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神君回魔界》 第一卷 眷眷往昔时 蓬莱仙岛上仙气缭绕,暖暖的阳光撒了一地,道是人间最美四月天,一处僻静的山林中,桃花纷飞,漫山遍野都是红粉雾般的濛濛一片,桃林深处有一池清湖,湖水清澈,几尾红鲤、金鲤与白鲤在湖中互相嬉闹追逐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时一白衣男子堪堪立在湖边,如谪仙一般清姿绝尘,凤眸狭长,眼眸深邃仿佛任何情绪都不入眼底,鼻梁挺直,唇形是近乎完美的弧度,他身着的月白色缎子长袍雪白,一尘不染,袍内露出银色的绣花镶边,清风霁月一般。腰间系着上好的白玉制成的玉带,玉带上垂着一片泛着暗暗红光的鳞片,倒是与男子一身清姿绝尘添了几分烟火气。 男子看了看还是平静的湖面,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运气飞身落在了湖中的八角亭中,亭的六面都垂着朱红的纱幔,随着风一阵阵的飘动。纱幔用了特殊的鲛绡所制,在阳光下彩光流曳,而且有着淡淡异香。男子广袖一挥,一具通体墨色七弦的凤尾瑶琴就浮在了空中,接着男子席地而坐,修长如玉葱般的手指行云流水般拨弄着琴弦,琴音悠扬、空灵,仿佛是一泓清泉流响,音人结合,自成一番独特风味。 琴声中,远处的湖面掀起来了圈圈涟漪,远远看去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只是与一般女子不一样的是,她一头银发齐腰在水中却丝毫未湿,她的全身肌肤都泛着淡淡银光,双腿是一条殷红的鱼尾,在湖中泛着好看的红光。再说她的长相,额间一枚朱砂痣衬的这张小脸分外妖冶,一对远山眉下是琥珀色的桃花眸,眸光流转之处尽是潋滟神采。小巧挺拔的鼻梁下是唇珠饱满好看的花瓣唇。虽然年纪尚幼,五官还都未长开但是已有倾国之姿。 她便是这蓬莱仙岛的主人——慕卿,也是鲛人族的后嗣,鲛人族血脉单薄,这一辈只剩下慕卿还有哥哥慕寒,以及一对双生子执月执夙。 慕卿看了看男子的方向,笑意盈盈的又将头埋入水中,向着男子的方向游去,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了凉亭旁的礁石上,慕卿用双手撑在下巴上,半个身子在礁石上留着尾巴在水中晃动。慕卿闭着眼睛听男子的琴声,跟着琴声微微晃动着脑袋,朱唇轻启,和着琴声轻声哼唱了起来,鲛人的声音是天赐一般婉转动听,慕卿的声音稚气未脱还带着孩子的奶音,连脸蛋儿在阳光下浮起了粉粉的一片,甚是可爱。 一曲结束,男子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慕卿,轻轻的唤了一声:“玉染,过来。”玉染是慕卿的字,卿是慕卿的名,而玉染恰是这男子给取的,所以他更爱唤她玉染。 慕卿点了头抿嘴一笑,在礁石上站了起来,那好看的鱼尾瞬间变成了修长如玉藕般的双腿。再一个转身,一件连襟的长袖衫与一条曳地的留仙裙便换在了身上,慕卿满意的看了看身上的装束,运着周身的灵气,飘然飞落到男子身边,甜甜的喊了一声“青鹤美人。” 原来这男子名唤青鹤,是慕寒的莫逆之交,常宿于蓬莱宫内,对外只说青鹤是慕寒的客卿。青鹤的真实身份就连慕卿也只是知道一点,有次在门外听得似乎是上清境中一个不受宠的大家族之子,慕卿所在的地方是青玄大陆的南海蓬莱,是青玄和上清的交界处,鲛人一族也是归属于神界,上清境呢则是神界的主要地盘,那里的孩子生来便是神胎,如今的神界帝君是祖龙后裔的玄月帝君,先帝君的长子,先帝君还有一个幼子如今是玄清尊上,上清境还有岐凤闻人一族世代看守神界禁地,年少不知事的慕卿初听见青鹤的身世,对青鹤倒生出了好多怜悯,还因青鹤性格温润如玉,总是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于是自小便与青鹤十分亲近。“美人”的来缘是慕卿儿时初见青鹤时,见面前的人一身青色长袍玉缎,外面罩着一件笼月烟白的软烟罗,脸蛋也着实太好看了些,肌肤白里透红,尤其是一双灵眸,只是那时的青鹤年纪尚小五官尚显稚嫩,浑身气态却已然脱俗非凡,乍然一瞧还以为是哪家的俊小姐,于是还在牙牙学语的慕卿便追着青鹤用着奶音唤了一声又一声的“美人哥哥”,城府未深的青鹤被臊的有好一段时间都不敢踏上这蓬莱仙宫。 青鹤无奈的笑了笑“还有两个月玉染你便要几笄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这般紈劣。” 慕卿瘪了瘪嘴,转身来到了八角亭上,一踏上岸上,嫣红的一尾瞬间成了修长如玉藕般的双腿,身着水红色点珠的软沙裙,一头银发成了青丝三千垂于脑后,桃花眼中水光流转如这山间潋滟烂漫一般。 青鹤翻转衣袖将长琴收了回去,掌中忽现了一件朱红色的描金大氅亲手为慕卿披上,“虽是四月了,但是山风还带着凉意,好日子要来了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体。” “美人……” 慕卿刚想说什么,顺口唤了出来,觉得不妥别别扭扭的改了称呼:“宋世兄,可是哥哥催了你过来寻我的?” “你哥哥也就那几句嘱咐的,让你把新教的剑法练成等及笄礼的时候要你在众人面前舞一段。”青鹤想起临走的时候慕寒念念叨叨了好几句,不免笑意渐深,慕寒对这唯一的妹妹当真是好到没话说,因为二人打小便是孤儿,老宫主慕云澹收养做了义子义女。听说,刚遇见慕寒慕卿的时候正是严冬腊月,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八岁的慕寒发着高烧昏在老宫主的房门口,怀中死死抱住一个奶娃娃在啼哭,可以说老宫主于他们二人兄妹有再生父母的恩德。慕寒年长了慕卿七岁便从小护着这不知事的妹妹,长兄如父,本着“望妹成凤”的念头慕寒对妹妹要求甚多,琴棋书画,灵法武艺,慕卿处处都涉猎,用慕寒的话来说样样都不精通,当然他衡量标准是按鲛人族世世代代优良的血统,鲛人族一脉的孩子大都天资聪颖胜于凡人,慕卿虽然也是自小聪慧过人但是又顽劣的很,所以还是达不到哥哥慕寒的标准。且慕卿不知为何不务正业的总喜欢钻研医术,甚至在她的住处玉染苑的后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药草,经常熏的满屋都是淡淡的药草味,气的慕寒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宫主又总是护着慕卿,只说慕卿还小,你这个哥哥这么凶干什么,每每都帮慕卿搪塞了过去。 想到哥哥严厉的眼神,自小活在慕寒“威慑”下的慕卿不禁缩了缩脑袋,“他总是念叨着要我长大、成材,逼着我去学我不喜欢的东西,可是啊,他这么厉害管理着蓬莱仙岛哪里还需要我变得强大。” 青鹤听了慕卿孩子气一般的话只觉的这个小姑娘是被慕寒保护的太好了,慕寒对她期许这么高虽然显得十分急切但也是无可奈何,慕寒是怕这唯一的妹妹以后不能独当一面,不能保护好自己。 如今的蓬莱仙岛老宫主慕云澹做起来甩手掌柜,将岛上大大小小的事宜都交于慕寒管理,亲封慕寒为少宫主,欲把宫主之位传于慕寒对此君远道大长老为首的一派颇为不满,说慕寒慕卿兄妹虽是鲛人族,但是血脉不纯不能堪此重任。只是碍于慕云澹还在的关系不敢过于放肆,老宫主年纪已大如若一日老宫主驾鹤西去,那这蓬莱岛怕是要变天。 “青鹤美人?”慕卿看着青鹤还不说话,用手晃了晃他的衣袖。 “嗯?”青鹤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揉了揉慕卿的长发,余光看到慕卿的脚上又没有穿鞋子,只有脚裸上一对赤红的九环凤兮铃叮当作响。“玉染你怎么又不穿鞋子跑出来玩了?” “我喜欢在这湖里玩,穿着那布鞋太麻烦了。”慕卿嘟嘟囔囔的撅起了粉唇,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站在青鹤的面前。 “明日我要回北霁一趟,有些事需要我亲自去处理,等我回来定寻一双这世间最美的鞋子送你。” “好呀好呀……”慕卿嘴角的笑意更深,儿时慕寒、青鹤以及她一起在蓬莱宫中学习生活,同在老宫主座下,她学的慢青鹤总是耐心的在课后专门手把手的教她,待她就如真正的血亲一般。 “那我们练会慕寒兄吩咐的剑谱好吗?”话音刚落,青鹤手中浮现出一把二尺长剑,剑的通身都是银白,剑柄处镌刻着“玉染”二字。 “这是送给我的吗?”慕卿看着这把长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铸,剑鞘红的似血就像藤蔓一般缠绕着剑身。 “都刻上玉染你的名字了,当然是你的了。” “那就谢谢青鹤美人啦。”慕卿接过这把长剑,玉手抻出剑鞘里的银剑,灵剑出鞘,“当真是把好剑呢。” “你用着趁手就好。快试试吧。” “嗯!”慕卿立即应下点了点头,玉指轻抚过剑身有点点血珠沁出转瞬间便溶进了长剑,这是人与剑之间的血祭结印,玉染剑立即像是呼应主人慕卿一般嗡嗡作响,震的慕卿手掌微麻差点握不住玉染剑了。 青鹤急忙伸手托住剑柄替慕卿稳住玉染,“稳定心神,气成丹田,将灵力聚于手心,要用意念控制于它而不是让它控制你。” 慕卿重新定住心神,按照青鹤的话将银剑玉染紧紧握住,一盏茶的功夫,剑身终于不再震动,慕卿这才满意的对青鹤笑了笑。 慕卿转身踮脚凭空掠起,足尖点在湖面,掀起一圈圈涟漪,最后在湖岸上的桃林中停落了下来。 手腕轻轻翻转,手中的玉染银光乍起,矫若游龙,似水波荡漾,剑影如织,步伐也随着剑身腾转挪移,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光,如桃花绽放之姿。 就在慕卿的腰肢顺着剑法向后倒去,剑锋把地上的花瓣卷起了一圈,另一道银光便出现在了慕卿身旁,原来是青鹤也是挥着“月华”剑来到。 慕卿明白这是青鹤准备帮着她练习剑法,感谢之余更加专心手中的动作。 青鹤的剑术在整个青玄大陆都是数一数二的,灵力又是高深莫测的很,有了他的点拨和陪练慕卿的剑术精湛的飞快。 桃林中,一白一红的身影时而腾空跃起,时而翻飞凌风,就连空中都飘着淡淡的桃花香,玉染如雪莲迎风绽放,月华似明月照耀光芒。 ------题外话------ 第一次在潇湘上更文呐,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指教,谢谢。 第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南海境内,蓬莱仙城中—— 辰时 这日慕卿在自己的寝殿玉染苑早早的便醒过来,身上只穿了一件靛青色的长袍,长发垂于一侧,懒懒的倚坐在紫檀制成的躺椅上,右手握着一本《金匮奇谈》细细翻阅着。 一个身着鹅黄裙装的小姑娘服侍在侧,年纪约莫着比慕卿大两三岁的模样,个子不高面容清秀,她看着自家姑娘衣着又单薄,急急去箱柜里面取出一件崭新而纯白的狐裘大衣为慕卿披上。 慕卿将小姑娘的行为尽收眼底,小姑娘名唤簪云,和簪凝是同一年到这南海蓬莱岛上的,从小便照顾着慕卿的饮食起居,日常生活,与慕卿情同姐妹,凡事都以慕卿为先。 这么想着,一早去膳房领午膳的簪凝身穿和簪云一样的裙装迈步走了进来,将几碟子午膳点心摆在桌上,“姑娘又在看那些古药经,还是先来用了早膳吧。” 慕卿一边回道:“你们竟都开始管起我的事了,到底你们是主子我是主子呀?”一边乖乖的坐在了桌旁。 午后,慕卿又在自己屋后的药房中调配一枚药丸,药师和练丹总是有着丝丝扯不断的联系的,慕卿觉得丹药更能凝聚药草的药性,所以经常将药草练成药丸的形状。她青色的长袍上都沾了好些药草味,但是慕卿却丝毫不觉一心只在手中几株月见草上,近日她正在炼制一枚归元丹的制法,只是似乎一直缺了一味药引,慕卿愁了几日也没有制好这归元丹。 在门外一直侯着的簪凝迈步走了进来,朝着慕卿微微俯身行礼:“姑娘安好,右护法的执夙大人求见,现在门外侯着了。” “执夙?”慕卿将药草放下,双眉紧簇。这右护法执夙和左护法执月是一对双生姊妹,外貌长相完全一样但性格却截然不同,本来二人都是慕寒麾下的,后来不知怎么的投在了君长老座下。君长老与慕寒早已是貌合神离的君臣关系了,及笄之礼快要到了,这时候执夙找她是为何事呢。 “姑娘?”簪云见慕卿还在愣神连忙提醒。 慕卿回了神,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吩咐道:“簪云,快替我更衣梳洗,簪凝去外殿沏茶招待右护法大人,我稍后就到。” 簪凝领命从寢殿中退了出去,簪云则将慕卿扶到梳妆镜前坐下,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慕卿已梳妆完毕立于梳妆镜前,上身是一件白玉兰散花纱衣,下面是一条银纹绣白蝶度花裙,绾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垂鬟分肖髻,别了一对景福长绵簪在鬓角。脸颊上未施粉黛也面若桃花,美目盼兮。 簪云见慕卿从一个小小女娃出落的如此绝姿之色,不禁感叹一句“姑娘可真是长大了呢,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公子爷呢。” 慕卿佯装生气着笑骂道:“该是我平日惯坏你们了,倒教你这小蹄子竟来取笑我了,真是愈发的胆大妄为。 “姑娘……”簪云撇嘴扯了扯慕卿的衣角。 “好了好了,别再玩闹了,右护法大人还在外殿中等着呢,可不能叫她等急了,一会儿有生什么事端。”慕卿拍了拍簪云的手,转身领着她走向外殿。 慕卿和簪云赶到外殿时,正碰到执夙将手中的热茶倒在簪凝身上的场景,心底陡然一惊,出声喝道:“右护法这是到我的地方来耍威风了吗?” 执夙一身红衣,头上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甚是惹眼,唇红欲滴,凤眸微挑,正端坐于木椅上,见了慕卿也不起身行礼,只是端着笑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慕卿妹妹又何出此言呢?” 慕卿急急扶起簪凝“可有烫伤了?” 簪凝冲慕卿摇了摇头,眼眶虽然微微发红但还是示意慕卿千万不要生事,起身退后在一旁。 慕卿看着簪凝隐忍的模样,又看到簪凝她刻意将被烫红的左手藏在衣袖中,心中很不是滋味。“那右护法为何要为难我房中一个婢女呢?” “姑娘这话又从何说起呢?”执夙像是听到一个十分好笑的话,“奴家只是觉得这茶太烫了,让这婢子重沏一壶茶罢了……” 执夙说罢起身扭着水蛇腰来到慕卿面前:“妹妹可不要为了一个低贱的婢子冤了奴家,那奴家可纵有百口也难辨呢。” “执夙大人可是忘了你口中的低贱的婢子从前与我与你与执月同寝而眠了?”慕卿直视着执夙的双眸,却也丝毫看不出执夙的情绪。 执夙迅速移开了视线,心底一片波澜面上丝毫不改,还是那副满眼笑意的开口道:“妹妹是好记性呢,不过奴家这回来可是奉了君大长老的旨意,妹妹随奴家走一趟吧。” 慕卿刚要开口拒绝,簪云便扯住怒气冲冲的慕卿上前开口道:“劳烦右护法大人亲自跑一趟了,想必一定是大事要相商,大人可知是何事?” 慕卿这才稍稍收敛起脾气,等着执夙的回答。 “妹妹去了不就知道了吗?不过,奴家觉着倒是件喜事,妹妹放宽了心就是。”执夙没有正面回答簪云的话,伸手亲昵的拉过慕卿的双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慕卿是闺中密友,感情深厚。 慕卿不着痕迹的推开执夙的手:“喜事?” 慕卿还想再问些什么,执夙却不再多说,一路将慕卿和簪云簪凝领到了君长老的长老阁中。 长老阁位于蓬莱仙城的中心位置,可见长老地位有多高。离玉染苑相隔四五里地,长老阁中共有两位长老,分别是大长老君远道、二长老君远谦,二人虽是亲生兄弟分庭抗礼,却各执一念,各为其主。 长老阁大殿中大长老君远道和二长老君远谦身坐主位,君远道身穿褐色长袍,双鬓微白,因为修炼灵法的缘故全身散发着威压,底下的一众下人都噤声低头站立。 君远谦则是一身湖蓝色的长袍,山羊胡,鹰钩鼻,一对吊梢眼眼下发青,一看就知道是日久沉湎淫逸的人。此刻正用目光打量着慕卿,不由得让慕卿觉得身上一阵恶寒。 “二位长老安好,奴家将慕卿妹妹带来了。”执夙首先向主位者行礼答话。 慕卿也是极其不情愿的福身行礼:“二位长老安好。” 君远道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只听君远谦笑着应到“好好好……”被君远道一记眼神过去,讪讪一笑化解尴尬。 只听慕卿又问道:“不知长老寻慕卿来有何指教。” 君远道这才轻咳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卿儿今年芳龄几许了?” 慕卿心中暗暗白了一眼君远道这样的装腔作势,明明自己的及笄礼只有两月了还这样问她,心里虽然不耐烦嘴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回答道:“卿儿今年有14了。” “嗯……卿儿也是大姑娘了该是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了。” 慕卿眼底愠色浮起,原来这小老儿是在这里等着她呢,想给她择门亲事撵她出蓬莱岛?“卿儿年幼还想多陪陪哥哥,暂时没有出嫁的心思。” “暂时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我已做主将于卿儿你的及笄礼上摆上擂台,为你比武招亲。” “恕卿儿难以从命,若长老执意于此可与哥哥相商了再做决定。卿儿先告退了。”慕卿已经不想听君远道的话,所幸将事情全都推给了自家哥哥,转身领着簪云簪凝扬长而去,任君远道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喊她的名字也不回头。 君远道气的将桌上的茶杯掷于地上,上好的青釉莲花杯瞬间变成碎片,杯中的茶液四溅在地上。“这婚她是不结也得结,由不得她。” 执夙在一旁将君远道的动作看在眼底,她明白,要是不将慕卿撵出蓬莱仙岛,她和慕寒兄妹情深,势必会成为他踏上蓬莱仙岛的障碍,也势必会成为她的障碍,所以慕卿这次只怕是险了。 “执夙,本座有一事要你速速办好。”君长老心中暗暗思忖着,慕卿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不过是因为还有慕云澹那个老匹夫为她撑腰,要是那个老匹夫死了,看慕卿如何嚣张的起来。 慕卿领着簪云簪凝出了长老阁,走在仙城的街道上,心事重重的竟然没注意迎面驶来一匹快马,马上一少年,金冠短袍,模样也甚是俊朗,俊眉阔目,只是现在面上满是焦急的神色,胯下的白马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长鸣嘶吼,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已经有好几个小摊被撞飞出去了。 簪云见不好连忙出声提醒慕卿,慕卿急急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那白马离自己只剩五六尺的距离,立即将不会灵术的人族簪云她们推开,然后飞身来到白马上方,一手扯住白马的缰绳,一手伸出张开在白马面前,掌中有点点红色的灵气挥出,用灵术将白马制服,白马堪堪停住,又是嘶鸣一声向后仰去退了一步,将白马上的少年摔落在马下,痛的少年“诶呦”了一声。 慕卿这才收掌拍了拍白马的脑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看的周围的老百姓直拍手叫好。 这时后面有几个仆人装扮的小厮跑了过来,连忙掺起地上的少年,嘴里念叨着“奴才死罪奴才死罪”,为首的小厮帮少年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泥土灰尘,还好主子没什么事,不然自己只能以死谢罪了,见有一女子救了自家主子忙出声道谢:“多谢姑娘仗义相救,姑娘想要什么谢礼我家主子必会满足姑娘的。” 慕卿打量了一下只见少年的穿着华贵,就连衣领上用金线绣着牡丹花簇,这白马也是匹汗血良驹,知道他们身份必定不凡,听口音不像是蓬莱仙城的人倒像是西雲大陆的。只是听这小厮言语太过狂妄了一些,自己想要什么都给?慕卿心底暗笑,想逗逗那华衣少年郎,便开口道:“你此话当真吗?” 这下那少年郎将目光看向慕卿,只见眼前女子白衣似雪,明眸皓齿,是他西雲大陆女子没有的风味,格外的娇俏,往这一站仿佛是画中仙走了出来,不禁面上绯红,壮声嗫嚅着开口:“姑娘救了在下,姑娘想要什么都不为过的。” “那我要这南海的珍珠百颗,公子你可有啊?”慕卿这一开口倒是逗的簪云三人掩嘴偷笑。 只见那小厮脸色僵了僵,似乎是没想到慕卿真会开口问他要礼,还是要南海珍珠这么珍贵难得的东西,自己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吗,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把那公子听的一愣,眉头紧锁了片刻,还是点头应下了“这南海珍珠难得这一时半会怕是凑不齐百颗,姑娘若不嫌在下唐突,在下寻得后一定将百颗珍珠送于姑娘府中如何?” 慕卿一挑眉让簪云递给那少年一把上好青玉制成的雕花令牌,便转身离开了。 少年握住手中的玉牌,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蓬莱宫玉染苑慕卿”几字,不自觉的有笑意浮上脸颊,目送着慕卿离去的倩影。 身旁的小厮出声打断了少年的思绪:“太子殿下,何将军正到处寻您,请您赶紧回驿馆呢。” ------题外话------ 北黛想把自己脑海中的世界带给你们看,文笔可能还有些不够精炼,想在这部泉客中好好锻炼自己吧,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第三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夕阳西下,残阳撒了满路,街道旁有几朵梨花盛开,为枝干都仿佛镀了一层金纱,一少年郎牵着白马痴痴的立于街头目送着一位姑娘的离去。一阵春风徐来,花瓣被随风吹起,恰好有一瓣雪白落在少年肩头,少年尚未发现又来一阵风将那花瓣又吹向远处,似乎是带着少年的心飘向不知何处。 小厮虽然知道自己这时开口有些煞风景,但是有命令在身,只好硬着头皮打破这美好场景。 原来这恣意怒马的少年郎竟是那人族贺朝的太子爷,名叫贺修岚,正是弱冠之年。蓬莱这地位于人界和神界的交界处,自古就是各界都想拉拢讨好的,因此慕卿的及笄礼各界各族都差人前来,以表他们与南海蓬莱建交友好关系的诚意,贺修岚此番前来正是奉了人皇和皇后的传谕。 “原来你就是慕卿。”贺修岚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随着小厮前往蓬莱仙城的驿站。 而慕卿几人刚踏进自个儿的住处就见老宫主身旁的陈叔在外殿中来回的转圈,面上一片焦急的模样。 “陈叔?你怎么不在义父的身边伺候着倒上我这来了?”陈叔是这里的老人了,一向行事做派最是成熟稳重的,今日怎么……慕卿显得有些意外,连忙叫住陈叔。 “姑娘你总算是回来了,可急死老奴了,老宫主他……他出事了。”陈叔跟着老宫主一辈子了,自然是对老宫主忠心耿耿,见着慕卿赶紧把来意原原本本的告知,“午后,老宫主他说要去后山打坐修炼灵术,可老奴刚刚去送晚膳的时候,老宫主竟被两名弟子搀了回来,这会子已经不省人事了!蓬莱城的医师是些酒囊饭袋,关键时候全不顶事了,竟诊不出老宫主的病因,老奴想着姑娘精通药理只好来找您了,姑娘快随老奴去吧!” 慕卿闻言浑身一晃差点摔倒还好身后的簪云及时扶住,眼眶倏地红了起来,不过马上镇定了下来,这可是最疼爱她的义父,于慕卿而言,她只有哥哥和义父两个亲人了,她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出事,于是慕卿暂缓了情绪拉着陈叔边赶向老宫主的住处边询问老宫主现在的情况。 老宫主的住处位于蓬莱岛的一座高山上,到了山下慕卿让两个丫头在这等着,她和陈叔会灵术,运着轻功向山顶飞去。 山上气温骤冷,慕卿和陈叔到老宫主的文康仙苑时,天色已晚,四周都是黑沉沉的,一片雾惨云愁的场景,天上的星云如同一张巨大画纸上晕不开的墨点,也晕不开慕卿的满腹心事。这里安静的让慕卿害怕,安静的只听得山林中有几只“啾啾”鸟啼声,还有风穿过片片树丛的沙沙作响。 就在慕卿推开老宫主房门的一瞬间,里屋便传来小厮的哭喊声,随机一个小厮跑了出来,衣衫不齐,双鬓散乱,眼眶红润,嘴里叫喊着:“老宫主仙去了!老宫主仙去了!老宫主仙去了!” 一阵冷冽的山风刮来,吹的慕卿浑身一抖,瞳孔猛的收缩,眼眶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红色的圆珠顺着脸颊滑落了一地,鲛人泪,皆是白色若泣血则为红。 身旁的陈叔也是悲痛欲绝,看到慕卿竟流出血珠,眼中更是血红一片,吓得连忙要扶住慕卿:“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无碍……”慕卿推开了陈叔的双手,一步一步踏入房中,古色古香的房中现在满是血腥味,呛得慕卿不适应的急咳了几声。床榻前跪着一众婢子小厮,皆是低头大哭,呜呜咽咽了一片。 慕寒早早守候在慕老宫主的床榻前,身旁跟着的是左护法执月,执月的模样长得和妖冶无双的执夙全然一样,只是全身的气场与执夙截然相反,温婉如月。慕寒见慕卿到了,招手让慕卿过来,声音都有些沙哑:“卿儿,过来。” 慕卿见哥哥在,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那个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从来都没有大喜大悲的哥哥,垂首跪在了地上,高大挺直的背影此刻也显得十分落寞,慕卿更是泣不成声,一头扑在慕寒怀里,慕寒看着慕卿哭成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一遍一遍的轻拍着慕卿的后背,用他觉着最柔和的声线对慕卿说着:“卿儿不哭了,有哥哥在。” 慕寒整个人也是疲惫不堪的 慕卿扭头看到床榻上的老宫主,面容苍老,只是短短半日时光,全身竟变得枯瘦如柴,仿佛全身水分被耗尽了一般,嘴角还有溢出的鲜血。慕卿实在不敢相信这个老人是自己的义父慕云澹,明明前几日还笑容慈祥的唤慕卿常来文康仙苑玩,明明还亲口吩咐陈叔为慕卿备下及笄时候的贺礼,还说有大事要交代慕卿兄妹二人。 “哥哥,义父说过会看着我及笄礼成然后为我择一门好亲事看着我风风光光的嫁人的,怎么他老人家连这话不作数了呢?”慕卿扑通一声跪在了慕云澹的遗体前,伸手紧紧握住慕云澹垂于床侧的手,慕云澹的手掌已经开始微微发硬,慕卿凄入肝肠在义父慕云澹的遗体前整整跪了一炷香的时间,突然觉得心绞般疼痛,心力交瘁,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一口浊血吐了出来,眼前陡然昏暗,人一下子就要倒在地上。 “卿儿……医师说义父是猝死,他原是最疼你的……”慕寒还想再说什么,却抬头看见慕卿吐血倒在了地上,急唤了一声“卿儿!”赶忙将地上的慕卿抱起向外跑去。 慕卿昏昏沉沉的靠在兄长的怀中,只觉得周身骨彻撕裂的疼痛,胸口尤是钻心一般。慕卿镌心刻骨的记得,文康仙苑那晚的山风极冷,冷的寒心,手脚冰凉让人直打哆嗦,兄长的怀中似乎是最后一点温暖,便彻底昏了过去没了意识。 慕卿这一昏便昏了足足七日,这期间急得慕寒指着一直不省人事的慕卿,差点要下令将那些庸医处死,吓得医师一个一个跪满了玉染苑,高声喊冤:“慕卿姑娘身体已无大碍,照理说应该可以苏醒过来了,只是不知为何,慕卿姑娘迟迟没有苏醒的征兆……” 话音未落,一个茶盏子便扔到了这些个医师的眼前,慕寒冷笑道:“你们已经治死了一个慕老宫主了,若卿儿明日还未苏醒,那你们便去陪她永远都不要醒过来了。” 医师们哆哆嗦嗦的将头埋的更低了一些,“谨遵宫主吩咐。” “执月,你在这守着卿儿,我去义父那准备明日哭灵的事宜。”慕寒将心腹执月留下,看了看床上的慕卿,叹了一口长气离开了玉染苑。 临走时,执月提裙追了出去甚是担忧慕寒,尽管有满腹心事想说与慕寒听,但是瞥见这些天慕寒因为休息不好而消瘦了整整一圈的身子,也只说了一句:“宫主要保重身体,想做的便去做吧,执月会让你无后顾之忧。” 慕寒对她终是勉强挽起一个笑容,“你放心。”这几日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仿佛一夜之间慕寒就要成为他想守护的人最大的依靠,肩上扛了太多太多他这个年纪本不用为之担心的事了,义父之死处处充满蹊跷,他绝不会相信平时身强力壮的人会突然猝死,走火入魔也没有这样的巧,他心中虽然有了惨测,但是苦于无凭无据不能立即将那凶手绳之以法,这几日慕卿昏睡着,慕寒故意不去理会那些糟心事,一心照顾着妹妹,同时也是给那凶手得以残喘的机会,让凶手松懈了下来,好让他布局瓮中捉鳖。 慕寒离开后,执月守在慕卿的床榻前事事亲力亲为,她看着慕卿紧闭着的双眼苦笑着喃喃自语:“卿儿你可要快点醒过来啊,老宫主身死,他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希望了。” 其实慕卿也不是不愿醒来,只是这七日日日夜夜都坠在了梦魇之中,慕寒他们的话慕卿听的是清清楚楚的,只是她却触碰不到慕寒,仿佛是隔着一道屏障,切断了她们之间的联系。 慕卿时而梦到一个红衣女子,与她长得有七八分的相像,她温柔的反复的唤着慕卿“卿儿”“卿儿”,慕卿刚想问她是谁她却不再说话,只是开始流泪,泪珠都是血染的红,慕卿一惊,这女子也是鲛人?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老宫主提起这个女子,她看着那女子无声的流泪,心中隐隐作痛,而这时梦境中突然火光冲天,巨大的火蛇霎时吞卷了一切,连慕卿都似乎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热量,而她梦中那个女子居然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火海之中,笑容凄美慕卿不敢想那皮肉被火炙烤的痛楚,想要把女子拉回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只能傻傻站在原地,看着红衣女子的被活活烧死在大火之中,红衣与火光相应,脸上留着血泪滑过的痕迹,女子只是直直的看着慕卿,不言不语,如同枯叶一般被烧成了灰烬,渐渐消失在了慕卿眼前。 第四章 长乐 幔紗覆帐,轻绡浮动,玉染苑的药草味比往日更浓了几分,守了慕卿一晚上的执月累的伏在慕卿的床前浅眠着。 床榻上的人儿秀眉微蹙着,嘴里迷迷糊糊的念叨着“不要”,猛然惊醒睁开了眼眸,慕卿看着眼前水红色的帐幔明白自己是被慕寒抱回了玉染苑,吃力的自己坐了起来,看着连执月都守在了自己这,心中满是感动,自己不知道又麻烦了多少人。 慕卿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干哑到有些疼痛,嗫嚅着唤了一声:“执月姐姐。” 执月本就是浅眠,听有人唤她连忙睁开了眼睛,见是慕卿已醒,欣喜万分的搂住慕卿:“卿儿你总算是醒了,你可知我们这几日都要急死了。” 慕卿反拍了拍执月的后背,歉声道:“让你们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呢,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执月嗔道。 慕卿醒了的这个消息让玉染苑所有的医师们都松了一口气,庆幸着自己的项上人头保住了。 执月把簪云簪凝都唤了进来,吩咐簪云去膳房里准备一些清淡又滋补的药膳,簪凝则留在这照顾着,自己去帮慕寒的忙。 “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让簪云簪凝去买,好好休息着。” “知道了,你快去帮我哥哥吧,他就是嘴犟的,其实心里特别需要一个人可以帮他。” 执月和簪云离开后,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想起义父慕云澹的时候,眼角又有些发酸,簪凝瞧见了慕卿泫然若泣的模样连忙开口道:“姑娘,你可是不要你这双眼睛了?医师说了你上次流了血泪,对眼睛的伤害极大,对身体的伤害更大,姑娘不心疼自己,我可是要心疼的。” “瞧你这张利嘴,说的倒是我的不是了,我不哭就是了。”慕卿闻言轻笑,心中想的却是那日义父的死太过蹊跷,自己那日悲伤过度没有想那么多,现在细细想来确实该把事情好好查一查,随即问簪云簪凝义父的事哥哥可有详查。 “姑娘昏迷的这七日里,慕寒宫主大人已经下令封锁各个宫门城门,算起来今日该有消息了。” “七日?”慕卿这才知道她昏迷了已经整整七日,“那日把义父带回来的两名弟子现在何处?” “听宫主说,那两名弟子当日就失踪了。” “失踪?”说失踪慕卿是绝对不相信的,极大可能是被幕后之人藏了起来,或是被杀人灭口了。 “是的,姑娘,那两名弟子叫成明、成浒,说是在后山巡视的时候发现了老宫主……” “成明、成浒?从来没有听见他们的名字呢。” “姑娘不认识很正常,这两人是外门弟子,平时没有资格拜见姑娘的。” 蓬莱宫中有上千名弟子,内门弟子不到百名,剩下的都是外门弟子。内门弟子都是由宫主直接统领的,外门弟子资质好一些的则是由左右护法管领,资质差的都是在宫中干干杂活,有一些终生都学不到什么真本领,但是蓬莱仙岛声名远播,蓬莱仙岛弟子的名号传出去也是好听的,所以每每五年竞选蓬莱弟子的大赛,还是有千百人削尖了脑袋想钻进来的。 “那是归执夙还是执月管的?” “非也,这两人是由锦瑟管的。” “锦瑟?”慕卿冷笑一声,这人她对再说熟悉不过了,这人从小无父无母,是二长老的人,虽然无名无分但是混到了一个蓬莱仙岛的管事之位,也算是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的青春了。 慕卿眸中暗光闪过,对簪凝说:“那你就去请这个锦瑟姑娘过来一趟吧,我有话和她说说。” “姑娘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过两日再说吧。”簪凝担心的看着慕卿,自家主子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最后慕卿只能妥协于簪凝再休息一日,明日午后传锦瑟过来问话。 说话间,簪云便提了膳食回了玉染苑,从膳食盒中取出一个陶瓷的粥罐向慕卿解释道:“这是宫主特地为姑娘你煮的银耳阿胶薏米粥,里面还放了姑娘最爱喝的羊奶调味,姑娘可要尝尝?” 慕卿点了头,好几日没有进食了,虽然因为修炼灵法的缘故也经常辟谷,但是她这时身体正虚弱着,吃些药膳身子好的可以快一些。 簪云盛了满满一碗粥,细心的吹了吹粥刚想亲手喂慕卿,慕卿咳了咳嗓子“我手又不没有受伤,我自己喝就好。”然后伸手接过了这碗粥,张口开始喝了起来。只觉得这粥软绵绵的入口即化,闻起来是奶香和谷香交杂着。不一会儿,就把碗里的粥全部喝完了,这才觉得全身的力气恢复了一些。突然想到自己已有七日没有照料自己的那些宝贝药草了,急急的问簪云簪凝:“这几日我的药草长得可好?特别是我新培育的月涌凤莲,那可是我从东荒谷移植来的,仅此一株,万万不能出事的。” 簪云边收拾碗边笑道:“姑娘放心吧,就那些宝贝疙瘩这几日我都有按姑娘以前的方法好好照料着。” 慕卿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抓起床边的披风打算亲自去看一下,就在她准备下床穿鞋的时候,因为许久没有活动身体的缘故,脑袋一阵眩晕,腿脚发软,就在她以为要摔在地上的时候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虎头虎脑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慕卿哼了一声,慢慢起身,披好了披风,抬眸看见了一张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脸蛋,语气上扬:“哥我都这样了你还嘲笑,我到底还是不是亲生的啊?” “虽然我也不想承认和你这样的傻孩子是兄妹关系,但是没办法,现实还是很残酷的。”慕寒没好气的回嘴道,气的慕卿龇牙咧嘴的瞪着慕寒。 一同跟来的执月在心里暗笑道:宫主可真是嘴毒心软,明明一听到慕卿醒过来的信息就扔下所有的事情奔到这玉染苑来了,嘴上一点也不饶人,真真是口是心非的人呐。 “你到我这如果就是为了和我拌嘴的还是快回你的潇湘馆吧。”慕卿将脸别了过去。 “我来是为了给你一个东西,是陈叔让我交给你的,说是我们的娘亲留下的。”慕寒从怀中掏出一枚不知什么材质的手镯,手镯通体墨色,特别的是上面镶刻着一株月涌凤莲的图样,在光线下还泛着点点亮光以及醇厚的灵力。 月涌凤莲,这不是东荒谷才有的吗,娘亲怎么会知道有这种东西,难道说,娘亲曾经去过东荒谷?可那是魔族的老巢,自己也是冒了很大的危险才得到了如今院中的一株。 慕卿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能知道自己生母的事情,义父生前也有说过要在慕卿长大以后告诉她有关她们身世的故事,可是义父猝死,慕卿以为再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从何而来,自己的娘亲和爹爹到底是谁,当年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和慕寒,这突然出现的手镯似乎可以带领着她揭开这重重迷雾,找回真相。 慕卿从慕寒手中接过手镯,细细观察着,手镯内里还刻了“长乐”二字,长乐代表了什么呢,慕卿不解,慕寒解释道:“我也不知,刘叔只说当时娘亲她把这镯子也放在了你的襁褓之中,想来这是她留给我们的一个念想,你且好生收着吧,这镯子可是难得的上等灵器。” 慕卿把手镯戴在了腕间,瞬间手镯散发出了一团白光将慕卿整个人层层包裹住,神奇的是,慕卿竟然觉得这些白光正一点点渗透进了自己的身体,甚至连自己的丹元都充沛着这些暖暖的灵力,身体不舒服的感觉也在渐渐消失,原来这灵镯还有治伤的奇效,当真是个宝贝呢。 等白光散去慕卿只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精神充沛,就连灵力也精进纯厚了不少。 屋内的其他几人也诧异的看着这手镯竟然有这么大的奇效,慕寒心想这肯定是娘亲用来保护她们的,心中肯定也是担心他们的,可是这样疼爱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还会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知所踪,如今义父已死,娘亲你到底在哪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狠心抛下我和妹妹。 慕卿用手又摸了摸那手镯,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道:“这手镯的事我希望你们都不要说出去,要是把我得到了一枚灵镯的事传出去了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波呢。” 执月立即开口保证道:“姑娘大可放心,执月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去的。” 簪云和簪凝也附和道:“姑娘放心,奴婢们今日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就好,虽然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但是谁没有一个嘴快的时候,我有你们的保证就放心了。”慕卿点了点头,伸手用指尖抚过镯身,红色的灵力覆在了手镯上,镯子上散发的灵力便被封在了里面,一个夺目的灵镯瞬间变得暗沉沉的,完全瞧不出是什么上阶灵器。 慕寒又和慕卿说了一会子义父猝死的调查进度才匆匆离开了玉染苑。这几日,慕寒发现了义父的脚底上出现了暗紫色的尸斑,这些尸斑在人死后一两天之后才会出现,还好慕寒没有听了君长老他们的话让老宫主早日入土为安,想来是他们想来一招死无对证,可惜打错了算盘。 第五章 元凶(1) 酉时三刻玉染苑中—— 慕卿执笔坐于书桌前,晚风清徐,画纸上赫然是一位身着红裙的女子,衣踞翩跹,脸上挽着灿烂的笑容,若是忽略了女子周围燃起的大火,这是一幅多美好的画面啊。当她想细细描绘女子的面容时,却一时在脑海中想不起来女子清晰的模样,等笔尖的浓墨落下晕染在了纸上,慕卿的心绪才收了回来,暗恼自己怎么会想不起来梦中那女子的样子。 这时画纸突然被人拿了过去,慕卿诧异的抬眸,只见对面站着的是已半月未见的青鹤美人,他居然又大喇喇的进了她的闺阁,幸好今天她让簪云簪凝那两个丫头早早的去休息,还好没有被她们发现,不然她们又要嚷嚷的全城都知道了。 “身子刚好些就在画些什么?”青鹤看着慕卿含笑道,见慕卿楞楞的模样,抬手揉了揉慕卿的脑袋,语气中微含讥诮:“玉染可是许久不见忘记我了?” 慕卿站起身来夺回自己的画纸,看着青鹤反呛道:“怎么能呢,美人长得这么标致,玉染过目难忘。” “你这丫头,亏我还担心你的身体,事情一办完就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青鹤无奈的开口,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双云烟花纹红凤锦鞋。“这是我命上清境最好的绣娘做出来的,你可要试试?” 慕卿点了点头刚想接过那双锦鞋,青鹤却先她一步来到了她的身侧,单膝半蹲了下来,亲自为慕卿将鞋子穿上,慕卿的脚腕很细,轻轻一握就被他捉住,青鹤的手更是衬托的慕卿的脚小的很,水红色的锦鞋也称的慕卿的肌肤愈发的如凝脂白玉。 慕卿有些诧异青鹤会亲自为她穿鞋的举动,不过还是晃了晃穿好鞋子的双脚,对这双鞋子很是满意。 “喜欢么?”青鹤拍了拍衣袖站起身来,看着慕卿这样开心,好像突然明白了那些昏君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是怎样的心理了。 “当然喜欢啊。”慕卿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这双鞋子,“不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受人之托……”青鹤似乎不想多聊这事儿,将目光看向了慕卿的画纸上,转移了话题:“玉染画的这是谁啊?” 慕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以为是这句受人之托是青鹤因为她兄长慕寒的原因对她格外好一些,见青鹤问她这幅画回道:“前几日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我画的是梦中的女子,只是我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梦中女子?”青鹤感到有些奇怪,而且画中女子明明是在大火之中却还能笑着,是多矛盾啊。 “对啊,我总觉得这女子是我认识的,总感觉我对她很熟悉,可她到底是谁我却一点也记不起来。”慕卿皱着眉说。 “好了好了,不要想这些了,你身体好一点了吗?慕寒和我说你泣血的时候我非常担心你。” “早就没事了,哥哥给了我一枚灵镯治好了我。”慕卿把手腕上的镯子举起来给青鹤看。 青鹤只看一眼就感受到这是一枚上等灵器,虽然大半灵力被封,但是像青鹤这样灵力高深的稍微用心就能察觉到这手镯的不一样之处。“既然是好东西你就好好收着,说不定将来有大用处。” 慕卿轻声应道:“嗯。” 青鹤瞧着那手镯上花纹奇异新奇皱眉说“只是这上面的花纹很是与众不同,我见识浅了些此时倒认不出名来了。” “青鹤美人你又谦虚的了,要说你见识浅薄那何人敢称自己学识渊博了?”慕卿为青鹤斟了一杯清茶继而开口说:“这花名为月涌凤莲,因花开是在夜里,且绽放之时花瓣如同凤凰展翅而得名,生长地在东荒谷别的地方少见的很,美人你不识很正常。” 青鹤“唔”了一声,饮了一口杯中清香四溢的茶水,叹了一声“好香。” 慕卿笑道:“不过也巧了,前些日子我得了一株月涌凤莲的幼苗正植在后院里,等花开了,青鹤美人可定要来与我共赏。” 青鹤柔声应道:“玉染相邀自然是好的。” 等青鹤离开后,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夜雨,慕卿也觉着有些乏累,便合衣在床榻上睡下,梦中似乎又见那红衣女子,这次女子的面容依旧像是蒙了一层薄纱一样,叫慕卿急的忙拦住女子不让女子离去,女子定定的看着慕卿,眼角又垂下了泪来,慕卿更觉得心痛不已,刚想说些什么却又醒了过来。 慕卿抚了抚额头抬眸望了望窗外,雨声似乎比昨夜间大了些,梅雨时节总是这样,窗外还是氤氲一片只有朦朦胧胧的光透进来,屋檐下几只鹊鸟叽喳着相互依靠着在躲雨。她坐起身来,低低的唤了一声:“簪云。” 外屋便立刻听得簪云“欸”了一声,簪云为慕卿撩起了床幔柔声说:“姑娘今日怎么醒的这样早,这才卯时刚过。” “昨日夜里歇的早些今日便醒的早了。”慕卿被簪云搀着梳洗打扮,簪凝便挽着早膳进来,和簪云一起伺候着慕卿用膳。 早膳完毕,慕卿又开始炼制起了自己的丹药,在玉染苑飘出一阵纯浓的药香味后,慕卿喜笑颜开的从药炉中捧出一枚金黄的药丸,口中喃喃着:“归元丹总算练成了……”慕卿试了四十种不同的药草作为药引,没想到竟是一株归墟草,这归墟草蓬莱各处都随地可见,原来这最寻常的才是最不寻常的。 慕卿将簪云唤了过来,吩咐她将这枚归元丹好生收着,此丹可以服之可以强身健体,固元疏经,服用者至少可以精进一个修脉层次。 像慕卿这样又不属于人族又不属于魔族的,可以靠修习灵脉飞升神界化仙,虽然千万年来靠修炼羽化登仙的佼佼者屈指可数,但是依旧有人源源不断的想着挺过九重雷劫位列神族。 慕卿吩咐完簪云,又唤来簪凝让她记着午后传锦瑟来问话的事。锦瑟仗着长老阁的权势素来目中无人,只怕她也不肯服于慕卿,让她说出实话只怕有些难度,这般不会遮掩自己丑恶面目的人,一眼就能瞧出弱点,她年纪轻轻容貌也不差甘于委身长老阁,不过就是贪图长老阁带给她的荣华富贵罢了,女子蛮理所以宫主慕寒不好插手,慕卿则是女子,比慕寒要方便很多。慕卿的目光落在了药炉一旁的一颗药丹上,眸中晦暗不明。 午时刚过,慕卿坐于偏房正中一手翻阅着药经,一手浅饮着自己亲手制的新茶,取桃花、君子兰、芜萝叶,以凛冬时分腊梅上的晨露所烹煮,也是昨夜慕卿为宋鹤清所斟的那茶,格外清香,喝完只觉有清目醒神的功效。 等了许久,才见偏房外簪云领着一名身着淡紫曳地纱裙的女子扭着腰肢走来,女子面容娇丽,体态丰腴,头上绾着一个复杂华丽的发髻,上面斜插着好几支金钗,走起路来“叮当”的响着,金钗流苏虽美,可女子又偏偏配着长长的耳饰难免显得有些累赘。慕卿心里冷笑一声,可真真是位可人儿呢。 女子进了玉染苑瞧见正喝茶看书的慕卿,也不行行礼请安,只是微微颔首说道:“慕姑娘唤锦瑟有何事呢?” 慕卿见锦瑟这样的傲慢无礼也不生气,面上含笑道:“锦瑟姑娘如今可是大忙人了,连我唤你来喝个茶的功夫也没了吗?” 锦瑟还以为是什么事被慕卿发现了,眼下瞧着慕卿这样说,只以为是慕卿想挑她的错处惩治于她,不情不愿的重新行了一个躬身礼,讪讪的说:“姑娘这是什么话?” 慕卿也不立刻回她,淡淡的说了一句:“坐吧。”偏眸看了一眼身侧的簪云,簪云立刻会意走到锦瑟面前也为她斟了一盏茶。 锦瑟刚踏入玉染苑就闻到了一股清冽茶香,暗叹道:果然这玉染苑都是些好东西,这茶我也在别处从未喝过,今日我可要好好品品。这时看簪云为她斟了一杯,连忙伸手接过茶杯,喝了满满一口,杯中一下子便只剩下杯底一点茶水,入口甘甜,锦瑟心里暗笑道:真是好茶。 其实会品茶的人都知道品茶需要小口浅饮,哪有这样胡喝的,小小细节就可以看出这女子是个不懂茶的粗鄙之人。 再看慕卿面上还是持着一抹得体的笑容,只听得她轻悠悠的问了一句:“锦瑟姑娘可知成浒成明现在身在何处?” “他们啊……”锦瑟刚想回慕卿,话到嘴边才觉着不对把话咽了回去,心想这是慕卿想套她的话呢,还好没有上当不然长老可饶不了她。“他们怎么了我怎么知道啊,姑娘真是说笑了。” “是么?”慕卿面含愠色,语气一凛:“锦瑟你是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还是蓄意隐瞒?” “是真的不知……”锦瑟看着突然变脸的慕卿,吓得又让簪云为她添了一盏茶喝下定心。 “哦?是么,我以为你们定是十分相熟的呢。”慕卿脸上又换上那幅意味不明的笑容,轻吹了吹茶杯中徐徐的热气。 “姑娘是哪的话,我怎么会和那两个小子有关系呢?” 慕卿又笑道:“我底下的丫头在他们二人房中搜出这个东西,我还以为锦瑟姑娘与他们应该是相熟的很了。” 守在门口的簪凝立刻上前将一个包裹扔在了地上,仿佛这包裹中有什么脏东西一般嫌弃。簪凝朝着锦瑟行了礼说道:“锦瑟姑娘可亲手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别说我们姑娘是冤了你了。” 第七章 元凶(3) 锦瑟房中狼藉一片,慕卿早早的让簪云告诉慕寒锦瑟房中一会有出好戏请慕寒一同去看,此刻慕卿跟着慕寒和执月站在锦瑟房中,冷笑道:“听说大长老抓住了杀害义父的元凶,故和兄长一起来拿人。” 大长老只觉的额间冷汗直流,颤声回道:“慕老宫主是……是猝死,哪来的什么元凶一说,姑娘可是听岔了,不知道是哪个碎嘴的蠢货传的谣言……对,是谣言啊姑娘!” 慕卿冷哼了一声,指着神志不清的锦瑟说道:“那她口中说的事,大长老也是不知道的了?” “自然是不知的。” “那这两人你可认识?”慕寒一挥手,有四个小厮押了两个青年男子走进房中,两人正是成浒和成明,此刻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看见了君远道和君远谦和女子一样痛哭流涕着:“大长老救我们啊!” 成浒成明不是被送出蓬莱岛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大长老深知如今所有不好的事都指向他,他可不想死,如今之际,只有,只有寻个替死鬼了,他眼神看向身侧的执夙,执夙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对慕寒说道:“慕宫主,属下奉了大长老的命令彻查老宫主一事,如今已经查出凶手正是二长老,二长老素来不喜老宫主与老宫主积怨已深,那日便是他让锦瑟在老宫主饭菜中下毒,,只是大长老慈心,还念着手足之情,请宫主明鉴。” 二长老此时痛的头脑迷昏的,恍惚间听见执夙想拉他下水当替死鬼,气的抬手指着执夙的背影,嘴里:“你!你……”却没有个所以然来。 慕寒看着站在他对面的执夙,心中五味杂陈,沉声道:“你确定凶手是二长老?” 执夙看着慕寒一字一顿道:“是的,宫主若是不信大可请仵作验尸,看看老宫主是不是中了毒,此毒名叫曼殊沙华,只有二长老房中有此毒。” 二长老君远谦此刻面如死灰一般,他转头看向大长老,可是大长老看都不看他一眼,顿觉万念俱灰,自己终于成了颗弃子。 “好,很好。”慕寒连说了两句好,听得执夙心绞般疼痛。又听得慕寒说:“来人,给我捆了二长老还有锦瑟,三日后凌迟处死。我们走!”说罢,看也不看屋中众人拂袖离去。 慕卿目光复杂的看着执夙,又和执月对望了一眼,执月朝她摇了摇头,慕卿只好愤愤的叹了一声,心里明白如今还不是将长老阁的人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只是她没有将真正的元凶一网打尽实在难平她心中的怒气。哥哥不打算此刻再去深究也必有他的道理,慕卿不想给自己的哥哥再寻些麻烦也跟着哥哥离开了锦瑟的房间。 大长老看着离去的众人如释重负一般瘫坐在了地上,执夙连忙将他扶起:“大长老接下来该怎么做?” “接下来该如何……”大长老正了正身子,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蠢货都是些蠢货,手脚这么不利落。” “大长老大可不必忧心……”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半张脸藏在了一块玄铁打制的面具之中,眸中一片诡明不辨,嘴角轻佻的挽着笑意:“属下倒是觉着料理了这二长老是件好事。” 大长老见了来人像是见了救星一样,急急的说道:“幽魁你这话从何说起?” 幽魁是从七年前开始被大长老带在身边的,一跃成为大长老的心腹,行踪诡秘,终日以面具遮面,连执夙都没有见过他真实的面容。 “属下的意思是二长老既然已经是死路一条了,不如就趁着这时,加快我们的计划。”幽魁手中握着一个白色的瓷瓶摊开在大长老面前,“此是离火。” “离火?”就连执夙听到这两个字也面露惧色的往后退了一步,鲛人一族喜水惧火,离火可毁魂魄,能伤元神威力巨大,离火是魔界东荒才有的东西,这个幽魁虽听命于大长老,但身份来路不明,恐怕以后也会是个祸根。 玉染苑中—— 慕卿回到自己房间便开始抄录一份药经,簪云在旁磨着墨担心的开口道:“姑娘你都忙了一天了,如今也是乏的很了还要再抄药经,仔细着身子给累坏了。” “这份古药秘经是我从一个民间医师那里借来的,明日就要归还的,我要是今日不全抄录下来岂不是坏了事。”慕卿手下笔法如花,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潇洒狂放不羁。 簪凝持着一盏新点的烛灯走了进来,换掉了原本的烛灯,笑道:“云姐姐不用劝了,谁不知我们姑娘可是视这些药经如珍宝的。” 簪云闻言悻悻的闭上了嘴专心的磨着墨。 亥时过了,慕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满意的看着已经全部抄录的药经,不得不说,这药经上记录了好几份稀世的药材,比如这上清境的穹苍水可治百病,月殇花花瓣有剧毒可枝茎可解百毒等等,慕卿觉得这些虽然都素未耳闻却都有趣的很。 “这么晚还不就寝,何时你能花这么多功夫在修炼灵术上,为兄我也就不用再为你操心了。”慕寒从门外走了进来,坐在了慕卿殿中的主人椅上,自己给自己斟了茶,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 “哥哥你一日不与我拌嘴就不爽快吗?”慕卿对着慕寒反呛。 “好了不逗你了,为兄这次来是有正经事的。”慕寒正了正神色,正正经经的看着慕卿说。 慕卿听了这话也知道慕寒这个时辰来肯定是有要事相商,挥了挥手让簪云簪凝二人退下,一时间,慕卿房中只剩下他们兄妹两个。 慕寒清了清嗓子目光沉沉的看向慕卿:“阿卿,你可记得我们身生父母到底是何人?” “那时我还尚在襁褓中不记事,倒是哥哥你是不是记起什么来了?” “我那时发了高烧,醒来后记忆便空缺了一块,只是最近时常会梦见孩童时期的事,陈叔那日将手镯给我之后,还吩咐我一件事……”慕寒想起义父猝死的那夜陈叔将手镯交给他,并说起了慕寒娘亲的事。 “是什么事?”慕卿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的,她不喜欢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处境,如有机会,她真想问问自己的娘亲为何要抛弃自己。 “陈叔说我们娘亲是一个长得极美极美的女子,她是义父最小的师妹,从小就是蓬莱岛最受宠爱的姑娘,只是她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私自与那人结下姻缘并生下了我。义父知晓此事后,将娘亲还有我强行带回蓬莱软禁了起来,那时正是大战,义父便撒了一个谎,说那男子早已战死沙场,娘亲心灰意冷之下生下了你便消失不见,只留了一枚灵镯。”慕寒说完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他对娘亲的记忆几乎没有,只是在脑海深处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子,会给他做好吃的桃花烙。 “她都没有说她去了什么地方吗?”慕卿虽然对自己的娘亲感情寡淡,只是连着血脉的人怎么做到不闻不问呢。 慕寒顿了顿说道:“神界上清境。” “什么?!”慕卿抬起诧异的双眸,“她怎么会去那里?” “娘亲那时翻阅古籍古书,意外的发现了神界龙族有秘术,可聚元神使人起死回生……”慕寒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长叹了一口气。 “所以……她就去神界寻那秘术为了复活那男人吗?”慕卿垂眸,十四年来突然听到了自己娘亲的消息心里五感交集,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姑娘为了一个男子不远万里,不惧生死去寻求那虚渺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秘术。“那哥哥是要我去做什么?” “如今大长老君远道狼子野心,我不放心阿卿你再留在这蓬莱……”慕寒话还没有说完慕卿便出声:“哥哥这是要送我走?就算你再不喜我,我们也是兄妹什么事都该一起面对,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阿卿,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你知道吗,我已经给九仙玄宗修书,等你过完及笄礼他们会派人来接你的。”慕寒继续往下说着,他能给慕卿想到最好的出路,便是神界的九仙神宗,那是神界最高等的宗派,聚集了各界各族最优秀的青年才俊,而且那里规矩繁多,慕卿气躁去了那里也可以好好的磨砺一番。 “哥哥!我不去,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蓬莱呢,我留在这里也好和你有个照应啊。”慕卿心里是千万个不愿意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她离开。 “阿卿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就算是为了我,好不好阿卿?”慕寒别过脸去不再看着慕卿,纵使心中也是不舍自己的亲妹妹,但是如今大长老那里蠢蠢欲动,再让慕卿留在他身边怕是凶险十分。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哥哥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想再离开你。”慕卿眼眶发红,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阿卿,你再想想吧,为兄先走了……”慕寒不敢再呆在这里,怕自己忍不住会想留下慕卿,连忙走出了玉染苑。 第八章 清茶浊酒与君共 慕卿见兄长离开了跌坐在了窗边,眸色一片黯然,窗外有夜风袭来,吹乱了慕卿的发髻,几缕鬓发飘散在了空中。簪云和簪凝见慕寒甩袖离开忙进了屋,看见慕卿泪涔涔的模样,心里酸楚着,两人对看了一眼,终是没有开口,无声的陪伴在了慕卿身旁。 慕卿哑声道:“你们去睡吧,今夜我一个人就好……”其实静下来慕卿也想到了兄长的良苦用心,只是心中实在放不下,放不下这蓬莱南海,放不下这从小长大的故里,放不下日日与她斗嘴却默默守护着她的兄长。 自从那日夜里慕寒找了慕卿谈话后,两兄妹就在没有时间好好再说一句话。即使在老宫主的灵堂碰见两人也是匆匆打了招呼就作罢。蓬莱的规矩,身死之后遗体要置于灵堂七七四十九日才可下葬,所以一直到老宫主下葬那天,慕卿才又和慕寒走在一起。 六月四日,慕云澹的棺椁由一支多达千余人的队伍送往城外安葬,老宫主生前对蓬莱城里的老百姓都关怀备至,一路上,城中老百姓都自愿随着队伍来送别他们的老宫主,哭声萋萋,白色的钱纸如雪花般洒落一地。 慕寒捧着老宫主的灵位走在最前,蓬莱的习俗是女眷要随着棺椁一路哭棺到下葬结束,所以慕卿从今日起来哭到这时,眼睛都有些红肿,簪云和簪凝担忧的搀扶着自家姑娘。下葬选的地方在南海蓬莱的最东边,海风瑟瑟,蓬莱的入土仪式规矩繁琐,办完所有的事情已经日落西山。 慕寒领着出殡的人回了城处理后续事宜,慕卿让簪云簪凝先回去,独自一人留在这,她抚着眼前新立起的墓碑,眼泪今日已经流的太多,一时间眼前事物都有了些重影,慕卿便闭上了双眼倚坐在慕云澹的墓碑前,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义父的怀中一般。 再次睁眼时,她仿佛看见了义父慈爱的笑容,他在说:“我的阿卿一定要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一生啊。” 慕卿眸中泪光闪烁:““义父,阿卿还没能给你报仇,不过你相信阿卿,阿卿一定会手刃了仇人祭于此处。” 不知何时,青鹤悄然站在了她的身旁,闻听此言,柔声说:“你义父怕是不想你执于仇恨,带着一身怨气,你该还他那个桃花林中笑靥如花的小姑娘。” “可是青鹤你不懂,你不懂若是不能手刃仇人,这会成我此生的意难平。”慕卿垂下眼帘,嘴边是一个无奈的苦笑,道理她何尝不懂,只是最疼爱她的亲人离世这叫她如何展颜欢笑。 “傻玉染……”我哪会不知你的感觉。青鹤知道自己是劝不了慕卿放下此事,只好另寻话题:“在自身没有强大之前最好的选择是韬光养晦,等来日你有能力傲世天下,那才是你最好的报仇之时。” “等我有能力傲世天下,才是最好的报仇时机……”慕卿喃喃的又把这句话念叨了一遍,眸中似乎多了一丝亮光和信仰,是了,如今的她文不成武不就,只有一手医术尚可拿的出手,这样的她在慕寒身边非但不能助他一臂之力,还会拖累了他。 青鹤从怀中取出一支琉璃飞花簪递给了慕卿,声音声线是他独有的温暖婉耳:“这是送你的及笄礼物,好生收着。” 慕卿抬眸落在了玉簪上,簪体的玉是少有的月湖白玉,上面的桃花刻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轻凑上前,似乎能闻到缕缕花香。慕卿摇了摇头说道:“这太贵重了,青鹤美人不该送我,我是个不会惜物的,若是磕碰碎了,叫我如何还你?” 青鹤所幸不听慕卿的话将玉簪斜插在了慕卿的发髻之上,这一举动引的慕卿一时间呆呆傻傻的惊讶于青鹤的举动,连青鹤他自己心里也是一惊,素来自己都以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着自己,何时变得这样轻浮了。他抬眸看着慕卿,在孝期的慕卿虽着素衣,脸上未施粉黛却也遮不住她明艳动人的绝色,特别是那双眼眸是难得的清澈灵动。倏地,耳根微红,不自然的咳了咳夸一句:“甚是好看。”就别过脸去不再看慕卿,心中悸动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又岂会不知,他和慕卿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只是如今他还不能对她乱许诺言,在他心中,如果他命不久矣,如果在他身边需要防着各种明枪暗箭,那此时他惹慕卿错付情衷岂不是自造罪孽吗。 空气静了良久,慕卿才受不了这种微妙的气氛出声打破了尴尬:“今日烦闷的很,我那里还有两盅十里香,青鹤美人可愿意赏个脸?” 青鹤这才又挽了笑容,笑道:“青鹤自然愿意舍命陪君子的。” 于是二人一起来到了蓬莱的桃林深处,因为蓬莱南海水暖的原因岛上的这片桃林常开不败,如今已是初夏日里还生长的枝繁叶茂,花香沁鼻。慕卿在一棵树身有两个成人环臂大小的桃树下停住了脚步,用灵法取出了藏于树身底下的两盅酒坛来,递给了青鹤一坛,自己迫不及待的拔掉了封坛的木塞,深吸一口,香飘数里因此而得名“十里香”。 慕卿觉着这酒香已能醉人顾不得礼仪形象就着坛口喝了一口,“十里香”入口就如一时间如桃花绽放开来,醇和绵柔,回味还有丝丝甜味沁入心扉,不得不叹了一声“好酒!青鹤美人你快喝了试试。”要说慕卿心里最喜欢的是她的宝贝药典,那好酒绝对是能在她心里排上第二位的。 慕卿转头看向青鹤,只见后者十分“听话”的也打开了酒塞痛饮了一口,看的慕卿觉着这美人果然是美人,连喝酒都这么温润如玉倒是称的她像个乡野村夫蛮夷之人,怎么会有人连一举一动都这么有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矜贵淡雅让慕卿汗颜自愧不如。 “的确是好酒,你从何取来的这般珍品?”青鹤问道。 慕卿足尖点地运力飘飘然就落在了桃树的一枝主干上,又仰头喝了一口回道:“哪里是何处取来的,就是我自己前年在玉染苑胡酿的浊酒,取巧自个儿为它封了一个十里香的名号,只是里面放了什么不知青鹤美人你可喝的出?” 青鹤笑道:“你这小丫头倒会出题难为人的……”细细回味起刚刚的那一口“十里香”,慢慢将脑海中的浮现的几味婉婉道来:“云梦叶一钱,前年的梅心少许,桃花辅着朱颜蔓,洛川水一两……还有一味是……”青鹤皱眉想了许久却是无法辨别,只好认输道:“最后一味恐怕还要玉染姑娘亲口告知了。” 慕卿促狭一笑:“那青鹤美人可要先自罚一口了……” 青鹤哭笑不得的又喝了一口,对着慕卿说道:“这下可称心如意了?” 慕卿这才回道:“最后一味是义父院中种的漫灵花……”说完,又闷闷的饮了口酒,呛的自己猛咳了几声。 青鹤暗恼:怎么好好的,又想起了那些伤心事。“今日是你邀我来一同把酒畅饮的,若是又提那些伤心事岂不是扫了兴致,心中若郁结饮酒还不如不饮,如此反倒伤身的很。” 慕卿这才回了回心神,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罢了不提也罢。”慕卿抬头看了看头顶如墨的夜空,继而说道:“如此美酒若无琴声相伴总觉着少了几分滋味,不如美人你抚琴一首,我舞剑相伴?” 青鹤放下酒坛,掌间灵力流转凤尾瑶琴便被他覆在掌下,“今日你想听什么?” 慕卿想了许久才想出个曲名:“《春江花月夜》如何?” 青鹤点了点头,玉指轻挑琴弦,空灵绝妙的琴声便透过指间泻了出来。 慕卿也唤出了玉染剑,飞身落到地上,雪白的衣踞翻飞着,如同花瓣飘落下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琴声舒缓,慕卿的身姿便跟着娇柔,琴声转急,慕卿的身子便跟着快了起来,琴声磅礴,慕卿手中的剑也跟着气势如虹,琴声婉转,慕卿手中剑也化成了绕指柔一般。 慕寒一曲毕,慕卿也缓缓收了剑势,背剑在身后,重新去了酒坛喝了起来。 夜色渐深,慕卿的酒坛已空,她扔掉了酒坛,扯住青鹤的衣袖,糯糯的唤了一声:“青鹤美人。”青鹤酒坛也空了只是酒量要比慕卿好一些,一坛下去也只是微醺,突然听得慕卿这样唤他,只觉得浑身一震。他缓缓看向身旁的慕卿,她在柔柔的月光下,面上是一片酡红仿佛淡淡的扫了一层胭脂,双眸也因为酒精迷离了起来,红唇欲滴像是共君采撷一样勾人。 ------题外话------ 这章中北黛引用的琴曲是唐代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第九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桃林深处,青鹤和慕卿席地坐在一起,青鹤回头看向了醉醺醺的慕卿,就那一刻,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他的小姑娘什么都不用做,糯糯的唤他一声,他便想把所有他所有的东西都给她,一瞬间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慕卿见他不回答又唤了一声,青鹤的思绪被拉回了来,心跳如雷面上还要装的若无其事:“何事?” “没什么事……”慕卿笑嘻嘻的,青鹤想,她此时肯定已经醉的不清醒了,不然不会将身子软软的靠在青鹤身上。只听这时慕卿嘴里模糊不清地又咕哝着一句:“今日谢谢你啊……” 青鹤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只好低下了头侧耳想听清楚,可保持着这个侧耳的动作良久也没有什么声响传来,青鹤只好把头转了过去想看看慕卿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哪知,他一回头看见的却是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的小姑娘,无奈的笑了笑,玉染这丫头怎么这样也能睡着的,又想到她今日许是太累了些,便又正了正身子想让慕卿脑袋靠的更舒服一点。 