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似明月终皎洁》 前尘告一段落 前尘部分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书名立意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若有一人皎洁如明月般,在人生路途上常伴左右,用爱点亮你的心灯,那么追随他天涯海角亦无妨,融热冰雪的区区寒冷,又算的了什么。” 齐昀的人物修改 下水那段还得好好改改,嗯。 大大们亲启 各位大大们,其实我也是第一回写书,写的不好的地方,肯定不少。 可是我非常想把脑袋里的故事讲给大家听,也希望得到大家的认可。 上班挺忙,但是每天一定保证在2000字底线的边缘好好求生!哈哈哈! 谢谢您支持我,每一票每一个打赏每一个收藏我都视若珍宝。 我的目标其实也很平庸,不过就是好好写书,写到完本,提升自己,不再扑街! 给我加油呗!(超感谢你们!) -----来自一个小萌新的爱心光波 第001章 楔子 阳春三月,映雪湖边。 现正是春意阑珊,草长莺飞之时。阳光和煦,微风缓缓吹来,很是轻柔。此时,映雪湖边杏雨梨云,人们也纷纷出来欣赏这美景。 有一对夫妇正带着孩子在湖边玩耍。小孩子很是调皮,拿着石子朝湖里扔着,一颗、两颗、三颗…… 扔了没一会儿,孩童觉得无聊了,便跑回自己父母身边。父亲看着孩子跑回来,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随即抱起已经来到身前的孩童,问到“好玩吗?” 说着话便看向湖面,孩子此时嘴里说着什么,这父亲已然听不进去,因为他看到湖面上似乎漂浮什么,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这父亲放下孩子,向湖边走去,想着靠近些,能看得更真切。妻子看出丈夫的异样,便领起孩子的手,随着丈夫一同前去。 来到湖边,妻子便惊叫起来,这声音引来了不少来此处游玩之人。 人群越聚越多,似并无散去之意。人们议论纷纷,却不敢向前。 再看那孩童之父,早已吓得摊坐在地,动弹不得。由他所在之地向前方湖面的不远处望去,那湖面上漂着的,竟然,是一具女尸! 第002章 妙仪苑 春暖花开,正是一年好光景。 安歌的书桌前是扇窗,此时窗因为全开着,所以引得阳光全都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坐在案前,用手托着腮,正闭目养着神,由着阳光在她脸上起舞。 忽而半梦半醒间,安歌觉着有人用指尖轻轻叩了叩她的肩,那人低声道:“小姐小姐,快醒醒,二夫人来问话了!” 说话的人正是晏晏,她是从小随安歌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婢,稍年长安歌一些,也是安歌那奶娘张妈妈的女儿。 安歌看着她那焦虑的神情,便是知道没好事。 “她来做什么,前日的事竟还不觉着狼狈,还有心情到处找人麻烦呢,真是……” “这大小姐还有没有规矩,空让二姨娘在园中等着,怎么还不见人?”园子里传来尖声细嗓的话音打断了安歌与晏晏的对话。 说这话的正是国公府二夫人房中的侍婢春杏。估摸着只是想抖抖威风,却没想她话音刚落,安歌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房门,等春杏收了神,看到安歌正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赶紧灰溜溜地回她主子身侧去了。 “晏晏,这是什么在叫呀?” 晏晏听安歌这么说,立刻心领神会,说到:“小姐,这怕是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野狗在叫,扰了小姐,奴婢等会儿就叫人去赶,不然那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以为哪都能容得它们乱叫!” 听罢晏晏这一番话,那春杏脸色也不太好看,一会红一会白的,却又不敢驳晏晏半句嘴,看着也是好笑。 再看春杏身前的,便是她的主子,萧月卿。 萧月卿其人,是安歌父亲淮国公的二房,她还有一个姐姐名唤萧明卿。 这萧明卿,乃是当今陛下的贵妃,颇得当今陛下宠爱。 可是安歌听闻,萧贵妃虽生得美艳,却不骄横,待人接物如春风一般,很受宫中下人的景仰。 安歌再瞧自己这姨娘,仗着这贵妃姐姐,蛮横霸道,在府中作威作福,大家都忌惮她背后的人。 安歌不情愿地上前行礼,道了一声,“二夫人。”说罢便赶紧起身。 “我让你起身了吗?”萧月卿缓缓说到。 “这淮国公府还有没有规矩?” 安歌眉头微微蹙起,“二夫人,歌儿礼已行完了,也未犯什么过错,为何不能起身?” “啪!”一个巴掌落在了安歌的脸颊上。 安歌只觉得脸有些热,却还未觉出疼来,没过一会儿,突然就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没成想待安歌还未反应过来时,萧月卿手起,落下,安歌另一边脸也挨了一下。 安歌瞪着眼看着萧月卿,怒火已经到了头顶处。 此时,萧月卿走到安歌跟前,嘴角微微扬起,摆出一副仿佛打了胜仗似的嘴脸,说到:“那日我受的闲气,今日便由你来还。” 说罢,便拂袖而去。最可气的要数那春杏,居然边走边捂着嘴窃笑。 安歌这心中的怒火不知道怎么才??能消解,便回屋将案前那些先前抄写诗句的纸张全部撕了,方觉着心里稍微舒坦些。 三日前,萧月卿一反常态,说是要与淮国公好好聊聊安歌的婚嫁之事。 淮国公十分惊讶,想着这平日里刁蛮的人,也会变。 淮国公实则对他这二夫人平日里的那些作为,也是略知一二的,只是都还不是些什么大事,所以也没有责罚过。 淮国公心中想,都是高门贵女,从小便知书达理,心肠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所以,一直都是容忍的。 安歌常听张妈妈提起自己的母亲,说这夫人,既俱大家闺秀的诗书才气,又俱小家碧玉的明艳可爱。与淮国公比翼连枝,伉俪情深,感情很是要好。 所以淮国公一直视安歌为掌上明珠,从小便什么都给她最好的,也从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那日萧月卿提起的,是韩宁侯家的小公子,韩康润。 萧月卿说这韩康润如何如何玉树临风,如何如何君子谦谦。淮国公听后也是面露悦色,想着请韩宁侯与小公子到府上一叙,顺便也看看这位韩公子是否有姨娘口中那么好。若是如萧月卿所说,那便顺水推舟,将亲事定下。 第二日,韩宁侯,韩夫人与韩小公子便一前同来淮国公府作客。 安歌本是不知情的,但那日也不知怎的,她一大早的便被丫头们拉起来梳洗打扮,萧月卿还差人送来了好几身新的衣裳。 安歌看着那些清雅脱俗的衣衫,心想到,莫说这萧月卿人品如何,这衣品真真是让人拜服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安歌问晏晏,晏晏又摇头又摆手。安歌看她是真不知情,便又问另一个婢女。 “回小姐,今日韩宁侯,韩夫人与小公子来府上了,二夫人说了,侯爷虽不及咱们国公爷位高权重,却也是贵客,所以咱们府里上下都不可怠慢了。” “那便赶紧吧,免得耽误了时辰失了礼数。”待安歌说罢,婢女们便上前准备为她更衣。 “小姐,您看中了哪一身,奴婢为您换上。” 安歌指了指左起第二套,“就这套荼白的吧。” “是,奴婢现下就为小姐换上!” 一切都已准备妥帖之后,没等一会儿,便有人来传,“国公请大小姐去正厅。” 安歌起身,出园门,需往右边拐,通过一个半圆石门,便来到一处长廊前,长廊两侧的竹子郁郁葱葱,若是夏日,躲在这定是凉爽。 上了长廊,九曲十八折,尽头处豁然开朗,走下长廊,需再步行一小段路,但是这路上也并不寂寞,花开遍地,艳丽芬芳。 再往前行,便可看到那一汪湖水,这湖名叫揽翠湖。若是再过几个月,这湖里的芙蓉开遍,那才叫一个美不胜收。 沿湖边走,往前行,不过一会儿便到了正厅前,这台阶都还没上,厅里人的笑声却都入安歌的耳了。 入了正厅,安歌便先行给长辈请安,“见过父亲,二夫人。”刚说罢,萧月卿便上前来拉住了安歌的手。 真是不同于往日,萧月卿平日里何时这么亲切近人过,“来,歌儿,见过韩宁侯爷与夫人。” 顺着萧月卿示意的方向看去,安歌便看到韩宁侯与其夫人。 她上前低头行礼,“见过韩宁侯,见过夫人。” “哎呦快瞧瞧,多美的人儿,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这韩夫人倒是会说话,安歌心里瞬时竟还得意了几分。 “夫人谬赞了,歌儿觉得夫人您才是月貌花容,歌儿在您面前真是自愧弗如。” 安歌赶紧将张妈妈教她如何夸赞长辈讨喜的妙招搬出来使,这不用不要紧,话一说完,见这韩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安歌便在心里对张妈妈又崇敬了好几分。 “康润,来见过你歌儿妹妹。” 眼前这公子,便是国公府的小公子,韩康润。 这韩康润看着与安歌年龄相仿,虽是一副竹清松瘦的样子,却也算得上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只是,安歌总觉着他那双眼睛太过风流了。 “安歌姑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般般入画,一貌倾城。” 没错了!张妈妈说过,油嘴滑舌,必是风流之人。 “韩公子谬赞,歌儿惭愧。” 韩康润盯着安歌看,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他母亲连忙说:“润儿,快请你歌儿妹妹坐下说话!” “恕康润失礼,妹妹快请坐!” 安歌只觉着坐的那椅子上仿佛有针似的,甚是难受,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回自己房里歇着才好。 安歌心想,他们大人间倒是聊的畅快,苦了自己还得拘在这。 安歌细细瞧了瞧这韩宁侯夫妇,这韩宁侯倒是沉稳持重,这韩夫人却少了几分矜持稳重。 安歌又看了韩康润一眼,没想他也正在看自己,无奈只得对着他尴尬一笑,心想着为何还不结束? “国公爷,我也很是喜欢这歌儿,若是润儿能娶得歌儿这样的孩子,我便是吃斋念佛半辈子,也要谢谢那菩萨的恩情!” 安歌正出着神,忽然就听到韩夫人如此说,便马上清醒了。 果然是事出蹊跷必有妖,安歌还寻思着,怎么今日萧月卿如此反常,对她的事情这么上心,如此看来,原来是想着让她早日出府,自己的日子才好过得逍遥自在。 第003章 怀信 “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但是歌儿是我掌上明珠,此事,须待我与歌儿私下议过后,再告知韩宁侯,可好?” 安歌心想着,国公说话还是有用,韩宁侯立刻说到:“自然自然。” 只是那萧月卿,虽赔着笑脸,却看得出不是真心,但国公发话了,她也不好驳家主的颜面。 正午用过饭后,淮国公一家便送韩宁侯一行人到了门口,待他们的车马走远后,便打算返回园中。此时萧月卿说话了:“奕城……” 谁知国公打断了她,看着安歌说到:“歌儿,来爹书房一趟!”说罢后也没应萧月卿的话,径直走了。 萧月卿在诸多下人面前,被一家之主当头泼了冷水,场面很是难看。她瞪了安歌一眼,生气得地甩了袖子,便回自己园子去了。 安歌果然还是习惯这样的她。 待安歌回过神,赶紧跟上自己父亲的脚步,父亲走在前头,也没说什么。 安歌心内五味杂陈,想着那韩康润可不是她心之所系,若是她不答应,也不知道父亲是否会依了她。 来到了书房,淮国公说到:“坐罢。”安歌听罢,便赶紧坐了下来,不敢迟疑。 国公虽宠女儿,但是这平日里的礼数却是一点不能少的。国公叫坐才坐,国公若不叫坐,只得站着回话。 安歌坐在桌边,替自己父亲斟了茶,而后端到父亲面前,淮国公接过,也不说话,只呷了一口,便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见父亲不说话,安歌也不敢多问,便原回到桌旁坐着。 此时,有人来在门口传话:“国公爷,怀信回来了。” 安歌回头一看,来人正是管家李丘,他身后还有一人,那人低着头,着一身玄青色的衣裳,腰间挂着的玉佩很是眼熟,手中持一柄剑。国公让他上前,安歌才看真切,这正是父亲的义子,怀信。 “怀信!你几时回来的?”安歌高兴地唤他。 “歌儿。”他还是同从前一般冷言冷语。 从小到大,安歌已是惯了,心想着像他这般年纪的,都不如他老气横秋。 怀信上前向国公回话:“回义父,孩儿去了侯府附近打问,没得到消息,后来便一直等在侯府门外,终于等到一个采买的下人出门,孩儿便跟上他,而后使了不少银两,他便什么都说了。” 这事得从年前说起。 有一段时日,一姑娘总在侯府门口徘徊,韩夫人听闻后慎觉蹊跷,便把这姑娘叫了进门问话。 原来,这姑娘是瀚云台的歌姬,名唤汀兰,与侯府小公子韩康润相识后,两情相悦,暗通款曲,一来二去,便有了孩子。 这汀兰姑娘犯了瀚云台的忌讳,便是不能与客人私会,总掌事若竹给她两条路选,一是留在瀚云台,孩子不能留,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儿,第二条路,则是离开瀚云台,但是侯府会不会留她,全看她的造化。 汀兰便毅然决然离了瀚云台,前去找她的情郎韩康润。那韩夫人听了来龙去脉,便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想着这种出身的女子,国公府虽是万万不能留,但孩子却是韩康润的种。便想等这汀兰生下孩子后再做处置。 于是他们便把这女子留在府中。起初,韩康润还会去看望,没过一月,便将这汀兰抛之脑后,另寻新欢去了。 汀兰见韩康润变了心,也是心灰意冷,便想着离开韩府。谁知这韩夫人变了嘴脸,将她拘禁在府中。如今临盆之期将至,只怕是这孩子呱呱坠地之日,便是这汀兰的死期! 怀信说,那采买的下人,也是看着这女子可怜,才肯告知与他的。 国公听罢,愤然起身,拿起桌边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杯子瞬时碎的七零八落。 国公的手气的发颤,“岂有此理,不仅戏耍我国公府的人,竟还做出这等卑劣之事!” 安歌见父亲动了气,便赶紧上前,搀扶着父亲坐下, “好爹爹,您别动气,现下,好在这亲事还没定下。方才听罢此事,女儿只觉得是件幸事,女儿就说怎么看那韩康润都不顺眼呢,原来女儿是早就预感到那厮不是什么好人了!” “可是他们竟敢以下犯上,我咽不下这口气!女儿呀,爹爹就不该听了你二姨娘的话,若不是今日派怀信前去调查,殊不知险些酿成大错呀!” “照女儿看,那韩宁侯还不至于做出此等不堪之事,怕就是他那夫人,纵着她那宝贝儿子出去吃喝玩乐,闯下大祸,自知收不了场,便拉他母亲出面。” “懦夫!” 安歌惊讶得看着怀信,怀信竟然也有仗义执言的时候,“真不敢相信,安校尉竟是如此嫉恶如仇之人!” “歌儿,不要消遣你怀信哥哥!”见父亲严肃了起来,安歌也瞬时换了一张严肃脸。 “想我与韩宁侯虽少往来,但也听闻其人坦荡,却不知他那夫人如此蛇蝎心肠!” 看父亲此时的心绪缓和了些许,安歌便差人重新为父亲沏了茶。 自小,国公便对安歌宠爱有加,虽严厉,却也从不过分苛责。没想这次,国公竟派怀信去摸那韩康润的底细。安歌心内此刻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 “父亲如此为女儿费心周全,女儿感激父亲!” 安歌扑通一声跪在父亲身前,淮国公见此景,连忙起身将女儿扶起,道了一声,“傻孩子。” 安歌听罢,瞬时红了眼眶,想起怀信还在看着,便赶紧背过了身去。 淮国公突然问怀信:“二夫人是否与此事有关?” 怀信点点头,说:“据国公府内那采买的人说,前一阵二夫人与韩国公夫人往来甚密!” “贱人!” 安歌看看怀信,看看父亲,不敢置信。这萧月卿虽是个刁蛮之人,平日里也都是直来直去,没想到她竟也会想出这阴险的招数,想将安歌推进那火坑! 国公来在安歌身前,扶着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到:“孩儿,你受委屈了,此事若是闹到圣上面前,也左不过是小小惩戒。” “女儿与父亲所想一样,韩宁侯之位,虽在父亲之下,却也是国之重臣。倘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那韩夫人便可说汀兰是难产而亡,韩康润还可落得一个痴情的好名声!” 国公问到:“歌儿心中如何打算?” “父亲,歌儿倒有一计。” …… 听完安歌说的话,国公当下并没有说别的,只说先容他想想。之后,便差人送安歌回了妙仪苑。 万万没曾想,这萧月卿好足的精气神,不过一日便来安歌园中拿她撒气。 “小姐,等国公爷回府我就去回了国公爷,让国公爷替小姐出气!” “晏晏,父亲才消气,此事绝不能让他知晓,不然又得闹将起来了。今日挨的巴掌,先不急着还,当下,还有比这棘手的事情。” 安歌坐在案前,心中想着一件事放不下,便对晏晏说:“去将他请来吧!” 第004章 芷菡苑 “怀信!你堂堂七尺男儿,怎的如此瞻前顾后!” 安歌让晏晏去请的,便是怀信。 安歌是知道怀信的个性的。她以为国公送怀信去军中磨炼了两年,他这性子能转一转,没想现在都已是校尉了,还是老样子。 安歌气不过,来到桌前大口喝水,不想与他讲话。 “我只顾你和义父周全,不顾其他!” 安歌心想,与其与这等倔强之人争执不下,不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来的奏效。 她放下茶水,来到怀信身前,虽然看着他那冷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想着只要他能答应,做出一副楚楚可怜之相,也未尝不可。 “唉……”安歌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偷偷瞥了怀信一眼,见他毫无反应,又接着说:“怀信哥哥,同为女子,歌儿这两日,每每想到那位汀兰姑娘的遭遇,便会忍不住落泪。” 安歌佯装拿出帕子,放在眼下轻轻点了两下,这木头居然还是不为所动。 安歌心想,这样下去是不会奏效的,必须一招致胜! “若是遇到此等禽兽的,不是那汀兰,而是歌儿,那般可怜也无人搭救,我……我……” 怀信听罢,那冷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许表情,只见他眉头微皱,慢慢来到安歌身旁,双手在胸前环抱着,用胳膊肘碰了碰安歌。 安歌此时也顾不上搭理他,只在那自顾自地假装抹泪,一边抹泪,一边往旁边走了两步。 怀信见安歌不理他,便也随着她挪了两步,说到:“义父未允,我亦不能应你。” “你一身好武艺,难道还护我不得?”安歌质问到。 “你从来都是如此不计后果!那是韩宁侯府,不是你们女孩家的胭脂铺子,怎的说进就进?那女子与你素不相识,你怎就知道她愿意被你所救?再者,那侯爵夫人又是那般心狠之人,若是你遇到危险,我又该如何向义父交代?”怀信质问到。 安歌顿时心想,有戏! “韩康润对她那般无情,她那么可怜,我怎么就救她不得?再说,这事若是别与我扯上关系也就罢了,既已然被我知晓,我定要救出那个姑娘!再给那个淫贼一记耳光!” 怀信惊讶的看着安歌,连忙说:“姑娘家小心说话,注意分寸!” “淫贼淫贼淫贼!!” 安歌还没骂痛快呢,怀信却连忙伸手将她嘴巴捂住,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他薄薄的唇上,“嘘!” 安歌瞪大眼睛看着怀信,也不知怎么的,竟这般老实,动也动弹不得,就任他这么捂着自己的嘴巴。 怀信微微倾身,颔首,与安歌面对面。她与怀信四目相对,脸和脸之间约摸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安歌看着怀信这张俊朗的脸庞,明眸善睐,很是有神,鼻子也挺拔。 再看眼睛,惊奇地发现,怀信一颗瞳仁是墨色,另一颗竟微微泛着琥珀色,很是好看。 而且自己竟从未发现怀信的睫毛如此纤长。 也不知怎的,安歌忽而觉得自己的脸热热的,心跳好似也有些快。 怀信将原本放在自己嘴唇上的那手指,顺势在安歌的额中央轻轻点了一下。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安歌却觉得脑袋里突然只剩空白一片。 “不准如此大喊大叫,听到的人会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记得了吗?” 安歌鬼使神差地点了头,怀信看着她此刻收敛了些,便将手收回了。 随后,在安歌耳边小声说到:“若你真想出这口气并救下那女子,那就听我的安排。” “好!你打算怎么做?” 只见怀信嘴角微微一扬,什么都没说,便往门外去了。 “啊!” 安歌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见怀信捂着额头,再看他身旁,晏晏竟拿着一截至少有五指粗的木棒,战战兢兢得站在那,看似吓得不轻。 这丫头竟然打了怀信一棍! 安歌赶紧跑到怀信身侧查看他的伤势,晏晏吓得立马扔掉了木棒,连忙说:“少爷,晏晏不知是少爷,只听小姐在房内大骂淫贼,便去找了根木棒想着来救小姐,谁知竟然是您!” 说罢,晏晏突然神色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信,“莫非小姐口中的……” 安歌此时已经看不下去了,连忙抓着晏晏的肩膀,说:“晏晏!我先前只是在怀信哥哥面前骂那负心汉韩康润呢!你莫要胡乱猜测!你这下手也忒狠了些!” “是晏晏错了!”晏晏讪讪地垂下了脑袋,神情很是尴尬。 “无妨,你也是担心歌儿。” 安歌看着怀信额头上的伤有些揪心,“怀信,我帮你上些药罢。” 说罢便想去找药,怀信却一把将她拉住。 “不必了,这算不上伤,我先走了。”说罢,便走出了妙仪苑。 “小姐,这怀信少爷越发俊逸了呢!”晏晏看着怀信离去后,还舍不得回神。 “怎么,你喜欢人家?那子辉可不就便宜其他姑娘喽!”安歌打趣地对晏晏说。 谁知这丫头脸一红,满脸的娇羞,“小姐,您别取笑晏晏了!”说罢,竟然还跑了。 看着晏晏的背影,安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着这两日虽受了气,但是身边人都待她如此好。再看看这春日美景,看看那园中水池里的小鱼,墙角那一株株的木兰,不觉中,竟也释然了。 天色微暗,闲来无事,安歌忽然忆起怀信额头上的伤,想着还是去看看为好。便找出了子羡曾给她的伤药。毕竟现在回想起晏晏那一棍子,还是觉得胆战心惊。 “小姐,你要出门吗?晏晏同小姐一起!” “不必不必,我就去随便逛逛,快去快回,勿需担心。在自己家中,总不会丢了。”安歌口中如此说,竟有些心虚。 “天色暗了,小姐逛归逛,千万留神脚下,早些回来。” “知道了!” 同晏晏说罢,安歌便出了园门。 来在芷菡苑外,她没有立马进去。 “怀信?” 安歌先是试探性得叫了一声,见没人回应,便小心翼翼走入园中。 第005章 心动 怀信是安歌母亲与父亲的义子,虽顶着少爷的名头,但从没有少爷的做派。 父亲给怀信安排的婢女与侍从,早先就都被他遣走了,所以这园中,只有他一人居住,只有手下承远偶尔会来。 怀信幼年经常同安歌还有晏晏一道玩耍,但安歌觉着,他总是没有其他孩童那般天真烂漫。 安歌去到园中的廊上坐着,又喊了他几声,还是没有应答,便起身去寻他。 走到书房门外,见门虚掩着,她本想着去叩门,但是被好奇心驱使着,轻轻靠近,往门缝中偷瞄了一眼,那暖黄的烛光偶尔轻轻摇曳一下,便又回复了平静,烛光旁,怀信正在作画。 安歌收回目光,心中很是惊讶,怀信居然在作画!真是稀奇。 她再次往房内窥视,想看看怀信在画些什么。可是怀信案前堆积了好些书,只得看见那画的其中一隅,看着,像是女子的青丝。 原来这小子偷偷在这画美人图!定是如此! 安歌只觉的好笑,没想到他平日里冷言冷语的,看不出居然有此嗜好。 她怕笑出了声,便想拿手去捂嘴,没想不小心碰到了门。 “谁在门外?” 安歌做贼心虚,赶紧推门而入,“是我呀,怀信,白日见你受伤,心中总觉着不安,便带了药过来看看你。” 只见怀信手忙脚乱,随便拿了几本书,草草将画压在了下面,而后故作镇定地走到她身前,冷冷说到,“那便赶紧上药吧!” 居然这副态度,不应当先谢过我吗?安歌面露不悦,想着等会儿你可别怪姑娘我下手重! “那你也先请坐下吧,你那样高,我怎能顺手!”安歌生气地说到,心想着这小子怕不是木头转世的吧。 “哦。”怀信找了椅子坐了下来。 她开始帮怀信上药,还没擦两下,怀信便质问到:“安歌小姐,你下手如此重,若是留了疤痕,你可会负责!” “我负责啊!” 话一出口,就如那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了,空气霎时便凝固了。 怀信慢慢抬头,看着安歌。那眼神好不复杂,先是惊奇,疑惑,转而却好似又有一丝笑意,就好似一滩湖泊,深不见底,捉摸不清。 安歌回了神,赶紧继续上药,不敢看他,之后二人再任何交谈。 上完药后,怀信将安歌送至门口。 “那……我先回去了。” 走了没两步,安歌突然觉得袖口被轻轻拽住,可不知怎的,她竟连头也不敢回。 “路上当心。”怀信的声音不大,却是温柔不已。 安歌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园子。 出了芷菡苑,走了几步,安歌见四下无人,便停下来,用背抵着墙,想着平复平复心情。 刚才的景象在脑海里一遍遍反复,她只觉得心慌气短,却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 就这么靠着墙过了一会儿,安歌觉得稍微好些了,便起身返回妙仪苑。 走到半路,她忽然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听起来是脚步声,而且还不只一个人。 安歌心内觉得蹊跷,正好又在假山跟前,于是,她便想着躲在后面看个究竟。 只听那脚步声慢慢逼近,仿佛还有人在说话,安歌侧着耳仔细听,听到其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到:“走快点儿!” 她当下听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春杏! 她这个时候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安歌心里嘀咕,便从假山的石缝中向外看,看到春杏走在最后头,前面是萧月卿的两个院卫,一前一后,好似抬着什么,急匆匆地往前走。 眼见他们走远了一些,安歌便偷偷跟了上去,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走了没多久,春信三人便在兰亭苑门前停下了。这兰亭苑正是萧月卿的住处。 只见那门开了一个缝,他们便赶紧钻了进去。 安歌内心慎是疑惑,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勾当?不如上前去听听,看能听到些什么。 正要往前走,安歌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往旁边的竹丛里拖行,那人箍着她,她一点也没办法反抗,想着喊救命,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安歌心里很是害怕,却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竹丛是贴着院墙种的,那人将安歌抵在墙上,两只手放在院墙上正好将她箍在里面。安歌正要大喊的瞬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是我!” 来人竟是怀信!安歌瞬时泪奔,趴在怀信怀中哭了起来。 “是我不好,我应当早早同你讲的,没想却吓坏了你!” 安歌抬头看他,月光照进竹丛,透过竹叶的缝隙,撒在了怀信的面庞上,半明半暗间,那真挚,温柔却又紧张她的眼神,看的她心慌意乱。 她心想,若不是此时是在夜色中,怀信必定能看到自己的耳根子都红了。 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怀信赶紧撤手,安歌也不知该往哪看。 “那个……你怎么会在这儿?” 本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没想,听到怀信的回答后,安歌又失语了。 “你出了院门不久,我便跟上了你,想着看你回到妙仪苑我便返回,却没想你不径直回去,到处乱逛,还差点置自己于险境中!” 怀信竟是在紧张自己吗?想着想着,安歌这心跳竟快了起来。 天呐! 慢着! 那自己在芷菡苑门外倚着墙,双手捂着脸,平复心情的样子,难道也被他看到了? “你别误会,你是从我芷菡苑出去的,我理应送你回去,免得夜黑了,你不慎跌倒摔伤,到时再惹得义父怪罪!” 听到这,安歌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想想真是羞愧,刚才居然还在害羞,还脸红。难道她还不知道这怀信什么样子吗?她此时不用看他,都知道他那副冷冰冰的面孔。 安歌一气恼,也忘了先前跟踪春杏的事,使劲搡了怀信一把,气呼呼地快步离开了。 安歌还没走到妙仪苑门口,远远便看见晏晏在门外焦急地徘徊,晏晏看到她后,立刻小跑着来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小姐!你跑去哪里了?可把我急坏了!” “没事的,我不是去给怀信上药吗?然后就……” “然后就什么啊小姐?”晏晏疑惑地看着她。 安歌现下已是乱了思绪,这脑袋里千千万万根丝线纠缠不清,全是怀信今日在她房中用手指轻轻点她额头时的模样,在他房中为他上药的画面,转而又是刚才竹丛月下,怀信用双臂护着她时,紧张她的模样。 “小姐?”晏晏见安歌不说话,轻轻用手扶着她的小臂。 安歌一下回了神,“哦,然后这不是就回来了!这屋外更深露重的,咱们赶紧进去吧!” 晏晏将她送回卧房后,安歌便谴她回去休息了。 真真是乏了,安歌心想着,伸了个懒腰,来到榻边,未更衣便倒头就睡。 半梦半醒间,她好似听到有人推门而入,朦朦胧胧看不清是何人。只觉得他轻轻地来到榻前,慢慢蹲下,在床边凝视着自己。 安歌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他的手帮自己轻轻拂去了脸上因为翻来覆去而凌乱的发丝,之后又在她额间点了一下。 一觉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安歌伸了一个懒腰,猛然间想到,那汀兰都快临盆了,我却还在这里睡着! 安歌匆忙起身,喊晏晏来帮她梳洗。 晏晏边为安歌疏发边说到:“小姐,少爷已经在厅里坐着等您了!” 安歌听罢,这心下又不安分了,扑通通的,只觉着突然间气也不顺了。 晏晏见她这惊慌失措的样子,赶紧扶着她坐下,匆忙回身,小跑着去倒水。 安歌接过晏晏递来的水,喝了一大口,才感觉好些了。 “他何时来的?”安歌盯着晏晏,紧张地问到。 “昨夜您刚歇下不久,少爷便来了,说来看看小姐是否平安。小姐,晏晏还想问您,您昨日怎么了,少爷竟这么问?” 安歌也顾不上答她的话了,紧张地问:“那他是不是进我房间了?!” “没错小姐!少爷进来看了看您,便出去了。但是出去后也没有立刻走,在园中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去的。” 昨夜竟不是梦吗?竟是怀信怕我再折回去,担心我的安危,便来看看我是否安全? 想到这,安歌赶紧摇摇头,不对,他只是怕出了差池父亲会责罚他吧。可是,他为何又会帮我拂去脸上的发丝? “小姐!” 安歌骤然回神,只见晏晏这脸都快贴到自己脸上来了。 “小姐,咱们快些吧,方才晏晏询问少爷来意,少爷说是有什么要事要与您相商呢!” 第006章 清流居 “今日,需让晏晏随你去国公府一叙!” 怀信见安歌疑惑,便接着说:“你需去探一个叫清流居的院子在府中何处。” “难道,他们是将汀兰关在这清流居中?” “你只管去,然后记住地形即可。” 安歌不敢耽搁,匆忙备了些薄礼,便与晏晏起身出门了。 马车行至闹市时,她忍不住掀开小窗的帘子偷偷向外看。 这烟阳城不愧是国都,繁华热闹。安歌平日很少出门,觉得很是新鲜,晏晏也忍不住凑过来看。 这街市上有不少门面,门面都是些装修富丽的,只见其中有“墨宝轩”、“锦绣满堂”,还有“朱颜居”、“景阳楼”之类。再看街市上,亦有不少做买卖的人,卖糖葫芦的、开小面摊的,茶水铺子、蒸包子的摊儿,真是琳琅满目。 这各种小摊上,也都有不少人。安歌看地眼花,便想着再往前看看还有什么新鲜的。 “小姐你看!这楼宇真是精致漂亮!” 安歌顺着晏晏坐的那侧的小窗望出去,看到的竟是琼楼玉宇,在那大门处赫赫写着三个大字“瀚云台”! 她心下很是吃惊,想着这便是瀚云台。当真是恢弘大气,虽未进去,但远远一望,也觉得里面肯定是满屋子的富丽堂皇。 没过一会儿,马车从热闹的街市上,转入了一条僻静干净的道路。再少行了一会之后,马车便停下了。 车夫道:“小姐,韩宁侯府到了!” 下了车,二人来在韩宁侯府门口,晏晏前去叩门。 少时,便有一40岁上下,鼻下长着一颗大黑痣的男人打开了门,面似不悦。他打量着安歌和晏晏,怕也是看到安歌的穿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便微微倾身,赔上笑脸“请问小姐是……” 晏晏立刻大声道:“这是淮国公千金!你们侯府还真是好规矩,得我们小姐站在门外问话!” 那人跟会变脸似的,立马笑脸迎人,安歌只觉得他这鼻子眉毛眼睛都快挤到一处了,甚是难看。 那人赶紧开门,来在安歌身前,“小的不知是国公千金大驾,请小姐先行进来,小的立刻去通传!” 说罢,那人就将安歌与晏晏迎进门,之后便一溜烟地跑了。 片刻,安歌便看到韩夫人大笑着,快步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女,好不气派。 萧月卿园中侍女虽不少,平日里却也就只带着春杏一人。再看看这韩夫人,真是一副宫中娘娘的做派。 “歌儿唷!”韩夫人人未来,声先到。 只见她走到安歌面前后,一把抓住了安歌的手,“我一听是你,你看,风儿似的就来了。” “歌儿不请自来,伯母可会见怪?”安歌一本正经地问到,自己心内却是尴尬极了的。 “瞧瞧这孩子,说这些见外的话!我呀,巴不得盼着你就住在我这府中别走了呢!” 说罢,韩夫人便拉着安歌往厅内走,她心中是一点都不想拉着她那手的,奈何韩夫人却不肯松手,自己怎好撤手? “伯母,我来之前备了些薄礼,还劳烦您差人去门外马车上取一趟!” 韩夫人又爽朗地笑了起来,安歌就是怕她这笑,惊天动地的。 “多懂事的孩子!”她转脸,对其中一个侍女说到,“去,叫几个人,将歌儿小姐备的礼取回。” “怎么不见康润哥哥呢?”安歌问到。 “这孩子刻苦,一早呀,听说那静安侯府请了一位厉害的先生,这不,叫了三五好友,听先生讲课去了!” 安歌心中不屑,哼!听先生讲课,怕不知在哪眠花宿柳呢吧! “康润哥哥果然是刻苦自励!歌儿这心内对康润哥哥这刻苦劲儿,真是心悦诚服!” 正说着话,门外一个小婢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看到有客人在,便故作镇定,缓缓地走到了韩夫人身旁。 只见那小婢女,将手轻轻搭在韩夫人耳上,悄悄说着什么。韩夫人听罢,脸上立刻露出惊慌之色,只是那神情一闪而过,便又转回了笑脸。 随后韩夫人起身,走到安歌跟前,安歌也赶紧起身。 “歌儿,我房中的丫鬟将我最喜爱的琉璃尊打碎了,那可是我的心头宝,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去就会!” 安歌轻笑着颔首。 说罢,韩夫人便笑吟吟地走了。 什么琉璃尊还亲自去看,怕是那汀兰出事了! 安歌给晏晏递了眼色,晏晏立刻明白了。 随后二人赶紧出了前厅,悄悄跟在韩夫人身后。 安歌与晏晏一路跟着韩夫人,眼见她从一个圆拱石门处拐了进去,安歌便也和晏晏匆忙跟上,没想到刚踏进那门,晏晏便踩到了地上的一根竹杆,滑倒了。 这便是世上最尴尬的事情了罢,跟踪别人,反被别人发现了。 “歌儿,我可不喜欢这不请自来的人!” 安歌心想,虚伪,刚才谁说就喜欢我不请自来,还想让我一直住在这府上的?等等!一直住在这,难道她话里有话? 看这韩夫人变了脸,安歌也收了客气,说:“我已经知道了你们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快说,汀兰在哪?” 安歌瞪着韩夫人,韩夫人也没有刚才那和蔼的样子,半眯着眼睛说到:“知道的还挺多呀?来人呐!把她们两个绑起来!小姐扔进这间房子,那个丫鬟扔进隔壁书房!”她话音刚落,便来了四个大汉将安歌和晏晏紧紧捆住,还将二人的嘴封住了。 那韩夫人很是得意,接着说:“那日在国公府,我便已经看出你爹不情不愿,可是,国公府这门亲事,我可不会便宜了旁人!待润儿回来,你们便圆房!到那时,怕是你爹不想答应这门亲事,都难!” 安歌听罢眼泪瞬时就流下来了。只见晏晏被押着往另一间房去了,晏晏一直回头看她,想挣脱,却根本使不上劲。 安歌也被拽着往前走,抬头的瞬间,竟看到门房上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字“清流居”! 清流居!这竟是清流居! 那两个壮汉将安歌扔在床榻上便锁门走了。她四下环顾,这房中并没有人,那汀兰呢? 第007章 轻信 糟了!中计了!不仅汀兰不知所踪,连自己这清白之身,也得毁了!若是今天被韩康润那淫贼…… 想到这,安歌眼泪淌地更凶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歌心下觉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想想办法。 她看到桌子上的茶杯,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安歌来到桌前,用脸将那茶杯往桌子边缘拨,待茶杯落地摔碎后,她便坐倒在地上,捡了一片,想着将那绳子磨断。 因为手被绑在身后,所以看不到准确位置,那破碎的瓷片好几次都划到安歌了手。可是现下也顾不上疼不疼的了,必须在那淫贼来之前,将绳子隔断,方才能有办法自保! 安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绳子割断。之后,她环视了一周,看到墙角的长桌上有一对瓷瓶,安歌便走过去拿了一个。 心想着跑是跑不了,但是若那淫贼敢碰自己,便拿这个将他砸晕,也可以拖延时间等着怀信来救! 安歌虽然心内很是害怕,可是她坚信怀信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突然,安歌听到外面仿佛有脚步声,顿时紧张了起来,拿紧手中的瓷瓶,等着来人进房来。 门打开后,她看到韩康润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大汉,那大汉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那大汉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后,便退了出去。 “我告诉你,你若是敢过来……” 韩康润看看安歌,竟没朝她走来,而是款款坐在了桌前。 “我收到信儿,便赶紧回来看看,看到你没事,我也放心了!” “少要惺惺作态,你和你那母亲做出那等好事,竟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安歌气愤地对他说到。 韩康润听罢,倒也不气,道:“妹妹,你只知那汀兰怀我骨肉,却不知这其中内情啊!”他脸上的表情尽是无奈,但是安歌心想自己也不是糊涂的。 “照你的意思,竟是那姑娘欺骗你的感情,被负心的,竟是你,对吗?”安歌质问到。 “她起初就知道我是侯府公子,便想方设法接近我。这孩子,也是她趁我醉酒后……才有的。” 安歌此刻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真,但是看他的模样,却又不像是骗人。 “那也不应当将人藏起来,何况她现在还有着身孕,这万一有了危险,那可是两条人命!”安歌说到。 “妹妹,那汀兰是昨日趁人不备,自己跑出去的,我派人四处都去寻过了,也是没有任何消息呀!” 安歌看着韩康润,想着这人好像也并不是那么无情无义,自己昨日那几声淫贼,倒是骂错了? “妹妹,都是我母亲糊涂,这样,你也饿坏了,现下少用些饭菜。等下用罢后,我便送你回国公府,并向国公好好赔罪!可好?”安歌见他那目光,倒是有几分真挚。 “别想耍花样。”虽是这么说,安歌却已经将手中的花瓶搁在了地上,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来,先喝点水!”韩康润说着话,递给了安歌一杯水。 安歌也是渴坏了,便赶紧喝了几口,喝完后,又让韩康润替她续了一杯。 也不知怎么了,安歌忽然觉得眼睛有些花,便想拿手揉揉眼,却又觉得手也抬不起来,浑身没有力气。 她猛然间便明白了,这韩康润定是在水中下了药! 安歌用尽全力站起身来想走,却是跌跌撞撞,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打翻在地。 “我爹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安歌此时已是浑身无力,说话都很吃力。 “无妨,等到明日,这整个烟阳城的人都会知道你已经是我韩康润的人了,国公爷为了保全你的名节,只得认下我这个姑爷!” “你……你……卑鄙无耻……” 韩康润见安歌没了力气,便抓住安歌,将她一把推倒在了榻上! “你不是想知道吗?那我便都告诉你!” 韩康润的手指不老实地在安歌脸上游走,划过了她的唇,而后紧紧捏住了安歌的下巴。 安歌此时已是无力反抗,只得任由他摆布。 “母亲说,让我好好哄哄那个女人,可是,我哄了一个月,日日看着她那张脸,都厌了,便不想再去了。那个傻女人,竟想着让我娶她,她是什么身份!顶多做做本少爷的玩物,便是抬举她了!我呀,还是喜欢你这明艳动人的小脸儿!” 说话间,韩康润的手更不老实了,安歌感觉到他的手正在解自己的裙带。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留过唇边,安歌心想,那咸涩的泪水一定是绝望的味道。 突然间,门被撞开了!来人迅速地将剑抵在了韩康润的颈上。 这时,安歌听见门外院子里也有不少人,似乎是已经将这清流居围了起来。随后便听到有不少人进来,将那韩康润押了出去。 先前冲进来的那人将安歌从榻上扶起来,安歌眼前虽还是模糊不清,可是当她靠在他身上时,闻到了那天夜里,兰亭苑外竹丛中,那让她脸红心跳的熟悉味道。 “怀信……怀信……你怎么才来……” 安歌眼中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流,不一会,便将怀信的衣服浸湿了一大块。 怀信紧紧地抱着安歌,在她耳边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每时每刻都跟着你,一刻都不与你分开!” 听完这话,安歌哭地更厉害了,只觉着怀信又将她抱地更紧了些。 回想起刚才那韩康润轻薄自己时,都未有这么难过,可是怀信一来,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哭了好一会儿,安歌觉得心情稍微平复些了,便问怀信:“晏晏可救出来了?” “歌儿放心!晏晏已经在前厅里等着了!” “她……可有受伤……” “不曾受伤。”听完怀信的话,安歌便将心放下了。 安歌心想,这便是怀信,披荆斩棘为我而来的怀信;担心我做出傻事,偷偷跟着我却不肯承认的怀信;夜半床前,看着我傻笑的怀信。虽然他平日里那般不苟言笑冷冰冰的,可是此时他却让我感受到了火一般的炙热。 怀信看安歌心情不似刚才那般激动了,便让手下人拿来一件披风把她包地严严实实,然后将她抱起。 安歌闭上眼,头埋在他怀中,此时,她觉得什么都与她无关,她只想躲在怀信的怀中。只要有怀信在,即便是天崩地裂,自己都不会怕! 第008章 兰亭苑 我靠在怀信怀中,一路上迷迷糊糊,只觉得怀信走了好久。也不知到了何处,眼前有光亮,很是晃眼,我想伸手挡着眼睛,却还是没有力气。 “怀信……咱们这是到哪了……”我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马上就入正厅了,义父与二夫人已经都在那等着了。” “歌儿!歌儿!”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不真切眼前是谁,只看得到人影在晃动,但是听那声音,便知道是父亲,还有晏晏。 “我可怜的女儿,是谁将你弄成这副模样的啊?爹爹定不饶他!” 听着父亲这愤怒又夹杂着悲痛的声音,我心里很是难过,可是现下,我必须要为父亲宽心,不可让父亲太过伤感。 “父亲……女儿无妨……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怀信……劳烦你将我放在椅子上吧……我有话说……” 怀信听罢,将我抱至正厅左侧的一把椅子前,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扶我坐在了椅子上。 “女儿担心汀兰姑娘安危……虽与她素未谋面……却知她的凄苦与不易……他们想要等汀兰姑娘生下孩子后便置她于死地……晏晏……给我些水罢……” “快快给安歌小姐倒些水来!”说话的是韩宁侯。 “小女进了你们侯府一遭,竟落得这副模样!韩宁侯的这杯水,怕是不好下咽!” “都怪下官管教不严,让国公千金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是下官着实不知情啊!那个逆子便交由国公处置,下官定不徇私偏向!” 我此刻还是有些许头昏,只听父亲对着我这个方向说到:“怀信,且将你水囊中的水先给歌儿喝些吧!” 怀信将水囊递到我手中,我轻饮了些,感觉周身稍稍轻松些了,便继续说。 “是我求着怀信哥哥,想着将那汀兰姑娘救下的。歌儿这么做,还有一层私心,我实则并不想与那韩康润有任何瓜葛,当我得知他那些令人不齿的行径后,我就下决心,定要将他那虚假的面具扯下!” 我接过水囊,又喝了一些,若不然,怕是没力气讲下去了。 “不过现下,他们母子二人为了销毁证据,不知将那汀兰姑娘藏到何处去了!他二人还伙同起来,想着毁我清白来胁迫我的父亲!” “岂有此理!”父亲怒斥到,“将那两个元凶首恶带上来!” 休息了这一会,只觉着周身都发了些汗,眼睛能看清些了了,头也不似刚才那般昏沉了,但身子还是有些虚弱。 只见那恶妇韩夫人与他那淫贼儿子韩康润被父亲手下的人押了上来。 若不是说奸人擅长颠倒黑白呢,那韩康润一上厅来便想去抱着他父亲的大腿求情,却被父亲的侍卫压的动弹不得,只得跪在地上。 这时,我才留意到站在角落里的萧月卿,只见她神情战战兢兢,面如土色。 “怀信,府中的事可办妥了吗?那汀兰姑娘可安顿好了?” 父亲此话一出,萧月卿这只惊弓之鸟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义父放心!人已经从兰亭苑中平安接出来了!” 我满腹疑云,便问怀信:“汀兰姑娘为何会在兰亭苑?” 谁料萧月卿突然梨花带雨地跪在了父亲跟前:“晋伯,你听我说!是那韩侯夫人说,若是她家侯爷发现此事,定会重重责罚她!她苦苦相求,月卿才不得不答应的啊!晋伯,她说只是将那女子藏一两日,便送去侯府外安置的啊!” 我不想也知道,这韩夫人绝不是那种白白让萧月卿将自己撇地一干二净的角色,只见她柳眉倒竖,怒目切齿,抬手直指萧月卿到:“国公夫人真是好大的忘性啊!自己做了什么,竟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韩宁侯见他夫人此时还是这副跋扈的模样,快步走到她身前,低声怒斥道:“你闭嘴!” 这头萧月卿跪着上前,紧紧拽住父亲的衣角,想分辨些什么:“晋伯!她……”可父亲却不予理睬,一把拨开萧月卿,走到正厅中的四仙桌旁坐了下来,并说到:“怀信,你说与他们听!” 怀信上前,对父亲拱手行礼,说到:“怀信便从那日开始说起。” 那日,韩宁侯一家过府一叙,于结亲这件事情,父亲的意思大家其实早已明白了七八。 而此事,竟是萧月卿暗中一手策划的! 月前,静安侯夫人邀烟阳城中达官显贵的夫人们到家中小聚。 席间,韩夫人就与萧月卿同坐一处。萧月卿其姐是贵妃不说,夫君又是淮国公,自然是眼高于顶,所以二人平日里素无往来。 却没想那日,两人聊了半晌,竟觉得一见如故,相逢恨晚。 在那之后,韩夫人便时常相邀。某日,韩夫人说起了自己的小儿子韩康润尚未婚配之事。 萧月卿素日就觉得我如同眼中钉肉中刺,本就想早早让我出府去,便也说我亦未有许配人家,还提出愿意向父亲说和说和此事。 韩夫人一听,这国公夫人亲自开口,自然是喜出望外,心中一百个愿意。 可就是此时,汀兰突然跑到厅前来闹,韩夫人不得已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所以萧月卿早先就已经知道了韩康润那些风流逸事。 国公府那日送走侯府的人后,萧月卿看父亲似是不悦,便遣了春杏前去书房偷听,孰不知这一幕早就被管家李丘看在眼里,禀报了父亲。 父亲知道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早早暗中吩咐了怀信务必盯紧我的一举一动。 怀信还放出消息,让萧月卿知道了我要去侯府探地形救汀兰之事。 随后萧月卿赶紧遣了春杏连夜去找韩夫人通风报信。说先可将那汀兰趁夜黑偷偷运入国公府,待我再去侯府救人时,便已是人去楼空证据尽毁! 所以,那夜我躲在假山后,偷看到他们抬着的“东西”,竟是汀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月卿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想这一切都只是为她设下的陷阱! 父亲听闻我去侯府迟迟未归,便说要来一探究竟,还借故责罚了春杏,将她罚在园中跪着。 待父亲与萧月卿走后,怀信早已安排好的人手便将兰亭苑围了,怀信的手下承远将救出汀兰后,立即命人绑了春杏。 怀信在军中时,见过一些对付不愿吐实话的细作的办法,他将那些办法提前告知了承远,说若是那春杏不肯吐实情,便可用上那些招数。却没想承远还未使出十中之一,春杏便扛不住了,将她主子谋划的好事吐了个一干二净! 第009章 国公府 我竟一直被蒙在鼓里! “那春杏带来了吗?”父亲问到。 怀信点头,回身对门外的侍卫道:“将她带上来!” 那春杏是被半拖着带上厅里来的,侍卫一松手,她就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下跌在了地上。 只见她泪雨连连,不住地哭泣,定是侍卫们下手不轻,那脸上虽没什么明伤,但想必那身子上已然是伤痕累累。 萧月卿看到此情此景,立刻向父亲叫屈:“晋伯,她这是在攀蔑我呀!一切都是韩宁侯夫人想为她孩儿筹谋,都是她的主意!是她!是她苦苦相求,我顾着情分,才不得不帮她的呀!晋伯!” 韩宁侯夫人听罢,不顾侍卫的阻拦,冲过来紧抓着萧月卿的衣襟怒斥:“如今你想将这些好事全部都赖在我一个人身上?你想都别想!即便是今天贵妃娘娘来此,我也要好好分辨分辨!” 见此景,侍卫门们本想上来将二人分开,父亲却摆摆手,侍卫便不再上前了。 那韩夫人伸手指着萧月卿接着道:“你说你家那嫡女是国公的亡妻所出,他整日看到他那女儿便时时忆起他那亡妻。你嫁进国公府之日起,国公一直与你相敬如宾,所以你一直未有所出!你便是恨你那嫡女,想让她早日嫁出府去!” 父亲厉声道:“所以你便要害歌儿至此!” 萧月卿此时已分辨不出半句。 那韩夫人对着父亲说到:“国公,容奴告禀!还有一句话,是连春杏都不知道的!” 萧月卿听罢此话更加忐忑不安! “说!”父亲道。 “国公夫人对奴说''如若是木已成舟,水到渠成之日便可期。''!” 父亲当即拍桌而起,已是怒发冲冠! “来人!将这贱人押回府中!” “晋伯!你休要信他们!都是攀蔑!都是攀蔑!” 说话间,萧月卿已被半拖半拽地拉出了正厅。 我低头不语,怀信将手轻轻搭在我的肩头,我抬头看他,见到怀信眼中满是愧疚,便使出浑身气力挤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想让他宽心些。 我虽与萧月卿不睦,却不想她心内这样恨我入骨!竟是她教韩夫人唆使韩康润轻薄我! 韩宁侯怫然不悦,想上前质问韩康润与韩夫人,只见他走到那二人跟前,想说些怎么。瞧了瞧那韩夫人,又看了看他那不争气的儿子。 他本是伸出食指指着韩夫人,到头来也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转而将手捏紧成了拳,拂袖,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我见他刚才还是怒不可遏,现下却连连摇头,那神情中分明透着伤怀。 少时,韩宁侯走到父亲身亲,拱手说到:“下官治家不严,致使国公千金受此大辱,下官心内已是愧疚不安!但听国公发落!” “我去回了圣上,便让圣上发落去吧!” 谁知那韩夫人听罢,哭喊着说道:“淮国公!都是奴不好!奴愿意承担一切罪责!只求国公爷放了我儿吧!” 再看那韩康润,见他母亲这般为他周全,却是一声都不敢作,只是在那低声抽泣不曾上前。 “慈母多败儿,你纵容你儿在外行了那般不义之事,却还想着害人灭口。如今,还受那贱人蛊惑将我女儿囚禁于此,险些糟你们迫害!“ “奴自知罪无可恕,不敢奢求国公放过奴,但这孩儿都是听了奴的话才行出此事!康润乃是侯府唯一的男丁,若他出了事,奴即便是下了九泉,也无颜面对韩家的列祖列宗啊!求国公放过我儿吧!!” 韩夫人说罢,便是一连串十几个响头磕在了地上,额头都蹭出了血印! 父亲见此,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到:“韩宁侯,今日幸是小女毫发无伤。”父亲看看我,接着说到:“你这内眷心狠手毒,若是再留在这府内,整日耳濡目染,你这儿子将来定要闯下比今日还大的祸事来!所以,我便将她交由圣上发落。而你这独子,虽受人唆使,却也是可恶至极,你便自行发落,而后好好教导,莫要再出去害人!” 韩侯听罢老泪纵横,上前谢过父亲,后道:“来人,给我将这不肖子丢入内狱!” 那韩康润哪受过这样的罪,一听到要进内狱,便拼了命地喊他母亲救他。韩夫人却也是有心无力,虽知道儿子要受些苦,可若是要交由圣上发落,怕是要比这进内狱苦上千倍万倍,所以她也只是坐在地上抹泪,不敢再作声。 父亲来在怀信跟前,说道:“怀信,我现下带人押这毒妇进宫面圣,你护歌儿先回府,让张妈妈照顾她好好休息。” “是!义父” 说罢,怀信扶起我,就要将我抱起。我这清醒了,便也立刻不好意思了起来。连忙说:“不必了!我已经可以走了,晏晏扶我便可!” 哪知怀信根本不听我的,直接将我抱起,在我耳边低语:“上次便是听了你的浑话,依了你,才出了这等危险的事!以后你只听我的就是!” 说罢,又大声对我说到:“晏晏也受了惊吓,不便扶你!” 怀信将我抱着向外走,我看着他的侧脸,心中竟是喜悦,偷偷笑了起来,待他用眼睛瞥我时,我匆忙收了笑容。 我与晏晏上了马车,怀信骑马跟在车后。行至家门口时,上前来迎我们的是李丘和张妈妈。 下了车,晏晏看到母亲,顿时珠泪连连,张妈妈赶紧抱着晏晏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转而又过来用手拂着我的脸,说道:“歌儿这是在侯府受了什么委屈?竟这般憔悴!” 我连忙伸手搀扶着张妈妈,道:“张妈妈,歌儿无妨,咱们别站在这门口了,还是进去说话吧!” 张妈妈点头,怀信此时说:“劳烦张妈妈先行照看歌儿,我需进宫去寻义父了,还有些未尽事宜需要去办!” 张妈妈说:“少爷哪里话,府中有我照看小姐,您便放心去吧!” 说罢,怀信上了马,随即又嘱咐我:“好好休息!” 看我点了头,怀信便放心地离开了。 第010章 情定 “张妈妈,张妈妈!陵光阁的那位怕是快生了!” 我们前脚刚踏进院门,便看到府中的侍女涓涓紧紧张张地跑到张妈妈跟前回话。 我赶忙问到:“可是汀兰?” 涓涓回到:“回小姐,正是汀兰!” 听完这话,我想也不想,迈开步子就要往陵光阁去,谁知张妈妈却拦在我身前:“妇人生孩子,你一个姑娘家怎好前去?那稳婆今日便已经招来住在府上了,你莫要担心,必定母子平安!”然后又对晏晏说:“扶小姐回房休息,府中事宜有我照应着,快去吧!” 晏晏听罢,便搀扶着我:“小姐,咱们去了也只是干着急,搭不上手的,不如先回园子里歇着,待孩子呱呱落地,再去探望也不迟呀!” 想来也是,人家生孩子,周围定是手忙脚乱,我站在那确是不合适的。 “那我们先回去吧,张妈妈,若有什么事,务必及时来告知!” “放心去吧!”张妈妈说罢,便随涓涓一同前去陵光阁了。我也与晏晏一同回了妙仪苑。 天色已是麻麻黑了,陵光阁那边还没传来消息,我正想让晏晏前去打问打问如何了,这时,管家李丘进了园子唤我:“小姐,公爷回来了,请您去书房呢!” 我听到后立刻快步来到院中,问李丘:“圣上如何决断的?” 李丘道:“小姐,公爷请您前去书房要说的正是此事,您快随我去吧,免得公爷等着急了!” “好,那我们快些走吧!” “小姐,可要晏晏同去?”晏晏追上来问到。 “不必了,你就留在园中,万一陵光阁那便有了消息,你好接应!” “嗯!”晏晏点头。 我推门进了父亲的书房,见父亲正在房中踱步,见我进来,便上前来扶我,关切地问到:“可好些了?” 我笑着点头:“父亲莫挂心,现下已完全好了!” “坐下说罢。” 我坐在桌前,父亲在我左边的凳子上坐下,拿起茶壶,亲自倒了杯水,推到我面前,说到:“今日我前去面圣,将事情告知了圣上,圣上听罢后龙颜盛怒,当即决定,将那罪妇流放,那韩康润也不得再世袭韩宁侯之爵位。这本是大快人心的,只是……” “怕是萧贵妃为二夫人求情,父亲殿前不得不允吧?” “歌儿,你可会怪爹爹?” “怎会?歌儿早知贵妃娘娘必不会坐视不理,定会为二夫人求情的。” 父亲叹了口气道:“最后,圣上下令,罚萧月卿禁足府中,至于关多少时日,让爹爹自行决断。” 圣上宠爱萧贵妃,萧贵妃听闻此事,必定会护她妹妹。父亲虽贵为国公,却也不能不顾圣上的颜面。所以这件事有此结果,我也是早早就料到了。 “父亲,莫要伤感,女儿不也是好端端地站在这了。想必二夫人禁足时定会反省,以后亦不会再犯了!” 此时,李丘带了涓涓进来,涓涓行罢礼,说到:“小姐,陵光阁那位平安产子了!张妈妈特意吩咐奴婢过来告知小姐。” 我听完后,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对涓涓说:“快带我去看看!” “小姐,张妈妈还说,现下天色已晚,小姐若是要看,也请待明日再去!” 我看看父亲,父亲点点头。 “也好,陵光阁那位也需要好生休息,也罢,我明日再去吧!” 我看着父亲疲惫的样子,紧接着说:“女儿先行回去了,父亲可要早些休息!如今尘埃已落定,父亲就不要再多思多虑了!伤了身子,女儿可要自责的!” “好女儿,爹爹知道了!那你,便早些回去吧!” 从书房出来,我便返回妙仪苑,走到离妙仪苑不远的廊上时,我看到怀信独自一人坐在廊上。 看到我走了过来,怀信立马起身。我也有些惊讶,难不成,他是专门在我回园的必经之路上等我? 怀信离我越近,我心跳便越快,他走到我身前时,我似是想掩饰什么,竟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怀信见我退了一步,他又进了一步。 “歌儿,我不知那韩康润会那般丧心病狂!若是知道,我必不会允你去那虎狼之穴!” “你还说呢,今日多亏你前来相救,不然我……” 虽已是三月了,可是这一到晚上,还是会有些凉。但是此时,我感受不到一丝的冷,周身都如白天里阳光照在身上那般暖。我不敢呼吸,只觉得心跳都要停了。 回过神来,我已被怀信揽在怀中不知多久了,我的头靠在怀信身前,动也不敢动。 怀信抱着我?? 怀信抱着我!! “怀信,你其实……不必……” 我话还未说完,只觉得怀信环着我的胳膊好似又紧了紧。 “歌儿,我今日恨不得将那韩康润碎尸万段!” 怎么办?我要如何回应?我此刻脑海中一定是那绣花线打了结,乱成了一团!我只觉得我这颗心就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却不知道怎么平复! “怀信,你可否……先放开我,我觉着心口有些难受!” 怀信听罢立刻撤了手,扶着我去到廊沿上坐下。 “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我看了看怀信,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怀信满脸疑惑。 “难不成是韩康润下的那药,服下后会致人痴傻?” 我连忙说到:“怀信,你以后可是都会如此,不再扮冰块脸了?” 怀信见我拿他打趣,也不气,只是慢慢道:“我只对你一人如此。” 我缓缓转脸,望着怀信。又是这可气的月色,将怀信衬得那般好看,可怀信眉间却微微蹙着。 我忍不住伸手,想去帮怀信抚平,怀信却伸出手,将我的手握住了。 此刻,怕是连廊上两侧的竹叶都看穿了我俩的心中所想,可是谁也没有说话。因为不知从何说起。 我自小便知道,怀信与我安家并无血缘关系,可是怀信从哪里来,父亲绝口不提。 我只忆起那年怀信离家去军中前,不知为何找尽了理由也不愿去,最后还遭了父亲责罚。 我那时也不知,为何听闻怀信要走,自己那般黯然神伤。 此刻怀信握着我的手,我不知怀信作何感想,我只听到心中某个角落里,有个声音轻轻地说到:“我心悦他。” “歌儿,我心悦你。” 我惊讶不已,怀信这一字一句,竟和我心中那个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想我平日里看那些讲述男女情爱的话本,只觉得酸腐得不行。可此时听着这话从怀信口中说出,竟是这般动人心绪。 顷刻间,我只觉得心内就如那夏日的揽翠湖一般,已是芙蓉开遍。 我上前环住怀信的颈,用嘴唇在他右脸颊上轻轻一吻,一气呵成,之后便风似得跑了。 跑下长廊后,我停下脚步回身,看到怀信竟还在原地坐着,只不同的是,他的右手,放在右脸上。 我心中暗暗欣喜,转身便回妙仪苑去了。 第011章 前尘(1) 永安3年冬至,南麒国延华殿内。 那宽阔大气的王座上,坐着一个男子。 这男子约摸三十岁上下,仪表非凡,玉质金相。此时他手中正握着一个上有四瓣竹叶的瓷杯,杯中酒分毫未动。 正在此时,一个大臣模样的中年男子推门进了延华殿,那男子冠上、发上、衣衫上薄薄地覆了一层雪,神情焦急,连雪都来不及掸去,一路小跑着上了殿。 中年男子眉头紧锁,上前拱手道:“陛下,北禹的军队已经快到城门口了!请陛下尽快下令发兵!” 王座上的男子正是这南麒的国主,百里钦陌。 百里钦陌缓缓放下酒杯,苦笑着说道:“他杀心已起,我又何必负隅顽抗?” 说话间,一女子急急上殿,那女子身披一件紫棠色的斗篷,连斗篷上的帽子也顾不得放下,那帽檐压的低,只看得清鼻和唇。 这女子被她身旁的小侍女搀扶着,小侍女道:“娘娘慢些,当心动了胎气!” 百里钦陌见此情景,当即起身,快步上前相迎:“锦书,你怎么到这来了?” 女子双手将帽子放下,只见这女子眉目如画,柔情绰态。这便是南麒国主百里钦陌的王后,锦书。 锦书伸手将百里钦陌的手紧紧握住,问道:“他当真这般无情?” 百里钦陌安慰锦书道:“怎会,我与他乃是异姓兄弟,这你是知道的。你放心,这其中的误会,我自会解开!” “如何解得了?”锦书伸手指向大殿的门,悲泣到:“你助他登上皇位之初,他便杀了自己的兄长!如今忌惮我南麒日益强盛,便起了杀心!” 百里钦陌自知解释无用,双手握住锦书的臂,深情地看着锦书那琥珀色的双眸,缓缓道:“我已经命人准备好车马,连夜送你去北禹。他一定想不到我会将你送到北禹去!保护好腹中孩儿,这是你我的骨血!” “我怎可弃你而去?”锦书此刻已是泪如雨下。 “等你走后,我便起兵与他一战,你在这里,我总是不能安心迎战的。待我大获全胜,便立刻接你回来,可好?”百里钦陌用手将锦书的泪拂去后,锦书缓缓点头。 “来人!送娘娘出城!” 百里钦陌说罢,便有八个侍卫上殿,护着锦书往殿外走。锦书一步三回头,泪雨连连,走到门口时,回身满眼不舍地嘱咐到:“我等着你!!” 百里钦陌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滑落,笑着点了点头。 锦书走后,百里钦陌对中年男子说道:“玉修,想我还未登上这王位时,南麒与北禹边境战事近十年,民不聊生。我与他当年的心愿,便是让这百姓过上太平的日子,他也答应,永不犯我南麒。 如今南麒日渐强大,他便开始忌惮我,想要我的性命。若我一人之死能换南麒万民,我这个国君也是死而无憾了!” “万万不可啊!陛下!” “我意已决,只是,以他的性子,定会斩草除根,所以,我有一计,你照我说的去做,即可保全南麒!” 玉修眼中噙着泪水道:“但听陛下差遣!!” 雪天难行,锦书坐的车马走得很慢,却也是摇摇晃晃到了北禹境内。 此处左侧是山,山下的一汪湖水已经结成了冰。 锦书一路上被晃得难受,此刻有些不适,便对身旁的小侍女说:“叫他们停一停吧。” 侍女接应着,锦书小心地下了马车,向四周看了看,说道:“这雪似是小些了。” “这是到什么地界了?”锦书问带头的侍卫。 “回娘娘,已是北禹境内了。” “那便继续赶路吧,免得生出差错。” 正要回身上车,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四个蒙面的黑衣狂徒。 眼见厮杀了起来,小侍女搀扶着锦书便往山脚下跑。跑至山脚下时,锦书回身看到已有两名侍卫倒在了血泊中。 侍女扶着锦书艰难地往山上走,这山中却是积雪难行。小侍女仔细一听,知道黑衣狂徒已经追了上来,便对锦书说: “娘娘,奴婢去引开他们!” 还没等锦书开口,小侍女便往反方向跑去了。 锦书眼见没拽住小侍女,只得转身继续前行,可没走出多远,便听到了那小侍女的惨叫声! 锦书惊出了眼泪,却不敢停。 走了不远,她突然发现前方隐隐约约有光亮,便加快了步伐,心想着路虽难行,却也要拼上全力保住性命与孩儿! 行了一会儿,便看到前方地上蓝莹莹的一片,也不知那是什么。 只见有一白衣女子蹲在那荧光旁,细细端倪,唇边还挂着一丝浅笑,自言自语道:“终于找到你了!” “姑娘快同我一起跑吧!不远处有狂徒!” 那白衣姑娘回身看了看锦书,道:“夫人与我在这待着即可!” 锦书急得心焦火燎,道:“他们手上有刀,会杀了你我的!” 只见那白衣女子不慌不忙地起身,从腰间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打开后,倒出了一些朱红色粉末在手心,轻轻吹了一口气,那些粉末便飘散在了空气中,却不见落下。 那白衣女子又重复了几次后,拍了拍手上,嫣然一笑,道:“姑娘信我就是,将这个服下吧。” 白衣女子给了锦书一个黑色的小丹丸,锦书心想,怎么都是一死,便赌一把吧!随即服下了那粒丹丸。 眼见狂徒们逼近了,可是还没走到二人跟前,便一个接一个倒下了。 锦书大惊,可白衣女子却不以为然,转身蹲下,拿出一个帕子,将那些泛着荧光的草仔细摘下,放在帕子上,轻轻包了起来。 包完后便起身对锦书说:“夫人,你一个女子,独身在外还怀着身孕,这夜黑风高的,不如先去我家。” 锦书随白衣女子来到了一处院子前,锦书抬头,看到门上正中书“沐梓洲”三个清雅娟秀的字。 白衣女子上前叩门,道:“子羡,我回来了。” 少时,一个白衣孩童前来开了门,说:“师父你可回来了,落英可采得了?” 白衣女子一边将锦书让进了门一边回道:“雪天难行,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子辉呢?” 白衣男童盯着锦书打量了一番,却被自己师父拍了拍脑袋。 “唉哟!师父你打子羡做什么!”男童一边用手揉着脑袋一边埋天怨地道。 “去整理出一件客房来,夫人要留宿!对了将这落英拿去收好!” “是!”子羡行了礼,接过白衣女子递来的手帕,便退下了。 “天凝地闭,夫人赶紧随我进厅里来吧!” 锦书与白衣女子进了正厅,只觉扑鼻而来的药草香,再看厅正中,摆着一个浅腹三足的青铜鎏金炭炉。锦书愕然,这小小的沐梓洲竟有这等精美之物。 锦书不禁上前伸出了手,放在了炭炉上方取暖。白衣女子倒了杯热水,走到锦书身前将水递给了她:“夫人喝些热水,暖暖身子罢。” 先前在林子中太暗,不想这姑娘竟是这般瑰姿艳逸。 “姑娘芳名可说与我听?”锦书问到。 “我叫攸宁。” “攸宁姑娘是医者?” 攸宁笑着道,“攸宁不才,医术不及先师万中之一!” “姑娘不必自谦,我方才见姑娘撒了些粉末,那些狂徒便倒下了。真真是厉害!” “那是离魂,我自己闲来无事配的,能让人小睡一会儿,但不会伤人性命。我给夫人吃的那粒小丹丸,便是解药,所以你我二人无恙!” 锦书说着话,突然间伤感了起来,道“我家中糟了变故,被仇家追杀至此,幸得姑娘相救,才保住性命和这腹中孩儿。” 攸宁见状,赶紧扶着锦书去至侧厅的罗汉榻上坐下。 攸宁眉头微蹙道:“那夫人的夫君呢?” 锦书叹气,“夫君只说会来接我回家,却不知是何时……” 攸宁听罢,感怀这世事无常,可悲可叹,便安慰锦书:“夫人若不嫌这沐梓洲寒酸,便先在这住下,等着您夫君来接您回去!而且我看您这孩儿,怕是不久就要降世了!到时,我也帮的上忙!” 锦书听罢顿时潸然泪下:“姑娘今日救命之恩,锦书必当铭记在心!来日我这孩儿,定要拜姑娘为义母!” 攸宁听罢这话,脸瞬时红到了脖子,小声说到:“我还未出嫁……怎的连义子都有了?” 第012章 瀚云台 转眼已是到了伏月,真真是火云如烧。此时我正坐在园外不远处的廊上,两侧的竹叶虽繁茂,我却还是不住地摇着手中的团扇,可是这团扇摇出的风,也已经是热的了。 “小姐!”只见晏晏从不远处走来,手中端着一个小炖盅,喜笑颜开的。 “小姐快尝尝,这是我娘刚冰好的青小豆糖水,我怕它焖在盅里热了,小跑着就送来了!” 说着话,晏晏将托盘横放在廊沿上,取下盅盖,将汤匙放了进去,小心翼翼端起来,笑盈盈地送到了我面前。 我将手中团扇搁在廊沿上,双手接了过来,问到:“怎么就一盅?你的呢?” 晏晏拍了拍肚子道:“已经在这里面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晏晏见状赶紧说:“小姐快些喝,不然该热了!” 我一边喝一边说道:“怀信哥哥去军中练兵,已经都快三个月了,怎的还不回来?” 晏晏坏笑到:“小姐可是想少爷了?” “我只是看这天气炎热,怕他热坏了。若是在家中,还有这青小豆糖水解暑,可是那军中攻苦食淡……” “小姐,您别担心,约定之期马上就到了,再过几日,您便可以见到少爷了!公爷不是说了,等少爷回府,便让小姐与少爷完婚。晏晏每每想到这个,便开心地不得了,小姐,您也开心点呀!” “说起这成婚……” 晏晏盯着我,点点头,等我接着说。 “你说这成婚后,是不是我去哪怀信便跟到哪?” “小姐,您说反了,应当是少爷去哪您去哪,美其名曰''夫唱妇随''!” 我如梦初醒道,“那岂不是我现在不去,到时候就再也没机会去了?!” 晏晏脸上满是疑惑:“小姐您要去哪?” “你只管告诉我府里的后门怎么出去!” 圣上今日正好有事与父亲相商,便宣父亲进宫去了。因为天气炎热,府里其他人也都懒洋洋地躲在阴凉处。如此,我便和晏晏顺利地从后门偷跑了出来。 晏晏担心地说:“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外头也不知哪个是坏人,万一遇到危险……” 我用胳膊环着晏晏的肩,安慰她:“光天化日的,莫怕!” 我带着晏晏来在了锦绣满堂的门前,晏晏问我:“小姐,咱们到绸缎庄来做什么?” 我没回答,拉着她便进了门。 “二位姑娘想要选什么花色什么材质的布料啊?” 这老板娘年龄约摸四十有余,珠围翠绕的,衣服上也是花团锦簇。我看地晃眼,便赶紧收回了目光道:“有成衣吗?” 老板娘喜笑颜开:“有有有!您过来这边看!”说着便引我来在几个衣架前。 “姑娘可喜欢吗?不喜欢还有别的样式!” “不必了,就这个样式,来两套!还有,我们现下就要换上!” “您不必说,我懂!” 老板娘轻轻拍了拍我,笑着转身去取下了衣服。 我和晏晏在隔间里换好衣服后,便走了出来。 那老板娘看到我们,当即双手一拍,道:“两位公子真是玉树临风,风采翩然呀!” 晏晏打量了我一番,惊喜地说:“小姐!不曾想,您穿男装也这么好看!” 我摆了摆手,道:“叫我公子。” 我一回头,才发觉这锦绣满堂里挑布料的姑娘们都在偷偷看着我窃窃私语,时而还捂着嘴偷笑。 我看地心慌,心想得赶紧离开这,匆匆付了钱,便拽着晏晏往门外走。 谁知,竟有一姑娘挡住了去路,只见她双颊泛着红晕,低着头,柔声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我不知怎么推诿,只得答到:“在下姓安。” 那女子顿了一顿,将手半蜷着掩在唇上嘤嘤一笑,“不知,安公子可有心上人了?” 我看看晏晏,晏晏瞧瞧我,我只觉着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 我竟被女子心悦了! 我拉着晏晏飞似地跑出了锦绣满堂,回想刚才那情形,真是啼笑皆非! “小姐真是……” “公子!”我连忙更正到。 晏晏打趣道:“公子真真是魅力弗边,竟连女子都为之倾倒!” “晏晏,你就别笑我了,我哪见过这种场面?当下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晏晏问到:“公子,现下去哪?” 我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地说道:“瀚!云!台!” 而后,我便拽着惊愕失色的晏晏向瀚云台去了。 听闻这瀚云台,是烟阳城一顶一的歌舞伎馆。 我们刚一入瀚云台大门,便有一馆内侍女上前倒屣相迎,那侍女道:“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这侍女乃是瀚云台专门贴身跟着客人伺候的。这样的侍女有不少,个个都着藕色的衣衫,头上都统一梳着单螺发髻。待客人一进大门,便一路引客人至瀚云台正厅。 来到正厅石阶从下往上看,层楼叠榭,除了主楼,还有几座配楼。拾阶而上,繁花铺路,穿花蛱蝶,美不胜收。在那正厅大门正上方中央有一匾,匾上苍劲有力的书着“瀚云台”三个描金大字。 入了正厅,只觉这正厅气势磅礴,有如龙楼凤阁,又似神霄绛阙,我一路走一路看,看了这边又怕漏了那边,往顶上看,丹楹刻桷,居然还绘有九天仙女,那仙女们神态迥异,翩若惊鸿,栩栩如生。 “好漂亮啊!”我不禁赞叹。 随行侍女道:“这九天仙女,是咱们主儿专门请烟阳最顶尖的画师绘的,不同于其余那些普通壁画,很是灵动!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我点点头。 “那公子可有所不知,咱们瀚云台精妙的地方还多着呢!”小侍女轻笑道。 我此刻怕是已经痴癫了,只顾着四处看,没想居然被脚下的坐席绊倒了,模样很是狼狈。 “公子当心脚下!”怕是这小侍女早说半刻,我的屁股也不至于这么痛。 “小……公子!”晏晏一紧张我,险些就称呼错了。我赶紧朝她挤了挤眼睛,才迫使她收声。 二人连忙上前将我搀扶起至坐垫上,坐定后,我拍了拍旁边的坐席,“你二人也一起过来同坐啊!” 小侍女连忙摆手,“小的今日若是陪公子坐下,主儿会罚的,公子只管消遣,不用管小的,小的站着服侍公子也更顺手些。” 我往四周环视了一番,果然发现小侍女们都是站着伺候的。 这厅堂内热闹非凡,达官显贵们觥筹交错,小侍女就站在两步之外,怕打扰了客人们相谈,虽不在身旁,但是个个眼明心亮,端茶递水这些,十分周到。 我便说,“既如此,那我便不强求了,晏晏,过来坐!” “好嘞公子!”晏晏倒是不客气,一下坐在我旁边差点就将我撞倒了。 小侍女又说:“公子,咱们瀚云台的舞姬,各个绝世容貌。可是要说舞技卓绝,当属这玉锵姑娘!只是,这玉锵姑娘从来都是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但若要单说舞,那玉锵姑娘绝对是瀚云台的鳌头!” 我问到:“如此看来,这玉锵姑娘还是个冷面美人喽?” “不错,公子,达官贵人们想请姑娘去府上一叙的何其多,可是咱们姑娘全拒了,整日除了练舞,便是在房内抚琴或是作画,要说出门,顶多也就是在院子里赏赏花。” 这姑娘也太无趣了,我心内啧啧。 正中间的台子,是供舞姬们起舞的台子,就连这台子也是精描细画过的,精致漂亮。 围绕着中间台子的是从高处垂下的浅青色纱幔,那纱幔如同微微透光的花瓣,将台子遮得若隐若现。 我离得近一些,不知是哪来的微风,像调皮的孩童似的,掀起纱幔,随即又缓缓落下,起起落落间好似还有一阵阵异香,沁人心脾。 我伸手去触那纱幔,只觉那纱幔在手心滑过,如同溪水般温柔,我不禁欣喜地看向晏晏,赞叹道:“晏晏,此物只应天上有吧!这触感,怕是比锦绣满堂的绫罗都要好上千倍万倍!!” “公子好见识,这是南麒国的贵客赠予玉锵姑娘的星月绡,这星月绡一寸万金,南麒独产,整个烟阳城也找不出第二匹来!” “今日不仅赏了这么些见所未见的宝物,等下还能看到玉锵姑娘的绝妙舞姿,真是不虚此行啊!” “公子,玉锵姑娘说这星月绡难得,若只是做成衣裳穿在身上未免太大材小用,所以命人挂在此处,作起舞来,也是惊世绝俗呢!最绝妙的要数这绡,如此看并无特别,但在黑暗处却如星月交辉,璀璨夺目!” “如此看来,这玉锵姑娘还是大雅之人呢!心思奇绝,很是独特!”我回到。 喝了半盏茶,只觉着有些无聊了,便想着起身去逛逛,反正也不知道这不好脾气的姑娘何时出来。 突然间,本来明亮的大厅突然暗了下来,那星月绡也逐渐现出它的美来,淡淡星辉,如同那天河一般,却很柔和也不刺眼。 “晏晏,你哭什么?”我回头看晏晏,这傻丫头竟然抹着泪。 “公子,这也太美了,太美了!”晏晏说罢,便使劲用袖子将脸囫囵擦了一通,不擦不要紧,胭脂糊了一脸。 此刻她这脸,就像是那瀚云台门外的花阶,五颜六色的。 “晏晏,你看你将脸都擦花了,我帮……” “公子快看!”晏晏猛然间打断了我。 “九天仙女从画里飞出来了!!” “你怕是已经看花了眼,那小侍女都说了,只是画,怎么可能有仙女飞出来?” 我抬头看看壁画,“你看,一个也没少啊!” “不是不是,您那星月绡里头看!” 第013章 玉锵 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使得人在半空中起舞。 在场的人们全部屏息,像是怕呼吸声一大,仙女便飞走了似的。 那起舞的女子在星月绡后,虽看不清面容,却是身姿妙曼,矫若游龙。 星月绡本来已经很美了,可是此刻,星月绡竟然在我眼中黯淡了下来。那女子虽是一袭艾绿色衣裳毫无点缀,舞姿却是翾风回雪。同为女子,真是汗颜。 小侍女来到我身旁,轻轻在我耳畔低语:“公子,这便是玉锵姑娘。” 想起我国公府也曾请过舞姬前来府上助兴,虽然不让我们女子上前去看,可是我也拉着晏晏在远处偷偷瞧过。 那些舞姬跳的美则美矣,然竟是些衣着花哨的庸脂俗粉。蝴蝶虽美,却比不上白鹭清雅。 此时,玉锵缓缓落地,婀娜不已,水袖轻轻抛出,款步姗姗向前走来。 突然,我身边有一男子冲上台子,拿出利刃,迅速地架在玉锵的脖颈上,厉声到“谁敢上前!”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有几位公子想上前搭救玉锵姑娘,径直便往台子去了。 此时,人们都是往门外跑,亦有人大喊:“快报官快报官!”,还有女子的惊叫声,人和人挤作一团,场面很是混乱。 台子边缘,想去救玉锵姑娘的人被院卫们拦住没法上前,推搡之中竟将星月绡扯下,星月绡缓缓落地,玉锵姑娘与狂徒也露出了真容。 要说玉锵容颜倾国也不为过,柳眉如烟,眼似水杏,虽只是微施粉泽,却已经是面赛芙蓉。 再看那狂徒,竟也是眉清目秀,楚楚衣衫,一点也不像是会拿刀的人。 玉锵虽被刀抵着,却毫无怯色,对那狂徒道了一句:“莫要伤着无辜的人。” 那狂徒不顾玉锵劝阻,声色俱厉:“今日我要带玉锵走,若谁敢拦着,我便与她共赴黄泉!” 说话间那利刃已贴在玉锵的肌肤上,寒光毕现。只怕再深一分一毫,便会刺破脖颈了。 见此状,更是无人敢拦了。那狂徒一面拖着玉锵往大门方向缓缓挪动一面警惕地向四周环视。 “快派人准备车马!”狂徒大喊道。 “公子,一切好说,只要您别伤人就好。您对玉锵一片深情,我心下也是欢喜得不行,若是你二人日后能相伴终身,我也算是成全了一对佳偶,何乐而不为呢?” 说话人是一位年轻妇人,见此场面不慌不乱。年岁约摸着有30上下,虽已不再是花信年华,模样却占尽风流,此人正是瀚云台的总掌事,若竹。 说罢,若竹对守在门外的一众院卫说到:“来人!” 此时,一管事摸样的人上前微微颔首道:“听总掌事吩咐!” “去备车马,再备金银百两!” 我看地着急,心想,若是真放走了他们,玉锵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拽着晏晏从人群间缓缓往大门方向的位置挪动。 “公子这是要去哪?”晏晏低声问道。 我也没答她,只顾着往前穿行,怕误了最佳时机。 待那狂徒挟持玉锵行至大门口时,仍拿着那匕首在空中比划,口中说辞都未变:“谁敢过来!” 眼看他就要跨出门槛,我快速伸出右脚,去绊那狂徒。 他只顾看着谁会过来抓他,完全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抱着玉锵一齐滚下了石阶。 瀚云台的院卫个个身手敏捷,当即将那狂徒按住,几个小侍女赶紧将玉锵扶至一旁护了起来。 只见那狂徒发冠歪斜,摔得不清,嘴角也有一些血迹。 “公子机敏,救了玉锵,我们瀚云台上下感激公子的恩情!” 我正往石阶下看呢,想着别摔死人了,此时,若竹带了一众院卫过来就对着我行礼,不仅如此,在场未离开的人,目光都已放在我身上了。 “公子,奴方才看的一清二楚,是公子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绊下了石阶,若竹感激不尽!” 我顾不上客套,连忙说道:“千万不可动粗!” 若竹眼神疑惑,我也顾不上解释什么,急急走下石阶,来到那狂徒身侧。只见那狂徒抬眼瞪着我:“你想干什么!” 好在有院卫压着他,他力气也小,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伸手轻轻取下他头上的玉簪与发冠,一头青丝骤然垂在了他的肩上。 若竹也是个明白的,上前抬起他的下巴,看了一眼道:“你一个姑娘家,为何要掳走玉锵!” 那姑娘抬头,看着玉锵狠狠说道:“我恨不能一刀了结了她!” 玉锵却不以为然,神情还似有一些轻蔑。 那姑娘突然控制不住心绪,悲愤道:“是她!是她害得我姐姐自尽!害她跳入了映雪湖中!” 在场人无不错愕,哄闹声戛然而止。 “你这姑娘信口雌黄!玉锵终日在这瀚云台,连门都不曾出过,怎的害你姐姐?” 原来,这姑娘名唤菁菁,她还有一长姐,叫做明婧。 这明婧与菁菁的双亲,是经营草药生意的商人,家境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还算殷实。 城中有一处书坊,明婧平日里很喜欢去逛。就是在那,明婧结识了书生林良。一来二去,便生了情愫。 那林良家境虽潦倒穷困,其人却是有些才华的。明婧求着父亲,说等来日林良高中再成婚亦不迟。 明婧之父心想,若是不中,难不成女儿的婚事要一直拖着? 明婧性子倔,认定了便不回头。父亲知她脾性,便允了这门婚事。 婚后这林良很是刻苦,不过一年,便中了举人。明婧自然是欢喜地不行,她的父亲也对这个姑爷很是满意。 只是这日久生变。林良中举后认识了一些新的友人。这些友人中,有两个人,平日里便是风流的坯子。 某日,他俩硬要拉着林良去瀚云台,林良不好推脱,便随着去了。 就是那日,林良虽初次见,却已是不能自持地迷上了玉锵。 见惯了明婧平日里的温婉,玉锵竟很是不同。不仅貌似神女,性子冷淡,竟还不惧权贵,真真是谁的面子也不卖,好不特别! 林良遥遥一望,只觉着心神荡漾。 自那日起,林良便隔三差五随友人去光顾瀚云台。 明婧起初也未觉不妥,只当是友人相聚,在一起不过是谈诗论词。 直到某日,她收拾案桌时,看到了压在书下的那张美人图,上书到:“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时,明婧方知,这夫君的心,已经飞走了。 明婧虽伤心,却还想着挽回夫君。 可是这林良对明婧是越来越冷淡。明婧自知这姻缘已是到了陌路,某日夜里,悲愤之下,来在映雪湖边,一跃而入! 而明婧的双亲得知女儿死了,也是一病不起。 林良得知原委后,才如梦初醒,幡然醒悟了过来,当下想起了结发妻子的好。 只是斯人已去,后悔也是无用,这林良便终日借酒浇愁。 后,在一日夜里,林良提着酒壶,醉醺醺地来在映雪湖边,心中甚是思念亡妻。 林良忽然发觉明婧竟在湖心唤他,林良看到妻子,当即想也不想便往湖心处去。 谁曾想,那不过是幻相而已。 林良就这样,溺死在映雪湖中了。 在场的人听罢,无不唏嘘感慨。 只那玉锵脸上,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片刻,玉锵含娇细语道:“若死了人,桩桩都要算在我头上,那我岂不是也该找个湖,投进去一了百了?” 这玉锵姑娘真是神人了,说话刁钻刻薄,却让人厌恶不起来。 “若不是你,我姐姐怎会自寻短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定要你以命偿命!” 我心想,若是再让玉锵同菁菁讲下去,这仇恨定是化解不开了,便想着同那菁菁说说理。 “在下有几句话,想说与菁菁姑娘,不知菁菁姑娘可愿听?” 我见菁菁没有答我的话,却也未说不愿听,我便接着说道: “玉锵姑娘可识得这位林良公子?” 玉锵道:“我终日在这瀚云台中,来往客人千千万,我亦不是过目不忘之人,怎的个个都能记住。” “玉锵姑娘与这位林良公子竟不相识?” 说这话时,我一直望着菁菁,她似乎听明白了我想表达之意,急忙辩解了起来: “可是……” “可是明婧姑娘投湖了,林良亦死了,你姐姐这命应当由谁来偿?” 看菁菁的表情,我便知道我正中了她的心思。 “你姐姐那夫君移情别恋,可是玉锵姑娘竟连你姐夫是何人都不识!菁菁姑娘如此行径,是否是仗着情凄意切,便可在此处肆言如狂?” 菁菁听罢我说的话,似是若有所思,眼见她平复了些,我便将语气放缓了道:“菁菁姑娘可曾想过,如若你今日得手,却被官府捉了去,家中父母谁来照拂?” 此话一出,菁菁泪如泉涌,摊坐在了地上,不住地哭泣。 “玉锵姑娘打算如何处置?” 若竹看向玉锵,玉锵悠悠然道:“能如何处置?自然是报官。” “不妥!”我连忙劝阻道。 “菁菁姑娘自然是不对,可是她也是一时被悲愤冲昏了思绪,才行差踏错的!请玉锵姑娘看在她还有一双父母要照料,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此后,坊间必定会流传玉锵姑娘悲天悯人的佳话!” 现下,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玉锵,等她发话。 她却青袖一拂,转过身去,边走边幽幽道了一句:“你们看着办吧。” 玉锵身后的小侍女们赶紧快步跟上,随着玉锵往后院去了。 我向晏晏招了招手,晏晏立马来到我身侧,我示意她与我一同将菁菁扶了起来。 此时若竹上前,对菁菁说道:“我本想着,若是你真将玉锵掳走,我们的人定不会坐以待毙。只是那时,怕是姑娘定会受些皮肉之苦,必不会像这样全身而退了,姑娘应当感谢这位公子才是!” 菁菁没有任何的言语,神情落寞。只是半蹲着对我行了礼,便向大门外去了。 我本想叫住她,却被若竹拦下了:“公子,我瞧那姑娘心中已是明了了,您就不必过分忧心了!” “也是,随她去吧。”我说道。 此时,我突然回神,紧张地问若竹:“现在什么时辰了?!” 第014章 陵光阁 我与晏晏缓缓推开后门,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院里,谁知还没走两步,便看到张妈妈面带怒色地径直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和晏晏紧张地不知所措,互相递了一个“这下完了”的眼神,便低下了头。 “你们二人去哪了?”我和晏晏当即打了个激灵,张妈妈这声音真真是震耳欲聋。 “小姐胡闹,贴身侍婢不但劝阻还跟着一同胡闹!当罚!” 晏晏见她母亲发了大火,不敢言语。我看这局面,也只能我来扳回了。 “张妈妈,您莫要怪晏晏,我发话了,她自然不敢不从。” 此时,晏晏那头点地,与那园中的鸟儿吃谷子一般无二。 “我们今日出门呢,其实也不为别的。眼下,这怀信就哥哥快回来了,您也是知晓的,军中功苦食淡,我便想着上街去,为他买些他平日里爱吃的!” “咱们国公府这么大的宅院,难不成就找不出半点少爷爱吃的?还得劳小姐大驾上街市上去?再者,您买的吃食呢?” “张妈妈,您说的不错!今日,我和晏晏逛完东街逛西街,逛完西街逛北街,这北街去罢又到了南街,险些将这烟阳城翻了个遍,竟是没有一样吃食比咱们国公府的还要好,便什么都没买,就回来了!” 我说罢,赶紧用胳膊轻轻碰了碰晏晏,晏晏当下便又如吃谷子的鸟儿一般,连连点头。 “油嘴滑舌,姑且信了你!若是再有下次,我必回了国公爷!” 我心有疑惑,便问张妈妈:“张妈妈,您如何知晓我们不在府中?” 张妈妈道:“还说呢,我老婆子差点没被这烈日晒昏了头!”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看这张妈妈心里的火就要熄了,我倒好,生生又填了一把柴。 “汀兰姑娘有一物相赠,便去妙仪苑找小姐。踏入妙仪苑,见小姐不在园中,便来到我的住处告知。我本想着多叫些人手在府中找,又怕那多嘴多舌的将这事传到公爷耳中,便和涓涓二人,在这府中连连找了三遍!” 听罢,我和晏晏赶紧上前搀扶着张妈妈,去园中的石凳上坐下,心内已是愧疚极了。 “张妈妈,歌儿以后定不再犯了!” 张妈妈叹了口气,语气也平和了些:“小姐,夫人生前,是个极好的人,待我有恩。我若不好好照看你,怎对得起夫人……” 张妈妈转而看着我,露出了些许笑意,将我的手握住说:“也罢,平安回来即好!汀兰姑娘也为着你的事心急如焚,快去陵光阁看看吧!” 我和晏晏起身,跟张妈妈道了句:“那歌儿先行去陵光阁了。” 张妈妈笑笑,摆手做出一个放心去的手势,我们便离开了。 路经揽翠湖边,远远便看见一个紫衣女子急急向我走来,我怕她脚下不稳,便赶紧将手搭在唇边,大声喊到:“汀兰姐姐,莫要着急,当心脚下!” 说罢,便快步迎上前。 汀兰愤愤地到:“听闻你不在府中,我这心都要从肚子里飞出去了!” 我赶紧环住汀兰的胳膊,道:“姐姐一日不见,便如此想我?” 汀兰憋着笑,轻轻用手捶了我一下。 “行了,咱们去陵光阁坐着说吧!” 