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穿越者》 第一章 异世界的少女呦，回应我召唤而来吧 在神河大陆西南茫茫群山之中，自古生活着一支神秘的民族——魔族，传说他们噬人肉，饮人血，狂暴凶残，狰狞恐怖。 故事便发生在这茫茫群山之中…… 神河大陆，魔界山脉。 有一魔族少年正秉烛夜读。舞动的烛火把泛黄的书页微微照亮，少年正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书页翻得出奇的快，仿佛少年对整本书的内容早已了然于心。 “哗哗哗——”翻书的手指忽然停下，终于，到了最后一页。 “哎。”少年叹了口气，心有不甘的把书合上。 微弱的烛光照亮了熟悉的书名——《乔纳森游记》，书上记载了一段来自大洋彼岸的故事，讲的是落魄的贵族子弟乔纳森历经艰难险阻打倒强大巨龙的故事。 从这本书里，少年第一次知道了“冒险者”这个词汇，也明白了在茫茫的大山之外不仅仅有神河大陆广袤的天地，也知道了在浩瀚的大海对面还存在着另一个陌生的奇妙大陆。 令人向往的新世界！ 然而，环顾四周，在这同时待上两个人都闲挤的小破屋里，除了一个窗台和几排破书架，什么也没有。 世界难以想象的大，一想到自己只能窝在这小小的书房里，少年便觉得憋屈，他也想与那些为了追求财富和声望的冒险者一样，赌上自己的生命，去领略一段段惊险奇幻的旅程。 “哎。”少年又叹了口气，他拿起《乔纳森游记》，顺着书架前的木梯爬了上去，书架的最上面一层落满灰尘，那是这本书本该待的地方。 “啪嗒、哒、哒、哒——” 一颗小石子从窗外飞了进来，在地板上滚了几下。 少年站在木梯上没有理会。 不一会，窗外传来了细微的喊话声。 “喂，老大！”厚实的声线一听就知道是谁。 “……” “老大！” “……” “老大！我说，老大！理我啊！”楼下的那位想大喊却又故意压低了声音，怕被谁发现似的。 “干嘛，干嘛！喊什么喊！”少年终于回话，从窗台露了半个头往下瞧。 来的是两个同龄人，一胖一瘦。 胖的那个长了个方形脸，却腆着个圆润的小肚子，方方正正的脸庞看起来憨厚老实，圆圆润润的肚子却又显得有些滑头。 瘦的那个，也不能说多瘦吧，俗话说“矮子旁边显个高”，身边站了一个这么圆润的家伙不显瘦也难，仔细一瞧这“瘦子”，稚气未脱的脸庞已经初现棱角，刚刚露头的英气却犹如针芒般扎眼，用不了几年就要迷倒万千少女了。 楼下这两人正仰着头往窗户这边看，说来也奇怪，少年所在的建筑通体用石材打造，全身上下只在十几米的位置开了个小窗口，看起来像碉堡似的。而那个被称为老大的少年就在那高悬的窗口边，夜色模糊了他露出的半个头。 “老大啊，你可算理我们了。”胖子松了口气，憨厚地笑道。这笑容配合他厚重正气的方脸，仿佛要把春风给融化了。 “有话快说，有屁滚远点放！”少年站在窗边，口气胜似严冬。 胖子听了后，扑通一声就趴在地上哭喊起来:“老大啊！我们被欺负了！求你一定要替我们报仇啊！” 趴下、哭喊、抹眼泪一气呵成，把身边站着的瘦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少年冷冷地看着，然后——然后慢慢地关上窗。 “老大！别别别，别关窗！”胖子欲伸手挽留。 “你们自己惹的事，干嘛不自己解决！”少年把窗户关到只剩下一条缝，这样楼下的他们就只能看到冷漠的一只眼睛了。 就是解决不了才找你啊，胖子欲哭无泪，他忽然一拍瘦子的后脑瓜:“老三你说句话啊。” “我？唔……二哥，我觉得大哥说得对，毕竟这事因我们而起……” “？？？！！！”胖子瞪大了眼睛。 “老三你别说了，”胖子制止住老三，他怀疑自己脑袋真是被魔兽踢了——糊涂啊，怎么能让老三随便发表意见。 “老大啊！”胖子突然中气十足地一声大喊，把窗户缝后面的少年都吓了一跳，“自从我们哥仨结拜以来，老大你怎么对我们的，我们心里都清楚。” “怎么，有意见？”少年撅起嘴，一副很拽的样子。 “哪敢啊。”胖子继续说，语气变得有点悲情，“老大您对我们的恩情那是有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恰似一汪春水情深千尺啊……自从我们跟了您，我和老三啊，腰杆也直了，走路也不哆嗦了，说话也硬气了，只要我和老二现在出门，谁不知道有您在背后罩着我们呐。就算是最近魔族里的那几个新起之秀，别看他们人模人样，不可一世的，你猜猜他们见到我们会怎么样？” “怎么样？”这句话倒是老三问的。 “只要我们一报上老大的威名啊，这几个家伙就落荒而逃了！老大的威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此生无悔跟老大！”胖子慷慨激昂地诉说着。 “哈哈哈，还有这效果吗？”少年听得心花怒放，他推开窗户得意的说，“都是意料之中的，意料之中的嘛！” “但是老大啊，”胖子的话锋突然凝重起来，“今天我们碰到一个家伙，就算是报了您的威名，他也是一脸蔑视，不仅对我们大打出手，还对您出言不逊！还说什么，就算是你亲自来了，他照样是抬个手指头就能解决，不费吹灰之力！” “什么！谁敢这么早嚣张？”少年怒不可遏，摆出了一副要把对方撕碎的样子。 胖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笑了笑。 “他还说，他就在小练武场等你，你要是不来就是胆小怕事的鼠辈！”胖子继续添油加醋，很是卖力。 “丫的，我这就去把他说大话的舌头拔了！”少年一向说干就干雷厉风行，他一脚踩在窗台边上，眼看半个身体就要超出窗口。 “得手了。”嘿嘿，胖子暗自得意。 下一刻，少年动作却僵住了。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脚掌——已经超过一半越过窗台边。狠狠咬了下自己嘴唇，少年二话不说收回脚丫，关上窗户。 “砰——”窗户重重的合上。 胖子目瞪口呆。 第二章 来了来了 冰冷冷的墙面通体漆黑，眼前是一栋由黑色石砖砌成的建筑，朝向胖子这面的墙只在高空处开了一个小窗，要是说这是用来打仗的碉堡，也绝不会有谁会想到里头住着魔族最大的权贵。 胖子仰头盯着高空的窗台，楞楞发呆。他本名叫做矢丹沉，是魔族霜牙部落族长之子，自幼生得脸方肚圆，却异常聪颖，天生就有看穿他人心思的本事。 只不过，天才也不是事事如意。 自从矢丹沉认识了“老大”以来，他这看穿人心思的本领变得时灵时不灵。 就比如现在，矢丹沉脑袋都想穿了，他不明白“老大”的心思怎么说变就变？ 很明显，上一刻，老大的前半只脚掌都跨出窗台了，“呼之欲出”啊，怎么就奇变突生了？ 矢丹沉呆呆地盯着紧紧关闭的窗户，他仿佛要把窗户上的纹路都刻在眼睛里。 好一会儿后，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不应该啊，老大一向不长脑筋，脾气又暴躁，要是听到有人挑衅他，他绝对眼睛都不眨掀了桌子上去就是干，按照这个套路牵着他鼻子都好几次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胖子自言自语道，“是明天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老大的脑袋偷偷地回炉重造了？” “是突然开窍了？不可能，脑袋突然开窍是不可能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胖子否定道。 “是身体原因，生病了？也不可能啊，傻瓜不可能生病啊。”胖子再次否定道。 “二哥，你又背地里说大哥坏话。”一直没发声的老三忍不住说道。 这老三本名叫做哥应天，出身于战歌部，不过他和矢丹沉不一样，哥应天出身平平。 “别说话，我在想事情呢！”矢丹沉呵斥道，他索性蹲在了墙根边上，这是他习惯的姿势，只要一费脑筋，他就喜欢蹲下来思考。 随后便是沉默，哥应天也缄口不言。 ※※※ 从关上窗户那一刻起，楼下的人在沉思，楼上的也在思考。 少年的心也是苦闷的。 外面有家伙在嘲笑他？这能忍气吞声吗？试问一句，魔族是谁的天下？换做是平日里，他早就火急火燎地冲出去，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了。 “气死我了……”少年眉头拧作一团，他看着满屋子全是书，心情更是糟糕。 “不就是读书吗？不把这屋子里的书看完，今年我就不出门！！！”现在少年满脑子响彻着这一句话，也就是昨天一时赌气和父亲许下了承诺，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可以说，是他自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偷偷溜出去吧……”少年自言自语，可转念一想，“今天只是第一天，第一天都忍不住跑出去了，以后呢？更何况，要是不小心被发现了，岂不是很丢脸？” 可转念又一想:“这满屋子的书，我要看到猴年马月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就这样，少年越来越沮丧。 心里难受，脚上却没停下，少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时而翻箱倒柜，时而又爬上木梯，在落满灰尘的老地方翻出那本《乔纳森游记》，把它捧在手里端详——偌大的藏书房怎么就这么一本冒险游记，完全不够看的啊！ 环顾四周，不是什么《神河大陆上下五千年》、《天正王朝千年史》等历史读物，就是《魔界地形地貌图解》、《九国人文风土录》等地理图书。 “都是些无聊的书啊，要我看它们还不如死了好！”少年站在木梯最顶端说道。 ※※※ 寒风起，夜渐凉。 在魔界，不论春夏秋冬，只要等到夜色最深之时，彻骨的寒意定会爬上心头。 冰凉的墙壁渗出一层露水，矢丹沉靠在墙边，后背早就湿透。 他似乎浑然不觉，埋头苦思。 哥应天在一旁默默不语。 “老三，走！”矢丹沉忽然一拍大腿，腾起身来，二话不说就要走。 “好。”哥应天随后跟上，“去哪？” “还能去哪，找那个王八蛋拼了啊！就算打不过也要啃下他一块肉！”矢丹沉说得义愤填膺，还故意扭头朝着高高的窗口嚷嚷，生怕别人听不见。 “我觉得要是先去本初海喝口海水，我们未必打不过他。”哥应天说。 本初海？我滴熊蛋蛋龙乖乖呦，这是真要拼命喽？矢丹沉定睛细看哥应天，发现这老三满脸写着认真。 我滴熊蛋蛋龙乖乖呦，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矢丹沉看着哥应天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三弟啊——真滴是个耿直的好孩纸啊！ 两个身影越走越远，身边的树木逐渐茂盛，那个长得像碉堡的高耸的建筑终于被身后的树冠遮盖起来。 “这里差不多了。”矢丹沉停下脚步。 “什么差不多？”哥应天问，矢丹沉没有回答。 “你弯下腰来。”矢丹沉说。 哥应天不知道矢丹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依旧听从二哥的话微微弯腰。 “再弯点。”矢丹沉命令道。 本来比矢丹沉高半截脑袋的哥应天佝偻着背，现在和矢丹沉齐平了。 “闭上眼睛。” “嗯。”哥应天满肚子疑问，不过他相信二哥，兄弟三人就属二哥最聪明，很多情况下他还没明白二哥所做所为的深意，一些问题就已经被聪颖的二哥解决了。 哥应天听话地闭上眼睛。 晚风吹动树梢发出“沙沙”声响，三两只暗鸦从枝头起飞，发出“嘎嘎”的叫声。 矢丹沉眼疾手快，一声低吼，勾起右手引动周身气力，在一瞬之间雷厉出拳。 “呵啊——”一拳结实地捶在哥应天的眼眶上。 “啊，”哥应天失声痛呼，两只手慌忙地捂住右眼，“二哥你这是干嘛！” “你还真以为我们要去找那个王八蛋拼命啊！”矢丹沉说着话，整个身体跳了起来，他边拧着他亲爱的三弟的耳朵边叫嚣道，“你要喝本初海水我可不喝，我踏马还没牵过女人的手呢！要我这么早死，不可能！” “二哥我知道错了，你快松手吧。” “知道就好，”矢丹沉继续说，“把手拿开我看看。” “嗯。”哥应天把捂着眼睛的手松开，露出了又黑又肿的眼眶。要是被人知道哥应天这英气的脸蛋被折腾成这幅模样，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姑娘心疼。 “很好，很好。”矢丹沉看了伤口满意地拍了拍手。 随后矢丹沉领着老三原路返回，再一次站在了那个窗口下。 矢丹沉朝窗口努努嘴，示意哥应天把老大叫出来，他自己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怎么和老大说话。 “二哥，窗户关死了，小石头丢不进去了。”哥应天为难道。 “你傻啊，换个大石头砸开不就好了！”矢丹沉都快被气死了。 晚风越来越寒冷。 只听得“哐当”一声，随后“哐哐哐”一连几声巨响，窗户口上冒出个人头，指着矢丹沉他俩就破口大骂: “我日你丫的熊蛋蛋，你们两个是要砸死我吗！” 第三章 我来自日出的地方 书籍充满了屋子，称心如意的却屈指可数。 少年手捧《乔纳森游记》，呆站在木梯上，心里苦闷着呢。 忽然间“哐当”一声，一块大石头撞开了紧闭的窗朝着少年“杀”了过来。 这少年岂是寻常人物，在千钧一发之间，他灵巧地一闪，大石头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 “呼，好险。”还来不及擦汗呢，只听得“哐”的一声，却是石头砸倒了书架，满书架的书籍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扑面而来。 紧接着“哐”、“哐”、“哐”一连响，一排排书架接连倒下，书卷飞舞，尘埃漫天。 少年连着木梯一起被压在厚实的书山之下，一时间没了动静。 忽然间，两个拳头如破土而出的嫩芽从书山中从钻出，紧接着一本本书籍被奇妙的力量弹开，显露出了少年的身影——屹立在漫天飞舞的书卷之中。 “踏马的谁啊！”少年气愤地吼道。 不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谁这么大胆，少年二话不说，飞身到窗台边上指着楼下便骂了起来: “我日你丫的熊蛋蛋，你们两个是要砸死我吗！” 楼下的不是别人，正是矢丹沉和哥应天两个。 矢丹沉脸都绿了，他刚刚在准备面对老大的说辞呢，就随口说了句“你挑大的砸开不就好了吗”，却没想到哥应天这个呆子举着块巨石就丢了上去。 那“哐当”一声巨响啊，把矢丹沉的小心脏都吓坏了。 不过事已至此，矢丹沉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老大！”矢丹沉沉声道，声音中带着一股悲情，“我们去找过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子了，要不然实在是气不过，明知道不是他的对手，老三拼经尽全力也要给你争口气，你看看老三的这幅模样！”说完，矢丹沉指着哥应天黑色的眼眶。 少年本想着骂他们一顿的，这块大石头把书房搞得一团糟，不过少年一看到哥应天的黑眼圈，顿时便没了火气。 “混账东西，打不过还去吗？”少年怪罪道。 “老大，我拦不住老三啊，你也知道他的倔脾气。”矢丹沉把悲痛的表情做到了极致。 “哼，那个混账在哪，带我去找他！” “小演武场。”矢丹沉回答，一切又回到了他的掌控，一抹笑容不由爬上他的嘴脸。 少年爬上窗台，冷风迎面吹来，漆黑的夜空没有半点星光。回头看去，屋子里一片狼藉， “哎，回来再收拾吧。”少年小声说道，随后直接从高悬的窗台上跳下。 “砰——”的一声，从高空坠落的巨大冲击力仿佛把地面砸低了三尺，真担心少年细细的双腿会当场折断。 逐渐远去的三人并没有察觉到，窗台正下方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对深深的脚印。 没多久，书房门外传来了嗔怒的女声:“果然，少爷还是忍不住溜出去了，真是一点儿毅力都没有的家伙，要不是我听见声响过来看看，说不定就被他瞒住了。” “哎，昨天还信誓旦旦，今天就忍不住跑了，老爷知道了又要大发脾气了。”少女的语气像是恨铁不成钢般。 沉寂了片刻，少女仿佛做了什么决定。 “算了，还是不告诉老爷吧。”她幽幽地说道。 ※※※ 魔界某处，绿荫环绕，被称为小演武场。 此时一个少年正趾高气昂地站在演武场正中央，一胖一瘦的两个小跟班战在少年身后两侧。 “喂，小子，听说你很嚣张啊！”少年指着对方鼻子，这语气像极了挑事的流氓头子，说别人嚣张，其实自己更加张狂。 对方没有回答。 少年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对方的模样:魁梧的身躯壮如小山，老气横秋的脸蛋布满沧桑。 “你是来打架的吧，来吧！”小山一张口，声音出奇的稚嫩，和他老气横秋的脸形成强烈对比。 “这家伙真的和我们同年？”少年忍不住问矢丹沉。 “是的，据我所知应该不假。”矢丹沉肯定道。 “这长得……太着急了吧！”少年咂了咂舌。 “小山”似乎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自顾自地说道:“俺在这等一天了，你们终于来了，不过俺也没闲着，俺今天敲碎了一百零一块石头，顺便杀了几只路过的魔兽……” 矢丹沉他们不禁看了圈四周，一地的碎石，外加几只魔兽的尸体冰凉凉的躺在那里，一群乌鸦在啄食它们。 “冰霜魔狼、凤尾巨鸦、弑炎牛头蟒……看这体型，都是百年魔兽啊。”矢丹沉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捡起个碎石块用手敲了敲。说实话，念出这些魔兽的名字，矢丹沉的声音都在颤抖，再试了试手中的石头——坚硬无比。 “这小子说的敲碎，不会是徒手敲碎吧。”矢丹沉咽了口吐沫，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大块头。 哥应天没说话，不过他也在为少年担心。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杀不了这些魔兽喽？”少年挺身向前一步，颇有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今天就让他知道魔界是谁的天下！” 少年向大块头勾了勾手指，挑衅的意味十足。 夜越来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了，成群结队的乌鸦啃食着魔兽的尸体，发出“嘎嘎嘎”的吵闹声，周围森林里还有些未知的魔兽在低声嘶吼，嘈杂一片。 再冷的夜，魔界也不平静。 “来吧，”大块头向前一步，他的嗓门大得惊人，“俺也不欺负你，要打架就来最简单的，你打俺一拳，俺也打你一拳，一拳换一拳，谁先倒下的算谁输！” 这大块头更加嚣张，开打前还立个规矩，像是怕全力出手把少年打坏了，不过这是他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他一拍厚实的胸脯，气势瞬间炸裂而出，“过来，俺让你先打！” “呵，张狂。小子，我的小弟颇受你的照顾啊，今晚就让你横着回去。”少年向前迈出一步，看得出来，他那一步迈得云淡风轻，胜似闲庭信步。 可就在片刻之间，一股狂暴的能量出现在少年的右手，它一出现，仿佛周围的风都停止了吹拂。矢丹沉和哥应天清楚的看见，少年的右手上冒出一股股黑色的雾气，这雾气在一瞬间凝聚，变得致密而厚重宛如一条条绸带，顷刻间，绸带缠在了少年的拳头上，拳头变得漆黑如钢铁。 接下来，谁也没看清楚少年是怎么出的拳。 只听得“轰”的一下发出巨大声响，大块头庞大的身躯倒飞而退，少年依旧摆着出拳的姿势，拳风轰然炸裂，气浪好似狂风，吹得后面的两个小跟班睁不开眼睛。 乌鸦被吓得甚至忘记了飞走，森林里的魔兽们也都一时忘记了嘶吼。 一拳恐怖如此，百兽哑喑。 第四章 为我所用 大块头的身体极速倒退着，可他又岂是寻常人物。 多年来的实战格斗，早就让他的身体受到千锤百炼，他的身体迅速间做出反应，狠狠地跺了几下地面，大块头一瞬间就恢复了平衡。 “厉害，该轮到我……”大块头正要说话，却发现少年已经飞在了他的头顶上。 没错，是“飞”。一切发生的太快，大块头甚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少年轰出雷霆一拳后，马上紧跟而上，他向着身后舒展双拳，这下不仅仅右手，左手上也冒出一股股雾气，身体两侧滚滚而出的雾气宛如给少年插上了一双黑色的翅膀。 少年冲到大块头身前，腾空而起。 和刚刚一样，雾气瞬间凝成实质，变成一条条钢铁绸带缠绕在少年的双拳上。 这是一招自上而下的拳法，大块头瞪大了眼睛。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宛如一颗颗奔腾的流星朝着地面狂轰乱炸，气浪炸裂，一浪接一浪，刮得矢丹沉哥俩睁不开眼睛，吹得乌鸦们连翻带滚，吓得周围森林里的魔兽们一哄而散。 大块头坚挺着身躯，却招架不住连翻轰炸，硬生生地被捶倒在地面上，一拳接一拳，如狂风暴雨在大块头的胸口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在拳头之下，大块头的身体和地面猛烈碰撞着，地面不断下沉，击起尘土如浓烟飞扬！ 围绕在少年身边的黑色雾气滚滚而出，这些雾气不断凝实，附着在少年的拳头之上，随着少年的每一拳击打，爆炸的力量让拳头上的一层黑色绸带破碎，不过源源不断的雾气补充，又让绸带不断新生。 一拳而下，破碎散开的黑气如同漆黑的花朵在大块头的胸口盛开，而千万拳齐下，是一簇簇、一丛丛漆黑的花朵同时绽放！ 矢丹沉和哥应天看得目瞪口呆。 夜色越深，漆黑的夜幕没有星光没有月亮，小演武场周围鸟兽哄散，方圆几里仿佛只有这“轰轰”的拳声。 终于，拳声停止，万籁俱寂。 尘埃逐渐落定，显露在矢丹沉和哥应天眼前的唯有地面的一个大坑。 矢丹沉小跑上前，趴在坑边往里瞧，只见他的老大站在坑中央，大块头躺在一旁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定睛一看，少年竟然在那里掏着耳朵，掏完后一边朝着地上的大块头弹了弹，一边说道:“让你装，打架就打架，还立什么规矩，谁更狠谁才是爷爷！” 额……这神态，这语气，看得矢丹沉一愣一愣的，真不愧是老大啊，这大块头以后得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楞是平日里一向自诩聪颖的矢丹沉也佩服的服服帖帖，他伸出了大拇指朝着老大比划着:“高，实在是高啊。” 哥应天也伸出大拇指和矢丹沉摆出整齐的姿势。 “咳咳……”一声咳嗽声，却是大块头动了动，不愧是拥有小山般的身躯，抗击打能力也是一流的。 从泥土中爬了起来，大块头的双腿不自主地颤抖，这差点让他再一次倒下，抖落了一身碎石和泥土后，他低头看到了自己浑身是伤的身体。 “你……你们……”大块头气愤地指着少年三人，却突然“哇”的一口鲜血喷出。 他一擦嘴脸，难以置信看到了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血？！唔……呜……呜呜呜啊啊啊！俺流血了！”大块头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鲜血，仿佛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稀奇事物，片刻后，他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娘！完了，俺要死了！娘啊！”一声痛哭，泪水像两条小瀑布飞流直下，大块头一边哭喊着一边跑走找他娘了。 少年看着那个笨拙的身影一瘸一拐的渐行渐远，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小孩，输了就知道哭爹喊娘。” “是是是，还是大哥你成熟。”矢丹沉附和道。 “说他是小孩儿，自己不也是和他同龄吗，话说你打架还耍赖呢。”矢丹沉心里却是另一个样子。 ※※※ “老大，咱们现在去哪？”矢丹沉跟在少年身后问。 一行三人走在漆黑的夜路上，寒风迎面吹过。 “当然是回去了。”少年说。 “老大啊，出来都出来了，干嘛这么早回去呀！再说了，你回去也没有事儿干呀，多无聊，不如再陪我们玩玩呗。”矢丹沉怂恿道。 “大晚上的有什么好玩的？”少年反问，他这次偷偷的跑出来，心里想着早点赶回去，要是被发现了，他脸上多挂不住。 “就是因为晚上做某些事情才方便啊。”矢丹沉说道，他的眼睛迷成了弯弯的月牙，言语里充满诱惑，那是同道中人才能体会到的味道。 “什么事？”少年敏感地察觉到这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老大啊，你没听说最近《桃花风云榜》评出了一个魔族千年一遇的美女吗？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矢丹沉娓娓道来。 “什么？哪家的女孩儿？”少年眼里突然大放光彩。 “云家的。”矢丹沉说。 “云老头年轻的时候可帅了，他女儿一定不会差。”少年期待神色溢于言表。 “对啊，对啊，趁着夜色，我们三个悄悄地溜进云家，凭借咱们的身手，保证这档子事儿是人不知啊，鬼不觉。”矢丹沉见少年期待的模样，继续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嘿嘿嘿。”少年坏笑道，他和矢丹沉交流了眼神，发现彼此的眼神之间充满了真挚。 一时间，少年身上多了一种摩拳擦掌的感觉，那是一种匍匐的猎豹即将闪电出击扑倒猎物的感觉。 可就在此时，少年突然想起什么，他的表情变得格外扭曲。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不去了！”少年愤怒的一声大喊，像拍冬瓜似的，一手一个，把身边的两个家伙拍进了泥土里。 拍完，少年扬长而去。 寒风吹拂，两个“冬瓜”躺在泥里怔怔出神。 “不去就不去嘛，干嘛打我啊！”矢丹沉捂着脑袋欲哭无泪。 “二哥，他也打我了。”哥应天一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捂着红肿的眼睛，怎是“无辜”二字了得？整个晚上，他到底做了什么？ ※※※ 少年回到那栋碉堡似的楼房之下，地上的脚印已经消失不见，当然他是不会留意到这些小细节。 纵身一跃，“蹭蹭”两下踩着墙壁翻上窗台，引入眼帘的是乌七八糟的房间。 少年随手拾起一本书，拍去上面的灰尘，把它丢回书架。 紧接着拾起一本，又一本……他甚至不会多看一眼书名，这些无聊的书全丢了才好。 忽然，有个本来夹在书缝中的东西从少年的手里掉落，拾起一看，那是一张羊皮图纸。 这不禁让少年留心了一眼书名。 就这一眼，改变了少年的一生。 第五章 异世界的服装 “《异界勇者召唤术》？”少年一字一顿地念到。 “这是个什么书，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到？” 少年迫不及待地翻开书的第一页，读道:“上古时期，恶魔横行，民不聊生…………” “这傻比的开头，待会儿一定是什么魔王一路势不可当杀进人类首都，人类奋起反抗，浴血奋战什么的。”少年才不管中间故事多曲折，直接翻到了最后:“……人类中最后的七个勇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炼成了一个法阵，幸存的人类以精血为引，从法阵中召唤出了最强的异界勇者！她的容颜，另整个世界失去光彩，另人类最美的女子毫无颜色，另天上的女神嫉妒生恨……” 后面不去看了，估计也就是勇者使出了翻天覆地的法术吊打魔王，带领人类走向了胜利。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召唤出来的是个少女，还是个另世界失去光彩，另天上的女神嫉妒生恨的美女！ 少年心动了。 他捧着羊皮图纸，如获至宝:“我滴乖乖龙蛋蛋，这图纸上面一定画的就是召唤法阵吧！” 少年把羊皮法阵抱在怀中，忍不住想狠狠的亲一口，真是宝贝呀。 “这样，我即使不出这个房间，也能和召唤出来的美女嘿嘿嘿……不对不对，也能和召唤而来的异界勇者讨论魔法的精妙，听闻异界的风土人情……而且，这位美丽的勇者能让六宫粉黛无颜色，一定也是矢丹沉说的那个魔族千年一遇美女所望尘莫及的！这波不亏，不亏啊！”少年已经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之中，就差流口水了。 他迫不及待的摊开羊皮图纸，不过突然又想到什么。 “《异界勇者召唤术》？”少年又念了一遍书名，“召唤来的勇者是用来消灭我们魔族的？” 细思极恐啊，这么一本打倒魔王，消灭魔族的书竟然藏在自己的书房里。 “不对，不对。”少年又把这本书翻了一遍，“上古时期，恶魔横行，民不聊生……这说的是恶魔，是另一个大陆传说中的生物！”少年激动不已，他想起了《乔纳森游记》里对恶魔有些许的记载，还好他对大洋对面的大陆并不陌生。 既然勇者并不是用来消灭我们魔族的，那还等什么呢？ 少年放心大胆的摊开羊皮图纸，准备进行召唤。图纸上面画着一个精妙绝伦的法阵，这法阵由好几个同心圆组成，圆和圆的缝隙间写着一些歪歪扭扭的文字，还画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符号，这是少年从来没有见过的文字符号。 “这些字真怪呀，不过看不懂也没关系。”少年美滋滋的打开《异界勇者召唤术》，翻来覆去，找到了书里记载的法阵说明书。 “嗯，让我看看哈，先把法阵铺平了……”少年检查羊皮纸，确实铺平了。 “然后在法阵的中央圆心滴入几滴鲜血……”少年果然在法阵的正中心找到一个小圆圈，圆圈内留有空白。咬破手指，几滴鲜红的血液落入小圆圈中。 “然后静等片刻……嗯，怎么没了，就这么简单吗？”少年感到奇怪，穿越异界的法术就这么简单吗？ “好吧，我等。” 一会儿过去了、两会儿过去了、三会儿过去了……这个破法阵却没有半点反应。 “等个屁呀！”少年把召唤书拍在地上，“这什么鬼？这不会是古代人写的笑话吧！”这召唤的过程过于简单，不禁让人产生严重的质疑啊。 不过，一个召唤异世界少女的机会摆在面前，少年怎么可能不珍惜？ “一定是哪里做的不对。”少年肯定道。他绝不死心，左翻右翻，试图在召唤书里找到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终于在书本的字里行间里找到了法阵的工作原理——精血中的魔素能够催动法阵，并且这种来自体内的魔素蕴含了个体的特殊信号，受召唤而来的勇者将服从血的契约，听从一切命令，这一仪式被称为滴血认主。 魔素，大陆对面称之为「魔法元素」，它是万物的根本，充斥在天地之间，无处不在。水中有水魔素，火中有火魔素，山川、大海、天空都存在着不同的魔素。 魔兽、植物和人类的身体里也存在魔素。 魔兽利用身体里的魔素进化成独特的本领，它们能对外界喷火、吐水、刮风，或者让周围结冰，又或是有一些另类的异能，而人类利用魔素发展出了各种各样的魔法，便是这些强有力的魔法让人类一直统治着世界。 在神河大陆，魔素被称为「炁」。上古时期，神河人就已经发现了身体内存在这种物质，他们通过吐纳调整「炁」在身体里的运动，从而达到强化身体的目的，经过长时间的演化，发展出了多样化的武术门派。 “我就说嘛，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少年搞明白了其中奥妙，不禁喜出望外。 “这法阵靠血液中的魔素催动，天地万物皆蕴含魔素，但是，写这书的作者做梦也想不到世界上竟然还存在着体内不含半点魔素的种族吧！” 对的，魔族是另类的存在——魔族的血液里没有魔素，所以根本不能用魔族的血催动任何法阵。 既然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解决起来就很容易。 少年三下五除二跳出窗台，不一会儿，他手里禽着只小魔兽回来，割开魔兽的爪子，少年把它的鲜血滴入了法阵正中间。 “哎呦，滴多了。”少年手一抖，把可怜的魔兽又丢出窗外。 “然后静等片刻。”少年这样说着，随后便站在一旁静静的观察法阵的变化。 少年瞪大了双眼仔细地瞧。 果然，没多久后，法阵华光大盛。一圈一圈的金黄色光芒从法阵中间振荡开，宛如一层层荡漾开的涟漪，把整个书房照得通明，那书架上摞列的书籍都被镀上一层金光。 在明亮的法阵中央又冒出一阵氤氲，闻起来还有股淡淡的芳香。 “哇，终于要出来了吗！？”少年激动万分，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那个令九天神女都失去颜色的异世界女孩要来了吗？ 很好，在一片氤氲中，已经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伫立在法阵中央。 第六章 注入灵魂 乌鸦飞过没有星星的夜空，它的身影隐藏在一片漆黑中，谁也不会发现有一对乌黑的羽翼悄悄地划过黑色的夜幕。 前面有一个高耸的房子，就像一个备战的碉堡，那是它平常歇脚的地方。 乌鸦想飞到房子的顶上，可忽然间，房子里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从窗户中穿透而出的光线直接亮晕了乌鸦的眼睛，它一个趔趄没有稳住身形，噗通一声掉在了窗台上。 乌鸦往窗户里头瞧，它想知道是什么几乎亮瞎了它的眼睛。 只见屋子里华光大盛，并且到处弥漫着雾霭一样的东西，在朦胧的迷雾中有一个身影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那个神秘身影另人充满遐想，连雾霭闻起来也有股淡淡的芳香。 “一定是个美丽的姑娘。”乌鸦这么想着。 金色的光芒逐渐暗淡，雾霭也逐渐散去，那个朦胧的身影逐渐清晰。 乌鸦瞪大了眼睛想要一睹庐山真面目。 光芒褪去后，首先显露的是一个闪耀的脑壳，圆不溜秋没有长毛，仅在脑壳周围还有点稀疏的头发略做点缀，往下看是一副黑框眼镜和一双尖尖的小眼睛，再往下瞧，一个凸出的大肚子充满油水。 这？！这不正是一个油油腻腻的中年大叔吗！ 乌鸦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想象中的美丽姑娘去哪了？它想喊出来，可是身边的少年早就抢先一步大喊道:“我去你丫的龙蛋蛋！老子的异世界美少女呢！” 我嘞个去，少年的嗓门真大，乌鸦感觉自己耳朵都快聋了，这还不算完，乌鸦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少年一只手就抡起了身边的书桌，朝着那个油腻大叔砸了过去！ 油腻大叔全程懵逼，只看见一个硕大的书桌就飞过来了，这东西要是砸脑袋上，那还能有命不？ 人在危机时刻潜力是无穷的，大腹便便的大叔一个侧身险之又险的躲过了书桌攻击，可是还没来得及喘气呢，少年抓起一本又一本的书本就丢了过来！ “你还老子的美少女来！！！”少年这样吼着，手上也不停歇。 漫天书籍扑面而来，每一本书籍仿佛携带着万钧之力，其中一本书直接插在了大叔身边的墙上，吓得大叔蹲在了墙角捂着头瑟瑟发抖。 “亚美爹，亚美爹哟！”大叔躲在墙角呼喊，他不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有这么强大的破坏力。 书本飞来飞去，再待下去必定殃及鱼池了，乌鸦毫不犹豫扑腾起翅膀就跑路了。 “亚美爹，亚美爹哟！”大叔继续嘶喊。 “你说的什么鬼话呢！”少年吼道。 “以呆那尼哦马鸡蛤诶马西打咖？”大叔呼喊着，声音略带哭腔。 “你能说人话不？”少年吼道。 “……” “……” 哈？竟然是语言不通。不愧是从异世界召唤而来的，讲话果然不一样啊。 “我最后给你个机会，能说句人话不？”少年突然稳定情绪，平静地说道。 费劲心思好不容易启动了魔法阵，想着那个另九天神女失去颜色的异世界少女沐浴着华光从法阵中缓缓而出，那惊艳天地的盛世容颜都要呼之欲出了，结果呢？出来个什么玩意儿？ 好吧，少年承认一开始是他冲动了，期望和现实相差太大，他一怒之下就把书桌丢过去了，虽然从法阵里钻出个看起来就倒胃口的油腻大叔，但是毕竟人家也算是异世界勇者，说不定就掌握什么逆天的技能呢！ 然而，大叔来了个开口脆。这确实很真实，两个世界的语言怎么可能完全一致？ 少年朝大叔丢书本，其实并不是想杀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这家伙的反应，然而，结果令人失望，这个大叔除了蹲在墙角喊，屁也不会。 就这么一个肥胖的家伙估计连一只魔兽幼崽都足够蹂躏他了，大陆另一边的魔王真的是被这样的勇者打败的？ 很明显不可能吧。 一定是法阵的打开方式不对，但是这个法阵又是一次性的，已经不能重新召唤了。 很失望，也很无奈。 算了。 这个长得又丑又没办法沟通的跟肥猪一样浑身是肉的蠢货，看起来留着没有半点用处呢。 少年很淡定，他平静地转过头，消失在了一排排的书架之中。 “呼～”中年大叔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大口喘气，自己险些命丧黄泉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叔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刚刚那个少年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他记得自己明明上一秒还在工作啊，怎么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这里？ 大叔踩着颤抖的脚步缓慢的挪动自己，他趴在了窗口边，想要透口气，死亡的威胁让他过度紧张了。 窗口外边，夜色寂静。 借着屋子里透出的光，大叔看清了不远处的一棵树。 那是力争上游的一种树，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宛如放哨边疆的战士魁梧挺拔，那粗大的枝干足够让十几个人站着围一圈，可不同寻常的是，这树的树干上竟然长着一张狰狞的面孔，那张得硕大的嘴，像是要吞噬周围的一切。 中年大叔吓得说不出话，而此时树梢上有三只红色的眼睛正盯着他看，仔细一瞧，是一只长着三只眼睛的乌鸦！ 大叔吓出了一身冷汗，地球上怎么可能有这些怪物！ 种种迹象表明，他这是穿越了，和众多异世界穿越小说里的设定一样，大叔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在这里，他将头顶主角光环通过自己一步一步的努力，打倒众多邪恶势力，最后问鼎世界！ 真的是这样吗？那刚刚那个少年为什么要杀他，而自己为什么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大叔赶紧把自己的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又圆又大的肚子并没有因为穿越变成腹肌，中年危机的地中海也没有因此多半根毛，身体上没有半点变化呀。那么穿越后的超能力呢，属于主角的金手指呢？ 中年大叔正困惑着，而有个身影渐渐靠近他。 定睛一看，是刚刚那个少年。少年表情淡定，一脸平静。这让大叔稍微放心了。 不过仔细一瞧，少年手里拿着一把刀，你看这个刀，又长又宽，像是专门宰猪的——杀猪刀。 杀猪刀？？！！！ “啊！亚美爹——” “咿呀哒——” “打斯提德——” “卡米洒马啊——” 魔界的夜并不平静。书房里没有猪，胜似杀猪。 第七章 两个小弟 “杀猪刀”步步逼近。 中年大叔疯了似的四处逃窜，然而在一排排书架之间绕来绕去也始终找不到出口，并且书房的空间实在是有限，大叔肥胖的身材没有办法挪动开。 少年就跟在后面，他以刀划地，步伐不紧不慢，始终和大叔保持着一定距离。 现在看来，少年那平静的面孔比狰狞的魔鬼还要可怕。 “叮——” 刀尖在地面蹭出火花，那声脆响带来了冥界的呼唤。 “亚美爹！亚美爹呦！达累咖打斯科得苦达撒衣！”大叔喘着粗气大声呼喊，却没有人答应他。 这也难怪，毕竟这个世界没有人听得懂他的话。 整日苦于工作，大叔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在书架之间窜来窜去没多久就累得抬不起腿了。 回想起那些曾经劝他多运动的后辈君们，他们的面孔如今看起来多么亲切啊。而那些劝他喝酒吃炸鸡，给他肥宅快乐水的同事们都面目可憎。 可恶啊，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吗？看着自己已经抬不起来的大腿，大叔陷入了绝望。 身后的刀已经近在咫尺，大叔的脖子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寒冷。 “雅美蝶！”慌乱中，大叔瘫坐在了地上，两手撑在身后，双脚向前蹬，大叔就这样向后挪动着。 明晃晃的刀就在眼前了。 命该如此吗？大叔问自己。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前半生没思没考，只懂得学习读书，大概就是大家都在学，自己也得学。 为知识挥洒汗水，为学业燃烧青春，那是别人，他自己从来没上过心，整天混日子。熬到毕业，走进社会也成了为一个被剥削的苦力，干的还是枯燥无味没有兴趣的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于，他决定为自己而活。就算自己已经到了谢顶的中年，就算被亲朋好友笑话，就算领到的卑微工资不够养活自己，他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工作。 