谁不听话,以后不给谁放风。”话音刚落,窗户外面的男病人一下子就跑得一个都不见了。肖章忍不住佩服地看了看师医生,想着指挥一群精神正常的军人、学生都不算什么,这个师医生居然能将一群精神病人训练得这么听话,这个实在令他佩服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很好奇 等窗户外面那些精神病人都散去了,师医生才坐到自己办公桌前,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陈虹,悠悠地说道:“陈虹,他们是来看你的。” “哦哦。”陈虹漫应了两声。 师医生微笑着继续道:“这里的病人,时间长的已经在这里关了七、八年了,短的也有好几个月,在这里,他们很少看到女人,尤其是陈律师你这么漂亮的。” 陈虹的脸微微红了红,有些尴尬的样子。 肖章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抢白师医生道:“师医生,这就是你们医院的不对了,人家病人家属将病人交给你们,是信得过你们,可你们也太虐待这些病人了嘛!没有女人,好歹也拖几只老母猪来溜达溜达,经常给他们看一看嘛!” 肖章这番粗俗的高论更让陈虹尴尬了,若不是在师医生这里,陈虹恨不得丢一个卷宗、书本之类的东西,朝肖章砸过去,现在碍于师医生在前,陈虹只能气得向肖章丢去飞刀一样的目光。 师医生看一看肖章,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陈虹道:“他是你男朋友?” 好嘛!这世上的事情,果然是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陈虹的脸已经红透了,她飞快地连连摆着手,很清楚、很清晰、很肯定地声明和解释说:“助理!助理!!他只是我的助理!!!” 师医生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看门老头送来的陈虹和肖章的证件说:“不是吗?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话说在你们律师行做律师助理的,就算没有律师证,也该有个工作证的吧,今天这个助理怎么既没律师证,也没工作证,只有个身份证呢?我记得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带着的助理姓赵,是个小伙子,那次,你还出示了小赵的工作证,小赵的相片上还有你们安胜律师所的钢印呢。而且,上次你的介绍信上有小赵的名字,这一次,介绍信上却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师医生说着,轻轻扬了扬手里的介绍信。 陈虹偷偷看一眼肖章,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了,可是,她又生怕自己如果不说话,肖章再说出什么拉着母猪来院子里溜达之类的话,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朝师医生解释说:“呃,这个,他今天忘带工作证了。” 师医生挑一挑眉,没有再追究陈虹的话是真是假,他看一看肖章,问一声:“肖章是吧?”肖章“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师医生看了看肖章,将他的身份证还给了肖章,然后,又把陈虹的律师证也还了给陈虹,只将介绍信塞进了抽屉里,然后问陈虹:“今天想了解些什么?” 陈虹一看师医生不再追究肖章的证件和身份问题,如释重负,赶紧接口道:“想了解一下蒋钦的治疗情况。”蒋钦就是陈虹接手辩护的那个轰动全市的公安嫖娼杀人案嫌疑人,原来市公安局刑侦干警。 “治疗情况?”师医生有些不解地看着陈虹,“你是指哪方面的治疗情况?” “哦,是这样的,”陈虹解释道,“现在案卷里面的审讯笔录对蒋钦很不利,蒋钦在审讯过程中,好几次强调说‘我是精神病,精神病杀人不用负责任’,因为蒋钦有这句话,现在公诉人及舆论方面都有观点认为,蒋钦就算有精神病,经过治疗,也已经痊愈了,他不过是在继续装病,就是为了达到既故意杀人,却又能逃脱刑罚惩罚的目的。” 肖章一听先乐了,他咧着嘴笑道:“大家说的没错啊!这不就跟有些人喝醉了的时候,总是喜欢说‘我没醉,我没醉’一样嘛!越是说我没病的越有病,反之,越是说我有病的,多半都是在装病!我看这个杀人犯哪......” 肖章还想瞎掰扯下去,陈虹朝他使劲一瞪眼,肖章一下意识到什么,就像咬了舌头一样,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师医生看了看肖章,冷笑几声道:“有这些言论的人实在是无知啊!精神病是可以装的吗?这是什么年代了?以为还是春秋战国时期,孙斌吃点粪便就能装疯、就能瞒天过海吗?精神病和心脏病、胃病、肾病这些一样,靠的是医学上各项指标的检测和鉴定,而不是靠装,让他们给你装一装心脏病、胃病之类的病试试。这些无知言论,根本就是对精神病学的侮辱,是对我们精神病医生智商和专业知识的侮辱!”听得出,师医生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颇为气愤。 “师医生,用你的专业知识来看,蒋钦杀人和他的精神病状态有没有关联呢?”陈虹诚恳地请教师医生道。 师医生沉吟道:“照我看来,蒋钦杀人不仅和他的精神病有关,甚至也和他的职业有关?” “你是说他的刑警职业吗?”陈虹问。 “是的,”师医生点头道,“你大学学法律,应该也学过犯罪心理学。” “嗯嗯,学过。”陈虹点头道。 “心理学方面就会讲,有一种叫做心理暗示的东西,当这种暗示长期地反复出现,就会引导一个人的行为。蒋钦工作是刑警,就知道精神病人杀人不用负责人,这些知识长期投射在他的精神状态上,而他自身又有精神病,对这些暗示没有正确的接收和处理,长久下来,他的精神病会加重,而这些暗示还会对他形成一种强烈的精神催眠,一再告诉自己‘我可以杀人,杀人还不用负责。’普通人没有这样的法律知识,不知道精神病杀人不用负责时,就不会这样催眠自己的精神,暗示和鼓励自己去杀人。” 肖章听师医生说了这些,忽然将脑袋探前一点,问师医生道:“师医生,我看报纸上说,这个蒋钦叫鸡来嫖娼,据说是为了试验他的性功能,他怀疑长期**神病药,对他的性功能有影响,自己又没有女朋友可以试验,所以就叫了一个性工作者来试验。我很好奇,你们的精神病药对这方面的功能是不是真的有影响?” 第一百六十二章 错过一个亿 肖章这个问题问完,简直像投下一颗炸弹——把屋子里的三个人全都炸死了,师医生办公室里一片鸦雀无声,大家不存在面面相觑,陈虹和师医生齐刷刷地用犀利、震惊,甚而有些鄙夷、厌恶的目光盯着肖章一个人——鄙夷、厌恶肖章的主要是师医生。三个人就这样有好一会儿都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诡异而压抑。 肖章扑闪着他的大眼睛,看一看陈虹,再看一看师医生,他觉得自己好无辜,他不就是好奇地问了一个问题吗,你们俩人至于要用这样瘆人的目光看着我吗?肖章无奈地摊摊手,耸耸肩,苦笑起来。 肖章自小就爱问问题,上课时候经常提问一些让老师很不喜欢的、甚而恼羞成怒的问题,初二那年,他在历史课上举手提问,问老师说:“你脖子上的那个红印是不是就叫吻痕?”结果被历史老师赶出了教室。 高中时候,他们班主任老师胳膊上带着一块淤青来上课,肖章就大声问班主任:“是不是你老公打你了?”当即就被班主任派去扫操场。 总之,肖章在种种场合与人聊天对话,常常都能信马由缰,畅所欲言,对话结果往往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被人误以为是来捣乱、寒碜人的,可天知道地知道,就是别人不知道,肖章其实从来都不是故意的,他这人其实就是缺根筋。从本质上来说,肖章是一个勤奋好学、求知欲旺盛的宝宝,他是发自内心地想知道事情的答案,当然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的答案。 肖章等好半天,看陈虹和师医生好半天不说话,于是只好自我解围,发出一些尴尬的声音:“呵呵,哈哈,嘿嘿,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嘛,我不就是问了一个问题嘛!” 陈虹和师医生还是看着他好半天不说话,肖章急了,眼睛一瞪,对师医生说:“干嘛这么看着我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可以直接回答我说不知道,也可以告诉我知道,甚至还可以虚晃一招后,再诱敌深入说‘你试试就知道了......’” 肖章还要继续往下说,陈虹打断了他的话,对他冷冷地道:“肖助理,你帮我去数数院子里有多少个病人,我需要这方面的数字......” “肖助理”三个字威严无比,肖章一下子被提醒了,他今天可不是自由身份的人,他今天是以陈虹的助理身份进入这个精神病院的。既然是陈虹的助理,没理由不听陈虹的指挥啊,肖章只好“哦”一声,蔫头耷脑地走到了院子里。“1,2,3......”肖章开始数院子里放风的病人人数了,肖章数学是很好的,眼睛也机灵,扫一眼院子里就能看清就那么二三十号人,三五成群,很容易就数清楚了,但是,肖章知道,他肯定不能进去汇报给陈虹,说他已经数清楚了,他相信陈虹肯定会转头又安排他来数院子里的地板砖的,再以后还会让他数天上云层里有几只绵羊,几匹马之类的...... 所以肖章在墙边立了一会儿,就朝房内嚷嚷道:“我先去去洗手间,一会儿回来再数......” 肖章说完,弄出很大动静,假装自己已经走了的样子。其实,人却还是立在窗外,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屋子里的动静。 果然,听到肖章走了,屋子里开始有动静了,师医生先是起身给陈虹的水杯添了水,然后,肖章听到师医生问陈虹说:“他真不是你男朋友?” “咳咳......”陈虹咳嗽起来,就连肖章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出,陈虹明显是在回避师医生的问题。 “他不是你男朋友?那你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我可是要追你了哦。”陈虹的回避并没有让对方打住这个话题,师医生居然得寸进尺,用半真半假的语调,似调侃似通告地对陈虹说他要追陈虹。 隔墙有肖章,肖章知道师医生这些话可不是半真半假,而是全真教的,字字句句,绝对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话,师医生这是在向陈虹宣告,他要追陈虹。若是陈虹或者什么人问肖章是怎么知道的,肖章会告诉对方不要侮辱他的智商,师医生的这种话,傻子听了都知道这是癞蛤蟆对白天鹅的示爱宣言。 “哼,想得太美了吧?陈虹什么时候能轮上你?!”肖章心里冷笑起来,差一点就要推门,重新进到房内去,哪怕陈虹再罚他大白天去数天上有多少星星他也准备认了...... 可就在这时,肖章听到陈虹说:“我有男朋友。” 肖章立即收住了脚步,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好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一些,生恐错过有关陈虹男朋友的重要信息。 “你有男朋友?你骗我呢吧?”师医生的话音里有明显的错愕,“你上一次来这里时,明明还没有男朋友。” 师医生的话,让门外的肖章也错愕起来,如果师医生说的陈虹上一次来,就是指肖章上一次当车夫,从自己车行开着大奔送陈虹来精神病院那一次的话,那时候,陈虹还没有男朋友?肖章的八卦心被吊了起来,他很焦急地听着屋子里的对话。 “我上一次这样说过吗?”这一次轮上陈虹愕然了。 师医生狡黠地笑了笑,说道:“你当然没有说,是我看你急着要走,问你是不是有男朋友在外面等你,你说没有男朋友,是你不知道把落在哪里了,急着要去找。” 这下子,肖章已经肯定加确定地知道,师医生说的,陈虹上一次来精神病院时还没有男朋友,就是指肖章送陈虹来的那一次。我靠!陈虹那时候居然没有男朋友,这么一个大美女,居然是单着的,而且,就在自己的大奔车上坐的,肖章肠子都悔青了,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师医生对于陈虹的话还是有些不大相信,他扭头看了看门外,朝陈虹笑着打趣说:“你说你有男朋友,你男朋友姓什么?不会恰好是姓肖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数地砖 肖章听到师医生问这个问题,恨不能要隔墙给师医生送个飞吻进去了。这个问题真是太棒了!太贴心了啊!肖章觉得,师医生这话简直就是贴着他的心窝子说的! 肖章热切地盼望陈虹能回答“是”,哪怕是给陈虹做临时挡箭牌他也愿意,一百个愿意呢!肖章想着,不管怎样,先气死这个癞蛤蟆的师医生再说。而且,他不介意弄假成真,成为陈虹真正的男朋友。 陈虹即将怎样回答“癞蛤蟆”的这个问题,肖章坚决不肯错过,他贴得门更紧了一些,简直要把自己变成一张门上的年画门神了,他一定一定不要错过陈虹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我男朋友姓范。”陈虹的回答,门内的师医生听清楚了,门外的肖章也听到了。两个男人同时像俩个被扎穿了皮球一样泄了气。师医生原先坐在椅子里,身子是直着的、前倾的,此刻泄气地靠回了椅背。肖章已经无法闭着气贴在门板上了,他蔫头耷脑地离开了门板。 姓范!陈虹说他男朋友姓范!原来,那个叫范舟的家伙真的是陈虹的男朋友!可是,“癞蛤蟆”师医生说了,陈虹上一次来这里时,还说没有男朋友呢!肖章想起上一次自己搭着陈虹离开,陈虹接了那个范舟的电话,就半路下车,自己打车走了,难不成他二人就是那一次确定关系的? 肖章上一次原本就懊丧自己当了半日车夫,晚餐却被别人将陈虹截了去,而且,上次那个范舟还置陈虹于危险之地,被那个邋遢变态中年男人尾随而不知,根本就是个饭桶!现在肖章隐约猜出陈虹和范舟就是那次约会确定男女朋友关系,更是恨不能扇那个“饭桶”两个耳光。他奶奶的,居然不单单是截胡一顿饭,整个连人都一起截胡过去了! 门里面的师医生和肖章一样郁闷和失落,只听他闷闷地问道:“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他是大学教授,教国学的。”陈虹轻描淡写地回答。 “哦。”陈虹的回答让师医生郁闷得无以复加,他原先打算好的一系列后续行动,全都止步在陈虹的这个回答之前了。看来,陈虹是真的有男朋友了,不是骗他。 门外的肖章听了,心里也气得直冒火,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咣当”一脚踹开了门,然后,直愣愣地坐到陈虹旁边,直愣愣地盯着陈虹看。 陈虹皱了皱眉,嘴唇动了动,没有大声说什么,只嘟囔了一个词,可是,这个词师医生和肖章都听到了,陈虹嘟囔的是:“神经病!” “哈哈,”师医生率先笑了,笑得很开心,他瞟一眼肖章,对陈虹说,“你应该说是精神病,那我马上就可以开单收了他,刚好这里前天有人出院,空出一个病床来。” 肖章没理会师医生的趁机报复,他依旧直愣愣地看着陈虹,问陈虹说:“那个饭桶,哦,不,范舟,还大学教授呢?就是个书呆子吧?你知不知道你上次被人跟踪,他跟个傻子一样,一点儿都没发觉?” “‘饭桶’?哎呀,这个名字好!”师医生鼓掌而笑。陈虹看了一眼师医生,男人就是这个德行,刚刚还在互相攻讦对方,一出现共同的眼中钉,马上就能联手诋毁,丑化臭化别人。 师医生却不管陈虹生气的表情,他朝肖章八卦道:“肖兄,他们被谁跟踪?被你吗?” “我去看病历!”陈虹不再理会两个猥琐、小气男人互相添柴浇油的八卦,起身抱起蒋钦的病历,坐到师医生办公室角落的一张空着的小台前去了。想来,陈虹来过这里不少次了,对这里已经很熟悉。 肖章看陈虹不理他了,也没好气地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师医生在背后问他:“肖兄,干嘛去啊?” “我去数地砖!”肖章赌气地道。 肖章还不是赌气这么说,他是干脆赌气这么做去了。一、二、三......院子里传来数数的声音,师医生走到窗前去看,他看着看着,就笑得直不起腰来了,喊陈虹赶紧来看,陈虹好奇地走过来,结果,她就看到肖章真的是在院子里数地砖呢,他正从院墙最边上,一块一块地数着地上的大方砖,最让陈虹目瞪口呆的,是肖章还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数,他是带着全院子里正在放风、散步的二、三十号精神病人一起数呢,所有人猫着腰跟着他数着院子里的方砖,声音整齐划一,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陈虹痛苦地捂起了眼睛,她实在是不忍再看下去了。旁边师医生就笑着说:“陈虹,你这个肖助理,是个绝好的病人头头,我这里就缺这样一个人呢,不如你给我把他留下吧?诊费我可以减半收取。” 陈虹没好气地翻了师医生一个白眼,离开窗户边回到小桌子前,继续看她的病历去了,这一次,她看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她要尽快看完病历走人,今天带这个肖章来,真是大大大大的失策,陈虹此刻心里懊恼不堪。 和师医生告辞离开时,师医生要请陈虹吃饭,有了上一次血的教训,肖章这一次坚决果断地对师医生说:“轮不上你请!我已经跟陈虹说好了,今天我请陈虹吃饭!”师医生看向陈虹,用目光求证此事,陈虹却也没有置可否,师医生很是失望。 院子里那群精神病人看到肖章要离开,就要围上来,结果肖章一声:“排队——”,立刻齐刷刷地站成一排,肖章再喊一声:“稍息,立正,敬礼!”一排精神病人全都齐刷刷地向空中斜上伸直手臂,朝陈虹和肖章敬出了**礼!陈虹再也受不了了,扯着肖章逃跑一样离开了民安精神病院。 回途是陈虹开车的,肖章在副驾驶座上嘟嘟囔囔,说他喝了“癞蛤蟆”医生泡的茶,怀疑自己性能力受到了损害,要找个人试试去,如果确定有问题的话,他还要聘请陈虹做律师,帮他向“癞蛤蟆”医生索赔。 陈虹直接靠边停了车,将肖章连推带打赶下车去,自己开着车绝尘而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福来要结婚 乔花开从美丽饭店辞职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乔花开虽然积极应聘,到处去见工,期望能够在上海重新就业,可是却屡屡受挫。 此时的乔花开,心里十分焦急,银行卡上已经只剩下几百块钱。此前,虽然姑妈乔真真多次嘱咐乔花开,让她把钱给自己存起来,将来嫁人时候自己用,可是乔花开舍不得哥哥打光棍,一想到这些钱可以帮助哥哥早一些取到嫂子回家,乔花开还是每个月一发工资,就跑去寄钱给家里。这一次从美丽饭店辞职,虽然有陈虹帮忙,帮她拿到了两万多块钱的赔偿,可是,乔花开在拿到赔偿的当天,就一股脑儿寄回了家里。 这一次失业,乔花开没有像上一次离开大洋洲制衣厂时那样隐瞒苏北老家的父母,她告诉爸妈她失业了,正在努力寻找新的工作。乔花开原本以为,如今的自己也算是有过一些工作经验了,再找工作应该不相以前那么难,可真实情况却并不如此,她依旧不断地面试失败。 这三个月,父亲来过三次电话,前两次,都是询问过乔花开找工作的情况后,就挂了,今天有所不同,乔花开的父亲听说乔花开还是没有找到工作,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乔花开的哥哥乔福来就要结婚了。 乔花开听了真是太高兴了!她反复问父亲,未来嫂子是不是同村的灯芯儿,灯芯儿跟乔花开是同学,乔花开好几次碰到他哥和灯芯儿在一起,乔花开为此还偷偷向灯芯儿打听过,灯芯儿苦恼地告诉乔花开,她爹妈说了,到时候,谁能给得起十万的彩礼,就把她嫁给谁。这也是乔花开愿意把自己的钱全都支援给哥哥取媳妇的原因,她知道如果他们家攒不起这十万的彩礼,他哥哥可能就要错过他喜欢的灯芯儿了。 父亲告诉乔花开,未来嫂子确实是灯芯儿!乔花开好不开心,问了父亲哥哥摆酒的时间,就嚷嚷着要回去参加哥哥福来的婚礼。一旁的乔老太听到了,也是喜不自禁,当即接过电话,问起了弟弟关于侄子乔福来婚事的详细情况,表示要和乔花开一起回去参加福来的婚礼。 乔真真的弟弟听了,赶紧说,村里办婚事程序很复杂,前期有下聘、订婚等很多过程要走,前后起码也得两三个月时间,等到了福来正式摆酒结婚的那一天,乔真真再回来也不迟。 乔真真听完,就打消了和乔花开一起回去的念头,但她转而一想,又问弟弟说:“那阿花一个人怎么回去?” 乔花开的父亲就说:“那么大人了,自己买张车票回来就好了。” 乔真真当下就和弟弟急了,说:“这怎么可以!”乔真真于是将乔花开上次独自一人乘车来上海在汽车站被骗、差点连人都不见的情况告诉弟弟,乔真真就提出不行还是自己和乔花开一起回去,在家里多住些日子也无妨的,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会过老家,这次回去亲戚朋友多走动走动,一次都见了。 乔花开的父亲在那边好一阵沉默之后,才慢吞吞地说出:“你弟妹说家里不是很方便。” 乔真真气得当下差点扔了电话,她这个弟媳就是小心眼,每次乔真真回去住两天,就生怕乔真真把她家的炕给睡塌了似的,乔真真好想说,那是她爹妈留下的房子,她莫说是住两个月了,就是分一半,按中国的继承法来说,也是合理合法的。可这个弟媳却连乔真真回去住几天都不乐意。 乔真真没好气了,就对电话那头的弟弟说:“既然不欢迎我回去,那就这样好了,等到了正日子的时候,我再和阿花一起回去。” 乔花开的父亲一听,连连说道:“不行不行,家里忙不过来,阿花得让她早点回来帮忙才行。”末了,乔花开的父亲只好说,他到上海来接乔花开。乔真真一听,直接把电话撂了,进房间里去了,弟弟弟媳这对夫妇,着实让她寒心,宁可自己跑来接乔花开,也不肯让她回去住。 乔花开在一旁听着姑妈乔真真和父亲的对话,心里也很不开心,她觉得父亲和母亲做得很不对,姑妈对她这么好,就让姑妈回乡下他们家住两个月有什么呢?不是应该的吗?可是,这些长辈之间的事情,乔花开知道轮不上自己插嘴。这会子见姑妈乔真真撂了电话进房间去了,话筒里面父亲还在那头“喂喂喂”地,叫个不停,乔真真只好自己拣起了电话。 乔花开的父亲听到电话这头换了乔花开,他简单地告诉乔花开,让乔花开收拾行李,他这两天就抽时间到上海来接乔花开回家,乔花开的父亲说完这些就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乔花开收拾行李,想跟姑妈乔真真说话,乔老太却始终不搭理乔花开,直把乔花开视若无物,就连吃饭时候,姑侄俩也没了以前亲近的、有说有笑的氛围。乔花开心里很难受,知道是父亲母亲对不起乔真真,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乔花开只好一个人默默地、蔫头耷脑地收拾行李,等着父亲到来。 乔花开的父亲到达上海那天,乔真真家里只有乔花开一个人在,他提着两个大编织袋,给乔真真带来很多苏北乡下他们自己种的农产品,有地瓜、南瓜、玉米茬子、干辣椒、萝卜干等,还有乔花开的母亲烙的十几张大饼。乔花开看着这些东西,心里略微舒服了一些,心想父亲和母亲总算还不是太差劲,还知道对姑妈乔真真好一些。 这一天,乔真真刚好去参加社区活动去了,乔花开的父亲和乔花开一起,在家里等了乔真真几个小时,乔真真中午也没有回家来吃饭,可是,乔花开的父亲已经买好了当天的回程汽车票,乔花开和父亲再不走就要误车了。最后始终没有办法了,乔花开很不情愿地给姑妈乔真真留了一张纸条压在茶几上,然后跟着父亲离开了姑妈乔真真的家。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回来了 这一晚,乔花开躺在长途汽车上,思绪翻腾,感慨万端,汽车音乐在低声播放着一盘老带子,其中有一首歌的歌词在反复唱着:“我的口袋有三十三块......”乔花开忍不住悄悄摸一摸自己的口袋,里面可能连三十三块也不够,只有二十来块。 乔花开想起两年前自己从苏北只身一人出来上海打工,也是这样躺在颠簸的长途汽车上,那时候,口袋里还有母亲悄悄塞给她的六百元人民币,如今,她口袋空空重回家乡,不过想想,她总还算是帮到了家里,这两年寄回去家中约摸有四万多块钱。最多的那次,就是自己一跪而得到的两万元。她想起自己被逼着下跪的事情,鼻子忍不住又开始发酸,她没有告诉爸妈她这两万块钱是怎么得来的,她撒谎说是因为饭店解散,给她们的遣散费。 乔花开回想自己这两年,初来上海,她普通话还不太利索,到处被骗,没有工作,如今,两年过去了,她却又回到了起点,没有工作,口袋空空,多了的是心上的很多伤痕。 乔花开又惦记起姑妈乔真真来,想着乔真真看到她的纸条,看到她父亲留下的那些瓜果,有没有心情好一些?今晚姑妈乔真真还要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别忘了锁后门才好。乔花开又想着每晚都来她窗下的那只三花野猫今晚来了会不会找不到吃的,找不到水喝,乔花开懊恼自己走得匆忙,忘了给猫盆里多放些猫粮和水...... 还有院子里那些花,今天她没有浇花,不知道姑妈能不能看出来,好歹明天要记得给花浇水了。客厅那盆君子兰马上就要开花了,可惜她今年要错过了,等她从家乡再回到上海,恐怕花就已经开败了...... 乔花开就这么在长途汽车的床位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着,夜很深很深了,车厢里不知道是哪两个旅客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地响着,乔花开意识到时间实在太晚了,于是强迫自己放空思想去睡觉,渐渐地也开始迷迷糊糊了...... 乔花开原本以为,她两年没回家乡,身后又背囊空空,一定会近乡情怯的,可是,黄昏时分,当她跟在父亲乔显祖身后,越来越靠近村口时,那些熟悉的房舍屋宇进入乔花开的眼帘,还有那些山坡洼地,每一处都让在这里长大的乔花开血脉激动起来,她开始加快步子,小跑着抢到父亲乔显祖前面,朝家里奔去。 正是晚饭时分,村里很多人家都在院子里吃饭,院门敞开着的,人们看到了乔花开小跑着经过,就有人追出门来朝着乔花开的背影问:“是不是阿花呀?阿花你从上海回来了吗?” “诶,我回来了!”乔花开快乐地扭头答应一声,又转头向前跑去,离家门口还好远,乔花开已经开始叫喊上了:“娘——哥——大黄——俺回来了!”乔花开的母亲和哥哥乔福来听到乔花开的喊声,双双迎出房门,刚到院子里,院门已经被推开了,乔花开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出现在母亲贺荣枝和哥哥乔福来面前。乔花开一下子扑进母亲贺荣枝的怀抱,竟然抽抽搭搭开始哭上了,贺荣枝两年没见乔花开,此刻也拽着袖口偷偷抹着眼角。 乔花开的哥哥乔福来就在一旁问乔花开:“爹呢?” “在后面。”乔花开擦一把眼泪说。 乔福来于是出门去迎接父亲乔显祖去了。 乔花开止住哭声,看了看四周,问母亲贺荣枝道:“大黄呢?怎么不见大黄。” 贺荣枝看了看屋子里,对乔花开说:“大黄在房里。” 乔花开于是朝房间跑了过去,嘴里喊着:“大黄,大黄,俺回来了!快来迎接我呀!” 乔花开兴冲冲跑进房间里,屋子里空荡荡、静悄悄的,灯光有些昏暗,只高高的天花上悬着一盏十五瓦的灯泡,乔花开一边摘下背上的双肩包,一边继续呼唤道:“大黄,大黄,是俺!俺回来了!你在哪里呀?” 然后,乔花开听到床底下发出低低的几声呜咽,乔花开于是伏下腰,掀起床边的围帘,探头去看床底,就看到两盏绿幽幽的小灯。虽然看不清床底的东西,但是乔花开已经感觉到了大黄的气息,她于是继续温柔地呼唤:“大黄,是俺呀,两年不见,你听不出俺的声音了吗?” “呜呜呜——”床底下有了动静,呜咽声似乎含着悲伤,然后,一通响动之后,一头黄色皮肤的土狗挣扎着钻出了床底,眼里似乎还含着泪。大黄狗见到乔花开,热情地伸出舌头,舔舐乔花开的脸和她的手,末了,大黄狗还想站起来,像以往每次乔花开放学回来那样,蹦跳着来欢迎乔花开的归来,却忽然后腿一软,跌倒在地。 乔花开大惊,赶紧蹲下身,察看大黄的后腿,惊恐地发现大黄的右后腿血肉模糊,似乎是为利刃所伤,连骨头都已经能够看到了。乔花开忍不住大叫起来:“娘,大黄怎么了?它怎么受伤了?谁把它伤成这个样子的?”乔花开抱着大黄狗,惊慌失措,喊声里已经明显地带上了哭音。 这个时候,乔花开的父亲乔显祖、母亲贺荣枝,还有乔花开的哥哥乔福来都回来了,三个人一连串进入房里,乔显祖一进门就对贺荣枝说:“肚子好饿了,开饭吧。”三个人似乎都没有听到乔花开的问题,乔花开已经急得要哭了,她提高了声音,问道:“娘,哥!大黄的腿究竟是怎么了?” 乔花开的父亲乔显祖说话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干嘛要等吃完饭,现在就告诉我嘛!”乔花开看看父亲乔显祖,又看看母亲贺荣枝,哥哥乔福来,有些着急生气了,她急迫地想知道发生在大黄身上的事情。大黄是她从一条小奶狗开始喂养的,现在已经有十岁了,从小陪着乔花开长大,乔花开对大黄的感情很深,眼看着大黄的一条腿血肉模糊,伤深至骨,乔花开怎么还能吃得下饭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黄之伤 乔花开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乔花开的母亲贺荣枝和哥哥乔福来一起,已经开始往桌上摆碗筷盘碟,端菜端饭了,热腾腾的饭菜想来是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乔显祖和乔花开进门就开饭。 一家人都坐在餐桌边了,乔花开一甩胳膊,赌气坐到床沿上,背对着全家人,不肯吃饭,但是,依旧没有人说话。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显然是乔显祖,乔显祖说了“吃完饭再说”,其他人就不敢饭前告诉乔花开真相。 乔福来还在闷头吃饭,乔花开的母亲贺荣枝叫了两声乔花开,让她来吃饭,乔花开不搭理。贺荣枝就朝着乔显祖努嘴、使眼色,乔显祖开始不吭声,但是,这样过了几分钟之后,乔显祖放下了碗筷,看一看乔花开,叹一口气,说道:“阿花,爹是怕你听了吃不下饭,所以才想着要你吃完饭再告诉你。” 乔花开依旧不吭声,背对着父母、哥哥。乔显祖没办法了,这才告诉乔花开:“大黄前些日子到后山玩,遇到了狼,被咬伤了。” 乔花开一听,当即跳了起来:“啊?狼?后山真的有狼?”后山有狼的说法,乔花开打小就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家家户户吓唬孩子,都是说,不听话就放后山去喂狼。想不到,大黄居然真的遇到了狼! 乔花开当下心疼不已,赶紧重新蹲下身去察看大黄的腿,乔花开抱怨母亲和哥哥,怎么也不给大黄包扎一下,她母亲解释说:“大黄被狼咬了之后,钻床底不肯出来,谁也叫不出来,所以也没办法给它包扎。” 乔花开脱了外套,翻箱倒柜,找出一些干净的白布,又翻出她爹喝剩的半瓶白酒,乔花开先用白布蘸着白酒给大黄擦洗伤口,这些办法都是乔花开在美丽饭店打工时学到的,饭店里有时候有工人受伤,店里面的人就是用这种办法消毒的。 大黄的伤口受酒精刺激,疼得想挣扎,但是,通人性的它知道乔花开是在给它治疗伤口,所以虽然喉咙里疼得呜咽,但也还是很配合乔花开。乔花开帮大黄收拾包扎完伤口,吃饭已经很晚了。当天晚上,乔花开提出要大黄进房间给她睡,乔显祖坚决不同意,说大黄得回院子里它的老地方去睡。 乔花开就嚷嚷说:“大黄受伤了,它以前又不是没在我屋子里睡过。” 乔显祖于是带乔花开看她原来住的房间,里面床上床下,地上桌子上,到处摆着锅碗盘碟,桌子凳子,鸡鸭鱼肉,米面、调料、菜、油等,以及其它一些饭菜半成品。 “这是要干什么?怎么这么多吃的?”乔花开不解地问道。 “这是后天谢媒宴要用的。”乔花开的母亲贺荣枝抢着回答,“你哥结婚前,我们要先摆酒请媒人吃饭,叫做谢媒宴。” “哦。”乔花开明白了。 “所以今晚你要跟我睡,你爹跟你哥睡。”乔花开的母亲贺荣枝说。 “娘,就让大黄进我们屋一起睡嘛!”乔花开拉着母亲的手开始撒娇。 “不行。”乔显祖硬梆梆地扔下一句话,扭头走了。乔花开的母亲贺荣枝叹口气,也掉头走了。只留下乔花开一个人“吧嗒吧嗒”掉眼泪。 晚上睡觉时,乔花开好不容易将大黄哄到院子里,将它拴在院子角落处,那里有一摊稻草,有水,有饭盆,那里就是大黄每天睡觉休息的地方。这一晚,乔花开许是太累了,昨晚在长途汽车上也没睡好,所以睡得很沉,半夜时候她似乎听到院子里有什么动静,问她母亲贺荣枝听到没有,贺荣枝说没事,有人进来,大黄会叫的,乔花开翻一个身又睡了。 早上醒来,乔花开穿好衣服,头未梳,脸未洗,先去看她的大黄。可是,院子角落里,大黄却不见了,只留下原来锁着他的铁链。乔花开惊得大叫起来:“爹,娘,哥,大黄不见了!” 闻声跑出的是她母亲贺荣枝,贺荣枝也焦急地看着院子角落,问说:“大黄不见了?大黄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大黄是不是被狼拖走了?可是狼怎么会跑咱院子里呢?”乔花开已经要急哭了,她自己假设了大黄被狼拖走的可能,马上又进行了自我否决。 乔花开的爹乔显祖和哥哥乔福来都没出来,乔花开于是冲进哥哥的房间里,乔福来还在闷头大睡,乔显祖已经穿好衣裳,正坐在床沿穿鞋,乔花开朝他爹再次嚷嚷道:“爹,大黄不见了!” 乔显祖不紧不慢地穿着鞋,头都没抬,没好气地对乔花开说:“丢就丢了,一只老狗而已。” 乔显祖这么一说,乔花开扭身就跑,这一天,乔花开在村里山前山后跑了一整天,到处找她家的狗,见人就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家大黄?”乔花开只在中午的时候,匆匆忙忙回家吃了点东西,喝了几口水,又跑出去找大黄去了。后山是乔花开自小到大从来不敢去的地方,但是,今天为了寻找大黄,乔花开咬咬牙,也进后山溜了一圈,天渐渐黑了,乔花开还是没有找到大黄。 这一晚,乔花开回到家中,“呜呜咽咽”地哭了好久,她想起大黄还是一条小奶狗的时候,她就开始养它,喂它食物,每次她去镇上或者去村里较远的地方,胆小不敢走路,都是大黄陪着她,每天放学回家,大黄总是估摸着时间到了,就到院子门外趴着等她,见了她就开始蹦啊跳啊,好不开心。有时候,还隔着很远,乔花开还没看到大黄呢,大黄已经一路飞奔着朝她迎去。 甚至有一次,乔花开采摘树上的桑蓁时,不慎滑倒一旁的水塘里,乔花开不会悠悠,岸边一群女孩子惊得“哇哇”大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大黄不知道忽然从哪里冒出来,跳进水塘,用牙齿咬住乔花开的衣服,将乔花开拖到岸边。 所有这些有关大黄的过往种种,这一夜在乔花开脑中翻来覆去,乔花开几次像大黄那样呜咽着流下眼泪...... 第一百六十七章 如假包退 第二天,乔花开起床吃过早饭后,就又想要出去找大黄去,被她父亲乔显祖斥责阻止了。乔显祖说:“今天徐婆子来,你不能走。” “徐婆子是谁?”乔花开愕然道。 “徐婆子是给你哥做媒的,你忘了?今天我们家要摆谢媒宴。”乔花开的母亲贺荣枝在一旁解释道。 “给哥做媒,哥在就好了,要俺干什么。”乔花开不乐意地道。 “你要帮你娘整菜啊!你娘一个人能忙过来吗?”乔显祖朝乔花开一瞪眼道。 乔花开虽然还是噘着嘴,但是听爹爹这样说完,也不敢出去找大黄了。一家四口忙了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门口一阵说笑声传来,乔花开的娘说一声:“徐婆子来了!”撩起围裙擦擦手就往院子里跑,乔花开透过厨房窗户向外望去,就见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穿一件对襟花外套,梳着发髻,头发拢得光光的,踏进她家院门来。 乔花开奇怪,这人她竟没有见过,乔花开从小村子里长大,村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百十来口人,她还没有不认识的,可这个徐婆子,她愣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婆婆。 乔花开的父亲乔显祖早已在中堂八仙桌上摆上了水果瓜子等四样小碟子,此刻见到徐婆子到来,点头哈腰,巴结着将徐婆子接引到中堂,请徐婆子坐了,见面先恭恭敬敬双手捧了一个红包献给徐婆子,徐婆子笑着接了,小指的指甲长长的,微微一挑红包口,已经看清楚里面是多少大洋了,徐婆子显然对里面老人头的张数还是满意的,嘴角微笑着,将红包收入怀里。 “阿花,阿花,快来见客!”、“阿花,快来给客人倒茶!”乔花开的父亲乔显祖和母亲贺荣枝几乎同时喊了起来,乔花开还在磨蹭着不想出去,母亲贺荣枝已经一挑帘子进了厨房,将乔花开手上正在削皮的土豆夺下,又将乔花开的围裙解了,刚要拽着乔花开走,又想起乔花开的头发有些乱,她索性用自己的手指当梳子,为乔花开摩挲整理了一会儿头发,上下打量一番乔花开后,觉得其它都还好,就是眼睛有点哭肿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贺荣枝将乔花开拽到徐婆子面前,向徐婆子介绍说:“婶婶,这就是俺家阿花,给您见礼了。”贺荣枝说完,朝乔花开推推搡搡,让她给徐婆子行礼问好,乔花开在那里别扭着不肯,一旁的乔显祖就朝乔花开一瞪眼,乔花开怕了,只得朝徐婆子躬身行礼道:“婆婆好。” 徐婆子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乔花开,一言不发,忽然又从太师椅上跳下来,围着乔花开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远远近近地将乔花开看了个够,看得乔花开头皮直发麻。乔花开向母亲贺荣枝投去求救的目光,母亲贺荣枝却摇头示意她不要动弹,不要反抗。 冷不防地,徐婆子捏住了乔花开的手,乔花开想甩脱,却发现徐婆子的手竟然像老虎钳子一样有力,乔花开挣脱不开,乔花开正想再加把力,胳膊忽然一松,徐婆子已经放开她了,原来,徐婆子只是抓着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手心和手臂。乔花开心里一松,正想退走,却不料徐婆子又一伸手,这一次,揪住了乔花开的耳朵,乔花开又惊又疼,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可是,耳朵被徐婆子捏住,挣脱不开,乔花开斜着身子,眼泪都疼得要掉下来了,嘴里只好叫着“爹!娘!”像他们求救,乔花开的母亲贺荣枝忍不住对徐婆子说:“婶婶您轻点。” 徐婆子终于放开了乔花开的耳朵,乔花开的耳朵已经被彻底捏红了,她一得自由,拔脚就跑,乔花开再也不愿意在中堂这里,陪着这个古怪的婆子呆着了。 乔显祖已经陪着笑,殷勤地为徐婆子斟上茶,然后低声问徐婆子道:“婶婶,怎样?还满意吗?” 徐婆子吃了一口茶之后,才悠悠地道:“嗯,是个黄花闺女。” 乔显祖和贺荣枝夫妇二人互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喜色,乔显祖已经一身轻松的样子,嘴巴咧着笑道:“婶婶,俺就说俺家阿花绝对是个黄花闺女,你看看,俺没骗你吧!” 徐婆子也笑了,道:“这种事,你想骗就能骗过吗?一到洞房就全清楚了啊,新郎官又不是傻子。” “嘿嘿”、“哈哈”,徐婆子和乔显祖都笑了。贺荣枝悄悄地掀帘子出了门外。却仍是听到了身后徐婆子和乔显祖的对话,徐婆子说:“阿花如果不是黄花闺女,就不值这个数了。不过,这闺女好像脾气不大好。” 乔显祖慌忙道:“我家阿花当然是货真价实的黄花闺女,这个如假包退的!她不是脾气不好,只是昨天不见了她的大黄狗,心里不开心......” “哦哦!哈哈哈......”徐婆子听了,了然地笑了。 贺荣枝回到厨房,乔花开正在揉耳朵,一见母亲进来,乔花开就问贺荣枝说:“娘,这个徐婆子是咱村谁家的?怎么像个巫婆一样,好讨厌啊!” 贺荣枝说:“可别当面叫她徐婆子,她会不高兴的。她不是咱村的,她是隔壁李家村的。” “诶,好奇怪哦,”乔花开不揉耳朵了,对母亲贺荣枝说,“我哥对象灯芯儿不是咱村的吗?怎么是请李家村的婆子来做媒?” 贺荣枝闪烁着眼睛看一看乔花开,轻声解释说:“徐婆子做媒名气大,能帮咱家把价钱谈下来,灯芯儿家要的彩礼太多了。” 乔花开听了叹气起来,说道:“灯芯儿早就说了,她家不是嫁姑娘,她家根本就是卖姑娘,灯芯儿那会儿就对我们班喜欢她的男生说,跟她谈没用的,要拿出钱来给她爹妈,价钱合适,才能将她买回去,唉,好可怜的灯芯儿!娘,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爹妈呢......” 贺荣枝没有说话,她背对着乔花开,乔花开看不到她母亲贺荣枝的神情很是古怪落寞.....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黄之死 午饭开了,这一餐虽然只有乔花开一家四口,以及徐婆子,总共五个人,可贺荣枝却整了满满一桌子菜,足够十个人吃的。贺荣枝请徐婆子入了席,搓着手,局促地说:“没什么好菜,都是些家常菜,婶婶您将就着吃。” 徐婆子看着一桌菜肴,微微颔首,面上甚是满意。乔显祖朝乔福来吆喝一声:“还不给婆婆上酒!”乔福来赶紧抱来一个小酒坛,上面写着小糊涂仙。徐婆子的眼睛更加美得眯成了一条线。酒未入口,已有三分醉意。 十二道菜,所有的菜,都是等徐婆子一筷子一筷子开菜试吃,品鉴一番之后,乔家四口才敢动筷子。 最靠近徐婆子的一道菜,是一个瓦煲闷菜,盖子还没有揭开,乔显祖坐在徐婆子旁边,一直等徐婆子将别的十一道菜一一尝过之后,才站起身来,殷勤地为徐婆子将这道瓦煲菜开了盖,一旁的贺荣枝接过瓦盖,放到了一边。随着瓦盖打开,一股肉香扑鼻而来,就连原本一点都不关心这餐饭菜的乔花开都忍不住朝这瓦煲菜看过去,里面是喷香的一砂锅肉,肉块切得方方正正,加了很多香料,贺荣枝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炖到中午,中途还不让乔花开碰,生怕她偷吃了似的,想不到居然这么香气扑鼻。 乔花开好奇心起,忍不住问母亲:“这是什么肉?怎么这么香?” 贺荣枝却并不看乔花开,笑着对徐婆子说:“婶婶,这是您最爱吃的菜,就怕我的手艺不好,烧得您不满意。您试试味道?” 徐婆子夹起一块肉放嘴里慢慢咀嚼,慢慢品味过,才朝贺荣枝一笑,道:“大侄女好手段!味道好极了!” 乔家三口一看徐婆子对这道菜表示满意,互望一眼,彼此都觉得轻松起来,乔显祖赶紧起身为徐婆子满上了酒。 乔花开好奇这是道什么菜,家人居然这样重视,于是也伸出筷子去沙煲里夹了一块肉,却被母亲贺荣枝拿筷子一下子敲掉了。贺荣枝对乔花开说:“这是野猪肉,就这么点,是专门做给婆婆吃的。” “啊?我才离开两年,咱村不仅有狼了,还有野猪了?谁打到的?”乔花开吃惊地问。 座上乔显祖、乔福来、贺荣枝都寒着脸,没人回答乔花开的问题,只有徐婆子看一看乔花开,悠悠地笑着,一块接一块地吃着野猪肉,喝着小酒。 乔花开一看这个样子,索性也不说话了,她端起饭碗,闷头瞎扒拉起来,随便吃了几口菜,就对母亲贺荣枝和父亲乔显祖说:“爹,娘,我吃饱了,我去后山找大黄去了。” 乔花开说完也不等贺荣枝和乔显祖表态,站起身就离开了,背后她父亲乔显祖“阿花”、“阿花”叫了几声,乔花开也没有理会,一个人出了院门,朝后山走去了。 乔花开又哪里知道,她要寻找的大黄,就在她身后的这个小小瓦煲里,早已被母亲贺荣枝炖成了香喷喷的狗肉煲。贺荣枝也是怕乔花开日后知道真相后难受,所以才打掉她夹起的那块狗肉,不让她吃。 乔家要用大黄的肉来招待徐婆子,只因这徐婆子有个出了名的爱好,就是特别爱吃狗肉,哪家请她做媒,必须有狗肉这道菜,否则,徐婆子肯定会觉得没吃好。而且,徐婆子也到处跟人说了,说她早已总结发现了,她说媒能不能成,和狗肉关联特别紧,狗肉吃好的人家,说媒就肯定能成,没给她吃狗肉的,往往说媒都不太顺利。 既知徐婆子的这个爱好,乔显祖又想让阿花的婚事能顺利解决,自然不敢不备下狗肉,只是,村子里不像城市,买个猪肉还能买到,狗肉就买不到了,偶尔有人兜售狗肉,也都是村里人家的狗,大家都认识,谁敢买。外面拖回来的狗肉,据说好多是用毒药毒死的狗,弄不好人吃了也会中毒,谁敢要。所以,乔显祖才想到了大黄。 贺荣枝初开始不同意,毕竟养这么多年大黄,也是有感情了的。可是,一来,狗肉确实不好买,二来,乔显祖也说了,大黄已经十一岁了,差不多是村里最老的一条狗了,与其等大黄老死,不如趁现在还能用一下它的肉。贺荣枝最后为了乔福来的婚事,终于同意了乔显祖的方案。 乔显祖原本想在接乔花开回来之前,击杀大黄的,那样就不用向乔花开解释太多了,只说大黄早些日子走丢了就好了。不料想,大黄很警觉,一发现乔显祖要加害于它,当即进行反抗,乔显祖才把本该砍刀大黄脑袋的一刀,砍到了大黄的大腿上。 乔显祖和乔福来二人在院子里围剿受伤的大黄,想着把大黄一举擒获,结果大黄钻进了房间的床底下,怎么哄都不肯出来,父子二人也不敢钻到床底下去拖大黄,怕被大黄咬了。 乔显祖和乔福来父子二人试着想要搬开床,抓捕大黄,一来床是铁床,死沉死沉的,二来房间逼仄,到处是箱子柜子,腾挪不开,所以大黄始终有铁床做掩体,不出来,他们也就奈何不了大黄。 最后还是贺荣枝提了个方案,乔显祖先去上海接阿花回来,大黄就先让它在床底下呆着,它饿了渴了,自然会出来找吃找喝的,那时候,再想办法制服它。 只是让乔显祖没想到的是,他走了三天,大黄居然就在床底下饿了渴了三天,简直是宁愿渴死饿死,也不肯出来的了。不过,阿花的回归,让大黄终于从床底下自己爬出来了。这样乔福来和乔显祖才在晚上得到机会,将大黄悄悄勒死。 这一切,乔花开却一无所知,她以为那盘香喷喷的肉,真的是什么野猪肉,她在后山声声呼唤着大黄,提心吊胆,又怕叫出一头狼来,却不知道,大黄早已变成徐婆子的盘中餐,只可怜沙煲中的大黄已不能言语,无法告诉她真相..... 第一百六十九章 皇帝的女儿 乔花开离开饭桌走了,乔显祖叫不住阿花,只好陪着笑,转头对徐婆子说:“阿花被她娘惯坏了,让婶婶您见笑了。” 徐婆子兹了一口酒,边吃菜边道:“阿花人是够漂亮,屁股也够结实,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黄花闺女......” “婶婶,这事怎么能假呢?您刚才可是亲手检查鉴定过了的。”乔显祖着急道。 “呵呵,”徐婆子哂笑道,“我又不是医院的扫描仪,哪能做到那么精确。我不过也就是凭着自己的一点眼力和经验,看一看、摸一摸罢了,现在的科学那么发达,天破了窟窿都能补起来,别说是一张***了,阿花她又在大上海呆过,打过工,城市里面这方面开放得很......” 徐婆子这番话,直把乔显祖的脸色说得变了又变,就连一旁的乔福来也着急得放下了饭碗。贺荣枝起身为徐婆子满上酒,笑着对徐婆子说:“早听说婶婶的一张嘴可以把死的说话,陆地的说得飞上天,王母娘娘嫁闺女,也得请婶婶做媒才能嫁到好人家。 “我们家阿花虽然在外面打过工,可是,却没有谈过朋友,婶婶您看到的,她若是谈过朋友,也不会是这么个性子。所以,黄花闺女这事,婶婶您只管放心好了,这种事大家都知道就算瞒得过初一,也瞒不过十五,我们坑谁也不能坑婶婶。 “婶婶若能给阿花说个好人家,不仅阿花忘不了婶婶的好,我和显祖两个人日后定然感恩戴德,结草衔环,尤其我们福来,会一辈子念着您的好,给您烧香祈福的。到时候,谢媒红包不仅不会少,只会比别人家还要大......” 贺荣枝说来说去,终于说到了重点,徐婆子听到贺荣枝说谢媒红包,才略略脸色柔和了一些。她瞟一眼乔福来,问贺荣枝说:“福来打算提哪家?莫如我一起帮福来提了亲去,好事成双,一下给你家做成两单。” 贺荣枝和乔显祖对视一眼,夫妻二人至此终于明白徐婆子今天的症结所在了。贺荣枝想了想,为难地道:“不瞒婶婶您说,给福来提亲的婆子是我们村的李大娘,她已经来过三次了,两家基本上已经敲定得七七八八了,李大娘是陈家那边指定的媒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陈家要多少彩礼?”徐婆子问。 “十万。”贺荣枝回答。 “一分不肯少?”徐婆子再问。 “半分不肯少!”贺荣枝再答。 徐婆子一拍桌子道:“好花遍地都是,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我看福来也是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我给福来重说一家去,保证不用这么多彩礼。”徐婆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乔显祖闻声,也是一拍桌子,叫好道:“婶婶英明!我也是这么说的!” 一旁的乔福来早已急了,“嗖”一下站起来,叫一声:“爹!”眼睛里全是焦急和不满。 贺荣枝朝乔福来望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到外面去,乔福来不满地看一看父亲乔显祖,又看一看徐婆子,扭身走出了房间。 贺荣枝叹一口气,朝徐婆子陪笑道:“婶婶您有所不知,我这福来是个痴种,他和陈家的灯芯儿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俩人早已互相看对了眼。虽说陈家的彩礼要得高了些,可是,提亲别人家,福来死不愿意,说他非灯芯儿不娶。我和显祖这做爹娘的,也只有想法子成全他了,也真是难为我们啊,这么高的彩礼钱......” “唉,阿花的事情,不好办拿,主要时间太急了。你们也知道,这穷乡僻壤的,这么短的时间,谁家能一下子凑这么多钱出来啊。要是时间充裕点,我还可以多走几个村,甚至到别的镇去打听打听......”徐婆子摇头叹息。 乔显祖和贺荣枝对视一眼,夫妻俩人目光中都是忧虑之色,乔显祖忽然咬一咬牙,对徐婆子说:“婶婶,阿花的事情,摆脱您了,您就辛苦点,多跑几家,打听打听。最多这样,您给阿花说成了,我们付您双倍谢媒钱,好事成双!” 贺荣枝一听这话,吃了一惊,随即皱起眉头,不过,乔显祖已经把话说了出去,她也不好再收回来,那样只怕这件事情就要彻底砸了,大黄都要白死了。所以贺荣枝虽然心头发痛,不舍得付双倍谢媒钱,但她还是不得不点头附和老公,说:“没问题,就这么说好了,婶婶您帮帮忙,帮我们阿花尽快说一门好亲事来,到时候,就依着显祖说的办,我们付您双倍谢媒钱。” 徐婆子终于眉开眼笑起来,连声道:“好说,好说!包在我徐婆子身上了。附近这三村五里的,还没有我徐婆子不知道的人家,我会照着你们的要求,给阿花找一个好婆家的。” 乔显祖、贺荣枝夫妇闻言,赶紧给徐婆子满上酒杯,也给自己满上,夫妻二人双双起身,敬徐婆子酒,谢她为阿花做媒。 喝过酒,徐婆子问乔显祖和贺荣枝,对未来女婿有啥要求,乔显祖就说:“家境好是第一的。” 贺荣枝说:“人品样貌也要好才行,至少也不能太差。” “年纪呢?”徐婆子问。 乔显祖、贺荣枝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这个问题由贺荣枝做出了回答:“相差能在十岁之内最好。” 徐婆子听完忽然狡黠地一笑,问乔显祖和贺荣枝道:“若是人品样貌不错,但是家境差点,考不考虑?” 贺荣枝想了想,咬着嘴唇道:“那要看具体情况再商量。” “商量个屁!”乔显祖朝贺荣枝眼睛一瞪,说,“家境差的商量就能商量出十万块钱来?不行,拿不出十万块的,一律不考虑。若是几个都能拿出十万块的话,那倒是可以在里面挑一下人品样貌......” “嘿——”徐婆子听着不乐意了,直接打断了乔显祖的话,对乔显祖说道,“你以为你家阿花是皇帝的闺女不愁嫁呢?还几个都能出得起十万,里面挑呢。阿花要是公主格格,也得你乔显祖是个皇帝老儿才行啊....” 第一百七十章 没的商量 徐婆子的话让乔显祖有些红了脸,贺荣枝一看双方这样谈下去,有谈崩的可能,十分危险,她赶紧出来打圆场说:“婶婶,显祖不是这个意思。十万块钱虽说比较重要,但是,如果对方人品样貌好的话,少一两万块钱,也是可以商量的......” “什么可以商量!怎么商量?陈家要是肯和我们商量,我们用得着非要弄这十万的彩礼吗?”乔显祖质问贺荣枝道。 贺荣枝接口道:“显祖你忘了,阿花这两年寄了三万多块钱回来,我们手上已经有三万多了......” “妇道人家,你懂个屁!”贺荣枝的话一下子激怒了乔显祖,乔显祖瞪着眼睛朝贺荣枝道,“你以为给你儿子娶媳妇,十万块就能打住啊?十万只是彩礼钱,修房子,买家具,哪些不用钱?再说了,你以为陈家要十万彩礼,我们手上准备十万就可以了吗?陈家那两口子,有名的刁钻,到时候临时再涨一两万咋办?我当年娶你,你家不也是这样吗?我彩礼钱都已经给了你家了,到了迎亲那天,我都已经到你家门口,不给你姐五千的进门费,你家就死活不让我进你家门迎亲,这不是反口赖账吗?当时要不是我姐拿出最后压箱底的五千私房钱,我乔显祖说不定就人财两空,要被你家坑惨了......”乔显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丝毫不顾徐婆子还在场。 贺荣枝的脸胀得通红,每次她和乔显祖吵架,到了关键时刻,乔显祖就会把这件事情搬出来数落,每一次都把贺荣枝气得身子发抖,却又说不上话来,还嘴不得,因为乔显祖讲的这事确实实有其事。可这能怪贺荣枝吗?要钱的又不是贺荣枝,她当年哪里做得了自己的主,就像今日的阿花,也做不了自己的主一样,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乔显祖看贺荣枝脸色发紫,很不好受的样子,他收了收自己的气,朝徐婆子斩钉截铁道:“阿花的彩礼没得商量,十万块钱,一分钱不能少!” 贺荣枝脸色十分难看,可是,这个家能拿主意的毕竟是乔显祖,贺荣枝只能把身子别到一旁去,一言不发。 徐婆子看这两口子的样子,也不好再继续一个人喝酒吃菜了,于是放下酒杯筷子,说道:“大妹子、大侄子,我吃好了,阿花的事情,我会放心上的,大概要求我也了解了,就是十万块钱一分不能少,等我踅摸一下,有了消息就来通知你们。” 徐婆子起身要走了,乔显祖和贺荣枝赶紧陪着笑起身送客,贺荣枝抢着跑进厨房,一会儿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花布包,里面包着一个小锅状的物件,贺荣枝将花布包塞到徐婆子手里,说:“这里还有一煲肉,婶婶您带回家,晚上热了吃。” 徐婆子笑着接了,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谢了。” 这顿饭,算是不欢而散,乔显祖坐到院子里闷着吸烟去了,乔福来很乖巧地帮母亲贺荣枝收拾碗筷,等到和母亲一起进了厨房,乔福来才焦急地问母亲贺荣枝:“怎么样了?徐婆子答应没有?能找到不?” 贺荣枝因为刚才受了乔显祖的气,心里还郁着一口气,此刻听儿子乔福来问,她虽然明知儿子乔福来问的是什么,却故意道:“找什么?” 乔福来愣了愣,说道:“给阿花找对象啊!” 贺荣枝道:“给阿花找对象有什么难,我只要站在咱家院子门口,说俺家阿花要嫁人了,有提亲的就赶紧来,咱家门槛还不被踏破啊,还愁阿花嫁不出去吗?” 乔福来一听着急起来,说:“那怎么行,咱村里谁家能出得起十万的彩礼啊!” 贺荣枝就冷笑,说:“所以你问的根本不是给阿花找对象的事,你问的是找十万彩礼的事!” 乔福来听了脸色发窘起来,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贺荣枝索性摘了围裙,往桌案上一甩,挑门帘走出了厨房。 这一天下午,乔家四口人,谁也没有再和谁说话,乔显祖一直坐在院子里闷头抽烟,烟头在他脚边踩了一地,贺荣枝在床上纳鞋底,不断地望着窗外,她惦记后山的阿花。乔福来老老实实,系着围裙在厨房里默默地洗锅刷碗,他知道父母为他付出了很多,包括他妹子阿花,算是也要为他牺牲了,只能祈祷那个出得起十万彩礼钱的人,是一个对阿花好,阿花也会喜欢的人。而乔花开,则在后山打转了一整个下午,嗓子都喊哑了,直到黄昏时分才垂头耷脑地回到家里。那时候,母亲贺荣枝已经烧好晚饭,只等乔花开一进门就开饭。 吃晚饭的时候,家里的气氛依旧压抑,贺荣枝问起乔花开今天下午在后山的情况,乔花开只是闷闷不乐地漫应着,乔福来倒是很有眼色,不断地夹菜给乔花开,说:“妹子你多吃点,今天辛苦你了。”贺荣枝和乔显祖都不说话,二人都清楚乔福来这句话里面的含义,辛苦乔花开的日子何止是今天,后面只会更加辛苦阿花呢。 乔花开原来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晚上的时候,乔花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睡,乔显祖也从儿子乔福来的房间回到了原先自己的房间,和贺荣枝一起睡了。乔花开因为想念大黄,躺床上翻来覆去,眼泪又掉了几滴,始终睡不着觉,索性起身到了院子里,她走到院子角落,原先大黄的狗窝那里,看着地上的稻草垫子、大黄的饭盆、水盆等,好半天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夜风吹着,有些凉了,乔花开打了个寒噤,乔花开转身准备回房去,经过父母窗下,忽然听到父亲乔显祖问母亲贺荣枝说:“荣枝,你确定阿花是黄花闺女吗?” 贺荣枝道:“这有什么不能确定的,阿花是我生的,她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吗?阿花不是那种会和男生乱来的女娃。” “问题是这两年她又不在我们身边,是在上海我姐那里。”乔显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请求押后 “在你姐那里就更不可能了,”贺荣枝说,“你姐姐那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她自己就是老姑婆一个,脾气古怪,容不得男人近身,这方面只会比我们对阿花更严厉,盯得阿花更紧。阿花真要是在上海那里和什么男人勾三搭四,你姐早就跟我们说了,说不定,阿花早被她赶回来了,还会肯让阿花呆到现在舍不得放阿花回来吗?” 贺荣枝说乔真真“老姑婆”、“脾气古怪”、“容不得男人近身”这些话,乔花开不是第一次听母亲贺荣枝这么说,乔花开以前不了解姑妈乔真真,这两年和姑妈乔真真一起生活,乔真真对她照顾有加,乔花开觉得姑妈这人好着呢,哪里是母亲贺荣枝说的什么“老姑婆”、“脾气古怪”等这些话呢。 乔花开回来之前,还在上海的时候就曾经在心里不止一次打定主意过,以后再听到母亲贺荣枝讲姑妈乔真真的坏话,她就要挺身而出,为姑妈乔真真辩护一番。可今晚再听到母亲贺荣枝这样讲,偏偏话题重点是在议论她是不是“黄花闺女”的问题,这个话题,听得乔花开一阵阵脸红,乔花开怎么好意思推门或者敲窗说:“爹,娘,你么说的,我都听到了!”到时候,只怕一家三口都会尴尬的。 接下来的时间,乔花开大部分时间都在帮着父母准备订婚宴的食材,订婚宴到时候就是在自家院子里,借些板凳桌子来摆酒,村里的相亲们分几个批次吃酒,从镇上请大师傅来掌勺,但是,食材要乔家自己准备。每次去镇上购买蛋肉干货等,乔花开都要跟着父亲或母亲步行十几公里才能到达镇上,乔花开会常常想起以往自己还在乡下时,有时候会到镇上外婆家、舅舅家走一走,那时候孤身一个女孩子,也是怕的,全靠大黄陪着她一起步行,才敢上路...... 乔花开帮父母备菜之余,还是念念不忘大黄,空了就去后山转悠,希望能找到大黄,虽然,随着大黄失踪的时间越来越长,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但是,乔花开还是得不到放弃。 乔家承诺陈家交付彩礼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乔花开回来的这二十来天里,媒婆李大娘已经两次来乔家登门催促确认,乔显祖依旧是满口应承,说自己一天都不回拖的,到时候一定会拎着钱按时送到陈家去。但其实,乔显祖心里早已急得五脏六腑煮开了,几乎天天托人去催徐婆子。 而陈家那边,其实也对乔家的付款能力十分怀疑的,陈家有亲戚在村里的信用合作社里工作,村里谁家账上存着多少钱,打开合作社的电脑悄悄一查就能知道。 乔显祖的账户上存着四万来块钱,还是这两年才增长的,陈家早已查得清楚,不过,据说乔花开到了上海打工,发达了,赚了大钱,时不时会往家里寄钱,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陈家肯答应乔家这门婚事,就是觉得乔家有乔花开和乔花开的姑妈在大上海撑腰,做后盾,十万彩礼还是能拿得出。 这次乔花开一回来,陈家就听说了,以为乔花开一定是带着钱回来的,那几天,陈家就一直等着乔显祖送彩礼钱过来。可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乔显祖露面,陈家人就犯了疑,再找亲戚悄悄在合作社那边查了查乔显祖的账户,没发现账户上的钱有增长,陈家人为此还关起门来开会讨论了一番,一致认为乔花开这次估摸着没带什么钱回来。 陈家人是这么分析的,如果乔花开有钱带回来,肯定得存到信用合作社去,不能藏在家里啊,村里就曾经发生过有人把钱藏在米翁里,结果被老鼠连米带钱全咬碎了,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事乔显祖绝对是知道的。还有贼啊,贼也得防啊,钱搁家里半夜三更被贼偷了去,到时候怪谁呢? 如今,乔显祖既没有拎着彩礼钱送来陈家,也没有存到信用合作社去,只能说,乔显祖根本没有十万这个数,就想把陈家的灯芯儿占了去!这还了得!陈家一意识到这个情况,马上联系李大娘,责怪李大娘做得这个好媒!李大娘一听,也急了,她说:“不能啊,荣枝不能骗我的呀!她拍着胸膛给我打包票,说他们乔家出得起这笔彩礼钱的啊!” 李大娘于是带着陈家的通牒,登门乔显祖家,向乔显祖通报说,乔家如果不按时交付十万彩礼,订婚宴直接取消。饶是如此,乔显祖还是不吐实情,只对李大娘说,乔花开赚的十万块钱被上海那边的朋友借去了,这两天就能还回来,只要那边一还,他就立马拿去陈家,再不行,他就让上海的姐姐先打十万块钱过来周转一下,总之不会不付陈家的彩礼钱的,只不过请求陈家宽限几天。 陈家也拿不准乔显祖这话是真是假,为此,不得不再次关起门来开家庭会议,当然,当事人灯芯儿是没资格出席的,连旁听都不行。这一天灯芯儿被派出去田里干了一天农活,家里还专门派灯芯儿的三姐看着灯芯儿,免得她突然跑回家来听到家庭决议。 陈家人这次讨论,唉声叹气者为主流,多数人认为,事情既已到了这步田地,也只能对乔家姑且信之,容他一点腾展的时间,好过现在当下就一拍两散,毕竟,满口应承十万彩礼的,目前仅此一家,且乔福来又是灯芯儿喜欢的人,难得这样好事成双。 于是,李大娘中间跑腿,将陈家的意思带给了乔显祖,陈家同意将付彩礼的日子押后,但是,最多只能押到订婚宴的前一天。如果订婚宴前一天,乔家还是付不出这十万的彩礼,第二天的订婚宴,也不必摆了。李大娘说,这是陈家能给乔显祖的极限了,总不能说两家订婚宴都摆了,陈家还没收到彩礼钱吧?那不成了全村人的笑话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只有一点小缺陷 乔显祖听完李大娘的话沉默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确实已经是陈家能给他的最大极限了,农村的风俗,摆订婚酒比到民政局割结婚证还要重要,订婚酒一摆,全村的人吃了这席酒,乔福来和灯芯儿就已经是名义上的小两口了,就可以公开地手牵手出入而没人说三道四了,俩人亲个嘴、摸一把之类的,也都不被女方家禁止了,俩人之间就差最后的圆房了。 陈家虽然宽限了时间,可是,并不能实质性地解决十万块钱到不了位的问题,订婚宴的时间一天天逼近,只差最后几天了,乔福来越来越沉默,像一条受伤的狗,每日沫默默地低头进出远门,相反,乔显祖却声音越来越大,每说一句话,简直就跟咆哮一样,他是门也不出了,整天就在屋子前面来回踱步抽烟,焦虑万分。贺荣枝的说话变得细声细气,小心谨慎,有时候低声和乔福来嘀咕几句,乔福来就出去了,晚些时候又回来和母亲贺荣枝复命。 乔家只有乔花开一人对此一无所知,虽然,她也觉到了家里气氛的异常,但是,她以为大家和她一样,是因为大黄的失踪而变得焦躁不安,乔花开每日空闲了,依旧是到处溜达着去找大黄,主要还是去后山转悠,她想着就算找不到大黄,大黄被狼拖了去,好歹也要找到大黄的几条骸骨,她倒是忘了如果真的有狼,她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乔福来这几天奉了母亲贺荣枝的命令,天天都走好几里路,到隔壁村子找一趟徐婆子,有时候不用母亲贺荣枝嘱咐他,自己就主动跑到徐婆子家去问消息了,却每次都失望而回。 明天就是陈家宽限的乔家要交纳十万彩礼钱的最后一日了,这一天,乔福来没有再去徐婆子家,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乔福来满腹怨气,也像他爹乔显祖一样暴躁起来,但他不敢像父亲那样,在院子里逮住谁就朝谁发脾气,甚至朝鸡,朝猪,朝空气咆哮。乔福来一大早就像一只猫一样,悄悄溜进母亲房间,出现在母亲贺荣枝面前,对贺荣枝抱怨说:“娘,阿花的事情,咱家从开始就彻底错了,根本就不该去找什么徐婆子,结果把事情彻底搞瞎了。” 贺荣枝就说:“不找徐婆子找谁?徐婆子已经是附近几个村最能干的媒婆了,她都办不成的事情,别的婆子也一样。” 乔福来就说:“找媒婆干什么,我们就应该学灯芯儿他们家,放消息出去,谁家付得起十万彩礼就来提亲,那样可能早就说成了呢。” “咱村人家的斤两谁还不知道呢?谁家能拿出十万块钱来呢?你没见灯芯儿也是放风放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你这么一个傻大头?你以为谁家都像咱家这么傻吗?” 乔福来的脸红了红,但依旧还是说:“只要咱像陈家那样吆喝出去,那些人家就算自己家里拿不出,说不定可以借到呢,现在谁家娶媳妇不借钱的,村里也不是只有咱家才在外面有亲戚,好几户人家不都有人在外面打工嘛......” “像陈家那样吆喝出去?”乔福来的话被母亲贺荣枝的冷笑打断了,贺荣枝说,“你知道人们背后怎么议论陈家的吗?连你妹子都说,陈家这是卖闺女呢......” 母子俩人的对话被院子里一串笑声打断了,贺荣枝扭头从窗户望出去,就看到徐婆子已经随着笑声出现在乔家院子里,贺荣枝赶紧扔下手头的阵线活,往外抢去,一个不慎,差点被门槛绊倒了,幸亏乔福来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贵客盈门,乔家全家都紧张起来,贺荣枝将门帘挑得高高的,请徐婆子入了中堂,乔福来已经在泡茶了,乔显祖拿来一盒好烟,拆开来,递了一支给徐婆子,徐婆子笑眯眯地,不慌不忙,喝了茶,吃了两颗花生,吐了一口烟圈之后,才悠悠地道:“成了!” 乔家三口一下子全都兴奋起来,乔福来的脸上更是激动得泛出了光。徐婆子一字一句,慢慢地介绍了那边的情况,对方姓张,兄弟姐妹五人,两个哥两个姐,这是张家排行最小的,哥哥姐姐都已成亲,老三比阿花大个七、八岁,年龄算是相当,十万彩礼钱,是张家兄弟姐妹一家人给凑起来的,花了些时日,直到今日才凑齐了。 乔显祖、贺荣枝听徐婆子这么一说,高兴得合不拢嘴,对徐婆子说了好多感激涕零的话,徐婆子不急不忙,吐着烟圈,慢慢听着。直到乔显祖再次重申,当日许诺徐婆子的双份谢媒钱,一分不会少,彩礼一到,立即支付。