青鹤觉得从前的漫漫长夜如今不知为何变得这么的短暂,青鹤想,也许是他的内心希望时间变得慢些,也许就这样相依偎着一生一世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也许他潜意识里面想和慕卿呆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一些,也许他已经对这个小姑娘动了心…… 青鹤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慕卿恬淡的睡颜,在看到慕卿的双唇微张,无意识的用舌头舔舐了一下干燥的粉唇时,青鹤的目光不自觉的沉了沉,狭长的丹凤眼中有异光在燃烧着,青鹤鬼使神差的凑下了脸…… 当唇间传来温热湿漉的触觉时,青鹤猛然睁开眼,急急的侧过脸,胸膛快速的上下起伏“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一瞬间,脸颊上红的发烫,好久好久,青鹤才稍稍平复下了心跳。还好慕卿这丫头现在已经睡着了,不然要是看见青鹤这般意乱情迷的样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呢。 青鹤是何时对慕卿动心的呢,就连他自己也是说不清楚的了,也许是他和她在桃林舞剑的她意气风发的那时,也许是刚刚酒虫上脑二人双唇相贴合的时候,也许是他为她簪上玉簪慕卿被吓得呆呆傻傻的时候,也许是他手把手执笔教她写字的时候,也许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唤他“青鹤美人”的时候。他虽然生在神界上清境内,生来就是神胎,有着人人都艳羡的荣华富贵,可是外人哪知这泼天的富贵是在怎样勾心斗角的环境里呢,从小他身边的人只教他斯文、体统、家族兴衰、没有人关心他真正要什么,他的世界是没有颜色的,直到慕卿的出现染红了他的岁月。起初他不爱说话,她总是叽叽喳喳的凑在他的身边逗他开心,不怕挫折似的赖在他的身边,后来不知何时起,他开始期待起在这蓬莱岛上的时光,期待起这个桃林中笑靥如花的小姑娘,期待起小姑娘一声又一声的唤他名字。 “玉染你可愿意等我……”等我完成父亲的意愿,等我将这天下为聘,三界为礼,只娶你一人。 慕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睁眼看见的,是自己房中熟悉的纱幔,“唔……”睡了一夜的脑袋仍旧是昏昏沉沉的,慕卿忍不住用手胡乱的揉了揉头发。 今日负责守床的簪云听见慕卿的声音忙来到床边上,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语气心疼的说:“姑娘醒了快喝碗醒酒汤吧,不然身子又该不舒服了。” 慕卿今日倒乖巧的点了点头,将簪云递过来的醒酒汤几口就喝光了,暖暖的热汤灌入肚子,慕卿才觉着胃里舒服了些没那么难受的了。 “姑娘昨日明明只说呆一小会儿的,竟还跑去桃林喝酒!”簪云将慕卿喝完的碗置于桌上,一边给慕卿揉着酸胀的太阳穴,一边嗔怪道:“若不是青鹤公子将您亲自抱回了房中奴婢们可是打算出门去寻了的。” “好啦,昨日是我的错,我下次肯定先和你们说一声的。”慕卿自知理亏,语气略带讨好的对着簪云说着。 “明日就是姑娘您的及笄礼了,以后万万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了。” “知道啦知道啦。云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不要再念叨我了,本来就头疼……”说完慕卿可怜巴巴的看向簪云,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不仅簪云对她的喜好熟悉的很了,她也早就摸清楚簪云的性格脾性了,是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簪云果然如慕卿所料,又心疼又生气的说:“疼死你这个皮姑娘才好。”虽然这样说着,但是手下的力度瞬间放温柔了不少。 这时只听屋外传来簪凝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姑娘,姑娘……”,就见簪凝小跑进了慕卿房中,站在慕卿床前匆匆的行了一礼,“姑娘万安。” 慕卿只觉得“簪凝这样甚是可爱,笑道:“赶快喝口水,怎么跑成这样了?” 簪云也说道:“你这小蹄子一天到晚毛毛躁躁的,怎成体统?有什么事还不快禀告姑娘来?” “姑娘,大事啊……” 慕卿还觉着奇怪,大清早的能有什么急事让簪凝跑成这样:“什么大事?” 簪凝赶紧将刚刚自己在前厅的所见所闻如实到来:“姑娘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在街上遇见的那个俊公子?他今日领了小厮,持着玉牌,带着珍珠,现下正坐在蓬莱宫的启明殿中与慕宫主聊天喝茶呢。” 慕卿把玉牌都给了人家怎么会不记得呢,只是她还以为这华服公子是凑不到那百颗珍珠了所以才迟迟没有来蓬莱宫呢,想不到竟被他凑齐了,虽然花了些时日,但也是难得的很了。“你说他现在和我兄长正在启明殿中喝茶?” 簪凝应声点了点头。 慕卿眸中闪过了一抹兴味,忙吩咐道:“快伺候我梳洗打扮,本姑娘要亲自去前厅看上一看。” 簪云恨铁不成钢的帮慕卿打水洗脸,又换了一身灰蓝色的长裙,最近气温高了许多,慕卿上衣就选了一件乳白色的薄纱外衣。最后绾好发髻,算着时间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过了,慕卿才提着裙边走向启明殿,簪云看着慕卿款款而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 启明殿中—— 慕寒身着白色烫金的长袍正襟坐在主位上,此刻他虽面上带着笑意,尽着他的地主之谊,心中却将慕卿骂了一通,这丫头怎么能将玉牌随意给人呢,还张口就要人家一百颗南海珍珠,这显得平时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有多亏待自己的亲妹妹似的。还有那丫头知不知道这个公子哥儿的身份是他们蓬莱不能随意戏耍的,知不知道这贺修岚的身后是一整个人族的支持。 慕卿来到启明殿外本想直接进去,突然想到了什么,收回敲门的右手,小心翼翼的在门外侧耳听着里面的人在谈论着什么。 “贺太子亲临蓬莱,本宫未能亲自前去迎接,是本宫的不是了。”慕卿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哥哥说的,这样的客套话真是没劲。 “慕宫主言重了,是在下吩咐的不准下面人透露消息,哪里是慕宫主的不是了?”这声音应该就是那日的小郎君了,贺太子,原来他是贺朝的太子爷,怪不得。 只听那贺朝太子又说到:“何况在下今日来只是为了圆在下当日对令妹慕卿姑娘的承诺罢了,不劳烦慕宫主兴师动众的。” “小妹自幼被老宫主溺爱,不知礼数,失了体统,唐突了太子殿下了。” “慕宫主哪里的话,这是在下承诺下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说是不是?”想不到这个叫贺朝的太子还挺会说话的。 听的正起劲,这时执月过来轻拍了一下慕卿出声道:“阿卿你怎么在这?” 慕卿连忙回头捂住执月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执月不要出声,可是启明殿里面已经传来慕寒的声音:“慕卿你给我进来。” 慕卿懊悔的瘪了瘪嘴,应了一声“噢~”慢吞吞的推门走了进去。 启明殿映入眼帘的是她兄长坐于主位和他左下方坐的贺修岚,他今日穿了一件绯红色的长袍,头上梳着公子髻,横插着一根上好的纹金发簪,腰上是一条紫金白玉带,好不气派的一位俊公子。 在慕卿踱步迈入殿中的时候,贺修岚也在用余光打量着她,慕卿略施粉黛,远山青黛下的桃花眸还是那般顾盼生辉,翘挺挺的鼻子下是肉嘟嘟的粉唇娇俏的很,脸上的肉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好看,既有肉感也不乏线条之美,真可叹之为佳人也。 慕卿察觉到了贺修岚打量的目光,迎上他的目光笑道:“公子要看不如正大光明的看。” 贺修岚看向慕卿的目光只好收了回来,这姑娘的目光如炬,看的贺修岚只好败下阵来,尴尬的移开视线轻咳了两声。心想,这姑娘好不大胆,说话这般直接,一般的姑娘察觉到异性打量的目光都是矜持着不好意思的,哪还会像慕卿敢这样和他说话。 慕寒眉头一皱“卿儿,不得无礼。” 贺修岚调整好情绪,继而笑道:“慕姑娘面若桃花,仙人之姿,在下一时看入了神,想来姑娘也不会追究在下的唐突之失了吧。” 慕卿暗笑这人讲话可真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慢启朱唇反呛说:“贺太子过誉了,小女蒲柳之姿哪能入您的眼呢?” 一时间,呛的贺修岚一时不知做何回答,慕寒看了看二人尴尬的气氛,只好硬着头皮来打圆场:“卿儿你还没谢过贺太子的百颗珍珠呢,还不快就此拜谢太子殿下?” 第十章 南海有佳人兮,见之难忘 启明殿中—— 一道身姿绰约的女子站在殿中,神情是贺修岚从没有在他贺朝大家闺秀脸上见过的张扬自信,就像是遗世中长于峭壁悬崖上的雪莲,迎着风雪绽放着。 只见慕卿笑道:“兄长恐怕不知这百颗珍珠是贺朝太子给我的谢礼,既是谢礼那该是太子殿下谢小女,怎么要小女谢太子殿下呢?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 慕寒闻言有些头疼的扶住额头,这丫头怎么这么没有礼数,这话该让贺朝太子如何作想,连忙训斥道:“卿儿!休要胡说。” 慕卿则扬起脑袋说:“兄长,卿儿没有胡说。” 这下贺修岚气的不知说什么好,目光又看向贺修岚,希望他不要生气才好。 贺修岚知道慕寒的意思,冲他摆了摆手,然后笑道:“慕宫主不用气恼,慕卿姑娘说的句句属实,确实该是在下亲自言谢。”说完站起来对着慕卿作揖“多谢姑娘那日的出手相助。” 慕卿则是淡淡一笑回道:“太子殿下客气了,既然没什么事,小女就先回房了,明日及笄礼见。”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启明殿,看也没有看殿中那数只箱子中的珍珠一眼。 贺修岚原以为慕卿是喜爱财宝的才张口要这珍珠的,如今这么一瞧又好像不是那样的。贺修岚的眸中浮现出一抹兴味的笑意来,慕卿倒真是有趣的姑娘呢。 慕卿离玉染苑门口还有数百步的距离时,就看见自己的两个丫头簪云和簪凝伸长着脖子正在门口等着自己,心中一暖,加快脚步向玉染苑走去。 “姑娘!” “姑娘!” 簪云和簪凝瞧见了自家姑娘的身影,连忙唤了一声姑娘急急的迎了上去。 “姑娘可没事吧,听说那个公子的身份不一般,可有受气了?”簪云和簪凝一左一右将慕卿围在中间回了玉染苑。 “谁敢给你姑娘我气受啊,不过他身份是不一般,乃是当今贺朝的太子。”慕卿笑道。 “贺朝的太子?!”簪云和簪凝都惊呼了一声,想不到姑娘那日救的竟是贺朝的太子殿下。“那姑娘和他可要小心相处,毕竟他身后的可是整个人族啊,此人不可小觑。 “好了好了不谈他了,我要去看看我的宝贝药草了,不知道它们长得怎么样啦。”慕卿不愿意再多聊这个话题抛下簪云簪凝二人小跑进了玉染苑后院。 簪云和簪凝只好无奈的对望了一眼,就此结束了话题。 那边启明殿中,贺修岚喝完了茶也起身要离开:“今日在此叨扰多时,谢礼既已送达,在下就此告辞了。” 慕寒也站了起来送客,笑道:“太子殿下慢走,明日及笄礼还请您赏脸前来。” “那是一定的。”贺修岚也笑着,他本来不想来这蓬莱当使者的,但是慕卿的出现不得不说让他此程增添了不少乐趣,也可算是不虚此行了。 目送着贺修岚离开后,慕寒将执月唤进书房里单独谈话。 慕寒的书房和住处潇湘馆相连着,就在启明殿后百余步的地方。 此时慕寒正执笔坐于书桌前,执月就在一旁静静的磨着墨,看着慕寒在写的几个大字,慕寒的笔势苍劲有力,潇潇洒洒的,很快慕寒就停下了手中的笔。执月看向纸上的字,低声读了一遍:“四面楚歌。”话音刚落,就听得慕寒沉声说道:“如今宫主之位虽然是我的,但是蓬莱岛上的势力还是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从前义父麾下的几名忠臣,一派则是长老阁的君远道。前者支持扶持着我,一派想要看我滚下宫主之位……” 执月簇起秀眉,心疼的看着慕寒,慕卿姑娘自小在老宫主的保护中长大,所以不知世间险恶,可慕寒明明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阿。他的担子太重太重了,周围还有心怀不轨的人对着他虎视眈眈,正是高处不胜寒啊。 执月柔声唤道:“阿寒。” 慕寒闻声抬起了眼眸看向了一直在他身旁的执月,轻笑一声:“你许久没有这么唤我了。” 是啊,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唤他了,回想起儿时,他们几个是那么的要好,整日里形影不离,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呢。执月眸中氤氲一片,对上慕寒的目光又说道:“阿寒,你有没有想过歇一会,这样太累了。”执月看不得慕寒这般疲惫不堪的样子,只是她的身份也只能说上这样一句话。 慕寒一愣,像是没有想过执月会说这话一样,同样的,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歇一歇。虽然过的是很累,但身边的人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就连义父也是想要让他变得更强大,从没有想过他也是个孩子,也是会累的啊。 执月看着慕寒黯然伤神的模样,心中颤动,忽的换上一抹笑容,拉过慕寒的手说:“今日就不要再处理这些烦心事了,陪我去街上逛一逛,明日就是阿卿的及笄礼了,我还没想好送她什么呢。”说着就往门外走。 执月的性子向来都是安安静静的,难得这样“放肆”一回。慕寒忽然觉得这样勇敢放肆的执月比平日多了些灵动可爱,觉得拉着自己手的那只手也甚是温暖,所幸就由着执月一路拉着他走向了蓬莱宫外的街道上。 只是他们不知,他们相执着离开蓬莱宫的一幕正巧被一抹红色身影撞见,女子向来张扬着的双眸,此时一片暗沉,她喃喃道:“原来,原来你也早已心仪与他了,这样也好……”也好断了自己的念想。女子这样想着,嘴角挽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蓬莱城的街道上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屋宇,有茶楼、酒肆、客栈还有各种各样的铺子,绿瓦红墙的甚是好看。街道上这两日的行人格外的多,耳边是小贩们各种各样的吆喝声,执月走在前面老是被来往的行人挤到,慕寒注意到了,就把执月拉到身后护着,果然没有什么人再磕碰到了执月,执月脸上也满是笑意的跟着慕寒。 两人路过一家成衣铺执月便说道要进去看一看给慕卿挑件心仪的,慕寒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的迈步进了这家成衣铺,一进门就有店小二笑脸相迎了过来,因为做生意的人何其眼尖呐,看见了慕寒和执月一身虽然低调内敛,但是仔细一瞧那布料都是华贵非凡,知道慕寒和执月非富即贵能不上心吗。 只听店小二开口道:“这位爷可是为身旁的夫人挑选成衣的?爷可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样漂亮的夫人。” 慕寒执月的脸皆是一红,怎么认错了关系呢,慕寒咳了一声忙解释道:“这位小哥你认错了,我们不是夫妻。” 店小二打趣的说道:“是小的眼拙口快了,这是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公子你可要抓紧啊。” 执月闻言更是不好意思,脸红了一片,慕寒瞧见执月这般的害羞觉得有趣的很,笑着回道:“是该抓紧了。” 执月闻言一愣,心中一颤,抬头看向慕寒,慕寒则是对她一笑,执月更觉得心跳如雷,阿寒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该抓紧了,难道他不知道这样让她胡思乱想的。 又听慕寒说:“将你们这里最时新的料子给她试试。” 店小二忙应了一声,朝执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不是给我的,给……”执月刚想解释,慕寒就开口说:“你自己也试试,听话。”语气是那样的不容拒绝,执月只好随着店小二去里间挑选成衣,慕寒就在外面等着。 不多时,执月便掀开屋帘踱步走了出来,慕寒倏地眼前一亮,只见执月身上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蚕丝白纹昙花锦裙,从不喜欢穿艳色衣服的执月今日换了这样一身,慕寒觉着执月穿红衣别有一番风姿,比平日里的温婉多了一分小女儿的妩媚。 “我觉着这颜色似乎太艳了些,不如换一身吧。”执月有些紧张的攥了攥衣角,她第一次穿红色的衣服有些担心慕寒会觉得看不惯。 “不用。”慕寒摇了摇头,“这样很好看。” 执月没有听清问道:“什么?” 这时店小二又跑了过来说道:“不知这套衣服公子可满意?” “甚好,这件我要了,还有那一套也包了。”慕寒点头应下,向店小二吩咐着,指了指左手旁一件云霏妆花缎织百花锦衣。 小二连忙应下,手脚极快的把锦衣打包好递给了慕寒。 慕寒接下后,转头拉过执月的手“现下我肚子有些饿了,不如阿月你陪我去吃碗馄饨吧。” 第十一章 及笄礼成 明明是寻问她意见的话却偏偏用着告知于她的语气,执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慕寒拉着出了成衣铺,两个人绕过了四五条街道,直到一个小巷里,有一家馄饨铺子开在这深巷之中,馄饨铺中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那老板见慕寒来了笑着呵呵的:“慕公子许久没来了,还是老样子吗?” 老板娘倒是嗔道:“你这老头子真是没个眼力见的,没看到还有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吗?” 老板连忙说道:“我的错,最近年纪大了没注意到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执月看着夫妇二人亲密的场景,心里倒觉得特别羡慕这样一辈子平平凡凡,二人可以执手走过细水长流过完一生。 “愣着做什么,坐下吧。”慕寒找了张桌子坐下了,见执月还站着原地,提醒道。 执月应了声“噢。”在慕寒对面坐了下来,她虽然跟着慕寒这么多年了,但是她从来都不知道慕寒还会到这样的地方来,慕寒今日似乎和往常那个雷厉风行的慕宫主有些不一样了。 很快,冒着热气的两碗馄饨就端到了桌上,肉香四溢,浓汤上飘着绿油油的碎葱,薄薄的馄饨皮可以看到里面的肉馅。今日执月吃到了她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因为这馄饨铺子的老板手艺极好,还是因为身边人是慕寒…… 两人吃完馄饨准备回蓬莱宫的时候,天色已暗,慕寒和执月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在街道上漫步着,街上人已经不多了。月色下执月看着慕寒挺拔的背影,若是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该多好,执月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 在二人拐入一个小巷时,慕寒忽然皱眉转过身向后看去,执月低着头在他身后跟着,不对,还有人跟着,慕寒目光倏地一沉,一把抓住执月的手提醒道:“小心。” 执月也反应过来,顿感空气中凝聚了一股浓重的杀气,她和慕寒迅速调整成作战状态,鲛人族成年鲛人在遇到危险时身上会浮现出一种透明的盔甲护住自身,刀枪不入,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异能。 几乎同一时间,他们掌中凝聚起了一团灵力,小心翼翼的朝四周观察着,只见他们右方有一道阴风袭来,慕寒和执月迅速侧身避了过去。 慕寒喝道:“阁下何许人也?为何要出手伤人。” 只见黑夜中慢慢凝聚起一团人形黑雾,黑雾中传来一个嘶哑的有些难听的声音:“慕宫主何必管我是谁,只需知道是来取你性命的就好。” 慕寒目光晦暗的看向黑雾冷笑道:“不知什么时候魔族也敢到我这蓬莱上撒野了,还不快滚回你的魔界去安稳的呆着,是想来作死吗?” 话音刚落,黑雾就直直的向慕寒冲来,想来也是被慕寒刚刚刚刚的一段话气的不轻。慕寒不慌不乱的手掌翻转,躲也不躲,正面迎上那黑雾,一瞬间,黑雾与结界相碰发出一声巨响,将身后的执月也是冲击的往后退了两步,。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只见慕寒和那魔族之人都收回灵力往后一退,这下是慕寒率先出手,召唤出了自己灵器“斩星”刀,刀身反射的冷光令人发颤,慕寒断喝一声,挥刀向那人劈去,可当刀劈进那团黑雾时,黑雾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在刀前慢慢散了开来,又在慕寒身后汇聚起,慕寒手腕翻转又将刀劈向黑雾…… 十几个回合下来,慕寒与那黑雾交战的难舍难分,这边执月也被十几个个黑衣人围了起来,也唤出了自己的灵器“月骨鞭”同那几个黑衣人混战在一起。 很快,黑衣人就被执月收拾了大半,又是一声清脆的鞭响,黑衣人只剩下两个,眼看又要被执月的月骨鞭抽住,黑衣人飞遁逃了去,执月刚想继续追击,但是回头一看慕寒还没脱身又折返回来和慕寒并肩作战。 又是十几个回合过去,那魔族人退出交战范围数米,阴笑道:“慕宫主果然少年英雄,在下着实佩服。” 慕寒也冷笑着说:“阁下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难不成魔族中也都是这样的鼠辈了,本宫可听说魔界鼎鼎大名的尊主月琛是位光明磊落的人物。”魔族向来和神族人族关系微妙,如今的尊主月琛可是位心狠手辣、城府极深的主,慕寒这番话不仅骂了眼前这魔族之人还暗讽了魔族的尊主月琛。 但是那魔族人不怒反笑,“慕宫主可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只是不知宫主在此物面前还能这么厉害。”话音刚落,慕寒执月的面前突然有数道灵力飞来,灵力中红光锃亮像是一颗颗火球一般…… 等等,火球,魔族,早就听闻魔界有一离火对平常人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鲛人一族的人有致命的伤害。想到这,慕寒呼吸一滞,连忙结起结界护住二人,可那离火越来越多,不多时便震碎了结界,眼看那离火就要伤到慕寒,执月惊呼一声“小心”,跑来拥住了慕寒,那数道离火就落在了执月的背上,瞬间,执月身上那透明的麟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灼烧了起来,离火很快透过麟甲直接烧在了执月的血肉之躯之上,执月痛苦的闷哼了一声,这麟甲是与肉身相连的,一旦破裂就难以修补,也就是说再也不能护住她性命。 慕寒急忙扶住了执月,再看那魔族人早就逃走了,眼神瞬间像淬了冰块一样,想也不用想这魔族人为何对他出手,很好,敢对他在乎的人动心思,那就要准备好他慕寒的“回礼”了。 慕寒迅速将执月背回蓬莱宫的潇湘馆,执月已经疼的额头已经冒出冷汗了,嘴唇发白,攥住慕寒的衣袖,声音已经有些发颤:“阿寒你传人让阿卿过来,千万不要惊动其他人,免得……免得他们借此又大做文章。” 慕寒沉沉的应了一声“好。”立刻吩咐了两个信的过的小厮去玉染苑找慕卿过来,执月伤成这样了都在为他考虑,慕寒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执月对他的消息,眼神和声音都放软了下来:“阿月你放心,一切有我。” “嗯。”执月努力挽出一个笑容,虽然背上还是钻心的疼但是心里还是暖暖的。 慕卿也很快得了消息带着医药盒赶了过来,刚踏入房门就急急的向执月走去,脸上都是担心,口里念叨着:“怎么好好的出去逛街也能受伤?” “是我没护好她……你快给她看看。”慕寒在一旁脸上都是自责。 慕卿给执月看了看伤处,最大的伤口是在背上左方,直径有三寸多,周围还有其它被烧伤的小口子。“因鲛人族护甲的原因执月姐姐的伤还不是太严重,我留给你三瓶上好的伤药,另外我会写份处方,哥哥你按照这上面的处方去抓药,好好调理着身体就好。” 慕寒听到执月没有大碍后长舒了一口气,让小厮又送走了慕卿回到房中亲自照顾了执月一夜。 第二日天蒙蒙亮慕卿就被簪云和簪凝叫了起来“姑娘今日可不能起晚了。” 慕卿睡眼惺忪的揉了揉头发,小奶音的:“知道啦。” 因为是及笄礼慕卿好好的打扮了一番,脸上先是仔仔细细的上了一层珍珠磨成的细粉,又用了时下最好的绛荷制成的唇脂和胭脂,铜镜前一个粉白黛黑、淡扫红妆的美人儿,到了梳头一步的时候,屋外传来了执月的声音:“妹妹头发梳好了吗,姐姐可赶上了?”原来是慕寒扶着执月前来看慕卿。 慕卿连忙迎了上去扶住执月嗔怪道:“姐姐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都受伤了还不好好休息着。”又转过头对慕寒说:“阿月姐姐胡闹,哥哥也不劝着。” 慕寒将手里拿着的包裹递给了慕卿无奈的说:“哪里是我能劝的住的,这是我和执月昨日为你挑的。” 执月笑着摇了摇头:“上了药已经好多了,只是及笄礼梳发是很重要的。” 慕卿看着执月虽然脸上还有些苍白,但是能下床走动了,说明昨日她给的药还是很有效果的。接过那包裹解开一看,是一件布料和做工都极为精细的锦衣,感动的道了谢。 接着执月就将慕卿按在了梳妆桌前,拿起木梳为慕卿梳着长发,执月的手好巧,不多时就为慕卿梳起了一个简单大方又不失精美的发髻,戴上一枚鎏金的飞羽华胜,还有那日青鹤赠于慕卿的桃花白玉簪,整体妆面就完成了。 执月满意的看着慕卿,笑道:“阿卿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如此佳人,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小郎君呢。” 慕卿脸上微红:“阿月姐姐惯会笑话我的。” “瞧你害羞的,我只是随口一说嘛。”执月适时的岔开话题,“时候也不早了,快去换今日要穿的衣裳吧。” 慕卿轻声应下,由簪云簪凝扶着到里间开始换衣服,上身就是慕寒和执月选的那件云霏妆花缎织百花锦衣,为了衬托上衣,下身换了一条水袖百褶凤尾裙,裙摆处设计的十分飘逸,曳地三尺有余。簪云和簪凝眼底都是惊艳之色,扶着慕卿走出里间,执月的眼里也十分的欣赏,几人估算着时间去到了外院,蓬莱宫中到处装点的喜气洋洋的,人声鼎沸,和过节一样,慕寒估摸着宾客基本上都到齐了,携着慕卿坐于上座,正色道:“感谢各位能来参加舍妹的及笄礼,本宫宣布,及笄礼正式开始。” 及笄礼的步骤开始按照鲛人族的习俗一步一步进行,先是慕卿表演剑舞,赢得了满堂喝彩,再是各族一位一位向蓬莱进礼,就这样慕卿的及笄礼一直到这日黄昏才结束,累的慕卿在晚宴上眼睛都快眯起来了,但还是强撑着在座位上笑着应付各个宾客。 知妹莫若兄,慕寒察觉到了慕卿兴致不高的样子,便让身旁的小厮对慕卿说,要是撑不住就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慕寒在不用担心。 第一章 夜长不得眠 晚宴设在清荷亭,亭周围是一片荷花塘而因此得名,此时月色朦胧,荷塘上弥漫着一阵潮湿的薄雾,倒是为炎热的夏夜增添了一丝凉意。 清荷亭外,慕卿执着一把绸绢玉骨扇,独自一人靠在了栏杆上,荷塘上偶尔有夜风袭来,雾气也随着氤氲开来,夜风撩起慕卿的裙裾,飘飘欲仙。 此时的慕卿脑海里有许多事,掺杂在一起就像是混在一起的线球,大有越解越乱的意味在这里。若如兄长所说,那今日及笄礼后就要远离蓬莱,在上清境的九仙玄宗修炼灵法了。从小她就没有离开过这南海蓬莱,对外面的世界基本上就是一无所知的。这几日她通过慕寒书房里的藏书才了解到九仙玄宗的一些事,九仙玄宗是由九位神君共同创立的,其创立初心是要团结人族与龙族、凤族、鲛人族等等异族之间的关系。只是在十五年前九仙玄宗的千荒神君被神族帝君剃去神籍,削去神骨,千荒神君便因此堕入魔道,创立了魔族与神族宣战,在第一次大战中被神族帝君封印于凤凰山由凤族看守。九仙玄宗因为在大战中英勇无比,从此在世间名声大震。 慕卿抬头看着空中的那一轮弦月,是这无边的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美的让人觉得孤凉。脑海中突然有句诗,便轻启朱唇喃喃自语着“不应有恨,何时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许是慕卿太过入神,没有在意到青鹤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青鹤皱着好看的剑眉:“好好地,怎么念起这样伤心感怀的诗来了?” 慕卿被青鹤吓了一跳,佯装愠怒:“我可不知青鹤公子什么时候也喜欢贴墙根,偷听人家说话的了。” 瞧瞧,小姑娘生气起来都不喊他“青鹤美人”了,直接以公子相称,青鹤一脸无辜:“在下再不才也不会做这样偷鸡摸狗之事的,不过是我看你独自一人出来,夜里风凉,怕你饮了酒又吹风生病了,你可真是冤了我了。” 慕卿闻言一愣,尴尬的又晃了晃手中的绸扇,顿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赔礼道:“是我太过小心思了,青鹤哥哥别见惯。” 看高兴起来,连称呼也跟着亲密了一些,“哥哥”这个称呼青鹤自然受用,随即应声:“卿儿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高兴就成。” 慕卿讪讪一笑,不再开口又将目光看向了亭外的荷塘,远处有鸟雀叽喳,塘中流水潺潺,还有几尾红鲤嬉戏,似乎是一幅极为安逸的夏夜荷塘图。 慕卿良久才默默的开口道:“我已经决定好去那里了。” 青鹤一听便知道慕卿说的那里其实就是“九仙玄宗”,她若是去了那里也好,他定会动用他所有的力量护她周全的,尽管那里的危险可能更多。耳边又听得慕卿轻轻絮语着:“我想成长成一个可以护住我想护住的人的人。九仙玄宗不是五年一次宗门比试吗?届时我定要拔得头筹,名扬天下。”青鹤回头看向慕卿,慕卿还是那样的站着看向远处,只是眸中似乎多了一份光彩,耀眼夺目。 好多好多年以后青鹤回忆起这天夜晚,慕卿的话他只能模糊的记得大概意思了,只是那双熠熠闪光的眼眸却已经深深的刻在了脑海中。那时的青鹤只是悔,悔他把慕卿带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悔他当时的狂妄自大自以为可以护住慕卿一生。所以后来的他啊,在最后的抉择下,选择以命护住了他曾经因为一念之差而对不起的小姑娘,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青鹤口中的话轻飘飘却万金之重:“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定会赴全力为你铺路。” 话音落下,慕卿深深的看向青鹤,眸中情绪氤氲起伏,低低的应道:“嗯。” 这夜里,慕卿望着这如往日一般的蓬莱宫,只是这看似平和的夜里,似乎掺杂着让她防不胜防的阴谋诡计。那个单纯率直的心境似乎已经离慕卿渐渐远去。 晚宴结束后,慕卿走回玉染苑的路上,明明是和平时一样的脚程,慕卿却觉得远了许多,仿佛怎样都不能将这条路走完一般,四周的黑暗快要将她吞噬其中划为同类,她只是不言不语的朝着月光更甚的地方踱步而去,好像这样可以对周围的黑暗视若无睹。因为当时慕卿是朝着唯一的光亮靠近,所以这时的她毫无惧色。 次日清晨,玉染苑中—— 床榻上的慕卿似乎睡的并不安稳,时而秀眉紧促,时而嘤咛呓语,就连双手也揪起绒被显得特别不安。 “阿娘!阿爹!哥哥!”随着一声惊呼,慕卿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定定的看向熟悉的床幔,这才觉得心里稍安,又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被情绪牵扯控制,如此这般,哪里是成大事的人呢,遂而暗嘲一笑。 簪云总是最体贴慕卿的,只听她在床榻前温言道:“姑娘您醒了?可是做了癔梦?头还痛么,可要传醒酒汤?” 慕卿撩开床幔缓缓吁出气道:“这几日总是癔梦连连醒过来也觉着不爽快,传罢,心里烦乱的很。”言下之意是想借解酒汤也捋一捋心中的愁绪。 簪云连忙颔首应下,让簪凝赶紧端来已温着的醒酒汤,递到慕卿面前:“姑娘请用。” 慕卿喝了醒酒汤梳洗之后又倚在那张贵妃椅上,簪云持着绸扇为慕卿扇着风,瞧着慕卿懒懒的没有精神,就连平日舍不得离手的药经也置于一旁,柔声道:“如今天儿愈发的热了起来,姑娘不免觉得浑身不舒畅。”话说到这顿了顿看向贵妃椅上的慕卿,慕卿察觉到簪云的目光幽幽的开口:“可不是么,你知道的我最烦这烈日酷暑的天了。”鲛人族的习性向来就不喜干燥烦闷的夏日,每年夏日慕卿都要早早的搬去蓬莱宫的避暑山庄,今年为了方便等九仙玄宗的人就不打算再搬过去了。 簪云是人族虽然不能切身体会到慕卿此刻的难耐不安,但朝夕相处着总能体会到慕卿此刻的心情,沉思了一会,忽的笑道:“姑娘,奴婢想到一个消暑的好东西,不如吩咐人摘些薄荷叶、金银花、三七花、菊花、蔷薇泡成花茶,既清热又解暑的,姑娘觉得如何?” 慕卿听完,倏地眼前一亮,稍稍来了精神,暗恼道:“想我原来竟是个榆木脑袋,这样好的主意我都没有想到,还是云姐姐你细心着。”说完手也抓住簪云的手拍了拍,和颜悦色的说:“多亏了身边有你这样的可心人了。” 簪云也笑道:“姑娘说的是哪门子的客气话,这原是我该做的。” 这时簪凝也端着一盘时新瓜果迈步走了过来“姑娘别一个儿劲的夸云姐姐,奴婢也是一早听得膳房进了批刚刚采摘下来的梅子就腆着脸去要来了,姑娘可要尝个新鲜?” 听到有新摘的梅子,慕卿立刻伸手拿了一颗饱满圆润的送入口中,入口微酸回味却是觉得甜津津的很,有了喜欢的梅子慕卿也觉得没那么多烦恼似的,嗔笑着看向簪凝:“你这小蹄子怎么什么都要与你的云姐姐争上一争,你云姐姐心思缜密细腻,你也不差机灵的很,这样说了,你可满意了?” 簪凝遂心满意足的露出笑容,还朝慕卿行了一礼,再朗声道:“多谢姑娘厚爱。” 慕卿终于忍俊不禁的展开笑颜,心里明白这是簪凝看她烦闷的紧特意做了这模样说了这番话逗她开心的。主仆三人就这样笑成了一团,夏日时光也因此变得不那么难熬过去。 时间就这样过去,待午时慕卿还在自己房中用着午膳,门外便有一个小厮急急来报,在玉染苑门口磕头行礼禀道:“姑娘万安,九仙玄宗的来人了,宫主让小的传您立刻前往启明殿共同商议事宜。” 慕卿的筷子“啪”的一声落在了桌上,半响不作声,她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只是在这一刻来临的时候,慕卿还是踌躇了起来,直到等在外面的传话小厮又催了一句:“姑娘?姑娘可要紧着些,宫主吩咐毕竟那是上清境的人,蓬莱宫怠慢不起。” 这才听得慕卿应了一声,簪云连忙和簪凝扶住了慕卿的身子,三人随着传话小厮一路到了启明殿。 启明殿中此时站满了数十名头戴青竹公子髻,青衣华袍的弟子,各个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最主要的是浑身灵气充裕,一看便知是练家子出身。而首座则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虽然此时严肃待人,但眉眼间的慈容是遮不住的,此时殿中众人见慕卿徐徐而来,都默不作声的一致将目光看向了慕卿,眸中都是惊艳之色,南海蓬莱竟有如此眉目如画、朱唇皓齿的美人儿,听说她年纪尚幼,将来指不定是一位多么风华绝代的妙人儿呢。 第二章 明月何灼灼 难得今日慕卿乖顺的很,垂眸行礼道:“小女慕卿向神君请安。” 老者点头应道:“慕姑娘无需多礼,慕宫主刚刚还和本君说你顽劣的很,如此看来,你兄长所言有岔呢。” 慕寒闻言笑道:“舍若神君有所不知,卿儿她这是见有贵客不敢放肆罢了。” 舍若神君乃是九仙玄宗的九位神君之首,这次三年一度的新弟子入宗门由他老人家和玉衡神君亲自督察,也是令很多人意外的。 “哥哥!”慕卿见慕寒又揭自己的短,连好不容易装的知书达理也抛去了,怒道:“哪有兄长的这么说自己亲姊妹的?” 舍若神君看着慕式兄妹的感情嘴角也不免挽着笑,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道:“慕姑娘,若是没有什么其他事,本君希望午后就能出发,这样日落之前也可以赶到下一站岐山。” “岐山?可是凤族?”慕卿问道。 舍若神君回道:“正是那凤鸣岐山。此次各族少年弟子入选的名单里有你鲛族慕氏、凤族闻人氏、人族贺氏、狐族有苏氏,共七名弟子。” 各族千余名少年才俊,三年才一大选,入选的只有寥寥几人,可见竞争之激烈,慕卿沉思片刻,心里对此次九仙玄宗的招徒大选有了大概的了解。 慕寒饮了一口清茶,对慕卿说:“既然时间紧迫,那卿儿你快回玉染苑收拾行装吧,可不要误了时辰。” 慕卿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开:“是。” 一回到玉染苑中,簪云和簪凝就指挥着小厮加快速度收拾行装,要带的东西不多,慕卿只吩咐带着她的药箱、几本重要的药经和几瓶淬炼成的药丸,还有几件必需的换洗衣物,因此收拾起来倒也迅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簪云和簪凝就替慕卿全部打理好了。 簪凝有些哽咽的将行囊包袱递给了慕卿,簪云在一旁也是眼眶发红。 “姑娘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这让我们如何能放心的下、割舍的了。” “是啊,姑娘你自幼被老宫主所溺宠,不了解外面世界的人心险恶。” “听说九仙玄宗内修行条件极为清苦,姑娘你哪能受得住呢?” “宗门内还需辟谷修行,我们家姑娘哪里能……” 簪云和簪凝你一言我一语絮絮叨叨的说着,慕卿动容的开口道:“好了好了,你我三人明面上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一般,我此番要去玄宗虽然相隔万里,也不是不能回来的,既不是死生不复相见,你们就不要这么伤心了。” 簪云紧紧握住了慕卿的手道:“话虽如此,可怎能让我和簪凝妹妹不牵挂着呢。” 如此,三人抱住一团,哭了好一会儿,还是簪云看着外面天色不早了,拿出绣帕为慕卿擦去泪珠,劝慰道:“是我们的不好,扰了姑娘心绪,这会儿子天也不早了,姑娘可别哭了,仔细着可别真误了时辰。” 慕卿这才止住泪珠,脸上强挽起来一个笑容,只是她不知这笑容比哭脸还要难看上几分,哽咽道:“云姐姐,凝姐姐,你们多珍重。还有我兄长虽然嘴凶了些,但是还需要你们多帮衬些。” “知道了,姑娘,你也要……多珍重。” 慕卿点头应下,依依不舍的再次和簪云簪凝告别,背着行囊走向启明殿。 此时的启明殿前乌泱泱的站了许多人,还有六辆四匹鬃灵宝马香车停在殿外,舍若神君站在为首的马车前和慕寒寒暄着,慕寒左侧站着执月,右后方是大长老君远道和执夙还有那个幽魁。 慕卿深呼吸一口,调整好情绪上前一步俯首道:“让神君您老人家久等了,慕卿来晚了还请您恕罪。” “不妨事,一会让宝马再加紧些脚程就是了。”舍若神君是九位神君里最为慈心肠的一个,他也知道慕卿这小丫头也是不舍得从小长大的故里,年纪尚幼嘛,多加培养就是了,若长大了以后也是这样悠悠柔柔的样子,他舍若神君自然也是瞧不上眼的。 “多谢神君体恤。”不仅舍若神君对慕卿的印象不错,慕卿也对这个老者有着莫名的好感。 这时慕寒唤住了慕卿也温言道:“卿儿,好自珍重。” 执月亦是不舍的看向慕卿。 慕卿摆了摆手朗声道:“哥哥你就等着我拿了五年后宗门弟子的魁首给你看吧。”兄长你等着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妹妹一鸣惊人的时候吧,届时,妹妹再也不会是你的累赘,而会是你的骄傲。 慕寒闻言一愣,嗔骂道:“你这丫头在神君面前也敢大放厥词,还不快收敛一点。”说实话,慕卿的话也让慕寒怔住了,他从不求慕卿什么一鸣惊人的,只是从慕卿嘴里这样说出来,也不免重新看向他这个唯一的妹妹,慕卿这丫头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下成长了不少呢。 舍若神君也不禁笑眯眯的看着慕卿,倒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是个可塑之才,今年亲自出来督选弟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呢,舍若神君心里这时已经存了想收慕卿为膝下弟子的念头了。 众人再次告别后,慕卿就上了舍若神君后面的马车,这鬃灵宝马不同于一般的骏马,极富灵性,又有飞天的特异能力,是玄宗里主要的“代步工具”。 慕卿撩开马车上的窗帘,看着鬃灵宝马渐渐驶入云端,而蓬莱仙岛在她的眼中越来越小,直至在云雾缭绕中再也瞧不见了,慕卿才黯然的放下窗帘,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灵镯,喃喃自语着:“阿娘,你在哪呢,你可要保佑哥哥他们可以平平安安的,也护佑我可以顺利进入玄宗五年后摘得头筹。” 窗外云雾飞速略过,这鬃灵宝马的速度也真是快,大概两个时辰宝马就开始往下奔去,慕卿估摸着应该是到了凤鸣岐山了,撩起窗帘,马车上已经可以看到下面不远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与南海蓬莱是两种不同的景色,南海此时是夏日里,岐山却正下着鹅毛大雪,放眼望去,是一片白茫茫的。 慕卿皱眉心里隐隐觉着不对劲,按理来说岐山位于东面,对比南海的蓬莱来说气温应该更高才对,怎么会在此时下起了大雪呢。 连慕卿也觉得不对劲,更不要说修为深厚的舍若神君了,此次他亲自领新弟子回玄宗,也有很大程度上是他想借此机会了解各族形势,又其是这岐山,里面可是封印着大名鼎鼎的九幽神君,噢,不对,魔君九幽。 如此看来,岐山大雪纷飞,乃是不祥之兆,一会儿,可要好好与岐山闻人氏了解清楚的……舍若这么沉思着,鬃灵宝马已经平稳的落到了地上,马车外传来整整齐齐的一声:“我等恭迎舍若神君。” 第三章 凤栖梧桐 舍若神君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闻人府几个大字赫然在目,府门前站了许多人,个个衣冠楚楚,挥了挥袍袖微微俯身算是回了一礼,肃声道:“闻人家主客气了。” 凤族闻人氏的这辈家主闻人雅是老家主的小女儿,今年已有三十六岁了,原定的家主本来是老家主的长子,不幸牺牲在了战场上,如此,便把家主之位传给了闻人雅,这闻人雅虽是女儿身,但是巾帼不让须眉,自她掌权之后的凤族闻人氏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倒也是不负老家主之托了。 “神君一路辛苦了……”闻人雅客客气气的挽着得体大方的笑容,长相是标准大家闺秀的样子,梳着牡丹发髻,翠绕珠围,一身枣红色的描金大氅显得她愈发的雍容华贵。 舍若神君摆了摆手道了声不辛苦,抬头正好看见慕卿也从马车上下来,柔声唤道:“慕丫头过来,给闻人家主行礼。” 慕卿款款走到舍若神君的身旁,俯身行礼道:“蓬莱慕卿给闻人家主安好。” 闻人雅见眼前的少女款款而来,衣着不是特别华丽却处处细节都透露着精美,蓬莱?看来是鲛族的孩子,看身份怕就是如今慕宫主那个胞妹了,昨日才及笄礼,凤族也是遣了使者去贺礼的。闻人雅这么一打量就对慕卿的身份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当即也温言道:“慕姑娘无需多礼,你和慕宫主真是像极了,面貌都是顶尖儿的呢。”闻人雅这话也不是随口一编的,去年她生辰的时候慕寒亲自到了这岐山前来贺寿,慕寒的眉眼之间和慕卿简直是一模一样,只是慕寒的五官更硬气深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夸,慕卿也有些不好意思,颔首道:“家主缪赞了。” 闻人雅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好了好了也别站在风口上说话了,神君请。” 舍若神君也做了一个回请的手势,领着慕卿还有几十名子弟,随着闻人雅一起进了闻人府。 一塌入那快有膝盖高的门槛,慕卿就深深感受到了闻人府有多么富丽堂皇,暗红色的院墙高的离谱,好不阔气,连脚下踩的路阶也是用的上好的白玉石,远远望去,像是有层薄雾氤氲着覆在地上,宛若上清境中的仙境一般。屋顶上的琉璃瓦,翠青翠青的,在阳光下光采不知有多么绚烂夺目,真是七步一楼十步一阁的让人目接不暇。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才来到这闻人府的大殿中,殿中间置了一座莲花形的香炉,基座和炉身连结一体,莲花瓣的炉身竟有九层之多,极为精巧。黑色的大理石地面被打磨的光滑如镜,红木的座椅也是擦拭的一尘不染。 众人又是一一落座,有家仆婢子上前奉茶,可见闻人家主真是把闻人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主座自然是舍若神君和闻人雅,而左顺座则是慕卿,右手边是闻人雅的儿子闻人轩和,今年一十有六,相貌随着闻人家主自然也不差,也算的上清俊不凡,梳着公子髻,一身宝蓝色的长袍,双手执着一把文人扇,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慕卿身边样貌好的太多了,而且碍于礼数,所以她对这位闻人公子也没有多停留目光。挨着慕卿坐下的是闻人家的三小姐闻人韶敏,比慕卿要年长一岁,养尊处优出来的孩子身上带着一股娇气,衣着华丽和闻人雅一样的做工,满头的华钗珠翠,只是她年纪尚幼,有些撑不起那般繁琐复杂的绣工与艳丽的妆容,身上的熏香有些过浓,让坐在她身旁的慕卿觉得有些呛鼻,只好拿出绣帕装作不经意的轻掩着口鼻。而挨着闻人轩和坐的是闻人府的二小姐闻人韶华,今年已有十七了,五官已然长开了,着了一身雾白的对襟襦裙,倒是称的肌肤更胜雪般白皙,对比妹妹闻人韶敏气质这方面要更像母亲一些,青丝挽成的朝云髻上戴了一对纹金钗,愈发显得她落落大方。 舍若神君自然也发现了慕卿的不适,同样的也闻到了那股熏鼻子的脂粉香,心里对这个闻人韶敏的印象也差了不少,第一次见长辈的着装大方得体就够了,太过繁琐反而显得累赘,失了体统。这闻人公子还算礼遇有加,衣着虽然也是华贵却没有闻人韶敏的那般繁琐,看着也是文质彬彬的。就连她的姐姐闻人韶华也没穿的像她那样,只是这次名单中的闻人一族应该是有四位合适的子弟,怎么这大堂中只有三位呢,还有一位是什么情况。舍若神君想到这里,朗声道:“素闻闻人家的大小姐才貌双全、是远近有名的姑娘,怎么,今日竟不见她了?” 闻人雅轻抿了一口茶,面有忧虑的开口道:“神君有所不知,我家相思近日不知为何突染恶疾,多少名医名方都找过了试过了,可不见丝毫起色,只怕……”闻人雅顿了顿,抽出一条丝帕来掩了两下眼角,才开口说:“只怕是命不久矣,不能随神君您老人家去九仙玄宗了。” “噢?竟有此事?”舍若神君不动声色的疑道,凤族儿女生来强健,好端端的怎么会突染恶疾,怕是里面也大有文章。 这时二小姐闻人韶华在下座柔柔的开口道:“容禀神君大人,却是如此,大姐姐已经卧床半月有余了,迟迟不见好,娘也是十分忧心。” 这时慕卿听到闻人韶敏嘴里低声咕哝一句:“那贱人她就是活该,病死了才好。” 慕卿闻言一愣,那闻人府大小姐作了什么孽障才成了现在这番地步,只是这三小姐说话也是太粗俗了一些,堂堂的大家闺秀怎么能这么说话。 闻人家主也是暗暗一个眼刀过去,咳了咳,继续掩帕哽咽着道:“相思这丫头可是我长兄留下的唯一血脉了,要是她真出了什么事,这要我如何对得起长兄长嫂啊。” 舍若神君看着这几个人的动作心中也有了打算,面色一凛,闻人家大小姐这病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了。他的目光落到慕卿的身上,心中已有一计,遂开口对闻人雅温言劝慰道:“闻人家主大可不必为此忧心,这慕卿丫头精通药理、医术精湛,不如就让她一试如何。” 此言一出,闻人雅还没开口就听三小姐闻人韶敏抢先拒绝道:“不行!” 舍若神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作反应,只是将眼神看向了闻人雅,意思是等闻人家主的反应。 闻人雅心里自然也是不愿意的,百般踌躇下,还是硬着头皮回道:“神君推荐的孩子自然是错不了的,只是如此……如此便要麻烦慕姑娘了。” 慕卿在那里也是听得十分紧张,求救似的看向了舍若神君,而舍若神君却是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慕卿更觉苦恼了,颔首道:“闻人家主客气了,不麻烦的。” “这样啊……那韶华韶敏你们领着慕姑娘去相思房中吧。”闻人雅转头吩咐道,她这吩咐又把会说错话的闻人韶敏支开,又让自己的大女儿闻人韶华去闻人相思房里盯着,如此好算盘不愧是闻人府的掌家之人,她又暗暗递给了闻人韶华一个眼神,闻人韶华立即会意,站起身来对着主座行了一礼道:“是,母亲。”又对慕卿温言道:“慕姑娘请随我来。” 慕卿低声应下,也只好站了起来,朝着主座行礼准备随着闻人韶华、闻人韶敏离开大殿,这是闻人家主却站了起来,慈爱的拍了拍慕卿的手,柔声道:“相思那丫头的病症实在是复杂,慕姑娘若是没有办法医好也不用太过自责……”话音又转,仿佛是一个多疼爱孩子的长者:“若是真医不好,那也是那孩子的命数了。” 慕卿恭谨道:“谢家主。” 如此,慕卿随着闻人府的两位小姐出了大殿。殿外天色已晚,有几名婢子随了上来,为慕卿她们持着三盏灯笼照亮前方。 大殿后一行人穿过了好几条深巷,转了数弯,跨过一块半亩地大的池子,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在一座不大的宫殿前停住了脚步。 慕卿抬眸看去,殿上匾额上洋洋洒洒写了四个大字“凤栖梧桐”,倒是个好名字,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墨色云染的石桌,桌上放着一把紫檀象贝凤首琵琶,有些年月的样子,琵琶弦用的还是鲛族才有的鲛丝。石桌两侧都是置满了藏书的书柜,石桌后则挂了一幅山水图,慕卿望眼周围的陈设古色古香,比起一个女儿家的闺房却更像是一个文人骚客的书房。都说这闻人府的大小姐才气过人,竟连自己的闺房也布置成这样,到底,这位大小姐是有多爱读书呐。 这时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小丫鬟,年纪不大,比慕卿看着还要小了几岁,见了闻人韶华、闻人韶敏连忙行礼:“二小姐,三小姐好,夜深露重的怎么来了。” 闻人韶华开口问道:“稚儿,大姐姐可好些了没有?” 第四章 玉容寂寞泪阑干 听韶华提起自家小姐,稚儿的目光暗淡了下去,泫然若泣:“回二小姐的话,我家小姐刚刚服了些药,已经睡下了,只是睡的极不安稳,时常梦魇呓语。” 闻人韶华闻言秀眉轻簇了起来,也是眼眶红红:“真是天可怜见儿的,大姐姐可真是命苦,自小失了爹娘的疼爱,如今还要遭此横祸。”说到此话锋一转,拉过稚儿的双手劝慰道:“如今可是不用愁了,稚儿,这是慕卿姑娘是个少年才俊是有本事的,连舍若神君都说她是个神医,让她一瞧,指不定大姐姐的病就全好了。” 慕卿面上也含笑答道:“我自会为闻人小姐竭尽全力的医治。”心里却暗叹,这闻人韶华可真是张利嘴,她这话把慕卿可真真是夸到天上去了,捧的这么高,若是她慕卿医不好闻人相思那便是她徒有其名了,连舍若神君也是看走眼了跟着丢了脸面,如此,怎么还会再喜欢慕卿呢。 稚儿抬头细细打量起了慕卿,只见眼前的姑娘年纪怕是比她大不了多少,长得却是美的不似凡物,眉如墨画,面若桃花,唇不点而红,如娇花照水。这样的女子当真可以医好自家小姐吗,稚儿略迟疑道:“这……” 一旁的闻人韶敏却轻笑着掩嘴道:“稚儿,你就让这慕神医试试,说不定大姐姐就活了过来,岂不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功德一件了。” 这话说的着实让人从心眼里觉得不舒服,说话怎么这样呢,把好好的一个人说是“死马”,言语间只见羞辱,但她是闻人家的三小姐,稚儿不能反驳,甚至多说什么也是不尊敬主子,只能颔首低眉应了下来:“那便请小姐、姑娘随我来吧。” 众人又转去里屋,床榻前置着一樽傅山炉,正点着安神香,袭袭香氲在屋中旎旋开来,满屋皆是香味。 透过水红色床幔隐隐约约的看见玉塌上躺着一个人,稚儿走上前将床幔撩到了银钩上,又退到了一旁,慕卿迈步走上前,只见玉塌上躺着一个女子正沉沉的睡着,只瞧一眼,慕卿便觉得这女子太过貌美了些,不似慕卿的张扬,也不似执夙的妖冶,倒有几分执月的温婉,若是忽略了她此时苍白如纸的面容,那必定是位风姿卓越的女子。 只可惜病成了这样……慕卿不再多想,伸出手搭在了闻人相思的手腕上,约莫着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收回了手。 一直在身后紧盯着慕卿动作的闻人韶华见她收回了手,连忙问:“慕姑娘,我大姐姐的病况如何?可治吗?” 慕卿没有回答她,只是低着头又掀开闻人相思的绸被,仔仔细细的左按按右看看,然后又为相思重新掩实了绸被。 闻人韶敏一脸的不耐烦,心想我都在这等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结果,看着慕卿不做回答,失了耐心,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慢摇着丝扇,讥讽道:“二姐姐不必再费口舌了,这一看呀,就知道她治不好了,是个……”顿了顿,运气声调也随着升高了几分:“徒有其表的货色,中看啊不中用。”说完嘴角还扬起一抹刺眼的笑意,完全没有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教养。 慕卿冷冷的偏了一眼闻人韶敏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心内一阵冷冽,淡淡的开口:“二小姐似乎有些太过心急了些,欲速则不达,如此浅显的道理,看来二小姐养在深闺中并不了解。” 闻人韶敏再是蠢笨些也听得懂慕卿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即脸上浮起愠色,杏目圆睁:“我说的实话!慕姑娘不过是嘴上功夫了得罢了,真真是丢了鲛族的颜面,也丢了舍若神君的脸面!” 这番话,若是换了旁人,肯定要被闻人韶敏激的骂了出来,只是让她想不到的是,慕卿居然扭头看也不看她,瞬间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咬着银牙也不再开口。 闻人韶华眼瞧着慕卿和闻人韶敏的气氛不对,出来打圆场说道:“邵敏年纪还小不懂事,慕姑娘你不要与她计较。只是大姐姐的情况究竟如何,这……” 慕卿微微正色道:“二小姐放心,此病可医。” 此话一出,闻人韶敏就头一个不相信,呛声道:“二姐姐你可不要被某些人诓骗了去……” 闻人韶华眉头一皱,忙喝道:“邵敏,还不快住嘴。”又对慕卿问道:“慕姑娘当真有办法医好我的大姐姐?” “我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也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慕卿轻哂道。 语气是不做迟疑的肯定,闻人韶华微微一愣,心中波澜迭起,强装镇定之色,道:“慕姑娘要如何医大姐姐,可有药方,不如写下我让下面的人去抓药去?” 慕卿沉沉的斜睨了她一眼,看的闻人韶华心中一惊,讪笑道:“慕卿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慕卿仍看着闻人韶华不知所措的神情,这二小姐绝对是个厉害的主,在她的面前演的这般卖力,只不过是个深闺的小姐倒是有些屈才了,她刚刚为闻人相思又瞧了又把了脉,心中对相思的病症早已了然,这大小姐哪里是突发恶疾,明明是中了毒,至于这毒是谁下的,慕卿也有了几分猜测,只是如今还不是时机揭示真相,且下毒之人心思极为缜密,想到此处,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没有药方。” “没有药方?”这……闻人韶华面露疑色,从来都没有听过医者不开药方的,慕卿这话着实让人不解。 “二小姐不用怀疑,确是没有药方……只需我为大小姐针灸几日便可。”慕卿又道,这闻人相思是中毒,只需将郁结于各处的毒血引出即可,自然是不需要什么唠子的药方,而且让慕卿将药方交给这两位小姐去抓药,慕卿也是打心底的不放心她们的,眼下只想快些将这二人“请”出凤栖梧桐,她好为闻人相思治疗。“二小姐还是带着三小姐去回闻人家主话吧,想来,家主也是等久了。” 闻人韶华何等聪慧,自然明白慕卿这言下之意是想赶她们走了,也不知道这慕卿是真有本事还是做个样子,若是做做样子、虚张声势的话,她自然会禀了家主让家主出面,将这个鲛族神医赶出闻人府,赶出岐山,也好让舍若神君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不再对慕卿另眼相看、青眼有加。若是真有方法医好闻人相思,那……也是留她不得了,闻人韶华垂眸,一抹暗光悄悄划过,生虽然掩藏的极好,但没瞒过慕卿,后者心中已经暗暗有了计较。 闻人韶敏也是听到了慕卿说的话,心中暗气,这慕卿不过是鲛人族的,哪有她凤族中人的身份地位来的高贵,她慕卿怎敢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怎配与她闻人家的小姐平起平坐,眼中不屑的神色愈发浓烈,恨恨道:“你说的倒像是本小姐想呆在这破地方,二姐姐,我们走,我定要将这丫头的言行举止,一五一十的说与家主还有舍若神君听,让他们来评评理。”说完便转身愤愤离去。 闻人韶华见三妹妹这番模样,怕她再出言不逊冲撞了舍若神君,那便大事不好了,对着慕卿欠了欠身,道了一句“那便麻烦慕姑娘了,如有什么需要,尽管来芳华殿寻我。”话音刚落,闻人韶华也急急的转身出门去追闻人韶敏了。 见这两位小姐都走了,本来杵在外殿的一众婢子也接连着离开了,只留下里屋的慕卿、稚儿还有玉塌上的闻人相思。 慕卿见殿中人终于都走干净了,把窗关实了,又在门外环顾了四周,确定再无旁人在这凤栖梧桐,才放心的走回里屋。 稚儿正拿着帕子在为闻人相思擦拭着额头,床上的人儿似乎又做起了噩梦,额头有细汗渗出,秀眉紧紧簇着,双手也不安稳的在空气中胡乱抓着。 慕卿看着稚儿这丫头忙上忙下的样子,轻声道:“你可是真心救你主子的?” 稚儿闻言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脱口而出了一句:“我用身家性命保证,我绝对是第一个忠心我家小姐的,七年前,我是小姐从老鸨手下救回家的,若是没有小姐,那我此时定是沦落风尘,再无任何盼望,在那污秽之地残喘苟活,过完残生的。是小姐给了我新的面貌新的身份,让我重新认识这世间的美好,小姐与我情同姊妹,是我的大恩人,我怎么会不一心一意的为她着想呢。慕姑娘可是要我做什么,只要是对小姐好的,能救小姐的,我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稚儿这话是说的出自内心的肺腑之言,说到伤心处,不免失了分寸,低声啜泣了起来。若不是闻人相思救了她,她此时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说闻人相思是她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的,所以,为了闻人相思,她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第五章 梨花一枝春带雨 慕卿动容的对着稚儿说道:“倒不必你去上刀山下火海那么严重,只需要按我吩咐的做即可,你可愿意?” 稚儿听慕卿这样说知道自家小姐终于有救了,原来这样花容月貌的女子竟真是谪仙似的人物,人美心肠也是极好的,赶紧用手抹了一把眼泪,殷切的看向慕卿:“慕姑娘尽管吩咐,奴婢愿意。” 慕卿看着稚儿这样的为主心切,也是放心的点了点头,沉声郑重地开口:“接下来我说话,你要记住不能外露一个字,否则就算我是医仙也是救不回你家小姐的了。” 稚儿听出慕卿此时语气的郑重,也知道了此事的严重性,忙不迭的应下:“姑娘放心,您请说。” 慕卿这才盯着稚儿说道:“你家小姐并不是什么突染恶疾,而是中毒。”“中毒”二字慕卿是一字一顿的说的。 稚儿到底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一听中毒二字差点惊呼出声,连忙用手按住了嘴巴,压低声音要再确认一遍:“慕姑娘此话当真?我家小姐竟是中毒不会的,怎么会是中毒呢?家主请了那么多医师也没诊断出是中毒啊,慕姑娘您可是诊错了?” 慕卿也明白稚儿对此难以接受,但还是要告诉了她实情才好,遂又说道:“我虽没有什么大本领,但中毒还是染病我还是诊断的出来的。” 稚儿惊的浑身一颤,只觉得脚下发软,脊背上有凉汗冒出,若是慕姑娘没有诊错,那····那家主请来的医师为何会诊不出,中毒这样浅显的症状那些行医数年,德高望重的医师们又岂会看不出,除非······除非是有人吩咐了不让他们诊断出来!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不是谁吩咐了那些医师告诉众人错误的诊断结果,下的毒难以察觉,那下毒之人又会是谁,偏偏在这样重关紧要的时期下毒,是存了心不让她家小姐再有宁日啊!想到此处,稚儿已经瘫坐在了地上,刚刚控制住不掉的眼泪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自从她随着小姐进了这闻人府,虽然这闻人府外表看着有着泼天的富贵,但是越是这样的地方,越藏着外人不知道的腤臜事,她家小姐自幼丧父丧母养在了祖母膝下,倒也平安无事的长大,只是五年前老太太也仙去了,独留下了小姐与她在这凤栖梧桐殿相依为命,家主对她们没有太过为难,倒是三小姐常常对她家小姐出言不逊,小姐是个会知足的,倒也不与三小姐多加计较,如此相安无事又过去了俩年,直到那年上清境举办了一场诗会,她家小姐拔了头筹,扬名天下。自此她家小姐真正的苦日子便来了,三小姐嫌相思占尽了风头对相思处处刁难,虽然明面上她家小姐顶着一个凤族大小姐的名头,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日子过得清苦的很,每日的吃食连下人的待遇都及不上了。如今还有人不肯放过她家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 稚儿扯着慕卿的裙摆,声泪俱下的哭诉道:慕姑娘,求求你,救救我苦命的小姐吧。 慕卿忙把稚儿扶起,劝慰道:我答应了救闻人姑娘自是会救的。这样,你先去准备一壶热酒一把磨的最锋利的匕首来,记住动作轻一些,不要被旁人撞见。 稚儿立即点了点头应下,“只是……”稚儿目光迟疑了一下,不放心的看向还昏睡着的闻人相思。 慕卿眼底含笑安慰道:“你尽管放心,这里有我。” 稚儿这才放心下来,轻手轻脚的走出殿外。 慕卿见稚儿也离开了,径直的走向玉塌,取出藏于袖中的针灸包,取出九根长短粗细不一样的银针,三指持针,紧全身之力于指腕,又渡了灵气于银针上,一一刺入百会、督脉、承泣…… 不多时,稚儿便已经把热酒还有匕首端了进来,瞧见慕卿已经在为自家小姐施针了,忙开口道:“慕姑娘,您要的东西已经备好了。” 听到稚儿的声音,慕卿正好完成了手上的针灸之术,将匕首放入那壶热酒之中,停顿了好些功夫才将其取出擦拭干净,掀开闻人相思绸被的一角,露出相思的裙袍来,慕卿又解开相思的衣扣,在稚儿不解的眼神中将匕首举起刺入相思的大腿内侧,立刻就有血从伤口上沁了出来。 稚儿看见那血不似寻常的殷红,反倒像是掺杂了墨在其中,颜色沉的有些不正常,心下明白这是慕卿在为相思引出淤血,不免对慕卿心存了好几分感激。 慕卿把淤血放出来后又取出随身携带的止血散撒于伤口上,仔细替相思处理好伤口,又替相思把了脉,脉象上来看相思身体内的毒已经清了大半,顿时觉得放心不少,这才又转头对稚儿吩咐:“你今夜好好守着你家主子,若是今晚她没事,那么明日就会苏醒的,她醒过来后你记得来找我。” 稚儿连声应下“好好。” 这时慕卿看向那正在焚香的傅山炉,像是不经意的问道:“此炉点的是什么香,香味竟如此特别。” 稚儿见慕卿提起了这个香炉便如实答道:“这香是二小姐亲自为我家大小姐制的安神香,大小姐也喜欢,一直用着呢……”稚儿忽然面色一凛,心中又惊又怕,颤声:“莫不是这香有何问题吧。” 慕卿抬起傅山炉的盖着,取出放于里面的香盒,用手指轻轻按在盒里的香灰上,捻柔着,说道:“此香中确是不含对身体不好的东西的,只是其中有一味香料极为特殊,取的是骨香草的茎叶磨成细粉,这粉末有奇香就这样对人体本是无害的,但若与紫胥花的香味混在一起闻久了,便……”后面的话慕卿就算不说出来稚儿也懂了,只是这紫胥花,殿中并没有放这种花呀,一时想不出来小姐究竟是在哪里碰到了那种花。 慕卿也是半响不作声,忽地想起自己刚刚为相思放出淤血时无意中瞟见了相思随身挂在颈上的一枚白玉,连忙折了回来,掌心有灵气流出探向那块白玉,心中已是了然,指着那块白玉说道:“你可知这块白玉在紫胥花的汁液中浸泡了许久,便是这玉害的你家主子。” “这是今年小姐生辰时家主亲赐的啊,怎么会……”稚儿心中大骇,家主平日里对自家小姐的好竟全是作的样子,可怜她家小姐还傻傻的对家主心存感激,不想人家竟是想将小姐除之而后快的。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自己的住处了。”这么一大功夫折腾后,已是累的香汗淋漓,闻人相思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慕卿也想早些回去休息了。 就在慕卿要迈步踏出殿门时,突然觉得有人扯住了她的衣袖,原来是稚儿跪了下来,只听稚儿感激的说道:“此番多谢慕姑娘出手相救,等小姐醒了,定是万分感谢姑娘的,姑娘请受婢子一拜。”说完,便俯首向慕卿拜去。 慕卿将稚儿扶起,温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别说行医救人本就是医者该做的,你不必行此大礼,若是真要感谢我,等你们小姐全好了再谢也是不迟的。” 稚儿又是连道了好几声谢,将慕卿送出殿外,目送着慕卿远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第六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慕卿从凤栖梧桐出来后并没有先去自己的住处,而是先去了舍若神君的住处,住处是闻人府最大的殿宇,可见此次闻人家主对九清玄宗的重视。 等慕卿走到舍若神君的住处朗仙殿时,只见殿中烛光依旧亮着,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本来她还怕这会子夜深了,怕她此番前来会扰了舍若神君的清梦,幸好神君还未歇下。 只是这样贸然进去会不会不合礼数呢……就在慕卿在门外踌躇不决的时候,殿内却传来舍若神君的声音:“杵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 得了舍若神君的允准,慕卿才闷身推开了大门,拐进里屋,只见舍若神君正坐于书桌前,连忙躬身施礼:“神君安好,小女是来回禀闻人大小姐的病情的。” “你且说来吧……” “兹事体大,小女不敢说……”慕卿想道临走时稚儿颤颤巍巍的和那大小姐瘦骨嶙峋的模样,心里清楚这两人在闻人府过的是如履薄冰,此时有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来了。