是的，他迈出了义无反顾的一步。 劳作到深夜回到家，关上门，把尘世的嘈杂挡在门外，开一罐冰镇的肥宅快乐水，配上一只香喷油腻的炸鸡，他觉得他的选择是对的，因为此刻的他无比幸福。 可是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天大的玩笑，把刚步入正轨的他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真想直指苍天，问一下神，属于他的最后那一点幸福也要夺走吗？ 大叔伤心地哭了，他怕是再也享受不到快乐水和炸鸡的美味了。 锋利的刀口再一次逼近，大叔被迫再一次后退。 慌乱之中，有什么硌到了大叔的手。 那是一堆散落在地上的书籍，大叔只瞧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睛——那书上的字，一个个四四方方端端正正，横平竖直撇有尖捺出脚，这……这些字分明都认得！ “丘斗麻蝶！”大叔突然惊呼，他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抓起一本书来，指着上面的字激动的喊着。 “扣扣！扣扣泥！”大叔的声音激动的发颤。 “都说了让你说人话！”少年看到对方一张口又是一句听不懂的鬼话，心里都烦躁死了。 手起，刀就要落下。 不过此时大叔却不躲不闪，依旧指着书，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扣扣……额……嗯……额……”大叔一会儿指指书，一会儿指指自己，这里比划比划，那里比划比划。 “什么意思？”少年困惑了，这大叔突如其来的干什么呢，脑袋抽筋了吗？ “嗯～嗯！”大叔继续比划着，他右手的三个手指夹在一起，在书上做出一副书写的样子。 这下少年看懂了。 “你是说你会写字？”少年问，不过大叔没有回答他，而是不断地指着书上几个地方。 少年顺着大叔的手指看去，只见他分别指着书上的几个字是——「莫」、「杀」、「吾」。 ※※※ 在神河大陆上，流传着许多鬼怪传说，这些鬼怪便是孩子们入睡后的梦魇，而无数令人怖惧的传说皆来源于这魔界的大山之中。 也许是被恐怖的传说吓到，漫天星辰也不敢在魔界的天空中露头。 夜深人静时，大地是一片漆黑，没有月光没有星光。 今夜，在茫茫漆黑之中，只有一点亮光，它来自于一栋高耸的建筑，微弱的灯光从它的窗口里发出。 室内，有两人分别坐在一张书桌的两端，书桌上摆好了一叠白纸和一支笔。 其中一个少年拿起笔在纸上写道: 「汝从何来」 少年把笔和纸递到对面，那坐着一个头顶秃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中年人摆了一下厚重的眼镜，在纸上写道: 「和之国」 和之国？！这是个什么地方？不过少年仔细端详中年人写的“和之国”三字，的确横平竖直，有模有样。 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地方，写的是人字，说的是竟然是鬼话吗？ 少年惊叹不已，他继续在纸上写道: 「和之国安在」 中年人接过纸笔，回答道: 「日出之处，极东之地谓之大和」 这中年人来自东边？少年不禁思绪万千，神河大陆东边不是天正国吗，哪有什么和之国，难道是更东边，在茫茫的大海上？ 少年满心困惑，借助灯光，他再一次仔细打量眼前的中年人:秃头，油腻，大腹便便。 是个讨厌的家伙，确认无误。但是他鼻梁上带的那个黑色金属框架是从来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还有他的一身打扮看起来也很古怪。 「此何物」 少年写道，并且指着中年人鼻梁上的金属框架。 「眼镜」 中年人回答。 「何用」 「近视者戴之」 近视，这又是什么意思？少年觉得中年人掌握着很多他不了解的事物。 「汝何人」 少年继续问。 「漫画家」 中年人回答。 「是何之」 少年继续追问，无穷无尽的好奇心让他这会儿充满了动力。 中年人显然楞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该怎么向眼前的这个异世界少年介绍漫画家是什么职业。先擦了擦因为逃命而沾满额头上的汗水，中年人写道: 「漫画家与画家同类」 哦，原来就是个画画的，少年有点失望了。人类世界有琴棋书画各种技艺，但是他们魔族对于这些一向不耻，实力至上，武力至尊，这才是魔族的信条。 在魔界边界，存在一些商人和魔族兑换商品，所以人族世界的许多物件也流入了魔界，其中不乏有些名人字画。可是这些书画能吃吗？还是说能用字画打倒敌人？少年自然是对此类物件不屑一顾，他对画上的山水、花鸟、人物没有半点兴趣。 看来确实是法阵召唤出了问题，法阵原本的作用是召唤出异世界的强大战斗力，而现在只召唤出一个只会画画的蠢猪。 好吧，好吧，就让我勉为其难看看这家伙会画些什么吧。画得要是好看一点，拿来当厕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嘛，想想以后和那帮小弟出去玩耍，蹲个厕所，自己掏出的厕纸都是有图案的，那格调一定高得不行啊。 擅自决定了中年人以后的工作，少年找了几张空白的纸和笔递给中年人，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有什么本事就给我看看吧！”中年人在少年的眼睛里读出了这句话。 第八章 千呼万唤始出来 接过空白的纸，中年人却没有着急作画。 他握了握少年递过来的笔，粗糙的笔杆有些硌手，尖尖的笔尖泛着一层金属的银光。 中年人这才留意到先前用来写字的是一把蘸水笔，看来自己穿越的时代不是特别落后野蛮，还好不是鹅毛笔和羊皮纸。 少年就在桌子的另一边，充满恶意的眼神仿佛再说:“快点画给我看，画不好你就死了！” 可是这事也不能着急啊，因为靠手头上这点工具怎么能做出有灵魂的画呢？ 画得没有灵魂，万一少年不满意，自己可是有很大概率被“咔嚓”一刀…… 中年人擦了擦汗，在纸上写道: 「有木乎」 要木头做什么，少年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 中年人继续写道: 「树枝亦可」 好吧，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是毕竟决定了这大叔以后就是自己的御用厕纸首席绘画师，这点小要求还是可以满足的。 少年找来一截树枝随手丢给中年人。 中年人从书桌上摸索着找出一把小刀握在手里，当然，少年看着那把小刀并不认为它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中年人一手持刀，一手握着树枝，竟然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开始了削木头。 削木头？？？！！！ 老子让你画画给我看你踏马削木头？？！！ 少年挥起杀猪刀就架在了中年人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口传来森凉凉的感觉。 “雅美蝶！雅美蝶！”中年人慌乱的喊叫，他指了指手里的木头，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听中年人重复喊这句话喊了很多次，少年大概也能猜到这是叫爸爸的意思。 “哼，”少年冷哼一声，“最好给我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要不然有你好看！”也不管对方听得懂不懂，撂下这么一句狠话后，少年搬来一张凳子，索性坐在了中年人身边，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中年人松了口气，专心于手头的活了。 只见他用小刀反复地削树枝，削下一层又一层，不过中年人的手显然是没干过什么重活的，把树枝削成细细的一根长条形状费了老半天的功夫。 「有火乎」 中年人突然在纸上这么写道，并且举着纸问。 少年有些烦厌地朝书桌上的蜡烛指了指。 显然这点火不够用啊，但是中年人到少年的脸色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把从树枝中削出的一条长条握在手里，中年人又仔细的削了一遍，直到削出一条又细又长的圆柱形，也就比牙签粗一点，拿着它在烛火上烧了起来。 跳动的烛火让小木条的一端一点点的变红，发烫，这怪异的行为让中年人回想起自己以前去寺庙上香的样子，他至今都没忘记那坑人的地方烧个香火竟然收了自己1000大和币。 中年人正陶醉于回忆，一不留神，手一抖，手上的木条给烧断了。 哎呀，惨了，中年人慌里慌张地吹灭木条上的火焰，但是木条此时已经短的不能在短了。抬起头偷偷瞄了一眼少年，少年那锐利的目光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 还能怎么办？木条断了再削一根呗。 中年人又拿起小刀削木条，不过他的双手是颤抖的，他生怕那个暴躁的少年忍不住抡起杀猪刀砍来。 今天一如既往地上班打卡，趴在电脑桌上埋头作画，上一刻，耳畔边还是敲击键盘、点击鼠标和碎纸机的轰鸣声，下一刻，自己就随着一片强光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第一眼见到的少年却要杀他，一切都太过突然，太过离奇，只有清晰的痛觉让他知道自己不在梦里。 中年人明白得很，少年让他作画，这是个转折点，表现得好不好关乎到他的生死存亡。 终于又削好一根木条，中年人把它拿到烛火上烧，他尽量稳定住自己微微发颤的手。火焰爬满了整个木条，中年人找准时机把火焰吹灭，留下的是一根被烧得乌黑乌黑的木条。 再从书桌上抽出几张白纸，中年人用白纸一层一层卷起乌黑的木条，他卷得十分仔细，直到把木条包裹得严严实实。 少年坐在一边也没闲着，他拿着杀猪刀慢慢把玩，一会儿比划挥砍的姿势，一会儿拔根头发放在刀刃上，试试刀刃的锋利程度。 中年人看在眼里，慌在心里。 不自觉加快了手头上的速度，中年人终于将乌黑的小木条包裹得严严实实，本来牙签般粗细的木条现在也和筷子一样粗了。 然后用小刀把裹纸木条的一头削出一个锥形——自制的“铅笔”就完成了。 当然，严格的来说应该是碳笔。 ※※※ 时间飞快，不知不觉窗外已经透着微微的亮光，是黎明将近。 中年人把简陋的碳笔握在手里。 很奇妙，在这支笔成形的那一刻，他仿佛哪里不一样了。 夜里因为逃窜上气不接下气，心脏也狂跳不止，脸上油腻的汗水到现在也还没有干，身体显然已经达到极限。 可是此时此刻当他握上碳笔，那一如既往熟悉的触感莫名地让他精神奕奕。 心很快平静下来，呼吸也变得顺畅。 很难以想象细细的笔杆子中蕴藏了充沛的能量。 因为笔杆子里寄托了他太多太多的东西。 少年，你想要看我的画？ 那就拿去吧，就让你见识一下「金手指」的本领！ 万丈豪云从中年人胸中陡然升起。 前方就是属于他的战场，那个他曾经让他义无反顾的地方。 不就是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吗，可笑，多年的作画经验早就让他摸清了这个年龄层的所喜所好。 看好了！ 中年人提起笔来，顷刻之间便有绚丽的光彩在纸上绽放，他的表情变得庄严而神圣，那是超出常人的专注，那是追求艺术的执着。 少年看到他气场大变，忍不住伸长了脖子仔细地瞧: 只见在笔尖和白纸亲密接触的地方，黑色的线条组成了一个人形。 首先看到的是两条笔直而修长的腿，均匀得恰到好处的形状诠释了真正的完美。 目光上移，柔和的线条忽然紧缩，那是不足盈盈一握的腰枝。 再往上瞧，是圆润高耸的山峰，而最上面是少年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孔，那一双硕大的眼睛楚楚动人。 人的眼睛怎么可能这么大？ 但是为什么这么好看？ 这身材比例也太完美了吧！ 中年人放下碳笔，还没等少年喘息，提起蘸水笔，一点墨水，大手一挥，深黑色的线条便洋洋洒洒的在纸上绽放。 细节变得丰满起来。 纸上的少女在一瞬间仿佛有了生命！ 而且……而且……中年人还不画衣服。 这……这谁顶得住啊！ 少年的一颗心脏狂跳不止。 怦然心动的感觉啊！ 还带一点躁动！ 就算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啊，哪里见过这世面。 少年忽然感觉到有热腾腾的东西从他的鼻孔澎湃而出，用双手捂住鼻孔，也感觉到了热气从耳朵里冒出。 这就是艺术的力量吗？ 这就是「漫画家」的本事吗？ 和之国真是一个堪比天堂的地方啊！ “大师受我一拜！”少年高喊，他向中年人深深鞠躬，为之前自己的无礼感到自责，手上的杀猪刀也被丢到一边。 「敢问大师尊姓大名」少年在纸上写道。 「加藤英」中年人回复。 “加藤老师！”少年再一次鞠躬，斜眼看到脚边的杀猪刀，一脚把它踹得远远的。 可怜的杀猪刀，今天它没有喝到一滴血。 少年毕恭毕敬地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用颤抖的手递给加藤老师。 加藤英忽然想起那些仰慕他的后辈们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是这么颤抖地递上名片。 一束晨光正从窗户外射进来，把纸片照得通亮，纸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蚩羽兮」。 第九章 初露拳脚 “少爷，午饭来了。”门外传来一声清幽的女声。 “就放门口吧！”蚩羽兮吩咐道。 “还是我端进来吧。” “别，就放门口，一会儿我来拿！你忙你的去！” “……” “……” 黎琳很不情愿的把饭菜放在放在门口。 少爷为什么不让她把饭菜端进书房呢？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书房门悄悄的开了个空隙，从里头伸出一只手迅速地把饭菜端进去后，又迅速地把门严严实实的合上。 蚩羽兮！ 你又在偷偷干什么坏事吧？ 黎琳心里可不开心了。 前几天你偷偷溜出去，还是我帮忙隐瞒的，现在又瞒着我偷偷摸摸干坏事！ 真是好心喂了狗！ 黎琳嗔怒地跺了跺脚，转头就走。 “你就等着被老爷打死吧！”走道里传来少女幽幽的骂声。 ※※※ 书房里的蚩羽兮根本不知道他的侍女脑袋里一连串的想法。 此时他端着一盘香喷喷的烤鸡恭恭敬敬的给加藤英献上。 “加藤老师，您慢用！” 加藤英掰下一个鸡腿，细嫩的肉纤维鲜滑可口，诱人的芳香扑鼻而来，在蘸点秘制风味酱，那口感真是好到爆炸。 “呦西，呦西！”加藤英满意至极。 魔族没有畜牧业，也不养家禽，更别说食用烤鸡这种花里胡哨的食物，加藤英吃的菜都是蚩羽兮吩咐下人特地准备的。 一大口烤鸡肉，配一大口肥宅快乐水，加藤英真是幸福得不得了。 对的，他手里端着一杯褐色的饮料，这是他这几天自制的“肥宅快乐水”。 在异世界什么都不习惯，别的还好说，肥宅快乐水真的是刻不容缓。 还能怎么办，自己做呗。 往草木灰里加入白醋，通过导管把气体收集到一个特制的皮囊里，当气体充满皮囊后，把进气口堵上。另一端的出气口通过导管连接着装着红糖水的容器，然后挤压皮囊，挤压，挤压，直到皮囊里的气体有好大一部分溶解在红糖水中。 自制的可乐啊！多亏了自己没把高中化学知识忘光光啊！加藤英这么安慰自己，然而事实上在他这么一通看似高超的操作后，真正能溶于水的二氧化碳寥寥无几。 不过，看着书房里堆满了制作的导管，容器，皮囊失败的边角料，加藤英觉得他喝的每一口“快乐水”都充满了气泡。 蚩羽兮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看着加藤英享受午餐，他也尝试过快乐水，但是那个味道，一言难尽。 终于等到加藤英吃饱喝足，抚摸抚摸圆圆的肚子，加藤英把今天刚画完的一本画册交给蚩羽兮。 画册很薄，但是这是加藤英凭借自己记忆，从一本知名美少女漫画里截取出的精华。 这可是个伟大的作品，当年它可是创下了销量奇迹！为无数的宅男少年打开的通往二次元的大门！ 蚩羽兮郑重地接过画册，他尽量稳住因为激动发抖的手，然后坐在书桌前，然后就全心全意的——把魂丢进去了。 加藤英来到窗边，又看了看窗外的世界，不远处长着人脸的怪树在白天里看得更加清楚更加吓人，时不时飞过一些奇怪的鸟，个个都似歪瓜裂枣。 自己真的穿越到异世界了呢。 而且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自己作为一个老肥宅，跑也跑不动，跳也跳不起来，该怎么在这种危机重重的自然环境下生存呢？ 还好肥宅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有快乐水和烤鸡，不出这个书房也是可以的，和外界的危险也就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通过这几天在书房里的阅读，加藤英知道了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叫神河大陆的地方，大陆上有很多国家，其中有一个最大的国家雄据大陆中央，名叫天正帝国。 天正帝国自称天朝，天朝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而且天朝人天生对制作工具器械有极高的天赋，历朝历代不乏诞生出闻名遐迩的能工巧匠。 这些工匠不仅制作了方便生活生产的工具，同时也发明了不少攻城拔寨的器械，但是奇怪的是，天朝人似乎对侵略没有兴趣。 天朝自古就和周边的诸多小国家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协议，小国家们也佩服天朝的气魄和胸襟，因此整个大陆采用天正历计年。 整个大陆很和平，不过有一个地方例外，那便是加藤英现在身处的魔界山脉。 传说几千年前，魔族从魔界山脉倾巢而出，他们噬人肉，饮人血，狂暴凶残，狰狞恐怖，哪里有魔族入侵哪里就化为焦土，百姓苦不堪言。 最后是人族的几个英雄联合了人族的所有部落，同仇敌忾，奋勇抗敌，把魔族打回了西南群山中。 现如今，在神河大陆的各个角落依旧有德高望重的长辈把魔族骇人的故事娓娓不倦地说给孩子们听。 铭记这段历史，谨防魔族卷土重来。 加藤英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看漫画的蚩羽兮，这个少年确实足够暴力，想起刚穿越过来的那个晚上，加藤英仍然心有余悸，不愧是令整个大陆闻风丧胆的民族啊。 还好现在被我的艺术折服了。 加藤英又咬一口烤鸡，真香！ 忽然间，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蚩羽兮大吼一声:“怎么就没有了！！！” 蚩羽兮连蹦带跳跑到加藤英面前，兴奋得手舞足蹈:“加藤老师，快，快，我要看后面！” 加藤英虽然听不懂他的语言，但是少年那种对艺术的迫切需求，加藤英还是很好的理解了。 “还有，还有这里！”蚩羽兮接着兴奋地喊，“她穿的是什么？怎么这么好看？！！” 蚩羽兮突然意识到自己傻傻的叫加藤老师也听不懂，他迫不及待地在纸上问道: 「此是何衣」 加藤英顺着蚩羽兮的手指一看，只见少年的手指戳着画册女主角的衣服，那是一套异世界没有的衣服——水手服。 加藤英回复道: 「水手服」 水手服？？仙女穿的衣服果然没听过啊！ 太好看了！ 要是自己能拥有一件仙女的衣服，那……那夫复何求啊！ 蚩羽兮看着加藤老师手上的肥宅快乐水，又转头看到加藤亲手制作导管，容器还有皮囊，忽然间他的两眼就像黑夜里的豹子大冒金光。 「加藤夫子能为此衣乎」 蚩羽兮在纸上这么写到，他的眼里充满了期待的火焰。 「当试之」 加藤英在纸上回复道。 第十章 黑色的拳头 蚩羽兮有点激动。 不不不，是很激动！ 激动死了！ 他微微颤抖的双手撰着一件衣服，那是加藤英花了三天时间辛苦制作出来的。 这期间，加藤英一共吃了九只烤鸡，数十杯的肥宅快乐水。 衣服采用来自人族最上等的丝缎，一针一线都是精雕细琢，花费了大把功夫。 这件宝贝尽最大程度还原了画册上少女所穿的水手服，白色上身，深蓝色的领口有三条白色条纹，还有深蓝色的百褶裙和黑色长筒袜。 手感不要太好，又柔顺，又丝滑。 要是能吃，蚩羽兮早就把它舔了一万遍。 不过，蚩羽兮总觉得他的宝贝缺少了关键的什么，一件年龄美少女的衣服，应该含有淡淡的芳香和暖暖的体温。 没错，就应该这样。 这件新衣服现在还是没有灵魂的，甚至它拥有一股中年大叔的味道。 蚩羽兮穿过花园，穿过幽深的走廊，来到一扇门面前，他决定要给他的宝贝注入灵魂。 “咚咚咚——”蚩羽兮抬手敲响了木门。 “谁呀？”清悠的女声自门后传来。 “黎琳，是我。”蚩羽兮一边说着，一边把水手服装进一个木匣子里，匣子勾画有金边，看起来价格不菲。 “吱——”木门应声而开。 率先撞入眼帘的是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少女站在门后，又直又长的双腿让她显得格外高挑。 上半身穿着一件十分宽松的便服，偏向男性风格，不过宽松的款式更加凸显了少女这个年纪独有的纤细。 这是蚩羽兮平常不曾关注的，一时间看恍了神。 “少爷，你怎么来了？”黎琳有些惊讶，她没有预料到少年会专门来她的房间找她。 “啊……额……”蚩羽兮及时收回神，“我给你送点东西！” 少年开门见山，勾画了金边的木匣子也直接递到了黎琳的面前。 房间里有些昏暗，这让蚩羽兮看不清门后少女的表情变化。 不过显然有一阵子，空气是安静的。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沉默片刻后，黎琳一开口就是拒绝。 “啊？你还没看是什么呢！”蚩羽兮说。 “不用看也知道，这样贵重的东西不适合我。”黎琳摇了摇头，蚩羽兮手里的木匣子古朴大气，金色的花纹璀璨而精细，这不应该属于她。 蚩羽兮说送她东西的那一刻，黎琳刚开始心里是开心的。 不过仔细想一想，就知道不对劲。 作为蚩羽兮的贴身侍女，黎琳从小到大都没有从蚩羽兮那里得到什么礼物。 况且蚩羽兮什么脾气她还不了解吗？ 成天就想着玩，今天在家里拆家，明天出去和别人打架，上房揭瓦，捉弄下人的事他干的可不少。 出了事被老爷教训，最后替他说话的还不是家里的仆人们。 今天这是怎么了？ 蚩羽兮突然良心发现啦？ 准备的礼物是要感谢自己这么多年操碎了心吗？ 黎琳可不认为蚩羽兮安了什么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瞎想什么呢，这才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蚩羽兮解释道，他连忙打开匣子，“我就是找裁缝给你做了一件衣服，不信你看看！” 匣子打开，里头确实是一件衣服。 真的这么好心吗？ 黎琳将信将疑地把衣服拿出来，这是一件她从来没见过的古怪衣服。 作为女子当然对女红之类的特别敏感，看得出来，这件衣服一针一线都缝得很仔细，不过手法上却不怎么高明，而且看起来十分生疏。 这真的是找裁缝特意做的吗？ 哪有当裁缝了手还这么生的？ 黎琳不禁怀疑起蚩羽兮说的话，她甚至觉得这是蚩羽兮自己缝的。 那个少爷竟然自己亲手做衣服送给我？ 黎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就拿着呗！”蚩羽兮直接把匣子也一块塞到黎琳手里。 “可是……”黎琳犹豫了，她看到蚩羽兮的眼神里充满了真挚，那是玩世不恭的少爷不曾有过的认真，而且眼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期待。 这么认真的？ 莫非真是他自己做的？ “好吧，不过这匣子我不能要。”黎琳把匣子退回来。 算是答应了。 蚩羽兮这下开心极了，匣子什么的随手拿的当然无所谓啦，只要这衣服她能收下就万事大吉了。 “谢谢你，少爷。”黎琳小声说道，她把衣服捧在胸前。 “客气了，客气了。”蚩羽兮连忙摆手，“你赶快换上看看呗！” 少年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迫不及待想看到黎琳穿上水手服的样子。 “啊？现在吗？” “对，现在，立刻，马上！我想看看合不合身！” 黎琳还是觉得有些唐突，况且她现在的样子乱糟糟的，头发也没梳。 不过少年真挚的语气还是很能打动人。 “好吧，那你等我一会儿。”黎琳说道，然后把门合上。 片刻后，门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还没好吗？”蚩羽兮扒在门上问。 “没好，不许偷看！”黎琳凶道。 ※※※ 蚩羽兮的手是颤抖的， 小心翼翼地捧着雕画金边的匣子，蚩羽兮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迅速穿过走廊和花园，爬上一层层楼梯，回到书房，把房门关严实。 太激动了！ヾ(????｀。ヾ) 心脏现在还砰砰乱跳。 终于，终于，给这件宝贝注入了灵魂。 凝望着手里的水手服，上面还残留着体温和淡淡的芳香。 天呐，要不趁热…… 咳咳，不可以不可以，怎么能这样玷污宝物呢？ “我觉得不太合身，还有地方需要改一下。” 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从黎琳狐疑的眼光中把衣服带回来，可不能就这么糟蹋了。 得藏好！ 蚩羽兮看了一眼书房，加藤老师正打地铺睡午觉。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一堆书架中，在最后一排书架边蹲下，搬开最下面一层书本，用手一推，木质的底板竟然被推了开来。 里头有他珍藏的漫画册。 把水手服装进匣子，放在画册旁边，这些都是他珍贵的宝贝。 “哒、哒、哒、哒、哒……”有颗石子从窗外飞进来。 随后传来熟悉的喊叫声:“老大，喂，老大！” 蚩羽兮平静地走到窗边。 “老大，你终于现身了，那个……嗯？” 还没等楼下的人说完话，蚩羽兮已经把窗户紧紧闭上，可不能让别人打扰到加藤老师的美梦。 很快，书房里呼噜声响起。 第十一章 初见异次元 树林里的枯树叶看起来轻飘飘的又柔软，可是一踩上去便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森林是阴郁的。 蚩羽兮却不会管这么多。 穿过遍地的枯黄，和粗糙又干巴巴的树木擦肩而过，远处隐隐有魔兽的低吼，路上却没有遇到一只。 一路缺少生机。 不过没多久，眼前忽然明亮了起来。 一大片粉红色的花瓣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进眼帘——是一片桃花林。 大片的花瓣随风离开了枝头，以每秒五厘米的速度慢慢飘落，树底下有一条粉红色的路。 蚩羽兮也不知怜悯花朵，在粉色的路上踏出一排脚印。 他就是这样，不论脚下枯黄或粉红，头也不顾就往前走。 终于，撇开了一根根交错纵横的茂密的枝条，一个小木屋便在千朵万朵粉红桃花的簇拥下， 这是加藤老师选择的地方，他说他喜欢这里。 “咚，咚咚咚，咚咚。”蚩羽兮抬起手敲门，132的节奏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蚩羽兮很纳闷为什么还要花哨的接头暗号，要是真有人来，加藤英也跑不掉。 不过老师说这样才有趣，也只能听他的。 “加藤老师！”蚩羽兮喊。 “来了。”随着一声蹩脚的发音，门应声而开，加藤英在门后笑靥如花。 加藤英来小木屋住也有一段时日了，蚩羽兮担心他在书房里迟早会被发现，就把他转移了出来，地点是加藤自己挑的，他说像他家乡，木屋是蚩羽兮随手盖的。 这段时间，加藤英在木屋里看书消遣时间，每天的饭菜由蚩羽兮送来，他也和蚩羽兮学习了一点日常对话。 “米西米西！”此刻加藤老师盯着蚩羽兮手上的菜篮子兴奋地喊了一句家乡话。 “老师，这是今天的饭。”蚩羽兮十分恭敬把饭菜都端了出来，菜是老样子，炸鸡快乐水，生活乐美美。 “呦西呦西！”加藤老师心情不错。 “老师，今天的那个呢？”蚩羽兮问，他很期待，两眼放光。 加藤英正在掰鸡腿呢，哪有功夫理他，“嗯嗯！”含着一大口肉，加藤老师向书桌那里努嘴。 蚩羽兮心领神会。 他来到书桌旁，像极了期待玩具的小孩儿，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这里得到加藤老师艺术的熏陶。 那种感觉如梦似幻。 今天桌子上一如既往，几本书，几把笔，一叠白纸，蚩羽兮要的东西就在那叠白纸上。 蚩羽兮先松了松裤腰带，今天好像吃多了。然后他郑重地举起那叠白纸，嘴脸不自觉上扬，心里不自觉乐开花。 “嗯……嗯？怎么回事！”蚩羽兮震惊了，纸上什么也没有，下一张纸也什么都没有，一叠都是空白的。 他差点就炸了，在书桌上翻了个遍，终于在纸堆里头发现了一本“不同寻常”的小册子。 小册子用白线装订，是用正常的白纸裁剪而成的，只不过半个巴掌那么大。 蚩羽兮好奇地翻开小册子，第一页便有他最喜欢的水手服，那是加藤老师用最精简的线条勾勒出的少女，水手服加短发添加了青春可爱的气息。 蚩羽兮迫不及待翻开第二页，还是同样的少女。 第三页也是。 第四页也是。 之后全是。 ………… 蚩羽兮说不出话来了，这第一页挺好看的，也不能后面全部一样吧，也没有个故事情节，没有配角？加藤老师不会是今天故意搪塞他吧？ “加藤老师！今天怎么回事啊？”蚩羽兮朝老师喊。 加藤英满嘴塞肉，一手鸡腿一手快乐水，听到蚩羽兮在喊他，不情愿地往他那里瞧。 只见蚩羽兮对着手里的小册子发愣，满脸写满了苦恼，看起来真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看来他并没有发现小册子的奥妙。 “哼，嗯嗯！嗯、哼、嗯、嗯……”这下可好，加藤老师嘴里塞满肉，连鸟语都不说了，直接哼哼唧唧地做指导。 “老师你说啥呢！”蚩羽兮一头雾水。 加藤英真为蚩羽兮的智商捉急啊，他无奈地走到蚩羽兮跟前，喝了一大口快乐水，把满嘴的肉顺下肚。 “看好！”加藤英说道，发音生疏却铿锵有力。 他对着小册子吹了一口气。 这口气带动轻薄的纸页一页一页从蚩羽兮眼前翻过，纸上的少女一张一张在蚩羽兮眼里定格。 少女的姿势在每一页里不尽相同，随着一页一页画面的快速翻动，少女动了！ 身着水手服，翩翩起舞！ 那是蚩羽兮做梦都在想的画面。 “这……这……”蚩羽兮双手颤抖，没有任何词汇能形容他心中的震撼，加藤老师无疑给他开启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加藤英十分满意蚩羽兮丢了魂的样子，未经世面果然定力不够，这就顶不住了，太年轻了。 “这是什么？”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蚩羽兮问道，他激动之情久久不能平息。 加藤英找出笔来，大手一挥，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动画」 从未听过的词汇。 蚩羽兮挠着头，根据他自己的理解，动画就是会动的画呗，在加藤老师所在的世界，动画一定随处可见稀疏平常。 不过，在这个世界，蚩羽兮相信他手上这本一定是唯一的。 蚩羽兮小心翼翼地把小册子收进裤兜里，他必须倍加珍惜这无价的宝贝。 “呦西，呦西。”加藤英露出赞许的目光，他从蚩羽兮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在他们国家，动画有些非凡的意义。 “隔～”加藤英打了个饱嗝，然后用生疏的神河话说道:“晒太阳！” 蚩羽兮心领神会，他搀着加藤老师走出屋外。 外头阳光明媚。 一拥拥一簇簇的桃花热闹的挂在枝头，风儿吹过，三两片花瓣就在风中打架嬉戏，鸟雀在树梢上跳来跳去，仿佛在躲避漫天的粉色雨点。 蚩羽兮搀着加藤老师穿过桃花林，来到一片小空地上，这里洒满了阳光。在两棵粗壮的桃树之间，绑了一张吊床，这是加藤老师御用的晒太阳的地方。 艰难地爬上吊床，加藤英舒了口气。 “呼～克乙木基！” 清风吹过，粉色的桃花雨片片洒落，加藤英舒舒服服躺在吊床上，抚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感受自然，享受阳光。 片片桃花洒落，加藤英随意一捧，便是满满一手。这纷纷扬扬的粉色把他带进了故乡的回忆。 家乡的樱花还好吗？ 加藤老师思乡之情难以言表，只能捧着一手桃花，轻轻的亲吻，就像亲吻到了故乡的泥土。 明明画面挺感人，蚩羽兮看到加藤和桃花这么亲近，却忍不住偷笑。 他背过身远去，可不能让老师看到他猥琐的笑容。 小心翼翼地从口袋掏出小册子，蚩羽兮用指尖翻动着。 异世界的少女再一次翩翩起舞，蚩羽兮甚至能感受到水手服的小裙子在上下起伏。 舞蹈新颖又美丽。 另一个世界真美好。 「动画」真好。 蚩羽兮觉得自己中午实在是吃太饱了，裤腰带又该松松了。 他郑重地把小册子收回裤兜，远处传来了一声魔兽的长啸。 他可不担心有魔兽跑进小木屋把肥肥的跑不动路的加藤老师吃掉。 魔兽有各自的领地，它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撒尿做记号，划分了各自的领土。 弱小的魔兽根本不敢靠近那些强大家伙的领地，蚩羽兮就很强，强得离谱。 他已经在附近桃花树下留满了记号。 桃花真美，也有他一份功劳。 第十二章 秘密交易 黎琳最近有点苦恼。 她的少爷似乎在酝酿什么巨大的阴谋。 她已经发现了许多蛛丝马迹。 最近的这段日子里，蚩羽兮很少迈出书房，按道理来说，蚩羽兮那种骨子里不安分的家伙怎么可能在死气沉沉的书房里待那么久，而且有时候一待就连着几天，睡觉都在里头睡，还不让人进去。 难道他真的把“今年不读完书房里的书不出门”这句话放在心里了？ 不可能啊，这绝对是和老爷说的气话啊。 他第二天不就没忍住偷偷溜出去了。 而且，这段日子里，蚩羽兮吃的食物种类也发生了变化，虽然饭量依旧很大，但是他竟然要求厨房为他准备烤鸡，要知道他以前从来不吃人族养的家禽。 还有白醋，红糖水，皮革这种奇怪的东西。 而且最可怕的是，就在前几天，蚩羽兮竟然破天荒给自己送衣服！ 款式稀奇就不说了，一针一线看起来还相当的生疏。 真诡异。 不过在蚩羽兮强烈要求下，黎琳还是穿上了这身衣服。 看着镜子里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黎琳自己都恍了神。 平时的穿着打扮太过汉子风格，现在稍微打扮得像个淑女，连昏暗的房间都增添了几分光彩。 “好看吗，少爷？”黎琳这样傻傻地问。 “嗯，还行，不过还有点不合身，我拿去改改再给你吧！”蚩羽兮说道。 仅仅是还行吗，黎琳有些小失望，她把衣服换下来交给他。 但是，但是！都过去多少天了，蚩羽兮丝毫不提起衣服的事，说好的改改再送过来呢！ 黎琳觉得蚩羽兮就是拿她寻开心的！ 她决定今天一定要弄明白蚩羽兮整天窝在书房里到底在干什么。 抬起手来敲响了书房的门。 “咚咚咚咚——” “少爷！” “咚咚咚咚——” “少爷！你在吗！” “砰砰砰砰——”黎琳干脆用手掌拍门。 “蚩羽兮！你在不在！” “你给我出来！”黎琳喊道，她抬起腿朝门踹去。 “嘭——”一脚。 “嘭嘭嘭——”好几脚。 “混蛋！”黎琳气得直跺脚。都怪以前老爷把家里东西都翻修过一遍，这门也太结实了。 蚩羽兮这家伙一定在里头背着别人干坏事！ 踹门了都不搭理人。 “哼，既然房门走不通，那就走窗户。”黎琳心里想。 她绕道到窗台下，发现窗户大开着。 窗口正下方的地上竟然有个坑，坑口大小刚好能容得下一个人，翻开的泥土是新鲜，坑外绿色草地上有一排清晰的带着泥土的脚印。 好家伙！ 虽然不知道蚩羽兮在搞什么鬼，地上为什么会有个坑，但是很明显他现在偷偷溜出去了！ 黎琳立即警惕起来，她顺着踪迹一路追寻，终于在前方的树林边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蚩羽兮！ 他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干嘛呢！ 黎琳二话不说悄悄跟上，她决心要抓蚩羽兮一个现形。 ※※※ 一路兜兜转转，马不停蹄。 蚩羽兮如鬼魅般的身影在丛林中灵活地穿梭。 黎琳紧随其后，踩过一根又一根互相盘接的树根，踏过一堆又一堆厚实的枯树叶和扎脚的破木枝，终于是走出了树林。 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只六脚巨岩蜥正盘踞在空地上休息，它身后拖着一车的货物，车旁站着一人。 黎琳远远的就认出了那是狄家少爷。 “呦，来啦。”狄少爷见到蚩羽兮说道，看来他已经等了一会儿。 “我要的东西到了吗？”蚩羽兮上来就问。 “那当然，我们狄家办事，哪有不靠谱的！”狄少爷说完，两个仆人样子的大汉从车上搬下一个巨大的木箱。 “请过目。”狄少爷一指木箱。 蚩羽兮打开看了一眼，立即面露喜色。 黎琳躲在远处的灌木丛中，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货很不错啊，”蚩羽兮评价道，他很快合上木箱，黎琳没能看清。 蚩羽兮拍了拍结实的木箱，一边捆上绳子，一边说道:“那我走了，这次没带钱，先记账哈！” 说完，蚩羽兮把绳子勒在肩膀上就要背起箱子。 什么？！这就走了？ 狄少爷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等等！你又不是不知道狄家的规矩，狄家概不赊账！” 两个大汉立马上前摁住木箱。 现在木箱子上面便有了六只手，左边两只小手来自蚩羽兮，右边四只粗糙的大手来自两个大汉，在某一瞬间，箱子所受合力为零，它是平衡的。 可是蚩羽兮有些生气。 他沉气，拧腰，抱着箱子就那么一甩，轻易就打破平衡，两个大汉直接被甩了出去！ 乖乖龙地蛋！？ 狄少爷当场就懵了。 这……这家伙力气这么大的吗？就算叫上十几个家丁怕是也不够他一只手打的吧！？ 蚩羽兮双手护着箱子，一边抖着左腿，一边歪着脑袋气势汹汹:“怎么滴，你们是打算抢吗？” 抢？！谁敢抢您啊！ 狄少爷满脸黑线，被抢的是我们好吗！你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可能吃亏！ 远处的灌木丛中，黎琳屏住呼吸忍着笑意，原来自家少爷到哪里都是不讲道理的。 “蚩少，您别说笑了，咱们魔界谁敢打您的主意啊！”狄少爷的语气更加谦卑，“我这也是小本经营，老爷子就给了我一笔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批货有多贵重，你这一赖账，我怎么把缺口补上，这上上下下跟我混的少说也有二十几张嘴，谁家没有个老人和娃娃的，你这是断了我们的活路啊！要了我们的命啊！” 狄少爷说着说着逐渐悲号起来，他愈演愈烈，最终声泪俱下。 黎琳认真听着，她明白了这批货的贵重，更加想要一探究竟，看看箱子里究竟是什么。 蚩羽兮这人吃软不吃硬，被狄少爷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那我也没带钱啊！”蚩羽兮摊摊手。 “身上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狄少爷善意提示道。 “哪有什么值钱的……”蚩羽兮一边说一边掏口袋。 几个小物件随着蚩羽兮的手被掏出，丢在地上。 “叮——”伴随着一声脆响，一把黑色的小刀随之落地。 狄少爷瞳孔紧缩，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小黑刀。 那是一把不足一根手指长的深黑色小刀，刀身质朴无华没有任何花纹，刀柄仅仅是一根棒子，而且刀柄的最尾巴截面不均匀，像是不自然的断裂。 小黑刀实在太小了，它甚至不能被称为一把刀。 “钱不钱的不重要，我觉得还是咱们两家的感情最重要，就要那把小刀了，怎么样？”狄少爷说道，他强忍住了心底的惊涛骇浪。 第十三章 大箱子 从小黑刀出来的那一刻，狄少爷就没有挪开紧盯它的目光。 尽管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仍然改变不了激动得颤抖的声线。 “就要那把小刀了，怎么样？”狄少爷问。 “这个？”蚩羽兮把小刀从地上捡起，随意地在指缝间摆弄，“不行啊，这个小刀我是用来掏耳朵的，用得正趁手呢，怎么舍得给你！” 说完，蚩羽兮还不忘拿刀柄细长的那头掏了掏耳朵，以做示范。 狄少爷脸都绿了。 这…… 你…… 你……蚩莽夫你踏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狄少爷急得直跳脚，真的是暴殄天物啊！怎么好东西总是会落在这种不识货的傻瓜手里？ 黎琳在远处观望，她虽然看着小刀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它的来历。 “这样吧，我从你手上买怎么样？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狄少爷说道，他已经从卖家身份转变成买家。 “不买，我要钱又没用。”蚩羽兮说道，不带半点犹豫。 “……” “……” “你再看看这些的东西，有没有要的，都不要的话我就走了。”蚩羽兮用脚尖指了指从口袋翻出来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物件，示意狄少爷从中挑挑。 狄少爷脸色不太好看。 蚩莽夫你根本不知道“小黑刀”的价值，你以为你口袋随便一掏就是和“小黑刀”一样级别的宝物吗？！ 狄少爷觉得蚩羽兮已经把自己当成收破烂的了。 他才不会正眼看一眼这些地上的垃圾。 嗯…… 嗯？ 狄少爷只用余光瞟了一下。 然后，忍不住又瞟了一下。 真香！ 这些散落在地面上的物件，有散发着淡蓝色光辉的兽牙，有黑如漆墨的兽骨，有五彩斑斓的结晶，还有一个一半红艳一半水蓝的珠子，很是好看。 