徐婆子才将手中的烟掐灭了,对乔显祖说一声“多谢”,旋即补充了一句:“张老五没有别的问题,只有一点小缺陷,就只是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略微短了一两公分,人还是一表人才,五官才叫长得俊呢......” 徐婆子后面说的话,乔家已经听不进耳了,光是那句“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略微短了一两公分”的话,就已经让全家震惊了。三个人面面相觑,屋子里好半天都气氛诡异。贺荣枝第一个回过神来,她急火火追问徐婆子说:“什么叫‘一条腿比另一条腿微短了一两公分’?难不成,这人是个瘸子不成?” 徐婆子咳了两声,道:“就只是走路的时候看上去略微有些不大利索,别的没有影响。” “没有影响?”乔显祖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瘸子能下地种田开拖拉机不?这岂不是以后家里的农活就要全落在阿花一个人身上了?” 徐婆子讪讪地道:“那也不是,到时候家里的农活,张家哥哥姐姐也不会袖手不管的。” 贺荣枝和乔显祖互望一样,都知道徐婆子这话实在有些没边没际和没谱,再好的哥哥姐姐也不会管弟弟一辈子呀,再说了,哥姐自己家还有农活要做呢,到时候谁顾得上谁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锣鼓喧天 贺荣枝多了个心眼,问徐婆子道:“张家老人到时候跟谁过呀?” 徐婆子笑道:“这还用说,咱农村的习惯,老两口自然是跟小儿子过呀,到时候家产也都是小儿子的。” 贺荣枝和乔显祖再互相望一样,心情愈发沉重了,都知道这农村老人能有什么家产,顶多两间房子,这在农村不值钱的,可是阿花就要苦了,上要孝敬公婆,下要下地种田,将来有了孩子还得带孩子,这样的人家,男人又是个瘸子...... “张家老五的腿是怎么坏的?天生的吗?”贺荣枝问。 “哪儿能呢,”徐婆子道,“是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留下的后遗症。” 乔显祖试探着问:“婶婶,除了张家,还有没有别的人家?” “别的人家?”徐婆子冷笑道,“你那天也说了,十万彩礼一分钱也不能少,我去哪里找第二家去?张家就是听我介绍说阿花长得标致,又是个黄花闺女,才全家出力,凑齐这笔钱,愿意帮小儿子成这门亲事的呢。别的人家谁能有这样的大手笔,一下子拿出十万现金来,你要是肯要两头牛或者猪羊什么的做彩礼,那样的人家又能多几户了......” 这一次,乔家一家三口彻底沉默了。徐婆子就问:“你两口子怎么说?这门亲事要还是不要?” 贺荣枝不敢答话,乔福来有些焦急地看着他爹,乔显祖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看乔福来,问徐婆子道:“亲事说是成了,张家啥时候能送来彩礼?最迟今晚,我必须见到彩礼才行......” 徐婆子道:“彩礼好说,张家说了,只要你乔家点了头,下午就能风风光光地着人将彩礼送到。” 乔显祖再看一眼乔福来,乔福来的目光愈发热烈,乔显祖于是转头去看贺荣枝的目光,贺荣枝虽然眼中有些悲哀,但是,她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乔显祖终于狠心地点了点头,对徐婆子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徐婆子于是拍拍手起身,说自己这就过张家传话去,让张家准备下午上门提亲的事。临去时,将乔家桌子上的烟顺到了自己口袋里去了。贺荣枝一直将徐婆子送出院门。 徐婆子就要出村口时,乔福来忽然从一侧冒了出来,把徐婆子唬了一跳。徐婆子拍着胸口,嗔怪乔福来说:“妈呀,妈呀,你这娃子,吓坏婆婆我了。” 乔福来“嘿嘿”一笑,问徐婆子说:“婆婆,你说的这张家,是哪个村的?” 徐婆子回答说:“门头沟的。” 乔福来就说:“我听说门头沟有个瘸子,在镇上嫖娼,被公安局押送回去,还罚了钱,是不是就是这个张老五呢?” “啊?有这回事?那我不清楚了。”徐婆子闻言,脸色也变了。 乔福来问说:“门头沟有几个瘸子?” 徐婆子想了想,说:“据我所知,只有一个。” 乔福来不说话了。好半天之后,乔福来对徐婆子说:“我爹说了,下午来提亲,不用麻烦张老五亲自来,他家来个代表,和婆婆您一起就可以了。” 徐婆子眼珠一转,笑道:“好嘞,明白,明白。”说完,乐颠颠地走了。 徐婆子这边去门头沟张家传话去了,乔显祖急急地去信用合作社柜台取款,取了五千块钱回来。这是要给徐婆子的谢媒钱。足足比别的人家多给出两千五百块钱来,这让乔显祖很肉痛,但是也没办法,既然承诺在先,就得兑现才是,不然的话,乔显祖怕徐婆子搞出什么事情来。 乔花开下午从后山回来时,在村口与一队锣鼓队迎面相遇,锣鼓敲着,唢呐吹着,好不热闹,徐婆子眼尖,一眼看到乔花开,就在那里叫:“阿花,阿花!”乔花开看时,是那日在她家吃过饭的徐婆子,乔花开叫声“徐婆婆”,徐婆子就指着乔花开对身边一个身子有些矮胖、四十来岁的男子说:“这就是乔家的阿花。” 男子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一番乔花开,颇为满意地颔首道:“不错,不错!” 徐婆子脸上乐开了花,对乔花开说:“阿花你前面领路,告诉你爹娘,说提亲的锣鼓队到了。” 乔花开于是朝前面走去,她几次回头,看向身后的唢呐锣鼓提亲队,心想:“这徐婆子做事还真是尽心尽力呢,为了给哥哥提亲,还特意请了锣鼓队,不知道这锣鼓队是从哪里请来的呢......” 乔花开哪里知道,这队锣鼓唢呐提亲队,是门头沟的张家请了,来向她提亲的,而不是给他哥哥提亲的。她也不去想一想,哪有明天就要摆宴吃定亲酒了,今天才请锣鼓队前往提亲的道理。她更加不知道,刚才那个上下打量她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就是张家老二,是代表他未来夫婿前来她家提亲的。 喧天的锣鼓队引来了村民们的围观,大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乔显祖和贺荣枝得了乔花开的报信,早已在院门处等着,见到徐婆子和张家二哥,两个人脸上笑得像开了花,赶紧上前将徐婆子和张家二哥迎入院子。跟来看热闹的村民也想跟着一起进院子,乔福来从一旁闪出来,将众人推搡着退出院门,然后,双手左右一拉,将院门合上,从里面拉了横栓。 院子外面就有人笑骂起来:“不就是给阿花来提亲的吗?当我们猜不出来咩,搞这么神神秘秘的干嘛!”唢呐锣鼓队则还是尽心尽力在院子外面演奏着。乔福来不再理会院子外面的人,跑到窗户旁边听里面的谈话。乔花开回到自己房间去了,她觉得这些事情全都与她无关,也就不操那个闲心了。 中堂里面,两家似乎已经寒暄结束,徐婆子已经说道:“张家诚意满满,今天已经将彩礼钱带过来了。”乔福来听到这里,心情激动,他偷眼从窗户缝隙里往里面看去,就看到张家二哥悉悉索索,正从随身提着的一个黑色袋子里往外面拿东西。这个袋子,张家二哥刚才进院子的时候就一直提在手上,乔福来早就注意到了。 乔福来觉得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得“砰砰”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什么破事 张家老二终于从那个黑色袋子里掏出来一包东西,整整齐齐,有棱有角,是用大红纸包着的。张家老二将外面这层红纸打开,露出里面一摞的人民币来,清一色的红色的老人头钱。张家老二笑眯眯地将这摞人民币恭恭敬敬放到乔显祖前面。窗外的乔福来已经喜不自禁,无声地笑了。 乔显祖盯着这摞人民币看了看,有些疑惑起来,他再抬头看向张家老二,张家老二已经坐回椅子里,端起茶轻轻喝了起来。乔显祖又略微等了等,依旧不见张家老二有后续动作。乔显祖脸上的笑容没了,他扭头去看徐婆子,徐婆子居然也在低头喝茶,根本不看乔显祖的脸。 乔显祖心头忽然浮起不好的预感,脱口而出:“怎么只有五万?不是说好十万的吗?” 乔显祖这一声,差点把窗户外面的乔福来下得坐地板上,他差一点就要冲门而入了,好不容易才忍耐下来,乔福来屏住呼吸,紧张地听着窗户里面大人们的对话。 张家老二放下茶杯,微微一笑,不急不忙地道:“总数十万没有错,这五万是诚意金,后续五万,待验货之后自然会付。” “验货?”乔显祖和贺荣枝互视一眼 张家老二不说话,眼睛瞟向徐婆子,徐婆子赶紧放下茶杯,笑着打圆场解释道:“就是我当初问过的,阿花是不是黄花闺女的问题,如果验明阿花确实是黄花闺女,就值十万这个数,张家后续五万马上付到。” 乔显祖和贺荣枝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就连窗户外面的乔福来,也浑身哆嗦,脸色发白起来。过了好久,贺荣枝问徐婆子:“婶婶,我家阿花的情况,我自然清楚,若不是黄花闺女,我也不敢跟您这样说话的......” 徐婆子听了为难道:“我也是这么跟张家说的,只是,阿花在大上海打工的事情,张家也听说了,你知道的,上海是花花绿绿的大城市,就怕阿花一个把持不住......”徐婆子后面的话不说了,但是,屋子众人都知道徐婆子省略掉的话是什么意思。 好半天之后,贺荣枝才尴尬地道:“只是,这种事情,要怎么验呢?” 徐婆子瞟了一眼张家老二,然后朝贺荣枝笑道:“这件事不难,只要让张家老三和阿花滚上一觉,也就清楚了。” “你!”贺荣枝当下气得浑身发抖起来,抓着茶杯的手直哆嗦,差一点就要扔到徐婆子脸上去了。 乔显祖还略微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朝徐婆子和张家老二沉声问道:“你这不是明着想占我家阿花的便宜吗?到时候,就算我家阿花是黄花闺女,张老三睡了却又不认账,让阿花以后怎么嫁人?” 徐婆子又笑了,说:“这件事也不难,你们若信不过张家,可以先给阿花和张家老三办了酒,张家说了,就算阿花不是黄花闺女,这门亲事他们也认了,若滚过觉,阿花确实是黄花闺女,就算张家赚到了,后续五万礼金马上送到。” 乔显祖忽然眼珠一转,说道:“既然张家无论怎样,都准备认下这门亲事,不如这样,张家先付十万块钱过来,若日后发现阿花有问题,我家再退张家五万,也是一样的。” 张家老二微微一笑,说道:“话说起来虽然是一样,可是,就怕到时候一旦阿花有问题,你们乔家退不出这笔钱来,你家今晚就要将这笔钱交给陈家了,到时候拿什么退我张家呢?” 乔显祖听了来气了,说道:“那要是这么说,我还怀疑你们张家到时候娶了我们阿花过去,拿不出后面的五万块钱来呢!” “这个好办,乔叔你若信不过,让你家福来现在就跟我走一趟,到我们家看看去,进门就能看到我家的条几上放着五万块,那是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给老三凑的彩礼钱。阿花过门那天,你们家可以见到五万块钱才过门,这样总算公平了吧?” 乔显祖听了郁气在胸却说不出话来,他想对张家老二开骂:“公平个屁!左右是你们张家要先占了我们阿花的便宜,才肯付彩礼钱。而且,那钱就算看得着,未必就能拿得到,到时候,张家老三占完便宜,一样可以赖账......” 乔显祖想到这里,一拍桌子,两眼一瞪,就要拒绝这门婚事。门忽然被撞开了,乔福来出现在门外,只听他胀红着脸,朝乔显祖道:“爹,我信得过张家,张家不会骗我们的!” 乔显祖这才忽然想起,乔花开的婚事从来都不是主要议题,那不过是为了顺利推进乔福来的婚事才不得不找徐婆子去帮乔花开踅摸婆家,若是就这样拒绝了张家,不仅后面的五万没戏了,眼前放下的这五万就要立马也被拿走了。那乔福来明日的订婚宴,只怕就要泡汤了。 乔福来与陈芯儿的幸福是一方面,还有一层,乔显祖丢不起这个人,全村的人都知道乔家明天要摆订亲酒,早几天就已经通知相亲们了,这事现在连门头沟张家都知道,明天若真的取消乔福来的订亲酒,到时候,全村的人都会笑话他的,笑他乔家拿不出十万块钱来,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向陈家求亲,还信誓旦旦今天能交上钱,简直和骗子没啥区别了。会的,全村人都会说他是骗子的,想空手套白狼,骗陈家的黄花闺女。那会比张家人还恶劣的,张家人起码是话说在明处,先睡人后给钱,他却是一直在骗,没钱还在那里提亲、摆酒...... 可现在,他已经很难两头兼顾了,他现在进退两难,他原来打的如意算盘,是先收了阿花这边的彩礼钱,然后就付到陈家去,那样就可以风风光光给乔福来娶亲办婚事了。如今,被张家这样一算计,他的算盘全乱了,不接受张家的提亲,乔福来的婚事也得泡汤,可如果按张家说的来,难道,他倒要先把儿子乔福来娶媳妇的事情放一边去,先嫁闺女阿花不成? 乔福来只觉自己的脑壳子疼,这他妈什么破事嘛!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个要求 乔显祖一拍桌子,朝张家老二说:“行,此事就照你说的来。” 张家老二一听,暗舒一口气。因为据张家老三说,乔花开多年前曾经和同学一起,到过门头沟村玩,张家老三远远地见过一面乔花开,那时候就喜欢上乔花开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往来。如今一听徐婆子是要给乔花开做媒,喜欢得不得了,哭着闹着非要家里凑齐十万,把乔花开娶回家来。 张家父母于是召集张家兄弟姐妹几个一起商量,家里人因为这个弟弟残疾,多少宠着他一些,且是家里的老幺,张家最后一个没有成亲的人了,这些年也是说过几家,要么是张老三不满意,要么是人家看不上他,现如今难得有一个不嫌弃他腿残疾的,他也喜欢的,不如就这样帮着这个老三成亲安顿下来,省得还得老操心他会不会又溜到镇上去嫖娼去了。 当然,大家在凑钱之前,也让张老三表了态,张老三表示,只要能娶回乔花开过日子,他一定死心塌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做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好人! 张家兄弟姐妹这才开始为张老三凑钱。又担心钱付出去,竹篮打水一场空,乔花开一旦见到张老三是个瘸子,来个赖婚,所以,张家就留了一手,后面的五万决定等乔花开过了门,老三满意了,才付钱。至于乔花开是不是黄花闺女,到时候还不是张老三一句话的事情嘛!就看乔花开能不能讨得他们家老三喜欢了。 徐婆子听乔显祖这么一说,双手一拍,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就等于她又介绍成一单婚姻了,只等两家谢媒了! 可是,乔显祖话锋一转,又说出一句话来:“我乔家也有一条要求。” 张家老二和徐婆子听了,都没敢接声,俩人一起静静地看着乔显祖,等着他说话。乔显祖这才说出:“前款和后款,六四开,不能五五开。” 张家老二和徐婆子对视一眼,问乔显祖道:“乔叔的意思,是先付六?再付四?” “是的,就是这样!”乔显祖点头道,“既然你们张家也知道我乔家急等这十万、是为了阿花他哥乔福来的婚事,甚至还知道我家今天必须交给陈家十万礼金,否则,我儿子和陈家闺女的明天的订婚酒就得取消,我也就不怕和你们掏我的底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现在手头只有整四万块钱,加上今天这五万还差一万,我儿的婚事还是成不了,所以,咱要么先付六万块礼金过来,张家老三和我家阿花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要么就一拍两散,这五万块钱还请原样带回,因为,我有这五万也还是不够我儿今天要付的礼金钱。”乔显祖说完,起身将五万礼金端着,原样放回到张家老二的面前。 张家老二看一看贺荣枝,贺荣枝悄悄叹着气,没有说什么,看来也是认同老公乔显祖的意见的。刚才闯进来的乔福来,已经在下首悄悄找个位子坐了。坐下之前,他还不忘将门关上,免得让妹子乔花开突然闯进来听到了。 徐婆子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她想了想,复又重新闭起嘴。房间里几个人此刻都一起望着张家老二,等张老二说话。张老二想了想,说是要打电话跟家里商量一下,乔福来于是带着张家老二过父亲乔显祖和母亲贺荣枝的房间去打电话。乔福来不好意思站旁边听张家老二打电话,退出了门外。徐婆子就留在中堂和贺荣枝东拉西扯。 过一会儿,张家老二打完电话,从房间里出来了,乔福来又赶紧殷勤地带着张家老二回到中堂,殷勤地为张家老二挑起门帘。张家老二一进中堂,乔显祖想从张家老二面上猜出点结论了,可是,张家这个老二年纪虽然不大,城府却不浅,面上居然跟出去时候一样,神色不惊,平平淡淡。乔显祖心中暗自佩服,心说这张家人有这号人物,看来也是有些手段的人家,阿花嫁过去过得只怕也差不了。 张家老二落座之后,又喝了一口茶,略微思忖了一下,才微笑道:“乔叔,我问过家里了,我爹娘的意思,咱两家以后既然要做亲家了,亲家翁有困难,自然还是要帮一把的,就按乔叔您的意思办,我家先付六万的礼金,先帮亲家翁过了今天的难关。” 张家老二此话一出,满堂轻松,其中最兴奋的自然是乔福来了,张家老二有意无意瞟了乔福来一眼,看到乔福来脸上的按捺不住的激动。乔显祖心中对这个张家老二愈发佩服,觉得此人说话真够漂亮,简直就是面光里光,里外都光,明明是自家那个瘸子舍不得他家阿花,却被张家老二说得冠冕堂皇,说什么是帮亲家翁过难关。 但是,对于乔显祖来说,眼前钱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乔显祖追问道:“剩余一万元,什么时候可以到?” 张家老二微微一笑:“我二姐夫已经带着钱,骑摩托车出发了,最多半个来小时,也就到了。” 乔福来听到这话,心情大定,悄悄溜出了房间。不用爹娘吩咐,他就安排自己到村口等张家二姐夫去了,那个骑着摩托车送钱来的人。 徐婆子正高兴得合不拢嘴,乔福来忽然从条案上拿下一个牛皮纸信封,从里面抽出一沓钱,放在桌上。然后对徐婆子说:“婶婶,我乔家答应过你双份谢媒钱,我乔显祖是个守信用的人,你看,我钱都从信用社取回来,准备给你呢。”乔显祖说到这里,故意顿住不讲,徐婆子果然又着急又兴奋地看着他。 乔显祖继续道:“可是,婶婶,你也看到了,我今天收不到十万,张家愿意先付的六万,只够支付我儿今天给陈家的礼金,所以,您的那五千块钱,只能等事情办完,张家付了后面的四万块之后,我才能给您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写个收条 “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徐婆子听了,大急,马上瞪起眼睛说,“大侄子,咱们原先可是说好了的......” “这怎么是说话不算话呢,婶婶你想一想,咱们原先是怎么说的.....”贺荣枝立即帮腔乔显祖说道。 徐婆子愣住了,她此刻自然已经忆起,当初乔显祖、贺荣枝答应她的,是说十万彩礼一到,当即付她谢媒钱,可现在,彩礼十万并没有全到呢。 但是,徐婆子眼珠一转,立即振振有词道:“虽说十万礼金没有全到,可是,也已经到了六万,至少也应该先付我三千才是,张家老二你给我们评一评,看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老二却只是低头喝茶,茶水喝下去了,还是不抬头,低着头看茶杯,很专注的样子,似乎茶水中飘着什么异物似的...... 乔显祖看张家老二这个样子,心下愈发有了底,只听他道:“婶婶你该当知道,俺急着出嫁阿花,就是为了解决福来的彩礼问题,原本计划的是这边手足十万,那俺就有多余的钱付婶婶的谢媒钱了,只是想不到,今天只能收到六万,满打满算,也只够付福来的礼金,其他一切开支,自然只能押后了......” 乔显祖话说成这样,徐婆子又无人声援,她虽然心中忿忿,却也不敢和乔显祖彻底翻脸,那样的话,只怕将来就算张家付清余下的四万元,她的谢媒钱依旧还是拿不到,徐婆子只得心中郁闷着,不再吭声,这件事看来就这么定下了。 贺荣枝一旁听着,心里也觉得稍微解了一点气。贺荣枝和乔显祖夫妇两个心意相通,心里全都恨死了这个徐婆子,当初若不是徐婆子满口应承,说十万元彩礼妥妥的,他们也不至于今天被坑成这样,现在相当于是六万元就把阿花嫁出去了,后面的四万元能不能收得回来还得另说。 最可恨的是,阿花嫁的还是个瘸子,早知道六万元就出嫁阿花,就在本村那些精干小伙子里面,也还说不定能有一两家出得起这个价,可恨这个徐婆子一直拖到最后一天,才露底,让乔家就算想另外换人,也已经来不及了。若是顾了阿花,就要耽误福来,顾了福来,就要耽误阿花,真正是要顾此失彼。 四个人在中堂坐着又唠嗑了半个来小时闲话,中间张家老二出门,打发了那些锣鼓唢呐队,乔福来带着张家的二姐夫进了院子,来的还真是快。二姐夫进门就拿出一万块钱,交给了张家老二。相比较张家老二,二姐夫木讷很多,乔显祖一眼就可以看出,张家拿主意的应该就是这个老二,刚才所谓打电话和家里商量,不过是个幌子,其实就是给电话家里让那边送钱来。只是张家老二不肯露底,免得这边被乔家逼得太急时,没个退路。乔显祖对这个张家老二心下愈发佩服。 乔显祖收下张家老二给他的这六万块钱,阿花的事情就算是定下了。乔显祖心里急着送客,因为他还要到信用社去取存折上的三万五千块,凑够十万,然后送到陈家去。可这张家老二和徐婆子居然没有起身告辞之意,这让乔显祖有点暗自着急,心说张家老二这么聪慧之人,怎么竟然不知道他现在需要赶紧忙别的去呢,心急的乔显祖于是几次示意贺荣枝挑开话头,端茶送客。 而这边,张家老二也在几次示意徐婆子说话,徐婆子却闷头喝茶,只当没有看到,刚才她与乔显祖争需要张家老二援手的时候,张家老二却对她袖手不顾,这个时候,徐婆子明知道张家老二需要她帮忙,徐婆子也偏偏装傻。 张家老二最后没办法了,只得自己放下手上的茶杯,对乔显祖说:“乔叔,我看你们也忙,今天就不多打扰了,这六万块钱,乔叔是不是给我打个收条?” 乔显祖一愣,他没想到收礼金还得打收条,这又不是借钱,打什么收条呢。乔显祖看一看贺荣枝,贺荣枝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可是,这是他家第一次嫁闺女,这彩礼钱要不要打收条,他们也不知道行规,于是,俩人又一起看向徐婆子,这一次更好,徐婆子干脆闭了眼睛,好像睡着一样,靠着椅背休息呢。 乔显祖因为刚才谢媒钱的事情,和徐婆子争执过,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叫徐婆子来帮忙了,他只得硬着头皮问张家老二说:“这彩礼钱也需要打收条吗?俺倒是没有听说过呢。” 张家老二也不急,慢悠悠道:“乔叔,我今天代表张家来和您谈这件事,事情谈成如何,我回去得有个交代,我说谈成了,钱付出去了,可是,家里人总还是会半信半疑的,我有个收条拿出来,说事情已经和乔叔您谈妥了,这样大家也觉得可信些。 “再说了,写个收条对我们两家都好,万一将来这件事情有个变故时,免得说不清楚,到时候我说你收了我十万礼金,你说只有六万,口跟鼻子咬,谁也说不清楚,留个凭据,大家都省心。” 张家老二的口才这个时候又显露了一把,他不说是“到时候你说我没付礼金,我说我付了六万”,而是说“到时候我说你收了我十万礼金,你说只有六万”,看上去这个收据纯为保护乔显祖而写,倒不是为了他们张家以防万一了。 话说至此,乔显祖觉得自己好挫败,今天被对方硬生生扣下四万块钱不说,还得打一张名为保护自己,实则就跟欠条一样的收条,有朝一日,这张收条还可能被张家拿出来,就是他出卖女儿阿花的铁证,放在众位乡亲们面前为人耻笑...... 乔显祖很不情愿打这张收条的,可是,形势比人强,看张家老二的意思,乔显祖如果不打这张收条,这六万块钱他是不会交给乔显祖的,他会一直坐在这里慢慢喝茶。可乔显祖简直像憋着一泡尿一样,巴不得马上起身往外面跑了,再拖下去,信用社下了班,他就没有机会取出账户上的三万五千块,给陈家送去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送你一块白面巾 张家老二最后离开乔家时,终于还是带走了乔显祖写下的一张收条,上面写着“今有乔显祖收到门头沟张家老三张有成与我家乔花开的彩礼钱六万人民币。张家还欠四万彩礼未付。”最后这句“还欠四万未付”是乔显祖坚持要写的,张家老二和乔显祖都在上面签了字,按了手印,该收条一式两份,两家各自收藏一份。 第二天,乔福来与陈芯儿的订婚宴如期举行了,乔福来和乔花开都很开心,忙里忙外,端盘子倒酒,乔家院子里摆了八桌,村人们来吃酒,吃了三轮二十四桌才吃完。人们吃酒的时候,就有人问乔花开说:“阿花,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 乔花开就说:“别指望了,我这辈子不嫁人。” 又有人起哄说:“阿花,听说你未来的汉子是个瘸子?” 乔花开翻一个白眼给对方,不理人了。 人们这样问的多了,乔花开后来已经不肯去院子里端盘子了,就守在厨房里不出去,贺荣枝也就由着阿花了。 乔福来订婚酒之后十多天,乔家又开始准备婚宴了,又是一番忙碌,乔家准备了新娘子的衣服,乔花开一件一件试穿,穿上去漂漂亮亮,贺荣枝看着极为满意。中间徐婆子又来回跑过两趟,张家老二也来过一次。 乔花开一直以为,家里正在准备的这场婚事,是为哥哥乔福来和陈芯儿准备的,母亲裁剪准备的那些新娘子的衣裳,也是给陈芯儿预备的。 可是,这一天,乔福来忽然鬼鬼祟祟钻进乔花开房里,乔花开半坐在床上靠着被子看一本杂志,这是她和她爹乔显祖乘坐长途汽车返回老家时,在长途汽车站捡的,这段时间闲得无聊,乔花开把这本杂志也不知道翻阅过多少遍了。 “哥,你找我有事啊?”乔花开看到哥哥乔福来进来,抬头问道。 乔福来似乎有些发窘,脸涨得通红,又有些大姑娘一样,扭扭捏捏的样子,乔花开不解地看着她哥,觉得今天的乔福来好奇怪。乔花开发现乔福来的手在身后背着,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乔花开探头去看,却被乔福来用身子挡住,不让她看。 “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手里拿着啥?”乔花开问。 乔福来忽然从身后抽出手来,将手里一团东西扔到乔花开怀里。乔花开看时,那是一条白色的面巾,乔花开将这条面巾展开来,面巾方方正正,布料软软的,绵绵的,摸在手里很舒服。 “送我的?”乔花开问。 “嗯,送你的。”乔福来点头道。 乔花开奇怪地看了看面巾,不知道哥哥忽然送她一条白色面巾是为什么,但她还是说道:“谢谢哥。” “阿花,你还是黄花闺女吧?”乔福来忽然问。 “哥!”乔花开又羞又怒,将面巾往旁边一丢,就要跳下床出房间去。乔福来赶紧一把将乔花开拉住了,半是哀求半是歉意地说:“阿花,别生气,哥是为你好。” 乔花开不说话,别过头去不看乔福来,乔福来将白色面巾重新塞到乔花开怀里,对她说:“洞房的时候拿这条白巾垫着,别吃了暗亏。” 乔花开一听,面色大变,问他哥:“什么洞房?谁洞房?” 乔福来已经转身要出房间去了,乔花开追上去扯住乔福来的胳膊,再次追问:“哥,你说谁洞房?” 乔福来看了看乔花开,目光躲躲闪闪,好半天才说出:“后天门头沟张家就来迎亲了,哥明天开始就不能见你了,所以今天跟你提个醒。” 乔福来的话让乔花开听得心惊肉跳,她拉着乔福来问:“哥,我什么时候许给门头沟张家的。” 乔福来说:“就是前段日子徐婆子和张家二哥带着锣鼓队来的那次,他们是来提亲的。” 乔花开脸色苍白,怔愕很久,回想那日自己在村口遇到徐婆子和锣鼓队的事,她一直以为徐婆子是从村外面请了锣鼓队,要给哥哥向陈家提亲的,却原来,根本就是来向自己提亲的。那个张家二哥,乔花开记得在村口的时候,他很认真地打量过自己,说了好几声“不错,不错”,当时自己不明白这人为啥这么说,原来是相亲看人的。可是,那个人已经四十来岁年纪了,难道他们家要把她许给这个人不成? 乔花开赶紧又问乔福来:“难道爹妈把我许给那个张家二哥了?” 乔福来笑,摇头道:“怎么会,张家老二儿子都上小学了,娶你的是他家老三,比你大七、八岁,听说一表人才......脑子很聪明......”乔福来差点说出张家老三是个瘸子,但是,他忽然停住了嘴,他意识到自己跟妹子说得太多了。 乔福来今天原本只是来提醒妹子,不要被张家老三白占了便宜去,乔福来知道张家老三是个老嫖子,经验老道,人却不是很老实,就怕到时候张家老三和乔花开洞房过了,却又不承认乔花开是处女,乔福来觉得他必须防范张家来这一手,那样乔家就亏大发了,亏掉的不仅是乔花开了,脸他和灯芯儿也要搭进去,他还等着张家后面的四万块钱办喜事呢。 乔福来和乔花开的对话,最后草草地用了“脑子很聪明”五个字收场,他就挣脱乔花开走了。 乔福来走了,乔花开却愣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她根本不敢相信哥哥乔福来说的,她已经被许给张家老三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情却又不容她不相信,因为和她提起这件事情的人不仅是乔福来一个人,前些日子乔福来和陈芯儿的订婚酒时,就有人跟她说过,中间还提到过张家老三是个瘸子的话,只是,乔花开从来都以为这些不过是村里人瞎起哄罢了,可如今听哥哥乔福来说来,这件事情居然是真的,也就是说,这几天她忙忙碌碌帮爹妈准备的婚宴,居然是她自己的婚宴...... 乔花开立在地上,只觉浑身冰冷..... 第一百七十八章 新娘子是谁 乔花开低头看到手中拿着的白布面巾,想起哥哥乔福来刚才问她,是不是黄花闺女。“黄花闺女”这个词乔花开听上去虽然觉得很刺耳,但她现在却依旧不得不重新再想一遍。这个词,是她这次回家之后,第二次听到了,第一次听到是在徐婆子第一次来的那天晚上,是从她爹妈乔显祖和贺荣枝嘴里听到的。乔花开那晚经过父母窗下,听到父亲乔显祖在和贺荣枝讨论她是不是黄花闺女的问题。乔花开渐渐地将“黄花闺女”的问题和徐婆子提亲、以及张家老三联系在了一起。 乔花开去找母亲贺荣枝,贺荣枝正在房间里伏在床上缝衣服,是一件红色的碎花外套,衣服好漂亮,就差缝扣子了。 乔花开坐在床沿上,摸着这件碎花外套说:“这件衣服好漂亮!” “是吧?俺也觉得很漂亮!”贺荣枝闻言,起身打量了几眼这件衣服,声音里满满的喜欢和骄傲。 “这是给谁穿的?”乔花开问。 “当然是给新娘子穿的。”贺荣枝瞟一眼乔花开道。 “可是,新娘子是谁呢?”乔花开追问道。 贺荣枝正在抚摸衣服的手停了停,但她没有抬头,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乔花开一下子跳了起来,朝母亲贺荣枝嘶喊道:“娘,你们还要瞒俺到什么时候?” 贺荣枝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乔花开。 乔花开在地板上像一只炸了毛的小母鸡,朝母亲贺荣枝道:“你们把我许给了那个瘸子张老三,是不是?这里里外外所有准备婚礼用的,都是给我准备的,对不对?” 贺荣枝道:“娘原本准备今晚告诉你的。” “为什么是今晚?”乔花开逼问道。 “因为明天开始,你就不能再见任何人了,除了娘亲。后天,张家就来迎亲。” 乔花开听了目瞪口呆,又恨又怕,立在房间里,好久说不出话来。 一声咳嗽从身后响起,乔花开回头看去,父亲乔显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屋子里,坐在乔花开身后的椅子里。 乔花开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疯了一样,又笑又哭,对父亲乔显祖和母亲贺荣枝说:“爹,娘,我究竟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你们居然像卖东西一样,把我卖掉。” “阿花,别这么说,”贺荣枝的眼睛也有点红了,她抹一抹眼角,说,“张家条件蛮好的,虽说张老三的腿脚不大利索,但是,这样的男人会对你好,会懂得珍惜你。” “我不要听这些!”乔花开喊道,“我只想知道,你们究竟把我卖了多少钱?” 乔花开望着贺荣枝的眼睛,咄咄逼人,贺荣枝不敢和乔花开对视,垂下了头。乔花开又转而望住父亲乔显祖。乔显祖铁青着脸说:“彩礼说好十万,张家先给了六万,剩下的四万等你过门后给。” 乔花开笑容凄惨,说道:“十万,你们把我卖了十万!家里很缺钱吗?我可以打工慢慢赚的呀!” 乔显祖叹一口气道:“你哥那边答应了陈家十万彩礼,没有张家给来的这六万,我们那边付不出。” 乔花开不再说话了,一切已经了然,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乔花开抹一把眼泪,不再哭泣,她斩钉截铁地道:“是因为我是黄花闺女,所以才能卖到这个好价钱,是吗?” 贺荣枝和乔显祖都没说话。 乔花开冷笑一声:“今晚我就找人睡了我!”乔花开转身出了父母的房间。 房间里贺荣枝和乔显祖全都变了脸色。贺荣枝赶紧追着乔花开出去,乔花开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并且关起了门,贺荣枝又是叫门,又是敲窗,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贺荣枝提心吊胆,跑回她和乔显祖的房间,和乔显祖嘀咕了半天,然后又去乔花开窗户下面听,还是听不到里面有动静。贺荣枝这个下午一边坐在床上做针线活,一边瞭望着窗外,隔一会儿还跑去乔花开窗户底下听一听,一颗心七上八下,很不踏实。 该做晚饭了,贺荣枝去厨房做饭去了。乔花开房间的门忽然无声无息地开了,乔花开无声无息地走出了房间,手里提着她的双肩包。乔花开蹑手蹑脚,无声无息地走出院门,刚想轻舒一口气,一个人忽然从旁边冒出来,挡在她面前,是她哥哥乔福来。 乔花开脸色苍白,她想闪过她哥哥乔福来跨过去,可是,乔福来像一堵会移动的墙一样,总是横亘在乔花开前面,乔花开无法跨越。 “让开!”乔花开说。 “回去!”乔福来说。 兄妹二人对峙一番,乔花开的胳膊被乔福来的大手捏住,像钳子一样紧。由不得乔花开不回去,乔福来捏着乔花开的胳膊,将乔花开扯回了院子里,又扯回乔花开的房间,乔花开被重新推了进去,门被从外面反锁上了。任由乔花开从里面怎么拍打,没有人给她开门。 乔花开没有出来吃晚饭,贺荣枝将晚饭送到乔花开房间里,晚些时候,又原封不动端了出来,乔花开一口都没有吃。乔花开中间要上茅房,一拉门,房门居然是开着的,乔花开没有再闹别扭,去过茅房后还主动进厨房翻出些东西吃了。 半夜时分,乔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圆月当空,整个村庄都是静谧的。乔花开房间的门又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乔花开围了一块头巾,背上背着她的双肩包,再一次悄悄出了房门。到了院门处,乔花开想要悄悄拉开院门,却发现院门拉不开,上面挂着一把大铁锁, 乔花开恨得差点一脚踢在院门上,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她不想将家人吵醒。乔花开周围看了看,开始攀爬院墙角的一株桃树,桃树比较矮,乔花开没废太大力气就爬了上去,乔花开顺着桃树的枝桠朝院墙爬去,可是,梢头距离院墙还有一截距离,乔花开试着奋力一跳,想抓住院墙,却还是扑通一下掉在了地上,乔花开坐在地上,疼得嘶牙咧嘴,却不敢发出声来,当她想起身再次试爬时,发现面前站了一个人。 乔花开抬头看时,她哥哥乔福来双手抱胸,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看着她。 第一百七十九章 姑妈救我 明天就是张家来迎亲的日子了,按照乡俗,乔花开今天开始就不许见外人了。乔家的院门一整天都是从里面锁着的,乔花开已经观察过了,院门上那把大锁的钥匙就揣在她母亲贺荣枝的怀里,无论是乔显祖外出,还是乔福来外出,都是贺荣枝从怀里掏出钥匙去开院门,二人外出回来,在院门外面叫门,贺荣枝就会从怀里拿出钥匙去开门。 乔福来和乔显祖不会同时出去,父子二人一个出去时,另一个就会留在家里,乔花开知道这一定是为了看守她,乔花开想来想去,越来越绝望,可她实在不甘心就这样被家里卖十万元出嫁,而且还是嫁给一个瘸子。 乔花开开始尝试缠着母亲贺荣枝,做母亲贺荣枝的工作,因为打小,母亲贺荣枝就很疼她,乔花开觉得,她或许可以说动母亲将她偷偷放走。乔花开于是跟着母亲贺荣枝在几间房之间进进出出,一再地向母亲哭诉、哀求,说她实在不想嫁人,尤其对方还是个瘸子,乔花开向母亲贺荣枝保证,只要放她离开,她一定想办法尽快弄到钱还给张家。 贺荣枝初开始还应付着乔花开,听着她说话,偶尔回应她几句,可是,被乔花开缠了太久,贺荣枝还要准备明天的婚宴,家里里里外外地忙,手忙脚也乱,就顾不上乔花开了,甚至不得不躲着点乔花开。 乔花开去喝了点水,然后又去攻坚她母亲贺荣枝,她在厨房没有找到母亲贺荣枝,想着母亲大约是在房间里,就跑去父母的房间,可是,父母房间里也没人。乔花开正想离去,她忽然看到了父母床头柜上放着的红色电话,乔花开心中一阵激动,因为她忽然想到一个办法,打电话给姑妈乔真真求救,乔花开看一看墙上的时钟,将近午饭时分,姑妈乔真真应该是在家里的,乔花开于是上前抓起电话,开始给姑妈拨电话,电话通了,话筒里传出长长的铃声,可就是没有人接听,乔花开着急得不行。 “喂?”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姑妈乔真真的声音。乔花开大喜,正要开口说话,背后忽然传来母亲贺荣枝的声音:“阿花,你在这里干什么?” 乔花开赶紧转过身去,面对母亲贺荣枝,却把话筒掩藏在背后。贺荣枝站在房间门口,看着乔花开双手背在身后,贺荣枝觉察出了问题,向乔花开快步走来,乔花开索性朝母亲贺荣枝大声喊了起来:“娘,我不要嫁给那个瘸子,你不能为了十万块钱的彩礼,就把你女儿卖了!张家明天来迎亲,我死也不会跟他们走的!”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贺荣枝已经冲到乔花开面前,向伸手去乔花开背后抓话筒挂上,可是,乔花开拼命地拦住贺荣枝,母女二人用身体和力气顶牛一样,互相推着顶着,直到乔花开将这番话彻底喊完。乔花开相信,姑妈乔真真在电话那头全都听到了,乔花开最后转过身,张开双臂,背朝母亲贺荣枝,阻拦着贺荣枝,朝话筒喊出了最后一句话:“姑妈救我!” “嘟嘟嘟——”贺荣枝终于按断了电话,房间里一片安静,母女两个互相看着,对峙着,两个人都知道,乔花开刚才一番话,乔真真那边肯定听到了。 “啪——”一声,贺荣枝手掌挥出,一个耳光甩在了乔花开脸上,乔花开捂着脸哭着冲出房间,回到自己房里,爬在被子上嚎啕大哭。 不久之后,外出的乔显祖回来了,贺荣枝忧心忡忡向乔显祖说了这件事,乔显祖想了想,说:“问题不大,姐姐就算听到电话,她要赶回来没那么快,上海回来只有一趟夜班车可以坐,姐姐就算今晚出发,回来起码也明天下午了,阿花那时候早被张家接走了。”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产生了后果,乔显祖拿一把打算将乔花开锁在了她房间里,连午饭都是乔福来送到乔花开房间去吃的,乔福来放下饭菜,出来就又把乔花开的门上锁了。 * “嘟嘟嘟——”话筒里一直响着这样的声音,乔真真抓着话筒,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乔花开在电话那头的喊话乔真真都听到了,她还听到了贺荣枝问乔花开,在这里干什么,听到了乔花开和贺荣枝推来搡去的声音......虽然事发突然,可是,农村长大的乔真真还是很快明白了乔花开在苏北老家那边发生了什么。 乔真真开始气愤填膺,一次次往苏北弟弟家里拨打电话,电话虽然接通,有电流声,但是,没有人接听。苏北那边,贺荣枝早已预料到乔真真那边一定会再来电话询问的,贺荣枝不知道该怎么应答,索性就拔掉了电话线。 乔真真这边拨打过几次电话后,开始放下电话在家里团团转起来,阿花电话上喊说,明天张家就要来迎亲了,乔真真知道自己要解救阿花,片刻也耽误不得了。乔真真开始动手收拾行李,她麻利地收拾起一个包,拎着几件衣服就出了门,她必须尽快赶到长途汽车站去,乘坐今晚的夜班车,这样明天才能到达弟弟家。 乔真真急急忙忙出了门,准备搭乘公交车前往长途汽车站,刚出巷子就看到一辆开往长途汽车站的公交大巴眼看着就要进站了,乔真真一下子急了,她拎着包包朝公交车站小跑起来,却一个不留神,下马路沿子的时候一脚踏空,乔真真当下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她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在了路边。 乔真真丢下行李包,撸起右边裤腿看一看脚脖子,发现有些红红的,摸一摸很疼,公交车已经进站了,乔真真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脚踝处钻骨一样疼痛,她根本无法站起。 公交车开走了,乔真真坐在路边,按摩了一会儿脚踝,再低头看时,她自己先吓了一条,她的右脚脚踝处已经肿得像个发面馒头一样高了,而且,还是黑面馒头,黑中泛紫,着实吓人...... 第一百八十章 飞车急奔 上海国际商务中心十七层安胜律师所里面,陈虹正在伏案工作,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陈虹接通电话,刚说一句:“喂,您好。”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陈律师,陈律师,求求您,救救阿花吧!” 陈虹听出电话那头是乔真真乔老太,陈虹赶紧对乔老太说:“乔阿婆,你慢慢讲,莫急。” 乔老太哪里能做到不着急,她对陈虹说:“阿花被她爹卖了,卖了十万元,求你去救救她!” 陈虹听了,脸色一下子冷峻下来,问乔老太道:“卖了十万元?阿婆您什么意思?是说买卖人口吗?” 乔老太这时节终于镇定下来,知道自己说话太过惊悚、太过突兀,把陈虹弄得一头雾水了。乔老太于是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对陈虹解释道:“不是买卖人口,是买卖婚姻!阿花的爹收了人家十万块钱的彩礼,就把阿花嫁给了一个瘸子,阿花不愿意,他们就把阿花关起来了。” “啊?”陈虹听了也是极为吃惊,她气愤地道,“怎么可以这样呢?这和买卖人口也没有区别啊!” “就是啊!你说我那个弟弟有多糊涂!多残忍!简直就是卖闺女嘛!”乔老太义愤填膺道,“阿花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打电话给我,向我求救。我本来想搭乘今晚的夜班车回老家的,可是,一不小心,我在路边崴了脚,现在坐在这里动不了,借了路人的电话给你去打这个电话,幸好我脑子里还记得你的号码。我现在,只能拜托你救一救阿花了!” “乔阿婆您崴了脚?要不要紧?需不需要我过去?”陈虹关心地问。 “不,不需要,我这边自己可以料理,我已经打了120,救护车一会儿就到了,现在最当紧的是阿花那边,那个瘸子明天就会去迎亲,去晚了阿花这一辈子就完了。”乔老太说到这里,已经要哭了。 陈虹问乔老太道:“阿花现在在哪里?” 乔老太道:“在我们苏北老家。你如果现在开车出发,就可以在明天上午赶到那里。开车十来个小时的样子,中途还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把阿花苏北老家的地址给我。”陈虹一手拿手机,另一只手拿起笔,开始记录。记录完之后,陈虹将纸条放进自己手袋,然后侧着头,把手机夹住,开始收拾桌上还没完工的文件。 “去那里之后,我该怎么做?”陈虹问乔老太。 “把阿花带出来!”电话那头,乔老太斩钉截铁回答。 陈虹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出乔老太的决心和斗志,这让陈虹又想起她在大东派出所初见乔老太时,乔老太与二楼扔烟头的刘崇辉那股昂扬的斗志。 “好的,我挂了。”陈虹挂断电话,跟助理赵海涛交代几句,办公室刚好有两万现金,陈虹将钱放入手袋,飞快地冲进电梯,下到停车场,她午饭也不去吃了,开了导航,直接按着乔老太给她的地址朝苏北开去。 出了上海之后,路上的车渐渐没那么多了,陈虹这才来得及想一想整件事情,陈虹意识到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乔老太让她去了之后将乔花开带出来,可是,乔花开的父母怎么会同意放人呢?陈虹想,只能是自己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陈虹这一路开车,极为辛苦,这是她第一次开这么远的路,陈虹后悔自己好歹应该带个人一起来就好了,起码两个人换着开车,去了那里的时候也能互相有个商量主意的人,可是,出门太着急,一时半会也不容易找到合适的人,律师个个都忙,她的助理赵海涛一来不会开车,二来还得留在上海帮她处理她没来得及处理完的事情。 除了吃饭和短暂的休息,陈虹一直在开车,最后实在太累了,她就把车开进服务站,人在车里躺着睡了两个多小时,才又重新上路,这样赶了一夜的路,凌晨时分,已经距离阿花家里不远了。不过,剩下的路主要是山路,车速起不来,陈虹只能慢慢开。 七拐八弯地,停车好几次问路之后,陈虹终于看到了导航所指示的瓦庄,也就是乔花开的家所在的村庄,远远看去,瓦庄建立在一个高坡上,有百来户人家的样子,早上九点来钟,正是村里人家做早餐的时候,炊烟袅袅从各个烟囱里冒着。 陈虹正在琢磨去到瓦庄里要怎么打听乔花开家的位置,忽然看到前面有一队十来个人的锣鼓队,这些人边走边敲锣打鼓,偶尔还扔一串鞭炮,锣鼓上面都绑了红绸,人们头上也都缠着红绸,随行的还有两辆红色摩托车,其中一辆摩托车后面坐着一个穿红袄子的年轻男人,那人头戴一顶黑色的瓜壳帽,斜挎一块红绸,胸前一朵大红绸花。 陈虹一开始没想太多,等到那辆搭人的红色摩托车忽然靠边停下,那个胸戴大红花的年轻男人下了车,走到路边去撒尿,陈虹忽然反应过来了,这应该就是前往瓦庄迎娶乔花开的迎亲队,而那个穿红袄子的男人就是新郎官——因为那人是个瘸子,陈虹记得乔真真跟她讲过,乔花开的爹妈把乔花开许给了一个瘸子。却原来,这个人并不是乔花开他们瓦庄本村的,不然,陈虹也不会在村外遇到迎亲队了。 陈虹心里着了急,她以为迎亲队伍收拾好出门,到乔花开家里,怎么也要到中午了,却没想到,现在她和迎亲队伍遭遇了。陈虹想,她必须抢在这队迎亲队伍之前到达瓦庄,找到乔花开,把乔花开带走,否则,如果迎亲队伍去了,她还没能带走乔花开的话,事情只怕会很麻烦。 陈虹这样打定主意,当即踩着油门按响喇叭,锣鼓队当下纷纷靠边,给陈虹让了路,陈虹轰着油门,朝瓦庄飞奔,虽然山路有些崎岖,但是,陈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使开她的开车绝技,急转急停疾奔着,目标就是瓦庄乔花开家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张家姐姐 陈虹的车一进瓦庄村口,就看到一群孩子正在村口朝她探头探脑,陈虹停了车,问孩子们乔花开的家在哪里? 孩子们眼睛张得大大的,看着陈虹的白色别克,大概村里很少来小车,所以孩子们很好奇。其中有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孩子就问陈虹说:“你是来迎亲的吗?” 陈虹先是一愣,旋即回以微笑道:“是的,我是来迎亲的。” “阿花家在那个山坡后面。”马上就有孩子为陈虹指点,另一个孩子则说:“就是门口有棵大槐树,树下面有个大磨盘的那家。”那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则补充说:“你过了那个大坡就看到了,门口很多人,还贴着对联。” 陈虹顺着他们指着的方向望去,果然望到一个高高的山坡,有人在那里出入。陈虹刚想挂档开车,有两个孩子忽然朝她伸出手掌,说:“姐姐,喜糖!” 原来,这群孩子守在村口是讨要喜糖吃的!这一下尴尬了,陈虹根本不是来提亲的,那么也就不会有喜糖给孩子们,她忽然灵机一动,说:“喜糖在后面,锣鼓队马上就到。” “哇——”孩子们一听后面还有锣鼓队,一下子欢呼起来,然后一窝蜂朝村外涌去。 陈虹赶紧挂档朝远处那个大山坡开去,路有点陡,而且窄,陈虹开得很小心,爬上那个大坡的坡顶后,果然看到后面有个院子,门口一棵郁郁葱葱的老槐树,树下面还有一个石磨盘,有几个大人在围着抽烟,院门上贴着一副对联,这个时候也只有办婚嫁喜事的人家才会贴对联了。所以,陈虹相信自己找对了地方。 陈虹将车停在门口,立即引起了门口人群的围观注视,陈虹下车,朝人们微笑点头,问说阿花家是这里吧。有人说是,有人问陈虹是谁,陈虹笑答:“我是阿花未来的姐姐,来迎亲的。” “哦哦,你是张家老三的姐姐啊!”马上有人恍然大悟道。陈虹于是知道乔花开许给的那家人姓张,那个瘸子是张家老三。人们指点着院门,告诉陈虹,这里就是乔显祖家里,还有人帮忙朝院子喊:“显祖,张家姐姐来了。” 瓦庄人早听说门头沟张老三两哥两姐,兄弟姐妹共计五人,哥哥姐姐们都很精明能干,只有张老三倒霉,小时候一场小儿麻痹,就把一条腿瘸了。现如今大家亲眼见到了这位自称是张家姐姐的陈虹,发现张家人果然名不虚传,不仅开着豪车,气质穿着也非同一般。 乔显祖听着张家姐姐来了,早已和贺荣枝一起,抢出了房间,正看到陈虹跨进院门,乔显祖和贺荣枝都是禁不住一愣,二人忽视一眼,目光里都有些吃惊,二人都没有想到,张家姐姐居然是这样样貌美丽,气质高雅的人物,这种人物即使放到大上海、放到苏扬一带,也决不输予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啊! 乔显祖一面上前笑着迎接陈虹,眼睛却朝院子外面一扫,就看到一辆白色轿车,这又让乔显祖心头一惊,没想到张家姐姐连经济实力也是这么强,居然开豪车呢!乔显祖原本以为,张家最多也就弄两辆摩托车来迎亲了,因为山路崎岖,租小车既贵路又不好走,没想到,人家自己家就有小车呢。 乔显祖忽然后悔自己要彩礼要得太少了,像这种有小轿车的人家,一个村最多也只有一户,他居然也不打听清楚,就六万块钱把阿花给嫁了,真是亏大了呢。乔显祖开始在心里琢磨,一会儿怎么样再加一两万块钱。 乔显祖和贺荣枝将陈虹迎入中堂,陈虹进房一看没有乔花开,她索性连坐也不坐了,说道:“阿花在哪里呢?我这个做姐姐的急于想见一见她呢!” “阿花在她房间里。”贺荣枝赶紧笑着,出面带路,将陈虹引到乔花开的房间门外,陈虹一看,果然,乔花开的门上挂着一把大锁,看来,乔家对乔花开防范极严,生怕阿花跑掉呢。 贺荣枝朝陈虹有些不好意思地哂笑一下,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了乔花开的门,陈虹推门而入,乔花开正坐在床上生闷气呢,一看门开了,进来的人居然是陈虹,乔花开大喜,喜不自禁地跳下床,叫了声:“陈姐!”乔花开叫完之后,才看到陈虹在朝她打眼色。 “陈姐?”贺荣枝奇怪道,然后问陈虹,“你不是说你是张家的姐姐吗?” “啊?成姐,你原来是张有成的姐姐啊?”乔花开脑子转得飞快,知道自己坏事了,当即假装惊奇道,还假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陈虹说,“哎呀,我真是笨啊,你叫张丽成,张家老三叫张有成,我怎么就没想到你们是姐弟呢!”这也亏得乔花开反应够快,且新郎官张家老三的名字刚好叫张有成,阿花就顺口给陈虹这个“张家姐姐”起了个名字,叫张丽成,巧妙地把她刚才叫的“陈姐”变成了“成姐”。乔花开就是赌她爹妈不知道张有成的二姐叫什么名字。 果然,贺荣枝听了乔花开的解释,不再说话了,因为她确实没有问过张家老三的姐姐叫什么名字。跟人家做亲家,了解清楚他本人叫什么、父母叫什么也就可以了,谁还会一一问人家哥哥姐姐的名字呢?尤其姐姐的名字,嫁出去的闺女,更不可能去打听了。 “你们认识?”乔显祖皱了皱眉头,问道。 “嗯嗯,”乔花开点头道,“成姐在苏州开着纺织厂,几年前就在镇上招过工,我那时候就见过成姐,可惜我那会子还没毕业,不然,我那时候就跟着成姐到苏州打工去了。” “哇——”乔显祖听了,心中又是一惊,暗道,张家二姐居然在苏州开纺织厂当老板呢,这么厉害的人家,早知道,这彩礼钱怎么也要十五万才行,自己真是傻了,不仅是谈成十万,居然还只收了六万就答应阿花过门去,乔显祖愈发地后悔不迭。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不是张家姐姐 陈虹见到乔花开,心里又激动又着急,激动的是乔花开还是好好的,而且,她这么容易就见到了乔花开,着急的是,陈虹知道迎亲队伍就在后面,马上就要进村了,她必须设法将乔花开尽快带走才行。 陈虹于是上前一步,拉住乔花开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道:“阿花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今天的乔花开也确实如此,她被母亲强迫她穿上了新娘子的嫁妆,头戴花饰,又化了妆,看上去像一朵红莲华,艳丽夺目。陈虹继而说道:“我弟弟腿脚有些不方便,让我替他接你过去。” 陈虹说完,拉着乔花开的手,就要往外走。贺荣枝奇怪地问说:“张老三虽说腿脚不方便,这个我们知道,可是,张家姐姐,你们家就派你一个人来迎亲吗?” 陈虹边走边说:“他们都在家里忙着呢,就我一个人来的。” 眼看陈虹拉着阿花就要出了门了,乔显祖急了,赶紧伸手拦住陈虹,说道:“张家姐姐,你们家这样迎亲不合规矩。” 陈虹眼看自己溜不掉,只得和乔花开一起站住,望着乔显祖,笑说:“乔叔,我常年在外做生意,这迎亲的规矩确实有很多已经记不大清了......” 乔显祖看一眼乔花开,慢悠悠地说道:“依俺们瓦庄的规矩,新娘子上轿前,新郎一方要放一笔起轿费的,不然,我们不能放人的。” 陈虹闻言,想了想,问乔显祖道:“不知道这起轿费是多少?” 乔显祖瞟了一眼贺荣枝,心里掂量了一下,伸出两根指头,报了个数:“两万!” “爹,你疯了!”陈虹还没说什么,乔花开急了,她朝乔显祖喊道,“你卖了我十万还不够,还要再敲诈两万!” 陈虹却微微一笑,对乔显祖和贺荣枝说:“乔叔,你们养大阿花不容易,起轿费其实我也是有准备的,不过,钱在车上,我去给你们取。” 陈虹说着拉着乔花开,就要再往房间外面去,乔显祖再次拦住了她,说:“阿花留下,你先把钱起轿费拿来。” 陈虹笑道:“我就一个人,你还怕我偷走阿花不成?这样,阿花在车下等我,我付了起轿费,阿花再上车,这样可好?” 乔显祖想了想,又看看贺荣枝,贺荣枝没说话,乔显祖于是让开了路。陈虹拽一把乔花开,俩人迅速出了房间,出了院子,来到陈虹的车前。陈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乔显祖挡在乔花开前面,打开储物盒盖,拿出两万块钱来,转身递给乔显祖。乔显祖一看,整整两扎百元钞票,心中对张家二姐的实力更加敬佩了一层。 而这两万块钱,是刚好陈虹上午收的一笔律师费,还没来得及交到财务那里,临出门时,陈虹担心乔花开这里要用钱,就顺手带出来,放进了车里,没想到,还真是用上了。陈虹庆幸自己带了这笔现金出来,否则,就算她银行卡上有钱,可是,等她取了两万现金来,恐怕就要误事了。机灵的乔花开早已趁着乔显祖收钱之时,钻进了车里,陈虹为了搭救她花出去两万,乔花开知道自己不能浪费陈虹给她创造的机会。陈虹也迅速坐到驾驶座上,刚想发动车辆,忽然有个人跑到车前,爬上了别克车的挡风玻璃,把陈虹吓了一跳。 乔花开一看,心一下子凉透了,她告诉陈虹:“这是我哥乔福来,我爹娘就是为了帮他娶亲,才把我卖掉的。” 挡风玻璃上,乔福来似乎在朝陈虹说什么,陈虹将司机座的玻璃降下一条线,听到了乔福来的话,乔福来说:“你不是张有成的姐姐。” 陈虹笑道:“你是阿花的哥哥福来吧?很高兴认识你,我确实是张有成的二姐张丽成呀。” 乔福来嘴巴撇了撇,对陈虹说:“你要装张家姐姐来迎亲,将阿花救走,你好歹也该开辆红色的小车来,而不是开辆白色小车,农村办喜事嘛,讲究个意头的。然后,不管你是什么车来,车前车后,都应该绑块红绸,戴一朵红花的,那才能叫迎亲车。” 陈虹听了,暗自懊悔自己没能考虑充分,她装张家二姐,不过是将错就错,并不是预谋在先。早知道今天有这么一出,她当初确实应该将车子好好装扮一番,装成婚车的样子,现在懊悔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乔福来忽然朝陈虹道:“你是不是很后悔自己没有考虑周全,没有装点以下你的车子就跑来了呢?” 陈虹心说这个乔福来还真是厉害你呢,简直会读心术一样,她只得摇头道:“不是的,我的车子原本是有这些红绸红花装点的,可惜路上掉了。” 乔福来忽然笑了,对陈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农村人特别好骗,所以居然敢撒谎说,你是张有成的二姐,我说的对不对?陈虹,陈律师。” 乔福来的这句话说完,不仅陈虹吃了一惊,乔显祖和贺荣枝也都吃惊地看看陈虹,又看看乔福来。这个张家二姐忽然变成了陈律师,这实在让他们不敢相信。 陈虹心中虽然吃惊,但她是堂堂大状,是经过各种阵仗的人,因此,她面上看上去依旧波澜不惊,依旧带着微笑,但她的脑子已经在飞快运转了,陈虹暗自想了想,觉得乔福来没有理由知道她是陈虹,说不定是乔福来在诈胡呢,她不能上这个当,陈虹于是笑着,镇定地道:“陈虹是谁?我不认识呀,你认错人了,我确实是张家二姐姐。” 乔福来笑得更厉害了,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但是,乔花开在车里面看着她哥的笑,却只觉得好瘆人。 乔福来一个人笑了好一会儿,才对陈虹道:“陈律师,你刚才电话是不是响过?你看看上面的来电显示,电话号码是我家的,是我刚才打给你的,上次我爹送阿花去上海的时候,姑妈留过你的号码给我们,你刚才电话一响,我就知道你是陈律师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谁最聪明 乔福来话音刚落,乔花开已经迫不及待地抓起陈虹的手机,想要查看上面的来电显示。刚才陈虹带着乔花开到达车前,准备开门拿钱的时候,她抓在手中的手机确实响了起来,但是,陈虹因为解救乔花开正到了关键时刻,她不想浪费任何一分一秒去接电话,所以,她根本没有去看谁的电话,铃声响了两声,她就直接按掉了。乔花开当时跟在陈虹后面,也听到陈虹的手机响了,并且看着陈虹没接电话,直接拒接了。 陈虹眼看着乔花开抓起手机,去查看来电显示,她想阻挡乔花开已经来不及了,挡风玻璃上的乔福来眼看着乔花开慌慌张张地翻看手机,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乔福来朝陈虹眨眨眼睛,笑得十分得意。 陈虹的手机有密码,屏幕虽然被乔花开摁亮了,可是乔花开还是看不到刚才未接电话的来电号码,乔花开忍不住脱口而出:“啊,陈律师,你有锁屏密码。” 陈虹叹口气,对乔花开说:“阿花,你上当了,你哥是在试探我们,如果我或者你去查看手机的来电显示,就说明他猜对了。” “啊?为什么?”乔花开不解地道, 陈虹朝乔花开解释说:“你想想啊,如果刚才电话真的是你哥哥为了测试我的身份打来的,他人在房间里打电话,怎么可能听到院子外面我的手机响没响呢?就算他可以拨通电话,然后放下话筒跑出来看我有没有接电话,我的电话响声很短,只响了两声我就已经按掉了,所以他是来不及跑出来听我的电话铃声的。” 陈虹这番话,乔福来也听到了,他对陈虹说:“你错了,你不知道,我除了自己跑出来听铃声,我还有另外一种办法,我可以问这里的人,问他们说,有没有听到你的手机响,他们恰好有人听到你的手机响了。” 陈虹说:“不,不会的,我的手机声音是渐近的,越往后越高,一开始响起来时,声音很低,除非站在我身边的人,离得远点的人很难听到。二来,只响了两声而已,时间很短。大家刚才的注意力,应该都在两万块钱上,我不认为会有人注意到我的手机曾经响过两声的细节,而且又恰巧被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抽问到。” 乔福来摇头道:“哎呀,陈律师,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了,我拨通你的电话,跑出来问人,就是有人听到了你的手机响。” 陈虹笑道:“我不仅不相信有人恰好听到了我的手机响,又恰好被你抽问到,我还不相信,你们家会将我的手机号码保留两年之久。” 乔福来眼中闪过狡黠的目光,陈虹却已经伸手在乔花开拿着的手机上输入了解锁密码,乔花开打开来电显示一看,刚才打进陈虹手机的电话,来电号码明明是021开头的座机,哪里是她苏北老家的电话。她真的上了她哥哥乔福来的当!乔花开气得捏着拳头,隔着挡风玻璃,朝他哥哥一顿狠砸。乔福来却笑得得意洋洋。 乔福来朝陈虹说:“我有没有打电话,其实不要紧,反正现在证明,你不是张家的姐姐,而是陈虹陈律师。”然后,他朝乔花开撇撇嘴道:“妹子你不会撒谎,以后就不要瞎编,谎言是很容易被戳穿的。” “我怎么撒谎了?”乔花开不肯认输,瞪着眼睛道。 陈虹淡淡一笑,对乔花开说:“你应该说我是在上海开纺织厂的,而不是在苏州。” 挡风玻璃上坐着的乔福来鼓掌笑道:“就是就是,你要说这个张家姐姐是在上海开纺织厂,我也不会起疑心了,你偏要说她是在苏州开纺织厂。” “啊?是这样的吗?”乔花开惊讶地长大眼睛和嘴巴,有些不敢相信,她微微红了脸,对陈虹解释说,“我是想着苏州是大城市,在那里开厂,可信度高一些。” 陈虹苦笑道:“虽说如此,可是,我的车牌是沪a的,一看就是上海车牌。” 到了这时,乔福来已经对陈虹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连连点头,对陈虹说:“就是这个道理,我就是看到你的车牌是上海车牌,可阿花却说你是在苏州开厂的,我就起了疑心,我想来想去,阿花在上海有可能认识的开豪车的、像您这么精干的女人,我就想到了您,陈虹、陈律师,因为阿花和姑妈常常在电话上提起您,说阿花刚到上海,在汽车站被骗,是您解救她的,后来,阿花的美丽饭店解散,阿花下岗,也是您帮阿花跟饭店那边要来两万块钱给阿花做补偿的,所以,我愈发断定,您应该就是陈虹律师,果然不出我所料......” 乔福来还在滔滔不绝,还在得意洋洋,乔花开忽然伏在车前台上,哭出了声,边哭边说:“陈姐,我发现,我好傻......”陈虹看到乔花开伏在那里,肩膀上下起伏着,知道此刻的乔花开真的是很伤心、很伤心...... 陈虹看了看挡风玻璃上坐着的乔福来,她真想对乔福来说:“你妹妹乔花开在上海打工,你不知道她有多辛苦,多可怜,她被人欺骗,被人欺负,还被逼着给客人下跪,用尊严换到两万块钱,给了你娶亲,可你这个当哥哥的,虽然绝顶聪明,却只知道用来算计你的妹子,将她交换你娶亲的彩礼钱......” 可是,陈虹知道,这些话她不能说,乔花开在美丽饭店被逼下跪的事情,既然乔花开没有朝家里讲,乔老太乔真真也没有讲,她有什么权利去替乔花开讲,去在众人面前揭开乔花开的这块伤疤呢? 陈虹想,现在这件事情里面的谁对谁错,其中的是非曲直,已经都不重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谴责谁都没有用,她现在需要全力去解决的,是如何带走阿花,将阿花从这场买卖婚姻里解救出去,逃出生天。正如乔老太所说,今天能否带走乔花开,关系着乔花开的一辈子,若是让乔花开就这样出嫁,乔花开的一辈子就完了,陈虹不想看着一朵花就这样凋零在自己眼前...... 第一百八十四章 警笛长鸣 陈虹升起窗玻璃,锁死车门,乔福来的声音被关在了车窗外面,陈虹知道,眼前情形她是无法这样顺利带走乔花开了,但是,只要乔花开不离开这辆车,暂时就还是安全的,这些人总还不至于砸了车,或者抬着车走。 可是,陈虹也知道,这样的躲避和消耗只是暂时的,乔花开总不能一直躲在这辆车里吃喝拉撒,而车外面,乔福来虽然已经跳下了车,但是,乔家又搬出来凳子椅子甚至石头墩子在车前后设好了路障,陈虹没办法开车逃走。 陈虹坐在车里想了一会儿,拨通了潘律师潘主任的电话。潘律师听陈虹说了大致情况后,让陈虹将她现在的所在位置发过去。很快,陈虹和乔花开听到车外传来锣鼓声,虽然隔着车窗玻璃,但是,鞭炮声、锣鼓声还是隐隐能够听到。 乔福来趴在车窗玻璃上看了看陈虹和乔花开,得意地笑了。真正的迎亲队伍到达,陈虹这个张家姐姐的身份自然就无法再继续扮演下去了。 徐婆子和张家人看到乔显祖和贺荣枝居然已经在院门外面迎候他们,非常惊讶,乔福来看到新郎官——张家老三,瘸子张有成之后,也赶紧迎了上去,与这个未来妹夫相认,两家人在乔家院子外面一碰头,话题很快就扯到张家姐姐——陈虹身上。张家人奇怪地跟着乔福来来到陈虹车前,朝车里面张望着,乔福来指指点点,陈虹虽然隔着玻璃窗,听不到乔福来和这些张家人的对话,但是,也能约略猜出对话内容来,无非是说有人冒用张家二姐的名字,试图拐带乔花开离开。 因为,陈虹已经看到戴着瓜壳帽的新郎官一边听乔福来说话,一边望向她和乔花开这边,脸上渐渐现出了怒容。果然,瘸子张有成忽然撇下乔福来,一瘸一拐朝陈虹的车子走来,张有成的二哥也跟着张有成一起,来到陈虹车子前面,俩人趴在陈虹驾驶座玻璃窗上看了看,然后就开始敲车窗玻璃,还用手指示意陈虹,让陈虹下车来。 陈虹自然不会理会张有成和他二哥的示意,她坐在车上巍然不动,张有成显然被触怒了,他反身开始到处找东西,看样子是想砸车呢!张家人和乔家人显然都怕闹出事情来,两家人纷纷上前阻拦张有成,张有成被众人抱着搂着拽着,扯进了乔家院子。乔福来和张家留下的两个人则一起守在陈虹的车辆附近。 乔花开看到这种阵势,很害怕,很担心,她问陈虹:“我们怎么办?” 陈虹冷静地道:“等。” 乔花开说:“等什么?” 陈虹说:“等我们主任的电话。” 乔花开问:“你们主任离我们那么远,他能怎么办?” 陈虹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说,让我们不要下车,等他的电话。” 乔花开怯怯地道:“陈姐,我好害怕。” 陈虹微笑着安慰乔花开说:“不怕,要相信我们主任。” 就在这个时候,陈虹的手机响了,陈虹赶紧看时,来电显示是潘主任的办公室电话,陈虹赶紧接通了。只听潘律师在电话那头对陈虹说:“陈律师,我已经通过江苏公安厅,联系了你所在瓦庄的当地派出所,他们很快就会到达那里。” 陈虹一听大为兴奋,结束和潘律师的通话后,陈虹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乔花开,乔花开半信半疑地问陈虹:“陈姐你是说警察会来?警察管这个事情吗?” 陈虹说:“警察当然管这事,一来他们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不许我们离开;二来,他们这样进行公然进行买卖婚姻,都是法律所不允许的。” 乔花开听了,怔愕良久,担心地问道:“警察会抓走我爹妈吗?” 陈虹看了看乔花开,叹一口气道:“不会的,潘律师找警察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抓人,只是为了解救我们。” 陈虹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隐隐传来警笛声,站在车辆四周的人也开始朝陈虹她们车后方张望起来,还指指点点的。陈虹将车窗玻璃降下来一点,就听到了清晰的警笛声,陈虹无法探头张望,所以也不能完全确定。 警笛声渐渐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了,声音到达乔家附近时,警笛声停止了,一辆警用跨斗摩托车停在了陈虹车辆旁边,摩托车上坐着俩个身穿警服的警察,一个开车,一个坐在一侧边斗里,警笛虽然停了,摩托车上的警灯却还在一闪一闪的。 