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她心中有鬼》 第1章 你终于皮够了 靳威从四轮朝天翻了个的跑车里爬出来时,还有点懵。 几分钟前,他驾驶的这辆白色全新阿斯顿.马丁因速度太快在向右变道时幅度稍大撞上了对向驶来的一辆货柜车,跑车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最后撞在隧道的墙上,落地后又被后面来不及刹车的小轿车撞了,生生往前推行了十几米才停下来。 靳威看着面目全非的跑车和散落了一地的玫瑰花瓣,愣了好一会儿。 我操!我日!我勒个去!他刚才经历了什么?这等惊心动魄!这等壮观惨烈!车都被摔得散架直接报废,他竟然都不死?!胳膊腿儿俱在,好好哒! 耳边响起了嘈杂的鸣笛声,他扭头望了望左右,车子都停了下来,好多人从车里走出来,一个个神色惊惶不敢近前,纷纷拿出手机打电话的打电话,拍照的拍照。 靳威收回视线时瞟到墙上喷着一行标语,隧道内严禁超车。交规他门儿清啊!可小爷今儿高兴,就想飙一把咋了?就想体验一下速度与激情咋了?小爷如今不差钱!甭说一辆跑车,就是把这条隧道毁了重建,他也出得起钱! 殷红的血从白色的车架下漫了出了,一大滩,刺目得很。靳威诧异,他人好好的站在车外,并未受伤,那车底的血是谁流的?他往前走了两步,蹲下去,歪头往车里看,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圆睁的眼…… 那人瞪眼望着他,一动不动,脖子上插着一块碎玻璃,血像喷气的可乐一样正汩汩往外冒。和那人对视的刹那,靳威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 车里那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警笛声由远及近,响彻心扉,红蓝光在夜幕下闪烁,炫目惊魂。 交警们把车里的那个人拖出来,靳威不死心扑上前去,几次都被弹了回来,他才相信了一个事实。 他死了。 日天日大地,他竟然死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命丧车轮底,说的就是他靳威靳小爷。 钱多,钱再多,多得上天奔月,命也只有一条,而已。 冲动是魔鬼,乐极生悲。今天,他投的一家公司在深交所鸣锣上市,股价首日涨幅逾百分之四十,二十七岁的他身家暴增,如做火箭般窜入九零行列。今晚,他开着准备送给小女友若若的跑车,载着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无比激动雀跃的浮想着求婚的情景,那个美呀!那个浪呀! 结果浪过了头。 若若,他的小若若!他死了,若若怎么办?靳威悔不当初,痛心疾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可转念一想,他,已亡。正想着,一个白大褂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我,我我我,草泥马!靳威咬牙切齿,恨不得祭出一团幽冥之火,将眼前的一切都烧了,昏天暗地,灰飞烟灭! 愤怒归愤怒,当救护车的门快要关上时,他还是跳了上去。 救护车呼啸着出了隧道,不远处的高架桥上一个长发女子在车流中狂奔而来,靳威没有看见。 救护车内有两个男白大褂,并排坐着占满了座位,靳威只好俯首弯腰站着,如果不这样他的半个头就会伸出车顶。虽然月色撩人,但他还是不想吓到小朋友。 “唉!可惜了啊,这么年轻!”一秃瓢男白大褂由衷叹道。 “又是跑车又是玫瑰的,一看就是个纨绔败家子。”一眼镜男白大褂嗤了一声,掏出手机对着靳威的尸体拍了几张照,在脸上打了马赛克,编辑了一条内容配图发了朋友圈。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靳威一看,气笑了。妈蛋,小哥哥你倒是很会蹭热度啊! 医院太平间,靳威的尸体和一个跳楼摔得稀巴烂的女尸并排停放着。那女人估计是面朝下落地,摔得鼻骨歪折,嘴唇撕裂,七窍流血,把靳威这个鬼都吓得哆哆嗦嗦,恶心得一抽一抽的。 想他生前也是个亿万富豪,怎地死后连个住单间的待遇都没有了?尸体也是有尊严的晓得不?男女有别懂不懂?就是住双人间,你也给分配个死得不那么惨的室友啊!这什么破医院! 靳威蹲在昏暗的墙角里正气闷着,门打开,秃瓢男进来把他的尸体推了出去,他也跟着出去了,穿过冷飕飕的走道,进入一间宽敞明亮的屋里。 这还凑合,勉勉强强配得上他亿万富豪的身份。靳威舒了口气,转身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女友若若。丫头眼睛通红,一脸惊惧的神情,犹豫着一点一点往前挪着步子,直到看清他的面容,才放声大哭起来。 靳威心疼万分,想把她搂在怀里安抚,却扑了个空。昨天,还在床上同他缠绵亲热的丫头,如今竟触碰不得了。那纤纤小手,嫩滑的小白兔,细软的腰身,曾让他为之疯狂沉迷的一切都摸不到了。 心如刀割,靳威连想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 三日后,殡仪馆。 靳威生前的亲朋好友、同学同事能来的都来参加他的葬礼了。他的爸爸两鬓斑白,神色恍惚憔悴,三年不见的妈妈也是木呆呆的,苍老了许多。若若抱着他的遗像,蔫巴巴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现场只有他那个老外继父操着一口生硬蹩脚的汉语招呼着前来吊唁的人。 他的合伙人,带他加入创投行业的大哥李鄂闽,一个一米八一百八十斤的壮汉此刻趴在玻璃棺上泣不成声。 “威啊!弟弟啊!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呢?说好了一起出海钓鱼的,你走了谁陪我去啊?” 几个穿黑西装的人上前劝了劝李鄂闽,搀扶着他出去了。 葬礼在哀乐中进行,来的好多人都落了泪,真情实意的那种。靳威盘腿坐在玻璃棺上,心想自己的人缘还是挺不错的呢。就连那个曾因填错合同被他骂“蠢猪”的女下属也红了眼眶,无限惋惜的看着他一声长叹:“天妒英才啊!” 靳威苦笑,然后下一秒笑就僵在了他脸上。他盯着缓步走进来的一个女人,眸光陡然变冷。女人穿着一身过膝黑裙,素淡着脸,绑着低马尾,身材纤瘦,样貌和以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脸上的婴儿肥没了,显得一双眼睛愈发大而清亮。 没想到你也会来啊!宋问。 靳威忽然记起他二十二岁刚去纽约那一年,在一个狂欢派对上喝大了,搂着一洋妞边哭边喊问问,那一幕被纽大的同学用手机拍了下来,等他酒醒了看到那个视频,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走进厨房把手机扔进了烤箱。 宋问朝他的父母鞠了一躬,然后来到灵堂中间,盯着墙上他那意气风发的遗像,面无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来到玻璃棺前,将一束白菊放在上面,然后端详着他的遗容,很小声的说了句:“你终于……皮够了吧?” 靳威的脑海里蓦地闪现出十七岁的少女,沾了满脸的粉色棉花糖,气急败坏的追着他打,卡着他的脖子问他皮够了没有。那般娇憨泼辣的鲜活画面,如今想起,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于他而言,确实是上辈子的事了。 靳威俯身贴近宋问,想看清她作何表情。但宋问只深吸一口气,没再说别的,转身离开了,一如当年那般冷情。 靳威看看哭成泪人的若若,再看看那个决绝倔强的背影,一时间又是心酸又是恼恨!再怎么说也是曾经的老相好,她竟然连一滴泪都没有流!准确的说连个泪花都没瞧见一星半点儿!虽然分手好几年了,但是靳威扪心自问,如果此时玻璃棺里躺着的是宋问,他会伤心落泪。谁叫咱是个性情中人呢! 再说了,你宋问有什么好的?一个开甜品店的小老板,起早贪黑,累得晕倒也只是勉强维持经营而已。前两年还差点关门,若不是……算了算了!小贱人一个!勾搭上了个当医生的男朋友,就对他不理不睬,傲得尾巴都翘上天了! 靠!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要是跟着他,房子车子票子要什么没有?他养她十个都养得起,还用得着劳神费力的去赚那点辛苦钱? 靳威越想越气,气得肝疼。真是好汉不长活,贱人命长久啊!他倒要看看这小贱人和他分手后日子过得是有多滋润! 遗体推进了火化炉,他那一米八几六块腹肌的健美身躯如今变成了一坛白灰。早知道会这么早死,健身房他才不去那么勤呢!该吃吃该喝喝,醉生梦死,把以前想做又不敢做的事都做了,包括把那小贱人绑来狠狠羞辱一顿,那才惬意!那才叫爽! 既然今天她来看他了,分手五年半,第一次主动来看他,主动跟他开了口,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应该去回访一下才对。 目送亲人离开后,靳威正打算去找老相好叙旧,一只手忽然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扭头,看到一个穿着白制服留着中分头的大叔。 第2章 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您找我有事吗?”靳威问道,问完他才意识到不对劲,这个一身白的大叔为何会看得见他?为何能够触碰他?电光火石间,他顿悟了!然后他连连往后退,哆嗦着叫道,“鬼啊!有鬼啊!” “你痴线啊!”白大叔颇为无奈的用广普骂道,“死蠢仔!我是鬼,你不是鬼咩?鬼见鬼,有什么好叫的?我有那么吓人咩?” “对,对,对不起!”靳威定了定神,“我刚做鬼不久,还没有适应过来。” 白大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打开一个类似于pad的机器,调出个人档案页,对照着上面的照片瞅了瞅靳威,像查户口似的盘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他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细小的线团,放在掌心对着它吹了口气,那线团竟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根泛着绿色荧光的绳索。 “欸?”靳威揉揉眼,很惊讶,“大叔你会变魔术?怎么变的?我一点都没看出来!太快了!” “把手伸出来,双手,靠近点!” 靳威不明所以的伸出双手,正要问,只见白大叔用绳索套住了他的双手手腕,把绳结抽紧,拉着他就走。 “唉我说你干嘛?干嘛绑我?你谁呀?”靳威有点恼,他试着挣了挣绳索,却发觉越挣越紧。邪了门了! “不要做无用的挣扎了。”白大叔扬起绳子的另一端,“这是缚魂索,我是冥司鬼差,编g209517,负责带你去冥司总部报到。” “那,那也不用绑我啊?”靳威抗议。 “这是必经的程序,请配合我的工作。”白大叔拽了拽绳子,“跟上!别磨磨唧唧的耽误了我下班。” 靳威被拽得往前趔趄了下,快走两步追上白大叔,问道:“冥司总部在哪?远不远?要不要打个车去?” 白大叔哼哼着扯了扯嘴角,“打什么车?干脆做飞机咯,飞机多快!” “那么远呢?非得去冥司总部报道吗?难道就没设个华北区总部,华南区总部什么的?” “死蠢仔。” “你别动不动就骂人啊!你们冥司的公务员素质也这么差吗?能不能把中间那个字去掉?” “死仔蠢。” 我日你大爷的!靳威强忍愤怒,为自己辩解道:“你觉得一个管理着百亿规模的基金,业绩连续三年在同业中排名第一,iq值达140的金融界精英,跟蠢字挂边么?” “仔死蠢。” “咱们换个话题聊吧?”靳威妥协,他鬼生地不熟的,这位念三字经骂人的大叔是他这几天来遇见的第一个鬼,还是个公务员,得罪不起。他跟在白大叔身后,想先套套近乎,“大叔,冥司的公务员是不是也挺难考的?大叔业务如此熟练当鬼差有年头了吧?” “废话!”白大叔面露骄傲之色,“再过半个月就满十年了。” “哇噻!厉害呀!”靳威没想到自己拍马屁拍得倒挺准,“那冥司的公务员待遇也应该挺好的吧?我是个新鬼,您给我讲讲呗!” 白大叔回头瞥了靳威一眼,见他态度还算虔诚,于是把冥司公务员的招募和待遇情况都告诉他了。原来,冥司的公务员竟比人间的还难考!录取比例只有万分之三,主要是待遇比较诱人!做鬼差可以挣阴德积分,五年可挣五万积分,十年可挣十一万积分,最高做满十八年可挣二十万积分。而阴德积分可以在投胎时兑换成投胎条件。条件五花八门,像性别、血型、之类的基础条件需要的积分较少,大多数鬼都买得起。像肤色人种、出生地、身材样貌这样的,要求越高需要得积分越多。积分在十万以上的,可以对来世的父母做某些设定,积分超过十五万,甚至可以选来世的职业。还有特等条件,可以选择拥有一种天赋,但最少得二十万积分。 譬如,做一个出生在香港的男孩,父亲是牙医,母亲是律师,肤色白净,身高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的区间,样貌类似吴彦祖的组合设定,需要耗费二十五万积分。 “大叔您马上就做满十年了,您会怎么选?”靳威好奇的问道。 白大叔笑笑,道:“我最初的阴德积分有六万,当了十年鬼差,挣了十一万,加起来一共十七万。下辈子我还想做男人,其他都不重要。剩下的积分都兑换成来世职业。”白大叔侧首朝靳威挤挤眼,“老子下辈子想进证监会,做证监会主席!” “啊?”靳威反应了两秒才伸出大拇指,“哎呦,您这志向……可真够远大的!令人钦佩!不过,您为何要做证监会主席呢?您前世和证监会有仇?” 白大叔坐在公交站的长凳上,示意靳威也坐下,叹了口气,道:“二零零八年,a股从最高6124点跌到1664点,我炒股亏了将近一千万,不但全部身家都砸进去了,把撬杠杆的六百多万也赔光了。零九年清明节那天,实在是受不了追债人的欺辱,万念俱灰之下我就从二十八楼卫生间的窗户跳了下去……十年了,我老婆孩子还在替我还债……”白大叔搓了搓脸,混沌的眼里闪着泪光,嘴唇哆嗦着像在极力压抑着情绪,“我重仓持有的庆元矿业,从三十块跌到一块三,前几年那家上市公司的业绩明明很好的,都说是白马股,几乎一夜之间负面新闻就跟拉稀似的都拉了出来。什么实控人涉嫌商业贿赂,什么内幕交易,什么财务造假,他奶奶的几百亿市值说蒸发就蒸发,我就搞不懂了!出事前一周那些机构出的研报给的还都是增持评级呢!我日他们仙人姥姥的!所以下辈子老子要做证监会主席,要报仇雪恨,要把那些胡搞的黑心鬼统统抓起来,要为广大股民伸张正义!” 靳威哑然,再看白大叔,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他其实是个老实巴交的普通股民,相信公开信息和机构研报,却并未摸清股市的规则。股市,尤其是中国的股市,有效市场假说的意义不大。很多上市公司桌面上的那一套是做给监管机构和广大股民看的,但是桌底下的那一套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择手段,花样百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貌似光明正大其实干的无非是圈钱骗钱的勾当。 资本市场,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可是那个投胎系统少了个非常重要的选项。”靳威好心提醒白大叔,“寿命,这个选项没有。哪怕您挣够了积分选了那个职位,如果下辈子像我一样英年早逝,您就是选了也没用啊!不是白当了这十年鬼差吗?” 白大叔像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道:“我愿意赌一把,做了设定至少比不设定成功的概率要大很多。” 靳威看着眼前这位五十年后的准证监会主席,心想五十年后谁知道还有没有证监会?白大叔生前的怨气太重,执念太深,其实零八年股市暴跌,是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个别股的负面新闻所造成的影响在那种大环境下会被放大。白大叔所买的那只股一度st带星,可仅在两年后就被一家新能源企业借壳上市,成功摘帽,股价更是一路攀升,如今都到四十几块了! 股市里有时逼死人的不是钱,而是时间。但像白大叔这样天真的韭菜,就是零八年不死估计也活不过一五年。 两人正聊着,一辆开往回龙洞的大巴车驶进站来。白大叔带着靳威上了车,和司机打了个招呼,就找座位坐了下来。靳威扭头往右边和侧后看了看,他们右边坐着一个穿黑制服身材圆润的鬼差大妈,右边靠窗坐着个死鱼眼的女人,头发乱蓬蓬的,一脸戾气。后面还有两对,都是一个白制服鬼差带一个鬼。 “大叔,这车是专车?”靳威小声问白大叔。 “嗯,新鬼去冥司总部报到,都是有专车接送的。” “为什么有的鬼差穿白制服,有的穿黑制服?” 白大叔指着自己,“呐,我们白鬼差缚的鬼都是阴德积分大于零的,旁边这位黑鬼差敷的鬼都是在阳间作恶多端,阴德积分为负的。”白大叔说罢扭头问右边的黑鬼差大妈,“美女,你缚的这个女鬼在阳间犯了什么事?” 黑鬼差大妈听见白大叔喊她美女,似嗔似笑的瞪了他一眼,道:“她呀就是个神经病!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整天不务正业,抽烟喝酒打麻将,为了赌博连父母养老的钱都偷,把父母活活气死,老公也跟她离了婚。她自己不好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把小区里的一个四岁小男孩绑了藏在家里,每天拳打脚踢各种虐待,简直惨无人道!小男孩的父母都快急疯了,她呀就看着人家伤心欲绝她开心得意。两个月后,警察发现小男孩时,那孩子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瘦得皮包骨头,现在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躺着呢!你们说她心理扭不扭曲?变不变态?丧尽天良有没有?前两天,她在监狱里被几个一同关押的女犯堵住嘴按进厕所蹲坑里活活淹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白大叔“啧啧”了好几声,道:“这么阴损,估计会被关进饿鬼狱,尝千日饥渴交迫,再投入畜生道,轮回八生八世,任人宰割。投成猪,已算是运气好,运气不好,也有可能投成粪坑里的蛆,下水道里的老鼠,吃垃圾的蟑螂。” “听见了没?祝你好运!”黑鬼差大妈没好气的朝女鬼说道,那女鬼却翻起死鱼眼,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全世界都欠了她八百万的表情,冷哼了一声。 黑鬼差大妈懒得理她,侧身问白大叔:“那小伙子是怎么死的?年纪轻轻的,长得也好,不像是病死鬼。” “他呀!”白大叔瞅着靳威,那眼神就跟瞅着一个不上道的败家子一样,“隧道飙车出了车祸。” 黑鬼差大妈惋惜的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知道珍惜!” “我还不知你为什么飙车,家里失火了还是老婆要生了?”白大叔问靳威。 靳威噎了噎,叹了口气,道:“我就是……高兴,高兴得过了头。我是一家创投公司的合伙人,出事那天,我们之前投的一家公司在a股上市了,我就想趁着大喜的日子向我女朋友求婚。那天喝了点酒,人是有点飘……” 白大叔拍拍靳威的肩膀,安慰道:“我俩也算是有缘人,都是因为股票死的。下辈子,珍爱生命,远离a股。” 第3章 爱恨就在一瞬间 大巴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驶进了回龙洞公园。 回龙洞其实并没有洞,而是四座海拔不到两百米的山丘所在的那一片的统称,其中一座早年间被开辟成了墓园,其他三座被规划建设成了森林公园。山上古木参天,常年阴森森的,就是夏天人走在山道上也会觉得阴风阵阵,冷得起鸡皮疙瘩。每年七八月份,山上开满了曼珠沙华,满目炫红,景致极美。 两年前,靳威曾经带若若来回龙洞游玩。好巧不巧,那天在山道上撞见了宋问。当时他和若若刚开始谈恋爱同居没多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他还骗若若自己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万一宋问过来跟他打招呼,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那他该怎么向若若解释? 他一边硬着头皮往前走,一边忐忑不安的盘算着要怎么应对。然而,宋问也就在最初遇见时望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没再看他们,她压低帽檐低着头默默走了过去。擦肩而过时,靳威的心突突狂跳,忽然又很希望她停下来,对他说些什么,甚至说什么都行。她却一言不发,对他视而不见。 宋问那天穿着白色的t恤衫和蓝色的牛仔裤,带着棒球帽,简单清爽,和他一样。若若见他停下来盯着宋问望,生气的摇着他的胳膊,撅嘴问他看什么看。 他收回目光,勉强笑着揉了揉若若的头,“就是跟那女的撞了衫,好奇看两眼而已。” “她好看还是我好看?”若若抱着他的腰,仰着清纯中带着三分娇媚的小脸问他。 “当然是我们若若宝贝儿最好看!”他低头吻了吻若若,再抬头回望山道,已不见宋问的身影。 这前女友的觉悟可真高!可真够让人省心的哈! 分手不过三年,再见已成陌路。 宋问,你他妈够狠。 大巴悄无声息行驶在盘山公路上,靳威收回思绪,往前一看不禁吓得哇哇叫,“停车!停车!前面没路了!要撞山上了!我靠!” 大巴并未停下,眼瞅着就要撞山,靳威抱头闭上了眼睛,然后听到白大叔又骂了他一句“死蠢仔”。 过了好一会儿,靳威睁开眼,放下手臂,发现自己还在车里,车子还在行驶!不过像是驶进了一条幽暗的隧道!靳威揉揉眼,前方雾气缭绕,什么也看不清。而且越往里,雾越浓,白茫茫一片如在云中穿行。大概过了几分钟,靳威眼前倏然一亮。车子驶出隧道,进入一座类似于高速收费站的关卡,司机刷卡后,车子继续往前走,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上停放着几十辆一模一样的大巴车,一眼望过去像豆腐块似的码得整整齐齐。 广场的最后面百阶之上有一座古朴庄重的中式大楼,青砖黛瓦琉璃窗,屋脊两头飞翘犹如坐雕展翅,给人一种无形的巨大威压。 “欢迎来到回龙洞,冥司岭南办事处。”白大叔活动了几圈脖子,拽着靳威走上台阶,“我跟你讲下办事流程哈,待会儿我们先去四楼判官处察查司查一下你的阴德积分,接着去赏善司拿盖章的投胎批文,然后去三楼技术处兑换阴德积分,再去二楼了却处领一罐孟婆汤喝下,最后就可以去一楼的投胎处,排队取号听叫号,叫到你的号你就啥也别想两眼一闭往那轮回道里纵身一跳,就完事了!整个流程办下来最多需要两个小时,我们冥司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大叔,我今天能不能只报个到?我还不想投胎呢。”靳威还没见到宋问,不把那小贱人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就这么投胎转世了,他可不甘心!今世的恩怨情仇今世了,但求来世再不遇到。 “这可由不得你,冥司有规定,严禁鬼魂在人世间逗留。被巡查队发现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白大叔呼哧呼哧趴着台阶,停下来劝靳威,“你人已经死了,生前赚再多钱,死后也带不去。至于女朋友,又没有结婚,若是年轻漂亮再找一个不是难事,说不定能找一个更好的。” “我不是为了这些,我……我前女友对我始乱终弃,到死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这口恶气堵在我胸口好几年了,憋得我难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她!不出了这口气,我宁愿魂消魄散也不会投胎转世!”靳威抓紧缚魂索,不愿再往上走。 “搞半天是为了前女友?生前被人抛弃还不够惨?死后还为她魂消魄散?你可真够出息的哈!”白大叔嗤之以鼻,“你有点脑子好不好?不过就是个前女友,谁还没有个前女友?有什么是一罐孟婆汤解决不了的?如果一罐不够,那就来两罐好咯,算我请你!” 靳威皱紧了眉头,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尽数忘却,是一了百了,可他不想忘了宋问。哪怕她曾无情的抛弃了他,深深的伤害过他,曾对她有多爱多依恋如今就有多恨多厌恶。 