想到这,慕卿扑通一下向舍若神君拜了下去,诚心道:“神君恕罪,小女斗胆……斗胆向您求个恩典。” “哦?”舍若神君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娃娃,他对闻人府这些事不是没有耳闻,只是各自有各自的活法,他虽位列神君,有些事还是不能多管。“你且说来是什么恩典,老夫再考虑允不允罢。” “求神君您可以将相思收为徒弟,救她出了这苦海。”慕卿虽不是菩萨般心肠,但要让她见死不救,她亦是做不到的。 “你与这大小姐素不相识,何必为她求这个情呢?” 慕卿垂眸道:“小女虽与这大小姐素昧平生,但,医者本心,小女只是不希望费心救回来的人又进地狱。” “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闻人府怎么就变成闻人小姐的地狱了,何况如今主事的还是她的亲姑母。” “如今主事的是闻人小姐的姑母此话不假,可闻人小姐终究是寄人篱下的,还顶着所谓闻人府大小姐的名号,自此也难免有很多心怀不轨之人难免生了歹心。神君,闻人小姐此次卧床不起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啊。”慕卿今日所求,不过是给那小姐一个平安。闻人相思爹娘都不在了,无所依靠,若是得了舍若神君的庇佑,那这府中有存了坏心思的人,再想动手也会因这舍若神君的面上而忌惮几分,她也不知后来因为她今日的一念之善,得了她此生最亲密的挚友,倒也是不虚她今日这番。 舍若闻听此言,目光倏地一凛:“你这小妮子竟把念头打在了我的身上来了,好不大胆。” 慕卿知道自己失言,但依旧不慌不忙的徐徐开口:“舍若神君息怒,这闻人小姐才华出众,若神君能收在座下定能出类拔萃为神君争光,如此两全其美之事,还请神君您三思。”慕卿这话说的如果舍若神君收了相思为徒,既救人性命,又为自己收了个好徒弟,为自己搏了贤名,若是不收反倒是舍若他见死不救,缺了良善之心了,负了神君的威名。 舍若神君沉沉的“哼”了一声,本来他刚刚就不是真的动怒,只是想做个样子吓唬吓唬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没想到到被慕卿堵的说不出话来,如此伶牙俐齿的小妮子,往后九仙玄宗可就热闹了。见慕卿还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劲儿只好妥协道:“罢了罢了,你且回去吧,今夜也是该乏了。” 慕卿知道这是在赶她走了,只是心中郁结,目光黯然的应下起身准备回去。 正当她踏出大门的时候,身后悠悠传来了舍若神君的声音:“若是此次她能在下个月的宗门比试中入选朱门,那老夫便答应你。” 慕卿不由的心下一喜,这是舍若神君给她机会了,九仙玄宗的新弟子刚入门都有一个入门比试,在这场比试中,弟子们会按照排名以及资慧依次被分为墨门、青门、朱门、紫门、金门、白门,墨门最底,白门最好,至于入不入的了紫门,皆是闻人相思的造化了。 慕卿心情大好的回了自己的住处,换下衣物好好的梳洗了一番,便在床上准备就寝。此时夜深人静,明明疲倦的很了,慕卿躺在了床榻上却是睡不着了,今天是她第一次离开蓬莱,在外面度过的第一个晚上,难免百感交集,不知道此时的哥哥怎么样了,不知道执月姐姐的伤势好些了没有,不知道自己出来后,簪云簪凝那两个丫头有没有好好的呆在她的玉染苑中,不知道长老阁那里又有什么坏主意谋害兄长了……慕卿思绪翻涌,望着头顶床幔上的一缕月色,今晚岐山的月色似乎比昨日蓬莱的月色更要冰凉,也是了,岐山如今下着大雪呢,自然……自然与蓬莱的四季如春不一样了,想到此处,鼻尖酸酸的,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枚银镯放在胸前,轻声呢喃着:“阿娘你说我今日做的可是对的……”这闻人相思的身世与她极为相似,身边亲近的人不多了,如今慕卿离开了蓬莱,更是举目无亲了,一下碰到了和她处境差不了多少的,慕卿这才动了恻隐之心,倒有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意味在里面。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慕卿一直到了二更天才沉沉入睡,第二日的巳时才悠悠转醒,刚起来梳洗好就见相思身边的稚儿一路跑过来,想来是相思已醒过来了,便柔声道:“瞧你跑的满头大汗的,可是你家小姐醒了?” 稚儿守了一夜这会儿却倍感精神,只觉得自己的希望又回来了,笑着说:“慕姑娘医术精湛,我家小姐方才已经醒过来了,知道是慕姑娘救了她,特命我前来让您一块儿过去用午膳呢。” 慕卿也是眼底含笑道:“醒了就好,我再去为她把个脉看看情况。” “还要多劳烦慕姑娘了。” 慕卿又说:“虽然说闻人相思已经醒了,但是身子孱弱,还是该细心照顾着、调养着,我明日再为她施一次针,祛了体内剩余的淤血,往后就看你的服侍细不细心了。” 稚儿都一一应下,昨日里还有些不相信慕卿真的能医好她家小姐,今日见小姐醒了气色也好了不少,欢喜之余更对慕卿恭谨着:“慕姑娘吩咐的奴婢都记下了。” 第七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慕卿随着稚儿到凤栖梧桐了的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鲜香的味道,本来不怎么觉得饿,骤然这么一问,倒是觉得肚子饿的慌了。 果不其然,慕卿一进屋就看见圆桌上放着一锅炖的令人食欲大开的乌鸡汤,就这么远远闻着就觉得食指大动。 稚儿瞧见了慕卿就看着那碗鸡汤,昨日只瞧着这姑娘医术高明且冷静果断,今日反倒能见到这慕姑娘孩子的一面,觉着这姑娘又亲切好相处了几分,故含笑道:“慕姑娘,这可是奴婢托人在外面买的野生乌鸡,足足炖了一个时辰呢,这野味啊肉质最是鲜嫩,姑娘可要尝尝?” 慕卿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的说:“你这丫头还会打趣起我来了,还是先去办了正事要紧。”话音刚落,里屋就传来女子温软的声音:“稚儿,可是慕姑娘来了?” 稚儿听见主子唤她,连忙应下:“欸,这就请慕姑娘。”心里也是欢喜的,小姐声音虽然还是虚的,但是没有前几日那样的断断续续,十分费力了。“慕姑娘,您请。” 慕卿走进里屋,只闻屋中有股淡淡的幽香,慕卿心想难道是稚儿这小丫头没有听她的话撤掉香炉里的香嘛。可是当她靠近香炉,却不见香炉里有烟雾缭绕,若不是点香,这香味的源头又是在哪里。 就这样存着疑问慕卿来到了床前,抬眸见床上的人儿,半倚坐在床沿,这雪下的突然,天气骤冷,相思最是怕冷的,这会儿已经在屋里点了碳炉,盖着两条厚绒的被子,再看人的脸色,已不是昨天那般的毫无血色,蜡黄蜡黄的了,眼下的乌青也淡了许多,慕卿瞧着这姑娘有几分病西子的模样了,如小鹿般清澈的纱目惹人怜爱,身姿纤瘦,昨日慕卿为她检查身体的时候,触碰到这人儿的身子,倒像是在摸一具骨架一般。 闻人相思也在细细打量着这个救命恩人,只见眼前此女容貌也是难得,周身气度更是不凡,不似池中之物,温言道:“小女子万万没想到不知姑娘是这般美憾凡尘的女子呢,今日一瞧方知倾国倾城这词的真正意义。” 听着相思这样夸她,慕卿也含笑道:“小女亦是没有想到会救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呢。” 说完,两人又是对望着笑着,稚儿在旁边看着也是高兴,笑道:“小姐和姑娘都是美得像仙女一般了,叫奴婢瞧着也懂了赏心悦目是什么意思了。” 此话一出,慕卿和相思的羞窘的低下了头,还是慕卿先正了正色开口道:“还是让我先替闻人小姐把个脉吧。” 相思把手腕轻轻放在了床榻上,慕卿用两指也搭了上去,聚神给相思把脉,不一会便收回了手,说道:“小姐身体里还有余毒未清,我明日就再来为姑娘针灸一次方可大好。” 闻人相思一直皱着的柳叶眉这才舒展开来,对慕卿谢道:“此番多谢慕姑娘了,若不是姑娘你……小女子只怕已去了阎罗殿了。”想到此处,不免多了几分感伤,今早她醒过来后,稚儿已经把所有事都和她讲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救自己的是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害自己的却是至亲至爱的人,这世间万般无奈大抵就是如此罢。 慕卿摆手道“小姐不必言谢,医者父母心而已。”又觉得屋中的香味似乎又浓了些,倒像是在这闻人相思身上的香味一般,“我刚刚走进来便觉得这屋里有股幽香,香味淡雅,细闻又觉得有几分菊花和梅花的清香,闻人小姐可是用了什么熏香?” 闻人相思先是一愣又半响没有作声,还是稚儿先开口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稚儿压着声音道:“慕姑娘有所不知,这香味是我家小姐从胎里带出来的,平日里用各种各样的熏香盖着味道,此事也只有婢子一人和从前的老夫人还有老爷知晓,现在他二老仙去了,也只有婢子一人替我家小姐保密了。昨夜您说不要用那熏香,婢子只好将其撤下,只是这样没了遮掩,慕姑娘您就察觉到了。” 慕卿闻言心里暗暗一惊,倒没看出这闻人小姐自带骨香,都说带骨香的人命里坎坷,能为身边人带来福气却是折了自己的平安欢喜换的,若是此女带骨香的事传了出去怕是要招祸的,不免对这闻人相思又多了几分怜悯,心里想到一个主意,劝慰道:“闻人小姐放心,我是定不会将此事外传的,只是平日里佩一个与这骨香差不多的香囊于身上,这样就算有人问起,闻人小姐也可以说是这香囊的味道了。” 闻人相思动容的看着慕卿,慕姑娘虽然与她不过今日才算真正相识,但是慕姑娘如此为她这么思虑着,这辈子除了老祖母老祖父还有稚儿就没有人在对她这么好了,语气微微颤声:“可笑小女子一无所有,到不知道该如何谢姑娘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慕卿吃吃一笑:“闻人小姐若是想谢,不如先让我喝一口那鸡汤吧,早膳未用,这会儿可是饿懵的了。” 闻人相思忙道:“慕姑娘此求倒是不难,原是小女子不好,明明是我请姑娘前来一同用膳的,倒因为小女子在这里烦劳了这大会儿的功夫,稚儿还不快为慕姑娘盛上一碗。” 稚儿也是笑道:“是婢子不好,竟忘了回禀小姐慕姑娘可是空着肚子来的,谈了这么会功夫,该是饿的很了,小姐和姑娘等着,婢子这便去乘。” 慕卿坐在了相思床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稚儿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端了两碗鸡汤过来,慕卿一碗,相思一碗。 “姑娘尝尝罢,这鸡汤的材料还是小姐亲自动手写下来的呢,味道不是婢子吹嘘,那是一等一的好喝呢!”稚儿先将碗递给了慕卿,还细心的说道:“姑娘小心烫嘴。”又自己端着碗,亲手喂自家的小姐。 慕卿瞧着手中的青瓷碗里的鸡汤卖相也是极好的,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雪白的浓汤,只觉得此汤唇颊留香,隐隐还带着丹参和菌菇的药香味和香味,叹道:“可真是色香味俱佳了呢,闻人小姐可真是好心思。” 第八章 姐妹相称 “若是慕姑娘喜欢可以让稚儿将配方告诉你。”相思也婉婉一笑。 慕卿连忙点头:“真的嘛?那我可不客气啦。” 相思含笑看着慕卿,眼中多了几分坚定:“慕姑娘不用客气,你我年龄相差不大,若是慕姑娘不嫌弃的话,我二人就此以姐妹相称,如何?” “不嫌弃不嫌弃,我家中只有一个哥哥,除了执月姐姐还没有什么姊妹呢,闻人小姐都愿意,我哪有理由拒绝呢?”慕卿虽然没有想到闻人相思会向她提出这个提议,但是多了一个姐妹,以后到了九仙玄宗倒也好有个照应,慕卿便马上应下同意了。 相思也觉着心里特别欢喜,连带着气色也红润了许多:“那便好,慕姑娘是几年几月的生辰?小女是景兰十五年二月十三日的。” “那该唤闻人小姐一声姐姐了,小女是景兰年十七年六月六日的。”慕卿也没想到自己救了一个人,居然可以成为自己的姐姐,顿时嘴里的乌鸡汤更加好喝了。 相思也温然微笑着,轻柔的声音让人对她说不了不字,“那姐姐以后就唤你一声慕卿妹妹了,姐姐愚笨,往后的日子啊,还望妹妹要多担待姐姐一些。” 慕卿嗔笑着:“相思姐姐若是愚笨了,妹妹可要无地自容了呢。稚儿,你瞧瞧你家小姐都谦虚成什么样了?” 稚儿一幅“终于有人懂我处境”的样子,抱怨着:“慕姑娘可是说到婢子的心坎里去了,我家小姐日日都说自己是蒲柳之姿,这让婢子听着心里也是难过的紧呢。” 相思听稚儿也帮着慕卿拿她打趣了起来,羞得满脸红红的,如抹了胭脂一样,粉面桃花,甚是好看:“这才过了多久呢,你这丫头就帮着慕卿妹妹说话了,妹妹瞧瞧,你可是好本事呀,哄的姐姐的丫头才这会子就向着你了呢。” “小姐可是冤了婢子了,只不过是小姐您喜欢这位慕姑娘,婢子自然也是喜欢这慕姑娘了。”稚儿这个鬼灵精的,这一通“甜言蜜语”哄的慕卿和相思二人的哄笑了起来。 “有道是有其主必有其徒呐,稚儿和相思姐姐可真像呀。”慕卿看着稚儿对相思的忠心与感恩,不免也想起来簪云和簪凝,一想到自己昨日还有簪云簪凝闲话唠家常,今日却天各一方,难有再见面的机会了,不禁感怀了起来,说道:“稚儿一心一意的为着姐姐,姐姐也是对稚儿超乎了普通主仆的关系,真叫人羡慕呢。” 相思也开口道“妹妹如今也有姐姐了,姐姐可以陪妹妹吃吃茶,妹妹只要不嫌我二人叨扰了才好呢。”家中是有两个姐姐在,可是韶华和邵敏都不喜欢带她玩,就这样她活的没有半分童趣可言,都是自己一个人坐在石桌前弹弹琵琶,还有自己坐在窗前,一发呆就是一两个时辰,稚儿也劝过让她出去走走,都被她给拒绝了。 慕卿小时候是被义父宠大的,不像寻常女儿家那样的知书达理、规规矩矩的,倒像是个男孩子,上树下水爬山抓鱼样样都没少干过,这会子若不是相思还在病中,恐怕早就携了相思出去疯玩了呢,“从前听兄长说闻人府有处很大的花园,名唤揽芳园,四季的有各种花开着,等这里的雪融了,姐姐陪我去那揽芳园走走,可好?” “自然是好的,妹妹有所不知,那揽芳园是我阿爹专门为了我阿娘修的呢,四季都有不同的画中开花,花香沁鼻,只是最近岐山的天气不大对劲,也不知道有没有冻坏了那些花种……”说着说着,相思双唇轻抿了起来,眉间尽是担忧。 慕卿也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帘。 只听相思又絮絮叨叨的念了一会,语气中都是伤心:“那里的花呀,从前都是我阿爹亲自照顾着,后来阿爹不在了,便是祖母照料着,再后来啊,祖母也去世了,我就接手了这事,没想到今年起我久病不愈,日日缠绵于病榻,现在说起,也是十分想念那满园的春色了。”从一家三口的幸福美满到后来的支离破碎、孤身一人,多少次午夜梦回,相思总能看到阿爹和阿娘依偎着坐在揽芳园的花亭阶上,慈爱的看着她在花丛中扑蝴蝶,那时候的欢声笑语,还真是让人怀念着呢。 慕卿把手中的碗放于一边的桌上,握起相思的手劝慰道:“倒是妹妹我的不好,偏偏提前了姐姐的伤心处,妹妹在这给姐姐赔不是了。”说完就要盈盈一蹲。 “这可哪里使得,妹妹可真是折煞姐姐我了。”相思急的赶紧慕卿扶了起来,苦笑道:“这哪里能是妹妹的错处了。”又道:“我现下一时半会还不能出门走动,劳烦妹妹一会儿去那揽芳园替姐姐折几支花来,放在这屋里,也好让我闻着花香心中欢喜欢喜。” 慕卿想也没多想就应下了,笑道:“姐姐说的,哪有不去做的,姐姐放心,我这就去揽芳园给姐姐折几支开的最好的花来。”说完转身就要行动。 相思忍俊不禁的嗔道:“妹妹不用急着去,再用些午膳再去,身体暖和一些。” “姐姐说的是,说的是。”慕卿只好又坐了回来,不好意思的脸上亦是笑的痴痴的。 说话间,稚儿已经将放在外殿的午膳端了进来,是一锅红枣薏米粥和一锅乌鸡汤。 慕卿吃了两碗红米粥和乌鸡汤里的半只乌鸡,这次满足的揉了揉自己胀的很的肚子:“姐姐这里的饭菜虽然简单但是都入味鲜美的很。” 相思看着慕卿对自己这儿的饭菜还是满意的,宽心了不少:“姐姐这里没有什么好的膳食,简陋的很,招待不周,但都是拿了自己的体己钱在外面买的,我还担心着妹妹会吃不习惯呢。” “姐姐说什么呢,这已经很好了。”慕卿摆了摆手说道,这饭菜来的已是不易,而且味道实在不错,她又怎么能说嫌弃吃不惯呢。又想到相思姐姐在这闻人府,连日常的饭菜都要自己掏了体己钱才能吃上这样一口饭菜,若不是亲眼看见,这话说出去都不一定有人相信呢。 第九章 香中别有韵 岐山—— 这里的雪已经连着下了月余了,屋外的积雪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鞋子踩上去“咯吱咯吱”的作响,突然的大雪让这里许多的动植物都毫无防备的死了一片,似乎只是一夜的功夫,这里的生机都不见了,都被一层厚厚的积雪压在了下面。 但是这里的雪景倒是吸引了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雪的慕卿,南海地暖,即使是冬日里的雪也下的“敷衍”的很,让人感觉不到真正冬日的来临。 慕卿用过午膳后就坐在窗前新奇的看着窗外,一旁稚儿已经点了碳炉,相思还是倚坐在床边,手里执着一本诗书,屋中安静的只能偶尔听见碳炉里的几声“刺啦刺啦”。 相思看着慕卿这样迫不及待的想出去玩的样子,不免笑道:“妹妹若是想出去了便去罢,用完膳后,我看外面的雪下的有些大才拘了你在这,这会子雪应该是停了。” 慕卿窘笑着解释道:“南海那里从来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何况是在六月里,真是件稀奇事呢。”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六月飞雪我从前也只是在话本里见过……”相思也觉得这一切都奇怪的很,自己中毒险些不治而亡,岐山又突下大雪,会不会有什么样的连接,若是真是如此,凤族恐是大祸临头了…… 听得相思的允准,慕卿马上站了起来,眼中含笑:“姐姐那我便出门了?” 相思点了点头,心里还不忘外面天凉:“好,你去罢,稚儿取件披风给阿卿,仔细着别着了凉。” 稚儿取了一件灼红色的狐裘大氅为慕卿披上系好,嘴里也念叨着:“屋外天凉地滑,慕姑娘可要小心着,留意脚下,万一磕着碰着就麻烦了。” 慕卿都一一应下,向床上的相思盈盈福身:“姐姐若是看书看的倦了切记不要强撑着,眠一会儿也是好的。” “我都在床榻上躺了这些日子了,身子是越来越犯懒了,再这样睡下去那还得了?倒是阿卿你该多休息的。”相思轻笑了两声,她说的也不是托辞,躺在床上这么久了也是会越来越累的,懒懒散散的不成样子了。 “反正……反正姐姐要多休息,好好恢复,才不负阿卿如此相救。”慕卿叉着腰一幅不依不饶的模样,逗的相思也只好点头应下,这般,慕卿才放了心走出了凤栖梧桐。 午后稚儿有告诉她揽芳园在凤栖梧桐的西面,穿过一条巷子就到了,慕卿有意的加快了脚步,所以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手写“揽芳园”三个字的匾额挂在门上,慕卿仿佛看到了相思的爹爹对她娘亲视若珍宝的情思,这么想来,“相思”这个名字,到底含了多少他们缠绵缱绻的温柔呐。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相思的爹爹和娘亲是有多么幸福,才会有相思这样美好的女儿,才会给女儿起名为“相思”,让人一读嘴角便不自觉的上扬,“相思不止,爱你如斯”。 园子处的地方有些偏僻,周围全是翠绿的竹林,有些竹子都有一丈高了,遮蔽了大部分的亮光,本来雪天这里就是灰朦朦的天了,如此一来,周围更是暗了几分。 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墙上朱红色的漆斑驳了许多,有些用手轻轻一碰,就能变成碎片剥落下去。园上的铁门亦是锈迹斑斑,若不是上面雕刻着的凤凰花纹还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谁能想到这样破败的地方会是闻人府的曾经最美的花园呢。 推开门踱步走了进去,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一色的粉墙白阶,随势砌去,羊肠小径藏在了藤萝花草之中,白石台阶上苔藓成斑,还有尚未融化的雪堆,园中的杂草更是有半丈高,让人瞧不清楚藏在杂草中还有那些花仍然开着。 慕卿用手拢开遮挡视线的杂草一步一步慢慢的向花园正中的长亭,亭子地势比较高,那里利于慕卿观察园中的花草。 好不容易走到了长亭上,慕卿踩在栏杆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东南角有几株刚开的腊梅,这可真是让慕卿欣喜不已,要知道园中许多花草皆是扛不住寒冷都冻死了,不想到巧合之中让本该冬日里出现的梅花,在六月里便迎风盛开。真可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只是要去那东南角折那梅花,还需越过长亭后的一处池塘,塘中本该开着的荷花此时也蔫蔫的垂下了脑袋,荷花花瓣上也浮了一层碎雪,就连池塘上也结了一层薄冰,萧索寂凉。 要过这池塘,对于慕卿来说也不难,运气飞身便能越过。当慕卿稳稳当当的落在梅树前时,才发现这是两株并蒂双生的梅花,一株红梅,一株为白梅。两株梅花交颈为伴,在这孤凉的地方倒也是不孤单了。 花香之中别有韵枝,它们似乎不知道大雪纷飞的寒冷,似乎依靠着彼此就可以不惧任何困难,清雅傲然,枝干横斜错落,相互依靠。 慕卿有些不忍心折这两株梅花,挑了好一会儿,折了一支还未全开的白梅枝,凑上去轻嗅着不禁叹道:“香味倒是和相思姐姐身上的香味相似的很,清新脱俗的很。”想了想又折了一支半开的红梅,红梅娇嫩可爱,白梅清新脱俗,相得益彰。 慕卿将两枝梅花握在手里,踏着暖黄色的夕阳回到了相思的凤栖梧桐,相思正枕在软榻上香梦正酣,稚儿在一旁织着衣服,屋中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稚儿见慕卿回来了,还有手上的那两枝梅花,不禁展开笑容开口唤道:“慕……” 刚出声,慕卿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稚儿不要出声把相思吵醒。 稚儿立马闭上嘴噤声看向慕卿,慕卿则朝她笑了笑,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向相思,看着相思恬静的睡颜,心中有了一个捉弄的想法,悄悄将那两枝梅花凑到了相思的面前,微晃了晃,轻扫着相思的鼻尖,正睡着香甜的相思觉得鼻尖痒痒的,轻哼了一声:“稚儿,别闹。” 第十章 清极不知寒 慕卿忍着笑意,温和浅笑道:“我的好姐姐,你快瞧瞧我是谁?” 相思听了慕卿的声音觉着有些不对这才悠悠转醒,惺忪的杏眸上蒙着一层雾气,显得楚楚可怜,瞧见是慕卿站在她的面前,而稚儿在一旁忍住声音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俩,才明白原来是慕卿在逗弄于她,假意嗔道:“我还想着稚儿没有这么大胆子的,原来是你这个小蹄子。”说完一扭头,装作生气恼了慕卿了。 慕卿连忙赔笑道:“诶呦,我的好姐姐,是妹妹的不是,可别不理妹妹了啊,欸~你瞧这是什么……”慕卿拉了拉相思的手臂,将梅花枝递到了相思眼前。 相思嫣然转过眸,惊喜的看着眼前这两枝还带着雪水的梅花枝,在屋中摇曳的烛光下暗暗生姿,颜色又是极好的,一时间倒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慕卿凑到相思身旁坐下,讨好的笑着:“揽芳园中百花皆落,唯有这花中君子一枝独秀,好不清然恣意。” 相思心上只觉得暖洋洋的,看向慕卿与她十分亲近的姿态,不免也莞尔一笑,道:“辛苦阿卿了。”又瞧见慕卿被梅花枝冻的通红的双手,不由眼睛发酸,接过了这两枝梅花吩咐稚儿道:“稚儿,将这梅花去插在花瓶里,仔细照料着。” 稚儿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取了一支玉白的瓷瓶将两枝梅花放于其中。 相思微微点了点头,拿出贴身的绣帕,拉过慕卿的双手,用绣帕替慕卿擦试着残留的雪水,面露愧色道:“原是我的贪心才让妹妹在这么冷的天里去那揽芳园替我折什么劳什子的花,真是可怜见的,瞧瞧这么一双白嫩无暇的玉手冻成什么样了。” 慕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姐姐无需自责,不妨事的,一会便能暖回来了。我是瞧那梅花冰清玉洁,与姐姐身上的空谷幽兰般的气质极为相称,现下能借这两枝梅花能够搏得姐姐倾城一笑,如此也算是不负妹妹的苦心了。”说完又浅笑着看向相思,瞧着相思低着头很是细心的捏着那怕子在给自己拭去水渍,黛青色的绣帕上绣着的式样特别的很,不同于一般女儿家心思的花花草草,而是一只凤凰,一只遨游九天的凤凰。 而相思正好擦干净了慕卿的手,收回了帕子,浅笑道:“就属你嘴甜,莫不是抹了蜜饯了。” 而慕卿不禁暗自咋舌,不想相思姐姐看上去温柔婉清,真实的性子却藏的极好,不似闺阁女子,只是慕卿不解的是相思既有这般胆识和魄力,又怎会落得被人欺负成这样了? 于是慕卿小心的注意着相思的神色,试探道:“姐姐绣帕上的凤凰好不威风,一展风采的模样像极了姐姐呢。” 相思听慕卿突然提起这帕子上的凤凰,不自觉的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凤凰的脊背上被捏起一道醒目的折痕。良久,相思定了定神,讪笑道:“不过是我闲暇之余胡乱绣绣的,妹妹若是喜欢,姐姐也为你做个可好?” 慕卿握住相思想要移开的手,认真道:“姐姐你可想过,你本不该如此?你身上还残留着的毒又是何人所为,相信姐姐这么聪明早就知道是谁了。” 相思执拗不过慕卿,虚叹了一口气,婉转看了慕卿一眼,苦笑道:“我就算知道是何人对我下此毒手又能如何?她们是我在世上有至亲血脉的家人啊,我又何尝不恨她们,只是如今闻人家需要她们的主持,否则日后九泉之下,叫我有何脸面面对爹爹和娘亲啊……” 慕卿亦是叹了一口气,微一咬牙:“姐姐糊涂啊,姐姐善良宽厚视她们为至亲至爱之人,可她们却一心想着除掉姐姐,除去你爹爹唯一的血脉,好让她们稳坐凤族最高的宝座。姐姐你要清楚,若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便要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 相思何等的聪明,经慕卿这一番话,从前捋不清的关系此时可谓柳暗花明了起来,心中很是不忍:“我终是对她们下不了手的,只是若我对她们下手,闻人府乃至整个凤族无人统御又该如何是好?” 慕卿思忖片刻,道:“姐姐除了这么一个姑母,可还有健在的长辈老者可以把控全局?” 相思垂眸想了一会,纠结的开口道:“还有一个小叔父,刚过而立之年,他对闻人府的所有人,甚至仆人婢子,杂扫嬷嬷都是谦顺温和的,对我亦是极好的,我这几年日子过得清贫,多亏了小叔父时不时的帮衬,不过他是我祖父的养子,并无血脉关系,并且平时也是个不管事的。” 慕卿皱眉问道:“可是个能放心的人吗?” 相思点了点头:“小叔父为人最是君子,只是他素爱云游四方,上个月刚出门,说是去了人间游玩去了。” 慕卿又问:“可有说何日回来?” 相思算了算日子,方道:“应该就是这两日了……”相思一直听慕卿打听她小叔父的事,这会也反应了过来,惊道“莫不是你想让我与小叔父联手,将姑母拉下家主之位,取而代之?” 慕卿沉静道:“姐姐和我顶多这个月中就要去那上清境了,若是姐姐的小叔父是个可托付之人,妹妹的意思是让你那小叔父暂管闻人府,接替了你那姑母的位置,姐姐以为如何?” 相思心下大骇,又惊又愁,惊到的是慕卿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胆识,不由的佩服,愁的是若真是要与姑母她们撕破脸皮,可要想好了应对之策,以备不时之需啊。“此事非同小可,阿卿,可否让我一个人独自静静?” 慕卿还想再说什么,瞧着相思纠结的神色,只好叹气应道:“那妹妹先回去了……只是此事不能再拖,拖下去只会对姐姐不利,姐姐还是早日修书给那小叔父,让他早早的回来了,早做打算才好。” 相思坐在软榻上默不作声,思绪万千…… 慕卿无法,只好独自转身离开,那可是姐姐她最亲近的人,是要让姐姐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清楚的,不然日后迟早为患。 慕卿刚走出凤栖梧桐不远,稚儿手上提着一个红纱灯追了出来,急唤道:“慕姑娘!慕姑娘!请留步,天黑了,路滑。”说完将手里的灯递给了慕卿,灯光潼潼,透过绯红的纱纸还能见到里面跳动着的火苗,一盏红纱灯能有多亮,不过是寄托了人的心思,才在这黑夜里显得格外温暖明亮。 第十一章 互相依靠 慕卿提着那红纱灯走在细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在地上墙上投出了一片暗红色还有一个漆黑的人影,四下寂静的很,慕卿从小胆子就不大,怕黑的很,瞅着四下都阴暗的很,紧握了握手中的红纱灯,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好不容易提着心到了自己的房中,慕卿连忙点亮了屋中所有的烛火,长舒了一口气。嘴里嘟哝着,“这闻人府白天看着华丽的很,夜里怎么这般吓人。”说完便赶紧钻进了被子里,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终究是个半大的孩子。 晚些时候,慕卿一个人合衣躺在床上,心里在想着闻人相思的那个小叔父,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获得相思小叔父的信任,若是小叔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那有该如何?还有,相思的姑母和两个姐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又该如何将她们拖下来。 不过,是人就都会有弱点,闻人雅处事八面玲珑手段也是极厉害的,而二小姐心思细腻攻于心计,若是轻举妄动,难免会打草惊蛇,坏了大事……正当慕卿不知如何入手的时候,想起了那日与慕卿险先吵起来却被慕卿噎了回去的闻人韶敏,闻人韶敏既没有她娘亲的城府又没有她姐姐的心计,嘴上嚣张跋扈惯了,是个被家里人宠坏了的小姐,不过剥去皮囊,那不过是一张虚张声势的空皮囊而已。如此便好办多了,慕卿终于舒展开了眉头,还记得兄长那次来凤族贺闻人雅四十岁的寿礼时,闻人韶敏竟喝多了酒将慕寒误认为是男宠,意欲调戏,好在被闻人韶华阻拦了,又面色诚恳的对慕寒道了好一会子的歉,此事才作罢。后来,她兄长常以此事为耻,弄的慕卿也因此嘲笑了兄长好几回,威风堂堂的蓬莱宫宫主长得居然像是个细皮嫩肉的面首,如此调笑,让慕寒好几次都有一掌拍死慕卿的冲动,心里只好来来回回的念着,这是我的胞妹,唯一的妹妹,不能动,不能动,慕卿这才躲过一劫,自然,这些慕卿是不知道的…… 慕寒与她讲过闻人韶敏是个喜欢勾三搭四的,常常与不同的男人厮混,不过是百姓碍于闻人府的权势,没人敢上报拆穿惹事罢了。于是乎,慕寒曾再三提醒慕卿交友要慎之又慎,不可和这样的姑娘学习。 如此便知道了闻人韶敏的弱点,自然事情就好办多了。困意袭来,慕卿嘴里还念叨着“面首……”二字沉入梦乡。 难得的一夜好梦,慕卿睡满足了,自然是一天的好心情,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织锦绣花袄,在铜镜前满意的照了照,便提起医盒朝相思的凤栖梧桐走去。 刚靠近那凤栖梧桐的大门,就听见了里面有争吵声传来,细细分辨着声响,原来是闻人韶敏在这闹事:“你的月例明明只有五两银子,如何能吃得这样好的饭菜,莫不是手脚不干净,偷挪了我娘亲府中的东西?” 稚儿急道:“二小姐冤枉,可不能这般辱了我家小姐的清白,这样平白无故的祸事,我家小姐是万万担不起的!” 闻人韶敏冷笑了两声,逼问道:“你说清白就是清白了?哪有贼会承认自己偷了东西的?我看就是你这小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说完便指使随行的丫鬟婆子小厮要冲入内屋里搜房。 哪有让外族男子,这样青天白日的闯入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的闺房的道理,稚儿急的快要哭了出来,单凭她独自一人怎拦得住这么些人,何况还有几个练家子出身,只能只能无力地吼道:“二小姐不可!” 屋中突然传来推搡的声音,慕卿连忙推门而入,冷声喝道:“二小姐真是好大的火气,这样大清早的就来相思姐姐的屋中撒气了。” 只见屋中闻人韶敏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站在相思的外殿上,怒目圆睁,粉面被气的抖了几抖,一头的珠钗快要晃昏了慕卿的眼睛。一旁四五个小厮正欲闯入里屋,幸好有稚儿忠心护主,拼死抵拦,见是慕卿来了,跪扑到了慕卿身旁,哭诉道:“慕姑娘你可算是来了,可要为我们小主做主,还我们小姐一个公道啊。”慕卿则是将哭的不成样子的稚儿慢慢扶起,温言道:“放心吧,我定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们。姐姐无碍吧?” 稚儿不说话,只是哽咽着摇了摇头,稚儿年纪尚幼,但是心里知道不能让旁人欺负了自家小姐,如此忠心,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此时只见相思强撑着精力从里屋走了出来,昨日刚有气色的小脸,此下又是煞白煞白的,真是见者尤怜,慕卿连忙伸手扶住相思,只见相思朝她摇了摇头,自己颤颤的坐在了外殿的主座上:“阿卿你怎么来了,恐怕要连累了你淌这趟浑水,如此不堪的事别污了眼了。” 闻人韶敏见此事还未成功,急得直跺脚,她听到有人居然敢当众呛她,张嘴刚想骂人,却发现了慕卿正冷冷的看着她,不觉心里一颤,碍于慕卿的身份,就算嘴边有再多辱骂难听的话,也只能咽回去了道:“原来是慕姑娘啊,这是我大姐姐,是我闻人府里的家事,慕姑娘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说完挑衅的看着慕卿,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在告诉慕卿这是在闻人府,她娘亲的地盘上,慕卿虽然身份不同,但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慕卿不回她只是站到了闻人相思的身旁,轻拍了拍相思紧攥在主座扶手上的手背,示意到,我们既是姐妹,就该福祸相依的。 相思则是感动的看向慕卿,眼中有热泪打转,如今,终于有人陪着她面对这些糟心事了,也好,她们姐妹相互依靠,定能走的更加长远。 慕卿沉声道:“二小姐如此兴师动众的,可要有个衬当的理由才好,否则我是要请来家主和神君来做主的。” 闻人韶敏看着慕卿如此利嘴,倒是扣了好大一个帽子下来,大有一幅若是她说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就要她闻人韶敏倒霉了,不由的怒火中烧,只将一腔怒火全发泄在身旁的婢子身上,抬手便是一巴掌,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这会子怎的没声音了,你来说!” 那婢子还算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道红红的手印,肿的老高,好不狼狈,她是跟了闻人韶敏有些年头的老人了,也算是闻人韶敏屋中管事的大婢子了,平常跟着闻人韶敏作威作福惯了的,名唤“春夏。这突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主子打骂训斥,顿觉得委屈十分,但谁让闻人韶敏才是主子,她们只是些低贱的婢子,只好捂着红肿的脸颊,俯首道:“婢子今早确实看到大小姐身边的稚儿提了一大篮子鱼肉回了大小姐这里,婢子是万万不敢撒谎的啊!”说完朝着闻人韶敏“扑通”跪下直磕着头。 第十二章 嫡女风范 闻人韶敏听着春夏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娇艳的脸上满是得意,笑道:“大姐姐可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如讲讲你哪里来的这些银子,让大伙儿听听闻人府的大小姐原来是个见不得光的,竟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闻人韶敏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来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句句诛心。 “大小姐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啊,怎么也会手脚不干净,真真是糊涂了。”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大小姐她没人管教,自然可能走了偏路。” “我看大小姐真是把学问学丢到不知什么旮旯地方去了。” “闻人府大小姐品行不端,这传出去也太难听了吧。” “她要是真把这偷盗罪名坐实了,怕是再也不能抬头见人了。” 这些小厮丫鬟婆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相思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气的脸色发青,用手捂着胸口,积累了多年的委屈与怨气再也遮不住了,相思垂泪道:“二妹妹你可知,你房中一个管事丫鬟的月银都是十两,我却要生生的少去一半,比一个管事丫鬟都不如,爹娘早逝,我是没有学到什么他们的本领,但我好歹也是养在了祖母膝下的,如今二妹妹带着这些人用这个由头来辱没我,怕是祖母九泉之下也难以阖眼啊。” 闻人韶敏也是相思老祖母的外孙女,相思这样说,闻人韶敏今日的此言此举是对老祖父祖母的大不敬,又克扣姐姐的月例银子,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真是不配为人,而闻人韶敏却毫不在意:“大姐姐有大伯父伯母留下的遗产积蓄,哪里少的这五两银子?” 相思看着闻人韶敏淡淡出声:“我阿爹阿娘攒存了一辈子的积蓄现在去了何处,二妹妹不如去问问姑母,想必姑母亦是会如实和你说的。” 慕卿也冷冷一笑道:“我竟不知闻人府的家规这样的好,一个下人也可以随意议论编排主子的了,真是叫我开了眼界,回头回了蓬莱,我也要问问兄长这样处事为人可是对的,不能叫我白白的小看了你们闻人府的家仆。” 慕卿此言一出,刚刚还议论纷纷的一行人都噤声闭了嘴,只是难免还有一个不怕死的,不服气的呛声道:“慕姑娘何苦在这说三道四的,这里是闻人府,姑娘管的也太宽了些,况且老奴几个又没有说岔了,明明就是大小姐品行不端,姑娘又何必寻了这些话来噎我们,莫不是怕我们走漏了大小姐品行不端的消息?” 慕卿怒极反笑,目视着那说话的嬷嬷,慢悠悠的坐在了相思身旁,也不急着说话,只是浅尝了一口清茶,这是她从蓬莱带来的凌云白茶,清新爽口,顿觉得头脑又清醒了些,这才悠然道:“嬷嬷真是好一张利嘴,一个嬷嬷什么时候也配训斥我了?” 那嬷嬷是闻人韶敏的乳母,在闻人府里,是独一份的体面差事,平时就连二姑娘也要对她礼遇几分的,还没有忍受过这样的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了。 闻人韶敏看着自己的乳母被慕卿这样训斥,又听到慕卿提起了慕寒,羞愧难当,也是气的不成样子了,玉手指着慕卿骂道:“慕姑娘敢这样说话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是闻人府!” “闻人府又如何?怎么,二小姐还想动我吗?”慕卿轻吹了吹热茶上的热气,对着闻人韶敏讥笑道。 她今日便为了相思姐姐放肆了一回,就是料准了闻人韶敏不敢动她,那又如何,左右闻人韶敏再没有脑子,再没有思量,也不敢对慕卿贸然出手,不敢拿岐山凤族和蓬莱鲛族的世族利益关系做赌注,若是她今日闻人韶敏真对慕卿下手了,就真的是蠢出了世的丫头了。 闻人韶敏对着慕卿下不了手,出不了气,明白自己气昏头了差点做出了错事,只好又将矛头指向了相思,道:“大姐姐何苦要差了慕姑娘这样厉害的角色来堵妹妹的嘴,妹妹我也不是个难说话的,大姐姐只要把偷藏的银两还有赃物一并交出了,在去娘亲那里,给娘亲陪个不是,这事也算是了了。” 相思怒极反笑:“二妹妹说话可要陪着良心的,我没有做过妹妹嘴里那些龌龊之事,这样令家府蒙羞的事,我就算是再不懂规矩也是万万不能做的,那银两是稚儿与我平时在屋里绣些花样子典卖出去得的积蓄,若是靠那五两银子过活,怕是二妹妹如今也见不到我这个姐姐了。” 相思此言说的皆是实话,若是每个月就倚靠那五两银子,怕是连粥米也是喝不起的,周围围着的丫鬟婆子也明白大小姐这话说的意思,只是不敢多言,这次二小姐叫了他们来搜大小姐的凤栖梧桐,想来也是私仇居多,想给大小姐烙落下一个不好听的名声,让大小姐再也不能成为她们统治闻人府以及凤族的绊脚石。 “大姐姐巧言善辩,就凭你说的这些,我就要信了你吗?”闻人韶敏不服气的回嘴道。 “二妹妹若是不信,可去岐山城里的花月胭脂铺里问问老板娘,是不是有个稚儿姑娘连着两年多了,每隔七日便送去十个绣样子,一个绣样子一吊钱,二妹妹事情还没有查清,还请回吧。” 相思已经累了一晌午的功夫在这和这些人对峙,现下已经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了,着实是累的很了,没必要再多费口舌,毕竟相思也是实在不想再理会他们了。 偏偏闻人韶敏是个不知周全的,还执拗的想搜身:“我今日是来搜证的,大姐姐没有做为何不敢让我搜一搜?搜完了也就还了大姐姐清白了,岂不是更好?”回头吩咐道:“恪嬷嬷给我搜!” 相思见她还是这样蛮不讲理的,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往桌上一搁,将茶水都晃出来不少,眉眼之间少了几分平时的柔弱,多了几分大家闺秀的魄力和气度,道“我看谁敢!?” 这会不止是闻人韶敏被相思突然发威的给怔住了,慕卿也是一愣,随即一笑,这样也好,她的好姐姐可不是什么软骨头,会被人欺负的,这样才有一个名族嫡女的气派。 闻人韶敏则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平时看上去很好欺负的相思居然敢这样对她针锋相对,:“你居然敢这样说话?” 相思冷笑道:“二妹妹莫不是忘了,我还是你的大姐姐,是这凤族的大小姐,我难道还没有这个权利了吗?” 第十三章 宴辞 闻人韶敏怔怔的念了一句:“闻人府大小姐?”欺负闻人相思欺负惯了,都忘了相思原本的身份,如今眼前这个气势凌人的女子是凤族嫡女啊,活生生的被人欺压了这么多年,平时柔弱不能自理,任家仆嬷嬷随意欺负都不吭声依旧笑着过去,如今被激的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对策来了。 恰在此时,门外徐徐走进来一人,身着玉兰罗裙,簪了一对蝴蝶玉钗,相貌与闻人韶敏有五六分相似,虽不及韶敏容颜的明艳,但举手投足间似乎更柔美几分,来人正是闻人府的二小姐闻人韶华,只见她过来朝着首座的相思微微颔首行礼道:“韶华给大姐姐问安了,大姐姐安好。” 相思见闻人韶华这时候来了,也不觉得诧异,只是淡笑道:“二妹妹也来了啊。” 慕卿目中有冰冷的寒意,只是也没有多说什么,暗暗盯着闻人韶华和闻人韶敏的一举一动。 只见闻人韶华而又拉过闻人韶敏的手,二人眼神流转一番,闻人韶敏便退到了闻人韶华的身后,这才又听闻人韶华谦和的笑道:“今日之事扰了大姐姐了,母亲原是最疼爱姐姐的,吩咐支给姐姐的月例银子本是与我姐妹一样,五十两银子的是一分不差的,至于为何到姐姐手里就只有这些了……” 话到此处,闻人韶华突然拜于地上,低低啜泣道:“大姐姐恕罪,我如今虽替母亲分担家中之事,但是年纪尚轻,言微人轻的,那些婆子嬷嬷都是不怕我的,支使不动他们也是常有的事,只是韶华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糊涂到这份上了,竟敢把手伸到了姐姐这里,昧了姐姐的月例银子,韶华也是刚得了消息,才知道这些年委实是委屈了姐姐的,姐姐大人有大量还请姐姐莫要怪罪才好。” 慕卿冷冷的看着地上做戏的人,不免冷笑道:“也不是一月两月的,这么些年,二小姐一句话推到了下人身上,就想明哲保身了不成?” 闻人韶华听了慕卿的指责,眼中更是一片水雾,声音凄凄惨惨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冤屈似的,“大姐姐,韶华知错,未能及时约束好下人,还请姐姐责罚。” 相思眼中一片晦暗,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地上凉的很,韶华你起来吧。此事,全交给你处理,只是还请二妹妹给我这个福薄之人一个说法,我这寝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闯进来的。”说完,眼神凌厉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几个家仆。 见相思都松了一口气,忙拭去泪水站起身来道:“大姐姐放心,今日之事不会流传出半个字”转身对身后的一众婆子丫鬟道“你们每人都去领二十板子罢。”又看到了还跪在那里的春夏,心里不免厌恶,道:“你这爱嚼舌根的蠢货还跪在这里丢人现眼作甚?还不请了罪去管家那里领三十板子自个儿恕罪了去?另外三小姐房中的婆子嬷嬷皆罚份半年,以儆效尤。尤其是三小姐的乳母恪嬷嬷,身为奴才竟然不知道劝诫主子,还纵着主子胡闹,实在是不成体统,是以罚份一年以示警鉴。” 周围瞬间刷拉拉跪下去一大片:“婢子/奴才知错。” 闻人韶华的责罚看似很重,其实避重就轻,只是相思也只能随她去了,还了她的清白之身才是现下要紧的事,是以也对闻人韶华的处置只能点了点头。 闻人韶华见事情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复对相思恭谨道:“韶敏年少不懂事,今日听信了小人的话才扰了大姐姐养病的,如今事情了了,还请大姐姐好好休息,母亲说这月十日就要启程去上清境了,大姐姐可要养足了精力才好。” 如此,闻人韶华又扯着极为不情愿的闻人韶敏对相思行礼告退。 凤栖梧桐中的人终于又只剩下了相思慕卿稚儿三人,慕卿看了一眼惊魂未定,满脸是泪痕的稚儿,心下一酸,道:“你瞧瞧脸上都哭花了,还不快去净了面重新换了衣衫来伺候相思姐姐?” 稚儿这才发现自己衣袖上满是灰土,想是刚刚与家仆推搡之间沾上的,领命退下,屋中又只剩下了相思和慕卿姐妹二人。 慕卿欲言又止,相思柔顺的笑道:“我知道阿卿你想说什么,可是如今格局不同,得饶人处且饶人,韶华亲自请罪,我只好允了她三分薄面,只是今日我不追究此事,是我最后一步的退让,她们若是见好就收,想是以后也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了,若是她们再有什么坏念头,我也定不会轻饶。” 慕卿原来还以为相思是一时心软的善念,否则今日之事要是真的闹了出去,那也是闻人韶敏太过急纵的过失,断断善了不能的。此时听了相思这番话,知晓她是个有主意的,便放下心来,亦笑道:“姐姐深思熟虑,阿卿佩服。” 相思摇了摇头,道“我们姊妹之间还说这些客套话作甚?”默了默压低声音又道:“只是我有一事,还需麻烦阿卿一趟,此事至关重要,稚儿虽然忠心,但是心思太过单纯,所以阿卿除了你,我想不到可托付之人了。” 慕卿听相思的语气,也正色道:“姐姐尽管开口,阿卿定不负所托。” “倒也不是难事,我只需你今日三更时去揽芳园长亭下一枚青石下藏的锦盒,那是我祖母给我留下的,凤族的玄凤令。” “玄凤令!?”慕卿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不让自己惊呼出声,玄凤令是只传每任凤族族长的,也就是闻人府的家主,如今闻人雅管统凤族却没有玄凤令加持,实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得玄凤令者,可号令世间所有凤族儿女,其珍贵之处,也不用多言了。慕卿明白相思这是把整个凤族最重要的东西托付了她,对慕卿她如此放心,此等情义,慕卿怎么能不动容,慕卿握起相思带着凉意的手,郑重其事的道:“姐姐放心,阿卿定为你取回那玄凤令。” 相思感激的点了点头,也握紧了慕卿的手,温然笑道:“被那些烦心的叨扰了这么许久,阿卿可不要忘了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了。” 慕卿这才想起今日是来为相思驱体内余毒的,窘道:“都怪那些人太是烦心了,倒误了正事了,等稚儿回来,让她准备浴桶热水,这次去除身体内的毒素,需除去衣物,才能让体内余毒更好的驱散了出来。” 相思闻言点了点头,又和慕卿聊了会天,不多时稚儿便踏步进了来颔首道:“小姐。” 相思见稚儿来了,忙吩咐道:“稚儿,阿卿说我此次去除体内余毒需准备浴桶和热水,你快些下去备好。” 稚儿虽然不解要准备浴桶热水有什么用处,但是她相信慕卿姑娘的医术,连忙退了出去忙活了起来。 慕卿又饮了一口茶,对相思说:“姐姐昨日与我谈起那个小叔父,姐姐可以细说一些他的事吗?” 听慕卿突然提起小叔父的事,虽然不知道慕卿又有了什么主意,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和慕卿说了出来:“我这个小叔父亦是凤族中人,名唤宴辞,早年流落在了人族,后来被祖母收养为养子,住在闻人府的东辰阁内,如今已经三十有二了,只是我这小叔父也怪的很,还不曾娶妻,虽然红颜知己不少,却没有一个,正正经经领回家了三书六聘的娶的,祖母在时也是很忧心此事,只是我小叔父常常能寻得由头避了过去,后来祖母也只能将此事作罢……” “三十有二不曾娶妻?可是有什么隐疾不是?”慕卿也有点诧异,这里的男子只要过了及笄之年就是可娶妻生子的了,遑论三十不曾有妻子的了,与他同龄的,只怕儿女都有慕卿这般大了。 相思摇了摇头道:“正是奇怪在了这里,祖母那时也担心我小叔父是不是有所隐疾,悄悄遣了医师为他看了,得出结论是小叔父正当壮年,身体精力那是好的很,断断不会有隐疾的。小叔父容貌也是极好的,若是阿卿你日后见到了,也是是要惊讶的,我小叔父他长得太过好看了,怎么说呢,比阿卿你还要再美上几分,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媚,颜若宋玉,只是他素来没个长者的样子不准我唤他叔父,要我喊他哥哥的,实在不成规矩了。” 第十四章 夜半时分 “既没瘾疾,又不是相貌磕碜不能见人,莫不是你小叔父……有断袖之癖?”慕卿有些迟疑的开口,虽然如今男风也不是没有,只是在世族大家族里对于此类话题的态度终究还是晦暗不明的。 相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慕卿疑惑的看着相思的模样问道:“姐姐?” 相思微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宴辞叔父有个挚友名唤元醉,二人相识于一场青酒诗会,一见如故,兴趣相投,常常把酒言欢,不过我小叔父那时候并未对元醉有什么想法,只是以兄弟相称,倒是那元醉公子先对小叔父他动了心思,日日瞒着所有人,只盼与小叔父能日日处在一起,后来,元醉公子到了及笄的年纪,他娘亲便筹谋着为她相看家世、品行、相貌都与之匹配的姑娘,可偏偏元公子一个也相看不上,搪塞着理由过去,如此反反复复的,元醉的娘亲便起了疑心,令人暗地里彻查此事,便在元醉公子的房里寻出了不少东西,足足有二十九首诗词歌赋,句句写的是心中所心心念念的人,元公子的爹娘也是凤族有名望的世家,他父亲尤其震怒,觉得元醉公子此举让元家蒙羞,活生生的叫人先是打断了元醉公子的腿,在家里软禁了起来,急急的为元公子定了舒家长女为媳妇儿,不日就举行了婚宴,生生的断了元公子的想法。我小叔父知晓此事后,震惊自责的很,足足病了一月有余,祖母得了消息后,只说让我小叔父自个儿拿主意,小叔父当时觉着无颜面对家中父老,当即收了行装离了岐山,所以这些年小叔父能不呆在岐山,便寻由头出去,到底是造化弄人的很啊。”这么一大段话说完,身体不大好的相思额头冒出了些虚汗,忙抿了口茶,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才觉得缓过来了一些。 慕卿听了这一会儿,知晓了宴辞和元醉之间的恩怨纠葛,只叹那元醉公子一片可怜心,他这算是什么错处?不过是年少时情窦初开鈡意了一个人,恰好……恰好这个人是位男子罢了。于是,慕卿沉吟片刻,道:“元公子也是可怜,既没了此生的盼望,又失了至交兄弟,只怕是这下半生再也过的不能快活起来了。” 相思也是悠悠叹道:“谁说不是呢,一片痴心给错人了罢。听说那元醉公子成婚后与舒家小姐只是相敬如宾,对舒家小姐并无一丝男女之情,成婚五年也不曾育下一位后嗣,气的元家二老早已缠绵病榻多时,实在是一场冤孽啊。” 慕卿对此事也是唏嘘不已,而心中也是有了打算,既然……既然有了情爱纠葛,凡夫俗子又岂能轻易就割舍放下了的道理?踌躇了许久,才堪堪开口道:“姐姐,阿卿有个不成器的想法,你小叔父每年都这样在外漂泊实在是不成的,而他不回岐山,也是不敢面对元醉公子罢了,不如让他二人再见上一面,了了此生心愿,那……你小叔父必是会欠你一份人情,必要报答与姐姐你呐。”这番话慕卿也说的极为忐忑,每说一个字便看一眼身旁的相思的表情变化,生怕相思会因此而恼了她。 慕卿把这话说完,便朝着相思俯首要跪了下去,真切道:“妹妹自知失言,不该算计姐姐的叔父,还请姐姐恕罪……” “阿卿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相思看着慕卿就要跪下,连忙起身将慕卿扶起,眼中已经有了泪水:“是姐姐没有用,才让阿卿为着我如此谋算,怎能说……说是阿卿你的错处呢?”话毕,相思眼中的泪水已经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流下,直直的流到衣襟之中,濡湿了一片衣衫。 慕卿露出笑意,为相思拭去泪水“姐姐……”还好,还好,姐姐还是明白她的,得友如此,也不枉慕卿为着相思如此考虑了。“姐姐不是没有用,是心善,姐姐是养在祖母身边的,姐姐祖母是大家之女,凤女风范,教出来的孩子怎可能是个碌碌无为的庸才?只怕心底谋略不亚于如今的闻人府家主阿。”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说过,稚儿年少,不懂这些明谋暗算的道理,相思此时听到慕卿这番体己话,觉着慕卿与她心思是更加合得来了,动容的唤了一声慕卿:“阿卿……” …… 当晚三更时分,慕卿换了身厚袄,又披上相思给她的那件狐裘大氅,悄悄的避开众人,朝着揽芳园的方向走去。 等她到了揽芳园的门口,天上又开始陆陆续续的下起了雪花,揽芳园里潮湿寒冷,黑漆漆的一片,阴森森的怵人。 慕卿手里提着红纸灯笼,一步一步小心的走在这杂草丛生的园子里,脚下的泥土湿湿的,踩在上面一脚深一脚浅一脚的。 慕卿好不容易走到园中的长亭外,按照相思的嘱咐,提着灯笼,只是寒风凛冽,吹的灯笼在空中一阵一阵的摇晃,慕卿就借着灯笼摇曳着的烛光,找着地上哪有青石的地方,找了好半天也没发现,这灯笼的亮光非但没有给慕卿照亮此处,反而晃的慕卿眼晕晕的。 这时,揽芳园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就朝着园中过来了。慕卿暗道一声不好,连忙熄了手中的灯笼,四处张望了一下,看着塘边有几株柳树连成一片,急急的跑去柳树后藏了起来。 刚等慕卿虚虚的藏好身子,揽芳园便走进来两人,慕卿在柳树后借着月光,还有声音判断来人是闻人家的二小姐-闻人韶敏,还有一名男子,慕卿是没见过,只能估摸着判断这是一位年纪不大的男子。 只听闻人韶敏忿忿着道:“你这冤家,怎么找了这样的地方?这么暗的地儿,又潮湿的很,白白的脏了我的新鞋儿。” “诶呦,姑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是特殊时期,闻人雅那个老婆娘如今已经对我存了疑心,我更加要小心着行事,不能有半分错处,哪能还溜去你的敏香楼再会?”那男子刚说完便拉着闻人韶敏坐在了那长亭的椅子上,慕卿心中大惊,原来竟是一场私会。闺阁小姐连外男也是不能多见的,不然就败了女儿家清清白白的名声了,将来何人还敢议亲?更别说,就这样夜半三更的私会外男,孤男寡女的处在一起,便是没有什么,也脱不了干系了啊。而且看着此时的情景,怕是这闻人韶敏与这个男子是真真切切有着关系的。慕卿不敢细想其中深意,屏住呼吸,看着背对着她的那两个人。 只见那闻人韶敏还是不情不愿的嗔道:“你只顾着自己快活,也不看看看这地方脏的很,寒风吹着我身子啊凉的很呢。” “诶,这地方虽冷,却有我给你捂着,你急什么?”那男子陪着笑意,扯着闻人韶敏往他身上靠去…… 这接下来的事情慕卿也不敢多看,忙别过了脸,只是还有那不堪入耳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慕卿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的,不免是脸红耳赤的,只是将耳朵捂住,少听这些声响。 好不容易等到那里完事了,慕卿的双腿也是麻的很了,只盼着那两个人能早早结束了回去。 只听那闻人韶敏依偎在男子怀中,软声道:“如今你我这样终究不是一个好办法,轩哥哥,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寻个由头假意将你发卖赶出府,再为你在外置个偏僻一点的庄子,这样以后我们便可常常相见,也不用等什么一月的初一十五了。” 那男子也是一口应下,“小的但凭小姐做主。”紧了紧怀中的人儿。 慕卿此时腿脚也是酸软的很了,耳边又听得这样的事,不免脚下一软,摔在了满是落叶的地上,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来,慕卿懊恼自己不争气,怎么此时乱了阵脚。 而已经来不及了,长亭那边已经传来闻人韶敏的惊呼声:“何人在那?!” 第十五章 将计就计 慕卿死死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勉强站直了身子,躲在柳树后不敢露头,只是耳边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慕卿双手掌心已经沁出了汗珠,心中其实怕的很,自己并非是闻人家的姑娘小姐的,是外族,若被人发现了,便纵有千百张嘴巴,怕是也是解释不清的,但又只能强迫着自己此时要冷静下来,用短短几步路的距离时间,想出一个脱身的法子来,不然被这对出来私会的男女发现了,必是要捉她杀了灭口的。 “你到底是何人!”那男子不死心的又喊了一句,吓得慕卿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小心翼翼的往慕卿藏身之处靠拢,他的心里此时也是万般的忐忑,自己和三小姐之间的事情若是被别人发现是不能善了的,被活活打死都算是轻的了,闻人家主那个老婆娘是断断不会善罢甘休的。 闻人韶敏此时的心情亦是慌乱无措的很,这大半夜的,揽芳园已经荒芜了许久了,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阴森寒冷的地方,自己和轩哥哥的事情是不能搬到台面上讲的,这种私会外男的事情,若是被人知晓了,往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在闻人府呆着,而且如今她也已经到了及笄之年,是要开始议亲的年纪了,若是此事一旦传扬了出去必是万劫不复的。所以……所以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个人再也开不了口,不能说话的自然是死人了。 闻人韶敏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若是她要保全自己,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的。于是,闻人韶敏见自己的轩哥哥已经往那处柳树过去了,自己在这傻等着也不是办法,也理了理衣衫,朝着轩哥哥一同走向柳树丛。 眼见着闻人韶敏和那男子就要碰到慕卿藏身的那棵柳树了,慕卿集中生智,一个俯身弯下腰,握了满满一手的泥灰朝着闻人韶敏和那男子的面门撒去,嘴里喝了一声:“看招。”然后急忙向一旁跑去。 那男子突然见有一大片粉末一样的东西向他面门撒来,心里暗教不好,忙用衣袖捂住口鼻,一闪身躲了开来。 而他躲开了,却倒霉了随之而来的闻人韶敏,尖叫了一声,一下子被尘泥糊了满脸,眼睛也疼的张不开来,嘴里也吃进去不少,闻人韶敏连忙想吐出来,有些都卡在了喉咙里,嘴里一股潮湿酸臭的泥巴味,一时间,眼睛疼嗓子也疼,向来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没有防备的,这些尘泥呛的闻人韶敏直咳嗽起来,眼睛鼻涕全在了一起,好不狼狈。 男子回头看了眼闻人韶敏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不过很快,一纵而逝。声音关切道:“敏敏,你没事吧?” 闻人韶敏剁着脚显然是气极了的,“啊啊啊!这贱人敢朝我扔土块,轩哥哥,你快帮我杀了她!” “好好好,我这就去!”那男子就等着闻人韶敏的这句话呢,她这么说,将来就算是东窗事发,也可以有了由头,说是闻人韶敏下令的,他不过是执行主子的命令罢了。这样想着,那男子看着慕卿逃过去的方向也跑了过去,急急的。 慕卿此时只是没命的跑,不敢此时使出灵力暴露了身份,耳边有风声“呼呼”。 因为慕卿不能使用灵力,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如何跑的过一个已经成了年的男子?不过是几步路就被男子狠狠的抓住了肩膀,身后也传来男子的喝声:“你到底是谁?还想跑?给我拿命来!”说完便挥掌向慕卿后背打去。 男子这一掌下了十足十的狠手,打在慕卿背上,慕卿整个人飞出去了三米多远,恰好打在了长亭的栏杆上,慕卿痛呼了一声,瞬间感觉全身都疼,五脏六腑被震的颤了三颤,喉咙里有腥甜涌上,若不是她此时不能使用灵力,哪能被此人打成这样,慕卿愤恨的趴在地上,不过她不能出声,幸好刚刚她背对着男子并没有看到她的容貌。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慕卿不顾背上的疼痛,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面容,心里想着脱身的方法,忽然注意到了长亭后的荷塘上,这水深有两三丈余,若是她跳进了这塘里,也就能够脱身了。只是她若是自己跳进了塘中,用意未免太过明显了,所以……所以慕卿她想让男子把她推进的那塘里,男子是想灭口,慕卿这样也是正好合了男子的心思。 就这样想着,那男子也追了过来,看眼前被自己打成这样的是一名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女子,只是她用衣袖挡住了正脸,再加上月色濛濛,四处都是灰暗一片,他也瞧不清楚慕卿的面容。 慕卿慢慢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嘲讽道:“你年纪轻轻就做下这样为人不耻的事情,如今还想要将我杀了灭口,实在是不是君子所为的!当真是不要脸面的!”她这样说,不过是故意激怒眼前的男子,况且她也说的没错,她瞧着这男子面貌虽不是不及慕寒青鹤的惊人之姿,也算是气质清清秀秀、面容干干净净的少年郎,怎么会就做出了这样的蠢事,当真是可叹可惜啊! 那男子果然被气的额头青筋凸起,咬牙切齿道:“贱人!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话音刚落,便又提气抬手一掌挥向慕卿,慕卿看着掌风袭来,忙退了好几步想要闪开,脚下步伐不稳,身子中心变向栏杆外倒去,接着“扑通”一声,随着慕卿的惊呼声,湖塘上瞬间溅起了好大一片水花来,慕卿便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塘内。 长亭上的人看着渐渐没了动静的湖面,刚刚虽然气势汹汹,现在人沉在水底了,还是有些手抖的拂了拂胸口,自己居然就这样杀人了,男子就直直的看着自己发颤的双手,恍惚间觉着自己的这双手上沾上了好多好多的鲜血,在凉凉月色的映衬之下,渗人的很。 而那边将自己脸上、眼里、嘴里的尘土清理干净了的闻人韶敏也跑了过来,看见慕卿已经摔进了这塘里,不由得露出得逞的笑容来,不过这女子身上的披风倒是眼熟的很,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管了不管了,反正这人已经死了,就算将来被发现了,也是她失足自己掉进去的,与旁人无关,更是查不到她的头上来,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十六章 后会有期 月色如水,闻人府揽芳园内有两个黑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以为已经溺死湖中的女子,此时散了头发,裙下的双腿凝成了一条红的妖冶的鱼尾,朱砂痣又出现在了额间,隐隐发亮,乌黑的长发也褪成了银丝无数。 闻人韶敏不知道这女子就是慕卿,慕卿刚刚的所言所行一步步全是在给他们两人下套,慕卿一招将计就计,倒是把他们骗的团团转了。 慕卿在湖底细细听着岸上的动静,一直到那两个人离开了一炷香的的时间,才晃着尾巴向岸边游去。等她刚从湖面上探出个脑袋来张望四处的时候,长亭上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姑娘这场戏可是做的不错,令在下实在是大开眼界。” 慕卿本来以为这揽芳园已经没人了,此时问声一惊,立马又把刚探出水面的脑袋藏回半个,回头找着声音的来源。 只见长亭的屋檐上有一位身着红衣的男子半倚在上面,衣踞飘飞,面容也实在是妖孽的很,连慕卿作为瞧着也自愧不如了,长发如墨,一双桃花眼隐隐生姿,挺拔的鼻梁下是轻勾着的薄唇,邪魅的宛如一个隔世的妖精一般。纵使,慕卿瞧着慕寒青鹤那样的天颜绝姿习惯了,也是对着这个男子的容颜不由惊叹。而此时,这个长得如妖精一般的男子正笑着看着慕卿,真是瞧得慕卿心咚鼓咚鼓的直跳,一脸戒备的看着那男子。“公子看着仪表堂堂,也要做梁上君子这样的事吗?” 而那红衣男子听了慕卿的话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岐山何时有了这么一位有趣的姑娘了?牙尖嘴利的很呢。” 慕卿也缓过神来,细细打量着男子,心里盘算道: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了,怎么坏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碰到呢?同时也在想着,这男子必是修为极高的,听他刚刚说那话的意思,他是早早的就在那里了,也是瞧见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了,可是连她和闻人韶敏他们都没有发现,到底……到底是自己大意了,不过慕卿又庆幸着自己还好没有去寻那玄凤令,不然要辜负了相思的嘱托,真真是会坏了大事的。只是这男子恐怕身份也是不能让人小瞧的,不然也不会闯过岐山和闻人府的层层防御结界了。 慕卿在没有搞清楚此人的来意,还有是敌是友之前,不敢对眼前发现她刚刚都是骗了闻人韶敏的功夫,不对,她那也没撒谎骗人,是与闻人韶敏偷情的那男子的错,对了,就是这样的…… 那倚坐在长亭上的男子只当是没瞧见慕卿的一脸防备和紧张,他是受人之托,来瞧瞧自己那位兄弟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本以为他喜欢的女子该是同他一般冷淡如水,温柔而又冷漠的怪人,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心思机敏有趣的很的小姑娘。 