到了陵光阁,我立刻跑到摇床前去。 看着摇床里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汀兰在桌前边倒水边说道:“你赶紧来这边坐下罢,可莫要惊醒了她。先前这孩子哭闹了好一阵,我好不容易哄她睡着,请着涓涓姑娘帮忙照看,才得空出去寻你的。” 我问到:“亿儿可是身子不适?” 汀兰笑笑:“胃口出奇得好,许是这夏日炎炎,太过燥热了。快过来尝尝!” 我走到桌边坐下,从汀兰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不禁赞叹:“好香!” “玉锵姑娘托人送来的,是桐庐的菊花,我请人给国公送了些。这菊花泡水,可去火气,夏日里喝最是合适。我给你也准备了一些,等下回去时记得带上。” 我笑着说:“这玉锵姑娘不仅人美,还好似有个百宝箱啊!” “她知道我现下住在国公府,便隔三差五地送东西来,我虽感谢,却是无以为报。你倒像是见过似的,怎知她美?” 我赶紧圆场:“汀兰姐姐总在我耳边夸这玉锵姑娘心地好,这心地好的人,就跟您一样,必是美人!” 我说罢此话,心下便想,若不是玉锵对汀兰百般的好,也算是个心善的人,我今日定不会帮她说话。只是想想她那孤傲的脸,我不禁撇嘴。 汀兰笑着道:“歌儿,你这浸了蜜似的话,留着同你怀信哥哥去讲岂不更好?” 汀兰见我红了脸,便不再打趣了,:“歌儿,想那日,你不顾安慰,去侯府救我,我真是三生难报你的恩情!” 我说:“怎得又提起这事了?” “我本是福薄,却得歌儿如此照拂,保住了亿儿,我已是感激不尽!只是,我在这国公府停留太久,实在是汗颜不已。所以,我已决定,待你与怀信公子完婚,我便要走了。” 我连忙问到:“你这孤儿寡母,怎会有去处?不如……” “歌儿,你莫要再劝我。你放心,玉锵姑娘已经帮我安置了去处,就在这城中。如此,我与歌儿也可时常见面!” 我心内怅然若失,此时,神情应当也是沮丧的。 玉锵安慰我:“歌儿,宽心些,我总是不能在国公府住一辈子的。” 从陵光阁出来,还不想回妙仪苑,便拉了晏晏去揽翠湖边散步。 我同晏晏在揽翠湖边走着,心内却是失落。这三个月里,我与汀兰相处地十分开心,如今她说要走,我竟觉着惆怅地不行。 晏晏见我不悦,想宽慰我,随即说了一句:“小姐,芙蓉盛放,若是能在湖上泛舟,一定很是凉爽!” 听完此话,我心绪竟一下好了,即刻来了兴致,拽着晏晏就跑,边跑边道:“事不宜迟!等下天若黑了,便做不了画中人了!” 第015章 揽翠 十岁生辰时,为了哄我开心,父亲便寻了一能工巧匠,制了这一叶扁舟。 这小舟不算太大,只能容两人。两支木桨也不厚重,用起来很是顺手。 每每盛夏,若是我哪日心血来潮了,便会想起要乘这小舟在揽翠湖面上,做一做这画中之人。 穿过这芙蓉花海,待船到了湖心,我便把桨收回了船里。 而后,便将手肘靠在船沿处,用手撑着侧脸,闭目养息。 夕阳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刺眼了,一缕余晖洒在身上,正和我心意。 过了不到一刻,晏晏轻轻摇了摇我的手臂道:“小姐,你可别睡着了,若是等会儿天色暗下来,晏晏可是划不回去的!” 我懒得睁眼,道:“时间尚早,尚早,莫慌。” 刚说罢没一会儿,晏晏又摇了摇我的手臂,只是这回力道明显又大了些。 晏晏语气中透着欢欣:“小姐,你看岸边的那人,是不是少爷?!” 我迷迷糊糊道:“少爷尚早,尚早,莫慌。” 说罢,我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只是,眼前所能看到的湖岸边并没有人。我便赶紧回头向身后看去。 身后的岸边上,有一翩翩公子,着绀青色衣衫,手里持一柄剑,头发高高束起,发梢垂在肩头,面容俊美,正笑盈盈地往我这边看着。 “怀信!”我使劲朝怀信挥着手。 怀信不语,只是笑着。 我觉着这笑容,可爱得宛如朝霞。 我立即去拿船桨,本来心思就已经乱了,这桨又有些湿滑,其中一只没拿稳,我眼瞧着它乘入了湖中。 眼下就剩这一支桨,别无他法,只能是多费些力了。 我奋力往岸边划着,不敢有一刻松懈。 快靠岸时,怀信伸出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臂背在身后,似是等着拉我上岸。 此时,怀信在夕阳的映衬下,才真真如那画中之人。 我匆匆忙起身,想去抓怀信的手,可是脚下一滑,便做了鱼儿,“咕咚”一声入了水! 还没扑腾两下,已然感觉被紧紧拥住,再一睁眼,怀信单手将我揽着,另一只手用力拨着水,三两下便到了岸边的石阶旁。 上了岸,怀信扶我坐在了石阶上,我吓得不轻,即刻用双臂紧紧将怀信环了起来。 见我没事,怀信打趣道:“古有美人沉鱼落雁,今日,竟有安歌小姐为我做了那水中的鱼儿!” 我松了手,顾不上生气,紧张地问道:“你可还好吗?” “放心,我……阿嚏!” 我见怀信似是着了凉,立即拉着怀信起身,道:“走,回房换衣裳!” 怀信不肯,说:“我先送你回妙仪苑!” 我知道他倔强,便说:“如此,我们各自回房,换好衣衫后,我再去芷菡苑寻你,可好?” 怀信一脸不悦,道:“哪里好?我定要先送你回去!” 晏晏终于是上了岸,只见她气喘吁吁,双手插在腰间,说话都费劲:“小姐……少爷……别争了!” 晏晏喘了口气接着说:“少爷送小姐回园子,承远去替少爷取身干净的衣衫送来,如此可好?” 怀信说:“如此甚好!” 我疑惑地问怀信:“我怎么没看到承远?他也在此处?” 我再仔细一看,承远果真在不远处侯着怀信。 怀信将手扶在我耳畔,低声细语道:“看来,歌儿与我一样,眼中心中只有一人。” 如此惊心动魄之语,我当下便招架不住了。听罢后,我明明是喘息未定,却也得做出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 我收拾了心绪,顿了顿,道:“那……我们赶紧走吧!” 待我换完衣衫,推开房门,竟没看到怀信,正想问问晏晏,晏晏已经开口了:“小姐,少爷先回去了,说等下小姐用过晚膳,去芷涵苑寻他即可,少爷有东西给小姐。” 想着怀信要给我东西,便是再好吃的饭菜也顿时没了滋味。我急急对付了两口,便急匆匆往芷涵苑去了。 来在芷涵苑门外,我这双脚突然就似灌了铅,一步也走不动了。 我看到怀信在院里廊上坐着,着一袭白衣,我从未见过怀信这般穿着,竟如此好看。 怀信手中正擦拭着他一直随身的那柄剑。 他忽而抬头,看到我正盯着他出神,便将剑小心翼翼放在廊沿上,轻笑着走过来迎我。 怀信走到我身侧,牵起我的手,边往院中走边问到:“为何不进来?” 我说:“看你正忙着,怕扰了你,想着在那站一会儿也无妨。” 怀信说:“我想带你看样东西,却不知是否会惹你不悦。” 怀信推开书房的门,将我先让了进去。 我刚站定,便发觉书房左侧桌案上放着的美人图格外显眼。 我来在案前,看着这画中女子,心内很是不悦,酸酸地说:“整日盯着这美人的画像有什么意思?哪日得空,将她带来府中,让父亲替你做主娶了回来,也不必受这相思之……” 我话还未说罢,怀信已走到我身后,将我轻轻揽在了怀中,我想挣脱,却不知怎的一下子失了力气,任他用下巴抵着我的肩。 “我以为你是知晓我心意的。”怀信说。 “所以让你将这女子带回来啊!”我没好气地道。 “歌儿,这画中人,你当真不认得?”怀信问到。 我细细端详了一番,惊觉这画中的女子竟与我有几分相像。 “这难道是……” “歌儿,这便是我照着你的模样画的,你可喜欢?” 我一时语塞,心中却满是喜悦,亦舍不得将这喜悦示人,只想就这么偷偷地揣着。 “歌儿,我离家这些日子,你可有想我?” 怀信此刻,就像一个小孩童,没了半分平日里的冷峻。 “我在军中时,虽有些苦,可是一想到歌儿,竟也觉得那些不过都是苦中作乐。所以,你亦有想我吗?” 听罢这话,我也不忍再气了,回身将怀信紧紧抱住,说到:“三月如同三载。” 怀信听完,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将我一下抱起,我还来不及吃惊,竟已是被他原地抱着转了三圈有余。 现下,我只盼着父亲快些定下成婚的日子。若能像这样日日都与怀信在一处,我便什么都不求了。 第016章 心惊 伏月已是过了小半。 一早,汀兰便打点好了细软,带着亿儿离了国公府,去了城南的新住处。 将她们送走后,我还伤怀了好一会儿。 许是起的太早,只觉瞌睡得紧,便又回房去睡了个回笼。 一觉起来,已是到了巳时。起身后,我唤了晏晏一声,没回音,便推开房门到了院中,还是不见晏晏。 我来在园中的石凳上坐下,手放在石桌上托着腮发着呆,一阵阵清风拂面,好不舒爽。 此时,晏晏开心地从园门外跑了进来,来到我面前,问道:“小姐,小姐,您何时醒的?” “也就不多一会,怎么,捡到什么宝贝了,拿出来一同赏玩赏玩才好!” “小姐,是捡到宝贝了!方才,我正和涓涓她们几人在廊上玩藏钩,远远便看到少爷往妙仪苑来了,这才紧着跑回来叫小姐起来床,没想您都已经在院中坐着了!” “啊?!快快快!赶紧帮我瞧瞧,我这妆发可都还好?” 晏晏从上到下地将我打量了一番,调皮地说道:“这位小姐真真是绝色难求啊!” 我听罢后乐得不行,只觉晏晏那神态甚是有趣。 正说笑着,怀信踏进了园子,道:“什么事让你二人如此乐不可支?” 晏晏连忙起身,向怀信行了礼后,便来在我身侧站着。 我道:“少女心事,不知公子可愿听?” 许是有第三人在场,怀信听罢,立刻红了脸,也不回我。 我见他这样子,甚是可掬,便想着不再逗他了。 我正了正声,问到:“怀信少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怀信走到桌前坐下,说:“听闻最近几日,城中来了好些南麒的商人,傍晚时,便在街市上支起摊子,兜售南麒的货物,很是热闹,不知……你可想与我同去?” 听闻如此有趣的事,便是怎么也少不了我了,我开心地说:“那今夜便去吧!” 怀信看着晏晏说:“你也一同去吧!” 晏晏见状赶紧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便是最不喜那喧嚣吵闹之处了!小姐少爷同去,晏晏在园子里偷懒即可!” 我又岂不知这丫头心中所想,她定是希望我与怀信独处,不好跟着。 便说:“也好,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晏晏眉开眼笑地说:“那先谢过小姐了!” 夕阳的余晖将将被夜色吞没,街市上的灯便赶紧将黑暗驱散了,就似是怕不能昭告整个烟阳,这里繁闹地如同白昼,如同真正的南麒。 “怀信!快瞧呀!这怕是整个烟阳的人都出来了呢!快看那个!看起来好香啊!”我当下已是开心地合不拢嘴了。 想我虽是生在朱门绣户,享着出生在世便有的安富尊荣,此刻却瞧着这熙熙攘攘,车马骈阗的街市,还有这闹市中,人们眉欢眼笑,乐乐陶陶的喜态,竟生了羡慕之情。 “歌儿,我牵着你可好?这摩肩接踵的,我怕与你走散!” 怀信认真地看着我,那神情就似怕我不答应。 我也没回什么,只笑着看他,而后,便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怀信像个孩童似的开心,竟忘了继续前行,此时,后面一人高马大的壮汉许是着急了,擦着我们就要往前挤,怀信见状,赶紧将我护在怀中,一个转身,把我让在了街市的内侧里。 我现下已是顾不上许多了,说:“怀信,咱们快些去前面看看吧!这地方简直是有趣的不得了!” “好!你欢喜就好!” 没走多远,我便被一个首饰摊面吸引地走不动道了。 那摊面上的首饰,与我平日里司空见惯的北禹首饰相当之不同,真真是独有千秋,别具一格。 此时,在众多首饰中,我看到一个极特别的,也不知其是做什么用的。 此物有两只挂耳,连着两只挂耳的,是一串晶莹剔透的晶石流苏,这流苏上的晶石虽小,却颗颗都剔透玲珑,光**人。 我拿了起来细细端详,这时,那商贩说道:“姑娘可喜欢吗?” 我点点头道:“这南麒风韵,很是独特,只是,不知这是做什么用的?” 拿商贩又对怀信道:“我见公子目光时时刻刻不离这位姑娘,想必,二位都是彼此心悦之人吧!公子,您可将这掩面为这位姑娘戴上!” 原来,这如此精美绝伦之物,竟是掩面。 怀信从我手中接过,将那两只挂耳为我轻轻搭在耳上,晶石流苏如潺潺流水,顺势从鼻处落到了颈处。 我问怀信:“可好看吗?” 怀信微笑不语,转而又看向商贩,说:“劳烦将它包起来吧!” 我听罢此话,自是喜不自胜,待怀信去付钱时,便将这掩面从耳上取下反反复复端详了好几遍。 再看那商贩似在怀信耳旁悄悄说了句什么,怀信听罢也是喜笑颜开的。 我猜,大抵就是些小摊小贩经常挂在嘴边的客套话,便也没多问。 离了首饰摊面,怀信便牵着我继续逛。 忽而,我看到一女子迎我们而来,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女子竟是玉锵。 我本是心惊地不行,转而一想,那日我着男装,所以今日,她定认不出我来。 眼见就要擦身而过了,她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玉锵往回退了一步,迅速将怀信上下打量一番,只见她眉间微微一蹙,转而立即回复了那日我初见她时,言笑不苟的样子。 我心内的醋海当下便波涛汹涌了起来,愤愤大声说到:“姑娘,我夫君虽是龙章凤姿,但若姑娘如此一直盯着我夫君看,未免有失妥当!” 我此话一出,自己也是惊得不得了,但现下也是顾不上难为情了。 玉锵倒是泰然自若,瞧了我一眼,一言未发,便离开了。 我眼见她走远了,才定了神。 “歌儿……” 我听到怀信唤我,便回头看他,却没想怀信此时竟是是面红耳赤,羞人答答的。 我见怀信如此模样,便猛然忆起刚才我对玉锵说的话了。 正所谓覆水难收,可是如此尴尬的境地也是真的,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圆场。 就在此时,突然有一身材高挑挺拔的年轻男子,奋力用另一只手臂半抱半拖着一名男子,从不远处的暗巷中,跌跌撞撞来到了街市上。 只见那男子一条手臂的衣袖已被利器划破,衣袖破损的边缘还有斑斑血迹。 那受伤的男子见终于到了人声鼎沸之处,便力竭声嘶地喊到:“快!请快救救我们家公子!” 第017章 沐梓洲 那男子许是自己也受了伤的缘故,再加上他拖抱着的男子好似已没了意识,因此向前挪地很是艰难。 这没了意识或是熟睡的人便是最沉的了。 果不然,没行多远,这男子便支撑不住,与怀中男子双双跌倒在了街市上。 那男子急急起身,赶紧将那昏厥的男子扶起,口中不停喊着:“公子!公子!” 附近的行人见此情景,纷纷都驻了足。 那些看客们却只是交头接耳,或是指指点点,竟无一人肯上前想帮。 也难怪,这街市上大多是些布袜青鞋的白丁俗客,见到这阵仗,自然是退避三舍,不敢上前。 “歌儿,你可会害怕?”怀信看着我问到。 听怀信此言一出,我便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思。 “怕,却又不怕。”我说到。 “怎么说?”怀信问我。 “不知那二人的身份底细,怕错帮了贼人。” 怀信望着我,目光如镜,用手指在我眉心处轻轻一点,道:“莫怕,有我护你!” 我心领神会,点头应了。 我与怀信来到了那男子跟前,那男子当即像似握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神中满是企盼地看着怀信说:“公子可愿救救我家少爷?” “不知你家公子这是怎么了?” 怀信一面问一面细细探查着那名昏厥的男子。 “我家公子是被人投了毒!公子,可否求您施以援手,在下必定千恩万谢报答公子!” 我上前来到怀信身侧,拽了拽他的衣袖。他侧脸瞧我,我示意他听我耳语,他便将身子倾了倾。 我伏在他耳畔道:“去沐梓洲兴许有救!” “可是……”怀信听罢有些迟疑。 “现下顾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我说到。 怀信只得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来至沐梓洲,我便上前去叩门。 “子羡!子羡!子羡!快开开门!” 我一边大力叩着门一边从门的缝隙里往院里看。 转瞬的功夫,便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急急往这边来了。 来人打开门,我也顾不上问候了,劲直就往里闯。 开门的人是子辉,与子羡同是母亲的徒儿。 “歌儿,我来通传,你万不可……” 还没等子辉说罢,我都已将快将这园内的房门推了个遍了。 这子羡从不固定一处歇着,今日在阳春居,明日许就在白雪居。还说这心绪不同,卧寝之处也当不同。 我听他这番言论,只觉这男子也太过矫情。 我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想也不想地一把推门就入。 子羡!子……” 推开门,好一副春光映入眼帘。子羡刚沐浴罢,我虽隔着屏风却也在烛光的映衬中将其背影看了个七八分。 我哪见过这副景象,当下捂脸,转身,惊叫着大喊到:“子羡!!!你为何不应声!!” 此时子辉说话了:“所以我跟你讲,想等我通传的呀!” 子羡见我这模样当即哑然失笑,道:“原来是我家歌儿来了!” 怀信见此景象,飞似地跑了过来,他见子羡那般不以为然,竟还说出“我家歌儿”这等言论,十分不悦,便斥到:“轻浮!” 子羡穿好衣衫后,缓步从屏风后走出。 只见他着一身缟色长衫,长发散放着,发尖偶有水珠滴落。 他径直向我走来,笑逐颜开地看着我,全然不顾怀信眼底那熊熊烈火烧的正旺,说:“你这番来沐梓洲,可也是许久未见,遥感我对你甚是思念,便专程来探望我的?” “子羡,你正经些,我今日来,是想请你救救这位公子!” 子羡顺着我目光示意的方向看去,顿了顿,对那个男子说:“将人扶去柳暗居躺下罢。” 柳暗居中。 子羡探完那昏厥男子的情形后,对子辉道:“将玄玉拿来。” 我连忙问:“玄玉是何药?可救这位公子性命吗?” 子羡却是答非所问,自顾自说到:“南麒有一种毒,名为流金铄石。此毒不必下在水中或是饮食中那般麻烦,只需将其散于空气中,常人定是防不胜防的。” 我说:“那这流金铄石毒性是否凶猛?” 说话间,子辉已经将玄玉取来,子羡接过后,一边帮那男子服下,一边说:“此毒先会致人精神恍惚,而后便会出现幻觉,那幻觉多是中毒者心内可望而不得之物,若是心静如水,便无事,若是……” “若是什么?”我追问。 “若是心绪激荡,便是十死无生。” 我说:“若是看到心内渴求之物,怎会有人能够心如止水?” 那男子听罢,神情悲痛,去到榻前,看着那昏厥的男子,说到:“都怨我未护公子周全,若是公子有事,我斯尧定陪公子同赴黄泉!绝不苟活!” 子羡望向他,道:“我说的那种情形,是你未入我沐梓洲。” 斯尧听罢,那眉头当即舒展开了。 子羡接着说:“歇到明早,便无虞了!” 斯尧当即抱拳:“二位公子,还有姑娘之恩,斯尧定不敢忘!来日公子、姑娘若是遇了难处,斯尧必定倾一己之力相助!” 我说:“斯尧公子,你家公子有你,实乃幸事!报恩什么的还是不必了,我瞧你这伤势也是不轻,子辉,可否请你再为这斯尧公子上些药?” 子辉点头,随即便出了屋子去取药了。 “只是不知,为何会有人下毒害你家公子?”我问到。 却见那男子面露难色,似是有不能言明之苦,我便转而看向子羡,说到:“子羡,即无大碍,我便先同怀信回去了。” “好,我送你们出去。” 说罢,我与怀信同斯尧告了别,便随子羡一同出了屋子。 “歌儿,你还未说,你今日是不是太过思念我……” 怀信听罢,一把将我拉到他身侧用手臂紧紧环着我,对我说:“你可记得明日还要去锦绣满堂置办喜服?” 我见怀信这拈酸泼醋的模样,忍不住轻笑,说:“知晓了。” 子羡惊讶地问到:“你二人竟要成亲了?!” 我点点头。 子羡听罢连忙故作悲伤状:“唉……” 我看他眼中全是狡黠,也是百般的无奈,便说:“子羡,你可否别再逗怀信了?你每每戏弄,他每每当真,你二人这有来有去的,可有趣吗?” 子羡笑道:“甚是有趣!” 说罢,便转身回屋,飘逸快步而去,还边走边言:“不送了!” 第018章 前尘(2) 宣启26年,北禹国主齐继远病入骨髓,已是无力回天。 皇榻旁,一锦罗玉衣的女子坐在榻边看着齐继远,柔声轻唤到:“圣上……” 齐继远微微睁眼,看到眼前的女子,有气无力地说到:“是幻儿啊……” 这女子名为幻玉,是齐继远的贵妃。生得玉软花柔,耀如春华。 幻玉乃是宣启18年入的宫,那时,她正是娇艳如花的年纪,齐继远亦未曾如现在这般病痛缠身。 齐继远心中,总觉每每与幻玉在一处时,自己也仿佛就似少年一般,所以,对幻玉可谓是爱不忍释。 如此,这幻玉虽进宫没几月,便已是宠冠后宫荣耀加身。 幻玉将齐继远扶起,为着让齐继远靠的舒适些,便将软垫置于齐继远腰后。 齐继远长出了一口气,道:“还是你细心些。” 幻玉清喉娇啭:“臣妾能照顾圣上,便是三生修来的福报,不敢不细致的。” 皇榻侧边,一直有一小侍女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精致的小碗,紧挨碗边的,是一汤匙。 幻玉伸手,小侍女立即将那碗递到她手中,见幻玉将碗换了手,又赶忙递上汤匙。 齐继远说:“幻儿,这药本就苦涩难咽,这一勺勺喝下去,倒不如全部灌下得痛快。” 幻玉听罢,面容虽忧虑,却还是将汤药碗递与齐继远。 她怕齐继远端不稳,便一直将手放在齐继远端着药碗的双手下方护着。 齐继远服罢药,由幻玉扶着,缓缓靠在了软垫上,幽幽说:“这边境战事终是停了。” 幻玉道:“圣上,这南麒新任的国主,倒是要比那老国主精明许多。谁曾想,他竟提出半月后要来我北禹。这南麒与北禹,终于可以尽释前嫌了!” 齐继远说:“若北禹能与南麒重合于好,那便真真是幸事一桩……咳咳咳……” 说到此处,齐继远咳了起来,幻玉赶紧上前用手反复抚着齐继远的后背,神情很是忧心。 齐继远以手掩唇:“寡人……咳咳……怕是……没几日了……咳咳咳……” 幻玉听罢当即梨花带雨道:“圣上怎能讲这样的话?幻玉深信圣上定会寿与天齐!若是这苍天真想将您收去,那便让幻儿替圣上……” 齐继远摆了摆手,打断了幻玉:“幻儿莫要说这些浑话,寡人答应你,定好好活着!” 幻玉听罢,当下破涕为笑。齐继远吃力地将幻玉抱在怀中,心内却很是欢喜。 三日后,便是易王齐镇辰的生辰,此时齐镇辰,正牵挂着自己的母亲,食不知味。 齐镇辰的母亲,是北禹国主齐继远的贵仪,名叫元菱。 元菱其人,人淡如菊,事事不争。虽进宫数年,恩宠却极少,仅育有一子,便是齐镇辰。 这见令齐镇辰心揪的事情,半年前的那件事讲起。 半年前的一日,不知齐继远怎的了,竟去了元贵仪的怜双殿。 元贵仪本以为只是国主一时念旧,才来了自己住处。哪知这齐继远日日都来,一住便是七日。 元贵仪很是不解,为何这圣上日日都来,却是鲜少与自己交谈,可是又不走。 直到元贵仪被诬陷偷了幻玉宫中的碧玺花簪,才知晓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某日清晨,齐继远醒来后,便习惯性地,在睡在身旁的幻玉额头上轻轻一吻。 日日如此,只那日不同。 齐继远吻罢幻玉后,幻玉似是还在梦中,娇嗔地说了一句:“好元儿,别闹了!” 齐继远大惑,心想,这幻玉日日与他在一处,未曾听说过这元儿是何人。 难不成是这贵妃对他做出了不忠贞之事? 可是当他正想叫起幻玉对质时,却又怕了。 齐继远已是将所有的真心都系在了幻玉身上,若确有其事,难不成要亲手治爱妃的罪? 齐继远心乱如麻,无所适从。想起元贵仪处最是清静,便去到怜双殿一住就是七日。 国主七日未踏进过贵妃宫中,下人们纷纷在背后议论,猜测定是贵妃与国主离了心,所以不再受宠。 幻玉听闻此事后,甚是不解,却奈何宫中女子若是嫉妒争宠乃是失德,也不好发作。 第八日清晨,终于耐不住性子的幻玉佯装染疾,差人去请了圣上。 齐继远这情种听闻后,衣都未更,披了件挡风的斗篷便急急去了贵妃宫中。 齐继远来到贵妃的寝殿中,见到贵妃珠泪涟涟的模样,好不心疼。 “圣上,幻儿不知犯了何错,竟让圣上如此厌恶?” 齐继远终是没忍住,问到:“元儿是谁?” “圣上怎知晓元儿?”幻玉听罢很是疑惑。 “那日晨起,幻儿在睡梦中,就唤了这''元儿''。” “圣上,元儿是臣妾孩提时,母家园中豢养的猫儿的名字!那猫儿憨态可掬,甚是惹人怜爱。它时常会趁幻儿熟睡时,跳上榻来!” 齐继远听罢后大喜!一把将幻玉揽在怀中,口中不停道:“竟是这样!竟是这样!原是寡人错怪你了!” 如此,贵妃便轻而易举地复了宠。 第二日,贵妃请了元贵仪到自己宫中一叙。 元菱方踏进殿中,幻玉连忙上前相迎,似是见了故人一般,一见面便握住了元菱的手,满脸欢喜地说:“姐姐,你终于来了!” 元菱稍显局促,连忙行礼:“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幻玉将元菱搀起道:“姐姐这几日照顾圣上,定是辛苦坏了!” “娘娘,嫔妃侍奉圣上乃是应当,臣妾不觉辛苦。” 幻玉转而对小侍女说:“呈上来吧!” 只见那小侍女往殿外去了一小会儿,回来时,手中拿着一锦盒。 幻玉起身,从小侍女手中拿起锦盒,打开后,从内里拿出一支碧玺花簪。 这花簪做工精细,上面镶嵌的五彩晶石更是光艳夺目。 “姐姐,这碧玺花簪,是我专门命工匠为姐姐打的。姐姐,你瞧瞧,可还称心?” 元菱赶忙起身,边行礼边道:“贵妃娘娘这赏赐太过贵重,臣妾无功受禄,心内甚是惶恐!” 幻玉倾身,将那碧玺花簪插在了元菱发间,笑着说:“姐姐侍候圣上有功,只得这花簪,倒是委屈姐姐了呢!” 说罢,幻玉将元菱扶起道:“姐姐,咱们同为姐妹侍奉圣上,自当是互相照拂,姐姐勿需如此客气的。这日后,常来常往才好!” 元菱从贵妃宫中回到怜双殿后,将那碧玺花簪取下后仔细端详,心中很是欢喜。瞧得入神,连齐镇辰何时站在身后都未曾察觉。 “母亲!” 元菱惊愕失色连忙转身,看到来人是齐镇辰后,赶紧将手敷在心口,轻拍了几下定了定神,随后便微嗔道:“你这孩子,非要将为娘吓坏不可!” 齐镇辰调皮地笑着道:“母亲,我见您得了宝贝爱不忍释,嫉妒得紧呢!这花簪如此精致,可是父君赏赐?” “哪里,这是那……” 话未说罢,便见齐继远带着不少侍卫精兵进了怜双殿。元菱见状, 赶紧拽着齐镇辰上前行礼。 “臣妾给圣上请安!见过贵妃娘娘!” 齐继远双手拂在身后,道:“贵妃陪嫁的碧玺花簪遗失了,你可曾见过?” 元菱瞬时间已是明白了七八。她虽心内已如明镜,知晓此事齐继远定会偏袒幻玉,眼下却是藏不住得委屈。 元菱便双手将那花簪呈上,幻玉当即上前夺了下来,声泪俱下:“姐姐竟连这小小花簪也要占为己有么?!莫不是仗着圣上宠幸了姐姐几日,姐姐便恃宠生娇,连我母亲留与我之物也要巧偷豪夺么?!” 齐镇辰见自己母亲如此被人羞辱,身为父君的齐继远竟一言不发,忍不住直言:“贵妃娘娘,我母亲定不是你口中之人!” 齐继远听罢,厉声斥责齐镇辰:“你不思进取,整日待在这怜双殿中游手好闲!此刻,竟还有脸为这贱妇辩驳么?!你现下立刻去园中跪着反省,月亮不升起不准起来!” 元菱见此景,护子心切,悲泣不已:“圣上,此事都是元菱一人之错,不关辰儿的事!辰儿少不更事,顶撞了贵妃娘娘,实是无心啊!求圣上开恩,宽恕了辰儿吧!!” 齐继远叹了口气,说道:“少不更事?那便是你教导无方!来人,传我的令,元贵仪失德,禁足怜双殿!易王不思进取,罚跪已是无用!着,罚其离宫,去听云居反省过错!无召不得回宫!” 齐继远说罢,不顾元菱的哀嚎,携幻玉离了怜双殿。元菱想追出去,亦被侍卫拦了下来。 同被侍卫挡在殿外不能入内的齐镇辰心焦火燎,无计可施,大声对殿内的元菱喊到:“母亲!母亲!” “辰儿,离宫后,定要日省月修,莫要再行差踏错!母亲在宫中不会有事,你安心去,不必挂牵!” 齐镇辰听罢后,“扑通”一声跪在殿外,叩首三次后道:“母亲,孩儿定不负母亲教诲!母亲且安心在此等候,孩儿定会回来将母亲迎出来!” 第019章 第六感 第二日清晨,我正睡着,晏晏突然来到门前边叩门边喊:“小姐!小姐!” 我迷糊着起身,去到门前将门开开,又回到了榻上,顺势倒下。 晏晏急急走到我跟前,喘着粗气。 我闭着眼翻身,背对着她,说:“晏晏,你这鼻息若是再练练,将我吹跑也是指日可待。” “小姐!刚才承远来传少爷的话了!” 我懒懒回头:“怎的他今日也来了?” 说罢,我又将脸转了回去。 “哎呀!小姐!”天知道晏晏使了多大的力气,硬生生将我扶着坐了起来:“小姐!国公和少爷被圣上召进宫去了!” 我听完这话,当下就清醒了:“为何连怀信也一同去了?” 晏晏摇了摇头说:“这个晏晏也不知,只听涓涓说国公和少爷去得急。” “怀信托承远带了什么话?”我问到。 “少爷说恐怕今日不能陪小姐去锦绣满堂了……” 去不去锦绣满堂终归是小事。只是今日这事生得蹊跷,平日里,从不曾见圣上召过怀信入宫。今日,为何会如此? 我现下已是睡意全无了。起身后,晏晏为我更了衣。 我瞧着这身浅鹅黄色的衣衫,色调清雅,水袖轻盈。腰后的丝绦如天河一般,在光下看,泛着星星点点的淡淡莹彩。 这本是我昨夜为着今日要与怀信去锦绣满堂特意选的,没想,竟生了插曲。 我心内不知为何如此忐忑,那心就似被发丝轻轻就着,上不是下不能。 “小姐!你都已绕着这揽翠湖足足转了五圈了!晏晏扶您坐下歇会吧!” 我手中团扇扇地急,道:“你若累了,便先去那亭内坐着罢!我心中这千万根丝线你缠我绕,难受得紧!” 晏晏说:“小姐,您宽些心,许是圣上见少爷在军中表现英武,要封赏呢!” “小姐!小姐!”我顺着这声音看去,只见涓涓人还未跑过来,先喊出了声。 涓涓跑到我跟前,双手扶着膝大口喘气。我见她如此急三火四的,心都惊了,连忙问:“发生何事了?!” 只见她腾出一只手指着正厅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道:“国公和少爷……” 我急急问道:“国公和少爷怎么了?” “回来了!请小姐去正厅!” 我听罢,撇下晏晏和涓涓,脚下似生了风,没一会儿便到了正厅。 父亲和怀信此刻都在厅中坐着,怀信见我这急匆匆的模样,赶紧起身过来迎我。 “歌儿,帕子给我。”怀信说到。 我说:“要什么帕子?!你可知晓,我揪了一上午的心!” 我将怀信拨开,走到父亲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问到:“父亲,今日圣上召见,所为何事?为何他要见怀信哥哥?” 父亲看了看我,笑了笑,又看向怀信,不料怀信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父亲道:“你瞧瞧她,哪有半点女孩子的娇矜?” “父亲,歌儿可是担心坏了,那揽翠湖边地上的青石板都快被歌儿踏出裂纹了!” 父亲大笑:“没想我儿竟是如此女中豪杰啊!哈哈哈……” 父亲对怀信摆了摆手,示意怀信坐下,而后正声道:“圣上今日召我与怀信入宫,是为着北禹与南麒边境的纷争。” 我不解道:“歌儿虽在深闺之中,却也知晓这北禹与南麒休战多年,怎会又起纷争?” 父亲说:“所以,圣上想派些精兵强将前去查探查探。” “难不成怀信哥哥也要前去?” 父亲说:“圣上听闻怀信在军中表现卓绝,很是出类拔萃,因此,已封了怀信为抚远将军,让怀信带兵前去!” 听罢这消息,我觉着,我此时定是愁容堆得满面都是了。我起了身,便径直往门外去了,我心想,若谁此时敢拦我,我定当场发作! 我一路急走,走到揽翠湖边时,一直紧跟在身后的怀信终于忍不住冲了上来,将我手腕紧紧扣住。 “歌儿,为何这般气恼?” 怀信虽是柔声细语,可是现下,我心中那怨与怒纠缠一气,听他如此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强行压了压心火,问到:“自是圣意,那便不可不遵。我且问你,何时出征?” “明日。” “去多久?” “不知。” 我甩开怀信的手,愤然离去。怀信留在原地,怅然若失。 走到廊上时,晏晏笑着跑过来迎我。我一言未发,晏晏见状,亦将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待回到妙仪苑后,我直直进了卧房,将紧跟其后的晏晏关在了门外。 我合衣躺在榻上,却觉着脑中嗡嗡作响很是烦躁,便又起了身,去到案前坐下。 来在案前,想着写几个字静静心。便执了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可是心不静,怎能写出好字?写了几笔,只觉那字越瞧越难看,便将那纸揉成了团扔在了角落。 如此反复,直到将心中的气全部泄了出去,方才消停。 傍晚时分,我推门而出。晏晏见我终于出了门,欣喜不已。却又见我神情阴郁,便什么都没敢说。 “将那长矮条桌搬到园中来,再拿个厚实些的垫子,我要在这园中赏月。” “啊?哦!小姐稍等,晏晏这就去!”晏晏虽不解,却也不敢多言。 桌子置好后,我便坐了下来,又道:“晏晏,将我床榻下放的那瓶酒取来。” 床榻下那瓶菊颂,是去年中秋,父亲宴客时,我找了机会偷偷拿回房的。当时只觉这酒名字动人,便想着味道定是好的。 待拿回房后,我赶紧打开偷偷尝了一口。自那时起,我便知晓了一件事,这名字好听,未必好喝。 于是,便草草将这菊颂藏于榻下。若不是今日心烦意乱,便是过个三年五载,我也定想不起那榻下还有一瓶酒。 晏晏听罢后,当即一副惊耳骇目状:“小姐,您房中竟有酒?!” 我气燥地说到:“还是我自取吧!” 我说罢便要起身,晏晏见我又动了气,连忙说:“晏晏这就去,小姐只管坐着,切莫动气!” 我心想,现下,府中所有人,定只当我是个乱发脾气的大小姐罢…… 第020章 别离 大半瓶菊颂下了肚,只觉着这酒真真是越喝越好喝。晏晏立在旁边,面容看着不知为何那么忧心,我便劝她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看你满面愁容,不如你也来饮些吧!” 我将酒瓶递与她,她却又让了回来,我心想,不喝就不喝吧,我自饮便是。于是,又拿起瓶子喝了一大口。 这时,园子里进来了一人,不知为何,这人远远瞧着,竟和怀信长得一般无二! 我起身,踉踉跄跄上前。只觉脚下如踏了青云一般,软绵绵的。 我走了几步,地亦太软了些,险些害我跌倒! 那人要来扶我,我心想,怎可让生人搀扶,我想将他推搡开,不料竟跌入了他的怀中。 “少爷,您可来了!您快劝劝小姐吧!” 听罢晏晏说的话,那人回到:“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我听完此话当即不愿意了,直起身质问他:“你凭何对我的人……颐指气使!说!你是何人?” 那人扶着我,来在了桌前坐了下来。 我看到了菊颂后,欢喜地不行,便伸手去拿,没想那人抢先拿了去。 我此刻若是再不夺回,他定会将我这宝贝菊颂一点点喝光!我便趁他不备,伸手夺了回来,赶紧抱在怀中。 “歌儿,快将那酒给我!” 我抬眼一看,竟是怀信,我连忙扔了酒瓶,一把将他抱住,问道:“怀信哥哥,你何时来的?” “你怎么将自己灌成这样?” 我说:“都要怪那个坏老头子!竟要将我的小怀信骗走!” “什么坏老头子?”怀信不解。 我嘤嘤道:“他要将我的小怀信……嗝……派去那般凶险之地!他有手有脚……为何自己不去?孬弱……” 怀信听罢,连忙捂住我的嘴巴,“不可乱讲!这话若让别人听了去,便是死罪!” 怀信盯着我,我亦收了声,使劲点了点头。他见我点了头,怀信才将手慢慢拿开。 “歌儿你放心,我不会去很久,而且,我定会将自己照顾好的!” 怀信的声音真是温柔,就似片片花瓣被风吹起,而后缓缓落在手心那般轻柔。 “若是当真打起来了……对方将士太强悍……你万万不可恋战!你要快跑……跑回来我护着你……定让他们丢盔弃甲而逃!你可记得了?” 怀信笑着点头:“是!待我打不过时,定跑回来,让你护着我!” 说着说着,不知我这心里越来越难过,忍不住哭了起来:“喜服也未做……成亲之事亦要被耽搁……战地还那般凶险……糟老头子……坏心肠!” 怀信将我紧紧拥入怀中,说:“我知晓你担心我,也知晓你今日不是气我。但是圣旨已下,又是为着这保家卫国的事,我想,是个男儿,都应当去罢。若是武将的家眷们个个都如歌儿一般,岂不大乱?” “我不像她们……明明担忧……却佯装大度……我就是担忧……不想你去……还气那糟老头子气得紧……恨不能……” “歌儿,待我回来之日,便是你我成亲之时,你就说,可愿做这将军夫人?” 怀信此话一出,我当即喜上眉梢。 “嗯嗯嗯……”我依在怀信怀中,点头如捣蒜。 怀信扶着我坐正,而后,将腰间挂着的玉佩解下,放在我手中道:“这是我最重要之物,今日,便由歌儿保管。” “定情信物?!”我眯着眼伸手指着怀信,却看到眼前有两个怀信,不知道该指哪一个才好。 怀信握紧了我的手,说:“我不在你身边时,便让这玉佩伴着你。还有,你定不得跑出府去,也不得夜深时还在园子中到处闲逛,你可记得了?” 我回到:“嗯!记得了!” 而后,我便拿起那玉佩想端详端详,玉佩却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怎么也看不清。 “歌儿……” 还未听清怀信要说什么,只觉着他的脸离着我的脸越来越近。怀信的鼻息轻轻打在我的脸上,暖暖的。 我缓缓闭上了眼…… 翌日清晨,我猛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匆忙下了榻,拽了衣服急急穿上,便往外跑。 晏晏见我如此慌张,小跑着来到我身旁,说:“小姐,您这是急着去见少爷吗?少爷已经走了!” “走?走哪去了?” “自然是带兵出征去了啊!”晏晏道。 “他可有来过?”我问到。 “原来小姐你都忘了啊?昨夜您喝多了,少爷担心小姐,坐在榻边守了您一夜。天蒙蒙亮时,方才离开的。” 我努力回忆着昨夜的事情,脑海中起先只是些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碎片,仔细反复,用了不少力气,方才觉得稍清晰些了。 只是想到某处时,我忽而觉着脸热热的,便用手背触了触脸,果然是有些烫的。 晏晏见我神情奇怪,便问:“小姐可是忆起什么来了吗?” 我脸红着没接她的话,问:“他为何不来辞别?” 晏晏道:“少爷今晨走时吩咐了,说别离苦,不忍看着小姐伤心难过,便没有叫醒小姐。但是少爷还说了,让小姐安心,此事一平,他定早早归来!” “晏晏,我想自己待会儿,你先下去吧……” “是,那晏晏就在园中,小姐需要时喊我便是!” 见晏晏出去后,我赶紧在枕下摸索着,将怀信那块玉佩拿了出来。心想,果然没记错。 听闻是怀信还是婴孩时,这玉佩已在他身旁了。或许,这便是他父母留与他之物罢。 这玉佩是云纹龙形的,很是大气。只是,这么大气的纹样,真真是不适合女子佩戴。 我想着,就将它搁于枕下,如此,每夜定能安眠。 我这会子已经不似刚才那般迷糊了,昨夜的画面在我脑中越发清晰。 我忆起怀信将这玉佩交与我后,我便拿起来端详。可是因为醉酒的缘故,怎么看也看不清。 接着,怀信便将我轻轻拥住,缓缓低头,在我的唇上,轻轻印了一吻。 然后,我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想到这,我用手轻触自己的唇,而后便捂了脸偷偷笑了起来。 转而又使劲摇了摇头,对自己说到:“安歌,你清醒些!” 可是,我这内心这股子欢喜劲儿,却是真的。 第021章 贵妃是坏人? 入了秋后,真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凉。这没雨的日子,天色也总是灰蒙蒙的。 瞧着这天气,安歌亦完全没有去园子中坐着了的兴致了。她透过窗,望了望那云迷雾锁的天,心想,恐怕又要落雨了。 安歌最近几日,每日都在房中待着,懒懒的什么也没心思做,真真是应了那四个字:相思磨人。 怀信走了两月有余,安歌的心便也如那鸟儿一般,一同飞了去。她倒是想将自己的心收回来,却也都只是做些无用功罢了。 “小姐,这雨总算消停会儿了,晏晏陪您去园中踢花毽,可好?” 晏晏见这园中了无生趣,自家小姐也似那被雨打了的花儿,便想着替安歌解解闷。 安歌坐在案旁,慵懒地趴在案上,案前摆着她方才与其说是写,不如说是画在纸上的歪歪扭扭的字。 她弱弱地回了一句:“你自己玩罢,我现下就想在这趴会儿。” “小姐,晏晏知道您是担心少爷,可是您想呀,少爷武艺卓绝,没人能伤的了他的。您日日都这般,晏晏看着都着急!” “无妨,你且去外头找涓涓她们玩会儿,解解闷。我现下是真的没这兴致。” 晏晏来到安歌身旁,道:“小姐,您若是一直这般愁眉苦脸下去,容颜易变老的,到时少爷看了,怕都认不出来了!” 安歌坐直了身子,正了正衣襟,说:“好晏晏,我知晓你是替我揪着心的。可是我今日,真是乏得很,现下又想睡会了。” “小姐!小姐!” 安歌猛地坐直了身子,神经一下子便紧绷了起来。她急急走到园中查看,来人正是涓涓。 涓涓见到安歌,连忙上前,脸上堆满了着急与慌张,说到:“小姐!” “发生何事了?”安歌紧张地问到。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马上就到了大门口了!国公爷让我来请小姐赶紧过去! 这萧明卿为何而来?安歌心中诧异不已,难道是为着萧月卿的事?若真是为着萧月卿的事,这贵妃都亲自上门了,想必是来救她妹妹出来的吧,毕竟那件事都已经过去半年了。 不管那么多了,先去再说。 安歌来到大门口时,安奕城与一众家丁还有侍婢都都已在国公府大门外候着了。 少时,贵妃的钿车宝马缓缓驶了过来,停在了国公府门口。 只见这马车前八后八共一十六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银甲侍卫护着,左六右六共一十二个侍女随行。 再瞧这马车,雍容富丽,连着窗上的帘子下方都有珍珠作坠,好不气派。 此时,一众人都是颔首相迎。有个小侍女偷偷抬眼,想瞧瞧这贵妃娘娘到底是何容颜,张妈妈瞧见后,赶紧低声喝道:“规矩些!” “臣恭迎贵妃娘娘!” 萧明卿还未下车,安奕城礼已行罢。 只听见,从马车上传来了一清丽婉转之声:“国公勿须多礼。” 这时,马车旁打头的一个小侍女上前两步,对安奕城取身行了礼,问到:“请问国公,东西都备好了么?” “都备好了,请姑娘放心!”安奕城说。 所有人都低着头,侯着贵妃娘娘下车。安歌也低着头,不敢抬一下眼,但是余光多少还是能扫见些的。 只见一袭霓裳羽衣的衣摆,外加一双绮罗珠履从安歌眼底经过,其余什么她都没看到。 待贵妃走远些了,安奕城赶紧吩咐所有人跟上。 安歌走的靠前些,想着这贵妃娘娘到底是什么神女姿色,好奇地紧。 转念一想,这可是萧月卿的姐姐,也不知她今天来,到底会怎么给自己什么颜色瞧,嗯,还是先想想对策的好! 贵妃容颜到底什么样,这同为姐妹,萧月卿什么模样,她姐姐便也不会差太多去,不看也罢。 来到正厅,只有家主安奕城与安歌才许进屋,其余人包括晏晏张妈妈,都只能在外侯着。 萧贵妃坐在了安奕城经常坐的位置上,面前多了一个纱镂空座花鸟屏风做隔断,以免生人窥视。 两侧各站着一个小侍女,这两个小侍女都梳着百合髻,相貌很是明艳。 她们一个手中拖着一个方盘,上面用薄锦盖着,另一个侍女手中则拖着一个锦盒,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奇珍异宝。 此时,屏风后面坐着的萧明卿开口道:“自家人哪有站着说话的道理,国公与歌儿快些坐下说话。” 安歌现下顿时明白了,为何宫中人都传贵妃娘娘待人亲厚,如春风一般。 想这贵妃虽是身居高位,说话却如此客气。只这一点,萧月卿就及不上。 再听贵妃这洋洋盈耳之声,怕是她走到揽翠湖边一说话,连湖底睡觉的鱼儿都想上岸来了。 看安歌和安奕城坐定后,贵妃便让那个托着方盘的侍女将盘子端过来,放在了父女二人座椅之间的桌上。 “这果子是宫中御厨最近新做的花样,是外头没有的。本宫想着,丫头们定喜欢这些,便特意给歌儿带了些。歌儿,你可要多吃些!” 安歌听罢,赶紧起身上前谢恩:“谢娘娘赏赐!安歌心内有愧,竟令娘娘如此挂牵!” “长辈挂心晚辈本是应当,歌儿有何愧疚?想来,本宫也算是你的姨母,只是,你二姨娘做出的那等事情……本宫不知道还有没有福气,能得你这么一个外甥女?”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是,若敌我双方一见,便是连番地给我方灌蜜糖,这仗怕是也没得打了。 “歌儿……歌儿给姨母请安!” “太好了!快来,快来姨母身边坐着!” 安奕城心里明白,贵妃娘娘都是为着自己这庶妹。 可是他心内也深知贵妃娘娘心善,必不会对自己女儿不利。反之,若女儿有了这么一个靠山,日后萧月卿顾着贵妃的颜面,也会收敛些。 “国公,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歌儿说说!” 听罢此话,安歌心内忐忑了起来。她心想,这贵妃终于忍不住要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了! 第022章 软肋 安歌定了定神,小心翼翼来在了屏风后,却仍是颔首低头。安歌觉着,若是因为“非礼勿视”这条被白白开罪了,那也太不值了些。 “无妨的,将头抬起来吧!”萧明卿笑着说。 安歌心想,可是贵妃让看的,这便不能算作是冒犯冲撞了罢。 安歌缓缓抬了头,萧明卿正笑盈盈地望着她。她这才发现,原来,她与萧月卿并不相像。 如若说萧月卿是夭桃秾李,那这萧明卿定是远山芙蓉,月里嫦娥才可与之相比拟了。 她不仅生得美,而且还善气迎人,让人特别想亲近。 “歌儿,过来坐下说话!” 萧贵妃说罢,安歌便赶紧坐了下来。 “歌儿真真是左家娇女,我见犹怜。来,将那盒子给安歌小姐呈上。” 小侍女走过来,将那锦盒双手递给了安歌。 安歌此时有些惊愕,她不明白萧明卿到底要做什么。萧明卿许是见她这样子有趣,掩嘴轻笑道:“打开看看吧!” 打开盒子后,一只翡翠手镯映入眼帘。那镯子通透地就如湖中的绿水一般,怕是翻遍烟阳城,也买不到如此成色的镯子。 “歌儿,这是姨母送你的见面礼,你可还喜欢?” “歌儿喜欢!劳娘娘费心了!” “其实……歌儿这般冰雪聪明,应当已猜到了本宫今日前来,是来请国公解了你二姨娘的禁足的。” 萧明卿此时未看我,她只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屏风,面容上有一丝淡淡的哀愁。 “我与她,原不是一母所出,这你是知道的罢?” 安歌点了点头。 “她母亲身份低微,嫁给父亲时,只是个府中的侍婢。其他侍婢心里不悦,心想着同为下人,怎得就她母亲攀上了高枝。因此平日里,只要是私下里,便会常常为难她母亲。她母亲又不愿生事,所以只得自己忍着。” 萧明卿顿了顿,接着说:“本宫那时年纪尚浅,但是对她却也是百般照拂。所以,她只与我亲近些。许是儿时受了太多挫折,待她长大了些,心性便越发乖戾了。平日里,若是哪个下人稍有怠慢,便是狠狠责罚。” 安歌忍不住问到:“那些欺负她母亲的下人定也没逃过责罚吧?” 萧贵妃道:“怎能逃过,有一日,她找了由头,便责罚了一个当年欺辱过她母亲的下人,若不是本宫去的及时,那下人定会被她打残!” 安歌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还好自己平日里不到万不得已,还是鲜有冲撞她的。 “本宫劝她,她还是愿听些的。若是其他人劝,便只是火上浇油。” 萧贵妃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喝罢,将茶杯放下,接着说到:“本宫嫁进宫后,便将她接到宫里小住了一段日子。就是在那时,她偶遇了你的父亲。” 萧明卿说着话,看了看安歌:“她定是对你父亲喜欢极了,居然大着胆子,直接去请圣上赐婚!圣上思量了再三,想着你父亲虽思念亡妻,但若是再娶一房,心绪或许能开朗些,便做主,将这门婚事定下了。” 安歌万万没曾想,这萧月卿竟还有此等往事,真真是比那戏曲班子和话本,还要精彩上百倍千倍。 “嫁入国公府后,她费劲心思讨好你的父亲,却低看了安奕城对你母亲的情意。她对你父亲,定是恨不起来的,而对歌儿你就……” 萧贵妃说到这,欲言又止不再往下说了。 “二姨娘觉着,歌儿便是那横在父亲与她之间的鸿沟。”安歌接上了她未说出口的话。 “不曾想,她竟会那般害你!本宫虽气她恼她,可是本宫终究是她的长姐。但她又行下那等祸事,本宫只得到了今日,才敢登门,请国公将她宽恕了放出来……” 安歌心想,如此好的姐姐,怎的自己没有?那般心肠不好的人,倒有这般好的姐姐照拂着,这上天有时候,还真是待人不公呢。 “贵妃娘娘,歌儿听罢,为着贵妃娘娘这姐妹情意,感怀肺腑!歌儿心想,二姨娘闭门反思,现如今都关了这么久,定是已经知道自己的错处了,也该解了禁足了。” 想着萧月卿要出来了,安歌虽然心内知道今后的日子,定不会像现在这般顺心,但是也无妨,待怀信回到烟阳,便可以搬去将军府,如此与萧月卿互不相见,倒落得一个清静。 萧贵妃起身,安歌也赶紧跟着起了身。萧贵妃握着她的手,双目含泪道:“歌儿好孩子,如此,便委屈你了!” 安歌赶忙说:“不委屈的!” 萧贵妃轻轻抚了抚她的头,说:“歌儿放心,有本宫在,她日后定会收敛!” 随后,安奕城便下了令,解了萧月卿的禁足,命人将她请到了正厅。 萧月卿一见到是贵妃,连忙哭着上前,两个小侍女眼明心亮,三两步走到她身前,将她拦了下来。 “长姐!长姐!月儿可算把长姐盼来了!月儿委屈啊!” 安歌心想,萧月卿就是萧月卿,她今天若是在此处低眉顺眼,我倒要低看她几分了! “跪下!” 屏风后,萧贵妃开了口,声音虽不大,却慑人得紧。萧月卿定是听出了萧贵妃今日必不会偏袒她,虽不情愿,却也勉强跪下了。 萧贵妃缓缓道:“你可知错了?” 萧月卿将头偏至一侧,不回萧贵妃的话。 没想萧贵妃厉声道:“本宫问你可知错?!” 此时萧月卿也是吓得面容失了颜色,赶紧说:“月卿知错了!” “既然,你这么不喜歌儿,本宫今日便求了圣上,让圣上准你与淮国公和离!如此,便不会再有无辜的人,受你所害!” 若说萧月卿方才的眼泪只是做戏,那现下这眼泪,才真真是打心里流出来的。 萧月卿此时将跋扈收地一干二净,抽泣着说到:“月儿日后……定谨言慎行……定不会再专横跋扈……只求长姐……许我留在奕城身边吧!” 站在旁边的安歌看呆了,没想到此时,萧月卿竟愿意认错,不顾旁人心内是否窃笑,为的,只是不离开父亲身边。 她看了看父亲,见他面容上竟流露出一丝不忍。 萧贵妃接着说:“你身边的那个贴身侍婢春杏,今日起,请国公代劳,将她赶出府去!还有参与过韩宁侯府一事的下人,统统与春杏一般,清出去!” 父亲拱手,道了句:“是!” “本宫从宫中带了几个侍婢,自今日起,由她们侍候你起居事宜!” “谢长姐细心周全……” 萧贵妃对她身旁的小侍女说:“去叫她们几个进来!” 小侍女快步走到门外,做了一个“来”的手势,然后便回身往厅内走,紧接着,便有四个侍女进了屋。 “你们四人听好,每隔七日,便由木兮进宫,向我回禀淮国公二夫人是否有行差踏错。若是满两月,国公夫人都如她所说,做到了谨言慎行四个字,你们四人便可回宫了!” 四个小侍女齐齐说:“是!” 第023章 毫无前兆 夜阑人静,月光就似银纱织出的绡一般。安奕城的面容,亦被月色烛成了银色。这清如流水的光辉,泻到了廊柱上,竹叶上,揽翠湖面上。 他站在兰亭苑外,轻轻叩了叩院门,不过一会儿,就听见院内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院门吱呀一声从内里打开了,小侍女探出头,见来人是安奕城,行礼问安道:“淮国公。” 小侍女利索地将门打开,而后让在一侧,请安奕城进园中。 “是谁来了?”屋内传来了萧月卿的声音。 小侍女正要回话,安奕城却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出声。而后又做了一个“下去”的手势,小侍女看罢心领神会,给安奕城行罢礼,便回房去了。 安奕城来到屋外,徘徊了一会儿,他回身想走,却又转了身,最后,还是将门轻轻推了开。 安奕城走入屋内,见萧月卿披着一件丝质的薄斗篷,正站在窗侧边。 那窗微微挑开一点,正好能看到月光。 “你……” 安奕城这些年,从未唤过萧月卿的名字,哪怕是连名带姓的称呼,也从未有过。 萧月卿缓缓回身,看到来人竟是安奕城,那本是落寞的眸子里,有些许不太敢相信的神情。 “奕城,你怎的……” “过来坐下说话罢,窗边凉。” “……好。” 萧月卿走到桌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要回身,安奕城见状,连忙问:“想起何事了?” 萧月卿说:“我去将那窗子合上,怕你坐久了着凉。” 安奕城没再说话,只是径直走到窗边,将撑杆收了下来,然后小心地将窗合上了。 萧月卿心头的暖意油然而生,她从未见过安奕城如此温柔待她。从来都是她自己殷勤备至,可是即便是如此,安奕城多数时候,也都是冷淡淡的。 萧月卿想着,竟不觉已有泪从眼眶中缓缓滑到了嘴角。见安奕城走了过来,她才收了神,背过身轻轻将泪拭去了。 “坐下吧。”安奕城对萧月卿道。 萧月卿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现下,已不如夏日里那般炎热了,入了夜还站在窗边,定会着凉的。” “是月卿贪看月色,竟忘了时辰。” 萧月卿实则已是绷不住了,她心想,若是安奕城再多一句关心之语,自己定会泪崩。 安奕城叹了口气,道:“贵妃娘娘走后,歌儿便去到我房中,同我讲了许多。” 萧月卿苦笑道:“她定是还在恼我罢。” “歌儿同我讲了你儿时之事……” 萧月卿眸中显出几分惊异:“她……”转而又释然了“定是长姐同她讲的……” “你嫁进国公府这些年……终是委屈了你……” 萧月卿听罢后,泪水不自知地流了下来:“奕城……能嫁与你,我从未后悔过……” “唉……” 安奕城叹了口气,也不知从何说起。 今日在正厅时,他什么都是看在眼中的,萧月卿为着他,竟也能那般低声下气。 女儿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也一直在心头绕着。 “父亲,其实,萧姨娘想要的,从始至终,不过就是父亲的心。她自小受的屈辱,致使她只会用强,不会女儿家的那些娇柔。无人在旁开导,她便只会横冲乱撞。但若父亲能给予她多些关怀,也许事情,将会是另一番样子。” 安奕城回想起萧月卿这些年对自己,也是百般的上心,即使自己那般冷淡对她,她也未曾更改过。 至于韩宁侯府发生的事情,若是自己当初对她好些,也许现在,也是母慈子孝满堂欢了。 终是自己执念太重,伤人亦伤己。 “月卿,日后,我定会对你好些。” 萧月卿本以为是幻觉,只是,这字字入耳太过真实,她凝望着安奕城,见到了自己夫君眼底流露出的,从未有过的温柔。 萧月卿用手将口覆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过了这些年,她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磐石竟可转移,她不相信此刻的安奕城,竟会对她讲出这句话。 “奕城……我那般对歌儿……” 安奕城将萧月卿的手轻轻握着,道:“那件事情你虽做的太过……却也是我负你在先……” “奕城……我知错了!” 安奕城走到萧月卿身侧,将萧月卿拥在怀中,不再说话。 萧月卿感受到的温情,是她一直所求,但却怎么也得不到的。而今,在自己真心悔过之后,安奕城竟愿意原谅自己,她已是很满足了。 过了好一会儿,萧月卿不舍地将安奕城推开了些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罢!” “今夜已迟了,现下外面也看不清路了,我……就在这兰亭苑住下罢。” 萧月卿听罢,赶忙走到门前,安奕城拉住她:“这是去哪?” “我让木兮她们将南屋收拾收拾,你便在那歇下吧。” 安奕城双手扶着萧月卿的手臂,说:“不必那么麻烦,我就在这睡。” 安歌坐在园中,望着这斜月如钩。 “小姐,没想这贵妃娘娘来了一趟,云都散了!”晏晏欢喜地说。 安歌心想,是呀,过了这么久,也该是散去的时候了。也不知父亲有未有将自己今天所说的话听进去。不过无妨,明日怎么都能知晓了。 “小姐……”晏晏欲言又止,眼中满满的狡黠。 安歌瞥了她一眼,便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了。 “跟我进来吧!” 安歌领着晏晏进了屋,晏晏将门关好后,主仆二人面对着面在桌前坐定,盯着着眼前的方盘。 安歌将那丝缎巾掀掉后,六个精致的果子映入二人眼帘。 晏晏伸手去摸,却被安歌打了一下,她便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晏晏虽没摸到,但还是很开心。 “小姐,这宫中的果子,就是漂亮!” 安歌也很惊讶,她也未曾见过如此好看的果子,看着就不舍得入口。 “晏晏,这枚手鞠样式的,和这枚木叶样式的,你都拿去,一个给你,一个给张妈妈送去!” 晏晏满是笑容的从安歌手中接过了果子,说:“谢小姐!” 安歌又说到:“这枚秋月夜,明天由你送去兰亭苑。” “怎的二夫人也有?” 看着安歌没说话,晏晏便也没敢再多问。 “这雏菊样式的就给父亲送去吧!” “好的小姐,晏晏明日就去!那晏晏先回房了!” 说罢,晏晏便出了屋子,将门从外面关好,喜气洋洋地回了房。 安歌看着剩下的两枚果子发着呆。这两枚果子,一个是雪兔样式的,憨态可掬;另一个则是翠竹样式的,栩栩如生。 安歌心想,就将这两枚果子收好,等怀信回来定是不能吃了,但是这么难得的东西,留着给他看看,也是好的。 第024章 新生 …… “你暗地勾结南麒,你那义子私下通敌,致使多少无辜将士血洒疆场!” …… “你若不在这世上,我又岂愿独活?!” …… “快些走!快些走!” …… 那地上的鲜血混着泪水,一朵朵开成了妖娆、嫣红的花朵;随之,慢慢连成了一片;最后,变成了花海…… …… 这前尘往事,便是那妖、是那魔,非纠缠世人至痴傻疯癫,撕心裂肺,方肯善罢甘休。 “醒了!兄长!醒了!” 罗汉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方才说话之人是谁还没看清,那人已经欢喜地跑出了房门,像是去叫谁似的,只看到那人缟色的袍泽一角消失在门外。 女子稍费了些力,才从榻上坐起来。她瞧了瞧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陈设虽简,却很是雅致,只有屋子正中那浅腹三足的青铜鎏金炭炉稍显奢华。 再加上屋内不知从何处散出的阵阵药草香,想自己身子虽有些沉,但是那味道着实沁人心脾。 女子正瞧着,两男子一前一后急急进了屋内,看到女子醒了,赶紧快步走到了榻边。 女子看着这两名男子,同是着一身缟色长衫,一位龙眉凤眼,鼻如悬胆,另一位则是浓眉大眼,微微一笑,还有两个酒窝。 那凤目男子坐在榻边,蹙眉细瞧着女子,许是离得有些近,女子有些不大好意思,身子不自觉地微微向后倾了些,弱弱问到: “公子是……” 男子听完女子的话,转过身,对站在身后浓眉大眼的男子做了个“成了”的口型。 然后转回身对着女子道:“好徒儿,你终于是醒了!这三个月,为师可揪心坏了!” 女子满脸诧异:“徒儿?您是……我师傅?” 凤眼男子道:“不错!” 女子轻扶额头说:“怎的全无印象……” 凤眼男子满面愁容地说:“都怪我那日,让你独自一人去山中采药,没想遇上大雨滂沱,许是地面湿滑,你踩空了脚,便跌落山下!为师找遍了这映天山,最后发现你时,你已是倒在映雪湖边不省人事了……” 听罢这话,浓眉大眼的那位脸色有些不好,他拍了拍凤眼男子,示意他到门外说话。 凤眼男子便对女子说:“为师与你师叔有话说。” 凤眼男子随浓眉大眼男子来在屋外,那浓眉大眼的男子面色有些忧虑道:“师兄,她是忘了前尘往事,不是痴傻了,你胡诌也要有些分寸罢!从映天山一路跌至映雪湖边,你这谎话倒是比那戏文还敢扯!” 凤眼男子道:“为着不让她忆起一丝前尘往事,扯谎什么的都不怕。好了,别说无用的了,我让你替她想的新名字,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我想的这个名字很是大气!”浓眉大眼男子面带得意地说。 凤眼男子看起来却是没抱太大希望,说:“说来听听。” 浓眉大眼男子掷地有声道:“山槐!” 凤眼男子听罢,双手捂脸,以致说话声音有些闷:“枉你认得那么多药草的名字,哪个不是清丽脱俗?你思来想去却只是想出这般壮硕的名字?她的身形难不成与山槐一般吗?” 浓眉大眼男子听罢,面露委屈:“我戚子辉粗鄙,你戚子羡学富五车!那你倒是说一个清丽脱俗的我听听!” 子羡想了想,说:“不如叫''听云''如何?” 子辉听罢,瞬时满脸笑容:“我是得多看些旁的书了!” “师父!” 听到屋内女子唤自己,子羡急忙对子辉说:“你若听不下去我接下来要扯的谎,便去准备些吃的罢。” “也好。” 子辉说罢,便往厨房去了。 子羡进了屋,看着女子懵懂的样子,终是放下心了。 “师父,师叔呢?”女子问到。 “哦,你师叔见你醒了,想着替你准备些吃食,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女子问:“师父,我……” 子羡未接话,想着听女子说完。 “我叫什么名字?” 子羡立刻佯装惊讶:“听云!你怎的……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你快说说看!还有什么不记得了!” 女子摇摇头:“一无所知……” “唉……你本是个命苦的孩子,打小早仇家追杀,幸得我救了你,收你为徒,将你留在这沐梓洲随我学医,这一学,就是十年……” 女子疑惑:“仇家为何追杀我?” 子羡略迟疑:“只因……这个……你父亲欠了仇家不少银两!” 听云叹了口气,说:“这欠了多少银两,才会落得被追杀这般凄惨……对了师父,您方才说我在这已躺了三个月?!” 子羡心想,可不是三个月,当初将你救下,你隔三差五地寻死,最后竟喝下了药庐中最毒的一剂药--凌醉。这一睡就是三月,那落英都被你用尽了! “师父,您是说我也是医者吗?”听云问到。 子羡说:“是。” 女子面露沮丧:“这从小习得的医术,也都忘尽了……” 子羡笑着安慰听云:“无妨,为师再教你,你这脑筋很是聪明,一学就会!” 听云喜出望外:“那便劳烦师傅了!” 子羡又问:“你大伤初愈,可有哪里不适?” 听云说:“身子倒无恙,只是,噩梦缠人……” 子羡听罢,眸子里尽是紧张,问:“什么噩梦?” “打打杀杀之类的场景,却模糊看不真切。” 子羡赶忙说:“都是你平日里总喜看那些打打杀杀的故事,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以后少些看便是。” 听云点点头,说:“哦,徒儿知晓了!” “师父,我可有姓氏?” “有是有,只是,你那些仇家还在寻你,所以,你还是少知道些为妙。” 第025章 未到悔时不觉悔 “兄长,歌……听云!吃饭了吃饭了!” 听云闻到这饭菜香,一下子便有了力气,立马从榻上下来走到桌前。 子羡看着她这精气神,不禁小声自言自语到:“想来定是我医术太过精湛,这大伤初愈的人,也能健步如飞了!” 听云来在桌前,看着子辉一道道菜端上桌,眼睛都看直了。 待子辉将菜全都上齐后,听云迫不及待地在桌前坐下了。转而一想,师父都还未坐,自己竟这般心急,这也未免太过失礼了,便回头讪讪地看着子羡。 只是子羡这个冒牌的师父,本就不拘小节,实则他对这件事并未上心,他看到听云这么瞧着他,也是满心疑惑,便问到:“为师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师父快些过来用饭吧!师叔,你也快些坐吧!” “哦!” 子羡恍然大悟,来到桌前坐了下来,子辉也在另一个凳上落了座。 听云看着桌上的菜,目光炯炯有神,道“好香呀!没想到咱们这里还有如此厉害的厨娘!这菜做的,就像是直接从画里端出来的一样!” 子辉听罢,将嗓子清了清,说:“我便是你口中那厨娘。” 听云惊叹:“啊?师叔……请恕听云失礼,听云只是觉着……” 子辉问:“你只是觉着,这男子,怎会对厨膳之事如此得心应手?” 听云点头道:“正是正是!瞧这一道道菜,真真是只应天上有!师叔,可否告诉听云,这些菜都叫什么名字啊?” “这道名叫沙洲踏翠,这道是鸡松煲,这盘叫蝴蝶暇卷,这碟叫松鹤延年,你面前这小盅里的,是一品官燕。” 听罢子辉的话后,听云惊讶不已,这一道道菜,虽名字雅致,食材却也是普通常见。只是自己虽是丢了记忆,但还是知道官燕名贵的。 子羡看着听云那不可置信的表情,觉得很是滑稽,说:“放心吃,师父供得起!” 听云认真地看着子羡,说:“师父,以后不必如此铺张,若是师父银钱多,大可给听云些,听云去还了债主的钱,也不必遭他们追杀呀!” 子羡听罢竟有些语塞:“你……我……为师好心给你补身子,你竟……” 谁知听云没听他说完,又转脸去跟子辉说话了:“师叔,日后可否也教教听云?” 子辉竟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你若愿意,我教教你也无妨!” 此时,子羡不悦了,黑着脸说:“不想着好好研习医术,满脑子都是吃食,为师一番辛苦将你从那阎罗殿救了回来,你就是这么报答为师的么?” 听云听子羡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妒忌之语,便赶紧哄子羡:“师父,听云一定不负师父重望,只是……” “只是什么?”子羡问。 听云笑着说:“只是,听云觉着,这行医与厨膳,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可救人。” 子羡不屑:“瞎说!你瞧瞧你师叔,整日里就喜烹饪,菜倒是烧的好,医术却是没丝毫进益。若是平日里病人多些,我便得使出我那三头六臂之奇技来!也没见你师叔这顶好的厨艺能帮上我半分!” 子辉听罢本想辩驳两句,想了想师兄的话竟都是事实,便是有话说,也都说不出口了。 倒是听云,也不顾子羡心情如何,继续自顾自地说:“师父,听云觉着,这药可救人,厨膳亦可救人,若是有人三日都没吃东西,要救他的话,是药灵呢还是饭菜灵呢?” 子羡说:“为师就该让你一直睡着!听好!不许再想着学做饭的事,你若再提,我便将你逐出师门去!” 听云见子羡这般小气,便赶忙给子羡盘中夹了些菜,说:“师父莫气,听云不学厨膳便是!听云一定好好随师父学习医术,可好?” 子羡气得不想再说半句,只顾着往嘴里饭食,没想吃了不过一会儿,心情也好了。 “今天的菜不错。” 听云看看子辉,二人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吃罢饭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听云掀起门帘,见子羡正在园中站着,盯着天空发着呆。 听云走到子羡身旁,也好奇地盯着天空看了起来,只是看来看去,也未看出什么端倪。 听云心中疑惑,只是还未等她发问,子羡便说:“为师,是在等一场大雪。” 听云看着子羡说:“原来师父喜欢雪景!” “你可知道,你重伤不死,是为何?”子羡问。 听云摇了摇头,说:“徒儿不知。” “是因为落英。” “落英是何物?” 子羡说:“落英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药草,可续命,亦可起死回生。只是,每年只有初雪时,才能采得。” 听云恍然大悟,说:“所以师父是想等下雪时,去山中采这落英?” “不是为师去,是你去。为师若是能采,亦不用你去采了。”子羡说。 “哦。”听云说。 子羡把目光移向听云:“你就不问为何?” “为何?” “这落英只在极寒时出现,男子体内火阳太过,一触碰,那落英便会立刻枯萎,可是女子属性与男子不同,所以女子采得,男子采不得。” 子羡顿了顿,接着说:“这次为了救你,先师生前所采得的落英,已经被你用尽了,若不赶着初雪采一些,便要等到明年了。” 听云有些不解:“师父,难道听云在这里学医十载,都未曾帮师父去采过落英么,竟将师尊的心血坐吃山空?” 子羡心想,这女子怎的失了前尘记忆,脑筋却还转地极快,真是令人费神。 “你师尊辞世后,我还未遇到需用落英才能救治的病人,如此,那些落英便一直存着。” 子羡用此谎圆罢上一个扯过的谎,有些心累。 听云听罢笑了笑,说:“无妨,听云是医者,去采药也是应当的!” 子羡听罢:“好!只一条,出发前不许反悔!” “定不反悔!” 是夜,听云躺在榻上,反复回味着子羡那句“不许反悔”,也不知他为何那般说,难不成,是这落英极难猜?可是,不过就是区区一药草,能有何难? 听云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第026章 大约是上当了 翌日清晨。 “你就说,可愿做这将军夫人?” …… 子羡站在榻边,正看着熟睡的听云,他怕自己配的那副“洗心”药效不稳,一早便来瞧听云。他亦好奇为何听云在睡梦中还带着笑意,转念一想,若是能梦些美梦也是好的,总比噩梦要强些。 “怀信……” 子羡听到听云的梦中呓语,差些就要心胆俱裂,连忙使劲晃了晃听云的手臂。 听云似乎是感觉到有异动,迷迷糊糊睁了眼,见到榻侧有人,顿时惊得坐了起来。仔细一看来人是子羡,方才定了神。 “师父,您怎么不声不响的,吓徒儿一跳!” 听云说罢,揉了揉惺忪睡眼,紧跟着又打了个哈欠。 子羡面色慌张地问:“你方才可是梦到了一位俊逸的翩翩公子?” 听云听罢,脸瞬时红到了耳朵根,连忙用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里偷偷看着子羡,小声道:“师父……你怎的连这都知道……” “我听到了你梦中的呓语!快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子羡此时已是慌乱不已,若是听云再忆起前尘,怕是不好收场。 “师父,你怎的还喜偷听人讲梦话? “快些说!” “就是……哎呀师父!您还是别问了……听云讲不出口……”听云表情娇羞地说。 此时,子羡的面色已经很是阴沉了,听云见状,连忙说:“好好好!师父别恼!我说便是!就如师父所说,有一位俊逸的公子,说……说是要娶我做将军夫人……您说这……” 听云说着说着,便用手掩着面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再看子羡,面色凝重,他走到门口,留下了一句:“更好衣后,速速来玉露居寻我。”,便急匆匆出了门。 听云显是被子羡这惴惴不安的样子弄糊涂了,不解为何自己梦中梦到一个俊逸的公子,师父竟紧张成这样。 听云转念一想,师父那般慌张,定是自己山中的那一摔,怕是已经摔坏了脑子,竟开始在梦中胡思乱想。师父许是怕自己变痴傻,因此才会那般担心。 想到这,听云一骨碌下了榻,急急更好衣,便匆匆出门去寻子羡了。 来到园中,寒风瑟瑟,听云不自觉地将衣衫又裹紧了些。她环视了一番,只觉得这地方陌生地不行,脑中竟无一丝玉露居的映象。 听云来到前院的尽头处,忽而,在角落处发现一个小栅门,她见那门未上锁,便小心翼翼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谁知她一进这门,才发现沐梓洲中尽是别有洞天,沿着一条曲折的小路看到尽头,竟还有一处小院。此前,听云一直都以为沐梓洲只有外院。 听云来到园外,瞧着这园子很是古朴,只有一圈栅栏作围。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二层小竹楼,就连从一层通往二层的阶梯,都是竹制的。再看那二楼正中的匾额上书着两个字“金风”。 “金风?” “听云!” 听云正疑惑着,便听见子羡的声音从园子东面的方向传了过来。 听云顺着声音的方向瞧了过去,看到那里竟还有一间屋子,只是未见子羡。 听云缓步来到小屋前,见门外地面一异石上书着“玉露”二字,心中想原来这便是玉露居,便掀帘而入。 进了屋,听云见这屋中很是开阔,尽是些颜色漂亮的红木架。听云好奇地紧,便一排排瞧了起来。 最靠前的几排,都是一个个存药的小抽屉,格格相连,每一格外面都书有药名,目测着,最起码有百余个。 中间再看中间七八排木架,摆放的全都是些精致的瓶瓶罐罐,颜色各异。除此之外,还有些木盒,木盒也是大小不一。只是,与那一排排的药格不同的是,这些瓶瓶罐罐与木盒上,都未写上药名。 再往里些,便是一排排的花盆,花盆内载种着的,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草,听云心想,这大抵也是药草,许是得即摘即用才可保药效罢。 听云全部都看罢后,才注意到子羡正坐在最里面的案前,仔细地翻阅着药书。听云见子羡正忙着,亦不敢扰他,便轻轻地走到案旁,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过了半晌,见子羡都未曾开言,听云便打起了盹儿。 “来!将此药服下!” 听云一睁眼,见子羡正立于自己面前,手中递过来的,是一个檀色小瓷瓶。 “师父,这是……” “你上次摔下山时,摔到了头,伤势很是严重,为师怕你日后会变痴变傻,便配了这一剂''洗心''给你。服下后,便可保你七窍玲珑。” 听云听罢,一听这药竟是灵丹,便赶紧喜笑颜开地接过那小瓷瓶,打开后在手心倒了好几粒便要往嘴里放。 子羡见状,赶忙拦下听云,见听云疑惑,便解释到:“一次一粒即可,一日服一次。若是这几粒全服下,只怕你三日三夜都睡不着了!还有,如若不想变痴变傻,就记着日日都要服,一日也不可忘。等到为师说不用服的那一日,方可停药!” “一切都听师父的!” 子羡见听云吃下了那小丹丸,终是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说:“从今日起,你日日都要去金风居看医书,待你将金风居内的医典药典悉数阅完,将世间的药草全部认清,为师再教你配药用药。” 听云问到:“师父,这医书药典,应该很多吧?” “还好,为师当年也未用多少时日便悉数阅完了。” 听云说:“徒儿现在便想着去瞧瞧,烦请师父带徒儿去看看可好?” 师徒二人来在竹楼前,子羡指着一层说:“一层屋内摆放的,是药炉。二层屋内,便是藏书阁,跟为师上来。” 来在金风居外,听云正要推门,却被子羡拦下。 “师父,怎么了?” 子羡说:“进了这金风居的藏书阁,便要日日看书了,你可会反悔?” 听云大惑,这师傅真真是有趣,连着两日问自己可会反悔。 “听云有幸随师父学医,必不反悔。” 子羡推开屋门,与听云一同进了屋。 听云看着眼前这一屋子的书架与上千本的医书,顿时瞠目结舌。 过了良久,她才说出话来:“师父,徒儿问您医书是否很多,您说还好……如此,师父,您借徒儿些银钱!” “要银钱做什么?” “听云将钱去给债主还了,下山去可好?” 子羡笑着说:“不好!” 第027章 总在沐浴时推门而入 “师父,听云当初,究竟是如何将这些书看完的啊?!” 听云放眼望去,看在眼中的,全都是书册,脸上尽是苦闷的表情,却又不禁佩服从前的自己。子羡瞧着她那愁眉苦脸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师父尽管笑吧,是听云愚笨,不如师父聪慧,尽信了师父的话。”听云撇嘴道。 “好了,你且先去瞧瞧,到底有多少册是医书,到时再叫苦也不迟罢。” 听云听了子羡的话,去每个书架前细细瞧了瞧,表情总算是慢慢缓和了些。 听云看罢后,回到子羡身侧,子羡问:“如何?” “听云瞧过了,医书药典几十册,其余都是些旁的书。” 子羡笑了笑,说:“既如此,可还会叫苦连天?” 听云乐了:“只要不让我将这一屋子的书都看完就好!” “那自今日起,你每日来这金风居看医书,也可带回你住的春山居去,看你喜欢。” “师父,是否将这些医书看罢,听云就可以学习配药炼药了?”听云问。 子羡狡黠一笑:“那得看你几时能看罢!” 听云自那日起,便日日都待在金风居潜心研习这医书中的奥妙乾坤。若是看不完,就带回春山居接着看。甚至连用饭时,也捧着书册不肯撒手。 “听云,你可否先吃了饭,再去读书?哎!你快将那放下!”子辉话语中尽是担忧。 听云边看着书边往嘴里塞吃食,喃喃道:“师叔,正看到妙处呢,莫吵……哎呀,这是什么东西?!” 听云将刚吃进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细细一瞧,竟是一截已被啃得精光的鸡骨。 “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子辉已经笑得不能自已了,听云见自己牙都险些不保,师叔竟还笑得那般动人,愤愤道:“师叔好黑的心肠,怎得都不提醒听云,听云牙都快碎了。” “我怎得没说,是你好学若渴,肉都吃尽了竟然不知!哈哈哈哈哈哈……” 听云将手中的鸡骨扔了,把书先放在了一边,拿起筷子,认真吃了起来。 “师叔,师父怎的还不来?”听云问。 “明日是义诊的日子,兄长此刻正在沐浴,方才,我已将饭菜送去他房中了。” 子羡边说着,边盛了碗汤,推到了听云面前。 “快趁热喝些,驱寒的。” 听云心中有惑,顾不上喝汤,赶忙问:“听云竟不知这些,那听云可帮的上什么忙吗?” “你只管安心在金风居待着,莫要出来抛头露面,义诊之日人多眼杂,若是有你的仇家混迹其中,那便是一场血雨腥风。” 听云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到:“好!那听云还是藏在金风居中安心读医书为好。” 用罢晚饭,听云将碟勺碗筷帮着子辉洗净归置整齐后,便往自己的春山居去了。 她走在园中时,一阵幽香忽而钻进了鼻中,瞬时只觉着身心愉悦,心脾极通。 听云顺着这芳香的气味寻了过去,最终来在了白雪居门前,断出这香味的来源就是此屋,便想着进去瞧瞧到底是何妙物。 听云想都没想将门推开,当即捂眼转身,大喊了起来:“师父!您沐浴为何不将门从内里锁好!” 子羡却是不紧不慢,将衣衫穿好,来在听云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说:“倒是你,怎么总是……算了,外面冷,进来说话罢。” 听云缓缓转身,捂着眼睛的手却不敢放下,子羡见状,一把扯下听云的手。 听云正要喊叫,却从眼缝中瞧见子羡已将衣衫穿好,便睁开了眼,随即嗔怪到:“师父,您不是一向都在阳春居住吗?怎的今日竟又歇在白雪居了?您竟也不事先只会一声,亦不锁房门,害得听云那般失礼!” “为师住哪间屋子,随心境而换,你可是有意见?” “不敢不敢!”听云连连摆手,实则心内只觉着子羡矫情。 “明日义诊事忙,为师今日便沐浴以求放松心境之效。” 子羡一面说着话,一面往偏厅走,忽而觉着不对劲,便回身去看,正好被身后的听云撞了个满怀。 “你跟着为师做什么?”子羡显然是惊着了。 听云也不顾旁的,凑近子羡又嗅了嗅,子羡见状,连忙退了好几步。 “师父,您身上好香啊!” “这不是为着明日要为病患看诊,便以此沐浴。病患若是闻到此香,便会身心愉悦,对病情恢复大有裨益。” 子羡定神,指了指桌子上的丹色瓷瓶,听云看到后,走过去拿起那瓶子,细细端详了起来。 “师父,这里面装的可是香料?” 子羡笑着摇头道:“瓶中并非是香料,而是药草研磨成了粉。” 听云问:“师父,不知这药草叫什么?” “此草名叫千青,亦可制成香囊带在身上,若是心绪不宁时,拿出来嗅一嗅,便能立刻平复心绪,有宁神之效。亦可放入热水之中沐浴,如此,香气便会更加馥郁,久久不散。” 听云惊叹:“天下竟还有这等宝贝!” 子羡不屑:“你知道的这些不过九牛一毛而已。行了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你早些去金风居,万万不可在前院露面,可记住了?” 听云点点头:“记得了,师叔一早便提醒过了。那师父亦早些歇息,徒儿便回房去了。” 待听云走到门口准备离开时,终是忍不住回头,提醒子羡到:“师父,下次沐浴切记锁门!” 待子羡回身,已经没了人影。 翌日晚。师父、师叔、徒弟三人,一同在春山居用晚饭。饭桌上,子羡神情木然,似是有心事。 “师叔,师父今日许是看了太多的诊,累傻了!您瞧,这目光呆滞,似是痴癫了一般!” 听云说着,便去拿了两粒药,来在子羡身前就要往他嘴里喂。 子辉见此景,赶紧将听云拦下。 “听云,你这是要给他吃什么啊?” “''洗心''啊!” 子辉听罢,当即惊出了一身汗,心想,如若兄长今日将这''洗心''吃下,明日定是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便赶紧哄骗听云:“如若病症不同而乱服药物,必会伤身的!” 听云听罢,吓得赶紧将''洗心''装回了瓶内。 她也是第一次见子羡如此模样,心内万般疑惑:“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了?” 是夜,子羡侧卧在榻上,不经意间,又忆起了白日里来问诊的那位姑娘。 那女子着一身艾绿色衣衫,柳眉如烟,眼似水杏,生得十分俊俏。只不同的是,那姑娘气质冷峻,没有半分姑娘家的温婉,很是不同。 子羡忍不住念到:“玉锵……玉锵……” 第028章 保命仙药 半月后。 一早,听云便迫不及待地去叩如笑居的门。 “噔噔噔!” 少顷,见并无人来应门,听云便继续叩门,连间隔都不敢有。房内那人终于是受不住这折磨,不情愿地过来将门打了开来。 未等那人开口,听云抢先说在了前头:“师父!金风居的医书药书我已全部看完了!” “晨起思绪混乱也是有的,快再回去梦一场。” 子羡说着,便要拉着听云出去。听云见子羡不信,着急了起来,使劲挣脱了子羡的手,一脸认真的表情:“您若不信,考我便是!” 子羡盯着听云,虽心内还是有些不信,但见她这般认真,亦不似是扯谎,便说:“既如此,你先行去玉露居等为师,为师更好衣,便过去。” 玉露居中。 子羡指着一个个小药屉,说到:“你便一个一个说说,这些草药的功效,若是说错一个,都得重新回去看书,可有异议?” 听云一脸镇定道:“师父,您定是觉着听云在诓您罢。” “略有此感。这学医之道漫长,你区区半月,只要能说出这十中之一,为师方当对你刮目相看了。你莫要慌张,能说多少便是多少吧。” 听云向子羡行罢礼,即刻开始进入“试炼”。 “燎光,辛温解表;果羽,可治清热躁湿;半双,有清热凉血之功效;落英,这个不必说了,已被徒儿吃光了,极罕见珍贵,可谓是''起死回生金不换'';紫穹,有清热泻火之效,但若辅以天玉,药效更甚;冬卉,可做润下药,但药力较雪卉要柔些,孩童亦可用…………师父,给我些水喝。” 子羡听罢,赶紧去盛了些水递给听云,听云喝罢接着说:“听南,可润养女子之肌肤;天薇,助脾胃正气,可佐以丹南;千青,香气怡人,可安神;灵松,御百邪,助阳气,散一生寒湿……” 听云如此这般,洋洋洒洒讲了将近快半个时辰,将这百种药草的药性与功效全都背了出来,无丝毫疏漏与差错。 子羡听罢良久,如在梦中一般,他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都是真的。 他此前还估摸着,若要将那几十本医书药典全记下,怎么着也得个三月五月。即使聪慧如自己,当初也用了一月半。 子羡未曾想到,这丫头只用了半月多的时日,竟将这几十本医术上的内容悉数记了下来,还解释的那般详尽,真真是令人称奇。 “你怎的……” “怎么样师父?从明日起,听云便可跟随师父炼药了罢?” “你做了夹带?” 听云无奈道:“师父,实不相瞒,没有。” “那你是如何将那些书册,在半月里全全记下的?!” “如此说来,还要多谢师父为徒儿配的药,自从服了那''洗心''后,徒儿觉着这七窍真真是玲珑了不少!” 子羡双眉紧促,满腹疑云。他自知这“洗心”并非什么通窍之药,为何竟会有这般功效? 难不成,这''洗心''是将此时的记忆力增至了最强,以此,来压制彼时那些,如噩梦一般的回忆? “师父,您怎么了?见徒儿如此奇才,不是应当高兴吗?难不成,师父你想反悔?!” 子羡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了。 他看了看听云,说:“若你采得落英,为师便教你炼药,如何?” 听云不悦:“师父,您就躲懒罢。谁知这初雪几时才来?” 子羡当初想,让听云看看医书,只是想为她找些事做,并未真指望着她能成什么医仙药神。 没想到这丫头十几日便看完了,如此一来,炼药若是不教予她,都蒙混不过去了。早知道,就诓着她将金风居中的书册全部阅完了。 听云见子羡不答,便使出了激将法:“您若真不想教,听云就自己配自己试,哪日若是一不小心吃坏了,还得烦请师父搭救一下。” 子羡听罢,满脑子充斥的都是听云吃下凌醉后,那惨不忍睹的场面,便连忙说:“我应你便是,只是方才已经说了,采得落英,才能教你。” “一言为定!”听云开心地说。 子羡此时心中想着,能拖延一日,便是一日吧。 师徒二人从玉露居出来,准备回前院。 突然,竟双双被眼前这景象所惊。 不同的是,听云雀跃不已喜出望外,高兴地差点晕过去,而子羡却是满脸落寞与沉重。 “师父!下雪了!师父!” “你声音那般大,若是将为师的耳朵吵聋了,怎么日后怎么教你?” 听云开心地望着子羡,说:“师父,那听云现下就去准备准备?” 子羡却说:“准备什么?” 听云听罢,着急了起来:“师父,您莫要假装糊涂!当然是准备准备,而后去山上采落英啊!” 子羡说:“这白日里上何处去采落英?” 听云苦笑:“难不成白日不去夜里去? “没错!”子羡说。 听云听罢,笑着说:“师父,听云只当您又在诓我了!” 说罢,听云转身就要走,子羡见状,赶紧快步拦在她身前。 “落英乃是极寒之物,白日里当然采不到,你师尊当年也是是夜时,方才出门去采摘。” 听云听罢顿时满面惊恐:“怪不得您当初问我是否会反悔!” “如何?去是不去?” “去便去!只是……”听云有些犹豫。 子羡问到:“只是什么?” “山中可有猛兽?” 子羡窃窃笑了笑,随后说:“不知。但是,为师给你一样东西,若是危难时,可拿来保命。” 子羡说罢,自顾返回了玉露居中。 听云听罢子羡这话,只觉着指尖都凉透了,可是想着若是能学炼药,豁出去也值了,便赶紧快步跟上子羡。 子羡递给听云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说:“这是离魂,若是有危险,便倒一些在手心,将它吹至空气中,如此一来,即便是神仙,也会当即睡着。” 听云接过小瓷瓶,惊叹道:“师父,这竟比千青还厉害!” “这粒小丹丸是解药,到时你就将它服下。” “多谢师父。” 听云接过那黑色小丹丸,想着,这炼药真真是有趣地紧。最近只从子羡这,便听了见了不少仙丹神药。 她暗下决心,今夜,定要将那落英采回,才好将这些妙药的炮制之法通通收入囊中。 ” 第029章 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听云站在如笑居外的檐下,望着一片片晃晃悠悠飘落的白雪,也觉不出美了,只因此时心中尽是忐忑。 未知,大多数时候,带来的不是慌乱,便是恐惧。 “将这方帕子带上。” 子羡来到听云身侧,递给她一块月白色的帕子,听云接过一看,见那帕子一角,绣着三片竹叶,很是清丽。 “采下落英,便用这帕子包好带回来。”子羡说。 “师父,药典上记载,落英会发出幽幽蓝光,可是真的?” “药书不会乱写的。” “师父,真的连灯都不能带着吗?”听云一脸乞求状。 子羡说:“不能。” “可……” “勿需再说,快些出发吧,早去早回!” 听云心想,早去早回?还能回的来么? 听云正想着告诉子羡,不必送自己出门了,没成想话还未出口,子羡竟已经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听云见此景,不禁啧啧,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早就不该应他。” 就在这时,子辉从房中走了出来,递给听云一个水囊,说:“山路难行,定会口渴,将这个带在身上好些。” “还是师叔对听云好!” 子辉说:“不如,我与你同去吧。” “不必了师叔,您就等我的好消息罢。” 跟子辉道了别,听云便往大门方向去了。 她来在门前,缓缓打开沐梓洲的大门,站在门内深深地吐纳了几次,便将一只脚迈了出去,只是那只已经迈出的脚还未落地,又被她收了回去。 “如此这般,何时才能出这门?不行,这次必须成功!” 听云给自己打了打气,迅速踏了出去,为怕自己后悔,顺势将大门也关上了。 听云站在这院门外一瞧,方才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的难题。她细细聆听,竟只能听到自己那稍有些快的心跳声,其余什么声音都没有,寂静一片。 人在亮处待久了,猛然将灯熄了,便会有那么一会儿,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听云想,许是刚从屋内出来,在这门外站上一会儿,等双眼适应一番,大约就不会这般黑了。 只是等了许久,见周遭还是漆黑一片,听云便不再抱有幻想了。 师父在自己临行前也未说,到底这落英生在何处,难不成,要将这映天山每一寸都踏遍么? 听云打算慢慢向下行进,先找找看。由于雪天路滑,听云走地很是小心。行了不知道多远,她终是觉着有些累了,便停下来休息。 听云一只手扶着身侧的树,一边大口喘着粗气,等气稍微顺了一些,便打开水囊。 听云见水囊口向外冒着热气,心想,走了这么久竟还是温热的,这真真是再好不过了。便赶紧抱着水囊喝了两大口。 此时,她的小脸还有鼻尖都冻得微微发红,睫毛上先前落的雪也化成了小水滴。 “竟然是甜的!师叔真是有心了!” 听云喝罢,用手将嘴角拭了拭,随后将水囊盖好。 之后,她便将斗篷上的帽子取下来,想着这样视野能开阔些。她四下环顾了一番,隐隐约约瞧见远处地面上,好似有些东西在微微泛着光,但是距离稍远,看得并不真切。 星星之火,亦可燎原。在这漆黑的林中,有一丝光亮,都要去细细查看,许就是落英呢? 现下,听云是即紧张又兴奋,想着若真是落英那就太好了,也不枉自己在雪夜行了这么远的路。 听云加快脚步朝那光亮走了过去,只觉着离那光亮越近,那发光之物便越发明亮。 听云来在这发光之物的跟前一细瞧,开心地差些惊叫出来。 “这运气,也是太好了罢!” 听云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头,她赶紧将怀中的帕子取出铺在了地上,而后小心翼翼地将落英一株株采下。 待全部都采下后,听云便将那帕子包好。而后,她便将手往头后使劲够了够,把包着落英的帕子放进了帽子中。 “如此,便不会枯萎了吧。” 放好后,听云便拍了拍手上的土,那土与其说是土,实则是已被雪浸湿的泥。 听云心想,今夜运气也是太好了些,都未用上一个时辰,便找到落英了,现下,便赶紧回沐梓洲,抱着炭炉好好烤烤。 谁知刚走了两步,听云便觉察到着身后有异声,雪中行路声音会很显,身后那人步子虽轻,但还是听的清。 瞬时,听云便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现下恐惧极了,害怕地连步子都已经挪不动半分了。 可是不跑,难不成任这贼人……等一下,不是还有离魂吗? 听云趁那贼人还未靠近,迅速从腰间取出黑色小丹丸放入口中咽下,而后又赶紧拿出离魂捏在手中。 听云心想,也别倒在手心那般麻烦了,若是那贼人敢靠近,便将这一瓶都撒在他脸上,也可让他多睡会儿! 那贼人来在听云身后,将一把匕首抵着听云脖颈上,柔声道:“跟我走。” 听云顿时惊异不已,怎的竟是个女子?!可是女子又怎样?还不是贼人! 听云此刻根本不想知道为何这女子要带自己走,只想着怎么将她放倒,然后赶紧逃命。 随后,听云假意说:“那便走吧!” 听云说罢,缓缓转身,顺势将那一瓶离魂全都撒在了那女子脸上。只见那女子还未反应,便已倒下了。 见那贼人已经昏睡过去,听云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紧张地回头向后看。听云虽知道那人定是追不上来了,但还是惧怕地不行。 不知跑了多久,听云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唤她的名字。她细细一听,正是子辉。 听云一听是子辉,眼泪不自知地留了出来,大声回应着:“师叔!师叔!