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争凰》 第一章: 试探(一) 初夏的午后,炎热之时还略有几丝凉风拂过。枝条轻摆,缓风扫进殿中,带着垂帘有气无力的摆个不停。 一个宫装少女盘膝坐在空旷凉爽的地上,头发梳成两个小巧的双髻。 少女的发髻之上满缀着金珠玉饰,松散垂落在蒲团上的裙裾也是金纹银绣,端的是富丽贵气。 殿中安静有序,几个太监宫女在角落端立服侍。 宫殿的墙上嵌着两面高大的书架,书架中间的书案后,一个高大男子拿着奏疏细细观看,不时提笔点墨。 从殿门往里看去,一派岁月静好。 少女手中的书一页一页翻过,书案上堆积的奏疏也逐渐变少,在批阅完最后一本奏疏,男子长舒了口气,旁边伺候的宫女连忙上前奉上丝帕。 男子边擦手边问少女道:“君儿,在看什么书?” 少女头都没抬,眼睛盯着书页随口答道:“在看《孙子兵法》。” “哦?《孙子兵法》?”男子心中起了几分兴趣,又问道:“看到何处了,可与父王说说观感?” 听到这话,少女终于把眼睛从书上挪开,狡黠道:“父皇这么闲散,可是奏疏全部都批阅完了?” 齐王哈哈大笑,得意道:“当然,若非如此,孤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在这陪你说话?看你鬼灵精的,相必是又想到什么好玩的趣事,今日父王有闲暇陪你玩闹,说说有什么想玩的?” “既然这样的话……”少女抬手作势站起,站在少女身后阴影处的一个宫女走过来扶起少女。 随手把书扔给她,少女欢快地走到齐王的座椅前撒娇道:“那父王陪君儿下棋吧,上次好几局都输给父王,君儿回去后苦心钻研棋谱,这次一定会赢父王一局。” “想赢孤王一次?”齐王捏了捏少女的脸蛋,笑道:“好,孤就看君儿这次长进多少。” 一听齐王应允,少女连声吩咐太监准备棋盘,自己则跑到茶案旁将茶壶端了过来。 齐王坐在棋盘旁看着少女殷勤地给自己端茶送水,捋着胡子笑得和蔼可亲。 一切收拾安定,少女坐在齐王对面,面色严峻,竖眉鼓脸地直勾勾看着齐王优哉悠哉的轻啜着茶水。 “为何这样看孤?”齐王好奇,放下茶杯问道。 “儿臣观看《孙子兵法》略有所得,下棋如同两军对垒。即是两军对垒,士气自是不能弱于对方,现在儿臣在与父王比拼士气,父王快莫要说话,比拼士气重要。” 听到这话,齐王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在殿中层层回荡。 “你这小妮子可真是父王的开心果,好好好,父王不说话,跟你好好比拼一下‘士气’!” 齐王放下茶杯,撩起袖子胳膊柱在桌上和少女对上眼睛。 【】 大太监谭大应微躬脊背,浮尘顺畅的垂在臂弯处,小步快走进殿中,一眼看到的就是齐王和竹君王姬两人像斗牛一样对着眼比拼“士气”。 谭大应知趣的躬身立在一旁,半抬着头看着齐王两人玩闹。 半晌,竹君败下阵来,抱怨道:“父王欺负人!” 齐王笑得不怀好意,说道:“孤王怎么欺负你了,提出比拼士气的是你,技不如人输了的也是你,怎么,君儿是输不起?” “输不起?儿臣会输不起?”一句话惹得竹君拍案而起,怒道:“哼,士气这一局儿臣是输了,但是还请父王不要忘了,今日是棋盘之上判定胜负,棋子尚且未动,父王还是不要得意的好,毕竟谁胜谁负还难说呢!” “哈哈哈,这才是孤的女儿,不错不错。”齐王抚掌而笑,说道:“即使如此,那就快点放马过来,让孤王看看你这几天的长进,父王答应你,只要今日你能赢一次,父王就答应你一个愿望,怎么样?” 竹君双目放光,小手“啪”一下按在桌上,严肃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齐王与竹君击掌三次,拿了棋子正要开始下棋,旁边站立的谭大应插话道:“大王、王姬,奴有事禀报。” “谭大伴来了。”看见谭大应站在旁边,刚刚看见的竹君与他打招呼道。复而整张小脸瘪下来,苦着小嘴道:“可是又有要事了?” 谭大应看着竹君呵呵笑道:“王姬所料不差,是有要事,现在诸位大臣正在殿外等候通禀。” “即是这样……”竹君不情愿的撇下棋子,站起来向齐王施礼道:“父王,儿臣不打扰您处理政事,先行告退了。” 齐王也有些无奈,自己今日兴趣正好,原想陪着君儿玩乐一番。但确是政事要紧,想来今日的事也不是第一次,是有些对不住君儿。 想到这里,齐王摸了摸竹君的头顶,安慰她道:“今日确是父王对不起君儿,作为补偿,就让成将军带你和小十六去外公府上玩耍,可好?” “当真?”齐王的话让竹君的眼中重新焕发光彩。 齐王微笑点头,得到肯定答案的竹君立马像一只欢快的蝴蝶一般扑入齐王怀中。 “父王,您真好!” “轻点,小心父王的胡子。” 【】 竹君欢快地蹦蹦跳跳走出殿门,看着消失在拐角的人影,齐王抚了抚胡须,略有些感叹道:“孤这女儿到底是像谁,怎的一点都没有她母后的温婉。” “王上,您就没有发现王姬与您很是相似?”谭大应奇道。 “与孤相似?”齐王不解,“看君儿样貌,莫不如王后当年,你是从那看出她与孤肖似?” “王上,这您就不知了。民间常言,女肖父,子肖母。虽说王姬长相肖似王后,但是一言一行与您当初可是一模一样,老奴自幼陪伴在王上身侧,这点可是不会看错的。” 齐王抚了抚胡须,笑着点头道:“当是如此,君儿不服输的性格与孤幼时很是相似,只是……唉,只是偏偏是个女子。” 想了想,齐王又笑道:“但也还好是个女子。” 说着齐王起身往书案走去,谭大应快步走上前搀起齐王。 “把那些人都叫进来,整日要孤这么繁忙,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做事的!” “是,王上。”谭大应躬身退下。 第二章:试探(二) 竹君步履轻快走出扶风殿,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两队宫女太监。 踩着木屐,木头的声音在石子路上磕出“哒哒”的脆响,站在花园中的长桥上,看着湖面的波光粼粼,竹君吩咐一个太监道:“去到太傅那给十六公子告个假,就说王上特许十六公子出宫看望东阳公。” “是!”太监躬身退下。 扶着竹君的领头宫女也差使剩下的人道:“你们去准备王姬出宫所用物事,尤其是给东阳公所备之礼,一定要仔细准备,不能疏忽。” “是!” 太监宫女纷纷退下,只留下竹君和领头宫女。 感受着清风拂面,过了一会,竹君低声对宫女说道:“荣娘,今日是什么课业?” 名唤荣娘的宫女沉吟一会,回道:“回主子,是舞技。” “吩咐下去,让舞师晚膳时过来。” “是!”荣娘有些犹豫,问道:“主子,您明明不爱习舞,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竹君轻笑道,“女为悦己者容,纵使本宫贵为王姬,亦不能幸免。况且身为王姬,更加要比寻常的女子懂得更多。” 荣娘沉默。 “这几日十六的学业如何,可有好好在太傅那里学习?”荣娘躬身轻扶着竹君缓步走下长桥,宫装长裙长长的拖曳在地,不见双脚,仿若在云端漫舞。 “主子放心,十六公子这些天一直早起晚睡刻苦学习,太傅那里的课程也是有认真去上。” “真的?”竹君有些不信,玩味道:“以他的性子,能够静心学业……莫不是又心怀鬼胎,想要生出什么事端?” 荣娘还未答话,刚才过去通禀十六公子的太监步履匆匆赶过来,大急道:“不好了,不好了,主子,十六公子出事了。” “慎言,公子能出什么事!”荣娘喝止住焦躁的太监,太监听见斥责声,连忙跪倒在竹君面前,连连称罪。 “无妨,说清楚些,十六公子出了什么事?” 竹君的声音平淡轻缓,太监略略安稳,开口道:“主子,奴去阅书阁通禀,却遇到其他诸位公子讥讽为难十六公子,十六公子气不过与他们理论,却被他们以多欺少,将公子从廊上推了下去,奴赶到时,只看到公子满头鲜血,委顿昏迷在地。” “可有宣太医?”竹君皱眉,开口问道。 “已经宣了太医,十六皇子现在不易挪动,袁太傅做主将公子安置在了彤云殿。” “快带本宫过去。” “是!” 【】 竹君坐上轿辇匆匆赶往彤云殿,还未等轿辇靠近,殿门外守着的几个鬼鬼祟祟的太监就已经准备往里通禀,竹君差人拦住那些太监,冷哼一声,带着人直直往里走了进去。 站在殿门处,还未迈步,殿中的争吵声已然冲入耳中,引的竹君微微皱眉。 十四公子:“十三王兄真是好口才,怎么先前十六与你争论时不见有如此本事,反而是现在出了事后在这里喋喋不休?” 十三公子:“十四弟这是何意,为兄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今日之事,不管结果如何都与你我脱不了干系,十四弟有力气在这里与我争吵,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应对父王责罚。” 十一公子:“哈哈,十三弟,你说的可比唱的好听。当初说要与十六玩闹的是你,现在说就事论事的人也是你,为兄就不明白了,这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还要我们说什么?” “十一王兄,有什么话就直言,不要拐弯抹角,听的人头疼。”十三冷笑一声,同时抬手安抚住了身后想要上前争论的十五。 十一公子:“十三这是什么意思,王兄的话说的还不清楚?本来就是你与十六先起了龌龊,出言讽刺。我们不过是在你们动手之时上前劝架,不小心被连累了而已。十三你也莫要气恼,这话就是在父王面前也是能够说得的,为兄说这话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要十三弟明白,有些话不是能随便乱说,免得让人起了别样的心思。” “哦?王兄这话说的反而让十三不明白了,什么是能说的,什么是不能说的?就算为弟乱说了,能让人起什么别样的心思?”十三面露寒光,刚才拦住十五公子的手不动声色放了下来,脚步略微往右挪了挪,让十一和十五面前的路。 十一将十三的动作尽收眼底,鄙夷的看了一眼十三,十一面露讥笑,双手背后傲然道:“十五弟,王兄知道你力气大,但王兄劝你不要随意动手,收收脾性,免得做了别人手里的刀。” 几人之间剑张弩拔,就在十五想要上前动手时,竹君站在门口冷笑道:“众位公子还真是好心性,自家弟弟浑身鲜血高卧床榻,你们几个不见关心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面上这点功夫都懒得做了,直接在这里动手吗?” 话一出口,正在争吵和旁观的几位公子连忙躬身行礼,口称不敢。 “十六现在何处?太医可有过来?” “回王姬,十六公子现在殿内,太医已经进去诊治了。”听见竹君问询,十一公子连忙回答。 竹君冷眼看了十一一眼,十一连忙低头,腰弯的更低。 竹君讥笑道:“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殿门处的眼线没有进来通禀?哈哈,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都会在门口布置眼线了。本宫当年与尔等如今年岁相比,可真是让人拍马不及,相当汗颜啊!” “臣弟惶恐!”众人连声不敢,头躬的更低。 “惶恐?做都做了,现在惶恐干什么。”竹君走到十一、十三面前,将两人踹翻在地。 两人“扑通”倒地后连忙坐起,朝着竹君直直跪下,其他人看了,霎时间也全都矮了一截,齐刷刷跪在地上。 “荣娘,将先前那些人收压暗狱,本宫心善,留他们全尸。” “是。”荣娘躬身领命。 十五听见竹君命令,不服气道:“王姐,你怎么能……” “住嘴,一个妃嫔之子也敢这样称谓本宫,掌嘴!” 第三章:试探(三) 竹君的话一出口,跪在地上的人齐齐色变,十四不忿道:“王姬,十五现在不过九岁,何以要这样处置……” “怎么?你有异议?”竹君冷笑一声,“还是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借此给十五求情?哼,你何德何能?” 午后的太阳在头顶高照,彤云殿前种了几棵不高不大的柳树。地下起了几丝微风,撩动了柳枝有气无力的晃动了几下。 十四听见竹君的质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细而一想面色涨红想要上前与竹君理论,却被跪在他旁边的十三偷偷拉了一把,暗地里递了个隐晦的眼神。 众人不再言语,其他几人也低着头不敢再次招惹竹君。 竹君也不再多说什么,看都不看几人一眼,带着荣娘匆匆进了彤云殿中。 眼看着竹君进了殿中,十五公子还被那句“掌嘴”唬在原地。 怔愣间,两个太监从旁边利落的小跑过来,轻轻巧巧却又不容抵抗的抄起十五的臂弯提起他就往院外拉。 “你们要干什么?尔等贱奴居然敢如此放肆!”十五终于回过神来,胳膊上传来的大力让他心中恐慌,开始在半空中不住地挣扎,却终究只是徒劳。 小小的孩子不管面上伪装的多么镇定终究是个孩子。在呼救了一圈后不见有人来救自己后,十五终于奔溃哭闹起来。 两个太监充耳不闻,几步就把十五拉到院外。不一会儿,院中的几人隔着高高的院墙听到了三声清脆的打耳光声和十五凄惨的呼痛声以及更大的哭喊声。 院中的人齐齐打了个冷颤,然后看着那两个太监像提着个小鸡仔似的将十五再次从外提进来,扔在地上。 十五半趴半坐在地上,身上的丝绸衣袍凌乱不堪,满身狼藉,鞋上沾满泥土,满脸的眼泪鼻涕,双颊上掌印鲜红刺目,泪眼朦胧,惊慌神色更甚。 以十一为首的几人看向十五,试探着往过去凑了凑打算询问一下他的状况。 “咳咳!”行刑的太监守在院门低咳几声。 神色各异的几个公子立马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的乖乖跪好,就连泪眼朦胧的十五也赶忙挺直跪好,比先前乖顺不少。 【】 竹君胡乱脱下木屐进入殿中,慌乱的步伐带动着衣袂飒飒作响。 待看到床榻上昏迷的十六以及旁边把脉的袁太医后,竹君心中稍定,立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太医为十六诊治。 半炷香后,袁太医放下把脉的手,仔细端详了一下十六公子额头的伤势,又掰开眼皮看了看后,站起来轻舒了一口气。 “如何?”竹君上前问道。 袁太医这才发现竹君,连忙躬身行礼道:“老臣拜见殿下,殿下万安!” “袁太医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竹君扶住袁太医不让他拜下。 “十六公子现况如何?伤势可重?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殿下不必多虑,公子这是受了惊吓,所以才一直昏睡。至于伤势,只是皮肉小伤,老臣开些药,小心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那便好,有劳袁太医了。”竹君放下心来,让太监带着袁太医去了偏殿准备药方。 太医一走,竹君坐在床榻边替十六公子掖了一下被角,低头看着十六悄声问荣娘道:“怎么样?事情查清楚了吗?” “回主子,事情查清楚了!”荣娘左右看了一下,上前回道:“奴已查清,是休憩之时十三公子先出言挑衅十六公子,原本十六公子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说了几句也就算了。未料十一公子在旁挑拨,说了许多……说了许多不敬之词,十六公子一时不忿与他争吵,被太傅给喝止住。” “那十六后来又是怎么受伤的?”竹君的半张脸隐在床榻间纱帘的阴影之中,看不清喜乐哀愁,只看得到下颌的光洁线条以及鬓边一动不动的金珠坠饰。 “是他们几人趁十六公子去廊下透气时想要再次出言挑衅,未料十六公子发了恨,几人撕打间让公子从廊下摔了下去,这才受的伤。” 荣娘说完,竹君鬓边的金珠略微晃了晃,叹气道:“确实是不似当初母后在的时候了,不过才短短一年,这些牛鬼蛇神就争相窜了出来,惹得人厌烦。偏偏本宫现在还不能收拾他们,真叫人着恼。” “对了,有没有查清这次的事是何人挑唆,以门外那几个小孩的手段,还不至于如此‘不动声色’的做出这等事情。” “那边消息已经查清了,十五公子是性子莽撞,被人当了枪使。十一公子和十三公子是被郑婕妤和黄容华挑唆,十四公子是……” “十四是自己使的心眼,没人挑唆他!”竹君冷笑,“从进门时率先发现本宫给本宫演戏,到刚才给十五求情。倒是本宫先前眼拙,没有看出他还有如此本事。荣娘,多差几个人看好他。” “是!” 竹君从床榻坐起,荣娘扶起竹君走出寝殿,坐到了殿前。 “十五的伤怎么样?” “主子您放心,已经吩咐人下手轻缓些,只是看起来重。” “这样便好。”竹君跪坐在前殿,沉吟了片刻。 “主子可是有什么事拿不准?”荣娘在旁边看了,试探着问道。 “本宫在想一件事,想着要不要赌一把!” “看主子的神色,应该是已经有了章程。” “是想好了,只是本宫得先找个由头。” 竹君左手敲击着桌案“哒哒”响个不停。 “主子,袁太医写好药方了。” “唤他进来。” 帘动风起,袁太医走进来行礼道:“殿下,十六皇子已无大碍,老臣先行告退。” “袁先生且先慢走。”竹君叫住袁太医,说道:“袁先生,本宫对你知之甚少,只依稀记得母后曾经说过几句你的医术,称你的医术在御药监少有人比,不知是否如此?” 袁太医躬身笑了笑,说道:“王姬谬赞,老臣医术不精众人皆知。王后娘娘宅心人厚,见老臣可怜,替老臣说了几句好话,绝是当不上什么精绝的医术。” “袁先生何必自谦。”竹君笑道:“医术向来难学,本宫闲来也曾读过几本医书,书中记载的草木医方晦涩难懂,本宫读的是磕磕绊绊,艰难无比。” “若是王姬对医术感兴趣,老臣可以为王姬讲解疑难之处。” “如此那就多谢袁先生了。”竹君低头敛住双眼中的深意,说道:“说到这里,本宫正好有一点医术上的疑问想要询问袁先生,不知袁先生可否释解一番。” “还请王姬言明。”袁太医躬身询问。 “本宫想问一下太医,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药,可以使人致残……” 【】 竹君在殿前与袁太医低声交谈几句,待回到寝殿之后正正好好对上了刚刚苏醒的十六公子的双眼。 “十六,你行了,感觉怎么样?”竹君眼看十六清醒,高兴上前仔细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怎么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十六呆坐在床上,听着竹君的言语有些木讷。 “十六、十六?”竹君心中微惊,手中发了狠劲推了推十六。 “王……王姐!”十六干涩道。 “吓死王姐了,还以为你失了魂。”竹君舒了口气,爱怜地摸摸十六的额头,询问道:“肚子饿不饿?王姐吩咐膳房给你做了清粥,先暂且吃一点,太医说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 “不用了,王姐,十六吃不下。” “不吃怎么可以。”竹君帮着十六放好靠枕,让他坐着舒服一点,然后接过荣娘手中递过的粥碗,仔细吹凉了喂到十六嘴边。 “过一会就要吃药了,不吃点东西怎么可以!” 十六沉默的张嘴,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白粥。 “十六,你这是怎么了?” “什么?”十六抬头,却看见竹君拿着勺子担忧的看着他。 “刚才王姐喂你吃东西,你呆呆木木的,差点都吃到鼻子里去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怎么会!”十六脸上勉强浮起一抹牵强的笑意,解释道:“只是刚刚清醒,脑子太疼,有些迟钝而已。” “没有心事就好。”眼看十六不想细说,竹君也不再多问,拿着手绢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汤渍后,竹君说道:“你刚刚醒来,身子还有些虚弱,等会吃了药再好好睡一觉,明天一觉起来头就不疼了,人也就精神了。” “王姐。” “怎么了?” 十六抬起头看向竹君,默然道:“我可以不吃药吗?” “不行,生了病怎么能不吃药,耍什么小孩脾性。”竹君脸色阴沉,重重放下手中的粥碗,责备十六道:“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不吃药病怎么好?” 十六不说话,低着头抗拒着。 荣娘端着药过来,给二人打圆场道:“主子您别生气,十六公子这是生病心情不好。许是嫌弃这药太苦,等会奴拿些蜜饯过来。十六公子,主子也是担心您的身体,您看这药也不多,闭着气一口就喝完了,不会很苦的。” 看着十六蜡黄的小脸,竹君无奈接过药碗,再次吹凉后送到十六嘴边。 “快些吃药,吃完了病就好了。”竹君哄十六道。 “真的要吃吗?王姐。” “真的要吃。” “那好,十六吃药。” “这就对了嘛!王姐又不会害十六。”看着十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竹君满意地笑了笑。 第四章:试探(四) 看着十六喝完药渐渐昏沉,竹君扶着他躺好,盖好被子。 坐在床榻边,竹君盯着十六苍白的小脸,抬手替他拨了拨额前的乱发,开口道:“荣娘,你看十六这孩子像谁?” “十六公子是王上的儿子,自然是长得像王上。”荣娘低着头立在床边,只看得到她额上精致血红的花钿。 “是啊!他是父王的儿子,自然是长得像父王。”竹君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极其无聊的问题,继而她又想到什么,脸上腾起一抹稍纵即逝却又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本宫也真是蠢,这宫里的孩子,不都一样吗!” 竹君站起来,放下了床前的纱帘,遮住了从窗边透过的几丝疏漏的光亮。 榻上变得昏沉,十六小小的身影被这一团昏沉吞噬,看不清轮廓。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主子。” “安排好了就好。”竹君站在窗边,看着宫门前的宫女太监来来去去。 “荣娘,你看这些人来来回回的,在干些什么?” 荣娘走过来,站在竹君身后,开口道:“他们在活着。” “活着?”竹君奇怪道:“这样就算是活着了?” “是,主子。”荣娘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主子,他们这样就算是活着了。” “那活着可真简单。” “主子,这话您可说错了。他们这样活着一点也不简单。” 竹君沉默。 过了一会,她笑着说道:“倒是本宫想当然了,本宫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活着的苦痛与喜乐?” “……” 二人说话间,殿前传来了一阵喧哗。 “主子,来人了!” “来的这样快,本宫还以为要些时辰呢!”竹君笑了笑,一边淡淡的开口一边抬起手轻巧地挑了挑挂在耳朵上的金珠,“荣娘,你说本宫这次把水搅浑,谁有本事在这趟浑水里,拔得头筹?” “奴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奴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哈哈,你说的对。”竹君抚掌称赞,“自古成王败寇,就算是在这深宫之中的妇人谋划也不例外。” “那么……”竹君低头微微整理了一下裙裾,往外走道:“这场交锋就看谁的眼睛看的仔细,谁的手段用的高明了。” 【】 彤云殿前一片肃静,郑婕妤面色铁青,对着面前阻拦住自己的两名太监怒吼道:“贱奴,居然敢阻拦本宫,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娘娘,不是奴才不让,是殿下有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两个太监对郑婕妤熟视无睹,拦着门的手一动不动。 “笑话?本宫代掌凤印,后宫诸事皆由本宫打理,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彤云殿本宫都进不得?快给本宫让开!” “娘娘,奴等听的是殿下的命令,殿下说让开,奴才能让开。” 两个太监软硬不吃,将郑婕妤生生堵在殿前。 “姐姐,您这是何苦。您也知道王姬手下这些奴才的性子,您何必上赶着去受气!”黄容华声音慵懒沉醉,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裙从郑婕妤后面娉婷袅娜的珊珊走来。 “臣妾拜见娘娘。”黄容华走到郑婕妤面前不深不浅的行了一礼,低头间恰到好处的露出修长光洁的脖颈,整套动作不疾不徐,仪态万千。 郑婕妤面色古怪地看着黄容华这一身裁剪得体的浅紫色宫装,心中升起一阵好笑,说道:“看来黄容华消息挺灵通的,本宫还以为黄容华只知道整日在殿中舞文弄墨,不问世事。” “娘娘说笑了,本宫就算再不靠谱,好歹还是十三的母妃,孩子受了苦,臣妾这个做母妃的总要过来看上那么两眼。倒是娘娘事务繁忙,居然有空闲来彤云殿这等偏僻的地方。” 两个女人的交锋不分上下,言语之上讨不来什么便宜,两人的注意力又被殿中的哭声吸引了过去。 隔着宫墙,十五跪在生硬的地上抽抽搭搭,听见殿门口传来的喧闹,心中升腾起万千的委屈。跪着的其他几人听见殿前的喧闹声,再偷偷看了一眼十五,低声道:“十五,有人来救咱们了,哭得大声点咱们就能出去,快哭!” 听此一言,十五憋着的那一腔委屈再也忍受不住,抽抽噎噎的哭声逐渐变大,最后变成委屈的嚎啕大哭在空旷的院中回荡。 郑婕妤和黄容华一时进不来殿中,听见里面的哭声立马着了急,差使着人要往殿中硬闯。 “臣妾参见娘娘,娘娘万安!” 门口的两个太监以一敌二,死守着殿门不让人往里闯,正在僵持之间,有人在背后问安。 郑婕妤二人回首,却见月美人穿了一身素服在她们身后深深行了一个万福礼。 “起来吧!”郑婕妤看也没看月美人一眼,随意摆了摆手让她起来。 “月美人,你不在你的邀月阁绣花,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回婕妤的话,刚才有人来报,说是十五在彤云殿这边闯了祸,臣妾一时担心,就赶忙过来了。” 月美人月白色的衣裙上有银线绣的花边,她说话时微微低头敛着,颇有一股子百依百顺的滋味,说话柔和,姿态也柔和,连带着阳光下银线的光泽都变得清浅许多。 许是被这水做的美人润泽了一下,郑婕妤说话的声音也缓和不少,她抬了抬眼皮,略略扫了一眼月美人,开口道:“平日里看你性情温和,想来教导的孩子也该乖巧温顺,今日里反叫本宫开眼。听听里面的哀嚎声,十五这孩子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公子的体统?” 月美人凝神细听了半晌,面露苦笑,赔罪道:“臣妾管教不严,还请娘娘降罪!” “行了行了!”郑婕妤不耐烦道:“如今这情形还说什么降罪不降罪,你还是先把十五从里面捞出来再说。你也知道王姬殿下的脾性,也不知她出了什么重手惩治十五,到时候估计不是本宫降罪于你,反而是王上要问本宫看护不严的罪责。” 月美人抬眼看了看拦住殿门的太监,开口道:“娘娘,您现在这是……” 郑婕妤冷笑,“还能是什么?王姬殿下不受本宫管束,那她的下人自然也是如此,本宫力薄,进不去这彤云殿,如今是束手无措,徒劳奈何。” 黄容华自月美人过来后一点多余的眼光都懒得施舍给她,只是背对着自顾自的打量着自己精致的蔻丹。 “娘娘,要不要臣妾去试试?”月美人试探道。 “且去试试吧,反正本宫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郑婕妤不在意道,也随着黄容华一起在旁边站着。 她刚才可听见了,除了十五的哭声,里面没有其他的动静,想来竹君那丫头拿了个软柿子捏,没有谋算到她十一孩儿的头上。 月美人又施了一礼,进退有据走到殿前,说道:“臣妾邀月阁月氏,闻听十五公子不分尊卑触犯王姬,特来请罪,还请通传。” 月美人话一出口,不止门前的两个太监面面相觑,就连旁边等着看好戏的郑婕妤两人也不知该说什么。 太监对月美人这一招不知所措,只能乖乖过去通传。 暗处的竹君听到月美人的话,笑道:“以退为进,倒是走了一步好棋。荣娘,你看看,这样的人在宫中能活多少岁月?” 荣娘面无表情,眼中却闪过一抹流光,她回答道:“主子,这样的人,只要她不动什么心思,多半是能在这宫中活到老死。” “哦?”竹君转头,“那你觉得月美人是那种动心思的人吗?” “这个奴倒是不知。”荣娘顿了顿,“不过以前常常听王后说起月美人,王后对她的评语是,尚可!” “尚可?”竹君笑道:“母后说是尚可,那便真的是尚可了。看来这次的事情,本宫可以省点力气了。” “去把人放进来吧!”竹君坐到殿中的上首,开口道:“再把人拦在殿外,明日里朝堂上又不知该有什么话传到父王耳朵里。父王这些天处理政事也是够累的,这些许小事就不要再劳烦他了。” “主子。”荣娘嗔道:“这事怎么能说是小事?” 说完这话,荣娘走出殿门,竹君看着荣娘的背影叹了口气,倚着桌案揉了揉眼角。 【】 荣娘遣退了过来通报的太监,走到殿门处施礼道:“众位娘娘,王姬请你们进去。” 折腾半日终于等到王姬传召,郑婕妤面无表情,黄容华的神色却有些狰狞。 【自己在那争吵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动静,那个贱人只是上去说了几句话就有人过来。看来往日还真是小看她了。】 殿前气氛古怪,月美人对上郑婕妤和黄容华看向自己的眼睛,低头做谦恭状。 郑婕妤深深看了一眼月美人,抬腿迈进殿中。 黄容华瞪了月美人一眼紧随其后。 【今日正事要紧,等空闲了再来收拾这个小贱人。】 三人进入殿中,月美人跟在两人身后,一进去正好看到“伤痕累累”的十五在那里哭得凄惨无比。月美人大惊,连忙上前去手足无措的看着十五脸上的伤询问道:“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受的伤可疼?” 听到母妃的关心,十五的委屈达到顶峰,哭声蓦得拔高,大声哀嚎道:“母妃,十五好疼啊!” 第五章:试探(五) 有了人撑腰,院里的嚎哭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像开闸的洪水一样,一声比一声大。 郑婕妤和黄容华担心的跑到十一和十三跟前把两人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在心中舒了口气。 十四在旁边偷眼观看,将院中的局面尽收眼底。荣娘在旁边看得分明,盯着十四公子,心中起了思量。 “你这贱婢,怎敢如此苛待我儿,好大的胆子!”黄容华心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十三,转过头柳眉倒竖,指着荣娘破口大骂,全然没有刚才的典雅仪态。 荣娘动也不动,面色平常,放置在腹前的双手抬到面前躬身道:“娘娘这话说的,奴在这宫中做事,向来都是听从主子吩咐。主子说什么,奴就做什么,方才罚跪也是主子吩咐奴办的事。除此之外,奴委实不知何处苛待了十三公子,还望黄容华明鉴。” 黄容华一时语塞,却又忍不下这口气想要上前争吵,郑婕妤喝道:“成何体统,黄容华,别忘了此行来的目的。” 月美人抱着十五在旁边暗自垂泪,正哭着当时,月美人拭泪的手帕还没放下去,母子两人就被郑婕妤的喝止声吓得齐齐打了个冷颤。 看着眼前的场景,月美人暗地里拍了十五一下,十五连忙一抽一噎的跪好,月美人则站起来乖乖跟到郑婕妤身后。 黄容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碎了银牙终于把这口气忍了下来。 荣娘让开进殿的路,抬手做邀请状道:“王姬正在里面等候,三位娘娘,请!” 郑婕妤甩开十一拉着她衣襟的手走进殿中,其他两人随后。 进得殿中,三人一眼就看见了抬手倚在桌边头疼的竹君。 三人看着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小女孩详装着大人一样扶着头,心中俱都觉得好笑。 郑婕妤和月美人面上不显,黄容华却直接“噗嗤”笑出了声。 笑声一出,竹君看向三人,郑婕妤心中狂笑,看向黄容华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带上了一点幸灾乐祸。 黄容华把郑婕妤的神色看得分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听竹君开口道:“黄容华今日这身衣裳真是精致,本宫在这宫中许久未见如此颜色了。” “谢殿下夸赞!”黄容华未曾细想,媚笑着福身回了一礼,还未站起,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膝下一软,直直跪倒。 竹君头也不抬,对着荣娘招了招手,荣娘对着旁边两个随侍的宫女吩咐一声。 两个宫女连忙手脚麻利的搬来两个凳子放在下首。 “郑婕妤、月美人,请坐!”竹君看都不看黄容华一眼,浅笑着对郑婕妤二人说道。 “谢殿下!” 郑婕妤收起眼中的心思坐下,月美人小心翼翼的也随着郑婕妤坐在旁边。 宫女奉上香茶,竹君闲闲地用茶盖撇着浮沫。 “事情刚发生,郑婕妤和月美人就前后脚过来,看来本宫这儿的消息传的挺快的。” 竹君抬眼笑着看向郑婕妤,郑婕妤对竹君话里的深意恍若未闻,笑道:“好叫殿下得知,实在是彤云殿今天出的乱子太大,不只牵扯到几位公子,就连王公贵族家送来伴读的几个学生也受了牵连。宫里有人递了消息出去,几位受罚学生的家里人不乐意了,跑到臣妾这里要个说法,臣妾无奈,只能过来一趟。” “原来是这样!”竹君把茶杯搁在桌上,说道:“那本宫来猜一猜,告状的是十一公子身边的秦家幼子,还是十三公子身边的李府独苗?” 郑婕妤苦笑,说:“这两位的家里人都来了,不止他们,还有十四身边的杜家兄弟,十五身边的栾家小公爷。” “啧啧啧,人都来齐了,看来这阵仗不小啊!”竹君笑着拍拍桌子,问道:“现如今,这些过来‘问责’的人都在何处?” “回殿下的话,她们现在都在倚凤阁偏殿。” “既然这样,就差人过去给她们传个话,就说此事完全是几人咎由自取,本宫赏他们杖责已经是格外开恩,不要再腆着脸过来找骂!” “这……”郑婕妤迟疑,犹豫道:“殿下,这些话传过去,臣妾怕……” “怕什么?事情做都做了,现在倒是前怕狼后怕虎的!”竹君冷笑。 “殿下这话是何意?”郑婕妤肃声道:“莫不是怀疑今日之事是臣妾属意十一做的,若是这样的话,还请殿下宽恕臣妾冲撞之罪,臣妾今日倒要好好和殿下辩上一辩,断不能毁了我儿清誉。” 竹君在旁边好笑的看着郑婕妤一身正气的样子,说道:“郑婕妤在这宫中的日子也不少了,本宫与你往日也算是见过几面,怎么从来不觉得你是一个如此端正、如此性急之人?” “殿下,不是臣妾性急,而是此事事关公子名声,也事关殿下的名声。如果殿下今日这样处理,往后王上与群臣问责,您是王姬可以逃脱一劫,但臣妾这个小小妃嫔……” “小小妃嫔?”竹君打断郑婕妤的话,说道:“小小妃嫔有何德何能可以在王后薨逝之后掌管凤印?郑婕妤还是不要妄自菲薄的好。” “不过有些事还是要给郑婕妤说明比较好。”竹君的言辞一扫刚才的和颜悦色,目光如钩看向郑婕妤道:“郑婕妤,本宫是父王嫡出长女,有权力处理后宫之事,但自从父王命你掌管凤印以后,本宫可有半点插手宫中诸事又或明里暗里与你作对,阻你在宫中处理事务?” “没有!”郑婕妤神色有些不自然。 “既然如此,本宫再问你,往日里公子争吵打闹也不是一次两次,为何本宫偏偏对今天的事情插手,其中内幕,你又可知晓?” “臣妾不知!” “不知!”竹君冷笑,“你不知道没关系,你儿子知道就可以了。” 衣袖一扫,桌上的青瓷茶具被竹君狠狠扫落在地。 “你可知本宫今天赶来彤云殿时遇到什么?你可知太医给十六诊治的结果是什么?郑婕妤,宫里的孩子不比常人,争来争去也没什么,反正迟早都要争的,可从来没有一个道理,是一帮乳臭未干的庶子联合起来大张旗鼓的把嫡子弄得卧榻在床。这件事说出去,本宫不先问你如何自处,你还是先想一想该怎么保住命再说吧!” 郑婕妤闻言心中巨震,双股战战从凳子上滑落瘫软在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月美人也被竹君的话吓得花颜失色,捏了手帕跪在地上立马哭了出来。 竹君示意荣娘关上殿门,刚才殿中的事被门前跪着的一帮小孩看的分明。 眼看着郑婕妤三人全都跪倒在地,跪着的几人终于知道今天的事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哭声渐渐弱了下去,没过一会儿,院子里静下来,像是一片鬼蜮。 殿中,郑婕妤清醒过来,跪地哭诉道:“王姬,这件事臣妾委实不知、委实不知啊!” “不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竹君抬脚甩开郑婕妤拉住自己裙裾的素手,气急反笑,接着说道:“本宫接到消息赶来彤云殿,你可知殿中是何样场景?王上嫡子受伤,随侍之人不见急切,兄弟诸人不见惶恐,只见无数奸人暗中窥伺,随时等着奔走偷传消息。郑婕妤,你告诉本宫,这样的消息传出去,意味着什么?” “这……臣妾……不知!”郑婕妤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逼迫的她全身不住发冷。 “又是不知?”竹君反问,雪白的小脸在殿中昏暗的光下汲出半片惨淡的光泽,圆圆的一双杏眼浸在这半片光泽里,使得本是笑起来乖巧可人的眼睛如火般在眼角腾出几分戾气,如翼的长睫轻眨勉强敛住眉眼中翻腾的思绪,却藏不住满溢出的几分讥诮。 她开口道:“郑婕妤,三公子是王上庶长子,亦是你的儿子,现在你这么着急想要除掉十六,是否意味着你已经做好准备想要夺嫡立储了?” “王姬明鉴,王姬明鉴,妾身岂敢如此,定是有人陷害嫔妾,还请王姬为臣妾做主!”郑婕妤花容失色,秀气的指甲紧攥着衣襟不住的磕头。旁边黄容华脸色煞白亦是惶恐不止,身上的紫衣罩住身形,从背后看去像是一朵被风吹拂,在枝头不住乱摆的藤萝。月美人的哭声越发大了,吵得竹君太阳穴不住乱跳。 “肃静!”竹君喝止住三人,郑婕妤与月美人闭上嘴,低着头不停流泪,黄容华无力的抬了抬胳膊,纤细的胳膊被宽大的衣袖拖累,抬了半天才堪堪抬起。 黄婕妤说道:“王姬,臣妾管教无方,致使十三嚣张无礼,伤了十六公子,臣妾认罪。但是臣妾委实没有迫害十六公子,十三年幼,夺嫡一事实在是无端无由,一定是有人陷害所致,还望王姬明察。” 黄容华一番话说完,月美人抬头张了张嘴,看向竹君,四目相对,月美人话未出口就败下阵来,眼泪如瀑一般涓涓而流,偏又怕惹得竹君生气,只能低下头无声拭泪。 竹君端坐上首,默然不语,荣娘端了新的茶盏过来,重新给竹君沏了一杯茶。 新茶很香,半开了茶盖香气就从碗中瞬发溢出,不过盏茶的功夫香透了半间殿室。 竹君看着茶盏上空柔柔飘起的蒸腾水汽,怔怔的想着事情出了神。 殿中殿外一片凝滞,有时隐约听见几声月美人压抑的哭声。 竹君收回神思,端了茶盏想要喝茶,未料茶盏还未触到唇边,殿外就响起了争吵声。 “殿下,栾家太君冲进来了。”殿外有人来报。 “哦?怎么,栾老太君还未出宫?”竹君放下茶盏,郑婕妤三人听到了她话中再也压抑不住的怒气,心中一摒。 “栾老太君心疼小公爷受责,非要跟奴讨个说法。” “刚才说的话你没有照实给栾老太君说?” “奴怎么敢隐瞒,全都据实说了,可栾老太君说奴敷衍欺瞒于她,平白无故编了个谎骗她。这会栾老太君正在殿外叫嚷着,说要讨个说法,不然就要闹到王上跟前去。” “哼,倚老卖老!”竹君再次摔碎手中的茶盏,殿中众人又是一抖。 “栾家小子和其他受罚的几人现在何处?” “正在御药监那边就诊。” 竹君想了想,招过荣娘低声吩咐了几句。 荣娘领命,带着刚才通传的太监快步走出殿中。 吩咐完荣娘,竹君长叹一口气,说道:“今天的事,本宫已经差人压下通禀了父王。本宫累了,今天的事本宫不再过问,处置结果如何,全看父王的意思。” 郑婕妤三人微微点头,表示知晓。 “殿外几人罚他们跪到太阳落山,再由你们领回。月美人,十五性情焦躁,以后你要好好教导。十四就由齐婕妤……” 竹君想起什么,转头问旁边道:“齐婕妤还没有过来,可有人过去通禀?” “殿下,有人过去通禀了,但齐婕妤并未在意!”殿外宫女说道。 竹君头疼的揉了揉眉角,说道:“其他几人时辰一到就由各人领回,十四暂且留下。另外,让齐婕妤抄十遍女四书,限她十日内抄完。” “是!”宫女退下。 “你们几个都回去吧!本宫想要静静。” “是!臣妾告退。” “黄容华,你且等等。”竹君叫住黄容华,说道:“黄容华今日衣着艳丽,唯独妆容寡淡了些,本宫那里有上好的胭脂水粉,晚些让人给你拿过去些,妆容与衣着相配,这才显得明艳动人。” 黄容华讪讪笑了笑,拜道:“臣妾多谢殿下恩赏。” 旁边,郑婕妤和月美人面色各异。 【】 彤云殿外,荣娘差了两个力气大却又动作轻缓的宫女将栾老太君搀扶到倚凤阁偏殿的院中,说道:“王姬有令,栾家太君行状无礼,乱议王宫之事,本应责罚。看其年事已高,特赦其罪可由子孙代罚。其他几人不知劝阻,致使太君胡乱言语,亦不可轻饶,其罪同样由子孙替代。” 荣娘话音刚落,一队太监蛮横的从外冲了进来,担着担架把送去御药监的栾小公爷几人抬到院中。 两个宫女狠狠扶住栾老太君不让她瘫软在地,同时让她能清楚看到栾小公爷受罚的过程。 其他几人的家人也被宫女拦在院前。荣娘一挥手,太监拿了大棒过来开始行刑。 几棒下去,栾小公爷的左腿被打断,其他几人背上受了几棍,惨叫声响彻云霄。 荣娘面带笑容走到不住颤抖的老太君面前,说道:“殿下说,太君许是年岁大了,有些忘了宫里的规矩。有些事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何必事事都要清楚?有时候,该糊涂还是要糊涂的。” 栾老太君喉中咳咳作响,荣娘笑着告退,留下满地哀嚎。 第六章:试探(六) “人都送走了吗?” “回主子,都送走了!”荣娘站在竹君身后,替她卸下满头的金珠玉饰,服侍着她换上舒适的常服。 “十四呢?” “十四公子现在在偏殿休息,奴已经吩咐人安置公子了。” “给十四和十六多准备一床被子,彤云殿苦寒,不比其他地方。” 竹君从屏风后出来,吩咐荣娘道,“十六不便移动,这些天要在这里修养,这里的陈设简陋了些,你要差人收拾好。” “是,主子。” 彤云殿确实偏僻,太阳一落下地平线,夜色逐渐昏沉,当明月的树影落在窗边,凉夜起了冷风,一派萧索。 荣娘多点了几盏明灯,安放在宫殿各处,“主子,您忙了一天也不见吃什么东西,要不要传膳房给您备些吃的?” 竹君低头轻咳了几下,点头道:“让膳房准备些清淡的就好。” “是!”荣娘退下,轻唤服侍在外的一个宫女道:“小秋,主子饿了,去膳房传唤些吃食过来。” “是!”小小的宫女清脆的回了一声,乖巧地退下。 空旷的宫殿里,灯芯不时“噼啪”闪一下。 荣娘替竹君揉捏着肩膀,问竹君道:“主子,您看今日黄容华的着装……” “很是美艳,不是吗?”竹君头也没抬,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指尖。 “可您不觉得……有些逾制?” “呵呵!”竹君轻笑,笑声在宫殿中荡出几声回音。 “本宫今日是看明白了,后宫妃嫔之中,郑婕妤是真的蠢,黄容华倒是本宫先前小觑她了。也是,黄容华盛宠后宫多年,怎么会是表面上看的那样嚣张跋扈,目光短浅。” “主子的意思是……” “你没看清今日黄容华的妆容吗?”竹君的面容在烛火的照耀下拢了一层温暖的昏光。 “黄容华宠冠后宫多年,素以美艳著称,后宫梳妆打扮之事,若说她不精通,那真是笑话。但她今日偏偏用一副寡淡妆容配了一身浅紫的宫装,不伦不类,不像是为了在本宫和郑婕妤面前抖威风,反倒像是——匆忙之下故意为之。” “匆忙之下故意为之……”荣娘脸上的笑容出奇的与竹君相似,“黄容华为何要如此?” “衣着逾制,总好过庶子谋害嫡子。”竹君叹了口气,感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即是如此……”荣娘顿了顿,说:“那想来黄容华的消息要比郑婕妤灵通许多,不然她哪来时间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应对。” “后宫的女人嘛!不都这样。”竹君满不在意的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荣娘,今日侍奉的人没出什么岔子吧!” “没有,主子,除了小秋出去传唤太医,其他人一直在彤云殿中照顾十六公子。” “如此便好。” 【】 明烛微晃,小秋带着几个太监走进来,轻手轻脚的在竹君面前的桌上安放了满桌膳食。 “说了清淡一些,怎么还弄这么多油腻的吃食?” 竹君拿着茶盏微不可见的皱眉,抱怨道。 “主子息怒,是奴刚才没有吩咐清楚,奴这就让人再换一桌。”站在竹君背后的容娘连忙跪地求饶,其他人齐刷刷跪了一片,口中也不住求饶。 “行了,本宫今日听了一天的喧嚣,实在是不想再听你们吵闹。罢了,今日就暂且饶了你们,本宫勉强吃些。荣娘,拿盏灯过来,本宫觉得有些眼花。” “是!”荣娘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捧过来一盏烛灯,虽然小心,但还是因为手抖在桌上洒落了几滴灯油,落了几滴在菜中。 旁边低头侍奉的人看的分明,眼看出了差错,心俱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料竹君只是没好气瞪了荣娘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随侍的几人看逃过一劫,连忙伺候竹君用膳,端碗的端碗,试菜的试菜。 小秋拿了银筷一道道菜都替竹君尝过后,躬身退下。 荣娘拿了象牙筷夹菜,问竹君道:“主子,今日的竹笋好像不错,也很清淡,要不要来点?” 竹君点头,话还没说出口,旁边试完菜的小秋突然浑身不住颤抖,“噗嗤”一声吐出大口黑血,抽搐倒地,不过瞬息就没了气息。 替王姬试菜的宫女死了!!! 荣娘一把拉起竹君护在身后,大喊道:“有人行刺,护驾!来人,护驾!” 大批侍卫鱼贯而入,将刚才传膳的宫女太监全部押倒在地。霎时间,寂静的彤云殿里哀嚎之声遍起。 “殿下,奴没有想要毒害殿下,奴没有啊!” “奴是冤枉的,奴没有害殿下!” “……” 一众人被侍卫拖了出去,被荣娘护在身后的竹君寒声道:“佟将军,今日之事务必仔细严查,宫室之内加强戒备,不许消息泄露。” “是!”佟将军躬身领命,退去前迟疑道:“王姬,王上哪边……” 竹君沉默,过了一会,叹息道:“将此事据实禀告父王,不要隐瞒。” “是!”佟将军退下。 殿中,竹君被荣娘搀着走到门口,看着门外月夜下昏暗的一片婆娑树影,竹君问荣娘道:“荣娘,本宫这算是杀人了吗?” 荣娘清浅的笑了一声,说道:“殿下,这怎么算杀人,小秋吃里扒外,有这样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关主子什么事。” “是啊,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竹君淡淡回了一句,双手没入宽大的衣袖中。 “十四怎么样?刚才的事没有吓到他吧!” “没有,奴刚才让人看过,十四公子今日太过困倦,早早上了榻,这会睡得正熟,” “无事就好。”竹君略松了口气,复又想了想,说:“本宫还是过去看一眼,他今天白天受了不小惊吓,怕是睡得不安稳。” “是!”荣娘点头,扶着竹君往十四公子下榻的偏殿走过去。 进了偏殿,竹君被一股如水的凉意瞬间包围,荣娘拿着烛灯过来,竹君轻声责备道:“偏殿这么冷,初夏夜晚尚且凉意渗骨,怎么把十四安置到了这里?” “殿下有所不知!”荣娘解释道:“彤云殿苦寒,除了主殿尚且有点暖意,其余诸殿中也就偏殿能稍稍住人。主子不用担心,奴吩咐他们给十四公子准备了厚实的被褥,不会让殿下受凉的。” 竹君皱眉,轻手轻脚的掀起十四床前的纱帘,看了看十四。 “也是个睡相不安稳的,被子都踢到床角了。”竹君无奈摇摇头,替他拉好被子,顺便摸了摸十四的手和被窝里,感受了一下温度。 “这个棉被保温可以,就是太过厚重,压得人喘不过气。荣娘,差人把本宫的轻云被拿过来。” “主子,被子拿过来您用什么?” “十六昏迷了一日到现在还没醒,本宫怎么可能睡得着?”竹君叹气,“把被子拿过来,明天再吩咐膳房给十四做些他爱吃的菜,他这些年在齐婕妤那里受苦了。” “主子,今日的情况您也看的分明,十四公子他……” “本宫知道他今日居心不良,暗地里挑唆十一和十三。”竹君止住荣娘的话,说道:“今日之事,本宫一直想不明白,不过现在倒是想明白了大半。” “主子,您的意思是……”荣娘不解。 “郑婕妤和黄容华素来因为嫡子身份不喜十六,母后薨逝后本宫力有不及,不能时时照护十六,所以郑婕妤和黄容华便暗地里教唆十一和十三,让他们经常欺负十六,父王当是小孩行径,也不见责备。但他们虽然言语恶劣,也只是口头上讨点便宜,要说涉及打闹,也不过二三次,一直到……” “奴想起来了,自从十四公子入学后,十一公子和十三公子欺凌十六公子的次数变多了,手下的分寸也重了。”荣娘想到什么,补充道。 “十四入学是前月,本宫原也以为十四野心甚重,想要在争权夺嫡里走过那么一遭,但今日看到齐婕妤的行径和十四的身量,本宫才明白过来,十四这孩子怕是身不由己,好好的聪慧,被人用来做了错事。” “主子的意思是,十四公子此番之事,全是齐婕妤授意?”荣娘大惊,不信道:“主子,十四公子自幼生母病逝,是齐婕妤向王上请求抚养十四公子,将养到现在。这么多年,纵使是石头也该捂热了,齐婕妤怎么会让十四公子做出迫害嫡子的事?” “本宫也在疑惑,但是若是真如本宫想的那样,倒也不奇怪了。”竹君冷笑:“肚皮隔人心,抱来的孩子总没有自己的孩子亲,你看十四的身量,比十五大了两岁,个头却小了十五半个头。” “按您的意思是说,齐婕妤有孕了?”荣娘不确定道:“怕是不可能吧,齐婕妤比王后娘娘入宫都早,现在都快不惑之年,怎么会有孕?” “老蚌尚且生珠,更何况在这深宫中从来不缺良方。”竹君看着熟睡的十四,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脸。“这个孩子确实聪慧,能在齐婕妤手下周旋,想来吃了不少苦。” “齐婕妤真是打得好算盘,先用手里的庶子除去嫡子,借着这件事拉郑婕妤和黄容华下马,好让她坐收渔利,一方独大。”荣娘忧愁道:“主子,您得想想办法,不能让齐婕妤得逞。” “本宫能怎么办?”竹君带着荣娘悄悄离开偏殿,“本宫现在虽然封了宫,但终究不掌凤印,管不得旁人。” “不过现在本宫最感兴趣的是,齐婕妤是怎么断定自己这一胎怀的就是男胎,以至于还未显怀就早早给孩子铺路。”竹君冷笑,“更何况,在这后宫中,孩子能不能生下还是两说。” 第七章:试探(七) 夜色昏沉,明月被乌云覆盖,檐下渐起了水汽,腾了一阵潮湿的土味。 下雨了。 竹君与荣娘坐在十六床边,摇曳的烛光下,映照出两个瘦长的人影。 “主子,袁太医说药效明天就会起效果,要我们做好准备。” 竹君默然,手下意识地在十六脸上摸了摸,道:“十六现在昏睡,倒是比平常安静不少,这一天下来,竟有些不习惯了。” “十六公子性子欢乐跳脱,失了稳重,今日受此一难之后,必定会稳重不少。” “稳重?”竹君苦笑,“本宫倒希望他一辈子欢乐跳脱,宛若少年。可是本宫护不住他。” 荣娘沉默。 “若是母后还在,十六的境遇是不是会好些。”竹君腕上的金镯在昏暗烛光下依旧璀璨,衬的少女的双手纤细白净,露出精致优美的线条,“若是十六没有被母后收养膝下,依旧只是一个小小庶子,又或是与本宫一样,是个女子,今日之苦,他是不是就不用受了。” “荣娘,你说本宫是不是很没用,要保护一个人,居然要靠如此下作的手段,如此的心狠。” “不是的主子,您也实在是因为无能为力才出此下策。”荣娘心疼,“主子不用这样苛责自己的,说到底,您现在也只是一个孩子。” “孩子?宫里的孩子都活不安稳,纵使本宫是女子,也无例外。”竹君叹息,“再过两年,就是本宫及笄之年,到时候不知父王会给本宫找一个怎样的夫婿,又或者像以前的王姬一样,远嫁他国和亲。” “不会的,主子。”荣娘宽慰竹君道:“您是王上所有子女中唯一的嫡出,王上又对您十分宠爱,不会让您去和亲的。” “往后的事谁说的准呢!”竹君语气幽幽,“他先是齐国的王,后才是本宫的父亲。王的宠爱,最是无常。” “那还有东阳公,东阳公绝不会坐视不管……”荣娘有些急了,有些话脱口而出。 “噤声,小心隔墙有耳。”竹君斥道。 “是!”荣娘连忙低头,止住话头。 殿中又陷入沉默,良久,竹君回望殿中灯火昏暗之处,略有些失神道:“自从父王登基,外公手握兵权遭到不少猜疑,现在外公称病家中,连骑个马都要有人跟随。舅舅明明是带兵的良才,却被困在王城,一言一行皆在王座视察之下。他们的境况已然如此,本宫不能再连累外公和舅舅,本宫能倚靠的人,只有自己。” 话毕,竹君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拿起桌上的剪刀几乎是恶狠狠地剪掉一段烛芯,然后问荣娘道:“消息传过去了吗?” “传过去了,主子。”荣娘一边回话一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竹君,说道:“主子,这是从那些人里查出来的一些事,您看……” 竹君接过纸略略扫了几眼,浅笑道:“这件事不急,往后再说。荣娘,你先去休息,今晚,十六就由本宫看护。” “是!”荣娘退下。 雨逐渐变大,雨声夹杂着风吹过窗户缝隙的声音,让人寂寥,却又安逸。 竹君帮十六拢了拢被子,说道:“十六,今天过后,王姐不会再让别人害你了,永远不会。” 纱帘下,有泪从十六紧闭的双眼中落下。 【】 凌晨,议事终于结束,待前来议事的诸位大臣走出宫后,齐王疲惫的揉揉太阳穴,问谭大应道:“现下是什么时辰?” 侍奉在一旁的谭大应不动神色地将一盏参茶放在齐王案头,站在旁边替齐王按压肩膀,一边按,一边说道:“王上,现在是寅时。” “已经这么晚了?”齐王皱眉,拿起茶盏喝了口茶,听着外面的雨声,道:“今年的天气这样多变,农时不见有雨,现在倒是下个不停。” “王上!”谭大应在旁边察言观色,小心翼翼说道,“王上,您议事时,王姬那边有事通禀,奴看您在议事,就先将人拦了下来。” “竹君有什么事,她今日不是去了东阳公处玩耍,怎么?东阳公府出了什么事?” “不是,是……十六公子出了事。”谭大应面露难色,说道:“昨日十六公子在阅书阁被人推下长廊,受伤昏迷。晚膳时王姬的膳食中又被人下了毒……” 咔嚓——! 齐王摔碎手中茶盏,怒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宫中行此阴暗之事。王姬可有恙?” “王上放心,王姬无恙,十六公子现在也只是昏迷在床,周身并无大碍。” “可有查清是何人陷害?” “奴已经吩咐人审问王姬宫中之人,只是……” “只是什么?”齐王迸发出的杀意已然近乎实质。 “老奴在审问之时,发现了一些事情,奴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禀告王上,请您决断。” “说!”齐王的声音古井无波,刚才的杀意不知何时已经被尽数敛去,好似一场幻觉。 谭大应将自己查探到的事尽数禀告,齐王闭目细听。 …… “这么说,竹君过去的时候,整个彤云殿都被人监视起来,就等着人一到进去通传?”齐王大笑,“哈哈哈,孤的好儿子啊,这么小年纪就知道争权夺利,不错,不错!” 虽然是在笑,但一听到齐王的声音谭大应原本低着的头往下低的更深。 “现在竹君在何处?” “王姬现在在彤云殿照顾十六公子。” “去彤云殿。” “是。” …… 轿辇停在彤云殿外,齐王止住进去通传的人,踏步走进殿中。 站在门口的屏风背后,齐王看着在十六床榻边熟睡的竹君,嘴角不自觉溢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停脚不再往里走。 “不要出声,让他们再睡一会。” “是。” 恰在这时,竹君醒了。 【】 清晨,雨还在下着,竹君趴在床边熟睡,十六仰面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头顶的纱帘。 晨间的凉风吹透窗边,竹君全身抖了抖,从梦中醒了过来。 迷糊着眨了几下眼睛,竹君找回思绪,抬头看见已经醒过来的十六,竹君高兴的坐起,问十六道:“小初,你醒了,感觉有没有好点。” 十六听见竹君的声音,嗓子里发出略有些发干的声音,说道:“我没事,王姐。我睡了多长时间了,怎么这么黑不见点灯。” “你睡了一天一夜……”竹君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不可置信地上前拉住十六的手问道:“小初,你……你真的无事吗?” 十六坐起,奇怪道:“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头有些疼,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磕到头,过几天就没事了。” “王姐,王姐。”十六反握住竹君的手,问她道:“你怎么不让人点灯,殿中也太黑了。” “王姐这就让人点灯,这就点灯。”竹君慌张了,踉跄着站起端起桌上已经快要燃尽的烛灯,丝毫不顾滚烫的蜡油洒落到手背上,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点希冀与惶恐走到十六面前。 “小初,王姐把灯点着了。”竹君的声音略有一丝颤抖,拿着烛台的手却坚定不动,放在十六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直勾勾地盼着十六往烛台方向看。 “王姐你点了灯?”十六往竹君拿着烛台手的旁边看过去,“可是我并没有看到……” 十六不说话了,他想到了什么,迷茫着抬起双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 “王姐,你在哪?我的眼睛怎么……”出于对于黑暗的恐惧,十六惊叫出声,他下意识唤着心中最信任人的名字。 竹君连忙过去安抚十六,不小心却被他打落手中的烛台。 滚烫的蜡油滴满了十六整条胳膊,但他恍若未觉。他的双眼失去神采,木木的看向自己被蜡油烫伤的胳膊。 “王姐,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看不见了吗?” “不是,怎么会,你的眼睛好好的。”竹君手忙脚乱的上前环住十六的肩膀,一边骗着十六,一边骗着自己道:“是天太黑了,王姐忘了点灯。” “不,你刚才明明点灯了。”十六在竹君的怀中挣扎道:“你骗我,我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了,我是不是……我是不是成瞎子了?” “不是,怎么会。”竹君流着泪反驳十六,但她柔弱的双臂再也环不住奔溃暴躁的十六。 竹君勉力把十六按压在床榻上,嘶声大喊:“快来人,快来人去传太医。” “没事的,十六,没事的,兴许只是因为你跌落下来时上了眼部的经脉,让太医帮你调养一下啊就好了,没事的,没事的。” 竹君的啜泣声传入十六耳中,十六安静下来,带着一点期盼问竹君道:“我会没事的,对不对,王姐。” “当然,小初会没事的,王姐在这。”竹君勉强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让十六坐起,安慰道:“别怕,王姐这就叫太医过来。对了,王姐换袁太医过来,他的医术在御药监最好,就连母后当年都称赞他医术无双,有他在,你的眼睛一定会没事的。” 这时,殿外听到竹君声音的荣娘小步跑进来,看到站在屏风后的齐王,她连忙跪地道:“奴参见王上,王上万安。” 第八章:试探(八) “太医何在?”齐王从屏风后出来,往床榻大踏步走过去。 “父王。”竹君听到齐王声音,转头叫了一声,声音未落,泪水已然滑下两腮。 荣娘听着齐王的肃声跪地不敢抬头,连忙回答道:“袁太医在偏殿随侍,这就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袁太医大踏步跨进殿内,正要行礼,看到榻上双目无神的十六,放下药箱就上前检查。 齐王背手而立,在竹君肩膀上轻拍以示安慰。 “莫怕,袁太医医术高明,十六必定无恙。” 竹君闻言眼泪更甚,她头发有些散乱,眼睑赤红,带着刚刚的惊慌不住地颤抖低声抽泣着。 “父王,是儿臣无用,没有护住小初。” 齐王不知再说什么,背在身后的手狠狠握紧。 一番检查,袁太医行礼道:“王上,微臣刚刚检查十六公子周身,除了昨日跌落所受之伤,再不见其他伤痕。” “你的意思是,十六眼盲是因为有人下毒?”齐王寒声发问。 “非也。”袁太医摇头,道:“十六公子经脉和缓,并未中毒,之所以双眼不能视物,皆因十六公子自廊上跌落时,伤到了头颅。” “伤到了头颅。”齐王不解。 “头颅蕴藏人灵,自古便是神秘之所,因头颅受伤产生的病状也千奇百怪,像十六公子这样受伤后目盲的情况,并不少见。” “那十六公子的病该如何治,你有几分把握?”竹君闻言更加心急,焦声问道。 “这……”袁太医迟疑,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吗?”十六在旁边听的分明,抓着被子的手不住颤抖。 “王上恕罪。”袁太医跪地说道:“头颅之疾诡异多变,老臣医术不精,十六公子之疾老臣只是有五成把握,且治疗之后,是好是坏,全由天定,老臣不敢妄下定数。” “五成把握!”十六和低声喃喃,竹君惊呼。 “只有五成把握?”竹君尚不死心,追问道:“袁太医,真的没有十全之法?” “没有,殿下。”袁太医回道:“十六公子此疾有五成把握,已经是老臣勉力为之。” 竹君失望,跌坐在十六旁边不再言语。 “袁太医,真的只有五成把握?”齐王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老臣确定。” “谭大应。” “老奴在。” “去御药监传唤所有太医过来为十六公子诊病。” “是。” “昨日负责巡视彤云殿的宫中侍卫是谁,唤他前来,孤有话问。” 【】 偏殿,佟侍卫退出殿门,谭大应上前说道:“王上,太医诊治已经结束,其结果……” “结果如何?”齐王坐在殿上,闭目询问。 “其结果与袁太医所说一般无二。” 谭大应话说完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齐王依靠在椅子上,从鼻中渡出一声叹息。 “十六不过才六岁,下手的人,心急了。” 谭大应恍若未闻,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宫中不少争斗,孤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但今天这事,未免太过!”齐王心中起了思量,道:“谭大应,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谭大应沉默几息,道:“王上,奴不敢言。” “孤恕你无罪!”齐王看向谭大应,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与孤听。” “王上,现在的后宫不是王后在时的后宫。”谭大应臂弯里的拂尘白毛微动,落下几许看不见的尘埃。 “郑婕妤不善宫室之治,妃嫔俱不服管束,不过一年,逾矩者甚众。公子心中渐生虚妄,王上又专注于政事,王姬势单力薄,十六公子年幼,宫中恐再生波澜。” 第九章:试探(九) “放肆!”齐王暴怒。 谭大应应声跪地,低头不语。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院中的枝叶瑟瑟不休。 齐王开口道:“这些话,是谁叫你说的?王姬?亦或是孤的哪位好儿子?” 谭大应苦笑,道:“王上,老奴侍奉王上多年,当不是不知进退的人,若是有人叫老奴这样说与王上,老奴今日定不会这样以命相搏,实在是宫中之事太过汹涌,老奴眼看不净,求一个心安而已。王上,老臣已然五十有五,而王上正值壮年,不论王上属意哪位公子为储,那都是十几年后的事,那时老奴年岁几何?有甚富贵与老奴相关?老奴今日,委实冤枉。” 齐王不语,抚着桌面的手指敲打不休,在空旷的殿室里声声相和,带着雨声凄凄切切。 谭大应的心跳陡然起跳高悬,莫名与殿中的声音融合,带动着他的心神,心中起了害怕,起了忐忑与不安。 手指停下,齐王问道:“宫中之事,真像你所说一样?” 谭大应心下一松,掌中扣着拂尘柄的手指暗暗握紧,指甲刮过掌心潮湿的水汽,在指缝间汇成一丝滑腻的冷汗。 谭大应说道:“王上,非是老臣语焉不详,有些事,还是当局之人说的清楚,老臣能语之事,不过二三。” 齐王沉默,再次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过了一会,问道:“王姬现在何处,唤她过来。” “是!”谭大应应声退下。 出了门外,谭大应隐在阴暗之处轻舒口气,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轻轻擦干额边的虚汗。 谭大应叹气道:“王后娘娘,今天的事,老奴算是把您的恩情还清了。” 说完这话,谭大应收回手帕,面色恢复如常,叫过一个小太监侍奉在门口,自己迈步走进了十六下榻的后殿。 【】 十六一身玄纹常服虚虚倚靠在厚厚的软垫中,双目无神,面色苍白。 袁太医站在十六身后,手中寒光凌冽的银针直刺头皮,下手时不见半点犹豫和轻缓,旁边荣娘看的心惊胆战,拿着托盘的手随着袁太医在十六头顶起伏的动作不时颤抖。 竹君在旁也看的心惊,她握着十六的手,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待到袁太医收针,竹君急忙问道:“小初,你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异样?” 