爱也好,恨也好,在一起也好,分开了也好,亲密无间也好,形同陌路也好,他就是不想忘了她。过去那些卑微的恳求,扎心窝子的争吵,还有他打她的那一巴掌,至今无解。他和她就像两根打了死结的绳索,还没来得及解开,就被咔擦一剪子剪断了。断是断了,可那坠落在时光中的结还是死的。他的一缕魂魄尚困在那个结里,出不来。 五年了,到现在他还清楚的记得他们决裂时的情形。他那一巴掌扇过去,手劲儿很大,扇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看着宋问脸上的红印子脑子立时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麻麻的。在一起七年,从高一到大四,他已把宋问当成最亲最爱的人,所以那一巴掌才打得那么干脆。看到泪水从宋问迷蒙的大眼里倾涌而出,他吓坏了,手足无措,只结巴着叫了一声“问问”。宋问抬起泪眼望着他,哽咽着说了句“对不起”,他看到她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有话要说,可是又止住了。他急得快吐血,只要她说,随便一个解释都行,他当即就认错道歉,狠扇自己直到她原谅为止。可除了那句本该他说的“对不起”,宋问再没多说一个字。 于是,那一巴掌打得,天崩地裂,无可挽回。 见靳威还是不动,白大叔不耐烦道:“走啦!配合一下工作,早点收工回去洗洗睡啦!不要逼我叫保安,你看前面。” 靳威朝前头望去,只见两个穿着半黑半白制服的鬼差正在拖拽一个老年的鬼,那老鬼边哭边嚎:“我要等我老伴!我们说好了的,我会在黄泉路上等她,下辈子还做夫妻!” “死老鬼!你想等就等啊!天道轮回岂由你们擅自作主?大道理给你讲了多少遍?敬酒不吃吃罚酒!再在这里撒泼胡闹,惊动了我们鬼王,把你一口吃了,还投个屁的胎!”一鬼差呵斥道。 老鬼固执得很,扒着台阶不肯走,最后那俩鬼差懒得再废话,直接一左一右架着他快快的往上走了。 “看见没?这种事时有发生,我们早就习以为常了。”白大叔淡定说道,片刻后像是想起什么,面色一凛,指着大楼得最顶层,压低声音道,“我们这位岭南鬼王,是个在更年期去世的大婶,脾气暴躁得很。坐镇岭南三十年,法力高强,被她吃掉的鬼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了。” “大叔,你被人抛弃过吗?你知道那种从幸福的最顶端冷不丁摔下来是什么滋味吗?我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忽然往下坠,总觉得自己坐的地方,站的地方,躺着的地方下面有活动的暗格,不知什么时候被谁按了开关,我就掉了下去,一直往下掉,什么也看不到摸不着,呼吸不过来,感觉自己要死了……”靳威抓住白大叔的胳膊,眉头紧皱,略微内双的眼睛深邃迷离,天生自带忧郁气质。 想当年被称为“六高柏原崇”的他,不知迷倒多少小姑娘,包括宋问。只要他睁着这双忧郁的眼,朝宋问深深一望,她就什么都依了他。除了分手那回,任他哭得泪眼汪汪,肝肠寸断,宋问都没心软,没回头。 白大叔叹了口气,同情的看着靳威,道:“苦情戏是没用的,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我劝你还是……哎我去!” 白大叔被个从上面匆匆跑下来的人撞了个趔趄,抓着靳威才站稳,正要破口大骂,扭头见那人穿着一身灰道袍,留着山羊胡,倒在台阶上正哼哼唧唧。上头气喘吁吁跑下来三个半黑半白的鬼差,对着那道士一顿踢踹。 “说了多少次?不准在冥司门口摆摊!天天撵你天天来,天天给哥几个找麻烦!你还要不要点逼脸?我呸你个大罗神仙!”一个留着小平头的鬼差恶狠狠骂道。 “混口饭吃嘛!何必赶尽杀绝?”那道士也不生气,盘腿坐在地上,瞅见后面的靳威,朝他招招手,“小兄弟,贫道我瞧你印堂发黑,浑身都散着怨郁之气,想必生前还有未了的心愿……哎呀嗨!干嘛又打人?” 三个鬼差不由分说,两个拖着道士的上半身,一个抬着腿,晃悠了两圈把他扔下了台阶。 第4章 一场内部交易 道士滚了几圈,头朝下趴在台阶上,“哎呦哎呦”的叫着,然后竟慢慢的调转了方向,仰头望着靳威,手伸向他,“小兄弟,你三魂七魄不全,万万不可投胎。否则,下辈子必是个先天残疾!” “不要听他胡言乱语!走走走!”小平头鬼差推着靳威往上走。 “他是谁?”靳威问白大叔。 “一个臭不要脸的疯子!他原是……”白大叔靠近靳威,指指上面,“位列仙班的玄斗真人,因为大嘴巴爱搬弄是非泄露天机,被除了仙籍赶下界来。无处可去,整日就在我们冥司门口摆摊算命挣积分。” “小兄弟!”身后玄斗真人扯着嗓子在喊,“贫道掐指一算,你前缘未了,只要你不放弃,就能和她再续前缘!贫道与你一见如故,只收你三千积分,出来混不容易,请恕概不赊欠,一会儿贫道找你收分啊!” 靳威驻足,回首看那惨兮兮的道士,总觉得他说的话有那么几许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别听他瞎哔哔!他强买强卖不是一两天了,甭搭理他!”小平头鬼差推了推靳威。 靳威边走边琢磨玄斗真人的话,越琢磨越觉得其言可信。他跟着白大叔走进冥司大楼,白大叔收了缚魂索,他们乘电梯上到四楼。察查司的办事员是清一色的年轻鬼小姐,穿着白制服,戴着贝雷帽,手指翻飞,快速的敲着键盘。 靳威报了姓名和身份证号码,很快他的积分清单就被打印了出来。白大叔翻到最后一看,不禁叫道:“我靠,死仔你可以啊!竟然有十万积分!”他又翻回前页手指划着数字浏览,遇到大数就停下来细看,“原来是捐建了两座希望小学,还去非洲做过四个月的医疗志愿者,啧啧啧!还为乌干达的流动救护站提供资金支持,还救过一个人的命……真看不出来你这个飙车作死的败家子生前还做了这么多善事。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大叔把清单卷成筒敲了敲靳威的胸膛,“你小子再愁眉苦脸就是矫情了!十万积分,你可以选来生父母了!恭喜你,下辈子还能再当个败家子!” “小哥哥,给个好评噻!”办事的鬼小姐睁着黑漆漆的眼珠“含情脉脉”的看着靳威,嗲里嗲气的。 靳威按了下桌面上的好评按钮,鬼小姐朝他比了个心,笑得阴兮兮的。 靳威跟着白大叔出了察查司,站在走廊上拧着眉头脑子转得飞快。白大叔在赏善司门口朝他招手,示意他快点。靳威磨磨蹭蹭的走过去,白大叔正要进去,手臂却被靳威抓住。 “大叔,我们谈谈。” 说着,靳威把白大叔拽到楼梯间,关上安全门。昏暗的楼道里,靳威的眼睛却亮闪闪的。 “你又要做咩呀?”白大叔真的好烦。 “刚才在楼下碰见的那个道士,他算一卦收我三千积分。”靳威抓紧白大叔,“积分是不是可以转让?” “嗨呀!小兄弟,你很聪明!”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把靳威和白大叔吓了一跳。两人定睛一看,竟是那道士偷偷摸摸溜了进来!妈的!明明是个神仙,却比鬼还阴魂不散! “五楼,有间黑暗的小屋,叫过户处。”玄斗真人笑得有点猥琐,“小兄弟,拿人积分与人办事,贫道除了算命还能帮你了却前世未了的心愿,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不了,谢谢!三千积分我会转给你,你先去五楼等我吧。”靳威说道。 玄斗真人翘起手指点了点靳威的肩膀,“贫道在小黑屋等你呦,再考虑考虑哈!” 等玄斗真人的身影消失在五楼的安全门外,靳威抓紧时间对白大叔说道:“大叔,你觉得来世做了证监会主席就能出了你前世的怨气了吗?资本市场我太了解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惩戒了那些黑心鬼又能怎样?股民不还是照亏不误?逐利的市场,单靠监管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你不应该去当证监会主席,你应该去当股神呀!巴菲特知不知?” 白大叔连忙点点头,靳威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猛然间觉悟过来。 “所以,你的积分不应该拿去兑换什么职业,而是应该兑换一种天赋。”靳威沉声,定定的看着白大叔,“炒股的天赋!” 白大叔瞪圆了眼瞅着靳威,片刻后眨眨眼,反应过来,道:“可我的积分不够啊!二十万以上才可以选天赋,我现在根本没有资格选。” “我转给你呀!”靳威拍拍自己,“小爷我分多任性!” “nonono!”白大叔却坚定的摆摆手,“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违反规定的事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大不了,我做满十八年鬼差再选就是咯!” “还有八年呢!”靳威伸手比划着,“你的老婆孩子如今还在替你还债!他们辛辛苦苦赚的钱,却要为你的投资失误买单,你于心何忍啊?你老婆跟着你没享到福,你都死了十年了她还在苦哈哈的挣钱还债,拉扯孩子。说到孩子,你孩子投到你家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白大叔的脸色白里泛青,“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们。” “光说对不起有个屁用?”靳威俯首凑近白大叔,“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老婆孩子在今年之内就还清所有债务……” “什么法子?”白大叔犹豫着问。 “我生前所在的创投公司投了一家海外的芯片研发机构,有家a股上市公司看中了他们做的这块业务。年前,双方就已悄悄的在洽谈收购事宜。最迟下个月,上市公司就会发公告。到时公告一出,这家公司的股价至少五个涨停板。” “真的假的?”白大叔将信将疑,“那要是万一将来并购不成功呢?” “这家上市公司的基本面还可以,市盈率不高,股东有国资背景。就是并购不成功,现在入手建仓,也绝不会亏。”靳威搂着白大叔的肩膀,“信我,发财致富不是梦。” 白大叔咬着嘴,兀自正纠结,忽看见那道士又悄摸溜了回来,指着他俩挤眉弄眼,贼笑道:“嘿嘿,贫道是不是在不经意间见证了一场内幕交易?” “你都听到了?”白大叔又气又怕。 “老谢,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胆小怕事。顶楼那个欧巴桑有什么好怕的?此事我绝对给你们保密,只要稍稍给点保密费就可以了。你知道,贫道并非那贪心之人,做生意从来秉持诚信二字。”玄斗真人捋着山羊胡,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要多少?”靳威问道。 玄斗真人慢悠悠伸出一根手指头,道:“你给他多少积分,贫道只收其一成。” “成交!”靳威爽快答应。 玄斗真人咧嘴虚虚的鼓了鼓掌,催促老谢:“快用你的账号登陆投胎宝的app查一下炒股天赋需要多少积分。” “这……我还没考虑好呢!”老谢一脸纠结。 “还考虑个球啊!”玄斗真人跳脚,“还有半个月你就做满十年了,半个月后兑了积分投了胎,一走了之,谁还能把你怎样啊?” “也,也对,可,可是被巡查队发现了怎么办?” “贫道自有办法保证巡查队发现不了他,好了!别再婆婆妈妈!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麻溜的!”玄斗真人直接把手伸进老谢的口袋,掏出pad,打开投胎宝登陆页面,输入老谢的鬼差编号,“输密码!” 老谢接过来,背转身输了密码。主页上出现一个笑容甜美的鬼小姐,伸出一只手托着投胎宝的app图标,微笑着说了句:“要想投胎技术好,请用投胎宝。投胎宝,黄泉相伴离不了。”然后,那鬼小姐渐渐隐去,露出条件查询页面。老谢拉到最后的分类,找到天赋,点开经济类,在搜索框中输入关键词“股”,点搜索,那等待的图标转了两圈页面就跳转出来。 “炒股天赋还分了三等,一等天赋需要三十万积分,这就是巴菲特的水平吧?二等天赋需要二十二万积分,三等天赋需要二十万积分。” 玄斗真人从靳威手中抽出积分清单,看了看他的积分总数,对老谢道:“选个三等吧!差不多就行了,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小富即安。” “选二等吧!”靳威对老谢道,“你辛辛苦苦做了十年鬼差,和家人阴阳相隔,付出了那么多,来世也该过得好一点。” “小兄弟,是个实诚人!”玄斗真人欣赏的拍拍靳威的肩膀。 过户处位于五楼最里面,积分过户一般都是些小额积分的互相调剂。比如一个鬼有五千四百积分,选了一两个基础条件后,还剩下四百积分,不用也是浪费,干脆做好事转给别的有需要的鬼。但是,积分再多也不能转给生前作恶的鬼。 “转多少?”过户处的男办事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万。”靳威此言一出,整个过户处都安静了下来。 第5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老谢活了大半辈子,生前也是个老好人,才挣了六万积分。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五万积分,能有个一两万积分就很不错了。这小子,一开口就转五万,是有多分大气粗? 男办事员看了看老谢,又看了看靳威,再次询问:“你确定转五万给谢建国?” “确定。” 男办事员诧异着在系统中操作起来,再按最后一个确认键之前,他又不放心的看了眼靳威,提醒道:“一旦确认,不能反悔。” 靳威点头,“不反悔。” 男办事员点了确认。玄斗真人趴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朝男办事员抛了个媚眼,“小马,还有我的五千积分呢。” “啥?”小马愣住。 “再给真人转五千。”靳威道。 “不,我说,你是自愿的吗?”小马站起来像看傻屌一样的看着靳威,“他就是个招摇撞骗的臭道士,你干吗要给他五千?他以前可是九天仙班的,我们鬼王的积分都没他多好不好?” 玄斗真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靳威笑了下,道:“我是自愿的,没谁逼我,也没谁骗我,完全自愿。” 小马摇摇头,坐下来从靳威的积分账户里划扣五千积分转给玄斗真人。 出了过户处,三人又回到楼梯间。老谢一手捂着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的心脏,一手拉着靳威,再三叮嘱:“死仔,说好了一月就一月,不要让我难做!” 玄斗真人从道袍的袖子里掏出一个木珠挂坠戴在靳威脖子上,道:“这是蔽日珠,加持了我的法力,可保你一个月内在人间来去自由。另外,为了方便业务联系,这个手机借你用,里面存了我的号码。有事,登陆这个密聊软件,私信我,懂?” 靳威点点头,把手机放进裤兜里。下到四楼,他忽然想起什么,问老谢:“能否帮个忙查一下我前女友有多少积分?” “这个不难,察查司的小姑娘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走,我带你去。” 察查司的鬼小姐见靳威去而复返,阴森嗲笑道:“小哥哥,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想我了,舍不得走?” 靳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笑了笑,道:“能否帮忙查一个人的积分?” “行呗!”鬼小姐坐正了,打开查询页面,“姓名,身份证号码报一下。” 靳威报了姓名和身份证号码,才意识到分手五年了他竟然还清楚的记得宋问的身份证号码!而现女友若若,别说身份证号码,连身份证他都没留意过。 “呦!”鬼小姐盯着屏幕叫了一声。 “怎么了?”靳威心中一紧,手掌按在桌面上。 “这个漂亮小姐姐,有十四万积分呢!”鬼小姐做出夸张的表情。 “多少?十四万?”靳威愕然,“怎么可能,身份证号码是不是输错了?”靳威又报了一遍,鬼小姐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对,结果都对! “怎么可能?”靳威喃喃道,“她那么冷血无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十四万积分?她到底做了什么?” 鬼小姐伸手做了个禁止的手势,正色道:“我可以告诉你总积分,但是积分细项不能告诉你,因为是被屏蔽的我也看不到。只有等她过世,来我们司打清单,才能解锁。” “多谢多谢!辛苦了!”老谢把靳威拉出察查司,拉进楼道,“积分的计算规则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我给你举个例子,一个快饿死的人,把手中唯一的饼掰了一半分给同样饥肠辘辘的小乞丐,这个善举虽小,但是功德积分比那些财大气粗的富豪捐一个亿都多。” “没错,功德积分算的是边际效应。”玄斗真人坐在楼梯转角的扶手上,正嚼着一根辣条吃得津津有味。 他一个算命的牛鼻子老道,竟然还知道经济学中的边际效应! “不要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贫道也会不好意思的。”玄斗真人跳下来,翘着油乎乎的手指,放在嘴里唆了唆。 靳威感觉自己前世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下到一楼,老谢在侧门把风,玄斗真人双手手指张开对扣,念了个诀,靳威发觉自己飘了起来,身体摇摇摆摆竟变成了一缕烟。玄斗真人空出一只手撩起脏兮兮的道袍,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瓷葫芦,抠开盖子,对准靳威喊了声:“收!” 靳威的魂魄“嗖”的一下飞进了葫芦瓶里。玄斗真人盖上盖子,走到老谢身旁,“搞定!股圣,我走先!” 在老谢忧虑的目光中,玄斗真人做贼似的溜出了冥司,爬上一辆鬼车的顶部,悠哉哉的躺在上面,翘着二郎腿,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伸向天空,皱眉眯眼哼唱道:“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有太阳,妹不开口,妹不说话,妹心怎么想?走了太阳,来了月亮,又是晚上,哥哥洗得白白就等闯进你的闺房,呦……大山的子孙呦,爱月亮啰!月亮那个爱着呦赤裸的妞……” 鬼车出了隧道,从山壁中驶出,沿着盘山公路朝山下驶去。到了回龙洞公园的上一站,玄斗真人从车尾巴跳了下来,等车开走了,他瞅着四下无人也无鬼,便从裤兜里掏出瓷葫芦,拔掉盖子,叫了声:“现!” 靳威的魂魄从葫芦里飘了出来,刚化成人形,他就扶着公交站牌弯腰干呕起来,难受的问玄斗真人:“你那瓶子里原来是装什么的?” 玄斗真人闻了闻瓶口,蹭着鼻子干笑道:“原来是装贫道的痔疮油的。” 我日你八辈祖宗哎!靳威使劲儿磨了磨后槽牙。 “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十四万积分的前女友了?”玄斗真人坐在长椅上脱鞋抠起了脚,“不是贫道我说你,分手了还对前女友念念不忘,你让现女友怎么想?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叫只啊渣。” “你懂什么?”靳威没好气道。 玄斗真人用扣脚的手指指着自己,“贫道不懂?贫道于公元1120年得道升天,想当年大文豪苏东坡被贬到岭南,在罗浮山下我俩还曾吃着荔枝把酒言欢。贫道活了快一千年了,放眼古今中外,有什么是贫道不懂的?” “你谈过恋爱吗?” “呃……这个,怎么说呢?”玄斗真人用扣脚的手挠挠头,咧着嘴笑得好假,“其实吧……” “算了!”靳威打断他的话,“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千年老处男,你懂才怪。” 玄斗真人一听,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叉腰忿忿不平:“嘴这么损,难怪十四万不要你!贫道同你友尽!撒要那拉!” 说罢,玄斗真人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神仙不都会飞的吗?神仙去哪儿还要打出租车?冥司这一趟行,靳威大开眼界。刚才说到了现女友,他决定先回家看看若若。小可怜指不定还在抹眼泪呢! 靳威掏出玄斗真人借他用的手机,查了下回家的路线,倒了两趟公交车终于回到了家。一路上,他看见了几个鬼,但他们似乎并未看见他。估计带上蔽日珠,在人间人和鬼都不看见他。他放下心来,抬手正要敲门,才想起自己不用敲也能进得去。于是,他后退两步,闭上眼睛径直朝门撞去。 果然!进去了! 他站直身体,环视着熟悉的家,一时心酸不已。卧室传来说话声,他走到卧室门口,看见若若坐在地毯上抱着个小保险箱,正在调试着密码。一个穿着超短裙黑丝袜的女人坐在他们的床上,边涂口红边说:“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你的生日,那会是什么?我说你跟他在一起快两年了,他怎么连保险箱的密码都不告诉你?” 这个女人靳威看着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走进卧室,盯着那女人又看了看,猛然认出她竟是若若的大学同学也是若若的闺蜜之一,叫什么来着?林……思韵!她不是s大应用心理学的在读研究生吗?怎么几个月不见,这着装打扮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我从来都没见过他打开过啊!我还以为是空的呢。”若若晃了晃保险箱,“不过这么一晃吧,里面好像是有东西。” “他不是经常去海外出差吗?会不会是备用的外币?美元啊英镑啊之类的!要不就是支票,数额比较大的那种。不然一点小钱,他也没必要放保险箱里啊。”林思韵猜测道。 “不知道,不太像。”若若轻叹一声,手托着下巴,发愁的看着保险箱,“不知道密码,只能先放着了。” “这玩意儿我找朋友帮你撬开就是了!”林思韵站起身,扯了扯那短得不能再短的紧身裙,对着衣橱的穿衣镜挺胸翘臀搔首弄姿,似乎对自己的身材非常满意,“对了,你之前不是说靳威要转给你股份吗?他死了,还怎么转?” 若若侧躺在床上,眨着无辜的大眼,甜甜一笑:“股份转让协议早就签了,就差去办理工商变更了。明天我就去他们公司找李鄂闽,把这事结了。” 靳威看着若若,她还是那么清纯无辜,笑得还是那么甜美可人,声音也好听,可此时的他却如遭了雷劈电击一般。那雷电从头过到脚,在他体内噼里啪啦的爆炸,把他的魂魄炸裂,火花四射! 他还记得那晚就在这张床上,翻云覆雨之后,他搂着她,爱怜的亲着她的小脸,告诉她要把持有的a公司的股份转给她百分之五。 当时她还撅着小嘴,嫌百分之五太少了,说他好小气。他笑着向她解释,a公司持有b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也就是说股份转让后她将间接持有b公司百分之一的股份,而b公司即将上市,按照保守估计,上市后百分之一的股份对应的市值不会低于两个亿。 小丫头乐得啊抱着他一口一个“老公”的叫!把他美得啊!怎么形容那种感觉?飘飘然睥睨众生,唯我独尊。然后,他把小丫头压在身下,又胡天海地干了一回。 爽是很爽,仅限于身体上的。 心中那失落已久的感觉,似乎再也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6章 男人能不能依赖女人 靳威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家门的。站在高楼大厦之下,车水马龙的街上,谁也看不见他,他成了一屡真正的游魂。当西天晚霞渐暗,黑夜席卷了黄昏,人间霓虹闪烁,万家灯火,靳威什么也看不到。 他闭着眼睛在笑,如癫似狂。 红尘看破,人间不值得! 魑魅魍魉不在地狱,都他妈在人间。他们善于伪装,戴着各式各样的皮囊,表面光鲜无害,内里龌龊不堪。 只恨他自己又瞎又蠢!把那个肮脏贱货像宝贝似的宠了两年,还像狗一样舔过她最脏的地方…… 他站在马路中间,任一辆辆车穿过他的身体,他伸展双臂,吼问苍天:“我这次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我已经改了,我已经尽心尽力了啊!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跟我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说啊我操!” 宋问提分手提得特别突然。 大四上学期期末,忙的人特别忙,闲的人特别闲。