边斗上的警察先跳下车子来,他径直朝陈虹的车辆走来,陈虹此时已经将驾驶座的窗玻璃降下,那名警察看了看陈虹,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问道:“请问,您是陈律师吗?” 陈虹点头道:“是的。” 那名警察遂自我介绍道:“我是镇派出所所长刘敏。” 陈虹于是打开车门下车,伸手与对方相握,互相寒暄,开摩托车的另一名干警也过来了,刘所长向陈虹介绍,这是干警小魏,陈虹再与小魏握手寒暄。 “怎么个情况呢?”刘所长问陈虹。陈虹于是将乔花开被乔、张两家买卖婚姻的事情说了,又说了乔花开的姑妈接到乔花开的求救电话,央求自己来救,她于是开车从上海过来,今天打算将乔花开带走,却被乔、张两家阻拦围困在此的大致经过。 乔花开遵照陈虹的叮嘱,没有得到陈虹的示意,她一直没有下车。刘所长听完陈虹介绍,走到乔花开所在的副驾驶座一侧,乔花开的窗玻璃也已经降下了,刘所长就问:“你是乔花开?” 乔花开点头,说:“是。” 刘所长又问:“你家把你许给谁了?” 乔花开说:“许给了门头沟的张家老三,张有成。” 刘所长听了,问乔花开:“你说的是张家的瘸三吗?” 乔花开点头,说:“恩,张有成是个瘸子。” 刘所长又问:“你本人不愿意?” 乔花开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连声说:“不愿意,不愿意,我一百个不愿意!”乔花开说着,眼泪已经又要掉下来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请吃喜糖 刘所长听乔花开这么说,心里有了谱,他问陈虹说:“乔家是哪一家?”不待陈虹说话,旁边围观的人们已经纷纷指着旁边的乔家院子,说:“就是这一家。” 刘所长往乔家院子走去,陈虹转身叮嘱了乔花开几句,让她还是呆在车上,以防万一,除非陈虹来找她,不要轻易下车。乔花开点头答应了。陈虹听过见过很多农村暴力抗法的事情,今天,她看到镇派出所上只来了刘所长和小魏两个干警,虽然,陈虹注意到刘所长腰上别着手枪,但是,她为了防止万一,还是将乔花开留在了车上,自己则走快几步,跟随刘所长进入乔家院子。 乔显祖、贺荣枝正在中堂和张家老二及张有成商量对策,两家都不认为陈虹能把乔花开带走,反正乔花开总有下车的时候的,他们不信乔花开能一直坐在车上不动。所以,结果两家人都不是很担心,只要张有成有点性子急,想早点将乔花开迎娶回去。 因为院子外面还有锣鼓队在吹唢呐,敲锣鼓,所以,房间坐的人虽然隐隐约约听到了警笛声,但是并没有太多的联想,结果,就在这时,听到外面的锣鼓队停了,初开始以为是锣鼓队稍事休息而已,可是,居然很久都没有声音,张家老二就说他出去看看去,刚要起身,乔福来就从外面跑了进来,惊慌失措道:“镇派出所来人了!” 在座诸人闻言,都是一愣,有点不大明白镇派出所为什么会来人,乔显祖和张家老二彼此都望向对方,乔显祖赶紧说:“我没有请派出所的人。”张家老二心中沉吟,回头看向他身后坐着的老三张有成。 张有成此时早已起身,朝门口悄悄溜去,张有成因为嫖娼的事情,曾经被镇派出所干警抓获过,虽然最后张家花钱使力,好不容易将张有成弄了出来,罚款了事,可是,张有成也从此在镇派出所挂了号,所以,今天这里最怕见到派出所干警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可惜,张有成腿脚不够灵便,还没来得及出去乔家中堂,刘所长和小魏已经进来了,后面还跟着陈虹,三人与张有成迎面相遇。刘所长朝张有成大声道:“张老三,干什么去呀?” “呃,刘所,我急尿,去去厕所。”张有成陪着笑,说道。 “晚点再去,我找你有事。”刘所长大声说。 张家人一听刘所长找张老三有事,全都变了脸色,都以为张有成是不是又犯了什么事,张有成则偷偷瞟一眼刘所长,又看一看他二哥的脸色,没敢继续往外面跑,只得一瘸一拐回到座位上坐了。 小魏大声问说:“谁是乔显祖?这是我们镇派出所刘所长。” 乔显祖和贺荣枝对视一眼,不敢怠慢,赶紧起身上前,自我介绍说:“我是乔显祖。” 贺荣枝也赶紧迎上去,请刘所和小魏坐了,贺荣枝虽然很不乐意见到陈虹,但是,当着刘所的面,贺荣枝不敢发作。有刘所长在座,陈虹自然毫不担心了,她自己找个位子也坐了。 贺荣枝又腿脚麻利地给刘所长和小魏倒了茶,献上糖果盘,笑道:“刘所长吃喜糖。” 刘所长没有吃糖,问贺荣枝说:“这是谁的喜糖?” 贺荣枝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家闺女阿花今天出嫁,刘所长你一定要喝杯喜酒再走。” “你家闺女嫁给谁呀?”刘所长问道。 “嫁给张家老三。”乔显祖陪着笑道。 “是吗?”刘所长故作惊讶,扭头问张有成道,“呀,张老三,出息了呢,今天要讨媳妇了?讨媳妇好,讨媳妇好,讨了媳妇就有人管着你了,你以后也就不会乱来了。” 张老三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自然听得明白刘所长所言“你以后也就不会乱来了”暗藏的意思,不过,他不敢接声,只得不断点头。张家老二看此情形,只得咳嗽一声,接过刘所长的话头道:“是的,刘所长,今天是我家三弟的大喜日子,刘所长你一定要给个面子,喝两杯再走。”刘所长不挑明来意,张家人自然也不会愚蠢地自动对号入座,问刘所长说你是不是又来找我们家老三麻烦的。 刘所长听乔显祖和张老二说罢,就问说:“新娘子呢?怎么不见新娘子?” 乔显祖和张家老二互看一眼,俩人又一起看了看陈虹,都没说话,因为两人都知道这个问题对自己很不利。他们既不能朝刘所长撒谎,说新娘子在新房里等着,也不能告诉刘所长说,新娘子被陈虹带走了,现在在陈虹车里,那样刘所长一定会顺藤摸瓜问过来,乔花开为什么不在新房里,却在陈虹的车上。 可是,乔、张家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会说话,陈虹一看形势,知道该是她发言的时候了,陈虹于是回答刘所长道:“新娘子乔花开现在在我的车上。” “哦?”刘所长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意外,很奇怪,也很感兴趣。他问陈虹说,“新娘子为什么会在你车上?” 陈虹道:“因为新娘子不愿意嫁。” “哦?新娘子不愿意嫁?”刘所长皱了皱眉,环视乔、张两家,道,“新娘子不愿意嫁,那你们两家这婚事是怎么回事?” 乔显祖和张老二互看一眼,俩人张口结舌,乔福来、张老三和陈虹三人几乎同时说了话。乔福来说:“我妹子愿意嫁。” 张老三说:“他家收了我的彩礼。” 陈虹说:“这是买卖婚姻。” 陈虹“买卖婚姻”四个字一出口,乔家中堂里坐着的几个人全都变了脸色,众人心照不宣,心下发虚,好半天没有人说话。 小魏这个时候已经拿出了笔录本,翻开来,准备记录,刘所长问陈虹道:“你说这里有买卖婚姻?说一下你的姓名,和你了解的情况。” 陈虹于是报出自己上海安胜律师所合伙人律师的身份和姓名,并且说出接到新娘子乔花开的姑妈乔真真打给她的电话,说这里有买卖婚姻,向她求助的情况,小魏一点一点记录着...... 第一百八十六章 警察办案 听着陈虹说出她来到这里的经过,乔显祖心里一再地说:“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乔显祖原本就一直怀疑陈虹所来,定与姐姐乔真真有关,现在听陈虹一说,果不其然啊!乔显祖心中暗暗恼恨起了姐姐乔真真,觉得姐姐真是多管闲事,他儿子乔福来要娶亲,问姐姐乔真真借彩礼钱,乔真真不借,等到他自筹资金,想办法挪砖乔花开的彩礼钱解决了问题,这个姐姐却又来干涉他,不仅找了律师来偷抢阿花,若不是乔福来机灵,识破陈虹的骗局,现在乔花开和陈虹早跑得不见影了,他怎么向张家交代?张家人不拆了他的房子才怪呢! 贺荣枝听了陈虹的话,则是满脸懊丧,她已经肯定加确定,乔真真就是昨天在电话上听到乔花开的喊话,才去找陈虹的,贺荣枝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内疚之中,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乔福来,是她对乔花开看管不利,才导致今天的事件发生。 乔显祖和贺荣枝对于派出所警察的到来,倒似乎不大上心,但是,张家兄弟二人的反应就不同了。张家老三张有成是在派出所有过案底的人,最怕见到派出所的干警,此刻见到刘所和小魏,简直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恨不得立即打个洞溜掉。 张家老二头脑中的想法就比老三要复杂多了,他盯着乔显祖看着,心里觉得乔家人实在太阴险了。这边收了彩礼,给乔福来过了陈家那一关,一转头,就通知警方这里有买卖婚姻,用这个办法再取消乔花开和他们张家老三的婚事。在张家老二心里,乔家这出就是在玩“仙人跳”,乔显祖拿钱,乔家姐姐再出面找来律师和警察,俩人一唱一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张家老二简直怀疑,乔家可能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说不定已经用这种手段将乔花开许给过好多人家,骗走好多人家的钱财了,这一次,又将如意算盘打在了他们张家的头上,张家老二暗下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不能人财两空,这个时候,他庆幸自己刚才留了人在乔家门外,盯着乔花开,绝对不能让乔花开跑掉。 其实,张家老二冤枉乔显祖了,乔显祖只是对于陈虹所讲“买卖婚姻”这个词有些不够敏感。这个词对于乔显祖这些农村人来说,不过是老生常谈,纸老虎吓人而已,村委会早就宣传过,不许收彩礼,不许买卖婚姻,可现在农村嫁姑娘,谁家不收彩礼,不收彩礼人家会觉得你家不是傻子,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问题,比如,是不是有狐臭,是不是被搞肚子大了等,所以,就算有什么法令明确禁止婚嫁收彩礼,根本就令行不止。乔显祖心里已经想好对策了,刘所长要是追究他收彩礼的事情,他就先把村长去年嫁闺女收彩礼的事情捅出来。 陈虹讲述完毕,刘所长就问在座诸人:“是不是这个样子?” 房间里没人说话,刘所长就问乔显祖说:“乔显祖,你来说说,有没有这回事?” 乔显祖问:“哪回事?” “就是买卖婚姻的事。”刘所长说。 “啥叫买卖婚姻?”乔显祖问。 “买卖婚姻就是以索取财物为目的,进行婚姻包办。”小魏抢先解释道。 “哦,是说不能收彩礼是吗?”乔显祖嗤笑道,“村长去年嫁闺女就收了彩礼,咋不见你们管一管?” 贺荣枝也来气了:“对啊,陈家前几天还不是收了我们家的彩礼,你们怎么不去陈家?” “对啊,对啊”、“政府管太宽了吧”、“农村嫁姑娘谁不收彩礼”房间里面一起附和的人不少,大多是瓦庄涌进来看热闹的人。农村人生儿育女,家家户户办喜事,十八年的养育账一次清算,哪有人家不收彩礼的,简直天方夜谭嘛! 乔福来听到母亲贺荣枝提出陈家收他彩礼的事情,有些着急,赶紧朝母亲示意不要提这件事,他可不希望他和陈芯儿的婚事被牵扯进来,搅黄掉。 刘所长伸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朝乔显祖和贺荣枝道:“人家们的闺女是不是也不愿意嫁啊?买卖婚姻与一般收彩礼的区别,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看是不是违背了婚姻自主原则。” 刘所长的这番话终于让乔显祖和贺荣枝紧张起来,俩人几乎异口同声道:“愿意,我家阿花愿意嫁。” “是吗?她愿意嫁吗?她愿意嫁怎么会坐进陈律师的车里,想要跟她一起离开呢?”刘所长反问乔显祖和贺荣枝道。 “是陈律师骗走她的,说我姑妈在上海生病了。”一旁的乔福来眼看爹妈被刘所长问得没了词,当即说道。 “哦?那就找她本人进来问一问吧。”刘所长说,“小魏,你去把乔花开带进来。” 小魏出去之后不久,带回了乔花开,乔花开一进房间,贺荣枝就招呼她坐过去,乔花开怯怯地看一眼父母乔显祖和母亲贺荣枝,她还是坐到了陈虹旁边。 “你是乔花开是吗?”刘所长问乔花开道,同时示意小魏做笔录。 “是的。”乔花开回答。 “你父母把你许给了门头沟的张老三张有成,你知道吗?”刘所长问。 “我知道。”乔花开点头。 “那你愿意这门婚事吗?”刘所长问。 乔花开还没回答,乔福来忽然抢先朝乔花开大声喊道:“妹子,你想让爹妈坐牢吗?” 刘所长冷峻的目光扫一眼乔福来,说道:“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在妨碍公务,干扰警察办案?” 贺荣枝赶紧对刘所长解释说:“他是我儿子,孩子小,不懂事,请刘所长不要见怪。”然后,贺荣枝不断暗示乔福来,不要再说话。 刘所长对乔福来说:“警察做调查,你先出去。” 乔福来转头悻悻地出了房间,临去不忘用目光警告乔花开。 乔福来离开后,刘所长再问乔花开:“乔花开,你和张有成对这桩婚事,是自愿的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想清楚再回答 乔花开看一看刘所长,又看一看坐在对面的父亲乔显祖和母亲贺荣枝,乔花开忽然犹豫了,她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刘所长的这个问题,最后,在房间一片安静之中,乔花开“哇”一下哭出了声。 陈虹搂着乔花开的肩头,问刘所长说:“我可以和阿花单独说几句话吗?”刘所长点头。陈虹于是带着乔花开出了中堂。 陈虹和乔花开一离开房间,张家老二立刻见机行事,掏出烟给刘所长递了一根,刘所长一看:“哎哟,好烟哪!大中华呢!”张家老二陪着笑给刘所长点了烟。 乔显祖试探地问刘所长说:“刘所长,俺们老百姓不懂法,您给我们解释解释,这索要财物,是不是就是指彩礼?” 刘所长喷出一口烟,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彩礼是财物的一种。” 乔显祖看一眼张家老二,他收张家彩礼的事情,只有他知、张家知、天知地知,顶多再加上一个徐婆子,只要他和张家不承认,刘所长能有什么证据定他们索要财物呢?乔显祖相信,张家还是很想把阿花娶回家的,尤其刚才张家老三看着乔花开的目光,乔显祖愈发可以肯定这个判断。那么,对于现在这个警察上门的情况,张家肯定也是不乐意见到的,自然也不会主动向警察作证,帮着警察取证的。 乔显祖于是试探地对刘所长说:“可如果俺们两家并没有收彩礼呢?” 刘所长一听,愣了,吸到嘴里到烟忘了吐,把自己呛得直咳嗽。他不相信地看一看乔显祖,又看一看张家老二,问说:“张老二,你家没付彩礼?”张家老二不出声,刘所长撇撇嘴又道:“怎么可能呢!你家老三的腿这个样子,哪家闺女没有彩礼愿意嫁过去的?” 张家老三听刘所长这么说,气得脸色青紫,可是却又碍于刘所长的身份,不敢发作。刘所长见张家老二和老三还是不出声,他却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他正了正颜色,追问张家老二道:“张老二,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你们家究竟有没有出彩礼?” 张家老二捏捏鼻子,看了看乔显祖,乔显祖朝他连连打眼色,张家老二于是说道:“也就是给了乔家一些被子、箱子、脸盆、衣服、布料之类的东西。” “没有其他了?”刘所长又问。 “没有了。”张家老二道。 “没给钱吗?”刘所长再问。 张家老二正要回答,刘所长忽然伸手制止了他说话,刘所长很郑重地提醒张家老二道:“这个问题,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一会儿乔花开说她不愿意这桩婚姻的话,你家的钱......” 张家老二还没说话,乔显祖已经抢着说道:“我家阿花怎么可能不愿意这桩婚事,她要是不愿意,刚才刘所长问她愿不愿意的时候,她就直接说‘不愿意’了,她是一个孝顺孩子,她怎么会忍心把他爹娘送去坐牢呢!” 刘所长听了,连连冷笑,张家老二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了,迟疑着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刘所长的问题为好。 陈虹搂着乔花开的肩头,二人出了房间,来到乔家院子里,乔福来一下子堵在二人面前,他刚才虽然被刘所长赶出房间,但却并没有走远,就在房门外徘徊,此刻,看到陈虹和乔花开出来,他立刻迎了上去。乔福来目光狠辣,直勾勾地盯着陈虹和乔花开。乔花开脸上还挂着泪水。 陈虹不理会乔福来,她将乔花开远远带开,俩人一直去到院子角落处那株桃树后面。陈虹与乔花开面对面站了,并且让乔花开背对乔福来,中间还隔着桃树,这样乔花开就看不到乔福来的目光了,不会受到乔福来的影响。 陈虹对乔花开说:“阿花,你想就这样嫁给那个张家老三吗?” 乔花开拼命摇头,泣不成声。 陈虹继续道:“刘所长他们是镇派出所的警察,你也看到他们是开着警车来的,今天要离开这里,只有他们可以帮助你。可是,这就有赖于你的回答。你如果说,你是自愿的,那么,一切都不用说了,刘所长他们谁都无权干涉一桩自愿的婚姻的,他们会立即离开。没有他们帮忙,我自己是无力将你带走的。这是你离开这里,取消这桩婚姻的惟一机会,也是最后机会了。” 乔花开哭得更厉害了,她对陈虹说:“可是,陈姐,我不想让我爹娘坐牢。” 陈虹笑了,她为乔花开抹去泪水,柔声说道:“阿花,你相信陈姐不?” 乔花开点头。 陈虹继续道:“你也相信陈姐的法律专业素质,是不是?” 乔花开“嗯”了一声。 陈虹道:“陈姐可以向你保证,你爹妈不会坐牢,即使你表示你不愿意这桩婚姻。” “真的吗?”乔花开眼睛发亮,惊喜地看着陈虹,“可为什么我哥说,我会让我爹娘坐牢的?” 陈虹看着乔花开的眼睛,对她认真解释道:“因买卖婚姻坐牢的,主要是指拐买拐卖妇女进行婚姻买卖的行为,就是那些人贩子,从一个地方拐买拐带妇女之后,卖给别人做妻子,打击的重点还是拐卖人口。与这种农村这种双方换亲、转亲、童养媳等包办婚姻的恶性程度不同,很少抓人坐牢的,大多是以解除婚姻为解决方法,尤其你现在人还好好的,并没有造成什么恶性后果,警察也会以解除婚姻,将你解救出来为界线的,不会抓你父母去坐牢。” “那我就放心了。”乔花开高兴地抹干眼泪,朝陈虹笑了。 陈虹和乔花开一起,重新向房内走去,经过乔福来时,乔福来恶狠狠地看着乔花开,再次提醒她:“阿花,你如果说不愿意,警察会抓走咱爹娘的!” 刘所长看到陈虹和乔花开进来,赶紧将手中烟头掐灭,等陈虹和乔花开落座之后,陈虹朝刘所长点点头,刘所长于是再次问乔花开说:“乔花开,我刚才的问题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吗?你是否愿意和张有成的这桩婚事?” 乔花开摇摇头,坚定地道:“我不愿意。”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证据说话 刘所长示意小魏对乔花开的这句回答进行记录。 贺荣枝急了,朝乔花开喊道:“阿花,你怎么能说你不愿意呢!俺和你爹问过你的呀!你说你同意俺和你爹才给你安排婚礼的。你难道想让你爹和俺坐牢吗?” “爹,娘,你们不用坐牢的,俺们只要解除和张家的婚约就可以了。”乔花开说。 张家老二和老三一听乔家要退婚,俩人都急了,张家老三嚷嚷道:“那怎么行?退婚这事得双方同意才行,俺坚决不同意!” 刘所长就问张老三说:“你也知道婚姻大事要双方同意?那你和乔花开结婚的事情,问过乔花开的意见没有?” 张老三愣了愣,硬着头皮道:“问过的呀,俺岳父岳母同意,俺们才办婚事的呀!” 这一次,轮到乔花开着急了,她朝张有成说道:“俺的终身大事,应该俺同意才行!俺根本没有同意嫁给你!”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大有干戈相见的势头,刘所长为免事态恶化,伸手制止了双方的进一步争吵,他看了看乔显祖和张家老二,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哈,新娘子本人乔花开已经表示,她不愿意嫁给新郎官张老三,如果她想要离开瓦庄,任何人不能限制她的自由,否则,就触犯法律了,你们明白吗?” 乔、张两家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陈虹趁机起身,对乔花开说:“阿花,我们走。”乔花开赶紧起身,跟着陈虹就往门外走去。 俩人就要出门时,突然有人横在她们身前,拦住了二人的去路,是张家老二。张老二说:“乔花开不能走。” 此时,刘所长坐着还没起身,他问张家老二说:“张老二,你什么意思?乔花开刚才已经说了,她不愿意嫁给你家老三,我刚才也说了,谁若扣留乔花开不准离开,是要涉嫌触犯法律的。你没有听清楚吗?” 张老二笑道:“刘所,触犯法律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现在,婚姻自主自由,俺也不会强迫乔花开嫁给我们家老三。只是,乔花开既然不嫁了,就应该还回俺们家的彩礼,政府总不能让俺家人财两空吧?退彩礼这个要求既合理,也合法吧?” 刘所长道:“张老二,我刚才问过你,有没有付彩礼,你怎么回答的?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或者你自己看看笔录?” 张老二陪着笑说:“警察办案不是最讲求证据吗?证据重于一切,对吧?大家口说无凭,俺这里有收条一张。” 张老二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打开来递给了刘所长,刘所长看时,上面写着“今有乔显祖收到门头沟张家老三张有成与我家乔花开的彩礼钱六万人民币。张家还欠四万彩礼未付。”正是那日张老二坚持让乔显祖写下的收条。 刘所长扬着手中的收条,问乔显祖说:“这是不是你写的?” 乔显祖看了看张家老二,没有说话。张家老二于是朝刘所长补充道:“那天俺交给张家六万块钱,乔显祖写这张收条时,现场除了俺、乔花开的爹妈外,还有俺家二妹夫和媒人徐婆子,不过俺二妹夫今天没有来,需要的话,俺可以让俺二妹夫现在赶来。” 刘所长于是转头望向徐婆子,等徐婆子说话。徐婆子面色尴尬,她实在想不到她做一桩媒,居然要做到面对警察询问的地步。徐婆子看一看乔显祖、贺荣枝,又看一看张家老二,十分为难的样子,但她最后还是不得不点点头,实话实说道:“是的,当时俺也在场。” 刘所长看着小魏将这些询问和发言都记录后,才又转向乔显祖,再次看着他,问道:“乔显祖,你有什么话说没?” 乔显祖就笑说:“刘所长,你看张老二这人,根本就是反反复复、出尔反尔的,刚才您也听到了的,是他自己亲口说,没有给过俺家彩礼呢。” 刘所长火了,摇一摇手中的收条,问乔显祖道:“你别管张家老二怎么说,现在是你自己说,这张收条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写的?” 乔显祖不回答刘所长的问题,反而狡猾地问刘所长说:“如果俺说这张收条不是俺写的呢?” 刘所长板着脸道:“乔显祖,你别抱侥幸心理,收条是可以做笔迹鉴定的。” 刘所长话音刚落,张家老二立刻接着道:“顺便鉴定一下上面的指纹,乔显祖当时还按了指印的。” 乔显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当时他不愿意写收条,张家老二不仅逼着他写了收条,等他写完收条之后,张家老二还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红色的印泥盒子来,又催着乔显祖在收条上按了指印。乔显祖知道,有指印在上面,只怕很难逃脱了。 乔显祖有些犹豫了,张家老二看乔显祖半天不做声,又撂下一句狠话道:“乔显祖,你要拍着良心说话,否则,鉴定出来,我一定告你骗婚,咱干到底!不把你整到坐牢,俺张家绝不罢手!有本事你家搬出瓦庄不住,否则,你家乔福来、乔花开将来都别想平平安安在这里办婚事!” 乔显祖偷眼看了一眼贺荣枝。贺荣枝也和乔显祖一样,意识到了张家付出的这笔彩礼他们是没有办法逃脱的了,而且,张家在附近几个村的名声也是比较响亮的,既然张家老二这么说了,将来也很可能这么干的,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他们理亏,因此竖这样一个强敌出来,又坏了名声,实在有些不够明知。 贺荣枝于是笑着打圆场说:“张老二,你家付的这个彩礼,不是俺家有意赖账,实在是俺家现在拿不出这笔钱来,你也知道的,你付了俺家钱,俺家当天就付给陈家,做俺儿子乔福来的彩礼钱了。” 贺荣枝所说,确实是实情,张家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样,钱退不出,人嫁不了,张家真正是要人财两空了。中堂内坐着的张家人,每个人脸上都很焦急。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手交钱 张家老二看了看房间里的张家人,牙一咬,心一横,对刘所长道:“刘所,您也看到了,不是俺们不听政府的话,不支持政府放人。可是,他乔家收了我张家的钱,却不肯吐出来。既然乔家不肯退钱,那乔花开人就不能走。钱是乔家的,人就是俺们张家的,若要想俺张家放人,好说,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张家老二放出这样的话,张家人立即行动,房间里坐着的张家人,立刻将陈虹和乔花开围在了当中,连张家老三张有成也行动了,他担心房间里的这四五个张家人人手不够,就一瘸一拐走到院门外面,很快,院子外面的锣鼓声唢呐声停止了,这些跟随张家来迎亲的喜乐队,一下子涌进乔家院子里,将乔家的院子占满了。 乔花开一看这个阵势,急得哭了,朝张家人说:“你们放了俺,钱以后俺慢慢打工还给你们!” 张家老二冷笑道:“慢慢打工?谁等得了你慢慢打工?你不愿意嫁俺家老三,俺家还靠这点彩礼去帮俺三弟说和其他人家的闺女呢,等你慢慢打工还钱,要等到啥子时候?俺家老三还赶着要成亲当爹呢!俺刚才已经说过了,一手交钱,一手放人,你爹娘什么时候交钱,俺什么时候放人。” 刘所长眼看场面有些混乱起来,他赶紧喊道:“不要乱来啊,乔花开既然已经表示自己不愿意嫁人,就谁都没有权利强迫她,限制人身自由是违法的事情!” 张家老二就对刘所长说:“刘所,就是镇长、县长来了,也得讲个道理的。您也看到的,乔家拿了我家的彩礼钱,如今既不肯退钱给俺家,也不肯交人给俺家,难不成政府要帮他乔家玩仙人跳不成?刘所您放心,俺家是很讲道理的,俺家今天只是将乔花开暂时带走,不会强迫她和俺家老三完婚的,除非她愿意。乔家什么时候退了钱,俺家什么时候交人。” 张家老二说完,胳膊一挥,张家人就簇拥着乔花开要离开,乔花开挣扎努力,甚至拳打脚踢都没用,陈虹被张家人排挤出了人群,眼看着乔花开就要被这些暴民一样的张家人簇拥而去了。刘所长和小魏在人群外面急得吼来吼去,扒来扒去,却也无济于事。 这时,人们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喊:“我来还钱!我来替乔家退钱!”这个声音喊了两、三遍之后,人群安静了,众人顺着声音回头望去,只见陈虹站在一张椅子上,双手拢成一个喇叭样,在朝人群大喊。刘所长一看情况,立刻也帮着吼了起来:“有人退你们钱了,你们还不放人?!” 等人群安静之后,陈虹再一次说道:“你们听好了,乔花开的彩礼钱,我来退!” 张家老二看着她,说道:“乔显祖收了我家六万块彩礼钱,你确定要帮乔家退这笔钱吗?” 陈虹点头道:“我确定!我来付这六万块钱。”陈虹说完从椅子上跳下来,乔花开趁机想挤出人群,但是,张家人还是将她团团围住,不放人。刘所长说道:“既然有人愿意出钱了,大家坐下来重新谈,谁也不许乱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刘所长说着,从腰后面摸出一把手枪来,放在了桌上,张家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怯意。 张家老二想了想,朝张老三张有成使了个眼色,张老三立即一瘸一拐走到院子里,交代那些锣鼓队的人,这些人迅速关上了乔家的院门,并且守在了门边。这一下,乔花开若想半路逃跑,当真是插翅难飞了。 乔花开趁机挤出人群,跑到陈虹身边,陈虹抓着她的手,一起坐在了刘所长旁边去。 “钱呢?”张家老二一坐下,就朝陈虹伸出了手。 陈虹说:“钱在银行,我可以到银行取款或者转账给你们。” “谁知道你银行账上是不是真的有钱?”张家老二说。 “我可以给你看我的银行短信。”陈虹说着,就要拿出手机短信给张家老二看。 张家老三嚷嚷道:“哥,信不得,这些短消息都可以作假的。” 陈虹于是说:“你给我一个账号,我马上转账给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可是,张家人都没有带银行卡在身上,而且,钱到账与否也无法马上知道,还是得去柜员机上查核。陈虹想了想,于是对张家老二说:“那这样吧,我们一起到银行柜台取现金吧。” 张老二却摇头说:“去是可以去,但是,只能你和我两个人去,乔花开必须留在这里。” 陈虹就问刘所长最近的工商银行在哪里,刘所长说在镇上,一来一回时间就很晚了。可是,陈虹看看眼前情形,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她正想咬牙接受张家这个方案,和张家老二到镇上取钱,刘所长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他说:“陈律师,不如这样吧,你把钱转到我同事的账上,我让他去银行提款,直接送来,就省得来回跑了。”陈虹一听,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刘所长就开始电话联系镇派出所干警,让他们报来工行账号,等陈虹转过去,那边就提出现款后送来瓦庄。 这个时候,乔花开忽然站起身,朝她爹径直走过去,她走到乔显祖面前,伸出手去,对她爹说:“拿来!” “拿什么?”乔显祖有些发懵的样子,房间里众人也都不解地看着乔花开。 乔花开说:“你刚才敲诈陈律师的两万块!” 张家人不知道这回事,所以听着有些莫名奇妙,但是乔显祖自己却心知肚明乔花开说什么的,但他着实有些舍不得这笔钱,他正想抵赖装傻,乔花开的母亲贺荣枝说话了:“阿花,你等等,我去拿!” 贺荣枝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中堂,拿钥匙打开她和乔显祖的房间,隔一会儿从房间里出来,重新将门锁了,回到中堂,将牛皮纸包着的一沓东西交给了乔花开。乔花开打开看时,里面正是陈虹刚才交给她父亲乔显祖的两万块钱。 第一百九十章 临时转道 一辆警用摩托车在前,为陈虹开路,另一辆在后面为陈虹押后,陈虹终于载着乔花开离开了瓦庄,一个多小时后,一行人到达镇派出所。 陈虹先和潘律师通了电话,向他汇报自己已经带着乔花开,在派出所干警的护送下,平安离开瓦庄,现已到达镇派出所。然后,陈虹又打电话给乔老太乔真真,想向她报告解救乔花开成功的好消息,可是,乔老太家的电话无人接听,陈虹于是想起她从上海出发时,乔老太崴了脚的事情,乔老太当时说她叫了救护车,也不知道她最后进了哪家医院。 陈虹从昨天就连着开车,原本很累了,需要休息,刘所长也建议她在镇上找个宾馆先休息一下,但是,陈虹唯恐再出什么意外,因为镇上离开瓦庄太近了,虽说张家收到了陈虹替乔家退的六万块钱,但是,陈虹看得出,无论乔花开的父母、哥哥,还是张家兄弟等,其实,都还是很想成就这桩婚姻的,乔花开留在他们附近,始终还是有些风险。 陈虹于是刘所长、小魏等人告别,又一口气开车走出一百多公里,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车辆进入一个较为繁华的县城,陈虹这才松了一口气,决定找一家宾馆入住。心思缜密的陈虹先将车导航至县公安局附近,然后才在附近的一家宾馆办理了入住手续,陈虹想这样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她可以向旁边的公安局求助。 陈虹和乔花开吃完晚饭,洗了澡,就睡觉了,陈虹再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钟了,乔花开早已醒来,但是怕吵到陈虹,她一直静静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外。俩人于是起床吃早餐,重新赶路。下午的时候,俩人已经进入上海东郊,路上开不多远,就能看到农民在兜售农产品。 有一段路,连着十几个摊档,全都是红艳艳的草莓,着实讨人喜欢。陈虹将车停在一个很大的草莓摊档前,和乔花开一起挑草莓,和档主聊起来,这些草莓是附近红星草莓场种植的。陈虹于是想起上一次她和吴菁菁在红星草莓场摘草莓的事情,陈虹于是问起红星草莓场的位置,才知道她们现在就在红星草莓场的后面。陈虹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件事,她于是问乔花开,想不想去奶牛场看一看去,乔花开闻言很开心,说她小时候养过一头奶牛,后来奶牛被他爹卖到镇上去了。陈虹于是带着乔花开上车,开车兜了一个弯,朝东林奶牛场而去。 走过那条长长的土路,陈虹的车停在东林奶牛场门口,值班的保安跑了过来,陈虹将车窗降下。 今天的保安是孙铁强,他已经认识陈虹了,自从第一次他在雨夜中将陈虹接引到东林奶牛场,此后陈虹基本隔两三个月就会来一次东林奶牛场,有时候会住一两个晚上,有时候当天往返。奶牛场负责门岗的保安来回就那几个,孙铁强遇到过陈虹好几次,渐渐就跟陈虹熟识了。 “陈律师,你来了?”孙铁强猫着腰和陈虹打招呼,眼睛顺便往陈虹车里一扫,他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陈虹驾驶座旁边坐着一个漂亮姑娘。 “是的,你们杨场长在吗?”陈虹笑吟吟地问。 “哎呀,杨场长今天已经下班回家了。需要我通知他回来吗?”孙铁强赶紧问。 “哦哦,那不用了,我住一晚,明天再找他吧。”陈虹说。 “好的,好的,那您直接开到招待所那边吧。”孙铁强说着,按动手中的遥控,将门闸打开。陈虹开着车,轻车熟路,一直开到招待所那排平房前面,将车停在车位,和乔花开下了车。招待所阿姨接到孙铁强的通知,已经在等着她们了。 阿姨看到陈虹还带着一个年轻女孩,就问陈虹说:“陈律师,给您开几间房?”陈虹回答说:“我们俩住一间就好了。”招待所阿姨给陈虹和乔花开开了房间,陈虹稍微收拾整理了一下,就带着乔花开出了房。 陈虹对于东林奶牛场已经很熟悉了,她带着乔花开来到牛棚那里,工作人员也都认识陈虹,见到来人是陈虹,朝她打声招呼,就随她东走西看了一群牛看到有人来了,“哞哞哞”地叫,把乔花开欢喜得不得了,说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奶牛,而且,这些奶牛每一头都这么漂亮。 乔花开看到这里的奶牛,耳朵上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数字,很好奇,问起奶牛耳朵上的这些东西是什么,陈虹给她解释,这些是奶牛的电子检测器,对奶牛进行编号,检测,追踪,科学管理用的,乔花开听着惊奇不已,她虽然从小喂牛,瓦庄养牛的人家也不少,可是,这样进行科学管理,大批量养殖奶牛的,她却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这里的牛棚打扫得很干净,奶牛们吃住科学而舒适,让乔花开大开眼界。 陈虹又带着乔花开参观了奶牛场其他几个部门,甚至包括饲料房、挤奶房、厨房、宿舍等,乔花开看到好几个和她一样年纪的姑娘、小伙,穿着场里的天蓝色统一制服,戴着白帽子忙碌着、工作着,她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羡慕...... 陈虹和乔花开的晚饭,是在奶牛场的食堂吃的,乔花开给自己打了满满一盆饭,和一盆菜,吃得可真香,简直是陈虹的两倍之多,把陈虹都吃愣了,陈虹笑着打趣她,说:“哎呀,阿花,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能吃。” 乔花开被陈虹的打趣说得红了脸,她压低声音朝陈虹道:“陈姐,我自己也很奇怪,今天也不知道是为啥,胃口特别好,见了什么都想吃,可能是因为奶牛场这里的伙食很好的原因?” 陈虹听了摇头,因为奶牛场的菜式其实很普通,很简单,说不上什么很好。陈虹觉得,乔花开可能是因为从老家脱困的原因,心情好,就吃的多吧。 乔花开和陈虹说完,一抬头,就看到她和陈虹入东林奶牛场大门时遇到的那个门岗孙铁强,正在不远处的餐桌,边吃饭边看着她。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喜欢这里的奶牛 这一晚,住在东林奶牛场,陈虹和乔花开才有机会好好聊了起来,乔花开讲述了她回家之后、直到上当受骗差点被出嫁的情况,讲到当时向姑妈乔真真电话求助,差点被母亲贺荣枝发现,也真是惊险得很。 陈虹于是再次拨打乔老太乔真真家里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不料想,陈虹刚放挂断电话,乔老太乔真真就打来了电话。乔真真是借了病房病友的电话打来的,她开门第一句话就是问陈虹说:“陈律师,阿花怎么样了?” 陈虹听出电话那头说话的是乔老太,就把电话递给了乔花开,并且告诉乔花开说:“是你姑妈的电话。” 乔花开抱着电话,“哇”一声就哭出来了,惹得陈虹站在一旁也眼睛濡湿起来。乔花开在电话上哭了好半天,才约略讲了一下陈虹解救自己的经过,告诉姑妈乔真真,镇派出所刘所长带着干警亲自去了瓦庄,还带了枪,门头沟那些张家人也还是不肯放人,最后是靠了陈律师帮她爹娘退了张家的六万彩礼钱,才将她带出了瓦庄。 陈虹能听到乔老太乔真真在电话那头,对乔花开的爹娘好一顿痛骂,气愤填膺得很。姑侄两个电话上又说了一会儿话,乔花开问乔真真的脚怎么样了?现在哪个医院。乔真真告诉乔花开,她在红十字医院,她的脚没什么大碍,就是打了固定的夹板,不能着地,明天她就可以出院,回家养着了。乔花开扭头将这个情况告诉了一旁站着的陈虹,陈虹于是接过电话,问清楚乔老太所在医院和病房,告诉乔真真,她明天和乔花开回去后,就直接到医院,接乔老太出院。乔老太在电话上对陈虹千恩万谢,谢谢她解救乔花开。 放下电话,俩人洗涑之后,乔花开忽然望着陈虹,有点忐忑地问陈虹说:“陈姐,我可不可以在奶牛场工作?我好喜欢这里的奶牛......” 陈虹听了乔花开的话,笑着看着乔花开,说:“我正有此意呢,这也正是我带你来东林奶牛场参观的原因。” 乔花开听了一下子跳了起来,高兴地说:“我好喜欢这里呢,那些奶牛长得好漂亮,它们的大眼睛扑闪闪地看着我,真让我着迷呢,我要是真能在这里工作,就真是太棒了!” 陈虹看着乔花开欢喜的样子,她没有说话。乔花开自说自道了好半天,忽然严肃起脸来,看着陈虹说:“陈姐,我告诉你一句心里话,我宁可嫁给奶牛,也不愿意嫁给那个瘸老三!”乔花开的话把陈虹逗得趴在枕头上笑个不停。 当晚,乔花开和陈虹聊了很久,乔花开向陈虹讲述了她和大黄的很多故事,怎么样天还未亮,大黄送她上学,晚上的时候,她若上晚自习回来的晚,大黄就一直蹲在门口等她......可这样忠诚的一直大黄狗,最后却被她爹娘招待了那个徐婆子...... 第二天一早,陈虹刚吃完早餐,杨场长就出现了,陈虹于是带着乔花开,一同去到杨场长办公室。杨场长杨场长今天上午本来要去杭州的,但是昨天晚上,他接到孙铁强的电话,告诉他陈律师来了,杨场长就改了行程。 杨场长给陈虹看了一份合同,向她咨询了几个法律问题,陈虹认真地一一做了解答。末了,陈虹将乔花开介绍给了杨场长,问杨场长能不能帮忙在奶牛场给乔花开安排一个职位。杨场长问了乔花开一些个人情况,比如,学历、老家、年龄、工作要求等,最后,杨场长满意地陈虹说:“没问题,我这就交代人事部,让他们给乔花开安排一个岗位。” 杨场长说完,当即给人事部黄经理电话,告诉他一会儿陈律师带一个女孩子过来,让黄经理给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给这个女孩。 杨场长放下电话,乔花开早已高兴得合不拢嘴了,脸蛋红扑扑的,好半天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还是陈虹提醒她说:“阿花,还不谢谢杨场长。”乔花开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一个九十度鞠躬给杨场长,说道:“谢谢场长,谢谢场长,我来了奶牛场之后,一定好好干,一定把每头奶牛都当俺自家的奶牛看护。”杨场长听了哈哈大笑,自然对乔花开十分满意。 陈虹知道杨场长还要赶着去杭州,于是就让杨场长去忙,她带着乔花开去了人事部黄经理那里,黄经理也是认识陈虹的,俩人寒暄几句后,黄经理问了一些乔花开的情况,问她想要挑选哪类型的岗位,一是做后勤杂务的,比如饲料、保安、厨房、卫生等,二是和奶牛打交道的,其中又分犊牛和成年牛、挤奶等工作。乔花开想了想,说自己更喜欢和牛打交道的工作,每天和牛说说话,照顾它们,会让她很开心,因为她小时候家里就养过牛。 黄经理问完乔花开,找出一张表格,让乔花开填写,是一些关于她个人情况的基本信息,这些表格乔花开在上海两年来找工作不知道已经填写过多少次了,她轻车熟路,很快就填写好了表格内容。黄经理看了乔花开的表格,惊讶地说道:“哎呀,想不到你的字这么好看呢?” 陈虹以前是没有见过乔花开的字的。她听黄经理这么说,就凑过来看,果然发现乔花开的字迹非常漂亮,秀气端庄,大方圆润。 陈虹就问乔花开说:“你练过字?” 乔花开羞赧地笑了笑,点头说:“嗯,我从小最喜欢练字,无论在哪里看到字帖,就离不开眼睛了,就想模仿着写。” 陈虹又问乔花开:“你的字这么漂亮,有没有参加过什么比赛啊?” 乔花开红着脸点头:“恩,参加过,我的最好成绩是省级比赛二等奖,全国比赛三等奖。” 黄经理听了,一拍大腿,叫道:“太好了!以后咱奶牛场的黑板报就交给你了!我正愁找不到一个写字漂亮的人呢!” 陈虹听了,也非常替乔花开高兴,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担心你 黄经理很希望乔花开能尽快到岗,但是,乔花开考虑姑妈脚崴了,需要有人照料,于是和黄经理约了一周后报道。 陈虹搭着乔花开,俩人离开东林奶牛场,直奔红十字医院,乔真真早已收拾好行李,等着她们了。乔花开一看到姑妈乔真真,扑进乔真真怀里就是一顿痛哭,哭得乔真真也开始流眼泪。与乔真真同病房的病友于是纷纷开劝,对乔花开说,你姑妈的脚不当紧,主要是扭了一下筋,骨头问题不大,回家养几天就好了。陈虹也赶紧开劝,姑侄二人这才止住哭声。 陈虹看乔老太的情况,脚上裹得严严实实,医生嘱咐一周之内都还不能下床着地,陈虹于是在楼下医疗用品商店给乔老太买了一个轮椅,陈虹将乔老太和乔花开送回到乔真真糖机厂宿舍的家中,此时,已经过了午饭时分,乔真真冰箱里也没什么菜,陈虹索性叫了三个外卖,在乔家和乔老太、乔花开一起吃了午饭,然后才开车离开。 刚离开乔真真家不久,陈虹先后接到范舟和母亲林若雨的电话,陈虹向他们报了平安,范舟想约陈虹一起吃晚饭,林若雨希望陈虹晚上回家吃,陈虹谁也没答应,她说自己那天走得匆忙,手头一大堆事情没来得及处理完,都丢给了助理赵海涛,现在她直接回所里,去干活去,至于这一下要忙到几天,还很难说。 陈虹开车回到国际商务中心,在车库停好车,乘坐电梯到达十七楼安胜律师所,一出电梯,迎面就看到小月在前台站着。小月一看陈虹回来了,赶紧跟她说:“陈律师,你快去看看曹律师去。” “曹律师怎么了?”陈虹不解地问。 小月说:“你去了就知道了,大家都在他办公室。” 陈虹进入办公区域,果然看到曹律师办公室门口围着一堆人,大家不知道在吵嚷什么,陈虹走过去一看,这一堆人都是安胜律师所的律师和助理等,潘主任等几个合伙人也都在,曹律师坐在小沙发上,狼狈不堪,领带斜着,西装上衣袖子肩膀处破了,再看他的裤子,膝盖处有明显磨花磨脏的痕迹。最吓人的是他的脸,一道道血痕,陈虹初开始以为曹律师的脸被什么动物抓了,可是,又一想,动物抓了不会有这么多条伤痕的,曹律师的助理秦奋在帮曹律师拿酒精棉球擦洗脸上的伤痕,伤口受了酒精刺激,曹律师疼得嘴里嘶溜嘶溜的。 曹律师一边配合着秦奋清理伤口,一边回答大家的提问。陈虹渐渐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曹律师代理的一单经济纠纷在河南开庭,曹律师作为被告的代理律师,孤身前往河南新乡下面的一个乡镇派出法庭出庭,没想到,开完庭后,曹律师走出法院没多远,就被原告方几个人将他绑走,原告当着曹律师的面和被告通电话,让被告马上给钱,不然就不放他的律师回去了,可是,被告直接挂了电话。原告再打电话过去,被告开始是不接,后来直接关了电话。 原告于是将曹律师押上了一辆装满大白菜的小卡车,也不知道要将曹律师带到什么地方去,走的都是乡间小路,根本不见人。好不容易在一个转弯处,曹律师看到远处来了一部拖拉机,上面有三、四个人,曹律师直接跳了车,跑去求救。小开车见此情形,才没敢再追曹律师,一溜烟跑远了。 曹律师也因为跳车时候,车速太快,挂了彩,衣服被车斗挂烂了,脸在碎石路基上蹭出了伤痕。但是,好歹算是逃回来了,不然,就差点成为原告向被告讨要欠债的人质。 一众律师听了曹律师的讲述,议论纷纷,有的说“好险!”,有的说“曹律师真是命大!”,还有的在那里批评曹律师的当事人实在太差劲,眼看着曹律师为他受过,都不设法营救曹律师,还关了机。还有的律师主张曹律师向河南省公安厅报案,或者向上海市律协反应这个情况,由律协出面为曹律师做主。一众律师七嘴八舌,纷纷发表意见。 陈虹忽然觉得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子,她以为是什么小孩子,于是低头一看,看到一只大人的手正拽在她的袖口处,陈虹再抬头一看,竟然是范舟,范舟不知何时,竟然也来了,就站在陈虹身边,一旁还站着的前台小月,小月正朝陈虹挤眉弄眼。想来是范舟刚才来到后,小月知道陈虹不在自己办公室,于是就直接将范舟带来到曹律师办公室门外找陈虹的。 范舟和陈虹确定关系后,来过几次安胜律师所找陈虹,机灵的小月很快就观察出了范舟和陈虹的关系,八卦的她很快就缠着陈虹打听,最后终于逼着陈虹点头做了认可。自此以后,每次范舟来访,小月都会特别关照,大开方便之门。 陈虹于是带着范舟,离开曹律师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陈虹给范舟泡了茶,问范舟说:“你怎么来了?” 范舟轻声道:“我担心你。” 陈虹温柔地一笑,朝范舟说:“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范舟还是摇头,说:“以前不接触你们这行,总以为你们这行头上都是光圈,等认识了你,才知道,你们这一行其实也蛮吓人的,算得上是高风险职业了。你们那个曹律师去开了个庭,回来就成了那个血肉模糊的样子,还得跳车才逃回来,你又去苏北农村解救什么买卖婚姻的,也是野蛮之地,幸好你还是平安归来了,不然,我要着急死。” 陈虹像对孩子一样,摸一摸范舟的头,柔声道:“不担心哈,你要对我有信心,我做的是伸张正义的一行,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邪不压正的。” 范舟看看陈虹,知道自己辩不赢陈虹,只得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家长见面 这个下午,陈虹在办公室里忙工作,“噼噼啪啪”敲字不断,范舟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书,范舟似乎是有备而来的,带着一本厚厚的《日本文学论讨》专著,陈虹几次抬头看范舟,发现他看书看得很专心,一点都没有觉得在这里等陈虹而无聊和烦躁,这让陈虹心安了不少。 中途的时候,陈虹电话响,是母亲林若雨的电话,林若雨也是着急陈虹什么时候能回到上海,听陈虹说她已经在办公室里坐着办公了,林若雨很高兴,于是就让陈虹下班后过她那边吃饭,她现在去买菜去。 范舟坐在沙发上听出是林若雨的电话,就示意陈虹把电话给他,陈虹迟疑一下,将电话递给了范舟。 “阿姨,是我,小范。”范舟接过电话,自报家门,电话那头的林若雨愣了愣,旋即笑了,她没想到范舟居然这么积极,陈虹才刚回上海,范舟就已经到了陈虹办公室了。陈虹和范舟认识的这段时间,范舟已经登门拜访过林若雨好几次,也在林若雨那里吃过好几次饭了,林若雨对于这个准女婿还是很满意的。这其中也有她的功劳啊,每每想到这一层,林若雨就暗自得意。 林若雨于是邀请范舟晚上和陈虹一起来家里吃饭,不料想,范舟竟然说,今晚他父母请客,在凯旋门酒店定了房间,让林若雨务必赏光,林若雨听了一愣,虽说她和范教授夫妇都是同一个学院做同事,但是,大家坐在一起吃饭还是第一次呢,而且,双方是即将成为儿女亲家的关系呢,这摆明了是要双方家长见面了。 林若雨问范舟,说:“今晚和你爸妈吃饭,虹虹知道吗?” 范舟笑呵呵地说:“嗯嗯,虹虹知道呢。” 林若雨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既然陈虹答应去见家长,那就见吧,这一天总之是要来的,迟早而已。范舟说他一会儿开车去接林若雨,林若雨当即表示她自己去凯旋门酒店,那里她知道位置,从国际商务中心过来兜她并不顺路,她自己打车过去。范舟只得答应了。 范舟挂断和未来岳母林若雨的电话,就发现陈虹在盯着他看,范舟将电话还给陈虹,陈虹问范舟说:“今晚和你爸妈吃饭?” 范舟笑着点头,说:“是的。” “还要我妈也到场?”陈虹再问。 范舟还是笑着点头说:“是的。” 陈虹就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起码也让我妈妈有所准备啊,这样突然的让她和你爸妈见面,她会紧张的。” “这有什么,没事的,他们又不是互相不认识。”范舟说完,朝陈虹调皮地眨眨眼睛。 陈虹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现实,但是,她已经无法再专心工作了,隔一会儿就问范舟:“我这样风尘仆仆地去见叔叔阿姨,好不好呀?要不我回家换身衣服去?” 范舟就笑,说:“这有什么,你本色演出就行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爸妈,他们对你印象很好的,别紧张。” 可是,范舟说不要紧张说得轻松,陈虹却还是坐不住了,回家去换衣服有些南辕北辙,因为她的富景小区和凯旋门饭店是俩个方向,要不然她母亲林若雨也不会不让他们去接她了。 陈虹于是起身去查看她在办公室文件柜里放着的两套备用衣服,可惜都是职业套装,陈虹比在身上给范舟看,范舟看了直摇头,对陈虹说:“和我爸妈吃饭,又不是去开庭,穿这么职业干什么。”陈虹最后决定,就穿现在身上这一套长衫长裤去吃饭好了,起码还略有点休闲的味道。 因为这餐饭紧张的,除了陈虹,还有林若雨。林若雨放下范舟的电话,就紧急召唤她的军师——丁晴到来,毕竟,这是两家家长第一次正式会面呢,丁晴和林若雨对着一柜子的衣服左挑右选,二人都认为林若雨的衣服应该稳重大方,高端大气,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太便宜了,俩人于是一件一件挑过去,试过去...... 吃饭时间约的是晚上六点半,林若雨比陈虹和范舟先到达凯旋门饭店,她和陈虹通电话,陈虹还在路上。陈虹没有开自己的车,坐了范舟的车来。林若雨于是在大堂等陈虹。 六点三十分的时候,范舟和陈虹的两家人在凯旋门包厢里会面了,彼此都能看出,对方是经过一番刻意打扮的,范舟的母亲不愧是市政府官员,招呼林若雨就座,让林若雨如沐春风。众人吃饭笑语暄暄,很像一家人的样子。范母还不停地给陈虹夹菜,又给林若雨也夹菜,总是说林若雨一个人将陈虹带大,还带得这么好,真是不容易。 林若雨听了,知道教授两口子对于早年陈虹父亲出轨的事情,肯定也是听说了的,只是今日没有当面说出而已。林若雨心里也很无奈,这就是找同事做亲家的无奈之处,别人对你们家的家丑知道得一清二楚。 眼看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范舟的母亲忽然笑吟吟地看了看陈虹,扔出了一个炸弹,范母说:“虹虹工作也太辛苦了,这段时间没见面,感觉又瘦了一圈。听小舟说,虹虹昨天还出差到苏北农村去,解救什么买卖婚姻的当事人,这种事情多危险呀!这两天,我家小舟在家里简直坐卧不宁,生怕虹虹在苏北出点什么事情,要知道,那些农村人都是没有受过教育的野蛮人,为了讨老婆,更加是不择手段,不要命呢,电视上放过那些公安解救被拐卖妇女的纪录片,警察开了枪也不能吓退他们。律师这一行,如果不是很有名气的话,赚钱也就一般般,我说啊,虹虹不如不要干这一行了,我家小舟也不是养不起虹虹......” 范母这番话,让陈虹和林若雨有些措手不及,陈虹放下手中的筷子,转头看向范舟,范舟却低着头,看着碗中的菜,并不肯看一眼陈虹。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欢而散 陈虹想了想,尽量微笑着,朝范母道:“阿姨,律师这份工作,是我从中学时代就向往的工作,为民伸冤,主持公正,弘扬正义,我觉得挺好,我很喜欢我的职业。说到风险,其实,任何一行都有它们的职业风险,比如医生可能会被病人感染,环卫工人可能会被车辆碾压,政府官员可能会因为办事不力涉嫌渎职,就是老师,也会在教育一些恶劣的学生时冒着被学生报复的危险......所以,不存在律师这一行就风险如何的问题......” “虹虹,妈妈是为了你好。”范舟看着陈虹大有出庭辩护,滔滔不绝的架势,赶紧打断陈虹的话,并佐以深情的凝视。 可惜,范舟再深情的凝视此刻都无法让陈虹动心,此事关系到陈虹的执业,在陈虹心中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陈虹并不打算因为范舟的一个申请凝视,而接受别人“为你好”的主意。 陈虹依旧微笑着,将她最后一句话说出:“我喜欢我的职业,我不会为任何人、任何原因放弃我的职业。至于钱方面,这里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我完全可以自力更生,不需要任何人养我。” 范舟看一眼倔强的陈虹,又看一看母亲黄维欣,黄维欣已经一脸铁青,身为政府官员,平时在单位也好,在家里也好,颐指气使惯了的她,何时受过如此顶撞。范舟自幼和母亲黄维欣在一起,自然了解母亲的脾气,眼看母亲这个样子,知道这是目前要爆发的前奏了,范舟赶紧抢先朝陈虹道:“虹虹,你误会了,我妈不是说你没有能力自己养自己,我妈的意思是说,一个家有个家庭主妇照顾的话,会发展更好些,对于大人和将来的孩子都是,像人家日本,那么发达,就是女人在家里做后勤,做家庭妇女,男人在外拼搏,赚钱养家......” 这一下,算是把陈虹给激怒了,陈虹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范舟,冷冷道:“范舟,你先搞清楚状况,其一,我并没有答应跟你一起生孩子,我对你这个人还在了解阶段,现在看来,其实我并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交流过;其二,我不是日本女人,请不要将对日本女人对解读,强加在我身上。” “呵呵呵,”范舟的母亲黄维欣发出一串冷笑,她斜睨着陈虹道,“陈虹,你不要觉得做律师就有什么了不起,你也别看不起家庭妇女,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排着队,等着想做我儿子的家庭妇女吗?其实,给我家小舟介绍对象的人多了去,只不过,我儿子小舟偏偏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就只喜欢你,你找到这么好的男朋友,怎么也不懂得珍惜呢?你就不怕我家小舟被别的女人抢走吗?” 陈虹语气平静地辩驳道:“阿姨,我没有觉得做律师了不起,我也没有看不起家庭妇女,我只是想说明,我可以自食其力,我也宁愿自食其力,女人放弃工作回家做家庭妇女、男人一个人在外工作的家庭模式,不是我能够接受的模式。这和珍不珍惜范舟是两个问题。” “虹虹!”眼看着陈虹和母亲黄维欣犟上了,范舟有点着急起来,“我妈只是抱孙心切,想要你婚后全心全意照顾家庭,这有什么错呢?” “小舟啊!”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陈虹母亲林若雨说话了,“阿姨我也是报孙心切,要不你辞职在家做个全职家庭主煮夫,怎么样啊?” “林若雨!”范母黄维欣猛一拍桌子,朝陈虹母亲林若雨怒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儿子给你家做家庭煮夫,亏你说得出口!” “黄维欣!”陈虹母亲林若雨毫不示弱,也是猛地一拍桌子道,“你能让我女儿辞职回家做家庭主妇,我为什么不能要求你儿子辞职回家做家庭煮夫?你刚才还说,我一个人养大女儿不容易,难道我辛辛苦苦养大我家虹虹就是为了让她给你家做家庭主妇的吗?既然你觉得虹虹辞职做家庭主妇没有问题,那就让你家范舟也试试家庭煮夫的角色啊,说不定比他当大学教授当得更好呢!至于说什么养不养得起的话,放心,我家虹虹都收入一点也不比你家范舟差,她也一样养得起你儿子,就算她一个人养范舟有困难,我也可以帮她,好歹我还有套房子,可以把房子卖了养你家范舟,一套房子卖个一千来万,养两个范舟都绰绰有余了!” “你,林若雨,你怎么说话的?”范母黄维欣气坏了,伸手指着林若雨,气得说不出话来。 “别人怎么说话,我就怎么说话!你不懂得尊重我家虹虹,还想让别人尊重你吗?你也别做白日梦了!”林若雨才不吃黄维欣这一套呢,她眼睛一瞪,毫不犹豫回击道。 林若雨说毕,站起身来,朝陈虹说一声:“虹虹,我们走!”范舟大急,伸手想去抓陈虹的手,陈虹默默地看一眼范舟,闪开了范舟伸过来的手,起身跟着母亲林若雨离开了。 直到林若雨、陈虹母女离开之后,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范舟的父亲范成才长叹一声,对黄维欣和范舟说:“我就说你们俩个的这个如意算盘要落空的,怎么样?被我言中了吧?陈虹也还罢了,林若雨那女人的性子,我早有耳闻,她若是一个会随便向命运低头的女人,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独身着,一个人将陈虹培养得这么优秀......” 范成这些话,黄维欣听得不乐意了,她不等范成说完,起身就走。急得范舟看看父亲范成,又看看母亲黄维欣的背影,不知所措,一家三口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三部车开着,大家各自回家。 范舟当晚就反复打陈虹的电话,先开始还能打通,只是无人接听而已,再后来,直接就一直都是“嘟嘟嘟”占线的声音了,范舟垂头丧气,知道自己这是被陈虹彻底拉黑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阿花阿花 一周之后,乔花开到达东林奶牛场报道,黄经理给她分配的岗位是照顾成年牛的饮食起居。当黄经理带着乔花开到了成年牛组,黄经理将乔花开介绍给组里那七八个男女,乔花开非常开心,向大家说:“我叫乔花开,你们以后叫我阿花可以了。” 结果引起大家的哄堂大笑,乔花开和黄经理都不解原因,有个小伙子就说:“我们这里这一下有两个阿花了!到时候也不知道叫谁。”乔花开就问:“谁呀?谁也叫阿花呀?”大家听了又是一番哄笑。一个年纪大点的妇女就站出来说:“不是人,是牛!有一头牛,也叫阿花。”这一下,连乔花开和黄经理也笑了。当下大家分配各自负责的奶牛,一人负责十来头牛,就将那头叫做阿花的奶牛分给了阿花。 乔花开看到阿花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它,它黑白花斑,大大的眼睛,活泼可爱,乔花开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奶牛,她想遍她们瓦庄也没谁家有这么漂亮的一头牛。 初入奶牛场的乔花开,处处看着新鲜,处处觉得美好,她干活积极,学习积极,与人相处热情大方,人又长得漂亮,奶牛场的人们很快就知道,新来一个叫做阿花的漂亮姑娘。每到吃饭的时候,阿花身边总是有年轻男孩子凑过来,和她一起用餐,给她讲故事,讲笑话,甚至还给她变魔术一样,变出一包红色的草莓或者几块可口的新鲜奶酪来。 乔花开慢慢得知,草莓是那些员工们趁着暮色,穿过隔离的铁丝网,潜入红星草莓场偷偷摘的,至于新鲜奶酪,是通过与他们合作的奶类加工厂获得的。奶牛场常常会把这些奶酪分给职工,因为奶酪可以储藏,有人就舍不得吃,一直攒着,等回家的时候带给家人或者招待朋友吃。 乔花开知晓这两个信息,是从保安孙铁强那里。有一次,乔花开带着奶牛阿花在草坪上散步,奶牛阿花因为是东林奶牛场的产奶冠军,所以有很多特殊待遇,包括可以单独出来散步、晒太阳、吃新鲜草。突然,乔花开听到有个声音在叫:“阿花,阿花——” 乔花开没有马上应答,她谨慎地转向孙铁强,看着孙铁强,尤其是看着孙铁强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因为奶牛场经常有些坏家伙们,跟她开玩笑,当他们看到她和奶牛阿花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会故意跑来叫“阿花,阿花”,等到乔花开答应了时,他们就会从背后拿出一小把干草来说:“我不是叫你,我是叫那头奶牛,我想问问奶牛阿花,要不要吃草草。”气得乔花开鼓腮帮子瞪眼睛,甚至抓起土疙瘩砸他们,可对方却开心地“哈哈”大笑着跑开了。 直到乔花开扬言,她要开始记录“记仇小本本”,对于总是恶搞她的这些坏人,她会给他们在记仇小本本上划道道,划满一个正字就宣告友尽,再不说话。那些坏家伙们才停止了对乔花开的恶作剧。乔花开眼见收效明显,真的恫吓住了那些总是忽悠她的家伙们,乔花开对于自己“记仇小本本”的宣告,颇为得意,很是偷着乐了好些日子。 已经好久没有人敢再这样调戏乔花开了,今天,孙铁强居然还敢这样双手背在身后,叫“阿花”。乔花开没有吭声,只是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个帅气的保安。等他像别的那些喜欢开玩笑的坏家伙一样,双手从身后变出一把干草来。孙铁强腼腆地笑着,手从身后伸出来了,但他手中不是干草,而是一把剪刀和一个小竹篮。 乔花开有些不解地看着孙铁强,孙铁强问她说:“阿花,你想不想去摘草莓?” “摘草莓?”乔花开眼睛一亮,“去哪里摘?” “隔壁红星草莓场。”孙铁强说。 乔花开早就听说有员工偷偷潜入隔壁红星草莓场偷草莓,可是,东林奶牛场这么大,乔花开不知道从哪里可以过去。乔花开静静地看着孙铁强,说:“可是,我在放牛。” “来,跟我来,这里没多远。”孙铁强于是前面领路,乔花开后面跟着,果然没走几十米,孙铁强在一个隔离铁丝网那里掀开挡板,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口来,乔花开摇摇头,说:“这是偷草莓,我不去。”孙铁强愣住了,有些难堪起来。乔花开转身离去了。 不料,两天之后乔花开轮休两天,她因为上一次休息才回过姑妈乔真真家,所以,这一次她选择了就在奶牛场休假,乔花开从奶牛场阅览室抱回几本养奶牛的杂志,打算自学一些奶牛知识,孙铁强来找她了。孙铁强居然也休假,他邀请乔花开一起去摘草莓,这一次,当然不是从那个铁丝网的破洞钻过去偷草莓了,而是从红星草莓场的前门进去,去摘草莓、买草莓。乔花开欣然而往。 令乔花开惊讶的是,孙铁强居然有一辆自行车,崭新崭新,看样子,新买不久呢。孙铁强骑着自行车,搭着乔花开,出了东林奶牛场,去到红星草莓场前门,俩人在那里领了小篮子、剪刀,脚上还绑了鞋套,采了满满两小筐红红的草莓,回来的时候,孙铁强没有骑自行车了,而是推着走,因为乔花开已经按捺不住,馋的不行了,她一边走一边吃,红红的草莓,吃得乔花开开心不已。 孙铁强就一直推着单车,微笑着看着乔花开吃,乔花开最后实在不好意思了,让孙铁强也吃,可是孙铁强推着自行车,也腾不出手来,乔花开终于鼓起勇气,让孙铁强张开嘴,喂了第一个草莓到孙铁强嘴里。当孙铁强含住乔花开递来的草莓,甚至将乔花开的指尖也一起含在嘴里,乔花开忽然觉得心跳好快,她抬眼就看到孙铁强向她投来的热辣辣的目光。 这一路,两个人聊了很多,孙铁强告诉乔花开很多奶牛场的事情,两个人也吃了很多,除了草莓,孙铁强还买了酸奶、买了粒粒橙、买了雪糕...... 第一百九十六章 借酒浇愁 董雅媛给陈虹电话,约她去酒吧玩,陈虹婉拒了。结果,晚上的时候,肖章也打来电话,让陈虹来他们上次的酒吧来玩。原来,董雅媛一早给几个人电话,约了酒吧玩,肖章一听董雅媛也约了陈虹,就屁颠屁颠去了,可惜,陈虹却没有来。肖章在电话上费尽唇舌,肖章甚至说他愿意开车过去接陈虹,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动陈虹前来。 肖章因此有些百无聊赖,意气消沉,在喧闹的酒吧里,与周围觥筹交错,嬉笑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肖章的电话突然响了,肖章以为是陈虹的电话,他赶紧去看,结果却是个陌生电话,肖章懒得接,就直接摁掉了。可是,没多久,电话又重新响起,还是那个来电显示,肖章再次按掉。 如此反复多次之后,一旁的董雅媛受不了了,直接抓起肖章的手机,帮肖章接了电话,结果,电话那头传来吴菁菁的声音。 吴菁菁开口就说:“肖章,怎么不接我电话呀,出来k歌呀。” 董雅媛听着那边有歌声在唱,知道对方大概是在什么k厅里,董雅媛微微一笑道:“肖章让你来喝酒,他在酒吧。” 吴菁菁一愣,很警惕地问董雅媛说:“你是谁?肖章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董雅媛则笑着反问吴菁菁道:“你是谁?” 吴菁菁愣了一愣,说:“我是吴菁菁。” 董雅媛笑了笑,将电话递给了肖章,打趣他说:“你女朋友吴菁菁查你岗呢。” 肖章瞪他一眼,拿过电话,对着话筒说:“干嘛,啥事?” 吴菁菁一听声音换了肖章的,很开心,声音一下温柔起来,朝肖章撒娇道:“人家想你嘛,出来唱歌不?” 肖章寒着脸,直接拒绝道:“没心情。” “你在酒吧?那我过你那里去。”吴菁菁赶紧又说。 “别,我一会儿就走。”肖章硬梆梆地说。 一旁地董雅媛一直在竖着耳朵听肖章讲电话,听到肖章讲到这里,董雅媛忽然凑到话筒上大声喊:“我们在新世纪零点酒吧。” 肖章气得一下子按掉电话,瞪眼看着董雅媛,十分不满,董雅媛却笑得伏在吧台上。实在是碍于董雅媛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叫汪娟的,肖章才没有发他的少爷脾气。汪娟看到董雅媛和肖章二人,一个伏在桌子上猛笑,一个气得猛瞪眼,也是觉得十分好笑。 肖章喝了一会儿闷酒,看了一会儿小乐队的演出,听了一会儿钢琴弹奏,心情始终好不起来,他最近已经有一段时间这个状态了,肖章自己知道,这是陈虹在作祟,陈虹已经像个女鬼一样住进他心里,时不时出来,勾引他、诱惑他,却又让他无法亲近,肖章有好一会儿看着弹钢琴的那个年轻男生发愣,心里恍恍惚惚全是陈虹当日在这里红巾蒙眼弹盲琴的情景。 