十六的眼睛灰暗无神,呆呆的看向床榻一角,说:“能有什么异样,还不是昏暗一片,看不清光亮?” 竹君闭口不语,转头问袁太医道:“太医,十六公子的病情如何,可有好转的迹象?” 袁太医抚须道:“王姬不用担心,老臣已为十六公子疏导颅中淤血,不出三日,公子的病情定能出现转机,老臣再佐以汤药,想来不久之后,公子就能好转。” “如此便好。”听得袁太医的话,竹君面色轻松下来。 谭大应踏步走进殿中,把袁太医后面的话听了半截。 竹君看到谭大应进来殿中,开口问道:“谭大伴,可是父王有事唤本宫?” 谭大应脸上浮起一丝浅淡笑意,对竹君躬身行了一礼,道:“王姬万安,确是王上有事传唤。” 竹君点头,说:“还请大伴稍待,竹君这就来。” “王姬不用着急,老臣在外等候。”谭大应一甩拂尘,向后退步走出。 谭大应走出殿门后,竹君站起对袁太医行了一礼,道:“今日之事,全赖太医相助,竹君再次多谢太医。” 袁太医双手虚握扶起竹君,道:“王姬折煞老臣了,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性,实在当不得如此大礼。” 竹君虚弱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吩咐荣娘几句。 荣娘点头应允,带着袁太医退出殿中为十六准备汤药。 转瞬间,殿中只剩竹君与十六两人。 竹君扶着十六躺下,安慰他道:“你心中莫要想太多事,万事有王姐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现在你也累了,稍稍躺一躺,晚上王姐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甜汤,怎么样?” 十六随意点了点头,竹君勉强一笑,帮着十六拉好被角,转身正要离开时,十六拉住竹君衣角。 “王姐!” “怎么了?”竹君回头奇怪问道。 “我的眼睛,以后会好吧!”十六的语气很是肯定。 竹君闻言,原本悲伤的双眼立马转出精光,她答道:“那是当然,王姐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这样便好、这样便好。”十六喃喃两声,松开拉着竹君衣角的手,翻身拱进了床榻内侧。 竹君不再多言,放下床纱走出殿中。终于,寝殿中完全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外的雨声,和被中渐起的哭泣。 【】 谭大应站在殿门等候,檐下的雨被风带起,飘了几点落在他的袖上。 初夏的雨已然不凉,但不知为何,谭大应心中依旧觉得雨滴冰冷,在雨落到袖上后,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谭大伴,莫往前走了,雨都滴到衣服上了。”竹君站在谭大应身后唤道。 “王姬殿下。”谭大应闻言回头,脸上腾起微笑,带着眼角唇边的皱纹挤到一处。 “王姬殿下,王上在前殿等候,咱们过去吧!” 谭大应微侧着身子在竹君前面引路,待二人行至转交无人之处,竹君开口道:“今日之事,竹君要多谢谭大伴出手相助,竹君感激不尽。” “王姬客气。”谭大应脚步放缓,说道:“今日之事,只是当年王后娘娘种豆得豆,王姬不必感谢,更何况王上那边,老奴无能,祸福还尚未可知。” 竹君一顿,复又开口道:“还是要多谢大伴,竹君知道,宫中多寡情,大伴今日能够出手,已然是帮了竹君大忙,岂有不谢之理?” 谭大应摇头道:“殿下,老奴是侍奉在王上身边的人,今日之事,已是老奴破例,再有下次怕是……” “竹君省的。”竹君低笑道:“这宫里的规矩,竹君还是知道一些的,求人不如求己,大伴不必忧心。” “即是这样,那老奴也就放下心了。”说到这儿,两人脸上俱都浮现笑意,待转过廊边。两人神情晦暗,笑意收敛,不再像刚才那样看得清喜怒。 【】 竹君前脚迈步走进殿中,谭大应后脚关上殿门。 彤云殿前殿之中,原本有些昏暗的殿中现下变得十分明亮。 几十盏宫灯在大殿两侧闪烁着烛光,齐王座椅两旁的仙鹤香炉飘起袅袅青烟。 竹君进入殿中,双手拱起放在眼前,还未跪下行礼,坐在上位的齐王闭目问道:“君儿,你今年年岁几何?” “儿臣今年十而有三,再过两年,就是及笄之年。” “已经十三岁了啊!”齐王感叹,复又问道:“那你觉得你是否是一个聪慧之人?” “儿臣不敢妄言,若只是在这后宫中,单以智慧谋定高下,儿臣不输于他人。” “不输于他人?呵呵。”齐王轻笑,“那你是否怨恨父王。” “儿臣不怨亦不恨。” “不怨不恨?只是不恨,还是……不敢?” 竹君沉默,双手举过头顶,跪下行了一礼后,在冰凉的地上正襟危坐,抬头看向齐王道:“父王,儿臣不怨不恨,但儿臣,不忿!” “不忿?”齐王的声音中起了玩味,他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竹君,开口道:“今日孤王才发现,自你母后薨逝,你我父女已经好久没有说过几句肺腑之言。即使如此……” 齐王叹息一声,道:“今日不管你说什么,父王都设你无罪。” “谢父王!”竹君俯身再行一礼,过后,她开口道:“父王,是否身居高位之人,都是多疑多虑,不愿相信他人?” “确是如此。”齐王起身,缓缓走下。 “那儿臣再问父王,权力是否会使人迷失心智,忘情忘义?” “确是如此。” “即是这样,那儿臣心中疑窦以消,谢父王解惑。” 齐王站在竹君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听到竹君这样问自己,齐王开口笑道:“孤王当是如何,原来是君儿不忿父王太过多疑,伤了父女情谊。” 竹君低头不语,齐王看不清竹君表情,对着竹君喝道:“抬起头来,齐国的王姬,怎能轻易低头。” 竹君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心绪迭起。 一炷香后,齐王抚掌笑道:“这才是孤王的女儿,临危不惧,好好好!” 齐王撩起衣摆随意坐在竹君面前,道:“君儿,你觉得为政者多疑,是好事还是坏事?” “即是好事,也是坏事。” 齐王笑问:“何为好事?何为坏事?” “万事过犹不及,一过,就是坏事。” “哦?”齐王询问竹君,“那你觉得父王何事过犹不及?” “儿臣觉得,东阳公一事,父王过了。” “哈哈哈哈哈——!”齐王闻言,哈哈大笑,良久,齐王收回笑声,转脸寒声问竹君道:“那么,君儿是觉得父王对东阳公太过苛待了吗?” “是!”竹君毫不犹豫,开口答道。 第十章:试探(十) “苛待在何处?”齐王问。 竹君不语。 齐王再问,“苛待在何处?” 竹君抿了一下嘴,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齐王摸了一下胡须,半感叹半玩味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君儿你知道为什么孤王要防备东阳公吗?” “无外乎兵权。” “哈哈哈,确实如此,确实如此!”齐王抚手。 感叹至此,齐王回到上首的位子,端正坐下。 “君儿,除了此事,你还有何事不忿?” “儿臣还不忿,父王对儿臣多加防备!” “哦?何出此言?” “儿臣敢问父王,自母后薨逝,为何将儿臣养于膝下?” “自是……” “又为何把儿臣养于膝下,却对十六不闻不问?是因为儿臣……是母后的亲生女儿吗?”竹君看向上首,眼中的光锐利的几乎要把人刺穿。 齐王稳如泰山,淡淡对上竹君的眼睛,问道:“君儿觉得为何?” 竹君惨笑,道:“父王,儿臣虽是女子,又尚且年幼,但是不蠢!” “您在朝堂之上怀疑外公,在宫中防备儿臣,俱是因为儿臣是母后的女儿,而母后是东阳公的女儿。您怕有朝一日,东阳公以儿臣之手颠覆朝堂,窃取权柄,儿臣说的,可对?” “是又如何?”齐王笑得得意,仿佛天下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父王,外公子嗣单薄,除了母后,膝下也就只有舅舅一人。舅舅不掌兵权,而十六虽说是占着嫡子的名头,到底不是母后所出,外公对他近而不亲,所有宠溺全都给予儿臣一人,要说外公有心参与夺嫡,将来必是将一切希望系于儿臣身上,您有所怀疑,也是应当,但是父王,您却是忘了一件事,儿臣……是女子。”竹君说完这句话,全身力气仿若耗尽,委顿在地,低头啜泣不休,“父王,女子怎么会干涉朝堂之事?女子怎可有资格争权夺嫡?父王,女子,并不能掌权!” 齐王听到这句话,原本隐在喉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殿外的雨势越变越大,最后像是云端的天河倾覆决堤一般,落下的雨水掉落地上,力度大的仿若能听见万物的哀鸣。 过了一会,齐王说道。 “孤王防备东阳公,并不是不信他,而是不信他人。东阳公是孤手中的刀,刀杀人,全是因为拿刀的人,孤王现在用不到这把刀,自然要把它收起,免得落入他人手中,伤人伤己。” 雨势不减,檐下的流水不断。 “至于其他事……你也说父王多疑,宫中行事,自然是要多疑。”齐王说道这里,已是满不耐烦,站起来一边唤谭大应一边道:“十六受伤之后你一直在旁照顾,看你神色疲惫,下去休息吧!” 竹君不语,跪直深深对齐王行了一礼。 齐王站在上首,受了这一礼,下一刻急切走出殿门,徒留下打开的殿门吹进来满殿的凉风。 竹君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待齐王走后不久,荣娘小心进来殿中,又担忧又高兴地扶起竹君道:“主子,您无事吧!” “当然无事,本宫能有何事?”抬起头的竹君面无表情,腰杆端正,梗着脖子被荣娘扶起。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荣娘起了几丝哽咽,心中轻松下来,眉间的担忧恍若云散。 “哭什么!”竹君站起站直,抚平宫裙上的褶皱。 “荣娘,你应该高兴才对,高兴本宫这关——熬过去了。” “是,奴有罪,奴应该高兴的。”话是这么说,但荣娘舌根上的酸意丝毫不见消散,反而在说话间愈来愈浓。 “主子,先前王上走时,并不见对您有何安排,这事情到底……” “急什么,王是不能犯错的,要一个王给一个臣子致歉,纵然本宫是他的亲生女儿也不可能!” 竹君未绾的长发被灌入殿中的风丝丝吹起,飘在半空,像是人翻飞的思绪。 “荣娘,去找几个犯了事的太监过来,记住,不要背弃主子的那种,其他的,随你挑选。” “是!” 荣娘慢慢退下。 人一走,竹君脚下踉跄着走到柱子边,手颤抖的扶住柱子勉力支撑住自己。 “这一关,本宫过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妨碍本宫,本宫以后也再也不会受制于人,很好,很好!” 第十一章:诡谲(一) 是夜,竹君坐在镜前,借着明亮的烛火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荣娘,你看本宫的眼睛,真的是越来越像了。” 替竹君整理发髻的荣娘抬头看了看竹君的脸,说道:“王后娘娘留下来的遮颜膏还有剩,奴替主子拿些过来吧!” “暂且还不用!”竹君轻叹口气,道:“遮颜膏于肌肤有害,不可随意动用。本宫尚未及笄,衣着方面一定要清雅,少些红色的衣服,多备些青色的。还有,发髻以后都梳双髻,尽量遮住耳朵,知道吗?” “是!”荣娘应允,只是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尽管问,莫要吞吞吐吐!”竹君比对着镜子摘下鬓角的金珠,换上了一枚小小的珍珠扣缀在发上,珍珠色泽明润,盖住了竹君眉角延过去的稚嫩的艳色。 “主子,虽然您用妆容尽量遮着,但是变化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会……” “急什么!”竹君不在意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眼下的事做好再说。” 竹君站起,穿一身竹青色罗裙端庄慢行。 “晚膳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主子。” “叫十六和十四过来用膳,小心伺候着点!” “是!” 【】 郑婕妤居所,清莱阁。 三公子面色霜寒,恶狠狠地捏住十一的肩膀,看着他背上七八条的伤痕,道:“这是竹君那个贱人让人打得?” “慎言!”郑婕妤手拿药盒心疼的替十一上药,听到这话,立马低喝一声,示意身旁的宫女出去。 宫女会意,低着头轻手轻脚走出,关上殿门。 “慎言,不过一个女子而已,凭什么要本公子慎言?”三公子一甩衣袖,大剌剌坐在十一对面,看着十一痛的涕泪长流,三公子气道:“哭什么哭,娇气的像女子做派!” 十一马上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咬着牙忍着背上的剧痛。 “说你弟弟做什么,他今日受了这般委屈,回来你还要给他气受?”郑婕妤看着十一背上不断渗血的伤口,哽咽道:“也是母妃没用,护不住你弟弟。” 听到郑婕妤的哭声,三公子更加不耐烦道:“母妃,哭有什么用,还不是让人欺负到头上?” “你以为母妃愿意这样,嫡庶有别,尊卑不同,尽管母妃是婕妤,还掌管凤印,但是在王姬那边,依旧讨不来半点好处。每次见面,不还是母妃向她行礼问好?” “王姬?凭什么?凭什么她一生下来就可以被封宫,每次朝见,可以站立不跪。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每次要我对她行礼,凭什么?” “就凭她是王后的女儿。”郑婕妤看都未看三公子,小心替十一涂好药后,帮他披上衣服。 “立儿,这几日宫里不太平,你就对外称病,好好在宫里养伤,莫要再出去了,知道吗?” “是,母妃!”十一应道。 “那就好,你先去用膳,母妃和你王兄说会话。” “是!”十一离开殿中,郑婕妤坐在三公子面前,道:“琦儿,母妃知你不忿竹君那个丫头位子在你之上,但事实如此,母妃无力改变,全赖母妃无用,不能帮你某一个好出身。” “母妃这是何意,儿臣并没有怪您的意思!”三公子放下茶盏,惊讶道。 “琦儿,你的心气,母妃是知道的。”郑婕妤叹气道:“母妃也知你性子焦躁,藏不住事……” “母妃,你到底要说什么?”三公子打断郑婕妤的话,着急道。 “你看看,说了你性子焦躁,你就不能沉着点气吗?”郑婕妤对三公子实在无语,道:“这些天宫里不平常,有人借母妃的手对付王姬。你向来不喜王姬,小心莫要着了别人的道,当了别人手里的刀。” “哼,对付她?”三公子不屑道:“母妃怕是担心过头了,儿臣是瞧不惯竹君那个丫头,但也只是瞧不惯而已,我一个男人,还能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再者说,这宫里的人千千万万,若儿臣事事都瞧不惯,也不见得有什么出息做大事了。” 郑婕妤面露满意,道:“我儿明白就好,这几日你就暂且躲着竹君那丫头,等宫里的风向转了再说。” “儿臣省的。” 【】 月美人处,照影轩。 “膳用完了罢!” “用完了。”十五放下饭碗,乖乖站起,低着头立在月美人面前。 “伤口还疼吗?” “用了药,不疼了。” “……” “你可知你今天犯了什么错?”月美人坐在上首,不怒自威,素手捏着一方素帕搁置在案上,语气间藏了几丝不悦。 “儿臣……儿臣没有听母妃的话,一时冲动胡乱替人出头,还……还不顾尊卑,冒犯了十六弟和王姬姐姐。” “既然知道犯了什么错,接下来该做什么,当不用母妃细说了吧!” “是!”十五公子颔首,乖乖行礼后,走到内殿跪坐在书案后,对着烛火细细抄书。 “今日你犯了大错,抄《中庸》三遍,明日再抄三遍。” “是!” “还有,这几日对外称病,不要随意出去,可知晓?” “是!” “……” “还有何话说?” “母妃,您为何要……要……” “为何要责备你吗?”月美人站在内殿门口,看都不看十五一眼,嘲讽道:“枉费本宫教了你这么久,蠢到被人当做出头鸟?若非看你受伤,今日你还只是抄书?” 话说完,月美人拂袖离开。十五低头不语,沉默许久,拿笔沾了墨开始抄书。 【】 “宫里的事都打探清楚了?” “是,主子。” “讲与我听。” “是!” …… “哼,不知是哪个蠢货,闲的没事去招惹竹君姐弟二人做什么?” “主子,您生气做什么,左右不关咱们的事。再说王上一直对王姬多有忌惮,这次只是提前挑明而已。” “你知道什么?父王会忌惮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就因为她的外公是东阳公?若非她是王后之女,以父王的寡情,只怕在这深宫之中又多了一个不闻不问的女儿。今天的事,无论是谁做的,都下了一招臭棋。如今竹君在父那里消了戒备,以她顺承王后的性子,还不知要翻起什么滔天巨浪来。” “主子,竹君王姬有您说的那么嚣张跋扈吗?奴看着不像啊!” “本公子原也不信的,但是一想到她的母后是王后,那本公子反倒信了。你以为父王一直在忌惮竹君吗?他是在忌惮王后。呵,也不外乎父王忌惮竹君,那小妮子长得像极了当年的齐国国母。父王这一辈子都败在王后手中,若不是王后当年难产致死,如今怕是举国上下,只知王后,不晓齐王。” “这是为何?” “你可知当年的王后若用八个字来形容,应当怎么形容?” “如何形容?” “风华绝代,不可一世!!!” “不可……一世?” “那么不可一世的女人,想来她的女儿,也是不差的。” 【】 “主子,您为何要收拢一帮犯了事的太监?那些太监桀骜不驯,很是难管。” “昨天的事,本宫耗用了母后遗泽,往后的路还长,手里的东西不能用尽了。再说,本宫一直手无寸铁,如今即将掌权,手里没有刀怎么行。” 竹君的声音冷冽,划破了傍晚的寂静,廊下的宫灯闪过竹君鬓边,照亮了她藏在珠翠下的半边面颊,生出了寒意。 “晚上,安排那些人到冷宫,若是有人犯事,杀!” 第十二章:诡谲(二)(求收藏) 傍晚,桌前。 竹君端着一碗汤小心地喂十六。 “小心着点喝,王姐帮你把汤吹凉了,不会烫的。”竹君一边说一边喂十六。 十六像是没听到竹君说话,顿在桌边,等到勺子喂到嘴边后,他才蓦地回过神来道:“不用麻烦王姐,十六自己来吧!” 说着摸索着伸出手去接竹君手里的碗。 看着十六伸出的小手,竹君眼底闪过一缕晦暗的幽光,不动声色开口道:“也好,不过得小心,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记得给王姐说。” 竹君笑着拉过十六的手,缓缓将碗放在十六手中。 十六接过碗,捧着在嘴边嗅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道:“是十六最爱喝的汤,王姐有心了。” “你爱喝就好!”竹君笑着回道:“本来要给你做甜汤的,可惜袁太医说你现在吃不了太过甜腻的东西,膳食要清淡。你这几天先暂且忍耐一下,过几天王姐再给你做甜汤。” “看王姐说的,十六已经长大了,不是什么贪嘴的小孩,还不至于这样不懂事。” 听到这话,竹君伸手摸了摸十六的头,叹气道:“唉,无论你长多大,在王姐心中永远都是小孩。” 十六:“……” “不说了,汤快凉了,趁热喝吧!” “是!”十六闷闷低下头开始喝汤。 转过头,看见坐在旁边只顾着埋头扒饭的十四,竹君惊讶道:“十四,怎么不吃菜,只顾着扒饭?” 十四听到竹君唤自己,拘谨道:“王姐,十四不爱吃菜。” “胡说!”竹君板起脸,不悦道:“什么不爱吃,王姐问过伺候你的人,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既然爱吃,为什么不吃?” 十四讪笑,拿着筷子的手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看向竹君的眼睛不自觉向下,四处躲闪着竹君的视线。 “哎!”竹君看出了十四的窘迫,替他夹了两筷子菜之后道:“你现在不用害怕,王姐已经跟你齐母妃说了,这段时间,你跟着本宫,彤云殿陈设简陋了些,等过几天搬去涤蕊宫,王姐让人好好给你收拾一间屋子。正好十六也要养病,本宫性子静,不爱说话,你就多陪陪他,不要让他一个人闷在宫里。” 看着低头帮自己布菜的竹君,十四张张嘴,最终没有把嘴里的话说出口来,只是低头回道:“是,十四知道了。” 听到十四的一句肯定回答,竹君满意地点头,拿起碗给十四盛了一碗汤,递过去道:“别只顾着吃饭,喝些汤。” “是!” 【】 饭毕,竹君在荣娘的搀扶下走出殿中,隔着窗子,竹君看着烛火下坐在桌边交谈的两兄弟,欣慰道:“十六有人陪伴,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也是,本宫再怎么悉心照料,十六都是男子,其所想与本宫所想不同,总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荣娘在旁边看到竹君的笑脸,开口道:“主子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 “是吗?”竹君意味不明的反问,声音中混了笑意。 荣娘笑而不答,与竹君对视一眼,静默了几瞬后,两人一起站在殿门拐角处低声娇笑了几声。 笑过了,竹君拿了手帕轻轻擦了一下脸,道:“这几日本宫有事要忙,有十四从旁照顾十六,应该能省本宫好多心。荣娘,本宫要你准备的人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备好了,主子。” 竹君点点头,荣娘替竹君披上一方暗色的斗篷,两人趁着昏暗的夜色出了宫门, 荣娘与竹君一起隐在宫墙阴暗的角落里轻手轻脚的走着,声音淡的像屏住的呼吸声。 “主子,此地污秽,奴看还是换一个地方为好。” “怕什么,再污秽还能污秽得过宫里的荷花池,本宫荷花池里都走过一遭了,这里算什么?”竹君不屑笑了笑,在荣娘的搀扶下加快了脚步。 主仆二人未有执灯,借着天上云缝处漏下的稀疏月色,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冷宫。 “主子,这里是冷宫的后苑,与前殿相比清冷不止十倍,一直无人居住。” “无人就好,那些太监有没有犯事的?” “有,不过制住了。” “怎么?为什么没有杀了?”竹君的声音冷冽,裹挟着冷宫中的寒气直逼人心。 “犯事的人有些特殊,奴想着主子可能会用到,就自作主张留下了。” “哦?有何特殊之处?”竹君感兴趣道。 “此人,极狠!” “狠?”竹君的兴趣被勾起,她道:“做的不错,有这一点,桀骜不驯算什么,就怕他太软,当不成本宫手里的兵刃。” “把那人带来。” “是!”荣娘躬身低应一声,示意了一下守在冷宫的几个蒙面人。为首的蒙面人点头回应,从冷宫的一棵枯树上解下一截绳子,狠狠一拽。 粗壮的麻绳磨得枯树嘎吱作响,冷宫角落的池塘里腾起大量水花,蒙面人硬生生从池塘里拽出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末端绑着一大团黑乎乎的物事,被绳子拉动时的巨力晃荡着吊在半空中。 待到池水波息,那一团物事困在夜风里打了个寒颤,剧烈地咳嗽几声后,大口的喘息。 好半天,一直等到其他所有太监都被带到竹君面前之后,那个头朝下脚朝上被倒掉在半空的人才喘匀气息。 此人挣扎着半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乌云错漏出的半边明月,喉中咯吱一声诡异地笑了笑,沙哑开口道:“月亮是白色的,还好还好,没死就好。” “怎么,你怕死吗?这有点让本宫失望啊!” 倒掉着的人听到这话,使了半天力让自己在空中换了一个方向,艰难地看清楚了自己身后说话人的面容。 看着自己背后端庄坐在椅子上的竹君,此人笑道:“王姬殿下,您鬓边的珍珠首饰可真漂亮。” 第十三章:诡谲(三)(求推荐) “为什么这么说呢?”竹君抬头看了看这个人的脸,虽然倒吊着看不分明,但竹君依旧捕捉到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野兽凶光。 竹君深深看着他的眼睛,两人目光对视,划破了深夜的一点暗光。 “这宫里的人称赞奉承本宫,从来都是夸赞容貌,怎么到你这儿变成了称赞首饰?” “哈哈哈,倒是奴会错了意,想着王姬把珠花缀在鬓角,应该是想要遮掩一下,不让人过多注意您的面容。”倒吊着的人的笑声在黑夜中回荡,惊起了晚回的归鸟。 竹君双眼一眯,道:“是吗?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都做了太监了,还这样油嘴滑舌?” 吊着的人一时语塞,竹君嗤笑一声,转头看向旁边跪着的一众太监,道:“抬起头来。” 跪着的太监瑟缩做一团,颤抖着抬起头小心看了一眼竹君。几个胆子大一点的还偷偷看了一眼周围,揣度着自己现在的境遇。 “哎?让你们抬起头,怎么又低下了?”竹君打量的眼睛扫过人堆,所到之处,俱是不敢直视。 看着这一帮胆小如鹌鹑的太监,竹君不满意地摇摇头,余光瞥见树上吊着的人,又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眼底生出一点厌恶。 夜风起来了,冷宫的风格外的冷,竹君撩一撩被风满灌的衣袖,抬头时被太监群里的一个小小身影所吸引。 那是一个瘦小的人,小小的头,小小的脸,瘦削的双肩以及一双澄澈的圆眼。 圆眼睛跪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看着竹君,没有低头,却因为太过低矮被隐藏在人堆里。 那双眼睛很亮,亮的像是夜晚刚刚出现的银星。 竹君心中起了好感和好奇,示意一下左右,两个黑衣人从人堆里粗暴地把那个小太监拉出来,扔到了竹君面前。 看到这一幕,其他的太监更加害怕,头低着更低了。树上的太监看到这个瘦弱的小孩,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在半空中迎着冷风。 “你为什么不低着头?”竹君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太监,身量修长单薄,不是小孩。 “你今年几岁了?”竹君追问。 跪着的圆眼睛呆呆地对上竹君的眼睛,回答道:“您让奴抬头,奴就抬头了。贵人,奴今年二十岁。” “二十岁?”竹君讶异,“已经二十岁,为何你还如此瘦弱?” “吃不饱!”圆眼睛乖乖回答了一声,短短的三个字,满含着委屈与无助。 “为何吃不饱,你常被人苛待?”竹君已然忘了此行来此的目的,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年长与她却更像是一个小孩般性子纯净的人,竹君问他道:“你为何会在宫中犯了死罪,是有人陷害你吗?” “不是!”圆眼睛摇头道:“我杀了人,所以才来到此处。” “杀人?”竹君挑了挑眉,“为何杀人?” “为了一口吃的。”圆眼睛回答道,语气平静的就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 “就只是为了一口吃的?”竹君不确定,又多问了一句。 “是,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圆眼睛回答的乖巧,但看着他平静的脸,所有人心里都不由自主的升起了寒气。 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 “那你又为何为了一口吃的杀人呢?” 竹君伏下身,与地上的圆眼睛相距不过半米,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为何为了一口吃的,杀人呢?” 第十四章:诡谲(四)(求收藏) 夜风逐渐平息,冷宫院墙的墙根处积了不少枯叶,远远望过去,像是一团从天际坠落,满浸污秽的乌云。 竹君坐在院中,周围是隐在黑暗的蒙面人,荣娘随侍在她身边。 竹君伏下身问圆眼睛道:“为何为了一口吃的杀人?” 听到竹君的话,圆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天真无暇又带一点稚气的笑容,他的双眼澄澈,对上竹君的眼睛,说道:“因为奴饿了,饿了吃东西才能活下来,可是那个人不让奴吃东西,他不让奴活,但是奴想活,所以奴就杀了他。” 圆眼睛的话说的干脆利落又理所应当,院中的人猛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冷。 短暂的寂静之后,竹君拍着座椅的扶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说的好,说得好!”竹君似是很满意圆眼睛说的话,她捧腹大笑,直到笑得脸僵才停下。 竹君一边用手帕擦着眼泪,一边问圆眼睛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叫元疍。” “元疍?”竹君把他的名字在嘴里细细念叨了一圈,像是要从短短的两个字里咂摸出什么滋味来。 “你要死了,知道吗?” “知道。” “不害怕吗?” “不害怕!” “为什么不害怕,刚刚还为了活下来杀人,怎么现在又不害怕死了?” “饿死和被别人杀死,两回事。” “哦,是这样吗?”竹君点头表示了解。 微一琢磨,竹君对元疍说道:“站起来。” “是!”元疍低头行了一礼,干净利落地站了起来。 很瘦弱的一个人,站起来比十三岁的竹君高了半个头不止,站在夜风里,让人觉得下一刻就会被风吹倒,两腮无肉,双眼又黑又圆。 “你想活着吗?” “想!”元疍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 “本宫可以让你活下来,但是你得给本宫做事。” “可以。”元疍回答的干脆,二十岁的人,单纯的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年。 竹君心中久违又吝啬地飘起一缕不忍,她又说道:“你可要想清楚,帮本宫做事,是会死的。” “是饿死吗?” “不是!”竹君想了想,补充道:“但是可能会比饿死更加凄惨。” 元疍摇了摇头,笑道:“这世上没有比饿死更加凄惨的死法了,人总是要死,既然不是饿死,那奴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竹君点点头,张开嘴正要说话,旁边树上吊着的人插嘴笑道:“王姬殿下,您找奴才找什么样的不好,偏偏找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哈哈!” 树上的人摇摇头,语气很是不屑。 竹君也不生气,唤过旁边的蒙面人道:“最近宫里有了变故,风声比较紧,你们暂且不要进宫,去外面躲一躲,本宫没有联系你们,不许擅自行动。” “是!”蒙面人躬身一礼,其他人带着那些太监退下。 “等一下。”竹君喊住人道:“树上的那个,现在就弄死。” “是!”蒙面人对竹君微一点头,转身抽出腰间的匕首。 “等一下!”树上的人害怕了,着急道:“为什么杀我,我还比不上那个只会吃的麻竹杆?” 竹君走到元疍面前,说道:“怎么杀这个人,你来动手。” 元疍默不作声,接过蒙面人手中的匕首,缓缓走向枯树边。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服!”树上的人剧烈的扭动着,嚎叫声响彻黑夜。 “聒噪!”竹君皱了皱眉,旁边荣娘跟在竹君身后,低声抱怨了一句。 元疍走到树边,像是没看到也没听到树上人的哀求和惨叫,抬手轻轻地割断树上的绳结。 吊着的人“扑通”一声掉落水中,呜咽着在池中挣扎半天,最后悄无声息地浮在水面上。 “人死了?”竹君的声音打破变得沉寂的冷宫。 其他跪伏在地上的太监看见池中之人的惨状,全部都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元疍背对着竹君摇摇头,身后的其他蒙面人已经开始拽着那些太监后退。 元疍踏着肮脏的池水涉入其中,把那具一半浮在水面一边沉没在底的尸体捞到岸上。 尸体仰面躺在池边的沙土里,借着昏暗的月色,竹君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 元疍手指放到尸体的鼻下,探测了一下他的气息。 “死了吗?”竹君又问。 元疍又摇了摇头,没有答话,手中的匕首却猛然如电刺出,恰到好处的刺在心口。 匕首拔出,血溅了元疍满脸。 这次,竹君又问道:“人死了吗?” “死了!”元疍回答道。 竹君点点头表示知晓,转身用手帕捂着鼻子离开,道:“以后下手注意点,血的味道,本宫不喜欢。” “是,主子。”元疍半跪在地,恭送竹君。 第十五章:诡谲(五)(感谢梦锦旭的支持,万分感谢!) 回到殿中,竹君半倚在床榻上,殿中烛火昏暗,荣娘隔着帘子低声对她说道:“主子,今天的那个人,不是宫里的人。” 竹君手中拿着汤碗,一下一下无意识搅动着碗中的热汤。 “那个人有喉结和胡须,应该净身没多久。”竹君眼皮略略抬了抬,接着说:“而且他的说话做派,不像是宫中待久了的那般油滑,而是像长时间混迹军中的老兵油子。” “有趣!”竹君“嗤”地一声笑出声来,她喃喃道:“这宫里是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能让军中的人自宫混入宫中。啧啧啧,有趣。” “那主子,要不要奴……” “急什么!”竹君打断荣娘道:“本宫现在把水已经搅浑了,如今十六眼盲,本宫又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宫里的事情再大都绕不到本宫身上。这几天,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一场东风,帮本宫把这场火吹起来。” “是!”荣娘低头应允。 “这些天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今晚本宫不用你服侍。” “是!”荣娘接过竹君手中的碗,撩开层层叠叠的纱帘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如豆的烛火被荣娘吹熄,竹君呆在陷入一片黑暗的寝殿里,拥着松软的锦被,将自己蜷缩成婴儿模样。 “这宫里……还真是冷啊!本宫只是想要活下来,怎么就这么难!唉!” 【】 黄容华住处,暖烟轩。 “十三伤势如何?”黄容华坐在椅子上,身上浅紫色的宫装明亮清艳,却遮不住脸上无血的苍白。 “回主子,十三公子伤势不重,只是些许皮肉伤,将养几天就好了。” “无事就好!”黄容华心下微松一口气,挥挥手让人退下,自己倚在桌榻上,揉着眉头安定自己的心神。 盏茶的时间未过,殿外一富态圆润的宫女嬷嬷走进来,屏退左右后才凑到黄容华身边,低声说道:“主子,出事了。” “何事?”黄容华一动不动,从嘴角勉强挤出两个字。 “彤云殿那边又出事了!” 听到彤云殿三字,黄容华抬起头来,低垂的眼皮向上掠起时,眼中的戾气被深藏。 “彤云殿那边又出了什么事?”黄容华讥笑道:“这宫里一直都风平浪静,偏偏这几日生了无数事端,还都和她竹君王姬有关。郭嬷嬷,彤云殿这次又出了什么事?” “主子,暗影子被毒死了。” “什么?”黄容华被郭嬷嬷的话吓得惊起,桌案上的茶盏被打翻,茶水滴落在黄容华的裙裾上,晕染出几块斑斑点点的褐黄色的丑陋斑块。 “奴查探过,说是替王姬受过,试菜时中了毒,那边已经差人厚葬,尸体被处理了。” “当啷——!”黄容华广袖一甩,桌上的陈设全部都被扫落在地。 不顾袖上的污秽,黄容华咬牙切齿恨声道:“什么替主受过,她是在警告本宫和宫里其他的人,手不要乱伸。” “哈哈哈,倒是本宫小看了这个妮子。”黄容华忍住心口怒气,纤长的素手抓在衣襟上青筋暴露,宛若鬼爪。 “原先还以为她只是一个只会靠着亡母遗泽和在王上面前假装乖巧的小孩,今天看看,这一招手段,倒是让本宫开了眼。” “娘娘,小心气坏身子!”郭嬷嬷上前搀住黄容华,轻声在她耳边又说道:“不止这个,王姬借着这一次把她身边的人全都换了一遍,现下估计那边的暗影子没几个了。” “哼,她这是杀鸡儆猴,把本宫当成了那只鸡啊!”急怒的黄容华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火暂时按压下去。 “去,叫剩下的人这些天安分点,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收拾了。” “是!”郭嬷嬷应声退下。 黄容华独自一人坐在殿中,脸上表情平静,全然看不出刚才的狰狞模样。 “地位高又怎样,左右还不过是一个女子。本宫可以忍,待到我儿继承王位,倒要看看你还有何本事,能够再逃出本宫的手掌心。” 第十六章:诡谲(六)(求推荐) 次日,暖烟轩。 黄容华坐在桌边,看了看十三低头吃饭的样子,语气不满道:“身为男子,为何不抬头挺胸,端直以坐。这样屈着头,怎么?你想一辈子居于人下?” 十三忙坐直身子,放下手中筷子,对黄容华拱手施礼道:“母妃教训的是,儿臣知错!” 看十三进退举止有度,黄容华心中满意。 她左右端详了一下十三的面色,神色不显低着眉给十三夹了一筷子菜,说道:“昨天的事,母妃已经都知道了。对于昨日之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十三沉默。 顿了一会,十三开口道:“母妃,昨日之事,起因虽在儿臣,但往后事态的发展,却不是儿臣所能掌控……” “不,并不是事态不能掌于人手,而是你的手段不够。”黄容华抬头看着儿子不甘心的样子,素手勾起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向自己。 “母妃曾经告诉过你,在这宫中行事,你应当先注意什么?” 十三一愣,略一思索开口道:“母妃曾经告诉儿臣,宫中行事一定要注意喜怒不形于色,且切记优柔寡断。” “记得便好!”黄容华爱怜地摸了摸十三的头,说道:“母妃先前叫你为难十六,其实是起着试探你的心思。通儿,母妃知你心善,故而你为难十六,只是在口头之上为难。但是你想过没有,你既畏惧着不敢违背母妃的命令,又不能违背本心下了狠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故而十一和十四很容易就看出你的心思,从而在旁挑唆,激起你的怒气,牵引着事态的发展。” “母妃,儿臣真的……” “母妃知道你在想什么!”黄容华打断十三的话,说道:“母妃知道你顾念着兄弟之情,不愿做一个残害手足的恶人,但是通儿,你想过没有,就算是寻常百姓人家,家中子嗣尚且会为了家产争夺,更何况是这高高在上的王宫之中?” 黄容华说的话像利刃一样刀刀刺进十三心中。 “宫中没有善恶,亦不分黑白。今日你发了善心放了他们一马,来日他们可否会放你一马?最是无情帝王家,通儿,这宫中的争斗从来都不是你一句‘不争’就可以躲开的。身为公子,这是你逃脱不掉的命运。” 黄容华话音刚落,十三猛地一下站起,剧烈的动作打翻了桌上热气腾腾的粥碗。 “母……母妃,儿臣吃饱了,先下去读书了。” 黄容华也不着恼,拿着手帕轻轻把手背上不小心轻轻溅上去的热粥擦掉,和蔼道:“去吧,不要太过劳累,多注意休息。” “是!”十三转身欲走。 “还有……”黄容华叫住十三,接着道:“最近宫里不安稳,别随意出去走动,知道吗?” “是,儿臣知道了!”十三躬身行礼,疾步退下。 郭嬷嬷从旁边走出,看着十三离去的背影,担忧道:“主子,咱们公子的性格怕是会在宫里吃亏。” “怕什么!”黄容华不屑道:“吃些亏,以后也就知道谁对他好,这样想一想,也不算坏事!再说了,本宫还没死,有人护着他!” “可是主子,王上那边……” “急什么!”黄容华端着粥碗细细地喝着粥,脸上浮出几点讥诮。 “你也不看看咱们王上现在是什么年纪,现在上面的几位公子就算争破了头能争到什么?除了犯了王上的忌讳,什么都捞不到。你且等着看着吧,就昨天的事一闹,咱们王上又不知道会起什么心思。唉!帝王就是多疑,可多疑也没错啊!” 黄容华端着粥碗感叹着,郭嬷嬷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主子,又出事了。” “是彤云殿那边吧!何事?” “王上昨天单独召见了王姬,走的时候王上的脸色很不好看。”郭嬷嬷笑道:“依老奴看,王姬一定是什么地方惹恼了王上……” “哈,这算什么惹恼了王上,这分明是王上惹恼了王姬。”黄容华听着郭嬷嬷说的话笑得花枝乱颤,“而且这次一定是王上理亏,奈何不了那个妮子!” “主子,您为何这么说!” “往后你就知道了!宫里的事,说穿了就没意思了。”黄容华站起来,走到殿前眺望着天边的屋顶,有飞鸟掠起,她叹息道:“今年的天气是不怎么好,都已经是初夏了,雨还下个不停。” “是啊,奴晨起时不注意,出门来踩了好大一脚泥,今年的雨是真的太多了。” 郭嬷嬷帮黄容华拿过斗篷披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王上忙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怕是是时候找个帮手了,只是……”黄容华双目放空看着檐下的雨帘,疑惑道:“该怎么找这个由头呢?” 说话间,一个小宫女从旁边走来,行了一礼后在黄容华耳边低声耳语几句。 “看来,由头找到了!” 第十七章:诡谲(七)(求收藏) 晚来夜雨风急,一连三日,风雨不停。 齐王坐在宫内,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着自己的额头。 “多日大雨,看来南地的涝灾是避无可避了。” 齐王叹气,微微坐直身子,旁边侍奉的谭大应连忙奉上热茶,宽慰齐王道:“王上也别太过担忧,我齐国这些年来风调雨顺、府库充实,而且王上早早叫人前往南地做了赈灾的准备。想来这次不过损失一季的粮食,出不得什么大事。” 听到谭大应的话,齐王笑骂道:“你这老东西,什么时候也学会像底下那些人一样油嘴滑舌的奉承孤王了?” 谭大应立马叫屈:“王上,这你可就冤枉老奴了。这么些年奴要是天天的这么奉承您,您早就把老奴给收拾了,还用等到现在?” 齐王接过茶盏,谭大应一边走过去小心地收拾着桌案上散乱的奏折一边笑着说道:“王上勤于政事,他人不知,老奴这个伺候在身边的人会不知道。也怪奴多嘴,想着宽慰一下王上,结果平白被王上给嫌弃了,奴可真是无话可说了。” “行了行了。”齐王装作不耐烦地样子放下茶盏,骂道:“还说不油嘴滑舌,孤王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有这么多句话等着孤王。这叫你的无话可说?” “哈哈,这还不是王上容忍老奴的缘故!” 谭大应收拾好东西,一甩拂尘站在旁边,试探着道:“王上,齐婕妤刚刚又来了,奴看您忙于政事,就没敢让她进来,您看……” “齐婕妤?”齐王疑惑道:“这些天她怎么天天在孤眼前晃悠?她不累孤都眼酸!” 谭大应赔笑道:“许是娘娘这些天都没见着王上,想着要见一面。” “是吗?”齐王冷哼,“这宫里的女人,那个都一样,那个又都不一样,唉——!” 齐王叹气,转了话头说道:“今天的茶不错,往常怎么没见过,是新上供的茶?” “王上,您忘了,这是前段日子王姬殿下给您的茶叶,说是叫做‘雨后青’。” “‘雨后青’,名字倒是贴切,这茶味道清雅,宛若雨后山风。” 齐王闭目后靠,说:“把这茶叶赏给齐婕妤,就说孤王这几日忙于政事,不能亲去,过几日一定抽空去看她。” “是!” 谭大应躬身退下,宫殿之中安静下来,窗外的雨声愈发明朗。 “齐婕妤,齐家!”齐王来回念叨着这几个字,有些发愁。“孤王该拿你们怎么办啊!” 【】 雨声声声催人醉,齐王倚在椅子上没多久就梦会周公,不知过了多久,正当眼前昏沉之时,齐王隐约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 心下陡然起了警惕,齐王苏醒,待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他心下微松,暗中松了一口气。 是谭大应。 谭大应小心拿了薄被盖在齐王身上,齐王也不睁眼,闭目听着谭大应小心退出殿外。 雨声夹杂着殿外宫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齐王在雨天得了几分潇洒自在,朦朦胧胧间又睡了不知多久。 依稀之间,隐约之间,齐王听见谭大应站在廊下说着什么,他挣扎了几下,从梦中把魇住的自己硬生生的弄醒。 “殿外何事?” 谭大应与他人说话的声音应声而停,不过片刻,谭大应端着热茶,身后跟着端着洗漱用具的太监宫女进来道:“王上,您醒了!” 简单洗漱过后,谭大应递上茶盏,齐王一边轻啜着茶水,一边听谭大应说道:“王上,宫里的狱肆积了水,死了不少犯罪的太监!” 听见死了人,齐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头没抬问道:“死了多少人,死因为何?” “死了三个狱肆的人,好像是因为聚众斗殴,再加上多雨,起了疫病。” “哪里有什么不妥?” “死的人里面,有一个人是利刃穿心,干干脆脆被人灭口。” “什么样的人?”齐王的声音古井无波,暗中却起了肃杀。 “军中的人,净身时间不长。” “当啷——!”齐王手中的茶盏被他生生捏碎,碎瓷落在地上,声音融入雨声,落地仿若无声无息。 “查,派人彻查!” 第十八章:诡谲(八)(求推荐) “不,不能查!不能打草惊蛇。”齐王收住怒气,端坐在案后。 雨天的凉风从窗边吹进,凉爽微寒,带一点雨天清新的澄澈之感。 齐王深吸一口气,心下起了思量。 【朝堂事物驳杂,后宫又起了波澜,如此,孤王该相信何人?】 想到此处,齐王开口问谭大应道:“消息可有泄露?” 谭大应连忙回答道:“王上,奴以防止疫病为由封了狱肆,此事并无多少人知道。” “不错!”齐王迟疑一下,开口道:“去叫王姬过来一趟。” “是!”谭大应领命下去。 齐王低声叹道:“如今这局势,是孤王哪个儿子心急亦或是哪个世家起了不臣之心,妄想着挟天子而治?” “想当初,孤王自弱冠之年争权夺力,至今已然心念枯萎、燃情泯灭,不想在此时,居然又像当初一样起了这熊熊战火之心。哈哈哈,当是不错、不错。” 齐王在高椅之上站起,大踏步从案边走下,大手一挥从旁边兵器架子上抽出长剑,霎时,雨天昏暗的殿内一道银光电闪而过。 双指抹过剑刃,齐王心中泛起战意,破空之声顿起,锐利的割裂声如丝萦绕,伴着雨声团团绕在殿中。 一番舞剑过后,竹君跟在谭大应身后来到殿中。 站在门前,听着齐王在内酣畅淋漓的大笑,竹君亦笑道:“看来父王今日兴致不错,雨天舞剑,别有一番风趣。” 迈步而进,还未靠近齐王,齐王手中长剑横扫,刷刷刷三下转身,长剑剑尖直指竹君脖颈间。 竹君双眼一瞬不瞬,看向齐王笑道:“父王剑术又有精湛,儿臣拜贺!” “为何不怕?”齐王手中之间动也不动,反问道。 “为何要怕?”竹君脸上不见慌张,浅笑答道:“若是父王要儿臣死,儿臣是否能够逃脱?” 齐王不语。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既然自知害怕恐惧无用,不如坦然以对,落一个体面。” “哈哈哈,不错不错,如此才是齐国王姬风范。”齐王收剑赞道,挥袖示意竹君往墙边看去。 竹君不解,抬步走过去,撩起盖住整面墙的厚重帷幕,一排高大的木架显露在眼前。 一整面墙的兵器。 “父王,这是为何?”竹君素手摸过一柄长刀刀柄,疑惑道。 “父王如今有一要事要你来办,此事凶险万分,父王赐你一柄兵刃防身。”齐王手中下意识舞着剑,背对着竹君。 “当然,你也可以不接此事,孤王会派遣他人来做。” 竹君没有回话,转过身来回把架上的兵刃看了几遍,最后站在一处不动。 听不到竹君的脚步声,齐王回转头来查看,只见竹君低头端详着一把精致小巧、约莫小臂长的匕首,金光璀璨,满缀宝石珠玉。 “你喜欢这个?”齐王笑道:“你可莫当它是玩耍之物,此物可不像你看到的样子。” 竹君笑了笑,抬手准备将它从架上取下。 “君儿,你可要想好了!”齐王出声打断竹君道:“拿了这里的兵刃,那就意味着你接了这份差事。你可要想好,这刀是杀人的刀,这差事,也是要命的差事。” 竹君转头问齐王:“父王,若是儿臣接了这份差事,可否向父王讨要一份恩赏?” 齐王沉默,思量了一下后开口道:“你想要一份什么恩赏?” 竹君拜倒在地,宽大绮丽的裙裾在地上铺成一团锦簇。 “儿臣想为十六求一份恩赏。”竹君拜倒,双手行礼高高置于眼前,遮住眼中思绪,道:“父王,十六如今目盲,虽说占着个嫡子的名头,但想来以后定不能成为世子。莫说是成为世子,以后新王登基,也不知是否能容得下他,故而儿臣想为十六讨一个恩赏,免得日后他因目盲受到折辱。” “你可知后宫不可干预政事?”齐王收剑回鞘,站在竹君面前,看不出喜乐。 “儿臣知晓,只是……儿臣别无他法,还请父王恕罪。” 齐王向前踱步道:“你是齐国的王姬,孤的嫡出子嗣只你一人,何人比你尊贵?有你护着十六,还怕有人残害于他?” 竹君苦笑,道:“父王,儿臣只是女子,只因是母后所出,当了个嫡女的名头,除此之外,一切荣宠皆来自于父王,儿臣无力只能保此身安稳,何来其他力气护着十六?前几日十六受伤就已说明儿臣无力,还请父王明鉴。” 竹君说完这些话,腰躬的更低,齐王看着这个身着宫装小小的跪伏在自己眼前的孩子,心中勉强起了一丝柔软。 “罢了,孤王就赐你这份恩赏。”齐王沉吟道:“孤王听闻十四现在你宫中居住?可对?” “是。”竹君回答道:“先前齐婕妤有逾矩之行,身为母妃对十四多有苛待,儿臣气不过责罚于她,又看十四聪慧,不忍他受此磨难,再加上十六受伤,儿臣有时照护不周,就留下十四与十六为伴。” “即是这样,孤就下旨让十四以看护十六为由居于涤蕊宫,待到年岁一到,孤王就下旨让他们俩在外开府建牙,让他们两个一辈子做个潇洒的闲散王爷,可好?” “谢父王恩典,儿臣拜谢!”竹君听得齐王旨意,连忙拜谢。 “不必谢孤王,这是你应得的。”齐王挥袖道:“当然,自此以后,孤王的差事你就再也不能推脱,你可后悔?” “儿臣有什么可后悔的!”竹君站起,将那柄匕首拿在手中。 匕首抽出,寸长的寒光映照竹君眼中,口中不由赞道:“真是一把好刀。” “呵呵!”齐王坐在上首笑道:“此刀用料特殊,乃是天外陨铁所制,只是这铁料太过稀少,遍寻多地,所得之料只够做一把匕首和几个箭头,今日就一并赏给你吧!” “谢父王,可是儿臣双臂无力,这弓箭送于儿臣,怕是明珠暗投,儿臣愧不敢受。” “不,你当得起!”齐王笑道:“孤王用那些铁料做了一柄弓弩,虽然你手臂绵软无力,但用这弓弩已然足够了。” 第十九章:诡谲(九)(求收藏) “宫中的一切用度可有备好,十六、十四是否住的安稳?” “主子,您就放心吧!”荣娘把伞往前面挪了挪,说道:“奴已经把一切物事都备好了,那些新来的太监宫女奴也一并调教安排了,不会有手脚怠慢,心怀鬼胎的人的。” “安稳便好,过些天本宫就没有闲暇照看宫里了,到时候宫里的事务全要仰仗你一人,到时候你一定要多加细心,知道吗?” “是!” 走在长长宫巷之中,头顶的油纸伞被雨滴打得啪啪作响,荣娘打着伞,随竹君一同往涤蕊宫走过去。 竹君袖中拢着匕首,身上穿一身竹青色纱织宫裙,头发梳成小巧的两个双髻,双髻用串着金银玉珠的青绳绑着,流苏垂到耳边,低调暗沉的青色融入雨幕,遮住了苍穹下万般的诡谲。 “主子,今日王上传唤,该不会只是为了让您拿一把匕首这么简单吧!”方才荣娘站在殿外,并未进宫,她奇怪道:“这把匕首虽说金光璀璨,但也只是如此,若您想要,宫中什么样的珍奇宝物找不到,王上怎么会把它当作宝物赐给您?” 竹君轻笑道:“荣娘,看人看物并不能只看表面,就像金银珠玉不能食,但为何人人都渴求呢?” 竹君爱不释手地用手帕仔细垫着握住匕首,生怕匕首沾染上什么污秽。 “主子,金银虽不能食,但是他们却能买来吃的东西,不止吃的东西,他们还能买来穿的、用的很多东西。”荣娘在旁边看竹君心情不错,说话的声音也婉转了些,连带的笑意在宫巷的高墙之间回荡着,清脆醉耳。 竹君嘴角的笑意掩盖不住,她微微把匕首拔出一小节,看着匕首上露出的“齐”字,她说道:“这就是了,有些东西,其本身于人并无大用,饥不能食,渴不能饮,只因这东西寓意深了些,在某些时候用处大了些,又因为数量稀少,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说道这里,竹君把匕首完整的拔出。 捏着匕首在空中甩了一个软绵绵的刀花后,竹君开口道:“这把匕首在父王珍藏中并不算是上品,如不是在父王宫中看到,本宫也只会当它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匕首,对它提不起半点的兴趣。尽管本宫嫌弃它金光烁烁,形容庸俗,心中对它算不上十分喜爱,但这把匕首由父王赏赐后,一切就都变得不同了。” 竹君把匕首插回刀鞘,解下腰间的一块珠链栓系的腰佩,转而把匕首系在腰间道:“父王这是借着匕首告诉本宫,从今日起,本宫即是他手中的刀,帮他肃清障碍,同时也拥有执刀之权,能够有资格执掌他人之刀。” “王上的意思是……?”荣娘有些不确定了。 “还看不清楚吗?”雨幕中,纸伞下的竹君双目含讥,幽幽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宫巷中回荡着,她说:“齐国至高无上的王上,他终于在这一刻害怕了!” “怎么会?”荣娘不敢确信。 “哼,宫中有这么多人,郑婕妤虽为人粗拙,但母族强盛,黄容华盛宠、月美人聪慧,就连入宫多年的齐婕妤的母族都是先祖大功,赏无可赏、赐无可赐、封无可封,故而先帝特赐以国为姓的高门望族。如此人才济济的后宫,为何父王就找不出一个帮他做事的人呢?” “他不敢啊!”竹君感叹,“他需要一个能够完全掌握在他手中的、全部荣宠皆归于他的人,一个孱弱的、却又让别人挑不出刺来的人。而本宫就符合这个条件。” “怎么会,主子您是嫡女,又养着十六公子,王上不会……”荣娘看竹君面色有些不渝,以为她心中不快,安慰道。 “那是以前。”竹君在花园门口停下脚步,看着满院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的鲜花,竹君道:“本宫只是一个女子,不管再怎么说是嫡出子嗣,都是女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既高贵又卑贱。以前本宫还有十六做低,毕竟他是母后抱来,养在膝下名正言顺的嫡子,万一将来他做了王上,本宫就是王上的亲姐姐,以后万事俱不用愁,但是现在嘛!十六他……瞎了啊!瞎了,就做不成王上了,而本宫,现在就是无根浮萍,半点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荣娘沉默。 “行了,做出这副沮丧的样子给谁看!”竹君一边打趣荣娘的不开心,一边迈步过去折了几枝尚未被雨水打去花瓣的半开牡丹。 “世事向来无常,你现在伤心眼前境况太过悲惨,殊不知祸福相倚,现在的事,又可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呢!对不对?” 荣娘看着竹君脚上的木屐沾满泥浆,轻轻踏步往前走去的背影愣在原地。 “怎么还不走,快把伞打过来!” “是!” 第二十章:诡谲(十)(求推荐) (感谢“斜日里的一枝花”“梦锦旭”一直以来的支持!) 竹君前脚迈出宫门,后脚齐王御旨传遍后宫。 郑婕妤凤印被夺,闭宫静思半月,由竹君王姬执掌凤印,整顿后宫。 一场波澜席卷宫中。 黄容华,暖烟轩。 黄容华站在滴雨的廊下,扶着栏杆心中低语道:“来了。” 月美人处,照影轩。 月美人放下手中话本,转头对正在临摹大字的十五说道:“如今是你王姐掌权,以后出入宫中更要知晓礼仪,切不可无端冲撞,知道吗?” 十五放下手中的狼毫,抬手躬身回答道:“儿臣知道。” 月美人满意点头,眼睛看向窗外的雨幕。 “真是一场好雨,来的正是时节。” 清莱阁中,传达宫讯的宫人刚刚下去,还未见郑婕妤有何反应,三公子暴怒而起,一脚踢碎放置在座位旁边的青瓷大花瓶,怒道:“父王什么意思?让一个还没有及笄的黄毛丫头掌管他后宫中的事?哼!他也不怕前朝起了非议。” “琦儿,住口!”郑婕妤喝止三公子,不满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在宫中大吼大叫成何体统,不怕隔墙有耳,平白惹了祸事?” “惹了祸事?事到如今儿臣还怕惹什么祸事,母妃,您的凤印都被那个丫头抢走了,她有什么资格?” “放肆,她是嫡出正统王姬,怎么没有资格。” 郑婕妤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高出自己一头的儿子,失望道:“琦儿,母妃对你很是失望。” 三公子转向郑婕妤,面上表情不可思议。 “母妃,您对儿臣失望了?为什么?” “这宫中人人都想出头,人人都谨小慎微,但你为何一反常态,狂妄自大,不知进退?” “进退?儿臣为何要知进退?”三公子脸上浮现出一幅骄矜模样,面对郑婕妤指着外边大吼道:“父王有十六子,老大早夭,老二残废与老五一同在深山修什么劳什子的道,老四被他母妃牵连,远在封地多年不见回京,老七在外连年征战,十一之后的几人年岁还小,老八、老九、老十虽然现在与儿臣相争,但父王子嗣中唯儿臣年岁最长,若非母妃不是王后,齐国的嫡子本该是我。原本母妃掌有凤印,成为王后只是迟早之事,结果现在呢?以前儿臣行走宫中要对那个丫头行礼,儿臣忍了,因为王后尚在。但现在王后已经死了一年有多,凭什么儿臣行走宫中要再给她行礼,凭什么!” 一番怒吼,惊出了在内殿静养的十一,十一站在门框处,看着自己的兄长喘息狂怒的样子,一时害怕不敢过来。 郑婕妤余光看到十一的身影,转过头和煦笑道:“十一,你王兄有些话要和母妃说,你先暂且进殿,切莫要出来,知道吗?” “是,儿臣省的。”听到郑婕妤的话,十一心中暗松一口气,跑进内殿躲了起来。 殿中空旷,大雨声遮得殿中人声不显。 “琦儿,你心中苦闷母妃怎么会不知?有谁愿意屈于人下,可世事就是难料,你不忿竹君那丫头有王后为母,嫌弃母妃只是一个小小婕妤,但是琦儿,一时瑜亮有什么用,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你羡慕王后地位,可现在活着的是母妃,不是她。琦儿,听母妃的话,忍了这一时,在这宫里万事活着才有机会。现在你若不按捺心中不忿,那些人会有千百种的方法来对付你我。” 三公子渐渐收拢住心中怒火,他听着母妃劝阻,也不会话。 郑婕妤看他闭口不言,叹气道:“琦儿,母妃知你不服,现在再怎么劝阻相信你都听不入耳中,既然这样,你往后之事,母妃概不插手,只是希望你以后行事多加思量,毕竟,你是母妃的儿子和十一的王兄,知道吗?” “儿臣,知道了。” 第二十一章:暗流(一) 桌前,竹君三人并桌而坐,齐王旨意送入涤蕊宫中,同来的还有凤印与一叠书页。 谭大应笑容和蔼可亲,将书页奉上,说话道:“恭喜殿下,得赐凤印。” 竹君迅速站起,动作却不慌乱。 把躬身的谭大应搀起,竹君腕上一只厚重的金镯滑入他的袖中。 竹君同样笑容和煦,说道:“多谢谭大伴来着一趟,正好是用膳时节,如不嫌弃,一同用些膳食可好?” 谭大应微微一掂袖中的重量,心中满意,却对竹君的话连连推辞道:“殿下厚爱,奴却不能放肆。奴是奴才,怎能和您一同用膳,真是折煞老奴了。” “这有何妨?”竹君满不在意,拉着谭大应往桌边走,道:“况且谭大伴当得起。” “殿下、殿下,为难老奴了!”谭大应面露惊慌,连忙摆手行礼退出了涤蕊宫。 装盛凤印和书页的漆盘放置在桌上,竹君也不在意,复又回到桌前用膳,还有空给十四、十六夹菜。 在涤蕊宫中待了几日,十四不再像先前拘谨,看竹君对漆盘中的东西不甚在意,十四咬着筷子问竹君道:“王姐,父王赐您的书册中应该有事吩咐,怎么不见您看一看。” 竹君夹菜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十四笑道:“能有什么好事,无非都是些整顿宫室的繁琐之事,现在看平白毁了好心境,倒不如用完膳后,心念空乏之时看上一看,就当解了困倦了。” 十四万万没想到竹君说出这样一个道理,转念一想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对之处。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一会后又乖乖低着头抱着饭碗扒饭。 十六的眼睛逐渐好转,只是视野模糊,再也不能像先前一样清晰视物。 许是病情变好的缘故,又或是时间久了将心中苦痛深藏于心中,十六的精神与前几日相比清朗不少。 听见竹君与十四交谈,又依稀感觉到十四的窘迫,他心中一松,不由轻笑出声。 十六的笑声像雨后山涧之间鸟雀的初鸣,驱散了其中别有的空旷与寂寥,转瞬间,桌上的气氛变得融洽,多了几丝难得的烟火之气。 竹君心中喜悦遮掩不住,耳听得十六的笑容,她放下手中的碗筷,拉着十六的手道:“小初,你没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与关怀让十六有些不适,他挣扎着躲开竹君的手,有些尴尬道:“王姐,十六是好些了。” “好些了便好,好些了便好!”竹君有些哽咽,旁边随侍的荣娘连忙给竹君递上了手帕,宽慰道:“主子,这是开心的事,哭什么!” 竹君抬起头把眼眶中的泪水逼了下去,她拿过手帕点了点眼角,高兴道:“是开心的事,开心的事,本宫不哭!” 心中害怕眼前的事是幻觉,竹君又拉着十六不放手,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使劲的给十六夹菜。 “快,多吃些。” 竹君对十六的热络样子落入十四眼中,十四心中微酸,不动声色的低下头默默吃饭。 碗碟堆满了菜肴,十六在竹君的注视下吃的痛苦无比。转头看到低头默不作声的十四,竹君不满道:“小流,怎么又只吃饭不吃菜,还有,低着头像个什么样子,坐直身子吃饭。” 十四被竹君突如其来的点名吓到,打了个激灵,忙坐直身子,看着竹君手如闪电般给自己夹菜。 看着自己面前堆积而起的山峰,十四下意识往十六那边看过去。两个难兄难弟对上眼神,苦笑一声在竹君的催促下艰难地吃着自己盘中的菜肴。 午膳过后,十六与十四二人在内殿交谈玩耍。 竹君在旁边偷眼观看了一会,与荣娘转回到前殿道:“看来十六真的精神了,本宫还以为这个孩子就此消沉了。” 荣年在旁说道:“奴早就说过主子不用太过担心,十六公子性子开朗,只要给他些许时日一定会想明白事理。” 竹君心中宽慰,想起什么,问荣娘道:“十六的病袁太医怎么说?还要吃几次药?” 荣娘听见竹君询问,左右看了一下周围,低声道:“主子,袁太医说了,十六公子的解药再吃半月就好,届时十六公子的眼睛不会全瞎,只是半盲看不清的样子,体内的余毒也不会对公子的身体有什么影响。以后要是主子想让公子身体大好,再给公子吃一副足剂量的解药就可。” 竹君满意点头,说道:“那就先暂且这样,现在局势复杂,一个残废了的嫡子比原来可要安全许多。” 说话的时间,雨又开始下了,雨势来的迅猛,击打的院内的绿植瑟瑟作响。 竹君轻轻站起,走到廊下看着满院落地的银珠叹气道:“今年的雨水怎么这样多?已是初夏天气还这样凉!” 荣娘走过来给竹君披上外衣,说道:“主子要是觉得冷就去殿内坐坐,奴给您备些热茶。” “不必了!”竹君感兴趣地看着院中的瓢泼大雨对荣娘说道:“你去备个矮桌在廊下吧,本宫今日有些兴致,想要看看初夏的凉雨。对了,把本宫刚才折的牡丹拿过来,这花再不插瓶就蔫了。” “是!”荣娘退下。 【】 竹君屈膝跪坐在蒲团之上,面前的矮桌上放置的是几枝沾染雨露的牡丹。 竹君素手轻拈,用银剪修剪后,一枝一枝把花插进瓶中。 荣娘端了漆盘过来,一壶清冽的茶水放置在桌头,竹君的眼神被案头茶壶里的腾腾蒸汽所吸引。 “这是什么?本宫不记得宫中有这样的茶壶?”竹君看着眼前剔透的琉璃提梁茶壶奇怪道。 桌上的茶壶用透明琉璃烧制而成,茶叶在里面沉沉浮浮,别有一番逍遥韵味。 听见竹君询问,荣娘笑道:“主子忘了?这是王后娘娘留下的白琉璃茶壶,还有一只青色的。奴看今日主子雅兴不错,这琉璃壶装茶水别致剔透,别有一番风味,就自作主张用了这个壶。” 竹君沉吟了几秒,似是想到什么,开心道:“平日里不见你有这样的趣味,今日倒是例外。” “看主子说的。”荣娘有些不乐意,说道:“就算奴再怎么拙陋,跟着主子待了这么长时间,总会有点长进吧!” “是是是,你可有长进了。”竹君笑着敷衍了荣娘几句,道:“去把另一只茶壶拿过来让本宫看看,记得里面也要盛热水,不要放茶叶。” “主子您这是做什么?”荣娘奇怪。 “去让你拿就拿,这么多事!” “是!”荣娘瘪着嘴站起来走了。 竹君拿起与茶壶配套的茶杯细啜了一口茶水,说道:“希望是本宫想的那样。” 【】 荣娘端着那只青色的琉璃茶壶过来,壶中装满热水。 竹君放下谭大应送来的书册,从荣娘手中接过茶壶仔细打量。 “主子您这是干什么,不怕把手烫着?”看竹君的迫不及待,荣娘连忙把漆盘放在桌上,从竹君手中拿过茶壶抱怨道。 竹君也不在意,打开茶壶的壶盖,凑上去仔细嗅了嗅壶中溢出的热气。 “荣娘,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竹君似是不能确定,问荣娘道。 “不就是有香气嘛!有什么奇怪的,不是说茶壶泡茶次数多了,不装茶叶都可以泡出茶香吗?”荣娘还在和竹君置气,听见竹君问她,不屑道。 “你知道什么!”竹君好笑道;“你说的那个是紫砂壶,这是琉璃壶,这两个怎么能相提并论?” 知道自己说话是对牛弹琴,竹君无奈摆摆手,端起青色茶壶倒了一杯热水。 看着杯中的清水,竹君端起放到鼻前闻了闻,又喝了一口水,心中起了思量。 “主子,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是,只是想起来一些事。”竹君把青茶壶拿起放到眼前,再次仔细看了一遍后,转头对上荣娘好奇的眼神,她解释道:“本宫记起这些茶壶是怎么一回事了。” “以前母后有孕时,舅母曾经来宫里探视,来的时候送了许多东西,其中就有这白青双壶,说是知道母后爱喝茶,专门让人找来的好东西。” 竹君把两只壶并放到一起,指着白壶说道:“这白壶是与青壶一起烧制的,白壶味淡,但却有增香的功效,不管泡上什么茶叶都味香持久。