这颗珠子和拳头差不多大小，像琉璃一样通透发亮，一半红艳艳的，宛如将天边的一抹晚霞收纳其中；另一半水蓝蓝的，让人联想到大洋彼岸的女孩纸，她们的眸子也像湖泊一样这般水蓝。 就这样，水蓝色的湖泊卷着火红色的飞霞，两者的边缘相互纠缠相互交融，如胶似漆；但是整体却又保持着一定微妙距离，诺即诺离。 像极了爱情。 狄少爷看楞了。 “怎么，你要这个珠子？”看到狄少爷直愣愣的盯着珠子，蚩羽兮把珠子从地上捡起。 “嗯嗯嗯。”狄少爷疯狂点头。 躲在远处的黎琳也聚精会神地盯着这颗珠子瞧，她几乎在一瞬间认了出来——这是一颗极其稀有的兽玉！ 兽玉来自魔兽体内。 魔兽体内自然结晶有三种:魔晶，魔核，兽玉，三种结晶都蕴含魔素，也就是「炁」。强大的魔兽能够口吐烈焰，爪生坚冰，正是因为它们本身拥有大量的魔素，这些魔素随着血液在全身循环往复，为魔兽猎杀弱小的猎物提供保障。 魔素随血液运转，久而久之，在血管和血管的交汇处，常常有一些的魔素堆积，当魔素的浓度达到一定程度可形成结晶，这便是魔晶。 魔晶一般不超过拳头大小，而且易碎，魔素的含量也不高。但是在其血液传输的中枢，也就是心脏那里，往往会形成大块的魔晶，它会伴随魔兽的成长而变大，密度也将越来越高。 这块魔晶大到一定程度就把血管堵住了，试想一下，有个拳头差不多大的异物堵在心脏那里，魔兽得有多么难受。 心里是真的难受。 于是魔兽们不得不催动魔素牵引着全身的血液在经过心脏的时候对那块大疙瘩时进行挤压，不断挤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就这样过个百来年，终于在某一天，魔兽长舒一口气，血管终于被打通。 那块魔晶经过长年的压缩，在密度和硬度上都有了质的飞跃，这便是魔核。 魔核蕴含的能量是普通魔晶不可比拟的，只拿在手里，就能体会到它其中的狂暴能量正掩盖不住地向外辐射，而且它硬度超高，胜过钢铁。 当然，魔晶和魔核在蕴含魔素的矿脉里也能自然形成，不过形成条件苛刻，甚至需要几百万年的漫长演化。 但是，兽玉可不行。 兽玉只能在魔兽体内产生。魔兽在形成魔核之后，又过了很多很多年，突然有一天，魔兽它在运用了无数次魔素进行喷火或者吐冰的技能之后，脑袋忽然开窍，对魔素运用有了本质的了解，领悟了上层的自然大道。 兽玉便是魔兽拥有了高等的智慧后对魔核不断锤炼而形成的。它不像魔核那样暴躁，它的能量相对内敛，温和。 狄少爷此时此刻紧紧盯着蚩羽兮手上这块兽玉——一半蓝一半红，是相当稀有的混合型兽玉，而且纯度极高。 “额，奇怪，我的宝贝呢！” 蚩羽兮突然惊呼，他才发现从口袋掏出来的满地东西中，唯独少了一件对于他最重要的宝贝——加藤英画的小册子。 这下蚩羽兮慌了，找遍浑身上下也不见小册子。 “我有急事，我先走了！”蚩羽兮说道，他现在急着赶回家看看小册子放哪里了。 狄少爷此时此刻哪里能听得进去其他话。他目光炙热，像是盯着自己热恋期中的恋人。 有风吹过，风中带着燥热。 蚩羽兮见狄少爷不搭理他，正要走。 狄少爷哪能放他走，一把抱住蚩羽兮的大腿求道:“好想要……给我……这个好大，快满足我兽玉啊！” 面红耳赤的狄少爷都快粘到蚩羽兮身上了。 看得出来，狄少爷激动得连话也说不清，愣是把“好大的兽玉，好想要这个，快给我，我就满足了”说得零零散散支支吾吾。 “你踏马中午吃屎啦，恶心死了！”蚩羽兮没好话道，一脚把狄少爷踹得远远的，顺便吐了口口水。 “噗嗤～”躲在远处的黎琳捂着嘴笑出了声。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远处灌木丛的小动静。 “要就拿去，别恶心我！这老子还有事呢！”蚩羽兮说完，把兽玉朝狄少爷丢了过去。 狄少爷慌张地接住。 “账两清了，赶紧滚蛋！”蚩羽兮说完滚蛋，倒是自己匆忙地背起大箱子往远处走。 “自然是，两清，两清。”狄少爷搂着兽玉，仿佛搂着自己的小心肝，又是轻抚又是慢擦，就差舔上一口。 “您走好啊！”看着蚩羽兮远去的背影，狄少爷摆出真挚的笑容欢送。 黎琳躲在一边始终没有出声，她的心里无比震惊，她明白一颗混合型高纯度兽玉的价值，用这么一颗稀有的兽玉换来的一箱“宝贝”到底是什么？ 能让蚩羽兮这么重视，能让狄家大少爷亲自互送的货物，一定是不凡之物。 这段时日，蚩羽兮的行为实在是鬼鬼祟祟，而且太安静了，按照少爷以前的本性，要是三天之内不上房揭个瓦，把家里闹个鸡犬不宁，他心里怎么可能过意得去？ 一定在酝酿一次大阴谋，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黎明前的黑暗一样。 黎琳认为弄清楚箱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就能明白蚩羽兮最近到底要干什么。 “追上去，一探究竟！”黎琳望着渐行渐远的蚩羽兮下定了决心。 她冷静下来，调整呼吸把气息放得细微而绵长，调整身体让肌肉发力放得迅速，动作轻盈不易被察觉。 她要像一个无声无息的影子，静悄悄地跟着蚩羽兮。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身后拍住了她的肩膀…… 第十四章 调虎离山 昨天晚上，矢丹沉带着三弟哥应天又来到那个熟悉的窗户底下。 风有点冷，夜有点深。 一群黑血蛾从头顶飞过，它们成群结队扑闪着翅膀，试图趁着漆黑的夜色用又长又尖的口器神不知鬼不觉地刺入魔兽的体内。 飞过前面那个高高的“城堡”便是一大片森林，在岩洞里憋屈了一天，今晚它们必定大开杀戒。 谁也不会察觉它们，因为它们最擅长融入了黑夜。 可忽然间，“狂风大作”，漫天尘土裹挟着大大小小的碎石头就犹如暴雨般突然间铺天盖地的砸过来，只一瞬间，蛾群被打得七零八落，死的死残的残。 它们不甘，但是它们没有喉咙可以用来呐喊，到底是谁发现了如鬼魅般的它们？ 没多久，那个高高的“城堡”下传来了几段对话。 “二哥，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老大平常对我们挺好的，我们这样做多对不起他。”哥应天说道，迫于二哥威压，他的手上功夫却没有停下。 矢丹沉一听就不乐意了，他突然蹦跶起来，一下捶在哥应天后脑勺上，灵活的身手和身材实在是格格不入。 “去你丫的龙蛋蛋，蚩羽兮那小子多久没有搭理过我们啦？你眼睛瞎了还是脑袋给魔兽踩了？你还替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说好话！”矢丹沉插着腰越说越气。 哥应天连连点头，手上的活一刻不敢停下，他紧握铁锹一下一下地快速挥舞，活像一只经验丰富的穿山甲，大片大片的泥土和碎石头又铺天盖地朝后挥洒。 夜风吹过，几片枯叶打着转儿从在附近的草丛蹭过，周围过膝的野草丛中有一条被压平的通道，那是蚩羽兮等人常年出入的结果。 哥应天卖力挥洒汗水，可渐渐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二哥……我……我挖不动了……”哥应天大口喘气道。 “加把劲，你已经挖了八成，剩下两成一咬牙不就结束了，胜利就在前方。”矢丹沉鼓励。 “可是，二哥，我们一起挖不就一下子就好了吗？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 矢丹沉忽然竖起眉头，挥着拳头跳起来，“壳”的一下砸在哥应天脑瓜上:“你踏马的傻呀，我们这是秘密行动，我在放哨呢，要是给人发现，咱们不就前功尽弃了！” “快点挖，别打扰我，我盯着周围一草一木可是要全神贯注的，太消耗心神了。”矢丹沉说完装模作样擦了擦汗。 “嗯。”哥应天点头，二哥都在坚持，凭什么我要说气馁话，他这么想着，心里又有了干劲。 即便是漆黑一片的夜里哥应天那双眸子也和水面一样波光粼粼。 有时候矢丹沉真觉得上天不公平，像他这样谋智无双的人为什么没有与之相称的惊天面容，反而白给了哥应天这样的死脑筋。 不一会儿，“穿山甲”又开始挖土，片刻后，石块纷飞，尘土飞扬。 一条深幽的隧道就这么通向地底，哥应天也消失在视野中。 “对对对，加把劲，沉下腰！” “已经九成了，最后一成挺住！” “再深一点，再加把劲！” “你就这么挖着，坚持住，我去找些荆棘往洞底下铺一铺！” “嗯，好！”哥应天回应道，也不知洞有多深，幽幽的回声宛如从地狱中传来。 矢丹沉站在洞口边笑得像个傻子，他已经看到了明天蚩羽兮从窗台跳下，踩进伪装好的陷阱然后满身荆棘半死不活地蜷缩在洞底的样子。 “嘿嘿，蚩羽兮，走着瞧吧。”冰凉的夜风吹走了他冷冷的笑声。 ※※※ 第二天，日上三竿。 矢丹沉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提上裤子从家里跑出来。 “完了完了，睡过了！蚩羽兮那个傻瓜别死在洞里喽！” 一路提着大肚子狂奔，终于来到了“碉堡”底下，昨晚挖的洞口近在眼前。 可是大老远就看到洞口外头一排沾满泥土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了森林里头。 “惨了，都让蚩羽兮爬出来了！” 矢丹沉也没多想，跟着脚印就追进了森林。 一路兜兜转转。 森林里光线阴暗，跑了好久才有点光。已经到树林边上了，矢丹沉看到前那棵大树下隐隐约约趴着个身影。 矢丹沉眯起小眼睛。 看样子是个少女，匍匐在树的后面，周围是茂密的灌木和杂草，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地。 少女含苞待放的身材刚刚有点迷人的曲线，两条修长的腿摆成倒“丫”字型。 “要是穿着裙子……”矢丹沉小脸一红。 不尽人意的是，少女的装扮太过中性，不过似乎是到了长身体的年纪，她的衣服显然有点小了，这样趴着腰上露了一片白。 矢丹沉又眯了眯小眼睛。 “是黎琳吧”矢丹沉认出了她，“她神神秘秘地在干嘛呢？” 矢丹沉从身后拍住了黎琳的肩膀，当然，要是允许，他更想拍其他地方。 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黎琳突然一个激灵，原地翻身挣脱了矢丹沉的大手，她双手向后一撑，整个身体离开地面，她的双脚笔直的伸长，宛如一根长矛向矢丹沉的脑袋扎了过来。 我的天！这么快！ 矢丹沉来不及惊叹，堪堪躲过来势汹汹的双脚，左手就被黎琳抓着顺势一带。 差点摔倒！还好他长得稳。 还在暗自庆幸呢，那边黎琳已经腾身而起，一拳破风而来！ “是我，是我！别打！”矢丹沉失声喊到。 黎琳这来势汹汹的一拳到了矢丹沉鼻梁面前突然停了下来，甚至拳风还吹掉了鼻头的一滴汗水。 “嘘——”黎琳压低了声音，“丹少爷，怎么是你啊？” “我还想问你在这里干嘛呢？”矢丹沉擦着满头大汗。 “我跟着少爷出来了，想瞧瞧他干什么呢！”黎琳向前一指。 矢丹沉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森林外头蚩羽兮正背一个大箱子，正低着头慢吞吞的走，他把脑袋压得老低，一双眼睛四下寻找着什么。 “他在干嘛呢？这段时间他根本我们不理我们，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把他迷住了！”矢丹沉气道。 黎琳也没接话，自顾自地说道:“刚刚他和狄少爷见面，用一颗巴掌那么大的冰火混合型兽玉换了那箱东西。” “嗯嗯嗯？”矢丹沉这下惊了，什么东西能这么珍贵。 “我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些什么。”黎琳仿佛知道矢丹沉心里在想什么。 矢丹沉眯着眼沉思了一会儿，脑袋一转，说道:“我有办法引开，你趁机看一眼箱子里头！” 黎琳盯着他的小眼睛，那里头有一种名为智慧的小火花在跳动，让人情不自禁地要相信他。 “好，你去吧！” “嗯。”矢丹沉应了一声便冲出了森林。 第十五章 箱子里 日至中天，骄阳当头。 不过千万年来，魔界上空总有一层化不开的雾气，当正午的烈日好不容易从层层叠叠的云层缝隙中挤出来，最后洒向大地时，只剩下一点暖意。 这或许就是魔界一直都是冰冷与灰蒙蒙的缘由吧。 蚩羽兮的心里此刻也是阴云密布。加藤老师为他制作的小册子一直都是随身携带，今天却突然不翼而飞了。这才几天，小册子根本没看够呢，怎么就突然消失了？而且昨天晚上他还在烛火下偷偷享受过，怎么今天就不见了？ 一想到那个穿着水手服的异世界少女要是在别人的指尖上翩翩起舞，蚩羽兮心里便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要是捡到小册子的人平常又不洗手，带着满满的污渍去翻阅册子…… 蚩羽兮不敢再想下去，他觉不容许那个神圣的小册子受到他人的亵渎！ 不行，一定要找到它！他今天哪里也没去，在狄少爷面前翻口袋时已经不见了，那么一定是来的路上弄丢的。 原路返回，一定可以找到！ “老大，老大！”忽然树林里头传来一阵呼喊，声音的主人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之情。 只见一个身影正兴奋地一边挥手一边朝他跑来，远远的望去，就像一只挥动尾巴的狗朝主人飞奔而来。 “老大，可找到你了！”矢丹沉大口喘气，仿佛刚刚徒步穿越一片大沙漠。 “你怎么来了？”蚩羽兮问道，可是他并没有抬头看矢丹沉，也就一开始瞥了一眼，他便再也没有将目光从地上挪开。 地面上杂草丛生，暗绿色灌木稀疏的枝丫诉说着泥土的贫瘠。蚩羽兮要把附近看穿，草丛深处、灌木下的影子都可能成为小册子的藏身之所。 “老大，你在找东西吧！”矢丹沉突然问，语气显得如此肯定。 “怎么，你知道它在哪？”蚩羽兮有些激动，他一把扼住矢丹沉的手腕，在他眼里，矢丹沉的手腕犹如落水者眼前突然出现一根绳子。 “那当然，还有我矢丹沉不知道的事吗？”矢丹沉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嘎嘣”一声，暗叫不妙，蚩羽兮找的东西看来对他十分重要，瞧他的样子似乎为之着了魔。 “不对，你怎么知道它是什么？”蚩羽兮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向人提起过他的秘密，如今一着急竟然寄希望于突然出现的矢丹沉。 况且他心里极其反感有人知晓他的秘密，矢丹沉又是从哪里发觉到的蛛丝马迹？ 就像做贼心虚的人被抓住了把柄一样，蚩羽兮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 加藤老师一开始是被他藏在书房里，之后转移到了森林深处，他甚至没有向贴身侍女黎琳提过关于加藤老师的一星半点。 加藤英真的很普通，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大叔，不过，要是让世人知晓有这么一个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人类，加藤老师必定成为多方势力眼中的无价之宝！ 当然，蚩羽兮谁也不怕，他自认为除非传说中的远古魔神降临，否则没有谁能从他手里抢人。不过，要是让父亲知道了怎么办？ 父亲会怎么对待加藤老师？ 父亲他…… 蚩羽兮甩了甩头，那是他心底唯一的顾忌。 矢丹沉见蚩羽兮楞在原地也不说话，从蚩羽兮的双眼中他看到了戒备之意，忽然胸口又“嘎嘣”一声，脆脆的，那是心碎的声音，真没想到曾经说过同生死共进退的老大竟然会对他露出警惕感啊！ 矢丹沉也越来越想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蚩羽兮，他的箱子里又藏着什么秘密。 “老大，别人不知道，我当然知道啊！”矢丹沉稳住情绪继续说道，“你一定是在找你的宝贝，那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贝啊！” “宝贝……对，是我的宝贝……你知道它在哪？” “宝贝”二字宛如霹雳，蚩羽兮忽然间像是丢了魂一样，紧紧握住了矢丹沉的手腕。恰好矢丹沉的手白白嫩嫩肉乎乎又油腻腻，而且和矢丹沉从小玩到大，他见过矢丹沉无数次抠脚，抠鼻屎……要是这只手翻开了他心爱的小册子…… （╯‵□′）╯︵┴─┴ “快带我去找它！”蚩羽兮手上又加了把劲。 矢丹沉也不管手腕有多疼，另一只搭在蚩羽兮的手背上，脸上带笑:“老大，你跟我来，我这就带你去见它。” “带路！” “好！但是你还背着箱子干嘛，多碍事，先放在这，一会儿再来拿，这附近荒郊野外没人拿你东西，见宝贝要紧啊！” “嗯。”蚩羽兮也不犹豫，从肩膀上取下箱子，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沉重的木箱在地面上砸起一片尘土。 “走！”说完，两人向远方跑去。 一阵风带着落叶从木箱周围吹过，几片落叶怕打在木箱子上打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黎琳确认了四下无人，从灌木丛中钻出。 她来到木箱子面前，近距离的观察下，箱子显得更加巨大，装两个人估计没问题。 里头到底是什么呢？ 黎琳解开上面缠绕的绳索，屏住了呼吸翻开盖子。 “这……”先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在黎琳脸上转瞬即逝，紧接着，她露出了笑容。 ※※※ “黎琳，里头是什么啊？”矢丹沉问道，不过这句话被他说得含含糊糊，吐字不清。 黎琳走在矢丹沉前面，保持着三两步的距离，低着头想事情。 “没什么啊，不过是些寻常事物。” 黎琳显然没把矢丹沉的追问放在心上，她的步伐既没有放慢，也没有回头看上矢丹沉一眼。 “寻常事物又是什么？我这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有这么个机会，你总不能让我白挨一顿打！”矢丹沉依旧吐字不清，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把脸凑到黎琳跟前，好让她把他的肿胀的猪脸尽收眼底。 “噗嗤～”黎琳像是才注意到他的脸肿成了球，“丹少爷你的脸好严重啊，最近最好别出门了。” 矢丹沉投机取巧将蚩羽兮骗走，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蚩羽兮找的到底是什么，虽然以“宝贝”的名义牵制住蚩羽兮一小会儿，但是事情很快暴露，引来愤怒的蚩羽兮一顿毒打。 黎琳可没有心疼矢丹沉的样子，她绕开了挡路的矢丹沉，又走在了前面。 明明比矢丹沉还要矮半个头，或许是因为矢丹沉腆着个圆圆的肚子，黎琳的两条少女腿显得更加修长。 腿长步子也大，很快两人又拉开了距离。 “哎呀，你快告诉我啊！”矢丹沉急得直跳脚，他腿上加力快步向前。 在矢丹沉即将和黎琳并行的那一瞬间，少女突然转过身子，她的双手背在身后，指头反着交叉在一起。 由于没有任何预兆，她的脸几乎是险之又险地贴着矢丹沉的脸擦过，她脑门上几根飘扬的长发触得他鼻头发痒。 “我说了呀，就是些寻常东西，寻、常、东、西……”黎琳一字一顿道。 她的脸就在矢丹沉的眼皮底下，他甚至能看清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自己身影，睫毛忽闪，水波荡漾开来，有那么一小瞬间，矢丹沉只想看清这潭春水里头藏着些什么。 “你可别缠着我了，我还要回家煮饭呢！”在矢丹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黎琳已经转过头去。 蜻蜓点水，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间。 “对了，”黎琳回眸一笑，指着矢丹沉佯怒道:“你以后别来找我们家少爷了，我会生气的，少爷和你们不一样，他可是立志要做大事的人。” 她这么说着，脸上充满了自豪。 “哈，这……什么跟什么啊？” 少女不顾身后那人独自离去，留下矢丹沉站在原地一脸懵比。 ※※※ 日至中天，骄阳当头，不过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黎琳觉得今天天气正好，风也很温柔。 她把手背在身后，走起路来不自觉地一蹦一跳，长发也随之一甩一甩。 那箱子里头装的不是什么宝贝，而是满满当当各种各样的书籍，还有一把把鹅毛笔、一瓶瓶墨水和一叠又叠上好的白纸。 这些东西不仅在魔族稀有，在人族那里买的也贵。想象着蚩羽兮秉烛夜读奋笔疾书的样子，黎琳发自内心的开心。 对的，他的少爷饱读诗书，定然是要放眼天下，干一番大事业。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碉堡”面前，书房窗台下的那个深坑显得格外醒目。 “要是让老爷看到就不好了。”黎琳这么想着，“哼，我还就大发慈悲把坑填好吧，看少爷怎么感谢我。” 心情好干活也快，哥应天费劲挖的深坑没多久就被填上了。 “咦，这是什么？” 忽然间，黎琳注意到脚下草丛里有个小东西。 她低下头准备捡起它。 看清楚了，是本小册子，封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蚩羽兮典藏”五个大字。 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它的瞬间，恰好今天温柔的风温柔地吹过，小册子随风翻动。 一个美少女就这么在风中翩翩起舞。 少女的动作新奇古怪，有着从未见过的发型和发饰，不过黎琳认得她身上的衣服，那曾是蚩羽兮带来的款式。 风继续温柔的吹。 画上少女的舞蹈极富节奏感，某些地方也随着节奏摇晃，然后，然后衣服消失了…… “咔嚓——” 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石化了。 到底是心脏呢，还是脑壳？ 黎琳说不出这种感觉，她只知道，蚩羽兮今天死定了。 第十六章 你真不会说谎 “大哥，前面就是小演武场了，我们真的要去找他吗？”说话这人明显底气不足，长得干干瘦瘦，两颗板牙又黄又大。 “怎么了，难道老子还怕他这么个娃娃不成？”被称为大哥的蓄着一把大胡子，膀壮腰圆，他正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两个跟班。 “你们两个废物，怎么连个孩娃娃也收拾不了，就算是他长的大了点，还能大上天不！”大胡子训斥道。 “是是是，大哥，我俩就是废物，就算再练个十辈子也注定比不上您一根腿毛啊！”另一个跟班舔道，“您智勇双全，洪福齐天，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能配得上您啊！” 这一舔明显舔到了敏感地带，舔得大胡子很舒心。 “算了算了，收了你们两个小子就注定有一堆闹心事儿，你俩出了事，我这当大哥的当然不能不管。等着，待会我就给你们找回场子！”大胡子一拍胸脯，有种舍我其谁的感觉。 “可是听说，除了有个家伙耍赖皮胜了他一场，他在小演武场二百多次比斗中没有输过一次！”干干瘦瘦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 “鼹鼠，我看你是被他打傻了，不错，我们两个是他的手下败将，那是我们技不如人，可咱大哥是谁啊，大哥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败在他手底下的英雄好汉少说也有百十个吧，他个娃娃还能逆天不成？”另一个跟班说道，他长得就比鼹鼠圆润多了。 “可是啊，我听说最近风头最盛的姬成月前几天去了一趟小演武场，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了！”干干瘦瘦越说越怕，两个大黄板牙直打架。 “他奶奶的熊蛋蛋，我看你是被打怕了吧，他才几岁，人姬成月又是什么人物，这样的传闻你也相信？” “可是……” “可是你个鬼啊！”大胡子一巴掌盖在鼹鼠后脑勺上，打得他一阵趔趄，“像他这种娃娃，有多少老子收拾多少！” 话才刚说完，只听远处传来一声破空声，声音越响越大，直到最后三人的耳朵嗡嗡作响，紧接着一个黑影像只利箭划破空气从他们。身前闪过。 “轰——” 尘土飞扬！ 翻过的气浪直接把三人炸开，大胡子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狗啃屎的姿势尴尬至极。 在自己手下面前真是丢脸死了，大胡子赶紧站直身子，左顾右盼只见地面一个大坑却不见什么人影，这才挺起胸脯对着空气大吼道:“谁踏马的不长眼，没看到老子在这吗？你出来啊，看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刚说完，又是“轰”的一声。 在尘土纷飞中，有个模糊忽然间从那个大坑里蹦了出来，他这一蹦宛如石破天惊，周围的泥土和石块也随着他窜到了天上，紧接着天女散花，石土纷纷扬扬。 大胡子万万也没想到，刚刚从眼前飞过去的身影竟然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踏马……”由于太过吃惊，大胡子没管住口刚要骂道，忽然间，就像一道白色闪电，一只光亮修长的腿宛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贴着他的脸飞驰而过。 他能清晰地看见笔直的长腿上皮肤姣好，线条匀称修长——一定是个少女的腿，他在内心判断，可是他根本动弹不得，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也不知是风锐利还是这一腿的余威不减，大胡子脸上一凉，他这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竟然划开了一道口子，吓得他赶紧捂住了脸，连退三步。 手一摊开，指缝里还留着一小撮胡子。 瞬间冷汗浃背。 然而，这只要命的腿并没有停下，它带着万钧风雷之力直冲前方，大胡子丝毫不敢怀疑这一脚足够将人族最厚实的城墙打穿。 紧接着一句震天大吼夹杂着无穷怒火向所有人的耳朵冲击而来:“蚩——羽——兮——去——死——吧！！！” 眨眼的一刹那，这只腿已经冲进纷飞的尘土中，刚从泥土里蹦出来的蚩羽兮身影还摇摇晃晃，这只腿就犹如一根大力士投掷出的标枪在落地的那一刻斜插进了他的胸膛！ “砰——”结结实实撞个满怀。 大胡子在一旁虽然只看得清一点影子，但是他仍倒吸一口凉气，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还好这一腿不是针对自己，也不知到那个叫蚩羽兮的家伙什么来头，吃了这一脚恐怕小命不保吧，这得有多大的血海深仇？ 这边大胡子在思考的一小会儿，那边蚩羽兮已经倒飞出去，几根大树在他后背的撞击下纷纷折断。 “黎琳，你疯啦！”蚩羽兮说完咳了两声，“咳……你别以为我不会还手，我一拳下去你这个月别想爬起来了！” 蚩羽兮平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气势却丝毫不减少，被称为黎琳的少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她的右脚踩着他的胸膛让他的身体紧紧地贴着石面。 由于正在长身体，本来就遮不住少女脚踝的裤管在剧烈运动下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从小腿肚到大腿根露出一片白。 可是蚩羽兮哪有心情看，他从来也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一直以来都是他把别人踩在脚下，即使被和他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踩在脚下，他骄傲的自尊心也让他愤怒无比。 “我数三二一，你给我松手，不然后果自负！”蚩羽兮冰冷冷地说道，他不在乎给黎琳一点教训。 “你还有胆子威胁我？”黎琳轮起右手就是一拳向蚩羽兮脑门砸去。 蚩羽兮大吃一惊，赶紧脖子一歪，躲过这拳，余光看到黎琳的拳头一半已经陷入石块中，这一拳就在他的耳根旁边，他甚至看到石头上冒出了青烟。 “你是真的想要了我的命吗？我哪里招惹你了？”蚩羽兮愤怒地咆哮。 从石头里拔出拳头，黎琳的小粉拳上粘上了几粒石头碎屑，还破了几块皮，露出点点殷红，不过她丝毫不在意。 “你看看这是什么？” 黎琳手上一闪，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东西，那是一本不足巴掌大的小纸册。 在它出现的瞬间，蚩羽兮的瞳孔便收缩到了极限，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呼吸变得困难。 “你……你从哪找到的？”蚩羽兮略带颤抖地问，他忽然间半点火气也没了。 黎琳没有打算回答他的疑问，她自顾自的一边翻动小册子，一边微笑着说:“呵，蚩羽兮珍藏？看来你很珍视这本小册子啊！” 黎琳越说越笑，蚩羽兮听得心惊肉跳。 “没，也没多珍视……” “不过这画画得是真的好看啊，你看这女孩儿画得多美，比人族的公主还要好看吧，你再看这件衣服……” 蚩羽兮心里“嘎噔”一声，暗叹不妙，赶紧开口打断黎琳:“一点也不好看……也就随便画的，估计是人族那边哪个画家闲着无聊画的吧，我就是前天刚捡到，就在那个……额，那个小演武场入口处的那棵大树底下！” 蚩羽兮越说声音越小。 “是嘛？”黎琳笑得更加灿烂了。 “绝无半句谎言……”蚩羽兮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憋屈到了极点，想想他堂堂魔界小霸王，怎么就沦落到了任人宰割还要瞎编谎话的地步了？以至于绝无半句谎言这几个字都是从他牙缝里极不情愿地挤出来的。 “蚩羽兮……” “嗯？” “你真不会撒谎。” “……” 太阳逐渐西斜，柔弱的阳光没有力气再穿透魔界厚厚的云层，西边的那一块天空已经红彤彤一片。 蚩羽兮躺在岩石上仰望着黎琳，看着少女身后的火红逐渐染上她的发梢，她的脸变得通红，她的笑也变得通红。 少女的纤纤玉手攥着小册子摆在胸前，她最后低头看了一眼册子上“蚩羽兮珍藏”几个字，然后一撕。 撕—— ？？？！！！ “亚美爹！”慌乱的蚩羽兮喊出了加藤老师的家乡话，也不知从哪里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量，转瞬间，一股浓黑似墨的雾气从蚩羽兮背后翻过而出，直接把他的身体弹起，顷刻间就从黎琳腿下挣脱开来，一个腾身稳住身体就要从她手上夺走小册子！ 然后，为时已晚。 纸屑伴随夕阳已经漫天飞舞。 黎琳撕得恶狠狠的，就像从蚩羽兮身上撕下一层皮一样解气。 “啊？！”蚩羽兮惊呼一声，忽然间没了力气，他的宝贝，他的水手服，他的异世界美少女，通通付之东流了。 “你竟敢……你竟敢！”蚩羽兮愤怒了，身上冒出的黑色雾气直窜一丈多高，宛如翻腾的黑色火焰正熊熊燃烧！ 他转过头，眼里布满血丝。 不过黎琳根本没有给他蓄力准备的机会，她抬起腿来又是一脚。 “砰——” 这一脚带着疾风和蚩羽兮的下巴骨来了个亲密接触，他的身体立马腾空飞起，身上的“火焰”摇曳了一下也灭了大半。 黎琳脚下一蹬，地面炸裂，她的身体直冲而上，对着还在空中的蚩羽兮又是一脚！ “砰——” 犹如一颗彗星拖拽着黑色的焰尾从空中划过。 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大胡子一伙人看见一团黑色的火焰冲他们直飞而来，速度惊人，他们吓得连爬带滚躲了开来。 黑色的流星与他们擦肩而过，在地面上拉开一道深沟，最后撞碎了几块石头，撞倒数根大树才停下来。 鼹鼠和圆润的跟班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泥土也顾不上拍，他们挨着大胡子，三人紧紧依偎在一块。 “大哥，我看他们毛都没长齐，不就是俩孩子吗，怎么这么厉害？” “……”大胡子怔怔不语。 “那小演武场那个孩子会不会也和怪物一样？” “……”怔怔不语。 “这个叫蚩羽兮的家伙浑身冒着黑雾，不会是已经到了魔纹外放的境界了吧？” “……”怔怔。 “还有，还有！” “还有你个鬼啊，你们两个废物有完没完，老子就不信了，同样是吃魔兽肉长大的，他们凭什么这么优……”大胡子话还没说完，就见迎面飞来一颗连根拔起的大树，原来黎琳腾身飞到了半空中，借着向下坠落的力量，一膝盖顶在了蚩羽兮身上。 “轰——”一大片土地开裂，气浪吹走巨石，掀翻大树！ 三人瞬间扑倒在地上。 他们就像三张纸片人，在狂风暴雨中上下摇摆，不能主宰自己卑微的命运。 “大哥，要不咱们撤吧……”鼹鼠瑟瑟发抖道。 “对啊，大哥，今天天色已晚，就别和那家伙计较了。”圆润的跟班瑟瑟发抖道。 “我看中。”大胡子尽量稳住情绪，仍不免瑟瑟发抖道。 三人加紧尾巴，灰溜溜地跑路了。 不久后，原野上终于响起了某人的哀嚎声，不哀嚎则已，一哀嚎不停。 夕阳下飞驰的身影，那是被踹来踹去狼狈不堪的蚩羽兮。 第十七章 真正的快乐水 宛如噩梦。 蚩羽兮刚想起昨天，手上就一颤抖，差点把送给加藤老师的饭菜打翻了。 “我去，好险。”好不容易稳住了饭菜，蚩羽兮吸了口气。 黎琳罢工了，现在他堂堂一个少爷，竟然沦落到自己收集准备食材，然后再给加藤老师送过去。 可恶，一想到黎琳，蚩羽兮便恨得牙痒痒。 “嘶……疼疼疼……”牙这么一动，牵动了脸上伤口，打人不打脸，黎琳这家伙却专挑他的脸打。 “下次有她好看！”嘴上这么说着，可是面对和他一起长大的这个侍女，他好像又恨不起来。 “哎……”蚩羽兮摇了摇头。 他收了收肩膀好让背上沉甸甸箱子背起来更舒适，箱子里头装满了笔和纸还有给加藤老师准备的各类书籍。 在魔界书籍是稀有资源，不是因为它有多宝贵，只是因为没人看罢了，魔族自古重视刀兵，只要自家小孩儿力气大会打架就足够让做父母的引以为豪。况且魔界山脉里魔兽横行，魔族人从小就被培养猎杀魔兽，只有极少数的上层宗族才会读书认字。 蚩羽兮就从小被逼着学。 每当看到自家书架里琳琅满目的图书时他就头疼，可是加藤老师足不出户，每天除了快乐水、炸鸡、画画就是埋头看书消磨时间。 他实在难以理解加藤老师怎么会对着《神河大陆上下五千年》、《天正王朝千年史》、《九国人文风土录》这种历史人文类图书看得津津有味。 小人书才是真爱啊！ 而且加藤老师阅读速度实在惊人，也没用多久，自家书房里的书都被他看完了。 好吧，面对加藤老师的苦苦哀求，蚩羽兮无奈只能找狄家的人买书。 魔族八个部落中，只有贪狼族狄家一家人垄断了和人族的交易。魔族也没有流通的金钱，要买东西只能以物换物，贪狼族出了名的狡猾，他们从人族手里换来货物，用这些货物换魔族手里的魔核魔晶。 魔界极度缺少手工制品，而魔界山脉里头魔核之类的有的是，人族那里魔核又供不应求，因此交换本是各取所需，不过贪狼族垄断交易从中收取了相当高的差价。 不过也不怎么贵，就是用掉了一颗好看的珠子而已，蚩羽兮心里这么想着。 他加快了步伐，没多久，加藤老师的住所便到了。 小木屋和往常一样，安详地坐落在朵朵桃花中。 “咚，咚咚咚，咚咚。”暗号响起，门里却没有反应。 “老师？”蚩羽兮疑问道，他一推，小木门应声而开，屋里没人。 “难道已经去了？” 蚩羽兮把箱子放进小木屋，只拎着菜篮子进入桃树林。 没多久，耳畔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大老远便看到了加藤老师那个辨识度极高的身影正站在一条瀑布下边。 “加藤老师！”蚩羽兮快步上前，显得很激动。 “来啦！”加藤英回头，“你打架了？” 加藤老师比划着脸上问。 “没什么，一点小伤。” “真的吗？” “那当然啦！” 蚩羽兮比了个生龙活虎的姿势，结果浑身上下一阵疼，想强忍疼痛咧嘴笑一下，结果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又一阵疼。 “我没事啦，倒是加藤老师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你看啊！” 加藤英指向身前的瀑布。瀑布不大，不过流水也足够湍急，此时在瀑布底下安装了一个奇妙的装置。这装置不足半人高，乍一看像个微型水车，水车正中间插入了一根粗大的竹筒，在水流的带动下水车和这个竹筒正快速的同步旋转。 竹筒的中心轴是一根竹竿，它的两端被架在两个“丫”字形的树杈上，其中竹竿的一端连接着一根兽皮管，管子末端插进了一坛老酒的坛子盖里。 这……让我看啥，我哪看得懂？ “材料，带了吗？”加藤老师问，他眼里充满闪光。 “按照您的吩咐，都带了。”蚩羽兮边说边打开菜篮子。 “呦西！” 加藤英接过菜篮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把菜篮子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桌子上摆了个竹子做的杯子。然后他从树杈上取下装置，缓缓地从竹筒中抽出竹竿。 两只手平端着中空的竹筒，加藤英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子前，把竹筒一倾斜，倒出了里头的水，不多不少，正好一杯。 加藤英越加兴奋了，满脸透着红光。 蚩羽兮在一旁看得满头雾水。 不就是一杯水吗，需要搞得这么夸张吗？ 不过有点奇怪，这水竟然在吐泡泡！ 眼见加藤老师从菜篮子里取出切好的酸橙和一小撮芫荽，又取出一小罐之前用蜂蜜熬出来的焦糖，把这些材料都加进会吐泡泡的水中，就像是在精心调配一剂毒药一样。 “呦西，嘚克衣哒！”加藤老师兴奋得喊道。 他毫不犹豫地端起杯子就要将这水一饮而尽。 还好还好，不是给我喝，我才不要喝这种奇怪的东西，蚩羽兮心里想。 可是杯子都碰到嘴了，加藤英忽然犹豫了，他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蚩羽兮，然后把杯子端在蚩羽兮面前。 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他还是很坚决。 “你先喝，要留点！” 额额额，不了，不了，蚩羽兮连忙摇手。 不过加藤英并没有改变主意，杯子仍然端在蚩羽兮面前。 总不能让加藤老师一直这么端着吧？蚩羽兮这样想，他从加藤英手上接过竹杯。 “要一大口！” “嗯……” 有些狐疑，也有些，不过蚩羽兮还是喝下了一口，满满的一口。 咕噜～ 仿佛千万个小炸弹在舌头上炸裂，冒着泡泡的琥珀色液体顺着喉咙躺下，随后一股酸甜混杂着奇妙的“辣”味，在一瞬间充满了喉腔。 疼痛和疲惫如春雪遇到了暖阳通通融化。 这……这是什么？ 太神奇！太好喝了吧！ 加藤老师很满意蚩羽兮又新奇又享受的表情，他不再犹豫，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水。 “啊，克乙木基！”加藤英忍不住呼出了声。 “老师，这是什么啊？”蚩羽兮问，加藤英却已经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脸享受的样子。 “喂，老师！”蚩羽兮使劲摇了摇他。 “啊？” “这是什么啊？” “口类瓦扣娄嘚斯，洪都诺扣娄！”加藤老师兴奋地喊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他一激动，说起了家乡话。 “哈？” 你说的啥？ 加藤老师索性拉起蚩羽兮的手来到瀑布边，指头上沾了点水，然后在蚩羽兮手心写道: 「可乐」。 隔～ 不约而同的，一大一小俩人一起打了个嗝。 第十八章 惊艳了时光 “你是想说这个东西能飞上天空？” “是的。” 蚩羽兮又看了一眼加藤老师递给他的画，画的正中央用墨笔勾勒了一个钢铁做的庞然大物，这个大家伙长着一双巨大的铁翅膀，身上有一排窗户，通过窗户能看到里头坐满了人。 它正在云端上飞翔，雄鹰也在它遥远的下方。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蚩羽兮使劲摇头。 据加藤老师说，这个东西浑身由钢铁打造的，钢铁，那得有多重啊？怎么可能飞到白云的上面？ “没有东西能飞到白云的上头，除了巨龙！”蚩羽兮想起了《乔纳森游记》里的话。 “这可不是大鸟，这叫飞机！” 加藤英担心自己发音不标准，特地还在纸上写上“飞机”二字。 “飞机……”蚩羽兮念了念，这是个陌生的词汇。 “那它是怎么飞上去的？”蚩羽兮追问，“是西方人特殊的魔法阵吧，同行的一定有厉害的魔法师，还有用之不尽的魔核！” “不是，不是，完全是两种原理。” “那它靠什么飞？” “科学。” “扣血？” 加藤老师满脸黑线，只好在白纸上端端正正写道: 「科学」 蚩羽兮看着这两个字怔怔不语，显然没有看明白其中的意思。 “哎呀，我就知道你死脑筋，跟我来！”加藤老师像是做好了准备，领着蚩羽兮走出小木屋。 魔界常年阴郁，不过今天天气格外的好。 两人来到一个小山坡上，不远处是便是加藤老师制作可乐的瀑布，“哗哗”的流水声不绝于耳。 上坡上摆了一个没有盖子的简陋木箱，里头零零散散放了许多东西:一叠白纸、一把破铁锤，一把小刀、几张破旧的弓、几根木条等。 加藤英先抽出一张白纸，经过灵活的指头一通操作，折出一架纸飞机。 “看好了！”加藤老师神秘地笑了笑，这个世界没有飞机，所以也不存在纸飞机，他相信蚩羽兮接下来一定吃惊。 站在山坡最高处，先观察了一下风向，加藤英找到最合适的方向，便将纸飞机送了出去。 没有声音。 纸飞机顺着微风，顺着魔界独有的迷雾，静悄悄地划过天空。 但是在蚩羽兮心中，他听到了“划拉”一声响，宛如一个惊雷。 “你再试试这个。” 加藤老师把一块“木头”递到蚩羽兮手里，而蚩羽兮现在就像根木头，他正呆呆地看着纸飞机消失在远方。 “喂，小羽君！” “啊？” “我让你试试这个？” 试，怎么试？蚩羽兮这才低头端详手里的木头，这块木头和画上的飞机极其相似，应该算是个缩小版的模型。 “丢出去！”加藤英指了指刚刚纸飞机飞过的方向。 “奥！”