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化成风》 第一章 寒云山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风》李峤 ………………………………………………………………………………………………………………………… 浓重的夜雾如泼墨一般撒向山林,继而飘渺朦胧的雾气织就一张大网,像是要把天和地都裹起来,一时间分不出身在何处,仿佛已腾云驾雾抵达了仙境。 假如气氛不是这么紧张的话。 “是寒云山雾海!”浓雾中隐约露出了一小片黑色,一黑衣人不安的说道。 “快撤!”其中明显是领头的黑衣人如临大敌的吩咐。 “那那女人怎么办?” 领头人冷笑一声,“能怎么办,这里面机关重重,诡异的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闯入了寒云山的地盘,还想活着出去?” “去”字尾音还未落下,四周的树木竟凭空移动起来,一息之间,已经将十余名黑衣人团团包围。 “不好,阵法启动了,应该是不小心触碰了机关。” “然也”,伴随着一声叹息,一道夹杂着内力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不知几位擅闯寒云山,有何贵干?对这欢迎仪式可还满意?”话音没落,便见一片红色翩然落地,一手持折扇的男子在大雾中若隐若现。 虽看不清面容,但凭这标志性的红衣和骚包的折扇,也知道来人的身份了。 “原来是风晨公子,久仰大名”领头的黑衣人硬着头皮拱手道,“我们无意擅闯贵地,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没想到那女人会闯入了这里。既然这样,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我们这就离开。”说着,黑衣人便一挥手,准备带手下撤离。 只是,将他们围住的树木却丝毫没有让行的意思,敌动我也动,始终能精准的拦截他们的去路。 风晨摇着手中折扇,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一眯:“那女子逃不出去,为何就认为你们逃的出去呢?真是笑话。”说着,还欢快的假笑了两声,然后一抬手:“拿下!”,数十条人影出现,困在阵中的黑衣人如待宰的羔羊,胡乱抵挡几下,不出一刻,已经全部被捆住了手脚。 风晨对手下交代几句,便施展轻功,几个眨眼间,已不见了身影。 与此同时,护国侯府。 月光倾泻而下,洒在湖面上,泛起的银辉将湖中的荷叶与莲花染上了一丝凉意,微风吹拂,荷叶牵着荷花齐齐舞蹈。 湖边的小亭中,一女子已安静的伫立良久,素色衣裙随风摆动。似是沉思,也像是在等人。 突然,荷叶上水汽凝成的水珠抖了抖,便见一红衣男子踏水而来,正是风晨。 “丫头,已派人按照你的吩咐故意把那林家长媳引入寒云山,黑衣傻子们果然追上了,为防泄露林家媳妇的行踪,把那黑衣人全都扣下了。” 女子微微颔首:“有劳师兄了。还望师兄先安排人好好照顾林家嫂子,一定要保护好她腹中的胎儿,这是林家最后的血脉了。” 风晨轻嗯一声,收起了手中折扇。好像昨日林家还在为皇帝拼杀,今日就已落得家破人亡,不由地感慨皇家凉薄无情。 女子眺望着远方,透过眼前这安逸繁华的侯府,又一次看到了火光冲天,血流成河,家人枉死的前世景象。 “我回来了”女子喃喃道,“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们。” 第二章 归来 “哎,你听说了吗?护国侯府被满门抄斩了!” “真的吗?为什么呀?” “对呀,为什么呀?护国侯对我们这些老百姓还是挺不错的,前些日子闹饥荒我还去领了护国侯夫人施的粥呢!” “这谁知道呀,听说是谋反啦。” “嘘,别说了,这些大人的事哪里是我们这些蝇头小民能打探的。” “真是可惜了!唉!” 这边不知道具体情况的城郊百姓还在街边小摊上自行猜测,那边菜市口已经被围观的人堵的水泄不通。 今天,是护国侯府问斩的日子。 一批又一批人被按压着跪地,数百条生命在刽子手刀起刀落之间人头落了地,一时间血流成河,哭声、喊声、议论声不绝于耳,大人们捂住了孩子的眼睛,受过侯府恩惠的人直接无奈地跪地送行,有些汉子看着这鲜血淋漓的场景都不由地瑟缩起来,几个女子不忍看自己的恩人被斩首,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云飖和父亲母亲一起跪在最后面,看着陪伴自己长大的家仆、侍女们纷纷倒下,还处于茫然又无措的状态:三天前,这些人还鲜活地为自己准备着及笄礼,怎么转眼间就都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尸体? “吁~”一声勒住马匹的声音响起,便见一高大俊秀的男子出现在刑场。 “是大哥回来了,”云飖一喜,转而又一怔,遭了,大哥在外学武,本可以逃过一劫的,回来不是送死吗? 护国侯也是一怔,不过很快就下了决心:“深儿,快,带着你妹妹离开!” “不要,爹,不……”话音还没落下,云飖就已经被云深一把捞起放在了马上。然后拎着佩剑,在围过来的侍卫中豁出了一个口子,冲杀了出去。 然而,终究是寡不敌众,大批的侍卫被调集,对兄妹二人穷追不舍,狂奔了许久的马支撑不住,率先倒地了,二人被摔下,云深拉起妹妹,施展轻功准备继续逃离。 不料,那领头人却吩咐:“放箭射杀,不论死活!” 箭雨很快呼啸着扑过来,云深抵挡片刻,便觉力不从心,加快脚步,钻进了一片山林。 谁知,这片山林却成了兄妹二人的葬身之地。那领头的竟然命人不惜一切代价,把整片山林包围,然后,点燃了! 建元十六年,大昭才刚刚建立没多久,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将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林家、燕家、云家,全部算计着灭了族! 微风轻轻吹着纱幔,青菱湖中莲花的香气也随风飘来,床榻上的女子却是又一次被惊醒。 “小姐,你做噩梦了?”小丫鬟焦急地说道。 云飖看着芩儿紧张的神色,定了定心神,安抚道:“没事,不用担心。” 又梦到了这些,云飖心想:不知道我们死后,那大火烧了几天几夜。爹娘的尸体又有没有人帮忙收俭呢?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这一世,只要我在,没人动得了侯府! 重生以后,年仅五岁,她就央求父亲说要像哥哥一样拜师学武,父亲实在拗不过她,便把她交给了自己在江湖的一个朋友,言说随意教导几招便好,谁知她却极有武学天赋,倒是得到了师父的真传,兵法谋略都学习了不少。 近十年离家,昨日刚刚归来,便遇上了皇帝追杀林家长媳。 第三章 林荣 想到这里,云飖蹙了蹙眉:“风月,林家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风月推门而入,恭敬地回:“阁主,经过我们的调查,得知林家之事和林家次子林荣有关。据说是他无意间发现林将军‘鬼鬼祟祟’地出入密室,觉得好奇,于是偷偷跟上,结果发现了一摞书信。”风月顿了顿,“而与林将军通信的竟然是南疆人。” 云飖愣了愣,南疆地形崎岖,且南疆人擅长巫蛊之术,所以大昭一直不敢轻易去招惹他们。现在林将军为何会与南疆人有牵扯? “这个林荣也是特别奇葩一个人,他竟然去京兆府报案,言说要大义灭亲。京兆府尹不敢轻视这件事,上奏皇上,皇帝大怒,要求刑部彻查此事。结果证据确凿,那刑部的老头说林将军要通敌叛国。皇上竟然毫不顾及当年林将军陪他出生入死的情意,一道圣旨,将林家男子全部诛杀,当然那个不要脸的林荣是被赦免了,女子被扔到军中充为军妓。”说完,风月忍不住含了一丝怒意评价道:“皇帝可真狠,军妓,呵呵,这简直是对林将军莫大的侮辱。” 看着愤怒的属下,云飖不置可否,却在想:如果不是我回来途中遇到了正在逃命的林家嫂子,让她拿寒风阁的令牌躲入寒云山,又有师兄相助,保下了她腹中的胎儿,林家是不是又和上一世一样灭族了?那林家灭族的真相是什么? “我们去会会那个林荣。” 半个时辰后,一个俊秀的公子哥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身后跟着眉目清秀的小厮。 “阁主,那林荣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不是在大街上打架斗殴,骚扰百姓,就是在青楼之地寻花问柳。我们在大街上找他还是去那醉花楼守株待兔?”扮做小厮模样的风月小声地问云飖,然后还不等云飖回答,自己就先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啊,我们还是在大街上找找吧,哪最热闹他应该就在哪,醉花楼不适合小姐去。” 云飖笑笑,刚想说:你家阁主是寻常小姐吗?就听到前边一阵热闹,二人顺着人流走上前去,一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荣确实是在大街上,不过不是在打架斗殴,却是在调戏“良家男子”。 至于怎么知道这就是林荣,那就更容易了,看他虽然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确是脚步虚浮,眼下一片青黑,分明是纵欲过度的样子。再加上围观之人的议论:“这林荣怎么还活着”“你说林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祸害”“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呀”,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就是他们要找的林荣了。 只见那林荣穿着锦衣华服,人模狗样的,行为却很讨人厌。正用一把扇子抵着一男子的下巴,嘴角噙着坏笑,痞里痞气地说:“怎么样,跟大爷我回去,伺候地舒服了,大大有赏。” 被他扼住命运的下巴的人却一点也不慌,还有点享受似地说:“那大爷你可要说到做到呀!”说完竟然还嘴角微微上扬,漾起了一抹笑。这一笑,让围观的女孩们瞬间面红耳赤起来,怎么说呢,这男人一副书生模样,看起来有些柔弱,确实也是有几分儒雅和秀气,不然也不会被林荣看上,然而这一笑确像是微风荡开了一湖春水,让人心跳漏了一拍。 当然,这不包括云飖。看他那眼睛,还睁得那么大,眯都不眯一下,典型的笑意未达眼底,这小姑娘们,果然好骗。 那林荣也像小姑娘一样被迷的丢了魂,拽起那书生就走。 不好骗的云飖大姑娘不假思索,也跟了上去。 第四章 陷害 林荣的手下们看他已经走了,连忙风风火火地挤开人群跟上。 围观的人们纷纷露出叹息和惋惜的神色,摇摇头散开了。刚才沉浸在那一笑中的女子们回神,手里绞着帕子,恨恨地跺跺脚,也离开了。许是见多了这种场景,街道很快又恢复了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的样子。 那边林荣已经将那书生拖到了一处宅院,将他推进房间,然后迫不及待地挥挥手,把手下全都打发走了。 转身进入房间,林荣露出了猥琐的微笑:“美人儿,我来了!”说着伸出爪子就要抓向书生。这时,书生却动了,脚下未见怎么动作,已经灵巧地避开了林荣的触碰。 林荣没想到一路上不反抗的人会突然避开,正要发作,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那眼里似有寒光闪过,杀气腾腾地指向他,吓得一瑟缩,不敢动了。 书生收敛起眼中的杀意,随意往床榻上一坐,懒洋洋地开口:“听说是你发现了林将军通敌叛国的罪证,然后大义灭亲?” 林荣一听到林将军几个字就头皮一紧,本能的开始喊手下:“来人呐,把这个人给我拿下!来人——”,没有人理他。 书生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袖口:“你是说那些废物吗?不好意思,你把他们打发走之前,我随手给他们撒了点药粉,估计这会都在做梦吧,没有时间理你。” 眼看求救不得,林荣只好梗着脖子,说:“是,父亲他竟然偷偷和南疆人有往来,被我发现了。” “哦,是吗?这么巧。”说着,一条小蛇从书生的袖口爬了出来,灵巧地缠绕在书生手臂上,通身碧绿色,一条细长的舌头一下一下的吐着,好像随时可以喷出毒液。 书生轻轻抚摸了一下蛇脑袋:“我觉得他在骗我,你认为呢?” 蛇像是听得懂人话,扬起脑袋蹭了蹭书生的手掌心。 “你也这么认为呀,那好吧,他如果再不说实话,就把他交给你玩耍,好不好?” 蛇欢快的扭了扭身子,然后一转头,冲林荣吐了吐蛇信子,歪着脑袋开始打量林荣,仿佛在研究该怎么“玩耍”。 林荣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了:“大侠饶命,我说,我说。是有一个黑衣人交给我一摞书信,让我偷偷放到父亲的密室,再去京兆府衙门报案。” “你就去了?” “我拒绝了,但是他又说就算我不去做,也会有别的人去做,如果我照做了,肯定会因为揭发有功,赦免死罪,事成之后他还会给我万两黄金,让我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能管我了。别人去的话,那我就只有和他们一起被杀的份。”林荣低声讲完这段,突然语气激动起来:“况且父亲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有一次因为去了醉花楼被父亲捉回来差点打断一条腿,他的眼里只有大哥,大哥做什么都只会得到夸奖,既然他那么喜欢大哥,就让大哥陪他一起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林荣癫狂地大笑起来。 男子一把掐住林荣的脖子:“林将军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别掐死了,留着他还有用。”一道声音从男子身后幽幽地响起。 男子转头一看,一个少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青色长衫,乌黑的长发简单的束起,面容精致,秀挺的鼻梁,温和的眉眼,手中折扇轻轻拍打着,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书生一愣,自己耳力怎么说也不弱,竟然这男子出现他一点都没有察觉,连平时警惕性很高的温泉都没有反应,可见这人的内力是如何深厚。 第五章 逃跑 书生不敢大意,微微松开一点掐住林荣脖子的手,露出一点疑惑表情:“这位公子也是来找这畜生的?” “这位公子”正是云飖。 她紧随林荣一行来到这宅院,趁他们不注意灵巧地翻上了房梁,准备先观察一下形势,毕竟看那书生绝对不简单。 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 云飖对书生轻轻拱手:“素来听说林将军为人忠义,却莫名其妙地被安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我想这其中一定有猫腻。所以跟着这林家唯一幸存的男子,查探一下真相”,说着促狭一笑,学着风晨风骚又欠扁的样子,啪嗒一声打开手中那柄折扇,“不料正好看到这林公子在调戏‘美人儿’,更没料到‘美人儿’竟是个‘蛇蝎美人儿’。” 书生没有理会云飖话中的揶揄:“那既然这样,你也听到了这畜生是如何陷害林将军的,为何就不能杀了他?”说完缠在手臂上的小蛇冲林荣张开嘴,呲了呲牙。 “杀了他有什么用?林将军一家还是没办法沉冤昭雪,人们提起林将军,还是通敌叛国四个字——小心!” 只见刚才还被书生掐着脖子的林荣,已经趁云飖二人讨论该如何处置他的功夫突然挣脱,在蛇的注视下都还怯懦的人,突然又狡诈地笑起来,手腕翻转,数十根细小的针射向二人,隐隐还泛着诡异的光泽。 云飖一把扯过书生,拽到自己身后,拿折扇去挡这些暗器。 书生一阵惊呼:“小心,针上淬了毒!” 云飖运力于手中折扇,折扇飞快旋转起来,细密的针被稀里哗啦的打落一地,而林荣已经趁机飞快的逃走了。 “风月,去追!” 躲在屋顶上的风月应是,起落间已经不见了踪影。 书生毫不犹豫,对云飖一抱拳,也冲林荣溜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云飖相信她这贴身侍女,随自己习武多年,也算个一流的高手,只要不遇上绝顶高手,应该没问题。 阳光炽热,梧桐居里的梧桐树却愈发苍翠挺拔,枝叶繁茂,郁郁葱葱,洒下一大片绿荫,华盖如伞,不知道躲在哪片梧桐叶下的蝉声声叫个不停。 芩儿这个时候可没有心情想什么“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只在门前焦急的转来转去,心里祈祷着:小姐快回来吧。 正这么想着,她家小姐就已经“飞”回来了。 云飖怕惊动父亲,盘问她去做什么,直接带着风月翻墙出去的,现在回来就从墙外轻轻一跃,在空中旋转一个优美的弧度,翩然落地。再加上这身男子打扮,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意味。 芩儿稍微失了一下神,佯装微怒:“哎呀,小姐,你这来去也没个声音。”然后急匆匆地说道:“您可终于回来了,侯爷让您去明德堂呢,说是有传旨的公公来了我们侯府!” 明德堂是护国侯府接待贵客的地方。 “说了什么事吗?” “没有说,只说是让您接旨,侯爷正在招待那位公公,还没有套出话来。” 云飖记得前世从来没有接到过关于自己的圣旨啊,现在是怎么回事? “去看看!”云飖回屋换了身女装,便带着芩儿往明德堂走去。 第六章 圣旨 中堂,护国侯亲笔所书的“明德堂”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又自有一番风骨,仿佛已入木三分,太阳照耀下,牌匾折射着点点日光,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显现出来,让人不敢直视。 明德堂内,也略显严肃。 上座的护国侯虽人已至中年,仍然身姿挺拔,眉目端正,浸淫官场十几年,周身上下也多了一丝沉稳。旁边端坐的护国侯夫人面容姣好,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但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当家主母应有的威严。 “不知王公公突然来到我这侯府,所为何事啊?”护国侯看着下座正在品茶的王公公开口道。 王公公放下茶杯,清清嗓子,恭敬地答道:“咱家是带着圣上的旨意来的,要提前恭喜侯爷您了!” 护国侯奇道:“哦?不知喜从何来?” 王公公却不说,仍然神秘兮兮的:“不知侯府大小姐现在何处,咱家这圣旨还需大小姐亲手接过。” 护国侯眼看套不出话来,便对王公公说:“公公稍等,这就让下人去叫小女。”,又转头吩咐管家:“去梧桐居叫小姐前来明德堂接旨。” 管家走后,护国侯又和王公公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了几句,一刻钟后,便见一十五六岁的女子款款走来。 一袭水青色的长裙,素色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下摆绣着一圈水波纹,随着女子轻盈的步法流动起来。乌黑的秀发挽起,斜插一支白玉簪,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眉若墨画,唇如点朱。 女子朝上座盈盈一拜:“父亲,母亲。”又转向王公公:“这位公公好。” 王公公起身,腆着一张白净的脸:“想必这位就是大小姐了,果真是花容月貌,好福气呀!”然后对护国侯说:“既然大小姐到了,那咱家就宣旨吧!” 护国侯和夫人连忙起身,并云飖和一干仆从跪地准备接旨。 王公公一挥手中拂尘,扯着嗓子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护国侯府有女云飖,秀外慧中,恭谨端庄,德才兼备,朕闻之甚悦。今宣王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以配。值云飖待字闺中,与宣王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宣王为王妃。择良辰完婚,钦此。” 随着王公公长长的尾音落下,众人包括云飖都已经处于一脸不可置信的状态。 为何会突然赐婚,还是赐婚给宣王? 上一世没有这种情况啊? 是哪里发生了改变吗? 护国侯内心也有些震惊,然后就有点愤怒,为何要把飖儿赐婚给宣王? 王公公看云飖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便笑道:“大小姐,接旨吧!” 云飖回神,先接过圣旨:“臣女接旨,谢主隆恩。” 王公公虚扶一把云飖,又带着那标准的笑容道:“大小姐请起,以后您就是宣王妃了,恭喜了!” 说完又对护国侯一礼:“恭喜侯爷了,咱家旨意送达了,就先告退了,到时候大婚之时咱家再讨杯喜酒喝。” “公公慢走。” 送走了王公公,护国侯才一甩宽大的袖子,怒道:“岂有此理,我这就进宫去找皇上。” 第七章 赐婚 护国侯夫人燕氏连忙拽住即将暴走的护国侯:“侯爷,你先等等。” 燕氏现在脸上也有愠色,温婉端庄的脸上挂了一丝愁容。 因为飖儿生下来就非常乖巧懂事,侯爷对这个女儿最是宠爱,从小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她,她又央求去学武几年,刚刚回来,都还没来得及承欢膝下多久,就要被迫嫁出去,还是嫁给一个前途渺茫的王爷,侯爷不生气才会奇怪! 云飖接过圣旨后就一直在回忆前世。前世的时候也有很多人来侯府提亲,其中也不乏青年才俊,有京城的贵族子弟,也有年少成名的平民之子,但是父亲总是觉得他们配不上自己的女儿,不是说这个是纨绔子弟,就是说那个没有锦绣前程,迟迟舍不得把女儿嫁出去。 这一世,她重生而来,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父母亲人们惨死,再也不要感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她需要查清楚皇帝到底在酝酿怎样的阴谋,又是如何轻而易举的就能把这些开国功臣们逐步消灭的。 她想,我应该没有能力去爱上一个人了吧。 爱上一个人,就需要再负担起一个家族的重任,那样,如果无暇顾及侯府,父亲不善谋略,母亲柔弱,大哥还未回来,谁来保护侯府?再次走上了灭族的命运该怎么办? 既然这样,不如将计就计,就接了圣旨,嫁给宣王,看看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至于宣王,既然没有听说过,那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掌控起来应该也容易。一会儿让寒风阁去查一下。 想到这里,下定了决心,云飖便转向护国侯:“父亲,女儿愿意嫁给宣王。” 护国侯云鸿被夫人拽住了衣袖,刚要挣脱,便听到女儿的话,当即把眉头皱出了一座小山,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不行,我不同意!” “爹~”云飖无奈,只好又用起来小时候哄父亲的方法,拽住衣服一角,开始摇晃:“你看,女儿总要嫁人的,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你们身边,那些京城高官的儿子,一般都太顽劣,其他人吧,你肯定又会觉得人家出身贫苦,怕女儿跟过去吃苦。”云飖了解父亲,便直接用前世他拒绝那些人的想法堵住他。 看父亲反驳不了,又故作天真道:“虽然不知道这位宣王殿下品性如何,但是既然是皇族,那女儿嫁过去肯定能享受一生的荣华富贵了,而且是皇上赐婚,又有父亲你为我撑腰,女儿应该不会吃苦的。” 云鸿果然陷入了思考中。 燕氏看父女二人暂停争论了,便拉过云飖,坐到一边,柔声道:“飖儿啊,这个宣王殿下很少在世人面前露面,好多人都快忘了有这样一位皇子了。他小时候还是个很聪明伶俐的孩子呢,都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儿童,做出了不少让人惊艳的事。但不知道为何长大后他就很少再有什么值得称赞的事传出。今年年初应该是刚满弱冠之年,出宫建了自己的府邸。建府之后更是深居简出,皇上没有给他安排什么事做,也不用上朝,真真正正成了个闲散王爷。”说完,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云飖认真听着,感觉有些不对,为何一个天才儿童会突然泯然众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看来是要好好查一查。 表面上却高兴地安慰母亲:“娘亲,我觉得这样很好呀,一个闲散王爷,不用参与朝堂纷争,不费力劳神,时间肯定很充裕,如果我嫁过去,还可以多陪陪我呢。” 燕氏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云飖的脑袋,宠溺又十分无奈地一笑:“你呀,还什么都不懂,也不知羞。”说完又笑笑:“所在侯爷和我都还不老,还可以多庇护你们这些孩子几年。” 想到离前世云家满门抄斩的时间已经不足一年了,再听母亲这番话,两相对比,云飖心里就一阵难受。 强忍着眼泪,云飖用脸蹭了蹭母亲:“你们最好了。” 云鸿听着她们母女二人的谈话,权衡利弊之后,火气也消了些,一摆手:“我还是先进宫一趟,看看皇上怎么说。”然后就大踏步出去了。 云飖同母亲又说了一些体己话,便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到梧桐居,云飖就一改父母面前小女儿的姿态,露出了略显忧虑的表情。 风月早就等在了门口,低调的小厮衣服上竟有了些深深浅浅的伤口,略显狼狈,一看云飖回来了,便立马上前禀报:“阁主,林荣跑了。我追到郊外,突然出现一黑衣人,拦住了我。属下与他交手,发现他武功奇高,我打不过他。后来,那个书生也赶到了,我二人联手,都没能让他露出败相。趁我们不注意,虚晃一招,把林荣救走了。” 第八章 擅闯 风月一口气说完,又略自责的对着云飖低下头:“对不起,阁主。” 云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但想想这也不能怪风月,是自己低估了林荣和那幕后之人,便边往内屋走边安慰属下:“没关系,看来是我们小看了林荣,他既然被救走了,说明他可能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风月紧跟着云飖来到内屋,看云飖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稍微松了口气,但听云飖说林荣也许会有更大的利用价值,又急了:“那怎么办,可不能再让这个狡诈的家伙作妖了。” 是的,现在在风月的眼里,林荣除了不要脸,又多了一个狡诈。 既然林荣被一个蒙面高手救走了,云飖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手指敲了敲桌子,思索片刻:“这样吧,先劳烦师兄帮我追查一下林荣的行踪。如果师兄也没有办法,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等他自己露出马脚了。” 风月忙道:“好的,小姐。”转身欲走。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云飖叹口气,扶额,“帮我去查一下宣王。” “宣王?哦哦,好的。” 还不知道自家阁主已经被赐婚的风月迷茫的应下。 转眼已至黄昏,落日的余晖为梧桐居染上了一抹金色,微风轻柔,拂过庭院,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也不聒噪,竟凭空带出一丝慵懒。 云飖倚坐窗边,单手托腮,看着远方,眉目舒缓,假如忽略掉她眼底深处的忧愁,仿佛也像沉醉在了这安逸闲适的傍晚时分。小丫鬟芩儿站在云飖身后,安安静静地,也不言语。 黄昏、落日、美人,似乎是一幅无可挑剔的美景图。 突然,云飖一声轻斥,茶杯盖已经脱手而出:“谁?” 扑通一声,一人捂着腰从梧桐树上掉了下来。 “哎呦,好痛!”还大大咧咧的喊疼。 芩儿已经冲了出去,没有她风月姐姐的高强武功,也不畏惧,双手叉腰,冲地上的人吼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侯府!” 地上的人捂着被云飖灌注内力的茶杯用力一击后剧痛的腰部,呲牙咧嘴地挤出一个苦笑:“误会,误会。” 然后艰难地爬起来,对着站在窗边没有动的云飖抱拳道:“这位小姐,您不要误会,小的不是刺客。主子让小的去办一件事,小的给办砸了,禀报给主子后,怕主子揍小的,便赶紧溜了,准备找个地方先藏一下,等他消气了再回去,嘿嘿。”说完还傻笑两下,尴尬的摸摸头。 怕她们不信,又补充道:“小的溜出来以后,身上也没钱,没办法住店,在外边看到了这颗大树,看起来树枝挺粗壮的,睡一会应该也不错,所以,就这样了。” 云飖看他眉目清秀,一副小厮的打扮,又一口一个小的,说起来挺熟稔的,可能确实是谁家的小厮。只不过,这人也太不着调了些,怕主子打就偷溜,偷溜还不算,还跑到别人家里的树上睡觉。让她有个这样不靠谱的属下,也得揍一顿。 第九章 采花大盗 建元十五年,随着大昭建立十几载,百姓已经从山河破碎、狼烟四起的朝代更迭中缓过劲来。农民开始踏踏实实地辛勤耕作,关心起是否风调雨顺,祈愿大丰收;商人走南闯北,噼里啪啦地拨着手中的算盘,精打细算。 永安城,天子脚下,更是极尽繁华,十里长街,人声鼎沸,华灯璀璨。 除了一个月前林家被灭门的大事外,就是一些类似谁家的纨绔又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哪家贵公子策马驰过大街,谁府上不讲理的刁蛮小姐又当众打骂奴才等半大不小的事,人们看个热闹,然后又叹口气,摇摇头离开。 表面上看来似乎一派安宁祥和。 暗地里却不知还藏着多少暗流汹涌。 百姓们看不出暗流汹涌,却知道,最近又出了一件大事: 京城里出采花大盗了! 近七天里,已经有五户人家接连报案,说自家女儿在晚上遭到了侵犯。本来关乎女儿家清白,不愿意闹得人尽皆知,但也有人实在气不过,报案了,有一家带头,也就纷纷不忍受辱,报上了京兆府衙门。 自从接到报案,京兆府尹已经忧心忡忡几天了。这些受害的女子,都描述不出一点关于那采花大盗的面貌等信息,都说像做了一场梦,早上起来才发现是事实,开始寻死觅活。而那采花大盗找人下手也完全没有规律可言,第一天,东边,商户的女儿,第二天,西边,穷苦人家的女儿,第三天,东边,普通人家的女儿,第四天,南边,商户女儿…… 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案子,又完全没有头绪,急得京兆府尹王大人团团转。 护国侯府。 离皇帝赐婚已经过去一个月,那天护国侯从宫中回来以后只是沉默,也不再反对这门婚事,不知是不是和皇帝达成了某种协议。云飖明里暗里问了几次,护国侯都是闭口不答,或者含糊不清的略过。云飖无奈,也就不再问,总有办法查到的。 梧桐居,云飖正在听风月讲最近出现的采花大盗一事。 “阁主,这个采花大盗快把京兆府尹愁死了,完全摸不到这个人挑人下手的时间、地点,别说捉到他了,连提前保护都不知道该去保护谁。而且最近可把有女儿的人家吓坏了,晚上门窗锁的死死的,白天也不敢出门,就怕被盯上。” 云飖手里翻着一本书,闻言蹙了蹙眉:这又是前世未曾有过的事。 “阁主,你说会不会是林荣那个色鬼啊?近一个月里,风晨公子已经派人守在了他常去的醉香楼,还有他的宅院都派了人把守,都没有看到过一点他的踪迹。这么长时间不去醉香楼找他的相好们,也不在大街上调戏妇女,哦,还有良家少男,他能忍的住?”风月一身利落的短打装扮,说起林荣来都恨不得马上捉起来暴揍一顿。 芩儿在一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猛的点点头,虽然没见过林荣,听风月姐姐这么说,也颇为赞同:“小姐,说不定这采花大盗真的就是那个什么荣呢!” 第十章 流觞楼 云飖看着两个人义愤填膺的样子,感觉颇为好笑。 林荣既然能脱逃成功,又有黑衣人相助,就算是色中恶鬼,也不至于会明目张胆的在京城接连犯案。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风月跟我去打探一下情况。芩儿留下,如果父亲或者母亲突然过来,就说我身体稍有不适,刚刚歇下。等我回来再去给他们请安。” 近日外边不太平,父亲肯定不会同意自己抛头露面,只能再次带着风月翻墙了。 云飖和风月换了一身男子打扮,轻轻一跃,翻出了侯府墙头。 二人走过一个街道,就进入了永安城的主街。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似乎还是热闹非凡的,只不过,街上似乎少了很多养眼的女孩儿。 一眼望去,几乎都是男人。 路边的茶摊也多了一些来往过客,正凑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仔细一听,几乎都有关于最近京城里发生的采花大盗案。有猜测他的身份的,有想知道作案细节的,有请大家出主意保护好自家女儿的。 二人边走边听,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毕竟京兆府衙门都没有一点破案的办法,百姓们更是无计可施。 还没有破案,永安城里已经闹得有些人心惶惶了。 既然是打探消息,当然是人越多的地方越好。 云飖这么想着,已经走到了流觞楼门前。 流觞楼,京城第一酒楼。 这里的酒和茶品类齐全,除了皇宫的御品喝不到,其他美酒一应俱全,上好的茶叶供应充足,沏茶的方法也很是讲究。厨师手艺精巧,珍馐美味,让人赞不绝口,几个招牌菜更是深受顾客青睐。 最重要的是这里无论贫富贵贱,皆能消费。一楼招待普通客人,价格公道。二楼有专门的雅间,招待王公贵族、富家子弟。 同时,这里还是个不错的娱乐场地。琴声悠扬,歌声袅袅,各类舞蹈优美曼妙,说书人故事讲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还会定时举办拍卖会,届时酒楼里更是座无虚席。 酒楼的伙计很有眼力见儿,看云飖的打扮虽然看起来低调内敛,衣服却是上好的织云锦布料,而且针脚细密,绝不是普通人能买的起的。又看云飖眉目如画,气质出众,不知是谁家的翩翩贵公子,连跟随的小厮都眉清目秀。忙迎上前:“两位快里面请。” 一路将两人引到二楼雅间。 “二位是喝酒、用膳还是品茶?” “随意沏一壶好茶即可。” “好嘞,二位稍等。”小二忙应声前去准备。 风月是第一次来流觞楼,看这里果然很是高雅。酒楼以数高柱支撑,白砖铺地,楼顶雕刻飞鸟走兽,栩栩如生。一楼中间空出一个小小高台,用来表演。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干净整洁。二楼雅间推开窗,便可看到穿过永安城的河流。流觞,曲水,也算是另一种水边宴集。 这时,那高台之上,一曲舞罢,说书人登场。 第十一章 说书人 说书人是个老头,山羊胡一翘一翘的,慢悠悠地走上了高台。 人们都喜欢听这老头讲故事,看他要开始表演了,楼上楼下的客人们都闭了嘴,眼巴巴的等着。 只见这老头先拿出随身携带的琴,捋了捋白胡子,然后拨弄琴弦,叮叮咚咚的弹了起来。 弹得是一首有名的曲子,其实也不甚优美,客人们却都不太在意,听得懂的听不懂的都摇头晃脑的跟着听,弹到高潮处,有那么几个人拍案叫好。 云飖二人正听着,小二已经手脚麻利的端着沏好的茶进来了。 “二位客官,这可是上好的白云茶,取自寒云山雾海,茶叶质量那是相当好,又用清晨的露水冲开,客人们都争着抢着要呢。”边说边把茶注入精致的白瓷杯中,“完全不输贡茶,要是朝廷收购了,可没这么容易喝到啦,您们快品品!” 掀开茶盖,便见那杯中冒出一股白气,像一朵云,慢慢升腾。香气淡雅,并不浓郁,却很是好闻。风月轻抿一口,饶是她不懂茶,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好喝!” 云飖自然不是第一次喝白云茶,在寒风阁的时候,师兄偶然间发现了这种茶叶,请她喝过一次。觉得其味道清香而不浓烈,入口清冽,让人身心舒畅,才开始在寒云山大量种植这种茶叶并销售。否则,普通人怎么可能进的了寒云山。 二人品着茶,楼下的曲子也开始接近尾声。 突然一个暴风雨似的急弦,琴声戛然而止。说书人把琴放好,拿起惊堂木轻轻一扣,开口道:“各位看官,今日想听小老儿讲点什么?” 客人们回神,接着楼下一个人嚷道:“讲讲最近发生的采花大盗一案!” 人们纷纷附和起来:“对对,讲讲这个吧。” 老头抚了把山羊胡,点点头,然后清清嗓子:“要说这最近的采花大盗一案,可把京城给小小的震动了一下,您瞧,美人们都藏起来了,别说闺阁小姐们,连已婚的美貌妇人都不敢上街了,这街上一眼望去都是你们这些男人在晃悠。” 众人一阵哄笑。 “这采花大盗啊,出现在七天前。第一次犯案是选择了东边开当铺的李掌柜的女儿,第二天呢,西边的老刘家,第三天卖豆腐的老王家,沉寂了两天又开始了,老张家,老吴家。这几家呀看起来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私下里更是没有半点联系,这盗贼也不知道是如何找到的,是观察了好久呢还是临时选择的呢,这谁也不知道。要非要说有什么联系,那肯定就是这五家的女儿都十分貌美,而且待嫁闺中。您们说说,这盗贼是作的什么孽呀,这好好的小姐,唉……。据说京兆府尹王大人也是愁的好几天不能安寝啦。这盗贼是江洋大盗,会飞檐走壁?还是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有特殊的迷药?怎么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犯案五起,还完全不露马脚呢?”老头说着就连连叹息起来。 第十二章 为民除害 风月在楼上认真听说书人又把她打探的消息讲了一遍,几乎差不多,但也许是说书人讲得更有感染力,她还是听着听着就停了喝茶的动作,小脸通红,不知道是茶的热气蒸腾的,还是气的:“阁……公子,这采花大盗欺人太甚,就算他不是林荣,属下也想把他捉出来,也算是为民除害了!”然后正义感爆棚的风月大侠握起了拳头。 云飖并不想打击她的自信心,不过还是看着她紧握的手促狭一笑,提醒道:“连京兆府尹都没有办法捉到的人,你怎么捉?” 风月一下被问愣了,松开拳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要公子您出面,就没有不能解决的事!” “那我们先回府吧,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云飖放下一锭银子,出了雅间,冲楼下走去。风月看自家阁主愿意帮忙捉拿采花大盗,忙兴冲冲地提腿跟上。 与此同时,称得上流觞楼最为豪华的雅间里,一男子正坐在上好的紫檀木制作的桌前慢条斯理的品茶,举手投足间皆是尊贵,一侍卫模样的男子站在品茶的男子身后,正探头往外看。许是屋里放了降暑的冰块,酷热的夏天里,雅间内没有半分热意。 突然,侍卫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已经走到门前张望了:“咦,这人看着好眼熟。”然后又努力地盯着一个方向看了一会儿,一拍脑门,跑回桌前:“主子,快看,是王妃!” 男子闻言抬头,顺着侍卫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身材纤细的男子正带着小厮下楼。作为男子,实在是瘦弱了些。虽然只能看到个侧脸,却也能看出,男子眉目如画,却又不是一般男人那样的俊朗,而是多了些女子的柔和。 说起来,上次让谢成偷偷打探他这未来王妃也有一个月了,谢成“大败而归”以后,又让暗卫去查过,打探出的不过是一些随意一查就能知道的事,比如她曾在外学艺十年,刚刚回府。更多的事却是打探不到了,似乎有人在刻意干扰。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她。 现在采花大盗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这女人胆子还挺大,扮成男子出府,不知道要干什么。 这么想着,谢煊已经起身准备跟上去。 “哎,主子,你要去哪儿?”谢成看主子起身,忙问道。 谢煊一顿,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用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斜睨了眼他这贴身护卫:“你太笨了,不要跟着我。”说完,整理了一下绣满水金纹的宽大袖子,施施然地跟上了云飖二人。 留下谢成一人在原地开始思考人生:“宣王第一贴身侍卫,太笨了?” 云飖和风月一前一后的出了流觞楼,也没有再去别的地方,只是走过主街,又绕过一条街,按原路返回了护国侯府墙外。然后纵身一跃,翻墙进入梧桐居。 谢煊一直半近不远的跟在二人身后,步法奇特,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最顶级的轻功之一——踏雪无痕,大概也不过如此。 第十三章 设局 谢煊看二人翻墙而过,环顾了一下四周,也微一提气,如落叶被风吹起,轻轻巧巧落在了墙上。而后,双足一点,已跃至梧桐树上,树叶只是轻微颤动了一下,而后归于平静。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果然比“笨护卫”谢成要厉害很多。 落树后,以茂密的树叶遮挡身形,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看向了云飖的方向。 负责“看家”的芩儿看她们回来了,忙迎上前:“小姐,侯爷和夫人没有过来。” “许是午时会过来,我们先进屋。”说着,云飖已经迈步进入屋内。 为防护国侯或燕氏突然过来,还是先换上了女装。 芩儿已经准备好茶水,云飖接过,坐到桌前:“你们对采花大盗案有什么看法?” 风月摸了把手中佩剑,秀气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怒意:“虽然还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但只要让我碰到了,肯定宰了他。” 芩儿拼命点头附和:“对对,肯定宰了他。” 云飖无奈扶额:“我们可以先说怎么捉到他,再说宰了吗?还有,就算捉到,也是要送交京兆府衙门的。” 然后,云飖就看到两个小丫头,蔫儿了。 云飖看着她们,不由想笑,突然又有点伤感:前世的自己,大概也是这样吧,冲动易怒,遇到不平之事,空有正义感,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正确解决,好多事情还都可以央求父亲母亲。那时候的闺阁小姐,可真是天真哪。 从回忆中回过神,云飖看向两个垂头丧气的丫头:“可以给你们捉住他的机会。” 然后附耳对二人开始吩咐什么。 谢煊耳力再好,隔着这么远也是无济于事了,只能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们。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小姑娘明明才十五岁左右,身材瘦弱,却意外的带有一种仿佛看破世间万物的老成与稳重。小小年纪,不应该和其他闺阁小姐一样学习女红,研习诗书礼仪吗,为何在这里指挥小丫头们去捉拿什么采花大盗?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树上谢煊内心这么想着,里屋云飖已经吩咐好了,风月满脸兴奋的出了门。 不一会儿,风月就又回来了,不过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了一群人。 一群女人。 一群穿着一样衣服的女人。 走起路来脚步轻盈,看起来都是有功夫的。 风月手里还抱着好多衣服。 这些女人跟随风月到里屋,看到云飖,齐刷刷的躬身行礼:“属下参见阁主。” 云飖略一点头:“去换衣服吧。” 女子们纷纷应是,接过风月手里的衣服,依次去了屏风后边。 约一炷香的时间,二十几个女子都变了个样。 有的身着华丽的长裙,首饰佩戴齐全,一看就是富家小姐。有的衣服上还有着补丁,应该是穷苦人家的女孩。有的普普通通,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们有温婉端庄的,有风姿绰约的,也有柔柔弱弱的,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第十四章 引蛇出洞 云飖依次看了看她们的打扮,然后满意的点点头:“记住,一定要自然一点,不要露出破绽。” “是,阁主。” 然后扮做商户女儿的风月带着她们翻墙出去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谢煊,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原来是要引蛇出洞。 看云飖吩咐完她们,就准备用膳了,没了热闹可看的宣王殿下也就不再逗留,微借力,化作一道残影,出了侯府。 至于宣王殿下曾来过并看了一场捉拿采花大盗的前戏这件事,除了他本人,大概就只有藏身的梧桐树知道了。 那边的女子们出了侯府,就四散分开,东南西北慢慢地混入人群中。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零零散散地混入二十几个年轻女子其实是不显眼的,奈何现在是特殊时期,她们一出现,就吸引了目光。 有好奇打量的,甚至露出了看勇士的目光;有目露怜悯之情的;也有劝说的:“姑娘啊,你是谁家的孩子呀,现在外边不太平,赶紧回家吧。” 遇到劝阻的女子们纷纷做出了符合自己身份的举动。 富商的女儿毫不在意地说:“我们家有的是钱,就算他去了我们家,也是拿钱。” 穷苦人家的女儿羞涩地一笑:“那盗贼大概只喜欢貌美的女子,我这形容粗鄙,他大概是不会找上我的。” 做小姐打扮的女子就更硬气了:“我们家护卫众多,戒备森严,岂是区区盗贼就可轻易进入的。” “……” 何处的行人看劝不动,也就不再劝,摇摇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女子们并不是稍微逛一会就离开,而是一直在街上溜达。 接近晌午,去路边的茶摊或者酒楼用午膳。然后开始在路边小摊、当铺、首饰店以及各种店铺闲逛,步履从容,好像一点都没有受近日的采花大盗风波影响。 直到傍晚,又用过晚膳,等天色彻底暗下来,才慢悠悠地回“家”。 女子们拐进不同的街道,进入大宅院、小房屋、破旧的茅草屋,然后消失不见。 风月一边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这身衣服让她很是不习惯,头上的首饰又重又响,叮叮当当的,把头都要压掉了,哪有自家阁主平时只别一支朱钗来的方便,真是不明白这些有钱人家的女人。 正当她腹诽着,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风月瞬间兴奋起来。 终于来了! 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保持着原来的速度继续往前走。然后,敲响了事先沟通好的“家”门。 一老奴打开门,看到是风月,忙把她往里边请:“小姐,您可回来了!”然后四处张望一下,关上了门。 一进门,风月就小声对老奴说:“快带我去你家小姐闺房,有人跟踪我。” 老奴不敢大意,赶紧打着灯笼引路:“您放心吧,小姐已经藏起来了,这边请。” 拐了几个弯,进入后院,就到达了这家小姐的闺房。 风月不确定那盗贼是否还跟着自己,进屋以后听了下四周的动静,让小丫鬟帮忙拆卸了首饰,简单的洗漱一下,又坐了会,就吹灭蜡烛,和衣躺下。 第十五章 捉拿 四下一片寂静。 静的只能听到夜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簌簌作响。 风月闭眼假寐,把全部精神都集中于耳朵。 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开始有细碎的脚步声从窗外慢慢传来,越来越近。 然后是窸窸窣窣的摩挲窗户的声音,不知道是在捅窗纸放迷烟还是在寻找窗子的开口。 已经提前服过阁主给的特殊药物的风月,不动声色地继续等待来人的靠近。 一声轻微的开窗声,有人跳了进来,蹑手蹑脚地开始在屋内走动。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可以闻到呼吸声了,就是现在! 就在来人手即将摸到风月鼻尖的时候,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床上躺着的人一个漂亮的翻身,来人被压在了地上。 风月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摔碎。 小丫鬟连忙进屋点燃蜡烛。屋外不一会也火把灯笼齐上阵,整个宅院一瞬间亮堂起来。 地上的人意识到不对,开始疯狂挣扎起来,怒道:“你是谁?” 风月这才打量起被她按在地上的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头发凌乱,面黑,小眼睛,现在因为挣扎不动,正急躁地瞪着风月。 “老实点,再动姑奶奶打断你的腿。” 话音刚落,有人大踏步走了进来: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精神矍铄,掌管着数家当铺,算是一个比较有成就的商户。 看到风月已经制住男子,忙吩咐家仆:“把他绑起来,送交衙门。”然后看向风月:“多谢姑娘相助,还麻烦您随我们去衙门一趟。”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京兆府衙门,开始击鼓。 夜虽然深了,但京兆府尹王大人仍然在衙门奋笔疾书,查找案籍,希望能找到一些有助于破案的思路,最近的采花大盗案实在是让他焦头烂额。 突然听到“咚咚咚”的击鼓声,王大人心里一跳:“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什么事了?” 就看到衙役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人,外边有人击鼓,说捉住了采花大盗”,语气中难掩喜气。 王大人腾一下站了起来,一不小心撞到了桌腿也不在意:“呲……真的?快去升堂。”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大堂走去。 不一会儿一切准备就绪,李商户带人押着那盗贼走上大堂。 “堂下何人?为何击鼓?”京兆府尹多年为官,有一种不怒自威感,也养成了查案过程中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虽然很焦急知道事情原委,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回大人,草民李冯元,开有几家当铺。就在刚刚,这个人潜入草民的宅院,进入了小女的闺房,欲行不轨,幸而有这位姑娘仗义相助,代替小女躺在床塌上,引诱他上前,把他捉拿,小女才有幸逃过一劫。”李商户条理清楚的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王大人先看向被五花大绑按跪在地上的男子:“堂下所跪之人抬起头来。李商户所说的可为事实?” 跪在地上的男子听到李商户的状告,正在纳闷,听到大人唤自己,忙抬起头:“小人冤枉,并没有对他家小姐欲行不轨!” 第十六章 变故 “一派胡言,深更半夜潜入闺阁小姐房间,不是图谋不轨,还能有什么?”李商户脸色铁青,指着男子怒问。 已经被冠上了采花大盗的罪名,男子为了脱罪,也不再掩饰,只好实话实说道:“我是在大街上看到这家的‘小姐’佩戴的首饰贵重,又独自一人逛街,便悄悄地跟上了她。一直跟到了她‘家’,果然是大宅院。又摸到了她的闺房,看她躺下了,便想上前探探她是否睡熟了,谁知刚一靠近,就被打了。”说完竟然还有点委屈的扭了扭被五花大绑的身子。 王大人报案无数,早就会通过一个人的神情和动作看一个人是否在说谎,此时看男子说话时身体并不僵硬,也没有小动作,眼神没有躲避,应该就不是在说谎。 那他就不是采花大盗了?不禁有些失望。 “意思是你只是看这家的小姐有钱,想偷盗?” 男子猛点头。 王大人想了想:“既然这样,偷盗未遂,可从轻处理。打入牢房七日,好好反省,若有再犯,必不轻饶。”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男子看有救了,赶紧磕头谢恩。 “李掌柜可有异议?”王大人看向李商户。 李商户看男子认罪的很快,女儿也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便摇了摇头:“小女没有受伤害就好,任凭大人处置。” 衙役们把男子拖了出去。 王大人才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风月:“这位姑娘为何知道会有人来到李掌柜家,然后提前代替她做诱饵?” 风月看王大人眉目端正,一身肃然之气,处理案子也比较公正,看起来像个清官,便语气恭敬地说:“回禀大人,我家公子看最近京城里因为采花大盗一案闹得沸沸扬扬的,接连我女子受害,女子们都不敢上街,感到很是苦恼。正好奴婢有些功夫,便吩咐奴婢带一些有功夫的女子扮做一些人家的女儿,混入人群中。采花大盗可能就会选取目标,跟踪。谁知道跟上我的却不是采花大盗,只是盗贼。”还挺遗憾的。 “不知你家公子是?”王大人颇感兴趣地问道。 风月一拱手:“我家公子说,他只是一介江湖人士,区区小民,不足挂齿。” 王大人知道,人家这是不想透露身份,也不好强求,只好作罢。 “那现如今并没有捉到采花大盗,你家公子还有何打算?” “还有其他姐妹分散在不同人家,明天一早如果她们都没有遇到采花大盗,到时再另想办法。”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王大人愁容满面地点点头。 “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风月请求道。 还要回去给阁主汇报情况呢。 “好,如果有新的消息,还望你家公子能透露一二。” “大人放心!” 风月并李商户离开了衙门,也就分道扬镳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风月就急冲冲地去找云飖:“小姐,不好了,李掌柜家的小姐出事了,要上吊呢!” 第十七章 失算 第十七章失算 云飖正在用早膳,闻言看向出去没一会又火急火燎地跑回来的风月:“李商户家?” 风月边喘气边回:“对,其他姐妹都没有遇到可疑人物,一夜无事。结果李商户的女儿还是受害了……如果昨晚我没有回来就不会这样了。”说着声音都有点沙哑了。 云飖知道自己这贴身侍女素来嫉恶如仇,这次没有捉到采花大盗就已经有些伤心了,现在知道在自己眼皮底下盗贼又作案了,肯定又生气又自责。 沉默一会,云飖放下碗筷,起身往屋内走去:“带我去看看吧。”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已经出现在李商户家门前。 看门的老奴看到是风月,忙把她们请进侧院:他家小姐昨晚在客房休息的。 因为云飖扮做了男子,不方便进入女子房间,所以在院内稍等。但云飖目力很好,在院里还是看到了屋内情形。 地上一片狼藉,各种碎片、摔倒的桌椅,说明李小姐应该大闹了一场。房梁上还挂着三尺白绫,女子坐在床榻上,隐约能看到眼睛已经红肿一大片,肩膀剧烈抖动着,还在抽泣。 李掌柜和夫人正在手足无措的安慰着她,小丫鬟也在旁边悄悄抹着眼泪。 听老奴说风月带她家公子来了,李掌柜忙出门迎接。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相比昨晚,李掌柜好像瞬间老了十岁,声音难掩疲态。 云飖拱手道:“在下姓风。不知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可否让李小姐描述一下具体情况。” “这……风公子您先去会客厅,我去叫小女。” 在她们等待的同时,另一处也有人在关心这件事。 宣王府。 “主子,看来王妃失算了。昨天晚上去报案的那家的小姐还是遇害了,我远远的看到王妃带着一个侍女去了那个李商户家,怕王妃察觉,没敢靠近跟。”谢成撇撇嘴,略委屈地给他家王爷讲。 谢煊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想到那时候一副老成稳重的样子安排属下去捉拿采花大盗的云飖,语气中不禁带了一丝笑意:“小姑娘低估了这个采花大盗。目前看来,这个盗贼很是狡猾,没有留下半点作案痕迹,要想捉住他,只能主动出击。” 顿了顿,又说:“虽然她派诱饵上街引诱他出现,也不失为一种良策,但是忘记了采花大盗就算是色迷心窍,就算她的属下们伪装的很好,也是能看出街上突然多出的女子有异常的,必定会有防备。” 云飖也确实在责怪自己思虑不周,自己也算是重活一世的人了,又学习了不少谋略,怎么还是不能全面思考问题呢?当时想的是,敢在京城犯案的人,必定是有胆量的,就算那采花大盗觉得风月她们有异,大概也会跟上去探究。却忘记了敢在京城犯案又没被抓的人,必定也是有脑子的。 小丫鬟扶着李家小姐进来了,那李家小姐本身容貌秀美,此时却一脸暗沉,眼神空洞。 云飖忙起身低头赔罪:“是风某思虑不周,让您还是遭了毒手,对不起。” 第十八章 妇人 小姐看了云飖一眼,没有说话。 云飖能理解她的心情,便继续说:“还希望您能把昨晚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一下,风某必定帮您捉到凶手,也让更多的女子得以保住清白。” 李家小姐平时也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整理了一下情绪,便用哭的已经沙哑的嗓子开口道:“昨天晚上,爹爹带人把那个盗贼送去官府,我以为就捉到了采花大盗,就安心睡下了,半夜却一直在做梦,梦到的都是……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早上醒来就感觉身体酸痛,再一看衣服凌乱,床上还有,还有……血迹……”说完,就又抽噎起来。 云飖皱眉,这和前几起案子的描述都是一样的。 那突破口到底在哪儿呢? 云飖沉思了一下,看向看门的老奴:“昨天可有陌生男子进府?” 老奴细想了会儿:“昨天白日里倒是没有,晚上也没有男子借宿。但是如果那盗贼翻墙进来,黑灯瞎火,老奴也是看不清的。” “那昨晚可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 “异常的事……倒是还真有一件,老爷带人去官府的时候,有一妇人前来敲门,说是自己被家中丈夫毒打,不甘受辱,逃了出来,但身上没有带银两,无法住客栈,可否借宿一晚。老奴看她形容凌乱,有些可怜,便请示了夫人,将她带到了客房。” 云飖想,只要有异常就不能放过:“现在此人身在何处?” “应该还在客房,就在那边,离小姐的客房不远。老奴这就去请她过来。” 不一会儿,老奴就带着一个举止袅娜的妇人走了过来。那妇人看起来似乎比寻常女子高出半个头,面容白净,眼睛眉毛嘴巴都像是化了妆,还梳着螺髻,一丝不苟。 云飖皱眉:逃亡在外,借住别人家里,还有心情画这么精致的妆容? 那妇人走到众人面前,略一屈膝,行礼道:“不知各位找小妇人有何事?” 声音说不上动听,不是女子特有的柔和,也不是一些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 云飖耳朵一动:这声音,为什么听着有点耳熟? “昨晚您睡在离李小姐不远的房间,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未曾。小妇人昨晚太累了,躺下很快就睡熟了。” 云飖看这妇人全身都透露着古怪,却又实在想不出怪在哪。 最后,那妇人说要像李掌柜辞行离开,也不好阻拦,只好放她走了。 云飖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便先行离开了,说保证会捉到凶手。 回到侯府,云飖吩咐风月去查一下前几家是否有遗漏的消息,自己却一直在琢磨那妇人的古怪之处。 “阁主,查到了。还真的有错漏的线索。我按照您说的,也问了事发前一天她们是否有什么异常,结果你猜怎么样?她们竟然都遇到过一个妇人!” 难道真和这妇人有关? “有的是在逛街时,看到她卖身葬夫,看她可怜就带回了府中;有的是看到她在逃跑,救下了她;有的是……总之就是她们竟然都碰到过一个妇人,而根据描述,好像都是我们今天看到的那个人!而因为她是女人,所以王大人查案时,她们都没有当作有用的线索说出来。” 女人,女人…… 云飖猛的抬头,因为她突然想到那妇人的声音像谁:是来传过圣旨的王公公!和王公公一样阴柔,只不过更接近女声! 第十九章 男扮女装 遭了! 让他跑了! “风月,赶快去阁内调集十名最擅长追踪的属下,在永安城搜捕那名妇人。另外,去京兆府告知王大人我们已经知道了凶手的样貌,请求贴告示通缉他。至于原因,我稍后会亲自过去为王大人解惑。” 风月虽然不知道为何一名妇人会是凶手,但还是迅速的应下,去照办。 云飖把最近发生的事捋了一下,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素色长衫,拿起一把折扇,前往京兆府衙门。 王大人看到前来拜见自己的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俊秀少年,不禁露出了怀疑的目光:“这位小公子就是风月姑娘所说的公子?” 云飖躬身行礼,不卑不亢地回答:“回大人,正是在下。” 王大人看云飖举止得体,忙虚扶一把:“风公子不必多礼。听风月姑娘说你们已经有了凶手的线索,并且本官也按照你们提供的画像,誊抄了数张,张贴于永安城各处。但本官看那画像中分明是一名妇人,一名妇人如何做的出奸**子之事?难道是此人有同党?” “并没有。”云飖直视着王大人,不紧不慢开始解释:“今天早上在李掌柜家,我发现了这名妇人,觉得‘她’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坏在哪里。后来让风月去了前几个遇害的女子家,结果发现了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她们都曾救过这个妇人。这时在下终于想到了那妇人的奇怪之处,‘她’的妆容太精致了,作为女子又过高了点。两相结合,在下怀疑,这名妇人是男扮女装!” 王大人一下被说愣了,云飖的这个回答,实在是惊世骇俗了些,见过女扮男装的小姐出门逛街,还真没见过男扮女装的,更何况看那画像,也太像女子了,完全找不到男子的痕迹呀。 云飖看王大人还处于难以置信的状态,也没等他消化完,就继续说道:“他应该是很精于伪装之术,装女子装的惟妙惟肖,但他毕竟不是江湖人士,没有很高深的易容术,也不会缩骨功,所以还是差了点。” “至于作案手法,我猜她是在街上随意选取的美貌女子。看到符合心意的,就会假扮可怜,以各种丧夫遭暴等借口被这些小姐带回家中,然后摸清小姐的闺房,夜里行凶。第二天早上,家里肯定一片混乱,大概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一个‘妇人’,所以他就可以顺利逃脱。”云飖把自己大胆的猜想清晰的讲述了一遍。 “那为何李掌柜家是夜里他才出现?”王大人想到最后一桩案子,不解道。 说到这个,云飖就又自责起来:“那可能是在下的失误。第八天的时候,因为采花大盗案,街上肯定女子会少很多很多,但由于我故布疑阵,引诱他出现的女子表现得太过大胆,他起了疑心,也许一直跟在那名盗贼后边,想看看我们究竟要做什么。结果那盗贼被当做采花大盗捕了。他也许是为了复仇,也许是炫耀,所以干脆选了李家小姐。” “哎……只可惜让他跑了,要想捉住他,大概不容易。” “不知这位公子,说的可是他?”云飖话音刚落,一道慵懒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第二十章 结案 几人齐齐看向出声处。 便见一人缓缓走来。一袭月白色锦袍,其上有银色光辉在流动,腰间只别一块简单的玉佩修饰,面如冠玉,长身玉立。 然而最妙的是那双桃花眼,生的极美,眼尾微微翘起,看人时似笑非笑,墨玉般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世间柔情。 此时他就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云飖。 云飖就猝不及防地看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那眸子看似顾盼多情,让人心神荡漾,实际笑意却未达眼底,眸底深处仿佛冰凉一片。 云飖被他眼底的凉意冰的一颤,回神。 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小厮押着一个人。 那个人形容凌乱,脸上都是尘土,但云飖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妇人。 小厮也有点眼熟。 貌似爬过梧桐居的梧桐树。 原来,那日她同情的那个倒霉主子就是这个人呀。 谢煊看小姑娘不说话,还用她那双略迷离的眼睛充满探究的看着自己,只好又开口道:“你们要找的是这个人吗?” 谢成把那妇人往前一推,膝盖一顶,妇人噗通跪在地上。 “在下看告示上写着,若能帮住官府捉拿这个要犯,便可得白银千两。正好,在下撞大运,遇到了此人,便前来邀功请赏。” 旁边的谢成看着主子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默默的在心里说:啧啧啧,主子真是越来越会一本正经的骗人了。明明是听我说了那李家出事了,他说‘看来小姑娘需要本王的帮忙’,然后就悄咪咪地去了李家,正好看王妃放走了那妇人,便直接在门口把他截下了。 当时他问主子为什么拿下这个人,主子只高深莫测地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还真是。 看来人把邀功请赏说的如此大言不惭,王大人也不恼,看了眼地上的人,果然和画像上一致,便吩咐道:“来人,把此人带去验身。” 不一会儿,那妇人被押回来了,衙役附耳在王大人耳边说了句什么,王大人神色一动:果然,被这位风公子猜对了。 升堂问案。 “堂下所跪何人,对近日残害李小姐等五名女子之事实可有异议?” 王大人惊堂木重重一拍,那妇人身子猛的一抖,没有说话。 “本官看你嘴还有点硬,那要不要当场给你脱光,让百姓们都看一看呀?” 大堂外前来看审案的人已经围了一层又一层,闻言纷纷叫嚷起来:“脱了,脱了,脱了……”,其愤恨程度,就差把臭鸡蛋,菜叶子当场扔进衙门里了。 那妇人顶不住百姓们的愤怒,只好交代了自己的行凶过程。 和云飖推测的大致相同,只不过,在王大人的步步紧逼中,他还交代了更多前因:他跟随一个师傅学习男扮女装,后来凭借高超的伪装术,在乡村已经侵犯多名女子,山野女子无处报案,也因注重名节,所以均未败露。后来,有人给他银两,让他来永安城犯案,才有了近期的采花大盗案。 问他那人是谁,他却再也说不出来,只说是一蒙面黑衣人。 京兆府尹把此案上报朝廷,皇帝震怒:此人犯下如此大案,有伤风化,该当凌迟处死。 采花大盗案至此告一段落。 然,背后挑唆的黑衣人是谁,再也无从知晓。 第二十一章 醉花楼 天空阴沉沉的,一道刺眼的白光划破天际,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起,豆大的雨点纷纷降落,然后“哗啦啦”的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庭院里的梧桐树。 云飖坐在窗前,看着地面上溅起的一片片水花,听着嘈杂的声音,却不烦躁。 最喜欢下雨天。 从天而降的雨水,似乎可以洗尽铅华,给布满阴霾的世间带来光明。而最爱的就是夏天的雨,随心所欲,气势滂沱。 不像自己这般,两世为人,以为自己有了掌控一些事情的能力,结果还是事与愿违。 林荣藏到了哪里?没有他林家无法沉冤昭雪。 教唆那采花大盗的蒙面黑衣人究竟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事虽然都和护国侯府没有直接的关联,但直觉告诉云飖,这其中一定有某些联系。 像一层迷雾,把人笼罩其中,不得出路。 “哎呀,小姐,你怎么又开着窗子吹风,小心染了风寒。”芩儿看到自家小姐在窗边呆愣愣的看雨,也不关窗,忙跑过来关上窗子。 云飖默默挨着小丫鬟的批评,看芩儿絮絮叨叨地把窗关上,就打算去看会儿书。 还未起身,风月就举着湿淋淋的伞走了进来。 “阁主,有林荣的消息了,风晨公子说在醉花楼附近看到了他,但是没追上,被他逃了。”风月边放伞边禀报着。 听到这,云飖也顾不上看书了,三下五除二的就去换了一身衣服,又精心对着铜镜捣鼓了一番。 “去醉花楼!” 虽然下着暴雨,但是醉花楼还是没有一点冷清的意思。丝竹之声在哗啦啦的雨声中仍然若隐若现,灯火通明,门口有许多人打着伞进进出出。 作为京城重要的娱乐场所,男人的温柔乡,接待达官贵人、富家子弟、附庸风雅的文人、各种寻欢作乐的男子,醉花楼可谓奢华至极。从外看,红墙黄瓦,金碧辉煌,四周飞檐正在哗哗地流着雨水。正中大门之上悬挂着巨大的匾额,其上“醉花楼”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在雨幕之中气势不减。 老鸨是个半老徐娘,画着浓艳的妆容,正站在屋檐下,甩着帕子,笑呵呵地接客、送客。 刚送走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就看到了雨中伫立的云飖二人。 阅人无数的老鸨,第一眼就看出二人气质不凡,忙堆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迎上去:“这位公子,快快里边请。您是要听小曲儿,还是找哪位姑娘啊?我们这里的姑娘们,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保证让您满意。”一边说一边亲自把二人拉进了醉花楼里。 一进来就感到一股浓烈的脂粉味道扑面而来。 云飖也不拘束,忍着刺鼻的脂粉香,尽量让自己更像个纨绔公子哥,粗着声音回道:“本少爷今日第一次来,还不认识她们,把你们这最好看的姑娘都叫过来,让本公子瞧瞧。” 老鸨闻言,心里暗道,谁家的小败家子儿,却忙笑着唤道:“还闲着的姑娘们,快出来接客啦!” 说完,一群莺莺燕燕就朝云飖涌了过来。 第二十二章 黄衣女子 “公子,一看您就面生的很,是第一次来吧,让奴家来伺候您!” “奴家为您倒茶!” “那奴家为您弹奏一曲?” “……” 五六个穿着艳丽的女子拉着云飖坐下,然后殷勤地把她团团围住。 云飖学着曾看到过的男子调戏姑娘的方法,拿折扇挑起一名女子的下巴,左手搂过另一名女子的肩部,贱兮兮的勾唇一笑:“本公子看着你们都不错”,然后依次扫过几人,指着她们说,“你负责给本公子捶腿,你,跳舞,你们两个,就陪本公子喝酒。”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风月吩咐道:“你回府再拿点银子,给本公子送到房间来。” 风月瞬间懂了云飖话中的深意,拱手道:“是,公子。” 然后转身出去。 剩下的一个黄衣女子顿时急了:“公子,那奴家呢?” “别急,美人儿,我们去你房间,走吧!”说完就左拥右抱着起身。 云飖本就生的清丽秀雅,又经过刻意的修饰,虽扮做了男子,还是十分秀气,像是在这醉花楼“浊世”中遇到的翩翩佳公子。 比起其他长相一般甚至丑陋的人,几人自然愿意服侍云飖,便高高兴兴地簇拥着她去了那名黄衣女子的房间。 风月转身出了醉花楼,却并没有回府,而是掐着时间在附近溜达。 黄衣女子大概是个比较有地位的,不是花魁也数一数二。房间很大,以白玉铺地,赤足走在上面感觉温润光滑。房梁是檀木做成,上面竟安置了一颗夜明珠,熠熠生辉,把屋子照的亮堂堂的。再看床榻,是大概有五六人宽的大床,精雕细琢。锦被绣衾,外面悬挂淡紫色纱幔,微风从窗棂穿过,泛起淡淡幽香。 云飖很意外,这是青楼女子的房间?其奢华程度,可以和自己一个侯府小姐相媲美了。而最重要的不是多么豪华,而是在这里看到了不同于风尘女子的雅致。 不由多看了黄衣女子几眼。 黄衣女子忙娇羞掩唇:“公子,干嘛这样看着人家!” “对呀,公子,看奴家,奴家给您倒酒。”高个子的女子把云飖按到床榻上,拿起酒壶开始倒酒。 另一个娇小的女子提起裙摆跑到云飖另一边,把一双秀手放到云飖大腿上:“公子,奴家给您捶捶腿。” 云飖接过酒,又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把酒凑到高个子女子唇边:“美人儿先喝!”然后看看其他人,“跳起来,唱起来。” 闻言,黄衣女子拿起琵琶,娇笑道:“不如奴家为公子弹唱一首《春江花月夜》,还望公子笑纳。” 素手弹拨,琵琶声悠然响起,开始只是柔婉安宁的夕阳美景,然后是晓月东升,凉风习习,乐声一转,仿佛又看到了“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壮阔景色,接着到达了全曲的高潮,旋律由慢变快,水面波心荡月,浪花四溅,继而乐声在最顶峰时戛然而止,又回归平和,夜阑人静。 一曲结束,余音绕梁,仿佛已经置身于江南水乡、泛舟月夜的恬静时光里。 第二十三章 走错了 云飖再次对黄衣女子投去探究的目光。 黄衣女子收了琵琶,羞怯地回以一笑:“奴家献丑了,公子觉得可还好?” 捶腿的娇小女子忙接话道:“公子,芍药可是我们醉花楼曲子弹得最好的,好多贵客都夸过她呢。”酸溜溜的语气中满是羡慕和嫉妒。 云飖敷衍地点点头:“嗯嗯,是不错,本公子一会儿重重有赏。”表现出一副财大气粗,却不学无术的样子。 然后想了想,故作惊讶状:“我那个蠢小厮怎么还不回来?回趟府用得着这么长时间吗?” 而她的“蠢小厮”正在按照云飖的吩咐,干正事。 风月在醉花楼附近溜达几圈,然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掂了掂本来就有银子的荷包,折返醉花楼。 然后开始从二楼的第一个房间开始推门。 第一扇门,一打开,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正搂着三四个女人喝酒,看到门口的小厮,疑惑地看过来。风月整个屋内扫了一眼,然后忙低头关门:“对不起,走错了。” 第二扇门,一打开,地上一片狼藉,床上正在激战,看到有人闯进来,男子把头抬起来,怒骂:“滚!”风月看清男子样貌,关门:“对不起,走错了。” 第三扇门,一打开,有文人模样的男子在听女子唱曲,风月道声“抱歉”,关门离开。 “对不起,走错了。” “走错了。” “……” 走错所有地方以后,风月才来到了云飖所在的房间。 “公子,您要的银子。”风月恭恭敬敬的奉上荷包。 “废物,回趟府这么慢,影响本公子听曲的心情。”云飖接过荷包,笑呵呵的把里面的银子一大部分分给了黄衣女子,剩下一部分分给了其他几个女子。 “罚你去后厨泡几杯好茶,给几个美人儿。”瞥一眼唯唯诺诺的风月,一拍桌子:“快去,愣着干什么!” 本来好像还有话说的小厮,就被他家公子这么一拍,不敢先说了。 “是,公子。”