而青壶则不然,青壶有奇香,不管什么茶叶放入其中都如同画蛇添足,只能用白水注入,白水沾香,香味次次不同。” “什么,这么神奇吗?”荣娘大为惊奇,拿了茶壶就要给自己倒水,却被竹君一巴掌拍到手背上。 “主子,您就让奴试一下,就试一下味道。”荣娘仗着自己在竹君这儿受宠,扮可怜道。 竹君无奈,拿了茶杯给荣娘倒了一个浅浅的杯底,说道:“这茶水要少喝,你身体素来不好,茶水喝不得。” 荣娘早听不见竹君再说什么,接过茶杯鲸吞牛饮一口就把水吞入腹中。 咂摸着嘴里的味道,荣娘感叹道:“主子,还真像你说的那样,味道真香。” 竹君无奈摇头,道:“你去找一个锦盒来,把这只青壶洗涮干净了,送到父王宫中去。” “啊!主子,这么好的茶壶留着自己用不好吗?”荣娘有些不愿意。 “有白壶就够了,若用了青壶,本宫柜中的那些茶叶要怎么办,快点送过去,这会雨势渐小,正是时候。” “好吧!”荣娘不情不愿地去准备了。 竹君再次拿了白壶的茶杯喝茶,同时打开桌上看了一半的书册。 “母后,君儿记得您曾经告诉过儿臣,在这宫中行事,一定要心狠手辣,怎么临了临了,您自己到失了手了。” 竹君摇头叹息几句,放下了茶杯。 【】 荣娘装好茶具,打着伞一路向东把茶具送入齐王宫中。 “怎么?竹君那丫头有送什么东西过来吗?”齐王盯着奏折头也未抬,问谭大应道。 “回王上,殿下送来了一套精致的青琉璃茶具,说是难得的珍宝,不用茶叶就能用热水跑出茶香,而且香气次次不同。” “哦?还有这样的宝贝,拿过来给孤王看看。” “是!” 谭大应用壶装上热水送到齐王案头,看着碧青的壶,齐王端起茶杯看向谭大应。 谭大应连忙回道:“王上,奴已经让人看过,这壶并无不妥,确是难得的珍宝。” 齐王嗅着香气满意点头,待饮尽杯中茶水后,齐王赞叹道:“这香气确实不同,好茶,好壶。” 【】 荣娘回到宫中,竹君笑眯眯的看着她道:“东西送去了?雨势大不大,有没有打湿鞋袜?” “送去了!雨势不是很大,所以鞋袜并没有浸湿。”荣娘下意识答了一句,下一秒心中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就再多跑一趟,去各宫传个讯,就说这几人宫中有疫病,不用她们晨昏定省的来回奔跑,只要隔日早晨来本宫这里问个安就好,知道吗?” 荣娘双眼圆睁,幽幽道:“主子,您知道这宫中有品阶的妃嫔有多少吗?” “不知道。”竹君摇头。 “王上有后宫佳丽三千……” “那又如何?”竹君打断荣娘的话道。 “主子,您是要让奴跑断腿啊!”荣娘双膝一软委顿在地哭天喊地道:“您这是要活活累死奴啊!” “吵什么吵!”竹君气道:“本宫封你做了宫女里的老大,怎么还这么小家子气,不知道多叫几个人帮你,那些品阶高的就你去,品阶低的让别人去不就行了嘛?” 荣娘闻言,转怒为喜,高兴的窜起来出了门。 隔着殿门,竹君听着院中荣娘呼呼喝喝的声音不由得没好气的摇摇头。 “算算时间,得有十日了,也不知齐婕妤的十遍女四书抄完了没有!” 第二十二章:暗流(二) 不知不觉,又过十日。 清晨,竹君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荣娘站在身后为镜中的自己装扮。 “主子,这次还是用这些首饰吗?”荣娘拿过一小盒水粉,示意着妆台说:“平常都用这些饰品,要不今天咱们换一下,用些往常没用过的?” 竹君摇了摇头,凑到镜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双眼,心中不由叹息一声。 【母后,看来您不只留给女儿无数福泽,也留给女儿无数的麻烦啊!】 竹君犹豫了半晌,伸手从妆台的暗格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水粉花盒递给荣娘。 “今日的妆容一定要素,用这个做底,首饰用那套母后留下的东珠发冠。” “可是主子,现在还不用如此,您不是说了吗?您的样貌尚且不显。”荣娘看着竹君手中的花盒,有些惊慌又有些不忍。 竹君摇头道:“不,如今的局势与先前本宫设想的不同,为了不节外生枝,还是用这个,小心为上。” 荣娘不语,低头用遮颜膏小心遮掩住竹君本来的样貌,再用黛笔描眉画目。 半晌后,镜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脸出现,虽然看着像是竹君往常的模样,但却依稀觉得哪里似有不同。 荣娘默不作声的为竹君梳好长发,在后脑勺挽了个溜光的发髻,再给她戴上东珠发冠。 “主子,您今日只戴东珠冠是不是有些太过素雅,要不要再多簪个簪子?”荣娘打量着竹君的妆容,很不满意。 “在这宫中少有人能有资格佩戴东珠,本宫戴的这顶东珠冠,上有东珠三十六粒,再加上成套的项链、耳坠、戒指等等,共有东珠六十粒,就这你还说素雅?”竹君无奈摇头,转而又说道:“不过今日倒是例外,本宫初掌凤印,总要在她们面前耍个威风,要不然以后怎么统帅后宫?” 一边说着,竹君一边执笔,在自己的眉心间点了一点丹朱花钿。 花钿鲜红的颜色衬着竹君脸颊白皙,周身佩戴的东珠更加明亮,晃晃照人。 荣娘看着竹君站起,替她拉好宫装裙裾,赞叹道:“奴就说主子的相貌极好,您看,现在一收拾不就是明艳动人嘛!不过要奴说主子最适合灼灼的红色,可惜现在穿不得,看不了主子的风采。” “急什么,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会有一日看到的。”竹君笑着回了一句,对镜打量了一下自己。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诸位妃嫔都来了吗?” “回主子,现在是辰时,各位妃嫔都来了,除了……” 竹君嘴角微钩,不动声色的浅笑了一瞬。 “今日袁太医是不是来给十六请平安脉?” “是。” “告诉袁太医,请完脉后让他稍作停留,本宫有事麻烦他。” “是。” 【】 涤蕊宫前殿,郑婕妤诸位妃嫔分作与两侧。 “这几日天凉多雨,宫室之中难免寒凉了些,却不想殿下宫中不显寒气,穿着这宫装倒显得厚重了。” 黄容华端坐在侧,端了茶水优雅轻抿。 郑婕妤在黄容华对面斜了她一眼,笑道:“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殿下宫中自然不比我们,不过妹妹的衣饰向来华丽飘逸,怎么这会子倒嫌弃衣衫厚重了?” 郑婕妤双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黄容华的衣着,嘴中不留情道:“还是因为妹妹上次的衣衫太过轻盈,以至于感染了风寒,所以现在不敢穿了?” 两女在殿前交锋,其他人稳坐钓鱼台看戏,月美人坐在位尾,端着个杯子做缩头乌龟状。 过了几时不见竹君出现,郑婕妤与黄日华尚且坐得端正,其他几个有子嗣的人却逐渐不满,虽不至于闹将开来,但口头上却没有饶了竹君的好。 “殿下这几日是不是照看十六公子累着了,来的这样迟!”八公子生母拿着绢扇遮着嘴咯咯直笑,旁边两人一同附和着笑起来,三人的笑声压低了窗外传来的雨声。 郑婕妤三人动也不动,只是冷眼旁观,月美人的头低得更低了。 没有多久,内殿的门口处响起了一阵木屐清脆的响声,众人皆寻声望去,珠帘挑开,先出来的荣娘对上妃嫔的眼睛。 荣娘咧嘴笑了笑,侧身露出身后的人。 看到竹君出现,众人皆惊异。 门中踏步而出的女子像极了当初了王后,珠翠叮当声之间,郑婕妤从侧望去,看到竹君肖似王后的侧脸,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恐惧。 行到近处,郑婕妤反而松了口气,眼前的女子不再是自己记忆里那个强硬的女子,只是唇间依稀看得清是故人模样,其余全然不相似,就连往日戴过的珠冠戴在头上也是两种样子。 心下的那口气一松,郑婕妤才发现自己的手抓在桌角已然青筋暴露。 竹君踩着木屐小步走进殿中,“哒哒”的木屐敲击地面声别有威仪,压住了殿中的气氛。 环顾四周,竹君并不上座,反而开口问道:“怎么今日又不见齐婕妤,今日还是告病?” 殿外一个小宫女进来,跪地回道:“主子,齐婕妤处无人过来告病。” “哦?”竹君起了兴趣,殿中无端起了冷风,所有人收起心中各种思量,就连刚才格外显眼的八公子生母也收敛不少。 “既然无人告病,就差几个人过去把齐婕妤请来一趟,恰好袁太医也在此处,尔等同去,切不可怠慢了齐婕妤。” “是!” 说完这话,竹君抬步走近座位。 “说起来本宫好久都没有见过齐婕妤了,今日正好就见一见。” 第二十三章:暗流(三)(改) (二十三章、二十四章和二十五章是卡文的时候写的,写的不是很好,剧情有点崩,所以删了重新写,修改后的二十三章是两章合在一起,后边的来不及写,明天会全部都补上,真的万分抱歉,同时感谢大家对半妞的支持。) 竹君高坐位上,裙裾摆好,美目一扫殿中,竟压住了全场的声响。 荣娘笑得意味深长,行走间衣摆带上风声,动作克制又略带一点小心思的张扬给竹君奉上茶水。 竹君接过茶盏,素手启盖,青瓷盖擦过杯口带出一声清脆的摩擦声,殿中所有人的眼睛都被竹君手中的茶盏吸引。 撇了撇漂浮起的茶叶,竹君笑着抬头问道:“刚才进来时看诸位聊得很开心,都聊些什么,可以说出来听听吗?” 郑婕妤几人面面相觑,八公子生母听见竹君的话顿了顿,拿着绢扇媚笑道:“都是些妇人之间的私语,臣妾几人之间说说倒还可以,这要是给殿下说的话……怕是有些不妥。” “不妥?”竹君挑眉,点头道:“确是如此,本宫虽然掌管凤印,但终究是未及笄,有些话确实听不得。” 竹君语气谦卑,八公子生母听了心中有些得意,手中扇子摇地像花一样,凑上前去正要说话,竹君转头看向黄容华。 “黄容华今日的仪容很是庄重大方,不过怎么看着与往日不同,少了几丝潇洒,多了几分倦态?” 黄容华听见竹君问询,笑得含蓄又温和,对上竹君乖巧答道:“多谢殿下关心,昨夜夜雨磅礴,击打着屋檐响声极大,臣妾睡眠浅,睡得不安稳,今日仪容有失,让殿下见怪了。” “这有什么见不见怪的。”竹君似是想到什么,有些抱歉道:“说到仪容一事,前几日本宫记得说是要送你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不想这几日事多给忘了,今日就补上吧!荣娘,去把东西拿来。” “是!”荣娘躬身退下。 黄容华听闻竹君送礼,连忙站起来行礼道:“臣妾容貌鄙陋,岂敢承受殿下赠礼,还请殿下……” 竹君挥手止住黄容华,笑道:“礼是本宫送的,有没有资格,本宫说了算。本宫说你受的起,你就受的起。” 听到竹君这么说,黄容华呐呐不语,只能低头受了礼物。 等到漆盘放置在黄容华身侧桌上时,殿中众人俱看向盘中精致的钿盒。 八公子生母看着桌上金光璀璨的钿盒,眼角处转瞬即逝闪过一丝嫉恨,待人定眼看过去时,却又只见一个美貌妇人在那里端庄微笑。其余几人也俱是暗藏各样的情绪,除了月美人一直低头,盯着自己裙上的绣花。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个小小的钿盒引出宫中百态,竹君恍若未见,坐在殿上和众人继续交谈。 齐婕妤的住处离涤蕊宫不远,不过半刻,几个宫女半搀半押着把齐婕妤拉进殿中。 袁太医在后面远远跟着,待齐婕妤进殿后身背药箱站在殿外廊下。 齐婕妤不过双十年华,生的美艳,一双凤眼格外撩人,今日宫女把她强押过来,路上挣扎间,一身粉橙色的宫装被拉扯的上下歪斜。 衣衫不整的美人,抬起头来眉眼之间漏出了几丝惑人的媚气,纵然都是女子,殿中的几人亦俱被齐婕妤摄住神魂。 齐婕妤甩开宫女的搀扶,晃了晃脖子,柔弱无骨道:“殿下!您这是何意?臣妾与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您为何如此对待臣妾?” “齐婕妤何出此言?”竹君坐在上首笑得可亲可爱,道:“本宫自然与你无有冤仇,齐婕妤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没有道理!”齐婕妤嗤笑道:“殿下您既然说起道理,那臣妾就跟您好好说一说道理。” 说完这话齐婕妤环看了一下四周,又冷眼看了几眼拉她过来的宫女,说道:“殿下,今日晨起臣妾还在安睡,您的宫女不等通禀直冲进臣妾宫殿,将臣妾拉到此处,还连累着嫔妾妆容不整……” 齐婕妤一身粉橙宫装青春自然,未施粉黛别有一番柔弱娇美之感,站在殿中生生压住众位妃嫔一头。 “您说说,这件事是不是好没有道理?” 竹君亦笑道:“这件事,确实本宫宫女办事不利,宫中女眷其他勿论,首要的妆容衣着一定要齐整。” 话说到这里,先前拉着齐婕妤过来大家几个宫女连忙跪地求饶。 竹君也不多苛责她们,低声吩咐了荣娘几句,荣娘点头应允后,带着这些宫女退入内殿,不一会,荣娘从内殿走出。 “本宫已经让她们在宫中受罚,齐婕妤可满意?”竹君转头问齐婕妤。 听到竹君问询,齐婕妤骄矜一笑,开口道:“殿下,您这又是何意?几个贱婢而已,殿下您非要为了几个贱婢与臣妾过不去?” “齐婕妤为何这么说?”竹君惊讶,“这些宫女是奉本宫命令前去请婕妤,只是因为她们刚来本宫宫中,不通事务下手重了些,只是因为这样就要重惩?” 齐婕妤语塞,还要再说时,竹君开口道:“倒是今日竹君有事问婕妤,为何今日晨昏定省不见婕妤踪迹呢?” 齐婕妤嫣然一笑,道:“王姬殿下,近日天阴多雨,嫔妾身子不好,一直卧榻在床,就连您说要嫔妾抄的女四书都没抄完,再加上您新近得了凤印,正是春分得意之时,嫔妾不敢触您的霉头,故而每次晨昏定省都差人前来告假,怎么?这次嫔妾那儿没人来告假吗?” 这语气委实无辜,竹君歉意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倒是本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荣娘,今天齐婕妤宫中的宫女什么时候来告假的,怎么不早些告诉本宫?” 荣娘一脸委屈,道:“主子,不是奴没有及时告诉您,而是齐婕妤宫中今日确实没有派人过来啊!” “哦?”竹君诧异,看向齐婕妤。 齐婕妤笑意不减,听见荣娘叫屈,道:“哎呀呀,难道是今日本宫宫中的贱婢懈怠,忘了自己该干什么?殿下恕罪、恕罪。还请您多多包涵,嫔妾回去之后一定严惩那些贱婢。” “那倒不用。”竹君摆摆手,道:“既然是宫人疏忽,竹君错怪婕妤了,来人,还不快给婕妤看座上茶?” 立马有宫人放好高椅,齐婕妤也不客气,微微对竹君福了福身转身干脆利落地坐下。 殿中其他几人看了一场不咸不淡的交锋,比对着竹君和齐婕妤的气势,暗中都起了思量。 八公子生母在旁边看了满眼,心中不知打了什么主意,拿了绢扇凑上去,笑道:“齐妹妹今日气色素雅,可是病情有些好转?” 齐婕妤斜了八公子生母一眼,淡淡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生了病,哪有说好就好,再加上今日受了惊吓,现在又感觉昏昏沉沉的,身子不爽利。” 竹君坐在上面拿了茶盏正要喝茶,听到这话笑言道:“看本宫这记性,先前本宫托了袁太医与那些宫女一同过去,想着齐婕妤身子不好,顺便让太医给婕妤看看。” “袁太医,齐婕妤久病,可是有什么宿疾?”竹君朝着殿外轻声喊道。 听见竹君唤袁太医,齐婕妤微有些不自然,旁边黄容华看的分明,悄悄给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 袁太医听见询问,在殿外回道:“殿下恕罪,臣刚才随侍,因在宫中起了争执,并未替婕妤把脉,故而不知婕妤病情。” “既然这样,你现在就给齐婕妤好好把把脉,诊断一下病情!” “是!” 袁太医奉命进殿,走到齐婕妤旁边,微躬行了一礼道:“娘娘,请恕臣失礼,劳烦您把手伸出来。” 齐婕妤下意识躲避着袁太医的眼睛,转向竹君笑道:“殿下这是干什么,嫔妾只是不耐雨天湿热,不敢劳烦太医,今日的看诊还是算了吧!” 竹君不满道:婕妤说的这是什么话,人最忌讳讳病忌医,快些伸手给太医,早些知道病情,身子也早些好的利索啊!” 八公子生母与其他几人“眉目传情”了一会,这会子看到竹君催促,在旁边补刀道:“是啊,齐妹妹,殿下说的是,你看太医都在这儿等着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齐婕妤心中暗恨,却又耐不住众人劝说,无奈之下从袖中伸出手放置在桌上。 袁太医用丝帕抱住齐婕妤手腕,指尖搁置在上。 第二十四章:暗流(四)(求推荐) 袁太医手指隔着丝帕触在齐婕妤腕上。 半刻钟后,袁太医站直对竹君躬身回道:“殿下,齐婕妤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火有些旺盛,再加上这几日雨多湿热,难免身子不爽。” “那便好!”竹君示意荣娘递给袁太医纸笔,“就劳烦太医为齐婕妤开一剂药方,让她身体早日康复!” “殿下,只是些许湿热,不用劳烦太医开药,回去多喝些清茶不就好了?” 齐婕妤在旁边颇为心虚的收回手腕,偷偷斜了几眼袁太医,又看向上位的竹君,一边心里揣测着她的用意,一边开口说道。 “这怎么可以齐婕妤。”竹君有些嗔怪道:“身子是自己的,自然要小心看护,哪有生了病不吃药的道理。” “殿下,只是一点小病,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既然是小病,还是能免则免吧!”齐婕妤毫不松口,不答应吃药的事。 旁边袁太医回答道:“殿下,齐婕妤的病情不重,只要平日里多吃些清淡的饮食,再平心静气些,自会不药而愈!” “这样啊……!”竹君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不吃药就不吃药。” 齐婕妤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又听竹君接着问袁太医道:“那齐婕妤除了心火旺盛,体内湿热可还有其他的大病?” “回殿下,并无其他大碍!” “既然无碍,那就劳烦太医退下吧!” “是,老臣告退!” 袁太医一走,殿内的气氛又渐渐变得活跃,其他几位妃嫔低声交谈着,竹君也坐在上首和齐婕妤继续说话。 “齐婕妤,刚才太医说你心火甚旺,可是平日里有什么烦心的事?” 齐婕妤笑道:“殿下说笑了,能有什么烦心之事,无非就是宫中那些不懂事的奴才惹人烦心而已。” 竹君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不经意道:“那这些日子,齐婕妤是宫中事务忙碌?” “确实是这样。”齐婕妤面色很是不快道:“殿下,您也知道前几日里狱肆里出了疫病,这事弄得整个宫中人心惶惶的,臣妾宫里的奴才笨手笨脚,让他们把殿内打扫干净些都做不好,气得臣妾啊!” 齐婕妤掩面做委屈状。 竹君笑着附和了几句。 过不了多久,众妃嫔拜别,临行之际,竹君开口道:“齐婕妤你走什么走?” 齐婕妤奇怪,道:“自然是回宫啊?怎么,殿下想要留着臣妾一同用膳?” “用膳倒是不必了,齐婕妤宫中的膳**致,不是本宫宫中的厨子能够比的上的。”竹君笑着继续说道:“本宫之所以留下婕妤,是因为婕妤忘了一件事?” 齐婕妤仔细想了一圈,左右记不起有什么事忘了,便开口问道:“嫔妾记性不好,不知殿下说的事,是什么事?” “抄书的事啊?”竹君的话音刚落,荣娘身后一个小宫女端着一个漆盘走了出来,盘子上是整整齐齐的一摞书。 “齐婕妤,您的女四书还没有抄呢!”荣娘笑着接过漆盘捧到齐婕妤面前。 齐婕妤看着面前的一摞书,面色变得极差。 “殿下,您这是何意?” “先前婕妤身体抱恙,本宫罚你抄的书没办法抄,这倒没什么,不过如今身子大好,这先前欠着的东西,还是要补上的为好!” 其他妃嫔面面相觑,看着两人在殿上对峙,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存着看好戏的心态安静的在旁边看戏。 齐婕妤这下再也装不住面上的虚假笑容,脸色一转对着竹君冷笑道:“王姬殿下,本宫称你一句‘殿下’,对你恭敬有加,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在本宫的头上作威作福。” “作威作福?婕妤为什么这么说?”竹君讶异。 “路竹君,你不用装作不知!”齐婕妤想要上前靠近竹君,被荣娘往边上一挪堵住她的路。 齐婕妤靠不近竹君,生气着叫喊道:“本宫是王上的妃嫔,你是王上的子嗣,论起来你应该叫本宫一声母妃。不过你现在拿着凤印,要执掌后宫,本宫心善,不忍落了你的面子,也就当作没看见了。结果你居然对本宫不敬,不止向王上进献谗言夺了本宫养护十四公子的权力,现在居然敢罚本宫镌抄,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齐婕妤猛然发难让殿中的人俱是一愣,尽管竹君早有防备,也被齐婕妤这宛若泼妇骂街一样的姿态弄得满头黑线。 听到齐婕妤叫嚣,竹君坐在位上忍不住扶额,其他嫔妃俱是在心中嘲笑齐婕妤。 “母妃?你也配?”竹君的声音寒冷如刀,随着竹君话音落下,刚才进入殿中的那些宫女又从殿中走出,将齐婕妤狠狠抓住,按压地跪在地上。 “你刚才说本宫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先不说这事有没有,就算是有,你齐婕妤也得给本宫好好受着。” 竹君走下座位,站在齐婕妤面前。齐婕妤被人用力按住后脑勺,不能抬头,只能狠狠地看着竹君穿着木屐的脚走近。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本宫是王后所出,是这齐国嫡出的王姬,而你不过是齐国宫中一个小小的妃嫔而已,还是一个没有子嗣的妃嫔。”竹君伸手抬起齐婕妤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说道:“若是你有子嗣,本宫可能还要忌惮你几分,但你一个入宫多年还没有生下孩子的人,本宫给你一个好脸色,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赏了。” 齐婕妤面色凶狠,叫骂道:“恩赏?路竹君,你可要知道,本宫是齐家的人,就算是王上也要对本宫礼敬有加,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居然敢这样对本宫。” “齐家?”竹君冷笑一声,示意按住齐婕妤的宫女掰直她的头。 “啪——!”竹君狠狠在齐婕妤脸上甩了一巴掌,其他嫔妃原本还看着好戏窃窃私语,看到这一幕,立马变得缄默,月美人更是直接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 挨了一巴掌,齐婕妤微微有些失神,转而开始不停骂竹君。 荣娘放下漆盘,娉婷袅娜的走过来,手疾眼快的用手帕堵住齐婕妤的嘴。 “齐婕妤言语无礼,荣娘,掌嘴!”竹君淡淡甩下这句话,荣娘甜笑着应了一声,甩开膀子狠狠地招呼齐婕妤。 竹君杏眼扫过殿内众人一圈,对上竹君双眼,所有人都不自觉低下头。 刚才悄悄说了竹君坏话的八公子生母更是心中慌乱。 “你们齐家有大功,先帝特以国名赐予齐家为姓,若是齐家之人,本宫自然要礼让三分。但是……” 竹君轻轻环绕殿内走了一圈,停到齐婕妤面前。 竹君示意荣娘停手,“但是你一个入了宫的女子,本宫无论怎样收拾你,齐家可都不能有半点的怨言,知道吗?”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齐婕妤面颊肿胀,含糊不清道。 “哼,荣娘,继续。” “是!” “打完了,就带齐婕妤去静阁,那里清净,让婕妤把十遍女四书抄完。哦,对了!还有让婕妤抄二十本佛经,婕妤性子燥,得好好休养一下心性。什么时候抄完了,就什么时候让婕妤回去。” “是。” 【】 众妃嫔散去,黄容华最后一个离开,眼睁睁看着宫人将凄惨的齐婕妤押到静阁。 坐在轿辇之上,黄容华闭目养神,旁边跟着郭嬷嬷。 “主子,您看今日王姬到底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立威呗!”黄容华嗤笑道,“今天的事你没看清吗?先用齐婕妤来给宫里的人一个下马威,再送给本宫胭脂水粉,好好告诫了本宫一番。” “这齐婕妤挨罚奴倒是能够理解,她素来猖狂,但是王姬为什么把注意打到我们身上?” “谁让本宫在宫中受宠呢?这出头鸟,总要被先打的。”黄容华冷笑。 “那主子,咱们该……”郭嬷嬷做了个先下手为强的手势。 “急什么!”黄容华打断郭嬷嬷道:“咱们最近可是很安分的,王姬要找茬,也得讲讲道理啊!” “且先看着吧!过几天,还得有人倒霉呢!告诉宫里的人,最近给本宫安分些!” “是!” 【】 涤蕊宫中,已经走了的袁太医去而复返。 “袁太医,可有查出齐婕妤有何异样?”竹君让荣娘奉上热茶,询问道。 袁太医摸摸胡须,不确定道:“殿下,老臣为齐婕妤把脉,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 “只是什么?”竹君反问,但看见袁太医犹豫的样子,接着说道:“太医不用担忧,有什么话尽管直言便是。” “好叫殿下得知。”袁太医整理了一下措辞,说道:“老臣为齐婕妤把脉之时,发现婕妤好像有服食过暖身草的迹象。” “暖身草,那是什么东西,补药吗?”竹君疑惑。 “殿下说的对,说的也不对!”袁太医解释道:“这暖身草确实是一味补药,而且是少见的珍惜补药,只是它的药性有些特殊。” “怎么个特殊?” “它是转供于女子的补药,主要的功效是作用于无法生育的女子。只是这暖身草的药性虽好,却太过猛烈,一旦服食,就必须在一月之内身怀有孕,不然的话服药之人会气血翻腾而死。而且就算侥幸在一月之内身怀有孕,服药之人在生下孩子之前还要一直服药,而此时,孕妇必定苦痛难当,还会损毁容貌,可以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去吃这种药。” “确实啊!以齐婕妤的性子,不像是会吃这种药的人。”竹君沉吟道:“而且,她怎么会保证一定会在一月之内身怀有孕,宫中这么多妃嫔。” 袁太医在旁听着竹君的沉吟,心中突然想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殿下……” “何事?” “老臣、老臣想到有一种可能,确有一种方法能够让人能在一月之内身怀有孕。” “什么方法?”竹君立马问道。 “有一种前朝宫中传出来的药,名叫‘百妇啼’,能够让天生无孕的男女有孕,但是此药药性很是阴毒。” “有多阴毒?” “当日服食此药,当晚交合一日就可有孕,而且如服药之人不同,生下孩子的性别还可以选择。” “选择?”竹君惊奇。 “若女子服药,药性自女子身体进入男子体内,生下的孩子必定是女孩。若男子服药,药性自男子身体进入女子体内,那生下的孩子必定是男孩。” “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阴毒的地方。” “不,殿下。”袁太医摇头道:“此药阴毒的地方在于,一旦使用此药,男女自此以后就再也不能生育,而且用药者会大大折损寿命。故而此药除了那些天生不能有孕的人,一般不用有人会用。” “看来齐婕妤很有可能得到这种‘好东西’啊!”竹君感叹了一句。 “袁太医,怎样确定齐婕妤一定服食里暖身草呢?。” “这很简单,只要殿下……” (求收藏推荐啊!跪求推荐啊!!!!) 第二十五章:暗流(五) (能不能求一下投资,看我真诚的双眼,渴求、恳求、跪求!!!) 今日黄昏时分,绵延了几天的细雨终于停止,乌云散去,落日的余晖在云边镀上一层璀璨耀眼的光辉。抬首相望,天空澄澈,倦鸟回巢,几下起落掠过了宫中楼阁的檐角。 齐王劳顿一日,看窗外雨疏风停,放下手中的朱笔问谭大应道:“谭大应,雨可是停了?” 谭大应站在书案旁边的角落里,被雨声催得昏昏欲睡,听见齐王问询,谭大应的思绪立马回明,抱着拂尘心慌面不慌的朝窗外看了一眼。 “王上,雨确是停了。” 齐王随手把笔搁置在手边,朝窗边走去,谭大应连忙快人一步,把微开着一角透气的窗户轻轻打开。 窗子一开,雨后清醒的风立马吹了进来,齐王迎风拂面,重重呼了一口气,把心肺中的燥热全都散出去,不由感叹道:“再过几日,也不知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清凉。” 说完这话,齐王又摇了摇头,叹气道:“连天大雨,百姓怕是不好过。” 谭大应在旁边看见齐王面上的喜忧变换,试探着问道:“王上,可是太过劳累,要不要奴给您准备热茶?” “算……”齐王本要拒绝,但话还没说完,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竹君送来的青色琉璃壶。 “嗯,去把君儿送的壶拿过来吧!孤王正好在这喝两口!” 谭大应连连应承,躬身退下准备茶水。 拿着茶盏,齐王饮下一口碧青的茶汤,远眺窗外的风景,感叹道:“江山邪?山河邪?孤王掌中之物矣!” 齐王大笑。 看着谭大应给自己续上茶汤,齐王又问道:“这几日君儿在做什么事?可有查探狱肆之事?” 听到齐王的问话,谭大应苦笑道:“王上,殿下她……” 听见谭大应犹豫的回答,齐王头也未抬,道:“可是那妮子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不要遗漏,给孤王细细说来。” 谭大应继续苦笑,道:“王上,王姬殿下自从持有凤印以来,一共就做了三件大事。第一件事是重惩齐婕妤,将齐婕妤关入静阁受罚;第二件事是责备齐婕妤吃穿用度过于华丽浪费,令其节省宫中用度;第三件事是赦免了狱肆中一个小太监的杀人之罪,还把他收拢到身边使唤。王上,现在宫中都在盛传殿下她……” “都在说她有头无脑,肆意妄为,是不是?”齐王替谭大应接了下面要说的话。 无奈笑了笑,谭大应不确定道:“那王上,您看要不要奴……” “不用。”齐王摇头,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孤王当日既然选了君儿,自然信任她。疑人不用,疑人不用,且先看着把,孤王的女儿,怎会是那么简单的?” 说道这里,齐王摇摇头道:“几时了,还不传膳,孤王饿了!” 齐王的话头转的太快,谭大应一时反应不及。在端着茶壶怔愣了几瞬之后,谭大应连忙尖着嗓子大喊道:“还不快为王上传膳。” “是!” 【】 涤蕊宫中,竹君三姐妹并排而坐,旁边站着荣娘端着漆盘伺候。 四人全都大眼瞪小眼看着面前的人坐在桌前吃东西。 十六迷瞪着双眼,语气不确定道:“王姐,是十六看错了,他……吃的这是第六碗饭了吧!” 十四不确定道:“他吃了六碗了?怎么感觉他才刚开始吃?” 十六十四两人对视一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中间坐着懵逼了的竹君道:“王姐,你是在哪找来的这个太监,太能吃了。” 竹君不确定道:“有人天生神力,自然有人天生能吃,更何况他刚从狱肆里放出来,应该是饿恨了!” 示意荣娘给元疍端上一碗热汤,竹君劝阻元疍道:“你在狱肆中挨饿太久,不能太过暴饮暴食,接下来你不能再吃了,喝些汤。” 闻言,元疍要去摸馒头的手收了回来,一个瘦瘦高高的人眨巴着大眼睛看向竹君,可怜兮兮道:“没吃饱,还想吃!” 竹君头皮一阵发麻,直接问他道:“你要吃饱一般要吃多少东西?你现在可是已经吃了六碗米饭了,这可不是平时的小碗,荣娘帮你装饭用的都是大汤碗。” 元疍不确定道:“不知道,奴从来都没吃饱过。” “……”众人扶额。 “那也不许吃了。”竹君拒绝道:“你现在实在不能暴饮暴食,喝汤。” 竹君顶住元疍无辜的湿漉漉的双眼,把一碗汤重重放到元疍面前,重复道:“喝汤!” 十六十四在旁边看着,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那……”元疍犹豫道:“明天……还有饭吃吗?” 竹君叹气道:“等过了这几天,本宫天天让膳房给你准备好吃的,一直到你吃到饱为止,怎么样?” 元疍立马飞快的点头。 比自己高的人居然看出一点可爱,竹君心里一软,用平时哄十六的语气对元疍说道:“喝汤吧,喝完汤和本宫走一趟,本宫有事吩咐你做!” “是!”得到了竹君肯定的回答,元疍喜滋滋的端着汤碗喝汤,对面的十六十四两兄弟看着元疍大口喝汤的样子,转头问荣娘道:“荣娘姐姐,我们也要吃东西。” “?”竹君和荣娘对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 夜色初现,吃完饭的十四牵着十六在院中疯玩,竹君站在廊下,看着两人玩闹。 “看清楚了吗?”竹君问荣娘。 “看清楚了。”荣娘回道:“奴看的清清楚楚,有人偷偷潜入静阁给齐婕妤送东西,只是这人太过隐秘,奴没有抓住。” “没关系!”竹君笑了笑,“不是已经知道那人三天来一次吗?” “你今天就去静阁外面守着,本宫要你不惊动宫中其他人的情况下,把那个潜入静阁的人带到本宫面前来,知道吗?”竹君吩咐元疍道:“有几成把握?” 元疍笑了笑,露出白牙道:“不费功夫。” 竹君挑挑眉,满意的勾出一点笑容。 是夜,竹君坐在院中,望着天上高悬的皓月,感叹道:“这么多天,终于看到月亮了。” “可不是嘛!”荣娘端着烛台过来,吩咐其他宫人在院中多点了几盏烛灯。 “元疍去了多长时间了?” “小半个时辰吧!”荣娘不确定道:“主子,您真的就这么信任那个小太监?看他瘦弱的样子,怎么可能……” “好了荣娘!”竹君打断荣娘的话,道:“先前在冷宫之中你也看到他的本事了,要相信他。” “可是主子,咱们还不知道他的根脚……” 两人正说着话,元疍背着一个巨大的口袋从后门闪了进来。 “主子,奴抓到那个人了。”一边说话元疍一边解开口袋,从口袋里抖落出一个瘦小不起眼的太监。 “怎么晕过去了?”竹君笑着看向元疍。 “晕过去,好收拾。”元疍回了一句,抬脚狠狠踩在小太监的指头上。 “啊——!” 十指连心,晕倒的小太监立马被剧痛痛醒,抱着手指惨叫。 惨叫了几声,太监发现了自己周围的情况不对,色厉内荏道:“什……什么人?” 荣娘命人把烛灯靠近,借着烛火,竹君看清了地上委顿的这个小太监,太监也看清楚这个坐在她面前的人。 “王……王姬……殿下。”小太监不住颤抖道:“您……您怎么……” 竹君笑道:“本宫有事找你,可是你的行踪太过隐秘,没办法,本宫只好出此下策,请你过来一趟了。” 小太监不住颤抖着,不由自主蹬着腿往后边退,退了几步,感觉背后有人堵住他的去路,小太监抬头一看,与元疍冷漠的双眼正正对上。 “你……是你……”小太监指着元疍正要骂。 元疍咧嘴一笑,把小太监从地上提起来,让他面对竹君道:“我们主子找你有事,咱们的事,等会再说。” “王姬殿下。”小太监定定神,对上竹君说道:“不知王姬殿下找奴有什么事?” “本宫找你,自然是有要紧的事。”竹君抬手,荣娘端出几个小碗。 “本宫想问问你,你带给齐婕妤的这些东西,是什么好东西。” “这奴怎么知道啊!”小太监苦着脸道:“奴不过是宫里的一个贱奴,平日里连远远看一眼贵人都难,怎么可能见到齐婕妤,奴可没有那个资格啊!” “没有那个价值?”竹君好笑。 听见竹君笑声,太监的脸色更加难看,心里刚刚起了一点思量,就听见元疍背后嘿嘿一笑,伸手提住他的衣领,从后面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狠狠一捏。 一颗带着血的牙从太监口中吐出。 瞥了一眼地上的牙,竹君看着太监笑道:“牙中藏毒?你是哪家的暗卫?” 身份暴露,太监也不再伪装,收起脸上的惊慌,太监说道:“王姬殿下,您这是何苦,左右您不过是一个王姬,知道太多事对您没什么好处!” “哈哈!”竹君以袖遮面,笑道:“有没有好处不是由你说了算,你现在有空担心本宫,倒不如多担心担心你,如今可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第二十六章:暗流(六) (感谢“我乃龟仙人”的投资,万分感谢!今天在图书馆回来的晚,所以更新有些迟,还望大家见谅。同时再次感谢“我乃龟仙人”的打赏,感谢你的支持与肯定!) 竹君笑眼微眯,偏了偏头,狡黠又慵懒,看向小太监带起了他一身的冷汗。 “本宫再问一次,你是哪家的暗卫,混到宫里来为了什么?” 竹君道:“可要好好回答哦?本宫的仁慈,不会持续太久的。” 小太监摇摇头,咧着流血的嘴对竹君说道:“殿下,奴还是那句话,知道太多事,对您没什么好处?” “是吗?那本宫还真要多谢你为本宫着想了!”竹君淡淡回了一句,慢慢站起来。 “哎,行了行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本宫也没办法了。” 居高临下瞥了一眼困在尘埃里的瘦小太监,竹君叹息道:“你们这些世家之人,何至于此啊!父王对你们还不够优待吗?” 说完竹君转身往殿内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元疍,这个人就交给你了,明日早起,本宫要看到想要看到的东西。” “是!”元疍咧嘴一笑,反手成爪状扼住小太监的咽喉,堵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然后动作轻缓地躬身拜送竹君。 竹君离开后,其余诸人也逐渐退却,只剩下满院的明烛在月下细微的夜风中摇曳着烛焰,宛若几粒掉落凡尘的红星。 元疍松开手,听着太监的呜咽声走到他面前蹲下,从怀里摸出一把剥了皮的栗子,美滋滋地一粒一粒往嘴里扔着,一边扔,一边含糊不清道:“你说说你们这些贵人们,好好活着不好吗?有得吃有得穿的,非要找死?喂,看你的胡茬,净身没多久吧!他们到底给你出了什么条件让你这么给他们卖命?” 元疍吃了一会栗子,看了看掌中剩下的几粒,摇摇头珍惜的塞回怀中。 “接下来,咱们来好好说一下你带给齐婕妤的东西吧!怎么样?” 元疍逐渐走近,那双大眼睛中闪过一抹狰狞的寒光,小太监心中恐惧挣扎着不断后退,却终究被明月照映下的元疍的影子给吞没。 月色如水,偌大的王宫宛若一个平静的池塘,从最中心漾出了一抹血色。 【】 次日清晨,太阳还没有从天际露头,但是已经隐约可见澄白的明光在天边遍布。元疍半倚半躺在廊下的台阶上,四肢伸展成大字状,双眼微眯,朦胧的接住了几丝疏漏的晨光。 远处有钟声响起,沉睡的王宫开始苏醒。 荣娘从殿内走出,深深吸了一口晨间清醒的空气。 “呼——吸——咳咳……!”荣娘被堵在喉间的空气呛得连连咳嗽,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荣娘气道:“小元子,你躺在这干什么?大早上的吓鬼啊!” “啥?”元疍躺倒仰着头从上面看过去,“鬼?这世上没有鬼的。” “我……”荣娘被元疍的这句话堵得心火高窜,勉强按捺住怒气,咬着牙道:“我说的是你。” “我?我不是鬼,我是元疍。” 荣娘只觉得大早上和元疍这样说话简直太蠢了,她弯腰一把拉住元疍的耳朵把他提起来,骂道:“元疍你给老娘我听清楚了,老娘刚才说的意思是,你大早上躺在这干什么,不知道会吓到人吗?” 瘦瘦高高的元疍被荣娘捏着耳朵一把提起,活像被人抓在手里的一只小鸡仔。元疍捂着耳朵痛叫道:“疼疼疼,荣娘姐,快放手啊!耳朵快掉了!” “疼?原来你还知道疼啊?快说,大早上在这干什么?不说出个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 “诶诶诶,荣娘姐,轻点,我不是在这等着给主子回命吗?快放手,耳朵掉了!” “哈?”荣娘惊讶道:“你一直没睡,在这等了一晚上?” “是啊,怎么了?”元疍从荣娘的手里解救下自己的耳朵,委屈的撇着嘴看向荣娘。 荣娘对上元疍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一时竟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心中愧疚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要不……要不我请你吃东西?” “吃东西”三个字一出,元疍的眼睛立马亮起来,“吃什么,有包子吗?有馒头吗?” 荣娘无语,摆摆手道:“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就知道吃这两个,换一个!” “那……有烧饼吗?” 荣娘:“……” “看来小元子饿了,荣娘,快点叫人去准备早膳吧!记住,今天吃包子!” 元疍一亮。 “吃肉包子!” 元疍的眼睛更亮! 竹君倚在门框上看着元疍喜笑颜开,问他道:“一晚上没睡吗?” “太饿了,睡不着!” 竹君嘴角抽搐,无奈地和荣娘对视一眼,又问元疍道:“可有问出什么?” “哦……哦!”元疍反应过来,伸手从怀里掏来掏去。 在掏出半个苹果、几粒栗子以及一块拳头大小的干饼后,元疍终于掏出来一张已经揉的皱皱巴巴的草纸。 荣娘一脸嫌弃地从元疍手中接过草纸,问他道:“你把吃的放怀里?” 元疍咬着苹果,点了点头。 荣娘脸上黑线更甚。 竹君苦笑着从荣娘手中接过草纸,只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无奈道:“元疍,你的字……有点难看啊!” 元疍叼着苹果,认真地回答竹君道:“主子,奴会写字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了,您能就别嫌弃了。” 竹君叹气,仔细看向了纸上的内容。 【】 静阁深藏在一片幽竹之中,每次风起,身处静阁,耳畔竹叶瑟瑟不绝。 竹君与齐婕妤见面之时,正好是黄昏风起之时。 随着风声和叶声,齐婕妤跪坐在廊下,隔着一丛兰草与竹君对视。 “看来齐婕妤这几日在静阁修养的不错,气色好了不少。” 齐婕妤不似前几日那样焦躁,她站起来深深躬身行了一礼,抬头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竹君,浅笑开口道:“王姬殿下今日的着装真是……清丽。” “清丽吗?”竹君进入静阁坐在桌旁,旁边的侍奉齐婕妤的宫女立马捧上一大摞已经抄好的书册。 “本宫还觉得今日的衣着饰品太过华丽,不是太喜欢呢!” 竹君今日穿了一身竹青色的纱制宫裙,青纱层层叠叠,遍绣凤蝶,笼成伞状包裹住竹君修长的双腿。纱裙在腰间收拢,用一条银线织就的腰带束住,外罩一袭青色丝绸长袍,头上依旧戴了一顶繁复雍容的发冠,行走时衣袂飘飘,发冠流苏叮当作响,如仙似神。 “看来这几日齐婕妤不止气色好了很多,连说活的规矩都懂了不少。”竹君闲闲地从书册中抽出一本,简单的翻了翻。 齐婕妤面色不变,回答道:“先前是嫔妾无状,顶撞了殿下,嫔妾已然知罪,还请殿下宽恕臣妾失仪之罪。” “哎!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既知悔改本宫自然不会再苛责于你。”竹君看着书册之上的字笑了笑,夸赞齐婕妤道:“你的字写的真好。” 竹君松口,齐婕妤面色更缓。 “能得殿下称赞,是嫔妾的福分。”齐婕妤偷偷看了看竹君的脸色,试探道:“殿下,臣妾听闻殿下喜爱饮茶,恰巧臣妾家中送来一些上好的茶叶,嫔妾粗陋之人,不懂饮茶,不如嫔妾送给殿下吧!” “这怎么可以!这可是婕妤家人送来的东西,本宫怎好意思取用!”竹君笑颜以对,与齐婕妤一起假笑推辞。 在旁边跟着的元疍暗中不屑地撇撇嘴,小声嘀咕道:“笑得真假。” 荣娘陪着竹君在一旁假笑,闻言立马用胳膊肘狠狠捅了捅元疍,元疍疼地龇牙咧嘴,立马收起脸上的不屑学着竹君开始假笑。 出了静阁,竹君的木屐踩在碎石子路上,声音难听又刺耳。 “送齐婕妤回宫吧!”竹君看了一眼荣娘手中拿着的茶叶,说道:“父王最爱喝茶,这些茶叶很是珍贵,就借花献佛送去给父王,还有……把那些事告诉父王,剩下的事,不是本宫能管的。” “是!” 【】 黄昏时候的王城别有一番壮丽之美。 有一男子骑在马上,身后跟了一帮青衣青帽的小厮。 看着自家少爷坐在马上逍遥自在的样子,前面牵着马头的小厮回首笑着说道:“少爷,这几天京城里可热闹了,尤其是栾家,这几天都吵开锅了。” “栾家,栾家有什么热闹事,难不成栾家老太君又给他儿子纳了一门妾室?”马上的少爷不屑地吐出嘴里叼着的草叶,接着说道:“我也真是服了栾家的老太君了,要说她儿媳妇要是没给她生个孙子,她给她那个宝贝儿子纳多少妾都说的过去,但是她现在一边宠着正妻生的孙子,一边又不停的给他儿子纳妾,这是什么道理?说说,这次又是纳的谁家的小姐,长得漂不漂亮?” “不是啊少爷!”小厮拉紧缰绳,摇头道:“少爷,是栾家的小公爷出了事。” “那小子能出什么事,天天被那个老太太如珠似宝的给宠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 “小人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人说是前几天在宫里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王姬责罚了,挨了几下,结果栾老太君不服气,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往宫里闯,结果被王姬又狠狠地打了她孙子一顿,还是当着她的面打得。” “哈!这老太太,还真当天底下的人都要让着她,打得好!”少爷幸灾乐祸夸了一句。 夸完之后少爷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多问了一句道:“等会,你刚才说,栾家小公爷是当着栾老太君的面被打得?” “是啊少爷,怎么了?” “这是……宫里有大事啊!” 第二十七章:暗流(七) 临近中午,竹君和荣娘坐在桌前,闲闲地挑拣着桌上的布料。 荣娘帮着竹君抖开衣料,递过去开口道:“主子,这消息都送过去两天了,怎么王上那边还不见有什么动静?” “急什么?”竹君用手搓了搓衣料的厚度,满不在乎道:“这衣料不错,荣娘,捡着这个料子给十六十四做两件常服,鞋子多做几双,他们现在正长个呢!” “主子,现在事情一点都不清楚,您还有心思在这收拾衣料?”荣娘有些生气的把手中的衣料甩在桌上。 “哎,你这个性子……!”竹君叹气道:“急有用吗?你是知道父王的心思还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不知道。”荣娘泄气。 “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去内殿给本宫把以前收起来的那些衣料拿出来,别杵在这让本宫看得烦心。” “是!”荣娘垂头丧气地行了一礼,乖乖去了内殿拿东西。 【】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就前几天新来的那个太监,他杀过人!” “杀人就杀人,没听主子说他是从狱肆里放出来的,那里出来的人能有一个好的?反正咱们就只是宫里打扫卫生的三等宫女,跟他打不上照面,有什么事都和我们没关系。” 两个宫女蹲在角落里,借着花架后空档,窃窃私语着。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靠里一点的宫女左右环绕一圈,靠过去压低声音道:“还记得前天晚上吗?就桐子月事来的那天。” “桐子?”另一个宫女奇怪道:“她不是月事来的时候受了寒,这几天一直在养病吗?” “什么受寒,她是被吓得!” “啥?吓得,怎么吓得?”外面的宫女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被那新来的太监给吓得?不可能!” 外面的宫女反驳里面的宫女道:“就那太监一脸傻相,还天天叫唤着肚子饿,要不是咱主子心善,放在别的宫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你别不信,这可是桐子亲口说的。” 里面的宫女就差赌咒发誓,说:“就前几天桐子说她半夜起夜去茅房时,因为肚子太疼她就去前院溜达了一圈,结果你知道她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外面的宫女追问道。 “她看见,那个新来的太监在刮一个人的肉,剥了皮用那种细铁丝一点一点从人身上往下刮,血淌了满地!” “我怎么觉得你越说越玄乎了?”外面的宫女打了个寒颤,依旧不信道:“要按你这么说,那人得多疼,我怎么一点声响都没听见。还有,血流了满地?我早上去前殿可是一点都没看见,连个腥味我都没闻见。” “你别不信,那是因为……”里面的宫女辩解道。 “行了行了,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新来的小太监受宠,乱传人家谣言。”外面的宫女站起来道:“你要传谣言就传吧!反正我是没时间听,手头还有一大堆活没做呢!” 说完外面的宫女拍拍裙子,干净利落地抄起架子上的抹布走了出去。 另一个宫女气得原地跺了跺脚,生气地拿起抹布也跟了出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端着漆盘走出来的荣娘。 【】 听荣娘说完刚才的情况,竹君笑道:“这个宫女倒有点懂事理,人叫什么名字?” “奴怎么知道她叫什么。咱们这涤蕊宫里的宫女没有一千也有五百的。”荣娘把新拿过来的衣料递给竹君,“主子,您就不担心会出事?” “出事?出什么事?”抬头去拿衣料的竹君听见荣娘这话有些奇怪。 “您今天可是派元疍出宫办事了,以元疍的性子,您就不担心元疍会做什么出……出格的事?”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竹君笑着摇头道:“你别看他有点傻气就真当他傻,其实他心里聪明着呢,没看齐婕妤一事他办的就很不错?” “那倒是!”荣娘想了想,疑惑道:“不过他到底是怎么逼供的,也没见他用什么手段,要真像那个宫女说的,怎么没听到声响和血迹?” “觉得奇怪回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竹君从衣料里抽出一块红色的锦缎,说道:“怎么又把红色的拿出来了,放回去。” “哦,是!” 【】 “好久没来京城了,怎么这些年京城一点变化都没有,还不如梁城呢!” 那日京城外马上的少爷被一众小厮簇拥着在街上大摇大摆,手里的折扇胡乱扇着。 “到了没?没看见本少爷累了?” “少爷您息怒、息怒。咱这就到了。” “到了?一路上你这话说了多少遍,本少爷想喝个酒就这么难吗?我说六子,你是不是消遣本少爷……我去!” 正要发火的肖林染被旁边擦身走过的人狠狠撞了一个趔趄。 “那个胆大包天的敢撞本少爷?” 几个小厮七手八脚的把差点摔倒的肖林染扶住,肖林染回过神来大骂道。 “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你看你家少爷像是没事的人吗?去,给本少爷把那个人拦下来,敢撞本少爷,本少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肖林染气急败坏道。 “是!” “是!” “……” 几个小厮凶神恶煞的围上去,把那个撞到肖林染的人团团围住。 “你们……干什么?”被围住的人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道。 “干什么?小子,你犯了事知道吗?”六子一把揪住这人的衣领恶狠狠道:“你撞了我家少爷,知道吗?” “哦?那对不起!”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算了?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我家少爷可是肖国公家的大少爷,你撞了我家大少爷,今天还想走?” 元疍一口咬掉糖葫芦顶上最大的一颗山楂,呆萌道:“不能走?不行啊!我家主子还等着我回去报信呢!” “哈?”六子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小子是不是给我装傻?” “六子,住手!”肖林染开口拦住要动手的六子,走过来道:“干什么打打杀杀的,要讲道理知不知道,少爷我一向最讲道理,都被你这小子坏了我的名声。” “少爷,这不是您说要他吃不了兜着走吗?我这可是听您的吩咐。”六子满脸生活的苦难。 “是吗?我说过这话?”肖林染一脸疑惑,好似真的不知道他说过这话,转而又说道:“过去点,没看见挡了少爷我的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是是是,少爷您这边走。” 肖林染溜溜达达地停到元疍的面前,站定后扯出一个大大的、明媚的笑容,抬手躬身行了一礼。 “这位兄台真是抱歉,我这些下人太不懂事,刚才没吓到你吧!” “没吓到,他们太蠢了,一点都不吓人!”元疍吐出几粒山楂籽,很是认真的回了肖林染一句。 “呃……!”肖林染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过来好一会,肖林染反应过来干笑道:“啊哈哈哈,这位兄台还真是真性情啊!在下肖林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我不认识你?”元疍又叼了一颗山楂,回答道。 “……”肖林染不解:“所以呢?” “所以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 不得不说肖林染的养气功夫真是到家,元疍这样“耍”他他依旧保持着面上的笑容不变。 “哦哦哦?是这样啊!”肖林染恍然大悟,“那是我唐突了。” 唰一下打开折扇,肖林染给自己扇扇风,说道:“这位兄台,刚才我家的下人为何拦住你,相比你已经知晓对不对?” “知道,我不小心撞到你了!” 肖林染合上扇子点着下巴道:“那你看这事,咱得有个说法吧!” “是得有个说法!”元疍咽下嘴里的山楂,对上肖林染的眼睛,上前一步弯腰鞠躬,说道:“对不起。” 肖林染被元疍的这一系列操作吓得后退一步,听见道歉声,肖林染又尴尬的站回去,打开扇子尬笑道:“这位兄台,你这打招呼的架势可真是太足了!” “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走了!”说完元疍绕开面前的这些正要离去,不想却被肖林染抬手拦下。 “哎?这位兄台,急什么?”肖林染的一双眼睛从扇子后面露出来,隐约像是一匹隐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恶狼。 “这歉既然道了,咱们就来说说这衣服的事,怎么样?” “衣服?什么衣服?”元疍不解,心中却开始思量眼前人的意图。 “你看看我这衣袖,我这可是上好的衣料做成的成衣,十个绣娘连着绣了三月才得这么一件。”肖林染指着袖上的一小块糖渍可惜道:“可惜我穿了还不到半日就被兄台沾染上了污渍,你看看这事怎么处理啊?” “啊?弄到你衣服上了,真是对不起。”元疍看向肖林染指着的地方,连忙道了一声歉,说:“要不我帮你弄干净吧!” 说着元疍抬手从肖林染袖子上把那块糖渍给揪下来,放到了口中。 “你……你……真是……” 第二十八章:暗流(八) (求收藏,求推荐,求投资,求评论,卑微跪求!!!) “所以呢?你最后是怎么脱身的?”竹君看着一脸委屈的元疍,有些好奇,“你跟他交手了?” “没有主子,但是他把奴的糖葫芦给打到地上了!”元疍双目含泪,将泣未泣,好一副可怜无助的娇弱模样。 竹君嘴角抽搐,话头提了好半天都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那个……你别哭了,等下次本宫给你报仇,再给你买好多糖葫芦,怎么样?” “真的?”元疍的眼泪神奇地瞬间消失。 竹君的嘴角抽搐的更加厉害,答道:“当然,本宫不骗你。” 荣娘在旁边憋着笑,问竹君道:“主子,今天小元子遇到的人应该没什么恶意,要不然就不只是打掉一个糖葫芦那么简单了。” “是没什么恶意!”竹君一脸的无奈,“但是眼光很毒,一眼就看出来小元子的弱点是什么,真是……好恶劣的一个人。” 荣娘细想了一下刚才元疍委屈的告状,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不过主子。”荣娘又问道:“您真的要帮元疍报仇?” “当然!”竹君笑道:“本宫向来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这次的事虽然错在元疍,但是他完全可以用其他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偏偏选了这个方法。” 竹君叹气道:“本宫的脑袋都快被元疍吵晕了。” 荣娘在旁讪笑道:“主子,您这还真是……” “真是什么?”竹君转头看向荣娘。 “没什么、没什么!”荣娘连连摆手。 “真是蛮不讲理是吧!”竹君没好气地瞪了荣娘一眼,荣娘立马回了竹君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狗腿地蹲下给竹君捶腿。 “主子,这是你说的,可不是奴说的。” “是是是,是本宫说的。”竹君一边抬手在荣娘头上磕了个脑瓜崩,一边转头看向元疍。 “你去了那里一个人都没见到?” 元疍低着头仔细地剥着手里的松子,听见竹君问询,他抬头道:“回主子,确实如此。您说的那个南府早已是人去楼空,奴还专门跳墙进去看了,满院的杂草,想是走了不短的时间。” “这样啊!”竹君有些丧气,低声喃喃道:“南先生走了,还能再找谁呢?” “不过,主子。”元疍把全部剥好的松子宝贝地装在一个小瓷碗里,说道:“奴听见别人说,您说的那个南先生好像去了玉环山当先生了。” 竹君惊讶:“玉环山?怎么去了那里?还是去教书?” 又仔细想了想,竹君烦躁道:“算了,南先生向来心随意动,不知这次又心血来潮起了什么意。” 竹君心下起了些无缘由的焦躁,转眼看了两圈,伸手拿过元疍手里的小碗一口把松子全部蒙到嘴里,嚼了嚼。 感受着满嘴的松子清香,又看着元疍的脸从惊讶到绝望的整个的崩溃过程,竹君心中的烦躁略微消散了些。 笑着站起来,竹君安慰地拍了拍元疍的肩膀潇洒地走进了内殿。 荣娘满脸的同情,从袖中掏出手帕递给即将要哭出来的元疍,憋笑道:“别哭了,主子就这样!” 就在元疍以为荣娘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话安慰他时,荣娘接着说道:“以后习惯了就好!” 这句话,从荣娘口出,入得元疍耳中,元疍再也接受不了这接二连三打击,趴在桌上抱头痛哭起来。 荣娘死命的憋住笑,站起来也拍了拍元疍的肩膀随着竹君进了内殿。 “哎,年轻人啊!还是年轻!现在哭有什么用,以后还有你哭得呢!” 【】 夜晚,桌旁。 竹君皱着眉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膳食,不快道:“为何又是这么多菜式,不是说了一切从简吗?” “主子,这已经是膳房削减五成之后的量了。”荣娘也有些无奈,每次她去膳房传膳,总是会被每顿饭的数量惊到。 “这已经是削减之后的量?”竹君不自觉加大了音量,旁边坐着的十六和十四两个察觉出了竹君的不快,很明智地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宫中何时奢靡至此?不过三人一次用膳,所用菜肴就要几十道,这还是削减之后的量,本宫只是王姬尚且就这样,那旁人……” 说到这里,竹君今日蕴藏的怒火几近达到顶峰。 “荣娘,往常怎么不见膳房如此奢靡浪费?” 荣娘回答道:“主子,往常咱们的膳食都是从咱们自己的小厨房拿,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和您持有凤印后,涤蕊宫的膳食就开始由御膳房供应。” “所以宫里的吃食一向都是如此?” “俱是如此。”荣娘无奈道:“主子,奴去御膳房传膳,每去一次,眼界都恨不得再大开一次。这还不算,您还记得每次晨昏定省时各位妃嫔说的话吗?” “什么话?”竹君不解。 “就她们说的互相攀比的那些话!” “那不都是她们相互吹嘘……”竹君一愣,“你是说她们说的话都是真的?” “是!”荣娘点头,“而且只多不少,她们在主子面前还算是说的少的了!” 竹君满腔的怒火不知何时消散了,只留下灌满全身的麻木。 摆摆手拒绝了荣娘递过来的筷子,竹君缓缓站起,躲在烛火昏暗的地方朝窗外看去。 竹君心情不好,其他人很明智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十六和十四蒙头扒着饭,荣娘和元疍两人也下意识把手中的动作放缓。 过了半刻钟后,竹君笑着回到了桌前,示意荣娘给自己端一碗汤过来。 “十六,明日随王姐一起去看外公怎么样?” “啊?”只顾低头吃饭并且沉浸在自己老姐余威中的十六没反应过来。 “真的,明天去看外公?”十六咽下嘴里的饭,开心问道。 “当然!”竹君瞥见神色黯然的十四,道:“十四也一起去,明天记得早点起,知道吗?” “是!”十四立马开心道。 桌上恢复了往日用膳时的开心快乐,竹君爱怜地摸摸两个弟弟的头,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 次日清晨,元疍蹲在殿前的树下无聊地拿着枯枝戳地。 荣娘领着一队宫女从廊下风风火火的拐过来。 元疍远远问道:“荣娘姐,主子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急什么,太阳都还没升起呢!”荣娘连看都懒得看元疍一眼,一手叉腰、一手指点江山活像个茶壶道:“你们几个快把主子要用的衣服准备好。你们几个去备早膳,记住粥一定要清不要稠,上次的粥主子吃的很不满。还有你们几个,还不快把热水端进去,想让主子等你们吗?……” 元疍下意识掏掏耳朵,荣娘的喋喋不休好似在他耳畔循环播放。 “还有你,小元子!” “完了,被荣娘吵出幻觉了!”元疍又掏了掏耳朵,背过身接着用树枝戳地。 “小元子,叫你几遍了,耳朵聋了?”荣娘不满着揪着元疍的耳朵把他提起来。 “断了断了。荣娘姐,你怎么这么爱揪人耳朵啊?”元疍满脸悲色,心中感叹着世事无常。 “老娘叫你几遍了还没反应,现在宫里就你一个闲人知道吗?”荣娘满脸的恨铁不成钢,道:“快点去把两位公子叫醒,快点,要是主子梳洗好还不见两位公子,你就等着主子扣你吃的吧!” “别啊,荣娘姐,小元子这就去!”元疍谄媚一笑,跳起来就往后边跑。 待到竹君梳洗完毕,坐在桌前闲闲地把碗中的粥吹凉时,元疍三人姗姗来迟。 十六十四规规矩矩给竹君行了一礼,坐在桌边后立马有宫女奉上热粥。 元疍从一过来眼珠子就掉进粥碗不动弹,见到竹君后草草行了一礼就转变方向,站在桌旁闻着粥香。 竹君被元疍这样为吃舍生忘死的模样打败了,低声吩咐荣娘给他也端了一碗粥。 早膳吃完,竹君上下打量了一下十六、十四两人的着装,满意道:“不错,一个温润,一个明朗。” 替十六和十四拉了拉衣角,三人一身常服,带着同样着装的荣娘和元疍出宫去了。 “王姐,我们就这样直接去外公家吗?不用准备些礼品?” 竹君笑道:“你外公最喜欢文白文酒楼的回青酒,我们先去那里逛一圈,顺便给外公买些酒带过去。” “好啊好啊!”十六和十四拍手称赞道。 【】 走在路上,街上行人人来人往。 竹君奇怪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往常我出来时也不见有这么多人?是什么节日吗?” 元疍一边盯着路边炸油糕的小摊一边摇头道:“不是,主子,是因为今天有集市,所以比往常人多些。” “集市?”竹君高兴道:“往常只是听别人说过,却一直没有见过,元疍,快带我们去集市逛一圈。” 元疍不乐意道:“主子,集市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您过去怕是……” “三块炸糕!” “主子您这边请!”元疍收回目光媚笑着躬身抬手给竹君引路。 一行五人绕过有一棵大槐树的路口后,元疍突然指着远处的一个青衣少年结巴道:“主子,主子,就是他,就是他。” 竹君顺着元疍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像是冥冥中注定一般,在竹君看过去之后,青衣少年也抬头看向竹君,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槐树上干枯的槐花在风的吹拂下纷纷扬扬落了行人满身,竹君对上肖林染,眼中涌现出强烈的战意。而肖林染看向竹君也不自觉露出笑容,抬步往竹君的方向走过去。 “元疍,主子今天给你报仇!” 说完这话,竹君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迎了上去。 第二十九章:暗流(九)(6000字) 肖林染远远望见了跟在竹君身后的元疍,看着他指着自己对竹君说个不停。 “哟,这算是打了奴才,主子过来算账吗?”肖林染嗤笑一声,潇洒地甩开扇子,喊一声道:“小的们,跟少爷我找乐子去!” “是!”肖林染身后的一众小厮立马兴高采烈的高声大喊,跟着肖林染大摇大摆走过去。 竹君原地定定站着,等着肖林染等人过来。 今日出宫,竹君穿了一身鹅黄色的棉布衣裙,身上所佩戴的饰品一应俱无,只戴了一个外公送自己的项圈,长发用锦绳束住,在后脑处垂了两绺流苏。 要是有旁人看着,定会说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姑娘。 不过…… 肖林染裹挟着一身“谁能奈我何”的气势拨开人群直直往竹君站定的地方走过来时,在不到十米的地方,突然停下,一动不动的站住。 跟在肖林染身后的一众小厮没有反应过来,匆忙间刹住脚,在他身后乱成一团。 “主子,您怎么了?”六子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站起,扶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凑过去问肖林染道。 “……六子,快,快点扶住少爷我!” “啥?”六子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他面前的肖林染向后仰倒,瘫软倒地。 六子连忙用力搀住肖林染,同时还不忘把其他几人叫过来帮忙。 “瞎了你们几个,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其余几人七手八脚勉强让肖林染站直,肖林染有气无力却又焦急的催促道:“快、快走。” “主子,咱不是说要过去找乐子吗?”六子不解,“您这咋还要跑?乐子不找了?” “你傻了你!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肖林染蹦起来给了六子一个暴栗,“快走,想要活命就快走!” 看自家少爷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六子也明白情况有些不对劲,立马招呼其余几人架着腿软的肖林染回头就跑。 正等着人过来的竹君几人被肖林染这突如其来的操作给晃花了眼,风吹过,好半天荣娘这才不确定道:“所以这是……人跑了?” 竹君满脑袋黑线,心里忍不住嘀咕道:“难道这人原先见过本宫?” 想了一圈,竹君实在想不到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见过此人,甩甩头也不再多想。 “好了,既然没什么事情,咱们就快点去买酒,再耽搁都到正午了!” 竹君打了一声招呼,十六和十四立马跟上,荣娘一脸无奈地从旁边的小摊处拖着衣领把元疍拽出来,一行人绕过路口进了集市。 【】 东阳公府,东阳公姜恒端着酒杯不住地赞叹道:“哈哈哈,还是我家小君儿心疼外公,知道外公爱喝酒!” 竹君满脸无奈道:“外公,您就少喝些吧!” “要是让舅舅知道我给您又买酒了,还不知要唠叨多久呢!” “别跟我提那小子,天天这不让吃那不让喝的,烦死了!”东阳公一脸不快,狠狠地饮了一大口酒。 竹君哭笑不得:“舅舅也是为您好,对了,怎么今天府里不见舅舅?” “今夜他要夜间巡逻,一直待在军中。”东阳公高兴道:“你来的正是时候,外公既得了清净,还能有口酒喝!” 竹君看着不住灌酒的外公无奈摇了摇头,道:“外公,君儿今天带的酒不过一壶,也就让您尝个味道而已,您还是喝慢点,等会要是没有了,我可不会再给您买。” “你这丫头!”东阳公吹胡子瞪眼道:“枉外公这么疼你……” “好了外公。”竹君打断东阳公的话伸手夺下他手中剩下的半壶酒,道:“您方才已经喝了半壶酒,这剩下的半壶晚间喝,免得您晚上用膳时抱怨没酒!” “你这丫头、你这丫头!”东阳公又要接着吹胡子瞪眼,却被竹君一招手叫过来的两个少年给吸引了注意力。 “这不是小十六吗?这位是……?”东阳公转过头疑惑道。 “这是十四。”竹君笑着给外公介绍十四。 “哦!原来是十四公子。”东阳公作恍然大悟状,转头看向竹君时却一脸的不快,竹君赔笑着对上外公的脸,连忙招呼两人道:“快叫外公!” “外公!”“外公!”十六十四很有眼力见的口称“外公”并且对着东阳公深深行了一礼。 躲闪不及,东阳公受了两人一礼。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东阳公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十六十四两人手足无措,低头站着一动不动,不知该怎么办。竹君正要上去打圆场,这时,一个差不多与十六同岁的小女孩从后面小跑出来。 这个女孩锦衣华服,粉雕玉琢,长相与竹君略有几丝相似之处,脖间戴着一个与竹君一模一样的项圈。 “表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早点告诉琪琪啊?” 姜琪,东阳公的孙女。 看见姜琪,竹君心下不由一松,说道:“表姐刚来没多久,对了,表姐今天给你带了不少礼物,就在前厅放着,快过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真的,表姐真好!”小姜琪高兴地拍手。 “琪琪,这位是你十四表哥,快叫表哥好!”竹君指向十四,示意姜琪叫人道。 看见拘谨地站在旁边的十四,姜琪一脸好奇,却也没多问什么,乖巧地给十四行了一个万福礼,道:“姜琪见过十四表哥。” 十四手足无措,立马躬身回了一礼,开口道:“十四见过表妹。” 打发三个小孩去了前厅玩耍,竹君没好气地劝慰生气的外公道:“外公,君儿说了多少次了让您心胸宽广点,怎么现在又给他们气受?” “心胸宽广?”东阳公气道:“老夫当年就是心胸太过宽广,这才致使你母后身死,现在倒好,齐王那小子居然让你帮他带儿子,哼!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安抚住气鼓鼓的老头,竹君站起来替他按压着肩膀道:“外公,什么叫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们是我的弟弟,我照看他们是应有之理!” “是,却是应有之理,但跟老夫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老夫的外孙子!” 竹君假装生气撒娇道:“外公,您怎么能这么说?” “怎么,话都不让我这个老头子说了?”东阳公看都不看竹君一眼,伸手抚了一把胡子站起来道:“罢了罢了,既然你嫌弃我这个老头子,那老头子就不再你眼前晃悠了,唉——!老了老了,就是讨人嫌,算了,老夫去后面溜溜腿!” “外公~!”竹君撒娇的声音变大了一点,伸手搀住东阳公,陪着他一起往后花园走,边走边说道:“外公,您别生气了,您听我跟您解释好不好?” 两人走到花园中,竹君的小手握住东阳公的大手中。感受着外公掌心的温暖,竹君心中起了几丝暖意。 “外公,您其实心里都明白,何苦为难君儿呢?” “哼!”东阳公面色不渝道:“道理是明白,但是外公心里就是不高兴。” 东阳公叹气道:“也怪外公没用,帮不了你太多。” “怎么会,外公已然帮了我许多了!”竹君摇头道。 “现下十六目盲,你找来十四那小子,是想再找个根苗培养?”东阳公经过竹君安慰,心下稍缓,说起十六和十四两人,东阳公疑惑道:“不过若是你这么早做打算,齐王那小子向来多疑,会不会对你多加防备?” “那倒不会!”竹君胸有成竹的笑道:“外公,您也莫小看君儿,这宫里的腌臜事不比外面少,但是君儿还不是活的好好的?还有啊!您不要再给十六和十四气受了,他们在宫里也不容易。” 竹君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量将自己暗自给十六下毒一事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东阳公。 东阳公深深看了竹君一眼,点点头道:“你跟你母后一样,满肚子坏水,倒是我多虑了!” “外公,什么叫满肚子坏水!”竹君有些气愤。 “别跟我摆着臭脸。”东阳公质问竹君道:“你先给外公解释一下,既然做好了准备,又为什么要把宫里藏的那些人给撤出来?” 竹君面色一肃,想了想,开口道:“外公,莫怪君儿唐突,君儿想问问外公,近些年来,有没有往宫里使过力?留了几下后手?” 东阳公没有生气,只是奇怪道:“你母后在时,家里倒是往宫里使过一点力,但是把你母后惹得老大不快,往后也就歇了这份心。怎么,宫里又有哪家人出幺蛾子了?” 说道这里,东阳公促狭一笑,感觉脚下都轻便了不少。 “没有就好!”看着外公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竹君无奈摇头。 “这些天您和舅舅就安分些,平时也不要随意出去,在家里找点平心静气的事做,过几天宫里有大变动,咱们不掺和,在旁边待着看戏就成。” “还出去?”东阳公摆摆手道:“你外公我走路都费力,没什么心思往外跑!” 竹君笑道:“君儿也是担心外公嘛!”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花园门口,门口处一个麻衣老汉拿着扫帚轻轻扫地。 竹君和东阳公又交谈了一会,搀扶着他缓缓往前厅走。 “对了外公,前几日我从母后的东西里翻出了一只青琉璃茶壶,很是神异,可惜被父王拿走了,我听人说是您以前送进宫里来的,想问您还有没有?我也想要一个。” 东阳公气道:“你也想要一个?美得你!当年你母后有孕,你外公我搜寻了多日拢共才找到那一青一白两个琉璃壶,白的也就不多说了,但就那个青色的琉璃壶,无茶而自香,泡出来的水有温补之效,最是暖人心肺不过。你可倒好,随手就送给齐王那小子,你……你可真会败家。” 竹君讪笑道:“君儿怎么知道那个壶这么珍贵,也没见母后用过啊!” “哼,那时你母后光顾着照看你了,估计东西送进宫连看都没看。”东阳公说起王后有些伤心,竹君岔开话头道:“外公,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陪您去前厅用膳吧!怎么样?” “哼!看见那两个小子我就来气,不吃!”老小孩偏头生气道。 “走嘛走嘛!君儿陪着您!”竹君一边哄着东阳公,一边轻拉着他往前面走。 斜阳悠悠,扫地的老汉动作不变,直到二人身影消失在门前,老汉才支起腰锤了锤腰眼,拖着扫帚离开后花园。 餐桌旁,经过竹君一番劝说(哄骗)的东阳公面色已然好了不少,看向十六和十四的眼神也没有先前那么饱含“杀气”。 十六和十四心下微松,分坐在姜琪两旁,三人又说又笑,开心的吃着晚膳。 竹君拿着筷子给桌上的人夹了一圈菜后,吩咐荣娘把中午时节没收的半壶酒拿过来,恭恭敬敬地给东阳公满上。 东阳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斜了一眼竹君,最后还是忍不住口中的酒虫作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哈——!好酒!” 【】 “少爷,您今天怎么突然跑了?”六子蹲在肖林染旁边替他揉着太阳穴,奇怪问道。 “跑?什么跑?” “是是是,少爷没跑,咱们是走!”六子连忙改口。 肖林染倚靠在文白文酒楼的二楼一边懒散窗外看过去一边喝着酒道:“你小子就庆幸着吧!要不是你少爷我机灵,咱们这会可能骨头都凉了!” “啥?不可能吧!”六子一脸不信,“就那傻小子跟着的黄毛丫头,奴看着也没什么稀奇的。” “没什么稀奇的?”肖林染狠狠在六子头上拍了一巴掌,“那小子真不想要命的话,别带上你家主子!” “主子,您这是干什么?那丫头来头很大吗?奴也不知道啊!”六子摸着头,委屈道。 肖林染喝了口酒,后怕道:“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小姑娘脖子上戴的那个项圈?” “项圈?”六子思索了一会,抓头讪笑道:“这奴也没注意啊!那小姑娘一身的行头也不贵重!” “还不贵重?”肖林染又在六子头上拍了几巴掌,坐下来叹气道:“那个项圈,前几日本少爷见过。” 说到这里,肖林染想起他回家不久后来家里做客的那一对母女。 “那个项圈我在东阳公孙女身上见过,和这个姑娘戴的一模一样。” 六子反应有点慢,奇怪道:“一模一样?那能有什么奇怪的,京城里一模一样的首饰多了去了!” “说你蠢你是真的蠢。”肖林染作势再要打人,六子连忙抬手躲。 “你好好想想,普通一个百姓家的姑娘怎么会戴一个和东阳公孙女一样的项圈?” 肖林染只觉得对牛弹琴。 “是女子,又比东阳公的孙女大一点,戴着和东阳公孙女一样的项圈。”肖林染拍拍椅背,说道:“这样的人,除了宫里那位地位尊崇的王姬,还能有谁?” “王姬”二字一出,六子腿下一软,瘫倒在地,结巴道:“王王王王姬?” 肖林染站起看着六子笑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少爷,怎么办,咱们惹到王姬殿下了,这可怎么办啊!”六子挣扎地站起,害怕道。 “怕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殿下就算找茬也找不到我们头上。” “可是您忘了,咱们先前不是把那个瘦高杆给戏弄了一番吗?” “这倒是个问题!”肖林染站在窗边,无奈地拿着扇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为难道:“没事,那件事咱们在理,如果王姬殿下蛮不讲理要找咱们茬的话,咱们受着就行,王姬总不会要咱们的命。” “主子!”六子要哭出来了,“您是没事,奴就一个小奴才,得罪了王姬殿下能有一个好?” 肖林染掏掏耳朵不耐烦地想要说两句,不经意间看向楼下,与恰巧正要回宫的竹君对了个满眼。 再次看到竹君,肖林染脸上扯出一个礼貌却又不失尴尬的笑容。 竹君正拉着玩疯的十六和十四回宫,一抬头看到白天看到的那个少年。 左右手各拽了拽十六和十四道:“既然你们现在都不想回宫,王姐带你们再去玩一圈。” “真的?”十六十四惊喜道。 肖林染眼睁睁看着竹君进了酒楼,一脸丧气,看向六子的眼神也逐渐变得不善。 六子躲闪着眼神看向自家主子,心里翻起了嘀咕。 “你也不用担心得罪王姬会把你怎么样了。” “啊?” “王姬一会就来,你自己问罢!” “哦!啥?”六子跳起来,上下牙打架道:“主主主主子,您这是说什么呢?您别吓我!”、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六子打了个激灵,一脸惊恐的看向肖林染。 肖林染叹气,走过去打开门。 竹君把其他几人留在楼下,自己一人孤身走进雅间。 门一关上,肖林染跪地行礼道:“草民肖林染拜见王姬,王姬千岁!” 六子在后面晚了一步,看到主子跪倒,连忙跟着跪下,头死死磕在地上,丝毫不敢抬头。 竹君也不叫肖林染起来,一撩裙摆坐在他面前问道:“本宫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本宫的身份的,本宫之前,没有见过你吧!” “王姬殿下之前确实没有见过草民,但是草民之前有幸见过姜琪小姐,对她的项圈有一点印象。” “原来如此!”竹君点头,“不知这位郎君如何称呼?” “在下姓肖。” “原来是肖郎君!”竹君回忆了一下朝堂之上各个官员的姓名,明悟道:“原来你是肖国公家的人,可是肖国公家的人本宫都见过,你是……?” 肖林染顿了顿,开口道:“草民是肖国公的长子,前日刚刚回京,故而殿下没有见过草民。” 听到肖林染的回答,竹君笑了笑,示意他起来坐下道:“肖郎君,多年未见京都,再次相见,可有什么感触?” 肖林染听见竹君询问的这个问题,朗声一笑道:“不知殿下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真话是何?假话有是何呢?” “假话就是,京城繁华,百姓安居乐业。假话就是……” 肖林染对上竹君凌厉的双眼,两人眼神交汇在空中激出一连串火花。 “假话就是,暗流汹涌,步步杀机。” “哈哈哈!”听到肖林染的回答,竹君满意的拍手称好,“哈哈,肖郎君,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也不枉费本宫走这么一遭,哈哈哈!” 闻听竹君夸赞,肖林染笑而不语,打开折扇微微低头施了一礼。 竹君打眼瞧见了扇面上的画,拿过去仔细翻看了一会。 “肖郎君的画技真的不错。” “王姬谬赞。” “只是肖郎君为何要为自己取这么一个名字,莫臣?” 肖林染一愣。 “莫臣?莫臣?”竹君在嘴里咀嚼了一会这两个字,抬头问道:“这是‘莫为人下臣’的意思吗?” 【】 王宫,齐王问道:“今日王姬都去了何处?与什么人说过话?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底下有人道:“今日王姬出宫共去了三个地方,市集、东阳公府以及文白文酒楼。集市中殿下只是小逛了几圈,为东阳公买了些礼物。文白文酒楼中肖国公家的庶长子似是认出殿下,与殿下交谈了一番。” “那东阳公府呢?”齐王翻着奏折头也没抬。 “东阳公府中,东阳公言语之间有些许……不敬。” “原话复述!” 底下人躬身一礼,将东阳公府中的事尽数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齐王抬头笑道。 底下的人头低得更低。 “退下吧!” “是!” 这人退下后不久,谭大应端着青琉璃茶壶走进来,为齐王沏了杯热茶。 “王上看着心情不错,可是宫里有什么喜事发生?”谭大应看着齐王的笑脸,试探着问道。 齐王端过茶盏,笑道:“没什么,只是看到这茶盏,想到竹君那丫头罢了。” (6000字奉上,各位读者老爷看我这么努力更新的份上,要不要做点什么啊?求收藏,求投资,求评论,求推荐!跪求!!!) 第三十章:暗流(十) (求收藏,求推荐,求投资,求评论!跪求!!!) 暮色昏沉,竹君闭目坐在回宫的轿上,听着耳畔参差不齐的脚步声。 齐婕妤宫中,满地狼藉。 “人呢?找了这么久连一个人都没找到?”齐婕妤气喘吁吁站在殿中,遍地碎瓷。 几个宫女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其中一人道:“主、主子,奴真的都找遍了,确实没有找到人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宫里死条狗都有人能闻到味,好好一个大活人没了踪迹你们居然查不出一点端倪?” 齐婕妤更加愤怒,抄起手边的一个瓷瓶狠狠贯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几人头低得更低,齐婕妤赤足踏在碎瓷上,粉嫩的小脚被瓷片划破,猩红的血液流淌,别有一番妖异的美感。 齐婕妤把几人踢到在地,刚才回话的太监躺在瓷片上忍受着背部的剧痛,大声说道:“主子,兴许是那人被王姬殿下发现扣住,所以咱们才找不到。” “王姬?”齐婕妤失笑道:“以她的本事不可能让一个人在宫里完完全全的消失,若是她有这样的本事,十六公子就不至于眼瞎目盲了!” “不过你倒是给本宫提了个醒?”齐婕妤冷笑道:“能在宫里让一个人干干净净的消失,除了咱们那位王上,还能是谁呢?” “这……”跪地的太监急道:“主子,若是王上抓住那人,知晓了咱们的事,那咱们现在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能怎么办就怎么办!”齐婕妤坐回椅子上,跪着的几个宫女连忙站起来端来热水和药品,小心地替齐婕妤包扎着伤口。 “若是王上扣押下此人,咱们的事,倒是好办了!” 那太监更加惊慌,有些急切道:“主子,若是那人被王上抓住审问,咱们的事,不就都暴露了?” “哼!那人失踪已有多长的时间?若是王上抓住人审问出一切,本宫的尸骸早就凉透了,绝不可能等到现在。” “那主子的意思是……?”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别人抓到了,那人想借着此事做点什么,但以这干净利落的手段来看,可能性不大!” “至于这第二种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主子,有什么麻烦?” 齐婕妤看向桌上茶盏里上下沉浮的茶叶,笑道:“若是那人真的被王上抓到,以他那净身不久的身子,一定会被王上发现。宫外的人潜入宫里,以王上多疑的性格,很难不会多想。一顿拷打下来,该知道,不该知道的,王上什么就都清楚了。” 齐婕妤的一番话吓得这些宫女太监魂飞魄散,一个宫女手下一抖,不小心触到齐婕妤伤口。 “废物!”齐婕妤震怒,一脚把那宫女踹了出去。 “来人,拉下去杖毙!” “是!”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不是有意……” 瘦小的宫女被两个太监抄起臂弯拉了下去,不多时,后院响起惨叫声,只维持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惨叫声就已然几不可闻。 殿中其他几人噤若寒蝉,殿中一时静如幽境。 “此人被王上抓住,以王上的手段,本该是必死之局,偏偏本宫活的好好的。”齐婕妤轻笑道:“看来家里扣住他的家人也不是没好处的嘛!” 说到这里,齐婕妤施施然站起,拢起袖子左右端详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吩咐道:“快给本宫准备热水梳洗沐浴,今天晚上,王上会过来的。” “是!” 【】 竹君坐在轿子里晃晃悠悠往涤蕊宫走,突然,轿子停了下来。 竹君闭目问道:“到了?” “不是,主子,有人来了?” “嗯?”竹君奇怪,撩起帘子向外看去。 三公子站在竹君轿前。似笑非笑的看着竹君,说道:“天色已然昏沉,王妹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回来,如此……怕是不符合宫规啊?” 竹君皱了皱眉,奇怪道:“三公子,公子琦?你不是已经在外开府建牙了吗?这么晚你怎么还在宫中?” “竹君王妹,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今日你带着两位王弟出宫所谓何事?一个没有及笄的王姬带着两个公子随意出宫,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觉得父王会怎么看、朝臣又会怎么看?” “哦?所以公子琦这是在威胁本宫?”竹君好笑道:“来人。” 一众军士走来,领头的正是竹君的舅舅,姜晓。 “微臣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微臣见过公子,公子安好。” 姜将军,你在这宫中述职已有多年,相必宫里的规矩也是知道一点的,今日本宫有些疑惑,不知将军可否为本宫解惑? “微臣愚钝,但王姬有命,莫敢不从。” “那就好,敢问将军,在这宫中,是嫡出的子嗣高于庶出的子嗣,还是庶出的子嗣要高于嫡出的子嗣?” 竹君一边说话,一边看向公子琦,“庶出”二字一出,公子琦方才和煦的脸色立马变得铁青,放置在身旁的双手也不自觉握紧。 “回殿下,自然是嫡出比庶出尊贵。” “若是这嫡出的子嗣是女子,而庶出的子嗣是男子且要年长与嫡出,那又该如何分辨呢?” “自然还是嫡出子嗣尊贵,庶出的子嗣,不及也。” 姜晓的这句话一出口,公子琦的怒气几近按捺不住,正要爆发时,确听见竹君嗤笑一声,道:“原来如此,那要是照将军这样讲的话,公子琦见到本宫,应该以大礼参拜,却不知公子琦为何反而端立,不见一丝敬意?” “这……!”姜晓恰到好处的语塞。 竹君放下帘子道:“姜将军,劳烦您把公子琦押送到宗祠一趟,今日的事,俱实相告。” “是!” “路竹君,你……”公子琦暴怒,正要上前却被姜晓身后了两个军士拦住。 “夜深了,本宫也累了,姜将军早些去吧!别耽搁了休息!” “多谢殿下体恤!” 第三十一章:透骨(一) (有人吗?来个投资怎么样?) “听说了吗?王上已经一连三日都宿在齐婕妤宫中,看来齐婕妤这是要翻身啊!宫里的风向又要变了。” “你懂什么!” 两个小宫女一边打扫着花园,一边偷偷说话道:“齐婕妤入宫多年还没有子嗣,那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现在再怎么受宠有什么用?等到时候年老色衰,还不是被宫里的新人压下去。”粉衣服的宫女左右看了一下周围,声音更低道:“依我看宫里最不能得罪的还得是王姬殿下。” “殿下?不能吧!”黄色衣服的宫女不信道:“也就是王姬殿下现在没有及笄而已,等到了后年王姬满十五岁及笄,出宫开了府,招了驸马,这凤印还不是乖乖地给交出来。” “我看你真是蠢啊!”粉衣服的宫女气道:“你就没听说三天前那件事?” “三天前的事,什么事?” “王姬把三公子给押到宗祠去那件事。” “什么?有这回事?”黄衣服的宫女音量陡然拔高。 “小点声,你不要命了!”粉衣宫女大惊道。 “姐姐,不能吧!以王上现在所有子嗣的情况看,三公子算是长子了吧!王姬殿下怎么敢?” “怎么不敢?谁让她是嫡出,满宫谁有她尊贵?”粉衣宫女继续开始扫地道:“以后学聪明点,这宫里的事可说不准着呢?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黄衣宫女不住点头道:“是说不准,以后得小心点。” 【】 齐婕妤一身疏漏纱衣,斜斜躺在美人榻上,慵懒道:“药熬好了吗?” “回主子,药好了!”一个太监端来一碗腥冲的黑漆漆的汤药奉上去道:“主子,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府上说这最后一副药最重要,是帮您保胎的,一定要喝,喝了这碗药您这胎就万无一失!” 齐婕妤脸上掠过一抹嫌弃又兴奋的笑容,继而皱着眉头端过药碗。 端着碗一饮而尽,漆黑的汤药淡淡地沾染在齐婕妤唇上,污秽里生出一抹艳色。 “这药可真是厉害!”齐婕妤扔下碗,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真的帮本宫有孕了!等本宫生下这个孩子,看谁还敢小看本宫。” 齐婕妤倚在榻上浮想联翩,突然想到什么,她叹气道:“唉!就是这药性太大了,也不知道生下孩子后,本宫的容貌还保不保的住。” 旁边的宫女手捧着铜镜静静跪坐齐婕妤面前,齐婕妤转头挑起兰花指,对着镜子细细的描绘着自己的眉眼。 “可惜了本宫这副皮囊,深宫之中也留不住啊!” 【】 涤蕊宫,竹君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架看书。 “主子,主子,不好了,出大事了!”荣娘提着裙摆从殿外小跑进来,一边跑一边惊叫道:“主子,出事了。” “行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竹君恍若未闻,翻过一页书。 “主子,齐婕妤有孕了!”荣娘跪在竹君身旁,一把从她手中抢过书,焦急道。 “有孕了?这是好事啊!”竹君无奈道:“你急什么,这不是之前设想好的吗?” 荣娘反应过来,一脸讪讪,道:“主子,奴这不是着急嘛!您说这齐婕妤有孕,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要动手了?” 第三十二章:透骨(二) (老规矩,求一下投资和收藏!跪求大家!!!) 一月过后,齐婕妤有孕的消息传遍宫中。 齐府,书房。 “老爷,女儿如今有孕,咱们再作何打算?” 齐婕妤母亲坐在烛火旁,问齐父道。 齐父闭目沉思,手指在桌上不住的敲打着。 “家里的人,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齐父身后的阴影中,一个低沉的沙哑声音道。 齐母有些着急,问齐父道:“老爷,如今娘娘都有孕了,咱们何必再这么折腾,等几年不好吗?” “等几年?”齐父的声音阴沉冷厉,笑道:“从我齐家改姓至今,我们等了多少年了?” 齐母呐呐不语。 齐父站起,烛火在地上投射出他的身影,岣嵝诡异如鬼。 “我齐家,世代忠心耿耿。先祖在时,是齐国的兵马大将,陪先王四处征战,驰骋沙场,数次救先王于水火之中。”齐王回忆道:“当时天子式微,诸侯叛乱,先王与其他诸王一同攻入都城。先祖随军,开阵冲锋。天子有九鼎,诸侯混战,分而得之。那时齐国得二,卫国得二,郑国得二,燕国得一,楚国得一,剩下的最后一鼎,由先祖抢得,献于先王。以此大功,我齐家得以以国名为姓,跻身世家。” “但是不够!”齐父怒吼道:“我齐家立此大功,世代忠心,但为何自先祖之后,我齐家受人猜忌,屡遭打压,如今顶着个以国为姓的名头,在这里苟延残喘? 呵呵!别人看我们花团锦簇,其实是冷暖自知!” 齐父质问齐母道:“你说说,我齐家对这齐国、王上、百姓可有亏欠?上忠于王,下诚于民。如今得了个什么下场?” 齐母流泪道:“老爷,我知你心中委屈,可此事与女儿无关啊!如今她以身怀有孕,只要她平安生下孩子,有您帮衬,这个孩子一定可以夺去王位,到时……” “到时会怎样?”齐父讥笑齐母道:“齐王现在寿数几何,我的年岁有几何?” 齐父抚了抚胡须,感慨道:“现在的齐王,不像当初的几位王。他能从一众公子之中杀出重围,坐上王位…… 还有当年的姜后,如此惊艳之人,如今身影何在?” 齐父让隐在暗影中的人退下,说道:“咱们的这位齐王,眼里揉不得沙子,既然婕妤娘娘命苦,生于我齐家,就要受着我齐家的命。再说了,往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要当王的人,届时她就是王太后,有什么不好?” “老爷,这件事实在……” “够了,妇人之仁!”齐父怒叱:“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母亲,才会生出这样一个没用的女儿,入宫多年,若非我暗中使力,她尚且不知何时才能有孕。” “出去!”齐父斥责齐母道。 齐母哭哭啼啼出了房门。 “站住!”齐父喝止住齐母,“过几日借口探视进宫一趟,让娘娘安分点,别忍不住性子坏了大事,知道吗?” “是,老爷!” 第三十三章:透骨(三) 齐母掩面从书房出来,回到后宅,齐母左思右想,心下越觉得不安。 “张妈,小慈人呢?” “回夫人,小姐现在在廊下玩耍呢!”一个慈眉善目的微胖妇人撩起帘子走进来道。 齐母皱皱眉,低头思量了一下,心中暗下决定。 “张妈,随我来内室,我有事要吩咐你。” 张妈奇怪,转头吩咐了一下丫鬟照看小姐,跟着齐母进了内室。 “夫人,您找我是……?” “张妈,你觉得我齐楚氏,平日里待你如何?” 张妈不见半点犹疑,直接道:“当初老奴落难,孤苦一人被人欺凌之时,是夫人救了老奴。不嫌弃老奴卑微之人,待之以亲,如此大恩,老奴永世难忘。” “既然如此,那我齐楚氏想舍了这张老脸,仗着这份恩情,向你求一件事。”话音刚落,齐母转身跪下,张妈搀扶不及,只听见一声沉默的巨响触地响起。 张妈连忙对面跪下,开口道:“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您有什么事老奴都答应您,您快些起来。” 齐母摇头道:“张妈,今日的事,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是件可能要命的差事,只是我实在别无他法,只能向你求救,你要慎重回答,一旦答应了我,往后,可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张妈笑道:“夫人,您还记得您带老奴进府那天时,老奴曾经说过什么吗?您救老奴一命,老奴的命,自然就是您的。所以您的事,老奴应了。” 齐母听到张妈的话,双目泪流不止。二人曲腿坐地,张妈挽着齐母哭了好久,齐母才站起来,从梳妆台的暗格里拿出一些银票道:“张妈,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牢,千万不要忘记,知道吗?” “夫人您说!” 张妈的话引起齐母心中的悲意,她说道:“老爷他鬼迷了心窍,暗中做了一些不好的事,这事可大可小都是要杀头的,要是成了倒好,要是不成……” 说到这里,齐母把这些银票塞到张妈手中道:“我这里有些银票,你拿着这些钱带小姐出去避一避,等这件事过了再回来。” …… 【】 乌云遮明月,清风透疏林。 肖宅,肖林染的一众小厮轻手轻脚地抬着自家少爷,从院门走进来。肖林染烂醉如泥,酒气熏天。 “没人吧!” “没人吧!” 在后面拖住肖林染脖子的两个小厮悄声问前面的人道。 “废话,当然没人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六子没好气低喝了一声,接着道:“都给我小心点,要是磕到少爷有你们好看的。” “知道了,知道了,六子哥你快点走,我手都麻了。”一行人相互催促着,慢慢走到肖林染的院中。 “站住!”艰难地把少爷拖到房门口,刚要进门,几人背后响起一声威严的声音。 几个小厮警惕性顿起,连忙回头,匆忙间差点摔倒肖林染。 “老爷!” 肖父一身长衫,摸着胡子看向烂醉的儿子,不怒自威。 “又去外边鬼魂了?” 第三十四章:透骨(四) (大家,现在月初了,有没有兴趣给我投资一下呢?) 六子几人在旁边陪着笑,看着醉如一团烂泥的肖林染,肖父一彪怒气从胸口激升,愤怒道:“把这畜生给我弄醒!” “这……”六子犹豫,道:“老爷,少爷喝酒太多,恐怕……” “怎么,还要我再说第二遍吗?”肖父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看向六子,六子心中哀嚎道:“少爷,您自求多福吧!六子我实在是遭不住。” 在肖父的逼视下,六子认命的端来一盆凉水,对着肖林染兜头浇下。 “谁?谁敢泼本少爷?”肖林染被凉水浇下,瞬间恢复清醒,站起来跳脚道。 转眼看到拿着盆的六子,肖林染过去拳打脚踢道:“长了你的狗胆了,居然敢泼本少爷,嗯?谁给你的胆子?” 六子一边哀嚎一边拿着铜盆躲避,顺便示意肖林染往身后看,但肖林染只顾着打人,对站在身后的肖父恍然未觉。 肖父在后面看了个满眼,心中怒火愈炽,怒喝道:“够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听见肖父暴喝,肖林染这才发现一直站在身后的父亲。 转过来,肖林染随意扯了扯因为泼水而松垮下来的衣服,人模狗样地拱拱手对着肖父行了一礼道:“父亲怎么今日有这么好兴致,有时间来我这里走一趟?” 肖父怒不可遏,抬手就要往肖林染脸上招呼,却被肖林染偏头躲过,扑了个空。 转身躲过,肖林染嗤笑道:“父亲,您还是注意一下身份的比较好,这样打人,您也不怕伤着手。” 肖林染冰冷的话让肖父略略止了一下心中怒火。 二人沉默良久,肖父开口道:“回家后这几日,你一直都在外鬼混?” “父亲,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不再外边鬼混还能干什么?”肖林染松松垮垮地站着用小指掏着耳朵,道:“这里又不是我家,老在这待着容易碍着别人眼。” “这里怎么不是你家?”肖父气急。 眼看肖父怒气又起,肖林染的嗤笑声更大道:“行了吧,父亲,就肖家的这事,你自己应该心里明白,别再想着什么‘齐人之福’之类的。咱们心里明白,拎得清楚不就行了?干什么天天过来找不自在?” 肖林染讥讽的话一出口,肖父却没有生气,反而沉默许久,这才说道:“染儿,为父知道你是在怪为父,可是当年的事实在是……” “行了行了,父亲!”肖林染打了个哈欠道:“我现在可没空听您说以前的事,有什么话您快说,没事的话我就回去睡觉了。” 肖父被肖林染的话怼的哑口无言,过了会,肖父开口道:“这几日你就别再去外边鬼混,好好在家待着,过几日为父帮你走走门路,给你找个差事。” “我说算了吧!父亲。”肖林染站直叹气道:“您这几天还是消停点,别再胡乱晃荡,世道不太平。” 肖林染转身给肖父摆摆手道:“尤其是齐家,您可千万别上杆子去招惹,他们家的威风,过不了几天了。” 肖父面露思索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到肖林染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口,他开口问道:“现如今已是深夜,你出去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这宅子里太闷了,出去透透气。” 【】 肖林染没有带着六子几人,独自一人信步出了肖府,一路上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转过街角,肖林染一身湿漉,被夜风一吹,无端打了个寒颤。 大大地打了两个喷嚏,肖林染用袖子摸摸嘴,叹气道:“哎,莫不是受了风邪,千万别是如此,汤药可忒苦了!” 正垂头丧气时,肖林染身后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逐渐靠近。 肖林染下意识转头,却不料与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对上。 借着街上的灯光以及天上澄澈的月色,肖林染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几眼来人,半天才反应过来,失声道:“王姬殿下。” 此人打马经过肖林染已经有一段距离,离着不短的距离,本是不应该听见的,偏偏肖林染此次声音因为惊讶格外亮耳,再加上街上静寂,肖林染的“王姬殿下”四字一出口,前面经过的竹君身形一顿,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竹君调转马头,驾着马停在肖林染面前。 此时肖林染还没反应过来,待到反应过来时,看着一身广袖博袍、长发未绾坐在马上的竹君,脸色略有些微红道:“草民见过王姬殿下。” 竹君左右看了肖林染几眼,这才把这个狼狈不堪的肖林染与前几日遇见的人对上号。 看着肖林染尚且湿漉的衣发,竹君心中好奇顿起,她问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许是腹中的酒气尚未散尽,听见竹君发问,肖林染不知为何心中陡然起了几丝无端怒气,反问竹君道:“敢问王姬殿下,您又为何在此啊?” 竹君一愣。 【】 一个时辰前,竹君让人唤来舞师。 已是半夜,竹君却不知为何心烦意燥无法入眠,想起舞技课已经许久未上,便借势唤来舞师习舞。 换上常服,素手执起折扇,竹君在花厅之中翩翩起舞,广袖招摇之时,不知拂过多少花萼。夜风穿堂而过,带起厅中飘摇的落花。 一曲舞毕,舞师靠近竹君仔细为她指点舞姿中的错漏。 竹君起初还能听得几句,不想时辰越久,心中愈加烦躁。 斥退舞师,竹君也不换衣,走出花厅看着天上明月,长呼长吸几口清凉的夜风,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心中突然起了夜游的心思,从马厩骑上马开了宫门就打马而出。 骑着马小跑在无人的街道上,竹君心中的烦躁略有消减,正要想着绕路返回宫中,却不想在路上遇到了前几日见过的肖家少爷。看着肖林染那一身狼狈的湿漉,竹君心中未免好奇,开口问他道:“你为何在此处?” 本是一句普通的问话,竹君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却不想这句话似是挑动了肖林染心中不快,他气冲冲反问道:“敢问王姬殿下,您又为何在此啊?” 竹君一愣,心中却升起一阵好笑,她揶揄道:“怎么?听肖郎君这句话的意思是,本宫没有资格来这里吗?” 第三十五章:透骨(五) 肖林染借着剩下的一点酒意道:“王姬殿下怎么会没资格来这里呢?这里可是齐国的王都!” 一边说,肖林染一边摸索着从后腰处的腰带处抽出折扇,耍着帅,略显滑稽地打开扇子扇了扇脸,说道:“只是草民奇怪的是,贵为王姬殿下的您,怎么会和草民一样,无家可归?” 竹君听到这句话,冷笑一声,握着马鞭的手暗中握紧,对准肖林染泛着醉红的脸狠狠甩了一鞭。 肖林染双目圆睁,看着那一根袭向眼前的黑影,下意识头往后仰,狼狈地摔倒在地上,躲过这一鞭。 跌坐在地上,身上湿漉的衣服沾满灰尘。肖林染一身冷汗,无力的团坐在地上,神识这才清醒过来。 “清醒了?”竹君高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肖林染,淡淡道。 腹中的最后一点酒化作冷汗排出体外。 肖林染坐在地上定定神,支撑着站起,对着竹君拱拱手道:“多谢殿下宽宏大量,饶恕草民不敬之罪。” “你这人倒是奇怪,本宫可还没说要赦免你不敬之罪,现在居然就已经敢谢恩?”竹君把玩着马鞭,双眼阴恻恻的,好像下意识想再向肖林染甩一鞭的样子。 听到竹君问询,肖林染笑道:“依着殿下的脾气,若是头一鞭子没有打死草民,那么就说明殿下没有杀草民的心,殿下宽宏,草民自然要谢恩了!” 竹君催促马匹靠近肖林染,按下紧握长鞭的素手,用鞭子挑起肖林染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道:“你这个人倒是奇怪,前几日面对本宫,怎么不似今日这样处变不惊,侃侃而谈?” 肖林染正要开口,竹君却收回长鞭道:“算了,本宫心情不好,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肖林染无辜地合上刚刚张开的嘴,有些无奈地看向竹君。 “你为何这么晚出来?” “……” “为什么不出声?” “殿下说不想听见草民说话?” 竹君:“……!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家中太过烦闷,出来透透气。” 肖林染回了一句,语气不再像以往那样毕恭毕敬,像是与一平辈友人交谈一般。竹君满意他的语气,又问他道:“如今这个时辰,可有玩闹的地方?” “有啊!像那花间酒肆就是上好的玩乐之地……”肖林染在竹君的逼视下讪讪的笑了笑,又说道:“那殿下想去哪里玩耍,您告诉草民一声,草民也好有个章程啊!” 竹君想了想,道:“本宫现在饿了,你先找个吃饭的地方。” “那这好办!”肖林染拍手道:“今日正好有灯会,咱们可以先去十三巷子里吃饺子,再去灯会逛一圈。殿下,不是草民吹嘘,草民在京城吃了这么多年,唯独牛家的饺子百吃不厌,就是草民离京之后,也时不时回想这饺子的滋味呢!” 竹君觉得不错,挑眉道:“带路!” “哎!好好好!”肖林染狗腿地笑了笑,小跑地向前走了几步。 走了没几步,竹君轻轻策马跟上肖林染,不过须臾便超过肖林染许多。 肖林染看着远去的竹君苦笑,不过一会,竹君打马回转,皱着眉嫌弃地看了看肖林染一身的狼狈,最后无奈叹了口气,朝肖林染伸手道:“上马!” 看着面前的素手,肖林染有些迟疑,道:“殿下,这怕是有些不好,草民一身泥泞不说,这男女之间也应当……” “本宫不想再说第二遍。” 肖林染立马识趣地握住竹君的手,任由她把他拽到马上。 坐在竹君身后,两人间只隔着薄薄衣衫。闻着竹君身上的淡淡花香,肖林染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尽可能地拉开自己与竹君的距离。 “如果你不想掉到马下去的话,最好靠近一点。” 肖林染亡魂大冒,连道不敢。 竹君也不多说,双腿一夹,甩了一鞭子加快了速度。 肖林染被陡然加快的马速吓了一跳,可惜他僵直坐在马上,不能动弹,被惯性一带直直向竹君靠了过去,惊慌间犹记得与竹君保持距离,双手握拳束在身侧。 竹君心中恶趣味地加快马速,本想着吓一下肖林染,不想此人看着轻浮,禀性倒是不错,心中暗赞时,一颗脑袋不知何时砸到竹君颈肩处。 滚烫的温度贴近竹君颈间,竹君浑身一僵,心跳加速。 此时肖林染的额头紧贴竹君脖子上的皮肤,感受着温暖的滑腻感,肖林染心中一跳,暗暗叫苦。 两人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在的情况,竹君窘迫间放缓马速,肖林染僵着背坐直身子,咳了一声。 竹君不自在的抖抖肩,往前坐了坐。 过了一会,竹君开口问肖林染道。 “往那边走?” “啊?”肖林染此时还在惴惴不安中。 “本宫问你往那边走,那个饺子铺。”竹君气道。 “哦哦!”肖林染连忙回道:“前面右转。” 竹君依言调转马头。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骏马不断前进,眼前逐渐明亮,耳畔的嬉笑喧闹之声也逐渐变大,就在两人即将进到前方街道时,肖林染犹豫着开口道:“殿下,有些话,草民不知当不当说!” 第三十六章:透骨(六) “不当说就闭嘴,没看见本宫现在心情不好吗?”竹君心里紧张,头也没转。 “那草民的话还是当说罢!”肖林染苦笑,道:“殿下,前方是市井之地,您这身衣服过去,怕是有些不妥!” “不妥?”竹君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一身广袖博袍,撩起几近垂至地面的衣襟,尴尬道:“那该如何?本宫出门仓促,并未带随侍,金银之物就更不用说了!” 肖林染摇头笑了笑,迈步下马,走到马头前拽住缰绳道:“殿下不用担忧,且先随草民走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竹君好奇。 “殿下去了就知道了!”肖林染左右张望了一下,牵着马头往前方灯会的一个角落处走过去。 竹君自小长在宫中,虽然曾经多次出宫看望东阳公,但像来参观如此热闹的灯会却是第一次,一路上过来双眼应接不暇。 “肖林染,那是什么?”竹君指着远处的一处热闹摊子问道。 “那是花灯摊子,专门卖花灯的。” “那个呢?” “那是套圈的。” “那那个呢?”竹君对这灯会上所有她未见过的东西好奇不已。 肖林染无奈,只能按捺着性子屈服于竹君的淫威之下,一个一个给竹君解释。 正在说话间,肖林染牵着马停在一家小商铺之前,商铺开在街道末尾处,十分简陋,只一盏红皮灯笼红彤彤亮着照亮门前。 竹君潇洒地跃下马,问肖林染道:“这就是你要带本……我来的地方?看上去与其他店铺没什么不同。” 肖林染笑而不语,抬手撩开帘子躬身示意竹君进去。 竹君迈步而入,初时眼前的黑暗散去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整齐有序、琳琅满目的成衣店。绕过吊在头顶的裙摆,竹君稍往里走了走,停在了一排挂满成衣的衣架前。 “这么小的店,却原来是另有乾坤!”竹君感叹,下意识伸手拂过衣架上那一排衣服。 “挑一件喜欢的衣服吧!小妹!” “小妹?”竹君奇怪,但看到从后面出来的衣店老板反应过来道:“这里衣服太多,挑花了眼,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你觉得哪件衣服好看?”竹君问肖林染。 肖林染在衣服堆中仔细挑选了一番,递给竹君一身赤色束胸百褶裙道:“你肤色白皙透亮,穿红色最合适不过,这件怎么样?” “公子真有眼光,这位姑娘是令妹吧!穿红色最衬令妹了,再配上小店的零花带小心这么一装扮,那可真就不知有多好看。”衣店的老板抽出一条红色用银线绣织的发带,笑眯眯道。 肖林染递给竹君的这条赤色束胸百褶裙以纱绸制成,裙裾绰绰,衣领小巧,能够衬的人脖颈修长。 竹君看了看这条裙子,又摸了摸,很是满意,但又可惜道:“这条裙子不错,可惜,我不能穿!” “老板,有没有青色素雅一点的衣服?” 老板收回发带,连声道:“自然是有,自然是有!” …… 在衣店折腾一番,待到出来时,两人俱是一身新衣新鞋。 肖林染换下一身脏衣心中很是欢喜,抚了抚袖子,似有想起什么,大声哀嚎了一句。 “怎么了?”换好衣服,正准备要好好逛一下灯会的竹君被肖林染一声惨叫吓到,她问他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肖林染懊恼道:“我的折扇不知丢到何处了!” 原来如此,竹君不在意道:“不过一把扇子而已,等回宫后本宫再送你一把新的。” “可是那把是草民自己画的,草民最是喜欢……”肖林染对上竹君冰冷的双眼,连忙赔笑道:“这就走,这就走。” “慢着!”竹君叫住肖林染,不自然地咳了咳,别扭地指了指前方的小吃摊子道:“那是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肖林染怎么会不知道其中深意,认命地从荷包中取出碎银,肖林染买了一包摊子上到底吃食递给竹君道:“殿下,这是龙须酥,用糖做的,您尝尝?” “龙须酥?为何叫这个名字?”竹君好奇得看着肖林染手中的糖,看着一块洁白的面团被轻轻抖开,化作丝丝络络的糖丝,惊奇道:“这个是糖?” 听到这话,肖林染再也忍不住问道:“殿下,这宫中的膳食总不会比不过宫外的吃食摊子吧!草民怎么感觉您什么都没见过!” “不是感觉什么都没见过。”竹君摇头道:“而是确实什么都没见过。本宫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在宫中长大,宫规严苛,少有能够出宫的机会,本宫靠着探望外公才得了几次游玩的时机,但也只是略略转几圈,一到时辰就要回到宫中。前几日本宫遇见你那次,就是本宫掌管凤印,有些许权力之后第一次没有限时的游玩,可惜……” 竹君叹道:“可惜上次带着十四十六一同出宫,路上光顾着照看他们两个了,没有玩的尽兴。” 肖林染不知为何心下起了一点酸楚,他说道:“殿下若是觉得上次没有尽兴,那这次草民陪殿下好好游玩一次如何,今日的灯会虽小,但是想来玩的尽兴已是足够了!” 竹君没有回答肖林染的话,她此时正看着手中的龙须酥,不知该如何下嘴。。 犹豫许久,竹君用两根手指捏起一点糖须送入口中,感受着嘴中逐渐化开的甜蜜,竹君眯起眼睛,笑道:“肖郎君,这小摊上的龙须酥已是如此美味,你说的那家饺子店,本宫现在更是心向往之了。” “既然殿下心向往之,那草民现在就带殿下过去,如何?”肖林染下意识想要拿出扇子装个潇洒模样,却不想抓了个空,最后只能尴尬地抓抓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头前带路!”竹君一口闷下一块龙须酥,含糊不清道。 第三十七章:透骨(七) (有没有人给我投资一下下啊?求一下投资嘛!) 一边吃着龙须酥,竹君一边被肖林染七扭八拐地带到一处温馨小店的前面。 小店真的是小店,窄窄的房子里只容纳的下两桌四椅,门口的布篷下,两口热锅在冒出腾腾热气。 “牛婶,今天有饺子没?” 肖林染熟络地笑着走过去,他脸上的笑容温煦又陌生,看的竹君稍微一愣。 牛婶回头一看,开心道:“哟,肖少爷来了啊!老头子,快快快,把火升起来,肖少爷来了。” 一个高大敦厚的老汉走出来,他用围裙擦擦手,笑道:“肖少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怎么?这次还是老样子?” “当然是老样子了!”肖林染笑着回了一句,转头问竹君道:“你想吃什么?” “这位是?”牛婶两口子看到肖林染身后的竹君,奇怪道。 “哦?这是我远方的表妹,这次回京与我一同来的,今日不是有灯会吗?带她出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啊!”牛婶两口子看向两人的笑容有点促狭。 这两口子莫不是以为…… 肖林染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道:“咳,你想吃什么?” 竹君打量了一下小店的陈设,迈步走了进去,坐下后,道:“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也不知道,全按你的意思来吧!” 肖林染点点头表示了解,坐到竹君对面。 “那就还是按老样子来,牛叔,麻烦你了!” “好嘞!”牛叔站在门口吆喝一声,牛婶端着一个硕大的铜皮茶壶和两个粗瓷碗进来。 “肖少爷,你们两个先暂且喝点枣茶,饺子一会就上。” 说着,牛婶沏了两碗满满温热的枣茶放在两人面前的桌上。 待到牛婶出了门,竹君小声问肖林染道:“这茶滋味如何?” 肖林染奇怪道:“殿下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着端起来吨吨吨一通牛饮。 竹君不屑地斜了一眼肖林染,小心地端起碗,犹豫了半天,试探着小心啜了一口。 与想象中粗糙的味道不同,沁入舌尖的味道清甜却不腻人,带着一股枣子特有的香味,融入温水中,在嘴里柔柔地打了个转,直直进到喉咙里。 竹君咽下嘴里的枣茶,咋咋嘴,赞叹道:“这茶的味道不赖,怎么做的,回去本……我也让人做做。” 肖林染闻言心中得意,刚想拿起扇子装装帅气,手伸出来才想到扇子已经丢了,放下手讪讪道:“殿下,这茶还是在此处喝比较好,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粗茶,换了地方,反倒不美了!” 竹君又饮一口,也不回话,反问肖林染道:“你就这么喜欢扇扇子吗?这一会已经看你伸了无数次手了!” 肖林染叹气道:“这是自然,折扇如吾身,无扇不得自在。” “倒是好笑!”竹君碗中的枣茶已经喝完,她伸出手端起肖林染的茶碗把碗中茶水尽数倒入自己碗中,一边倒一边说道:“我见过以茶自喻的人,也见过以水的人,像你这样以扇自喻的人,倒是第一次见。” 肖林染被竹君的强盗手段弄得有点懵,看到竹君要喝茶,他连忙说道:“殿下,这茶不洁,草民还是帮您再要一碗吧!” “不必!”竹君拒绝道:“我再饮一口便好,再多反而不美!” 饮尽碗中茶水,竹君看向对面的不自在的肖林染,说:“我刚才的问题,怎么不回答?” “啊,啊?”肖林染反应过来,笑道:“殿下,只是个人喜好而已,没什么可说的!” 竹君看了一眼肖林染,不再说话。 恰在这时,从门外飘进来一股面食特有的香气,牛婶端着一大盘圆鼓鼓的饺子走进来,“砰”地一下放在桌上。 “肖少爷,饺子上来了,快承热吃。” 第三十八章:透骨(八) 学着肖林染的样子,竹君在自己的小碟子中倒好香醋辣椒,拿起筷子就对准盘中的饺子。 过了没一会。 “这饺子是我的,不许吃。”竹君用拿筷子的手隔开肖林染的手道。 “这么大一盘,你能全吃了?”肖林染不满道:“松手,这是两个人的分量。” 竹君横惯了,听到肖林染要抢,心中不知怎么居然有些高兴,右手筷子捏紧,左手把盘子一拽就拽到自己面前,同时开口说道:“这些是我的,怎么?要抢吗?” 肖林染筷子夹了个空,听到竹君这么蛮不讲理的话,“当”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 “好好好,我不抢成了吧!” 竹君得意,正要得意洋洋一番,不料肖林染突然出手,直接把盘子端起来移到自己面前。 “我看是你的胳膊长还是我的胳膊长?”肖林染端着盘子左躲右闪着竹君不断伸过来的手,气她道。 半天争抢不到,竹君怒视肖林染。 “你敢跟本宫抢?” 肖林染败下阵来,从心地把盘子递过去,道:“殿下,你……你吃吧!我不抢了!” 竹君冷着脸拿起筷子继续吃,肖林染低下头,拿在手里的筷子都透出几分失落。 吃了几口,竹君别扭地咽下嘴里的饺子,不自在地把盘子推过去,道:“你……也吃吧!” “啊?”肖林染抬头,却看到竹君躲着他的目光,拿着筷子低头吃东西。 肖林染轻笑一声,伸手夹了一个饺子,送到嘴边,却不急着吃。 “殿下,有没有人说过您像个孩子?” “像个孩子?”竹君听到肖林染的询问,自嘲道:“本宫今年十三岁,也还算是个孩子吧!只是在宫里待久了,自己都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个孩子。” 竹君说这话是眼中闪过的一抹稍纵即逝的悲意被肖林染看入眼中,他却不宽慰竹君,反而问竹君道:“殿下悲伤什么?殿下已然比有些人幸运多了,至少想要的东西,触之可及。” “哦?为什么你会这么问?”竹君对肖林染的这句话十分好奇,她放下筷子,看向肖林染。 肖林染不与竹君对视,低着头捏着筷子道:“至少殿下是齐国唯一的嫡出王嗣,有着至高无上又无人能比的地位,有着这样的地位,想要什么,不是更加容易吗?” 肖林染的话引得竹君一阵发笑,笑够了,竹君继续拿起筷子吃饺子。 肖林染看竹君不回答,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很快吃完饺子,到小店门口与牛婶二人告别。 “肖少爷,你们两位以后要再想吃尽管来,我这小店一直开着。”牛婶两口子招呼道。 “好好好,那牛叔你记得把枣茶煮浓点,我这表妹最喜欢喝你家的枣茶了。” “那感情好,下次煮茶一定多放几个枣子。”牛婶笑呵呵道。 【】 离开小店,肖林染带着竹君来到了热闹的街道,竹君笑着左看右逛,街道两旁的小摊几乎全被她逛了一遍。 在街道拐角处一处买花灯的地方,竹君停下来,看着小摊上五颜六色的花灯。 “姑娘,要买一个花灯吗?”小贩笑道:“我这摊子上的灯可是这条街上最好的,您要是喜欢挑一个去河上一放,保管三天都不被水浸湿。” “放到河里?祈福吗?”竹君拿着一盏青莲花造型的花灯,奇怪道。 肖林染过来道:“这个我买了!” “谢谢这位爷,谢这位爷。”小贩喜笑颜开,同时不忘给竹君指示方向道:“姑娘,要是想放灯就去那边,那儿河滩浅,放灯最安全了。” 竹君拎着拿盏青莲灯笑道:“店家的手艺不错,不过你怎么不给你买一盏?” 肖林染回道:“骗人的东西,我不用!” 竹君摇头笑道:“那便骗一骗本宫吧!肖郎君,河滩在哪?以往本宫也没来过,带个路可好?” 肖林染躬身笑道:“那就请殿下这边请。” 【】 两人混在人群中,竹君点燃蜡烛,小心将灯放在河中,看着那盏青莲灯泛着烛光远去,肖林染问道:“殿下许了什么愿?” “什么愿都没有许!”竹君看着灯幽幽道:“本宫也不信这个,本宫只信自己。” “那殿下为什么还要放灯?”肖林染奇怪道。 “本宫放灯,只是想告诉肖郎君一件事。” 竹君笑着看向肖林染,道:“一件肖郎君刚才问本宫的事。” “你刚才问本宫,已然身居高位,所想所得均可触手可得,还为何有悲意。本宫的答案,就在这河畔。” 肖林染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解道:“草民在这里除了看到嘈杂的人群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些人群就是本宫想要郎君看的。”竹君撩起裙摆坐在河畔的石头上,看向河对岸正在嬉戏玩闹的一群少女道:“诸国中,唯我齐国风气最开,妇人女子出门不必遮面,行走城中,亦可见闺中女子嬉闹。但……也只有如此了。” 竹君闲闲地撩着裙摆玩耍,淡淡道:“本宫是母后所出,齐国唯一的嫡出子嗣,但那又怎样呢?本宫是女子,身为女子,又是宫里的女子,本宫一不能干涉朝政,二不能随意亲近兄弟姊妹。本宫的身份。非但未曾为本宫带来便利,反倒让本宫在深宫之中比别人更加如履薄冰,心惊胆战。说来可笑,直到今日,本宫才窥得一线生机,使了些下作的手段,得了如今些许的自在。肖郎君,你羡慕本宫身居高位,殊不知本宫亦羡慕你生而为男。生而为男,已经比本宫多了无数的可能了。” 肖林染听着竹君的话缄默不言,耳畔人声嘈杂,他听见竹君最后一句话。 “肖郎君,你说像本宫这样,既高贵又卑贱,是不是很可笑呢?” 第三十九章:透骨(九) (大家,要不要投资加评论一下下呢?实在是有点惨!) 黎明将至,竹君辞别肖林染,跨上骏马,向宫中疾驰。 入得宫门,没等下马踩到实地,门后一个阴影窜出来,一把拽住马头处的缰绳。 竹君抬头,元疍瘪着嘴,气冲冲地拽着马头看着她。 “哟,这是谁欺负了元公公,告诉本宫,本宫帮你出气!”竹君一边笑着一边跃下马。 “还能有谁?主子明知故问,您为什么出宫不带奴,是不是在外边偷吃好吃的了。”元疍怨气冲天,嚷嚷道。 与此同时,荣娘从旁边走过来,抱怨道:“殿下,您一晚上去了什么地方?身边也不带个人,幸亏您这会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奴都要禀告王上差人满城去找您了。您的衣服怎么也换了,奴记得您出去的急,身上也没带银两,哪来的钱买的衣服?您饿不饿,要不要奴传膳?您累不累,要不要……” 竹君抬手打断荣娘的话,道:“好了好了,荣娘,本宫什么事都没有,好的很。” 说着,竹君拿出一包龙须酥和一只发簪递给元疍和荣娘道:“本宫出去顺带帮你们买了礼物,看喜不喜欢?” 竹君手里的龙须酥瞬间被元疍抢走,荣娘不屑地斜了元疍一眼,先给竹君行礼,然后才高兴地从竹君手中接过发簪,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安抚住这两个怨气满满的家伙,竹君终于能清净一点。 一行人缓步回到宫中,站在宫门处,竹君想起什么,唤荣娘道:“荣娘!荣娘?” “什……什么!”荣娘含糊不清地声音从身后响起,竹君奇怪地回头,看清身后的情况后满脸的无奈。 荣娘和元疍此时满嘴的白面,元疍更甚,直接糊了满脸。两人嘴里嚼着龙须酥,手上也不闲着,抢得不可开交。 “好了好了,不过一点糖而已,要是想吃本宫下次再买给你们不就成了?”竹君没好气道。 “主子!”元疍嘴里包着糖,含糊不清地哭诉道:“主子,荣娘她明明有礼物还要抢我的糖,她太过分了!” “是,她太过分了。”竹君哄小孩道:“本宫帮你好好罚她,罚她中午不能吃饭怎么样?” 不能吃饭在元疍看来简直是无法忍受的刑罚,他立马点头表示同意,同时一脸得势的看向荣娘,使劲“哼”了一声,宝贝地捂着自己剩下的龙须酥离开了。 竹君无奈道:“你知道他什么脾气,怎么还去惹他?” 荣娘笑嘻嘻道:“逗逗他嘛!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宫里确实无趣,但也不用抢他的吃的!”竹君没好气道。 荣娘朝竹君讪讪笑了一下,看了看天色,拍拍手上的糖粉,道:“主子,时辰也不早了,等会妃嫔过来请安,奴帮您梳妆吧!” “不用了!”竹君摇头道:“去告诉妃嫔,今天不用过来请安了。” “这是为何?”荣娘奇怪,伸手扶着竹君走进殿中,问道。 “本宫今日心情好,不想见她们败了兴致。”竹君进入内殿,在荣娘的服侍下脱去衣裳,换上了宫中的常服。 “对了,过会你去把舞师叫来,本宫昨夜舞技才学了一半,今日就补上。” “主子,您歇一歇不好吗?”荣娘一边抱怨一边把竹君扶到梳妆台前,解开竹君的发髻替她梳发道:“您一直这么急着学这个学那个,奴就不明白了,咱又不是没时间,宫里的时间多得都打发不过去,您为什么非得要赶着学东西,怪累人的。” 竹君听着荣娘的抱怨,温煦一笑道:“学本事哪有嫌多的?现在你看着时辰多,等往后你遇上难事了,看你还有没有闲心抱怨时辰多。” “还有啊!”竹君对着镜子里的荣娘的脸笑道:“你有时间抱怨,还不如先把你的嘴擦擦,这么大人了,吃东西还往脸上蹭。” “脸上?”荣娘不解,抬头往镜子里张望了一眼,惊呼道:“什么鬼!” 荣娘丢下梳子去旁边擦嘴,竹君用发带挽好发髻,插了几只小小的银铃细钗固定。 “荣娘,昨夜本宫去宫外玩,看到有灯会,十分热闹。京城不是只有上元节的时候才有灯会吗?什么时候起又有这个灯会的?本宫怎么不知道?” 擦完嘴回来的荣娘解释道:“主子,您弄错了,这个灯会和上元节时候的灯会怎么能比?” 荣娘扶起竹君,奉上热茶道:“上元节的灯会是普天同庆,您昨晚遇见的灯会是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有点小灯会。” “哦?初一十五都会有吗?”竹君听到荣娘话里的关键词。 “当然了!”荣娘眼珠一转,道:“主子,要不下次您带奴一起出去吧!您身边有个使唤的人跟着也安全不是吗?” 竹君神秘一笑,道:“下次再说。” 荣娘泄气,不满地出去传唤舞师。 第四十章:透骨(十) 舞师跪在地上,竹君高坐榻上,闲闲地问道:“本宫现如今的舞学得怎么样?可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殿下的舞如今学得已经算是登堂入室,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殿下的了!” “如此,倒要多谢舞师了!”竹君素手轻轻用碗盖擦了一下杯口道:“不过本宫这个人向来谨慎,就再多问舞师一句,本宫的舞技,真的是可以登堂入室的了?” 跪在地上的舞师不知道竹君话里的深意,迟疑道:“殿下的意思,奴有些不懂,不过依奴所见,殿下如今腰肢细软,起舞如腾云,舞姿绮丽炫目,确是算得上登堂入室的!” “那本宫的舞技,算得上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吗?”竹君又问。 “这个……”舞师为难道:“殿下的舞虽然好,但到底不是专精此项,要是和世上顶尖的舞师比,且不说善舞的楚人,光是齐国的舞师,就已经有好几人比殿下……” 竹君手下一顿,茶杯放在桌上重重响了一声。 舞师心中一颤,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舞师,本宫素来好强,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如今你告诉本宫,本宫习舞多年,舞技虽然已经登堂入室,但与世人相比,却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竹君冷笑一声道:“本宫很不满意!”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舞师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委实是奴技不如人,教不了殿下好东西,还望殿下恕罪,还望殿下恕罪!” “怕是不然吧!”竹君的话淡淡的,不复刚才满是怒意。 “能在这宫中任职,必是能有一技之长。你能告诉本宫,你的一技之长是什么吗?” 舞师听到竹君询问这个,心中惧意更深,额头冷汗凛凛。 “殿、殿下,奴只是宫中一个小小的混吃等死的舞师,侥幸被召入宫中教习殿下习舞,技艺实在泛泛,委实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舞技,还望殿下明鉴。” “是没有?还是不敢?”竹君踱步停到舞师面前,舞师看着竹君脚面上的精致绣花,听她说道:“你能在本宫面前述职,根脚自然是经过一番调查的。” 舞师心中的最后一点侥幸被竹君的话打断,她不住地磕头求饶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真的……” “本宫对你的事没有兴趣,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竹君过去勾起舞师的下巴,道:“但是本宫意外得知,你会一支已经失传了的舞,叫什么……凌波舞,是不是?” 舞师惊慌之下双目含泪,现在被竹君勾起下巴,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奴……奴确是会那支舞,只是……只是那只舞是残舞,配不上殿下的身份。” “那本宫也要学!” 