我在这!” 与子辉快行到沐梓洲门口时,听云远远便瞧见,子羡正在门外焦急地踱着步子。 “师父!” 子羡一听是听云,赶紧迎了过来,走到她跟前细细查看。 “怎的还哭过?定是吓哭的罢!” 子羡本想着这不过是个平常玩笑,却没想听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子羡见状,连忙问到:“这是怎么了?” “刚才采得落英后……正要返回……突然冒出一个女贼……拿刀逼着我和她走……我顾不得许多……便将离魂都撒在她脸上……方才逃脱的!” 子羡面容突然凝重了起来,他抓住听云的手臂,紧张地问:“你可看清那女贼的面容了?” “那般生死关头,赶紧跑才是正道,谁还会去关心那贼人长什么样!” 子羡想了想,也是,听云一个少女,入夜独自一人出门,碰上这样的事,定是吓坏了,理应先安抚她才是。 “是为师不好,害你遇险。这样,你好好休息几日,待休息好了,为师便立刻教你炼药!可好?” 听云嘟囔着:“这才像师父该说的话。” 入夜,子羡与子辉在如笑居中,谈论着听云所遭遇之事。 “兄长,你我都知晓,这映天山,除了白日,夜里是绝不会有人上来的。”子辉说。 “所以,这沐梓洲,怕是已经不安全了。” 第030章 问薇 听云缓缓进入水中,瞬时,只觉着整个身体,从脚尖处一路暖到了额头。 这时,子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听云,你好好沐浴,放松放松心神。兄长让我在水中加了千青、听南、还有灵松。等下沐浴罢,你就快些回春山居去,炭炉中亦添好炭了。” 听云回头,怕子辉听不清,便大声说到:“有劳师叔了!师父快些回去歇息吧!” 子辉的脚步声已远,听云便回头慢慢靠在桶边,她稍稍往下蹿了蹿,而后脖颈以下,全都沉入了水中。 “真暖……” 听云嗅着水中药草香溢四方的气味,看着眼前水雾氤氲,心绪也归于平静了。 现下,她这脑筋才得了空,能回忆回忆今夜山中那惊心之事,于此事,她心中甚是不解。 “她为何要抓我?是仇家吗?仇家不是应当直来直去吗?这女子亦未伤我分毫,看那架势,只是想吓吓我……到底是什么人……算了,不想了,明年去山中采落英,定要拉着师父师叔同去!不然也太吓人了些。” 许是身子暖了的缘故,现下,听云的额上,鼻尖上,还有人中处,都是细密的小汗珠,两颊亦红扑扑的,倒是更显得她面若桃李了。 “别浪费了这听南。” 听云自说自话间,已将从水中捞起的听南,全都贴在了面颊上,眼神中竟是得意。 次日清晨,玉露居中。 子羡将案后锁着的柜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本书册,递与听云。 听云窥见那柜中有不少木盒,好奇地紧,便问子羡:“师父,那些盒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天下奇毒,都是服下便可以直接赴阎罗殿报道的那种。” 子羡口中刚说罢,心中冒出一个声音:“除了你。” 听云一听那柜中放满了毒药,不自觉向后退了一大步,咽了咽口水,道:“徒儿还是站远些罢。” 子羡见她那副孬弱的样子,嘴角不禁向上一勾,随后,便指着她手中的书册说到:“翻开看看。” 听云将手中书册捧起,见封上书二字“妙卷”。 听云哑然失笑道:“妙卷?师父,这可是自夸?” “你正经些,这书册是你师尊编著的,其中记载的,都是她多年潜心钻研,以一己之力配出的奇方。就如''离魂'',再如''洗心'',都是出自这册''妙卷''。” 听云惊叹:“师尊真真高世之智!这方子奇,万万比不上师尊这人奇!” 子羡将手背至身后,说:“这''妙卷''中所记载的奇方,是坊间根本寻不到的,是那普通医者一辈子也想不到的奇绝妙方。是咱们这一门从不外传的妙宗。” 听云眉欢眼笑地说:“师父!听云真的可以看吗?” “给了你,自是允你看的。自今日起,你便按着这书中的方子,自行练习。书中若是写着成药为粉末状,你便将药草都研成粉末;若是写着丹丸,便拿去药炉中炼化;若需制成药液,熬制成药液即可;若有不懂的,再来问我。药炉不会用也无妨,可请你师叔来帮你。” “多谢师父!” “既如此,那为师先回房去了,你便自行研习罢。” 子羡前脚刚踏出玉露居,听云便迫不及待地跑到案前坐定,将''妙卷''翻开来细细看了起来。 “问薇,药液,需熬制半个时辰;服下后可使病态全无,面色红润;一刻起效,药效一个时辰……需用到山兰,听南,花柔,尔柳……嗯,这个简单些,便先从这一剂入手......可是,为何没有记载每种药草的用量?” 听云见书中配方齐全,只是每种药草到底要下多少,并未写明。 “如此书之不详,难不成,要我自己试么?” 听云想着子羡必是知道的,便立即起身往如笑居去了。 来在如笑居门外正要叩门,没想子羡刚好从白雪居踏了出来,听云看见子羡,赶紧跑了过去。 “师父,这书有纰漏!” “你师尊医术当世无人能企及,如何会有纰漏?” 子羡早知听云定会来寻自己,回答亦有些漫不经心。 “您瞧,这书中只有用法,却无用量,是为何?难不成是要听云随意放?” 听云说着,便将书册往子羡手中塞,却没想那书册又被子羡推回了自己手中。 “你也知晓,这‘妙卷’上,都是些旷古奇方,若是落入歹人手中,又将如何?” 子羡的话,一言点醒了梦中人。 “徒儿明白了,若是落入歹人手中,亦是无所适从毫无头绪,拿去也无用!” “知道了,便赶紧回玉露居去吧?” 子羡说着话就要回房,听云见状,赶紧蹿到子羡身前,伸出手睁大眼睛瞧着子羡。 “这是作何?” “师父,您不将用量给听云,听云如何配药?” “没有那种东西。” “师父,您不会也不知晓吧?” “怎么可能!若是为师的不知晓,如何配得出‘离魂’和‘洗心’?” 听云神情苦闷地问到:“师父,不会真要自己一遍一遍去试吧?” “这便是为师要考你的,若你真是旷世奇才,那便难不倒你。只是,若让你将书册上的方子尽数试完,未免不仁。” 子羡想了片刻接着说到:“如此,你只需找出三剂方子的用量,若是通过,为师便将整册妙药奇方的用量都悉数相告,如何?” “那师父不许反悔!” “必不反悔!” 听云回到玉露居,独自想了良久,而后,将熬制“问薇”所需的药草各包了些,便去了小厨房。 来到小厨房中,见到子辉正忙着准备午饭,便走到子辉身前,说到:“师叔,可否给听云一个煎药的砂罐子?” 子辉指了指一旁的架子,说到:“你在最下面一层找找。” 听云找到药罐子后,谢了子辉,便开始着手熬制“问薇”。 约摸着过了半个时辰,“问薇”便熬制好了,听云小心翼翼地,将熬制好的药液倒入了小碗之中,而后端起小碗,往外走去。 子羡那边午饭亦都准备好了,连忙喊住听云:“吃了饭再去罢。” “师叔,我马上便来春山居,您和师父先用,不必等我。” 第031章 红光满面 春山居中,子羡与子辉正等着听云一起用午饭。 “都过了一刻了,这丫头怎的还没......” 子羡的牢骚还未发完,便看见听云挑帘而入。 听云看着子羡与子辉看见自己时,那瞠目结舌的样子,便问道:“如何?” “你方才吃了什么?”子羡问到。 “师父师叔就说如何?” 子辉与子羡不约而同道:“红光满面!” 听云喜笑颜开地说:“可否再说细致些?” “你这面色就似。。。。。。那花轿一般!” “不对不对,为师觉着,你这面色更似美髯公!” 听云大惊:“什么!当真与美髯公面色无二?!” 说着,便跑去铜镜前照了照。听云看着镜中的自己,果然是面色红润不已,只是过于红了些,就似将胭脂涂了满脸一般。 “怎会如此?”听云双手捂着两颊,现下由于整张脸太红,也瞧不清面色如何了。 子羡瞧着听云可怜又可掬,便说:“都是些润养肌肤的草药,无妨的。等下去玉露居药架上找一个天青色的瓶子,将里面的丹丸服下一粒,便可解了这药性。下次,将花柔与山兰少搁些试试。先过来用饭吧!” 听云边往门外走边说:“师父与师叔用吧,听云今日若是配不出这‘问薇’,便不吃饭了!” 这一日,听云如此这般又试了三回,虽还是不对,但好在,那面色已比第一次时强了太多。 傍晚时,听云在小厨房中继续熬制“问薇”,子辉在一旁准备晚饭。 “听云,你今日喝了整日的药汤,可还受得了吗?”子辉有些担忧道。 “师叔,你别忙着问这个。听云想知晓一事。” “何事?” “听云以前便是这么一个不开窍的人么?听云那时医术如何?” “还好,与我差不多!” “啊?!那么差!不行……” 听云正说着话时,觉着这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便垫了块布子将药罐端起,而后倒在了碗中。 “师叔!我先回玉露居去了!若是我没来用饭,那便别等我了!” 来在玉露居中,听云先将碗放在案上,而后拿起笔,将这一碗用药的分量记在了纸上。 再看案上右侧,有三个纸团,那都是先前失败的药草用量,被听云扔在了一旁,还有一个掉在了地上。 听云写罢将笔搁好,触了触碗侧,觉着温度刚好,便端起碗一饮而尽了。 “等着起效还需一刻,便让我先瞧瞧还有什么有意思的方子!” 不过一会儿,听云便将这书册走马观花地翻完了,只是有一事令她很是费解。 看时辰快到了,她便起身往春山居去了。 子羡和子辉正吃着,听着门外有脚步声,连忙抬头,都想看看听云这次的药效如何。 听云进门后,一直将头低垂着。子羡兄弟二人的目光随着听云直至她坐下。 听云不敢睁眼,怕看到他二人的表情。 子羡见她此时面色似朝霞映雪,粉腮红润,气色较平日里还要好上三分,便问到:“这是成了?” 听云一听子羡这么说,赶忙睁开眼,去到镜前照了照。 她瞧着镜中的自己不仅肌肤胜雪,气色亦是似孩童一般,好看的不行。 “师父,这便算是成了罢!”听云转身问子羡。 子羡笑而未语,将头轻轻点了点。听云见此景,瞬时欣喜若狂。 “师父,那便还有两剂!” “为师今日瞧着你这刻苦劲儿,便想着将这试策减至两剂,如今再一看,你当真是比摔下山前长进了不少,因此,你只需再配出一剂便可。” 子羡心内的真实想法,实则是怕听云真将自己吃坏了。 “真的!那师父到时莫要耍赖!” 子辉见听云终于是成了,心中亦喜悦不已,说:“行了,这下便可以安心用饭了!” “师叔,今日听云喝了那些大补之药,现下都觉着有些撑呢!……对了,师父,听云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师父……” “你说便是。” “为何书册中未见''洗心''?” 子羡听闻听云如此问,面色露出迟疑之色,道:“''洗心''那一页……被我写方子时不小心弄污了……你莫要好高骛远,日后为师定当教你,担心什么?” “哦!” 听云听罢这话,亦将心放下了。 隔日午后。 由于前一日听云喝了太多汤药,腹中实在是不适,因此,她吃了午饭后才往玉露居去。 她心想着若是今日能将这第二剂配出来,明日就可以去找子羡讨所有的药剂用量了! 听云在玉露居中将“妙卷”翻来翻去翻了好久,拿不定到底今日该选哪个,才不会太过冒险。 “这''离魂''亦太复杂了些罢……想我在学医这事儿上,虽是个奇才,但若是能少走些弯路,那便更好了呀!咦?焓玄……可解浮肿……” 听云昨日喝了不少,“问薇”药效过了以后,今日晨起时,确是觉着脸较昨日大了一圈。 “丹剂?那还需师叔相帮……药效十二个时辰这么久!极好极好!就这个罢!” 待子羡帮听云将药炼好后,已是申时了。 “师叔,没想到炼药要花这么久的功夫啊!那今日若是不成,岂不是要拖到明日方可再试?” “我也不知你都急些什么,整日在沐梓洲好吃好喝多惬意,切莫要将自己逼得那般紧。” “听云本不喜医药之事,但是自从看了第一本医术卷册,便觉着,这学医,当真是件妙事呢!” 子羡一面往园门处走一面回头说:“好了,我在这帮你折腾了这么久的药炉,连晚饭都顾不上准备,你且慢慢试着,我先去准备晚饭了,难不成今晚要吃丹丸过活?” 听云被子辉这话逗地齿牙春色,“师父和师叔若是敢吃听云的丹丸,试试也无妨的!” 子辉走后,听云瞧了瞧手中方才炼好的丹丸,随便捡了一颗,便放进了口中。 第032章 初见 听云服下“玄焓”后,便继续去案前坐着看书册了。未到一刻,她忽然觉着垂下眼时,这鼻子比平常大了几倍,她又赶紧伸手触了触脸,只觉着脸也肿胀了好几成。 听云一下子慌乱了起来,慌忙去拿那天青色的瓶子,可是刚拿起却又放了回去。 “这个可解‘问薇’,却未必能解‘焓玄’,算了,还是别要乱服了,以免吃错了药一睡不醒。先去照一照镜子,瞧瞧到底是怎么了。” 听云想着照照镜子瞧瞧,只是看着眼前这些药架子,觉着也不会有镜子的。 要想照,还得回春山居去。只是,若是被子羡看到自己这副样子,莫说他是否会笑自己,都不想让他瞧见。连剂药都配不出,自己这旷世奇才还如何在沐梓洲待的下去。 听云四处寻了寻,随便找了一块巾子折了两折,便绑在脸上,将眼以下全部遮了起来。 “去去就回,跑快些,应该不会被瞧见的。” 此时,子羡、子辉正在白雪居会客。 子羡与一男子对面而坐,子辉则坐在侧面。那男子还带着一名贴身侍卫,在门外候着。 只特别的是,子羡与那男子以纸笔交流,二人不曾说一句话。 “公子还是请回吧,鄙人之医术,未有公子想的那般了得,怕误了公子病情。” 子羡在纸上写罢,将纸推到了男子面前。那男子看罢后,在纸上写到, “医者过于自谦了,那日中了南麒的流金铄石,便是医者将我救回的,医者莫要妄自菲薄。” 子羡接过纸看了看,提起笔书到:“公子还是另请名医吧,那日能解公子之毒,只因先师留下的灵药,并非在下医术高明。” 男子看罢后,虽是被拒,面色却还是波澜不兴。 “若是医者能将我治好......” 男子还未写完,见子羡与子辉慌慌张张起身去了门外,便也搁下笔跟了出去。 三人来到院中,只见听云的一只手臂正被那男子的侍卫按在背后,她一挣扎,那侍卫便更加用力。 “师父救我!” 听云见子羡与子辉出来了,连忙大喊了起来。 子羡赶紧上前说:“斯尧公子,这确是我徒儿!快请放了他!” 斯尧听罢,先是一惊,而后便赶紧撤了手,双手抱拳,颔首道:“斯尧误以为这是贼人,没想竟是戚大夫之徒,还望海涵!” “无妨。”子羡摆了摆手。 “师父!” 听云感觉斯尧松了手,便赶紧跑到了子羡身边。子羡和子辉一瞧听云那脸,惊得互相望了对方一眼,却碍着有生人在,将想说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听云见师父师叔的表情不好,忽而想起了什么,便赶紧去将刚才被斯尧扯下的巾子捡了回来,又系在了面上。 “我这徒儿面容粗陋,平日里亦不常出来,没吓到斯尧公子罢?”子羡说。 “戚大夫说哪里话,是斯尧失礼了。” 听云听到子羡说她面容粗陋,本想着分辨,转而一想,心里咯噔一下。 心内想着:“粗陋!都已经是粗陋了!还是赶紧去照照的好!看看到底粗陋到何种地步了!” 听云想罢便要走,却被子羡暗暗将衣袖拽着走不脱。听云扭脸,疑惑地盯着子羡,子羡却不看她,松了手,转而对着身旁的男子拱手,用极缓的速度说了句:“公子今日先请回吧。” 听云隔着子羡看了那男子一眼,见他年岁似比子羡要小些。 那男子天质自然,面似堆琼,着一身青白色衣衫,结发髻于顶,发髻外则是一银制流云发冠。 男子看懂了子羡口中所说之语,又瞧了听云一眼,破颜微笑,亦对着子羡拱手,身子微微一鞠,而后便往沐梓州外走去。 斯尧见状,亦向子羡匆匆行了礼,便去追那男子了。 那两人出了沐梓州,各自上了马,便往山下去了。 一路骑行,待二人到了一处大宅外,便下了马。只见那宅子门外早有六名仆人打扮的人候着,见那着青白衣衫的男子一下马,便赶忙行李颔首。 礼毕,一名仆人便上前,屈身接过了那男子手中的缰绳。而后,那男子便先行进府去了。 再看那大门上方正中的匾额上,书着三个字--晗王府。 男子进了晗王府后,早就侯在院内的四名侍女手中掌灯,随他一同前行。待来在一园子门外后,四名侍女纷纷驻足园外不再跟着,只那男子一人走了进去。 男子来到一处名为“筑枝”的屋子门口。 还未推门,那门便从内里打开了,开门的人一见门外人,喜上眉梢,口中的两颗虎牙分外显眼。 “兄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我就要......” 这门内之人,是齐镇辰与萧明卿之子齐鸣,乃是北禹的瑾王。而门外之人,便是齐镇辰与先皇后次子,晗王殿下,齐光。 齐光数月前中了南麒的奇毒“流金铄石”,虽被子羡将命救回,却落下了双耳失聪亦不能言语的病症。许是齐鸣心急,语速过快,齐光未看明白,便指了指耳朵,摆了摆手。 齐鸣见状,如梦初醒,拍了拍额头说:“糊涂了。” 齐光进了屋,带着齐鸣来到案前,齐鸣立刻知晓了,急急拽了张纸,随意拿了支笔便写了起来:“那苏青梧这两日可有来看望过兄长?” 齐光微微摇头。 齐鸣见此景,有些愤愤,写到:“她定是见兄长你现下身子不好,便想着弃您而去,我听闻她最近又私下去巴结齐昀了,这小女子,还真是八面玲珑!” 齐光看罢后不以为意,接过笔写到:“她不是我心之所系,无妨的。” “兄长今日可请动那位神医了么?” 齐光又将头摇了摇。 “这医者架子还不小,待明日我便将他捉了来,叫他再跋扈!” “不必如此,我已寻得他法了。” 齐鸣面露喜色,赶忙写到:“甚好甚好!不知兄长寻得的是何妙法?” “现下还不便相告,到时你便会知晓了!” 第033章 出师 待齐鸣走后,齐光来在门外,示意斯尧进屋。 斯尧进屋后,见齐光正伏案写着什么,便走到案前候着。 齐光写完,将笔放在笔搁上,而后把纸递给了斯尧。 “沐梓州何时义诊?” 斯尧看罢,写到:“约莫就是这几日了。” 齐光看罢,想了许久,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斯尧接过纸看了看,又抬眼瞧了瞧齐光,双手抱拳,道了句:“是!” 沐梓州白雪居中。 “你这脸至少要肿半月!你且告诉我,你这到底是下了多少分量啊?” 子羡和子辉瞧着听云这脸,面似满月,鼻子、脸颊肿的不像样,双眼被挤得就剩一条缝儿了。 再看子辉,满面紧张,而子羡却是强憋着笑意,直到憋不住了,终是捧腹大笑。 听云和子辉见子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双怒火中烧。子辉憋不住心中怒火,一把扣住子羡的手腕,“试炼试炼!竟试成了这副了鬼样子!现下可如何是好?!” 子羡边笑边答:“我亦不知......哈哈哈哈哈哈.......” 子辉见此景,定了定神,说:“我忽而觉着身子不适,估摸着要躺上几日,兄长,打明日起,你便自己做饭罢。” 子羡一听子辉要给自己断粮,立马将笑容收地无影无踪,面容正经得不行,道:“定是有一味药与听云体质相抗,现下,明日,我便调制一剂药给你服用,只是起效恐会慢些。还有就是,这‘玄焓’,你以后便别再试了......” 子辉抢话道:“你难不成还想让她试别的药啊!” 子羡轻拍子辉的肩,转而看着听云说:“不试了不试了,我今日就将《妙卷》中的用量都说与你听,你可用笔记下。” “不必了师父,你说便是,听云不用笔亦记的下。” 子羡滔滔不绝讲了良久,说罢后,随便抽了几剂让听云说出用量,听云无一说错,站在一旁的子辉看地目怔口呆,“你竟有这绝技?!” “好了,你现下赶紧去休息,记住,莫要多思多虑,待到痊愈之时便会好的。” 子羡说着话,将听云搀起,将听云送出了门。待听云走后,子羡将门关好,便去到子辉身旁坐下。 “兄长,歌儿这听罢便能记住的神技是何时有的?”子辉赶紧问到。 “别歌儿歌儿地挂在嘴边,若是哪日叫错了,看你如何收场。” 子羡倒了些水,喝了几口,接着说:“估摸着晗王还会登门。” “他定是不解,兄长为何不救他。” 子羡眼中寒意瘆人:“齐家的人,我是一个也不会救的,我只是下了剂药致他聋哑,他若知晓,应当谢我不杀之恩才是。不过,他是永远都不会知晓了。” 三日后。春山居中。 这几日晨起后,听云头等要紧的事,便是先去镜前照照,只是回回都是以失望告终。 午间用饭时,子羡见听云这几日心智消沉,怕她生出疾来,想着如何才能替这丫头宽宽心,想来想去,终得一条妙计。 “听云,明日是义诊之日。”子羡说。 “哦,知晓了师父,听云明日晨起便去玉露居,绝不在前院露面。” “你现下这模样,莫说那些仇人,连为师都认不出......不如,你明日便在为师身侧相帮,可好?” 听云听完子羡的话,惊讶不已,随后便是欢天喜地,喜到后半夜才睡着,喜到天还未来亮透便醒了。 待到辰时,沐梓州外已聚了好些人,子羡命听云将日常疾病需用的药草,早早拿到春山居中,如此,待子羡一诊完,听云便可进屋将药抓齐,不必再去玉露居那般费时费力。 子羡在院中桌前坐定,便差听云去请病人们入园来。听云开了门,瞧着这些病人,都是些穷苦之人,其中不乏年迈的长者,亦还有几位怀中抱着幼童的母亲。 大家一见门开了,竟未一哄而入,纷纷将几位长者让在前面。 由于病患太多,来瞧病的人一直排到了沐梓州门外。 一长者来在桌前坐下,一见子羡,便笑着说:“多亏了戚大夫,我这积年的顽疾,才好了许多!” “王老丈不必如此客气,子羡尽的乃是医者本分。” 说罢,子羡便让那位老丈将手伸出,替其搭脉。 “王老丈的热咳之症已快痊愈了,听云,去抓药罢。” 听云听罢,便进了春山居,不一会儿,便提着几副药草出来了。听云将药递给老丈,老丈略有迟疑。 “这位医者......听完我老汉的疾病,还未曾听戚大夫说要用何药,这......” “老丈,这位乃是我亲传之弟子,他人虽相貌粗陋,医术却精,您放心便是。” 那老者听罢后,面容上有些愧色,听云见状,赶忙将药递了上去,劝解道:“无妨的!老丈回去后按时服药,再过些时日便可痊愈了。” “诶!多谢这位医者了!” 老者谢过师徒二人后,便往门外去了。 每每待子羡帮患者诊完病后,无需他说出需要何种药草,听云都能很快将药配好而后递给病患,在场之人无不称奇。 待园中所以病患都走后,已是申时了,子羡觉着累的不行,便使唤听云去关门。 听云刚来在门口,门刚关了一半,一纤纤玉手忽然将门按住。听云吓了一跳,赶忙又将门打开,只见一位着火色衣衫的姑娘站在门外。 这姑娘柳眉如烟,眼似水杏,虽只是微施粉泽,却已经是面赛芙蓉。再瞧她身边,是一穿着藕色衣衫,梳着单螺发髻的侍女。 听云看得呆住了,竟忘了要请这姑娘进门。子羡见听云站在门口也不关门,只是呆呆站着,便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到:“听云,你今日是不是未服‘洗心’?” 子羡来在听云身侧,正想再说些什么,待看见那火色衣衫的那女子后,顿时神色紧张了起来。只是子羡这紧张之余,更多的,则是羞涩。 子羡定了定神,心跳却还是极快。此时听云早都收回了心神,她瞧了子羡半天,看着子羡微红的面色,立刻断定这便是那位让子羡魂牵梦绕吃不下饭的女子。 “玉锵姑娘......快请进。” 第034章 黄雀 “戚大夫是准备就站在这门外替玉锵姑娘诊病么?” 听罢小侍女的话,子羡总算是回了神,赶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在一侧,让玉锵与小侍女进了院。 四人来在了听云的春山居中。 “玉锵姑娘,请坐。” 玉锵自进屋后,有意无意地看了听云好几回,听云觉着奇怪的紧。 这到底是何情况?要看亦应当看子羡,子羡那样俊逸,莫不是这姑娘见我面貌丑陋,所以连连盯着我瞧? “这位医者,玉锵之前竟未曾见过,可是戚大夫新收的高徒么?” 子羡见玉锵开了口,赶忙接到:“玉锵姑娘,这确是我徒儿,只是,我就这一个徒儿,也并非新收。我这徒儿天生面貌粗陋,因此,他时常都是在屋内研习医术闭门不出的。” “哦?”玉锵柳眉轻挑,“不知,戚大夫这位高徒,学医多少载了?” “亦是有十多载了。”子羡回到。 玉锵听罢此话,顿了顿,冁然一笑道:“那今日,可否请这位医者替玉锵诊病?” 玉锵看着听云,那眼神中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地听云很是不舒服,因此,心中很是不情愿。 “玉锵姑娘,听云医术不精,为着不耽搁姑娘病情,还是请师父替姑娘诊病罢。” 听云心想,这姑娘性情真怪,放着子羡那般医术精湛,相貌又俊美的医者不找,偏偏要让自己替她诊病。莫不是这姑娘仗着自己美貌,便想消遣消遣我?可是自己如今这样子,只是误服了药草,又不是天生如此模样。 想到此处,听云便觉着有口气憋在嗓子眼,上不是下不是。 “莫不是医者医术不精,怕丢了戚大夫颜面,因此,才不敢替玉锵诊病?” 玉锵此刻眼眸中竟是挑衅,看地听云莫名其妙,而后便觉着一股火气从腹中冲上了头顶。 今日沐梓州中,无论抓药配药,众人看罢都是连连称妙,自己现在却要被一个无礼的绣花枕头质疑? “师父,烦您将脉枕拿给听云!听云现下就替玉锵姑娘瞧病!” 子羡听这两位姑娘话语中处处带刺,本想劝和,可转念一想,若是听云今日能替这位名满烟阳的舞姬瞧好病,那便是坐实了她医者的身份。 子羡将脉枕放在桌上后,玉锵便把手放了上去。谁知听云正要伸手搭脉,玉锵却将手抽走了。听云气得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玉锵先发而制: “玉锵虽身份低微,却非什么行首花魁,还请医者自重!” 玉锵说罢,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使得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先前的猜测。只是她心中在猜测何事,只有她自己知晓。 男女授受不亲,医者若是男子,通常为女子诊病时都会在女子手腕处垫一方丝巾,可是听云自己便是女子,如此,就把这最重要的细节给忘了。 听云亦顾不上许多了,站起了身,一步便走到了玉锵身侧,气哄哄一把将玉锵的手拉了起来,开始搭脉。 旁边的小侍女正要劝阻,玉锵赶忙递了一个眼色,小侍女看罢后心领神会,便回原位去站着了。 “姑娘你这是寒邪入体,可否告知听云,姑娘这身子是何时开始不爽的?” 玉锵听罢,眼眸中一丝怒意迅速闪过,而后便不见了踪迹。 “初雪那夜,因贪看雪景,在瀚云台院子里跌了一跤,不小心撞到了头。而后,便在雪地中昏睡了良久,后幸得被园中院卫及时发现,不然,怕是就冻死在雪中了!” 玉锵说最后几个字时,忍不住压重了些,虽极力掩饰,却还是被听云听出了一丝怒意。 听云心内窃喜,心想,下雪便好好在房中待着,行路便当心脚下,如此愚蠢,真真是绣花枕头! 子羡见听云已诊出了病因,便去将药配好后拿过来递给了小侍女。 “多谢二位医者,那玉锵便先行回去了!” 玉锵说罢,起身便要走,听云见状,快步挡住玉锵,将右手伸到玉锵面前说:“承蒙玉锵姑娘照顾沐梓州生意,五钱,多谢!” “听云,今日是义诊之日,这不合适。” 听云将头偏了偏,看着玉锵身后的子羡,说:“师父,玉锵姑娘可不是那种吃肥丢瘦之人!她怎会诊完病不付诊金呢,若是这瀚云台的魁首,诊病不付诊金的事情传到街头巷尾,师父,你便是好心办歹事了。” 玉锵听完,知晓听云是在激将,便说:“玉锵......今日头昏得厉害,竟忘了出门要带银钱。如此,劳听云医者明日来瀚云台取一趟,可好......” 玉锵本是假意作态,没想现下真觉着头有些晕,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正好倒在了上前来扶她的子羡怀中。 玉锵抬目,正对上了子羡双眸如星。子羡看着玉锵,眼中满是担忧,玉锵眼中亦是眼波流转。 不行,不可胡思乱想! 玉锵想着想着,匆忙收了神,将子羡轻轻推了推,低眉垂目。 “玉锵无妨,还请戚大夫松手。” 子羡方才太过揪心心上之人,着实是抱得有些紧,听玉锵这么说,立刻面红面绿地松了手。 站在一旁的听云瞧在眼中,心中满是惊异,直觉告诉她,这绣花枕头对子羡有意! 听云与子羡将玉锵二人送出沐梓州后,听云对着玉锵的慢慢走远的背影,大喊道: “那听云明日便去找玉锵姑娘!” 玉锵听罢,亦未回头。 小侍女将玉锵搀扶着向山下走,眼见离沐梓州已经很远了,便说:“姑娘,咱们要寻的那位姑娘亦是一位般般入画的美人,可沐梓州那位面目丑陋,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我虽不知她现下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但是,我断定她就是我们要寻的人!” “姑娘,那她可是自己送上门的!亦省得姑娘费心费力了!” 此时,自辰时起便一直躲在沐梓州门外的斯尧,已经回到了晗王府的“筑枝”中。 齐光见斯尧进了屋,亦未放下手中书册,待斯尧来在案前,便拿起齐光早就准备好的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那听云的医术,远在王爷设想之上。想必,他定有方法替王爷医好耳疾。” 斯尧写罢,双手递与齐光。齐光看完斯尧所写,心中顿时波澜澎湃,可面上却还是一副海不扬波的样子。 他提起笔,嘴角只一边扬起,而后,在纸上写到:“今夜,便将他请到晗王府来罢。” 第035章 被晗王抓了 “师父,你别再想玉锵姑娘了,吃罢饭再想亦可。师叔每日做饭辛苦,您快些吃莫要浪费。” 听云见子羡食不下咽,便停下来劝子羡。 子辉往听云碗中夹了只鸡腿,说:“你莫要理他,便让他去想,他不饿的!” 就在此时,三人忽而听到有人在叩沐梓州的大门,那力道竟还不小,便纷纷起身,去到院中查看。 “兄长,这是什么人,若再不开,怕是要破门而入了!” 三人看着院墙外已被火光围绕,估摸着门外来人不少。 子辉与听云慌张地看着子羡,子羡却是一副早已料到的样子:“听云,你去春山居躲着,不管外面什么动静,千万别出来。” 说罢,便示意子辉将听云带到房中去,听云亦不是个不懂事的,知道子羡是为自己好,挡了挡子辉的手,自己进屋去了。 子羡将院门打开,本以为门外的人会直接冲进来,却没想,打头站着的,竟是一个俊朗的少年。而少年身后与身侧,约莫有三十个精兵在侧,手中都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 “我与你们走就是。” 子羡伸出双手,等着对方来绑,没想那少年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地走到子羡身前,将他拨开后,劲直进了院子。 少年刚踏进院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对身后的卫兵说到:“不必跟来。” 子羡现下甚是不解,他本想着,这些人是晗王派来抓他的,可是来了又不抓人,这又是为着什么? “听云医者在何处?” 少年双手背后,在园中随意看着,忽然间,竟问了这么一句。 “不知公子,为何知道听云?” 子羡心中忐忑,不知道这人为何问起听云。 “今日,我是替我兄长,来请听云医者去府上一叙的。” “想必王爷的兄长,便是晗王殿下。” 子羡瞧来瞧去,终是发现了少年腰间玉佩上的端倪,那玉佩上的纹样,便是北禹王族独有的图腾--蟠螭。 少年听罢,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玉佩,而后抬头看子羡,笑着说:“戚大夫好眼力,只是,戚大夫早知本王兄长是晗王,却假意不识,这又是为何?” “在下医术平庸,实怕医不好王爷,会连累身边人。” “哦?竟是如此?戚大夫是否太过自谦了些?亦不知戚大夫,是真的医术平庸,还是心内不愿呢?” 子羡心想,眼下这情势,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听云交出去,若是听云的真实身份被牵扯出,她必死无疑! 谁知就在这时,少年自袖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快步上前,一下便抵在了子羡的脖颈上,在园中大声喊道:“听云医者,你若再不现身,那戚大夫便要流些血了!” “我与王爷走便是,听云他学艺不精,恐会耽搁晗王殿下的病情!” “戚大夫这话,怕是说的迟了些!至于听云医者医术如何,本王与你心中都有数,又何必欺瞒?!” “你放了我师父!我同你去便是!” 听云在春山居中将二人所说之话听得清清楚楚,心想,若是自己去替晗王医病,便能救下子羡,那便去就是了,于是她就从房中冲到了院中。 “原来是模样不好,所以躲在房中不敢出来。” 少年言语犀利,听云却并未恼火:“我需去取些药材,请王爷稍候。” “不必了,要走便走!晗王府应有尽有,你也休想耍什么花样!” 子羡见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已无转圜之地,便说:“王爷,听云的头部受过重伤,每日必须服药,若是几日不服,便会痴傻。在下现下就去为听云配些药带上,请王爷准允。” 少年叫了两个护卫进门,吩咐他们跟着子羡去了玉露居。 转而又看了看听云,小声嘟囔道:“长成这样,也不知斯尧说他医术精湛之事是真是假。” 过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子羡才回到院中来,将四瓶“洗心”塞到听云手中,而后紧紧握着听云的手说:“认真服药,无论何时,都要贴身装一瓶,再者就是,每次服完,都要将这瓶盖塞好,不然会失了药效!” 听云一下便从子羡的话中听出了异样,是有些药若不盖好药性便会散尽,可绝不是“洗心”! “现下,王爷可否放了我师父与师叔?”听云问少年。 “听云医者,你哪日将兄长医好,这沐梓州周围的精兵就会撤了。你且放心,本王只留四人在此,照看戚大夫衣食住行,如此可好?” 听云一听只留四人,才将心放下,四人而已,哪日子羡不想让这些人跟着,多撒些“离魂”便可。 “如此,那便谢过王爷了。” 听云对着少年行了谢礼,又对子羡和子辉说道:“师父、师叔,多保重!听云很快便会回来的!” 子羡与子辉虽不舍,却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无法相抗,眼睁睁看着少年将听云带走了。 “听云!定要记着按时服药!” 听云回头,朝着子羡与子辉点了点头,而后,便越行越远了。 “兄长,歌儿的脸若是哪日好了,就她那般拔丛出类的容貌,晗王定会起疑!” 子羡望着前方越来越微弱的火光,缓缓说道:“无妨,我已经给她带药了。” 到了晗王府后,六名仆人早早就在门外候着,一见少年,连忙行礼问安。 “参见瑾王殿下!” “医者我已经替兄长请回来了,现下便由你们带他去住处休息。你们记着,医者虽面目......但是,你们不得轻慢!可记住了?” “谨遵王爷吩咐!” 齐鸣说罢,便先行进了府,随后,听云也被仆人引进府中。 因为夜黑的缘故,也看不清这府中各处的布局,听云只觉着九曲十八折地走了好久,最后,终是在一处园中外停了下来。 下人们都停在了园外不再挪步,此时,领头的男子说话了:“这便是医者的住处,请医者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替王爷诊病。” “哦,多谢小哥!” “医者不必客气,小的们就在外面守着,医者有何吩咐叫小的们便是。” 听云心想,说的倒是好听,守在门外任听差遣怕只是说着好听,不过就是为着监视自己而已。 “那行,我先进去了,你们便守着吧。” 第036章 存墨 园内有四个掌灯侍女候着,见听云走了进来后,赶忙上前,左二右二聚在她身侧。 其中一个侍女说:“医者,奴带您熟悉熟悉这园子可好?” 听云点点头。 这园子若是站在外头瞧,便是如何都想不到园内竟是这般大。 园内的建筑,由三部分组成,有一处尤为辉宏,那楼宇共是三层。在夜色中看,更显光辉耀眼,约摸着是晗王提前吩咐过,在里面点了不少灯。听云走近抬头,小侍女怕她瞧不见,赶忙将灯举高了些。 听云看到一层门外的匾额上写着“存墨”二字,便猜想这里定是藏书楼。 “医者可进去看看。”小侍女说罢,见听云点头应了,便对其他三个侍女说:“我随医者进去,你们三人在此候着。” 那侍女说罢便小心翼翼将门推开,请听云先入内,自己进去后,便将门关了起来。 听云现下已是惊得说不出一个字了。只见这楼内灯火辉煌,暖的就如春日一般,再看地上竟栽满了药草,就似夏日的花园一般。 “医者,这楼,本是藏书楼,可是,自王爷患疾以来,便将这一层改为了草药圃,如此便可不惧四季,何时都可采得药草了!您再瞧正中那眼温泉,这楼中能如此温暖如春,便是因为这温泉的缘故。” 听云总觉着沐梓州已是很好了,如今一看,自己便是话本里那只井底之蛙。 “这温泉本就在此吗?”听云看着小侍女问。 她现下才注意到,身旁这位小侍女笑容温和,面容可爱,只是肤色稍黑些,若是再白那么一点儿,亦是个娇丽的主儿。 “本就在此,陛下体恤王爷,便选在此处为王爷建了府。”小侍女说。 听云心内羡慕地不行,想着人家的父亲送自己孩儿的宅子都是有温泉的,怎的自己的父亲送自己的却是逼债追杀呢,也难怪,谁让人家的父亲是北禹的国主,如此,便是送金山银山都不稀奇了。 “那我可以在这池中沐浴么?” 听云满怀期待,没想却是以失望告终。 “回医者,这温泉只王爷一人可用!若是医者想要沐浴,飒飒可帮医者在卧房中准备热水沐浴。” 听云轻轻撇了撇嘴:“我只是随便说说,别当真!” “医者,飒飒随您去二楼三楼看看吧。” 听云随着飒飒上了二楼,见二楼四面的墙上全部都是药柜,在正对面药柜的下方,是连着地面的一个非常大的台子,台子有两层阶梯那么高,上面铺着一层白色绒毯,就似一个巨大的睡榻。在正中间处,便是一个矮矮的案台。 “医者,这四面的柜中,都是些晾晒好的药草,您平日里可在此处配药。” 听云瞧着那“榻”上的绒毯很是软和,便走到跟前,将鞋子脱下后,立刻躺了上去。 她在上面打了一个滚,将头靠在榻边,躺着看飒飒,此时飒飒在她眼中,便是头朝下足朝上了。飒飒见听云心情不错,便走到听云身前,蹲下身看着她。 “飒飒瞧着医者很是喜欢这里!” “我可以睡在这吗?”听云问。 “医者,您白日里在这待一天都无妨,只是这夜里,还是回卧房睡好些。” 听云立刻拉长了脸:“温泉不让泡,如此大的‘榻’不许睡,这王府破规矩还真多!” “医者莫要生气,王爷差人将您的卧房,亦收拾的极好。” “那你便带我去看看?” 飒飒见听云很是随和,亦松了口气,转而想起一事,便问道:“医者可还想去三楼的书房逛逛?” “不必了,快带我去卧房看看罢。” 听云自是不必看医书了,什么药草对什么症,她都铭刻在心,无须翻阅书册。 出了“存墨”,听云立刻打了个寒颤,飒飒见状,便刻意走快了一些,先听云去到卧房门外等着听云,见听云以来,赶紧打开门把听云让了进去。 “医者好好歇息,飒飒先退下了。” 听云知晓屋外透骨奇寒,赶忙说:“这天寒地冻的,你亦快些回你屋内暖和着去罢。” “是。” 见飒飒与其他三名侍女离开了,听云亦赶紧关上了房门,这房内虽无温泉,却也是极暖,这灯光,亦比“存墨”里的灯柔和不少。 听云一回身,便看到一层正中有一个长方形莲池。她被池中睡莲所吸引,便走到池边坐在沿上,本是低头看花,没想却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这一看,心情便立刻差了十分。 “睡觉睡觉!” 听云见一层除了莲池,便是案台,于是就上了二层。 上了二层找到睡榻后,听云衣衫都未更,便躺了上去。 “这榻亦太软了!以后定要给师父师叔买一张!” 此时,听云想起了子羡与子辉,忽而有些伤感。今日之事,就如同梦境一般,怎的糊里糊涂就被带到了这晗王府,不过自己这奇才出手,估摸着一月便可会沐梓州。 次日清晨,听云正睡着,便听到楼下有人叩门。听着叩门声急促,她便起身迷迷糊糊下了床。来到楼梯处,听云也未睁眼,摸着扶手就往下走,眼看还有八级阶梯就要到底了,谁知就在这时,她踩空了,坐着跌到了下去。 “啊!” 飒飒在门外听到听云的惨叫声,急忙隔着门大声喊话:“医者可还好么?!” “无妨无妨!” 听云起身,手扶在腰下揉了揉,而后便一瘸一拐地去到门口将门打了开来。飒飒见听云手扶在腰下,面色有些担忧。 “别站在门外了,进来吧。” 飒飒面露难色,听云一看,才想起现下自己是男儿身,怎能随意让姑娘进房,立马说:“怎么如此早?” “王爷平日里都要进宫早朝,虽然近来因为患疾,不再去了,但王爷多年早起惯了,因此......” “那你稍等,我收拾收拾马上出来。” 听云正要关门,却被飒飒一把推住。 “医者,来不及了,去迟了咋们都要受责罚的!”说话间,飒飒递给了听云一方黑色巾子。 “这是做什么?” “请医者用这巾子将双眼蒙上。” 第037章 筑枝 听云心内很是不悦,这王爷自己不愿睡便罢了,一早便派人来扰了自己的清梦不说,现下又要指使自己蒙上双眼,难不成还怕自己半夜去刺杀他不成? “还请医者体谅,这王府重地,医者才来不到一日,王爷有疑虑实属自然。” 听云听罢飒飒的话,只得将双眼用黑色巾子蒙好,随后便由几个人搀扶着走到了园外。 来在园外后,听云被安排坐在了一个椅子之上,还未坐稳,这座椅忽然就被人抬了起来,听云重心不稳,差点就掉了下去,好在赶紧抓住了扶手。 听云耐不住性子,正想将巾子拨起偷偷看看,却听到飒飒在旁边说:“医者!不可!”无奈只好将手又收了回去。 早饭都没用,便先受了这一路颠簸,听云只觉着胃里翻江蹈海,好在这轿撵此时停下了,不然场面便要难看了。 飒飒将听云覆眼的巾子取下,又为听云系上了一方覆面巾。 “医者莫要怪飒飒,这面巾是瑾王吩咐的,怕医者冲撞了王爷,奴也是奉命行事,不敢不从。” “无妨,这怎能怪你,怪只怪我面貌丑陋。” 听云被飒飒引着,刚来到晗王的寝殿门外,斯尧亦正好从内将门打开了。 “听云医者,快请进!” 而后,听云便随斯尧进了“筑枝”。 听云本以为这晗王的寝殿,定是奢华的,没想,布置竟是如此淡雅,就似水墨丹青一般。 再看桌前,齐鸣正吃着早饭,听云赶忙上前行礼:“见过瑾王殿下。” 这兄弟二人竟都这般勤恳,早起便算了,还这么精神。 齐鸣嘴里吃着,不好讲话,便拿筷子指了指偏厅的方向。听云顺着瞧了过去,发现齐光正坐在罗汉榻上翻看书册,许是早起的缘故,还未将头发束起。他的发丝就如墨色丝缎一般,自然地散落在脸旁,倒是更能显出轮廓的精致了。 听云忽而发觉,如此盯着晗王看,恐有不妥,便赶忙颔首上前。 “不用请安了,他听不到。” 齐鸣放下碗筷,从正厅晃悠了过来,亦想看看这斯尧口中那般厉害的医者,是如何诊病的。 齐光自始至终未抬头,双眼一直盯着书册。斯尧上前,将他的手放在脉枕上,他便由着。 听云看了看齐光这手,如玉笋一般的手指轻轻蜷着,手腕处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她将手指放在齐光的脉搏处探了探,又看了看齐光的面色,顿时皱眉蹙眼。 “这晗王竟是被人下毒了?师父不可能没瞧出来啊?为何师父要假意推辞?难不成他是怕解不了这毒怕丢了颜面?只是,这天下怎会有沐梓州解不了的毒?我若是说出实情,必会连累师父,所以,决不能道出真相。” “听云医者,诊出什么了么?”一旁的齐鸣见听云眉头间皱出了一个“川”字,提心吊胆地问到。 “瑾王殿下,王爷这病,略微复杂些,我现下便去为王爷开副药,明日再来替王爷请脉。” “那你可要仔细些,万不可出差错!”齐鸣嘱咐到。 “听云必当竭尽全力!”听云说罢,向齐光与齐鸣行罢礼,便随斯尧去到了园中。 “那便有劳听云医者了!到时王爷定会重赏医者!” 随后,斯尧便送听云出了门。之后,便又是眼前一片漆黑,颠颠簸簸一路。 到了自己住的园子后,听云想着先回卧房。“洗心”若是不服,自己痴傻了,可无人来救。不过子羡也怪,偏偏漏说了“洗心”的方子,若是他之前告诉自己,自己亦可配了,哪还需瓶瓶罐罐地那般繁琐? 听云走到昨夜住的二层小楼前,方才看清门上牌匾正中书有三个字--“惜流年”。 “这晗王倒真真是风雅,取的名字都如此好听。” 进屋,上二楼,听云走到案前坐下,看着眼前四个瓶子,忽而发觉其中一个瓶子的盖子有些异样。其他三瓶都是已软木封口,而这瓶,尽由红绸随便塞了塞。 “每次服完,都要将这瓶盖塞好......” 听云拿着瓶子细细端详,口中重复着昨夜子羡说过的话,她伸手将那红绸从瓶口拔出后,先倒了一粒扔进口中,而后,捏了捏这红绸,便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听云将红绸打开,果然如她所想,看到内里有张小纸条,谁知她将纸条展开正要看时,楼下响起了叩门声。 听云赶紧将小纸条叠了叠藏在腰间,便去开门了。 “听云医者,斯尧来叨扰了,不知医者为王爷配的药......” “我先前在楼上服药,现下便去配。” 自己前脚刚进“惜流年”,这斯尧后脚便跟来了,是怕自己跑了不成? 听云虽嘴上含笑应了,心内却不满的紧。派人监视自己,被黑巾覆眼,自己都忍了,毕竟人家是王亲,这亦是无可厚非;晗王其人,面貌虽俊逸,却未正眼瞧自己,这也忍了,王爷高傲些便高傲些,谁让人家位高权重呢;可是,派人前来客客气气催自己去配药这招,真是让人受不住。 进了“存墨”,斯尧随听云一起上了二层。待听云将药配好后,正准备去“存墨”旁的药庐,想着去将药熬制了,这时,斯尧连忙上前将药接了过来。 “王府内各处都有人负责,今日若是劳了医者大驾,斯尧便要受罚了。” 听云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甚好,既如此,那我便......” “医者!” 斯尧笑着,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听云心想,这斯尧将我拦下又想作何? “医者,王爷让您白日里,都留在这楼中,多看看书册,如此,医者的医术精进了,王爷亦可早日痊愈!” 听斯尧这话音,便是要让自己白日里,别妄想着休息,乖乖待在这想着怎么治他家王爷,方是正道。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若不是师父与师叔都在瑾王手中,随便抓些野花野草煮了给他喝就算完事了。 “如此也好,也好,其实,我亦正想着到三层去瞧瞧!” “那斯尧先告退了!等下我便让飒飒上来,医者有何事吩咐她去做就是。” 斯尧说罢,便回了“筑枝”。 “快去将这药熬好。” 斯尧将手中的药给了一个小侍女后,便进了房。 “可有异样?” 齐鸣一边吃着梨子,一边问道。 “斯尧亲自盯着,并无异样。” “务必叫人寸步不离地盯着。” “是!王爷!” 齐鸣回头瞧了瞧正在看书的齐光,撇嘴摇了摇头,说:“你便是那那最会享福的了。” 第038章 瑾王的疑心病 听云实是看不进书去,便去到一层闲逛。 来到药圃前,她蹲下身仔细瞧着眼前的这些药草。 “天灵、冰绿、白风、曼冬、飞双......