忽然,一个人挡在了肖章面前,隔断了肖章的视线,肖章猛然醒觉过来,抬眼一看,居然是吴菁菁,肖章愣住了,肖章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吴菁菁真的来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董雅媛一看吴菁菁,嘴里就开始“啧啧”,然后说:“肖章,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这就是女人的敏感与心机,董雅媛敏感地觉出了肖章喜欢陈虹,她于是就偶尔利用一下这一点,和肖章套套近乎,沾点肖章的小便宜、小方便,比如保养车之类的,再或者像今晚用陈虹做鱼饵,钓出肖章来一起happy。她也凭着刚才和吴菁菁电话上的三言两语,敏感地觉出吴菁菁喜欢肖章,所以,见面就夸吴菁菁漂亮,而且,立马就封吴菁菁为肖章的女朋友,管他肖章怎么想呢,反正吴菁菁喜欢听呀,人生说点好听的给对方听,彼此多几个笑谈甚欢的朋友有什么不好呢?这就是董雅媛的人生哲学。 果然,吴菁菁一听董雅媛说自己是肖章的女朋友,当即就眉梢眼角都笑了。吴菁菁原本还对董雅媛有些戒备呢,尤其刚才和董雅媛对话过,董雅媛居然可以帮肖章接电话,一起下酒吧,吴菁菁心里对她很警惕,来酒吧的路上,她就一边飞车,一边琢磨董雅媛和肖章的关系。 结果,吴菁菁到达酒吧之后却发现,董雅媛并不是单独和肖章在一起,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这让吴菁菁心里一松,更加让她想不到的是,她还没有说话,董雅媛就直接封吴菁菁为肖章的女朋友,这摆明了就是在向吴菁菁撇清她和肖章的关系,吴菁菁心里能不开心嘛,她觉得董雅媛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聪明、太可爱了,加之刚才全靠董雅媛在电话上报出她和肖章所在酒吧的地址,才给了吴菁菁这次见肖章的机会,吴菁菁自然也心存感激的,何况,董雅媛见面就夸赞她长得漂亮,董雅媛当着肖章的面这样夸吴菁菁,这比单纯直接地夸吴菁菁漂亮要令吴菁菁愉悦十倍、百倍呀! 于是,吴菁菁笑着,很大方地伸出手,和董雅媛和汪娟握手,自报家门:“我是吴菁菁,电视台记者。”吴菁菁和董雅媛、汪娟很快聊上了,肖章却从始至终跟个木头人似的,董雅媛和吴菁菁都装作没看到,她们又叫了好几杯鸡尾酒,一大扎黑啤,聊着喝着,很开心的样子。 吴菁菁问起董雅媛和肖章是怎么认识的,才知道原来是通过陈虹认识的。董雅媛提到今晚原本也约了陈虹,结果陈虹临时有事没有来。吴菁菁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肖章今晚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闷闷不乐...... 董雅媛知道,该是自己告辞,给吴菁菁和肖章留点私人空间的时候了,董雅媛于是向肖章和吴菁菁提出告辞,理由是她的发小汪娟今天刚从新加坡到上海,有点累,她们要早点回去休息。 董雅媛和汪娟离开了,吴菁菁心情一松,开始朝肖章各种撒娇、卖萌、抛媚眼,可惜,肖章却始终都冷冰冰的。没多久,肖章说自己去去洗手间,吴菁菁独自在吧台坐着一直等啊等,居然就再也没有看到肖章回来。 肖章丢下吴菁菁一个人在酒吧,不辞而别了。好在,他是买了单才走的。吴菁菁气得一口气将桌上剩下的三杯鸡尾酒全部倒尽了肚子里,她心里实在恨死了陈虹......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为伊憔悴 今晚郁闷的,不仅仅有肖章和吴菁菁,陈虹也一样郁闷。 月色有些朦胧,树影婆娑,陈虹独自在明珠艺术学院校园里散步,穿行在阴暗的树木花影之间,这样幽暗宁静的夜色,正适合她的心境。陈虹不是今天才感到郁闷的,她这种闷闷不乐的情绪,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陈虹不愿意在母亲林若雨面前表露,因此,今晚和母亲林若雨一起吃过晚饭后,就趁着出来倒垃圾的机会,一个人在校园里到处溜达。 陈虹自己心里很清楚,她的郁闷情绪来源于她和范舟的分手。自从上次和范舟父母吃饭,大家不欢而散,她和范舟没有道过离别,没有说破分手,但是,她拉黑了范舟,他们从此没有再进行任何交流。 陈虹很明确地知道,她失恋了。她和范舟不算无疾而终,因为他们之间是有疾病、有问题的,只是,她无法战胜这种疾病,而疾病也无法彻底让她倒下——辞职在家做家庭妇女,这种生活方式,陈虹知道自己宁死也不会接受的——那她就只能选择放手,选择失恋了。 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自由与爱情》陈虹和所有的中国青年一样,早就耳熟能详,诵记于心:“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陈虹确定自己现在为之抛弃爱情的东西就是“自由”——像一只鸟一样自由地飞翔高空,奋力向上,证明自己,发展自己,不辜负天空,不辜负时代,不辜负这些年的辛苦锤炼,这是她自少女时代即向往的生活,她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放弃。 陈虹没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只是,如果二者得兼,会让她更愉快一些。贪心!陈虹暗自用这个词对自己想兼得鱼和熊掌的心进行了嗤笑和批判。陈虹没有发现,她这样心事重重走在校园小径时,身后一直悄悄地跟着一个身影。这人穿着一件连帽衫,帽子戴了起来,遮住他的脸,衣服有些脏兮兮的感觉,鞋子也有些破旧,偶尔从树荫下走出来,月色一亮,照出他的脸来,是那个曾经追着陈虹让陈虹还他老婆的邋遢中年男人。 这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自从上一次看到陈虹进入这个校园消失后,有事没事就会来这里溜达散步,期待能与陈虹“偶遇”,今天,他刚到校园不久,就发现了出来扔垃圾的陈虹。然后,他就悄悄缀上了陈虹。看着年轻貌美的陈虹,邋遢中年男人的眼中一次次放出邪恶贪婪的目光,有好几次,他想从背后扑击陈虹,却因为校园里不断有学生三三两两经过,而无法下手。他像一只狼跟在猎物后面,耐心地等待出击机会。 忽然,陈虹手中拿着的手机响了,陈虹看来电号码,似乎就是学院附近的电话,甚至有可能就是学校里的座机,陈虹犹豫一下,按下接听电话,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您是尾号126的别克车主吗?” 陈虹答:“是的。” 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说:“我是明珠艺术学院家属南院区车库的保安,您的车挡住了另外一辆车的出库,能麻烦您挪动一下吗?” “哦哦,好的,我马上来。”陈虹说完当即转身出了林荫小道,快步朝家属南院区走去。陈虹边走边觉得纳闷,她记得自己停车时候还仔细看过,确定她的车停得很正,应该没有压线或者摆斜,怎么会影响到别的车出库呢? 邋遢中年男人看到陈虹忽然出了林荫小道,掉头上了校园的大路,快步行走起来,他以为自己暴露了,没敢立即跟上,在确定并没有人注意他时,他也闪出了林荫小路,快步朝陈虹跟去。大路上的学生们更多,邋遢中年男只敢远远地跟在陈虹后面。很快,陈虹就拐入了南院家属区,邋遢中年男眼睁睁看着陈虹用手中的门禁卡“嘀”一声后,进入家属区。门口的防护栏和来回巡视的保安员,让邋遢中年男望而却步,望着陈虹消失在家属南院区的背影,邋遢中年男心中充满了愤恨,为自己又一次失去加害陈虹的机会而懊恼不已。 陈虹原本是想先上楼拿钥匙去,车钥匙还在母亲家里呢,没有车钥匙怎么挪得动车呢。但是,进入大堂后,陈虹又改了主意,她决定先去看看她的车是什么情况,究竟是怎么阻碍了别人的车。 陈虹下到地下车库,来到自己停车的车位前,她愣住了,有个男人正倚在她的车头低头沉思什么。那人虽然没有回过头来,陈虹却已经认出,他是范舟。若是放在以往,这样的场合忽然看到范舟,陈虹一定是又惊又喜的,可是,如今,两个人道不同,无法为谋、为爱、为家庭,陈虹转身就走。 这时,范舟发现了陈虹,赶紧跑着追了上来,他伸出双手从后面抱住陈虹,陈虹用力甩脱了他,范舟又赶紧跑着,双手张开拦在陈虹面前,不让陈虹再往前去,范舟嘴里不断发出哀求:“虹虹,虹虹,给我一个机会,说几句话。”、“虹虹,求求你!”、“虹虹,我只占用你五分钟!”范舟的声音急迫而哽咽,陈虹瞟一眼范舟,发现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他竟然瘦了很多,大有形销骨立的模样,而范舟的眼睛,竟好像哭过似的,红红的,有些发肿。 陈虹不由想起范舟曾经给她朗诵讲解过的清代诗人黄景仁的一首《绮怀》,“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那时,范舟就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陈虹不理他了,他也会像黄景仁这样,为陈虹心伤、为陈虹消瘦、为陈虹独立中宵的。 陈虹的心忽然软了,自她将范舟拉黑之后,范舟就没机会和她单独见面说话了,律师所那边和富景花园保安那里,陈虹都交代过,不得她个人允许,不许范舟进入。如今,范舟为了见她一面,竟然买通保安给她打挪车电话,骗她来见,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陈虹终于停下了脚步...... 第一百九十八章 探望 陈虹今天心情大好,按日程安排,她今天午饭后要出差前往东林奶牛场,明天要给那里的中层干部做一次法律讲座。 陈虹一早先给乔老太乔真真打了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奶牛场,看看乔花开去。乔老太一听高兴得不得了,连声说:“想去!想去!早就想去了!”陈虹于是和乔老太约好,让乔老太就在家里等着,她午饭后来接乔真真。 上午的时候特意去敲潘主任的门,门开了,潘主任似乎正有客人,是一个中年男人,俩人谈笑风生。陈虹就简单说了一声,说她下午过东林奶牛场去,问潘主任跟杨场长那边有没有什么事情,可潘主任却盯着陈虹看了一会儿,然后答非所问道:“陈律师,你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 陈虹先是一愣,旋即脸微微红了,因为她心里确实是有开心事。昨晚范舟将她拦在地下停车场,温言软语,一再认错,发誓以后再不提让她辞职做家庭主妇之事,并且一再澄清,让陈虹辞职在家做全职家庭妇女,只是他母亲黄维欣一个人的想法,他和他父亲范成其实都没有这个想法。 至于范舟那天附和母亲黄维欣,赞成陈虹放弃工作、辞职在家,只是一时糊涂,临时起意,原因是他那天白天刚好在陈虹办公室,撞到曹律师被对方当事人绑架,死里逃生,一脸鲜血回到办公室的可怕样子,因而才感觉陈虹的职业危险重重,他出于心疼和担心,才会糊涂地附和起母亲黄维欣的提议,现在既然已经弄清楚陈虹自己的想法,他自然会尊重陈虹的选择,范舟保证,以后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母亲黄维欣,都不会再提起让陈虹辞职一事。 范舟一番言语态度诚恳,眼睛红红的样子又很让陈虹心疼,陈虹默不作声地听完范舟的话,任范舟牵着他的手,二人在明珠学院散步到很晚,最后告别时,范舟温柔地将陈虹搂抱在怀里,陈虹没有再拒绝挣扎,她贴着范舟的胸膛,能听到范舟那颗砰砰乱跳的心,二人算是重归于好了。 潘主任虽然问了陈虹有什么高兴事,但是他并不八卦,何况他办公室还坐着别人,因此,潘主任不待陈虹回答,马上又告诉陈虹说,他没什么事,让陈虹代他向杨场长问好就可以了。 陈虹从潘主任办公室出来,回去自己办公室后,就开始在赵海涛的帮助下拆电脑,陈虹新买了一台电脑台机,明天送到,她决定把现在的这台电脑带到东林奶牛场去,送给乔花开。乔花开不止一次在陈虹面前表露过想学电脑的心思,趁着乔花开现在在奶牛场安定下来,闲暇时间也比较多,陈虹怕她在那里寂寞无聊,就想着送她一台电脑,既可以帮乔花开打发时间,又可以让乔花开学习一项新的技能。 就在陈虹打包电脑的时候,她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是潘主任打来的,潘主任说,他办公室坐着的这个朋友听说陈虹下午要去东郊奶牛场,也想跟着一起去看一看,正好杨场长那边一直想找人投资合股,这个朋友也有投资意向,让陈虹将这个朋友带去见杨场长,看看他们二人能不能谈成合作。 陈虹提出她要先去兜一个朋友,只能到时候和潘主任这位朋友约个碰头地点,俩人再一起去。潘主任于是把电话递给了他旁边坐着的朋友,那位朋友性格爽朗,张口就对陈虹说“请多关照”,然后向陈虹自报家门,他姓汪名林,他自己有车,陈虹记下汪林的电话,俩人约了到时候在内环出口碰头。 乔老太乔真真今天早早地就吃了午饭,还不时到巷口溜达,看陈虹到了没有,果然就溜达看到了陈虹的车开来了,乔真真欢喜得不得了,转身就往回跑,等陈虹的车停好,乔老太乔真真已经提着大包小包出来巷子口了,背上还背着一个大行囊。陈虹问时,居然是一床棉被。乔老太还怕奶牛场的被子太薄,特意买棉花自己絮了一床棉被,给乔花开带去。此外,乔老太早上接了陈虹的电话,上午就抢着做了一些家乡小吃,小麻花、小甜饼等,给乔花开带去。陈虹又和乔老太跑了一趟,才将这些大大小小的各种盒子、篮子全都搬上她的车。 陈虹搭载上乔老太之后,就给汪林去了电话,等陈虹从内环下来,果然看到汪林的黑色宝马车打着双闪在路边等着,陈虹于是也用双闪给汪林打了信号,两辆车一前一后,一白一黑,朝东林奶牛场奔去。 乔老太坐在陈虹身边,一路看着郊区的风景,心情那个开心呀,她将窗玻璃降下,大口呼吸郊区的空气,一再说这空气真新鲜,又说乔花开能在这样的环境和空气里生活,真是太幸福了,乔老太又唠唠叨叨感谢了一番陈虹,并且告诉陈虹,乔花开跟她讲了陈虹替他们家退了六万彩礼的事情,乔老太说,乔花开要攒钱还陈虹。 陈虹因为车上坐着乔老太,后面还带着汪林的车,所以开得不快。她一路上听乔老太唠唠叨叨,偶尔注意一下后视镜里,汪林的宝马车有没有跟来,倒是每次都能看到汪林的车跟在自己后面,保持着适当距离。 下午五点多钟,陈虹和汪林的车开到入东林奶牛场,陈虹和杨场长联系,杨场长还在他办公室等着,陈虹于是直接开车带着汪林去到办公楼下,她让乔老太乔真真暂时在楼下等着,然后她转身带汪林上了杨场长办公室。为二人引见之后,陈虹下楼,带着乔老太去到职工宿舍区。 有工人看到陈虹过来,向陈虹指点了乔花开的宿舍,乔花开的宿舍没人,门锁着,那个小伙子说他去叫,然后就去了,很快,乔花开就跑来了,人还在远处呢,嘴里就开始大声叫着:“姑妈!陈姐!”声音里满满都是欢喜。 第一百九十九章 姑妈来了 陈虹没有想到,仅仅三个多月不见,乔花开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简直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远远跑来的乔花开穿着白体恤,牛仔裤,黑亮亮的长头发扎成一条马尾巴,在她脑后甩来甩去,奔跑着的她沐浴在夕阳里,金红色的阳光像一池锦鲤在游弋,乔花开额头光洁,健美靓丽,似足了一朵盛开的花朵。陈虹心中竟然忍不住对这个花一样美丽的女孩生出些许的嫉妒。 奔跑而来的乔花开直接扑进了姑妈乔真真的怀里,再抬头,这个花一样的青春少女脸上竟然已经挂上了泪花。“姑妈,我想你!”乔花开哭哭啼啼着道。乔真真却笑了:“姑妈这不是来看你了吗?”陈虹发现,乔老太乔真真的眼睛其实也有些濡湿。 乔花开打开宿舍门,房间里面整洁干净,窗台上还插着一盆野花,陈虹问乔花开几个人住?乔花开说,原本是两个人,可是,另一个女孩上个月辞职回家了,奶牛场也没有再安排其他女孩入住,所以,这个房间就变成了她一个人住。 三个人开始从陈虹车上搬东西,先搬的是乔老太带来的东西,她们一件一件搬进房间,乔花开一边搬,一边说:“哎呀,姑妈,这么多好吃的,这可怎么办呀,我正在减肥呢!” 乔老太就着急地说:“减肥对身体不好,你不要减肥,再说了,你一点也不肥呀,我觉得你刚刚好。” 乔花开就转头问陈虹:“陈姐,你看我是不是比那会要胖?我三个月长了十斤啊,吓死我了!” 陈虹就笑,说:“你以前太瘦了点,现在这样刚好,不用减肥。” “真的?我真的不胖?”乔花开惊喜地道,“那我就可以放开肚皮吃姑妈带来的好吃的了,对吧?” 乔老太和陈虹都被乔花开逗笑了。 陈虹带给乔花开的电脑在放在后备箱里,是最后才开始搬的。乔花开一边帮陈虹搬,一边问陈虹:“这是什么?” 陈虹说:“是电脑。” “电脑?”乔花开一愣,问陈虹,“搬电脑来干嘛?陈姐您要在这里办公吗?” 陈虹微微一笑,道:“是给你的。” “给我的?”乔花开吃了一惊,差点把怀里的显示器箱子掉了,她旋即大喜,“哎呀,太好了,太好了!我做梦都想要一台电脑呢!” 乔花开当即就想组装电脑,却忽然传来一阵阵敲钟声,乔花开猛一下醒觉,现在已经是晚饭时分了。乔花开于是要去食堂给陈虹和姑妈乔真真打饭回来吃,乔老太乔真真却提出要一起到食堂去,看看阿花她们的伙食和就餐环境。就在这个时候,陈虹的电话响了,是杨场长打来的,杨场长问陈虹在哪里,并说他现在食堂后面的雅间里招待汪林,让陈虹也一起过来。 陈虹推辞不掉,只得告诉乔花开和乔老太,她不能和她们一起吃晚饭了。三个人相跟着去到食堂,乔花开带着姑妈乔真真在食堂打饭吃,陈虹则进去食堂后面的雅间。 孙铁强听人说乔花开的姑妈来了,匆匆赶到食堂,一进食堂就看到乔花开正和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一人一个餐盘坐着吃饭,俩人边说边吃,看上去非常愉快开心的样子。孙铁强赶紧小跑着过去,轻声轻气地叫了一声:“姑妈,您来了!” 乔老太乔真真闻言一愣,她打量着眼前这个穿保安制服的小伙儿,心说这是哪儿跑来的谁家侄子,居然叫她姑妈!是不是搞错了呀? 一旁的乔花开看到孙铁强来了,还叫乔真真姑妈,她先是红了脸,旋即板起脸来说:“谁让你叫姑妈的?姑妈也是你能叫的?” 乔老太看乔花开这样似喜还嗔的样子,有些犯糊涂。就在这时,一下子又冒出好几个穿保安制服的小伙子来,他们嘻嘻哈哈,对着孙铁强推推搡搡,纷纷道:“就是啊,孙铁强,谁让你叫姑妈的?”、“这是我姑妈,不是你姑妈,你要叫只可以叫阿姨!”几个小伙子说完,一转头,居然齐齐朝乔老太叫道:“姑妈,您来了?”乔老太一下子被逗乐了,孙铁强却被气坏了,他拳打脚踢,不一会儿就把几个小伙儿全赶跑了。乔花开也不说话,就在那里捂着嘴偷笑。 孙铁强红着脸,谄媚地看着乔老太,然后变戏法一样,变出两个小袋子来,一袋里面装着新鲜的草莓,一袋里面装着酥软的奶酪,孙铁强小心翼翼地捧着它们,献宝一样捧到乔老太面前。乔花开一看就知道,孙铁强的草莓肯定是刚才赶着从铁丝网窟窿里钻到红星草莓场摘来的,奶酪则是孙铁强平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乔花开笑着斜睨了一眼孙铁强,眼睛里的意思就连乔老太乔真真也看懂了,乔花开是在用眼睛对孙铁强说:“算你会做!”孙铁强幸福地笑了,补充道:“草莓我已经洗过了。”乔老太看那些草莓,果然一个个水灵灵的,上面还挂着水珠呢。 乔花开不客气地将草莓和奶酪推到姑妈乔真真面前,对乔真真一笑道:“姑妈,您尝尝,这是我们场隔壁的草莓场的草莓,这是用我们场产的牛奶制作的奶酪。” 乔老太先是拈一个草莓吃了,果然鲜甜甜的,吃得乔老太连连叫好。随后,乔老太又捏起一块奶酪放进嘴里嚼起来,越嚼越觉柔嫩馨香,乔老太又是一通大赞。孙铁强看到乔老太吃的满意,也高兴地露出了笑容,好几次偷偷地看乔花开。 乔老太眯缝着眼睛打量眼前这个被大伙儿称为孙铁强的小伙儿,觉得小伙儿长得挺帅,对乔花开也够细心体贴。乔老太观察乔花开对孙铁强的态度,似乎也并不讨厌,或许心中还是藏着一份喜欢的吧。 乔老太就招呼孙铁强说:“小孙你还没吃饭呢吧?坐了一起吃吧。” 孙铁强赶紧说自己已经吃过,马上要去换班了,说完,朝乔老太鞠了一躬,转身走了,临去时,还偷偷瞄了一眼乔花开。 乔老太和乔花开俩人吃完饭出了食堂,乔花开先带着姑妈乔真真在四周的山坡草坪散了散步,骄傲地指点给乔老太奶牛场这里有多大。乔老太十分喜欢这里的空气,一路上不停地夸这里的空气好。俩人散步经过大门入口处时,又遇到了孙铁强,孙铁强赶来又朝乔老太叫了“姑妈”,问了好。乔老太越发喜欢这个小伙儿了。 俩人溜达了一回儿,就看到陈虹也吃完饭了,正在前面走着,看样子是朝乔花开的宿舍区去,乔花开赶紧叫着追了上去。 三个人回到乔花开宿舍,陈虹指点着乔花开装起电脑,乔花开欢喜不已,陈虹又教了她一些关于开机、关机、文档使用、拼音打字等,乔花开认真地拿笔记本做了记录。乔花开自豪地告诉陈虹和姑妈乔真真,她现在调到了奶牛场到宣传科,负责奶牛场到宣传接待工作,上个月,她还投稿给《中国畜牧报》,发表了一篇豆腐块小文章,题目是《一头叫做阿花的奶牛》,写的是她负责的那头叫做阿花的奶牛的一些趣事,乔花开说,她明天带陈虹和姑妈去看那头跟她同名的、叫做阿花的奶牛...... 第二百章 品尝 乔花开问清楚陈虹是来给大家做法律讲座的,好学的她就央求陈虹明天能带她一起去听听课,她也想学一些法律知识。结果,没多会儿,乔花开接到通知,杨场长让各部门中层干部明天都去听陈律师讲法律。 陈虹的上课时间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这样乔花开就只能暂时把姑妈乔真真晾在一边了,好在乔老太觉悟高,她也支持乔花开多学习知识,尤其是法律知识,乔老太并说能听陈虹这么好的律师做法律讲座,机会难得,让乔花开一定要认真听讲,做好听课笔记。乔花开很高兴姑妈能理解和支持她,两个人就此说好第二天上午乔真真自己在奶牛场溜达,乔花开则去听陈虹讲课,等午饭之后,乔花开再带姑妈乔真真参观奶牛场。 这一晚,陈虹和汪林都被安排住进了招待所,乔老太则在乔花开的宿舍住。乔花开宿舍的床是上下床,乔花开将自己住的下铺让给姑妈乔真真住,自己睡了上铺。 第二天上午,陈虹在奶牛场小会议室正在给大家讲课,乔花开坐在第一排,很认真地听着,还认真地做着笔记。门外忽然有人探头,朝乔花开悄悄招手,嘴里低声叫着:“阿花,阿花,你出来一下。” 乔花开出去一看,是杨场长的秘书小鸽子,小鸽子对乔花开说:“场长说有一个重要客人,要参观一下咱奶牛场,让你给导游一下。” 乔花开心里是想留在会议室这里听陈虹讲课的,但是,既然场长都说了,这是一位重要客人,乔花开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回会议室收拾了笔记本,又转身悄悄溜了出去。 小鸽子带着乔花开来到办公楼前,将乔花开介绍给了汪林:“汪先生,这是我们奶牛场宣传部干事阿花,她会带着您到处参观看一看我们场的。” 乔花开微笑着,与汪林握手,小鸽子离开了,乔花开问汪林:“您好,请问汪先生,您想参观奶牛场哪些地方,有什么特别要求没有?” 汪林笑着回答:“没有关系,走到哪里就看到哪里吧,我没有特别要求。” 乔花开于是带着汪林从办公大楼里面的技术部、化验室开始看起,给汪林介绍他们奶牛场如何用高科技手段检测、分析、监视牛奶的成分、质量,以及奶牛的成长、营养等数据。汪林问了很多技术方面、运作方面的问题,有些问题很高深,有些问题很幼稚,有些问题乔花开也答不上,只能求助技术室的人员帮忙回答。 出了办公楼,乔花开又带着汪林朝附近的挤奶房走去,路上,乔花开知道了汪林是第一次参观奶牛养殖场,所以他对这里的很多东西都很陌生,也很好奇。快到挤奶房时,乔花开听到前面吵吵嚷嚷,似乎还有姑妈乔真真的声音,乔花开赶紧快走几步,过去一看,果然是姑妈乔真真。 原来,乔真真在奶牛场到处溜达,就溜达到了挤奶房这里,她想进去看一看工人是怎么挤牛奶的,可是工人拦着不让她进。乔真真就跟那些工人吵上了,说:“哎哟,你们干嘛这么小气啊,我就进去看一眼你们挤牛奶而已,难道你们还担心我偷走你们的牛不成?” 工人耐心跟她解释说:“老太太,不是我不让您进去,实在是场里有规定,挤奶房是需要无菌操作的地方,外人不能随便进出,要宣传部或者办公室的人带着,才可以进去。” “妈呀,看你说的,好像我是一只大马蜂一样,进去蛰一下你们,就能让你们人人中毒。”乔真真的话将工人逗笑了,但是,工人还是不放乔真真进去。 乔花开一看这个情况,赶紧上前,将姑妈乔真真拉到一边,低声跟她说:“姑妈,你不要为难这些工人嘛!场里有规定,不让外人进的,您就乖一点,在外面溜达看一看就好了哈。” 乔真真却嚷嚷道:“阿花,刚才那个小伙子不是说,有宣传部或者办公室的人带着进去就可以吗?你不就是宣传部的人吗?你是不是正要进去啊?你带我进去吧!” 乔花开一脸为难,朝乔真真小声道:“姑妈,我在工作,我们场长有客人,让我领着参观。” “哦。”乔真真看一眼汪林,一脸失望,但她终于沉默了。 乔花开向挤奶房的人介绍了汪林,说这是场长的客人,带来参观一下奶牛场各个部门,挤奶房的人遂转身正要带他们进去,王林突然指着乔真真道:“那个老太太也是和我一起的,让她一起进来吧。” 乔花开和挤奶房工人听了都是一愣,乔真真却已经喜滋滋地跑了过来,和汪林站在了一起,挤奶房的工人看了看乔花开,乔花开没有说话,挤奶房的工人忽然朝乔真真一笑说:“那就一起来吧!”乔真真高兴地当先而行,第一个跟在挤奶房工人后面进了挤奶房。 乔花开看了看汪林,汪林微笑着,示意她先行,乔花开朝汪林低声说了声:“谢谢。”然后才跟在姑妈后面,进来挤奶房。 挤奶房的工人给他们三人每人发了一件消过毒的白大褂,三人又戴了白帽子,戴了口罩,打扮得像个医生一样,还穿了鞋套,挤奶房工人也是这么穿戴的,四个人装束停当之后,才进入挤奶房内室。 挤奶房内室里正放着轻柔的小提琴曲,里面的工人都是这样的打扮,正在给十几头奶牛挤奶,乔真真看得大惊小怪,乔花开隔着口罩也能听到她大呼小叫。乔花开几次叮嘱她小声点,免得惊扰了奶牛,影响产奶。 看了一会儿挤奶,乔真真居然嚷嚷着想要喝一杯刚挤下来的牛奶,她说,刚出牛体的牛奶,是最新鲜的,她还没喝过呢,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她一定要尝一尝。 带他们进来的那个挤奶房工人就说:“每个来参观的客人,我们都安排了品尝牛奶,但是,刚从母体的牛奶不能直接引用,会有细菌,要经过高温消毒处理才行。” 第二百零一章 状元游街 那个工人带着乔真真和汪林、乔花开三人来到一个小房间,房间布置很雅致,桌椅板凳俱全,还有点心和瓶插鲜花。房角立着一个小小的消毒炉。工人从外面取来一大扎刚刚挤出来的牛奶,放进了消毒炉,消毒炉运作起来,似乎有很多程序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消毒炉停止了,工人戴着棉手套,从消毒炉中取出牛奶,又拿来杯子,给乔真真、汪林和乔花开每人倒了一杯,请他们品尝。 想不到,乔真真接杯在手,居然“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光了,伸出空杯子,又让那个工人给她续了一杯。第二杯又是如此,直到第三杯时,乔花开忍不住提醒她说:“姑妈,您喝慢点,免得一会儿有嗝气。” 乔真真才忽然醒觉过来,自己也喝得太猛太快了,她于是打趣说自己简直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吃人参果,稀里糊涂就把这么好的东西吞肚子里了。乔老太的幽默把大家都逗笑了。 乔真真终于放缓了速度,开始细细品味,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一边由衷地赞叹,说这是她喝过的最新鲜的牛奶,然后把东林奶牛场夸了好半天,信誓旦旦地说,她以后要为东林奶牛场大力宣传。 乔花开带着姑妈乔真真、汪林三个人出了挤奶房,乔真真还在那里叽叽喳喳,极为兴奋和激动,一路上都是鼓励乔花开好好干,对这个东林奶牛场赞不绝口,乔花开也因为乔真真喜欢她工作的地方而大为开心,话也多了起来,很多时候乔花开都是在和姑妈乔真真窃窃私语,倒把汪林冷落在了一旁,好几次,乔花开抱歉地看向汪林,汪林始终都是温和地笑着,以包容了解的目光看着乔花开,浑不以为意,乔花开对这个彬彬有礼,温润宽和的男人印象很好。 忽然,乔老太乔真真大叫一声道:“哎呀,阿花,那不是你吗?”乔真真的声音把乔花开和汪林都吓了一跳,两个人顺着乔真真手指的方向望去,才明白乔真真说的是宣传栏。 不待乔花开和汪林说什么,乔老太乔真真已经率先向宣传栏走去,宣传栏里花花绿绿,毛笔字写着很多养牛方面的小知识,画着一些插图,还贴着几张通知和照片,乔真真径直走到其中一张大大的彩色照片前面,立住了脚,照片中的人正是乔花开。 只见照片里,乔花开披红挂绿,歪坐在牛背上,头上戴着鲜花编成的花圈,脖子上挂着鲜花花环,身上、头发上还挂着很多花瓣和草叶,笑得像一朵盛开的鲜花。乔花开和牛的周围围着一群喜笑颜开的人,年轻年老的都有,看样子都是这个奶牛场的职工,他们好多人一手拿脸盆,盆里是揉碎的花瓣和草叶,另一手则抓着花瓣和草叶往乔花开身上抛。最惹人注目的是乔花开胸前斜挎着的一条红色绶带,上面写着“产奶冠军”四字,而乔花开脖子上的花环上还用夹子夹着五张红色的百元人民币大钞。 汪林和乔花开站在乔真真身后,汪林不解地问乔花开说:“这是在干什么?” 不待乔花开说话,乔真真已经争着解释道:“这是俺家的阿花在游街呢!”乔花开也朝汪林轻声解释道:“我们奶牛场每月都进行产奶评比,获得冠军的人就这样在奶牛场游行一圈,还奖励现金。” “产奶最多的冠军?”汪林上下打量着乔花开,眼睛戏谑地看着乔花开,似乎在问,“你产奶最多?” 乔花开的脸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腾地一下红了,她赶紧解释说:“是阿花产奶最多。” “阿花?”汪林还是戏谑地看着乔花开,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多了,乔花开一下子就读懂了汪林眼中的意思,“你不就是阿花吗?” 乔花开的脸红得不行了,她赶紧用手指着照片上她骑着的那头牛说:“阿花是这头牛,这头牛叫阿花。”乔花开怕汪林听不懂她的意思,进一步解释道,“我负责照顾阿花,阿花产奶多,我就沾光得荣誉和奖励了。” 乔真真没有关心乔花开和汪林的对话,她一直在仔细打量着照片中的那头牛了,关于这头叫做阿花的奶牛,乔真真已经听乔花开说过不止一次了。只是今日才得见照片,照片中的阿花身材结实,身上的黑白花斑让她看上去像夜森林中的小鹿,一双眼睛大大的,温温柔柔的样子,眸子里倒映着路边的人影,像两汪水池倒映着垂柳花栏,悠然自得,似乎见惯了这些阵仗,它身上也披着红色的彩绸,像一个凯旋的将军接受周围人群的拥戴。 汪林问乔花开:“你不是宣传部的人吗?怎么你也要喂牛吗?” “我是这个月才调到宣传部的,我原来在成牛组,手下管着七、八头牛,阿花是其中一头。”乔花开解释道,语气中有掩不住的遗憾,“其实,我个人是不想去宣传科的,我更喜欢喂牛,我舍不得我那几头牛,尤其是和阿花,我才刚跟它们彼此熟悉,互相有了依恋的感觉,就被通知调到宣传部去了。我跟我们人事部的黄经理说,我想留在成牛组,可是,黄经理说,宣传那摊子事,比如,出这个宣传栏的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他让我务必帮帮忙,唉,我就算不肯帮忙他,可我既然是这个奶牛场的人,总要服从场里的人事安排的......” “这些海报都是你写的、你画的?”汪林惊奇地问道。 “嗯,瞎写瞎画的。”乔花开红着脸点了点下巴。 “你的字真漂亮!”汪林由衷地赞道。 “谢谢!”乔花开小声说道,不好意思地笑了。 乔真真忽然扭头问汪林:“你看这照片里面,我家阿花像不像古代的状元在游街?” “像!像极了!是现代的产奶状元在游街呢!”汪林说着,又戏谑地看了一眼乔花开,乔花开觉得自己的脸像火烧云一样红,一样烫。 第二百零二章 投资考察 乔花开带着汪林和姑妈乔真真在东林奶牛场溜达了大半天,到处看了看,讲得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觉,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将近十一点了,再过一会儿陈虹那边的法律课也要结束了,乔花开于是和汪林、姑妈乔真真一起往回走。乔花开先和汪林一起,将姑妈乔真真送回她的宿舍,然后,乔花开才带着汪林朝办公楼走去。 走着走着,汪林忽然问乔花开说:“阿花,你有没有想过跳槽?” “跳槽?”乔花开有些愣怔不解地看着汪林,“您是说换一份工作吗?”乔花开小心求证道。“跳槽”和“炒鱿鱼”这两个词,乔花开是来到上海之后才学会的,但是,相对来说,她日常听说和接触较多的,是“炒鱿鱼”这个词,“跳槽”于乔花开来说,是很少去想和去用的一个词汇,试想,找一份工作那么难的情况下,还要想着去“跳槽”,实在也有些异想天开了。奶牛场位处上海郊区,这里的工人很多都是互相有亲戚或者乡亲关系,一个介绍一个来到这里的,大家的生活基本与世隔绝,自然也不会去想什么跳槽的事情,要跳,估计也只能在奶牛场内部的部门间跳一跳,或者顶多,跳到隔壁的红星草莓场去?所以,乔花开对于“跳槽”这个词,实在是有些生疏,她生怕自己理解错了汪林的意思,所以,进行了二次求证。 “对啊,”汪林点头道,“你难道没有想过给自己换一份更好的工作吗?” “更好的工作?”乔花开笑道,“去哪找更好的工作去呀?就我这水平,哪个公司会要我呀,就现在这份奶牛场的工作,都是费了千辛万苦才得到的。” “怎么会没人要呢?”汪林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道,“像阿花这样漂亮能干的姑娘,多少公司抢着要你呢。” 乔花开被汪林夸得不好意思,红了脸道,“哎呀,汪总,您别取笑我了。” “怎么会是取笑呢?我是认真的。”汪林于是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道,“阿花你如果愿意,可以来我的公司工作,我非常欢迎你!” “不不不,”乔花开红着脸连连摆手,说,“奶牛场这份工作就已经蛮好了,我能找到现在这一份工作已经是很幸运很幸运了,我不要贪心。” 汪林叹口气道:“怎么是贪心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谢谢您!”乔花开道,然后又解释说:“汪总,您对我不了解,我只是高中毕业而已,除了工作态度积极,其他其实没什么优点,水平很有限,奶牛场这份工作其实蛮适合我,是我说照顾奶牛、在成牛组工作,现在这份宣传委员的工作我还是觉得有些吃力。希望您能理解,不要觉得我不识好歹......” “嗯嗯,我能理解。”汪林赶紧道,“看得出来,你对这家奶牛场很有感情呢!” 乔花开笑了,她没再解释什么,她忽然想起一个笑话,就对汪林说:“汪总,说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看过一则笑话呢,您要不要听一听呢?” “好啊,说来听听。”汪林颇有兴趣地看着乔花开道。 乔花开于是说道:“是说有个家长,考自己的小学生孩子,问他说‘儿子,你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意思吗?’他儿子回答说,‘爸爸,我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意思就是,咱家洗手间的水龙头一开,水就向下流去了,然后,楼下的邻居就找上来了,这就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乔花开的笑话讲完,汪林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他也讲了一个笑话给乔花开听:“也是关于父亲和孩子的,孩子期末考试,数学考了五十八分,他父亲就说‘不要紧,孩子,你只差四分就及格了,下次好好努力!’,然后孩子就叹着气说‘唉,我终于知道我的数学为什么这么差了,我是被遗传基因坑的啊!’” 乔花开被汪林这个笑话逗得笑弯了腰,俩人接着又笑着闲扯了一些其他,汪林告诉乔花开,他这次来东林奶牛场,其实是因为听说杨场长正在引资,想扩大奶牛场的规模,他于是就来考察一下奶牛场的运作经营情况,考虑要不要投资入股。 乔花开听了,吃惊地瞪大眼睛道:“这么说,汪总您是我们奶牛场未来的老板?” “不不不,”汪林摇手道,“叫我老板为时过早,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投资呢,目前还只是在考察中。过些日子,可能还要来考察,多看几次才能决定,毕竟几百万的投资不是小数啊。” 乔花开听着连连点头,赞成道:“嗯呢,是的,投资的事情是要考虑周全,谨慎稳妥些才好。” 俩人此时已经到了办公大楼前,似乎是陈虹那边的讲座结束了,人们正从大楼里朝外陆续走来。汪林拿出手机,问乔花开要电话号码,说以后再来,还是要找乔花开,麻烦乔花开给带着在奶牛场考察才行,乔花开说了她宣传部办公室的座机号码让汪林记了。记完后,汪林又问乔花开道:“你的手机号码呢?” 乔花开说:“我没有手机,打座机就好了。” 汪林就笑道:“那下了班你不在办公室,怎么找你呢?” 乔花开惊讶道:“你考察要下班时间才来吗?那时候奶牛场到处都没人,什么也看不上了呢!” 汪林解释说:“像今天这样,你上班时间带着人在场里到处走,打你办公室电话就找不到你了。” 乔花开笑言:“奶牛场就这么大,我就算跑来跑去,也还在场里的,找我不难的。” 汪林“嗯嗯”了两声,俩人就此告别了,汪林自行进入办公楼找杨场长去了。乔花开跑进陈虹讲座的地方,想找陈虹一起吃饭,被小鸽子告知,陈虹已经被请去杨场长办公室了,估计一会儿还是杨场长招待呢。乔花开于是掉头朝自己的宿舍走去,准备带姑妈乔真真一起吃午饭。 第二百零三章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陈虹、乔老太、汪林一行,是在午饭之后离开的,下午的时候,乔花开找来技术科的小袁帮她装电脑,很快,奶牛场好多人都听说乔花开有一台电脑了,就连孙铁强也跑来了,专程来看乔花开的电脑,当他得知电脑是场里的法律顾问陈虹陈律师送的,羡慕不已,说了好多奉承夸奖的话,仿佛乔花开马上就能学会电脑,并且凭着电脑成神变仙呢,当然,他顺便还问乔花开,他以后可不可以借乔花开的电脑打打游戏,结果被乔花开直接赶出了宿舍。 这一晚,乔花开折腾到很晚,终于在文档里打出了第一行字,共是五个字:“我叫乔花开。”看着电脑里显示的这五个字,乔花开开心地笑了,而此时,已经接近晚上两点了。接下来一连好几天,乔花开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了学习电脑打字上,她一遍遍地摸索,认真地向小袁请教,仔细地做笔记,几天时间,她已经可以用电脑打出一篇小稿子了。黄经理对乔花开的学习和钻研精神大家夸奖,首先就把自己正在写的一份总结拿来,让乔花开试着给他打成文档,乔花开愉快地接受了。 一周后,汪林又来了,他开车到了东林奶牛场门口,孙铁强不让他进,汪林这一次来,没有通知杨场长和办公室的小鸽子,所以,门卫不知道今天有这个客人要进入。汪林也不惊动通知杨场长和办公室的小鸽子,他干脆直接说自己是来找宣传部的乔花开的,孙铁强才不信呢,还是不放他进入。于是当着孙铁强的面,打电话给乔花开,他拨打的是乔花开上次留给他的、宣传部的座机电话。 乔花开刚好在宣传部办公室坐着,电话响起,她接了电话,一听是汪林,而且人就在奶牛场大门口,乔花开赶紧通知孙铁强放人进来,孙铁强这才黑着脸,不情不愿地将汪林放了进来。汪林一直把车开到乔花开宿舍前面的空地,然后才步行前往办公楼。而乔花开此时,已经匆匆忙忙跑出办公楼接汪林来了。 这一次,乔花开又给汪林当了一次导游,既然汪林都说了,他要认真考察,决定是否投资,乔花开自然尽心尽力,不敢怠慢,生怕坏了杨场长的生意,而且这个汪林,弄不好将来还真是自己的老板了呢。 二人在奶牛场转了两个来小时,乔花开甚至带着汪林去看了奶牛场和红星草莓场之间的铁丝网,以及铁丝网上面那个被人遮起来的洞,把汪林逗得哈哈大笑,汪林当即就也要钻铁丝网窟窿过去采草莓,把乔花开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好半天,乔花开才摇着头,轻声道:“汪总,您是未来的奶牛场老板呢,您带头去偷草莓不好吧?”汪总看一眼乔花开,意味深长道:“我是想给你采些草莓来吃,你陪了我两个多小时,口渴了吧?”乔花开红着脸赶紧摆手,说:“我不渴,我不渴,汪总您别为了我去偷草莓。”汪林这次放弃了钻铁丝网摘草莓的打算,俩人笑着离开了铁丝网。 汪林忽然对乔花开说:“要不,我干脆投资草莓场吧!” “啊?为什么呀?您不想投资我们奶牛场了吗?”乔花开吃惊地问。 “我觉得奶牛场不如草莓场好玩呀,草莓场可以天天坐在那里等着人从窟窿里钻出来,抓住了暴打。哈哈。”汪林说得他和乔花开俩个人都笑了起来。 “今天有没有笑话给我讲呀?关于草莓的。”汪林问乔花开。 “啊?笑话?关于草莓的?”乔花开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道,“没有,我没看过关于草莓的笑话。” 汪林就说,我倒是有一个关于草莓的笑话,我来说给你听。乔花开就红着脸,好奇地盯着汪林,等汪林讲草莓的笑话。汪林就说了:“有个酒鬼喝多了,往家走,半路遇到一个卖草莓的老头,酒鬼想着吃草莓可以解酒,就要老头挑一些大个头的草莓给他,老头正在挑草莓呢,酒鬼忽然看到一颗红艳艳的草莓,酒鬼大喜,说这颗草莓真红真大啊,于是迫不及待一口咬了上去,只听一声惨叫......” 汪林不说话了,乔花开着急地问:“怎么了?为什么惨叫?” 汪林笑道:“先猜猜是谁惨叫。” 乔花开想了想,说:“是酒鬼吗?” 汪林摇头,乔花开又说:“是卖草莓的老头吗?” 汪林点头,然后问乔花开道:“卖草莓的老头为什么惨叫呢?” 乔花开摇了摇头。汪林停了一会儿才说:“因为酒鬼把老头咬了一口!” “啊?酒鬼为什么咬老头呀?”乔花开奇怪地问。 汪林没有说话,却笑着捏了捏鼻子。乔花开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道:“酒鬼咬了老头的鼻子!他把老头的鼻子当草莓了!” “哈哈哈,”汪林也笑了,说,“对对,就是这样,因为老头长着一个红鼻头,酒鬼喝多了,看着那个鼻头也是一个红艳艳的草莓呢!” 乔花开和汪林这样说笑了一回儿,汪林说他要走了,乔花开陪他去取车,俩人一直回到了乔花开的宿舍门口。 乔花开问汪林:“汪总口渴不?要不要喝口水?” 汪林说:“好。” 乔花开于是开了宿舍门,请汪林进了房,给汪林倒了一杯水,汪林竟从身后变出一个盒子来,递给乔花开。 乔花开狐疑地问:“这是什么?” “手机。”汪林淡淡地说。 “啊?手机?用来干嘛的?”乔花开吃惊地问。 “用来让我们联系的。”汪林说。 “不行,不行,这手机我不能收。”乔花开明白过来,赶紧往出推手机。 汪林却又将手机给乔花开推了过去,说道:“阿花,这手机不是送你的,是让方便我联系你用的,你也知道,投资是件大事,我想要多一些了解奶牛场的情况,越全面越好,这样有可能我有什么想要向你请教时,有个手机联系你就方便了,免得有时候找不到你。像今天如果不是你恰好在办公室坐着,我可能就连奶牛场的大门都进不来了。” 乔花开想说:“找不到我,你可以打电话给办公室,给杨场长呀,你是未来的老板,谁还敢拦着你呢?”可是,乔花开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汪林放下水杯,转身走了,坐进他的宝马车里,他朝乔花开挥手告别,临去时说道:“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乔花开站在宿舍门口,一直目送汪林的车向大门外开去...... 第二百零四章 苹果梦 汪林走后,乔花开关了宿舍门,又上了锁,拉好窗帘,才将汪林留下的盒子摆到书桌台灯下,细细察看起来。 盒子不大,外面还拴着彩色丝带,包着星空大海的蓝色闪光彩纸,就像乔花开以往在电视电影中看到过的、外国人过圣诞节时候的圣诞礼物一样。 乔花开将包装纸上面贴着的透明胶仔细小心地撕下来,不让包装纸破损掉,打开包装纸,里面露出装着手机的白色硬纸盒子。乔花开呆住了,因为她看到盒子上面印制着一个烫金的苹果图案,一个被咬掉一口的金苹果。 难道是苹果手机?乔花开听到自己的心像头小鹿一样跳了起来,乔花开开始伸手揭盒子,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盒子打开了,灯下,一个粉色的手机躺在盒子里,像一个粉嘟嘟、羞答答的少女,俊俏俏的,格外惹人喜欢,乔花开拿起手机,翻看背面,果然也有印制着一个烫金的苹果图案,一个被咬了一口的金苹果。 那一刻,乔花开紧紧抓着苹果手机,忍不住心花怒放,最后整个人滚倒在床上笑得“咯咯咯”的,快乐极了,这样笑了好一会儿,乔花开的眼角忽然滑下泪滴来,她想起两年前自己初来上海,为了街边摊档的一个苹果手机,被骗去了仅有的六百块钱,为此她还生病发了一次烧。自那次之后,别说苹果手机了,就连普通手机,她也连想都不敢想了。想不到今天,她竟然忽然有了一部苹果手机,而且,看包装情况,这是一部崭新的手机。 看着苹果手机粉色的机身,乔花开想汪林还真是了解女孩子的心思呢,挑了一部粉色的手机,乔花开对这个颜色简直是拒绝无能的,她很多衣服、鞋子都是这个颜色,乔花开对这部手机简直要爱不释手了,最终,她忍不住亲了一口手中的苹果手机。 这天晚上,乔花开摆弄苹果手机摆弄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大致弄懂一些功能,快要睡觉的时候,乔花开才发现,汪林居然还在包装盒里放了一张电话卡,乔花开忍不住笑了,她光顾着琢磨手机的各项设置和附加功能了,居然忘了手机最大的功能是打电话,她居然就没想过,光有手机没有电话卡,怎么打电话呢?乔花开又费了好大劲进行折腾,总算在上床之前将小小的电话卡放进了苹果手机里,然后,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第二天开始,乔花开就将苹果手机放在包里,拎着去上班,宣传部办公室说起来就是一张办公桌,桌子上面立着一个牌子,写着宣传部,办公桌是摆在办公室里的,办公室里就两张办公桌,另一张上面也摆着一个小牌子,写着办公室,是小鸽子的,这间办公室是宣传部和办公室合署办公的,也是乔花开和小鸽子合署办公的地方。 乔花开不敢把电话拿出来,也不敢让手机响铃声,她怕小鸽子问她手机哪里来的。乔花开将手袋放进抽屉里,拉链拉开,这样,她拉开抽屉,就能看到手袋里的手机。乔花开一直在留意有没有电话打进来,因为汪林临去时说过,会给她打电话,联系她的。 可是两天过去了,始终没有一个电话打进来,到了第三天晚上,乔花开有些着急了,她心里升起了疑云,她想起那次路边骗子用假苹果手机骗她六百块钱的事情,难道这个苹果手机也是假的?乔花开想,不至于啊,汪总可是开着宝马车来,和杨场长谈入股,谈投资的人,怎么能是路边骗子能比的呢。难道这个手机是坏的?哎呀,如果那样可就大大不妙了呀,这可是一部新机呢,如果是坏的话,及时发现应该是可以退换的吧?乔花开决定自己往出拨电话试试,想来想去,乔花开把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己,就是她办公桌上的那部宣传部的分机。电话通了,里面传出了“铃铃铃”的电话声,可是,这个时候,半夜三更的,办公室里小鸽子也不在的,自然无人接听。可是,这电话究竟是好是坏,其实还是没有试验出来。这一晚,乔花开心里七上八下的,睡得很不踏实。 第二天上午,小鸽子一直都坐在办公室里,这让想试试电话的乔花开很不方便,简直找不到机会。乔花开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她假装到院子里面活动筋骨,却躲在花丛后面,透过窗户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乔花开背对窗户,悄悄按通宣传部的电话号码,然后就开始观察,她听到她办公桌上的电话铃真的响了!看来这个苹果手机是真的呢,能打电话呢! 小鸽子也听到了电话铃声,她起身来帮乔花开接电话,她们两个在对方不在的时候,互相都会帮对方听电话的。乔花开一直等小鸽子走到她的办公桌前,手抓起电话了,才伸手在口袋里按掉了手机。小鸽子抓起电话,“喂”了两声,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她嘟囔几声后,将电话重新放了回去,乔花开却躲在花丛后面,捂着嘴,乐得差点笑出声来。她现在已经基本确定,汪林送她的这部苹果手机真的能打电话呢,目前至少已经证实,是可以接通响铃的了。 这天晚上,乔花开早早就将自己关在宿舍里,她一直等到晚上九点,苹果手机始终没有响,汪林还是没有给她电话。乔花开决定给姑妈乔真真去个电话,试试这部手机的通话功能。 乔花开按捺着性子,一直听着电话里面的铃声响啊响,就是没人来接,乔花开都有些绝望了,甚至又忍不住要怀疑这部手机的真假了,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姑妈乔真真的声音:“喂,您好,哪位啊?” “哎呀,姑妈!是我!”乔花开忍不住惊喜地大叫起来。 “啊?姑妈?你是谁啊?”许是乔花开电话里的声音经过电流过滤,有些变音了,又或者是乔花开的电话实在有些突然,乔老太乔真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姑妈,我是阿花呀!您没听出来吗?”乔花开笑吟吟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欢喜。 “阿花,是你啊,”终于听出了是乔花开的声音,乔真真先是神情一松,旋即又紧张地问道,“阿花,你不是出什么事了?”乔真真这么担心,是因为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乔花开自从去到东林奶牛场工作,只偶尔在上班时间用办公室的电话打过电话给她,晚上打电话还从未有过,何况,来电显示还是一个手机号码,并不是乔花开办公室的座机。 “没有,没有,我什么事都没有,”乔花开连声道,“我就是想姑妈了,想问问姑妈最近好不好?” “好!我一切都好!”乔真真听到乔花开那里没什么事,就放了心,笑着答道。姑侄两个又说了几句话,乔花开就说时候晚了,让姑妈早点休息,她要挂电话了。 乔老太乔真真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乔花开道:“这是谁的手机?” 乔花开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我们同事的,我借她电话跟你讲几句。”乔花开说完挂了电话。乔花开已经想好了,不能告诉姑妈这部苹果手机是别人送的,等过些日子,她不得不拿出手机时,就说是从同事那里便宜买来的二手手机好了。 这一晚,乔花开做了一个好美好甜的梦,梦里她抱着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 第二百零五章 你的手机哪来的 这两天,乔花开一有机会,就拿着苹果手机玩,简直是喜不自禁,爱不释手,乔花开用包装纸装着苹果手机的盒子原样包装起来,外面拴上彩色丝带,就像那天她从汪林手中,初初收到这个手机时的样子。 这明明就是乔花开以前逛街看到过的,商场里面替客人包装礼物的样子,可是,汪林那天说了,这不是给乔花开的礼物,只是为了方便联系才给乔花开配备的手机,倒好像公司老板给员工发放的联系装备一样,汪林不也说过,想让乔花开到他公司工作嘛。这既让乔花开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 乔花开庆幸的是,汪林如果说这是给乔花开的礼物,乔花开是万万不敢收的,苹果手机这么贵重的礼物,不是普通关系可以给予和收受的,乔花开都懂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只是给汪林做了两次导游,还是基于工作关系做的,她怎么好意思收汪林这么贵重的酬谢呢? 至于遗憾嘛,乔花开长这么大,还没有收到过一件来自异性的贵重礼物,孙铁强给乔花开的都是些草莓啊、雪糕啊,小打小闹,小恩小惠的东西,算不得贵重礼物,至于陈虹给她的电脑嘛,虽然也很贵重,但是不同,陈虹是女人,乔花开打心眼里是把陈虹当自己的亲姐姐看待的。 有一刻,乔花开忍不住对着手机胡思乱想起来,如果汪林再年轻些,或许她可以多想一些旖旎美好的事情呢。乔花开想到这里忍不住红了脸,好在宿舍里就她一个人,也不会有人看到。乔花开忍不住又想起了席慕容的那首诗——《一棵开花的树》:“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如果她能在汪林年轻的时候,汪林还未结婚的时候遇见他......她虽然没有问过汪林是不是已经结婚,可是,看汪林的年纪,差不多四十的样子,这样出色的男人,有什么理由到这个年龄还没有结婚呢? 这一晚,乔花开胡思乱想着,睡得很不踏实,她没有梦到大苹果,却梦到一个男人满脸胡子茬儿亲她,把她扎醒了。乔花开梦醒之后,想了好半天这个梦,很想知道那个梦里那个满脸胡子亲她的男人是谁,却始终没有看清那人的脸,乔花开想了想,梦里那个男人既不像孙铁强,也不像汪林,因为他们两个都没有留胡子呀。乔花开觉得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几天后,乔花开对这部苹果手机的狂热渐渐冷却下来,她想起汪林留下手机的目的,是为了联系她方便,而汪林联系她的目的,是为了能多了解一些东林奶牛场的情况,以便他认真正确地评估和考虑对东林奶牛场的投资问题,乔花开不愿意辜负汪林的这份信任,以及投入——汪林可是为了和她联系,给她买了一部苹果手机呢。 乔花开开始忙碌起来,她发现自己最近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既要学电脑,又要学手机操作,还要搜集和了解奶牛场各方面的情况。乔花开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不得不缩减了,总是三口两口就扒拉完饭粒,然后就跑回宿舍了。 为此,她认真地做了很多功课,以便在汪林提问时,能给汪林尽量全面准确的信息。乔花开准备的资料很详尽,大到奶牛场的部门分类,人员设置,工资等级,年度计划等,小到奶牛的饲料配比,疫苗使用,牛奶检疫等,倒是因此学习到不少知识,奶牛场的职工对阿花钻研这些内容极为好奇,笑称阿花这是准备做副场长了呢,乔花开也不解释原因。 这让孙铁强心里很不爽,他常常在饭堂里端着菜盘子转悠一大圈,也没有找到乔花开。晚上想约乔花开出来溜溜弯,乔花开也是没时间。有两次,孙铁强就只得坐在乔花开的宿舍里,看着乔花开在电脑前忙碌,一下子就过完一整个晚上了,乔花开连和他敷衍几句话的时间也没有。孙铁强为此郁闷不已。 这一天,孙铁强偶然掀开乔花开的枕头,猛然发现,乔花开枕头下面居然压着一部金色的手机,机壳背后印制着一个咬了一口的苹果,孙铁强自然认得这是手机中最贵的苹果手机! 孙铁强一下子跳了起来,喊道:“阿花,你居然有手机!还是苹果手机!” 乔花开也跳了起来,她看到孙铁强扔开了她的枕头,露出了枕头下面的苹果手机,乔花开也喊了起来:“你居然翻我的东西!” 孙铁强一听,傻眼了,赶紧解释说:“我,我不是想翻你的东西,我只是想拿你的枕头靠一靠。” 可是,乔花开已经寒下了脸,她对孙铁强连推带搡,赶出了宿舍,反锁了门,任孙铁强隔着门板和窗户怎么说好话和认错,都不理会孙铁强。孙铁强只好怏怏地走了。此后,孙铁强每次来乔花开宿舍,乔花开都不肯再给他开门,只对他说,以后有事情到办公室跟她说。 这段时间以来,乔花开虽然有了一部苹果手机,但是,她始终没有敢拿到人前露过,又因为孙铁强常来宿舍找她,乔花开都没敢把手机铃声打开,手机被调成静音模式,压在枕头底下。每天晚上都要等孙铁强走之后,她才敢拿出来,放在桌上,把铃声调出来,等汪林给她来电话。为此,乔花开也感到很郁闷,简直有锦衣夜行的感觉。趁着这次和孙铁强彻底闹翻,乔花开的手机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出现在宿舍的桌子上、床上了。 饶是如此,孙铁强终于还是找到一次机会,趁着乔花开刚刚吃完饭回来,还没来得及从里面锁死宿舍门,孙铁强硬是从门缝里挤进了乔花开的宿舍。孙铁强心里有个疙瘩,他忍不住一定要来问清楚乔花开:“阿花,你跟我说实话,你的手机是哪里来的?” 乔花开眼睛一瞪,本来想像上一次那样说“要你管”的,可是,她忽然看到孙铁强气得铁青的脸,乔花开想起了她来奶牛场之后,孙铁强对她的种种的好,又有些不忍起来。 第二百零六章 命题笑话 乔花开想了想,回答孙铁强说:“手机是陈姐给我的。” 孙铁强闻言,面色终于缓和下来,但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陈律师给你一部苹果手机?这陈律师也太大方了吧。” 乔花开翻孙铁强一个白眼,说道:“陈姐电脑都给我了,再给我一部用过的旧手机,有什么不可能呢?” “旧手机?我看着像全新的呢。”孙铁强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相信乔花开的话了。 “没有啦,就是换了一个新壳子而已。”乔花开撒娇着说。 “呵呵呵,”孙铁强笑了,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乔花开向他撒娇,孙铁强就没辙了,“既然是陈律师送的手机,就没事了,我还以为是那天那个开宝马车的老男人送你的呢。” 乔花开一听孙铁强说汪林是老男人,当下垮下了脸,她也不说原因,直接推着孙铁强出了宿舍门,然后说:“你先去吧,我还要写个宣传稿呢。”随即关上了房门。 乔花开也说不来为什么,虽然她自己也觉得汪林四十来岁,于他们这群年轻人来说,确实就算老男人了,可是,听到孙铁强这么说时,乔花开却又觉得“老男人”的说法十分刺耳。这天接下来的时间,乔花开总是对着手机发呆,在那里想汪林,她不懂汪林为什么给了她手机,却又不跟她联系。 忽然,乔花开的苹果手机响了,乔花开听到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大声,这是她使用手机以来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呢,乔花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长长的手机号码,乔花开抓起手机,小心地按下了接听键,轻声应道:“喂,您好。” “阿花呀,是我。”电话里果然传出汪林的声音,原来,汪林前些日子出国去了,今天刚回到上海,飞机一落地他就打电话给乔花开了,乔花开瞬间就觉得心里甜甜的。这一次,他们通话极短,只简单讲了几句,汪林说接他的车来了,他要上车了,于是挂了电话。 此后,汪林隔三岔五就会打来电话,他偶尔想起一个关于奶牛场的问题,就会打电话给乔花开,向她请教和咨询。乔花开会认真仔细地回答,遇到她也不知道的情况,她就会拿笔记录下,等待汪林下次来电话的时候告诉他。乔花开从没有主动给汪林去过电话,她想汪林这么大的老总,那边一定是很忙的,她担心她的电话打的不是时候,遇到汪林刚好开会或者谈生意的话,影响到汪林。 乔花开和汪林通话多了之后,渐渐地,他们不只是说关于奶牛场的话题了,他们开始闲扯一些别的内容,且这类闲扯所占时间越来越长,俩人甚至慢慢固定下一种电话游戏,就是讲命题笑话。 俩人的这个命题笑话,有点像命题作文,就是由一个人出题,另一个人围绕主题讲笑话,就像上一次他们讲关于草莓的笑话,讲关于父亲和儿子的笑话,再后来,他们甚至连命题都形成了一种制度,每周一、三、五由乔花开命题,二、四、六则由汪林命题。星期日的命题则由二人争夺了,争夺方法是互相出一个脑筋急转弯的题目问题,互相都答对对方的题目时,进入下一轮环节,继续再互相出一个脑筋急转弯问题请对方回答,直到某一轮只有一方答对对方的问题,这个时候,此人获得当天的笑话命题权。 出完命题,开始围绕命题讲笑话时,则是一人一个笑话轮着来,讲不出的那个人就要罚唱歌给对方听,要至少唱够三句才行。所以,谁能获得命题权就显得很关键了,自己出的命题自己来讲笑话,自然就容易很多。 这样过了两个来月,乔花开使用苹果手机已经非常熟练了,她已经不再把这部手机单纯地认为是汪林和她联系的通讯工具,而是觉得,这部手机就是她本人的。乔花开用它和姑妈乔真真通过两次电话,现在她决定用这部手机和苏北老家的爸妈通一次电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和爸妈通电话了。 电话通了,乔花开很意外地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却又明显地不是她目前贺荣枝的声音,乔花开重新看了看手机屏幕上自己拨打的号码,没有错呀,这确实她家苏北的电话。乔花开有些纳罕道:“喂?我爸妈呢?” 那边的女人迟疑了一下,居然叫出了阿花的名字:“是你吗?阿花?” “对,是我,我是阿花,你是谁?”乔花开有些疑惑不解,这是哪个女人在她家接电话呢? “咯咯咯,”对方在电话里笑了起来,声音变得俏皮诡秘了一些,道,“哎呀,阿花,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乔花开愣了愣,还是没有听出是谁,只得老老实实道:“我,我听不出来。” “我是你嫂子!”对方忽然大嗓门地喊了一声,差点把乔花开的耳朵震聋。 乔花开这才恍然大悟道:“你是灯芯儿?!” “哈哈哈,对啊,没听出来吧?”电话那头陈芯儿道。 “嘿嘿,确实没听出来。”乔花开道。 乔花开自上一次跟随陈虹离开苏北老家瓦庄,就跟家里再没通过电话,姑妈乔真真禁止她将奶牛场的电话告诉爹妈,担心她爹妈又像上次乔花开在制衣厂时那样,不停地给她电话要钱。姑妈乔真真对乔花开说:“反正你也没钱给家里了,你莫忘了,陈虹帮你垫付了六万块钱才将你带出来,你的工资是要还陈虹的,以后再也莫给家里一分钱。”乔花开听姑妈乔真真的话,就再也没跟家里联系过。据说她爹妈倒是问过两次姑妈乔真真,问乔花开现在在哪里工作,在干什么,联系电话是多少,乔真真不肯告诉。想不到这段时间,灯芯儿竟然进了他们家,真的成了她的嫂子。 乔花开想了想,这件事其实也不意外,陈虹替她爹妈退了张老三家的六万彩礼,陈家收的十万彩礼不用退,灯芯儿和她哥哥福来的婚事自然就能顺利举行了。 第二百零七章 好一阵心烦 灯芯儿还在电话那头催乔花开叫她嫂子。昔日好友,今朝要改口叫嫂子,乔花开还真是不习惯,所以,尽管陈芯儿在电话那头嚷嚷得起劲,乔花开却始终还是只肯在这头叫她灯芯儿。陈芯儿最后没办法了,也只好妥协。 乔花开问起她爹妈在不在,灯芯儿说,乔花开爹妈还有她哥福来,都下地去了,灯芯儿在家负责煮饭和喂鸡喂猪。 “你在上海干啥呢?”灯芯儿问。 乔花开说:“我在一家奶牛场工作。” “奶牛场?”灯芯儿吃惊地问,“是喂牛的吗?” 乔花开想了想,说:“算是吧。” “哎哟妈呀,”灯芯儿忍俊不禁地笑了,她说:“你在咱瓦庄就从小养牛,咋跑到大上海了,还是养牛呢?” 乔花开被灯芯儿这句话给噎住了,她有些不高兴地道:“你懂什么呀,我们这奶牛场养牛,跟乡下喂牛能一样吗?我们是科学养殖,你们乡下那是放养。” “阿花啊,我发现你上海呆这么几天,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看不起我们乡下人了!说我是乡下人,难道你就不是乡下人了吗?你不也一样是瓦庄出去的吗?”灯芯儿的语气也有些不高兴起来了。 两个人电话上有好一阵都没有说话,就像她们以前每次在一起时发生争执一样。电话上静静的。好一会儿,灯芯儿小心地问:“阿花,你还在吗?” “嗯,我在。”灯芯儿听得出,乔花开的声音也是老大不高兴。灯芯儿忽然就又开心了,大家一人不高兴一下下,算是扯平了,何况,乔花开这不是没挂电话嘛! 灯芯儿就问了:“阿花,你说你们是科学养牛,怎么个科学法?” “我们啊,专门从荷兰进口的草籽,种植出一大片绿茵茵的、牛最爱吃的草坪来,然后,每天定时定量给牛喂饲料,饲料的比例都是按照科学养殖的方法进行配比的,比如,其中玉米多少,干草多少,豆渣多少,全都是有比例有要求的,不能瞎配。然后,我们还要定时带牛散步,定时挤奶,定时给牛进行体检,我们甚至还要给牛按摩,听音乐,洗泡泡澡......” “啊?还给牛按摩?听音乐?”灯芯儿显然闻所未闻,吃惊不小。 “对啊,你没想到吧?据说这是从日本神户传来的养殖方法。我们奶牛场的牛,待遇可高可舒服呢!日本神户牛肉你知道吧?肉嫩得像橙子,吸溜一吸就到肚子里了。”乔花开得意地说。 其实,乔花开所讲从荷兰引入草坪草籽、定时定量喂牛、按比例配置饲料等,确实是东林奶牛场的做法,可是,至于按摩、听音乐这些,就是乔花开道听途说的了,准确说来,她是听汪林跟她讲的。乔花开因为灯芯儿笑话她在瓦庄就是养牛,跑到大上海还是养牛,就有心要在灯芯儿面前卖弄,让灯芯儿懂得农村养牛和她现在在大上海养牛,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为此,乔花开自然要添油加醋,显出点高大上,显出她的见识来。 只是,乔花开只顾着乱吹牛了,忘了他们奶牛场是经营牛奶生产的,不是经营牛肉的,伺候牛的方法和路子应该和日本神户卖牛肉的不同才对。好在她讲的听上去全都是关于养牛的,此间区别灯芯儿也听不出来。 电话里静默了好一会儿,乔花开忽然说:“灯芯儿,这是我的手机,你记下这个号码了,以后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果然,如乔花开所期盼和预料的那样,灯芯儿发出了一声混合着羡慕和嫉妒的“啊”,灯芯儿说:“阿花,你居然有手机了?!!!” 因为乔花开知道,那时候她和灯芯儿聊,灯芯儿说,她如果将来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想要一个手机,国产的都行,只要能打电话就好,灯芯儿一直都觉得,拿着手机站在路边打电话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嗯呢,是的,也是最近才有的。”乔花开尽量语气平淡地道,但她心里却已经忍不住得意地笑,得意地笑了,就像小时候她唱的儿歌:“骑着我的小毛驴,挥着我的小皮鞭,我得意地笑。” “是什么手机?”灯芯儿问。这也是乔花开预料到的,灯芯儿肯定会问的问题。乔花开压抑着兴奋的心情,依旧是轻描淡写地说,“是一部苹果手机,粉色的。” “哇!哇!哇!”如愿以偿地、不出所料地,电话那头传来了灯芯儿一连声惊讶、羡慕的大叫! “嘿嘿——”这一次,乔花开终于忍不住得意地笑出了声,笑得开心极了。 “你多少钱买的苹果手机?”灯芯儿问。 乔花开原本想说“没花钱,是别人送的。”但是,话到嘴边,乔花开又觉得不妥,于是换成了:“不贵的,没花多少钱。” “阿花,你啥时候回来呀?让嫂子俺看看你的苹果手机呀!”灯芯儿有些着急了,迫不及待地邀请乔花开回乡,想要对乔花开粉色的苹果手机一睹为快。 “这里工作忙,走不开。”乔花开推脱道,其实,乔花开是对于回乡一事心有余悸了,她生怕下次回去,又被家里为了几万块钱就卖了她,她可不认为,下次她还有那个好命和机会联系到姑妈,联系到陈虹来解救她。 “那里电话费贵不?打这个长途得多少钱?”所有关于钱的问题,灯芯儿都问得很详细。这个问题让乔花开愣了一下,她还从没想过电话费的问题呢。 “我的话费是包月的,不是一次一次算的。”乔花开吱唔道。 “包月也要出钱的啊,一个月多少钱包月?”灯芯儿问。 