竹君靠近舞师,两人双目对上,舞师的耳畔响起竹君温柔的声音,宛若恶魔的低语。 “本宫知道你瞒着这支舞的原因,也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想靠着这支舞给你自己搏一个前程。” 舞师瞳孔震动,看着竹君说道。 “本宫可以帮你。” 【】 肖林染站在无人的路口,看着初阳东升,感受着身上的温度逐渐变得温暖。 “主子,都早上了,咱们回去吧!”找过来的六子小心翼翼道。 “六子,你觉得今天的太阳怎么样,暖不暖和?” 六子搞不清楚肖林染的意思,他奇怪道:“主子,这夏天的太阳有什么暖不暖和的?这到正午都能晒得人脱皮了!” “是吗?可是本少爷怎么觉得这夏天的太阳还比不上昨晚的月亮暖和呢?昨晚的月亮可是照的我骨头都暖和了!” “骨头都暖和了?”六子不信道:“主子您就吹吧!” 六子明显不信,道:“哪有月亮比太阳暖和的?还照到骨头上!” 肖林染招呼六子回去道:“知道你不信,没关系,你主子知道就成了。” 肖林染背着双手踱步回家,口中高喊道:“凉月虽寒,透骨却暖。凉月寒,透骨暖!哈哈哈……” ………… (今天我打开作家后台码字的时候,发现收藏数少了一个,当时我的表情是这样的(●—●)。朋友们,你们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好不容易写到现在,就在昨天的时候收藏数达到了50,我还开心的跟舍友显摆,结果……下午变成了49,这算什么?这算是大衍之数五十,遁去其一留四十九吗???_??朋友们,半妞现在临近毕业,更新确实有些不及时,再加上这本书有点慢热,但是真的有好好更新的,所以半妞能不能在这里卑微的恳求一下,不要随意删书好不好?就当是日行一善,可怜可怜我好不好?(??????_????)??) 第四十一章:狠毒(一) 目送舞师离开,荣娘抱怨道:“主子,您是不是一晚没睡眼睛不舒服,宫里那么多人,您怎么偏偏看上她了?她除了会跳个舞还能干什么?” 竹君靠在椅背上,说道:“胆子变大了,居然敢编排本宫了?” 荣娘立马讪笑道:“怎么能啊!奴可没那个胆子。” “你有那个胆子!”竹君撇撇嘴,伸手示意荣娘扶她起来。 “你这个妮子啊!别仗着本宫宠你就胡言乱语,出了涤蕊宫本宫看谁还让着你!” “是是是,主子教训的是!”荣娘连声答应,“不过现在咱们去哪?主子,您都一晚没睡了,咱回去歇一会呗!” “等会再歇,这会咱们先去库房找个东西。” “找东西?”荣娘不解道:“主子您要什么奴帮您找来不就行了,怎么还亲自去?” “不一样,这东西是本宫准备送人的,要庄重一点。” “送人,送什么?送给谁?” “本宫记得母后的东西里有一把珍宝扇,等会去找出来,本宫要送人!至于要送的人是谁,你以后会知道的。” “珍宝扇?”小气鬼荣娘不乐意了,她道:“主子,您真是的,要送人也可以送其他的东西,为什么偏偏送娘娘留下来的珍宝扇。您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娘娘拢共留下来多少东西?茶壶茶壶让您送给王上,这奴就不说了,现在倒好,您把珍宝扇要送给一个没见过的姑娘,您真是……” “打住,谁跟你说本宫要把扇子送给姑娘了,本宫要送的是一位郎君。” “郎君?”荣娘嬉笑道:“主子,这扇子您恐怕送不成了!” “什么意思?”竹君奇怪,转过身看向荣娘。 “您那个扇子虽然珍贵,但那是女子用的扇子,要是送给以为郎君的话,怕是有点不礼貌!” 竹君反应过来,明悟道:“你这丫头说的对,这倒是本宫疏忽了。” “不过殿下您要送的那位郎君是谁啊?”荣娘贼兮兮地靠过来,贼眉鼠眼道。 竹君没好气道:“荣娘——?” “是是是,奴错了!奴错了!”荣娘立马低头敛眉做乖巧状,“主子咱现在还去库房吗?” “去!既然珍宝扇送不成,那就找其他的扇子,本宫就不信库房里这么多东西就没有其他的扇子。” “是!” 【】 库房中,竹君远远站在架子前面,指挥着荣娘来来回回的乱窜。 不一会儿,荣娘端着几个锦盒,喘着粗气来到竹君面前道:“主子,您就别催了,这库房里能有的扇子奴都给您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搬到前厅去吧!”竹君看了看荣娘手里的一堆锦盒,满意道。 闲闲地甩着手帕扇着风,竹君优哉悠哉的回了前厅,身后荣娘灰头土脸的抱着一堆锦盒,小声嘀咕道:“还说什么要亲自找显得庄重,到最后还不是我来找。” “荣娘啊,说什么呢?” “没什么,奴……牙疼,活动活动腮帮子。” “牙疼比较难忍,这样吧!等会回去让元疍帮你拔个牙吧!他力气大,你受的苦也少点。” “……主子,奴错了!” “错哪了?” “哪都错了!” “回去拔牙!” “奴错在不该管不住自己的嘴,到处胡言乱语。还经常仗着您宠爱奴不知道进退……” 荣娘喋喋不休说了半天,直到实在想不出什么后,才小心地抬头偷看竹君。 竹君背对着她,淡淡地从嘴唇里吐出两个字。 “不错!” 竹君的一番“恐吓”让荣娘一路上乖巧了许多,两人来到前厅,元疍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吃松子,两指轻轻一捏就剥出一粒完整的松子仁,桌上的小碟子里已经攒了不少。 惹不起主子还惹不起你了?荣娘心里嘀咕一句,把主意打到了元疍剥好的松子仁上。 可怜的元疍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剥好的果仁已经被人惦记上,看见两人进来乖巧地站起来给竹君让位,还帮荣娘把东西搬到了桌子上。 第四十二章:狠毒(二) (感谢“我乃龟仙人”和“梦锦旭”的打赏!感谢“斜日里的一枝花”、“无愁无羡”一直以来的推荐。快到十万字了,还不知道审核能不能过,不过先感谢一下给过我帮助的朋友,真的非常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帮助。) 荣娘低眉顺眼的帮竹君把锦盒打开,把扇子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竹君一个一个打开仔细看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僵滞。 迟钝如元疍也终于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脸色,元疍很明智的没有凑到荣娘跟前去,反而是端着自己的松子碟凑到了竹君面前。 竹君头也没抬。 “凑过来干什么?本宫叫你做的事情做好了?” “早做好了!”元疍往嘴里扔了个松子道:“奴打听过了,王上这几日事务繁忙,是因为前几日暴雨,南地的涝灾加重,朝堂议事准备差人过去赈灾。” “哦?赈灾?”竹君感兴趣抬头,一双杏眼从水墨扇上露出,明亮如电。 “赈灾的人是哪位朝臣?” “不是朝臣!”元疍摇头道:“是三公子。” “公子琦?”竹君轻笑道:“本宫说怎么上次一事之后不见公子琦踪影,还道他转了性子,原来是有事情绊住他了。” “不过……”竹君迟疑道:“若是这样的话,事情倒是有点难办!” “不止三公子一个人。”元疍说话大喘气道:“还有六、八、九、十公子,京城里能算的上的公子王上全部都安排到南地去赈灾了。” “这样啊!”竹君似笑非笑,随手撇下手里的扇子,轻笑道:“如果是公子琦一人事情倒还有些难办,若是他们几人都去,事情就好说了,看来本宫这位父王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哎!本宫闲了这么久,终于有事要做了!” 竹君心中高兴,站起来在殿中轻快地转了两圈,荣娘憋了半天再也憋不住,看着竹君心情好她小心试探着问道:“主子,什么叫三公子一人事情不好办,公子全都去事情反倒好办了?” “当然是因为本宫这些王兄的禀性!”竹君心情好也不再“欺负”荣娘,她笑着解释道:“公子琦志大才疏,本是中人之姿却自认天纵奇才,再加上在宫里长大自小被人哄着,性格更是张狂,但他有一点很好。那就是——胆小。” “胆小?”元疍不明白竹君的意思,低声复述了一遍。 “公子琦虽然张狂,但唯独畏惧父王,父王之命,他从来没有违背过,若是这次赈灾让公子琦一人去,无论他底下的人怎样劝他、诱导他,他都不会对那些赈灾的钱取用分毫,这件事父王也清楚,但偏偏这次,父王没有只派公子琦一人,还算上了其他几人。” 竹君眼中的喜气几乎按捺不住,她低声道:“本宫的这几位王兄,除了公子琦胆子小,手底下还稍稍收敛一点外,其他的几人……只可惜,这次南地的百姓要受苦了。” 荣娘在旁边听得明白,她道:“主子,若是这样的话,三公子不就是这几人中唯一没有贪污的人,若是回京之后王上查起,三公子这样反倒有功。” “他不会不贪的!父王也知道公子琦的为人,不然他不会这样安排。”竹君坐回位子上,道:“一人胆小不敢为,有了其他几人作陪,胆小的人反而更加猖狂。本宫敢想,那时公子琦肯定会想,都是贪钱,为什么他人贪得我贪不得。” “那照主子的意思,王上是有意为之?” “对啊,有意为之!”竹君感叹道:“龙未老,其子已有意夺权!哪个帝王都不会无动于衷的,再加上本宫这位父王子嗣旺盛,除了本宫这唯一的王姬,满打满算就有十六位公子,等到时候争起来,还不知道会打成什么样子!” “主子,那咱们这次要不要搀上一手?”荣娘满脸兴奋道。 “搀什么?”竹君伸手在荣娘头上弹了个脑瓜崩,气道:“你给本宫乖乖待在宫里,十六和十四最近你有没有看着,他们书读的怎么样?” 荣娘一秒变乖,回答道:“回主子,奴最近有好好看着两位公子,两位公子也在宫中认真读书,没有出去胡乱玩耍!” “如此便好!”竹君扫了眼桌上的扇子,道:“这些扇子不是很好,暂且收回去,本宫再找其他的扇子。” “是!” “还有,本宫看库房里有些衣料不错,拿些过去给舞师。”竹君揉揉眼睛道:“对了,本宫到现在还不知道舞师叫什么名字,荣娘你知道吗?” “好像……好像是叫佟玉声!”荣娘想了想,小声道。 “佟玉声,倒是个好名字!”竹君点点头,道:“你把那些衣料拿给她,再叫几个嬷嬷过去,她若要问,就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知道吗?” “主子!”荣娘苦着一张脸道:“宫里的舞师那么多,谁没个压箱底的舞,您要是想学找谁不好,非得学她的残舞?” “你当本宫是想学她的舞?本宫是看上佟玉声这个人!”竹君恨铁不成钢道:“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真是……真是气死本宫了!” “看上她?主子,她除了会跳个舞还会干什么?” 第四十三章:狠毒(三) 荣娘不解道:“宫里这样的女人还少了?主子为什么偏偏选她?” “她长得漂亮!” “奴也漂亮!”荣娘不满意竹君随口敷衍她的话。 “她性格温柔!” “奴也……”荣娘及时止住话,咽了口口水道:“宫里的妃嫔温婉的也不少!” “她有野心!”竹君抬起头,笑着加上一句,“她还沉不住气,有把柄,本宫可以利用她。” “她沉不住气?主子,她哪里沉不住气了,佟玉声进宫这么长时间才露出野心,一看您有了权势过来攀附,绝对是蓄谋已久的。” 荣娘有些着急,开始不住的说佟玉声的坏话想要竹君改变心意。 “你这妮子,平日里做事只做一半也就罢了,现在看人看物也只看一半。”竹君解释道:“你也说她是看本宫掌了权才过来攀附,你仔细想想,佟玉声入宫多年,入宫的时日也不短,以她的聪慧和野心,为何一直到现在都不见有什么长进,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师?” “那主子说帮她,是想要……?” “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可以做选择,本宫这次心善,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让她自己选择自己以后的路。” 竹君从扇子里拿出一把黑色全竹排扇,道:“至于路的尽头是什么样的结果,这就不是本宫能够决定的了!” 【】 齐婕妤宫中。 齐婕妤瘫倚在榻上,身前跪着太医给她把脉。 “太医,本宫的脉象如何?”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脉如走珠,连绵不绝,这分明是有孕之相,真是恭喜娘娘了!” “原来是这样!”齐婕妤脸上漾出一抹艳色,慵懒道:“难怪这几日本宫身懒心疲,还胃口不佳,原来是有了身孕。” 说道这里,齐婕妤身子稍稍坐直一点,道:“既然是喜事,当多谢太医!赏!” 太医连连顿首道:“多谢娘娘赏赐,多谢娘娘赏赐!” “太医,本宫这一胎有多长时间,胎相可稳?” “回娘娘的话,您的身孕至少有三月,胎相稳固,娘娘可以放心。” “这样便好,本宫有些乏了,就不留太医喝茶了。来人,送太医!” “微臣告退!”太医连忙告退。 太医一走,齐婕妤气色更加萎靡,喝了一口太监递上来的清茶,还未等咽下去,喉中一股恶心之感立马翻涌上来。 “呕——!”齐婕妤呕吐连连,旁边的宫女看着情况不对连忙端了痰盂过来。 “主子,主子您怎么样?”齐婕妤身边的太监宫女担忧道。 “无妨,本宫无事!” 挣扎着坐好,齐婕妤艰难地压住喉中的恶心感道:“去给本宫拿些酸的东西来。” “娘娘!”小太监面露难色道:“您已经一整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现在再吃那些酸的,怕是伤胃!” “伤胃就伤胃,没看到本宫呕吐不止吗?”一股邪火自心头激涌,齐婕妤站起来还想再发火,却因为全身无力脚一软困坐在榻上。 “娘娘,您当心着点!”齐婕妤的样子吓到了宫里的其他人,太监劝道:“娘娘,您这次受孕本就艰难,受的苦也比常人多些,您一定要忍耐着些,权当是为了腹中公子。” 第四十四章:狠毒(四) “今日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前来请安的妃嫔个个看本宫的眼神都那么怪?” 清晨,荣娘扶着竹君在花园中闲逛,园内林木苍翠,微风起时有花香袭人。 “主子还不知道吧!”荣娘笑道:“太医昨日给王上递了消息过去,说是齐婕妤有孕了,而且刚查出有孕,就因为体虚不耐晕倒,慌得王上都过去探望!前些日子您刚教训了齐婕妤,转眼她就有了身孕,众妃嫔今天那个眼神是等着看好戏的眼神,结果您理都没理她们。” 荣娘憋着笑道:“不止理都没理,您是压根连什么事情都不清楚!” 竹君叹气道:“这宫里的妃嫔一个个都闲的没事干吗?齐婕妤有孕,宫里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她们不担心一下自己的地位,居然还有心情看本宫的好戏?” “主子,这您就搞错了,她们不是不担心,而是她们觉得就目前为止,最该担心的人是您。” “本宫?”竹君愣了一下,想清楚后笑道:“也对,要说宫里齐婕妤最恨的人是谁,除了本宫,还会有谁?不过你说,齐婕妤晕倒?” 竹君皱眉后又舒展,“倒是忘了,她有孕全都是因为用了那等邪药,想必要吃些苦了!” “主子,这可不是吃些苦的事!”荣娘压低声音道:“奴从袁太医那里听说了,给王上用的药还好,只是以后使人不孕而已,她自己吃的药可是不好,不光损人精气,耗费寿数,生产后容貌都会衰颓。主子,您说说这都是为了什么,至于这么狠吗?” “唉!你这丫头,也怪本宫把你给宠坏了,什么东西都不懂!以色事人,色衰则爱驰,爱驰则恩绝。齐婕妤入宫已久,这个道理她不会不懂,可她偏偏为了生子,放弃了容貌。若非走投无路,哪里会到这样的地步。”竹君感叹道:“身为女子,哪有一个容易的!” “荣娘,吩咐下去,齐婕妤要什么东西都给她备着,要好的,知道吗?” “主子!”荣娘有些不解:“您都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了,怎么还这么心软?” “同是女子,就当本宫看不过眼,想帮她一把。再说了,她再怎么不好,先祖都曾对齐国有功,既然是齐家女儿,就当是本宫给她最后一点体面!” 听完竹君的话,荣娘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两人继续在园中缓缓散步。 【】 太阳逐渐升高,时值正午,竹君从袖中拿出那把漆黑的排扇“唰”一下打开,旁边荣娘看得眼角一抽。 “怎么了?本宫这样有什么不对?”竹君奇怪荣娘看向自己的目光,低头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不解道。 “主子,您变了!”荣娘肯定道。 竹君有些好奇,荣娘自小与她一起长大,若说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不是齐王,也不是已经不在的母后,而应该是荣娘这个丫头。现在这个丫头说自己变了…… “变了?本宫哪里变了?” “您以前都不喜欢手里拿东西的,别说扇子了,就是拿个手帕您都说放手里窝汗。现在正是盛夏,您居然手里拿个扇不了多少风的小排扇?”荣娘双眼冒出熊熊的八卦火焰道:“奴现在很好奇,您那天晚上出去到底遇见了谁,居然让您改了性子!” “哈哈哈!”竹君俏脸微红,打着哈哈道:“怎么会,你这丫头干什么呢?天天这么的胡思乱想?” “那您脸红什么?” “这……”竹君语塞,恰巧这时元疍一手牵着一个小孩走过来,竹君赶忙转移话题道:“十四十六来了,饿不饿,王姐带你们回宫用膳。” 自觉躲过一劫的竹君没有看到身后荣娘探究的眼神。 两个小孩听见王姐喊自己,挣扎着甩开元疍拉自己的手要跑过来,可小小的孩子怎么能挣扎开大人的手。两个小孩上蹿下跳就是挣不开手,只能随着元疍的步伐缓缓走到竹君面前。 竹君站在他们前面看了个满眼,两个小孩粉嘟嘟的,穿上清凉的夏装活像一个两个系着流苏的彩球在上下弹跳。想着自己脑海里的幻想,竹君不由得轻笑一声,手中的扇子向上一放,遮住了笑容。 走的近了,元疍放开手,两个小孩像皮球一样敦敦跑到竹君面前,告状道:“王姐王姐,小元子刚才捏的我好疼,我都告诉他要松手了,他就是不松手。” “你这小子。”竹君蹲在地上,伸手轻轻在十六头上敲了一下道:“你居然还有脸告状?是觉得眼睛有些好转心就野了?居然敢在石头这么多的地方乱跑?” 十六有些讪讪,竹君接着道:“还有,以后不许你叫元公公小元子,要叫元公公,知道吗?” “是,十六知道了!”十六瘪着嘴弯腰给竹君行了一礼,又转过身对着元疍行了一礼,道:“元公公,刚才十六失礼了!” “无妨,公子怎么叫奴都是对的。”元疍笑了笑,对着竹君点点头,抬步站到了竹君身后。 十四在刚才过来时就一直跟在十六身后,盛夏午时的烈阳照的他小脸彤红,额角隐约有些汗渍。 “十四,怎么脸这么红,很热吗?”竹君招呼了一声十四,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汗, 十四本来就彤红的脸被竹君一碰变得更加红润,他结结巴巴道:“王、王姐,十四没事!” “怎么没事,额角都出汗了!”竹君有些责怪,十四听见了,低下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低头干什么,怕王姐吃了你吗?” 笑了笑,竹君吩咐荣娘道:“荣娘,你快点吩咐膳房,让他们下午备些冰食过来,知道吗?” 没人回答。 “荣娘?荣娘?!?”竹君奇怪,站起来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荣娘手臂拦过元疍的肩膀哥俩好的不知道在悄悄说些什么。 竹君气急生笑,双眼一转开口道:“谁的糖掉了!” 这句话话音刚落,元疍跳脚道:“我的,我的,谁都别和我抢。” 竹君满头黑线。 回过神来的两人看见了脸色不好的竹君,凑上去笑得极其谄媚道:“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不敢,只是什么时候本宫都使唤不动你们两个了?” “主子息怒,奴刚才听荣娘说吃食,慢待了主子,还请主子恕罪!”元疍荣娘两人跪在地上,还没等荣娘想好借口,元疍已经开口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悄悄拉了拉荣娘的衣角。 荣娘回过神来,连忙应承道:“主子,确是奴不懂规矩,冲撞了主子还请主子恕罪。”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竹君也懒得和这两个活宝计较,说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吩咐膳房传膳吧!记得要他们送些冰食过来。” “是!”两人一同应了一声,对视一眼,心中松了口气。 你小子行啊!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没想到关键时候居然靠得住。 别想太多,要不是为了糖葫芦,我才懒得帮你。 两人“眉目传情”了一番,乖乖跟在竹君身后准备回宫。 “王姐,我要抱抱!”出了花园,头上没有了苍翠枝叶,顶着一轮烈阳,身后的荣娘和元疍虽然撑开伞紧紧跟着,但人小身娇的十六却是耍了脾气不愿意再走,抱着竹君的腿不断摇晃着,撒着娇要她抱。 “好好好,王姐抱。” 自从上次十六出事,他还是第一次像这样,竹君心中满分欢喜,弯腰一把把这个小小孩给抱在怀中。 眼看着竹君抱起十六,身边的十四眼中露出艳羡又落寞的目光。小小的孩子一低头,周身飘荡起孤独的无助感,竹君立马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十四,过来!” “啊?”十四听见竹君叫他,抬头呆呆地走过去。 抱好怀里的十六,竹君又弯腰把十四抱起,猛然失重的十四心中害怕,小手抱拳放在胸前,僵在竹君怀中。 “好了好了,把眼睛睁开,王姐抱就这么可怕吗?” 怀里抱着两个小孩,竹君略感吃力,元疍过来悄悄帮着竹君换了一下姿势,竹君这才感觉稍稍轻松了点。 十四慢慢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竹君弯弯的笑眼。 “王姐……”十四嗓子眼里含糊出一声,竹君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小家伙这下高兴了吗?回宫去吧!” “好啊好啊!回宫了!”十六在竹君怀里高兴的大喊道。 【】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看着小,没想到这么重。” 一路抱着两个小小孩,回到宫里的竹君已是汗流浃背,喘着气把两个小孩放下,竹君锤了锤腰,叹气道:“荣娘,去烧些热水来,本宫先沐浴一下。” “是!” “王、王姐,十四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十四看着竹君的疲态,心中有些惶恐,低着头不安地抓着衣角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竹君奇怪,她让十四抬起头,一字一顿对他说道:“王姐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更没有把你当成累赘?知道吗?” “真、真的吗?” “当然!” 听到竹君的回答,十四咧嘴傻笑。竹君看着他的傻笑,无奈地摇摇头,催促他和十六过去用膳。 等竹君沐浴完,两个小孩已经吃完饭,坐在桌边小手托着头盯着盘子里的冰食一瞬不瞬。 “怎么了?为什么不吃,冰食都快化了!”竹君经过两人,随手一人头上摸了一把,坐在了上首。 “两位公子都在等主子您过来一起吃呢!”在旁边的荣娘笑着帮两个小孩解释。 竹君很是惊喜,捏了捏两个孩子肉嘟嘟的小脸,道:“你们这两个淘气鬼,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王姐,我哪里不乖了?” 听见竹君这样说,十六不忿地辩解道:“我和十四王兄都好乖的,一点都不淘气。” “还说不淘气,也不知道是谁前几日天天叫唤着要出去玩,最后被本宫赏了一顿训斥。” 提起前几日自己做的“好事”,十六很不好意思的捂着脸,连声否认是自己干了这些事。 竹君知晓他的脾性,也不再说什么,没好气的点点他的头,让荣娘把冰食分成三份,三人一同吃了起来。 【】 傍晚,竹君待在殿中看着两个小孩练字,荣娘和元疍站在窗边,透过半开的窗子看着竹君的背影窃窃私语。 “你说的事靠不靠谱?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可信?”元疍嗑着瓜子问荣娘道。 “靠谱,绝对靠谱!”荣娘斩钉截铁道:“我今天早上帮主子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她藏起来一把扇子,前几天她刚说要送给一个郎君扇子,现在主子把扇子都装好了,你说这件事靠不靠谱?” “那有可能主子只是把扇子收起来,今天并不想出宫!”元疍再次否定道。 “怎么可能,今天是初一,有灯会的。”荣娘解释道:“上次主子出去就是十五,也是灯会。” “那要是主子……” “你给老娘住嘴!”荣娘气道:“你要是想出宫吃好吃的,你就要相信主子今天一定要出宫,知道吗?” 荣娘就差拽着元疍的衣领大吼了,元疍这才不情不愿的点点头道:“看在你这么拼命的份上,我就相信你这一次,但是……要是事情不对的话,下次我就不管了。” “放心吧!”荣娘怒脸换笑颜,揽着元疍哥俩好道:“这就对了嘛!放心,咱们今天一定可以出宫一趟,好好地玩一圈。” 【】 夜色微沉,竹君坐在镜子前,把自己的长发梳成一个简单的青螺髻。 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竹君余光撇到了放在梳妆台边的锦盒。 看着锦盒,她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一抹微笑,低声喃喃道:“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随意给自己的头上插了几只缀了红晶珠的小发钗,竹君拿起锦盒随手塞到袖中,轻手轻脚的往殿外走。 殿外,漫天星辰,地上草丛中悠悠飘起几只小小的萤火虫。 竹君踏着软底的布鞋即将要走到大门处时,身后一声幽幽的声音响起来。 “主子,大晚上的,您出去啊!” “啊——!”竹君被吓出一声惨叫。 惊魂未定的回头,荣娘两个人站在竹君身后,一脸“逮到你”的贱兮兮的表情。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竹君一脸后怕的拍着胸口,气道。 “重要的不是奴在做什么,而是您要做什么?”荣娘手里打着灯笼,灯笼柔柔的橙光照在她的脸上,双目炯炯有神。 “不过,主子!奴想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希望您能够应允。” “什么建议?只要不是带你们出宫一切都好商量!”竹君心里冷笑道,本宫还不知道你心里的幺蛾子。 “哎,这就巧了不是,奴的意思偏偏就是希望您把奴带上!”荣娘笑得一脸谄媚,同时不忘用胳膊肘捅捅元疍,让他不要在一旁干站着。 “哦哦哦!主子,还有奴,您不要忘了奴。”一旁走神的元疍被荣娘一推,回过神来道。 第四十五章:狠毒(五) 竹君臭着一张脸,身后跟着计划得逞的荣娘两人。 三人出宫一路向东,最后竹君带着荣娘两人停在了牛婶家的饺子摊前。 “主子,您带奴来这儿干什么?” 荣娘好奇地打量这个小小的饺子摊,店里面还有一个老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吃东西。 “来饭店当然是吃东西!”竹君警告荣娘道:“在宫外记得安分点,别乱惹事!” “可是主子,这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您还是……”荣娘正说着,竹君已经迈步走进了店中。 元疍看见吃的早就按捺不住,跟着竹君屁颠屁颠就进了店中。 荣娘无奈,嫌弃的左右看了一下店门,不情不愿的走了进去。 牛婶热情地招呼了三人,竹君笑着寒暄几句,要了跟上次一样的吃食。 牛婶还记得竹君爱喝枣茶,大碗一摆,就给竹君倒上了满满一碗热茶。 “尝尝这个味道吧!家里可没有这个滋味!”竹君拿起碗轻轻啜了一口茶,旁边元疍早就捧着碗喝的滋滋作响。 荣娘先是打量了一下碗,又嫌弃的闻闻味道,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主子,这茶……味道好像还不错!” 荣娘咂咂嘴,心里对这家店有了一点改观。 旁边的小女孩看竹君三人喝茶的样子,自己也学着他们喝了几口。 “婶娘,这茶有什么好喝的吗?为什么我喝不出来?” 小女孩充满稚气的话让竹君三人侧目,那个老妇人尴尬的对竹君笑了笑,转头对小女孩说道:“小颜,还记得吃饭时学得规矩是什么吗?” “记得,食不言,寝不语!” “那现在不要说话,知道吗?” “是,婶娘。” 小女孩乖巧地低下头继续吃东西,旁边看着的竹君倒是感叹一句道:“虽衣着简陋,但知礼节。这位夫人真是教导有方,比起那些官宦人家,亦是不差啊!” 只是简单的一句赞叹,那老妇人听了却脸色大变,她不自然地站起,拉着小女孩就往外边走。 “哎,客人,你还没吃完呢!”正要进来的牛婶看到匆忙出去的妇人,远远大喊了一句,却只看到一个抱着孩子远去的背影。 荣娘和元疍面面相觑,没有搞清楚状况,竹君皱着眉沉思一会,低声道:“元疍,还记得刚才那个妇人和小孩的样子吗?” “记得!”元疍点头道。 “很好,回宫后,带些人去查一下那两个人的底细,本宫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 说话间,牛婶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盘子进来了。 【】 吃过东西,三人顺着人流缓缓向河边走过去,一路上,街道两旁小摊小贩叫喊声高昂不止。 “主子,奴看那边的摊子上有些小东西还不错,您要不要过去看看?”跟在竹君身后的荣娘试探着问竹君道,竹君无奈的摇摇头,走向了荣娘指着的那个小摊前。 “哟,这位姑娘,您是挑一点首饰还是挑个胭脂,我这摊子上的东西可都是上等的好货,您赏眼挑挑?” “说吧,看上什么东西了,我帮你买!”拉过荣娘,竹君示意道。 荣娘笑嘻嘻地亲昵拽着竹君的衣袖撒了个娇,把目光放到了摊子上边。 小摊上满目琳琅,各色的首饰与胭脂晃花了荣娘的眼睛,荣娘在摊子上挑了好半天都挑不出一个心仪的物件。 元疍在旁边等着心急了,一声接一声的催促。 “主子,您看这几支钗哪个好看?”荣娘手里拿着几支钗,问竹君道。 元疍不耐烦道:“这几支钗不都一样的吗?随便选一个不就好了吗?” 荣娘转过头正要吵,竹君连忙打发元疍去买东西,哄好两个人。 “我看看!”竹君接过荣娘手里的钗,仔细看了看道:“这几支钗都比较素雅,不是很适合你,我记得你好像喜欢颜色艳丽的东西,怎么现在改了?” 荣娘道:“奴经常在主子身边伺候着,您的衣着素雅,做奴才的衣着怎么能盖得过您去?” 竹君摇摇头,在摊子上仔细挑了挑,拿起一支只镶了一颗红宝石的细钗插在荣娘头上道:“虽然不能穿太过艳丽的衣服,但是小小一点总是没关系的!” 元疍咬着糖葫芦过来,很没有眼色的说道:“有什么好看的,那么小一点看得见才怪!” “姓元的,你给我……” 【】 分开快要打起来的两人,竹君觉得自己的心万分沉重,走到河边,看着河中顺着河水流淌的花灯,竹君叹气道:“看来今天这一趟是白来了!” 竹君正在叹气,跟元疍置气的荣娘远远看见河里一盏别致的金鱼灯高兴的大叫道:“主子,主子!您看那盏灯,真的好好看。” 竹君顺着荣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所及之处,一盏鱼灯轻轻晃晃悠悠飘到对岸。 竹君目光跟随,不经意间,对岸处,肖林染抱拳对着她远远行了一礼。 竹君稍稍一愣,颔首笑了笑。 第四十六章:狠毒(六)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闲出宫来玩?” 并肩走在街道上,肖林染比竹君先行一步,轻轻隔开对面走过来的人群。 竹君笑道:“上次听你说了灯会的热闹,这次正巧有了空,出来逛逛。” 后边荣娘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肖林染,上下打量了半天,生生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 “对了,这是本宫答应你的东西!”竹君从袖中拿出装着折扇的锦盒递给肖林染。 肖林染惊奇地接过锦盒,道:“殿下居然还记得,此事草民早就忘了!” “看看喜不喜欢,本宫觉得挺适合你!”竹君打趣道:“若是不喜欢,本宫可不退换哦!” “既然是殿下所赐,草民还有什么不满的?”肖林染拱拱手谢过竹君,把手中的扇子别在腰间,伸手接过并打开锦盒。 几乎是锦盒打开的瞬间,一道金光闪过肖林染的眼前。 从锦盒中拿出扇子,肖林染目瞪口呆。 一把金光灿灿的折扇呈现在肖林染面前,描金点翠,镶宝坠玉,极尽奢华。 “殿下,您赐给草民这把扇子真是……别致啊!”肖林染嘴角抽搐,违心的赞叹道。 “不用顾忌本宫的面子,你现在的表情什么意思当本宫看不出来吗?”竹君在旁边笑得狡黠,接着道:“本宫记得上次见你时曾经问起你经常拿扇子的寓意,你只是告诉本宫,习惯使然。不过本宫回宫后一番思量,倒是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 “哦?”肖林染的兴趣被竹君挑起,他问道:“那敢问殿下,草民手不释扇的深意,是什么?” 闻听肖林染询问,竹君语意浅柔,既不逼迫,亦不揶揄道:“以扇遮面,面上情绪,旁人不得察,” 竹君的话引得肖林染长声而叹道:“不愧是殿下,林染惭愧。” “你有什么可惭愧的,你这样,本宫倒还羡慕呢!” “殿下为何这么说?”肖林染奇怪。 “肖郎君,本宫自出生就在深宫之中,那里的人不比宫外,本宫从小就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久而久之,本宫原本该是什么样子,连本宫自己都不知道了。所以肖郎君,莫要艳羡他人,艳羡他人,却不知他人反倒艳羡你,岂非很是好笑?” 竹君转头问肖林染道:“不过本宫好奇的是,在肖郎君的眼中,本宫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不知殿下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肖林染低头把玩了两下竹君送的扇子,“唰”一下打开。 “自然是真话!” “那草民就唐突了!”肖林染沉思几秒,说道:“殿下心中是不是有一个决定,悬而未决?” 竹君停下脚步,看向肖林染。 人流中突然有一人不动,就像湍急的河流中有一块巨石割裂水流。 身后的荣娘和元疍一时不察差点栽倒在竹君身上。 “是!”竹君承认。 “看来草民猜对了。”肖林染摇着扇笑道:“那殿下可知,草民心中的殿下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样?” “殿下是一个狠心的人,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竹君听了肖林染的回答,沉默了一会后,低声道:“是吗?本宫以前倒未觉得呢!” 第四十七章:狠毒(七)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求投资,跪求啊!各位读者大大,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一点爱~!) 两个时辰前,肖林染瘫坐在屋内,扇子展开盖在脸上,闭目养神。 “六子,我记得今天是有个灯会是吧!” 旁边收拾行李的六子回答道:“可不是有灯会嘛!少爷您忘了,今天是初一!” “初一啊!”肖林染轻声喃喃,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爷,咱们回京也没几天,您怎么就急着回去,多待几天不好吗?” “在这待着有什么好?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没认识的人不说,还天天要看别人眼色!”肖林染叹气道:“也就牛婶家的饺子能让我惦记着!可惜啊,离了京城就吃不到了!” “您要是想吃,趁现在天色还早咱们去牛婶家吃一顿,省的您以后一直念叨着。”六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行,就趁着现在时辰还早,咱们去牛婶那好好吃一顿。”肖林染拿下扇子坐起来。 看着扇子,肖林染陷入沉思。 可能……她已经忘了吧! “少爷,怎么了?不走吗?”肖林染好半天不动,六子过来催促道。 “怎么着,少爷我躺乏了,醒醒神不行吗?”肖林染冷哼一声,站起来把扇子别到腰上蛮横道。 “是是是,是奴没眼见!”六子连忙赔笑道:“要不奴给您捏两下,松快松快?” “算了,就你那粗手粗脚的,别把少爷我骨头弄疼就不错了!” 肖林染伸了个懒腰迈出房门道:“六子,记得钱给本少爷带够了,少爷今晚我要好好浪一浪!” “是!” 【】 坐在牛婶的店中潇洒的摇着扇子,肖林染一边喝着牛婶给他倒的枣茶一边和牛婶寒暄道:“牛婶,您今天生意怎么样?客人多不多?” “借肖少爷吉言,我今天店里的生意不错,来的人也不少。”牛婶又笑着问道:“肖少爷,怎么今天没看到您上次带的那位姑娘?” “哦!那姑娘回家了,这次就没来!”肖林染随口敷衍了几句。牛婶看出了肖林染的不自在,转过话头去外边准备吃的。 “少爷,什么姑娘?奴怎么没听您提起过?还带来牛婶这儿吃饺子?”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的六子八卦心大起,贼兮兮靠过来,对着肖林染挤眉弄眼道:“少爷,是不是您的相好的?是哪家的千金还是青楼里的花魁,说说看!说说看!” 肖林染看着六子作死的样子,怜悯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您不说怎么知道奴不想知道呢?”六子不赞同道。 不过他又想起什么,大惊小怪道:“奴想起来了,上次您凌晨才回来,回来时不止扇子丢了,连衣服都换了,少爷,您说说您是不是……” “你给本少爷住嘴!”肖林染一把糊住六子的嘴,努努嘴示意六子看刚进来的老妇人和小女孩道:“看你嘴这么臭,要不要本少爷帮你洗洗嘴、刷刷牙啊?” “不用不用,谢主子关心,奴还是自己来吧!”六子立马表示这点事就不麻烦主子,他自己来就好了。 一顿饭吃的磕磕绊绊,出了店门,不一会儿竹君带着荣娘和元疍来到牛婶的店。 等到竹君离开后,牛婶担忧的杵了杵正在煮饺子的牛叔的胳膊道:“哎老头子,你说肖少爷和他远方表妹是什么情况,两人一前一后来咱们这吃东西,来还都带着其他人!这两人之间怕不是闹什么矛盾了吧!那姑娘来店里可是连肖少爷问都没问起来过。” “我说你这老婆子就知道瞎操那些闲心,人家年轻人的事你知道多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还说人家小姑娘没问起肖少爷,也不看看那姑娘多大岁数,你当跟你似的脸皮那么厚?没看见人走了,还不快点去收拾桌子。” “是是是,是我管太宽了!”牛婶一脸不快,狠狠地摔了两下抹布进去收拾碗筷,一边收拾一边念叨道:“那两个孩子可别是有什么误会了,看着挺般配的!” 从牛婶家店里出来,肖林染顺着人流一路向河边走,路过花灯摊子前,肖林染还顺手买了一盏别致的金鱼灯拿在手上把玩着。 “少爷,您什么时候喜欢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六子一脸嫌弃。 “六子~!”肖林染喊道。 “少爷,您有事吩咐?”六子凑过来贱笑道。 “少爷我刚才过来忘了买蜡烛了,去——!给本少爷去桥东……不,桥西头买支蜡烛,本少爷要上好的白蜡,有一点划痕都不要,知道吗?” “啊?”六子一脸懵。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给本少爷买蜡烛?”肖林染一脚把六子蹦出去,六子无奈,只能哭丧着一张脸直直往桥西头跑了过去。 看着六子离开,肖林染从袖子里拿出一支蜡烛把鱼灯点燃,一边点一边骂骂咧咧道:“小子,本少爷还收拾不了你了?” 轻轻巧巧的把灯笼滑到河水里,肖林染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对岸有人在喊,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似是感觉到了肖林染的目光,小河对岸的竹君抬头看向肖林染,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不知怎的,肖林染觉得自己一整天心里的闷气突然消失了。 他抬手躬身施礼,远远的对着竹君笑了笑。 第四十八章:狠毒(八) (感谢“银烛饮泪”的打赏支持,万分感谢!) “本宫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狠心的人!”竹君笑了笑道:“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是如此!” “即是这样的话,那就请殿下勿要怪草民唐突。”肖林染拱手道:“殿下心中一事,还是要早做决断,时日一长,未免横生枝节。” 竹君点头表示了解,但明显没有把肖林染的话听进耳中,肖林染在旁看的分明,也不点破,继续道:“其实草民此次出来游玩,心中也是抱着能够见得殿下一眼的侥幸!” 肖林染此话一出,竹君似笑非笑道:“肖郎君此言,倒让本宫不免多想。” “哈哈哈!殿下大可放心,草民与殿下相见,如同窥镜自照,殿下心中所想,亦是草民心中所想,所以殿下不用担忧。” “如此便好,常言道:最难消受美人恩。”竹君打趣道:“肖郎君俊朗非凡,若是有了绮丽念想,本宫怕是要辜负了!” “殿下,草民先前也是这么想的!” 竹君与肖林染面面相觑,继而哈哈大笑,看得跟在身后的荣娘和元疍莫名其妙。 “对了,还未问肖郎君,此次见本宫,所谓何事?” “也无甚大事,只是草民远行在即,在京城中一无亲朋,二无好友,唯独与殿下相熟些,便想着与殿下告别一番!” 肖林染满怀歉意笑了笑,竹君脸上落寞之色顿显,叹息道:“肖郎君要走了啊!这京城中又要冷清几分了!” “殿下勿怪,实是家中母亲想念,再加上远行路难,不得已而为之!” “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竹君戳破肖林染的谎言道:“真当本宫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家的是本宫当年也是有所耳闻的!” 肖林染尴尬道:“那……草民真的是……” “罢了,你的处境本宫又不是不懂,离开就离开吧!如今你还有母亲侍奉,不像本宫……” 肖林染沉默。 不多时,二人相互在街口告别。 肖林染一走,竹君也失了继续游玩的兴趣,随意在小摊前买了一堆吃食和玩具后,三人一同慢慢走回宫中。 出了灯会集市,转入静谧又空无一人的街道中,抱着一堆东西的荣娘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疑问,开口问道:“主子,您今天是怎么了?还有那个肖林染,居然敢跟您那样说话!” “说什么话了啊?”竹君调戏荣娘道。 “主子,您就别打趣奴了,奴就不信您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荣娘气得跳脚。 “听明白了啊!怎么会听不明白!”竹君叹息道:“今日本宫与他闹市相见,先前并无沟通,只是心中想着想要见一见,便真的见到了!如此,本宫怎么会不多想!可惜啊——!” “可惜什么?”荣娘追问道。 “可惜本宫与他,实在是太过相似了!” 竹君落寞道:“相似到,只是试探了一番,彼此便已经伤痕累累,心中戚戚。” “啊?主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奴怎么听不明白啊!”荣娘跟在竹君身后听的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今日本宫与肖林染相见,第一眼对视,我们二人彼此心中就都已知晓,互相对对方抱有好感,只是……也只是有好感了!” 竹君顿了顿,接着淡淡道:“荣娘,你可知肖林染贵为肖国公府的大少爷,为何常年久居于京城之外,且京中没有一点声响吗?” “哎?对啊?”荣娘反应过来道:“这肖郎君看着丰神俊朗、一表人才,虽说性子有些纨绔,但只要家中延请名师好好教导,未必不比京城中那些素有才名的郎君差,再加上他是肖家长子,怎么会……怎么会……该怎么说呢!” “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呢!”竹君替荣娘补上剩下的话,接着道:“那是因为,他虽是肖家的长子,却是庶出!啊,不对,应该说是从嫡出变成了庶出,不受父亲喜爱这才落得如此境地!” “这……怎么会如此?”荣娘这下彻底搞不清楚了,连忙问道:“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奴怎么不知道啊?” “你当然不知道,这事是你入宫之前京城里发生的事!” 竹君叹息着给荣娘说起往事。 “那时本宫年幼,某日晨间,本宫听得宫人说起肖家之事。”想起往事,竹君冷笑一声,接着道:“当年肖家老公爷尚且在世,其子也就是现在的肖公爷才名卓绝,一举取得当年状元榜首,成为京中美谈。当时京中少女无一不对肖公爷芳心暗许,只因他早已娶妻生子,这才作罢! 未料,这些女子中有一人,自从见过肖公爷后便一直对他情根深种。此女用尽手段,最后逼得肖公爷将已娶妻子降为妾室,嫡子变成庶子,迎娶了她这才作罢!” “主子,您说的,莫不是现在的肖国公夫人郭氏?”荣娘听完竹君的话,试探着问。 “确是!” “什么?”荣娘大惊道:“奴先前也在宫中宴席之上见过郭夫人几面,慈祥敦厚,不像是干出此事的人啊?” 竹君摇头笑了笑,转头对荣娘道:“你看本宫颜色几何?还不是在暗地里搅弄风云?” “主子,那不一样!”荣娘连忙否认。 “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是可怜了原来的肖夫人,娘家不过是京中一个中等之家,比不上郭家豪门望族,最后只能含泪离京,客居他乡。” “最可气的是好好的嫡子也变成了庶子,想必肖夫人不好受吧!”荣娘义愤填膺道。 “那是自然。”竹君语意萧索道:“经此一事,肖夫人深受打击,久病卧床,容颜憔悴,当年如花一般的人,落了个困守床榻的境遇。” “难怪肖郎君不愿久居京中。”荣娘气得小脸通红道:“要让奴看着那个把自己母亲逼迫至此的贱妇天天在面前晃荡,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主子,当年,肖国公就没有做什么事吗?”这时,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元疍开口问道。 竹君沉默几瞬,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旧颜换新貌,更遑论娘家是豪门望族,他能有什么不满!” 荣娘和元疍沉默。 回答完元疍的问题,竹君的背影更显萧索,三人将要行至宫门前时,竹君道:“先前荣娘问本宫对肖郎君何意。肖郎君何意、本宫便是何意。只是本宫与他境遇太过相似,刚起一点情愫便已知晓,情爱于本宫和他,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故而今日有此一遭,本宫与他互道心意,互释情愫,也算是对得起这短暂的相遇。” “主子,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荣娘听完竹君的话心中已是对肖林染多有好感,心中尚且不能释怀道。 “本宫与他,各有骄傲之处,不愿屈居人下。”竹君想起那日肖林染折扇上的题字道:“想必这一点情愫,便是本宫与他最后的羁绊了!” 第四十九章:狠毒(九) 回到宫中后,又是风平浪静的日子。 涤蕊宫。 荣娘抱怨道:“主子,您就不能管管齐婕妤吗?您看看她宫里这都摔碎多少东西了?那些奴才天天跑过来要奴给他置办东西,这也不是个事啊!” “是吗?花费很多?”竹君好奇地接过荣娘手里的账簿,仔细看了一下齐婕妤宫中的支出后笑道:“只是这些东西吗?” “还只是这些!”荣娘不乐意道:“主子您还想要多少?齐婕妤一年的俸禄都是有数的,现在她的这些东西可都是咱们掏腰包帮她补上的,咱宫里的花销都快不够了。” “花就花了吧!本宫不是说过,齐婕妤想要什么就尽着她用吗?”竹君斜倚在榻上翻看着书道:“且由着她去!现在已是秋季,再过四个月她也就生了,等孩子生下来就消停了。” “主子~!奴就搞不懂您为什么要惯着齐婕妤,她不是早晚都要……” “住嘴!”竹君斥道:“又管不住你的嘴了?” “哪有,主子,奴就是搞不懂您到底要做什么!至于惯着她吗?”荣娘不忿地合上账簿,坐到桌前道。 “本宫惯她做什么?她肚子里怀的是本宫的王弟,多照顾一下难道有错?”竹君看书的眼抬也未抬,继而她叹息道:“古人说得好,欲想令其亡,必先令其狂。古人诚不欺我也,现在宫里的嫔妃,怨气不小吧!” 正偷吃葡萄的荣娘听见竹君感叹,眼珠一转道:“主子,刚刚有燕国进贡来的胭脂水粉送来,奴看那颜色有些艳,要不咱们……” “颜色太艳了?”竹君翻了一页书道:“那就送到齐婕妤处!她一向喜欢艳色。” “是!” 【】 荣娘拿着胭脂出了宫门,没有看到院中一角,十四十六隐在角落的花丛里。 “荣娘姐是要去干什么?”十六远远看着,因为视力模糊没有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 “应该是送东西吧!”十四不确定道:“我刚才看见她手里拿了胭脂盒,也不知道是送给谁的,看起来比王姐常用的胭脂还有精美。” “能有谁?肯定是齐婕妤。”十六生气道:“自从她怀了孩子,就一直仗着这件事欺负姐姐,原来的晨昏定省不来了不说,还经常借口有孕脾气不好乱摔东西,这都是姐姐花钱补上的。” “难怪……”十四醒悟道。 “难怪什么?” “难怪这几天天气转冷,宫里人人都在置办新衣,唯独姐姐穿的还是以前的旧衣。” 听到十四这样说,十六彻底生气了,他站起来道:“都是因为这个坏女人欺负王姐,我要去好好教训一下她。” “不行,十六!”十四拦着十六道:“现在齐婕妤有身孕,你要是过去为难她,她肯定以为是王姐的意思,要是她往父王那告上一状,到时候父王肯定要斥责王姐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她一直这么欺负王姐?”十六不忿道:“不就是怀孕吗?宫里的人还少了,我就没见过谁像她这样的。” 十四无语,心中腹诽道:“你是没见过,宫里以前年纪最小的就是你了,你能见过谁怀孕?” “我有办法!”两人团坐在一块想了半天,十四拍腿道:“荣娘姐不是送了胭脂过去吗?我们也跟过去,去齐婕妤宫里捣乱,我就不信她能把我们怎么着,就算她告状告到父王哪里,我们可以说是贪玩,最多抄几天书!” “好。”十六一口答应下来,两个小孩站起来,鬼鬼祟祟出了门,往齐婕妤住的地方跑了过去。 【】 齐婕妤宫中。 齐婕妤的肚子已然显怀,有气无力靠在榻上,脸上一片灰白。 “主子,您再用点膳吧!天天吃这么少,身子可受不住啊!” “你当本宫不想吃东西吗?”齐婕妤哑着嗓子道:“可本宫就是没胃口。” “那主子要不要吃点酸的,吃些酸的兴许胃口好点。”旁边的宫女奉上一盘酸杏,试探着问道。 看着盘中琥珀色的酸杏,齐婕妤舌齿微微生津,勉强点点头。 宫女连忙走过来,跪在齐婕妤面前,低头双臂抬高将盘子捧到齐婕妤眼前。 齐婕妤支起身缓缓坐起,拿了银叉叉了一点酸杏送入口中。 “呸——!这是什么酸杏,为什么本宫尝着是苦的?”齐婕妤扔下叉子,只觉得眼前的人越看越是面目可憎,她抬起腿一脚踢在宫女肩膀怒骂道:“贱婢,你是不是被那些人收买了来陷害本宫?” “主子恕罪,主子恕罪,奴婢哪敢啊!”宫女手中的瓷盘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地面狼藉一片。 宫女跪在这片狼藉里不停磕头,额头被碎瓷割破,鲜血斑斑点点的落了下来。 鲜红的血色晃花了人眼,旁边伺候的人俱是心头颤颤,齐婕妤似是被这血色激起了凶性,她赤着脚从榻上站起,不顾满地的瓷片一脚踩上去,拽住宫女的头发狠狠地扇着她的脸。 “还敢狡辩,定是你的贱婢心怀不满想要来暗害本宫。来人,给本宫拉下去重重的打,打到什么时候没力气说话为止。” “是!” 齐婕妤话音刚落,从殿外鱼贯进来几个身体壮硕的嬷嬷,抄起宫女就往外走。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真的没有想要害主子啊!”宫女哭喊着,扑腾着不愿离开。 “哟,这是怎么了!齐婕妤身怀有孕,尔等怎能如此聒噪呢?” 荣娘站在殿门,笑道:“还不快点放开人,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 竹君在宫中积威已深,身为竹君的贴身宫女,自然是无人敢惹。虽然荣娘只是笑眯眯站在殿前什么都没做。 齐婕妤在内听见荣娘的声音,也不惊慌,复又坐回榻上,开口道:“原来是王姬身边的人,不知道荣娘姑娘过来有什么事吗?” “奴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荣娘笑着走进来,深深给齐婕妤行了一个万福礼道:“主子哪里有新来的贡品,只是颜色有些鲜艳,主子想着这颜色比较衬您,就差奴给您拿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王姬殿下赐物,是嫔妾的福分,还请荣娘姑娘替本宫在王姬面前道个谢。” “那是应当的。”荣娘笑了笑,转眼看到齐婕妤割破的双脚,惊讶道:“齐婕妤,您的脚好似受伤了!” “哎呀!”齐婕妤不在意的看了一眼,解释道:“这是先前贱婢无礼无状所致,倒是让荣娘姑娘见笑了!” “怎么会,齐婕妤还是快些叫太医吧!脚伤成这样,怕是对胎儿不好!” “自然自然。”齐婕妤应承道:“那嫔妾这儿……”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奴就不打扰婕妤休息了,奴告退!”荣娘很有眼色的告退。 “荣娘姑娘慢走。” 荣娘从齐婕妤宫中离开后,齐婕妤看了看她送过来的胭脂,不屑道:“这等劣物,也敢送到本宫面前来。来人,给本宫扔出去!” “主子……”宫女为难道:“这是王姬殿下送的,若是扔出去让人看见了,怕是落人口实。” “那就扔院子里,快点,本宫现在不想看见它。” “是!” 第五十章:狠毒(十) 荣娘离开齐婕妤宫中,远远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巷前闪过。 “怎么看着像是两位公子?”荣娘心想,“应该不是,两位公子现在应该在宫中读书,许是我看错了。” 【】 “吓死我了,差一点就被荣娘姐看到了!”十四十六背靠墙壁,吓得心惊胆战。 “荣娘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以为还要点时辰呢?” “哼,就那个坏女人,你指望她把荣娘姐留下来喝茶吗?”十六悄声道:“现在齐婕妤宫外没人,咱们偷溜进去吧!” “好,从这边走!” 院中,两个小孩偷偷跑进来,藏在茂盛的花丛下左右张望。 “你看看院子里的东西,比王姐宫中的东西还要好!”十六气道:“堂堂王姬的院子居然比不上一个妃嫔的!”“嘘——!快别说话了,有人来了!”十四提醒道。 两人连忙蹲在草丛里,偷眼从缝隙里往外看。 一个宫女急匆匆从殿内出来,走到花坛前。 “主子也真是的,王姬送来的东西怎么能……”宫女念念叨叨了几句,一脸不忍的把手中的胭脂打开,全部倾倒在花丛中。 “那是王姐送过来的,她居然……”十六按捺不住,被旁边的十四捂住嘴悄声道:“别急,等会要她好看!” 【】 涤蕊宫,荣娘回到宫中。 “东西送到了?” “送到了!”荣娘坐在桌边,顺手往元疍的零食盘子里摸。 元疍默然而又熟练的躲开。 “给我吃一口嘛,小元子!”荣娘哄元疍道。 “不行!”元疍坚定道。 “就吃一口!” “不行!” “你给不给?” “不给……” “你给我……” “好了好了,荣娘你又欺负元疍!”竹君问道:“齐婕妤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倒没有!”荣娘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在齐婕妤宫中的见闻,说道:“只是觉得她好像脾气是越来越差了,奴过去的时候正要教训一个宫女。” “对了,还有一件事!”荣娘想起来,道:“齐婕妤到现在还在吃酸杏。主子,齐婕妤的肚子得有一段时间了吧!这怎么还反胃呢?” “本宫又不是她,怎么会知道?”竹君抬头看了看窗外,道:“时辰也不早了,把十四和十六两个小家伙叫出来用膳。” “是!”元疍站起来,一边端着他的零食盘子,一边抬脚去了内殿。 “小气鬼小元子!”没有得逞的荣娘看着远去的盘子气道。 竹君有些无奈,道:“本宫记得这宫中的吃食也不少,平日里也没有在饮食上苛待你,你怎么就这么爱折腾元疍的东西啊?” “因为好玩啊!”荣娘的理由很强大,竹君不知该如何反驳。 “你啊你!”竹君无奈。 “主子,两位公子不再殿内。” 元疍回转,回话道。 “不在?”竹君奇怪:“这个时辰他们向来都是在殿中读书,怎么会不在?差人去找找,许是贪玩跑到院子里了。” “是,奴这就差人去找!” “主子,两位公子不在吗?”荣娘也有些奇怪,往常这两个小孩也不乱跑,该在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今天怎么会不在,难道是…… “主子,您说两位公子会不会偷跑出去了!”荣娘越想越觉得刚才她看到了两个人影就是十四和十六,她说道:“奴刚才送东西时在齐婕妤的宫外好像看到了两位公子。” “什么?”竹君讶异,“他们两个人敢跑出去?” 这时元疍回来禀告道:“主子,奴问了所有今天在宫中当值的人,全都没有见过两位公子。” 竹君与荣娘对视一眼,心中更加肯定荣娘看到的那两个人影就是十四和十六。 “他们两个跑出去干什么?”竹君站起来,有些生气道:“本宫还以为最近他们两个学乖了呢!没成想还是这么顽劣,元疍,快些叫人出去找,尤其是齐婕妤住处那一片。” “是!” 竹君微微收了心中的气性,吩咐荣娘传膳。 【】 齐婕妤宫中。 “娘娘,大事不好了,娘娘!” “何事这么吵闹!”齐婕妤腰酸腿疼,耳鸣不止,好容易入睡,突然听到宫外有人吵闹,然后就有宫人跑进来喊叫道:“主子,不好了,您、您的花……” 齐婕妤听见这话,挣扎着坐起,怒道:“本宫的花怎么了?” “奴……奴不知该怎么说!” “要你何用!”齐婕妤一脚把人踹倒在地上,在宫女的搀扶下出了殿门。 院中,满院的花卉已经被十四十六两人折腾的满目疮痍,齐婕妤一阵气急,只觉得双目泛星,脑中昏晕不止。 “娘娘,您没事吧!”搀扶齐婕妤的宫女连忙扶着齐婕妤坐下,着急道。 “快、快给本宫把那两个小畜生抓住!” “主子,他们、他们是公子,奴不敢啊!” “废物!”齐婕妤一个巴掌扇在宫女脸上,长长的指甲划破宫女的脸颊,怒道:“快把人抓住,你连本宫的话都不听吗?” “是!”宫女含泪领命,带了几个嬷嬷把十四和十六押到了殿前。 “放开我们,放开我们!”十四和十六挣扎着,奈何小小的人腿还没有那些人的胳膊粗,只能不住的在他们手中挣扎着。 齐婕妤在宫女的伺候下慢慢缓过气来,此时,心中害怕的十四和十六两人还在不断的叫喊,让人放开他们。 齐婕妤环顾了一下院中,看着自己心爱的花,她气道:“给本宫打,给本宫狠狠地打!” “主子,您不能……” “啪——!”齐婕妤甩了一巴掌给上来求情的人,道:“当着本宫的奴才还敢给别人求情?一起打,本宫今天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跟本宫过不去。” 【】 涤蕊宫中,长时间没有消息,竹君有些坐立不安。 “主子,不好了!”有一个小太监跑进来道:“主子,两位公子跑到齐婕妤宫中被抓住正在受刑,元公公已经赶过去了!” “什么!” 第五十一章:灭族(一) (朋友们,有没有推荐票,可不可以投一两张。这几天只有我自己给自己投,作家后台打开实在是太心酸了!) 齐婕妤宫中。 “主、主子!”站在齐婕妤身后的宫女颤抖着道:“主子,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两位公子怕是受不住了!” “本宫有严惩他们吗?这就受不住了?”齐婕妤一改往常虚弱的样子,抱着肚子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的看着院中的宫人不断责打十四和十六。 两个小孩自小娇养,从未吃过什么苦头,现在被人按倒在地,狠狠地用竹杖抽打,不到一刻钟,两个小孩的喊叫声就变得微弱。 “主子,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宫女看着十四十六逐渐陷入昏迷,心中更是害怕。 “主子,两位公子俱是有王姬殿下抚养,要是王姬殿下问起,事情怕是不好啊!”宫女的声音愈发颤抖,却不想这句话却使得齐婕妤心中刚刚按压下的怒火再次升腾。 “王姬?哼!本宫腹中有王上血脉,此时正是怀孕的紧要时节,需要静养。她路竹君却让这两个小畜生来本宫宫中找事!王姬殿下心里的打得什么主意本宫还不知道?这件事说出去,也是本宫占理。你们几个,给本宫下重手打,本宫就等着看,这次咱们的王姬殿下还要怎么护住这两个没规没矩的小畜生。” 正在责打十四十六的人听到这话面露难色,却不敢违逆齐婕妤的话,只能听命下了重手。 几杖下去,十六昏迷倒地,旁边同样快要昏迷的十四看的十六面无血色的样子,低声嘶吼几声,慢慢挣扎着爬到十六身边,伸出胳膊拦住他。 “怎么办?两位公子都昏迷了,咱们还要不要再打?” “不能再打了,刚才打的力度只是些皮肉伤,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人命。这事要是让王上和王姬知道了,娘娘顶多被责罚几句,咱们的命可就不好说了!” “你们几个为什么停手,继续!”齐婕妤眼看几人停手,不满道。 “主子,两位公子晕过去了,不能再打了!” “晕过去了?”齐婕妤嗤笑道:“还真是王姬殿下带出来的孩子,连装晕这种下作的手段都会用。装晕是吧!去冰窖里拿些冰来,给两位公子醒醒神。” “主子……!” “啪——!” 齐婕妤狠狠扇了身后宫女一巴掌。 “本宫没让你说话,你好大的胆子敢如此聒噪!”齐婕妤骂道:“你们怎么还不去取冰,怎么?要本宫亲自去吗?” “奴不敢!”底下人连忙跪地,求饶道。 不一会儿,宫人端着一盆漂浮着冰碴的水过来。 “不错!”齐婕妤满意地看了看水盆,吩咐道:“去好好伺候一下两位公子!” “是……是!”端着铜盆的宫人双手颤抖,不知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寒冷。 还没等宫人靠近两个小孩,齐婕妤紧闭的宫门被人暴力踢开,巨大的声响吓得院中的人不住尖叫。 齐婕妤吓得从座位站起,尖叫道:“什么人!” 元疍从殿外闯进来,一脚踢开宫门,小跑到十四十六身边,把拿着竹杖的几个宫人都踹倒在地。 齐婕妤定定神,看到院中护住十四十六的元疍,气道:“一个奴才居然敢在本宫宫中闹事,好大的胆子!本宫倒要问问王姬是怎么教导奴才和公子的,个个都那么不懂规矩。” “是吗?那本宫真的要好好听一下齐婕妤有什么高见呢?” 齐婕妤话音刚落,宫外响起一声冷彻的声音,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时,宫外涌进来一大批宫女太监,三下五除二就把齐婕妤宫中的人都控制住。 齐婕妤也不幸免,瘦弱的她被两个高大的嬷嬷搀着胳膊拉到竹君面前。 看着鹌鹑一样的齐婕妤,竹君冷冷开口道:“小心着点,毕竟齐婕妤腹中怀有王嗣,要是出什么闪失本宫可不好跟父王交代。” “是!”两个高大嬷嬷沉声答应了一句,但钳制住齐婕妤的手一点都不见松开。 齐婕妤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懵住,继而听到竹君的吩咐后破口大骂道:“路竹君,你敢对本宫无礼,要知道本宫腹中……” “啪——!”竹君上前狠狠地扇了齐婕妤一巴掌,几乎瞬间,齐婕妤娇嫩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个通红的掌印。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齐婕妤被竹君冷冰冰的话语吓得呆在当场。 旁边,随着竹君一同走进宫内的袁太医仔细检查了十四和十六的伤势后,向竹君禀报道:“殿下,两位公子伤势虽重,但都是些皮外伤,只要卧床细心调养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竹君心中松了口气,立马吩咐荣娘差人把两个孩子送回宫中养伤。 “两位公子的伤是你们干的?”处理完这里的事务,竹君看向跪坐地上的一众宫人,寒声质问。 “殿下明鉴,奴等只是听命行事,并没有下重手啊!殿下明鉴!殿下明鉴啊!”一众宫人惊慌失措,跪伏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 “这么说来,本宫还要替两位公子多谢你们吗?”