风月蔫蔫的走了出去。 走到了醉花楼后院,开始找后厨。 走到龟公们休息的地方,转一圈:“对不起,走错了。” 走到小花园,看到有人:“请问后厨在哪里?” 然后顺着人指的方向,把后院七拐八弯的都摸了一遍,才到后厨,借着等茶的时间,把厨房逛了一遍,才端着茶回去。 “公子,茶来了。” 云飖把茶端给她们,几个女子连连道谢,红着脸接过茶。 小厮在旁边欲言又止。 黄衣女子看到,忙说:“公子,这小厮有话想对您说呢。” “有什么话都没有美人儿重要,不如美人儿再弹奏一曲?” 小厮终于急了:“公子,小的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老爷回来了,要是看到您没在府上,肯定会派人四处找您。” 云飖猛的站了起来:“什么,我爹回来了?你不早说,快走,回府。”说完就要往外走,走之前不忘对黄衣女子说:“美人儿,下次再来听你的曲儿。” 二人在老鸨的热情欢送中走出了醉花楼。 第二十四章 遁地了? 外面还是暴雨如注,雨势丝毫没有因醉花楼一行而减弱,反而更加凶猛。 云飖并风月走出醉花楼一小段距离,就感觉略显单薄的油纸伞有些支撑不住了。 “师兄在何处?”云飖放大一点声音问道。 “当时醉花楼附近躲在暗处的寒风阁众人,亲眼看到林荣出现,然后迅速去禀报风晨公子。可是等到公子到的时候,众人已经追丢了林荣。”雨声很大,风月怕云飖听不清楚,略用上了一点内力。 思索一下,继续说道:“但是风晨公子说,就这点地儿,他大概也跑不到哪儿去,外围都布满了我们的人,他是插翅难飞了。很大可能,就是钻入了醉花楼里面,但是里面人太多,又鱼龙混杂,我们没办法明目张胆的进去,只好请您过来了。风晨公子大概还在附近等着您。” 云飖略一点头:“先去找师兄吧。” 而她们走出醉花楼没多久,其他女子也陆续出去伺候其他客人,黄衣女子走到床边,掀起内里的床幔,在墙上摸索一下,赫然有一个按钮,然后床板凭空升了起来,女子跳了进去。 里面竟然是漆黑的密道,扶着旁边的土壁走一会儿,就看到了一间明亮的密室。 密室虽小,但铺陈摆设也是极尽奢华,床榻、被褥、桌案无不精致。有人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伏案研读。 看到黄衣女子进来,忙起身迎上前:“姐姐,你过来啦,快坐。” 密室内的竟是个少年,约摸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相秀气,和女扮男装的云飖比,多了更多的阳刚之气。看到黄衣女子进来,很是高兴。 “今天的功课怎么样?”女子依言坐下,询问少年。 “姐姐放心吧,这些书已经温习的差不多了,定不会辜负公子的栽培,也不会让姐姐失望的。”少年眼神坚定,信誓旦旦地回。 “那就不打扰你了,姐姐还有事,先走了。”女子摸了一下少年的头,宠溺一笑。 少年点点头:“嗯,姐姐慢走。” 黄衣女子回到房间,又变成了那个曲艺高超的琵琶女,继续穿梭在各种男人之间,巧笑倩兮,八面玲珑。 云飖她们也终于在一处小亭子看到了一抹红色。 小亭子位于醉花楼附近的一处矮山之上,站在上面可以遍览醉花楼四周,目力好可以清楚的俯瞰整个醉花楼。 风晨一袭大红衣袍,正立在小亭里,手中折扇一下下拍着手掌,凤眸微眯,若有所思。虽然下着暴雨,但他全身上下还是干干净净,溅进小亭子里的雨水,还没碰到他的衣襟就拐个弯掉落在了地上。显然,他用了内力护体。 云飖喊了声“师兄”,走进亭子里,风晨才收起因醉花楼而激起的对陈年往事的回忆。 “丫头,你来了。里面怎么样?”风晨在师妹面前从来都不会像外人面前那样冷酷无情。 云飖看向风月,风月忙回:“公子,我按照阁主的暗示,把所有林荣可能藏身的房间和后院,全都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然后皱眉不解道:“难道他还遁地了不成?” 第二十五章 林荣去向 林荣并没有遁地。 不过,同样是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个多月前,虽然他是被黑衣人给救走了,但是在他看来,不如说是落入了另一个魔爪。黑衣人从来没有摘下过面罩,所以他对黑衣人的身份相貌一无所知,不过这些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黑衣人救下他以后,就把他困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说什么外边有人在找他,很不安全,暂时不要出去了。 这个奇怪的地方位于连绵不绝的群山之中,他们就住在一个杂草丛生、树木繁茂的半山腰。这里杳无人烟,又有高大的树木掩映,一个简易的小屋子,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们。 黑衣人每天上午把他从床上抓起来练武,对他的暗器水平进行提升,还教给他易容术。下午黑衣人就会消失不见,晚上很晚才会回来,带来一些野味或者是吃食。有时候吃食相当精致,他这曾经将军府出身,又浪荡着吃过很多山珍海味的人都会觉得十分可口。 其实平心而论,黑衣人对他已经不是一般的好,这样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满足。但是他就感觉自己每天生活在荒山野岭之中,毫无人气,没有一点安全感。况且,他对黑衣人救下自己又悉心培养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是不解,难道是自己还有别的利用价值?所以,这样的日子经历了几天以后,他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这样的念头一旦滋生,就如野草一般疯狂生长,并催促着他赶快行动。从那天开始,他就开始细心观察周围的环境,等黑衣人下山的时候偷偷寻找路线,并做标记。要问他为什么不偷偷跟着黑衣人,原因很简单,黑衣人武功太厉害了,警觉性又很高,跟着他不是找死吗? 这地方的地形实在是有些复杂,他花了二十多天的时间才摸清楚,找到一条下山的道路。 于是,在一个黑衣人照样不在的下午,他偷偷溜下了山。而后凭直觉往前走,不知是不是老天保佑,竟然在快天黑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永安城。 这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他慌不择路之下跑到了醉花楼附近。 结果还没靠近醉花楼,凭借着跟随黑衣人一个月的学习养成的敏锐直觉,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 正当他感觉手语无措的时候,就看到了醉花楼正门前的情形。也许他今天真的很走运,虽然下着暴雨,还是有很多人前来醉花楼寻欢作乐,门口,人、油纸伞、蓑衣、斗笠乱做了一团,又有暴雨的水汽,朦朦胧胧的遮挡。 心想:天助我也。就飞快地混进了寻欢作乐的队伍,低头敛目,衣服又不突出,所以顺着人群成功挤进了醉花楼里。 寒风阁众人在人群中扒拉半天,顺利地扑了个空。 以前经常来这里寻花问柳,那老鸨自然认识自己,绝不能大大咧咧的出现,所以跟在了一个带了一堆手下的公子哥后边。 第二十六章 错根盘节 那公子哥搂着美人儿进房间的功夫,林荣趁着其他打手都哄笑,无人注意他时,凭借着对醉花楼的熟悉,扮做新来的龟公,去厨房端了糕点,进了自己的老相好房间。 里面空无一人,正暗自得意,便听到娇笑声传来。 “公子~,奴家的房间在这儿呢。” 是玉香的声音。 接着有男声响起:“那就快点去美人儿的房间看看。” 眼看着声音越来越近,无奈之下,林荣撑起床腿,钻进了床底下。 醉香楼的床腿特别矮,床板几乎快要贴地,所以一个成年男人在里边藏身非常不容易,林荣整个人都贴在了地板上,还一点都不能活动。 玉香和那个男人进来了。 开始只是喝酒,慢慢地就走到了床边,再然后趴在地上的林荣就看到衣服一件件掉落,最后鞋袜扔在了他脑袋边上。 然后调笑声变成了娇笑声,最后变成了娇喘声。 床也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 林荣简直要疯了,自己多日没有碰过女人就算了,还要受这种折磨。呸! “等老子出去宰了你们!”林荣心里恨恨地骂着,身体却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敢动。 期间有人误闯过一次,男子骂骂咧咧了几句,就又开始了。 这样持续了好久,林荣感觉自己都趴麻了,声音才慢慢消失。 不一会儿,男子打起了呼噜,睡着了。 女子起身喝了药,也就睡下了。 屋内终于恢复了平静,林荣才开始尝试着活动一下发酸的胳膊和腿。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阴骛的眼神在床榻二人熟睡的面孔上看了眼,点了玉香的睡穴,伸手掐向了男子脖颈。 暴雨中的小亭里。 风晨停了拍打折扇的动作,接过风月的疑问:“还真有可能遁地了。我查过,这醉花楼背后之人是太子。既然这是他收集情报的地方,肯定少不了暗道、密室之类的地方。而我能查到,其他皇子必然也能,所以大概也会安插人进来。一个小小青楼,也是不容小觑。” 云飖叹口气:“看来这里各方势力错根盘节,我们也不能暴露身份,寻找林荣又加大了难度。” 风月不甘心:“林荣好不容易出现一次,这次如果抓不到他,以后会不会更难?” “他总不可能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还是劳烦师兄安排人守在醉花楼吧,密切注意可疑之人出没,尤其是今晚或者明天早上出来的人。”云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选取这样一个下下策。 回府,已经接近子时,除了暴雨声不减,万物都归于沉寂。安稳生活的百姓们早就熄灯歇下。 云飖也更衣准备就寝,却听着雨声,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总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内心有着隐隐的不安。 对了,这场雨下了多久来着? 不想还好,一想前世的记忆就纷至沓来。 那时候的自己很不喜欢下雨天,觉得太过聒噪,稀里哗啦下个没完,天天困在屋里出不去。 是了,下个没完! 第二十七章 决堤 天兴十五年八月初,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咆哮着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栾西巡抚一封奏折直达天听:“自三日前开始降下倾盆大雨,栾西各地山水暴注,禹、潼、津、氓等多条河流同时暴涨,以致决堤。广山、大章、长饶、滨州等二十余县陆续禀报,因洪水冲刷,数百村庄被淹没,房屋坍塌不计其数,庄稼摧毁。目前已知八十余人蒙难,一百多人失踪。” 皇帝阅完奏折,龙颜大惊,立即遣派工部侍郎李奇良亲自前往栾西赈灾,并修复堤坝,二皇子协助。 梧桐居。 云飖在暴雨来临的第一个晚上已经想起了这场暴雨带来的灾害。虽然很多人为的祸端她是可以去改变的,但是天灾实在是无能为力。 经过几天暴雨的洗礼,处处都散发着泥土的清香。清晨第一缕阳光斜斜洒在梧桐树叶上,如碎金在跳跃,被拍打了三天的梧桐树又重新焕发生机。有小鸟似乎感受到人的喜悦,蹦蹦跳跳地在树叶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小姐,这天终于放晴了,真好。”芩儿边开窗边说着,不知道在抱怨了几次大雨之后,大眼睛里终于绽放了光芒。 云飖却没有小丫鬟这么乐观,雨是不下了,但是灾害还在,栾西的洪水还没有退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将要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很快就会有大批难民涌入永安城。 不如…… 两天之后,果不出云飖所料,陆续有难民千里迢迢,一路跋涉,到达了京城。 最开始官兵并没有阻挡他们进入,但随着人数越来越多,给永安城治安造成了严重的困扰。城防军不得不关闭城门,禁止难民进入。 难民们朝着永安城方向艰难行进,本是觉得京城繁华,有钱人居多,能混口饭吃。谁知,还没进城,就被关在了城门之外。 已经风餐露宿了很久的人,不会介意没有地方休息,但是饿了几天的肚子,实在是支撑不住,陆续有人饿倒了。 正在难民们觉得前路茫茫,时日无多的时候,城门打开了。 有数名家仆扛着木板,抬着木桶径直走到他们面前,开始搭建。 接着又有一个身着青衫,容色清秀的小姐挽着一名美貌妇人走了出来。 “大家不要慌,从今日起,护国侯府将为大家提供薄粥和少量干粮,先填一下肚子。还望大家不嫌弃。”美貌妇人也就是燕氏看着难民们温柔端庄的说道。 难民们怎么会嫌弃呢,有人施粥他们自然会十分乐意,无论是什么,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别抢,每个人都有份。”芩儿看着蜂拥而上的难民,手里的勺子差点被撞倒,颇为头疼,“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施粥的主意是云飖出的,她料到会有大批难民被关在城外,如果没有人来救他们,大概会死路一条。所以和父亲母亲商量后,决定用侯府的名义前来施粥。这样,不仅能救治百姓,还能为侯府挣得好名声。 第二十八章 寄予厚望 只是,也不能太过。 皇帝对护国侯府本就多有忌惮,所以侯府绝不能把所有美名都担了。 云飖轻轻把一碗粥递给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而后葱白的手指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开口道:“大家不要着急。朝廷也是左右为难呢,因为城内已经人满为患,许多难民也是难以立足,所以才把各位暂时安置在城外。稍后会有朝廷的人为大家送来帐篷,先委屈各位在此地稍休息几日,朝廷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这也是云飖和父亲商议的,她已经劳烦父亲入宫,请皇帝下拨帐篷,先安抚住这些难民,以防灾民暴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皇帝必然会答应。 云飖一口一个朝廷,就是为了让百姓们记住,朝廷并没有忘记他们,皇帝还是个以民为重的好皇帝。 果然,女孩娇美的声音仿佛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人们颓靡的气息开始消散,纷纷称赞起来。 蹲在地上的大叔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口齿不清的说:“嗯嗯,那就好……永安城真是个好地方。” 一个满身都是破烂补丁的大妈忙接话道:“是呀,朝廷心里还有我们这些灾民,这就够了。” 五六岁的小男孩不懂什么朝廷不朝廷,只是指着云飖对阿娘说:“姐姐给饭吃,姐姐真好。” “……” 这样,他们就会称颂皇帝,顺带着对护国侯府赞扬几句。为朝廷笼络了人心,皇帝必然是龙颜大悦,不会去说护国侯府抢了朝廷的功劳。 只是,不知道这些粮食能坚持多久。 栾西境内。 工部侍郎和二皇子舟车劳顿,终于抵达了栾西下辖的第一个县:广山。 在高地俯瞰,一眼看去,真是触目惊心。 已经看不到大地了,也找不到村庄,一片汪洋,水中漂浮着树木、木板、衣物,还有尸体。狗吠声、哭声混做一团。 有官兵正在乘船在洪水中打捞,偶尔会有一两个人被救起,其他被打捞起的基本是动物尸体。 栾西巡抚胡兴正亲自指挥官兵,远远的看到高处的二皇子两人,忙过来行礼:“臣参见德王。”然后又朝工部侍郎略一点头。 工部侍郎躬身行礼:“胡大人。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 胡兴皱眉道:“损失惨重呀。堤坝是暂时堵住了,但是只要再有一点雨水,很快就会再次被冲垮。死了不少百姓,良田都被淹没了,房屋也得重建。” 工部侍郎虽是皇帝钦点前来赈灾的,但二皇子和栾西巡抚都比自己地位高,丝毫不敢拿大,试探的问道:“下官看现在洪水还是很大,是不是先要疏通水道,想办法把洪水引走。” 二皇子点头:“本王觉得可以。” 于是三人就暂时商议出一个赈灾的顺序,去了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王爷,此次陛下派您前来赈灾,虽然累了点,但实际是给您锻炼的机会,并让您树立在百姓中的威信。陛下对您寄予厚望啊。”一个长脸的谋士模样的人给德王分析道。 第二十九章 灾民 二皇子斜睨一眼那谋士,不以为然:“父皇从来都是这样,把这种又苦又累的事交给本王,又不让本王全权负责,整天跟在一群老东西后边,东跑西跑……” 长脸谋士也顾不得尊卑了,急忙打断二皇子:“王爷慎言啊。发生这种天灾之时,百姓们最需要安抚,您适时出现,犹如雪中送碳,必会得到拥戴,这可是美差。而陛下让您跟随侍郎几位大人,是为了让您学习呀!” 看谋士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二皇子也深知是自己错了,略有些娃娃脸的皇子面露愧色:“本王也就是私底下抱怨一下,该做的一样不会差,还会做到最好。” 且不说栾西这边几位大人赈灾如何辛苦,七天之后,永安城的灾民先难以忍受了。 当初城守军把后来到达的难民关在了城外,但之前已经涌入城内的并不能再轰出去,天子脚下,连难民都赶尽杀绝的话,恐引起暴乱。 但危机同样存在。 难民们进入永安城以后,开始两天还可以靠一些好心的酒肆、客栈救济,但时间长了,少数的几个好心人并不能供的起大批的灾民吃喝。而更多的人是选择袖手旁观的,毕竟很多人只能做到穷则独善其身。还有些没有同情心的客栈会把难民无情的赶出去。 达官贵人们更是呈观望态度,没有皇帝的暗示,都不敢轻易去救灾民,揽功劳。 本也是一方安分守己的百姓们,最终沦落为和乞丐夺食。 偌大的永安城,却容不下一些遭遇天灾的可怜之人。 流觞楼,悠然惬意的雅间内。 一人正锦衣长袍,于窗边负手而立。今日外边阳光炙热,却难以融化男子眼中的冰霜,连雅致的眉宇间都染上了一丝寒意。流经永安城的河流仍在兀自流淌,河堤边的绿柳在夏风中扭动柔软的腰肢,自是不识人间悲喜。 良久,男子终于出声:“谢成,即日起在一楼腾出一半的地方,供灾民吃喝。并提前告知,若想进入流觞楼,必须排队等待。一定要保证一切井然有序。” 平时对谢煊言听计从的谢成这次却急了:“主子,不可啊。流觞楼一旦出面,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么多年,您苦心经营许久才有了现在的流觞楼,不能这样就毁于一旦呀。” 谢煊却不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着窗棂,略冷漠的说道:“这几年来,明里暗里查流觞楼的还少吗?如果能让他们轻易查到,谢宸是干什么的。” 谢成觉得有道理,主子的暗卫当然是训练有素,难以靠近的,所以这么多年流觞楼才能安然无恙的做大做强,背后的主人也是成迷。 不过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这次皇帝还没有明言要怎么安置这些难民,好像在刻意忽略,也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 这么想着,谢成又想劝:“可是主子……” “好了,不用再说了,就这样安排。”谢煊不等他说什么,就出口打断。 父皇,您真的忍心让这些灾民自生自灭吗? 第三十章 寒风阁阁主 正当主仆两人僵持之时,突然有人推门而入,一身黑衣,单膝跪地:“主子,云姑娘来了。” 两人都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已经响起了伙计焦急的声音:“客官,您不能进。” 然后有女子客气的说道:“我家阁主找你们公子有急事,还请通报一二。” 伙计坚持不让:“公子吩咐过,他不见任何客人。” “寒风阁有一笔生意想和流觞楼谈谈,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清雅的男子声音穿过紧闭的房门清晰的传到谢煊耳朵里。 谢成挠挠头,迷茫:“王妃?” 谢煊也有些意外,和谢成对视了一眼,沉声道:“请她们进来吧。” 黑衣暗卫一跃而起,悄无声息的消失。 紧接着云飖就进入了雅间。 谢煊打量着云飖。 暗暗想道:小姑娘好像很喜欢浅色衣服。看她穿了一件浅蓝色锦衣,秀发用一只竹簪束起,手持一把白玉柄的折扇,身姿秀挺,眉目清秀,乍一看确实是一个俊美少年。 只不过,小姑娘却没有发现,无论怎样伪装,她那双迷迷蒙蒙的仿佛藏有万千心事的眸子,是如何都难以遮挡的。 所以,无论她是男装女装,他都能轻易认出来。 云飖同样在打量着谢煊。 最开始有些惊讶:寒风阁费了不少波折,才查到流觞楼背后的主人是谁,只不过,宣柒这个名字可能也是化名。 今日一见,才发现原来还是见过一面半的熟人。当然,那一半是小厮代为出面的。 然后就不得不承认,男子确实是她两世以来见过的气质最为出众的。不似大哥的成熟稳重,也不是师兄的风流肆意,更不像寻常男子的忠厚老实。 男子身材修长,月白色锦袍上镶有银色底纹,羊脂玉发簪束发,在窗边驻足,应该是自己进来才转身看过来。 慵懒、尊贵、雅致,在一个人身上奇异的融合。 谢煊最先回神,瞥一眼谢成,谢成立即会意,忙收敛起刚刚和自家主子争执时的凝重,笑嘻嘻地招呼道:“公子请坐。” 云飖垂眸掩住情绪,对谢煊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也不客气,依言坐下。 “采花大盗一案,还没有当面谢过宣公子,当日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要想捉住他,恐不是那么容易。” 谢煊并没有过来落座,依然站在窗边,闻言,不由笑了:“阁主谬赞了,在下只是一介商人,有利可图又恰巧能帮的事,自然乐意去做。” 慵懒的声音把带有目的性的话说的理所当然,却让人挑不出错。 “只是没想到寒风阁阁主不仅是个少年,还是个爱护百姓的人。” 寒风阁,一个神秘的情报组织,建在云雾缭绕、机关重重的寒云山。五年前凭空出现,并迅速崭露头角。只要价钱合适,想要的情报基本会准确无误送入手中,鲜少有失误。 江湖甚至朝堂有不少人都对寒风阁有所耳闻,而一袭红衣的风晨几乎成了寒风阁的标志,却没有人知道其真正的阁主是一名女子。 若不是当日谢煊亲耳听到有人喊小姑娘阁主,他也是难以相信的。 第三十一章 生意 云飖并没有理会谢煊话里的揶揄,很自然的拿起桌上质地紧密的青瓷茶壶,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热气氤氲,白云茶特有的清香迅速弥漫开来,钻入几人的鼻间。 轻抿一口茶水,云飖才淡淡开口道:“寒风阁有一笔生意想与流觞楼谈谈,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 “哦?”谢煊略一扬眉,露出洗耳恭听的模样,“阁主不妨说来听听。” “宣公子经营着永安城最大的酒楼,生意红火,来往客人赞不绝口,每日必赚的盆满钵满。” 抬眸看谢煊一眼,细嫩的指尖摩了摩手中温润的茶杯,云飖继续道:“偌大的酒楼,必然需要不少伙计吧。” 谢煊不知道小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有回答,只用那双顾盼生辉的黑眸凝视着她,示意云飖接着说。 云飖还记得上次在京兆府衙门看到他时,那双暗藏寒意的眼睛,不敢再细看,低头喝茶掩饰住没来由的一丝紧张。 “几日前暴雨如注,紧接着大批灾民流入永安城,一部分被关在了城外,一部分困在了城内。然而城内的灾民过得也并不好,近几日更是隐隐有暴动的倾向……” 没等云飖说完,侍立在一边的谢成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抢先道:“所以,王……阁主是想让主子收留这些难民,让他们在流觞楼做伙计?” 诶呦喂,主子自己打算把流觞楼抛出去也就算了,现在王妃怎么也觊觎起来了? 三人同时看向谢成。 谢成乖乖闭嘴,退到一边。 “也不完全是。”云飖解释,“不是收留,是给他们一个生存的机会。请这些灾民做一些杂务,或者是一些地方的修葺,而后让他们一日三餐能饱腹即可。” 雅间内静默片刻。 “那不知流觞楼能得到什么好处?”谢煊终于懒懒开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云飖,眉头轻锁,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当然了,这样肯定会对流觞楼的正常运转造成一些不便。这就是寒风阁要与公子谈的生意了。” 云飖轻轻晃一晃手中茶杯。 “白云茶,寒风阁愿免费供给流觞楼三个月。” 白云茶生长在寒云山,因为常有云蒸霞蔚,味甘清香,又不易采摘,所以价格昂贵。 能得到寒风阁的免费供给当然是极好的。 只是…… “阁主真是大手笔。只不过,阁主为什么对素不相识的灾民这么,照顾?” 对呀,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前世这个时候在自己锦衣玉食,安然逛街时,看到满街的灾民却在为口饭吃受尽折磨,又无能为力吧。 现在自己有能力了,总要弥补一些遗憾。 先是去城外施粥,保障那些被抛弃的灾民,但就算侯府有些财力,几天过来,也会吃力。 于是想到何不以工赈灾。 那哪里需要的人多?当然是繁华的流觞楼了。 后厨打杂的、招呼客人的、洒扫的、去各个府上送酒席的…… 接纳一部分灾民应该是可以的。 第三十二章 探探究竟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灾民们迎来了几日以来最好的消息。 流觞楼门前挤满了人。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站在高凳上,声音洪亮的宣布: “即日起,流觞楼将有两个新的变化:第一,流觞楼要招新的伙计,每三个时辰换一批人,满三个时辰将提供一日三餐。第二,一楼将有免费的膳食,只供给老人和孩子。” 话音落下,一群人呼啦啦的冲进了流觞楼。 对面的小巷口,有两个人正驻足看着热闹的流觞楼。 风月似乎颇为赞赏的开口:“阁主,看来这个宣公子确实是有些办法,这样一来,全部灾民都可以得到救济,顺便还帮助了一些平时都困难的人。” 云飖对宣公子未做评价,仿佛蒙了层纱的眼睛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语气平缓:“永安城内的灾民有了流觞楼的庇佑,城外的灾民有侯府救助,都可得一时安稳。” “我们准备去做更重要的事。” 第二天,晨光熹微,护国侯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护国侯夫人正握着云飖的手叮嘱:“路上千万小心。” 然后又转向风月和芩儿,略带了丝严厉:“飖儿不让带护卫,你们两个好好照顾飖儿,如有闪失,唯你们是问。” 风月忙点头:“夫人放心,一定会平安抵达的。” 以阁主的身手,再加上自己,哪里需要什么护卫? 芩儿拍拍胸脯:“小姐的吃穿住行都包在奴婢身上,夫人不用担心。” 云飖看她们已经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都插不上话,不由笑道:“阿娘,女儿只是去寺庙烧个香,又有武艺傍身,不会出事的。” “话是这么说,只是路途遥远,还是要小心为妙。”燕氏不放心的再次叮嘱。 云飖点点头:“女儿一定能照顾好自己,阿娘回吧。” 又朝燕氏福了福身,钻入车厢。 青帷马车缓缓驶出永安城,踩着朝霞平稳前进。 “小姐,这郊外的空气真好。”第一次出京城的芩儿满心好奇,往外探着脑袋,用力吸了口新鲜空气。 马车从外面看虽然不大,内里却很是宽敞。有茶桌固定在马车里,其上放了茶水和糕点,侯府的车夫赶车技术不错,茶水丝毫没有外溢。去寺庙烧香需要的银钱,换洗的衣物,一应俱全,放置整齐。马车壁上有暗格,放了几本书。 车轮辘辘声中,云飖靠在马车壁上,正在闭目养神。 这次要前往灵岩寺。 记得前世,二皇子和工部侍郎去栾西赈灾,三个月都未归。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绊住了他们的手脚,导致速度如此慢?栾西又藏着什么秘密? 侯府灭门原因不明,所以近期发生的任何一个大事都不能放过。 正好,远近闻名的灵岩寺离栾西只有一个县的距离,近日又值燃灯佛圣诞,寺庙举行盛大仪式,信男信女从四面八方赶到,前往烧香祈愿,据说这个时候特别灵验。 云飖和阿爹阿娘商议后,决定前往灵岩寺祈愿,正好前往栾西探探究竟。 第三十三章 劫匪(补1) 马车不疾不徐的行走在官道上,眨眼已至午时。 日头高照,烧烤着大地,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大道上绿树不成荫,恐车夫和马匹中暑,云飖让车夫拐上了林间小路。 因过往的路人稀少,又有树木遮挡,小路上略泥泞,应该是暴雨拍打出的坑坑洼洼,马车跑起来有些颠簸。 好在侯府的马车是请有名的工匠打造,虽看起来古朴无华,防震效果却很好,马车里的人不会感到明显不适。 温顺的马儿,低调的青帷马车,相貌平平的车夫,不慌不忙地赶在树影斑驳的小道上,并不打眼。 前方一侧路旁,无人打理的树林间隙里,草丛已长到半人高,正黑压压的趴着十几个人影,一动不动。 林子里偶尔有几声啾啾鸟叫,其余都是不知疲倦的蝉鸣声。 突然,听到有嘚嘚的马蹄声传来,还伴有吱呀吱呀的车轮声,一个黑脸的大汉忙竖起耳朵又仔细的听了下,确定没有听错,目不转睛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开始给趴在边上和身后的人说:“快,有人来了。” 说了声无人回应,奇怪的偏头一看,才发现一个个的都趴地上睡着了,哈喇子流了一地。有的还四仰八叉的躺下了。 “啪啪啪”依次给了几人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压着嗓子吼道:“都起来,给老子准备好,该干活了。” 又瞪了眼旁边睡得一脸蒙圈的少年:“老四,今天你带头上。” 少年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抹了把蹭到脸上的泥土,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先呆呆的点头:“老大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老子放心个屁。”揪过少年的耳朵,“看前边儿,有马车快过来了,待会就带着兄弟们直接上去把他们截下。” 想了想又补充道:“前段时间下大暴雨,都几天没有‘正经人’过来了,你们要是把这把给搞砸了,就等着饿肚子吧。”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几人看到一个家仆模样的车夫赶着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向这边赶来。马车看起来灰扑扑的,就一个青色的帘子还好看点,不由有些失望。 眼看马车就要到跟前了,抱着有还是比没有强的想法,黑脸大汉还是决定劫了它。 “兄弟们,上。” 几人从草丛里跳出来,提着刀截在了马车前。 “吁~~”车夫一惊,拽住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抬起再落下,车内的人没控制住自己,往前一倾。 少年提刀指着车夫,气势汹汹的开始念:“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噗,可笑死小的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打个劫还是这种词。”芩儿捂着肚子,笑的大眼睛挤出几滴眼泪。 虽说她没有出过远门,但从话本子里看到的打劫桥段,也不是这么俗的词了呀。 黑脸大汉恨恨的一拍少年后脑勺,恼道:“说重点!” 少年听到了马车里的笑声,又被老大打了,涨红了脸,嗫嚅:“这就是重点呀。” 黑脸大汉正待再次开口,就看到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挑开了素色车帘。 第三十四章 掳回去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撩开绣有淡竹叶的青色车帘。 露出内里情形。 身着浅灰色衣袍的年轻男子,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撩开帘子。本是有些暗沉的颜色,却被男子穿出了一种雅致的感觉。后边和左边分别坐着一个瘦弱的小厮和一个眉目秀丽的丫鬟。 黑脸大汉研究完几人,又把车厢内整体打量了一遍,看了看构造和放置整齐的包裹,心想:没想到不起眼的马车里还有些乾坤。 桌上放了茶水,黑脸大汉咽了咽口水:趴了许久又吼了兄弟们几句,有些渴了。 然后就见年轻男子极其淡然的看了他们一眼,开口:“有事吗?” 黑脸大汉怀疑自己听错了,掏了下耳朵。 有事吗? 有,事,吗? 没事吗? 打劫啊大哥! 您用今天天气怎么样的语气问出来是怎么回事? 许是没见过这么有胆量的被打劫者,少年有些发蒙,握着刀的手颤了颤。 黑脸大汉踢了他一脚:“告诉他们,把金钱细软留下,饶他们不死。” “好的,老大。” 少年用力握紧长刀,明晃晃的指向几人:“老大说了,把银钱留下,就放你们走。快交出来!” 云飖把十几个人又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看他们穿着随意,行事作风也很霸道,应该是哪个山上的土匪拦路抢劫,虽然那少年看起来还不太熟练。 一心想着赶到栾西,云飖并不想和他们过多纠缠,耽误时间。 于是语气含了丝威压:“如果我们不给呢?” 黑脸大汉把磨得发亮的长刀往地上一戳,阴恻恻笑起来:“不给?好说。兄弟们,上。” 几个小喽啰把马车团团围住。 “现,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少年又举着刀对着马车强调一遍。 坐在马车左侧的风月早就按捺不住了,鄙夷的看了一眼几个山匪,没一个能打的,感觉还不够自己练手的:“公子,给奴婢两分钟。” 两分钟,打的他们全都趴地上嚎啕大哭。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能耐,打劫劫到了阁主身上,运气也是不错。 一个山匪毫不掩饰的把风月从头看到脚,完全没有把她说的话放心里,凑到黑脸大汉跟前:“老大,我看着这个丫鬟长得不错,不如掳回去。” 为了出行方便,云飖还是换上了男装,毕竟也许会见到二皇子,不能暴露护国侯府。而芩儿是自己侯府嫡女身边的丫鬟,以后必会带着她出现在很多场合,也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同样换了男装。 只有风月不用伪装,她算是自己暗地里的侍女,有外人时不会出现,只有自己男装时会跟随身边。 “风月姐姐,这人欺人太甚了吧,揍他。”芩儿一张小脸气的通红。 风月大侠怎么可能忍受别人调戏自己,正要摸出腰间匕首,起身窜出去,就又听到黑脸大汉一拍脑门。 “对呀,这么水灵的丫鬟送给县太爷,他指定喜欢,咱就又有好日子过了。” 云飖按住了风月拔匕首的手。 第三十五章 小白脸长得不错 风月不解的看向自家阁主,以眼神询问:阁主,怎么了? 云飖摇了摇头,示意:先不要动手。 她改变主意了。 因离燃灯佛圣诞还有两日时间,出城以后,便直接抄近路打算进入栾西境内。 此时大概到了平县郊外,马上就要进入广山县。 那么,这人说的县太爷是平县的还是广山县的? 假如是广山县县令,二皇子等人前往赈灾,必然会和当地县令接触,那她们接近二皇子的目的岂不是可以轻易实现。 风月虽不知为什么,还是乖乖的坐了回去,幽怨的眼神看向云飖。 自从跟随阁主,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风月大侠内心极其不平衡。 云飖忽略掉风月的控诉,不动声色的把山匪们掂量掂量,又想到可能会遇到二皇子等人:不行,不能让风月只身犯险。 那么,怎样才能让他们把自己也劫走? 云飖略一抬下巴,眼刀射向黑衣大汉:“就凭你们?” 激怒他们,逼他们出手,然后假意抵挡。被他们打倒,搜出大量银钱,必会认为自己是富家公子,把他绑回山寨顺理成章。 芩儿粗着嗓子应和:“呸,想要绑小……公子的丫鬟,你们做梦去吧。” 风月以为阁主要亲自出手了,感动的同时,默默的在心里给山匪们点了几支蜡:一路走好,你们的荣幸。 果然,那黑脸大汉看到云飖轻视又傲慢的态度,一下子就怒了,青筋暴起,举起刀准备动手。 站在一边的少年突然拽住了黑脸大汉的衣角:“老大,我看这个小白脸长得也不错,不如一起带走?” “带个男人回去有什么用?”黑脸大汉抽回衣角,不满的瞪向少年。 “老大,四当家说的对,看这人长得眉清目秀的,绑回去教导一下,以后抢劫就派他,往那儿一站,那小姐们还不巴巴的往上凑?”先前那个山匪小眼里泛着光,手舞足蹈地出主意。 黑脸大汉:“……” 云飖:“……” 风月、芩儿:“……” 少年有点蒙,低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山匪还在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不错,继续说:“马车虽然长得丑了点儿,但是里边看着还不错,不如一起赶走。” 云飖突然觉得不用担心混不进山匪窝了,就这些人的智力,也不知道是怎么占山为王的。 黑脸大汉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全都带回去。” 又一指围着马车的其他山匪:“兄弟们,绑起来!” 众人蜂拥而上,把车夫一脚踢到地上,用不知道从哪摸出的绳子捆上。又窜上马车粗鲁的把云飖几人的手脚缠起来。 风月皱着眉踹飞了几个人,接到云飖的眼神,认命的不动了。 云飖表现的是一个傲慢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自然是一点都不能抵抗,只能束手就擒:“混蛋!” “还以为多厉害,原来就是个只会叫唤的。”黑脸大汉不屑的撇撇嘴,“把车里的金银细软都拿出来,清点清点。还有,给我拿杯水喝。” 第三十六章 黑虎寨 一个小喽啰忙屁颠屁颠的给黑脸大汉端上茶水。 黑脸大汉早就渴坏了,看到水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一饮而尽。 上好的白云茶就被这山匪头子咕噜咕噜的当普通的水喝掉了。 真是暴殄天物,风月和芩儿那个心痛啊,齐齐瞪向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自是不惧两人的怒气,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把车夫一提,塞进马车,亲自坐在外面,准备赶车回山寨。 “驾~”猛的一拉缰绳,马儿惊跑起来。 路本来就颠簸,再加上这不成熟的驾车技术,几人被颠的一阵头晕眼花,体质最弱的芩儿差点忍不住吐出来。 云飖看着痛苦的芩儿,有些恼怒,要不是为了接近那县令,怎么会让自己的丫鬟受这种苦头。一旦发现那县令不是自己要找的广山县令,这拦路抢劫财物还抢人的山匪寨子,定然逃脱不了被端平的命运。 就这样晃晃荡荡的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老大,你回来了。” “老大,怎么赶了辆马车回来。” “你懂什么,大当家的,这是满载而归。” “……” 一群人围到了黑脸大汉面前七嘴八舌的吵嚷起来。 “别废话,把这车赶到后山,把人押出来。”黑脸大汉说完,跳下马车,看他们还围在这好奇的看着马车,没个机灵劲儿,一脚踹在最近的人身上:“快点的,别磨叽。” “好的,好的,老大”。被踹的人连忙跳上马车,驱使马儿跑起来。 云飖悄悄地把头凑到车帘前,从风吹开的一角望向外面。 好像已经上山了,放眼望去,一片绿色,树木参天,枝繁叶茂。 而这些树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少说也有个五六十年,也没有人去刻意修剪,生长的很是随性,枝叶快搭到一起,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从缝隙洒落的碎金,有点耀眼。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水声,应该是有河流和瀑布。 马车刚刚大概是停在了山寨大门口,此时把众人甩在身后,马上要进入寨子里。 从外看,寨子全部是由石块垒就,又有两个高大的石柱支起寨门,寨门正上方的石壁上刻有“黑虎寨”三个气势汹汹的大字,匪气十足。 山寨门口,离门口不远的高台上都设了岗哨,站岗的人正警惕的巡视着四周。 云飖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们这些土匪打劫时头脑不灵活,但选的山寨据点和防御工事都不错。 依山而建,易守难攻。石壁为墙,固若金汤。 像黑脸的那个老大那样看起来也不太聪明的人,这么多年还能下山抢劫并安然无恙,也许是有道理的。 难保小小山寨里没有藏着高人。 小山匪一路驾着马车到了后山,停在只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和各种虫鸣的密林,又朝寨子里叫几声,一群人跑过来,帮忙把金银等物品小心的整理好,又推搡着四人往寨子里走去。 “掂着这包裹不轻,怕是有不少钱。” “几天没吃肉了,今天终于等到了。” “……” 一群人边走边说,语气难掩激动。 第三十七章 把他们放了 众山匪你一言我一语的推着四人穿过密林,绕过一条七拐八弯的小溪,到了山寨的大堂。 大堂宽敞明亮,倒不再是石块垒就,而是微微带紫的香楠木搭建而成,还没进入大堂,就已经闻到了香楠的浓郁木香。 此时大堂内已经有不少人,正在热火朝天的争论着什么,看到他们被押过来,齐齐看向门口,场面短暂的静默。 黑脸大汉已经坐到了高高的虎皮正座之上,两边侧首还分别坐着两个人。 右首坐的是个女子,大概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一身黑色衣衫,容貌秀美,眉眼间却又透着一股英气,腰杆挺得笔直。 左首坐的人,让云飖很是意外。 皮肤有些发白,湛黑的眸子,唇色也较淡,素色长袍,一副柔弱的书生模样。 这不是被林荣调戏过的那个书生吗? 他怎么在这儿? 那书生同样吃了一惊,递给云飖一道疑惑的目光。 “快走,几位当家的都等着呢。”那个小山匪见云飖放慢了脚步,猛的推了一把。 云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书生的眉快皱到了一起,却没有出声。 小山匪把几人带到大堂中间,才拱手对上首禀报:“大当家的,人带到了。” 黑脸大汉没有理会小山匪,也没有了刚回寨子时的高昂情绪,看了一眼云飖四人,然后小心翼翼的转向书生:“老二,这个女人真的挺美的,我看和我们阿棠比也是不遑多让……” “所以呢?”书生并没有因为黑脸大汉放轻的语气而客气,直接打断了他。 “所以,所以我们就把她送给那县令吧,给我们换点金银,这么多兄弟,都多久没吃过大鱼大肉了。”黑脸大汉说完,瞪向小山匪。 小山匪连忙附和:“对对,二当家就可怜可怜我们吧,都好久没吃饱了,你看我都没力气活蹦乱跳了。” 那刚才是谁那么大劲推别人,又是谁赶着马车去的后山。 书生懒得拆穿他:“那这个女人怎么办?” “跟了那县令,又不会出什么大事……”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没了底气。 书生看着慢慢变蔫儿的黑脸大汉,语气淡漠开口:“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立下了我的规矩,不得劫贫,不得伤人,不得把人掳回山寨,否则我就会离开。不知大哥可还记得?” 黑脸大汉像个犯错的孩子,头快埋起来了:“记得。” “二哥,你别生气,我大哥也是一时糊涂。”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衣女子急忙开口,“现在就把他们放了就是,二哥你别说走就走。” 说完就吩咐小山匪:“快把他们放了。” “可是……”小山匪求助的看向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重重的叹口气,气急败坏的大力挥手:“行了,听棠儿的,放了放了。” 小山匪噘着嘴,垂头丧气的准备给云飖四人解掉绳子,准备放他们走。 还没有碰到云飖的衣角,一直没有说话任凭他们宰割的男子突然露出一个好看的笑: “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走呢?” 第三十八章 终于可以揍人了 那笑容干净澄澈,看起来很是天真无邪,山匪们都被这笑晃了下眼,而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约而同的想:这人怕不是傻了吧? 云飖不紧不慢的说完,又目不转睛的看着黑脸大汉,要多真诚有多真诚的开口:“既来之,则安之,正好我的丫鬟对那县令也有一点点兴趣。” “对那县令有点兴趣”的丫鬟默默低下了头,从黑脸大汉的角度看,倒像是害羞了。 “你的意思是,她自愿去县太爷那里?”黑脸大汉没想到还有这转折,不由伸长脖子询问。一时竟忘记劫持几人时,云飖对他还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态度。 低头不语的风月在内心抬头望天:去你的自愿,姑奶奶是对那县令有兴趣,对揍他一顿比较有兴趣。 “大哥,还是放他们走吧,小心有诈!”禾棠看那少年,身在山匪寨子里却一点慌张的情绪都没有,异常淡定,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简单,生怕大哥又劫持了像二哥一样深藏不露的高手回来,忙打断了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却不以为意,哼,这几人一个比一个瘦弱,开始时叫嚷的也挺欢实,现在不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了。 想着就又目光灼灼的看向云飖。 云飖笑的更灿烂了:“只是,我的丫鬟向来有自己的主见,要想让她自愿去办什么事,必然得打得过她。” 书生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才想起来仔细打量那丫鬟:眉清目秀,看着有些眼熟。 “风月。”少年冷声开口。 风月?这不就是那天和自己一起追林荣的那个小厮吗? 憋屈了许久的风月听到云飖的吩咐,忙兴致勃勃的抬头:终于可以揍人了! 黑脸大汉哈哈大笑起来:“现在大堂里随便一个人都能打得过她,你可不要后悔。” “一言为定,必然不会后悔。” “给她解开绳子。”黑脸大汉示意小山匪。 “不用了。”微一用力,风月身上的绳子应声而落。 揉一揉被绑了一路有些发麻的手,整理好褶皱的衣裙,风月抬起下巴,环视一圈大堂里的山匪,看向黑脸大汉:“一起上?” “哈哈哈,这小娘子太逗了!” “还一起上,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把她打趴下。” “咱们可得记得怜香惜玉,别伤了她。” “……” 众山匪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少废话!”已经摩拳擦掌半天的风月懒得再同他们啰嗦,飞起一脚把最近的一个山匪踢到地上。 没想到风月会突然出手,众山匪反应过来,忙把她围住。 “住手!”书生眼看他们就要打起来,连忙喝止,皱眉,“你们不是她的对手,都退下。” 黑脸大汉这时候却不信了,更觉得被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给吓退太没面子:“不就是个丫鬟吗,能有多厉害,谁打败她赏他多吃一天肉。” 众山匪一拥而上,只是还未到一分钟的时间,十多个山匪就都东倒西歪在了地上。 第三十九章 都是劫的什么人 风月站在一堆疼的打滚的山匪中间,拍拍手,挑衅的看向黑脸大汉。 本就不白的黑脸大汉,脸更黑了,像抹了一层炭。用力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 又一把抽出墙壁上挂着的长剑,直指风月眉心。 风月不闪不躲,等剑尖的寒光到了眼前,才灵巧的擦着剑身侧过,一手抓住黑脸大汉的手腕,一掰,卸去了他手上的力道,“哐当”,长剑落地。 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摸出了藏在身上的匕首,抵在了黑脸大汉脖子上。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不许动,我的匕首可不长眼。” 不用风月提醒,黑脸大汉也已经完全傻眼了,整个人在剑下呆呆的,不明白自己怎么还没动手就已经被制住了。 “你看,我都提醒你了,我的丫鬟很有自己的主意。”未见云飖用力,她身上的绳子已经断成几段,掉落在地上,“那现在只能任我们处置了。” “放开……”黑脸大汉变成了黑红脸大汉,又气又羞辱。 “放开我大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禾棠从腰间抽出长鞭,用力一挥,凌厉的鞭风带着破空之音向风月拿匕首的手袭来。 风月已经来不及多想,第一反应就是松开匕首去拽住长鞭。 电光石火间,云飖已经先一步出手。一掌轻轻把风月连同黑脸大汉送出老远,而后,攥住了长鞭。 禾棠卯足力气,想要把长鞭从云飖手里挣脱出来,然而无论用多大力,长鞭还是纹丝不动。 禾棠涨红了脸:“……” 云飖看着气急败坏的女土匪,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手腕微微转动,长鞭被拉了过来,禾棠一个趔趄,差点跌到云飖怀里。 虽然身在都是男人的山寨,却是第一次和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还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戏谑,脸涨得更红了。 大哥这都是劫的什么人?! 一个多月前,劫回来一个白面书生,看起来柔弱不堪一击,结果把整个寨子里的人都毒的上吐下泻。还给山寨定了不可抢劫人的规矩。 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打劫目标,又劫回来一对武艺超群的主仆,完虐山寨中人。 大哥真有眼光! 山寨的大小姐禾棠欲哭无泪。 云飖看向现在大堂里唯一还没参战的书生,直截了当的问:“你要救他们吗?” 书生这会儿确是犹豫了:虽然他是被山寨里的人给掳掠而来,但一个多月以来,和这些人相处也有了感情,没有多么深厚,但他们蒙难也应该帮一把。 况且,若不是生活所迫,他们也不会被迫劫掠,基本上也都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第四十章 误会了 “迫不得已才会抢劫?” “一时糊涂把我们劫回来?” “那我倒想问问,如果今天被劫持的不是我们,真的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是不是就只有被你们欺凌的份儿了?” 云飖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此时隐隐有火光,回视着书生,一字一顿的质问。 “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我还看不上呢……”黑脸大汉小声嘟囔。 感觉现在这男子此时像是换了一个人,无论是劫持他时少年色厉内荏的吼叫,还是那会儿满含笑意的诱导,都没有现在声色俱厉的质问来的让人害怕。 在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竟然看到了不弱于老二的气场。 “闭嘴,没问你!”风月把抵在黑脸大汉脖颈上的匕首往里送了一分。 黑脸大汉不敢说话了,乖乖闭嘴,然后可怜巴巴的看向书生。 “你误会了,我们真的没有做过害人的生意,就算把人劫回山寨,也只是劫持富人……也就是为了多打劫点银两……” 差点跌到云飖怀里的禾棠,已经被云飖毫不客气的用她自己的鞭子绑起来扔在了一边。听到云飖的质问连忙解释,英气的眉眼被云飖吓得有点无精打采。 先前被风月一脚踢在地上的四当家,也艰难的爬了起来,不敢直视云飖,低着头弱弱的插嘴:“我就是被他们收留的,我父母把我遗弃在路边,老大下山的时候把我捡回来的,又养大了我。虽然,虽然经常吼我吧,但是我还是很开心的,所以他本性不坏……” 书生看他们都开口解释了,知道云飖自己能判断他们说的是否是真话,安抚了一下袖中安静等待半天,终于想要探头的温泉:“那日我和你的丫鬟分开以后,就寻着那人逃跑的方向继续追踪,到了山寨下面,遇到了他们。” 顿了顿,看可眼云飖,知道她在认真听,就继续道:“本来也是四处游历,四海为家,也就顺从的被他们带了回来,本想好好整治一下寨中风气,没想到还是没有太成功。” 云飖沉默一瞬,似乎在研究他们话的可信度,而后又斟酌着问:“你们为什么说要把我的丫鬟送给什么县令,难道这也是你们口中的只劫富人?” 书生好像也不太了解这其中的缘由,看向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撇撇嘴,挤眉弄眼的瞅了瞅脖子间的匕首,又谨慎的看了看风月纤细的手腕,确定她不会失手抹了自己的脖子,才又嘟嘟囔囔的开口:“棠儿都说了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能还是觉得自己理亏,不敢理直气壮的顶嘴:“是那广山县令,最近不知道有什么事,府上在大肆的收买丫鬟,要求还必须得眉眼端正,最好机灵点儿。我这不是正好看到了你的丫鬟长的符合嘛,你们又不肯交出钱来,就只好都绑来了。” 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脖子上的匕首,生怕风月一个不开心,给自己身首异处了。 第四十一章 下山 “广山县令”四个字成功引起了云飖的注意。 看来真的是她们要找的广山县令。 那他近日里寻找婢女,和二皇子等人必然脱不了干系。 只是因为暴雨,女子都难找到,更何况兼具美貌与端庄的女子,所以这山匪看到了风月气质不俗,才会想着去邀功吧。 云飖看了眼自己的属下,风月大侠正凶狠的把匕首架在黑脸大汉脖子上,随时准备磨刀霍霍。 端庄? 这个词和风月有关系? “咳咳”,云飖稍稍咳嗽一下,拉回飘远的思绪,才回答黑脸大汉:“既然这样,就还按原计划行事吧。” 黑脸大汉一脸懵:“什么原计划?” “原计划就是把风月姐姐送去那个县令府上呀,连这都听不懂,是不是笨?”在一边悠闲观战好久的芩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可是……”为什么要自己送上门去做奴婢? “不该问的就别问,照办就是。”风月在黑脸大汉耳边冷冷开口,堵住了黑脸大汉满心的疑问。 阁主要把我送去县令府上,又不是送你,我都没说什么呢。 “好……吧。那能不能先放开我……”黑脸大汉感觉自己一动不动,脖子快僵了。 接到云飖的示意,风月把匕首拿了下来,又给芩儿和车夫解开绳子。 黑脸大汉摸了摸脖子,转动几下,才赶忙给禾棠解开长鞭。 书生同样有满脑子的疑惑,但知道就算问了,云飖也不会回答,就没有开口,只继续听着云飖的安排,推测她的计划是什么。 “把我和风月带到广山县令府上,说你找到了一个机灵伶俐的婢女,还有一个小厮也很有眼色,是伺候过京城的大户人家的。要把我们推荐给那县令。” 一刻钟后,黑脸大汉带着一男一女出了大堂。 男子低眉敛目,一身粗布衣裳,简简单单的小厮打扮。女子眉眼秀丽,婢女打扮,相貌、步态都算是婢女中出色的。 后边还跟着一个书生,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出了山寨大门,放眼望去,就是一片绿色。正值夏日,这山上却一点都不炎热,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斑斑驳驳的洒落,竟给人一种舒适惬意的感觉。 仔细听,还会有“哗哗”的流水声,五颜六色的花在争奇斗艳。 第四十二章 水貂 云飖自然也看到了这个小家伙,抬着前腿站立和它身边的草丛差不多高,一动不动的瞅着几人,乌黑圆润的眼睛里写满了新奇。 这是? 也不怕人。 书生瞄了一眼长袖,感觉温泉抱的更紧了,恨不得贴在自己的胳膊上,隔着里衣都能感受到小蛇的瑟瑟发抖。 吓成这样了?书生没忍住,轻笑出声。 云飖奇怪的侧身看向缀在后面的书生:“怎么了?” 不明白这书生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走出山寨,书生就很自然的抬腿跟在了后边。看他一眼,他就解释说是怕他们对黑脸大汉不利。 云飖觉得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跟着他们必然有别的原因,不过,只要没有恶意,不会破坏他们的计划,她也不会去在意。 接到云飖的疑问,书生指着前面那个棕色的小东西,温声回答:“那是水貂,主要生活在水边,喜欢戏水。这只小貂的洞穴应该就在附近,可能是出来觅食或者玩乐。它喜欢吃鱼、虾、蛙。”看了看自己的袖口,又补充道,“还有蛇。” 温泉似乎能听得懂主人戏谑的语气,颇为不满的扭动了两下。 书生没有理会小蛇的反抗,继续打击道:“平时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横行霸道,现在知道怕一个小貂了?” 温泉把头埋了起来,决定不理它的主人了。 从云飖他们的角度看,书生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云飖在林荣府上看戏时,见过书生拿那条碧绿的小毒蛇吓唬林荣,所以云飖猜测他是在和小蛇说话。看来这只小蛇还挺有灵性的。 黑脸大汉就更清楚了,当初这条小小的毒蛇,毒液混入水中,可是把他们整个寨子里的人都给毒倒了。老二对这毒蛇可宝贝着呢,有事没事都会和它聊几句。 就在几人各自思量自己的事情时,那小水貂终于有了动作。只是,几人还没有看清楚它是如何动作的,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道棕色的残影,那小水貂已经跑到了书生的脚下,仰着头一脸纯真的盯着书生的长袖。 “额,忘记告诉你了,这小水貂看起来无害,实际行动敏捷,性情凶猛……”书生没有多少歉意的对袖中的小蛇道歉。 如果小蛇是个人,这会估计都要哭了吧。但是它不是人,察觉到危险,只能“蹭蹭蹭”地再往上爬一点,保证他的无良主人甩不下它。 我可是难得一遇的温泉蛇,剧毒无比,不能死在一个小小貂仔嘴里。 小水貂在书生脚下仰头注视,能感受到他袖子里小蛇的害怕,但是它的主人看起来有点难对付。 这样注视几分钟后,小貂扭头看向了云飖几人。 然后放下前爪,四肢着地,尾巴随意摆动着,慢悠悠地走向云飖,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伸出前爪像婴儿一样抱住了云飖的小腿,不动了。 云飖看着毛茸茸的一小团挂在了自己的腿上,有点无措,试着动动腿,没有挪动,小水貂的肉垫抱得太紧了。 第四十三章 挑衅 云飖前世的时候就很喜欢小动物,尤其是毛茸茸的猫之类的小东西,摸起来软软的,那时她还在闺中,父亲就送给过她一只可爱的白猫,给她解闷,只可惜随着家破人亡,再也无缘见到那只猫儿了。 现在看到一团小家伙抱在自己腿上,心都要化了,肯定是舍不得踢开它的。 但是这样,也没办法走路呀。 无奈,云飖弯身提起小家伙的前爪,把它提了起来。 “公子,它身上脏,还是让奴婢来帮你抱着吧。”风月觉得这小水貂在这山林里跑来跑去的,又喜欢玩水,爪子必然是脏兮兮的,看它的肉垫快要贴上云飖的衣服了,连忙开口。 云飖刚想说不用了,准备把小水貂四爪朝天的抱着,以免它爪子上的泥土沾到衣服上,就见前爪被提着的小水貂,后爪一个帅气的空中踢,成功踹上了云飖的肩膀,而后前爪挣脱云飖的束缚,整个貂趴在了肩膀上。 又觉得脑袋朝下趴着不舒服,随时可能掉下去,就扒着云飖的衣服,扑腾着调整了下姿势。 最后,坐在了云飖纤细的肩膀上,屁股朝向风月。 风月:“……”又有点按耐不住想揍人的心了,哦不,揍动物。 云飖:“……”好了,也不用担心衣服脏了。 书生颇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云飖,又看了坐着不动的小貂一眼,温声开口:“看来这只水貂从觅食转为了觅主人。” 云飖蹙了蹙眉,奇道:“它不应该生活在山林里吗?为何要寻找主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万物有灵,它这架势,确实是要跟你走。”书生和温泉蛇相处久了,也能稍微猜测一点动物的心思。 “公子,不能带它走,我们要办的事很多,带着它多有不便。”风月看着那水貂圆嘟嘟的屁股,气就不打一处来。 小水貂大概也是和风月杠上了,听到风月想要赶它走的话,不仅没有乖乖主动离开的意思,反而把细长的尾巴甩动几下,满满都是对风月的挑衅。 风月:“……”好气啊,但是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小畜生计较,不气不气……唉,算了,还是好气。 只能瞪着小水貂的屁股,恨不得戳出个窟窿来。 “罢了,一个小貂而已,不会惹太大麻烦的,带它走吧。”云飖用眼角余光看一眼傲娇的坐在自己肩膀上的棕色小貂,知道它这是赖着不走了。 最终,四人连同一只小水貂下了山。 担心山路崎岖太颠簸,人太多不方便,云飖让车夫慢慢赶着马车,先行下山。芩儿在上山时被颠的太虚弱,步行走山路更难,只能在马车上和车夫一起下山,好在候府的车夫比莽撞的黑脸大汉要稳重许多,马车倒是平稳的赶到了山下。 二人在山脚静静的等着,看到云飖一行人赶到,芩儿忙迎了上去。 “马车足够宽敞,你,书生,还有我的小厮婢女都坐到里面。”云飖看着黑脸大汉安排,“我和车夫在外面。到了客栈,我的小厮和车夫暂且住到客栈等我们,我们几人走去县衙。” 第四十四章 什么东西 虽往黑虎寨逛了一遭,前前后后却是不足四个时辰,马车就又再次启程。 未时已过,即使走在没有多少树木遮挡的官道上,也不再像午时那样被炽热的阳光烧烤。马车加快了行进速度。 因山寨处于平县与广山县交界,半个时辰就进入了广山县,芩儿和车夫依言留在了客栈等待,云飖并风月、黑脸大汉前往县衙。书生亦步亦趋的跟着。 云飖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眼书生:还是在山寨的那套衣服,也并没有换衣服的打算。终是忍不住问道:“你打算以什么身份跟我们混进县衙?” 就算按他自己说的,要保护黑脸大汉,也不能就这样出现在县衙吧。黑脸大汉是要给县令带去侍女家仆,身后跟着一个书生做什么。 书生还是一副温润的神态,仿佛并没有感觉到云飖赶他走的心思,一脸淡定的回:“出谋划策之人。” 言简意赅的说完,见几人都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又补充道:“暴雨已经停止半月有余,朝廷赈灾的也来了,我看这广山县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仍然路有饿殍,所以想自荐去帮他们一把。” 书生说的波澜不惊,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眼神看着一处也没什么变化,云飖却从中听出了满满的讽刺:对县令和朝廷赈灾大臣的强烈不满。 顺着书生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一家崭新的商铺前,一个衣着褴褛、瘦弱不堪的妇女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快走开,都说了我们这没吃的。”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满脸嫌恶的看着妇女,“别死在门口了,真是晦气。” 妇女听到伙计不客气的话,没有起来,只是一只手拽住伙计的衣角,哽咽的哀求:“求求你了,救救他吧,呜呜,孩子快饿死了。” 伙计一把甩开妇女的手:“我还快饿死了呢,谁救救我?” 云飖冷眼扫视这家商铺,是一家布店,从房梁的每一根木头到铺子里每一块布,处处都是新的,很显然是新建的铺子,或者是洪水退后重建的。 没吃的?快饿死了? 那妇女看求不动伙计,瘦的颧骨突出的脸上,露出绝望神情,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最后下定决心似的,用力咬破了一根手指,放到怀中的婴儿嘴里,小小的婴儿用力吮吸起来。 风月拳头已经握的咯吱响,就要上前,那伙计却突然大叫一声,跳了老高:“啊,啊,好痛,什么东西?” 痛呼过后,伙计才捂着突然剧疼的小腿,俯下身,看到一个棕色的小东西在看着自己,不,准确的说是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己。 “什么东西?”伙计拿起手边的长尺,打向它,“滚!” 棕色的小东西并没有滚,长尺落下来之前,已经灵活的蹦到了伙计的肩上,同时细长蓬松的尾巴“啪”一声毫不犹豫的拍在伙计脸上,停留一瞬,又摆动尾巴,“啪”又一声拍在伙计眼上,然后,跳到地上,在伙计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扬长而去。 伙计丢下长尺,捂上了双眼:“……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四十五章 广山县 在小貂哧溜一下跑出去的时候,云飖也蹲到了那妇人面前:“大姐,把孩子给我吧。” 那妇人抬头看到一个清秀的小厮,正一脸真诚的看着自己,犹豫了一瞬,想着反正也是走投无路了,就抽出了孩子嘴边的手指,稍为迟疑的把婴儿递给了云飖。 孩子抱到怀里,才知道有多轻,应该出生还不足两个月,轻飘飘的一小团,可能还没有小貂有重量。 没有吃的了,婴儿小小的眉头皱到了起,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个头很小,声音倒是很洪亮,从来没有抱过孩子的云飖有点慌乱,赶忙吩咐风月:“风月,快去找找附近有没有婴儿吃的东西。” 风月还在看小貂:把那伙计收拾的胡乱喊叫,又迈着小短腿颠颠的跑到了云飖身边,乖巧的坐下,却是下巴微抬,向着风月的方向,漆黑的大眼里满是炫耀。 风月觉得自己没看错,那确实是炫耀。 “风月?”云飖见风月呆呆的不动,又喊了一声。 “哦哦,好的。”风月回神,连忙跑去找吃的,不一会儿就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奶回来了。 “这是刚挤下的马奶,快趁热给他喝吧。” 云飖不管怎么哄婴儿,都还是号啕大哭,妇人已经把孩子抱了回去。半碗奶下肚,婴儿饱了,心满意足,不哭了。 云飖从风月手里拿过荷包,也没看有多少银两,直接塞到了妇人手里:“大姐,拿去补补身体,孩子还需要奶水喝!” 妇人掂着沉甸甸的荷包,知道自己是遇到好人了,抱着孩子就跪在了地上:“谢谢,谢谢你们,小妇人无以为报。” 云飖把妇人扶起来,心情却很沉重。 都说山河破碎,国破家亡,然而现在大昭已经建立十几年,本应是太平盛世,却为何一遇到天灾就又变得和兵荒马乱之时没什么两样。 云飖虽是一介女子,又生活在钟鸣鼎食之家,自是没有封侯拜相的志向,重生以来,也只想护候府周全,这一刻,却突然有点迷茫:候府不倒又如何,只要皇室对百姓没有怜悯之心,那还是会有更多的候府一样的人家会重蹈覆辙,难道所做的一切就有意义了吗? 书生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情绪也没有什么波澜,只有袖中的小蛇能感受到主人微微颤抖的身体。 经过这样一个插曲,一行人或多或少都有了心事,沉默的继续向县衙方向走去。小貂似乎也被云飖低落的情绪感染,不再闹着爬到云飖肩上,安静的跟在脚后。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修建,这条街道两旁大部分商铺已经重新开门,许多民房也正在搭建。几人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官衙。 八字墙上贴着告示: “广山县示:今连日暴雨,房屋坍塌,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幸朝廷有知,二皇子并工部侍郎前往我县赈灾,望本县百姓及过往客人能积极配合。” 这个告示下还贴着一个小的告示:“广山县令示:今家中老母突发恶疾,广邀各地郎中前来救治,另无伶俐丫鬟可用,望各位能引荐一二,必有重谢。” 第四十六章 江湖郎中 “走吧。”云飖把告示大致阅览一遍,心里有了计较,并没有踏入县衙。 书生看着告示若有所思的琢磨了片刻,掉头跟上。 风月也追了上去。 只剩下黑脸大汉一头雾水:“哎,等等,去哪儿?”不是说好去县衙的吗,怎么到了不进去? “没看到告示上写的吗,‘家中老母突发恶疾’,自然是去县令家里了。”风月回身一把拽上黑脸大汉。 在路人的指引下,一行人很快找到了广山县令的府邸。 明显的,这座宅子要比经过的其他民居要高大许多,宅子正门口两尊石狮子安静矗立,肃穆凝重。 云飖抬头看了眼牌匾上的“陈府”两个大字,示意黑脸大汉去敲门,自己并风月退后两步,恢复一副低眉敛目的神态。 黑脸大汉乖乖的上前敲响朱红大门:“咚咚咚……咚咚咚……”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看门的家仆站在门内,打量了四人几眼,开口问道:“你们是?” “江湖郎中,路过贵县,看到贵府张贴的告示,自诩医术尚可,想要一试。”书生越过黑脸大汉,上前抢先回答。 家仆看书生一身文人打扮,年纪轻轻,也没有提药箱,不禁狐疑道:“你是郎中?” 书生看家仆盯着自己的手,转头瞪向云飖,责问道:“药箱呢?” 云飖解读出书生眼神中的深意,一拍脑门,露出焦急神色:“糟了,刚刚路上您医治那妇人,徒儿只顾着学习,把药箱丢在路边了。” “还不快去拿!”书生对云飖这么快就领悟到自己的意思并没有意外。 “好的,师傅!”云飖赶忙小跑着去找药箱了。 “这徒儿,稀里糊涂的,总是让人不省心。”书生对家仆尴尬的笑笑。 家仆还是半信半疑,直到云飖气喘吁吁的拿着药箱回来,家仆才松口:“几位先稍等一下,我去禀告我家老爷。” 家仆走远了,云飖才一脸怪异的看向书生,悄声问:“你还会医术?” 书生看了眼云飖手里不知道从哪临时搞来的药箱:“略懂一二。” 云飖:“……”略懂一二怎么治病,既然这县令贴告示寻人医治了,那必然不是寻常的病症。可别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书生看出云飖的顾虑,扯出一个笑来:“自古医毒不分家,我既会用毒,看病也是可以一试的。” 也只能这样了,亏自己当初还认为书生不会破坏自己的计划,现在的云飖有些后悔。 半柱香的时间,家仆返了回来,摆出一个请的姿势:“几位请进。” 一行人依次跟在家仆后面,进了宅院。 映入眼帘的是一出两进的院子,正对大门的是影壁,南边应该是正屋,是宽大的三间,正屋连着走廊,走廊的柱子上雕刻着精细的花纹,再看院内地面由各色鹅卵石铺就,简洁舒适。 穿过走廊,是一处拱门,家仆一路带着几人进入拱门内的房间。房间看起来要比正屋小一些,仍然很精美。 刚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汤味。 第四十七章 病症 家仆直接带四人进了里屋。 屋内有些昏暗,门窗都紧闭着,显得汤药味更浓烈,还混杂着一些说不出的难闻味道。内里有张大床,床幔紧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人平躺在里面。 一个男人正坐在床边,背对着几人,俯着清瘦的身子和床上的人低声讲话。 “老爷,郎中来了。”家仆上前轻声提醒。 男人闻言转过来,坐在原处,并没有起身,看到云飖几人,和家仆的第一反应差不多,先是露出怀疑的眼神,然后看向云飖手里的药箱,最后收敛起所有情绪,朝最有可能是郎中的书生开口:“几位能为我母亲医治?” 书生礼貌的行礼:“在下是行走各地的江湖郎中,途径此地,正好看到贵府的告示,前来一试。” 云飖暗暗思索,男人应该就是广山县令了,倒没有想象中的威严或者是圆滑,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简单的长袍,显得身量消瘦,还有一些斯文感。 “既然这样,还请先生尽力医治。”广山县令站起身,为他们让出地方。 书生走到床边,云飖拎着药箱跟上前,打开药箱。 “老夫人请伸出手来。”书生接过云飖递上的脉枕,放到老夫人手腕下,三指搭上桡动脉处,像模像样的摸起脉来。 云飖隔着床幔观察老夫人:体型有些富态,面色萎黄,痛苦的皱着眉头。炎热的八月,还盖着厚被子,头上都是汗珠,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病痛折磨的。 书生一边摸着脉,一边问:“老夫人最近是不是腹痛难忍,腹泻不止?” 县令是故意没有说症状,想要试探一下书生,毕竟已经来了不少郎中,都说保证能医好母亲,结果都是毫无疗效,信誓旦旦的来,灰溜溜的走。 此时听书生说出了一部分病症,微微点头。 “还有四肢倦怠,畏寒,手足冰冷。”书生再开口用的是肯定的语气,看县令露出肯定的神色,又补充道:“另外不思饮食,已经几日未曾好好进食。” “对,正是如此。”县令终于有了喜悦神情,“那先生可能医治?” “令堂如此有多长时间了?”书生收回摸脉的手,问道。 “入夏以来就断断续续有腹泻的情况,只是前几日暴雨可能有些着凉,病情加重,便一发不可收拾。”县令打算寄希望于书生了。 书生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沉思表情,而后吩咐云飖:“拿纸笔。” 云飖暗想幸好自己想的周到,把纸摊开,笔递给书生。 书生飞快的在纸上写了起来:“因于露风,乃生寒热。是以春伤于风,邪气留连,乃为洞泄。老夫人春日里应该是有受风,到了夏天就会泄泻,根据此方抓药,五副以后,必有见效。” 云飖接过书生的药方,果然字如其人,清秀有加,却少了些苍劲有力。每味药和用量都写得清清楚楚。 “听说贵府需要侍女,正好我的药童可以留下照顾老夫人,徒儿机灵伶俐,可以帮忙跑腿抓药。” 第四十八章 所谓恶疾 县令看向拿着药方的云飖和在一旁安静站立的风月。 这个徒儿看起来眉眼端正,刚刚拿药箱,给书生纸笔时手脚也很麻利。药童是个女子,倒是少见,不过看起来清秀可人,大概也是个伶俐的。 “不过在下有一个疑问,既然您是一方父母官,我看家里布置的也颇为雅致,必是不缺银钱的,那为何会缺少侍女呢?”书生看县令在审视的看着云飖二人,趁机提出了疑问。 县令收回目光,听到书生的问题,斯文清瘦的脸上竟然露出窘迫的神态,涨红了脸,有些嗫嚅道:“不瞒各位,家中夫人对侍女要求严苛,除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府中就只有一些打杂的丫头。” “这样啊~”书生了然,调笑道:“原来是夫人的缘故。