乔花开忽然有些烦了,烦这个灯芯儿真是好八,多么琐碎的问题都要穷追不舍。乔花开说:“我有事要挂了,以后再聊。”乔花开挂断了电话。乔花开开始烦恼起灯芯儿提出的这个电话费的问题,刚才打这个长途花了多少钱,乔花开不清楚,电话卡的钱是不是包月,她也不清楚,每个月她的电话费是多少,她都不知道。但是,她使用苹果手机已经三、四个月了,她的手机没有因为欠电话费而停机,乔花开知道,这一定是汪林在替她交每月的电话费。 如果,这部电话仅仅是用于和汪林进行通话,沟通奶牛场的一些资料和信息,那乔花开还能心安理得,还得坐的住,可现在,这部手机逐步已经成为她的私人电话,她用这部手机和姑妈通话,还和家里打长途,所有这些话费,都是汪林在帮她承担。 可是,汪林是她什么人呢?她又是汪林什么人呢?乔花开忽然好一阵心烦...... 第二百零八章 阿花的悲伤 雨点敲打着窗户,乔花开心烦意乱,很久难以入眠,脑子里总是晃过汪林的笑容,偶尔还有孙铁强铁青的脸。半夜的时候,乔花开忽然被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乔花开迷迷糊糊睁开眼,听到外面瓢泼一样的雨声,门外有人在喊:“阿花,阿花,你醒醒啊,醒醒!你的阿花出事了!” 如果外面的人只是叫“阿花”,或者只是说“阿花出事了”,乔花开不会一下子跳起来,一下子就惊醒的,可门外的人喊的是“你的阿花出事了!”奶牛场的人都叫乔花开是阿花,可是,提到乔花开那头叫做阿花的牛时,就会说“你的阿花”,门外的人是在告诉乔花开,那头叫做阿花的奶牛出事了。 乔花开开了灯,迅速穿好衣服开了门,门外屋檐下站着成牛组的小五和挤奶工晓晓,小五手里还拿着雨伞,雨水还在不断地从雨伞的伞尖向下滑落,两个人的身子湿了一大片。乔花开调到宣传部之后,她原来负责的奶牛就分给了其他几个成牛组工人,其中,阿花分给了小五。 小五一看门开了,乔花开出现在面前,小五一把抓住乔花开的手,着急地说道:“你快去看看阿花吧!她要发疯了!” “阿花怎么了?”乔花开一听着急起来,问小五。 一旁的晓晓赶紧提醒说:“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乔花开点点头,转身拿了一把雨伞,和小五及晓晓一起冲进了暴雨之中。乔花开以为他们要带她去牛棚去,可两个人却带她朝远处走去。乔花开虽然纳罕,却还是紧紧跟着小五和晓晓。 三个人快步走着,小五边走边说,原来,前些天,肉联厂来车拉牛,阿花的儿子皮皮被两个工人抬着扔上了车,不巧的是,小五那时候刚好带着阿花散步归来,小五还没反应过来皮皮在前面那辆皮卡上,阿花已经看到皮皮了,又或者是皮皮先看到了阿花,他朝着妈妈“哞哞哞”叫着,不断求救。 皮皮是在阿花来到奶牛场之前几天出生的,是阿花的头胎,现在还一岁不到,皮皮是头公牛,奶牛场的经营规则,如果产下的是母牛,那么就会留下,培养为产奶的奶牛,就像阿花的母亲当年生下阿花,阿花因为是一头母牛,所以得以留在了奶牛场。 可皮皮的是头公牛,这就决定了他的命运是要被卖给肉联厂,然后被宰杀,成为市场上挂着出售的牛肉,或者直接进入肉联厂的牛肉加工生产线,最终成为牛肉干、牛肉罐头等肉类半成品。 富有灵性的阿花看着儿子皮皮被两个工人扔上一辆卡车,和另外几头老弱病残的牛一起关在车上,阿花就觉得事情似乎很不妙,她开始朝卡车扑去。肉联厂的司机似乎发现了不妥,他迅速发动皮卡车,踩着油门,朝奶牛场大门奔去,阿花始终在后面穷追不舍,可最终,阿花还是被栅栏栏住了,皮皮被带走了。 自那日之后,阿花就跟发了疯一样不许任何人近身,晓晓想要帮阿花挤奶,根本无从近身,两天下来,狂躁的阿花不吃不喝,又不肯让人挤奶,阿花的**已经肿胀不堪,昔日产奶冠军原本是荣耀和骄傲,此刻却反而拖累害了乔花开,令她的**肿胀不堪,兽医已经鉴定得出,阿花患了乳腺炎的疾病。 今晚,晓晓本想帮帮阿花,趁她睡觉试试看能否帮她挤点奶,可是,让晓晓和小王始料不及的是,阿花居然趁着晓晓打开的瞬间,闯出了牛棚,好在阿花出不了奶牛场,只能在草坪上到处溜达,可也不准人任何人近身。小五担心乔花开现在乳腺发言,产量原本已经减少,并且因为乳腺发炎,阿花在服用抗生素,现在,她的的奶水虽多,却不敢乱用,挤出来也只能倒掉。现在这样在暴雨中淋雨,小五真担心阿花会再感冒发烧。 乔花开听了小五的介绍,心里又着急又难受。她虽然还没有结婚,没有生过孩子,但是女人天性中的母性让她能够理解阿花的悲伤,理解一个母亲看到心爱的儿子被人带走的悲伤,或许,灵性的阿花也已预感到了皮皮将被残忍宰杀的命运。乔花开心里一遍一遍替阿花难过,此时的乔花开,只想尽快见到阿花,安抚阿花的情绪。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草坪,远远看去,先映入眼帘的是草坪上的稀稀拉拉的几棵杉树,树根处立着几盏离地几十公分的脚灯,照着这些树影,也照着黑黝黝的大地,这片大地若是白天看的话,就能看到绿油油的一片,可着暴雨之中,照出的只要细密的鱼线和黑黝黝的土地。 暴雨之中,阿花果然非常狂躁,她在不停地奔跑撞树,让人怀疑她是在学习语文课本里的“守株待兔”,阿花简直是想一下子撞断自己的脖子以便呜呼断气呢。可是,只有树木被阿花撼动了,树影摇动,叶子和叶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像一群乌鸦栖息在这群摇摇晃晃的树上在惊叫着,喘息着......偶尔还能看到阿花抬起头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凄惨的叫声...... 乔花开、小五、晓晓已经离阿花比较近了,阿花忽然从一株杉树下抬起头来,树根处的灯光是绿色的,照得阿花的脸也是绿绿的。阿花眼睛等着他们三人,目光闪烁着,有泪光,也有仇恨。 晓晓忽然不敢往前走了,她和小五公用一把雨伞,小五也不得不停了下来。乔花开跟着他们驻了足。此时的阿花离他们已经不远,阿花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像她的狂躁的呼吸一样,随着鼻子一喷一吸,穿过冷雨冷雾,朝三个人逼来...... 这个位置,这个角度,阿花随时都可以发足狂奔,像西班牙的斗牛一样,朝这些带走她孩子的人类直扑过来,把他们中的一人撞上天去...... 第二百零九章 没有忘记你 小五和晓晓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畏怯了,他们扭头看向乔花开。乔花开脚下只是停顿了片刻,随即,她抛下雨伞,冒着大雨,朝阿花一步步走去,嘴里还呼唤着阿花,跟阿花柔声说着:“阿花,是我!”、“阿花,你怎么了?”、“阿花,我来看你了。”、“阿花,你是不是恨我丢下了?”、“阿花,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这么久都没来看你”、“阿花,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乔花开说到后来,已经开始哽咽了。阿花是她来到东林奶牛场之后,带的第一头牛,阿花还曾给她带来“产奶冠军”的无上殊荣,可她却把阿花丢下了...... 乔花开刚刚从成牛组调到宣传部的时候,还常常会抽空去看一看阿花,阿花每次见了她都摇头晃尾,蹭来蹭去的,显然对她也很依恋。只是,乔花开自从有了电脑和手机,就开始埋头摆弄电脑和手机,再也没有抽空去看一看阿花去,想不到,阿花居然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阿花似乎也认出了乔花开,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乔花开,没有离开过,鼻子里喷出的热气越来越轻,越来越淡,她尘封的记忆似乎在慢慢被唤醒,她渐渐认出大雨之中朝她一步步走来的对面那个女孩,是那个对她温温柔柔、给她唱歌按摩、骑在她背上游街的主人,那时候,对面这个女孩常常会抱着她的脖子,温柔地呢喃着蹭啊蹭,会帮她拿把扇子轰牛虻...... 而乔花开身后,小五和晓晓却提心吊胆,为乔花开捏了一把汗。乔花开终于走到了阿花面前,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阿花的脖子上,阿花似乎没有反抗,乔花开慢慢地等了一会儿,手指开始轻轻揉动,像是敲打键盘发送摩斯密码一样,阿花的脖子开始动了,先左边扭扭,再右边扭扭,最后主动贴上了乔花开的掌心......这是乔花开每次和阿花见面时打招呼的形式,两人早已默契在心。乔花开开始两只手一起抚摸揉搓阿花的脖颈,又用脸蹭着阿花的的脸,嘴里轻轻唱起了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这是乔花开给阿花唱歌很多次的歌谣,阿花已经很熟悉很熟悉了。终于,阿花喉咙里发出哼哼的声音,乔花开知道,这是阿花彻底地将自己的心扉打开了...... 远处的小五和晓晓也看出来了阿花愿意和乔花开亲近和交流,俩人激动开心地笑了,但他们依旧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过来打扰。 乔花开的脸贴着阿花的脖子,和阿花诉说了一通相思之苦,忽然,她听到乔花开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痛苦的呻吟,乔花开着急了,抚摸着阿花的头,问阿花说:“阿花,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这时,阿花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比先前的呻吟大声了很多。晓晓也注意到了阿花的情况,但她不敢过来,因为最近两天她和小五想靠近阿花,阿花每次都是对他们又踢又踹,狂躁不已。晓晓只得大声提醒乔花开说:“阿花,阿花她奶涨!” 乔花开这才想起,晓晓刚才找她的时候就说过,阿花这两天乳腺发炎,已经两天都不让人近身,不让晓晓给她挤奶了,也不肯吃消炎药,这样继续的后果,只会进一步加重阿花的乳腺炎。 乔花开于是悄悄地慢慢地摸向阿花的乳部,果然,乔花开的手才刚刚碰上阿花的乳部,阿花大概是觉到了疼,她猛一下跳了开去,乔花开赶紧挪开手,重新软言安抚阿花,阿花才又重新安静下来。这一次,乔花开选择了耐心地、慢慢地靠近,她先是按摩阿花的脖颈,随后渐渐向下,一点点靠近阿花的乳部,每一次都尽量轻尽量快,阿花还没来得及感到疼,乔花开的手已经离开了,这样反复多次之后,阿花的乳部渐渐接纳了乔花开的按摩,虽然,还是有一点点疼。乔花开能感觉出阿花乳腺里面确实有很多牛奶,急需排挤,否则会结节堵塞在里面。 乔花开试着一点点加大对阿花乳部对按摩力量,终于,第一下喷射出来了,这一次,阿花又是疼得一跳,但是,此后,随着乔花开加大按摩捏挤的力量,更多的牛奶被挤出肿胀的乳部,阿花忽然觉得舒服了,于是开始静静地站着,任由乔花开为她按摩挤奶...... 这一晚,乔花开将阿花乳部积蓄的牛奶全部挤完,又将阿花哄回牛棚,喂阿花吃了药,看着阿花在干草堆上安静地睡去之后,她才重新回到宿舍,天已经快亮了,乔花开累得精疲力竭,闭上了眼睛...... 可是,过一会儿,乔花开的眼角滚落一串泪珠,她像是在梦里,又像是还未睡着似的,嘴里在轻轻说着:“阿花,不伤心,皮皮会好好的......” 乔花开第二天眼睛一睁开,就发现坏事了,外面已经艳阳高照,天晴了,云散了,她也迟到了。乔花开慌慌张张穿好衣服就往办公室跑,一进门,小鸽子就笑着对她说:“你睡醒了?听晓晓说,你昨晚好厉害啊!搞定了阿花!” “啊?你也知道了?”乔花开惊讶地道,旋即,她问小鸽子道,“阿花怎么样了?” 小鸽子说:“所以才说你棒啊!阿花退烧了,也肯吃饭吃药了,小五说之前都感觉阿花这是准备自杀呢!”小鸽子说着朝乔花开竖起了大拇指。 乔花开一听阿花没事了,喜不自禁地笑了,然后,她朝小鸽子说:“我去看看阿花去......” “嗯,去吧,别担心,黄经理今天一早陪杨场长到畜牧局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小鸽子说。 乔花开急急忙忙,一口气跑到牛棚,进去一看,阿花正在那里是饲料,乔花开一看阿花面前食槽里的饲料,就知道小五特意给阿花加了营养。阿花看到乔花开来了,又像以前那样,高兴地摆着尾巴,脖子主动蹭了过来。乔花开看到阿花没事了,她抱着阿花的脖子,喜极而泣...... 第二百一十章 女王陛下 奶牛阿花的身体渐渐康复了,乔花开却因为着了大雨,开始发烧咳嗽。 孙铁强听说乔花开生病了,专门骑车出去奶牛场,到菜市场买了些蔬菜、水果、肉类、鸡蛋等,在自己宿舍的小电炉上做营养餐给乔花开吃。乔花开索性也不去食堂吃饭了,连续好几天都是躺在宿舍里等着孙铁强给她送饭来。 汪林也知道了乔花开生病的事,这段时间,天天都有打电话来嘘寒问暖,然后,汪林发现,他的电话打得比较早时,总是无人接听,一般都要到晚上九点、十点以后,乔花开才会接听他的电话,于是,再以后,汪林索性都只是晚上九点、十点以后才会去电话了。而乔花开,也很享受躺在被窝里和汪林叽叽咕咕,低声说笑的时光。 这样过了一周,乔花开的感冒终于好了,第二天就是周末了,汪林提出请乔花开吃饭。汪林提出邀请时,说的话很贴心,他说:“阿花,你这几天生病,一定瘦了很多,我请你吃饭补一补吧。”自从汪林上次送了手机,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他们没有见过面,就一直只是电话上联系,但是,乔花开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因了这几个月的通话,彼此早已不是上一次见面时候的感觉了,至少,乔花开觉得汪林这个人很好,汪林对她也很好。 乔花开答应了汪林的邀请,一来是因为她心里其实也是很想见一见汪林的,几个月了,她现在对他的感觉和以前那个陌生人是完全不同的了,觉得亲近、亲密了许多;另一方面,乔花开也实在是闷坏了,东林奶牛场地处郊区,二十岁的乔花开正是贪玩贪吃的时候,她从苏北农村来到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原本也想着是要游历领略一番大都会的,却不幸遭遇重重挫折,如今虽然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奈何却如灯芯儿所言,她在农村就喂牛,到了魔都上海还是喂牛。虽说基本每个月都回去一次市里姑妈家,但是,乔花开能够外出吃喝玩乐的机会却依旧是少之又少,现在有一个明显高层次的汪林愿意带着她出去吃一餐,乔花开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乔花开和汪林在电话上说好,汪林明天下午到奶牛场之后,不必将车开进来接乔花开,免得被门卫挡住了——其实,乔花开担心的所谓的门卫就是孙铁强,孙铁强上一次就拦住汪林不让进,这一次又是周末,场里不办公,汪林进来见乔花开,自然就无法说是公事了,很可能就还是会被孙铁强拦住不让进——所以乔花开就跟汪林说好,汪林到时候只需要把车停在奶牛场外面,给乔花开打电话,乔花开就会出来。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钟,奶牛场门岗处,刚好是孙铁强当班,他看到奶牛场门外不远,停了一辆黑色的宝马车,孙铁强看着这辆车,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是谁的车。可是,车辆停的位置距离大门还有一定距离,司机没有下车,孙铁强也没可能跑过去看一看是谁,或者轰人家走。但是,这部车停在奶牛场门外,附近也没有别的企业和居民,这辆车显然是冲奶牛场的人来的。会是谁呢?孙铁强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孙铁强看到乔花开来了,正从宿舍那边朝大门走来。乔花开扎着马尾巴,穿着牛仔裤,似乎还化了一点淡妆,青春朝气,却又不失妩媚,尤其那红润的嘴唇,最是惹人注目,看得孙铁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赶紧笑着迎上去。他想告诉乔花开,他已经买好了排骨和白萝卜,一会儿下班后他就炖排骨炖萝卜汤给乔花开吃。 可是,孙铁强发现,乔花开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孙铁强虽然已经迎了上前,可是,乔花开只是微笑着,很客气很礼貌地朝孙铁强点点头,就径直越过孙铁强,朝大门外快步走去。“阿花,阿花!”孙铁强一下子着急起来,他追在乔花开后面叫了几声乔花开,可是,乔花开不仅没有回头,反而越走越快。孙铁强最后不得不停下脚步,他眼睁睁看着乔花开上了大门外停着的那辆黑色宝马车走了。 孙铁强脸色苍白,他忽然想起来这部宝马车是谁的了,是上次那个声称是来找乔花开的、被孙铁强拦住不让进的老男人,孙铁强还曾怀疑过,乔花开的手机是这个老男人送的。今天,乔花开当着孙铁强的面,上了那个老男人的车走了! 汪林看到乔花开上了车,眼睛瞟一眼乔花开的红唇,他发动了车子,边开边问乔花开:“阿花,想吃什么?我看你瘦了好多。” 乔花开说:“您定吧,我不挑食,都行的。” 乔花开以前和汪林说话,总喜欢在前面冠以汪总的称呼,但是,这些日子通电话下来,在汪林的抗议下,乔花开已经不得不缺省掉汪总这个称呼了。汪林是让乔花开对他直呼其名的,就叫他汪林就好,说乔花开既然不来他公司工作,两个人就是朋友关系,而不是上下级关系,大家直呼其名就好。 汪林听乔花开说她都行,调皮地道:“那好,那我就自作主张,替我们的女王陛下决定了。” 乔花开的脸微微红了,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欢喜,哪个女孩不喜欢男人当她是女王呢? 汪林的车开了一个来小时,他带乔花开去的,是一家高级西餐厅,就连店名都是写着英文单词,但或许,可能根本不是英文,而是拉丁文?乔花开这样想。因为她问汪林这是什么店,汪林低声告诉她,这是一家意大利餐厅,乔花开没再吭声了,因为她发现,这家店就连服务员都是外国姑娘和外国小伙子。 他们殷勤地伺候乔花开和汪林入座,又拿来衣服套,遮住汪林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然后才为汪林和乔花开双手捧上菜单。 第二百一十一章 红酒气息 汪林让乔花开看菜牌,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乔花开翻开菜单,里面图文并茂,每一道菜都配着图片,写着英文名,幸好还有中文名,但饶是如此,乔花开依然看不大懂这些菜具体究竟是怎样的。 乔花开心中暗自慨叹自己见识少,英语也学得太差了。乔花开于是把刚才说过的那句话又对汪林说了一遍:“您定吧,我不挑食,都行的。” “好的,女王陛下。”汪林朝乔花开眨眨眼睛,下巴微微一点,说道。乔花开忍不住红了脸。 汪林打一个响指,立刻有一个服务生迎上前来,汪林拿着菜牌开始点菜了。令乔花开吃惊的是,汪林居然是全程用英语和服务生沟通,服务生拿着本本写写画画一阵之后,离开了。乔花开忍不住朝汪林赞叹道:“汪总,您的英语居然这么棒啊!” 汪林笑一笑说:“我平时工作中用英文蛮多。” 这家餐厅上菜很快,没过多久,服务生就拖着一个托盘,送来了第一道菜,是一个蔬菜沙拉,吃饭工具只有叉子和勺子,还有小刀,乔花开刚才早已偷偷观察过邻桌的吃法了,此刻,她拿起叉子吃起了蔬菜,很小心地避免出丑。 “好吃吗?”汪林问她。 “味道有点怪怪的。”乔花开老实道。 汪林笑了:“这是用沙拉酱拌的,鬼佬不喜欢像我们那样明火炒菜。” 第二道菜很快也上来了,是一道黑椒牛扒。汪林拿起刀叉,将牛扒切割成小块,嘴里还内行地介绍说:“阿花,你试试这里的牛扒,很鲜嫩,都是用小牛犊子的肉做的。”汪林说着,将切好的一块牛扒,殷勤地送入乔花开盘内。 可是,坐在对面的乔花开低头盯着盘中的牛扒,过了很久,依然一动未动。 汪林察觉到了乔花开的怪异,他隔着餐桌,低声问乔花开道:“阿花,你怎么了?” 乔花开闻声抬起头来,汪林看到,乔花开竟然泪流满面。 “你你你,阿花,发生什么了?”汪林着急起来。 乔花开流着泪问汪林说:“这是不是就是皮皮的肉?” 汪林愣了,问乔花开道:“皮皮?皮皮是谁?” “皮皮是阿花的孩子。”乔花开声音哽咽。 “阿花?”汪林有些愣怔。 “嗯,阿花。”乔花开点点头。 汪林又愣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乔花开口中的“阿花”是谁,是那头宣传栏照片上,乔花开曾经骑在上面状元一样游街的奶牛!乔花开前几天电话上曾经跟他说起过,奶牛阿花的孩子被肉联厂的车拉走了,所以奶牛很伤心。乔花开这次感冒发烧好像就是因为奶牛阿花的原因淋了雨发烧的。汪林明白了这是乔花开这个小女孩爱屋及乌,多愁善感了。汪林懊悔不迭,心中暗自后悔自己不该点这个牛扒,还说那些话,刺激到了乔花开。 汪林果断地挥手叫来服务生,用英语对服务生说道:“请把牛扒帮我们撤了,我们不吃了。” 服务生不解地问道:“先生,是不是我们的牛扒做得不够好?” 汪林赶紧道:“不,不是,是我点错了菜,这位小姐不喜欢吃牛肉。” “哦。好的。”服务生看了看乔花开,了然地点点头,把桌上的牛扒以及乔花开和汪林盛着牛肉的盘子全都撤走了,并给二人重新拿了俩个餐盘来。 汪林并且又叮嘱服务生,将已经点好的另外两道芝士焗虾和鸡胸肉面也都别上了,汪林另外点了两道素菜。服务生点头去了。 汪林陪着笑,对乔花开柔声说道:“好了,我让他们把荤菜都撤了,今晚我们吃素,免得我们心地善良的阿花看到荤菜又多愁善感起来。” 汪林说着,伸手抓住了乔花开放在桌上的手。对于汪林的迁就,乔花开心中十分感动,汪林甚至为她撤了所有的荤菜,陪她今晚吃素,这甚至让乔花开心中很有些过意不去。这种感动和歉意围绕乔花开的心头,让乔花开虽然感觉到汪林的手正在餐桌上揉弄着她的手,却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撤回,过了好一会儿,乔花开还是尽量不着痕迹地从汪林手中撤回了自己的手。 汪林陪着乔花开吃了几道素菜,也都是乔花开在中餐中没有吃过的做法,汪林还点了两杯红酒,乔花开说自己不会喝酒,结果汪林说,这一杯红酒的价格顶得上这一桌菜钱呢,真真是把乔花开吓了一跳。最后,乔花开架不住汪林恳求诱导,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完了整杯红酒。这是乔花开第一次喝酒呢,她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心里有些小紧张,也有些小兴奋。 买过单之后,汪林和乔花开坐进宝马车里,汪林却不急于开车,他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乔花开红扑扑的脸蛋,好半天都挪不开眼睛,乔花开被汪林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声提醒汪林道:“汪总,该开车了。” 汪总还是没有动,却忽然说出一句:“阿花,你好漂亮!” 乔花开的脸更红了,她扭过了脸去,不肯再看汪林,汪林也看不到她的脸了。 汪林有些失望起来,他终于央央地发动了汽车,开着出了停车场。车辆慢慢行驶着,乔花开将窗玻璃打开来,夜风徐徐吹入车厢,让乔花开的脸没那么火烫了,乔花开看着外面的夜色,大上海红红绿绿的霓虹灯把这世界装点得别具魅惑,乔花开觉得自己心情很好,今晚吃了她不曾吃过的西餐,喝了不曾喝过的红酒,还看了这么好的夜景...... 忽然,汪林把车停在了路边,乔花开不解地扭头看向汪林,汪林先是按了玻璃自动升起键,然后扭过头,双手捉住乔花开的脸,乔花开还没反应过来汪林这是要做什么,汪林的唇已经狠狠地吻了上来,乔花开发现自己的嘴唇几乎要被汪林的唇含住了,她没法呼吸,只能闻到汪林嘴里淡淡的红酒气息...... 第二百一十二章 漆黑的夜 乔花开拼命挣扎,但是无济于事,汪林结结实实地吻住了乔花开的唇,细细地啜,贪婪地舔,很久很久才放开她。乔花开的呼吸终于获得自由,头脑渐渐清明起来,她一咬嘴唇,拽开身上绑着的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径直朝前走去,任由汪林在她身后不停地叫:“阿花,阿花!”乔花开毫不理会。 汪林没办法,只好开着车一直跟在乔花开身旁,边走边叫:“阿花,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话你上车来说啊,这里离奶牛场还好远,你怎么回去呀!”汪林追了乔花开好远之后,乔花开终于停了下来。乔花开顿了顿,拉开车门,重新上了汪林的车,但是,这一次,她坐在了后排座位上。 乔花开一上车就冷冰冰地对汪林道:“送我回去。” 汪林不敢多话,只闷闷地“嗯”了一声,开着车朝东林奶牛场而去。汪林边开车边时不时看一看后视镜,他看到乔花开一直在扭头看着车窗外,但是,眼角却在不停地滑落泪水。 汪林再次说道:“对不起,阿花,是我冲动了。” “闭嘴!”乔花开扭头看着后视镜中的汪林,厉声道。汪林不再说话了,乔花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向后靠在椅背上,泪水从她长长的睫毛下扑簌簌地滚落。 俩人一路上再无说话,转入东林奶牛场前面的巷子,乔花开就开始在心里折腾,究竟是让汪林将车停在奶牛场的大门外面,还是让汪林一直开进去?若是停在大门外,从大门到乔花开宿舍还有一段长长的路要走,虽说现在天色已晚,可是,一路都有路灯,乔花开知道自己现在眼睛红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哭过,乔花开怕遇到奶牛场的人问她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就算遇不到人,她进门这一下首先就要面对守门的门岗,虽说这个时间点已经不是孙铁强值班了,可是,保安们毕竟都住在一起,乔花开担心自己遮掩不住哭过的样子传到孙铁强耳朵里去。 可如果让汪林开车一直送她进去,乔花开又担心门岗这里盘问,说三道四,一样会传到孙铁强那里,而且,汪林送她进去,要是赖着不走也麻烦,乔花开现在只想和汪林尽快分开,永不再见。 就在乔花开这样犹犹豫豫之中,汪林的车已经停在了奶牛场大门口,守门的人换了老杨头,老杨头今年五十四岁,是杨场长的叔叔,在杨场长这里当个保安混饭吃。汪林停了车,降下驾驶座的车窗玻璃,老杨头照例打算凑上来问一问这车是谁的,来找谁,人还没完全走近,汪林已经从车上储物盒中拿出一包大中华烟,扔进了老杨头怀里。老杨头一看,好嘛!红中华,还是硬包装! 汪林说道:“我进去放个人就走。”老杨头的眼睛朝驾驶座车窗里瞟了一眼,似乎瞟到了车后排坐着一个女孩,似乎是乔花开。但是老杨头得了汪林的好处,只“嘿嘿”笑一笑,朝汪林点点头,就赶紧摁开了起落杆。汪林说一声:“谢了!”将车窗重新升起,开车进了大门。坐在后面的乔花开暗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汪林的车一路朝乔花开宿舍开去,路上果然遇到好几个散步的人,乔花开心中暗暗庆幸,更加忍不住对汪林生出些许的感激。 乔花开的宿舍是联排平房,大多数房间都亮着灯,汪林把车停在乔花开宿舍门口,乔花开一言不发,开门下了车,麻利地打开宿舍门,进去后,她立即将宿舍的门栓插上。等汪林追下车,乔花开已经将门紧紧关死,汪林推门推不开,他试着敲了敲门。乔花开没有开灯,里面黑咕隆咚的,也听不到动静。汪林再敲时,旁近左右已经有好事的其他职工打开了房门,在那里探头探脑了。 汪林想了想,只得暂时离开了。他开车将至奶牛场大门时,老杨头远远地就给他打开起落杆,还朝他殷勤地点头哈腰,挥手送别。汪林本来已经开车出去了,又想起了什么,将车倒退回来。他招招手,将老杨头叫过来,问老杨头什么时候是不是每天这个时候都是他值班,老杨头说不是,只有周六周日晚上才归他值,因为年轻人周末都想去玩,所以周末晚班都是他。汪林点点头开车去了。 乔花开坐在宿舍床上,房间一片黑暗,她透过窗户上可以看到汪林的车灯,然后,她听到了汪林车子发动的声音,看着车灯拐个弯,掉头走了。乔花开起身走到窗户边,看到汪林的车已经开走,她猛一下拉起窗帘,依旧没有开灯,整个人扑上床,把脸埋在枕头和被子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乔花开从未想到,她珍藏了二十一年的初吻竟会这样失去,从读书时代开始,到现在的孙铁强,不止一个男生想过索取她的初吻,都被她拒绝或者喝止了。可是,今晚,她无所提防之下,这个叫做汪林的男人,突如其来地就夺去了她的初吻。而他,却根本不是她的什么人,连恋人都不是!乔花开为此委屈,为此痛恨,她一边大声哭,一边用被子枕头捂住嘴,不愿意让别人听到她的哭声。她嘴里含着被子,眼里流着泪,拳头捶击床板,还时不时用脚踢打身下的被子...... 夜很深了,乔花开才从床上爬起来,开了灯,刷牙洗涑。如往日一般,乔花开洗涑完打开房门,端着洗涑水去倒。外面月牙朦胧,几乎是漆黑一片,大家都已经熄灯睡下了。乔花开径直朝对面的花丛走去,扬起脸盆准备泼洒洗涑水,猛一下发现有个红点点一明一暗着,并且伴着烟味传来,但是乔花开已经不及收手,一盆水泼了出去。 红点点灭了,一个人从花丛前慢慢站了起来,乔花开终于看清,那人是孙铁强。 “你,你,你,你在这里干什么?”乔花开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来给你送排骨汤。”孙铁强淡淡的道,虽然他浑身都被这盆水泼湿了,头发是滴滴答答还在滴着水,但他却面色平静,“排骨汤在你窗台上,喝了汤早点睡吧。” 孙铁强说完转身走了。乔花开回头朝窗台望去,那里果然放着一个汤罐,白色的瓷釉,黄色的花,开得很娇美...... 第二百一十三章 绿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乔花开在房里憋了一天,汪林给她打了几次电话,乔花开都没有接,后来,乔花开干脆关了机。乔花开原来是担心孙铁强来找她,她其实谁也不想见,也不想说话,只想对着电脑敲敲文字。幸运的是,孙铁强只是中午的时候给乔花开送来一个煲仔饭,他自己做的,还是放在窗台上,隔着窗户告诉乔花开,就走了,连乔花开的宿舍门都没进。晚饭孙铁强来了,送来一晚汤面,但他还是没有和乔花开说什么,放下面碗,将排骨汤的汤罐和煲仔饭的饭煲拿走。 星期一,开始上班了,乔花开的情绪恢复了很多,中午乔花开去食堂比较早,匆匆吃完就回了宿舍睡觉去了。晚饭的时候,乔花开下班晚了点,去到食堂时,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了,乔花开只得跟在队尾,没站多久,忽然觉得有人在摸她屁股,乔花开吓得一下子跳了开去,回头一看,是配种员“斜眼周”,东林奶牛场的配种员就只有一人,此人五十来岁,姓周,因为一只眼睛有点斜,被大家起外号“斜眼周”。 据说,“斜眼周”是个老光棍,在东林奶牛场工作已经十几年了,是全奶牛场工资最高的人,就连杨场长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因为全奶牛场的奶牛配种就靠他一个人呢。而且,“斜眼周”的配种水平很高,基本上每头奶牛何时可以配种了,他看一眼奶牛就清清楚楚,奶牛拉去他的配种室配种,基本都是一次搞定,他经验丰富,眼力深厚,挑种牛也很有一套本事。 乔花开没有去过配种室,没有看过“斜眼周”配种,可是,奶牛场的人都说,不管母牛还是女人,只要被“斜眼周”摸过下面,就会怀孕。奶牛场的女孩子们都很怕“斜眼周”,因为“斜眼周”很下流,最喜欢占女孩子们的便宜,几乎每个女孩子都有被他摸屁股或者摸手的经历。这事是乔花开刚来奶牛场不久,孙铁强告诉她的,孙铁强提醒她离“斜眼周”远一点。 “斜眼周”有一双咸猪手的事,奶牛场几乎人人知道,还有人曾经告状到了杨场长那里,杨场长也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一说“斜眼周”了事,没办法,奶牛场太依赖“斜眼周”了,没了他,马上奶牛就没办法受孕了。因为这个原因,乔花开哪怕是给参观客人做导游,她也会刻意带着客人避开配种室,避开“斜眼周”,免得遭了他的毒手。 没想到乔花开左防右防,还是遭了“斜眼周”的咸猪手。乔花开一看摸自己屁股的是“斜眼周”,她气坏了,朝“斜眼周”大声喊道:“‘斜眼周’,你干什么?” “斜眼周”看着阿花凸翘的身材,猥琐帝笑了笑,道:“阿花呀,怎么叫我‘斜眼周’呢?你应该叫我‘斜眼爹’才是,我可是这里所有奶牛的爹呢!我看你也到了怀孕的年龄,可以生小牛了啊,不如让我好好摸摸你,也让你怀个小牛犊子吧!”“斜眼周”说完哈哈大笑,引起周围男职工们的一片欢笑。乔花开气得浑身哆嗦,却又拿这个老流氓没有办法。 “斜眼周”还笑嘻嘻地对乔花开说:“来呀,阿花你不是排我前面的吗?你不排了?不吃饭了吗?过来站我前面呀。” 乔花开气得不行,却又实在不敢再站到“斜眼周”前面排队去。“斜眼周”于是得意洋洋道:“哎呀,不敢过来吗?那你只能重新排队尾去了哦。”“斜眼周”说完“嘿嘿嘿”地笑。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站在“斜眼周”前面,对乔花开说道:“阿花,过我这里来站。” “斜眼周”一看,是孙铁强,他朝孙铁强恶声恶气地道:“孙铁强,你什么意思?你怎么插队呢?你凭什么不排队?” 孙铁强转身面对“斜眼周”道:“老子就要插队,你怎么着吧?想过过招吗?” “斜眼周”抬眼看了看孙铁强,孙铁强年轻力壮,比他高出一头半,“斜眼周”掂量了一下,知道自己动拳头铁定不是孙铁强的对手。忽然,“斜眼周”笑了,笑得极其猥琐,他边笑边对孙铁强说:“孙铁强,你有啥牛逼的?你知不道,你已经绿了。哈哈哈......” 孙铁强的脸一下子铁青起来,他跨前一步,走到“斜眼周”面前,咬牙切齿地问道:“‘斜眼周’,你刚才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周围的人一听孙铁强这话,再看看孙铁强和“斜眼周”对峙的情况,知道今天这事情只怕不能善了,又有好戏看了,人们纷纷散开,迅速在俩人外面围出一个圈子来,将二人圈在中间。 “斜眼周”看了看眼前形势,虽然有些胆怯了,但是,一来男人都好面子,这么多人面前认怂就是没面子,二来,“斜眼周”知道自己在这家奶牛场的地位,量谁也不敢真的动他,于是他扬着下巴,朝孙铁强继续叫嚣道:“说就说,我还怕你了?我说你绿了!绿你的那个人比你有钱多了,人家开着豪车宝马......” “斜眼周”话未说完,已经被孙铁强兜头一圈砸在脸上,随之又是肚子上狠狠的一脚,“斜眼周”倒在了地上,孙铁强扑上去,骑在“斜眼周”身上边揍边喊道:“我把你的另一只眼也打斜了,看你以后还能看到什么豪车不......” 食堂里一下子乱了起来,有人上去拉架,试图拽开孙铁强,有人则凑上去趁乱也踢了“斜眼周”两脚,女孩子则惊叫着,被挤出了人群。乔花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生怕孙铁强下手太狠,闹出大事来,于是大叫着“孙铁强,住手!不要打了!”乔花开扒拉着人群,想挤进去拽开孙铁强,奈何一层层看热闹拉架的人,乔花开根本挤不进去。等到人事部黄经理赶到,协同厨房里几个身强力壮的厨师一起,将人群拉开,又将孙铁强喝止,“斜眼周”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不过,幸好还没有断气,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乔花开暗舒一口长气,觉得真是解恨......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同进退 第二天,满脸肿胀、到处涂着紫药水的“斜眼周”找了杨场长,随后,人事部黄经理被叫到杨场长办公室。又过一回儿,“斜眼周”和黄经理一起离开了场长办公室。很快,保安队长被叫到黄经理人事部办公室,十多分钟之后,保安队长通知孙铁强,他被辞退了,因为动手打人。 辞退员工的这类文件以往都是由乔花开负责起草和打印的,但是,这一次,黄经理没有找乔花开经手孙铁强的辞退文件,而是电话小鸽子,让小鸽子来处理。小鸽子一边听着电话那头黄经理的叮嘱,一边表情复杂地看着办公室另一头坐着的乔花开,乔花开在低头写着什么,始终没有抬头看一眼小鸽子,显然没有意识到小鸽子的这个电话有什么特别。 小鸽子放下电话后,表情复杂地看了看乔花开,乔花开没有抬头,还在专心做事,小鸽子开始动手起草孙铁强的辞退文件,但是,却时不时抬头看一看乔花开,这样好几次之后,小鸽子终于忍不住了,叫了一声:“阿花。” 乔花开“嗯”了一声,抬起头来望着小鸽子,“什么事?” 小鸽子看着乔花开,没有说话。 乔花开挑挑眉,奇怪地看着小鸽子,问说:“小鸽子,怎么了?” 小鸽子忽然朝乔花开招招手,说:“阿花你来,帮我看看这个文件该怎么写。” 乔花开起身来到小鸽子身旁,看她正在起草的文件,看着看着,乔花开脸色变了,她问小鸽子道:“这是谁让你起草的。” 小鸽子却答非所问道:“阿花,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 乔花开不再理会小鸽子,转身朝黄经理办公室走去。黄经理抬头看到冲进来的乔花开,叹了一声气,乔花开还为开口,黄经理已经能猜到乔花开要说什么了。黄经理说道:“你知道了?” 乔花开却不回答黄经理的话,她直截了当,很冷静地道:“黄经理,让小鸽子一起出文件吧,我也辞职。” “你!”黄经理想不到乔花开是这样的,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至于吗?孙铁强对于你就那么重要?你是打算嫁给他了吗?孙铁强有什么好?比他好的男人多了去,你要是这么着急嫁人的话,我回头给你介绍一个,比孙铁强强百倍十倍,起码不是个小保安。” “别人我不要,我只要孙铁强。黄经理你要是辞退他,我也跟着一起走。”乔花开倔强地说完,掉头走出了黄经理办公室,回宿舍去了。 黄经理在乔花开身后叫了几声,没叫住乔花开,站在办公室气得不行,有心想不管这事,可是又颇为喜欢乔花开,工作方面早已习惯了有乔花开帮手他。来奶牛场这里工作的人大多文化程度低,乔花开虽说只是高中毕业,但她文字功底好,又写得一笔好书法,还会画点漫画,正是黄经理多年以来一直在寻找的人。如果乔花开因此离开,黄经理真不知道去哪里再找个能帮他起草文件,出宣传栏,接待外来考察参观人员的人。 黄经理坐在办公室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找杨场长去聊一聊。杨场长办法简单,对黄经理说:“你去找老周谈,他没问题,我就也没问题了。”黄经理只好又苦笑着出了杨场长的办公室,去配种室找“斜眼周”,配种室的门锁着,黄经理在门口遇到成牛组两个带奶牛的,都说自己的奶牛发情了,想请“斜眼周”去看看是不是该配种了,可是,在这里等半个多小时了,“斜眼周”还没来。黄经理心想,看来,孙铁强一日没有辞退,“斜眼周”都不会好好干活了。 黄经理只好到宿舍去找“斜眼周”,“斜眼周”看到黄经理来了,也不起身,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哎哟哎哟”叫着,说自己浑身疼。黄经理安慰问候了一番“斜眼周”,又和“斜眼周”唠嗑了一会儿,才渐渐切入正题。“斜眼周”不是容易谈判的人,黄经理算是软硬兼施了,才最终让“斜眼周”答应,孙铁强若肯拿出三个月的工资补偿他,这件事就揭过去,至于“斜眼周”另外提出的什么让孙铁强磕头认错之类的要求,经黄经理周旋,都算了。 黄经理回到办公室,电话通知保安队长,让他通知孙铁强来一趟。此时,孙铁强已经收到他被辞退的通知,正在宿舍里蔫头耷脑地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离开。收到保安队长的通知,他赶紧去到黄经理办公室。 黄经理看到他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乔花开为了你,也提出了辞职。”孙铁强心里又惊又喜,却也很着急,他说他去找乔花开劝说,让黄经理一定不要也辞退乔花开,他一个人离开奶牛场就好了。 黄经理这才提出,如果孙铁强愿意放弃三个月的工资,那么,他和乔花开都不用走,都可以留下。此时的孙铁强别说只是放弃三个月的工资,就是三年的工资他也愿意了,所以朝黄经理连连点头,这件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孙铁强写了同意书,黄经理交给财务,通知财务接下来孙铁强三个月的工资直接发给“斜眼周”就好。 此事之后,乔花开与孙铁强遂成为一对公开的情侣,乔花开以前似乎还对此不是很承认,虽然也接纳孙铁强对她的好,自己却从未对孙铁强上过心,更没有做出过孙铁强情侣的姿态。但是,孙铁强这次为她差点丢掉工作,两人算是联手互相依靠着,斗了一次恶人“斜眼周”,也算是产生了革命感情,乔花开不再排斥和孙铁强公然地出双入对,饭堂吃饭时候,乔花开甚至会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夹菜喂到孙铁强嘴里,而孙铁强,也偶尔会帮她拿手纸擦去嘴角的汤渍,这些只有情侣之间才有的亲昵动作,乔花开不再排斥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有妇之夫 那部粉色的苹果手机已经躺在乔花开的箱子底,乔花开把手机关了机。这段时间,汪林也没有来电话找过乔花开,乔花开不知道是汪林没有打过她的电话,还是虽然打过,却因为关机无法接入。乔花开初开始还担心汪林会打电话到她办公室找她,可是,汪林却似乎从此失了消息。乔花开于是以为,这个人从此将走出她的生活,和她不再有任何关系。 一个多月后,又到周六晚上,吃过晚饭,乔花开正在宿舍坐着玩电脑,有人敲门,乔花开连头都没抬,说了“请进”。乔花开以为是孙铁强找她来遛弯去,谁知,来人进门后却很久没有出声,乔花开这时才抬头看去,进来房间的居然是汪林。 乔花开的好心情一下子跑到了九霄云外,她生气地站起身,用手指着门,朝汪林道:“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汪林没有动,乔花开于是上前去拉门,想把汪林赶出去。可是,汪林去拦住她,而且,反手把门栓插上了。 乔花开愈发怒火燃烧,她质问汪林:“汪总,你想干什么?这里是我的房间,请你出去!” 汪林放低身段,朝乔花开柔声解释道:“阿花,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 “谈?你和我?”乔花开冷笑起来,“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汪林咬咬牙道:“我想要一个理由。” 乔花开问:“什么理由?” “你排斥我、反感我、讨厌我的理由。”汪林说。 “哈哈哈,”乔花开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汪总,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为什么讨厌你,反感你,你难道不知道嘛?你难道忘了你对我做了什么吗?不要对我说,你那天是因为喝一杯红酒,所以醉了,所以对自己做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了。” 汪林看着乔花开道:“阿花,你误解我了。我从不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我承认我吻了你,我不会回避这件事的,我愿意负责。” “负责?你怎么负责?”乔花开勃然大怒,“汪总,你知道吗?那可是我的初吻!你怎么负责,你难道可以把我的初吻还给我吗?”乔花开说着说着,重又伤心起来,眼泪再次沿着脸颊滑落。 汪林听了乔花开的话,愣住了,许久之后,他低下头去,低声道:“对不起,阿花,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初吻。如若知道,我会吻得温柔一些,给你多一些美好回忆。” “滚!”乔花开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捂住耳朵,朝汪林厉声道。 汪林着急地道:“阿花,你要明白,我吻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呵呵,”乔花开冷笑道,“汪总,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你、就必须接受你的吻吗?”乔花开说。 汪林脸色看上去有些难过的样子,他低头道:“我以为你也喜欢我。” “我喜欢你?汪总,你别做梦了,我家里虽然穷,文化程度也不高,但我还是知道廉耻、知道道德的,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一个有妇之夫的!”乔花开大声道。 汪林愣了愣,说道:“有夫之妇?”, “我有说错吗?你别以为你有点钱,送我一部手机,我就会愿意做你的小三!”乔花开斩钉截铁道。 汪林听着听着,忽然笑出了声,脸上的表情轻松了很多,只听他说道:“阿花啊,你还真会想象呢。小三!哈哈,难怪你会这样呢,你以为你做了我的小三,是吗?” 乔花开冷眼看着汪林,没有说话,但她的神情似乎在反问汪林说:“难道不是吗?” 汪林清清嗓子,望着乔花开的眼睛,问道:“阿花,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单身,你肯不肯喜欢我呢?” “什么?你单身?”乔花开愣了,她有点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汪林,又上下打量了汪林几眼。 汪林被乔花开看得有些表情尴尬,他知道乔花开的眼神在说什么,乔花开在说:“你已经人到中年,这个年纪了居然还是单身?我不相信。”汪林局促地揉一揉鼻子,对乔花开低声地解释:“或者,更准确的说法,应该说,我是离异单身。” 这一次,乔花开凛冽、狐疑的眼神有了一些变化,她看了汪林一会儿,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离婚了。” 汪林摆摆手道:“没关系,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阿花,说实话,面对你,我其实很自卑。我担心你会嫌弃我年纪大,嫌弃我是老男人......” 乔花开没有说话,但她面上的表情已经柔和很多,甚至差点被汪林“老男人”的自黑逗笑。乔花开几乎忍不住要说:“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呢,你可不就是个老男人嘛!”因为上一次,孙铁强就是用“老男人”这个词指代汪林的。 乔花开的眼睛重新活络起来,又变成水汪汪温暖的两泓,她发现汪林一说自己是单身,她内心就起了变化,她看着汪林那双成熟的眼睛,一头有型的头发和一身干净的休闲装,以及他挺拔的身材,心里悄悄估计着汪林的年龄,并不觉得汪林有多老。 汪林看乔花开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于是一挺胸,咬牙道:“阿花,你放心,只要你说出你讨厌我,不喜欢我,我立马走人,以后绝不纠缠你!”汪林说着,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门板。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孙铁强,他隔着门对乔花开道:“阿花,你在干嘛呢?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 乔花开道:“哦,我没干嘛,找我有事吗?” 孙铁强说:“阿花,我就在门外,你有事就叫我。” 乔花开看一眼汪林,朝门外的孙铁强道:“你别等我了,我今晚不想出去了。” “为什么呀?阿花,你怎么了?”孙铁强隔着门板追问。 “我有点别的事,你先回去吧。”乔花开道。 门外的孙铁强没有声音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亲密恋人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还是静悄悄的。乔花开轻声问汪林道:“你开车来的?” 汪林低声道:“嗯,不开车难道我走路来吗?你离我这么远,又不肯接我电话。”汪林语气中还有些委屈诉苦的意思。 乔花开翻了汪林一个白眼,又问他:“车呢?停在外面?”乔花开说着指了指门外。 “嗯。”汪林点点头。 乔花开不说话了,孙铁强说他就站在门外,让乔花开有事叫他,自然是因为看到了汪林的车,知道汪林就在乔花开的房间里。 “唉。”乔花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眼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花,陪我出去吃点宵夜去好吗?”汪林忽然抓住乔花开的手,低声哀求道,“我下午刚从国外回来,一下飞机,就开车直奔你这里,还没吃饭呢。” “你又出差了?”乔花开扑闪着大眼睛问。 “是啊,走了一个多月呢,不然我早就来找你了。”汪林道,顺便解释了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找乔花开。 乔花开的脸微微红了红,别过去不看汪林,也不让汪林看到她的脸,但她心里却又亮丽了很多,总算说起来,汪林不是一吻之后,就将她弃如敝履,而是囿于客观原因。 过了一会儿,乔花开转过头来,对汪林轻声道:“走吧。” 汪林听了大喜。乔花开略微收拾了一下,穿了件外套,拿了手袋。汪林拉开了房门。乔花开好担心门板拉开的瞬间,跌进一个贴着门板偷听的孙铁强来。结果还好,门外没有人站着偷听,但是,对面花坛的地方,上一次乔花开泼洗涑水泼到孙铁强的地方,还是像上一次一样蹲着孙铁强,他在那里蹲着抽烟。旁边停着汪林的黑色宝马车。 孙铁强先是看到了汪林,随即看到了乔花开,孙铁强站了起来,把烟头丢地上碾灭,他叫了一声:“阿花。”乔花开没有理她,汪林已经为乔花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乔花开坐了进去。 汪林迅速坐上驾驶座,发动车辆,开了出去。孙铁强追着车喊了两声,终于停下了脚步。随后,孙铁强一脚踹翻了一盆杜鹃花,花盆被他踢烂了。 奶牛场大门处,当班的又是老杨头,他远远地看到汪林的车,就殷勤地升起了起落杆。汪林将车径直开出了奶牛场,经过老杨头身边时,朝他挥挥手,说了声:“谢了!”老杨头殷勤地点头哈腰。 乔花开问汪林:“你又给他烟了?” 汪林说:“这次没给烟,给了他一瓶酒。” 乔花开忍不住笑了起来,了然地点点头,道:“我就奇怪门岗怎么会放你进来的,原来你买通了老杨头。” 汪林狡黠地“嘿嘿”笑了。 这一晚,汪林带乔花开吃了中餐,他谨记上一次的点菜教训,点了一堆素菜,最后是乔花开自己受不了了,对汪林说:“还是点个排骨或者什么荤菜吧,只要不点牛肉就好,你辛苦一天也要补一补才行的。奶牛场食堂的伙食很差,我这段时间也缺了营养了。”汪林闻言大喜,立刻点了两只膏蟹,又点了半只烤鸭,乔花开很喜欢吃,吃的满嘴都是油。汪林又体贴地为乔花开最后点了两份糖水喝,自己却怕血糖高,没有喝。 两人尽释前嫌,像一对最亲密的恋人一样,小声地说笑,偶尔甜蜜地对视,乔花开好几次快乐地笑出了声,又赶紧悄悄地掩住嘴巴,生怕引起餐厅中别人的注意。夜很深了,汪林才开车将乔花开送回奶牛场,还未到门口,老杨头已经远远地为他升起起落杆,还殷勤地招手。汪林将车子一口气开到乔花开宿舍门口,才停下。 乔花开正打算开门下车,汪林撒娇一样“嗯”了一声,乔花开扭头看向汪林,汪林捏住乔花开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这一次,乔花开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但她的脸瞬间红了。 汪林笑一笑,一探手臂,从车后座上拿过来一抱鲜花,和一个装得满满的购物袋递给乔花开,说声:“给你的。”乔花开羞涩地笑了笑,犹豫一下,还是接过了鲜花和购物袋,朝汪林挥挥手,开门下了车。 这一次,乔花开没有像上次那样急于打开宿舍门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一直微笑着,目视汪林的车离开。乔花开这才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忽然看到对面花坛下,有个红色的点点一亮一灭的,乔花开还闻到了烟味,此情此境,恰如那天乔花开被汪林强吻那天晚上一样,乔花开知道孙铁强在那里。果然,孙铁强从花坛处站了起来,他默默地看着乔花开。乔花开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开门进了房间,然后,很大声地拉上了门栓,意在让门外的孙铁强听到。 乔花开锁上房门,开了灯,却没有再动,而是背靠门上,听着院子里的动静。过了好久,院子里始终寂静无声。乔花开以为孙铁强走了,正要离开门板,忽然听到院子里“哗啦啦”地一片响,乔花开没敢开门去看,第二天早上,乔花开拉开房门,才看到花坛上的花盆倒了一大片。孙铁强又一次被扣罚工资。 随后的日子,乔花开尽量避免和孙铁强见面。奶牛场食堂是他们最容易碰面的地方,以前两个人总是约了时间一起打饭,一起坐了吃。可现在,乔花开尽量将自己去饭堂的时间和大家错开,要么是早早地去,大家还没去时她已经打好饭了,或者,她就干脆等大家都吃完了才去。而且,她不再在饭堂坐着用餐,为此,她特意准备了一个饭盒,早餐带到办公室吃,午餐和晚餐都是把饭菜打回宿舍吃,而且,她只要是一回宿舍,就立刻将房门反锁起来。这期间,孙铁强来敲过几次房门,但是,乔花开都没有给他开。 奶牛场的男男女女这段时间也都躲着孙铁强,孙铁强像一个炸药桶一样,无论谁一句什么话,都可能随时点燃他的性子,他会立即扑上来打架,就连说过孙铁强绿了的“斜眼周”,此时虽然明确地知道孙铁强是真的绿了,却没有敢再当面撩他,因为孙铁强说了:“谁都别惹我,谁惹我,小心我弄死谁!” 第二百一十七章 生日快乐 东林奶牛场场长给陈虹去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奶牛场后天上午有个项目讨论,杨场长希望陈律师能出席一下,给他们提供一些法律咨询意见,陈虹答应了。陈虹挂了杨场长的电话,就去电话给乔老太乔真真,问她有什么要带给乔花开的,她明天下午过奶牛场去。 乔老太一听陈虹说要去奶牛场,就喜不自禁地道:“哎呀,陈律师,真是太好了。明天是阿花的生日,我去准备点生日礼物,你帮我带给她!” 第二天,乔老太起了个大早去买菜,她要为乔花开做几样点心托陈虹带去,从菜市场出来,乔花开遇到了大东派出所孟所长,孟所长身旁还同行着一个大美女。乔老太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记者吴菁菁,吴菁菁是来大东派出所挖料的。吴菁菁自然也对这位执着的老太太印象深刻,三个人站着说了几句话。 孟所长问乔老太怎么一大早买这么多菜,乔老太就说,她今天要做几样拿手菜托陈律师带给侄女,侄女在奶牛场工作,好久才能回来一趟,今天是她侄女的生日,陈律师刚好下午要过去奶牛场。孟所长就调皮地说,阿婆你不如多做一点,给我们也尝尝鲜呀,乔老太就说:“下次,下次吧,下次我做了送你们派出所去。” 陈虹正在办公室赶着起草文件,下午要去奶牛场,陈虹想把手头的工作走之前抓紧做完了。这时候,范舟跑来了。范舟今天没课,就索性跑到陈虹办公室来坐着,陪陈虹办公,另外想着看能不能午饭一起吃。 陈虹平时太忙了,常常是和范舟通电话都得长话短说,节约时间,和范舟一起吃饭的机会也不多,范舟对此抱怨不少。现在俩人的关系稳定,范舟已经获准进入陈虹富景花园的房间,可是,陈虹从不肯留宿他,这让范舟又爱又急。爱的是陈虹看来是一个洁身自爱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呢?急的是,这么好的女人摆在眼前,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拥有陈虹呢? 范舟试探问过陈虹俩人结婚的事情,陈虹每次都是支支吾吾说,得再等等,她最近太忙。范舟已经暗暗想好了,这种事情不能再由着陈虹拖,他一会儿和陈虹吃完饭,就拉她去一起看戒指,范舟打算速战速决,将陈虹娶进门来。 范舟满心以为今天这个计划肯定能够实现,不曾想快下班的时候,陈虹接到一个邀请她吃午饭的电话,是乔老太乔真真打来的,乔老太说,她备了几样拿手小菜,让陈虹一会儿下班后来她这里吃饭,吃完饭从她这里直接去奶牛场。陈虹看看范舟,想推辞乔老太那边,可惜乔老太很固执,说有两个菜已经做好了,汤也熬好了,另外还有菜已经洗好切好了,只等陈虹来了就下锅。陈虹不来,这些菜就全浪费了。陈虹只好答应了乔老太的邀请。范舟美梦落空,只能怏怏地走了。 乔老太的菜果然丰盛,陈虹被乔老太劝着吃了很多,吃完饭,乔老太又拿出四个饭盒,里面满满地装着四盒点心,乔老太说,这些都是乔花开最爱吃的点心,让陈虹带给乔花开。此外,乔老太还准备了好多水果,以及一双新鞋,都是托陈虹带给乔花开的。 陈虹去到奶牛场时,时间还比较早,还没到下班的点,陈虹先入住了招待所,放下行李,然后去宣传部办公室找乔花开。办公室只坐着小鸽子一人。小鸽子是认识陈虹的,一看到陈虹进来,就赶紧起身招呼,说:“杨场长今天下午没有来,需要我帮您联系吗?” 陈虹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不是来找杨场长的,我是找阿花的。阿花去哪儿了?” 小鸽子笑道:“今天是阿花的生日,我们奶场对于生日员工给半天假期,阿花今天只上了半天班就走了。” “哦,这样啊。”陈虹也笑了,“你们场的管理很人性化嘛!” 陈虹从办公室出来以后,去了乔花开的宿舍,宿舍门锁着,里面没有人,陈虹给乔花开写了张字条,告诉乔花开她来了,住在招待所,然后把字条从门板下面塞了进去。陈虹回到办公室,拿出笔记本电脑,继续敲打她没有来得及起草完毕的文件。 乔花开是今天中午离开奶牛场的,汪林早已和她提前约好,今天给她过生日。乔花开没让汪林进奶牛场接她,她让汪林将车停在奶牛场外面,然后打电话给她,乔花开自己从奶牛场跑出来,坐上汪林的车离开。 汪林说,这是他们相识以来乔花开的第一个生日呢,一定要好好过。汪林先是带着乔花开去了一家游乐园,玩了很多游乐项目,射击、碰碰车、过山车等,乔花开玩得开心极了,雪糕、爆米花、小吃等也吃了够,乔花开从头到尾,嘴就没停过。 晚餐的时候,汪林又带着乔花开去了一家著名的旋转餐厅,位于一座三十三层大厦的顶楼,汪林定的是靠窗的位置,放眼望去,红红绿绿的大上海就在他们脚下,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浏览,乔花开激动得低声“哇哇”了好几声。 吃饭间,汪林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个扁平盒子送给乔花开,说声:“生日快乐!”乔花开喜滋滋地接了,当下拆开来看,是一条白金项链,挂着心型钻石缀子。 两个人吃完饭,饭店居然拎来一个大大的巧克力蛋糕,是汪林定做的,是让乔花开带着回去请大家吃生日蛋糕的。乔花开对于汪林的这份贴心非常喜欢。两人下到停车场,汪林抱着乔花开躲在暗处亲了个够,然后,就撒对乔花开说:“阿花,今晚不回去了。” 乔花开听完吓了一跳,说:“不回去?去哪儿?” 汪林和乔花开耳鬓厮磨着,低声说:“我们去酒店开房。” 乔花开的脸火辣辣的,但她看一眼汪林道:“我明天还有工作,我要回奶牛场。” 汪林失望地“哦”了一声,只好带着乔花开上了车,朝奶牛场开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遇险 汪林和乔花开回到奶牛场,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天已经完全黑了。汪林将车一直开到奶牛场门口,门口横着的起落杆始终没有升起,他们等了很久也不见守门的保安过来,汪林不耐烦地按了两下喇叭。乔花开于是提出自己下车步行回宿舍区,反正进了奶牛场大门就安全了,就在这时,车前出现一个人影,居然是孙铁强。看样子,孙铁强今晚当班。 汪林降下车窗玻璃,看见孙铁强走过来,就朝孙铁强道:“喂,麻烦开一下杆,我送个人进去。” 孙铁强眼睛瞟一下副驾驶座上的乔花开,朝汪林冷冷道:“对不起,时间太晚了,外面的车不让进去。” 汪林皱着眉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就进去放个人,又不停留,有什么影响呢?” 孙铁强道:“别以为你开辆宝马就了不起,今晚我当班,这个门今晚归我管,我说不能进就不能进。”孙铁强说着拍了两下车顶。 这一下把汪林惹火了,他打开车门,下了车,手指点着孙铁强,朝孙铁强吼道:“你个小保安,有啥了不起,你横什么横!” “小保安”三个字刺激了孙铁强,他一手揪住汪林的领口,另一手握成拳头朝汪林挥舞道:“我警告你,不要再叫我小保安!否则,我锤死你!” “来呀,不妨试试,看看是谁锤死谁!”汪林毫不退让,朝孙铁强嚷嚷道。 乔花开早已下了车,此时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扭打在一起,乔花开奋力插在二人中间,厉声喊着:“住手!都给我住手!”汪林和孙铁强终于没有扭打在一起。乔花将二人用力分开,然后,将汪林推入车内坐在驾驶座上,乔花开将车门关好,让汪林开车掉头回去。汪林起初不肯,但是,乔花开的威胁说,如果他不走的话,以后都不理他了,汪林无奈,只得驾车离去,临去时,不忘将那个巧克力生日蛋糕留给乔花开。 乔花开一直等到看不见汪林的车了,还是没有动,她怕汪林一会儿又掉头回来。乔花开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汪林的车没有回来,乔花开这才掉头往奶牛场走去。孙铁强追着乔花开叫了两声:“阿花,阿花!”乔花开始终没有回头,径直朝宿舍走去。 乔花开回到宿舍,开了房门,打开灯,看到门口的地上有张白色的纸,上面似乎写着字,乔花开低头看上面的内容,写的是:“阿花:我来了,住在招待所,你姑妈给你带了生日礼物。”落款是陈虹。 “哇,陈姐来了!还带了姑妈的生日礼物!”乔花开欢喜得不得了,拣起地上的纸条,再看一遍,简直就是心花怒放。她赶紧放下手中的生日蛋糕和手袋,转身出了房间,朝招待所走去。奶牛场的招待所建在一个山坡上,小路微微斜上,远远就能看到一排平房,只有中间一间房子里放出悠悠的灯光。 陈虹今天晚饭后,又去过乔花开的宿舍两次,可是,乔花开的宿舍门一直关着,里面也没有灯。她不知道乔花开这是跑到哪里去过生日去了,据她来这里有限的几次观察,奶牛场附近实在也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别说电影院之类的地方了,就连吃饭的地方也十分简陋,陈虹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令到乔花开从下午开始就外出,直到这么晚了还没有归来。 眼看着快十一点了,陈虹又去乔花开宿舍看了看,乔花开的门还是关着,房间还是没有灯。乔花开那一排大多数房间,陈虹最初去的时候还每间房间都亮着灯,有人说话和进出,此时此刻,宿舍都已熄了灯,看来是都睡觉了,陈虹心里不禁担心起来,她在乔花开门外又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乔花开。夜风冷冷吹着,陈虹没办法,只好先回去招待所自己房间,打算等一会儿晚些再来看乔花开。 从宿舍区前往招待所有一段蜿蜒向上的小路,陈虹沿着小路慢慢走着,路边是野草和野花,四围很寂静,草丛里有蛩鸣。月牙儿不知道躲进了哪里,四周一个人也看不到。 忽然,就在陈虹经过之处,一个黑影忽然跳起,向陈虹扑去,陈虹猝不及防,被黑影扑倒,她奋力挣扎,大声嘶喊,无奈,黑影残忍粗暴,他狞笑着将陈虹死死压在身下,并且开始脱陈虹的衣裤,陈虹挣扎过程中,她的鞋子掉了,上衣纽扣被扯落,陈虹虽然大声呼救,但是,她的嘴唇被黑影不断地堵住,声音断断续续,最主要的,是奶牛场四围空旷,招待所所在位置为求安静,与工人的生活工作区不在一起,这里到了晚上就四面无人,所以,陈虹的嘶喊根本无人能听到。 渐渐地,陈虹在搏斗中看清,压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正是那个一直嚷嚷着让她还老婆的、邋遢中年男人。陈虹心里焦急如焚,她不知道这个疯子一样的下流男人是如何知道这里,并且来到这里找到她的,她此刻已经使出浑身力气来反抗这个男人的侵犯了,却依旧无法将这个男人推开,男人在她身上越来越幸福,手开始到处乱摸,陈虹的长裤终于也被这个下流男人撕扯掉了,陈虹几乎就要绝望了...... 乔花开沿着脚下的小路朝招待所走着,她隐隐约约能看到招待所的房子,和陈虹房间亮着的灯,乔花开心情激动,加快了脚步。忽然,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喊叫:“快来人啊!救命啊!”乔花开停下脚步再听,却又听不见了。可她分明觉得,刚才的声音像极了陈虹的。 乔花开着急起来,她开始加快步子跑了起来,渐渐地,她又听到了两声喊叫,她已经可以肯定,这是陈虹的声音,陈虹出事了。乔花开愈发朝招待所快速跑去。挣扎声、喊叫声、喘息声越来越近,乔花开的目光渐渐锁定前方不远处,路旁一堆起起伏伏的草丛...... 第二百一十九章 生死一线 邋遢男人喘息着,将陈虹死死压在身下,陈虹的挣扎和美好让这个疯狂的男人十分兴奋和激动,他一边亲吻陈虹,一边狞笑着说:“陈虹,陈大律师,我想你很久了啊!你让我没了老婆,那么,我老婆该尽的义务,今天,就由你来替她尽一尽吧......”邋遢男人说着,手不停地撕扯陈虹的短裤,试图将她最后的一点保护也扯下来...... 忽然,斜刺里扑来一个身影,将邋遢男人一下子撞得倒在了一旁,陈虹趁机起身,扭头看时,那个人影已经跟邋遢男人扭打在一起,是乔花开!乔花开一边死死地抱住邋遢男人,不让他有机会站起来,一边朝陈虹大声喊道:“陈姐,快跑!” 陈虹迅速穿好长裤,扭头想去帮乔花开,一回头,就看到邋遢男人手里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乔花开却还毫无所知,还在努力地将脸贴在男人胸口,在努力地压着男人,不让他起身。 陈虹惊叫一声:“阿花小心!”扑过去想抢夺邋遢男人的匕首,却已经晚了,邋遢男人将刀狠狠地刺入阿花腰部,又狠狠地拔了出来。阿花不可置信地捂住腰间的伤口,软绵绵地倒在了一旁,鲜血从她指缝里汩汩地渗出。 邋遢男人一下子跳起身来,手里还拿着那把带血的匕首,他狞笑着,又朝陈虹逼来。陈虹抽出腰间的皮带,一皮带甩了过去,然后朝邋遢男人大喊道:“你杀人了!知道吗?杀人了!你会被判死刑的!” 邋遢男人闻声一愣,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乔花开,乔花开嘴唇发白,满手鲜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唇哆嗦不已,却说不出话来。