竟这么齐全,唉……下辈子我亦要投身在这贵胄世家!” 听云说话间,用手指触了触飞双顶上的花蕊,没过一会儿,便觉着手指尖肿痛难忍。 听云心内很是疑惑,这飞双,明明是消肿之药,又为何会致自己手指肿痛?慢着!上回配“玄焓”时,便是加了飞双的,如此说来,那与我体质相抗之物,竟是这飞双? “现下要紧的,是先将这手上的汁液洗去。” 她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停在了温泉处。 “好在飒飒还没来,我便用这泉水,先将手指尖上的汁液洗去罢,不然怕是会越来越严重。” 听云去到温泉旁,弓着身子将手伸进水中涮了涮,而后又在袖口处蹭了蹭。 “好像没有方才那般疼痛了。” 听云将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红肿果然是消了一些。 “师父配的那药我服了也有几日了,药效竟还没这泉水来的快……” 此时,听云突然忆起,子羡给的那张字条还未看,便起身在腰间摸索了起来。听云将字条取出后,将将展开,飒飒正巧就在此时推门而入了。 若是此刻再将字条塞回腰间未免太过明显,于是她便将那字条揉成团后,背过手扔在了地上,趁飒飒还未靠近,用脚将纸团拨进了花圃。 “只能先藏在此处,晚些时候再拿回来。”听云心想。 “医者,那泉边湿滑,您仔细脚下才好。厨房的人将医者的早饭送过来了,您快来用些罢!” 飒飒笑着来到听云跟前,手中还提着一个红漆雕花食盒。 “甚好甚好!昨日的晚饭还未吃好,瑾王就来捣乱,现下都已经饿的不行了!” 吃过早饭后,听云便从第三层的书房中随便取了两册书,坐在案前看了起来。 看了不到一刻,她便觉着无聊的紧,心想着,若是日日如此做样子还了得? “飒飒!你现下便吩咐下去,替我多找些小瓷瓶来。” “医者还需要什么其他的么?” “研钵,要木质的,再要一个可熬制药液的钳锅。” “好,飒飒现在便吩咐下去。” 待到午后,听云在二层的台子上睡了过去,亦不知睡了多久,忽而觉着脸上凉凉的。 听云一睁眼,看到齐鸣手中握着笔低头看着自己,脸上堆满了坏笑。她一下便明白了方才的凉意从何而来。 听云立刻翻身起来,向齐鸣行了礼。 “见过瑾王殿下。” “医者好不清闲,不知道的,还以为医者是来疗养的。” 齐鸣说这话时,虽是挖苦,却笑意盈盈。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逛了起来,看到一排排的药屉,个个都要抽开来看看。 “还请瑾王殿下恕罪。” 听云低着头,不敢看齐鸣,心下只求这位瑾王千万别对自己发难便好。 “医者,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飒飒人还在一层,那清亮的声音已经传到了二楼。 不一会儿,飒飒走在头前,身后跟着三个下人模样的人就来到了二层。 她看到瑾王后立马慌了神:“奴不知王爷亦在此处,方才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瑾王走到飒飒身后,看了看那三人手中的东西,做了个让听云过去的手势,听云连鞋都没顾上穿,赶紧跑了过去。 “这是什么?” “回王爷,这是研钵,是用来将药草磨成药粉的。” “这个本王认识,是……” “钳锅,王爷。” “本王知道这是钳锅。” 听云偷偷白了齐鸣一眼。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为何要在这装行家?是怕自己骗他么? “那本王便考考你,这钳锅是用来做什么的?” “回王爷,这钳锅,可用来熬制药液。” 也就是这从小便锦衣玉食惯了的王爷,不知道钳锅是何物了,寻常人家谁人会指着钳锅说要考别人的。 齐鸣将第三个人手中的木箱打开,问听云:“你要这么些瓷瓶做什么?” “回王爷,这些是用来装成药的。” 齐鸣看完后,来到听云跟前,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 “听人说你医术卓绝,可是真事?” “听云斗胆,不知王爷从何处听来的?” 听云心想,那日义诊时,门外那些人中,定是有晗王府的探子。 “本王亦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因此深为不信。” 齐鸣转身对飒飒说:“去取本药册下来,本王先看看听云医者这满屋子的药草都认全了没?” 飒飒将取来的药册双手递给齐鸣,齐鸣接过,随意翻了翻,挑眉瞧了听云一眼:“医者给本王说说这各种药草的功效罢。” “王爷请随听云过来。” 听云来到药柜前,抽出一个小药屉,取了少许:“王爷,这是慕蕊,性温,若是得了寒咳之症,便可以此药辅以灵松……” “你慢些说,一个个说,莫要说如何配药,只需说出这每味药的功效即可。” “是。王爷,这慕蕊便是用来治寒咳的。” 齐鸣接过听云手中的药草,用满是不信的眼神看了听云一眼:“这药与药册上根本不同,本王怎知你所说之话都是属实?” 听云指了指药屉上描金的两个不算小的字:“王爷,新鲜药草与晾晒后的药草自然是不同,再者,王爷,莫不是王爷不识这这药屉外所写之字?” 齐鸣现下尴尬的不行,但他心内想着,若是将恼羞转为怒气,亦太无男子气概了些。 “本王自然瞧的见,都是试炼,都是试炼……” 瀚云台初柳阁中。 玉锵的贴身侍婢千千,一上午去瀚云台大门外看了五回,都未等来听云。 “姑娘,沐梓州的那位还没来。” 千千一进屋,赶忙去到暖炉跟前将手放在上面烘了烘。 玉锵见听云迟迟不来,亦有些坐不住了,可光心急,终究是无用,便想着再等等。 “许是有事耽搁了,再等等看。” 第039章 变美 听云洋洋洒洒对着齐鸣讲了一个时辰,齐鸣听完后,心内震惊不已,终于是对听云心服口不服。 他自己平日里身强体健的,很少见御医,即便是他母妃执意要送他什么补身补气的的汤药,多半也都会被他偷偷倒掉。 若是捡不着机会,他便只能乖乖喝下,可是心内却认定这些东西没有半分用处。 现如今,见了听云这样年少又有能耐的医者,心下真真是佩服的紧。 虽说听云面貌丑陋,可是确实是令人信服。但是他亦有自己的那份傲气,便是心内服气,也不能失了王室的威严。 “如此看来,医者还是有些能耐的,只是医者虽熟知药草功效,但天下奇病怪症数不胜数,所以,医者还需再多看些医书,这医术方能更进益嘛!” 连听云身旁的飒飒,还有那三个下人都惊地目瞪口呆,可就数这瑾王嘴硬,明明方才听地双目放光连连点头,此时却又是另一番言论。 “王爷说的甚是有礼,学医之路漫长,听云刚出师不久,定当多多研习,不敢怠慢。” 听云亦不是笨的,既然知晓了齐鸣这性子,便顺着他说就是了,免得将这王爷惹得不痛快,再来难为自己。 想来自己脑中装着那本《妙卷》,荟聚天下奇方,如此,剩下的医书还有什么看头? “行了,医者且继续看吧,本王去看看王兄。” “恭送王爷!” 齐鸣摆着款儿一路走出园子,坐上了一直候在园外的轿撵。待坐定后,终于憋不住了。 “果然厉害!如此,王兄便有救了!” 存墨中。 听云与飒飒四目相视,不约而同长疏了一口气。 “飒飒姑娘,小的们抱着这些器物站了这么久,胳膊都酸了!”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将这些东西都放在那台子上。” 那三人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后,飒飒便打发他们下去了。 “这瑾王平日里便是如此吗?” 飒飒虽与听云相识不久,却一下便猜出了她心内的想法。 “医者,瑾王殿下是个嘴硬的人,多哄着些便是了!” 听云此时瞧着飒飒笑颜如花,觉着眼前这小姑娘很是眼熟亲切,就好似不是初相识一般。 “飒飒,你可想让自己肤色变白皙些?” 飒飒听罢先是一喜,而后神情中便有一丝失落划过。 “医者莫要开玩笑,人人自打一落生,这样貌便是注定如此,怎可更改?” “你说说看,我对药草的了解如何?” “医者是飒飒见过最有天赋之人!” “可敢一试?” 飒飒此时心内,浮现出一张好看的男子脸庞。此人正是她心之所系,只是奈何自己肤色太黑,从不敢过分奢求什么,这男子亦不知飒飒的心意。 “那飒飒先谢过医者了!” 飒飒虽心内忐忑,但是见识了听云方才在瑾王面前的表现后,对她已是信任的不行。 “如此,我们便开始吧!” 过了许久,天幕的颜色渐渐暗了下来。存墨二层,听云与飒飒相对而坐。 听云递给飒飒一个小瓷瓶。 “这瓶叫做''沛白'',从今日起,你便以此加入水中沐浴,不出百日,便可肌肤胜雪。” “多谢医者!” “飒飒姐姐!我是来替医者送晚膳的!” 此时楼下传来了一个可爱的女声。 “来了来了!” 飒飒边往楼下走边将瓷瓶放入了袖筒中。 待取得食盒后,飒飒又提着返回二层递给了听云。 “飒飒,那小姑娘方才对你小声嘀咕什么呢?” “医者,是喜事!” “哦?” “瑾王殿下说了,以后那些小侍女白日里便可以不用守在门外了,就飒飒一人陪您即可!待到医者用完晚膳,飒飒便亦可退下了!只是,园外那些院卫还是不能撤……” 这瑾王,虽嘴上不说,终还是放下些戒心了。 “无妨的。” 晚些时候,飒飒与门外的侍女们一同回了住处。听云便一人在存墨的二层待着,配了些《妙卷》中的药粉,装着了瓷瓶中。 听云拍了拍手上的粉末,起身伸了个懒腰。 “都这么晚了!赶紧去歇着吧,晗王那么勤勉,明日定是早早遣人来!” 听云下了一层,望着眼前的温泉忽而生了一个想法。她竖着耳听了听,确定外面已经没有动静了,便小心翼翼走到温泉旁。 听云伸出手瞧了瞧碰过飞双的手指,已经恢复如常了,她便想也不想,蹲下身捧了一捧水,就往面上撩。 过了不多一会,听云觉着双眼看鼻尖时,鼻尖已经不再肿胀了。她赶紧又伸手触了触脸颊。不摸不要紧,摸罢后,她惊地险些叫出声来! “为何……为何……此泉真是妙啊!师父的药都治不好,竟然……竟然……” 用那温泉洗了面后,听云的脸竟完全恢复了。恢复了原本样貌的听云,就如画中仙一般,清丽俊逸。 就在这是,存墨的门突然就被推开了! 门口那人,着一身白衫,长发如丝缎散落,手中提着一壶酒,摇摇晃晃走了进来,眼见越来越近,听云吓地心都快蹦出来了! “为何齐光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办?我现下这副模样,定会招得他生疑!” 听云不知如何是好,步子亦挪不动了,,想跑跑不了,只能由着齐光越靠越近。待齐光走到她身前时,她秉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齐光看着眼前这眉目如画的姑娘,突然就红了眼眶。他不管不顾地将酒瓶扔在了地上,一把将听云懒入了怀中。 听云自是不肯的,一把将齐光搡了开。可是眼见齐光脚下不稳,怕他跌入水中,又伸手将齐光拉住了。 齐光却是不依不饶,伸出青葱一般修长的手,将听云的下巴捏住,一气呵成。 听云瞪着双眼,眼见齐光的唇离自己的唇越来越近,心想着虽然这晗王殿下生的俊美,又位高权重,可是自己亦不是个轻浮的人,不能就这般被他轻薄了! 听云想罢,将整个身子一低,齐光因为醉酒,亦没反应过来,眼见着听云往二层跑去了。 听云跑到二层后,连忙跑到案前手忙脚乱地开始翻找装着离魂的瓶子。找来找去,终是找到了。 听云刚一回身,便看到齐光直勾勾地望着她,她吓得手不住地颤抖,齐光越来月近,听云亦向后退了几步。最后,终于是退无可退,整个人跌坐在了台子上。 齐光见状,将听云一把推搡倒,而后把她压在了身下,将听云的两只手紧紧扣住。 “又是这一出!” 听云眼瞧着齐光的唇就要覆上自己的唇了,匆忙将脸转到一侧。谁知就在这时,齐光忽然倒在了听云身侧,霎时间便不省人事了。 瀚云台。 “姑娘,今日一整日都不见她来啊!这可如何是好?” 玉锵面色坦然,可也是悬心了一整日。 “估摸着今日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脚,如此,明日你我二人亲自登门,就说是去送诊金,到时看情形而定。” “是,姑娘。” 第040章 识破? 听云被齐光压得不敢动弹,心已经快要从喉咙中蹦出来了。 见齐光许久不动,她便大着胆子,用手指轻轻戳了他一下,待见齐光是真的昏睡过去后,费了些力,将他推到了一边,方才坐了起来。而后便用手抚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 “吓死我了,酒还真是个害人的东西!不害自己,尽害旁人!” 听云一面嘟囔着,一面回头看了看齐光。 齐光这睡颜,竟不比醒着时逊色多少。此刻,听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忍不住想凑上去看看的好奇心,离齐光的脸越来越近。 “长这么好看,却是个轻浮的家伙,也不知道仗着这张脸,骗了多少无知少女。我就好了,今日见识了你的真性情,日后,定不会被你所骗!” 听云想着,这存墨中温暖如春,亦不必担心齐光睡在此处会受风受寒,于是,便安心地下了楼。 “等一下,师父给我的字条!” 听云忽而想起,白日里将子羡给自己的字条,扔在地上踢进了药丛,现下也该去捡回来了。她去到药丛边,看到齐光的酒壶跌在药丛中,赶忙蹲下身,伸手拾了起来。 她将酒壶晃了晃,知晓这酒已是尽数洒在了药丛中,惋惜的不行。 “这一小片的药草怕是要烧坏了,好在二层还有晾晒好的备用。如今看来,这酒啊,尽害旁人,还害天下万物生灵!” 听云怕明日齐光起疑,还将酒壶摆回了原处,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已经被酒水泡烂的字条。 她将那与其说是字条,不如说是一坨纸泥的东西捏了起来,放在手心。 “这酒怎的害旁人、害万物生灵不够,连师父的字条都不放过?” 听云瞧着这纸泥,纵然她有一双妙手,这字条亦是不会再复原了,于是,她便将这一坨纸泥原扔在了药丛中。 想来子羡写的,估摸着就是多多保重自己之类的话,总不能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沐梓州怎会有什么不可告人? 如此想来,听云堵在心口的气总算是顺了,待她收拾好心情,去药从边揪了一株药草,然后便蹑手蹑脚地回了惜流年。 翌日晨起后,听云又是被飒飒的敲门声惊醒的。 “医者!大事不好了!” 听云睡眼惺忪,打了一个哈欠:“什么大事?多么不好?” “王爷不见了!” “哪个王爷啊?”听云不紧不慢道。 “还能是哪个王爷,瑾王殿下昨晚便回瑾王府去了,丢了的,是咱们晗王殿下!” 听云听着满府里的人,到处此起彼伏地喊着“王爷王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着这些人亦是傻的,晗王若是听得到也就罢了,可是他现下失聪失语,如何知道大家都在寻他,再说了,晗王昨夜醉酒睡在了存墨,现下估摸着还没起呢。 “医者,您怎么还笑呢?” “你家王爷出来了。” 飒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却听话地顺着听云手指的方向回了身,便看到齐光在存墨门口站着。 听云心想,醉酒倒是不影响他早起。 “王爷找着了!王爷找着了!” 飒飒风似地跑到园外,大声喊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园内便来了少说有五十来人。听云瞧着园中这么些人,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斯尧上前给齐光披了件内里是狐皮的锦缎斗篷后,齐光又返回了存墨,斯尧见状,便让底下人都散了,而后也随着齐光进了存墨。 估计今日不用去筑枝了,看着晗王亦没有要走的意思,听云便往存墨门口走,想着等下斯尧定会来寻自己。 “医者!” 听云一看,是飒飒在唤自己,便停下了脚步迎了上去。 “飒飒,我还正想问你呢,方才那阵仗,也太吓人了些,这府中竟有这么多人?” “医者,您家住何处?” “映天山沐梓州。” “那您便是北禹人?” “自然。怎么?” 听云见飒飒满脸的不可置信,越来越糊涂了。 “医者平日里下山么?” “之前上山采药,跌落山崖,摔到了头,好些事情想不起来了。飒飒,你问这些做什么?快些说罢!” “这满北禹都知道,太子因病早夭,咱们王爷,是国主与王后的次子,国主虽还未立下诏书,可是,大家心内都知晓王爷便是未来的储君。因此,这晗王府,便是所有亲王府里一顶一的,方才那些人,只是府里的一些而已。” 听云听罢飒飒这番言论,不禁扶了扶下巴,确定没掉下来后,便安心了。 “今日倒是没见瑾王。” “瑾王殿下也不是日日都来......” “医者!斯尧还正打算着,去房内请医者过来,没想医者正与飒飒姑娘在此处说话。” 果然如先前所料,这还没进存墨多久,斯尧便过来寻自己了。听云瞧着斯尧那口白牙晃眼的紧,现下就想拿支笔将他那一口牙都涂黑。 飒飒见斯尧过来,赶忙低着头不敢看他,而斯尧仿佛是大方的那一个。 “飒飒姑娘将医者照顾的如此好,亦是替王爷分忧了。” 飒飒倒是奇怪,不回话亦不抬头,气氛很是尴尬。 听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急忙打岔:“快些走罢,去晚了王爷是要责罚的!” 正所谓现学现卖,便是如此了。 见听云与斯尧进了存墨,飒飒方敢抬眼看。她伸手扶着额头,眉头蹙着跺了一下脚:“飒飒,你便是这世上最无用之人了!” 进了存墨,上到二层,齐光正在案几边坐着。 听云与斯尧行了礼,齐光竟做了一个让斯尧先下去的手势。听云看罢,心内立刻又揪了起来,只是想起昨夜离开存墨时,摘了一枝飞双,回到房内便拿来涂了脸,现下,这张脸已经又是肿胀如昨日了。这王爷,再轻浮,怎么也不会喜欢面貌粗陋的男人罢。 待斯尧下去后,齐光示意听云去案几边,待她到了案几边,齐光递给了她一张纸,只见那纸上写到。 “医者昨日,可在这存墨中见到一女子?” 第041章 前尘(3) 眼下淮国公府内橙黄橘绿,秋色很是宜人。秋分时节一过,天气便好了起来,现下都已经连着放晴好几日了。 “木兮姐姐,今日你可是要进宫?” “回小姐,今日正是回宫向娘娘回禀国公夫人境况的日子。小姐今日这装束,倒是有些朴素……” 安歌一早便安排晏晏在房内乔装成自己的模样,自己换了件晏晏的衣裳,等在兰亭苑外的竹丛边。这是通往国公府大门的必经之路。 怀信走了好些日子,安歌虽挂心,可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不好总是缠着自己爹爹问未来夫婿的消息。 于是,便想着抓住今日木兮进宫这个机会,打听打听边关战事究竟如何了。这宫中消息新鲜热乎,总不会错。 “木兮姐姐,你可记得,姨母曾说让我多去陪她说话?” “奴自然记得,小姐是想着今日进宫看娘娘么?” “不知姐姐是否方便?” “小姐说哪里话,怎会不方便呢?可要去回了国公爷?” “不必了不必了!回了父亲,父亲也定会准允,不回也罢。” “也好,那便委屈小姐与奴同乘一辆马车了!” “木兮姐姐哪里的话!” 二人上了马车,一路颠簸,不知行了多久,终于是停了下来。 木兮先行下了车,在车下接应安歌,安歌扶着木兮的手走了下来。 “小姐,这是光武门,由此处开始,咱们便不能再乘马车前行了。” 安歌随着木兮进了光武门,呈现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青石甬路,两边高耸的墙壁,将天空箍得细长细长。 “委屈小姐还要随奴婢走这光武门,若是小姐随国公来,便可由云华门入,那边的道路不知比这边宽敞多少呢!” “木兮姐姐,同为人生在这世上,你又何必处处贬低自己,替我委屈呢?” 安歌短短两三句,木兮听在耳中,却暖在心头。不明白如此好心肠的小姐,二夫人竟狠得下心那般害她。 少行了一会,二人便到了贵妃的宫门前。 “小姐,这便是娘娘的寝宫。” “贵妃娘娘的寝宫果然!” “小姐有所不知,这是王后离宫前的居所,再之前这里居住的,便是王太后了!” “原来如此!想来陛下定是珍视娘娘盛过他人的!” “陛下自是疼惜娘娘,可是这菱安殿,是王后娘娘命贵妃娘娘在此居住的。” 安歌听完木兮的话,脑中竟是缠绕的丝线团。看过那么多话本,所谓“姐妹”,素来都是相争甚至相害,王后让宠妃住在自己宫中,倒是闻所未闻。 “木兮姐姐,你方才说王后离宫,那她是去哪了?” 木兮正要回答,被一个小侍女打断了,那小侍女笑盈盈地来到二人身前。 “木兮姐姐……小姐今日也来了!快些请进,娘娘见了小姐,一定很是欢喜!” 安歌定睛瞧了瞧,这便是那日贵妃来国公府时,紧跟身边随侍的小姑娘。 三人进入菱安殿时,萧贵妃正在青瓷鱼盆前喂着鱼,见安歌进来后,嫣然一笑走了过来。 “安歌见过贵妃娘娘!” 安歌半曲着身子,却听到贵妃说: “本宫瞧着呀,你这声''姨母''便是如何都叫不出口了,那你便站着,待叫出口时再平身罢!” 安歌反应亦是极快的。 “歌儿见过姨母。” 萧明卿听罢,立刻笑颜如花,赶忙伸手握住安歌的手,引着她去到椅子旁坐下。 “这便对了,你少学些你父亲身上老气横秋的样子,活泼些好,别那么板正。” 安歌被萧贵妃逗乐了,心内忽然闪过一丝歪念,想着若是萧明卿是国公府当家主母就好了,果然还是坏老头下手快些。 安歌瞧着萧明卿今日同那日初见时很是不同。比起那日的珠围翠绕,今日她的着装却很是淡雅。 一袭冰蓝色的衣裙,清丽脱俗,外罩一件银纹蝉翼纱衣,更显窈窕。碧玉玲珑簪在简单的回心发髻上,竟映衬出了一种人淡如菊的意味。 “怎么如此瞧着本宫?” “娘娘……姨母今日很是不同。” 萧明卿方才明白安歌为何一直盯着自己看。 “陛下总将王室威严挂在嘴边,就连本宫那两个儿子都是耳濡目染,实则,本宫还是喜穿这些轻便的常服。日日待在深宫中,外人看来,艳羡这富贵,却未瞧见过本宫含辛忍苦的模样。若是再整日珠翠满头,浑身绫罗,怕是要压出病来。” 第042章 修改中 萧贵妃的话,算是给安歌服下了一颗定心丸。安歌喝了些蜜水,心神也定了下来,这时,萧明卿叫了几个小侍女进入了殿内。 “将安歌小姐请去偏殿,替她换身像样的衣衫,再带小姐去本宫寝宫附近的御花园逛逛,切记不可逛远了。若是遇上德妃,大可不必听她指使,若她不服,便让她来菱安宫找本宫理论!” “姨母!不可!歌儿若是换了衣衫,定会被父亲发现,到时……” 萧明卿双手扶着安歌的双臂:“莫怕,等下坐本宫的车马回府,你父亲定无话可说。” 安歌瞬时松了口气:“多谢姨母替歌儿细心周全!” 萧明卿笑着轻拍了拍安歌:“快去吧!” 安歌随小侍女门来到偏殿后,其中一位二话不说便要上来替安歌宽衣解带,安歌见状,想都不想,急急双手交叉,紧紧抱着双肩。 几个小侍女见她这副滑稽的模样,纷纷低头笑了起来。 “歌儿与姐姐们都是初见,初次便坦诚相见,歌儿实觉着别扭,烦请姐姐们在门稍侯着即可。” 安歌说罢,讪讪地瞧着这几个小侍女。有其主必有其仆,萧贵妃这宫里的人,都是善解人意的,屈身行了礼,便都从屋里出去了。 安歌回身,瞧见偏厅的衣架上,撑着一件藕荷色的撒花烟罗衫,旁侧还搭着一件百褶如意月裙。 安歌将衣衫换好后,提着裙摆原地转了两圈,又抬手瞧了瞧那轻盈的水袖,不禁赞叹:“这样的花色面料纹样,胜出锦绣满堂不知多少倍!” 她将发丝捋了捋,便推门而出。门外的几个小侍女看到后,目不转睛地,从脚下一路瞧到安歌的眉眼,各个目光炯炯有神。 “惊为天人!” 其中一个小侍女终是忍不住喊了出来后,几个侍女便纷纷凑到安歌身前细细打量。 “小姐穿上这身衣裳,直逼广寒宫的那位仙子!” “小姐,您这么瘦,每天都吃饭吗?” “你懂什么?小姐是神女下凡,不用吃饭。” 木兮挑帘从菱安殿走了出来,正要去请安歌,没想正瞧见安歌被几个丫头围得脱不了身。 “小姐,贵妃娘娘命人拿了些首饰来,让小姐去选呢!” 安歌正想着如何才能甩开身边这些叽叽喳喳的小雀鸟,木兮就来了,她便赶紧跑到木兮身侧。 进了菱安殿,萧明卿亦看呆了,眼前的安歌,被这身衣衫衬地,竟比那日在国公府初见时,更显俏丽。 “快来快来,让本宫选支最好看的步摇给你簪上,方才不会辜负歌儿这容颜倾国。” 萧明卿挑来挑去,选了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伸手放在安歌发前比了比。 “不好不好,这支太过突兀。这支好!就这支!” 萧明卿将一支羊脂色的茉莉小簪替安歌簪好后,露出了满意的笑。 “好了,你们先陪小姐去园中侯着,我还有几句话嘱咐木兮。” 见所有人都出去后,萧明卿方才开口。 “近几日云畅来给本宫请罢安,都会去御花园中的映菱池旁小坐,你便将安歌引去那里,定要让他们见面。” “娘娘替晗王殿下周全至此,殿下定会明了娘娘的苦心。” “本宫答应过王后娘娘,定会好好护着云畅可云畅被奸人所害,现下失语失聪,是本宫无能……” “娘娘莫要伤怀,北禹人才济济,定有能人能将晗王殿下医好!” “病能治,好女子不多,那苏青梧一有机会便想接近云畅,若是歌儿能与云畅在一处,她也能早早死心。去吧,事情办的好,本宫定有重赏!” 御花园中。 平日里见惯了国公府中满处的翠竹,虽也有些花花草草,可终是没有御花园中这般惊艳。安歌现下满眼的繁花似锦,她初次明白了到底什么叫做“看花了眼”。 木兮按着萧明卿的吩咐,将安歌往映菱池边引,来到池边,竟看到有一蒙面之人,一把将晗王搡入了池中。 木兮惊地大喊了起来,风似地跑着去寻人来帮忙救人。 安歌见情势紧急,想也没想,噗通入了水,只是心内只想着先救人,却忘了自己不会水这件事。 安歌吓得在水中胡乱扑腾着,突然有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她看到面前的男子一身白衫,那衣衫因为湿透了,便紧贴着身子。白衣男子的银制流云发冠倒是未歪。 白衣男子盯着她看了半天,安歌方才发觉这池水只没过了那人的腰。 她定了神,试着起了身,看着水还未到肩部,回想起方才的窘态,单手托额,闭眼蹙眉。 “你没事吧?” 安歌问罢,男子什么也没说。周围一片寂静,眼前亦是尴尬得不行。 “你可有呛到水?” 还是寂静一片。 安歌心内惋惜不已,眼前这位,白生了一张如此好看的面庞,实则却是个傻子,连简单的语句都听不明白,真真可怜。 “本王当是谁呢,原来是兄长,莫不是晗王府连沐浴的水都没了,兄长竟要来这映菱池沐浴?哎呀……本王这脑子,竟忘了兄长听不见!” 池边站着的那男子,身着棠色锦衣,头上的玉簪横穿金色发冠。虽然生得不算差,可是面庞却有些圆润。 原来身边这位,竟是王爷,池边那位,亦是王爷。安歌心内的震惊稍纵即逝,她戳了戳身旁的男子,又指了指池边,示意他先上去再说,那人倒是没拒绝,同她一起去到了池边。 来到池边后,难题便来了,安歌眼瞧着岸就在眼前,试了几次却都上不去。 她沮丧地看着身边那位,没想到那位倒是不吝啬,一把抱起安歌,将她放在了映菱池的池沿边坐着,然后自己也没怎么费力地就上了岸。 “耳朵聋了,身体倒还是如此健硕。哎!说的就是你,你又是何人?” 棠衣的男子指着安歌,语气讨厌极了,惹得安歌心内愤愤。 “可是到了王城禁地,什么人都敢冒充王爷,我方才听你叫他兄长不假,可是你满口的不敬,听上去,倒像是没念过几天书。” 安歌瞥了那棠衣男子一眼,侧过身懒得瞧。 那男子不服,急急辩驳。 “你说谁没念过书?你个小女子懂什么?” “哦,那就算你念过吧!” 那棠衣男子想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安歌是在揶揄他,走过来便想打人,就在这时,白衣男子一步向前,整个人挡在了安歌身前,一把锁住了棠衣男子的手腕。 棠衣男子本还气焰高涨,看着白衣男子眼中的怒意,当即泄了气。 “见过晗王殿下,见过渲王殿下!” 渲王没落着好,伸手直指安歌,扔了一句狠话便拂袖而去。 “别让本王再看见你!” 木兮在前,几个侍女侍卫在后,见晗王没事,便松了一口气。 “快些将斗篷替殿下披上!” 晗王回过身,瞧着安歌浑身湿透,便将自己肩上的斗篷取下,披在了安歌的身上,而后伸手去摸安歌的头。 安歌本想躲,却也没躲到哪去,眼见晗王的手落到了自己的发上。 第043章 修改中 晗王将手伸了过来,实则只是在安歌发丝上轻轻一触后,用手捏下了几根水草,而后放在安歌面前。她一看原来是水草,心境方才平坦下来。 安歌行礼谢过了晗王,伸手接过了那几根水草。 自己方才头挂水草,与那渲王争论了一番,不知道那人要怎么在背后抹黑自己。 想到这里,安歌又气又窘,这王爷也是,怎么不早些将水草取下? “小姐披了王爷的斗篷,那小姐这件……” 木兮手中托着斗篷走了过来,那斗篷分明就是女儿家的样式。 再看安歌身上这件男子式样的银灰色缎面斗篷,长得已经拖在了地面上。 现下虽是正午,可是那阳光却柔和的过分,再加上阵阵凉风袭来,安歌披着斗篷站在风里都有些瑟瑟发抖,眼前的晗王亦湿着身子,再这样下去,受风受寒,自己可担待不起。 安歌伸出手,刚想要将斗篷解下还给晗王,谁知晗王倒是个随和的,抓起木兮手中的粉色斗篷便披在了身上。 那斗篷配色粉粉嫩嫩,晗王披在身上,竟有些好看,只是往下瞧,却发现那斗篷只能够到晗王的膝盖。 就在此时,一个讨厌的声音又在耳边聒噪了起来。 安歌看着不远处的渲王,气势汹汹地又回到了映菱池边。 “本王越想越气,便回来收拾你!” 人嚣张便是如此,在女子面前亦全无半点风度。 “哦?您说方才谁气着您了?” 安歌将手伏在耳旁,假意没听清,示意渲王大声些。 “就是你这个臭丫头!” 安歌笑了笑,看着身边一众侍女侍卫问到:“渲王殿下说被人气着了,你们可有看到是谁?” 渲王见安歌鬼滑,不肯认,便来到安歌身前,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到:“就!是!你!” 安歌将渲王的手拨开,跑到晗王身后躲了起来。 渲王看到晗王身披女子的斗篷,怎肯放过这个羞辱他的好机会。 “唷,没想兄长这人聋哑了,竟还女气了起来!兄长,有病便要医,不如弟弟替您找个好医者瞧瞧?” 齐光虽不知渲王齐昀嘴唇一碰一碰说着什么,可是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他侧脸瞧了瞧安歌被风吹的微微有些泛粉的脸颊,再看看齐昀对这姑娘的态度,定是她方才为自己辩驳了什么,而惹怒了齐昀。 “渲王殿下请收回您方才的话,晗王殿下怎么说也是您的兄长,晗王殿下的母亲亦是王后娘娘,您怎可如此不敬?” 木兮现下亦气得红了脸,齐昀听罢,上前就是一巴掌,木兮的小脸当下便红肿了,站在那偷偷抹起了泪。 “你一个下人,也敢教训本王!” 安歌见木兮受了委屈,赶忙上前安慰她。 看着木兮可怜的模样,安歌当即想出了一个法子,她走到映菱池边,瞪着齐昀。 “渲王殿下,我觉着您方才的样子,像……” “像什么?” 渲王亦来到了映菱池边,头向左偏了些,下巴微抬,等着安歌往下说。 “就像市斤流氓,泼皮无赖!” 渲王听罢这话,心火蹭蹭就上了头,伸手便要打安歌,安歌也不是个笨的,将身子一躲,没挨着那一下。 许是渲王用力过猛,失了重心,扑通跌入了池中。 齐昀在池中一顿扑腾,才发现池水并不深,匆忙站了起来,看到安歌正蹲在池边微笑地看着自己。 “渲王殿下,莫不是您府上连沐浴的水都没了,竟要来这池中沐浴?” 在场人听罢,无不憋着笑忍着乐。 渲王浑身湿透窘迫不已,在池边试了好几次都上不去。 “你们快些人,还不快救本王上来!臭丫头,待本王上来,定打得你皮开肉绽!” 安歌却装着没听见。 “木兮姐姐,咱们快些走吧,好冷呀!” “那渲王……” “是他自己要下去沐浴的,没人推没人搡的,对么?” 木兮会懂了安歌之意,连连点头。而后赶紧跑到齐光身前,非常慢非常慢地看着他说:“请晗王殿下,回菱安宫换衣衫。” 然后,一众人便往回走,只留下渲王一人在池中不停地咒骂。 回菱安宫的路上,安歌与齐光并排前行,她忽而放慢脚步,等着木兮跟上后,赶紧拽住了木兮的袖口。 “方才池边的,可都是菱安宫的人?” “小姐,您且放心,那都是咱们宫里的人。” “还有一事,这晗王,为何要跟咱们同去。” “小姐有所不知,王后娘娘离宫时,将殿下交与了咱们娘娘,所以,晗王殿下算是贵妃娘娘一手拉扯大的。” 见安歌似是明白了,木兮又说:“咱们娘娘膝下,还有一位瑾王殿下,瑾王殿下与晗王殿下,关系很是要好!” “方才那渲王又是哪位?” “渲王的母妃是德妃,小姐,那德妃平时里对贵妃娘娘假意恭敬,今日之事,想必又会被她拿来大做文章。” 说着话,已经走到了菱安宫门口。 萧贵妃此时正在正殿门外等着,满脸担忧,想必是方才木兮回来时,已经将来龙去脉告知了贵妃。 她看了看晗王与安歌身上的斗篷,满眼的疑惑。 二人走到贵妃身前,正要行礼,萧明卿赶忙说到:“不请安了不请安了!都这副模样了,赶紧去换衣衫!” 待安歌换好衣衫进了正殿,齐光已经在殿内坐着喝茶了。安歌上前向贵妃行罢礼,又转而来到齐光身前行了礼,齐光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歌儿,方才云畅告诉本宫,你是为了救他,才落入水中的?” 安歌听完,瞟了齐光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好奇齐光不能言语,到底是怎么告诉萧贵妃的。待她看到桌上的纸笔后,方才恍然大悟。 “说来惭愧,歌儿见有人推殿下下水,便想救人,最后,确是被殿下所救……” “好孩子,快来,坐在姨母身边。” 安歌走了过去,坐在了萧贵妃身侧,萧贵妃握着她的手:“听闻晗王对云畅出言不逊,是你教训的他?” “当时却是爽快的,现下却有些怕他又来秋后算账。” “歌儿莫怕,有本宫在,定无事的。” 萧明卿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可是姨母,那推王爷落水之人还未抓到。” “放心,此事尽在本宫掌握之中。” 此时,木兮急急上殿:“娘娘,德妃娘娘带着渲王,还有好些人往咱们宫里来了!” “歌儿,你和云畅且去屏风后面躲着,本宫来会会这母子二人。” 安歌去到偏厅窗子旁的屏风后,不一会儿,齐光也走了进来。这屏风后的地方本就紧张,二人挤在一起,很是局促。 此时,一个娇媚的女声,传入了安歌的耳朵。 “贵妃娘娘!请您替云吉做主!” 第044章 修改中 “贵妃娘娘!有人害云吉落了水,请娘娘定要为臣妾做主!” 正殿里虚情假意落泪的,正是德妃--陈明明。 陈明明是个很会撒娇卖好的主儿,整日里变着方地讨好国主。 而对萧明卿,陈明明从来都是一副表面顺从的样子,实则,萧明卿是她心内最想除去之人。 这二位娘娘的父亲,同在朝中位列一品,可是,萧明卿就封了贵妃,而陈明明却是位分稍低的德妃,为这这事,她到现在还是心有怨尤。 再者,萧明卿膝下两子,齐光与齐鸣二人,两位都有着七窍玲珑心。虽说她并非齐光生母,可是待齐光与齐鸣并无二致,齐光亦知恩图报,对待萧明卿极好,整个菱安宫母慈子孝,和谐一片。 齐光平日人虽板正,却心思缜密,齐鸣性子活泼,却并非表面上那样大大咧咧。 而陈明明所出的齐昀,为人便跋扈些,品行也要差些,平日里,没少挨齐镇辰的训。 “德妃,这云吉身上还湿着,不如,先让孩子去换身衣裳,若是着了凉,你这为娘的不心疼,本宫都要心疼了!” “娘娘,这衣裳可不能换,方才臣妾来的路上,已叫人去请王上了,云吉身上的这湿透的衣衫,便是证据!” 萧明卿心内有些不快,陈明明也忒狠辣了,为着找菱安宫的不痛快,自己孩子衣服湿透了,也不让换下。 “不换便不换吧,来人,速去拿件斗篷来,给渲王披上暖暖。” 安歌想偷偷瞧瞧,可唯一一点缝隙,却被齐光高大的身躯遮地严严实实。 “那德妃今日来,是想让本宫如何做主?” 陈明明打着哭腔道:“自然是请娘娘将那下黑手之人狠狠责罚!” “哦?本宫都不知晓德妃口中下黑手之人是谁,如何责罚?” “臣妾知道!” “那你便说与本宫听听。” 安歌和齐光二人站在屏风后,又挤又热,安歌轻轻碰了碰齐光,想让他稍微向外挪挪,可是齐光却没有理她。 “臣妾说了,娘娘可要秉公,不可徇私才好。” “那是自然,只要你口中所说句句属实。” “那推云吉下水的,便是晗王殿下!” 安歌听完这话,当即不愿意了,立马就想冲出去理论,她使劲用手推搡齐光,齐光却是分毫未动。 齐光听不见,自然心静,他不知安歌为何忽然这么义愤填膺,却也猜出了七八。 齐光见安歌还是不老实,迅速用左手将安歌紧紧揽在怀中,右手封住了她的唇。 “德妃,诬陷亲王不是小罪,你可莫要乱说!” “云吉!你说,是不是晗王将你推下水的?你莫怕,贵妃娘娘定会替你做主!” “我……” 屏风外闹得不可开交,屏风内空气都凝滞了,现下,齐光的脸离安歌的脸不过一寸。安歌先前还想着德妃在扯谎的事,明明是齐昀自己想打人在先,后才自食了恶果。 而此刻,却满脑子都是怀信。 怀信也曾如此,用手封住了自己的唇,只是怀信不知比齐光要温柔多少。想着想着,泪珠便一颗颗掉了下来。 齐光虽见过不少大场面,可是女儿家落泪,对他而言,却是最棘手之事。 他看着安歌这张虽梨花带雨却还是难掩瑰丽的面庞,竟生了怜惜之情。 今日,眼前这小女子,虽不识水性,却不顾后果与安危来“救”自己,这份赤子之心,世间难求。 齐昀素日里便常常出言不逊,这姑娘亦是为了护着自己,捉弄地齐昀入了水。 想到这,他慌忙撤了手,只是齐光失了聪,自己动作猛了些,只觉着手肘被屏风碰地生疼。 安歌见齐光将自己撞着了,赶紧替他查看了起来,可是就在这时,二人身侧,出现了一张圆润的脸,那张脸不是别人,就是渲王齐昀。 “好啊!原来你躲在这!” 齐昀看见安歌,伸手就想去抓她,却奈何二人中间夹着齐光,自己胳膊亦不够长,够了半天都是白费功夫。 此时,陈明明也赶了过来,看到齐光与安歌后,脸色一变,又打起了哭腔。 “云吉,都怪母亲没出息,位分低,不能替我儿做主!贵妃娘娘地位尊贵,这害人的嫌犯,说藏便也藏了!” “德妃!你是说本宫窝藏嫌犯?那好,你若是能拿出证据,本宫定不姑息!歌儿,你与云畅出来罢!” 安歌推了推齐光,用手指了指外面,齐光看懂后,牵起安歌的手就要往外走,安歌哪能愿意,便想着挣脱,奈何齐光力气大些,安歌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拗过他。 在场所有人见二人挽手出来,全都看直了眼,亦顾不得德妃与齐昀的委屈了,木兮低声嘟囔了起来:“这么快……” 萧明卿反应极快:“这是云畅属意的姑娘,今日专程来向本宫请安的,方才听说德妃要来,害羞地紧,拉着云畅便藏在了屏风后,本宫亦不好说什么,便由着他们去了。” 齐昀却不是个吃亏的主儿,冲上前指着安歌,看着众人:“就是她,就是这个臭丫头诓我下水的!” “云吉,你到底与德妃说清来龙去脉了么?怎么德妃说是晗王推你下水,而你却说是歌儿诓你入水,且不说这推与诓天差地别,德妃,你莫不是想借机坑害我儿?” 萧明卿说这话时,一直紧盯着陈明明,陈明明倒不怕事,诡辩了起来。 “臣妾见云吉受了苦,一时慌乱,许是记错了……” 眼见德妃气焰不如方才,安歌总算是替齐光松了一口气。她试着想从齐光手中将自己的手解救出来,可是还没抽出多少来,齐光竟捏的更紧了些。 “臣妾自知不如贵妃娘娘尊贵,在娘娘面前也辩不出道理,如此,便等陛下来为我儿做主罢……” 陈明明左手轻轻抬起,用另一只手轻轻拽着她那五彩缂丝锦衫的水袖,假模假式地沾了沾眼下。 陈明明一身五彩斑斓,再加上这做作的模样,逗得安歌乐了起来,安歌这一笑,又将所有目光惹了过来。 齐昀见安歌面带喜色,便不乐意了。 “臭丫头你笑什么?” 还没等安歌分辨,殿里跑进来一个小侍女,那小侍女安歌不识,便晓得定是德妃身边的人。 “怎么样,可是陛下来了?” “娘娘,陛下说了,朝中事忙,再者这事也不大,一切便都由贵妃娘娘定夺。” 陈明明花容即可失了色:“你说什么!” 第045章 前尘(7) 陈明明紧紧抓着小侍女的胳膊,看小侍女那面色,估计陈明明力道不轻。 “你可有告诉圣上,有人害云吉落了水?” “娘娘,奴婢说的清清楚楚,细枝末节处均不敢有落!” 萧明卿对这位国主的性子,还是比较了解的。 国主年少时,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宠妃所害,所以他很是反感妃子之间的你争我斗。 小侍女告知国主渲王并无大碍后,他便断定一定是德妃想将此时小事化大。 再加上齐光平日里做事有分寸,齐昀却是个不省心的,所以今日之事,他不必来,也知晓德妃的那点小心思。 眼见没了依靠,陈明明也收了虚情假意。她心内想,收拾不了贵妃与晗王,收拾一个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明明起身,想着去找安歌的晦气,却不想齐鸣一下挡在了安歌身前,陈明明见状,气得甩了袖子。 “你是哪家的野丫头,尽敢诓得我儿落水!” 萧明卿缓缓道:“德妃,方才本宫的话你还没回,方才云吉说,是歌儿诓他落水,只你,一进菱安宫,便直指晗王作嫌犯,你这又是什么道理?” “娘娘,臣妾方才说了,只是慌乱中记错了。” “行了,本宫亦没有那么多功夫看你演了,来呀,把那推晗王下水的嫌烦带上来!” 陈明明吓得使劲拽着衣袖边儿,而齐昀面上也苍白失色,安歌侧目,分明看到了齐昀紧张地咽了好几口口水。 宫中表面祥和,暗地却是波涛汹涌,若不早加防备,就是在给敌人可乘之机。 也就齐昀这个头脑简单的,相信萧明卿会放心齐光一人在池边独处。明面上,齐光平日里确是一人在池边看书或垂钓,暗地里,确是有侍女在旁守着的。 只是齐光不喜有人打扰,所以那些侍女也不会露面。 至于齐光落水,那些侍女为何不出来相救,那是因为为护齐光,萧明卿早就命人将映菱池的水放走了一半。 定是齐昀知道齐光最近几日喜去池边,于是便指示人去推齐光入水。只是他这招太差,若是他能早早和德妃商量商量,许能成事。只不过如今,只剩认栽的份儿了。 两个侍卫将一名男子押了上来,那男子不敢抬头,一直低着,到了萧明卿面前亦不跪。其中一个侍卫将那男子手臂一扭,那男子当即疼地求饶,而后赶紧跪了下来。 “将头抬起来,让本宫看看,到底是何人!” 第046章 前尘(8) “臣妾算是看明白了,贵妃娘娘今日定是不肯放过齐昀,也好,待娘娘审完这奴才,晗王身侧的姑娘,也审一审才好,要不,别人定会说贵妃娘娘偏帮自家孩儿!” 陈明明盯着萧明卿,理直气壮就似齐昀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个。 萧明卿不紧不慢:“不必等到那时了,现下本宫便可先审歌儿!歌儿,你过来。” 安歌款步珊珊走到殿中,跪下听萧明卿问话。 “你可有诓渲王入水?” “歌儿怎敢诓渲王殿下,是殿下想打歌儿没打着,足下不稳,方才失足落水的。” “他为何打你?” 安歌侧脸瞪了齐昀一眼:“渲王殿下对兄长不敬,趁着晗王殿下失聪,百般辱骂,口中尽是污言秽语,歌儿气不过,便顶撞了渲王殿下几句!” 齐昀咬牙切齿,双目圆睁,极力想要挣脱两侧的束缚,却只是白费力气。 “好你个臭丫头!撒谎不眨眼的东西!本王何时辱骂他了?” 安歌懒得理他,接着说:“木兮姐姐不忍晗王殿下被渲王殿下侮辱,愤而劝诫了渲王殿下,渲王殿下气急败坏,赏了木兮姐姐一巴掌,德妃娘娘,您若不信可去看看,木兮姐姐的脸,现下还是红肿的!” 陈明明斜眼看了看安歌,翻了个白眼:“本宫凭何要受你指使?” “好了,将小姐扶起来。” 萧明卿示意安歌原回齐光身侧去,而后又问常喜:“如何?想清楚了,便开始说罢,本宫保你长姐与父母不受牵连。” “是,娘娘!” 常喜没用多少功夫,便将齐昀谋划的事情交待地清清楚楚,陈明明现下再想辩驳,也是越描越黑。她唯一所盼,就是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孩儿,能够逃过这一劫。 陈明明跪在殿中,想求萧明卿放过齐昀,谁知萧明卿急急走了下来,赶忙将陈明明搀扶了起来,满脸的客气。 “德妃这是做什么?你虽是教导无方,可是此事,你也是被蒙在鼓中的那一个,这罪责,要担也是云吉担,你不必跪本宫。” 陈明明刚想哭喊叫冤,被萧明卿几句话堵了回去。 “兄弟之间拌两句嘴也是有的,好在云畅落水亦无大碍,云吉呢,也称本宫一声母妃,本宫断不会对他那般狠心。可是德妃,你若想将事情闹大,云畅如何都不会吃什么亏,而云吉……” 陈明明虽心疼,可是她自知不占理,如今萧明卿这话音,似是暗示自己可以有转圜的余地,自己不妨答应了她的条件,以保齐昀。若再这么下去,闹到国主跟前,齐昀以后别说争储了,估计这渲王的爵位都得丢。 “臣妾但听娘娘吩咐!” 齐昀见陈明明不再顽抗,眉头都拧在了一起:“母妃!您不救孩儿了吗?!您不可如此啊母妃!” “你闭嘴!你做下这等错事,还有脸让本宫救你!你现下,就该求贵妃娘娘开恩方是正道!” 陈明明对着齐昀眨了眨眼,示意他认错,齐昀却问到:“母妃,您眼睛不适么?”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憋着笑,却不敢出声。 “好了,德妃,如此罢,云吉这性子,戾气太重,既然圣上许本宫定夺此事,本宫便罚他禁足三月,你可有异议?” “臣妾不敢,但听贵妃娘娘裁决!” “三个月!母妃……” 齐昀刚叫了陈明明一声,便被陈明明狠狠瞪了回去,他便不敢再作声了。 “行了,德妃,你先回吧,一会儿本宫会差人送云吉回府。” 陈明明无奈行了礼,担忧地瞧了齐昀一眼,一步三顾地走出了菱安殿。 “母妃!母妃!您怎么走了?萧娘娘!您不能只罚云吉,这常喜也得罚啊!” 萧明卿懒得回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齐昀带下去了。 “萧娘娘!萧娘娘!” 安歌欢喜地看了看齐光,齐光亦微笑着回了她。 “常欢,明日,你便带着常喜出宫去罢!” 常欢姐弟听罢,惊地互相看了一眼。 “无需多问,问多了,本宫可就反悔了,你们先下去罢。” 姐弟二人谢了嗯,面面相觑地起了身,也离了菱安宫。 萧明卿见所有人都走了后,赶紧去到齐光身前,摸了摸齐光的脸庞。 “好孩子,今日受苦了!” 齐光虽听不到,可是却看的出萧明卿担忧的神情。 萧明卿转而又拉起安歌的手:“傻孩子,你怎的说跳就跳呢!好在池水不深,不然本宫定会揪心死的!” “姨母,歌儿与殿下这不是都好好的么?无需挂心!对了姨母,你为何将常喜给放了?” 萧明卿狡黠一笑,嘴角维扬,在安歌耳边小声:“是云畅自己跳下去的!” “啊?” 萧明卿赶紧将食指放在安歌唇上。 “此事不可张扬!” 安歌乖乖点了点头。 “前几日,本宫身边的人,便发现常喜总是鬼鬼祟祟在暗处窥视云畅,本宫便知晓云吉定是想作恶。而后,便与云畅随着他们,做了这场戏。” 原来,常喜虽应了齐昀去做亏心之事,可是他心内极怕,所以他手刚碰到齐光,齐光就跳了下去,他便自以为是自己将齐光推下了水。 “德妃母子整日想方设法相害云畅,今日苦果,便是他们往日中的恶因而结。” “安歌斗胆……殿下的双耳,为何……” 萧明卿满面愁容:“那日云畅听闻烟阳城内有南麒商贩兜售有趣的物件,便出府去逛,未曾想,糟奸人下毒,好在遇见一男一女救了我儿性命,可自那日起,云畅便失聪失语了,此事,定与德妃母子还有德妃之父,脱不了干系……” 萧明卿自顾说着,安歌的心却已经飘离了菱安宫,她的心飘去了那夜的南麒夜市,飘去了沐梓洲,她终于忆起,为何齐光那么眼熟,原来,那夜中毒之人,竟是他! 那夜齐光双眼紧闭,安歌没记清他的样貌,可是安歌清楚记得齐光身边的斯尧。 但今日从头至尾都未见斯尧,他去何处了? 想到此处,安歌慌张了起来,她无奈世事为何如此之巧。那日怀信对自己百般呵护,斯尧亦是入了眼的。 自己是官眷,不等圣上赐婚便私下定情,便是欺君。 “姨母……殿下为何……没有贴身侍卫在侧护着?” “有是有,只是今日告了假,估摸着过两日便能回来。” 安歌的心咣当落定,如此便是最好。 萧明卿见安歌此时神情不错,便准备着开始实行计谋的第一步。 “歌儿,本宫见你很是细心,心地又如此良善,因此,本宫想让你帮一个忙……” 安歌估摸着也不是什么难事,满口答应了下来,亦没问萧明卿到底是何忙。 “那好,今日你先与木兮回去,明日本宫派人去府上接你!” 第047章 前尘(9) 安歌坐着贵妃的车马招摇过市,好不气派,下车时还有不少人在不远处围观。 果然如萧明卿所说,安奕城见安歌坐着贵妃娘娘的车马回府,半句责骂亦没有。 本来安奕城还憋着一肚子火,现下不仅消了火,还得谢过贵妃对自己宝贝女儿的照拂。 安歌回到妙仪苑,见晏晏在园中跪着,三步并两步地到了晏晏身前,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晏晏坐在石凳上,用手掌来回揉着双膝:“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国公爷没责罚您吧?” 安歌的脸上又是愧疚又是担忧:“委屈你了……下次……不!没有下次了!下次不管去哪,我都带上你!” 晏晏憨憨地笑着说:“无妨的,小姐,心结可解了?” “贵妃娘娘应了我,说七日后给我答复!想来,怀信亦不会有什么不好。” “那便是最好!诶?小姐!您这身衣裳好漂亮!” 安歌现下穿的,是一袭广袖流彩暗花云锦衣裙,一条缕金挑线的丝绦从腰后穿过,轻轻搭在两臂上,好看极了。 安歌的笑容就凝固了,神情还有些懊恼。 “晏晏……” 晏晏瞪大双眼,等着安歌把话讲完。 “我把你的衣裳落在宫中了……你可会怪我……” 晏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晏晏当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呢!下次可以让木兮姐姐帮忙带回来呀小姐!”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伴着几片秋叶缓缓飘落,成了园中最美的景致。 翌日清晨,贵妃的车马早早地,便到了国公府门外,待安歌上了车马,便往贵妃早先交待的地方去了。 安歌本要带着晏晏,可是被前来随侍的侍女拒了,现下她身旁坐着的小侍女,便是菱安宫的妙妙。 行了许久,安歌诧异了起来,昨日刚去过,若是算路程,应该早就到了,可现下车马还在往前驶着,也不知是为何。 安歌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贵妃总不会带自己去什么险境。 马车终是停了下来,妙妙先行下车,而后在车下扶着安歌,知道她的脚平稳落了地。安歌看了看面前的景致,欣喜极了。 “好美的枫叶,层林尽染,就似晚霞映在上面了一般,妙妙姐姐,这是哪里?” 妙妙笑盈盈地答到:“小姐,您回头一看便知!” 安歌回身一看,眼前的,是一个非常大的宅门,气派非凡,门外还有不少侍女侍卫守在门侧,似是在等着迎接什么人。 安歌再往匾上一看,心下立马满是疑云。 “晗王府?为何来晗王府?莫不是娘娘今日在此?” “非也,小姐,今日起,您需在此居住七日。” 安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她听的真真切切,小侍女说的,确实是让她在此居住七日! “为什么?” “小姐,晗王昨日落水染了风寒,娘娘说您细心且心地极好,便想着让您来此处帮忙照看殿下。” “晗王府中竟连可用之人都没有吗?!” “小姐,娘娘说只对您放心!对了小姐,娘娘还说了,这几日要想着如何开口,向圣上询问边关之事,需要费些心神,所以不能照顾晗王殿下。因此,晗王府大小事宜,都仰仗小姐了!” 安歌听闻贵妃为着帮自己探听怀信的近况,而不能分身,也就答应了这件事。 安歌刚上了两层连接晗王府大门的阶梯,八个侍女十二个侍卫便快步迎了上来。而后,这二十个人异口同声,纷纷行礼道:“参见晗王妃!” 晗王妃?什么晗王妃?!莫不是昨日与齐云畅牵手的事情,已经昭告天下了?! 可是自己是有意中人的,怎能随着他们乱说,若是此事传进圣上的耳朵,自己与怀信又该如何自处? “你们别乱说!我不是什么晗王妃,我只是奉贵妃娘娘之命,来照顾王爷几日,待王爷大好,我便会离开!” 所有侍女与侍卫倒很是听话,连忙回到:“是!王妃!” “我不是说了……” “好了小姐,这些人不懂的,你莫要同他们解释那么多,他们愿叫便叫,又不是叫您一声王妃,您就真是王妃了,您若不愿意,也还请忍耐几日。这做下人的呀,总想着巴结主上,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随他们去吧!” 安歌被妙妙连哄带骗搀扶着进了王府,方才妙妙一番话,将安歌都绕晕了,她回想那些话,竟觉着有些道理。 对呀,又不是叫了王妃便是王妃了!做下人的也不容易,就许他们叫七日吧,过了七日回了国公府,谁还记得呢! 若是圣上知道了此事也不怕,自己亦是有嘴的,难不成不会解释清楚么? 进了王府,四个小侍女笑面相迎,来到安歌身前屈伸行礼。 一个皮肤稍有些黑,但面貌清丽的小侍女站在头前,看样子,应该是几人中管事的。 “奴参见王妃!王妃一路辛苦,奴现下便带王妃去寝殿!” 小侍女转而又对妙妙说:“妙妙姐姐,您也辛苦了,现下,王妃便交由飒飒照顾,您亦可放心回去向娘娘复命了。” 妙妙走后,安歌便由飒飒领着,往住处去了。 王府戒备森严,方才在门口时便发现,想要从门口一览晗王府内的布局,是根本不可能的。 晗王府一进门的地方,便是一座巨大的假山,假山两侧,全部都是翠竹,若是从门口向内看,根本看不到内里的样子。 只有从翠竹引路的小道出去后,方能一览晗王府中绝美的景致。 安歌随着飒飒沿湖边走边赏园中美景,她看到远处错落的楼宇座座玲珑俊秀。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富丽气派。 “飒飒,怎么湖心还有房屋?” “王妃可喜欢?” 安歌眼睛眯成了新月:“只觉着别致清雅!” 飒飒指了指连接着湖心居所的石桥:“王妃,咱们从桥上过去。” 安歌连忙拽住飒飒,摆了摆手:“我只是说别致,并无他意!” 飒飒笑得欢欣,道:“王妃与王爷两心相印,心意相通!那便是王爷吩咐奴为王妃准备的居所!” 第048章 前尘(10) 安歌同飒飒过了桥,来到了这座寝殿正前方,这寝殿虽一层,却占了很大一块地方,门上正中的匾上所书的,便是这寝殿的名字--明月。 明月周围,水色波光,偶尔还有鸟儿的鸣叫。此处阳光最甚,是晗王府中最为明亮的一处所在。置身此处,就似在水上泛舟一般安详。 “明月……飒飒,这处的名字倒是特别,怎么都不是什么居什么阁,偏偏只有二字作名?” “王妃有所不知,王爷性子淡雅不素,取名亦从不拘泥,王爷说了,没有谁说过,这屋子的匾上定要写上''居''、''阁''、''斋''之类,自己喜欢便是最好,勿需去管他人非议。” 如此一听,晗王还是个出尘绝俗的,心思竟如此不拘一格,取的名字也清丽悦耳。 “王妃,咱们进去瞧瞧!” 飒飒推开门,就似一卷水墨丹青被展开。屋内陈设不繁复,色调亦不妖冶,宽敞的殿内,除了日常陈设,还有琴台、茶台。 只是屋中没有书案,但屋内左侧尽头,却有一个矮几,矮几下方有竹编的蒲垫,质朴不奢,应该是用来看书的地方。 安歌去到琴台前坐定,玉手轻抬,玉指轻拨,琴弦与指尖触碰间,一声声婉转之音回旋于耳。 飒飒开心地拍起了手,她将琴轻轻抬起,不顾安歌诧异的眼神,从琴下取出了一张被折了两折的纸。 飒飒将纸展开,递给了安歌:“王妃!您试着奏一下这首曲子!” 安歌瞧了飒飒一眼,接过那张纸,她大致一看,发现这是张曲谱。 “我可以试试,但得劳烦你帮我拿着。” 待飒飒将曲谱拿好,安歌便轻轻抚了起来。 安歌弹毕,心内已完全对这曲子入了迷。 此曲悠扬婉转,听之回肠荡气,如此正声雅音,竟被折了压在琴下,也太可惜了些。若不是被飒飒取出,世间怕是会失了这般娓娓动听之音。 安歌抚完,飒飒目光内的崇敬之意已经溢到了地上。 “原来王爷早就知晓王妃抚得一手好琴,因此才命人,将他最喜欢的这把琴放在此处!” 安歌听了这话,头昏脑涨:“我与他昨日方才相识,因此他什么都不知道。” 飒飒听罢,双眼放光,将两根食指间触在一起:“莫不是话本中的经典桥段?一见钟情,而后生生世世,浓情蜜意……” 安歌脑内嗡嗡作响,嘴角一钩,讪讪一笑:“你……你懂的倒是多……莫要在人前乱说……” “王妃怕什么……” “我还未问你,这曲谱从何而来?” “回王妃,这曲谱是王爷作的,只是王爷失聪后……” “兄长!你的失聪可是好了……” 忽然,一位身着淡青色锦衫,发上以羊脂玉簪束着羊脂玉冠的翩翩公子急步走了进来。 男子见到只安歌与飒飒在房内,神情立刻由欣喜转为了失落。 安歌听到男子唤了一声兄长,即刻知晓这定是瑾王,而后,便上前几步,屈伸行礼:“见过瑾王殿下。” 齐鸣回神,看到眼前的佳人,眼神中的落寞一扫而光,竟失声唤了一句:“小仙女!” 安歌被逗得险些笑出声,飒飒亦笑盈盈地迎上来解释:“殿下,这位是王妃,淮国公府的千金。” 齐鸣蹙眉,满面疑惑:“王妃?谁家的王妃?” “殿下,在晗王府的,自然是晗王妃!” 齐鸣诧异地紧盯着飒飒:“本王不过一日未来,兄长竟连王妃都有了?” 安歌站在一旁陪着笑脸,心想着,总之就这七日,七日一过,自己还是未来的抚远将军夫人,眼前这些误会,还需忍下来。 “回殿下,只因昨日王爷染了风寒,贵妃娘娘方才请王妃过府,照顾王爷几日。” 齐鸣听到此处,愤然了起来:“今晨去给母妃问安时,已经听闻了昨日之事,只是母妃瞒的好,本王竟不知晗王府藏着一位小仙女,兄长真是好福气!羡慕呀……” 安歌使劲挤着笑,奋力扮演着现下要扮演的角色,只是她演得太过用力,竟忘了要说些什么。 齐鸣的模样,不似齐光那般英气,却也俊逸。前人说相由心生,不无道理。齐鸣性子活泼些,因此面容上亦多了几分可爱。 “方才听着琴声而来,还以为是兄长的失聪失语之疾好了……本王还是先去瞧瞧兄长罢。” 安歌屈身,看着齐鸣出了门,却没想齐鸣忽然又在门边探出了脑袋:“小仙女,再会!” 萧明卿本是个性子活泼不做作的,因此,她这儿子亦是个心思怪的,“小仙女”如此新颖又讨喜的称呼,只齐鸣想的出来。 安歌本想着,若是有人来传,便去侍疾,只是等到用过晚饭,都未见有人来叫自己去看齐光。 安歌那头要仰仗着贵妃为自己打听怀信的消息,这头若只是在晗王府逍遥度日,如何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安歌拍案而起,飒飒惊地身子一颤。 “飒飒,带我去看看晗王!” “王妃,王爷那便没来通传……” “你只管带我去,出了差错我担着!” 安歌刚踏进晗王的居所“筑枝”,便看到此处正上演着一出孩童闹着不吃药的戏码。 安歌上前,两名侍女两名侍卫赶忙行了礼。 “王爷怎么不吃药?” “回王妃,奴也不知,眼瞧着这药从上午热到了此时,王爷身上亦越来越烫,若此药再不喝下去,王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 安歌没说话,伸手要来汤碗,舀了一匙喂进口中,又连忙吐到了地上。 “这药太苦了,王爷虚弱,怕是腹中不适,因此更喝不下去了,你去拿些蜜水来。” 小侍女听罢,匆匆出了门。 安歌儿时染疾,张妈妈见她不肯吃药,便会调些蜜水。如此一口苦涩,一口甜腻,便能骗着安歌将药服下。只是安歌今日,并不打算用这个法子。 不一会,小侍女就端着托盘回来了。 “将蜜水倒入碗中端给我。你将他扶起来,靠着你坐。” 安歌让其中一个侍卫把齐光扶起来,自己伸手摸了摸齐光的额头,又触了触自己的。 “爹娘惯坏的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这般任性!” 安歌嘴上说着齐光,手中的汤匙已经送到了齐光唇边。 第049章 前尘(11) 齐光虽虚弱,人还未完全糊涂,他将头扭到一侧,不肯喝匙中之物。 安歌见齐光不从,自己一生气,将手中一碗蜜水咕咚咚全喝了下去。 齐光见此景,惊地挑了眉,这姑娘为着让自己服药,竟出此奇招!只是他不知,安歌喝的那一碗,只是蜜水而已。 齐光再没理由拒绝了,他伸出手,示意安歌将药碗递给自己,安歌见他上了当,便赶紧将装着药液的碗递给了他。 安歌抬手捏着齐光挺拔的鼻子,看着齐光一气呵成,将药全灌了下去。 “再倒碗蜜水给我。” “王妃,您真有办法!” 小侍女端起壶,将安歌手中的碗填满。安歌舀了一匙,递到齐光唇边。齐光这次倒乖,张开嘴由着安歌将一勺蜜水送了下去。 齐光回味着口中的甜腻,盯着安歌看了良久,心内泛起了涟漪。 “这才乖嘛!” 安歌就这么一勺一勺喂给齐光,终是将一碗都解决了。 安歌将空碗递给小侍女:“你去打盆冰水来,再拿两小块棉布。” “你也起来,扶着王爷躺好。飒飒,你先回放去,估摸着,我这一时半会也不好回去了。” 飒飒有些担心地说:“王妃,飒飒留下来帮您!” “无妨,你快些回去吧,不用操心这边。” 见安歌执意让自己回去休息,飒飒便离了筑枝,回住处去了。 待侍女将冰水端来,安歌赶紧用棉布沾了水,拧干后铺在起了齐光的额头上。 齐光虽虚弱,可他眼内映着安歌的一举一动,已暗暗生了情愫,只是,他从未有过意中人,因此,他现下还未看清自己的心。 “行了,剩下的我来便好,你们四人轮流来给我搭手,就一个时辰一换吧,如何?” “但听王妃吩咐!” 安歌反复替齐光换着冰凉的棉巾,一直到了深夜,齐光才觉着身子轻快些了。 安歌见齐光终于睡着了,便吩咐身侧的侍女:“我去桌前趴一刻,晗王若是有什么不适,定要立刻将我叫醒!可记住了?” “是!王妃!奴记住了!王妃赶紧休息会吧,您都忙了好一会了!” 安歌再睁眼,已是清晨。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去榻边看了看齐光。见齐光睡得正香,便轻轻将手放在齐光额上触了触。 安歌试罢齐光额头的温度,终于沉下了心,她对守在一旁的侍卫小声说:“我回去了。” 侍卫揖礼,送安歌出了门。 榻上的齐光从眼睛缝中,偷看到安歌已经离开了,便索性睁了眼。他用手触了触被安歌反复触过的额头,竟如小女子一般,有些害羞。 一夜之后,整个晗王府都传遍了,传的无外就是一些类似“准王妃为照料王爷一夜未眠”、“王爷只肯吃王妃喂的汤药”之类。 只是齐光听不见这些,安歌,自然也听不见,因为此刻,她已经回到明月里柔软的榻上补觉去了。 一觉梦醒,已是正午,安歌起身走到正厅,竟看到齐光已在桌前坐着了,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一桌子的好菜。 齐光的发丝似墨色瀑布,又似黑色丝缎一般,散落在肩上。一身白色的衣衫虽简单,却被他穿地惊为天人。 飒飒赶过来扶着安歌往桌前走:“王妃可休息好了?” “他怎么来了?还是披头散发而来?” 安歌伏在飒飒耳边问罢,猛地反应过来,其实声音再大,齐光亦听不到。 “王爷许是心疼王妃一夜辛劳,起身后连发都来不及束,命人准备了好些吃的,专程过来陪王妃用午膳的!” 安歌走到桌前行了礼,齐光未看她,只伸手示意他坐下。 安歌盯着齐光看了一会,终是忍不住起了身,想去触触他的额头,齐光抬眼看安歌凑了过来,心下一紧张,只顾着向后躲闪。 安歌手未触到齐光,齐光又将身子向后倾地太过,二人双双失了重心,跌在了地上。 飒飒跑过去扶时,见安歌正正跌在了齐光的怀中。 安歌抬脸看齐光的时候,正巧对上了齐光深似湖泊的墨色双眸。齐光有些心虚,目光无处安放,闪烁了起来。 “小仙女!天呐!本王这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你二人再恩爱,亦勿需躺在地上……” 安歌抬头一看是齐鸣,匆忙起了身,而后又与飒飒将齐光扶了起来。 “殿下您小些声!” 安歌想制止齐鸣,不想齐鸣却嫌眼前的热闹太小:“本王方才一进府门,便听到有人在私下议论,说是昨夜你与兄长在筑枝共眠一夜,可有其事?” 什么?共眠?早先不还是什么“准王妃照料王爷一夜未眠”么?怎的还没过午,已经变成了“准王妃与王爷共眠一夜”? 人言竟已经可怕到了这种地步! “瑾王殿下,我……” “勿需解释,本王懂,谁会丢了脸面去承认这种事情呢!来人!” 此时,门外的小侍女走了进来。 “你吩咐下去,王爷王妃昨夜之事,不可多加议论,若是发现,定当责罚。王妃还未过门,总要为王妃的名节考虑,懂了么?” “是,王爷。奴这就去吩咐!” 安歌又气又急:“你……你!” 安歌急得失了语,她慌乱中想求助于齐光,再看齐光已经与世无争地拿起了筷子,安歌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了,小仙女,吃饭吧!” 齐鸣自顾坐了下来,此时,小侍女为齐鸣递上了一副筷子,齐鸣接过,吃了起来。 这顿饭吃地安歌局促极了,帝王之家果不一样,齐光现下失语自不必说,可性子活泼如齐鸣,竟在用膳时亦是默默无语,静若处子。这般好教养,与方才的调侃,真是判若二人。 用罢午膳后,齐鸣便启程去看望自己的外公萧鼎云了。明月中,就只剩齐光与安歌了。 齐光去到案几前,拿了本书册看了起来,只是时不时地还会咳上两声。 安歌心想,既应了贵妃,理当用心照料。齐光本就失了语,若是再这么可下去,恐会不好。 再瞧他昨夜的样子,若是喂药,怕是难办,不如,就用子羡教过自己的那个妙方,定能行的通。 第050章 前尘(12) “飒飒!陪我出趟门!” 飒飒有些疑惑:“王妃为何要出门?” “我想去购置几样药材。” “王妃要什么药材,咱们府里都有!您有所不知,咱们府里的药材,是整个北禹最全的!” 安歌心想,倒是自己这只井底之蛙,低估了王府的实力。 飒飒替安歌将她要的东西悉数拿了过来,还搬来了一个小火炉,和一只钳锅。 “飒飒,所有东西放在屋外即可,再叫人将放茶台的矮几搬出去,我要坐在外头炼药。” 齐光虽手不释卷,可他却一个字都未看进去。他用余光窥着安歌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他心内忍不住想去看看,却又被一份老气的矜持框着。 直到安歌再未进屋,齐光方才乱了心神,他起身去到门口,见安歌就坐在门外,这才将心放下。 安歌见齐光在门口看着她,连忙起身,看着齐光,缓缓道:“外面有风,快些进去!” 齐光自小性子倔强,此刻却乖乖进了屋。他自己也奇怪,为何愿意听这小女子指使。 安歌用蜂蜜将止咳的药材炼好后,倒进了一个方盘中。飒飒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心内惊叹自家王妃真是心灵手巧。 “王妃,倒进盘中作何?” 安歌将方盘端起往屋内走,飒飒赶忙跟在后头。 “现下,就等着这一盘蜜炼的药凝固,而后,再切成小块,晗王殿下就可以随身带着服用了。这个方子,是曾经父亲患喉疾时,我学来的,极是有效。用蜜炼药,则是为着抵消药草的苦涩。” 飒飒看着安歌,满眼的感动:“王妃,您对王爷真是用情至深!日后,这定是一段空古旷今的佳话!” 又来!这便是好人难当了。在这晗王府中,竟不能多一丝好心了? 安歌让飒飒将炼药器皿归置好后,便回了屋内。 现下,茶台亦回复了原样。 茶台上的杯垫,是竹制莲花形状的,精巧清雅,一旁的琉璃长柄水壶的那支长柄内,竟有金箔在内流动,安歌惊叹这制壶工匠的奇绝心思。 再一旁的,便是一只银制羊脂玉柄的茶漏,那茶漏不大,内里边上,还有一只银色锦鲤,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此时,齐光走了过来,似是要泡茶给安歌,安歌赶忙让了让位置,好让齐光坐下。 安歌虽还未入口,但闻着这阵阵茶香,已是心旷神怡。 二人就这样,默默饮了良久,虽未交谈,心内却悠然自得,很是舒心。 饮完茶,齐光便了回矮几前,却没想安歌亦跟了过去。 安歌见矮几上有纸笔,便提笔写到:“殿下,能不能跟他们说说,莫要再称我为王妃了?” 齐光看罢,方才知晓,可是见安歌如此写,心内亦有些道不明的别扭。 他执笔,字字苍劲有力:“大约是母妃的意思,本王亦不好说什么,你且忍耐忍耐。” 安歌看罢,满眼失落,接过笔又写到:“人言可畏,底下人传地离谱,就怕离了王府,亦失了名节,倒时该如何是好?” “传了什么离谱之事,可否相告?” “就是些''王爷王妃浓情蜜意''之类的瞎扯。殿下,小女日后还是要许配人家的,如此传出去,怕是不好……” 齐光盯着浓情蜜意四个字,竟有些手足无措,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瑰姿艳逸的小青娥,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那你便做了晗王妃。” 齐光鬼使神差地写下了这八个字,待他醒过神时,安歌已经跑去了门口,他见安歌还未看,赶忙将纸揉成团,扔在了装画卷的瓷瓶中。 安歌回来时,手上多了两个小瓷碗,一碗是汤药,一碗则是蜜水。 她将药碗在桌上放好后,拿起齐光递给她的纸张读了起来:“既来之,则安之。”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安歌将药碗递给齐光,齐光却没有接的意思。 “莫不是又要让我喂你,你才肯喝?” 安歌无奈端起药碗,将一匙汤药送入了齐光口中,而后换了碗,又将一匙蜜水喂了齐光。如此反复,手臂虽有些累,但终是让他老老实实将药喝完了。 门外突然想起了飒飒的声音:“你们都聚在这做什么?手头竟无事可干么?” 原来,自园中侍女们听闻昨夜筑枝中的事情后,少女之心一发不可收拾,遐想连连。于是趁着飒飒去收拾炼药器皿的空档,纷纷跑来,藏在门外,偷看王爷与王妃是如何“你侬我侬”的。 飒飒一来,小侍女们全都匆忙作鸟兽散。 安歌虽不出去,亦知道发生了何事,她轻轻托着额头,无奈极了。 齐光当下是最开心的那一个了,安歌亲自喂他汤药,他虽不明为何,但就是欢喜,可是欢喜,也只是藏在心中而已。表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 此时,烟阳城中亦有风声流了出来,大家都知道晗王得了王妃,故事亦传地有模有样。 大约就是,晗王与晗王妃初次相见,便倾心彼此,第二日夜里,两人便宿在了一处,如今晗王染疾,都是准王妃亲自喂药,两人感情甚好,估摸着不久之后,便会成婚。 此消息一出,有两人当下便坐不住了。 安奕城听下面的人将此事说罢,当即摔了手中的茶杯。别人不知晗王妃是谁,自己还能不晓得么? 不说安歌与怀信两情相悦,即便没有怀信,他亦不愿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嫁入齐家。 安奕城将心境平了平,他心内知晓安歌是有分寸的,因此,这件事除了萧明卿在背后撮合,而后又放出风声,便不会再有别人了。 萧贵妃虽是好意,可是却不知安歌已有心系之人。但只要不说晗王妃是哪家的千金,待此事一了,时间一长,流言自然就随风而逝了。 另一位心内不平之人,便是苏青梧。此女是王后苏雅清堂兄的嫡女,长得亦有几分姿色。 苏青梧一直以来,自恃是王后的母家人,日日赖在宫中。齐镇辰待苏雅清情深义重,为着这份情意,终是让苏青梧混了一个青梧郡主的名头。 第051章 前尘(13) 亦不知是谁给苏青梧灌了迷心的汤药,让她整日妄想着,自己未来定是北禹的王后。 她心想,自己姿色艳逸,家中又是出过王后的,父亲因着苏雅清的关系,承揽下了整个北禹的茶叶生意,家中也算殷实。因此,自己必定是高贵极了的命格。 北禹王宫芝兰殿。 苏青梧眉眼妩媚,嘴角微钩,唇下小小的美人痣算是添彩之笔。她最喜紫棠色,今日穿的,也正是一身紫棠色的锻地绣花百蝶衣裙。 她面前,有一小侍女跪着,不敢抬脸。苏青梧用她那纤纤玉手,抚着小侍女的青丝。抚着抚着,突然便下了狠手。 “求郡主放过奴罢!求郡主放过奴罢!” 苏青梧此刻,使劲撕扯着小侍女的头发,直到小侍女满面泪痕,她方才停了手。 她将指缝间的发丝抖落在地上,慢慢说到:“你知晓我为何罚你么?” 小侍女泣不成声:“奴……奴没用……没替……没替郡主……盯好菱安宫的动静……” 周围侯着的其余几个小侍女,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她们就怕下一个被苏青梧折磨的,会是自己。 “那女子什么来头?” “奴不知……奴只知晓……那是晗王属意之人……二人那日在菱安宫挽着手的事……都传遍了……” 苏青梧舒了一口气:“你若是再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就别怪本郡主下手太重。” 小侍女吓得赶紧捂住了嘴,不敢再出声。 “若不是今日,烟阳城街头巷尾的百姓都知晓了此事,本郡主便不会知道,这人,竟然都已经宿在晗王府两日了!你们说,本郡主要你们何用?!” 见苏青梧发了火,殿中小侍女全都跪了下来,俯首不敢抬头。 “他二人到底是如何相识的?” “回郡主,只知亦是高门大户的贵女,贵妃也很喜欢,这次,便是贵妃亲自送她去晗王府侍疾的。” 苏青梧虽气,脑中却已开始想着,要如何才能探出敌方的实力,探罢敌方的情况,方能设计拉她下马。 “你送信出去,让父亲派人替本郡主查查这女子的底细。本郡主亦要挑个好日子,先去晗王府会会这个准王妃。敢抢本郡主的人,我定要她不得好过!” 安歌打了一个喷嚏,顺嘴说了一句:“定是有人在背后偷偷说我。” 她将润肺止咳的蜜糖块,一块块码在了一个素色的竹盒中,拿着来到了矮几边。 安歌将纸笔够了过来,一笔一划写到:“听殿下还咳着,就将药材用蜜炼了,现下已凝成了小糖块,殿下若是喉中不适,便取一块含服。殿下可放心,这药不会苦。” 齐光看罢,将信将疑地接过竹盒,取了一块放入了口中。 糖块的甜,与药草的清新,一下在口中弥漫开来,仔细尝尝,竟还有一丝清凉之意。 齐光服了此药,咽喉确是舒服了些。他偏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歌。 他想直直看进安歌的心里,想去探探,这姑娘为何对自己这般上心,亦想知道,为何她这般在意自己的感受。自己不喜苦涩事小,她为何要想出这么多法子,来给自己喂药。 “这晗王怎么回事?是我脸上有东西么?” 安歌伸手触了触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啊!那他看什么?” 齐光回神,定了定心,而后拿起小盒,缓步出了明月。 飒飒见齐光走了,踩着碎步进了房,见安歌盯着门的方向出着神,便柔声说:“王妃,您既舍不得,为何不将王爷留下?” 安歌心内一惊:“我舍不得他?我巴不得他早些回去,我还能悠闲些!不对!我巴不得早早离了这晗王府,回家才是最好!” 飒飒怎么看,都觉着安歌是害羞了,方才会说出这番言论,便赶紧安抚安歌:“王妃说的对,是飒飒失言了!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飒飒罢!” 安歌忽而转了话锋:“飒飒,有一事,我还是挺好奇,你家王爷生得这副好皮囊,怎得到如今还未有佳人相伴在侧?” “王妃您便是王爷身侧的佳人啊!” “除了我呢?” 飒飒皱着眉头想了想,转而那两眉之间便放晴了:“还有一位!” “谁?” “王宫里的青梧郡主。” 安歌心想,原来这小子,还是对得起那张风流俊美的面庞的。安歌挑了挑眉,狡黠地笑着:“给我讲讲可好?我好奇地紧呢!” 飒飒倒有些局促:“王妃,您听了不会生气罢?” “哎呀,男子三妻四妾不稀罕,我怎会为着这个恼你呢?不会的,你放心说便是!” 而后飒飒便将苏青梧其人,详详细细,一字不落,说与了安歌。 包括苏青梧是如何纠缠晗王,被拒数次,却百折不挠,如何背地里诋毁萧明卿,却在萧明卿面前恭恭敬敬。 “王妃,但凡封了郡主,便是有封号的,唯她没有,按理说,她便应该明白,国主只是为着她是王后的母家人,可她却当真了,整日摆谱。” “接着说。” 安歌听着这好故事,就怕飒飒讲完。 “她还是个心面不一之人,表面上对贵妃娘娘恭敬,实则……” 飒飒警惕地向四下看了看,伏在安歌耳边密语:“实则为着贵妃娘娘不喜她之事,对娘娘很是不满。” “你这些都是从哪听来的?” “王妃,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用过晚饭,安歌命人将茶桌搬去屋外,一个人坐在水边,望着明月品起了茶。 明月悬空,自己亦坐在明月旁,此情此景,竟还有些意境。 看累了,她便懒懒趴在了桌上,合上了双目,趴久了,便睡了过去。 此时,齐光已经走到了安歌身前,他隔着茶桌蹲了下来,将安歌眼前的几根发丝,轻轻帮她别在了耳后。而后,便静静地看着安歌的睡颜。 月色温柔,似银纱一般铺满了湖面,亦将安歌的面庞映地更加动人。齐光虽未饮酒,看着眼前的画面,竟有些微醺。他缓缓起身,不能自已慢慢靠近安歌。 齐光轻轻在安歌侧脸上印了一吻,他此刻笑容虽浅,却似有蜜糖在心间一般。 飒飒从膳房回来,正好看到了这如画的一幕,伴着欣喜,蹑手蹑脚,识相地离开了。 第052章 前尘(14) 秋夜里,凉风还是很萧瑟的,齐光身为男子,身子骨自然是比安歌要硬朗些。他瞧着安歌柔弱地趴在桌前熟睡,心内有些担忧,心想若长此下去,定染风寒。 齐光来到安歌身侧,不费力地将她抱了起来,而后便进了明月。 来到榻前,齐光小心翼翼地将安歌放在了榻上,又细心地替她将薄被盖好。随后,他伸手,用食指指背轻轻触了触安歌的脸颊,难掩面上的笑意。 当初,虽只是为了救她,无奈牵了手。现如今,晗王妃的名头被硬加在她身上,亦不知她心内是否愿意。 可是,亦未见她不愿,她若不愿,怎会那般细心地照顾自己?难不成,她是心仪自己,却只是不好说出口?女子有女子的矜持,心内有意,却不敢说,也是常事。 她若是真心仪自己,又不敢将此事说出的话,自己是男子,便该主动些的。 自生在世上后,齐光便是尊贵无以复加的晗王。他儿时还是有些活泼的,可长大了以后,学了齐镇辰的“王者威严”,有什么话都是藏在心中,惜字如金,舍不得说。 毕竟是帝王之后,又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之人,因此,齐镇辰教导齐光,平日里定要谨言慎行,万不可有丝毫行差踏错,如此,便不会给想害自己的人可乘之机。 可是对于的安歌,齐光在她面前,最多是维持着脸面上的波澜不兴,实则,安歌已经扰地,让齐光的心,就似青天上的云朵一般软软绵绵。 齐光小心地将灯吹熄了三盏,却还留了一盏。他怕安歌万一夜里醒了,看着眼前黑漆漆一片,心内会害怕。 齐光出来前,没让人跟着,因此,现下便是他一人独自返回筑枝。 他从袖中,取出安歌白日里给他的小盒,打开拿了一颗,对着月光瞧了瞧,微笑着放入了口中。 安歌晨间醒来后,还未到正厅,一阵香气已经飘入了鼻子。 安歌这鼻子最是尖,从儿时起,站在膳房门外便知道里面做的是什么菜,只要是自己吃过的,她都能一一报出名来。 “王妃今日醒地好早,怎的不唤飒飒替您更衣呢?”飒飒笑着赶到安歌身前。 这小丫头,自己那日迟起,还不是因为夜里照顾你家王爷,一夜都没睡成么? “飒飒,什么这么香?”安歌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 “王爷今晨觉着身子已大好,便去宫中给娘娘请安,见了娘娘后,王爷非要向娘娘要两位御膳房的厨子,娘娘便应了王爷,让陈、秦两位御厨来了王府。” 安歌指着桌上的佳肴,神情惊讶:“你说这是御厨的手艺?” “没错!王妃,王爷现下,人还在菱安宫,可却遣人先将御厨们送回了府,还交代要多多做些好吃的给王妃。王妃!王爷对您可真好!” 好些便对了!自己照顾他这几日,还是费了些心神的,如今以美食相报,也算他有些良心! 安歌正吃着,门外突然来了一个传话的小侍女,神色匆匆,似是有急事。 “参见王妃!” “怎么了?为何这般慌张?”飒飒走到小侍女跟前,关切地问到。 “奴来传瑾王殿下的旨意!瑾王殿下让飒飒姐姐将府中侍卫都调遣来,在通往王妃居所的石桥那头守着,任谁都不能过!” 安歌一听这么大阵仗,当即亦有些心慌,不知是有洪水猛兽要来还是什么,竟要府内所有侍卫?这是要防着谁? “为何要闹出这么大动静?” “回王妃的话,瑾王殿下只吩咐了,未说缘由,殿下只说先这么办,他随后就到!对了王妃,殿下还说,王妃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明月半步!” 小侍女说完,飒飒便急急与她一同走了,独留安歌一人在明月中。安歌晨起还未多清醒,现下,齐鸣又闹了这么一出云里雾里,安歌只觉着自己也如同在迷雾中一般。 安歌按耐不住,追上了飒飒。 “飒飒,你先别走!” 飒飒停了步,回身迎了上来:“王妃有何吩咐?” “飒飒,你去给我准备一身侍女的衣衫。” “恕飒飒不敬,王妃要侍女的衣衫作何?” 半个时辰后,晗王府外。 苏青梧从车马上下来,提着紫棠色的裙脚,缓步上了石阶,门外守卫一见她,纷纷揖礼:“参见青梧郡主!” 苏青梧对守卫们轻轻抬了抬手,而后,便入了晗王府。 苏青梧昨夜睡地极不踏实,恨不能半夜里便去看看齐光金屋内的娇娥到底是谁。今晨天都未亮,她便使唤宫娥们为她梳妆打扮,为着,就是要压晗王妃一头。 此刻,苏青梧环佩叮当,莲步轻移,她虽心内恨不得足下生风,却奈何,绝不能让旁人窥探出自己心内的迫不及待。 现下,安歌实则早已换好了飒飒为她准备的侍女衣衫,跟在飒飒身后,在石桥处侯着。 苏青梧一踏进大门,便有府内侍女将她迎进了府。 “郡主,王爷进宫向贵妃娘娘问安,现下人还在宫中……” 苏青梧柔柔一笑:“我知道云畅不在府中,我今日来,是专程向王妃请安。这两日,我听闻云畅得了佳人,心下很是欢喜。可终归是一家人,我又称王后娘娘一声姑母,因此,理应来向王妃请安。” “郡主有心了,只是……” 苏青梧面容还是那般柔和:“只是什么?” “只是,王妃今日,恐不便见郡主。” 苏青梧黛眉轻轻一挑,动作极微:“为何?” “王爷不许王妃踏出居所……” “这便是云畅的不是了,既将人家接到府上来,又不许人家姑娘踏出居所。我今日倒要去看看,他为何如此对待这位姑娘!” 苏青梧逮了机会,心内窃喜,如此,便连走路都有理由快些了。 小侍女见拦不住,也只得跟在苏青梧侍女的后头。 苏青梧来到湖边,远远瞧见湖心居所的石桥边有不少侍卫,当即断定,跟自己抢齐光的女子一定就是住在里面。 她面色忧虑来到石桥前,飒飒上前行了礼,安歌亦跟着行了礼。 “云畅既心仪这姑娘,为何又要将人家拘在此处?太不像话了!” 第053章 前尘(15) “原来是就是为着防她?” 安歌站在飒飒身后,偷偷瞧了瞧苏青梧。 眼前的女子长相尚可,可那双眼睛妩媚地紧,应当是男子最喜欢的样子,可是这副模样,却是女子最最不喜之相。 飒飒颔首回到:“郡主,此乃王爷之意,奴们亦不敢有异。” “本郡要进去探探王妃,你们将她拘在此地,怕是王妃都闷坏了!” 苏青梧说着,就要闯桥,却被两名守卫挡住了去路。见闯桥不成,她只得强忍着心火,不然,青梧郡主温柔敦厚的好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 眼前的闹剧,安歌心里还是有些明白的,苏青梧心仪齐光,可近几日自己与齐光的事,闹得满城皆知。这个青梧郡主,今日来,必定未怀善意。 自己若真与齐光是一对,理应上前一战,但所传之言都是虚假,自己躲在飒飒身后瞧瞧热闹,也不算过错。 “青梧郡主可真有精神,这么早便来了!” 齐鸣刚入府门,便是一路小跑着来的,他就怕小仙女不是苏青梧的对手。 苏青梧回身,看见是齐鸣来了,莞尔一笑,声音亦如春风一般:“是云萧啊,你快来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放我过桥,我今日,是专程来给王妃请安的!” “郡主真是说笑了,王妃是兄长的心头宝,本王都只见过两面,再者,晗王府不是本王当家,本王怎敢指使兄长的人。” 齐鸣那句“心头宝”,算是狠狠扎了苏青梧的心,可她面上,还是一副和顺的模样。 “想来,亦是青梧身份低微,竟没福气向王妃请安了……” “郡主这头衔,可是王上亲封,难不成,郡主是在怪王上,对郡主的册封不够尊贵?” 苏青梧最是厌烦齐鸣,因为齐鸣是除齐光外,最不吃自己温柔懂礼那套的。 每每自己说什么,齐鸣总要驳上两句,而且自己顾着名声,还没法还嘴,真真是气地紧! “青梧不敢,青梧只是……云畅,你回来了!” 苏青梧看到齐光来了,小鸟一般去到他身前,还将笑容维持成了最好看的样子。 齐光面色冷淡,微微向苏青梧点了点头,便往前走不再理她,留着苏青梧一人在自己身后尴尬不已。 齐光来在石桥前,侍卫们乖乖让了道,苏青梧也想钻钻这个空子,却没赶上,依旧被拦了下来。 不一会,齐光从明月中急急出来,只见齐光面容不悦,还有些焦急,他上前便狠狠抓住了飒飒的胳膊。 齐鸣见齐光神情不对,赶紧跑到明月中,不一会儿,亦急急跑了回来。 飒飒不敢说话,只得由齐光抓着。 “飒飒,小仙女去哪了?” 苏青梧听齐鸣叫晗王妃小仙女,心内嫉妒极了,心想这晗王妃到底是什么国色天姿,连齐鸣都能被她笼络? “奴……” 飒飒有口难言,王妃施压便罢了,现下竟又多了一个寻妻的王爷,侍女难当啊…… 安歌看齐光这般愤然,心下感觉有些不妙。 齐光这焦急的神情,分明就似喜欢的东西丢了一般。 他,为何会如此? 安歌替飒飒揪心,终是从她身后慢慢抬起了头。齐光见安歌平安无事,当下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怀中。 安歌想挣脱,可是被齐光箍得动弹不得,只得乖乖站着。 齐鸣见安歌找到了,亦放下了悬着的心。他瞥了苏青梧一眼,果然不出他所料,爱恨不能掩,苏青梧眼中,分明就是满满的恨意。 苏青梧自知名不正言不顺,便收了那狠毒的眼神,又扮作了纯良之态。 “不想云畅这么快,就有纳妾的意思了,这小侍女,倒是姿色天然。” 齐鸣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些:“郡主定是以为,兄长见那小侍女长得好看,方才有此举动。” “如此看来,也无别的解释了。” “郡主,你且想想,哪有那么好看的侍女,本王不妨告诉郡主,兄长怀中那位女子,根本就不是什么侍女,而是晗王府的准王妃!” 苏青梧心惊,这女子果然有手段,竟能想出假扮侍女这种狐媚的法子,来引地齐光为她揪心,而且,她那容貌,确实胜自己几分。 自己本就不受齐光所喜,现下这副情形,若是自己恭敬些,日后齐光继承王位,他看在王后的面上,至少也能给自己封个妃位。 可若此时结怨,怕是永远都攀不上齐光这棵大树了。 苏青梧刚上前想向安歌行礼,齐光却一下将安歌抱了起来。安歌睁圆了双目瞪着齐光,齐光却避开不看她。 齐光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不顾苏青梧的窘态,不顾众人的目光,抱着安歌径直回了明月。 飒飒正要跟上,却被齐鸣制止住了:“人家情到浓时,你这丫头跟去做什么?” 苏青梧眼见戏还未唱,看客们就已散场,继续待在此处也是窘迫,便说:“如此便好,我也该回宫去了!” 齐鸣开心地回:“郡主一路小心!” 见苏青梧走远了,齐鸣狡黠一笑。 苏青梧上了车马,心内怒气难平,小侍女想劝劝她,却没讨到好,还挨了一耳光。 明月内也不太平,齐光将安歌狠狠扔在了凳子上,安歌亦不吃他这套,起身便去到矮几前,抓起笔凌乱不堪地写了起来。 “安歌又不是王爷豢养的小兽,不想被锁着!” 齐光抢过笔:“你自然不是小兽,方才那女子可是洪水猛兽!本王不让你出去见她,自有本王的道理,你为何不听?” “有何不能见?安歌顶着个王妃的名头,见一见又有何妨?” “那是你不知道她的手段!” “那又如何,我亦未必会给她好脸色,她那副清纯体贴的模样,也就骗骗你们这些男子!” 安歌心想,自己本就不喜苏青梧,这种不喜,只是单纯的不投缘,看不惯。 可齐光并不这么想,他现下认真看着安歌,眼神中由愤然慢慢变成了深情,他怎么看,都觉着安歌浑身的醋意。 齐光起身,将安歌抱了起来,他不顾安歌在他怀中的推搡,直直去到榻边将她放在榻上坐着。 齐光俯下身,急急将脸靠近安歌。安歌为了躲齐光,往后一仰,失了重心,倒在了榻上,齐光不顾安歌警惕的眼神,慢慢逼近。 第054章 前尘(16) 安歌眼见没法阻止齐光的唇,离自己的唇越来越近,只得,用手掩住了嘴巴。 齐光停了下来,看着安歌这副令人忍俊不禁的模样,强忍着笑意,起身坐在了安歌身侧,斜着双眸瞧着安歌。 安歌此刻心跳有些快,头亦有些晕,她脑中空白了好一会儿,方才回了神。 见齐光起了身,她亦赶紧坐了起来,一溜烟跑出了明月。 齐光心内有些后悔,果然还是自己太主动了些,她竟害羞成这样。 安歌不知跑了多久,终是在一处僻静之地停了下来,此处正好有台级,她亦累了,便坐在台级上休息。 安歌手臂抵着膝,用手拖着腮,满面惆怅。 “早就不该来这晗王府,齐云畅方才那个眼神,定是对我假戏真做了,他贵为国主之子,若是改日一欢喜,去请了圣恩,真让我嫁于他,到时,谁改抗旨不尊?” 安歌叹了口气,接着自言自语:“眼下虽还未到七日,可他身子已经大好,如此一来,我实则,已经可以回府里去了。” 安歌心想着不可再在晗王府待下去了,齐光对自己生了情,为着不负他,亦不负怀信,现下已是非离开不可的局面了。 可方才二人在明月中发生之事,尴尬极了,现下,自己无论如何亦不想见齐光,于是,便想着明日再说,今日,就再凑合一日罢。 想好怎么办之后,安歌便将心放了一半。 此处鸟儿鸣叫声甚是悦耳,催地安歌打起了盹,她已将心境放松,坐着便睡了过去。 乌云渐渐布满了晴空,萧瑟的凉风将地上的落叶卷了起来,安歌终是被滴滴答答的雨点打醒了。 她眼见下了雨,赶紧用双手遮在了眼前,而后匆忙起身,想着走快些,估摸着回到明月时,亦淋不了太多雨。 只是天意弄人,她跑来此处时,只顾着躲齐光之事,却忘了来时之路,现下,她便只能摸索着往回走。 雨越来越大,先是打湿了安歌的发,而后又将安歌的衣衫打地斑斑驳驳尽是水渍。 安歌在园中乱走了一通,终是迷了路。 迷路便迷路,此处竟无一处可避雨的所在,若是有个回廊也好,可却连个回廊都没有。 安歌冷地牙齿间打起了战,双手交叉护着双臂,拼命在雨中找着来时的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王妃!王妃!” 安歌听到远处飒飒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回到:“飒飒,飒飒!我在这!” 飒飒走在头前,身后跟着三名侍女,她们四人,每人都撑着伞,飒飒未撑伞的手中,还捏着一把伞。 飒飒赶紧小跑到安歌身旁,替她撑上了伞,神情担忧极了。 “我的好王妃,您怎么这般不爱惜身子?不过是与王爷闹了别扭,可若是因此染了寒症,那可如何是好啊!” “现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飒飒!快些带我回去,我觉着浑身上下冷地不得了!” 回了明月,飒飒赶紧帮安歌将湿了的衣衫换下,让她先去到榻上,将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而后,又去到榻边,让安歌背对着自己,帮她擦着湿发。 “他……什么走的?” “王妃您说的是谁?” “哎呀,自然是你们家王爷!” “哦!王爷呀,王爷见王妃气得离开了,就坐在明月中等您,可见您许久不回来,担心得紧,便潜了我们去找。” 安歌心想,苏青梧算哪门子烂桃花,自己对于齐云畅来讲,才是真正的痴心错付。 “他本不必担心我的……飒飒,你接着帮我擦,我如此坐着久了,背有些酸,在你身上靠会儿。” 安歌不知就在她说此话时,背后的人已经换成了齐光。 齐光示意飒飒别出声,飒飒愿意极了,她想着若是以此,能让王爷王妃修好,当真是大功劳一件。 于是,她赶忙蹑手蹑脚去到门外,将门从外面带上了。 安歌靠在齐光怀中,将双目闭了起来,她未发现异样,只觉着这么靠着,很是安心。慢慢地,就睡了过去。 齐光亦未替女子擦过青丝,他动作很轻,生怕拽着一根发丝。他怕自己一旦不仔细,现下如此美好的光景,就会被自己毁掉。 外面天色阴暗,雨水滴答答从房檐跌落至地上,如一朵朵花儿,急急盛开,又急急败落。 屋内柔黄色的烛光,偶尔轻轻摇曳,将整个屋子映衬地暖意极浓。 安歌的青丝,如软锻一般,从齐光修长的手指间滑落。 安歌熟睡中,还不忘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她侧了身,整个人都靠在了齐光怀中。 齐光温柔地用一只手臂环着安歌,垂目看着她翘翘的小鼻尖,还有如扇一般的睫毛,心内就似有暖风拂过一般。 齐光回想起二人初见的画面,惊觉一件事情。原来,自己第一次见安歌,心内那波沉浸的碧潭,已被她激起了涟漪。 只是晗王做久了,威严是有了,竟没探出自己心内的变化。 若不是情根已种,亦不会替她周全,牵她去前厅。如此,才会令在场之人误将两人凑成了一对。 那日安歌告诉自己,她被府里上下称为王妃时,自己心中,竟有些欣喜,只是自己迟钝,未曾在意。 