靳威刚考完托福,成绩出来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满分120,他考了120。他这个把上大学当度假的学渣,为了争一口气,仅用了半年时间备考,就考了个满分。没错,小爷就是这么牛掰!一战成名。 那天傍晚,他接到宋问的短信,穿着睡衣裤套了个羽绒服跑下宿舍楼,接过她带给他的晚餐,摸了摸她的头,就往回走。宋问叫住他,欲言又止。他摆摆手道:“快回去吧!冷死了!张岩他们还等我回去玩dota!” “靳威,你先别走。”宋问又叫住他。 他回头,发现宋问的鼻头冻得发红,眼角也有些红。他走回来,拉起宋问的手,凉冰冰的,他心一慌,忙问:“怎么了?” “我……”宋问皱紧了眉头,深吸一口气憋住,半晌才缓缓吐出,“我们分手吧。” 靳威一愣,握紧了宋问的手,柔声问:“怎么了?好好的……干吗?都老夫老妻了,分什么手啊真是的……你,怎么了?” “我,太累了……”宋问没看他,咬了咬嘴唇,吸口气,“我真是太累了。” “那,那个实习咱不去了!咱又不缺那点钱,算了,不去了!” “我说的不是实习,我跟你在一起太累了。”宋问抽回手,看着他,声音很平静,说出的话却像滔天巨浪把靳威整个淹没,“我不想陪你去网吧通宵打游戏,我对什么英超意甲nba都不感兴趣,我不想来例假了还要给你洗衣服,我也不想工作了一整天下了班还要倒两趟公交车跑去那家店排半个小时的队给你买晚餐。靳威,做你的女朋友,好辛苦!我,我不想再做下去了。” 靳威震惊,提起手中的晚餐,“这个要倒两趟公交车排半个小时的队?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去买。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问问,咱以后都不买了!” 他伸手去拉宋问,宋问却往后退了一步,闭了闭眼,再看他时眼神更坚定了。 “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只想分手,就这样吧!”宋问说完,转身就走。 手中的晚餐“啪”一下掉在地上,靳威呆呆望着宋问的身影,一时手足无措。他根本没想到宋问会提分手,他们从高一谈到大四,在一起七年,说是老夫老妻也不为过。最难的时候都携手度过了,为什么要在他出国留学的节骨眼上提分手?靳威像是忽然茅塞顿开,他三步并两步追上前去,拉住宋问的手把她拉到树后,嬉皮笑脸的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你不想让我去美国,就直说,我不去就是了,我也舍不得跟你分开,没你我肯定活得猪狗不如。” 宋问拍开他的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你去不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去以后别后悔,也别赖到我头上。” 靳威愕然不解,当初他早年赴美的妈妈叫他去美国继续深造,明明是她劝他考托福的!一整个暑假,她每天朝九晚八的陪着他在图书馆备战,监督他学习,他想睡个觉她都拿手机计时,他躲在厕所里打会儿游戏,她竟然冲进男厕把他给揪了出来!无论刮风下雨,早上八点五十准时买好早点出现在他宿舍楼下,连宿管大爷都说这姑娘有股子韧性,烂泥也能给她扶上墙。 这一切怎么能跟她没关系呢?不是因为去美国的事?靳威挠挠头,拉着宋问的胳膊摇了摇,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撒娇。 “问问,你吓到我了。我不分手!我死都不分手!” 宋问睁大眼,极力忍了忍,推开他。他发现她不再像往日那般对他无奈又宠溺,而是一脸冷漠,陌生又可怕的冷漠。 “够了,我不欠你什么,到此为止吧。” 靳威至今还记得那晚的风吹在脸上冷得生疼。他在树下站了很久,想了很久,直至夜深,雪没过他的脚,头顶一片白,他才拖着僵硬的步子摇摇晃晃回了宿舍。 “我去!咋整的?魂儿丢了?打了一百个电话都不接!”张岩摘掉耳机,上前扶住他。 靳威坐下,手扶着头趴在桌上,喃喃道:“男人就不能依赖女人吗?” “啥?” “我家问问累了,我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靳威买好早点等在女生宿舍楼下,见宋问背着包走出来,忙屁颠颠迎上前去,宋问果然一愣。 “问问,我给你买了早点,你趁热吃!” 宋问看了眼他手中的袋子,没有接,冷声道:“我不想吃,我还要赶车,你别耽误我上班。” 靳威快步跟着宋问,劝道:“上什么班啊?那么累,咱不去了,我养你!”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怎么养我?”宋问停下来,一把抓过他买的早餐举在他面前,“这么油腻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做你女朋友七年了,你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留着吃吧!” 说罢,宋问把早点袋子往靳威手中一塞,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靳威一人在寒风中凌乱无措,可怜巴巴。 靳威一天没吃饭,忐忑不安的熬到傍晚,在学校南门的公交站等宋问。等了一辆又一辆,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都黑透了。宋问一下车,他就冲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抢着帮她拎包,挨紧了她哆哆嗦嗦的说道:“今天怎么比平时下班晚?肚子饿了没?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宋问的手温暖,他的手冻得冰凉,宋问没有抽手,也没有拒绝。他们去了以前常去的涮涮锅,闻到香味,靳威才发觉自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一口气吃了很多,直到身上暖和了胃里也好受些了,才停下来,发现宋问一直在看着他吃,没怎么动过筷子。 “你怎么不吃?”靳威有点慌,他拿过宋问的碗,“我帮你盛。” “不用了。”宋问声音淡淡的,眉头轻蹙,“我没有胃口。” 透过袅袅升腾的热气,靳威盯着宋问认真一看,才发现她拘谨的坐着,脸色有些苍白。他的心更慌了。 “去了美国,你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别熬夜。” 靳威点点头,“嗯,我都听你的。” 那顿饭后,他们并未和好如初,他就像一艘被甩出太阳系的飞船,而她则被吸入黑洞,坠落无底深渊。 靳威学的是金融,宋问学的是建筑,每个系都有qq群。建筑系群里有人发了一张图,并问大家什么是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群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跟帖者无数,纷纷打听这是谁的检查单。没过多久,建筑系又传来劲爆新闻,同一个宿舍的四个女生打架,有人在群里发了现场图,于是真相大白。打架的是哪一个宿舍,为什么打架,那张检查单是谁的,都知道了。 靳威是从张岩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在建筑系群里发贴的女生叫杨艺敏,和宋问一个宿舍,靳威对她并不陌生,因为这妞其实不是个善茬。她曾不止一次发消息给他,约他吃饭看电影,在明知他是宋问现役正宫男友的情况下,还偷偷摸摸挖室友的墙角,这妮品行不端,有点阴。靳威每次都回绝了她,还把他们的聊天记录截屏发给宋问看了。宋问也没找杨艺敏的麻烦,只是把截图又发给了杨艺敏。从那以后,杨艺敏就没再纠缠过靳威。 杨艺敏在宿舍里无意中发现了一张检查单,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那检查单上的东西又不难理解,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项检查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你他妈不会上电脑百度啊?可她怀着报复心理还是发在了群里。 那张检查单是宋问的。 和宋问要好的舍友王子遇是位女侠,这姐们回到宿舍二话不说揪住杨艺敏就打,杨艺敏也不是个怕的,一时间二女扭打成一团,难分胜负。宋问和另外一个舍友拼了老命也没把她们分开,于是宿舍里尖叫连连,骂声不绝,噼里咣啷,整栋楼都被惊动了。 “我家问问怀孕了?”靳威傻眼。 “我靠你这啥表情?你不要告诉我那不是你的种!”张岩更惊讶。 “当然是我的!百分之两百毫无疑问绝对是我的!”靳威猛的站起来,抓住张岩的肩膀,面露狂喜之色,“我家问问怀孕了!我他妈要当爸爸了!” 这几天来所有的心慌意乱忐忑不安瞬间都消散无踪。 他笑,他激动,他开心得想跳起来! 宋问之前种种的异常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怀孕的女人不都会变得敏感脆弱,胃口不好?她提分手无非是想让他多关心关心她而已! 是的,一定是这样! 第7章 老子稀罕的是你 月色迷蒙,雪落无声。 靳威一路飞奔到宋问的宿舍楼下,给宋问打了个电话。宋问没接,他就一遍一遍的打。打到手机没电关机,他就对着楼上喊。他迫不及待,他一定要见到问问!见到宝宝他妈! 结果喊了半天,出来的不是宋问而是杨艺敏。 “那个……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他妈给老子滚!丑逼还不善良点!” 杨艺敏大惊失色,捂嘴哭着跑回去了。 二楼窗户打开,王子遇懒懒趴在窗户边上,没好气道:“问问不在,买东西去了。” “我靠不在你不早说!” 王子遇扯起嘴角一笑,“老娘就喜欢听你喊,你上来打我啊!” “我……”我打不死你哦!靳威咬牙,抖了抖头上的雪,在楼下溜达着等宋问。 没一会儿,宋问就拎着一袋东西回来了。他急忙跑上前,见宋问拎的袋子上印着十字,“你去药店了?你哪里不舒服了?” “没,没什么,感冒了。”宋问鼻音很重。 “宝贝儿你现在不能乱吃药,我陪你去医院,找医生开药好不好?”靳威抱住宋问,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有种顶天立地的感觉,“别怕,有我呢。我不去美国了,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我们搬出去住。从来都是你照顾我,以后换我来照顾你,我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告诉我,我改我都改,你也给我个机会让我表现表现!” 怀里宋问一直很安静,他们在雪夜里相拥,感受着彼此的温暖,靳威甚至都开始为明天做打算,一句很轻很短的话从宋问口中说出,打破了宁静,让他的心也碎成了雪花,一片一片的。 “孩子,没了。” “什么?” “我把孩子……打掉了。” 靳威慢慢推开宋问,垂眼直直的看着她,犹自不信,“你再说一遍。” “前几天你去车站接我,不是问我为什么回来晚了吗?就是那天,我去了医院,做了手术。” “为什么?”靳威感觉发出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为什么?”宋问吸了吸鼻子,脸上挂着泪痕,“你很快就要去美国了,我一个人……” “我他妈说过可以不去的!当初不是你逼我,我根本没打算考托福!老子不稀罕什么美国,老子稀罕的是你!” “就是你不去,你自己都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你怎么照顾我,照顾我们的孩子?”宋问拔高了声音。 “你不给我机会,怎么知道我不行?” “你什么德行我不清楚?如果不是我,你还在跟那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整日游手好闲,打架斗殴!你连大学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你依然霸道、自私、懒散,一点改变都没有!我看见你就讨厌,我真是受够了!你根本不配做孩子的父亲!” “啪”一声,靳威那一巴掌就打了出去…… 之后两天,他们没再见面。又他妈的是个傍晚,在宿舍躺尸的他突然接到王子遇发来的两条信息。 “问问走了。” “去s市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拨了宋问的电话,关机。他从床上“一骨碌”爬下来,趿拉着运动鞋就往外跑。在学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心急火燎的赶往火车站。他赶到时,开往s市的火车已经驶离半个钟了。 他一直打宋问的电话,一直关机。他每天都打,早上一睁眼就打,睡觉之前打,半夜醒来也打,每次都是关机。一周后再打,已变成“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她不告而别。 她连改过的机会都没给他,就放弃他了,放弃了他们的孩子! 甚至连论文答辩和毕业典礼都没回来参加,她就像人间蒸发了。 两年后,他从美国回来,应李鄂闽的邀请去了s市工作。一次参加大学校友会时,遇见了杨艺敏。如果不是她主动过来搭话,靳威根本认不出眼前那张韩国流水线出品的大众牌网红脸是谁。 丑逼再怎么变也还是丑得一逼。 靳威看着她那张加工脸就倒胃口。但毕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且对自己够狠,这样的女人一般混得都不会太差。杨艺敏大学毕业后进了s市的一家知名的外资建筑设计公司,参与了几个大项目,事业正风生水起。 杨艺敏对靳威还没死心,奈何她用尽浑身解数撩拨,靳威始终对她冷冷淡淡。一个自己打心眼里蔑视的人,却顶着张假脸自信满满的对他卖弄五毛钱一吨的风骚,靳威权当欣赏了一出马戏团的小丑剧。杨艺敏勾搭不成,恼羞成怒,在电梯口堵住靳威。 “你是不是还没忘了宋问?” 靳威手插在裤兜里,抬眼看着电梯上闪烁的数字,心想老子忘没忘关你屌事!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那张检查单其实我早就看到了。在我发到群里一个月前我就看到了。我就是想看看宋问她会怎么办,我以为她会选择把孩子生下来,毕竟她那么喜欢你不是吗?她跟我在同一个单位实习,那天我瞧见她向领导请假,我觉得奇怪就跟着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一个人去了医院打胎!呵呵呵,她一个人你知道么?”杨艺敏笑得很诡异,“她在墙根站了很长时间,一个劲的抹眼泪,也不知是害怕还是……舍不得?我跟她大学同学四年,可从来没见她哭过。我知道这事只要我刺啦划一根火柴扔在油罐里,你俩一准玩完。我没说错吧?” “你是不是有病?”靳威压着嗓音,捏紧了拳头。 “我有病?”杨艺敏指了指自己,点点头,“好,我有病,你帅你说什么都对!我要是宋问,在知道怀孕的第一时间我就会告诉你。可她没有,你说那一个多月她在想什么呢?可笑的是,那么长时间,你都没有发现她的反常。我觉得你对她的爱也就那样啊,所以我才不惜撕破脸一试!你嫌我丑,我去整了呀,我现在不美吗?” “你不应该去整脸,该去整整脑子。”靳威大步迈进电梯,手指摁着关门键不松,直到电梯门关闭,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的额头抵在冰凉的面板上,紧闭双眼,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等他多番迂回打听,终于找到宋问时,她身边已有了现在的医生男友。 他们回不去了。 后来他认识了若若,很快就追到手同居了。他吸取了前次的经验教训,对若若体贴呵护宠爱有加,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半点委屈都没让她受过。她也一直很乖巧听话,像只温顺的小羊羔窝在他怀里,享受着岁月静好。 好么,他才死了几天,她就笑嘻嘻的开始算计他的遗产了。 马乐戈壁的,为什么他每次都遇人不淑?一个冷血无情,一个画皮妖精,他都日了些什么货色? 凉风吹啊吹,吹不醒,如泥烂醉。 凉风吹啊吹,吹远了,望尘难追。 浑浑噩噩的走过两个街区,靳威抬眼看到马路对面店铺的广告牌还亮着,他无奈的按了按额头,心想有时候自己不死一死,就不会知道自己活得有多假有多脆弱。如果连若若都是绵里藏针两面三刀的人,那宋问在他背后又是一副什么嘴脸? 对面还亮着灯的店铺就是宋问的小店,心悦甜品。 他不知道她一个学建筑的为何不去设计院工作而要开一家甜品店,无从问起。人家觉得你配不上她,把你当废品甩了,还问她个屁。 随便,怎样都已经与他无关。 他也是偶然知道这家店的。他买的房子就在两个街区外,若若喜欢吃甜食,有次买了一袋心悦的蛋糕卷拎回家,他刚好在。打开袋子,蛋糕卷包装得很精致,盒子上面还放着一张粉色的心形卡片,上面手写了一段感谢语,画了一只拉着气球的小熊。靳威盯着那卡片看了看,觉得笔迹有几分眼熟,但没有太在意放在了一边。蛋糕卷有几种口味,榴莲的、芒果的、蓝莓的,清香扑鼻,让人食欲大动,每一样他都尝了尝,以至于吃太饱晚餐都没怎么吃。 后来,他开车路过时看到“心悦甜品”,想着给若若买点带回家,当他在路边泊好车,正要下车时,看见一个姑娘从里面推开了店门,然后一个大妈抱着个小女孩出来了,姑娘笑着和她们挥手再见。她头上包着碎花头巾,身上系着同色的围裙,在夕阳柔光下笑得温软纯真,还带着几分俏皮可爱,靳威都看傻了。 姑娘就是宋问。 两三年不见,她原来躲在这里……似乎瘦了点,其他没怎么变。靳威的车窗玻璃贴着暗色的膜,从里向外看可以看得很清楚,从外往里看却什么也看不到。是以即使从那以后靳威隔三岔五把车停在路边透过车窗和小店的玻璃偷看宋问,宋问也从未发现过。 她的店每天晚上八点打烊,今天不知为何都这么晚了还亮着灯。靳威推开门走了进去,门边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了起来,宋问抬头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蹙眉诧异了下,垂首继续打包甜品。 第8章 不想学习早点滚 店里只有宋问一人,她头上还包着头巾,围裙已经解了搭在椅背上,身上穿的是一条牛仔蓝的束腰连衣裙,裙下拼接着一圈黑色的蕾丝花边。从后面看肩瘦腰细腿长,披散的黑发如光亮的锦缎,单瞧着这背影又惹得靳威一阵心碎。 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默默的看着她忙碌,贪婪且恶趣味的打量着她的身材,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脑海里浮现出他们曾经缠绵温存的情形,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都摸过亲过,那滋味如今想想也仍然销魂得很。 风铃声蓦然响起,打断了靳威满脑子的旖情旎思。他侧首,瞧见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中年男人急乎乎的跑了进来。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男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啊,您就是李先生吧?” “是我是我!实在不好意思,飞机晚点,延误了将近五个小时。” “最近东南沿海一带刮台风,很多飞机都延误了。”宋问边说边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包装完好的蛋糕,熟练的放进袋子里,又打开抽屉取了成套的刀叉、纸盘、蜡烛之类的放进袋子,递给李先生,“还有三个小时,来得及。” 李先生接过蛋糕,连声道谢,正要转身离开,宋问叫住他,从柜台下拿出一只小猪佩奇的玩偶,走上前道:“您刚出差回来肯定没来得及准备生日礼物吧?我想着苗苗应该是个女孩,五岁的小女孩大多喜欢小猪佩奇,这个就送给她当生日礼物吧?” 李先生愣了下,随即满脸愧色,“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您拿着快回家吧,孩子都等急了。”宋问笑着把玩偶递给他。 李先生再三道谢,拎着蛋糕,拿着玩偶,出门上了等候在路边的出租车。 靳威收回视线,又看回宋问。她摘掉头巾,挺直上身捶了捶腰背,把包装好的甜点都装进袋子里,然后熄了灯,关店锁了门。她提着袋子走上不远处的天桥,靳威跟着她,离她几步远。 天桥上零零散散有几个摆地摊的,卖小饰品的,卖麦芽糖的,给手机贴膜的,看手相的,拉二胡的,宋问每经过一摊,就把袋子里的甜点分出去一些。她像是跟他们很熟的样子,边走边打着招呼。 “小宋啊,经常白吃你家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给手机贴膜的大叔笑呵呵道。 “大叔你又客气了!这些甜点过了今天就不新鲜了,扔掉又太可惜,你这是帮我忙呢!”宋问道。 “有免费的宵夜吃,好开心呀!我每天晚上都盼着姐姐你快点来呢!”卖小饰品的姑娘吃着蛋挞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了,“特喜欢吃你家的葡式蛋挞!” “小宋施主,我观你最近面色沉郁,似乎有什么心事啊?要不要我帮你算一算?”帮人看手相的和尚释延登穿着一身土黄的僧侣服,黑眼圈下两条卧蚕很明显,宽鼻翼厚嘴唇,说起话来不紧不慢,颇有几分法师的范儿。 宋问淡淡一笑,倾身上前小声道:“法师,你头顶贴的戒疤翘边了。” 闻言,释延登忙从布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低头看了看,有两个果然翘了边!怪不得今晚生意差!我去!他急忙把边按齐整,瞅了瞅左右,对着宋问虚虚一笑。 靳威见他的小镜子后面还画着白雪公主的卡通,不禁乐了。现在哪还有和尚烧戒疤?早就明文废止了的。这人假冒和尚也不专业点,简直画蛇添足! “你最爱吃的芒果班戟。”宋问蹲下来,把一包东西快速递给他,他连看都不看就塞进了布包里,道了声谢。 靳威就蹲在宋问旁边,瞪圆了眼。哪里是什么芒果班戟?那分明是肠仔包好不好!这俩人一唱一和,真会演呐! 对于一个招摇撞骗的和尚,宋问都体贴的帮他打掩护,爱心爆棚有没有?是不是一朵圣母白莲花? 靳威看着淡然而笑的宋问,恍恍惚惚记起了十一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初冬的夜晚,她犹豫着走向他,小心翼翼地问:“同学,你怎么不回家?” 不过,w市的初冬之夜比s市冷多了。十六岁的少年靳威坐在巷子口高高的石墩上,手插在裤兜里,冷得直打哆嗦。 他忘了带钥匙,不凑巧的是他爸爸那天去株洲出差,给他打电话说有事耽搁了,估计要到半夜才回。他之前在网吧里闷得头疼,出来又无处可去,在家附近晃悠了一圈又一圈,走累了就坐在石墩上抖腿,冻得不停的吸鼻子。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穿着校服套着连帽马夹的女孩从前面巷子里走出。身材细瘦,小脸白净,眉清目秀,头发被她用塑料圈松散的扎了个低马尾,额前垂下几缕,显得很随意。 四目相望,女孩愣了愣,有些尴尬的把一边垂落的头发别在耳后,默默的拐上主街,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药店。 靳威轻叹一声,冤家路窄。 这女孩他刚认识不久,一个班的,数学课代表,叫宋什么。班干部,优等生,坐在第三排中间,和他这个坐在最后一排边上的差等生基本没说过话。其实,高一上学期都快过去俩月了,他跟班里的大多数同学尚且不熟。 就在几天前,他晚上睡太晚,白天正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补觉,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同学,交数学试卷了。” 他没动,这时他感觉到面前的书本动了动。他抬起头,看见那女孩正俯身一点一点的抽被他用书本半压着的数学卷子,那卷子他连名字都还没写。 “谁他妈让你动我东西的?” 