就这么一个十四五的奶娃娃,居然有这等心思,且一步步的局都给人家下好了,此等谋算,不禁让他活了这么许久的人也有了兴趣,就像是看到一只聪明,性格又机灵狡猾的很的猫儿。 于是,男子又笑盈盈的道:“我瞧着姑娘你刚刚被那人打了一掌,且没有用灵力护住,只怕如今身体里该是一片翻江倒海了吧?不如姑娘告诉我你的姓名,我救你一命如何?” 慕卿实在是不想理这个怪人,声音淡漠而又疏离:“多谢公子美意了,只是我自己就是医师,实在是不麻烦公子你为我费心的。”沉思了一会,又道:“公子若是好人,今夜之事,还希望公子您可以为小女子守住这秘密。” “我说了,你若告诉了我姓名家世来历,一切都好说。”那男子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思,此处,想必是有人要提问了,他这么好奇一个女子的名字做什么,其实实在是不能怪他,是自己那个兄弟嘴紧的很,只说过自己的心上人是个鲛人姑娘,其他信息并未对他透露半点,如今瞧见了这女子,也难免心中痒痒的很,大有慕卿不说出自己的家世名字就不让慕卿“舒坦”了的架势。 慕卿暗骂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好无赖。相貌看上去是百里挑一的,怎么人品这么……这么令人堪忧呢?只是不答应男子无理的要求,只怕会走漏了风声,她倒是没什么,但是相思姐姐若是因为她有了什么牵连,到了那时候,她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慕卿思忖再三,只好无奈的道:“慕卿,家住南海蓬莱,家兄是蓬莱宫主慕寒。” “哦?~”男子的语调似乎是不留意般的拖长了许多,他也细细打量着慕卿,原来这个女子竟是南海蓬莱的小公主,一直备受宠爱的,原来以为会是一个和闻人韶敏差不多的,一个被宠坏了不知轻重的娃娃,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有趣的,看来以后九仙玄宗该热闹起来了。 “公子?”慕卿看着那男子不出声,还以为是男子出尔反尔了,诓骗了自己,不禁有些生气了起来。 男子这次回过神来,满面笑容:“你放心,我可不是言而无信的酸夫子,我既答应了你,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 慕卿见这男子总算是应了下来,不由稍稍的放下心来,只是不安的又问了一句:“公子所言当真?” 男子摆了摆手,道:“自是当真,只是,慕姑娘你若是不信,在下也没辄了。” 慕卿悻悻的不再多言,今夜此事本来便是她理亏在先,这男子是抓住了她的把柄的,不管这男子此时到底说的真心话还是假意蒙混慕卿过去的,慕卿都是不能拿他做什么的…… 慕卿这样想完,发现哪里都是不利于自己的处境的,不免有些烦躁,看来今日是取不了这玄凤令了,只好过两日,寻个合适的机会再过来,不然,要是再碰到今日这样的情况,头也得疼死了的。 “慕姑娘你还不打算从水里出来吗?这天水可是凉的很,虽说鲛人喜阴,但是如今你身上有伤,实在是不适合在水里泡的太久。”男子看着慕卿小心翼翼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又不是猛兽恶灵,是会吃人的,怎么,这么惧怕于我呢? 慕卿无奈道:“公子多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这才悠悠的游向岸边,红尾又成了双腿踩在了地上,慕卿这才觉得踏实了许多。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公子若是无事了,我这就离开了。” 男子挑了挑眉,笑道:“慕姑娘,后会有期呐。” 第十七章 春心萌动 慕卿轻哼了一声,完全不想理会男子说的后会有期,后会无期才更适合他们好嘛。 回自己住处的时候,慕卿连忙运功为自己疗伤,眉间紧锁,痛的脊背全被汗水浸湿透了,想来刚刚那男子是凤族中人,修的是属火系灵力,慕卿是鲛族的自然修的是水系灵力,水火不容又相克着,慕卿背上的伤便很是难以愈合的,盘坐了半个时辰,伤一点也没治好,反倒嘴角有鲜血溢出,慕卿忙收回手,想封住穴位,不让自己体内的气血再翻涌起来,可终究是晚了一步,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慕卿痛苦的捂住自己揪着疼的胸口,眼前一瞬间天花地转,头一歪向床榻下就要摔了下去,就在此时有一个男子的手轻轻接住慕卿的身子,疲惫的双眼中皆是心疼,柔声低叹道:“傻姑娘,怎么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受伤了呢?” 慕卿迷糊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是淡淡的兰麝香夹杂着冬日里霜雪的味道,心里也猜到来人是谁,低唤了一声:“美人……”便昏了过去。 屋内,一位身着玄色罗袍的男子,容颜惊鸿,凤眸低垂,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这几日他日夜忙着上清境的事,魔族屡屡来犯,他帮着神族帝君处理着这些事,今晚战况稍稍稳定下来一点,他便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他心里终是放不下慕卿的,他已经拖了自己的挚友扶苏来岐山帮他暗中护着慕卿,只是来晚一步,还是让她受了伤,他一听到扶苏传信说慕卿受了伤的消息,便再也坐不住了,遁身到了岐山。 他抬手将怀中女子嘴角的血渍拿着衣袖为她擦拭干净,平时他可是最爱干净的,行走间,连最容易脏的衣角也是不染一点点尘灰的,更别说用自己的衣袖为人擦拭血迹了。 “你可知主将是不能离开阵地的,那是行军大忌,若是被帝君发现,你是不想要你的神君之位了嘛?这些道理,小鹤,你不是不明白的。”一拢红衣的扶苏幽幽的站在这二人面前,那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此时也带了浓浓愠色,语气中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认识了这么多年,扶苏从来都没有见过青鹤这样紧张一个人,这慕卿受的伤看着严重,其实没有伤及根本,不会有大碍的,可自己这位挚友却傻傻的抛下神族一万多的将士,溜到这岐山来了,这样的傻事,青鹤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怎的,碰到了慕卿的事,就没了原则没了底线,失了分寸了呢。 “扶苏,我知道,只是我听到她受伤的消息,我控制不住自己,这种感受,扶苏,你没有心上人,是不会懂的。”青鹤垂眸谈了一口气,苦笑道。 青鹤一手将慕卿环在胸前,一手抬起,顷刻间,便有淳淳的白色灵力从掌中挥出渡进了慕卿体内。 扶苏看到青鹤竟然将自身的灵力渡给了慕卿,当即怒道:“我是不懂什么鬼唠子的男女之情,你居然将灵力渡给她治伤?你知不知道此时神族需要你?若是明日魔族又来犯,你亏损了灵力修为,想用什么对付魔族?!” 青鹤目光温柔的看向慕卿,对于扶苏的话只道:“那些魔族我还没有放在眼里,区区一点灵力罢了,若是她需要,就连命我也是能给她的,阿苏,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扶苏震惊的往后退了几步,他天性风流,却是从来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真正至死不渝的爱情的,但是他此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也不想细想这些,摆摆手道:“罢了,我言以至此,听不听也全在你自己了,只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别此时嘴硬充着英雄救美人的戏码,到时候要本君救你。”说完便转身离开。 青鹤听了扶苏的话,不由得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扶苏这人,虽然嘴巴凶的很,心里却不是这样的,这么多年的挚友了,他自然明白扶苏此时仍是不相信什么爱情的,成日里流连于各个花楼酒楼,好好的名声也被他自己弄臭了,上清境的世族女子虽然倾心于扶苏的容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嫁给他,真正与他执手相依,相濡以沫的…… 一炷香后,青鹤收回了为慕卿渡着灵力的手,紧紧搂着还昏睡着的慕卿,将下巴搁在慕卿的肩膀上,轻阖了双眸,身边都是慕卿身上淡淡的气息,甚至可以感受到慕卿一下一下的心跳,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此时怀中搂着他的小姑娘了,才觉得心安不少。这次慕卿受伤,他才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内心,虽然自己以前总是想着要有更多的权势才能护住他的小姑娘,他神族与魔族的战事固然重要,只是在他心中,若是护不住自己想护住的人,他的雄图霸业也可以灰飞烟灭,他不想自己孤独的站在那巅峰琼楼上,若是为了慕卿,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抛去了,他只要慕卿平安顺遂…… 青鹤就这样一直陪着慕卿快到了天明,才不舍的为慕卿掩好被子,离开了岐山。 慕卿醒的很早,朦胧的睁开惺忪的睡眼,鼻息间似乎还闻的到那股专属于青鹤干净而又温暖的味道。慕卿捂上胸口,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体内有一股不属于自己却温暖极了的灵力,背上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楚了。昨夜,真是他来了,还渡给她灵力为她疗伤,从前慕卿只觉着青鹤对她那样好只是因为兄长的缘故,现在细细想来又似乎不是这样,难道……难道是青鹤美人倾慕于她?……这样想着慕卿的脸霎时红了一片,自问自己是不讨厌青鹤美人的,只是她从前只把他当做自己的兄长来看待,并未有其他想法,也并不敢有什么想法。虽然常常沉浸在青鹤那张仙姿玉色的容颜里,嗯……也曾幻想过什么,毕竟也是刚刚春心萌动的小姑娘的,只是若是青鹤真是倾慕于她,为何不开口说呢,还是说她想多了,青鹤也并没有对她有什么想法呢…… 凤栖梧桐内—— 相思正好此时起床了坐在铜镜前梳妆,拿着一把梨花木的木梳,沾着桂花油,一下一下的理着自己长至腰间的长发。铜镜前,一白衣女子款款而坐,眉眼间是世间最温婉的缱绻,举手投足间都让人舍不得打破这样美好的画面……慕卿撩起凤栖梧桐的门帘,看到相思便露出了盈盈笑意,唤道:“姐姐今日怎的起的这样早?” 相思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转头也含笑道:“阿卿不也是起的很早?怎么还不快进来,门口风大的很。” 第十八章 志同道合 慕卿赶紧把门帘放下,心里想着自己体质好,只是相思姐姐身子本来就弱,可别让姐姐又染了风寒。那天慕卿为相思清体内余毒的时候,那一桶的热水都被毒素染成了黑色,可想而知,相思当时该有多疼,只是相思竟然一声未吭的,死咬住了一条毛巾,愣是生生的挨了过去,慕卿那时候才知道相思远比看着要坚强,也心疼她受着这么大的苦楚竟然声音都不曾发出,以前的相思该是有多没有安全感,多么无助可怜…… 凤栖梧桐内—— 相思坐在铜镜前,慕卿就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发,长发如墨,用沾了桂花油的木梳梳过,长发顷刻间泛着淡淡的光泽,慕卿为相思挽了一个极称她气质的雾鬓云鬟髻,既有大家之女的华美精致又不失少女的灵动,脸颊两侧青丝垂下,一对淡紫色的水晶百合钗简单的插在头发的两边,慕卿又为相思选了一条浅色的烟笼梅花流裙,外罩了一件淡粉色的兔毛小袄,最心巧的是,这小袄的袖口上用银丝绘着几只玉蝶,一举一动皆引的小袄上的蝴蝶翩跹起又落,为相思平添了几分绰约风姿。 “姐姐就这样稍微打扮一下,还未上妆便已经清丽脱俗的很了,真可谓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慕卿靠在相思的肩膀上由衷的赞美,笑道。 相思平时从来不注意打扮的,其实她冰肌玉骨、杏眼桃腮是难得的好容貌。若用灼灼其华来形容慕卿,那宜世其家来形容相思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只见相思脸一红,扭头嗔道:“休要胡言,阿卿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油嘴滑舌的那一套了?” 慕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诙谐一笑:“我可是说的实话,你叫稚儿来说,你家主子是不是长的清新脱俗的?” 站在一旁的稚儿突然被点名,一时间楞楞的,然后马上反应过来,骄傲的拍了拍胸脯,道:“不是婢子吹,我家小姐的相貌可是顶尖尖的好,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当然慕姑娘你也好看,只是和我家小姐是两种风姿,小姐是出水芙蓉、皎若秋月,姑娘是艳姿绝世、耀如春华。” 慕卿听了稚儿一连串的词,开怀笑道:“姐姐,你瞧稚儿可真是会说话,还连我一同夸了进去,这可不是我的胡言了吧。” 相思无奈的看了这二人一眼,叹道:“也罢也罢,我是说不过你们了。”顿了一会儿,环顾四周又压低声音道:“昨夜……可顺利?” 慕卿眸色一正,道“昨夜出了些小状况……”她将闻人韶敏和一男子昨夜私会被她发现的事,一点一点清楚的告诉了相思,不过关于那男子打了自己一掌的事情却没有对相思说,怕相思为此自责担心,只说会在寻个合适的时间再去,让相思放心。 相思听了这么大一个消息,瞳孔收缩了几下,幽幽叹道:“邵敏她这是自寻死路啊……” 慕卿尴尬的说道:“听说三小姐在家养了许多男宠,其实也没什么的了。” 相思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简单的阿卿……”神情复杂的又道:“你可知邵敏唤的轩哥哥是谁,他是我姑母身旁最得力的手下,今年已有二十了,名唤王轩。听说长得很是清秀,在我姑母身边呆了有三年多了,他是一下子便升到了管事的职位,有嬷嬷说……说我姑母是亲自提拔上来的……”相思像是再难以启齿了一样,皱着眉头,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才好。 慕卿何等的聪明,相思都这么说了,她自然领会了相思话后的意思,于是接话道:“那王轩怕是与你姑母有了些什么,不过想必也是利益之间的交换,各取所需罢了,可这王轩不该再招惹三小姐,招惹自己主子的女儿,这王轩的胆子也忒大了。这要是被你姑母发现了……”慕卿说道这,喝了一口稚儿递过来的茉莉茶,清香扑鼻,又道:“怕是这王轩小命不保了呦。” 相思沉吟了一会,面色一凛道:“既然他是靠着这样的关系爬上来的人,本就应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安稳本分的度日了,还存了这样不堪的心思,当真是命已休已,他已经奉了我姑母为主子了,再这样做,那便是背主弃义的货色了,这样的货色,不会长久的。” 慕卿亦是点头附和道:“本来还担心抓不住她们的把病,想是天也助我们的,我看此事不用我和姐姐出手寻事了,只需稍稍动动手指,就可以搅乱了她们的阵脚,到时候姐姐只需和我静静在一旁看戏即可。” 相思微微一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阿卿,你可是我的福星。” 慕卿柔柔一笑,轻哼道:“姐姐,那是他们自寻死路,罪有应得罢了。”看着相思难得打扮了一回,闷在殿里岂不是可惜了,目光碰巧落在那置于桌上的琵琶,于是提议道:“姐姐,我看今日雪好不容易停了,不如我们去外面的亭子里弹上一曲如何,在府中这么些日子了,却从来没有听过姐姐弹过,姐姐可愿意满足阿卿这样一个心愿呢?” 相思温婉的笑着应道:“自然是好的,妹妹可要与我合奏一曲?我这里还有一把凤尾琴,和那琵琶是一块木料上取出来的。若是妹妹不嫌弃的话……” 慕卿眼中一亮,立即点了点头,笑道:“姐姐有那样好的琴还私藏起来,我哪里还会有嫌弃的道理呢?” 相思转头向稚儿使了一眼色,稚儿立刻颔首会意去了一个梨花木制成的箱子里取出一把保养的极好的凤尾瑶琴来,相思用手指轻轻抚过那琴弦,细细听着那清脆悦耳的音色,不禁叹道:“可真是把难得的好琴呢,那妹妹我今日可是要献丑了。” 相思柔柔的笑道:“妹妹既能听出这琴音美妙,自然也是对音律较通的,怎么还对我这般谦虚了呢?” 第十九章 雪中初遇 相思携着慕卿分别捧着琵琶与琴,两人皆是披上大氅,走向了凤栖梧桐前五十几步路的亭内,稚儿则为她们一人备了一张软垫,亭内有张石桌和四个石凳,这样的天,石凳上坐上去凉的很,稚儿细心如斯,自然是考虑到这一点了。 相思和慕卿相对而坐,相思将琵琶置于腿上,慕卿则将琴放于石桌上,两人先是调试了一下音准和音色。 慕卿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上,此琴和相思的琵琶乃是一对,一为凤首,一为凤尾,相得呼应慕卿手指一触碰到那琴弦就发现了这琴弦亦是用了鲛丝所制,不由得指间暖暖的仿佛是这琴与慕卿有感应了一般,甚是亲切。 “姐姐开头吧,阿卿接上去可好?”慕卿做好了准备工作,抬头向相思笑道。 相思点头应着,笑道:“好,妹妹可要接住了。” 话音落,只见相思竖抱着紫檀象贝凤首琵琶,左手按弦,右手戴了玳瑁制成的假指甲,酥手轻轻拨动着琴弦,琴音瑟瑟,隐隐含着疾风骤雨,悦耳至极。 慕卿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这是琴曲中著名的《十面埋伏》☆,这首曲子是极为考验演奏者功底的,整首曲子是悲歌亦是挽歌,悲的是一代枭雄战神的陨落,挽的是生死不相离的爱恋,曾经顶天立地的英雄就算身死,猛志固常在。 慕卿没有多想,立即拨动琴弦与相思的琵琶丝弦声呼应了上来,琵琶声磅礴高昂,琴声凄楚婉转,声声入耳。 一旁的稚儿几乎看不清慕卿和相思拂在鲛丝上的手指,只能默叹这是神仙交流,凡人避退,纵使她不懂音律,也能透过细隐悠长的“铮铮”琴声中,仿佛看到了天际缥缈的水光云影,琵琶声描绘出了一幅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图,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稚儿好像就听见了十年前大战中的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小丫头哪里有听过这样的琴声,哪有见过自家小姐如此弹奏一首曲子,不免沉入这琵琶声和琴声编织成的一场幻境之中。 而这三人不知道的是,两人的琴声竟引来一群人驻足观望,为首的正是闻人府的家主闻人雅,她眸色晦暗的让人害怕。都说琴声是便是抚琴者的心声,是谈奏者娓娓密语,她心道:原来这素来软弱可欺的小侄女,心中竟有如此抱负,不过有再大的抱负,也要有相之匹配的能力才行,否则,到最后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而她身后站着的除了闻人轩和、闻人韶华和韶敏两姐妹,还有几名男子,其中有两人的容貌甚是出众,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 其中一位身披墨色的龙纹描金鹤敞,内衬是一件深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条镶玉的金色腰带,称的此人气度非凡。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双凤眸深邃幽蓝如大海一般,似乎什么都波澜不惊,鼻如悬梁,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身上有着与天具来的矜贵之气。 天上似乎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就连这男子的鹤敞上也沾了几片,只是落在鹤敞上便很快沁了进去消失了。他此时听着耳边绝妙的乐声,眸中有闪过一抹惊艳神色,不过只是一瞬而过,并没有让其他人瞧出半分。 而他身边则是一位身着淡黄色长袍的男子,有了先前男子那般惊艳的模样,这个男子的容貌虽然也是上乘了也不免逊色几分,只是胜在有嘴角一直挽着的笑意,比身旁的冰山可要让人觉着亲切不少,头发随意的用竹簪挑起,玄文云袖为他添了几分读书人的儒雅随和。 闻人姊妹兄弟三个今日穿的很是华丽,穿金挂玉的就好像过节了一样,此时闻人轩和看着亭子中两道绰约的背影只是觉着十分惊艳,而那两姐妹眼中却全是妒意,仿佛女人之间,对那个优秀的特别是比自己优秀的,天生就是敌对关系的。只是闻人韶敏眼中的妒忌都快要漫出来了,秀眸微瞪直直的盯着相思和慕卿,一口银牙紧咬着。 闻人韶华则是端着小姐的架子,外表未曾表露出什么,只是袖中的手将自己的绣帕捏的有些发皱,心里暗暗:今日有贵客来访,又是难得的青年才俊,自己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打扮了自己,本以为可以艳压群芳的,怎么的还被一个闻人相思占尽了风头,闻人相思是不是故意为之,她早不弹琵琶晚不弹,偏偏这个时候弹,难道不是早有预谋了的吗…… 身着淡黄色长袍的男子率先开口道:“许久不见,相思你这琵琶可又精进了不少呢。” 因为他们一行人正好在亭子的背面,所以慕卿和相思稚儿她们一直没有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了一群人,琴声戛然而止,慕卿和相思面面相觑着。 相思朝刚刚说话的男子看去,眼中瞬间浮过一抹惊喜,抱着琵琶站起身来,柔声道:“小叔父回来了也不先传个信,也好让侄女准备您最爱的炙羊肉啊。”这是她在闻人府无依无靠的时候最后的一点温暖了,现下里瞧见了心中定是十分欣喜的,这样偌大的闻人府她又有可以求庇护的地方了,不再是单枪匹马的孤腔奋战了。 慕卿也跟着站起身来,听见相思唤了那男子小叔父,不免也好奇的抬头看去,原来相思的小叔父宴辞真心长得不错,就这么瞧着也算是个翩翩公子,只可惜这辈子都要与心爱的人不能相守了…… “炙羊肉怎么可以少呢?今晚我可去凤栖梧桐等着了。”宴辞想起相思做的炙羊肉可是一绝,色香味俱全,不免笑道。 “那还请小叔父明日再来吧,此时再去市集买的羊肉没早晨的新鲜了,误了口感反倒是不好。”相思想了一会,款款而道。 宴辞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应道:“也好,那就明日午时见吧。” 一旁的闻人雅今日穿着深紫色的华服,依旧是精致的妆容和得体的笑意:“别在这风口上傻站着了,大殿里已备好餐食,舍若神君也在那等我们了,让他老人家独自在那空等着不成礼数,这样,我们去大殿中再边吃边聊吧。” 就这样看着和蔼可亲的家主,她嫡亲的姑母,居然想要她死,相思想到这里,神思不免飘忽了起来。 慕卿瞧着这样的情势,自己似乎不应该多待了,便朝着闻人雅俯首行了一礼道:“家主万安,你们家宴,小女我还是不要去的好,这样我便先回房了。” 闻人雅摆了摆手说道:“一同去叭,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而且慕姑娘你是舍若神君带来的,无论怎样,我闻人府都不好怠慢了姑娘的。” 慕卿顿了顿,没想到闻人雅会让她一同前去,看了眼相思怔然的模样,心里担心着稍后宴席上她们会对相思不利,只好点头应道:“如此麻烦家主了,只是我要先将这琴与琵琶放回屋中,稍后便赶去,还请家主先行一步吧。” 闻人雅笑着点了点头,领着一袭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大殿走去。 慕卿压低了声音对相思嘱咐了一句:“姐姐万事当心,阿卿稍后便来。” 相思还在想姑母的事,明明看着还是对自己很好的姑母,怎么的就变成了想杀了自己的仇人?权势啊,对于姑母来说就这般重要吗,比她性命还重要?相思只是觉得寒心的很,怔然之间还知道慕卿和她说话,忙应了慕卿一声,转头向亭下走去,亭子上有三层阶梯,不高,只是相思心里在想其他事情,一不留神,脚下便踩了空,眼看着就要摔向地面了,慕卿算是反应快的了,忙过来拉相思,也只是碰到了相思的衣角,暗道不好。 相思也将思绪转了回来,心里苦笑,自己是怎么了,还能做平地摔这样的事儿,真是糗大了。 只是预期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而是被一阵如兰似麝的香味裹住,身子落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之中。 第二十章 一眼惊鸿误终身 雪花纷乱落满头,亭下少年扶住了她,她恍惚间抬眸,恰好对上了一双深邃含着璀璨星辰的寒眸,原来这世间真有一眼万年的情感,她从前只觉得荒缪,从未料到,自己也会沉入这样的烂俗的戏文中。一时间,相思似乎听到了自己杂乱的心跳声。而和相思对上目光的那男子也是不由呼吸一滞,向来不悲不喜的心中似乎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呼之欲出,原来女子在怀里是这样香香软软的感觉,这是他从前都没有过的感受…… 周围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似乎,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宴辞饶有兴趣的看着男子的举动,真是铁树开花,新奇的很呢。传闻中他不是不近女色,虽是少年出名,却洁身自好的让人不敢相信。平时离女子都要几丈远的人,突然会扶一个小姑娘,难道是想通了? 闻人韶敏惊的眼睛都直了,她本来是想看闻人相思的笑话的,可是这贵客为何要出手扶她? 闻人韶华的笑意亦是僵在了嘴角,怎么会如此…… 闻人雅的目光尤为复杂的看向那两人…… 就连慕卿也是被惊到了,连忙过去扶相思。 而此时相思只听见那男子透着凉意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声音低沉沉的充满磁性,令她往后都记忆深刻:“姑娘?”只是她没料到,如今不是发生在戏文里的故事,没有那可笑的一眼万年定终身。 相思脸一窘,在慕卿的搀扶下连忙站直了身子,勉强挽出一个笑容,正声道:“公子见笑,小女子失礼了。” 男子似乎并没有将眼神多停留在她身上,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无妨……”便转身迈步离开,淡漠的仿佛刚刚扶起相思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相思的笑意依然挂在嘴边,只是眼中的光似乎暗淡了下去。 慕卿就在她身边,察觉到相思晦暗了的神色,担心的唤了一声:“姐姐,你没事吧?” 相思摇了摇头,若无其事的道:“无妨。”也是了,人家不过是出于礼数扶了一下自己,自己在这瞎想这些做什么,不是平白的给人家添烦恼吗? 这是慕卿第一次见到相思这样失落的表情,她觉得相思这样好的女子是该有一个满眼都是她的男子的,她值得世间所有的温柔美好,闻人相思,这是一个连读起来,也会让人觉得这个女子简直就是温柔本身了。她不该被辜负的,可这荒唐的世间里,偏偏是这样真心的女子总被辜负,让人唏嘘不已。后来啊,慕卿问相思可曾有过后悔,相思只说了一句,“从未后悔。” 相思说,她这一生体会过爱情的初遇美好、满含期待、彼此坚定就已经很满足了,纵使后来满是酸涩绝望,也许有些时候过程比结局更来的要重要一些。 闻人府大殿之中—— 闻人雅和舍若神君坐于主位,宴辞和那男子坐在左右两边,接下来的人按照阶级身份依次落座。 闻人雅坐下来,便用眸子扫视一圈人的表情,然后不急不忙的开口道:“今日的宴席,一是为了我义弟远行归来的接风洗尘,二是为了欢迎魔君月琛。”说完将目光落在了那墨衣男子的身上…… 魔君?底下的人皆是一惊,他们虽然知道这个男子的身份尊贵不可言,但是从来没有想过竟是魔君。 堂堂魔君怎么会来凤族的管辖地?殿中的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问,许是从小就被身边长者灌输魔族中人都是万恶不赦的,更别提魔族之首——魔君月琛了,听说这任魔君月琛手段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杀人不眨眼,手下有一支从上任魔君传下来的魔军——血魔军,喜欢将对手折磨致死,虽然长相英俊,却从来没有女子敢接近他,就怕是以后死在哪里都不知道。虽然他表面上和神族和睦相处,可是这样可怕的人,心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心思谁又会知道呢? 一时间,殿中所有人都对这位大名鼎鼎的魔君月琛,存了很高的戒备与敌意。 而当事人月琛依旧是那幅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半倚在座位上,手中握着琉璃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盏中有猩红的液体随之晃动,虽然知道那是梅子酒,可众人却觉得那仿佛是鲜红的人血,似乎如此,才能称的月琛可怖的名声。 慕卿也是对这位魔君抱着十二分的敌意,于是压低声音对身旁的相思说:“姐姐可不要与这样的人多牵扯,千万小心魔族的人。” 相思本来听了那男子的真实身份竟是魔君脸色就不大好了,不过想想也是,只有这魔君的身份才称的上这男子浑身的气场。此时听了慕卿的提醒,自然是知道慕卿那是关心她,只是心中的失落感似乎又添了几分,空落落的,干涩的笑了笑,默默道了声:“我明白的。”相思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举起酒杯将里面的梅子酒一饮而尽,梅子酒入口酸酸甜甜,在口中弥漫了一股梅子的清香和清酒的醇厚。 慕卿见相思竟然将杯中的酒居然一股脑全喝了下去,而且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了那魔君月琛的身上,心中更是担心,对那魔君月琛的意见又大了几分,抬眸恶狠狠的盯着那上座的月琛。 忽地,月琛也抬眸看向了她们,目光幽深,相思像是被人发现了一件不能袒露的心事一样,迅速别过脸,低头饮着杯中的梅子酒,奇怪,平时怎么没觉着这梅子酒这么好喝? 而慕卿则将目光迎了上去,月琛心里不免好笑,这女子也忒大胆一些,但是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事,能让这女子用这样凶狠又充满着警告的眼神对着他吧?只是她身边那个闻人家大小姐想看又不敢看他的模样,怎么有几分可爱呢?刚刚在亭下香玉在怀的感觉又浮上脑海里,只是……可爱?!月琛的目光沉了沉,自己怎么会觉得那个女子可爱?莫不是魔怔了,那一定是魔怔住了的……自己这次来岐山可不是为了什么儿女情长,是为了那个人……想到这里,月琛眸中又是一片淡然,似乎这世间的任何事物都入不了他的眼中、心中一样。 酒过三巡后,从大殿门口走进来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女,皆是穿着舞姬的红裙,而领舞者赫然就是那闻人韶华,她的打扮与后面的舞姬截然相反,一身白裙,一尘不染的如月下仙子。 周围的人似乎都没瞧过这样的清姿绝色,纷纷叹道—— “这可是我闻人府的二小姐吗?长得可真是漂亮呢!” “是啊是啊,不仅长得好看,背后还有整个凤族的势力支撑,可真是羡慕死人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家主可是对二小姐抱有很大的期望的,如今看来,二小姐也是不负众望啊。” “我看啊,二小姐平日在府里便对下人温柔的很,这可是是家主最出色的孩子啊,就连大小姐也是比不上的。” “大小姐?不过是个病秧子罢了,无父无母的,空有其名……”这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身旁的人打了一下,示意他祸从口出,大小姐还坐在这大殿上呢,这样议论大小姐,可是不要命了吧? 相思瞧着闻人韶华这样出尽风头的样子,还有那些下人的窃窃私语,嘴角酸楚再也不能挽着笑意了,心中默然自嘲道:她这样的身份怎么能配得上那样尊贵如斯的男子呢?纵然要相配,也该……也该是韶华这样的女子吧,又有好的相貌又有好的家世…… 只是在慕卿看来似乎有些刻意了,让后面的一群女孩子穿了艳红的衣裳衬托她,这样她便显得与众不同,不似寻常的庸脂俗粉。慕卿不以为然的看着周围那些男子对闻人韶华惊艳惊叹之声,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她相思姐姐才是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蕙质兰心,不是闻人韶华可以与之比较的。 闻人雅满意的看着自己女儿在大殿上艳压群芳的样子,魔君月琛可是少有的传奇男子,一族之首,万人之上,若是可以与魔君攀上一丁半点儿的关系,那整个凤族便有了前程,不像现在,只能在神族手里趋于人下,死守这岐山,一点出路都没有。如果魔君看上了她的女儿,那她也成了魔君的亲家了。于是闻人雅温和的向众人解释道:“小女仰慕月琛大人已久,早早听闻大人要来,便备下了一支莲香舞,还请大人不要嫌弃小女浊姿。” 闻人韶华也是看向月琛含着笑意,低柔道:“魔君大人风姿绝世,还望大人不要拂了小女子的一片心意。” 这样的佳人对你说要为你舞上一曲助兴,那你又有什么借口好拒绝,而且她背后可是整个凤族的势力啊,啧啧,整个凤族的势力,听起来似乎很是诱人呢……宴辞举起酒盏一边饮着一边抬眸观察着月琛的反应。 而月琛只是淡漠一笑,似乎根本不为所动一样:“随你。” 随你?这两个字杀伤力有够大的,闻人雅的脸上再得体的笑意也是滞了滞,更别说作为当事人的闻人韶华了,她根本没有想过月琛居然会这样说,只能尴尬的杵在那里,一时间这舞是跳也不好,不跳也不好。 第二十一章 于他不过是指间清风 慕卿瞅着闻人韶华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不禁对月琛的印象稍稍改正了一些。 闻人韶华一张俏脸一阵白一阵青的,她万万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好将目光投向主座的闻人雅,向自己的母亲求救。 闻人雅的面色亦是不大好看,不过她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只一会便又挤出一个笑容道:“那华儿你开始吧。”似乎刚刚的尴尬场面不曾发生过一样,慕卿不禁钦佩闻人雅的反应能力,不愧……不愧是凤族之首、闻人府的家主呢。 闻人韶华尽得了母亲闻人雅的真传,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有了笑意浮在脸上。 大殿侧面屏风后有丝竹乐声缓缓流出,闻人韶华转过身去,双臂一挥,水袖一展…… 要说常年习舞的闻人韶华的身材可是纤瘦匀称的很,凹凸玲珑,水袖舞动之间,一身白衣似真似幻,气质脱俗。一双美目,娇波流盼,嘴角扬着的是娇滴滴的笑意。 若抛开其他的来说,慕卿会喜欢这个长相不错的姑娘的,这舞姿连慕卿瞧着也觉着十分勾人心弦,一下子便能激起男子的保护欲了,实在是把男子中意的感觉把握的恰到好处、若即若离、撩人心扉。只是好皮囊下面的灵魂丑恶到慕卿不敢接近了,这再好的皮囊,也要有相之衬托的内心,不然到最后终是没什么体面的。 一舞很快就结束了,闻人韶华站在中间,遣了身后一众歌姬出了大殿。刚刚一舞那魔君月琛根本没有用正眼瞧她,可是为什么……她还有哪点做的不够好,不够优秀吗?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在亭下发生的那一幕,闻人韶华只觉得刺眼的很,她刚刚看到她那个大姐姐在席间已经饮了好些酒,从未听说过她那个大姐姐还会喝酒的,不如…… 慕卿本以为闻人韶华已经赢得了这么多人的青睐,已经达到了她的想法了,再加上又被月琛说了那么一句话应该会悻悻的退下去了,没想到闻人韶华站在那里,忽然朝着她们的方向,粲然一笑道:“小女子舞技拙劣,可是大姐姐的舞姿犹如惊鸿仙子,不如,小女子这回做一个抛砖引玉的引路人,也好让大家都看看大姐姐的仙姿,毕竟大姐姐才名远扬,能歌善舞。想必……大姐姐也不会拂了妹妹的面子,不是?”说完,依旧是端然站在大殿中间。 听了姐姐这话,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闻人韶敏也笑着站了起来道:“二姐姐不用担心,大姐姐可是我们中最优秀的,只是二姐姐也别这么说委屈了自己,大姐姐可从未在我们面前舞过,今日贵客临门,宾客众多,二姐姐这么说也不怕大姐姐跳不跳的出来。”说完,讥讽的看着相思,每一字每一句都夹着刺,倒也是辛苦了她了,从来不想拿正眼看过相思,平日里都是很是看不起相思的样子,为了看相思出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相思和慕卿这一桌,才注意到席中还有这样两个生的这么好看的姑娘,一开始只瞧见了闻人氏的韶华韶华两个姐妹,一个楚楚可怜,一个娇俏可爱,这发现了慕卿和闻人相思,才觉得这两个真的不似凡物,前面的两个只能做为陪衬了。众人都觉得这次宴席来的对了,窃窃私语到—— 一个凤族公子看着两位佳人的花容月貌,不禁叹道:“那两个姑娘怎么会生的这样好看?远远一瞧倒像是上清境的仙子呢。” 旁边一人立即白眼道:“你能不能换个形容词?你刚刚才用仙子这词夸过二小姐的。” 那位凤族公子笑呵呵的说:“兄台何必在意这些细节,佳人难觅,如今遇到实乃小生三生有幸啊。自然要用仙子这词了,不过这两位仙子才是真的飘着仙气儿呢。” 旁边那人嫌弃的听着那凤族公子一通胡言…… “我只听说过大小姐才学不错,从未听说过大小姐还善舞的啊。” “别说你不知道了,我一个呆在闻人府快十年的老人也是没有看过大小姐习舞。” “我还是觉得刚刚二小姐的舞姿脱俗不凡,大小姐?莫不是开玩笑的吧?” “诶诶,你别说了,估计是大小姐自己想要在魔君面前表现一把,你我都是外人,这样的事,看看就罢了。” …… 月琛听着这些人在殿中的议论,鬼使神差的也转过了目光,暗暗观察着相思她的表情和反应,不得不说,这个姑娘和这些只顾着出风头的姑娘不大一样,只是现在有了难题,看她到底如何面对解决呢。 闻人韶华和闻人韶敏两姐妹听见众人的议论,心里也很是气愤,闻人韶华没有摆在脸上,只是用目光幽幽的看着相思。闻人韶敏把不高兴不服气都摆在脸上了,心里腹诽着:这小贱人除了张脸还有什么,都是些凡夫俗子,对,都是这些人俗不可言。 而慕卿心中不免冷笑,这闻人韶华可真是厉害了,她还以为闻人雅这仨母女,在这么多人面前会是收敛了心思,不想,竟在这里等着她相思姐姐呢,只是她相信相思可以将此事处理的很好。 果不其然,被突然点名的相思向她点头示意,她的好妹妹,为什么早不提这个要求,偏偏在她喝多了酒,看着她脸上都有红晕了才开口……心里也暗暗有了打算,既然人家没有打算放过她,想看她跳舞是吗?想看她出丑?那可真是要她们失望了。相思心内也微微冷笑,面上也浮出一抹笑意,瞥了一眼,殿中的韶华和站在那里的韶敏,向主座上的闻人雅和舍若神君开口道:“相思小小心意,愿舞上一曲,谢舍若神君救我岐山出水火。”别人或许不知道魔君月琛为何会来这岐山,她却清楚的很,是岐山封印有了异动,那位大人物许是睡醒了吧,月琛此次定是受了舍若神君的邀请才会来这岐山,用意怕是要合力再次巩固封印,否则,这岐山大雪怕只是一个征兆,封印若是关不住那位大人物了,这天下啊,怕也是要大乱了……她自知配不上月琛,或许在月琛眼里,与她不过是一面之缘,一转身,便如风消散了不留痕迹。 第一次,慕卿觉得她的相思姐姐这么耀眼,嘴角不由得上扬,相思就该是遨游九天的凤呐,不该被困在这小小的岐山闻人府。 舍若神君看了这么一会子戏,心里知道闻人韶华想着要在月琛面前出出头,所以拉着她的大姐姐闻人相思陪她,其实在众人的印象里面,大小姐只是一个会读书的呆子,哪里可以和二小姐相提并论呢?他本来以为闻人相思又是和闻人韶华一样,要急着在月琛面前表现,这方听到相思是为了谢他?想来这闻人府的大小姐还是个拎得清的,而且有了慕卿那丫头的亲口推荐,想着和慕卿那丫头能交好的,也不会是个坏孩子了,便也笑着开口道:“小姐冰雪聪明,才貌双全,想来舞姿也是顶尖儿的,老夫先谢过了小姐盛情。” 舍若神君这番话看着是在夸奖相思,实际上是在说闻人韶华不及姐姐闻人相思的矜持端庄,没有大家女儿的气度,遇事是个拎不清的主儿,这样的人,将来是注定不能成大事的,平白招人笑话。 闻人韶华听了这番话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意思,闻人雅就已经听出来舍若神君这话中有话,连忙警醒了过来,打圆场道:“相思你该为妹妹们做表率的,这样吧,你先去偏殿换身衣服吧。” 相思颔首行了一礼道:“那相思去去就回。” 第二十二章 罗袖动香香不已 当相思换好裙装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止住了呼吸一般,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殿中央已有人搭起来一座一人高的木台,相思提起裙边,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木台上,木台四周铺满了花瓣,花香四溢,相思她心里知道那必是有人在她去换衣服的时候布置好的,而能在闻人府里有这么快的速度布置好这一切,还能没有被闻人雅阻止的,那一定是她的小叔父宴辞了,想到这,相思抬头朝着宴辞的方向笑了笑,万千谢意都融入了这笑意之中。 宴辞笑着挑了挑眉,举起手中的酒杯晃了晃,不羁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是慕卿第一次看见相思在她面前穿红裙,裙上还有红纱一层又一层的笼着,长袖垂于地上,肩若削成腰若流纨素,纤瘦的腰身似乎不盈一握。脸上未施粉黛瞧着却比扑着粉面的闻人韶华更显清纯精致,三千青丝随意的散在脑后,这样的相思,美得让慕卿觉得骄傲,好像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屏风后的丝竹声隐隐约约的传来,是一首时下流行的《叹花落》,只是极为考验舞者的基础功底,还有舞者身体的柔韧度,舞姿要如冬日里的落花一样轻盈翩跹,可以说没有七八年的童子功根本不可能跳出这舞的感觉的。 只见相思随着乐声一步一步的展开水袖,脚下莲莲似花,不慌不忙的做好每一个动作的时候,慕卿知道,真正的相思回来了,这才是她的相思姐姐该有的样子。 闻人韶华目光阴冷的看着殿中央的相思,嘴唇都咬破了也没有发觉,原来她的大姐姐掩藏的这么好……还以为闻人相思只是一个脓包,没想到是个从一开始就藏着的凤凰啊,不过这凤凰到底是浴火重生还是死无葬身之地,也只是一念之差罢了。 早在相思换好裙装踏进大殿的时候,月琛便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女子,不似之前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而是自信从容的,那种与生俱来的矜傲已经深深刻在了骨子里了,就算锋芒暂掩,也是旁人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女子玉袖生风,一起一落让人真就仿佛看到了秋日里的那一片落花,翩跹着辗转反侧终究还是无奈的掩入泥土中,空留了一地芳香,只是再也不见了那一片芳华。她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袖,飘忽若仙,水袖开合遮掩之间,是相思因喝多了酒而绯红的脸蛋,眼底似乎含着浓浓眷恋,就像落花在空中的挣扎,不愿就这么落下泥土里不见天日,只是还不舍得这缱绻温柔的世间,让人瞧了根本移不开目光,本来还有人在质疑相思到底能不能完成这一舞的人,此刻也光顾着看相思的舞姿,再也说不出其他的什么话来了。 闻人雅也是没有想到,相思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学了这么绝妙的舞技,看着自己的女儿居然被她比了下去,眸光一凉,自己让女儿辛辛苦苦的准备了这么久,费尽了精力心思,竟然被这么一个小贱人夺了这么多的目光,甚至她看着魔君月琛也对这个闻人相思甚有兴趣的模样,她可不是让她的女儿为别人的女儿铺路的……想到这里,闻人雅侧头对自己的心腹花嬷嬷低声说:“富子那小畜生在房中想必也是闷的慌了,你把它带出来吧。” “是,家主。”花嬷嬷是从小便跟在闻人雅身边的,主子一个眼神,她就懂主子的意思了,此时大家都在看大小姐跳舞,主子此时却提起了富子,今年被人做为家主寿礼送到这闻人府来的,富子是一只三岁大的波斯猫,全身毛发雪白,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好看极了,主子一向对它欢喜的很,过的生活连闻人府的奴才都及不上,娇养的那猫性子越发无法无天的,最近那猫性子有些急躁,前些日子还险些抓伤了三小姐,三小姐大怒之下,那畜生被关在屋子里好几日了,而听说这凤栖梧桐的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猫,似乎是小时候被一只猫抓伤了脖子,险些丢了性命,从此相思对着无论大小品种的猫都是避而远之的,而这相思小姐怕猫的事也是只有寥寥几个人清楚的…… 此时乐声渐渐进入高潮,相思玉足轻轻掂地,以左足为轴,轻舒长袖,仰后转身飞舞,长袖展开,如玉的素手在空中翻飞,衣踞翩翩,有点点暗香倾泻而出,悠悠忽忽,勾人心弦。 就在相思准备舒开双臂转圈的时候,慕卿听见似乎有一个不大的猫叫声混入了乐声之中,她的耳力向来都是极好的,她侧耳又细细听着,才发现大殿侧门有一只白猫窜了进来,在门槛上来回踱步着,低着头似乎在嗅着什么东西。 她想起来前几日闲聊的时候,稚儿和她说过她家小姐最是怕猫的,相思小时候有过被猫抓伤的阴影,因此闻人府中也没什么敢养这些动物的。那么现在这猫又是哪来的呢?慕卿冷静的环顾了大殿的四周,发现本来站在闻人雅身边的花嬷嬷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花嬷嬷是闻人雅的心腹,在这偌大的闻人府中只有她的主子才能使唤她,今日贵客临门,她定是不能无故离开的,所以她此时不在殿中到底是奉了何人之命,慕卿立即心中有数,不过这么多人在殿中,慕卿也不好轻举妄动,只好时刻提防着那只猫。 眼见着相思就要最后的结束动作了,一个下腰旋回身来就好,可正当她要仰头下腰的时候,一只白影突然从门口蹿了过来,直奔向木台上,相思只听到耳边一声猫叫,心中一惊,脸色一瞬间煞白,无奈自己还是下腰的动作,想立即起来,就看见有一只白猫向她恶狠狠的扑来。 大殿里一片哗然,对于这么一只突然窜出来的猫,大家都显得茫然失措,一时间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慕卿心下一急,顾不得什么礼数周全了,脚尖一掂地,运气灵气就向木台上去,可没有那猫的动作快,那猫“喵呜”一声扑向了相思身上,慕卿只能推开相思,挡住那猫,挥出灵力将猫打落了木台,而相思则在踉跄推搡之中,脚下不稳,从木台边缘跌落了下去,虽然这木台不算太高,就这么没有防备的跌下去也是要断根骨头的,四周都是一片惊呼声,慕卿急忙转身去拉相思的手,却也是晚了一步,只有拽到相思的一角衣袖,心里猛的一慌,惊呼出声:“姐姐!” 只见相思向后仰在空中的时候,有一道黑影飞了过来,托住了相思的身子,缓缓的落在地上,慕卿一愣,竟是魔君月琛!? 相思惊吓之余,眼角已有湿润溢出,称的一张小脸更是我见犹怜的儿,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相思此时有些懵懵的,只知道拽住手旁可以抓住的东西,身体也有些微微颤抖。 慕卿连忙过来扶住相思,看着相思神情都恍惚了,双手紧紧握住了月琛的大氅,一旁的稚儿也赶了过来,一人一边轻轻拍着相思的后肩,柔声安慰着相思,稳定相思她的情绪。 因为相思摔下来的地方,正好在闻人韶敏和韶华两人的旁边,闻人韶华虽然嫉妒月琛又一次的救了相思,但是碍于礼数,依旧柔声道:“姐姐可没什么大碍吧?这么高的台子呢,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下来了呢。都怪那只富子那只猫调皮,姐姐可不要因此而生气。” 闻人韶敏讥讽道:“谁知道她是真摔还是假摔?说不定她就是想在男人怀里多呆一会,不成体统。” 慕卿现在没空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两姐妹,只能先忍住怒气,急切的开口道:“姐姐?可有摔到哪里了吗?” 连宴辞也赶了过来,关切道:“怎么样了?傻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相思只是一味的摇头,将头靠在了慕卿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着开口道:“阿卿我们走吧。” 慕卿鼻尖一酸,温言应道:“好好好,我们这就离开这里,我们回凤栖梧桐。” 月琛看着相思吓得发抖的双肩,还有两只紧紧拽住自己大氅的小手,心下一动,解了自己的大氅为相思披上,然后转身眸子一沉,有无尽的凉意透了出来,沉声道:“这就是你们闻人府的待客之道吗?” 迟了几步赶过来的闻人雅突然被月琛这样一说,脸色也是不大好看,勉强陪笑着:“魔君大人息怒,是相思这丫头不知礼数,惊了大人了……” 月琛冷冷的打断了闻人雅的话,似笑非笑的开口道:“我说的是这只猫,正巧本君近日还缺了一幅护膝,闻人家主,你看如何?” 闻人雅心内一震,终是掌不住笑容:“魔君这……”富子是她最喜欢的猫,月琛这话是想要活活的剥了富子啊,他怎么这么残忍?闻人雅此时这是忘了月琛到底是谁了,他可是魔君,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 闻人雅还想辩驳什么,抬头撞见了月琛带着寒意的眼神,感觉自己背后有凉凉的冷汗直冒,只好僵硬的笑着:“明日就送到大人那,还请大人莫要怪罪了。” 月琛眸中这才收敛了几分寒意,转头又看了一眼相思,便向主座上的舍若神君道:“神君,今日闻人府事情杂多,还请神君晚些时候到本君的住处一叙,本君先告辞了。”说完便迈步朝大殿门外走去。 舍若神君点了点头,刚刚的事,他全然看在了眼里,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闻人雅,看来这个女人并不适合做一个家主,至少她连基本的仁善之心也是缺失的,这样的人,早晚会是岐山乃至凤族神族的祸根。 第二十三章 采花贼 月琛转过身来,想要离去,却被一个人挡在原地…… 慕卿扶着相思低眉道:“多谢魔君两次相救,等……等姐姐稍好一些,到时定将魔君的大氅归还,登门拜谢。” 月琛不以为意的回道:“举手之劳而已。” “于魔君可能是举手之劳,于我和姐姐却是大恩……”慕卿说完便和稚儿扶着相思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手腕上的银镯恰好露在月琛的眼前。 只一眼,月琛就感知到这镯子的与众不同,一看到上面的花纹,月琛眸子深了深,月涌凤莲?这不是魔族东荒谷才有的吗?莫不是……月琛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在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投下一对鸦青的弧线,月琛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着慕卿离去的背影,奇怪,他感受不到这个人身上有魔气,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女子不会是魔族中人,那她怎么会有这样的镯子呢?他明明感受到这镯子非比寻常,虽然被人有意的封印了原貌,可是他却感受到这镯子里蕴含了一股强大的魔气,是的,一股连精纯的连他都暂时修不出来的魔气,而这魔气也让他觉得熟悉的很……月琛湛湛双目,掠过一丝兴味,他藏在袖中的双手拂动,想放出灵识探一探那女子的真身到底是什么,要知道,只要不是人族的,就算看起来是人身也只是化身罢了,探知真身是最直接的得知此人身份来历的方法。可是当他放出灵识刚要碰到慕卿的时候,慕卿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往后一回头,月琛只好将灵识收了回来,暂且作罢…… 凤栖梧桐内—— 慕卿将相思扶到床上以后,立即握住相思的手腕,为相思把一把脉,不多时,才放下了相思的手腕,轻呼一口气:“还好姐姐身上其它地方都没事,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又转头对一旁的稚儿吩咐道:“稚儿,你去熬一碗安神汤了,姐姐喝完了安神汤,好好的睡一觉就没事了。”说完,便起身去拿那件披风准备出门。 稚儿连连点头应下,看着慕卿准备离开的样子,外面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忙道:“慕姑娘这是准备回住处了吗,天快暗了,不如姑娘在这用了膳再回去吧。” 慕卿摆了摆手道:“不用了稚儿,我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你好好照顾姐姐,若是那俩姐妹又来找事,你所幸……所幸就把门关起来不见客,等这些事忙过了,我定要她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稚儿感动的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说:“姑娘有事就去忙吧,小姐这里有我呢。如今宴辞大人也回来了,量她们也不敢再动什么坏心思了。” 其实慕卿乘着众人都在大殿中,小心翼翼的绕过这些守卫家丁,一路奔着闻人府专供客卿居住的迎君院住处前去。 她让稚儿打探到那个闻人韶敏口中的轩哥哥到底是何人,稚儿面露不屑的说:“他啊?叫王轩,是闻人府里的一个客卿,听说还是家主亲自带回来的,不过客卿是不能到后院来的,慕姑娘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啊?” 慕卿只说了一句:“一个废人罢了。”留下稚儿一脸茫然。 慕卿此行目的就是为了这个王轩,她本来还愁着怎么设计让这三个女人反目,如今有了这个王轩的存在,倒是省了慕卿不少力气。 慕卿凭着灵力藏了自己的气息用了隐身术,悄悄潜入了这迎君院中,不过她的隐身术只能施展一炷香的时间,也就是说她要在一炷香之内将王轩带出这迎君院。 迎君院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客房,一个一个去寻太慢了些,慕卿怕来不及只好用灵力探出寻找那个叫王轩的,灵力一放出,不过一瞬,慕卿就锁定了王轩的位置,不禁露出一个笑容,快速遁入了王轩的房间。 王轩正在房中看着书,忽然鼻尖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再用鼻子嗅了嗅,王轩顿时觉得浑身酥软,头一阵晕眩,眼前变得模糊混沌了起来。 正是慕卿挥出的幻心散,是她自己配置而成的迷魂散,能使闻到这个幻心散的人,眼前出现他想见到的人或物,药粉很快便能融于空气之中,烟消云散,根本没有踪迹可寻。 于是乎,迎君院的人就看到王轩一晃一晃的走出了院门,还有几个同样是客卿的公子,看见了王轩一步一晃的样子,彼此间还笑着说:“王轩?又要去花楼喝酒啊?怎么晃成这样?可是昨夜的温柔乡太销魂了吗?” 另一个也不正经的笑道:“哪里是逛花楼啊,陆兄,你竟不知王兄在闻人府也是有温柔乡可去的。” 这人说完,几名客卿又是哄堂大笑,几个人推推搡搡的慢慢离去。 慕卿隐身在一旁,皱着眉,眼底满是厌恶,这王轩居然是这样的衣冠禽兽,长得道貌岸然,读了这么多书,却一点读书人的样子也没有了。厌恶归厌恶,慕卿还是将王轩一路扯到了闻人韶华和韶敏的院子里,这两姐妹共用着一个院子,不过一个在东厢房,一个在西厢房。 今日闻人府有客来访,纪律松散了许多,不少的小厮都乘着这个机会溜出去玩了,院中的人都不知去哪躲懒去了,慕卿的隐身术正好在此时现出了身形来,她对着身后已经神志不清的王轩说道:“王轩,你去那边的房间里等我好不好呀。”她这样说是因为她知道在王轩眼里,她此时是闻人韶敏或者是闻人雅那女人了,所以她只要和王轩说的,王轩都会乖乖去做的。 果不其然,只见王轩眼神混沌不清的点了点头,抬脚就要向慕卿点的东厢房走去,可顿了顿又收回了迈出去的腿,嘴里模糊不清的念道:“那不是敏敏的房间,是韶华的。” 慕卿声音透出森森寒意来,几乎收不住唇际的一抹冷笑,只听慕卿冷冷道:“你记错了,那就是我的房间,听话。”最后二字,本来该是最温柔的字眼,此时从慕卿的口中吐出,却像是地下的修罗阎罗冒了出来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王轩本来还有些犹豫,听见了闻人韶敏的话,立即乖乖的点了点头,一步一晃的朝着东厢房走去。 慕卿看着王轩进了东厢房,目中有冰冷的寒意,飞身藏进了院子后面的一棵大树上,借着大树繁茂的枝叶暗中观察院中的情况。她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对付闻人雅娘仨的,本来打算和相思的小叔父宴辞商议过后,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再出手的,可刚刚相思姐姐从木台上摔下来的事,让慕卿不敢再等了,她怕再等下去,她连相思的性命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岐山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且又下起了鹅毛大雪,约莫着大半个时辰后,慕卿才听得院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正是闻人韶华和闻人韶敏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只见二人分别进了东西厢房后,慕卿知道,好戏开始了。 闻人韶华回到房中便靠在床头,吩咐自己的丫鬟给自己准备热水,想起今日在大殿上的种种,心中烦闷,再加上饮了不少酒的缘故,此时,头也是隐隐酸胀的疼,闻人韶华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半阖眼帘对丫鬟道:“水备的热些,忙活了一天,身上酸累的很,我要好好泡一会驱一驱乏。” 丫鬟立刻俯首应下,腿脚麻利的很,不一会儿,便指挥着院中的几个粗使嬷嬷为小姐准备好了洗澡水。 闻人韶华张开玉臂,便有丫鬟替她宽衣解带…… 只是她不知,这一切都被藏在屏风后面的王轩看了去,王轩看着佳人在眼前沐浴着,春光乍泄,不由的咽了咽口水,不过几日不见,他的敏敏身上似乎丰满了许多……这样想着,鼻间突然有湿热涌出,王轩赶紧用手胡乱的抹了抹,傻笑出声。 这一笑不要紧,吓得在浴桶中的闻人韶华酒都醒了大半,尖叫道:“谁?!”她刚刚可是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她的闺房中怎么会有男子呢?可等不及她细想,就看见眼前有一个男子扑来…… 闻人韶华这下被吓得快要哭成声来,到底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姑娘最重要的是什么呢,自然是名节了,当这个男子向她扑来的时候,闻人韶华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完了”。 闻人韶华尖叫着在王轩怀中挣扎,脸红耳赤的不停的推打着压在她身上的王轩,还要避免王轩凑下来的嘴巴。身旁的丫鬟也吓坏了,都没想到自家小姐房中居然藏了一个男人,现在看着自家小姐这样哭喊着躲避,只以为是有采花贼入室了,纷纷叫喊着过来帮忙,于是乎,东厢房乱成了一团,只听得里面吵吵嚷嚷。 “小姐!小姐!来人啊!有采花贼!快来人啊!” “小姐啊!” 外面的小厮想过来帮忙,却碍于小姐清誉不敢进小姐的闺房,闻人韶华好不容易在身边丫鬟的帮忙下逃出了浴桶,丫鬟连忙扯了一条披风为小姐盖住光溜溜的身子,挡在小姐的面前,向外喊道:“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还不快将这采花贼拿下!?” 东厢房外的一群小厮这才敢硬着头皮进了西厢房,将那王轩团团围住,用木棍敲晕了,把这衣衫不整的王轩押出了东厢房。 而此时的慕卿已经去了大殿,大殿中宾客未散,家主闻人雅和舍若神君还坐在主座和大家谈笑风生,丝毫不知殿外之事。 慕卿在殿门外停住了脚步,快速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然后将鬓角头发扯的松散了落了下来,头饰也拿了下来,脸上还浮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声音哽咽的跑进了大殿,嘴里还惊呼道:“还请家主、神君做主啊,韶华姐姐房中藏了一个采花贼正在闹事呢!” 第二十四章 闹剧 满殿的人看着慕卿神情慌乱,哭哭啼啼的一路小跑进了殿中,一张小脸满是泪痕,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的满殿的男女心里都为之一恸。 宴辞酒足饭饱的正倚在座位上半眯着了眼睛假寐着,突然看着慕卿跑了进来,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本以为是自己那苦命的小相思闺女出了什么事,听了这么半天,原来是闻人韶华出事了,噢,那小闺女没事,宴辞也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自顾自地给自己斟起了酒…… 慕卿那厢哭出来的小珠子泪水顺着脸颊,直直的滚落了一地,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有人不禁叹道:“我个青天爷诶,活了三十年终于见到了连一颗都价值百金的鲛珠泪,此生无憾啊。” 听到这个人这样说话慕卿已经控制不住嘴角抽了抽,没想到竟还有人附议道:“别说你这个臭小子活了三十岁还没见过,老夫都年过六十了,也是第一回瞧见了活生生的鲛人泪啊,真是不易啊。”说完,这个激动的不像话都的老爷子,还要用袖子擦一擦眼睛里根本没有的泪水。 慕卿被听着甚是汗颜,可偏偏现在自己有任务在身,不能笑场,不然慕卿可不愿意跪在这里,竟受着这么折磨人的事儿。 而主座上的舍若神君骤然听见“采花贼”三字,又看见慕卿哭的这般难过的样子,顿时气的胡子一翘:“慕丫头,你说什么?” 闻人雅语气有些僵硬,她双眸盯着慕卿,面上终是有些挂不住了,闻人雅此刻只希望自己绝对是听错了,不敢相信道:“慕姑娘可是听错了?”韶华……这可是她费劲心思、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女儿啊,还希望着她能嫁得一门好归宿,这样闻人府乃至凤族都可以有了依靠,而如今“采花贼”?从韶华闺房里出来,就算是采花贼没对韶华做什么,韶华的清誉就已经算毁了,更别说现在的情况怕是已经做了什么了,那么韶华哪还有前途未来可言,魔君月琛何其骄傲的一个人,如何还会瞧得上一个被采花贼惦记过的女子呢?闻人雅心中警铃大作,浑身都觉得没力气,直直的看着慕卿。 慕卿语气激动着,跪在大殿中央,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讲给舍若神君听:“我刚刚路过姐姐的院子,却见得里面正在捉采花贼,我看情况不好,赶紧过来禀告神君大人和闻人家主,大人还是快随着卿儿去看看吧。” 舍若神君看着慕卿眼眶红红强忍着泪水,天知道受了什么样的惊吓,才会这样六神无主的过来找他,求他这个神君大人为其主持大局,若是这样拂了这丫头的面子也说不过去,于是乎,舍若神君点头应下,袖袍一甩:“走,去孩子们那看看,看看有哪个不怕死的东西,敢在本君眼皮子底下作死。” 闻人雅听了慕卿的话,险些站不住,多亏了花嬷嬷搀扶着,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主事嬷嬷了,花嬷嬷一边小心地搀扶着闻人雅,一边凑在闻人雅的耳边小声提醒道:“家主,事已至此,小姐此时怕也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的,家主若是撑不住了,那小姐还能依靠谁啊。” 闻人雅伤心欲绝之际听着耳畔花嬷嬷的苦口婆心的劝说,强装镇定的站稳了身子,握着花嬷嬷的手,跟着舍若神君朝大殿外走去。是啊,多亏了花嬷嬷的提醒……闻人雅这样想着:今日之事殿中这么多人听见了,怕是想不传出去也是难的了。她的韶华闺女,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她若是再倒了下去,那不是就任人宰割了嘛……想到此处,闻人雅目光向慕卿身上看去,这个慕卿是怎么发现的,还非要跑到大殿上吵吵嚷嚷,到底是真的慌了神想求人做主,还是这是这个慕卿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她的韶华身败名裂……闻人雅看着这个女孩,年纪比她的韶华还要小几岁,脸蛋上未染尘俗的纯真灵动,若真是这个慕卿做的……闻人雅不敢想象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有这样的心思和谋略了,这是多么令人害怕的孩子啊。 殿中的众人也有不怕麻烦的喜欢看热闹的跟着舍若神君和闻人家主,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向了韶华韶敏的院子,还没走进院子,刚踏进院子口就看见闻人韶华哭哭啼啼的裹着披风,脚下连鞋子也没有穿,站在院中央的井边正欲跳下去寻死,被丫鬟和妹妹闻人韶敏死命的拦着,这样的情景……实在,实在是不成体统,哪还有一个凤族嫡女该有的风范。 慕卿在舍若神君后面跟着,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后背的目光,不过慕卿权当没有发觉,嘴角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上扬,事情正朝着她预想的结局走去,真是令人大快人心呢。 慕卿想着相思姐姐今日下午从木台上摔下来的时候,慕卿什么样的情况都想过了,若是相思真出了什么事今天,慕卿已经做好在这闻人府大闹一场的准备了,非搅得她闻人雅从此家宅不宁、绝子绝孙的,慕卿才会收手了。 自古有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句话说的便是父母从来都是为了儿女考量打算的,天下大爱就如此,为了儿女操心了一辈子,什么都想为儿女考虑好。只是还有句古话:关心则乱…… 慕卿看着下午还在那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活菩萨”闻人韶华,如今妆发散乱,周围的丫鬟嬷嬷小厮在旁帮着忙,一大群人和耍把戏一样,真真是一场闹剧上演着呢。 