竹君看都不看地上的这些人,转头问袁太医道:“袁太医,劳烦你替齐婕妤把把脉,今天的事要是伤到了腹中胎儿可不好。” “微臣领命!”袁太医躬身行了一礼,走过去替齐婕妤把了把脉。 齐婕妤看着袁太医走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却被嬷嬷拉住手腕,粗暴的撩起袖子伸到袁太医面前。 袁太医捋着胡须把了一会脉,向竹君复命道:“殿下,齐婕妤脉象平稳,胎儿并无大碍,只是……” 齐婕妤心中顿时一紧。 “只是什么?”此时,高坐在院中一角的竹君问道。 “只是齐婕妤面色苍白,身形孱弱,本应是极虚的症状,胎相却极其稳健,倒是有些奇怪!” 竹君面露讥笑,道:“想来是齐婕妤怕有孕伤到面容,特意服用了什么奇药!不过这样也好,袁太医,你说齐婕妤胎相稳健,若是受了刺激,出了什么差池,本宫可不好保你啊!” “殿下放心,婕妤的胎相确实极其稳健,微臣敢以身家姓名做担保。” “那就好!”竹君满意地笑了笑,吩咐人把宫门关上。 “去给婕妤抬把椅子来,这样粗手粗脚的,伤着王嗣怎么办!” “是!” 立马有宫人抬过一把木椅放到竹君对面十米远的地方。 两个高大的婆子搀着齐婕妤轻轻把她放在椅子上。 看齐婕妤坐定,竹君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本宫真的是很好奇你的胆子,齐婕妤!”竹君绕着齐婕妤缓缓而行道:“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这宫里所有的嫔妃都对本宫毕恭毕敬,唯独你,不管本宫怎么折腾你,你好像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齐婕妤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竹君轻轻放在她唇上的一根手指给打断。 “先别急,听本宫说完。”竹君站在她面前,温柔地替她把两鬓的碎发绕到耳后,说道:“本宫知道,你是齐家的女儿,自小也是娇惯的长大的,样样不输于人,心气傲些也是难免的。但是,人总是要搞清楚自己的地位。还是,你真的以为怀有王嗣就能够为所欲为了?” 说起王嗣,齐婕妤灰败的脸色立马生动起来,她涩声道:“本宫倒是忘了,本宫怀有王嗣,就算本宫把那两个小畜生杀了,你能拿本宫怎么样?路竹君,若是你今天敢做出什么让本宫腹中的孩儿出了事,王上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啧啧啧!”竹君摇摇头,长长的指甲划过齐婕妤脸颊的轮廓,在皮肤上划出一道深红的印痕。 “本宫该说你是蠢还是傻!”竹君站起来,素手轻轻拔下头上的一只尖利的银钗道:“在这宫里的地位看来齐婕妤你到现在还没有看明白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这齐国之中,父王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在这后宫之中,这地位最高的人,以前是母后,现在是本宫,其次才是父王的子嗣,最后才是你们!” 竹君讥诮地看着齐婕妤道:“本宫不可否认,怀有王嗣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本宫的这位父王,他缺你给他生的这个子嗣吗?” 齐婕妤心中一寒。 “更可笑的是你的这个孩子还要受到他的忌惮,一个有着齐家血脉的孩子,若是女子还好,若是个男子……”竹君无奈摇头道:“所以你明白你现在的处境了吗?你真的会以为父王对你与她人不同,心怀怜悯?恐怕现在就算本宫把你凌迟处死,父王都不会说什么,反而会替本宫遮掩事情始末,毕竟……本宫可是替父王分忧了呢!” “你……你……你是个魔鬼!”齐婕妤心头震动,双臂紧紧环住自己的肚子无助的哭泣道。 “不过本宫并不打算对你怎么样!”竹君话音一转,手中的银钗在指甲转了转,把尖利的一端对准了齐婕妤道:“本宫自认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无端杀害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所以本宫会用其他的方法好好收拾一下你。” 说完这话,竹君把手中的银钗交给齐婕妤身后的嬷嬷,然后坐到位子上,轻描淡写道:“把那些人带上了,好好给齐婕妤看看,得罪了本宫,是什么下场。” “是!”押住齐婕妤宫中宫人的几个太监尖声喊道,把那些人从地上拽起,拉到了齐婕妤面前。 “你们都是经由元公公举荐到本宫手底下做事的,可惜本宫事务繁忙,也没给你们指派过什么差事,所以你们有什么本事,本宫都不清楚。” 竹君笑眯眯道:“不过今天正好,有此机会展示一下你们的本事。记得要好好展示你们的本事,要是齐婕妤‘喜欢’的话,本宫重重有赏!” “是!”宫中的一众太监欢呼道。 【】 出了齐婕妤宫中,荣娘扶着竹君担忧道:“主子,王上那边怎么办,要是影响了计划……” “不会的,今天的事父王不会管的。”竹君淡漠道:“而且这件事本宫自有分寸。对了,今天的事不用隐瞒,把消息传出去,就说齐婕妤惹得本宫震怒,本宫这才出的手,明白吗?” “是!主子!” 第五十二章:灭族(二) “婕妤娘娘,奴等各为其主,如今主子有命,要是多有得罪,您就多担待着点!” 竹君一走,竹君留下的太监嬷嬷媚笑着告了罪,其中一个太监上前一步,拿出一把小刀道:“好叫婕妤得知,奴的本事全在手上,这把刀薄如蝉翼,锋利异常,割肉如割纸,要是婕妤不信,奴给您演示一番。” 齐婕妤宫中的太监宫女一个个被人架着绑起,刚才说话的太监走过去,用小刀一刀一刀施以酷刑。 齐婕妤心胆俱裂,却不能不看。她被旁边的两个嬷嬷按在椅子上,死死的盯着那个不停惨叫的血人。 “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齐婕妤勉强看了几眼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番晕倒在旁。 “这可怎么办?主子吩咐可是要齐婕妤看完全程的!”左边的嬷嬷担忧道。 “急什么,主子不都安排好了吗?”右边的嬷嬷冷笑一声,拿着竹君刚才递给自己的银钗在齐婕妤胳膊上狠狠地扎了一下。 “啊——!”齐婕妤痛呼出声,幽幽醒转。 “你们这群贱婢居然敢……” “齐婕妤,奴劝您还是好好看完,要不然,可不就是这点苦头吃了!”右边的嬷嬷接着开口道:“如今您也是有身孕的人,总是要为孩子想想,主子现在也只是让您看看,要是您再不配合,惹恼了主子,下一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齐婕妤打了个冷颤,脸上害怕的神色更重。 嬷嬷瞥了齐婕妤一眼,冷笑几声,道:“继续,齐婕妤还等着看呢!” “是~”行刑的太监一阵阴阳怪气,怪笑着回应道。 【】 宫外,青铜香炉中的香气袅袅升起,缓缓弥漫向四周,渐渐隐入空气中消失不见。 屋外一个人轻手轻脚走进来,隔着珠帘低声道:“主子,齐婕妤宫里的事打探清楚了!” 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六公子淡淡道:“竹君先出的手,还是父王出的手?” “回主子,是王姬殿下先出的手!” “竹君?”六公子猛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坐起道:“她是违背了父王的命令肆意出手?” “不是,主子!”来人禀报道:“似是齐婕妤对两位公子不敬,伤到了公子不说还口出狂言彻底惹恼了殿下,殿下这才震怒出的手。” “原来是这样!”六公子躺回去,道:“父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王上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好像是默许了王姬殿下做的事!只是……” “只是什么?”六公子听出了来人话里的疑惑,出声问道:“只是殿下这次出手有些狠辣,齐家那边会不会……” “这你倒不用担心!”六公子拈起桌子上一粒葡萄,一边嚼一边含糊道:“本公子这个王妹做事,向来势若雷霆,她只要做,必然不会影响后边的事。” “那主子,咱们要不要……?”来人做了个先下手为强的手势! “不行!”六公子摇头道:“前几日父王刚刚派我等去了南地赈灾。若是现在横插一手,必然惹得父王不快,而且……” 六公子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寒声道:“这几年父王对我们这些儿子的忌惮是越来越深,这次的事,关系重大,要不然父王也不会把君儿推出来让她主事。” “难道这次咱们就干看着?”禀报的人有些急,连忙道:“主子,先不说过程如何,单单只说结果,这次的事若是我们能够搀上一手,怕是在王上那边印象好上不少,主子,机会难得啊!” “本公子知道!”六公子叹了口气,从容从榻上站起,撩开珠帘走了出来。 晶莹剔透的琉璃珠折射着璀璨的光芒,把窗边透进来的阳光折射成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屋中漫射,六公子从光芒处走出,晃花了来人的眼睛。 “这件事,我们现在一定不能插手!”六公子走过来警告道:“本公子的话,听明白没?” “是!” 一句淡淡的警告让来人冷汗直冒,立马低头表示明白。 “但是也不能放松警惕!”六公子拍拍来人的肩膀,温柔道:“这件事的过程我们不能插手,但是这结果如何,不是谁说了算的,你等需早些准备,等这件事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可以来一个出其不意,明白吗?” “是!” 【】 “主子,上次咱们在灯会上碰到的那对母女的身份查清了!” “哦?什么人?” “那个妇人是齐父的奶妈,小女孩是齐府的二小姐。” “原来如此!”竹君端着茶盏笑得明媚,“难怪本宫觉得那个小女孩眼熟,原来是长得像齐婕妤,说起来也是个美人胚子!” “主子,我们要不要把人偷偷控制住,以防万一!” “控制是要控制的,只是不能打草惊蛇!”竹君递过去茶盏让荣娘替自己满上道:“派人偷偷跟着她们,只要不出京城就可以。” “是!” “还有……”竹君转过头吩咐荣娘道:“本宫记得母后留下一点好东西,是不是?” “是,主子!”低头沏茶的荣娘抬起头,对着竹君甜甜一笑。 “那就好,晚上咱们就去齐婕妤宫中一趟,今天她受的惊吓也不小,估计伤着神了。她现在怀着孕,总得为孩子想想!” “是!”荣娘和元疍听到了竹君吩咐,互相对视一眼后,站起来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殿中,竹君端起温热的茶水轻啜一口,叹息道:“肖林染,悔不听当初你之言啊!” 第五十三章:灭族(三) 夜晚,无人声。 齐婕妤宫中。 “主子!主子!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吃点东西吧!”仅存的两个宫女看着因为恐惧缩在床榻里的齐婕妤,心中戚戚然。 齐婕妤以被蒙头,缩在角落里不住颤抖着,今天白日里看到的景象一遍又一遍在她眼前回转。 “走开!走开!你们不要过来!”宫女的手将将触到齐婕妤肩上,齐婕妤像触电一样立马大声喊叫,扯着嗓子不住地蜷缩住身子往角落里挤。 “主子,是奴婢,是奴婢,不是旁人,您不要怕!”两个宫女带着哭腔安抚着齐婕妤,齐婕妤听见熟悉的声音,稍稍恢复了点清明。 “是……是你们?”齐婕妤不住颤抖着,小心翼翼把被子放下。 “是奴,是奴啊!主子!”两个宫女看齐婕妤认出自己,十分高兴,连忙扶着齐婕妤坐好。 齐婕妤被人搀扶着,颤抖着疑神疑鬼坐到床边。 “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其他人呢?”齐婕妤看向那两个端着晚膳过来的宫女,问道。 两个宫女闻听齐婕妤问自己这个问题,不由得下意识颤了颤,艰难的笑了笑道:“主子,宫里……就剩下奴两个人了。” “就剩你们两个、就剩你们两个?”齐婕妤不住喃喃着,眼中不可置信,道:“那他们……都……” 剩下的话她不敢说出口,心中也不敢相信,但看向两个宫女的眼神中充满了希冀,希望能从她们两人的口中听出些什么。 两个宫女低头默不作声,只是手底下麻利地替齐婕妤准备晚膳,轻轻巧巧地端来热粥和几碟小菜。 “主子,先用些膳再说吧!”两个宫女小声道。 事已至此齐婕妤心中还有什么不懂或是不愿相信的,她带着哭腔叹气道:“是本宫无能,护不住你们!” 两个宫女听到齐婕妤这样说,连忙端着漆盘跪地道:“主子折煞奴婢了,这不是主子的错,是奴婢太过无能,不能替主子分忧!” “好了,你们不用如此,站起来吧!”齐婕妤按下泪,摆摆手让两人站起来,接着道:“现如今宫里是怎样的场景?家里有没有派人过来,父亲是怎么说的?” 两个宫女想了想,整理了一下头绪回答齐婕妤道:“回主子,今天白天……之后,王姬殿下吩咐明日差些新的奴婢来宫中当值,说给您的待遇与往常不变。王姬殿下还说,今日之事已毕,令宫中诸人再也不得提起,让您在宫中好好养胎。” 齐婕妤听完这话之后沉默半响,涩声道:“宫外可有人看守?” “没有人看守!” “父亲有没有话传过来?” “老爷说了,先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齐婕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惨笑道:“本宫现在是想明白了,以本宫现在的处境,若不是这腹中的孩子,怕是连父亲也要放弃本宫了!” 两个宫女头低得更低,试探着小心说道:“主子不必如此忧心,您如今怀有身孕,王上定不会不管您的!” “王上?”齐婕妤冷笑道:“如今已是何等时辰了?王上若是心疼本宫,为何到现在都不见有人过来传话?” “这……”两个宫女语塞。 “路竹君说的对,王上现在怕是巴不得本宫生不下这个孩子呢!”齐婕妤想了想,吩咐宫女拿来纸笔,草草写了数言后,齐婕妤将信封好,递给宫女道:“小心着些,明日送到父亲手中,勿要被人察觉,知道吗?” “是,主子!” 此时夜色逐渐深沉,偌大的宫中只此三人,窗外的夜风送来一点微腥的血腥味。 听着窗外的树叶瑟瑟作响,齐婕妤深深呼吸想要嗅一口夜间的凉风,却不想闻到那一股血液的腥甜。 齐婕妤喉中不住翻涌,想起今天白天时的修罗惨状时她再也忍受不住,喉中泛起酸意,趴在床边不住的干呕。 “主子,主子您怎么样?要不要奴叫太医?” “不许……不许去!”齐婕妤喝止住两个宫女,勉强坐起道:“本宫只是腹中有些不适,不必传太医!” “是!” “还有,把那些吃的拿下去,本宫看着恶心!” “……是!” 两个宫女稍一犹豫,看了看手中端着晚膳的漆盘,低声应了一句。 这时,殿外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说道:“如今齐婕妤有孕,今日又受到惊吓,怎么能不吃东西呢?晚膳留下,荣娘,再去备些参汤。” “是!” 第五十四章:灭族(四) 竹君一袭青蓝素纱笑眯眯地走进殿中,瞥了一眼原封不动的晚膳,她开口道:“齐婕妤怎么不用晚膳,你如今正身怀有孕,不吃东西怕是对腹中胎儿不好啊!” 齐婕妤冷笑一声,对上竹君道:“事到如今不知王姬殿下来本宫宫中所谓何事,是抖威风吗?那可真让殿下失望了,臣妾精疲力尽,实在是没有力气为殿下所乐!” “齐婕妤为何这样说?”竹君招手让端着晚膳的两个宫女过来,两个宫女犹豫一下,乖乖端着漆盘来到竹君旁边,低头站好。 竹君打量了一下漆盘,端起盘上一碗清淡的白粥走到齐婕妤榻前。 此时齐婕妤床前呕吐出的污物早已被人清理干净,竹君款款而坐,荣娘也恰到好处的奉上座椅。 竹君坐定,拿着银勺舀了舀粥,说道:“这粥温度正好,齐婕妤还是吃一点吧!腹中空空总是对孩子不好!” 齐婕妤皱着眉看着竹君递到她嘴边的银勺,不见一点动作。 “怎么?齐婕妤怕本宫对你下毒吗?” “那倒不是,只是这粥被本宫不喜之人送到嘴边,有些反胃而已!”齐婕妤看着竹君,一脸讥诮。 “唉!”竹君叹气。 “本宫还道齐婕妤经过今日一事性子会有些转变,不想还是本性难改!”竹君俏皮地对齐婕妤挑挑眉,道:“齐婕妤莫不是没有看清楚自己现在的境遇。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齐婕妤这样惹本宫生气,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竹君话音一落,旁边伺候的元疍大手一挥,几个高大的太监立马涌进来,将齐婕妤仅剩的两个宫女狠狠擒住往外边拖。 两个宫女嘴被堵住,只能徒劳又无助的发出呜咽声。 “停手!停手!你们要干什么!”齐婕妤看到如此场景,想起白日的景象,心中一紧,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跑到门前拦住那些太监。 “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没看到齐婕妤下榻了吗?还不快扶着?”荣娘喝了一声,竹君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嬷嬷连忙上去半拉半钳地把齐婕妤拉开。 “路竹君,你要干什么?”齐婕妤拦不住那些太监,只能冲到竹君面前气愤的大叫。 竹君微微侧脸躲过齐婕妤迎面喷来的怒气,轻描淡写道:“这两个奴婢服侍不周,不能让主子吃东西,本宫自然要略施惩治,要不然这宫中的其他奴婢还不知要如何怠慢。齐婕妤不必忧心,她们性命无忧,只是吃一点小小的苦头而已。” “只是一点小小的苦头?”齐婕妤又怒又讥道:“只是王姬殿下口中的小小一点苦头,就让本宫宫中众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血流成河。王姬殿下,您口中的这小小一点苦头还真是让人害怕啊!” 一边说着,齐婕妤一边委顿在地,无力道:“放了她们,本宫用膳便是!” 竹君满意地笑了笑,让人把那两个宫女放开。 齐婕妤被宫女嬷嬷扶到榻上坐好,竹君再次把银勺递到她嘴边。 按捺住喉中的恶心感,齐婕妤慢慢一点一点吃着,逼迫自己往下咽。 竹君手中的动作慢条斯理,半晌,碗中的粥吃完了。 “齐婕妤今日伤了元气,喝一碗参汤补一补吧!” 喝完粥,竹君满意地笑了笑,从荣娘手中端过一碗红色的参汤递给齐婕妤,温柔的说道:“齐婕妤,这参汤最补气血,对腹中胎儿有奇效,快趁热喝吧!” 齐婕妤低头看了看碗中的参汤,抬头看向眉眼弯弯的竹君道。 “王姬殿下,参汤有红色的吗?” 第五十五章:灭族(五) “王姬殿下,参汤……有红色的吗?” 齐婕妤看了看竹君端过来的碗,眼中一抹悲色稍纵即逝,抬头淡淡道:“王姬殿下,就算臣妾再对您不敬,您要论罪,也不应该祸及臣妾腹中胎儿吧!” “这是自然!”竹君笑眯眯的把参汤用银勺送到齐婕妤嘴边,和煦道:“婕妤放心,本宫与你虽素有间隙,但与王嗣无怨,这红参汤可是上好补药,是本宫专门吩咐差人准备给你安胎定神的,婕妤可要趁热喝,药凉了药性就不好了!” 银勺送到嘴边,齐婕妤嘴唇颤抖几下,闭着眼喝下了那口参汤。 竹君手里碗中的参汤逐渐变少,最后,竹君满意地把碗放回盘中,站起来道:“婕妤如今用了膳,也喝了药,今日劳累一天了,早些歇息,明日就不用过来请安,欠缺的宫人本宫也会差人过来。” “是!” 齐婕妤委顿在榻上,勉强给竹君行了一礼,口中参汤的余味越发苦涩,在她口中翻涌不止。 竹君一行人渐行渐远,旁边跪着的两个宫女回过神来,小心地上前把齐婕妤扶起,担忧道:“主子,您还好吗?要不要……把那药吐出来?” “吐出来有用吗?”齐婕妤幽幽道:“殿下不都说了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今别再做什么了,只盼着这药,真的不是红花,而是上好的补药!” 一边说着,一行清泪从齐婕妤眼中滑落。 “夜深了,你们今日也劳累一天了,早些睡吧!” 【】 出了齐婕妤宫中,竹君并未乘辇,踏着清脆的木屐声,竹君趁着昏暗的夜色慢慢往前走。 “什么人?” 行至宫中湖畔,竹君正要往旁转弯,跟在她身后的一直默不作声的元疍突然暴喝一声,手中一柄拂尘直指前方黑暗处。 “殿下勿怕,是老奴!” 谭大应笑着走出来,一身红褐色的衣服不见一丝褶皱,双手拢在袖中。 “原来是谭大伴!” 竹君笑了笑,伸手不动神色的把元疍的拂尘按下去,上前一步道:“夜色昏沉,大伴不在父王身边候着,来这里作甚?” “好叫殿下得知,是王上有命,令老奴来请殿下一叙!”谭大应微躬身躯,朝竹君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 竹君点点头,同样笑着回应道:“劳烦大伴亲自来这一趟了。只是竹君现在着装不雅,还请大伴暂且等候,容竹君回宫换套衣服。” “殿下,不必如此!”谭大应微微侧开身子,抬手做邀请状道:“王上说了,今日只是闲谈,殿下不必太过注重仪容!” “那便好!”竹君嘴角噙了一抹微淡的笑意,双眼幽深看不清思绪。 “那就劳烦大伴带路了!” “殿下这边请!” 【】 深夜湖上,一条路直插湖畔,在湖中心开出一朵清雅小亭。 亭中灯火辉煌,映照着湖水波光粼粼。 夜风骤起,吹散一湖碎光,荣娘元疍等人远远候着,看着竹君的裙裾随风飘起,渐行渐远。 竹君一人独自走向湖心亭。 亭中,有一娇美宫女素手纤纤执壶倾茗,额角碎发散落下来在鬓边微贴。虽是宫女,其所穿衣着、所带珠宝却尽皆华贵异常。 宫女一身正红衣裳端立,看见竹君过来,微微颔首,媚声道:“王姬,奴等候你多时了!” 竹君离了两步台阶远远站着,看着亭中宫女眉间的春情以及脖颈间将遮未遮的暧昧痕印,藏在袖中的小手狠狠握紧。 “殿下,为什么不进亭中饮一杯清茶?” 宫女看竹君远远站着不进亭中,十分奇怪,几声呼唤不见竹君移步,那宫女款摆着腰肢,踏着步艰难的走出亭中,在竹君面前站定,敷衍地行了个万福礼道:“殿下,王上吩咐奴为你煮茶烹茗,并吩咐奴一定要看着你喝完这壶茶,殿下不会是要抗旨不尊吧!” 宫女的尾音带了一点疑虑,只是因为她的声音柔媚,听起来像是在对人撒娇。 竹君听着她甜腻的声音,眼睛扫过亭中桌上放置的那一只青色琉璃壶。 宫女顺着竹君的视线回头看过去,以袖拂面咯咯笑道:“殿下可是看到了,那是王上最喜爱的琉璃壶,平日里自己用都舍不得,今日却让奴用它来为您烹茶,殿下可真是受宠呢!” 竹君心中怒意翻腾,按捺不住,那宫女好似看不见竹君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笑得愈发明媚。 “殿下,这都什么时辰了,您要是再不进亭中饮茶,奴怎么回宫向王上复命呢?王上还等着奴服侍呢!” 宫女扭着脖子做娇羞状,头上的珠翠步摇叮当乱响,听着那几声珠翠声,竹君浑身一颤,回过神来。 桌上的琉璃壶热气满溢,壶中热水已是翻涌不止,竹君开口涩声道:“父王除了让本宫饮茶,还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吗?” “自然是有的!”那宫女笑得开怀,脆声道:“王上还吩咐殿下要好好安顿奴,说一切事宜,皆按殿下你的意思来安排!” “是吗?”竹君冷笑一声,大踏步走进亭中,坐在桌旁吩咐道:“既然父王吩咐你要为本宫烹茶,壶中已然翻腾,还不快点倒茶?” 宫女不满地看着竹君吩咐自己,心中想起齐王的吩咐,不甘的再次款摆着腰肢来到亭中为竹君烹茶。 一壶热茶,竹君用了一个时辰才将将喝完。 最后一滴水饮入腹中,在旁边伺候了半天的宫女心中微舒了一口气,不耐烦道:“殿下,这壶茶你总算是喝完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收拾吧!奴要回宫伺候王上了!” 竹君用手帕捂着嘴,忍住喉中的恶心感,扶着桌子站起来道:“站住,本宫有说让你走了吗?” 一只脚踏出亭中的宫女奇怪的回过头,看见竹君的狼狈样子,她不屑地笑了笑,道:“殿下,奴是王上宫中的宫女,只听王上的吩咐,你的话,奴怕是……” “本宫掌管凤印,这后宫诸人、诸事皆由本宫管辖,你何德何能,不在此一列?” 宫女心中一慌,但想起齐王先前所言,心下稍定,继而微讽道:“殿下,奴知道你心中不快,可这与奴有何关系?奴所做的事都是按照王上的吩咐……” 宫女话还没说完,站在亭外的荣娘和元疍不知何时走到亭中,听见宫女如此无礼,荣娘狠狠一脚将她从台阶上踢踹而下。 宫女惨叫一声,悲号着抚着受伤的脸站起来,大叫道:“我是王上宠爱的人,你不过一个小小宫婢,居然敢对我无礼?” “元疍,让她闭嘴!” 荣娘上前扶住不适的竹君,竹君直起腰,暴喝了一声。 元疍一句话也没说,指挥了两个太监把那宫女押下去。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敢对我不敬,王上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宫女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喊。 “等下!” 荣娘扶着竹君从亭中走出,竹君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那个宫女,道:“立起竹竿,将这个宫女吊在宫中,本宫要让那些异想天开的人看看,心怀不敬是什么样的下场!” “是!”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王上宠幸了我,我已经是王上的人了,我是要做娘娘的人!” 被太监死死钳制住的宫女不忿地大喊,不甘道:“王姬殿下,王上御言让你安顿我,你怎敢如此对我?” “方才不是你说的吗?王上说,如何安排,都按本宫的意思!如今本宫让你多活几日,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赐了!” 竹君冷冷回了几句,再也不看那宫女一眼,在荣娘的搀扶下起步回了宫中。 【】 涤蕊宫中,竹君趴在床边不住干呕,口中酸涩不止,已是吐光了胃中所有东西吐出了胆汁。而竹君胸口间的恶心感一点不见消散。 “荣娘!快……快去备些热水!本宫要沐浴!”竹君一边干呕着,一边大声吩咐荣娘道。 “主子,奴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了,您不要心急!”荣娘担忧的看着一脸煞白的竹君,忧心道:“主子,您是哪里不适为何会呕吐不止,要不要奴去传袁太医过来!” “不必!”竹君抬手制止,再次干呕几下后,竹君擦擦嘴,坐直道:“这是本宫心病,寻常汤药没有用的!” “荣娘,替本宫换衣,这身衣服拿去烧了!” “是!”荣娘不见丝毫犹疑,扶着竹君站起立马置换了一身衣物。 天边天色渐白,竹君沐浴过后,端坐在梳妆台前,桌旁的残烛流了一桌烛泪。 借着烛火的微光和天边的晨色,竹君对镜打量自己。 “主子!” 站在竹君身后替她梳发的荣娘看着镜中竹君脸上的红印,不忍道:“主子,您脸上现在有红印了,要不要停了那个!” “停?怎么停?”竹君用手沾了水粉遮掩自己眼角淡淡漾出的红印,静静道:“本宫如今有资格做选择吗?” “主子,您……!”荣娘看着竹君古井无波的面庞,心中的担忧不已。 “你当昨日父王为何会无缘无故要本宫去湖心亭喝茶?” 竹君对着镜子左右打量了一眼,道:“本宫昨日出手惩治了齐婕妤,还不等风波平息,父王就出手警告本宫,不许本宫以后擅自出手,坏他大事。” “可是……”荣娘迟疑道:“主子不是已经把事情按压下去了,此事并没有耽误王上大事,王上怎么会……?” “就是因为按压了下去,本宫才会有此一遭。”竹君拉着荣娘坐下,半开的窗吹进晨风将那支苟延残喘的残烛吹熄,一缕青烟摇摇晃晃散在空中。 “身为齐国的王,他不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本宫既然是他手中之剑,自然要听主人的吩咐。”竹君看着自己的双手,继续道:“他不需要一把不服从的剑,而剑不服从,他自然是要出手警告一番,只是本宫没想到……” 竹君叹息道:“只是本宫没想到,父王居然会用这样的方法了惩治本宫!” 说道这里,竹君开口问荣娘道:“荣娘,你觉得昨日那个宫女有什么不同?” 荣娘支支吾吾了一会,小心道:“主子,奴看着,那个宫女的脸瞧着依稀像王后娘娘当年。” “是啊,她有几分长的像母后,所以父王就宠幸了她,再让她穿了一身红衣来恶心本宫!” 竹君冷笑连连,却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悲意,用袖遮面,低声呜咽道:“母后、母后,您当年也是因为这样才对父王死心的吗?” 荣娘听着竹君低声呜咽,乖巧陪伴在竹君身旁。 哭够了,竹君抬起头,眼角微红,带着一点哭腔,竹君吩咐荣娘道:“以后的事,如今要早些安排。以父王的手段,他既扶持本宫来对付他人,等以后尘埃落定,依着父王的性子,本宫的下场定然与那些人一样。” “主子,奴该做些什么?” “去找人,本宫先前让你们找的人不是没有找到吗?接着去找,十四十六也大了,该有一个好些的太傅教导,京城里的人本宫看不上。” 竹君又吩咐荣娘几句,然后在她的搀扶下上了榻休息。 殿外,元疍站在空地上,用手中小刀一点一点划破宫女的脸颊,然后吩咐人把那宫女挂在竹竿之上。 清晨,旭日东升,今日云薄风微,想来是个晴朗的天气。 【】 京城外,山路之上,肖林染手摇折扇,坐在马上逍遥悠闲。 “我说小六子,你一路上已经看了你家少爷我无数次了,少爷知道我长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俊朗不凡,但少爷不喜欢公的,知道吗?” 六子撇撇嘴,不屑道:“少爷放心,六子也不喜欢公的,而且就算六子喜欢公的,也不会喜欢公子这种的!” “找打!”肖林染不乐意了,合上扇在六子头上重重打了一下,骂道:“敢编排你家少爷了?快点说有什么事,一路上欲言又止的,看的少爷我心烦。” 听到肖林染问这件事,六子疑神疑鬼地牵着缰绳左右看了一圈,这才小心翼翼道:“少爷,那天我看见了!” 本来肖林染就被六子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弄得惊疑不定,现在他再这么贼眉鼠眼的说上这样一句话,肖林染心中的猛地一突,扇着扇子的手都停下来。 “看见什么了?”肖林染问六子。 六子挤眉弄眼道:“看见王姬殿下了啊!少爷,您可真厉害,连王姬殿下都被您拿下了!” 闻言肖林染长舒一口气,后怕之下肖林染操起折扇又在六子头上一连打了几下,骂道:“你这憨货,你当王姬殿下是什么人,那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吗?别乱说话,小心你哪天小命不保!” “哎呀,少爷!现在离京城这么远,山路上又人烟罕至的,谁会听见我说话,您快讲讲,您和王姬殿下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肖林染在马背上坐直,手中扇子一展,无所谓道:“不就是她为君,我为臣吗?” “少爷,您就别骗我了,那天我都看见了!”六子一脸“你骗不了我”的表情,信誓旦旦道:“那天您差我去买蜡烛,回来时我远远看见了,您和王姬殿下走了一路,要说你们俩之间没什么事,鬼才不信呢!” “我说你怎么干别的事都不行,怎么一到这种事脑子就格外精呢?”肖林染扶额道。 “哎,主子,这不就您说的那句‘兴趣使然’吗?您看六子我这话说的对不对?”六子嘿嘿笑着转头问肖林染。 肖林染无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您给说说被,您和王姬殿下之间是怎么回事。”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好友而已!” “好友?还而已?”六子一脸的不信,说道:“主子,您见过有一男一女说是好友的吗?这话您就偏偏鬼!” “对啊!本少爷我就是骗你!”肖林染意味深长的说道:“有时候知道太多事情可是真的要成鬼的,你要不要试试?” “试试就……还是算了吧!”六子败下阵来,含糊道:“那个……我还没娶老婆呢!” 肖林染再次无奈扶额,扇着扇子不再说话。 六子稍微消停了点,又走了一段路,六子试探着说道:“主子,我是说万一,万一要是您喜欢王姬殿下,您会做驸马吗?” “不会!”肖林染想都没想,干脆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世上没有为什么!”肖林染对六子彻底无语了,从他手里拽过缰绳,催着马向前小跑,把六子远远的甩开。 “少爷,等等我啊!”六子回过神来,撒丫子跑着追上去。 【】 齐府,齐父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房中。 “宫中传来消息怎么样?” “回主子,娘娘并无大碍。” “我问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主子息怒,娘娘腹中王嗣亦是无恙!” “无恙?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娘娘虽受了些惊吓,但多亏先前服用的奇药,只是心神震荡,没有伤及胎儿。” “王嗣没有受伤便好。” 齐父屏退来人,坐在屋中置气。 “老爷!”齐母从后面走出来,担忧道:“娘娘真的无事吗?王姬殿下可有对她……” “够了!”齐父怒道:“我不止一次告诉过她要谨慎行事,如今大事当前她还忍不住自己的臭脾气,如今有此一遭怪的谁来?” “可她总归是咱们的女儿啊!老爷,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在宫里受苦不管啊!老爷!” “妇人之仁!”齐父一掌狠狠拍在案上,警告齐母道:“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你要是敢肆意妄为耽误了大事,别怪我心狠手辣!出去!” 齐母呐呐不敢言,只能忍痛含泪出去。 【】 涤蕊宫,竹君小心地替两个并排躺在床上的小孩换药。 “轻点!王姐轻点!”两个小孩不住惨叫,在竹君手下瑟瑟发抖! “叫什么叫!” 竹君不满地在两个小孩屁股上一人拍了一巴掌,气道:“这点小伤就要喊疼?一点志气都没有!” “王姐,这能是小伤吗?”十六不满地噙着嘴,气鼓鼓道:“我和十四哥差点连命都没了!您还这么说!” 旁边十四偷偷给十六做闭嘴的手势,却一点用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十六把话说出口。 “你还敢说!”竹君手底下用了点力,在十六屁股上又拍了一下,十六牵动伤口惨叫连连。 “要不是你们两个不好好读书,太过顽皮,想起一出是一出,本宫至于去别人宫中捞你们吗?” 十四十六讪讪笑了笑,这时竹君手上沾了药往两人屁股上摸。两人不好意思的把脸蒙在枕头上,瓮声瓮气说道:“王姐,可以让元公公抹药吗?” 竹君好笑地看着这两个小孩,调笑道:“怎么?还怕王姐看了?” 一边说着竹君一边帮他们把药涂好,说道:“就你们两个小屁孩有什么不能看的?还不好意思了!” 十四和十六红着脸不做声。 “你们两个啊!现在给本宫乖乖养病,等过几天王姐帮你们找个太傅好好教导你们的功课,让你们收收这野心,知道了吗?” “王姐,不要啊!” …… 涂好药,竹君吩咐了宫女几句,走出了殿门。 “主子,事情都处理好了!” “齐婕妤宫中的人也派过去了吧!” “是!都一并派过去了!” “可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齐婕妤现在一心养胎,连话都少说。” “这样便好!”竹君悠闲的在院中散步,身后跟着元疍。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齐婕妤那边如果没什么事就不要去打扰她!” “是!” “对了,过几天你出宫一趟,帮本宫差些事!” “主子吩咐!” “你去查一查谭大应公公在外的家眷之类的,记住,一定要详细。” “是!”元疍领命离开。 “荣娘!”竹君在院中剪裁了不少鲜花,对着阳光仔细梳理了一下花柄,竹君唤荣娘道。 “来了,主子!”荣娘端着一碟蜜饯从后边出来。 “主子,尝尝奴做的蜜饯滋味怎么样?” 竹君拈起一粒送入口中,尝了尝味道,嫌弃道:“这么甜,你放了多少糖?” “主子,太甜了您还吃?”荣娘不满地看着竹君一粒接一粒的吃。 “是太甜了,不过还勉强入得口!”竹君挑挑眉,装作没看到荣娘眼中的不满。 “主子,您刚才为什么要小元子去找谭公公的家眷,奴记得谭公公是因为逃天灾才入得宫,孤寡一人,没什么家眷啊!” “只要是人,自有他的来处,本宫也是想多留一手,以防万一!” 竹君叹了叹气,把手中的花递给荣娘道:“这几日你一定要多注意一点宫中眼线,波澜将起,宫里明眼的人也不少,现在估计也该静极思动了!” 第五十六章:灭族(六) 今日午时,山雨欲来风满楼。 涤蕊宫大殿,竹君高坐殿上,下面两个小孩苦着脸悲愤读书。 殿中极静,只听得耳畔风声阵阵。 窗未关严,忽而一阵急风吹入殿中,吹得案上的书本纸页瑟瑟作响。 旁边一直安静低头绣花的荣娘抬头看了看,轻手轻脚的过去把窗户关严。 “今日的风怎的这样大?可是变天了?” 竹君低头看着书,素手翻过书页淡淡问道。 “是变天了,主子!”荣娘小声回了一句,“看天边乌云堆积,想必一场大雨是在所难免的。” “下雨便下雨吧!”竹君抬起头,看了看逐渐昏暗下来的大殿,吩咐道:“荣娘,你去多点几支蜡烛,今日天阴,读书该费眼睛了!” “是!”荣娘放下绣针去点燃蜡烛,不多时,殿内灯火辉煌,角落处有青烟袅袅升起。 竹君今日闲来无事,起了查看十四十六两人学业的心思,不查还好,一查差点气得她怒火中烧。 两个死小孩先前贪玩,后来又因为重伤卧床,课业整整荒废了一月,竹君问起时两人一问三不知,竹君忍住想要动手的怒气,叱令他们收心读书,还特意让人把书案放置在大殿,让他们在她眼皮底下学习。两个贪玩的小孩逃脱不过,只能屈服于竹君的淫威之下,乖乖认命读书。 此时,岁月静好,竹君手中的话本看得精彩紧要之处,正要赞叹几句时,殿外一个宫女行色匆匆走入殿中,低声禀报道:“主子,齐婕妤发动了!” “嗯?”听到宫女禀报,竹君放下手中书册,问道:“几时发动的?” “回主子的话,不到半刻钟。” “这样啊!”竹君复又拿起话本,随意挥挥手,说道:“时辰还早,去把袁太医叫过去,产婆和宫人也让他们早些准备,本宫待会再过去。” “是!”宫女领命退走,旁边听着的荣娘见人走了之后问道:主子,齐婕妤要生了,您怎么一点都不急?” “急?本宫为什么要急?”竹君抬眼对着荣娘笑了笑,说道:“今日之事,本宫是最没有资格急的人,咱们先暂且置身事外,看看情况再说。” 这时,殿外风声骤然变大,院中的树木枝叶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落了满地的残叶。 听着殿外的风声,竹君叹息道:“今日宫中又要见血了!” 旁边荣娘撇撇嘴,用手中的绣花针蹭了蹭头皮,说道:“主子,您现在叹气可没用,齐婕妤这一胎怀的实在太过艰难,连咱们的药都搭进去不少,奴瞧着可太亏了。” “是有一点亏!”竹君这会也失了看书的心情,放下书和荣娘小声说话道:“不过要往长远看,往后不亏就行。” “主子说的对!” 说道这里,主仆两个吭哧吭哧笑得像两只吃的餍足的狐狸。 下边做功课的十四十六悄悄竖起耳朵听着王姐和荣娘谈话,听到这里十六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插嘴道:“王姐,什么长远往后,什么亏不亏,你们在说什么啊?” 竹君抬眼双目一蹬,冷哼道:“话这么多,功课做完了?拿来让本宫看看!” 旁边观望的十四连忙低下头做无事状,十六哭丧着脸,哀求道:“王姐,功课十六还没做完,现在尚且只做了一半……” “一半也拿来,本宫倒要看看十六公子的功课做得如何,居然敢一心二用,想必文采定是不凡。” “是,王姐!”十六心中已然认命,乖乖站起,以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情拿了功课呈到了竹君面前。 第五十七章:灭族(七) 果不其然,十六被罚了! 下边十四一边执笔写字,一边极力用袖捂住嘴憋着笑。 竹君翻看着十六的功课,一脸的嫌弃。 “十六,王姐记得你以前的字虽说算不上什么好字,但也算是工整,尚且入目,怎么现在你的字这么难看,简直就像是……” 竹君把剩下的字没说出口,只是看向十六的眼光明显变的不善。 十六打了个冷颤,讪讪道:“王姐,十六这几日疏于练习,字确实有些不堪入目,王姐别生气,十六定会悉心练习……” “练习的事往后再说!”竹君抬手打断十六的话,恨铁不成钢道:“现在去给本宫那边面壁思过。” “是!”十六心中窃喜,现在去面壁,那不是意味着功课不用做了吗?真是太好了。 还没等十六多高兴一会,竹君又补存道:“面壁一个时辰之后,把今日的功补上,再多加十张字帖,今晚晚膳前没写完不准用膳。” “是!”十六蔫蔫回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走到竹君座椅背后面壁思过去了。 下边的十四憋笑憋得即欲爆炸,没成想乐极生悲,竹君在上面看的分明,转头也罚了他一道。 “十四,你也是同十六一样一并在晚膳前把功课和字帖写完,写不完,没饭吃!” “是,王姐!”十四的脸霎时垮了下来,放下笔朝竹君行了一礼。 “主子,谭公公来了!” 正在说话间,殿外有人通传。 “快快请进来!” 竹君示意十四和十六退下,命人收起桌椅,正襟危坐。 谭大应穿一双软底锦鞋无声无息走进殿中。 站在竹君面前,谭大应拱手行礼道:“老奴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大伴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荣娘,为大伴看坐。” “老奴多谢殿下美意,只是老奴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在殿下这里久坐。” “哦?” 竹君奇怪道:“现在天色已晚,又加之风雨骤起,大伴是有何要事在身,怎的如此匆忙?” “回殿下!”谭大应拱手道:“齐婕妤生产在即,老奴奉命去齐婕妤宫中看护,不想婕妤生产艰难,如今刚刚发作便已流血不止,王上先前有言,后宫诸事一律由殿下处理,如今齐婕妤危在旦夕,太医已经言明此次婕妤生产必是九死一生,只是现在……” 谭大应说的这里停顿下来,一脸为难的看向竹君。 “本宫知道了!”竹君点点头,笑着对谭大应说道:“倒是本宫思虑不周,忘了妇人生产之时九死一生。谭大伴稍后,本宫先命人拿些东西,在随你一同去齐婕妤宫中。” 谭大应回答道:“那老奴在殿外等候殿下。” “大伴随意。” 竹君回到内殿,吩咐荣娘去准备东西,转头看向担忧的兄弟两人,竹君出言宽慰道:“王姐去齐婕妤宫中看看,去去就回,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看书,不准玩闹记住没?” “是,王姐!”两人也知此时不是耍小孩脾气的时候,乖巧的应承了一句。 窗外风声稍息,听着渐渐没下去的风声,竹君抬手摸了摸十六的头,问他道:“十六,王姐替你挣一份好前程怎么样?” 第五十八章:灭族(八) (求收藏,求推荐,求投资,求评论,这几天人有些犯懒,忘了向大家求投资了,大家要不要试着投资一下下,就一小下下!) 听到竹君对十六说的话,十四一脸复杂,低下头藏起眼中思绪。 十六倒是天真,嘴甜哄着竹君道:“只要是王姐给十六的,十六都喜欢。” “喜欢便好!”竹君高兴的摸了摸十六的头,带着已经准备好的荣娘一同出了殿。 竹君走后,十六奇怪地问十四道:“十四哥,刚才王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 十四看向十六一脸复杂,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王姐都说是好东西,想来是不差吧!” “那倒是!”十六点点头深以为然。 殿外,谭大应站在廊下等候,风吹起他纱帽下漏出的几丝花白发丝。 竹君远远看见了,嘴角升起一抹浅笑。 “劳烦大伴等候了,咱们走吧!” “殿下请!”谭大应侧开身子做恭请状,竹君面不改色,抬步走在前面。 谭大应面露惊奇,稍稍一愣后连忙跟上。 风息之后天上飘起稀疏的雨丝,荣娘撑起一把雨伞站在竹君身后,旁边是落下竹君半步的谭大应。 三人一路向齐婕妤宫中行走,走到一半路时,一路上默不作声的竹君突然开口道:“齐婕妤今日生产倒是让本宫吃了一惊!” 跟在后边的谭大应正在思考竹君今天突然对他“不恭敬”的态度,听到这句话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啊?”了一声。 竹君侧头笑了笑,道:“本宫只是想感叹久居宫中不知岁月长短,大伴不用如此惊讶吧!” 谭大应回过神来,连忙认罪道:“老奴无状,殿下恕罪!” “无妨无妨!”竹君摆摆手,笑道:“大伴在宫中时日也不短,想必说起宫中岁月,怕是要比本宫更加唏嘘。” 说到这里,竹君有些奇怪道:“大伴,本宫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本宫很好奇,这么多年宫人每逢佳节思亲念友之时为什么不见你出宫去看望一下家人呢?” “殿下忘了,老奴孤寡一人,哪来的什么家人朋友!”谭大应笑了笑接着道:“老奴从小入宫,这王宫就是老奴的家。” “大伴孤寡一人?”竹君奇怪道:“难道大伴的家人全都……” “那倒不是!”谭大应心中奇怪,知晓竹君是有话要说,出声应和道:“老奴有幼妹,当初失散了,现在若是还在的话,应当也是当了奶奶的人了!” 说起网上,谭大应摇头不止。 “看老奴这嘴笨的,说这些事干什么。”谭大应讪讪笑了笑,撂下了话头。 将近齐婕妤宫外,竹君突然转过身笑着同谭大应说道:“齐婕妤生产一事现在有本宫看管,大伴也是劳累了一会的,不如先去给父王复命,顺便吃些茶点休息休息!” 一边说,竹君一边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不动声色塞到谭大应道:“正巧本宫新得了一样稀罕东西,劳烦大伴帮本宫掌掌眼?” 试了试袖中沉甸甸的触感,又用手指肚试探了一下玉的成色,谭大应脸上笑颜逐开,像是一朵渐趋开放的菊花一样,脸上的皱纹全部堆积到一处。 躬身将竹君送入殿中,转过头谭大应把袖中的玉佩拿在手上准备细细观看。 “这……这个是……!” 待看清玉佩的样式,谭大应心中一颤,震惊出声。 第五十九章:灭族(九) “殿下,婕妤现在正在生产,您若是进去,怕是会冲撞到您!” 竹君停在齐婕妤宫外,被两个太监拦住。 上下打量了一下拦住自己的太监,竹君淡淡道:“你们主子派你们来,恐怕不是要你们拦着本宫的吧!” 闻言两个太监对视一眼。 “殿下这话,奴等听不太懂!” “听不懂没关系,心里懂就行了!”竹君抬手推开两人往里走。 “没听见你们婕妤的声音越来越弱吗?再不让本宫进去,小心她一尸两命!到时候你们主子怪罪起来,你们还有命在吗?” 两个太监面面相觑,最后一咬牙,侧身让开了拦住竹君的路。 竹君带着荣娘进入院内,经过两个太监时,竹君微微停顿侧首,对着右边那个个子矮一点的太监玩味道:“好看吗?” “什么?”矮个太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奇怪地回了一句。 “本宫问你,本宫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那太监明白了竹君说的话的意思,一脸淫邪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竹君,秽言秽语道:“宫里的人就是不一样,像殿下这样身居高位的女人更加不一样!” “是吗!”竹君转过头笑得和煦,下一秒语气立马变得疑惑,奇怪道:“只是本宫很是好奇,你那劳什子都没了,为什还是这么好色?这么好色还色的起来吗?” “你……!”矮个太监闻言面色铁青,心中怒火一起就要对竹君动手,另一个太监拦下他,低声吼道:“不可妄动,一切等小姐产下公子再说!” 竹君笑意盈盈的看着那个矮个太监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只觉心中快意顿生,哈哈大笑着带着荣娘进了齐婕妤宫中,荣娘跟在竹君身后亦是忍俊不禁,低头已袖拂面,憋笑憋了一路。 推开殿门,齐婕妤的呼痛声陡然变大,殿中宫女嬷嬷人来人往,一盆盆血水不断从高床之后的帷幕里端出来。 一看到竹君进来,一众人全部跪倒在地,全部口称殿下。 竹君随意扫了一眼殿中,吩咐道:“行了,除了宫里伺候生产的婆子留下来两个,其他所有人都出去候着吧!这里本宫看着就可以了!” 齐家派进宫里的两个嬷嬷对视一眼,眼中神色莫名。 “殿下,婕妤娘娘现在已有血崩之相,现在若是让奴等出去,怕是……!”两个嬷嬷话没说全,但接下来的意思已经说得清楚。 【王姬殿下,您怕不是来杀人的吧!】 “行了,本宫知道你们主子派你们来是干什么的!”竹君不耐地摆摆手,接着道:“本宫无有害人之心,这次来也是帮你们婕妤生产的。” 两个嬷嬷跪地不动,对竹君的话一点都不信。 竹君彻底不耐烦了,走到两个嬷嬷面前蹲下,抬起她们的脸道:“本宫现在跟你们好好说话,你们好好听着,依话照做便是。如若不然,本宫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看在齐婕妤的面子上,本宫这次饶恕你们不敬之罪,但是现在,你们乖乖给本宫出去,明白了吗?” 两个嬷嬷听着竹君古井无波的话不住颤抖,脸上闪过挣扎犹豫的神情。 绕过地上的一群人,竹君撩开帘子靠近了齐婕妤床榻边。 地上跪着的人陆续走出殿中,齐家的两个嬷嬷犹豫之下,一咬牙也站起来走出殿中,不一会,殿中只有竹君、荣娘和两个嬷嬷四人。 齐婕妤躺在榻上不住哀嚎,虽然疼痛难忍,但神思依旧清明,听见殿中人全部离开,齐婕妤忍住剧痛用胳膊半支撑起身子,沙哑道:“殿下,这是何意?” 竹君看着齐婕妤满面虚汗的苍白面孔,闻着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笑了笑,道:“本宫自然是帮你生产而来,要不然本宫来你这里干什么?闲的无聊吗?” 说道这里,竹君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瓶,从里倒出一粒鲜红的丹丸递给齐婕妤道:“吃了吧!” 齐婕妤盯着竹君手中的药看了几眼,疑惑地看向竹君。 “放心,本宫要杀你早就杀了,还会等到现在吗?”竹君笑着努努嘴,示意齐婕妤吃药。 “这个药和以前本宫给你喝的红参汤一样,都是上好的补药,尤其对孕妇生产有奇效。” 齐婕妤不再犹豫,拿过药一口吃了下去。 看着齐婕妤吃下药,竹君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让两个嬷嬷进来。 齐婕妤松手躺回床榻之上,惨叫声顿起,荣娘放了椅子在殿中伺候竹君坐下。 竹君微微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一个时辰之后,随着齐婕妤声嘶力竭的一声惨叫落下,一个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竹君双眼立马睁开。 两个嬷嬷手脚麻利,不一会就收拾干净婴儿,将婴儿从帷幕中抱出来。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是个公子!” “是吗?抱过来给本宫看看!”竹君站起来,笑着从嬷嬷手中抱过婴儿。 “这孩子相貌真是不俗,看起来是个有福的!”竹君看着怀中小小的婴孩赞叹了一句,接着抬起头笑道:“这次你们有功,本宫会好好赏赐你们,现在先暂且出去让婕妤好好休息。” “是!”两个嬷嬷行了个万福礼退出去。 “出去后派个人给父王报喜!” “是!” 竹君稀罕地抱着孩子在殿内转了一圈,伸手惙惙小脸,直戳的孩子哇哇大哭。 听见孩子哭声,齐婕妤说话道:“殿下,孩子可能是饿了,劳烦您抱过来可好?” 竹君将孩子还给齐婕妤,齐婕妤缓缓坐起,将孩子抱在怀中,撩开衣襟给孩子喂奶。 “你刚刚生产,有奶吗?” “没有也要喂啊!”齐婕妤慈爱的看着怀中的孩子,说道:“再不喂,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竹君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孩子头顶稀疏的胎毛,道:“想清楚了?什么时候想清楚的?” “也就前几日!”齐婕妤抬头与竹君对上,双目温暖柔和,再也没有往日的戾气。 “殿下,您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次发现了个刚净身的太监,觉得有些蹊跷就查了查,结果没想到查出来这么多事!” “那王上也是早就知道的,对不对!”齐婕妤惨淡一笑,抱着孩子的手稍稍一紧,“看来这个孩子不是王上的孩子!” 竹君摸着孩子的手一顿,收回手后竹君问齐婕妤:“现如今,你想怎么办?” “臣妾能怎么办,总是齐家的女儿,既然受了这份荣宠,那这份苦果,也该臣妾吞下去。” 齐婕妤轻轻哄睡孩子,小心仔细地把孩子的襁褓再包一遍。 齐婕妤把孩子递给竹君道:“殿下,臣妾先前无礼,冒犯殿下,臣妾委实无状,但现在臣妾走投无路,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恳求殿下救臣妾孩子一命。” “没办法的,若是这孩子是女孩,本宫尚且能够救上一救,但这是男孩,本宫无能为力!” “殿下您可以的,让这个孩子从小入宫,哪怕是当个太监也可以。” 齐婕妤挣扎着坐起,跪在床榻之上恳求竹君道:“殿下,只求您救上一救,这孩子确实无辜啊,殿下!” 竹君默不作声,盯着孩子仔细看了一会之后,竹君扶起齐婕妤道:“齐婕妤,你知本宫这次来此是所为何事?” “为了……这个孩子?” “对!为了这个孩子!”竹君把孩子抱起,臂弯托起婴孩的脖子,小心调节了一下姿势,让这个孩子睡得舒服一点。 “因为这个孩子,你父亲起兵谋反,所以哪怕将他充入宫室,这个孩子的命,亦不会长久。但是……本宫愿意一试,帮你保下这个孩子的命。”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齐婕妤喜出望外,不住在榻上叩头。 “先别急,等本宫把话说完!” 竹君止住齐婕妤的动作,接着说道:“齐婕妤,你有一个好母亲!” “殿下……这是何意?”齐婕妤抬起头,心中隐约有些发慌。 “你的母亲在此之前,将你妹妹安排出府避祸。这次齐府事败抄家,你妹妹安然无恙!” “这真的……”齐婕妤面露喜色,继而想到什么,大惊失色。 “这件事……王上可知?”齐婕妤双唇颤抖,按在锦被上的手深深陷入其中。 “知道!” 齐婕妤无力瘫软倒下,低声啜泣。 “所以,现在臣妾要做个选择,是选这个孩子活、还是妹妹活,是吗?” “是!以本宫的能力,只能救一人!” “殿下,能不能……” “不能!”竹君抱着孩子斩钉截铁道。 “齐婕妤,早些做决断吧!过不了多久,父王会让本宫过去复命的。” “……救我妹妹,就我妹妹!”齐婕妤委顿在床榻深处,嘶哑着嗓子,忍着心中莫大的悲痛,低吼道。 “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齐婕妤的哭声满溢在帷幕之中,丝丝绕绕像是前来索命的冤魂。 “这个孩子,与我缘浅,也是我不好,不配做他母亲。” “既然这样,就再抱抱你的孩子吧!过了这会,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用了,殿下!”齐婕妤藏在帷幕后,瘦小的身影隐匿不见。 “就这样吧!殿下,就这样吧!” “那好,本宫便……走了!” 竹君小心抱着孩子走出殿门,荣娘无声无息跟在竹君身后。 “去给这个孩子找个乳娘来,来着世上一遭,总不能不沾一点尘世的烟火气就回去?” “主子,您……” “去吧!” “是!” 殿外已是寂静无声,满地的鲜血喻说着刚才殿外的惨状。 竹君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叹气道:“孩子,好好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六十章:灭族(十)(感谢优越越的打赏支持) (感谢“优越越”的打赏支持以及一直以来的评论,万分感谢!) 竹君跪坐在殿内中央,四周黑暗空旷,唯独上首的齐王身畔灯火辉煌。 “这就是齐婕妤所生之子?” “是,父王!” 齐王倚靠王座,翻看着一本古旧的竹简,随口说道:“谭大应,将这个婴孩处死。” “是!王上!”下方伺候的谭大应连忙答应一句,小步慢跑站在竹君面前行了一礼道:“殿下,请将此子交给老奴吧!” 竹君低头看了看孩子睡觉的样子,默不作声。 “殿下,请将孩子给老奴吧!”谭大应见竹君毫无反应,又说了一次。 “殿下,请将……”在谭大应再一次开口后,竹君打断安他的话问齐王道:“父王,您打算如何处置齐婕妤?” “嗯?”齐王翻看竹简的手微微一顿,语气带一点疑惑说道:“怎么?君儿对父王如何处事,有话要说吗?” “儿臣不敢!” 竹君连忙抱着孩子跪伏在地,立马解释道:“父王,儿臣只是对父王如何处置齐婕妤有些好奇,并无其他想法!” “这样啊!”齐王大袖一挥,从王座之上坐直,随手把竹君搁置在书案上,吩咐谭大应道:“去把窗户打开。” “是!”谭大应躬身领命,小心翼翼小跑过去把窗户打开。 厚重的窗户被谭大应小心推开,“吱呀”一声轻响之后,一股清新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殿内,消散了弥漫在空气里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躁。 “从窗外看,你看到了什么?”齐王不怒自威,声音中微微带了一点笑意,诱惑着竹君心中那一点藏在深处的欲望。 深夜天空漆黑,站在远处从窗外看去,隐约只看见几丝黑云模糊的轮廓以及宫墙处漏出的几枝树丫。 竹君皱皱眉,站起来,走到窗边。 远处的京城深浸夜色,唯独东面火光冲天着凉了半边天空。 “那里是——齐家!”竹君低声喃喃一句。 “你看到了什么?” “回父王,看到了很多。” “很多?”齐王双臂一展抖开宽大的袖袍站起来,走到竹君身后,又问她:“都有什么?” “太多了,儿臣说不过来……也不敢说!” “不敢说便好!至少你明白了孤王心中深意,比你那些不成器的兄弟好上不少!” 齐王哈哈大笑着拍了拍竹君的肩膀,转身回到王座,开口道:“谭大应!” “奴在!” “传孤御旨,王姬路竹君有大功,重赏!” “是!” “……谢父王赏赐!” 竹君默默回到原处跪坐而下,许是行动时的动作有些僵硬,怀中的孩子感到不适开始瘪着嘴哭泣起来。 嘹亮的哭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竹君心中一摒,一股寒芒瞬间从脊背划过。 耳畔响起啼哭之声,齐王皱眉,冷淡道:“此子实在是聒噪,谭大应,杀了他!” “是!” “慢!”齐王突然想到什么,喝止住谭大应。 “王上,您是……”谭大应疑惑。 …… 【】 一夜过去,临近清晨,天边隐约泛白,宫中风平浪静。 元疍和荣娘在殿外站了一夜,终于等到竹君出来。 依旧是那身衣服,怀中那个孩子依旧酣睡,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主子!”荣娘迎上去,有些担心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竹君虚弱一笑,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元疍,问道:“脸色怎么这么差?嘴唇也没有血色,出什么事了?” 元疍抬头看了一眼竹君,低头不语。 荣娘凑过去,小声给竹君说道:“主子,刚才元疍过去办事的时候不小心受伤了,所以现在脸色有点差!” “受伤了?”竹君转头问元疍,“可有大碍?” “没什么大碍!”元疍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荣娘看不过,帮他说道:“已经让袁太医帮忙包扎过了,只是有些失血,喝点药将养几天就好了!” “无事便好!”竹君腾出抱孩子的一只手,拍了拍元疍的肩膀。 元疍一直低头不语,竹君察觉出他的不快,出言安慰道:“世无完事,一次失手算不上什么,你不必如此在意的。” “受了伤就是受了伤,主子不必宽慰奴的!”元疍沉默些许,开口道:“还请主子责罚!” “责罚?”竹君远望宫阙处缓缓升起的朝阳,叹气道:“你做错了事,本宫责罚你,本宫做错了事,又有谁来责罚本宫呢?”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荣娘察觉出了竹君的不对劲,连忙问竹君道:“主子,您是怎么了?” “无事!”竹君抬手止住想要过来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的荣娘,吩咐元疍道:“元疍,此次你办事不利,本宫罚你每日晨起浇花伐竹,知道了吗?” “主子……!”元疍还想说什么,被竹君打断道:“本事不够,那就学。记住,不要为一时得失在意,明白吗?” “是!”元疍领命退去。 看着竹君远去的元疍背影,荣娘搀扶住竹君臂弯,两人相扶着往回走。 行至半路,朝阳勉强在宫墙处露出半个头,天空暮色逐渐消散,天际处的云层隐约镀上一点淡金色的光辉。 竹君双腿发软,勉强走了这一会,实在没有了力气,在一条长巷口站住,呆呆地定了一会。 “主子,您……怎么了?”荣娘看着竹君越变越差的脸色,心中发慌。 竹君站在这里半天没有声响,突然,她长喘了一口气,好似溺水之后上岸的人一般,重重的呼吸了几口秋季清晨特有的凉气。 “主子、主子您别吓奴啊!您这到底是怎么了?”荣娘吓得哭出声来,扶着弯腰不断喘息的竹君。 “无事!本宫无事!”竹君艰难的站起身,双颊通红,眼中红丝充盈。 荣娘低声啜泣着,看着竹君站起,满身的狼狈。 “荣娘,回去之后,帮本宫……将这个孩子好好给葬了,找个好地方,给他多烧一点纸钱,知道吗?” “……是,主子!”泪眼朦胧的荣娘这才发现竹君怀中孩子的不正常。 这个孩子面色青紫,早已没有了呼吸,只是因为死前的表情柔和了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荣娘不忍地准备从竹君怀中抱过孩子,却被她隔开伸过来的手。 “这个孩子,是本宫亲手杀死的。” “什么?”荣娘抬起头不可置信看向竹君。 竹君沉默一会,低头拉开襁褓,看着小孩皱皱巴巴的脸,用一种如鬼似魅般的语气幽幽说道:“小孩啊小孩,你是被本宫杀死的,亲手……用锦帕捂死的。所以你要是到了阴曹地府,想找人寻仇,就把这事给阎王孟婆说一声,要本宫偿命,本宫也就偿命了。但是你千万不要迁怒于他人,你无辜,他人也无辜,知道吗?” “主子!”荣娘眼中泪流不止,看着竹君一边抱着襁褓一边絮絮叨叨的逐渐远去。 【】 等所有事都安置结束,已是十天之后,这十天里,无风亦无浪。 涤蕊宫中,比往常寂静不少。 这一日,已是深秋初冬。 清晨,阶上起了一层薄薄青霜,太阳一出来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元疍穿一身深青色的粗布小袄盘腿坐在台阶上,嘴里不住地嚼着,手里小刀翻飞,木屑四散,不知在削着什么。 荣娘轻轻推开窗,初冬的寒气一透进来就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主子,现在天这么冷,您怎么还要奴开窗啊!”荣娘一边抱怨着,一边扶起竹君坐到梳妆台前。 清晨的风透过窗,正好迎面吹到竹君脸上。 呼吸了几口清爽的空气,竹君苍白的脸上隐约有了一点血色,嘴唇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干冽。 “不过就是冷了一点,有什么受不住的?殿里实在是太闷,开窗透透气也好。” 荣娘拿着梳子站在竹君背后嘀咕道:“那也不用大清早开窗啊!就算要开也不用开这儿的!” 可惜向外眺望的竹君并没有听到荣娘的嘀咕,她看了一眼在台阶上几近团成一团的元疍的背影,疑惑道:“元疍这是在干什么,大早上坐在石阶上,腿脚受的住吗?” 帮竹君梳着头的荣娘连一点余光都懒得施舍给元疍,没好气道:“主子您还管他呢,就这小子,上次脑子坏掉了。这几天天天跟着冷宫里的老太监厮混,可着劲把膳房里的吃食往冷宫搬不说,还经常时不时弄死几只兔子老鼠什么的,这几天奴都快被他逼疯了!” “行了,你就别抱怨了!”竹君笑着安慰荣娘道:“他开心就好,没看见小元子比前几天开心不少吗?” “开心?”荣娘觉得自己耳朵坏掉了,连忙问竹君道:“主子,您从哪里看出他比以前开心了!” “哪哪都看出来了!”竹君一边笑着回了荣娘一句,一边拿起眉黛描眉。 荣娘皱着眉抬眼看了元疍半天,硬是从那个深埋在木屑里的圆团背影中没看出什么开心来。 第六十一章:谋划(一)(感谢青丘之鱼的打赏) (感谢“青丘之鱼”的打赏以及一直以来的支持,万分感谢!) 竹君放下眉黛,拿了胭脂水粉准备上妆,在看到钿盒里那细腻的红色胭脂时,竹君微微一愣。 好半晌,竹君开口道:“荣娘,帮本宫准备些红色的蔻丹!” “什么?”正在低头帮竹君梳头的荣娘被竹君这一句突然而来的话给困住头脑,待反应过来后,荣娘半生气半心疼道:“主子,您这是何苦,那件事您已经尽力了,为什么要一直为难自己?” “为难自己吗?”