女孩被吓了一跳,抱着卷子往后退了半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结巴着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你睡着了,不,不想打扰你,就……” “滚蛋,别烦老子!”靳威皱着眉头,一脸不耐。 这时前排“啪”一声响,吓得同学们都抖了抖。班长曾捷大步向后走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推坐在凳子上,“你他妈算老几?有你这么跟同学说话的吗?不想学习早点滚,别在这浪费时间和空气。” “呦,英雄救美了?”靳威懒洋洋看着他们,扯起嘴角斜斜一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猛然起身,一手按着课桌,长腿飞起,一下子将班长踹翻在地。 那一下子踹得着实狠了些,曾捷捂着胸口,脸都憋紫了。女孩大惊失色,卷子散落一地,瞪着小鹿般的双眼,看看他又看看曾捷,慌忙去扶曾捷。班里乱成了一锅粥,又有几个男生看不惯过来揍他,结果反被他一拳撂倒一个。打完,他甩甩手,感觉才使了五成功力,不过瘾,还感慨这个班的男生太弱,若是打群架,分分钟被团灭。 事后,班主任周老师把当事者都叫到了办公室。 哇哦! 他过去才知道,除了班长曾捷,那几个上前挑衅他的男生,有历史课代表秦至明,化学课代表沈韬,学习委员彭赫,还有体育委员郑凯豪,妈的清一色的班干部!这什么班级?什么世道?光天化日之下,当官的组团欺压善良无辜的老百姓,天理何在? 由于牵扯到的干部太多,且是班长带头动的手,周老师把事情大事化小压了下去。靳威反正是破罐子破摔,怎么处罚都无所谓的,一口气连打五个干部,他也没吃亏。没想到,最后竟是被罚了一篇八百字的检讨,就此揭过不提。 所以说,有时候啊做什么事情不重要,重要的事和谁一起做事。 且不管他那天有多勇猛,眼下的他确实有些狼狈。 他以为女孩买完药就会默默的离开。谁知她拎着药,一边往巷子口走,一边睁着大眼瞅他。他心里本来就不爽,憋着火呢,这丫头片子还一直瞅他,他咬了咬牙,心想你再瞅老子,老子就打你了嘿! 欸?她怎么走过来了! 靳威心里咯噔一下,屏住了呼吸,眼瞅着女孩越走越近,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看着他,眸中带着几分怯意,小心翼翼地问他:“同学,你怎么不回家?” 关你屌事?靳威下意识的就想说这句,可是对上女孩清澈明亮的双眸,“关”字只做了个口型还没发出声,其余的就都咽了回去。他移开目光,看向一边,闷闷道:“我家里人还没回来,我……忘了带钥匙。” 女孩“噢”了声,稍侧侧身,靳威以为她转身要走了,女孩却指了指对面巷子,“我家就在前面,你要不要先去我家待会儿?” “不用。”靳威低头回绝。 “外头冷,坐久了会冻感冒的,先去我家吧!” “不去。” “怎么?你怕我把你拐走卖了?” 靳威抬眼看着女孩,女孩也看着他,眼里已没有了怯意,语气却多了几分揶揄。少年受不得激,站起身,挎好书包走到女孩跟前,脖子一扭,“带路啊!” 第9章 我是认真的 走了几步,靳威忽然想起什么,扭脸对女孩说:“那谁,咱事先说好,是你让我去的。如果你家人误会了我跟你的关系,本人概不负责。” 女孩轻笑,留意着左右的车子,伸出手臂挡在他身前不让他闯红灯,然后扬起瓷白小脸像看智障儿一样的看着他,“你见过哪个早恋的敢把对象往家带的?我光明正大,我家人更不会误会,你自己别想歪了就成。还有,我不叫那谁,我叫宋问。宋朝的宋,问候的问。” 靳威闹了个红脸,不再说话,跟在宋问身后穿过马路,走进昏暗的巷子。路灯下,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一会儿前面,一会儿后面,靳威低头正看着地上没留意前面宋问停了下来。两人撞上,宋问被他撞得往前趔趄了下,他急忙伸手去拉她,结果拉住了她的手。 宋问站稳后就闪电般的抽回了手,嗔道:“你走路看点路行不行啊?” 我在看路啊!我他妈一直在看路啊!靳威垂眼看着不讲理的宋问,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干着急! 宋问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没好气的问他:“你吃晚饭了没有?” 靳威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吃了。” “吃了你肚子还咕咕叫?” 靳威无奈的揉了揉腹部,她没问之前,他还没感觉到饿,她一问他的肚子仿佛听到了召唤一样,叫得那个欢响!靳威感觉他那冒了两颗青春美丽痘的帅脸都丢尽了。 两人穿过巷子走到另外一条街上,这条街上有很多餐馆和排挡,一条一条的彩灯从东挂到西,五彩闪烁。这里基本上每家都占道经营,桌椅摆得到处都是。且这个点正是最忙的时候,街上烟熏火燎,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油辣子和孜然的味道,靳威闻着直咽口水。 宋问带着他来到一家本地的私房菜餐馆前,把药递给他让他在门外等着,她则径直走进了后厨,几分钟后拎着几个饭盒出来了。 “妈我回去了!”她朝后厨喊了一声。 “好!快回去吧!”一位身材略发福烫着满头栗色小卷的阿姨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辣炒螺片从后厨快步走出,给坐在里面的那一桌客人上了菜,听到有客人喊结账,又忙去结账了。 宋问走出来,她站在台阶上才和靳威一样高,下了台阶仰头对靳威道:“跟我妈打过招呼了,走吧,去我家。” “这店是你家开的?”靳威边走边问。 “我妈跟一个朋友合伙开的。” “生意还挺好。” 宋问侧首一笑,道:“这条街到晚上生意没有不好的。” 他们又折回了刚才那条巷子,在一栋两层小楼前停下,宋问掏出钥匙开了门,让他进去。里头有个小院,院墙下有座花架,架子上摆满了盆栽,狭小的空间暗香幽浮。一楼客厅的灯亮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听到声响光脚跑了出来,见到靳威怔了下。 “你怎么跑出来了?回去躺好了,盖好毯子。”宋问推着小男孩往里走。 “姐,他是谁呀?”小男孩回头看了眼靳威问道。 “他是我同学,住在对面街坊。他家里大人有事还没回来,他又忘了带钥匙,我就让他来咱家坐会儿。”宋问把饭菜放在餐桌上,招呼靳威趁热吃。 小男孩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药一边好奇的打量着靳威。靳威真是饿了,宋问打包拎回来的饭菜里有小炒黄牛肉、酸辣藕尖,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山药排骨汤。靳威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热汤,感觉五脏六腑都暖了,舒服得呼了口气,然后掰开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忽然听到小男孩说了句:“姐,他好像难民哦……” 难民?靳威噎住,咳了几下,缓过来气转头看向那姐弟俩。宋问抿嘴笑,揉了揉小男孩的头,道:“我们晨晨眼光真好,一眼就能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请问有这么磕碜客人的吗? 如果不是才吃了个半饱,靳威真想撂筷子走人了。 小男孩吃了药昏昏欲睡,宋问拉着他上了楼,过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走了下来。靳威把几个饭盒都吃得一干二净,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正要站起来收拾桌面,宋问倒了杯水给他,让他去沙发上坐着,她来收拾。 靳威也不跟她客气,端着水杯四处走走看看。宋问家是以前的自建房,独门独院,上下两层,楼顶带天台的那种。室内的装修和家具都有些陈旧了,木制楼梯踩上去嘎吱作响,但无论是那米黄色的刺绣沙发套、灰白格的桌布和椅垫、还是粉彩瓷的茶具甚至卫生间玻璃窗上贴的印花磨砂纸、洗手台上的香薰都透露出温馨的生活气息。一看就是由女人操持的家,不像他家。 楼梯旁的墙壁上挂了很多照片,有宋问的,也有她弟宋晨的,还有他们姐弟俩和妈妈的合影,从小到大都有。他盯着镜框中的一张照片看了很久,照片5寸左右,边角都有些泛黄,上面写着一行小字,“问问百天留念,1992年5月23日”。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照片中的小婴儿,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珠,肉乎乎的身上只穿了一条白色三角小内裤…… 靳威看看照片又看看宋问,嘴角带着难以言说的笑意,宋问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走过去才发现他在看什么,登时就红了脸,一手叉腰问道:“靳同学,你作业写了吗?” “没写呢。” “那你打算写吗?” 靳威本来没打算写的,但转念一想不写作业干坐着也挺无聊的,于是拎着书包坐在宋问对面,掏出皱巴巴的课本和卷子,又掏了半天才掏出一根笔,咬着笔头,瞟向宋问,“那个,卷子借我抄一下。” 宋问抿了抿嘴,道:“你把前面的单选和多选题做了,剩下的大题我再借你抄,可以不?” 靳威听话的点点头,二十秒后,他用笔敲了敲宋问面前的英语书,指着自己的卷子道:“选择题我已经做完了。” 宋问惊诧的看了他片刻,苦口婆心的规劝:“你知不知道,很多山里的小孩他们渴望上学却没有条件,你条件这么好,要懂得珍惜呀!” 靳威用笔挠挠头,叹了口气,道:“你给句爽快话,借不借我抄吧?” 宋问把卷子扔给他,气道:“抄你也要走点心,别抄得一模一样!” 靳威接过卷子开始抄。字如其人,宋问的字和她的人一样清秀干净,靳威抄着抄着心里就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那感觉是淡淡的,温和的,踏实的,像是一场毛毛细雨悄无声息的飘落,慢慢的渗透到土壤中,一点一滴的滋润,连浮躁的内心也随之安定了下来。 对面的女孩正埋头复习功课,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两道阴影,瓜子小脸,脸颊上带着点婴儿肥显得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下…… “宋问。” 女孩“嗯”了声,抬起头。 “你,不怕我吗?我可是混社会的。” 女孩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随即一个大大的笑在她脸上舒展开来,露出一排整齐白净的牙齿,咯咯笑得花枝乱颤,乐不可支。 “那我要不要交保护费呀大哥?” “我是认真的。” “哦哦,大哥你先认真抄作业吧!” 靳威接到爸爸电话时已经快夜里十一点。爸爸托着行李箱站在巷子口,满脸焦急,看见他哼着歌一蹦一跳的跑了回来,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第二天,当课代表来收作业时,每一科他都交上了。他同桌吴非那表情,像见证了什么旷世奇迹一般。 “哥,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做梦梦见写作业就在梦里把作业写了?” 靳威瞪他,吴非却一脸惊恐道:“哥你不能这样!咱们不学联盟说不学就都不学,你这样会让我心慌慌哎!” 靳威拍了下他的头,教训道:“你知不知道,很多山里的小孩他们渴望上学却没有条件,你条件这么好,要懂得珍惜!” 吴非眨了眨眼,根本不相信那话是从靳威口中说出的,小心试探着问:“哥你是不是被谁洗脑了?” “滚蛋!”靳威斜靠着椅背,一条长腿伸在过道里,目光却不受控制的飘向教室前方。 那个穿着校服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正安安静静的坐着。她叫宋问,宋朝的宋,问候的问。就是这妞,让他昨晚失眠了。妈的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她睁着如银河星辰般璀璨的眸子,一边笑一边问他要不要交保护费。 如果是保护你,可以不收费。 但这妞,似乎并不需要他的保护。靳威后来才明白为啥那天他吼了这妞一句,就有四五个班干部冲上来揍他。原因竟然出奇的一致,他们都喜欢她。是的,都。准确的说无论是班上的老师还是同学,没有人不喜欢宋问。 这妞学习好,性格好,模样好,三好学生,妥妥的十班班宠!和靳威这个满口脏话,逃学打架,抽烟喝酒,把妹泡吧的十班毒瘤形成鲜明对比。 鲜明到什么程度呢?如果他俩站一起,就是smart和悍马,小白菜和镇关西,桃花源和侏罗纪。 最可悲的是,那时也没有人会把他俩联系到一起。 第10章 忽然间明白了 “很多歌是关于遇见的,《自从遇见你》、《当我遇见你》、《只为遇见你》、《穿越时空遇见你》、《花开时节遇见你》、《遇见你是我的缘》,当然还有这一首《如果没有遇见你》……”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电台放着怀旧的音乐。靳威没有听过这首歌,他本来也不喜欢听伤感怀旧的歌,此时他坐在副驾驶上,斜靠着车门,看着正专注开车的宋问。 “还记得你的微笑和斑驳的背影, 转身后离去笑容依旧清晰。 那些念念不忘雨打不湿的记忆, 日复一日的慢慢吞噬着自己。 …… 如果当时没有遇见你, 会有多少叹息? 有一个人在恋着你, 仰望星空听见你温柔的话语, 可是我们却相隔一光年的距离。 ……” 歌唱到一半,靳威忽然看见两行泪从宋问脸上滑落,他心头一震,僵住。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他这个和她谈了七年恋爱的前男友出车祸死了她都没流一滴泪,怎么听首歌就让她潸然泪下了?他还不如一首歌? 那一路,宋问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的落泪。靳威心里乱糟糟的,两人相识十一年之久,他还是头一回见她这样。她在伤心什么?是为他吗? 车子驶进地下停车库,宋问停好车熄了火,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待情绪稍稍平复才下车。 靳威跟着她进了电梯,上到七楼,楼道里的感应灯亮起,宋问掏出钥匙开了门,里面漆黑一片,她站在门口肩膀往下一垮,似乎松了口气。她按下开关,客厅上方的灯带亮了,散着暖橘色的光。她把门钥匙和车钥匙放进玄关鞋柜上的小编织筐里,换上拖鞋,把包包挂在衣架上,然后往沙发上一躺,半天没有动。 靳威四处察看了下她住的这套房,两室一厅,一厨一卫,面积不到九十平,估计只有他家的三分之一大。装修风格也是常见的简欧风,整个屋子里没有一件值钱的家具,都很普通。她甚至连间独立的衣橱都没有,而他家有一个房间特意改造成了陈列间,专供若若放包包和鞋子。他知道宋问不是那种物质上虚荣的人,可毕竟是他的前女友啊,她离开自己后过得这么寒碜,他有点心疼。 宋问似乎睡着了。靳威在她身旁蹲下来,将散落在她脸上的头发轻轻拨开,露出细白尖瘦的脸,靠近端详,还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毛细血管,靳威的心更疼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啊?你那医生男朋友虐待你了吗?不给你饭吃吗?他想起她刚进门时的反应,眸色不由得加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问睡得并不安稳,她抱紧胳膊瑟缩了下,靳威以为她冷了,正打算去卧室拿条毯子给她盖上,这时门被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材修长,留着利落的短发,带着半框眼镜,寻常的蓝白细格衬衫和深灰色休闲裤穿在他身上竟有几分画报男模的味道,阴影中的侧脸线条硬挺俊朗,透着成熟男人的气息,轻轻松松就能把卖家秀的职业模特甩出三条街。不得不说,这位池隽晔池医生还是一表人才的。 靳威第一次见到池隽晔,是在心悦甜品店前的马路侧方泊车位旁。他昨晚应酬到凌晨两三点才结束,喝得醉醺醺的,李鄂闽帮他叫了代驾。车子行驶到这里,他让代驾把车停在路边,说到家了。 然后他下了车,一步三晃的走到甜品店门前,拍了拍门:“问问,问问我回来了,你开门啊!” 代驾小哥接单时就被告知了他家的位置,还没到家呢他就下了车,跑到马路边一家黑着灯的店铺前拍门,这不是撒酒疯吗? “先生,这不是你家,还没到呢!你看清楚!”代驾小哥搀扶起他劝道。 “我看得很清楚啊!”他指着玻璃门上的招牌,念道,“心悦甜品,我家问问开的店,我闭着眼都能走到这里!” “可是这个点早就歇业了,里面黑着灯呢!走吧走吧,我送你回家。”代驾小哥把他扶到车边,他感觉胃里一阵翻涌,转身弯下腰就吐了。 第二天中午他醒来时,还隐隐约约记得昨夜发生的事,可还不如全忘了呢!想想就挺可悲的…… 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宋问了,他开车去公司的路上经过甜品店,又把车停在老位置上,透过车窗向店内张望。就看她一眼,他就走。 也许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他刚停好车就见宋问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她没有系围裙,上面穿的是小圆领的条纹针织半袖,下面是到脚踝的黑色一步裙,裙子两边开叉到膝盖的位置,走路时裙角掀飞露出她细白纤长的小腿。风吹乱她的长发,她边走边往后拨,那撩人的模样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宋问径直向他走来! 靳威顿时慌了神,方寸大乱,不知该怎么办。宋问越走越近,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看到他了,这个时候启动车子逃离,岂不是丢人?自尊还要不要了?可他又生怕自己露了怯,手忙脚乱的戴上了太阳镜。 最后宋问并未走向他,而是走向了他前面的那辆车子。一个一身休闲装扮的高个子男人从驾驶位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保温饭盒。男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带着眼镜,气质沉稳温润。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看到宋问仰视着他,点点头,然后男人的手抚上她的脸,低头亲了她一下,又摩挲着她的脖子说了句什么。宋问笑了笑,摆摆手,拎着饭盒走了回去。 靳威感觉一道晴天霹雳从天而降,将他劈得里焦外脆直冒烟。他之前打听到宋问有了男朋友,可是听说和亲眼见,效果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那男人就是池隽晔,一个除了没他有钱,其他各方面条件都不比他差的男人。 池隽晔望了眼沙发上躺着的人,轻轻关上了房门,换了拖鞋,放轻脚步走到沙发这,俯身先握了下宋问的手,眉头皱了皱,便将她抱起来走向卧室。 宋问睁开迷蒙的睡眼,依偎着他,声音有些低哑:“你回来了?” “怎么不进屋睡?”池隽晔把她放在床上,拉过薄被盖住她,语气略带责备。 “我只是想躺一会儿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宋问靠着床头坐起来,把头发拢到脑后,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临时加了一台比较紧急的手术,做到快十点才结束。”池隽晔摘掉眼镜,捏了捏眉骨,显得有些疲惫,“你晚饭吃了什么?” “呃……”宋问迟疑了下,“我不太饿,随便吃了点。” 池隽晔看着宋问,眉头微皱,他拍拍她的腿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洗澡吧。” “好。”宋问下床,从衣柜里拿了睡裙和内衣裤,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哗哗”的水声响起,靳威在卫生间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穿门进去了。里面水气氤氲,充斥着洗发水的香氛,玻璃隔断后的香艳景色靳威不是没见过,可分手五年,如今明明心痒难耐,可就是迈不出那一步,那模糊的影子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让他望而却步。 有什么不能看的?就是看了又怎么了?他现在是一个无形无影的鬼,根本无需偷窥,他可以正大光明的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等他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觉得可以坦然面对了,却在宋问裹着浴巾走出来的瞬间轰然崩塌。 我靠!受不了!靳威感觉自己的魂儿要爆了!脑海里的画面像过电影似的快进着,最后停在那最动情也最糜乱的一段…… 女孩双手无力的趴在墙上,柔柔的话语带着几分哀求,在动人的吟哦声中断断续续的说出:“轻点,疼呢……” “叫哥哥。”他紧贴着女孩,咬着她的耳垂,身下没停双手也没闲着,“叫哥哥。” 女孩睁着雾气迷蒙的水润大眼,气得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 行,还有力气咬人……女孩尖叫一声,顿时又羞又慌,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征服的快感让他身心俱畅,就像踩着滑板最后腾空而起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与风与光与大气微尘融为一体…… 靳威呆呆望着擦拭头发的宋问,忽然间明白了。明白了他把若若干得要死要活也得不到的那种感觉是什么。 是爱啊!是刻骨铭心,把他烧成灰也抹不掉的爱啊! 他爱宋问。 她要他时,他撒着欢的爱,满心依恋的爱。她不要他时,他闷不吭的爱,远远看着损心伤肺的爱! 可是,晚了! 等身体被火化成一坛白灰,成了一个孤魂野鬼才明白,还他娘的有个屁用?如果不是她狠心抛弃他,不再管他,他也不会像匹脱缰的野马一样狂奔乱跑,早早的殒命收场。 在那场车祸中,他被撞得胸骨断裂,把心肺都扎破了!碎玻璃片深深插进他的脖子,割断了动脉,差点把整个头都削了去,他死得好惨呐!死前那短暂的一瞬,他没有感觉到疼,那时他的脑海里想的并不是若若,而是宋问。 宋问,老子不等你了,老子要娶别人了,哈哈…… 第11章 反正不是你 靳威从身后抱住宋问,亲吻着她的头发,一遍又一遍的低喃着她的名字,痛苦万分。 “问问,问问,对不起,我又错了!我爱你问问,我到死都爱着你……” 宋问洗完澡感觉肩背沉沉的,她活动了下颈肩,怀疑是不是白天长时间俯身做蛋糕导致的。 “问问,你先别刷牙!”从客厅传来池隽晔的声音。 宋问换上睡裙,擦着头发走了出去,见池隽晔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鸡蛋面放在餐桌上,脚步一顿,神色微凝,“你怎么,怎么也不休息会儿?” 池隽晔把她按坐下,递给她筷子,温声道:“不饿也多少吃点,不然下次见到我妈,又被她念叨半天。”他说完去了卫生间,拿了吹风机出来。 宋问吃着,池隽晔帮她吹着头发,那画面温馨美好得不像话,让靳威眼红嫉妒得发狂,当然还有愧疚。 号称爱宋问爱得刻骨铭心的他,从没给她做过一次饭,吹过一次头发。是的,他就是绞尽脑汁的回想也还是一次都没有过!相反,在一起的七年,宋问却把他当大爷一样供着,当儿子一样宠着,她怎么能不累呢? 跟人家池医生一比,他简直就是个渣。这个字写纸上得用加粗倾斜加下划线初号的字体才能彰显他渣的程度。 靳威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烦躁啊!妈的无比烦躁!而接下来他的烦躁就直接升级成了暴躁狂躁,他好想拥有召唤末世海啸的能力,一个巨浪把床上那对正亲热的男女拍散了! 宋问和池隽晔,他们上床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床共枕,郎情妾意,除了共赴巫山兴云布雨,还能做什么?