慕卿瞧着这群人在井边吵吵嚷嚷推推搡搡了这么一会,闻人韶华身上的披风倒是裹得紧……慕卿眼中有幽蓝的精光乍过…… 闻人雅在花嬷嬷的搀扶下看见了韶华和韶敏两个女儿正扭作一团,大女儿嘴巴还嚷嚷着“让我去死罢,如此一了百了,这样也不会污了闻人府的名声和清誉。” 二女儿韶敏一边奋力的扯着自己的姐姐,一边没好气的劝道:“姐姐可别做什么傻事,先过来再说,有什么事我们请了娘亲来做主。” 闻人韶华哭的眼睛都红肿了,全然没有之前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了。“我如今哪还有脸面见娘亲啊……” 第二十五章 歹毒 闻人雅听得韶华这样说,一面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自己的两个女儿,一面悲戚的唤道:“华儿,我的儿啊……” 闻人韶华正是伤心欲绝的时候,骤然听见耳边有人唤她,还是那般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颤,抬头望见自己的娘亲,终于有依靠来了,顿时韶华的眼泪落的更凶了,哽咽的呼道:“阿娘。” “我可怜的孩子啊……”闻人雅将闻人韶华搂在了怀了,好像现在的闻人雅全然不见平日里贵妇的气质,只是一个心疼自己孩子的寻常母亲。 母亲看着这样一幅“母慈子孝、母女相聚”的画面,只觉得刺的眼睛生疼,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也只是自己一个人啊,她也好想有那么温暖的怀抱,好像有了娘亲在,便什么都不用再愁了,自己在怎么任性,也有娘亲护在身后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放肆。 慕卿忽然想起孩童时期的自己,虽然在慕老宫主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活着,却依然有孩子在她后面指指点点,说她没有娘亲没有阿爹是慕老宫主捡回来的孩子,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她那时候年纪很小,对于娘亲爹爹这几个字,甚至还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跑回家扯了扯慕老宫主宽大的衣袖问道:“义父,其他小朋友都有阿娘、阿爹,可阿娘、阿爹到底是什么呀?” 童言无忌,慕卿一句无心之问,慕老宫主先是一愣,半响没有作答,而后慕卿抬起小脑袋看向慕老宫主,发现慕老宫主眼睛里已经含了泪水,平日里小慕卿看到的那个威风凛凛的宫主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 小慕卿一瞬间慌了神,还以为做错了什么话,慌忙抬起小手胡乱的想擦去慕老宫主的眼泪,急急的道:“义父不哭,不哭,卿儿不问了,不问了。” 慕老宫主心里一软,听着小慕卿的小奶音心里只觉得这孩子和慕寒那孩子无比珍贵,毕竟是她留下的骨血,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了。慕寒和她自幼没了双亲,没有阿爹阿娘的童年始终是不完整的,这两孩子属实太过可怜了,上天怎如此残忍,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为何要报在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苍天无心,稚子何错。 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后,慕老宫主揉了揉小慕卿的小脑袋,耐心温言道:“阿爹阿娘啊,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们卿儿的人。” 阿卿本来也快要哭出来,忽的听见了慕老宫主的话,吸了吸鼻子,奶奶的问道:“最爱卿儿的人,可是比义父更爱卿儿的吗?” 慕老宫主慈爱的笑了笑,应道:“对呀,他们比义父还要爱慕卿噢。” “那卿儿的阿爹阿娘到底在哪呀?卿儿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诶。卿儿好想见见他们呀。”慕卿一边玩着自己的手指,一边问慕老宫主。 慕老宫主迟疑地嗯了一声,还没等慕老宫主开口,慕寒便走进来牵起自己妹妹的小手,郑重其事的说:“卿儿快点长大,长大了就可以见到阿爹阿娘了,阿娘就是这样说的噢。” 慕老宫主眼中酸楚,以前看着慕寒也就是个小不点,以为慕寒他那么小应该对他的娘亲长乐是没什么印象的,也是怪他忽略了孩子的想法,慕老宫主第一次对孩子感到了愧疚,他一手搂着一个孩子,目光看向了远处,像是在望着什么一样,慕老宫主点头附和小慕寒的话,道:“卿儿,你兄长说的不错,你可要快快长大啊。你的阿娘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子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呐都可以形容她,卿儿你长大以后肯定和你阿娘一样好看,一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小慕卿那时候也不懂风华绝代是什么意思,只听懂了大美人,噢,美人,就像执夙姐姐和执月姐姐一样,她经常下学的时候看见有小哥哥给执夙和执月小姐姐写情诗,然后红着脸又跑开了。那么阿娘肯定要比执夙姐姐和执月姐姐还有漂亮,那是小慕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阿娘真好,都舍得把这么好的脸蛋给她,她想,她的阿娘真的很爱她了。 思绪飘回来的慕卿回过了神,舍若神君已经命人将那王轩捆起来了,五花大绑着,王轩早已清醒了过来,此时正跪在舍若神君的面前瑟瑟发抖。 慕卿嘴角轻勾,她想,王轩他应该清楚的记得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吧,清楚的记得闻人韶敏是怎么一步一步把他哄骗过来的……慕卿敛了笑意,缓缓走向舍若神君的旁边,等着看王轩是怎么说的。 王轩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已被舍若神君的眼神吓坏了,不过还是一句一句的向舍若神君诉说着今日发生的事。“小的今日安安稳稳的在房间里看书,后来有人来了小的房间,带着小的不知怎么的就去了二小姐的房间,小的实在冤枉啊。” 舍若神君一听这含糊不清的说辞,就知道肯定有着隐情,厉声道:“后院你是如何进来的,你一个外男,可是那人带你进来的,你且说清楚那人是谁!?” 闻人雅在看见王轩以后,心底已是有些发慌,可素来的修养和府邸,闻人雅她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能被人发现她和这小子有什么关系,若是此事一传扬出去,她这张脸可要往哪里搁去?如今只能听着这王轩到底是怎么说的,她好做权宜之计。 闻人韶敏看见了王轩,心里也是慌乱不堪的紧,这个王轩怎么会在她姐姐的房间里,还轻薄了自己的姐姐,这又是闹得什么笑话……她没有自己母亲那样城府,所以基本上什么表情都挂在了脸上…… 如此众人心里都有了疑问,这三小姐这样的反应,倒似乎是像认识这个叫王轩的采花贼一样,只是堂堂的闻人府三小姐,又是怎么和一个采花贼认识的呢,真是耐人寻味的很呢。 只听那王轩支支吾吾着:“那人是……是……” 舍若神君不耐烦的喝道:“你若是再不说实话,那本君也便不再和你废话了,来人,将这王轩乱棍打死了丢去乱葬岗喂狗。”说完,真的举起手来,作势仿佛真要将这王轩置于死地了一样。 王轩顿时吓得惊呼道:“是三小姐!是三小姐将小的哄骗到二小姐的房间里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一片哗然…… “居然是三小姐!” “三小姐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啊!那不是外人,可是她的亲姊妹!”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三小姐居然有这样歹毒的心思!这是要害死她的姐姐啊,真是可怜了二小姐了,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平白无故的被采花贼轻薄了去……” “我看三小姐是嫉妒二小姐,所以一时冲动做了这样的错事,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闻人韶敏完全没有想到王轩居然会指控她是主谋,她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姐姐,当即怒道:“你们别说了!不是我做的!怎么可能是我!” 王轩见闻人韶敏居然不承认,也气愤的说:“三小姐还想耍赖不成,做了便是做了!” 闻人韶敏没有想到前几日还和自己温存的男人,此刻居然变了一幅模样,居然会想着拖她下水,往日种种,难道都是假的嘛?她用手指着王轩,凄然道:“王轩你怎么能这样含血喷人,你怎么忍心这样害我!” 王轩冷哼了一声:“三小姐,人在做,天在看,我有没有血口喷人,三小姐心里自然是跟明镜似的。” 一旁的闻人韶华在闻人雅的搀扶下听那个采花贼,居然是自己的亲妹妹派去她房里的,不敢相信的出声问道:“敏儿,你为何要这样对姐姐,可是姐姐哪里做的不对,让你不开心了,你可以和姐姐说啊,为什么要……”话音未落,韶华觉得心痛十分,眼泪夺眶而出。 闻人韶华这样,闻人韶敏愈发的激动,她也哭着跑过来扯着闻人雅的衣袖说:“娘亲!你相信我,我没有做,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害得姐姐!” 闻人雅也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小女儿会去害大女儿的,毕竟小女儿有多少手段,她这个做娘亲的还是清楚的,只是眼前所有的都指向闻人韶敏,还有小女儿是怎么和王轩扯上关系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人雅只觉得头疼的很,一边是大女儿,一边是小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她这个做娘亲的要怎么办才好呢。她只好顾着大家的面子,面有惓色的开口问道:“敏儿,你……你是怎么和王轩认识的?” 听见娘亲这样一问,闻人韶敏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说出来那就完了,一切都完了。嘴里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阿娘,姐姐,你们要相信我,我没有害姐姐。” 殊不知她这样迟疑不决的样子,在旁人眼里就是畏罪不敢说出真相,闻人雅声音瞬觉哀凉:“敏儿你说实话……” 闻人韶敏看着自己娘亲的反应,显然是已经不相信她了,闻人韶敏也不知道怎么说和王轩的关系,只是一个劲儿的摇着头。 王轩冷笑出声,他看着闻人韶敏这样,只觉得可笑,反正自己今日就算完了,不如……于是王轩朝着闻人雅道:“从前那么多的床笫之欢,三小姐可是把小的忘了?” 第二十六章 下场 王轩字字句句都如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捅在了闻人韶敏的身上,捅的闻人韶敏面如死灰,胸中一凉,到底是捅破了,闻人韶敏脚下一软,终于支撑不住瘫坐了地上,嘴里只是呓语一般念着:“我没有我没有……”然后挣扎着看向王轩,声音无比凄厉的问道:“你有什么证据吗?你若没有证据那就是污蔑,我怎么会看上一个这样的人,我可是闻人府的三小姐。”最后一句话像是给自己增加勇气一般,对,她是闻人府的三小姐,就算她做了错事,这些人又能把自己怎么样,何况这个王轩又哪有什么证据,他们从来都没有做什么交换信物的蠢事,当初能勾结在一起,也不过是你情我愿的需求罢了,纵使她已经对他萌生了真正的情意,不过还好,她如今也借这件事情,好好的看清了这个男人,果然男人的花言巧语、甜言蜜语不过是哄人的罢了,没有一句是实话。 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显然对王轩说的话感到极为震惊,谁能想到这个凤族贵女居然尚在闺中就和男人厮混到了一起,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搁以前可是要把这不知廉耻的人浸了猪笼的,只是闻人韶敏终究是身份不同,只是不知道这闻人韶敏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王轩见闻人韶敏还不承认,目中有冰凉的寒意,凝声道:“三小姐如此就不要怪小的了,三小姐腰窝右下方有一颗痣,这般隐蔽的地方,小的是如何看到的,三小姐和小的心知肚明。” 闻人韶敏只觉得脑袋一下子嗡嗡作响,她激动的控制不住自己,狠狠的甩了王轩一巴掌,尖叫道:“别说了!” 王轩的脸被打的偏过去,他却丝毫不在意脸颊的疼痛,斜着眼睛笑的恣意,嘴里依旧不放过闻人韶敏:“三小姐这可是想起来?”他本来就是把闻人韶敏当作一个垫脚石罢了,如今事情败露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一切回到原点,他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只是他真想看看这些高高在上的小姐,出了这样大的丑闻,从此该如何见人,该如何维持她们高高在上的姿态,他想,这些人不过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心里阴暗和他这样的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甚至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比他这样的平民心里更加肮脏,不过是徒有外表罢了,内里又有什么区别?她们凭什么一辈子都可以高高在上? 闻人韶敏还想抬起手打王轩,她不懂为什么人可以这样善变?原来情深义重的郎君,也可以瞬间翻脸对她污蔑、曲折事实,原来曾经的甜蜜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这让她如何不气……可当她抬起手臂,就有人反握着她的手臂,一股大力袭来,毫无防备的,一个脆生生的巴掌甩了过来,闻人韶敏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身子,又被这一掌的力度甩到了地上,手臂磕在了石头上,顿时有鲜血流出,闻人韶敏捂着受伤的手臂疼的眼泪直流,她抬头看向那个打她巴掌的人——她的娘亲,那个从小疼爱她,对她百依百顺的娘亲,如今却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闻人雅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把自己的女儿打成这样,这可是她平日里放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娇女,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闻人韶敏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闻人雅的手微微颤抖,心疼的想要去扶闻人韶敏起来,可被闻人韶敏狠狠的甩开了手,如此,闻人雅再也控制不住怒道:“贱人!你可知错?” 闻人韶敏见自己的娘亲居然愤然的用手指着自己,平日里娘亲可是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的,娘亲怎么会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到底是为了什么……闻人韶敏的眼神落在了王轩的身上,忽然清醒了过来,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一样,只听她看着自己娘亲闻人雅忽然一笑道:“娘亲为何这样生气?” 闻人雅看着闻人韶敏这样的反应猛的一愣,却听一旁的闻人韶华垂泪开口道:“什么时候了,三妹妹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妹妹做出这种事情,让母亲如何不伤心?” 闻人韶敏嫌恶的看了一眼闻人韶华,心里隐隐冒出一个想法,她闻人韶华沦落如此也好,舍得她日日趾高气昂的压过她一头,如今她不能好过了,她也同样的,别想好过:“二姐姐不用在这里煽风点火,如今,我是在和娘亲说话,二姐姐还是不要插话的好。” 闻人韶敏以前从来都没有和闻人韶华顶嘴过,闻人韶华被这个妹妹一呛声,脸上又是青一阵白一阵的,无法只好看向自己的母亲闻人雅,声音极为委屈的唤道:“娘亲你看三妹妹……” 闻人雅看着闻人韶敏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凶自己的亲姐姐,难道她不知道她把韶华害得多惨吗?顿时火冒三丈:“孽障,你还有脸问我?你瞧瞧你做的这些好事!” 闻人韶敏心中一片冷彻,从前怎么没觉得自己这个二姐姐白莲花的很,端的一幅清高不沾尘俗的样子,可是呢,怕是无人能比得上她煽风点火的本事了吧。这样想着,闻人韶敏的嘴角是止不住的酸楚,她盯着娘亲闻人雅的双眼,黯然笑着:“阿娘在气什么我还真是不知道了,到底是气我害得二姐姐如今的模样,还是气……气王轩从您的床上爬到了女儿的床上呢?!” 闻人韶敏的话音未落,脸上便又挨了一巴掌,这一掌闻人雅用了十足的力气,闻人韶敏被打的嘴角溢出了血渍,这时的闻人雅已经气的浑身发抖了,嘴里不再留情面的骂道:“孽子,事到如今还说这些疯话?谁给你这胆子的?我看你真是糊涂愚蠢至极!”这样一段话说完,闻人雅又沉着脸挥手道:“来人,三小姐犯了大错又受了刺激已经疯言疯语了,自此软禁入柴房,听候发落。” 周围的人都是惋惜这好好的一个小姐,一个清白姑娘算是毁了,也知道没什么好戏和热闹看了,想要散去,可是他们今日知晓了这样一件贵门丑事,闻人雅还会放他们回去吗?这样想着,人群又开始嘈杂了起来,纷纷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 闻人雅看着眼前的人群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各位,今日是我的韶敏做了错事,与我的韶华无关,还请大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错都在这个孽子,若是再将采花贼此事宣扬出去,我的华儿怕是也要活不成的了。还请大家看在我作为一个母亲的份上,嘴下留情。” 大伙儿见闻人雅的意思是要舍了小女儿护住大女儿了,都有些感慨,不过闻人家主都说在这份上了,大伙又是在岐山闻人氏的管辖内讨生活,得罪了闻人雅也不是一个好主意,便纷纷应下:“闻人家主放心,小的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啊,家主,不必担心,今日是三小姐犯错与二小姐无关,小的们记住了。” “小的们回去后定闭上自己的嘴巴,还请家主放心。” …… 众人又是一阵信誓旦旦的保证,闻人雅叹了一口气,今日也是累的很了,便松口将这些人放出了闻人府,有人要问为何闻人雅这么轻易就将人放了出去吗?不怕他们出去了会胡言乱语吗?只是难道可以不放吗?经过今晚后,她闻人雅就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难道还要再失去民心吗…… 慕卿看一切总算是结束了,她知道闻人韶敏在听见自己的娘亲舍了自己,打算保住闻人韶华的时候,心中已经对自己这个娘亲失去了任何依赖,母子离心,她慕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二十七章 魔君 九幽 当慕卿回到凤栖梧桐,坐在相思的床前把今晚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告诉相思的时候,相思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把慕卿搂着,慕卿还以为相思生气了,急急的唤道:“姐姐可是生气了?” 相思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女孩,看着这么小的女孩为了自己居然谋划了这么多,自己还什么忙都没有帮的上,哪里算的上一个好姐姐呢。只听相思温柔的笑盈盈的开口道:“卿儿你这么好,让姐姐怎么办才好。” 慕卿也含着笑,道:“不如卿儿给姐姐出个主意?今晚我就赖在姐姐这里了,夜里凉的很,卿儿需要姐姐给卿儿捂脚,姐姐可愿意?” 相思显然没有想到慕卿会提这样的要求,忍俊不禁的点头:“卿儿说的,我定是要应下的,不过我的脚夜里也凉的很,不如让稚儿也睡过来,也好一起暖和暖和。”说完,看着杵在一旁绣花的稚儿笑着。 又是突然被点了名,稚儿装作没好气的嗔道:“小姐欠慕姑娘的人情,怎么的,还要我来还了,小姐可真是打了个好算盘。” 相思也是难得的好心情,耐着性子,横睨了稚儿一眼,对着慕卿说道:“你瞧瞧,我这丫头被我惯成什么样了,愈发的没规矩,如今倒会和我呛声贫嘴了。” 三人又是笑作了一团…… 另一边岐山深处的禁地内—— 这里是整个岐山最阴暗的地方,此时舍若神君正站在一个极大的阵法前,嘴里念动着咒语,手掌飞快的结印,双手之间慢慢凝聚起来一个碗大的灵球,而灵球缓缓飞出,落在了阵法中央的圆坑里,一瞬间白光乍起…… 而默默在他身后站着的的是魔君月琛,他看着眼前的白光,摊开手掌,手掌上浮现出一枚红色的珠子,红色圆珠也随之飞向了阵法,融入了白光之中。 眨眼间,周围便被混沌包裹了起来…… 月琛知道这是迈入了岐山的这个阵法结界之中了,十五年不见了,不知道那个男子如今是何模样。 舍若神君在前面看见已经开起了阵法,微微叹了一口气,对着身后月琛道:“你随我来。”他不知道今日把月琛带入结界之中是否是正确的决定,只是重新加固封印需要魔族至宝魔心,也就是刚刚月琛祭出去的那枚红色珠子。它是当年九幽亲手提炼了万人之血元炼成的,有毁人魂魄的魔气,当年八位神君联手封印九幽,灵力被魔气所压,也是多亏了有这颗魔心才能成功的封印九幽。 月琛颔首跟上,二人大概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隐隐看见前方有一男子跪在地上,身上被刻满了符文的锁链缠绕着,这便是九幽,曾经最有天资的神君,曾经威震天下的魔君,是他领着魔族众人与神族分庭抗礼,于天下人他是闻风丧胆的魔鬼,而于月琛而言,于魔族众人而言,这是前辈,值得他学习的魔族英雄。 又走了几步,月琛终于又看清了那男子的模样,身上穿着的似乎还是那件墨色的盔甲,只是头发散乱,已经许久未打理的脸上已有青色的胡茬,不过这一切都不能掩盖男子胸脯横阔、身材魁梧的模样,似乎还能见到当初指点江山的那个男子。 月琛不由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九幽的场景,千军万马前,他才十岁,是他的将士把他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那时候的九幽是那般的威风凛凛,拍着他瘦小的肩膀道:“这么瘦能打仗吗?”不等他回答,九幽又看着他道:“你可愿意做本座的义子?”那样威风的人做他的义父,他自然是愿意的,于是他忙点头应了下来。后来,他才知道这个看似坚硬如铁的男人其实一直有个弱点,他就算再不懂事,也知道打仗的人是不能有软肋了,因为这个软肋,迟早会致自己于死地的。后来的后来,九幽真的因为他的软肋而败了仗,那时的他便发誓,自己此生绝对不要有软肋,自己要披着坚硬的盔甲走向胜利…… 舍若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百感交集,只是如今的趋势不容许他再对九幽有什么恻隐之心,九幽生来就是魔胎,靠这天地之间的怨气、魔气长大,也靠着万人枯骨走向了魔道,如今岐山这场大雪,实则是这魔君正汲取着天地间的这些怨气魔气恢复着自身,他,九幽,是想出去了吗?不……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九幽似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睁开了浑浊的双眼,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那样温暖夺目的笑容是他这一生都期盼着见到的啊。只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了啊,在岐山封印囚禁起来的这些日子,整整十五年啊,他都是靠着心里唯一的念想,坚持着活下来的,他的妻子一定是在等他回去的,还有孩子们,那个长得和她眉眼之间极为相似的男孩,还有他离开时还未出生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应该都已经长成大孩子了,不知道是像他这个阿爹多一些呢,还是像他们的阿娘多一些呢。她还会牵着孩子们的手,温柔的唤他一声“夫君”嘛。 可是耳边传来舍若神君的声音,他清清楚楚的对着九幽说:“长乐她在你被封印的那年就跳下诛仙台了,孩子们也不见了。” 九幽醒转过来却听到这样的恶耗,眼中充血,“你再说一遍?长乐她怎么了?” 舍若又叹了一声:“长乐她已经没了,九幽,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十五年不都是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来了吗?” “长乐她怎么会死!她欠我的还没有还清,我欠她的也是没有还清!她凭什么就这样断了我的念想!”九幽痛苦的阖上了眼帘,声音沙哑。 这是月琛第二次看见九幽这样痛苦万分的模样,第一次是在十五年前,因为那个女子亲手将他引到了八位神君联手制造的阵法之中。他不甘,怒火冲天的样子,月琛记忆犹新。 九幽干裂的嘴不住的颤着,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了一道血痕,舍若此话无疑是断了他从此以后的念想,记忆中的女子笑容不断的模糊,终是汇成了一个模糊的声音:“夫君,对不起。”长乐她终究是不愿意放过自己,才会选择了这样的结局吧,九幽知道长乐爱他,但是因为她的立场,她始终放不下那些妄死的无辜之人,她不想对不起自己的夫君,可是当她亲手将九幽带到岐山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既然选择不了让这个世界宽恕他们,那她选择陪他一起死去,长乐啊,你这又是何苦啊…… 舍若和月琛看着眼前那般骄傲的男子,在这里呜咽着痛哭的模样,不禁叹道:这世间情为何物?能让长乐生死相许,又能让这个男人掩面而泣。看来,这世上最伤人的不是什么魔道,而是情,情之一字,太过伤人,就像是一把裹着甜蜜剑鞘的匕首,伤人于无形之中。 “舍若,我只是想出去,出去再见她一面罢了……”九幽神情哀凉的看向舍若,终究是曾经朝夕相处的兄弟,舍若不忍再看九幽,别过脸去,沉声道:“你好好呆在这里,不要再想这些事了。” “舍若……我不信她会就这么死去,这几日,我似乎都能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第二十八章 纠葛 “舍若,我只是想出去,出去再见她一面罢了……”九幽神情哀凉的看向舍若,终究是曾经朝夕相处的兄弟,舍若不忍再看九幽,别过脸去,沉声道:“你好好呆在这里,不要再想这些事了。” “舍若……我不信她会就这么死去,这几日,我似乎都能感受到了她的气息……”九幽这一辈子的纠葛缱绻,都给了那个名为长乐的鲛族女子。在这个可以睥睨众生的男子眼里心里啊,都只有那个女子,风花雪月、都不及一个她来的重要,她愿他长乐未央,他愿她笑靥如花。只是这些情深恩重终究抵不过正邪不两立这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此时舍若对他说什么长乐已死的消息他是断然接受不了的,他从前几日起明明已经感受到了长乐的气息,他对于长乐的气息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所以是肯定不会弄错的,所以他才想拼上一把,十五年了,他都没有想过要从这个封印之中出去,不过是感受到了她的气息,九幽以为自己能够放下的,可是一听到关于她的消息,还有那股她的气息,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至于舍若说长乐死了,那他也是要亲眼见到了,才能够死心的。 舍若被九幽的话惊的呼吸一顿,有些烦闷的开口说道:“你不要乱想了,长乐十五年前就死了!如今哪还来的什么她的气息,九幽,你清醒一点。”只是终究是不忍心看着九幽颓然至此的模样,“她为了赎罪走的,这么多年了,我真是不懂你,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赎罪?赎什么罪?我从一开始便没有不怨她,她何罪之有?她何苦至此?”九幽眼中一片神伤,他缓缓抬头看向舍若,语锋陡然一转,目光一瞬间幽冷一片:“舍若,她是被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给活活逼死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去的九仙玄宗。不过那是她的选择,她是我的妻,所以我尊重她的选择。” 九幽的话无疑是舍若没有想到的,他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才会被自己的枕边人一步一步的推下了神坛,掉入了深渊陷阱之中,他预设了无数种的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过九幽是在什么都清楚的情况下,心甘情愿来这岐山的…… 月琛心里顿时大骇,原来十五年前的那场大战,不是什么邪不压正,而是邪选择了败。八位神君不是赢了,只是他九幽不想打这场仗了罢了…… 九幽当时也没有多想其他的什么,只是那时候长乐刚知道他的身份,怨他为什么对她不说实话,可他当初不说是怕把自己的身份会把自己的小夫人吓跑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嘛。 堂堂的魔君九幽他第一次在一个女子面前手足无措,他试过很多方法,但是终究没有任何办法让长乐高兴起来,再到后来他发现了长乐被拐去了九仙玄宗,没有知道那一日他在军营的大帐中干了什么,只是有人看见长乐夫人回来了的时候,魔君九幽居然从帐中冲了出来,一把搂住了长乐夫人,卑微的念叨着:“我还以为你走了,不要为夫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时军中的魔族子弟都被魔君九幽吓到了,因为平时从再残酷的腥风血雨中走过的九幽都是一声不吭的,唯独那次,九幽红了眼眶,只是为了长乐夫人。 舍若浊浊的叹了一口气,他望着九幽,目光极为复杂,“反正,九幽,你如今安分的呆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岐山因为你又下雪了,我还记得上次天生异象还是在上清境界内,你我还有师弟师妹们还好好的在一起,我老了,特别怀念以前年少的时光了,那样的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舍若的话将九幽的思绪扯回了好久好久以前,那些藏在九幽记忆深处的那些回忆,九幽如今回忆起来,就像是被人一刀一刀的划开了身体,凌迟之痛,血肉模糊…… 九幽不想再费口舌,语气十分的不耐烦,他不想再看见这些惺惺作态的伪君子了。于是九幽开口呛道:“那舍若你今日又是为何而来?为了加固我的封印嘛?” 舍若看着九幽沉沉的点了点头,“岐山不能一直大雪,凤族性暖,那些稚子受不住这彻骨之寒的……” 九幽冷哼着,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极为刺眼,九幽他道:“所以就又要将我困在这里了嘛?这次,你们打算困多久?五年?十年?还是再一个十五年?或者更长时间?” 舍若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最后他对九幽说道“你若是能在这岐山封印之中消去了魔性,那我定会放你出来的,届时,师傅他老人家也一定很高兴的。”就这样说完,舍若神君便挥了衣袖准备离开。 月琛今日在一旁站了这么许久,终于等到了机会,趁着舍若神君回头转身的空隙,掌中一挥,将一枚血红色的物体抛给了阵法之中的九幽,他今日之所以会答应舍若神君的要求,不过就是在等着这一刻罢了,他知道,魔族需要九幽这个魔君,毕竟他还是太过于年轻,魔族之中还有许多固执的老派不肯妥协于新的政策,老派都是些当年随着九幽征战天下的老将,定是不能将其除之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些老派得偿所愿,再次见到他们的英雄,不过心里也要清楚的明白,如今的魔族是由他在统领了,时局已经变了,若是那些老将们还不能理解他月琛的一片苦心,效忠他们新的魔君的话,他也是不介意大开杀戒一番的,毕竟他这个魔君就是踏着别人的尸骨爬上来的,再添一项残害忠良的坏名声,他也是不会去太过介意挂怀的,毕竟他月琛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呀。既然如此,他倒不如来做个顺水人情,将那些老派心中的英雄九幽给救回魔族,这样那些老派腐朽的思想应该也能因此而动摇,也会感恩他这个第二任魔君。 第二十九章 筹谋 九幽反应极快的握住了那枚猩红的圆珠,珠子顷刻之间便融进了九幽的手掌内…… 舍若神君见月琛还没有跟上自己,回头问道:“你还不走吗?” 月琛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心情大好,转身跟上了舍若神君的步伐,朝着阵法外走去。 在他们身后,九幽缓缓抬起了头,红色的圆珠融进了身体血液之中,眼中瞳眸被一片猩红浸染,折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嘴角不由得上扬,身体内的魔气一瞬间恢复了五六成,九幽知道,离他出阵法的时间不长了…… 九幽阖上了眼睑,记忆中的长乐对他莞耳一笑:“长乐,等着我。” —— 当天晚上,慕卿趁着闻人雅她们焦头烂额的处理闻人韶敏的事情,自己偷溜去了揽芳园,费了很大的劲拿回了相思的玄凤令。 这是一枚古铜色,刻成了凤凰于飞样式的令牌,握在手里十分有重量。 当慕卿把这枚令牌小心翼翼的递给相思的时候,相思几乎是双手颤抖的接过,抚着令牌上面凤凰的纹路,嘴里轻声说道:“阿卿,你可知道凤凰于飞是什么意思?” 慕卿不解,她才不相信相思会不知道这凤凰于飞是什么意思呢,不过她看到相思看着那枚玄凤令哀凉的目光,迟疑的开口道:“凤和凰相偕而飞,寓意着夫妻之间相亲相爱。” 相思点了点头,“对啊,凤凰于飞,梧桐是依,噰噰喈喈,福禄攸归……”说到此处,相思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所以阿爹阿娘把这座宫殿起名为凤栖梧桐,寓意着鸾凤和鸣,可是啊,这令牌是用梨木而制,阿卿,有些事情仿佛一开始便预示了结局。” 慕卿心中发酸,沉默着搂过了相思的肩膀,好一会才放开,“姐姐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阿卿……”相思心中很是感动,然后正了正身子,正色道:“阿卿,如今我小叔父已经回来了,你有想好怎么做了吗?” 慕卿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道:“如今,闻人雅母女三人自食恶果,名声已经毁了,只要再推她们一把,她们也就算完了,届时,还需姐姐你前去相劝宴辞叔父,那元公子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再也见不到宴辞叔父了,姐姐,我想的是,让他们二人再见一面,了却元公子今生的愿望。” “可是那元公子双腿已废,盛少出府,而且元家的老爷子老夫人把元公子看的很紧,又何来的机会与叔父再相见呢?”相思听了慕卿的话,先是明白了点了点头,又疑问的摇了摇头。 “明面上不能见面,可以暗地里啊……此事还需姐姐你的帮忙,我听闻那元公子与他的夫人虽然没有夫妻感情,但是始终相敬如宾,况且家中二老又逼迫的紧,所以夫妻二人每月的十五号都会前去含元寺烧香拜佛,到时候……”慕卿侧头俯在相思的耳边小声的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从头到尾一一告诉给了相思听。 慕卿是这样打算的,相思和她见到了元氏夫妻二人后,慕卿找借口将元夫人支开,让相思把元公子带到宴辞叔父身边,让他们见面。所以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宴辞一直躲着不去见元公子…… 相思蓦然抬头,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样对着慕卿含笑道:“妹妹费心为我筹划,我又岂能什么事都不做呢?事不宜迟,十五号就在后日了,这样,明日,明日正好叔父要来我这里吃炙羊肉,明日宴席上我会开口和叔父说明此事的。” 慕卿亦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人愿意和你一起努力,一起去过更好的生活。相思本可以不要费这个心思托慕卿这样做的,但是她舍不下这闻人府,亦是舍不下稚儿,她大可以到时候跟着舍若神君一起去了九仙玄宗,都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她始终放不下心让稚儿独自一人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闻人府里。 —— 第二日 从辰时起到如今巳时,慕卿和相思都一直在小厨房里忙活着准备今天中午的膳食,羊肉是稚儿一早去了街上为她们买回来的,是膻味较轻的绵羊肉,紧致的瘦肉之中布着纹理清晰的脂肪,很是好看,相思将羊肉切成一块一块的,再用筷子粗细大小的银棒将它们串起来,放在碳烤炉子上翻烤。 羊肉滋滋的冒着热气,慕卿抓了些孜然辣椒均匀地撒在了羊肉上,一瞬间香气扑鼻,慕卿一边看着相思忙着给这些羊肉翻面,一边赞叹道:“姐姐厨艺如此好,卿儿跟着姐姐定是饿不了肚子的了。” 相思忙的额间有细汗渗出,细心的慕卿看见了,便掏出帕子为相思拭去汗珠,相思笑着嗔回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需要阿卿为姐姐找来了食材才好呢。” 慕卿听了连忙点了点头,笑言:“姐姐要的,妹妹哪有不依之理呢?” 话音刚落,二人便笑作一团,险些烤糊了手中的羊肉。 这时屋外踏进来一个男子,他身穿淡青色的短袍,干净利落,脸上扬着笑意,若是忽略他左右手各拎着的野鸡子的话,这样成熟男子的笑容着实有点让人心中一动的。 只听这男子笑吟吟的开口,因为屋外天气极冷,呼出的气都成了白气:“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这么高兴的事儿,小相思可愿说给叔父我听听,让我也乐上一乐。” 相思无奈的摇了摇头,宴辞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喜欢拿她打趣,目光又瞥见了那两只被叔父宴辞抓的瑟瑟发抖的野鸡仔,不禁问道:“叔父这是又去了郊外打野味了吗?” “可不是嘛,我想着小相思你的炙羊肉太过美味,恐怕是不够吃的,今早起来我就出了府去郊外看看能不能给中午添些什么菜的,碰巧,捉住了这两只冻僵的野鸡子,我便顺手提回来了,小相思你瞧瞧,能不能再做个烤鸡什么的。”宴辞说完,献宝似得将两只野鸡子在相思眼前晃了晃。 慕卿瞧着被宴辞晃得快要晕厥过去的小野鸡,不禁在心里为它们即将的命运默哀三分,本来就已经在外面冻的够呛了,还刚巧不巧的被人捉了去,至此一命呜呼,真是衰哉衰哉。 第三十章 出门 慕卿看着炙羊肉也快烤好了,那两只可怜的野鸡仔子也在烤炉上滋滋作响了,单单是闻着空气中的诱人肉香味,就让人食指大动了。 当相思将炙羊肉端上圆桌时,稚儿抱着两个酒坛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俯首像屋中的各位行了一礼,朝慕卿道:“慕姑娘,这是十里醉,是老祖母当年亲手酿的,只是我家小姐不太会饮酒,大部分都给了宴辞老爷的。如今只剩下十来坛了,我家小姐说慕姑娘你特别喜欢好酒,就命我去取了来,姑娘你一会尝尝,看看味道任何。” 慕卿一听是酒还是珍藏了好几年的老酒,乐呵呵便接过了稚儿手中的酒坛子,打开木塞,用鼻子轻嗅了几下,浓浓的醇酒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花香,香气立马飘散出来,溢满了凤栖梧桐的每一个角落。“既是好酒,当然要尝尝的,多谢姐姐为了卿儿忍痛割爱。” 相思淡笑着摇了摇头:“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难得你喜欢的东西,我怎么好再私藏着呢?” 慕卿闻言又是一笑,迫不及待的取了几只陶碗过来,注意到相思和稚儿惊诧的目光,慕卿一边忙着斟酒一边解释道:“姐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是过瘾呢。” 相思听了只好顺着慕卿的意思拿过来一只碗递给慕卿,温柔的说:“也是难得的机会,我便舍命陪君子了,卿儿妹妹也给我斟一碗酒吧。” 慕卿连忙笑着应着:“诶,好勒。” 闻香而来的宴辞也端着两盘烤鸡跑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十里醉的味道啊,这香味可是让我在外面的日子里想念的紧呢,小相思今日倒舍得拿出来了?”说完,也凑到慕卿面前,拿过酒坛为自己斟了满满一大碗酒,然后就迫不及待的端起酒碗满饮了一口。 相思见着宴辞这样,立马皱眉道:“不能空着腹喝酒的容易伤身,叔父你可是忘了?”说完根本不给宴辞辩驳的机会又嗔道:“叔父你说话可要摸着良心的,祖母一共留下三十坛十里醉,一半给了你老人家,一半归了我,而且你老人家时常来我这里耍性子,将我那几坛本就少的可怜的十里醉,生生的磨去了五六坛,几曾是我小气了?” 相思这一连贯的话说的宴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苦笑道:“别人都说小相思你生病了,我倒是一点也没有瞧出来,这瞧瞧你这张利嘴比以前还会说教我了。” 相思斜睨了宴辞一眼,没好气的回道:“炙羊肉都堵不上叔父你的嘴的话,下次相思不做了就是了。” 这话听的慕卿和稚儿在一旁掩面直笑,稚儿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而慕卿瞧着这两人斗嘴的功夫不像是一日半会的功力了,倒像是日日会在一起斗嘴的。慕卿忙做和事老含着笑道:“姐姐别气了,炙羊肉凉了可就没有那么香了呢,为了生气白白的辜负了美食可不好。”说完,慕卿就夹了块炙羊肉到了相思碗里。 相思这才缓了缓气,用筷子夹起了炙羊肉细嚼慢咽的品尝起了美食。 因为这是相思的私宴,所以稚儿也得了机会和大伙儿坐在一个圆桌上,慕卿吃了七八分饱,喝了两碗的十里醉,满足的揉了揉肚子,突然想起来今日还有重事没有办,忙给坐她身边的相思使了使眼色,相思一抬头看见慕卿一个劲儿的给自己使着眼色,当即会意,可是到底要怎么开口呢? 宴辞碗中的酒已经空了又满,满了又空七八次,两坛酒已经喝的不剩多少了,英俊潇洒的眉宇之间染上了淡粉的醉意,此时一手撑着头,一手握着酒碗浅酌着。 相思见机会来了,咳了一声,一边注意观察着宴辞的神色一边轻声问道:“叔父这次打算在岐山留多久呐?” 宴辞已经有些醉了,忽然听见相思开了口,便回道:“还没想好。” 相思一个字一个字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那叔父可愿意帮相思一个忙,这是我的朋友阿卿,从蓬莱而来,想在岐山这里逛逛,可是相思素来是足不出户的时候多,叔父可愿意带我们出去玩上一趟?” 慕卿窘然笑着,姐姐还真是不会撒谎,居然连这样老套的借口都说的出来,这不是很容易让宴辞发觉不对嘛? 但接下来慕卿就发现自己完全高估了宴辞的反应能力,或者说是低估了十里醉的醉人能力,只见宴辞听了要出去玩便立马应了下来,“有美人相伴,岂不是一件美事?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吧。”说完,脸一歪便趴在圆桌上睡着了。 相思伸出手推了推醉的睡着了的宴辞,柔声唤了几声“叔父?小叔父?”确定宴辞真的醉的不省人事了,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朝着慕卿比了一个“搞定了”的手势,逗得二人相视一笑。 到了十五号这日慕卿因为心里兴奋,早早的便醒了过来,收拾好行装以后,先去了舍若神君的住处请示了他老人家,舍若神君听见她要和闻人相思、宴辞出去玩,便点了点头,小孩子嘛,让她们出去玩的要尽兴了才好,不过一条,晚上不许太晚回来,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可不能做什么夜不归宿的事……慕卿都一一应了下来,便高高兴兴的去了凤栖梧桐敲门了。 稚儿正伺候着相思穿今日出门的衣服,在凤族有条规矩,未出嫁的女儿在出门时都要以素纱遮面,以示自己是个清清白白、洁身自好的好人家的女儿。 相思瞧着慕卿已经收拾好过来了,笑着问好:“卿儿已经准备好了吗?我也马上好了,妹妹在那喝口茶等等罢。” 慕卿糯糯的笑着,坐在了桌前,对着相思说道:“姐姐莫急,原是我来的早了,来这岐山这么多日了,也没好好的出去逛上一逛,如今有了机会出去,自然是格外兴奋了一些。” 相思全部穿戴好了以后,挑了一条白纱别在了耳后,然后亦是笑吟吟的道:“卿儿兴奋有什么可说的,姐姐我也是甚少出门的,今年也是头一趟呢,我们岐山有家的汤圆儿做的很少好吃,软软糯糯的,入口甜津津又不腻,撒上的桂花也是香味扑鼻,一会儿我们可要去试试?” 第三十一章 醒酒汤 等慕卿和相思二人都出了门,坐在马车上等了好一会儿,宴辞这才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撩开马车的门帘道:“让两个小闺女久等了,爷我今天险些睡过了头,还是小相思你房中的稚儿去唤我,我才想起来今日要出门的事,年纪大了,记忆没那么好了。” 相思无奈的笑了笑,向宴辞颔首道:“小叔父您要是再不起,我可要让稚儿给你敲铜锣的了,到时看叔父您还赖床吗?” 宴辞自知理亏,悻悻的从马车上退了下来,拉过自己的马驹“霜雪”,利落的翻身上马,双腿一蹬,喝了一声“驾。”便摇摇的向集市而去了,岐山街市也是分东西南北,南街上都是些凤族权贵住着,闻人府在东街上,宴辞今日要带慕卿和相思去的是北街,这一条街都是些商铺阁楼,路边还摊着路边摊,小贩们一个一个卖力的扯着嗓子吆喝着。 因为北街街道不宽所以已经明令除了要务马车皆不可通行,慕卿和相思也想逛一逛这街市,所幸便一同下了马车,由宴辞护着,二人互相搀扶着在这人流之中穿梭。 慕卿在出门时被相思拉着,以入乡随俗的缘由,也带一条素纱遮面,脸的脸颊以下都被素纱遮住了。 可是就算是以素纱遮面,这样也遮不住慕卿和相思浑身的气派,反而添了几分怀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让人真想把这面纱扯下来,看看这面纱之下究竟是怎样的绝尘风姿。更别说身旁还有一个宴辞这样的中年俊男在旁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成熟男子的韵味,吸引了一大波少女春心盎然的眼神。而相思的双眸含羞微笑身形如弱柳扶风,令人见之而意远,慕卿的双眸熠熠闪光身材娇俏玲珑令人一见心醉,不少的男子驻足而相望,于是岐山北街这日都在传,这岐山何时多了这样两位如花似玉风姿绰约的仙子似的姑娘啊。 慕卿新奇的拉着相思的手东看看西看看的,小商贩的摊子商品摆放的琳琅满目,就这样慕卿看过去尽是眼花缭乱的感觉。 逛了好一会,也到了午膳时分,小酥饼、冰糖葫芦、小馄饨……慕卿也是拉着相思一一转了过去,最后还是相思把慕卿和宴辞带着到了她说的那个汤圆铺里,有芝麻馅的,甜油酥馅的,鲜肉馅的……慕卿兴冲冲的一口气点了两碗,一碗是甜甜的,一碗是咸咸的,相思好食甜食,便也点了碗甜的,宴辞对甜食兴趣缺缺也不喜欢这汤圆软糯的口感,只说他一会去旁边的店里买两个包子就行了,还说今日全给他买单,让相思和慕卿吃好喝好,想吃什么就说,也好为了今晨出门的迟到作为补偿。 含元寺中—— 宴辞忽的垂眸,轻轻逸出一声叹息,无奈的笑道:“你还要躲在那里多久?” 身后藏在榕树后头的元醉在听到宴辞发现他以后,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好一会儿子才推着特制的木轮椅从榕树后面出来,面上犟红了一片,刚想开口唤声宴辞兄,话到了嘴边却生生的咽了回去,勉力笑着开口道:“闻人宴辞,好久不见。” 宴辞心中波涛翻涌,脸上却故作镇定的开口道:“元醉兄,别来无恙啊。”出了当年那件事以后,他们大概也有五年没有再见了,记忆中的人与眼前的人差点不能重叠起来,昔日意气风发,与他一起把酒言欢的潇洒公子,如今却坐在了一把木轮椅上,而造成元醉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的宴辞,怎么忍心再看下去,只好打了招呼之后就把脸偏到了一边。 慕卿一怔,没想到宴辞早早的就发现了身后之人,尴尬的朝着宴辞笑了笑,然后微微福身颔首行完一礼就想离开:“既然二位有事相聊,慕卿就先去那边逛逛,不打扰二位了。” 没想到宴辞却伸手拦住,轻笑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今日明明就是为了作陪慕卿姑娘而出门的,既然我都应了下来,哪有让慕卿姑娘独自一人的道理?”宴辞此时心中杂乱的很,尤其是看到那抹熟悉的声音,那么熟悉的声音,曾经一口一个“宴辞兄”那么的亲热,如今却成了闻人宴辞,这样的疏离,让宴辞心中也是难以接受的。所以,宴辞看着一旁的慕卿,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反正这也是和小相思一个辈分的闺女儿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况且今日出门就是这两个小丫头撺掇撮合的,不逗一下她们,心中到底是不舒坦的。 有些人啊,你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可是啊,你再见一面试试,本来好不容易压抑到身体最深处的情感,在重遇的这一刻全部叫嚣着冲破了枷锁,在你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着奔涌不息。 就好像元醉今日本是像往常一样和元舒氏来这含元寺进香,却突然转身之间见到了自己那朝夕想念的人,那一瞬间元醉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匆匆和元舒氏找了一个借口,便一路跟着宴辞和这姑娘到了这含元寺的后院。 元醉他如今瞧着宴辞和这个姑娘说说笑笑,认为是宴辞已经有了心上之人,虽然尽力脸上保持着得体温润的笑意,眸光却渐渐暗了下来。 慕卿很快就发现了空气中弥漫着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又看见元醉看着她和宴辞心情似乎更加低落的样子,瞬间明白了,这元醉是把自己当成了情敌了啊,不行不行,可得想个法子解释清楚了才好,自己今日的目的是让宴辞元醉他们两个化解心中的心结,可不是要再造一个心结出来烦恼的。 慕卿眼珠提溜一转,应着宴辞的话道:“小叔父说的是,是慕卿没有想周全。”说完赶紧抬眸看了看元醉的表情,果然,不出慕卿所料,一听到慕卿喊宴辞小叔父,元醉脸上的愁云便消散了不少。 宴辞心中暗笑道:这丫头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呢……故作疑问道:“慕卿姑娘怎么喊我小叔父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叫的啊。” 慕卿撇了撇嘴,回道:“相思是姐姐,而您又是姐姐的叔父,我自然也是跟着姐姐尊称您一声‘叔父’了,可有什么不对的吗?” 第三十二章 重遇 逛了好一会,也到了午膳时分,小酥饼、冰糖葫芦、小馄饨……慕卿也是拉着相思一一转了过去,最后还是相思把慕卿和宴辞带着到了她说的那个汤圆铺里,有芝麻馅的,甜油酥馅的,鲜肉馅的……慕卿兴冲冲的一口气点了两碗,一碗是甜甜的,一碗是咸咸的,相思好食甜食,便也点了碗甜的,宴辞对甜食兴趣缺缺也不喜欢这汤圆软糯的口感,只说他一会去旁边的店里买两个包子就行了,还说今日全给他买单,让相思和慕卿吃好喝好,想吃什么就说,也好为了今晨出门的迟到作为补偿。 吃完这两碗汤圆,慕卿的肚子已经有些撑了,心里念叨着是时候要把宴辞拉到含元寺去了,连忙抬手扯了扯相思的衣袖,示意她时辰不早了,是时候办大事了。 相思立马会意下来,朝着慕卿点了点头。 宴辞看着慕卿和相思都已经吃好了,便开口问道:“接下来要到哪里去玩?小丫头们,你们可想好了?” 相思噙着一抹笑意在眼角,温言道:“近日岐山天气骤变,天象异常,我身为凤族闻人府的嫡长女,应该要去含元寺为岐山的百姓祈福,以求个平安心安。” 慕卿也连忙点头附和道:“是的是的,姐姐她是最有善心的了,闻人大人可一定要随我们一起去啊。” 见这两个小丫头这样振振有词、眼神坚定,宴辞也没做他想,也应了下来道:“难得你们有这样的心思,虽然我向来不喜欢佛门之地,不过你们两个小丫头想去,我也是要作陪才好。” 相思和慕卿见宴辞应下了,二话不说便一边扯了宴辞一只袖子,朝着含元寺而去。 宴辞不免觉得好笑,这两丫头这个架势哪里像是去祈求平安的?倒像是七夕时候的那些少女怀春的小娘子跑着要去祈求姻缘的。 含元寺中—— 宴辞跟着相思和慕卿从大殿中烧完香出来,这两个丫头头凑在一起不知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还不让他听的,让他站远一些。 慕卿凑在相思耳边轻声道:“姐姐我刚刚看了一下四周,却都没有见着元公子和他夫人,这可怎么办才好?” 相思略一思忖,道:“我听说这含元寺后山有湘妃竹海的景观,许是他们烧完了香便去后山观赏去了,不如我们也拉着小叔父去后山转转?” 慕卿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说好,就那么转一转也能增加偶遇的机遇不是吗? 就这样两个人商量好了以后又扯着一无所知的宴辞朝后山而去。 今日含元寺的后山人不算多,走了几百步才能偶然遇见一两个小和尚,香客什么的基本上没有碰到。 走了一段路,慕卿到底是有学过灵法的,机敏的程度远超过旁人,她发现有人在跟着他们,悄悄转眸看去,发现竟是一位温润如玉的郎君,慕卿极少用温润如玉这个词形容男子,除了青鹤,她觉着这个词再也没有配的上的人了,不过可惜的是,这郎君腿上似乎有疾,全靠着轮椅走动着。 等等,郎君?轮椅?慕卿心底一阵窃喜,她小声示意相思元公子来了,让相思她去找找元公子的那位夫人,这里有她就好。 相思心中也是暗喜,了然的点了点头,对宴辞正了正色道:“叔父,我刚刚有个很重要的帕子好像落在大殿中了,这样,你和阿卿先去,我找到了帕子就过来找你们。” 宴辞有些不放心他的小相思闺女儿,道:“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我陪你去吧?” 相思连忙摆了摆手,温然道:“我都多大了,自然是可以的,叔父莫要担心了,阿卿比我还小上两岁,叔父该好好替我护好阿卿才是。” 宴辞看了看相思又看了看一旁的慕卿,这小丫头是比小相思还要小,罢了罢了,今日人不多,而且佛门清净之地,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便松口让相思去了。 相思离开之后,只剩下慕卿和宴辞两个人,二人不太熟唸,只好一路无话地又走了一会,宴辞忽的垂眸,轻轻逸出一声叹息,无奈的笑道:“你还要躲在那里多久?” 身后藏在榕树后头的元醉在听到宴辞发现他以后,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自己怕宴辞发现已经隔了很远的距离了,本来只是想远远的就这么见看上一眼就好了,如今被发现了,可真是丢脸了。 元醉好一会儿子才推着特制的木轮椅从榕树后面出来,面上犟红了一片,刚想开口唤声宴辞兄,话到了嘴边却生生的咽了回去,勉力笑着开口道:“闻人宴辞,好久不见。” 宴辞心中波涛翻涌,脸上却故作镇定的开口道:“元醉兄,别来无恙啊。”出了当年那件事以后,他们大概也有五年没有再见了,记忆中的人与眼前的人差点不能重叠起来,昔日意气风发,与他一起把酒言欢的潇洒公子,如今却坐在了一把木轮椅上,而造成元醉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的宴辞,怎么忍心再看下去,只好打了招呼之后就把脸偏到了一边。 慕卿一怔,没想到宴辞早早的就发现了身后之人,尴尬的朝着宴辞笑了笑,然后微微福身颔首行完一礼就想离开:“既然二位有事相聊,慕卿就先去那边逛逛,不打扰二位了。” 有些人啊,你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可是啊,你再见一面试试,本来好不容易压抑到身体最深处的情感,在重遇的这一刻全部叫嚣着冲破了枷锁,在你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着奔涌不息。 就好像元醉今日本是像往常一样和元舒氏来这含元寺进香,却突然转身之间见到了自己那朝夕想念的人,那一瞬间元醉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匆匆和元舒氏找了一个借口,便一路跟着宴辞和这姑娘到了这含元寺的后院。 没想到宴辞却伸手拦住,轻笑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今日明明就是为了作陪慕卿姑娘而出门的,既然我都应了下来,哪有让慕卿姑娘独自一人的道理?”宴辞此时心中杂乱的很,尤其是看到那抹熟悉的声音,那么熟悉的声音,曾经一口一个“宴辞兄”那么的亲热,如今却成了闻人宴辞,这样的疏离,让宴辞心中也是难以接受的。所以,宴辞看着一旁的慕卿,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反正这也是和小相思一个辈分的闺女儿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况且今日出门就是这两个小丫头撺掇撮合的,不逗一下她们,心中到底是不舒坦的。 元醉他如今瞧着宴辞和这个姑娘说说笑笑,认为是宴辞已经有了心上之人,虽然尽力脸上保持着得体温润的笑意,眸光却渐渐暗了下来。 第三十三章 元舒氏 所以,宴辞看着一旁的慕卿,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反正这也是和小相思一个辈分的闺女儿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况且今日出门就是这两个小丫头撺掇撮合的,不逗一下她们,心中到底是不舒坦的。 元醉他如今瞧着宴辞和这个姑娘说说笑笑,认为是宴辞已经有了心上之人,虽然尽力脸上保持着得体温润的笑意,眸光却渐渐暗了下来。 慕卿很快就发现了空气中弥漫着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又看见元醉看着她和宴辞心情似乎更加低落的样子,瞬间明白了,这元醉是把自己当成了情敌了啊,不行不行,可得想个法子解释清楚了才好,自己今日的目的是让宴辞元醉他们两个化解心中的心结,可不是要再造一个心结出来烦恼的。 慕卿眼珠提溜一转,应着宴辞的话道:“小叔父说的是,是慕卿没有想周全。”说完赶紧抬眸看了看元醉的表情,果然,不出慕卿所料,一听到慕卿喊宴辞小叔父,元醉脸上的愁云便消散了不少。 宴辞心中暗笑道:这丫头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呢……故作疑问道:“慕卿姑娘怎么喊我小叔父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叫的啊。”慕卿撇了撇嘴,回道:“相思是姐姐,而您又是姐姐的叔父,我自然也是跟着姐姐尊称您一声‘叔父’了,可有什么不对的吗?” 宴辞失笑着妥协道:“自然是可以的。” 元醉听到慕卿开口唤宴辞叔父,一下子愁眉便舒展了开来,还好他的身边还没有人……元醉被自己这样的想法惊到了,自己何时变成了这样善妒之人,他身边人是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是他的,这样铁板钉钉的事实,他五年前就该知道了啊,怎么,怎么到了如今还弄不清事实了呢。 空气中又是一片可怕的寂静,宴辞最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率先打破了沉默,讪讪的开口道:“你与舒氏之间的感情怎么样?还好吗?” 慕卿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这宴辞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找个好话题说话也不会,一开口就触及到了禁忌上面,这样敏感的话题,怎么这样愚钝? 慕卿小心的暗中看着元醉的表情变化,心里只能祈祷元醉不要因此而生气,更加的和宴辞疏离。 元醉眸色微微一颤,撑起一抹看不清悲喜的笑意淡淡道:“她对我很好,对我照顾有加,是一个称职的好夫人……”可是,我与她并没有什么夫妻实名,我始终与她以礼相待。因为有些感情啊,这一辈子都只能给一个人,除了这个人,对于其他的人,即使她们对我再好,我也再给不了她们那份所期盼着的东西了,最多……最多只能给她们一份感激,一份微不足道的感激罢了。 另一边—— 闻人相思怀揣着寻那元夫人踪影的心思,一个不留神,匆匆的赶到大殿门前,闷着头刚想进去,却撞到一人,只听耳边一声女子惊呼的“呀”,相思身子一直也不大好,重心不稳也被撞得后退好几步,有双柔夷堪堪将她扶住,头顶传来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姑娘你没事吧?” 明明是她走路没有看前方才撞到的人,可那人却过来扶自己,还问自己有没有事,相思无比感叹觉得有些羞愧,忙摇了摇头,一边抬眸打量起眼前的女子,一边含着愧色道:“姐姐说的哪里的话,原是我的不好,这位夫人可别撞疼了吧。” (注:在那个时代,“姐姐”二字是表达了对陌生女性的尊重) 相思眼前站着一位明眸善睐的女子身边有一个丫鬟扶着,挽着简单大方的妇人髻,身着烟蓝色的对襟襦裙,上面用银丝勾绣着的如意纹云霞,更添了几分贵妇人的温婉可人,她看出眼前这个姑娘忐忑不安窘迫的心情,想开口说些什么让眼前这个小姑娘不要这么紧张,所以对着相思和善温柔的开口说道:“无妨无妨,青天大老爷在上,就娘子你这样的小身板,我又怎么会被撞疼了呢?” 眼前这位妇人绵绵的笑意以及温柔的语气,让相思有一瞬间觉得十分熟悉,立即让相思的情绪缓和了许多,瞬间对眼前的妇人好感增加了许多,相思难得遇到如此和善的人,因为相思遇到的人除了稚儿、慕卿和小叔父,都是些心怀不轨的…… 相思的认知里,你对我有一分的好,我就会还给你五分的善良。 所以相思含笑对眼前的夫人道:“今日不小心冲撞了姐姐,姐姐心地善良,我佛慈悲,姐姐一定会有好报的。” “好报?”那妇人似乎没有想过眼前的小姑娘会这样说,不由的为之一愣,遂而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嘴角不免多了几分苦涩,但看着相思纯稚干净的目光,心里到底不想拂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善意,便轻声喃喃道:“但愿吧。” 说完和相思互相含笑告别,就在相思转身准备踏入大殿的时候,耳边却听得那妇人旁边的丫鬟道:“夫人,老爷他真的去找那个闻人大人了嘛?” 只这一句话,相思便停住了脚步,欣喜瞬间涌上心头,极力的抑制着语气中的欣喜,去找闻人大人?难道这位妇人就是元舒氏? 相思连忙回头追上那贵妇人,连声唤道:“夫人,等等……等等……” 那贵妇人朱唇轻启,刚想回答自己侍女的问题,却听到刚刚那个小姑娘的声音由远而近的跑来,不由得疑惑的回头,看着相思着急忙慌的样子更是不解,不过教养如她,那夫人也没有生气,只是出声疑问道:“姑娘,你可还有什么事?” 相思缓了缓气息,看着眼前一团的如意云纹,为确认而问道:“姐姐可是元府的舒少夫人?” 对于眼前这个姑娘知道自己是什么名字与身份,元舒氏不免有些戒备的望着相思,声音语气与之前相比较,明显漠然了几分:“你是何人?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的?” 番外《元醉篇》上 常言说命运半点不由人,我不信传言,只信心中所念,终是荒唐满目…… ——题记 第一篇把酒言欢潇洒男儿郎 岐山连着下了大半月的春雨,细雨绵绵,滋润着岐山万物,上苍用着最温和的方式唤醒了这片大地,好不容易天转晴了,暖暖的阳光洒在了岐山土地上,空气中带着雨季特有的自然芳香。 这年我十九岁,因我自由体弱在府里被父亲母亲看着,足足闷了二十日,都快闷坏我了。这日午膳刚过,我正闲的无聊翻着古卷藏书解闷,娘亲身边的柳娘忽然过来。 打我记事起,抬头望见的便是这高高的四四方方的院墙,父亲是凤族的元老之一,日日都很忙,我一年里见到父亲的次数也不过寥寥,偶尔见到了也是抽问我的学问,次次都是严厉的教诲,我只能争取做到更好,让父亲知道长兄牺牲了,我也不是个孬种。可惜我日日与书为伴,却比姑娘家的还要显得矫情,平日里真就达到了足不出户的成就,听娘亲说我身上有着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是不足之症。岐山最有威望的老医师对我说此生忌贪、忌大悲大喜、忌劳,要好好的将养着,不然活不过顶力之年。所以,我只能像一只金丝雀一般被囚禁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其实我觉着那老医师老糊涂了,我这不是好好的活到了十九岁了吗,而且再过几个月就是二十岁的生辰了,除了日日要喝那苦的如黄连一样的药,我似乎活的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柳娘是娘亲的陪嫁丫鬟,跟了娘亲小半辈子了,我是娘亲唯一的小儿子,在我上面本还有一个哥哥,可是他在大战中战死沙场,我那时候年纪小对这个哥哥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我好羡慕那些家里有兄弟的郎君。娘亲老来得子有了我,所以娘亲对我很好,事事都依我,除了不准我出府贪玩,可是有时她也会悄悄的让柳娘来传话,让我的书童子康带我出去溜达一圈。 