不过为什么老夫人这里也没有侍女伺候?” “母亲向来喜爱夫人,对夫人平日里宠爱有加,就因为自己身边伺候的丫头貌美,就打发着嫁出去了,这不就剩下了个嬷嬷吗,唉。”县令说着就叹了口气。 “近日里母亲病重,夫人把身边的丫头都派过来伺候母亲了,她自己白日里也会过来,但毕竟不通医术,也不知怎么伺候。夫人才后悔不已,决定找侍女为母亲侍疾。”可能怕几人误会自己夫人是个不通情达理,不懂孝道的,赶忙又补充。 说到不懂伺候病人,书生才想起来,环顾一下屋内,看着紧闭的门窗皱眉:“虽然老夫人腹泻,但也不能不通风,这样密闭的空间,屋内的邪气会更盛。” 县令赶忙示意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去把门窗都打开。 “老爷,听说又有郎中来为母亲医治,这次如何?”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从门外传来。 几人就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带着侍女快步走来,许是保养得当,看起来就三十岁左右。 一踏进里屋就看到几个人围在床边,妇人猜测几人应该是郎中,走到县令旁边,冲几人一点头,又看了看床上的老夫人,问道:“母亲还睡着,怎么样了?” 县令把书生说的情况和妇人复述了一遍,而后对书生几人说道:“我和夫人商议一下,几位可否稍等。” “我们先去抓药,稍后再登门拜访。”书生很有眼力的适时开口。 出了陈府,云飖才若有所思的问书生:“老夫人的病当真是恶疾?” 书生淡淡的看云飖一眼,知道云飖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也不卖关子,直接解惑:“老夫人的病确实有些问题,问题就在于这个病虽不至于很常见,却也不是极为难治。” “而按照县令所说,已经有许多郎中来医治过,却都没有见效,那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郎中们都是庸医,对此类病束手无策;第二,是县令故意让他们无法治好。”云飖平静的把书生未说的话接上。 “况且,只要有些常识的郎中也不会嘱咐病人紧闭门窗,不通风是大忌。” 风月这时候也听出了一些不同:“所以,所谓恶疾,也只不过是普通的病症,那这县令为什么这么做呀?” 第四十九章 奶娘 陈府,云飖几人离开后。 有人从屏风后缓步走出,身量颀长,气宇不凡,停在门口看着云飖几人离开的方向暗自出神。 “殿下,这次还是老规矩,继续服用一半的汤药吗?”陈远对男子一揖,恭敬的问道。 还没等男子回答,陈夫人已经抢先开口:“不行!母亲已经承受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没命的!” “住口,不得放肆。”陈远呵斥道,同时拼命给自家夫人使眼色:夫人,小心说话。 陈夫人却并不理会,仿佛没有看到陈远的暗示,继续指责道:“就算您是太子殿下,也不能不把人命当回事,母亲年纪大了,不能再折腾了,您要是执意继续你们所谓的计划,臣妇只好以死相拦了!”说着,陈夫人已经拿起剪刀,对准了自己纤细的脖颈。 “夫人,不可,快放下!”陈远伸手要拦,但陈远动一下,陈夫人剪刀就逼近自己一分。毕竟是自己朝夕相处了二三十年的夫人,陈远不敢动了,清瘦的脸憋的通红,左右为难起来。 门口站立的太子听到争吵,终于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转身看到陈夫人手中的剪刀眸光微冷,却很快被焦急的声音掩饰住:“陈夫人,不可!孤答应你就是。” 又对陈远温声说道:“陈大人,近日有劳了,就到此为止吧,等那郎中回来,就按剂量服用他给的汤药,赶快为陈老夫人医治。” “可是,我们的要钓的鱼还没有上钩……”陈远眉头紧皱,有些纠结。 “无妨,大鱼如果这么容易就上钩了,也就不是孤多年的对手了。”太子捏了捏酸胀的眉心,有些无奈的说道。 说完想了想,话锋一转,又道:“刚刚来的郎中也不简单,我在屏风后只能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比较沉重,其他三人均步法轻盈,想必都是有功夫的。”从他们进来就闭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他们主动要求留下,该如何做?”陈远依旧一副恭敬的模样,请示道。 太子眼角余光淡淡扫一眼陈远:“留下吧,看看他们又是谁派来的?孤还有其他事,先走一步,陈大人好生歇息。” “殿下慢走。”陈远躬身送走太子。 等太子走远,陈远才坐到床边,看着床上睡的并不踏实的老太太沉声道:“这几日真是苦了奶娘了,要不是奶娘愿意代替母亲受罪,素来体弱的老母的一把老骨头怕是散架了。” 陈夫人把剪刀扔到一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不必再摆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要不是老头子你欠这太子一份恩情,我看还是不要来往为好,小小年纪,歪心思倒是不少。” “滴水之恩,必当涌泉想报……哎哎,疼疼疼……夫人快松手……” 陈夫人揪着陈远的耳朵,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别给我咬文嚼字的,赶快报了这恩,离他远点。” 无人注意的屋顶,一道身影很快消失。 “主子,你猜属下看到谁了?!” 第五十章 让主子也吃惊一下 一间不起眼的酒肆,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有一人正在慢条斯理的饮茶。 虽然穿一身很普通的衣裳,相貌也是平平,整个人不发一言,似乎要把自己隐在黑暗里,但一举一动莫名有着这些小县城的人没有见过的从容不迫,莫名让他们想到了尊贵二字。所以还是频频有人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不一会儿,有个小厮模样的人小跑着进来了,径直走到了那男子身边。男子示意他坐下,二人开始低语什么,他们就听不太清了。 小厮先拿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又苦哈哈的放下:太难喝了,和王府的茶或者是流觞楼的差远了。 男子瞥一眼小厮的苦瓜脸,等着他开口。 “主子,你猜我看到谁了?”谢成压低声音,一脸神秘的问道。 谢煊本来不想回答他这护卫的,毕竟每次他的问题都很容易猜到答案,但既然出了城,暂时不用看京城那些糟心的事了,就理他一下好了。 “太子?” “这都可以?!”谢成陡然抬高了些声音,看到有人看过来,忙又压低声音:“主子,你是怎么猜到的?我还以为你会猜二皇子呢。” 谢煊挑眉,看他的笨蛋属下又被自己猜中了,露出惊讶的表情,才不慌不忙的放下质地粗糙的茶碗,简练的说了一句:“哪里有二皇兄,哪里就有四皇兄。” 谢成摸摸下巴,仔细想想还真是,主子真是直中要害。 以往陛下吩咐个什么事情,这二位都是挣着抢着去办,这次来赈灾,陛下虽然没有派太子前来,但他可以偷偷来呀,而且这次是在暗处,顺便给二皇子使个绊子,再好不过了。 等谢成露出了然神情,谢煊才正色道:“说吧,这次四皇兄想做什么?” 谢成也不再开玩笑,把查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讲给谢煊:“说起来有点绕,因为广山县令欠太子殿下一份人情,所以广山县令按照太子的吩咐贴的那个为老母亲治病的告示就是为了引二皇子派人前来,但是二皇子却没有上当,迟迟没有派人前来。” 看看主子,确保他没有被自己绕晕,继续补充道:“然而呢,这县令也不是很真心的,他躺在床上病了的其实是奶娘,并不是他的老母亲,不过这对太子可能也不重要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让县令的老母亲生病,就能把二皇子的人引来?” 谢煊并没有回答,心里却暗暗的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广山县令的老母亲生病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二皇兄都应该来慰问一番,毕竟是自己赈灾的地方,这的父母官又深受百姓爱戴,他帮忙治好了他的母亲,那应该会是一个招揽民心的大好机会,而他来的时候肯定会用自己人给县令母亲治病。 四皇兄就是想要把二皇兄安插的人给想办法策反了吧,因为把自己人安插到四皇兄身边太难了,不如把握这个机会。 但是他怎么能保证四皇兄的人就能被策反呢? 谢成看自家主子蹙眉沉思,决定还是告诉他,让主子也吃惊一下:“主子,其实你刚刚只猜对了一半,我还看到了一个人……” 提前给读者们道歉 作者君最近在准备考试,前几天又有点卡文,所以更新很少,有点对不起大家。 前几天找了路边评摊圈的评论员大大对这本书进行了书评,对我挺有帮助的,我会根据建议进行一点小的修改。 马上要考试了,今天可能更不了了,明天上午考完马上更新! 这一周正在进行第二次推荐,每次推荐对书都很重要,所以还是麻烦大家能给个票票,走过路过的朋友给个收藏,拜谢(??????????????) 第五十一章 哪都有小姑娘 “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谢煊,没听清,下意识的问道。 谢成眼里放着兴奋的光,忙又重复了一遍:“主子,这次估计你猜不对了,属下在那县令家里还看到了一个人……” “看到谁了?”这么激动做什么? “就是这次给那县令老母亲治病的郎中……的徒儿,您认识。”谢成还在卖关子。 谢煊拧眉,他认识的郎中徒弟? “是王妃~”如愿看到主子投来惊讶的目光,谢成才又继续:“王妃也来了广山县,而且还扮做了一个郎中的徒弟,去了县令府上,是不是又要搞事情了?”还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谢煊乍一听到“王妃”两个字,确实有些意外,她不是在京城外施粥吗?什么时候又跑到广山来了? 刚想说一句“怎么最近哪都能遇到小姑娘”,就听到有人缓步轻移,向二人的方向走来,然后一道娇软的女子声音响起: “公子。” 二人回头,看到一个身着黄衫的女子正对谢煊盈盈施礼。 谢成默默捂脸:又来了…… 再看一眼主子现在这张平平无奇的脸,谢成就觉得有点不公平了:现在主子都易容成这样了,还没有自己这个小护卫帅气呢,怎么还是能到处惹桃花? 在京城的时候,主子虽然很少露面,但是一旦出现,必然会惹得女子含羞带怯的注视,还会有女子巴巴的凑上前,当然了,每次都被主子给气跑了。 谢成已经为这黄衫女子想好了结局,准备看戏。 谢煊轻瞄一眼那女子屈膝弯身的动作,很快收回目光,只拿起茶碗,又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茶。 看谢煊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女子并不恼,停下行礼的动作,十分自来熟的坐到了两人对面。 “公子是外地人吧?” 谢煊茶放在嘴边,随口夸赞道:“姑娘好眼力。” 黄衫女子也听出谢煊话中的敷衍,不过并不气馁:“小女子虽说认不全所有人,但最近跟随父亲救济本县灾民,一大部分都能认出来。即使我不认识他们,半个月下来,他们也能认识我。” “哦?” “我是看公子刚刚一人独自饮茶,虽穿着不是很华贵,但也能看出并没有窘迫感,可能只是路过本县罢了。” 谢煊直视女子有些娇美的面容,正色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小女子有事想请教公子,此地不方便,公子可愿意跟小女子去府上?”女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谢煊,问道。 “不愿意。”谢煊淡淡开口。 “……” 谢成在一边装木头人:这女子怎么这么大胆?被主子给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吧。 “公子不要误会,小女子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家父吩咐小女子帮忙寻找外地人,他关于最近的灾民治理有些困惑,想请教一下。”女子也感觉自己说的有点歧义,连忙微红着脸解释。 “家父是本县的县令?” “正是。” 谢煊装作思考的样子,而后勉为其难的回答:“在下也许帮不上什么忙……” 第五十二章 可爱 “没关系,没关系……”女子连忙摆手,红着脸说,“家父只是想询问一下外地的一些建筑风格和其他治理方面的问题,不打紧的。” “如此……也好,只要令尊不嫌弃,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谢煊放下茶碗,语气变得诚恳起来。 女子见说动了男子,松了口气:“那公子现在有时间吗,我们现在就去府上如何?” 谢煊点点头,做出请的姿势:“可以,还请姑娘带路。” 谢成在一旁憋笑憋的难受,主子太会忽悠人了,主子这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去县令府上了吧,正好借此机会光明正大的去。 “好!有劳公子。”女子眼中闪过亮色,边说边招呼伙计:“小二,来结账!” 得,真是被卖了还得喜滋滋的帮忙数钱。不过,没被主子气跑,也算是可喜可贺。 “来啦,客官。”有伙计奔了过来:“呦,是陈姑娘呀。” “这位公子的茶水钱我请了,不用找了,多出的银钱请到酒肆门口徘徊的难民吃顿饭。”陈姑娘拿出一把碎银子,放到桌上。 “好嘞,姑娘真真是日行一善呀。”小二麻溜的拿起桌上的碎银,夸赞道。 “如果我日行一善,难民就能变少,也是幸事。”陈姑娘觑一眼小二,“你们这些酒肆应当多多体谅那些难民,别总是赶他们走。” 小二哈腰,赔笑道:“姑娘也知道,这遇到天灾,都不好过……” “好了,说这些不过都是借口。”陈姑娘杏眼微眯,打断小二的话,“尽力吧。” 说完,陈姑娘对谢煊微微点头,率先迈步离开,谢煊主仆抬腿跟上。 等几人都走出酒肆,小二才叹口气,边擦桌子边嘟囔:“这都多久了,县太爷还没有把难民的问题治理好,平时做事情效率挺高的呀……” 另一边,客栈里。 云飖几人先暂时回到客栈商量对策,刚一进房间,就看到芩儿正趴在桌子上和小貂对视。 小貂在桌子上窝成一团,蓬松的尾巴偶尔摆动两下,一双滴溜圆的黑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芩儿,唯恐芩儿突然碰它。 芩儿对这个小东西充满了好奇,下山的时候没有跟随小姐,错失了第一时间看到这个小家伙的机会。在马车上时,它又只窝在小姐身边,不让别人碰。 直到刚刚,它自己跑回来,跳上桌子,芩儿才得以好好观察它。 两双大眼睛看着对方,都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芩儿,你怎么了?”风月见芩儿一动不动的趴在桌子上,以为她还在难受,走到芩儿身边问道。 芩儿闻声抬头,见是风月,云飖正在往里走,忙站起身:“小姐,风月姐姐,你们回来了。” 云飖轻“嗯”一声,关切的问:“芩儿好点了吗?” 芩儿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多了!”然后想到是她们想岔了,赶忙指着小貂解释:“我好多了,趴在这是在看这个小貂,它好可爱呀。” 风月顺着芩儿嫩白的手指,看到了桌上舒服的团成一团的棕色小貂:“可爱?” ————————————————— 我好想揍自己一顿,刚刚申请青云,申请说明就打了个符号就手一抖,发过去了(??○Д○)??重点是只能申请一次……我觉得我可能是史上第一个这么奇葩的人了吧,审核编辑看到,会不会想揍我一顿(捂脸) 第五十三章 棕毛儿? 风月顺着芩儿嫩白的手指,看到了桌上舒服的团成一团的棕色小貂:“可爱?” 毛茸茸的,看起来确实有点,可爱。 只是,要是芩儿看到了它“凶猛”的拍打那个伙计,就不会说出它可爱这样的话了吧。 咦?等等,不对,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回来的,不是追着小姐不肯离开吗?风月这样想着,疑惑的看向芩儿。 “它什么时候回来的?” 芩儿眨眨大眼睛,迷茫道:“回来一会了呀,怎么了?” 云飖径直走到卧着的小貂面前,扒拉开小貂的爪子,在它软软的肉垫下面掏出一张纸条。 “我把它打发回来的。”他们乔装去县令家,总不能屁股后面跟着一只小貂,但是这小貂太有灵性,自己又不肯走,只好利用它的灵性把它骗回来了。 云飖纤细的手指搓了搓空无一字的纸条:“我让它回客栈,帮忙把这张纸条捎给芩儿。” “哦哦,这样啊,还是公子有办法。”风月也看到了云飖手中空白的纸条,连连点头。 几人在桌旁落座。 小貂在桌子上趴的好好的,突然一堆阴影遮挡住它,感到很不满意,“咕咕”的叫两声,窜向云飖。 云飖伸手接住小貂,把它放到自己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它顺着毛,低头眉宇之间仿佛都染上了暖意。 “公子,您是打算收下这只水貂吗?”芩儿看着云飖温柔的抚摸着小貂,不禁看小貂越发顺眼了。 要知道,自从小姐学武回来,平时只有面对侯爷和夫人时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暖,其他时候总是一个人出神,要不然就是笼罩在忧愁中,又或者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年习武养成了什么习惯。 这小貂如果能让小姐变得像其他权贵之家养尊处优的小姐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的,像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也是极好的。 书生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瞅着云飖:奇怪,自从有了这只水貂,感觉这男子全身都在散发着柔和的光。 袖中的小蛇又躁动起来,仿佛在叫嚣着让主人带它离这貂远点,拉回了书生的胡乱的思绪。 不行,书生摇摇头,努力摆脱掉这个荒谬的想法,一个大男人,要什么柔和的光。 云飖听到芩儿的问题微停一下顺毛的动作,看着乖巧的窝在自己腿上的小貂,点点头:“嗯,留下。” 芩儿就等这句话呢,云飖话音刚落,芩儿就忙兴奋的建议:“那公子给它起个名字吧。” 风月瞅瞅舒服的眯着眼睛,摆动尾巴的小貂,秀眉微皱,:“一个小貂而已,用不着赐名吧。” “要的,要的。”芩儿唯恐云飖听了风月的话:“以后一直不能水貂水貂的叫呀。” “那就小貂?”风月觉得这就可以了。 芩儿还是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 风月看看水貂的一身棕毛:“棕毛儿?” “噗嗤”一声,黑脸大汉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这个小侍女还挺有意思。 芩儿小脸一耷拉:“哎呀,风月姐姐,还是让公子来起名吧,你这不行呀。” 第五十四章 团子 再看看小貂,也不完全是棕毛呀,半圆的耳朵上有银白色毛发,身体是黄棕色,浅浅的,只有四肢和尾尖那里颜色略深,多好看呀! 而且毛发那么柔顺,冬天摸起来肯定很暖和。 芩儿已经暗戳戳在想:一定要好好和小貂相处,深冬的时候,能抱着小貂暖暖手就好了。 小貂舒适的摇着尾巴,还不知道有人已经打上了它的主意,只很是应景的“咕咕”两声,表示赞同芩儿让小姐给它起名的话。 被黑脸大汉、芩儿、小貂轮番嫌弃了,风月撇撇嘴,头一扭,不理他们了。 风月女侠也是有脾气的。 云飖不知道两人一兽的内心戏,沉默的思考一瞬,抚过小貂竖立的耳朵:“须臾中芳饵,迅疾如飞翼。这小家伙的速度倒是挺快,不如就叫阿疾吧。” 芩儿咀嚼一遍这两个字:“阿疾,阿疾……嗯嗯,好的,公子。” 小貂“咕咕”叫着,用黑亮的鼻头蹭了蹭云飖的指尖。 给小家伙起好名字,云飖扭头询问书生:“公子对这县令老母亲的病怎么看?能保证治好吗?” 书生轻飘飘的眼神在云飖白皙的手指上略过,心不在焉道:“能,只是个很简单的病症。” 云飖并没有察觉书生的异样,只当他言简意赅的回答是对自己有信心,便点头道:“一会儿我们去药铺抓药,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既然公子已经卷入此事,就陪我们演戏演到底吧。” 书生倒是无所谓,对他而言,没有林荣的消息时,在哪里都一样。 本来他跟眼前的男子下山,也只是对他感兴趣而已,而他似乎也一直在追查林荣的下落,这样一来,倒是他占了便宜。 几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就启程前往药铺,这次只有云飖、风月、书生三人前往,黑脸大汉先行回了黑虎寨。 再说陈姑娘已经带着谢煊二人到达了陈县令府上。 一进家门,陈姑娘直奔拱门之后,到了老夫人的房间,父母果然在。 “爹,您猜女儿给您带来了谁?”陈姑娘一看到陈县令就快速的凑上前去。 “嘘——”陈县令做个噤声的手势,“你祖母睡下了。” 陈姑娘立刻收声,脚步都慢了下来,往床幔里伸长脖子望了望,小声问:“祖母好些了吗?” 陈夫人看着冲进来的女儿,柔声道:“刚刚有郎中看到了告示,登门为你祖母医治,你祖母的病可能有救了。” “不过都是沽名钓誉之辈,那么多大夫登门,也没见有人治好,还不都是为了爹的赏钱来的。”陈姑娘忿忿道。 “这些你先不用管了,有我和你母亲在,这次定能治好。”陈县令已经看到了陈姑娘身后的谢煊二人,肃颜问道,“刚刚你说给我带回来了什么人?” “哦,对了,这是我在酒肆遇到的外地人。”想想又不对,看着谢煊陪笑道,“额,忘记问公子贵姓?” 谢煊对陈姑娘拱手,又对陈县令一礼:“不敢当,在下姓宣。” 第五十五章 说笑 谢煊对陈姑娘拱手,又对陈县令一礼:“不敢当,在下姓宣。” 陈县令打量微微低头行礼的年轻人,从这个角度看,容貌没有什么出色的,但只是一个小小的行礼,一句简单的话,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卑不亢,淡定从容。 陈县令走过来虚扶一把谢煊:“原来是宣公子,快快不要多礼。” 谢煊顺势直起身。 “公子可否随我去堂屋?”陈县令略尴尬的看一眼床幔,示意里面有人在休息。 谢煊自然看出了陈县令的意思,点头同意。 “凝儿给宣公子沏一壶茶。”陈县令吩咐一声陈姑娘,几人往堂屋走去。 刚抵达堂屋,主宾坐下,门人就来报,刚刚出门抓药的郎中回来了。 “请他们进来吧。”陈县令想了想吩咐道。 随着书生三人依次走进堂屋,谢煊一眼就看到了云飖。 察觉到谢煊的视线,云飖抬头,二人眼神猝不及防相触,又不约而同移开。 谢煊:小姑娘来了,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云飖:小护卫?宣柒?他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无论内心有何疑问,也不能显露出来,云飖扫过谢成和谢煊后,就低眉敛目,在书生后边低下头,尽量缩小存在感。 书生上前:“大人,药抓回来了,要不要让我的药童去帮忙煎药?” 陈县令想了想,点头:“好,劳烦了。” “医者仁心,这是我应该做的。”书生谦虚道。 “公子请坐。”陈县令说完又吩咐家仆带风月下去煎药。 书生坐到谢煊对面,云飖乖巧的站在书生后面。 “公子贵姓?”陈县令突然想到还不知道这年轻郎中的名字。 “公子不敢当,人已至中年,只是保养得当,人唤甄郎中。”书生面不改色的胡诌一通。 陈县令显然不信,颇为吃惊的上下打量一遍书生略白的年轻面容:“公子说笑了。” 书生微微一笑:“陈大人不信也无妨,我的徒儿都这样大了,我也行医多年,您的老母亲的病对我来说并不难治,您大可放心。” 谢煊也在打量书生:这个甄郎中看起来确实是一个年轻人,大概也只是比自己大一点点,小姑娘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扮做他的徒弟? 谢成就不这么想了,忍不住想翻白眼:真郎中?我看是假郎中吧,还占王妃的便宜,做王妃的师父。 陈县令也觉得没必要纠结这人的年龄,只是有太子的嘱托,得套出这人的身份,便温和的笑笑:“我看甄郎中的医术很是了得,不知您师从何处?又是在何处行医?” 书生皱眉,露出有隐情的模样:“大人原谅,师承不便透露,学成以后就四处为家,路遇病人便会医治。” 陈县令知道这是不太好套出话来了,赔笑道:“原来甄郎中还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心。” “如您母亲这样的病症,先前也遇到过一两例,定能治愈。” “如此甚好,有劳甄郎中了。”陈县令点点头,面上露出满意神色。 第五十六章 好办法 这时候,陈凝也端着沏好的茶水上来了。 先给陈县令奉上一杯茶,又分别递给谢煊和书生二人:“公子请用。”然后默默坐到了谢煊一侧。 书生接过茶水,看一眼谢煊,起身抱歉道:“大人是要商议什么事吗?那我和徒儿就先行告退了。” 陈县令摆手:“无妨,甄郎中请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不介意,还请您也听一听,提点建议。” 说完又想到刚刚书生说的他的来历,便摸了把短短的胡须,笑道:“正好,您走南闯北,对各地风俗想必也多有了解。” 本来云飖就不打算离开,便悄悄的在书生后背戳了戳。 书生会意,依言坐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直偷偷关注着云飖的谢煊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抿了抿唇。 谢成却是有些急了,在心里直跺脚:王妃怎么能碰别的男人?主子你不能这么淡定的看着呀。 陈县令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轻咳一声叫过管家,在管家耳边低语两句,管家退了出去。 陈县令这才看向谢煊,温和的询问:“不知公子是从何处前来本县的?” 谢煊收回看书生方向的目光,对县令微微拱手:“在下从京城而来,刚刚只是路过贵县,在酒肆填饱肚子,再继续上路。” “天色已晚,公子还要继续赶路?”陈县令关心道。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在天黑之前,能到达下个县城。”谢煊虽然穿着普通,相貌也平平,却并不像没有见过官家的,对县令的问题能条理清晰的回答。 听到谢煊还要继续赶路,陈县令语气中露出愧疚:“那本县会不会耽误公子的行程?” 谢煊摆摆手:“在下也没有急事,既然县令大人有用的到在下的地方,那今晚就留在贵县,明早再出发吧。” “如此也好,那多谢公子了。”陈县令点头以示感谢,清清嗓子,“本县想问,京城是否有灾民?” “京城数日前也涌进了大批灾民,只不过现在都得到了安抚。” “哦?那公子可知他们是如何安定下来的?”陈县令睁大眼睛,疑惑道。 “最初大批灾民涌入的时候,也是乱成了一片。”谢煊不着痕迹的看一眼云飖,“但永安城不乏有钱又有权的人家,很快有候府出面施粥,安抚了一部分灾民。后又有京城第一酒楼流觞楼以招伙计的方式,收留了剩下的灾民。” 陈县令听得仔细,最后不禁鼓起掌,大笑:“以工赈灾,好办法呀,本县怎么就没想到?现在许多房屋还没有建起来,正是需要人力的时候,光靠衙门和朝廷派来的人是远远不够的,本县即日起就组织灾民一起重建房屋。” 谢煊忍不住又看向云飖:确实是好办法,小姑娘很聪明。 陈县令又歪头询问书生:“说起重建,甄郎中想必也经过了很多地方,对房屋的建构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只负责看病救人,倒是没有留意这些……” 第五十七章 抽搐 书生说完,陈县令遗憾的叹口气:“唉,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陈县令又问了几人几句问题,大部分都是在试探书生,偶尔和谢煊聊几句。 因外边的天彻底黑下来了,陈凝建议几人晚上暂时住在陈府,几人都没有推辞,在陈府客房歇下。 夜凉如水,月上中天。 云飖所在的房间里有一道黑影一闪而逝,融入夜色中,紧接着谢煊也出了房门。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同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书房,还点着蜡烛,一室明亮。 云飖匍匐在屋顶,轻声移开一片瓦,注视着下面的情形。 谢煊一身夜行衣,看了眼小姑娘藏身的地方,果断飞身到屋前的大树上。 先避免和小姑娘近距离接触,如果她没有认出自己,起了争执,会耽误正事。谢煊暗暗想着,调整好姿势,居高临下的看向书房内。 隔着窗纸,能看到屋内有两道人影,一道立在一旁的应该就是刚刚的陈县令,再结合谢成打探到的情况,坐在那的大概就是四皇兄了。 只是,这样完全听不到两人说了些什么。 云飖要看的更清楚一些,二人的谈话声也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 “那郎中……处置……” “太子殿下……” “……不管谁的人……二皇兄” 通过断断续续的对话,云飖理出了二人的关系,也知道了坐着的人的身份。 前世,云飖跟随父亲进宫,是见过一次太子的,只不过,她那时候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自然不会猛盯着一个人看,所以对太子并没有太大的印象。 二人说了一会儿,太子推门走了出来,等他走远,云飖也不再耽搁,起落间,回到了客房。 谢煊则直接追上了太子,摸清了他的住所,才回了客房休息。 翌日,天刚蒙蒙亮,就有焦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一边手足无措的蹲在“老夫人”床前,拉着“老夫人”的手,一边赶忙吩咐陈夫人身边的侍女去禀报陈县令,“快,去叫老爷!” “怎么了?”没等侍女迈出门,陈县令和陈夫人已经急匆匆的进来了。 “老爷,老夫人她……” 陈县令大踏步走到床前,拉开床幔,就看到“老夫人”身体正抽搐不止,嘴边还有些许白沫吐出。 “快,快去把那个甄郎中给我叫过来,还有,”陈县令也有些慌乱,不过还算稳得住,“还有让管家去外边请王大夫。” 侍女火急火燎的跑着出去了。 很快,侍女气喘吁吁的带着书生几人进来了。 一看到书生,陈县令就勃然大怒,清瘦的脸上因为愤怒染上了一些红色:“看看,看看,我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书生走过去,看到床上颤抖的老人,看看更加白的脸色,摸了摸脉,扒开眼睛观察了一下,心中有了计较。 “我需要马上为老夫人针灸诊治。还有,煎了药以后,除了我的药童,有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 第五十八章 中毒 陈县令听到书生条理清晰,丝毫不见慌乱的话,气怒更盛:“本县母亲就是喝了你的药才变成这样,本县怎么能相信你行针就能治好?” 话音落下,未等书生回答,管家已经领着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到了床前。 老者把药箱放到桌上,边给陈县令行礼边探头看床上的病人,一看瞬间吓了一大跳,白胡子一抖一抖的:“哎呀,大人,快让开,你们快别围着老夫人了,您这样病者会更呼吸不畅的!” 老者看到病人就急了,直接上手扒拉开陈县令,顺便把书生云飖等人也推到了一边。 “大人,老夫马上要给老夫人施针,您看是否可以?”嘴里问着可以吗,手中却动作不停,把需要的针具一一摆好。 陈县令已经被老者进来以后一连串的反应给惊呆了,看到书生时的气怒也消了一大半:“好好,王大夫,您请。” 不消半刻钟,王大夫已经给老夫人施了不下十针,从头部到手到脚。 众人都静静的看着。 “呕~”本来昏迷不醒的老夫人突然趴在床沿,干呕起来。 “快去拿痰盂。” 侍女迅速把一个较大的痰盂拿了过来,陈县令给老夫人顺着后背。 等老夫人吐的差不多了,王大夫才捋着胡须满意的点头:“这就可以了,老夫给老夫人起针。” 老头儿边起针边解释:“毒物都已排出来,老夫人暂时无大碍了。老夫再开几副药,才能彻底清除体内残留。” “什么?王大夫你是说老母是中毒了?”陈县令惊讶的问道。 “昏迷,抽搐,大汗,是中毒无疑。”王大夫起针完毕,拿出纸笔开始开方子。 陈县令猛的看向书生:“你竟然给本县母亲下毒?” 书生蹙眉,没有急着辩解,手伸向云飖:“把药方拿过来。” 云飖从药箱里拿出安放的药方,递给书生。 书生看一眼,确认还是当时自己开的药方:“大人可以让这位老郎中看一下,我有没有给老夫人下毒再行定论。” 陈县令狐疑的接过药方,扫一眼递给王大夫:“劳烦您看一下,这张方子有无不妥。” 王大夫先把手中的药方开好,放下笔,才看向书生的药方:“人参、白术、甘草、山药、莲子……是和胃止泻的药,没有不妥之处。” “药方没有问题,那也不能保证药汤没有问题。”陈县令还是不相信书生,吩咐侍女,“去把药渣拿过来。” 侍女一会儿拿着一小包收集起来的药渣过来。 王大夫接过,凑近鼻子仔细闻:“人参、山药、白扁豆、木香、陈皮……嗯,和药方上的草药基本吻合。咦?不对,等等,怎么会有藜芦,剂量还不小……” 陈县令凑过来:“怎么了,王大夫,是不是有问题?” 老头儿把药渣往桌子上一拍,胡子又翘了起来:“这谁给的药,不知道人参和藜芦是不能放到一起用的吗?这,这是害人呐!” 第五十九章 药性相反 书生和云飖对视一眼。 “大人也看到了,药方并没有问题,至于为什么会多了一味药,”书生看向风月,“大人可以问问我的药童煎药时可有离开,或者药有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又或者是不是这位老郎中判断有误。” 其他的老头儿不在乎,但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医术,当即更不高兴了:“老夫一大把年纪了,大半辈子都在和各种草药打交道,这么简单的几味药,老夫能闻不出来?” 想了想又有些懊恼的拽了把胡子:“虽然前段时间,大人请老夫给老夫人治病,不知为何没有治好,但药方倒是和你的殊途同归。” 说完,一指书生:“年轻人,你自己过来看。” 书生当然不会推脱,拿起桌子上的药渣,凑近闻了闻,又手指捏起残渣,仔细判断一番。 确实含有甘草和甘遂两味药性相反的药,而且,甘草用量明显大于甘遂,毒性更是加大。不仅如此,甘遂本身有毒,且峻下,是肯定不能用在老夫人身上的。 书生略带歉意的对老头儿说:“您没有错,药渣中确实存在有毒的配伍。” 老头儿哼哼两声:“老夫本就没看错。” “那药方没有问题,药渣却有了问题,那就是煎药过程中或者汤药到老夫人肚里的过程中出问题了。” 陈县令瞪向书生:“你是说,是本县府上的人做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书生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不可能!”陈县令宽大的袖子一甩,带过一阵风。 书生看着怒意更盛的陈县令,轻飘飘的回:“我的药童还没有说什么,大人何必急着为府上人开脱。” 陈县令被一噎,也是,这样倒显得自己做贼心虚了,便不再看书生,转向风月:“你说!” 风月迎着陈县令的怒火,倒是丝毫不见胆怯慌乱:“我没有离开过,一直守在厨房。” “确定没有离开过?” 风月摇头:“确实没有离开过。” 书生皱眉:“此药需要煎熬一个时辰,且昨天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比较晚,奔波了一天,中途你有睡着吗?” 风月偷偷翻了个白眼,本姑娘可从来不会在有任务在身的时候睡着。 面上却不动声色:“没有。” 陈县令憋着怒气,一言不发的听着二人的对话。 书生点头:“药熬好以后,是谁送到老夫人房里的?” “我自己。” “直接服侍老夫人服下的?” “不是,我把药端到老夫人房里,珠儿说老夫人还在睡着,先放在桌子上就好,我放下药就退出去了。” 书生继续点头:“好。” “大人,劳烦您派人把煎药的砂锅拿过来。” 陈县令扫过屋内众人:“管家跟他的药童一起去找。”虽然他不相信自己府上的人尤其老母亲身边的人会对奶娘动手,但还是不要落人口实为好。 很快二人端着一个小砂锅回来。 书生端过仔细闻了闻,又拿给老郎中:“您看看。” 第六十章 细心伺候 老郎中拿过砂锅,里面已经清洗干净,不过中药味难除,仔细闻还是能判断药物的。 “这锅还煮过别的药吗?” 侍女珠儿忙回答:“回王老大夫,没有。因为老夫人的病,请了好几位郎中,每位郎中开出的药都不尽相同,所以为了避免失了药效,每次都会用不同的砂锅来煮药。” 珠儿看着砂锅,又补充道:“昨天这位姐姐是用的新的砂锅。” 老郎中点点头,凑近锅底仔细辨别,半晌,抬眼皮瞄书生一眼,对陈县令摇头:“没有甘遂,看来大人真是冤枉这年轻人了。” 书生对老郎中一揖表示感谢,然后转向陈县令:“大人,有这位经验丰富的王大夫作证,我的药童可以摆脱嫌疑了吧?” 陈县令看看风月,再看看书生,单手背后:“她是摆脱嫌疑了,但你没有。” 在屋内来回走两步,扭头吩咐管家:“去他们抓药的药铺问问,他们都抓了什么药回来?有没有特殊要求?” 管家愣了愣:“药铺是哪个?” “本县药铺全部问一遍,不能有遗漏。” 当然不能直接问他们是哪个药铺,如果后来又偷偷买了那个甘遂,为了掩人耳目,自然不会是在同一个药铺,而后者他们是不会说出来的。 管家明白过来,急匆匆的出去了。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坐在“老夫人”床边的陈夫人,才插话:“先派人按照王大夫的药方去抓药,还有,母亲该休息了,你们去堂屋吧。” 陈夫人一句话,陈县令才懊恼的发现,他们在奶娘的屋内吵嚷了半天。 众人呼啦啦的前往堂屋。 屋内静下来,陈夫人才扶“老夫人”躺下,盖上薄被。 然后看向嬷嬷和珠儿:“外人果然不可信,等老爷派的人抓药回来,还是你们继续负责熬药吧。” 嬷嬷和珠儿低声应是。 陈夫人又状似无意的说道:“对了,奶娘病了以后,除了白日里我过来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你们两个在伺候着,肯定很累吧,回头给你们加点月钱。” 不明白为什么夫人突然关心起他们,二人互相看一眼,一前一后的回答:“不辛苦不辛苦。”“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有你们我就放心了,以前从来没出过岔子,就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郎中,还有药童,奶娘的病就又恶化了,看来还是自己家里的人靠谱。”听起来像随口抱怨一句。 珠儿毕竟是陈夫人身边的丫头,说话也不会有太多顾忌,当即接过话茬:“当然了,奴婢和嬷嬷可是很细心的在伺候奶娘,熬药都会亲自看着,不会随便扔给厨房。” “好,奶娘休息了,你们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等药抓回来了再去熬药。” “是,夫人。” 陈夫人起身往堂屋走去。 堂屋。 陈县令和书生几人已经到达,陈县令可能是有些累了,也可能是气的,坐在椅子上扶额沉思。书生几人站在下面。 第六十一章 有些凌乱 屋内气氛凝重,落针可闻,直到谢煊和小护卫缓步走进来才打破这份寂静。 谢煊环视一圈堂屋内的众人,最后看向苦大仇深的陈县令,故作迟疑道:“大人,您这是在处理家事?” 陈县令抬头,一把抚平额头上的皱纹,苦笑:“让公子见笑了。” 谢煊摇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人不必太过忧心,事情总会解决的。” 陈县令心里满意的点头,这年轻人不错,一进来没有露出好奇的眼神,也不会随意打探别人家的隐私。 “公子现在过来是要?” 谢煊拱手:“在下是来辞行的。昨日对大人府上多有叨扰,就先行离开了。” 谢煊表面装出一副对他们在处理什么事情完全不太关心的样子,其实心里却有些痒痒,他本就浅眠,一大早就被后院一阵喧哗吵醒了,知道是出事了。派谢成探听了一下,得知是小姑娘他们一行人被指责下毒。 当即就觉得有好戏看了。小姑娘完全没理由给这老太太下毒,所以他们必然是被冤枉的,擒的了采花大盗的侯府嫡女,是否能为自己脱罪呢?虽然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个简单的嫁祸。 见多了皇宫的波谲云诡,勾心斗角,宣王当然不会把这样一件小事放在心里。然而,结合昨晚见到的皇兄,以及小姑娘的参与,事情就变得有趣多了。 听到谢煊要离开,陈县令反倒是松了口气,现在也无暇顾及谢煊二人了,况且,如果查出来真的是府上的人做的,家丑不可外扬,即使他表现的毫不关心,也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他们能主动离开是最好的,陈县令毫不犹豫的点头:“嗯,好,公子路上小心。” “等等,父亲。” 陈凝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管家已经出去了,又怕家仆办事不牢靠,陈县令只能把陈凝叫过来去抓药。 陈姑娘可能是刚刚起床,被陈县令叫过来,穿衣洗漱有些着急,头发梳的并没有很整齐,甚至有些凌乱,衣服上有一颗扣子都没有扣上。 作为女子,看的会更细一些,站在书生后面的云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遍陈凝,奇怪,即使睡的再熟,早上闹出的动静并不小,在前院的陈县令和夫人都被吵醒了,离老夫人院子更近一些的陈姑娘,怎么会没醒过来? “父亲,我还有问题想请教这位公子。” 陈凝又转向谢煊,脸上满是歉意:“不知宣公子是否方便。” “不存在什么方便不方便,陈姑娘但说无妨。”谢煊看着陈凝淡淡的回。 “只是,现在我要去给祖母抓药,公子可否稍等一下。”陈凝红了脸,觉得自己的要求似乎有些过分了。 没想到的是,对自己态度一直不咸不淡的谢煊,却点了头:“好。” 陈凝惊喜的叫了出来:“真的吗?太好了。”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掩饰尴尬:“那就多谢公子了。” 说完对谢煊一礼,扭头就往外走:“我很快回来。” 背影看起来莫名像是落荒而逃。 第六十二章 摆脱嫌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四五盏茶凉了,管家才带着人回来。 “老爷,我带人询问了本县所有的药铺,甚至方圆几里其他县的药铺都打听了一下,找到了甄郎中为老夫人抓药的药铺,这是药铺的掌柜……” 管家说完,侧身给陈县令介绍药铺掌柜的时候,才发现谢煊坐在一侧,赶忙噤声,尴尬的看向陈县令。 陈县令扫向谢煊,刚想说公子可不可以先回避一下,谢煊就站起身:“在下还是回客房等陈姑娘吧。” “好,公子请。”陈县令点头,满意谢煊的好眼色的同时,却在想,抓个药用得着这么久吗?凝儿怎么还不回来?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在本县的地盘,应该不会有人会对凝儿不利。 便看向管家带回来的药铺掌柜,专心致志的询问起来。 谢煊带着谢成出了堂屋,却并没有回客房,二人轻轻一跃,飞上了屋顶。 有谢成和谢宸在,谢煊很少亲自去偷偷打探什么,更没有在屋顶待过,便学着云飖的样子,匍匐在屋顶,掀开一片瓦,探头看向下面。 小护卫谢成虽然也好奇的紧,但没办法,主子在看戏,他作为主子最忠心的贴身护卫,不能和主子一样“放松警惕”,只能在一边帮忙放风,以防有人发现他们。 “掌柜的看一下是不是这个人在你家药铺抓过药?”陈县令手指指向书生。 药铺掌柜是个中年男子,听到县令询问,仔细瞅一眼书生,点头:“是的,大人。” 书生把药方拿给药铺掌柜:“您看一下,我们当时是不是抓的这些药。” 药铺掌柜从头到尾开始回忆,最后拍拍脑袋:“实在对不起,因为最近需要抓药的病人太多,每味药是什么记不太清了。不过药方上写的是什么,我们就会给拿什么药,不会遗漏,也不会错拿,这点您可以放心。” “为何这么确定?” “人命关天,一味药的剂量出错,就有可能对病人的生命造成威胁,所以我们药铺一直秉持着再三确认绝不错拿的原则,一人抓药,两位童子再次检查。”药铺掌柜笃定的回答。 这么说,这家药铺就没有问题了? “他们还有没有去别的药铺抓药?” “没有了。”管家摇头。 “有没有人去单独抓甘遂的?或者和其他药混在一起,甘遂剂量较大的?” 管家再次摇头:“没有单独买甘遂的。有含有甘遂的药方,但是这样的方子每家药铺都会有,剂量也没有不妥。” 陈县令眉头紧锁起来:如此,这个甄郎中他们基本上可以摆脱嫌疑了。 看一眼一脸坦荡的书生,陈县令有点不祥的预感:难道真的是府上的人做的? 既然药方没有错,抓回来的药也没有错,煮药的过程中也没有出错,那问题就出在了那个药童把药放到奶娘房间之后了。 而这段时间,有机会在药里做手脚的,也就只有母亲身边的嬷嬷和珠儿了。 第六十三章 每个人都有嫌疑 “去把嬷嬷和珠儿叫过来。”陈县令沉默良久,才出声。 “对了,分开叫,留一个人照顾老夫人。” 管家到老夫人屋里的时候,只有珠儿在。 在门口环视了一下屋内,还是没有看到嬷嬷,便询问道:“珠儿,嬷嬷去哪儿了?” 珠儿正在“老夫人”床边头一点一点的打盹儿,听到管家的话一激灵醒了,茫然的看向门口。 “哦哦,管家伯伯呀,吓死我了。咦?嬷嬷呢,刚刚还在,可能是有事出去一下吧,肯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这小丫头,在这偷懒睡觉不说,连一个大活人出去都不知道。” “管家伯伯别生气,我一般不会这样的,只是今天早上起的有些早,一闲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困了。”珠儿连忙摆着手解释。 “行了,别狡辩了,老夫人是在睡着吗?你快跟我去堂屋一趟,老爷找你们呢。” “哦哦,好。”珠儿起身,给“老夫人”掖了掖被角,和管家一起快步往堂屋走去。 二人到了堂屋,先给陈县令见礼。 “珠儿,我一会儿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陈县令看着珠儿,一字一顿的说。 珠儿呆呆的点头。 “昨晚,什么时候给老夫人服的药?” “当时,这位郎中的药童把汤药拿过来时太烫了,老夫人又在休息,就先放在了一边。 约摸半个时辰以后,老夫人又腹痛醒了过来,我们才伺候老夫人服了药,大概是戌时吧。” “药碗放在桌子上时,你们两人可有离开?” “奴婢出去过一次。” “去了多久?” “不到半刻钟。” “去做什么了?” “听着前院好像有响声,嬷嬷让奴婢去看一下,是不是老爷夫人有什么吩咐。” 陈县令拧眉。 “嬷嬷没有出去吗?” “没有,嬷嬷一直在照顾老夫人,一直坐在老夫人床边,几乎没有动过位置。” “确定吗?” 珠儿沉默一瞬,点头:“确定。” 突然意识到什么,小丫头扑通跪在地上,带了哭腔:“大人,您不会是怀疑是奴婢和嬷嬷给老夫人下的毒吧,自从老夫人病了,夫人让奴婢来照顾老夫人,奴婢可是尽心尽力,完全没有别的心思呀。还有嬷嬷,她跟了老夫人那么久,更不可能给老夫人下毒,虽然……” 虽然她不是真的老夫人,但是奶娘对下人一向很好,她们也不会害她呀。 县陈令一个眼刀射过来,珠儿把要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陈县令看着哭哭啼啼的小丫头,更愁了,他也不想怀疑奶娘身边亲近的人,但是…… “真相查出来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只是问一下,你别紧张。” 那边,陈夫人往堂屋走了一半就又折了回去,隐在老夫人屋子外面,端手安静的等着。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嬷嬷出来了,鬼鬼祟祟的往四周张望了一下,急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陈夫人毫不犹豫的抬腿跟上。 走出后院,穿过拱门,到了一个小院子。 陈夫人看着清新雅致的小院,疑惑:这不是凝儿的院子吗?嬷嬷来这儿做什么? 第六十四章 承认 嬷嬷仍然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确定没人后,走到了陈凝院子里的假山后面。 陈夫人悄悄躲在柱子后面,见嬷嬷消失在假山里,才慢慢的跟上前,借助假山掩映,看嬷嬷在做什么。 嬷嬷蹲在地上,从假山缝里捣鼓一番,摸出了一口砂锅,扑通一声扔到池塘里。 她踩着的地上还有黑色痕迹,嬷嬷从假山下面挖出一些土,放到黑色痕迹上,拿脚使劲搓搓,试图掩盖。 “别费力气了!”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嬷嬷一激灵,扭头看向来人。 “不用费力气了,奶娘中的毒和你有关吧。”陈夫人看着嬷嬷,眼中流露出伤痛。 嬷嬷看清是陈夫人,先是呆滞了一瞬,然后知道自己是暴露了,也不再挣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堂屋内,珠儿刚说完,县令已经怀疑到了嬷嬷身上。 昨晚,太子和他在书房议事,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嬷嬷应该是故意把珠儿支出房间,再然后在药里面动了手脚。 “老爷,找到给母亲下毒的人了。”一道笃定的声音,然后陈夫人缓步走进来,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陈夫人身后跟着嬷嬷。 嬷嬷是个稍微圆润点的妇人,穿了一身普通的下人衣物,虽然在陈府地位应该也不低,却很是朴素。 岁数也不小了,跟在陈夫人后面低着头慢吞吞的走进来。 陈县令先锁定了嬷嬷,然后看向陈夫人,双眉皱成了一座小山:“夫人的意思是?”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陈夫人抿唇不语。 片刻后,嬷嬷顶不住心里的压力,扑通跪在了地上。 “是老奴做的,是老奴做的,呜呜呜……是老奴对不起你们……” 陈县令看着一大把年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嬷嬷,同样沉默了。 嬷嬷跟随母亲多年,对母亲尽心伺候,从未出差错,如今…… “……老奴先去了小姐的院子,怕小姐发现异常,用迷药把她迷晕了……然后……架起锅,提前煮好了甘遂,谎称外面有动静,把珠儿使出去……把煮好的甘遂直接混进那碗药里边,服侍老夫人喝下……” 站在一边的珠儿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嬷嬷,你说什么呢……” 陈县令使劲抹了把脸,痛心疾首:“糊涂啊你,跟了老母这么多年,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你……唉。” 嬷嬷疯狂在地上磕头:“老奴错了,老奴也不想,是老奴被人威胁,如果不照做,他就要把我家宝儿给杀了,呜呜呜,求老爷救救我的孩子吧!” 嬷嬷嫁人虽然比较早,但是一直没有孩子,用了很多方法,都未能如愿。直到前年夏天,突然怀孕,老来得子,自然是极为疼爱那孩子,有人拿那孩子威胁嬷嬷,她肯定会慌了阵脚。 盯着嬷嬷,清瘦斯文的脸上恼怒、伤心、担心的情绪交替,半晌,陈县令才认输般开口:“宝儿现在还在那人手里?” 第六十五章 再现黑衣人 盯着嬷嬷,清瘦斯文的脸上恼怒、伤心、担心的情绪交替,半晌,陈县令才认输般开口:“宝儿现在还在那人手里?” 嬷嬷低着头,恨不得贴到地面上,听到陈县令第一时间是关心宝儿,而不是先惩罚她的背主之罪,觉得更加愧疚,跪在地上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是的,那人就那样提着宝儿的后颈……呜呜,宝儿还那么小……老奴该死……” 陈夫人见嬷嬷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走过去试图把嬷嬷从地上拉起来。 “夫人,都是老奴的错,求求你们救救宝儿吧,孩子是无辜的……”嬷嬷挣脱陈夫人递过来的手,继续恳求道。 “嬷嬷你先起来,”陈夫人坚持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好不好?” 嬷嬷抹着眼泪,迟疑一瞬,呆呆点头。 陈夫人面对着嬷嬷,问出第一个问题:“威胁你的人什么时候找到的你?” “就是甄郎中他们出去抓药的时候,老奴记得很清楚,老奴回屋拿东西,刚进屋就看到有人坐在屋里,还抓了宝儿……” “他的长相你可记得?”虽然是这么问,但估计不会有人会光明正大的去威胁人,暴露身份。 果然,嬷嬷摇头:“他蒙着面,穿了一身黑衣服,裹得很严实,不过看身形是个男人。” “声音呢?” “声音,很沙哑,但是……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陈夫人停顿一会儿,才继续:“他让你怎么做的?” “他给了老奴一包药,让老奴煮好了混进甄郎中开的药汤里边。还有一包迷药,说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上。” “你照做了,他还是没有把宝儿还给你?” “……他没有找过老奴,老奴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怎么办?呜呜……”嬷嬷又情绪激动起来。 陈夫人陷入了沉思。 屋内又一片沉寂。 云飖一直在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低着头,秀眉微蹙。 有几个疑点。 首先,黑衣人是在他们一行人到来,给老夫人医治,才出现,听嬷嬷的描述,她之前并没有遇到过黑衣人。所以,黑衣人现在才出现的目的是什么,想要下毒嫁祸给他们?但这也只是雕虫小技,并不难识破。 然后,此黑衣人是否是他们以前遇到的黑衣人,救走林荣,指使采花大盗混乱京城,现在又和他们一样到了广山县,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他们在明,黑衣人在暗,随时随地都会陷入黑衣人的圈套当中。 ——————————————————— 头好疼(??;︵;`)今天先写这一点吧。 话说今天发生的事好让人伤心呀,还那么年轻π_π 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所以一定要好好生活呀,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珍惜 第六十六章 禾棠 一屋的人都各有心事。 门人急匆匆的前来禀报:“大人,二皇子、工部侍郎大人来了。” 陈县令闻言,连忙起身,准备相迎。 “陈大人这是在处理家事?本王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二皇子负手走进堂屋,看到屋内情景脚步微顿。 工部侍郎紧随其后。 “微臣参见德王,侍郎大人。”陈县令走到门口,躬身行礼,又趁机扭头给了陈夫人等人一个眼色,众人包括书生一行人也纷纷行礼。 “陈大人免礼,”二皇子站在原地,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往前走,“陈大人先忙?本王稍后再来。” 陈县令怎么敢让堂堂王爷等自己,忙摇头:“不用不用,王爷您请。” 二皇子还没来得及回一句话,门口就一阵喧哗。 “让开!”伴随着一声长鞭抽地的声音,一个穿了一身黑色劲装的女子从一堆家仆中露出来。 “我要见县太爷。”清脆的女子声音英气十足。 陈县令疑惑的看了眼家仆不敢靠近的女子,对二皇子说声抱歉,走到门口,呵斥:“何人在此喧哗?” 屋顶的谢煊和小护卫调整了姿势,看向玲珑精致的小院。 四面红砖绿瓦,院中抄手游廊,山石点缀,花团锦簇,微风阵阵,各种花的香气扑鼻,英姿飒爽的黑衣女子笔直的站在中央,长鞭握在掌中,虎视眈眈的看着围在四周的仆人。 “主子,又有人来了,这又是谁?”谢成抑制不住看戏的兴奋心情。 谢煊斜睨一眼谢成,扭头继续看向小院子,留给小护卫一个侧脸:他怎么知道这是谁…… “你是陈县令?”黑衣女子朗声询问。 陈县令皱眉,哪来的乡野女子,说话不知轻重。 回答女子也就没啥好气,简单明了:“有何事?” “家中兄长出来几日未归,父母有些担心,派我来寻他,”女子边说边探头往堂屋内张望,“一路走来,听说他在给您母亲治病……” “哪有什么你的兄长,这里只有一个江湖郎中。”陈县令怒道。 又被这个甄郎中给骗了。 “您最好把兄长交出来,陈凝姑娘是您的女儿吧……”禾棠生在黑虎寨,自小被黑脸大汉养大,身上的匪气无论如何是去不掉的,即使面对官府也没有什么惧色。 “等等,你再说一遍,谁?你抓了凝儿?”反应过来的陈县令勃然大怒。 “是您先污蔑兄长给你母亲下毒,无奈我才出此下策,要不然你如何肯还兄长清白!”女子昂着头,理直气壮的顶回去。 “你你你……咳咳咳……”从大清早就不断受气的陈县令,终于有些吃不消了,剧烈咳嗽起来。 “禾棠,别说了。”书生从屋内走出来,给陈县令顺着后背理气,“我没事。” 禾棠看到书生,眼睛瞬间迸发出光亮:“二哥!” 就要往前冲,被家仆拦住。 “胡闹,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我们都无罪,你快把陈凝姑娘放了。” 第六十七章 好没意思 “胡闹,事情都查清楚了,我们都无罪,你快放了陈凝姑娘。”书生看着禾棠,斥责道。 陈凝惊喜过后,把围在自己前面的人扒拉开,秀眉皱起,疑惑:“真的?” 书生揉了揉眉心:“真的。你把陈姑娘怎么样了,快把人放了。” 禾棠看到书生以后,仿佛瞬间就从女土匪变成了乖巧的女子。 “我没有把她怎么样……就是我听别人叫她陈姑娘,猜测她应该就是陈县令的女儿,看到她在抓药,就和她聊了聊。”偷瞄一眼书生,“她说二哥你在给她祖母看病,但是今天早上她祖母突然中毒了,说是你给她下了毒,我担心他爹不肯放人,就把她关到客栈了,没对她怎么样……” 说到最后竟然还有些委屈。 以她对二哥的了解,确实容易下个毒给别人做见面礼嘛。 为了以防万一,只能把陈凝给绑了。 书生扶额:“把人放了。” “哦哦,我一会儿就放。”禾棠看书生快生气了,赶快答应下来。 陈县令在书生得当的按揉下,气捋顺了,但是再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自己的地盘绑架自家女儿,心里还是窝着一团火。 “我女儿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两个都逃脱不了干系。”一甩宽大的袖子,忿忿道。 陈夫人早就跟了出来,听到有人绑了自己的女儿,本就有些暴躁的脾气快压抑不住,前面伪装出来的端庄也快维持不了。 瞪一眼禾棠:“老爷,我跟她去把凝儿接回来。” 陈县令指了几个人:“你们跟夫人一起去把小姐接回来,小姐伤了一根汗毛,饶不了你们。” 最终,禾棠气势汹汹的单独闯进来,又蔫巴巴的带着一群人走了。 等一群人呼啦啦的走了,二皇才从屋内走出来,看着依然怒视着前方的陈县令,安慰道:“既然是误会,一个小丫头,也不会对陈姑娘怎么样,陈大人消消气。” 陈县令也知道是自己失态了,转过来给二皇子低头拱手:“王爷,让您看了一场闹剧,您随微臣去书房商议事情吧。” 二皇子按下陈县令的手,笑着看了看书生一行人还有依然跪在屋内的嬷嬷,语气平和:“陈大人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本王不急,你可以先处理家事。” “已经处理好了,还是大事要紧,您请。”带二皇子和工部侍郎往书房方向走去。 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跟上。 陈县令稍微落后一步,给管家吩咐道:“让嬷嬷再好好回忆一下还有哪些细节,尽快找到宝儿。还有,凝儿回来以后,就让甄郎中他们走吧。” 书生几人又回了堂屋。 一时间,小院子里安静下来,只余阵阵花香。 热热闹闹的人群都散了,蹲在屋顶没热闹可看的小护卫谢成撇撇嘴:“王妃都没有出手,一句话都不说,一点意思都没有。” 谢煊没有理小护卫的自言自语,看了眼二皇子几人离开的方向,再看看云飖几人,思考继续在哪儿看热闹。 第六十八章 离开 仅仅也是思考了一瞬,谢煊就看向了小护卫:“你去看看二皇兄他们说了什么。” 小护卫探头往谢煊扒拉开的洞看了眼屋内,再看看二皇子等人离开的方向,幽怨的看一眼自家主子,颇为遗憾的领命而去。 谢宸在就好了,他就能继续待在这儿了。 堂屋内,管家又问了嬷嬷几个关于黑衣人的问题,都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云飖一行人看着仍然心神不宁的嬷嬷,有心帮助她找到宝儿,奈何确实没有可下手之处,一时陷入了僵局。 书房。 二皇子天生一张娃娃脸,本就二十几岁的年纪,显得更有些稚嫩,甚至看起来比太子还要小些。 然而经过十几天的想处,陈县令却是不敢小看这些皇家子弟。 “不知德王殿下今日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一般他们商议事情,都会在县衙或者给二皇子等人安排的住处,不会到他的府上。 难道是上钩了? “陈大人不必紧张,坐。本王今日过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下,这广山县的赈灾工作,是不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二皇子笑得人畜无害,怎么看都是个温和有礼的少年。 陈县令一时没明白二皇子的意思,是他们打算走了? 以眼神询问工部侍郎。 工部侍郎清清嗓子:“咳,王爷的意思是,本县的灾后恢复工作基本上完成了,朝廷下发的赈灾银两都发放完毕。” 陈县令明白过来:“皇恩浩荡,天灾无情人有情,本县灾民们对朝廷感激不尽,对王爷也很是感谢。” 二皇子露出歉意表情,眉头皱起:“陈大人勿怪,父皇给的时间有限,还有好多个县等着朝廷救济,虽然早已经派人去了其他县,但是本王不大放心,总要亲自去一趟才对得起父皇的信任。” 陈县令腹诽:这都把皇上给请出来,能不让你们走吗?快点走才好,您走了,太子才肯走。快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吧,年轻人的争斗,尤其还是皇家的争斗,还是不参与的好。 况且,只有你们走了,我才能大刀阔斧的开始真正的赈灾,而不是为了给你们这些天潢贵胄露面的机会,这么多天,才只做了个表面工程。 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喜色,陈县令捋捋短小的胡须,露出深思熟虑以后十分体贴的表情:“王爷放心,您尽管去其他县视察,本县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微臣。” 二皇子满意点头:“那有劳陈大人了。” “是臣份内的事。” 二皇子起身,刚要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重新坐下: “哦,对了,本王最近只忙着赈灾的事情了,刚刚听说令堂病了?” “确有此事,多谢殿下挂念。”怎么这个时候提这个,这是打算快要走了,再往自己身边安一个炸弹?那太子可就不肯走了。 “需不需要本王请从宫中带来的御医给令堂看一看。” 陈县令连忙摆手:“不不,老母可没有这个福分。昨日已经有郎中登门,母亲的病快要好了。” 第六十九章 我就跟你走了 二皇子竟也不再深究,好像请御医给陈县令母亲看病只是随口一提:“好,那本王就不必挂念了。” 说完再次起身,拍拍陈县令肩膀,语重心长:“那本王同侍郎大人就动身前往其他县了,本县的后续事宜有劳陈大人,不要让父皇失望。” 陈县令再次腹诽:如果不是为了让你在百姓面前露面,早就治理好了,用的着这么慢悠悠的吗? “定不负圣上和王爷所托。” 几人出了书房,听墙角的谢成偷偷离开。 “主子,王妃他们怎么不见了?” 谢煊已经回到客房,正慢条斯理的品茶。 掀起眼皮看一眼谢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二皇兄他们说了什么?” 谢成心里痒痒的很,但还是先把刚刚听到的谈话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谢煊。 谢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似乎一切都在预料当中。 “主子,你怎么也不着急,二皇子他们要走了,我们还要不要跟?” 谢煊放下茶杯:“不必了。”让二皇兄和四皇兄斗去吧,经过陈县令一事看,他们估计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没必要继续跟了。 而且,很显然,四皇兄似乎在唱独角戏,二皇兄根本就没有理睬他的意思。 不知道是二皇兄成熟了,还是身边有了高人指点。 “我们走吧。”谢煊起身,看似闲庭信步,实际已经走出很远。 “啊?去哪儿?”谢成在原地呆愣了一瞬,才追上眨眼已经不见的谢煊。 “不对呀,那个陈凝不是说找主子您有事吗?” “主子,你慢点……” 而另一边,云飖一行人已经回了客栈。 “公子,你说黑衣人为什么又把宝儿给送回来了?” 就在陈县令走后没多久,嬷嬷家男人突然找到府上,说宝儿被完好无缺的放到了家门口,发现他时,正叼着糖,美滋滋的吃着。 “黑衣人有这么好心?”风月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云飖摇头,对嬷嬷他们来说,宝儿安全回来了就好,自然不会再去问关于黑衣人的信息,而半大的孩子,确实也说不出来什么。 “说不定那黑衣人就是良心未泯呢,别想了,反正和我们没关系了。”禾棠不知道细节,随口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说完冲书生讨好一笑,完全没了在陈县令府上时的霸气:“二哥,我们什么时候回我们山寨呀,大哥一直担心呢。” 如果不是山寨暗哨传来消息,说二哥他们在县太爷府上出事了,她还不知道呢。所以,必须把二哥带回山寨,不能任由他到处闯祸了。 书生看看沉默不语的云飖,摸着小蛇云淡风轻的回:“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告诉大哥我一切安好,不必挂念。” “不行!”禾棠攥紧了长鞭,“二哥不回去,我也不回。” “你不回大哥会担心的,别耍小性子,快乖乖回去。”书生语气温柔。 “我让暗哨告诉大哥,我就跟你走了。”禾棠毫不退让。 最后,本是轻车简行的云飖,被迫又多带了两个人赶往灵岩寺。 第七十章 灵岩寺 今日,艳阳不再高照,本是湛蓝的天空,被流动的云层覆盖,或聚或散,如一团团棉絮拥到了一起。两侧翠绿的群山、茂密的树木也被白云轻柔缠绕。 云如轻纱袅袅,再加上重重叠叠的枝叶,道路之上也就只漏下斑驳细碎的光影。马车嘚嘚行走其间,倒是多了许多慵懒惬意,赶路的疲惫也被好天气扫去一大半。 马车内,云飖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小貂团子安安静静的趴在她的腿上,两双肉垫捂住了圆溜溜的眼睛,陷入了睡眠。 书生在翻看马车里放置的书册,芩儿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打盹儿,禾棠偷偷的瞄书生几眼,最后觉得无聊,目不转睛的观察起云飖。 云飖对看向她的视线不予理会,想着自己的事,巧合的是,她抱着和谢煊一样的想法:前世一场暴雨,二皇子奉命赈灾,许久才回京的原因,似乎找到了。 而通过陈县令老母亲生病一事,也能看出,似乎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并没有出现实质性的争斗,但太子在这里,毕竟还是会给二皇子造成顾忌,一定程度上会拖延住他的脚步。 路遇土匪,又被诬陷下毒,他们已经耽误了时间,而明天就是燃灯佛圣诞,必须及时赶往灵岩寺,否则,母亲问起车夫,无法交代。 栾西的赈灾事宜,只能先放一放了,况且,也没有必要一直盯着他们两位皇子没有太大意义的暗斗,不如回京后从寒风阁调一些人过来,暗里帮助灾民。 青帷马车从官道到小路平稳低调驶过,一路无话。 “吁~”马车停了下来。 “公子,到山下了。”风月跳下马车,掀开车帘。 车内几人依次从马车内出来,而后均是眼前一亮,飘来飘去的云烟笼罩整座东西延伸的山峦,比之寒云山更多了一份清幽,比之黑虎寨更多了一丝仙气。 灵岩寺,因位于苍山北麓灵岩山而得名。见到灵岩山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四壁如削,生机葱茏。 众人拾级而上,可谓是一步一景,目不暇接。 翠柏青松,山花芳草,飞泉瀑布,奇珍异兽。 “公子,这里真美!”芩儿忍不住张开细胳膊,呼吸一口清新空气,赞叹。 “原本觉得我们黑虎寨就称得上是世外桃源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一处美景。”禾棠把长鞭折起来,别在腰间,显然是对上山拜佛也存有虔诚敬畏之心。 “二哥,早知道这儿这么美,离我们寨子也比较近,我就带你来玩儿了。” 禾棠难得有喋喋不休的时候,说完有感觉不对,赶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弟子错了,应该是来拜一拜佛祖,在佛家圣地沐浴佛光。” 书生瞅一眼出了山寨以后明显变得活泼的禾棠,虽然还是惯常的黑衣打扮,却仿佛变了一个人,可能是不必再在黑虎寨一群大大小小兄弟面前强撑门面的缘故吧,倒是多了些真性情。 对禾棠的话却不置可否,毕竟他向来对鬼神之说不感兴趣,对世人把一切都寄托给佛祖的做法也不敢苟同。 假如,求神拜佛有用的话,又怎么会让小小年纪的他,目睹一场巨变,而又无能无力呢? 第七十一章 千年古刹 禾棠见书生不回答,一副似笑非笑,略带嘲讽的表情,不知道是自己哪里说错了,便不敢再多说。 云飖一直都未插话,沿着专门为香客开辟出的石阶继续攀爬,汩汩的泉水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声,生机盎然。 走了没多久,本来稳稳当当蹲在云飖肩膀上的小貂就轻巧的跳了下来,撒欢般消失在了葱郁的古木掩映间。 “哎,团子,别跑啊。”芩儿急了,就要去追。 云飖拉住了芩儿:“没事,一会儿自己就回来了。”书生说过,水貂最喜戏水,听声音,这里的泉水应该不少,小家伙跑去玩儿也正常。 “可是……”芩儿挠头,半信半疑。 风月拽过芩儿:“公子说得对,这家伙精着呢,不用管它,我们走吧。” 又走了不足两里,一行人就看到青山古木之间,一座古寺若隐若现。 青砖黄瓦,肃穆庄严,梵音袅袅声也随之传来。 到了寺门口,才发现灵岩寺不愧为远近皆知的千年古刹,香火鼎盛,前来拜佛的人络绎不绝。 进了山门,有小沙弥带路,穿过寺庙内蜿蜒的小路,到达禅房。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大概就是如此吧。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明天是本寺重要的日子,香客太多,可能禅房不够,委屈几位了。”小沙弥看起来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和尚,声音稚气未脱。 芩儿看着小和尚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控制住想要摸他的小光头的冲动,看向云飖。 云飖点头,她才对小和尚摇手,笑着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挤一挤。” 风月翻个白眼,芩儿这看到可爱的东西就爱不释手、看到可爱的人就目不转睛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 他们和这书生又不熟,旁边还跟着个女土匪,怎么挤一挤? 云飖看出风月的小动作,温声询问小沙弥:“可以给我们几间房?” 小沙弥还没从芩儿的笑中回过神来:好奇怪,这个男施主对着他笑的那么好看做什么? “不会只有两间吧。”风月看小沙弥呆愣愣的,提高音量询问。 “噢噢,可以有四间。”小沙弥反应过来,赶快点着小光头回答,说完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咦,不对,刚刚那间有施主入住了,那就,只有三间了。” 看着小沙弥天真又含歉意的眸子,最终敲定了几人的房间。 云飖、芩儿在靠墙的禅房,中间隔了一间,大概就是小沙弥说的已经入住了客人的,风月、禾棠一间,书生单独一间。车夫执意待在马车里,也就没再劝。 几人从广山县出发的时候就已经过了晌午,到达灵岩寺山下再爬上山,到禅房,已经傍晚时分。 安排好住处后,小沙弥又送来了素斋,边给他们上菜边介绍:“这些菜都是灵岩山的泉水浇灌长大的,特别天然,煮菜也是用的泉水,清清凉凉的,特别好,品尝过的施主都赞不绝口呢。” 可能是知道的词比较少,小沙弥用了两个特别来形容这素斋,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第七十二章 特别的素斋 桌上的菜确实称得上“特别”二字。 加上一份汤,共有六道菜。一盘由大白菜叶包裹着什么,看起来像是菜卷,零零散散的撒了几个萝卜丁;一盘只有几根青翠欲滴的小油菜,躺在冷色调的白瓷盘里;一盘是几片厚厚的冬瓜片,还冒着热气,撒了几个红色的野山椒,芫荽几许。 还有一盘就更奇特了,黑乎乎的,还有点红,有点白,看不出是什么做的;只有一盘看起来颜色鲜艳精致些,黄瓜片围着盘底铺成花瓣状,第二层是小西红柿,第三层是饱满的玉米粒,小香菇,花生米混合。 汤看起来倒是有点诱人:热腾腾的素汤盛放在玻璃容器中,更显得晶莹澄澈。黄豆、莲藕、木耳、野蘑菇、蒲芹交织在一起,还有两片莲花飘在汤面上,我见犹怜。淡淡的莲花香扑入几人鼻尖。 小沙弥把菜依次放好后,看几人都没有动筷子,就又熟练的介绍起菜名:“玉佛丝卷、白壁青丝、清蒸白玉、黑羹藏珍、金玉满堂、白莲汤,几位施主尝一尝,真的特别好吃。” “咕噜~咕噜~” 禾棠按住肚子,尴尬的笑笑:“听名字不错。”又瞅一眼书生,“我饿了,先吃了啊。” 先朝颜色最亮丽的金玉满堂夹上一筷子,而后面上表情几经变换,接着又不顾形象的依次尝了其他菜,喝了汤,最后,在众人奇怪的眼神中,看向书生:“二哥,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没等书生回答,就自顾自的说:“我要把这做菜的厨子给绑去我们山寨。” 小沙弥一听就吓到了,摇头如拨浪鼓:“不行,这可不行!” 风月奇怪,山匪就是山匪:“吃饭就吃饭,怎么还扯到抢人上面了?”说完怀着疑问夹起了黑乎乎的那道菜。 “嗯,确实不错,酸、甜、辣都有,这个味儿没吃过,还有……又软又脆,公子,你快尝尝,这比流觞楼的招牌菜也不差。” 真香。 云飖笑笑,拿起筷子,夹了玉佛丝卷,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入口却发现里面藏了不止一味菜,软糯的豆腐,鲜嫩的香菇丁,荸荠、胡萝卜,几味菜的汤汁完美融合,咬下去的时候没入齿间。 只不过,这味道,好熟悉。 书生也尝了几口,最后总结道:“清而淡,香而醇,鲜而嫩,实属菜肴中的佳品。” 禾棠疯狂点头:“二哥,你看,都是素菜,都能做到这么好吃,那如果再有肉食,那肯定就是人间吃不到的美味了。