蚩羽兮终于反应过来，他找准了方向，学着加藤英刚刚的动作，三根手指捏着木飞机的底座，高举过头，然后往前一送。 木飞机向前上方猛冲，然后一头栽下。 “咚——” 嗯？应该是姿势不对。蚩羽兮小跑过去捡回木飞机，又试了一次。 “咚——” 蚩羽兮:“……” “哈哈哈，小羽君，你太天真了！纸张轻才能飞，木头多重怎么能飞的起来！”加藤老师在一旁捧着肚子。 “啊？这样吗……”蚩羽兮楞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那飞机呢，钢铁做的更加沉重怎么能飞？ 蚩羽兮正想开口问，只见加藤英已经一路小跑亲自将木飞机捡回来，他脸上挂着笑容，笑容里藏着一丝神秘。 “你再看！” 加藤英说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螺旋桨，当然，蚩羽兮是不认得这个形状，他甚至没看明白这个东西是由什么材质制作而成的。 加藤英将螺旋桨安在木飞机的头部，然后又掏出两根兽筋，蚩羽兮想到了木箱子里的那几张旧弓，加藤英把两根兽筋固定在螺旋桨两侧，拉直兽筋最后挂在木飞机尾部预留的小钩子上。 接下来，加藤英用手指逆时针拨动螺旋桨，每转一圈，兽筋也随之拧了一圈，转了数不清多少圈后，加藤英突然把木飞机举过头顶。 顺着风，一推。 兽筋爆发出来的弹性牵动螺旋桨顺时针旋转起来！ “砰砰——嗡嗡嗡嗡——”仿佛听到煤油在气缸里燃烧砰砰做响，巨大的金属螺旋桨嗡嗡颤动割开空气，承载着人类文明的钢铁巨兽乘风而起，直击长空！ 加藤英满意地笑了。 然而事实上，木飞机飞行地很不稳定，左摇右摆的机身看起来随时就会掉下，艰难地飞行了一段距离后，木飞机终于一头栽下。 “啪——”飞机撞击草坪，摔成粉碎。 蚩羽兮望着木飞机划过的痕迹楞楞出神。 有那么一瞬间，它扶摇直上，划过长空，它的螺旋桨破开迷雾，它的双翼比肩白云。 “不管有多重，只要动力够大，什么都能翱翔！” 耳畔传来加藤英的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 是对那个世界的自豪吧，蚩羽兮这么想着。 ※※※ 日子一天天过去，加藤英“降临”到这个世界也不知不觉过去了好久。他虽足不出户，不过也从书籍中掌握了这个世界大概的状况。 这片大陆被称为“神河大陆”，大陆上多国林立，其中最大的天正王朝以其上五千年的历史、雄盛的国力和辽阔的幅员称霸大陆。 天正王朝的影响遍布大陆的各个角落，除了一个地方，西南群山——魔界山脉。这里生活着魔族，自古以来，人魔之间便纷争不断，兵刃和献血一直是人魔交界处的代名词，久而久之人魔交界之处自然形成了一块真空地带，各国的百姓避而远之。 只有最近几年稍微有点消停，追求暴利商人才敢拖着马车前来兑换商品。 魔族天生好斗，能征善战，不过他们人丁不旺，寿命却出奇的长，平均高达二百岁，有长寿者可达四百多岁。 的确如此，加藤英和蚩羽兮生活在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逐渐的鸡腿咬不动了，脑壳上仅剩不多的头发也变成了白色，而蚩羽兮还是一副少年的模样。 “小羽君怎么就是长不大呢！”加藤英不免常常感叹。 在加藤英的陪伴下，蚩羽兮度过了一个充实而又独一无二的“少年时光”，来自异世界的各种奇妙事物通过加藤老师的妙笔一一灌输给他。 他的思维飘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蚩羽兮时而驾着飞机在云海穿梭，时而跟着宇航员登录月球，时而在屏幕前快速地敲击键盘，时而在灯光闪烁的舞台下尽情挥舞荧光棒，大喊偶像的名字…… 霸气、灵压、查克拉，炼金、果实、小宇宙，和另一个世界无数的少年们一样，这些漫画里热血沸腾的故事也惊艳了蚩羽兮的少年时光。 ※※※ 天正历4987年，春。 加藤英来到神河大陆的第十个年头。 这天春暖花又开，阳光暖又好。 加藤老师吃完鸡腿，喝完肥宅快乐水，颤颤巍巍地走出小木屋，一如既往地爬上吊床。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看着朵朵桃花瓣和枝头轻声告别，缓缓地随风起舞，看似不舍又充满眷恋。 加藤英想起了故国风景。 每年三月中旬，和公司的前辈后辈君们围坐在樱桃树下，聊人生谈理想，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生活本该如此简单——饭团、啤酒、小便当，薯片、可乐、味增汤。 樱花树下还有那个她。 要是能回到从前，加藤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肩头落满的粉红轻轻拍落，然后低头在耳边轻轻地告诉她深埋心底的话。 回不去了…… 不过他早已释然，因为他还有笔，即使身在异界，他从未停下心爱的事业。 也算足够了。 阵阵微风带来暖意，缕缕花香沁人心脾，加藤英缓缓地舒了口气，一脸享受地躺在吊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再也没有醒来。 第十九章 系统? 加藤英去世了。 无悲无疾，寿寝正终。 也许是因为常年的熬夜创作，加上饮食没有节制，加藤老师并没得到长寿的眷顾。 十年之前，面临中年危机的加藤老师降临在这个世界，蚩羽兮还是个少年；十年后，加藤老师撒手人寰，蚩羽兮仍是少年。 魔族没有入土为安的说法，不过按照人族的风俗，加藤老师最后被葬在了木飞机腾飞的那个小山坡上，周围桃树环绕，瀑布的轰鸣声声入耳。 夜渐深，寒风阵阵。 蚩羽兮独自一人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发呆。 眼前一大片湖水，波光粼粼，圆月的倒影随着湖水晃动，要是低头仔细看，能发现水面上的这一轮圆月鲜红如血。 不过天上的月亮皓白如雪，红的，其实是湖水。 这片水有它的名字——“本初海”，在魔族世世代代口口相传的故事中，世间万物都是从这片“海水”中孕育而生，曾经的这片海无边无际，能吞天地，可纳山河。 蚩羽兮可没有心情看月亮，他低着头沉默不语，手里拿着一把笔和一叠白纸。 这些是加藤老师留下的。 前段时间，也许是感觉到自己上了年纪精力不济，加藤英又不想让自己的手艺失传，竟然让蚩羽兮学习画画。 蚩羽兮又怎么可能是这种料？ 不过没想到加藤老师这么快就走了，蚩羽兮还清晰地记得加藤英郑重地把笔和纸交到他手里的样子。 “传下去，一定！”那时加藤老师的眼里充满了光芒。 但是蚩羽兮真的不是这块料，他甚至能把圆形画成方形。 月光下的蚩羽兮坐在湖边，屁股底下的石头渐渐变得冰凉。他手里转动着笔，这还是加藤老师刚来这个世界时第一次制作的简陋碳笔，虽然之后加藤英的作画用的都是从人族那里交易来的墨笔，但是这把笔的意义想必是无可替代的。 加藤英把它传给他，用意不言而喻。 “沙沙沙——”是草丛被拨开的声音，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老大，你大晚上在这干嘛呢？” “没干嘛，看水。” “看水？” 矢丹沉不相信蚩羽兮这种没有情调的人也会欣赏美景这种事，眼尖的他注意到蚩羽兮手里的纸和笔，不过他没多在意。 “老大，你知道吗，明天就是云家那位姑娘的成年礼啦，去凑凑热闹啊？” “云家？” “云歆啊，排在《桃花风云榜》都十年啦，你不知道？” “哦，与我无关。”蚩羽兮的反应平淡极了，经过加藤英的熏陶，他现在似乎只对画上的纸片人感兴趣。 “……”矢丹沉郁闷了，蚩羽兮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你们先回去吧！”蚩羽兮转过头来说，他看了一眼在不远处什么话也没说的哥应天，发现他身上有些狼狈，又看了一下眼前的矢丹沉，这才注意到矢丹沉自然下垂的右手正在往地上滴血。 看伤口应该是魔兽的咬痕。 “你受伤了？” “小伤，没事！”矢丹沉边说边甩动右手，好让自己看起来生龙活虎。 “啪嗒——”有一滴鲜血顺着他指尖划过长长的弧线滴落在蚩羽兮手里的白纸上。 声音不大，不过在清冷的夜格外清彻。 “就是刚刚太阳下山的时候，我和老三去了一趟云家，谁知道……” 矢丹沉正在解释着，不过蚩羽兮半个字没听进去，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纸上。 这滴鲜血上！ 打在白纸上的血迹向四周散开，如绽放的鲜红小花，眨眼之间，血迹被白纸吸收，不留一点痕迹。 紧接着，几行金色的字凭空浮现: 【姓名:矢丹沉】 【种族:魔族霜牙】 【性别:男】 【取向:女】 【魔纹:未激发】 【物理攻击:232】 【物理防御:300】 【法术攻击:0】 【法术防御:420】 【法力值:10】 【性格:腹黑，表面笑嘻嘻，一肚子坏水，喜欢欺负没头脑的家伙，擅长在比自己强大的人面前示弱……】 嗯？ 蚩羽兮不敢置信地再看了一眼。 纸上真的出现了几行字。 “老大，你有在听吗？” “嗯嗯。”蚩羽兮一边敷衍一边迅速把纸收起来，生怕被人看见。 “我们打算再去一次云家，你和我们一块去吧！” “嗯嗯。”蚩羽兮随口答应，心里面却是惊涛骇浪。 他隔着外衣捂住那叠纸，心里仍是不敢相信。 加藤老师刚穿越过来那会儿，整天唠叨着怎么没有属于他的金手指，在老师画的众多穿越作品当中，主角也基本拥有超乎寻常的能力。 这就是了吗？ 看样式，这和漫画主角拥有的“系统”十分相似。 “那我们现在走吧！”矢丹沉的声音几乎吓了蚩羽兮一跳。 “啊？去哪？” “去云家啊！” “哦哦！”蚩羽兮这才反应过来。 “好，走！”蚩羽兮略微沉思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他不打算跟矢丹沉去瞎闹，不过他认为在短时不应当离开矢丹沉。 既然是用矢丹沉的鲜血触发了能力，那么就应该紧跟他观察接下来变化。 矢丹沉见蚩羽兮爽快地答应不免喜出望外，他大手一挥，哥应天十分有默契地向前开路而去。 夜风吹动荒草，沙沙作响，一行三人渐渐向云家的领地靠近，哥应天在前面开路，矢丹沉在中间，蚩羽兮埋着头走在最后。 “为什么加藤老师去世了，他的能力还能用？” “是之前就存在这个能力没被发现，还是说加藤老师走了这个能力才生成？” “能力的具体用处是什么，仅仅是用来窥探鲜血主人的战斗力、防御力和性格？” 这些疑问一股脑地如纷沓至来，搞得蚩羽兮脑袋乱糟糟的糊成一团。 他想趁着自己走在最后面，悄悄地在看一眼白纸，当手伸进怀中，首先碰到的却是那支碳笔。 等等！ 有一道灵光忽然从他脑中闪过。 “加藤老师留下的纸有特殊能力，那这把笔呢？”一想到这，蚩羽兮差点兴奋地叫出声。 他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支简陋的碳笔和写满金色小字的纸，有个大胆的想法需要马上验证。 他拿起笔，在【物理防御:300】那一行字后面，加上了两个零。 【物理防御:30000】 纸上的文字轻微地闪了一下光芒，紧接着凭空出现一道火焰瞬间将这张纸燃烧殆尽，灰烬化作流光点点消失在了夜风中。 “成功了？”蚩羽兮有些怀疑。 那么矢丹沉现在的物理防御力有三万了？ 验证一下吧。 “喂，矢丹沉！” “哈，干嘛啊，老大？”矢丹沉转过头来有些疑惑蚩羽兮怎么突然叫住他。 “吃我一拳！” “？？？！！！” 声音未到，拳头先到！ “砰——”，矢丹沉倒飞而去，紧接着“砰砰砰”一顿狂轰乱炸。本来就像木头一样的哥应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站在原地看着老大殴打老二，手足无措。 “老大，你干嘛啊！？”矢丹沉用手慌忙地护住脑袋，却难以抵挡暴雨般的拳头。 “痛吗？” “什么？” “我问你痛吗？” “啊？”矢丹沉有些恍惚，“好像不痛……” “那就对了！” 蚩羽兮兴奋至极，他一拳接一拳轰击在矢丹沉身上，从拳头上清晰地传来一股厚实凝重的感觉，他所有的力气仿佛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越打，蚩羽兮越是吃惊！ “哈哈哈，有效果，有效果啊！” “这能力吊炸天了！” “就算魔神再世，我也能把他打趴下！” “啊哈哈哈哈……” 凄冷的夜，蚩羽兮放荡不羁的狞笑在空旷的原野上传开，飞禽听了振翅高飞，走兽听了奔走钻洞。 不过没多久，杀猪般的哀嚎便响起。 “别打了，别打了老大！疼……疼死了！” “啊……啊啊……” 第二十章 线索 夜深人静。 两个身影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行走在夜色中。 “喂，老大，你快点！”较胖的那个身影唤了一声。 “嗯。”蚩羽兮跟在两个小弟身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那个就是云歆的屋子了。”矢丹沉趴在地上，藏身在灌木中，一手遥指一间小木屋，另一只手捂着自己像小山一样高高隆起的左脸。 蚩羽兮为什么突然打自己？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由于往常没少坑害过他“敬爱”的老大，这时候反而害怕知道理由，正所谓做贼心虚。 蚩羽兮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部落，以正中间的一间大木屋为中心，十几个小木屋围在一起，矢丹沉正指着靠近中心的一间屋子。 木屋是魔族传统的建筑样式，以打入泥土中的长木桩作为基本框架，用木板围成类似木桶的一圈外墙，里头覆盖有兽皮保温，墙上留有几个窗户通风换气，屋顶是木条、树枝、茅草结合的防水结构。 从外头看去，木屋略显矮小，事实上屋子有一半的空间处于地面之下，这正是为了应对魔界极其可怕的昼夜温差。 魔族随处可见这样的小木屋，这和蚩羽兮家的石头房有些本质的不同。 “本来想趁着夜色偷偷溜进去，看看最近被疯传的魔族千年一遇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子，没想到他们竟然放狗！”矢丹沉悲愤地说着。 部落的外围有一圈简单的篱笆墙，每隔一段距离墙内都架着一根火把，此时十几只黑色的影子来回穿梭警惕地把张望着四周，不远处还站着两个手持长矛的看守。 “夜里把守的也就两个人，不过真正麻烦的是这些魔犬。” “一会儿老三去引开魔犬，老大和我把看守打晕就能溜进去了……” “老大你千万注意，下手别没轻没重，把别人打傻了。”矢丹沉交代了战略部署和要注意的细节，却发现蚩羽兮站在身后默不作声。 “喂，老大，你在听吗？”矢丹沉回头问，他正趴在篱笆前面小心翼翼，而蚩羽兮突兀地站着，一点也没有秘密行动的样子。 “嗯。”还是一样漫不经心的回答，蚩羽兮显然没有用心。 事实上蚩羽兮一直在思考到底该如何运用加藤老师留下的笔和纸。能力已知的触发条件是鲜血，然后用笔修改纸上浮现的数字后，能力立即生效，不过维持的时间过短，况且能力触发需要鲜血，如果要把它运用到实际战斗中，对手基本不会留下收集血液然后悠哉悠哉地修改数据的空闲。 好像有点鸡肋，蚩羽兮这么想。 “喂，老大！”矢丹沉又唤了一声，“你听到没有啊？” “听到了，听到了。”蚩羽兮有些不耐烦。 “好，再确认一遍，老三去引开魔犬，老大和我摆平守卫，就现在，开始行动！” “可是二哥，我饿了。”一直没发言的哥应天小声说道。 “能忍住不？” “……”哥应天犹豫了片刻，“不能啊，二哥，很饿了，我先吃点吧……” 说完哥应天从怀里掏出个大布袋，然后解开袋口的绳子抽出一块硕大的肉干就要咬下。 矢丹沉:∑(°口°??)???? 还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布袋塞进了自己怀里。 “你没长脑子啊！没看见那里有十几只魔犬啊，你在这一嚼，那香味往那里一飘，我们仨不就暴露了！”矢丹沉头痛欲裂，聪明绝顶的他怎么就认了这几个兄弟。 “奥，我也没多想，不吃了，不吃了……”哥应天使劲摇头，不过他紧盯着矢丹沉将布袋塞进怀中，眼神和口水格外老实。 “好了，老大，事不宜迟，我们上！” “嗯？老大……”矢丹沉转头，发现蚩羽兮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去哪了？”矢丹沉还没问出口，就听到旁边篱笆“嘎啦”一声倾倒在地。 “至于那么麻烦吗？”耳畔传来蚩羽兮不屑的声音。 只见他一脚踹倒篱笆，一手插腰大声喊道:“云老头，你给我出来，我来找你女儿！” 声音洪亮，响彻部落上下，唯恐有人听不清。 矢丹沉:“…………” 两个守卫:“……？？” 十几条魔犬:“……？？” 也就只有哥应天满脑子想着布袋里的肉干，丝毫不在意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就不得不夸奖一下矢丹沉的反应能力，作为弟兄们的头脑、队伍的军师、足智多谋的老二、杰出的指挥家，矢丹沉并没有在这种要紧时刻怪罪蚩羽兮的行为，事已至此，木已成舟，矢丹沉的大脑高速飞转，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最合理的判断。 “走！”矢丹沉一声短喝，拉起蚩羽兮和哥应天的手臂就要走。 哥应天是一拉就走，蚩羽兮却仿佛脚底生根，任矢丹沉怎么使劲也纹丝不动。 “走什么啊！”蚩羽兮反问。 “不走还等十几只呲牙咧嘴的魔犬咬上来吗？” “怕什么，我会怕吗？” “老大呦，您是不怕，有没有想过明天一大早全魔族的人都知道我们仨夜闯云家啦！” “奥，也是，不能让老爹知道。”蚩羽兮一放松，便任由矢丹沉拽着跑起来。 在一路颠簸中，回头遥见挨着中心的那个小木屋打开了门，透出一片昏黄色的光，有个窈窕的身影从屋里走出，依稀能望见屋内的装饰:铺满兽皮的墙和简单的梳妆台。 梳妆台顶上有一道明晃晃的金属光泽，那是一把拥有优美弧度的刀。 蚩羽兮觉得这把刀似曾相识。 ※※※ 雾霭遮过了月。 云歆用手支着下颚，对着窗外瞧。 也不是说外面有多好的风景，头顶有多美的月色，不过是漆黑一片罢了。 有时候觉得看着什么也没有的黑色，反而让她觉得很安心。 明天就是她的成人礼了，六十年光阴转瞬即逝，放在人族，自己还是二八芳华，情窦初开的懵懂年纪。 不过纵然在魔族，和她同龄的女子也有不少不问世事的，而她却早已担起了属于她的使命。 明日，她将盛装而出，头顶彩云脚踏丽锦，宛如繁花盛开的她将向魔族上下展现最美的自己！ 自古英雄配美人，美人诱英雄。 她弱小的家族需要强大的血脉。 她便是家族复兴的希望。 “咚咚咚……”忽然一串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云歆有些狐疑，是谁这么晚了？ “咯——”轻轻一推，木门发出一声轻响，门外除了冷风什么也没有。 今天怪事真多，云歆这么想着，刚才在部落外头闹腾的那个家伙也不知道是谁。 她退回门内，回过头来。 屋内却多了一人。 只见一个少年斜趴在窗户框上，他上半身在屋内，下半身还在窗外，他左手撑着在框上，右手笔直地伸向指梳妆台上的刀。 好像还差一点点，多亏几只魔犬拖着他的腿。 少年和她对上了眼神。 “奥，你好！”蚩羽兮打了声招呼，笑得有些腼腆。 第二十一章 东去 睁开眼的时候一片漆黑，除了一点微弱的月光躲藏在厚厚的雾霭之下，整片天空没有半点星光。 蚩羽兮坐起身来，他的脑袋昏沉沉的。 发生了什么？ 蚩羽兮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空旷的荒原上，夜晚的风呼呼作响有些寒冷，过膝的荒草随风摇曳甩打在裸露的胳膊上，带来痒痒的触感。 除了荒草和冷风周围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蚩羽兮问，他努力回想着自己刚刚的经历。 一张绝世容颜渐渐在他脑海里浮现，她在笑…… 轰隆隆的雷鸣突然在蚩羽兮脑海炸裂，像是天崩地裂、山洪海啸。 宛如一道闪电将要把蚩羽兮打趴下。 他忽然看到脚下的地面变得支离破碎，头顶的天空撕开一个巨大的黑色口子向世间万物吞噬而去！ 仿佛末日，世界的终结…… 是幻觉还是现实？ 蚩羽兮暂时分不清，他只知道脑海里她的笑格外真实，好似近在咫尺。 世界终结了，而她还在。 她的笑还在。 她是谁？ 对了，她是云歆！ ※※※ 越是回忆越是头痛欲绝，像是有谁拿着汤勺在他的大脑里搅动似的，蚩羽兮强忍着痛将云歆的面容作为“引线”一点一点把回忆拉扯出来，终于事情逐渐明朗。 今天晚上他跟着矢丹沉和哥应天“拜访”云家，临走时远远的看到云歆的屋子里有一把长刀。 蚩羽兮确认自己没看错，刀身优美的弧线与漫画里的武士刀一模一样，加藤老师说过，武士刀不论是直刺还是砍劈都拥有极为惊人的威力，是他们和之国的代表，他们的“魂”。 和之国的特产怎么会出现在云歆的屋子里？ 这意味着什么，蚩羽兮很清楚——这个世界存在其他的穿越者！ 是他，是她，还是他们？ 从目前仅有的一点情报量中根本无法推测出穿越者的信息，不过这把武士刀将是蚩羽兮寻找穿越者的唯一线索。 蚩羽兮瞒着矢丹沉，一个人偷偷折返，他决定仔细看看这把刀。 要不是这群该死的魔犬他几乎都要成功了。 “呀，好俊俏的少年！”云歆发现屋子里的不速之客第一反应竟然是称赞了一句。 “奥，你好！”蚩羽兮尴尬地打了声招呼，除了腰部一小块抵在红褐色的窗框上，其余身体部分仍在半空中。 也不知是因为猝不及防，还是过于执着，即便已经被屋子的主人发现，蚩羽兮仍然不打算收回右手。 那把武士刀通过一根随意绑在刀柄上的双股麻绳挂在了梳妆台上面，刀鞘不知去向，现在蚩羽兮的指尖距离刀身仅仅只有半个手掌。 近在咫尺了，蚩羽兮甚至能从幽幽的刀光中看到印在刀身上的自己的眸子。 “你这样不累吗？要不我帮你拿吧！”云歆指着他怪异的姿势。 “好啊！”蚩羽兮也不客气，突然，他意识到事情的微妙性，小脸一红，马上收手，“不了，不了……” 看着少年窘迫的模样，云歆掩嘴轻笑，她的声音酥酥麻麻，像春风，像桃花雨，像快乐水里噼里啪啦的小泡泡。 “你可以走正门嘛，我当然不会把俊俏的少年拒之门外。” “我不知道你这么好客……” “现在知道了吧，还不快下来。” 蚩羽兮“嗯”了一声，他腿上一使劲，踹开拖着他小腿的几只魔犬，随后翻身跨进屋内。 一脚踩下，中空的木制地板发出特有的闷声，铺在木板上的皮毛触感顺滑。 魔犬们围在窗边悻悻然地看着蚩羽兮，被云歆瞪了一眼后四散而去。 “坐吧。”云歆说，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却毫无陌生感，亲切得像邻家的大姐姐。 她的声音酥酥软软自带诱惑力，直到多年以后蚩羽兮才知道有一个字能完美的形容它——“媚”。 蚩羽兮在小桌前的板凳坐下，他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些奇特的东西:一个在角落沉睡已久的西洋钟，钟摆似乎已经罢工多年，一把锈迹斑斑的古剑，剑锋却寒光依旧。 屋内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这和黎琳屋子里的味道不太一样，虽说第一次闻，也不算讨厌。 “喝杯茶吧。” 云歆从一盘倒扣的茶杯中挑出一个摆在蚩羽兮面前倒上一杯茶，而桌子另一端早就有另一杯恭候多时。 看来是自己没来之前就已经泡上茶了，蚩羽兮这么想。 桌上还有两个圆盘，里面装有来自人族的水果和魔界山脉的野果，云歆用手示意他别客气。 蚩羽兮当然也不会客气。 “你来是为了这把刀吗？”云歆问，她取下武士刀拿在手中，刀身反射的寒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让她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冷艳。 明明是个自来熟的家伙，声音也软，行为也暖，可蚩羽兮还是觉得她眸子里有种冰凉凉的感觉。 “也就看看。”蚩羽兮喝了口茶，喉咙传来的暖意冲淡了从她眼里传来的冷意，他把头转向另一边，却仍然忍不住用余光看云歆手上的刀。 “这刀从哪里来的？”蚩羽兮忽然问。 “还能从哪里来？都是从人族那里换来的，我们自己可不会做这些精巧的东西。”云歆又指了指墙角的西洋钟:“我喜欢这类稀奇古怪的物件，也有不少人给我送。” 原来武士刀是从人族那里来的，神河大陆广袤无垠，在茫茫人海中，又该从哪里开始找寻穿越者？ 蚩羽兮陷入沉思。 “这把刀虽然形状奇特，不过锋利得很呢！”云歆边说边拿刀比划，忽然她语锋一转，“你要不要试试？” “嗯？怎么试？”蚩羽兮还处于沉思的状态。 “像这样！”几乎和说出的话同时出手，云歆高举刀身对着蚩羽兮当头劈下！ ？？？！！！ 纯粹靠着本能，蚩羽兮抬手格挡的同时后撤一步，锋利无比的刀尖还是将他亚麻布的衣服划开，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一指长的伤口。 好险，这一刀显然是冲着他脑袋的。 蚩羽兮大惊，他根本没有预料到上一刻自己还如沐浴春风一般和她谈笑风生，下一刻云歆竟然瞬间变脸，而且她出手狠辣，见一刀竖劈不成，又横刀斜砍而来，刀锋在她身前留下一圈圆弧状的残影直指蚩羽兮的咽喉！ 蚩羽兮断喝一声，涌出一股浓黑的雾气顷刻之间缠上手臂，仿佛裹着黑色绷带，蚩羽兮挥手扫开迎面而来的刀光。 “叮——”竟是金属交击之声，紧接着翻腾起一股气浪，屋子里的物件纷纷左右摇摆，云歆手上传来一股大力，武士刀脱手而出，旋转后飞的刀身破开她肩头的嫩肉。 伤口颇深，很快云歆的整条手臂流满鲜血。 蚩羽兮身上黑色的浓雾早已气焰大盛，他连蹬两步，如饿狼扑食将云歆纤细的身子压倒在地。 “你想杀我？就因为我擅自闯进你的屋子？” 云歆没有回答，只是抿嘴轻声一笑。 她的笑声酥酥麻麻，像春风，像桃花雨，像快乐水里噼里啪啦的小泡泡。 眼里却全是冷意。 忽然她抬手在蚩羽兮胸口上一推，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自己的身子控制不住向后倒去。 她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蚩羽兮想翻身起来，却忽然发现浑身使不出力气，他越是挣扎越是没劲，唯有冷汗流了一背。 他转头紧紧盯着刚刚的那杯热茶和盘中的水果。 “不用看了，茶里果子里都没有毒，是我的魔纹而已，你催动了自己的魔纹它就会生效。”云歆解释道，她的身周忽然显现出一片稀薄的雾气，形状酷似盛开的花朵，另有丝丝缕缕向四周延伸的雾气宛如植物茎叶爬满了屋子四面墙壁。 屋子里弥漫的花香变得更加浓郁。 是这香味，蚩羽兮恍然大悟。 不过眨眼之间雾中的花朵又消失不见，茎叶也变得透明，屋子里唯有淡淡香味残留在鼻尖。 原来从自己踏进房间的那一刻就中招了，想明白这点，蚩羽兮便昏睡过去。 ※※※ 是熟悉的天空，深黑色的，没有星光。 少年从昏睡中苏醒，在空无一人的荒原上，唯有冷风作伴。 隔着衣服摸了一下怀里，发现加藤老师的纸笔两件套并没有丢失，他才放下心来。 小手臂的伤口已经愈合，这多亏于魔族惊人的恢复能力，蚩羽兮在这方面更是得天独厚。 “好像并没有什么事。”蚩羽兮检查了一遍浑身上下得出结论。 算是有惊无险吧，也不知云歆出于什么目的要对他痛下杀手，还将他抛“尸”荒野。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明白了武士刀的由来，找到了穿越者的重要线索。 “人界吗，我还没有去过啊！”蚩羽兮对着呼啸的寒风说。 他站起身，发现东边那片天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 他往东边走了几步，簌簌的荒草在脚踝刮蹭，啾啾的鸟鸣在耳畔回响，他越走越快，逐渐奔跑，有个想法在他的心里越发清晰起来。 他要去人界！逃离无聊的魔界生活去寻找来自异世界的穿越者！他想再一次和他们促膝长谈，聊宇宙，聊二次元，聊洛丽塔，聊女仆装，聊长筒袜，倾听来自异世界各种光怪陆离天马行空的故事！ 少年在荒野上纵情飞驰，宛如挣脱桎梏的野马带起一路烟尘，初升的朝阳染得他一身金黄。 一路向东，一路向东…… 地势逐渐陡峭，连绵的大山拔地而起犹如巨龙横亘在眼前，一座座终年积雪的山川便是阻挡在人族和魔族之间的天然屏障。 在这条巍巍巨龙的身上，有一道醒目的“伤痕”，如同被手持巨剑的天神拦腰截断，在连绵不绝的大山中间开出一道豁口，魔族和人族世代相传的故事中，它有着这么一个共同的名字——斩龙口。 入口处有三百魔族精兵驻扎，三百守卫不多也不少，在人魔千年恩怨纠葛中，这三百守卫从未让人族的军队踏足魔界半步。 天正历2989年，秋，当时的皇帝怀远大帝率领六个附属国征讨魔族，魔族依斩龙口天险，使七国军队伏尸百万，血浸荒原。 “天开斩龙豁口处，三百魔甲吞万骨。” 此时蚩羽兮伫立在堪称人族梦魇的豁口之前，仰头望去刀削的两面峭壁又何止万丈，从大山这条缝隙中呼啸而来的狂风足以让他脚步不稳。 他裹了裹衣物，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东面来的微弱朝阳穿过号称八百里长的豁口后只剩下“一缝阳光”，蚩羽兮正好处于光线中满身金黄，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衣服上有一大片血迹。 血迹早就发干，位置正好在胸口，蚩羽兮从怀中掏出加藤老师的纸笔，惊奇的发现上面有几行金字: 【姓名:云歆】 【种族:魔族·榕木】 【性别:女】 【魔纹:植物变种·曼陀罗】 【物理攻击:158】 【物理防御:180】 【法术攻击:0】 【法术防御:270】 【法力值:10】 【性格:温柔的木槿花长出玫瑰的刺，天生魅力爆棚，擅长吸引异性，内心深处却极度厌恶所有男人。】 看来是扑倒她的时候粘上了她的血，蚩羽兮很快明白过来。 “厌恶所有的男人？”蚩羽兮喃喃自语，“真是可怕，明明厌恶男人刚开始还装作对我很热情的样子。” “最厌恶的男人进了她的闺房，难道这就是她砍我的理由？”蚩羽兮问，当然没人回答。 想不明白干脆不想，蚩羽兮盯着纸又有了个念头。 “本来是不想跟你计较的，奈何也不能浪费这张纸啊……”他坏笑道，即便是明白加藤老师的能力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蚩羽兮还是打算恶心她一番。 他抓起简陋的略微硌手的炭笔，在金色文字的末尾加上几个字: 【内心深处却极度厌恶所有男人，除了蚩羽兮。】 片刻后，熟悉的火焰凭空出现，纸灰化作的点点流萤很快便消失在了豁口处的狂风中。 蚩羽兮满意地拍拍手将笔纸收好，他抬起头望向天空，东边已经泛起金光。 穿过斩龙口，继续向东，便是人族的地界了。 第一章 负债 清晨，早春的天还有些寒冷。 沉重的门板发出“哐当”的响声，从门缝中伸出一只纤长的手，少女一身布衣，裹着头巾，她正在把一块一块的门板拆下。 檐下的“酒”字旗随着风飘荡。 “阿橙啊，今天这么早就开门啊！” “胡扯什么啊，每天都这个点。”名叫阿橙的少女瞟了一眼说话的人，那男人倚在门框边上正对着她笑。 “啊哈哈。”男人那张麻子脸上堆满笑容，“那就是今天的鸡偷懒，打鸣迟了！” 少女不理会男人的玩笑，径直走到后堂，她从井里打了桶水又返回门口，对着大街泼去。 “哗啦啦。” “诶诶！阿橙，我人还在这呢！你泼什么水！” “门前泼水，打走小鬼！泼泼水去去晦气。” “诶，我怕了你了，让小鬼我在这歇一会儿行不？” “唐麻子！我早告诉你了，少在我店门口待着！挡着我生意了！” “哪有什么生意。”叫唐麻子的反驳。 “你再说一遍？！”阿橙立马黑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我错了，姐姐！”唐麻子瞬间泄了气。 “哼！”阿橙冷哼一句，转头走回柜台，她弯下腰像是在找什么。唐麻子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瞧，满脸期待。 没多久，阿橙提着个油纸包过来。 “呐！昨天客人吃剩的一小片烧鸡，便宜你了！” “哎呀，今天吃烧鸡啊！我就知道阿橙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谁娶了你定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别奉承我！赶紧走开。” “好嘞好嘞！”唐麻子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整了整衣领，向远处走去。 初升的朝阳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他的影子一瘸一拐。 ※※※ 阿橙把桶搁回井边，朝右看了看她弟弟的房间。 “小汉这只懒虫还没起啊，算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她舀了一勺清澈的井水放在嘴边，甜甜的味道赶走了一早的疲惫。 “今天熬粥喝吧！”打定了主意，阿橙向左边的厨房走去。 推开门，瓜果蔬菜的清香扑鼻而来，可是有一丝不和谐的声响引起了阿橙的注意。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像老鼠啃萝卜，清脆悦耳。 阿橙挑了一根粗壮的柴火棍握在手里。 “嗝～”一声响亮的打嗝。只见一个圆鼓鼓的皮球蜷缩在灶台后面，嘴里咔擦咔擦嚼着食物。 阿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皮球”身后。 “嗷唔，好饱，好饱，好幸福啊！死而无憾啦！”阿橙终于看清，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陌生少年，此时他一手抚摸圆鼓鼓的肚子，一手拿着黄瓜往嘴里塞，幸福的小眼睛眯成一线，圆乎乎的小脸上洋溢着暖阳似的光辉。 “嗝，嗝……”少年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嗯，差不多了，是时候跑路了……”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根骨头。啊哈哈！”少年看了看满地的果皮菜屑和骨头渣子，自豪地站起身，转头，不巧撞了个阿橙满怀。 触及一片柔软，略有芳香。 “啊？怎么还有两个这么软的馒头？我刚刚怎么没有发现这么好的东西？”少年嘀咕，他把头埋进柔软深处，直感觉灵魂得到了升华。 “不对？怎么会动？”狐疑地睁开眼，少年突然瞅见了阿橙铁青的脸色，她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具尸体。 少年瞬间石化，半截黄瓜掉在了地上。 “你可以去死了！”阿橙说，散发着冰冷寒气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勾魂的恶魔，手起棍落。 一声撕心裂肺杀猪般的嚎叫从厨房里传来…… ※※※ “快把小爷我放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一条长板凳竖立在井边的地面上，此时长板凳上正结实地捆着个少年。 “你是谁啊？”说话的也是个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他是阿橙的弟弟，名叫王小汉，今早在熟睡中被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吓到床底。 “爷我叫蚩羽兮！给我记好了，以后这三个字将名震大陆！”板凳上的那位还真是……即使手脚被捆，还能上嘴唇指天，下嘴唇指地，天上地下唯他独尊啊。 “我去！你这小鬼还这么嚣张啊！”王小汉感叹。 “你才是个小鬼好不！我比你们两个加起来还大，快把小爷我放下，要是等我发起火来，一百个你们都不够我一个拳头！就凭你那个小身板，我弹一个手指头就足够把你射在墙上！还有你姐姐，我一只手就……”板凳上的那位破口大骂。 阿橙可不废话，抄起柴火棍，以棍划地，“倏”的一下砸在凳子腿上，“你小子挺横啊！吃了老娘的东西还嚣张成这样！” 看着和他曾经有肌肤之亲的柴火棍，板凳上那位依旧是面不改色，真男儿！ “哼！吃你们几个果子几口肉至于这么狠吗？以后赔你们几箩筐，让你们吃的够。” “哦，是吗？有你嘴硬的。”阿橙反笑，“王小汉！看好他！”她向弟弟发布了命令便大步走进厨房。 “好嘞，姐！”王小汉答应，他扭过头问板凳上的那位:“那个，你叫蚩什么来着？” “蚩羽兮大人在此。” “哦，蚩拉稀啊，你身上有带钱吗？” “是蚩羽兮！爷我没钱！” “哦，那蚩拉稀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小鬼！爷叫蚩羽兮！爷没钱！也没带什么值钱的！” “哦，这样啊。你知道你吃了多少东西吗？”王小汉问，“我给你算算啊。嗯，黄瓜十斤，茄子十斤，大蒜两把，白菜六颗，萝卜半框，红薯一袋……嗯，还有肉类，两只卤鸭，三只烧鸡，还有五斤生肉，二十个水煮蛋……” “有这么多吗？” “有。真怀疑你还有同伙！你知道吗，黄瓜是2铜钱一斤，茄子4碎钱一斤，大蒜3碎钱一斤，白菜2碎钱一斤，萝卜4碎钱，红薯4碎钱……卤鸭60铜钱一只，烧鸡50铜钱一只，肉6铜钱一斤，蛋一铜线两个……” “什么铜钱碎钱几斤的听得我头都晕了！”蚩羽兮抱怨，而且他听到厨房好像有“嚯嚯嚯”的摩擦声，“你姐姐在干嘛呢？”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王小汉顿了一下说，“反正一共393铜钱，也就是一银币九十三铜钱，加上你进来的时候搞坏了一扇窗户，算你两个银币。” “两个银币？很多吗？还你二十个！赶紧放了我。” “蚩拉稀，你别说笑好吗？你现在可是身无分文！”王小汉忽然神秘兮兮的说，“悄悄告诉你哈，我们隔壁街小巷子里有一家买人肉叉烧包的，听说他们家最喜欢小孩子的肉了，又嫩又香的肯定能买个好价钱！你吃了这么多东西，按斤卖的话能卖不少吧！” “你开玩笑的吧，哪有吃人肉的？”蚩羽兮半信半疑，不过心里还是慌慌的。 这时，阿橙回来了。 “呐，小汉，你说这个刀够锋利不？”只见阿橙手里提着一把菜刀，刀锋上寒光闪动。 “够了，姐，别说剥皮了就算削骨头也够了。” “什么剥皮什么削骨头？”蚩羽兮惊问。 没人理会板凳上的可怜虫。 “小汉啊，你还记得有首诗叫磨刀什么什么来着？” “姐，是磨刀霍霍向猪羊！向猪羊！”话一说完，姐弟二人不约而同地看着蚩羽兮。 蚩羽兮只觉得他们的眼神有如实质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切割在他的肉上。 不觉汗流成河。 …… “额，那个，汉哥？橙姐？我在这干活行不？” 天正历4987年，三月的某一日，晴，无风。阳城的某个小酒馆里多了一个负债的小工。 第二章 迷宫 “蚩羽兮！不会搭把手吗？眼睛往哪放呢？赶紧过来！” “来了来了，凶八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这就来，橙姐！” …… “蚩羽兮！这怎么还是这么脏？你拖过地板吗？再拖一遍！” “蚩羽兮！把桌椅板凳都擦一遍！难道客人没有来，你就一直傻站着吗？” “蚩羽兮！打桶水去！” “蚩羽兮！蚩羽兮！” “来了来了！”少年上跑下窜，忙前忙后，嘴里大喘气，汗也没空擦，早知道他们不把他当人用，还不如被绑在板凳上舒服。吃了他家东西，就算是他理亏吧，也不至于把他折腾成这样吧，这是赤裸裸的剥削啊！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吗？”王小汉倒是悠哉悠哉地骑在板凳上晃着腿。 “小爷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等苦。”蚩羽兮盯晃来晃去的王小汉，他屁股底下坐着自己刚擦的板凳。 “切，娇生惯养。”王小汉又换了个姿势，全身躺在了板凳上。 “怎么滴，光给我洗脚的丫鬟就有一堆！我娇生惯养不行吗？” “哼，痴人说梦。”小汉嗤之以鼻，脸上堆满了“轻蔑”二字。 门外脚步声响起。 王小汉瞬间腾身而起，他一溜烟跑到门边，弯腰道:“二位客官里面请！” 来了两个客人。 王小汉这时好像换了张脸一样，他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客人入座前又卖力地擦一遍桌椅，脸上那个笑容啊，就好像是见到了几年没见的亲爷爷，满脸堆着“您是我大爷”五个大字。 王小汉给两位客人倒上茶水，亲切的问:“二位爷吃点啥？本店有……”一样样菜名从他的嘴里流利的说出，他脸上至始至终挤满笑容，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蚩羽兮觉得王小汉这个人真是势利眼，十三岁就这个样，哼，以后长大了肯定又是一个恶心的人。 “蚩羽兮，发什么呆！和姐说来盘红烧肉，一份油炸豆腐，一份酸辣土豆丝，你再去盛两碗饭来！” “哦。”蚩羽兮说完进了厨房传达菜单，在厨房门口等候了一会儿，端出三盘菜，然后回头盛了两碗饭出来。 他把米饭使劲地压进碗里，能垒多高就有多高。 “嘿嘿，吃不死你们，竟然你把他们当爷爷供，那就得伺候好了呀！可不能亏待了你爷爷。”蚩羽兮心想，一脸坏笑。 在王小二的目瞪狗呆中，特大号米饭被端上了桌。 “来，二位客官，饭到了。” “我去，小二啊，你们店真实惠啊！米饭这么一大碗啊！” “那可不，客人就是我们的亲人啊！”蚩羽兮学王小汉挤出了温暖和煦的笑容，他转头看见王小汉一脸肉疼却又不好上来阻止的表情，心里美滋滋。 “蚩羽兮！大米不要钱吗？这是你家亲戚啊，给盛这么多？”王小汉努力压制怒火，低声说道。 “不不，你伺候他们就像爷爷一样，这可是你家亲戚，我怎么能亏待他们。”蚩羽兮笑嘻嘻地说，他终于一雪前耻，他心里想着，你们就使劲折腾我吧，看我不把你们店败个精光！ 时至正午，小酒馆很快迎来了人群高峰，忙于招呼客人的王小汉也没有空和蚩羽兮斤斤计较这些事，不过，他把蚩羽兮的恶行都记在了心里。 “洛城的那事儿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据说财宝多多啊！” “何止是财宝，龙蛋都出现了！” …… 蚩羽兮竖起耳朵，他听到客人们在谈论什么宝藏的事，宝藏？哼，蚩羽兮冷笑，他对这种金钱不屑一顾，换句话说——他视金钱如粪土。 “这位客官，您说的宝藏是什么？”王小汉殷切地凑上前问。 “小鬼呀，洛城出现了个地下迷宫，据说到处是金银财宝，现在大批大批的冒险者都往洛城赶呢！”有个脸上长刀疤的男人说，他看起来心情很好，仿佛刀疤都在笑。 “宝藏啊！”和大部分十二十三岁的孩子一样，王小汉听到宝藏和冒险这样的词语，眼睛里也忍不住闪烁着光芒。 “哈哈，小鬼，你不会是想去吧！” “想！要是能带回来一堆财宝……财宝……”王小汉似乎能看到一堆金银珠宝在他的身边打转，那宝物特有的耀眼光芒一时让他丢了神。 “瞧这小鬼的样子，十足一个贪财鬼呀！不过，年轻人嘛，就是要有点梦想啊！”几个吃饭的男人对着王小汉哈哈大笑，蚩羽兮也是对他这幅贪财的样子嗤之以鼻。 “喂，小鬼！”刀疤男突然招呼王小汉到他跟前，他说，“你要是想去，没人拦着你。” “不过……”刀疤男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沉狠厉，脸上的疤痕扭曲恐怖得好像要吃人，“迷宫是一个机遇与危险共存的地方，你要想得到什么就必定会留下些另外的什么。” “留下什么？”王小汉刚从宝物的光华里醒过来，脑袋转得不够机灵。 “命。”男人忽然撸起亚麻布的袖子，露出了半截手臂，一道从手腕到肩膀的触目惊心的伤口宛如一只面目狰狞的猛兽扑面而来。 王小汉被吓震了。 “小鬼，腿吓软了吗？”刀疤男笑道，“哈哈哈，给你几个铜钱，爷赏你的，你把爷几个伺候的很舒服，爷很满意，收着钱，洛城你就别去了。” 王小汉毕恭毕敬地收下钱，把铜钱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腰包里，他的腰包鼓鼓的，像是装了不少钱。 可是一向势利的他并没有过多的激动，反而沉默了不少，他只顾忙前忙后不再言语。 到了下午，客人渐渐的散去，蚩羽兮忍不住问:“王小汉，我问你，什么是迷宫啊？” “地下迷宫吗？那是哥布林的巢。” “哥布林？”蚩羽兮疑惑，他想起加藤老师漫画里的绿色怪兽也叫这个名字。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额……” “好，我告诉你。早上那盘红烧肉，我姐习惯切二十一片，这样放在盘里好看又显得多，而你偷吃了两片，所以要扣你的工钱。” “……” “还有你多打的米饭，米不要钱吗？也从你工钱里出，但是你没有工钱，只能让你在这干活的时间延长！” “钱，钱，钱！怎么你就知道钱！你就钻到钱眼里吧！势利眼！” “势利眼吗？是啊，我就是势利眼，没钱什么都做不了！我就是喜欢钱，你管不着。”王小汉说得义正言辞，他一边说一边摸着腰袋，那是他珍贵的宝贝。 “不说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什么宝藏的，金银财宝对爷我都是浮云！只不过是我稍微有一点点好奇而已……”蚩羽兮一副土豪的样子，他想了想魔界家里的地产，好像他真的不差钱。 “别吹牛了，谁不爱钱。尤其是你说这种偷吃了别人家的东西没钱赔留下来打工的家伙，从你嘴里说出不差钱，谁信？”王小汉冷笑。 “小爷我就是不差钱！”说不过别人的蚩羽兮只好再一次大声强调。 王小汉只觉得蚩羽兮在他眼里十分的幼稚，他摇了摇头说:“算了算了，我告诉你吧，不过今后你不能让店里的一分一毫有所损失！”他摆出一副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在金钱问题上他总是无比重视。 “好。”蚩羽兮痛快答应。 “听好了，迷宫是哥布林居住的地方。十年前，天正宣武大帝敞开国门，维新派从西方请来了魔法师，西洋人教我们魔法，还带来了他们那里特有的生物，我们本土野兽斗不过它们，没多久，像什么哥布林，地精啦就在我们神河大陆活得自由自在，雨后春笋似的往外冒。” “什么嘛，不就是其他大陆的动物跑到我们这搭了个窝吗？我还以为有什么厉害的……”蚩羽兮毫不掩饰满脸的失望。 “你……”王小汉一时语塞，他就没有见过蚩羽兮这样的人，“不可理喻，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个十多岁的人！你这样的人就像是一个天天躺在床上而且比床还要大的大胖子，整天除了吃喝瘫在床上就没有半点追求！” “你说对了。饭要吃饱，觉要睡好，看不顺眼的人通通打倒，这就是小爷的准则。”蚩羽兮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王小汉真想狠狠揍一顿这个没思没想的家伙，可他忽然瞥见门外有个人向他招手，那是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少年。 “懒得和你吵了。”王小汉放下一句话便跑了出去。 第三章 男孩的藏宝图 早春的下午暑气渐渐散去，微微的凉意逐渐爬上人们的身体。 王小汉此时正和一个男孩依偎在门外，店里现在并没有客人。 “汉哥，你看，今天我赚了两个铜钱耶！”男孩手里攥着两个铜钱，红彤彤的小脸仿佛就要融化，两颗洁白的板牙闪闪发光。 “狗蛋，你能不能有点没出息，看把你激动的。”王小汉拍了拍腰上鼓鼓的布袋，“加上今天客人打赏的铜钱，还有我床底下藏的银币，我现在可是一共有九银币三十二个铜币！” “天呐！汉哥！九银币？！还差一个就能换一个金币啦！”叫狗蛋的男孩激动得眼睛里跳动着闪电。 “小声点，没见过钱吗？我可是攒了足足两年！可不是所有的客人都一样大方。” “但是……一个金币诶！我才攒了一个银币都不到。”狗蛋小嘴一噘，有些灰心。 “好了好了，别在意，你才刚开始攒钱，以后会有的了。对了，我给你看样好东西！”在狗蛋的疑惑与期待中，王小汉掏出一张淡黄色的草纸图纸。 “汉哥，这是什么呀？” “你看好了。”王小汉边说边把图纸展开，俨然是一张有山有水的地图，上面写着《宝藏图鉴》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这可是我最近从各位客人嘴里得到的情报，瞧，这是我们阳城，西边这个森林里有人捡到了水晶，听说有脑袋那么大呢！再看这里，东边这个河里说有人淘出了金子，足足有拳头那么大……” 随着王小汉在地图上指指点点，狗蛋听得如痴如醉。 “不过，今天听说了一个最爆炸的消息！” “还有什么？”狗蛋咽了口唾沫，眼神发直。 “嘿嘿。” “快说嘛！” “你看这里。”王小汉一指阳城的北面，他的指头在洛城周围打了个圈，“洛城！冒险者们在这里发现了地下迷宫！迷宫里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而且，他们说有人在里头看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 “龙蛋！” “什么？！”狗蛋大呼小叫，“是龙蛋吗？那个龙？上古黄帝炎帝联合龙族大战蚩尤的龙？不是吧！我好想看看！”狗蛋现在屁股着火，又蹦又跳，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是对梦的渴望！ 王小汉看着激动的狗蛋，他现在很满意狗蛋的反应。 阳光斜照在酒馆的红木门上，狗蛋激动得正手舞足蹈，街上来往的人流有些嘈杂，王小汉回头望了望趴在柜台打瞌睡的姐姐，即使凶巴巴的姐姐睡着的时候也挺安详。门后面的蚩羽兮边嘲笑边偷看他们。 “洛城啊，那真是个好地方，好想去一趟！拿回一堆宝藏回来，就有数不清的钱花了。”王小汉说，这个想法在他心中愈发强烈。 “我也要去！” “不行，你还小，你父母不会答应的。” “那橙姐答应你去吗？” “她……额……你这么较真干嘛！我只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去。洛城那么多宝贝，还不是有一堆人去抢，哪里轮得到我们啊？你要是去，你打得过谁？”王小汉突然有些恼火。 “哦，也是。”狗蛋失落地低头，然而他话锋一转，说:“那个，汉哥，你这个地图能不能借我一下。” “不能，我画得可辛苦哩！” “借我嘛，我带回去描一份，不会把你的弄坏的。借我嘛，我把今天新做的弹弓给你！”狗蛋掏出一把弹弓，“可结实了！我可是做了好久！” 王小汉心想，这买卖稳赚不赔啊，他说:“那好吧，算我便宜你了，借你一天。” 狗蛋喜不自胜地拿了地图，王小汉嘿嘿一笑揣起弹弓，两人一拍而散。 吃晚饭的点很快就到了，王小汉和蚩羽兮又开始在小酒馆里来回奔走，王小汉像换了个心情，重新开始大声使唤蚩羽兮，可怜的蚩羽兮啊，老大动动嘴，这小弟可要跑断腿。 “够了够了，不干了不干了！”蚩羽兮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对王小汉发牢骚:“钱怎么可能赚得完，干嘛要这么拼命？赚得差不多了就应该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数钱啊！” “不拼命挣钱谁来养我们？” “那你们父母呢？” “妈早不在了，我那爹前年死的，还欠了一屁股债。”王小汉淡淡地说。 “这样啊……”饶是大条的蚩羽兮也懂得点人情，不再言语。 饭点过后，小酒馆慢慢回归平静。可是一声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这种平静。 “哈哈哈，我约瑟夫又来了！哎呦，店里来了新的伙伴啊？”说话的是个高大强壮的西洋男人，一把栗色的大胡子格外抢眼，手里提着一些礼物，他看着蚩羽兮问。 “嗯，新来的一个打杂的。”王小汉漫不经心地回答。 “很高兴认识你！”大胡子对蚩羽兮说，他又转过头激动地问王小汉:“小汉，阿橙呢？” “里头呢。”王小汉往后堂努嘴。 “来，谢谢。”约瑟夫给了王小汉两个铜钱，他整了整衣服，掸了掸灰，然后这个粗狂的大汉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道:“嘿嘿，小汉，快帮我看看我穿得有毛病吗？” “没有，好看极了。”王小汉把铜钱收进腰包。 “那就好。”约瑟夫哈哈一笑进了后堂。 “这个大叔是谁啊？”蚩羽兮问。 “约瑟夫·克劳斯，西洋骑士，是我们阳城城卫军的魔法教官。” “嗯？守卫吗，他是来干嘛的？” “你不会自己看吗？”小汉反问。 蚩羽兮往后堂看，只见阿橙双手抱胸和约瑟夫正站在井边交谈着，黑暗中依旧能看到约瑟夫周围空气的火热，可阿橙仿佛一座冷冷的冰山。 “他是来追你姐姐的吗？” “嗯。” “没想到那个凶巴巴的老女人也会有人追求，这大叔是眼瞎吧！” “蚩拉稀，你不怕我姐剥你皮吗！” “怕……才怪呢！”蚩羽兮直起腰身，面不改色。 后堂突然传来争执的声音。 “哈哈。”约瑟夫踉跄地出来，脸上尴尬地笑了笑，“小汉，我先走了，改天再来！” “拿上你的东西！”阿橙的话中带着怒气，她把约瑟夫带的礼物通通丢了出来。 “阿橙还是一样的热情。”这个大胡子壮汉挠了挠后脑勺，拾起礼物灰溜溜地跑了。 蚩羽兮对着落荒而逃的约瑟夫大喊:“大叔，别灰心啊！” “大叔是谁，英俊潇洒的我才二十五！”约瑟夫回头喊，“不过谢谢啦！” 望着远去的约瑟夫，蚩羽兮感叹道:“大叔才二十五吗……王小汉，虽然大叔长得是着急了点，你说你姐姐干嘛不喜欢人家？挺好的人啊，还是西洋魔法骑士！你不是喜欢钱吗？你们攀上他不就发财了。” “要你管，蚩拉稀，我凭我的本事赚钱我心里开心，谁要靠攀附别人生活！”王小汉挺有骨气，“再说了，我姐姐才不喜欢他这样的，他是可怜我们姐弟两个负债累累，我姐姐不需要别人可怜，我也是！” 没想到蚩羽兮随意的发问把王小汉惹生气了。 “蚩羽兮！傻站着干嘛？没事干吗？进来帮忙收拾厨房！明天一早你和王小汉出去买菜！”阿橙在后堂凶道。 “来了来了，那么大声干嘛，又不是听不到。” 蚩羽兮极不情愿地进了厨房。 第四章 胖爷 清晨，太阳刚冒个头，勤劳的劳动人民已经开始了忙碌的生活。 蚩羽兮背着一个竹制的大箩筐，仿佛一只驼壳的蜗牛跟随在王小汉身后。 “黄叔，今天黄瓜新鲜不？”王小汉问。 “那当然，你黄叔什么时候买过不新鲜的。”说话的老汉一脸正经。 “哦，是吗？”王小汉突然压低声音嘴角，“黄叔，新不新鲜你心里还没有个数吗？你浇水把它养得嫩嫩的，可这个刺都掉光了，我掐一下给你看看？” “不新鲜又怎样？两个铜钱一斤，老汉我没做过吃亏的买卖。”老汉眼中精光毕露，谁也别想在他的手上占到便宜。 王小汉把身子往老汉那挪了挪，他用肩膀撞了下老汉，奸笑道:“嘿嘿，黄叔，我怎么能让您吃亏，那个，你肯定挑出来不少吧，别的不要，我就要那些没人要的了。” “是有不少，你出个价。” “两碎钱。” “成交。” “爽快。” 老吸血鬼和小吸血鬼把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脸上挂着“一切尽在不言中，你知我知天地知”的猥琐笑容，握手，不仅仅是这笔买卖成功的象征，更是代表了两人的相爱相敬。 完成了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王小汉把一堆老黄瓜塞进蚩羽兮的箩筐里，箩筐一沉。 “切，两个唯利是图的奸商。”蚩羽兮鄙视道。 “你知道什么，这叫各取所求。” “别以为我不懂，两个铜钱的黄瓜，那就是四个碎钱一斤，你两个碎钱就买了，都便宜一半了，那还不是烂黄瓜？” “是老黄瓜！凭借我姐姐的厨艺肯定能让它重获价值！”王小汉怒目而视。 蚩羽兮不再理会他的狡辩，使劲抖了抖沉重的箩筐，问:“筐里装不下了，赶紧回去吧，一大早就起来了，我还想回去睡一觉！” “就知道睡。不过你小子挺可以啊，装了这么多还没累趴下。” “你以为小爷我是谁。”蚩羽兮冷哼。 “好吧，回去之前和我去找一下狗蛋，我的地图借他一晚上了，该还回来了。” “开什么玩笑，还走？”蚩羽兮大叫。 王小汉领着满不情愿蚩羽兮来到城东的一家药材店门口，那是狗蛋的家，可是此时店外一片狼藉，各种草药和晒药的簸箕散落在地上，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王小汉突然神色发慌。 “蚩羽兮，赶紧走。”说完王小汉掉头就走，他显得有些着急。 “怎么了？”蚩羽兮不解。 可是，身后还是响起了王小汉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喂，这不是王小汉吗？” 王小汉闻言一下刹住脚步，突然激动地转过头，脸“刷”的一下瞬间堆满笑容，毫无违和感的完美变脸让蚩羽兮目瞪口呆。 “哎呦呦，胖爷！好巧，是您呐！”小汉发自肺腑的高兴，“我就说怎么刚刚左眼皮老跳呢，原来是要遇见贵人呐！” 王小汉卑微地弯下腰，态度诚恳，十三岁的他嘴里的客套话滔滔不绝，蚩羽兮很是诧异。 “小汉呐，我怎么觉得……你是要躲着我啊？”说话这男人脸圆腰圆肚子圆，眼睛又细又尖，肥肥的一身肉似乎要挤出油来，就连声音也感觉油腻腻粘乎乎的，让人讨厌。 “哪敢啊，胖爷您可是财神爷，您往哪站着，哪就招财啊！我们家那个小酒馆是靠您照顾才有生意呀！”王小汉保持着真诚的微笑，他用稚气未脱的声音说着这些奉承话。 “呦呦呦，这小嘴儿，抹了蜜吧，够甜啊。” “您抬举。”王小汉诚惶诚恐，俯首谢过。 “哦吼吼吼，你这小鬼头，很讨人喜欢呀，不是狗蛋那种茅坑里的石头能比的啊！明天我陪着老板到你们店收钱，你可要好好表现。”胖子巨大的身躯俯视着小汉，咯咯笑道。 “那必须的。”王小汉再次俯首，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胖子身后——混乱药材店里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看清楚了，是狗蛋！ 他挣脱了父母的手冲了过来。他的母亲无力地对着他抓手却落了空，着急得说不出话来。 狗蛋一边跑一边大喊:“黄胖子！这个人参你不能拿走！我们不买！不买！”他一头撞向小山似的胖子，死死地抱住柱子般粗的腿。 人参？王小汉把目光转向胖子的胸口，衣服下有个黑色的木盒子露出一角。 “刷——”王小汉仿佛听到胖子翻脸的声音，顷刻之间，咯咯笑着的胖子露出狰狞的面孔。 “臭小子，你找死啊！”胖子抬起大象腿一脚踹在狗蛋的胸口，凶道:“你们家这个月要交一个金币，你爹却半个子儿都交不出来，既然没钱，胖爷我只能自己动手找些值钱的东西顶替了！” 一脚下来有些吃痛，狗蛋捂着胸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里喃喃自语:“不行，不行……这人参是留着给我爹治病的……不能拿走！绝对不能！” “钱……钱……我有啊。”狗蛋爬起来，慌乱地从兜里掏出个钱袋，“钱，这些钱给你，人参还给我！” “嗯？”狐疑地接下钱袋，胖子从里面抓了一把放在手里瞧，这些钱币大都长着绿色的锈迹，有不少还缺了一个角。 胖子盯着这些碎钱。 他倒出所有。 然后， 狠狠地往狗蛋的脸上摔去！ 狗蛋吃痛地护着脸，可是从天而降的一脚又把他踹倒。 “你踏马找死！你当我是讨饭的唐麻子吗！你就是攒一筐的碎钱也没有一个金币！” 狗蛋心疼地看着散落在地上的一个一个碎钱，他好像意识到了碎钱和金币的差别。 “一金币……一金币……”狗蛋不断重复道，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救命稻草，瞪大了眼睛充满希冀地看向王小汉。 对！王小汉有一个金币的积蓄，他是狗蛋最后的希望。 在狗蛋炙热如针扎般的目光中，王小汉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躲闪开狗蛋的眼神，右手紧捂腰包。 被拒绝了，狗蛋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绝无可能拿出一个金币。 一种名叫绝望的魔鬼爬上了狗蛋的身体。 “啊——”他大叫一声，直扑胖子！ 他奋不顾身地用手去刨，去抓，去抢！ 那个黑色的木盒子，他一定要夺回来！ “啪——”一只厚实肥大的手掌扑面而来，狗蛋只觉得眼前一黑，又倒在了地上。 脸上火辣辣的吃痛着，狗蛋硬是咬牙爬起来，扑上去。 “啪——”又是沉重的一巴掌，脑袋逐渐昏沉，视线也开始模糊，可他还是要爬起来。 “够了！够了！狗蛋！别去了！”有人按着他的身体，发肿的眼皮只留下一条缝隙，透过这条缝隙，他看到了父亲那蜡黄色的脸，耳畔还有母亲的哭泣。 “可是，爸……”狗蛋想说什么，然而不争气的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第五章 底层的身份 王小汉至始至终看着狗蛋被巴掌甩开，他没有上前。 直到狗蛋父母慌忙地从店里赶出来，他也不曾言语。 他宁愿被打的是他，可是即使是他倒下，他也不希望狗蛋上来帮忙，正如现在作为旁观者的他，没有任何作为，只有默默地握紧拳头。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出手，得罪黄胖子就等于是砸了自己家的饭碗，那么到时候小酒馆半个铜钱也赚不到。 是的，在关乎他金钱利益的问题上，王小汉能冷静理性地分析。 “这是什么？”胖子捡起了像是一卷纸的东西，他掂量了一下，随即摊开。 王小汉的瞳孔急剧收缩。 “《宝藏图鉴》？！搞笑的吧？”看着图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胖子旋即哈哈大笑。 “啊！”狗蛋慌张地喊，“那是我的！还给我！” “你的吗？哈哈哈……狗蛋，你是打算去洛城寻宝吗？捡到宝贝然后一夜暴富？然后给你快病死的爹买药治病？啊哈哈哈……多好的如意算盘！你要笑死我啊！”胖子嘲讽着地上的狗蛋。 “还给我！”狗蛋大喊，他想夺回的人参已经没了希望，现在藏宝图又落在胖子手里，他要疯，他想挣脱父母夺回地图，可是当他看到父亲在不断摇头，母亲噙着泪水，沸腾的热血变成了苦苦哀求:“求求你了，还给我！” “还给你？别开玩笑了！小鬼！”胖子轻蔑道，“还给你？你还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 胖子忽然换了个口气，好像有点恨铁不成钢:“狗蛋啊，狗蛋，亏你名字里还带个‘狗’字，你怎么这么忘本啊！你什么时候能像王小汉一样懂事？” “人是不能做和自己身份不相称的梦的！”胖子残忍的眼皮眯成一线，嘴角堆起凶狠的肉。 “老鼠就是老鼠，狗就是狗，既然是条狗就应该一辈子替主人卖力，一生不断着摇着尾巴，干再多的活也不能抱怨。” “垃圾就该活得像垃圾。就算踩了狗屎一夜暴富，你能保护好你的东西么！别做梦了！我只是踹你两脚，那些冒险者的刀可不会认你是十几岁的小鬼！” 胖子的话一句一句扎进狗蛋心里，也扎在王小汉心里。 是啊？他们能改变什么呢？他们才十三岁啊，只不过是喜欢幻想却又弱弱无力的少年，想要挣扎却又陷入无情的生活的卑微的人。 胖子看见狗蛋眼里的烛火熄灭了，他继续高喊:“正是因为你们这种个别的垃圾，怀着不切实际的梦想，所以才懂得了反抗！这种挑起你们反抗的东西——比如这个宝藏图——你说该不该留着呢？” 胖子摆出一副要撕掉《宝藏图鉴》的样子。 “啊啊啊！别撕！求你了！”狗蛋大叫，声嘶力竭。他想要站起来，可是被父母死死摁住。 无力，深深的无力，也许正如胖子说的，狗蛋他就不该做这样的梦，那是他遥不可及的梦，他只能一昧地劳作，替父亲偿还债务，他没有离开阳城的权力，甚至没有离开药材铺的权力。 泪水混着淤血粘满了脸，狗蛋哇哇大哭。 “哦吼吼，又多了个麻木的灵魂，听话的狗。”胖子心里暗想，他心满意足地笑着，那样子真是开心极了，他最喜欢看着别人的梦破裂，看着这些下等人无力地流泪，这比用拳头打在这些垃圾的脸上还要舒心。 他忽然转过头来问王小汉，“小汉啊，你觉得胖爷我说的对不对啊？” “啊？对……”小汉回答。 “什么？大声点！” 王小汉努力拉起僵硬的嘴脸，摆出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对啊，胖爷您说的……真是太对了！” “哦吼吼吼吼吼吼！乖巧，很乖巧！”胖子发出奇怪的笑声，他猛然撕碎图纸，一把甩向天空。 那刹那，撕碎的不仅是张黄色草纸地图，还有两个人的梦。 在满天飞舞的纸屑中，他以一种上位神一般的眼神自上而下俯视着鼻青脸肿的狗蛋，眼神里没有半点怜悯。 …… “王小汉，你为什么要说谎呢？”身后传来蚩羽兮的声音，王小汉一愣。 “没说谎，这是事实。” “你这样对别人说谎，对自己说谎，总有一天什么东西都不会相信。明明昨天还两眼放光地看着藏宝图，今天就能一声不吭地看着它被人撕掉。” “我不在乎！”王小汉背着蚩羽兮咬着牙说道。 “是吗？你说我没追求，我没追求怎么了，我活得开心啊！你有追求又怎么了，你追求钱就得看别人的脸色生活，对着讨厌的家伙卑躬屈膝吗？” “没有，我没有……”王小汉摇头，垂下的手紧紧握着。 “放屁！那你紧着拳头干嘛？与其懊悔的时候边流泪边紧紧地握着拳头，不如把这个的拳头朝着那个王八蛋打出去，永远不懊悔！这次，我来替你！” “你要干嘛？”王小汉诧异地转过头，却发现蚩羽兮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像风一样，不，更像闪电。 他只觉得一道闪光窜了出去，等回过神来时，那道光已经临空腾飞到胖子头顶！ 在场的人觉得这一刻十分的缓慢。 蚩羽兮停留在空中，他宛如匍匐的猎豹弓起身子，紧握的右拳向后勾起，像后拉的弓弦，拳风直指胖子！ 小身躯冲向大身躯给众人强烈的对比，就像飞腾的麻雀扑向大象。 王小汉正要大叫:“蚩羽兮！你踏马找死啊！” 然而真的是蜉蝣震撼大树吗？ 当拳头一冲而下时，那纵横的破空声让任何人都不能质疑这拳头所蕴含的力量！ 在所有人的惊讶中，一拳砸在胖子门牙上！ “砰——”的一声，麻雀打飞了大象！ 胖子连翻带滚撞倒了身后好几个晒药的架子，最后又“砰”的一声巨响结实的撞在墙上。 墙在震颤，所有人的心也在震颤。 一脸血污，门牙破碎，胖子瘫在墙角已经没了动静。 蚩羽兮站在那里，宛如从上古神话里走出的魔神。 “艹他丫的。”蚩羽兮啐了一口吐沫，“小爷我早说过，饭要吃饱，觉要睡好，这种我看不顺眼的王八蛋就该通通打倒！” 也许是今天的太阳过于强烈，王小汉只觉得蚩羽兮现在全身光彩夺目，明明只有一个人，却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 第六章 又收小弟 “蚩羽兮！这怎么还是这么脏？你拖过地板吗？再拖一遍！” “蚩羽兮！把桌椅板凳都擦一遍！难道客人没有来，你就一直傻站着吗？” “蚩羽兮！打桶水去！” “蚩羽兮！蚩羽兮！” “来啦来啦！姐你别喊了！让不让人清净点！”回答阿橙的是王小汉的吆喝。 阿橙惊奇不已。 她发现王小汉从早上买菜回来以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吃里扒外帮蚩羽兮。 “这小子是吃错药了还是脑袋被门挤了？”阿橙心想。 小酒馆早上不营业，要是再卖早餐，这几个人手完全不够，一上午都忙着准备中午的菜肴和酒水的阿橙，已经是焦头烂额。 此时，蚩羽兮四仰八叉地高坐在外堂的方桌上，好不神气。 “羽哥，我姐姐叫我呢，您看怎么着，要不您先这坐着，喝点茶水，我去去就来？”王小汉正一面给蚩羽兮捏脚，一面请示，态度那是倍加诚恳。 “嗯？嗯……去吧……”蚩羽兮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 王小汉进了厨房，零零哐啷一阵帮忙后又跑了出来。 “羽哥。” 没人搭理。 “羽哥！” “没死呢！干嘛呢叫这么大声。” “不是，羽哥，您别生气，您听我说，之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和我们一般见识啊！”王小汉嘴里说着好话，手上也不闲，熟练地在蚩羽兮身上左捏捏右捏捏，上捏捏下捏捏。 “背上再重点。” “诶，好嘞。” “呼……”舒服的吐气声。 “那个羽哥，您真是太厉害了，您就是天神下凡啊，今早您那是雄姿英发，大展神威啊！” “还好还好，小意思，小意思。”嘴上说着小意思，蚩羽兮笑得那个得意啊，鼻子都蹬上天喽。 你他丫的之前不是喜欢使唤我吗？小样，风水轮流转啊，现在轮到老子我使唤你啦，蚩羽兮心里更加得意。 “羽哥啊，您不怕黄胖子报复啊？” 蚩羽兮一听可不乐意了，他怕过谁？他直接站在桌子上比划着:“那有什么可怕的？他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打一双，来一堆我他丫干他一堆！” “真不亏是我大羽哥！小弟佩服的五体投地！”王小汉抬头仰望，一个劲啪啪鼓掌。 然而事实上，王小汉心怀鬼胎:蚩羽兮这家伙，啧啧，没想到这么厉害。当时他出手就在一瞬间，太快了！根本看不清，而且场面混乱，胖子也不一定看清楚他长什么样。要是真被认出来了，就把他交出去，反正这家伙和我们没关系，可不能得罪魁龙帮的人。不过现在，我得想办法让他跟我去洛城，有了这小子说不定真的能得到什么宝贝。 “羽哥，不瞒您说啊，您有没有兴趣去一趟洛城啊？” “洛城？去干嘛？” “寻宝啊！凭您的本事是吧，那宝藏可不是有多少拿多少！” “早和你说了，小爷我对钱不感兴趣！”蚩羽兮满脸写着“不屑”二字。 “羽哥你再好好想想，要是捡个宝贝那说不定能换成一座山的钱啊！到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然了，这世上最美好的是什么？钱啊，钱就是万能的啊！有钱可以买数不清的好吃的，什么山珍海味样样有，还能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小姐姐服侍你！” “好吃的！漂亮的小姐姐？！”蚩羽兮不免心动了，之前他有加藤老师经常给他提供精美的艺术作品，沉浸在艺术中，他曾多次拒绝矢丹沉这方面的邀请。 不过加藤老师已经不在了，蚩羽兮本性难改。 王小汉觉得有戏，他进一步诱惑道:“有钱就有美味至极数不胜数的美食，还有波涛汹涌的小姐姐哦！” 两人似乎在这两点上特别的契合，他们用心心相印的眼神相互沟通，蚩羽兮很快陷入了美丽遐想中，嘴里流着哈喇子，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他大吼一声:“去啊，必须去啊！宝藏什么的，我拿定了！” 王小汉露出了阴谋得逞的奸笑。 “啊，对了，那个胖子是什么人？”蚩羽兮缓过神来。 你把人打了到现在才问他是谁吗……王小汉很无语。 “大家都叫他黄胖子，是魁龙帮的老二，魁龙帮是阳城最大的地下帮派，平常做赌场、高利贷、收保护费的生意，我爹就是欠了他们一屁股赌债，把酒馆都抵押出去了，他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两年前终于翘脚了。现在是我和我姐姐经营酒馆，每个月还不够还利息钱。”王小汉说出了坎坷的身世。 “哎，没找到你年纪轻轻也受了这么多苦。放心吧，以后你羽哥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蚩羽兮一拍胸脯，豪气干云。 “哇！羽哥！”王小汉抱住蚩羽兮的大腿，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 洛城的某一角，黄胖子正平躺在床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个侍女正在小心翼翼为他清理伤口。 “握草，会不会轻一点！想死啊？”胖子怒吼。 “老爷您息怒，奴婢知道错了。”侍女慌忙跪倒。 “算了算了，赶紧弄。”胖子也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于自己的奴婢。 他很愤怒，却又惊奇又后怕，他自小修炼防御系武技，一身肥肉堪称铜墙铁壁，在魁龙帮里的实力仅在老大黄魁龙之下，是谁能一拳把他打昏？而且出拳之快竟然恐怖的让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胖子暗自咂舌。 到底是谁呢？是哪个高手来了洛城？不能吧，他和大人物没仇没恨啊。那就是仇家了，不过他再怎么冥思苦想也想不到有什么实力如此强劲的仇家。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被谁打了都不知道，他自嘲一句，这次真是哑巴吃了黄连。 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胖子在吗？”洪亮的嗓门让胖子一惊。 不好，帮主来了。 黄胖子灵活的腾身而起，正巧外面的人推门而入。 “胖子！准备准备，晚上找阿橙那个小娘们去！”说话的这人瘦小精干，凸起的肌肉线条明显，古铜色的皮肤上刀疤纵横——来者正是魁龙帮老大，黄魁龙。 他突然看到胖子脸上的伤口，惊道:“哎呦我去，谁啊？哪个混账把我老弟打成这样？” “不是，不是，老大，我这是自己摔的，今天早上出门不小心踩到西瓜皮了。”胖子极力掩盖丢人的事实。 “哦？是吗？”黄魁龙慧眼如炬，他两个眼珠子一转，胖子觉得自己的小把戏在他面前不攻自破。 “对了，老大，您找我什么事来着？”胖子迅速转移话题。 “没什么大事，今天和我一块去收钱！去阿橙家！” “去王橙家吗？老大这是要把好事办成啊！” “那当然。”黄魁龙胸有成竹，嘴角那一抹阴狠的笑容让胖子也不禁打冷颤。 ※※※ 让黄胖子冥思苦想的“大人物”此时正瘫在了小酒馆的杨木柜台边，打起了呼噜。 今天白天也很忙碌，不过只有王小汉手脚麻利地端茶倒水，鞍前马后伺候客人，蚩羽兮当了一天甩手掌柜，在厨房忙碌的阿橙也没空管他。 入夜时分，天空飘起了雨花。 第七章 雨中讨债 初春淅淅沥沥的雨还带着些许的凉意。 几个不知道已经在哪里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又跑到了酒馆里，大声嚷嚷着。 “喂，小二，上好酒！” “要好酒！好酒！不好不给钱！” 醉鬼们互相搀扶着坐下，脚底留下湿漉漉的泥印子。 “好嘞客官！再来几个菜不？”王小汉第一时间上前招呼客人。 “来！挑好的上！” “好嘞！客官您先坐着，喝点茶水。”王小汉一边殷勤地端来两壶茶一边说，“客官，外边下雨了，我给你们擦擦鞋吧！” 说完，王小汉掏出抹布，弯腰擦鞋，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不含糊。 “哎呦，很周到！”有个酒鬼说，他摸出几个碎片，说:“赏你的！” 王小汉笑眯眯的收下碎钱，进了厨房报菜。 有个酒鬼突然发现柜台边还坐着一个小二打扮的少年，他挥挥手让他过来。 “喂，过来给爷几个捶捶背！” “哈？” “没听见吗？捶背！” “你自己没手啊？” “握草……” 蚩羽兮一句话差点把几个酒鬼呛死。 “你大爷！老子在你这吃饭就是你爷爷！你敢这么嚣张！” “骂谁呢？信不信我一拳打翻你！” 气氛急转直下愈演愈烈，像要到剑拔弩张的程度了。 王小汉赶紧从厨房跑出来安稳双方情绪，跟着出来的还有阿橙。 “嚷嚷什么啊嚷嚷！”阿橙一看就洞察了情况，随即怒目圆睁，“好你个蚩羽兮，你想吃白饭吗？” 不愧是马中赤兔，女中阿橙，她一把揪起蚩羽兮的耳朵，骂到:“白眼狼！欠我的钱不想还了是吧？在我这光吃饭不干活，你是来养老的吗！” 蚩羽兮怎么能料到这个女人竟敢这样对他，这羞辱性的揪耳朵让他恼羞成怒:“你他丫放手！要不然我还手了！” 见识过蚩羽兮拳头威力的王小汉慌了，那有如战神的一拳要是打在他姐姐身上……他连忙上前一面说好话一面拉架。 可是阿橙和钳子一样的手牢牢拧着蚩羽兮的耳朵。 蚩羽兮吃痛，他一把推开阿橙。 掌心触及一片让他心旷神怡的柔软。 好熟悉的触感，蚩羽兮心想。 火气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 “啊哈哈，臭小子，让你嚣张！还不是老老实实地干活了！” “一物降一物啊，老板娘厉害啊，把这小子治得服服帖帖的。” “搞不好这小子将来是个怕老婆的怂包！” “啊哈哈哈哈…………”几个酒鬼七嘴八舌地围在一桌，目光里流着鄙陋猥琐，口水和酒沾湿了半片衣领。 蚩羽不去理会酒鬼，兀自擦着桌子，桌面干净得能倒映出他的影子。 “哼，既然说了要罩着王小汉，那他姐姐也应该一起罩着，这点小事不该斤斤计较……对，我必须宽宏大量！”蚩羽兮按捺住自己的火气。 他又默不作声地挪出板凳，把板凳也擦了一遍，连板凳腿也没有放过。 偷偷望向阿橙，她正坐在柜台前独自发呆，身后摆着一柜子的酒，据说这些都是老掌柜酿的。 老掌柜，也就是她的父亲，嗜赌成命，两年去世了，撒手撇下了她和她年幼的弟弟。家里还欠下一大笔债没还，她继承了家业，二十出头就成了老板娘，打理着小酒馆，替父还债。 阿橙还很年轻，不过穿着暗色宽松的衣服，包着头巾，也确实和正常的花季少女不同，围巾和袖管常常沾着油水和汗水，很难想象这是个妙龄女孩儿，再加上她凶巴巴的男人婆口气，蚩羽兮可是不敢小瞧她。 “凶八婆，不过做的菜挺好吃的……而且……好软……”蚩羽兮呆呆地想。 外面雨大了，今晚小酒馆的生意不景。 ………… 王小汉进了厨房收拾杂物，忙了一天的阿橙终于得以喘息。 她呆坐在柜台前一边算账一边看着蚩羽兮的身影，那个和他弟弟一般大的身影。 “蚩羽兮。”她忽然叫道。 “干嘛？” “我对你很凶吗？” “……”突然被阿橙这么一问，蚩羽兮一时愣神，这显而易见的问题他不想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嗯，这几年是凶惯了。不过我是建议你把活干好，早点把欠我的钱还清，到时候我也管不着你了。”阿橙的态度出奇的缓和，她纤长手指划过账本泛黄的纸面，入不敷出的账目让她眉头紧锁。 “对了，你是对王小汉施了什么魔法，他竟然对你言听计从？”她转问。 “呵，你弟弟你还不了解吗？只有我这种有魅力的人才能征服他。” “得了吧，估计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阿橙嗤之以鼻。 沉默了片刻，阿橙无端叹了口气。 “哎，说实话，小汉他啊，现在我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虽然店里有什么事他都会帮忙，手脚也麻利，但是他很少有什么心里话和我这个做姐姐的说。而且啊，有时候我看着他那么……成熟，我心里反而很担心……” “你凶巴巴的谁愿意和你说心里话……” “我不凶，那谁来管他？那个欠了债把我们姐弟俩甩下不顾的短命的爹吗？”阿橙反问。 蚩羽兮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她争执，在提到她的父亲时她总是颇为激动。 “卡拉拉……”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滚滚的乌云笼罩阳城的天空。 少年凝神看着这厚厚的云，格外出神，仿佛从未见过打雷闪电这普通的现象。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路上的行人纷纷在就近的屋檐躲了起来。 “卡拉拉……”又是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 突然有几个大汉横冲直撞的冲进了小酒馆。 “这该死的天！”一行人浑身湿漉漉的。 “阿橙，有干净的布吗？”为首的精干男子说，他身边跟着个胖子，正是黄魁龙和黄胖子。 阿橙见到这群人显然有些痛恨，可她还是板着脸从柜台里抽出几块白布递给他们。 那只爬满疤痕的手在拿白布时，似乎不经意间滑过了女子的手背。 女子厌恶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蚩羽兮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阿橙，今天我陪老大冒着大雨来讨账，这么辛苦，你不会让我们白跑一趟吧？”胖子说。 “哪有下大雨讨账的。” “呵，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问问那几个酒鬼是不是这个理！”有个跟班踹了一脚蚩羽兮刚擦好的板凳，对着几个醉鬼吼。 “是是是……”醉鬼们噤若寒蝉。 “好了，别闹。”精干男人一挥手，手下顿时安静了不少。 “阿橙，我和令堂大人好歹也是交识一场，彼此算个朋友，我不会为难你的。” “那你带一帮人来干嘛？” “阿橙，我也养了一大帮的家伙，这些混小子也都是要吃饭的，要是不喂饱他们，他们可是要上房揭瓦的！你应该也知道，当个家有多难，务必要理解我啊！”黄魁龙说得感人肺腑，摆出了一副为难样。 “钱我都会还给你，一分不少！” “上个月你不是也是这样说的！结果还不是一个子没给！”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 “对，你当老子是要饭的吗！想招呼来招呼来，想招呼去招呼去！” “好啦！”黄魁龙又一次摆手。 “阿橙，我和令堂大人情深似海，有些事不是也不能通融，只要你肯听我的，一切好商量。” 黄魁龙像长辈体贴小辈一样，拉起阿橙的手，粗糙的老手抚摸着露出的半截白藕，眼里满是“关怀”。 阿橙心里厌恶更深，瞬间抽回手。 然而黄魁龙似乎越战越勇，两只手不断靠近，想要再一次拉起她的手。 “啪！”老手被阿橙一掌拍开。 “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黄魁龙猛的上前一步，一把将阿橙揽入怀中，丑恶的嘴脸眼看着就要往阿橙脸上蹭。 这时蚩羽兮悄悄抄起了两个空酒坛，一手一个，背在身后，既然他作为王小汉的老大，这小酒馆就由他罩着，他不介意让黄魁龙那张丑陋的脸在今天布满血痕。 “放手！”阿橙大喊一声，挣脱开来，没想到她的力气这么大，黄魁龙被一把推开，慌乱之中不巧扯下了什么。 那是头巾。 长发飞舞。 紧皱的黛眉在乱发中若隐若现， 明眸中流动着点点泪光， 一抹绯红爬上双靥， 仿佛要滴出血的下唇被皓齿紧紧咬住， 那是刚强的阿橙不曾流露的无助。 ………… 蚩羽兮立在了原地， 抄着酒坛的手一时忘记了挥动。 外面的雷， 更大了。 第八章 还债 “格拉拉……”雷声轰鸣。 苍天不问人世间的悲欢，自顾自地敲锣打鼓。天不会管我们的，人应当自强。 什么是自强，王小汉从两年前失去父亲开始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自强就是“顺”——吃饭的时候遇到不喜欢的食物也要咽下；干活的时候就算再脏再累也要亲力亲为；看到十分喜爱想买的东西，就应该紧捂腰包掉头就走…… 因为没有人会包容自己任性，耍脾气是孩子气的性格，王小汉现在是自强的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当王小汉察觉到吵闹从厨房赶出来时，他的姐姐已经被扯下了头巾。 谙熟“顺”字奥义的他，很快就转动脑筋想足了办法，现在他应该用一张让人看起来就舒服得心花怒放的笑脸去迎合黄魁龙和胖子的丑恶嘴脸，然后得给足他们面子，让他们缓和下来，“顺”字奥义不曾欺骗他，因为人不可能会为难一个在自己鞋跟周围转的顺眼的家伙。而且，明目张胆的乱来不是魁龙帮这种地下帮派的所作所为，姐姐不会有事的。 王小汉又看到蚩羽兮安然无恙，看来胖子并没有认出他。 等等，他手里拿着什么？王小汉心里惊呼。 “天呐！蚩羽兮，别冲动！就算你厉害也打不过他们这么多人的！黄魁龙可是控制了整个阳城的地下势力，在阳城怎么能反抗他们！这时候要先顺从，顺从！”王小汉心里着急，这个蚩羽兮就像不成熟的孩子一样没脑筋，他连忙上前偷偷地拽蚩羽兮，不过蚩羽兮力气大得惊人，又倔强得和牛一样。 王小汉正焦急呢，一声洪亮而底气十足的嗓门让他倍感安心。 “阿橙欠你们多少？我还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带着风而来。长着栗色大胡子和高高鼻梁的他在王小汉眼里宛如救星。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道:“她欠的钱我还了，请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黄魁龙眯着眼笑了，似笑非笑，阴晴不定:“我道是谁，原来是你，约瑟夫·克劳斯，别来坏我的好事！”几个跟班也红了眼，只要黄魁龙一声令下他们随时可以卖命。 “魁龙先生，你们东方人经常诋毁女性，说什么爱说废话的都是娘们，你们现在的行为和你们歧视的女人有什么区别？请你不要浪费时间了，开价吧。” 黄魁龙脸上的肉疯狂跳动着，在阳城还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约瑟夫·克劳斯作为西方来的魔法骑士，他擅长的是马背上的突刺和团体作战，近身战不足为惧，黄魁龙认为凭借他的武技有能力瞬间击杀约瑟夫！ 只不过，魔法教官的官方身份很让黄魁龙头疼。 “好好好！胖子你告诉他！”黄魁龙还是退了一步。 胖子犹豫，他也咽不下这口气，不过还是听从了老大的命令，说:“这个月的利息钱是两个金币，要是算上以前的，一共是一百个金币。” “好！明天给你们送过去！一百个金币一个不少！”约瑟夫一口答应，眉头都不带皱，仿佛钱不是钱。 黄魁龙一惊，这个外国佬这么土豪吗？ “不用了！”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阿橙竟然一口拒绝了，“谢谢你，克劳斯，不过我不希望欠你的。” “为什么……”当看到阿橙坚决的眼神，约瑟夫的这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她回屋里带了一个盒子出来。 盒子打开，是一个金灿灿的发簪，簪头盛开着一朵的五瓣玉花。 “这值两个金币，黄魁龙，你拿走吧！按照规矩，这个月还了利息钱就够了，那一百个金币以后慢慢来。” 然而王小汉看到这个发簪时，眼睛都大了，他拼命摇头道:“姐！这可是爸送给你的！你怎么能……” “王小汉，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爸早就抛下我们了，留着这个发簪还有什么意义？”阿橙厉声喝道。 “可是……”王小汉伤心的说不出话。 阿橙不理会难过的王小汉，她转过头对在场的所有人说:“今天关门了，你们都请回去吧。” “额呵呵。”黄魁龙干笑两声，“看来今日我黄某人又吃瘪了。弟兄们，走人！” 黄魁龙带着一群人打道回府。 约瑟夫呆站在原地。 “阿橙……”约瑟夫欲言又止，这个自称二十五岁的大胡子青年有着四十岁的成熟面孔，可是在阿橙面前又像个小孩。 阿橙背过身去:“你也回去吧，我不是不想接受你的好意，我只是不希望你为我负担这么多，还有，我希望你明白，我的债，我自己能还。” “不是……哎……”约瑟夫叹了口气，阿橙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让他不好靠近半步，沉着头，他伤心欲绝地离开了。 蚩羽兮这才反应过来，怎么人都走光了？他一拳砸在王小汉的后脑勺，说道:“叫你拦着我！不然这个几个家伙早被我打趴下了！” ※※※ 翌日。 一身疲惫地爬起床，阿橙浑身酸痛。 昨晚噩梦缠身，她又梦到了那个可恨的父亲。 “洗个澡吧，累死了。”阿橙自言自语。她立刻烧柴煮水，说做就做就是她的准则。在大木桶里撒上花瓣，舒舒服服地把疲惫的身体泡在热水里，被洗掉的不仅仅是噩梦，还有昨日的苦恼。 蚩羽兮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起来上厕所，回来的路上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好香啊。” 蚩羽兮拖着晃悠的脚步半睡半醒地顺着香味来到了阿橙的房门外，他有些好奇也有些期待。 惺忪的睡眼通过狭长的门缝往里瞧…… 我去……蚩羽兮瞬间瞪大了眼！犹如醍醐灌顶毫无睡意！ 他揉了揉眼睛，惊叹:“不可能吧，不可能吧，这是凶八婆吗？握草，真是她，不看了，不看了，一个男人婆有什么好看的，肯定没点料。” 蚩羽兮转过身，嗯，“坚定”地转过身，可脚底像是生了根，挪动不了半步。他忽然回忆起昨日感受到的柔软，下一刻，他鬼魅般地扭转身体，紧紧地趴在了门板上。 门里水雾环绕，香气袭人。在朦朦胧胧之间有一芙蓉拨开清水而出，片片粉红的花瓣顺着细腻的肌肤滑落。 蚩羽兮大口喘气，目光呆滞，口水流了一地。 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羽哥，你干嘛呢？” 蚩羽兮浑身一个机灵。 “额……啊？没干嘛……”像是偷吃的小猫被踩到尾巴，蚩羽兮慌张地说:“哎呀，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啊！啊哈哈……” 他摇头晃脑僵硬地大步向前，穿过前堂溜到了酒馆门外。 王小汉暗笑，蚩羽兮在想什么他最清楚不过了。 门外阳光普照。 街上人来人往，小酒馆门口蹲着一个长着麻子的青年，此人正是唐麻子。唐麻子身前摆着一个篮子，里头有些瓜果蔬菜，都是过往的人留下的。 “喂，王小汉，他是干嘛的？”蚩羽兮指着唐麻子问。 “你说唐麻子啊，乞讨的。” “乞讨的吗？”蚩羽兮纳闷，他看着唐麻子，只见唐麻子一身干净的衣装，正对着施舍给他食物的人说着好话: “谢谢，谢谢吴妈，您女儿啊，今年一定嫁一个如意郎君！” “哎呦，王大伯，谢谢您啊！您家的旺财又要生了吧，准生一窝又胖又肥的，添丁发财啊！” “牛大爷，您身体是越来越好啦，祝您腰不酸腿不疼，子孙满堂啊！” 只要有人往他的篮子里放食物，唐麻子的嘴皮子就吧唧一响，冒出一句吉祥话。 蚩羽兮越看越不对劲啊。 “怎么不是讨钱的，讨的都是菜啊果子啊，而且他这么年轻，穿得还这么干净？”蚩羽兮问。 “对啊，苦命人一个……”王小汉感叹。唐麻子也算是洛城的“风云人物”，他以前叫唐风，本来是镇上的泥水匠，干着又脏又累的活偏偏有个爱干净习惯，吃苦耐劳长得也俊郎，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然而造化弄人，他那打扮得妖艳的媳妇过不惯苦日子，跟着黄魁龙跑了。 那夜，唐风抄起拌泥水的家伙什儿，疯狗似的冲进了黄魁龙老窝，给人扔出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条腿，被烫了一脸麻子，从此改叫“唐麻子”。 不过蚩羽兮一头雾水，他并不知道唐麻子的过去。 没多久，两个人的注意力很快从唐麻子的身上移开了，因为酒馆的对面畏畏缩缩地躲着一个扒墙角的大汉——正是约瑟夫·克劳斯无疑。 第九章 西洋人在天正 清晨阳光普照。 街上人来人往，小酒馆门口蹲着一个长着麻子的青年。 他身前摆着一个篮子，里头有些瓜果蔬菜，都是过往的人留下的。 “喂，王小汉，他是干嘛的？”蚩羽兮问。 “你说唐麻子啊，乞讨的。” “乞讨的吗？” 蚩羽兮纳闷，他看着唐麻子，这青年一身干净的衣装，每当有人往他的篮子里放食物，唐麻子的嘴皮子就吧唧一响，冒出一句吉祥话。 “谢谢，谢谢吴妈，您女儿今年一定嫁一个如意郎君！” “哎呦，王大伯，谢谢您啊！您家的旺财又要生了吧，准生一窝又胖又肥的，添丁发财啊！” “牛大爷，您身体是越来越好啦，祝您腰不酸腿不疼，子孙满堂啊！” 蚩羽兮越看越不对劲啊。 “怎么不是讨钱的，讨的都是菜啊果子啊，而且他这么年轻，穿得还这么干净？” “他也是苦命人一个……”王小汉感叹，他把这青年的往事一一道来。 原来唐麻子也算是洛城的“风云人物”，他以前叫唐风，本来是镇上的泥水匠，干着又脏又累的活偏偏有个爱干净习惯，吃苦耐劳长得也俊郎，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然而造化弄人，他那打扮得艳丽的媳妇过不惯苦日子，跟着黄魁龙跑了。 那夜，唐风抄起拌泥水的家伙什儿，疯狗似的冲进了黄魁龙老窝，给人扔出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条腿，被烫了一脸麻子，从此改叫“唐麻子”。 “然后就乞讨了？” “对啊，起初他还能干点别的活，不过大半夜总有人砸光他干活家伙，最后只能讨饭了。” 蚩羽兮越听越震惊，他从小在魔界山脉长大，那里民风淳朴，就像一个世外桃源，哪有这种事？ 而且，书里说民间大小事务由衙门统一管理，人族讲究王法。 蚩羽兮忍不住问:“这事衙门不管吗？” “衙门？” 王小汉也不知道蚩羽兮从哪里听到的这个上古词汇。 “你说的是百人庭吧，那里面早就被魁龙帮收买了不少人，想要告黄魁龙，做梦吧！” 百人庭，那是什么？ 蚩羽兮正想问呢，忽然看见酒馆的对面畏畏缩缩地躲着一个扒墙角的大汉——正是约瑟夫·克劳斯无疑。 ※※※ 约瑟夫·克劳斯扒着墙，对面酒馆门口有两个小孩正看着他。 他知道其中一个是阿橙的弟弟，嗯，他觉得他已经通过经常性的“贿赂”摆平了王小汉。 不过，新来的那个张口闭口“大叔，大叔”叫他的店员，嗯，他还不太了解。 摆平了阿橙身边的人，从而摆平阿橙，约瑟夫心里是这样想的。 约瑟夫·克劳斯，阳城守卫军的魔法骑士，管理着一只近百人的魔法骑士小队。说是管理，其实只是作为教师，日常教授队员魔法的实战运用。 十年前，他和其他西洋人一样，紧跟天正王朝的师夷长技的“浪潮”，十五岁就勇闯天正国。 来阳城也已经好几年了，在这个平平静静的小城里，至少表面平静的小城，人们过着日复一日和睦的生活。 可是，约瑟夫很快就明白了城市有它的阴暗面，地下活跃的那些帮派和官府交往密切，他们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他不是不想整治这帮滚蛋，可是他的顶头上司——留着八字撇的百夫长，从来不允许他对地下帮派做什么，这就是东方人所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天正，他们称最底层的劳动人民叫做百姓，贵族之下的泱泱众生皆是黎民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可是平民们往往只知道逆来顺受，而且他们对发色不同的约瑟夫总是带着警惕，从不敢与之多说几句话。 独在异乡为异客，闲暇时约瑟夫·克劳斯只能和守卫军中自己的学员把酒言欢，日子也算是平平无奇，直到他遇见了那个女孩——王橙，生活才变得熠熠生辉。 “没有比阿橙更有魅力的女孩了，虽然我没见过多少哈哈！” 这个努力的姑娘有一种炫目的光芒，是那种不服输不屈服的性格，真的，传统的天正女性总是难以主宰自己的命运，这几年西方人带来了新女性新思想，却也不能在短时间改变她们。 可是阿橙不一样，她独立有思想，敢于向命运抗争，犹如闪耀的明星深深吸引着约瑟夫。 昨天，他想要帮阿橙还清债务，却被拒绝，虽然失落了一晚上，不过他觉得这才是自己喜欢的阿橙啊。 很快他重整旗鼓，决定再战！ 今天一大早再来一次酒馆，他想向阿橙说清楚自己的心意。 “一定要让阿橙知道我的决心。”打定主意，约瑟夫向小酒馆迈出第一步。 “可是，今天她消气了吗？”约瑟夫忽然有些害怕，犹豫地缩回了脚。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约瑟夫向小酒馆第二次迈步。 “哎呀，听说东方女性讨厌死缠烂打的，我会被讨厌吗？”约瑟夫又缩回脚。 可爱的约瑟夫走一步退一步，看得让人着急。 “约瑟夫大人？” “嗯，哪位？” 顺着声音望去，约瑟夫看到了一个提着竹篮的青年，是唐麻子，他听说过这个青年的故事。 “唐先生，您好啊！”约瑟夫行礼。 “您好您好，约瑟夫先生。今天又来看阿橙啊？” “嗯，是啊，我想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来拜访一下她。” “可是我看您很犹豫呢。”唐麻子看破了约瑟夫的心思。 “啊？哈哈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约瑟夫挠了挠头。 “阿橙是个好姑娘。您可要加把劲啊。” “嗯嗯，不过……那个……” “哈哈，我想约瑟夫先生对着凶巴巴的阿橙有些不知所措吧。”唐麻子真是目光犀利，一语道破了要害。 “啊？不过我就喜欢她这样。”约瑟夫惭愧地承认。 “哈哈，您很喜欢把心上人挂在嘴边呢，我们这里要含蓄一些。还有啊，先生您也知道，阿橙得撑起一个家，在我们大天正，女孩子做什么事情都是受限制的呢，还容易受到一些人背后说闲话。阿橙她很不容易啊，凶一点在所难免的。”唐麻子一边摆弄着竹篮里的食物，一边语重心长地说。 “是的，我也知道。” “哈哈，那可不一定全知道啊，”唐麻子一把揽住约瑟夫宽阔的肩膀。 “女孩子都是看起来坚强，心里没有不是渴望被呵护的。哪个女孩不期待有一个像你这样的白马骑士出现，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 “真的吗！哈哈！”约瑟夫豁然开朗，重拾信心。 “好了，快去吧。”唐麻子一拍约瑟夫的背，两个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重新看看唐麻子，约瑟夫发现这个东方青年要是去掉那一脸麻子，说不准也十分俊郎啊。 在唐麻子期许的眼光中，约瑟夫一步一步走向酒馆。 ※※※ 阳城赌场。 两个妖娆的女子正依偎在一个男人怀里，曼妙的身姿散发着妩媚的气息，男人那粗糙的大手在女子身上上下摸索。 这男人俨然就是在酒馆里讨债的黄魁龙！ 在他们面前是一张正在旋转的轮盘，抖动的小钢珠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大哥，昨日我们为什么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那娘们绑回来！区区一个魔法骑士值得我们这么小心吗？”跟前的黄胖子问。 “胖子，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始终是暗地里的人，在那里不方便下手！” 沉吟了片刻，黄胖子似乎恍然大悟:“明白了，还是老大考虑周全。” “我早就打听清楚了。约瑟夫那小子垂涎阿橙那小娘们很久了。要是动起手来，混乱必定引来城防军，约瑟夫身为城防军的人，和我们纠缠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黄魁龙一边说一边恶狠狠在女人身上捏了一把，惹得一阵嘤咛。 “怎么，还没压好吗？”黄魁龙突然狠辣地吼道。 “好了，大……不，小！不不，就压大了！” 在轮盘另一边的是一个瘦小的青年，面黄肌瘦，尖嘴猴腮。他咬着牙把剩下的银币通通都推到了“大”的那一边。 豆大的汗水控制不住的往外冒。 “哒哒哒……” 抖动的小钢珠终于停了下来。 “啊哈哈，很遗憾，是小！”黄魁龙大笑。 “呼”，尖嘴猴腮的青年松了口气，“在这里赢的全部都输了，这下你们该放我走了吧！” “那当然。”黄魁龙一挥手，两个壮汉上前架起了青年。 “啊？别别，别动手！不是说好了放我走吗！”青年腿一软，一个不稳跪在了地上。 “哈哈哈，这小子不会尿裤子了吧！”黄魁龙的大手伸进了女子的衣领，慢慢摩挲起来。 屋里顿时充满了笑声。 “一个外来的小子有点小本事，敢赚老子的钱，也不问问我是谁！拖出去，打一顿，扒光了衣服扔出城去！” “啊？！饶命！饶命啊！” 门外传来一阵哭爹喊娘的求饶声，不久变得鬼哭狼嚎，没多久就断了声响。 “大哥，你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黄胖子问。 “这事啊，不难。明里来不了就来暗的，俗话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晚上带几个人……这样……”男子阴险地笑着，眼里满是阴笃，这笑比魔鬼还难看。 第十章 诱导 阿橙从大木桶里站起身来，浑然不知阴谋正在靠近。 她只觉得身心疲惫，热水澡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哎，日上三竿了呢。”阿橙感叹，她穿上衣服，收拾洗具。 昨天的事让她心里不好受。 而且，她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觉得王小汉和她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矛盾的关键就是对父亲的态度问题。 那时候王小汉还小，很多事情阿橙总是瞒着他。父亲那几年嗜赌成性，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可是他根本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他常常在深夜里带着满脖子女人的胭脂喝得酩酊大醉而归，接下来一睡就是两天，跟个死人一样。 阿橙没有把父亲喝花酒的事和王小汉说起，尚不懂事的小汉询问父亲为什么睡这么久，不陪他玩了，阿橙告诉他:“父亲病了，身体不好，躺在床上养病呢，小汉你可不能打扰他，等父亲病好了他一定陪你玩！” 然而，父亲以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一去不返。 阿橙对他彻底失望，她的心变硬了。 父亲走的那天，王小汉哭的昏天黑地，但是她不曾落下一滴眼泪。她对着王小汉大喊，爹已经死了，你再怎么哭也没有用！然而王小汉哭着喊着也不承认他的爹爹离他而去。 回过头来想想，这对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确实有点无情。 一晃两年过去了，小汉和阿橙的话越来越少。 “哎，天也迟了，今天就休息吧。”好久不曾休息，阿橙已经忘记距离上一次休息已经过了多久。 她觉得自己可以不停得工作下去，不过该给小汉放个假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向门外望去，蚩羽兮和王小汉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晒太阳。 “喂，小汉。”阿橙喊。 “干嘛啊，姐？” “今天不营业了。”阿橙疲惫地说。 “不营业了？”王小汉忿忿不平，“说休息就休息吗？我们休息了，钱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该休息了，累坏了可不好。”阿橙好言相劝。 王小汉不乐意了，累吗？ 他掌握了“顺”的道理，他有信心把客人招呼得满满意意，他已经能为家里出力了，他也能吃苦不会抱怨。 休息的话，钱它自己是不会主动跑到腰包里的。 王小汉冷哼一声:“呵，我一点也不累，我看是某个人心里累了吧，昨天把爹给的发簪买出去了，今天不想着好好营业把它赚回来吗？” “王小汉，你有完没完！让你休息你就去休息，哪有那么多废话！还有，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有事没事提那起个爹！”王小汉踩到老虎尾巴了，阿橙瞬间炸毛。 想不到自己为了王小汉考虑，他却反过来气人。 “怎么能不提他吗？我是他生的，你不也是他生的？”王小汉还嘴。 “他生你了，那他养你了吗？还不是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阿橙被气得够呛，本来心里就堵着一口浊气，王小汉还惹火。 两个人怒目而视，大眼瞪小眼。 “可我现在不需要你养了！”王小汉大喊一声跑出家门，蚩羽兮也跟了出去。 正巧，此时从门外探进来一个头，栗色的大胡子很是醒目。 约瑟夫蹑手蹑脚地探出头查看店里的情况，却发现氛围有些不太对劲——怎么一股火药味？ 他偷看了一眼阿橙，她也正好看过来。 四目相对，约瑟夫从阿橙的眼里看到了满腔怒火。 “额，不好，在气头上。”约瑟夫缩回头，夹着尾巴落荒而逃，门外的唐麻子不断摇头。 ※※※ 王小汉从家里跑了出来，他和蚩羽兮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王小汉如今心事重重，正印证了那句话：世界上十之八九的痛苦都来源于你的贫穷。 他觉得他当下的苦恼生活完全是没钱惹的祸，快速地拥有一比财富从苦海中脱离而出变成了他最首要的课题。 而充满机遇的迷宫显然特别适合。 “羽哥，我们现在就去洛城吧。”王小汉忍不住说。 蚩羽兮的回答不经过半点考虑:“不去，我对宝藏不感兴趣。” “……” 你不感兴趣，我可想钱想疯了！ 王小汉的脸抹上了一层锅底灰，这个令人头疼的蚩羽兮真是油盐不进。 看起来年纪和自己一样大，不过蚩羽兮却一点也不明白生活的不容易。 要是靠自家酒馆那一点微薄的利润，别说还债，还利息都够吃力。 他现在最需要一笔钱来还清家里的债务，更重要的是，赚钱意味着他的独立。 王小汉不需要阿橙抚养了。 他已经羽翼丰满，该从巢里离开去探索广袤的天空了。 取得蚩羽兮这个可靠的战斗力，然后在洛城大展拳脚取得财宝已经成为他小算盘上板上钉钉的事。 蚩羽兮不答应？ 呵，这可难不倒他。 “羽哥，你不是喜欢小姐姐吗？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谄媚地笑着，王小汉轻轻依偎在蚩羽兮耳边说。 “哪？有很多小姐姐吗？”蚩羽兮的耳朵十分自觉地跑到了王小汉的嘴巴边。 “有！很多，宛如人间仙境啊。” “那废什么话，赶紧走啊！” 蚩羽兮迫不及待地跟着王小汉拐进一条羊肠小道，四周都是些青砖绿瓦普通的民房，不知道哪一家才有小姐姐。 兜兜转转绕了好多个巷子把蚩羽兮搞蒙了，而王小汉轻车熟路，自在娴熟地在巷子里穿梭，最后终于推开了一扇木门。 “老板，有新到的货吗？”王小汉进门就问。 “有啊，昨天刚到的。里面请！”老板招呼着两人进了里屋，只见屋里摆着两个一人多高的的书架，一排排图书整齐地摆放着。 “王小汉，说好的小姐姐？我又不看书，带我来这干嘛？” “羽哥，你别急啊，你拿一本瞅瞅看啊。” “拿一本？”蚩羽兮狐疑。 “对，拿一本。” 蚩羽兮在王小汉的诱导下将信将疑地抽了一本书捧在手里。 翻开，天地变色。 书的每一页都散发着诱人的光芒，蚩羽兮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太过美妙，天地都为之失色啊。 他兴奋地捧着书，眼神涣散！ 天呐，这不是加藤老师的“漫画书”吗？ 只不过仔细一看，蚩羽兮很快明白这和加藤老师老师的作品天差地别，书上只是简单的勾勒了一下人体形状然后在旁边附上文字或者诗词。 不过对失去了加藤老师的蚩羽兮而言，已经足够了。 很久没吃一点牛肉了，来口猪肉不香吗！ “羽哥？好看吗？”王小汉见他丢了魂，心里开心啊，看来没见过世面的蚩羽兮还是很好糊弄的，去洛城有希望了。 “好看好看！”蚩羽兮连忙答应。 “你别着急啊，另一个书架是有剧情的那种！” “喔，还有剧情？”蚩羽兮用巨大的鼻孔喘着粗气，脸色通红。 “嘿嘿，羽哥，您满意不？” “满意，非常满意啊。” “那去洛城不？” “去啊，好说，都好说……” 一切都在预料中，奸计得逞的笑容又在王小汉稚嫩的面孔上浮现。 ※※※ 入夜，不明图书店的老板点了一盏油灯进来，蚩羽兮和王小汉二人秉烛夜读，好不自在。 虽然天黑了，王小汉也没有带蚩羽兮回去的意思，显然，他还不想见到姐姐。 “我已经独当一面了，什么时候回家由我自己来决定，老爹以前也经常不回来。”王小汉心里念叨。 蚩羽兮浑然不知天色已晚，他已经全身心投入到了充满小姐姐的世界，而这个书店大晚上的也没有关门的意思。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王小汉给书店老板付了钱，拉着恋恋不舍的蚩羽兮要走。 “干嘛？我还没看完呢！” “羽哥，今天很迟了，明天再来，只要你陪我去洛城，保证让你看得够！” 好说歹说，终于把黏糊糊的蚩羽兮拉到了门口，老板却追了出来。 “站住！你们给我站住！”老板拎着一把菜刀从身后冲过来，吓得王小汉拉起蚩羽兮就跑。 “老板啊，怎么了？你有话好好说啊，拎着刀干嘛！”王小汉边跑边喊。 “你说怎么了？”老板火冒三丈，他从怀里翻出几本书，这些书大多有些残缺，“你看看！这页，这页，还有这页，怎么都被你们撕掉了？” 撕书？ 不可能的，王小汉怎么会做，他连忙解释:“有没有搞错啊，老板？我常来，懂规矩，怎么会干这种事？” “你是不会，那你旁边的这位呢？”老板刀尖直指蚩羽兮。 话落，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蚩羽兮。 蚩羽兮有些不好意思地掏了掏口袋，从里面掏出了满满两口袋画着小姐姐的纸。 “我想带着小姐姐回去好好看嘛。” 王小汉满脸黑线，杀人的心他都有了。 “你们得赔偿！不然别想走！”老板恶狠狠地说。 “赔赔，我们赔。”是他们理亏，王小汉掏出钱袋，可是里头剩下的钱不多了，他低声下气地说:“老板啊，我出门没带多少钱，要不我们先回去拿了再来？” “你回去，不过他得留下！”老板可没有傻到让他们都跑了。 王小汉很无奈，他指着蚩羽兮说:“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回去取钱，马上回来！” 第十一章 夜袭 王小汉快被气疯了，自从遇到蚩羽兮这个小魔头没少让他破财的。 他真想丢下蚩羽兮一走了之，不过转念一想，去洛城还得仰仗他。 “四肢发达的家伙往往头脑简单。”王小汉心里骂了一句，加快步伐。 夜已经深了，一路上不见人影。高悬的月亮照得路面发白，远处偶有几声犬吠，显得四周更加寂静。 王小汉跑了一路，终于到家。小酒馆的“酒”字旗在风中呼呼作响，敞开的大门似乎是在等待他们的回归。 “没关门吗？”王小汉迟疑了一会儿，踏进家门。 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不点盏灯？”这么说着，王小汉摸黑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终于让店里的景象变得清晰——桌椅板凳毫无规章地倒下，碟子碗筷散落一地。 怎么回事？家里招贼了吗？ 王小汉大气不敢喘一口，他突然想到什么慌张地跑到自己的房间。 搬开厚实的床板，王小汉取出一个钱袋，清点了一下，九个银币三十二个铜钱，一个不少。 “还好还好，钱没丢。”王小汉松了口气，这是面对狗蛋的哀求也没有交出的他的“宝贝”，他的命。 把钱袋揣好，他这才反应到姐姐也不见了。 她去哪了？是出去找我们了吗？ 然后家里没人就让贼逮到了机会？ 可是家里也没钱啊，每个月的钱都交给黄魁龙那个王八蛋了！ 王小汉喊道:“姐，你在吗？”他从厨房喊到厕所，从后堂喊到前堂，最后跑到店门口。 在门口转悠了一会儿，有个影子突然出现撞了他一个满怀。 “是小汉啊！你可算回来了！”王小汉认出说话的是唐麻子，他慌张得声音发颤，“你姐……阿橙……阿橙被抓走啦！” “什么？”王小汉瞪大了眼。 “你姐姐被几个黑衣人抓走了！肯定是黄魁龙他们干的啊！我追啊追，可是追不上啊，都怪这条不争气的腿啊！”唐麻子使劲地锤打他的残腿，咬牙切齿，又焦急又懊悔。 宛如晴天霹雳，王小汉的脑袋“嗡”的一声巨响。 他什么都没想什么都顾不上，撒开腿就跑，黄府，黄魁龙他家，他现在要去！ 他不知道黄魁龙凭什么抓走她的姐姐，姐姐和他一向安分守己，每个月的利息钱也按时还了，王小汉自认为自己和姐姐是在那些人鞋跟周围团团转的顺眼的家伙，没有理由抓啊！ 不过唐麻子的老婆就是这样一去不回的！ 心里一声呐喊，王小汉直直地冲了出去。 唐麻子一时慌了，他踉跄地跑了几步想抓住王小汉，却眼看着小汉一溜烟没了影子。 他后悔了:“哎呦诶，我和孩子说什么啊！我脑袋给驴踢了吗？都怪我这破嘴啊！” 给自己甩了一巴掌，唐麻子感觉到火辣辣的生疼。 “阿橙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小汉又跑到狼窝，凶多吉少啊！我得去报官……不对，官匪相护，找了也没用！” 唐麻子像热锅上的蚂蚁心急火燎团团转。 “对了，约瑟夫！唯有让约瑟夫带一队人马前去营救！” ※※※ 风从腿边呼啸而过，四周一片死寂，空气里裹挟着夜的凉意。 奔跑！奔跑！ 王小汉在奋力地奔跑！ 能赶得上，劫匪带着他的姐姐行动不便，他没有理由赶不上。 他只顾奔跑，阳城是他长大的地方，黄魁龙的老窝在哪里他也最清楚不过。 他要赶上前去和绑匪说清楚，一定是他们抓错了人。 滚烫的汗水驱散了春夜的凉意，王小汉终于在一个转角看到了几个人的身影——两个黑衣人正扛着晕倒的阿橙在夜色里穿行。 “麻蛋，这小娘们还挺结实的，跑的我够累的！”一个黑衣人喘着气说。 “哥，忍一忍，一会儿就等着魁龙老大的打赏吧。”另一个笑道。 “傻缺！老大能赏我们几个钱，娘买西皮的，老子累死累活还不就图几个钱！他倒是今晚风流又快活！”当哥的骂骂咧咧，心里忿忿不平。 “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年长的黑衣人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心里就是不平衡。 “麻蛋，真想把这娘们就地正法了。”年长的那个黑衣人忍不住说道。 “不行不行！那老大还不把我们的皮扒了。”做弟弟的立刻慌张起来。 “瞧你那点出息样，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只要不干正事，我们偷偷地亲两口摸两下黄魁龙又怎么会知道？” “这……” “犹豫什么，到前面那个小巷子里！”说完，两个人扛着阿橙进了巷子。 王小汉全听见了！ 就算是再忍气也会有爆发的时候，现在黑衣人正欲当着他的面伤害姐姐，忍无可忍啊！ 他在路边举起一块大石头就往巷子里拼命地冲，他要把这两个畜生通通砸死！ “啊啊啊啊！” 王小汉红着眼把石头狠狠砸下，他本来是想砸爆这两个畜生的脑袋，奈何个头不够高，“砰”的一下砸在了一人的背上。 “艹，什么人？”年长的黑衣人忍着痛反身一踹，王小汉单薄的身躯像只折翅的麻雀摔在地上。 “娘买西皮，原来是你这个小畜生！”看清了突然袭击自己是个小鬼头，年长的黑衣人松了口气。 他反手摸了摸背上被石头砸过的地方，有些红肿不过没多大碍。 从地上挣扎起来的王小汉早就红了眼，管不上疼痛，他立刻像只气势汹汹的小野狼扑向黑衣人。 “我要杀了你们这帮畜生！”王小汉大喊，他使劲挥舞着拳头。 黑衣人却站着任由他软绵绵的拳头打在身上，嘴上嘲笑着:“不自量力。” 眼见自己全力出击的拳头不能撼动对方分毫，着急的王小汉对着黑衣人的胳膊就是一口。 黑衣人疼得大叫:“艹，小畜生！你踏马找死！”他飞快地一脚踹飞王小汉，愤怒地抽出一把匕首，决定亲手送这个小兔崽子见阎王。 另一个黑衣人立马制止道:“哥，老大只叫我们抓人，没让我们闹出人命。” 谁知年长的黑衣人更加气愤，他吼道:“你踏马别说话，我怎么能不知道！杀只鸡用得到宰牛刀吗？” 一把甩开匕首，他抓小鸡似的单手拎起王小汉，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你小子再嚣张啊！”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王小汉死命挣扎，又是一巴掌。 “啪……啪……啪……” 耳光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几个耳光下来王小汉嘴脸鲜血直流，脑袋昏沉沉的，完全被打蒙了。 看着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阿橙，他呜呜呜地哭了。 怎么又反抗了呢？ 明明知道反抗是没有结果的，不是早就决定了要聪明的活下去，熟练地运用“顺”的道理，做一个在鞋跟周围转的顺眼的家伙吗？ “呜……两位爷爷，放了我们吧，你们肯定抓错了，我和姐姐一直安分守己啊，从来没有损害过魁龙老大的利益啊，放了我们吧……”王小汉恢复了平常低声下气的样子苦苦哀求。 “放了你们？放了你们老子哪里来赏钱？” “钱……钱我有啊！”王小汉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钱袋，哀求道:“这些钱都给你，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看来被视为命根子的钱袋，这次真的要拱手让人了，王小汉始终没有攒够一个金币。 接过钱袋，黑衣人仔细数了数，不觉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钱！我就说在他们家怎么没搜出半个子儿，原来都在他身上！” 揣起钱袋，年长的黑衣人像丢垃圾似的嫌弃的把王小汉摔在地上，说道:“麻蛋，本来老子要办一桩好事的，你小子毁了爷的好事，这点钱就当是补偿吧。” 他又转过头对他弟弟狠厉地说:“闹这么大动静，好事也办不成了，把这小子打晕，一块带回去！” 王小汉惊呼:“你们怎么不守信用！” 然而片刻之后，他便失去了知觉。 第十二章 生存之道 睁开眼皮，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根陌生的房梁，王小汉立刻发觉自己身处陌生的房间。 “姐姐呢？” 他翻身起来，周围除了一张石头床什么都没有，他知道自己被关在了牢房中。 一片漆黑连个灯都没有，只有少许的光从门上的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投射进来。 门上的洞口很小，即使是王小汉这种孩子也爬不出去，木门的手感很厚实。 “姐姐！我姐姐呢！” “来人啊，放我出去！” “我要尿尿，放我出去！” 王小汉扯开喉咙大声叫喊，可是除了回声什么都没有。 “来人啊，你们抓错啦，抓错啦！我们是自己人，你们抓错了！”王小汉大喊，两只手“哐当哐当”捶打着木门。 “吵什么吵！要死啊！”突然有了回应，王小汉记得这个声音，他是年轻的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正透过门上的洞口向里头呵斥。 “爷，求求你放我出去吧。”小汉哀求。 “哎，你这又是何苦。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没有老大的吩咐我不能放你出去。” “不行，我要去救姐姐！” “你去就是找死。放心吧，天亮了就会放你们回去，我想魁龙老大没有杀你们的意思。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一觉，很快就天亮了。” “等天亮？等天亮就来不及了，你去请魁龙老大来！我要和他说清楚！”王小汉还在理论。 黑衣人叹了口气，在黑暗中王小汉像是看到了他在摇头，不过没多久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别走！”王小汉趴在门上哀求，冰凉的门板略微潮湿，有一股霉味飘到了鼻孔里，他使劲地捶打门板，喊着:“别走啊，快放我出去！” 没有半个人搭理。 ※※※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小汉度日如年。 伴随着地面的震动，门后传来脚步声。 “二当家您怎么来啦！”黑衣人道。 “我来看看，里头的小鬼我认识。”一个油腻腻的声音响起。 随后亮起的昏黄的光穿过门上的小洞口在狭窄的牢房里投下一束四四方方的光柱。 王小汉激动地爬起身，他顺着光线，宛如在万丈深渊里抓住了一根从天而降的绳索。 “胖爷，是胖爷吗？我是王小汉啊！求求你救我出去！”王小汉大喊。 “哦吼吼，小汉啊，你怎么在这啊？”这诡异的笑声是黄胖子无疑。 “胖爷，你们肯定抓错人了，我和我姐姐可是安分守己过日子的好人！” “是啊是啊，我知道小汉你最听话了，你可是我们阳城最顺眼的孩子啊，怎么会把你抓来了呢？”胖子笑着，他对身边的黑衣人命令道，“把门打开。” “可是……” “我的话你也不听？” “不敢不敢。” 伴随着咯吱一声开门声，黄胖子的巨大体型胀满了门框，挂着足以融化腊月坚冰的温暖笑容。 胖子怜爱地看着王小汉:“小汉啊，让你吃苦了，来，跟我来，带你去见你姐姐。” 和见到亲人没什么两样，王小汉倍感安心。 ※※※ 跟随着黄胖子震颤地面的脚步，王小汉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 房间不大，四面墙壁上混合挂着古朴的东方山水画和金框西洋油画，盖着兽皮的太师椅面前有一张古典西洋餐桌。 古色古香的象箸玉杯和充满异域风情的鎏金牛角杯毫无规律地混杂在餐桌上，硕大的牛肉干和几盘水果秀色可餐。 房间混乱的审美观很好的提现了主人的趣味。 要是平常的王小汉，他一定用他贪婪的目光好好“抚摸”这些金光灿灿的器物。 然而现在他没有半点心情。 “胖爷，我姐姐呢？”王小汉问。 “哦吼吼，一会儿就来，别急别急。”黄胖子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享受着兽皮柔顺的触感，他不紧不慢地倒上一杯茶，说:“小汉呐，来，先喝杯茶水，桌上有水果，自己削了吃。” “不了不了。”王小汉低头看了一眼玉杯里的茶水，几盘水果边上有一把镶玛瑙的小刀，用这个小刀削水果也太过奢侈。 “先坐吧。” “啊，不了。”王小汉坐立不安。 “坐下，听话。你姐姐没事。”胖子的语气笃定。 “嗯。”好不容易坐下来，一想到阿橙，王小汉又开始发慌，“胖爷啊，我姐姐没事吧？” “没事，怎么会有事呢？”胖子说，“我们魁龙老大是太想见到阿橙姑娘了，才想到这种请她过来的办法，不过这完全是出于思念之深啊。我们怎么可能让阿橙姑娘受伤害？” 不会伤害？ 真的吗？ 王小汉想起那两个黑衣人在巷子里恶心的对话。 骗人，黄胖子在骗人！ 他腾身而立，叫道:“我现在就要见她！” “坐下！”胖子忽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吓得王小汉双腿发软，直接跌在了椅子上。 “王小汉！你踏马还不明白情况吗？”胖子厉声喝道，“你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任由我们宰割！” 王小汉目瞪口呆地看着翻脸不认人的黄胖子。 “踏奶奶个熊，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你长这么大了难道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吗？ 想去救你的姐姐，做你娘的美梦吧？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 这里可是魁龙帮，杀人不眨眼的魁龙帮！ 你见过哪只小羊崽子进了狼窝还能留下肉来？” 胖子一脸阴笃宛如手里操着刀走向屠宰场的屠夫。 “人是有区别的。”胖子继续说，“把你们这种圈里的猪养肥了，我们这些拿刀的就该挥刀收割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道理！你得认命！”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道理！你得认命！ 这句话如同腊月里刺骨的寒风，忽然之间就把王小汉推入了深渊。 没错。 社会底层的人，生来注定被鱼肉。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在王小汉短暂的人生中，他早就明白了“猪与屠夫”的差别，所以他掌握了恭维的话和真挚的笑脸用来随时讨好“屠夫”。 唯有顺从才能生存。 这是他的信条，同是也是底层人的生存之道。 反抗不了，也没得反抗，这是命，他得认。 王小汉无力地瘫在椅子上，泪流满面。 第十三章 永恒的盛夏 两年前那个盛夏的傍晚，世界充满了声嘶力竭的蝉叫声。 王小汉兴高采烈地从外面回来，一天下来玩得心满意足:捉蜻蜓，粘知了，钓鱼摸虾……充沛的精力得到释放，浑身轻松啊。 他一脚踹开虚掩的店门，他觉得门后面等待他归来的父亲正笑着迎接他，随后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让我看看我的臭小子重了没有！”父亲把他往高处抛，他的脑门险而又险的将要撞到天花板，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然而门后什么都没有。 “爹，在吗？” 没人回答。 看来家里没人。 姐姐去别的城镇拉酒了，早上走的，所以今天酒馆打烊。 老爹在不在家没个准，反正他喝酒赌钱夜不归宿都习惯了。 家里不是没酿酒，老爹酿的那一点酒自己喝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太嫩，起码明年才能开盖。 姐姐自己去拉一车的酒，也够累的，不过她不让王小汉跟去帮忙。 “你去玩你的！你只要开开心心长大就好。”回应王小汉热情的往往是姐姐的这句话。 他知道姐姐特别的累，家里头父亲不管事，还惹事，据说外头还欠了一屁股债。 有几次，王小汉看见姐姐和父亲大声争吵，她没见过温柔的姐姐那么凶，吵架那么厉害。 面对姐姐言之凿凿的问罪，父亲总是胀红了脸把一肚子的混账话倾泻而出，还说真踏马后悔养大姐姐，小时候就应该掐死她。 父亲是不要他们了吗？有时候王小汉会这样问自己。 “没关系的，别想太多了。爹爹还是我们的爹爹，只是他被坏人迷惑了心智，他会回来的，回到和以前一样，要相信他。