我心下一动,一定是娘亲看我太闷要带我出去玩了,从前也是这样的,所以我忙放下了书,一个激动倒让自己急咳了出来,一时间脸涨的通红。 柳娘见着了连忙过来帮我拍着后背顺气,嘴上说着:“怎么好端端又咳了起来,这要让老夫人知道了又该心疼了。” 我用手捂住嘴巴,笑着说:“不碍事不碍事的,柳娘,你这会子怎么会过来了?可是娘亲有什么吩咐了?” 看着我瞬间亮起的双眸以及遮不住的欢喜,柳娘无奈的收回了手,没好气的笑道:“小公子你可吓坏老奴了,如今年纪见长倒是越发皮的很了。”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从小长大的孩子,别家像我这样大的孩子都是快快乐乐的,而自家小公子却日日都泡在了药罐里,实在是可怜的紧,又道:“闻人府的贵人要办诗会,给岐山有脸面的各门各户小郎君小姑娘都送了帖子,老夫人看这么多人,想必也是热闹的紧,又想到公子你从未去参加这样的诗会活动,想让你去了也能欢喜欢喜。” 柳娘还未说完,我就恨不得一蹦三尺高,这可是我第一次去曾经诗会,心想,闻人府的贵人们想来也是看这天绵雨多日,怕也是想与民同乐来了。 许是我脸上的神色太过激动,柳娘扯住我的手将一封墨色的纸信塞在了我的手里,上面金色的“探春诗会”几个大字赫然引人注目,我几乎握不住这诗会的帖子,明明这样的轻,握在手里却沉甸甸的,仿佛在告诉我这不是梦里痴望,而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 临到出门那日,我早早便起了身,收拾好自己后拉过子康,期待的问道:“子康,你说闻人府那些贵人可是好相处的吗?” 实然,我对这样一场盛大的诗会心中是十分忐忑紧张的,我从来没有和其他人交流过,他们会不会不喜我呢,我实在是心里没有一个把握,只好拉住了从小就作为我的书童陪在我身边的子康询问。 岐山是凤族的地盘儿,凤族世世代代坚守于此,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族群,以闻人氏为主的世家规矩也是条条框框有着许多,我元氏虽然也算是凤族的大家族,可是比起闻人氏亦是小巫见大巫的。 子康想了一会,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郑重的说到:“公子不必心慌,小的听闻这次办诗会的贵人是闻人府的那个宴辞公子,凤族公子哥儿里他是最不羁的,不拘于那些小节的,那些规矩今日里想必也是不会太过严苛的。” 也许是子康眼神太过坚定了,那种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我竟便点了点头信了他的话。 诗会设在了闻人府的揽芳园,听说这个园子是闻人老夫人的大儿子为儿媳亲自辟出来的,一花一木皆包含了绵绵情意,可惜的是,那大儿子也是死在了当年那场大战之中,儿媳也郁郁而终。 那年,神族联合各族与魔族相战,死伤无数,虽然最后取得了胜利,将魔族赶入了东荒谷,可损失了那么多将才兵卒,元气大伤,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在去闻人府的路上,娘亲吩咐了柳娘与我同坐一辆马车,为的是告诉我闻人府现在的形势,这样我也好进了那闻人府不那么一头雾水。 如今闻人府只有一个老夫人在管事,膝下留着儿子唯一的血脉,闺名叫相思,好像今年才七岁,这么小就没父母也是可怜见的。其实老夫人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养子,女儿名唤闻人雅,早些年许了人家,不过丈夫早逝便带着自己的一双女儿回了娘家住下了。而那个养子便是闻人宴辞了,比我长了一岁,这位宴辞公子的名声在岐山凤族的贵族圈子里可不甚响亮,就连我这样很少出门的也有所耳闻,有传闻说这个宴辞公子长得比姑娘还要美上几分,而且为人既潇洒又风流,是凤族姑娘们芳心暗许的对象,这样听来,似乎这位宴辞公子与我全然是不一样的,一会我可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徐徐停在了一个朱红色的大门前,我从马车下来抬眼望去周围的马车几乎停满了,也是了今日几乎全族各个世家的公子姑娘都来了。 我低头整理了一下坐的有些褶皱的衣摆衣袖,揣着墨色的帖子准备上前,这是柳娘却“诶”了一声扯住了我,我有些疑问的回头,只见柳娘指了指一旁过来的马车,我定睛看去,马车檐上有块刻着舒字的玉牌,我心下立刻明白了柳娘的意思,这是舒家的马车,果不其然,马车上盈盈走下来一位身着淡粉色罗袖百褶襦裙的姑娘,脸上带着同色的面纱,一双杏眸欲语还休,这是凤族的传统,未出家的闺中女子出门都要以纱覆面,不能让自己的容貌被外人瞧了去。这是舒家的嫡长女,名唤舒妙姿,舒家与我元家世代友好,岐山凤族我认识的人极少,这舒姑娘能算上一人。 只见她朝我福了一礼,恬恬地唤了我一声:“元醉公子安好。” 我连忙回了一礼,说道:“舒姑娘安。”这下我知道柳娘扯住我的泳衣是什么了,因为舒家和元家关系一直很好,所以两家长辈一直有意想凑合我和舒姑娘,可是我觉着自己身子一直不好,白白的不能拖累了人家姑娘,况且一辈子最重要的这事,父母之命虽然重要,但也要两心相许,这样二人才能走的长久,于是这事儿便一直被耽搁了下来。柳娘的意思我算是看出来了,娘亲她还没有放弃呢,还想凑合我二人,这样一下,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对舒家姑娘的愧意来,人家好好一个姑娘何苦委身我这样一个没有前程未来的病秧子呢。 在我正出神的片刻,舒妙姿开口柔声问道:“小女听说元公子一向是不参加这样的诗会的,身体可好些了吗?” 听了妙姿的话,我连忙回过神来,摆了摆手说道:“劳舒姑娘记挂了,近来我身上爽快了不少,这才想出门走动走动。” “那便好……” 这时柳娘在一旁催促道:“公子和舒姑娘快些进去吧,误了贵人的时辰可就不好了。” 我腹诽道:明明是你拉着我在这里的…… 不过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只好和舒妙姿将请帖递给门口的小厮查看后,一同进了闻人府的大门,我元府已经算是大宅院了,可这闻人府比我那元府大了起码有三倍以上,和人族的王宫似的,三步一楼五步一亭,我这是第一次来,幸好有舒妙姿在带我去揽芳园,不然在这闻人府迷了路可是要窘迫十分了。 当下正好是春日里,揽芳园前有一大片竹林,远远望去竹林里的湘妃竹青翠欲滴,仿佛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呼吸间似乎连空气也清爽了许多,还没到揽芳园呢,就能听见那里嚷嚷的人声,就这样听着也好不热闹。 许是见我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舒姑娘边走边说到:“不知上回家父从岭西带回的药草可有用上?” 舒家前些日子是有药草送来,岭西的药草稀有金贵,我实在是觉得用在自己身上上有些浪费了,大有暴殄天物的意味,于是我讪讪的笑了下道:“还烦请舒姑娘向舒老爷转达小生的谢意,不过日后还是不要这样麻烦了,我这幅身子终究是亏了的,何苦再糟践那些好东西呢?不过是徒劳罢了……” 我本是好意想让舒家不要再费这个心思了,没想到我话音未落,舒妙姿就眼含愠色道:“能救人的药才是好药,能医好元公子的病了,这药才是真的有了价值,元公子这话可不要再说了。”说完,置气一般把脸别了过去,不再向着我这里。 我一时哑口,不知道与她做什么解释,不过还是先将错处认了下来,语气诚恳的道:“舒姑娘莫要生气,是小生失言了。” 她依旧是不理,正当我不知怎么办的时候,我的肩膀一下子被人搂住,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鼻间就闻到一股浓的呛鼻的酒味,还有一丝淡若悠然的兰花香。 后来啊,这兰花香成了我此生最贪恋的味道。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极富磁性的男声:“一日不见,小相思你怎么长得这么高了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搂着我的是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女子……噢不,是一个男子,这是一个比女子还要貌美几分的男子,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此刻一双桃花眼中似乎浮着一层雾,显得这男子的眉眼十分妖冶,同样的十分勾人…… 等等男子!?大庭广众之下我怎么能和一个男子搂搂抱抱呢?我赶紧用力推开了扒拉着我的这个男子,窘然喝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我身旁的舒妙姿显然也被吓到了,人家是一个姑娘,这里只有我一个男子,我便悄悄站在了她的前面,看向那个举止无理的男子。 只见这个男子被我猛然一推而向后退了好几步,脚下虚浮的,整个身子都显得晃晃悠悠,一袭白色金花袍松松垮垮的,一头长发仅用一支玉簪斜着别在头上,仍是这样不得体的装扮穿在身上也掩盖不住这个男子的气质,倒添了几分闲散仙人的慵懒不羁。 男子一只手提着酒壶,一只手挠了挠头发,“欸?”我怎么会认错人呢?这不就是我白白嫩嫩的小相思吗?” 白白嫩嫩?我可是个大老爷们,论天下哪个男子被别的男子说成白白嫩嫩都不会开心的,我瞬间气的面含愠色道:“公子莫要太过分了。” “小叔父!你又喝多了认错人了!”此时一个脆生生女娃娃的声音蓦然想起,我朝声源处望去,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未长开的小脸上红扑扑的霎是喜人,还有和那男子一样穿着一袭绣着金色牡丹花白色的锦袍,不过不像男子那样没有个正形,衣着整整齐齐的像一个小大人一般,此时这女娃娃正气鼓鼓的嘟囔着腮帮子看着那个男子。 看到那个女娃娃,舒妙姿才在我身后怯怯的露出脑袋,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声说道:“那个女娃娃便是闻人府的大小姐闻人相思,想必那个男子便是闻人宴辞了。” 什么?说好了闻人府规矩森严、纪法无情的呢?这个白日里喝的烂醉如泥的男子就是鼎鼎有名的宴辞公子?这……除了长相如传闻中一般的“美若妖孽”,其他哪一方面我都不会将眼前这个男子和闻人宴辞联系在一起。 我一时间杵在了原地,直到那个女娃娃……喔不是,闻人相思走到了我的面前,朝我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奶里奶气的说到:“刚刚多有冒犯,还请这位公子见谅,等小叔父酒醒之后我定让叔父亲自登门谢罪。” 说完又向我身后的舒妙姿也福身行礼。 瞧瞧,果然是贵人血脉,这孩子年纪虽小却礼仪周全,说起话来有头有脑的,条理清晰……我忙回礼,面上客气道:“相思小姐无须在意,这……事就罢了吧。”我今日如此尴尬,还让他登门拜访?实在是……还是算了吧。 没想到这闻人相思却执意要登门谢罪,还扯着醉的分辨不清东南西北的闻人宴辞,众人目光下,我也只好打着马虎眼含糊过去。 “诗会快要开始了,这位公子还有舒家姐姐不如和我们一起入席吧。”闻人相思一边拉着那男子,一边礼貌对我们说到。 我还没来得及做声,舒妙姿便点了头应下了:“如此也好。” 咳咳,其实我不想再和这闻人宴辞走在一起了,刚刚我们在揽芳园前的小路上拉拉扯扯那一段有不少路过的人瞧见了,我正羞赧着,哪里想再一起入园,平白的又要添好些人的议论了。不过既然舒妙姿都应了下来,我再推辞拒绝也显得我太过小心眼了,于是我便硬着头皮地也不作声的答应了。 揽芳园内—— 此次诗会的宴席虽然说分开来的,设在园内的长亭前,男女席正好隔了一个荷塘,但是又能看见心仪的小郎君或者小娘子,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所以此次诗会的寓意也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我们到的时辰已经不早了,闻人相思和舒妙姿一同去了女席,剩下我和闻人宴辞两个,还好有闻人府的下人过来搀走了这个醉醺醺的宴辞公子,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和宴辞两两相对。 揽芳园今日布置的很是用心,连座位也是用藤蔓所制的,每个座位旁都有一盆花草,我身旁放的是一盆开的正盛的海棠。我再抬眼望去,园内种着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这么多的花香混杂在一起也不显得呛鼻,反而混合成了一种更奇妙的香味,细细嗅着,觉得整个人顿时浑身舒畅了不少。诗会的主题是探春,揽芳园内春意盎然,似乎能感受到自然的生长。 ------题外话------ 好久没有更新啦,这是本书三大番外之一,很高兴和大家分享他们的故事。 第三十四章 往事 相思心下猜到元舒氏这是疑心自己的身份,连忙福了福身,客客气气的解释道:“妹妹闺名闻人相思,无意冒犯姐姐,还请姐姐安心,妹妹绝不是什么坏人故意打听姐姐的事儿的。” 闻人相思?这位闻人府的大小姐她也有耳闻,不过从未亲眼见过,如今这样一瞧,这样的气度不凡,不过,闻人府……元舒氏听得眼前这位姑娘居然是闻人府的大小姐,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心中一阵刺痛,虽然面上收敛了冷意,但是还是禀着淡漠的语气:“不知闻人大小姐有何指教?” 相思环顾了四周来来往往的香客人群,低声道:“姐姐言重了,不过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若是姐姐现下有空,不如随妹妹近一步说话?” 元舒氏皱着秀眉思量了一会,还是朝着相思勉力点了点头,正色道:“正好我也有话想和闻人小姐聊一聊。”转头又对着身侧的丫鬟吩咐道:“香儿,你在这里候着吧,我去去就回。” 那名唤为香儿的丫鬟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主子,顾着自己身份只好不放心的添了一句:“主子万事小心。” 香儿是她的陪嫁丫鬟,从小跟着她长大,元舒氏自然明白香儿是为了自己好,便轻轻点了点头,示意香儿放心,便随着相思向外走去。 含元寺对面有一大片湖泊,因湖水碧绿清澈,宛若一颗巨大的翡翠石,而得名翠湖。 相思与元舒氏一左一右的站在岸边的竹廊下,所幸今日天气转好,不似前几日刮着呼呼作响的北风,今日只是偶尔有湖面上撩起的微风,带着湖水的湿意缓缓袭来。 相思望着望不到边际的湖水,还差这“临门一脚”,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元舒氏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她瞧着相思这样踌躇为难的样子,反倒内心轻松了不少,清声说道:“闻人姑娘想说什么我也已经大致猜到了些,也不必拘束着了,姑娘请开口吧。” 相思释然一笑,既然元舒氏都这样说了,她再不开口倒显得自己太过矫情了,她微微转头将目光落在元舒氏的身上,缓缓开口道:“姐姐可知道今日元大人去见了我家叔父?” 元舒氏眼中黯然道:“知道。” “那你为何还肯让元大人见我叔父呢?”相思诧异的问道,瞥见元舒氏黯然失色的模样有些不忍,但还是迟疑着开口道:“那姐姐可知道他们从前的事儿……” 元舒氏幽幽失笑道:“他想见相见的人,又岂是我能拦的住的……”又话锋一转,望着远处水天一色的景色,淡淡的开口:“其实你们都不知道,他们初遇在六年前一场诗会上,那年,我也是在那里对阿醉他情根深重的……”元舒氏的语气不悲不喜,好似讲的是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只是眼中一片黯然伤感终究是掩盖不住的。 相思望见这样的元舒氏,想起自己叔父、元醉、舒妙姿三人的纠葛,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己眼前这元舒氏,原来,这些年岁,他们三个是互相折磨着啊,过的如此伤情,令人不甚唏嘘。 “当时啊,我记得阿醉他拿到的是一盆海棠,你叔父拿到的是是一盆墨兰,而我拿到的是紫昙。或许当时的那株紫昙已经预示了我的结局,终是昙花一现罢了……”元舒氏眼神空洞洞的,思绪似乎飘回了那年诗会。 儿时,元醉身子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所以阿娘并不让她和元醉在一起玩,说她性子急伤了人家就不好了,所以她对元醉的第一个印象便是像瓷娃娃一般,是摔不得的。 可是两个孩子经常一起走动,等年纪稍微大了一些,她知道了男女有别,二人便拉大了与彼此亲近的距离,元醉也从一个奶娃娃慢慢变成了一个玉面郎君,她总会不好意思再和元醉有眼神交流,后来有一天,阿娘悄悄拉过她,问她对元家小公子喜欢不喜欢,她那时小,尚不知这男女情事,便懵懵懂懂的问阿娘:“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呢?”阿娘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就是妙姿你瞧见了那元醉小公子,心里可是欢喜的?你愿不愿意把自己最喜欢吃的桃酥饼给元醉吃呢?” 舒妙姿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捏着的桃酥饼,小脑袋想了想,肯定的说:“女儿瞧见阿醉心里便欢喜的很,这桃酥饼女儿也是愿意分给他吃的,因为他欢喜了我便欢喜。” 那是舒妙姿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不排斥这样的感觉,甚至心里很希望元醉能多找她玩玩。 那年她生辰,在府里办了一场很盛大的宴席,可是她今日并不开心,从前她是最喜欢热闹的了,可是因为元醉今日又咳了半宿,此时卧病在床不能赴宴,她心里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欢喜了。 宴席结束后,她拉着车夫奔去了城东那家做桃酥饼最好的铺子,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四块饼子,她想她生病了阿娘也是用桃酥饼哄她开心的,阿醉吃了桃酥饼也会开心的,一开心,说不定这病就能好了。就这样想着,舒妙姿将桃酥饼揣在怀里,一路小跑跑到了元府,门口的侍卫都是认识她的,便为她放了行,她熟门熟路的便找到了元醉的房间,站在房间门口,妙姿喘着气儿将怀里的桃酥饼又抱紧了几分,生怕这桃酥饼凉了,正当她想敲门的时候,从元醉的房间里传来元老夫人的声音:“舒家小姐秉性纯良,天真烂漫,是作为我们元家媳妇最好的人选了,小醉,你当真不喜她吗?” 舒家小姐?那不是在说她嘛?舒妙姿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嫁给元家做媳妇?阿娘说过,那是要过一辈子的承诺,就像阿爹阿娘一样。 阿醉会想和她过一辈子吗?舒妙姿竖起了耳朵想听元醉的回答。 “舒家妹妹是有千般好,可是我不该……”不该耽误她……后面半句舒妙姿没有听到,只听到了那句“他不该”。 阿醉他原来并不想和我过一生啊,他是有中意的人了吗……那是妙姿第一次尝到心痛如绞的感觉,眼眶中痒痒的有大片泪珠滑出,手中的桃酥饼没拿稳,“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里屋听到了动静,门开了,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阿醉,“舒妹妹,怎么是你?” 舒妙姿死死忍住眼泪,没有作答。 元醉这才瞧见她的不对劲,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舒妙姿只是眼眶红红的低着头,她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这样哭,真的太丢人了,而且哭起来就不漂亮了,她不想这样,不想让元醉瞧见丑的样子。 元醉目光随着妙姿的视线也瞧见了地上摔碎的桃酥饼,以为妙姿是摔了桃酥饼才难过的,柔声安慰道:“舒妹妹若是喜欢这桃酥饼,我可叫人去给你买,只一样,你不许再哭鼻子了。” “不要你买!不是我的这块桃酥了,不会再有我这块桃酥饼了……”丢下这样一句让元醉摸不清头脑的话,舒妙姿转身便跑出去了。 自此二人便不胜儿时那般的亲近,渐渐疏远了开来,只是元醉的名字一直是妙姿心头上的一根刺,隐隐作痛。后来诗会上再相遇,说妙姿心里不开心那是假的,她看到了元醉眼中第一次有了炙热,就像一面平静如死水的湖面,忽然被一阵春风掀起了涟漪。这样的眼神,她太过熟悉了,可是阿醉这样的眼神却不是在看她,而是另外一个人,那一刻,她知道她已经输了,他若是没有中意的人,她还能再努力努力,可是他有了中意之人,那个人也不是她,就注定了结局不会再美好。 “再后来,阿醉中意那个人的事情被抖落了出来,被元老爷打的半死,生生的断了一条腿,高烧不退,连医师都说他不行了,我偏不信,用了我满氏的力量,为他去东荒谷求得了一株续魂草喂他服下,守在他的塌前五天五夜,终于他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他可好?你看,果然他还是心心念念的爱着那个人,由于体力不支,我昏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阿娘在我床前哭着抚摸着我的脑袋,说阿醉要来提亲了。终于可以嫁给阿醉了,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我知道那是元老爷和老夫人的意思,并不是他想娶我的,这样的婚姻注定了不会圆满,因为我只是钟情着他,而他啊,钟情的那人并不是我。我那时候才明白,儿时相知也不一定能走到相许,为了避免更坏一步,我对他更好了,日日研究他喜欢的膳食,他的喜欢我烂熟于心,可以倒背如流,他只知道我喜欢桃酥饼…… …… 相思听完舒妙姿说的这些,心中亦是感同身受的难过,感叹道:“夫人一定很爱元醉公子吧。” 第三十五章 执念 湘妃竹前—— 慕卿推着元醉的轮椅和宴辞三个人沿着这条蜿蜒小路缓缓而行,空气中弥漫着湘妃竹悠然的清香,只是此时的气氛却不似这般悠然静好,反而有股子极为别扭的的感觉。 元醉一路垂目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中日思夜想的人儿近在咫尺,这话涌到嘴边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窘迫而又烦躁不安着。 慕卿在身后几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半柱香前慕卿为了给二人创造机会,便提议来这寺里别有一番风味的羊肠小道走一走,可是眼看着这小道快走到了尽头,这两人也没开口搭过话了,难道今日这样好的机会要白白浪费了吗?不,慕卿暗自摇了摇头,目光轻扫过这青翠欲滴的湘妃竹,心中一动,遂笑道:“早就听闻元大人您文采风流,不知今儿个阿卿可有幸能一睹风采?” 元醉本低着头,突然听到慕卿说到自己,文采风流?说起文采,他可怎么能比得上身边这位呢?想到此处,元醉侧头暗暗看向身旁的宴辞。 宴辞似乎是察觉到了元醉的目光,抬眸看了过来,惊的元醉赶紧回过头去。 宴辞瞧着元醉微微泛着粉红的耳垂,不禁觉得好玩的紧,怎么倒像个女娃娃似的爱脸红,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没变呐。“我这小侄女儿既然想听元醉兄你的诗,不如就以这漫野的湘妃竹为题,吟诵一首,你以为如何呢?” 听了宴辞的话,元醉紧张的应道:“只恐在下浊诗入不了姑娘的眼……” 慕卿看着二人可算是有了互动,忙浅笑道:“大人谦虚了,您诗名远扬,岐山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阿卿定洗耳恭听。” 元醉这才收了心,抿嘴思量了片刻,缓缓道:“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一首诗念完,元醉有些忐忑的看向宴辞,也不知自己这几句诗作的好不好,会不会太酸了些,显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 慕卿听完亦是心中一片感慨,泪痕点点寄相思,这样伤情苦楚,也不知这元醉是在说那湘妃竹还是说自己,到底是一番情深似海。“元大人果真是好文采,宴辞叔父你是不是也觉着元大人作的诗是极好的。” 随着慕卿的话,元醉的目光也看向了宴辞,目光灼热。 宴辞微微一愣,方才笑道:“元醉的诗一向都是极好的……”话至此,元醉像是得了最爱吃的糖果的孩子般欣喜,眉眼弯弯,连嘴角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慕卿也跟着挽起了嘴角,得了心上人的赞许原来是这样的欢愉,慕卿不禁羡慕起了此刻元醉这样的笑意,原来喜欢就算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这些真挚是遮也遮不住的。 不知不觉中小路已然走到了尽头,绕过眼前这座八角亭,就是寺庙的大殿了,来来往往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元醉心里明白,已然到了分别的时候,再这样走在一起,怕是又要引起闲言碎语的了,今日能再见一次宴辞,已经是上天保佑,格外施恩的了,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不能再拖累宴辞一次了。 元醉想到此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带着深重的情意与怅然道:“时辰不早了,舒娘怕是要寻我了,今此一别,宴辞兄还有慕姑娘怕是再难相见了,还请多珍重。” 今日这含元寺一叙犹如一个美梦,圆了元醉的遗憾,就让这一切都长眠于心底,能有一人挚爱,虽不可得却也此生足矣。 慕卿没想到二人这一聚这样快就结束了,“阿卿愿元大人此生无忧。” “多谢慕姑娘了。”元醉淡淡笑着,看着宴辞还未开口,壮大了点胆子,小心的开口道:“宴辞兄就没有话要与在下说的了吗?” 宴辞眼睑微遮,心事晦暗不明,迟迟开口道:“阿醉,我从未怪过你……还有……” 宴辞也清楚此去一别便是死生不复相见,元醉对他的心意,他不知如何回报,只是他终究是辜负了一个满眼都是他的少年,这辈子的罪孽怕是还不清了。 元醉目中微澜,从前历历涌上心头,往事似烟如潮,慕卿看到元醉瘦削的身子有些颤动,不免有些酸楚涌上心头。 元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宴辞有些暗哑的声音说道:“此生你我无望,来生我……我是愿意的……”其实阿醉,此生我亦是愿意的,可是终究是我醒悟的太晚了,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一切都挽回不了了,终是我对不住你…… 闻言,元醉的身子一僵,轻轻阖上了双目,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原来,原来宴辞对我没有厌恶过,那……这些年的执念终于可以放下了,原来,来生他是愿意的,宴辞的心思他终于知道了,也好,来生再相见。 再抬眸时,元醉眼底一片明澈,温柔笑道:“我明白了。”说完,转身便自己推着轮椅离开了。 慕卿看着身旁宴辞落寞的低下了头,又看向元醉慢慢离开的身影,那样的缓慢而坚定,直至最后连那最后一抹白色也见不着了,慕卿心中才叹道,刚刚宴辞叔父和元醉大人那一番话,其实已经是对他们此生的告别了,不过她也知道这二人就算此生难以相见,心中也是无憾了,因为他们已经为此努力过了,虽然无果,倒也不负此生了。 有情人又岂在朝朝暮暮,慕卿感慨道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有这一般不虚此生的情深义重、缱绻缠绵之梦。 另一边—— 元醉推着轮椅刚走进了含元寺的大殿大门,就听见有人远远的唤他“元郎。” 定睛望去,原来是舒妙姿款步向他走了过来,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上扬,温柔的应了一声:“为夫在。”舒娘嫁给自己这些年了,自己的年幼无知,无形中伤了舒娘不知多少,难得她还能不离不弃的跟在他的身边,这样想想始终是自己亏欠了她,接下来的日子,他也要放下自己年少时那些晦涩情意,好好珍惜身边之人了。 舒妙姿听了元醉的应声,心中也不免欢喜了几分,虽然知道元醉刚刚已经见了谁,但是此刻站在他身边的是她就够了,她只求与自己的夫君白头偕老就好。 ------题外话------ *:此诗摘自唐代诗人刘禹锡的《潇湘神》 第三十六章 有苏氏 一晃日子又过了六七日,这天夜里,慕卿在凤栖梧桐陪着相思收拾行装,昨儿个舍若神君他老人家已经吩咐过她们二人明日就要启程前往九仙玄宗了,途中还要去,所以这时辰也是耽误不得了。 “小姐,以后没了奴婢在,你可要和慕姑娘好好的,什么事不要自个儿硬撑着,还有去了宗门那里修行虽然重要但是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小姐……”稚儿眼眶红红的,神色委屈的为相思叠着必需的衣物,嘴里念念叨叨了一大堆。 相思心中亦是不舍,听着稚儿的嘱咐不免的鼻间发酸,怅然回道:“我自是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稚儿,我已经拜托了小叔父多加照拂于你,明日我们走后你就搬去小叔父他那里吧,这样我也好放心。” 慕卿见着主仆二人感情深重,也想到了簪云簪凝姐妹二人,还有哥哥,执月姐姐,不知道她离家了这些时日蓬莱岛怎么样了,想到此处,慕卿也有些闷闷不乐,只是看着相思和稚儿这气氛,要是再不缓一缓怕是要好好的哭上一场了,明日还要赶路,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儿,只好调整自己积压着的情绪,含笑劝道:“稚儿姑娘大可放心,相思姐姐有我照顾着,必定把相思姐姐护的好好的,不叫任何人将她欺负了去。你可别在这委屈的像个小娘子似的,好好的,也惹的姐姐也要陪你难受一场了。” 听了慕卿的话,稚儿又窘又急,慌乱朝着相思解释道:“奴婢知错了知错了,小姐可不要再伤心了。” 相思也看着慕卿无奈的笑了笑:“就你惯会贫嘴的,稚儿年幼,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岐山,我少不得要担忧的。” 看着手里的行装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稚儿揉了揉眼睛笑道:“夜也深了,奴婢为小姐铺床准备就寝吧。” “也好。那你去吧”相思点了点头应下,又转头对慕卿说:“夜深露重,不如妹妹今日便陪姐姐在这里睡下吧,明日让稚儿替你去拿回行李就好了。” 相思都这样说了,慕卿自然是高兴的,拉过相思的手道:“只是阿卿夜里睡不规矩,姐姐可不要嫌弃了妹妹才好。” 相思温和的笑着回道:“睡不规矩便不规矩吧,你我之间哪来那么多繁琐规矩。” 第二日清晨 天气似乎转好了不少,地上的积雪也融的差不多了,这是慕卿在岐山这么多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明媚。 经过上次采花贼一事闻人雅母女三人都安分了不少,一行人在岐山城门前做了最后的告别,坐着鬃灵宝马向着西面的西颐湾,此次入选的宗门弟子还有狐族的有苏氏(也称苏氏)的少祭司苏娉婷和她的兄长苏珉。 马车内—— 慕卿想起出发前执月姐姐和她说过许多各族子弟的事,其中有苏氏的苏娉婷在及笄之年便得了家族里少祭司之位,其能力不可小觑。拖着腮帮子看向一旁看着古书的闻人相思“姐姐,听说这位有苏氏的少祭司年纪轻轻修为便颇高,被家族寄予厚望,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儿呢。” 相思手中拿着的是一本写满了咒语法术的古本,她想着自己在岐山这些年虽然在姑母的眼线下也有好好的研习修炼之法,但是此次竞争如此强烈,她可要好好的把修为再提升一个层次才好。*正看的认真,耳边突然传来慕卿的这一番话,不禁皱起秀眉,愁道:“苏娉婷年纪轻轻就是少祭司之位,这些年来,鲜少再有各族子弟飞升神族,有苏氏此次前去九仙玄宗怕是想让她飞升神族,好让有苏一族再创盛世。” 除了九仙玄宗里的八位神君,这四海八荒的神君也只有寥寥数位,百年来,就连上清境这么多仙君飞升神君之位的也只有青玄神君一人,也难免各族子民有了自己的心思,这次入了九仙玄宗也是为家族争光的大好机会。 慕卿笑道:“任她多厉害,我也要在五年后的宗门比试中拔得头筹,哄我那个臭脾气的哥哥开心。”看着相思此刻紧张的神情又安慰道:“姐姐莫要担心,凡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了。” 相思皱起的眉头这才稍稍舒缓开来,绵绵的应了一声:“嗯。”又听到慕卿形容自己的兄长是个臭脾气的,不免有些好笑,便道:“我可见过阿卿你的兄长,谈吐文雅随和,可不是阿卿你形容的那么面目可憎啊。” 慕卿一想到慕寒恶狠狠不许她玩乐要她用功修炼的场景,就觉得气愤烦躁的很,摆了摆手道:“姐姐你这就是不知道了,我哥哥那人在人前装的温润尔雅的,其实对我凶巴巴的,是个极难伺候的主儿,执月姐姐有时候也要受他的气呢。”说到这,慕卿故意笑吟吟的说道:“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姐姐莫不是看上我那哥哥了,只是我哥哥他身边已经有了执月姐姐了,不然小妹我肯定回去和哥哥说上一番,让姐姐成我家的小嫂子的,这么美貌如花的小嫂子可真真是难寻呀。” 相思看慕卿越说越没有个正形,嗔道:“越发说的没谱了,我何时与你兄长有意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张口闭口便是嫁啊嫁的,也不嫌臊得慌,还是说,阿卿这是自己有了如意郎君,这才拿了姐姐来先取笑一番的?你这丫头好坏的心思。” 慕卿见放火不成反倒引火上身了,讪讪的赔笑道:“妹妹不过随口一说,相思姐姐你瞧不上我家哥哥就瞧不上嘛,再说了,真要让你嫁给我那哥哥我也是不愿意的,岂不是委屈了姐姐这样好的一个人,我哥哥哪里配得上呀。” 相思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呀,以后可别这样贫嘴了,姐姐嘴笨说不过你的……” “姐姐舌灿莲花,妹妹怎么比得上呢?好了好了,姐姐你继续看书吧,我小睡一会,等到了地方,姐姐你记得叫我。”慕卿瘪了瘪嘴,讨好的扯了扯相思的袖子,倚着马车内的软榻阖上了双目。 慕卿一幅闭目养神的样子惹的相思只好笑着点头应下:“你且睡吧,睡着了也就不闹腾了,等下到了地方我会唤你的。” 第三十七章 少祭司 “阿卿,醒醒,马上到地方了。”慕卿睡的正香甜,骤然被人拍旅拍肩膀,睡眼惺忪的睁开了双眼,口齿不清的咕哝了一声:“唔,到了啊。” 相思一手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向外看去,“是呀,你看,外面天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了呢。” 慕卿应声也探头望去,马车正在缓缓降落,下面便是颐水湾了,素问此地和蓬莱岛一样风景秀美,四季常绿,颐水湾是以一条横跨整个狐族土地的颐水河命名的,河岸上有大片的树林,而有苏氏的府邸便建在了河中央,就像一座巨大的白色玉石镶嵌在了湖绿色的绸缎上,只是,此刻一团团墨色的乌云笼罩在了这片河流上,河水也变得湍急了起来,慕卿的睡意也渐渐消失了,有些担心的回道:“好像是诶……” 就在二人说话间,鬃灵宝马也长鸣一声,稳稳的落在了颐水河畔,慕卿和相思马车的门帘也被一位弟子掀起,只见这小弟子礼貌的解释道:“师妹打扰了,这天怕是要下雨了,我是舍若神君唤来递伞给两位师妹的。”说完,便将两把油纸伞递给了慕卿和相思。 慕卿收下后,朝那位小弟子点了点头,含笑谢过:“麻烦师兄了,还烦请师兄回禀神君的时候说我们姐妹谢过他老人家了。” 那送伞的弟子从未和女子接触过,更不要说是这样好看的女子对他笑着说话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师妹客气了。” 相思见慕卿又拿这个师兄打趣儿,无奈的也跟着笑了笑,开口问道:“师兄可知要何时下马车吗?神君大人可有指示了?” “瞧我差点忘了正事……”听了相思的话,那弟子一拍脑袋,恍然道:“神君大人说让二位师妹拿了伞便叫那闻人公子一同去神君马车前等候。” 慕卿这才收了继续打趣师兄的心思,跟着相思下了马车。 闻人轩和本来因为闻人雅母女三人的事情,已经被除名在了此次入选宗门弟子的名单里了,但是相思动了恻隐之心,何况这个三弟弟从未害过它,他的母亲和姐姐们已经接受了该有了报应,不该再拖累他的前程的,再三考虑后,舍若神君和这位闻人公子也提了一个条件,宗门考试的时候要入选青门才可留下,否则就要打包走人。 二人下了马车,就看到闻人轩和抱着一把油纸伞,从她们后面那辆鬃灵马车下来,向她们急急的跑来,嘴里喊着:“大姐姐大姐姐。” 相思温然应道:“怎么跑的这样急?我和阿卿正要去找你一起去神君那里。” 闻人轩和笑嘻嘻的站在二人面前,向慕卿也打了一声招呼“慕姐姐好。”缓了缓又道:“我听了送伞的师兄说的,也省的姐姐们再去找我一次,所以我就先拿了伞过来了。” 相思点了点头,“也好,那我们一同过去吧。” 于是三人便一齐向舍若神君的马车走去,刚到马车前,正巧舍若神君也摇着一把竹扇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见慕卿等人已经过来了,方才笑道:“你们来了啊。” 三人一同躬身行礼道:“神君大人安。” 舍若一手摆了摆衣袖,不在意的说:“免礼免礼。”又捋了一捋胡子向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弟子们说道:“有苏氏才接了我们已经到了的消息,这会子正从河中央过来呢,我们就在此处等上一等好了。此次在有苏氏只停留一日,明日天亮了便启程回宗门。” 弟子们听完舍若神君的话,立马整整齐齐的回禀声“谨遵神君吩咐,弟子们记下了。” “那就好……”舍若又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深呼吸了几口,叹道:“这颐水河的空气果然要比上清境都要干净几分啊,不愧是先帝君最爱游玩的地方。” 先帝君?慕卿对这位曾经驰骋天下的男子只有天地史书上一点零星的映象,话说那位帝君是东海上一颗灵石所化,名唤阑措,天生没有六欲七情,将神族引领着走向了最辉煌的时候,但是最后却选择以身祭地,连一点破碎的元神都未曾留下,自此陨落,实在是令人唏嘘。想不到那个喜欢刀口舔血的人心里深处也喜欢这般安逸放松的地方…… 就在慕卿思绪飘远的时候,一旁的相思扯了扯慕卿的袖子道:“你瞧,有苏氏似乎来了。” 慕卿抬头向颐水河看去,颐水河上正驶来几艘暗红色的船只,在河水中晃晃悠悠的向岸边靠拢,这时天爷已经暗了下来,稀稀拉拉地下起了小雨,慕卿和相思连忙将油纸伞撑起,继续看向那些船只。 不一会儿,船只便停靠在了岸边,有小厮率先下船搬好足凳,恭敬的退在足凳的两旁,等候他们的主子下船。 首先下船的是一名身着红衣的男子,长相是狐族人特有的妖媚,这让慕卿想起那日在揽芳园遇见的那个男子,一样的妖冶,不过眼前这位男子的容貌太过阴冷,特别是一对眸子滴溜溜的暗转,让人瞧了便觉得不舒服。 而后是一位身着白裙的妙龄女子,被几个丫鬟簇拥着缓缓地走了下来,那容貌也是顶尖的,而且有着慕卿和相思现在这个年龄没有的成熟妖媚,一双狐狸眼满含春情,娇滴滴的惹人遐想,白裙无暇却偏偏是紧身的样式,举手投足间火辣的身段也是十分惹眼,看的在场的男子都移不开视线了,可这位女子却对这些视线熟若无睹,甚至很享受这种被人注意打量的视线一般,嘴角一直上扬着,含笑看着众人。 一位小丫鬟见那女子下来了,连忙将伞撑了上去,“少祭司,您仔细着地上滑。” 慕卿喃喃道:“这就是那位有苏氏的少祭司吗?” 相思也点了点头道:“看这受宠程度,这样的众星捧月,的确是少祭司无疑了。传闻说的不错,果然年轻貌美……”这样的出场方式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第三十八章 苏媚娘 只听那位红衣的男子笑道:“在下是有苏氏的苏珉,奉了族长之命携了少祭司来接舍若神君,舍若神君一路风尘仆仆,快随我一起上船回府歇歇。” 舍若神君点了点头,又将慕卿和相思招来介绍道:“苏公子,这是蓬莱鲛族的慕卿和岐山凤族的闻人相思,也是此次与你们一同入选宗门的弟子,日后你们可要和睦相处才是。” 慕卿和相思规规矩矩的朝着苏铭和苏娉婷也点头示意。 苏铭一看到慕卿和相思就觉得眼前一亮,遂而笑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二位师妹如此貌美,在下当真是倾慕至极。” 这话一出,看上去虽然规规矩矩似乎不出错,但是细细想来总觉得这苏珉太过轻浮不知收敛,就连舍若神君也是微微皱眉,不过苏珉到底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一旁的苏娉婷也在打量着慕卿和相思的容貌,女子相见这些“步骤总是避免不过的,心里暗道:这两个丫头的容貌倒也是不错的,不过比起我来说还是差了些的……想到此处,苏娉婷不免又骄傲了几分,将自己的腰杆又挺直了些。又瞥到苏珉的眼睛都快盯在慕卿身上了,鄙夷不屑的笑了笑。 船上—— 这有苏氏这次派出的船只不大,一船顶多容下七八人的样子,船中间是一张小型的八仙桌,两侧各有一张长椅,于是舍若神君坐在正座,慕卿和相思挨着坐在一边,苏珉和苏娉婷坐于另一边,那些个丫鬟和小厮是没有资格入内的,便站在船舫外面。 船只是用灵力催动的,不一会儿慕卿便听到了船只靠岸的声音,有小厮喊道:“可是将神君大人接过来了吗?” 又听小厮急急忙忙的回道:“是了是了,赶快去通报族长大人吧。” 苏珉伸手做了一个请字道:“神君大人请。” 舍若领着众弟子随着苏珉和苏娉婷的带领走下了船只,一同向有苏氏的府邸走去。 这个占地面积偌大的有苏府笼在一层红色的结界之中,森白的墙面被称的有些可怖,慕卿看着这有苏府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旁的相思像是知道她的心思,过来握了握慕卿的手,小声安慰道:“不怕。” 慕卿暖暖一笑。 不止是她们有所顾虑就是一旁的舍若神君也问道:“这结界可是要防什么东西吗?” 苏珉用咒语结印将这结界开了一道门大小的入口,然后转身向舍若神君一一解释道:“神君见笑了,这是前些日子族长为防魔族中人所设的结界。” 舍若叹了一口气说:“魔族猖獗,是不得不防啊。” 慕卿和相思结伴走在一起,到底是个陌生的地方,还是谨慎些为好。 一袭人被领到了府内的大厅,族长和一众长老亲眷已经在大厅内等候多时,此时见人都齐了,瞬间展开笑颜让下人将准备好了的酒席膳食奉上。 族长穿着灰色的锦袍,鬓角头发皆已花白,乐呵呵的招呼着舍若神君,“神君许久未见,风采依旧啊,不像老夫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舍若和这族长苏城从前有过几面之缘,再见面都这么些年月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苏族长春秋正盛,何来这么一说呢?” 慕卿也着实有些饿了,桌上的餐食也看让人看着有食欲的很,便吃了不少,倒是相思只是浅尝了几口便和慕卿小声的说话。 宴席过后,舍若神君和族长有话要说,小辈不宜同在,于是慕卿和相思便跟着众人弟子一同去了分配的住处,因着男女有别,慕卿和相思便单独住一个院子,那些男弟子便在隔壁院子。 闻人轩和有些不放心的咕哝着:“二位姐姐在隔壁院自己晚上也要警醒着些,有什么事尽管大声喊我过去。” 慕卿笑着答道:“你可尽管放心,我会和相思姐姐好好的。” 闻人轩和这才一步三回头的与慕卿相思告别,看闻人轩和总算回去了,慕卿笑着打趣儿道:“你这弟弟也是好玩的紧,不像那母女三人讨人厌的很。” “轩和他从小养在乳母那里,不是我姑母带大的,自然没有被耳濡目染到那些个不干净的东西。”相思一边和慕卿解释一边走向她们今晚要住的院子。 另一边—— 苏娉婷也回到了房中屏退了下人,一个人坐在铜镜前,铜镜上的人儿娇艳夺目,细腻的皮肤吹弹可破。 苏娉婷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蛋,对自己的容貌很是满意,喃喃道:“这幅皮囊果然是极好的……” 就在她沉浸在这张脸蛋上的时候,她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充满磁性,说话的语气却讽刺至极,“这幅皮囊你可用的欢喜吗?苏媚娘。” 几日前 苏媚娘哭哭啼啼的跑向颐水河前,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的脸,可是无论她怎样揉搓都不能将脸上这块黑色的胎记抹去,身心俱疲的摔在了地上,就连身上破旧不堪的衣服被浸湿也不管不顾,只是呜咽着胡乱的抹着眼泪,凄声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生下来就是灾星,就要被人看不起!明明我和姐姐一样是阿娘生的,为什么她可以有荣华富贵锦绣前程,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一个被人无视的影子!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任何情感,似乎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一般,“你能不能别哭了,呱噪的本尊头疼……” 苏媚娘泪眼朦胧的回头看见一个男子,这让她着实下了一跳,警惕的打量着这男子。 男子身形修长,一身墨衣与这黑夜仿佛融为一体,一手撑着一把鱼骨伞,戴着银色面具藏住了他的容貌,一手背在身后,只是那一双猩红色的瞳孔泛着丝丝寒意,让苏媚娘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有些害怕的吞了吞唾沫,一时间竟止住了哭泣,怯怯的开口道:“你……你是何人?”那猩红的瞳孔说明这个男子绝对不是狐族中人,那这个外族之人潜入狐族意欲何为呢。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足足矮了有一个头的小丫头,男子语气也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反而冷声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是本尊高估了你的智商,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看来本尊找错人了。” ------题外话------ 这一章最后还没有改好,明天会重新整理更新。 第三十九章 交易 苏媚娘泪眼朦胧的回头看见一个男子,这让她着实下了一跳,警惕的打量着这男子。 男子身形修长,一身墨衣与这黑夜仿佛融为一体,一手撑着一把鱼骨伞,戴着银色面具藏住了他的容貌,一手背在身后,只是那一双猩红色的瞳孔泛着丝丝寒意,让苏媚娘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有些害怕的吞了吞唾沫,一时间竟止住了哭泣,怯怯的开口道:“你……你是何人?”那猩红的瞳孔说明这个男子绝对不是狐族中人,那这个外族之人潜入狐族意欲何为呢。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足足矮了有一个头的小丫头,男子语气也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反而冷声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是本尊高估了你的智商,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看来本尊找错人了。” 苏媚娘何等聪明,眼前这个男子可以闯过层层守卫,以及族长亲自设的结界还不被发现,自然知晓了这个男子来历不凡,说不定,这个人就能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她不想在最底下摸爬打滚苟且偷生了,谁说她命运就该如此?那她偏不信命。 苏媚娘立马回头跪下:“贵人,还望您给我指一条明路,我此生认您为主,终其一生都为您效犬马之劳。” “哦?认我为主子?”男子依旧是蔑视她的模样,就这样冷冷的看着苏媚娘。 苏媚娘等了半天也不见男子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内心有些焦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俯身朝着男子磕头,重重道:“还望贵人成全。” “你要的那些本尊全都知道,要想成全你其实也不难……”男子低沉的嗓音十分好听,苏媚娘也希冀地微微抬起了头,仔细的听着男子接下去的话,“只是,本尊要你身上的一个东西,你若愿意,本尊也就成全了你。” 苏媚娘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眼前这位男子是可能需要的,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别人没有的?只好迟疑的开口问道:“贵人您想要什么?” “你的心头血,你可愿意?”男子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毫无波澜,却在苏媚娘心中激起千层浪。 哆嗦道:“心头血?”说完,苏媚娘对眼前这个男子越发觉得害怕。 九尾狐的心头血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一可以帮助人修为大增,二可以让人修复元神。 “不用紧张,只是取一滴罢了,七日为周期,若你受的住,那事便成了。”男子看出眼前这个女子在害怕些什么,鄙夷的笑了笑,又补了一句:“本尊从来不会强迫女子,你若是不愿那便算了。”说完,作势便要转身离开。 苏媚娘本来还在犹豫,眼看着这个男子要走,连忙站了起来扯住男子的衣角:“不……我愿意的” 男子看着扯住自己衣角的手,极为不满的“啧”了一声,吓得苏媚娘连忙放开了自己的手,慌乱的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要表达的意思:“我愿意每七日献上心头血给贵人您。”心头血又算什么?就算疼痛至极那也比现在这样好,何况那点痛又死不了她能忍的过去。 男子见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便道:“那好。说吧,你想要什么?” 苏媚娘微敛的眸中闪过一抹阴狠,“我……我想要一幅最美的皮囊,我要苏娉婷再也不能出现在狐族。”她和苏娉婷是一对双生子,可是双生子在狐族是不祥的孩子,尤其是她脸上生下来就带了一块很是丑陋的胎记,她从小就不被人待见,就连自己的爹娘也不喜欢她,将她养在禁地里,平时就连家里的丫鬟也可以随意欺负她,而苏娉婷更是素来瞧不上自己,苏媚娘恨啊,她苏娉婷又凭什么活的高高在上,她苏媚娘倒要看看,要是没有了这幅皮囊,她又如何再高高在上,让她从最高处跌落尘谷,那样的话她与她还有什么分别呢?届时她可要好好欣赏她这个姐姐的模样,一定,一定有趣极了。 苏媚娘的狠毒显然是超出了男子的意料,不过,利益交换而已,她给了他心头血还一辈子为他效劳,那他自然也是要满足她的心愿的。于是便丢下这句话,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苏媚娘的面前:“你在这等着,本尊这便去取来给你。” 一炷香时间之后,男子提着一个昏睡的女子丢到了苏媚娘面前,惊的苏媚娘差点说不出话来,因为此刻地上昏睡着的那个女子正是她的姐姐苏娉婷。 …… 苏媚娘知道今日这男子来的目的,“答应给尊主的心头血早已备好。”说完,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玛瑙的小瓶子,透过近乎透明的玛瑙瓶子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猩红的液体,在月光的折射下泛着淡淡诡异的红光。 “很好。”男子收过瓶子,又从袖子中也取出来一个瓷瓶:“你与这皮囊每日都会有排斥的反应,这是神族医仙所制的丹药,可以助你和这幅皮囊融合的更好,自然这也只是缓解的作用。” 苏媚娘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负面反应,这几日她时常觉得头脑晕眩,手上还会出现一些红色的小点,都被她用术法强行压了下去,可这一压下去便觉得浑身无力。不过有了这样一幅好皮囊,让她做什么她都是愿意的。“多谢尊主您了。” 男子看着苏媚娘欣喜的样子淡淡道:“你若替我办事办的好,日后每次我来取心头血都会给你带这丹药。”话锋陡然一转:“只是你若办的不好……便是自寻死路,你记住本尊既然可以让你成为苏娉婷,也可以让苏娉婷再回来,届时不用本尊出手你就会被你的爹娘还有族长先收拾了。” 苏娉婷从小便是阿爹阿娘掌中明珠,若是他们知道他们最宠爱的女儿被自己最厌弃的人动了,那后果如何,她不敢再想下去…… “媚娘明白,尊主您就放心吧。这是前几日您让我去取的所有狐族布防图,您看看都在这了。”说完,苏媚娘将藏在自己枕头底下一叠的纸卷全部取了出来递给了男子,十足十的讨好模样。 第四十章 九仙玄宗 男子将纸卷一边翻过查看一边点头吩咐道:“你做的很好。继续替本尊盯着有苏狐族。” 苏媚娘低眉顺眼的应下,迟疑的开口说道:“是,尊主。只是我明日便要随舍若神君他们去九仙玄宗了。” “本尊倒忘了你现在是有苏氏的少祭司苏娉婷了……”经苏媚娘的一番提醒,男子像是突然想起来才道:“本尊有了这些布防图也够了,你去了宗门也是件好事,那里也有本尊的人,你到时候听他的吩咐就好。” 苏媚娘连忙应下,心底却是一阵波澜,她有想过男子的身份不普通,却没有想过眼前这个男子居然都把手伸到了神族,看来自己当真是把性命卖掉了。 第二日清晨 相思早早的便醒了,把慕卿也喊起来之后,二人把该整理的东西全部整理好之后来到大厅和众弟子用早膳,正好等着舍若神君出来,这样大伙儿就能出发了。 就在慕卿喝完碗中的莲子粥的时候,舍若神君和族长说说笑笑的来到了大厅,嘱咐大弟子清点人数,便要准备出发了。 “回禀神君,众弟子都齐了,只是有苏氏的苏珉公子和苏娉婷姑娘还未到。”年纪最长的大弟子领命,在大厅中清点完人数后朝着舍若神君行礼一五一时的说着。 “噢?”舍若一听苏家两个孩子还没到,如今都什么时辰了,连他这个老骨头都到了,这样的不守时的孩子,眼底微微有些不满的看向身旁的族长。 族长也没有想到那两个孩子会这样,关键时候掉链子了,只好尴尬的赔笑道:“神君您请息怒,老夫这就叫人将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叫来。” 舍若神君虽然任有不满,但是碍于族长的颜面,也只好作罢,只道了一句:“一炷香内若是还没有出现,那这次九仙玄宗的弟子就少两名也是可以的。” 族长一边赔笑道:“是是是。”一边赶紧差人去叫苏珉和苏娉婷过来。心里焦急道:这苏珉也就罢了,可这苏娉婷从来不是这样不规矩的孩子,今日是怎么了,诶,要是真的把舍若神君给惹恼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等苏娉婷和苏珉姗姗来迟的走进了大厅,大部分弟子都因为他们没有时间观念的做法而颇有微词。 二人在族长的念叨中不急不忙的向舍若神君赔罪行礼,只是舍若神君也不愿再在这件事情上再浪费时间,怕误了回九仙玄宗的时辰,便挥袖和族长告别,率先登上了鬃灵宝马。 因这苏娉婷是女子,也只好和慕卿、相思共乘一辆马车,慕卿和相思还没有说些什么,苏娉婷却面露不悦的说:“素来听闻九仙玄宗乃是天地第一宗门,怎么连这马车也如此寒酸,连单独的都没有。” 慕卿见她如此轻狂,更加不愿与她有什么交集,马车上是三面都是可以坐的,中间还有一张木桌放着一些点心与茶水,只是中间那面是一张可以半躺着的软榻,苏娉婷一上马车便抢先坐在了那张软榻上,嘴里还有些不满:“连着软榻上的垫子也不如狐族的松软,穷酸的根本不像神族的东西。” 慕卿不愿意搭理她,相思更加不愿,二人同坐一边,翻看着各自的书本,一时间,马车里静悄悄的,只有苏娉婷不安分乱动着的声音。 苏娉婷见相思和慕卿压根就不搭理她,心里暗暗有些不快,因为这些日子她被众星捧月着习惯了,只有那些阿谀奉承的声音,她听了心里才觉得过瘾舒坦,这乍一时间听不见了,还被人这样的无视,心里别提有多么的憋闷了,真不知道这些书本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话,你们不和本姑娘说话,本姑娘也不屑和你们说话呢。 好在呆在马车上的时辰不长,鬃灵宝马长长的厮宁了一声,仿佛是为了庆祝自己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一般。 苏娉婷见地方到了,连忙提起裙摆,一扭一扭的下了马车。 慕卿和相思也紧接着下来了,仔细而又新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马车停在了九仙玄宗的门口,九仙玄宗的大门是由九根六人合抱粗细大小的柱子,各自刻画了一名神君的模样,只有最左边那根柱子上的神君模样被术法抹去,光秃秃的十分显眼。 慕卿想,这大概是那位九幽神君了罢,只是被抹去了原貌,让人再也看不出它原先的样貌。 九仙玄宗是位于一座漂浮着的巨大山石上面,而它周围还有九座小山峰,小山峰与山石之间都有一条粗壮的银链捆在一起,永永远远不会分开。 舍若神君走在最前方,身后的大弟子胥凌,他是神族出身,年方二十六,在这九仙玄宗已经呆了十六年了,父母希望他能学得一身好本领,日后可以回家更好的管理家族。 此时他正在为刚进宗门的小师妹小师弟们介绍这偌大的九仙宗门:“神君大人要带我们此刻去的地方是我宗门的大殿,宗门中共有墨门,青门,朱门,紫门,金门,白门六大院,墨门最底,白门最高,平时便是墨门中人便都是身着墨衣,其他各孟以此类推,下月初便有分门院的考试,会以各位的分数名次进行分门,当然,我也希望各位师弟师妹们可以都进入自己想进的门院,而这些门院的名次也不是固定的,每三个月便会有一次小型的宗门考核,若是有了进步那便可以再往上升一个门院,若是倦怠没有进步甚至有了退步,那么名次也会相应的推后掉落,这也是我身为大师兄最不愿意看到的。” “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块山石乃是宗门的中心之处,各大门院皆在此处,而其他那九座山峰是我宗门内几位神君的住处,虽然说现在各门院都有先生以及院长教你们本领,但若是你们有幸入了他们的眼,拜入他们座下,得他们真传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闻人轩和听着大师兄的话,想着这是宗门里的大师兄,那肯定是极为优秀且与众不同的了,便问道:“那大师兄你是拜入哪位神君座下呀?” 胥凌略略一笑道:“我是玄清神君座下的弟子,神君座下如今只有我和顾弋两名弟子。” 第四十一章 八位神君 胥凌问道:“最重要的,八位神君你们可知晓是谁吗?” 闻人轩和答道:“这个自然是清楚的,分别是沧沐神君,舍若神君,玉琊神君,南羡神君,虔笙神君,玄清神君,扶苏神君和容婳神君。其中这容婳神君可是八位神君里唯一的女神君呢。”这些个名字可是乳母天天念叨给自己的,自己又怎会不记得呢。 “不错,看来闻人小师弟的功课已经做足了。”胥凌赞许的看了一眼闻人轩和,看来日后这宗门可有趣的紧了。又接着道:“如今宗门内除了各个门院弟子还有三百二十七名外族弟子,多在宗门里膳房、浣衣苑干活,而如今墨门共有八十八位弟子,青门共有五十位弟子,朱门共有四十名弟子,紫门金门各有二十位弟子,白门只有四名弟子,分别是舍若神君座下的景昭师弟,他近日身体抱恙,不然跟随舍若神君出去的就是他了,沧沐神君座下的玉烟小师妹,她年龄和你们差不多,还有我和顾弋,一会儿你们就能见到他了……” 慕卿一直在认真听着胥凌师兄讲的宗门里的事情,看来这宗门内竞争真是很大,只是,这次入选的弟子比从前定好的名单少了两名,也就是闻人家的那两位。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九仙玄宗的大殿,这是慕卿从来没有见过的恢宏盛大,穿着各色院服的弟子规规矩矩的站在了殿中,地上墨色的大理石如同镜子一般明亮,殿中央呈着八张精美十分的宝座,此时宝座上正空着,想来是几名神君还未到来,整个大殿中都弥漫着一层白色的雾气,这是宗门的镇门至宝魂玉所散发出的灵气,所以在这宗门比一般地方都要灵力充沛,更有助于修炼,这也是各族各地的人挤破脑袋都想来这九仙玄宗为弟子的原因之一。 舍若一进殿门就听到一众弟子洪亮整齐的声音:“弟子们拜见舍若神君,恭贺神君顺利归来……” 舍若这么多些日子总算回了宗门心情也是不错,跨步走到自己的宝座座下,大袖一挥道:“免礼罢,见见你们的新师弟师妹们吧,你们日后可要好好相处,莫不要让我们这些老骨头再费心才是。” 慕卿和相思刚刚站定就听见殿外传来一响亮的男声,还有“什么老骨头?本君可年轻俊朗的很,谁像你似的都老成这般了。” 真可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今日这样盛大的重要的日子,谁会这样放肆的大声喧哗?岂不是不要性命了吗? 正在慕卿众人诧异于这男子的大胆举动,便看着殿中各名弟子早已是习惯如常的模样,垂目又齐声道:“弟子拜见扶苏神君,神君大人万安。” 声音刚落,就见一抹极为招摇的红色从众人面前一晃而过,再看过去,那是一名穿着红衫的男子,此时正摇着扇子坐在了八位神君的宝座上,长相妖冶,笑宴如风,这就是扶苏神君。 慕卿在看清这扶苏神君的面容后,僵硬的低下了头,还将自己的身子往相思的背后藏了藏,以免被那位扶苏神君发现。 相思一边惊讶于扶苏神君的容貌,一边察觉到慕卿的异样,小声问道:“阿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慕卿尬笑的打着马虎眼“无碍,无碍。”这个扶苏神君居然是那日的“梁上君子”?这是什么巧合呀?他居然是神君?还是九仙玄宗里面的。她当时还对这个神君态度这样不好,慕卿不敢相信,若是这扶苏神君将她认出来之后会怎么处罚她了,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尽量藏好自己,不要让扶苏神君发现才好。 舍若神君看着扶苏称自己是老头子,气的胡须都翘了起来:“你这臭小子,你虽然和老夫同是神君之位,老夫却比你年长一千两百多岁,怎么样也是你的长辈,和长辈说话,你就这个态度吗?” 扶苏别过脸去,摇着自己手中的扇子不理会舍若,只留舍若一个人在那里气的瞪眼。 二人正僵持着,门外又走进两名身着白袍的男子,南羡道:“舍若你和扶苏他置什么气,这么些年了,他什么样的脾性,你还不清楚吗?” 虔笙道:“扶苏你也是,舍若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非要斗嘴气他。” 底下众弟子皆道:“弟子见过南羡神君,虔笙神君万安。” 南羡和虔笙皆是一身白袍,却各有千秋,模样几乎看不出真实的年龄,其实南羡神君已有一千岁的仙龄,而虔笙的仙龄也有九百多岁。二人平日里感情甚好,羡不离笙,笙不离羡的。 南羡神君的长相十分硬朗,皮肤也是小麦色的,身高八尺有余,容貌其实也算上乘了,只是让慕卿惊讶的是虔笙神君的模样,光看那张脸也就是个玉面小郎君嘛,甚至还有些奶里奶气的娃娃脸,怎么也不会把他和八位神君中最好斗的虔笙神君联想在一起。 扶苏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别扭道:“本君才懒得与他争辩呢。” 接下来容婳神君也到了大殿,这是唯一一个女神君,这是当年神族送来修行的女子,可以飞升得了神君之位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身素纱外衫,里衣是一袭绣着金色莲花的青色长袍,一步一行间,皆是仙姿玉色,这位女神君的相貌也是极为美丽的,无可挑剔的鹅蛋脸,凤眸狭长,薄唇微抿,有着不染俗世的清冷气息。 见容婳来了,舍若急忙问道:“本君出去的这些日子里,沧沐神君他身子可好些了没有?” 沧沐神君是几位神君中仙龄最大的,如今已有六千多岁的高龄,而且曾是玄清神君、玄月帝君还有容婳神君的师父,德高望重,是八荒各族都敬仰的人物。 容婳莞尔回道:“烦劳舍若神君挂念了,想来是最近蓬莱鲛族慕氏进贡的千年灵芝极好,师父他老人家服下后有渐渐好转的迹象。” 舍若点了点头,稍稍放心下来:“有好转的迹象自然是好的。” 容婳想着难得得了这对师父有用的药材,心里也是十分欢喜的:“那千年灵芝很是珍贵而且效果奇好,此番进贡的灵芝不过三棵,师父他服下一棵已有奇效,当真是多亏了这鲛族的细心栽培了。” 第四十二章 这谢礼谁敢收? 扶苏其实一入殿门就发现了慕卿,只是看慕卿那丫头似乎有意躲着自己呢,这回,有了机会见机提议说道:“那就巧了,今日新弟子入门恰好就有鲛族的,容婳,你倒可以见见这个孩子。” 扶苏知道容婳虽然平日里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唯独两个人的事情她绝对做不到坐视不理的,一个是玄清那小子一个是师父沧沐。 果然不出他所料的,容婳认真道:“哦?那真是巧了。”向金门中的弟子唤道:“紫芙、紫瑶,你们二人去取本君的玉佩过来。”紫芙紫瑶都是容婳神君座下的弟子,两个都是人间来的。 紫芙和紫瑶立即领命出殿而去。 容婳扫视了一圈殿内的弟子,在角落处发现了几个没有穿弟子衣服的新面孔,便问道:“你们哪个是从鲛人族来的孩子啊?” 所有弟子的目光都随着容婳神君的话注意到了这个本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这样露脸的时候可不是慕卿想要的,只是现在也是避无可避了,慕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垂着头应道:“弟子慕卿是来自鲛人族的。” 容婳的目光在瞧见慕卿的面容时微微颤动了一下,女子总是对女子十分敏感,尤其是对长相好看的女子,不过多年的修养和城府心机没有让她在面上表露半分,柔和的笑道:“原来是个小姑娘啊,本君可要多谢你的,本君已经让你的两个师姐去取了本君家中带来的玉佩,日后凭着那枚玉佩你便可让本君满足你一个愿望。” 慕卿连忙跪下:“多谢容婳神君,只是这玉佩如此贵重,弟子又如何敢收?这进贡给沧沐神君的灵芝乃是我族该做的,不是要为此邀功并也不要什么奖赏,还请容婳神君收回。”这进贡的灵芝她也是今日才知道的,要领赏也该是鲛族或者哥哥去领赏的,把这样贵重的奖赏给了她算是怎么回事?再说,枪打出头鸟,她哪敢收神君的礼啊,这要是收下了,她不得成为这些弟子中的众矢之的吗? 说话间,紫芙紫瑶两个师姐已经将玉佩取了来,慕卿还想再说什么,却听扶苏神君道:“小丫头,容婳她难得亲自送礼,你就收着吧。”说完,那枚玉佩就被一股灵力从紫芙手中取走浮在了慕卿面前。 慕卿这下是不收也得收了,只好双手接过那玉佩跪谢:“弟子多谢容婳神君赏赐。”这平时温润的玉佩此刻在慕卿手里却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慕卿暗暗咒怨道:看扶苏神君刚刚那不怀好意的笑,他这绝对是认出我来了,还故意用灵力把这玉佩放到了她面前,她刚刚当着这么多的人要是不接这玉佩,就是拂了容婳神君的面子,这岂不是不要命了,给慕卿多少胆子这也是万万不敢的,只好先将这玉佩收下,妥善保管,然后早日寻了机会将这玉佩送还回去,完璧归赵了才好。 