所以,我们把这个厨子带走吧……” 小沙弥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的,别人都是夸赞这素斋好吃,多住几天蹭饭,哪有像这位女施主一样抢人的? “阿弥陀佛,不行,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我说行就是行!把你们这位厨子叫过来,我给他说。我到我们寨子后山也种上一片菜,以后每天都能吃上好吃的菜了。”禾棠已经想到了以后美好的吃货时光。 小沙弥看她是认真的,急了:“做这些菜的施主不是我们山寨的,哎呀,不对,不是我们灵岩寺的!” 第七十三章 奇葩的事 “不是你们寺庙里的,是哪儿的?随便一个人就给你们做饭?”禾棠以为小和尚是为了不让她把厨子带走,故意找的托辞。 小沙弥挠挠小光头:“真的不是我们寺里的呀,前几天有个施主,和我们住持师叔下棋,输了,就在我们寺庙留下来做饭了。” “还有这种奇葩的事?” 小沙弥眨巴眨巴大眼,憨憨点头:“真的,是那位施主和我们住持师叔打了赌,如果输了,他就赖在我们寺里不走了,每天都要和住持师叔下棋,必须赢了住持师叔才肯走。但是住持师叔说,他不能在我们灵岩寺白吃白喝,就被住持师叔强迫帮忙做饭了。” “那你们可真有口福。”芩儿咀嚼着小油菜感叹。 云飖了然,果真如此,也只有这位才做的出这种口味的美食和这么任性的事了。这来无影去无踪的,自从出师,想见他老人家一面,可真难。 禾棠遗憾的叹口气:“哎,那怎么办?既然是高僧要留下的人,我们就不能带走了。” 说着就又拿起筷子,扫荡起桌上的菜来。 几人都不再说话,盘子很快见了底。 小沙弥在一边看着他们吃的开心,也直想流口水:“这汤是用飞泉的水做的,用那位施主的话说,叫什么来着,甘甜……清冽,反正就是特别好喝。” 用勺盛出一碗,莲花清香之气直往鼻子里钻,入口却没有莲叶的苦涩,许是调料独特,虽是淡汤,却也尝的出多种味道,同时又没有少了清汤特有的沁人心脾。 提到泉水,喝了一口汤之后,芩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咦,这都几个时辰了,团子怎么还不回来,公子不是说它去玩儿水了吗,这都大晚上了,还玩儿什么?它会不会是迷路了呀?” 小貂团子当然没有迷路。 小家伙跳下离开云飖后,闪电般穿过青葱翠绿的茂密山林,到了一处叮咚作响的泉水边。 泉水清澈非常,一端从岩石顶端倾泻而下,另一部分是从石隙中喷涌而出,带起一阵阵水雾,水雾中隐隐可见成群的鱼在追逐。 小貂蹲地,而后化作一道残影,眨眼间一条大鱼被按在了肉垫下面。 泉水边有一古柏,古柏边有一光滑平整的大石,大石边有一山洞,山洞岩壁之下是一平坦空地。 此时,空地之上有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风吹过,衣袂猎猎作响,飘然如谪仙,似要乘风归去。 小貂叼着比自己都要大的鱼,深一脚浅一脚,慢悠悠的走到了男子身边,而后卧在地上,两爪抱着鱼,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男子瞄一眼脚下旁若无人的啃着鱼的小貂,嘴角微扬,扯出一个无奈的笑,收回目光,继续俯瞰灵岩山胜景。 “主子,王妃他们到了,正往寺里走呢,哎……这小傻貂从哪儿跑回来的?” 谢成禀报完,一抬头,先看到了一身月白锦衣的主子,脑子里很应景的想到了不知从哪儿看到的那句诗:“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还没来得及感叹一番这定格的美景,就看到他脚边趴着一个棕色团子,尾巴一摇一摇的,毫无形象的吃着什么。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不搭。 第七十四章 抢走玉佩 正在专心致志啃鱼的小貂,听到声音小脑袋歪了歪,看清是谢成,又歪了回去,只留给谢成一个肉嘟嘟的屁股。 谢成:……出去跑了几天,回来更能气的人牙痒痒了。 抑制住想要提起它,随手扔下山崖的冲动:“主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谢煊语中含笑:“我们跟它走。” “啊,跟谁走?”谢成纳闷,左右看看,除了他们两个,没人了。 “它。”谢煊下巴微倾,指向小貂。 “啊?”谢成蒙圈了,“跟它去哪儿?” “那得看它想带我们去哪儿?” 然后,就变成了,主仆两人看着小貂慢吞吞的把鱼连肉带骨头吃的干干净净,又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傻貂,你怎么出去几天,变得更懒了,溜到哪儿玩儿了几天?”谢成看着小貂这懒洋洋的样子,就想一脚把它踢下去。 小貂却是一点都不想理谢成,抬起前爪,像是研究了一下谢煊的表情,而后猛的跳起来,一扒拉,从谢煊身上拽了个什么,扭头就跑。 “傻貂!”谢成看清谢煊空荡荡的腰间,“你偷主子玉佩做什么?” 谢煊显然也没有想到小貂会拽了它的玉佩,有一瞬间的愣神,很快反应过来,追了出去。 小貂先是咻的一声跑出老远,回头看了看,发现他们没追上,就放慢脚步,似乎是故意等他们。 等二人离的进了,才重新飞奔起来。 很快,两人追着小貂进了灵岩寺。 到了寺里,小貂明显慢了许多,边走边左右张望,两个半圆形的小耳朵一动一动的。 “主子,抓住它吗?”谢成看小貂窜进了草丛,很容易就能截住,“它这不会是迷路了吧。” “应该是在辨认方向。”谢煊淡淡开口,完全没有了玉佩被抢的焦急感。 “跟着它就行。” 穿过蜿蜒曲折的小路,路越来越熟悉。 “这不是我们落脚的禅房吗?”谢成疑惑。 最终,小貂到了一间禅房,头顶开门大摇大摆的晃了进去。 禅房内有声音传来:“……这都大晚上了,还玩儿什么?它会不会是迷路了呀?……哎,回来了!”由担忧变成惊喜。 “貂团子,你嘴里叼的什么?”一道女声询问。 小貂晃到了云飖脚下,蹭了蹭她的小腿,然后踮起后爪,前爪扒拉住云飖衣服下摆,献宝一样,把玉佩放到了衣服上。 极好的羊脂白玉,质地细腻,润而有光泽,镂空雕,正中是挺拔的翠竹,灵动有生机。 这玉很是名贵,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公子佩戴的。云飖哭笑不得。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所以, “团子,这玉哪儿来的?”云飖拿起玉佩,还未靠近看,已经闻到一股鱼腥味。 摸了摸似乎在等夸的小貂的小脑袋:“泉水边上遇到谁了?” 小貂等了半天,没得到夸奖,正不高兴呢,听到云飖询问,慢吞吞的走到门口,借助缝隙,把门打开了。 露出门口正侧耳倾听的主仆二人。 第七十五章 白担心了 “宣公子?” “风公子。” 云飖和谢煊几乎同时开口。 “没想到几个时辰前还在陈府,很快又会在灵岩寺碰面。”说着,云飖将玉佩放到桌子上,起身,“公子里面请。” 谢煊扫视一眼紧挨的几间禅房,才边往屋内走,边说:“更有缘的是,给我们安排的落脚的地方也是临近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沙弥看到谢煊进来,疑惑的挠挠头:“这不是刚刚住进那间禅房的施主吗?原来你们认识呀。” 云飖点点头:“劳烦小师父把饭菜撤下,阿芩帮忙。” 小沙弥看看谢煊,再看看云飖,摇摇头:“不劳烦。” 很快桌子被清理干净,又摆上了一壶茶。 “宣公子请坐。” 谢煊依言撩开月白长袍,坐下。 云飖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推到谢煊面前:“公子也是来灵岩寺上香祈福的?” 没有问为什么这么巧合,他们又见面了。 谢煊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很自然的拿起来轻抿一口:“一介商人,当然是利益为上,请佛祖保佑财源广进。” 这个说法倒也说的过去。 云飖笑笑:“公子的酒楼已然是第一大酒楼,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居安思危,是成功的一大秘诀。”谢煊放下茶杯,“那风公子又有什么可担忧的事?” 云飖摇头,不答反问:“倒是没有担忧的事,只是久闻灵岩寺盛名,好不容易离京一趟,不来拜一拜佛祖,见一见高僧,岂不是遗憾?” “确实是遗憾。”谢煊看着云飖的眼睛,“既然这样,明日要不要同行?” 云飖摸一摸不知什么时候又踮着脚趴到自己腿上的小貂:“记得在广山县时,陈家姑娘可是说让你等她回来,有事相商,言语间尽是爱慕,可是禾棠带她回来的时候,公子已经不见了。” 谢成在一边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完了,王妃不会是把主子当成负心汉了吧。 “陈姑娘当时都要哭了,如果不是陈县令拦着,估计就追出来了。” 听起来确实像极了抛弃有情姑娘的负心汉。 然而,当事人谢煊却一点愧疚都没有:“我等了陈姑娘许久,她都没回来,我们又急于来灵岩寺,只能留下一封信,先走了。”顿了顿,一双多情的眸子微微上挑,“况且,是你们这位姑娘绑了陈姑娘,她才会许久不回来,要怪,也怪不到我吧。” 谢成叹口气,想到和主子争论,从来都没有赢过的自己,真是白担心了。 本来在听他们说话的禾棠,见扯到了自己身上,却也没法反驳,自知理亏,微红了脸。 “公子好口才,那我们换个话题。公子可有丢东西?” 云飖摊开了掌心。 精致的羊脂白玉佩安静的躺在里面,堪堪放得下,映的女子本就白净的手更加细腻柔美。 谢煊盯着云飖的手有一瞬间的失神:幸好仔细看,这双手的指肚和虎口处是有薄茧的,不然这看起来柔弱无骨的手,很容易暴露她女子的身份。 又不着痕迹的扫了书生和禾棠一眼,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识破小姑娘的身份。 第七十六章 太过顽劣 谢煊盯着云飖的手有一瞬间的失神:幸好仔细看,这双手的指肚和虎口处是有薄茧的,不然这看起来柔弱无骨的手,很容易暴露她女子的身份。 又不着痕迹的扫了书生和禾棠一眼,不知道他们天天和小姑娘在一起,有没有起疑心。 书生坐在云飖边上独自饮茶,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对他们的对话不怎么感兴趣。 禾棠则已经从窘迫中回过神来,伸长脖子看云飖手里的玉佩。 “好大的鱼腥味儿!”禾棠抬手捂上鼻子。 谢成立在谢煊后边,有些看不过去了,盯着扒在云飖腿上的小貂愤懑出声:“都怪这傻貂,吃了鱼,还去扯主子的玉佩。” “噗,意思是不吃鱼就能抢你家主子的玉佩了?” “不是这个意思……”谢成刚想解释,就看到开口调侃他的是一个瘦弱的小厮,此时正笑得前仰后合。 这小厮怎么看怎么眼熟。 噢,他想起来了,是他第一次去护国侯府暗查王妃,被打下树,有个小丫头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叉着腰,问他是何人,敢擅闯候府。 当时这个小丫鬟说话的语气他都还记得。 明明看起来不太厉害的样子…… “风月,拿去帮宣公子清洗一下。”云飖将玉佩放到风月手里。 风月瞪一眼摇着尾巴的小貂,去找水池。 云飖把小貂从地上提溜起来,放到腿上:“都怪小貂太过顽劣,有惊扰到公子。以后一定会对它严加管教。” 小貂“咕咕”两声,音调拉长,似乎有些委屈。 谢煊瞅一眼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云飖腿上的小貂:“无妨。只是希望没有下次,如果它再扯了别人的玉佩,事情就不好办了。” 谢成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意思,没有下次,主子这是打算把小貂送给王妃了?虽然平时说它傻吧,但那只是被它气的。怎么说也是主子从苍山驯服带回的,极有灵性,近两年一直带在身边。 就这么送给王妃了? “公子,清洗好了。” 最后,谢煊收起玉佩,回隔壁禅房之前,还不忘回头提醒,笑得坦荡:“公子别忘了明天一起上香。” 等他们主仆二人走了,芩儿才奇怪:“我家公子什么时候答应和他一起上香了?” 风月凑到云飖耳边,低声说出自己的疑虑:“阁主,这个宣公子是不是有问题,在广山县的时候碰面,到了灵岩寺又碰上了,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吧。” “要不要属下去查一查?” “不必了,看看明天他们想干什么吧。” 伴着寺庙特有的清净和佛香,一夜好眠。 翌日,太阳刚从山的那边露出一点点光亮,灵岩寺已经热闹起来。 云飖洗漱完毕,打开房门时,谢煊已经安静的等在院子里。 虽然是易容后的面容,并不出色,但他安静的立在院子里,镀了一层晨光,周身那股尊贵又慵懒的气质,还是能轻易地把捕获人们的目光。 第七十七章 香客云集 听到吱呀的开门声,谢煊看向缓步走出的“少年”。 这还是谢煊第一次看到云飖穿白色的衣服。 其他人只要样貌好的,穿白衣大多会想到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再不羁点的,会想到风流肆意。 然而这身白色长衫穿在云飖身上,织云锦布料,束起的腰间挂了一块玉佩,没有多余的点缀,只觉干净、清冷,比之平时的青色长衫更显清俊。 再配上那双雾蒙蒙的、氤氲的眼睛,更觉惆怅清冽,就跟这灵岩山的泉水差不多。 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又生在衣食无忧的护国侯府,能有多大的事,致使每次看见她都是一副愁苦不得排解的样子。 据他了解到的,自从她回京,护国侯和夫人都挺宠这女儿的。 那为什么…… “咳,主子。”谢成在身后轻声提醒。您要盯着王妃看到什么时候,王妃后边的小丫鬟已经开始皱眉了。 芩儿确实在皱眉,巴掌大的小脸缩了起来,这个宣公子是没睡醒吗,盯着小姐发呆干什么,虽然小姐现在是男装,那也不能一直盯着看呀! 就要走到云飖前面挡着。 谢煊却已经把跑走的心神拽了回来,清了清有一会儿没说话有些沙哑了的嗓子:“公子准备好了?那我们走吧。” 云飖轻飘飘的看一眼谢煊,率先往前走去,小貂摇着尾巴紧跟其后。 谢煊悄悄摸了下鼻子,眼含警告的看一眼谢成,跟在了小貂屁股后面。 谢成觉得有点委屈,他又不会把主子盯着王妃看到发呆的事说出去,吓他做什么。也追上跟在了小貂屁股后面。 风月、禾棠、书生陆续走出禅房。 一行七人到了灵岩寺最大的殿前。 今日灵岩寺内可谓是人山人海,香客云集。 锦衣华服的富贵人家,带着四五个仆从,足够的香火钱;普通人家也愿意拿出一部分银钱来求个平安。老爷、妇人、小姐、公子,求平安的,求富贵的,求姻缘的,求娃娃的…… 几人挤在人群里,看着身边上来来往往、神色虔诚的香客,似乎也能窥见一点人生百态。 云飖抬头打量最大的万佛宝殿。殿顶走向平缓,檐角向外延伸,如飞鸟蓄势待发。檐下由八根石柱支撑,其上雕刻精致,莲花、荷叶、水纹活灵活现。 一行人前后走入殿中,殿内极宽敞,众佛或坐或立,或和蔼,或严肃,再加上梵音袅袅,都给人一种庄严肃穆感。 几人走到最大的佛像前,接过香,跪拜祈福。 云飖双手合十,默默许愿:信女别无所愿,只求佛祖保佑,希望这一世候府能和乐长久,不再遭受灭门惨痛。父母康健,兄长前途似锦。 “阿弥陀佛,施主今日求签,如果有缘,可以得到住持师叔解签。”大殿进门一侧有小沙弥为香客脆生生的讲解。 “真的吗?高僧解签呀,那太好了,太好了。快,小师父,我要求签。”香客一听,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了。 第七十八章 得道高僧 “施主您别急,住持师叔还说了……” 只是,香客语气太激动,话音还没落,已经有不少人听到了“高僧”两个字,陆续有人围过来,也淹没了小沙弥没说完的话。 云飖三拜后起身,面对佛祖,轻声开口:“阿芩,风月,去马车拿香火钱,给寺里的师父。” 没人回答。 回头,才发现芩儿和风月正在伸着脖子往那边张望。 云飖看向围成一圈的人,发现禾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到了外围,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 “喂,大叔,刚刚那个小沙弥说了什么,你可有听到?” 被问的人看是个美貌的黑衣女子,愣了下神,摇摇头:“没有。” 禾棠听罢,自言自语嘟囔:“这么多人,得等到什么时候。” “公子,我们要不要去求个签?”芩儿个子不高,正踮着脚看热闹,看到云飖起来,忙跑到云飖边上。 风月也走过来,盯着禾棠,秀眉微皱:“住持解签,很厉害吗?都这么激动干嘛,还有这家伙也有些兴奋呀。” “哎呀,风月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灵岩寺这么有名,不只是因为它历史悠久,底蕴深厚,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呢,就是现在的住持是得道高僧。”芩儿口齿伶俐的解释。 “得道高僧,有多厉害?”风月下意识又问了句。 芩儿眼神中有崇拜:“怎么说呢,反正弘光大师德高望重,慈悲为怀,有通晓人未来的能力。得到过高僧一句点拨的,都有了转变。有人因为高僧的一句话,躲过了山洪,有人因为高僧的话,变了性子,封官加爵。” “等等,你从哪儿听的这些,我怎么不知道?”风月奇怪,眼神询问芩儿。 “风月姐姐你当然不知道了,你每天关心的都是武功,我就没事了,除了跟着公子,就是看些话本子,里面有好多奇闻异事呢,况且高僧这么有名,大家都知道呀。” “对对,我也知道灵岩寺高僧,确实是这样。”谢成跟着谢煊烧香许愿后,看王妃身边的小丫鬟在这说的眉飞色舞的,也凑过来听。 芩儿还记得这个奇怪的小厮,但是不能暴露身份,看了看谢成,出于礼貌,点点头,就又去劝云飖:“公子,我们去求个签吧。” 那边围成一圈的人,却让开了路,有人拿着签,从大殿后面低着头出来了。 禾棠拽住了那人:“怎么样,见到高僧了吗?” 那人摇摇头,垂头丧气的走了。 云飖看芩儿兴趣很浓,笑笑:“高僧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只有有缘人才能得到高僧点拨。” “没事啊,我们可以试试,说不定公子就是有缘人呢。”芩儿不死心,还是想要试试。 “那我们求个什么签?”云飖觉得拗不过芩儿。 自己本来是不信神佛的,但重生一世,好多事也就不能用常理解释了,真的存在得道高僧也是有可能的。 “都可以呀,可以问问公子以后的生活怎么样,或者姻缘?” 第七十九章 不求姻缘 “什么,姻缘?不行不行。”谢成陡然拔高声音。 芩儿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丢给谢成一个白眼:“是我家公子求签,又不是你家公子,你瞎叫唤什么?” 谢成认为自己作为主子最忠心的护卫,阻止王妃求姻缘是义不容辞的事,当即反驳:“我叫唤……呸,我是说这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芩儿把谢成上下扫了一遍,厉害了,这小厮竟然还管起小姐的事了。 “就是不合适……你看,你家公子这么玉树临风,一表人才,那赶着上你家提亲的人肯定踏破了门槛,还用得着求姻缘吗?”谢成感觉自己此刻就像个老母亲,苦口婆心的劝告。 “谁说求姻缘了,是求姻缘签,看看我家公子的姻缘怎么样。”芩儿觉得这小厮有点笨,又口齿清晰的给他解释。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 “怎么就一个意思了,笨死了……”芩儿毫不掩饰的鄙视了一下谢成的理解能力。 “……”谢成本还想据理力争,但翻遍脑子里的话,好像还真反驳不了了。 “好了,别吵了,不求姻缘。”云飖看芩儿把谢成说的哑口无言,无奈开口解围。 既然已经决定嫁给宣王,就不必再去想其他。 况且,将来她对宣王也必然是利用的关系,将一个本可能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已经心怀愧疚,又怎么能奢望父亲母亲那样琴瑟合鸣的恩爱生活? 姻缘,没有什么可求的。 不过,她也很好奇,自己求不求姻缘,和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小护卫有什么关系,不禁多打量了谢成几眼。 谢成被云飖雾蒙蒙不见底的眼睛看的有些发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到走过来的谢煊身上。 “吓死了,主子,你走路怎么也没个声音。”谢成长出一口气,埋怨。 谢煊先冲云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云淡风轻的从谢成面上扫过:“记得谢宸说,他有一段时间没出京了,很向往外面的生活。正好,我们要在这儿小住几日,你去把他换来吧。” 他刚许完愿,还没来得及捐香火钱,谢成就不见了,原来是在这儿唠嗑…… “我错了,主子,属下再也不敢了。”谢成立即蔫了,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天知道,谢宸那家伙每天不是守着流觞楼,就是执行一些暗地里的任务,又累又无趣,也只有谢宸那冷冰冰的人能待得下去。 哪儿像他,可以跟着主子到处溜达,吃喝玩乐……而且,这儿的斋菜也太好吃了,他不允许自己离开。 一定要誓死捍卫跟在主子身边的权利。 谢煊扫一眼谢成故意装出的可怜样,丢下小护卫迈步向门口的人群走去。 云飖也带上芩儿和风月往那边走了。 走之前,芩儿不忘回头,送给谢成一个幸灾乐祸的鬼脸。 “你……” 谢成刚说一个字,芩儿已经跑出几步远,只能对着她的背影干瞪眼。 最后,在原地怀疑了几秒人生后,小护卫去追谢煊。 而那边求签的人数只增不减,也陆续有人从后殿出来。 第八十章 继续看戏 继第一个人走后,第二个人刚从后殿露头就被围住了。 “怎么样,怎么样?” “见到高僧了吗?” “诶,高僧给你说什么了?” “……” 那人虽看起来干净整洁,衣服上却是打着补丁的,鞋也是破旧的。 许是生活有些穷困,想找高僧寻求生活的出路,或有其他困惑。 此时看脸色就不太妙,也不愿说什么,叹口气从人群中挤出来走了。 趁众人盯着那人走的间隙,小沙弥用略显稚嫩的嗓音开口:“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请大家排好队,依次进入后殿,住持师叔会为有缘人解签的。” 小沙弥话音落下,本来有些吵嚷的人群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的排起了长队。 云飖、谢煊几人排在了后面,早就凑过来的禾棠不知道什么时候拽上书生,排到了前几位。 排在第一位的人进入了后殿,其他人紧张的等着。 云飖虽对求签不是很期待,但既然要见高僧,自然还是需要有诚心的,便默默站在长队里,想着要请教高僧的问题。 前面隔了几个人,谢煊负手而立,比大部分人都要高一些,仍然是一身暗绣银边的月白锦袍,气质出众。 此时正盯着后殿入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子,咱们也要求签?”谢成站在谢煊一侧,苦哈哈的看着前面一长溜的人。 谢煊丢给谢成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是来求签的,来灵岩寺干什么? 慧觉大师一般不会露面,他们从广山县急急赶往灵岩寺,就是为了今日这难得的求见高僧的机会。 有些事,困扰他许久,必须得请教一下慧觉大师…… “我还以为,主子是想跟着王妃……”谢成小声嘟囔。 谢煊一个眼风扫过来,让谢成生生咽下了“继续看戏”几个字。 他知道云飖几人也来了灵岩寺,但是遇见小貂,又带他们见到了云飖几人,确实是个意外。 当然,他不会承认,邀请云飖今日同行烧香礼佛,是为了试探云飖来灵岩寺的目的。 至于目的是什么…… 想到同样排在等待求签队伍里的云飖,谢煊有点不确定了。 应该,不会只是求个签吧。 在谢煊主仆二人对话的时候,已经又陆续有人出来了。 不过,和前两个人一样,都是兴冲冲的进去,沮丧的出来。 很快到了禾棠,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了书生,两人一同进了后殿。 进去了不足半刻钟,禾棠就出来了,却未见书生一起。 “咦?禾棠姐姐出来了,我们问问她吧。”芩儿踮着脚,兴奋的搓搓手。 “禾棠姐姐?芩儿,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姐姐?”风月在一边听着不乐意了,怎么能把她和举止粗俗的山匪混为一谈。 “哎呀,风月姐姐你别生气,禾棠姐姐一看就比我大,不叫她姐姐叫什么。”芩儿拽着风月的袖子,半撒娇道。 风月扭过头去。 昨天晚上,和禾棠在一间屋子休息。 这家伙睡觉可真不老实,又是踢被子,又是磨牙的,竟然在梦中还做甩鞭子的动作,搞得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八十一章 莫名其妙 “哎呀,风月姐姐你最好了,别生气了……”芩儿看风月不理自己,开始晃荡风月的胳膊。 “好了好了,我没生气,芩儿你可别晃了。”风月觉得自己快要被芩儿给晃晕了。 芩儿飞快松了手:“那我去把禾棠姐姐叫过来。” 瞅了瞅云飖,看她没有说什么,就颠颠的跑去截禾棠。 风月扶额,试图挡住前后的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而后无奈的摇摇头,轻声说: “阁主,芩儿这丫头到了外面可真是撒欢儿了。她这性子里,指定少不了爱凑热闹。” 云飖笑笑,看着风月像个老母亲似的评价芩儿,明明比她大不了两岁,说起话来倒是有些老气横秋了。 “芩儿本就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带她出来又很少,难得天天憋在候府还能保持好奇心。” “嗯,也是,那看来以后我们得多带芩儿出来玩儿。”风月赞同的点点头,却不知道自己刚刚已经被她家阁主定位为一个长辈的角色。 云飖暗里实际是有些责怪自己的,风月自小被父母选出来跟随自己拜师,后来又陪着建立寒风阁。许是经历的多了,又或许是跟自己待的时间长了,不自觉就沾上了自己身上一些不符合年纪的成熟。 不过,她既然选择了守护护国侯府的路,路上定会荆棘满布,险象环生,身边的人稳重一些也有好处。 至于,看向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带着禾棠绕过前面的人往这边走的芩儿。 作为母亲为自己千挑万选的大丫鬟,前世一直陪伴自己到候府灭门,朝夕相处,最是有感情。 这丫头嘴皮子很溜,娇俏可爱,又会照顾人,也是身边不可少的妙人儿。 “公子,我把禾棠姐姐带来了,但是……”芩儿说着小脸上有些沮丧。 再看禾棠,也是一脸的失落还有一些不服气。 “怎么了,没有见到高僧?”云飖温声询问。 禾棠“哼”一声,扭过头去,不想说话。 芩儿连忙转述:“禾棠姐姐说,高僧就在后殿的禅房里,他们站在门外,只需要隔着门帘,说一句最想说的话,由高僧决定,要不要让他们进去。” “想说的话?有那么多话可以说,这怎么知道高僧想要哪句话?”风月也产生了一点点好奇。 芩儿挠挠头:“这个,禾棠姐姐就不知道了。” “噢~我明白了,肯定是你的回答高僧不满意,你才会这么快就出来的。”风月故意拉长声音。 禾棠当即转过头来,英气的眉毛紧蹙,怒视风月:“你以为用激将法我就会告诉你吗?想,的,美!” “不告诉就不告诉,我还懒得知道呢。”风月一环胳膊,毫不相让。 芩儿看她们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有些呆了,不知道为啥这两人这么看不对眼。 “好了,别吵了,安心等着就是。”云飖出声,及时制止二人。 风月乖乖退到了云飖另一侧,禾棠自知不是云飖的对手,也不再吭声,想了想又回到了后殿入口,等着书生出来。 芩儿立在原地去哪儿都不是,最后也跑到风月那边,却还是探头观察着后殿入口的动静。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书生才步履从容的从后殿出来。 “二哥二哥,高僧给你说什么了?”禾棠就差一个饿虎扑食,扑到书生身上。 书生微微侧身,避开禾棠,微微皱眉:“这里不是山寨,怎么说也是女子,把你在山寨养成的不拘小节的性子收一收。” 禾棠一个趔趄,也不恼,只是脸红了红:“哦哦,我知道了,二哥。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在山寨她也没有扑过男子呀,二哥一定是对她有什么误会。 “我问高僧的是一些私事,不方便告诉你。”书生边往外走边回答。 禾棠亦步亦趋的跟着:“那,高僧的问题应该怎么回答,才算有缘?” “一千个人有一千种回答,高僧并不是要准确的答案,只是想要你发自内心的东西,从而判断该不该相见。” “啊?那我发自内心的回答了,高僧不满意,该怎么办?” 书生脚步微停,转过来认真看着禾棠:“高僧虽德高望重,却并不会亲自帮你解决困惑。靠人不如靠己,禾棠。” 说完大踏步离开了大殿。 禾棠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靠人不如靠己”这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但是…… 又回头看了看后殿,内心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跺跺脚,下定决心去追书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又有许多人落寞离开,也有一两个人出来时是截然不同的表情,带着满脸的喜悦,不出意外的被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围着询问了一番,而后脚步轻快的离开。 “主子,快到咱们了。”谢成看着前面的人逐渐减少,也越来越兴奋。 谢煊没有说话,似是在垂眸沉思。 很快到了他们,小沙弥带谢煊进入了后殿。 谢成被拦在了外面,百无聊赖的盯着门口发呆。 只是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谢煊就出来了。 眉头却并没有舒展,比之进去时的不发一言,现在更多了一丝深沉和愁容。 谢成偷摸摸的打量着谢煊,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闲杂人等勿近”,一句话都不敢问,难得安安静静的跟着。 路过云飖边上时,谢煊脚步微顿,看着云飖,眼中光线忽明忽暗。 云飖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正与谢煊视线相对。 一触即离开。 “宣公子有事?” 谢煊摇摇头,而后迈开修长的腿,走了。 谢成要去追。 芩儿一把把他拽了回来:“诶,你家公子怎么回事?” 谢成看着拽着自己的手:“我也不知道呀,你先把手松开。” “哦。”芩儿放开手,“你家公子好莫名其妙。” 我也觉得有点儿,但是这也不敢说呀。 谢成看谢煊已经走远了,不想再啰嗦,赶紧去找自家主子。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该您了。”小沙弥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第八十二章 慧觉大师 “太好了!”芩儿一听到该她们了,立即忘了一溜烟跑掉的谢成,开始催促云飖:“公子,我们快去见高僧吧。” 小沙弥带着三人从木鱼声声的大殿离开,进入后殿,后殿外有一排禅房,被茂密的参天古木遮蔽大半,青灰色房脊,古朴的门窗,清幽雅致,与他们暂住的禅房并无二异。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请在外稍候。”小沙弥带他们停在了最中间的禅房门外,而后进了屋。 云飖几人在外面安静等候。 等了好一会儿,小沙弥都还没出来。 芩儿开始窜到窗户下面,想要踮脚看清里面的情况。 “不行!” 突然一声吼叫,吓得芩儿一屁股坐到了窗下的地上。 “阿弥陀佛,还未过午时。”回答的声音平和慈祥。 “我不管,你让他们回去。”是吓到芩儿的那道声音,这次得以听清,应该是个老头。 说的这句话倒是有些蛮横不讲理了。 “晚些时候,老衲再陪你专心把这盘棋下完。”依然是耐心的回答。 “你个老和尚,就知道哄老头子我。” “阿弥陀佛,出家人从不打诳语,不会言而无信。” 芩儿从地上爬起来,跑回云飖边上:“公子,哎呀,小姐,里面是不是吵架了?确定高僧在里面?” 云飖望着禅房的门帘,却已经神思飘远了。 这个暴躁的老头儿,她再熟悉不过了…… 五六年不见,不知道他老人家还能不能认出自己。 “啪”,一声拍桌子的响动:“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是娃娃都知道的道理。一盘残棋,放到晚上,那岂不是给了你反转的机会!” “师叔,外面还有施主在等着……”这个时候,小沙弥终于弱弱的插上了嘴。 “让他回去吧,老和尚今天不想见他们了。” “阿弥陀佛,请外面的施主开始吧。” “好的,师叔。”小沙弥如蒙大赦,小跑着出了禅房。 “你……老和尚,你是不是看我快赢了,怕我跑了,没人给你们做饭?” “阿弥陀佛,老衲并未如此说。” “……” 小沙弥出来以后,先对云飖道一声“施主久等了”,而后言语伶俐的说:“施主请把最想说的话告诉住持师叔,如果有缘,师叔自会请进。” 云飖对小沙弥轻轻点头。 “听闻一个故事,不知真假,想请教慧觉大师。”顿了顿,眼中雾气更浓,“从前,有一只老虎,在猴子、狼还有狐狸尽心尽力的帮助下,打败其他动物,登上了丛林之主的位置。” “一听就是假的,猴子、狼、狐狸为什么帮老虎,他们是傻吗?”老头儿毫不留情的打断云飖的话。 云飖没有理老头儿,垂眸遮住眼中情绪,继续:“登上最高位以后,老虎也为猴子、狼、狐狸都封了王,本来应该是一段君臣佳话。然而,好景不长,老虎就把猴子、狼、狐狸都咬死了,并且整个种族都未放过。” 努力压下心中痛楚,抬头紧盯着前方门帘,哑声说出最后几句话:“敢问慧觉大师,为何老虎一定要把猴子、狼、狐狸赶尽杀绝?” 老头又抢在了慧觉大师之前:“这还不简单,都说了他们傻了。老虎向来独来独往惯了,等它成王了,那些狼啊什么的,都是碍眼的家伙,万一威胁到它怎么办?不杀了留着抢肉吃吗?” “可是,它们都曾为老虎浴血奋战过,虽不一定称为朋友,但也有了深厚感情,就为了肉,就舍弃了多年的感情?”云飖眼前不受控的又浮现出候府众人倒在血泊中的场景,还有,那日逃走,森林大火烧的人可真疼。 “动物有什么感情,是肉不好吃了还是架不好打了?”老头儿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这小子,到底要说什么?这故事一点都不好听,没事就快走吧,老和尚还要和老夫一起对弈,没空理你。” 云飖听到老头儿叨叨叨的声音,“噗”一声就笑了出来,快要流出的眼泪也憋了回去。 “你小子,还敢笑?快走快走,老夫今天必须得赢了这老和尚。” “你……”风月就要上前掀帘子冲进去。 岂有此理,这老头怎么老是抢高僧的话,高僧都没有说话呢,他倒是做主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堆。 云飖伸手按住了她。 “小姐,这人是谁呀,这嘴跟装了机关一样,突突的说个不停。”芩儿也抱怨道。 她还想见高僧呢,这人拦着,还怎么见高僧。 “慎言。”云飖笑笑,要是让老头子听到芩儿这么说他,他那张嘴,肯定会把芩儿给说哭。 “阿弥陀佛,义净,请这位施主进来吧。”是先前那道平和慈祥的声音。 小沙弥义净得到指示,也松了口气,刚才真怕这位拿剑的女施主冲进去。 又摇摇头,哎,话说天天缠着住持师叔下棋的施主,怎么每天都这么多话。 也只有住持师叔这样淡泊又大度的人,才能承受的了这位施主的脾气了。 “阿弥陀佛,施主,请随小僧进屋。”小沙弥摆了个请的姿势。 云飖礼貌的一点头,按耐住内心的激动,轻移步子向禅房内走去。 “两位施主,你们不能进,住持师叔只见求签的人。”小沙弥拦住了风月、芩儿两人。 “啊?”芩儿小脸一耷拉。 刚踏入禅房,一股令人平静的檀香味就扑入鼻尖,在炎热的夏日瞬间安抚了心神。 半人高的塌上有两人面对面盘腿而坐,中间放了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盘下到一半的棋,看样子,目前黑子占了上风。 除了棋盘,桌上还放了茶具,有氤氲的热气从青瓷茶碗冒出。旁边还放了一盘精致的糕点,翠绿晶莹的绿豆糕,红白相间的赤豆糕,撒满芝麻的黑色糕点,黄澄澄的玉米糕,还有空了一块吃掉的糕点。 咳,没错了,吃货属性从来没变过。 “阿弥陀佛,施主请坐。” 说话的应该就是慧觉大师了。 慈眉善目,语气平和,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 第八十三章 好吃就行 此时慧觉大师一手轻转佛珠,一手持白子,对云飖说完话就又闭上了眼睛。 云飖面对慧觉大师,略施一礼,坐到塌下的凳子上。 “行吧,既然老和尚让你进来了,就快点说,不要扫了我们下棋的兴致。”慧觉大师对面的老头儿头都未抬,手中捏着黑子,正闷头研究棋局。 五六年前学成出师,就再未见过他老人家。 一头花白的长发经过了简单的打理,不显老,反而更多了一些仙风道骨。如果不说话,就是一个拥有仙人之姿的世外高人模样,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老头儿,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偶尔又暴跳如雷。 云飖心中百转千回,想笑又不能笑,强装一脸镇定。 “弟子还是想请教慧觉大师刚才的问题。” 慧觉大师轻念一声“阿弥陀佛”,睁开眼将手中白棋随意落下:“古今成帝王者,大多薄情寡义,飞鸟尽,良弓藏,伴君如伴虎当如是。” 云飖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慧觉大师竟然这么赤裸裸又轻描淡写的说出评判帝王的话,那,他是知道了自己故事的寓意? “施主携满腔怨念归来,却应该知晓万事皆有因果,即使为帝王者有百般错处,若强行与之对抗,终会累人又累己,错失所爱。” 云飖彻底愣了,紧盯着慧觉大师平淡慈祥的面上,希望能找出一点胡说八道或者猜测的迹象,然而,没有。 也就是说,慧觉大师知道她是重生的,也知道她和皇帝有恩怨。 “弟子只是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事再发生一遍,如果可以,并没有其他计划。” 如果能得知皇帝一定要灭候府满门的真相,保护候府安然无恙,就没有必要和皇帝拼个你死我活,只与他周旋即可。 “阿弥陀佛,牵一发而动全身,施主怎么就能确定一定不会走到对峙的一步?” 云飖睫毛颤了颤。 慧觉大师还是一副心气平和的样子,仿佛讨论的就是今天天气怎么样的问题。 “哎呀,老和尚你怎么把这个棋下在这儿,不行不行,撤回撤回。”老头儿举着黑棋,看到慧觉大师刚刚落下的白棋,叫嚷起来。 慧觉大师闭上眼,不理会老头儿了。 老头儿无奈,把棋一放:“不下了不下了,老夫怎么又输了。”说着想起来什么,转过来看着云飖,开始吹胡子瞪眼。 “都怪你小子,你不打扰老夫,老夫今天就赢了。” 无辜背锅的云飖面部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之前刚见到老头儿的激动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外面。 扒着窗看里面情形的芩儿,听到老头儿的话,扭头告诉风月:“风月姐姐,这老头儿又在吼我们小姐。” “我进去看看。”风月提起手中的剑,就要冲进去。 “哎,不行,风月姐姐你干嘛?”芩儿连忙拽住风月,咬唇看着她,生怕她一怒之下拔剑。 “放心吧,我就吓唬吓唬他,不会出鞘的。”风月安抚芩儿。 芩儿小脸发白:“可是,高僧还在里面。” “哦对,阁主肯定不会让我们惊扰高僧。”风月迈出的一只脚又退了回来,“那你继续看着吧,阁主自己能处理的。” 芩儿点头。 老头儿说完,看了看被自己打断的棋盘,不管了,捏起一块黄澄澄的玉米糕,塞进嘴里,又拿起茶碗,咕噜灌了一大口。 云飖瞥了眼随着老头儿白胡子一翘一翘的,沾在上面上下移动的糕点碎屑,移开了目光。 跟了这样的老头儿六七年,没有被他养成一个胖子,也是一件幸事。 “阿弥陀佛,那请问慧觉大师,弟子该如何做才不会逆天命。” 慧觉大师依然闭着眼睛,不疾不徐,转动着手中一颗颗的佛珠。 “佛曰,不可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归来,已然是违背了常理,接下来的路,还望施主自己能谨慎行之,切勿行差踏错。” 云飖沉默良久,最后抿了抿唇角:“弟子谨记。” “好了,记住了就快走吧,老夫也走喽,又输给老和尚了,被压榨着做饭去了。”老头儿站起来,下了塌,头也不回的出了禅房。 “风月姐姐,老头儿出来了……快看!”芩儿突然兴奋的叫嚷。 风月转过头,正好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晃荡着出了禅房。 额,这不是…… 风月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扑通跳动起来。 云飖随后也出了禅房。 屋内,慧觉大师在云飖出去后睁开了眼睛,眼中闪着睿智的光。 近来夜观天象,当今紫微星势弱,新的紫微星因为此女的到来,也开始慢慢露出光亮。 或许,天下刚刚安稳了没多久,局势又要发生改变。 天意难测呀。 这边云飖出了禅房,就带风月和云飖跟在了老头儿后面。 “阁主,他老人家怎么跑到这灵岩寺了。怪不得那斋饭那么好吃。”风月凑到云飖耳边小声说。 “嘘,我们跟着他。” 云飖难得露出捉弄人的心思。 为防被老头儿发现,三人一直忽近忽远的跟着,不敢跟得太近。 而不知道自从进了大殿就跑的没影的小貂,什么时候又追了上来,在三人后边颠颠的摇着尾巴。 老头儿一路未曾察觉,带着几个小尾巴到了厨房。 离午时开饭还有段时间,厨房的和尚们还没开始做饭,只有几个人在打水和劈柴。 “阿弥陀佛,施主,您来啦!”老头儿正好撞上一个打水的和尚,那和尚看到老头儿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老头儿“嗯”一声,晃进了厨房,开始择菜、洗菜。 其他和尚们看到老头儿开始忙活,都过来帮忙,添柴的添柴,切菜的切菜。 “施主,今天您要做些什么美食?” 想想最近每天不重样的素斋,再也不会怀念还在俗家时吃的那些食物。 “冬瓜汤、素三鲜、青衣素心、素佛跳墙、五彩素丁……”一口气说了一串,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就开始准备食材。 而询问的人对叫什么也不大在意,反正好吃就行。 第八十四章 近亲情怯 老头儿从洗净的大白菜上摘下了五片完整的菜叶,在沸腾的水中烫软,立即捞出,放入冷水中。而后把香菇、芥兰切成丝,煮熟后盛到一个小盆里,用核桃油、胡椒粉、辣椒粉等搅拌均匀。 一堆和尚围在老头儿边上,目不转睛的盯着。 一个和尚看老头儿把香菇等切成丝搅拌成馅儿,不由好奇:“施主,这是要包饺子?” 另一个和尚反驳:“可是没有和面。” “也差不多。”老头儿嘴里回答着,手中动作不停,取出一片白菜叶,舀适量的馅儿放到上面,将其包裹起来,一揉一捏间,变成了小笼包状。 说起来,老头儿虽然头发白了,却颇有些鹤发童颜的感觉,手也全然不见苍老,反而灵活自如。 把五片白菜叶都包好了,才依次放到蒸笼里。 趁等待的功夫,老头儿又把冬瓜片、胡萝卜、竹笋、粉丝放入了另一个沸腾的锅里。 而不到半刻钟,蒸屉上五个翠绿的小笼包就熟透了。 再在锅里放入素油,爆炒几个花椒和红椒段,和蒸出的汁水一起,哧溜一声浇到小笼包上。 翡翠剔透的小笼包上,有了点点红色和黑色点缀,再加上油汪汪的,更让人食欲大增。 一个和尚看着几个胖胖的小笼包咽了咽口水:“施主,这就可以吃了?” 老头儿做起菜来倒是脾气好了很多,点点头:“你们学会了吧,照老夫的方法再蒸几屉。” 说完老头儿就去掀另一个小锅的锅盖。 锅盖一掀开,一股奇香瞬间勾引了肚子里的馋虫。 一直躲在厨房外面的云飖三人,目光也被吸引过去,连小貂团子都不由的耸了耸鼻子。 “小姐,好香……”芩儿眼巴巴的看着那口锅,却吃不到,不由泪眼汪汪的看向云飖。 “记得那些年他老人家都是做肉食的,没想到素食也能做的这么香气扑鼻。”风月忍不住赞叹。 “啊?什么那些年,风月姐姐你认识这老头儿?”芩儿敏锐的听到了“那些年”几个字,不由把目光黏在了风月身上。 如果认识,是不是就可以去讨要几个小笼包和喝两口那个汤…… 风月被芩儿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倚在门框一动不动的云飖,捂住芩儿的嘴:“嘘,小声点,一会儿阁主会告诉你的。” 虽然阁主不说,但是她能感觉到,阁主是有些“近亲情怯”了。 自小跟随阁主,她知道对于阁主来说,这老头儿也算是半个父亲了,不去马上相认,只在这儿瞧着做饭,看似是要捉弄老头儿,实际不过是害怕罢了。 芩儿不明所以,也不能说话,只能眨巴着大眼睛点头。 而两人说话间,老头儿已经把那锅里的汤盛到了白瓷盆里。 乳白色的汤,晶莹透亮的冬瓜片、薄薄的胡萝卜片、鲜嫩的竹笋叠在一起,如花瓣层层绽放开来,花蕊处长出了黄豆、绿豆、玉米粒、香菇碎。 色、香、味俱全。 云飖动了。 以掌成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到了老头儿跟前。 正打算尝一口汤的老头儿耳朵一动,侧身闪过云飖的一击,又轻飘飘的一掌拍出去,才把勺子里的汤喝掉,吧咂一下嘴:“嗯,可以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汤没有洒掉一滴。 云飖不躲不闪,接下老头儿一掌,微微后退半步:“不错,没有只顾着吃,武功还在。” 老头儿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暴脾气就上来了,一看对面长身玉立的少年:“怎么是你小子?老夫认识你吗?” 云飖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果然不认识了…… 面上却平静无波,手掌如裹挟着风,推了出去。 老头儿被迫招架,很快两人缠斗在一起。 和尚们都停了手下工作,观看起两人打斗。 不是他们不去找人帮忙,实在是这架打的有些过于养眼,完全没有置人于死地的感觉。 突然冒出的冷俊少年,一身白衣,随着打斗的动作飘逸起来,看着反而不再如说那句话时那么冰冷。 而施主本身就仙风道骨,第一次看他和人打架,倒是还真有点像仙人。 芩儿从云飖突然冲出去就傻眼了,看自家小姐不由分说的去打老头儿,赶快扒拉下风月的手:“风月姐姐,要不要去帮小姐?” 风月嘴角含笑,摇摇头:“不用,这是你家小姐特殊的见面方式。” “那他会不会伤了小姐?”老头儿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风月双手环胸,看着打的难解难分的二人:“你家小姐的武功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完全不用担心。” “啊?”芩儿一脸茫然。 而老头儿和云飖怕把厨房内的午膳打翻,很有默契的打出了厨房,转眼间在院子里交锋了五六十回合。 “停停停,住手,老夫不打了。”老头突然后退一步,停了下来。 云飖也适时收手。 老头儿围着云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又转了一圈,眉拧了起来。 云飖平静的站在原地,任老头儿打量。 和尚们早就跟了出来,把他们围了一圈,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诶,你说他们怎么停下来了?” “阿弥陀佛,我怎么知道。” “看起来施主更厉害一些吧,不过这个白衣小施主也不错。” “……” 老头儿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一阵烦躁:“都给老夫滚回去,没闻到菜糊了。” 和尚们一哄而散。 等瞪着众人都走干净了,老头儿才狐疑着开口:“你认识一个姓云的姑娘?” 云飖露出个微笑:“我认识好几位姓云的姑娘,不知您说的是哪位?” 老头儿白胡子一翘:“一派胡言,你从哪儿认识许多的云姑娘?” 云飖眨眨眼,一脸无辜:“我确实认识,在京都。” 没错呀,几个堂妹都姓云。 老头儿严肃的板起脸:“那你说说,都叫什么?” 云飖微微抬着头,像是一边回忆一边说:“云嫣、云潇、云惜……” “然后呢,没了?” 第八十五章 云丫头 云飖手指点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嗯……倒是还有一个。” 老头儿看云飖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就捉急:“快说呀,是不是叫……” “叫云飖……”云飖微笑着接过。 老头儿听罢,忍着恼火,又把云飖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你小子和云丫头什么关系?” 他就说嘛,刚才交手之时,这小子的一招一式全都那么熟悉。 云丫头怎么把自己教给她的功夫让这家伙学了? 云飖顶着老头儿快要喷火的目光,十分镇定的说出接下来的话:“我和她是很亲密的关系。” “你放肆!” 云丫头还没有及笄,平时又最懂事乖巧,怎么可能和眼前这个家伙胡闹。 老头儿脸色变了变,指着云飖就要破口大骂,“小……” “她让我告诉您,她想您了。” “……混蛋……咳咳……什么?”老头儿因为话收回的太急,剧烈咳嗽起来。 云飖没想到吓到了老头儿,忙走过去给老头拍背:“您别急……她说,她有个师父,五六年没见了,连封书信都没有,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不至于担心他老人家出什么事,但总免不了想念。” 老头儿听到这些话,莫名平静下来,语气也软了些:“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和你说这些?” 厨房门口不敢靠的太近的芩儿好奇的不行,但也知道,小姐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她们不能上前打扰。 风月持剑环胸,挡在厨房门外,防止被这些探头探脑的和尚看到。 小姐女子的身份,不能暴露。 “因为……”云飖突然走到老头儿对面,双膝跪地:“我就是云丫头。” 适当的捉弄一下老头儿就可以了,再说下去,老头儿不是跳脚就是要生病。 记得她八岁那年,师兄看她小小年纪每天都愁眉不展的,除了默默练武,就是读些艰涩难懂的古籍,以为是他们日日憋在深山里,远离人群,失了爱闹的天性,就背着师父,带她去了市井玩耍。 结果遇到了人贩子,虽然当时他们两个身手都已不俗,但对方人手众多,他们寡不敌众,被关了两天才趁机逃出来。 回去以后,师父正在满山的找他们,看到他们回来就病倒了。 平时挺精神矍铄的一个老头儿,说病就病,高烧了一天一夜才退。 自此以后,他们兄妹两个,再也不敢背着师父乱跑,更不敢让自己置于让他老人家担心的境地。 想到一些往事,云飖眼眶微微有点湿润,抬头看着老头儿,又重复了一遍:“师父,我是云飖。” 老头儿身体颤了颤,将信将疑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云飖。 最开始在老和尚那儿没太在意,也就没仔细看他,刚刚交手时只觉他招式熟悉,问他问题时又觉得这小子太过轻浮,现在…… 少年身形单薄,一身白衣剪裁合体,显的更加瘦弱。 如果是男子,就太过弱不禁风了些,这也是听到他说和云丫头交往甚密,他很生气的原因。 私心里,他一定是希望云丫头能找个身形高大又强壮的夫君的,这样才能更好的庇护云丫头。 云飖见老头儿半天没反应,知道是他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就自己站了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 “风月,你过来。” 风月闻声跑过来。 “阁主。”又转身对老头儿一礼,“吴老。” 老头儿指着风月,仔细辨认:“你是那个云鸿给云丫头带的贴身侍女……风月?” “是的。” 云飖唇角弯了弯。 老头儿再看看云飖这张极其陌生的脸,深吸一口气:“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这么多年不见,还换了个性别,害的他都没认出来。 云飖温声解释:“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所以就扮做了男子。” 这时候风月低声提醒:“吴老,阁主身份特殊,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侯府嫡女的身份,所以很多事都是以男子身份做的。”又回头扫一眼厨房内的和尚们,“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老头儿脸一沉:“你还做了什么事?” 风月: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云飖眼看老头儿又要生气,连忙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就是出来逛逛街,或者像这样,奉父母之命来拜拜佛祖。” 老头儿这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板着一张脸:“午膳吃了吗?” “还没有。” “那就和我一起吃吧。” “好。” 最后,四人坐在了一桌琳琅满目的素斋前。 翡翠般的小笼包咧着嘴,素三鲜颜色亮丽,片片土豆叠出精致的形状,竹笋看起来就爽口好吃,鲜美的汤散发着香气。 芩儿咽了咽口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么香的菜是小姐的师父做出来的。 “我酿了一些水果酒,你尝尝,这是桑葚酒。”老头儿把一杯色泽鲜紫的酒倒入玻璃杯中,放到云飖面前。 酒干净澄澈,竟没有一丝杂质,在透明容器中显得更晶莹。 云飖拿起杯子,轻抿一口,酸甜适中,香气清远,很好喝。 不由疑惑:“师父什么时候学了酿酒?” “你师父什么不会,这用得着学?”老头儿冷哼一声,一下下摸着胡子。 还不是因为他们师兄妹两个都出师了,他每天闲得无聊,就鼓捣一些吃食。 作为一个合格的吃货,必然得会酿酒。经过很多次实验,才做出了一些味道不错的酒。 云飖看着老头儿傲娇的样子,不忍心拆穿他,赞同的点点头。 “你们两个也尝尝,这酒酿的不多,一般人可喝不到。”被夸的老头儿果然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风月想说:难道不是因为和尚不能喝酒吗? 芩儿倒是想不了那么多,自己倒了一杯,闷头喝了。 真好喝,虽然她没喝过酒,但这酒喝了很是清爽止渴。 “对了,师父,你这几年都在做什么?为什么连封信都不给我们两个?” “你们两个不在,老夫就自由多了,到处游历。”突然想到什么痛心的事,一拍桌子,“本想来见见老和尚,就去京城看你们师兄妹,没想到被老和尚给困住了。” 第八十六章 帮忙查一个人 那还不是因为您非要和人家高僧下棋,下输了还不服。 云飖心里默默想着,却不想刚相认就让他失了颜面,万一他老人家一生气又杳无音信了咋办。 想了想,夹起一块鲜嫩的竹笋,放到老头儿碗里:“您吃。” 老头儿刚冒出的火气,被压了下来,也不甘示弱,把一片颜色金黄,看起来十分酥脆的土豆片放到云飖碗里:“云丫头尝尝这个菜,和平时吃的可不太一样。” 云飖听话的夹起来放入口中,优雅的吃完:“外焦里嫩,香辣可口。” 老头儿高兴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你们两个丫头,别光看着,快吃。” 馋虫早就被勾起的芩儿矜持的拿起筷子。 虽然小姐不把她们当下人看,经常同桌而食,但和小姐的师父一起吃,还是头一次,况且之前他还表现的有些暴躁。 风月倒是不拘束,毕竟对阁主的师父还是有些了解的,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也只是爱和别人发脾气而已,对阁主那是极为宠爱的,连带着对她身边的人态度都不错。 二人各有心事,却对这素斋的味道都一致好评,吃惯了候府的大鱼大肉,偶尔吃一两顿素菜,反而觉得清爽可口,很是开胃。 两人很快沉浸在美食中。 老头儿却夹着竹笋,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咳,云丫头,你们这次来灵岩寺,要待多久?” 云飖如实回答:“父母不放心我在外时间太长,所以过了今日,就回京都。” 老头儿沉默一瞬,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美食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其实也理解女儿刚回家,不想让她再往外跑的心情,但还是觉得有些快了。 云飖察觉到老头儿情绪的变化,唇畔含笑:“师父要和我们一起去京都吗?我回家后,父亲经常念叨您,想来也是有些想您了。” 老头儿头昂了昂,轻哼一声:“老夫把他的闺女教的这么好,他自然是需要感谢老夫的!” 云飖面部又一次不自然的抽动,连忙喝了口汤掩饰尴尬。 咳,夸了别人的同时还夸了自己,还是这么傲娇又自恋。 “那师父你赢得了慧觉大师吗?今日看你们对弈,徒儿觉得师父要想赢,怕是还得下个百八十盘。” 老头儿一听就不乐意了,把筷子一拍,吹胡子瞪眼:“云丫头,你怎么不相信师父,等着,师父马上就赢了这老和尚,跟你回京都。” 说完,就站起来要走。 云飖哭笑不得,按住老头儿的肩膀,让他坐回原位:“好的,师父,我相信您,您先吃完饭再去。” 果然激不得。 最后,一桌饭还是被吃的干干净净,有老头儿在,不至于风卷残云的吃,但美味在前,芩儿和风月还是不忍心辜负自己的胃。 午后,老头儿迫不及待的去找老和尚下棋,云飖带了风月、芩儿在灵岩山四处闲逛。 逛了一会儿,小貂又带着几人去了湖边,津津有味的啃了一条鱼。 几人所站之处,烟云飘渺,清泉汩汩。山风吹过,万枝摇曳,让人心情也舒畅很多。 芩儿睁着大眼,呆愣愣的看着小家伙。 在芩儿眼里,小貂一直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团子,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团子吃鱼,没想到小家伙吃起东西来毫不含糊。 风月撞了撞芩儿的胳膊:“哎,芩儿,我说吧,你被这家伙给骗了,什么可可爱爱,分明是残忍的不行。” 芩儿下意识的要反驳,但看着小貂的吃相,实在想不出为它辩解的话来。 正当芩儿纠结的时候,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凭空出现。 芩儿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挡在了云飖面前:“何人?” 那人先单膝跪地,喊了声“阁主”,等云飖点头,才起身,凑到风月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风月听到那人的话,面色变了变,而后一挥手,男子一纵身,消失不见。 芩儿更呆愣了,大变活人吗? 风月却没时间为芩儿解释了,此时全身都透着古怪:“阁主,有人来寒风阁,花重金,想让我们帮忙查一个人。” 云飖目光平静的看着风月,等待下文。 风月清了清嗓子:“咳,她让我们查侯府嫡女云飖,也就是您。” “啊?自己查自己?”芩儿挠头,也觉得有些古怪了。 “那人肯定是不知道阁主身份的,不过,他查您做什么?”风月觉得很奇怪,按理说,阁主以侯府嫡女的身份回京还没多久,也没有惹什么祸端,和他更没什么关系,怎么会花高价来寒风阁查消息? “是谁?”云飖负手而立,站在高处,似乎能将整个灵岩山都收入眼底。 虽说高处不胜寒,但不可否认,只有站在了高处,才能看清楚一切,拥有掌控一些事的能力。 “阁主,来的是一个婆子,我们的人跟着她,到了丞相府。”本来寒风阁的原则是,不过问雇主的信息,更不会像外人透露雇主的身份,但这件事涉及到阁主,他们就私下决定跟着那人,查一查幕后之人。 “丞相府?怎么又扯到了丞相府?”芩儿觉得头都大了。 “阁主,我们素来和丞相府没有联系,至于侯爷……” “据奴婢所知,侯爷除了在官场上和丞相有些往来,私下并没有提到过丞相府。”芩儿也严肃起来,小姐回来之前,她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夫人完全把她当做小姐的婢女培养,夫人他们说话也不会避着自己。 “那就奇怪了……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交了不少银两,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告诉他们吧,但是告诉了,好像又不合适。” 云飖抿唇,她的信息很简单,稍微一查,都知道她五岁时就被父亲送出学武,前段时间刚回来。 除非那人不信,还想要更多的信息,才会找到第一情报组织寒风阁。 悬崖上,一棵大树顽强的扎根在岩石中生长,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盯着摇得欢快的枝叶,云飖水雾蒙蒙的目光中露出一丝狡黠。 第八十七章 回京 “既然花了重金,自然不能让雇主空手而归。告诉那婆子……”清冷的声音缓缓钻入风月和芩儿的耳朵,而后被山风吹散。 “是,阁主。”风月抬手,轻吹一声口哨,先前的男子应声出现,附耳过来。 “敢查我们小姐,这不是自讨没趣吗?”芩儿听了云飖的安排,眉开眼笑,得意的插起腰。 以权谋私,不公正? 不存在的。 都查到自己头上了,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先反查一下再说。 慧觉大师禅房内,檀香袅袅,午后阳光破开重重叠叠的枝叶,从窗棂洒入。 老头儿披了一身碎金,坐在佛门清净之地,本该心无杂念,此时却眉头紧锁,有些忧虑。 忧虑的不是又连续输了两盘棋。 “老和尚,你我相识也有数年了,偶尔透露一下天机也没关系。”企图通过循循善诱从慧觉大师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阿弥陀佛,云姑娘自有自己的命数,旁人怕是无从插手。”慧觉大师依然是慈眉善目,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老夫不是旁人,老夫是她师父!”老头儿板着脸,一字一顿的纠正。 慧觉大师轻捻佛珠:“若执意不听,怕是会适得其反。” 老头儿气的鼻子都快歪了,指着慧觉大师:“你个老和尚,真是油盐不进。不告诉我云丫头是怎么回事,也不让我插手,那你说怎么办!让老夫一大把年纪了,看着她出事?” “阿弥陀佛,老衲看云姑娘并不是薄命之人,你想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应该有些困难。” “……” 半晌,老头儿指着慧觉大师的手颤了颤,脸黑如锅底:“好好好,这么多年了,我也知道你的脾气,不说就不说吧。” 至少说明,在他活着的时候,云丫头不会出什么大事了。 气不过,又冷哼一声,眼角余光扫过棋盘:“这样吧,你让老夫一盘,老夫就不再纠缠。” 赢了你个老和尚,就跟云丫头去永安城。 只是不知道老和尚会不会答应…… “好。” “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许反悔。”老头儿没想到老和尚答应得爽快,立即把上一局打乱,黑白棋子归位。 到了傍晚,老头儿背着手晃荡到了云飖的禅房,身后跟着十几个端盘子的和尚,鱼贯而入。 “呀,这是做什么?”芩儿惊呼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贵人有什么赏赐。 “老夫今天开心,多做了几个菜。”老头儿走到屋里,指挥着风月和芩儿把桌子摆好。 而后,和尚们一边放,老头儿一边介绍:“素酿红椒、炒斋粉、蒸素饺、素笋包、香菇素丸……素高汤、素什菇汤。” 老头儿说一个菜,芩儿和风月咽一次口水,实在是香味太浓,色泽又太好看,红绿青黄黑紫,干燥酥脆,鲜嫩浓郁,光看着都尝出了酸甜咸辣几种滋味。 云飖闻声走过来,看着一桌子的珍馐美味,扶额:“师父,你确定我们几个人吃的完?” “这个师父倒是没想太多,今晚不管他们别人了,就给我们自己多做了几个。”老头儿回答的理所当然。 云飖想了想:“风月去问问书生他们可有用晚膳,如果不嫌弃,就一起吧。把陈伯一并叫上。”陈伯就是那名车夫,自从来了灵岩寺,一直守在马车里。 很快,风月返了回来,却只带了车夫一人。 “阁主,书生他们不在屋内,桌上留了一封信。” 云飖接过。 信封完好,纸的质量也不错,上书“风公子亲启”几个字,信封的右下角有灵岩寺的标志。 并无异常。 云飖打开大致扫了一眼。 “小姐,怎么了,禾棠姐姐他们人呢?”芩儿好奇的凑过来。 “书生和禾棠先回山寨了,黑虎寨出了点事,需要他们马上去处理。”云飖把信折好,放回信封,“如此也好,明日我们一早就出发,不必再知会他们二人。” 老头儿咳咳两声。 云飖才想起来师父也在这儿,以为他是想问书信的内容:“他们是我的朋友,一起来的灵岩寺,现在有事先回去了,写信知会我一声。” 老头儿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谁关心他们是谁,云丫头的朋友他过问做什么。 想着,老头儿招呼他们都坐到桌边:“既然他们不在,我们就开始用膳吧,少吃些主食,多吃菜。” 一桌子的菜很快见了底,杯盘狼藉。 老头儿摸着肚子,胡须上还沾着辣椒,想到最重要的事没说:“咳咳,云丫头,明天老夫和你一起回京都。” 云飖咽下一口清润可口的汤,错愕抬头:“师父赢了慧觉大师?” “你那是什么表情,师父赢了老和尚很奇怪?”老头儿胡子一翘,上面的辣椒粉也随着一翘,还洒落了一点。 云飖强忍着笑:“没有,不奇怪,师父您最厉害。” “臭丫头,拍马屁也不能拍的走心一些,太过敷衍。”虽然是让老和尚放水了,那还不是为了去京都盯着你,防止你做什么蠢事。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云飖几人便启程离开,申时就抵达了护国侯府。 “太舒服了,还是候府最好。”芩儿听着梧桐树上一声声的蝉鸣,都觉得亲切了许多。 从小长在候府,这是第一次出远门,虽然有小姐在,玩儿很开心,但还是觉得候府最有归属感。 “嘘,小声点,让阁主休息会儿,连日奔波,太累了。”风月小声提醒。 云飖去和父母报平安后,在梧桐树下放了个躺椅,准备闭目养神。 小貂卧在云飖身上,也在打盹儿。 “哦哦,我错了,小姐刚躺下,我正打算找把扇子,给小姐祛袪暑。就听到树上都是蝉鸣。”芩儿回屋拿了把扇子出来。 “咦?风月姐姐,你不是去送小姐的师父了吗?” 老头儿临时决定去趟寒云山,为了不耽误行程,便租了辆马车,风月送他过去,顺便看看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老爷子送到了,风晨公子正好在阁内,师徒二人叙旧,我就回来了。” 第八十八章 很长的梦 “这样啊,那风月姐姐你也休息一下吧,等小姐醒了,再回禀也不迟。”芩儿一边小声提议,一边动作轻柔的为云飖扇着风。 团成一团的小貂察觉到有凉意,往扇子方向蹭了蹭。 “不用了,现在说吧。”云飖拿开脸上遮挡的书,把快要掉地上的小貂团子拽了回来。 “是,阁主。”风月看着云飖平静又略显疲惫的眉眼,知道她一直都没睡着,便尽量言简意赅的说了老头儿的事。 “不是说去看看就回来吗,现在是打算住在那儿了?”云飖嘴角含笑,微微摇头,“幕后之人可有查到?” “按照阁主的吩咐,告诉了前来拿消息的婆子。她带着信去了丞相府二小姐的房间,那二小姐看了信似乎很高兴。”风月说到这儿就生气,那信息可都是他们伪造的咒阁主的话,那二小姐看了竟然高兴,其心可诛! “丞相府二小姐?”云飖按住小貂又想乱动的爪子。 “是,阁主有什么问题吗?” 芩儿停了扇扇子的手,一脸古怪的看着风月:“娄清月?” “对,你也知道她?”风月看看皱着眉的云飖,再看看奇怪的芩儿。 她们怎么都这么大反应,只有自己是刚刚知道有这么个人吗? “当然知道了,她是那个京城第一才女呀,据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貌也是极好的,就是出身稍稍差了些,只是个姨娘生的,不过也不差啦,毕竟出身丞相府。”芩儿绘声绘色的说着,舌头都不带打结的。 风月拍拍芩儿的肩:“芩儿,这些八卦你怎么知道的都这么清楚,我们寒风阁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芩儿把风月的手拉下来,同时丢给她一个大白眼:“这有什么难知道的,你看小姐都知道呢,只有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风月心虚的说,声音越来越小。 寒风阁既然查到了丞相府二小姐,自然会深挖,把她所有的信息都整合出来,她刚刚看了,才知道这家伙是第一才女。 对这个称呼,她是十分嗤之以鼻的,什么第一才女,也不知道谁给她封的,跟阁主比,不知道被甩了几条街。 最起码,这人品就不行。 云飖听着两个丫头的打打闹闹,思绪却有些飘远了:娄清月,丞相府庶女。前世她们见过几面,虽接触不多,却也觉得,这女子确实很有才华。 似乎,比自己大了半岁有余,奇怪的是,在候府出事时,她还没有出嫁。 按理说,这么一个才华横溢又貌美如花的女子,提亲求娶的人该踏破了门槛才对…… “不管她是不是第一才女,她和我们小姐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干什么要查我们小姐?”芩儿叉着腰,不满道。 风月摇头:“还没查到。这个娄二小姐,深居简出的,除了在家学习刺绣女红之类,就是和比较亲近的几个贵女一起聊聊天,喝个茶,最多逛个街,还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这就奇怪了,和我们小姐完全没有交集呀……”芩儿挠挠头。 “好了,先这样吧,风月派几个人先暂时盯着她,有不妥之处再来汇报。”既然想不通,就先不想,她既然暗中查了自己,就必然有下一步动作,等着就是。 “是,阁主。” 云飖重新躺回去,在一片绿荫下慢慢收敛起一身清冷:“你们都去休息会儿,现在风还是比较舒服的,芩儿把蒲扇拿回去吧。” 风月和芩儿对视一眼,轻声退了下去。 云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穿了一身素色襦裙,笑靥如花,是那么美,那么无忧无虑。有人为她绾发,她提着裙摆,笑着跑向父亲母亲,父亲拿着酒盅,一脸骄傲,似乎在和别人炫耀,母亲的嘴一张一合,她却怎么听都听不清说了什么。 下一秒,场景转换,披甲持剑的官兵将候府团团包围,哭喊声不绝于耳,然后他们到了暗无天日的牢狱,漫长的等待。 接着就是她最熟悉的一幕,人头落地,鲜血横流。 再然后,却不再是火光冲天的林子,变成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有一人负手而立,很模糊,连是男是女和衣服的颜色都看不清。 那人回头,缓缓向她伸出手。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搭上去,这时候耳边却响起了慧觉大师的话:“……终会累人又累己,错失所爱。” “小姐,小姐,快醒醒。”芩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飖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姐,就睡这么一会儿,你怎么又做噩梦了,奴婢看得找个郎中给你看看。”小丫鬟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耳边不停,云飖才慢慢拉回神志。 还好,是梦。 “我没事。”云飖看看天色,“什么时辰了?” 心病需要心药医,郎中只能医身,医不了心。 芩儿趴在躺椅边上:“到用晚膳的时间了,刚刚夫人派人过来了,说要和小姐一起用晚膳。” 那睡了有一会儿了,云飖坐起来,把小貂放到地上,站起身,举步往屋内走:“既然母亲要过来,就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可口些。” “放心吧小姐,奴婢早就吩咐好了。”芩儿拖起躺椅追上云飖。 很快到了晚膳时分,护国侯夫人燕氏带着大丫鬟红芝到了梧桐居。 燕氏和云飖坐在桌旁,红芝、风月、芩儿侍立在身后。 “飖儿,听你陈伯说,在去灵岩寺途中遇到了山匪?”燕氏觉得自己听到的时候都快担心死了,这孩子回来报平安就只拣着一些趣事说了,遇到山匪这么大的事也不说告诉他们。 “阿娘,你看看风月是什么人,女儿又是什么人,区区山匪能把我们怎么样。”云飖抬起下巴,满是自豪。 其实,她还要感谢黑虎寨的人呢,如果不是他们,她去广山县都没有理由,当时拐上小路,都费了好一番口舌来说服陈伯。 燕氏看着云飖那无畏的小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这孩子,以为学几年武就无敌了?连山匪都能不放在眼里了,万一伤了怎么办。” 第八十九章 开始出没 云飖往燕氏碗里放了一箸子菜,笑吟吟道:“您快吃吧,不然一会儿菜都凉了,这可是女儿特意吩咐厨房做的鱼,要趁热吃才好。” 燕氏轻轻刮过云飖的鼻子,佯装微怒:“不要转移话题!” 云飖立刻举起手:“女儿错了,女儿再也不被山匪抓了,下次再遇到,就让风月直接把他们原地放倒。” 燕氏看着云飖信誓旦旦的样子,叹口气,把她的右手按下来:“指望你听话怕是指望不上了。看来这几年你不仅学了武,还把老吴的天不怕地不怕给学了个十足十。” 云飖感受着母亲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温度,真实又温暖。 真好。 “好了,阿娘,反正有风月在,没有人能把你女儿怎么样的,您就放心吧。”说着朝风月使了个眼色。 风月会意,立即开口:“夫人请放心,属下一定拼尽全力护卫小姐安危。” 燕氏仔细打量一身短打装扮的风月,干净利落,英姿飒爽,就贴身护卫来说,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只是:“我自然是相信风月的,当时就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苗子,现在也很不错。只是,你身边的人太少了些,一个候府嫡女,身边就只有两个丫鬟,有点说不过去了。” 她是给飖儿培养了四个大丫鬟的,但是飖儿刚回来的时候,说习惯了没人伺候,就只留了芩儿,现在想想,还是不大放心。 “要不你把敛秋也带在身边吧,这丫头功夫也不差。” 云飖想了想就拒绝了,多一个人多一张嘴,总是有些麻烦:“阿娘,不用了,风月一人可抵数人,等女儿什么时候需要敛秋了,再把她调过来吧,” 燕氏看云飖态度坚决,就不好再劝,只能想,要不要等她爹回来,找几个身手好又善于隐匿的护卫,暗中保护她,免得再出被山匪劫持的岔子。 云飖又往燕氏碗里放了一块肉:“阿娘啊,再不吃,可就真的凉了。” 燕氏依言拿起筷子,夹起来吃了:“阿娘还想起来一件事,必须得嘱咐你。” 云飖塞着米饭,“嗯嗯”点头。 果然还是师父做的饭好吃。 她本来不是个很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但实在是被师父给养刁了胃。