邋遢男人忽然醒觉到了什么,他慢慢向后退去,退出几步之后,他再次狞笑着朝陈虹逼近,嘴里说道:“杀一人也是杀,杀两个还是杀,不如我今天就一起送你们俩个归西,说不定就没人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了.....” 邋遢男人的话让陈虹倒抽一口凉气,陈虹发现,她真是小看这个男人了,就凭这个男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里,找到她,并伏击她,就说明这个男人绝不是一个空有蛮力的男人,他也是一个使用智力进行犯罪的人。这种人尤难对付。 乔花开眼见这番情形,用尽力气朝陈虹叫道:“陈姐,你快跑!别管我!” 陈虹知道,乔花开说的何尝不是一个办法,眼前这个持刀的野蛮男人,就算合她合乔花开两个女人的力量,也未必可以斗赢他,何况,现在乔花开重伤倒地。她现在撒腿飞跑,或许是一条逃生之路,从高中到大学,陈虹的短跑成绩都是十分优秀的,陈虹有信心在这个恶魔追上她之前跑到有人的地方。 可是,乔花开怎么办,现在很明显,有她在,还可以略微牵制一点这个恶魔一样的邋遢男人,她一旦逃跑,恶魔男人就可能彻底放弃追她,而去专心对付乔花开一个,乔花开就彻底没救了。 陈虹的头脑彻底冷静下来,她决定继续在这里牵制恶魔,和这个邋遢男人周旋。 陈虹突然问邋遢男人:“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你老婆的下落?” 邋遢男人愣了愣,说:“我知道她已经离开上海。”邋遢男人说着,朝陈虹逼近一步。陈虹警觉地跟着后退一步,手上的皮带抓得更紧了。但她面色上丝毫不露紧张情绪,继续道:“我知道她在哪个城市工作,还知道她的新工作单位。” 邋遢男人看看陈虹,说:“你想跟我谈条件,有条件地告诉我,是吗?” 陈虹点点头,说:“就是这样,我昨天还和她通过电话,我可以把她的工作地址和单位交给你。” 忽然,从远处射来两道手电的光,照向这里,乔花开立即说道:“是场里的保安巡夜。” 陈虹当即朝手电筒方向挥舞着手臂,开始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这里有坏人!救命啊!”陈虹一边喊叫,一边游走着,防备邋遢男人的袭击。随着陈虹的喊叫,远处传来两个保安的声音:“什么人?发生什么了?”然后,两道光柱跳跃着,朝这边奔来。 邋遢男人见势不妙,忽然转身,朝黑暗处狂奔而去。 陈虹顾不得追那个邋遢男人,她赶紧跑到乔花开身边,检查乔花开的伤势,只见乔花开捂住自己的腰间,已经满手是血,人也极度虚弱。陈虹焦急地问乔花开道:“知不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里?”乔花开摇摇头。陈虹回头看了看两个已经跑近的两个保安,对乔花开说:“你等我,我去开车。你一定要撑住!” 陈虹站起身,朝招待所方向跑去,她去到房间,拿了车钥匙和手机,随后开车来到乔花开所在的路旁停了,两个保安将乔花开搬上了车后座。陈虹问起附近的医院,二人只是听说过有间仁心医院,但具体怎么去,他们也不知道。 陈虹用导航一搜,附近果然有家仁心医院,开车大约二十来分钟的样子,陈虹当即打通范舟的电话,范舟已经睡了,接到陈虹的电话有点迷迷糊糊的感觉,陈虹对他说:“给我联系离东林奶牛场附近的仁心医院,有人受了刀伤,生命垂危,需要送去急诊,让他们安排手术,我马上送人过去。”陈虹并将东林奶牛场的地址报给了范舟。 陈虹和范舟通完电话,设了仁心医院的导航,坐上司机座,一踩油门,朝奶牛场门外开去。孙铁强正坐在门房里生闷气,他对于今晚乔花开和汪林一起过生日的事情耿耿于怀,伤心且失落。忽然,他看到从奶牛场里面开来一辆车,还开了双闪灯,孙铁强看不清司机是谁。他原本想等车子开到近前,进行盘问之后才开起落杆,哪知道,远远地陈虹就从司机驾驶座上探出头来,边开边喊:“开门,快开门!” 孙铁强一愣,但是,陈虹他是认识的,知道是他们单位的法律顾问,眼看陈虹急成这个样子,孙铁强不敢耽搁,赶紧升起了起落杆。陈虹踩着油门冲出了奶牛场。 第二百二十章 报警 陈虹一边开车朝仁心医院飞奔,一边不断地回头看车后座歪着的乔花开,乔花开眼睛闭着,面色十分难看,陈虹对乔花开说:“阿花,你要挺住!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陈虹这么说着,眼泪却已经流了下来...... 没多久,范舟打来了电话,陈虹用蓝牙接通。范舟告诉陈虹,他已经联系好仁心医院,那边医院已经开始准备手术,他一会儿也赶到仁心医院去。 仁心医院终于到了,接到范舟消息的有医生和护士已经准备好滑轮床,在医院大厅门口等候了,陈虹的车刚停下,医生护士就冲上来,打开车门,将乔花开抬上滑轮床。此时的乔花开已经失去知觉,陈虹拼命叫她,乔花开始终没有反应。护士和医生推着滑轮床,飞跑着将乔花开推进了手术室。陈虹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只觉精疲力尽,对乔花开的担心,对今晚噩梦一样经历的后怕,让陈虹手足冰凉,眼泪不停地顺着她的眼角流淌下来。 范舟到达仁心医院的时候,乔花开的手术还未结束,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范舟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找到了陈虹,陈虹一脸疲倦,范舟心疼地将陈虹抱在怀里,陈虹伏在范舟肩头轻声哭泣起来。 范舟问起事情的经过,陈虹约略讲了她在奶牛场如何突然遇到恶魔男人,乔花开如何奋力相救,结果,乔花开被恶魔男人用刀刺伤的经过。 陈虹刚刚讲完,手术室的门开了,陈虹赶紧起身,乔花开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告诉陈虹,幸亏匕首未刺中器官,乔花开无生命危险,但是,失血过多,加之麻醉药还未完全过去,所以乔花开暂时还未醒来。陈虹按照护士的吩咐,给乔花开办理了住院手续。看着乔花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陈虹内心痛苦不已,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乔老太乔真真交代。 陈虹内心挣扎,于是和范舟低声商量说:“你说我是先通知阿花的姑妈?还是先报警?” 范舟一脸愕然,反问陈虹道:“报警?报什么警?什么事报警?” 陈虹愣了愣,说道:“当然是报我差点被强奸、阿花被捅伤的事情啊,那个恶魔现在逃跑了,得让公安局尽快抓捕他归案才行。” 范舟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脸色铁青,对陈虹道:“这种事情你也好意思报警?” 这一次,轮到陈虹愕然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范舟,说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报警的呢?犯罪的又不是我。” 范舟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说道:“你差点被强奸,这种事情,你想让所有的人知道吗?” 陈虹道:“你的意思,让我不要声张这件事?让这件事情悄悄过去?让罪犯逍遥法外?” 范舟叹一口气,伸手抓住陈虹的手,说道:“你不是没事吗?那就算了啦,嚷嚷出去,名声受辱,何必呢?” 陈虹一下子甩开范舟的手,指着病床上躺着的乔花开,说道:“范舟,你看看床上的阿花,她为了我,和歹徒搏斗被刺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命都要差点搭上了,你却要我爱惜名声,不向警察报案?” 范舟看陈虹甩开了自己的手,也来了气,他怒声道:“那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呢?我的女朋友差点被人强奸,你觉得我脸上有光吗?我以后怎么见人?以后无论你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在背后指指戳戳的,你受得了吗?” “你——”陈虹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范舟,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盯着范舟的眼睛看了很久,才道,“范舟,我差点被强奸,阿花被刺昏迷,你却只考虑你的面子?!” “虹虹,我是为你好,就算不考虑我的面子,你也要顾及一下自己的名声吧?让大家都知道你差点被侵犯,有什么好处呢?一个差点被强奸的女人,你指望自己能有好名声吗?”范舟激动地说道。 陈虹听范舟这么说,嘴唇都气白了,她反问范舟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让我为了一个所谓的好名声,忍受那个人渣的侵犯,漠视阿花为我的受伤,是吗?” 范舟苦笑着解释说:“我不是让你忍受侵犯......” 陈虹摆摆手,打断了范舟的话,说道:“范舟,我是律师,我的工作是用法律武器保护我的当事人,可是,如果我连自己都不敢拿起法律武器和歹徒进行战斗,我还配做一名律师吗?我不会为了所谓的名声而忍气吞声,纵容犯罪的!” 陈虹说完,转身就要出病房去,范舟上前一把拉住陈虹,他的眼圈也红了,对陈虹道:“虹虹,我今天刚刚去买好了戒指,准备这个周末向你求婚呢,你难道愿意让这件小事,影响我们的婚事吗?” “婚事?”陈虹笑道,她冷冷地看了看范舟,说,“我何曾答应过你要办婚事呢?我们两个互相还有很多地方互不了解,现在就谈求婚和婚事,还为时太早。” 陈虹说完,甩开范舟出了病房,留下脸色苍白的范舟独自在病房里站着发愣。医院走廊里很安静,电梯口的值班台有两个值班护士在忙碌。陈虹乘坐电梯下到医院大堂,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陈虹看着手机,她知道她只要按下110三个数字,她和范舟之间就可能造成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痕。陈虹的心很痛,也很悲哀,她第一时间给电话范舟,是希望在她最难、最脆弱的时候,范舟能陪在她身边,给她安慰和鼓励,陪她一起报警,一起面对警察做笔录。可如今,她对此已经失望,她一直知道很多女性在受到不法侵犯的时候选择忍气吞声,选择隐忍和隐瞒,却没有想到,自己遇到的却是男朋友让她隐忍。 陈虹摇摇头,苦笑起来,她只知道范舟不了解她,却没想到,她其实也不了解范舟...... 陈虹打开电话,拨通了110。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要说对不起 陈虹电话报警后,再次乘坐电梯回到病房,范舟正在病房里郁闷着,一看陈虹回来,赶紧殷勤地凑过来,说:“虹虹,你累了,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宵夜——”范舟话未说完,陈虹朝他冷冷道:“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十分钟之内到。” 范舟一听,又气又急,看着陈虹的眼睛满是失望,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他痛苦地挥挥手,垂下了头。 两个人在病房里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走廊里传来吵杂的声音,陈虹听到有人在问:“你们这里有人报警,是哪个病房的?”陈虹赶紧迎了出去。两名身穿警服的公安干警正站在服务台前和护士说话。陈虹快步走过去,说道:“是我,我报的警。”两名干警核实过陈虹的身份后,和陈虹一起来到了乔花开的病房。病房里,范舟已经不知所踪。 警察对陈虹的报警做了详细记录,陈虹提供了那个邋遢中年男人的情况,但是,陈虹因为是前几年代理他前妻与他的离婚案,所以陈虹现在只记得他前妻的姓名,具体这个邋遢男人叫什么名字,陈虹已经没有印象了。警察随后离开了。 “陈姐,你不该报警的。”陈虹送给警察离开后,回到病房,忽然听到乔花开的声音。乔花开已经醒了。陈虹喜出望外,赶紧上前,问乔花开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乔花开却再次摇着头,说:“陈姐,你不该报警。” 陈虹看了看乔花开,问她说:“你听到我和小范说话了?”乔花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陈虹摸了摸乔花开的额头,确认她的温度,说道:“阿花,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必须报警!只有报警,才能抓到那个坏人,还你我公道!”乔花开闷闷不乐道:“陈姐,我没关系的,你男朋友......”陈虹却不等乔花开把话说完,转身去叫护士去了。 当晚,范舟再没有回来。 警方办案神速,在接到陈虹报案的当晚,警方就通过查询户籍信息,查清楚了那个邋遢男人的信息,该人姓钱,名通,现年四十三岁,无业,是居委会眼里典型的二流子,平常就靠打麻将、小坑小骗生活,偶尔还操作一两单碰瓷,敲诈一把过路司机,每月领着低保和社会救济金。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姐姐,偶尔接济他一点。住的房子是父母留下来的一间小屋子。 警方在钱通家附近和他姐姐家守了两天,都没看到他回来,次日,却接到长途汽车站派出所的消息,钱通已在长途汽车站落网。他买了汽车票,正准备逃出上海呢。也就是说,警方前后只用了七十二小时不到,就将这个涉嫌强奸未遂和故意伤害的重犯,缉拿归案。 最先来到乔花开所住病房的,是纸媒的记者,乔花开见义勇为、勇斗歹徒负伤的事迹很快就在魔都各大报纸宣传开了,乔老太乔真真捧着报纸,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报纸上面刊登的照片里,坐在病床上的、见义勇为的女英雄是乔花开,何况东林奶牛场难道还有第二个叫乔花开的人吗?乔老太赶紧拨通乔花开奶牛场宣传部的办公电话——乔花开的手机一直都没敢告诉姑妈乔真真,她怕姑妈问她手机的来历——电话是小鸽子接的,小鸽子告诉乔老太乔真真,报纸上那个东林奶牛场勇斗歹徒的女职工,就是乔真真的侄女乔花开,东林奶牛场再无第二个叫做乔花开的员工。 这一下,乔老太反而着急了,她问小鸽子,报纸上上写着乔花开受了伤,被歹徒那刀捅伤了,是不是真的,伤的重不重?小鸽子遗憾地告诉乔真真,她也不清楚情况,只知道乔花开到现在还在仁心医院。 乔老太放下电话,再次回看报纸上的报道,她发现事情居然发生在乔花开生日那天晚上,乔老太想起自己那天还托陈虹给乔花开带了很多好吃的,乔老太于是打电话给陈虹,问陈虹知不知道乔花开生日那晚勇斗歹徒、负伤住院的事情。 结果,乔老太才刚一问完,电话那头的陈虹就一迭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乔老太懵了,问陈虹说:“陈律师,你有啥对不起的呀?难道你把我给阿花做的点心自个儿偷吃了?”乔老太说完,被自己的幽默逗笑了,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陈虹却问乔老太:“阿婆,你想不想去看一看阿花去?她很想你呢!” 乔老太接口道:“想啊,我当然想了,也不知道她伤得怎么样,可惜我不知道那家仁心医院怎么走。” 陈虹立即说:“阿婆,您在家等着我,我一个小时之后过来接您!” 不告诉乔老太乔真真是乔花开的意思,她担心姑妈乔真真听说她受伤会太过担心,所以,她坚持不肯告诉姑妈乔真真,陈虹只好依着乔花开。现在,乔真真既然从报纸上知道了这件事情,陈虹也无谓再继续隐瞒了。 坐上陈虹的车,乔老太乔真真才知道陈虹所言“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乔花开那晚居然是为了救陈虹才负伤的,陈虹向乔老太讲完事情的经过,乔老太很久没有说话,陈虹再一次心情沉痛地向乔老太说:“对不起!”乔老太却一挥手,说道:“陈律师,你不需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乔老太顿了顿,又说,“可恶的是那个强奸犯,这件事就算是我遇上了,也一定会跟他搏斗一番的!”陈虹听乔老太这么一说,心中大宽,觉得好温暖。 乔老太继续说道:“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被坏人的嚣张气焰吓倒,就要跟坏人坏事做斗争,要弘扬正气,要坚信这世界永远都是邪不压正,这件事情阿花做得很对很好!”这番话,更是让陈虹听得敬佩不已,她忽然觉得,乔花开和乔老太不愧是流着一样的血,她们面对黑暗,面对坏人坏事的勇气实在令人敬佩。 陈虹忍不住想到了范舟,这件事情上,范舟这个七尺男儿都被这姑侄二人比下去了,陈虹不觉有些黯然。 第二百二十二章 电视采访 陈虹和乔老太都没有想到,她们在乔花开的病房里遇到了吴菁菁。吴菁菁正手握话筒,想采访乔花开,摄像机也已经架起来,镜头对着病床,只可惜乔花开把脑袋蒙在被子里,不愿意接受采访。 陈虹和乔老太进入病房的时候,正听到乔花开在被窝里大喊:“哎呀,吴记者,你不要这样宣传我啊,我算不上见义勇为的英雄,陈虹是我姐,我那是救我自己姐姐呢,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呢,不是见义勇为!” 乔花开这番话说得乔老太喜不自禁,脸上乐开了花,陈虹听了,心中也是满满的感动。乔老太喊一声:“阿花,姑妈来看你了!”乔花开一听,当即从被窝里坐起来,果然看到姑妈乔真真和陈虹出现在房里。乔花开大喜,就想跳下床来拥抱姑妈乔真真和陈虹,忽然呲牙咧嘴起来,想来是牵扯到了伤口。慌得乔真真赶紧过去扶住乔花开,对她心疼地说:“阿花你慢点,慢点,别把伤口扯开了。” 吴菁菁一看这个样子,早已示意摄影师,趁机拍摄乔花开和乔老太,吓得乔花开重新又拿被子蒙住脑袋,嚷嚷道:“哎呀,吴记者,我都说别拍我了呀!我不想上电视!” 陈虹见此情形,只好上前对吴菁菁说:“菁菁,别拍了,阿花不愿意上电视,就不要勉强她了。” 吴菁菁无奈地嘟了嘟嘴,说道:“那好吧,听你的。”吴菁菁于是吩咐摄影师收起摄影机,先下楼去等她。乔老太已经和乔花开在那里嘀嘀咕咕了,吴菁菁又和三人寒暄了几句后,告辞离开。陈虹送她出去,在走廊里,吴菁菁忽然凑近陈虹,对陈虹说:“陈律师,你作为受害人,能不能给我提供点独家爆料?” 陈虹看了看吴菁菁,沉吟了一下,说:“这类型案件在法院开庭之前,即使是办案部门也不能接受媒体采访的,我也一样。” 吴菁菁莞尔一笑,道:“行,那我们说好,等开完庭,你要和阿花还有乔姑妈一起,接受我的独家专访,好不好?” 陈虹犹豫一下,回答吴菁菁道:“到时候看情况吧。” 乔老太和陈虹一起,在乔花开这里陪着乔花开说话,陈虹打算去买水果给乔花开,结果发现她这里已经有水果了,乔花开说昨天有同事来过。陈虹又问乔花开,需不需要她到乔花开宿舍,帮她拿一些衣服之类的私人用品过来,乔花开赶紧说不用了,已经托了同事给她送。 晚饭之后,陈虹和乔老太要离开了,乔老太叮嘱一番乔花开,和陈虹一起下了楼,陈虹发现自己忘了拿车钥匙,她折身上楼去取车钥匙,刚出电梯,就看到乔花开在服务台那里打电话,只听乔花开说:“你来吧,现在没人了。” 陈虹叫一声:“阿花,给谁打电话呢?”乔花开看到陈虹去而复返,发现了她在打电话,脸上的表情很不自在,慌慌张张地说:“没有,没有,我就是给同事打个电话,让她给我送东西。”陈虹笑一笑,没放在心上,拿了车钥匙之后,又叮嘱了几句乔花开,乘坐电梯走了。 陈虹和乔老太离开不久,汪林开着车出现在了仁心医院里。他带着炖汤,水果,鲜花,还有一大包新买的衣服,来到了医院,乔花开见到他格外欢喜,两个人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轻轻地互相一啄嘴,立刻又分开了,脸上都是甜蜜的微笑。 乔花开坐在床头,汪林坐一把椅子上,他打开汤樽,一勺一勺地给乔花开喂汤,乔花开喝了几口,觉得十分美味,问汪林:“这是什么汤?” 汪林说:“花旗参炖竹丝鸡。” 乔花开奇怪道:“你炖的?” 汪林腼腆一笑,道:“我哪儿会呀,这是酒店买的。” 乔花开于是噘着嘴,撒娇着说:“那你以后要学,我要喝你亲手炖的汤。” 汪林苦笑着,点头答应了,趁着乔花开不备,又在她嘴上亲了一下,乔花开的脸红了。 当晚,陈虹在乔老太家中吃完晚饭,刚回到自己在富景花园的家中,手机就响了,是母亲林若雨打来的。 陈虹按下接听键,就听到母亲林若雨带着哭声的、惊慌的喊叫:“虹虹,你没事吧?” 陈虹愣了愣:“妈,你怎么了?我没事啊,我好好的。” 林若雨那头哽咽着说:“虹虹,你不要瞒着妈妈,有什么委屈和难受,跟妈妈讲讲,妈妈跟你在一起的。” “妈妈,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你的话。”陈虹冷静地道,但是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林若雨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虹虹,你是不是被强奸了?” “妈,你听谁说的?”陈虹问林若雨。 林若雨说:“你先别问我听谁说的,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陈虹想了想,回答道:“没有,妈,未遂,您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吧?有个女孩突然出现,救了我,打断了犯罪。” 林若雨那边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转而非常气愤起来,说道:“电视台报道这件事,也不说清楚是未遂,把我吓死了。” “电视台?”陈虹皱了皱眉,问道,“哪个电视台?” “东方电视台啊,今日法栏节目,刚刚播完。”林若雨说。 陈虹当即挂断电话,打开电视,进入节目回放,将今日法栏节目调出进行回看。果然是吴菁菁主持的节目。节目一开始出现的画面,就是仁心医院。吴菁菁随后出现,她介绍了本市一桩公安七十二小时破案的强奸案件,受害人是知名律师安胜律师所女律师陈虹,吴菁菁简略介绍了案情,赞扬了警察的破案神速。随即,画面出现乔花开和乔老太坐在医院床头说话的情景,再随后,竟然都是陈虹的特写照片,这些照片取自安胜律师所网页介绍中关于陈虹的介绍部分。 正如陈虹的母亲林若雨所说,吴菁菁在节目中始终没有提到这是一桩强奸未遂的案子。节目末尾,吴菁菁并预报等庭审结束,将对陈虹及见义勇为者的英雄乔花开进行专访。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择手段 乔花开坐在床头啃苹果,汪林趴在病床旁,两个人腻腻歪歪聊着天,任谁一看都知道这是一对甜蜜蜜的情侣。墙上的电视在播出着广告,仁心医院的护士突然跑来,一边拿起遥控器换台,一边对乔花开说:“阿花你上电视了!东方电视台的今日法栏节目,正在播出。” 频道一换,电视里出现了吴菁菁。正在仁心医院门口介绍这单神速破案的强奸案,镜头里出现了乔花开和姑妈乔真真,吴菁菁介绍说有英雄的姑妈,就有英雄的侄女,镜头还再次回放了上一次采访乔老太的镜头。汪林看着电视,满脸笑容,说:“阿花,想不到你姑妈也这么厉害!” 乔花开却一脸不高兴地说道:“我不喜欢这个吴菁菁。” 忽然,电视里的镜头切换,出现陈虹的照片,陈虹一身西服套装,端庄大方,乔花开立刻星星眼叫了起来:“哇,陈姐好漂亮!” 可是,当吴菁菁说出这就是强奸案件的受害人,陈虹,陈律师时,乔花开生气了,她当即气愤道:“这个吴菁菁心眼太坏了啊!她怎么可以在电视上播放陈姐的照片呢!这样对陈虹影响不好的!不行,我要投诉。” 乔花开说完,要汪林把手机给她,她要马上打电话去电视台投诉吴菁菁。汪林劝她道:“阿花,算了,你不要多管闲事了,陈虹是律师,她的工作是保护别人,她还需要你来保护吗?” 乔花开眼睛一瞪,说:“当然需要了!这次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如果不是我恰好赶到,陈姐就要让坏人给糟蹋了。陈姐她心眼太好,容易被坏人算计,这个吴菁菁,上次她假借打电话之名,借了陈姐的电话,却在那里乱翻陈姐的通话记录,我全看到了。我告诉陈姐,陈姐还不信我。这一次我不能放过她!” 汪林却好说歹说都不肯给乔花开电话,又说现在这么晚了,电视台也没人办公了,乔花开这才作罢。 陈虹第二天一上班,小月就以担心地目光看着她,对她说:“陈姐,您不要紧吧?” 陈虹问:“什么事情不要紧?” 小月结结巴巴地说:“昨晚电视上报道......” “哦,”陈虹恍然,她朝小月说,“我没事。” 陈虹回自己办公室,一路上遇到的同事,眼神都怪怪的。就连她的助理赵海涛看到她,目光都有些躲躲闪闪。陈虹虽然约略知道这些人怪怪的原因,但她不予理会,依旧像往常一样淡定地办公,该干嘛干嘛。陈虹坐下办公没过多长时间,桌上的电话响了,是潘律师,潘主任让她过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陈虹去到潘主任的办公室,潘主任先给她倒了杯茶,陈虹喝了一口,然后等着潘主任说话。果然,潘主任也是这句话开头:“陈律师,你,不要紧吧?” 陈虹微笑道:“谢谢主任关心,我没事,犯罪未遂。” “哦哦,没事那就好。”潘律师听陈虹这么说,轻松不少。但是,他旋即神色一凛,大声说道,“但是这次公安也做得太过分了,你说他们要宣传自己破案神速就只说自己好了,说你干嘛呢?这类型案件,必须保护受害人的隐私,连法院开庭,受害人都可以申请不公开审理呢,受害人的姓名未经允许,是绝对不可以公开的,更加不能对媒体进行宣传,可他们居然把你的资料给了电视台!太过分了!” 潘律师边说,边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挥着手臂。然后,他停下来对陈虹说,“我刚才已经跟他们老大通电话了,对此表达了强烈不满!他们老大说会让法制科内查,到时候还你一个公道。” “谢谢主任。”陈虹对潘主任由衷地道。陈虹其实也打算稍晚时间联系公安那边的,想不到潘主任先帮她介入了。 就在这时,潘主任桌上的电话响了,潘主任看了看来电显示,对陈虹说了声:“是他们老大!”然后示意陈虹噤声。潘主任抓起电话道:“魏局,您好。” “潘律师啊,你刚才反应的那个问题,我询问过了,办案干警说他们没有泄露过受害人的信息哦,电视台应该是从其他渠道获得受害人的信息的。”魏局在电话那头说。 “啊?这样啊?您确定吗?”潘律师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应该没有错的,因为当时电视台记者去采访时,是三个干警一起接待他们的,三个人都说他们没有提受害人的具体情况,只说了一个姓氏,职业、年龄、名字都没有提过。对于电视台居然准确地报道出陈律师的工作单位和名字,他们也很不解。”魏局说。 “那,你们能不能询问一下那个电视台记者......”潘律师说。 魏局在那边为难道:“我们这样做恐怕不合适吧......” “嗯,也是。”潘律师点点头道,“谢谢魏局哈,改天请你喝茶。” 潘律师讲完电话,朝陈虹一摊手,说道:“这帮公安,居然敢做不敢认!” 陈虹再一次真诚感谢了潘律师的帮助,然后她替那几个公安干警解释道:“或许,确实不是他们说出去的。其实,不管是谁说出去的都没关系,既然选择了报警,我就做好了承受各方面压力的打算,开庭审理我也没打算申请不公开审理,我还打算以受害人的身份亲自出庭指证罪犯。” 潘律师听了陈虹的话,以赞赏的目光看着陈虹,朝陈虹挑着大拇指道:“陈律师,我们安胜律师所以你为荣!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们永远支持你!”, 其实,陈虹对于这件事情,心里有一个想法,她觉得,她是案件受害人的情况可能是乔花开不小心说出去的,因为她和乔老太那天进入乔花开的病房时,正听到乔花开朝吴菁菁大喊,她不是什么英雄,她是为了救陈虹才出手的。至于吴菁菁嘛,狗仔记者们为了提高收视率,不择手段,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两个疑问 陈虹本来都起身走出潘主任的办公室了,她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于是她重新折返,敲开了潘主任的门。 “怎么样?陈律师。”潘主任看到陈虹去而复返,问她道。 “这件案子中有一个疑点,我一直有点想不通。”陈虹说。 “哦哦,你坐。”潘主任招呼陈虹重新坐下。 陈虹理了理思绪,说道:“是这样的,这个犯罪嫌疑人是我以前的一个当事人,上一次他也来我们办公室这里闹过,因为我代理了他太太和他离婚的案件。可问题是,他那天居然出现在东林奶牛场,猫在路旁的草丛里伏击了我,他是怎么知道我那天晚上会在东林奶牛场的呢? “关于这个问题,公安那边的经办人告诉我,他们问过嫌疑人,嫌疑人的回答是他那天恰好在东林奶牛场附近瞎溜达,看到了我,就进去奶牛场伏击我。可我觉得他这种说法过于巧合了,首先,他不可能在奶牛场外面看到我,因为我是开车直接进入奶牛场的,他在奶牛场外面不可能看到我,至于说他是在奶牛场里面看到我的话,可能性更低。 “东林奶牛场不是市中心的大商场,没有人会闲了没事跑到那里去溜达。况且,东林奶牛场门口是有保安的,外人根本进不去,嫌疑人承认他是自己翻墙进去奶牛场的。嫌疑人的住址是在上海市西南角,东林奶牛场是在上海东郊,一个人怎么可能从西到东,瞎溜达那么远,还执着地非要翻墙进去一个有保安把守的奶牛场。 “还有一点,嫌疑人并没有尝试过从奶牛场大门那里进去,经办人问了那天下午和晚上当值的保安,两个保安都不曾见过嫌疑人。嫌疑人承认,他到了东林奶牛场之后,没有尝试过从大门进去,而是选择直接翻墙进入奶牛场。试想,一个纯粹只是想瞎溜达的人,会选择这样的进入方法吗?所有这些细节都表明,这个人就是专门去到东林奶牛场,而且,就是冲我去的,为了在那里伏击我。只是,他怎么知道我那天会在东林奶牛场?这一点很让我不解,也很可疑,我怀疑其中另有隐情。” 陈虹说完,潘律师沉吟良久说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这样吧,我回头和他们老大把这部分疑点单独说一下,让公安那边再好好查一查。” “好的,谢谢潘主任,您忙吧,不打扰您了。”陈虹起身告辞。 陈虹回到办公室,一个人坐着,静静地想了一会儿这件事情,她决定给经办干警去个电话。 接电话的警官姓邱,邱警官一听是陈虹的声音,很热情地道:“陈律师,您好,有什么事情吗?” 陈虹说:“是这样的,邱警官,这个案子开庭时候我希望能以受害人的身份出庭指证嫌犯。” 电话里面邱警官显出短暂的无声,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陈虹:“陈律师,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这类型案件我们有规定,对于受害人的信息要设法保护,你如果出庭指证的话,虽然对案件定罪判刑有力,可是,你自己的名誉方面......”邱警官没有把话说尽,而是转而问陈虹,“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陈虹很淡定地道:“谢谢邱警官您的提醒,我已经考虑过了,我还是要出庭指证罪犯,以确保他不能脱罪。” “好的,那我清楚了,我会通知检察院那边的,让他们开庭时候通知你一起到庭。相信检察院的经办人会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的,有你出庭相助,这个案子我们一定赢!”邱警官兴奋地道。 邱警官已经准备挂电话了,陈虹又说道:“邱警官,我想顺便问一下,东方电视台今日法栏节目的那个吴记者,是什么时候采访你们的?” 一听陈虹提到了这件事,邱警官赶紧解释:“陈律师,我们真没有说受害人的名字,这点职业素养还是有的,你要相信我们。听说这件事还惊动了我们老大,特意打电话来询问。陈律师,我们真的冤枉啊!这里面的轻重我们怎么会分不清呢,好多年前,我们一个同事就因为泄露了一个强奸案受害人的信息,受害人承受不住社会压力,自杀了,然后,我们这个同事因此也丢了饭碗,被开除了,这件事在我们局里谁不知晓啊,这个教训谁能忘呢,所以,陈律师,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不敢泄露您的身份给记者的......” 陈虹听了,道:“邱警官,您误会了,我就是单纯地想问一问采访时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哦,这样啊。”邱警官这才放松下来,随即想了一想道,“那个吴记者是昨天上午来采访我们的。” “昨天上午?”陈虹再问,“您确定吗?” “没错啊,就是昨天上午来的,这么短时间的事情,我不至于记错的,昨天上午在我们预审科办公室,她采访了我和老宋和老赵,她当时问我们关于受害人的情况,我们三个直接说这个问题不方便讲,她都录了像的,可惜我们自己没有录像,以后知道了,有记者来采访,我们要自己录一个像,免得出现泄密等情况,大家说不清楚。”邱警官懊恼地说。 与邱警官通话结束,陈虹已经可以确定,这件泄密事件,和公安这边是没有关系的了。因为,吴菁菁出现在仁心医院,采访乔花开是在前天下午,而采访公安经办人,则是昨天上午。吴菁菁采访乔花开在先,采访公安经办人在后。陈虹曾亲耳听到,吴菁菁采访乔花开时,乔花开对吴菁菁说了受害人是她的“陈姐”,吴菁菁知道乔花开一直叫她陈姐,因此,吴菁菁自然知道,受害人是她陈虹。 据此,陈虹已经基本确定,关于她是受害人的情况,应该是乔花开说漏嘴,吴菁菁才得知的......泄密问题陈虹算是想明白了,可是,关于嫌疑人、那个邋遢男人是如何出现在东林奶牛场的,陈虹依旧满腹疑问......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警告你 陈虹下午一上班,就接到董雅媛的电话,俩人虽然因为乔花开那次受辱的事情,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但是,电话还是会偶尔通一个的。董雅媛倒没有谨慎小心地试探陈虹什么,而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对陈虹说:“陈虹,一定要让那个人渣坐牢! 陈虹虽然约略猜得出董雅媛嘴里的“人渣”是谁,但还是谨慎地问董雅媛道:“哪个人渣?” “就是那个强奸犯呀!”董雅媛说。 陈虹苦笑道:“你也知道了?” 董雅媛叹一口气道:“你没听说过中国有句话,叫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么?” 陈虹再次苦笑道:“看来还真是呢。” 董雅媛咬牙切齿道:“这种人渣真该死,最好判他死刑!最不济,也要让他坐十年以上的牢!” 陈虹道:“未遂案件不会判那么重的。” “未遂啊?那就好,那就好。”董雅媛那边语气明显轻松了很多,她转而道,“唉,陈虹,你不知道我听到这消息之后,心里有多难受!我就想,陈虹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给个人渣糟蹋了......” 董雅媛说着,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不能不让陈虹感动,她原本该是那个被人安慰的人,此刻反而安慰董雅媛道:“没事的,师姐,我只是受了一点惊吓而已,其它都好好的。” 董雅媛结束和陈虹的通话,吃了一个小果盘,然后,她想到了什么,重新拿起电话。这一次,她打电话给肖章。 “肖大老板,忙啥呢?”董雅媛吃吃笑着,问肖章道。 “呃,睡觉呢。”电话里传来肖章迷迷糊糊的声音。 “啊?这么晚了还没起床?”董雅媛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三点了。 “嗯,昨晚睡得比较晚,董大美女有何关照?”肖章问。 董雅媛笑道:“你不是让我有陈虹的消息就给你电话吗?” 肖章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问董雅媛:“有陈虹的消息?” “是的,”董雅媛道,“陈虹上电视了。昨天晚上东方电视台的今日法栏节目,就是上次到酒吧来找你的、那个吴菁菁的主持的节目。” 董雅媛话刚说完,肖章已经挂掉电话,从床上跳了下去。他迅速打开电视,找到东方电视台,进行节目回放,果然看到吴菁菁出现在电视上。吴菁菁介绍案情,说公安干警破案神速,只用七十二小时就将一单强奸案的嫌犯抓获,该案受害人是本市知名律师陈虹。肖章当即听得变了脸色,等到陈虹的巨幅照片出现在电视上的时候,肖章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了。 肖章耐着性子看完吴菁菁这档今日法栏节目,当即抓起电话,找出吴菁菁的电话,拨打过去。吴菁菁正在剪辑室剪辑录像呢,一看手机屏幕亮了,来电显示居然是肖章,吴菁菁当即摘下耳机,走出剪辑室。 “嘿,肖章,真是想不到呢,居然能接到你的电话。”吴菁菁电话里的声音,掩饰不住的开心。确实如此啊,她打认识肖章以来,不知梦想过多少次,肖章主动打电话给她,约她见面聊天了。 “吴菁菁,我问你,你是何居心?”肖章却似乎丝毫不解风情,他的声音冷酷得简直能隔着电话直接杀人。 吴菁菁愣了:“肖章,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你的话。” 肖章说:“你别装了,你当大家是傻子吗?” 吴菁菁还是不明白肖章的意思,但是肖章说话这样不客气,吴菁菁也火了,道:“肖章,你把话说明白点,我怎么惹你了?” 肖章这才压了压火气道:“你昨天晚上那个什么法栏节目的报道,你不把罪犯的照片放大给大家刷出来,提醒市民看看罪犯的嘴脸,怎么反而是把受害人的照片放那么大给群众看干嘛?” 吴菁菁听了冷笑起来:“原来,你是为了陈虹!” “你管我为了谁呢!”肖章道,“你这么蛇蝎心肠干什么?你难道不是女人吗?女人不应该都是有同情心的吗?你怎么反而落井下石呢?” “哼,你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其实不过就是为了护着陈虹!”吴菁菁愤慨道。 “我就护着陈虹了,关你什么事?”肖章也火了。 “哎呀,还护着呢,只怕连提鞋都轮不上你!想给陈虹提鞋的人排了一条街!”吴菁菁讽刺道。 “轮不上我也乐意,你管不着!”吴菁菁的话踩到了肖章的痛脚,他在电话里吼道。 吴菁菁被肖章气得不行,眼泪已经在她眼眶里打转了,她紧紧咬着嘴唇忍着。 肖章却还不罢休,怒道:“吴菁菁,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对陈虹动歪心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肖章原本想说“小心我找人强奸了你”,但话到嘴边,他意识到这样说话有点不妥,就一转弯,说成了“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吴菁菁一听肖章这么说,她的狠劲也上来了,说道:“肖章,我也警告你,以后别来电话骚扰、威胁我,否则我就报警!”吴菁菁说完,狠狠地挂断了电话,肖章在这头傻眼了,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先恶狠狠地挂断电话,想不到,却是吴菁菁先撂下狠话挂断了电话。 可是,肖章不知道,吴菁菁挂断电话之后,就跑电视台洗手间,把自己关起来,放声大哭了起来。今天,是肖章第一次主动给她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是肖章的名字时,她还为此高兴得不行,谁料想,肖章竟然是专门打电话来骂她的,为了陈虹,吴菁菁心里好憋屈,她忍不住边哭边不忿气地叫道:“为什么好的东西都属于别人?老天为什么对我这样不公?” 董雅媛吃完果盘,正在洗盘子,忽然接到连星灵的电话,连星灵笑嘻嘻地恭喜她道:“董姐,好消息啊,我哥说,再送你的爱车三次大保养!” “哇,真是太好了,谢谢谢谢!”董雅媛笑了,她就知道她给肖章去电话,绝对不会白去,肖章在陈虹的消息上,向来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门前对话 陈虹今天加班回来的比较晚,她没有想到,在家门口见到了范舟。范舟已经等她很久了。但是陈虹并没有请范舟进门的意思,她没有开门,就在门口站着问范舟有什么事。 范舟苦笑起来,他说:“我原本是想电话跟你沟通的,可是,你的电话打不进来......” 陈虹没有说话,其实两个人都知道,这是因为陈虹拉黑了范舟。 沉默了一会儿,范舟说:“我爸妈也知道这件事情了。”范舟低着头,语气很沉闷,陈虹能想象出范舟那位想让陈虹辞职在家做全职主妇的母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陈虹扬了扬头,问范舟:“没别的事情,我先进去了,今天很累,我想早点休息。”陈虹言下之意,范舟如果是来告诉陈虹,他父母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说了些什么的话,就不必了。 “虹虹,你周末有时间吗?”范舟赶紧说,生怕陈虹开门进去,他再也没机会和陈虹说话。 “有事吗?”陈虹扬了扬眉。 “我定了网球场,我们周末去打一场网球吧。”范舟说,目光里满是热情的盼望。 “不好意思,我工作很忙,没时间陪你打球。”陈虹说完,转身开始拿着钥匙开门,准备进去了。 范舟着急起来:“虹虹,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打网球吗?” 陈虹听范舟这么说,停下了手中的钥匙,她扭头看着范舟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打网球?我记得我没有跟你提过这件事情。” 范舟脸现尴尬,陪着笑朝陈虹道:“呵呵,是你自己忘了撒,你告诉过我的,说你小时候就很喜欢打网球。” 陈虹摇摇手指,对范舟道:“范舟,你不要试图去扰乱一个职业律师的记忆,作为律师,她必须记得自己说过的每句话以及对方说过的每句话,以便避免自己逻辑中的破绽,寻找对方的破绽。” 范舟苦笑着摇头道:“你何必把自己搞那么紧张呢?平时说个话都要像开庭,弄得和你说话的人也很紧张小心。” 陈虹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范舟,范舟知道当被陈虹盯上的时候,试图扰乱对方的注意力,是没用的。他只得耸耸肩道:“我以前见过你打网球。” “你见过我打网球?”陈虹愕然,道,“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网球了,自从初中时受了一次腿伤。” “哦,难怪后来不见你了,原来是受了伤。”范舟恍然道。 “你就是那个时候看到我打网球的?”陈虹问。 范舟只得点头承认,说:“那时候我高中,有一年暑假天天看到你在学院体育馆打网球,那时候我就好想认识你,想不到,后来命运居然真的安排我们再次见面了。”范舟这么说着,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他并且情不自禁,伸手想去拂掠陈虹的脸颊,陈虹微微侧身,躲开了。 陈虹问范舟道:“这么说,我们第一次在茶艺馆见面时,你就已经认出了我?” 范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点头道:“嗯呢,你跟小时候的样子变化不大,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 陈虹低头沉吟,很久没有说话,范舟继续道:“虹虹,不是我歧视女人,是女人在社会上奋斗太辛苦了,你完全没有必要让自己活得这么累,回归家庭有什么不好呢?家庭才是女人的最终归宿。何况,你从事的律师这一行又是这样高风险的一种职业,你看看你们所的律师,又是被人绑架,又是被人拿刀找上门来,这次你又遇上这样的事情。虹虹,趁这次机会,彻底放下你的工作吧,我给你买了最好的网球拍,还买了网球俱乐部的会员年票,你以后闷了可以去打打球、种种花......” 陈虹忽然打断范舟话,朝他嫣然一笑道:“范舟,如果我告诉你,那个每天到体育馆打网球的女孩,是我姐姐,你会怎么想?” 范舟闻言一愣,旋即惊愕道:“你姐姐?你哪里来的姐姐?你不是独生子女吗?” 陈虹道:“我一母同胞的姐姐。” 范舟皱了皱眉头道:“你居然还有个姐姐?” 陈虹点头道:“是的,不过外人很少人知道。因为我姐姐在我父母离婚时,抚养权归我父亲,只偶尔才回来一趟,那个暑假,我父亲外出旅游,她就回来和我和妈妈住在一起,住了一个暑假,她喜欢打网球,天天都去体育馆打球。” 范舟半信半疑地问陈虹:“你姐姐比你大多少?” 陈虹道:“大一岁半。” 范舟彻底呆住了,很久才问陈虹:“你姐现在在哪里?” 陈虹狡猾地一笑:“想要她的联系方式,是吗?” 范舟地脸红了红,尴尬地解释道:“也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 陈虹笑一笑道:“抱歉让你误认了我这么多年。”陈虹说完,转身打开房门,进去了,临关门时,对范舟说:“网球俱乐部的年票,我自己也能买得起......” 范舟垂头丧气,隔着门对陈虹道:“虹虹,我以一个男人,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忠告你,建议你,希望你能听一听我的劝。这件案子你最好能撤案,不要再告了,更加不要再解除媒体,强奸这件事情说起来对你的声誉不好,能的话事情庭外和解解决就好了......” 陈虹的房门忽然又开了,陈虹双手抱胸,看着范舟,说道:“范舟,关于你的建议,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一件刑事案件,没有受害人就不会有犯罪嫌疑人,本案作为受害人的我如果不敢挺身而出,进行指证,罪犯就会逃脱法律的惩罚。 陈虹顿了顿又道:“前些天,我看到一则报道,有个人杀了他的妻子,男方提出赔偿和和解,可是,女方家庭坚决不接受赔偿,不接受和解,他们只要求判凶手死刑。于这些人的坚决,你可能不能理解,但是,我能理解,作为受害人来说,我们只想把凶手绳之以法,至于名誉或其他,不在考虑之列......” 第二百二十七章 始终存疑 陈虹去仁心医院看望乔花开,乔花开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陈虹就和乔花开说,她明天来接乔花开出院,想不到,却被乔花开拒绝了。乔花开告诉陈虹,她已经和奶牛场的同事说好,同事会来接她,让陈虹后天不要来了,陈虹看乔花开坚持如此,只好作罢了。 陈虹给乔花开削苹果吃,俩人聊到了吴菁菁那天的采访,陈虹说,听到乔花开说是为了救陈姐才出手的,自己很感动。但是,陈虹转而又说:“阿花,其实,你就是一个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虽然你自己说,是为了救我才出手的,可我相信,当时你听到有人喊救命,即使听到的不是我的声音,也一样会冲上去的,我猜的对不对?”乔花开听完羞涩地笑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乔花开想到了吴菁菁,她对陈虹说:“陈姐,我觉得你心太好了,总是没有防人之心,这样不行的。那个吴记者啊,你还是要防着她点。” 陈虹笑了笑,也没搭腔,继续削苹果。乔花开就继续唠叨:“陈姐,我总觉得那个吴记者对姐姐你没安好心,她上次说是来采访我的,可一上来,问的全都是当时那个人渣侵犯姐姐的情况,给我的感觉,她关心的根本不是警察的什么神速破案,也不是我的见义勇为,而是姐姐你的受伤害情况。而且,你看她后来的电视报道,又是放陈姐你的照片,又是介绍你的工作单位,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姐姐被强奸了,真是太坏了!” 陈虹听着乔花开这番话,慢慢敛去了笑容,她问乔花开道:“你是说吴菁菁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受害人是我了?” “对啊。”乔花开瞪着眼睛道。 “不是你告诉她的?”陈虹还想再进一步确定一下。 “当然不是啊。前面那么多报纸采访我,你看我对哪个记者说过。可吴菁菁就不同了,她认识你,也认识我,她见到我上来就问,那天那个强奸犯侵犯陈姐的情况是怎样的,我看到了哪些,让我讲一下细节给她听,我听了就对她的问题很反感。才用被子蒙住头拒绝接受采访了。然后,她又说我是什么什么英雄,哄着我出来接受她的采访。”乔花开道。 陈虹沉默了,好半天她才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件事就有些奇怪了。我特意去看了此前的那些纸媒报道,确实没有一家提到我,可见大家应该都不知道受害人的情况。可吴菁菁是怎么知道的呢?” 乔花开摇头,表示她也想不明白吴菁菁是怎么知道的,忽然,她眼珠一转,说,“会不会是警察那边告诉她的,你看电视上,她还去采访过警察。” “没有,警察也没跟她说受害人的情况,”陈虹摇头道,“一来,我相信公安的职业操守,这类案件涉及的受害人资料,公安方面是不会向媒体泄露的,否则,早就泄露给之前的其他纸媒了,也不用等到吴菁菁来才泄露,再有就是,吴菁菁采访公安经办人,是在采访你之后,可是照你说来,吴菁菁在采访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受害人是我了。” 陈虹从仁心医院回到所里,助理赵海涛已经在等着她了,有好几个法律事务和文件需要请示陈虹怎么处理。陈虹刚和赵海涛将这些业务交代完,潘律师进来了,赵海涛赶紧告辞,潘律师转身关上了门,这才对陈虹说,公安那边搜查过嫌疑人的家了,没有什么发现。 陈虹自然知道,潘主任所言“嫌疑人”就是那个强奸未遂犯——邋遢中年男人。陈虹请潘主任坐了,又给潘主任泡了茶,潘主任继续道:“公安原本希望能从嫌犯家里搜到手机之类的通信工具,或者日记之类的记载有线索的东西,然后,一无所获,没有只字片语提到陈虹或者东林奶牛场,手机也没有搜到。公安去三大运营商那里查过,嫌疑人名下有一部中国移动的手机,但是因为欠费,两年前停机了。 “但是,公安调看了案发当天从嫌疑人家到东林奶牛场一路的录像,发现嫌疑人是午饭后从家里出发的,一路上一趟接一趟转车,目的性很强,就是直接奔东郊去的,在东郊下车后,还有录像显示,嫌疑人找路边的报摊问路,看报摊摊主指点的方向,应该就是指向东林奶牛场,这一点后来也得到了证实,公安找报摊摊主去做了调查,嫌疑人当时就是问东林奶牛场怎么走。从一路的录像看出,嫌疑人从他的住所到东林奶牛场这一路,完全没有任何逡巡、犹豫、溜达的迹象,而是一路直奔东林奶牛场,目的性很明确,并不是如他所供述的,是偶然溜达逛到东林奶牛场的。 “公安那边也说了,这一点上嫌疑人应该是没有吐真言,只是,目前他们也查不出太多了,而这一点上面,他是如何得知你那天会在东林奶牛场的,虽然还存疑,但是,并不影响案件定性,所以就先起诉了。” 送走潘律师,陈虹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去奶牛场的经过。她是头一天接到杨场长的电话,答应了杨场长去奶牛场的。然后,她当晚给乔老太去了电话,告知乔老太她要去奶牛场的情况。第二天上午,范舟在她办公室坐了一上午,想和她一起吃午饭,可是,她接到了乔老太的电话,让她中午过去吃饭。她于是去了乔老太家,吃晚饭,和乔老太一起出发,直奔奶牛场。 这样看来,那个邋遢男人从家里出发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她从乔老太家出发的时候。难道,两家离得那么远,不存在遇到的问题。 难道她的电话被这个邋遢男人监听了?陈虹觉得这人还不至于有这样的本事。可这人究竟怎么知道她那天要去奶牛场的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出院 乔花开第二天上午出院时,来接她的是汪林,乔花开坐上汪林的车,开开心心朝奶牛场去,却在距离奶牛场不远时,拐进了另外一条路。乔花开很奇怪,问汪林说,这是要去哪里?汪林神秘地一笑,对乔花开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渐渐地,汪林的宝马车开进了一个幽静的小区,叫做新东豪苑,小区应该是一个新开发的楼盘,住户还不很多,入口有保安看守,守门的保安显然认得汪林,汪林只停车下来打了一声招呼,保安就点头哈腰为他开了电闸门。 车子一直开到里面一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随后,汪林带着乔花开乘坐电梯去到大楼最顶层,第二十八层。户型是一梯两户的。汪林掏出钥匙,打开左边一户的房门,一进房间,乔花开就被惊呆了,忍不住“哇”一声惊叫出声。房间装修实在是太豪华了!地板能当镜子照,吊灯都是水晶的,家具都是欧式的。而且,十分宽敞,一个客厅就有乔花开五个宿舍大。 乔花开看着这样干净、阔绰的房子,半天不敢迈足,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好半天,她结结巴巴地问汪林:“要换鞋吗?” 汪林打开玄关的鞋柜,从里面先拿出两双男式拖鞋,一双自己穿了,另一双放在乔花开脚下,他抱歉地说:“这里没有女人的拖鞋,你先将就穿,我回头给你买双新的。” 乔花开穿着男式拖鞋,慢慢走进大厅,小心地打量这里墙上的挂画和玻璃柜里的各种摆件,她慢慢走到客厅阳台处,阳台也十分宽阔,有乔花开一个宿舍大,乔花开向远处一望,二十八层的视野,极为开阔,远山近水,看得一清二楚,还能看到远处麦田的金浪,附近刚才坐在车里看到的建筑,此刻都像玩具房子一样安静地摆在地面上,仔细看去,可以看到行人像蚂蚁一样移动着,这样的视觉效果,乔花开以前从未体验过,即使登山看到的,也只有山林原野,没有城市建筑和人流,乔花开忍不住又是“哇哇哇”几声惊叫。 汪林轻轻地从背后拥住了乔花开,并在她耳边亲了一下,乔花开的耳根有些红了,她扭头问汪林:“这是你的房子?” 汪林用额头抵住乔花开的额头说:“是我们的房子!” 乔花开这一次连脸都红了,不过,眼睛里却开始放光,她自然听懂了汪林所言“我们的房子”是什么意思。乔花开有些遗憾地说道:“不过,我还得上班,不能住这里。” 汪林噘着嘴,对她说道:“阿花,我这套房子是专门为你而挑的,就是看中它距离你的奶牛场不远,你住在这里,我可以每天开车送你去上班的。”汪林说着,朝斜前方某一处指着,对乔花开说,“看到没有,那里就是东林奶牛场,很近。”乔花开顺着汪林的手指,极目远眺,似乎还真的是看到了奶牛场那栋孤伶俐矗立着的、白色外墙的四层办公大楼。 乔花开继续参观房子,发现这一层的两套房子似乎是连通的,她吃惊地问汪林:“这里两套房子都是你的?”汪林轻描淡写道:“我喜欢安静,这一层就我们一户,这样安静很多。” 至此,乔花开发现,她已经彻底喜欢上了这里,喜欢上了那种夕阳余晖中,坐在阳台喝着果汁或牛奶,吃着晚餐,遥望东林奶牛场的感觉。 乔花开在最大的那间主卧室墙上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照片,那是一张被网络放得很大很大的照片,是她和汪林的一张合影,是有一次汪林和她到野外郊游时,俩人的自拍,她被汪林单臂搂在怀里,看着镜头,笑得含羞带怯,直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就连乔花开自己也看痴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可以这么美,难怪汪林会迷上她。 卧室的床上铺着一床锦被,床头柜、梳妆台俱全,乔花开忍不住说:“哎呀,你把个卧室布置得简直和新房一样,就差一张婚纱照了。”乔花开说完这话才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脸红得像盖上了红盖头,乔花开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汪林将乔花开扑倒在床上,揽在怀里,在她耳鬓厮磨着说:“你个小妖精,要不是看在你今天刚刚出院,身体欠安的份上,我现在就吃了你。” 乔花开像一只小鸟一样偎依在汪林怀里,在汪林嘴角温柔地印上一吻,为了他对自己的这份怜惜。 忽然,乔花开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问汪林:“可以说一下你和前妻为什么离婚吗?” “你想听?”汪林玩弄着乔花开的手指,低声问她。 “嗯。”乔花开扬一扬头,执拗地坚持道。 汪林叹了一口气道:“是因为生育问题。” “生育问题?什么意思?”乔花开不解地看着汪林。 汪林点点头,道:“她不能生育,我家老太太就逼着我离婚,唉。” “啊?不能生育?”乔花开瞪大眼睛,忽然,她笑了,“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那种‘不会下蛋的母鸡’?” 汪林闻言,诧异地睁大眼睛,审视地看着她,惊讶道:“天哪,我家老太太就是这么说的!你居然也知道?” 乔花开大笑起来,说道:“这有什么出奇,我们老家乡下都是这么说那些不会生孩子的女人的。” 乔花开笑了一通,忍不住又道:“你妈也太封建了吧?就因为不能生孩子就逼你把前妻休掉了,这不大讲道理啊。” “唉,她也是没办法,我家三代单传,老太太看重这个也是情理之中。”汪林道。 乔花开想了想,道:“这么说道话,做你汪家的儿媳妇,不仅得能生,还得生儿子才行,对不对?” “嘿嘿,”汪林笑了笑,刮着乔花开的鼻子说,“我看好你!” “去!我可没答应给你们汪家生孩子。”乔花开一脸娇羞,推开汪林跳下了床。 第二百二十九章 开庭之日 上午十点多钟,董雅媛上街买了点蛋糕,回家的时候,路过中级人民法院,居然在门口遇到了吴菁菁,吴菁菁被一群人围在当中,她倒是没有看到董雅媛。董雅媛于是就站在人群里和大家一起看着吴菁菁。 吴菁菁手握话筒,立在中院门口,有摄影机对着她,吴菁菁对着镜头播报说,上次今日法栏报道的那单七十二小时破案的强奸案,现在正在中院里面开庭,等一会儿开庭结束,他们会在这里对参加开庭的人员进行采访,敬请大家期待。 董雅媛想了想,挤出人群,拐个弯之后拿出手机,试着拨打陈虹的电话,结果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董雅媛于是转而拨打肖章的电话,肖章的电话倒是一打就通,肖章很客气地问说:“董大小姐,有何关照?” 董雅媛笑道:“我指望你关照我呢。” 肖章道:“好说,好说。” 董雅媛这才切入正题,道:“我现在在中院门口,你猜我看到谁了?” “谁?”肖章问。 “吴菁菁。”董雅媛道,“她正在中院门口播报,说陈虹的案子正在里面开庭审理,一会儿开完庭,她要对参与开庭人员进行采访呢。我估计她所谓的‘参与开庭的人员’就是指陈虹。我刚才试着打陈虹的电话,无人接听,估计她在里面开庭,手机设了静音......” 董雅媛话还没说完,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肖章已经挂断了电话。肖章一路飞车,不到一个小时,他已经坐在中院对面的咖啡厅里面,手捧咖啡杯,边喝咖啡,边隔着茶色玻璃,注视着马路对面的吴菁菁。 吴菁菁手拿话筒,站在中院门口,身后是围观的群众,吴菁菁不时地回头看中院门口,离她不远,架着一台印着东方电视台logo的摄像机,摄像机镜头正对着中院门口长长的台阶。 忽然,中院大门一开,肖章看到陈虹拎着公文包出来,沿着台阶而下。肖章立即放下咖啡杯冲了出去。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太多了,肖章一时半会儿还闯不到马路对面去,在马路这边干着急。等肖章冲到马路对面,陈虹已经被吴菁菁和围观群众包围了,摄影机也一直对着陈虹拍摄。 只听吴菁菁追着陈虹问道:“陈律师,今天的开庭情况如何?”、“陈律师,你可以讲一下案件发生的经过吗?”、“陈律师,你男朋友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出庭呢?”、“陈律师,你男朋友有没有介意你被强奸一事?”、“陈律师,你男朋友是不是跟你分手了?”、“陈律师,你觉得男人会接受一个被强奸过的女人做太太吗?”吴菁菁一连串问着这些问题,陈虹全程却一言不发,她只想尽快挤出人群,走出吴菁菁的摄影机镜头。怎奈看热闹的人群太多了,陈虹走哪里都有人围上来,摄影机又一直追着她拍摄。 忽然,一双有力的手臂将陈虹揽了过来,陈虹一看,居然是肖章。肖章一手楼主陈虹的肩头,一手开路,嘴里嚷嚷着:“让开,让开,劳驾大家给让个路。”带着陈虹就朝人群外闯去。 吴菁菁一看肖章居然出现在这里,她略一愣神,旋即追了上去,问陈虹道:“陈律师,请问此人是谁?是你男朋友吗?” 陈虹没有回答,肖章却接声了:“对啊,我就是陈律师的男朋友啊!陈律师,你说对不对呀?”肖章说着话,居然趁着陈虹不备,在陈虹嘴角小小叼了一下,陈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肖章亲完陈虹,又朝周围群众嘻嘻笑着,挥手喊道:“麻烦大家给让个路,我们还赶着去登记结婚呢,晚了民政部门就下班了。” 人群一片哄笑,却真的开始给他们二人让路,肖章更加嚷嚷道:“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回头我一定请大家吃喜糖!”人群一片叫好,有人吹口哨,还有人鼓起掌来。吴菁菁听了,气得脸色都变了,她再也没有兴趣追上去采访这对正准备去注册登记的恋人了。而董雅媛却一直在人群里含笑看着肖章一路嚣张胡闹。 肖章搂着陈虹,将陈虹一直带到他那辆骚包的紫色跑车玛莎拉蒂旁,打开车门,让陈虹上座。陈虹却说:“我的车还在中院停车场呢!” 肖章道:“别管你的车了,难道你想重新回到人群里,回到摄影机前吗?吴菁菁可还没走呢。” 陈虹想了想,只好坐进了肖章的车里。肖章将车启动起来,边慢慢往外开,边问陈虹说:“怎么样,去你家?做几个菜犒劳犒劳我?我可是为了你从床上爬起来直接就来这里了,连早餐都没吃,这会儿都该是午餐了。餐馆酒店肯定是不能去了,到处都是人,说不定一会儿又被吴菁菁追来了。” 陈虹想了想,知道肖章说的确实如此,于是道:“你在前面把我放下,我另外打车回去,我下午还要办公呢。” “啊?你不能这样吧?我救了你,你连谢谢都不说一声,饭都不请我吃一顿!” “请你吃饭?”陈虹来气了,她对肖章说,“你占我便宜,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刚才若不是因为大庭广众,我绝对一个耳光扇过去了!” “好吧,你既然不肯请我吃饭,那就由我来请你吃饭,算是为占你便宜补偿一下你吧。”肖章说完,一踩油门,玛莎拉蒂跑车“呜呜呜”地轰鸣着,飞奔起来。急得陈虹在车上大叫:“这是要去哪里?” “去我家。”肖章道。 “去你家干嘛?快停车,让我下去,我下午还有工作呢!”陈虹道。 “你就当做是被绑架了,别再想工作了。”肖章咧嘴笑道。 “绑架?”陈虹道,“那我可要打110报警了,说我被绑架了。” “好啊,好啊,你打110呀,就说绑架你的是一个登徒子,他不仅绑架了你,还占你便宜在摄影机前亲了你。”肖章坏坏地笑道。 “你去死吧!”陈虹恨不能用手机把肖章砸晕了去。 第二百三十章 四菜一汤 连星灵和肖音正在肖章客厅一人一个游戏手柄操控盘,对着电视打游戏,巨大的屏幕,逼真的音效,飞快的网速,两个玩的不亦乐乎,一旁的茶几上则摆着各种小吃和饮料。客厅门忽然开了,肖章和陈虹出现在门口。连星灵和肖音一下子呆住了,肖音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不留神被一把爆米花给噎住了,开始拼命排胸口,连星灵更是吓得又是给肖音灌水,又是排她后背,肖音总算喘上来一口气。 肖音回魂之后的第一个动作是用手指指肖章,又指指陈虹,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你们......”肖音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连星灵捂住了她的嘴。连星灵还谄媚地对陈虹说:“陈律师,你来了,快坐!快坐!”然后,他朝肖音使个眼色,说:“小音你还不快去给陈律师泡茶去。” “噢噢噢,好的,好的,我去泡茶。”肖音如梦初醒,起身泡茶去了。 反而绯闻主角肖章和陈虹二人淡定自若,陈虹说:“这就是你的房子?够乱的。”肖章刀一样的目光飞一眼连星灵,连星灵当即开始收拾屋子,肖章这次神色稍缓。他打开冰箱门,问陈虹说:“你想吃什么?” 陈虹说:“可以点菜?” 肖章马上寒下了脸,说道:“不能。”随后开始从冰箱里拣菜。肖音不失时机地跑过来说:“哥,我和星星都没吃饭呢。”肖章马上直起身,对肖音说:“自己到外面吃去。”肖音失望地离开了。她和连星灵交换一下眼色,八卦心的二人谁也舍不得离开。于是,俩人泡好茶,收拾完屋子,继续打游戏,却已经心不在焉,俩人常常是手握游戏盘,眼睛却不停地偷看陈虹和肖章。 肖章系了围裙进厨房做饭去了,陈虹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杂志坐沙发看,居然是《花花公子》,里面充满了性感美女。连星灵见状不妙,赶紧过来将这些杂志收走,边收边解释说,这些书籍是他看的,肖章不看。陈虹摇摇头,鼻子哼了哼,心里说了句:“鬼才信!” 陈虹没事可干了,就开始拿起连星灵的游戏手柄打游戏,刚开始,还得连星灵和肖音指点她怎么玩,然而很快,肖音有点招架不住了,她急得不停地大呼小叫,连星灵赶紧又拿出一个操作盘来加入,帮肖音打陈虹,肖章出来开冰箱拿菜,见此情景,就为陈虹抱不平道:“你们居然俩打一!不准欺负陈虹啊!” 结果,连星灵就在那里抱屈道:“哥啊,我们两个都打不过陈律师一个啊!”肖章不信,跑过去一看,果然,陈虹东躲西藏,一个人把连星灵和肖音打得落花流水。肖音边打边朝肖章嚷嚷道:“哥,你前前女友打游戏一个劲加武力值,前女友一个劲加容貌值,这个女友不得了,她一个劲要加智商值!我和星星根本不够她打!”肖章赶紧去看陈虹,好在陈虹打游戏打得投入,并未留意肖音的话,肖章于是朝肖音坐的椅子踹了一脚,回厨房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陈虹对游戏已经厌倦了,可是,连星灵和肖音缠着她不放,非要复仇,陈虹一边心不在焉地打游戏,一边频频看墙角的座钟,饶是如此,连星灵和肖音还是不够陈虹打。陈虹感到肚子有些饿了,探头问厨房里的肖章:“饭好了没有啊?我吃了还要去上班呢。” “好了,好了,来吃吧!开饭了!”肖章应声道,陈虹赶紧放下游戏手柄,洗了手,看到肖章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碗碟。陈虹饥肠辘辘,忍不住惊喜地道,“想不到你还真会做饭呢!