这时殿外有弟子前来禀告:“参见各位神君大人,人族弟子贺修岚到了。” 舍若神君是在场仙龄最高的神君,由他主持大局再适合不过了,“让他进来吧。” “是。”弟子退出去之后,一少年郎背光踏步走了进来,身着淡蓝色长袍,衣角上绣着一簇簇白色牡丹甚是惹眼。 贺修岚恭身行礼道:“拜见各位神君,弟子来迟,还请神君责罚。” 舍若见贺修岚一进来便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而不是先撇清自己的责任,很是满意,不愧是人族未来的人皇,有责任心的孩子是个好孩子,语气稍稍放温和道:“人族与上清境路途遥远,耽搁了一时半会也是免不了的,只是下不为例了。” “多谢神君大人宽恕,弟子谨遵神君教诲定不敢再犯了。” “那你便归队吧。本君有事嘱咐你们。” “是。” 贺修岚早就看见了慕卿,但是这是在大殿上他不敢多言,只是和慕卿笑了笑,便站到了队伍空余的地方。 慕卿亦是礼貌的回了一笑。 舍若看着弟子人数都齐了,便朗声道:“今日乃是我宗门入选新弟子的大日子,近年来魔族日渐猖獗,如今添了一批与你们同进退的新血脉,还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共度难关。一会儿典礼结束以后,胥凌你就把新来的师弟师妹们带去他们临时的住处。从明日起,这些孩子便先由你带着,直到下月初的入门比试前还有十天,这十天你都要好好教导他们,你是大师兄,要做好所有人的榜样才是。” 胥凌见舍若神君如此看重自己,这让他带领管理着新第子的机会可不多,这可是一次极为难得的锻炼机会,心里也是十分激动的,连忙拜谢道:“胥凌领命,谨遵神君教诲。” 几位神君都是瞧着胥凌长大的,这次让胥凌带领新弟子的主意也是几位神君共同商议之后的结果,毕竟胥凌这孩子他如今年纪渐长,也该多给他一些锻炼自己的机会,为日后好做准备了。 “对了顾弋何在,本君出去了那么些日子,你师父他还有几日回来啊。”舍若想着自己也有一个月没见着玄清那小子了,也不知道在那里战事情况如何。 顾弋一身白衣站在白门弟子的区域里,因为只有寥寥几人,舍若很快便找到了他,只听顾弋道:“回神君的话,师父他老人家说了战事情况已经控制住了,凯旋而归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预计下个月便能回来了。” 听了顾弋的话,舍若这才放心来道:“那便好,那便好。” 接下来,舍若神君有交代了弟子们一些事情,便结束了今日大典。 一结束大典,贺修岚便朝慕卿走了过来,谵然笑道:“多日不见,慕姑娘可好?” 慕卿收拾好心绪,笑言:“慕卿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公子居然是这样的身份,当日多有得罪,还望贺公子海涵。” 贺修岚满面笑容地摆手说着:“无妨无妨。”等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又怕太过热情熟络了反倒不好。 这会子踌躇的功夫,那里胥凌大师兄和顾弋师兄已经一前一后的走到了新弟子们面前道:“师弟师妹们请随我来。” 第四十三章 首次宗门考核 这次临时的住处是位于大殿西面的一个小院子中,只有一间屋子,不过屋内分了东厢房和西厢房,屋内正中间是张圆桌,正好做了大伙儿吃饭的地方。 胥凌和顾弋两位师兄走在前方带领着慕卿众人过去,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便走到了院前。 这是宗门内一处比较偏僻的院子了,不过屋内打扫的干干净净,墙面也有重新粉刷过了。东西厢房各有六张床铺,不过床铺不大,是那种大通铺的样式,男子向来对这些没有没有要求,女子那里慕卿对这些也是不挑的,相思也是,只有苏娉婷嫌弃的翻了翻床上的被褥,她可不想住这么硬的床铺,她暗瞟了一眼门外站着的两位师兄,便晃着腰肢向胥凌和顾弋走去。 声音软的像一滩春水,可怜巴巴的望着胥凌和顾弋,柔声道:“师兄,可否容小女子一个请求呀。” 这样娇柔的声音,莫说男子就是慕卿相思这样的女子听了,身上的鸡皮疙瘩也不自觉的起来了,于是慕卿暗戳戳的拉着相思看向门外, 顾弋向来是个没规矩的,见师妹有求于他们,也知道苏娉婷是想说写什么,而胥凌素来是个最为正派恪守规矩的,便笑容可掬的说道:“师妹不必着急,等下月初的会试一过,师妹你取了好的名次了,自然是会分到一处极好的院子的。”顾弋的话不假,若是紫门以上弟子都是会有单独的住处分配的,比如说像他这样的白门弟子待遇更是好的不得了,会有单独一间四进四出的院子居住的。再比如说一个月的月俸墨门弟子有二十两银子,而青门有二十五两,朱门有三十两,紫门有五十两,金门有八十两,白门有一百两,足足是墨门弟子的五倍之多。 只是这话在苏娉婷耳朵里不过是搪塞过去的借口罢了,只是她虽然闷闷不乐却也不能对着两位师兄发作,只好自个儿咽下了这股闷气,转身回了房在自己床铺上。 一旁的慕卿瞧着苏娉婷吃了瘪,捂着嘴偷偷笑着,相思也瞧着有趣陪着慕卿浅笑着。 胥凌看了看时辰也不早了,便道:“好了,若没有其他事了,我和你们顾弋师兄就先离开了,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我再来,你们入夜之后就不要再出门了,免得不懂规矩出去冲撞了谁。” 众人皆应了下来回了自己房中带着,这一路奔波,慕卿也是有些累了,便早早的爬上了自己的床铺,房中共有一排六张并列着的床铺,慕卿和相思选了最里面的两个,苏娉婷不愿意和她们多交流接触,便选了一个与她们相隔最远的床铺睡下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寅时刚过,慕卿便听到院外有人用灵力喊“起床了,起床了。”仔细分辨原来是顾弋师兄的声音,这么早他有什么事啊,不知道扰人清梦是有罪的吗?慕卿刚想盖上被子继续睡下去,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赶跑了瞌睡虫清醒了几分,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赶紧起床的好。 这样想着,慕卿赶紧爬了起来,相思也被吵醒了,见慕卿忙里忙慌的在套衣服,知道师兄在外面催了也赶快起来穿衣洗漱,二人忙乱的间隙中也不忘把屋内睡的最沉的苏娉婷叫起来,苏娉婷显然也是有起床气的人,不过今天是刚入宗门的头一天,她也不想給其他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整整十日,慕卿众人都是五更天便要起床,然后在一刻钟之内用完早膳,然后迅速赶到宗门内的教场晨跑,晨跑结束后便要去胥凌的院子开始读书,宗门会试既考个人修为,也考个人学识,所以一上午大家都是在看书,而未时开始直到戌时都要修习自己的内功修为。 这十天下来,慕卿第一次体验到了修行之人的不容易,也知道了许多自己从前在修行上面的不足之处,终于熬到了宗门会试的那一日。 九仙玄宗五年才有一次的宗门会试自然是吸引了各族各界的目光,不能亲自到场的也都遣了使者前来,一时间,宗门内人来人往,竟赶上过节一般的热闹,会试分两场,一天考武一天考文。 武试的地点是在宗门的大殿前临时搭建了一座一人高的擂台,几位神君坐在殿前的走廊上,而其他弟子们皆围绕在擂台前观战。 慕卿等人在擂台前候场等着,脑海中忽然想起来,今天早晨起来苏娉婷对她和相思的话“待会儿,我可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的。” 慕卿不由的为自己和相思捏了一把汗,这次擂台武试的规则是他们六个新弟子一同上擂台,不拘着谁和谁打,出了这擂台的便算是退出,直到最后一个留在场上的是武试状元。虽然他们六个人是师门手足兄弟,但是一上场便是竞争对手。 这回主场的是慕卿等人入宗门那日没有见过的沧沐神君,这些日子他的病势大好,这回弟子武试也出来看个热闹,看看这些朝气蓬勃的新鲜血液中,能不能有幸寻得一个后继之人,“本君宣布此次武试开始,请弟子挨个入场,每个人都可以拿一件自个儿的兵器上场,最后留下来的是最终胜者,只一样,绝对不能伤了同门弟子的性命,否则按门规处置,都听明白了吗?” 沧沐神君的声音洪亮而严肃,慕卿众人都是被其气势所压住,齐齐向着沧沐神君的位置躬身行礼道:“弟子们定当遵守门规,全力以赴。” 这次武试若是能得到第一名定能在一众新弟子中出彩,慕卿虽然从前顽劣不专心修行,但是也不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这次武试她也有心这第一名的位置,不过六人混战,孤军作战实在是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于是慕卿上场前便和相思说好,二人相谐而战,相思在修为上毕竟没有专门的老师指点过,比起其他人幼时就开始的修行,她不过寥寥几年的经历,如今也只好拼尽全力去了。 一上场,慕卿和相思便背靠着背,互相成为彼此的后盾,而其他人亦是这样的准备,贺修岚和闻人轩和,苏娉婷和苏珉,看着大家都是一样的做法,不由得相视一笑。 第四十四章 玄清 慕卿念动口诀,将玉染剑祭了出来,银白色的剑身极为特别,握在慕卿手中仿佛是一位相识已久的故友一般,此剑有灵,众弟子有眼尖的也瞧出来慕卿这把灵剑的不一般,这样一把稀有的上品灵剑居然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所有的,真是羡煞旁人。 胥凌在擂台下看见了慕卿那柄长剑,那剑的材质似乎是仙匪玉措石,仙匪玉措石是上古妖兽暮罗的巢穴里才有的,神君的月华剑也是那种石头所制,可是据他所知神君只打造了一把月华,这小师妹的仙匪玉措石又是从何而来,而且是由哪位能工巧匠才能制出这样一把上品的稀有灵剑。 就连顾弋也看着那柄剑喃喃道:“胥凌,我怎么瞧着小师妹的那柄剑熟悉的很。”似乎……似乎在自家师父的禁阁里见过一回,只是远远瞧上了一眼,便感觉那剑灵力充沛绝非凡品,这……又是如何会到这个小师妹的手里的呢,真是奇了怪了,不行,一会可要好好的问问慕卿小师妹是怎么得来的这柄剑了。 胥凌肯定的说:“当然熟悉那剑的材质可是仙匪玉措……” 胥凌都说那柄剑的材质是仙匪玉措了,那想来也是错不了了,顾弋越发肯定了这把剑乃是出自自家那个神君师父之手了。 台下的弟子议论纷纷,殿上的神君亦是一怔。 “这灵剑倒是不可多得,虽然如今只是一把稀有兵器,假以时日必更加厉害,想来这丫头定是有奇遇……”沧沐也看出了那柄灵剑的不同之处,有灵识的剑,将来也是会随着主人的修为而更越来越厉害。 舍若神君道:“剑是好剑,也要这丫头有潜力日后才可成大器。” 只有扶苏在心里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想不到这小子连这么好的东西也送给了这丫头了,自己可是求了几次他都不愿意给的,原来是已经给了这丫头了,真是太令本君伤心了,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有什么好的,论家世也不过是个小鲛人,再高贵也比不得这些上清境生来就是神胎的女子高贵啊。论相貌,这小丫头虽然容貌出众可还未长开,而且这年龄也就是个小奶娃娃,这臭小子还真下的了手的,切让我看看这个小丫头……小奶娃娃的修为如何……算了算了,本君是看不出有哪一点是他们二人可以相配的。 擂台上,慕卿手执玉染和相思手握着自己的长剑已经和其他几人打了起来,一时间各色剑光交织在一起,剑身还未相碰,那剑气先相撞在了一起,发出“铮铮”的声音,灵气汇于手中流于剑内。 苏珉先是和闻人轩和所交手,他狡猾的很,十几招过去了,还没有出几次实招就已经把闻人轩和逗的累的气喘起来,闻人轩和又和苏珉交手了数十招,就因为一个不留神被苏珉看出了破绽。 “你出局了。”苏抿说完,忽的绕到闻人轩和身后,掌心一挥,一股强劲的灵力将闻人轩和打出了擂台。 贺修岚见苏珉乘着自己和慕卿、相思交手的疏忽,将自己的同伴打出了局,气的火冒三丈,真是一个阴险的小人。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剑法动作,相思不敌被剑气挥到从擂台上摔了下来,顾弋和胥凌见状飞身上前,把相思扶了下来。 相思没有受伤刚稳定了心神便听到擂台上传来贺修岚的喊声,“相思师妹对不住了,等一会结束了我一定给你赔不是去。” 慕卿见相思已经出局也有些着急,擂台上还剩下四人,只有苏家兄妹是两个人都留下来了,胜负已经快要分出来了,那她更要全力以赴了,这样想着一道紫色的剑气犀利的迎面而来,慕卿侧身闪了过去,便见是苏娉婷握着自己的剑朝自己而来,不由得也攥紧了自己的剑柄迎了上去。 苏娉婷对慕卿,苏珉对贺修岚,一时间场上剑光四溢,流窜的领力让底下站着的那些弟子心里也有了一个衡量,看来这次新来的师弟师妹们都是一些狠角色,个个修为都不容小觑呢,看来这次宗门内可真的会有趣的紧了呢。 又交手来数十招,苏娉婷也败下正来,被慕卿挥掌打了出去,苏娉婷气的站在擂台下跺脚,目光怨恨的看着擂台上,只盼着苏抿可以把贺修岚那小子还有慕卿这臭丫头全都打出擂台,得了第一名的好彩头,这样才行呢。 苏抿见场上只剩下他们三人,握着剑柄的手心有些微微冒汗,贺修岚和慕卿这两个人想必早已狼狈为奸了,他寡不敌众,可要想一个办法才好。 这样想着苏抿眼中幽光闪过,手中的咒语结印不断加快,别人或许不知,苏娉婷可是清楚的很,他这个哥哥是准备出狠招下阴手了。 果不其然,擂台外的人尚未看清什么,贺修岚只觉得眼前有一道暗光闪过,手上顿觉无力,连剑柄也险些要握不住了。 而慕卿向来机敏,立刻发觉了贺修岚的不对劲,苏珉挥着长剑气势汹汹的过来而那里贺修岚似乎是不能移动半步,这是要至贺修岚为死地啊,于是想也没想将玉染挥出挡过苏珉这一击,慕卿这样的做法极为冒险,也多亏的这把灵剑和主人心意相通,不然也是不可成的。 玉染脱手而出,慕卿没了武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珉朝自己飞来。 殿上的舍若看见情况不对刚要出手,就见擂台上忽然有一道白光闪过,苏珉直接被一股灵力帅到了地上,而慕卿也被人护在了身后。 众弟子瞧清了来人的容貌皆是一惊,纷纷跪下:“弟子参见玄清神君”。 而慕卿看着自己眼前的男子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是…… 玄清见慕卿还呆呆地看着自己,轻笑一声,以极为轻缓的语气问道:“怎么许久未见,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青鹤……不对,玄清神君?”慕卿仍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刚刚众弟子拜见玄清神君的声音还在脑海中犹存。从小陪着自己玩到大的青鹤居然是神君?还是一位三百多岁的神君,这让慕卿怎么立刻转换过来,他为何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连哥哥也从未和自己说过这些。“你居然是玄清神君?!” 玄清何其了解慕卿,一看慕卿此时的模样便知晓了这丫头定是在想着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本君不是有意瞒你,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说完,粲然转眸,冷冷地看向擂台上的苏抿,脸色遽地一沉,又转向沧沐神君的方向,道:“今日之事还请师父做主,至于人我先带走了。”说完,便抱起慕卿足尖轻点向自己的惊鸿殿而去。 第四十五章 护犊子的玄清 玄清又何其了解慕卿,一看慕卿此时的模样便知晓了这丫头定是在想着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放软了声音,和小时候一样把她哄道:“本君不是有意瞒你,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说完,粲然转眸,冷冷地看向擂台上的苏抿,脸色遽地一沉,又转向沧沐神君的方向,道:“今日之事还请师父做主,至于人我先带走了。”说完,便抱起慕卿足尖轻点向自己的惊鸿殿而去,独留一片被惊到了人。 扶苏看着玄清这样生气的甩袖离开,暗道:“这小子怕是真动气了,恐怕连沧海神君的面子也要拂了。” 惊鸿殿上仙雾缭绕,殿前是一棵年岁久远的菩提树,枝叶繁茂,为这仙气之地添了几分生机,目测树身起码有五个成年人合抱的大小,整座惊鸿殿有大大小小二十一处殿室,玄清抱着慕卿落在殿门前,慕卿打量着这座全是白色的惊鸿殿,布置的十分精美,主殿中央有一张琴桌,放着玄清那把最爱的墨色古琴——凤尾瑶琴。 穿过主殿走过一道不长的走廊便是一排殿宇,玄清径直走向了殿中,慕卿注意到殿内的香炉里燃着玉鹤香,这是玄清素来最喜的味道,和檀香有些相似,都有凝神静气的作用,不过香味要更淡雅一些,更像是沉木和着花香的味道。 这应该就是玄清的寝殿了,慕卿这样想着。 玄清撩开隔开外殿和里屋的帘纱,又掀开了床前月白色的帘幔将慕卿放在的床榻上。 慕卿打量了一圈玄清的寝殿,大是大的很,只是也太空荡荡的了吧,偌大的里屋只有这张床榻,就再看不到其他的摆件物什了。慕卿看他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的叉过脸去,嘟囔道:“你这样瞧着我作甚?” 玄清一想到刚刚慕卿为了帮贺家那小子差点出了大事,心里很是不痛快,又心疼慕卿刚刚手臂上受了伤,恨不得把伤了慕卿的人现在便抽筋剔骨了才算痛快,“一些日子不见,我倒不知道你何时这样厉害了,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慕卿将手伸了出来,又暗恼自己何时就这样听话了,明明是他先瞒着自己了,她还没有好好问问他这事呢,怎么他还生气了,赌气刚想把手缩回去,手腕便被玄清扯了过去,“嘶”显然是扯到了伤口了,慕卿疼的秀眉紧皱。 玄清一边仔细看着慕卿的伤口,一边自责刚刚自己用力过度了几分,遂好言好语的安慰道:“还好只是个皮外伤没有毒,只是一样,以后可不许做这样危险的事了,那小子伤了就伤了,事后自然有人皇那里为他讨回公道,你何苦以身试险?” “我当时哪里来得及想这么多?”慕卿看着自己手臂上一条三四公分的血口子,刚刚不小心扯裂了伤口,有殷红的血珠从伤口处渗出,不免有些郁闷和委屈。 玄清心疼的看着慕卿手臂上的血口子,猩红的血珠和雪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说着,玄清从广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动作十分轻柔,将小瓷瓶中的淡绿色的药粉倒在了慕卿的伤口上。 哪怕他的动作已经十分的小心翼翼了,慕卿还是疼的眼眶红红。 玄清为慕卿上好了药,看着慕卿吃痛的模样,心里既生气又心疼:“现在知道疼了?看你以后还逞不逞强了……”说完,又拿出自己的帕子为慕卿把伤口包扎好。 慕卿自知理亏,不过理不直气也壮,于是撅着嘴做不再理会玄清的样子。 玄清为慕卿整理好了伤口,拍了拍衣袖,“好了好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看看小厨房里有没有什么符合你口味的点心。” 慕卿点了点头,又疑问道:“你这里还有小厨房?”想不到仙人的住处居然还有这么接地气的地方。 “只是我不怎么用罢了,一般都是他们两个人用着。阿卿,你等着,我去去就来。”玄清又耐心的解释了一句后,一个转身便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了慕卿眼前。 不一会儿,玄清就端着一个食盒出现在了慕卿面前,然后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点心全部放在了床前,一一解释道:“这是玫瑰酥、这是雪山梅、这是蜜饯鲜桃。”他找了一圈厨房也只找到了这些糕点,怕是顾弋小子偷偷藏在这里的,阿卿这丫头素来喜欢甜食,看来这以后的小厨房里要让多备点糕点才行了。玄清拿起一块雪山梅递到慕卿嘴边:“你尝尝看味道如何?要是不喜欢的话我让胥凌和顾弋他们两个给你找来。” 慕卿听了玄清这话,连忙将嘴张开将一整块雪山梅吃了下去,笑着摇头道:“味道很好,不必再麻烦师兄们了。”两位师兄本来就要忙宗门中不少的事,而且他们是她的师兄,她哪里敢让师兄去为她寻什么劳子的糕点?这让师兄们作何感想?何况这雪山梅确实味道也不错,紫红色的梅肉上裹了一层糖霜,酸酸甜甜的十分开胃爽口。 想到这里,慕卿忽然想起今日一整天她还没有正正经经的吃一顿饭,刚刚一场比试下来也是极其耗体力的,眼下空了下来确实有些饿了,只是这让她如何好意思开口呢?反正还有这些糕点点心可以吃,想来垫垫肚子也是够了的。于是又抓起一块玫瑰酥咬了起来,想不到这九重天上的糕点也如此好吃,确实不同于她以前吃过的那些,天上的东西不愧是天上的东西呀。 玄清看着慕卿还算喜欢这些糕点的,眼神不由得放软了几分,柔声道:“你且在我这里好好休息,我有些事要去处理忙好了就来。”慕卿虽然没有大碍,但是那些伤了她的人自然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慕卿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不过……我呆在你这里真的好吗?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玄清神君……”慕卿有些担心的看着玄清,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鲛人,怎可不自量力地高攀于神君。 玄清不置可否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慕卿的头发:“阿卿,你记住不管我叫什么名字,我都是我,这一点从未变过,知道了吗?”又开口道:“还有,你在我这,我看谁敢嘴碎?”他什么都好,平日里也是很好说话的,只是一点,他这人护犊子的很,有一年顾弋被一妖族之人所伤,他二话不说便废了那人的灵根叫他再也不能修炼。 第四十六章 玄清的手段 玄清从殿里出来,正好碰到了匆匆赶到的胥凌和顾弋二人。 胥凌和顾弋见师父从寝殿里出来,而那慕卿师妹却不在此处,看来那慕卿师妹现在怕是就在神君殿里了,二人齐齐的要给玄清行礼。 玄清摆了摆手,沉声道:“这些虚礼就不要行了,伤了阿卿的那小子被如何处置了?” 神君居然称呼慕卿师妹“阿卿”?胥凌他跟着神君十数年了,也不知道神君居然和南海鲛人族什么时候有了牵系,不过……胥凌还是回禀道:“沧沐神君最是刚正不阿的人了,眼下已经判了苏珉一百戒鞭,而且不计此次比试结果直接贬为了外门弟子。” 行端不正按照门规是贬为外门弟子,而那一百戒鞭是因为沧沐神君希望他能多长记性的。这已经算是极重的处罚了,但是胥凌瞧着自家的神君听完这处罚并没有觉着满意,只好补了一句:“这毕竟是狐族苏氏的人,多少也要看些他们的薄面。” 玄清轻哼了一声,“呵,有苏氏的面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狐族的,居然敢动他的人了?玄清回头看了一眼寝殿,想着慕卿也要好好休息了,便道:“现在那混球在何处呢?” 顾弋忙回道:“那苏珉已经在刑堂里上刑了。” “那本君就去看看那个混球。” 胥凌不解,那个苏珉已经受了处罚了,问道:“神君身份尊贵何必去那种地方?” 一旁的顾弋扯了扯胥凌的肩膀,示意他噤声别再多言,这玄清 玄清接着道:“顾弋你现在去寻一些女儿家喜欢的香甜松软的吃食来,弄好了便送到我寝殿里来,胥凌你随我去趟刑堂吧。” 顾弋连声应下退了下去,心里暗道:他家神君可从没有吩咐自己为一个姑娘忙前忙后的,这慕卿可是开了先例,独一份儿呢。不过神君也三百多岁了,也该铁树开个花了。 九仙玄宗的刑堂在宗门最不起眼的地方,也是在最潮湿阴暗的地面儿,共有九十九处牢房,而这专管刑堂的是扶苏神君,玄清踏进刑堂的门就看见了扶苏翘着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扇着自己的扇子看着下面的人在给苏珉上刑,九仙玄宗的鞭刑是取两个大拇指宽六尺长的戒鞭,一下下的打在背上。 苏珉已经被脱了外衣,跪在地上,被两名弟子按着,另一名弟子主刑。从小都是在狐族金尊玉贵的养到大的,从未破肉落伤的,眼下一百戒鞭才挨了三十鞭,便已经浑浑噩噩的快要疼昏过去了。 扶苏见门口闪进来一抹白影,连忙把腿放下把扇子合上,奇道:“眼下这会子过分你怎么还有功夫来了?那丫头的伤势如何了?”这会子好不容易能和那个小丫头多腻上一会,怎么舍得抛下温柔乡跑自己这里来了? 玄清并未回答他,看了一圈刑堂内的情况,便将目光落在了苏珉身上,向来温和如他的却嗤笑一声,不过几十鞭刑就这样了的东西怎么敢动他的人啊。 得勒,看来这爷是打算自个儿解决了,那这里也便没有自己的事儿了,挥了挥袖子指了指那几个行刑的人:“你们几个随我来,不用在这待着了。” 三名弟子立马领命“是,弟子遵命。”放下了手中的长鞭,随着扶苏一一退了出刑堂。 苏珉忽然没了人押着一下子摔在了地面上,脸也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清晰的痛楚倒是让苏珉清醒了几分,支吾了一声,抬起沉重的眼皮,想瞧请眼前的情况,却强睁眼了几次也睁不开。 眼看着苏珉又要神志不清地昏了过去,玄清给胥凌使了一个颜色,胥凌立刻会意上前揪起了苏珉的发冠,苏珉的头发被胥凌扯的龇牙咧嘴的清醒了几分,“疼疼疼!” 玄清凤眸微敛,沉声看着苏珉道:“你是哪只手伤的她?” “什么哪只手?”苏珉还没搞清楚这个人是谁就被人扯了头发,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 “很好,那便两只都折了。”玄清忽而笑了出来,冷声对着胥凌吩咐道。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刑堂里回荡着苏珉一声又高过一声的惨叫,凄厉十分、骇人的很。 胥凌按照玄清的指示把苏珉的双手生生的折了又接上去,断骨断筋之痛,痛的苏珉斗大的汗珠流了满头,脑袋也清醒了许多,嘴里碎碎嚷嚷着求饶:“求神君大人开恩!饶了小的吧!饶了小的吧!求求神君大人了!啊!” “求本君?苏公子莫不是受了刑脑子也不清醒了?”玄清冷笑道,“本君何时见过苏公子了?苏公子当真是糊涂了。” “啊?”苏珉一时没明白玄清的意思,傻傻的杵在那里。 胥凌不耐烦的松开了扯住苏珉头发的手,沉声道:“苏珉,你不要糊涂了,我家神君日理万机,哪会屈尊降贵的来见你,神君大人今日都不曾与你见过,听明白了吗?” 苏珉忙道:“是小的糊涂!小的糊涂!小的不曾见过神君大人!多谢神君大人饶命。” 苏珉的手腕被折过又接上,虽然苏珉疼了这么一段时间,等一会儿有了外人也看不出苏珉的伤处,今日除了玄清和胥凌知道,其他人都没有证据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的,所以就算是他出去胡乱再说了什么,也是不对玄清和胥凌他们二人做影响的。 扶苏见没了声音刚想进去看看,便看见了玄清和胥凌从刑堂里走了出来。 “你这是处理干净了?”扶苏看着玄清面色比刚刚缓和了许多,知道玄清应该是为那丫头出了气了,便打趣道。“一会的鞭子我肯定也会好好照顾的,你就放心吧。” 胥凌行了一礼向扶苏回道:“回扶苏神君大人的话,我家神君大人做事自然是最稳妥的,大人您就放心吧。” “那便好了。”扶苏点了点头,也知道玄清的手段是多干净利落的,多问一句也是为了放心。 玄清瞥了一眼扶苏道:“你找人暗中看着他,反正也贬为了外门弟子了,明日的文试也就不必参加了。” 第四十七章 有辱斯文啊 慕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睁开眼帘,慕卿看到的上玄清正靠着床头在她旁边小憩着,很少见着玄清睡着的样子,比平时温润的样子又添了几分安静,夕下的阳光从窗帘透了进来,昏黄的映在了玄清的脸上与身上,暖洋洋的光线笼着玄清,像是一层安逸的光亮,这样瞧着倒是觉得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了。 “这样瞧着我作什么?”玄清一睁开眼便看见慕卿看着自己发呆,不由得放柔了目光,笑道。 “你个厚脸皮的,我哪有瞧着你了?”慕卿脸一红,把头转了过去,又想到玄清正坐在自己身旁倚坐着,如今他们二人年纪大了,于理于仪都是不合规矩的,刚刚她没反应过来,此时她反应过来了,自然是要赶人的。 “你快下去,孤男寡女怎可同睡一榻?你都三百余岁了,怎么这点道理也不清楚明白了?”这样想着便想伸手将玄清赶下床去。 玄清没想到这丫头怎么会这样翻脸不认人了,也没动气,反笑道:“都说世间唯女人与小儿难养也,这道理倒是一点也不假,我刚救了你,你却想恩将仇报了?” 慕卿被玄清堵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将脑袋埋在了枕头里作不理玄清了的样子。 玄清可不想再逗这丫头把她逗真气了可如何是好,从床榻上站了起来,道:“好了好了,既也醒了,那便用膳吧。” 说着,玄清整理了衣衫走到了外室将膳食全部端了进来,“宗门里的规矩原是要辟谷不吃凡食的,只是这两日新弟子入门来宽限几日,等明日文试过后便没有膳食了,阿卿你若是想吃只管到我的惊鸿殿来的。” 慕卿闷闷的哼了一声,“谁愿意来这惊鸿殿呐?” 玄清将碟子一一摆在了桌上,笑道:“那你也不吃这膳食了?” 慕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饿的慌了,此时玄清一提,肚子更是不争气的“咕噜”叫唤了一声,此时嘴硬也没什么意思了,“膳食自然是吃的,谁与吃的过不去,那样多没意思呐?”说完,慕卿掀开了被子也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桌前。 只见桌上大大小小放着六个碟子盘子,都是凡间最时新的菜品,有红梅珠香、葱爆牛柳、鸡丝银耳、鸡鲜蘑菜心、薏仁米粥、血燕煲、香煎玉笋。 “好香啊。”慕卿轻轻闻了闻便眯了眯眼睛叹道。自从慕卿从蓬莱家里出来已经好几日没有吃到家乡的饭菜了,此刻见着了,慕卿偷偷瞥了一眼在为自己盛粥的玄清,心里顿时也觉着暖洋洋的,这顿膳食几个菜样子玄清是废了心思了,色泽明亮、口味鲜香、清爽适口而且每一样也是暖乎乎的,菜上还冒着丝丝的热气,倒是像从前家里吃饭时的样子,她出来的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哥哥如何了,有没有收拾好了长老阁那些老朽木头了。 玄清将盛好的粥端到了慕卿面前,见慕卿犹在发呆,便开口问到:“怎么不动筷子?是这些饭菜不合你胃口吗?今日是有些晚了,阿卿你先凑合吃着,我让胥凌和顾弋重新再去寻个蓬莱的厨子来。” 慕卿回过神来“没有没有,饭菜很合胃口……”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丝银耳吃了,低笑道:“我只是想起了兄长,他的嘴那么凶,也不知道会不会把我的执月姐姐给气走了……” 玄清想了想自己那个好友,每回出事便像个母鸡护鸡崽子一样护慕卿的时候就笑道:“你就放心吧,他那人虽然嘴里不说,但是我瞧着他是除了疼你这个亲妹妹,就是最照顾那个叫执月的姑娘了。” 慕卿又连喝了几口热粥,身上暖洋洋的,也开怀了几分,附和道:“执月姐姐是个最好说话,脾性最是温软娴淑的了,倒是便宜了我哥哥那个榆木脑袋的了。” “嗯嗯,慕寒对你的执月姐姐好,我也对你好……”玄清不吃这些膳食,为慕卿盛好了粥,又在一旁一个劲儿的夹菜。 “唔……”慕卿嘴里满满的嚼着菜,听了玄清的话,脸登时红了,想要开口分辨他们哪与哥哥和执月姐姐一样了?急得自己呛了起来“咳咳……” 玄清忍着笑意一边为慕卿拍着背顺着气,一边为慕卿倒了一盏茶“阿卿慢慢吃,怎么还呛着了?” 慕卿没好气的白了玄清一眼,气呼呼地嗔道:“还不是你,说话怎么这样轻浮了?执月姐姐和兄长他们是两心相许,我们……我们哪里也算是那样……那样了?” 玄清喂着慕卿将茶水咽了下去,做妥协状,笑着摆手说:“好好好,我们与他们不同,我们不算那样,你慢慢吃,别再呛着了。”我们自然是与他们不同的,我待你的心意却是同他们一样的,阿卿啊,你要平平安安的,等我三书六聘的娶你过门才好。 屋里正吃着,门外一直侯着的两人却苦不堪言。 胥凌和顾弋二人听了自家神君的话一直守在门口,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寻来的吃食一点没吃到不说,还要在夜里更深露重的等在门口吹了快一个多时辰的冷风。 二人听着屋里的笑言盈盈,胥凌满头黑线,没想到自家神君还有这样一番面孔,那样不要面孔的话也说的出来,真是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啊。 顾弋更是叫苦连连,神君叫他们侯着他们又不敢擅自离开,想去小厨房吃个点心尝个新鲜,没想到自己的点心居然被神君端给慕卿小师妹吃了,那可是自己“千辛万苦”废了好大的功夫托人去宗门外买来的,没想到被神君大人居然借花献佛去哄小师妹红颜一笑了,当真是见色忘义,色令智昏了啊。 又一会功夫,慕卿也吃饱了放下了筷子,也想着天也晚了,自己再待下去实在是不妥,而且相思姐姐一直没见到自己,怕是相思姐姐此时担心的很了,便道:“多谢你今日的救命之恩,还有帮我上药还有这些饭菜,日后若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只管和我说。今日天色已晚,我还是先告辞了。”说完,慕卿起身就要离开。 第四十八章 未来的神君夫人 “你这丫头倒是惯会过河拆桥的了。”玄清无奈的笑了笑,不过倒也不生气,只是笑道:“罢了罢了,胥凌和顾弋也在门口等着了,你让他们两个进来吧。” 慕卿脸一红,这么说他们刚刚的谈话内容,不都被师兄他们听去了吗?玄清也是,怎么一点都没有告诉她呢,任她这样无理的乱说话了,这不是让人臊的慌吗?“胥凌师兄和顾弋师兄一直都在门外?” 玄清最爱看慕卿羞恼的样子了,点头道:“我让他们两个寻了这些吃食之后,便在门外等到现在了。” 慕卿连忙起身开了门,将门外的胥凌和顾弋迎了进来,脸红着歉声道:“胥凌师兄顾弋师兄快进来吧。” 顾弋一进来便搓了搓手,笑言:“诶呦,小师妹你总算是舍得放我们进来了,这屋外真是冷的很哦……”话还没说完,顾弋便被“呜呜”的愤愤看着坐在桌旁的玄清。 胥凌早已对这些习以为常,顾弋话多老是让玄清神君生气,自家神君也不罚他,只是像现在这样给顾弋施了禁言术,也能耳根清净了省的心烦。只是这次自家神君是为了护着慕卿小师妹的,小师妹到底是哪里吸引了神君这样的万年不开窍的也开了窍,老道理说的不错这世界真是一物降一物呐。 玄清轻轻看了一眼顾弋,眼底似有些不耐,道:“越发的没规矩了,你再多言,就给我滚去刑堂领罚去。”这小子真是平时太纵了他,让他缺管教了,让他这会子有力气来说慕卿的事了。 “你……玄清神君怎么还禁顾弋师兄的言了?这是原也是我的不对,慕卿在这给二位师兄赔罪了。”慕卿急道。怎么还罚上了,这不是胥凌师兄和顾弋师兄心里更加不痛快了吗? 胥凌将慕卿扶起,做个和事佬劝慰慕卿道:“慕卿师妹不用赔罪,这禁言术半柱香也就解了,神君吩咐的也是我们该做的。” “顾弋你这小子跟了本君也有些时候了,瞧瞧你师兄,你这也该多学学你师兄了,免得被本君真拖去刑堂了。” 顾弋低着头听自家神君训话。 胥凌问道:“神君,您唤我们进来是有事吩咐吗?” 玄清揉了揉眉间,才道:“因为顾弋你这臭小子,差点耽误本君的正事了,天色也晚了,你们两个把慕卿送回院子,她一个人回去本君不放心。” 神君这话说的在胥凌意料之中,便点头应下:“是。 慕卿切身道:“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慕卿随着胥凌和顾弋一齐退出了玄清的寝室。 慕卿跟在两个师兄身后,道:“有劳二位师兄了。” 胥凌笑道:“慕卿师妹客气了,神君吩咐了我们自当尽心竭力的,何况你也是我们的小师妹,我们对你好些也是应当的。” 顾弋也摆了摆手让慕卿不要在意,这是玄清神君罚的禁言与她慕卿也是没关系的。 慕卿一边走一边问道:“恕慕卿无礼,胥凌师兄顾弋师兄可否再答应慕卿一事呢?” “慕卿师妹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好了。”胥凌应道,这什么事他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帮的,就算是他和顾弋做不来的事,自家那个玄清神君也是能做到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希望胥凌师兄和顾弋师兄,将今日在惊鸿殿发生的事皆不要外传,以免有人闲言碎语的,传出去也不好听。”慕卿知道今日之事闹大了恐怕难以善了,虽然是不能当从未发生过,但是也能盖去了一些,省的其他人再多说其他的。 “慕卿师妹尽管放心,这些事我们也是清楚明白的。”胥凌还以为什么事呢,这点道理他们自然是明白的,不该说的自然是不会说的。 顾弋也跟着胥凌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赞成,这慕卿小师妹说不准日后还能是神君夫人呢,就算他平时是个没轻重的,他自然是不会出去乱说的,若是胡言乱语了自家神君夫人的事儿,这不是明摆着不给自己留后路吗?他哪里就有那么蠢笨了? “那就多谢二位师兄了,我也就放心了。”慕卿放心道。 这样闲聊这,三人已经到了慕卿住的小院子,院子里烛火明亮,倒不是黑漆漆的一片。 顾弋的禁言刚刚正好解了开来,瞧着慕卿师妹院里还亮着灯,奇道:“这么晚了,慕卿师妹院子里的灯怎么还亮着呢?” “想必是相思姐姐担心我,在这等着我呢。”慕卿一看那院里的灯就知道了,定是自己的相思姐姐等着自己呢。想到这里,慕卿心里也是暖洋洋的开心起来。 慕卿的话音未落,便见慕卿院子里跑出来一个人,定睛望去,正是闻人相思急急的跑了出来。 相思提心吊胆了一下午,好不容易听到了慕卿的声音,赶紧跑了出来,喊到:“阿卿,阿卿。” 慕卿担心的搂住了相思瘦削的身子,眼眶红红道:“姐姐我没事的,让你担心了。” 相思也紧紧地搂着慕卿,上下仔仔细细地查看道:“怎么样了伤怎么样了?没事吧?” 慕卿连忙摇头道:“没事没事,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让姐姐担心了。” 相思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没事了就好,没事就好,这我就放心了。” 胥凌见慕卿和相思二人姐妹情深着,自知也不好再打扰了,便告辞道:“既然慕卿师妹已经到了自己院子了,那我们两个也先回去了。” “今日有劳二位师兄了。”慕卿道。 相思这才注意到这里还站着胥凌和顾弋二人,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歉声道:“让师兄们看笑话了,多谢师兄们将阿卿护送回来。” 胥凌回道:“闻人师妹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顾弋也道:“是了,是了,今日你们也累了回去好好歇息吧,明日还有文试呢,可不能误了。” 慕卿点头道:“多谢师兄嘱咐,我们是明白的。” 把胥凌和顾弋送走了,两个姐妹才手牵着手走进了屋子。 相思看了看屋里屋外只有慕卿和她二人,忙问道:“刚刚人多口杂的我不好多问,卿儿你和那玄清神君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你从前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些,可担心坏了我……” 第四十九章 文试 慕卿叹了一口气,看着相思的眼睛郑重的说道:“姐姐我若说直到今日我才知道玄清神君的身份你会相信我吗?” 相思稍稍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我信,只是今日看着玄清神君大人对你好像是相识已久了,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慕卿看着相思慢慢解释道:“他化名为青鹤,与我兄长交好,时常到南海蓬莱找我们玩,到也算是从小就认识的了,从前我也只以为他只是一个上清境的贵族大户之子,身份只是复杂难言才没有细说,所以就连我兄长也从未多问他什么,他人很好,对兄长和我都好,所以我们也没多想,就连前些日子我要来这九仙玄宗也和他说过,他也没有透露出半个字。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了他是玄清神君的这个身份,昨日里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是下了好大一跳……” 相思垂眸思忖了一会儿道:“玄清神君素有贤名,心怀天下,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一面,不过他对你很好,那我就放心了。”想了想,又说道:“只是我还是不放心,因为玄清神君身份尊贵,今日在武试场上这么多人,眼看着你和玄清神君一同去了惊鸿殿,玄清神君也有许多追随者,还有那些世家里面有许多的仰慕者,就连容婳神君也是那众多仰慕者的一员。” “什么?容婳神君也喜欢玄清?”慕卿没想到居然八位神君唯一的女神君容婳也喜欢玄清,还有着这样一段渊源,玄清他原来这么有魅力啊。 相思又向慕卿解释道:“是啊,容婳神君和玄清神君从前可都是沧沐神君座下的弟子,二人相承一师,日久相处下也就生出了情愫,只是玄清神君只说天下还未太平怎敢牵挂于男女情长呢,就拒绝了容婳神君,可是容婳神君并不死心,仍然一心牵挂于玄清神君,这些年玄清神君多在外面带兵打仗二人没有了太多交集,眼下边境太平了不少,相必容婳神君定是要多找机会和玄清神君相处的。”这些都是自己儿时的时候祖母和自己说的,要说容婳神君也是一片痴心不过给错了人罢了,真是世事难料,命运捉人。 “姐姐我明白了,从今往后我定会和玄清神君保持距离,不再和玄清神君有过多交集。”慕卿握着相思的手说着,心里也是十分复杂的。她不想再吸引别人过多的注意,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修炼,保全自己也保全满门才是,像玄清神君那样的身份,不是她应该招惹的。 相思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慕卿道:“阿卿,你明白就好。”她只希望慕卿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就好,与玄清神君那样的人物扯上关系终究是难以善了的。 第二日 此次文试考场设在了九仙玄宗的大殿中,每张座位都用了屏风隔开,慕卿和相思一左一右的到了大殿,一进了殿上就聚集了许多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引得众人窃窃私语,让慕卿只好将头低的低一些更低一些。 尤其是苏娉婷一过来就对着慕卿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道:“我也没想到慕卿你居然藏的这样深,你是个有背景的,还到这个地方来考什么试?像那公主一样直接到宗门里报个名字走个过场不就好了?惺惺作态地令人恶心。” 相思见苏娉婷这样的凶狠,一把将慕卿护在身后,冷声道:“苏姑娘请你谨言慎行,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这样说嘴,那公主又是怎样的身份,龙族之女,何等的尊贵,若是苏姑娘看不惯可以直接去和沧沐神君大人说啊,何必在这里指指点点?” “闻人姑娘可不要被这个人骗了,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苏娉婷又呛声道。 相思喝道:“你再胡言乱语!” 慕卿看着相思为自己出头,心里十分感动,扯了扯相思的袖子,朝她摇了摇头,对着苏娉婷道:“苏姑娘可要适可而止,昨日是你兄长藏了暗器,怎么,没达成目的,所以在这恼羞成怒了吗?”说完拉着相思离苏娉婷站的远了一些,不想再理这个苏娉婷,毕竟和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是浪费口舌,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苏娉婷一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此事是她理亏,可是那苏珉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虽然苏珉不是她的亲兄长,她不是苏娉婷她是苏媚娘,但是终归都是关系着有苏狐氏的体面,明面上,她也是要护着的,眼看着这慕卿小蹄子有人护着,她凭什么能得了玄清神君的眷顾,肯定是靠那个狐媚子一般的脸,说到底那玄清神君也是,怎么会瞧上慕卿那样的人呢。 又等了一会功夫,几位大弟子也进了大殿,一同等着今日几位主考神君的到来。 扶苏一进殿门,见着慕卿在那里低着头想钻进地里似的,又见殿上那些个嘴碎的惹人心烦,抓起折扇敲慕卿的头道:“小丫头,这地上可是有金子捡呢?这么低着头作甚?” 慕卿吃疼一惊慌乱着抬起头来,一见是扶苏神君,又不好发作,周围又有那么多人看着,只好暗暗瞪了一眼扶苏。 正巧着,容婳神君携着两名弟子走了进来,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扶苏那里,笑道:“扶苏也认识那个丫头吗?” 扶苏自知没趣,容婳神君的话明显话里带话,便道:“也算不得相识,有过几面之缘,只是听人说过两句罢了。” 扶苏这话说的不要太清楚了,这某人提起,扶苏他与谁最交好,莫不是那玄清神君了,容婳倾心于玄清已久,这不是明摆摆的朝着容婳心头上捅刀子吗? 果然容婳神君冷哼了一声,甩袖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眼底怕是要喷出火来了,看的下面的弟子们真是心慌的很。 舍若神君还有沧沐神君也一一到了殿上,这次的主考神君都到了,文试也要开始了。 扶苏低声道:“小丫头你好好考试,阿清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慕卿听了扶苏的话脸又是一红,这扶苏神君说话真是个没遮拦的,赶紧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殿上胥凌拿着卷纸读着文试的规矩和主旨,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第五十章 我们走着瞧 文试很快就结束了,听胥凌吩咐的,新弟子各自回自己的院子歇着,等明日本次宗门试炼结束,再分配了新的住所院子。 慕卿和相思刚离了大殿,顾弋就追了上来,问道:“今日正好是七月七乞巧节,听说上清境有灯会看,二位师妹可要一起?” 走在后面的贺修岚还有闻人轩和听见了也凑了过来,贺修岚接话道:“灯会?原来那不是我们人间的节日吗?” 顾弋解释道:“是这样的,神族的那些大人物们也想体验一把人间的快乐与欢闹,所以特设了灯会取与民同乐的意思。” 慕卿本来也是一个爱玩的,听着顾弋说的也很是心动,不过现在她是在九仙玄宗里,不是在南海蓬莱,还是不要那样赶着去凑热闹了,也道:“那相必是热闹的紧了,只是我们只是新弟子,能离宗门出去吗?” “阿卿说的正是,若是新弟子就这样冒里冒失的出去了,让人瞧见了又是要唠人口舌的了。”相思也明白慕卿的意思,附和道。 顾弋急忙解释道:“怎么不能了?相思妹妹放心,这灯会宗门里的弟子都是可以去的,不然我也不会喊你们一同去玩了,不过只是一条,要在宗门宵禁前回宗门就行了。”这可是自家玄清神君吩咐的,他要是不能将慕卿师妹带过去,他可不能想象这结果会怎么样呢,这好说歹说也要把慕卿小师妹拖过去才好。 “这……”虽然顾弋师兄已经这样说了,但慕卿还是犹豫着不知到底要不要去。 闻人轩和扯了扯相思的袖子央求着:“我也从未见识过这上清境这些个神族办的灯会到底是怎么样的,不如大姐姐和慕姑娘就和我们一起去吧,人多也热闹不是吗?” 贺修岚道:“是呀,慕姑娘就一起去吧,这次灯会开放于各族,想必这场灯会定是新鲜有趣的紧,若是慕姑娘你担心着要遵守宗门门规,那便听顾弋师兄的话在宗门霄禁前早早的回来了不就好了?”他也想看看人间的灯会和神族的有哪些不同,不过更多的是想找些机会多和慕卿说说话才好。 一面碍于弟弟的苦苦央求,一面自己私心里也是想去看看那灯会的,便开口和慕卿说道:“阿卿,那人族的灯会我从前只见过一回,但是这神族的灯会我也从未见过,我们一起去逛逛玩玩,也好做个伴,你说可好?” 慕卿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姐姐都这样说了,那我们便一起去吧。” 一听慕卿同意了,顾弋开心的内心暗自狂喜,总算是完成了自家玄清神君吩咐的事,可以去师父那里领赏了,这活可真开心,下次还有这样的任务他也要一同揽下来才好,这样不仅解决了自个儿师父的终身大事,自个儿又有赏钱领,可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差事呢。 顾弋脸上都快要笑出花儿来,忙忙的扔下一句:“师妹这是同意了?那灯会是酉时开始,到时候我去你们住的院子喊你们。”唠下话就跑开了,像是生怕了慕卿和相思反悔似的。 慕卿和相思一起回了屋子,一回便见苏娉婷坐在梳妆境前在抹粉面,苏娉婷见二人回来了,斜斜的横了一眼慕卿和相思,冷笑道:“昨日里才和玄清神君拉拉扯扯,今日里又在大殿前和顾弋师兄谈笑耳语,真真是不知廉耻的小蹄子。” 相思也是冷眼瞧着苏娉婷道:“刚刚那么多人都在,我们不过是在说话,谈晚些时候要去灯会的事儿,阿卿也不过止于礼罢了,我们大伙儿都是这样瞧着的,二人清清白白的,还有昨日里的事情,若不是玄清神君出手相救,阿卿恐怕早已不能站在这里了,苏姑娘怎的如此断章取义?” 苏娉婷也不想多理慕卿和相思,狠狠的扔下话:“闻人姑娘又何必和她打着遮掩,这样的人一说话就有十八九个弯弯肠子的,迟早要被别人发现了龌龊心思。” 相思听着苏娉婷这样的话,气的银牙紧咬,慕卿在一旁忙拉她小声说道:“姐姐不必理她。”这样的人只是想呈口舌之快,那便让她逞去,只是若她还不知收敛,还想着害她们二人的话,那时候也是不要怪她了。 苏娉婷见她们不再与她吵嘴,她也不再想说什么,好好的为自己梳妆打扮,今日有灯会,她才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两个小蹄子身上呢。这样想着,苏娉婷便开始认认真真地打扮自己了,白净的粉面,粉红的胭脂,黛青的细眉,又梳了一个新式的发髻,这才从梳妆镜前站了起来。看着慕卿和相思都看了一下午的书了,一脸的嘲讽道:“灯会了你们也不好好打扮一下吗?慕姑娘怎么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呢?真叫人意外呢!” 相思真是不要听苏娉婷一直这样诋毁慕卿,气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看到的就是什么样的世界,你只会一味的说卿儿心术不正,我也真是不明白你这样美的皮囊里,为什么会却藏着如此尖酸刻薄的心肠?” 苏娉婷见挑事挑不成也是气的很,指着相思的脸骂道:“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滚!”一直不做声的慕卿突然冷声喝道。“你既然说我和玄清神君有私那你就不担心我将你处处与我作对的事情和他说了?那你到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她苏娉婷既然一定要认为她和玄清神君有关系,那她何不把这关系在苏娉婷面前坐实,将苏娉婷噎回去呢? 苏娉婷怔怔的出了一回神,呛声道:“你少得意!玄清神君不过是一时糊涂被你迷惑了罢了!你怎么配的上他?!” “我配不上玄清神君……”慕卿怒极反笑,“难道苏姑娘是想自己试试吗?” 苏娉婷心里也是慌的,要是慕卿那个小蹄子真的去神君耳边吹风乱说了什么,那她可是吃不了什么好果子的,她可不想在这些大人物面前留下了什么坏印象,误了自己和主子的大事,“哼!慕卿,我们走着瞧!”说完这话便摔门而去。 相思见苏娉婷走了,担心的看着慕卿唤了一声“阿卿?” 第五十一章 乞巧节灯会 乞巧节又名女儿节,是人族祈福许愿、祈求巧艺更是祈祷姻缘的好时候,各族有个贪新鲜的也会在此时去人间游玩一番,听得神族也为“与民同乐”办了一个灯会,不免都凑来玩玩。 苏娉婷早早地便离了女弟子的住处,房里只剩下相思和慕卿两个人,慕卿一直蜷在窗边看着医书,这些医书是从宗门内的藏书楼借来的,是上清境神族的医书,上面写的有些东西和慕卿从前在蓬莱看的有些不同,所以她也要好好钻研了清楚才是。 估摸着还有一刻钟就要到和顾弋师兄约的酉时了,相思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也放下了手中的诗书,轻轻道:“阿卿?看了一下午的书了,歇一歇吧,不然仔细着眼睛疼。” 慕卿思绪还沉在这医书药理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憨憨地应了一声:“啊?” 相思见慕卿反应这么迟钝,素来是个顶机灵的人,这会子钻进了医书,倒是显得憨厚的有些可爱。站起身来,绕到了慕卿身后从慕卿手中取走了医书,道:“你可听见我说话了吗?” 慕卿手中的医书忽然地被人取走了,神思骤然一断,“嗯?”郁闷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呀?” 相思轻轻笑道:“乞巧节又称是女儿节,是女儿家的节日,今日这灯会相必是盛大热闹的很,妹妹还在这里看这些书作甚,何不好好梳妆打扮一番,也别白瞎了阿卿你这样好的容貌呀。”她还是刚刚瞧了苏娉婷在梳妆镜前打扮,才想起那人间的乞巧节,也是女儿家的节日叫做女儿节的,阿卿是个喜欢热闹的,女儿节的灯会自然要开开心心的换一身新衣裳去玩也是应该的。 慕卿羞涩道:“女为悦己者容,可是我……我并没有中意的人呀。倒是姐姐,你才该好好打扮一番才是。” “阿卿你怎么还打趣起我来了?好了好了,你坐这里,姐姐给你重新挽个发髻。”相思脸一红,被慕卿说中了自己的心思,将慕卿拉到了梳妆的铜镜前坐下。 挨不过相思的说辞,慕卿的满头青丝被放下散落了开来,这两日的打扮装束都是按着九仙玄宗宗门的规矩,女弟子皆是将头发梳成马尾用发箍固在脑后,相思解开来也不废什么功夫,今日她要给慕卿挽的是百合髻,取数股长发在头顶挽着,将发脚藏在发丝中,因慕卿不喜那满头珠翠嫌俗气的很,相思只取了一对珊瑚红色的珠花连着发带别在发髻两边。 酉时 “慕卿师妹,闻人师妹,胥凌师兄和顾弋师兄在院外等着了,你们可收拾好了?” “大姐姐慕姑娘我们在院里等你们,收拾好了就出来吧,再晚些出门上清境的街上可要挤的很了。” 房门外传来贺修岚还有闻人轩和的声音,催促着两人赶紧出去。 相思和慕卿正互相帮理着刚换上的衣衫,听他们已经在催促了,连声应道:“这就来了,这就来了。” 相思看着慕卿今日细细打扮起来真是让她眼前一亮,平时慕卿并不注重打扮也不习惯抹胭脂什么的,今日这样打扮一看,可谓金风玉露明艳动人。 慕卿提着裙据跨出了里屋的门,含笑道:“来了来了,你们催的这么紧可是灯会上有什么要紧的人和事等着你们呢?” 院中的人皆齐齐看了过来,相思和慕卿一个温婉一个明艳看的大伙儿眼睛发直。 只见相思一身湖绿色秀着白梅花样的襦裙,外罩一件银色长衫,梳着流云髻,发髻上只戴了一支有着流苏的钗环,走动间摇晃生辉,娇柔如轻柳,亭亭玉立,整个人说不出的温婉如水。 慕卿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的齐胸襦裙,披了一条水红色的薄纱罗在肩上,上面用银丝线绣着一团团生动形象的莲花球,水红色披帛地缠绕在手背间,称的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似腻,整个人娇媚如月、粲然似花。 “这两个小师妹长得可真好看,怪不得你们两个师兄赶着过来。”玉烟看着两个气度不凡风姿绰约的姑娘,眉眼弯弯,声音脆生生的很是好听。 胥凌无奈的回道:“玉烟你说什么呢。” 慕卿和相思这才发现院子里除了胥凌和顾弋两位师兄,贺修岚和闻人轩和,还有一个穿着淡紫色华衣的女子,容貌灵动,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杏仁眼忽闪忽闪着显得天真娇美。便问到:“咦?这是……” 胥凌介绍着大家认识:“这是沧沐神君的弟子玉烟,你们唤她玉烟师姐就好了。这是慕……” 玉烟摆了摆手抢话道:“我知道的,慕卿师妹和闻人师妹嘛,不用你多嘴介绍了,我认得出来。”说完便上前一步,一手拉一个,看着慕卿道:“这个长相明艳的是慕卿师妹。”又转头看向闻人相思道:“这个长的温婉的是相思师妹。你们看,我都认对了是吧?”说完,一脸的骄傲看着大家,和邀功似的。 众人都被玉烟逗的笑了,顾弋一把扯过玉烟将她推到前面走:“对了对了,你最聪明,好了我们出发吧,再晚了可要耽误游玩的时辰了。” “诶呀,我自己能走,你推我干什么?诶呀你松手。”玉烟猛的被顾弋一推,张牙舞爪的和顾弋推搡着。嘴里嚷嚷着:“我要和两个师妹走在一起,谁要和你个臭男人走在一起,你……” 一番话逗的众人都在笑着,想不到玉烟是这样好玩的性格,她可是神族身份最为尊贵小公主,本来还担心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没想到一会儿就和大伙儿混熟了一块儿打打闹闹、吵吵嚷嚷的。 夕阳西垂,迎来专属于夏日的夜色,晚上没了刺目的阳光,些许夜风吹来,吹在身上凉丝丝的舒服极了。 慕卿一袭人到了举办此处灯会的街道上时,灯会已经敲锣打鼓的开始了。 一应按照人族的灯会办的,只是最特别的是有一列提灯车队在这条街上游行着,车队其实就是骑着各式各样的神兽坐骑。 慕卿和相思还有玉烟的容貌着实出众,吸引了不少来来往往的目光,胥凌他们几个男弟子只好围着她们将她们护好,以免有些不干不净的登徒子。 第五十二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街上有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在卖,灯柱、灯轮、灯树,满街的火树银花,来来往往的人十分繁华热闹,街边还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河上还有着精美十分的画舫游船。 玉烟很少到人间玩耍,也很少见过人族的灯会,还有这些人带着的面具,心下痒痒的很,便拉着慕卿和相思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上,新奇道:“他们都有面具,倒是稀奇好看的玩意儿,不如我们也买个面具吧?” 生怕慕卿和相思不同意,玉仙又添了一句:“你们看看这些个都有趣的紧呢。” 慕卿拿起一个猴子的面具笑着给她们看,附和道:“是呢,这面具倒真像个皮猴子,真真是个泼皮猴的样子。” 玉烟像是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似的笑出声来,“噗……还真的,慕师妹你看看我这个是不是更好玩?”把手里的面具献宝似的递到慕卿眼前。 慕卿瞧着是个憨厚可爱的小猪面具,眼底也浮上了笑意,刚想开口说什么,顾弋先抢先一步说道:“我瞧着这憨猪倒是和你匹配的很,你们说是吧。”说着还要把这小猪面具往玉仙脸上套去。 玉仙气的脸颊鼓鼓的,挥起手来要打顾弋:“你找打!” 其他人见玉仙和顾弋又打上了也是无奈。最后,大伙儿都按照自己选了个喜欢的面具戴上,慕卿选了个红色小鱼儿的面具,相思选了个金色小凤凰的,贺修岚选了个小老虎的,轩和选了个兔子的,胥凌选了个白羊的,顾弋选了个小蛇的,玉仙最独特要了个小猴子的。 想是人太多了,就算她们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被人流冲散了,无奈胥凌只能用仙术隔空传音给他们,让他们到了时辰就在这条街口集合。 鹊桥上—— 慕卿和大伙被人流冲的四散开来,随着人流一直到了这鹊桥前。 这本是为牛郎和织女相会所建的,如今被神族依葫芦画瓢也用幻术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燕青色的桥梁直直的向前伸展过去,桥下是河水潺潺,一个个荷花灯晃悠悠的浮在水面上,远远看去倒是真像那银河中的点点星光,不过又比冰凉冷透的星辰多渲染了几分浪漫旎嫙。 鹊桥前有一个老婆婆在吆喝着,“今晚贵人所助,重现鹊桥相会的盛景,姑娘们郎君们可走上一遭,神仙庇佑,在桥顶上自然能遇到命定的有缘之人,岂不是天赐的缘分。” 慕卿听完觉得这个老婆婆说的十分玄乎,周遭人也觉得有些不大相信。 那老婆婆又道:“走上一遭吧,说不定你那心心念念之人就在桥对岸等着呢。” 话音落,周围有人蠢蠢欲动的走上了鹊桥,命定之人吗?命定之人会长什么样呢?慕卿提起裙边爷走上了鹊桥,一步一步踩在这鹊桥上,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慕卿才到了桥顶,有清风徐来,带着荷花清甜的香味,月光下的河水波光粼粼,一圈圈的仙雾笼着鹊桥,桥上人来来往往手中提着花灯,晃晃悠悠的灯光烘托出了不一样的气氛,一切都是这样的如梦似幻。 “这灯这么好看吗?”蓦地慕卿响起一个极温柔的男声。 慕卿提着手中的桃花灯向后看去,一个身着水红色广袖长衫的男子,身形修长,许是在哪里的树下站久了,连肩上都落着几片粉色的花瓣,戴着凤凰式样的面具,堪堪遮住了那张容颜,只剩微微上扬的薄唇露在外面,一双眸子深邃的很,慕卿却觉得这目光熟悉的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慕卿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公子是?” “连我都猜不出么?”男子似乎有些失落了,不知是不是慕卿听岔了,男子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些委屈似的。 是认识的人吗?可是这样戴着面具慕卿实在是猜不出来,讪讪的低下了头,“公子莫要生气,我实在是猜不出来。”语气中带着十足十的诚心,这可不是她装的,她可是真的瞧不出来的,可不要冤了她。 男子似有些无奈,温言道:“罢了,罢了,那你随我来。” 说完过来一手拉过慕卿的手腕向鹊桥下走去,慕卿只觉着这人的手劲大的很,竟然扯了她就走,慕卿也是个胆大的,她敢和他走也是因为这里人多,心里也不怕这人做出什么来,左不过出了什么事她大声叫唤就行了。 可这男子扯了她的手走下了鹊桥却将她带着离开了人流多的地方,似乎是对这上清境的街道熟门熟路的很,渐渐的慕卿觉着有些不大对劲,挣扎几下甩开了男子的手。心中有些怕,又盘算着以自己的的仙法能跑多远喊人救命。 男子一步一步靠近慕卿,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笨丫头,你可想起我是谁了?不许往坏了想。” “你是……你是……慕卿一边提防着男子的靠近,一步步后退,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慕卿被男子逼进了角落,男子弯腰用手圈住怀中的慕卿,低头一点点靠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慕卿的脸颊上。 “丫头你可要好好想想。”慕卿觉着这男子的声音温柔低沉几乎像是蛊惑人心的妖术,要不然她怎么觉着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一般。 慕卿留着残存的一点意志力,急中生智了张口问男子道:“不如你把面具掀下来给我看看?” 男子“呵呵”笑了一下,妥协道:“自然可以。”又将脸凑到慕卿面前,笑着说到:“不过我可不拿,要你自己来拿。” “我?”慕卿怕自己听错了,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确认。 “嗯哼。”男子轻轻点了点头肯定道。 慕卿吞了吞唾沫,慢慢的迟疑的说道:“那……那我拿了噢?” 慕卿缓缓伸出手将男子的面具抓住,一点一点的往下移,浓密的剑眉,还有这双慕卿熟悉的桃花眸,微微上挑的眼尾,比桃花还要美上几分,也不用再往下移了。 慕卿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个男子是玄清神君。 “你怎么在这?”慕卿一下子惊道,急把面具重新给玄清戴了回去,转身就跑。 “诶~丫头你跑什么?”玄清自然是不会让她跑掉的,大步向前将慕卿一把揽入怀中。 这丫头我可是好不容易跑到你身边来的,怎么还想要跑?那可不能够。 第五十三章 我的小丫头 “唔……那个……你不是忙得很吗?怎么离开宗门也到这里来逛灯会了?”慕卿冷不丁被抓了回来,不知为何的心里有些紧张,忐忑的开口问道。 “我怎么在这你还不知道吗?”这丫头怎么愣是不开窍呢,平时可是个最有头脑最机灵的主了,怎么在这一方面却像个愣头青似的。他都抛下宗门事务只为陪她逛灯会了,她怎么还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何用心呢?玄清无奈的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轻轻叹气道。 慕卿小声的辩解抗议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嘛……” 玄清揉了揉慕卿的脑袋,低声道:“你教我如何是好呀……” 慕卿有些没听清,抬起头来看着玄清问道:“嗯?你刚刚说了什么呀……” 一抬头却发现玄清正直直的看着自己,鼻息间全是玄清身上好闻的味道,奇怪也不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了,怎么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月光下慕卿忽然觉得自己的脸在慢慢发烫,胸腔中的心跳声异常的清晰,“咚咚”的扰乱着她的心绪。慕卿就这样仰着头看着玄清,玄清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二人近在咫尺,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蓦地,远处有烟花绽放,一场烟花雨下的似乎正是时候,点亮了一片天空。 就在慕卿抬头看向那烟花时,不远处的墙根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小娃娃,穿着童子装,才三、四岁的样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慕卿和玄清,奶声奶气的开口问:“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在干嘛呀?” 慕卿见有人在,连忙从玄清怀里挣脱出来,白净的小脸“腾”的一下红了个彻底,幸好有个面具挡着,不然又要被玄清这个坏蛋笑话打趣了,她对着那个小娃娃摆手道:“没干什么没干什么。” 玄清看着慕卿扭捏的样子觉着很是可爱,平时她可是最大大咧咧的了,但也不想再逗弄的她不好意思,向墙根下的那个孩子招了招手。 奶娃娃也不怕生看了玄清招手就一摇一摇的走了过来,慕卿想,许是神族境内,没有那档子拐卖儿童的事。 玄清从袖中摸出一颗金豆子递给那个奶娃娃,弯腰凑在奶娃娃耳边小声道:“小娃娃,拿这枚金豆子去买个自己喜欢的花灯吧,你一直看着那个大姐姐,她会不好意思的。” 小娃娃收了金豆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玄清回过去又朝慕卿招了招手,慕卿瞥了瞥嘴,玄清怎么和招孩子似的,不过还是听话的走到玄清面前。 