玩你拍一我拍一吗? 池隽晔一上床就掀开被子把宋问搂进了他怀里,亲着亲着就翻身压住了她。靳威要疯了嘿!现在医生体力都这么好了吗?加班做手术做到十点,回家都不需要休息的吗?做了饭饭还要继续做爱爱吗? 眼瞅着池隽晔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结实的腰腹和微微凸起的人鱼线,靳威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他的身材不比池隽晔的差,甚至比池隽晔的还要健硕,可那是他经常锻炼,用汗水换来的。而池隽晔是个医生,一个忙碌的医生,文邹邹的医生,他不该是这种身材的啊! 画面即将不可描述,靳威就是有颗阿丽塔的心脏,也承受不了!他直接穿墙而过,从客厅的电视里走了出来。 他来这干吗来了?就为了看他们如何情投意合,如何琴瑟和鸣比翼双飞的吗? 老子闲得蛋疼! 于是,就在池隽晔撕开套套要做防护措施时,厨房里却传来了“哗哗”的水声,他凝神迟疑了下,宋问也听到了,让他去看看怎么回事。池隽晔只得放下套套,去厨房查看。 厨房的水龙头不知怎么被打开了!池隽晔关上水龙头,又反复打开关上试了两次,水龙头好好的,并没有坏。奇了怪了! 他回到卧室,继续未竟事宜。就在两人气喘吁吁如胶似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时,书房里忽然传来“啪嗒”一声巨响,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怎,怎么回事?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宋问推着池隽晔,“你去看看。” “不用管,明天起来再去看。”池隽晔吻住宋问,手臂箍紧她的腰,不让她分心,才动了没几下,书房里又传来声响,这回他不得不警惕了。 宋问抓住他的胳膊,原本迷离如醉的双眸此刻又恢复了清亮澄澈,池隽晔叹了口气,轻声安抚她道:“没事,估计是风把什么东西吹下来了,我去看看。” 书房就是卧室隔壁,池隽晔打开卧室门走出来,先看了看过道和客厅,没发现什么异常。书房的门是开着的,他按亮了灯,看到地板上横七竖八落了一堆的书,刚才那声巨响应该是最下面那套大部头的医典发出的。 窗户只开了一条缝,外面微风和畅,并未刮大风。这些好端端的放在架子上的书怎么会掉下来了呢?池隽晔摸着后脑勺很是诧异,他没有收拾,关了灯就回卧室了。 宋问靠床头坐着,睡裙的一侧吊带滑落在胳膊上,长发有些散乱的披在肩后,细长白皙的天鹅颈在橘红的夜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薄薄的真丝睡裙下胸前的粉嫩若隐若现,池隽晔熄了一半的火瞬间又熊熊燃烧起来。他脱掉睡裤随手扔在地板上,抱起宋问,分开她的腿,急吼吼就进去了。 卧室里很快传出了低低的、压抑的、让人欲罢不能的嘤咛,靳威都被池隽晔的执着感动了。我靠!就这么饥渴难耐?一天不做会死吗你们?! 内心咆哮!万马奔腾!野火蔓烧!烹肝煎肾! 靳威打开了数字电视,选了一首歌,将音量调到最大。 池隽晔这边正热火朝天的干着活儿,客厅忽然响起的音乐把他和宋问吓得一下子抱着坐了起来。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寂静的夜里,此歌一响,惊心动魄。左邻右里,胆颤魂飞,楼上楼下,骂声不绝。 池隽晔忙套上裤子,快步走到客厅,捡起地板上的遥控器按下了电源键,室内又恢复了安静。他呼出一口长气,汗湿的额头青筋直冒。电视为何会无缘无故的自动打开?哪首歌不放,偏放那首歌,莫非它成了精?池隽晔带着满腹疑问走到门口检查了下门锁,又检查了阳台和窗户,一切如常。见了鬼了这是! 卧室里传来宋问的询问声,池隽晔忙道:“没事,遥控器掉地上了。” 再次回到卧室,池隽晔就是还有兴致也不想再折腾宋问了。他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他则回想着今夜发生的件件怪事,陷入了沉思中。 终于消停了!搞事情的某鬼幸灾乐祸笑得啊直拍大腿。 笑完,靳威觉着心里还是有点闷闷的。他出门乘电梯来到33层,上到楼顶,对着月亮一通吼叫。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发动机的轰鸣声将他的嘶吼悉数淹没。 他想起高一有天放学后,他把宋问拽到教学楼顶的天台上,气急败坏的问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宋问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反正不是他这样的。 反正不是,他这样的傻逼。 好想哭哦,不知鬼有没有眼泪?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靳威扭头,见是玄斗真人。 “你怎么找到我的?” “给你的蔽日珠里装有gps定位芯片。” “你们神仙也玩高科技?” “图个方便嘛!做法有时也挺累的。”玄斗真人在楼体边缘坐下,一条腿曲着立起,另一条腿在悬空晃荡着,觑着靳威问,“见到十四万了?” 靳威叹了口气,皱眉望着远处高楼上一闪一闪的航空障碍灯,不想说话。 “你知道你像谁吗?”玄斗真人微笑道,“贫道忽然想起还有一人跟你一样对前女友念念不忘。” “谁?” “猪八戒。” 靳威在想如果把臭道士一脚踹下楼,他会不会死? 玄斗真人依旧自说自话:“你说猪八戒吧,他喜欢嫦娥仙子,那可是九天第一美女,说明他的眼光还是很高的。后来他为什么会看上高翠兰呢?和高翠兰有了一腿后吧,他对嫦娥竟还不死心,在天竺国还厚着脸皮要去追人家。贫道真是搞不懂猪的想法欸!” 靳威一脚踹向玄斗真人。 红日东升,新的一天开始,靳威去了公司。若若今天要去找李鄂闽办理股份变更的事,他得想办法阻止。他到的时候,若若已经在会客室等候了。她外面穿着一件浅卡其色的burberry风衣,里面配的是白色堆领的羊绒连身裙,脚上穿的是天蓝色的chanel高跟鞋,丝缎鞋面,鞋头上面坠了一圈的水钻。再加上放在桌上的新款爱马仕包包,她这一身行头差不多有十几万了。 靳威以前没太关注过她的着装打扮,他给了她一张卡,让她喜欢什么买什么。她确实很会买,买的东西都是金贵时尚的,精致漂亮的,极适合她。她今天的妆容也很美,清纯中带几分妩媚,淡雅中带几分娇俏,风格一如既往的清新雅致。可如今靳威再看她,竟觉得她从头到脚一切都是那么的刻意。 一个人的气质应是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浑然天成的,纯真质朴的,不以物移的,外在的装扮只是衬托而已。但若若就不同,她的气质完全是靠妆容和衣裳撑起来的,卸了妆换身衣裳,她就是另外一个人。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还是他根本就没在意过? 李鄂闽握着杯拿铁姗姗来迟,身后跟着公司外聘的高级法律顾问刘固。靳威不解,这位刘大状平时很忙的,怎么把他也给请来了? 李鄂闽向若若简单介绍了下刘固,刘固笑眯眯的递给她一张名片。 “不过是内部转个股而已,怎么好劳动刘大律师?”若若甜甜一笑,“李董也是位大忙人,文件我都带来了,您只需安排个人帮我走流程就好了。” “我也不绕弯子哈!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我们刘律师看了靳威和你签的股份转让协议,提醒我,这股份怕是转不成了。”李鄂闽道。 若若笑容一僵,道:“为什么?哪里出了问题?” 第12章 两个字两个亿 刘固从文件袋里抽出股权转让协议的复印件,平放在桌子上,指了指其中用荧光笔标了黄色的一条。 若若拿起来念道:“将本人所持有的a投资有限公司百分之一的股份转让给配偶安若童。”若若把协议放回桌上,抬眸看着刘固和李鄂闽,“这有什么问题吗?我是安若童呀!” 在若若疑惑的目光中,刘固伸手指向那一条,手指点了点。若若定睛看着他点的地方,还是不明白,“配偶?我是靳威的配偶呀,这有什么问题?你们不都知道的吗?” 闲坐一旁看热闹的靳威乐了,直给自己点赞,太他妈有先见之明了!刘固这个朋友交得太值了! 李鄂闽面带微笑,手指叩着桌面,“听靳威说你是s大毕业的,不知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我,我是日语专业呀,这有关系吗?”若若更加不解了。 “那大学生,我弱弱的问一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配偶?”李鄂闽毫不掩饰话中的嘲讽之意。 “配偶?配偶不就是伴侣吗?我是靳威的女朋友,我们同居快两年了,我难道还不能算是他的配偶?”若若皱起眉头,有点着急了。 “既然存在疑问,那下面就有请专业人士给你普及一下什么叫配偶。”李鄂闽对刘固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固扶了扶眼镜,清了清嗓子,“是这样子的,配偶和伴侣还不太一样。配偶是个法律术语,又称夫妻,在合法婚姻中双方互为配偶。也就是说,配偶关系因婚姻的成立而发生,女朋友哪怕是同居的女朋友,只要没有去民政局登记拿到红本本,都不能算是配偶。” 若若杏眼圆瞪,惊愣住。半晌她反应过来,“嚯”的一下站起来,颤声道:“你们糊弄谁呢?不要以为我不懂!靳威他尸骨未寒,你们就开始变着法的欺负他的遗孀了吗?” “遗孀这个词,其实用的也不太恰当哈。”刘固慢条斯理的解释道,“遗孀是个书面语,一般是对死了丈夫的妻子的称谓,通俗的说法就是寡妇。如果没有正式的夫妻关系,安桑只能算是靳桑的girlfriend,瓦卡利马席塔卡?” 若若原本白里透粉的小脸此刻只剩下了白,比墙纸还白。 李鄂闽掩嘴佯装咳嗽,高大壮硕的身体笑得直抽。 “不可能!股份是靳威主动提出转给我的,协议都已经签了!”若若抓起协议,快速翻到最后一页,指着签字处,“这里有靳威和我的亲笔签名!你们还想抵赖不成?我告诉你们,我不怕你们的,我也会请律师的!” 李鄂闽拭了下眼角,吸了吸鼻子,看着惊怒的若若,眸中的嘲讽全变成了蔑视,“靳威在非洲救过我的命,我俩有着过命的交情。他去世后,我这个做大哥的本来就应该处理安顿好他的身后事,尊重他的意愿把股份变更给你。可你他妈算什么玩意儿?你也知道他尸骨未寒呢?他的父母都尚且没提遗产的事,你一个女朋友倒先找来了!老子活了半辈子,什么女人没见过?打从第一次见你,你有几斤几两是个什么货色,老子火眼金睛心里门儿清。安若童?你倒是挺会给自己起名字的哈,还给自己起了个小名若若,钱美凤,我再弱弱的问一句你爸妈知道吗?知道你把姓都改了吗?” 若若嘴唇哆嗦着往后退了两步,撞在椅子上,难以置信的瞪着李鄂闽,“你调查我?” “如果不是靳威喜欢你,如果不是这两年你还算安分守己,老子早就撕你了。不光你,你那帮小姐妹儿是做什么勾当的,老子也一清二楚。学过几句呀咩爹就成日语专业了?日你妹儿哦!连配偶都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敢假冒大学生?现在知道学历造假的坏处了吧?还有你那个姐们儿,叫什么林思韵的,本名林小燕,初中都没毕业,学过几天美容美发,就敢冒充重点大学的应用心理学硕士,还把几个小老板耍得团团转。”李鄂闽叹了口气,“这年头人心浮躁,世风日下,倒成就了你们这些祸害,仗着几分似真还假的美色不劳而获,对社会一点价值都没有,却一个比一个活得滋润,关键不以为耻还引以为荣。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呢?老子才是正儿八经的应用心理学博士,博士啊!老子一个博士为了生存,都出来干金融了,你说这世界被你们祸害成什么样子了?这个世界,重要是金钱吗?是权力吗?是规则吗?不是,是他妈的羞耻心。话扯得有点远,以前老子出去讲课,一个小时收五百,看在你是熟人的份上,今儿就给你免费。说回你啊,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你跟你那些小姐妹儿不太一样,你是高段位做长线价值投资的,你那些姐妹儿是低段位只能做一些短线投机交易。以你的头脑要是来干金融,哪还有我的饭碗啊?” 若若抓起包要走,李鄂闽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呦,小钱钱的脾气还不小呢!不过生气归生气,咱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是这样子。”刘固及时接上话茬,“安小姐目前居住的房产是靳先生生前赠予安小姐的,证上写的是安小姐的名字,那么这套房产便归安小姐所有。安小姐现在开的保时捷也是靳先生生前送的,保时捷也归安小姐所有。靳先生其他的财产,包括账户存款,投资理财,公司股权和车子房产都应该在他的合法继承人也就是他的父母之间进行分配。账户我们已经以靳先生父母的命义申请了冻结。那么,安小姐所持有的副卡也是不能再使用了的。” “你们,别欺人太甚!”若若眼里噙着泪,抓着包包的手都在抖,“等着收我的律师函吧!” 李鄂闽敲了下桌子,对刘固道:“不得不说,咱们国家法制社会的建设还是很有成效的!什么三教九流有个风吹草动就发律师函,这律师函一发,瞬间就站在了道德和舆论的制高点。你们律师真是原来越吃香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为人民服务!”刘固笑得很谦逊,转头对若若道,“刘某不才,目前担任s市律协副秘书长,安小姐需不需要我帮你推荐个有经验的律师呀?” 若若咬了咬牙:“不用麻烦!”走到门口,又转身拧着眉头问,“靳威还有其他房产?” 刘固点点头:“有的有的!在w市有一套独门独院的旧宅,价值三百万左右,在s市还有一套商铺,面积不大但地段挺不错的,市价也差不多有三百万。” “他从美国回来我就认识他了,他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李鄂闽嗤笑一声,拉长声调:“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若若踩着高跟鞋气冲冲的来到写字楼地下车库,坐在保时捷里拨通了林思韵的电话,哭道:“我的两个亿没了!两个亿没了!靳威那个该死的,他在我的名字前加了配偶两个字,我没有注意到……两个亿啊……” 看到这一幕,靳威的心彻底凉了。他当初加配偶两字其实是真的把她当配偶看了,是送给她的结婚礼物之一,并没有半分要限制她的意思。 原来他是该死的…… 靳威真是庆幸自己死得早,死得妙,不然等结了婚,这贱人得到的就远远不止一套房了。 钱美凤?靳威苦笑,他真的不知道她改了名字还改了姓。他曾问过她的家庭状况,她说她是独生女,父亲是个公务员,母亲在银行上班,家庭和美,家境殷实。于是,靳威就继续把她当小公主一样的宠着,觉得她单纯可爱,没有心机不会算计,也不贪慕虚荣,和他在一起纯粹是喜欢他而已…… 是啊!多纯粹啊!纯粹是为了钱! 身份学历都他妈是假的,小姑娘真行啊!骗人骗全套,老江湖呢!如今看来,李鄂闽可真是为他操碎了心!当初李鄂闽就提醒过他,说跟这种小姑娘玩玩得了,不要太上心。他没听进去,反而觉得若若哪哪都好,温柔体贴,乖巧听话,比宋问强一百倍。 然后再看到宋问和池隽晔在一起,他心里就平衡点,就没那么难受。 他当时想谁离开谁不能活啊?没了你宋问,这地球就不转了?他想用实际行动去证明,宋问对自己没那么重要。她视他如陌路,他也不去打扰她,她会爱上别人,他也会。 他们同在一座城市,两颗心一颗在南极永夜里寂寥无声,一颗在北冰洋底随波逐流。 只是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譬如秋季下雨的黄昏,跨年倒数的最后几秒,过生日闭眼许愿的时候,身边的人不是她,心里失落落的想这余生,真的没有什么好期待的,凑合凑合行了。 已经好几年过生日许愿的时候,他闭着眼并未许愿,只默默的在想,我又长大了一岁,而你从我的人生里消失了又一年…… 第15章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检查单上的墨都有些褪色了,日期是五年前的,被检查人叫宋问,年龄二十一岁,检查项是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和孕酮,结果显示这个叫宋问的应是怀孕五到十周了。 宋问是谁?靳威为何会保留着她的检查单?还放进保险箱里! 若若心头疑云密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快步来到书房,把u盘插进电脑,点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命名为“一万年”。若若的手指抖了下,点开了那文件夹,顿时傻了眼! 竟然……竟然是靳威和另一个女人的婚纱照! 照片里的靳威还留着带刘海的微卷的三七分发型,一脸青葱,笑起来露着虎牙开心又傻气,表情是那么的生动活泼,自然又纯真。若若从来没见靳威这么笑过,在她的印象中,靳威是那种很聪明能力出众表面周详俱到内心深处却有些冷漠的男人。他拽,他傲慢,他不拘小节甚至有几分粗野,若若其实是有点怕他的。可照片种穿着一身白西装的靳威却像极了偶像剧中的男主角,他望着那女孩时,目光深情眷恋,真挚纯净不掺一丝杂质。 那穿着婚纱的女孩看着像个十七八岁的未成年少女,明眸皓齿,笑起来眉眼弯弯特别好看,身材纤细如柳,小蛮腰不盈一握,穿着一字肩的洁白婚纱,锁骨精致漂亮。她睁着澄澈的眸子温柔浅笑,世界上沉寂了一万年的黑暗角落彷佛都被她给映亮了…… 若若自觉是个美女,可在见到照片上的女孩后,还是被惊艳到了。她脑海里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感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这女孩。 可让她震撼的还不是这女孩的美貌,而是靳威! 靳威说过他在她之前没有谈过恋爱,那他和照片中的女孩是怎么回事?连婚纱照都拍了!他们当时是什么关系还用得着猜吗? 若若手抖得像突然得了帕金森,难以想象靳威竟然骗她!她一直以为靳威对她痴迷成狂,沉溺在她的温柔乡里任她玩弄,可如今一看,谁玩谁还说不定呢! 她忽然想起上午离开公司时李鄂闽说的话,他说她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若若的目光呆呆的落在那张检查单上,心中的震撼如惊涛骇浪,怒嚎着,叫嚣着,一浪高过一浪,让她头晕目眩,恶心反胃,冷汗直冒…… 若若此时的反应并未让靳威感受到报复的快感,因为他根本没看她,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照片,思绪飘回了六年前。 穿着婚纱的宋问从更衣室走出来时,靳威并没有“必然”的露出惊艳的目光,他真的不觉得穿上婚纱的宋问变得有多美,因为他的问问一直都很美,穿什么都美,当然什么都不穿更美。 他就是……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心里热乎乎的,仿佛一股来自寒极的洋流经过无数日夜的起伏奔涌,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赶到了赤道海域,然后牟足了劲儿做最后一冲,在轰天巨响中把自己拍在了温暖细腻的沙滩上,宿命终结。 是的,那种感觉像极了欢爱后的满足、安定,哪怕人生就此终结也再无遗憾。 此时,若有背景音乐,不是《明天我要嫁给你了》,而是beyond的《海阔天空》。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 心里爱(谁明白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一旁叼着阿尔卑斯棒棒糖的王子遇见他眼神儿不对,撞了他一下,沉声道:“想什么呢?你丫脑壳里装的都是前列腺吗?” “哥们,说实话,我家问问都没你了解我。知音呐!”靳威拍拍她的肩膀,朝宋问走去,搂住她的腰把她推进更衣室,然后探出半边身子对王子遇道,“少儿不宜,去外面看着点!” “你!大哥你注意点场合行不行?里面有摄像头我告你!”王子遇气得直揪自己的短发,嘴里把棒棒糖嚼得嘎吱嘎吱响,“老娘是属羊的,却天天被你们喂狗粮!我能活到现在还没变异,我容易吗?” 王子遇嘟囔着走到门外,双手抱胸倚在门上,瞅着外面忙忙碌碌正在做开业准备的人,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人。 古代的,中年妇女,开一家茶坊,被人唤作“王干娘”的那位。 靳威看到照片,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他特别想宋问,想见她,想知道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想回到她身边,想回到六年前,想挽回…… 宋问已经睡了,一个人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很浅。靳威俯身凝视着她的睡颜,抚摸着她暖滑的小脸,心里一阵揪紧,忍不住鼻酸眼热。 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打掉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问问…… 凌晨一点,值上半夜夜班的池隽晔才回到家,他简单洗漱后轻手轻脚走进卧室,关了小夜灯,摘掉眼镜放在床头柜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他往宋问身边靠了靠,轻轻托起她的头放在自己臂弯里,侧身搂着她睡了。 一个男人喜不喜爱,有多喜爱一个女人,会在她睡着时显露出来。 池隽晔真的很喜欢很在乎宋问,靳威知道,从第一次见他们在一起时他就知道。他们是怎么相遇的呢?宋问当时答应跟池隽晔在一起时,是不是已经把他给忘了?宋问她是不是也像池隽晔爱她一样爱池隽晔? 靳威躺在床边的地板上,双臂枕在脑后,心想自己和池隽晔除了都是男人都喜欢一个女人之外,再没共同点。当年还是个混混的他能追到宋问,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时喜欢宋问的人多了去了,比较出名的就是当年高一十班的班头曾捷,副市长家的公子,“凑巧”也是宋问的同桌。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兔子专吃窝边草,说的就是这位曾公子。在曾捷表白之前,当时班里的同学有一半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他对漂亮小同桌的不纯动机。 靳威这个混社会的,起初并未留意过班里的情况,直到那天晚上被宋问“捡”回家蹭了顿饭,他对这小妞就多了几分关注。 小妞高一时也就一米六出点头,轮到她值日时,高一十班男同学那热爱班级热爱同学的道德素质能直线飙升,一字涨停,全他妈变成活**。 小妞擦黑板,高的地方够不到,这时必有一男生“嗖”的一下蹿上讲台,拿起黑板擦,帮她擦。为什么是“嗖”的一下呢?你以为是在玩抢麦克风游戏呢? 还真是。因为黑板擦只剩下一个。 对此,曾捷也很无奈,不是他不想抢,而是他根本抢不过,这一项的王者是体育委员郑凯豪。一米八八大高个,胳膊腿儿都长,篮球校队的,脸皮又厚,谁能抢得过他?而且这货特别喜欢闪现在人家女孩的身后,仗着身高优势,垂眼和仰视他的女孩对望,感觉棒棒哒!铁塔一样的郑凯豪往那一站,把小妞挡得严严实实,一下子凸显了他那爆棚的男友力,虽然他并不是。 郑凯豪为此有了个响当当的绰号——黑板侠。 宋问放学后留下来打扫卫生,总有那么几个男生磨磨唧唧拖拖拉拉到最后,这其中以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岩石心性“熬”走所有对手的彭赫最终脱颖而出。小白脸,细长条,戴副黑框眼镜,温文尔雅,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换上古装那就是谦谦君子,潘安再世。靳威虽然没见过少年时的池隽晔,但彭赫这厮的气质俨然有几分他的影子。 彭赫的爸妈都是老师,他平常话不多,挺闷的一个男孩子。但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再次强调下,在那次由一张数学卷子引发的血案中,这货也挺身而出对靳威动了手的。 谦谦君子?谦你妹儿哦!这货就是披着段誉皮的慕容复,就是一手敲木鱼一手撸自个儿的田伯光。 