我路上的时候以为你是吹牛呢,我......”可是,当陈虹看清楚餐桌上的四菜一汤时,哑火了。餐桌上摆着四个菜分别是:番茄炒鸡蛋、青瓜炒鸡蛋、苦瓜炒鸡蛋、两个单面煎鸡蛋,一个汤是紫菜蛋花汤。 陈虹忍不住问肖章道:“你每天吃这么多鸡蛋?” 肖章睁大眼睛道:“鸡蛋营养价值高。” 肖音和连星灵立即凑了过来,馋着脸说:“鸡蛋太多,我们两个可以帮忙吃。” 肖章立即眼睛一瞪:“这是二人份,没你俩的份。” 肖章和陈虹一人一个饭碗捧着吃饭,肖章不停地给陈虹碗里夹菜,连星灵和肖音就坐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吃。但是,肖音和连星灵的嘴巴也没停着。只听肖音说:“哥,找个女律师做女朋友,有没有觉得鸭梨山大?好多男人可是见了女律师就直躲的。” 连星灵就在那里点头道:“嗯,我觉得哥最近有点想不开,所以才会去做这么自杀式袭击的事情。” 肖音又说:“哥,我记得你上一次还在慨叹,说陈律师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连戴绿帽子的机会都没有了,怎么今天却又把陈律师拐回来了呢?” 连星灵就说:“是啊,是啊,哥你用了啥招,可不可以给小弟传授一下?” 肖音继续道:“陈律师你记得千万不要留宿我哥,我哥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他很君子的,你每天晚上一到八点就要赶他离开。” 连星灵就附和道:“嗯嗯,否则你一旦不小心让他留宿了,他会第二天、第三天都赖着不走的。” 肖音继续道:“哥,我记得你对制服诱惑的游戏特别感兴趣,打游戏的时候选对手角色总喜欢选护士、列车员、空姐什么的做对象,今天晚上,我猜你是不是准备选穿律师袍的了......” 肖音的话终于让陈虹瞪大了眼睛,肖章赶紧朝肖音大喊一声:“卡!吃饭!吃饭!” 肖音和连星灵立刻“乌拉”一声,抢着回厨房拿了饭碗,舀饭去了。肖章陪着笑,朝陈虹道:“陈虹,你别听我妹胡说八道。” 陈虹却看一看他,道:“我吃饱了。”放下了筷子和碗。 肖音和连星灵已经飞着筷子在各个盘碟里开始抢菜了。 肖章只好叹一声气,起身拿了车钥匙,送陈虹回去。陈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路无话,眯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等她再一睁眼,肖章说:“商务中心到了。” 陈虹向肖章道谢后,回到所里开始忙碌起来,中途她偶然会想到中午吃饭时,肖音和连星灵的搞笑模样,二人简直像是说相声的,一个逗哏,另一个负责捧哏,陈虹忍不住笑了。 晚上加完班,陈虹才去中院停车场取了车回到家中,这个下午,她居然就这样忙忙碌碌过去了,躺在床上,她丝毫不记得自己上午被电视台记者吴菁菁和围观群众围困的烦恼,只记得自己被肖章那个登徒子轻薄了一个吻去,虽然,那个吻很轻很快地滑过她了的嘴角,但是,她还是记住了它的温度和甜度,似乎还带着咖啡的香气,陈虹几乎可以断定,肖章那时刚刚喝过咖啡。 这一晚,陈虹睡得不大踏实,心有些乱乱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故地重游 乔花开已经和汪林同居一段时间了,俩人就住在距离东林奶牛场不远的新东豪苑,汪林为乔花开买了一辆电瓶车。乔花开去上班,有时候是汪林开车送她去,有时候,她自己骑电瓶车去。中午的时候,乔花开就在奶牛场宿舍休息。有时候汪林出差,乔花开就住在奶牛场原来的宿舍里。奶牛场的职工很快也都知道了乔花开交了男朋友,俩人在奶牛场附近有房子住。 今天是周末,乔花开在和汪林讨论中午去哪里吃饭,乔花开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她曾经工作过的美丽饭店。 乔花开先打电话到美丽饭店的服务台,接电话的服务员说:“喂,您好,这里是美丽饭店,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只这依据,乔花开已经听出了是青青。乔花开笑了,叫了一声:“青青。” “哪位?”电话那头传来青青迟疑的问声。 “是我呀,阿花。”乔花开道。当年乔花开在美丽饭店工作时,青青是和乔花开较为要好的一个人。 “哎呀,是阿花呀,你现在怎么样啊?还好吗?”青青一听是乔花开,大为欢喜。 “我还好啦,现在在一家奶牛场工作。你也好吧?”乔花开和青青聊了两句,毕竟是服务台电话,俩人也不敢说太久,乔花开让青青给自己定一间房。青青看了看包间情况,问乔花开想定哪间房,多大的。乔花开忽然灵机一动,问青青,玲玲是不是还在这里做,在的话定到玲玲那里。青青说玲玲还在,于是定了玲玲负责的华山房。 乔花开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将汪林送给她的钻石耳坠和项链都戴上了,挎了她平日里舍不得用的爱马仕手袋,又化了妆,涂了口红。当汪林的黑色宝马停在美丽饭店门口,迎车的小伙子殷勤地上前打开车门,当乔花开跨出车厢,小伙子有些惊呆了,有一刹那,他觉得眼前的人很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他又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二蛋,不认得我了?”乔花开笑嘻嘻地道。小伙子再把乔花开上下打量一番,终于认出了乔花开,忍不住惊喜大叫:“哎哟我的妈呀,你是阿花?”“哈哈哈,”乔花开笑了,“对呀,是我呀。” 汪林把车熄了火,推开驾驶座的车门下了车,他头发整齐,鼻梁上戴着墨镜,一身高档服装,熨烫得笔挺,腋下是鳄鱼皮小包,脚下是锃亮的皮鞋,二蛋一看汪林的派头,已经不敢再继续和乔花开开玩笑了,他低声问乔花开道:“阿花,你们是来吃饭的?” “当然啊,难道还来这里看电影不成?”乔花开说着,二蛋还没笑,她自己先笑了。 二蛋尴尬地挠挠头,对乔花开说:“那你们快点进去吧。”说话间,旁边车位又来了一辆别的车,二蛋赶紧小跑着迎客去了。 乔花开一手拎着爱马仕手袋,一手挽着汪林的手臂,步入美丽饭店的大堂,大堂左手就是服务台,乔花开先去服务台见过青青,青青看着焕然一新的乔花开吃惊,她不停地打量乔花开,又低声问乔花开道:“阿花,你是不是发财了?是不是?” 乔花开笑了笑,淡淡地道:“没有啦。”但是乔花开嘴里这么说着,却把自己手上拎着的爱马仕包包放在了青青的柜台上,青青忍不住惊叫,“艾玛,还说你没发财,这是爱马仕啊,得好多钱吧?” 这一次,乔花开得意地笑了,回答青青道:“不多,几万块钱吧。” 这个数字显然把青青唬了一跳。青青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但她的眼睛注意到了乔花开身后,离乔花开不远站着的汪林。青青低声问乔花开:“那人是谁?” “我男朋友。”乔花开道。 “恭喜,恭喜。”青青说道。有人来买单了,青青小忙起来,于是将门口的迎宾小姐叫了来,让她给乔花开领位到华山房。 乔花开一转身,就看到了门另外一侧的那张小饭台,这是她以前在这里上班时,每次上班首先要看的一张餐台。意想不到地,乔花开看到了那个戴眼镜的、她曾经暗恋过的男生,正坐在桌边吃饭。和他一起吃饭的,还有一个女孩,女孩背对乔花开,乔花开不能肯定是不是上一次见到的那个女孩,但是,可以从背后看到,这个女孩烫了头发,男生正在殷勤地给女孩夹菜。乔花开有片刻有些恍惚,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鼻子发酸,她想自己暗恋一场,却至今不知道这个男生的名字和工作单位。 迎宾小姐微笑着,导引着乔花开和汪林朝华山房而去。乔花开一路行去,眼睛已经将大厅中的服务员约略都扫了一圈,绝大部分都是新面孔,除了个别熟人外,但这些熟人,没有一个留意到乔花开,其中也有一两个人的目光从乔花开脸上扫过,却都没有停留,显然,她们都没认出乔花开来。 迎宾小姐将汪林和乔花开二人一直引领到华山包间前,为他们开了门,然后点头离开了,很快,玲玲出现在了包间里,热情地为汪林和乔花开倒茶,并且问他们想吃点什么。玲玲的眼睛几次瞟过乔花开,但她神色未变,乔花开不知道玲玲有没有认出她来。 董雅媛一大早就接到连星灵的电话,说肖章说了,加送她的爱车一年全套保养大礼包,连星灵还一个劲朝董雅媛探听,她究竟使了啥手段,让肖章居然连肉都割给她吃了,董雅媛笑眯眯地用“保密”两个字回答了连星灵的八卦。董雅媛心情大好,决定约汪娟去逛街,她于是给电话汪娟,两个女人一拍即合,约了地点碰头。 董雅媛和汪娟一直逛到中午,都有些累了,商量着去哪里吃午饭,董雅媛想起了附近的美丽饭店,于是对汪娟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的菜蛮有特色,离这里也不远。”董雅媛开着车,带着汪娟,直奔美丽饭店。 二蛋殷勤地为汪娟开了车门,董雅媛停好车,和汪娟一起进入美丽饭店,门口负责迎宾的小姐带着她们一直往里面走去。三个人经过一个包间门口时,董雅媛恍惚从门缝里看到了一个人。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索性后退几步,重新看了看,然后,董雅媛大叫起来:“哎呀,汪总,果然是你......” 董雅媛说着话推开了包间的门,随着房门被彻底打开,董雅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竟然看到了乔花开。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来者不善 董雅媛第一眼看到乔花开的时候,并不能肯定眼前这个漂亮女孩子就是乔花开,因为乔花开变化还是蛮大的,董雅媛没能一下子认出乔花开来。可是,乔花开却一下子认出了董雅媛。乔花开怎么会忘记董雅媛呢?那个在这家饭店里面,曾经让她下跪的客人,只怕是董雅媛化成灰,乔花开也能从灰堆里扒出她来。 乔花开认出董雅媛的瞬间,脸色立刻阴冷下来,她倔强的小眼神死死盯着董雅媛,恨不能将董雅媛生吞了,这就让董雅媛也认出了她。因为那一次,乔花开被逼着跪在董雅媛面前敬茶认错时,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董雅媛的。 认出乔花开的那一刻,董雅媛笑了,虽然她的眼神还含着吃惊。董雅媛笑是因为她自认也是一个江湖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了,妖魔鬼怪她已经见了不少,像乔花开这种尚未成器的小妖,董雅媛还不放在眼里,觉得还嫩了点,就算乔花开用比现在毒十倍百倍的目光看着她,比如,眼镜蛇那样的目光,董雅媛也未必就会怕。 令董雅媛吃惊的是,她没想到,乔花开会和汪林在一起。董雅媛回身看了看身后的汪娟,汪娟也看到了汪林和乔花开,汪娟的目光还在乔花开身上逡巡了两次,却没有说话。而汪林看着突然闯入的董雅媛和汪娟,始终未动声色。 董雅媛略略想了想,朝汪林嫣然一笑,说道:“汪总啊,今天还真是巧呢,您也来这里尝鲜来了?看你们还没开始点菜呢,不介意的话,大家坐了一起吃吧。”董雅媛说完,也不等汪林说话,先就自己坐了。倒是汪娟有些迟疑,她看看汪林和乔花开,对董雅媛说:“雅媛,我们到别处去吃吧。” 董雅媛却一伸手,将汪娟拽了坐下,道:“干嘛去别处,汪总又不是小气人,请我们两个吃顿饭还是请得起的,对不,汪总?”董雅媛说完,笑着扭头看向汪林,汪林于是也笑一笑,道:“两位小姐赏面,是我汪林的荣幸啊。来来来,小姐,点菜。” 玲玲闻言,赶紧拿来菜牌和菜单,又为董雅媛和汪娟也加了盘碟碗筷。汪林在吃方面可谓见多识广,董雅媛更加是精于吃道,而乔花开又是美丽饭店出来的人,所以几个人点菜,真真是把美丽饭店的招牌不招牌的好菜都点出来了,摆了满满一桌。就连自董雅媛进房就一直面色不善的乔花开,也随着一道道好吃的菜上桌,脸色逐渐温和下来。 玲玲端茶送菜的同时,一直在对乔花开悄悄地察言观色。汪林和乔花开刚进房间时,玲玲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乔花开来。等乔花开和汪林坐了一会儿,玲玲从乔花开和汪林说话的声音上,渐渐感觉出了一点熟识,并认出是乔花开的时候,玲玲心里妒忌得要死,她想不到两年不见,乔花开可以美丽若斯,而且,浑身名牌,贵气十足,给玲玲的感觉,就像是一只高傲的羚羊。 玲玲虽然认出了乔花开,却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和乔花开打招呼的机会,乔花开始终没有和她招呼,朝她全程冷着脸。这让玲玲心中不免紧张起来,因为玲玲觉得,自己没认出乔花开属于正常,乔花开没有认出她来,是断然不会的,她又没什么变化,还是穿着一样的美丽饭店的工作服,发型也没变。那么,乔花开既然认得她,却不和她招呼,理由就只有一个了,这个理由告诉玲玲,她今天得当心点,怕只怕来者不善。 直到董雅媛出现,玲玲愈发觉得今天这餐饭非同小可,玲玲认出了董雅媛,知道上一次就是这个客人逼着乔花开下跪的。回想这件事,玲玲心中愈发地多了一层懊悔。 那时候,玲玲对于厨房的二师傅颇为用心,谁知道那个二师傅,心里却只有乔花开,对乔花开情有独钟,总是趁着一些端菜、打扫的机会巴结讨好乔花开,这才引发了玲玲要让乔花开好看的心思。所以,那天她借口帮忙乔花开,却在乔花开端盘子上菜时,故意推了一乔花开,这才让乔花开将菜盘子打翻,洒在董雅媛身上。最后,乔花开也因此离职。 可是,玲玲不曾想到的是,乔花开离开后,二师傅也换了饭店,原来,另一个饭店那边一直都在高薪挖二师傅过去,二师傅就是为了乔花开才留在美丽饭店的。乔花开一走,二师傅心灰意冷,就也走了。玲玲可谓是竹篮挑水两头空。 玲玲自上一次从翻菜现场逃走后,直到乔花开离职,她始终没有再见过乔花开一面。她原本以为,她和乔花开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机会了,毕竟,上海这么大,乔花开又离开了饭店。可她却忘了,她在美丽饭店工作,是死的,而乔花开是活的,活人随时可以回来这个死地方来找她算账的。此时的玲玲,一万分地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找乔花开道一声歉,没有将这段恩怨当时了解,以至于埋下了今日的祸根。今时今日,别无他法,只有自己小心了。 就这样,全程上菜,玲玲都装作不认识乔花开的样子,但她格外小心地避开乔花开,只从汪娟这边上菜。而一边吃饭,一边对汪林和乔花开察言观色,冷眼旁观的人,除了玲玲,还有董雅媛,董雅媛今天见了汪林和乔花开就不肯离去,非要坐一起吃饭的目的也在此,她就是想看看,汪林和乔花开究竟是什么关系。席间众人言谈说笑,乔花开和汪林的亲昵样子,让董雅媛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已经在心里骂起汪林和乔花开男盗女娼了。 董雅媛心里对乔花开是有恨的,她对于乔花开的恨,和玲玲不同,玲玲是视乔花开为情敌的恨,董雅媛对乔花开的恨却是因为她居然认识陈虹,并让陈虹恰好目睹了她如何羞辱乔花开,这直接导致了陈虹此后对董雅媛的疏远,坏了董雅媛的全盘打算,董雅媛原本指望陈虹作为她和温君儒离婚、争夺家产的重要帮手,却生生被乔花开断了去,董雅媛真有断臂之痛。 看出了汪林和乔花开的关系,董雅媛不淡定了,她几次回头去看汪娟,汪娟倒是全程无特别反应,只在那里认真品菜。董雅媛心中忽然来了一个主意。她悄悄走出包间,打了一个电话,然后,重新回到房间里继续吃菜。 第二百三十三章 碰瓷 玲玲虽然小心谨慎,刻意回避,可是,架不住乔花开故意要找茬她呀。这不,乔花开说:“服务员,麻烦给我添点汤。” 玲玲于是拿了乔花开的空碗,为乔花开加了汤,双手给她端过来。结果,就在这时,乔花开拿着餐巾的手看似要擦嘴的样子,向上一挑,眼看就要把这碗汤碰翻了,玲玲居然硬生生撤回了汤碗,避开了乔花开的手,类似这样的过招今天已经有四、五次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乔花开一看这一次又落了空,她索性站起来,装作要起身外出的样子,直接和玲玲撞了个满怀。这一次,就算玲玲是武林高手,也决计躲不过了,满满一碗汤,既淋洒了乔花开,也淋洒了玲玲,两个人的衣服全都脏了。 终于得了手,乔花开当即开始“哎哟”、“哎哟”大叫起来,又是擦衣服,又是嚷嚷“好烫!好烫!”显得好像不仅被弄脏了衣服,还被烫了皮肤的样子。玲玲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她顾不得给自己擦拭,赶紧拿起纸巾来给乔花开擦衣服。 董雅媛却看着撇起了嘴,乔花开的演技太拙劣了,刚才几次碰瓷,董雅媛全看在眼里,董雅媛对于乔花开的为人和做事愈发不齿。她上一次被乔花开泼洒了菜汤,但那好歹是与她无关的,她可没有像乔花开这样故意碰瓷别人。 董雅媛瞟一眼汪林和汪娟,她不信这两个聪明人没看出其中的猫腻,只是,汪娟在那里神色不懂,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汪林呢,自然要宠着和支持乔花开,他于是站起来,一边拿纸巾给乔花开擦拭衣服,一边还训斥玲玲说:“你怎么搞的!毛手毛脚的!哪有你这样做服务员的!”玲玲连胜道歉,乔花开不依不饶,最后还却朝玲玲说:“叫你们经理来!”玲玲站着没有动,乔花开索性自己走到门边,拉开门,朝门外面走动的服务员嚷嚷道:“叫你们苏经理来!” 乔花开这么嚷嚷的时候,她看到那个男生也被她的声音吸引了,抬头看了乔花开一眼,但也只是迅速的一瞥,转而就低了头去,继续沉浸入他和同桌女生的二人世界。那个女生更是连头都没有回。乔花开心里好不失落,她想起上一次自己在美丽饭店被逼下跪,小桌边的男生也是这么无动于衷地扫了一眼就重新低下头去,继续玩手机的。乔花开想,看来,无论自己是那个渺小的、被逼着跪在地上的服务员,还是如今这样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消费客户,都始终不能入他的眼,他的心。可能人和人就是这样,注定没有缘分吧,就像人和人也会注定缘分一样。乔花开觉得,她和汪林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乔花开心中郁闷,忍不住朝大厅里的服务员们又喊一声:“经理呢?你们经理在哪儿?”随着乔花开的话声,大厅两头同时响起两声“来了!”、“来了!”,随着声音,领班小新和容容分别从大厅两头朝华山房匆匆走来。 乔花开笑了,也是,自己在华山包房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能不惊动这两个领班婊子吗?她们为了尽职和邀功,自然要抢在苏经理到达之前,先行进入现场才行。 乔花开转身回了房间,坐回到自己的椅子里。今天,她要坐着和这两个贱人说话,而她们在她面前,却只有站着——谁让她今时今日已经摇身一变,成为美丽饭店的包厢客人,而她们,却还是这家饭店里端茶送菜的服务员呢。 小新和容容进入华山房,几乎是同时认出了乔花开,二人互望一眼,心里都是一沉。饭店领班名额只有两个,每月工资比普通服务员多五百,还不用干那些端盘子送菜的粗活。小新和容容二人搭档领班,已经很长时间了,可是,乔花开的出现,让她们产生了危机感,眼看着苏经理对乔花开不断栽培,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中一人就会被乔花开顶替掉。上一次,趁着乔花开闯祸,两人联手收拾了乔花开,最后迫使乔花开辞职离去,二人才算长舒一口气。不料想,今天她们又看到了乔花开。二人心中都觉得有些不善,暗想,这瘟神今天又回来了,该不是专门来找茬的吧?她们再看一眼玲玲站在那里惨兮兮的样子,心下更加觉得乔花开今天是有备而来,有目的而来的。 小新和容容正琢磨怎么应对乔花开呢,汪林先说话了,他皱一皱眉头,对小新和容容说:“你们谁是这里的经理啊?怎么这样的服务水平呢?盛了汤直接就倒客人身上了。” 小新和容容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看一眼汪林的派头,再看一眼桌上丰盛的菜,俩人就知道乔花开身边这个人是个大老板。二人当即一个人上前重新沏茶,一个人上前拿起菜单。小新说:“老板您消消气,我给您重新沏一壶好茶。”小新说着,从手里的小篮子里掏出一小包茶叶来,重新泡了,当即香气扑鼻,乔花开自然知道这确实是好茶,是饭店专门配给领班,摆平那些难搞的客人时候用的。容容则拿起菜单,在上面签了个名字,然后对汪林说:“老板您看这样好不好,这桌菜我给您打个九折。” 汪林不说话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眼前两个女孩子笑容又甜,脸蛋又漂亮,话说得这么好听,事情也做得很漂亮,汪林再是帮乔花开出头,现在也下不去手了,所以汪林沉默了。 可是,乔花开却不买账呢,她嘴角一撇,朝小新和容容道:“这点小恩小惠就想让我们算了?我这身衣服一万多块钱呢!你们店里负责赔吗?” 乔花开这么说的时候,朝董雅媛斜睨了一眼,那一次董雅媛的衣服被泼脏,也是这么朝乔花开说的。乔花开今儿这话,既是朝玲玲说的,也是朝董雅媛说的呢!董雅媛气坏了,却又碍着汪林的面子,发作不得。一个人劲在那里灌茶水。 乔花开的话让玲玲大为着急,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容容和小新互视一眼,都知道乔花开今天这是故意来惹事报复的,恐怕不是她们能搞定的了。 乔花开看容容和小新都不说话,她提高嗓音,又说话了:“不赔是吧?不赔就叫你们经理来呀!”容容只得拿出对讲器,按下通话频道:“苏经理,苏经理,华山房有人找,华山房有人找。” “收到,马上到。”对讲器里传出服务部苏经理的声音。 “稍等,我们经理很快就到。”容容微笑着,朝乔花开道,面上竟然波澜不惊,倒是让乔花开暗自佩服了一把。 第二百三十四章 突然到场 苏经理果然很快就到了,他刚进门,容容就站到他身旁,用手掌括成个挡风墙,在苏经理耳边嘀嘀咕咕起来,想来是向苏经理汇报这里的情况呢。 苏经理一边侧耳听着容容的汇报,眼睛就望向了乔花开,苏经理的表情可就不像容容那样波澜不惊了,他十分十分吃惊地看着乔花开,脸上的表情既是对乔花开出现在这里的惊讶,也是对乔花开的变化深感意外。不过,大上海摸爬滚打混江湖多年的苏经理,眼睛再瞟两眼乔花开身边的汪林,一切已经了然于胸。 苏经理可没像小新、容容以及玲玲那样,不敢与乔花开相认,他上来就朝乔花开道:“阿花,好久不见啊,你回来了?” 乔花开微微点头,然后径直问苏经理道:“苏经理,我这身衣服算是彻底报废了,一万多块钱呢,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呀?” 苏经理陪着笑,对乔花开说:“阿花,你和她们几个好歹也是故交,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让玲玲给你敬茶赔罪,你看行不?” “就只是敬茶?”乔花开瞪着眼睛道。 “那阿花你的意思呢?”苏经理在那里装糊涂。 “当然要下跪了,你以前不是向来都是这样解决问题的吗?”乔花开振振有词道。 苏经理咳嗽两声,略显尴尬道:“我怕这次又接律师函哪!” 乔花开不干了,她朝苏经理嚷嚷道:“不行,我就要玲玲下跪给我赔罪,还有小新、容容,怎么这次不见你们摁着玲玲下跪了呢?你们是觉得我乔花开好欺负是不?” 小新、容容、玲玲都不吭声,苏经理劝说乔花开道:“唉,阿花,你这是何苦呢,大家同事一场......” 就在这个时候,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陈虹出现在门口,苏经理这一下恍如见到了救星,赶紧上前迎住陈虹,对陈虹道:“陈律师,您来的太好了!您快劝劝阿花吧......” 陈虹一言不发,沉着脸看着乔花开。显然,她已经在门外站了不知道多久,对于房间内的一切全都听到了。乔花开脸上红红白白,极为难堪的样子。眼看苏经理又想说什么,乔花开赶紧说一声,“陈姐,您怎么来了?”然后抢过来,一手挎住陈虹的胳膊,将苏经理生生逼开。 乔花开将陈虹拽着就近在餐桌旁靠门的椅子坐了,自己也陪着陈虹坐了,说道,“陈姐,您还没吃饭吧,跟我们一起吃吧。”然后,乔花开也不待陈虹说话,扭头对玲玲和小新、容容说:“还不赶紧打扫收拾一下,给陈姐添一双碗筷来,再把菜热一下。” “好的,好的。”玲玲赶紧去收拾地上、桌面的垃圾去了,容容却朝玲玲一笑,道,“好了,玲玲,这下好了,救星来了,你就不用再下跪赔罪了。”乔花开看着容容的眼睛,满眼都是愤恨,容容却理都不理乔花开,一扬头转身走了出去。 陈虹看着眼前的乔花开,乔花开画着烟熏妆,眼睛图描得黑黑的,穿着香奈儿名牌套装,脖子上是钻石项链,耳垂上市钻石耳坠,她甚至闻到了乔花开身上的高档香水味,陈虹心中震惊于乔花开的变化,乔花开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陈虹暗暗算了算时间,她和乔花开未见面,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而已,可眼前的乔花开,无论从装扮还是从做事,都陌生得让陈虹觉得难以置信。 陈虹看着乔花开,几次想说什么,却又碍于这里人多。此外,陈虹坐下之后,又敏感地发现了另外一件更令她吃惊的事情。包厢里面是一张八到十人的台,此刻,陈虹和乔花开一起坐在靠近门口的两张椅子,董雅媛和另外一个女人挨着坐在陈虹左手对出的方向,汪林则单独坐在陈虹右手对出的方向。可是,汪林身边的椅子虽然是空的,桌上却有碗筷杯碟,椅背上还有外套。乔花开拉着陈虹就座后,小新给了陈虹一套新的碗碟,却将汪林身边空位上的碗碟挪来,给了乔花开。很明显,董雅媛和那个女人是一组,汪林和乔花开是一组。这是怎么回事?陈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陈虹看向董雅媛,董雅媛朝陈虹微微一笑,招呼道:“陈虹,你来了?”然后朝陈虹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娟娟,这是汪总。”汪娟朝陈虹点头,汪林也朝陈虹点头,然后,汪林说道:“我和陈律师认识。” 董雅媛一脸惊讶,说:“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就太好了,不用我介绍了,我今天本来是想给你介绍个法律顾问呢。” 汪林笑道:“他们所的潘律师就是我的法律顾问。” 至此,陈虹已经十分肯定汪林和乔花开的关系了。因为,她是董雅媛打电话叫她来的,可是,董雅媛给陈虹电话时,并不是说,要给陈虹介绍法律顾问,而是说:“陈虹,我和阿花在美丽饭店吃饭,她很想见见你呢。”陈虹当时刚好也在附近吃饭,她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乔花开了,也想见一见乔花开,于是就对董雅媛说,她吃完饭过来坐坐。 可如今,董雅媛转口说成自己是想给汪林介绍法律顾问,陈虹由此知道,董雅媛想让她今天中午来此的目的,是不可与人说的,且她生怕陈虹不肯来看这出好戏,于是就搬出乔花开做诱饵,说乔花开想见陈虹。事实上,乔花开见到陈虹时的表情是惊讶无比的,且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若是乔花开早知道陈虹会到,想来也不会做出逼玲玲下跪认错的事情。 那么,董雅媛非此周折是为了什么呢?她一方面在陈虹这边以乔花开想念陈虹为幌子,为诱饵,另一方面,在汪林和乔花开这边,则以介绍法律顾问为遮掩,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陈虹相信,董雅媛其实是邀请她来看一出好戏的,而这出好戏,自然不是乔花开逼迫玲玲下跪的事情。董雅媛就是神仙也算不出今天乔花开会干出这一出来。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无论董雅媛还是陈虹,俩人并不知道乔花开和玲玲之间的过节,因为她完全不知道上一次乔花开打翻菜盘,其实是玲玲陷害坑了乔花开一把。陈虹琢磨董雅媛叫她来看戏的目的,最终明白,董雅媛想请她看的,是汪林和乔花开的关系。 陈虹想明白这点后,她几次看向董雅媛,董雅媛却始终不动声色。而另一边,坐在陈虹身边的乔花开却已经对董雅媛满肚子是火气,陈虹突然出现,乔花开初开始以为是偶然,后来,慢慢听出陈虹居然是董雅媛叫来的,乔花开就来气了,而且,董雅媛叫陈虹来,事前一点招呼都没打,事后也不说一声陈虹要来,否则,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陈虹面前逼玲玲下跪啊。结果,让陈虹坐下这么久了,始终对她沉着脸,一看就是对她有看法呢。可她还没来得及跟陈虹讲过,上一次她打翻盘子,根本就是玲玲在她后面弄鬼呢。 更让乔花开不满的是,陈虹刚喝了一杯茶,董雅媛忽然就起身提出告辞呢,乔花开和汪林想要跟董雅媛一起走,也根本来不及,一来,陈虹刚落座,还没有走的意思,二来,光是买单也得好一会儿呢,可董雅媛丝毫不肯稍作等待,说一声:“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就径直起身,和她的朋友娟娟一起离开了。这一下,包厢里更是剩下汪林、乔花开和陈虹三人,乔花开和汪林的关系已经遮无可遮了。 乔花开心里真是恨死董雅媛了,恨不能再泼一碗菜汤到她身上去。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姑妈乔真真介绍汪林呢,毕竟汪林比她大了整整二十岁,就算她不在意,可是长辈们接受过来,多少还是有些障碍的。如今好了,陈虹这里已经无法掩饰了,陈虹知道后,离她姑妈乔真真知道也不会远了,说不定今晚她姑妈乔真真就知道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隐私问题 董雅媛和汪娟从美丽饭店出来,一起上了董雅媛的白色宝马车,董雅媛没有马上发动车辆,而是对汪娟说:“你怎么也不管管汪林?你看他和那个小妖精的亲密样子,两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干净关系。” 汪娟闭着眼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说:“随他吧。” 董雅媛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看着汪娟捏着眉心,很疲倦的样子,就没再说什么了,她发动了车子。 而在美丽饭店华山包房里面,乔花开想象着姑妈乔真真知道她和汪林的事情的情形,心中十分忐忑,她决定要采取主动,她考虑了一下,打算下午独处的时候,和陈虹通个电话,单独沟通一下,免得她和汪林的事情捅到姑妈乔真真那里才补救,那时候就被动了。 乔花开于是掏出手机,要留陈虹的电话。陈虹想不到乔花开还有手机,而且,是苹果最新款的手机,这款手机不大可能是乔花开用自己的工资购买的,这又让陈虹进一步笃定了一件事情,看来,乔花开和汪林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陈虹又和乔花开聊了几句,问了问乔花开的近况,得知乔花开还是在奶牛场宣传部工作,至于乔花开和汪林之间的事情,陈虹只字未问。汪林随后买了单,三个人起身准备离开,汪林还体贴地拿起乔花开的外套,为乔花开穿上,苏经理则将他们一直送出饭店大堂。在停车场里,陈虹坐在自己的白色别克,目睹乔花开上了汪林的黑色宝马,坐在副驾驶座上,与汪林一起离开了停车场。 陈虹下午还有工作,她出了美丽饭店停车场,朝国际商务中心开去,可这一路上,陈虹的心情十分复杂,七上八下的感觉,反复纠结,反复郁闷,她在猜测乔花开和汪林的关系,也在纠结要不要向乔阿婆乔真真汇报乔花开的情况。路况不是很好,有点塞车,陈虹心事重重,回到办公室。 手机响了,看屏幕时,显示是乔花开的电话。陈虹想了想,将办公室门关死之后,才接通乔花开的电话,陈虹有些私密话想跟乔花开说一说。 “陈姐。”电话那头传来乔花开的声音。 “嗯呢,你到奶牛场了?”陈虹问。 “没有,今天周末,我没回奶牛场。”乔花开说。 陈虹沉默了,她听出了乔花开的意思,但是,陈虹不想问人隐私,她等着乔花开自己说。 果然,略等了等之后,乔花开又说道:“我现在和男朋友一起住在一个离奶牛场不远的小区。” “男朋友?”陈虹问,既然乔花开愿意跟她谈这个问题,那她就要仔细问一问了。 “就是陈姐您今天见到的汪林,我们谈朋友了。”乔花开道。 陈虹沉吟了一下,然后问乔花开:“你对汪林了解吗?” 乔花开也沉吟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陈虹:“嗯,了解一些。” 陈虹于是说:“你了解些什么?可以和我说一说吗?” 乔花开于是边思考边道:“他今年四十二,比我大二十岁,三代单传的独子,结过婚,离了,自己做生意......基本情况就这些吧。” “哦,他比你大那么多,你不介意?”陈虹问。 乔花开道:“陈姐,年龄大不是问题,年龄大的男人懂得疼人,他很爱我,对我很好,我们真心相爱,我觉得这就够了,其他无所谓。” “你们在同居?”陈虹试探地问。 “嗯呢,同居是暂时的,我们会结婚的,等我肚子里有了孩子。”乔花开道。 “等你肚子里有了孩子?”陈虹吃惊道,“那如果总是怀不上孩子呢?” 电话那头传来乔花开“吃吃吃”的笑声,隔一会儿,乔花开道:“陈姐,怎么可能呢?孩子肯定会有的,您别担心哈。” 陈虹的脸微微窘了窘,绯红起来,好在乔花开在电话那头,看不到她的脸色。陈虹叹一口气道:“你姑妈知道你们的事情吗?” 终于到了乔花开想要谈的正题上了,乔花开赶紧说:“陈姐,我今天就是想跟您说一说这事呢,您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诉我姑妈,等我准备好了,我自己跟我姑妈讲好不好?” 陈虹还能说什么呢,她本也不是八卦的人,只不过担心乔花开被骗,现在既然乔花开对于汪林的一切都很了解,而且两人已经做好结婚的打算,那么,选择什么时候告诉家中长辈,这个权利陈虹是不会僭越的。 结束和乔花开的通话之后,陈虹思量了一下,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她于是打通了董雅媛的电话,董雅媛今天既然说出要给陈虹介绍法律顾问的话,那么,就说明董雅媛也是认识汪林的,陈虹想从董雅媛这里打听一下汪林的情况。 陈虹用座机给董雅媛打的电话。董雅媛一看是座机号码,就问陈虹说:“你已经到办公室了?” “是的,回来已经做了一会儿事情了。”陈虹说,随即,陈虹将话题转到了汪林身上,她问董雅媛道:“师姐,你是说要给我介绍汪总这边的法律顾问?” 董雅媛道:“是啊,我原来以为汪总还没法律顾问呢,想着推荐一下你,哪知道他居然已经有法律顾问了,还是你们所的主任。” “哦哦,”陈虹道,“无论怎样,还是要谢谢师姐。” “不谢,不谢,又没介绍成。”董雅媛忙道。 陈虹话锋一转,问董雅媛道:“师姐您和汪总认识很久了么?” 董雅媛想了想,回答陈虹道:“恩,我认识汪总有些年头了。” 陈虹就问:“师姐,您知道汪总的个人情况吗?” “个人情况?”董雅媛,“你指什么?” “听说汪总结过婚,又离婚了,和前妻没有孩子,是这样吗?”陈虹道。 董雅媛吃惊道:“汪总离婚了?这个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结过婚,确实没有孩子。”董雅媛想了想,又道,“陈虹,你听谁说汪总离婚了的?离婚这种事情,这么隐私,尤其汪总这么有身份地位的人,他就算真的离婚了,也不会让外人知道的吧?” 陈虹含含混混道:“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没有求证过,这种事情外人确实也都只能道听途说。” 陈虹挂了和董雅媛的电话,想了想,决定这件事情就依乔花开的意思,等她自己和她姑妈乔真真说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有孕在身 正如乔花开自信的那样,和陈虹的这次碰面没多久,乔花开就发现自己疑似怀孕了,她强压下喜悦的心情,偷偷去药店买来了试纸,经过测试,确定自己确实是怀孕之后,乔花开第一时间将这个情况向汪林做了报告。 乔花开没想到,汪林比她更激动呢,一个大男人,听到乔花开怀孕的消息,当下就激动得手足无措,连摸都不敢摸乔花开了,还生怕她跌了摔了,当天就买了一大堆营养补品回来,并且,当晚就向乔花开郑重提出,让乔花开辞职在家养胎。 乔花开一听就愣了,她可从没想过要辞职在家养胎的事情,她原本的打算是照常上下班,该怎样就怎样,到了临产的那几天,再休产假。可汪林不答应,非说这个胎儿和别人家的胎儿不一样,理由如下:其一是这是乔花开的头胎,乔花开没有过育儿经验,是个生手,工作中胎儿难免受到影响;其二,汪林本人四十二岁才生子,中年得子,年纪偏大,自然要处处小心。最重要的一条,乔花开所从事的工作,畜牧养殖类型的,虽说乔花开很少直接接触奶牛,可是,奶牛场的大环境如此,难免到处流传着细菌,这些细菌对于成年人可能没事,可是,对于腹中胎儿的影响,就不能小视了。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汪林提出,明天去妇产科医院问一问医生。乔花开也想进一步确诊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乔花开第二天请了假,由汪林陪着一起去了医院,妇产科医生经过检查,确认了乔花开怀孕的事实,汪林趁机提出乔花开的工作类型的问题,妇产科医生的说辞果然和汪林相差无几,甚至说到胎儿的畸形、怪胎问题,乔花开被活活吓住了,当下就同意了在家养胎。 这一晚,乔花开辗转难眠,她还是不能接受汪林提出的辞职的事情,她实在是太喜欢奶牛场这份工作了,是这份工作给了她在大上海的归依感。乔花开第二天去奶牛场找了黄经理,提出能不能不带薪休假,乔花开希望自己生完孩子之后,还能回奶牛场来工作。黄经理爱惜乔花开是个人才,同意了乔花开的请求,但是要乔花开把宿舍交出来。乔花开收拾好私人物品,把宿舍的钥匙交给黄经理,汪林开车来接了她。 即将告别工作了一年多的奶牛场,乔花开心绪复杂,她在等汪林开车来接她的间隙,去看望了一下那头叫做阿花的奶牛。现在的阿花精神饱满,吃的好,睡得好,产奶业稳定,见着乔花开使劲想往上蹭,乔花开因为考虑自己怀孕的情况,也没敢太靠近阿花,只是远远看了看阿花。 汪林的车很快到了,带着乔花开的东西,车子出奶牛场大门的时候,乔花开好希望守门的是孙铁强,那样她可以下车和孙铁强告别一下,毕竟,自从她来到奶牛场,孙铁强从各方面给了她不少关照。虽然,她自从认识汪林之后,就和孙铁强断了往来,但始终,孙铁强还是给过她温暖的人,乔花开无法将孙铁强彻底忘却。可是,令乔花开失望的是,今天守门的居然不是孙铁强,是老杨头,乔花开只得带着遗憾离开了奶牛场。 辞职的事情这么一折腾,倒让乔花开忘了她当初告诉汪林自己怀孕时,心里想着的另外一件要事——她是想问汪林登记结婚的事情。因为汪林曾经讲过,他和前妻离婚,就是因为前妻不能生育,汪林也曾经承诺过,只要乔花开怀孕了,他就带乔花开去见家长,登记结婚。如今,乔花开已确定怀孕了,自然就想着找汪林兑现承诺。 当乔花开把这个要求跟汪林提出后,汪林满承满应,说这就找个机会和家里老太太摊牌。过些日子,汪林回家去了,乔花开耐心地等待汪林带着好消息归来,她开始在家做登记结婚的准备,她甚至连婚纱都先在网上看了看,乔花开想,必须在肚子凸显之前,完成婚纱照的拍摄。 几天后,汪林回来了,乔花开欢喜地围着汪林转来转去,等着汪林告诉她好消息,可是,汪林却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叹气,不肯说话。乔花开左问右问,左哄右哄,最后,汪林好不容易才说话了,原来,汪家因为是三代单传,所以,老太太说了,只有生下儿子的人才能入汪家做儿媳。乔花开现在虽然怀孕了,可是,怀上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还得等孩子出生了才行,如果生下的是男孩,才可以入门汪家。 乔花开这一下傻眼了,好久说不上话来。当初陈虹曾经问她,如果总是怀不上孩子可怎么办,那时候她还能笑出声来,还对自己极度自信,可如今,入门汪家的条件一下子变成了不仅要生下孩子,还得生下的是儿子,这种事情哪能说得准呢? 乔花开沉默很久,问汪林道:“如果我肚子里孩子是女孩呢?” 汪林将乔花开揽在怀里,温柔地道:“那我们就再怀一个。” 乔花开看了看汪林,道:“如果第二个还是女孩呢?” 汪林说:“那我们就继续怀。” 乔花开生气了,她想推开汪林站起身来,却被汪林紧紧抱在怀里,动弹不得。汪林在乔花开耳边柔声安慰她:“阿花,你放心,我反正不会和别人去生孩子,大不了咱们就这样一直生下去,生一打闺女出来,到时候,咱们带着咱的闺女团去见老太太,老太太到时候看着她的十二个孙女,估计也就认命了。” 乔花开听着汪林的话,被逗乐了,她噘着嘴,坐在汪林怀里,担心地道:“唉,生男生女这种事情,要看天意,我不知道老天会如何安排我们的命运。”乔花开说着,竟然有点点泪花浮上眼眶。 汪林赶紧安慰说:“阿花,你别那么没信心,我可是很看好你哦!” 乔花开看一眼汪林,道:“你哪里是看好我,你是看好我的肚子吧?”乔花开这么说着,自己觉得好笑,偷偷笑了。 汪林也笑道:“说不定啊,老天有眼,咱这第一胎就是个男孩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越狱 看守所里面,狱警通知钱通,他的判决已经生效了,下周,他将被转送至劳改场所。这个试图强奸陈虹的邋遢中年男人,知道自己将在监狱中度过他的未来十年,却觉得并无所谓,反正,他只身一人,在哪里生活都一样,在监狱中有人给他做饭,一日三餐,他们都按时开饭,比在监狱外面还方便,钱通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看守所里面有个电视房,每晚都播放一个小时电视节目给犯人们看,可是,因为犯人多,每个仓每周只能轮上一次。今晚轮上钱通他们仓看了,钱通吃过饭之后,又像以往那样,早早坐到电视房最后一排椅子里面。虽然每次管教都只播放一些新闻和普法节目,没什么娱乐或者连续剧给大家看,但是,大家也知足了。好歹电视新闻也是一个他们与外界联系的窗口,让他们虽然人被隔离封闭在狭窄的看守所里面,却还能知道外面的事情,知道高墙之外的人们在怎样生活着。 电视上播放的频道是东方电视台,半个小时的新闻联播之后,播出的是今日法栏节目,当主持人吴菁菁出现在屏幕上时,钱通忽然眼睛一亮,这不正是他的梦中情人吗?钱通确实曾经在梦中多次梦到过吴菁菁。这全都是源于他第一次见过吴菁菁之后。那一次,他跟踪陈虹和范舟,却在饭店门口被吴菁菁拦住,向他借用手机。此后,他一直都无法忘却吴菁菁,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想起吴菁菁当时跟他借电话时迷人的样子。 钱通后来想过要找吴菁菁,可惜,茫茫城市,他根本无从找起。钱通家里没有电视,他也从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否则,有可能早就找到吴菁菁了。吴菁菁留给钱通的惟一的线索就是她借钱通手机打过的一个电话。钱通后来试着重拨过这个号码,拨了几次都是东方电视台的爆料热线。 现在,吴菁菁出现在电视上,而且是东方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钱通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吴菁菁打的这个电话是东方电视台的号码,因为吴菁菁自己就是东方电视台的工作人员。 此外,钱通还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关系到他当时是怎么去到东林奶牛场,找到陈虹的。 上次吴菁菁借钱通手机打电话,其实,那个手机是钱通顺手牵羊偷来的,刚偷来没几天,钱通自己是没有手机的,从来没有使用过,吴菁菁是第一个使用这个电话打出去的人。此后,钱通也只是重拨过吴菁菁的这个号码,没有用它和任何人联系过。常用电话打进来,钱通没有接听过,也有短消息会发来,钱通都会翻开看一看内容,但是不会回复,这一天,手机叮咚一声响过之后,钱通看到了一则短信,钱通一看之下,忽然意识到,这则短信是发给他的,而不是发给手机机主的,因为短信内容是说陈虹陈律师今晚会入住东林奶牛场的招待所,短信并说了东林奶牛场的地址。 这条短信让钱通觉得自己被人监视了,否则,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个手机是在他手上呢?钱通于是果断地将短信删掉,然后,将手机损毁,扔进了垃圾桶。然后,钱通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东郊看看去,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有个东林奶牛场,陈虹今晚是不是真的会入住那里的招待所,结果,钱通居然真的在东林奶牛场的招待所发现了陈虹。这就是钱通突然出现在东林奶牛场的真相。 此前,钱通一直弄不明白这条短信从何而来,是谁发给他的,今日看到吴菁菁,钱通忽然想到,这条短信除了吴菁菁,不会有别人发给他,因为知道他在使用这个手机的人,只有吴菁菁一人。钱通虽然还不明白吴菁菁为什么要给他发这条短信,但是,可以猜测的是,吴菁菁和陈虹可能认识,二人不仅认识,可能还互相有仇怨,所以,吴菁菁才会获得陈虹的行踪,并且发给钱通,想借钱通之手坑害陈虹。 钱通想明白这些,脸上现出了狞笑,他越看电视上的吴菁菁,越发觉得吴菁菁花容月貌,和自己实在是蛇与蝎的般配,钱通心里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他看着屏幕上的吴菁菁,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第二天晚饭后,食堂装潲水的垃圾车如往常一样放在食堂旁边,里面的剩菜剩饭等垃圾堆得高高的,负责运送这些垃圾的老高将食堂打扫干净之后,和往常一样,拉着这车酸臭难闻的垃圾出了看守所,老高只觉得今天的潲水比往日要多,要重,却没有往深处想。 在一处转弯的地方,老高将车停在路边小解,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他于是回头去看,就看到那车潲水垃圾动了,有个人从潲水中钻了出来,老高惊得连裤子的拉链都忘了往起拉,直到那个浑身恶臭的人奔跑而去,老高才开始惊叫起来:“快来人啊!有犯人跑了!” 对钱通的通缉令是当晚就发布的,警察迅速展开了全城搜捕,陈虹已经从母亲林若雨家吃过晚饭,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富景花园,并且,她已经冲完凉准备休息了,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陈虹从防盗门的猫眼看出去,来人是穿制服的小区物业管理部的工作人员和两个警察。陈虹很有些莫名奇妙,怎么会有警察登门找她。陈虹打开了门,查验过来人的警察证之后,将两名警察放入客厅,物业公司的管理人员则告辞走了。 陈虹被告知,试图强奸她的犯人钱通今晚从看守所逃走了,警察正展开全城搜捕。警方分析认为,钱通最可能去的地方有两个,一个人是钱通在本市的一个姐姐那里,再一个就是陈虹这里,钱通很可能来对陈虹进行报复。两个警察说,为安全起见,希望陈虹明天开始不要出门,直到他们将逃犯抓获。 第二百三十八章 饵 第二天是星期天,董雅媛早上起来,洗涑之后,开始准备早餐,客厅的电视开着,早间新闻正在播报。当播音员播报出看守所昨晚走脱一名重犯,名叫钱通,曾经强奸未遂和故意伤害,新闻中播出了钱通穿着囚服的照片,播报员反复提醒市民留意这个看守所的逃犯,并滚动播出了公安的举报电话。董雅媛看得惊呆在了客厅,她想自己如果没有弄错的话,这个钱通就是那个曾经试图强奸陈虹的罪犯。 董雅媛慌慌张张拿起电话,正准备去找陈虹核实,她转而一想,又将电话打给了肖章。肖章还未起床,还睡得迷迷糊糊呢,按下接听电话后,他睡意朦胧的“嗯”了一声,问对方:“谁呀?” 电话里就传来董雅媛一声大喊:“钱通跑了!” 肖章的耳朵被震了一下,他这才去看来电显示的名字,是董雅媛,肖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钱通是谁?” “就是那个想强奸陈虹的罪犯啊!”董雅媛说道,她听出肖章似乎还有些晕乎,近一步提醒道,“吴菁菁等在中院门口采访报道的那个案子,记得不?受害人是陈虹,罪犯叫钱通。” “哦哦,”肖章终于明白了钱通是谁,“钱通跑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越狱了!钱通从监狱里面跑了!”董雅媛着急地道。 肖章这一下彻底醒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问董雅媛:“你听谁说他越狱了?” “电视啊,刚才东方台的早间新闻。”肖章挂了电话,打开电视,搜出早间新闻,进行重播,果然,钱通穿着囚服的照片,以及越狱经过,都进行了播报。肖章马上拨通陈虹的电话。 因为钱通的事情,陈虹这一晚神经蛮紧张,一有风吹草动就醒了,这时候天亮了,陈虹刚刚有些迷迷糊糊的睡意,电话就响了,陈虹看时,是肖章的电话,陈虹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里,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肖章听上去语气十分严肃和着急,他对陈虹说:“你哪也不要去,我现在马上过你那边去!”肖章怕电话上告诉陈虹这件事情,把陈虹吓坏,打算见面才说这事。 不料陈虹一听肖章这么说,却问他道:“你是不是听说钱通的事情了?” 肖章一听陈虹已经知道了这事,也就不瞒她了,对陈虹说:“我不是听说,是新闻已经播报了,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了!” 陈虹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然后说:“警察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让我哪里也别去。” “什么?警察居然这么跟你说?太过分了!”肖章很气愤地说,“我马上过去!”肖章说完挂掉了电话,陈虹却有点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她不懂为什么她告诉肖章,警察让她哪也别去,肖章会这么生气,可肖章自己不也是让陈虹哪儿也别去吗?陈虹有点搞不懂了。 陈虹睡意全无,一会儿肖章要来,她得给肖章开门,免得睡着了肖章敲门她听不到。陈虹最近和肖章来往比较多,确切说,其实她是算被肖章缠上了,自从几个月前肖章在吴菁菁的电视镜头前英雄救美,为陈虹解了围,陈虹就甩不脱他了,隔三差五,肖章就会约她见面吃饭,而且,肖音和连星灵也来约她,这俩人约她是打游戏,渐渐地,陈虹也习惯了身旁有肖章了,四个人组成四人帮小组,经常一起活动。 肖章简直就是飞车赶到富景花园的,他上到陈虹门口,刚一敲门,走廊两头立即有两个人探出头来,肖章心中冷笑一声,心说就你们这些便衣警察的水平还想抓逃犯?但是肖章不动声色,继续敲门。 陈虹开了门,放肖章进了房,肖章马上开始找皮箱帮陈虹收拾东西,他边收拾边说:“陈虹,你不能在这里继续住,这里太危险了,你得跟我走。” 陈虹说:“可是警察让我哪儿也别去啊。” “他们在拿你当诱饵!你不知道吗?”肖章气愤地道。 陈虹愣了愣,但是,转而一想,可不就是这样嘛。警察让她哪儿也别去,说外面危险,还说他们在大楼四周都设了人保护她,换另一种说法,不就是在拿她做诱饵,钓钱通上钩吗?还说是外面很危险,这样说来,其实是她这间房才说最危险的。钱通既然有办法知道东林奶牛场的位置,去那里找到陈虹,又怎知他不会也找到富景花园来的呢?就像警察怎么找到富景花园来的,陈虹自己都不知道呢。 一想到现在富景花园这里这么危险,陈虹有些紧张起来了,她当机立断,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打电话告诉母亲林若雨,说她现在马上要出差,估计一周之后才回来,这样起码可以避免母亲林若雨跑来给她送早餐,万一撞上钱通,事情可就麻烦了。 和母亲通完电话,陈虹也开始和肖章一起收拾东西,主要是带上她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正在查阅的书籍卷宗,还有几套换洗衣服。肖章说:“你可以住我那里,我四房两厅,可以给你腾一间房出来。”可陈虹却说:“我准备去住酒店。”肖章就嚷嚷了:“酒店不是更危险?”但是,肖章转而一想,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富景花园这个危险之地,至于离开之后,去住哪里,可以等出去再说。 两个人收拾好行李,陈虹穿了外套,俩人打开房门,正准备离开,却发现站着两个人,肖章认出这两个人就是刚才在走廊里一左一右探头的两个便衣警察,陈虹也认识他们俩个,昨晚后来又来了好几个警察,都跟陈虹照面了一下。 其中一个便衣警察告诉陈虹说:“陈律师你不能离开。” 陈虹气道:“我干嘛不能离开?难道我没人身自由了吗?” 那个便衣警察道:“上级给我们的任务就是确保你不要离开房间。” 肖章瞪起眼睛,简直想打架硬闯的架势,道:“警察应该自己去追捕逃犯,而不是把公民置于危险之地,强迫公民做诱饵,这跟绑架人质有什么区别?” 眼看双方要闹僵,另外一个便衣警察赶紧陪着笑对陈虹说:“陈律师,你就配合一下,大家好做事,你也安全,是吧?忍一忍,估计也就几天时间,抓到逃犯就好了。” 陈虹气得把门重新关上,回到客厅,坐沙发上,好半天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陪护 肖章立在客厅地板上,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问陈虹:“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走?” 陈虹愣了愣,疑惑地看着肖章,没有明白肖章的意思。 肖章也在沙发上坐了,凑近陈虹,低声道:“你没发现我们出门的时候,那俩个便衣警察就已经立在门口等着我们了吗?很明显,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要离开了。” 这一次,陈虹明白了肖章的意思,她愣了愣,然后把眼睛在客厅扫了一圈,目光最后锁定在冰箱上方。陈虹的客厅对门处,放着一台冰箱,冰箱上面放着一台料理机,陈虹平时很少用它,就把它连盒子一起放在冰箱上面,现在,料理机的盒子上面多了一个小小的毛绒公仔。 陈虹踩个凳子,将这个公仔拿下来,翻过来一看,公仔里面是空的,居然放着一个摄像头,还有一个纽扣模样的,应该是窃听器。昨晚公安局来人,和她说到要在她房里放一个监视器,对方说话的时候,扬了一下手中的公仔,陈虹当时表示不同意,觉得这样自己的生活也受到了监视,没想到,警察还是留下了公仔。肖章接过公仔和监视器看了看,转身把它们塞进了杂物柜子关了起来。 既然走不出富景花园,陈虹索性放弃了,做诱饵就诱饵吧,反正警察说了,他们就在附近,会负责她的安全的,陈虹没办法再一直绷着神经了,昨晚就没睡好,此刻,神经松弛下来后,陈虹哈欠连天,睡意袭来,她也不管肖章了,索性回卧室睡觉去了。 肖章一看陈虹丢下一句话,说自己睡觉去了,就进了卧室,肖章去推陈虹卧室的门,结果,陈虹竟然反锁了,不让肖章进去。肖章无奈,只得坐回客厅沙发,打开电视开始看电视。电视很无聊,肖章想打游戏,可惜陈虹这里根本没有游戏软件和操作杆那些。肖章想了想,给妹妹肖音打了一个电话。 陈虹是被吵醒的,客厅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好像是电视在播放什么战斗片,陈虹下了床,打开客厅的门一看,愣住了,肖音和连星灵出现在客厅里,俩人正对着电视热热闹闹地打游戏呢,陈虹奇怪了,她这里没有游戏设备和软件啊,再一看,这明显是肖章那里的全套游戏设备被搬来了啊。俩人看到陈虹起床了,也顾不上起身打招呼,只眼睛看一看陈虹,注意力就又重新回到屏幕上,嘴里说着:“陈律师,你醒了?” 陈虹奇怪,怎么不见肖章呢,就在这时,鼻子里闻到炒菜的香味,她于是进厨房去看,肖章正系着围裙,大厨一样炒菜呢,锅台旁边还开着手机视频,居然是在对着视频教程做菜。陈虹倚着门框看了肖章很久,肖章始终没有发现陈虹在看她,陈虹忽然觉得,家里有这样一个居家好男人其实也是蛮不错的。 陈虹刷牙洗脸,换衣服之后,肖章的菜已经炒好了,四个人吃得赞不绝口,都说肖章做菜很有天分,大家一直推荐,以后凡是四人聚会,全由肖章掌勺。饭后,陈虹主动去洗碗去了,肖章借这个机会,对肖音说:“小音,今晚你别走了,留这里陪陈虹,万一钱通今晚来了,好有个照应。” 肖音听了,连连摆手,道:“不干不干,哥,你这实在是个馊主意。原本钱通来了,只强奸一个的,现在变成强奸两个了!”说得肖章脸都绿了,一巴掌甩在肖音后脑勺上。 肖音问肖章:“你怎么自己不留下来陪?难道是有危险让你亲妹子先上?” 肖章苦着脸说:“陈虹要是肯让我陪的话,我还会将这样的福利让给你?” 连星灵赶紧打圆场,对肖音道:“小音不怕,大不了我也留下,你陪陈虹,我陪你。” 肖音看了看连星灵,上下打量他几眼,然后似笑非笑道:“小星星,你意思,强奸两个还不够,让他强奸三个?” 这一下,轮上肖章发笑了,连星灵一脸惨白。 这个下午,四个人打着游戏就过去了,肖章因为肖音和连星灵不肯留宿给陈虹作陪,晚饭也不让他们吃,就赶走了人。陈虹让肖章也一起走,肖章赖着,死活不肯走,非说怕陈虹饿着,等给陈虹烧了晚饭吃再走。陈虹只好同意了。肖音和连星灵告辞,肖音背着陈虹,对她哥哥小声道:“哥你加油!今晚争取睡到床上去!”肖章脸红了,鬼鬼祟祟看一眼陈虹,生怕陈虹听了去,不过心中确实有点小雀跃。 吃完晚饭,眼看就要十点了,陈虹准备洗涑睡觉了,于是赶肖章离开。肖章反复说他的担心,陈虹坚持不同意,说自己这里还从未留宿过任何一个男人呢,这个规矩不能让肖章给破坏了,况且,她是跆拳道有段位的人。 肖章不信,忍不住脱口而问:“那你这里怎么会有男式拖鞋?” 经陈虹解释,肖章才知道这是陈虹母亲林若雨的杰作,林若雨就盼着女儿能早点交到男朋友呢,所以早早地备了男式拖鞋,陈虹都扔了好几次了,每次扔了,林若雨又买一双新的,陈虹后来也只好由着林若雨了,把肖章听得乐坏了。不过,陈虹既然如此坚持,肖章无奈了,只好准备离开,临去时,叮嘱陈虹千万要小心,因为他曾经亲眼目睹那个钱通跟踪她。肖章讲了那次她陪陈虹去精神病院,晚上被吴菁菁叫去酒吧喝酒,亲眼看到钱通跟踪过陈虹和范舟的情况。 陈虹一听,大为紧张,她想起那次她和范舟吃过饭之后,回到了母亲林若雨家,如果钱通那次有跟踪的话,很可能是跟踪她到了母亲林若雨家。陈虹迅速翻看她的工作记录,然后联系负责她这件案子的警官,向警官汇报了这个情况,希望警察方面能将母亲林若雨那边保护监视起来,钱通很可能去那里去找她。 警察方面获得陈虹提供的这个信息之后,立即前往明珠艺术学院,调取那天的校园监控录像观看,他们果然看到了一辆出租车跟随范舟的黑色奔驰进入校园,又一路跟到南院家属宿舍区。 第二百四十章 悔之晚矣 监控录像上面,南院家属区的保安对奔驰车主进行了查验,放奔驰车进入家属区,然后,将后面跟随的出租车拦了下来,不准进入。出租车进不去家属区,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果然是钱通。出租车随后离开了。 录像显示,钱通当晚在明珠艺术学院校园里面溜达到很晚才离开。警察又调看了此后校园的监控录像,结果发现,每隔几天晚上,校园里面就会看到钱通徘徊不去的身影,可见,钱通确实曾经希望和试图在明珠艺术学院里面“偶遇”陈虹。 警察当即问清楚林若雨的房号,上楼去敲林若雨的门,打算布控人手,对林若雨的家也进行监视和保护。可是,他们敲了很久的门,却无论如何无人开门,警官于是联系陈虹,告知这个情况,陈虹大为着急,几次拨打母亲林若雨的电话,好久才有人来接听,一问才知道,林若雨根本不在上海,现在正在外地旅游呢。 原来,林若雨一听陈虹说要出差一周时间,她干脆报名跟了一个旅行团,到外地旅游去了,也要一周以后才能回到上海。这一下倒是省事了,警察也省得再调派人手,保护林若雨那边了,但是,为能尽快找到钱通,他们还是派人在明珠艺术学院蹲点,监视学院进出人群,一旦发现钱通,立即通告缉拿组。 随后,警方将拷贝节录的校园监控录像送到富景花园,给陈虹观看,陈虹看着录像,脸色越来越惨白,心中后怕不已。她没想到,原来在她与钱通遭遇东林奶牛场之前,就曾经距离这个人渣、距离危险那么近。警察和陈虹都认为,如果早知道这个钱通曾经几次跟踪陈虹,他的判刑还会增加,偶遇行凶和蓄谋跟踪,这是恶性程度不同的犯罪情节。 大家看录像的时候,肖章一直默默地没有言语,警察离去之后,他看到陈虹脸色不善,温言安慰陈虹。陈虹原本几次催促他离开,这时候却许久沉默不语,末了,她忽然小声地说了句:“其实我跆拳道只有白带一段。”肖章听着差点笑出了声,他知道,这是陈虹同意他今晚留下来作陪了。 可是,肖章笑容还未敛去,陈虹抬头丢下了一句话:“一人一间房。”肖章听了大急,他想说:“俩个人分房睡,怎么能起到及时救护作用呢?”可是,陈虹却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起身离开了。 就在肖章独自坐在客厅,看着电视,百无聊赖,又十分郁闷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肖章愣了,他不知道这么晚,还有谁来找陈虹。陈虹也听到了敲门声,她从房间出来,从猫眼望出去,肖章已经飞快地跑去厨房,抄来了小砧板。 肖章问陈虹,外面是谁,陈虹却望着猫眼不说话,然后,她竟然打开了放门,肖章有些紧张起来,准备如果情势不妙,他就朝门外的人迎头一砧板拍下去。 结果,出现在门外的人居然是范舟。范舟敲门很久,还以为陈虹不会给他开门呢,正在气馁,想不到陈虹却开了门,范舟大为欢喜,抬腿就要往门里跨,陈虹却堵在门口,丝毫没有允许他进门的意思。范舟忍不住大为尴尬,他低声下气祈求陈虹道:“虹虹,让我进去说话好不好?” 陈虹却并不退让,冷冷道:“找我什么事?” 范舟看陈虹始终不肯让他进门的意思,只好就站在门口说:“我看电视上面报道说,那个钱通越狱了,我很担心你,就来看看你。” “谢谢关心,我没事。”陈虹说完,就要关门。 范舟赶紧伸出胳膊拦着陈虹不让关门,看得出,范舟心里很不好受,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对陈虹说:“虹虹,以前是我错了,我向你认错,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不好!”陈虹还没说话,肖章从一旁闪了出来,他拿着小砧板站在陈虹旁边,朝范舟道,“男子汉大豆腐,有眼无珠就要承担有眼无珠的后果,陈虹现在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怎么可以再跟你好呢?” 范舟看到肖章,当即一愣,问陈虹道:“他是谁?” 陈虹白了肖章一个大白眼,然后,转身看向范舟,陈虹没有回答范舟的问题,而是不卑不亢道:“范舟,对不起,我要休息了,你请回吧。”陈虹说完,关上了房门。 范舟不甘心地又隔着门敲了一会儿,陈虹听到范舟痛苦地道:“虹虹,我承认我真的是有眼无珠,你骗我说那个打网球的女孩是你姐姐,我居然就相信了,我真是头猪!今天我向丁晴阿姨打听,才知道你父母就只有你一个孩子,根本不存在什么姐姐。虹虹,我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还不好?” 范舟在门外说得痛心疾首,哀哀动人,肖章怕陈虹听了范舟的话感动,心软下来,赶紧推着陈虹进入房间,说你赶紧做你自己的事情吧,早点做完早点做事情。然后,肖章关上陈虹的房门还不放心,他又将电视调到音乐台,并把声音调大,肖章还隔一会儿就从猫眼看一看范舟还在不在。 范舟隔着房门听到陈虹房中响起了快乐的流行歌曲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希望了,范舟将头倚在陈虹门上,静默不动,过了一会儿,他转身默默地离开了。肖章从猫眼上看到范舟离去,高兴得手舞足蹈,手上还挥舞着小砧板,对着猫眼扭起了屁股。 忽然,肖章眼角扫到了一个人影,扭头一看,陈虹站在房间门口,双手抱胸,正看着肖章拿着小砧板跳扭屁股舞,肖章一下子尴尬不已,脸也红了,陈虹强忍着好笑,对肖章说了句:“电视好吵。” “好好好,我马上关小。”肖章赶紧去调整电视声音去了。陈虹转身进房,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无声地笑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嫉妒的心 因了钱通越狱的消息,引得人心惶惶,警察加强了盘查和巡逻。可是,人们都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对钱通越狱的事情欢喜高兴得很呢,这个人就是吴菁菁。 吴菁菁在东方电视台工作,又是跑政法线的,因此,她得知钱通越狱的消息算是比较早的,吴菁菁当时听说后,心里立刻大喜。上一次,钱通去东林奶牛场找陈虹,差一点就强奸了陈虹,吴菁菁听后深以为憾,关键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肖章不仅没有远离陈虹,反而与陈虹走得更近了,肖章更是在电视镜头前自我表白,说自己是陈虹的男朋友,这让吴菁菁心里实在是意难平。 吴菁菁从不认为陈虹有什么地方比自己强,可肖章眼里就是只有陈虹,没有她,这让从小就骄傲惯了的吴菁菁心里很不舒服,正是出于这种嫉妒心理,吴菁菁才悄悄地给钱通发了一条短信,告知钱通当晚陈虹会入住东林奶牛场招待所的事情。 吴菁菁那天是碰巧得知陈虹要去奶牛场的消息的,她中午去大东派出所采访,与孟所长同行,路遇乔阿婆乔真真,乔阿婆乔真真告诉吴菁菁,她正准备做两个菜,请陈虹来吃,下午陈虹要去东林奶牛场,给乔花开带些生日礼物去。吴菁菁认为,这是陷害陈虹的绝佳机会,她只要把这个消息传给钱通,钱通肯定会跑去骚扰陈虹,打一通也罢,最好能脸上划拉两道,毁容之后的陈虹,肖章肯定不会再喜欢了,没了竞争对手,那时候自己追肖章就容易很多。正是出于这个心思,吴菁菁才给钱通发了一条短信,告知陈虹的行踪。 坑害报复陈虹,铲除这个情敌是吴菁菁一直就有的想法,这也源于吴菁菁见不得比自己优秀漂亮的女人,陈虹就属于这类型,何况,陈虹还有一个聪明的大脑,这就更让吴菁菁受不了了,她可是从小到大学霸天之娇女长大的,被人宠惯的,被男人围着转的人,怎么能受得了被别的女人比下去。正是出于这种蛰伏已久的想法,吴菁菁才会在那次偶遇钱通时,决定留下钱通的联系方式,有朝一日,将钱通这枚棋子为己所用。 女人的嫉妒,爱情的疯狂,个性的偏执和狭隘,终于让吴菁菁走上了一条邪路,一条不归路。她将自己的智商用在了错误的地方,她心思缜密,在留取钱通联系方式的时候,她才不愿意暴露自己呢,所以她就只是向钱通以路人的方式借了一下电话使用,将电话打给了台里的爆料热线,这台电话就在吴菁菁他们办公大厅的角落处,经常是由不同的人接听热线。