早先,苏青梧这个不速之客来府中,自己在明月中未找到安歌的慌乱,又到看见安歌平安无事之后的极喜,已证明了齐光的心意。 齐光在心内将自己嘲讽了一番:“齐云畅,你竟已迟钝至如此。若非大悲大喜过,你怕是还未看清自己心中所想……” 过了不知多久,齐光终是坚持不住了,他轻轻扶着安歌躺好。没想动作幅度略有些大,安歌的香肩竟露了出来。 齐光被这画面惊地红了脸,他不知被被子包裹严实的安歌,竟是寸丝不挂。 他自小读圣贤书,虽心仪安歌,却也懂得“非礼勿视”之礼。于是他急急用手将被子掖好后,匆匆忙忙去到窗边,将窗子轻轻打开,看着屋外的雨水,方才平复了心情。 第055章 前尘(17) “齐云畅,君子不需行,行必有正。” 齐光心中波涛渐平,又怕总开着窗,凉风钻了进来,会对安歌不好,于是便起身将窗关上了。 一册书看了一大半,齐光便想着回筑枝去。 他起身走到了门口,可是又忍不住想再回去瞧瞧安歌,便去到了榻前。 齐光看着安歌有些发红的脸颊,心中顿觉不妥,他伸手触了触安歌的额头,只觉着安歌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再看安歌,许是因为高热惧冷,已经似小兽一般,紧紧蜷缩成了一团。 齐光定了定神,想着现下自己失语,亦没法叫人前来。侍女们见自己与“王妃”独处,亦是乖乖地躲了起来。 他思量了一会儿,而后去到矮几边,将青瓷瓶内的画卷全部取出,拿起瓷瓶去到了门口。 他把门打开后,便将瓷瓶狠狠摔在了地上,青瓷瓶,瞬时变成了一块块的青瓷碎片。 飒飒一众人听到响动,慌忙从偏殿赶了过来。齐光不慌不忙去矮几边写了行字,而后,又将自己腰间的蟠螭玉佩取下,一同递给了飒飒。 “王妃高热,怕是染了寒症,你拿着本王的王令,速去请宁太医来。若是有误,本王定不轻饶。” 此时,闻讯而来的齐鸣亦踏进了明月,他本猜测齐光和安歌是闹了起来,没想竟是自己兄长护妻心切,就连国主亲赐的青瓷瓶,都不顾一切地摔碎了。 “飒飒,你不必去了,你留下来照顾小仙女,本王去就是。” 齐鸣说罢,便离了明月。 齐光本想命人去再添床被子,可是又怕路途不近,万一被子被雨水打湿,安歌盖着,身子只会更难受。 他去到榻边坐定,而后将安歌轻轻抱起了些,把她紧紧护在了怀中。 飒飒亦没闲着,用浸了冷水的棉巾反复放在安歌额上,以此来给安歌退热。 安歌因为高热,神智有些恍惚,她只觉着被人拥着,头沉脚轻的,再加上飒飒来来回回地忙着,亦看地她头晕脑胀。 “飒飒……快些把门关好……怎的如此冷……” “王妃,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您再忍耐下,太医马上就来替您诊病。” 飒飒是个心肠极好的姑娘,此时,她看着安歌这副孱弱的模样,心疼地眼泪都淌下来了。 “飒飒……莫要将此事告知淮国公……” “王妃放心,飒飒知晓了。” 飒飒抹了泪,去到矮几便写了行字,拿来递给了齐光。 “王爷,王妃嘱咐飒飒,切勿将此事告知淮国公,还有,王爷,王妃怕是身上冷得厉害。” 齐光看罢后,心下如火炙一般难受,而后的举动,便是将威严与冷峻都抛去了九霄之外。 他将安歌扶着躺下,自己则躺在了她身侧。 齐光将安歌抱在怀中,不舍得松开一丝一毫,想着如此,应当能让安歌不那么冷。 宁太医和齐鸣踏进寝殿时,眼前王爷拥着王妃的这出甜腻好戏,还未谢幕。 齐鸣倒还好些,这戏码他已足足看了三回。只是宁太医年迈,见着这场面,口中的牙都快酸掉了,腹中那颗老心,亦差些蹦了出来。 齐鸣见宁太医的眼神无处安放,赶紧去到榻边捅了捅齐光,齐光回头一看是齐鸣回来了,赶忙起了身。 “王妃这高热,与王爷前几日的寒症,同属一疾。老臣开个方子,王妃不出三日,便可大好。” 宁太医牙虽不太全,可医术卓绝,前几日齐光患疾高热,便是喝了宁太医配的药,第二日便退了热。 宁太医看完诊,齐鸣便吩咐人将他送回了宫中,侍女们亦赶紧将药拿去熬制。 飒飒见雨停了,去偏殿取了一床红色锦缎面的棉被,来到榻前替安歌盖好。 此时,齐鸣拿了张纸在齐光面前晃悠,齐光脸色一沉,齐鸣便嬉皮笑脸地将纸双手递上。 “兄长,棉被已有,亦不需你做棉被了,赶紧坐下,喝杯茶歇歇可好?” 兄弟二人饮了些茶水,便同去了矮几边“聊天”。 “兄长,砸了父王亲赐的瓷瓶,心内可爽快?” “情势急迫,不得已而为之。” “兄长,你方才额头上的汗,细细密密一层,看来是担心极了!” “人是好端端进府的,不能有差。” “兄长可是真的心悦小仙女?” “以后不准你叫她小仙女。你口中的小仙女,是本王的准王妃,你当避嫌才是。” 齐鸣看着齐光认真的模样,撇嘴说:“还好我口中之齿俱在,被你酸掉一两颗亦不打紧!” 见小侍女将熬好的药端进了屋,齐光赶忙起身上前,此时,飒飒亦走了过来。 “怎的这般粗心?此药甚是苦涩,单单喝这一碗,王妃腹中定会不好受,你再去取些蜜水来。” 飒飒正要伸手去端药,却被齐光抢了先。飒飒最是心明眼亮,她知晓齐光悬心,便赶紧去将安歌扶了起来,好让齐光替她喂药。 待小侍女取来蜜浆,齐光便将一勺汤药送到了安歌口中,可安歌高热,人难受地紧,药液又苦,因此,汤药还未完全入口,已有药液从唇侧淌了出来。 “快些拿手巾来!” 飒飒急得眉头都快连成了一线,她接过小侍女递来的手巾,赶紧替安歌擦了擦。 “王妃,您不肯喝药,病症怎么会好?” 齐光是最担忧的那一个,本来以为一切都已妥当,等着安歌将药喝下,心亦可放下了。 可他无论如何亦没曾想,安歌现下,根本喝不进药。 齐鸣站在一旁,亦看地焦心:“兄长从来喝药费事些,如今倒是遇见对手了,这可如何是好?” 齐光将碗放在托盘中,让飒飒起身,而后将安歌扶着躺好。 他左手端起药碗,右手将榻上的羽纱帘放下。那帘子就似瀑布一般,一松一落,将安歌与自己,封锁在了一个小天地中。 王爷放下了纱帘,没人敢说什么,只得静静等候。 过了良久,齐光终于挑帘而出。 飒飒看了看空着的药碗,欣喜不已:“总算是喝了。” 齐鸣亦长舒了一口气:“甚好甚好!” 第056章 前尘(18) 翌日正午,天空虽未完全放晴,但天气较昨日,已是好了许多。 安歌缓缓睁开眼,觉着身子松快多了。她抬手看了看衣袖,发现身上穿的,并不是自己的寝衣。她坐起身,唤了飒飒进来。 “飒飒。” 飒飒正在偏厅帮安歌整理衣衫,听到安歌唤自己,欣喜地跑到了榻边。 “王妃!您可算是醒了,昨日见您高热,说话都无力,飒飒担心极了!现下,可觉着好些了么?” “身子不觉着冷了,只是,头还有些疼……” 飒飒用手触了触安歌的额头:“王妃身上不烧了便是最好!宁太医的方子,可真管用!” 飒飒一笑,跟太阳似的,照的安歌心内暖暖的。 “飒飒,这好似不是我的衣衫……” “王妃,您昨日穿的侍女服,飒飒已经让浣衣侍女拿去洗了,本想给您换上您自己的那身衣裳,可是王爷不许。” “他为何不许我穿自己的衣裳?” 安歌这声音,怕是恨不得满晗王府都听见。 “王妃您先别恼呀,王爷是好心!王爷一早便遣人,去为王妃置办了好几身新衣衫,都可好看了!” 安歌一听罢原委,方才如梦初醒,原来,齐云畅只是要送自己新的衣裳,并不是发了癔症。 “他……送我那么多衣衫做什么?” “王爷心疼您啊!大意是,晗王妃不能就一身衣衫那般寒酸。” 自己并不是要在这晗王府一住不回,到时回了国公府,晗王府这几日的时光,不过就会似南柯一梦般消散地无处可寻。 齐云畅这般待自己,安歌只觉着心内绞地难受,若再不告知他自己的心意,误会越积越深,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王妃?您怎么了?是又恍惚了么?可要躺着歇歇?” 安歌回神,握着飒飒的手:“我知晓你对我好,昨日为着照看我,你定是累坏了罢!” “王妃,飒飒不敢居功!要说昨日最忧心劳累之人,定是王爷无二!王爷昨日发现王妃染疾,身边并无旁人,为着叫人来,竟将圣上赏赐的青瓷瓶都给摔碎了!” 安歌只觉着心内一击,她从未想过,齐光会对自己倾心,而现下这发生的一切,自己都已无力控制。 安歌不顾飒飒阻拦下了床,飒飒见她执意如此,只得随了她,并替她更了衣。 “王妃您要去何处?” “我要去找齐云畅,他可在府中?” 飒飒迅速取了一件斗篷过来,替安歌披好系好,又替她将帽兜带上。 “王妃可是要去谢王爷?外头风寒,您不好再伤了风。” “飒飒,我与他要说之事,不好让你听……因此,我自己前去,你不必跟着。” “飒飒都懂,王妃定是要和王爷说些体己话,可王爷吩咐飒飒要好好照顾您,如此,飒飒陪着王妃同去,站在园中等您,可好?” “也好。” 安歌推门进了筑枝,看到齐光正在案旁看书册。齐光亦觉察有人进了房,抬眼一看来人是安歌,眉眼间瞬时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安歌有些局促,转而将门关好,她动作有些过于迟缓,实则,实在心中想着如何跟齐光说清自己心内的想法。 安歌回身时,齐光已经来到了她身后。她太过专心,因此被齐光吓了一大跳。 安歌抚着心口,只觉着心扑通扑通跳地极快。 “吓死我了,走路怎的没声没响的?” 齐光看着安歌的唇一碰一碰,大概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他伸出手,覆在安歌的额上,他触到安歌不再发热了,心亦宽了许多。 齐光转身往案几旁走,安歌只看到他的背影,却未曾看到齐光在偷偷笑着。 安歌跟了过去,将斗篷解下后,亦坐了下来。 齐光递上了一杯茶,安歌接过,放在鼻下嗅了嗅,许是茶水太热的缘故,水气氤氲,暖香四溢。 安歌轻轻吹了吹,小抿一口后,将茶杯放在了左侧。她将案几快速看了一遍,待看到纸笔,伸手取了过来。 齐光本就诧异,他不知道安歌为何会来寻自己,现下见安歌拿了纸笔,便静静等着,想看看她今日来,到底是为何。 “殿下,这几日,多谢您的照拂。如今您身子已大好,安歌便想着回府去,几日不见父亲,甚是挂念。” 齐光如何都不想安歌走,可奈何自己与安歌,并未过礼成婚,可这又如何?找个理由将她再留两日,而后,再去请了圣恩,娶她过门便好。 “你身子未好,不宜颠簸,再休息两日。” “不可!” “为何?” 安歌看着齐光双眸似墨,自己反倒眼神闪烁,心虚地不敢再看他。 安歌将搭在臂上的丝绦一圈圈缠在了食指上,松开又缠上,缠上又松开,局促不安。 齐光等了她良久,见她再未落笔,便拿了纸笔,写到:“本王,想娶一个姑娘。” 安歌接过一看,心下慌得连呼吸都快停了,她强装镇定接过笔:“安歌恭喜王爷!” 齐光看罢,弯唇浅笑:“本王无需你贺。” 安歌看到这六个字,只觉着迷迷蒙蒙,云里雾里,她想问问齐光到底是何意,便伸手去拿那张纸,可未等她接过,纸已经被齐光拽了回去。 齐光在纸上写到:“只要大婚之日,你站在本王身侧即可。” 终是来了,齐光终是“说”出了口,他虽未写什么动听的情话,可这一笔一划,无不是情意绵绵。 “王爷,安歌不愿意。” 安歌鼓足勇气,写下这行字推到了齐光面前,齐光看罢,眉头微锁。他看不透眼前这个姑娘,他不明白为何安歌作罢种种暖人的举动之后,却又会拒绝。 安歌咬了咬下唇,深深呼吸了两回,鼓足勇气,握起了笔:“安歌已有心悦之人,不想负他。” 你心仪之人是谁?你们何时相识?你对本王的好又该如何清算…… 齐光的指尖已经凉透了,他心中疑问万千,看着眼前的人,却不知从何问起。 齐光从不对人过分流露悲喜,他望着安歌,心内百般狂澜拍岸,眼神里却是古水无波。 可即使如此,齐光还是鬼使神差,不能自持地写下了一句话:“你不可负他,便可负我?” 第057章 前尘(19) 安歌不敢再看齐光一眼,起身后急急逃离了筑枝,飒飒追在她身后,喘地连话都说不完整:“王妃……当心脚下……” 齐光独自一人,在案前呆坐着,他看着茶杯内的水气缓缓上升,虚无缥缈,就似安歌的心一般,可见,却抓不住。 一切都太过匆忙,他还未来得及伤怀,眼前人已经消失不见。他脑中一片混乱。 从那日相识想到方才,似梦似幻,终是虚妄。 回到明月,安歌看到桌上一桌子的好菜,心内乱成了一团。 那日齐光进宫给萧明卿请安,本就是想为安歌要个做饭好吃的御厨回来。 他怕安歌想家,便想着在细微处能让她有些慰藉,多吃些美食,即便是欢欣一刻也好。 安歌却只以为,齐光为着谢自己一夜未眠,守在病榻前,方才请了御厨回来。 飒飒终是追上了安歌:“王妃……午膳都送来了……快用些罢……” 安歌未回飒飒的话,她去到矮几边,想着留个字条给齐光,毕竟齐光贵为晗王,不告而别终是不妥。 安歌刚坐定,看到右侧地上有一个纸团,好奇心驱使她将纸团捡了起来。 她缓缓将纸团展开,放在矮几上铺平。宣纸之上,字字句句皆映在她眼中,唯有一句,读一字,心内便颤一回。 “那你便做了晗王妃。” 安歌转念一想,今日不狠下心,来日,自己便会成为剜心的罪人,倒不如早早说清,他伤亦伤地轻些。 安歌改了主意,她便是要一丝念想都不能留给齐光,一个误会都不能再起,如此最好的,便是不告而别。 飒飒追着安歌,一路到了晗王府大门口,她本想着会有人将安歌拦下,可侍女们口中所说,都一般无二:“王爷说,王妃是自由身,想走便走,不许拦着,王妃心不在晗王府,强留无用。” 飒飒看着安歌,问到:“王妃,您与王爷情深,怎舍得就此离去?” 飒飒双眼都急红了,眼泪亦在眼眶中打转。 “飒飒,你就当我是无情的那一个罢,你家王爷痴心错付,终是有我七分错处在里头。” “王妃!您不可不告而别,如此,王爷定会伤心坏的!” “方才,我已与他讲明,他若伤心……兴许,过些日子便能好了。飒飒,这几日得你照拂,我心内感激,你快些回去,莫要再留我,今日,我如何都是要走的。” “为何?王妃不是很在意王爷?难不成都是假象?” 安歌替飒飒擦了擦下巴上的泪珠,握着她的手说:“飒飒,你可有心系之人?若是有,那你便该放我走。” 安歌说罢,飒飒瞬时安静了,她看着安歌,看到了那日照镜子时,镜中自己眼睛里,同样的不可说。 飒飒心系斯尧,却不能说,安歌心悦怀信,亦不可说。 飒飒看着安歌坐的那辆车马越走越远,最终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 芝兰殿内,小侍女正在苏青梧身前低头回话。 “郡主,苏府的人已经送信来了。” “怎么说?” 苏青梧垂目,看着自己玉手指尖新染的蔻丹,丝毫没有抬眼。 “晗王府的女子,是淮国公嫡女,名唤安歌。” “你可有传错?” 苏青梧心内“咯噔”一下,她没想安歌身份竟是国公嫡女,她整日里都盼着那女子的家世低些,自己优越之感方能高些。 “郡主,有件事,比她的身份要更有趣些。” “何事?可于本郡主有益?” “此事对郡主,可谓是天大的喜事一桩!” 小侍女上前,贴着苏青梧的耳,娓娓道出了一件事情。苏青梧惊地将嘴掩住,而后,便是满眼的得意了。 “还以为要费些事,没成想,却是他们自己,要找着被开罪!如此一来,菱安宫那位,也得意不了几日了!” 苏青梧去到案前,写了封信,折好装进信封,便急急离宫往晗王府去了。 齐鸣踏进筑枝时,齐光正在饮酒,案上有三个瓶子七倒八歪,估摸着,已经是被齐光饮尽了。 齐鸣方才在王府门口,碰见飒飒在偷偷抹泪,他问飒飒发生了何事,飒飒便将自己所知,都告诉了齐鸣。 齐光见齐鸣来了,欢喜地上前,搂着齐鸣的肩,踉踉跄跄拖他去了案几前。 “兄长,你怎的饮了这么些酒?” “开心!本王今日开心!” 纸上的字龙飞凤舞,齐鸣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真正看清。 他抬脸看了看齐光,齐光眼神迷离,脸颊泛红,嘴角笑意分明,可齐鸣看得出,他不是真的欢喜。 齐鸣再了解齐光不过了,他这位兄长,喜怒不形于色,若是欢喜,怎么也不会笑成这副模样。 “兄长不将心爱之人留住,独自在此处伤怀,又有何用?” “本王不愿强留她,她心内之人,并非本王。” 齐光收了笑容,眼神亦明亮了些,他知晓自己还未醉到那种程度。从来遇着伤心之事,只会是越饮越清醒,伤心亦是越盛。 苏青梧与侍女站在门外,她收了收眼中的得意,轻轻叩了叩门。 “是谁?” 苏青梧听出门内是齐鸣的声音,心内不禁揪了一揪,可转念一想,即便齐鸣今日想对自己发难,亦没机会了。 齐鸣一听门外是苏青梧,赶忙将兄弟二人方才写字的纸卷了卷,塞进了袖筒。 苏青梧推门而入,看到齐光的模样,脸上满是担忧:“云畅,你怎的饮了这么多酒?” “郡主好忘性,兄长听不到的。” 齐鸣侧过脸,不想看见苏青梧那副假意柔媚的模样,齐光更是顾不上瞧她一眼。 “我也是担心情切,一时忘了。” 苏青梧轻移两步,坐了下来。 “郡主今日,又是来给王妃请安的?” “说起此事,我便是心内替云畅不平,云萧,你可知晓?那女子,本是个不羁之人。” 齐鸣有些恼怒:“郡主,你总是年长我几岁的,怎的说话如此这般没分寸?''不羁''这个字眼,不好信口安在他人身上罢?” 苏青梧伸手,小侍女赶紧将信件递了上来,她接过后,便顺势推到了齐光面前,可齐光并没有要拆开看的意思。 齐鸣未看明白,不禁问到:“郡主何故给兄长一封书信?” 第058章 前尘(20) 苏家此次为着替苏青梧打听这件事,流水般的银子花了出去,终是得知了安歌的身份。 可最要命的事,竟也被苏青梧知道了。 她知晓安歌已与怀信私下定了情。此事若是闹到圣上跟前,不过就是平添一桩喜事,圣上自然不会因此事刁难安家。 可这件事若是告诉了齐光,齐光便会伤怀,齐光一伤怀,自己便好上场了。到时安慰也好,交心畅谈也罢,总之就是有了机会与他相处。 “云萧,淮国公有一义子你可知晓?” 齐鸣剑眉微挑:“知晓。如何?” “准王妃,与他那兄长之间,有不可告人之情。” 齐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郡主果然厉害,这种深闺内的事情,都能被你扒出来,你们苏家,真是耳目众多,本王现下竟然有些怕,是不是本王身边,也有郡主安排的人?” “云萧,你怎会如此想我?我都是一片好心,我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明明有意中人,却还要来招惹云畅。” “郡主来晚了些,王妃已经离了王府。” 即便齐鸣心内有疑,他亦不屑与苏青梧为伍,再者,苏青梧今日有备而来,明着就是早早谋划好,来帮着齐光丢脸面的。 只是,此事前前后后都与她无关,她想在晗王府搭台子唱戏,齐鸣可不会捧她。 齐鸣知晓齐光定会有对策,他将信封拿了起来,拆开铺平,放在了齐光面前。 齐光扫了一眼纸上的字,心内惊涛拍岸,面上却平静至极。 他提了笔,缓缓在纸上补了几行:“竟有此事?表姐有心了,宫中无事的话,不妨留在这住上几日,亦可陪我说说话。” 苏青梧手一抖,茶杯中的水撒在了衣裙上,小侍女手忙脚乱地上来帮着擦,场面很是热闹。 齐鸣睨了苏青梧一眼,想着她真是得意早了些。 齐光思量着,今日若不将苏青梧留下,那她知道的事情,明日便会传地满城皆知。 本来晗王妃的身份,就没几个人知晓,若是一传,安歌不管有没有心上之人,她终是在晗王府住过的。 况且,二人之事又被传地有模有样,自己是晗王,下面人不敢议论,可安歌就会被误会,是被晗王所弃之身。 如此将苏青梧留下,实则就是为了看着她,以此封了她的口。 安歌的举动虽有些决绝,可齐光心内亦愿意护她。 住在晗王府的第二日夜里,苏青梧方才反应过来,因为这一日,自己连房门都出不了,她刚到门外,就被侍卫拦了下来,问原因,也没人告知她半句。 苏青梧有颗七窍心,若她笨,亦不会当上这个郡主。可现下被困在晗王府,失了与外头的联系,自己亦无计可施。 本想着能看到齐光安歌二人反目,肯定痛快的不行。可安歌早已离了晗王府,齐光又将自己软禁了,现下除了能突然生出登天的本事,不然,便只能等着齐光放自己出去。 翌日清晨,斯尧早早便回了晗王府,他刚走了湖边,便看到飒飒端着一个方盘往他的方向而来,盘中似是姑娘的衣衫。 飒飒心内有事,不小心被脚下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石块硌了脚,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斯尧快步上前扶了飒飒一把,飒飒抬眼一看是他,脸一红,忙将斯尧的手打掉,而后,便抬步往明月去了。 斯尧站在原处有些尴尬,抬了抬眉,若有所思地往筑枝走,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怎的每次见我,都像见了鬼一般?” 飒飒收拾好安歌那日穿的侍女衣衫,出门将明月上了锁。 “飒飒!飒飒!” 飒飒一侧脸,看见萧贵妃身边的妙妙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妙妙姐姐,可是菱安宫出了什么事?” 妙妙点头似捣蒜一般:“安小姐出事了!不对!是安小姐家里不好了!你快些带我去见她!” “出何事了?可……可王妃已经回国公府了!” “还好国公府那边已有人去了,那你快些带我去见晗王殿下!” …… 斯尧推门进了筑枝,齐鸣看到他,放下了手中棋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家父病症如何了?” 斯尧上前拱手揖礼:“谢殿下挂心,家父已经大好了。” 斯尧环顾了一圈,面上有些疑虑,他还未问出口,齐鸣已经给了他答案:“兄长这两日酒饮多了,今日晨起,便去存墨的温泉里泡着了。” “王爷为何饮酒,斯尧不在府中几日,可是发生了什么?” “爱而不得,心内重伤!” 斯尧刚要再问,门就被大力推开了,妙妙冲在前头,飒飒紧跟在后面。 “瑾王殿下,安小姐家里不好了!” “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安小姐的兄长,此次率领将士出征去南麒边境,遇了埋伏,将士们全部遇袭,唯独只有一人存活,那人假死方才逃过一劫!” “全部遇袭?!那小仙女的兄长,岂不是……” …… 怀信实则在三个月前,就在边境遇了袭,可是想害他的,竟是自己的部下。 就在怀信奄奄一息之时,来了一大队南麒兵马将他救了下来。 援兵的首领,正是南麒凛王--玉超。玉超还有一爱女,名唤玉锵。 三月前,玉锵在街市上偶遇怀信,认出了他腰间那枚云纹龙形的玉佩,那枚玉佩,正是南麒国的王令。 玉锵盯着怀信的面庞看了良久,记下了样貌后,便急急回了瀚云台,绘了一副画像送回了南麒,并附信说,当年百里国主的遗孤,已经找到了。 再说瀚云台,实则,它的掌柜不是别人,正是南麒玉氏,玉锵在此处,盯的便是北禹的风吹草动。 她听闻北禹要出征南麒边境,而且将领就是怀信,便连夜送了书信,要父亲力保少主。 认出南麒王令的,不止玉锵一人,还有一位,便是北禹国主--齐镇辰。 当年百里钦陌自尽,便是有他的功劳在里头,他见过怀信后,怎还会留他? 安奕城虽不知道他身世,可将他养大,便是不忠。于是,齐镇辰就设计将怀信诱去了边关,而后便安排人杀之。 边境是否有纷争?自然没有,这一切,不过就是齐镇辰的阴谋。 齐镇辰本想着此事定成,没想竟被玉超搅了局,如此,本不用受大惩戒的安奕城一家,只能全部抓起来,方能将怀信骗回来。 到时他一来,便叫他只身一人进城,而后再杀之! 齐镇辰只得谎称怀信是南麒的奸细,如此,方才能定安奕城的罪。 萧明卿听闻齐镇辰要降罪淮国公一家,便赶紧派了两路人,一路来晗王府,一路去淮国公府。 淮国公府那一路早早收到了萧明卿的信,可淮国公不肯逃,他自认坦荡,绝不作贼寇,若齐镇辰要抓,抓他去便是。 安奕城不肯逃,萧月卿自然要守着他不离不弃。 而安歌,顾不得眼前的迫在眉睫之势,她跌在怀信阵亡的悲痛中,昏厥了好几回,终是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安奕城见女儿恐丢了性命,便求了萧明卿派来的人,便想着将安歌从后门偷偷送出去,送去沐梓洲。 此时,齐镇辰派的兵马已经到了淮国公府门外,安歌的贴身侍婢晏晏,本要跟着安歌同去,可她见形势紧迫,终是决定守着后门,挡着官兵,为安歌拖延多久是多久。 齐光知晓此事后,两日一夜未合眼,他派人翻遍了烟阳,却没有翻出安歌的一丝蛛丝马迹。 萧明卿因为着淮国公一家,去求齐镇辰,反倒被齐镇辰狠狠斥责,不仅如此,还被禁足了一月。 苏青梧是最清醒的那一个,齐光心中没有自己,而且他的耳疾总是不见好,若是此生都不好,难不成要赔上自己本应有的一世荣华? 萧贵妃被禁足,陈明明春风得意,且陈明明之父陈宗伯乃是兵部尚书。不如沉下心好好谋划谋划,将齐昀那个笨蛋拿下,而后再好好辅佐他,日后便是有指望了。 齐光看清了现下的局面,只有拿下国主之位,方可保心爱之人,亦可保身边最重要之人。 可耳疾不医好,总是碍事。如此,齐光才三番五次与斯尧造访沐梓洲。见子羡总是拒绝,他方才出了下策,将失了记忆的安歌抓回了晗王府 只是他不知,翻遍烟阳都没找到的心上之人,正是沐梓洲的听云医者。 第059章 娇弱 (书接第40章) 听云背后的冷汗,将贴身的衣衫都浸潮了。 他这脑子亦忒好使了,昨夜醉成那副模样,竟还记得?不过这小子确实风流,一大早拉着自己,什么都不问,倒先打听起姑娘家的事了。 听云眼珠转了转,想好了说辞,便提了笔:“殿下,昨夜,听云一直在惜流年待着,未曾踏出房门一步,今早晨起,方知道殿下竟在存墨睡了一夜,其他事情,听云一概不知。” 齐光眼神黯淡了下来,他将阔袖稍微往回拨了一寸,而后便将手放在桌上,等着听云搭脉。 听云伸了手,轻轻将三指放在了齐光的手腕处。她心内知晓,这不过就是做做样子,齐光中了毒,搭脉只是掩人耳目。 听云将药配好,交给了斯尧。她本想着齐光也该走了,可站了许久亦未见齐光有要走的意思。 “医者,你替本王传句话,让斯尧送几本书册来存墨。本王此后,白日就在存墨看书,晚上再回筑枝。” 晗王不说缘由,听云亦不敢问。 听云刚推门打算往外走,便看到斯尧在前,小侍女拖着方盘在后,刚刚进园门。 “斯尧,王爷说,他要看书,让你去筑枝取来给他。他还说,以后白日里,就在存墨待着,晚上再回筑枝。” “这是为何?” 斯尧跟着齐光不少年了,对齐光行事亦有了解。齐光做事稳妥,遇事不乱,心思缜密,鲜少极怒极喜。 可他今日所做的决定,怎么都让人觉着有些难懂。 斯尧心想,难懂便难懂,照做就是了。 他将小侍女手中的托盘交给了听云,亦不顾听云的推脱,便离开了园子,回筑枝取书去了。 “早该听了师叔的话,沐梓洲好吃好喝偏偏嫌无趣,非要学医,今日被人抓来为奴为婢,心内总算是满意了!!” 听云眼看还有一级台阶便到了二层,赶忙整了整面上的不悦,而后又将瞥着的嘴扳正,方才踏了上去。 听云将药碗轻轻放在齐光面前,便去三楼躲着了。 自己脑中竟是药方药剂,坐在这尽是药书之处,只能打打瞌睡聊以慰藉了。 “啊!” 听云半梦半醒间,额头被人狠狠弹了一下,她带着怒气睁开眼正想理论,却在看到眼前之人之后,立刻失了底气。 “瑾王殿下!” “医者,又困倦了?” 听云急急起身低头,不敢看齐鸣。 齐鸣那双眼,表面清澈明亮,实则眼底尽是刁滑尖酸。 “听云想着为晗王殿下诊疾之事,突然间没了头绪,便想着打个盹,兴许能见到师尊,师尊医术当世无二,许能为听云指点迷津。” “哦?那听云医者可见到您师尊了?” “自然是见到了,只是,刚与师尊会面,还未来及问些什么,就被殿下您……” 齐鸣自认没人能辩得过自己,如今听着听云的一派胡言,想着还要靠他来替兄长治病,只得耐着性子听她胡诌。 “那倒是本王的过错了。” “听云不敢。” “行了,医者先下去瞧瞧,兄长为何不肯服药。” 听云随着齐鸣下了二层,她看到那碗药果然还在原处摆着,未动分毫。 “昨日兄长还喝了,今日倒不肯喝了。” 听云与齐鸣站在案前,仔细端详着齐光,齐光的脸被书册挡着,二人只能看到他眉目低垂。 “昨日的药是加了蜜的!今日可加了?” 齐鸣如梦初醒,眼中全是光彩。 “听云不知,要是斯尧送来的。” 齐鸣伸手抓过药碗,小抿了一口,瞬时,眼口鼻都拧在了一起。 “听云,你这是毒药罢?!” 听云惊地连忙摆手,那手若是再摆动快些,夏日里站在跟前,定是凉爽极了。 “飒飒,赶紧去拿蜜水来!” 飒飒将蜜水端来,又去将药热了热。 几个人守在齐光身侧,看着他爽快地喝了药,又将一碗蜜浆灌了下去。 映天山沐梓洲外。 玉锵与千千还未到沐梓洲门口,便看到了门外有侍卫在守着。 二人悄悄去到树丛内,盯着门外人的一举一动。 “姑娘,这是哪一出?” “不知道。” “姑娘,不然,咱们硬闯罢!” 玉超在做凛王前,便是骠骑大将军,玉锵随了她父亲,自幼习武,身手了得。 只是自从被南麒安排要掌管瀚云台后,玉锵便被压着整整学了一年的女儿之事。 她那日跌在子羡怀中的脉脉深情,连身为女子的听云都骗过了,诓地在场之人都以为她对子羡动了情。 “不可,周围若是有埋伏,你我二人今日估摸着得在这山中长眠。” 千千倒吸了一口凉气:“是千千大意了!” 怀信的书信中说,安歌听明玉锵的来意,定会随她走。 可初雪那夜,安歌去山中采落英,玉锵尾随其后,竟被这丫头用计放翻,差些冻死。 她一直以来以为的易事,却是如此一波三折。 “可此事办不成,人带不回去,国主那边怕是不好交待。” 玉锵想了想,说:“送信回南麒,让他们增援。此女身上还有王令,必须将她带回南麒!” 天色刚一暗,齐光便与齐鸣离了存墨。 绷了一日的飒飒和听云,瘫在了台子上半分都不想挪动。 听云单手撑着头,手肘放在案几上,满面倦容。 “飒飒,王府可有别的出口?” “医者,别想着逃跑之事,有出口亦有看守。” 听云听罢,绝望地耷拉下了脑袋。 “你可知晓?他竟说他日日都要来!我今夜便为自己配一剂解脱之药,了结了这生而为人的凄苦……” 飒飒猛地有了精神,赶紧劝听云:“医者万万不可!生在世上,尚有一线希望,若是离了人世,便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唉……不过……你说他一个大好男儿,俊逸挺拔的,竟连碗苦些的药都喝不进,好要配着蜜水方能下咽,是不是有些过于娇弱了?” 飒飒听罢,神情立刻黯淡了下来,神情有些伤感:“医者有所不知,准王妃在时,便是这么哄着王爷服药的。” “晗王还娶过妻?!” 第060章 明月 飒飒将“王妃”与晗王的那段“情事”,从头到尾倒给了听云,听云听罢唏嘘不已。 “啧啧啧……我本以为他就是个风流的坯子,没想他竟然跟话本中所写的那些深情角色,还有些相仿。” 飒飒显然是越说越欢欣:“医者,你都不晓得,郡主看到王爷将王妃抱起的那表情,比大门口的翠竹,竟还要绿上三分呢!不过,王爷那举动,看地飒飒心都化了。” 听云觉着自己真真是委屈了齐光,现在想来,许就是那夜他醉了酒,恍惚间,便将自己错认成了他日思夜想的姑娘,如此,倒是值得谅解。 “那郡主定是心都死了。” “她算得上什么郡主?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是王后的侄女,就连这侄女,还不是亲的。” 听云瞧着飒飒那愤然的模样,当下知晓,连飒飒这种好脾气的人都会不喜的,定不是什么好人。 “那王妃到底是去了何处?” “飒飒亦不知……” 飒飒突然捂着嘴:“哎呀!晗王府不许议论王妃的事!我这嘴巴真是缺个守卫!” 听云安慰她:“我保证不到处去乱传,你信我便是。” “不是飒飒不信医者,就怕被瑾王殿下知晓后,会被斥责。” 自从飒飒将齐光的往事讲与了听云,听云便觉着齐光还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接下来的三日,齐光白日里在存墨看书册,而听云,每日都随意配些《妙卷》中的方子,而后存放在小瓷瓶中,以备不时之需。 二人在存墨二层互不相扰,倒也是一种别样的宁静安详。 这日,齐光刚走,飒飒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听云见她神情悲痛,眼底有泪,赶紧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医者,求您救救问儿!” 问儿,是飒飒的小姐妹,那日听云初入晗王府时,掌灯的侍女中,便有她。 问儿白日里都还好好的,没想方才吃了一枚栗子,便翻了眼白,跌在地上,呼吸急促就快丢了性命。 “可我怎么出这园子?” 飒飒抹了眼泪,警觉地瞧了瞧四下,将一个包袱给了听云。 “便是要委屈医者,将这侍女衣衫换上后,随飒飒走一趟!” 听云不是男子,答应地自然爽快,她让飒飒在一层侯着,待她换好衣衫后,拿了几瓶救命的灵丹,便下楼与飒飒一同去了问儿的住处。 一进屋,听云在飒飒的指引下急急去到问儿的榻前,她伸手探了探问儿的鼻息,眉头微锁,而后,又赶紧触了触问儿的手腕处。 飒飒心内急,却不敢出声。 听云将一粒丹药放入了问儿口中后,对飒飒说:“赶紧喂些水!” 飒飒急忙去倒了些水,扶起问儿,喂她喝了些。 二人静静盯着问儿,大气都不敢出。最担心的,实则还属听云。 这瓶中的“玄玉”,是自己第一回配,万一药效不好,眼前可是人命一条! 榻上的问儿,突然倒吸了一大口气,如此两三次后,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听云一直揪着的心终算是放了下来,她上前探了探问儿的脉,对飒飒说:“这会算是救回来了,飒飒,你定要记住,待她醒后,告诉她,若想活命,切记不可再吃栗子!” “飒飒不知该如何报答医者,这些银钱虽不多,但是飒飒诚心奉上,还请医者收下!” 听云挡了飒飒递来的银钱袋子,微微一笑:“若是真想谢我,不如……” “医者吩咐便是!” 听云在晗王府待的这些日子,日日被关在存墨中,心内忧郁极了。 想子羡虽不让自己踏出沐梓洲半步,可沐梓洲亦是由着自己,去哪都是畅通无阻。如何亦不会像这里,像个牢笼一般。 因此,听云借此机会,让飒飒带她去园中偷摸逛逛,而飒飒亦是个爽快的,竟应了她,愿陪她在冬月里到处瞎逛。 这二人,真真是一拍即合。 天凝地闭,府中的人,现下大约都在屋里躲着。只这二人,在湖边缓缓前行。 月色如水,轻撒在湖面上,听云看着眼前景致,说不出的似曾相识涌上了心头。虽是冬月,可月色依旧撩人。 “湖心竟有居所!建此居者,真是心思巧妙!” 听云说着,便要前去,飒飒一急,顾不得男女有别,赶忙将他拽住。 “医者,王爷明令,任何人不可靠近明月,若被发现,定会严惩!” 听云不解,瞧了一眼明月当空,而后看着飒飒:“他倒是瞧得起众人!既没有登天的本事,如何能靠近明月?” “怪飒飒没说清,医者,那居所就叫明月,因此,王爷之意,指的并不是那当空皓月。” “他家便是他说了算罢。可惜了,若能在那屋前坐着喝茶赏月,定是惬意极了的。” 飒飒忽然不接话了,听云看着她,见她有些恍惚,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飒飒回了神,缓缓说到:“王妃便是最喜欢坐在明月外赏月的。” 原来,又是一段令人伤怀的往事。 听云回了惜流年,刚将门锁上,还未到二楼,便想起了骇人的拍门声。她反复问着来人是谁,却无人应声。 晗王府戒备森严,不可能是贼人,可不论如何,都不能穿着这身侍女的衣衫去开门。 听云急急将侍女的衣衫脱下藏好,刚将杯子裹在身上,便听到了斯尧的声音。 “听云医者,劳烦将门打开。” 听云站在门内憋了半天,终是打了一个哈欠,她赶紧趁着这哈欠,将门打开了。 门一开,齐光便似失了心智一般闯了进来,好在斯尧将听云扶着站稳了,不然听云现下便该是在地上坐着。 “晗王殿下这是在找什么?” “斯尧亦不知,方才斯尧上存墨二层取了本书册的功夫,下来后便看到王爷在叩门。” 齐光今夜不知为何,辗转难眠,他到案前,却发觉自己常看的书册都在存墨,便要去取。 斯尧想要代劳,齐光执意不肯,如此,斯尧只得同齐光一同前去。 到了存墨,斯尧上去取书册,齐光则在存墨门外等。他本是看着空中明月,忽而,余光却映出有人进了惜流年。 他侧脸看时,看到穿着侍女服的听云进了屋。 可齐光不识,他只觉着这背影太过熟悉,这纤瘦的身姿,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安歌! 第061章 相思盲心 齐光从二层下来时,手中拿着一物,听云看到后,只觉着脑内轰鸣作响。 这晗王怎么连床底都翻? 齐光手中拿着的,便是听云方才换下的侍女衣衫。 齐光来到听云身前,目光所及虽是听云,却伸手将衣衫丢给了斯尧。 还好斯尧身手敏捷,一把接过,拿在手中翻看了两下,脸颊瞬时换成了红色。可总是齐光给的,又不能丢出去,便只能难为情地捏在手中。 “医者真是风流,这人,藏在何处啊?” 听云瞪了斯尧一眼,现下自己都不知晓,该如何扯一个圆圆满满的谎,这小子倒是会落井下石。 听云实在是被齐光深如幽潭的双眸摄地浑身不快,便赶紧找了由头扭过脸看着斯尧。 “斯尧兄,烦你去取纸笔来,我有话讲与王爷听。” 斯尧将笔取来后,听云洋洋洒洒写了好些字。 她本想扯谎,终是嫌扯谎太累,如实告诉了齐光。 齐光坐在案前,提笔写到:“医者仁心,倒是本王太箍着医者了,明日起,此处的院卫便会撤了,除了湖心的居所,其余地方,医者想去便去。” 这便是歪打正着?本是替人瞧了病,现下居然还落了这种好事在身上,以后便不怕无趣了。 可转念一想,此话就如同没讲一般。 齐光白日里赖在存墨不走,自己能去哪逛? 算了,总算是不那么像囚徒了,虽出不去,但心中还是舒服了不少。 听云拱手揖礼,送齐光与斯尧出了门。 齐光心内千思万绪,为何他的背影,与安歌那般相像?相像到致使自己方才那般失礼莽撞,就好似真的看到了安歌一般。 齐光轻轻摇了摇头,定是自己相思盲了心,听云是个面貌粗陋的医者,而且还是男子,如何,亦不会是安歌。 第二日晨间,听云还是如前两回一样,被拍门声惊醒。 她揉了揉眼,将门打开后,看到园中立了不少侍女侍卫,而站在最前头的,便是齐鸣了。 听云瞬时成了绷紧的弓弦,等着接齐鸣的招。 齐鸣倒是一如往日的笑容和气:“听闻医者昨夜做了件好事。” 听云上前,边走边合计着如何应声。 “亦是情急,王爷莫怪。婢子虽不如主上尊贵,可亦是一条性命,听云不敢不顾。” “你这想法,倒是与本王不谋而合。你瞧这园中众人,近日里身子都有些不好,听云你医者仁心,亦不能只救一个,要看,便帮他们都看看罢!” 看便看,今日自己便将这顺水人情送于瑾王。 “殿下宅心仁厚,心系府内上下,听云亦不敢怠慢。” “这是兄长的意思,你们要谢,便去谢晗王,不必谢本王。” 如此,听云便在惜流年当起了坐堂大夫。 第一个进入屋内的,是一名侍女,她低着头,来到案前坐定,迟迟不敢抬头。 “姑娘,问诊第一步,便是''望'',你如此一直低着头,我亦不好替姑娘诊病。” 侍女稍稍犹豫,终还是缓缓抬了头,听云一瞧,原来,是下巴生了痘疮。 “这痘疮现下虽有碍观瞻,却亦不是不治之症。” 小侍女听罢,当即欢喜地站了起来:“真的?!” 这姑娘年纪轻轻,肠胃却如此差,这口气确是有些重的。 听云不自觉向后靠了靠,小侍女对自己的身子最是了解,她难为情地掩了嘴,神色有些失落。 “姑娘不必为此忧郁,听云定能帮姑娘调理好。” 小侍女掩着嘴,说话声音闷闷的:“那芝儿便先谢过医者了。” 听云将方子写好后,微微一笑:“芝儿姑娘是哪个园子的?” “芝儿是浣衣侍女。” “好,待药配好,听云会遣人给芝儿姑娘送去。” 小侍女欣喜地有些不知所错,笑地眼睛都弯成了新月一般,离开前行礼时,欢喜地连手都放错了位置。 听云正专心致志在纸上记着方才看过诊的病患都是何处的侍女侍卫,突然,就被身旁之人吓得周身一震。 听云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她用力将嘴角两端扬了上去,起身向齐鸣行礼:“瑾王殿下怎么进来了,听云正在诊病,怕是殿下在此处待久了,会有碍殿下康健,不如……” 齐鸣知晓听云被自己捉弄了几回,心中不快,可是他如此为人已是惯了,亦没放在心上。 “医者这赶人赶地如此有理有据,不知晓的,还真以为医者是为着本王的身子着想。园中人都走尽了,你还要替谁看诊?” 奸猾!不,刁滑! “殿下,要被赶,亦是听云被赶,怎会是殿下。” 现下已快到午时,齐鸣给听云寻的这份好差事,一看便是一上午,许是坐地太久了,她方才起身时,只觉着腰处“咯噔”一响。 “晗王殿下,今日……” “对了,差些将此事忘了,医者的药虽没什么用处,可是药便有三分毒,兄长这两日,便先不服了。本王现下还有些事情,医者今日,便是自由身了。” 话是好话,却总是觉着有些别扭。 齐鸣走后,听云悄悄跟去园门外瞧了瞧,差些喜极而泣。 “果然一言九鼎,还真将守卫撤了!” “医者!” 飒飒踏着小碎步,手中提着食盒,嘴边说完话时冒出的水气,缓缓消散,鼻尖和脸蛋冻得有些发红。 “快些进屋,你瞧你脸都冻红了。” 存墨二层。 “你家王爷今日不盯着我上工,我整个人都宛若新生了。” 飒飒掩嘴轻笑:“医者,小心说话,若是嘴边说惯了,哪日被多嘴的听了去,瑾王殿下第一个找您问话。” 听云心一惊:“你如此说,我便再也不敢了。” 飒飒被听云逗得眉眼弯弯:“医者也有怕极了的人!” “不用我多说,你也懂的。” 二人相视少顷,便一同开怀大笑了起来。 “晗王殿下今日进宫去了,听闻是宫里出了些事情,贵妃娘娘怕安排不妥当,便想着让王爷出出主意。” “如此看来,还不是等闲的事。” 第062章 渲王府的好戏 苏青梧缓缓睁开双眸,轻轻侧了脸,用眼角睨了一眼躺在她身侧的齐昀后,压在心内的那一大块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齐昀一直是有些心悦苏青梧的,她不是不知,只因她心内高傲,一心扑在齐光身上,从来都没想过会与他同卧一榻,她甚至有些厌恶齐昀。 可眼瞧着自己待齐光多年如初,却连一个只与齐光相识几日的女人都争不过,如此一来,她何时才能平步青云,让这满宫里的人都不敢再低看她一分? 苏青梧的父亲苏海易,是王后之父苏太傅的堂侄。苏海易颇有些经营之才,他起先只是小做了些茶叶买卖,而后便是天赐的机缘砸在了身上。 某日,齐镇辰亲自登门,拜会岳父亦是老师的苏太傅,苏太傅便是以此茶款待。 苏海易的茶本就清香淡雅,而此种清淡之茶,正是齐镇辰的心头好。如此一来,苏海易的茶,便一跃成为了御茶。 因是国主所喜,苏海易的小茶庄,没几日便摇身一变,成了烟阳乃至北禹最大的茶庄。苏海易挣得了金山银山,并没有忘了饮水当思源。他明里暗里,送了不少银子进宫,如今北禹兵力强盛,便是有他出的一份力在里头。 齐镇辰为着苏海易的这份功劳,又念苏家是王后的母家,便破例封了他一个北勋伯的爵位,而他的长女苏青梧亦得了圣恩,被封了青梧郡主,以表苏海易对北禹的忠心。 苏海易是个明事理的,可他那内子,却是个面色和善,实则内心悍妒的妇人。她一朝成了伯爵娘子后,只要苏海易不在府中,便对苏海易纳的另两房姨娘百般折磨。 苏青梧看着此种人,耳濡目染,日浸月染,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梧郡主没有封号,满宫里都知晓这只是个虚爵,不过就是国主抬举罢了。苏青梧亦不傻,她知晓自己不如亲王家的那些个正牌郡主,可有便比没有好,旁人瞧不上,但见了面,还不是得恭恭敬敬问安请好? 苏青梧心悦齐光,宫内人皆知。她的惺惺作态,对于男子便罢,可女子看女子,心里当下便能有七分数。 萧明卿虽感念王后恩情,可苏青梧这种有心计的女子,在后宫,不过就是不入流的角色。她时时处处想攀附齐光,却被萧明卿随意几句好话,便打发了。 苏青梧屡战屡败,终是上演了一出为情所困,茶饭不进的绝食戏码。齐镇辰朝中事忙,便吩咐萧明卿为她腾出了一间寝殿,让她在那住下。如此,她便有机会常常见到齐光,但齐光愿不愿,就只能看二人手腕处的红线,是否为同一根了。 萧明卿无奈为之,只得打发宫女们,将离菱安宫最远的芝兰殿收拾了出来,做了苏青梧的寝殿。 冠礼之后,齐光住进了晗王府,苏青梧不好常去,只得常住宫内,等着齐光一入宫,她就会急急跑去相见。 齐光对苏青梧并无男女之情,苏青梧逼迫至此,他亦觉着甚是困扰,如此一来,他便常常都是早早前去请安,而后早早离宫。 苏青梧殿内的人,时常探不到齐光的消息,菱安宫的人,个个口风紧地撬都撬不开,因此,晗王妃入了晗王府之事,她也是事后才知晓。 齐光那般对自己,连软禁之事都做得出,若是指望他娶自己,怕是下辈子也等不到那一日。 齐昀虽不如齐光,可对自己,还是有些情谊的。今日自己与他在一处,来日,无论如何亦是个正妃。齐昀的外公陈宗伯掌管兵部,到时,借着苏家的财力好好辅佐之,定有一日,会让齐光追悔莫及。 她挣扎了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 近来一月,她时常出宫探望齐昀,每次都换着方地哄他,不是名贵食料煮的汤羹,便是掺了金丝绣的鸳鸯香囊,回回都不曾空着手。 齐昀自然欢喜,回回主动回回碰壁,他不知,这只是苏青梧的欲擒故纵之计而已。 直到昨日,苏青梧终是遂了齐昀的心意,并在齐昀答应她,迎她过门做正妃后,与齐昀修成了正果。 而此事,陈明明本是不知晓的。 她当年险些害地萧明卿腹中孩儿不保,若不是王后苏雅清知道此事后,将萧明卿接到菱安宫住下,齐鸣亦没机会生在这世上了。 陈明明心中对这件事心有怨尤多年,自然是连苏青梧也一起不喜。因此,苏青梧每回出宫,怕多嘴的将此事抖出去,传入陈明明的耳朵,因此坏了事。如此,她便都是借着探望父亲的谎话出宫,与齐昀私下往来。 苏青梧心想,此时,估摸着父亲母亲已经到了宫内,接下来,便会知晓自己不在宫中,而后,早早安排好的戏码,便能震惊四座。 她昨日走之前,特意吩咐了殿内侍女,明日不论见着多大的阵仗,都不可松口,等闹得国主都知晓后,再将自己在渲王府的事情说出来。 现下,便是等着宫内一众人来渲王府,看自己这场好戏。 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郡主,可苏海易是功臣,又是王后的母家人,郡主住在宫内突然不见了人,齐镇辰脸面上总是挂不住的。 小侍女跪在地上正被责问,一见国主来了,赶紧做了一副被天威镇住的模样,将此事祥祥尽尽一字不落地道了出来。 陈明明听罢,气得咬着牙根,鼻息亦有些急促。齐昀虽是个不争气的,可从来不曾忤逆自己。如今她便只盼着那二人昨夜里只是促膝长谈,千万不要做出什么木已成舟的事情。 渲王府,齐昀寝殿内。 陈明明与苏青梧之母进了内殿后,命人去将榻前的紫棠色绒面锻帘掀了起来。苏青梧的母亲见了这种场面,当下惊得差些跌倒,而后因为羞愤,便将脸瞥向了一边。 陈明明虽连拳头都捏紧了,脸面上却还是绷的住的,她缓缓说道:“去,拿杯凉茶,将渲王给本宫泼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