竹君笑了笑,道:“就当是本宫为难自己吧!荣娘,去准备蔻丹,记住要红色的,越红越好!” 荣娘几番劝慰,竹君都坚持己见,万般无奈,荣娘只能领命帮竹君去准备。 荣娘前脚刚走,后脚元疍就从阶上跳起,抖了抖满身的木屑后,元疍跳上台阶,询问竹君。 元疍的声音平淡中带着一点晨间清朗的微寒,从窗边透进殿内问道:“主子,您这几天想明白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竹君看着站在窗边的元疍,好奇道:“荣娘自小跟着本宫,按说每次本宫有什么事都是她最先清楚明白,怎么这次反倒是你抢了先手?” “无他,关心则乱!”元疍手指上两支紫竹雕刻的木簪翻飞旋转,虽不名贵,却胜在精巧自然。 “咳……主子,这个是奴这几天闲来无事时做的,您要是不嫌弃的话……” 元疍那张无论吃了多少东西都不长一点肉的脸上罕见的泛起一丝微红。 竹君接过两支木簪,打量了一下随手放在桌上,说道:“本宫叫你浇花伐竹,你居然搞这些不知所谓的玩意,去!罚你今天多砍一个时辰竹子,不砍完不许吃饭!” “是!”元疍期待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转身乖乖地去了后山伐竹。 荣娘不多时回转,拿了蔻丹准备替竹君染指甲。 “等一下,把头发梳完再说!”竹君止住顾手不顾头的荣娘,指了指自己尚未梳完的发式。 荣娘心累的叹了口气,放下蔻丹替竹君梳头发。 “主子,您今天想要个什么样的发式呢?” “简单些的就好,对了,今天的簪子用这个。” 竹君指了指元疍的紫竹簪。 “用这个?”荣娘打量了一眼桌上的簪子,奇怪道:“您什么时候有这个了?奴以前怎么没见过?” “元疍做的,刚刚给本宫。”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又粗糙,又难看!”荣娘不屑地瞥一嘴,嫌弃道:“主子您还是别用这个了,戴出去别人还以为咱们涤蕊宫没有俸银,穷的要揭不开锅了呢!” “是吗?本宫觉得倒还可以。”竹君拿起一支对着镜子比了比,“还不错!” 说话间,发式已经梳好,顶住荣娘的唠叨,竹君将这支发簪插在发间,还拿起另一支准备插在荣娘头上。 “主子,打住!您要是喜欢您就自己戴,奴可不戴这个!”荣娘嫌弃的用两个手指捏住簪子扔到桌上,严防死守不让这支竹簪上头。 “戴一下又不会死!” 竹君无奈,从梳妆匣里拿出一支镶嵌了紫玉的银钗连同竹钗一同递过去道:“只要你戴,这个钗一并给你。” 荣娘立马眉开眼笑,素手一伸,闪电般的接过。 “主子有命,奴怎敢不从。”荣娘笑眯眯地对着镜子比对着簪子。 “主子,您说奴把簪子戴哪边好看啊?要不奴再换个妆容吧!今天的妆不好看。” “哎——!”竹君叹气。 【】 晚膳时分,两个小孩低眉顺眼的埋头扒着饭,乖巧的样子与往常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元疍远远坐在门框上,偷眼瞥见竹君和荣娘头上佩戴的竹钗,撕咬鸡腿的速度变得欢快又迅速。 荣娘在旁服侍着,一边帮低头看书的竹君沏上茶,一边帮两个鹌鹑一样的小孩夹菜端汤。 “吃完了吗?”等所有餐盘全都撤下,竹君放下书问十四十六道。 两个小孩狂点头。 “吃饱了吗?” 两个小孩又是狂点头。 “既然吃饱了,前几日的功课拿来给本宫看看。” 此话一出,威力无穷,两个小孩的脸色立马变得扭曲痛苦。 磨磨唧唧半晌,两个小孩在竹君一声冷哼之下,乖乖地奉上功课。 竹君面无表情的翻看着功课,不到一半时,荣娘从外边走进来,说道:“主子,玉声姑娘在外求见。” “佟玉声,她来干什么?”竹君奇怪。 “这些天玉声姑娘的规矩仪态学得都不错,今天来见主子,想来是想向主子请个安,好让您知道一下。” “这样啊!”竹君继续低着头看两个小孩的功课,十四十六偷偷对视一眼,心里隐隐升起一点小小的期盼,期盼着竹君现在立马出去忙别的事。 “看来这个玉声姑娘又是一个沉不住气的,本宫不过这点时间没有搭理她,她就已然受不了了。” “主子!”荣娘皱眉道:“奴就不清楚了,您要是想找人办事,宫里人这么多,怎么偏偏要找佟玉声?除了姿色以外,她也无其他过人之处啊?” “她怎么会没有过人之处?”竹君放下两人的功课,涂着嫣红蔻丹的纤长指甲“哒哒”地在桌子上不断地敲着,直敲地十四十六两人心胆俱颤。 “她的沉不住气就是本宫想要的‘过人之处’!”竹君意味深长地对着荣娘笑了笑,吩咐道:“就说本宫今日疲惫,让她过几日再来请安。” “主子今日不见她吗?” “还不到时候,这几日先暂且吊着她,你和元疍这些天也对她冷淡些,让她受些委屈。” “是!”荣娘退下。 一直倚坐在门框处的元疍现在张着一张油光光的嘴在撕咬烧鸡,看见竹君的眼光看向两位公子,他立马识趣地拿着烧鸡站起来,若无其事的出去了。 元疍一走,偌大的宫殿更显空旷,两个小孩都快被殿中严峻的气氛吓哭。 “王姐看了你们两个的功课,做的不错!” “啊——哦!”两个小孩被竹君突然而来的这句话吓得愣了一下,下一秒两人回过神来,立马应承道。 “怎么?王姐夸你们几句就这么奇怪吗?”竹君看着两个小孩紧张又害怕的乖乖宝模样,心中憋笑,拉过两个小孩在头上好一顿揉搓。 “王姐,你心情变好了!”十六看着竹君的笑脸,开心道。 “这是什么话,就算王姐心情不畅,那也和你们没关系,不会迁怒于你们。你们两个又没有做错事,不用天天看着王姐脸色战战兢兢的。” “没有!”十四不乐意道:“我们只是怕会给王姐添麻烦而已!” “添麻烦?你们两个就是小麻烦了,还敢说什么添不添麻烦这话!”竹君没好气地点了点两个小孩的额头,将两个小孩抱在怀里。 “这两天王姐心情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 “没事,王姐,没事!”两个小孩窝在竹君怀里,哭唧唧道。 “你们的功课王姐看过了,这几天你们确实用功,不过你们现在年岁也大了,该给你们找一个正经的太傅来教导了。” “王姐,不要王姐!”两个小孩正哭得顺畅,突然听到竹君这样说,连忙摇着头拒绝,甩着袖子不断摇晃。 “你们这两个皮猴子,急什么王姐话还没说完呢!” 竹君让两个小孩站直,给他们解释道:“宫里的太傅王姐都已经看过了,没合适你们的,所以王姐打算去宫外帮你们找太傅。” “宫外找?王姐,宫里都没有好太傅,宫外就有了?我才看不上宫外的太傅呢!” “这孩子,宫外怎么会没有好太傅!”竹君拍了拍他们的头,说道:“总之这件事你们就别管了,王姐会帮你们料理好一切,到时候咱们出宫一趟,怎么样?” “出宫?王姐咱们可以出宫?” “当然!” “什么时候出宫?” “明年!” “什么?明年?” …… 【】 夜晚,竹君与荣娘一同坐在院内,看着天上的团圆凉月,低声交谈。 “本宫记得,南先生是去玉环山当先生去了?” “是,主子!” 荣娘听竹君提起这件事,有些奇怪。 “主子,您替两位公子找的太傅不会就是南先生吧!” “对!”竹君道:“本宫思来想去,还是请南先生来教导十四和十六比较好。” “可是依着南先生的脾气,怕是不会来宫中教导两位公子,那咱们只能去玉环山求学,玉环山离京如此远……” “远才好!”竹君笑着拍拍荣娘的手,说道:“如今齐家已灭,父王威仪正盛,接下来,就该是收拢权柄的时候。届时,在京中怕是不好过,远去玉环山求学,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主子,王上不是赐您匕首,准许您……” “傻丫头!”竹君再一次打断荣娘的话,对月叹气道:“这世上谁的话都可以相信,唯独帝王的话不能信,知道吗?” “是!”荣娘一知半解的点点头,也不再多想,转过话头开始和竹君说起别的,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在月夜下玩闹,一派温馨。 第六十二章:谋划(二) “玉声姑娘,奴婢说了多少次了,主子现在不想见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涤蕊宫口,玉声一身素衣,形容楚楚,敛头低目。 “这位姐姐,奴也没有他意,只是想让你在殿下那里说个话,还劳烦你通传一下。” 说着,佟玉声解下手上的镯子往宫女手里塞。 “行了行了!”宫女把镯子推回去,道:“玉声姑娘,你的东西我可受不起,主子要是想见你,到时候自会派人通传,现在你还是乖乖回去,别在这挡了涤蕊宫的宫门。” “可是……”佟玉声一脸忧色,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这个宫女一把推了出去。 “你快些走吧!过一会各宫娘娘会来宫中请安,你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到时候主子怪罪下来,这罪责是你来受还是我来受?” 宫女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进了宫中。 佟玉声呐呐无言,在宫门外彳亍了一会,悻悻而返。 远处,月美人姗姗而来,刚才的事情尽收眼底。 “这个女子是谁?为何一直求见殿下?”月美人低声询问贴身宫女道。 “回主子的话,此女名叫佟玉声,前些日子给王姬殿下教舞,讨得了殿下欢心,此后一直在殿下宫中侍奉。” “哦?讨得了殿下欢心?”月美人意味深长道:“以她现在的境遇,是一个讨得殿下欢心的样子?” “这个……奴就不知了!” “无妨,先去给殿下请安,回来后去打听一下消息。” “是!” 【】 宫内,梳妆台前。 竹君神色微倦,靠坐在桌前不住地打哈欠。身后,荣娘尖着嗓子,把一堆宫女使唤的团团乱转。 “你们几个,快点去准备濯面的热水。” “你们几个,把主子的衣服都拿出来,记住,不要粉色和黄色的。” “还有你们几个,东张西望干什么呢?入宫这么久连这点事都不会做吗?主子的早膳备好了没有?” 再次打了个哈欠之后,竹君扶着桌边有气无力的招呼荣娘过来,无语道:“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不过是妃嫔过来请安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过,怎的今天这么早把本宫叫起来,还准备这么大排场?” “主子,您是真当奴婢傻,是吧!” “什么当你傻,本来就是嘛!”竹君打趣道。 “主子~!”荣娘不乐意了,一把把竹君拉起来,狠狠地替她洗完脸,按在梳妆台前替她梳妆道:“这几日奴关心则乱,让主子看笑话了吧!” “那倒没有!”竹君似笑非笑,道:“只是看你这么关心本宫,感觉心中很是受用!” 荣娘翻个白眼,手上的动作不见一点缓慢,利索的把竹君的长发束起,然后拿出一堆首饰问竹君道:“主子,用哪一套?” “随便一点,素雅一点不好吗?”竹君看着镜子里兴高采烈的荣娘,心里很是纳闷,这是打扮我呢还是打扮你呢? “不行,其他日子随您,今天一定要听奴的。”荣娘忿忿道:“今天您一定要好好打扮,给那些没眼色的人一顿下马威。” “呃……她们惹过你?” “没有!” “她们抢了你的东西?” “没有!” “那你这么讨厌她们?”竹君奇怪。 “看她们不顺眼!”荣娘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盒颜色最为艳丽的口脂。 “主子,等会用这个!” 竹君看着钿盒里那鲜艳如血的口脂,无可奈何的叹气。 “主子,玉声姑娘又来请安了!” 正在这时,有宫女来传讯。 “这时候来?”忙着帮竹君设计发式的荣娘好笑道:“主子,看来这位玉声姑娘的消息还挺灵通的,不过这已经不是沉不住气了,这完全是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就不知好歹吧!”竹君用小指点了口脂替自己涂上。 “反正路是自己选的,看她能不能走下去吧!” “去给佟玉声说一声,今天晚膳之后来本宫宫里一趟。” “是!” 【】 前殿,妃嫔如云。 自从齐婕妤幽居宫中之后,这是第一次宫中妃嫔会见。前殿之上,脂粉芳香四溢,寂静无声。 月美人规规矩矩小步走进来,低眉顺眼行了一礼后坐在最下首。郑婕妤坐在左面最前端,端起茶碗喝茶是小小的瞥了一眼。 妃嫔之间暗流涌动,眼色转的飞快。 “王姬殿下怎么还不来?要我们等这么久!” “且等着吧!现在宫里还有谁敢惹她,知道齐婕妤那个贱种是怎么死的吗?王姬亲自动的手,生生捂死的。” “嘶——!下手真狠!” “……” 殿中窃窃私语声逐渐变大,在声音即将达到顶峰时,内殿一阵衣裙的瑟瑟声传来。 几乎是立时,整个殿中安静了下来。 竹君一身紫裳,头顶东珠发冠,缓缓从内殿“飘”了出来。 “见过王姬殿下!” 于上首坐定,竹君环绕殿内一周,满意地笑了笑,素手一抬,淡淡道。 “起来吧!” “谢殿下!” 妃嫔站直,顺着品阶依次坐下。 第六十三章:谋划(三) (不好意思,这几天面试时遇到点事,心态有点崩,颓废了几天。现在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感谢大家没有放弃我,同时更感谢这几天“青丘之鱼”以及“吃酒酿圆子的圈”的推荐支持。) 众妃嫔环佩叮当,好一阵声响过后,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竹君默不作声,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个一个从妃嫔脸上看过去,所有被看到的妃嫔无一不心中发虚,不过几瞬就低下头做温顺状。 待到这殿中所有人都低下头后,竹君轻笑一声,缓声道:“诸位这是做什么,以前晨昏定省之时,众位言笑晏晏,甚是欢愉,怎么今日如此沉寂苦闷。” 说到这时,竹君看向黄容华,做询问状。 黄容华讪讪一笑,正要开口,对面坐着的郑婕妤抢先开口道:“殿下宽厚,先前嫔妾等言语粗鄙,礼仪拙陋,殿下都不以此事责备妾等,臣妾心怀感激。但殿下宽厚,却不是嫔妾等放肆的理由,故而今日妾等谨言慎行,聆听殿下圣音。” 听到这话,竹君稍稍一愣,继而笑靥如花道:“几日不见,郑婕妤却是与原先不同了。也是,古人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本宫与郑婕妤距上次见面也是半月有余,这已经怕是不止要刮目相看。” 随着竹君话音落下,殿中气氛陡然一肃。 郑婕妤脸色立马变白,站起来连忙道:“殿下,臣妾不是此意。” “好了好了,坐下!”竹君微有些不耐地摆摆手,道:“本宫今日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荣娘,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不上茶?” “是!”荣娘躬身领命,带着一堆宫女奉上香茶。 素手轻执茶盏,竹君开口道:“这几日宫中生了些事端,原本想着可能诸位眼急心慌,会做些什么不智之事,不想倒是本宫眼拙,除了那些不长眼的,宫里算的上的主子个个安稳的很!” 竹君的话在清晨凉风穿透的大殿里轻轻回荡了点余音。众妃嫔脸色各异,心下揣度着竹君这话的深意。 “这次本宫叫各位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想商量一下现如今后宫中的事!” “后宫的事?”郑婕妤有些不解,疑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想商讨后宫何事?” “莫不是,选妃之事?”黄容华在旁思量了一会,小声试着说道。 “却是此事。”竹君赞赏的看了一眼黄容华,道:“上次一事之后,宫中妃嫔更加少了。今日本宫将你们齐聚此处,就是想商讨一下,选些妃嫔充实后宫。” “这——!”郑婕妤犹豫,道:“殿下所言在理,这宫中的姐妹确实少了些,不过……年关将至,若是大肆操办应选妃嫔,朝堂之上怕是……” “这事本宫也有所考虑。”竹君放下茶盏,浅笑道:“故而这次选妃只在宫中应选,诸位宫中想必也有一些温良柔顺的女子。把她们找来,选些挑尖子的人充实后宫便是。” 众妃嫔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躬身领命,去了自己宫中挑选人选。 “主子,您是没看见郑婕妤几个人的脸色,都快黑的像锅底了!” 夜晚,荣娘小心搀扶着竹君在花园之中散步。 秋菊丛丛,扫过竹君金线遍绣的裙裾,分不清是花色还是绣色。 “遇到这样的事,脸色怎会不差!”竹君指尖轻拈摘下一瓣菊花花瓣,半讥半讽笑道:“怕是郑婕妤几人都没想到,本宫这个王室嫡女居然会张罗着给自己的父亲找女人吧!” “主子……!”荣娘有些担忧。 “无妨!”竹君拍拍荣娘的手,叹气道:“世人都道本宫风光,可谁又知本宫的难处。” “殿下,玉声姑娘来了!” 这时,殿外一个宫女进来通禀道。 “让她进来吧!” “是!” 不多久,佟玉声走进花园。 “奴拜见殿下,殿下千岁!”佟玉声远远看到竹君,一阵小跑走到竹君近处,整顿了一下衣衫拜倒在地。 看着跪倒在花丛里的佟玉声,竹君高高在上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起来吧!” “谢殿下!” 佟玉声小心站起,双手交叉置于小腹处,规规矩矩低头站好。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你的脸。” “是!”玉声一边应允,一边抬起头,小心看向竹君。 竹君左右端详了一下玉声的脸,又绕着她转了几圈,看了一下身段,这才满意道:“几日不见,你确是比往常端正了许多!” “全赖殿下垂怜小奴,奴才有今日的光彩,今后殿下有什么地方用的上奴,奴一定……” “好了,本宫帮你,可不是要让你做本宫的奴才。” 竹君打断玉声的话,笑道:“这宫里的奴才已经够多了,现在缺几个主子,不知,你想不想当个主子呢?” 第六十四章:谋划(四) (今天打开作家后台吓了我一大跳,一天之内收藏涨了好几个,我寻思着以我这本书的成绩编辑也不会给我推荐的,难道是哪位大佬给我推书了?新来的小伙伴给我说一下呗!) “主子,奴……我不敢!”玉声连忙跪在地上,连声推辞。 “虽说这件事有些难为你,红颜白发的,但你也别急着拒绝!”竹君笑了笑,抬手扶起玉声,将她耳边的碎发轻挽到耳后,说:“过几日是二公子的诞辰,本宫这位二哥从小体弱,久居黄山修养,这次本宫想去看看他,你可以随本宫一同前往。在这期间,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本宫说的话,不管结果如何,本宫都会按照你的意愿来,如何?” “主子,奴……” “好了,夜已经深了,下去休息吧!记住,要好好考虑!” “……是!” 玉声走后,荣娘嗤笑道:“还说不敢,都已经自称‘我’了,看来野心不小。” 竹君安抚地拍拍荣娘的手,道:“就怕她没有野心,平白浪费了本宫一片苦心。” 说着,竹君环望了一圈园中,看了看园中满地的璀璨,道:“回去吧!劳累了一天本宫也累了!” “是!” 【】 出了园中,于无人之处,佟玉声扶着墙,勉强站立,颤抖的手攥住裙裾,忍住心中的狂喜与惊惧,浑身颤抖。 “这一次,我该怎么办?” “放弃吗?” “不,这次机会千载难逢,我若是想要……,这次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住!” 玉声放开紧攥住裙裾的手,磕磕绊绊的扶着墙走了出去。 【】 次日,十四十六在听到过几日就要出宫的消息,欢喜雀跃的在院中直打滚。 竹君和荣娘远远坐在廊下,手上的白琉璃茶具茶具中茶汤青碧。 “主子你看,两位公子玩的多开心!” 荣娘手上煮着茶水,一边还有空看向院子里跟竹君汇报情况。 双眼一直看着手中书本的竹君抽空瞥了一眼院子里的两人,没好气道:“玩的开心?两个人都快成皮猴子了!” 过了一会,竹君察觉出什么,问荣娘道:“元疍那小子呢?最近怎么没看到他?” “这个奴也不……”荣娘一脸吃惊地看向竹君身后,喃喃道:“刚才你是怎么出现的?” 元疍不知何时出现在竹君身后,穿一双薄地的短靴,无声无息宛若一抹鬼魅的黑影。 竹君恍若未觉,放下茶盏把桌上的一碟糖炒栗子往外推了推,说:“吃栗子吗?多放了糖的。” 身随声动,竹君话音刚落,元疍就已经闪到竹君面前,双手一伸,拿过碟子道:“吃!” “你你你你——!”荣娘彻底不淡定了,指着元疍不住结巴道:“你你你刚才是怎么过去的?” 元疍理都没理她,埋头就开始对付炒的喷香的栗子。 “主子,你不觉得……” “好了,茶还煮不煮了?” 竹君嫣红的指甲轻轻敲了敲茶盏,示意荣娘给她沏茶道:“不都说了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这妮子看来目光有些短浅啊!” “主子,这真的不怪奴目光短浅,要知道奴这一辈子到现在还从来没见过狗变成鹰呢!” 【】 过了几日,去往黄山的轿辇上,竹君虎着脸看着两个小孩,直看得两人心惊胆战,两股战战。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现在气候逐渐严寒,要你们多穿衣裳,怎么现在还是前几日的薄衣,荣娘,把伺候两位公子的人叫过来问话。” “王姐,王姐!”两个小孩连忙叫住竹君,十四陪着笑脸道:“王姐,不怪那几个奴才的事,是我和十六弟贪凉,这才没有换厚衣的,再说这几日天气晴好,也不冷啊!” “你小子还有理了是不是?” 竹君生着气,狠狠点了点十四的额头,责备道:“现在你们贪凉不好好穿衣,等以后感染了风寒就知道好歹了。” “这不是还没感染风寒嘛!”十四十六嬉皮笑脸着把竹君安抚下来,然后乖乖在竹君的逼视下换上了厚实的秋衣。 “主子,奴刚才发现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刚刚从轿辇外回来的荣娘一脸兴奋的表情凑到竹君跟前,示意她看向窗外。 竹君转过头,素手轻轻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看,道:“这有什么惊奇的?咱们原来查探的时候不都知道了吗?” 窗外,佟将军骑着马护卫在竹君轿辇左右,同时眼睛时不时偷偷看看向队伍里宫女装扮的佟玉声。 “看来佟将军很关心玉声姑娘呢!” 荣娘在轿辇里盯了一会,笑道:“但是奴怎么觉得玉声姑娘不愿意搭理佟将军呢?” “常理,若是她和颜悦色的,本宫反倒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说道这里,竹君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过几日到了黄山,你安排些轻省的活让佟玉声干,让她多些闲暇,知道吗?” “是!” 第六十五章:谋划(五) 不到七日,一行人行至黄山脚下,几番打点,荣娘小心扶着竹君从轿辇中走下。 竹君所坐轿辇之后,跟了七八辆宫人的马车,如今到达了目的地,马车中的宫人鱼贯而出,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 宫人之中,一个比竹君年幼几岁的小宫女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在一个妇人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走下来。小宫女双目清圆,笑起来颇有一点古灵精怪的韵味。 荣娘远远看见了,转过头对竹君说道:“主子,您为什么要把人带出来啊?谭公公在咱们临出宫前来了好几次了,明里暗里的要见人,您怎么就是不让他见?” “他要见本宫就要让他见吗?”竹君无所谓的笑笑,道:“现如今是他有求于人,有求于人还给本宫做以前的姿态,问个话都唯唯诺诺的。哼!得亏他谭大应在宫里多年,想在本宫这里占便宜又想在宫里独善其身?天下哪有那么美的事?” “那咱们就这样吊着谭公公?要是他往后不想见那个人了怎么办?” “他不会不想见的。”竹君啧啧两声,感叹道:“那日谭公公看到玉佩的眼神,时至今日都让人难以忘怀!也是,谭公公如此年岁,还有亲人在世,真是万幸啊!”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山上走。山脚处,一个白衣男子远远坐在山脚处的草亭里,深秋之时不停地摇晃着手中的折扇。 “主子您看,明公子来接您了!” 竹君也看见了大剌剌坐在亭中的五公子,看着公子明手中快要摇出残影的扇子,无语着左右看了一下萧索的山林,道:“我这五哥火气真大,这么冷的天气扇扇子!” 荣娘捂嘴偷笑。 公子明看见竹君过来,连忙合上扇子迎上去。 “哈哈哈,王妹,你可终于来了,怎么耽搁这么久,五哥都等急了!” “这次把十四十六也带来了,小孩子身子娇,路上就慢了些。” “十四?”公子明往竹君身后看了看,十四和十六现在正在相互打闹,公子明多瞧了他几眼,奇怪道:“你不是已经看护十六了吗?怎么又看护十四?这是父王的意思?” “说来话长,先上山吧!等到了山上我再给你和二哥细讲。十四十六,别玩了,快过来见过五王兄!” “见过五王兄!”十四十六听见竹君叫他们,连忙扔下手里的树枝,小跑过来乖乖给公子明行礼道。 “唉唉唉!真乖!”公子明感兴趣地摸摸两个小子的头,又手馋戳了戳两个人肉嘟嘟的脸蛋,笑道:“你们尚在襁褓之时我曾见过你们几次,怎么这么多年不见,脸蛋还比以前圆了?这样可不行,男子汉就是要精壮,这次在山上多住些时日,王兄教你们学武怎么样?” 两个小孩咧着嘴傻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求助地看向竹君。 竹君没好气的把公子明的手拨到一边去,道:“他们两个现在还是孩子,有些稚子的圆润也是常事,你就别想歪招欺负他们两个了,在山上清修这么些年怎么还没个正形?” 公子明尴尬地收回手,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以扇拍手道:“不说了不说了,一路上累坏可吧!先回去休息休息,用点膳。我跟你说,你二哥新得了一株好茶树,那茶叶形美圆厚,泡起来清香四溢,你老哥我可是眼馋好久了,但老二那小子千防万防,是一点都不给我,真是小气到家了。” “我倒觉得二哥做的对!”竹君瞥了一眼公子明手里的折扇,努努嘴道:“这扇子怎么回事?” “啊?扇子?”公子明低头看了看,笑着把折扇拿到竹君面前献宝道:“看看,看看,我新得的扇子,特别好看。” 竹君拿过去随手打开看了两眼,扔回去道:“尚可!” “尚可?什么尚可?我这么好的扇子,你应该惊为天人、不对,惊为天扇!”公子明不忿道。 竹君理都不理他,拉着两个小孩上山道:“肚子饿了吧!咱们上山去用膳,王姐再带你们去看二王兄,二王兄学识渊博,你们这些天在山上要跟着他多亲近,离五王兄要远点,千万不要像五王兄这样猪憎狗厌,知道吗?” “是,王姐!” 第六十六章:谋划(六) (感谢“神马传奇”对半妞的指正,真的惭愧,居然有这么多的错字。其他朋友也请多指正半妞,半妞会查缺补漏,努力做到更好,谢谢大家!) 到了山顶,与山脚处的景象不同的是,深秋的黄山山顶已是隆冬时节,道路两旁的树林里,隐约可见一点没有来得及消化的残雪。 二公子一身素衣,厚厚的棉袍裹得严严实实,端坐在轮椅上,像老农一样把手揣在袖中。 竹君远远看见二公子,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三两步赶了他面前。 “来了?”二公子看着竹君冻红的的鼻头,笑着把怀里捂着的热腾腾的手炉递给竹君。 竹君笑靥如花的接过,拢到袖子里,道:“来了!” 转头左右看了几眼,竹君奇怪道:“五哥和十四十六他们呢?不是在我前面走的吗?怎么不见人影?” “你五哥什么脾气你还不了解?带着那两个小崽子给我见过礼之后就不知道跑哪里去疯了。算了,不说这些,丫头,在宫里过得不好吧!” 听到二哥这么问,竹君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怎么会,二哥为什么这样问?” 二公子深深盯着竹君看了半天,竹君脸上笑容更甚,毫不退缩的对上他的眼睛。 良久,二公子收回目光,笑道:“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什么时候?” “没多久,也就前几个月!”竹君也跟着二公子笑了笑,走上前去推着二公子的轮椅往屋内走。 “怎么做的决定?”二公子沉吟片刻,问道:“难道和那个肖林染有关?” 竹君无奈:“二哥,你久居黄山,远离京城,想不到消息还挺灵通的。说说吧!小妹我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二哥的消息自然灵通,只是腿瘸了又不是眼瘸耳瘸,快给二哥说说,那个肖郎君怎么样,喜不喜欢?配不配的上你?” “二哥,你还真是……八卦啊!” 竹君一腔的欣喜已然荡然无存,推着二公子的动作都变得粗暴无比,进了屋内,竹君环顾了一下四周,将二公子随意撇在角落里,旁若无人的吩咐伺候的侍女道:“本宫饿了,去备些膳食。” “是!”侍女应声退下。 二公子也不在意竹君对他的无视,自己滚着轮子过去,伸手捅了捅竹君的肩膀,可怜兮兮道:“小君儿,说说嘛?就当是可怜可怜你二哥孤苦伶仃。” “可怜你?孤苦伶仃?把我当谈资?”竹君翻了个白眼,道:“这几日你就给我消停一点吧!安排在我身边的人也都撤了,回头宫里我要使点手段,到时候误伤了就不好了!” “使手段?”二公子皱眉道:“齐家不是已经抄家了吗?还有什么事要你做的?” “多的去了!”竹君两只小手团了团手炉,道:“宫里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消停,这次只是收拾了一个齐家,父王还在生气呢!” “父王啊!”二公子叹了口气,道:“如今京城里其他几个人都不安稳了吧!以父王的性子,你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不好过吗?”竹君放下手炉,拿出当初齐王赐给自己的匕首看了看道:“我怎么觉得这日子现在才有盼头了呢?” “有盼头就好!”二公子接过竹君的匕首把玩了一会,问道:“想好是谁了吗?” “想好了!” “想好了就去做,以后万事有王兄给你撑腰,别怕啊!” “是,我知道!”竹君亲昵的拍拍二哥的手,帮他拉了拉衣服。 “对了,你六哥前几天也上山了,现在在后山垂钓,说是晚上要请你喝鱼汤,你要不要过去见一见?” “六哥?”竹君想了想,笑道:“算了,晚上他自己就回来了,到时候再见也不迟!” “也好!” 二公子和竹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将手中的匕首插回刀鞘。 第六十七章:谋划(七)(感谢神马传奇的打赏) (感谢“神马传奇”的打赏,感谢你的指正,同时也感谢“青丘之鱼”的鼓励,有你们,不孤单。) 竹君没有领会到二哥的这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直到晚膳时分在饭桌上见到六公子的着装时,她才明白其中深意,不动声色地瞪了二公子一眼后,竹君笑道:“六哥怎么有空来了这里,现在不是应该在南地赈灾吗?” 六公子一身常服松松垮垮吊在身上,暖炉身边一放,懒洋洋团在矮榻上,一头长发乱糟糟地像擀毡一样随意束在头顶,额头油亮,两眼乌青,神情萎靡。 听见竹君的询问,六公子立马笑着站起来,裹着一身甜腻撩人的胭脂气迎了上去,热情道:“哎呀,二哥生辰我怎么能不来?南地那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开始收尾,你其他几个哥哥看着也没什么大事。小君儿,快过来让六哥看看,可怜的,宫里的事我都听说了,真是受委屈了!” 六公子热情的迎上去想要拍拍竹君的肩膀,竹君不动声色往旁边一让,脸上是连装都懒得装的嫌弃的表情。 在干脆利落地把二公子推到餐桌边后,竹君长袖一甩,隔着二公子坐在六公子对面,冷冷地看向他。 伸出的手拍空,六公子并不尴尬,反而拉开椅子坐下,对上竹君的目光,笑得深情且缠绵。 竹君嗤笑一声,转头吩咐侍女上菜后,这才转过头来,冷声道:“六哥不用拿平日里调戏女子的这种眼神看着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妹妹,这种眼神看人,未免有些落了下乘,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我听着呢!” 六公子稍稍一愣,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然正经了许多。他笑道:“王妹还真的是误会了,这次我来,就只是为了给二哥祝寿的,别无他意!” “是吗?” 竹君反问了一句,涂着嫣红蔻丹的小手随意在桌上扫了扫,把六公子刚刚搁置在桌角的一方手帕给扫落在地。 “我不信!” 六公子盯着竹君的指甲眼神微眯,继而笑容更甚,道:“君儿不信那就没办法了。唉!好不容易得了一阵清闲,不想还要被别人怀疑,啧啧啧!” 说话间,门外五公子带着两个小孩走了进来,一看到室内景象,十四十六立马一秒正经,将乌黑的掌心藏起来,舔着脸谄媚地行礼道:“见过二哥,见过王姐。” 这一礼行的极其周正,殊不知脸上的脏污已经把他们的底细全部都暴露。 竹君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皱眉道:“你们去了哪里,这是做了什么成了这样?” “好了好了!”从刚才起一直在装背景板的二公子这会开口道:“这两个孩子正是顽皮的时候,责怪他们干什么?你们快点去洗漱,洗好了过来用膳。” 竹君一脸无奈,有二哥护着,她也不好再责备两人,只能摆摆手示意他们两个快点下去收拾。 就在两个小孩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时,神经大条的五公子却是像没有察觉屋内这诡异气氛一般,先是弯腰把地上的手帕拾起,然后打趣道:“这好好的手帕怎么掉到地上?也不怕弄脏?欧呦,看这骚气的绣花,老六,这是你的吧!” 这话一出口,屋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冷冽起来,还不待五公子再次开口,二公子出言打断道:“行了,别在那耍宝了,疯了一天,你肚子就不饿?” “肚子当然饿了!今天小君和老六来山上,想必二哥给他们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快说说都有什么?” 话头转过,五公子随手把手帕一撇,坐在二公子对面,四人呈正方形围坐在桌旁。 第六十八章:谋划(八) (姗姗来迟) 桌上各色膳食香气袅袅,十四十六分坐在竹君左右两侧,乖乖地低头扒着饭。 竹君和六公子冷着一张脸,桌上的气氛寒冷刺骨。 “这虾仁味道不错,你们两个小子不要只顾着扒饭,尝尝!” 六公子夹了一口龙井虾仁,觉得味道不错,筷子一伸给十四十六的碗里每人夹了一点。 竹君双眼一眯,霎时,十四十六只觉一道寒芒从背上掠过,看着碗里的菜不知所措。 “啊哈哈哈哈,六弟可能不知道,这道菜是二哥最喜欢吃的,味道偏清淡一点,小孩子尝着没味,品不出其中真味,给他们吃浪费了。来尝尝这个,这个味道足。” 五公子打圆场的给两个小孩夹了红烧肉之后,不动声色地夹走虾仁。 两个小孩暗中松了口气,偷偷给五公子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后,端起饭碗把头深埋其中。 “哎——!”自己夹给两个小孩的菜被人夹走,六公子放下筷子做惆怅状道:“十四十六,你们两个人是不是特别讨厌六哥,不喜欢六哥啊?” 眼前的男人乱发脏服,脸上的胡茬在下巴处青虚虚一片,偏偏语气娇弱做小女儿委屈状……见此,桌上的人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 看着桌上的其他几人以嫌弃、憎恶、吃惊的眼神看向他,六公子也自觉有些过火,连忙正襟危坐想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不想上一秒刚刚坐好,下一秒五公子就站了起来。 “那个,老六啊!今天我看你跟君儿好像有事要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游手好闲最不喜欢听什么正事。这样吧,你和君儿、二哥聊着,我带十四十六过去吃饭啊!” 说着,五公子长臂一舒把两个小孩从竹君身旁提了出来。十四十六偷眼看了一下竹君,见她不说话,也就大着胆子跟在五哥身边。 “那好,你们边吃边聊,我就先走了!”五公子递给二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在二哥的逼视下,一左一右带着两个孩子扬长而去。 三人一走,一直在慢慢悠悠吃饭的竹君略略抬了抬眼皮,看向六公子道:“六哥是在我身边安排了人,还是父王身边安排了人?” “君儿这话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懂!”六公子摇摇摇摇头,拿起筷子去夹菜。 “啪——!”六公子刚刚夹起的菜被竹君一筷子打了下去,她道:“本宫再问一次,是在本宫身边安排了人,还是在父王身边安排了人?” “呵!”六公子可惜的看了一眼掉在桌上的虾仁,淡淡道:“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竹君盯着六公子沉默半响,道:“看来不是在父王身边安排人,是本宫身边出了细作。” “哦?”六公子感兴趣道:“君儿是怎么知道我在你身边安插了人而不是在父王身边安插了人?” 竹君继续吃饭,在将一口米饭细嚼慢咽吃下腹中后,她开口道:“本宫先前身边的人,因为下毒一事,收拾的都差不多了。新来的那些宫女太监本宫虽然懒得细挑,但是在荣娘的手底下做事,相信他们心里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样的话,本宫手底下唯一会让人趁虚而入的,就是那些犯了事的太监!想来是荣娘奉命去埋葬那个孩子的时候被六哥的细作看到了,所以六哥依据此事猜出了本宫在宫里的所作所为。” “啪啪啪啪!”六公子拍着巴掌赞叹道:“说的不错,说的不错。” 六公子得意洋洋道:“既然君儿知道是我在你身边安插了人,那么,有没有想到我在你身边所安插之人是谁?” 竹君默不作声,只顾低头吃饭,还时不时替二公子夹菜舀汤,六公子一番挑衅无果,只能拿起碗继续吃饭。 二公子在旁看到了竹君眼角那一抹稍纵即逝的狠厉,心中猛然一颤,心道此事不可能善了,手底下吃东西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等竹君和二公子用完膳时,六公子还在优哉悠哉地东夹一口菜,西舀一勺汤。 竹君用手帕擦擦嘴,站起来道:“我吃完了,二哥可吃好了?” “吃好了!”二公子不明白竹君要做什么,下意识答了一句。 “吃好了就好,这会去外边透透气吧!这屋子里味道不对!” 二公子张张嘴想要说话,转头却是察觉了什么,闭上嘴点了点头。 六公子闻言左右嗅了一下身上的味道,嘴里含着饭嚷嚷道:“君儿你乱说什么呢?你六哥是邋遢了点,但还没到让人退避三舍的地步吧!” “六哥搞错了,我说的不是你。”竹君推着二公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六哥且先吃着,等会就知道竹君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哦?”六公子搞不清楚竹君话里的意思,摇摇头继续用膳。 第六十九章:谋划(九) 屋内只剩六公子一人,他也乐的自在,脚上的鞋子一甩,赤着一只脚踩上凳子开始大吃大嚼。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说话道:“六公子安好!” 六公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咳嗽了几声,转头一看,一个太监端着一个匣子毕恭毕敬的媚笑着说道:“六公子,这是主子刚刚吩咐奴才给您备下的礼物,时间仓促,奴婢的手艺略有生疏,这东西稍有些瑕疵,还请公子不要介意。” “礼物?”六公子的兴趣被勾起,转头一想,道:“你家主子是谁?” “自然是王姬殿下了!” “刚才你家主子一直在屋内与我一同用膳,怎么没见过你来侍奉?” “瞧公子说的,主子身边的奴才有多少,哪里轮得到奴贴身侍奉?奴平日里也就帮主子跑跑腿,送个东西什么的,其他的事实在是不敢妄想!” 太监媚笑着给六公子解释,六公子不置可否,挑挑眉接着问道:“你说你家主子刚刚吩咐你准备,这才多长时间你就过来送东西?莫不是你这奴才惫懒,随意拿了些下等物来搪塞于我?” “这怎么可能呢!”那太监抬起头不动声色的看了六公子一眼,语气愈发谄媚道:“公子可能不知道,奴这个人别的本事都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刚才奴在外边伺候着,听见您和主子说的话,奴就明白主子心里想的事,所以就早早地备好礼物,就等主子出来吩咐,奴把东西拿给您就成。” “哦?”六公子的兴趣这下被彻底激起来了,他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下太监手里安安稳稳捧着的匣子,拿着筷子的手在盖子上敲了敲,问道:“这里面什么东西?” “这个奴可不能说!”太监看六公子兴致不错,手脚麻利的走到桌边,小心地清理出半张空桌后,将匣子放在六公子旁边。 “主子说了,她很满意奴准备的这个礼物,吩咐奴一定不要告诉公子匣子里是什么,而且还特意嘱咐要奴等公子看完后再回去复命,所以公子您看……是不是现在打开看一看?” 六公子兴致愈发浓厚,不过他也不心急,低头闻了闻匣子,感叹了一句异香扑鼻后,拿起饭碗继续吃饭,把那太监晾在一边不管。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六公子站起来在屋里左右溜达了几圈消食,抬头看见那个站在角落里的太监,六公子这才发现此人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就连脸上的笑容都与刚才一般丝毫不差。 六公子稀奇地走到那个太监面前,伸手戳了戳他的嘴角,感兴趣道:“本公子很是好奇,你是偶然如此,还是向来如此?” “公子这话奴听不太懂,奴自然是向来都是如此!” “哈哈哈,你这个小太监倒是有趣,不过这揣度人心的本事还有些不行,看来你还有的学啊!” “六公子说的是,奴下去之后一定再好好学学。” “先不说这个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本公子这里做事啊?” 小太监笑而不语,走到桌边,把那些狼藉都收拾干净后,笑道:“六公子,我家主子说了,要是公子说出刚才的话,就要奴好好想想匣子里的东西。” “匣子里的东西,这是为何?” “奴不能说,不过若是公子疑惑,打开匣子看一看就知道了。” 六公子走过去道:“你家主子好生神秘,送我个东西,用匣子装着也就算了,还熏了香?这不知其形、不晓其状、不闻其味、不听其声的,倒是让我好猜!” “公子不用猜的,打开一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六公子哈哈大笑,道:“好,那就让我看一看,看一下你的主子到底送给我什么好东西。” 语毕,六公子大手一伸,一把把盖子给掀开。 盖子掀开的一刹那,一股铁锈腥气从匣中弥漫而出,六公子脸上的笑容立马变得僵硬,几秒后阴沉无比。 旁边的太监将六公子打开匣子之后的一系列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之后,给六公子行礼道:“既然公子已经收到礼物了,那奴就告退了。” 六公子狠狠一掌拍在桌上,将桌上的其他东西扫到地上。 匣子里,一颗人头安放其中。 无眼、无耳、无鼻、无唇、无舌、无齿,人皮尽褪,血肉模糊。 第七十章:谋划(十) 竹君推着二公子自屋门而出,一直走上山顶最高处而止。 高山之上,山风萧萧,卷起衣襟狂摆。 从山顶往下看去,左边山涧小溪处,五公子带着十四十六正在兴高采烈地拾柴点火。 二公子看得满眼,笑道:“他们倒是快活,不过你就不怕他们受伤?” 此时十四十六正卷起衣袖攀在树上往下拉拽树枝。 竹君脸上不见担忧,道:“以五哥的本事,他们不会受伤。” 二公子有些诧异,惊奇道:“想不到这话居然从你嘴里说出来,你的性情最是严苛,今天怎么会放任他们玩闹?” 竹君俏眼含悲,叹息道:“王宫苦闷,又多诡谲,我尚且勉强忍耐着,更遑论他们。自从上次受伤,他们连我涤蕊宫的大门都少出,如今有此机会好好玩耍一番,自是再好不过了!” 二公子颔首表示明白,又多瞧了他们几眼,笑道:“不知这次又是哪只鸡倒霉了。” 竹君看向五公子,只见他满手黄泥,正在不断将泥糊到一只荷叶包裹的鸡上,双手动作熟练,显然是个惯犯。 “五哥什么时候学会这本事的!”竹君笑道。 “谁知道他怎么学会的,自从他学会这个,我这后山的鸡没少被他祸害。”二公子摇头无奈道。 竹君打趣道:“我倒觉得五哥这本事不错,至少以后不怕饿死。” “你啊你!”二公子好笑道。 二人又在山上观看了一番山景,山风愈凉,天上飘下丝丝晶莹之时,竹君推着二公子往下走。 “二哥,黄山上怎么这么冷,全然不似你在信中说的那么舒适。” “大晚上站在山顶吹风能好受到哪去?快带我回房,冻死了。” “好好好,咱们一会就到。” 二公子听得竹君的声音在脑后响起,顿了顿,继而开口道:“你刚才吩咐人送什么东西给你六哥了?” 竹君扶着轮椅的手微微一颤,若无其事道:“还能送什么东西,当然是送给六哥一个警告。” 二公子闻言深深叹息一声,道:“竹君,你当真是与原来不同了。” “人总是会变的,我也不例外。” 二公子拉拢住袖口不让冷风灌进来,耸耸肩道:“算了,你爱怎么变就怎么变,反正与我无关,不过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办法警告你六哥,用其他的办法不好吗?” 竹君撇撇嘴想了想道:“其实方法有很多的,我也并不是要用这一种,只是六哥求仁得仁,我便遂了他的意。” “求仁得仁?这是何意?”二公子半眯的眼稍稍睁开一点,人看起来有了一点精神。 “无他,这件事说来也简单,不过是当局者迷而已,二哥只要换个角度想一想就明白了。” “换个角度……”二公子沉吟片刻,然后长出一口气,道:“却是我着相了,想不到老六这次是来势汹汹,野心不小啊!” “从我在餐桌上看到他,便知他野心不小。”竹君冷笑道:“你看他今日那副邋遢模样,用胭脂水粉遮掩连日来赶路的疲惫,真当我是傻子还是眼瞎了?” “老六这次为何一定要紧赶慢赶回来,我记得南地这次灾情虽然严重,但齐国地产丰富繁多,百姓安居,老六他们几个不懂赈灾,朝堂上随便找个能人派过去,他们跟在后边安安稳稳的混个功劳总是可以的。” “就怕他们不想混这一份可有可无的政绩,想着多捞一笔呢!”竹君解释道:“这次赈灾,父王把京城里所有适龄的公子全都派了出去,说是锻炼一下他们,但其实是……” “其实是看一下他们的成色。”二公子笑道:“京中的夺嫡一事已经如此凶残了?逼得父王都出手了。不过父王都已出手,想来是实在忍无可忍了,也是,当初都对十六出手了,父王不想动他们也不行了。” 竹君继续说道:“这次赈灾是三哥打头,你也知道三哥的德性,志大才疏,这次不被耍着玩弄出点事是不可能了。” “所以老六才拼死拼活先赶回来避嫌?他们这次是捞了多少?”二公子奇怪道:“其他人就没看出来这其中的门道?” “没一个!”竹君一脸无语:“他们自大惯了,父王先前也不管他们,所以他们习惯了。” “这么一看老六还行。”二公子也无语了,不过转头一想,他又奇怪道:“这事不对啊!既然老六他看出来父王的意思,为什么不将计就计在父王那边先提前混个眼熟,占个位子啊?” “有两点原因。”竹君道:“一是因为胆小,二是因为贪心。” “这什么意思?” “胆小是因为父王正值壮年,他怕现在出头以后被父王第一个收拾。贪心是因为他清楚这次宫里发生了什么事,知道我这次得了什么好处,他既想不掺这趟混水,又想收服我利用我手里的权力帮他做事。不过这次他聪明过头了,我现在是帮助父王收拢权柄,手上的权全是父王暂时给我的,除了做一些父王吩咐的事,其他的事我一概不能插手。” “这……”二公子彻底对六公子无语了。 “难怪你这次出重手收拾他,他逾矩了啊!” 竹君笑着把二公子推回房中,一杯热茶下肚,两人的脸色都好上不少。 二公子的房间清雅整洁,书桌一角还放着一只插满梅枝的花瓶。竹君喜欢这梅花味道馥郁,特意过去摘了一枝拿在手里把玩。 二公子放下茶杯舒坦的吐了口气道:“别在那糟蹋我的花了,过来说说这些事的前因后果,这几年我一直着眼于京城,其他地方的事反倒是不知道了。” 竹君应了一声拿着花走了过去。 “这事还是要从头说起。”竹君素手执壶,再次烧起热水。 “今年夏天时,他们几个不知是犯了什么混,居然挑动十一他们几个对十六下手,我人在父王身边,一时照顾不及,让十六受伤眼盲,后来仔细查了查,里面还有齐家的事。十六受伤后,父王终于忍不住要出手,却总是下不了决心,我自己出手给自己下毒,帮他下了这个决心。” 说道这里,竹君安慰的拍了拍二公子的手。 “当时京中除了三哥他们夺嫡之外,齐家那些世家也不安稳,父王为了不打草惊蛇,特意把我推了出去,我在明他在暗处理京中诸事。 父王借赈灾一事让三哥他们远离京城,然后就是齐家事发,我借此事执掌后宫权柄,帮着父王削减世家。” 此时炉上的茶壶水汽喷涌,竹君换了新茶叶给二公子沏上茶后继续道:“许是这时六哥察觉了父王的意思,可惜他性格多疑自大,想着在赈灾一事上把其他人拖下水,再找个由头收拢我,所以这次他在南地赈灾时好好坑了三哥一把。 这次赈灾三哥贪得最多,六哥也就拿了点他们吃剩的残渣。前几日他借着此事和三哥几个翻了脸,撇清了和他们的关系,一路风尘仆仆跑来黄山给你贺寿,目的就是要借着这件事把他在南地的嫌疑给洗到最小。当然,最主要的是我一定会来黄山,这是一个避开京中耳目跟我见面的好机会。” 二公子抱着茶杯喝的餍足,帮着竹君熄灭炉中的火后,他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既可以处理掉跟他夺权的几人,又可以扩大手里的权柄,不过他算盘打得响,却逃不出父王的手掌心。 今天他在饭桌上试探你,不想你身边的人不止他的暗探,还有父王安插的影卫。” 说到这里,二公子收拾茶具的手稍稍一顿,既高兴又幸灾乐祸道:“这么说其实刚才那个太监送人头过去,是父王的意思。” 竹君奇道:“二哥,你怎么知道那里面是人头。” “你当你二哥也是傻子吗?那个匣子虽然熏了香,但是依然藏不住那扑鼻的血腥气。还有那个匣子的形状,除了装人头还能做什么?装银子吗?” 二公子一边感叹着影卫下手阴狠一边假意关心着六公子道:“也不知老六这次受没受惊,影卫那帮人下手可是没轻重的。” 竹君斜了二哥一眼,对他满脸按捺不住的贱笑嗤之以鼻。 第七十一章:锋芒(一) 再次讨论了一会朝中之事后,竹君和二公子说起了其他琐事,不久,五公子带着两个小孩兴冲冲走了进来。 “手里拿的什么?”竹君看两个小孩喜笑颜开地小跑进来,含笑问道。 “王姐,快尝尝,这是我和十六一起做的,您快尝尝好不好吃!” 两个小孩一双油手各捧着一团看不清形状的狰狞可怖的肉,高兴地捧到竹君面前,用一种可怜而又期盼的眼神看向竹君。 竹君嘴角抽搐,二公子和五公子在旁边憋笑憋得肚子疼。好半天,竹君才开口道:“你们两个真乖,不过你们是怎么做的,王姐都不知道你们还有这本事?” “是五哥教的。” 十六笑得尤其高兴,腾出一只油手拉住五公子的衣角道:“王姐,五哥好厉害,他什么都知道,连武功都比别人高。” 五公子看着十六弟的手不知是该挣脱还是甩开,正犹豫间,十四也毫不示弱的拽住他另一边衣角,大声道:“对,王姐,五哥真的好厉害,他可以腾空站在水上不掉下去,王姐,我想和五哥学本事,您可以让我学吗?” 竹君看着五哥铁青的脸色心情立马好上了不少。心情大好的竹君也不说话,先是抬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以示鼓励,然后道:“当然可以了,那可是你们五哥。他不教你们教谁。” 两个小孩心花怒放,拿着烤鸡一头栽倒五公子怀里,油油的烤鸡一前一后砸在五公子身上。五公子面色愈发难看,一彪怒气杀上眉间,长眉倒竖。 不等五公子开口,竹君话头一转,将两个小孩的注意力引到二公子身上,她道:“你们两个也别光顾着折腾你们五哥,二哥的文采也是不凡,这几天你们可以在黄山玩闹,但也不可过犹不及,把学业荒废了。” 说起学业,两个小孩立马正经了不少,等到竹君又说了一会话教育完两人后,两个小孩很是严肃地躬身行了一礼道:“是,小弟明白。这几日在黄山一定不会放松学业。” “这样的话!”竹君狡黠一笑道:“说起来两位王兄都帮了你们好大的忙,教了你们好多好东西,你们两个是不是要好好谢谢二哥五哥?” “这是当然。”十四一口应下道:“但是王姐,十四该如何感谢二哥和五哥,十四这次来除了衣衫闲物,其他的东西没带几件,更不用说可以赠送他人的礼物了。” 十六也在旁不住点头,他这次来也没带多少东西,说起来连十四都不如,至少十四带的书都比他的零头多。 “唉~!兄弟之间谈什么送东送西的,再说你们有什么好东西二哥五哥就没有了吗?”竹君把脸稍微一板道:“你们两个平时玩闹起来鬼点子频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不顶用了?还要王姐提醒,自己看看自己的手不就知道了。” 两个小家伙疑惑不解地低头,等看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两个人立马开窍,抬起头笑得谄媚又乖巧地凑到二公子和五公子身边,一人拽住一人的衣角,甜甜地道:“王兄,谢谢你教我们学东西十四(十六)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就请你吃烤鸡,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您尝尝味道。” 二公子和五公子刚才还做壁上观等着看竹君出糗,结果没想到不到一刻钟,竹君三言两语就把这两个小鬼搞定,还让他们转向苗头指向自己。 霎时,二公子和五公子傻眼了。 “王兄,尝尝我做的烤鸡怎么样?尝尝好不好吃!” 这次轮到二公子和五公子傻眼了,他们看着两个小孩清澈懵懂的双眼,徒劳地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二公子实在受不了十四热切的眼神,拿过十四手里的那团烂肉狠狠地撕咬了一口。 五公子在旁边看的眼皮直跳,二哥不清楚他还不清楚这两个小子手上的肉经历过什么吗?无奈,二哥已经先行一步,只剩下他一人独自承受两个小孩火一样的注视。万般无奈,五公子心下一发狠,拿过十六手里的肉,闭上眼睛狠狠地咬了下去。 竹君坐在一旁,眉眼弯弯,喜不自胜。 【】 哄骗走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孩,竹君三人围坐在一圈,竹君坦然对上两个哥哥想要杀人的目光。 “竹君,好本事啊!”五公子咬牙切齿,“想不到这么些年不见,你现在居然都有这本事了。” “五哥说的这是什么话,竹君再有本事还能有你有本事,临水而立,仙人一边的姿态,竹君真是好生羡慕。五哥,竹君也想学一学,您可不能藏私啊!”竹君笑得温煦可亲,全然看不出刚才诓骗两个小孩时腹黑的模样。 五公子恨得牙痒痒,却也奈何不了他,无奈只能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二哥。 二公子被十四的肉弄得胃里翻滚不休,好不容易才止住喉中的恶心感,不想与五公子对视一眼又想起刚才一事,喉中酸水一涌,又趴在桌边不住的呕吐。 半晌,二公子终于恢复正常,惨白着一张脸问竹君道:“今日你六哥吃了个大亏,你说以他的性子之后会做什么?” 竹君沉吟片刻道:“以六哥的性子,吃了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这次的事情况特殊,情况估计要变得麻烦一点了。” “怎么个麻烦法?”二公子含笑问竹君道。 “以六哥多疑的性子,这次一定会怀疑出手的人到底是父王的人还是我的人。只要他一起疑,想要了解一下这里面的情况,他就必定会出手调查,而且一定会找几个我身边的人调查。”竹君胜券在握道:“他要查,一定会把时间控制在我在山上这段时间,因为一旦到了京中,各方势力掣肘,六哥的实力反倒施展不开。所以,这段时间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全等着看戏就成。” 二公子欣慰地点点头,与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五公子对视一眼道:“君儿,你真的与原来大不同了。” 五公子开心地摸了摸竹君的头道:“既然如此,那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你可知母后当初……” 【】 三日后,夜晚。 六公子仰面躺在汤泉之中,闭目养神。 “香炉中的香是不是烧完了,继续点上。” “主子,还点香吗?屋子里的味道已经很浓郁了。” “不点香不行啊!”六公子捧起一捧水盖到脸上道:“只要鼻中没有这香气萦绕,我就觉得那血腥气在我鼻尖不远处徘徊,眼前满是那一幕的血肉模糊。” “主子先前也不是没见过血,怎么这一次反倒怕了?”小太监倒出香炉里的残渣,重新点燃香炉。 “不能不怕啊!”六公子从水中坐起,叹道:“这次倒是我思虑不周,小看了父王和竹君他们。” 说道这里,六公子微有些沉吟。 “不过这次出手真的是父王借竹君之手警告于我吗?莫不是老二老五横插了一手,想要借父王的手狐假虎威,他们好趁机夺权?” 六公子思前想后,总觉得老二老五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心下一迟疑,愈发肯定。 想到这儿,六公子心中懊恼之感更甚,心中暗骂自己沉不住气,被人看出心事将计就计讨去了便宜。 伺候的小太监试探道:“若是主子觉得事不对,要不要奴再去查探一番,主子放心,这次奴一定做得隐秘。” “不用了!”六公子摆手道:“上次一事已经让他们抓住了把柄,这次想必防范更严。而且而且上次虽然只给我送来一个人头,暗地里不知道已经处理了多少人,这几天先且按兵不动,等过了风头再偷偷联络一下,看有没有剩下的人。” “是!” “还有,这几天借着给王姬殿下送礼的由头,看看王姬殿下身边有没有心思活络的女人,如果有,一定要盯紧点,你主子我有大用。” “是!”太监偷偷笑了笑,抬起头脸上表情恢复正常,略有些为难道:“主子,奴私底下查探已经很难了,要是现在明目张胆的话,王姬那边怕是……” “怕什么!”六公子冷笑道:“做事最怕师出无名,我的好二哥不是要过寿辰吗?既然本公子来了,这次寿辰自然要过得热热闹闹,王姬来时带的奴才不够,黄山上人又少,还不得我这个既做弟弟又做哥哥的操心。” “奴明白了!” “明白就好!”六公子拿起旁边的酒壶鲸吞一气,然后道:“记住,这次的寿宴一定要办好,咱们不是刚在南地发了笔小财吗?全都用上,还有,我看王姬殿下的首饰也有些旧了,记着给殿下多送些新的。” “是!” 太监领命下去,六公子一人坐在汤池中,眼神冰冷。 我的王姬妹妹,这次我倒要看看,是你长了本事,还是有人手太长?不过要是父王的话…… (感谢“青丘之鱼”的再次打赏,其实不用的!不过还是感谢支持!) 第七十二章:锋芒(二) 一夜风雪,次日清晨,银装素裹。 十四十六起了个大早,穿一身厚实锦袍冲到雪地里不住扑腾,小脸冻得红彤彤,欢声笑语响彻山顶。 竹君也喜欢这洁白深雪,早起推开窗户后,赤足散发坐到廊下看他们欢笑打闹,手上也不闲着,攒拢了台阶上的积雪团了好几个雪球一排排工整的放在廊下。 “主子,您又来了,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就出来?”荣娘端着早膳过来看着竹君一身单衣很是不满,拉着她进屋好一阵折腾之后,看着竹君一张小脸深陷在衣服之中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竹君一脸无奈,但又拗不过荣娘,只能放下手里把玩的雪球,招了招手,呼唤十四十六过来用膳。 两个小孩身上的积雪在温暖的房间里逐渐消化,最后浸湿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 换好衣服,两个小孩左右开弓,吃饭吃的狼吞虎咽。 竹君在一旁看得好笑,劝道:“慢点吃,没人和你们抢。” 两个小孩依旧低头滋溜溜喝着粥,竹君小心地帮两个孩子擦擦嘴,拭去脸蛋上的污渍。 佟玉声轻手轻脚从屋外进来,撩起帘子时动作轻缓,另一手拿了一只插满梅枝的瓷瓶。 “主子,二公子让奴送些梅枝过来。”佟玉声行了一礼,小心将瓷瓶奉了上去。 竹君抬头看了一眼佟玉声手中的瓷瓶。瓷瓶中梅枝修剪得当,花形姣好,气味馥郁。 “这花倒是插得不错,玉声,看来你的手艺颇有长进。” 佟玉声不卑不亢,浅笑着微微颔首道:“全赖宫中嬷嬷教习得当,玉声这才能有今日的本事。” 竹君不置可否道:“别人教的好,不代表你学得好,天资这东西因人而异,你能有今日成就,主要还是靠你自己。” “谢主子夸奖。”玉声又行一礼。 “不过……”竹君看着玉声手中层层叠叠的梅枝有些沉吟。 “主子,是哪里有不对吗?” “那倒不是。”竹君摆摆手让荣娘接过花瓶。 荣娘小心接过,把花瓶放置在桌上空旷处。香随风动,花枝放的近了,竹君更觉梅香扑鼻,心痒难耐下,忍不住伸出手点了点梅花的花萼。 “本宫是看着这梅花有些可惜,虽然芳香扑鼻,但是难免单调了些,要是再有其他鲜花点缀,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有何难!”玉声笑道:“奴随主子上山时,曾看到山下集市有花贩在卖花,若是主子喜欢,奴可以下山买些其他的花来插瓶。” “那便麻烦你了!”竹君满意地笑了笑,点头同意。 “能为主子效力,是玉声的福气。”佟玉声低眉顺眼,乖巧回答。 两人又闲谈几句,过了一会玉声要走时,荣娘挑起帘子进来道:“主子,六公子那里差人过来,说是有东西送给您。” “让他们进来吧!” “是!” 看有人进来,竹君又没有让自己离开的意思,玉声抬腿往竹君旁边走了几步,稍稍躲到了角落里一点,让开了门口的路。 “参见王姬殿下,奴才恭请殿下安!” “不必多礼,起来吧!”竹君笑道:“公公涉雪而来想必是辛苦,喝些热茶暖身吧!荣娘,还不快点看茶!” 荣娘端上热茶。 “多谢殿下。”太监喝完茶,让跟在他身后的一队太监进来道:“殿下,我家主子让奴给殿下送些东西过来,说是小小心意,希望殿下能够喜欢。” “六哥有心了,也不知准备的是什么,荣娘打开看看。” “是!”荣娘笑了笑上前把他们把盒子放在桌子上一一打开。 霎时间,屋内金光璀璨,各色珠宝颜色瑰丽。佟玉声在旁边看得分明,眼底爆发出一抹热切的贪婪,然后又飞快的隐藏起来。 送礼的太监偷眼看见玉声刚才眼睛里一闪而逝的贪婪,心中有了主意。 饶是竹君在宫中见过不少珍宝,这次也被六公子的大手笔给惊到。她拿起一只玉簪看了看皱眉道:“六哥这是何意?不年不节的,送这么多东西。” “好叫殿下得知。”那太监连忙躬身回道:“主子是看您素日衣着朴素,想着为您添置些妆面,让您开心开心。” “哦?”竹君道:“原来是六哥嫌弃本宫衣着太过寒酸了些,让他丢人了?” “殿下恕罪,是奴才嘴笨传达有误,主子绝对不是此意!”此话一出,那太监连并身后所有人都跪倒在地,连声称罪。 “好了好了。”竹君示意他们起来道:“本宫知道六哥不是此意,你们也莫要惊慌,站起来!回去告诉六哥,就说本宫很喜欢他送的东西,如果晚间无事的话,请他过来本宫这里用膳。” “是!奴知道了。”太监站起来,小心退了出去。 人一走,竹君忍不住站起来仔细看了看桌上的锦盒,略略一数,装着珠宝的锦盒正好有十个,个个珠玉满塞,拿起来重的坠手。 竹君皱眉道:“六哥比其他几人先行一步就已是这样的手笔,若是他人的话……” “主子!”荣娘打断竹君的话,不动神色地递了个眼色,然后转头好奇地指着桌上一只尚未打开的、略小一点的锦盒问道:“您看这个盒子格外精致,是不是装着什么好玩的东西。” 竹君止住话头,也奇怪道:“是什么稀奇东西能用这样的盒子装着?” 荣娘指着的那只锦盒上面满缀珠宝,盖子上更是镶嵌了一颗拇指肚大小的剔透红宝石。 竹君奇道:“这个盒子已是珍贵无比,能用这样的盒子装着的,得是多珍贵的东西。” “主子,快打开看看!”荣娘兴奋道。 竹君也不迟疑,素手一翻立即就打开盒盖。 盒盖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绒布铺衬,一只猫眼石镶嵌的簪子放置其中,簪子用料普通,除了碧青色的猫眼石勉强可以入眼之外,其余用料皆是普通的金银,簪子的尖头发黑氧化,看起来显得有些脏污。 “就这?”荣娘有些傻眼,不屑道:“就这个簪子的成色,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盒子。” 竹君拿起簪子仔细看了看,笑道:“荣娘,你觉得这个簪子配不上这个盒子吗?” “难道不是吗?”荣娘有些奇怪,难道自己看错了,其实这个簪子很名贵? “这个簪子,如果本宫没有看错的话,应该就是前朝宠妃宽氏的月影簪。” “月影簪?” 第七十三章:锋芒(三) “月影簪?”荣娘和玉声异口同声问道。 竹君拿起簪子,对着天光仔细看了看珠子,道:“传说当年宽氏身姿玲珑,以善舞著称,一曲照花使得前朝昏君十日不曾上朝。而宽氏舞姿优美,据说其中就有这月影簪的功劳。” “可是奴看着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啊?”