吴菁菁第二天一早上班后,查询了头一天晚上爆料热线的来电记录,根据时间,确定了钱通的手机号码,将该号码记录了下来。 给钱通发短信时,吴菁菁用的并不是自己的手机,吴菁菁为了这条短信,从大东派出所离开后,特意去二手手机市场转了一圈,果然,街边有好几个小伙子向她兜售二手手机,而且是带电话卡的,这种手机往往是偷窃销赃的,吴菁菁心知肚明,但她需要的正是这种警方无法追踪到使用人的手机,她便宜买了一部带卡手机后,当下就在街边给钱通发了那条短信,告知钱通陈虹当晚会在东林奶牛场的消息,吴菁菁怕钱通找不到东林奶牛场,还特意把东林奶牛场的地址也一并发了过去,吴菁菁曾经跟随陈虹去过一次东林奶牛场,对于奶牛场的地址很清楚,也知道陈虹去了那里之后,会入住招待所。 只是,吴菁菁没有想到,钱通接到短信之后,虽然按照她所希望的,去东林奶牛场找到了陈虹,但是,钱通并没有殴打陈虹,也没有拿刀子划拉陈虹的脸蛋,钱通竟然伏击在路旁,企图强奸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吴菁菁吓了一跳。这与她原来的想象是有一定差距的,她那一次在国际商务中心十七楼的安胜律师所见到那个邋里邋遢的钱通时,他可没有搞阴的,搞伏击,而是光明正大,真刀真枪地要冲进去打陈虹。这一次,却居然企图强奸。 钱通被抓捕和审讯中,吴菁菁一直很关注此案,初开始,她只是担心钱通将短消息的事情供述出来,警方会追查短消息来源。可是,没想到的是,钱通居然压根没有提收到短信的事情,而是咬定说自己是瞎溜达去了东林奶牛场,与陈虹偶遇的,这让吴菁菁长舒一口气。 随即,吴菁菁对于该案件的追踪报道目的就转到了陈虹身上,她希望将陈虹被强奸的事情弄得满城皆知,把陈虹的名声搞臭,最好身败名裂,吴菁菁很清楚,很少有男人愿意接受被强奸过的女人,那样的话,少了这个情敌,她就有机会获得肖章的青睐。可是,吴菁菁没想到的是,肖章居然属于那种少数男人,居然对陈虹不离不弃,还英雄救美,简直气得吴菁菁吐血三升。 现在,钱通越狱成功,吴菁菁听说差点高兴得跳起来,她相信,钱通此番逃出,一定不会放过陈虹,会找陈虹再算账的,毕竟,钱通坐牢就是陈虹害得啊,所以吴菁菁拭目以待,密切关注事件动态,还在暗中祈祷钱通不要被公安局先找到为好。钱通已经越狱三天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但是,吴菁菁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公安还没有找到钱通,只要公安找不到钱通,钱通就有接近陈虹,戕害陈虹的机会,这一次,吴菁菁由衷地希望,钱通能成功扑倒陈虹,最好能真的强奸陈虹,而不是再来一次未遂。 吴菁菁希望陈虹尝一尝被强奸的味道,体验一下一个女人被强奸后,最心爱的男人也会唾弃她、远离她的感受...... 因为,吴菁菁自己,就曾经经历过这种痛苦的感受...... 第二百四十二章 自食恶果 吴菁菁这一晚加班,将近晚上十一点时才从电视台剪辑室离开。她下到停车场去取车,停车场里几乎看不到人,这个时候,大家几乎都已经回家了。吴菁菁拿出车钥匙,按了开锁键,她的车灯亮了,闪了两闪,吴菁菁伸手去开车门,忽然,有人从她身后扑了上来,勒住了她的脖子。还有一把匕首贴在她脸上,来人对她说,让她乖一点,不然,把她的脸蛋划花,就再也不能做主持人了。吴菁菁听出,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人。 吴菁菁吓得不敢动弹,脖子被身后的人用胳膊勒住,她想点头也点不了,身后的男人收走吴菁菁的车钥匙,将吴菁菁拖着,离开前门,来到了车后座。男人打开车门,将吴菁菁推了进去。吴菁菁几次想回头看清楚身后男人的脸,却每一次都被男人将她的头按住,不准她回头。男人也钻入车后座里,并锁好车门,然后开始剥吴菁菁的上衣,很快,吴菁菁就被剥得上身赤裸。 男人开始喘息,并且试图剥下吴菁菁的长裤,吴菁菁奋力反抗。男人显然十分兴奋,他从后面着急地剥着吴菁菁的长裤,嘴里说道:“你给我发短消息,是不是希望我来找你?” 吴菁菁听了,心里一惊,男人继续道:“早知道你是电视台的主持人,我就不去找陈虹了,你可比陈虹迷人多了。” 吴菁菁此刻心情仿佛沉到了太平洋的洋底,她无需回头,已经知道身后的人正是逃犯钱通。吴菁菁心惊肉跳,就在钱通双手扯下她的长裤的一瞬间,吴菁菁一下子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吴菁菁开始赤裸狂奔,她已经顾不得其它了,恶魔在后,逃生才是第一的。 电视台的停车场,吴菁菁是熟悉的,她一边大喊救命,一边迅速穿过车辆,抄近路朝有保安的出口跑去。远远地,吴菁菁已经看到有保安朝她跑来了,吴菁菁心中大定,她边跑边回头看钱通是否追来,发现钱通并没有追来。 忽然,一阵车辆发动的声音响起,吴菁菁回头去看,发现钱通发动了她的车子,开车朝出口奔去。电视台停车场的出口是自动识别车牌,吴菁菁的车又是月报车辆,钱通开着吴菁菁的车直接冲出了电视台停车场。 停车场保安气喘吁吁跑来,看到吴菁菁几近赤裸的样子,赶紧脱下上衣给吴菁菁穿了,又赶紧呼叫别的保安拿来一条长裤,吴菁菁穿着不合适的衣服,狼狈不堪,她让其中一个保安陪着她回到办公室,那里有一套她自己备用的衣服,吴菁菁进行了更换,这才惊魂稍定。 吴菁菁原本还考虑不惊动警察了,可是,一想到钱通是开着她的车在逃窜,想来总有瞒不住的一天,如果她不报警的话,只怕到时候问题更严重,吴菁菁无奈,只好打通了110报警电话。 警察很快到场,并开始通报全市巡逻的交警,开始搜寻和截停吴菁菁的车辆。但是,警察对于钱通越狱逃跑之后,没有去找陈虹,却来找吴菁菁,非常不解,他们对于吴菁菁进行了问询,并做了笔录,而吴菁菁对于警察的这个疑问,其回答是,可能是因为她在她的今日法栏节目里面报道了这个案子,引起了钱通的反感,所以才来报复她吧。 吴菁菁问到陈虹现在的情况,知道陈虹现在被圈在她的住处不能外出,警察二十四小时保护着。吴菁菁拨通了陈虹的电话,告诉陈虹,刚才钱通忽然出现在电视台停车场,偷走了她的车。 陈虹对这个消息很是吃惊,她问吴菁菁的第一个问题和警察问的一模一样,陈虹说:“钱通为什么去找你?他不是应该来找我吗?” 吴菁菁没有回答陈虹的这个问题,反而问陈虹说,她可不可以过去见一见陈虹,吴菁菁电话上的声音非常难过,几乎要哭了,陈虹不知道吴菁菁发生了什么,但是想着她被钱通袭击,一定受惊不小,陈虹同意了见吴菁菁。于是,吴菁菁将陈虹的话告诉办案警官,警官和陈虹确认后,用警车将吴菁菁带到了陈虹居住的富景花园。 吴菁菁按照警官的指点,按响了陈虹的门铃,让她惊讶的是,来开门的竟然是肖章。陈虹从肖章身后闪出,请吴菁菁进了房。吴菁菁看上去脸色极为难看,眼泪一直在她眼睛里打转,陈虹问她怎么了,吴菁菁始终不肯讲话。陈虹看吴菁菁这个样子,觉得可能是肖章这个大男人在此,让吴菁菁说话有些不方便,于是给肖章丢了个眼色,肖章进房间去了。 吴菁菁终于肯说话了,但她对陈虹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们已经同居了?” 陈虹怔了怔,旋即明白吴菁菁是说她和肖章,陈虹有些尴尬道:“肖章怕我有什么意外,特意来陪我。” 听了陈虹的话,吴菁菁心酸不已,原先含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滚落了下来,吴菁菁知道自己和陈虹的这场竞争,已经彻底落败了。 忽然,陈虹听吴菁菁小声道:“陈虹,你知道吗?我被强奸了。” 陈虹吓了一跳,旋即想到了钱通,她忍不住咬牙切齿大骂了一声:“钱通那个混蛋!” 吴菁菁却摇一摇头,道:“不是钱通,是另外一个人渣。” 陈虹闻言,惊愕在地。 吴菁菁脸色凄惨,补充道:“那时,我还未满十四岁。” 陈虹着急道:“强**女是要从重的,甚至可以死刑!你报警了没有?” 吴菁菁摇头,道:“我爸妈不让我报警,怕影响我的名声。” 陈虹气得跺脚。 吴菁菁道:“我拍拖七年的男友后来知道了这件事,坚决和我分了手。” 陈虹叹气。 吴菁菁道:“好羡慕你,有肖章这样的男人对你不离不弃。” 看着吴菁菁伤心的样子,陈虹赶紧安慰她道:“菁菁你别难过,个别男人心胸狭隘,不代表所有的男人都会这样的,你会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的,这个人不会介意你的过往。” 吴菁菁凄凉地摇摇头:“不会了,肖章这样的好男人,哪有那么多。” 陈虹怔了怔,随即尴尬不已。 吴菁菁起身告辞,陈虹送她到门口,吴菁菁忽然靠近陈虹,在陈虹耳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直到吴菁菁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陈虹也没想明白吴菁菁这句“对不起”究竟是什么意思。 近凌晨时分,警察传来消息,钱通连人带车被交警在出上海的高速路上被截获,原先监视和保护陈虹的警察收队了。陈虹和肖章都长出一口气。陈虹看了看肖章在客厅沙发上的铺盖卷,想到吴菁菁的遭遇和说的话,陈虹忍不住心中一软,对肖章说:“进房间去睡吧。” 肖章大喜,抢着冲进陈虹房间,钻进了陈虹被窝里。陈虹惊得目瞪口呆,脸也忍不住红了,好半天才说:“我意思,钱通已经抓住,你可以不用在客厅睡了,可以到客房的床上去睡了。” 肖章听了好不失望,但他说自己既然已经上了床,就坚决不下去了。这一晚,陈虹最后不得不去客房睡了一晚。肖章则在陈虹温软馨香的被窝里睡了个又香又甜的好觉。 第二百四十三章 故友旧交 乔花开现在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肚子已经开始凸显,汪林在又一次回汪家之后,从汪家带来一个保姆王妈,专职伺候乔花开。王妈很尽责,每日都变着花样给乔花开做各种好吃的,只是乔花开很不喜欢王妈对她简直像特务一样,总是偷窥监视她。所以,现在闲暇时间,乔花开更喜欢独自下楼,在小区里面一个人散散步。 乔花开没想到居然在小区门口看到了孙铁强,孙铁强被小区保安拦着不让进,因为他说不上来他要去哪栋楼哪间房,他只能说出他想拜访一个叫做乔花开的女孩。 乔花开带着孙铁强回到她和汪林的家。乔花开在新东豪苑住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东林奶牛场的工友来拜访她呢,乔花开极为开心,尤其孙铁强又是奶牛场那个对她最好的人,乔花开告别离开奶牛场那天,都想着和孙铁强招呼一声呢,可惜没有看到孙铁强,现在孙铁强居然自己摸到了东林豪苑,乔花开又惊又喜。 乔花开问孙铁强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孙铁强腼腆地告诉她,他去找小鸽子问过,是小鸽子告诉他,乔花开住在这个小区的,只是乔花开具体住哪栋哪层,她就不清楚了。 旧友来访,乔花开不亦乐乎,她让王妈端出很多好吃的招待孙铁强,又带着孙铁强参观了她居住的豪宅,把孙铁强羡慕吃惊得不得了,他说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豪华的房子。孙铁强参观房子过程中,王妈一直跟在后面像防贼一样,乔花开几次对王妈说你去忙别的吧,王妈都是说:“我不忙!我不忙!”,气得乔花开差点就要直接说,你别像特务一样盯着我和客人好不好? 孙铁强坐着和乔花开聊了一会儿,看着乔花开的肚子,明显有些酸溜溜的感觉,乔花开也看出来了,只得问孙铁强有女朋友了没有?孙铁强笑一笑,有些自嘲地说:“有哪个姑娘愿意跟我们这种穷小子呢。”乔花开想向孙铁强解释点什么,却终于不知道从何说起。俩人于是坐着,一度无语。 孙铁强起身告辞,乔花开送他下楼,俩人出了电梯,快到小区门口时,孙铁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透明塑料盒,盒子里面是三个不同花样的蝴蝶结,孙铁强腼腆道:“过几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买了几个蝴蝶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乔花开接了过去,笑着说:“我当然喜欢了!我正想着要买头花戴呢。” 孙铁强看乔花开真心喜欢的样子,他也笑了,搓着手,局促地道:“我刚才担心东西太寒碜,你不肯要,就没敢拿出来。”孙铁强说着,瞟了一眼乔花开脖子和胸口,乔花开脖子上戴着的是钻石项链,胸口戴着的是红宝石胸针,孙铁强的蝴蝶结与之相比,的确有些寒酸。 乔花开笑了笑,道:“怎么会呢,你想多了。” 乔花开送走孙铁强,刚进家门,就接到董雅媛的电话,董雅媛请她吃饭呢,说车子马上就到,让乔花开到小区门口等她。董雅媛已经请乔花开吃过好几次饭了,最初董雅媛约乔花开吃饭,乔花开自然是不肯去的,可是,架不住董雅媛温言软语,好声好气,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乔花开慢慢也就接纳了董雅媛的殷勤,汪林出差没在的日子,董雅媛隔三差五就请乔花开出来吃饭解闷。 乔花开慢慢的也把董雅媛当起了朋友,随后,董雅媛才介绍她老公温君儒与乔花开认识,竟然是想要乔花开帮忙与汪林说项,有个美国公司委托汪林在中国寻找总代理,温君儒很想拿下这个代理权。乔花开第一次享受被人求的感觉,想不到董雅媛对老公还真是痴心,为了让老公做成生意,竟然不惜降尊纡贵,求之前看不起的饭店服务员赏口饭吃。 乔花开看董雅媛对自己这么些日子来请吃请喝,伺候周到的份上,答应了董雅媛夫妇。目前此事尚未尘埃落定,董雅媛自然还是经常和乔花开联系着,隔几日请她吃一次饭。乔花开也不知道事情最后成功后,董雅媛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她殷勤。 董雅媛今天请乔花开去吃的,是一家西餐厅,想不到,乔花开居然在不远处的一张餐桌上看到了陈虹和肖章,乔花开大为开心,陈虹看到董雅媛居然和乔花开一起吃饭,很是不解,但她不八卦,也就不多问。陈虹和肖章正打算吃完饭去看婚纱呢,乔花开一听,嚷嚷着也要一起去看,美其名曰,要帮陈虹参谋参谋,其实,是她心里也想顺便帮自己看一看婚纱。 汪林前段时间带乔花开去一个私人医院,找一个熟人医生做了b超检查,现在已经十分肯定,乔花开肚子里怀的宝宝是个男孩,这真令汪林激动啊,除非老天偷梁换柱,乔花开将来是铁定生儿子了。乔花开自然就和汪林要讨论结婚问题了,汪林再次说服乔花开,婚礼等孩子出生之后再举行。 汪林的理由是,其一,汪家老太怕出意外,孩子从男孩变成女孩,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虽然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但是,也不是没有过,反正乔花开铁定生儿子,也不急于这几个月了;二来,汪林担心乔花开动了胎气,因为汪林问乔花开了,婚礼要不要搞得热闹些,乔花开说了,自然要越热闹越好,她恨不得把奶牛场全场的人都请来喝喜酒,而且,他们肯定还要舟车劳顿,回乔花开的苏北老家去摆酒。于是,乔花开同意了汪林的提议,等儿子出生满月之后,再慢慢筹办婚礼。汪林承诺乔花开,一定给她一个最盛大、最隆重、最难忘的世纪婚礼。 董雅媛看乔花开要跟随陈虹他们去看婚纱,于是就将乔花开交给陈虹,叮嘱陈虹一定要把乔花开安全送返,然后,她自己开车先离开了。董雅媛临去时,还当着陈虹的面,朝肖章眨眨眼,说了好几声“恭喜”。陈虹不懂董雅媛恭喜肖章什么,肖章却心照不宣,知道董雅媛是恭喜自己终于追到了陈虹,而且俩人已经有了实质性进展,开始挑选婚纱了,肖章心里美滋滋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乔花开、陈虹、肖章三人逛了七八家婚纱店,真是挑得眼花缭乱,意见根本无法统一,真应了人多意见杂的话,三个人各自相中的婚纱都是另外两人不喜欢的,所有婚纱中,连个得两票的婚纱都没有,全都是一票,最后实在累得不行了,只得作罢,说好另外再找时间看。陈虹怕乔花开太累,决定开车送乔花开回家,走在街边,乔花开忽然愣住不动了,陈虹顺着乔花开的眼睛看去,也是呆住了,因为她看到了汪林和一个女人正一起在大街上走着。 汪林两手各提一个装得满满的购物袋,那个女人手里只拿着一个雪糕,女人自己吃一口,就会将雪糕伸到汪林嘴边,给汪林也喂一口,状态极为亲密。有两次,这个女人拿着雪糕凑近汪林嘴边,可就在汪林准备咬的时候,女人又飞快地将雪糕挪开了,汪林于是又笑又叫还撒娇,女人也得意地笑个不停。 看得出,那个女人年纪已经不轻了,但是依旧眉目清秀,气质颇为娟丽。陈虹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突然想起,这个女人就是上一次,和董雅媛一起在美丽饭店,与乔花开、汪林吃饭的那个女人,陈虹记得董雅媛当时介绍给陈虹认识时,说这个女人叫娟娟。 就在陈虹还有些意外和犹豫的时候,乔花开已经朝汪林二人大步走去,陈虹担心乔花开做出什么冲动之举,赶紧跟了上去,肖章自然也亦步亦趋。 “老公,这个女人是谁?”乔花开上去,瞪着眼睛就问汪林,而且,其神情架势简直像一只准备打架的小母鸡,脖子上的毛都乍起来了。 这话让陈虹都愣了愣,她以为乔花开会稍微婉转一点问二人的关系,比如,“汪林,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好吗?”不过,陈虹还是很佩服乔花开上来就用了“老公”这个词,这一方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也向娟娟宣示了乔花开对于汪林的主权。我乔花开是汪林的原配夫人老婆,你是哪里来的妖孽? 陈虹以为,乔花开这句话问出口,娟娟肯定会脸上挂不住,就算不无地自容,起码也会脸红尴尬吧,谁知汪娟却一脸淡定,不慌不忙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雪糕,一双清水一样的眼睛则扑闪闪地看着乔花开和陈虹三人,却不说话。 汪林倒是脸色变了变,但他旋即一脸堆笑,迎上乔花开,在乔花开嘴边“啵”了一下,亲昵而大声地叫了一声:“老婆!” 汪林这一声老婆叫得很是响亮,在场几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乔花开心里很满足很得意,乔花开相信,娟娟肯定也听到了汪林这一声“老婆”,她已经想好了,就算汪林和这个女人真有什么,肯定也是这个女人的问题,而不是汪林的问题。她冷眼斜睨着娟娟,随时准备扑上去,当街手撕这个小三女人。 可是,汪林叫完这声“老婆”,还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一句话——除了那位叫做娟娟的女人——汪林接着说:“我给你介绍一下我妹妹汪娟。” 汪林这句话,显然是跟乔花开说的。可是,乔花开和陈虹听了之后,俩个人都愣住了,汪林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妹妹来了呢?上一次和董雅媛、汪娟一起吃饭时,汪林可是只字未提,董雅媛带来的、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娟娟,是他妹子哦。乔花开怀疑地看了看汪娟,却又似乎看着好像有点眉目相似,她问汪林:“是你亲妹妹吗?” 汪林嘴巴一咧道:“当然是亲的!” 乔花开马上又问:“你不是说你们汪家三代单传吗?” 汪林皱一皱眉头,说:“对啊,我家是三代单传啊,我只说过我家就我一枚独子,可没说我家就我一个独苗哦,我不是独生子女,我家兄妹二人。”汪林说完,咧一咧嘴,又笑了。 汪林说这些的时候,汪娟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一会儿看看乔花开,一会儿看看陈虹,手里的雪糕已经吃完了,她就将双手插在裤兜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人,乔花开注意到汪娟的目光好几次扫过她的肚子。 乔花开忽然眼睛一转,朝汪林嫣然一笑,拉着汪林的胳膊开始撒娇,说:“老公,你说你去出差,结果却跑来陪你妹妹逛街,幸好被我遇上了,要不然,你什么时候才肯回家啊,人家好想你呢!” 乔花开这么一撒娇,汪林尴尬了,偷偷望一眼汪娟,汪娟将脸别过了一边,不再看他们。汪林低声哄乔花开道:“本来今天中午就要回去看你的,结果,被汪娟拉来逛街了。” 乔花开于是顺势道:“那咱们现在回家去,好不好?”汪林为难地看了看汪娟,汪娟还是没有回头看一眼他。乔花开却朝汪娟也嚷嚷了起来:“娟娟你也和我们一起回家去呀,去看看我和你哥的家。” 汪林似乎也很盼望汪娟去,他巴巴地望着汪娟,问说:“娟,你去不?” 汪娟这才回过头来,看一眼汪林,又看一眼乔花开道:“去呀,为什么不去,我很早就想去看看你们的家了。”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一起走吧。”乔花开欢呼雀跃起来,挥手和陈虹、肖章告别。陈虹看着乔花开离去的背影,脸色始终沉郁,她想不明白,乔花开欢喜个什么劲,这个汪娟明显有点不对劲呢。陈虹只恨此刻董雅媛不在身边,董雅媛既认识汪娟,也认识汪林,那她肯定知道二人的关系,一问董雅媛就什么都清楚了。 乔花开的心思,陈虹没有弄懂,是因为陈虹不知道,乔花开家里藏着一个汪家的保姆,这个女人是不是汪林的妹子,不用找董雅媛去问,只需邀请到家里,问一问保姆就知道了,没理由汪家的保姆不认识他们汪家的人。 汪林开着车,搭着乔花开和汪娟往回走,乔花开一路上叽叽喳喳,欢欢喜喜的样子,心里却在不断地猜测,不知道进门之后,王妈见到汪娟会是什么反应?为此,乔花开一路监视着汪林,绝对不给他打电话给王妈作弊的机会。 第二百四十五章 瘟神请进门 汪林的车开到小区楼下,他让乔花开先上楼去,乔花开却坚持要三个人一起走,汪林只得依着乔花开。汪林不知道,乔花开寸步不肯离开汪林,是不愿意给汪林任何一个打电话给王妈,和王妈串通作弊的机会。 三个人最后一起在地下停车场下了车,乘坐电梯回到顶楼家中。乔花开抢先进门,一进门就对王妈说:“王妈,你看看谁来了?”然后乔花开就将汪娟让到前面,再用身体挡住后面的汪林,不给王妈和汪林任何一丝眉目传信的机会。 令乔花开想不到的是,王妈一看到汪娟,居然脱口而出:“小姐!”听得出,也看得出,王妈见到汪娟简直是又惊又喜,发自内心的欢喜和开心。然后,王妈就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她拿出一个杯子开始洗刷,边洗边说:“哎呀,小姐,你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声,我好准备点你爱吃的点心。”王妈洗完杯子,想要去沏茶,却又忽然作难起来,她站在地上对汪娟说:“小姐,这里的茶叶没有你爱喝的毛尖,这可怎么办?要不,我给您榨一杯新鲜橙汁?” “好的,谢谢王妈。”汪娟微微点头道。 奶奶的,汪娟居然知道王妈是王妈!乔花开心中好不气馁,抓奸的感觉没有了,却也因此很高兴,因为,这样看来的话,这个从天上掉下的林妹妹还真是汪林的真妹妹呢! 汪娟倒是毫不生分的样子,无人带领,她已经迈开步子,在各房间之间到处溜达参观了,边东张西望,嘴里边还问:“这是你们的卧室?”、“这套橱柜哪买的?”,乔花开自然要拿出主人的样子来,给汪娟一一介绍、回答,有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还跑去问汪林。到了晚餐时候,王妈端上一桌子丰盛的菜,嘴里还说着:“小姐,今晚全是您爱吃的菜!”倒让乔花开心里有点范酸,这个王妈,都不等她这个主子吩咐,就自作主张,做一桌子别人爱吃的菜,倒把她这个主子撂到一边了,小心眼的乔花开不由自主心中有点小不开心。 吃完晚饭,汪林和汪娟一起坐沙发看电视,王妈也不问乔花开一声,直接就自己去收拾客房,准备让汪娟入住,中途还不断地跑出来问汪娟,用什么枕头,什么被子之类的。乔花开心里酸溜溜的,倒有点后悔引狼入室,将这个小姑子招回家里来了。 乔花开开始在心里暗搓搓地搜索起怨怼对象来,就找到了董雅媛。董雅媛最近跟乔花开走得很近,多次请乔花开吃饭,却从未提过汪娟是汪林的妹妹的事情。要知道,乔花开第一次见汪娟可是董雅媛带来的,四个人还一起吃了一餐饭,这个董雅媛居然可以对此事一句不提。乔花开躲回自己的房间,拨打董雅媛的电话,居然占线,乔花开只得暂时作罢,出去陪汪娟看电视去了。 董雅媛的电话占线,其实是刚好在和陈虹通电话,陈虹心中始终对于汪娟的出现有些心里不踏实,她就给董雅媛电话去了个电话。陈虹先和董雅媛聊了几句,说了说她和乔花开今天下午与董雅媛分手后,逛婚纱店的事情。然后,她的把话题转到了汪娟身上 陈虹问董雅媛:“师姐,你那天带去美丽饭店吃饭的那个娟娟,叫什么名字?” 董雅媛说:“叫汪娟。” 陈虹问:“是三点水那个汪吗?和汪林一个姓?” 董雅媛道:“是的。” 陈虹问:“她和汪林是什么关系?” 董雅媛说:“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了?” 陈虹就把今天她和乔花开逛街,在街上遇到汪林和汪娟的事情。但是,陈虹以一个律师的狡猾,并没有告诉董雅媛,汪林说汪娟是他妹妹的情况。陈虹旨在和董雅媛做个印证。哪知道董雅媛却说:“我是先认识汪娟,后认识汪林的,我只知道他们俩互相认识,但他们具体是什么关系,我不是很清楚。” 乔花开再次打电话给董雅媛时,电话通了,董雅媛看到是乔花开的号码,已经知道乔花开要问什么了。果然,电话一通,乔花开就对董雅媛说:“雅媛姐,你不够意思!” 董雅媛故作诧异道:“阿花,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乔花开就说:“你那天带来美丽饭店吃饭的娟娟,是汪林的妹妹,是不是?” 董雅媛心中微微一轻,嘴角笑了,心说乔花开就没陈虹老练了,陈虹始终没告诉董雅媛,汪林是怎么介绍汪娟的,可乔花开上来就对董雅媛说,汪林说汪娟是他妹子。董雅媛朝乔花开故作惊讶道:“哎呀,阿花,你都知道啦?” 乔花开在这边噘嘴道:“所以说雅媛姐你真是不够意思,竟然不提醒一下我。” 董雅媛愁眉苦脸地解释道:“唉,阿花,不是我要故意隐瞒你,实在是汪娟不许我说。” 乔花开不高兴道:“雅媛姐,你有汪娟这条大腿,哪里还需要我在汪林面前替你老公说话呢。” “不不不,可不一样,”董雅媛着急道,然后压低嗓门说,“汪林和汪娟兄妹二人关系不好,你没见那天吃饭,两个人都不说话吗?她在汪林面前说十句话,都顶不上你一句话。在汪林心中,只有你的话才叫话,才有份量。” 董雅媛这席话,终于让郁闷了半天的乔花开心情稍微开心点了。乔花开原本打算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和汪林好好抱怨抱怨,居然向她一直隐瞒汪娟这个妹妹的存在。不料,电视还没看完,汪娟就对汪林说:“阿花有孕在身,你最好不要跟她同床,否则,半夜一个反身,把阿花的肚子踢了踹了压了,都不好。”虽然乔花开竭力表示“没关系”、“不会的”,可汪林还是乖乖地按照汪娟说的,让王妈给他另外收拾一间房住。 这一下,乔花开刚刚有所好转的心情,又开始郁闷了,她实在后悔自己今天把汪娟这个瘟神妹子邀回家来,简直是自讨苦吃。 第二百四十六章 震惊 幸好汪娟很识相,第二天就告辞走了,这让乔花开如释重负,不然的话,有这个瘟神妹子天天在这里监督汪林,不许和乔花开同床共枕,乔花开真要闷死了,乔花开早已习惯晚上抱着汪林才能睡着了。 不过,汪娟第二天走的之前还是很讨了一把乔花开的喜欢的,因为汪娟说了,只要乔花开生下儿子,她会帮着汪林向老太太说项,给乔花开过门进汪家的,那一刻,乔花开一下子就觉得汪娟其实是一个很可爱的妹子。汪娟的话,彻底打消一直潜藏在乔花开心底的顾虑,乔花开为能得到汪林家人的认可而倍感开心,她原先一直悄悄地担心着自己的农村出身配不上家大业大的汪林,会被汪林家人嫌弃,现在,有了汪娟这句话,乔花开彻底放下了担心和包袱。 隔一天,董雅媛就再次请乔花开吃饭,反复道歉,然后,主动提出,帮乔花开注册一个小公司,到时候,他老公拿到代理权,分一块业务给乔花开,乔花开可以坐收其成。这件事情乔花开还是很开心的,她每天看着汪林做生意,早就手痒痒,也想自己开公司做生意呢,董雅媛愿意帮忙她成立公司、联系业务,再好不过。乔花开将身份证复印了,交给了董雅媛去注册公司去了。 孙铁强自从认了门,隔一段时间就会提着水果来看望乔花开,汪林是经常出差的,乔花开乐得有个旧友经常来和她聊一聊奶牛场的情况,尤其是聊一聊她牵挂的那头叫做阿花的奶牛。 经过乔花开的再三说项——又或者其中也有汪娟帮忙说项的功劳,这一点乔花开并不清楚——在董雅媛和温君儒又一次请汪林和乔花开吃饭的时候,汪林终于答应将代理权给温君儒了,温君儒极为高兴,随后几日,日日让董雅媛催问何时签订正式合同。 汪娟偶尔也会来探望一下乔花开,每次都带着很多营养品,嘱咐乔花开好好保养身体。乔花开已经越来越喜欢汪娟这个小姑子了。 陈虹这天突然收到一个快递,打开来,里面是董雅媛手写的一份证词,内容是说明,其夫温君儒的公司付给乔花开公司的代理费三百万元,已由董雅媛提走,此事乔花开全不知晓,系董雅媛一人所为。 陈虹正对着这封证词发愣,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是一个未知号码,陈虹接通后,里面传出董雅媛略显遥远的声音,董雅媛告诉陈虹说,她现在已经在国外机场落地了,她终于从温君儒这里拿到了三百万元,这是她辛苦几个月,想方设法,利用汪林这里的代理权生意,才从温君儒这里拿到的,以后,她就要拿着这三百万在国外开始她的新生活了。 陈虹忽然脑子一转,想起了那个萨克斯手,她问董雅媛,你是和那个萨克斯手在一起吗?董雅媛那边笑了,她幸福地说:“嗯呢,是的,他很爱我,对我很好,每天都把我捧在掌心里。”董雅媛告诉陈虹,下一步,她会从海外递法律文书回国,和温君儒办理离婚手续,到时候,还望陈虹能帮忙处理一下。 放下董雅媛的电话,陈虹眼前浮现出那个萨克斯手和董雅媛在一起幸福生活的画面,董雅媛在那里烤蛋糕,萨克斯手在旁边给她吹萨克斯听,陈虹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萨克斯手用高音萨克斯吹奏回家,也就只有董雅媛能听惯。不过,董雅媛苦心孤诣,终于从温君儒这里拿到了一笔钱,也算是意终于平了。 温君儒发现董雅媛的电话打不通了,他终于发急了,这次这单代理权生意,是董雅媛帮他牵线搭桥的,前些日子,董雅媛拿来一份代理权合同给温君儒,说汪林让温君儒和乔花开的公司签合同,预付款三百万元也汇到乔花开公司的账户里。 温君儒自然知道乔花开和汪林的关系,想着这是汪林在通过乔花开的账户走账赚钱呢,好糊弄蒙骗美国人的钱,温君儒谨慎起见,找人去工商局查了这个公司的情况,法定代表人确实是乔花开,而且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显见得汪林是专为这件事情而注册了这间公司的。温君儒于是毫不怀疑,就将三百万元打入了乔花开这家公司。却不料,这家公司根本就是董雅媛用乔花开的身份证去注册的公司,专为骗温君儒的钱。 董雅媛想和温君儒离婚很久了,但是,董雅媛对于温君儒的资产情况一无所知,且无从掌控,贸然离婚,只会身无分文而去。但是,温君儒在外公然养小三,夜不归宿,董雅媛早已受够,只是因为无钱可分所以才一直没有提出离婚。这一次,拿到温君儒转来的这三百万,董雅媛终于心满意足,于是买机票离开了中国,和萨克斯手踏上了私奔之路。 陈虹打电话给乔花开,想将董雅媛的这份证词和事情的经过告知乔花开,提醒她防范未来来自温君儒方面的诉讼和盘问,谁知,电话一通,陈虹还未说话,电话里就传来乔花开惊慌失措的声音,乔花开说:“陈姐,陈姐,我可怎么办?” 陈虹以为乔花开说的是董雅媛这件事情。正想安慰她,哪知道乔花开却说出了一句让陈虹吃惊不已的话,她说:“汪林是个表态!” “变态?”陈虹听着,有些莫名奇妙。 乔花开那边的声音却又气又急,还带着哭音道:“汪林和汪娟她......” 陈虹心里“咯噔”一声,对于汪娟,她一直有个不好的预感,想不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然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乔花开最后说出了俩个字:“乱伦!” “乱伦?!”陈虹忍不住大声重复,她实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详细这个词,陈虹追问道,“阿花,你说汪林和汪娟乱伦是什么意思?” 乔花开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汪林他,他把手伸进汪娟的裙子里......” 第二百四十七章 查无此人 听了乔花开的话,陈虹简直像被雷电击中一样,她头晕目眩了很久,脑子里面噼里啪啦,电闪雷鸣了好一阵,她实在有点蒙圈,想不明白汪林这个做哥哥的将手伸进妹妹汪娟的裙子里,是个什么情况——乱伦!陈虹很快就发现乔花开的用词极为准确。 “你你你,你是不是看错了?”陈虹问乔花开。 “汪林自己都承认了啊!”乔花开道。 这一下,陈虹更加傻住了,瞠目结舌,连怎么安慰乔花开也不会了。好在乔花开说完这句话,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陈虹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嘟嘟”,好半天才想起她要告诉乔花开,董雅媛留下一份证词的事情,可是,想一想乔花开现在估计是焦头烂额,心力交瘁,董雅媛这件事情,只怕还要往后靠去了。 乔花开之所以挂掉陈虹的电话,是因为她听到门外面传来的开锁声,从昨晚亲眼目睹汪林和汪娟变态乱伦之后,乔花开就一直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门上的钥匙也被她抽了。乔花开早餐也没吃,眼看就要到中午了,她一直在房间里面哭哭啼啼。无论汪林怎么哀求,乔花开也不肯开门。 刚才,房门外面没有人声了,乔花开以为是汪林走了,但她也还是不肯出客厅去,就坐在床上给陈虹打了一个电话,谁知,她才刚和陈虹说了没几句话,门外就传来响动,原来是汪林请了开锁匠,正从外面开门呢。开锁匠没用几分钟,就把乔花开的门打开了。乔花开索性用被子蒙住了头,不肯和汪林说话,也不看汪林一眼。 乔花开实在觉得很恶心,感觉多看一眼汪林都会生针眼,所以她用被子蒙住了头,她至今仍在后悔,她昨晚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发神经想着去找汪娟聊天去。 昨天,汪娟来探望乔花开了,还住了下来,每次汪娟一来,汪林就乖乖地和乔花开分房睡觉,生怕汪娟说他什么,所以,乔花开晚上就失眠了。大约到晚上十一、十二点的样子,乔花开实在睡不着了,就走出自己的卧室门去找汪娟。如果不是这一突然而来的想法,乔花开未必会有机会撞破汪林和汪娟这兄妹二人的不伦变态,乔花开住的是主卧,房间里有洗手间,她就算是起夜也没机会出客厅来呢,更别说经过汪娟的房间了。 乔花开来到汪娟的房间门口,正要举手敲门,就听到里面哼哼唧唧的,传出两个人的声音,乔花开推了推门,门虽然关着,可是没有锁死,乔花开就把门拧开了,然后,就看到了乔花开觉得会让自己的眼睛长针眼的一幕,汪林居然抱着汪娟靠在衣柜上亲吻着,而且,汪林的手居然还伸进了汪娟的裙子里....... 乔花开当时就炸毛了,朝汪林和汪娟喊道:“你,你们,你们变态!”乔花开当时没喊“乱伦”这个词,这个词是乔花开后来才想到的,就说给陈虹听了。汪林看到乔花开出现在汪娟的门口,他赶紧上前,朝乔花开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以为你睡着了!”乔花开差点哭出了声,她对汪林说:“你不如说是我眼花了,看错了。我宁愿我自己眼花啊!”乔花开扔下汪林一直走回自己房间,拔了门上的钥匙,反锁了房门,直到刚才。 汪林找锁匠打开门后,打发锁匠离开,这才进入乔花开房间,对着床上被子里面的乔花开温言软语地道歉,乔花开却一个劲在被窝里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汪林坐着不走,乔花开最后烦不过,解开被子跳下床,开始往外推汪林,俩人推推搡搡起来。 忽然,乔花开“哎哟”了一声,脸上表情痛苦不堪,双手捂住了肚子,汪林一看急了,大声喊着:“王妈!王妈!快来!”王妈跑来了,看着乔花开的样子,对汪林说:“先生,阿花怕是要生了。”汪林一听大惊,因为此时距离乔花开的预产期还有二十多天呢。 汪林开着车,几乎是一路狂奔,将乔花开送进了医院,当晚,乔花开产下了一个七斤八两重的大胖小子。汪林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他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汪娟,向汪娟报喜说:“娟,阿花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汪娟听了,并无激动之态,但仍是说道:“恭喜!”汪林听着汪娟这“恭喜”二字,只觉不很是滋味,但他知道汪娟心里的不舒服,汪林在电话说朝汪娟温言软语道:“娟,今晚我回去住,你等我!”汪娟没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陈虹并不知道乔花开和她通话不久后,就被送去了医院待产,她放下乔花开的电话,想了一会儿,始终对汪林和汪娟的关系有些奇怪和不放心,乔花开毕竟涉世太浅了,陈虹担心她被汪林坑骗。陈虹于是给管户籍的公安系统的朋友去电话,请他们帮忙查一下汪林和汪娟兄妹的户籍资料,看看他们家还有什么人。 令陈虹想不到的是,整个上海市户籍资料库里,都没有能匹配上陈虹说的汪林、汪娟兄妹二人的信息,也就是,查无此二人。同名同姓叫汪林和汪娟的人有,甚至恰好有一户人家有一儿一女叫汪林和汪娟,可是,汪林是弟弟不说,姐弟俩一个十三岁,一个才九岁,符合陈虹所说的年龄和情况的、叫汪林和汪娟兄妹俩,在户籍资料库里查不到。 难道汪林和汪娟不是上海户口?陈虹心中狐疑,她想起汪林是潘主任介绍她认识的,陈虹于是电话潘律师,问他汪林是哪里人。潘主任想了想,说道:“好像是新加坡人,我有一次和他一起乘坐飞机,记得他好像是拿着新加坡护照。” 陈虹这才明白,为什么上海的户籍警查不到汪林的户籍资料,也不知道乔花开是否清楚,汪林的外籍身份。陈虹决定继续委托新加坡方面的律师,查一下汪林和汪娟的情况。陈虹于是拨通了新加坡一家律师行的电话,那家律师行是安胜律师事务所的合作伙伴。 第二百四十八章 用尽被杀 乔老太一直都和乔花开保持着联系,因为到东郊豪苑比较麻烦,中途要转几次车,所以,乔老太都是和乔花开电话联系。乔花开邀请过乔老太来新东豪苑同住,但是,乔老太觉得住汪林的房子不自在。何况,乔老太因为汪家非要乔花开生下儿子才肯让乔花开过门的事情,对于这个侄女婿还是有些不爽的,所以,就更加不愿意来同住了。 但是,乔老太基本隔三两天就会给乔花开去一个电话的。乔老太今天又给乔花开去电话,结果,乔花开告诉姑妈,说她昨晚上生了,生下一个儿子。乔老太一听乐坏了,问清楚乔花开在哪个医院,就赶紧开始煲鱼汤,打算煲好汤去看乔花开母子。 姑侄二人见面,乔老太开心极了,可乔花开心中因为汪林和汪娟的事情,极为压抑,却又不能跟姑妈乔真真讲,俩人只是在那里谈孩子的事情,可乔花开说着说着就哭了,乔真真只当做乔花开是喜极而泣,是生孩子时候的一点疼痛让她哭的,并未往深处想。 陈虹这几天都在焦急地等待新加坡方面的回复,那边的律师很给力,只用了四天时间,就给陈虹传回了一份汪林和汪娟的个人信息表,陈虹看到二人的信息情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汪林的信息表里,赫然写着配偶汪娟,而汪娟的信息表里,则写着汪林! 这个情况简直把陈虹震惊了,汪林和汪娟根本不是兄妹,而是夫妻!!!陈虹过了很久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况,这对夫妻因为名字极为相似,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兄妹,所以二人被乔花开他们撞到后,就干脆自称是兄妹了,而其实,二人完全没血缘关系,只是一对名字恰好相似的夫妻而已。而且,汪林曾说,他有过一次离婚史,事实上,他早已为此埋下伏笔,一旦被乔花开发现他和汪娟的关系,他就只说自己和汪娟已经离婚了。 陈虹再看二人的子女情况,上面居然写着无子女,这样的话,事情基本就清楚了,汪林和汪娟无法生育——应该是汪娟不能生育——汪林就相中了乔花开给他生孩子,这件事情应该是也得到了汪娟的默许的,否则,汪娟不会那么配合,因为汪娟是有机会拆穿汪林的,而且,看样子,汪林和汪娟夫妻二人的感情还是比较好的,惟一缺憾是没有个孩子。可是,不能因为自己没有孩子,就去利用别人、欺骗别人来生孩子啊! 陈虹越想越气,气愤的她拨通了乔花开的电话,想不到,接听电话的,居然是乔老太,乔老太在那边喜盈盈地告诉陈虹,阿花生了,生了一个大胖儿子!陈虹听了,也是极为高兴,她告诉乔老太,她马上过医院来。 陈虹买了很多水果和营养品,往医院去的路上,陈虹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到时候要不要告诉乔花开和乔老太,陈虹心里很纠结,最后决定到时候见机行事吧,毕竟,现在乔花开孩子已经生下,现在告诉她真相已经于事无补。至于她期望的婚礼,只怕汪林是不会给她的了。 当陈虹到达医院,看到汪林的时候,陈虹有了想法,她决定先和汪林谈一谈。乔老太看到陈虹当然欢喜了,抱着孩子一个劲请陈虹看,气坏了见了陈虹却眼泪汪汪,陈虹安慰乔花开,告诉她不要担心,她会帮乔花开处理一些事情的。陈虹握着乔花开的手,拍一拍乔花开的手背,让她放心。 陈虹请汪林借步说话,俩人到了楼道里,陈虹也不兜圈子了,直接了当问汪林,他和汪娟是不是夫妻关系。出乎陈虹意料,汪林只是略一犹豫,就承认了自己和汪娟是夫妻的关系。但是,汪林请陈虹暂时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乔花开,免得刺激她,毕竟她现在刚刚生下孩子,身体还比较弱。不过,汪林答应,他过些日子会找机会慢慢告诉乔花开真实情况。谈到他和汪娟的关系,汪林还是和陈虹说了实话,他说自己不会和乔花开结婚的,他和汪娟感情很好,二人缺的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同时,汪林也告诉陈虹,乔花开的这个孩子汪林会带回新加坡抚养,然后,他会给乔花开一笔钱,妥善安置乔花开。 一个多月后,乔花开最终从汪林这里知道了汪林和汪娟的关系,乔花开痛苦异常,她知道了自己只是生育工具的真相,愤怒的乔花开告诉汪林,她不会把孩子给汪林的。此后,汪林开始积极准备,打算等孩子断奶后就从乔花开处取走孩子。汪林、沈娟夫妇和乔花开谈,愿意给乔花开一笔巨款了事,但是,每一次谈判,都被乔花开拒绝了。 忽一天,乔花开告诉汪林,孩子不是汪林的,而是孙铁强的。乔花开还主动给孙铁强打电话,约孙铁强来家里做客。汪林乔花开的这一说辞,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后却悄悄去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证实孩子确实是汪林自己的,而不是孙铁强的。汪林更加紧锣密鼓地开始利用金钱和法律手段,争取孩子的抚养权。汪林即将提起抚养权诉讼,乔花开因为没有抚养能力,眼看就要被汪林抢走孩子了。 这个时候,乔花开又听说了那头叫做阿花的奶牛即将被宰杀的情况,乔花开跑到奶牛场去看那头叫做阿花的奶牛,结果,还是没有赶上,阿花刚刚被送走宰杀了。乔花开又骑着她的电瓶车,一路追到屠宰场,在那里,看到了刚刚被屠杀掉的阿花,乔花开痛哭流涕,痛苦不堪。 乔花开想,阿花这头奶牛在东林奶牛场这么多年,就是被不停地人工怀孕,然后产奶,反复循环。现在阿花老了,再也不能怀孕产奶了,奶牛场就将她屠杀,卖了牛肉,当然,这也是所有奶牛的命运。乔花开觉得,她自己也是一头被人用来怀孕的奶牛。 第二百四十九章 摊牌 汪林这段时间很少回家,偶尔回家,也是看看孩子而已,连饭都不吃就走了。乔花开觉得汪林是在和自己冷战,她其实好想找机会和汪林谈一谈,告诉他,她愿意原谅他,只要汪林和汪娟彻底断了关系,她还是愿意和汪林从头再来的,尤其他们现在孩子都有了,乔花开希望他们二人能够携手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乔花开一直在暗自寻找和汪林说话的机会,她甚至有一天对汪林说:“今晚你不走了,留下来这里住好不好?孩子还没和爸爸一起睡过呢。”汪林犹豫一下,看一看乔花开满怀热望的脸,汪林还是拒绝了,不过,他答应明天还回来。 乔花开十分失落,这一天,汪林走后,乔花开开始反省自己,或许是她这段时间不注意修饰,失去了魅力了,乔花开于是将自己原先的很多化妆品找出来,第二天一早起床后,就开始打扮自己,她决心今天要给汪林一个深刻的印象,一定要让汪林找到当初初遇她时候的感觉,将汪林的心重新挽回。 第二天,乔花开一天都绷紧她的神经,竖着耳朵听取门外的声音,终于,钥匙孔里传出了钥匙转动的声音,乔花开当即兴冲冲地跑去开门,拉开房门的一瞬间,乔花开愣住了,笑容冻僵在了她的脸上。因为她不仅看到了汪林,还看得了汪娟。 汪娟淡定从容,见到乔花开微微颔首,居然还问候一声:“阿花,你好,我来看你了。” 乔花开想对汪娟破口大骂,说你简直不要脸,居然还敢登我的门,但是,乔花开想到她今天的任务是要挽回汪林的心,而不是和汪娟吵架,所以,乔花开忍了下来,汪林手上照样还是还提着很多营养品,仿佛来做客似的。 汪娟一来,王妈高兴了,赶紧上前嘴里小姐长、小姐短的,乔花开听到汪娟回答王妈说,不用为他们准备饭菜,他们不在这里吃饭。汪娟的话让乔花开心里很着急,因为汪娟用的是“我们”,不是“我”,这就代表着汪林也会跟她一起离开的意思。 乔花开正在琢磨如何和汪林交流,将他留下来过夜,想不到汪林竟然主动跟她说:“阿花,你来,我和你谈点事情。”汪林说完,转身先进了书房,乔花开看一看客厅里正在和王妈逗孩子玩的汪娟,赶紧转身跟着汪林进了书房,然后,乔花开谨慎地关上了书房的门,她不打算让汪娟听她和汪林的对话。 汪林让乔花开坐了,然后,他先对乔花开说了声:“对不起。” 乔花开以为汪林是为了他和汪娟那天的事情,向乔花开道歉,她为此心里开始窃喜,以为她和汪林有希望复合了。 可是,接下来,汪林说出了一段让乔花开如闻晴天霹雳的话语。汪林说:“阿花,对不起,我们一直瞒着你,其实,我跟汪娟不是兄妹。我和汪娟其实是夫妻。”汪林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和汪娟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两家大人也是故交好友,我们两个感情很深。但是,后来发现汪娟不能生育,可是,我们家又是三代单传,很担心没有后代的问题,就一直逼我离婚,我不愿意,才带着汪娟从新加坡来到上海,躲避大人的逼离婚。 “想不到,来到上海之后,我遇到了你,被你吸引,那时候,我正在考虑人工受精的问题,就想着,不如由你来生这个宝宝,一定能像你一样活波可爱。与汪娟商量之后,汪娟也同意了我的办法,因为她也很喜欢你,觉得你生的孩子,她也会喜欢的。现在孩子马上就要半岁了,可以断奶了,我就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打算带孩子回新加坡,认祖归宗,孩子以后由我和汪娟抚养,你这边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尽量满足,现在这一套房子,我会过户到你到名下,就归你所有了,其余还有什么补偿要求,你都可以考虑一下......” 汪林以为,乔花开会留心那些房子和补偿的问题,可是,乔花开听了汪林的话,击打她心里的,是渐渐清晰的一个事实,她原来只是一个生育工具而已,为汪家传宗接代的工具!这个工具现在已经使用完毕,就要被收入工具箱了。 乔花开愤怒不已,她豁然起身,告诉汪林道:“汪林,你别做梦了,孩子是我的,是我十月怀胎而得,你休想将他从我身边抢走,我不会把孩子给你的!别以为我穷,就会任由你侮辱,就会为了你的一点臭钱,而放弃我的尊严。你拿着你的钱走路吧,孩子以后姓乔,而不是姓汪,我将来会告诉他,他爸爸已经死了。” 乔花开说完,打开书房的门,去到客厅里,汪娟还在和摇篮里的孩子玩,乔花开上前,从摇篮里抱起孩子,转身进到了自己房间,关起了房门。自从上一次锁匠开锁之后,这个门就一直没有再加过锁,可是,汪林和汪娟看乔花开这个样子,依旧不敢贸然推门而入,仍旧是隔着门和乔花开说话,劝她冷静一下,再想一想,可是乔花开态度极为坚决,汪林和乔花开隔着门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客厅渐渐没有声音了。 此后,汪林开始积极准备,打算等孩子断奶后就从乔花开处取走孩子。汪林、沈娟夫妇和乔花开谈,愿意给乔花开一笔巨款了事,但是,每一次谈判,都被乔花开拒绝了。 晚饭时候,乔花开才出到客厅,除了王妈还在,汪林和汪娟都已经走了。乔花开原本想赌气搬离这套房子,可是,她自己没有钱,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无法负担房租水电和孩子的开支,原来东林奶牛场的宿舍也没了,如果搬回姑妈乔真真处,又会将负担转移给父母,乔花开也不忍心,所以,一番思前想后之后,乔花开就还是在东林豪苑住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章 奶牛阿花死了 汪林后来又和乔花开谈过两次,但是,都失败了,无论汪林愿意给乔花开怎样的补偿,乔花开都坚决不肯将孩子交给汪林,这实在有些出乎汪林的预料,按照汪林原来的想法,乔花开来自农村,也很爱慕虚荣,汪林只要肯出大价钱,乔花开不可能不答应的,反正乔花开自己还年纪小,有了钱和房子,将来爱跟谁好跟谁好去,什么样的生活过不上啊,汪林甚至提到了孙铁强,说孙铁强喜欢你,你对他也有好感,新东豪苑距离奶牛场又近,你完全可以和孙铁强结婚,在这间房子里过上你们的幸福生活。可是,乔花开让汪林见识了他不理解的坚持和倔强的一面,这么多物质补偿面前,乔花开还是拒绝了汪林带走孩子的要求。 汪林无奈,只得开始咨询律师,转而寻求法律手段来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汪林为此电话咨询了陈虹,陈虹告知乔花开,最好双方不要走到诉讼的地步,因为乔花开因为工作,没有抚养能力,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方面劣势尽显。 乔花开苦思冥想,眼看就要被汪林抢走孩子了,她很着急,这一天,乔花开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也是因为那天汪林提到孙铁强,才会提醒了乔花开。乔花开拨通汪林的电话,汪林以为乔花开回心转意了,怎知乔花开却告诉汪林说:“汪林,你也不用费心跟我抢孩子了,因为孩子根本不是你的。” 汪林一愣,问乔花开:“孩子不是我的?那是谁的?” 乔花开冷笑道:“是孙铁强的。” 乔花开说完挂掉了电话,她心中开心极了,想着这一下汪林肯定就要放弃孩子了。可是,乔花开不知道现在的医学已经十分先进,对孩子可以进行dna鉴定的,也就是进行亲子鉴定。有了王妈的帮忙,汪林很容易就将自己和孩子的头发样本送去做了一次dna亲子鉴定。鉴定结果,证实孩子确实是汪林自己的,而不是孙铁强的。 汪林将检验结果告诉乔花开,乔花开绝望无比,她觉得,这个世界存在巨大的不公,她的孩子却要被别人抢去了。乔花开痛哭一场之后,为了孩子,为了自己今后的生活,乔花开开始筹划重返奶牛场工作的问题,她决定先给电话小鸽子想打听一下奶牛场的情况,看看自己当时的活有没有人接手,因为她当时就是办理了停薪留职的,当时黄经理也说了,随时欢迎乔花开回归。实在不行,乔花开愿意继续回去成牛组,照顾阿花那几头奶牛去。 小鸽子接通电话,一听说是乔花开,喜不自禁,但是,当乔花开提到奶牛阿花时,小鸽子跟乔花开讲了一件让乔花开着急不已的事情,小鸽子告诉乔花开,奶牛阿花因为一直乳腺反复发炎,一直在吃抗生素,产出来的奶无法使用,所以,场里决定将阿花卖给奶牛场了,这会儿屠宰场的车正在奶牛场里面集中装车呢。 乔花开当即放下电话,穿上鞋子就往外跑,乔花开骑着自己的电动车,简直就是风驰电掣一般,朝奶牛场奔去。可是,乔花开还是去晚了,那辆装载奶牛的屠宰场的车已经离开奶牛场了。 乔花开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奶牛阿花,她问清路线,骑着电瓶车朝屠宰场继续追去,乔花开一路问路,虽然找到了屠宰场,可是,在那里,乔花开看到的是刚刚被击杀的阿花,乔花开忍不住放声大哭,痛苦不堪。 乔花开想,阿花这头奶牛在东林奶牛场这么多年,她和其它所有奶牛一样,就是被配种室那个下流的斜眼不停地进行人工授精,乔花开曾经亲眼目睹配种室的那个斜眼将奶牛绑在木桩上,拿着那么粗的一个针管伸入进去,将种牛的精推射进去,曾经有几个外国卫生组织来的人参观他们东林奶牛场,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会说几句中文,她参观过配种室之后,用她磕磕绊绊的中文对乔花开慨叹说,奶牛的一生毫无爱情,就连受孕都是如此痛苦,她建议至少应该让奶牛自然受孕,才更人道。 而每一头奶牛在经过不人道的非自然受孕怀孕产仔之后,半年怀胎,生下的牛仔如果是头小公牛,小公牛就会拖走送去屠宰场,被宰杀为人们最爱吃的鲜嫩的小牛肉,而作为母亲的阿花和其他奶牛,则被留下来产奶供给人类喝,杀她的孩子,却喝她的奶,人类对奶牛何其残忍,但是,奶牛却无力摆脱,她们在如此反复不断的循环中,身心守着巨大伤害,直到有一天,她们丧失怀孕能力,或者像阿花这样生病了,再也无法产奶了,就会被也送至屠宰场,和他们失去的孩子一样,被宰杀为牛肉,可以说,奶牛的一生是极为悲惨的一生,奶牛阿花的一生,也未能幸免。乔花开看着阿花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她悲从中来,联想自己这段时间自己的遭遇,她忽然觉得,她自己像极了奶牛阿花,从某种程度来说,她也是一头被人用来怀孕产奶的奶牛,她含辛茹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就要被汪林带走了,带去一个她可能永远都无法见一面的国家去。 乔花开一个人坐在屠宰场门口的土坡上,看着落日夕阳,哭了很久。当暮色升起,乔花开拿定了一个铤而走险的主意。 第二天,孩子应该去医院做例行检查,乔花开临出门时假装身体不舒服,就让保姆王妈肚子带着孩子去了医院,而她却悄悄打电话给孙铁强,让孙铁强到她家里来。孙铁强于是跟队长请了个假,就来到了新东豪苑,乔花开见到孙铁强,对孙铁强说,只要他答应自己一件事情,乔花开就愿意和孙铁强好。 孙铁强好半天才听明白乔花开的话,他激动地说:“阿花,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别说一件事了,一百件事我都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第二百五十一章 疯狂 乔花开看着孙铁强的脸,对他说:“阿强,你最好先问问我,我让你做的是什么事情。” 孙铁强笑了笑,然后问乔花开说:“是什么事情?” 乔花开说:“我要你帮我搞定汪林!” 孙铁强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但是,他只是片刻的发愣之后,就一口答应乔花开道:“好!” 乔花开又问孙铁强:“你懂‘搞定’是什么意思不?” 孙铁强点头道:“懂。就是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吃点苦头。” 乔花开摇头道:“不,你不懂‘搞定’的什么意思。‘搞定’是杀人的意思,和电影里面说的‘做了他’是一个意思。” 乔花开这么跟孙铁强说着,心中想起关于“搞定”这个词的这层含义,她还是跟汪林学的呢,她听到过汪林在电话上说过,去把谁谁谁搞定的话。想不到,现在,她自己也会用这个词了,还是用在汪林身上。 这一次,孙铁强真正明白了乔花开的意思。他盯着乔花开的脸,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他当初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上了她,孙铁强愿意为她舍生赴死。于是孙铁强紧紧抱住了乔花开,对乔花开说:“好,我帮你搞定他!”乔花开心中无比感动,她知道孙铁强是真的爱她,乔花开于是温顺温柔地将自己献给了孙铁强。 几天后,乔花开电话汪林,约她来面谈,汪林在新东豪苑地下停车场停车时,孙铁强忽然出现,他持刀袭击了汪林,汪林负伤逃脱。孙铁强想追击汪林,但是,已经惊动了保安,孙铁强只得逃出东林豪苑。孙铁强在路边的电话亭给乔花去了一个电话,他告诉乔花开,他没能得手,汪林负伤逃跑了。不过,孙铁强让乔花开放心,他即使被抓到,也绝不会供出乔花开的,无论什么后果,他自己一个人独立承担。 当天晚上,晚间新闻就报道了此事,乔花开焦急地关注事情的进展,仅仅三天之后,孙铁强就被抓捕归案了,电视镜头中,乔花开看到了戴着手铐的孙铁强,镜头里还出现汪林躺在医院里穿着病号服,接受记者采访的情景,他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乔花开忍不住嚎啕大哭。 乔花开哭着哭着,扭头看到了摇篮里的孩子,乔花开笑了,笑得很凄凉,她温柔地看着摇篮里地孩子,流着泪说了声:“孩子,你要记得,妈妈爱你!”乔花开说着,忽然目露凶光,她伸出双手,死死扼住孩子的喉咙,乔花开想,这个孩子就算她留不住,也绝不留给汪家! 乔花开刚才看电视新闻时,王妈就已经注意到了乔花开的反常表现,时刻提防她了,此刻,一看乔花开居然朝孩子下手,王妈奋力扑上,将乔花开推倒在地,然后,王妈抱起孩子,朝楼下跑去。乔花开怕起来,没有马上去追王妈,而是从杂物柜里翻出一条尼龙绳拿了,这才出门去追王妈。乔花开已经铁了心,她一定要将这个孩子勒死,绝不让汪林得逞。 王妈乘坐电梯下了楼,发现乔花开追了来,她一边抱着孩子奔跑,一边开始不断呼救,终于有保安听到她的呼救,冲了上来,将乔花开扑倒在地,随后警察到场,带走了乔花开。 陈虹此时正和肖章在照相馆拍摄婚纱照,却忽然从电视上看到乔花开因扼杀自己的孩子而被捕的消息,陈虹十分震惊,她当下婚纱照也不拍了,第一时间联系法律援助中心,要求为乔花开做援助律师。随后,陈虹联系了乔花开的姑妈乔真真,老姑婆乔真真也从电视上获知了这条新闻,她惊慌不已,却又不知道乔花开为什么要去杀害孩子,陈虹于是告诉乔真真,汪林是有妻子的人,但是,妻子不能生育,汪林就利用乔花开为他生孩子,现在大概是汪林想把孩子抢走,乔花开受了刺激,才会动了杀孩子的念头,乔真真听了愤怒不已,她祈求陈虹为乔花开做辩护律师。 一个星期之后,陈虹在看守所中见到了身穿囚服的乔花开,乔花开带着手铐。她一看到陈虹仿佛看到亲人一样,流下了眼泪,陈虹想和她谈案情,可乔花开却反复问孩子的事情,乔花开心心念念的心愿,还是决不能让孩子进入汪家,否则,她变成厉鬼也不甘心,当听说孩子现在跟着王妈,和汪林在一起时,乔花开哭了,她隔着铁窗朝陈虹跪了下去,乔花开流着眼泪告诉陈虹,如果孩子被汪林抢走,她就不接受辩护了,她宁可被判死刑。乔花开说完,转身离去了,再不愿意跟陈虹谈论任何问题。 陈虹反复衡量案情后,想起她上一次办理公安强奸案子的情况,于是和精神病院的帅医生联系,帅医生听了乔花开的情况,建议陈虹提起对乔花开的精神状态的鉴定,这正是陈虹想要做的事情。有了帅医生支持,陈虹一方面向公安局递交精神状态鉴定申请,一方面开始搜集孙铁强案件的信息,陈虹很担心乔花开会在孙铁强案件中受到牵扯。但是,最终,陈虹确定孙铁强面对审讯,一直坚持说是因为他自己看不惯汪林抢了他的女人,还辱骂他是小保安,所以才起意要杀汪林,孙铁强从始至终都都没有承认乔花开参与其中,这让陈虹对于乔花开的辩护信心大增。 而乔花开的姑妈乔真真,得知汪林居然是有妇之夫,只是因为妻子不能生育,居然就找乔花开借腹生子,却又瞒得乔花开好哭,如此卑鄙行径,让乔真真怒火中烧,她又拿出她当时追究二楼刘崇辉父子纵火烧她房子的劲头,开始举着一个大大的冤字牌,到政府各个部门状告外商汪林,为她侄女乔花开申冤。作战经验丰富的乔老太,她还主动联系报纸、电视、自媒体等媒体部门,向她们进行宣讲呼吁,要求将流氓汪林法办。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大结局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公检法等部门甚至外商投资管理中心、市政府、区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几乎都认识了这个执着的乔老太,每天都能看到这个老太太昂首挺胸,义正词严,在那个硕大的冤字牌下朗诵她的状告信,这些告状信往往写得文采斐然,深刻尖锐,其中说到古有西门庆,今有汪林,奸**女,为富不仁,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判刑,反而是那些被欺骗、被欺负的老实人被抓去坐牢? 有一次,乔真真大概是在大太阳底下晒得久了,突然就晕倒在市公安局门口,被公安局看门的大爷掐着人中好久才救了过来,120急救车将她拖去医院,然而,第二天,乔真真又出现在了市公安局门口,继续在那里宣读她的告状信。乔真真的努力没有白费,公安部门最终开始介入调查汪林是否存在这些奸**女的问题,汪林受到了讯问。 陈虹又申请过见乔花开两次,却都被乔花开拒绝了,乔花开现在的心态,完全就是等死的样子,不反抗,不辩护。陈虹思量再三,决定和汪林谈判,让汪林放弃这个孩子。而此时,汪林也在委托律师,着手准备孩子的法律文件,打算将孩子带到新加坡去。 陈虹约汪林见面,汪林同意了,俩人在一个汪林指定的咖啡厅里见了面。陈虹提醒汪林,如果汪林坚持要孩子的抚养权,那么,一个是,汪林将来面临如何向孩子解释他母亲的问题,哪个孩子会接受父亲将母亲逼到坐牢呢?而且,汪林也将面临重婚罪的起诉,因为,他已经和乔花开事实同居,并生育了孩子,现在乔花开的姑妈乔真真到处状告汪林,电视媒体到处都有报道,公检法都很重视这个案子,汪林很难逃脱。只有放弃这个孩子,对于汪林来说,才是最明智的。陈虹告诉汪林,她随时可以申请公安暂时限制汪林出境,如果大家走到这一步,限制之后再取消限令,就没那么简单容易了。 汪林考虑很久,问陈虹说,如果他放弃这个孩子,乔花开又在牢狱之中,谁来照顾这个孩子呢?陈虹拿出一份法律文件,是陈虹为汪林起草的,同意放弃孩子抚养权声明,其中提到,同意孩子由陈虹抚养。陈虹向汪林保证,她愿意对这个孩子承担起照顾的义务,因为她不忍看到乔花开那样一个明媚的女孩,就这样凋落,她愿意收养这个孩子,照顾他长大。 汪林再三考虑之后,拿出笔,在这份法律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汪林临去时,朝陈虹深深一躬,说了声:“陈律师,谢谢你照顾孩子!拜托了!”陈虹当天就按照汪林的指示,在指定地点,从王妈手里接到了乔花开的孩子。 肖章这些天忙里忙外,忙着张罗他和陈虹的婚礼,后天就是二人的婚礼了,肖章忙里偷闲,跑去富景花园,找陈虹商量后天婚车的问题。肖章此时已经有陈虹家门的钥匙了,他一打开陈虹的门,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肖章吓了一跳。 赶紧看时,陈虹坐在沙发上正抱着一个奶娃,拿奶瓶喂奶粉呢,孩子吃几口就哭两声,仿佛有什么伤心事似的。肖章目瞪口呆,一问陈虹,孩子居然是乔花开和汪林的。现在,汪林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孩子以后就归陈虹抚养了。 肖章一听就急了,他问陈虹说:“陈虹,你现在收养了这个孩子,我们自己的孩子怎么办?计划生育政策下,一家只能生育一个孩子。” 陈虹就跟肖章解释,说她已经听说了,国家正在考虑放开二胎,到时候,他们可以等国家放开二胎政策出台后再生。 但是,肖章还是坚决不同意收养这个孩子,肖章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踱来踱去地对陈虹说:“陈虹,我向你郑重声明,我平日宠你爱你,什么都可以依着你,唯独这件事情不能依着你。这不是一个普通孩子,他是一个杀人犯的孩子,一个骗子的孩子,我不愿意收养这样的孩子。家里时刻晃荡着一个杀人犯和一个骗子合伙生下的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恐怖吗?” 陈虹听肖章这么说孩子,有些生气了,她对肖章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呢?孩子可是无辜的!” 肖章道:“我也是无辜的!我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不相干的孩子,把自己的生活搞砸?” 陈虹看一眼肖章,坚持道:“肖章,我也告诉你,不管你同不同意,这个孩子现在从法律上已经属于我了。我一定要将他抚养长大。” 肖章气急,朝陈虹嚷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被骗了吗?你曾经说过要和我结婚生宝宝的,然后我们共同把我们的宝宝养大,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要去养别人的宝宝?” 陈虹叹一口气道:“你只当我不能生育,我们收养一个别人的宝宝,不也一样吗?” 肖章被陈虹的话气得张口结舌,他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肖章走了,孩子居然也不哭了,陈虹却觉得心好痛,好疼,陈虹的泪水滚落,滴在孩子的脸上,陈虹才惊醒过来,赶紧给孩子擦去脸上溅上的眼泪。 陈虹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准备这场婚礼,毕竟,她和肖章的婚宴请帖已经全部发出去了,她的母亲林若雨在丁晴等一帮好姐妹的帮助下,正在紧锣密鼓筹备婚礼,计划着花车到时候从林若雨家接人呢。陈虹想对母亲说,取消婚礼,却又实在说不出口,陈虹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肖章那天还是能来。 可是,万一肖章那天不来了呢?她怎么向母亲林若雨交代? 陈虹在纠结中过了三天,已经到了婚礼举办的日子,孩子她已经提前送到了乔老太那里帮忙看着,陈虹像个木偶人一样被母亲摆弄来摆弄去,又是穿婚纱,又是化妆的,却没人知道,她对于肖章是否会来接她,全无信心...... 天空下起了小雨,陈虹在家中从窗户上望着天,等候着婚车的到来,却不知道,她的花车会不会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