平常话是不多,但是放学后就脱胎换骨了。他喜欢宋问,却不敢像曾捷郑凯豪那样做得那么明显,他走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迂回路线,惯使一招隔山打牛。 和宋问一起做值日的小姑娘是坐在她后桌的欧歌,文艺委员。小姑娘自幼练芭蕾,那模样、身段、气质都不赖,就是有点心高气傲,属于阳春白雪那类的。第一个但是,这姑娘脑子不太够用。第二个但是,这姑娘喜欢彭赫,据说从初中就开始了。这就给彭赫制造了钻空子的机会。 于是,每次轮到宋问和欧歌值日,彭赫都会留下来,接过欧歌手中的拖把,冲姑娘温柔一笑:“你家离得远,先走吧,我帮你打扫。” 姑娘那个感动呀,冒着甜蜜的泡泡一蹦一跳的走了。 剩下彭赫和宋问…… nonono!准确的说剩下田伯光和宋问…… 第16章 我俩在一起就是傻逼 靳威要不是亲眼所见,都不知道彭赫这么能说会道,那么幽默风趣。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玻璃洒进教室,投下柔光一片,微风徐徐。教室里传来男孩女孩的说笑声。靳威逃了最后一节自习课去校外放松了下,这会儿回来拿书包,透过半开的后门,瞄见彭赫面带微笑,可看着宋问的目光却幽深似潭,能溺死人的那种。 “你爸妈对你管得也太严了吧?那本书我也看过的。”宋问笑道。 “所以你知道我有多无奈了吧?这也是我的作文一直写不好的原因,阅读量不够呀!你说现在哪本书里还没有几段那种描写的?为了不让我看到那几段整本书都不让看了,这不因噎废食吗?后来你知道我妈想出了个什么辙吗?她用记号笔把所有关于那方面的描写都描黑了,描完再把书给我看。莫言的书被描完之后根本就不能看了。你说要是一本《金瓶梅》,我妈得用多少根记号笔?” 宋问笑得直不起腰来,刘海散落下来一缕,彭赫犹豫了两秒后慢慢抬起了手,就在这时后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 靳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推开了门,在那之前他和宋问的交情还停留在一顿饭上,那晚之后他们的关系也没变得熟络起来。可在看懂彭赫的举动后,他鬼使神差的就推开了门! 彭赫抬了一半的手倏然放下了。靳威收拾完书包,挎在肩上,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扭身问:“宋问,你走不走?” 宋问愣了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彭赫却把椅子重重放下,对靳威说:“你走你的就好。” “我又没问你!”靳威不耐烦一笑,走回来,经过彭赫身边时还有意无意的撞了他一下,来到宋问跟前,“天快黑了,我们住得近,我顺路送你呗!” 宋问一口谢绝。 “客气什么?走吧走吧!” 说着靳威就拎起宋问的书包大步向外走去,宋问急忙和彭赫告别,追了出去。 “把书包还给我,我自己背!”宋问扯过自己的书包,挎在肩头,“噔噔噔”下楼去。 “唉!我替你解了围,你连声谢谢都不说吗?” “解什么围?”宋问停下来,站在楼道里仰头问他。 “那谁他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 “你看出来了?” “嗯。” 宋问无奈一笑:“我建议你明天去看看眼科吧!哦对,你脑洞这么大,顺便把脑科也看了,看还有没有办法补一补?” 靳威气噎,指着她的背影骂:“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你!” “如果你是好人,这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彭赫背着书包悠哉悠哉的从靳威身旁走过。 靳威到现在都不喜欢彭赫,觉得这小子心机深沉,又表里不一。可是这小子藏得太深,演技太好,就是后来宋问跟靳威在一起了,她也不认同靳威对彭赫的评价。班里很快就有传言说彭赫喜欢欧歌,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两人一个别有居心一个本就有意,所以误会了也就误会了,没人去辟谣解释。后来,这两人还真的在一起了。宋问为此数落了靳威不止一次:“你看吧!都说了人家是真爱,你就是不信,还老说人家的坏话。” 那是因为你成了小爷的人他追不到你了啊!他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求其次了啊!靳威没有说这些话,因为他有点同情彭赫了。 宋问但凡开点窍,也不会不懂少年的心意和暗示。那个放学后的黄昏,曾有个少年他为了逗你笑,对你敞开了心扉。他凝视着你,就像凝视着未来。 宋小问同学的后宫“佳丽三千”,各有特色。有像曾公子那种光明正大无所顾忌的,有像黑板侠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有像彭赫那种腹黑深沉会打太极的,还有两个奇葩不得不说,一个叫秦至明,一个叫沈韬。 秦至明,历史课代表,人送外号“无清骚客”。他为啥不叫秦至清呢?因为水至清则无鱼呀,为图个吉利干脆就至明好了。这货喜欢吟诗作对,曾出过一本诗集,写个作文还他妈的用文言文写。他这么有才为啥不是语文课代表呢?因为教语文的胡老师都没他有才。胡老师批改其他同学的作文一篇花费三分钟足够了,批改他的作文还得拿本字典去查生僻字,不一个字一个字的通读一遍,胡老师都不知道他写的啥,有没有写跑题,可费老劲了!故而表面对其呵呵哒兮,内心实则不喜之。 那天雨过天晴,彩虹横跨了半个天空。大课间的时候秦至明把宋问叫到实验楼顶,把自己手写的一本精装版诗集当面送给了宋问,其意不言而喻! 宋问宋小妞,接过诗集翻看了几页,果不其然露出小迷妹的星星眼:“哇塞!秦至明你好有才哦!我简直崇拜你!” 正在墙背面独自远眺抽烟的靳威叹了口气,叼着烟就出去了,一把夺过宋问手中的诗集,随便翻开一页就念道:“你是烟,我是雨,我俩在一起,就是江南。你是孤星,我是残月,我俩在一起,就是人间。你是小桃红,我是俊书生,我俩在一起,就是浪漫。呦,老秦,你这诗写得挺押韵的呀!哎我跟你讲,我也会!”靳威夹起烟头,吐了个烟圈,吸口气,“你是神,我是经,我俩在一起,就是神经。你是s,我是b,我俩在一起,就是傻逼。怎样?我做的诗可还行?” 秦至明捏紧了手心,额头青筋直跳。宋问想把诗集抢回来,靳威却将诗集举得高高的,看着小妞一蹦一蹦的伸手够,像小狗抢骨头似的,心里那个乐啊!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宋问气得眼圈都红了。 靳威叼着烟,搂住小妞的肩膀,对秦至明道:“不是我说你啊老秦,这么文雅的诗集怎么能给她呢?她一个……粗人,哪里懂得欣赏?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牛嚼牡丹!暴胗天物!” 宋问猛地侧首瞪他,斥道:“是暴殄天物,不是暴胗!” “是殄吗?”靳威疑惑,“不是鸡胗的胗吗?那个字为什么念殄?” 宋问一愣,怒:“我哪知道?” “老秦你知道吗?” 秦至明一把夺过他的诗集,端着锅底脸走了。 敏而好学的靳同学一脸无辜,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宋问用胳膊肘撞了靳威一下,瞧着痞里痞气的他,没好气的问:“怎么哪都有你?关你什么事?”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帮过我一次,我已经帮你解围两次了!我这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 “谁要你报了?甭说你是我同班同学,就是一只小猫小狗无家可归了,我也会把它带回家给它饭吃的!你少自作多情了!” “我自作多情?”靳威睁大眼,指着自己,尬笑。 “难道不是吗?”宋问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到楼道口又扭身嫌恶的瞅着他,凶巴巴:“吸吧吸吧!祝你早日吸成一口大黄牙!” 靳威憋了一口烟在口中,听见小妞的话,他没什么反应,烟气从鼻孔里缓缓冒出。等瞧不见那抹蓝色的身影了,他舔了舔牙齿,扔掉烟头,用鞋底碾灭。 宋问有些偏科,数理化很好,政史地略差。高一高二没分班时,她的成绩不是拔尖的,在班里的排名很稳定的徘徊在六到十之间。这是一个好而无争的名次区间。不像班里的前三,分数咬得特别紧,因一两分之差落后一名就能难过得哭一场。靳威特别反感这号人,他妈的又不是奥运会,至于吗?像他这种在倒数里摸爬滚打的人,都能面朝红叉海,谈笑如常,你全班第二哭个什么劲呢?嚎丧呢? 沈韬就是他们班的前三之一。他坐在宋问的斜后方,和欧歌同桌。这小子个头不高,微胖,经常在校服里面穿件白衬衫,领子扣得板正得很,身兼副班长和化学课代表,有种五道杠少年的既视感。就这货,上回还敢来凑热闹揍靳威?靳威挥拳头揍其他四个时眉头都没皱一下,揍这货时却迟疑了两秒,他在想他这一拳下去,这头小乳猪能不能受得了?于是本着对幼小生物的怜爱之心,靳威收了拳头,改踹了他一脚。结果,其他四个被揍的第二天都继续上课了,唯独小乳猪连请了两天假才回来。 好一个水嫩的少年! 靳威为什么烦这货呢?一个是这货好胜心强却怀揣一颗玻璃心,另一个是他特别喜欢问问问问题。靳威经常见到宋问回身向“虚”心请教的他讲解题目。你一个全班前三,去问一个成绩还没你好的同学,虚不虚伪?假不假?你敢说你不是别有居心? 那日课间,靳威放水回来,又见到这货拿着张卷子问宋问。靳威扯起嘴角,慢悠悠晃过去,一屁股坐在欧歌的桌子上,扯过卷子一看,冲沈韬抬了抬下巴:“化学卷子啊!你这当化学课代表的难道不是代表了咱们班化学的顶尖水平吗?还用得着问别人?你这化学课代表不是花钱买来的吧?” 第17章 她不在家很久了 沈韬自从上回被靳威踹了,心里对他是有几分忌惮的,被他当众这么一搅和,感觉心思被人看透了般瞬间红了脸,嗫嚅着说:“你,你走远点,关你什么事?” 宋小妞义愤填膺站起来,抢回卷子,还给沈韬,“甭理他!” 靳威无奈,往前走了一步,弯腰和小妞面对面,盯着她问:“你是不是傻?”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小妞的眼睫毛他都能一根一根看得分明,她正要开口反驳,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将靳威往后推了一下。 曾捷!一脸愠怒的班头! 宋问登时小脸煞白。意识到一场大战在即,班里的其他同学也纷纷摒住了呼吸。 靳威恼了,五指张开攒着劲儿一点一点的攥成拳,抬眼看向曾捷,他这一拳要不把这爱推人的小子打得满地找牙,他就对不起脸上的那两颗青春痘!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节骨眼儿上,宋问却上前一步拉住靳威的衣袖扯了扯,睁着小鹿般温柔澄净的眼睛望着他,悄声说:“干嘛呀?你还想不想吃炒牛肉了?” 靳威垂下目光和她对视了片刻,看出她眸中的恳切之意,便伸出一根手指头比划了下,也悄悄的:“再加一盘炒螺片。” 宋问忙点头。 靳威朝曾捷不屑一哼,又扫了一眼沈韬,手插在裤兜里,大摇大摆的回自个座位了。 上课铃声响了,惊醒过来的同学们赶紧各回各的座位坐好。靳威看到曾捷偏着头和宋问说话,沈韬还凑上前说了句什么,宋问摇摇头。 靳威家所在的街坊离六高不远,走路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回家的道路两旁栽种着许多榕树,且都是上了年头的,树干粗壮,枝条延展,蓬蓬的像撑开的伞。其中有一棵古榕,据说已存活百年之久,被栅栏围着成了当地一景,旁边的土地庙常年香火不断。靳威在古榕树下堵住了宋问。 宋问走得好好的,吃着烤面筋,和同伴有说有笑,前头忽然出现一个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宋问扭头一看,呛得直咳嗽。 “你叫那啥来着?”靳威问宋问身边的女孩。 女孩瘪瘪嘴,欲哭:“我没钱……” 靳威舔着嘴唇笑了下,虎着脸低吼:“没钱还不快滚!” 女孩也是十班的,平时经常和宋问一起回家,被靳威吼得一哆嗦,手里的烤面筋掉在了地上。 “你有病吧?”问问小猫咪发飙了,小爪子恨不得挠他几下,“你想干嘛呀?” 靳威抓过她手中吃了一半的烤面筋咬了一口,吸溜着嘴说:“我来收账啊!妈的这么辣,你怎么吃得了?”说着视线落在小猫咪嫣红泛着油光的小嘴上,咽了口辣吐沫。 “嫌辣你别吃啊!” 靳威靳小爷岂会因为半根烤面筋就被人下了面子,他把剩下的面筋从竹签上捋下来,嘴巴塞得鼓鼓的,感觉口中有一团火烧着了,辣得眼都红了。 “你怎么还不走?是不是想老子送你回家啊?”靳威冲那碍眼的女孩又吼了一嗓子。 女孩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慌张看向宋问,宋问抬脚踹了一下靳威,被他躲开。 “没事陆璐,你先走吧,我不怕他。”宋问安慰女孩。 “他欺负你怎么办?”陆璐不放心。 “不会的,他不敢。” “他连班长都敢打呢……”陆璐瞄了一眼正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哈气的靳威。 “他家和我家住挨着,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让我妈去他们家闹去!我妈你还不知道?谁怕谁呀?我和他还有点私账没算完,你先走吧!” 陆璐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辣死了!辣死了!有没有水?”靳威扳过宋问的肩膀,从她书包侧兜里抽出水壶,拧开盖子,灌了几大口温开水,长出一口气,缓过劲了。 然后他就看到宋小问瞪圆了眼望着他,气得柳眉倒竖握着小粉拳原地直跺脚。 “谁叫你用我的水壶的?!” “哦。”靳威反应过来,拿起水壶又喝了一口,放在眼前转着圈瞅了瞅,“这上面也没写宋问专用啊?” “你恶不恶心?”小猫咪叉腰怒叫。 好想把眼前这只炸了毛的小猫咪捉到怀中揉一揉,捏捏它胖嘟嘟的小脸蛋,拽拽它毛茸茸的小尾巴……靳威压下心头欲念,满不在乎的笑说:“借你的水壶喝了你几口水,怎么就恶心了?” “恶心!你个大黄牙!满嘴的尼古丁!臭!” 靳威脸上的笑容退去,他一手重重按在她的肩膀上,弯腰凑近她,咧嘴龇牙,恶狠狠的说:“看清楚,老子哪颗牙是黄的?”说完贴近她的面哈了口气,“哪里有口臭?老子嚼了一下午木糖醇,你闻不出蓝莓味吗?” 小猫咪骇得僵住,浑身汗毛都倒立了。 他竟然……竟然对着她哈气……妈妈…… “发什么愣?问你话呢?有没有?”靳威摇了摇宋问。 宋问瞅着他,瞅着他那薄薄的唇,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窝,浓黑的眉毛以及方正的脑门,在看到脑门上冒出的两颗青春痘时她眸光微凝,喃喃道:“难怪。” “什么?” “额头长痘,一般是因为压力大,脾气差,心火旺盛。”宋问的小脸一派严肃,语重心长,“靳同学,你还年轻,早睡早起,戒烟戒酒,多喝水,还有得救。水壶,就送给你了。” 靳威刚要开口,宋问抬手制止,“不用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区区一个水壶,我还是舍得的。” 靳威盯着宋问,倏然笑了,搂住她的肩,“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收下了!” 宋问呵呵,你不收下,我也不会要了。 “今晚我爸加班,没人给我做饭,去你家行不?”靳威勾着宋问的肩边走边说。 “你妈呢?她也不在家?” 靳威明显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叹一声:“她不在家很久了……我九岁那年,我妈跟我爸离婚,去美国了。” 宋问怔了下,忙道歉。靳威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天,强忍着悲痛说:“没事,过去这么久,我已经习惯了……”吸了吸鼻子,垂眼看着仍在歉疚的宋问,“我能不能去你家?” “能!”小妞一口应下。 昏黄路灯下,树叶随风翻飞。穿着校服的少年和少女并肩而行,少年唇角弯弯,开心溢于言表。 宋问先去店里接她弟弟宋晨,趴在收银台上写作业的宋晨望见靳威,先是一呆,然后撅着嘴问宋问:“姐,他又忘带钥匙了吗?” “没有,今晚他爸加班,没人给他做饭,我就带他来咱家吃。”宋问摸摸宋晨的脑袋,“你作业写完了吗?” “还差一点。”宋晨怏怏不乐的收拾书本和文具,靳威伸手摸他的脑袋,他头一偏,躲开了。 靳威尴尬无比,把手插回裤兜里,抖了抖腿。 宋问妈妈这会儿还不太忙,安排好一桌客人,她走到收银台前,上下打量靳威,笑说:“你这同学个子好高哟,有一米八吧?叫什么名儿?问问说过一次,阿姨忘了。” “阿姨,我叫靳威,革斤靳,威风的威。” “对对,靳威!你这孩子又忘带钥匙了?” 靳威“啊”了声,忽然觉得有点害臊,挠了挠头。 一旁的宋晨面无表情的开了口:“他爸加班,没人给他做饭,又来我们家蹭吃蹭喝……” 宋问妈妈拍了下宋晨的头,吼道:“回家好好写作业!这次数学才考了七十三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宋晨撇撇嘴,耷拉着脑袋不再吱声。 宋问帮她妈妈进后厨打包饭菜,宋晨抬眼瞟靳威,眼神儿很幽怨。 “看什么看?数学才考七十三分,你还好意思看我?”靳威嗤笑道。 “我讨厌你!”小朋友忿忿然暗搓搓握紧了小拳头。 “你讨厌我也没用,你姐喜欢我就好。” “我姐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闻言,靳威双手撑膝弯低腰,和小朋友对视,问他:“你姐之前有把别的男同学带你家吃饭吗?” 小朋友摇摇头。 “那不就是了,你姐一而再的把我带你家吃饭,这还不能说明她喜欢我?”靳威微笑着捏捏小朋友的脸蛋,“叫姐夫!” 小朋友拍掉他的手,愤而叫道:“我姐才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一看你就不像个好人!” “我哪里不像好人?”靳威苦笑。 “你笑得好阴险,你抖腿,你纹身,你衣服上还有烟味。”小朋友将理由一一列出来。 “你观察得很细致呢!”靳威不得不佩服现今小孩子的观察力,他的脚踝因受伤留了疤,就在伤疤上纹了只飞镖,平时被校服裤腿遮着只露出一点刀尖,很少有人发现,没想到这小子眼神这么厉害!靳威抬起腿,“想不想看?” 宋晨迟疑着点点头。 靳威拉高裤腿,宋晨蹲下来歪着头细瞧,兴奋叫道:“哇塞,是只飞镖耶!我还以为是把军刀呢!”扬起小脸,满眼都是惊叹,“我能摸摸吗?” “摸,随便摸!” 宋问拎着饭菜出来时,就看到自家弟弟抱着靳威的腿在摸…… 第18章 想你想得呗 靳威吃得直打饱嗝,伸手抽了张纸擦擦鼻子,“嘶哈嘶哈”的呼着气叹道:“你家的辣炒螺片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这汤也好喝!”说着端起汤碗把剩下的全喝了,又抽了张纸擦擦嘴,“我要是在你家吃上一个月,准能胖十斤!” 宋家姐弟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宋小弟呆呆的说:“大哥你在我家吃上一个月,我家就破产了。” 也忒能吃了!米饭吃了一大盒不够,宋问把自己的拨给他一半,一盒炒螺片,一盒青椒炒土鸡蛋,一大圆盒的酸菜鱼,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外加一碗虫草花乌鸡汤! “不要这么小气嘛小弟!”靳威揉了揉宋晨的头顶,“以后大哥罩着你,谁欺负你你告诉我,大哥帮你出头!” 靳威吃完饭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茶几旁,看到果盘里有沙糖小桔子,随手拿了一个剥开吃了,然后又拿了两个。 “你不要太客气啊!”宋晨撇着嘴说。 “不客气不客气!”靳威摆摆手,“我就当这是自个家!” 宋晨翻了个白眼,对着宋问扭了扭,小声急道:“姐,他快把我的桔子吃完了!我都没的吃了!” 宋问忍住笑,拍拍他的手,小声说:“没事,姐明天再给你买。” “我不!我今天就要吃!”宋晨双手抱胸,嘴撅得老高。 “好好!”宋问安抚了他,扭头对靳威喊,“那是我弟的桔子,你别都吃了!给我弟留几个!” 闻言,本来想全拿的靳威大手一松,没再动仅剩下的三四个小桔子,嘿嘿笑着说:“你家什么都好吃,连桔子都比我家的好吃。我好久都没吃过桔子了!” 宋问本想刺他两句,听他这么一说,又想起他九岁就没了妈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吃完饭,三个人围坐在茶几旁写作业。不,准确的说,宋家姐弟是在写作业,靳小爷是在抄作业。 眼尖的宋小弟忽然抓起靳威的数学卷子,劈头盖脸朝他扔下,怒斥:“你要不要脸?我数学满分一百考了七十三,你数学满分一百五才考了五十一!你还有脸说我?” “这……哈哈!”靳威抱着卷子干笑,“这纯属发挥失常,不是大哥的真实水平!” “还没我考得多,你不配当我大哥!”小朋友气呼呼的上楼了。 宋问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第二天,当看到靳威课桌上的水壶时,吴非惊愕了好一阵。 “哥,难道传言都是真的?”吴非问道。 “什么传言?”靳威转着笔,翻看着杂志问。 “班里现在都在传,说你欺负宋问,抢她的烤面筋,还有水壶……这不是真的吧?” 靳威翻了一页,点点头,“是真的。” “哥!”吴非沉痛的叫了声,“一块五一根的烤面筋咱又不是吃不起,至于去抢吗?这水壶,粉色的,上面还贴着布凌布凌的水钻,这是咱老爷们用的吗?抢吃抢喝这种行为,现在小学生都不屑去做了,那是穿纸尿裤的小孩才玩的!” 靳威抬眸看了眼水壶,淡淡道:“挺好的。” “哥!靳哥哥?你是不是昨天又吃错药了?”吴非关切的问道。 “你最近是不是皮痒啊?”靳威举起拳头在他头上比划了下,“你瞅你自个,面色蜡黄,一看就是未老先衰之相,你没事多喝点水吧!兴许还有得救!” 吴非目瞪口呆,感觉靳老大变了,时不时的抽个风。难道靳老大是个拥有多重人格的人?时不时的分裂下玩玩?吴非想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他一个黑道大哥怎会干出抢小女生烤面筋霸占小女生水壶的事?靳老大暗黑彪悍狂野不羁酷炫吊炸天的外表下其实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呀! 靳威倒没觉着自己哪里变了,就是有些时候感到束手束脚没以前那么随性了。兄弟递给他的烟,他放进嘴里正要打火,耳边忽然响起某小妞恶狠狠的诅咒。 “吸吧吸吧!祝你早日吸成大黄牙!” 于是,不知为何他吸烟的兴致一下子就败了。好几次都是这样,在他想吸烟时,下意识的就会想起大黄牙的诅咒,搅得他心烦意乱,见到镜子都想照照牙齿。妈的吸了烟后连笑他都不敢随便露齿了! 晚上睡觉做梦,梦见自己一口四环素牙,一张嘴就冒毒气,某小妞尖叫着往后退:“你不要过来!你离我远一点!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他龇着一口黄褐烂牙,哈着腐臭的毒气靠近小妞。小妞绝望的哭了,纵身跳下了悬崖! “不要啊!宋问!宋问!”他惊叫着醒来,喘着粗气望着暗沉沉的房顶才意识到是一场噩梦。他紧闭双眼,揉了揉额角,低声咒骂,“妈的,还让不让活了?” 第二天上课前小妞来收数学作业,见他塌眉耷眼顶着两个青黑眼圈,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关心的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靳小爷冷笑一声,抬眼看着小妞,声音不高不低,足够全班同学听见,“想你想得呗!” 正在喝水的吴非一口热水猛地喷出,把前座同学的后背都喷湿了。 宋问抱着一摞作业本,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这家伙站起身靠近她,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压低声音说:“晚上去你家,放学等我。” 说完,靳小爷手插在裤兜里吹着口哨从后门出去了,吴非忙追出去,焦急劝道:“我的哥呀!适可而止就好了!违法犯罪的事咱可不能干呐!” “我犯你妹儿啊!”靳威照头拍了他一下,“叫你多喝水!好好洗刷一下你这龌龊的脑子!” 吴非捂头愣在当场。我靠,大哥你晚上都要去人家小女生家了!看样子还不是第一次了!你一黑道大哥去了干吗还用得着想吗?