好不容易接受了阁内的简单饭食,又习惯了候府厨子做的菜,出去一趟,吃了两三顿师父做的,又对平常的饭难以下咽了。 明明候府的厨子也是极好的,怎么差距还是有点大。 要不然,赶快把师父从寒云山忽悠回来吧。 “既然你从外边回来了,就得尽快融入京都这个大圈子。在梧桐居待的无聊了,就去街上转转,转着转着就能认识不少人。” “街上没有灾民了?”云飖抬头。 燕氏把云飖沾在嘴边的一粒米揩走:“流觞楼新的调整很不错,伙计轮班的消息一出来,灾民们就都去了,流觞楼又不愧是第一大酒楼,把灾民给安排的秩序井然的,估计没多久,他们也就可以自力更生了,回家也不成问题。” “那城外的灾民呢,我回来的时候,看城外已经没有人了。” 燕氏苦笑:“咱们这位陛下,可是聪明着呢,看有流觞楼接纳灾民,就把城门给打开了,那些人就一窝蜂的钻进了流觞楼。” “啊?”云飖都有些惊了。 皇帝这手算盘打的也忒好了些,不做商人真可惜。 可怜流觞楼了,不过说起来还有自己的推波助澜,要怪,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想到那日在灵岩寺宣柒看自己的古怪眼神,难道是知道了这件事? 咳咳,她错了。 她也没想到皇帝这么无耻。 当时看到灾民太心急,才着了皇帝的道…… “这些你就别管了,我们候府能做的都做了,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燕氏觉得,即使只是商人,但掌握了京都一大半的经济命脉,如果陛下没有给流觞楼什么好处,怕是也难让流觞楼心甘情愿的接纳灾民。 燕氏却不知道,是她的宝贝女儿说服的流觞楼,而流觞楼没有向皇室索要任何好处,皇帝也就心安理得的享受了这一民间助力。 这场仗,比的就是谁心软,谁心软,谁被坑。 “所以,现在街上各府小姐又开始出没了?” 燕氏又感到了深深地无奈:“出没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说的很形象,就像一堆小动物,挨个探头探脑。 “这不重要。”云飖不在乎的摆摆手,“阿娘是想让我认识认识她们?” “是呀,你脱离京都太久,现在回来了,总要交朋友吧。”燕氏摸摸云飖的头,眼神中满满宠溺。 “嗯……也好。”云飖乖巧点头。 沉默了一瞬,云飖又露出忧虑来:“不过据说这些京城贵女,坐在一起都是讨论琴棋书画,或者做做女红,女儿和她们在一块儿,会不会有些突兀了?” 前世,她是认识不少贵女的,平时端的是姐妹情深,到了候府出事时,不能奢求她们求情,总可以来狱中探望一二吧,但她们为了避嫌,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 是她识人不清,还是人心本就凉薄?这样的朋友,要来有何用?不过都是攀附候府权势罢了!有多少家中指使也未可知。 可笑她太过善良,对找上门来交朋友的人一概真心相待。 这一世,你的良善,切勿丢了锋芒。 燕氏看女儿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不由瑟缩了一下:“小时候非要去学武,我和你爹怎么劝都不听,现在想想,就不应该那么依你,让你闹一阵就忘了这回事了。” 云飖并无意让母亲愧疚,当即改口:“不过也没事啦,师父经常夸女儿领悟能力很好,说不定看着她们,很快也就能学会。” 燕氏噗嗤笑了:“你以为是什么,这些贵女都是自小练习的,你看两眼就能学会,那不是成神了?” “那要不然请丞相府二小姐教教女儿吧,听芩儿说,她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第九十章 芳心一悦 燕氏看云飖一本正经的,突然紧张起来:“飖儿啊,你怎么去了趟灵岩寺脑子里的想法变得有些奇怪,难道是被山匪给吓到了?” 如果被吓到了,是不是要考虑让老爷去府衙报案,清剿沿路的山匪。 侍立在一侧的芩儿捂嘴偷笑。 燕氏扫一眼芩儿,不明所以:“笑什么?” 芩儿立即把手放下来:“回夫人的话,小姐没有被山匪吓到,小姐和风月姐姐没有把山匪打个屁股尿流、满地找牙就不错了。” 想想当时的场景就解气,当即又叉上了腰。 燕氏见芩儿不似说谎,一颗心才放下来:“飖儿要想学,母亲可以给你找最好的教导师傅,哪里有让别家小姐教的道理。” 云飖摇头:“我只是听芩儿说起那娄家小姐,一时想见见罢了。” 燕氏明白过来,原来只是好奇而已:“好,那不学就不学,有我和你爹在,谁敢说你的不是?” 一股暖流淌过,云飖蹭蹭燕氏的手:“好!” 晚膳在母女你一句话我一句话中结束,燕氏又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明天去街上逛逛吧。”云飖语气淡淡,吩咐风月和芩儿。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结交其他贵女?”芩儿挠挠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夫人走后,小姐又恢复了一副清冷的样子。 云飖没有回答。 不是结交,是想看看,这一世,她们是不是依然外表华丽,内心龌龊?是不是依然心甘情愿被当做棋子摆布?是不是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贵女身份复杂,是否有人的家族在候府灭门惨案中有推波助澜的作用。前世她懵懂无知,也许,豺狼就在身边,都未察觉。 翌日清晨,云飖带了芩儿出门。 永安城主街—落虹街,如其名,犹如降落的彩虹,多彩繁华。 最大的酒楼流觞楼坐落于此,而环抱整个永安城的浔河从其后穿过,文人墨客多爱会于河堤乃至登上流觞楼雅间眺望,更赋予了落虹街诗情画意。 而这条街上的铺子和小摊更是不知凡几。 “小姐,我们去买些胭脂水粉如何?”芩儿有些日子没有上街,觉得街上的东西既新鲜又熟悉。 云飖的关注点则是街上确实没有了灾民,吃喝玩乐的男男女女又多了起来,吆喝声此起彼伏。 “小姐~~”芩儿看云飖没有理她,以为是没听到,“我家小姐貌美如花,可否去买些胭脂打扮一二?” 自从小姐回来,除了跟夫人一起施粥那两天,其他多半都穿一身男装出去溜达,也不爱打扮,自己一个人随意插支簪子就算梳妆好了,搞得她都没有机会好好表现自己。 唉,真是做丫鬟的一大败笔。 “都可以。”云飖随意点点头。 最自然的偶遇才不会引起怀疑。 “好嘞!那我们就去这家吧,叫芳悦胭脂坊,芳心一悦吗?”芩儿手指点着店铺名自言自语。 云飖已经先一步走了进去。 这家店铺人倒是不少,大多是三两成群的女子凑在一起挑选脂粉,即使一个人的,身后也跟了几个婢女。 而店铺内空间不是很大,脂粉盒子倒是放的井然有序,也都打理的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灰尘。 云飖进来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毕竟满屋子都是穿着华丽的贵女。 依次扫过架上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款式良多,颜色也好看,看的眼花缭乱。最后云飖的目光落在一个漂亮的小圆盒上。 盒盖上雕刻了六种花,仿佛正在绽放。打开之后,分了六小部分,每部分都不多,颜色也不一样,大概不只是面脂。 云飖凑近闻了闻,嫩粉色是桃花香,淡黄桂花香,浅紫是风信子,薄红是玫瑰香,奶白色的是玉兰,暖橙色的是小苍兰。 都是很淡雅的香味,只有仔细闻才能分辨。 脂粉铺掌柜的见云飖拿起了这款胭脂,立即笑呵呵的迎了上来:“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力,这款胭脂名为花开,是本店的新品,由六种不同的鲜花研制而成,挑选的又都是香味不浓郁的花瓣来提炼,最适合您这样的小姑娘了。” 店铺掌柜很会识人,看云飖一身素色衣裙,头上也只有一根玉钗而已,一看就是不爱浓妆打扮的,这种不鲜艳的颜色和素雅的香气,定会招她喜欢。 “这款胭脂要多少钱?”云飖轻轻扫掌柜一眼。 店铺掌柜不知为何,感觉那轻飘飘的一眼,带了不小的压力,当即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不瞒姑娘说,这款胭脂刚刚研制出来,本店只此一款,所以价格贵了些,要一百两。”店铺掌柜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芩儿惊了,两手一叉腰,“您怎么不去抢劫呢?” 要知道,一两银子可以买二十公斤牛肉和一只鸡,一百两是什么概念,想都不敢想好吗? 店铺掌柜维持着笑:“姑娘您不知道,这款胭脂不仅花香清远,它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加入了独特配方,可以防水,让妆容更持久。您现在试试,往上面洒些水。” 芩儿得到指示,立即小跑着的找了一小瓶水过来,直接冲到了胭脂上。 果然毫无变化,水从胭脂上滚过,依旧清澈。 这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纷纷围了过来。 “这款胭脂确实不错。” “王姐姐,你不知道,我最担心的就是出去玩碰到水,脸都花了……” “不过一百两确实有些贵了……” 这些贵女虽然都有些心动,但一时都拿不出一百两,毕竟不是当家主母,而且虽家境殷实,也不是极为富贵的人家。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姑娘看的怎么样了,一百两,绝对买不了吃亏。”店铺掌柜依然在劝。 “掌柜的,这款胭脂,本姑娘买了。” 众人齐齐看向出声之人。 “娄姑娘。”店铺掌柜立即看向说话的绿衣少女。 被称做娄姑娘的少女扬着脖子,轻“嗯”一声:“绿荷,回府取一百两。掌柜的给本姑娘包起来吧。” 第九十一章 花开争夺 跟在绿衣少女身后的一个婢女转身出了脂粉铺。 店铺掌柜却是有些为难,不过毕竟见得顾客多了,还算镇得住场子:“娄姑娘,这不太好吧,是这位姑娘先看上的。” 店铺掌柜是个人精,虽然娄姑娘身份尊贵,但也不能任由她强抢,毕竟最先看上这款胭脂的素衣少女,虽然话少,但那淡淡的威压也是让人不容小觑的。 两边都不敢得罪…… “您看,我们这还有另一款胭脂也不错,比这款是毫不逊色。”掌柜的给伙计使个眼色,伙计立即把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放到掌柜手里。 绿衣少女神色倨傲的扫一眼那小盒子:“本姑娘不喜欢,本姑娘就看上这个了。” 女掌柜脸上的笑凝固了一瞬:“您还没看,怎么知道不好……” “本姑娘今天就要这款花开,其他的免谈。”绿衣少女没有半点给掌柜面子的意思,“还有,本姑娘也算芳悦的常客了,上了新品,为何都不给本姑娘介绍?怎么,是嫌本姑娘没有钱?” 掌柜的脸上只剩下干笑:“怎么会,您是丞相府的小姐,又最是受宠,怎么会没有钱?” 谁不知道娄家有两位小姐虽是一个父亲,性格却天差地别。 大小姐也就是眼前这位,飞扬跋扈,看上的东西必然得抢到手才罢休。而二小姐只比大小姐小了半个月,知书达礼,温婉大方,更是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 很多人都猜测是因为她们的母亲不同,才有截然不同的两个女儿,毕竟嫡女家里都会骄纵些。 “知道就好。”娄涵月脖子又上扬几分,对这掌柜的识趣很是满意,没错,她就是整个丞相府最受宠的,楼清月那个下贱姨娘生的永远都不如自己。 “只是……”女掌柜还是十分纠结。 “只是什么,啰哩啰嗦,婆婆妈妈的,开门做生意,能不能痛快点!”娄涵月瞪着女掌柜,纨绔少女之姿尽显。 只是这款花开不给你们介绍,是因为只此一款,给谁介绍了,其他人都会不服气,就怕出现这种争抢的情况,所以才放在这儿,等有缘人自己看到。 却没想到遇到个不讲理的,还是发生了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要不然,掌柜的求助的看向云飖。 “这位姑娘要拿走花开,可有问过我的意见?”云飖用轻描淡写的眼神扫过娄涵月。 娄涵月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云飖身上,之前完全没在意她的存在,眼神全都放到了花开上面。 毫不掩饰的打量一遍云飖的素色衣裙和简单的玉钗,而后心底哼一声,不知哪儿来的小门小户的女子,也敢跟她抢。 “你没有听到刚才掌柜的喊我什么,要不要再让她重复一遍?” 云飖自动忽略娄涵月鄙夷的眼神,露出一个清浅的笑:“难道买东西也看出身吗?不是只要有银子就可以?” 娄涵月没想到女子还敢顶撞她,立即捂嘴笑起来,在这京城敢和自己对着干的可不多了:“好呀,那你倒是能拿出银子来呀!” 瞧这副穷酸样,能拿出来就怪了。 围观的贵女们也纷纷摇头,她们还记得,最开始这女子可是嫌一百两太多了,才吸引了娄小姐过来。 感受到数道目光投到小姐身上,同情怜悯的,看笑话的,吃瓜看戏的……芩儿气愤交加,一叉腰,对着娄涵月就骂了过去:“啊我呸,绿螳螂,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欺负到我们小姐身上。小姐,你等着,奴婢这就回府给你拿银子。” 芩儿语出惊人,围观的贵女齐齐看向娄涵月,娄涵月一身绿色,再无其他颜色点缀,确实像一只行走的绿螳螂。 咳咳,但是她们哪里敢说。 娄涵月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骂,还是一个胳膊腿细弱的婢女,再加上那些异样的眼神让她脸涨的通红,当即喘着气,指着芩儿:“绿兰,给我,给我掌嘴。” 叫绿兰的婢女举着手上前,芩儿梗着脖子怒视。 云飖一把把芩儿拉到身后,同时两根手指夹住绿兰的手。 “娄姑娘不要生气,总是这么大怒火对皮肤不好呦,还怎么画漂亮的妆。”说着还故意往她的脸上扫了扫,“我的婢女骂你是我们的不是,给你道歉,要不然这样吧,我把花开让给你,如何?” 娄涵月见自己的婢女被对方轻轻松松就制住了,火气更大:“什么叫让给我,它本来就是本姑娘的。” “那可不一定。”云飖撒开夹着绿兰的手,对娄涵月摇摇手指,“且抛开先来后到不说,掌柜的,我出一百五十两,花开我要了。” 掌柜的擦擦额头上的细汗,没想到这么一个淡然的主子,有个如此彪悍的丫头,真是人不可貌相。 “好的,姑娘您稍等,马上让伙计给您包装好。” “我出二百两。”一听要比价格,娄涵月就又兴奋了。 呵,比价格能赢得了本姑娘? “这……”掌柜的直想骂人,娄大小姐,您就不能消停一下吗? “我出三百两。”云飖想都没想,继续加价。 “那我出五百两。”娄涵月喊得豪气干云。 “六百两。”依然淡定清冷的声音。 “八百两。” “八百五十两。” “九百两。” “九百一十两。” 云飖喊出九百一十两的时候,贵女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价格砸的未免太高了吧。买什么不好,非要买一盒胭脂,买金银首饰,或者买好几盒胭脂,它不香吗? 娄涵月却已经完全沉浸到抢花开的情绪中,不得到它,今天谁都别想走。 云飖喊出了“九百一十两”,以为她要认输了。 “九百五十两。”说完挑衅的看向云飖,不敢加价了吧。 “九百六十两。”语气毫无波动,仿佛说的不是钱。 “你……”到了这个时候,娄涵月也意识到这不是个小数目了,绿兰也已经再劝别加了,但强烈的胜负欲和屈辱感还是让她咬碎银牙说出了接下来的数。 “一—千—两!” 第九十二章 人傻钱多 “我的天哪,这得多少钱?” “朱妹妹,你快掐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我没有听错。” “太疯狂了……” 随后,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始终不卑不亢的素衣少女。 她还会加价吗? 这是所有贵女共同的疑问。 在数道灼热视线的注视下,素衣少女终于开口:“那,就恭喜娄大姑娘了,相信花开在你手里,一定能用出配得上它价格的效果。” …… 片刻的静默。 众贵女悬着的心缓缓放下了,长舒一口气。 她们怕承受不住接下来的价格,当场离世! 只是。 众人感受到云飖脸上勉勉强强挂着的微笑,齐齐想: 对比娄大姑娘的豪掷千金,这素衣姑娘也太可怜了。 看上的东西就这么被抢走了。 大家可都看到了,明明是这位姑娘先看上的这款胭脂,而刚刚这姑娘为了争这款胭脂,都不惜和娄大姑娘杠了这么久,价格也抬得极高,不是真爱是什么。 偏偏这个时候,刚刚还彪悍非常的芩儿,此刻可怜兮兮的问她家姑娘:“小姐,我们这就把花开让给绿螳螂了?您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东西。” 啧啧,真的是被迫割爱,众人看向云飖的目光更同情了。 只有娄涵月知道,自己才是最值得同情的,她赢得有多么憋屈!她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来自己是被眼前的这个小蹄子给耍了,她可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用出配得上它价格的效果。试问什么样的效果能值一千两?这句话明明就是在嘲讽她,人傻钱多! 估计很快街坊邻里就能传遍,娄丞相家的大小姐花了一千两的天价买下一盒胭脂,还是从别的姑娘手里抢过来的。 最让人不能忍的,就是娄清月那个贱人又可以看自己的笑话了! 想到这里,娄涵月已经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看了精美的小圆盒一眼,又在云飖脸上停留了几秒钟,扭头就走。 云飖平静对视,直到目送娄涵月背影消失。 芩儿对着娄涵月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安静了一瞬后,女掌柜犹豫着要不要去追,娄涵月的婢女绿兰返了回来:“我家小姐说,明日会差人把一千两送过来,还请掌柜的把花开准备好。”说完瞪了云飖一眼就走了。 女掌柜的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知道呆呆的点点头。 一千两啊。 虽然芳悦在京城的脂粉铺里也算排得上名号的,许多贵女都会过来挑选日常使用的胭脂水粉,新品也会得到各府贵女的喜爱,但一个月的纯利润撑死也就一百两,这差不多顶了一年的收益呀。 得把这个好消息赶快告诉东家才是。 女掌柜叫过一个伙计,耳语了两句,那人点点头退了出去。 围观的贵女们从震撼中回神,三三两两的散开了,但私底下的窃窃私语是一定不会少的,而把这个劲爆的消息传遍京都的贵女圈子,也会全赖她们的功劳。 女掌柜努力平复心情后,才重新换上笑脸:“这位姑娘,花开虽然没抢到,但本店还有不少爆款胭脂,且物美价廉呢,您要不要看一看?” 云飖摇摇头:“不必了,芩儿,我们走吧。” 女掌柜虽不知少女身份,却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把云飖送出了门。 “小姐,我看那胭脂你很喜欢呀,为什么不要呀,即使很贵,侯爷和夫人肯定也会给你买的。”芩儿有点不明白,凭什么让给那只绿螳螂。 云飖微笑:“你很不喜欢那个娄小姐?” 芩儿看看左右行人,凑近云飖些,轻声说:“这个娄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喜欢强取豪夺,除了几位公主郡主,这京都就没有她不敢欺负的人。” “没人管她吗?”云飖露出疑惑表情。 “谁能管呀,她爹是当朝丞相,那叫什么,哦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娘还是长公主,唉,最可怕的是,长公主特别宠爱这个绿螳螂,什么都依着她。”小丫头攥着拳头,仿佛被欺负的是自己一样。 云飖失笑。 是呀,她也很讨厌娄涵月。 前世的时候,爹爹是开国三大重臣之一,算得上是权倾一时,许多贵女都赶过来巴结自己,只有这个娄涵月不同,总喜欢抢她的东西,还总是抢的理直气壮。她不爱惹事,所以从来都不愿和她计较。 没想到,今天先遇到的是她。 如果单单是娄涵月前世爱抢她的东西,她当然不会在今天下了她的面子,让京都人都笑话她。 她要惩罚的是,这个女人小小年纪就歹毒心肠! 而娄涵月回了丞相府闺房就开始摔东西,直到把屋里能摔的东西都摔完了,才坐到床边休息。 屋里跪了一地的婢女,贴在地面不敢说话,瑟瑟发抖。 “这个贱人,别让我再见到她。”想了想又觉得不行,“绿荷,你去打听打听,这个贱人是哪个府上的。” 绿荷如蒙大赦,爬起来就跑出了房间。 姑娘很久没发这么大脾气了,实在是招架不住呀。 而此时丞相府另一个小苑,正在被琴声缭绕。 方寸大的小亭中,一白衣少女正安静坐在一把蕉叶式的琴前,纤纤素手抚过琴弦,流畅的琴声倾泻而出,忽而瀑布,忽而小溪,忽而奔流入海,正当波涛最汹涌时,琴声戛然而止。 身后婢女上前,语气轻和,并没有因自己说的话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小姐,那位夫人托人来传话,说刚刚在芳悦,大姑娘用一千两的天价买走了一款新品胭脂。” 少女有一瞬的诧异,不过很快收敛情绪:“怎么?今天是唱的哪一出,发了这么大善心,平白为铺子带来高收益。” 少女声音轻柔,即使是问句,也是徐徐道来,给人的感觉就如刚刚的琴声般,平静的弹奏中蕴含着惊涛骇浪。 婢女别的不知道,只能把那位夫人听人转告的话再复述一遍:“大姑娘是看上了一款别的姑娘已经选好的胭脂,但没想到那姑娘不愿相让,两人便起了争执,最后大姑娘以一千两银子买下了它。” 第九十三章 熟鸭飞了 “一位姑娘?”少女轻轻擦拭琴身,“哪位府上的小姐,有这般本事。” 以她对她这位姐姐的了解,能抢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会多出一分钱,这次能扔出去一千两,怕是吃了哑巴亏。 婢女摇摇头:“回小姐,在场的贵女没有人认识那位姑娘。” 少女将刚刚用过的手帕扔到一旁,重新调拨琴弦:“那就去打探一下吧,这位姑娘能让姐姐生一场气,想必是十分聪慧的。” 婢女恭敬的点头,准备轻声退下。 “对了,告诉安夫人,我们的娄大小姐去送一千两银时,不要收,她要的东西按原价拿给她就是。” 悠扬的琴声再次响起。 “小姐,打听到了,奴婢听到有人议论,说有两天那位姑娘在城外和候府夫人一起施过粥。”绿荷绕过正在打扫满地碎片的丫鬟们,小跑着凑到娄涵月跟前。 “候府夫人,有好几位候府夫人,哪位夫人,不会一口气说清楚吗?”娄涵月还在气头上,听到绿荷的话更是恼怒,对着绿荷一顿发作。 现在已经有人议论了,说明在场的那群女人传八卦的速度有多快!不出半日,怕是一个摆杂货摊的都能讲得出相府娄大小姐一掷千两的故事。 绿荷一个瑟缩,不敢直视娄涵月阴沉沉的脸色:“回小姐,是护国侯夫人。” 她还以为小姐知道呢,毕竟护国侯府夫人在城外施粥救济灾民的事,没几个人不知道。 想了想又觉得真是自己想多了,她家这位小姐,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感过兴趣。 “所以,那贱人是谁?”娄涵月在脑海里想了想护国侯府她见过的女人,那三姐妹她都见过了,虽然没记住样子,但怯懦的很,让她们要个镯子,一句话都不敢说就给了。 “奴婢记得候府没有这样一位小姐,便询问议论的人,他们说那姑娘喊护国侯夫人阿娘,应该是候府的小姐。” 绿荷偷瞄一眼娄涵月的神色,才继续,“奴婢觉得奇怪,就装作口渴讨水喝的过路人,和候府下人们闲聊了几句,得知那姑娘是候府嫡女,叫云飖。” 娄涵月狐疑道:“候府嫡女……护国侯有女儿?亲生的?本姑娘怎么不知道。” 她只知道护国侯府有三个堂小姐,云嫣,云潇,还有个叫云什么,忘了,反正不叫这个名字。 本来觉得她们也算生活在护国侯府,和护国侯有些关联,能通过她们认识一下护国侯。想想,丞相府嫡女,护国侯的干女儿,这样不更没人敢惹她了吗?那些公主郡主的,也得让着她,娄清月那个贱人更得被她踩在脚底下! 谁知这三个根本就不得宠,能见到护国侯的机会都不多。 她觉得太可惜了,护国侯府可是很厉害的,连父亲都得敬畏几分。 怎么这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候府嫡女? 绿荷见娄涵月露出迷茫的眼神,知道自己做对了,幸好出去打听的仔细,不然又少不了一顿骂。 “回小姐,这个候府嫡女从小身子就弱,护国侯和夫人就把她送去学武了,希望能强身健体,多活两年。她回来还没多久呢,也没怎么露过面,怪不得敢顶撞您。” 娄涵月并没有因为绿荷拍马屁而消气,瞪一眼绿荷:“你懂个什么,她就算认识本姑娘,还是敢好吗?果然是在外边长大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绿荷抿嘴不敢说话了,多说多错,还是做个木头人吧。 娄涵月陷入了沉思,一会儿突然抬头,眼里闪着亮光:“诶,你说这个云啥来着,就是她,得不得宠?” “啊?”绿荷没明白。 “废物!我是问你,这个候府嫡女招不招护国侯和夫人喜欢?” 绿荷一激灵:“哦哦哦哦,回小姐的话,听下人们说,护国侯和夫人对她那是极其宠爱的,她回京以后,护国侯夫人恨不得天天都去探望她,连亲自请安大部分都省了。” “那就是说,比我母亲还宠我喽。”她可是得每天都去请安呢。 绿荷不知道该说什么,完全不知道自家小姐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长公主对小姐那才叫个百依百顺,只要小姐提的条件,就没有不答应的。 有什么好羡慕别人的。 娄涵月心里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绿荷说不说话她才不在乎,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我们去护国侯府拜访吧,就恭喜云什么回京了。” 绿荷:啊?您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确定是去恭喜的? 嘴上可不敢说:“可是,那个云飖刚刚还在全京都的人面前下了您的面子。” 娄涵月撇撇嘴:“只要这次她肯给本姑娘道歉,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可以当没发生过。” 看一眼还在收拾碎片的丫鬟们,绿荷完全不懂自家小姐的脑袋里在想什么,既然这么快就消气了,刚刚为什么把屋子给弄得这么狼藉。 “就明天吧,你去准备礼物,明天早上我们就去候府拜访。” 说完,娄涵月就往床上一趟,准备午睡。 绿荷想提醒她,还没用午膳,不过看她家小姐这个样子,怕是很难叫起来了,吩咐打扫的人小声些,便退了出去。 傍晚时分,趁街上人少了,绿兰带着下人去送一千两银子。 “娄姑娘真是客气了,这么多钱,我怎么敢收呢?”掌柜的堆着笑脸拒绝。 绿兰诧异:“不是说好的一千两吗?怎么又不敢收了。” “还请您告诉娄姑娘,当时有那么多人在,自然不敢说不收,那不是会显得娄姑娘没有诚信嘛。现在没人了,我这就把花开拿给您,按照原价付款就是。”掌柜的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放到绿兰手里。 绿兰犹疑一瞬,接过盒子,吩咐下人付了一百两。 “跟外人怎么说?”绿兰不放心,得问清楚才好。 “姑娘忘记了,今日是本店开业五周年,凡是在本店累计消费超过一千两的客官,今日购买胭脂水粉,均可以享受削价活动,累计消费越高,削价越多,甚至免单。” 绿兰这才满意,带着下人和剩下的银两离开了。 “您慢走。” 等绿兰走远了,女掌柜脸才垮下来: 煮熟的鸭子,飞了。 第九十四章 不够硬气 女掌柜又是一阵肉疼。 东家派人来芳悦时,她正在哼着小曲,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流进账本里,就开心的不得了。 “夫人让老奴来给掌柜的传话,娄姑娘这一千两不能收,将那款胭脂原价拿给她。” 女掌柜唱的小曲跑了调,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咙里。 “为什么?”她是不是听错了。 “夫人问掌柜的:这间铺子还要不要继续开下去?” 女掌柜不假思索:“要呀,咱们铺子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只要经营有方,假以时日,登顶京城最好的脂粉铺子也不难。” “那掌柜的觉得得罪了娄大姑娘,我们铺子可还开的下去?” 女掌柜哑然,对呀,娄姑娘吃了大亏,万一报复铺子怎么办? 要知道,娄姑娘在京都可是横着走的。 可转而一想,那也是娄姑娘自己说的把一千两送过来呀,又不是自己胁迫的她。 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掌柜的应该是个明白人,为何没想通其中关键。咱们脂粉铺是没有直接让娄姑娘要一千两,但以娄姑娘的性格,她被别人给下了面子,京都的人都看她的笑话,她虽然更怨恨那位姑娘,但她看到我们铺子不会觉得膈应?” 女掌柜这下真的哑口无声了。 是她思虑不周,险些犯了大错。 “胭脂原价卖给娄大姑娘吧,同时又不能让外人议论她不讲诚信,也不能说我们铺子偏袒她。这点,相信掌柜的还是做得到的。” 女掌柜无奈点头。 说到底,还是芳悦胭脂铺背后的东家不够硬气,怕得罪娄大姑娘,否则换个娄姑娘不敢惹的,这一千两定会收得心安理得。 次日清晨,梧桐居内,云飖正在打坐调息,小貂坐在一侧一动不动,只有一双滴溜圆乱转的眼睛泄露了贪玩的本性。 芩儿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小……姐……”一眼看到床榻上的自家小姐,芩儿捂住嘴把话吞了回去。 “急急忙忙的,出什么事了?”风月把芩儿拦在门口。 “风月姐姐,你不知道,我刚刚去厨房路上,听他们说绿螳螂来我们府上了,我就偷偷去前院打探,果然看到她正在往府内走。”芩儿喘着气,小嘴不停。 “等等,绿螳螂是谁?”风月秀眉微皱,按住芩儿乱挥的手。 芩儿一只手被风月按住了,另一只手叉腰:“哦对,忘记给你说了。风月姐姐,你不知道,绿螳螂她有多讨厌,昨天竟然敢抢我们小姐先看上的胭脂,想到当时她那个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样子,我就想揍她!” 风月扶额:“先不说你能不能揍得了她,你先告诉我她是谁呀?” “那个娄家大小姐,娄涵月。”芩儿期待的看着风月,希望风月姐姐能人不知鬼不觉的揍她一顿。 “不认识。”风月摇头。 “……” 风月忽略掉芩儿一言难尽的表情,瞄了眼床榻上还没有动静的云飖:“她是往梧桐居方向来的?” “应该是吧。”芩儿不确定点头,“话说昨天她被我们小姐给坑了,用一千两买了盒胭脂,你说她今天会不会是来找茬儿的?” “拦住她。” 当一身绿衣的少女到达护国侯府大门时,门人明显愣了一下。 少女容色靓丽,随便一站,自身就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不是永安城里大名鼎鼎的娄涵月是谁? 门人毕竟是候府训练有素的下人,虽然讶异但很快回过神来:“娄大姑娘……” “少废话,我们姑娘是来找你们候府小姐的,快去通报。”绿兰还没等门人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门人脸上和善的笑僵了僵。 绿荷拽住了绿兰:“嘘,这是护国侯府,不是别的小门小户,不能大吼大叫,要有礼貌一点。” 娄涵月瞪了一眼两个丫鬟,等她们都闭嘴,才转向门人:“劳烦你去通报一下,我找云嫣姑娘。” 语气难得温和,熟知她家小姐的两个丫鬟都惊呆了。 门人这才脸色好转,这么多年了,敢在候府大吵大闹的,在这京城里这个娄大小姐的丫鬟可是独一份。 娄涵月找云嫣小姐也算正常,毕竟她也曾来过候府,是云嫣几位堂小姐带进府的,不过是一年前的事了。 “娄姑娘,请您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去禀报。” 门人恭敬的说完,没有过多犹疑,转身回府去找云嫣。 很快,云嫣跟着门人亲自出来了。 “娄姑娘,您怎么来了?”云嫣语气中难掩意外。 娄涵月其实是不记得云嫣长什么样的,在她的记忆里,那些被她欺负过的人没有什么不同,她能记住云嫣不过是因为她是护国侯府的人。 眼前的女人穿了件蓝色的衣裳,身量瘦弱,说话虽然不是低声下气的,但也柔柔弱弱,显出几分怯懦来。 没意思。 娄涵月心里这么想,但也知道自己今天过来会用得到云嫣,便收敛起对云嫣的鄙夷,尽力扯出一抹笑来:“今日本姑娘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云嫣看着娄涵月脸上的笑,莫名有股子寒意窜上来。 微微行过一礼,云嫣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娄大姑娘但说无妨。” 绿荷揣手走上前:“云嫣姑娘不请我们姑娘去您屋里坐坐吗?” 云嫣这才注意到,侯府门前陆续走过的行人中,已经有三两人好奇的看过来。 一张俏脸微红,她忘记了娄大姑娘在京都多么出名了。 “娄大姑娘请随我来。”说完对娄涵月点点头,率先往府内走去。 娄涵月扬着头跟在后面。 几人在府中行走,自然又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等几人走远,一棵粗壮的大树后走出两个人。 “风月姐姐,你看她是不是像一只昂着头走路的绿螳螂?”芩儿扒着树干歪头询问。 “你没有说堂小姐带着她进来的呀?”风月没有理会芩儿自认为十分生动的比方。 “实在是这个娄姑娘这身太突出了,比昨天还绿,我远远的只看到了她,怕她是来找我们小姐麻烦的,就赶紧回去了。” 第九十五章 总是忍让 风月一时语塞。 “……那我们回去吧。” 芩儿抱着快比自己要粗上一倍的树干:“不管绿螳螂了?” “她和堂小姐在一起,万一惊扰了堂小姐,阁主不打死我们两个。”风月撒开好不容易捉到的小貂。 小貂一个空中翻,朝着风月胸口踢出一脚,慢悠悠的晃着尾巴走了。 风月淡定的掸掸被小貂踹出的爪子印。 每次逮小貂,撒开它的时候,必然得踩上一脚,习惯就好。 芩儿显然对这一幕也再熟悉不过了,也颇为淡定的看着小貂走远,才转过来靠在树上:“那我们的计划不实行了?” 她们的计划就是芩儿装作路过的婢女,碰娄涵月一下,往她身上洒上鱼粉,风月再把小貂放出去。 以她们对小貂的了解,这个对鱼百吃不厌的,必定会扑上去。 娄涵月出丑了,衣服脏了,肯定就不会再去打扰她家小姐了。 “她是来找堂小姐的,和你家小姐又没关系。”风月目力好,看到云嫣已经带着娄涵月去了自己闺房的方向。 “可是……” “可是什么,一会儿你家小姐就要用早膳了,我们回去,有什么事先请示阁主。” 风月拽上芩儿回了梧桐居。 静怡小院,是云嫣三姐妹的住所,院落不是很大,布局也较简单,三间小屋环抱小院。 娄涵月打眼瞧着,不禁露出几分嫌弃来。 没有小亭子,没有池塘,花的品种也不多,不够绚烂。 只有一座假山,几块破石头,几棵没有什么观赏价值的树,顶多也就遮住个阳光。 她们就住这种地方? 随后想到姐妹三人的身份,又一阵气愤难挡:同样是庶女,为什么娄清月的院子比她的都不差? 这才是庶女应该住的地方! 云嫣带着娄涵月进了主屋,因为是长姐,云嫣住在正屋,云潇、云惜分别住在东厢房和西厢房。 屋子虽不大,但一走进来,就能感受到属于女子闺房的温馨。床榻上挂着轻纱,梳妆镜与首饰盒摆放整齐,靠窗的桌子上放着宣纸,靠墙一只笔筒,里面放了几只毛笔。 窗台上还摆着一个小花盆,一株夜来香正绽放着。 如果是别人,也许会感叹一句云嫣姑娘把屋子打理的暖意融融。 但娄涵月不同,她只会觉得和自己的闺房比,这里实在是寒酸。 云嫣请娄涵月坐到桌旁,亲自沏上一壶茶,再把茶水倒入白瓷碗,推到娄涵月面前:“娄大姑娘请喝茶。” 娄涵月敷衍的接过,看到没看冒着热气的茶碗,这茶能喝吗? “娄大姑娘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云嫣见娄涵月看着自己不说话,才开口打破沉默。 娄涵月清清嗓子,因为有所求,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那个,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你堂姐?” 而她们进屋后,很快有两个少女把耳朵贴在门口,仔细听屋内动静。 “二姐,娄大魔王来找我们大姐干什么?”看起来更小些的粉衣少女问另一名少女。 另一名少女个子高一些,闻声捂住粉色衣裳的少女:“嘘,小声点,别被她听到了。” 她们可是把娄涵月记得清清楚楚,一年前,大姐带她来府上玩,路上正好碰上了,她竟然开口就让自己要手上的翡翠镯子。 那可是大伯母给她的生辰礼物,颜色纯正,晶莹剔透的,她特别喜欢,每天都带在手上,没想到被娄涵月给看上了。 她就没见过抢人东西还那么理直气壮的人。 她把镯子藏到身后,坚决不愿意给,大姐却还是哄骗着她交了出去。 事后,她想去找大伯母控诉,大姐却告诉她,她们姐妹三个的姨娘生下妹妹就离世了,没有人护着她们,又都是庶出,大伯母凭什么会为了她们几个庶女去得罪丞相府和长公主。 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有一次大伯母问起翡翠镯子下落,她也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刚刚听到丫鬟说,娄涵月跟着大姐来了候府,她们就赶紧凑过来看看,免得大姐被她欺负了。 此时正好听到娄涵月那句“那个,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你堂姐?” “堂姐?”粉衣少女讶然,随后突然想到什么,“啊,我知道了,她是来找堂姐麻烦的。” 昨天上午,娄大姑娘和一名素衣少女争抢新品胭脂的事,已经传遍了贵女圈子。而素衣少女的身份很快就被扒了出来,正是她们的堂姐。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兴奋,终于有人敢收拾娄大魔王了,堂姐真是威武霸气! 她们姐妹三人自小生活在大伯的护国侯府,一定意义上说,也算是寄人篱下。 没有亲生母亲,嫡母虽然不像其他人家那样百般磋磨,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对她们还是少了很多关爱,父亲又不怎么关心内宅的事,这么多年,她们习惯了低声下气。 堂姐回来后,偶尔会邀她们去梧桐居。 堂姐虽然一身清冷,乍一看可能不好相与,但堂姐对她们的关心也是实实在在的,完全没有嫡女的架子。 想到这里,粉衣少女紧握拳头:“二姐,我们不能放她去见堂姐。” 高个子少女攥着衣裙一角,和粉衣少女不谋而合。 两人对视一眼:看大姐怎么说。 而屋内,云嫣眨眨眼,完全没想到娄涵月是这个来意。 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看着氤氲的热气袅袅上升,娄涵月才笑着开口:“不知娄大姑娘找堂姐有什么事?” 绿兰挣开绿荷对她的束缚,走到云嫣面前:“我们小姐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让你带小姐去找云姑娘,带路就是。”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云嫣身后的丫鬟也不干了,两步迈到前面,和绿兰对视着,就要骂回去。 云嫣秀眉紧皱:“莺儿,退下!” “小姐,你看她,怎么说话的?!”莺儿气的狠狠跺脚。 “退下。”云嫣加重语气,吩咐道。 莺儿咬着唇,恨恨的退到云嫣身后。 小姐怎么做到总是忍让的? 第九十六章 长期隐忍 平时收敛锋芒,从不招惹是非,身为护国侯府的堂小姐,也从来没有用过这个身份压人。 管事婆子偶尔会少了她们三位小姐的吃穿用度,因为不是故意的,小姐忍了。 一些贵女平常来府上做客,有时会讽刺两句,小姐忍了。 现在一个丫鬟都骑到头上来骂了,怎么还要忍? 莺儿很不明白。 绿兰得意的昂着脖子,看到莺儿吃瘪的样子,格外解气。 她家小姐都不敢说什么,一个丫鬟瞎嚷嚷什么。 两个丫鬟眼神死咬着对方,谁都不肯相让。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哐当一声,门被暴力的从外面打开了。 “大姐,这个贱婢都骑到你头上了,为什么不让莺儿骂她?”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粉衣少女站在门口,指着绿兰质问道。 云嫣吃了一惊,从桌边站起来,声音还是柔声细气的,像是在哄小孩子:“云惜,不要胡闹!” 许是长时间的压抑,云惜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因为气愤染上红晕,情绪也有些不受控制: “我怎么就胡闹了?你一直告诉我和二姐,没有人能护着我们,要忍,要忍,行,平时也算无关紧要,我能忍。但是今天呢,今天这个人都跑到你屋里蹬鼻子上脸了,还不能反驳吗?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主人身边一条会吠的狗罢了!” 滔滔不绝的一段话说完,屋内落针可闻。 绿兰最先反应过来,走到云惜面前,举起手来就给了云惜一巴掌。 她身为娄大姑娘的大丫鬟之一,除了小姐,谁对她不是捧着巴结着,哪儿像今日这样颜面扫地过。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几人纷纷回神。 云潇一下没拽住,云惜就踢开了门。 她承认,那一刻妹妹仿佛把她们这么多年的怨念和不甘都喊了出来,非常之解气。 可随后看到娄涵月铁青的脸色,她又胆战心惊起来,还没来得及把妹妹拉到身后,就被绿兰响亮的一巴掌给震住了。 云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鼓起来,通红的手指印在少女白皙的脸上分外惹眼。 “妹妹,你……”云潇要把云惜拉到自己身后去。 擦擦嘴角冒出来的血丝,云惜没有被云潇拉动,在几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脚把绿兰踢到了地上。 没有施舍给地上捂着肚子打滚的绿兰一个眼神,只是看着平时柔柔弱弱现在愣在原地的云嫣,一字一顿:“大姐,这就是对我们长期隐忍的回报吗?” 一个丫鬟趁没人注意,偷偷朝着梧桐居方向跑去。 梧桐居正在用早膳,主子和丫鬟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和乐融融。 芩儿吸溜着面条,也没忘记和云飖讲话:“小姐,你是不知道,我们想的可好了,让团子去咬她两口,最好破了相,看她一天天的还怎么到处惹事。” 云飖看向风月。 风月摇头:“阁主,堂小姐带娄涵月去了静怡小院,我们没有动手。” 云飖深深呼出一口气:幸好没有动手,动手了怕是现在长公主已经在候府兴师问罪了。 “云飖小姐,您快救救我家小姐吧,静怡小院出事了!” 第九十七章 大哭起来 听到动静,三人回头。 一个小丫鬟单手侧扶着腰,气喘吁吁的站在屋门口。 “鹊儿?”芩儿吞下嘴里的五花肉,噔噔噔跑到小丫鬟面前,将她拉进屋里,推到凳子上。 而后拍着胸脯:“鹊儿你慢慢说,出什么事了,我家小姐都可以帮你。” 鹊儿看云飖正坐在桌边吃饭,哪里敢坐,腾的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给云飖行了礼,才急忙说了静怡小院刚刚发生的事。 “堂三小姐把绿螳螂的丫鬟给打了?……哈哈哈哈哈,太好了。”芩儿拍着桌子不顾形象的笑起来,眼泪都挤出来几滴。 鹊儿有些不知所措。 云飖扫了芩儿一眼,神色淡淡。 芩儿立即乖巧噤声。 “云惜妹妹为什么动手打人?”云飖蹙眉。 三个堂妹,大堂妹柔弱温婉,做事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堂妹比较听大姐的话,有些时候敢怒不敢言;三堂妹年纪最小,却也很懂事,娇俏可爱。 如果不是被惹急了,应该也不会动手打人吧? 鹊儿声音发颤,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紧张的:“娄大姑娘的丫鬟对大姑娘不敬,我家小姐气不过,就骂了那个丫鬟两句,没想到那个丫鬟脾气暴躁的很,反手一巴掌,把我们姑娘的脸都打肿了。” 云飖放下碗筷,起身往梧桐居外面走:“我们去看看。” 云飖带着芩儿和鹊儿到静怡小院的时候,云嫣拿了纱布和药粉正想给云惜处理一下伤口,云惜直挺挺的站着,面无表情的推开了云嫣的手。 云嫣被推开了也没有气馁,依然拿着纱布在劝:“云惜,三妹!别闹了,姐姐给你擦一擦,你这样会留下疤痕的,将来还怎么嫁人。” “嫁人?”一直冷眼旁观的娄涵月站起来,走到云惜面前,勾着她的下巴:“切,又黄又瘦,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嫁人也就是嫁个穷酸鬼,有什么好期待的。” “够了!” 柔弱的云嫣终于忍无可忍,说了第一句重话。 “娄大姑娘,我们姐妹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云潇把娄涵月的手拿下来:“娄大姑娘说话请自重。” 娄涵月不以为意,拍拍手:“你们早点带我去见云飖不就好了,本姑娘又没有闲心和你们吵架。” “你,做,梦!”云惜梗着脖子和娄涵月对视:“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堂姐呀,干嘛非要劳烦我们,我们也没那闲心。慢走,不送。” “你……”娄涵月气急,昨天才被云飖给坑了一顿,今天就去主动找她,她不要面子吗?就应该让她这些堂妹带着她去,让云飖给她赔礼道歉。 “娄姑娘是想找我吗?”一道清冷的声音在门口传过来。 一袭水雾蓝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少女盈盈而立,未施粉黛,容色清丽。 娄涵月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真的挺美。 比她们说的娄清月美多了,娄清月那副柔弱不禁风的样儿,到底美在哪儿了? 她还没来及开口,刚刚一直和她作对的云惜突然大哭起来。 第九十八章 谁是恶奴 起初只是小声抽泣,肩膀一抖一抖的,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等云飖注意到她,微微蹙眉看过来,才突然放声大哭,鼻子、眼睛、嘴巴都皱到了一起,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到粉色衣襟上,打湿一片。 再加上高高肿起的右半张脸,其悲惨程度,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堂姐……啊……她……她打我……呜呜……”右手半遮掩着红手印,左手指着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站到娄涵月身后的绿兰。 哽咽的声音,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甜美。 像极了被欺负的孩子向长辈告状。 娄涵月直愣愣的看着云惜从牙尖嘴利变成现在这副可怜模样,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女人是学变戏法的? “哎呀!”芩儿惊讶的大喊一声,噌噌噌跑到云惜面前,明知故问道,“堂三小姐,你这脸怎么肿这么高,哪个贱婢打的?奴婢这就替你教训她。” 说完开始撸袖子。 云惜从右手指缝里偷偷瞄云飖一眼,见她没反应,哇的一声哭的声音更大了。 芩儿给云惜轻拍着背部顺气:“好啦好啦,堂三小姐不要哭了,奴婢知道了,是她打了你,奴婢这就给你打回来。” 朝着绿兰就要冲过去。 云嫣和云潇一左一右拽住了她。 “两位堂小姐,你们快松手,婢子今天必须为堂三小姐讨回公道。” 这时候绿兰也终于反应过来,一时气结:“你胡说,是你先骂我们小姐的,我气不过才扇了你,你还踹了我一脚呢!” 芩儿挣开云嫣二人的束缚,双手叉腰:“啊呸,我只看到我们堂三小姐脸被你打出血了,你说的话有证据吗?我看看你被踹在哪儿了……” 故意伸长脖子,朝着绿兰腰间使劲瞅。 绿兰脸涨的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死丫头看着又瘦又小,力气倒是大的很,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一脚下去,现在估计腰和小腹上已经青了。 难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撩开衣裙吗? 不说她自己羞愤,姑娘都丢不起这个人,回去不打死她。 她好不容易混到了这个地步,不能让一个死丫头给毁了。 “切,别争辩了,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我看你就是在诬陷我们堂姑娘。”芩儿干脆利落的给绿兰定了罪。 云飖走到云惜身边,拿过云嫣手中的药粉和纱布,将云惜的右手放下来,轻柔的为她擦拭:“别哭了,都快哭成小花猫了,成了小花猫,可就不漂亮了。” 等把云惜脸上的泪水以及汗水都擦干净了,把云惜摁到凳子上坐好,才边为她上药边不疾不徐的开口: “还希望娄大姑娘好好管教手底下的人,毕竟代表的是自己的脸面。我想,娄姑娘也不想丞相府和长公主以出了这样的恶奴为耻吧。” 许是哭累了,天气又太过炎热,云惜终于安静下来,任由云飖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绿兰快气炸了:“你说谁是恶奴?你身边这个贱婢才是恶奴……” 第九十九章 委屈巴巴(跨年快乐!) 芩儿站在云飖一侧,两手平摊:“我都说了,讲话要有证据好不啦?” “说你是恶奴要什么证据,看你丫鬟不像丫鬟,一副泼妇的样子,难道不像恶奴吗?”绿兰自认为扳回一局,得意的捋了捋鬓边的发丝。 作为丫鬟,就要举止得体,轻声慢步,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叉腰,随随便便就大吼呢? “切~”芩儿送给绿兰一个大大的白眼,“我一没有以下犯上欺辱主子,二没有胡言乱语,还会替主子教训恶人,像我这样忠心又能护主的奴婢不多了呀!” “你说谁是恶人?……” “我说是你了吗?” “……” 眼看着绿兰越说越错,娄涵月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 “行了,给本姑娘闭嘴!” 绿兰吓得猛一哆嗦,差点被站稳,绿荷慌忙去拉她。 芩儿可不怕娄涵月,朝已经吓傻的绿兰吐了吐舌头。 “云飖小姐,让奴婢来给我家小姐上药吧。”莺儿终于挤出空隙弱弱的开口,自己又不会吵架,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云飖看一眼云惜。 小姑娘现在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两手轻放膝盖,微微阖着眼睛,完全没有了最初的张牙舞爪,也没了哭泣时的伤心欲绝。 只有还挂着些许水珠的睫毛在颤抖,以及皱着的眉头,泄露了小姑娘的情绪。 还是知道疼的。 云飖笑笑:“不用了,你去换一盆热水来。” “好的,云飖小姐。”莺儿揉揉鼻子,端着泛了微红的水出去了。 “咳咳!”娄涵月见云飖专心致志的给云惜上药,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故意咳两声吸引注意力。 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在这儿,难道对昨天的事没有什么想说的? 云飖手中动作不停:“娄大姑娘想好如何处置恶奴了?我家云惜还等着道歉呢。” 娄涵月怔了怔,还想要道歉? 转过头去瞪一眼绿荷,绿荷立即敛袖上前,屈膝行礼:“云惜姑娘,是绿兰太过轻浮,没有规矩,我家小姐回去定会对她严加管教,还请姑娘能原谅。” “啧啧啧……”芩儿双手环胸,“那我现在可以打娄大姑娘吗?” “啊?”绿荷盯着理直气壮的芩儿,一脸茫然。 芩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绿荷:“我打了娄大姑娘,我家姑娘教训我,我不怕呀。” 绿荷醒悟过来,朝一直闭着眼睛的云惜再屈膝一礼:“还请云惜姑娘能相信我家小姐。” “不相信。”云惜面无表情,声音却委屈巴巴,一颗泪马上又要掉下来。 “……” “那你想怎样,人你踢也踢了,还不解气?”娄涵月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 “你,给我大姐道歉。” 没等云飖给她处理好伤口,云惜就从凳子上站起来,手指着娄涵月,倔强开口。 “想都别想!”娄涵月未加任何思考就拒绝了。 自从出生,她都不知道道歉为何物。 “云飖姐姐,她纵容丫鬟侮辱大姐,还不愿意道歉……”云惜嘴一撇,泫然欲泣。 第一百章 不败之地(亲爱的们元旦快乐!) “三妹,算了吧。” 云嫣比云惜要高一些,直接揽过她,“姐姐没事,不要计较了。” 云惜偏头,不可思议的看过大姐讨好的神色,停顿一瞬,用力挣开了云嫣的禁锢。 这一刻,失望、委屈、不甘、心疼等等情绪席卷而来,将她淹没,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再也控制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 堂姐来的时候,她哭成那样,大多是在做戏,因为她知道,以堂姐的身份,再加上昨天让娄涵月一千两买了盒胭脂的事,一定是不怕娄涵月的。 堂姐来了,就可以维护她们。 可是现在呢,明明堂姐都要替她们主持公道了,大姐却还是要退缩。 为什么? “呜呜……” “大姐,你……哎……”云潇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跺跺脚,蹲下安慰云惜。 云嫣怔怔地维持着一个动作,茫然又无措。 是她错了吗? 她们姐妹三人,自小就没有亲生母亲爱护,因家中没有一个男丁,父亲对她们的态度也是不怎么热络,嫡母无所出,对她们总是有些严苛的。 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她自觉担起了长姐的责任,告诉妹妹们,万事要学着忍耐些,虽然她们生活在权势滔天的护国侯府,但她们不要忘了,她们也只是庶女而已,还是堂小姐,没有资格任性。 如今和丞相与长公主的千金发生了冲突,自觉退让一步,难道不对吗? 云飖将手中药粉放下,将云潇拉开:“让她哭吧。” 压抑太久了,总是需要发泄的。 娄涵月一脸无所谓,只要不让她道歉,管她是真哭还是假哭。 “娄大姑娘,你说,如果让娄相知道,他们最宠爱的女儿为了一盒胭脂,和护国侯府发生了冲突,会怎么样呢?”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娄相最宠的并不是娄涵月。 娄丞相不是长公主,他是百官之首,是朝堂上的人,一个以飞扬跋扈闻名京都的女儿,和一个知书达礼的才女,这并不难选。 即便娄涵月是长公主之女,人们看中了她的身份,但敢于求娶的人或许并不多,谁都不想家里养一个母老虎,成天对自己呼来喝去,不仅不能养小妾,还不敢去外面寻花问柳。 而娄清月不同,她是庶女,相对求娶难度较低,既可以娶到有才华的美娇娘,又能和丞相做亲家,何乐而不为? 娄丞相或许就看中了这一点。 他或者后代子孙要想在朝堂上永远站稳脚跟,不仅需要当今的偏爱,更需要的是,及时让自己坚不可摧,即使他不主动找皇子站队,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娄涵月果然变了脸色:“你敢!” 昨天她本来是很害怕父亲知道这件事责罚她的,因为当时那么多人在,很快就能传的沸沸扬扬。 但是后来绿兰告诉她,掌柜的只收了一百两,对外宣称是周年庆活动,这样她就不会失了面子,而她们也用最快的速度在赶制相同的一款胭脂,补偿给云飖。 第一百零一章 我们的家 清晨来护国侯府的路上,听到的议论早就变成了芳悦胭脂坊如何的经营有方,轻轻松松的就能脱离两位贵女的怒火,两不得罪。 对她用天价买下一盒胭脂的事,自然就议论的少了许多。 她又刻意买通了父亲身边的人,如果父亲问起,就把这件事往小了说。 若父亲还是知道了,就说她已经亲自来护国侯府给云飖道歉。 她不允许这个女人把她的计划毁于一旦! 娄涵月思量至此,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咬牙切齿的瞪着云飖:“绿兰,给云府的堂大姑娘道歉!” 刻意加重了云府的堂大姑娘几个字。 “小姐,奴婢……”绿兰小声嘟囔着。 “快去,别废话!” 绿兰刚刚已经被娄涵月给吼怕了,不敢再顶撞,扭扭捏捏的走到云嫣面前。 “对不起。”头都未抬,声音细弱蚊蝇。 芩儿掏掏耳朵:“嗡嗡什么呢,我们大姑娘听不清呀。” 绿兰脸被气绿了,也不敢瞄娄涵月的神色,只能硬着头皮大声吼一遍:“我说,对不起!听清了吧。” “哎呀,把耳朵都震碎了。”芩儿捂着耳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们大姑娘有什么仇怨呢。” 云嫣拉一拉芩儿的衣袖,示意可以了。 芩儿拉着云嫣的手:“哎呀,堂姑娘,您就是太心软了,奴婢看她是一点悔过的心都没有,代她家主子道歉,也没个道歉的样子,平白失了相府的体面。” 云嫣哑然,目光不自觉的去寻云飖。 云飖微微一笑:“娄大姑娘不准备亲自道歉吗?还是觉得你的婢女可以代替你本人?” 少女笑容真挚,娄涵月却觉得那抹笑怎么看怎么刺眼,分明就是在嘲笑她! 极力克制着正上涌的气血,不知朝哪个方向撂下一句“对不起”,三两步就跨出了屋子。 绿荷屈膝道一声“几位姑娘再见”,拉上还在脸红脖子粗的绿兰迈着小碎步追了出去。 芩儿看着几人灰头土脸的跑了颇为开心:“呸,再也不见!” 一时间,除了云惜小声的啜泣,就只能听到院中声声的蝉鸣。 “若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那进一步也无妨。”云飖轻轻拍了拍云嫣的肩膀,语气柔软,“护国侯府,也是你们的家。” 说完云飖蹲下摸了摸云惜的头,带着芩儿离开了。 云嫣站在原地,轻声呢喃:“护国侯府,也是你们的家……护国侯府,也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 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无声落下。 梧桐居内,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一人正悠闲的在长椅上平躺着,晨间的阳光透过枝叶,星星点点洒落在遮挡头部的书页。 风月不情不愿的在一侧为他挥着扇子。 “您怎么不在阁内多待几日,风晨公子想必是十分想您的。” “我看臭小子一点都不想老夫。”长椅上的人动了动,“还是云丫头这里比较舒服。” 风月叹口气,大早上的,躺在阁主的长椅上,还有专人给扇着凉风,能不舒服吗? 第一百零二章 一条大鱼 云飖带着芩儿回梧桐居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芩儿见到躺椅上的灰色长袍,眼亮了亮,噌噌噌跑到树下,就要接蒲扇:“风月姐姐,我来吧。” 小姐的师父终于回来了,把他老人家伺候舒服了,才能给她们做美食。 想想可能吃到的好东西,芩儿咽了咽口水。 风月正求之不得,任由芩儿将蒲扇接了过去。 小丫鬟挥着扇子,语气欢快:“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奴婢都可以。” 老头儿一把将头上的书扯下来,审视过芩儿,再睨过风月:“云丫头回来了?” 两人指指梧桐居院门口。 “师父。”云飖走到老头面前,微微屈膝,唇畔含笑。 老头儿瞬间喜笑颜开,利落的跳下躺椅。 云飖扶一把老头儿,将他重新按回躺椅上:“师父怎么没在阁内多待几天?” 老头儿胡子一翘,摆摆手:“别提了,风晨臭小子每天忙里忙外,没个人影,又没人陪老夫下棋,实在是太过无趣。” “那师父就在候府住下吧,父亲闲暇时还可以陪您下下棋。” “好。”老头儿爽快的答应。 废话,不顺势答应,他怎么在京城住下。 在外面找宅子还需要银两呢,他可没有。 云飖点点头:“那徒儿一会让下人给您打扫出院子,您很快就能住进去。” 师徒二人又闲聊了两句,就让老头儿继续歇息,毕竟天还没亮,老头儿就从寒云山出发了。 晌午时分,云飖坐在窗边翻阅书籍,突然听到青菱湖边有响动。 “这条,这条……快,风月姐姐,这条比较大。” “对,多抓两条大的。” “哎呦,抓到了……好滑呀,快攥不住了。” “笨丫头,放竹筐里,快点!” 云飖站起身,正看到芩儿抓着一条大鱼,准确的说是两手并用,搂着一条疯狂甩尾巴的鱼。 由于大鱼扭动挣扎的幅度太大,已经打湿了芩儿的衣裳。 而她师父举起竹筐,去接那条鱼。 风月卷着裤脚,俯着身子在湖里摸索。 云飖看着忙的不亦乐乎的几人,不由扶额。 这,是要造反呀。 青菱湖是一个天然的湖泊,建候府之时特意将它划到了梧桐居,父母说是为了让他们的女儿看到流动的湖水,能心情愉悦,开开心心的长大。 只可惜,这一世,青菱湖没有陪伴她长大,她就离开了候府。 说来奇怪,虽是天然的湖泊,湖里的鱼却并不多,大鱼更是寥寥无几。 据母亲说,可能是因为前两年湖里水草太过茂盛,下人们除草没有轻重,矫枉过正,导致鱼没有食物,死去了不少。 而自从小貂来了候府,每日必光顾青菱湖,大鱼又被它吃去不少。 这样,再被师父吃掉几条,湖里大概很难再有鱼了。 望着几人欢呼雀跃的样子,云飖叹口气。 罢了,吃完了再重新投入吧。 抓了几条后,老头儿将还在竹筐里活蹦乱跳的鱼拎出来,放到临时准备的案板上,一刀砍了下去。 第一百零三章 做饭天赋 鱼就是常见的草鱼,老头儿朝着鱼脑袋一拍,鱼瞬间晕了过去。 接着动作熟练的剔去了鱼鳞,剖开肥嫩的白肚皮,将鱼头和一些脏器除掉。 又把半切开的鱼铺平整,交错着用菜刀在鱼背上划几个切口,撒上葱段、姜片、食盐、胡椒粉,放到一个小盆里,揉搓入味,再放到一边腌制。 芩儿和风月早早就放下了手中的事,把老头儿围了起来。 “小丫头,你再去找一个平底的锅还有平常用的小锅,还有土豆、山药、竹笋、香菇;风月来和老夫一起搭建一个简单的小灶。” 芩儿一一记下,跑去了厨房。 很快,小丫头一手一个锅,并拎着一篮子菜回来了。 “哎呦,可累死了,您怎么不去厨房哩,奴婢这一路上可招来了不少目光呢。” 芩儿边“卸货”,边嘟嘟囔囔,不过语气中听不出一点抱怨。 谁让她想念小姐师父做的美食呢。 老头儿接过平底锅,放到临时搭的小灶上,点燃柴火,等锅热了,鱼身刷上一层油,“哧溜”放入锅中。 风月和芩儿一左一右蹲在锅的两侧,心不在焉的择着手中的菜,眼巴巴的瞅着鱼从青黑色变成了两面金黄,鱼油也冒了出来。 芩儿擦了擦快要流出的口水:“很脆耶!” 香味很快被风相邀着飘到了梧桐居每个角落,小貂嗖的一声窜了出来。 芩儿立马张开胳膊挡住平底锅:“团子,你不能吃,这是给我们吃的!” 被阻断了吃鱼,小貂“呜呜”两声,两只小肉垫搭在一起,卧在了小灶旁边。 这边热闹非常,云飖哪儿还有心思读书,很快也加入了围观行列。 老头儿任由她们三人一貂垂涎,小心的将平底锅拿下来,放上了小锅。 依旧放几滴油,油热后加花椒干辣椒葱姜蒜翻炒,继续放入土豆片、山药片、竹笋、香菇,翻炒均匀后倒上两碗水煮沸。 将烤好的鱼放入小锅中,浇上红油油的辣汤,再撒上芝麻和花生。 芩儿搓搓手:“可以吃了?” 最终一锅冒着氤氲热气的烤鱼放入青瓷大碗,红黄为主调,滚烫着的汤中隐隐露出鲜嫩软糯的白肉,红椒、绿笋、黑木耳点缀其中。 看了就让人食欲大开。 云飖眨眨眼,突然鬼事神差的问了句:“师父,我可以跟你学做饭吗?” 说完立刻意识到什么,懊恼不已。 “小姐,您可是候府的嫡女哩,贵重着呢,怎么能下厨呢,您要是想吃,奴婢可以学了每天做给您吃!”芩儿被火烤得小脸通红,也没忘了自荐。 老头儿瞥一眼芩儿,点点头:“嗯,这丫头可以,比你强多了。” 看到云飖逐渐泛红的耳尖,老头儿板着脸开始回忆:“你六岁那年,到厨房玩火不小心烧了手;七岁那年老夫出去一趟,你和臭小子风晨差点饿死自己;老夫七十岁寿辰时你想给老夫个惊喜,结果把厨房给烧了,惊喜成了惊吓,还有……” “师父,别说了……”云飖耳根红成了煮熟的大虾。 不就是没有做饭的天赋嘛…… 第一百零四章 师父来了 风月默默蹲在一侧不说话。 老爷子讲的没错,因为阁主这些黑历史她都亲眼见证过。 阁主还是个小女娃的时候,当然她也是。练功闲暇之余,她们偷摸摸的去厨房搜刮好吃的。 当然了,老爷子做的饭那么香,每顿都能吃光,哪里有剩下的,只有一个火折子静静躺在灶台上。 阁主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拿起火折子,声音软软糯糯,一板一眼的告诉她:风月,你知道吗,火烧起来可疼了。 随后一不小心,小阁主就点燃了火折子,火出现的突然,把肉肉的小手给烫的通红,起了很大的水泡。 嘶~现在想起来都还是疼的。 可是那时候的小阁主竟然没有哭鼻子,小小的眉头皱到一起,眼神却依然清亮如水,不掺一丝杂质。 “真的很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仅有六岁的她,第一次从一个与她同龄的小女孩身上感受到了忧伤,真切又很荒诞。 往后,每每阁主碰到火,似乎都会发生一些意外,仿佛火就是阁主天生的克星。 不能做饭也实属正常。 “这有什么关系呢,您教给奴婢就好,奴婢随时都可以做给小姐吃,小姐只负责美美的吃就好!” 芩儿虽有时候大大咧咧的,但心思也细腻,哪里看不出云飖的窘迫,连忙打起圆场。 老头儿捋捋胡子:“也好,以后你就跟着老夫学做饭,等学会了,笨丫头就有口福喽。” “好嘞!”芩儿响亮的应一声。 闻着香气越发浓郁的烤鱼,腹中馋虫叫嚣起来,是许久未曾尝过的味道。 云飖端起青瓷大碗,有了些这个年纪女孩子的甜美狡黠: “师父,您不提徒儿的黑历史还好,既然您非要揭穿徒儿,那这鱼就是我一个人的,谁让徒儿不会做饭呢?” 老头儿白胡子翘翘,挥手:“拿走拿走,师父这里还有好多。” “飖儿啊,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香?” 刚刚从府外回来的护国侯,经过梧桐居时,闻到了一股辛辣酥脆的香味儿,挠的人心痒痒,未来得及换上常服,就拐进来梧桐居。 往里走了走,正好看到几个人正围在湖边开小灶。 “父亲,您回来了!”云飖将青瓷大碗放到地上,跑到护国侯跟前。 护国侯大手揉了揉云飖的脑袋,语气宠溺:“飖儿做什么呢?” 云飖指着湖边,努努嘴:“那儿,师父来了,在做烤鱼。” “嗯?老吴兄来了?”护国侯迟疑一瞬,目光扫到了正试图把女儿刚放在地上的青瓷大碗抱起来的老头儿,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模样。 “师父,我父亲来了!”云飖对着她师父的屁股蹲喊了声。 老头儿慢慢转过身来,先睨了眼云飖:“知道了,喊什么!” 而后转换表情,脸上笑出了褶子,飞快说了句:“云兄,好久不见啊。” 说完也不拿青瓷大碗了,撒腿就跑,那速度快得完全不输年轻人。 护国侯丢下云飖撩起官服就追了上去。 剩下云飖几人面面相觑。 第一百零五章 合理解释 梧桐居地方本也不是极宽阔,老头儿绕着转了个圈,很快被护国侯追上。 二人在湖边缠斗到一起。 好在湖边潮湿,并没有扬起多少尘土。 芩儿蹲在灶台边,擦擦脸上的汗珠:“侯爷和小姐的师父有仇吗?” 怎么一言不合就追打起来了。 不要啊,小姐的师父留在候府,她们才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呀。 说到可口的饭菜,一转头,才发现她家小姐已经从地上重新抱起了青瓷大碗。 “过来吃饭吧。”云飖把老头儿切鱼时用的案板翻了个面,将青瓷大碗放到上面,拿起筷子。 先夹了一块山药片,薄薄的一片,却并没有被煮成粉碎,依旧完整,充分吸收了浓郁的鱼汤,入口清爽微甜,透着一点辣,很开胃。 “小姐……”芩儿看看远处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再看看吃的香的云飖,挠头。 云飖递给芩儿一双筷子,笑笑:“不用管他们,不会有事的。” 芩儿本还想劝两句,但鱼香实在是让人垂涎三尺,便半信半疑的接过了筷子。 夹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鱼肉,鱼皮颜色焦黄,又脆又辣,瘦肉滑而软糯,恨不得马上埋头痛吃起来。 风月也拿起筷子加入了分吃行列,小貂“呜呜”的叫着,开始刨地。 “谁说没事,老夫快被你爹揍死了,云丫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啊啊啊啊,老夫饿了。” “不打了不打了,要吃饭了。” 老头儿边打边断断续续的嚷嚷着。 被自己做的饭吊着胃口,吃不到,这个感觉真不爽! 香味勾的老头儿一个激灵,彻底没有了打斗的心情,虚晃一招,溜到了云飖身后。 轻轻一拉,把云飖拽起来挡在了自己面前。 护国侯一滞:“老吴,你……” 老头儿在云飖身后得意的摆摆手:“不打了不打了,老夫请云老弟吃饭。” 护国侯一甩宽大的袖子:“吴兄还没给小弟一个合理的解释。” 哼,别想用一顿饭诱惑我。 不过,吸吸空气,确实很香。 老头儿往后退了退,明知故问:“什么解释?老夫不知道。” 护国侯扫过女儿一脸无奈的表情:“你先把飖儿放了,我们慢慢说。” “那你不许动手了啊,说定了!” 老头儿等护国侯点头后,慢慢从云飖身后走出来。 最后,云飖在梧桐树下放上石桌,沏上一壶白云茶。 老头儿端起一杯茶抿了口,笑呵呵的说:“这茶不错啊,云丫头,哪儿来的?” 护国侯黑着脸打断:“别转移话题!” 老头儿打着马虎眼:“咳咳,这个吴兄你看,云丫头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咱们就不要计较那些陈年旧事了。” 护国侯直勾勾的盯着老头儿:“别套近乎,什么咱们咱们的,我们没有那么熟。” 哼,当初把飖儿交给老吴,是因为他是自己信得过的江湖朋友,虽平时看起来有些不着调,却实际有大才,文武双全,关键是有一手好厨艺,飖儿跟着他不会吃苦。 没想到,这老头儿却把飖儿给拐跑了,一跑就十年,十年见不到女儿,他和夫人都快愁死了。 第一百零六章 相府请柬 护国侯没好气的盯着老头儿。 感受到浓烈的幽怨,老头儿默默的灌着茶水,想到一些事。 这么多年,他孤身一人久了,早就习惯了四处游荡,不被任何人和事束缚,突然被塞了一个小女娃做徒弟,起初是有些抗拒的。 不过既然是云老弟托付的,就勉强答应了。 小女娃比他想象中要乖巧许多,不哭不闹,板着个小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开始只是以为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有点不适应,几天过后才发现,这个小丫头就是这样的性格。 教她识字,学的很快,教她习武,一招一式演示一遍就能飞速学会。 小小的身板,肉肉的小手,认真的样子既好笑又让人有些心疼。 直到风晨那小子来了,这丫头才被带的有些小孩子气。 老头儿摸摸还没一指长的胡子。 有一次他们两个小家伙偷偷跑出去玩儿,被他给罚站桩半天,到了晚上两个小家伙偷偷把他的胡子给剪了! 类似这样的事还有很多,风晨臭小子坏点子多,领着云丫头没少干和他对着干的事。 不过,日子在这样的打打闹闹师徒斗法中过的飞快,为了让他们安心习武,特意找的僻静又隐蔽的山谷,一般外人并寻不到。 他并不是有意不让云老弟探望小丫头,只是他怕云老弟看到他对云丫头严苛的训练会心疼,把她带走;最主要的是,风晨的身份特殊,在他小时候,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 老头儿握拳轻咳一声:“咳,云老弟,你听我说……” 云飖和芩儿三人仍然坐在湖边吃喷香的烤鱼,很快就露出了鱼骨。 芩儿放下筷子,撇撇嘴:“没想到那么肥的一条鱼,竟然只有这点肉,太可惜了。” 风月面上抽了抽:“是鱼不够肥,还是你的胃口太大呀?” 芩儿擦干净嘴角:“哎呀,都是一个意思,这不是太好吃吗?等我学会了,每天都给小姐和风月姐姐你们做。” “小姐,你说老爷子在和侯爷说什么呢?”风月看云飖一直看着梧桐树下出神,出声问道。 “姑娘,娄丞相府上来人了,说要见您。”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进到梧桐居,先和护国侯行过礼,才到湖边见到云飖。 芩儿一双眼睛瞪圆了:“什么?娄丞相府,不会又是娄涵月吧,她还想干什么,昨天刚被我们小姐赶走,不怕再出丑吗。” 下人摇摇头:“回姑娘,来人不是娄大姑娘,那人自报是娄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 云飖抬头:“娄清月?” 那人点头:“是的,姑娘。她说是来给姑娘送请柬的。” “请柬?”云飖目露疑惑,询问芩儿。 芩儿努力想了想:“哦哦,奴婢想到了,应该是最近几年来,京都每年夏季都要举行的赏荷宴。” 风月歪头:“什么赏荷宴?” “由京城第一才女娄清月带头举行的,相府有一大片荷花,据说夏天特别美,贵女才子们都会去呢。” 第一百零七章 不惹麻烦 芩儿说的一脸兴奋,似是极为向往。 风月托腮眺望正对的湖面:“呐,我们梧桐居也有荷花,也很美呀,干什么非要去相府赏?” 夏日阳光下,绿波荡漾,整个青菱湖中央水面莲叶接天,大片的碧绿层层叠叠,托出荷花在炽阳下争相绽放。 除了湖里没有几条鱼,其他都挺完美。 芩儿嘟嘴:“风月姐姐,这你就又不知道了吧。我们青菱湖当然是美的,但相府那个才是真的绝,据敛秋姐姐在相府当差的表哥说,相府的荷花占地足足有两个青菱湖这么大,而且夏天全开了,极其壮观呢……” 见护国侯和老头儿走近,芩儿连忙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风月跟着起身。 “去把那名相府的丫鬟请进来吧。”护国侯先沉声吩咐下人。 下人恭敬的退了下去。 护国侯比了比,目露欣慰。 女儿已经平安健康的长到与自己的鼻头相平了,冷静沉着又秀丽清雅,还好没出什么岔子。 瞪一眼东张西望的老头儿,决定一时不追究他拐走女儿的事了。 护国侯负手,语重心长的叮嘱:“飖儿啊,爹觉得赏荷宴你可以去,让你母亲带着你,认识认识京都的贵女们,也好将来有几个闺中玩伴。” 云飖笑笑:“爹莫不是还把女儿当小孩子看,女儿都多大的人了,还需要阿娘陪着。” 护国侯以拳抵唇干咳一声:“爹这不是觉得你刚回来没多久,对京都这个圈子还不太熟悉嘛。” 云飖举手保证,语气乖巧:“您放心,女儿绝对不会再给您惹麻烦。” 至于会不会给别人惹麻烦,那就另当别论了。 “呃,爹不是这个意思。”护国侯连忙摆手:“飖儿你尽管好好玩,不用担心冲撞了谁,一切有爹在呢。” 至于女儿坑了娄大姑娘的事,对于时刻关注女儿行踪的他,早就知道了,当时就为女儿拍手叫好。 也是娄相家那孩子太骄横,竟然要和飖儿抢东西,被反将一军那不正大快人心吗,就算娄相和长公主来了,也说不出什么责怪女儿的话来。 云飖莞尔:“那就好,既然这样,就让三个堂妹陪女儿去吧,她们认识的贵女可以介绍给女儿。” “嗯……也有道理。”护国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最终忍痛决定,“那就让嫣儿姐妹三个随你去吧,小姑娘家共同话题也多一些。” 本来觉得赏荷宴上有不少年轻才俊,可以让夫人给女儿相看一二,才突然意识到女儿已经被赐婚了,不能自由选择夫婿。 哎,每每想到这儿护国侯心里就堵的慌。 他是想亲自瞧瞧宣王那家伙的,这能力不行,如果长相再说不过去,可得把他和夫人给愁死,可真得再想想办法悔婚了。 奈何他不是那种舞文弄墨故作风雅的文人,并不在相府赏荷宴邀约之内,就算宣王去了,他也见不到。 罢了罢了,随女儿开心就好,还没成亲,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护国侯刚暂时勉强安慰住自己,娄清月的大丫鬟就到了。 