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即便姐姐自己嘴上骂得狠，面对唯一的弟弟，她还是这样说道。 她是想让王小汉没有负担的度过童年吧，天塌了也有她在。 对于姐姐说的话，王小汉一向是信任的，就像他笃定世界上有神存在，也有邪恶的魔鬼存在。 父亲一定是受到了西方传说中恶魔的诱惑，步入邪道，不过西洋的先知们不是说了吗——世人啊，不要迷失自己的脚步，一切困苦乃是神的考验！ 父亲会通过考验的，王小汉坚信。 他走进内堂，从井里打了桶水从头浇下，凉意冲走了酷暑。 转头间，他看到父亲的房门正开着。 “爹你回来啦？”王小汉小跑着进了父亲的房门。 一股铺天盖地的浓重酒气伴随着恶臭和扑腾着翅膀的一团蚊蝇迎面朝他撞来。 在闷热又昏暗的房间角落，他找到一个勉强还能算人形的身影，身影靠着墙一动不动。 “爹爹？” 王小汉微微迈出一步。 七月酷暑里他感觉到一阵阵彻骨的寒冷，潮湿的头发尖悬挂着水珠就要滴落，仿佛落地就能结冰。 他不自觉加快呼吸，空气中的酒味、腐肉味、血腥味、类似臭鸡蛋的气味、类似咸鱼干的腥味，使劲搅动他的鼻腔，使他头昏眼花。 好冷，结冰的血液仿佛扎进骨头里。 在他迅速放大的瞳孔里倒映出噩梦里的怪像——圆鼓鼓的肿胀肚皮、变形的脸庞、淌出暗红色血水的嘴巴和鼻子、长着污绿色斑块的皮肤、充满恶臭的水包还有一地的稠黄色的液体…… 一具腐败的尸体躺在角落，他父亲的尸体。 “爹爹？” 松软无力的脚已经支撑不住王小汉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踉跄了几步。 一阵头晕目眩，天昏地暗，王小汉只感觉脑袋里长了个皮球，它越胀越大越胀越大，大得足以炸破王小汉的脑袋。 好热，太热了，他忽然觉得房间里热得发烫，皮肤底下的血管都在一齐跳动，这种让他受不了的灼热来自于空气中呛鼻的恶臭，地上猩红的血液，父亲胸口明晃晃的匕首…… “爹爹！！！！！” 他大叫，跟着嗡嗡的虫蝇和盛夏的知了没命地大叫，他要把胸口堵塞的炙热气体喊出来，他要把父亲从另一个世界唤回来。 阿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就站在一边，脸上看不出悲喜。 父亲的死也不能在她平静的脸上激起涟漪。 “姐！爹怎么啦！” “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把刀拔下来！找大夫，大夫救不了还有西洋的医生！” “已经没用了。” “骗人！你骗人！爹爹不会抛下我们的！”王小汉喊，他伸出手来摇晃父亲的身体，“爹爹，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他多么希望姐姐向往常一样对他说，小汉啊，爹爹还是我们的爹爹，他会回来的，你要相信他。 然而晃动没有叫醒父亲，一股更加强烈的恶臭被王小汉晃了出来。 也不知是过于震惊还是恐惧，亦或是恶臭终于让小汉把翻腾的胃水吐了出来。 鼻涕眼泪呕吐物粘满脸他也不忘哭泣，他依然试图叫醒父亲，倔强地朝父亲伸出手。 “爹爹，你快醒醒！” “够了！王小汉！”阿橙吼道，弟弟尖锐的喊叫，烦人的蚊蝇和刺耳的知了让她脑袋嗡嗡作响。 她一手拽起王小汉的衣领，另一只手狠狠地扇了下去。 “啪——”耳光声打断了哭泣。 “该醒醒的人是你！” 王小汉惊呆地看着愤怒的姐姐，看到父亲模样也面无波澜的她竟然因为自己的哭泣而愤怒？！ “王小汉，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阿橙指着父亲吼道。 “你还不能认清事实吗？！ “你该从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毕业了！” “告诉自己，那家伙死了！” “是他不要我们，抛下我们了！” 不，父亲怎么可能不要我们呢？ 自杀？ 不可能，王小汉不愿接受。 “不，不会的。”王小汉对自己说。 可那又是怎么回事？墙角的那个——用僵硬发白的手指紧紧抓着刀柄对着自己胸口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王小汉死死盯着那把深深地没入胸口的刀，深，真的好深，深得对这个世界没有半点留念——是他父亲抛下他们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小汉忽然疯了似的大叫，他终于明白，生活是残酷的，之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不过都是虚伪的假象罢了。 王小汉抱着阿橙，在姐姐的怀里，嚎啕大哭。 他决定在这场哭泣后，变得成熟。 第十四章 救星 两年前，王小汉试图向命运抗争。 对的，即使他父亲厌倦生活撒手人寰这是铁定的事实，他也要反抗事实，他要摇醒父亲。 然而阿橙的那一巴掌告诉他，该醒的是他。 阿橙变了，他也变了。 他变得成熟，变得清醒，变得不再抗争，懂得了顺应生活。 就像此时此刻，黄胖子告诉反抗的注定徒劳的事实——人是有区别的，把社会底层的人养肥了，上层的屠夫就该收割了。 “不过，小汉呐。”胖子说，“你还有个机会。” 机会？ “没错，一个再也不用劳苦工作的机会，一个走出猪圈的机会。” 胖子的话像甜言蜜语，少了两颗门牙并不影响他诱惑的笑容。 “只要你配合，这桌子上的金杯银杯，还有我私人珍藏的宝贝，你要多少有多少！” 宝贝？ 王小汉低头看了看金光灿灿的酒杯，每一个都散发着诱人的光彩。 “小汉呐，你不是最喜欢钱吗？喜欢钱是个很好的兴趣啊。我就喜欢和这样的人做朋友。”黄胖子继续说。 “胖爷我从不骗你，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姐姐，王橙，魁龙老大要定了！” 王小汉胸口堵着一股炙热的气体。 “怎么，不愿意吗？”黄胖子问，“这可是好事，你姐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跟了魁龙老大有他享不完的福，你也跟着沾光。就算你不同意，呵，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改变不了什么！” 是，王小汉什么都无法改变，他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不过嘛……”胖子顿了一下说，“魁龙老大毕竟是一帮之主，三妻四妾很正常，阿橙以后也说不准会被冷落。 唐麻子他媳妇得宠的时候春风得意，最后还不是被老大买给了别人。阿橙可是个好姑娘啊，我可不愿意她被卖给个糟老头儿。” 姐姐会被卖走？不行，绝对不行。 王小汉想到这里都害怕。 “这就轮到你发挥作用了啊，小汉。等魁龙老大对阿橙失去了兴趣，我就会找机会向老大把她要过来，我一定待她好好的。 不过我希望阿橙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你可一定要从中给我说情啊。 事成了你可就有花不完的钱了，我还要叫你一声小舅子呢！哦吼吼吼吼……” 黄胖子大笑，圆鼓鼓的肚皮上到处写满“丑恶”二字。 狼子野心！ 原来这个王八蛋心里谋划着这等卑鄙的阴谋。 王小汉气愤地站起身，速度之快，动作之大，把架在盘子边上的玛瑙刀子震落在地上。 “叮当——” “怎么了，王小汉？你不愿意？” “我……”王小汉咽了口吐沫，“愿意……” 顺从的思想已经在他心里根深蒂固，“愿意”二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弯腰拾起掉落的玛瑙刀子，指尖碰到冰凉的刀身时，脑袋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个想法。 插下去！插下去！ 向胖子那丑恶的肚皮插下去！ 王小汉紧握刀柄，盯着胖子圆鼓鼓的肚皮，脚步缓缓地朝他挪动。 呼吸加重，心弦紧绷，他不禁问自己:要是刀子插下去，胖子会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吗？ 黄胖子眯起眼睛，他目睹了王小汉表情的变化，那把刀子闪动的寒光有些扎眼。 他暗自催动功法，准备随时给王小汉致命一击。 王小汉再次向前踏出一步，他全神贯注、聚精会神，他甚至觉得他此时能察觉到身边最细微的变化。 手掌里传来玛瑙“油润”的触感，那腥红色的玛瑙一粒挨着一粒，就像一粒粒凸起的水泡…… 水泡？ 王小汉低头看了一眼镶满玛瑙的刀柄，这一眼看得他晕头转向。 眼前忽然浮现一张长满水泡的皮肤，鼻腔里灌入恶臭，耳畔充斥着夏日那没命的蝉叫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爹爹，爹爹！你快醒醒！” “啊！”王小汉大叫一声，慌忙地丢下刀子蜷缩在地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做不到，他没有拿起刀的勇气。 “我真没用……真没用……”王小汉哭着。 “这就对了嘛……”黄胖子松了口气，“小汉呐，这才是真实的你啊，刀子不是你应该拿的，你应该做的是乖乖的听话，乖乖的服从。来，到我这里来！快来！” 胖子展开双臂，像慈祥的母亲敞开胸怀迎接着迷失方向的孩子。 王小汉哭泣着一步一步走向怀抱——恶魔的怀抱。 ※※※ “王小汉！你丫的死哪了，给我滚出来！” “王小汉！滚出来！” 有一个声音突然在王小汉混沌的脑袋里炸裂。 是谁在叫他？ 这又稚嫩又老气横秋的声音，是蚩羽兮！ “是羽哥！羽哥，你在哪？”王小汉忽然清醒过来。 他就像抓住了一把岸边的救命稻草，在即将落水的前一刻脱身而出。 他马上掉头，跑出房间，使得黄胖子展开的双臂无比僵硬。 他奔跑着，没多久就撞见了正在骂街的蚩羽兮。 “羽哥！”王小汉大喊着冲向他。 迎接他的是蚩羽兮无情的侧旋踢和乌鸦坐飞机。 “王小汉！你丫的死哪啦！你踏马不是去拿钱了吗？”蚩羽兮见面就骂，“你知不知道书店老板的刀都快架到我脖子上啦！还好老子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鱼肉，一脚把他踹飞了！” ヽ(#`Д??)ノ┌┛_(????`」∠) 你是魔鬼吧！做点生意容易么……王小汉心里默哀了一会儿店主。 蚩羽兮不解气，摁着王小汉鼻子骂:“你踏马是想把我出卖了是吧！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杂碎，臭虫‰％＃#” 不过任由蚩羽兮怎么骂，王小汉此时此刻激动啊，感动啊。 他扑在蚩羽兮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羽哥啊，你就是我的救星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寻着你身上的味儿来的。”蚩羽兮说。 你属狗的吧！王小汉差点喷出这话来。不过他拽起蚩羽兮的手就要走:“羽哥，快走！去救我姐姐！” “什么？” “我姐姐被他们抓了！” 阿橙被抓了？被谁抓了？抓她干嘛？ 蚩羽兮听着云里雾里，但是看王小汉是真的在着急，然后伴随着地面的震动，有个巨大的身影从后面追了上来。 蚩羽兮认出了他，是那天街上那个胖子吧。 “王小汉！你想跑？！”胖子看了眼蚩羽兮吼道，“怎么又多了一个小鬼？守卫都是吃干饭的吗？怎么会放这种老鼠进来！” “笑话，我想进来谁能拦着？”蚩羽兮顶撞道。 “好嚣张的小子！你是不想活了！”黄胖子气得满脸胀红，他催动功法，真气从丹田似千万匹野马汹涌而出。 一瞬间，他浑身经脉喷张，通体散发出淡黄色光彩，胳膊足足粗壮了一圈。 抡起巨大的拳头，这一拳势必要把王小汉他俩砸成肉泥！ 蚩羽兮面不改色，他的拳头迎面而上，尖锐的破空声呼哧作响，小拳头对上猛然而下的巨大拳头！ 砰！ 地面震颤。 然而王小汉扯着蚩羽兮苦苦央求:“羽哥！不能打，不能打！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这可是他们的地盘！要是人都出来了我们想跑都跑不掉！” 跑？ 只有别人被他打得抱头逃跑的份，没有他自己跑的份。 这个胖子都欺上门了，就应该让他再尝尝自己铁拳的厉害。 “羽哥！”王小汉喊再次道，他的眼神无比着急，“羽哥！走啊！先救我姐姐啊！” 就算蚩羽兮再怎么缺根筋，王小汉着急的眼神也将他感染了。他放下拳头，转过身去，跟着王小汉逃跑。 “哪里跑？来人呐！抓住这两个小子！”胖子吼道，四面八方很快就响起了金属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脚步声乱成一团。 王小汉拉着蚩羽兮奔跑着，身后的黄胖子挥舞着巨大的拳头紧随而至。 前面有个门，冲出去！可刚踏出门槛，蜂拥而至的人群很快就把前路堵的水泄不通。 左边！王小汉带着蚩羽兮立刻左转，可前面又涌出一群人。 右边！又冒出一群人。 不一会，四面八方围满了手持长刀的男人们，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眼里冒着吃人的目光。 “这下可惨了，怎么可能从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逃走啊！”王小汉一时慌了神。 第十五章 围攻 深夜的月光带着寒冷的气息，放眼望去，周围明晃晃的刀具无不透着寒气。 王小汉只觉得自己置身于刀的海洋，这些泛着寒光的杀人工具让他脖子发凉，头顶上的星光也为之暗淡。 “跑？还跑吗？”黄胖子大喘，气息从丢失的门牙中喘出，“小汉呐，你不会是以为找了个小鬼做帮手就能把你的姐姐带走吧？来，快过来，你现在回来我还能原谅你。” 王小汉躲在蚩羽兮身后直摇头。 “王小汉，你可是个聪明人！你跟我回来，有你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要是呆在那，就等着你姐姐给你收尸吧！”胖子威胁道。 王小汉以沉默作为回答，他的心里忐忑不安，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躲在蚩羽兮身后让他心安了一点。 胖子比了个手势，人群逐渐向王小汉收缩。 周围的大汉们很纳闷，这二当家对付两个小子怎么这么费心啊？ 他们听到二当家的三更半夜的吼叫从屋里出来，还以为是强敌入侵呢！谁想是要他们对付两个小子。 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不禁打起哈欠，连拿刀的姿势都显得漫不经心；还有些刚从女人的肚皮上爬起来的家伙干脆就放下了刀，系起裤腰带。 然而接下来蚩羽兮的话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只见他向前踏出一步，指着众人的鼻孔，那一瞬间他傲视群雄道:“王小汉，爷爷我罩着的，你们要是敢动他，全部打趴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蚩羽兮的话引起哄堂大笑。 “听到了没有？这小子说要把我们打趴下啊！” “好怕好怕，他拳头怕是有馒头那么大吧。” “滚回去喝奶吧！” “哈哈哈哈哈……” 王小汉在哄笑中更加慌张，虽然他见识过蚩羽兮一拳打倒黄胖子的威风，但是单打独斗不比群殴啊！ 他在蚩羽兮耳边悄悄说:“羽哥啊，你干嘛激怒他们，你就算再能打也不可能干过这么多人啊！这时候就应该让他们大意，然后找机会……” 话还没说完，从人群中站出一人，王小汉一眼认出这是那个绑架姐姐的年长黑衣人。 “你们别出手，我和这小鬼有仇！让我给他点教训。”黑衣人嗤笑，他又想起在小巷子里抓小鸡似的提起王小汉，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的手感，然后看着这小鬼哭着求饶，感觉很爽啊！ “好样的，弄死他们！” “下手亲点，别把这两个小鬼整散架了。” “记得别把屁股打烂了，还有用呢！”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嘲讽不断。好戏即将上演，他们这群嗜血的歹徒最喜欢观看欺凌弱小、棒打鸳鸯、兄弟成仇这样的闹剧，有部分家伙开始估摸着蚩羽兮和王小汉什么时候尿裤子。 黑衣人在哄笑声中站得笔直，下一刻，他动了。 右手为爪，大步向前，迅速地向蚩羽兮挺近，大手一张对准蚩羽兮的脖子抓去。他本想和提王小汉一样把蚩羽兮提起来，却不料这小鬼异常灵活，一个侧身躲过了他的爪子。 “哼，有点意思。”黑衣人冷哼，他立刻化爪为钩，像镰刀似的从蚩羽兮的后颈往回钩。 这一招他用了八成功力，速度之快堪比疾风，对付一个小鬼错错有余。然而，蚩羽兮轻描淡写的弯腰就躲开了这招。 “老鬼你行不行啊？”有人嘲笑。 “都用两招了，还抓不住一个小鬼吗？” “太丢人了，别说你是魁龙帮的啊！” 黑衣人根本没工夫搭理周围人的冷嘲热讽，因为唯有他才知道所有人都小看了眼前这小鬼！ 蚩羽兮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早已洞穿了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他挂在嘴脸的微笑分明就是在赤裸裸的嘲讽！ 不可原谅！ 黑衣人恼羞成怒。他催动十成功法，化手为矛，整只手臂泛出淡黄色光芒。 自幼习武，黑衣人不久前刚刚突破「硬气境」到达「破甲境」一阶，真气涌动的胳膊已经比得上真正的钢铁长矛！ 就算厚实的木板也能一下洞穿，他要用这招贯穿蚩羽兮的身体！ “嗖——”长矛呼啸而来。 蚩羽兮伸出右手，看似不急不缓却在一刹那间钳住黑衣人的手腕，呼啸的“长矛”前进不得半寸！ 黑衣人痛呼，手腕处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任由他如何使劲，真气如何翻腾运转也无法挪动一丝一毫！汗流浃背却多半是吓的！ 下一刻，黑衣人只感觉自己的手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他的身体不听使唤的被整个牵扯过去！紧接着一片昏天黑地！ 围观的人们眼睁睁看着那个嚣张的小鬼头扯着黑衣人的手腕便甩了起来。 对，甩！ 把黑衣人直愣愣的身子当成一根长棍向左右两边的地面疯狂抽打！ “啪，啪，啪！”肉体撞得地面尘土飞扬，所有人目瞪口呆！ 沉默，人们看着散架的黑衣人只剩下了沉默。 王小汉在一旁看得直吞吐沫。 “艹，宰了他！”首先反应过来的黄胖子大吼了一声，愤怒很快像烈火烧过枯草，几十号人怒火中烧！ 没有人去思考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把一个多年在刀尖上过日子的恶棍摔得散架这一幕是多么惊异，他们一致认为这小鬼嚣张的气焰已经化成实质狠狠地抽打着他们魁龙帮的脸面！ “宰了他！” “宰了他！” “杀！” 人群一拥而上，几十口长刀宛如泛着白色浪花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没有嘲笑没有轻视，这群习惯杀戮的亡命之徒恢复了平日的本性，黑夜中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无不渴望着鲜血来平息他们心中的怒焰！ 挥刀！挥刀！把这小鬼砍成杂碎！ 一把把明晃晃的长刀带着呼呼的破空声朝蚩羽兮脑门劈来！蚩羽兮拎起王小汉往天上一抛，随后而至的刀影迅速将蚩羽兮覆盖。 “啊啊啊啊啊！”王小汉只觉得身子一轻便飞在高空，也不知蚩羽兮的臂力多惊人，地面上那几十口围成一团的长刀此时看起来只有一个乌龟壳那么大。 闪光的钢铁龟壳把蚩羽兮盖在底下，王小汉此时瞪大眼睛往下瞧，祈祷着不要有一点鲜血从“龟壳”的缝隙中淌出。 “羽哥！”王小汉大喊，不过呼啸的风声很快把他的声音埋没。 人群把蚩羽兮围成一圈。 外面的人都料定这小子已成了刀下烂泥，而只有前排的人才知道他们的刀是砍到了何等坚硬之物！ 刀身上传来的一股一股的大力让男人们纷纷咬紧发颤的牙关，握刀的手由单变双，「硬气境」的调动真气增强手臂力量，「破甲境」的把手变得和刀一样坚硬！ 所有人都相信里头压着的是一头洪荒巨兽而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鬼头！ 人群中有个裤腰带松垮的干瘦汉子，双手颤抖着摁着沉重的大刀，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哼哼哈哈”地大叫，青筋暴露，汗如雨下。 然而钢铁铸成的“龟甲”在众人的合力下仍旧不断的胀大，胀大！ 眼看着就要撑破开来！ 自下而上的王小汉此刻终于飞到了空中至高点，在风中舒展开的身体在这一刹那中定格…… “轰轰——轰！！！！！” 宛如一颗发芽的种子突破了大地的束缚，绿芽破土而出！ 只见两个拳头怒飞冲天轰击在刀身组成的“龟甲”上。 只一瞬，气浪翻腾！ 长刀、人群、尘土通通炸飞！ 刀光与星辰共舞，惨叫同寒风长啸！ “不管用！”蚩羽兮震开人群，双拳顶天，竟毫发未伤。 第十六章 罗汉坐莲 人群向四面八方分散飞开，有的用屁股亲吻土地，有的直接嘴啃泥，还有的像棵大葱一头栽在土里。 被震开的长刀漫天飞舞，可谓景象壮观。 王小汉惊奇万分，蚩羽兮在刀山里竟然还活着，而且看起来什么事儿都没有！ 从高空落下，这些飞舞的长刀和王小汉擦肩而过，刀身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穿过如此灿烂的流光也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吧。 可还没等他完全沉溺于享受之中，他高速下落的大脸就要撞到地面啦！ “呜哇哇哇……羽哥救命啊！” 蚩羽兮头也不抬，随手抓了个倒霉的男人丢扔在一边，王小汉正好撞在他身上。 “砰——” 摔了个结实，不过比摔在地上好了一万倍。还没拍掉身上的土，王小汉的心脏狂跳，他双手后撑屁股着地仰视着蚩羽兮，眼睛里流露出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敬佩之情。 “羽哥，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蚩羽兮一拍胸脯，豪气冲天:“记好了，你羽哥我可是神一般的男人！” “额额额…………”王小汉估计着蚩羽兮怕是从来不知道有低调这两个字。 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敬佩之情哗啦啦流走了。 王小汉环视四周，蚩羽兮周围倒下十几个人，但是载倒在地上的人毕竟是少数，外圈的大部分人由于空间限制还没来得及交手，他们很快踏过同伴的身体包抄上来，倒在地上的也很快捡起刀，虎视眈眈瞪着他俩。 “羽哥！现在暂时撤退吧，他们人多势众啊！”王小汉说。 “死开，要跑你跑。我说过要罩着你，说到做到。” “羽哥啊羽哥你就是我的好羽哥！”王小汉抱着蚩羽兮的大腿感激涕零，“但是我姐姐还在他们手上呢！先救我姐姐要紧啊！” “那把他们全都打倒不就好了。” “啊？也是啊。”王小汉一愣，“是个屁啊，这么多人拿头打呀！” 王小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尽一切办法，用上了三寸不烂之舌试图说服蚩羽兮做战略性撤退。 然而人群又围了上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白花花的一大片刀，吓得王小汉直哆嗦。 被蚩羽兮拳风打翻的人堆里站起两个兄弟。 “哎呦我去啊，这小子好生厉害！哥我们撤吧！”赵二守艰难地爬起身喘气道。 “慌什么，不过是力气大了点而已，前面躺尸的还不都是平日里没花心思练功的蠢货吗？这才会被个小鬼打趴下！”赵大武说。 风吹拂着赵大武的头发，浮动的头发下双眼熠熠生辉，他以刀撑地，陷入回忆:“老二呐，别忘了我们哥俩这几年在帮里的遭遇……我们受尽了他们的屈辱，还不就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大？这几年我们卧薪尝胆，苦练功夫，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扬眉吐气！现在怎么能被一个小鬼打倒！老二呐，哥是知道的，你是帮里最用功的一个，比哥用功一万倍，每次哥喝花酒回来就看见你偷偷地在林子里练气，你怎么能输给一个小鬼？！你有千万个不能输的理由啊！” “啊啊啊啊！哥你别说了！”赵二守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敞开衣襟大吼道，“还怕了他一个小鬼不成？老子打他简直易如反掌，和掐死一只苍蝇有什么区别？！” “上啊！” 人群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带头突击的一个面带刀疤的男人持刀劈来，蚩羽兮一脚踹开王小汉，自己像泥鳅般躲开刀口，男人扭转刀口，改竖劈为横扫，却被蚩羽兮捏住了刀尖不得动弹。 男人当机立断松开刀柄，汇聚真气于掌，以掌为刀，朝着蚩羽兮脖子劈来！ 真气涌动的手掌散发出黄光，衣物早已被膨胀的手臂撑破。 王小汉大喊:“羽哥！快躲开！”他知道这刀疤男人比刚刚那个黑衣人厉害多了，起码已经是「破甲境」大成，这一个手刀劈下来铁人都能劈开！ “只听得“铿”的一声脆响，电光火花迸发，王小汉还没看清发生什么，那男人已经被打飞！ “握草！羽哥牛比啊！” 感叹声未落，又有一个似饿狼猛扑而来的家伙被蚩羽兮一拳干翻；另一个扑上来的直接踹飞；一把匕首凭空出现在蚩羽兮的后颈，蚩羽兮一个弹跳，对着偷袭家伙的后脑勺就是一铁拳，直接打进了土里…… 前面的一个接一个倒下，后面看得目瞪口呆却依旧前赴后继，后浪推前浪，即使前浪死在了沙滩上，后浪也不能停下脚步。 因为后浪的后浪也在推啊！ “去你丫的熊蛋蛋，推什么推，往前不是送死吗？” “谁说的易如反掌？谁说的和掐死苍蝇一样的？老子不上了！尼玛别推啊！” “这小子还是不是人？” 魁龙帮士气大落，被推上去的前排硬着头皮往冲上，下一刻就躺尸。 “哥！我还上不？”赵二守一边上前一边回头问，他双腿发抖，走路打颤。 “上个屁啊！”赵大武骂道，“刀疤哥都倒下了，赶紧跑吧，老二！” 可是赵二守一脸绝望，欲哭无泪道:“哥，我也想撤啊，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他正被后头拥挤的人群直推向前，马上就大敌当前啦！ “啊！”赵二守绝望的大叫一声，挥着刀冲向蚩羽兮。 一拳，仅挨了一拳他就狂吐鲜血，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啊，老二！我的好兄弟！”赵老大泪如雨下，他举起大刀猛冲而去，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半点留念！ 一拳，蚩羽兮一拳打在赵大武旁边的那个弟兄身上，貌似是蚩羽兮惊人的拳风震碎了他脆弱的身躯，赵大武一头栽倒。 “老二，哥来了……”语毕，合上了眼。 看着他的小弟们溃不成军，远处的黄胖子愤怒得想杀人，他大吼一声:“没用的废物们！两只老鼠都解决不了！全踏马给我滚开！” 黄胖子脚掌蹬地，开始奔跑。 没错，巨大如小山的胖子开始了奔跑。 起初慢如散步的老牛，进而像奔跑的黑熊，然后宛如急窜的野兔，最后带着呼呼呼的风，似飞箭，是闪光！ “轰轰轰轰轰……”地面如战鼓轰鸣。一些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的家伙们还以为是十几只猛犸正拉着巨大的圆木在奔跑呢。 “天呐！快闪开！二当家要使出杀手锏了！”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句。 “走！快走！把地上躺着的弟兄们也抬走！” “哎呦，人太多了抬不动！” “抬不动的拖着走！马上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哎呦……” “使劲啊！”人群一阵手忙脚乱。 突然间从躺着的“尸体”中窜起一个身影，他撒开腿就跑，一道烟没了影。唯有风中还残留他的声音:“握草，开什么玩笑？，二当家使出「罗汉坐莲」啦？” 赵二守也突然诈尸，跟着那个影子狂奔，边奔边咳血边喊:“哥，你等等我！” 说时迟那时快，黄胖子掀起满地黄沙已经奔腾而来，他双腿猛然跺地，拔地而起，足有三人多高！ 天知道他怎么跳这么高的！ 他在空中运功吐气，周身衣服无风自动，黄色的光芒爬上全身，在黑夜里敢与当空皓月争辉！ 功法已臻「金刚境」的黄胖子，运功之后浑身刀枪不入，堪比金刚罗汉！加上惊人的速度，无异于云霄九天外飞流直下的陨石！ 巨大的陨石携万钧之力朝蚩羽兮他们砸来！ 王小汉只觉得头顶一黑，月光星光通通不见，他双腿一软，说道:“完蛋，这下要被砸成肉饼了！” 第十七章 小魔头 眼看着泛着金黄色光芒的胖子就要撞击而来，迎面的风刮得脸生疼，王小汉双腿发软不能动弹。 蚩羽兮抽起右腿对上王小汉侧腰雷霆一脚，炸裂的力道在触及王小汉的一刹那却化为一股柔和的劲儿裹挟着他的身体，宛如放飞在高空的风筝忽然之间断了线，被狂风拍打高速旋转。 “羽哥！？”王小汉一边朝外飞去，他想拽蚩羽兮一起走却已经来不及。 黄胖子带着一身金光从天而至！ 王小汉眼看着蚩羽兮那个小小的身躯消失在一片金光中！ “轰——”只听得一声巨响，大地震颤。 气浪席卷着飞沙走石迎面冲来，没跑多远的人群纷纷卧倒，抱着头不敢乱动。 “羽哥！咳咳咳……羽哥！”王小汉张嘴大喊，却被风尘呛得直咳嗽，漫天尘土让黑夜里的视线更加模糊，他看不清蚩羽兮在哪。 鸟兽夏虫早就被吓得缄口不言，四周一片寂静。 待到尘埃落定，地面赫然出现一个大坑——仿佛巨兽的血盆大口。 “我的天！金刚境就是是金刚境啊！我们二当家不愧是我们的二当家！”魁龙帮的人纷纷感叹。 “就是牛比！就是强！” “那可不，阳城一共才几个金刚境的高手？光我们魁龙帮就有两个！” 躲在人群边缘的赵二守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的大坑说:“还好跑得快，也不知那小子死了没有？” 赵大武一锤弟弟的大脑袋，说道:“你傻啊，早就成肉酱了！这几年传得神乎其神的西洋骑士，在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这些功法面前啊，还不是不堪一击！什么圣骑士，殿堂骑士通通不够二当家的一顿砸！更何况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鬼！” “对，大哥说的对！这小子早就成肉酱了。”赵二守连连点头。 王小汉连滚带爬冲到巨坑边缘，他扒在坑边大喊:“羽哥！”滚落的小石子滴答作响，坑底只有一片漆黑。 “羽哥！”王小汉再一次扯开喉咙喊。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王小汉，别浪费力气了，那小子现在就是一团烂肉，怎么可能回你！” “还没有人能在二当家的这招之下活下来！想当初有一个外来的家伙，也是个金刚境的高手，和我们魁龙帮结下梁子，杀了好几个弟兄，我们百来号人对付他愣是没把他怎么样！刀枪不入就是牛掰啊！那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二当家的一个罗汉坐莲变成了肉饼！” “对对对！二当家的这招啊天下无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啊！” “王小汉，你还不快跑？现在没人护着你了，等着受死吧！” 魁龙帮的人提起二当家的功法个个带着自豪，面露钦佩。他们磨刀霍霍，目露凶光，步步逼近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小汉。 “不会的，不会的……”王小汉自言自语，他再一次对着坑里喊了一句:“羽哥！”然而回应他的是一只从黑暗的坑里伸出来的巨大手掌。 “砰”的一下拍在坑边上，吓得王小汉连连后退。 黄胖子巨大的身躯从黑暗里爬出，他抖落身上的泥土，一身的黄光逐渐熄灭。 “王小汉呐……”黄胖子俯视道，他居高临下，话语宛如天音，“你不会忘了吧？做狗的终究还是条狗，最多也是叫唤得凶了点，再怎么也不可能闹出多大的波浪。” 王小汉噙着泪抬头望着黄胖子。 “一个小鬼也敢来我们魁龙帮闹腾，不自量力！王小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乖乖的做只听话的狗，要不然死路一条！”黄胖子步步逼近，他的大手正要向王小汉抓来。 王小汉楞得忘记了逃跑。 “你说谁不自量力？”一声吼叫从地下幽幽传来。 黄胖子脸色剧变，他扭头紧盯那巨大的坑底，却不见半点动静。 在哪？在哪？ 这小子怎么还没死？ 黄胖子不可置信地四下寻找，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活物。 “你小爷我在这呢！” 黄胖子听清楚了，这声音正是来自他的脚底！和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来自地面下的颤抖！ “不好！”多年的战斗经验给黄胖子带来了敏锐直觉，他迅速鼓动真气，全身黄光迸发，肉体成钢！ “嘭——” 王小汉此时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拳头——和他的拳头一般大——冲破泥土，那厚实的地面宛如豆腐块一样分裂瓦解，那个拳头裹挟着无穷的力量与惊人的速度一拳打在黄胖子的肚皮上！ 也不知道这一拳的碰撞究竟是没声音，还是有声音却被埋没在巨大的惊讶之中。 王小汉也好，周围的人群也好，他们只看到蚩羽兮那小子从地下钻出来给了黄胖子一拳，胖子小山似的身体竟不听使唤地飞了出去！ “好小子，有点能耐……”黄胖子从地上爬起来，他显得有些气喘。 “胖子，你比街上那次硬了点啊！”蚩羽兮说。 “上次？” 还不等黄胖子回过神来，蚩羽兮已然消失在原地。 像风一样，更像闪电。 人们只觉得一道闪光窜出，等回过神来，那道光已经临空腾飞到胖子头顶！ 蚩羽兮停留在空中，他宛如匍匐的猎豹弓起身子，紧握的右拳向后勾起，像后拉的弓弦，拳风直指胖子缺失的门牙！ 飞腾的麻雀再一次扑向大象，王小汉只觉得这一刻特别眼熟。 “是你！”黄胖子大呼。 来不及思考，胖子的本能反应促使他抬起手臂交叉在面前格挡，全身黄光如潮水退去，却全部汇集在手臂上，两只粗壮的手臂此时金光毕露！ “铮铮——”宛如敲在铁块上，这一刻，星月为之失色，众人只觉气浪翻卷而来，耳蜗里嗡嗡作响。 以蚩羽兮黄胖子两人为中心，地面掀起一圈尘土，往四周呼啸而去。 王小汉离得最近，他被气浪震倒在地，双手捂着眼睛，透过指缝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蚩羽兮那从天而降的一拳就像锤头“铮”的一下把黄胖子当做铁钉砸进了土里！ “咳……” 双手麻木得没了知觉，背部和大地结实的碰撞把黄胖子的五脏六腑震得剧痛，他忍不住咳出一口血。 蚩羽兮哪等他爬起来，出手对准他脑袋又是一拳，打得他天昏地暗，头晕目眩，眼里的火花和天上的星星一同在他面前转悠。 “看看是你脑袋硬还是小爷我拳头硬！”小魔头蚩羽兮说道。 第十八章 配合 夜晚格外宁静。 即使是几十个手持长刀的大汉挤在一起，此时也鸦雀无声。 地面上有个突兀的大坑，旁边有有一个小坑。 虫噤言，风不语。 此时此刻唯有一下一下的捶打声从小坑里传出来，听得几十个目瞪口呆的大汉毛骨悚然。 “兄弟们，发什么愣啊！还不去帮二当家的！”有人打破了这份宁静。 “上啊！”伴随着一阵吼叫，人群才从恍如隔世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他们被惊呆了，他们亲眼目睹了如此有孛常识的一幕——一个小鬼打翻了他们的二当家，还是一面倒的虐杀。 然后被他们奉为神明的二当家，正被人当成一根钉子，一下一下往地面里敲。 “救二当家的出来！” “兄弟们上啊！”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到处都是晃眼的刀子和嘈杂的呐喊声。 “你们烦不烦！”蚩羽兮吼道，这群家伙真的和苍蝇一样难缠。 他忽然灵机一动，坏笑着说:“胖子，你的身体能硬多久啊？” 黄胖子早就没了知觉，眼睛翻白，此时只是纯粹凭借保命的本能在运行功法，周身的黄光也没有之前那么亮。 涌上来的人群并不明白蚩羽兮这么问的意义，他们挥舞着长刀叫嚣着:“小鬼！快放开二当家的！” 一把把长刀迎头劈来，蚩羽兮两手合握，抓住黄胖子的肩膀，使劲一拔，黄胖子犹如萝卜一样就这么被拔了出来。 然后蚩羽兮抓紧了黄胖子的脚踝。 我甩！ 冲在最前头的人们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地举刀格挡，却不料听到刀子断掉的“咔嚓”声，紧接着一股铺天盖地的力量排山倒海的压倒而来！ “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尸”横遍野，满地断刀。 外围的人只瞧见蚩羽兮那个小魔头拎起了坚若金刚的二当家，宛如手持一把来自上古的战锤神器，使用雷霆之力“嘭嘭嘭”的横扫人群。 弟兄们轻而易举的一个接一个被弹飞，紧接着自己身子一轻便没了意识！ 蚩羽兮左突右进，如入无人之境。 一胖子横扫而去，十几个人瞬间腾飞！一胖子拍打下去，三五个人马上压扁！ “啊！”站在最外头的一个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撒腿就跑。 “往哪跑！”蚩羽兮甩手一胖子，“呼呼”而来的大胖子“砰”的一下压扁了最后一个人。 “哈哈哈，真痛快，这些苍蝇终于不烦人了，这么大的苍蝇拍就是顺手啊！”蚩羽兮拍了拍手，心满意足。 ※※※ 等到黄魁龙和几个主要干部从屋里赶出来时，他们正好目睹了蚩羽兮甩手一胖子打飞众人的惊为天人的一幕。 黄魁龙呆立当场，怔怔不语，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爪痕。 不知从哪里爬出一个浑身是血的赵大武，他抱住黄魁龙的大腿就哭。 “老大啊，我们对不起您啊！我们辜负了您，我们踏马的就是一个个饭桶，没用的酒囊饭袋啊！这王小汉带来的小鬼太厉害啦……我们没能救下二当家的啊……我们该死……我们该死啊……” 赵大武说完便脑袋一歪，当场嗝屁。 紧随其后的赵二守一句废话都没说，在地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刚到黄魁龙脚下就咳了一地血，对着赵老大说了句:“哥，我来了。” 当即没了动静。 黄魁龙望着散落一地的手下们，脸上的肉狂跳不止，他紧握双拳大吼了道:“这该死的小鬼从哪里冒出来的！” “大哥！跟这小子拼了！”几个干部道。 “对啊，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都别吵吵！”黄魁龙压着火气，他正在飞速分析着现场的形势。 那个小鬼轻而易举的打倒几十个手下，连帮里战力仅次于他的黄胖子也毫无还手之力。 这绝对不是个寻常的小鬼！ 这等年纪有这般成就，堪称旷世奇才，其背后恐怖的家族势力定是能在帝国呼风唤雨！是天正皇族？还是四大家族？ 这小怪物无论是哪一方势力培养出来的，魁龙帮都惹不起！ 已经顾不上是什么理由导致这家伙和我们魁龙帮结下梁子，当务之急是迅速的，而且要不为人知的解决战斗，务必斩草除根，之后逃之夭夭！ 黄魁龙心里打定主意，转头对他的手下吩咐道:“黄三，你去把阿橙那个娘们拉出来！” “是。”黄三领命。 “剩下的几个和我一起上！记着别和这小怪物硬碰硬！用阵法对付他！” “是。” 不愧是一帮之主，黄魁龙在风里雨里打拼了一辈子，他拥有足够的见识和沉着冷静的头脑，面对一堆烂摊子也能力挽狂澜，他的话语中透露的威信让属下们唯首是瞻。 黄魁龙打头阵朝蚩羽兮奔去，他双手背后，五指为一爪，真气迸发，两个金灿灿的爪子间隐有风雷涌动。 “小子！吃我一招！”黄魁龙大喝一声。 别以为黄魁龙还是个正人君子，打架前还提醒对手要准备好接下来的攻击。 黄魁龙以偷袭的架势从蚩羽兮背后出招，他大喝一声使得蚩羽兮转过头来。 金灿灿的右爪凶光毕露直指蚩羽兮眼窝！ 好家伙！ 刚在转头之际就瞥见一个爪子朝自己的眼睛戳来，蚩羽兮是何等猝不及防。 他连忙弯腰缩头险之又险地躲过这招，头皮上依然传来了发梢被拂过的麻凉的感觉。 “好小子！反应够快！”黄魁龙也没笃定自己一招便能得手，在右手出爪的同时，左爪对准蚩羽兮脖子抓去。 招招凶险，紧逼要害！ 缩头的动作还没结束，这左爪又携风而来，蚩羽兮只好顺势倒下，翻滚一圈，在正要站起的那一刹那，黄魁龙的两只金爪已经迎头刺来！ 蚩羽兮岂是一昧躲避的泛泛之辈，他挺身一步，错过双爪，倏然贴近对手，抬手一拳便是直逼黄魁龙脑门！ 黄魁龙及时收爪，蚩羽兮这拳来势汹汹，他用双爪迅速扣住蚩羽兮手腕，想借用“因势利导”的道理把蚩羽兮往外拉。 然而，拳头上具有的霸道力量远超黄魁龙之所料，他整个人被拳头拉走，只好当机立断松开爪子，运行真气堪堪站稳。 “好霸道的拳头！”黄魁龙暗自咂舌。还没等他感叹完，蚩羽兮又来一拳。 “马六，动手！”黄魁龙喝道。 一柄诡异弧度的弯刀突然出现在蚩羽兮脖颈处。 蚩羽兮侧身反转，却不料在“倏倏倏”三声之后，他的后背被几个破空而来的暗器击中！ 蚩羽兮右手后抓，拔出三把小匕首掷在地上，还好只有尖端没入皮肤，并未扎得多深。 “李四，你留手了？” “哪敢，十成功力！”李四捂着腰间的小挎包说。 三人怔怔不语。 面对黄魁龙、马六、李四的行云流水的配合，蚩羽兮迎头直上，攻势凌厉不减！ 黄魁龙以爪格挡蚩羽兮的拳头，马六的弯刀时刻抓准空隙割向蚩羽兮要害，李四的暗器接连不断！ 