一想浑身的血液都他妈沸腾了,裤裆里那玩意儿膨胀得厉害,叫嚣着:“放我出去!” 漆黑的夜里,暗黑彪悍狂野不羁酷炫吊炸天的黑道大哥和娇滴滴水灵灵含苞待放的小萝莉待在一个房间里,这画面还能再凄惨点吗? 吴非正想入非非,忽见一人从他身边大步走过。此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一身凛然正气,手中再提把屠龙刀,恍若张无忌从元朝末年穿越来了! 曾捷!这是要做甚?吴非急忙追上前去,只见曾无忌和靳求败果然干上了!这是要炸的节奏啊!额滴个魔神呀! “你在校外胡作非为就算了,别招惹我同桌!”曾无忌抓着靳求败的衣领,眸光寒冽阴翳,“信不信我弄死你?” 靳求败撩了撩额前碎发,笑说:“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妞我还就喜欢招惹,等你来弄死我。” 曾无忌一把将靳求败搡到墙上,靳求败眉毛压得低低的,嘴角的冷笑看着瘆人得很,这是蓄势出大招的前兆!吴非的眼瞪得跟鹌鹑蛋似的,眼瞅着靳求败手抬起来了,要出招了要出大招了!曾无忌你死了你死定了! 就在吴非以为靳求败会一拳撂倒曾无忌时,靳求败忽然挥手大喊:“主任!曾捷打人啦!你管不管呐?还有没有校规呐?” 吴非张大嘴,转头看见年级主任“刘不准”朝这边奔来!这位刘主任,因先前颁布了“六不准”规定,被高一的学生们送了个外号“刘不准”。“六不准”第一条就是不准打架斗殴! 结果,靳求败出奇招制胜,曾无忌主正义被抓,一场大战就这样以迅雷不及吃鼻屎之势落幕了。 曾无忌被刘不准教育了两节课才回来,回到教室时,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曾无忌阴沉着脸走到最后一排,居高临下看着靳求败,放出经典狠话:“你给我等着。” 靳求败舔了舔嘴唇,笑着点头,“随时恭候。” “一个小混混而已,你嚣张什么?” 靳求败无所谓的眼神陡然一冷,凶光乍现!他慢慢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和曾无忌靠得很近。他的个头比曾无忌还猛了点,四目相对,噼里啪啦火花飞溅,杀伤力蹭蹭往上飙! 就在这时,班主任周老师走了进来,把课本往讲桌上一摔,捋起袖管狮子吼:“站那么近干什么?要接吻呐?” 此话一出,全班七十多个同学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曾无忌往后退了一步,退了两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靳求败也坐下了,靠着椅背,长腿伸在过道里,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之色。 吴非拍着胸脯,嘘了一口长气。他觉得自己的经历可以写一本书了,书名就叫《我和黑道大哥做同桌的日子》。 男孩子进入青春期后,第二性征开始发育,性格多少都会变得有点叛逆,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做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曾捷三番两次因为宋问找靳威的麻烦,可靳威一个赤脚的哪里会怕他穿鞋的?何况宋小妞那么可爱有趣,她家的饭菜那么好吃,正对他的脾气和胃口,这妞他还就招惹下去了! 第19章 人肉挡桃花机 靳威放学后又在古榕树下截住了宋问,拽着她的书包带子,把要逃跑的她给提溜住了,大手卡住她的后脖颈。 “喂,你手机号是多少?” 宋问缩着脖子,用手肘撞了一下他,怒斥:“你放手!” 手掌下是一片白皙暖滑的肌肤,触感是一种陌生的舒服,靳威摩挲着舍不得松开,眉眼都变得温柔起来,他发现自己对着这妞时出奇的有耐心。 “手机号是多少?我存下,方便联系。” 宋问挣开他,把连帽衫的帽子戴在头上,不睬他,气呼呼的往家走。 “多少嘛?”靳威勾住她的肩,笑得很邪性,“告诉哥,哥寂寞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宋问停住了脚,小脸气得白里透红,抬脚在他那新买的阿迪跑鞋上狠狠踏了一脚,靳威疼得叫了声,颠着脚说:“你真舍得下狠脚啊!我的脚要是废了,我这辈子可就赖上你了!” “你为什么老是跟曾捷过不去?”宋问皱眉问道。 “我跟他过不去?你睁眼瞎啊!”靳威怒火中烧,“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要不是因为你,我才懒得理那个二货!” “曾捷他人很好的,你打听打听谁说过他半句不好?” “照你这么说,全是我不好咯?”靳威叉腰,吸了口气,“我这是为了谁啊?你有没有点良心?你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用的人肉挡桃花机?” 宋问不明所以的望着他,靳威叹了口气,掰着手指说道:“老坛酸菜包曾捷、牛肉粉丝包郑凯豪、白皮黑芝麻包彭赫、奶黄小猪包沈韬还有叉骚包秦至明,还有其他的我就不一一罗列了,他们都对你不怀好意,你没发现吗?” 宋问偏着头看着他,笑了笑,说:“我还真没发现!在你看来是不是男生跟我说句话人家就对我不怀好意了?再说了,你谁呀?就算包子对我有什么想法,关你这个花卷什么事?” “哥关心你呀!” “用不着,你有心关别人去吧!” 靳威拉住宋问,深切的看着她说:“我一直想有个妹妹,我跟你结为异姓兄妹怎么样?” 宋问直勾勾望着他愣了半晌,然后恍然所悟般抬了抬眉,问他:“你几月的?” “我四月的。” “不好意思,我二月的,做不了你妹妹。”小妞的声音比晚风还凉。 “结为异姓姐弟也可以啊!我不介意!” “我不缺弟弟。”小妞推开挡道的他,继续往前走。 靳威跟上她的脚步,解释道:“我是这么想的,你家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可我以同学的身份经常去你家蹭吃蹭喝也太不好意思,次数多了你妈肯定会怀疑我跟你的关系。但我要是有了名分,跟你沾点亲什么的我才好名正言顺去你家吃饭啊!” “想名正言顺去我家吃饭?”宋问站住,抬手拉上他敞开的校服拉链,“你给钱就是了!一顿五十,先交钱后吃饭,概不赊欠!” 这下轮到靳威愕然呆住,“我说,咱都是在一个碗里吃过饭的,咱俩谁跟谁啊?能不能有点人情味?” “不能。” “那能不能……便宜点?” “爱吃不吃,不吃就滚!” “我跟你讲,我可是混社会的!你跟我讲话客气点!哎!你别动手啊!打一下抵十块啊,二十啦!好,现在你欠我十块了!你还打?” 当宋问把五十块钱给她妈妈时,宋妈妈点着宋问的头骂:“你钻钱眼儿里了?小威来咱家吃顿便饭你还好意思收钱?我怎么教你的啊?你羞不羞啊你?”然后,宋妈妈把钱还给靳威,拍拍他的胳膊,“想吃就过来,阿姨请得起!” “谢谢阿姨!”靳威欢欣鼓舞,笑着朝满额黑线的宋家姐弟挤了下眼。 当晚的饭菜照例很丰盛美味,宋妈妈还装了一大盒白灼虾带给他们吃。宋问挑着米粒儿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一句话都不说。宋晨瞅瞅他姐,又瞅瞅剥虾剥得欢快的靳威,郁闷得也不想说话。 靳威剥了小半碗虾,浇上调料,放到宋问面前。 宋问一愣,抬眼看他。 “消消气,不生气了好吗?”靳威低头看她,眼里是真诚的歉意,还有那么几分讨好。 “我没生气。”宋问闷闷的说,筷子在装虾的碗里拨了拨,“这么点怎么够吃的?” “我剥我剥我继续!”靳威忙乐呵呵的剥起虾来。 “我也要!”宋晨趁火打劫。 靳威露出一个假笑:“大哥长么大,还从来没给人剥过虾,是不是觉得很荣幸?” 宋晨用筷子敲敲饭桌:“大哥你快点的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靳威忍了忍,心想算了,他何必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一般见识。于是,面上笑得更假了。 吃罢饭,靳威趁宋问去卫生间的功夫悄声问宋晨:“你姐手机号多少?” 宋晨咬着笔头,想了想,说:“你送我一个大黄蜂,我就告诉你。” “成交!” 过了两天,当靳威把大黄蜂交到宋晨手上时,宋晨笑眯眯的说:“我姐没有手机。” 被耍了!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给耍了!好想揍人呢!奶奶个熊! 靳威混的圈子里面人挺杂的。有家财万贯的富家子女,也有一贫如洗的农民工子女,当然也有像他这样单亲家庭的问题小孩。大家年纪相差不过几岁,平时混在一起,不分你我,吃吃喝喝,打打闹闹,日子过得也挺逍遥的。大多数人都能在这个圈子里找到存在感。 靳威年纪不大,但在圈子里挺有名气的。一是他打游戏厉害,二是他打架厉害,深得带头大哥的喜欢和重用。带头大哥叫蒋炎,手底下的弟兄们都喊他“对火哥”。蒋炎十三四岁就退学出来混社会了。w市规模最大生意最火的娱乐城就是他继父开的,洗浴、按摩、ktv、电影院、迪厅酒吧、中西餐厅都有。她妈以前是在迪厅里跳钢管舞的。蒋炎经常开玩笑说他父亲是从事文化娱乐产业的,他母亲是位舞蹈家,所以他也算出身文艺世家。 靳威上初一时有次逃课去网吧打游戏,太投入了,结果书包被人顺走了都没发觉。结账的时候没钱,网管不让他走,他又不想给他爸打电话,便对网管说:“我的书包是在你们店里丢的。” “你什么意思?你自己没看好包,还怪别人?你是不是在火车站丢了东西,还要中国铁路总局赔你啊?”网管反驳他,周围一片哄笑之声。 小少年也笑了下,神色镇定,不慌不忙的说:“我没说让你们赔,但我一个未成年人在网吧丢了东西,我想找回来。要不报警吧?” 网管脸色骤变,瞪着他:“小子你敢威胁我?你活腻了是不是?” “你别激动。”小少年依旧面带微笑,“要不这样,我是附近实验二中初一五班的学生,我叫靳威。我写个欠条给你,今天就算我向你借了三十五块钱的高利贷,明天连本带利还你七十怎样?” 网管犹豫着看向坐在吧台旁喝啤酒的板寸头男人,板寸头男人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他把手中的易拉罐捏扁,投向垃圾篓,没投中,骂了句操。然后,晃悠着来到靳威跟前,说:“小子,脑袋瓜挺灵活的哈!今儿我可以信你一回,但劝你别耍什么花样,被我逮住甭说七十,七千的医药费都不够救你的。” 板寸头男人就是出身于文艺世家的网吧老板蒋炎。 第二天靳威把五十块钱给到蒋炎时,他反而一分没要,从那以后靳威再去他那打游戏没花过一分钱。而且,事后通过调监控,蒋炎还帮靳威找出了那小偷,狠扁了一顿。 在没有遇到宋问之前,靳威的打算是混到高中毕业,跟着蒋炎从事文娱产业,一条道走到黑的。遇到宋问之后,他的人生轨迹在不知不觉中就发生了偏离。 宋问曾问他为什么混黑道,靳威说:“因为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你小丫头片子是不会懂的。” 靳威的爸爸,是国家精密技术研发的高新人才,就是因为平时工作太专注,性格太沉闷,老实巴交的也不懂什么情趣,整天被他妈妈各种嫌弃,一吵架就骂他爸像块木头像个死人。他爸一直忍气吞声,气急了也只会说一句“能不能别再孩子面前吵架”。后来他妈妈就走了,她不要他爸,也不要他。 “所以为了让别人喜欢你,你就自暴自弃要做个坏男人?这么说,现在喜欢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多吧?”宋问问道。 靳威拍了拍手中的篮球,微微一笑:“也不算多,跟我表白过的也就五六个而已。” 宋问只淡淡的“哦”了声,没再问别的。 靳威隔三岔五就去宋问家蹭饭,还厚着脸皮主动认了宋妈妈做干妈,宋妈妈心疼他从小就失去了母爱,对他好得不得了。平时有什么好吃的,一准想着他,打电话叫他来家吃,有时候还让他给他爸捎带些回去。宋家姐弟认为他就是来争宠的,所以对他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第20章 你爱怎样怎样 高一上学期快期末时,有天放学,靳威走出校门不久,迎面驶来了七八辆摩托车,上面坐着十几个非主流男男女女,散着浓郁的死亡哥特的气息,那五颜六色的杀马特造型也彰显了他们的与众不同。 “阿威,沈阳路的场子有人闹事,对火哥叫咱们赶紧过去,晚上有活儿干。”扎着小揪带着鼻环的肖令齐停下车对靳威说道。 穿着夹克衫和紧身牛仔裤的马晓晴从摩托上下来,声音脆甜的叫了声“靳哥哥”,扔给靳威一个头盔。靳威接过来,跨上摩托正要走,宋问忽然冲上前来拉住了他。 “你今晚不是要去我家吃羊肉火锅的吗?” “临时有事,去不了了,跟你妈说一声哈!”靳威带上头盔,见宋问没有松手,眉头一皱,“快回家去!” “你别去!”宋问不但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靳哥哥,这女的谁呀?”一旁的马晓晴嚼着口香糖问道。 靳威没回答,使劲儿拿掉宋问的手,把她往后推了一下,吼道:“叫你回家听见没有?” 宋问趔趄了下,红着脸望着他不再言语。 靳威发动了摩托车,马晓晴坐在他后面,搂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朝宋问轻轻一笑,唇色是刺眼的紫。 “哎哥们,刚那妞是谁呀?那小模样长得水得很!”肖令齐和靳威并驾齐驱,颇有兴趣的问他。 “我一刚认的干妈家的闺女。”靳威的眉头依然皱着。 “什么时候介绍给哥们认识下?我看她穿着六高的校服,也是六高的?” 靳威嗯了下,透过后视镜,望见宋问还站在原地,手抓着书包带子,失落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靳威的心忽然一阵莫名的钝痛,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手上一用力,摩托车在一片震耳的咆哮声中疾驰而去。 那晚的事闹得挺大的,对方的场子被砸得一片狼藉,血迹随处可见,警方出动了近百警力,抓了不下四十号人,靳威也在其中。w市的拘留所位于北城,俗称“北大院”。靳威当了几天“大院子弟”,错过了期末考试,本来学校是要开除他的,他爸爸四处找人托关系才给他保留了学籍,给了个记大过留校察看处分。 从北大院出来,学校已放寒假,临近年关,靳威跟着他爸爸回了趟乡下,陪爷爷奶奶过完年,到快开学时才返城。期间,他也就在除夕夜给宋妈妈打了个电话拜年,和宋问是一句话没说过。 开学第一天,他们也没说过话,甚至连个眼神交汇都没有。靳威这一天目光都缠着宋问,像追踪器一样目标去哪儿就跟哪儿,可是宋问连一眼都没睬他。从来没被人这么冷落过,尤其是被女孩这么无视还是头一遭。一天下来,靳小爷的沮丧懊恼情绪已到了临界点。 放学后,他先回了趟家,拎了两桶油去了宋问家。敲了半天门没人应,他又拎着油去了店里,见到了宋妈妈。油是乡下自制的小磨香油,他爸特地买来让他送给宋妈妈的,拌凉菜特别香。宋妈妈高高兴兴的收下了,还给他补了个压岁钱的红包,靳小爷稍作推拒也高高兴兴的收下了。他从宋妈妈口中得知宋晨扁桃体发炎,宋问带他去社康中心做雾化了。 社康中心就在附近,靳威走了十分钟就到了。春节后流感盛行,社康中心的输液区人满为患,多数是抵抗力差的小孩子。靳威找到雾化室,看到宋晨正带着面罩做雾化,神色蔫蔫的,看到他出现在门口眼神一亮,指着他“唔唔”了两声。站在宋晨旁边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的宋问回头看过来,她的脸被羽绒服帽子的毛边遮住了大半,略带疲惫的眼睛看向他时眸色明显一暗,然后她就转回了头,没搭理他。 靳威朝宋晨挥了挥手,讪讪笑着走了进去,来到宋问身旁停住,轻轻撞了她一下,歪头瞅着她,说:“喂,除夕那晚我给你家打电话了,本来想跟你说两句的,结果你妈说你已经睡了。大过年的,你睡那么早干吗?你看春晚了吗?赵本山的小品《不差钱》还蛮搞笑的,像我这种笑点比较高的人都笑了!你不是喜欢周杰伦吗?也有周杰伦啊,你看到没有?” 宋问淡淡瞟他一眼,没接他的话茬。 靳威抿嘴“啧”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挫败的抓抓后脑勺,耐着性子说:“那天是我不对,我道歉,行了呗姐姐?” “你爱怎样怎样,那是你的事,跟我道什么歉?”宋问的声音清冷如霜,“以后别来烦我,你想吃我家的饭菜你自己去店里吃就好了。” 靳威哭笑不得:“不用这么记仇吧?有人在我拜把子兄弟那闹事,我不过去帮忙显得很没义气你懂吗?我们混社会的,最看重的就是义气了。” “好啊。”宋问点点头,“靳好汉靳大侠,果然有情有义。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你爱怎样怎样,那是你的事,以后别来烦我,我家也不欢迎你。” 宋晨看着靳威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还有那么一丝儿的幸灾乐祸。 靳威感觉自己就是欠得很!这小妞分明是记恨上他了,要和他划清界限呢,打算以后井水不犯他池塘水了!我靠他就推了她一下,冲她吼了一嗓门,声音也不是特别大,她就得理不饶人了还! 不饶算球!他靳小爷才不会拿热脸贴冷屁股呢! 靳威自讨没趣,走出社康中心,心里着实郁闷,无处排解就一脚将路边的铁皮垃圾桶踹凹进去了。 宋问之后几天都没理睬靳威,靳威也没太放在心上,就那几天吧吃什么饭都觉得不香,夜里睡觉也睡不深总醒,就连打游戏时都不能专心致志,心里就像窝着一只猫崽,时不时的喵一声,挠他一下,搞得他心神不宁,特想把那只猫崽从心里掏出来,丢得远远的。 元宵节那天学校提前两节课放学。w市每年都会在南湖公园举办灯展,吸引大批市民前往观赏。靳威跟着蒋炎一帮人也去了,他们坐在临湖的一大排档里,吃着烧烤喝着啤酒眺望着对面倒映着五彩灯光的湖面,说说笑笑,惬意得很。 这时,靳威余光发觉有道视线在不远处望着他,他转首一望,不禁呆了下。 是宋问……和曾捷! 宋问望着他,那眼神怎么形容呢?就好比岳灵珊望着偷练辟邪剑谱的林平之,就好比练霓裳望着为了师门同她反目的卓一航,那眼神是震惊的、失望的、凉飕飕的。 靳威本来是光明正大来游玩的,被她看见后,心里竟有些发虚。他和马晓晴坐挨着,手臂很随意的搭在她椅子的靠背上,食指和中指里还夹着根烟,可在看到宋问身旁的曾捷时,他的手臂下意识的就搂住了马晓晴…… 然后他就望见宋问和曾捷的身后出现三个熟悉的身影,是彭赫、欧歌和陆璐。靳威的手臂登时就僵了,很僵,从没觉得自己这条手臂是如此的多余。 宋问收回了视线,五人一行朝展区走去。靳威呆坐了会儿,感觉心里那只猫崽发了疯,不停的挠他。他摁灭其实只在点着时抽了一口的烟,和蒋炎说了声,就起身去追宋问。 两人本来就在冷战,要是她再误会了什么,依这妞外柔内刚的性子,他可能永无翻身之日了。这几天他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见天的顶着俩青黑眼圈,蒋炎还问他手累不累,劝他不要纵欲过度。妈的,他冤死了都! 人潮汹涌,靳威挤了半天终于挤到了展区入口。为了控制人流,举办方在大红色的充气拱形门前摆了隔离护栏,七拐八绕的,里面人头窜窜,闹哄哄的。靳威懒得排队,充分展现了他作为社会青年的本色,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直接迈开长腿连续跨过几道栏闯进去了。 一个骑在爸爸肩头的小屁孩还拍着手兴奋的叫道:“哇塞!爸爸你快看,那个人好厉害,比刘翔还厉害!” 那可不,刘翔跨的是一米一栏,靳小爷这跨的栏少说也有一米二吧? 靳威进到展区里面,找了半天才找到宋问。他们五人停在一个摊位前,曾捷从架子上取了一个亮闪闪的猫耳发箍,问宋问喜不喜欢,宋问笑着接过来往头上戴,一下没戴好,发箍的一端卡在了鬓角里,曾捷见状帮她把发箍取下来重新为她戴上,还低头左右看了看,含情脉脉笑得那个纯那个甜哦!靳威怀疑他来之前是不是喝了一吨的农夫山泉!但不可否认的是,曾捷和宋问他们一个高大俊朗,一个娇小柔美,登对儿得很! 少年雀跃的心在看这一幕时瞬间冷却了下来,酝酿了许久的话一个字也不想说了。好恼哦!怎么会有种失宠的感觉?靳威扭头,一旁的反光镜中映出他的面容,那眼神比冷宫弃妃还幽怨。 这衰货绝非自己,靳小爷心想。 第21章 我无所谓 靳威升入高中后就没做过课间操,他觉得男男女女整齐划一做某件事特别幼稚。大课间的时候,别人都下楼做操去了,靳威从吴非的桌洞里掏出他的私藏——一个用来看美女的望远镜,然后推开窗户坐了上去,用望远镜寻找宋小妞的身影。 宋问做操虽然不是很标准,但每个动作都跟上了节拍。她那剥壳鸡蛋般的白嫩小脸在阳光下闪着如瓷如玉的光泽,小鹿般的双眸仿佛蕴藏着盈盈的桃花潭水,随着跳跃动作,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小胸脯一起一伏,美啊!美不胜收! 靳威看得有些口渴,喉结不觉滚动了下,心角似乎被猫崽咬了一口,一阵密密麻麻的酥痒感传遍全身。他急忙跳下窗台,把望远镜扔进桌洞里,快步走出教室,来到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有些惊慌的自己,暗暗平复着。没事,没事,他才不会喜欢那种乖乖女呢!方才的心动纯粹是突发心律不齐,与她无关! 放学后,靳威出了校门就追上了宋问,一把夺过她刚吃了几口的香草冰激凌,咬了一大口,然后舔着嘴唇看了她身边的陆璐一眼,陆璐见状悄无声息迅速退避。 宋问皱了皱眉,看着他面上尽是嫌恶之色,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继续往前走。 “宋小问!”靳威追到她前面,边倒着走边说话,“你昨天去看灯展为什么不叫我?” 宋问冷笑着哼了下,没好气的说:“人妖殊途。” “我发现你最近是不是仙人掌吃多了?怎么说话总带刺儿呢?” “好狗不挡道。”宋问停下来,双手环胸不耐烦的瞪着他。 “我跟你讲宋小问,你别嚣张,哥以后有的是法子修理你个小样儿的!”靳威也瞪眼,抖了抖腿,指着她又指了指地,“今儿哥把话撂这,你要是敢早恋,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宋问凉凉的望着他,等着他的下半句。 “我就告诉你妈!” 宋问嗤笑,从他身边走过时说:“想告你就去告,随你,你开心就好!” “我……” 靳威的话还没说出口,路上一辆奥迪缓缓停下来鸣了声短笛,车窗落下,露出曾捷那张欠揍的脸。 “问问,马上要下雨了,我送你?” “哦,好啊!”宋问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曾捷推开车门,自己往里面坐了坐,给宋问让出位置。 奥迪扬长而去,靳威傻愣当场。 我……我日你个奥迪奔驰玛莎拉蒂马勒戈壁!有辆四轮了不起啊! 马路对过的音像店里非常“合时宜”的放了一首杨坤的《无所谓》。 无所谓 谁会爱上谁 无所谓 谁让谁憔悴 …… 无所谓,无所谓 原谅这世界所有的不对 无所谓,我无所谓 何必让自己痛苦的轮回 我无所谓 …… 无所谓?呵呵……靳威想把对过的音像店拆了的心都有!本想把手中的冰激凌狠狠摔在地上,又觉其太好吃了不舍得,于是路边的铁皮垃圾桶又遭了殃。 不久,天就下起了雨夹雪,没带伞的靳小爷吃着冰激凌在冷风冷雨中走回了家,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心里“哇凉哇凉”。 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他妈生气! 靳威生了几天闷气,吴非早察觉出这位大哥气压不太正常,所以也不敢打扰他,自觉做个透明人。可是这位大哥一动不动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背影瞅了整整一节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刺头改邪归正了在认真听讲呢! 下课铃声一响,吴非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劝道:“大哥,好男不跟女斗,那种小丫头片子你动动手指头都能捏死她,何必为了她伤肝动火?多丢份儿啊!要不我帮你出气?我吓唬吓唬她去!” 靳威冷冷瞥向他,吴非一激灵,忙又说:“光吓唬她不能让大哥消气,我找个没人的地儿踹她几脚怎样?” 靳威勾住吴非的头,在他耳边沉声说:“你动她一下试试?” 吴非愣了愣,哭丧着脸说:“我也就是一说嘛!我哪儿敢?我要是动了她,曾捷肯定不会放过我!” “曾捷怎样我不知道,但老子肯定会灭了你!” 吴非是个反射弧特别长的孩子,被黑道同桌威胁后过了一节课才忽然福至心灵般开了窍,一声鬼叫:“不是吧?大哥!” 靳威瞪他,吴非捂住嘴,看了看前面,把声音压得极低:“大哥,你在外面一只脚少说也踩了五只船,你还缺妹子吗?