第一百零八章 长在山野 候府下人身后跟着一个与芩儿年龄相仿的丫鬟,低眉敛目,并没有因为进入候府这样少有的权贵之家而东张西望。 下人带她到护国侯和云飖面前站定:“侯爷,姑娘,人带到了。” 护国侯挥挥手,下人退到一旁。 小丫鬟规规矩矩的分别给护国侯和云飖屈膝行过礼,随后拿出请帖:“奴婢是娄丞相府二小姐的近身大丫鬟司琴,我家姑娘特意派奴婢前来邀请姑娘参加三日后的赏荷宴。” 云飖淡淡应一声,接过司琴手中的请帖。 封皮正中“云飖云姑娘亲启”,拆开后的纸张散发着清浅的花香: 兹闻云姑娘昨日倾心于一款胭脂,名为花开,想必也是爱花之人,恰巧赏荷盛宴将于八月二十八日于相府举行,不知云妹妹可否赏脸一聚? 落款是娄涵月。 云飖将请帖交给正抻长脖子偷看的老头儿,对司琴微微一笑:“你家姑娘倒是用心良苦,请帖都是自己亲自写的。” 司琴抬起头,颇为讶异:“云姑娘怎知?” 每年的赏荷宴都要邀请京城众多的贵人,请帖少说也有一百多份,虽说邀请人前来的是姑娘,但完全可以由下人代写请帖,姑娘只需落款即可。 但姑娘每次都执意亲自书写,一大摞请帖得用去一天的时间。 云飖语气平静:“这字体飘逸灵动,极有特色,没有几年的练习应是很难达到,且可看出每句均不是一气呵成,定是经过思考才落笔。” 司琴暗暗感叹于云飖的细致入微,但作为下人,他们倒不应该再过多议论主子,便恭敬的一屈膝:“云姑娘果然聪慧。” 云飖不置可否,眸光扫过司琴低垂的头:“回去告诉娄二姑娘,既然盛情相邀,三日后必会如约而至,只希望到时候不要扫了二姑娘的兴致才好,毕竟我长在山野,不太懂的欣赏。” 言下之意,长在山野自然不会多少吟诗赋对的事,第一才女到时候不要拿这个为难自己。 护国侯欲言又止,轻咳一声。 长在山野怎么了,她的女儿长在哪儿都是极好的,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老头儿吹了吹胡子,瞪着云飖。 云丫头这是质疑他的教学水平? 云飖并没有理会两人的小动作,只等着司琴的回答。 司琴一怔,而后迅速摇头:“姑娘说笑了,我家姑娘交友广,和谁都聊的来的。” 云飖似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司琴再行一礼:“若云姑娘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回府禀报我家小姐了。” 云飖轻轻点头。 下人带着司琴出了梧桐居。 芩儿望着司琴走远了,才“呸”一口:“什么赏荷宴,奴婢看分明就是鸿门宴。” “怎么说?”护国侯连忙接过话茬。 芩儿想都没想,脱口说道:“这个娄清月的姐姐昨天才欺负了我们小姐,还有,前几天她竟然暗中调……” 风月用力拧了芩儿小臂一下。 “……查出我们小姐喜欢荷花。” 调查我们小姐几个字生生吞进肚子里。 呸,这张碎嘴,差点暴露了小姐的寒风阁。 第一百零九章 秋闱大事 护国侯默了默。 他不懂这些小姑娘间的弯弯绕绕,那个娄家的二姑娘为什么要打探女儿喜欢什么花,难道是想接近女儿? 想到这种可能,护国侯便正色叮嘱:“飖儿,三日后去相府,如果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回来跟爹说。” 云飖将护国侯的紧张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温暖,安抚道:“好,女儿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老头儿把护国侯拱到一旁,顺便将请帖按到他怀里,清清嗓子凝重开口:“云丫头,师父看这个写请帖的丫头应该不简单,咱们还是别去了。” 字好是好,也确如云丫头说的,飘逸灵动,不过那股子清高孤傲的感觉也是直冲出来,戳眼。 老头儿揉揉眼,呵,写个请帖倒是有了些下战帖的既视感。 他不相信云丫头看不出来。 云飖眉梢动了动,眨眼:“师父你是不是想多了,难道你教的徒儿会比不过一个闺阁小姐吗?” 去自然是要去的,有些人,上辈子欠下的债,也该还一还了。 老头儿当即板起脸,胡子翘的老高:“哼!那是自然比得过的,不看看你师父是谁。” 芩儿和风月捂嘴偷笑。 三日后参加娄相府赏荷宴之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云飖把护国侯连并老头儿送走后,去了静怡小院。 —————————————————————————————————————— 于百姓们而言,赏荷宴,顾名思义,是赏荷花的盛宴,是权贵们的风雅之事,除了期间传出来的一些八卦,其他他们不关心,也关心不了。 最多注意到,因为一场突发的大暴雨,今年的赏荷宴倒是有些晚了,不知道荷花是否还盛开着。 不过这他们也不需要操心。 他们真正感兴趣且期待的,是举国之大事,秋闱,即将结束了。 寒门学子,十年苦读,所求的不过是参加科举,一举成名,跻身上流阶层。 能否安天下先不提,最起码,自己乃至子孙后代可脱离了这穷苦生活,有了安身立命所在。 再好点的,可以参加赏荷宴了不是? 而三年一次的秋闱,是通往成功的必要一环,只有考中举人,才有参加春闱的资格。 九天七夜之后,贡院开放,大批考生纷纷涌出。 贵公子们的小厮早在外面焦急等待,见自家公子虚弱的走出来,匆忙去扶,甚至弯身背回去。 能不虚弱吗?每闱三场,每场三个昼夜,考试中号舍会上锁,结束时才会落锁,天气这么热,其他食物会变质,只有自带的干粮可以充饥。 贵公子们连彼此客套两句的精力都没了,被小厮或背或扶的带回了家,而家里,早有嫡母和姨娘翘首以待,摆上最滋补的汤食。 眼看着贵公子们都走了,一个穿着洗的发白衣裳的少年兴奋的拍拍同伴瘦弱的肩膀:“何兄,恭喜我们了!就等着放榜啦。” 说完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被称作何兄的少年矜持的点点头:“嗯,提前祝沙兄榜上有名。” 迈步离开。 少年飞快追上去,埋怨道:“诶,何兄,何霁大才子,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沙兄,叫我名字就好!” 第一百一十章 漆黑隧道 沙兄,傻兄,傻熊? 姓沙的少年用力摇摇头,甩走乱七八糟的联想。 其他人喊他“沙兄”“沙老弟”“沙大哥”他都能接受,唯独何兄不行,他有严重的口音呀。 每次听他喊“沙兄”,都像是“傻熊”。 何兄不是本地人,九岁的时候家里闹饥荒,跟父母从外地搬来了京都,但父母都得了严重的肺痨,没两年就相继去世了。 小小年纪,靠街坊邻居的救助埋葬了父母,就开始了独立生活。 白日里他会去酒楼做店小二,晚上才能温习功课。 身世凄惨,活的挺艰辛的。 再看看自己身上破旧的衣服,不由叹口气。 哎,人为什么有穷富贵贱之分呢?他虽然有父有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为吃喝发愁。 就盼望着这次秋闱能一举成功,来年开春参加春闱。 出人头地,全靠科举喽。 想到自己答的还不错的考卷,少年又重新恢复了活力,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追着何霁回了京郊的家。 窄而长的胡同里,少年拍拍何霁的肩:“何兄,我得先回家,爹娘估计等急了。” 何霁轻“嗯”一声,目送少年推开简陋的大门进了沙家。 随后走到紧邻的自己家门口,将锁拿掉,却并没有进院子,而是把大门从里面反锁。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过来,才翻墙出去,在狗吠声声中离开小胡同。 走过落虹街,又穿过一条七拐八弯的小道,到了一处热闹非凡的高楼前。 金碧辉煌,靡靡丝竹之声从内里传出,穿着艳丽的姑娘们在门口挥着手帕调笑。 赫然是京都男子们的销金窟与温柔乡——醉花楼。 何霁抬头看了眼牌匾上“醉花楼”几个烫金大字,抬手遮住了眼睛。 半晌,手垂下来,默默握紧了拳头,眼中的羞愤与无助已经消弭殆尽。 小跑着从高楼外侧绕过去,估摸到了醉花楼后院的墙外。 何霁蹲在墙根处,扒开半人高的杂草丛,露出一个洞来,恰巧够一个孩子或者瘦弱的人钻过去。 少年撩开衣摆,熟练的贴地爬了进去,其利落程度,丝毫不怀疑他已经这样做过不止一两次。 洞的另一头并不是醉花楼后院,而是一条漆黑的隧道。 在隧道摸黑走了半盏茶的时间,看到了一扇门,何霁推门进入了明亮的密室。 “公子~对奴家弹奏的曲子可还满意?”女子一曲落下,抱着琵琶娇声询问。 男人一听声音就酥了,哪还有时间在意一曲他压根就没听懂的曲子,敷衍的点点头,醉醺醺的一步步走到女子面前:“嗯嗯,不错,美人儿弹的极好。” 边说边把琵琶拿过,随意放到地上,搂着女子玉肩就向床边走去。 女子不动声色的拂下男子的咸猪手,素白手指点着他的唇:“公子~不要这么着急嘛~” 侧身从桌子上拿过玉杯,递给男子:“公子,你喝多了,先喝一杯解解酒吧。” 男子眼神迷离,直直的看了眼女子,而后看都没看杯中是什么,就着女子的手,就一股脑灌进肚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许配人家 “唔,好喝……”男子饮尽杯中液体,舔舔嘴巴,朝女子憨憨的笑了。 女子娇羞低头,露出修长的脖颈,明媚黄衣更衬得肤白貌美,让人想要一亲芳泽。 男子也这么做了。 就在他撅起嘴逐渐靠近的时候,女子一直保持低头姿势未变。 正在心中默默数数:3……2……1 “1”尾音落下,男子站立不稳,应声从女子耳边软塌塌的瘫向地面。 女子松手,长腿一钩,将凳子踢到男子身下,“哐”,男子闭着眼闷哼一声,稳稳当当靠在了桌边。 随后没了声响。 “公子,公子,公子?” 无人回应。 不一会儿,男子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显然已睡熟。 女子又等了片刻,直到确认男子面部潮红,嘴角含笑,似是陷入某种梦境中,才拿起手帕擦擦手,端起桌上的一盘糕点。 而后快步走到榻边,准确摸到密室开关,跳入床下。 密室内,何霁面前打开着一本书,却停留在一页,许久未翻动。 少年在出神。 推门声响起,何霁连忙起身迎上去:“姐姐。” 黄衣女子褪去一身风尘,温柔摸摸少年脸颊:“阿霁瘦了许多,秋闱这几天受苦了。” 何霁摇摇头,目光明亮坚定:“不辛苦,只要我这次秋闱能一举成功,就去和公子说,帮姐姐赎身,再也不要姐姐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黄衣女子转身,将手中那盘五颜六色的精美糕点放到书桌上,平静道:“姐姐是自愿的。” “不,不可能。”何霁盯着女子背影激动摇头,“谁会愿意每日与一群脏兮兮的男人虚与委蛇?” 女子整理着书桌,情绪没有多大变化。 何霁越想越气,夺过女子手中书卷,凝重道:“姐姐,公子是不是威胁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求他。” 女子抿唇,目光澄澈清远,似是陷入遥远的回忆中:“阿霁你怎么会这么想,公子待我们不薄,不是他,我们活不到今天。姐姐,只是想报答他。” “可也不必这样……” “况且,在醉花楼,姐姐从未委身于任何人,公子给的药,足够以假乱真,不会有人起疑的。”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所有人都是傻子。姐姐你也不应一直在这烟花之地,将来还怎么许配……人……家。”声音越来越小。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黄衣女子苦涩笑笑:许配人家?自从发生那样的事,她早就死了嫁人的心思。不如以残花败柳之身,替公子潜伏在醉花楼,打探消息。 何霁不小心又提起了姐姐的伤心事,有些懊恼:“总之,等秋闱放榜,我就去见公子,跟他说明此事。” 趴在桌上闷不做声了。 女子知道她这个弟弟,倔得很,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歇了再劝的心思。 反正她不会答应的。 女子见何霁不愿理自己了,便不再逗留,回了房间。 何霁注视着姐姐纤细窈窕的背影,悲伤情绪慢慢溢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破愁为笑 有的人深陷囹圄,有的人翻云覆雨; 有人在泥淖苦苦挣扎,有人在云端踽踽独行。 ^^^^^^ 三日一晃而过,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云飖说服了三个堂妹随自己前往赏荷宴。 老头儿又研究出新菜。 护国侯时常板着脸来梧桐居蹭吃蹭喝。 日子平淡却也温暖,云飖依偎在母亲身边,有些生疏的绣着一个荷包。 听着屋外风月芩儿两个丫头窜墙上树逗弄小貂,爹又被师父捉住一起下棋,输了免不了继续武力解决。 云飖鼻子莫名一酸。 此生所求,不过是如这般岁月静好,喜乐无忧。 唾手可得,想要守住却又难于登天…… 赏荷宴前一夜,静怡小院,外面已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屋内点燃着蜡烛,被夜风吹的忽明忽暗,姐妹三人窝在云嫣的床榻上。 “明日要穿的衣裳鞋子和首饰都准备好了吗?”云嫣温声询问站在床边的三名贴身丫鬟。 “准备好了。”三个小丫鬟齐齐回答。 云嫣点点头:“嗯,那明日记得早些服侍你们姑娘起床洗漱穿戴,切莫误了时辰。” 晴儿和珠儿都爽快应了,只有莺儿踟躇着。 瞧见仍背对着她们生闷气的云惜,云嫣叹口气:“你们先下去吧。” 三个丫鬟去了门外守着。 “这几日大姐前前后后想了许久,最后终于想明白了,堂姐说的对,既然我们自小生活在大伯的护国侯府,那这里也就是我们的家,被外人欺负了,自然应该齐心协力反抗。” 云嫣出神的注视着窗外,一字一顿道。 窗户半开着,如墨的夜色像只小兽吞噬着光明,但白日总能到来,阳光照常洒满地面。 乍一听到这种话,云惜错愕扭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云嫣缓慢抬手,指尖碰到云惜脸上残留的伤痕,苦笑:“之前是大姐太傻,害的两个妹妹平白吃了不少苦头。大姐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庶女也好,父亲与嫡母不管不宠也罢,都不是她们自甘堕落的理由,今日一个小小的丫鬟敢给妹妹一巴掌,明日会不会发生更过分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她们姐妹三人相依为命,想要在这个看似繁华,实际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从不会停歇的京都立足,光隐忍是远远不够的。 幸好,幸好堂姐回来了,又愿意护着她们。 云潇愣了下,随后激动搂住云嫣脖子:“太好了!大姐你终于想通了。” 云惜揉揉鼻子,破愁为笑。 翌日,天色破晓,候府门前已备好两辆马车,车夫在一旁安静候着。 此时主人们正在大门口说话。 燕氏拉着云飖手腕,神色凝重,叮嘱道:“飖儿,今日会有不少贵人在,你是姐姐,到了相府,一定要照顾好三个妹妹。” 云飖“嗯嗯”乖巧点头。 站在燕氏身后的一个美艳妇人朝云嫣使了个眼色。 云嫣会意,连忙拉过云潇和云惜,朝燕氏福了福身:“大伯母,您放心,侄女事事都听堂姐的,万万不会给候府惹麻烦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谁家姑娘 美艳妇人正是云嫣三人的嫡母,护国侯弟弟的正妻,云陈氏。 不同于燕氏的温婉端庄,云陈氏才三十岁出头,又保养得当,发髻高高盘起,斜插一只银色珠钗,耳垂上戴着奶白色的珍珠坠饰。百花长裙剪裁合体,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段。 美人儿未老,风韵犹存。 陈氏转着手腕上的玉镯,嗔笑道:“大嫂,您就别操心了,嫣儿她们平时最为懂事,这种大场合,断然不会乱了规矩。” 燕氏帮云飖整理着发间的珠花:“弟妹许是误会了,常人我们候府自然不怕得罪,只是今日有宫中贵人前来,若冲撞了他们,少不了要受责罚。” 人人皆知,娄二姑娘,最好的闺中密友是陛下的第三女,和淑公主。 赏荷宴这么大的事,她自然是要去帮忙撑场面的。 怕就怕在,和淑公主喜怒无常,责罚起下人来,颇为狠辣。 陈氏以帕掩唇,似是恍然大悟般:“哦~原来如此。那更要小心了,孩子们细皮嫩肉的,可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不劳婶母费心。”云飖面朝陈氏微微屈膝,神色平静,“既然是侄女请三位妹妹相陪,自会照顾好她们,若出了差错,也不会问责于婶母。” 陈氏脸上的笑僵在嘴角,看一眼燕氏,见她并没有怪罪云飖的意思,才不得已挥挥帕子:“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我是嫣儿她们的母亲,女儿有事,哪儿有母亲不管的道理。” “原来婶母是知道的~”云飖故意拖长尾音,说的意味深长,“那就好。” 无视陈氏逐渐冷下来的脸色,云飖安抚的拍拍母亲手背:“阿娘,时候不早了,我和妹妹们就先出发了。” “嗯,去吧,一切小心。”虽然昨晚把各种事宜都和飖儿交代清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燕氏心里总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许是女儿第一次参加这种贵族圈子的宴会,将来多参加几次,应该就无碍了。 目送着两辆马车消失在街头,燕氏才收回视线。 “昨日厨房刚做出一款新的糕点,送到我院里,足有六种颜色,卖相倒是极好,弟妹有兴趣一同尝尝吗?” 陈氏哪儿听不出这是燕氏有话要对她说,压下心慌笑道:“大嫂相邀,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正好自己院里的糕点吃腻了,也该换换口味。” 燕氏语气听不出异常:“那正好,如果喜欢让厨房给你院里送一些,顺便给嫣儿她们也尝尝。” 两人往正院走去。 *** 马车驶过永安城主街道落虹街,又向西方向拐了两个路口,进了平遥街。 时逢一年一度的赏荷宴,平遥街今日分外热闹,人们三两成群的凑到相府附近的茶摊喝茶闲聊。 至于是普通百姓,还是哪家府上派来打探消息的,就不得而知了。 各式各样的马车堆在了丞相府门前空地上,地方不够,有的排到了街道,陆续有人从马车上下来。 而丞相府门口早有管家带人接待来客。 “原来是李侍郎家的公子,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呀,燕小公子,您也来了……” “许大姑娘,您快请,我家二姑娘等着您呢……” 不愧为丞相府的管家,见到谁都是一副笑脸,先不论左右逢源的本事,光这喜庆模样,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小姐,我们到了。”芩儿蹲在车门口,脆生生的喊道。 这丫头出门少,见马车停了,早就迫不及待的从门帘缝隙看热闹了。 云飖撩开窗帘,盯着丞相府门口两座威严肃穆的石狮子看了半晌,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 足尖轻点,利落着地。 木兰青色的曳地飞鸟长裙随主人动作,旋转一圈,而后堪堪垂落脚边。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叹。 这是谁家的姑娘? 很快有眼尖的人看到了马车上的护国侯府标志。 原来是护国侯的千金呀!果然是在山野养大的,下个马车都这么随性。 闺阁小姐,讲究的是行止优雅,有条不紊。 这云姑娘,说好听点是随性,难听点就是疏于女子礼仪了。 再瞧瞧别家小姐,谁不是得搀扶着丫鬟,小心翼翼的踩着个杌凳才能下车。 云飖听到议论,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唇角微勾。 “哎,我的小姐呀,你怎么跳下去了,夫人不是说让你注意点形象吗?”芩儿还记得夫人的嘱咐,连忙踩着杌凳下了马车。 虽然她觉得小姐还是这样随心所欲一些更好,不过好多人看着呢,还是要收敛点儿的。 “走吧。” 待云嫣姐妹也陆续出了车厢,往大门走去。 到了门口,管家笑眯眯的接过云飖的请帖。 “怪不得瞧着眼生呢,原来是侯爷的掌上明珠云姑娘!”管家恰到分寸的打量了一遍云飖,将请帖奉还。 “云姑娘,里面请。” 有相府的下人带着几人往里走去。 径直到了设宴的地点。 芩儿说的对,湖果然够大,有青菱湖的两倍。 乍一看,水面辽阔,碧波荡漾,成片的荷叶在湖面舒展开,红莲、白莲竞相怒放。 云飖几人被带到自己的座位落座。 “姑娘,请就坐。” 座位就安排在湖边,摆了许多小圆桌,放了茶水和糕点。 树影婆娑,正好遮住了阳光,有下人正在粘蝉。 云飖环顾一周:“为何只见女眷,不见男子?” “啊?”下人没想到这位小姐竟然问的这么直白,愣住了。 未出阁的姑娘,提到男子不都会脸红吗? 就算是他们大姑娘,虽跋扈了些,也不会这么问吧…… “我家小姐问你,为什么只见女眷?”这人不够机灵呀,莫非这相府下人,是个聋的? 这次芩儿完全没有觉得有何不妥,跟了小姐两个月,见小姐做的奇奇怪怪的事多了,问一句男子怎么了?说不定是小姐发现了什么异常哩。 下人竭力恢复面上平静:“回姑娘的话,我们二姑娘考虑到今日来赴宴的有不少未出阁的姑娘,便把各位公子和大人都安排在了湖对岸。” 第一百一十四章 高山流水 云飖未理会下人压低的头,目光平静掠过湖面,看向对岸。 湖够宽,以致常人只能依稀瞧到对面影影绰绰有不少人,看不清面容。 但这难不倒云飖,习武之人,目力普遍较好。 对面人头攒动,星星点点填满了那片林子,似乎已经开始了推杯换盏。 “好,我知道了。”云飖垂眸,淡淡应一声。 下人等不到别的吩咐,悄悄退了下去。 姐妹四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而云飖几人一到湖边,就有数道视线黏在了她们身上。 云飖本身就身量高挑,再加上一袭木兰青色长裙,更衬得容色清冷,不易接近。 “诶,快看那是谁?”邻桌的贵女凑近同伴,眼睛放着光。 同伴瞥了眼那名贵女八卦的脸,推开她,摇摇头。 “看着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呢……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日在芳悦胭脂铺见过的那位姑娘吗?她还和娄大姑娘发生了争执呢。”另一名贵女想了想开口。 先前那位贵女立刻来了兴趣:“真的?这姑娘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没想到那么厉害,和娄大姑娘硬碰硬。快给我讲讲。” “嘘,小声点,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姑娘和娄大姑娘看上了同一盒胭脂,她故意不让给娄大姑娘,抬出了天价……” 云嫣听着左右的议论,有些担心云飖:“堂姐,要不要澄清一下,你并不是有意针对娄大姑娘的。” 原来当时在场的贵女们是这么说的,那传出了故意和娄大姑娘作对的名声,总归是不太好的,而娄涵月听了,伺机报复怎么办。 云飖斟了一杯茶,推到云嫣面前,唇畔含笑:“没关系,妹妹喝茶。” “可是……” 看到云飖不太在乎的神色,云嫣最终还是噤了声。 几人百无聊赖的喝了一壶茶,贵女们来的也差不多了。 湖中央缓缓响起琴声。 最初旋律忽隐忽现,如身在高山之巅,云层虚无缥缈。 云飖望向声源处,荷花包绕的湖心小亭中,一白衣女子正姿态闲雅,旁若无人的抚琴。 琴声节奏开始变得活泼,如涓涓细流注入湖中。而后突然琴声一转,水流变得湍急,澎湃,似有“哗啦”剧烈碰撞礁石的声音。 芩儿张着小嘴听得一愣一愣的,突然指着湖边:“小姐,快看,有鲤鱼跳出来了。” 现在都在专心听琴,分外安静,芩儿一嗓子立时吸引了贵女们的注意,果然看到有鱼在荷叶间跳跃。 琴声猛然转低,又回归淙淙流水,轻轻抚过石岩。 一曲弹罢,白衣女子敛袖,起身向两侧的客人们行礼。 湖两边静了一瞬,而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立刻有自认为懂音律的才子点评。 “妙啊,妙啊!” “这一曲既波澜壮阔,低音部分又可安心神,真是绝妙!” “王兄说的极是。” “不愧为第一才女,真是名不虚传啊。” “……” 云飖笑笑,这高山流水弹的倒是有些水平。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击鼓传花 娄清月一曲高山流水算是赏荷宴的开场,之后湖两岸彻底热闹起来。 “说来奇怪,这秋闱都过了,相府的荷花仍未开败,实为罕事。”一着深色锦衣的公子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白莲晶莹洁白,红莲韵美绚烂,莲叶碧绿浑圆,开得正盛,清香扑鼻。 “也不是很奇怪吧,许是月初那场大暴雨让夏天更长了些。”同伴拿折扇拍着手接话道。 深色锦衣公子皱着眉头,将信将疑。 “哎呀,老江,我看你就是想多了,这荷花开的好你还不高兴?要我说,幸亏它们还开得艳,要不然,我们今年可就没得赏荷宴啦,那岂不是少了一个见第一才女的机会?”说完自顾自嘿嘿笑了。 深色锦衣公子没好气的斜了同伴一眼。 同伴立即闭了嘴:“好了好了,不闹了,如此美景,不喝酒怎么成。来来来,大家都过来,我们玩游戏吧。” 一群人围了过来。 同伴摇着折扇:“曲水流觞都知道吧,就玩这个,派几个下人,去对面守着,别让酒杯跑了。” 曲水流觞,即时下男子们饮酒时玩的一种游戏。参与者坐在流水旁,盛酒的耳杯放在船形的载体上,随水漂流,飘到谁面前,谁就必须饮了杯中酒,再赋诗一首。 众人纷纷应和。 很快玩闹起来。 贵女这边。 云飖正看着湖心小亭出神。 一袭月白纹雨丝裙的少女,衣袂随风舞动,即使刚刚得到了不少人的夸赞,也仍是宠辱不惊的模样,神色平静。 这种感觉,有点眼熟。 一时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而贵女们绕着湖边走了一圈,无非是比比哪朵花更好看,又喂了喂湖中的鲤鱼,不久也就倦了。 “这荷花虽然美,但也不能一直这么看着它们,不如我们玩游戏吧。”先前那个为邻桌贵女解惑的少女提议道。 立即有贵女附和:“徐妹妹这个想法不错,诶,击鼓传花怎么样?” “可以,花传到谁哪里谁就表演一段才艺。” 也有不愿意的,小声埋怨:“参加长辈的寿宴咱们不得不表演才艺,现在自己玩就不必了吧。” 有一部分贵女凑到一块儿玩了起来。 女孩们的欢声笑语充斥着湖岸。 云嫣犹豫道:“堂姐,大伯母想让我带你熟悉一下京都的姑娘们,我们要不要和她们一起玩?” “堂姐,我觉得不用。之前那个胡说八道的是徐尚书家的大孙女;那个穿浅紫色衣服的是林侍郎家的大姑娘……以堂姐的身份,完全不用去主动找她们玩。”云潇解释道。 云惜嘴里塞着一块紫薯糕点,鼓鼓囊囊的接话:“对……啊,我也发现了。不过……这也很正常,和娄涵月好的小姐,肯定不会来娄二姑娘的宴会的,那不是给娄涵月添堵吗。” 云飖轻抿一口茶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个彩球就带着劲力冲着她们的方向直直砸了过来。 云飖眼疾手快拂开云惜的脑袋,在距她后脑勺只有一指的距离,接住了彩球。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不小心 手腕微颤。 捏着彩球,云飖面色冷了下来。 这力道,可不是一般的大。 如果正中头部,再加上珠钗尖锐的撞击,会有怎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云嫣慌忙揽过云惜,仔细检查。 发丝稍微有些凌乱,珠花少了一朵,应是刚刚闪躲时掉落了。 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堂姐反应及时,倒是没有出什么事。 云潇也急忙询问:“三妹,有没有吓到?” 见云惜靠在云嫣肩头,面纱下的脸有些发白,显然对这突发的状况还有些惊魂未定。 便拍拍云惜后背,安抚道:“没事了,姐姐们都在呢。” “对不起啊,云姑娘,刚刚一不小心用劲儿大了点,脱手了。”一个一身劲装的贵女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站到她们面前。 嘴里说着抱歉,却并没有多少道歉的诚意。 云惜抬眼瞥了下围过来的一群女人,紧紧抿着唇。 “你倒是说话呀。”一名紫衣贵女双手环胸,揶揄道,“孙姐姐都给你赔罪了,还想怎么样?你一个庶女,能得到孙姐姐一句道歉,已经不错啦。” 其他姑娘们神色各异,不知道该同情,还是劝阻。 这孙姑娘,是京都新贵,天子近臣,孙大将军的女儿。 平日里最喜欢和娄大姑娘一起鬼混,仗着自己会些功夫,欺负弱小。 刚刚她们玩游戏正开心呢,孙姑娘突然抢过彩球,用力抛了出去。 哪里是什么不小心脱手,分明是有蓄谋的砸向云惜。 这小姑娘够倒霉的,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了孙姑娘。 那能有什么好下场呢?还是一个小庶女,只能认栽。 云惜并没有施舍给那位阴阳怪气的贵女一个眼神,出于本能,抬头寻找云飖。 众人跟着看过去。 少女安静站在喧闹的人群外,神色意味不明,正把玩着手中的彩球。 这才想起来刚刚是云姑娘接下了飞过来的彩球。 云姑娘才是护国侯府正儿八经的嫡女,她会护着自家的庶女吗? 开国的护国侯府对上新晋的孙将军府,谁会更胜一筹呢? 这下有好戏看了。 姑娘们擦亮了眼睛,兴奋不已。 “哦,知道了。”在数道炙热的目光中,云飖淡淡应一声。 那名紫衣贵女反应了一下,随后挑眉,露出得意眼神:“还是云飖姑娘看的明白,某些人就是傻,本来孙姐姐就没有伤到她,诚心道一声歉就好啦。” 说完挥挥手:“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我们继续玩。” 围观的贵女站着没动。 这就结束了?云姑娘竟然都不管吗? 好遗憾好失落是怎么回事。 始作俑者孙姑娘瞪了众人一眼,一扭身要走了,瞧着倒像是有些不悦。 众人虽疑惑,还是赶忙给她让出一条道。 就在她昂着头走出十步远的时候。 突然一个彩球飞过去,正中腿弯。 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防备的孙姑娘,先是单膝跪在了地上,随后身体不稳前倾,手胡乱挥舞着,“诶呦”一声痛呼,头着地,臀部朝上,栽在了地上。 全场静默。 “噗嗤。”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 一人打头,很快有人跟上,最后全都笑得花枝乱颤。 没办法,孙姑娘现在这副狗刨的样子,虽然狼狈,但更多的是好笑。 反正孙姑娘正背对着她们,不知道都有谁笑了,待会儿死不认账她也没办法。 紫衣贵女“哎呀”一声,连忙提起裙摆小跑着去扶孙姑娘。 “孙姐姐,你没事吧……噗……对不起,哈哈哈……” 紫衣贵女也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起来,眼泪在眼眶打转。 贵女们循声看过去,又是一阵哄笑。 原来湖边本就潮湿,孙姑娘又正好趴在刚刚她们玩水弄湿的地方,把浅色的劲装染满了泥巴。 最好玩的是,现在脸上白一块青一块黄一块,嘴角还挂着泥土。 活脱脱的“狗啃泥”造型。 云飖站在原地,随意拍拍手:“对不起啊,孙姑娘,本来是想把彩球还给你的,但刚刚一不小心用劲儿大了点,脱手了。” 看了半天热闹的芩儿,在云飖身后冒出头,吐了吐舌头:“略,活该。” 连刚刚还气闷的云惜,都眉眼弯了弯。 孙姑娘接连“呸”了几口才把嘴里的泥巴吐出来,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牙尖嘴利的贱人。” 冲到云飖面前,右腿朝着云飖就劈了下去。 先前云飖是趁孙姑娘不注意,才让她当众出了丑。 而生在武将家,孙姑娘也确实会些功夫,再加上怒火,一腿夹杂着劲风就到了耳边。 云飖也不敢硬接,微微侧身躲过。 孙姑娘自然不肯罢休,一掌接着又至面前。 两人缠斗到一起。 孙姑娘很快落了下乘,不甘示弱,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 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反着亮堂堂的白光。 围观的贵女慌忙退让。 她们大多是柔弱的文臣之女,是爱看热闹不假,但事闹大了,可就不敢掺和了。 “孙姐姐,快住手!” 有几名下人过来强行拉开了孙姑娘,打落匕首。 这边这么喧闹,终于把娄清月引了过来。 娄清月站到两人中间,柔声开口:“大家都是姐妹,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何至于刀剑相向?” 孙姑娘睨一眼娄清月,并不搭理她。 娄清月也不尴尬,脸上仍然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司琴,先带孙姑娘去洗漱,换身衣裳。” 孙姑娘一般不会带侍女,这些伺候她更衣的事,自然得自己府上的侍女前去。 司琴上前,恭敬的屈膝行礼:“孙姑娘,请跟奴婢这边走。” 孙姑娘想到刚刚这些人的大笑,气血就一阵上涌,狠狠的瞪了眼云飖,大踏步走了。 司琴连忙跟上。 等孙姑娘走了,没了热闹看的贵女也都散了。 留下娄清月站在云飖姐妹面前。 娄清月朝云飖欠了欠身:“云妹妹,是我不好,没有安排好这次宴会。孙姐姐向来是这样的脾性,最受不了别人比她强。不过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希望云妹妹不要上心。”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若有所思 云飖不动声色打量娄清月一眼,不由心中冷笑。 自开宴起,娄清月就一直在湖心小亭中,又有不少侍女伺候在这边,按说有事情会第一时间就知晓。 却放任她们闹了这么久,她才匆匆赶到。 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如果她没记错,前世那位孙姑娘最爱和娄涵月一起到处闯祸,那为何会出现在视若敌人的娄清月的宴会上? 又为什么会故意找茬? 少女眸子笼了一层水雾,迷迷蒙蒙,看不出喜怒。 娄清月不清楚云飖的意思,便又柔声补充道:“据下人说,是孙姐姐挑衅在先,差点打到云惜姑娘,但云妹妹刚刚也将孙姑娘……打到地上,当众丢了见面,也算两相抵消了吧,就算是卖妹妹一个薄面。” “好。”云飖眨眨眼,答的言简意赅。 娄清月准备再劝的话卡在喉咙里。 “那,我去劝劝孙姐姐,云妹妹再赏会儿花吧,很快午膳时间也要到了。” 目送娄清月离开。 云惜看着不发一言的云飖,有些愧疚,小脸满是担忧:“堂姐,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芩儿叉腰啐了一口:“堂小姐不怪你,这个娄清月明显是袒护那个孙姑娘嘛,只知道说彩球的事抵消了,怎么不说拿匕首刺我们小姐的事咧。” 又撇撇嘴,小声嘀咕:“要是让侯爷和夫人知道了,不得心疼死。” 云飖蹙眉,严肃道:“不许告诉爹娘她们。” 这点小事,她完全可以处理好,说与爹娘,只会让他们平白担心。 况且。 云飖目光越过湖面,看向对岸。 今天绝对不会只发生这一件事。 经历了这样一个不算小的插曲,贵女们都无心再玩游戏,在湖边转了转,便到了午膳时间。 侍女们鱼贯而入,穿梭在林子里,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摆上桌。 “这个鱼,颜色不够好看呀……还有这个汤,也不够香……”芩儿一边帮忙端着菜,一边品评,“堂小姐,你们可以去我们小姐的梧桐居,奴婢最近学了不少新菜,可以做给你们吃,味道肯定差不了!” 云嫣笑笑:“芩儿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说到吃的,芩儿瞬间眉飞色舞起来:“小姐的师父教给奴婢的……喂,你小心点儿……怎么回事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名侍女跪到地上瑟瑟发抖,脚边是打翻的食物,一片狼藉。 云飖的衣裳已不能直视。 木兰青色的长裙上,飞溅上大片的汤汁,还有零星两个菜叶子,因为衣服颜色浅,分外醒目。 芩儿拿出手帕,帮云飖清理着,却越擦越乱,绣着飞鸟的地方成了一团污渍。 干脆扔了手帕,气鼓鼓的责怪道:“你怎么这么笨,端个盘子都端不好。” 那名侍女只知道磕头,哆嗦着重复对不起。 云飖盯着侍女起起伏伏的头顶,若有所思。 侍女的盘子,本是歪向云嫣的,她悄悄踢了一脚,才转了方向,扣到了自己身上。 她去看看,上一世,堂姐究竟经历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惴惴不安 芩儿小脸紧皱:“你别光顾着道歉呀,就让我们小姐这样待着吗?还不快带我家小姐去你们府上换衣裳的地方。” 那名侍女连忙站起来,也不敢去拍一把膝盖上的土,低着头闷声回:“姑娘,请跟奴婢这边走。” 今日来赴宴的都是二姑娘的客人,也是京都各府上的小姐,她们毛手毛脚的弄脏了客人的衣服,没有被客人责打一顿,已经算是万幸了。 但这件事已经丢了相府的脸面,事后必然是还得领罚的。 芩儿将云飖扶起来,碎碎念着:“小姐,您先跟她去更衣的地方,奴婢这就去马车给您拿备用的衣裳。” 云飖对芩儿的安排很满意,微微点头。 侍女慌忙摆出请的姿势。 “稍等。” 云飖拍拍一脸焦急的云嫣:“堂妹,我回来之前,无论谁喊你有事都不要离开。你们姐妹三人不必等我,安心用膳。” 虽不明白为什么云飖语气格外严肃,但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秋水剪眸中,姐妹三人不约而同的应下来。 侍女快步带着云飖往相府后院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午膳结束了,宴会也快接近尾声。 云飖迟迟没回来。 虽然蝉被粘走了大半,但远处还是有几只在不停歇的叫着,搅得人心神不宁。 “大姐,堂姐怎么还没回来,不就是换个衣服吗,怎么这么久?”云惜伸长脖子看着云飖离开的方向,有些惴惴不安。 云嫣在桌下摩挲着帕子,安慰道:“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况且芩儿去府外马车拿衣服也需要时间呢,不急。” “诶,大姐,三妹,你们看那边,她们要去哪儿?”云潇发现陆续有贵女起身,三三两两的往一个方向走。 很快旁边的人也起身离开了。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她们面色都有些发白,挨得极近,在小声说着什么,似是有些害怕。 三人不明所以,左右望了望,只剩下她们姐妹还在湖边了。 “我们也去看看?” 最后三人对视一眼,起身跟上了人流。 湖对岸。 贵公子们已经从曲水流觞玩到了投壶,午膳后又从投壶玩回了曲水流觞。 在酒杯今天第十次漂到自己面前时,少年从水中取出酒杯,放到折扇上:“这相府的水,一定是有问题,怎么老是漂到小爷面前。” 再瞅瞅今天滴酒未进的深色锦衣公子,少年更加不服气:“不行不行,虽说小爷我千杯不醉,也不能独宠我一人,这一杯,小爷送给老江你啦。” 围在水边的人开始起哄。 “不行不行,燕小公爷,你可不许耍赖。” “燕世子快背诗。” “……” 深色锦衣公子淡淡扫一眼在折扇上摇摇欲坠的酒杯,伸手接过。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净瞎打岔,我就说嘛,还是老江够义气。”少年搭上深色锦衣公子的肩膀。 锦衣公子瞪一眼那只手,少年神色讪讪的放下。 转眼一瞧,自家小厮正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快说。” 小厮附在少年耳边说了句什么。 少年腾的跳了起来:“什么?死人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乱如麻 小厮一哆嗦,胆战心惊的拽过自家公子:“嘘,公子你小点声。” 少年摸摸鼻子,冷着脸瞥了一眼水边停了动作的公子们,把竖起耳朵听八卦的人都吓得缩了缩脖子。 刚才确实反应激烈了,怎么说他爹也是开国三臣之一的燕国公,是见惯了生死的人,作为儿子,他不能一惊一乍的给他爹丢脸。 想到这,挺直了腰板,有些别扭的背过手去沉声问:“木头,到底怎么回事?你刚才说谁死了?” 叫木头的小厮知道自家公子这是恼羞成怒了,故作深沉呢,其实现在心里正好奇的抓心挠肺。 平常遇到类似的大事,公子哪次不是跑的飞快? 当即也不拆穿他,只清清嗓子预备把自己得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回公子,小的刚刚不是闹肚子,去了个茅房吗。” 少年脸黑了黑,举起巴掌作势要打他:“谁关心你去没去茅房?说重点。” 木头抱头:“好好,公子你息怒。是这样的,小的回来的时候,路过湖东头,正好看到有丫鬟急匆匆的在找娄二姑娘,小的便跟去偷听了两嘴,隐约是说后山那边死人了,看娄二姑娘听后大惊失色的样子,死的人可能身份不一般。” 少年眉头锁住,顿时有些兴致缺缺:“说不定是相府的人出事了,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们管不着。” 又指着伸长脖子的众人:“你们都不许去凑热闹,给人家添乱。” “不会的,就是今日来参加赏荷宴的人。” 众人看向出声的人。 深色锦衣少年抱胸靠在一棵树上,摇摇头:“如果是相府的人,即使娄相现在不在府上,也还有娄相夫人,甚至娄大姑娘在,丫鬟不会神色匆忙的先来通知娄二姑娘。” 言下之意,丫鬟先来告诉娄二姑娘,说明死的人,和她主持的赏荷宴有莫大的关系。 少年摩挲着下巴:“嗯……江兄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去看看?” 事实证明,好奇永远是人的天性,无论男女。 一群人呼啦啦的向后山走去。 而娄清月许是急着去看后山那边的情况,没有安排好这边,而留下的侍女下人怎么可能拦得住贵女和公子们。 湖边人走茶凉,蝉鸣声声中,只余下铺天盖地的荷花依然开的风姿绰约。 云嫣姐妹随着人流走过相府的后花园,经过亭台水榭,绿柳软红,都无心欣赏。 三人此时正心乱如麻。 在路上,莫名其妙的遇到了好多男子,看情形,他们也是赏荷宴的客人。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们听到了这些人的议论,他们说,后山那边死人了! 死人了。 本身这对她们闺阁中的女子来说,很遥远,她们听了就有些腿软,想要掉头往回走,毕竟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她们去。 可是再想到,堂姐去换衣服,迟迟没回来,就又心慌意乱起来。 云惜搂着云嫣手臂:“大姐,堂姐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吧。” ………………………………………………… 大家尽量不要外出啊,如果要出门,一定要戴好口罩,保护好自己,万事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都要平平安安的过个好年。 第一百二十章 凶手是谁 云嫣心里也没底,不过还是拍拍云惜,也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堂姐不是有武功吗?我们刚才也看到了,普通人应该伤不了她。” “对呀,一定没事的。”云潇补充道。 直到她们抵达了后山,在人群的缝隙中看到躺在地上的人蓝色的衣袍,才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 丞相府后山绿树浓荫,幽静雅致,此时却人声杂乱。 一群人把约三米高的假山围了个严严实实。 娄清月站在人群最前面,藏在袖中的拳头张了又合。 地上躺着一名男子,脸色惨白,头靠在假山上,后脑勺黑红一片干涸的血迹,上半身左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下半身浸在水流中,被不断的冲刷着。 静悄悄的已毫无活人的气息。 因场面有些血腥,贵女们已经离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基本上捂着嘴,秀目半张着,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都是出身高门大户的,虽然对有些下人婢女的死也略知一二,但她们从来不会直面这些死亡啊,而且看眼前这个人一身的锦衣打扮,明显不是下人。 一抹紫色的身影跌跌撞撞的从人群中挤出来。 先颤着手探了探男子鼻息,果然已毫无气体出入。 “弟弟,弟弟……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啊,弟弟……”扑在地上的尸体上哭的撕心裂肺。 娄清月等紫衣贵女哭的有一会儿了,才走过去扶她:“陈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我怎么节哀,我怎么节哀?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就一个,一个……啊……” 陈姑娘挣开娄清月的手,瘫坐在地,满脸泪水的大吼大叫起来。 虽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了,但在场的大多也反应过来。 死的是陈家的公子,陈御史的独苗儿子——陈辰。 陈御史年轻时一直无所出,直到四十多岁才陆续生了大姑娘陈穆和公子陈辰。 因为是老来得子,又是唯一的男丁,陈御史对这个儿子可谓极尽宠爱,说句摘星星送月亮,想把所有好东西都送到他面前都不为过。 更遑论他小小年纪就到处拈花惹草,还没成亲娶正妻,后院已经塞满了女人。 如果让陈御史知道了儿子命丧相府赏荷宴,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如此,现在看来,陈穆姑娘哭的这么伤心,那这个姐姐也是很爱护弟弟的,绝不会善罢甘休。 娄清月非常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被娄清月推开也只能受着:“陈姐姐,我知道你很难过,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抓出凶手,还陈公子一个公道。” “对,对……”陈穆脸色煞白,喃喃道,“凶手,凶手……” 娄清月配合着点头:“对,凶手。” 陈穆木言的转头,从头打量起陈辰。 从他后脑发迹间的血迹,再到紧闭的双眼,而后突然看着某处瞪圆了眼睛,尖声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娄清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俨然是胸上插着的那把匕首。 好巧不巧,正好插在心脏的位置。 新春快乐,鼠年平安 朋友们新春快乐,阖家团圆! 祝大家新的一年都有“鼠”不完的钞票,“鼠”不尽的幸福,“鼠”你最美! 开开心心的在家看春晚吧,出门一定要戴口罩!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那把匕首(春节安康) 短小锋利,刀刃在骄阳下折射着白光,更显的挨着尖部的血迹分外惹目。 而刀柄是青铜铸造,上面的图案……看起来分外眼熟。 在娄清月沉思的功夫,陈穆仰头环顾了一圈。 随后在人们惊诧的目光中,四肢并用跪爬到一名贵女脚下,眼泪簌簌而落:“孙姐姐,为什么?” 孙姑娘下意识后退:“陈穆,你干嘛?什么为什么?” 陈穆声音沙哑,语气却很坚定:“孙姐姐,那把匕首,是你随身携带的那把,我不会认错的,你用它——杀了我弟弟!” 此言一出,围观的姑娘和公子们一阵哗然。 陈姑娘平时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跟在孙姑娘身边,应该算是很讨好她了,为什么还要对她弟弟痛下杀手? 和她关系好也不行,关系不好更不行,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顺意? 挨着孙姑娘的几个贵女连连后撤,看孙姑娘的眼神透露着恐慌。 孙姑娘浑不在意,踢开陈穆拉着她裙摆的手:“不是我杀的,我杀他干嘛?” 陈穆手悬在半空,怔怔道:“那,匕首怎么解释,在场的只有你才有军营里的这种匕首……” 因为孙含双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还爱惹事,她父亲不放心,便从军中选了上好的生铁为她打造了一把匕首,用来防身。 式样就和军中士兵们用的一样。 这些还是她亲口告诉自己的。 想想还真是讽刺。 孙含双目光下移,触到陈穆通红的眼神,扭过头去:“没错,那把匕首是我的。” 众人见她直认不讳,悄悄挪了挪脚步,离的更远了。 “但是,”孙含双话锋一转,突然笑了,“那把匕首早就不在我身上了。” 陈穆茫然擦了把嘴边的泪水。 孙含双踢走脚底的石头,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就是和云飖又打了一架,她把我的匕首拿抢走了。” …… 话如石子投入湖水,人群中迅速激起了一圈涟漪:护国侯府那位云飖姑娘? “云飖——”燕世子用手肘捅了下旁边的公子,“老江,她说的云飖是我表妹?” 江公子淡淡点头。 燕世子想了下,随后盯着孙含双握紧拳头:“她竟然敢和我表妹打架,谁给她的胆子?” 江公子:………… 真会抓重点。 默默勾住了燕世子的腰带,防止他冲出去。 云嫣三人挤在人群里,心砰砰跳的厉害。 死的不是堂姐,死的人是堂姐害的? “抢走了?”陈穆一双泪眸猛然瞪圆了。 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膝盖一软,扑到了陈穆身上,顺势就揪住了她的衣裳:“是云飖杀了我弟弟,是她,对不对?” 孙含双面无表情推开她:“不知道。” 陈穆瘫坐在地上。 “云飖,你个贱人,你为什么要杀害我唯一的弟弟,你知道他对我爹娘来说多么重要吗?你不会懂的……不会懂的……你给我出来,出来!” 说话变得语无伦次,疯疯癫癫的。 众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我确实拿了那把匕首。”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刑部侍郎 “我确实拿了那把匕首。”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齐刷刷抬头寻找声源,便见一女子从假山后缓步走出来。 个头高挑,一身水雾蓝长裙,面容秀美,神色平静。 是先前去换衣裳,消失了有一会儿的云飖。 云嫣姐妹一喜,随后听清她说的什么心又一凉。 人,不会是真的是堂姐杀的吧? 云飖在假山前驻足,先在人群中找到云嫣姐妹,确定她们没事,才扫一眼地上的尸体,认真道:“我确实拿了那把匕首,但人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是谁杀的?你都承认了匕首是你拿的!”陈穆突然又激动大吼,望着云飖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贱人,你给我弟弟偿命吧……” 云飖静静看着发丝凌乱、满脸泥污的陈穆,再也没了在荷花湖边时的倨傲矜贵,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对陈御史家来说,这确实是一场无妄之灾。 而她身为当事人之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帮陈辰抓住真正的凶手,不让死者含冤,也不让无辜之人做了替罪羊。 前世的时候,也许是堂妹云嫣衣服被泼上菜汤,去换衣服途中无意间撞见了凶手行凶的过程,才被安上了杀人凶手的罪名,芳魂零落。 而她今日所为,无论是在相府门口故意跳下马车引起关注,还是和孙含双打斗成为焦点,都是给凶手一个暗示,嫁祸给她,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毕竟,要杀一个成年男子,柔弱的女子很难办到。 不出所料,还真掉入了圈套。 伸手要掐云飖的陈穆被人提着衣裳扔掉了一边。 燕世子嫌弃的拍拍手:“疯婆子,干嘛呢?在小爷的眼皮子底下碰我表妹?” 云飖笑了笑,微微屈膝:“表哥。” 燕世子扶起云飖,严肃道:“表妹,像这种疯子就不要理她,逮到谁咬谁。” 云飖摇摇头,余光瞥到跌倒的陈穆:“她刚刚失了弟弟,也是可怜人。” “可怜是可怜,那也不能没有依据的胡乱攀扯。”燕世子对她这种做法十分嗤之以鼻。 在他眼里,虽然和表妹接触不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表妹心地善良,是一定不会杀人的。 指责他表妹,就是不讲道理的胡乱攀扯。 云飖温声“嗯,所以我们要找到证据,帮她抓到真正害死她弟弟的人。” 垂眸想了下,云飖走到娄清月面前:“娄二姑娘,冒昧问一句,方便报官吗?”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一般大宅院里死了人,并不会报官,只内部解决,由家主决断。 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京都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都在,出了人命这么大的事想瞒着也瞒不住了,而陈辰又不是普通人,他爹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时不报官,自己又查不出凶手,丞相府怕是要落一个包庇凶手的罪名。 为了丞相府的名声,娄清月也一定会答应报官。 果然,娄清月呼吸窒住,尴尬回:“方便,我现在就派人去报官。” “等等等,”燕世子用折扇打了下头,朝同伴喊到,“老江,我怎么忘记你了,该你派上用场了。” 娄清月秀美微皱,疑惑看向燕世子旁边的深色锦衣公子,一脸肃然,不苟言笑。 因为心思都放在了陈穆身上,都没注意仔细看燕世子等人,现在看来,这位公子很面生,不是她邀请的。 她不认识这位公子。 “果然是天天都待在府里的小姐,竟连他都不认识。”燕世子摇摇头,毫不客气嘲笑道。 说完拍拍江公子的肩膀:“来吧,让小爷给你介绍一下。老江,江彦,最年轻的刑部侍郎,擅长破解各种案子。我带的朋友,今天也算正好让你遇上了。” 娄清月脸色发黑,这骄傲的语气,说的倒像是她占了便宜似的。 她也没想到好好的赏荷宴会死人,她宁愿不遇上这个江公子。 在场的其他女子倒是红了脸,有能力,又这么帅,简直是未来郎君的不二人选,看向江彦的目光不由炙热了几分。 江彦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将燕世子的爪子掰开,朝娄清月拱手道:“这本就是我们刑部该管的事,愿意效劳。” 娄清月现在也别无他法,总比大张旗鼓的去报案要强,福了福身:“劳烦侍郎大人。” “您打算怎么查?我都可以配合。” 听到要报官时,陈穆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了,对,瞎嚷嚷是没用的,给弟弟找到凶手要紧,不能让弟弟含冤而死,那样爹会更难受的,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 此时听说刑部侍郎在,顿时有了力气,再次从地上爬起来,趔趄着走到江彦面前。 满怀期待颤声道。 江彦点头,直截了当问:“刚刚陈姑娘为何怀疑凶手是孙姑娘或者是云飖姑娘?” 陈穆悄悄看一眼二人。 孙含双一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而云飖也非常坦然。 便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嗫嚅道:“我不知道……我当时太难受了,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觉得匕首在谁手里,就是谁害了我弟弟。而,而且,她们两个还都会功夫,要想杀我弟弟,也是很容易的。” “好。” 江彦没有立即解释其他,而是大步走到尸体跟前,蹲下仔细查看。 先按了按胸口处,随后比划了一下,将匕首取了出来。 贵女们看着匕首上的血迹,脸色发白,捂着嘴后退了两步。 仔细观察了匕首,才搬过脑袋,验看头部的伤口。 大家都屏气凝神,等待着结果。 过了有一会儿,江彦才站起来。 “胸口那一刀,不是致命伤,换句话说,死者是先头部剧烈撞击到假山上,当即昏迷,继而死亡。至于胸口的匕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凶手后来才补上去的,目的呢,不言而喻,就是为了嫁祸给谁。” 少年声音舒朗,却在字字清晰的讲述着一个人的死亡过程,让人不寒而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惊世骇俗 整个后山一片静寂,除了孜孜不倦的蝉鸣,就是间歇有风吹过,惊起树间几只飞鸟。 陈穆咀嚼着江彦话中的意思,迟疑道:“也就是说是我误会她们了,孙姑娘和云飖姑娘都是无辜的?” “噗~”一声嗤笑响起。 便见孙含双弹了弹指甲:“保不齐是云飖先把你这倒霉弟弟给磕死,再给他插上一把匕首,好嫁祸给我呢。” 众人点点头,觉得有道理,毕竟匕首是孙姑娘的,她被冤枉的可能性也最大。 “放屁!”燕世子举着拳头威胁道,“再敢血口喷人,小爷头给你打断。” 孙含双面部扭曲了下,倒退两步。 无论怎么样,她一个姑娘,被男子指着鼻子骂,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云飖拽回暴躁表哥,凉凉一笑:“孙姑娘还是听听大人怎么说吧,没有证据的乱吠,和直接杀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你……”陈穆气结,不过想到什么,又突然咧嘴笑了,“行,任凭你再牙尖嘴利,也不能否认那把匕首是从你手里到了那个倒霉蛋身上,你还是不能洗脱嫌疑。” 一口一个倒霉蛋,还说的漫不经心,完全没有对弟弟最起码的尊重。 可见这几年她多么眼瞎,跟了这样一个白眼狼,她不求关键时刻帮她,却也最憎恨落井下石。 也许,这就是老天对她多年来助纣为虐的惩罚吧。 陈穆胸口剧烈起伏,强压着愤怒和悔恨开口:“是不是云飖,也不需要你来说,我有能力自己判断。” 转身走到江彦面前屈膝:“可否请大人解释一下。”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江彦。 这么年轻的侍郎大人,不知道是否有几分真本事。 江彦淡淡看一眼陈穆,随后又蹲到了陈辰尸体前。 陈穆亦步亦趋跟上。 江彦指着尸体左胸的伤口问:“姑娘认为这下扎的怎么样?” “啊?”陈穆一头雾水。 倒是看少年的大手修长白净,更衬得弟弟胸口的血迹刺眼,不得不移开了视线。 “这下刺的非常好。”云飖凑过来,“好指的是位置寻的很精准,正对心脏。但有意思的是,看伤口翻卷的程度,不是刺了一下,而是反复捅了至少两次。” “这——”陈穆打了个哆嗦,全身发冷,同时也更晕了,“怎么会这样?” 凶手个杀千刀的和弟弟有多大仇,要这样反复糟践他。 江彦余光瞥到认真分析的云飖,唇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连带着声音都不自觉带了些赞许。 “没错,云姑娘说的对。这至少说明两点:第一,这把匕首是死者死后才插入的,因为在剧烈打斗中,除了训练有素的专业杀手,常人很难在插入心脏时,不偏不倚,正中要害。” 顿了顿,给足众人消化的时间,才继续:“第二,反复插入匕首,只能说明凶手不确定自己选的位置是否正确,想要更精准些。” 云飖眸光转冷,补充道:“殊不知,物极必反,万事万物没有完美的,这样做不过是露出了更多的马脚罢了。” 江彦赞同的点点头。 随后把陈辰的头扳过来,两人开始察看头部的创伤。 头部一个大血洞,可以想象当时血汩汩往外流的情形。 江彦指着那里,严肃道:“头部的伤,是致命伤,看这个方向,还有和假山上痕迹的契合度,不排除是有人和他争吵,失手将他推倒,撞在了假山上。” 众人愕然,不是故意杀的? 江彦又凑近陈辰闻了闻:“身上有脂粉香味,生前和女子接触过。” 陈穆小脸通红,小声解释:“弟弟他,家里,有好几房姨娘。” 江彦摇摇头:“不,这种香味很独特,普通姨娘应该买不起,且香味还在,应该是刚染上的。” 云飖也凑到陈辰身上,仔细闻。 吸了吸鼻子,除了血腥味,什么都没闻到。 便多看了江彦两眼,这人是狗鼻子吗? 众人看云飖也多看了两眼,容色清丽的小姑娘,趴在血淋淋的男子尸体上摸索,还凑那么近。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纷纷摇头,这姑娘真是不拘小节,除了美貌,和一般的高门贵女没有半点相像。 该看的都看了,两人先后站起来。 陈穆跟着站起来,眼中迸发出光亮:“那——大人能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还需要确定一件事。”江彦沉声道。 话音落下,突然以手化刀,砍向云飖。 云飖下意识去格挡。 江彦未曾犹疑,快速出了两招便收手,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老江?”燕世子不明白刚刚还配合默契的两个人怎么突然打了起来,张开胳膊挡在两人中间,“查案就查案,你打我妹妹做什么?” 江彦睨一眼老鹰护小鸡似的燕世子,转身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燕世子抖了抖,感觉突然有些冷。 用力摇摇头,一定是搞错了,老江平时喜欢板着一张脸,但不会散发寒气。 江彦走到孙含双面前站定,同样迅速出了两招。 孙含双慌忙用手去挡。 江彦盯着孙含双不动了。 孙含双摸了把脸:“你……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啊。” 江彦点点头,竟让人看出无辜来:“嗯,真的有花。” 孙含双脸涮一下红了:“你放肆,敢对我耍流氓……” “我对你没兴趣,”江彦淡淡打断她的话。 众人一阵哄笑。 “你身上的味道,和死者很像,是几种花香。” 孙含双脸青一阵白一阵,堵的说不出话来。 少年拧眉,声音虽有疑惑但依旧清朗:“但奇怪的是,你身上虽有相似的味道,却不是凶手。” “还请大人明示。”越接近真相,陈穆反而心里越平静。 “我刚刚试着和云飖姑娘和孙姑娘交手,发现她们都具备凶手的特征,至少不是直接杀死死者的人。因为一般情急之时,人们都会下意识的用自己顺手的姿势去抵挡,根据死者摔倒的角度以及伤口的姿势基本可以判断出凶手的小习惯。” 第一百二十四章 堰红桂花 少年分析透彻,即使是最迟钝的也纷纷明白过来。 众人不由点头。 然而这样,案子似乎也陷入了瓶颈。 陈穆秀眉越皱越紧:“大人,既然她们都不是凶手,那凶手究竟藏匿于何处?” 冷静下来,她想的也就越多,以前看话本子,记得有些凶手喜欢回去查看案发现场。 环顾四周,他们或低头,或张望,突然就觉得现场的每个人都有了嫌疑,他们都在嘲笑她。 她连自己唯一的弟弟都保护不了! 陈穆嘴唇发白,抱紧了自己。 云飖注意到陈穆的异常,轻轻叹口气:“大人,除了香味、匕首以及死者摔倒的角度,还有别的线索吗?” 江彦冷眼瞧着云飖看陈穆的目光,不自觉拧眉。 小姑娘今天叹气是不是太多了? 轻咳一声,等云飖看过来,才背过手去,淡淡开口。 却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事发之时,我们从湖边一路走过来,经过了后花园,恰巧这会儿是桂花盛开的季节,燕世子可还记得,相府的桂花都是什么颜色的?” 燕世子正一头雾水,被点名了下意识就回答:“黄白色,淡黄色,当时小爷还说,桂花香气浓郁,相府这一大片的桂花树,又可以办个赏桂宴了。” 江彦轻轻点头。 随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摊开手,慢条斯理的拈起一瓣花。 “咦?”燕世子揉揉眼,定睛,“这怎么是橙红色的,你从哪儿搞到的?” “我第一次检查陈公子尸体时,在他头发里取出的。” 江彦举起那瓣花,高声问,“相府何处有橙红色的桂花?”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他们确实也没在相府看到有黄色之外的桂花。 橙红色的桂花也不是很常见吧。 云飖默默看着众人的反应。 大多正常,只是…… 孙含双额头冒出了一滴汗,手不安的在腿侧抹了一把。 是心虚了。 果然她还是有问题的! 想和江彦交换个眼色,告诉他这个发现,抬头却看到他也正在盯着孙含双。 不由失笑,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好歹也是在刑部摸爬滚打的人,判案的直觉怎么都会比她准的多。 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视线。 一片杂乱声中,娄清月福了福身,柔声道:“回禀大人,相府确实有。” 众人看过去。 “在……姐姐的院子里。”娄清月有些犹豫,“她素来喜欢大红大绿等鲜艳的颜色,觉得相府的桂花颜色太过浅淡。前几年看到王姐姐家新得了两株堰红桂,她甚是喜欢,便移栽到了自己院子里……看着和这瓣花倒是有些像……” “娄大姑娘?”江彦微加思索,点头,“好。” 云飖拽过燕世子:“表哥,你们一直在湖那边,可有注意陈公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燕世子挠挠头,有点尴尬:“我们几个一直在玩儿游戏,他没有一起,也就没怎么注意他。” 而后问其他公子:“你们看到了?” “没有……”公子们都摇头。 云飖垂眸想了下:“那,陈公子的小厮呢?” 陈穆连忙解释:“弟弟的贴身小厮,今天头疼发热,弟弟让他吃了药,在府上好好休息,便没有跟来。” “弟弟说,他一个大男人,不需要人伺候也无事,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呜……” 云飖伸手拍拍陈穆的肩膀。 顽劣贪玩也好,流连花丛也罢,都不是让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的理由。 燕世子见陈穆哭到哽咽,云飖也闷闷不乐,有心活跃一下氛围,便摸着胸口保证道:“表妹放心吧,小爷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绝对不会发生意外,让你们哭的伤心!” “噗嗤——”云飖果真笑了,“表哥,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燕世子无所谓的摆摆手。 云飖半仰头,即将脱眶而出的眼泪倒流回去。 “表哥既然这么说了,还是要信守承诺才好。” 不要再像前世一样,让姑姑和表妹哭的那般伤心欲绝。 “好了,既然没有别的目击证人,那我们就去娄大姑娘那里看看吧。”江彦面部表情的打断二人,率先离开了假山。 其他人当然是快步跟上。 燕世子指着江彦背影自言自语:“老江今天怎么回事,有点奇奇怪怪的……诶,表妹等等我……” 娄清月安排几个人好生看管陈辰的尸体,也提起裙摆跟上。 一群人呼啦啦的朝娄涵月的院子走去。 院子很大,让同样是贵女的几个姑娘羡慕不已。 果真是丞相和长公主最宠爱的女儿。 随后就都发现,娄涵月正屋门口,果然一左一右长着两棵堰红桂。 圆球形的树冠,墨绿色的叶片,最惹眼的当属盛开的那一团团花瓣。 热烈的橙红色挂满枝头,阳光如碎金在花朵之上跳跃。 很美。 “哇,怪不得娄大姑娘向王姐姐讨了来呢。” “一直以为桂花只能是浅浅的颜色,没想到也可以开的这么火热。” “关键这味道也很浓,直往鼻子里钻。” 贵女们议论纷纷。 很快有人走了出来。 见有男有女,便厉声斥责道:“你们干什么呢?我们姑娘闺房门口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众人默默噤声。 娄清月走到人群前面:“绿兰,请姐姐出来一下吧,刑部侍郎大人查案。” “刑部侍郎?”绿兰呆滞的看到了为首的冷着一张脸的少年。 “你……你们等着,我去叫我们姑娘。” 刑部侍郎都来了…… 绿兰不敢再耽搁,慌忙进屋禀报。 “姑娘,刑部有大人过来了,要你……出去一下。” “啪嗒。”娄涵月手中的一根白玉簪掉落在地上。 绿兰吓得不敢动了。 绿荷连忙帮娄涵月捡起来:“姑娘不要生气,绿兰许是太紧张了,还好簪子没事。” 娄涵月没有接白玉簪,拂开绿荷,用力拍了下桌子:“大惊小怪,也越来越毛手毛脚的,滚一边去。” 绿兰哆嗦着退到一边。 姑娘最近的脾气越发难琢磨了。 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之骄女 精美绝伦的铜镜中,映出少女桀骜的眉眼。 抿着唇,眸光黑亮,轻易就能分辨喜怒。却也是二八韶龄,鹅蛋脸,薄施脂粉,皮肤细腻。 是到了出嫁的年纪。 娄涵月坐在梳妆台前,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 绿荷和绿兰心中再焦急,也不敢催促。 半晌,娄涵月捋了把鬓边的碎发:“梳妆吧。” 院中众人站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才等到撩开帘子,姗姗来迟的娄涵月。 虽有怨言,但不能说什么。 人家的爹娘身份尊贵,才有这么大面子,他们可比不了。 “侍郎大人?”娄涵月毫不掩饰的把江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才嗤笑一声,“到本姑娘的院里有什么贵干?” 江彦本来在研究堰红桂树下面的一层落花,听到声音转过头来,面露疑惑:“娄大姑娘不知道我们的来意?” 娄涵月蹙眉:“本姑娘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们来干什么,本姑娘怎么知道?” “这样啊,”江彦轻“哦”一声,扬眉,“我们是来赏花的啊。” “赏花,赏什么花?”娄涵月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错觉。 江彦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点点那边:“堰红桂花。我们赏荷累了,换一种花看。”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和商量着我们去后花园坐坐没有什么两样。 引得娄涵月气血一阵上涌:“本姑娘的院子,是你们游玩的地方?” “难道是我想错了?”江彦垂眸,似是很纠结,“陈公子今日就来过,我们为什么不能……” “等等,”娄涵月急忙喊停,也没问陈公子是哪位陈公子,脱口而出,“谁告诉你他来过?” 江彦眨眨眼:“当然是陈公子本人了。” 江彦边观察着娄涵月的表情变化,边从袖中掏出那瓣橙红色的桂花:“他还给了我这个。” 娄涵月看清楚是什么,腿一软。 绿荷慌忙在背后扶住她。 江彦瞅着娄涵月一脸惊恐的样子,没忘了火上浇油:“娄大姑娘怎么了?是不方便透露陈公子来过的消息吗,哎呀,都怪我多嘴,怎么忘了……” “你闭嘴!”娄涵月一副见鬼的表情,“他不可能告诉你这些……” 江彦疑惑:“为什么?他亲口告诉我的,不会有假的,你们也都看到了,对不对?” 云飖率先点头,眸光清亮:“大人说的没错,是我亲眼所见。” 众人虽不知道这少年侍郎在搞什么,却也配合,纷纷点头。 “对啊对啊。” “是他亲口说的。” “嗯嗯。” “……” 娄涵月看着一张张开开合合的嘴,一时不知道是谁出现了幻觉。 陈辰肯定死了,她不是故意的,他不要回来找她复仇。 她要让他们闭上他们的臭嘴。 “都给本姑娘闭嘴,别说了!……听到了没有……陈辰他早就死了!” 直至娄涵月声嘶力竭的喊出最后一句话,院子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 “娄涵月,你个贱人,凶手竟然是你!”陈穆从人群中挤出来,扑向娄涵月。 “陈穆?”娄涵月对这一突发状况始料未及,正呆愣着,就被陈穆一把按到了地上。 下意识的反抗了两下没成功,连带着绿兰和绿荷也被压倒。 四人乱做了一团。 陈穆最先挣脱出来,不分三七二十一的就对着娄涵月身上一顿捶打。 “把我弟弟还给我,还我弟弟,还我弟弟……呜哇哇……” 一边打,一边哭。 混乱的局面,疯掉的贵女,凌乱的众人。 一道紫色的身影跑过去,扯开了陈穆。 孙含双搀起娄涵月,帮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涵月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娄涵月现在已经是鼻青脸肿,看不出本来模样。 她平常虽然跋扈不讲理,却从来都没有习过武。 刚刚被陈穆打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云飖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想起了上一世。 陈穆对弟弟的逝去十分难过,把她们认为的“凶手”云嫣给暴打了一顿,没有人护的了她。 本来就体弱的堂妹,再加上被冤枉,有苦说不出,回府后很快就病逝了。 她和母亲从寺庙烧香回来,就得知了这一噩耗。 却也无力回天。 现在,真正的凶手终于找了出来,所有的真相也会浮出水面。 云飖去了娄清月的屋里搜查。 很快换下的血衣、一盒胭脂水粉被扔了出来。 江彦也在堰红桂树下挖出来一把和陈辰胸口插着的一模一样的匕首。 江彦和云飖对视一眼。 云飖轻轻点头。 江彦恍然,淡淡扫一眼乱糟糟的娄涵月:“人赃俱获,娄大姑娘可以如实交代了。” 娄涵月目光呆滞,过了许久,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其实他也不必死……他太傻了……” 今天本来是娄清月举办赏荷宴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把自己关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去。 她不想看到娄清月得意的嘴脸。 清晨一如往年,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梳洗完毕后,透过窗子,瞥见一个男子正站在堰红桂树下。 绿荷她们说,他来了有一会儿了,什么都不说,就在那站着。 她不清楚怎么回事,就出去看。 原来是陈辰,孙含双的那个小跟班的弟弟。 他见到自己,似乎还挺激动的,说让她跟他去个地方,有话对她说。 她反正也闲的无聊,有人送上门来让她逗弄也是好的,便跟去了。 他找了半天,拐到了相府后山的位置,基本上没人经过。 问他做什么,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说她要走了,他才着急。 “我……我,娄姑娘,我……我喜欢你,从第一次看到你就,就喜欢了,你,你可以……我可以,娶你吗——”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荒唐。 这人莫不是傻了。 她是谁? 她爹是当朝丞相,她娘是长公主,她一出生就注定是天之骄女。 她未来的夫婿,必定是身世显赫的贵公子。 怎么会嫁给一个小御史的儿子? 她转身就走。 第一百二十六章 榆木脑袋 偏偏他还不死心。 “娄姑娘,你别生气……”陈辰伸手拽住她的衣衫,“以前我虽然有很多侍妾,但她们没有你真实,没有你活泼……只要你肯嫁给我……对了,我已经把她们全都遣散了……自从那天跟姐姐在街上遇到你,我就茶不思饭不想……” “放肆!”她当时脑子发热,别的没注意,只听到他一口一个侍妾,越想越气,“你怎么敢将本姑娘和你的侍妾相提并论,松手——” “我不松!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松。”陈辰固执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男子离她这么近过,更遑论妄言娶她。 羞愤交加之下,不知道哪儿来的蛮力,一把将他推搡开。 可谁知,他身后正好是假山,他就不偏不倚的撞在了假山上,随后没有声响。 “喂!喂!你别吓我啊,快起来……” 没有人回答她。 她蹲下,伸出手指哆哆嗦嗦的探了探他的鼻息。 没气了—— 假山上的血迹也那么触目惊心,让她方寸大乱。 平时她也会惩戒下人,下手重了会死人,但她从来没有亲自看到过死人。 绿荷他们都会安排妥当的,从来不会让她见血。 现在怎么办? 就在她慌乱着不知所措时,有人路过了假山。 “含双,是孙含双——” 虽然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样子,但她还是凭借她身上糊满泥的紫色衣服认了出来。 她扔了一块石头出去,将娄清月的丫鬟司琴引开。 “孙含双,孙含双……嘘,这边。” 孙含双看到她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将司琴赶走了。 “咦,娄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孙含双靠近假山,“没带着绿荷她们吗……啊啊啊,怎么有死人?” 孙含双吓得惊坐在地上。 她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孙含双。 孙含双看着陈辰的尸体,脸色灰白:“要不然,找个下人偷偷把他埋了吧,你不是和娄清月不对付吗,他是御史的儿子,他失踪了不是小事,陈御史一定饶不了娄清月……” 她及时打断了孙含双:“不行,绝对不行,你也知道他很重要,就算掘地三尺,他爹也得让相府交出人来,到时候怎么办,连累整个相府遭殃吗?” “那怎么办?”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我抱头在蹲在地上想了许久,直到瞥到了孙含双手中的匕首。 她夺过她的匕首,闭着眼睛捅在了陈辰胸口。 接连捅了两次才找准位置。 “你去找云飖假意比武输给她,将你另一把匕首塞到她身上,你不是有两把一模一样的匕首吗,带了没?” “带了……你是说,嫁祸给云飖?” 她点点头。 这个女人,接连让她出丑,还敢在相府门口摆弄她那两下破功夫,不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吗,看她今天怎么收拾她。 孙含双正对云飖怀恨在心,听了她的计划虽觉得有些冒险,还是照做了。 只是没想到,云飖狡猾的很,只拿了下匕首就又扔给了孙含双,为了防止她能拿出证据,便将那把匕首带回了她的院子,埋在了堰红桂树下。 到时候云飖可就百口莫辩了。 孙含双在她那换了衣裳,陈辰死了的事也传来了,孙含双为了保证她们的计划能顺利实施,又回了那里围观,顺便引导舆论。 只是,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 “哈哈哈哈哈……”娄涵月越笑越张狂,却始终没有再多说。 孙含双扶着她,开始局促不安。 不会真的让官府把她们带走吧。 她算是帮凶,也是在包庇凶手,她爹知道了,会怎么样? 孙含双小心的戳戳娄涵月:“娄妹妹,我们现在怎么办?” 娄涵月斜她一眼:“你可以跟这位侍郎大人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我,”孙含双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脱不了罪的,那位侍郎大人和云飖早就怀疑她了。 云飖静静的看着二人,冷声开口:“娄大姑娘失手将陈辰公子杀害,并嫁祸于我,孙姑娘非但没有制止,还帮助她制造伪证,二位姑娘,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娄涵月睨一眼云飖:“解释?我为什么要解释?” 云飖微笑:“娄姑娘不解释也没关系,我想娄大姑娘现在正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为什么求娶二姑娘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人敢向自己求婚呢?” “你闭嘴!”娄涵月杏目圆瞪,恨不得撕了云飖。 云飖没有停,继续说道:“一个人可以家世不显赫,但不能没了良心。娄姑娘当时失手杀了陈公子,如果想办法补救也许还来得及,却只想到了嫁祸给我,现在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为时已晚。” “你闭嘴!听到了没有!” 江彦拧着眉,耐心的等娄涵月吼完,才淡淡开口:“根据已有的线索,娄大姑娘是主谋,孙姑娘是帮凶,也许需要跟我走一趟衙门。” 燕世子轻轻拍了下江彦:“老江,算了吧。” 江彦面露疑惑,无声询问:“?” 燕世子重重叹口气:“老江你探案可以,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不会变通呢?娄涵月是谁,娄丞相和长公主的女儿,涉及到皇家血脉,那是能说坐大牢就坐大牢的?” 见江彦眉头越皱越紧,继续补充道:“孙含双又是谁,自从林将军走后,她爹最有权了,那是军权,能让她入狱?你惹得起?” 江彦沉默了,随后又摇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燕世子甩给江彦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那都是骗鬼的,这你也信。你这个榆木脑袋,让我说你什么好,气死小爷了!” 云飖莞尔一笑:“我觉得表哥说的对,还是交给娄丞相和孙将军自己定夺吧,反正事情以水落石出,相信他们也不会徇私枉法。” 贵女入狱,简直是奇耻大辱,若没有告知情况下,强行带走她们,这几位定不会饶了刑部。 至于,御史大人,会不会满意……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以死谢罪 云飖唇畔含着恰到好处的笑,微微福了福身。 大大方方的转头走了。 “表妹!”燕世子毫不犹豫的追上。 走出数步,又倒退回来。 “走了走了——”拖上还立在原地的江彦。 云嫣姐妹三人从最初的担忧到紧张、害怕,再到现在的释然,心脏已经超负荷,见云飖走了,自然也不会再久留。 真相浮出水面,热闹看够了,众人也纷纷找各种理由告辞。 陈穆内火攻心,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杀弟之仇,不共戴天!孙含双,娄涵月,你们等着。” 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慢吞吞的掉头离开。 她还要找人帮忙把弟弟的尸体运回府中安葬,弟弟不能在这样腌臜的地方躺太久。 回府后,还不知道父亲得多伤心…… 曲终人散,独留下了娄涵月、孙含双二人。 孙含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的捏捏衣裳:“涵月……” “想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娄涵月甩开孙含双,摸了把生疼的脸,转身回了房间。 “涵月……”孙含双手半僵着,想再说什么。 算了,她充其量也就是隐瞒了事实,又没有亲自出手,她爹也会保护她的。 再看一眼两棵开的绚烂的堰红桂树,孙含双苦笑着走出了院子。 —————————— 相府门口,云飖正安静的站在马车前。 等燕世子带着江彦出现,云飖迎上去。 “表妹,怎么了,是不是今日受委屈了?”燕世子松开江彦的衣袖紧张的询问道。 云飖安抚的摇摇头,随后朝江彦屈膝:“还没有感谢大人今日为我洗脱嫌疑。” 江彦被燕世子一路连拖带拽,正心中不快,闻言愣了愣。 “云姑娘本身极为聪慧,想必今日没有我出面,也不会被这点小事难倒。” 这个案子本身并不复杂,就算他不在场,随便来个仵作验尸,也能判断出致命伤在头部。 接下来的事都能迎刃而解。 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个贵女失手杀人,栽赃给了小姑娘。 看小姑娘应对的得心应手的样子,也不像是没有防备的。 云飖笑笑:“大人谬赞了。无论怎样,还是感谢大人,明日午时我会在流殇楼设宴亲自表达谢意,还望大人能赏脸。”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 有恩及时报了,才是正理。 “姑娘太客气了……”江彦继续推辞。 不过接触到云飖坦率真诚的目光,又有些犹豫了。 “诶诶诶,老江,我表妹都这么说了,你不去也得去,一个姑娘的邀约,你都敢推脱,还是不是男人了?” 燕世子拿折扇戳了把江彦。 江彦无奈应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云飖福了福身,钻进了马车。 等云嫣姐妹出来,两辆马车平稳驶离平遥街。 赏荷宴出事的消息,早就长了翅膀,传遍大街小巷。 “哎,你们知道吗,陈御史的公子死在了相府后山,据说死状凄惨,人没了胸口上还被插了一刀。”一个人唾沫横飞,讲的有板有眼。 “谁这么大胆子?”旁边的人大惊失色。 “京城小霸王,丞相的大女儿娄涵月!” “啊?”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京城沸沸扬扬的展开着。 娄丞相从宫中出来,就被这样的话堵住了耳朵。 “怎么回事?”娄丞相皱着眉问下人。 “相爷,府中来人传话,说……说大姑娘杀人了!” “回府。” 从马车下来,娄丞相就大步流星的赶往娄涵月的院子。 绿兰见娄丞相铁青着脸要进屋子,连忙拦住:“相爷,我们姑娘休息了。” 娄丞相推走绿兰,抬脚踹开了门。 娄涵月骇了一跳,从梳妆镜前起身:“父亲——” “啪!” 清脆响亮的一耳光贴上了娄涵月的脸。 硕大的巴掌印立时显现出来,唇角挂了彩。 娄涵月捂着脸,一声未吭。 绿荷慌忙跪下求情,哽咽道:“相爷,您饶了我们姑娘吧,她刚刚被陈姑娘打了,脸上刚涂了药,还没有恢复……” 娄丞相这才注意到娄涵月脸上本来就有淤青,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出去!” 绿荷看看娄涵月,她没有吩咐,只好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父女二人。 娄丞相尽力平复着暴躁的心情。 他的女儿啊,生来尊贵,他也一直把她当成掌上明珠捧着,平时做一些荒唐事从来都没有怪过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会帮她善后。 没想到,终究是酿成了大祸。 “涵儿,你糊涂啊……”娄丞相跌坐在凳子上。 “外面现在已经传的满天飞了,很快就会传到皇上耳朵里,你让你爹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相府怎么办?” 娄涵月沉默着。 她没有多少错愕。 她早就看出来了,她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是宠她的,但前提是,对他的地位没有任何威胁。 他真正喜欢的,是娄清月。 他想为娄清月选一个有前途的夫君,可以帮扶相府,所以才会大力支持娄清月举办赏荷宴,结交各种才子公子。 而她呢,已经十六岁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有关她婚事的打算。 有时候她就在想,她这个爹宠她,是不是只是不想她娘不高兴。 毕竟,她娘可是长公主呢。 原来,有些爱,也可以冷酷又无情。 娄涵月屈膝跪在地上:“女儿闯了大祸,任凭父亲处置发落。” 娄丞相看着主动认错的娄涵月,有些恍惚:这还是他那个飞扬跋扈的女儿吗? “你娘怎么说?” 娄涵月心中苦楚,眼角也有些酸涩:“母亲不在府中,一周前去了寺庙礼佛,说无事不要去打搅她。” 多么讽刺,自己的妻子已经一周不在府内,作为相府,竟然不知晓,还需要旁人告知。 “呃……”娄丞相面色有些不自然,“那你想怎么办?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总得有个交代吧……最棘手的是陈丰那个老匹夫,他不会放过我的!” 娄涵月认真注视着娄丞相,严肃道:“女儿愿以死谢罪,绝不让相府为难。”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占了便宜 “胡说!”娄丞相顺手拍向梳妆台,因太过用力,铜镜晃了晃。 娄涵月咬唇不语。 娄丞相语重心长道:“涵儿,生死之事,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的?你死了,你母亲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哈……”好一副慈父心肠。 “行了,这段时间先委屈你一下,去乡下庄子避一避,等陈老头消了气再回来。对外就称你因失手害了陈公子,已知悔改,痛定思痛,自愿赶往灵岩寺,余生潜心礼佛,洗脱罪孽。” 娄涵月贴地深深一拜:“女儿听从父亲安排。” 娄丞相站起来:“明日陈老头子肯定会在御前参为父一本,你即日就收拾东西出发吧。你,哎,好自为之。” 甩甩袖子,大踏步出了房门。 没有半分留恋。 娄涵月伏在冰凉的地板上,两行清泪垂落,最后化为小声的啜泣。 此时一别,怕是再难回来…… 夜间,相府书房。 娄丞相正在伏案处理公文,时不时叹息两声。 “父亲!”有人神色焦急的推门进来,“您把妹妹藏到哪儿去了?” 娄丞相放下笔:“元泊,你回来了。你们大人交给你的差事办的可还顺利?” 来人是个人高马大的青年,乃娄丞相的庶长子,娄元泊。 娄元泊拱手:“一切顺利。” 随后皱眉:“父亲,您还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涵儿呢,您把她藏到哪儿去了?不会真的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去哪个寺庙做了尼姑吧?” 娄丞相表情沉重,摆摆手:“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平日里这个儿子和涵儿走的最近,现在知道涵儿出事,左右是想掺和一脚的。 他好不容易才算摆平了这件事,若再横生枝节,可就难收场了。 “父亲,”娄元泊有些激动:“涵儿她还小,做了错事是该罚,但您把她囚禁起来,是不是罚的有些重了,想弥补也是……” “够了!”娄丞相大力掷出手中的笔,“人已经走了,你求情也没用!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仕途!这么多年了,也没有长进,我怎么放心把偌大的家族交给你……” 他没有嫡子,有三个庶出的儿子,这当中,也就大儿子还争气些,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在做着。 所有的希望,也只能寄托在他身上。 娄元泊被娄丞相吼的脸色发白。 父亲许久没有如此大动肝火了,看来这次涵儿是真的惹怒了父亲。 娄元泊神色黯然,不情愿的拱手:“儿子告辞。” 他自己去查,既然是今天从相府离开的,下人们应当会知道一些。 涵儿从小就没有吃过苦,这次肯定吓坏了,他得尽快找到她。 对,先去灵岩寺找找…… 娄丞相看着娄元泊不服气的背影,眼底一片冰冷。 娄涵月! 他真是生了好孩子! 翌日,早朝上,陈御史涕泗横流的控诉了赏荷宴上,娄丞相纵女行凶,将自己唯一的儿子残忍杀害的事实。 瘦削的老人,眼窝深陷,一看就是哭了一宿,没有好好休息。 老来得子,又白发人送黑发人,文武百官都能理解陈御史的难过,纷纷投去怜悯的目光。 随后,护国侯也出列上奏,娄丞相的女儿还连同孙将军的女儿,试图把这宗命案嫁祸给自己的女儿,罪不可赦,请皇上下旨严惩。 言之凿凿,情真意切。 这下好了,连护国侯都带头说话了。 百官议论纷纷。 娄丞相在大殿之上,当场低头,恳求陈御史原谅,是自己教女无方,才惹下如此大的祸事。 而女儿业已认罪,自愿青灯古佛相伴,一生永不再回京。 陈御史仍是不依不饶,拍打着娄丞相,让他还自己儿子。 皇帝无奈,也理解他老人家的丧子之痛,最终着娄丞相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至于孙含双,在家禁足六个月,每日背诵抄写大昭律法。 虽还是不公平,但百官心里明白,娄涵月有一半皇室血脉,肯定不会轻易处死。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梧桐居。 芩儿绘声绘色的讲着自己在街上打探来的消息。 末了,嘟着小嘴气鼓鼓道:“哎,怎么就这么便宜绿螳螂了。风月姐姐,你是不在场,不知道这个女人多么歹毒,差点让我们小姐成了杀人凶手!我听堂小姐讲的时候就快气死了,要是我当时在小姐身边,一定得去撕了绿螳螂的嘴。” 眼看着芩儿要滔滔不绝的讲下去,风月连忙点头:“是是是,芩儿最忠心护主。” 芩儿小脸一垮:“我怎么感觉你在敷衍我。” 护国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小丫头斗嘴的场景。 云飖手肘撑着桌子,眸光蒙了一层水雾,不知道在想什么。 护国侯干咳一声:“飖儿?” “啊,父亲?”云飖起身。 护国侯摆手示意云飖坐下:“飖儿昨日受委屈了。” 云飖摇头:“爹今日在朝堂上也为女儿出了气,也算大快人心。” 护国侯喝了口茶水,已经凉了,又推到了一边:“只可惜爹昨天不在——对了,那个为你解围的年轻人是谁?” 云飖蹙眉:“爹问这个做什么?” 护国侯答的理所当然:“爹要亲自谢他呀。” 据车夫描述,那个少年长得是一表人才,颇为出众。 长得好,又年轻有为,他得见见,好做好两手准备。 万一宣王不合女儿心意呢? 还有别的年轻人可以挑不是? 云飖一看护国侯的表情就知道她爹在打什么主意。 为护国侯沏上一壶热茶,云飖微微一笑:“女儿下午要在流殇楼设宴,感谢江公子。” “那怎么行!”护国侯一听就急了,“你一个女儿家,让人家占了便宜?” “噗~”芩儿和风月在一旁捂嘴偷笑。 护国侯见云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斟酌着开口:“要不,待会儿爹陪你去?” “也好。” 父女意见达成一致。 几个时辰过去,就在即将出发前,风月突然火急火燎的冲进梧桐居。 “小姐,不好了,娄涵月出事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有些蹊跷 云飖一看护国侯的表情就知道她爹在打什么主意。 为护国侯沏上一壶热茶,云飖微微一笑:“女儿下午要在流殇楼设宴,感谢江公子。” “那怎么行!”护国侯一听就急了,“你一个女儿家,让人家占了便宜?” “噗~”芩儿和风月在一旁捂嘴偷笑。 护国侯见云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斟酌着开口:“要不,待会儿爹陪你去?” “也好。” 父女意见达成一致。 几个时辰过去,就在即将出发前,风月突然火急火燎的冲进梧桐居。 “小姐,不好了,娄涵月出事了!” 芩儿正往屋外走,恰好与风月扑了个满怀,揉揉撞疼的脑袋:“嘶,风月姐姐,怎么了?” 风月先和护国侯见礼,随后越过芩儿看向云飖,语气凝重:“侯爷,小姐,娄涵月去灵岩寺的路上遇到了劫匪,马惊慌失措,奔到了悬崖边上,娄涵月和其婢女掉落悬崖,目前相府派了人正在崖底全力搜寻,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护国侯吃了一惊,没想到律法没有严惩小姑娘,最终却还是难逃一死。 只是,出门就遇上了劫匪这种事,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护国侯眉峰紧皱,陷入了沉思。 陈御史一直对陛下的处置结果不满,还放言与娄相势不两立。 那,劫匪会不会是他派人假扮的? 两位朝廷重臣若非要斗个你死我活,那对大昭可不是什么好事。 “哎呀,别苦着个脸了,快,还是去见云丫头的恩人要紧,走了走了。” 老头儿从桌底钻出来,拍拍衣袍上的尘土,催促道。 他刚酿出一味简单的果酒,想拿给云丫头品品,再做一些调整,就得知了他们要去宴请一位公子的事。 老头儿抖抖花白胡子。 哼!云老弟休想瞒着他,为云丫头挑选未来夫婿。 要去就得一起去! 风月被突然冒出来的老头儿吓了一跳,拍拍胸口道:“我刚刚回府的时候,遇到了侍郎大人府上的下人,他让我转告小姐,侍郎大人去了事故现场,今日的宴会去不了了,以后再请客赔罪。” “什么?” 护国侯和老头儿异口同声道。 “好了,爹,师父,你们就别添乱了,侍郎大人既然忙着,那就不要打扰了,改日吧。” 云飖把两人推了出去,“哐当”关上门,顺手插上了门闩。 “诶,飖儿?”护国侯拍打着门。 老头儿瞪一眼护国侯:“云老弟,都怪你,一直在云丫头耳边吧啦吧啦吧啦,这下好了吧,云丫头嫌你烦了。” 护国侯觉得自己鼻子都气歪了:“飖儿都答应带我去了,都是你,来了问一堆问题,侍郎大人长的如何啊?你对侍郎大人印象怎么样啊?……” 两人各说各的理,互不相让,最后又动手打了起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门外彻底安静下来。 云飖推开门,带着风月,悄悄出了府。 娄涵月的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若娄丞相拿这件事,反咬陈御史甚至候府一口…… 必须掌握主动权。 二人策马疾奔,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事发地点。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暖橘色的余光映照着数道忙碌的身影。 一部分持刀的官兵在杂草中搜寻,应是想找到坠崖前的蛛丝马迹。 地上躺了横七竖八的尸体,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所谓的劫匪。 江彦站在悬崖边上,正在和相府的管家搭话。 而他们旁边,就是横亘在悬崖边的马车,马已经不见了,车厢半截悬在空中。 惊险万分,旁观者看了心也跟着砰砰跳。 “大人,相爷交代了,请您务必帮忙找到我们大姑娘,活要见人,死……死也要见尸。” 昨天赏荷宴上,还笑眯眯的在门口迎接客人的管家,此时表情沉痛。 江彦轻轻拱手:“职责所在,定会全力以赴。” 管家愁眉不展,看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希望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吧。” 江彦颔首,理理袖口:“王管家先守在这里,本官现在去崖底找一找,待会儿天黑下来,许会更困难。” “有劳大人。”王管家恭敬的半弯身子,送走江彦。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云飖已经蹲下身,检查了地上的尸体。 见江彦要下山,便跟在了后面。 风月仍在山顶,准备接应。 离山崖一段距离的林子里,藏着一条平缓的小路,虽也有些崎岖不平,但较陡直的坠落处,要好上许多。 江彦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袍,腰背挺直,显得更为冷峻。 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脚步也未见凌乱,稳稳当当。 云飖慢悠悠的跟着,如同闲庭散步。 很快到了山下。 崖底人影攒动,声音杂乱,是相府的下人以及官兵在翻动草丛和扯着嗓子喊“娄大姑娘”。 江彦站在原地,思考了一瞬,抬头望向山崖顶。 云飖轻咳一声。 江彦回头,看到一声利落骑装的云飖,十分诧异:“云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云飖敛眉:“大人爽约了,听说是因为娄大姑娘坠崖,我便过来帮忙找找。” 江彦笑笑:“云姑娘倒是心胸宽广。” 云飖语气平静:“心胸宽广说不上,只是觉得娄大姑娘这个时候掉落悬崖,有些蹊跷罢了。” “云姑娘果然聪慧。”江彦由衷的赞许。 ——————————————————— 下面是碎碎念时间: 想早点申请上架,但是呢,责编大大要十号才上班,所以估计得18号左右上架了。 有没有感觉我上个架真是一波三折,不让人省心呀。 我也这么认为。 这周又有推荐啦,是网页版的古代言情——分类强推。 走过路过在看的小伙伴们,给个收藏、票票、投资吧,有打赏就更好啦。 然后是叮嘱: 疫情严重,大家都要好好待在家里,不乱窜,戴口罩,勤洗手,不聚集,保护好自己。 还有,不信谣,不传谣,相信白衣 战士们,相信国家,一定能带我们渡过难关。 最后,祝大家身体都健健康康的,“鼠”你最平安! 第一百三十章 攀越崖壁 云飖心头微凛。 “我刚刚检查了那些劫匪的尸体,他们的兵器虽是特意找的破旧铁剑,规格却仍是整齐划一,且年龄均在二十到三十五之间,正是身体最强壮的年轻人,所以,我怀疑,那些人并不是真正的劫匪,而是有人豢养的死士。” 劫匪大部分是在穷途末路之时,一些人占山为王,去做拦路抢劫的事。 质量大多良莠不齐。 比如之前她们遇上的黑虎寨等人,有中年的黑脸大汉,十几岁的少年,甚至是貌美的少女。 使用的兵器更是不一而足。 江彦转头看向云飖。 夕阳正爬下山,仅剩的一缕余晖洒在小姑娘冷静的眉眼上,平添两分温软。 江彦收回目光,心中默默想着:小姑娘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竟然连死士都知道。 死士存在于一些高门大院,是主人执行特殊任务时才派出的杀手。 他们大部分是孤儿,从小被收留起来,经过残酷的训练,培养成抛弃七情六欲的杀人工具,执行任务一旦失败,必会咬破牙齿下藏的毒药,自尽而亡。 若只是养在深闺的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 看来,小姑娘在外学艺的十年,哪里是养病,分明学的东西杂而精。 如果,那些“劫匪”真的是死士,又是谁派的? 娄涵月的坠崖,真的有表面这么简单吗? 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先找到娄涵月。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举步往前走去,拨开半人高的杂草,期望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天渐渐染上墨色。 林间变得异常安静,没了蝉鸣,只有人翻动草丛悉悉索索的声音。 陆续有下人来禀报:“大人,没找到。” “大人,东边没有。” “大人,西边也没有。” “……” 半柱香时间过去,才又有下人气喘吁吁的跑来:“大人,大人,刚刚在那边发现了我们大姑娘的两个婢女,都,都死了……” 江彦脸色沉了沉:“前面带路。” 随着下人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心情也是七上八下。 婢女、下人都死了。 那,大姑娘本人还能活着? 天色越来越暗,众人摸着黑寻到了那名下人说的地点。 江彦沉声问:“在哪儿?” 那名下人颤抖着指指旁边的树。 江彦眯了眯眼,黑漆漆的看不清。 云飖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大,大人,一个在树上面呢——” 众人仰着头看,随后都吓了一跳,猛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一名婢女正面朝下,悬挂在树上,衣服凌乱,多处擦伤,头发应该是被枝叉挂开了,散落开来,犹如女鬼。 大晚上的,太过瘆人。 江彦拧眉:“把她放下来吧,再确认一下,是否是娄大姑娘的婢女。” 这棵树,就在山崖底,应该是在坠崖过程中,碰到了不少石头和伸出的枝叉,多重力的作用下,滚落到这颗树上的。 “大人,另一名婢女在溪水边。” 众人又跟过去,一名婢女头朝下,趴在一块石头上,脚被溪水冲刷着。 石头上大片血迹,应该是磕破了头。 云飖看着这幅血腥的场面,心里多少有些不适。 昨天还活泼的跟在娄涵月身边的两个姑娘,就这么消失了。 无论是先前泼辣无理的绿兰,还是礼节周到的绿荷,都是鲜活的生命。 江彦注意到身边的人呼吸微乱,沉声道:“将她们先带回相府吧,如果没有有用线索了,便好生安葬了吧。” 云飖将火折子举高些,看着下人拿白布将两具尸体收敛起来,疑惑道:“这里还是没有娄大姑娘,难道说——” 如果有人坠崖,搜遍了崖底,还是没有一些蛛丝马迹,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一种是,她掉落悬崖后,无论是死是活,都是被人提前救走了。 另一种,云飖举起火把,看向崖壁。 崖壁之上,并不是光秃秃的,而是被绿色植被覆盖,有各种奇特茂密的树木,也有花草。 如果,坠崖时,她刚好被某个伸出的枝叉接住,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彦见云飖举着火把抬头仰望,就知道小姑娘显然也想到了此处,便吩咐道:“去山崖的崖壁找找。” 有下人迟疑道:“可是,大人,天黑了,兄弟们没有准备火把,怕是很难视物。” 不知为何,傍晚时还霞光万丈,到了夜里,便漆黑如墨,没有月亮,也不见一颗星子。 他们现在都是紧靠在一起,才能消除黑夜带来的恐惧。 但无论如何,今夜都得尽力寻找娄涵月。 若她真的掉落在某个枝叉上,晚一刻,对她的生命就多一分威胁。 云飖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去找些粗壮的枯树枝,多点燃一些火,再继续寻找。” “好。” 众人蹲下,就地开始摸索可燃物。 数十个火把依次着起来,照亮了黑暗的崖底。 每个人左手拿一把火把,再在腰间系上绳索,便陆续攀上悬崖壁。 官兵们还好,毕竟也是有训练的,能利落的往上爬。 但相府的下人们,大多都是打杂的,即使是打手,也没有经过严格系统的武功训练,速度便慢了许多。 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往上爬。 云飖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插上崖壁,足尖轻点,身姿轻盈的飞跃而上。 江彦不知想到了什么,咧嘴笑了笑,才在云飖右侧选了个位置,微一提气,勾在了悬崖壁上。 二人一左一右攀上了悬崖。 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攀爬,还要留心山上横生的枝节,防止刮蹭伤。 最主要的,是得留意娄涵月。 爬到半山腰时,江彦停了下来,把火把凑近旁边的一颗酸枣树杈,那里,有一小片绿色的衣料。 他隐约记得,昨天见娄涵月时,她穿的就是绿色的衣裳。 江彦微微扭头:“云姑娘,你看那是娄大姑娘的衣服吗?” 云飖闻声,正待去看。 江彦右手扒的那棵草,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调整姿势,准备换地儿时,上面猝不及防掉落一只火把,砸在了他的右手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隐蔽山洞 爬到半山腰时,江彦停了下来,把火把凑近旁边的一颗酸枣树杈,那里,有一小片绿色的衣料。 江彦微微扭头:“云姑娘,你看那是娄大姑娘的衣服吗?” 云飖闻声,正待去看。 江彦右手扒的那棵草,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调整姿势,准备换地儿时,上面猝不及防掉落一只火把,砸在了他的右手上。 云飖重心不稳,掉了下去。 燃烧着的火把急速坠落,猛然砸中了江彦的右手。 江彦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吃痛松手,惯性使然,连拽着那棵草一起飞坠而下。 “江大人!”云飖惊呼一声,因两只手不得闲,情急之下,伸出了右腿,“快抓住!” 电光火石间,江彦来不及多想,扔掉左手中的火把,本能的握住了云飖的脚踝。 两个人垂挂在半山腰。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逐渐吹散了点儿险些坠崖的紧张情绪。 待慢慢平静下来,江彦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手掌下的温度。 小巧的脚踝,盈盈一握,隔着衣衫,也能判断出这小截脚踝是如何纤细光滑。 就是这样的一双脚,不仅走的了平坦的青石板路,还爬的了陡峭的山崖。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江彦的耳根迅速蹿红。 如遇到了烫手的山芋,手松了松。 十八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女子有亲密接触,而这个人,还是云飖…… 江彦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完全不亚于刚刚坠崖时的惊心动魄。 云飖不知道江彦在想什么,右手费力的抓着那把承受着两个人重量的匕首,扬声喊道:“江大人,你找一下有没有可以暂时落脚的枝杈。” 江彦讷讷的回神。 低头环顾了一圈,随后如释重负般,直接松手。 树叶哗哗摇两声,江彦落在了刚刚他们脚边的一棵小树上。 稳住身形,一抬头,却正对上一双发亮的大眼睛。 眼睛的主人见江彦没有动作,许是好奇,又转动身体,往前伸了伸脖子。 江彦晃了晃树叶。 对面的动物发出“嗒、嗒”的叫声,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云飖贴在崖壁上,听到下面响动,蹙眉问:“大人,怎么了?” 是一只雕鸮。 江彦本没有太在意。 雕鸮栖息在人迹罕至的密林中,营巢于树洞或岩隙中,眼睛在黑暗的光线下也能视物,喜欢夜间活动。 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在刚刚那只雕鸮飞走时,扇动的空气中,有血腥味。 江彦又用力嗅了嗅,随后看向他所在的小树对面,沉声道:“那里有血腥味。” 刚刚坠崖时,他的火把已经掉落,现在看对面就是一片黑黢黢的,但正因为视觉受限,嗅觉才更加灵敏。 再结合他在那棵酸枣树上看到的绿色衣裳碎片,很有可能,娄涵月就掉落在附近,被什么卡住了。 “云姑娘,借火把一用。”江彦盯着对面喊道。 话音落下,云飖已经一个空中翻身,立在了江彦那棵树上。 火折子照亮了对面。 树长的茂密,枝干都缠绕到一起,将崖壁遮挡的严严实实。 云飖从旁边树上折断一根较粗的树枝,去扒拉对面的枝枝叶叶。 拨开之后,二人惊奇的发现,对面赫然是一个山洞。 而山洞入口,躺着的,不就是娄涵月吗? 一身绿色长裙,已经被枝叶和岩石划的破破烂烂,露出大片的血肉模糊。 刚刚江彦闻到的血腥味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二人跳进山洞里。 “娄大姑娘?娄涵月?”云飖蹲在不省人事的娄涵月面前,先轻唤了两声。 没有回应。 伸手探向她的鼻子和脖颈间。 随后抿唇:“还活着。” 虽然还有呼吸,但气息十分微弱,也是已经奄奄一息。 应尽快将她带回相府医治。 江彦对云飖的判断没有异议,站起身就要抱起娄涵月出山洞。 没办法,总不能让云飖一个小姑娘来抱着。 却在起身时踩到了什么,一个趔趄,往前扑了扑。 火折子移过去。 随后看到的,沉稳如二人,也当场面色大变。 ————————— 当晚,相府的管家把濒临咽气的娄涵月带回,并连夜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去医治。 “李大夫,怎么样?小女可还有救?”娄相坐在娄涵月床边焦急的问面前刚刚诊完脉的老大夫。 老大夫看起来已经有七十岁,一头白发,胡子也是花白的,精神倒是矍铄,双目闪着睿智的光。 听到询问摇了摇头:“回相爷,令爱身上这些都是小伤,不足为虑,皮肉伤擦些药膏便可痊愈。难治的在这里。” 老大夫指指头部:“令爱撞伤了头部,才导致昏迷不醒,如果里面有瘀血,便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永远醒不过来了,另一种便是醒了也会神志不清,精神错乱。” 娄丞相拿袖子抹了把泪:“还请李大夫尽力医治,无论花多少银子,请您务必救回小女。” 老大夫叹息一声。 虽然不知道这娄大姑娘是如何伤的,但一般头部的伤,都不好治啊,看她自己的造化喽。 提笔开始开药。 而江彦连夜写了封密折,送到了宫中皇帝的手中。 皇帝阅后龙颜大怒,命江彦仍秘密调查此事,不得有误。 护国侯府,梧桐居。 芩儿悄悄拉过风月:“风月姐姐,小姐怎么回事,出去一趟回来后一直在窗户这儿坐着,饭也不吃一口,也不说歇息,都两个时辰了。” 风月摊手:“我要是能知道就好了。” 阁主命令她在山崖顶等着,她便没有跟下去,谁知道一等就等了三四个时辰,阁主在下面经历了什么,除了把娄涵月救上来了,其他她完全都不知道。 云飖倚坐在窗边,正在想他们在山洞看到的东西。 弓弩,箭矢,银子以及炸药堆满了那个不算小的山洞。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军队的武器出现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看那一箱又一箱的量,若是想要谋反,足够养活一个小军队了。 ————————————— 下面依然是碎碎念时间:现在投资已经92个了,马上就要到100了,解锁一个小成就。 走过路过的朋友们,记得投资哦!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秋闱放榜 风月摊手:“我要是能知道就好了。” 阁主命令她在山崖顶等着,她便没有跟下去,谁知道一等就等了三四个时辰,阁主在下面经历了什么,除了把娄涵月救上来了,其他她完全都不知道。 云飖倚坐在窗边,正在想他们在山洞看到的东西。 弓弩,箭矢,银子以及炸药堆满了那个不算小的山洞。 也许,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军队的武器出现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这里人烟罕至,若不是娄涵月恰巧掉落悬崖,又正好砸进山洞,那里怕是很难被发现吧。 看那一箱又一箱的量,若是想要谋反,足够养活一个规模不小的军队了。 是京城中人,还是藏在哪个小角落的什么人? 这样的人,包藏祸心,对京都绝对是个不小的隐患。 时光匆匆,半个多月一晃而过。 江彦借着调查娄涵月坠崖之事,暗中带人将当日的悬崖彻查了一遍,又搜出来三个同样隐蔽的山洞,仍然是弓箭等物齐全,却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幕后之人的线索。 而娄涵月自从被带回府中,每日汤药不断,却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 往日里嚣张跋扈的纨绔少女,几天时间就变成了躺在床上睡姿安详的病人。 朝堂之上,更是“热闹非凡”。 陈御史老来经历丧子之痛,将陈辰安葬后,便大病了一场,却不在家卧床,日日准时准点的上早朝。 而每日的早朝必备内容,便是弹劾娄丞相。 小到相府门人驱赶乞丐毫无同情心,大到娄相的小妾与下人苟且内宅秽乱。 娄相也毫不示弱,娄涵月一日不醒,她坠崖之事就没有突破性进展,娄相便一口咬定是陈御史派人追杀的。 二人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两府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 昭仁帝被唾沫横飞的二人嚷嚷的脑壳疼,却也只能受着。 御史大夫一职,本就是为监察朝廷官吏而设,老头儿盯着娄相也无可厚非,况且,老头儿还病着,作为一国之君也不好与他计较。 文武百官眼瞅着皇帝日渐阴沉的脸色,个个谨小慎微,不敢妄动,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到圣上被迁怒。 早朝一度成为百官不想踏足之地,人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秋风四起,桂花飘香,不太平和的半个月过去,迎来了秋闱放榜的日子。 城门口早就挤满了人,连带着坐落在那儿平日里有些冷清的酒楼都座无虚席。 一大部分人,当然是参加了秋闱的学子。 还有一部分,便是榜下择婿的传统。 秋闱虽不像春闱,囊今天下英才,但在这京都之中,却也不乏青年才俊。 许多人家便会在这一天为待字闺中的女儿选择未来的夫婿。 酒楼二层,燕世子正悠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酒杯,细斟慢饮。 时不时的看一眼对面张贴栏的情况。 江彦冷着一天脸从他旁边站起来:“我看你一点都不紧张,我还有公事,就不陪你了。” 一大早就把他从家里叫出来,就是为了让他陪着等秋闱放榜,但现在这副样子,哪儿像是放榜之前担忧的状态? “诶,老江,你给小爷回来!”燕世子拽住江彦的衣袖,“你这就太不讲义气了,你看,小爷手心都冒汗了。” 他当然得紧张了。 他将来可以继承他爹的爵位,成为下一任的燕国公。 但他二弟不可以。 他爹对他二弟要求严格,不允许他像普通的勋贵子弟一样不学无术,要通过科举走上仕途。 所以,今天他被老爹派出来为二弟看榜单,并且必须带回好消息。 落虹街、平遥街这样的街道更是人来人往,有官府的衙役去各个府上报喜的,顺便讨要个赏钱,有机灵敏捷的家丁跑腿的,也有等不及的公子亲自带着小厮赶往城门口。 整座永安城都被一种焦急又喜悦的氛围笼罩着。 狗吠连天的小胡同里,沙皓一大早就急切的敲响了邻居的家门。 “何兄,快起床了,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破旧的大门在“吱呀”声中打开,露出何霁一张睡眼惺忪的脸。 看这样子,也不像是记得的。 沙皓拍拍何霁的肩:“何兄你可真的心大,普天之下,秋闱放榜这样的大事也就你能给忘的一干二净了,快走了。” 何霁回屋简单洗漱了一番就被沙皓连拖带拽的往城门口走去。 路上,沙皓一直在喋喋不休。 “何兄,你看我这一身新衣服,就是特意为今天准备的。” “还有,今天早上,爹娘特意为我用桂花、米粉蒸了广寒糕,寓意呢,就是蟾宫折桂。” “考卷呢,我答的也不错,出人头地的日子要到喽。” “……” 何霁听着沙皓的碎碎念,思绪已经飘远了。 昨天晚上他去醉花楼探望姐姐,姐姐还提及了今日秋闱放榜,他也吃了姐姐亲手做的桂花糕。 软糯香甜,带着桂花特有的香味,不仅寓意独特,还是姐姐的拳拳爱意。 少年悄悄握紧拳头,眉也越皱越紧。 他的姐姐,必是世上最好的人,怎么能一生委身于青楼卖笑呢? 若今日他能榜上有名,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公子,帮姐姐脱离醉花楼那片苦海。 二人一个说的激动,一个心事重重,很快便到了城门口。 随后就被张贴栏前的盛况给惊住了。 “这,人也太多了吧……”沙皓目瞪口呆的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虽说他也是秋闱的亲历者,但现在这幅样子也是没想到的。 这让他们怎么看榜单? “别挤了!” “哎呦,踩到我脚了!” “让一让,让我们看看。” 看榜单的人都快要叠罗汉了,还在拥挤着吵嚷。 书生们,果然是把科举看作了人生的头等大事。 何霁冷着脸,大步迈开了。 “何兄,去哪儿啊?榜单不看了?”沙皓看看拥挤的人群,无奈追上何霁。 何霁步履从容的迈向对面的酒楼:“先去喝口茶等着。” ………………………………………… 投资94,还差6个了,加油!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新科解元 何霁步履从容的迈向对面的酒楼:“先去喝口茶等着。” 有小二从酒楼迎出来:“二位客官,您们里面请。” 小二看二人的打扮,一个是崭新的粗布衣裳,一个是洗的发白的衣服,应该都不富裕。 但他们可是学子,就要定当别论了。 寒门学子,一举成名天下知,封侯拜相,这样的事古往今来多了去了。 因此恭敬的把二人带进酒楼:“二位客官,跟小的去二楼吧,二楼还有空位子,可以随时知道放榜情况。” “好。” 二人随小二登上酒楼的二楼,有不少人正探着脖子往下看,凭栏而望,正是榜单的张贴处,视野极佳。 两人随便捡了个空位便坐下了。…………………………………………………………… “两位客官,您二位的茶,请慢用。”小二将一壶冒着热气的茶端上桌,见他们眼睛都黏在了楼对面的秋闱榜单上,便识趣的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沙皓看下面的人越聚越多,有些烦躁,提起茶壶,随手倒了两碗茶,一碗推到何霁面前。 “平时啊,像我们这种穷酸书生,也就光顾一下小茶摊,还没喝过大酒楼的好茶呢,何兄先尝尝。” 何霁接过素白的茶碗,轻抿了一口,矜持的点点头。 形色尚可,清香欠佳。 沙皓将信将疑,两手抱起茶碗,大口喝到见底,完了挠挠头:“这和我们平时饮的茶也没有什么两样嘛。” 放下茶碗,沙皓又把目光移向楼下,托着下巴唏嘘道:“哎,何兄,你瞧瞧,前面挤的最凶猛的那些,肯定是大户人家的下人,看那膀大腰圆的,让我们这些文弱书生怎么办?” 何霁未来得及开口,便有小厮模样的人匆匆上了楼。 在邻桌两位锦衣公子前站定,一开口便十分激动:“恭喜公子,二公子上榜了!” 锦衣公子怔怔的:“木头,你确定没看错?” “小的看了好几遍,是京都大榜第一百一十位!” 燕世子腾的跳起来,拍拍胸脯满是骄傲:“真不愧是小爷的二弟!” 江彦默默灌了一口茶:不知道刚刚是谁说,他二弟很叛逆,整日里吊儿郎当的,不服燕国公的管教,他为他二弟操碎了心。 何霁皱眉旁观着邻桌,心生羡慕。 如果他出身好一些,再有现在苦读书的劲头,何愁不能给姐姐一个安稳的未来。 三年一度的秋闱,几家欢喜几家愁。 看榜的人中,欣喜若狂的,顿地大哭的,黯然失色的皆有之。 秋闱本就是一个淘汰率极高的考试,若有一百人参加,能上榜的,大概也就只有五人。 所以大多数人都落榜了,丢魂落魄的离开。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 “公子,您是此次秋闱的第一名!” 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厮高喊了一声。 热闹的人群瞬间静止。 随后一片哗然。 “谁?”有人愣愣的问出来。 挤在最前面的学子,想起来抬头去榜单上找第一名,看着首行的三个烁金大字,一板一眼的念出来:“安,承,易,是安公子!” “你说的这个安公子,是户部尚书的公子?” “这话问的,京城里还能有几个安承易公子?” “……” 这下,人们就更惊叹了。 大多勋贵子弟都只知道游手好闲,遛鸟逗狗,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考上举人的都不多,更遑论乡试第一名。 “那,我们是不是该改称安解元了?”有人提议道。 “大家客气了。”温润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一个长相斯文秀气的公子弯腰拱手,看起来谦虚有礼。 众人将他围起来,七嘴八舌的说起了祝贺的话。 安承易知道这些大多都是恭维的场面话,不过他还是弯了弯唇,很是受用。 他父亲是户部尚书,掌管着户籍财经之事,被戏称是六部里面油水最大的部门,每日里与金银钱财打交道最多,连带着自身都有了铜臭味,说他们是和商人最接近的也不为过。 所以,有了功名在身,他就可以证明给他们看,他也可以有书卷气,也可以腹有诗书气自华。 燕世子在楼上看着,不耐烦的撇撇嘴:“一个斯文败类而已,有什么好追捧的。就算是他这次考了第一名,明年的春闱还说不定呢。” 江彦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安承易惹到他了?这么大怨气。 燕世子不好意思的拿折扇遮住脸:“咳,这个,小爷绝对不是嫉妒他!这个人是真的人品有问题,人品有问题,能写出来好的文章?不知道考官怎么想的。” 江彦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转头去看新科解元,若有所思。 何霁已经被沙皓迫不及待的拽出了酒楼。 “何兄,走,揭晓我们命运的时刻到了!” 趁着众人正在巴结讨好新科解元,二人轻松的挤到了张贴栏前。 沙皓狠狠地一闭眼,又睁开,捂着加快跳动的心脏去看榜单。 三米多宽的张贴栏,一百多个名字,沙皓前前后后看了足足一刻钟。 从第一名看到第一百三十七名,再从第一百三十七名倒着看回第一名。 最后终于得出一个事实: 没有! 没有自己的名字! 他落榜了?! 这一个认知犹如晴天霹雳砸到了自己头上,劈的自己面目全非。 不,不对! 半晌,沙皓表情麻木的询问:“何兄,我是眼花了?何霁两个字也没有在这个榜单上?” 何霁完全不同于自己,他在他们那个胡同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学富五车的大才子。 圣人文章脱口而出,吟诗作赋手到擒来。 谁考不中都不可能是何霁呀。 接下来便是为新科举人准备的热热闹闹的鹿鸣宴,他们二人没有得中举人,自然也是无缘参加。 踉踉跄跄的回了家。 ~~~~~~~~~~~~~~~~~~~~~~~~~~~~ 有的人春风得意马蹄急,有的人十年寒窗付东流。 沙皓从麻木到清醒,走在路上便嚎啕大哭起来,哭爹喊娘毫无影响。 何霁将他背回狭窄的小胡同时,不可避免的惊起了一大片的狗叫。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得其解 扑通, 扑通, 扑通…… 寂静明亮的密室里,没了你推我搡的喧嚣,也听不到靡乱的丝竹声,何霁数着自己一下下的心跳,试图理清楚今日发生的事情。 仔细想想,沙皓说的不无道理,他,是不可能落榜的。 四书五经早就烂熟于心,平时的一些经义、论、策也经常得到公子的夸赞。 他不敢自夸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对通过乡试还是胸有成竹的。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 何霁百思不得其解。 即使考官眼光再不同,也不会差出这么多吧…… “阿霁,你回来了!”温柔明艳的女子推开门,款款步入密室。 “姐姐。”何霁扒着桌边欲起身,却在腿直起一半时突然眼前一黑,猝然倒向地面。 芍药飞快扔下手里的玉碟,焦急的跑过去查看何霁的情况。 “阿霁,阿霁你怎么了,你别吓姐姐!” 少年嘴唇泛白,脸上也没有多少血色。 芍药把何霁的头从冰凉的地面捞起来,枕到自己大腿上。 何霁缓缓睁开眼,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姐姐我没事,应该是太累了,一会儿到榻上休息一下就好了。” 今天心情起起伏伏的波动太大,刚才起身又猛了,才差点晕厥。 芍药松了口气,宠溺的抚摸着何霁的头顶:“好,那姐姐扶你到榻边,快躺着歇息。” 何霁虚弱的点点头,被芍药搀扶着躺到床上,从善如流的合上了眼睛。 现在应该好好补充体力,只有精力充沛了,才能好好与姐姐商讨乡试的事情。 与此同时,破旧的小屋内,沙皓正蜷缩在地上,看着一桌子的食物发呆。 沙爹和沙娘眼神打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沙皓。 眼瞅着饭菜快要凉了,沙爹清清嗓子:“咳,皓儿啊,没事的,你今年才多大,三年后我们再继续参加也不迟,啊,快过来吃饭。” 沙娘附和道:“对啊,我们又不是没有机会了……” 沙皓眼神空洞,不为所动。 “咦?哥哥,你怎么坐在地上呀,地上那么凉,快起来。”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旋风似的从外面冲进来,没有发现屋子里的诡异气氛,过去拉沙皓。 沙娘看到女孩儿气血就往脑门上涌,拿起鸡毛掸子去追:“你这个皮猴子,跟个假小子似的,整日里不见影子,看我不打死你。” 女孩儿显然是被揍习惯了,闪身就躲过了沙娘挥舞着的“凶器”,哧溜窜进院子里。 “娘娘娘,啊啊啊,你快住手,我今日可是去做正事了!” “你能有什么正事,整日里跟一群小混混待在一起,知道街坊邻居都是怎么说你的吗?把你爹娘的老脸都给丢尽了……你给我站住!” 半刻钟后,女孩儿并排和沙皓一起,坐在地上,对着手指嗫嚅道:“爹,娘,我刚刚去帮哥哥看秋闱的榜单了。” 沙皓扭头瞅了妹妹一眼。 女孩儿红着脸道:“我这不是关心哥哥嘛,本来想给哥哥带回好消息的,谁知道……” 女孩儿悄悄打量一眼沙皓苍白的脸色,默默闭了嘴。 沙爹和沙娘对视两眼,埋怨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一家四口盘腿在地上坐了许久,各自无言。 好半晌,女孩儿见沙皓眼睛哭的红肿,也没什么精神,便从桌上摸来一个窝窝头:“哥哥,给你吃,吃完了才有力气继续努力,三年以后哥哥一定会上榜的!” 沙皓耷拉着脑袋,没有去接。 “哥哥!”女孩儿掰开沙皓的手,将窝窝头塞到他手里,“拿着!” “连小青的堂哥那样的家伙都能考中,你为什么就不行呢,肯定是你这次运气不好啦,运气这个东西最是难琢磨了,你们书中不是说,说什么来着……” “等等,”沙皓嘴唇翕动,“小青的堂哥?” 女孩儿拄着胳膊点头,回忆道:“嗯,对呀,就是那个小时候被我一脚踢进泥坑里的笨蛋,啧啧,没想到他还有写文章的天赋,真人不露面啊。” 沙皓骤然变了脸色,不顾女孩儿和爹娘的阻拦奔出家门:错了,全错了。 ~~~~~~~~~~~~~~~~ 醉花楼,芍药守在何霁的床边,偶尔为他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 一个时辰后,何霁悠然转醒。 “醒了,先喝口水。” 芍药扶着何霁坐起来,靠在床头,把水递到他唇边。 何霁大口饮了,面色恢复一丝红润。 芍药伸手探探何霁的体温,接过何霁的水杯。 “姐姐,”何霁垂着头,不敢去看芍药,声音细弱蚊呐,“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芍药要为何霁掖被子的手一顿,微微笑道:“怎么了?” “今天一大早我就去看了秋闱的大榜。” 芍药美艳的眸子看过去。 何霁一咬唇:“我落榜了。” “啪嗒!”杯子落地,碎了数块。 芍药没有理会地上的瓷片,盯着何霁正色道:“阿霁你说什么?” “姐姐,你先别激动。”何霁掀开被子,跪坐在床上,“我仔细想过了,这次秋闱,可能不太简单。” 芍药脸色微冷:“另有隐情?” “嗯。”何霁把情况大概和芍药解释了一番,最后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我的考卷也许被易名了。” 前朝时,封卷是直接用“糊名考校”法,糊住考生的姓名和籍贯,但这样还是容易辨认字迹。 大昭的科举制度,较前朝更为完善。设立了誊录院,由书吏誊抄科考试卷。 但这样有一个弊端,若书吏稍微马虎些,可能就会影响一个人的整篇文章。 而若是有人贿赂书吏,让其掉包两个人的考卷,怕也不是难事。 说完还是心生愧疚:“公子对我寄予厚望,可惜了公子一片苦心。” 芍药摇摇头:“公子不是小气之人,若是你正常发挥失误,他也不会说什么,但这次,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可能需要找公子谈一下了。” “没有证据,事情也就没有定论,从何谈起……” 第一百三十五章 鹿鸣之宴 “嗯。”何霁把情况大概和芍药解释了一番,最后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我的考卷也许被易名了。” 前朝时,封卷是直接用“糊名考校”法,糊住考生的姓名和籍贯,但这样还是容易辨认字迹。 大昭的科举制度,较前朝更为完善。设立了誊录院,由书吏誊抄科考试卷。 而若是有人贿赂书吏,让其掉包两个人的考卷,怕也不是难事。 说完还是心生愧疚:“公子对我寄予厚望,可惜了公子一片苦心。” 芍药摇摇头:“公子不是小气之人,若是你正常发挥失误,他也不会说什么,但这次,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可能需要找公子谈一下了。” “没有证据,事情也就没有定论,从何谈起……” 何霁听得越发失落:“没有证据,事情也就没有定论,从何谈起……” 芍药素白手指颤了颤,随后拍拍何霁:“傻孩子,你我身单力薄,就是因为没有定论,才需要公子去查明真相啊,若是哪里出了差错,也可以及时止损。” 何霁犹疑着摇头:“公子也只是一介商人,即使生意做的再大再强,应该也很难插手官场之事吧。” 芍药蹲下身一片片拾起地上的碎瓷:“你现在就去找公子,姐姐相信他自有办法帮助你。” 沙家。 沙皓卯足力气冲出狭长昏暗的小胡同,惊起一片狗吠后,往落虹街方向跑去。 女孩儿紧追不舍:“哥哥,去哪儿啊?” 沙皓顾不得回她,在叫卖声此起彼伏的街道上穿梭,最后气喘吁吁的停在了一处。 朱红城墙,肃穆石狮子,楼顶挂了几盏灯笼,增添了不少喜庆氛围。 女孩儿单手叉腰,眯眼看了“京兆府”几个大字,迷茫道:“哥哥,你来衙门做什么?” 沙皓揉揉女孩儿的头,径直走到门口,敲响了鸣冤鼓。 ~~~~~~~~~~~~~~~~ 京兆府内洋溢着一片欢乐的气氛。 秋风卷走落叶,桂花香飘十里,正在举行三年一度的鹿鸣宴。 此为定律,每次乡试放榜后,地方官都会摆宴请考官、新科举人、年老的举人以及官员。 京兆府尹王大人坐在主席上,捋着一撮小胡子,笑得满面春风。 桌席两侧新科举人和官员按照名次和品阶依次就座。 安承易坐在一排举人的首位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举人们在底下窃窃私语。 “安公子,不知能否请教你几个问题?” 安承易微微拱手:“刘兄请说。” “……” 王大人暗暗瞧着安承易,不由得点头。 十八九岁的样子,才华横溢,又谦逊有礼,是个不错的少年。 若是再继续参加春闱,殿试,都能取得不错的成绩的话,前途不可限量啊。 《鹿鸣》之曲悠悠奏响,宴会正式开始。 王大人生性畅快,也不会去太过拘泥于一些繁文缛节,简单行礼之后,与新科举人们祝福了两句便起筷。 席间有人开始朗读《鹿鸣》之歌。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呦呦鹿鸣,食野之蒿……呦呦鹿鸣……”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敲鼓声有节律的从前面传来,觥筹交错的场面一静。 “去看看怎么回事?”王大人正在夹菜的手一顿,招过衙役,皱眉吩咐道。 举办鹿鸣宴的时候有人鸣冤? 衙役匆匆跑出去,很快又小跑着回来。 附在王大人耳边轻声道:“回大人,外面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击鸣冤鼓,说是有关于这次秋闱的事情,请大人现在明察秋毫。” 王大人一个头两个大:“书生?秋闱?” 每年都会有书生考试不利导致精神失常的,跑到衙门大闹一场。 他明白科举对这些书生们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十年寒窗苦读如果落榜会很难受,但也不能来破坏鹿鸣宴吧。 在宴席中投来的数道好奇目光中,王大人摆摆手:“先劝他离开,有什么事,等宴会结束后,再说也不迟。” 衙役领命出去。 《鹿鸣》之曲再次响起,众人重新拿起筷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王大人摔下筷子:“怎么回事?” 衙役连忙又往外跑,他也很奇怪,他刚刚已经将那个书生给赶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安承易见状温声安抚道:“大人,也许击鼓之人,有十分要紧的事,也是迫不得已,您不要动怒。” 其他举人大多跟着附和。 就着解元的话头说,准没错。 一名少尹迟疑道:“大人,要不让下官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急?” ~~~~~~~~~~~~~~~~~~~~~~~~~~~~~~~~下面又到了我的碎碎念时间。 首先,我要为大家推荐一本玄幻言情类的书,是我的作家好朋友——小龙虾的尊严的作品《丹浮萍》。 飞上枝头的麻雀,变不了凤凰。 扑火的白蛾,瞬间变成灰烬。 有人打了个响指便决定一切,有人点了朱唇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有人走过时间绵延生机,有人忘记自己改名换姓,有人说:“好想吃白面馍馍。” “唐鹤,我心悦你。” 是不是读了简介,就有想去读的冲动? 龙虾的文笔细腻,叙事畅快,读来很舒服,是我个人喜欢的写作风格,故事可读性也比较强,不小白。 如果喜欢,大家可以去看一看哟~ 但是有一点,大家要有耐心,因为这只龙虾是一只鸽子虾,随缘更新,两天更一回,随时都想上桌:十三香小龙虾、香辣小龙虾、麻辣小龙虾、蒜泥小龙虾、酱爆小龙虾、油焖小龙虾、白灼小龙虾…… 咳,好吧,我怕她要揍我了…… 第二个就是投资满100了,我要召唤神龙! 然后就是我接下来的计划,首先后天我就去申请上架,大概十八号上架吧,申请成功了我就想随缘更新一下下,就是上架之前能存一点稿子吧,不要裸奔了,哭泣。 科举制度 今天头疼,就先不写正文儿了,从网上找了一些关于科举方面的科普,后面的故事也会用到,比如关于封卷,比如何霁还会继续参加科举。 科举制度: 科举考试是隋唐到清代的历经了一千三百多年封建王朝分科考选文武官吏及后备人员的制度。隋朝以前采用的九品中正制选拔官员的制度导致出身寒门的普通人无法步入仕途,隋朝开始改为科举制,使得任何参加者都有成为官吏的机会。明清时期科举考试逐渐僵化,被称为八股取士,后于20世纪清末初废除。 考试类别: 童生试:也叫“童试”,明代由提学官主持,清代由各省学政主持的地方科举考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应试者不分年龄大小都称童生,合格(学习成绩优秀的一二等学生)后取得生员(秀才、相公)资格,方能进入府、州、县学学习,所以又叫入学考试,这样才能参加科举考试。 乡试:明清两代每三年在各省省城(包括京城)举行的一次考试,因在秋八月举行,故又称秋闱(闱,考场)由秀才参加,考取的叫举人,取得参加中央一级的会试的资格。第一名叫解元,二至十叫亚元。 会试:明清两代每三年在京城举行的一次考试(会试在乡试的第二年举行),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皆可应考,录取三百名为贡士(又称中式进士),录取三百名为贡士,第一名叫会元。 殿试:是科举制度最高级别的考试,又称御试,廷试,亲试。殿试试题由内阁预拟,然后呈请皇帝选定。有时由读卷官预拟后径送皇帝圈定或由皇帝直接拟题。殿试题一开始是策问,后来改为诗赋,到明清时,主要仍是策问。录取分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的称号,第一名称状元(鼎元),第二名称榜眼,第三名称探花,合称“三甲鼎”;二甲若干名,二甲的第一名称为“传胪”,赐“进士出身”的称号;三甲若干名,三甲的第一名称为“传胪”赐“同进士出身”称号。由于二甲第一名与三甲第一名名称相同,所以判断某人属于二甲还是三甲,就从赐予的称号为准。 唐代科举特点:科目繁多,重诗词歌赋。 唐代科举的一个非常显著特征就是进士科的崛起,并成为了士子出身人仕的首要途径。进士科考试在唐代趋向于以诗赋为主,不仅如此,应进士科者将自己的文学创作择优编成文卷,投献给当时达官贵人或文坛名人求得他们赏识推荐,以提高知名度和及第机会,这种习尚称为行卷。 宋代科举特点:轻视诗词重视实际能力。 殿试策论因时间限制等原因,多数情况下文采一般。但它作为文学体裁,其中也不乏佳作。由于宋代文官政治的实行,大批文人通过科举考试进入仕途,他们不仅在政治上有发言权,在文坛上也是左右风气的领袖人物。因此,宋代文人多为官僚、学者、文士的复合型人才,其知识结构远比汉唐广博宏大。 明清科举特点:八股取士重文章格式 明清科举考试,皆以八股文为主要内容。八股文的字数每多变化,明《四书》的题目规定要写二百字以上,《五经》的题目规定要写三百字以上。应试者为求胜出,往往愈写愈多,到了清康熙四十三年,始规定每篇八股文不能超过七百字,以后即奉为定则。仅就八股文的形式而言,其内容也自有一定之规。 古代科举考试是怎么封卷的? 史籍记载,我国古代科举封卷制度起始于宋朝。据《宋史??选举》说,宋太宗淳化年间,为“革考官窝私之弊”,采用监丞陈靖的建议,推行“糊名考校”法,科考时在试卷上糊住考生姓名、籍贯,决定录取卷后再开拆弥封。追溯起来,宋代的“糊名考校”法显然当算是高考封卷制度的“始祖”了。 不过,在古时封建官场腐败的情况下,即便实行考卷弥封制度,还是有不法考官凭借辨认考生字迹作弊。于是,在宋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真宗赵恒下令设誊录院,由书吏誊抄科考试卷,考官藉誊抄副本评卷。此种作法,把考试封卷推向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科举趣事: 1.宋代比唐代更加重视科举,宋太祖亲自行殿试,由皇帝定状元。殿试的定制,使皇帝成为座主,他选定的第一名门生当然重要。宋太宗曾亲自写诗赐与吕蒙正、胡旦、陈尧叟等状元。状元及第,立即授予很优的官职,并且升迁很快。北宋状元官至宰相(同平章事和参知政事)而政绩为史家所称道者,有吕蒙正、王曾、李迪、苏易简、蔡齐等。 2.宋代朝廷竭力给予新科进士各种荣耀。新进士录取后,皇帝亲自一一接见并赐宴(如闻喜宴、琼林宴等);诏令宫中卫士为状元清道开路,前呼后拥,公卿以下无不驻足观望,连皇帝也行注目礼。其情景之壮观,就是出外领兵打仗、奏凯还师的将军回京,场面也不及此。 3.科举制度只能使极少部分人改变命运,多数人只能落榜而归。落榜的原因,成绩不够当然是主要的,但也有其他五花八门的影响因素,让人大开眼界:正德十二年,有个叫刘淮的人参加科举考试,这个人饱读诗书,中举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正当他在考场答卷时,忽然刮过来一阵风,把他的卷子刮跑了,卷子随风飘飞,飞过了五凤楼、落到了南御河边。卷子被找回来之后,负责录取工作的杨阁老在卷子上批了“不谨”两个大字,刘淮因此便落榜了。杨阁老所批的“不谨”是什么意思?按字面的理解,很可能是指责刘淮“不谨慎”,可是,卷子被风刮走的事纯粹是偶然现象,再谨慎的人也不可能预测到,因为这个革除刘淮的功名,的确有些荒唐。 科举趣事 我……今天还是没有写得了正文儿,所以找了些好玩的科举趣事给大家看。 第一个: 科举考试的竞争十分激烈,因此,能胜出者都是幸运儿;那么,如果有人没答完卷子却依然胜出了,就应该是幸运儿中的幸运儿了!宋代有个叫刘之杰的人,就是“幸运儿中的幸运儿”。 某一年,刘之杰参加科举考试,策论题刚做了一道,肚子便疼痛难忍,只好拿着没答完的试卷往茅房跑。到了茅房后,他把试卷插在了茅房门上,打算等解手完毕之后再带回考场继续答题。但他解完手后,急匆匆地就往考场赶,忘了拿试卷这回事,等到了考场才想起来,回去找时,试卷早已不见踪影,他只好自认倒霉,认定自己这回是没希望了。 但几天之后,他竟然发现自己中了进士,而且还名列前茅!他觉得此事蹊跷,但一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之杰后来官至制置史,有一回,他到某州视察工作,当地的官员接待他,在聊天时,那名官员说:“我与大人恰好同年登第,有一事正想告知大人。”刘之杰便问他是什么事,那名官员屏退了左右,对刘之杰说:“当时我在考场上,也去上厕所,见到了您遗落的卷子,发现还欠第二、第三两道大题没做,就顺便带回了考场,替您把那两道题答了,然后交给了考官……”刘之杰一听,如梦方醒,连忙向那名官员表示感谢,说:“我一生官场仕宦,都是您所赐的啊!” 第二个: 明永乐四年,莆田人陈实考中了进士,那一年的头名状元也是莆田人,叫林环。陈实这个人,心胸狭隘,嫉妒心强,十分自负,认为同乡林环平时的成绩和名声远不如自己,怎么他就能当上状元而我就没当上呢?于是便上疏给皇帝,说这次选取状元的结果不公平,应该存在暗箱操作情况,希望皇帝能明察。 永乐帝朱棣接到举报后,对这件事很重视,亲自召见陈实当面询问。陈实便向朱棣说:“陛下如果不相信我的才学在林环之上,可以任意出一百道题,我肯定都能答得上来。”朱棣见他如此自信,就让有关人员草拟了一道百问策,自己亲临考场,命陈实和林环当面答题。他们二人答完后,朱棣看了一下,感觉答得都很有水平,难分上下,就没有要更改状元的表示;陈实依然不服,在朝堂之上与林环争论,情急之下,陈实竟然大吵大闹起来,此举令朱棣大为不满,当场降旨将陈实发配到边远地区戍边。 陈实到达流放地不久,就憋气加窝火一命呜呼了,他的两个儿子也相继丧命,其他亲属也受到连累。直到嘉靖年间,朝廷才不再追究。 第三个: 唐朝末期,举子包谊文采不错,他但得罪了主考官刘太真,刘太真曾发誓不让包谊考中。第一场考试过后,刘太真想缓缓,第二场考试再将包黜退,让他多高兴会儿。第二场考试后,刘太真又放他到第三场,想让他再高兴会儿。第三场考试后刘太真没录取包,拿着名单去找丞相,当时正值朱泚之乱不久,名单中有个姓朱的,宰相很不高兴,让刘太真换人。惊惶之下,刘太真已经想不起其他举子的名字,只记得包谊,结果包谊高中。 第四个:贺知章做主考官,录取的进士和举子们的期望不符,引起公愤,举人们围攻贺府。贺知章架起梯子爬上墙头,趴在墙上回答举子们的质问。 第五个:韩愈19岁参加进士考试,连考三次,次次不中,到第四次才考中。别以为这下光明了,要成为公务员,吏部那里还要考一次。韩愈又考三次,次次不中。考不上就走后门,给宰相写信,连续三封石沉大海。又登门拜访,三次上门次次被轰回来,走后门不行,回来接着考。32岁时,考上了。 第六个:欧阳修国考那天,有个姓李的考生生病,趴在桌子上不动。欧阳修就把李考生拽起来,给予精神上的鼓励,同时还把自己的试卷传给那位考生看,让他参考。李考生就抄袭了欧阳修试卷的一半,结果李考生和欧阳修一起考中。李考生后来成为官员,找人专门雕塑了欧阳修的塑像,放在家里供着。这北宋的国考监考怎么这么松啊! 第七个:明末人邢昉很狂,他考试时的文章就写得超级狂。考官先是在试卷上批“太狂”,后来越看越窝火,批道:“更狂”,直接把邢昉的试卷给扔垃圾桶里去了。邢昉不以为意,戏曰:“当官有什么好,人生在世,得一狂名就够了。” 第八个:清时陕西乡试,一位主考大人赴西安做考官,临行前拜访官至尚书的恩师。两人谈话间尚书想放屁,但又不好意思,移了移屁股,主考官以为有玄机,立马问有啥吩咐。尚书说:“无他,下气通耳!”意思是说:“没啥,只是放了个屁。”主考官理解错了,以为要录取一个叫夏器通的。结果在西安,真有一名叫夏器通的考生,阴差阳错下这夏器通得了个第一名。 第九个:明朝成化年间,浙江学政李贤在省试时微服私访,看到有两名考生在下棋,一考生甚至大言不惭地说:“用不着复习,上榜没问题。他李贤总不能出道含有100个人名的怪题来刁难我们吧?”李贤无名火起,回去后真出了一个含有100个人名的怪题,即:“孔门七十二贤,贤贤何德?云台二十八将,将将何功?”结果没人能全部说明,李贤因此一个都不录取。 第十个:前清时,为了表示对人才的重视,曾规定,童生考试,每县至少要录取三名。某县地处偏僻山区,教育文化非常落后,有一年全县报考的,却只有三人。考试完毕,主考官把试卷收上来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原来三人中一个抄了题目,只写了且去二字;另一个只抄了试题,什么也没写;第三个考生,干脆连考题也没抄。主考官无可奈何,只好大笔一挥,把抄了题目并写了且去二字的那位考生,取为第一,并批道:但观且去二字,必定满腹经纶。又把抄了试题那位,取为第二,批道:誊写毫无差错,足见其才可造。再把交了白卷那位,列为第三,批曰:不轻易下笔,可见其行事慎重。 第一百三十六章 被风刮走 清瘦的少年正奋力敲打着鸣冤鼓。 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小伙子蹲在地上,小女孩儿一下下抚摸着少年的后背。 刘少尹掏了掏被震疼的耳朵,干咳一声,朗声问:“门前是何人在击鼓?有何事?” 何霁扔下鼓槌,对刘少尹拱手:“回大人,小生有冤,望大人能为小生主持公道。” 刘少尹皱眉扫一眼其他人:“你们都有冤情?” 沙皓从地上起来,蹦到刘少尹面前急切开口:“大人,草民觉得秋闱的大榜不准确……” “且慢!”刘少尹警惕的看着因好奇逐渐聚过来的百姓,伸手阻止了沙皓继续说下去。 若秋闱大榜真有问题,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在这里说。 引起了民愤,一时半会儿可平息不了。 想了想,刘少尹转身往衙内走:“几位随本官来。” 沙皓拍拍何霁,拉着女孩儿去追刘少尹。 何霁若有所思的盯着几人的背影看了片刻,迈步跟上。 刘少尹径直走到京兆府大堂,随意坐在侧首一把椅子上,却没有升堂问案。 待何霁三人都到齐了,饱含威压的目光依次扫过他们,才直截了当问:“说吧,为何觉得秋闱的大榜有问题。” 沙皓腿有些发软。 他们一家老实本分,可从来没与人打过官司,这还是第一次进衙门。 虽然不是正式问案,没有高喊“威武”的衙役,但大堂内这副肃穆的样子,还是让他骇了骇。 女孩儿紧攥着沙皓的衣袖。 相比之下,何霁要淡然许多,心底虽有几分惧怕,面上的镇定倒还是稳得住。 刘少尹观察着几人的反应,又加重语气补充道:“可要想好了再说,若是与事实不符,寻衅滋事,本官可判你们一个诬告罪以及扰乱公堂罪。” 这种自己考试失利便质疑考官的他见得多了,稍微吓唬几句也便离开了,但也不乏真的有问题的,所以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好。 沙皓低着头,拉过女孩儿,战战兢兢开口:“回大人,草民,草民的妹妹说小青的堂哥中举了,但草民明明记得,考试之时,草民号舍的旁边便是李公子,第二场考试快结束时,刮了一阵不小的风,他的卷子被风刮走了……考场的大人们去追了,没有追回来。” 为了防止作弊,秋闱之时,数百间号舍一律南向成排,每个考生一间,考试之时落锁。 他进号舍之前,还和小青的堂哥也就是李公子聊天来着,所以印象深刻。 刘少尹听着沙皓不像是说谎,心下微悸,看向沙皓的目光带了审视。 沙皓噗通跪下:“大人,草民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请大人明察。” 刘少尹站起来:“你们先在这儿等着。” 大踏步出了大堂,往后院走去。 