玄清见小丫头过来了,一面拉住慕卿的手,一面对小娃娃笑道:“大哥哥也要和大姐姐去买花灯了,就此别过了。”就这样,留下了墙根下的奶娃娃风中凌乱,大哥哥和大姐姐真是奇奇怪怪的呢。 慕卿见玄清又自作主张的拉着她到了街上,嘟嘴道:“谁要和你去买花灯了?” “你就不要闹脾气了,你看看这个好看吗?”玄清笑言。一只手拉着慕卿另一只手指着一旁的花灯问道。 慕卿连看也没看就拒绝了,“我才不要你选的呢。”拉着玄清的手走向另一边,嘴里嘟囔着:“我自己要选,选个喜欢的,才不稀罕你选的……” 玄清的目光却落在二人拉着的手上,这丫头怕是还没发现他们拉着手了,不过也好,这样也好……玄清这么想着,和拉着慕卿的手又握紧了几分,眼里全是暖暖的笑意。 二人就这样手拉着手逛着突然慕卿在一个摊前停了下来,玄清走过来才发现慕卿在看一把小鲤鱼模样的花灯,想是师傅的手艺极好,小鲤鱼做的活灵活现的,慕卿一眼就看中了。 一旁的摊主是个中年模样的男子,见慕卿和玄清对他家的花灯似乎很有兴趣,热情的上前推销:“郎君和姑娘可真是好眼力,那鲤鱼灯是我家手艺最好的工匠做的,不过这灯可不是用钱买的到的,需要二位猜几个灯谜,若是全对出来了,那这鲤鱼花灯就是您的了。” “一共几个灯谜呀?”慕卿问着摊主,心里盘算着以自己的本事又能答的上来几个。 “回姑娘的话,小老儿这里一共有七个谜语,一共一炷香的时间,姑娘可要一试吗?”摊主见慕卿和玄清虽然都戴着面具瞧不出来真容,但是他们二人身上穿着的衣衫料子却是极好的,而且通身气质非凡,想来也是两个大人物,是他一个小摊主慢待不得的。 慕卿摇头道:“老人家,不是我是猜,是他。”顺便伸出手指戳了戳玄清的手臂,娇娇一笑,朝着玄清小声说道:“你不是说帮我买个花灯吗?喏,我就要这个。到时候,要是猜不出来可就丢脸了哦。” 玄清一下就听出来慕卿这是在等着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可以七个灯谜全部猜对了。既然他的小丫头都开口问他要了,那他怎么可能不答应呢,抿笑道:“那便劳烦老人家了。” 摊主把香点了,乐呵呵的开口道:“这第一个灯谜啊是打一个动物,郎君且听,似鸟不是鸟,爱在高枝唱,夸口都知道,其实全不晓。” 这谜底倒是简单,慕卿一下子就想了出来,耳边也听得玄清回道:“若我猜的不错,谜底是蝉,老人家,我可猜对了吗?” 摊主笑着点了点头,“郎君是个学识渊博的,小老儿且说第二个了,一个婆婆院中站,身上挂满小鸡蛋,又有红来又有绿,既好吃来又好看,打一树木” “老人家,谜底是个枣树。”玄清回道。 …… 就这样玄清一一答对了六个谜语,摊主老爷爷笑着说:“只剩最后一个灯谜了,就看郎君这个能不能答的上来了。” “老人家,你问吧。”玄清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就是带兵上阵杀敌的时候也不曾紧张过的玄清神君,在为慕卿要一个花灯猜灯谜的时候竟然紧张了起来。 摊主已经做好将鲤鱼灯给这位郎君的打算了,笑眯眯的说:“最后一个啊也是最简单的,此物最相思。” “此物最相思,是红豆。”玄清和慕卿几乎同时开口说出了谜底,相视一笑。 慕卿从摊主手里拿过了那盏鲤鱼花灯,含笑道:“多谢老人家了。” 第五十四章 为老不尊的玄清神君 慕卿提起手里的鲤鱼花灯左看看右看看,满意的扬起笑容,玄清也跟着心情愉悦了几分,温言道:“花灯到手开心了吧。” “嗯。”慕卿用力的点了点头,她这个花灯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个小鲤鱼呢,长得可真是可爱,圆鼓鼓的大眼睛,红色的鳞片在黄色烛光的映衬下,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起来,鱼尾小小的一只,微微向上翘着。 “卖糖葫芦咯,新鲜好吃的糖葫芦!”远处小贩叫卖的声音吸引了慕卿的注意力。 惊喜道:“诶?这里也有人族才有的糖葫芦吗?”探头探脑的想找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奈何身高是硬伤,慕卿踮起脚尖也只能看见接踵而至的脑袋,根本看不到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哪里,只好一只手按着玄清的手臂想站的再高一点。 玄清一转头就看见那个叫喊的小贩在不远处的地方,忍着笑意把慕卿扒拉着自己的小爪子拿下来,温言道:“想吃糖葫芦啊?” 慕卿哀哀的泄气道:“对啊,但是我找不到在哪里啊……” “那你求求我嘛,求求我我就帮你去买过来……”玄清抿嘴一笑,看的慕卿十分不自然。 变扭道:“哼,你不帮我就算了嘛,我自己去找!”说完,抬腿就想要离开玄清,自己去跟着声音找那个糖葫芦的小贩了。 “诶?我哪里有说不帮你了,是你自己太急了。”玄清没想到慕卿这就要自己去了,忙把慕卿拉了过来,无奈道:“小丫头,你年纪小小的脾气怎么这么大呐?” 慕卿没好气的瞥了瞥嘴:“那你干嘛要逗我呀,我当然生气嘛。” 玄清含笑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走啦,再不去糖葫芦可就没有了。”这小丫头的脾气自己也没有办法啊,也只能自己宠着了。 说完,慕卿就被玄清拉着走到了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前。 小贩是个小姑娘,扛着一个比自己身子还高的糖葫芦架子,看见玄清和慕卿笑嘻嘻的问:“大哥哥,你要给这个姐姐买一串糖葫芦吗?” 玄清温和的看着卖糖葫芦的小姑娘,一边笑道:“对呀,小妹妹,这个姐姐说她想吃啦,可以给我一串吗?”一边将买糖葫芦的钱塞到了买糖葫芦的小姑娘手里。 “好呀,大哥哥对你真好,姐姐好幸福哦。”小贩连忙取过钱,把糖葫芦递给了慕卿,眼睛笑的弯弯的亮晶晶的。 “幸福吗?”玄清借机也凑在慕卿耳边偷偷坏笑道。 慕卿剜了一眼在笑着的玄清,对着小贩解释道:“小妹妹,你误会啦,我们不是那种关系的。” “那大哥哥你要努力噢!”小姑娘笑道。 “好,我会努力的。”玄清见这个小贩这么会说话,立即应了下来。 慕卿咬了一口香香的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和人族的一模一样呢。“你和小孩子说什么呢!” 玄清并没有回应慕卿刚刚说的话,而是开口问她:“糖葫芦好吃吗?” 慕卿没理玄清的话,细细嚼着果肉,满足的舔了舔嘴唇,刚想再咬一颗糖葫芦下来,却突然觉得有张脸凑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刚咬下来的糖葫芦就被玄清咬走了。 “很甜。”玄清咬着糖葫芦,摸了摸慕卿的头,轻轻道。 玄清的声音温柔而有磁性,这一举动慕卿是又羞又气,愤愤的又快速的咬下一个糖葫芦,塞的嘴里鼓鼓囊囊的,没好气的瞪着玄清,真的是,这么大年纪的神君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抢她的糖葫芦吃,真是为老不尊的呢。 “小丫头,你在说我什么坏话?”玄清似乎是知道慕卿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似的,没等慕卿开口就抢先道。 “才没有嘞。”慕卿被说中了想法,直摇头否定。 玄清难得的没有戳穿慕卿的小心思,不过,算了,就算他的小丫头在骂他,他也无所谓的。 两人又逛了一会了,慕卿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突然一拍脑袋“呀”了一声。 “怎么了?”玄清看着慕卿一个激动猛拍自己的头有些哭笑不得。 “都怪你带着我一直玩,差点忘记了胥凌师兄说过到时间了要集合的,这约定的时间都快到了,我要去和大家集合了!”慕卿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郁闷着。 “那要我送你过去吗?”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玄清他还想和慕卿再多呆一会的,怎么这就要集合了,看来以后宗门里的门禁要设的再宽一些了。 慕卿忙摆了摆手拒绝了:“诶呀,不用啦,我走啦,再见!”然后怕玄清再抓住她,撒开腿就跑向胥凌说的集合点。 剩下站在原地的玄清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傻丫头跑的这么快就有用吗?如果是他想追她,她怎么跑的掉呢? 集合的地点处—— 慕卿气喘吁吁的跑到集合点的时候,大伙儿已经在等她了。忙道:“不好意思各位,我来晚了。” 相思见慕卿来了,上前一步,掏出帕子替慕卿拭去了额间沁出的汗珠,温言道:“怎么跑成这样?没事的没事的。” 玉仙见慕卿跑的这么快,也笑道:“对啊,慕卿小师妹不用跑这么快的,我们也是刚到的。” 慕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么?我怕你们等急了……”还好没有来晚,可不好让大伙等着她一个人的。 玉仙注意到慕卿手中的小鲤鱼花灯,开口说道:“咦?这个花灯刚刚我也看到过,不过这个是要答谜语的,我没有答的上来就买了其他的花灯了,你好聪明呀。” 慕卿摇了摇头,解释道:“嘿嘿,没有啦,碰巧答对的,玉仙师姐你那个花灯也好好看的。”她总不能说这花灯是玄清神君给她赢的,只好岔开话题,将大伙儿的注意力引到玉仙提着的那个花灯上。 “这个啊,可是我让小顾子给我买的。”玉仙将手里的桃花花灯晃了晃,笑着指了指一旁的顾弋。 “臭丫头,再叫我小顾子,你就把花灯还我吧,可费了我好多银子呢!”顾弋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玉仙,想想自己刚刚被玉仙这个臭丫头缠着买了这个花灯,现在又叫自己小顾子,真是让人生气。 “略~”玉仙才不怕顾弋这个臭小子,做了一个鬼脸给顾弋。 第五十五章 梦中温泉 第二天清晨—— 惊鸿殿夜色撩人,月光如水。 殿中层层帷幔因为风吹而乱飞,烛光摇曳,慕卿穿着一身纱裙赤脚走在惊鸿殿中,四周都模模糊糊的,让人找不到方向。 慕卿迷糊地凭着感觉走到了惊鸿殿的门口,惊鸿殿的后面是一片假山园林,两人高的假山后面藏着一处天然的温泉池,是四季都有活水的池子,温泉池上冒着腾腾的热气,慕卿隐隐约约的看见池中有一个人的人影,但是不知为何瞧不真切,慕卿只好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头,小声试探着问道:“请问有人吗?”“额,有人吗?请……问” …… 慕卿一连喊了三声但是都没有人理她,慕卿只好再往前试探着走去,她明明有看到温泉池那里有人的,奇怪,怎么没人理她呢? 越靠近温泉池,脚下的鹅卵石就越密布,慕卿踩在上面脚心有些刺痛,而且鹅卵石上还有许多水渍,走在什么十分的不适。 突然有人在她身后出声:“小丫头你在干嘛?” 慕卿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的一下子脚下不稳,摔在了地上,鹅卵石铺的小路连走在上面都疼,不要说慕卿这样硬生生的摔在了上面。 “嘶。”慕卿的双膝重重的磕在了鹅卵石的地面上,白色的鹅卵石上有红色血迹,像一朵朵绽开的梅花。 “你怎么这么笨呀?”玄清从温泉池里站了起来,走到慕卿的身边说道。 “还不是怪你突然出现啦!”慕卿一边检查着受伤的膝盖,一边埋怨道。 “让我看看伤的严不严重?”玄清蹲了下来想替慕卿检查一下腿上的伤口。 “不要你管!”慕卿愤愤的拍掉了玄清伸过来的手,刚回头看向玄清却看着玄清的衣着愣住了,月光下的玄清上身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衫,外衫只有一个系带松松垮垮的系着,很容易就能看见玄清外衫下和脸蛋一样完美的身材,肌肉分明却又不失美感,胸肌下的腹肌块块分明,再往下是诱人的人鱼线,白色的中裤早已湿透,隐隐可以看见肉色贴着裤子透了出来…… “小色狼,看够了吗?”玄清注意到了慕卿的目光,低声的笑道。 慕卿嘴犟着不承认,“谁……谁是色狼?你闭嘴吧!”身材好了不起哦?不就是线条好看了一点?棱角也分明了一点吗?就说她是色狼,一点都没有礼貌。世人都说玄清神君是最温文尔雅的,慕卿觉得其实他就是个最嘴毒腹黑的人了,看来世人都被他伪装的外表所蒙蔽了。 “臭丫头还嘴凶,你想看就看嘛,我也没说不让你看嘛。”玄清看着慕卿嘴犟着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故意逗她道。 “我才没有想看!”慕卿秉着打死也不承认的想法,坚决否认到底。 玄清看了看慕卿膝盖上的伤,还好只是擦破了皮,不是很严重,不过看看这个丫头怎么老是笨手笨脚的?明明他不在的时候她又聪明又机灵的…… 玄清走到了温泉池旁,招手道:“小丫头,别愣着了。” 慕卿咬了咬下唇,也不是她想愣着,是她膝盖真的疼,好不容易一撅一拐的站了起来,突然整个人身体腾空了起来,慕卿惊呼道:“你做什么?” 原来是玄清直接将慕卿抱了起来,敛眸轻笑:“还是这样省事。”说着在慕卿的惊呼声中,把慕卿抱进了温泉池中。 慕卿被玄清抱着,衣衫瞬间的浸湿紧紧的贴在身上,本来就薄的衣袍现在被水一泡显的似若无物。“为什么要把我拖进水里?身上衣服都弄湿了……” 玄清刚想回答慕卿,目光却落在了慕卿白皙细腻的脖颈上,有着天鹅般的曲线,锁骨也是十分的明显,似乎不知不觉中他的小丫头已经在慢慢长大了呢。 “喂,你在看什么啦?”慕卿注意到玄清的目光,低下头这个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全湿了,完全看得出身体曲线了,连忙挡住了自己的胸口。 “咳咳。”玄清轻咳了一声,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适时的岔开了话题,“这水有一点比较特别,可以治疗伤口,你看看腿好点了吗?” “嗯?”慕卿这才觉得自己腿上的伤口已经不痛了,摸上去居然一点伤疤的痕迹都没有了,甚至要比自己以前的皮肤更加光滑细嫩了。原来玄清他不是故意捉弄她把她弄下池中的,而是为了给她疗伤,切干嘛不直接和她说呢,害得她又把他想坏了。 不过,慕卿低声道:“谢谢。” “谢谢?” “对啊,怎么了?” “要真是想谢我的话……”玄清的脸在慕卿的眼前慢慢放大,玄清的五官深邃如刀刻,可偏偏一双桃花眼潋滟的勾人,让人移不开视线…… 慕卿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这时耳边突然传来相思的喊声:“这次的试练成绩已经出来了噢,阿卿醒醒,我们快去看看吧。”相思早早的起了床,去膳房吃了早膳,然后给慕卿带了早膳回来,柔声叫醒慕卿。 慕卿从梦境中悠悠转醒,睁开了双眸,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通红的,她居然……居然做了这样的梦!还是和玄清那个老狐狸一样的男人!这让她怎么可以接受……啊,烦死了,烦死人了! “阿卿你的脸怎么这么烫?是不舒服吗?”相思发现慕卿的脸突然变得非常红,担心慕卿是不是受了风寒发烧了,急道。 “我没事!没事!”慕卿尴尬的拍了拍绯红的脸颊,从床上一蹦而起,抓着相思的手催促道:“相思我们去看看成绩吧!” 相思不放心的问道:“噢噢,真没事吗?”扶着慕卿从床上爬起来:“阿卿你慢点慢点。” 慕卿忙手忙脚的收拾好出门,挽着相思的手到了公布成绩的公布栏前,仔仔细细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公布栏上贴着大大的告示,本次宗门比试成绩如下: 贺修岚——紫门 苏娉婷——紫门 闻人相思——朱门 闻人轩和——青门 苏珉——外门弟子 告示下还有一行大大的字:请新弟子尽快到自己考到的门院报道,如果今日戌时还没有到门院签字报道则成绩作废,谨记。 “相思姐姐,我们过了!过了!”慕卿看着自己和相思的成绩终于放下心来,这样相思就可以留在宗门里了,真是太好了。 第五十六章 紫门 “是啊,阿卿,幸好我们都过了。”相思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终于可以不要一直担心着,微笑道。 “那我们尽快去门院报道吧,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慕卿点了点头应道。 “对,我们快回去整理好东西然后赶紧去门院报道!”相思也点了点头附和道。 紫门门院和朱门门院就是相邻着的,而且两个门院也是差不多样子的建筑风格,从上空俯瞰下来可以发现门院就是一个大大的“回”字形。外门一圈是弟子们的住所,里面是一间间教室,道路两旁还种着许多树木,“回”字形中间还有一个不小的池塘,环境比慕卿预想的好上许多。 慕卿拎着行李站到紫门院报道时正好碰到了苏娉婷,依旧是那副花枝招展的模样,这次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穿紫色院服的弟子,慕卿看到那些弟子手里拎着的似乎是苏娉婷的行李,看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受人欢迎。 那几个弟子看见慕卿都停下来点头问好,其中一个个子高高的男弟子开口问道:“这位师妹从来没有见过,我是紫门的大弟子沈墨,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这个小师妹长得可真好看啊,来了一个极品的苏师妹,一个贺师弟,又来一个这么棒的孩子,今年的新生质量好像还不错呢。 宗门的每个门院里都有一个大弟子,沈墨是紫门门院的大弟子,今年二十一岁,在宗门里已经六年多了,从一个墨门弟子慢慢升上到了紫门管事的大弟子,也算是宗门里的老人了。 “师兄你好,我是新弟子叫慕卿。”慕卿听到这个弟子说是紫门的大弟子连忙躬身问好。 沈墨点了点头算是应道:“噢?你就是那个慕卿啊,久仰大名,那么房间也是和苏师妹一起的,这是你们的房间钥匙。” 苏娉婷和慕卿接过了各自的房间钥匙。苏娉婷一看钥匙上写的房间号是205和慕卿的206是隔壁隔的,立马缠着沈墨要求换一间房间嘟嘴抗议着:“我的房间怎么和这样的人连在一起呀?师兄,我可不可以申请换一个房间呢?” “空闲的房间还有三个,师妹你如果想换房间的话可以找院长大人申请。”沈墨想了想似乎本门院的弟子房间还剩下几个便回道。心中暗暗思量道:似乎慕卿师妹和苏娉婷师妹如传言所说的一样,她们之间有了些渊源,房间分开了也好,省的日后多事。 慕卿也对这个房间分开来的做法不会不赞同的,和苏娉婷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话,她也会烦死的。师兄一点头,她就拎着自己的行李去找房间了。 外门一圈的宿舍其实就是三栋分别分开的楼房,中间那栋是院长大人专属的,左边一栋是女弟子的,右边一栋是男弟子的。 慕卿的206房间在宿舍楼群的二楼最里面一间,慕卿看了一圈周围,发现这间房间是最僻静的,这一点是慕卿已经非常满意的。 用钥匙打开专属于自己的房间,房间不大,家具也简简单单的,麻雀虽小五脏却俱全。 慕卿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门口就有人敲门,“慕卿师妹,我是沈歌,是女弟子的管理人,如果你收拾好东西了,请随到院长那里报道。” “好的,我这就来。”慕卿连忙去开门。 门一开,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女子长着圆圆的脸蛋,眼睛笑的和月牙一样弯弯,个子要比慕卿矮一点点,慕卿想,这是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姑娘。 “你好,慕师妹。”沈歌一看慕卿出来了,笑着打招呼道。 “你好,沈歌师姐,日后希望你多多关照。”慕卿对眼前这个一笑脸颊上就会有小酒窝的师姐第一印象还是很好的,礼貌地弯腰行礼。 “师妹不用客气,我们走吧。”沈歌也笑了起来,热情的在前面带路。“这次新弟子一共有两个女孩,不过那个苏师妹已经有其他弟子领她去院长大人那里了……”一想到刚刚自己去叫苏娉婷出门,看着苏娉婷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心里这会子还有些不舒服呢。 “这样看来,慕师妹你长得也很好看啊,不过苏师妹似乎比较受欢迎诶。”沈歌一面给慕卿领路一面暗戳戳的说着女孩子间的八卦。 关于苏娉婷和她做比较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慕卿淡淡一笑只说:“师姐你长得也很可爱呐,肯定也有很多人仰慕追求吧。” 沈歌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我?慕师妹你不用夸我啦,你也很优秀啦,第一次入门比试就可以入选紫门已经是很优秀了,我当年第一次入门比试才进了青门,好不容易才能到如今紫门的这个位置的。” “师姐你也很不容易呐。”慕卿笑道。 “慕卿?是你吗?”这时,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 慕卿和沈歌抬头看去原来是贺修岚正好从院长大人的房间走了出来,看见慕卿便朝她挥手打招呼道。 “慕师妹,那个师弟是你认识的人吗?”沈歌看着从院长大人房里出来的少年,俊眉阔目,皮肤白皙,鼻子高挺,眼睛笑的亮晶晶的,阳刚的五官似乎充满着蓬勃朝气,沈歌蓦地呼吸一滞,心跳似乎有一下漏拍。 “他也是此次的新弟子叫贺修岚,似乎入选的也是紫门呢。”慕卿回头向沈歌师姐解释道。 “他也是新弟子啊……看来这次的新弟子都很优秀呢。”沈歌暗暗记下,点了点头。 “慕卿你也来报道了啊,从今以后都要好好相处。”贺修岚走了过来和慕卿打招呼,他刚到院长那里报道领了院服出来,想不到这么巧就碰到了慕卿,真是好巧。 “对啊,你已经报道好领完院服了啊?”慕卿看了看贺修岚手中的院服,心想自己应该快点去院长那里了,把沈歌介绍给贺修岚知道,“对了,这是沈歌师姐。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要先去院长大人房间了。” “贺师弟你好,我叫沈歌。”沈歌看着贺修岚粲然一笑。 “师姐好。”贺修岚礼貌的朝着沈歌回了一礼。 第五十七章 素鸢先生 慕卿从院长那里报了道领了院服后就回自己的房间,迫不及待的换上了。 紫袍及踝,摸上去面料也是极软韧性却极好,还有件纱衣,同样也是紫色的,慕卿把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髻,拍了拍衣摆,这是她第一件宗门的衣服,这样穿上了,心里不免也是有些激动欢喜的。 紫门现算上慕卿和贺修岚如今共有弟子二十二名。有两个教习先生和一个管事院长,两名先生一男一女,名叫蓝泽和素鸢,管事院长名叫紫弘。 第二日清晨慕卿难得的早早的收拾好了出门,今天可是入紫门修行的第一日,自然是不能迟到的。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慕卿就到了集合地点,昨日沈歌师姐告诉她集合地点在宗门的后山,慕卿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弟子到了,贺修岚站在男弟子队里看见慕卿二人点头示意,沈歌则站在女弟子队里朝慕卿挥手道:“慕师妹,这里!这里!” “早啊,沈师姐,你这么早就到了啊。”慕卿走过去嘴角噙笑。 沈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吐了吐舌头:“你也没来晚啊,昨日忘了和你说了,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要比先生早到才算是尊敬先生,不然可有的好看呢,你来的也很早了,也幸好先生还没到呢。” 慕卿点了点头,幸好自己没有迟到,在心里也把不能迟到这一点牢牢的给记住,从今以后是再不能再睡懒觉的了。“师姐,我记住了,谢谢你啊。” “嘿嘿,不用谢我的,这是你自己守规矩。”沈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深紫色院服的女子走了过来,面容清冷,似乎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挽着简单的妇人髻,上挑的双眸似乎隐隐含着怒气,双唇微抿,冷冷的打量着慕卿他们。 慕卿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收敛了玩闹时的笑容,心里暗道:想必这就是素鸢先生了。听沈歌师姐说这位素鸢先生年纪不大,修为却十分精湛,如今只差一个阶位就可飞身神族。 其他弟子见素鸢先生到了,纷纷抱拳行礼,慕卿低头也跟着大伙儿说:“弟子们给先生请安。” “嗯。”素鸢淡淡的一声算是回答,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沈墨的身上,沈墨立即会意,走出了队伍,朗声道:“现在开始点名,接下来我喊到名字的弟子请喊到。” 弟子们齐齐应道:“是。” 想不到宗门里还有点名签到的这个环节,倒有些像从前在蓬莱的时候义父操练士兵们的影子,想必这个素鸢先生也是个纪律严明的人啊。 “严一。” “到。” “萧犖。” “到。” “武城。” “到。” …… “沈歌。” “到。” “贺修岚。” “到。” “苏娉婷。” ……无人回应。 沈墨又喊了一声“苏娉婷?” ……依旧是无人应答。 慕卿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还真是没有苏娉婷的踪影。 其他弟子也是暗暗为苏娉婷捏了一把汗,这可是在素鸢先生的课上迟到了,素鸢先生是最讲规矩的,小师妹这下完蛋了。 沈墨朝素鸢先生那里看了看请示该怎么办,素鸢微微蹙眉,第一天报道就迟到的弟子她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无视门规,真是胡闹。 素鸢道:“管她了,沈墨你继续。”语气中已经隐隐含了怒气。 沈墨点了点头,又继续点名,只剩最后一个了。 “慕卿。” “到。” “先生,除了苏师妹,其余人已经全部到齐了。”所有弟子点名结束,沈墨忙朝素鸢先生汇报情况。 “好。”素鸢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说接下来的事情。 这时从弟子后面走过来一个女弟子,大伙儿定睛一瞧,正是姗姗来迟的苏娉婷。 她见大家都在看着她,抿了抿嘴,也知道自己迟到了,只好先赔罪认错:“先生恕罪,弟子来晚了,都怪房间离这里太远了,这才来的迟了。”心里暗骂道:后山的路实在不好走,也不知道素鸢这个老妖婆为什么要把集合地点设在这里,一个大早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这个天本来就闷热的很,这下弄得身上全是汗,真是烦人。 素鸢本来心中早有怒气,此时看到这个弟子扭扭捏捏,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处还顶嘴推卸责任:“那还是我的不是了?我不该这么早叫你们集合让你们还走那么远的路?” 其他弟子闻言,皆吓得把头埋的低低的,深恐素鸢先生把怒气转移到他们的身上。 苏娉婷也是被这个素鸢先生吓了一跳,连忙垂眸解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先生。”又道:“是我的错先生,请你不要动怒。” “那好,待会晨练其他弟子跑三圈,你给我跑五圈。”素鸢冷哼了一声道。 “什么?”苏娉婷尖叫道。这宗门的后山起码有四五里的路,这五圈跑完,人可直接能躺在那里了。 “你还有意见吗?”素鸢不屑的看了一眼苏娉婷的模样,平日里,她是最看不惯这种矫揉造作的女子,端着一副梨花带雨的狐媚子样给谁看呢? 触及到素鸢冷冽的眼神,苏娉婷只好把所有不满的情绪暂时压了下去,小声到:“没……没有。” 素鸢点头道:“没有就好,归队吧。” “是,先生。”苏娉婷连忙跑到女弟子的队伍里找位置站好。 “全体弟子,朝右转。”素鸢高声下令道。 这样长距离的慢跑是慕卿从前从来没有的,而且素鸢先生明令禁止不允许用法术偷懒,这下一圈刚跑完就已经有弟子连连抱怨,叫苦连天了,慕卿尽量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和沈歌两个人相互鼓励着坚持跑下去…… 等好不容易跑完该跑的路程,回到一开始集合的地点的时候,已经快一个半时辰过去了。而弟子们已经累的有的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慕卿和沈歌则拿着自己的水壶在补充水分。 慕卿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气喘吁吁的说:“想不到这跑完虽然也很累,但是也觉得浑身舒畅了不少。” 沈歌灌了半壶水才缓过来一些,听了慕卿的话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样:“我都快累死了,你还觉得浑身舒畅?真是够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连苏娉婷在内的所有弟子全部跑完,这会已经接近巳时了,素鸢让弟子们休息一盏茶的功夫,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让弟子们盘腿席地而坐,气沉丹田,练习吐纳,吸收天地灵气。 第五十八章 小小灵师 经过这几个时辰的慢跑锻炼,还有一个时辰的打坐养神,用完午膳的午后慕卿在自己房间里打坐修炼术法时,觉得体内的灵气纯净了不少,少了许多杂质,这一发现让慕卿心里不甚欣喜,这素鸢先生不仅修为精湛,连修炼的方法也掌握的透彻明白,让慕卿心里对这位仅认识了几个时辰的先生生了不少敬意。 修炼成神族前每一个人都要经过灵士、灵师、灵官、灵王、灵仙、灵神、灵圣、灵帝,而那些在上清境内生来便是神胎的还有神族中人也分为三个等级,神者、神君、帝君。灵士到灵师、灵师到灵官这些是一个大阶段,大阶段又分为三个小阶段,入门、中级、顶级。而灵帝到神者要经历一次天劫,神者到神君则是要经历三重天劫,神君到帝君则是要经历整整九重天劫,渡劫成功那是更上一层楼,渡劫失败的话,轻则剔除仙骨永堕阎罗,重则元神具灭、魂飞魄散。 慕卿想,有人修炼一辈子只能是个小小灵师,有人小小年纪便成了神君,譬如玄清那个家伙,虽然年龄对比她来说大了不少,但是在神族中这个年纪能成为神君的,并不多。那些在上清境的孩子出生便是神者的阶段,但是又有几个可以渡劫成功成为神君呢? 今日午膳时听沈歌师姐说,玄清神君在两百二十岁的时候就渡劫成功了,打破了现任神族帝君创下的三百岁成为神君的记录,曾经轰动了整个神族,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慕卿从小并不醉心于钻研修炼,而是更喜欢把弄那些花花草草,所以她如今十四岁了也只是个中级灵师,要想跃升神族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想到此处,慕卿闭上了双眼,更加专心修炼了起来。 就这样慕卿一直打坐着直到午时三刻,估摸着时辰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教室上蓝泽先生的课了。自己的修炼等级卡在了灵师中级已经小半年了,明明已经摸索到顶级的门槛了,可是硬是在门口跨不进去,这让慕卿有些苦恼,低头走在路上,正巧碰到也从房间出来的沈歌。 沈歌哼着小曲从房里出来,和慕卿挥了挥手发现慕卿并没有回她而是低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于是她轻手轻脚的跑过去猛拍了一下慕卿的肩膀,大声唤道:“慕卿师妹!” 慕卿正琢磨着自己突破不了灵师的事,猛不丁的被沈歌一吓,手中的书本险先没抱住散落到地上,嗔道:“师姐!” 沈歌连忙卖乖道:“诶呀,谁让你不理我嘛,我看你在发呆就想逗逗你。”跟在慕卿旁边问道:“小师妹你刚刚在想什么呀?这么入神。” 慕卿也没被真的吓到,只是把思绪扯了回来,便和沈歌说道:“我修为卡在灵师上一直过不去,所以刚刚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早些突破,迈入灵官的阶段,师姐你修为肯定比我高,你有什么办法吗?” “额,其实我的修为也才灵官中级。”说到修为等级,沈歌也有些尴尬,她这样的紫门成员修为好的,像沈墨大师兄那样已经是灵王了,不过她资质平平,也没想要有多高的修为,一辈子有个灵仙的等级她就谢天谢地了。“不过,辅助突破等级的方法也是有的,最常见的就是服用一些丹药,只是,那些丹药价值千金,一般人是买不起的。” “丹药?”慕卿眼中突然闪烁着不明的光芒。 沈歌点头说道:“是啊。那些助长等级的丹药一般只有级别很高的丹药师才能练出,而且一丹难求,没有关系的人排队都买不到。从前我也想过要买这些丹药的,可是实在是太贵太难买到了,久而久之我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了。” “那宗门里有专门的炼丹师吗?”慕卿问道,因为一些大宗门门派里都会有给自己弟子专门辟出的丹房,不知道九仙玄宗练丹房的在哪,最重要的是对什么人开放。 “当然有啊,不过我们这些弟子没有特殊申请一般是不能进去的,只有到了白门才有权利使用。”沈歌道。 “要到白门?那岂不是炼丹房也很难用到了。”慕卿有些苦恼,她就知道要进炼丹房没有那么容易,可也没想到这么不容易啊,她才是个小小的紫门弟子,何年何月才能到白门呢? “好像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成为宗门里的炼丹师。”沈歌见慕卿一脸气馁,好好想了想又说道,然后后知后觉的惊道:“慕师妹你是打算?!” 慕卿点了点头,看着沈歌肯定了沈歌的想法。“是的师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成为宗门里的练丹师呢?” “小师妹啊,成为宗门里炼丹师可比升门院等级还要困难,宗门里每三个月就会有一次这样的考核,主审官是虔笙神君,他是宗门乃至整个神族最厉害的练丹师,丹药师和我们修炼等级一样,从一级到九级,而虔笙神君这样厉害了也才是八级丹药师,神族迄今为止也只出过一个九级丹药师,就是那个已经陨落的九幽。”沈歌越说越小声,因为她最后说的那个人是整个神族的禁忌,要是被别人听了去可要小命不保了。 “原来是这样。”慕卿将沈歌说的这些都牢记在心,九幽,这个名字又一次的出现在了慕卿耳边,冥冥之中,似乎上天牵引着她慢慢靠近这位曾经陨落的神话。 “还有噢,每一个丹药师首先都要有自己的炼丹炉啊,小师妹,你连这个都没有怎么成为丹药师呢?”沈歌在迈进教室的门前最后补充了一句,看着慕卿摇了摇头,一幅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看着慕卿。 慕卿还真不知道这些,讪讪的笑了笑,进了教室和沈歌找了座位坐下,小声问沈歌:“师姐哪里可以得到炼丹炉呢?” “修炼之人的炼丹炉也是灵器,除了本门派的藏经阁里有,外面的鬼市也有。”沈歌回道。“而且藏经阁有十层,但是我们现在的门院等级只能进入第一层和第二层,那些灵器全在最上面的三层,那里除了八位神君也只有每个门院的院长可以进去了。” “那鬼市又是什么?” 第五十九章 蓝泽 “连鬼市你都不知道?”沈歌的表情比慕卿的表情还要惊讶,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鬼市只在每个月的十五对外开放,进鬼市需要有鬼市发放的腰牌,每个人进去了都需要戴上面具,所以腰牌就象征着这个人的身份,鬼市上拍卖一切可拍卖的东西,无论死物或活物。”说到最后两个字,沈歌的眼里划过一抹浓浓的恐惧。 慕卿自然注意到了沈歌目光闪烁语气微颤的害怕,鬼市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居然让人谈之色变,刚想追问鬼市那个腰牌的事情,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男子,同样也穿着深紫色的院服,几乎看不出他的年龄,一手拿着教棒,一手拿着书本,让人一眼就瞧出来他的身份——蓝泽先生。 弟子们按照惯例朝先生行礼问安:“蓝泽先生好。” 慕卿暗暗打量着站在前方的蓝泽先生,蓝泽先生的样貌极好,听沈歌师姐说蓝泽先生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是这样看来蓝泽先生不过是个少年郎的年纪,皮肤白的可以看见脖子上的青筋,也正因为皮肤白皙,五官看起来便分外鲜明俊美。鼻梁上还挂着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斯斯文文。 所以蓝泽先生在弟子们的圈子里也是很受欢迎的,甚至还有一批人数不少的仰慕者。 “今天我们学习一个简单的法术,用灵力让桌上这株绿萝生长起来。”蓝泽先生手掌一挥,每个人的桌上都出现一个小小的花盆,花盆中间埋着一颗小小的种子。“生长法术的咒语在课本的第二十四页,请大家念动咒语完成这节课的作业。接下来,我先为大家做个示范。” 话音刚落,蓝泽先生的面前同样也出现了一个小花盆,然后他快速念动了生长法术的咒语,指尖轻点了一下花盆上方,蓝色的灵力从指尖点点渗入花盆之中,恍若星光一般,下一秒,花盆中央便绽放出极美的蓝色光芒,如蝴蝶般破蛹而出,同时绿萝也从土里钻了出来,窜起来一个成年人小臂粗细的根茎,绿油油的在花盆中晃了晃脑袋。 生长法术的示范结束,蓝泽朝弟子们淡淡一笑,温道:“我的示范结束了噢,接下来就要你们自己动手试试了。注意,要把灵力具于指尖一点,心无旁骛的念动咒语方可成功。” 台下的弟子们皆是眼前一亮,纷纷翻开自己的课本,开始自己动手实践起来。 慕卿也把书本哗哗的翻开,找到咒语,反复读了几遍把咒语读熟,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将灵力一点一点的汇于指尖,像蓝泽先生做的那样快速念动咒语,指尖有红色的灵力缓缓散出,轻轻落在了花盆里,只见花盆被红色灵力包裹住,盆身一连震动了好几下,突然绿萝破土而出,一窜而起,跃出了半人的高度,把坐在慕卿后面的弟子吓了一跳,“呀”的一下叫出声来,这一声把所有弟子的目光都引到了慕卿身上,慕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这个绿萝会长得这么高,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只好尴尬的低下了头。 沈歌刚集中了心神灵力就被人的叫声打断,烦躁的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个不知轻重的在课上乱叫吓人。一抬头她就看到了慕卿桌上赫然长大的绿萝,惊的瞪大了眼睛,“慕师妹,你这绿萝怎么长这么大这么高?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就念完了咒语,就成这个样子了……”慕卿尴尬的“无地自容”,正好这绿萝够大,她只好把脸藏在绿萝后面,讪讪道。 所有弟子的目光都在这里,当然蓝泽先生也被吸引了过来,看到半人高的绿萝也是微微愣住,随即轻笑道:“看来这位弟子学的很快。” 慕卿感觉有好几束火辣辣的目光朝她投来,不用想,肯定是蓝泽先生在门院里的仰慕者。 而蓝泽先生似乎并不在意那些炙热火辣的目光,还朝着慕卿缓缓走了过来,手心轻拂过慕卿面前过于粗壮高大的绿萝,只一瞬,绿萝就恢复了正常大小。 慕卿已经做好了被先生训斥的打算了,可预料中的责骂并没有降临,反而是一声轻笑在慕卿头顶传来,不知为何,慕卿觉得这声笑意更让人感到颤栗。 接着蓝泽先生用着他标准性的磁性嗓音开口问道:“我从前并没有瞧过你,你可是新弟子吗?” 慕卿听到蓝泽先生在和她说话,连忙“嚯”地一下站起身来,低头道:“回先生的话,我是新弟子慕卿。”慕卿觉得有人正用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蓝泽先生。 “慕卿?是个好名字。”蓝泽若无其事地瞄了眼前这个慕卿一眼,喃喃自语着。 蓝泽先生说完,慕卿便觉得四周那些蓝泽先生的仰慕者,看自己的眼神中几乎要燃烧起愤怒的小火苗,恨不得把自己烤熟了。 而好死不死的蓝泽先生又在那里对着慕卿说道:“你领悟的极好,学的也很快,只是对于灵力控制的有些生疏,这次的绿萝才会没有控制好,下次记得注意。” 慕卿把头垂的更低了几分,喏喏道:“是,谢谢先生。” “嗯。”蓝泽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转身走几圈又开始检查其他弟子的完成度。 慕卿好不容易在那些炙热吓人的目光中挨到下课,直到蓝泽先生走出了教室,慕卿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蓝泽先生一走,沈歌就迫不及待的挤到了慕卿身边,惊喜道:“慕师妹,你刚刚可真厉害啊,别看蓝泽先生这么温柔,可他从来不会轻易夸人的。” 慕卿腹诽道,我倒希望蓝泽先生一辈子都不要注意我才好,这一节课下来,都不知道给慕卿树立多少敌对的苗子,她才刚刚进紫门门院,这可不能算是一个良好的开头。“是么?” 沈歌这才注意到慕卿的表情,要多愁眉苦脸就有多愁眉苦脸,奇道:“咦?慕师妹你怎么看起来并不开心啊?” 慕卿无力地摇了摇头“没有啊。”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道:“不说这个了,沈歌师姐我们回去吧。” 沈歌虽然没有搞懂慕卿表情的意思,还是跟着慕卿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第六十章 和她梦境中一样 慕卿的房间里,慕卿和沈歌二人一同坐在慕卿的那张床榻上,慕卿满脑子都是那个鬼市的想法,她能不能练成丹药,得到鬼市腰牌是第一步,“师姐,鬼市的腰牌你知道要怎么得到吗?” “这个啊,我并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有人一定知道。”沈歌眨了眨眼睛看着慕卿,看的慕卿一脸茫然,问道:“师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歌又用手指指了指上面“别人我不敢打包票,但是玄清神君一定能为你解决这个问题。”说完还一脸无奈的看着慕卿。 “玄清神君?” “对啊,那天玄清神君在擂台上把你抱回了惊鸿殿,这可是大家亲眼目睹了的。玄清神君平时最是温和的,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么生气,那天他的脸都黑了,若非沧沐神君在那,苏珉那斯可能已经被玄清神君打死了。”沈歌一回想到玄清神君那日的表情都觉得后怕。 “那是苏珉出暗招,破坏了门规,他自然会生气的。”慕卿也不知道怎么和沈歌说她和玄清的关系,想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可是他是看见你受伤了才出手的!虽然玄清神君对弟子们都很好,但是他可是这些男神君里面最洁身自好的,从来不会和女弟子过多接触,从来都是和女弟子们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要他搂搂抱抱一个女弟子这更是无稽之谈。可见,慕师妹你和玄清神君肯定是有些关系的,而且还不是普通朋友的那种关系!”沈歌说完自己的猜测,然后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测似的,猛不丁的看着慕卿,迫使慕卿和她四目相对,大有一幅你看着我的眼晴好好说话,绝对不允许说谎糊弄她的模样。 慕卿被沈歌看的头皮发麻,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求饶道:“师姐,我承认,我和玄清神君确实认识,不过绝对不是师姐你想的那样的关系。” “是吗?”沈歌明显的不相信慕卿说的,质疑的拖长了语调声音。 “千真万确!”慕卿重重点头生怕沈歌不相信,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歌。 沈歌被慕卿真切的目光看的有些松动,退了一步问道:“那你怎么会和玄清神君认识的?” “自然是家中长兄和他认识的,不然我一个闺中女子哪有这个机会认识堂堂的玄清神君。”慕卿流利地说着自己已经想好了的话,又补充一句道:“沈歌师姐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好吧。”沈歌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慕卿暗暗舒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再逼问她了,“嗯好,师姐明天见。” 慕卿在房间里一直待到夜幕降临了,才拢了拢衣服走出了房间,他的特殊身份说不定真的能告诉她鬼市腰牌从何得来,总要试一试才好,不然一直卡在了这点修为上可怎么办。 慕卿为了不引起其他弟子的注意垂着头,趁着夜色朝惊鸿殿走去。 正当她埋着头走希望没人看见的时候,她最不想发生的情况发生了,顾弋师兄向她迎面走来,而且一眼就看出慕卿,热情的有些夸张地和她打招呼:“诶?这不是慕小师妹吗?巧的很,真是巧的很。” 慕卿汗颜,她在往惊鸿殿的方向走,顾弋从惊鸿殿那里过来当然会碰到,当真是“巧”的很。幸好周围无人经过,否则慕卿可真是要把头埋进地底里面去了。 慕卿干干地笑了声,道了一句:“是啊,好巧。”刚想开口问问顾师兄玄清神君在不在惊鸿殿若是不在那自己也不用再跑这一躺了,打道回府明日再来好了。 顾弋似乎知道了慕卿接下来想说的话,“瞧我这记性,小师妹肯定是来找神君大人的,我刚从惊鸿殿出来,小师妹你现在去好了,大人在那里的。”要问他为什么这么热情,当然是因为要把这个小师妹的“马屁”拍拍好,以后也好有自己的好处是吧。 “好,谢谢顾弋师兄。”慕卿点着头应下了,抬脚准备向惊鸿殿走去。 这时顾弋跑过来和慕卿擦肩而过,用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小师妹你现在去的话还能看到惊喜呢,快去吧。” 顾弋留下这么一句让慕卿摸不着思路的话,就离开了。 顾弋其实笑的嘴都快合不上了,他从惊鸿殿出来的时候,自家那个玄清神君和他说了要去后院泡澡的,这会子小师妹过去了,那可不就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吗?大人啊大人,今天晚上可要把握机会抓紧时间,弟子帮你可已经帮到这里了嗷。 慕卿一边走朝着惊鸿殿走着,一边脑海里一直是顾弋师兄说的那句奇怪的话,惊喜?什么惊喜? 夜晚的惊鸿殿似乎格外美丽,上次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根本没有好好看过这惊鸿殿上的风景,从前觉得特别远的星辰,这下似乎一抬手就能碰到似的,月色如水,每隔几步就有一盏琉璃莲花灯为人照明,莲花灯里放的烛火经久不息,虽然烛光被风吹的有些摇晃,但是这烛光依旧散发着它并不微弱的光芒。 很快就到了惊鸿殿的主殿,慕卿殿门敞开着,殿中的灯盏上放的是一颗颗硕大饱满的夜明珠,慕卿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些把惊鸿殿照的亮如白昼的夜明珠正是来自她南海蓬莱的。 很久没有碰过家乡的东西,慕卿只觉得这些夜明珠也圆润的可爱,接着往殿中看去,并没有瞧见玄清的身影,顾弋师兄说的玄清神君在殿中的,那人不在主殿上,于是慕卿凭着印象慢慢朝着玄清的寝殿走去。 寝殿的殿门也是敞开着,连窗户也没有合上,夜风撩的满室纱幔在空中飞舞,慕卿寻了一圈也没找到玄清神君,正打算她叹气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发现寝殿的后门此时也敞开着,寝殿后院似乎有烛光闪烁,难道玄清是在后院? 慕卿带着疑问走出了寝殿的后门,走在草坪修葺出来的小路上,一块块高大的假山石遮住了她的视线,穿过假山石群的前面有暖暖的潮湿的雾气弥漫,似乎是一个温泉池,等等温泉池……假山……慕卿心里咯噔了一下,眼前这一切不是她梦见的那样吗? 第六十一章 美梦成真? 这眼前的一切和前日梦见的几乎一模一样,让慕卿猜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可似乎又有一点不大一样,至少现在的她并没有摔在鹅卵石路上。 而下一秒她眼前出现的画面让她深深刻在了脑海里,这是她见过最美好的画面,后来就连回忆至此,总逃不过孤身一人苦笑而过。 温泉池边玄清半倚在假山石上小憩着,衣衫半敞,如玉雪白的酮体上沾了不少的水珠,一头黑发变成了银白色半垂在耳畔,发尾在水中也沾湿了,而让慕卿看的几乎舍不得移开视线的玄清水下的半截身子,这是慕卿从未见过的——玄清的真身。 只见玄清的下半身在水中已经化为一条银白色的尾巴,乳白色的鳞片坚硬又富有光泽感,在水中潋滟开来,水波荡漾,玄清的尾巴上仿佛有细闪闪过,玄清本就生的好看,人形的时候已经让人印象深刻,真身就可以用惊艳来形容了,美的不真实。 玄清似乎感知到慕卿的靠近,轻抬眼帘,一见是慕卿这个小丫头来了,心想,她总算是舍得来看我了,我还以为她为了灯会那日的事情还在生气呢。 玄清眸中一瞬间有了光亮闪烁着,喜道:“阿卿!是你?”又注意到慕卿在看自己的尾巴,堂堂的神君这时开始手足无措,慌忙将尾巴卷了起来:“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这小丫头冒冒失失的过来自己都没有什么准备,玄清担心着自己的真身过于巨大,会不会把这小丫头吓着。 慕卿抿嘴笑了笑:“不妨事的。一点也不吓人,玄清,我觉得你的真身很好看。”慕卿她丝毫没有觉得这尾巴长得吓人,她也有尾巴啊,不过没有玄清的这么大嘛,既然是大家都有的东西她又怎么会大惊小怪呢?事实上,她反而觉得玄清的尾巴又长又大又好看,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呢。 慕卿心里是这么想的,手上也这样做了。 当慕卿的手指轻轻放在玄清的尾巴上时,第一反应是好凉,心里想到这尾巴果然和自己的小尾巴不一样,自己的小尾巴一直都是热乎乎的呢,不过玄清的尾巴手感似乎也不错,特别是在现在这个天气,冰冰凉凉的,舒服的很。 当慕卿不经意间把玄清的一截尾巴抱住的时候,玄清的脸不易察觉的浮上了一片粉红,脖间的喉结极其微妙的滚动了一下,喃喃的开口道:“小丫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慕卿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知道啊。”而后又抚了抚玄清的尾巴说道:“玄清,那你知不知道夏日里你这尾巴很是消暑?” “不……不知道。”玄清轻咳了一声不知道怎么继续这个话题,只好岔开话题,轻道:“阿卿你今天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若是在不岔开慕卿这个小丫头的注意力,他可真怕他自己把持不住了…… “噢!对了,我今天来还是有正事呢。”慕卿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玄清的目的是什么,凑的离玄清又近了几分,方才开口道:“你可知道人族有一鬼市,每月十五对外开放,而进入者需持特有的腰牌才符合规矩。” 玄清尽量忽略掉摸在自己尾巴上的那一双小手,认真听慕卿说完她的话,一听慕卿居然知道了鬼市,不免有几分好奇,重复一遍:“鬼市?” “对啊,你可有进入鬼市的腰牌?”慕卿点头道。 “有。不过小丫头你为什么去鬼市?那可以告诉我原因吗?”鬼市的通行证腰牌他自然是有的,而且还是最特别的。小丫头居然想去那种地方,不行,他可得好好打探清楚了才行。 慕卿嚅嚅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先成为炼丹师,但是首先需要一个炼丹炉,而我并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去那些门店里买仙灵神器,只好想想鬼市这样的办法了,看看能不能遇到一个和自己有缘的炼丹炉灵器。”说完又紧张的怕玄清不同意,添了一句道:“你如果肯借给我腰牌的话,我会尽我所能完成一件你想吩咐我做的事!而且我保证不会把腰牌弄丢的!一定小心翼翼的完璧归赵,可以吗?”说到最后,底气有些不足,越说越小声,小心翼翼的注意着玄清的表情。 奈何玄清一向没有什么可以过于放大的表情,慕卿愣是什么也瞧不出,也看不出玄清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一来,慕卿变得格外忐忑不安了起来。 玄清稍稍考虑一下就点头同意了,“我同意。”开玩笑,他的小丫头难得有求于他嘛,自然是要尽力满足她的,腰牌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名贵的玩意儿。又清了清嗓子看着慕卿道:“当真要你做什么事情你都同意?” “是呀!只要不杀人放火烧山不过分的都我可以做到!”慕卿见玄清这么爽快的就同意了,满眼都是欢喜,连连点头道。 玄清看着慕卿缓缓道:“那好,我要你每日下学之后来我的惊鸿殿打扫,为期一个月,我这个要求你可同意?” “同意!”不就是打扫卫生嘛,慕卿自然是点头应下了,这一个月虽然时间很长,不过她要是这样能得到玄清的腰牌,怎么算都是一桩只赚不亏的买卖嘛! 就在慕卿垂眸低头打着心里的小算盘的时候,玄清不着痕迹的弯了弯嘴角,看样子这小丫头还以为自己狠赚了一笔呢,这样也好,这样小丫头就对他没有这么多的防备了。 “那我今天晚上就开始打扫你的惊鸿殿吧?这么大的地方,我要从哪里开始呢。”慕卿猛的站了起来,手中抱着的尾巴因为慕卿动作幅度太大也滑落回了水中,激起了不小的水花,还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溅起的水花有不少落在了慕卿的身上,身上的紫色瞬间更深了几分。 玄清被慕卿的动作逗笑了,劝言:“这么心急做什么?明日再开始也不迟。”心里又想到慕卿今日是第一天上先生的课,定然是累坏了,要想个法子让小丫头好好休息一会儿才行。 于是玄清在慕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广袖一挥,就让慕卿卷进了水中,还笑道:“门中事务繁多我这会子也乏的很,你留下来陪我一起泡会吧。” 第六十二章 鬼市玉牌 “我……”慕卿刚想开口拒绝,可抬头看见了玄清的眼神,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乖乖低下头把身子大半沉入水中。 慕卿把脑袋趴在池边,泉水温暖,一天的疲累都慢慢的散了开来,放松舒服眯起了眼睛。 结果就是,慕卿眯着眼睛眯着就睡着了。 玄清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趴在池边睡着了的慕卿,睡着的慕卿格外地恬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梦到了不错的东西呢。 玄清收起了真身,恢复成人形,将慕卿抱出温泉池,用内力把衣服烘干,然后把慕卿抱到了自己的床榻上,动作极轻的替慕卿掩好被子。 玄清一手撑着头,侧躺在慕卿身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慕卿的睡颜。 玄清看着慕卿蝶翼似的睫毛出了神,慕卿这小丫头的皮肤很好,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瑕疵,从内而外的透着淡淡的粉色,轻轻碰上去的触感也是软乎乎的,突然想到刚刚小丫头抱着自己真身的尾巴,玄清眼底就漫起了层层温柔缱绻,俯下头来在小丫头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也轻阖上了眼睛。 第二日清晨慕卿是被宗门里的集合令吵醒的,睁开眼懵懵的看着四周的一切,宽大柔软的床榻,精美装潢的布置,还有层层特制的纱幔在轻轻飘动,这似乎不是自己的房间,枕头旁边隐隐约约还有着玄清的温度和若有若无的雪莲香。 慕卿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完了,自己昨天晚上不是在泡温泉吗?怎么会在玄清的寝殿里醒过来?难道说……自己昨天是睡在惊鸿殿了?!还是和玄清一起?! 那晨练怎么办?一想到素鸢先生的眼神,慕卿吓得连忙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三下五除的套着自己的衣服。 这时,寝殿的门开了,隔着纱幔问道:“师妹睡的可好?这里有些早膳,你出来用了吧。” 慕卿听出来是胥凌大师兄的声音,撩开纱幔果然看见胥凌正在桌上摆着一些膳食,局促的笑道:“师兄早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啊?” “现在已是辰时三刻了。”胥凌想了想道。 “辰时了?”慕卿心道:完了完了,无故缺席了晨练,素鸢先生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了。慕卿已经能在脑海里想到素鸢先生的脸色和自己会面临的下场了。“胥凌师兄,这早膳我就不吃了,无故缺席了晨练,我要赶紧去素鸢先生那里请罪了。”说完急匆匆的要往殿外跑去。 刚踏出殿门就撞见了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的顾弋,尴尬道:“顾师兄早上好。” “慕师妹,这会子可不早了,接近未时了。”顾弋自然知道慕卿昨晚睡在哪里的,故意这样说。心道:不知道自家那个闷葫芦神君有没有把事做的一步到位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小师妹这样可人讨喜,想必神君也是把持不住的吧。 “额……我知道,那个不说了,我要先回紫门了。”慕卿实在没脸呆在惊鸿殿了,只好赶紧走人。 偏偏这时候胥凌从寝殿中走出来对慕卿道:“慕师妹你不必这样着急,我已经按玄清神君的吩咐和你紫门里的素鸢先生打过招呼了,就说宗门事务繁多,你一大早被我叫去帮忙了。” 言已至此,慕卿也没有什么非要离开的理由了,只好硬着头皮走回了寝殿中,在桌前坐了下来,机械地给自己盛粥,口感绵密丝滑,但是慕卿此时有些心不在焉,丝毫没有好好品尝这碗粥的味道。 “小师妹,这早膳可是我们胥凌早早的为你去宗门里的膳房端过来的,你可要多喝一点噢。”顾弋也走进了寝殿,见着慕卿心不在焉的样子,开口提醒道。 慕卿回过神来,看着胥凌师兄忙前忙后还要抽出空了给自己端早膳,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歉声道:“好的,好的,我保证会多进一些的。”说完,像是急于验证自己的话是真心,猛喝了两大口粥,呛的自己直咳嗽。 “慕师妹,你慢些喝,你也别听他说的,是神君吩咐了我要好好照顾你,我自然是要做到才行的,何况我只是把早膳端过来了而已,真正辛苦的是那些在膳房里忙碌的弟子们。”见慕卿被顾弋唬的吓住了,胥凌无奈的看了一眼顾弋,后者冲他摊了摊手,一副不关我的事的表情。胥凌只好掏出手帕来递给慕卿道:“慢些喝,别被他吓得再呛着了。” 慕卿十分感激地接过了手帕,掩了掩嘴角。 胥凌又道:“对了,玄清神君早晨临走前让我把这个给师妹你。”说完从袖中拿出一块白色锦帕包裹着的东西递给了慕卿。 慕卿连忙伸手接过,将帕子打开,赫然躺着一块玉牌,幽蓝的玉石被雕刻出极为精细的纹路,一看就知道是块稀有珍贵的古玉,慕卿抚着玉牌上的纹路,细细地辨认出玉牌上的是一朵绽开的莲花。疑问道:“这是?……” 胥凌没能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顾弋一看到玉牌上的莲花纹路就抢先惊呼道:“这是鬼市腰牌?” “顾师兄你认识这个啊?”慕卿亦是一惊,没想到鬼市如此特殊神秘,腰牌也这样的独特,这种腰牌的玉是慕卿以前从未见过的,玉身透亮,色泽剔透,一抹幽蓝仿佛是一团雾团在玉中弥漫开来,而且通常的好玉触感皆是温热舒服,这块鬼市玉牌摸上去却冰凉的硌手,如同刚从千年冰川里取出来的似的,当真是独特的很。 顾弋解释道:“我和胥凌都有鬼市腰牌,不过我们的是木牌,神君大人的东西自然要比我们的好许多。”他的腰牌也是极为珍贵的木材所制,不过比起玄清神君的这块只能说是不在一个档次上面。不过顾弋也不纠结于此事,一个人在鬼市的腰牌就代表着这个人的身份,玄清神君是什么身份啊?自然和他们是不同的。“不过,小师妹你是想去鬼市吗?” 慕卿点了点头将玉牌重新放在帕中收好,才开口道:“我想去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有缘的灵器,也好有助于修炼。”慕卿没有说她是想去买炼丹炉的事实,而是重新编了一个理由,她还不想自己的事情有太多人知道,自己有求于玄清才告诉他的。 第六十三章 鬼市奇遇 在宗门里周而复始了好几天,虽然慕卿的修为品阶并没有突破那个临界点,但是身体素质强健了许多。 这日总算找到了机会和院长先生告了假出门一日,第二日再回宗门。得到院长的允许后,慕卿早早的收拾好了包袱和沈歌师姐说了一声便孤身一人出了宗门。沈歌师姐还千叮咛万嘱咐地对她说:“千万不要轻易摘下自己的面具,和卖主以外的人也不要过多接触,紧要关头可以摔碎玉牌,届时自会有鬼市的人出来护你安全。”慕卿一一牢记了下来,将玉牌放入贴身的口袋里。 鬼市每月15向外开放,而且每个入口都极为隐秘,是鬼市的东家施法织成的幻境,所以无影无踪,只有开放的时候腰牌指引腰牌所持者才能找到入口,没有玉牌的人根本找不到入口,这也是鬼市隐秘之处。 慕卿通过宗门里的传送门到达了人族所在人间,这个传送门是九仙玄宗为要出行的弟子所设,一些修为好的弟子,也可以自己施法瞬移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不过这样施法距离越远耗损的灵力就越大,所以这个传送门也是十分便利的。 到了人族所在的人间,慕卿首先在街上寻了一处客栈暂时住下,客栈老板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婆婆,长得慈眉善目的很,两鬓斑白眼睛却格外的清明,整个人也是十分精神有劲。老婆婆一看慕卿仙姿不俗,又是一个有礼貌的孩子,热心的不得了,亲自把慕卿的房间定在客栈的天字号包厢里。晚些时候还端着一盘子洗净的葡萄送到慕卿房里,葡萄个个饱满硕大,沾着晶莹的水珠,一颗颗讨喜的很。 慕卿本来想推阻的,可挨不过老婆婆这么热情,只好含笑收下,接过了那盘子葡萄,谢道:“如此多谢婆婆你了。” “老太婆我活了一辈子了,头一次见过长得你这样好看的女娃娃,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孩子,嘴又甜的很,老太婆我啊看着喜欢。”老婆婆笑的皱纹挤在了一起,看着慕卿越看越喜欢,忽而,又像想起来什么,轻叹道:“我有个孙子,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不过他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算算日子,该有三年多了,老太婆我啊,还不知道能再等他几个三年呢。”说到后面,老婆婆清明的双眼都红了一圈,显然是想起了自己那个孙子,对孙子挂念的很。 慕卿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劝言道:“婆婆,令孙一定是想更加努力出人头地了,将来好好孝敬您呢。” 说起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老婆婆眼中又有亮光闪烁,滔滔不绝了起来:“小凌这个孩子啊是最孝顺的,姑娘可不是我这个老婆子吹嘘呢,我这个孙子是优秀的很,很小的时候就去了门派修炼,还做了最大的弟子呢!” “那定是位很优秀的人呢,婆婆你该为他感到骄傲。” “小凌是我最喜欢的孙子,他父母忙于生意家族,小时候他还是我一手带大的,从一个小不点眨眼间就长大了,比我这个老太婆还高了。他是我们全家的骄傲,就是啊,人老了总会惦记着子孙,总希望可以儿孙满堂,承欢膝下的。我开这个客栈的原因也是喜欢这每天热热闹闹的,也好过在家里一个人无趣的很。”老婆婆毕竟是年纪大了,心里挂念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孩子,也无它所求了,只希望能享受天伦之乐,安度晚年罢了。 老婆婆又和慕卿聊了一会,又叮嘱了几句让慕卿早些休息的话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慕卿则坐到了床榻上休息了一会,等着玉牌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月亮慢慢变成了一个月中最圆的样子,高挂在空中向大地照射着乳白色的月光。 当月亮上升到最高点时,玉牌忽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散发出白色的光芒来,慕卿睁开眼将玉牌握在手中摊开,发现原本刻在玉牌上的莲花,突然浮现到了空中然后慢慢变大,慕卿从床上站了起来,听胥凌师兄说的只要把手掌贴在这朵莲花上就可以了,于是慕卿慢慢抬起手来,贴在了空中浮现着的莲花上面,当慕卿的手触碰到莲花的一瞬间,莲花花瓣猛的收拢了起来,将慕卿整个身子包裹住,然后慕卿就直接消失在了天之号的这间房间。 等慕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了,这似乎是个一眼看不到头的街道,两边是各个摊主守着自己的摊位卖力的吆喝着自己的商品。 慕卿摸了摸脸上,似乎一进这个鬼市的莲花入口,自己的脸上就多了一幅面具,慕卿注意到身边所有来来往往的人都戴着面具,包括每个摊主卖家,每个人都看不出来各自的表情。 “姑娘来看看啊,这是上好的雪肌丸,美颜驻容,一粒就见效!” “姑娘!这是我特制的强身水,一滴就能让人恢复元气!容光焕发!” …… 从进入鬼市以来,慕卿一会被这个摊主扯过去推销自己的商品,一会又被另一个老板拉过去,搞得晕头转向的,她有些不明白这些摊主怎么对她这么热情?似乎身边的那些和她一样戴着面具的买主也没有被那些卖主这么热情的对待啊。 其实这些摊主都是瞧见了慕卿腰牌乃是玉石所制,这才格外的热情,要知道这鬼市每年发放出去的腰牌都是有定数的,只有各族十分特殊的十分优秀的人才可能获得,二腰牌材质的不同,也代表了这个人的身份也是十分的不一般,腰牌材质从最普通的铜制到高一级的木质,而最特殊的便是这玉制的,如今这世间有鬼市玉牌的人不超过十人,也难怪这些眼精嘴快摊主要这样热情的对待慕卿了。 慕卿兜兜转转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停了下来,这摊上的东西瞬间吸引了慕卿的好奇心。慕卿注意到摊主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腰间挂着铜制腰牌,摊位上的东西只有寥寥几个,一把金刚伞,一柄折扇,一串佛珠和一个小炉子,特别的是这摊上的每一个东西皆是不完好的:金刚伞的伞面几乎破碎成了布条,连遮风挡雨都做不到。折扇的扇面上有一个大窟窿,似乎是被火烧掉的,甚是可惜。佛珠的檀木珠子上裂开了一条缝,这在礼佛之人眼中是大不吉的东西。小炉子是青铜所制,铜身的花纹已经看不出来,只能看到上面的锈迹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