荣娘奇怪,盯着簪子左右仔细看了看。 佟玉声也和荣娘一样盯着簪子,只是眼中深意如何,就没有人知道了。 竹君笑了笑,指着天光透过珠子投到地上的虚影道:“这簪子这样看确实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你们看看地上。” 荣娘玉声闻言将目光投到地面,看到地上的影子,两人立马被吓到。 天光透过那颗小小的猫眼石在地上投射出一片小小的光影,光影色彩斑斓,闪烁不定,像是一团绮丽的雾气一样漂浮在半空。 佟玉声沉默半晌,开口道:“现在是深冬之时,天光暗沉,若是在夏季之时月光澄澈之夜佩戴此簪起舞,不知该是何种的光景。” “想来是不俗的光景,本宫心向往之!”竹君把玩了月影簪一会,抬手让佟玉声走的近一点。 “这个簪子赏给你,就当是……”竹君想了想道:“就当是你插花插的好,本宫给你的赏赐。” “主子,这簪子奴万万不能受,请主子收回。”佟玉声连忙跪地推辞,拒不受赏。 “本宫说给了你,就是给了你。”竹君看佟玉声不伸手,站起来把簪子插到了她的头上。 “你为本宫做事,本宫甚感满意,此簪虽然珍贵,但还没珍贵到让本宫非它不可的地步,而且你不是善舞吗?此簪在你手中也算是遇到明主。且先拿着吧!本宫还等着以后看你在月下起舞呢!” 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佟玉声也不再推辞,低着头受了竹君赏赐后,慢慢退出屋中。 佟玉声一走,荣娘不乐意了。抱怨道:“主子,您怎么就把那么好的簪子给了她。”怎么不给我? “你要那个簪子有什么用?你又不会跳舞。”竹君笑着走到桌子边,再次翻看六公子送来的东西道:“而且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就敢随便乱戴?那是前朝妖妃的簪子,亡国妖妃的东西你都敢想?” 荣娘有些讪讪,“奴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单纯觉得好看嘛!” “好了!知道你心里不忿。”竹君翻捡出一只水头极足的翡翠镯子,拉过荣娘的手给她戴上,说道:“想要什么就给本宫说,本宫平日里还亏欠了你不成?” 荣娘看着镯子心花怒放,嘴甜道:“谢主子赏赐。” 【】 太监回到六公子处复命,说起在竹君处的见闻,那太监道:“主子,您吩咐的东西已经全都给王姬送过去了。” “哦?王姬可是收下了,是否喜欢?” “王姬收下了,还说晚间请您过去用膳。” “收下便好。”六公子懒懒倚在榻上,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有意思的事?” “主子,您吩咐奴注意的人奴找到了。” “什么人?” “是王姬殿下身边伺候的一个宫女,奴偷偷查过,这个女子舞跳的不错,讨了王姬殿下欢心,将她放到身边伺候着,王姬身边除了荣娘最受宠,下来就是她了。” “心性如何?” “奴把那些东西送过去的时候,这位姑娘看着很是动心。” “这么说来,这位姑娘是能让本公子出手的人喽?”六公子甩下手里拿着的书,坐起来笑着问道:“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姓佟,叫玉声。” “玉声?倒是个好名字。” 【】 出了屋门,佟玉声换上一身常服直往山下走,行至半路无人处,佟玉声左右张望了几眼,看见没人,撩起裙摆钻进了丛林深处无人之地。 丛林深处,佟玉声看着掌心里熠熠生辉的猫眼石,眼中的表情即是欢喜又是愤怒。 “当真是极好的簪子,这么好的簪子,你把它送给我,而不是送给荣娘那个贱人,是因为什么呢?” 佟玉声指尖抚摸着簪子的尖头锋利之处,低声喃喃道:“是因为我对你有大用,还是你不想把这个不详的东西留在身边,因此把它送给我来博取我的好感,亦或是两样都有?” 将簪子重新簪回头上,佟玉声叹气道:“这种滋味,当真是令人心中不畅啊!不过没关系,我能忍得住。” 佟玉声看着自己指尖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一道细疤说道:“母亲,你放心,我会成为人上人,然后让那些欺辱我们的人,全部都不得好死。” 说着话,佟玉声眼中泪水不断落下,她用手帕拼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哭声溢散出去。 不到一刻钟,佟玉声哭完了。 一番收拾之后,她像无事人一样回到山路之上,往山下走去。 【】 山脚集市,佟玉声在小摊之前仔细挑选,拿了几束顺眼的花后,走到路边摊前,点了一碗清汤面坐下慢慢吃着。 吃到一半,一个执刀男子坐到她面前,把刀放在桌角一侧,大喊道:“店家,这里来一碗面,再切些卤肉过来。” “好嘞,客官稍等。” 佟玉声嘬着自己的面条,头抬都没抬。 不一会,面和卤肉端上桌,对面的男子大手轻轻一推,把热气腾腾的卤肉往佟玉声面前推了推,低声温柔着说道:“别光吃面,吃些卤肉吧!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 佟玉声恍若未闻,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的面条。 最后一口汤下肚,佟玉声擦了擦嘴,抬头道:“我已经不爱吃卤肉了。” “是吗?”对面的男子神情有些落寞,自嘲道:“也是,这都多少年了,想来你也是该换了口味。” “不是换了口味,而是从来不喜欢吃它,只是因为当初没得选择,所以才对它格外青睐了些。”佟玉声冷冷地对面前的男子说道:“佟将军,不知道你这次来找奴婢,所为何事?” 坐在佟玉声对面的人,正是此次护送竹君过来的佟将军佟大鹰。 佟大鹰听见佟玉声冷冷的声音,不由得苦笑道:“玉儿,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恨哥哥吗?” “恨?怎么敢?”佟玉声讥诮一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妓女生下来的卑贱之人,有什么资格敢恨佟家大少爷?”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粗大的汉子脸涨得通红,连声解释道:“我从未这样想过,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你也不都已经这样做了吗?” 上架感言 明天要上架了,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上架申请早就下来了,当时给编辑说是十六万字上架,结果前几天鸽了几天,申请下来了字数没有更新够,一直到今天才算补齐。 这本书也算写了不少时间了,是半妞写的书里的第三本,前两本成绩实在是不好,再加上越往后边写越兜不住,就太监了。说起来有点对不住《月之罪》的读者,说好不太监的。 这本书相比我前两本书成绩是好一点,但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到目前为止收藏才87个,连100都没有超过。前几天书上了每日导读,终于让我的收藏大幅度涨了一点,也是很感激点开我的书的人,非常感谢。 现在书终于上架了,也不奢求大家花钱买我的书,毕竟我写的也不好,大家可以去看盗版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盗版的,毕竟我的书这么扑。) 在这里我想感谢那些一直以来支持我的人,毕竟是你们的鼓励我才能一直写到现在,我这个人有点闷,活到现在22岁也没谈过恋爱,也不看恋爱剧什么的,肉麻一点的话我说不出来,也不会写,总之只要你们知道我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给我的认同感和成就感。 话也就不多说了,给大家说明一下,这本书我虽然写的不好,但是这是我第一本写的上了架的书,往后我可能会鸽,可能写到后边文笔更加不好,但是绝对不会太监的。 2020年马上就要到了,在这里我提早祝大家新年快乐,希望大家心想事成。 ps.我的运气还是挺不错的,经常买饮料买一赠一,大家可以相信一下下哦! 新年快乐 大家新年快乐啊!吃好喝好! 祝大家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财源滚滚。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2020年,遇到更好的自己。 (今天在外浪,更新是不可能了,大家也出去浪一浪吧!借着跨年的借口吃点好的。ヾ^_^??) 通知 想给大家说一下,我开新书了。书名叫《我要做你妈》。 打算双开,《大争凰》不会断更。 之所以双开是因为原来的书成绩不好,到现在才88个收藏。 其实还是由点期盼的,希望可以靠写书养活自己,结果心太野了,这本书上了架订阅的人也不多。 不怪大家,因为我写的书确实不好,有时候我自己回头看也觉得特别尴尬。 但是现在新开的书,我自己私心觉得还是可以的,现在正在慢慢存稿,大家可以试着看一下,如果好看的话麻烦收藏一下吧! 谢谢! 开新书了 各位,我开新书了,还是古言,原来那个我高估了我自己。写了几遍写不下去,先留着以后写。 新开的这本书叫《月雪录》,快四万字了,签约申请已经提交了,要投资的可以快来一波哦! 第七十四章:锋芒(四) 面前瓷碟中赤红的卤肉香气四溢,腾起的白气在人的眼前萦绕,佟玉声一身鹅黄衣裙,美目娇颜,正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候。 佟玉声微微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卤肉,似是想起往事,嘲讽道:“佟大将军,当初你做选择的时候我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如今你是佟府的嫡长子,我是妓女所出的贱婢,怎么看都不应该是一路人吧!” 佟大鹰面露愧疚,语气有些低沉道:“玉儿,哥哥当初那么做,只是想……” “只是想什么?”佟玉声一撩衣摆气急而笑道:“为了让我和娘过上好日子?为了佟家的人能承认我们的身份?” “佟将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荣华富贵享乐一生?这是人之常理,所以当初你选了那条路我不怪你。但你要知道,我不怪你,并不代表我会原谅你。路是你自己选的,所以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得自己承担,不要妄想着可以用什么方法弥补。我言尽于此,以后麻烦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见你。” 佟玉声懒得再和佟大鹰废话,她站起来,提起东西扬长而去。 佟大鹰坐在桌旁,听完佟玉声说的话,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着佟玉声慢慢渐行渐远。 良久,佟大鹰将面前的面碗往前推了推,自嘲道:“是啊,这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情,任何的好处都落在我头上?也该我咎由自取,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 佟大鹰落寞而返,行至山顶,耳边隐约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黄山之上,往日静寂的山院如今热闹非凡,宫女太监人来人往,惊得山雀都不敢落在院中树梢之上。 佟大鹰奇怪地看着眼前景象,忍不得叫住人问了问。 “今日这是怎么了?晨起时院中还十分寂静,现在怎么如此吵闹?” 被叫住的是一个年纪稍小一些的宫女,扎了两个小小的环髻,圆脸圆眼,短手短脚,略有些小心的端着一盘点心。 小宫女刚刚从膳房出来,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碟子,生怕把手中的碟子打翻引来斥责。突然后方传来一声询问,惊吓之下手上一抖,盘中叠起的点心摇晃了几下,滴溜溜连着盘子从空中滚落。 小宫女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立马僵直当场,两只手悬在半空中,双目紧闭不敢多看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小宫女听见一声温柔的声音问她道:“你闭上眼睛干什么,东西不要了?” 宫女试探着把眼睛微微睁开,面前的男子一只大手拖住碟子,上面的点心完好无损的放在上面。 佟大鹰帮宫女接住点心,伸手递给她,小宫女看东西完好无损,高兴地接过道谢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佟大鹰也不在意,问她道:“你们今日何故行事匆匆,山上是有什么要事发生了吗?” 小宫女见无事发生笑得眉眼弯弯,出声解释道:“将军可能不知道,六公子说这次二公子的寿辰要好好操办,命我们这几日将山上收整出来,到时候好给二公子过诞辰。” “原来如此!”佟大鹰恍然大悟道:“即使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快些去办你的差事吧!” “那奴婢就先行一步了。”小宫女笑着给佟大鹰行了个礼,再次小心拿着碟子慢慢走了。 【】 竹君的住处,两个小孩一大早就随着五公子下山玩耍。 直至午膳时分,竹君独自一人对着一桌膳食,身边空空荡荡。 拿着筷子,竹君略有些无聊地戳了戳米饭,下一秒她大叫道:“元疍,你人死哪去了?” 元疍“唰”一下出现在竹君旁边,低着头道:“主子,奴在这儿。” “两位公子现在在哪?快些叫他们过来用膳。”竹君夹起一筷子肉,也不知这肉是怎么做的,核桃大小的肉块上裹着红色的汤汁,几粒芝麻攀附其上,看起来十分味美。 元疍盯着肉咽了口口水,回答道:“主子,两位公子随五公子在山下玩闹累了,现在正在酒楼用膳。” “下山?用膳?” 竹君听到这话,最后仅存的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这两个小兔崽子,我这儿还担心他们会饿着,紧赶慢赶着吩咐膳房早些做,结果没想到他们居然在山下自己先吃上了?”竹君气不打一出来,筷子一扔道:“元疍,坐下吃,给我把这些东西全部都吃完。” “是!”元疍兴奋的尾音都颤了颤,衣摆一甩跨步坐在了桌前,拿起筷子就上。 元疍这边吃的满嘴流油,那边荣娘从屋外走进来,一脸的不快。 “怎么了?谁又惹着你了?”竹君这边心气刚顺,看见荣娘阴沉着一张脸进来也没有多管,只当是谁又做错什么,惹的她不快。 荣娘看都没看从她一进来就埋头当鹌鹑的元疍一眼,直接走到竹君面前说道:“主子,六公子这次真是有些太过分了。” “过分?如何过分了?”竹君奇怪道:“莫非他又开始往我身边安排人?不至于吧!上次的人也才刚收拾完。” “什么啊?主子,六公子这次不在咱们身边安排人了,他直接明目张胆的差人看着咱们,还借口说是要给二公子过诞辰,专门过来帮咱们收拾院子。” “是吗?”竹君乐了,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打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果然看到不少生面孔的人在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忙碌,还不时有几人提溜着一双眼睛偷眼观察。 “哎!荣娘,人来就来了,好歹是帮咱们收拾东西,你也还省一份力气呢!”竹君安慰荣娘表示不在意。 “可是他们盯着咱们看啊!”荣娘对竹君这样处理有些不满意,说话的声音不免有些大了点。 “好了好了!”竹君被荣娘吵得耳朵发麻,她掏了掏耳朵后解释道:“咱们以前也没少被别人看,这次再让别人看看能怎么样?反正又不是在王宫,且让六哥去折腾吧!看他能折腾出什么。” “可是主子,咱们的人怎么办?” “什么咱们的人,不是还有别的人吗?” “什么别的……”荣娘话头一顿,想明白了一切。 第七十五章:锋芒(五) 事情想明白了,荣娘也乐的自在,不再多管,转头看到元疍守着一桌子菜大吃特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荣娘撩起袖子嚷嚷着就上,道:“小元子,吃的还挺丰盛啊?吃什么呢?怎么捂着不让我看,我又不跟你抢。” 元疍满嘴油花,双手大张护住食,看向荣娘的眼神中充满警惕。 “没什么!我就吃了点主子赏赐的剩饭。” “剩饭?”荣娘被元疍这句话给逗笑了,她双手叉腰叫道:“你还真当老娘眼瞎?剩菜?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谁家吃的起这样的剩菜?” 越说越来气,荣娘一肚子的火这会有地方撒了,直接上手,快准狠的作势要去抢元疍手肘下护住的那盘肉。 元旦看见荣娘欺上前来,怪叫一声把荣娘吓退。 “干什么,你叫鬼啊!”荣娘被元疍的鬼叫吓得倒退几步,下一秒,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元疍。 元疍眼看护不住手底下这盘可亲可爱的肉,立马低着头对着盘子吐了口口水。 “呕——!”荣娘被元疍给恶心到了,连忙给竹君摆摆手走了出去。竹君刚才看得不甚仔细,但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心,竹君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转头的冲动,生怕看到些不好的景象。 荣娘一走,竹君神情不自然道:“元疍,要不你换个地方吃?” 元疍低头想了想,端起盘子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竹君一人,没了旁人在这里,屋子里更加冷清。 竹君左右观望了一眼,斜倚在榻边,微微叹了口气道:“还以为出了宫会消停点呢,结果到哪都不安稳!” 正叹着气,刚才那个端着点心的小宫女在门外禀报道:“主子,奴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竹君不在意地喊了一声,自己不知从哪翻出一本话本子随意翻着打发时间。 小宫女小心进来,把手中的点心放在竹君身旁的矮桌上,看了看桌前的狼藉后,小宫女试探着问竹君道:“主子,您还用膳吗?” “嗯?”竹君有些诧异,今日伺候的宫女怎么这么小心,往常也没见她们这么乖巧。 抬头一看,一个小宫女有些惨兮兮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一双小手局促地揉着衣襟,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看着这个和表妹姜琪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竹君心中爱怜之意大起,她吩咐道:“你不必收拾那些,过会会有膳房的人来收拾。” 小宫女被竹君突如其来的和颜悦色给吓得一抖,看得竹君心中莫名其妙。 我看起来很吓人吗? 瞥了一眼小宫女端来的点心,竹君心中想到什么,有些不悦道:“我记得我把你接进宫来,只是吩咐你和你乳母时时跟在我身边,并没有安排你们做这些差事。” 小宫女看到竹君脸上的不悦,连忙开口解释道:“我……我平日里确实不用干这些事,今日只是例外。只是因为六公子忙着帮二公子准备寿宴,人手有些不够,所以才让我在您身边伺候着,帮忙端个东西而已。” “看来六哥还挺忙碌,连我身边的人都敢随意差遣。”竹君讥笑着讽刺了六公子几句,转头笑着对小宫女说道:“如今你入了宫,原来的名字是不能用了,现如今你叫什么?” 小宫女愣了愣,低头有些伤心地说道:“回主子,我现如今叫颜光。” “颜光?好名字。”竹君点点头,道:“记住,往后不管他人怎么说,本宫不让你干活,你就不用干活,知道吗?” “是!” “出宫前本宫让你和你姐姐见了一面,怎么样?心中可是对本宫有所怨恨?” “怨恨?我为什么要怨恨?” 说起姐姐,颜光想起那个幽居宫中形容枯槁如老妪一般的女子,惨笑道:“主子,你们这些年纪长于我的人,总是会以为我年纪尚幼,什么事都不懂,但是要我说,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难懂的,只是看在眼里,心里明白,没有说出来而已。” 竹君沉默了一会,道:“你明白就行,如今在这宫中盯着我的人不少,你既然跟在我身边,有些事你自己要心里明白。” “主子放心,我心里省的的。”颜光行了一礼,道:“不知主子还有没有事吩咐,如果没有的话,奴就告退了。” “别急!”竹君捏了一块颜光端过来的点心送进嘴里,说道:“你现在年纪尚小,跟在我身边委实不便,我有一个表妹,与你一般的年岁,我有心想让她入宫跟在公子身边学习,到时候你在她身边伺候着,不知可好?” “但凭主子吩咐便是!” “你不用这样一板一眼的,我与你一般大时,心性跳脱,十分顽皮。这样吧!我送你一样你想要的东西怎么样?不过我也不知你喜好什么,你且先说说看,只要我能给你的,一定帮你做到。” 听到竹君这样说,颜光有些惊愕。 “主子,你不用如此……” 竹君抬手打断她的话道:“你不用惊异,就当是我欠你姐姐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颜光不说话了。 良久,她开口道:“我想……学唱戏。” “唱戏?”竹君挑挑眉有些不解,“为何想学这个?” “只是喜欢而已!”颜光笑道:“以前和母亲长姐一起看过的,花团锦簇的,很是喜欢。” “那好吧!想学就学吧!宫里精于戏曲的人也不少,等回宫后我帮你找个好一点的师傅。” “多谢主子!” “不用谢我了!你现在去把刚才差你办事的人给我叫来,我有事要问。” “是!” 颜光退出房中,回首与端着一瓶梅枝的佟玉声正正对上,两人俱是一愣,然后相互笑了笑,行了一礼后离开了。 进的屋内,佟玉声将花瓶放到案上道:“主子,这是奴新近插的瓶,不知您是否喜欢。” 竹君看着这个花瓶,左右移动着看了几眼,满意道:“不错,比先前那个更要好上不少。玉声,今日麻烦你了。” “能为主子效力,是奴的福分,怎敢说是麻烦呢?” “你有这心就好。”竹君看着低眉顺眼的佟玉声似笑非笑道:“还有几日是二哥寿辰,寿辰一过我便要回宫主持选秀一事,怎么样?本宫先前与你说的事你可有考虑清楚?” “主子,奴……” 第七十六章:锋芒(六) “主子,奴……还没想好!” “没想好?”竹君皱了皱眉,心中虽有些想法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正在思量间,荣娘从外边快步走进来,正要说话,看见前面的佟玉声顿时停住脚步,笑道:“原来是佟姑娘,一大早不见,是去干什么了?” “荣娘姐姐,您这是忘了?奴没有乱走,只是去山下帮主子备了些花!” “哦!原来只是备了些花啊!我当是什么呢!”荣娘笑得意味深长,转头给竹君说道:“主子,有一个宫女在外等候,说是您传召了她。” “人已经来了啊!且先让她在外边等着吧!等会再叫她。”竹君点点头表示知晓。 转头对她对佟玉声说道:“没想好就没想好吧!在回京之前想好就可以了。不过到时候你可要记住了,一旦做好决定,是再也不能更改的,所以趁着这段时间,一定要慎重思量。” “是!奴婢省的。” “你一大早帮我准备东西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玉声告退!” 佟玉声施了一礼后退下,佟玉声一走,竹君正要让荣娘把门外的人带进来,却不想荣娘突然压低声音道:“主子,您猜我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竹君看着荣娘现在贼眉鼠眼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心中起了捉弄她的意思,故意把着话头不问她道:“这山上又不比后宫,能有什么事,莫不是你懒病又犯了想要偷懒?” “什么偷懒啊!”荣娘气得跳脚,红着脸道:“主子,奴不是跟您开玩笑,奴是真看见有事发生了,而且事还不小!” 看荣娘的表情不似作伪,竹君收起玩笑,蹙眉道:“有什么事,说清楚点。” “奴刚才去二公子处送东西,路过后山山林的时候,看见六公子和佟玉声那个丫头在私会!” “私会?”竹君心中稍有些不信,追问道:“你没有看错?” “那是自然!”荣娘肯定道:“她那一身骚气我远远就看见了,那还能看错!” 竹君略作沉吟,叹气道:“看来,我这个六哥还是不死心啊!” “啊?这关六公子什么事?”荣娘有些不解,“不是那个丫头勾引的六公子吗?” “哎!”竹君叹气。“苍蝇不叮无缝蛋,以佟玉声的心气,旁的不说,单只说六哥。若是六哥有意的话,如今事情成这样我是一点都不奇怪。” “难怪刚才我问起选秀一事她语气遮掩,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啊!佟玉声,你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野心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啊!”竹君感叹了一声,转头看向荣娘问道:“除了看见他们两人幽会,你还看见什么?” “离的太远没有看清楚。” “这样啊!”竹君小声喊了一句,“元疍,先别吃了,去盯着他们两个,有什么事及早通知我!” “是!”远处不知哪个方向模模糊糊的传来一声元疍的答应声,几瞬之后声音消散,仿佛只是耳鸣听见幻音一般,再也没有半点声响。 看竹君吩咐完,荣娘一脸气不过的表情撩起裙摆就坐在竹君旁边,道:“主子,我就不明白了,这佟玉声心气高我是知道的。不过咱们刚说好帮她选秀,她转头就对六公子投怀送抱,这事怕有些不对吧!” “这有什么不对的!”竹君递给荣娘一块糕点后笑道:“若是她不这么选,我倒还要想想她想要干什么呢!” “啊?这是什么道理啊?” “道理当然很简单,为了荣华富贵!” “可是成为妃嫔之后不也是锦衣玉食的吗?难道还能亏了她不成?” “你啊你!”竹君笑着给荣娘解释道:“这天底下的荣华富贵也是有区别的。就以佟玉声来看,若是她现在答应了我去选秀,以她的条件,再加上本宫在后推波助澜,很难不被选上。但是选上有什么用?父王现在虽说是正值壮年,但和佟玉声的年纪一比,用一句白发红颜形容也不为过。这几年父王对后宫的心思慢慢淡了,再加上后宫不缺美色,佟玉声很难从中出头。换句话说,就算父王瞧上了她,盛宠于她,但若佟玉声没有讨得一男半女,她所求的荣华富贵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到时父王一旦驾崩,她没有子嗣傍身,她便和其他父王宠幸过的女子一样,一辈子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但是六哥就不一样了……” 竹君想起六公子,似笑非笑道:“自从十六受伤眼盲,朝堂之上群臣对立何人为储一事吵的沸沸扬扬。适龄在朝的几位公子里,除了三哥靠着年纪大占了一头外,支持六哥的人也不在少数。你说说,一个是暮年、很难出头的王上,一个是年纪轻轻、有望夺嫡的公子。这个事要你选,也会选我六哥吧!” “这倒是实话!”荣娘点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可惜啊!”竹君摇摇头表示惋惜。 “可惜什么?”荣娘奇怪。 “可惜她看错了人。”竹君说起六公子语气有些不悦,“这次六哥撩拨佟玉声,想必又是贼心不死想要借着她做些什么事。佟玉声这次,怕是不能心想事成了。” “啊?那主子,要不要我们出手警告一下六公子,如若不然,怕是要坏了我们的事啊!” “不用!”竹君含笑拦住荣娘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今天这事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再说了,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佟玉声自己做的选择,且由着她去吧!” 稍作思考,竹君打定主意道:“看见门外等着的那个人了吗?” “看见了!”荣娘问竹君道:“主子,那人可是犯了事?” “确是犯了事!”竹君冷笑一声道:“又是一个看不清拎不清的,以为有别人撑腰就敢不听我的话了,转头收拾了就好,不过这次嘛……” “主子,您有主意?” “今日我就不见她了,你等会出去稍稍骂她两句,把她的心气逼出来。还有,这几天让人偷偷看着颜光,别让人欺负了她去,知道吗?” “颜光是谁?主子身边又有新的宫女了?”荣娘僵硬地眨眨眼,有些不解。 竹君看着荣娘一脸着气的表情,脸上笑容挡都挡不住。 “是齐婕妤的妹妹,先前不是接进宫里来了吗?她现在叫颜光,你多注意一下她和她的乳母,不要让她们被别人盯上。” “这样啊!”荣娘一脸讪讪,“那我现在就去外边办事。” “行了!不在这一会!”竹君抬手拦住荣娘道:“让那个人在外边再等一会吧!你一上午都没吃东西了,今天不把这盘糕点吃完不许走。” “好,我再吃块栗子糕。” 第七十七章:锋芒(七) 半天前。 山顶有冷风,佟玉声一路脚步轻缓慢慢爬上山来,冷风一吹,脸和手都已是冻得通红。 再次转过山路弯曲处,佟玉声躲在背风处耸了耸肩,将半张脸窝到领子里取暖,又把那一大束鲜花抱在怀里,不住地朝自己的手哈气。 躲了一阵,感觉手稍稍恢复了些知觉,佟玉声跺跺脚,转身继续往山上走。 “哎呀!” 佟玉声怀里抱着花一头转身莽了上去,不想前路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转头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接着站立不稳整个人往后倒下。 佟玉声心里一阵放空发懵,待到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往后摔倒的姿势。 抱着花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佟玉声咬咬牙,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背部磕到地面的痛感。 半晌,什么都没有发生,佟玉声觉得有些不对,疑惑地睁开眼睛,与一双弯弯的笑眼对上。 眼睛的主人玩味地看着她这一脸“狰狞”的表情,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她睁眼,他笑道:“怎么?没有掉到地上感觉很惊讶?” 佟玉声没有反应过来,奇怪地眨了眨眼睛。 “你是不是该起来一下?”眼睛的主人又问,同时拦在她腰间的手稍稍动了动。 这是佟玉声才发现两人之间的动作有多暧昧,她连忙跳到一边,甩开来人环在自己腰上的手。 两人一分开,佟玉声上下看了一下自己,然后又往后退离了几步,远远地站定了之后,讪讪一笑。 “哈哈哈,你这小宫女倒也有趣。” 佟玉声脸色被这一声调笑一下染得绯红,她屈身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六公子。” “不必不必,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用搞那些虚的。”六公子止不住的笑着,随手摆了摆,让佟玉声站直。 来人正是六公子,只见他一身大氅,玄衣暖绒,原来杂乱的头发此时根根不乱的束到头顶,整个人看起来温煦柔和,又带有一丝潇洒。 “你这小宫女大冷天乱走什么?还穿的这样单薄,山上的天气不比山脚,这点常识难道都不知道?” 听到六公子这一声加杂着关心的责难,佟玉声不知怎的心中有些酸苦,这些酸苦在心头不住翻涌着,好似火山口滚烫的岩浆一样,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 “……多……多谢公子关心,奴没有乱走,这次出来只是为主子置办东西,临出来前急了点,所以衣裳穿的单薄。” “置办东西?至于这么大冷天出来吗?”六公子摇摇头,向前走了走。 佟玉声立马向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六公子有些惊愕,继而摇头笑道:“小丫头,你不会以为本公子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佟玉声既警惕又尴尬的笑了笑,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六公子无奈笑了笑,解下自己的大氅上前披在佟玉声肩膀上道:“本公子自小在宫中长大,活了这么些年什么样美色没有见过,至于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这儿栽了跟头?” 佟玉声原本一身冷意,突得被温暖包裹,再听着耳边的调笑,脸上不知是因为温暖还是羞恼,刚才冻得铁青的脸色立马回暖,双颊起了一点粉意。 六公子帮佟玉声披上大氅,转手拿过她怀里抱着的花束。 佟玉声怀里陡然一空,手下意识伸出去想要抢过来。 六公子抬高手臂躲过,拿着花束调戏了佟玉声几下,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一束花而已,知道你是拿去复命用的,不会给你弄坏,你还是先顾一下你自己,手都冻青了。” 闻言,佟玉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两只手青黑红肿,确实冻得不轻。 场面一瞬间冷了下来,佟玉声默不作声,将手裹回大氅之中,小小一个人被厚厚的大氅裹紧,只露出一张小脸。 两人就这样在转弯处站着,冷风一吹,六公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忙道:“咱们还是先往山上走吧!这会风又起来了想是过一会就要下雪了。” 佟玉声在嗓子眼里哼唧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回答声,然后两人顺着山路开始往山上走。 六公子一边走着,一边跟在佟玉声身后小心提防着不要踩到佟玉声拖拽下来的大氅。 一路无声。 走着走着,六公子无聊地拨弄起手中的花束,佟玉声在前面听见枝叶的沙沙声,连忙回头。 “六公子,还是让奴婢拿着花吧!” 六公子折腾花的手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收回手,六公子有些好笑地把花递给佟玉声,道:“看来今日我是碰到克星了,以往在宫里,哪个宫女不捧着顺着本公子,到你这儿,连束花都比不过。算了算了,我也就不再这儿碍眼了,先走一步。” “公子、公子!”佟玉声有些不知所措,看六公子往前走了段路,想了想又小跑跟上去道:“公子,您慢些走,奴把这大氅先脱给您再说。” “你穿了就赏给你吧!本公子不缺这东西。” “公……公子,这玩笑可开不得,您把这东西赏赐给奴婢,是把奴婢往死路上推啊!” “这样啊!”六公子闻言连忙顿步,跟在他身后的佟玉声连忙停住避免了再一次的碰撞。 “那你就先穿着,等会到了山上再脱给本公子便是了!” “那……可否拜托您慢着点走,奴实在是跟不上您的脚步。” 六公子无奈转头,道:“你这小宫女好没用。” “公子教训的是,奴婢确实没用。”佟玉声一手拉扯着大氅托在地上的一角,一手抱住花束低沉地回了一句。 六公子也察觉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咳嗽一声道:“还在那杵着干什么,喝风吗?快点走。” “是!” 不多久,二人行至山顶,佟玉声脱下大氅归还给六公子。 “多谢公子今日相助,奴婢感激不尽!” “好了好了。”六公子不在意地摆摆手,披上大氅道:“今日里倒是让本公子眼界大开,第一次碰见你这样的女子。你且先回去复命吧!公子我闲的无聊,去后山走走。” “是!”佟玉声行礼恭送六公子离开,一双俏目在他身后注视良久。 无人处,六公子身旁有人跟随道:“主子,您刚刚吹了风,要不要属下备些姜汤给您暖身。” “不必!不过些许的风而已。”六公子撩起大氅闻了闻佟玉声留下的清香笑道:“这风吹得也不亏。” 【】 佟玉声回到屋中不久,双手的寒意稍稍退减便把那些花修剪插瓶,送往竹君房中。 出了门,佟玉声想起什么,左转右转换了离得远些的路,经过后山去了竹君房中。 第七十八章:锋芒(八) (鸽子了三天的我有什么话要说吗?有!我想说的是,羊肉泡馍真好吃。) 小半个月过去了,二公子的寿辰越来越近。 一日,大雪纷纷。竹君看着窗外雪景苍茫,心中欢喜,叫了荣娘元疍一起坐在院中枯树之下,煮酒赏雪。 雪花片片洒落,竹君伸了手接住几片,转瞬被掌中的热气化开,从指缝间溜走。 扯了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水珠,竹君笑着淡淡道:“可惜,这么好看的雪花,却是留不住。” “主子,您拿手接当然化的快了,你要是喜欢雪,我立马多堆几个雪人让你玩,绝对可以留好久。”元疍抱着一盘点心大吃大嚼,含糊不清地给竹君说道。 竹君无奈摇摇头,道:“吃你的点心吧,这么多吃的塞不住你的嘴?” 荣娘在旁边捂嘴笑道:“就是,吃你的点心,好好的气氛全被你给破坏了!” 元疍不解,但是听到荣娘说话后,幼稚的哼了一声,偏过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竹君荣娘对视一眼,皆是无奈摇头,下一秒,两人皆是把视线投到石桌旁的另一侧。 另一侧,热气升腾,馥郁的酒香飘过来盈盈绕在鼻间。未入人口,已然醉人。 佟玉声素手执着一把陶壶,壶中酒香翻涌,微微一倾,琥珀色的酒浆从壶中溢出,润满整个酒杯。 “主子,酒温好了。”倒好酒,佟玉声稍后退了一步,抬手行礼道。 竹君拿起一杯尝了尝,笑道:“想不到玉声你烹茶手艺好不说,连煮酒的手艺也不差。荣娘,你也尝尝,绝对和你平时喝的酒不一样。” “是!”荣娘依言拿起酒杯,嘴还没碰到酒杯,旁边元疍一双贼眼悄咪咪的靠过来,一眨不眨的看向荣娘的嘴唇,眼神危险又专注,直看得荣娘心里发毛。 “元疍,你要干什么?”荣娘强忍住自己要打人的冲动。 “荣娘,那酒什么滋味,让我尝一口呗!” “……那边有满满一壶的酒,你就非得盯着我这杯酒看个不停?” “那是主子的,我不好跟主子要!” “那你就好意思跟我要了?而且你吃了主子多少好东西,现在你跟我说你不好意思跟主子要?” 荣娘心里的火立马就上来了,手一扬,一杯酒下了肚。也不知尝没尝的出其中的滋味,转头左右张望了几眼,看见旁边路边一堆碎石子,手一抄拿起来用雪裹住就往元疍身上扔。 元疍一看情况不好,吱哇乱叫几声,连忙转头朝外跑出去,跑的时候还不忘顺走盘子里剩下的点心。 竹君没好气的笑笑,转头道:“这两个人,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玉声,你也尝尝这酒吧!滋味不错。” “谢主子赏!只是……” “只是怎么了?” “回禀主子,奴这些天稍稍有些感染风寒,喉咙一直在疼,喝酒怕是对嗓子不好!” “那你就不用喝了!”竹君关心道:“身上可还有其他不适,你是什么时候病的,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传太医来看看?若是没有,现在就传太医过来给你诊治一下!” “主子,不用了!”刚刚坐下的佟玉声连忙站起来行礼道:“主子不必担忧,奴已经喝了药了,只是有一点轻微的风寒,奴连喷嚏都没打,喝几服药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无事吗?” “回主子,真的无事!” “无事便好!”竹君继续道:“不过你这几日还是要多注意一点,衣裳一定要穿的暖,嘴上也别贪凉!” “是,主子,奴省的!” 二人说话间,荣娘和元疍已经从这边打到了另一边,两人所过之处,雪地狼藉宛如狗滚! 恰巧此时冷风又起,佟玉声以手遮面,背着风轻咳了几声。 “你且先回去吧!看你咳的,脸都红了!”竹君看着佟玉声说道:“这儿也不用你伺候了,回去好好睡一觉,睡之前叫人给你烧壶水好好泡泡脚,暖暖身!” “谢主子,奴先告退!” 佟玉声一走,竹君一人坐在树下,优哉悠哉的喝完了那一壶酒。 好半晌,荣娘和元疍才穿着一身半湿半干的衣服气哼哼地走到桌边坐下。 “打完了?” “打完了!” “打完了就好,打完了咱们就回去吧!” “回去?”荣娘二人疑惑不解,“酒还没喝呢?现在就回?” “酒?什么酒?”竹君反问了他们一句,“酒不是早就喝完了吗?” “啥?”荣娘和元疍看向桌面安稳放置的酒壶,拿起来摇了摇! 空的! “主子!您就不能给留两口吗?”元疍惨呼道。 “我难道没叫你们过来喝酒?” “您叫了吗?” “肯定叫了呀!要不这一壶酒我也喝不完,结果你们两个人都不理我,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喝了!” 我信了你的邪! 荣娘元疍满头黑线。 没办法,酒没得喝,饭还是要吃。眼看天色渐暗,三人又转了几圈后,打道回府。 走在路上,荣娘和元疍一左一右小心搀住竹君,三人低语道。 “这几天六公子那有什么新鲜事吗?”竹君问元疍。 “能有什么新鲜事,除了招呼着那几个人团团转以外,就是暗中收买人心准备好好跟主子您较劲,奴天天看着都烦死了。” “这么看,六哥这几天没闲着啊!也真是难为他了,一路上风尘仆仆从南地赶过来,现在又这么劳累着,荣娘,等会用膳的时候给六公子送一碗参汤过去,就说是我给他的,让他多补补,别熬坏了身子!” “是!主子!”荣娘应了一句,“不过主子,您有没有注意看玉声姑娘的头发!” “注意看了,怎么没注意看!”竹君感叹一句道:“上好的红宝石做的红豆细簪,那么精致的手艺,宫里都少见吧!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红豆意相思,却往无心人。玉声这次动了真情,往后知道真相的话,倒不知会是怎样的心境。” “管她什么心境,这不都是她自己选的吗?” “是啊!都是自己选的,既然是自己选的路,那就好好走下去吧!” 竹君笑了笑,拉起两人的手道:“回去吧!今天晚上咱们好好大吃一顿。明天,好戏可就上演了!” “好好好!主子,咱们吃羊肉吧!现在吃涮羊肉最补了。” “好,就吃涮羊肉!” 【】 竹君住处,别院中,膳房里。 烟火燎燎,饭香弥漫,太监宫女来去匆匆,时不时几声吆喝声不断响起。 门口角落里,琪姑单手插着腰对盘中的膳食挑挑拣拣,折腾几下,盘中的菜肴变得乱七八糟。 “琪姑,这盘中的菜可有什么问题,您都挑成这样了,主子还怎么吃啊!” “哼!怎么着?我琪姑什么时候做事情还轮得到你来给我挑三拣四的?” “奴婢没这个意思,只是主子吩咐的,要早些上菜,您这一弄……奴不好收拾啊!” 琪姑冷笑一声,一把把颜光手里的盘子推翻,瓷盘落地摔得粉碎,盘中的菜沾满了灰尘。 “不好收拾?那现在你怎么收拾?我手滑了一下,菜都到掉地上了。哎呀!忘了颜光姑娘现在是主子面前的红人了,你看着小可怜样的,可别让我耽搁了颜光姑娘您去主子面前邀功啊!” “琪姑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我什么意思小贱蹄子?”琪姑脸色大变,一把把颜光推到角落。 颜光被狠狠惯在墙上,痛呼出声。 “怎么?你疼了?看你这小脸白的,疼坏了吧!”琪姑把颜光拽过来,伸手掐了一下颜光骂道:“可你疼这一下,能疼的过我?前几日我不过是吩咐你给主子端了一次点心而已。 就端一个点心这么轻省的活,我还是照顾你,看你年纪轻让给你的。 结果呢?前脚你把点心送过去,后脚主子就把我给叫了过去,让我在冷风里整整吹了一个时辰,害的我卧床三日。 你告诉我,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你说啊?” “琪姑!我没有,我没有害你!” “没有!哈哈哈,你跟我说没有,那我的病是怎么来的?大风刮来的吗?” 琪姑暴怒不止,抬手正要狠狠扇颜光,门口处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第七十九章:锋芒(九) 元疍远远看见,喊了一声。 走近一瞧,满地饭菜狼藉,元疍刚才因为颜光挨打没有升起的怒气此时反倒高涨。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主子前面催着在上膳,你们在这打闹,脾气倒是不小,敢让主子等着!” “元公公,奴不敢啊!” 听到元疍怒声斥责,琪姑连忙跪地求饶,她一跪,膳房中其他人也立马呼啦啦跪下一片,颜光左右看着犹豫了一下,也准备跪倒在地。 元疍伸手拦住颜光,道:“主子不是先前吩咐了吗?这些下人做的活不用你来做的,怎么现在又在这里?” “整日闲着也无事,我看这里大家都忙着,就想着过来帮帮忙!” “帮忙?主子带来那么多人全都哪去了?”元疍说着就往四周环顾了一圈。 膳房里跪着的人三三两两。 “人呢?人都到哪去了?” 琪姑颤抖着回话道:“元……元公公,六公子这几日在帮二公子办寿宴,人手不够,奴……奴就自作主张把咱们宫里的人派了过去。” “是吗!”元疍笑了笑,招了招手让门外两个太监进来。 “把她给我押到主子面前去,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点,主子还等着用膳!” “是!” “元公公、元公公,奴这是做错了什么,如果是得罪了颜光姑娘,奴可以赔罪的,元公公。” “行了,省点力气,等见了主子你再嚎,到时候你就知道你做错什么了!” 琪姑哀嚎着被人拖了出去,元疍顺手摸了个梨子,一边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对颜光说道:“行了,你现在回去吃饭吧!这儿用不到你,记住,主子用不到你做事。” “……知道了!” 【】 房中,天色有些暗沉,天上的雪下个没完没了,屋檐下冻了一排冰柱。 竹君借着烛光细细絮着棉花,手上的针上下翻飞,在烛光的映衬下时不时散出一点银光。 荣娘在旁边帮着竹君整理好细线,两个人低声絮语,说着些闲话。 “主子,您的这手套是不是做的太大了些,十六公子的手戴不住。” “这是给二哥做的,他的手可不小!” “奴还以为这双是做二公子的!”荣娘笑着把竹君先前做好的那一双手套抚平放好。 “那双是用暗红色的缎子做的底,二哥嫌弃红色太艳,平日里都不见他穿红色的衣裳,这是给六哥做的。” “给六公子做的?”荣娘有些惊讶,“六公子这次来您可是知道他干什么了好事,怎么现在还给他做手套?” “那你倒是别想太多,本来是给十四十六他们做的,二哥五哥六哥全都是捎带。” “……主子,您这有点偏心了吧!” “偏心?我哪里偏心了?”竹君盯着针脚的眼睛抬也不抬。 “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年岁大,三个大男人活了这么长时间连个公子妇到现在都没讨到,还要我这个做妹妹的来给他们准备东西。有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 “……您说的对!” 荣娘连连点头称是。 “声音小点,十四十六在里面睡觉呢!” “知~道~了~,我~声~音~小~点~!”荣娘压低声音道。 “好了你,又在耍宝,快去看看元疍,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是不是又在膳房偷吃了?” “好,我过去看看!” 还不等荣娘站起来,元疍裹挟着一股冷风进了屋内。 “主子,奴给您把由头找来了!” “由头?”竹君有些奇怪。“什么由头?” “看好戏的由头啊!”元疍一脸的纯真,可惜啃梨子的样子有点幻灭。 竹君明白了过来,放下针线道:“有人欺负颜光了,谁啊?” “琪姑!” 听见元疍说出琪姑的名字,竹君叹息了一声。 “她算是涤蕊宫里的老人了吧!记得我小的时候还一同与她玩耍过,却不想……唉!不说了,人在哪?” “在外面等着呢!” “那就不急,先让人传膳吧!等用过膳再说,还有,等会叫其他的人都给我过来,我有话要说!” “所有人吗?” “所有人!” “是!” 【】 屋外的寒风一阵比一阵冷,等用过膳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两个小孩迷迷糊糊的被竹君叫醒,塞了一肚子吃食后,被竹君赶出了屋中。 “十四,王姐这是要干什么啊?怎么所有人都在这待着?” “别管那么多,王姐肯定是有要事办,咱们管不着!快想想,咱们是去二哥那边玩还是去五哥那边?” “肯定是去找五哥啊!他花样最多,二哥那除了书还有什么!” “那就快走,外边冷死了!” “走走走!” 屋内,竹君用过膳后以茶漱口,慢条斯理收拾完后,两列宫女战战兢兢分列两旁,荣娘玉声一左一右站好,竹君这才摆足架势,吩咐道:“把人带进来吧!” 元疍躬身下去,把琪姑拖拽了进来。 在外面冻了一个时辰之后的琪姑颤抖不止,一身冰雪。 陡然进了温暖的室内,她松开自己使劲环抱自己的双手,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喘气。 竹君一扬手,荣娘上前去给她披了一块薄毯,琪姑立马裹紧摊子,抖抖索索缓缓跪直。 等过了半天,琪姑回过气来,道:“奴,见过主子!” 竹君扫了一眼琪姑,把手中一直端着的茶碗放到一边。 “冷不冷?” “回主子的话,冷!” “知道为什么本宫要惩治你吗?” “知道!” “那好,说来听听!”竹君闭上眼,淡淡道。 “奴不该自作主张,放咱们宫里的人去六公子那边差遣。” “继续!” “奴不该不顾主子的吩咐,让颜光姑娘干粗活。” “还有呢!” “……主……主子,还有什么?” “嗯?你做过的事,要本宫帮你说?” “主子恕罪,实在是奴不知道还犯了什么错啊!” “是吗?”竹君笑了笑,道:“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来,本宫不会要你的命,如若不然,就别怪本宫心狠!” “主子……!奴……真的不知!” “不知吗?好!” 竹君也不再多说,转头吩咐荣娘道:“去,给琪姑拿一身上好的夏装来,毕竟多年伺候,本宫特许她走的体面一点。” “主子——!”琪姑惊恐地喊叫一声,“主子,奴实在不知到底所犯何错,还请主子明言啊!” “明言?看来你是想跟本宫要个说法了!”竹君撩了撩裙摆,站起来道:“也好,毕竟,死之前,让你做个明白鬼。再者说,也得让其他人知道,不是本宫这个做主子的心狠,而是你这个做奴才的,对本宫不忠!” “不忠”这两个字从竹君口中说出后,琪姑立马开始颤抖,低着头面色苍白,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现在觉得害怕了?” 竹君冷笑着走到琪姑身边,抬起她的头让她看向自己。 “本宫记得,你是从小进的宫。小时候母后见你机灵,特意让你来伺候本宫。只是你太过机灵了,本宫对你有些不喜,但顾念着以前的情分以及这些年来的忠心,本宫还是让你做了涤蕊宫宫里的一品宫女,侍奉本宫一切用度。 可惜啊!水满而溢,月盈而亏。这人太过机灵,有的时候机灵过了头,就想着要给主子排排忧,解解难。所以你看着十六公子受伤了,没什么前途,十四公子又没有母家,本宫势弱,就想着能搭上个有前途的公子,顺带着帮本宫一把,以后你发达了,也好让本宫承你的情,对不对?” 说道这里,琪姑已经是颤栗不止,眼神闪躲着不敢看竹君。 竹君松开手,慢慢悠悠在那两列宫女面前晃了一圈,一边晃,一边继续说道:“所以你这一排忧解难,就把自己解到了六公子的床上,除了每日里伺候本宫的六哥,再就是事无巨细的向六公子禀报本宫的事,你说,本宫这话,说的对不对?” “主子,奴错了,求您饶了奴,求您饶了奴!”琪姑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拖着腿过来想要拉竹君的裙裾,被荣娘上前一脚踹开。旁边,佟玉声头上的红宝石衬的她的脸色愈发苍白,捏着手帕的手扭曲变形。 “本宫先前给你机会了,是你不要的。来人,赶快伺候你们的琪姑姑梳妆打扮!” “是!” 琪姑被哭喊着带了下去。人一走,屋子里立马清净了下来,竹君坐回原位,继续道:“本宫知道,你们这些人中还有不止一个人再打着跟琪姑一样的主意,本宫今天好心奉劝你们一句。有那个想法是好事,但是,得有那个本事。只要你们觉得自己本事足够想要去试一试的,本宫也不拦着你们,随时奉陪,知道了吗?” “奴婢不敢!” “哈哈,不敢便不敢吧!行了,天气冷,本宫也不想跟你们在这干坐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再本宫这碍眼!” “是!奴告退!” 面前的宫女鱼贯而出,佟玉声也走过来跟竹君告退。 “先别急着走,本宫先前说的事,想清楚了吗?” 第八十章:锋芒(十) “奴……奴还没想清楚!” 佟玉声低着头,小声道。 “是吗?” 竹君看着茶盏中上下起伏的茶叶,用手轻轻点了一下。 “不急,你且慢慢想,本宫有的是时间等你!”竹君笑道:“对了,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多谢主子关心,奴已经大好了!” “身子好了就行,再怎么说身体是自己的,该好好将养着才行!你看看你前几天那脸色,白的跟纸一样,要不是你头上的红宝石衬着,我都以为你要行将就木了呢!” 佟玉声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立马惨白! “你看看,我刚说着你脸色又不好了!” 竹君转身吩咐荣娘道:“快,把玉声扶里面休息休息,再给她沏杯参茶!” “是!” 【】 山上的消息传得像风一样快,不到半个时辰,六公子一身玄衣裹着冷风冲进竹君的小院之中。 院中安静如鬼蜮,昏暗的天色下,一个人影立在院子正中,晶莹中掩映着一点紫色。 六公子觉得奇怪,往前走了走,仔细看了看。 那是一座冰雕,一座有活人制成的冰雕。 琪姑穿一身紫色的单薄夏装被牢牢封在冰中,闭着眼睛,脸上漾出淡淡安详的笑容。 六公子下意识后退一步,隐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 大跨步走进屋内,撩起帘子,竹君一只手拢在袖里,一只手拿着书看的津津有味。 听见门边的动静,竹君转过头,待看到六公子后,她笑道:“六哥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里,外面天寒地冻,想必是冻得不轻,荣娘,快点给六哥上茶!” “不用了!”六公子冷哼一声道:“王姬的茶,我可担不起!” “这怎么会呢!”竹君笑着一脸温柔,随手把书搁下,站起来道:“对了,六哥,进来时有没有看到院子里的东西,那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竹君自觉地好笑,弹弹衣摆淡淡道:“我什么意思,六哥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你在警告我?” “不不不,这怎么能算是警告呢?”竹君走过来,拂去六公子肩头的一点残雪,笑道:“六哥对琪姑一片深情,我也不好不成全你们,只是这红颜易老,色衰爱弛,爱弛恩绝。琪姑好歹跟着我多年,为了不让她以后受那离情之苦,所以才用这样的方法留她永世的容颜。六哥,你看这个永世青春的美人儿,可喜欢?” 六公子心中颤栗,默了一会,他开口道:“君儿,这些年,你真的与往常不一样了!” “六哥为什么这么说!”竹君摇了摇头,拿出那把齐王赏赐的匕首出来慢条斯理的削着苹果,道:“有可能,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没有发觉而已。” 六公子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对,古人常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既出手试你,心中便早已认定你与以往不同,如今这样问你,是我着相了!” 竹君听着六公子的话明显是开心不少,放下手里的苹果坐直后,她亮出手里的匕首给六公子看,道:“六哥,你出手试探我的意思,我十分清楚。上位者多疑,这也无错,但有些事情,往往其实并无深意,只是你多想了而已。” “……多想?”六公子问道:“我多想了何事?我如何不能多想?” “比如,你觉得小妹我手握重权,其实不然。小妹现在与我手中拿着的匕首一样,同样都是他人手中的刀,你明白吗?” 六公子沉默一阵道:“那你的人?” “有将近一半是父王的人,要不你觉得先前你承办寿宴时那些人为什么不受你驱使?因为他们明面上受我驱使,其实暗地里却为父王效命。。” 竹君用丝帕擦干净匕首将它收回鞘中。 “六哥,我知晓你对那个位子起了心思,这是常理,天下有谁不对那个位子感兴趣?但是你在争的时候要先明白一件事,那个位子,和女人没有关系,尤其是我这种女人。” 六公子面色愈发冷峻,待到竹君说完,他一甩袖子就往屋外走。 竹君远远叫住六公子,道:“六哥,以后莫要在我这儿费劲了,还有,收收你的心思,早点找个公子妇才是正经事。” 六公子头也未回,径直离开了。 六公子一走,里屋里佟玉声低着头跟着荣娘走了出来。 “主子……!” “你的事,我不问,离二公子寿辰没有几日,二公子寿辰一过便是回京之日,到时,我要一句准话,你要记得,那时候就真的再也不能回头了?明白吗?” “……奴明白了!” “明白就好,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佟玉声一走,屋内安静下来,屋外的风声透过窗缝传到人的耳朵里。 “主子,外边的风又大了!” “大了便大了,与我何干?” “主子,怎么没有干系,再吹不到头上,声音好歹听见了呢!” 竹君吹了吹茶盏上的热气,轻嗅了一口沁人的馨香。 “也是,听听声也是不错的!不过可惜,我不想只能听声音。” 屋内再一次静默。 “荣娘?本宫现在几岁了?” “过了今年,还有一年您就及笄了!” “还有一年啊!”竹君望向窗外无边的漫雪,双眼中看不清是何情绪,只听得她无波无澜的说道:“荣娘,你知道为何小时候本宫身边那么多人,但偏偏只有你一人留下吗?” “奴明白!” “那你又知道本宫为什么选元疍帮本宫吗?” “知道!” “那你觉得,十四公子和十六公子谁来当皇帝比较好呢?” “这个……奴不知!” “不知道没关系,本宫也不知道!但是本宫以后会知道的。” 竹君站起来,不再与往常一样,好似身上最后的一点温煦被今天漫山的狂雪给消磨殆尽。 “本宫记得,好像已经好久都没有穿过红色的衣裙了!” “是的,主子,您的红衣服压在箱底太长时间,都有些皱了!” “没事,不好了就做新的,等过几天二公子寿辰一过回京的时候,记得吩咐宫里的裁缝过来,本宫要添置些新衣裳,知道吗?” “是!主子!” 第八十一章:毒手(一) “给六公子的手套送过去了吗?” “回主子,一大早就送过去了!” “六公子收到后有说什么吗?” “这个奴倒是不知。” 一大早,竹君穿了一身绵软的常服趴在窗口看着外面如棉如絮的大雪,一头未绾的长发披散开来,将小小一个人裹住。 荣娘坐在旁边一边低着头整理东西,一边说道:“主子,奴先前腾不开手,东西是让玉声送过去的,至于六公子有没有话说,玉声回来时也不见传话,应该是没有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山上风太大些,玉声本来身子弱,出去跑了趟腿,这会吹了风又病了,特意托了奴跟您告假呢!” “哎——!怎么的又病了?” 竹君嘴角勾起笑,不在意的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几天让她好好休息!吩咐太医过去给她看看,别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是!”荣娘应了一声。 正说着话,十四十六两个人穿着厚衣裹了一身寒气墩墩地闯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喊道:“王姐,你看!” 两个小孩身上满是雪粒,小脸冻得通红,小手带着手套献宝的各自将一个盘的溜溜圆的雪球捧到竹君面前。 竹君笑道:“这就是你们团了一大早的成果?” “嗯嗯嗯!”两个小孩使劲点着头,抖落了不少粘在头上的雪花。 “我们两个做了半天才弄得这么圆的,王姐你看圆不圆?像不像我们平日里踢着玩的蹴鞠。” 竹君无奈摇摇头,一边接过这个和自己人头一样大的雪球,一边让荣娘拿来手帕,帮两个小孩擦干头上融化的雪水。 “是很像蹴鞠,不过放在屋里没一会就化了,王姐帮你们放在窗台上,现在快去把这身湿衣服给换了,时辰也不早,换完衣服随王姬去二哥那用膳,快去!” 竹君拍拍两个小孩的头,两个小孩乖巧地应了一声,又墩墩地跑到后边换衣服去了。 “荣娘,把给二哥五哥准备的东西都备好,等会一块拿过去。” “是!” 【】 中午,竹君坐在二公子旁边,帮着两个小孩夹菜。 二公子和五公子没有急着用膳,反倒是稀奇的看着手里的手套,左翻右看。 “啧啧啧,君儿,你何时有了这样的手艺?莫不是你让别人做好拿过来诓骗我吧!”五公子戴上手套,捏了两拳试了一下手感。 “是啊,确实是拿来诓骗你的。”竹君头都未抬,给十四十六嘴里一人喂了一口鸡蛋。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别戴了,我正好还省一副。” “哎!这话我可没说!”五公子像母鸡护仔一样护住手套,美滋滋道:“送给我就是我的,别想拿回去。” 二公子整个人坐在轮椅上被厚厚的皮毛裹住。看了一会手套,他把它小心的笼到自己宽大的袖子中。 收好手套,二公子端起面前的汤碗,有一下没一下的舀着汤道:“听说前几天你和老六吵了一架?” “二哥,干嘛要说是‘听说’啊?有什么事就问呗?”竹君头抬起来对着二公子来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二公子喝了口汤,叹气道:“问什么问,我现在还有什么可问的?你现在也长大了,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二哥也管不了你。” “二哥怎么能这么说呢?”竹君听见二公子这么说,反倒不乐意道:“什么叫你管不了我,你难道不是我二哥了?” 二公子也不说话,慢条斯理的把那一碗汤喝完,从袖子里摸出手帕擦擦嘴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玲珑的戒指递给竹君道:“总是长大了的人,二哥不好管了,再加上离的远,等我过了生辰你还要赶回京城,又是好长时间不能见面。二哥没用,不能在你身边护着你,想着给你备些好东西,但是没想到你长这么快,要是早些给你便好了,也不用吃了那么些苦。” 竹君手里拿着筷子有些迟疑。 “二哥你这是……” “说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二公子不由分说拉过竹君的手将戒指小心戴在她的大拇指上。 “你的是手倒是比我想的纤细,且先戴着,回去让人给你改改。” “二哥,其实你不用……” “竹君,且先听二哥说。”二公子抬手打断竹君的话,道:“等今年的年关一过,你就还有一年就要及笄了,你是嫡女又颇受父王喜爱,若是以前的话,必定会为你找一个你心仪的夫婿,但是现在……你可有想好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吗?” “自然是想好了的!”竹君放下手中的筷子,朝荣娘示意了一下。 荣娘心领神会,将两个小孩带到偏房。 “年岁将至,我路竹君是该有个夫婿,若是以前,我必定是给我选一个文武双全的英俊男子,但是现在嘛……!”竹君笑了笑:“我对他别无所求,只求他事事中庸,不要妨碍我,阻碍我便成。” 二公子不满地皱眉道:“你确定你已经想好了?你可要想清楚,若是你纳的驸马不是良人,对你不好,那你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我能怎么办?”竹君自觉有些莫名其妙,她道:“若是我纳的驸马不是良人,该担心的人应该不是我,而是他吧!” 二公子:“?” 五公子:“?” 好像……是这样! 竹君拿起筷子继续吃饭道:“若是他对我不好,失了天家颜面,先不说父王会对他怎么样,群臣就已经饶不了他了,再说了,你们两个做哥哥的就忍心看着我这个妹妹受苦?” 二公子和五公子对视一眼,苦笑道:“君儿,你明知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好了好了,二哥五哥!”竹君安慰两人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是什么,但是你们这是关心则乱。路是我自己心甘情愿选的,以后有什么难处我也自当受着。” 二公子眼看着劝阻不及,叹气道:“终究,你也是走了这条路了!是啊!王宫里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得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