然而三人却十分吃力！ 身材比他们小很多的蚩羽兮灵活得像条泥鳅，更何况还是条铜墙铁壁的泥鳅！ 他竟然直接无视暗器的攻击，徒手掰折弯刀，随后疯狂地一拳又一拳锤向黄魁龙！ 擒贼先擒王。 虽然身材小，可这拳头的力道惊天动地！ 正当蚩羽兮霸道的拳头将要突破黄魁龙苦苦的防御之时，黄魁龙瞥见远方，大喜过望。 他大吼一声:“小子！往身后瞧！” 蚩羽兮怎么是听话的主，他的拳头不减半点力道。 “你不要阿橙的命了吗！？”黄魁龙几乎用尽全力大喊。 蚩羽兮猛然转头，瞧见被绑的阿橙由一个男人架着出来，那男人手里的匕首随时可以割破阿橙的喉咙！ 三人觑准了蚩羽兮愣神的一刹那！ 黄魁龙喝道:“李四，罗网！” 李四从腰包里甩出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罩住蚩羽兮，三人合力抓住大网的边角，催动真气从发光的指尖灌入网中，转眼间整张网附上一层黄光。 蚩羽兮挥打拳头想要挣脱束缚，然而拳头一碰网面就仿佛万钧之力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实在不得劲。 紧接着漫天粉末扑鼻而来，一阵无力感袭上身体，蚩羽兮脚下一软，险些站不稳。 “好小子！这剂量十头牛也能麻倒了！”在意识模糊前耳畔传来了这句话。 第十九章 坚硬的身体 蚩羽兮觉得他的脑袋变得很沉，麻麻的身体不受控制。 脚底发软，他只好单膝跪地，勉强支撑身体。 这种感觉他在魔界曾经领教过一次，是“拜访”云歆那夜。 身上覆盖的那张大网现在由一群人抓着，其上黄光涌动更胜之前。 躺“尸”的家伙们像顽强的蟑螂又爬起来不少，伤的重的被抬在一起接受治疗，伤的轻的纷纷拾起长刀围在蚩羽兮身边，骂爹骂娘，数落着蚩羽兮的种种罪行。 “他奶奶滴熊蛋蛋，你小子不是很嚣张吗？站起来继续和你爷爷打啊！” “艹，把你爷爷打得好疼啊！今晚就把你煮了！” “打伤我们这么多弟兄，也不知道是哪个老王八蛋生了你这么一个小怪物！” 不过蚩羽兮充耳不闻，四周嘈杂的声音到了他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响动。 他一身冷汗早已浸透后背，奇怪的是随着汗水的流淌，他的意识稍微恢复了一点，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远处的王小汉。 此时的王小汉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喊着:“别打了……呜呜……别打了，胖爷您饶了我吧！” 黄胖子抬起大象腿一脚又是一脚踹在王小汉身上:“王小汉，让你跑！没踹死你算是轻的了！” 他的手捂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哎呦呦，又疼了……踏马的！”又是愤怒的一脚发泄在王小汉身上。 “啊！我错了……啊……我错了胖爷！我听话！以后绝对听话！”王小汉痛哭流涕。 “笑话！你以为我会饶了你吗？”黄胖子说，“我最不能容忍两件事。第一，有一天我想吃肉，把猪圈里的猪抓出来准备宰了，等刀架在猪脖子上了它却对我说:‘求求你别杀我！’； 第二，我养的猪竟然敢有逃出猪圈的心，还差点成功。王小汉，你很好，你一个人占了两样。对于不听话又要逃跑的猪，唯有折磨到死，杀一儆百！” 黄胖子说完又恶狠狠地猛踹，王小汉又哭又咳。 一旁的阿橙被捆绑着跌坐在地，一言不语，眼角泛着泪花。她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毒打，却又无能为力。 蚩羽兮靠着仅存的一点意识，看清了周围的状况，他看到王小汉被打，心里直恼火。 敢欺负我的小弟，找死！ 他想上去教训那个欺负他小弟的胖子，可是身体不听使唤。 还有那个在阿橙身边站着的黄魁龙，好卑鄙的家伙！当老大的怎么能如此的无耻？竟然使用这样的卑鄙手段困住他？ “靠，怎么这小子还没倒下？”身边有一个人很疑惑，他对着单膝下跪的蚩羽兮踢上了一脚。 “啊！疼！这小子……怎么硬得和石头一样！”那人大叫，弓着身子不断抚摸脚趾头。 “有这等事？这小子都被麻倒了，怎么还能催动真气？就算是再厉害的高手，要是没了真气护体不就和一具肉体凡胎没两样？”其他人不信，纷纷举起长刀向蚩羽兮劈来！ ※※※ 黄魁龙摸了摸眼角的挠痕，真气早已偃旗息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怪物已经被制伏，王小汉现在像条死狗一样缩在地上。 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喘了口气，转向阿橙。 他的思绪又飘回前一会儿，蚩羽兮还没闹事的那一会。 …… 阿橙这小娘们好生厉害，自己好言相劝，钱财相诱，软磨硬泡了一晚上，她却始终拒绝自己。 他看上的女人，有哪个没得手？当年那臭泥水匠唐风的老婆有点姿色，还不是略施小计就乖乖跟了他。这种货色，玩腻了就卖到别处去！ 然而阿橙啊阿橙，这么要强的女人足够他好好“呵护”一阵子了，有多不容易得到手，就能珍惜多久。 他抱着这样的心理去狩猎阿橙，却发现那娘们的眼神，踏马的，竟然敢用那种眼神蔑视他这个一帮之主！ 他奶奶滴熊蛋蛋，阿橙！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堂堂黄魁龙怎么能连区区一个女人都解决不了？ 黄魁龙大吼一声饿狼似的扑向阿橙，却被她挠破了脸，这更加激起黄魁龙征服的欲望！ 他咆哮着，撕扯着，不把这不听话的小羊羔吃干抹净他誓不为人！ 他正要提枪上马，驰骋缰场，慌慌张张前来报信的小弟却坏了他的好事。 那小子大叫着“不好啦不好啦，二当家的被高手吊打啦！”，吓得黄魁龙吞云吐雾即将喷发的活火山片刻间没了火气。 …… 现在好了，一切风波平息。 黄魁龙紧盯着阿橙，她眼角刚刚经受雨打梨花，几颗泪珠幽幽悬挂，不过她现在一言不发，双手后绑着侧坐在地面上，侧坐更加凸显她婀娜的身姿。 还有这紧紧捆在身上的麻绳啊，有些地方被绷得更加紧致。 啧啧，待会儿看你怎么折腾！ 黄魁龙心里痒痒，他三根指头夹住阿橙尖尖的下巴，他想好好欣赏这女人现在绝望的表情。 然而阿橙回敬他的是一口朝他老脸喷来的吐沫。 “呸，卑鄙小人！” 麻蛋！黄魁龙正想一巴掌盖下去，却突然反笑道:“我卑鄙又如何？”他用指头抹去脸上的吐沫，放在嘴里舔了一下。 就让我这个卑鄙小人好好糟蹋糟蹋如花似玉的你！ 他的一张老脸就要往阿橙身上蹭。 “不好啦，不好啦！大当家的！”突然又有人大喊。 “是谁敢坏老子好事！”黄魁龙暗骂一句，看到了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家伙，正是躺尸过无数次小强中的超级小强——赵大武。 “娘死啦？这么慌张！”黄魁龙破口大骂。 “娘都死了二十几年了……不是不是，不是这事……是那小子！那小子！” 赵大武大口喘气，胸前上下起伏，他指着手里一口破刀说，“那小子搞不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大当家的你快看啊，我们用刀劈那小子，反而劈坏了我们几十口刀！” 赵二守也跟在哥哥的身后，指着手里的破刀来回比划。 “蠢啊！刀劈不进去用铁棍打啊！”黄魁龙一脚踹飞赵老大，他现在可没心情去想蚩羽兮那块砧板上的肉。 同样是砧板上的肉，眼前这块才让他垂涎欲滴，欲罢不能啊。 黄魁龙摩拳擦掌心里已经等不及了，整整一个晚上了，再过一会儿天都亮了！ 他一把抱起阿橙往屋里走，任由阿橙如何挣扎扭打，真气护体的他岿然不动。 把阿橙丢在床上，身体中的火山又怦然爆发！ “啊，对了，以防你咬舌自尽。” 黄魁龙扯下一块床帘堵住阿橙的小嘴，两手抓住阿橙的脚踝，把她又长又细的腿往两边掰开。 再刚强的阿橙此时也目露惊色，琉璃百转的眸子泪光闪闪。 “闹吧，闹吧！阿橙你就尽管折腾吧！”黄魁龙大吼一声，几欲癫狂！ 第二十章 盾牌 黄魁龙按住阿橙修长的双腿，此时他心里火山正吞吐着炽热岩浆。 与娇滴滴的姑娘不同，经常劳作的阿橙双腿不仅笔直修长，而且浑圆有力，优美的肌肉线条加上富有弹性的手感让黄魁龙气血喷张。 尽管她再怎么挣扎，黄魁龙的鹰爪始终牢牢抓住阿橙的腿。 “反抗啊！阿橙！” 正当黄魁龙低吼一声，又要提枪上马之时——赵大武忽然冲进屋里。 “不好啦，不好啦！大当家的！”慌张的呼喊把几欲飞天的黄魁龙再一次拽回地面。 “艹！你踏马的又怎么了！”黄魁龙大怒，抬腿给赵大武临空一脚。 “不不，大当家的，不是我怎么了，是那小子！那小子！”赵老大大口喘气，胸前上下起伏。 他指着手里的粗壮的铁棍说，“那小子真的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这次我们几十个人轮流用铁棍打他，是打出血来了，不过你看我们的手，所有人的虎口都敲裂啦！” 赵二守也跟在哥哥的身后，指着手里的铁棍来回比划。 “二当家的伤得挺重，暂时用不了真气，他让我来请您！”赵老大激动万分。 “麻蛋！真是一群废物！没我在什么事都干不了吗？”黄魁龙又是一脚踹飞赵老大。 我裤腰带都松好了，你踏马的和我说这个！？？ 心里咒骂一句，黄魁龙抢过赵老大手里的铁棍，以棍划地，直奔屋外蚩羽兮！ 赵家兄弟二人随后跟上，留下被绑的阿橙一人在屋里。 ※※※ 蚩羽兮仍然被困在大网里，与之前相比，蚩羽兮没多大差别，依旧单膝跪地，只不过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刀划得条条片片。 除了拽着大网的人，周围的家伙个个呲牙咧嘴，左手捂着右手虎口，嘴上骂骂咧咧。 “黄三，你上啊，你怎么不上了！” “我都上三轮了，你才两轮吧！凭什么我上，你先！” “黄三，哦不，黄哥，黄爷，您是爷啊，您的实力在帮里也是杠杠滴，谁有异议吗？刚刚您只是去抓了个阿橙过来，根本没和大伙一起对付这小子，您正愁着实力无处施展吧！大伙说对吧！” “滚，李四！你个放暗器的阴险家伙，别想框我，要上你上！” “说谁阴险！你奶奶滴熊蛋蛋@#‰+……” “你踏马:)＃％……” 人群这会儿你骂我我骂你，热闹的和卖菜的集市相差无几，大家相互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也没有一个想上去对付蚩羽兮的！就这样形成了蚩羽兮无人问津，魁龙帮窝里横斗的奇异场面。 众人依旧骂骂咧咧合不上嘴，此时只见黄魁龙一人提着一根铁棍，手臂发光，脚步生风，带着一尾巴尘土猛冲而来！ “嘭——” 众人耳朵嗡响。 黄魁龙毫不废话，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下手更不可能有一点点留情！ 蚩羽兮脑袋挨了一棍，一头栽进土里！ 鲜血很快流了一地。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黄魁龙举着铁棍直指众人。 鸦雀无声。 本来什么“大当家的真厉害”、“老大威武”、“老大真是天神下凡”等等的恭维话刚要到嘴边，通通被大伙儿咽下，一个个的缄口不言望着满腔怒火的黄魁龙，没人敢吱个声。 “养你们要浪费多少粮食！全给我上，把棍子拿起来，全部一起上！”黄魁龙大吼着甩下一堆训话便直奔黄胖子。 “大伙一起上啊！”黄魁龙走远后，人们握着铁棍围上了蚩羽兮。 “握草，这小子的血也是红的！” “傻啊，哪有人血不是红的！” “这小怪物指不定流出什么颜色的血呢！” “好啦，都别啰嗦了，我数三二一，大伙儿一起动手！” “三……二……一……” “嘭——” “再来！三……二……一……” “嘭——” ………… 另一边，黄魁龙来到胖子跟前，这黄胖子仍然对王小汉锲而不舍，他正手拿小刀在王小汉脸上来回磨蹭，吓得小汉蜷缩在地，肝胆俱裂，魂不守舍。 “小汉呐，你不是要逃吗？怎么趴在地上直打颤啊？别怕，你把胖爷哄开心了，我说不定就放过你了。来来，叫一个给胖爷听听，先学学猪叫……”胖子半蹲在王小汉身边狞笑道。 “胖子！”黄魁龙一脚踹在胖子的大屁股上，“有你在还叫我出来干什么！老子好好的事又给你们搅黄了！”黄魁龙怒气未平。 “不是啊，大哥，我这不……”胖子指着鼻青脸肿的自己。 “踏马的真多废话！受伤了就不能动弹了？你还不是生龙活虎的在教训王小汉！”黄魁龙更加生气，“不会动点脑子吗？去找个结实的盾牌，用上你的拿手好戏！愣着干嘛……去啊！” “啊？诶……好。”胖子连忙答应，愤怒的大当家实在惹不得。 黄魁龙终于歇了口气，他提提裤子，朝屋里大步走去。 麻蛋，谁要是再坏了老子的兴致，老子第一个送他见阎王！ ※※※ 黄胖子找来一块半人多高的盾牌，其上纹有一只手持利剑的猛虎，虎虎生威好不厉害，这显然是来自西洋的货。 他瞥见王小汉趁乱正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向远处爬去——独自逃走。 冷笑了两声，黄胖子高喊:“爬吧王小汉，爬吧，为了自己命爬得越远越好！现在我去送你的朋友上路，你的朋友为你出头因你而死，而你呢？你就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吧！哦吼吼吼吼！” 在黄胖子的狂笑声中，王小汉没了命地爬，他害怕了。 是的，他的心里除了恐惧再无它物，他要跑！跑！跑！ 姐姐生死未卜，羽哥就要命丧黄泉，他怎么能独自贪生怕死呢？ 可那又如何？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地往前爬了！因为有一个名为“死亡”的阴影正追赶着他。 死亡的恐惧足够摧毁人们心中坚固的城墙！ “铛铛——”黄胖子敲了敲盾牌，“很结实啊，不愧是洋货。” 他不理会随时可以抓回来的王小汉，反而望了望倒在人群中的蚩羽兮，十来根铁棍一齐敲下，即便是早已浑身浴血，蚩羽兮也没有半点哀嚎。 好小子！ 黄胖子真有点佩服眼前这小鬼了，但是不管这小子有多厉害，他都有十足的把握让他在接下来的这招中一命呜呼！ 一想到这小子竟然把自己当苍蝇拍使，他就羞愧得无地自容！他要让蚩羽兮付出代价，他要一雪前耻，狠出一口恶气！ “就算你骨头再硬，也吃不了这招！”黄胖子大喝一声，“小的们！通通给胖爷闪开！好好看着胖爷我怎么收拾这小子！” 围住蚩羽兮的大汉们一听到声音，抬起脚就跑，连拽着大网的家伙们也纷纷后撤。 “二当家的又要使出罗汉坐莲了！” “快闪开啊！” 黄胖子再一次跑了起来，没错，巨大的身躯跑了起来。 起初慢如散步的老牛，进而像奔跑的黑熊，然后宛如急窜的野兔，最后带着呼呼呼的风，似飞箭，是闪光！ “砰砰砰——”地面上下震动。 黄胖子手持盾牌猛冲而来，眼看即将到蚩羽兮跟前，他一跃而起，足有三人多高。 他在空中侧过身子，将盾牌置于身下，通体再一次迸发光芒，携万钧之力俯冲而下！ “铛——”坚硬而厚实的盾牌和蚩羽兮小小的身板来了个亲密接触，黄胖子顶着蚩羽兮冲撞大地。 下一刻土地骤然塌陷，蚩羽兮撞碎泥土和岩石很快形成一个大坑，宛如一枚铁钉被强行锤入铁板里，不过他小小的身躯已经扭曲。 “啊——！！！”蚩羽兮大喊，一腔鲜血破口而出。 “羽哥！”王小汉声泪俱下，“呜呜呜呜……” 在哭泣声中，他越爬越远。 第二十一章 懦夫 石块四溅，尘浪翻腾，蚩羽兮周围的破长刀和铁棍被气浪振得向四周飞去。 其中有一根铁棍正好掉落在王小汉眼前。 “当啷——”铁棍上血迹斑斑。 “羽哥！呜呜……羽哥……对不起了……”王小汉叫得更加凄惨，他用铁棍支起身体，一瘸一拐地跑了起来。 周围的人群还沉浸在「罗汉坐莲」这一招的余威之中，地上的大坑令人触目惊心。 “不论看多少次，二当家的这招都看得我胆战心惊啊！” “那可不，这叫神威天降！”人群直咽口水。 “那小子终于死透了，胖爷威武！” 黄胖子从坑里站起身，抖落一身的碎石泥土，他拾起金属盾牌瞧了瞧，手持利剑的狮子已经变得扭曲不堪，裂痕爬满了整块盾牌。 他把盾牌随手一丢。 低头看去，蚩羽兮的身子已经没入黄土一动不动，鲜血把四周的泥土染成了红色。 这下这小子再也不能嚣张了吧？黄胖子终于出了口恶气。 然而正当黄胖子要转身离开时，蚩羽兮的胸口突然上下起伏，他咳了两声:“咳咳，好像被蚊子咬了一口啊！” 麻蛋！你小子怎么还有气？ 黄胖子又惊又怒，惊的是这小子的生命力何等顽强，怒的是这小子竟然把他看扁了。 “小鬼！”黄胖子结实跺在蚩羽兮身上，“你等着，看看谁是蚊子，最后谁被拍死？！” 黄胖子怒火中烧，他强行运行起功法，很快身上的伤火辣辣的疼。 “黄三！”胖子回头吼，“你去找口刀，把王小汉那小子宰了！我现在没心思折腾了，该让逃跑的猪仔付出代价了！” “是。”人群中传来黄三的声音。 啐了口吐沫，黄胖子往后退了十几步，猛地一踏地面，他又一次狂奔起来！掀起一团飞扬的尘土直奔蚩羽兮！ “小子！拿命来！”胖子发狂地喊。 …… 黄三也是个狠角色，领命后二话不说拎起一口刀追上一瘸一拐的王小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王小汉回头看见有人追来，便没了命的嘶喊。 他的身体爆发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的拐杖，那根粘满血迹的铁棍撑起了两条瘸腿，正以惊人的速度敲打地面。 “别过来，别过来！”王小汉极度慌张，就像是狼口下流窜的小羊，还是只受了伤的小羊。 狼口紧随其后，从身后飞来的一脚让王小汉扒倒在地。 “当啷——”铁棍落地。 “王小汉，你挺厉害啊。为了活下去抛弃了你的朋友。哦，不，你别觉得愧疚，为了生存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不算卑鄙。” 身后传来黄三的笑声。 “哈哈哈，用朋友挡刀的家伙我这几年看过的可不少。你那朋友为你出头那是傻，你能看清形势弃他而去才是聪明。 为了苟活下去，对，你手上不是有铁棍吗？站起来啊！ 站起来啊，王小汉！让我看看你为了生存能挣扎到什么地步！” 黄三狂笑，眼里已经满是沸腾的渴望，王小汉，拿起铁棍吧——用你的垂死挣扎好好取悦我吧！ 王小汉呼了口，他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因为他的牙关还有指节都忍不住在颤抖。 那个男人是要让他拿起铁棍反抗吗？ 能赢吗？就凭我？ 可是要是不反抗就得死啊！ “啊！！！”王小汉突然爆发野兽般的怒吼。 他爬起身来，捡起铁棍，用他的瘸脚冲上前去，他要用铁棍敲碎黄三的脑袋，就像敲碎西瓜一样，他已经能看到里面的果汁四溅开来！ 然而在汁液飞溅的后面，王小汉忽然看到一柄冰凉的玛瑙小刀，又看到了长满水泡的皮肤，又看到那个胸口插刀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耳畔再一次响起没完没了的蝉叫！ “知了——知了——知了——”直叫王小汉毛骨悚然！ 恐惧，恐惧！ 来自那个永恒的盛夏的恐惧再一次占据了王小汉的身体。他低头一看，铁棍上也长出了一粒粒充满脓的水泡！ “啊！”王小汉惊慌的丢下铁棍，跪在地上抱头大哭，他做不到，做不到！ 他拿不起玛瑙刀子，也同样拿不起铁棍——因为他们都是杀人的工具啊！ “麻蛋，没想到这么软包。你也就到此为止了！”黄三深深失望，甚至流露出厌恶的表情，他决定赶紧解决眼前这无趣的生命，高举的长刀就要落下。 “别杀我，别杀我……”王小汉哀求，“我有钱，我给你钱！饶了我吧！” “哦？”黄三惊奇，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王小汉。 “在我家床底的板砖下面，一共有……十个金币！”王小汉哪有钱，他的所有资产已经被黑衣人顺走，现在只不过是胡乱说了个数。 “呵，真的吗？”黄三轻笑，他舔了舔嘴唇，“有钱的话就好说了啊！” “有！有！放过我，都给你！”王小汉如释重负。 他仿佛捡了一条命的表情印在了黄三眼里，没有别的手段了吗？王小汉你也不过如此，为了活下去也只有这点本事。 “呵呵，蠢货，杀了你我照样一分也不会少！”黄三嗤笑，他也不会违背二当家的旨意私自放过王小汉，杀了王小汉再去拿钱吧。 “上路吧……”黄三高举长刀，一挥而下，王小汉能感觉到那森森寒意的刀口正在向他接近，下一刻就要刀落人亡了。 要死了吗？ 寒意涌上心头。 直到最后一刻王小汉也不敢正视自己的死亡，他想要闭上眼睛躲开锋利的刀口，然后在他闭眼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个影子冲来，它弓着背一头扎向黄三的腰间！ 黄三被顶倒了。 是阿橙！ “姐姐！”王小汉哭喊。 阿橙双手被绑在身后，她用艰难的姿势一头顶倒了黄三，自己也顺着倒在地上。 从嘴里吐出一块布，阿橙对着王小汉大喊:“王小汉！你这个懦夫！” 振聋发聩的话语直摄王小汉的内心！ 啊，懦夫！我吗？ 王小汉痛哭，是的，我是懦夫！ 不争气的眼泪早已淌过脸颊。 ※※※ 屋内，黄魁龙收拾了蚩羽兮提着裤腰带猛扑回来，他现在心中的火山再一次吞吐岩浆啦！ 迫不及待了，这回没人能阻碍他了吧！ “欧呦，等等，不能太激动了，太激动容易草草了事……”黄魁龙突然刹住身子，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高涨的心情。 “要云淡风轻的，气定神闲的……”黄魁龙轻轻推开房门，“阿橙我来了！” 然而阿橙那小娘们竟不在床上！ 好家伙！一定是刚刚出来的时候谁也没有顾得上被绑着的她，让她趁乱跑了出来。 “跑？她还敢跑！”黄魁龙大怒，他冲出屋子。在屋子正前方黄胖子正嚷嚷着什么冲向一个大坑，而扭头到右边，看到了，是阿橙！ 她正倒在地上，王小汉在她身边大哭。 黄三不知道为什么也在地上，不过他提着刀很快就站了起来，这黄三似乎很愤怒，抬起刀就要砍人！ 危险，别伤着我家阿橙啊！ 第二十二章 深夜打劫 “臭娘们！你好大的胆子！”黄三暴怒，“别以为你是老大看上的人我就不敢动你！” 他推开压在身上的阿橙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发亮的长刀，气得眼里直冒火。 完了，他又爬起来了！王小汉盯着长刀直哆嗦。 怎么办？逃！？ 可是姐姐还在地上啊，必须要救她！ 救？拿什么救？怎么可能救得来！ 因为——我是个懦夫啊！ 在王小汉犹豫的时候，黄三的大手已经向阿橙抓去，看来他慑于老大也没敢直接用刀砍阿橙。 然而不知道是他愤怒迷了眼还是阿橙反应太过惊人，阿橙不躲反攻，一口咬在黄三小臂上！ “啊！”黄三痛呼，“松口！” 阿橙并没有松口的意思，黄三甩起手来，她的牙齿仿佛长了倒钩死死地扎进黄三的肉里，任由黄三如何甩动手臂，拽着她的身子在地上拖动，阿橙也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你找死！”黄三终于红了眼，抬手一个刀柄砸在阿橙的脑门上，“快松口！” 丝毫没有怜香惜玉，鲜血很快染红了阿橙的长发，可是她反而咬得更深了，痛得黄三龇牙咧嘴。 “松口！”黄三吼道，他举起坚硬的刀柄又在阿橙的脑袋上补了几下。 看着鲜血即使流进了阿橙的眼里，这女子也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那直直地看着黄三的眼睛仿佛在说——不咬断这只手誓不罢休！ “别打了，别打了！”王小汉哭喊，可是他的言语微不足道，他盯着那根让他发怵的铁棍。 为什么他不能像姐姐一样刚强？ 为什么他连一根铁棍都拿不起来？！ “爹爹……我该怎么办啊……”王小汉痛哭流涕。 ※※※ 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万籁俱寂，星虫不语。 王小汉和阿橙在熟睡中被吵闹声惊醒。 他们爬下床，来到前堂外。 小酒馆分为前堂和后堂，前堂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后堂是起居室和厨房。 前后堂之间是个天井。 此时从天井到前堂的门正掩着，前堂在三更半夜竟然还亮着灯，吵闹声也是从里头传来的。 “各位爷，小店就这么点钱了，各位就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王小汉知道这是父亲在说话，只不过父亲此刻显得有点慌张。 王小汉和阿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正扒着门缝偷看。 “开玩笑吧，你们店这么大，就只能拿出这点钱？” “实不相瞒，小店经营惨淡……” “麻蛋，哥几个摸黑来一趟，就捞到这点钱，还不够我们一顿酒钱！你这家伙当我们是要饭的吗？”这几个人气势汹汹，手持长刀。 王小汉终于看明白了，这是一群劫匪！他被吓得不敢说话。 “我怎么敢，所有的钱都在这了，一个也没少……” “废什么话，老子自己搜！” “别搜，别搜，都在这了，真的都在这了。”父亲抱住其中一个人的大腿，苦苦哀求。 “靠！”那人对着父亲的胸膛就是一脚，父亲跌倒向身后撞去，后背碰到靠墙的酒架。 这酒架既有西洋的特色又有天朝的风味，又高又大几乎快贴到屋子的顶梁了，这是父亲满意的杰作，不过客人们常常嘲笑它不伦不类又笨又重。 上面摆着满满当当红布盖子的酒坛，也陈列了一堆父亲收集的颜色各异的西洋玻璃空酒瓶子。 架子被撞轻轻晃了几下。 “啪啪——”两个瓶子从高处摔落。 “活腻了是不是？老子本来就是抢劫的，还不让我搜？” 父亲瘫在地上，那人气急败坏，他把刀驾在父亲脖子上说道:“我看你是真的要钱不要命了！” 王小汉他们在父亲左侧，从这面看去，那锋利的刀口像是已经把父亲的脑袋和肩膀分割开来。 父亲危险！ “爹爹！”王小汉惊呼，又忽然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吓得直哆嗦。 然而，阿橙冲出去了！ 她抄起一把倚靠在门边的木扫帚就冲了出去，当门被撞开的那一刻，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地看着这个气势汹汹而来的少女。 “你们放开爹爹！”阿橙架着扫帚大喊，她的声音响彻酒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父亲。 “傻瓜，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父亲着急了，他知道劫匪只劫财不会要他命，不过阿橙的出现让局势急转直下。 然而已经晚了。 劫匪们盯着从后堂跑出来的小丫头片子，起初一愣，不一会眼里便充满了贪婪。 “掌柜的，你可以啊，有一个这么水灵的闺女！” “虽然还太小，不过等几年保证出挑！” “掌柜的真客气，知道店里没钱孝敬爷爷们，拿自己的闺女招待客人，爷几个就笑纳了！” 打头这人说完便舍了父亲，提刀朝阿橙走来。 “丫头，你拿个扫帚有什么用啊？”他笑道，缓步逼近。 这人向阿橙勾了勾手指，挑衅意味十足，他暗地里反转刀身，等着小丫头气汹汹地用扫帚向他挥来，然后他用刀背扫开扫帚，另一只手趁机把她抱住，凭小丫头的力气一定挣脱不开。 这样既不失“风度”，也伤不她。 “快走！”父亲慌了，他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他想抱住打头男人的小腿，好让阿橙有个逃跑的时间。 不过另外两个劫匪也不是废物，他们抬起腿将父亲踹回地上。 没有尖叫，没有嘶吼，阿橙超乎冷静地挥起扫帚。 “呵。”打头男人心里冷笑，刀背横扫而上。 预料中金属和木头交击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他挥空了。 扫帚没有朝他挥来，木棍把手的那头被阿橙骤然插进酒架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 她的细胳膊使劲一撬。 她知道酒架虽然高大，实则年久失修，满满当当的瓶瓶罐罐早让它不堪重负，即便是父亲时常修修补补也改变不了它破旧的本质。 就这么一撬，它已然倾倒。 几个劫匪都在酒架子底下，他们惊恐地望着迎头而来大木架子。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破木头做的，看起来就沉重得要死，这要是让它砸脑袋上，压在身上不要命？ “该死！”打头这人骂了一句，千钧一发之刻，他双手高举过头吃力地顶住架子，后面的两个劫匪也一同效仿。 不过坛子罐子瓶子还是洒了一地，“乒呤乓啷”响个不停，瓶罐破碎，酒香四溢。 人在危机时刻，身体的反映总是快于头脑。 父亲本来就瘫在地上，酒架倒下来要砸也是先砸站着的，这一刻，趁着劫匪们正顶住架子，他手脚并用，迅速爬了出来。 “走！”站起来的第一刻，父亲对着两个小家伙大喊。 王小汉至始至终反应迟钝，不过此时他的小手已经被一只大手牵起，父亲拉着他跑了起来，手心里全是汗。 第二十三章 王家汉子 父亲从酒架子下爬了出来，前堂被劫匪占领，孩子们在后堂。 那酒架子也根本困不住他们多久。 现在只能带着孩子们从后门逃跑，只要出了门，再闹出点动静，街坊邻居一来，他们就安全了。 他拉起发愣的王小汉，穿过天井，直冲后门。 “靠！”后门一开，另有个手持双刀的劫匪在这等着呢！ 父亲赶紧关上门，重新插好门闩。 天呐！ 怎么办？ 容不得他多想，前有狼后有虎，也不可能将阿橙交出去，只能负隅顽抗，祈祷有人早点发现他们这可怜的一家。 父亲拉着两个孩子拐进厨房。 房门紧闭，他又搬来专门切菜切肉的大桌子挡在门后。 “嘭——”的一声响，是沉重的酒架落地的声音。 父亲用后背抵住房门，他知道劫匪们已经脱身而出。 完蛋了，靠这么一扇厨房的小破门怎么可能抵挡住几个劫匪的攻势啊！ 他心里大慌，汗水直淌。 低头一看，阿橙靠在灶台边上，小汉坐立不安，孩子们正仰着头看着自己，未经世事的清澈眸子里满是对他这个父亲的信任。 踏马的！ 心底呐喊一声，父亲狠狠咬了自己舌尖一口，剧痛让自己骤然清醒。 冷静！冷静！ 你要是不冷静，孩子们怎么办？ ………… 劫匪们已经来到厨房门外，黑夜里闪动的刀光令人发怵。 “麻蛋，还好提前让四爷在后门守着了，不然真让你们给跑了！“打头那人说。 “快点把你闺女双手奉上，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听到没有？” 回应他们的是“乒乒乓乓铛铛铛”一阵响。 厨房内响起锅碗瓢盆的敲击声，尤其是那口大铁锅的铛铛声，在寂静的深夜由为响亮，里头还能隐约看到火光。 “麻蛋，他们想搞出大动静让街坊听到，不能拖了，快上！”打头的一挥手，几人立马持刀朝厨房逼近。 忽然厨房的门猛然打开又蓦地关上，一个影子划破天井上黑夜的长空从里头飞出。 打头那人抬刀格挡。 “铛——”是一把菜刀。 “雕虫小技。”劫匪嗤笑，他们没有停下逼近的脚步。 厨房门开了又合，如法炮制，从里头不断飞出大菜刀、小菜刀、削皮刀、剪刀、剔骨刀…… 不过这些显然不具备真正的杀伤力，都被劫匪们一一格挡下来。 又一个东西朝打头这人飞来，不过速度却是慢了些，他随手格挡。 “啊！！！”突然他疯了似地痛呼，“是油，滚烫的油！” “大哥！”另外两个劫匪看着他丢下长刀抱头痛呼，忍不住唤道。 低头一看，他们的大哥双手和脸上已经冒起了一个个水泡，这两人想要帮忙大哥缓解疼痛，却一时不知道该坐什么，手足无措。 厨房门再一次打开，从里头冲出一人。 这人一手持锅，一手持勺，正是王小汉的父亲。 原来他令阿橙敲锅，不仅仅有呼救的意图，同时迷惑住敌人，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放弃抵抗，寄托于别人的支援。 而自己点火熬油，又利用厨房众多的刀具拖延时间，等油烧得滚烫，便混一勺在飞舞的刀具中，打劫匪一个措手不及。 “臭弟弟们，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让你们掉层皮！”父亲大喊，他颠锅甩勺，又是一勺滚烫的油倾洒而出！ 靠！两个劫匪搀者打头那人迅速后退，烫油洒在脚边的青石地板上滋滋作响。 阿橙在侧面瞄准一人掷出一把剔骨刀，这个稚气未脱的黄毛丫头，丢出足够要人性命的凶器也没有半分犹豫。 剔骨刀险之油险地擦着那人头皮飞过。 三人被重新逼进前堂。 “他奶奶滴熊！”打头那人突然爆吼一声，重新振作起来，他从身边一人手上夺过长刀，挣扎地站起身。 “哒哒——”他摇晃不稳的身子踩在地面，溅起酒花。 “四爷，你快进来！”他忍痛喊道，“今天不宰了他们几个，誓不罢休！“ 愤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一半烫伤的脸狰狞恐怖。 名叫四爷的那人很快踹开了后门，从后面包抄过来。 即便是父亲有烫油作为利器，面对前后夹击，一口锅的油又能支撑多久？ 可是父亲也没有多珍视烫油的意思，他丢了铁勺，双手端起锅柄，竟然直接把整口锅的油向那三人泼去！ “哗啦——” 三人吓得爆退，脚边瞬间冒起白烟。 “小汉，快！”父亲突然大吼。 厨房里传来王小汉犹豫不决的声音：“可是……爹爹……” “快啊！”父亲再一次大吼，用尽了全力。 王小汉终于哭着从厨房跑出，他手握一根燃烧的火棍，在跨越厨房门槛的那一刻，将它抛出。 “呜呜呜……” 橙黄色的火焰在小汉的哭声中划开了黑色的夜幕。 它穿过天井，掉进前堂，那里有满地的酒。 “呼——” 也不知是风声，还是火焰窜腾的声音，紧接着是三人的哇哇大叫。 火焰很快将父亲和他们隔开。 劫匪们飞快后退，可是翻腾的火焰实在太快了，他们鞋上、衣摆上甚至发梢都沾上了点火苗。 好不容易手忙脚乱才把身上的火焰扑掉，三人除了点轻微烫伤，并无大碍。 不过，劫匪们这下彻底被激怒了。 被油烫伤的那个更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他高举长刀，在火墙的对面咬牙切齿。 “我定要把你一片一片剁碎了！” “是吗……你们还不快走？等救火的人赶来往哪里跑？” 父亲语气很缓，不像威胁，反而像劝解。 原来敲锅，丢厨具，泼油，都是为了把劫匪们逼近前堂，然后一把火点燃地上的酒。 不是为了烧死劫匪，而是为了在大半夜最快地唤醒附近居民。 天正民居都是木结构，火灾是人人忌惮的可怕凶兽。 一烧就是一大片。 很快的，外头响起了呼喊。 “失火了！” “快救火！” “别睡了，快起来！” 人群的呼喊越来越响亮，脚步声也变得密集。 “里头还有人吗！” “喂，王掌柜！” 劫匪们见势不妙，逐渐恐慌。 打头那人仍不死心，他朝父亲猛一甩手，长刀脱手而出，却被父亲手上的铁锅拍下。 “艹，这事没完！”最后放下一句，劫匪们恨恨然离去。 …… 火焰越涨越高。 靠白酒燃烧的蓝色火焰和靠房屋木制结构燃烧的橙黄色火焰交相辉映。 跳动的火光使得父亲的影子跟着浮动。 王小汉就站在父亲的身后，他的影子里。 父亲盯着大火出神，那里有他一辈子打拼的基业。 “爹爹……”王小汉唤了一声，父亲没有应他。 “爹爹……” “嗯……没事了，赶紧出去吧……结束了……” 结束了吗？ 王小汉低头看到，那把来自劫匪的长刀静静地躺在父亲身前。 刀身上面反射着跳动的火光，还有父亲模糊的脸庞。 他看不清有什么流过了父亲的眼角。 耳畔一团糟，木头燃烧噼啪作响，人群惊恐地跑走，还有嘈杂的呼喊，不过王小汉充耳不闻。 他回想起刚刚父亲在厨房里对他的叮嘱，一定要在他和姐姐把劫匪逼进前堂的时候，及时丢出火棍。 火一烧起来，他们就得救了。 可是王小汉怎么能丢出手，他怎么能亲手烧毁父亲一辈子的打拼。 他拼命摇头:“爹爹，这一把火下去，烧掉的可是我们的家啊！” 父亲用大手抚摸着他的额头，柔声说道: “傻孩子，这不过是一座房子，有你姐姐，有你，有我，才是家啊……” 第二十四章 王家小汉 “你找死！” 黄三急红了眼，抬手一个刀柄砸在阿橙的脑门上。 阿橙是个倔强的女孩。 鲜血已经淌过额头染上长发。 她反而咬得更深，痛得黄三直呼。 王小汉哭喊着，可是没有人理他，他面前摆着那根让他发怵的铁棍。 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姐姐一样刚强？ 为什么自己连一根铁棍都拿不起来？！ 他痛哭流涕。 “爹爹……我该怎么办啊……” 他想要向父亲那里借一点勇气。 王小汉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不会忘记父亲火光中的背影。 那个伟岸的身影充满了不屈的意志，还有坚强的心。 所以在那个永恒的夏天，王小汉即使亲眼目睹了父亲的别离，他也不愿意相信那是真实的父亲。 即使被姐姐一耳光拍醒，他的内心深处仍然坚信，那个火光中屹立的父亲不会抛弃他们。 那个和歹徒斗智斗勇的父亲，那个手持铁锅和铁勺的父亲，那个在火光中默默流泪的父亲，那个用大手抚摸王小汉额头柔声安慰他的父亲。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主动放弃生命，抛下他的两个孩子？ 绝无可能！ 王小汉再一次拾起铁棍。 低头一看，他又看到了长满水泡的皮肤，又看到那个胸口插刀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耳畔再一次响起那个夏天知了没命的惨叫！ 不！ 这是幻觉。 父亲从来没有抛弃他们，那个夏天只是一段虚假的记忆！ 他们的父亲是一个宁愿亲手毁掉一辈子努力打拼的事业，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拱手送人的汉子！ 他绝无可能将他们抛下！ 绝无可能选择逃避！ 因为—— 火光中屹立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王家没有孬种！ 他王小汉，和父亲流淌着同样的血液，也绝不是懦夫！ “啊啊啊啊啊！” 王小汉呐喊着，他紧紧握住铁棍，发了疯似的向黄三身后冲去。 鬼使神差的，他的脑海里冒出一句话，那是蚩羽兮那天在狗蛋的药材铺门口说的话: “与其懊悔的时候边流泪边紧紧地握着拳头，不如把这个的拳头朝着那个王八蛋打出去，永远不懊悔！” 他再也不愿意自己只会在后悔中流泪！ 手中的铁棍依旧猩红，耳畔依旧响彻没完没了的蝉鸣。 不过王小汉不再畏惧。 他感受到有一双熟悉的大手包住他的小手，和他一起紧紧握住了铁棍。 那只手曾无数次抚摸他的额头。 王小汉直奔黄三。 黄三没有想到那个懦弱的王小汉有了勇气拿起武器，从他的背后袭来。 王橙看到了她的弟弟。 她咬紧黄三，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朝身后拉扯，然后突然松口。 黄三踉跄后退，重心不稳。 而就在这时，王小汉的棍到了。 “嘭——” …… “啊啊啊啊啊……” 王小汉挥舞着铁棍，不停的敲打在黄三身上。 铁棍下早已血肉模糊，可是小汉仍然不停手。 “够了，够了！”王橙将几乎发疯的弟弟抱进怀里，“够了，小汉，够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王橙柔声安慰，轻轻抚摸小汉的后背。 “呜呜呜……姐姐我真没用……” “不，小汉，你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呜啊啊啊……”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王小汉再一次在阿橙的怀里嚎啕大哭。 他决定在这一场哭泣后，变得刚强。 ※※※ 地面震颤，魁龙帮二当家正以惊人的速度助跑，他手持一面新的西洋盾牌，全力向地面的大坑奔跑。 他要再一次使用自己的拿手好戏将坑里那人击垮。 黄魁龙从屋子里出来，眼见黄三拿刀柄砸王橙的脑袋，顿时火冒三丈。 不过转眼间，那个王小汉竟然用铁棍从身后将黄三击倒在地。 眼见自己将要损失一员得力手下，黄魁龙大喝一声，化手为爪，真气暴涨。 他健步如飞，一只黄光缠绕的爪子直朝王小汉抓来。 王小汉埋头在姐姐怀里哭泣，哪能看到危险逼近。 王橙转过身闭上眼，用身子护住王小汉，她赌黄魁龙还不至于要她性命。 那只金黄色的爪子还差一点就要破开触及到她。 另一边，黄胖子助跑完毕，腾身飞起，巨大的身体泛着黄光已经飞在半空中了。 就在此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起初只是几缕黑色的迷雾，将皓洁的月亮蒙上轻纱。 随后滚滚浓烟从地面上那个大坑中涌出，犹如黑色的海浪向四周翻腾。 紧接着是一声宛如巨兽的嘶吼。 那浓雾突然间暴涨沸腾，周围的人刚一接触这雾气就感受到了它厚实的质感，一个大力传来，身不由己向后倒去。 还在半空中的黄胖子首当其冲，一个“浪头”打来，直接将他连人带盾牌掀翻。 有个在雾气边缘的家伙举起刀来，一刀劈在浓雾上，竟是“锵”的一声将他弹飞。 在弥漫的浓雾中，人们忽然想起了来自远古的恐惧。 “是魔族！这小子是魔族！”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所有人心头为之一颤。 他们噬人肉、饮人血，他们生性残暴、狰狞恐怖，他们身藏于魔界山脉对神河大陆虎视眈眈，他们是这个世界的梦魇，他们必将卷土重来…… 人们将魔族的形象写进了歌谣，写进了神话。 那是来自千百年来口耳相传的故事，存在于记忆深处灵魂的恐惧！ 跑！ 一瞬间，人们心里只剩这个念头。 迷雾浓浓，什么也看不见，人们模糊地感受到有一个身影从地面的大坑中冲出，电光火石之间，僵硬的身体还买来得及动弹，那个影子已经带着身周的雾气，只一瞬，就闪到了王橙的身前。 黄魁龙的爪子才到。 “铮——” 金黄色的爪子伸进黑雾中，竟然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 甫一接触，黄魁龙就迅速后退，低头看去，他泛黄的爪子已经直冒青烟，指甲片破碎，指尖的皮肤脱落，像是被熊熊烈焰燃烧了一样。 黄魁龙心下大骇，冷汗涔涔。 他望着浓雾中的那个身影，一时不敢动弹。 谁又不是从小听说魔族的故事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