鹿鸣宴仍然热闹的举行着,因王大人处事随性温和,没有官架子,举杯共饮之后,众人也就不再拘束,许多人已经喝的醉醺醺的。 宴会进行到魁星舞环节,跳舞的人在鼓点中就位。 我错了 老师布置了作业,剪辑视频什么的任务,要赶紧交,所以我摆弄了好久了,今天没时间写文儿了…… 只能再立g了,上架多更几章,把最近欠的都补上…… 上架前的碎碎念 明天就要上架了,撒花!(自娱自乐式开心) 写这些,与其说是给我的读者们看,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总结和勉励,当然,还是非常欢迎大家随时鞭策我。 首先,一定要感谢很多人,感谢即使没有繁花相伴,依然愿意陪同的你们。 感谢帮助我成长的两位运营官禾木木和小企鹅,超爱你们; 感谢写作以来认识的作者好朋友小龙虾,一见如故,互怼每天(大家听我说,我对她可好了,昨天晚上做梦,我的三章vip章节是由她执笔为我写的,还贴心的帮我发了,大家看了,全都拍手叫绝。 垂死梦中惊坐起,用力捶捶脑袋瓜。 原来我明天要发的内容一个字都没写呢,我瞬间泪奔??·°(??????﹏??????)°·??然后,然后,她对我也可好了,她告诉我发工资了,我欢欢喜喜的点进去对话框,哇的一声又哭了,原来她也在做梦!暴击!); 感谢每天坚持为我投推荐票的朋友们:票王赫连岳,书友20190105224554668、子非鱼焉知猫之乐、絮雨清尘……还有最近新来的小伙伴雅虎爸爸、木小左、charisse…… 感谢默默乖巧看书的读者宝宝们…… 感谢所有打赏的朋友们…… 感谢好多作家朋友们,养夏,真人倒骑驴,令雪,花花,吃书……… 感谢你们在作品幼小与还不成熟的时候陪伴他长大,授予你们最具爱心奖,奖品就是咸鱼作者的比心,biubiubiu~ 作为一名萌新作者,当初就是凭着一腔孤勇,就闯进了写网文这条路,只觉得写小说,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感受自己笔下人物的悲欢离合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对其他事情是一无所知,后续的种种,都是一边写着,才意识到的。 比如说,大纲的重要性,细纲的重要性。没有这些,文的方向很可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想跑到哪就跑到哪儿(很大可能,我前面的文还会进行修改的)。 比如说,存稿的重要性。没有存稿,有事、生病、懒癌发作时,都会导致断更。有了这本书的经验,我决定下一本,写个十万二十万的再发。 以前不写小说不知道,自己写了才知道,作者们真的是不容易,文笔构思,谋篇布局等等都不能少。 尤其是最初的时候,每天都会盯着作品日报看,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看收藏涨了吗,推荐票涨了吗,有推荐吗?整个人都魔怔了(〃??w??)掉一个收藏伤心一天,涨一个推荐票就蹦蹦跳跳好久Σ(|||▽|||) 这期间也迷茫过好多次,这个故事到底有没有出路呢,要不要切掉呢等念头,幸好坚持下来了。 努力讲好接下来的故事,对笔下的每一个人物负责,对每一个读者、投资者负责,也对自己负责。 那么,碎碎念到此结束! 接下来,就要化身女土匪,打劫……阿不,还是女乞丐吧。 普通人家就明天10点求个首订,富裕人家就再打劫个月票……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咸鱼作者趁你们不注意,抱着小破碗,偷偷溜走了,准备擦拭一下,明天讨饭吃……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变故陡生(蹲首订,星星眼) 十六个脸戴面具的男子迈着魁星步,簇拥着一人走到中央空地上。 其人戴着魁星面具,身穿戏装,左手持墨斗,右手握毛笔。 众举子纷纷鼓掌,表情或肃然起敬,或喝醉了大声的叫好。 王大人虽心事重重,看到魁星舞却是心情稍好了些,轻轻拍手,魁星锣“镗镗镗”地有节律的响起来。 十七人随着乐声舞动。 左右摇头,两手摆动,高抬腿,扭臀部。 说白了,就是晃荡整个身体,使全身都剧烈的动起来。 实在不够优美,再加上面具,甚至有些滑稽好笑。 举子们倒是颇有兴致的瞧着,时不时交头接耳的点评两句。 有喝的不知自己在何方的举子,端着酒杯就踉跄着加入了舞动的队伍,跳的不亦乐乎。 有人高声念词: “魁星出华堂,提笔做文章——” “麒麟生贵子,必中状元郎——” 中央的魁星,随着词句,用毛笔朝安承易方向点几点。 安承易今日春风得意,也小酌了两三杯,眼神正有些迷离。 看到魁星朝自己示意,白净的面上染上红晕,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安兄今日可要不醉不归,来,为弟再敬安兄一杯!”有离得较远的举子迫不及待的走过来,与安承易交谈。 “好~”安承易拿起桌上的白玉杯,享受着被追捧的感觉,又一杯一杯的酒下肚。 也有举子看王大人侧着身子,手随意搭在椅背上,眉眼慈祥的专心看魁星舞,觉得也很好接近,便主动前去敬酒。 有人打头,自然谁都不愿落后,纷纷效仿。 一圈喝下来,王大人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了。 举子们又转向其他大人搭讪,并乐此不疲。 参加京都鹿鸣宴的,除了新科举人,还有主考官以及翰林学士等朝廷中的大人物,正是举子们拜师的好时机。 若这时候被哪位大人欣赏了,指点一二,那明年的春闱,也就多了几分上榜的把握。 这些大人们,也乐意奉陪。 桂林一枝,昆山成玉。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科举中的个中翘楚,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或勋贵,或才子,前途无量。 从里面认个门生,或者选个青年才俊做女儿的夫君,再合适不过。 全场一派的欢庆氛围,开怀畅饮,酣快淋漓。 然,也就在众人身心松懈之时,变故陡生。 本来在场地中央舞的轻松欢快的魁星,突然跳的加大了幅度,袖口鼓风,宽大的兵衣戏装被带出了猎猎声响。 最初,人们都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聊的兴奋,并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表演效果。 可随后的一幕,使众人都怔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呼”一声,魁星身上不可思议的冒出火苗,随后,火仗风势,“扑扑”的疯狂燃烧起来。 魁星未来得及痛苦挣扎,众人也未来得及引水扑火,他就直直的倒向了地面。 “扑通”一声巨响,带着火团滚了两滚,草地也被点燃,火势蔓延开来。 戴着面具的十六名舞者尖叫着四下逃窜,盲目的乱撞把戏服、面具整的凌乱不堪。 王大人为官多年,也算见识过了许多大场面,神志率先恢复,酒也算彻底醒了。 尽力保持沉稳,迅速吩咐守在此的衙役:“快,灭火!” 宴席上举杯共饮的举子们,也开始一片骚乱,杯盘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上,打碎。 衙役们听到自家大人的声音,一拥而上,去提水的,拿衣物拍打着扑火的。 分工明确,训练有素的京兆府衙役,很快将火熄灭。 但躺在黑乎乎的草地中央的人,已经一片焦黑,了无声息。 秋风吹过,一股烧焦的肉味散开。 “呕——” 刚刚吃过珍馐美味的众人,胃气抑制不住的上涌,一阵作呕,三三两两的弯腰吐起来。 连想维持贵公子风度的安承易都顶不住了,溅到白衣上几块泥点。 “啊——死人了——”不知道谁反应迟钝的惊叫一声,白眼上翻,吓得昏倒了。 又陆续有几个胆小的,瘫软在地。 也不能怪他们,举子们大多本就身娇体弱,两手不沾尘俗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遇上如此血腥的场面,自然是难以面对。 先前去查看击鸣冤鼓的刘少尹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狼藉场面。 出去一趟,歌舞升平,换作了鬼哭狼嚎。 王大人用衣袖掩着口鼻,忍受着一股股恶臭,脸色铁青。 好好的鹿鸣宴,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这该怎么跟陛下交代,怎么跟诸位学子交代,各位同僚又怎么看自己? 王大人捏捏皱疼的眉头。 罢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这已经发生了的事。 目光移到那具烧焦的尸体上,王大人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嘱咐刚刚走过来一脸呆滞的刘少尹道:“刘少尹,劳烦你先带各位举子和大人去大堂等待,再吩咐仵作立即过来验尸。” 好在这件事本就发生在衙门里,查起来也方便许多。 “哦哦,好~”还不明白什么情况的刘少尹依命行事,带领着衙役将举子们疏散开,领到了大堂妥善安置。 半刻钟后,仵作匆匆赶往案发现场。 京兆府大堂。 沙皓偷瞄一眼刚刚那名大人留下的两名衙役,凑到何霁耳边小声说:“何兄啊,刚刚在衙门门口我没来得及问,你是不是也怀疑你的考卷出了问题,才到这里击鼓鸣冤的?” 何霁没有说话,只矜持的点点头。 他去见了公子,是公子这么吩咐他的。 公子说,他只要如实将自己的情况反应,京兆尹大人自会还他公道。 那看来,京兆尹大人应当是个好官。 女孩儿自从跟着沙皓来了衙门就一头雾水,手指悄悄戳了下沙皓:“哥哥,你那会儿给官老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呀,小青的堂哥卷子被风刮飞了,却还是中举了……” 女孩儿对着手指思考了会儿,突然兴奋的抬头:“噢~我知道了,他作弊了对不对?” 沙皓抬手捂住女孩儿的嘴:“嘘,先不要乱说。” 话音落下,一群人形容狼狈的进了大堂。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雨雪初停(乖巧蹲订阅) 发丝凌乱,衣衫不洁,走路不稳当,互相搀扶着。 一堆人很快塞满了屋子。 这是那些春风得意的举子们? 沙皓松开捂着女孩儿的手,一脸魔幻。 不应该啊…… 这一个个身染污秽的样子,快要打破了他“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好想象。 低头自己身上崭新的粗布衣裳。 这还不如他这个穷小子干净体面呢。 何霁抵了抵鼻尖,后退两步:好臭! 醉酒味儿,似乎还有呕吐的酸味…… 发生什么了? 一个个的醉的蔫巴巴的也不太可能吧。 刘少尹现在哪儿还有时间管他们几个鸣冤敲鼓的,扫了一眼他们三个便移开了视线。 吩咐衙役将不省人事的几个人放到椅子上,又严肃的告诫其他人:“各位先在这里等候,随时准备大人的传唤。”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凶案,原因还不明,若不是意外,鹿鸣宴上的每个人都摆脱不了嫌疑。 “去请个郎中为几人医治,给其他人备上醒酒汤以及净水,稍稍擦拭一下吧。” 一切安排妥帖后,刘少尹才匆匆出了大堂。 被忽略的何霁三人站在角落里,任由衙役进进出出的忙活。 沙皓抬头看看大堂顶挂着的“明镜高悬”的匾额,一时间更迷惑了。 京兆尹大人真是个不拘小节的神人,惩奸扬善的大堂,瞬间就成了看护病人的场所。 女孩儿拽一下沙皓衣袖,指着一处急切道:“哥哥,小青的堂哥也在,晕了。” 果然在众人挡着的一把椅子上,露出小片黑色的衣袍和垂落的手臂,头歪在他们这一侧,脸色挺苍白的。 大夫还没来得及为他诊治。 “这是醉的还是被什么吓的,果然还是这么胆小,太无聊了。”女孩儿嘟囔两句。 她平时喜欢和一些开朗好动的姑娘玩儿,其中身份最高的就是李青,是国子监祭酒的孙女。 虽然是文臣之后,却不是文邹邹的,性格和她很合得来,大大咧咧的。 上树掏鸟窝,下水捉肥鱼,样样都会。 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要不然她们这些贫穷的人家,肯定接触不到。 一起玩儿的多了,小青就会和她说一些她堂哥的事。 她自小就看不起她那个堂哥,男子汉大丈夫,不好好读书报效朝廷也就罢了,还天天只知道玩儿蛐蛐,是个连只老鼠都怕的胆小鬼。 当初知道他得中举人了,小青还很惊奇的和她埋怨来着。 刚刚听哥哥那么一说,她觉得,小青堂哥这个举人得的绝对有猫腻。 真想把他拽起来,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没有得中举人,是不是哥哥就有可能上榜了呢? 还有…… 女孩儿用余光轻轻瞥一眼何霁,脸蛋迅速飞上红霞。 如果说,哥哥没有中举,她可以理解为哥哥没有发挥好,但是何霁哥哥不会啊。 何霁哥哥真的是才思泉涌的,比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差。 作为邻居,从小到大,她是见证了何霁哥哥是怎么成长的,他真的很优秀。 看到他,就如他的名字一样,雨雪初停,晴空如洗。 第一百三十九章 醒转(有红包) 十二三岁少女的小小悸动,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而她偷偷打量的何霁,脑海中正闪过数个念头,飞快分析着当下的情况。 醉酒与昏迷的举子们,手忙脚乱的郎中,神色焦灼的大人,都指向一种可能:鹿鸣宴上出事了! 公子交代他现在就赶到县衙击响鸣冤鼓,闹出大动静的原因,无非是想让事情在众多人的关注下得到顺利解决。 秋闱放榜,是干系着整个京都的盛事,而鹿鸣宴也备受各方势力瞩目,爱看热闹的百姓干脆聚集在了京兆府衙门口。 若这个时候爆出秋闱中有人作弊之事,先不论真假,消息必定会如野草般在人群中疯狂滋长,一发不可收拾。 茶余饭后,又是多了不少谈资。 传到陛下耳朵里,所有考官均会被问责,搞不好乌纱帽都难保。 公子说,担心的并不是京兆尹王大人,他素来秉公执法,即使没有这多方压力,也能明察秋毫。 这么做,只是为了给背后捣鬼的官员一些威慑,也好早点露出马脚。 他们认为的无权无势的寒门学子,并不会任人宰割。 那,何霁盯着精神萎靡的举子们,眸光闪了闪。 现在明显是发生了别的大事,他们该如何做? 恰巧这时候小青的堂哥在郎中施针后悠悠醒转,茫然上移,扫了眼前的人一眼。 半晌。 “啊,死人了——”神色苍白的男子惊惶大吼,随后猝然一个熊抱,挂在了郎中身上。 “白日见鬼,白日见鬼,烧死鬼!” “……” “……” 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 “咳咳咳……放手。” 白胡子老郎中感觉自己快被勒断了脖子,腿弯打着哆嗦,直往后仰。 他一把老骨头,怎么经得起一个不算瘦弱的成年男子的折腾。 “……这,这,品行不端,有辱斯文!”有文弱的举子黑着脸连连摆手。 读书人,怎么能如此不体面!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这是做什么?” “太过分了。” “还不下来。” 有比自己还不堪的,围观的几名举子瞬间忘了自己先前的狼狈模样,转而达成一致,对小青的堂哥口诛笔伐起来。 两名衙役上前,把李凡从老郎中身上扒拉下来。 李凡拳打脚踢,又是一阵哀嚎。 老郎中喘着粗气,虚脱的坐到地上。 “唉~”女孩儿环胸,无奈的叹息,“看吧,我就知道,这个小青的堂哥就是这么不成器,这事儿让小青知道了,指不定又怎么叨叨呢。” 沙皓赞同的点头:“嗯,有道理。” 啧啧,胆小如鼠倒还可以接受,但当众撒泼可就太丢人了。 女孩儿轻轻扬头,声音柔和:“何霁哥哥,宴会……咦?人呢?” * 何霁在李凡惊叫着“死人了”之时,便趁众人怔愣的功夫,悄悄出了京兆府衙门。 直奔刑部。 公子交代的第二件事便是,若发生了什么没预测到的变故,可先找刑部侍郎江彦大人出面帮忙解决。 只是,到了刑部,衙役却告诉他,江大人不在。 江彦此时在相府。 经过京城最好的郎中半个多月呕心沥血的治疗,坠落悬崖的娄涵月的病终于有了起色。 她醒了。 揽月居,娄涵月的院落。 闺房门口的两棵堰红桂树仍然开的生机盎然。 一簇簇橙红色的花球挂满树梢,灿烂的开放着,浓香四溢,暖阳洒落花瓣,依旧耀眼。 全然不识人间悲喜。 只有在风吹过时,扫动地上的落叶,“哗啦啦”的响两声,才能感受到一丝早秋的凉意。 屋内,一名美貌的妇人坐在床榻边,两眸微阖,手里轻轻转动着佛珠。 秋日的阳光从窗子斜斜投进来,暖洋洋的笼在身上,更像一副静态的丹青图。 年过六旬的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手搭在床榻上人纤细白皙的手腕上,一脸的严肃表情。 娄元泊与娄清月也侍立在一侧,前者苦大仇深,后者看不出情绪。 “侍郎大人,你有什么问题,还需尽快询问,小女刚刚苏醒,身体还虚弱,可能支撑不了太久。” “娄相放心,下官只按照惯例询问一些最基础的问题,只要娄姑娘知晓,相信其他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那就好。” 两人推门而入。 听到动静,娄元泊和娄清月转身行礼:“父亲,江大人。” 老郎中也匆忙行礼。 江彦一眼看到了床榻边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妇人,即使坐在那一言不发,通身的雍容华贵还是自然的流露出来。 拢了拢宽大的衣袖,江彦俯身拱手:“下官参见长公主殿下。” 眼前的妇人正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娄丞相的嫡妻,也是娄涵月的亲生母亲。 长公主轻抬了下眼皮,淡淡开口:“免礼吧。” 娄丞相大步走到床榻边,随后一愣,指着老郎中问道:“涵儿不是醒了吗?” 老郎中摇摇头:“说来惭愧,按理说大姑娘喝了半个多月老朽的汤药调理,醒转了也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看来脉象依然杂乱无章……” “庸医!”娄元泊上前一把揪住老郎中的领口,恶狠狠道,“你到底会不会治病。” 老郎中耷拉着头,也有些挫败。 他虽然在这京城中算是医术拔尖的,但对这娄大姑娘的病确实是束手无策了。 跌落万丈悬崖,没有粉身碎骨、一命呜呼已经算是万幸了,还要健健康康的活过来,他尽力了。 娄清月见老头被揪的说不出话来,有些不忍心,便柔声开口:“大哥,人事已尽,还是看姐姐的造化吧。” 闻言,娄元泊神色陡然转冷:“不劳烦你费心了,假惺惺的做什么,涵儿醒不过来,难道你不是最开心的吗?” “大哥……”娄清月眼眶中蓄了一汪清泪,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孽子,给本相住口!”娄丞相“啪”的一巴掌拍在娄元泊背上,迫使他松了手。 娄元泊咬紧唇,忍着火辣辣的疼痛,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虎目也含了泪花。 第一百四十章 娄涵月(乖巧求订阅) 床榻上的女子,面色晦暗,纤长的睫毛下有浓重的黑影,嘴唇泛白,昏迷的半个多月吃不下任何食物,勉强喂些补汤,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与无助。 哪里还有往日张扬明媚的模样? 娄相恨恨的瞪了娄元泊一眼,便转向江彦,赔笑道:“江侍郎,本相这些孩子们太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家里嫡庶姐妹不合,作为兄长,还只偏袒一方,传出去是什么好名声? 江彦轻轻拱手,目不斜视:“丞相大人言重,下官只看到大姑娘还未苏醒。” 对这些家长里短并不感兴趣。 娄丞相缓了口气。 睨一眼大儿子不服气的倔强样,再看看面前沉静冷肃的江彦。 同样是年轻人,他这儿子们就没有一个有出息的,连最基本的审时度势都不会,和江彦真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动了,动了。”被嫌弃的娄元泊突然推开老郎中,指着床榻激动起来。 长公主手中轻捻佛珠的动作一顿。 床榻上女子灰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弹了弹。 娄元泊蹲到榻边轻唤:“妹妹,快醒醒。” 随后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盯着娄涵月。 便见安静一瞬后,她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妹妹——”娄元泊想去抚摸一下娄涵月的脸蛋,又怕碰坏了,默默收回手,“郎中,快啊,看看我妹妹身体怎么样了。” 老郎中先前被他推到了一边,现在又被扯回来,也没了脾气,认命的搭上娄涵月的皓腕。 只是刚刚碰到她的皮肤,娄涵月便瑟缩着抽回手,猛然坐了起来。 警惕的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披着锦被,将自己蜷了一团蹲到床榻角落里。 “妹妹……” “哥哥,涵儿不要看郎中,不要吃药药,苦的。”娄涵月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蒙上头,只露出一张小脸来。 “这——”众人面面相觑。 “李大夫,这怎么回事?”娄丞相眉心跳了跳,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老郎中捋了把花白胡子:“还需丞相大人请大姑娘近前来,否则老朽没办法搭脉。” 并不是什么无理要求,娄丞相点点头,冲娄涵月沉声招手:“涵儿,快过来。” 闻言娄涵月歪着脑袋看向娄丞相,随后掰着手指头想了想,茫然道:“你是谁?” 娄丞相错愕。 但触及娄涵月全然陌生的眼神,不似作假。 娄丞相眼睛眯了眯。 她不认识自己了。 “姐姐,他是我们的父亲啊。”娄清月从几人身后走出来,观察着娄涵月的表情,柔声开口。 娄涵月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嘴里张张合合的在说什么,只觉得看到她胸口就很闷,不舒服。 努力回忆了一下,没印象,便摇了摇头不再去理她。 “……”这是被直接无视了?娄清月捏紧了帕子。 老郎中看到二人碰壁的样子,摩挲着手掌,若有所思:“看大姑娘的情形,许是在下落悬崖过程中,碰伤了头部,瘀血阻滞,导致……” 话音未落,便见娄涵月裹着被子往外挪了挪,一把抱住了长公主,眸光清亮:“娘亲。” 关于更新,活捉一只鸽子精 咕咕咕—— 人在家中躺,网课天上来。 原谅一个蹲在家依然有作业的医学生吧(撒泼打滚求不打)。 这个月可能是会不规律的更新了,但,但是最多隔一天一更…… 下个月整个月都会每天4000的。 揪一个人来监督我存稿: 木木?(我怕他打死我) 小龙虾?(那我们怕是得一起快乐的鸽子) 子非鱼?吃书?雅虎爸爸?(怕是要语重心长的给我讲道理) …… 怕了怕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稚子 “唔,娘亲。”娄涵月小脸半贴在长公主的脖颈间,满足的蹭了蹭,“涵儿好想你。” 微痒,像只猫儿在撒娇。 长公主被迫仰起头。 感受到她的动作,环绕在腰间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娘亲,你不要走,涵儿害怕,娘亲不在,他们都欺负涵儿,嘤嘤嘤。” 娄涵月语气闷闷的,带了哭腔。 很快一行清泪顺着长公主的脖颈嘀嗒到衣裳里。 “好好,娘……娘亲在这儿呢,涵儿不哭了。” 饶是沉着如长公主,也被娄涵月突然极度依赖的动作唬住了。 轻轻抚摸着娄涵月不断颤栗的单薄后背,长公主眼中带着思量看向老郎中。 老郎中先前想说的“失忆”两个字早就在娄涵月喊出“娘亲”的时候,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这哪儿是失忆那么简单? 在长公主不小的威压下,老郎中战战兢兢的开口:“回殿下的话,依老朽多年的经验,大姑娘的记忆大概停留在了稚子时期。” 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娄相和娄清月黑沉的脸色,硬着头皮又飞快的补一句:“人在遭受创伤时大脑会逃避让自己十分痛苦的过往,所以,大姑娘选择性遗忘了一些人和事。” 至于遗忘了哪些人哪些事,他自然是不敢多言。 江彦沉默着站在外围,捕捉到长公主在娄相和娄清月身上一扫而过的目光。 那是淡漠。 不掺杂任何感情。 没有夫妻多年的恩爱,也没有嫡母对拔萃庶女的嫉恨,是比对待陌生人还要无情的淡漠。 传言娄相在还只是小小的参知政事时便抱得美人归,从此凭借出众的才华与驸马的身份,仕途青云直上,官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昭宰相。 外界传闻二人伉俪情深,在大婚没多久便诞下一女。 也正因为娄涵月是夫妻唯一的子嗣,十几年里备受宠爱,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江彦眉头紧锁。 世人皆以为混世小魔王娄涵月是他们溺爱的结果,殊不知原来另有隐情。 是放任?还是捧杀? 无论哪一种,娄涵月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 江彦冷眼瞧着娄涵月从长公主怀中探出头,眼眶红红的,满脸泪痕,哭的正伤心。 即使失忆了,第一时间还是渴望寻求母亲的庇护。 长公主华贵的罗裙上已经潮湿一片,但没有心情管它,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哄着娄涵月:“好了好了,涵儿不哭了……娘亲一直都在,娘亲不走。” 在涵儿还是软软糯糯的一小团时,她便很少抱她,更没有喂过奶水。 导致涵儿长大后,一直规规矩矩的唤自己“母亲”,“娘亲”是许久没听过的称呼了。 “唔……真的?”娄涵月扬着小脸,眼巴巴的等着,一个鼻涕泡“啪嗒”破了。 娄元泊越看越心疼,神色凝重的揪着老郎中的衣领走到一边:“你说,我妹妹还有没有救?不会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了吧?” 老郎中叹口气:“回大人,老朽也不能断言,只能继续吃汤药调养着,剩下的就看大姑娘自己的福分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得力属下(4000+) “……” 娄元泊心沉了沉。 回头触到娄涵月乌湛湛的眸子,只觉如坠梦中,恍恍惚惚间,妹妹又回到了举着冰糖葫芦跟在自己身后甜甜的喊“哥哥”的总角之年。 头上的两撮圆髻梳的齐整,无忧又无虑。 “哥哥,给你吃!”粉雕玉琢的小肉手拿着糖葫芦踮脚递到自己嘴边。 已经十几岁的他,肯定不会和小孩子抢糖吃,便摇摇头拒绝了。 “哇,啊啊啊。”小女孩儿竟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起来,“娘亲不陪涵儿玩,爹爹都不看涵儿,连哥哥你都不喜欢涵儿,涵儿再也不理你们了,涵儿要离家出走。” 软糯的一团负气就冲出了院子。 他大步追上,哄了好久最后吃了她的糖葫芦,才不哭了。 也是从那时候,他才知道,从前他艳羡的涵儿,过的并不快乐。 所以他才经常和妹妹在一起,看着她一点点长大,教给她如何不受欺凌,如何忘掉缺失的亲情。 脆弱的小可怜,变成了张扬肆意的大姑娘。 嚣张的外表下,藏了多少心酸,只有他才真切的感受过。 直到老郎中“嘶”着连连喊疼,娄元泊才回神,缓慢松了扭着老郎中衣服的手。 这样,似乎也算一种解脱,暂时可逃过父亲的责罚。 不过。 娄元泊额头青筋乍起。 害妹妹掉落悬崖的凶手,他一定不会放过。 都怪他不好,当日赶往灵岩寺的路和妹妹的正好岔开了,才让她出了这样的横祸。 近半个月他也派人去那个悬崖查过,周边所有有可能窝藏山匪的地方都搜了,一点线索都没有,那伙劫匪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绝非偶然。 身体本就虚弱,又哭了一场,娄涵月在长公主略蹩脚的诱哄下扒在臂弯阖眼睡了,柔顺的发丝贴在脸颊上,显出几分乖巧来。 长公主小心翼翼的将娄涵月移到榻上,掖好棉被。 “夫人……” 娄丞相看着睡熟的娄涵月欲言又止。 还没有问劫持涵儿的山匪的事。 长公主眼皮都未抬,似是知道娄相要说什么:“相爷说笑了,这么等不及,是怕涵儿醒不过来了?” 娄相被噎的一滞。 是他心急了。 都怪陈御史那个老匹夫,害的他脑壳疼,说了蠢话。 仗着自己是言官,可行监察百官之职,日日在朝堂上挑他的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他说成腌臜事,一张老脸快丢尽了。 他始终坚信,那老匹夫那么恨涵儿,涵儿遇害,和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只是缺少证据。 现在涵儿好不容易醒了,江彦这个刑部侍郎又在,自然是要仔细问问当日的情况,治那老匹夫一个藐视律法,谋杀皇亲国戚的罪名。 娄相面色几经变幻,最终叹了口气。 罢了,半个月都忍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江彦看情形,今日是查不到什么线索了,便很识趣的和长公主等人辞别,出了相府。 刑部,尚书大人房内。 宋尚书正拄着胳膊昏昏欲睡。 衙内大小事宜,都交由江彦一个人操持,最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大案,闲来无事,看看以前的卷宗,便困了。 “大人,大人!”有衙役急匆匆的敲门。 “吵死了。”宋尚书赶小虫子般挥挥手,又陷入了梦乡。 衙役听不到回应,便自己推门进来了。 “大人,出事了。”衙役焦急的大声禀报。 “跟你说过多少遍,遇事不慌,稳重自持,才是一个好的刑部衙役。”宋尚书似是梦呓般小声训诫。 “是,是,大人。”又来了,衙役认命的点点头,随后敲响桌子,“大人,鹿鸣宴出事了!” “嗯,出事了。”宋尚书吧嗒两下嘴,“……???” 宋尚书嗖的蹿起来,带翻了两本书:“哪出事了?” 衙役嘴角抽搐,拱手道:“回大人,今日鹿鸣宴进行中,魁星献舞,突然身着大火,倒地而亡。” 宋尚书思量着事情的严重性,随后又宽心了:“这不是京兆府尹管的事吗,和我们刑部有何关系。” 衙役摇头,正色道:“陛下很快得知此事,龙颜震怒,认为这是不祥之兆。京兆尹王大人办事不力,暂且等候发落,命刑部即刻彻查此案。” “呃。”宋尚书觉得自己悲催了。 他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月”闲啊。 “行了,别愣着了,速去备马车。”宋尚书很快接受这一事实,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便往衙外走。 “哦,对了,江彦呢,等他回来了,快点过去。” 他一个人承受不来啊。 * 刑部和京兆府坐落在不同的街道,也有一段距离,马车穿梭在繁华的落虹街,宋尚书挑帘探头。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喧闹非常。 没有半点恐慌,看来还不知道在京兆府发生的事。 平日里京畿的刑事、民事案件大多由京兆府审理,可直接当堂定案,不必上报,而刑部掌管全国的法律刑狱,二者交集也不是很多。 但他们可算是老相识了,二人是同窗,也是同一批考中的进士,私交甚笃。 宋尚书打心底里佩服京兆尹。 虽发生了意外,王大人做事倒是缜密,捂得严实,几个时辰了还没有流出关于鹿鸣宴出事的只言片语。 换作他,他可做不到。 等到了京兆府衙门,这一念头很快被浇灭了。 还未踏入鹿鸣宴现场,便闻到一股烧焦的肉味,掺杂着各种酒菜的臭味,迅速上头。 宋尚书扶着大树呕吐了两次才缓过劲来。 再加上路过大堂时看到的那些精神萎靡的书生,他好像琢磨明白了。 赶情不是王大人不让他们说,而是一个一个的都虚脱了,也没什么力气去乱讲这件事了。 也好,他们这些为官的,也就落得个自在。 那就尽快勘破此案,回去复命。 宋尚书气势汹汹的进入案发现场,把官袍甩的虎虎生风。 宴席的长桌上只剩下狼藉的杯盘和东倒西歪的剩菜,王大人盘腿坐在已有些发黄的草地上,暗自伤神。 “老王,尸体呢?”宋尚书找了一圈,草地烧着了一大片,没见着尸首。 王大人指了指草地中央。 宋尚书大致扫了一眼,黑黢黢的看不真切,便往前挪了两步。 随后连撤数步一屁股蹲在了王大人旁边。 死的太惨,要吓死他了。 算了算了,他也没有江彦会断案,还是等江彦来了再说吧。 于是两位大人排排坐在尸体三尺开外,仰天叹息。 一个是被皇命束缚着不许掺和,一个是想着做甩手掌柜。 一坐半个时辰过去了。 江彦带着何霁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两位穿着官袍神色蔫蔫的大人。 “宋大人,王大人——” 少年独有的清朗声音从头顶传来,宋尚书差点老泪纵横。 只觉这声音如沐春风,让他身心舒畅。 “不说了,快查案。” 江彦轻轻颔首,径直走到尸体旁边。 粗略的案情已经有衙役和他交代,何霁也讲了一些,他大致有了点了解。 只是这尸体,实在是有些面目狰狞。 衣服整体是化为灰烬了,零星两片挂在身上,大抵就像一个蜷缩着的黑炭。 江彦蹲在尸体一侧,忍着股股上窜的焦香,整体静静观详一会儿。 随后从袖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护手套,戴好后伸手探了探尸体的鼻子,又扒开牙齿打量了片刻。 而后又摸向其他地方。 宋尚书捏着鼻子,盯着严肃认真的江彦,为身边的王大人解疑:“嗯,这孩子判案向来是要亲力亲为的。” 王大人不由的心生羡慕。 这年轻人熟练的动作,一看就不一般。 若他身边有如此得力的下属,当初轰动一时的采花大盗案,何愁破不了? 也不会拖了几天借助非官府的力量才勘破。 王大人摸了把胡子,暗暗想着,老宋这个懒人有福气啊。 近来有了这名助手,老宋这身上的肥肉可是日益增多啊,出去吃酒也不提衙门的糟心事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宽体胖吧。 大概两盏茶的时间,江彦才起身,摘掉护手套,朝王大人拱手道:“不知大人可有让仵作验尸。” 王大人点头,招手唤仵作过来。 看起来才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低眉垂首,一身符合仵作身份的衣服,将自己裹得严实。 “小江,我们京兆府那位经验丰富的老仵作前日里得了风寒,在家养病,此次勘验便由他的徒弟李仵作代劳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有事也尽管吩咐。” 仵作恭敬的弯身行礼:“小人拜见各位大人。” 江彦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 随后看着他的头顶,礼貌询问:“不必多礼,李仵作的勘验结果是?” 仵作掏出写好的验尸记录,交给江彦:“回大人,死者是一名男性,二十到三十岁之间,被大火灼烧时,可能是窒息,也可能是疼痛过度而死。” “好。尸体呈手足拳缩的斗拳状姿式,是火烧的没错。”江彦淡淡点头,而后露出温和的笑,“不知李仵作是否听说过张举烧猪?” 仵作低着头,有些不明所以,瓮声回:“烧猪?小的自然知道,不过大人问这个做什么,和本案似乎无关。” 江彦挑了挑眉:“无关吗?” 而后转向宋尚书和王大人,朗声解释:“张举烧猪是一个著名的案例。有一妇人将她的丈夫杀害,为了逃避罪责,一把火将房屋烧了,伪造成他是被火误烧的假象。” 欣赏着仵作不断变幻的脸色,江彦声音逐渐转凉:“当地的县令张举为了揭露其罪行,在众多乡邻面前,绑来两头猪。一头已经杀死,一头是活猪,均放到点燃的柴堆里。等大火熄灭,众人上前查看,发现死猪被火烧后嘴里很干净,而活猪嘴里有烟灰、炭末附着。” 江彦重新蹲到焦黑的尸体前,掰开他紧闭的嘴巴。 “同理,换作人也一样。活人在遭受大火时,必然会拼命挣扎,吸入许多的灰炭,而死人则不会。这具尸体口中如此干净,如何解释?” 王大人和宋尚书上前查看,果然嘴里很洁净,和外面截然不同的颜色。 宋尚书挠头,碰碰王大人:“老王,很有道理呀,真是奇了,还有这种鉴别方法,这得观察的很仔细吧。” 一般仵作看到焦黑成这样的尸体,第一时间不直接都认为是火烧致死了吗? 王大人却没有好友那么兴奋,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了,他可是亲眼看着这名魁星是如何跳舞的,怎么可能是个死人? 仵作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讥讽笑笑:“大人莫要戏弄小的,当时那么多举人老爷都在,看的清楚,他生前是魁星舞的领舞,若是已经死了,难道白日闹鬼,发生灵异事件了?” 江彦盯着仵作,语气陡然凌厉:“身为仵作,不熟读经典案例,还信口雌黄,胡言乱语。再者——” 江彦将仵作全身扫描一遍:“一个仵作,经常出入尸场,即使洗的再干净,身上也已浸入了尸臭、醋酸、檀香、姜、蒜等难闻的味道。而我从你身上,没有闻到任何与之相关的气味。” “……” 仵作神色出现慌乱。 背着手从随身的检验箱中摸出一把石灰便洒向江彦等人。 ~~~~~~~~~~~~~~~ 大堂内,刘少尹接到宫内的通知后,又增派了一批衙役守住出口,亲自站在门口,不允许任何人走出去。 女孩儿蹲在沙皓旁边,反复在地上磨搓着绣花鞋。 “好了,妹妹,你安静会儿,鞋要磨出洞了。”沙皓趴在一把抢过来的椅子上,神色讪讪。 女孩儿闻言立起来,剁剁脚,气鼓鼓道:“安静不了,安静不了。” 看一眼警戒心明显增强的衙役们,女孩儿更气了:“生平第一次进衙门,本来是要报案的,结果我们的冤案没得到解决,还被扣押在这儿了,不仅如此,连何霁哥哥都给弄丢了,好气啊。” 沙皓晃晃女孩儿,安慰道:“何兄偷偷溜出去了是好事,说不定,他是去见大人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秋海棠(复工红包) 女孩儿扒拉开沙皓的大手,小嘴嘟的老高,不情不愿的点头。 “何霁哥哥精明能干,若遇到什么阻碍,肯定也会化险为夷的。” 沙皓讪笑着收回手,重新趴在椅子上。 心窝里酸溜溜的,何霁哥哥,何霁哥哥,他这个亲哥哥怎么就听不到妹妹的夸奖呢。 不过也算暂时唬住妹妹了。 环顾一周惊魂未定的书生们,再加上那会儿小青的表哥胡扯的见鬼的话,沙皓苦哈哈的想,京兆府一定是出了不可宣扬的大事,才将他们关在这里。 他可没何兄那么大本事,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这儿等着吧。 ~~~~~~~~~~~~~~ 何霁确实如愿见到了王大人,但在这个当口,是没有机会开口提秋闱榜单之事的。 抛去破案的急切心情,王大人目光全都黏在了同他一起的冷峻少年身上,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跟在江彦身后,眼看着他若无其事的去摸黑炭般的尸体,何霁惨白着脸便跑开了,躲在角落里大吐了一场。 这差事,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太虐待胃了。 远远的瞧着江彦神色凝重的对尸体摸来摸去,何霁快要哭了。 公子让他找侍郎大人,不是让他来凑堆儿破案的吧。 可看江大人那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完全忘记了他还带着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少年了。 被遗忘的何霁左右看了看,绕开七零八落的板凳和碎杯盘,正在阶旁檐下寻到四五株移栽在花盆里的秋海棠。 碧绿的花叶,轻扬的嫩红花瓣,姿色柔美,犹堪生怜,有淡淡的花香扑鼻。 何霁紧紧抿着唇,默默撩开衣袍坐在了阶上。 这里好闻些。 托腮观察着远处的动静,等着江彦快些破案。 这时候他们似乎发生了争执,江大人看起来很生气。 “那是什么?”何霁看到那名仵作似乎鬼鬼祟祟的从箱子里掏出来了一把什么。 “大人小心!” …… “诶呦”一声哀嚎。 因为起的太急,没有站稳,何霁直接扑着相邻的两三盆秋海棠滚下了台阶。 娇美的花瓣被压在了身下,零落成泥,一块碎瓦片刺入手掌,汩汩往外冒着血。 “嘶——”何霁蜷着右手挣扎着跪爬起来。 觉得膝下硌得慌。 本以为是碎瓦片,想胡乱呼啦一下,清走,却在看清是什么的时候瞪大了眼睛。 *** 那边江彦没有听到何霁的大喊,却也早有防备,脚下挪移,轻松侧身躲过。 仵作甩出障眼法,飞快跳墙窜走,江彦毫不犹豫追了过去。 一大把石灰纷纷扬扬洒在了犹自回味江彦刚刚一席话的王大人身上。 劈头盖脸,瞬间换色。 “……” “……” “噗,呸呸呸,咳咳咳。”白发白面白胡子的王大人猛烈咳嗽起来,“放——肆,阿,阿嚏——抓住他!” 衙役们后知后觉到衙外围追堵截。 宋尚书忍住不看老友滑稽好笑的样子,趁江彦去追仵作的功夫,打算带王大人人去洗漱,换身衣裳。 石灰留身上久了,会有烧灼感,虽然老王不是细皮嫩肉了,那也承受不住。 在门口正好撞上跌在花盆碎瓦片中的何霁。 “咦,你不是跟江彦一起过来的那个小子吗,这是干嘛呢?” 宋尚书搀扶着王大人停下。 王大人拨开被石灰迷住的眼睛,好奇的看过来。 清秀的少年郎,脸上挂着黏糊糊的泥巴,傻傻的匍匐在地上,一手还在哗哗流着血,绿肥红瘦碾落。 啊,他最爱的秋海棠!就让这少年给毁了。 王大人心在滴血,比少年的血还要流的凶。 何霁闻声仰头,忽略王大人疼痛的表情和白乎乎的搞笑模样,突然讷讷的问了句:“大人今日鹿鸣宴上,是否有见到燕国公府的二公子。” “嗯?”王大人下意识回想了一下,“燕公子,有啊,就在宴席的后排……不对啊,你问燕公子作何?” 先赔他秋海棠! 他讨要来,从种子开始培育的啊! 何霁轻轻扒了扒,从潮湿的土壤中拎起一样东西。 忍着身上的疼,直起身递到王大人面前。 王大人皱眉接过,反复翻看了两遍。 摸着质地是极好的羊脂玉,在权贵公子中是多见的,图案也不足为奇,两只喜鹊落在梅梢上。 打量一眼何霁身上的粗布衣裳,王大人否认了这是眼前少年所有的想法。 遂严肃了神情,眯眼瞅着何霁,等待下文。 何霁接过玉佩,举起正对阳光。 “大人请看,迎着光线时,能看到喜鹊是由一个字镂空而成。” 宋尚书微胖的身体挤过来:“奇了,奇了,还真是。” “是''池''字。”王大人喃喃道。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中浮现。 顾不得管乱糟糟的仪容,王大人随意抹一把脸,挥开宋尚书便跑上台阶。 气喘吁吁的赶到大堂。 刘少尹见到王大人这副胡子邋遢的奇怪样子,狠狠吃了一惊。 “大人,您这是——” “先别问了,你且说,燕国公家的二公子可在?” “?”刘少尹不明所以,不过他确实没有看有没有少人,毕竟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文弱书生们,不是吓虚了,就是晕了,还有衙役在四周守着,也逃走不了吧。 “下官这就派人清点人数。” 衙役速度的挨个查看后,上前禀报:“回大人,并没有发现燕公子。” “……” 王大人脑袋嗡嗡两声,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完了,完蛋了! “大人?” 王大人听不到他们的呼唤声,只知道自己可能玩儿完了,搞不好乌纱帽不保,性命也堪忧。 如同燕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家中的每个男子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玉佩,上面刻着字,且轻易不会离身。 燕池正是燕国公府的二公子。 整个京都的高门大户中,再找不出一个与他重名的。 他的玉佩从花盆里那么隐蔽的地方捡出来,说明什么,总不会是燕公子觉得好玩,自己埋的吧。 想到那具焦黑恐怖、面目全非的尸体很可能就是燕二公子,王大人额头突突突的跳。 燕国公的嫡二公子啊,欢欢喜喜,春风得意的来参加一个鹿鸣宴,竟然惨遭杀害,还是那么狰狞的死法。 他已经想到自己的结局了。 燕国公是谁,是开国三杰中最为骁勇善战与足智多谋的将军,随当今陛下征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 在大昭与敌军的一次大战中,中了敌军埋伏,陛下深陷敌营,燕国公不顾自身安危,带不足百骑闯入敌方大营,救出陛下,但自己却身中数箭,也落下了腿疾,此后只能靠轮椅行走。 大昭建立后,昭仁帝感念其恩德,封为燕国公,世代袭爵。 如今…… 国公一怒,他真的担待不起。 “呼——”宋尚书撑着肉乎乎的身体姗姗来迟,“累死了,累死了,老王,你干什么跑那么快,一把老骨头了。” 何霁神色阴沉的跟在后面。 王大人瘫坐在地上,恍若未闻。 一屋子举子、官员连同衙役转头看向莫名其妙的两位大人。 “王大人身上染了何物,白的晃眼。” “诸位不觉得重点在于大人为何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吗?” “后来进入大堂的那位是哪位大人?” “……” 女孩儿却是第一眼就瞄到了何霁,像只小鸟似的蹦哒到少年身边,笑得灿烂:“何霁哥哥,你真的去见大人了?” 何霁轻轻点头。 女孩儿却在低头时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啊?何霁哥哥你受伤了,怎么弄的,快给我看看。” 何霁从里衣上扯了条白布简单缠了下伤口,不过还是有血丝点点渗出来。 “没关系。”何霁将手藏到身后。 宋尚书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觉得只有自己还是处于一头雾水。 这抓心挠肺好奇的紧啊,能让老王乱了分寸的事是什么。 打听燕二公子干嘛。 这江彦又不在。 看来只能靠自己搞明白了。 “咳,那啥,”宋尚书清清嗓子,挺直腰板,摆出一副威严样子,“小子,你说说怎么回事。” 何霁闻言,缓缓转过身来,秀气的眉眼似乎含着愠怒:“回大人,燕二公子很可能遇害了。” “???”宋尚书满脸不可置信,胡子翘了翘又垂下,“!!!” 张着嘴石化半刻钟,消化了这句话,平复好心情,宋尚书瞪向何霁:“你小子怎么能乱说。” 救命! 陛下这是给自己派了个什么差事,会死人的! 女孩儿小脸皱成一团,戳戳何霁:“何霁哥哥……” 何霁表情晦暗:“回大人,草民是流殇楼的伙计,得东家厚爱,伺候雅间的贵客,燕家的二公子时常光顾。 有一次,他未带银两,未带小厮,流殇楼又没有赊账的习惯,便取下玉佩为信物,劳草民去国公府取银子,所以草民识得那块玉佩。” “……” 想到迎着光看到的镂空“池”字,想到大堂内未见到燕二公子,想到玉佩轻易不离身…… 宋尚书和王大人瘫坐到一起。 …… *** 燕国公府。 燕世子从秋闱放榜的地方回来,心情愉悦的和老爷子汇报了好消息,便准备出去约人狩猎。 秋天打猎最有意思了。 春夏休猎,到了这时候正是收获的季节。 进一片不算危险的密林,三五好友穿上骑装,拉一匹好马,秋风猎猎,天地辽阔。 追逐着野兔、獾子、鹿、野猪、鹰等等,猎到动物时,当即就可以起锅开灶,做一顿香喷喷的烤肉。 即使毫无所得,在林子里散散心也是极好的。 今日二弟中了举人,去了鹿鸣宴,他心情也好,必须要去狩猎庆祝一下。 如意算盘打好后,燕世子牵着匹骏马便要往外走。 却在门口正遇上了云飖。 “表妹!”燕世子很是惊喜,将马的缰绳扔给小厮木头,“你怎么来了!” 云飖微微屈膝,给燕世子行了礼,见燕世子穿了骑装,便问道:“表哥要出门?” 燕世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呃,既然表妹来了,就不出去了,左右也是闲着。” 云飖笑笑,从芩儿手中接过食盒:“晌午时候,听表哥府上的下人报喜,说是二表哥中了举人,娘亲高兴坏了,特意亲自做了桂花糕,带给二表哥尝尝。” 芩儿在云飖身后翻着白眼。 小姐骗人。 分明是小姐的师父做的,她打的下手。 小姐不说,是怕表公子知道后,以后经常去候府蹭饭吗? 毕竟小姐的师父可是顿顿下厨,把他们喂的心满意足呢。 她还记得桂花糕刚出炉的时候,小姐捏了一个吃,鼓鼓囔囔的说:“桂花香沁入了米香、面香里,细细品味是一层层的味道,软糯清凉,细腻清香,还带着一丝丝的咸味,配上寒风阁的白云茶,最美妙不过了。” 燕世子不知道小丫头的心思,抬手接过了食盒:“表妹进府坐坐吧。” 云飖扫到木头探头往外看的样子,莞尔一笑:“不了,表哥还是去玩儿吧,糕点记得早点吃。” “燕小公爷,燕小公爷——” 几人扭头。 刘少尹从马上半滚下来,扶着腰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燕世子摸着马头,疑惑道:“你是?” 刘少尹欲哭无泪。 他委屈啊,两位大人都坐在地上摆出一副只要我不去报丧,就不会有事的表情,他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来啊。 刘少尹拱着手,头低的不能再低:“下官是京兆府衙门的少尹。” “哦哦,找小爷的?” 燕世子想了想,一拍脑门:“我知道了,是鹿鸣宴过来的,对吧,怎么了?” 刘少尹不敢抬头。 “怎么了,是不是二弟又闯祸了?放心给小爷说,小爷帮你们教训他。”燕世子拍拍胸脯保证。 刘少尹摇头。 “你这人,也太奇怪了,吞吞吐吐的。” 刘少尹狠狠地闭了闭眼,要不然直接说吧,长痛不如短痛,给小公爷说总好过给国公爷说,小公爷的迁怒他兴许还受的住。 “小公爷,您一定要承受的住……燕二公子,他,他可能遇害了……” “哐当——” 食盒掉落到地上,糕点洒落一片。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令牌(可先不订) 精致漂亮的桂花糕在门前的青石板路上滚了几滚,钻进了两边的草丛中。 这时候却没人有暇去顾及这些。 空气静默着。 大马似有所感,鼻孔呼着热气,暴躁的踢了两下后蹄子。 燕世子被扬起的尘粒呛住,抬袖子遮住口鼻,瞪着刘少尹乌黑的头顶阴沉沉的开口: “什么意思?” 这个季节的天,本相对凉爽,但刘少尹额头还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三四十岁的大人头垂的老低,战战兢兢的回:“燕小公爷,您别为难下官了,下官也希望那具黑……那具尸体不是二公子的。” 您快开口说去看看吧。 如果不是,才能皆大欢喜呀。 “……” 燕世子定定的看着刘少尹。 半晌。 “表妹,替我谢谢姑母,这些糕点不小心打翻了,择日我定会亲自上门赔罪。” 又木然转身,从小厮手中拿过马的缰绳:“木头,你留在府中,防止有人将这消息传到我娘和老爷子耳朵里……先,瞒着他们吧。” 翻身上马。 “带小爷去看,驾!” 大马急切的飞奔而出。 刘少尹擦擦汗珠,策马追上。 “……” 云飖思绪翻腾。 前世,二表哥并不是在鹿鸣宴上出事的。 国公府灭门之前,没有任何人发生过什么意外。 难道说,因为她的一些布局,许多事情都随之发生了改变吗? 心情如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还有,刚刚表哥那样子,分明是极力克制的平静,可别再发生什么。 心事重重的云飖钻进马车,催促车夫快些赶往京兆府衙门。 ~~~~~~~~~~~~~~~ 燕世子赶到京兆府时,王大人和宋尚书已经坐到了尸体旁仰天叹息。 “老王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连累着老兄我都快小命不保了。” 搞不好还没有破得了案给陛下交差呢,就先在国公的暴怒下丢掉半条命。 王大人已经草草的洗去了身上的石灰,看着皱为一团的尸体默不作声。 “大人们,燕世子来了。”刘少尹在两人身后禀报。 王大人和宋尚书一个激灵弹跳起来。 “燕小公爷。” 燕世子阴恻恻的看两人一眼,撞开他们走到尸体前。 尸体黑乎乎的,面目全非。 蜷缩着呈斗拳的姿势,很小的一团。身长比二弟要矮多了。 这如何辨认是二弟? 燕世子心存一丝烧幸,颤抖着手掰开尸体的嘴巴。 二弟前些时候逞能英雄救美,被几个厉害的小混围攻,打碎了几颗牙,镶上了金牙。 皮肤被烧坏了,牙齿应该没事吧。 “……” 右半侧脸里面赫然有三颗金牙。 燕世子眼圈迅速红了。 不,不行。 燕世子胡乱的在焦黑的尸体上摸着。晌午将二弟中了京都大榜第一百一十位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弟时,他似乎不是很开心。 他说过,自己只想像父亲一样,练武,从军,将来浴血沙场,守卫大昭江山。 他不喜欢舞文弄墨,总觉得和文文弱弱的士子们格格不入。 父亲为了他的安危,将他送入书院,必须参加科举入仕,成为文官。 他便养成了叛逆的性格,经常出逃。 一来二去,二弟爱打抱不平,也算是闯了不少祸事,给了许多纨绔子弟拳头吃,被扭到官府不知多少次。 总是担心他,他便悄悄将自己的世子令牌塞给了二弟,以便于他惹了什么麻烦暂时安全。 若这团黑咕隆咚的尸体是二弟,除了贴身的玉佩,他身上肯定还会有他的令牌,肯定会有。 燕世子越急越摸不到什么,只觉得手下的触感有些粘腻,有些冰凉,有些扎人…… 王大人和宋尚书以为燕世子悲痛到失去理智了,舍不得离开他的二弟,两人对视着,互相使眼色。 “老宋你去把小公爷拉起来。” “明明是你没有把宴会办好,老王你去。” “你去——” “我不敢——”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搭上燕世子的肩膀。 “滚开!”少年手上动作不停,厉声喝道。 水蓝色长裙划过地面,被人麻利的打了个结。 云飖蹲到燕世子一侧。 “表妹?”燕世子猩红着眼睛,错愕道,“你怎么来了,女孩子家不要参与这种场合,快回去。”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尸体的味道实在是难闻,表妹一个娇美的小姑娘在这儿不合时宜。 云飖摇摇头。 轻轻将尸体侧着的身子摆正,把压在下面的一只胳膊露出来。 随后用了极大的力气,掰开尸体紧紧攥着的拳头。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精巧的令牌,醒目的“燕”字占据中央。 果然在这儿。 二表哥死之前用力把令牌攥在了手心里。 以一种守护的姿态。 强烈的酸楚感觉淌过鼻尖。 燕世子沉默着拿起令牌,眼泪不受控制的倾泻而下。 *** 另一边。 那名仵作竟也是个练家子,翻墙后轻而易举便甩开了衙役的围攻,灵活的钻入了人群中。 此时正值闹市。 喧喧嚷嚷的尽是些悠哉闲逛的男子和买卖各种物品的女子及货郎。 咳咳咳咳咳咳,今天我太难了,早上看视频,做作业,有事,帮忙干活,晚上学直播两个小时,都没什么时间写了,容许我先放一点科普类的东西在这儿吧,每天的四千字还是要有的,随意喵一眼吧,明天写完另一部分就替换掉它。。。。。记得回来看这章哦。 肯定不会重复收费的。。。。。 今天讲一讲古代科举作弊的事儿…… 明代科举考试中的舞弊行为,不仅存在于普通官员与考生之中,也存在于上层朝廷大员之间。在舞弊手法上呈现多样化与复杂化的趋势,既有考场内舞弊,也有场外营私。 大多情况下,科举舞弊是考生与考官里应外合的共同行为,也有少数考生是单方面的舞弊,但没有考官配合其舞弊是很难奏效的,因此,明代考官利用职权进行舞弊就成了明代科举舞弊中的显著特点。 利用各种渠道和方法打通关键人物而在考场内外进行舞弊活动。这种舞弊方式早在隋唐科举中就存在,到了明代则愈演愈烈,所谓:“贵者既已势威,富者必以利要。“ 隋唐时的“通关“仅发生在乡试、会试,到了明代,连初入地方的府、州、县学的童生试也开始盛行,时人记载: “督学试士已不免竿牍纷沓,若郡邑之试,请嘱公然,更不复略为讳忌。——《寒夜录》“ 更过分的是,一些不学无术之徒,借请托“通关“而博取功名,历史记载: “倪进贤,婺源人,素不读书,以房术进万安。安大喜,适成化戊戌科,安嘱考官刘吉、彭华取之,遂登进士,选庶吉士。后安以房术进上,上曰:止岂大臣所为耶!--《制义科琐记》“ 由于宋以后的科场条例日益完善,朝廷对科举试卷实行弥封和誊录制度,因此,以“通关“而由考官直接按照姓名录取的方式行不通了,甚至连考生字迹也无法辨别。于是,便在请托“通关“的基础上,进一步形成明代科举中的所谓“关节“。 “关节“,即考生与考官约定,在试卷中某一处使用某一个字,或在试卷中连续使用几个不同的词语,或在试卷上做特定的符号。比如天启元年,钱谦益任浙江乡试主考官,以“一朝平步上青天“为关节,录取钱千秋。 利用关节而博取功名的风气造成了“吴节只知通贿赂,贤孙全不晓文章“的后果。科举考官也利用关节的机会,大肆收敛钱财,史载: “弘治十二年会试,大学士李东阳、少詹事程敏政为考官。给事中华昶劾敏政鬻题与举人唐寅、徐泰,乃命东阳独阅文字。--《明史》“ 唐寅是明代的江南著名才子,连他都参与,可见当时科场关节的风气之盛。 明代科举中,最常见的舞弊行为就是“怀挟“。 所谓怀挟,即夹带,将与考试相关的学习资料带入考场: “万历庚辰,有田吉者,会试取中,殿试怀挟。--《识小录》“ 科场怀挟是明代考生作弊的惯用伎俩,所以明朝人会记载“会闱自嘉靖庚戌后,士子多用怀挟“。明代的冯梦龙曾记载,万历年间的怀挟考生以蝇头小字写于纸上而带入考场,更有甚者,竟然“用油纸卷紧,束以细线,藏粪门中“。 明代中后期的怀挟现象,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程度,即使在皇帝亲自坐镇的殿试上,也有考生以身试法。 明代的科举舞弊行为,直接造成了士子学风的倒退,通过科举入仕者整体素质越来越低,科举的严肃性已被投机取巧所干扰。 温庭筠的“枪手”生涯: 温庭筠,本名岐,字飞卿,太原祁县人,晚唐诗人,与李商隐齐名。除了擅长诗文,温庭筠还有一个十分有趣的身份--考场“枪手”。每次考试,他都能押官韵,而且从不打草稿,因此得名为“温八吟”,可见其作文功底相当深厚。温庭筠从40岁到55岁这段时期,多次参加应举考试,虽屡考不中,却积累了丰富的考试经验,并将考试的潜规则烂熟于心。据说,唐代的科举考试相当严格,考生进入考场时,不但要脱衣搜身,还要在考生的坐席之间设置隔离物,若想交头接耳传卷子、抄题是很难的。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温庭筠依然大显身手,多次成功地为他人做枪手代拟策赋,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枪手”。 最令人佩服的是大中十二年(858年)的那次考试。当时,担任主考的是北山侍郎沈詢,为了防止作弊事件发生,主考官把防范重点锁定在温庭筠身.上,因为从历年的考场违纪记录看,温庭筠当“枪手”是出了名的,只要把这个人管好了,其他人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于是,沈詢特意把温庭筠的坐席设在自己面前,并与周围考生隔出一段距离,他要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不守纪律的考生。 。。。。。。。。。 考试开始了,温庭筠照常作答,考场中并没有什么异常。过了一会儿,温庭筠感到身体不舒服,就提前交了卷子,沈詢一看,温庭筠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写了一篇千字的文章。更令沈詢意想不到的是,温庭筠在考场外悄悄告诉别人,“私占授者已八人”,也就是说温庭筠在主考官的眼皮底下已经顺利帮八个人完成了试卷,“枪替”技艺可谓出神入化。原来,宣宗大中十二年的这次考试的考题出现了严重的泄漏,温庭筠是不是暗地里弄到了考题不得而知,不过由于这次考试,后来一-批与考试有关的官员得到了严肃的处理,侍郎裴谂改任国子监祭酒,郎中周敬复罚两月俸禄,考试官刑部郎中唐枝出为处州刺史,监察御史冯颛则被罚一个月的俸禄。当然,温庭筠也因为此次替考再次名落孙山。 不过名落孙山似乎对温庭筠没有多大影响,他也并没有怨恨自己,自暴自弃,因为有多少次落选,他早已习以为常。很多人推测,温庭筠为什么乐此不疲地充当“枪手”呢?是他讲义气、乐于助人?还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卖弄才学、显示自己的能耐?其实都不是,温庭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揭露科举考试的黑幕,屡试不中的他,已经看透了科举制的黑暗,滋生了对科举考试的叛逆心态,他要通过当“枪手”扰乱考场的秩序,让人们看清科举制的真面目。 当然,温庭筠这种无言的宣战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不但屡试不中,而且还落了个“品行败坏”的骂名;虽然他才学过人,就连唐宣宗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他一生仕途坎坷,只担任了县尉、国子助教这样不起眼的小官。不过,这些坎坷并没有埋没温庭筠的才华,他在科举考场外开辟了属于自己的天地,凭借诗词兼工的文采,成为花间词派的重要人物,被称为“花间鼻祖”。 第一百四十五章 西井胡同 (已经订阅上一章的书友不要再订这一章,由于我的失误,导致上一章标题上的可以先不订几个字去不掉了,但是那一章已经修改完毕,好多人都没订阅,为了让大家情节连惯,只能再发一遍,抱歉<(__)>) 精致漂亮的桂花糕在门前的青石板路上滚了几滚,钻进了两边的草丛中。 这时候却没人有暇去顾及这些。 空气静默着。 大马似有所感,鼻孔呼着热气,暴躁的踢了两下后蹄子。 燕世子被扬起的尘粒呛住,抬袖子遮住口鼻,瞪着刘少尹乌黑的头顶阴沉沉的开口: “什么意思?” 这个季节的天,本相对凉爽,但刘少尹额头还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三四十岁的大人头垂的老低,战战兢兢的回:“燕小公爷,您别为难下官了,下官也希望那具黑……那具尸体不是二公子的。” 您快开口说去看看吧。 如果不是,才能皆大欢喜呀。 “……” 燕世子定定的看着刘少尹。 半晌。 “表妹,替我谢谢姑母,这些糕点不小心打翻了,择日我定会亲自上门赔罪。” 又木然转身,从小厮手中拿过马的缰绳:“木头,你留在府中,防止有人将这消息传到我娘和老爷子耳朵里……先,瞒着他们吧。” 翻身上马。 “带小爷去看,驾!” 大马急切的飞奔而出。 刘少尹擦擦汗珠,策马追上。 “……” 云飖思绪翻腾。 前世,二表哥并不是在鹿鸣宴上出事的。 国公府灭门之前,没有任何人发生过什么意外。 难道说,因为她的一些布局,许多事情都随之发生了改变吗? 心情如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还有,刚刚表哥那样子,分明是极力克制的平静,可别再发生什么。 心事重重的云飖钻进马车,催促车夫快些赶往京兆府衙门。 ~~~~~~~~~~~~~~~ 燕世子赶到京兆府时,王大人和宋尚书已经坐到了尸体旁仰天叹息。 “老王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连累着老兄我都快小命不保了。” 搞不好还没有破得了案给陛下交差呢,就先在国公的暴怒下丢掉半条命。 王大人已经草草的洗去了身上的石灰,看着皱为一团的尸体默不作声。 “大人们,燕世子来了。”刘少尹在两人身后禀报。 王大人和宋尚书一个激灵弹跳起来。 “燕小公爷。” 燕世子阴恻恻的看两人一眼,撞开他们走到尸体前。 尸体黑乎乎的,面目全非。 蜷缩着呈斗拳的姿势,很小的一团。身长比二弟要矮多了。 这如何辨认是二弟? 燕世子心存一丝烧幸,颤抖着手掰开尸体的嘴巴。 二弟前些时候逞能英雄救美,被几个厉害的小混围攻,打碎了几颗牙,镶上了金牙。 皮肤被烧坏了,牙齿应该没事吧。 “……” 右半侧脸里面赫然有三颗金牙。 燕世子眼圈迅速红了。 不,不行。 燕世子胡乱的在焦黑的尸体上摸着。晌午将二弟中了京都大榜第一百一十位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弟时,他似乎不是很开心。 他说过,自己只想像父亲一样,练武,从军,将来浴血沙场,守卫大昭江山。 他不喜欢舞文弄墨,总觉得和文文弱弱的士子们格格不入。 父亲为了他的安危,将他送入书院,必须参加科举入仕,成为文官。 他便养成了叛逆的性格,经常出逃。 一来二去,二弟爱打抱不平,也算是闯了不少祸事,给了许多纨绔子弟拳头吃,被扭到官府不知多少次。 总是担心他,他便悄悄将自己的世子令牌塞给了二弟,以便于他惹了什么麻烦暂时安全。 若这团黑咕隆咚的尸体是二弟,除了贴身的玉佩,他身上肯定还会有他的令牌,肯定会有。 燕世子越急越摸不到什么,只觉得手下的触感有些粘腻,有些冰凉,有些扎人…… 王大人和宋尚书以为燕世子悲痛到失去理智了,舍不得离开他的二弟,两人对视着,互相使眼色。 “老宋你去把小公爷拉起来。” “明明是你没有把宴会办好,老王你去。” “你去——” “我不敢——”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搭上燕世子的肩膀。 “滚开!”少年手上动作不停,厉声喝道。 水蓝色长裙划过地面,被人麻利的打了个结。 云飖蹲到燕世子一侧。 “表妹?”燕世子猩红着眼睛,错愕道,“你怎么来了,女孩子家不要参与这种场合,快回去。”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尸体的味道实在是难闻,表妹一个娇美的小姑娘在这儿不合时宜。 云飖摇摇头。 轻轻将尸体侧着的身子摆正,把压在下面的一只胳膊露出来。 随后用了极大的力气,掰开尸体紧紧攥着的拳头。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精巧的令牌,醒目的“燕”字占据中央。 果然在这儿。 二表哥死之前用力把令牌攥在了手心里。 以一种守护的姿态。 强烈的酸楚感觉淌过鼻尖。 燕世子沉默着拿起令牌,眼泪不受控制的倾泻而下。 *** 另一边。 那名仵作竟也是个练家子,至少逃跑的功夫算是一流。 翻墙后轻而易举便甩开了衙役的围攻,灵活的钻入了人群中。 此时落虹街正值闹市。 “卖红薯喽,香喷喷,热乎乎的红薯~” “姑娘,您看这支发簪,正配您的花容月貌,戴着它去见心上人,保准您欢欢喜喜的。” “嘿,对喽,今日城门口可热闹呢~” 喧喧嚷嚷的尽是些悠哉闲逛的男子和买卖各种物品的女子及货郎。 仵作不避讳,横冲直撞一番后脱下验尸用的外衣,再从杂货摊上挑一顶帷帽便若无其事的混在了行走的百姓之间。 从京兆府出来后紧追不舍的江彦遇到拥挤的人流倒是束手束脚起来。 扫一眼身上的玄色锦袍,江彦皱了皱眉头。 说官差办案倒是省去不少麻烦,但他不习惯穿官服,身上也没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 躲避着人群往前走,怕打翻了这家的白菜,带倒那家的小玩意儿,最要命的是若不小心碰到了哪家姑娘一根汗毛,明日说不定会凭白多一个媳妇出来。 眼睁睁看着仵作快要淹没在人群里。 江彦咬了咬牙,施展轻功,纵身飞上一侧屋顶。 各家商户的店铺,虽然没有紧挨着,房顶也是一排排的半圆弧形瓦片相互叠放,脚踏在上面不稳当,但也好过穿梭人群。 时刻留意着仵作动向的江彦,尽量轻声掠过几个屋顶,猫着腰,悄悄追上了仵作。 乔装的仵作压低帷帽,加快了速度。 离开了主道落虹街,直奔西城而去。 江彦不远不近的跟着。 仵作逐渐偏离了繁华的地段,在懒洋洋的卖豆腐声中,警惕的左右张望一番,钻进了一个胡同。 江彦从对面藏身的茶摊快步追入胡同里。 只来得及见到仵作衣角飞速闪了下,消失不见。 江彦停下来。 打量所处的环境。 低矮破旧的房屋胡乱排列,乱糟糟的垃圾堆在两边,吃的膘肥体壮的鸭子们拖着笨重的身体拍打路边积水。 看到陌生人进来,鸭子军不躲反而扑腾着翅膀迎上前。 “嘎嘎嘎~” “嘎嘎嘎~” 江彦往后退一步。 鸭子更上前两步。 一只鸭子张嘴咬住江彦的衣服,歪着脑袋在华贵的锦袍上蹭了蹭。 “嘎嘎嘎~” 大摇大摆的跑开了。 不知染了多少污水的泥点沾到衣袍上。 江彦:“……” 一张冷肃的脸渐渐凝固。 ……验尸时都没有弄脏的衣服。 总不能与一只鸭子计较。 无奈之下,江彦又飞上了屋顶。 选了个相对干净的房面落脚,居高临下的打量这个胡同。 面积较大,环境脏乱,人口密集。 在他印象里,京都只有一处如此贫穷的地段儿——西井胡同。 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市井小贩,屠夫戏子,媒婆书生…… 官府也试图介入治理,奈何成效不佳,便放任不管了。 自从没人管理这里,他们也乐的自在,每个人都只顾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经济不见起色,环境也乱成一团。 仵作随便钻进一家,都不好找到,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喂,下来!” 一个泥球从斜下方扔上房,正好滚在江彦脚边。 三四个半大的小孩儿仰着头看他。 最前面的个头稍高,裤脚绾到膝盖处,露出晒得黝黑的腿肚子。 正抓着一把泥,手上脏兮兮的,朝他做了个鬼脸。 看来是罪魁祸首。 “你下来!”小孩儿又用稚嫩的童音喊了声。 江彦轻轻摇头。 再一个泥球飞过去。 江彦抬脚躲开。 “不下来就打死你!” “快下来,不听大哥的话,我们揍你!” “外面来的人,快点下来,听到没有! “……” 几个孩子用没有多少威胁的嗓音说着恶狠狠的话。 孩子如何,很大方面反应了父母的教育。 孩童如此,长辈又能好到哪里。 回头是该着手认真治理此处了。 江彦垂眸想了想,翻身落在几个孩子身后。 “???” 小孩儿们急匆匆把江彦围起来。 “说,你是谁?”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儿举着木棍质问。 江彦淡淡瞅了他一眼。 小孩儿跳着后退两步,目光含怯。 “你你你,你别嚣张,我告诉你,我去找我爹打你!” “二狗,别闹。”刚刚为首的小孩儿拉住他,揪着衣领拎到一边,“大哥要亲自收服他,你们看着。” “好!”另一名小孩扔了木棍,啪啪鼓掌。 剩下两个跟着起哄。 被称为大哥的孩子攥着小拳头站到江彦面前,身板挺得笔直,凶巴巴的问: “大个头,你不知道我们西井胡同的规矩吗?” 江彦看着小孩儿的鼻涕泡,默默摇头。 小孩儿虽不知道什么叫一拳打在棉花上,但就是有一种不爽的感觉。 努力想了想大人威胁人时的模样,小孩儿扫到一块石头,将脚踩了上去,胳膊拄在腿上。 “无知的外来人。”小孩儿招招手,“你低头,我告诉你。” 江彦依言蹲下,和小孩儿平视。 小孩儿满意的点头,也不嫌弃他离得远了,凑到江彦耳边: “其实每个到我们胡同的人,都得交纳保护费,后面有好几个大人在守着,我看你这么笨,也不像有钱的样子,万一被他们抓了,可就惨了。” 说完煞有其事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们刚刚在旁边玩儿,江彦被鸭子啄,吓得跑到房顶,他们可都看到了,连鸭子都惹不起,自然而然是笨蛋了。 小孩儿也不会分辨布料,只要没有带着金子银子铜板,那就是没钱。 “……是吗?”江彦缩了下脖子,一副受惊的样子。 小孩儿用力点头。 江彦不再怀疑,一本正经问:“那怎么办?” “你遇到大哥我那可是捡了大便宜。”小孩儿骄傲的昂起头,“只要你把刚才你上房的那个动作教给我,我就保证你不会有事。” 这个大个头虽然被鸭子欺负,但是他飞来飞去的样子倒是挺帅的,他要学。 最起码等他爹再追着打他的时候,他可以溜得快一点,少挨几顿板子。 没想到这小孩儿绕了半天,是想学他的轻功。 江彦摇摇头:“我不信。” “哼。”小孩儿挺了挺胸脯。 蓬头垢面的小子从小孩儿身后探头:“大哥的爹是他们那些大人的大哥,放你过去那还不是小意思。” “这样啊。”江彦轻轻点头,随后看着小孩儿目光灼灼,“我可以教给你,但是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小孩儿颇为慷慨:“你说。” “是所有来这里的人都要交保护费吗?” 小孩儿语气很是理所当然:“对啊,从这里过路,不留下买路财怎么行。” “我来之前过来的那个人会不会已经被抓了?” 小孩儿歪着脑袋瓜想了想:“你来之前……你来之前没有外人进来啊。” 另外三个小孩儿连连点头。 “鸭鸭们一遇到陌生人就喜欢扑上去,他们一直就在附近,没有跑远过。” “我们也在这儿啊,没见到有陌生人。” 江彦拧眉。 “他比我矮一些,戴着一顶帷帽,盖住了脸,黑色衣袍。” 难道说仵作的速度太快了,鸭子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或者说,他就住在这里。 “啊?”小孩儿拉下脸来,“你认识我爹啊,那我不是完蛋了。” 接下来的故事 “爹?” 江彦有些意外。 “不然呢?” 男孩儿的气势弱了许多,气哼哼斜一眼江彦,耷拉下脑袋。 唉,偷摸着诓骗爹的朋友,被爹知道,少不了又得挨一顿板子。 男孩儿摸摸屁股。 “嘶——”还是有点疼。 幸好爹这几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进进出出的,对他的管教少了,没有伤上加伤。 老实许多的小孩儿,令江彦心中有了计较。 抬手。 “你干嘛?”男孩儿吓了一跳,小短腿慌忙往后蹦。 不会是要把他抓回去任他爹处置吧。 “来,过来。” ——————————— 接下来的故事大致内容: 因为云飖的重生,很多事发生了改变,例如突如其来的赐婚,例如燕二公子的死。 这个案子的凶手是林荣(估计好多人都忘记他是谁了,就是林将军家的儿子,出卖林将军一家导致灭族的那个),他在醉花楼不是掐死了一个人吗?他顶替了那个人的身份活下来,又跳出来作妖了,唆使本为屠夫的仵作杀了燕二公子。 而林荣的身份也有些复杂,他只是林将军出于好心收养的孩子,没有多少人知晓(却让这么一个白眼狼葬送了一家的性命)。 那他是谁呢?他是黑衣人的亲儿子。黑衣人又是谁?黑衣人是皇帝的近臣,死忠的那种。为了帮皇帝除掉林将军,不惜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扔到林府附近,利用林将军的善心,十几年来将他养大成人,再背叛林家,成为扳倒林将军的一把利刃。 书生是南疆最年轻的主君,他在外游历时结识林将军,成为忘年交。 得知林将军惨死,只身前往大昭,想要查出真相。 书生还求娶过云飖,皇帝便想悔除和护国侯的约定,与南疆联姻。 几个皇子也没有省油的灯,明争暗斗,搞出来不少事情。 不过皇帝就作壁上观,看他们争来争去,其实他早就有了储君人选,就是二皇子(这个皇帝真是坏的透透的)。 我们的云飖当然是继续经营着寒风阁,利用其强大的情报组织监视着众皇子的一举一动,尽最大的努力保护着候府和国公府。 顺便在波谲云诡的时局中和我们的男主谢煊(七皇子,也是江彦,因为他七皇子的身份,被皇帝盯上了,只能韬光养晦,装作不爱出门,每日赋闲家中。但他肯定不会是傻傻的被安排的那种人,便化作了刑部侍郎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最终男女主携手,除掉了皇帝(大概是软禁起来吧),成为新的帝后,行仁政,安天下。 好了,大概也就写到这了(一个瘫倒在地的表情包jpg) 这是一个仓促开始又仓皇结尾的故事,许多许多都还没有交代。 但实在是因为没得大纲,没得细纲,没得存稿,中间又有写崩了的,如果要修改,得整体大换血,那得是大工程吧。最近又网课一天天,作业一堆堆。 我的第一本书就这样结束了,还有些伤感??·°(??????﹏??????)°·?? 鉴于第一本的经验,下一本我要存稿至少十万左右再发,边存稿边修改吧。 有缘,下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