这种甜软得跟糯米糍粑一样的良家妹子,不对你的胃口吧?” “你懂个屁!” “啊……就算你胃口变了,可是那位妹妹可是片四叶草是朵七色花,你没瞧见她周围群狼环伺吗?难度系数忒大了!” “你觉得老子还不如他们?”靳威斜眼看着吴非问。 “呃……老大自然是天下无敌,但感情这事吧还真说不准。比方说郭芙就不喜欢杨过,岳灵珊不喜欢令狐冲,黄蓉不喜欢欧阳克,这事吧主要得看女方的意思。”吴非说完往墙角缩了缩,像只待宰的鹌鹑。 靳威蔑然一笑,说:“赌不赌?一个月,我要是把宋问追到手了,我这个学期的值日你都帮我做了。” “那你要是输了呢?”吴非一听鹌鹑秒变斗鸡。 “我喊你大哥。” 靳威之所以这么有把握能赢,是因为情人节就在这周六,而宋小妞的生日恰好在情人节这天!到时候他精心准备一个礼物送她,再对她深情表个白,以他靳小爷的颜值魅力,就不信泡不到宋小妞。 哦呵呵……靳威想想就挺美的,已经迫不及待的盼着周六了。怎料,周六上午他刚出门就接到了蒋炎的电话,说他爸在位于郊野的水库景区里建了一栋私人会所,叫他一起去试玩下。靳威推托有事不去了,才走出巷子口,就见一辆跑车朝他疾驰而来,在他面前来了个急刹车,车屁股还冒着烟漂移了下。 蒋炎探出头来,问他有什么事,靳威迟疑了几秒没告诉他,只说不是特别重要的事,蒋炎胳膊一挥,催他快点上车。靳威无奈,心想反正时间还早,肯定赶得回来,就跟他去了。 这一去不当紧,蒋炎的车在环水库的车道上和一辆路虎撞了,原因是蒋炎嫌人家开得慢,摁喇叭嘀了几下路虎,谁知竟惹怒了路虎。蒋炎往右他也往右,蒋炎往左他也往左,而且车速极慢,反正是不让蒋炎超过。 蒋炎是谁,出身文艺世家,w市知名地头蛇,货真价实的一小霸王,在他的地盘上还没见过敢冲他撒野的人。于是在拐弯的时候,蒋炎瞄准时机,一脚油门踩到底擦着路虎借着路肩从右边“嗖”一下往前窜去,窜到路虎前面他又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跑车的车屁股都被撞得凹进去了,路虎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右边车体有一大长条的划痕,车前保险杠断裂,车大灯破碎。 蒋炎这个“惹事精”还冲路虎叫嚷:“你个大傻缺!开车比老汉推你妈车还慢!你妈是不是生了十天十夜才把你个龟孙生下来?脑子憋出病了吧我日你妹的!” 路虎车的车门被推开,下来四个身着迷彩服的彪形大汉…… 二对四,准确的说是一点二对四。蒋炎端着纨绔范儿骂人那是顶顶厉害,打架就算了吧,他那点战斗力四舍五入的话可以忽略不计。靳威再能打,也是个未成年的毛头小子,以一对多他脸上身上挨了不少下子,好在保安赶到得快,将斗殴的双方拉开。不一会儿交警也赶到了,事故和赔偿全部处理完,已快下午四点了。 靳威顾不得去医院检查伤情,心急火燎的打车回了市区,等买了礼物赶到宋问家门口时,已是夜幕四合。半个月亮挂在楼角,将清辉洒满街巷。院子里的欢笑声让靳威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大门没有关严,透过门缝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子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一张圆桌摆在小院里,曾捷、欧歌、彭赫、陆璐还有其他几个和宋问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都在,大家随意的围坐在一起,吃着喝着,说着笑着,开心极了。 宋问邀请他们来参加她的生日聚会,却没有邀请他。他要不是赶回来了,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原来,他一直游走在边缘,并未靠近她半分…… 心顿时像被挖空了般,靳威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停了会儿,他转身往巷口走,垂头丧气,失魂落魄。他坐在巷口的石墩上,看着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盒,绷着紫红的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靳威请了两天病假,等脸上的瘀伤没那么明显了才返校上课。他踩着铃声从后门进到教室里,才坐下就看到前排的宋问回过头来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两个人隔空对视,直到老师进来了,宋问才回过头去。 靳威还以为宋小妞看见他受伤了,至少会对他说几句关心的话。结果等了两节课宋问都没找他,他憋了一肚子的火,甚至觉得有些委屈。 他身上的伤是不怎么痛了,可心痛啊! 这么帅一小伙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你视而不见吗宋小问?! 第22章 就当是被狗舔了 课间操时,靳威在楼道里拉住宋问,把她拽到教学楼顶的天台上,一手按着墙,一手卡着她的脖子,气急败坏的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曾捷?” “关你什么事?”宋问气红了脸,左右看着,生怕被人撞见。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是还是不是?你不说我可就刑讯逼供了。” “不是!” “哦,不是曾捷,那是郑凯豪?”他俯身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手上微微用力。 “也不是!都不是!你松开!你个坏蛋!”小妞快急哭了。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小妞眼里噙着泪,撅着嫣红的小嘴,气鼓鼓的。 他无奈一笑,双手忽然捧住她的小脸,头一歪吻住了她,狠狠的亲了她几下,才反问:“我哪样?” 宋问整个被吓傻了,瞪着乌溜溜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看了他半晌,才眨了下睫毛,用手捂着嘴,难以置信的喃喃道:“我的初吻……”然后那眼泪就止不住了,“哗哗”往下掉,她拍打着他哭骂,“你这个流氓!无赖!禽兽!我才十六岁,我要告诉我妈,呜呜呜……” “哭什么?以后你就是我马子,我会对你负责的。” 宋问怒了,饶她脾气再好也被他的这句话给彻底激怒了!她踮起脚尖揪住他的校服领子用力往下一拉,平视着他的眼睛,极力克制着发抖的声音:“你负责?你对自己都不负责,你怎么负责我?让我跟着你混社会吗?让我也学会抽烟喝酒,逃学旷课,堕落成一个不良少女?你凭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松开他,往后退了两步,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神色却平静了不少。 “靳威,你要继续混下去你请便,我跟你本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以后咱们各走各路,互不打扰。今天,我就当是被狗舔了……” 被狗舔了…… 靳威呆呆望着宋问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感觉自己的心被速冻住了,硬梆梆的,从高空坠落把冰封的湖面击穿,沉入深渊。 放学后,靳威在学校外面遇见了马晓晴。她跟他一样鼻青脸肿,泪眼汪汪的告诉靳威她后爸喝醉酒又打她了。靳威本来心情就奇差无比,一听马晓晴那个酒鬼后爹又对她施暴了,登时怒火直冒,要去毁那人渣一顿,帮马晓晴出气。 靳威拉着马晓晴的手腕才走了没两步,忽然听见宋问叫了他两声,他回头,看到宋问朝他跑过来,跑得太急快到他跟前时还不小心磕绊了下,靳威急忙伸开双手将她接住。 “你小心点!”靳威扶稳她,把盖在她头上的连帽衫的帽子放下,拧着眉头气冲冲的问,“你跑那么快干吗?” “追你呀!”宋问弯腰喘着说。 “什么事快说!” “……没什么事。” 靳威瞪眼,不耐烦的将她推到一边,“起开起开!你没事我还有事!晓晴,我们走!” 宋问却一反常态的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语带哀求:“你别去。” “你……”靳威愣了下,去掰她的手,“我的事你别管,赶快回家去!” “我不!”宋问抱得更紧了。 “你有完没完了?你没看到她被人打成什么样子了吗?”靳威气急。 “她被人打,她可以报警啊!为什么非要你去?”宋问瞥了眼马晓晴,我靠都被人打成猪脸了还有心思画眼线搽口红,真是个不化妆会死星人呢! 马晓晴抽嗒嗒的说:“打我的人是我后爸,我们全家人都指望着他来养活,我要是报警把他抓了,我家以后可怎么办?” “那靳威去了能解决什么问题?你想让他把你后爸也打一顿?你觉得这样做你后爸以后就不再打你了吗?他只会打你更狠了吧?” 马晓晴抹了把眼泪,哭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敢回家……靳哥哥我好怕……” 靳威挣开宋问,斩钉截铁的说:“今天这事我管定了!你别再胡搅蛮缠,赶紧回家去!”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的宋问忽然“啊呀”叫了声。靳威猛回头一看,只见她弯腰捂着胸口,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靳威大步走回来问道。 宋问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颤声说:“我呼吸不上来,我好像……心脏病犯了……” 靳威心头一震,忙扶住她,急切的发出一串连问:“你有心脏病?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宋问站都站不住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靳威怀中。 “宋问你说话呀!”靳威晃了晃宋问,被她的突发状况吓得心慌腿软。 “我的心……像绞在了一起……”宋问大口喘着气,小脸憋得通红,“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你,你别瞎说!我,我,我马上送你去医院!”靳威转身朝马路使劲儿挥手大声叫出租车。 这期间,马晓晴站在一旁一直冷眼瞧着。看到靳威把宋问扶上了出租车,她走上前去楚楚可怜的问:“靳哥哥,那我怎么办?” “你的事以后再说吧,我急着救人呢!”靳威说完坐进了出租车里,关上车门,冲司机喊道,“去最近的医院!要快!快点快点!” 司机连忙发动了车子,通过后视镜看了眼缩成一团的宋问,问道:“怎么了这丫头?” “心脏病犯了!大叔你快点的,我求你了!”靳威急得声音都带哭腔了,他搂着宋问紧握住她的手,低头对她说,“你坚持住啊!别吓我啊!你千万不能有事,我,我很脆弱的……问问,你别生我气了!” “那你以后听不听我的话?”宋问的气息十分微弱。 “听!我听!什么都听你的!” “你要是说话不算数呢?” “我变小狗好不好?” 怀中的宋问忽然伸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腰,靳威一愣,只见她慢慢仰起脸,看着他嫣然浅笑。靳威瞬间明白过来,气得又是瞪眼又是咬唇的,用力点了点她的额头,恼道:“早晚有一天会被你给吓死!” 宋问嘿嘿一笑,说道:“以后都听我的哦!不然就会变小狗,我就叫你……靳狗狗?” “你有完没完?”靳威斥了她一句,拍拍前座让司机改道送他们回家去。 司机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也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心里直感慨如今的小情侣可真会玩。 宋问松开靳威,坐直了身子,靳威皱了皱眉头,方才搂着她的手臂没有放下,而是重重落在她的肩上,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沉声问:“上午是谁说以后各走各路,互不干扰的?” “是我说的。”宋问没有否认。 “那你……” “我说的以后,是从明天开始。” 靳威心头刚燃起的小火苗又熄了,他眸色阴沉的盯着宋问,好想咬她。 “但是,马晓晴的事我还是劝你别掺和。”宋问正襟危坐,语气缓而有力,“你的解决方式只会给你带来麻烦,解决不了她的问题。而且,你没有发现吗?马晓晴她一身的名牌,她脚上穿的那双皮靴我攒半年的零花钱都买不起,她的家境有那么好吗?她是你众多女朋友中的一个……” “也没有众多……”靳威插嘴辩解道。 “多少不重要!”宋问拔高声音,眸中现出几似恼意,须臾后又沉声说道,“马晓晴她喜欢你,被别人欺负了她来找你,希望你能帮她出气,你觉得这很正常,可真的正常吗?让自己喜欢的人去为自己拼命,去打自己的继父,双方打起来下手没个轻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万一……万一造成重大伤害甚至搞出人命官司,就算打赢的是你,你会为此付出沉重代价的!你想过没有?如果她真的喜欢你,她应该拦着你才对吧?”宋问停了几秒,轻叹一声,“反正我说的话你也未必听得进去,你若是一定要去帮她出头,你自己把着度有点分寸,别把自己搭进去。” 宋问说完叫司机师傅在路边停了车,下车走了。 靳威侧首望着她越来越小的身影,喃喃道:“你是拦着我了,可你也不喜欢我啊……” 宋问的那番话靳威其实听进去了。在圈子里,喜欢他的妞确实不少,马晓晴是比较主动和张扬的那一种。不过,女朋友之说他可是从来没有承认过的。他不过是觉得大家趣味相投,能玩到一起去而已。马晓晴虽然长相不是很出众但很会打扮,吃穿用度皆很大方,靳威一直以为她的家境很好的。宋问的话提醒了他,他打听了下马晓晴的家境,得知她一家四口租住在棚户区,她下面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正在读初一。她的继父是名建筑工人,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 家境贫困至此,马晓晴一个十七岁辍学无业混社会的小太妹,那一身的真名牌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后来,马晓晴又哭唧唧的来找过靳威两次,靳威觉得蹊跷都找借口推拖了。 三个月后,w市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市的刑事案件。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因被继父殴打怀恨在心,唆使其男友教训继父为其出气。双方打斗过程中,其男友不敌继父,拔刀捅向继父,命中要害,继父当场死亡。 案件中的少女就是马晓晴,而她的男友却不是靳威,彼时靳威已脱离圈子,马晓晴攀上了肖令齐。 第23章 因果报应 靳威得知那个案件时,震惊的倒不是案件的结果,而是起因。 据媒体报道,马晓晴五岁时随母改嫁,继父虽然脾气暴躁,嗜烟酒,但对马晓晴也算是疼爱的,并未像马晓晴所说的那样从小到大经常殴打她。对她仅有的几次殴打要么因她不好好上学在外面胡混,要么因她偷拿家里的钱。 马晓晴的继父在建筑工地上做架子工给高楼大厦织壳子,整日风吹日晒的辛苦自不必说,这个工种也是十分危险的。她继父赚的钱一大半都拿来给她的妈妈治病了,而她辍学后既不出去找工作也不在家照顾妈妈,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攀比心她还偷拿给妈妈治病的钱去买大牌的化妆品和衣裳,这才是她继父殴打她的真实原因,并非她所说的那样。 靳威退圈后,马晓晴很快就和肖令齐勾搭上了,为了让肖令齐帮她,她甚至答应肖令齐的变态要求,拍了许多不堪入目的照片。事发后,马晓晴和肖令齐被公安机关逮捕,马晓晴一直坚持自己也是受害者,并未唆使肖令齐,是肖令齐自发自愿去的。 最后十九岁的肖令齐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而马晓晴则毫发无损的出来了。不久后,马晓晴的妈妈病逝,她同母异父的妹妹跟着姨妈一家过了,没有亲戚愿意接收马晓晴,她离开了w市。据说她去了上海,后来勾搭上了一个法国的留学生,远嫁法国,并在法国丈夫的资助下成了一名画廊经纪。这个仅为了一己私欲就把自己家搞得家破人亡,把男朋友送进深牢大狱的祸害精,她踩着别人一步一步的登上人生巅峰。 她是只管向前看往前走的人,从不管身后那些被她利用过伤害过的人,在她看来那些人都活该都罪有应得,她一点负罪感都没有。世界很大,她的舞台也很大,在一个地方搅黑了,她可以换一个地方。也许成功后的她美丽大方风趣优雅,但内里的蛇蝎心肠是不会变的。 她再会算计,夜路走多了,总有一天也会撞到鬼。马晓晴到法国后依然本性不改,背着丈夫和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搞上了,结果竟被那个画家传染了艾滋。她的丈夫离她而去,而她则受尽病痛折磨,最后死得千疮百孔。临死前,她想留一笔钱给国内的妹妹,被她妹妹拒绝了。巧的是,马晓晴死的那一天,正是肖令齐获减刑出狱的那一天。 因果报应,有时不得不信。 靳威很庆幸自己听了宋问的劝告,不然他稀里糊涂的去帮马晓晴出气,蹲大狱的说不定就是他了。靳威记得案发后,宋问并没有幸灾乐祸,更没有向他邀功什么的,相反她的情绪还低落了好一阵。靳威问她怎么了,她依偎着他的肩膀离他很近的瞧着他说:“每天都能看到你,看你又拽又欠的样子,真好。” 靳威心里像煮开了一盅百香果茶,又酸又烫,觉得自己当初退圈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靳威退圈,和马晓晴也有直接的关系。他非但没有帮她出气,还把这坏妮子给揍了顿狠的。 马晓晴认为是宋问从中作梗,挑拨离间,靳威才没有帮她,故而她纠集了几个不良男女在放学路上堵住了宋问。 虽然有个小弟给靳威打电话通风报信,可他还是晚到一步。他赶到时,亲眼看见宋问被两个男生反扣着手臂,马晓晴拽着她的头发一边骂她一边扇她耳光。旁边还有个女生笑嘻嘻的拿手机拍照,还说这样不够刺激,提议把宋问的衣服扒了…… 靳威从丹田深处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冲上前去一脚踹翻马晓晴,三两下将那两个男生打得鼻血喷溅。那个拍照的女生吓得直哆嗦,手机掉地上都没敢捡,逃得飞快。面对杀神降临一般的靳威,其他几个人吓得也赶紧作鸟兽散了。 靳威去扶宋问时,她浑身都在抖。她跪坐在地上,理了理被扯得乱糟糟的头发,整了整校服,小脸又红又肿,嘴角渗着血还冲他一笑,颤着音说:“没事……没事,和马晓晴单挑,我还有把握不输。可是那两个男生出手了,我就只有挨打的份了。没事……回头我报个跆拳道的班,我练练……” 泪水忽然涌上来,靳威噙着满眼的泪,长这么大头一回感受到了心如刀割的滋味。那一刻,他真想杀人。他把宋问搀扶起来,才起到一半宋问忽然一歪疼得皱紧了眉头,这才发现她的脚踝扭伤了,她喘着气坐下来,拽紧靳威的衣袖靠着他说:“没事,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再走……” 然而那天她再也没有站起来,她靠着靳威,意识慢慢涣散,晕倒在他怀中。她一直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袖,直到医院医生要做检查了她也没有松手,掰都掰不开。靳威知道为什么,他强压着要核爆的心,在她耳边温声软语的抚慰:“放心,我不去,我保证不去。我说了会听你的,说话算数。你先松手,让医生帮你检查下,问问听话……” 宋问昏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宋晨见他姐醒了,立马扑过去抱住她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宋问揉着他的小脑袋,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左右张望,直到看见立在窗台边的靳威,她才放心的微微一笑。 靳威和宋问请假没去学校,半天的功夫班里的同学们就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曾捷没等到放学就翘课赶来医院了。宋问除了脚踝的扭伤,其他地方其实伤得不重,但曾捷一进来看到宋问的脚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手背上还打着点滴,眼圈倏地就红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一拳将靳威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 靳威没有还手,他站稳脚步,手指抹了下开裂的嘴角,抬眼看着曾捷,神色颓唐,一副任你打的模样。 宋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了一大跳,起身太猛,扯到输液的针管,手背上血珠直冒。曾捷本想趁机再揍靳威几下子,听到宋问的喊叫,忙收了手。还没等他抬脚,只见前一秒还丧得不能再丧的靳威闪电般的冲到宋问身边,一手按住她的手背,一手猛按床头的呼叫器。 护士很快到了,帮宋问清理了手背,重新推入针头,用胶带固定好,嘱咐了两句走了。病房里又剩下他们三人。曾捷拖过塑料凳坐在床边,详细的问起宋问的伤情。靳威默默走出去了,在医院门口遇到带换洗衣物来的宋妈妈和宋晨,宋妈妈问他嘴角怎么肿了,是不是宋问打的? 靳威艰难扯起嘴角一笑,说不是宋问打的,是他自己不小心弄的。宋妈妈不信,怀疑宋问憋着一腔暗火趁她不在就朝靳威发泄了,还劝慰他不要和宋问一般见识。 靳威望着气咻咻而去的宋妈妈以及被宋妈妈拉着频频回头看他的宋晨,没有再追上去解释,他想等他们进了病房,就什么都明白了。靳威坐车去了他之前常去的网吧,网吧是蒋炎开的,是他们固定的聚会场所。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靳威就攥紧了拳头。如他猜想的那般,马晓晴和她的同伙料定他不会在蒋炎的场子里闹事,果然都在这里躲着。马晓晴看到靳威,吓得从沙发上站起来,快快向后走到几个男生中间去。 “阿威,都是误会,有话咱好好说……” 靳威推开试图拦着他的网吧主管老单,拳头朝着参与欺负宋问的两个男生招呼上了。一个男生被他揪着头发一脑袋撞在墙上,当即头破血流,晕得站都站不住,哭嚎着连连认错。另一个男生更惨,被他打倒在地后,用断底的啤酒瓶狠狠扎在了手背上!男生抖着血淋淋的手,叫得都发不出声了。 那个拿手机拍照还提议扒掉宋问衣服的女生蹲在沙发后面不敢露头,靳威活动着手腕走上前去,带着一身浓重的肃杀之气,对她说:“你,出来。我一般不打女的。” 闻言,那女生瑟缩着站起来,低眉耷眼的侧着身慢慢往前挪了两小步,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她那刚烫的烟花卷就被人薅住猛地撞向了立在墙边的落地灯,玻璃灯罩“啪”一声碎了,她脑子里耳朵里嗡嗡直响,软软的倒在地上。杀神在她身旁蹲下来,手夹着她的脸强迫她张开嘴巴,把一个开裂的手机塞进了她的嘴里。 “我一般不打女的,但你敢欺负她,老子管你是不是女的,照打。” 在场的众人都被这一幕惊骇住了,靳威站起身,扭脸看向马晓晴,眼神冷冽又阴狠,让人胆寒心颤。 “阿威!你疯了吗?这可是对火哥的场子,你怎么对自家兄弟动起手来了?”肖令齐把马晓晴护在身后,指着靳威斥道,“女的你都打,下手还这么狠,你失心疯了是不是?” 马晓晴呜咽着认错:“靳哥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她也打我了呢……” 靳威一步一步逼近,肖令齐急得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阿威!为个妞你就要和兄弟们反目是不是?晓晴她都认错了,算了吧算了吧!” “闪开。”靳威冷冷瞧着他冷冷的说。 肖令齐指了指他又放下手,劝道:“小女生之间争风吃醋不是很正常的嘛?我听晓晴说她也就打了那小妞几巴掌而已,你瞧你把他们打得,过了啊阿威!” 靳威懒得再听他废话,一把推开他,抓住马晓晴的衣裳把她提到面前,几巴掌正反手狠扇下去,把她的鼻环都扇崩了。而后,他揪住她的头发,把另外一个落地灯也撞碎了…… “妈的,快拦住他,再打就出人命了!”肖令齐扬声喊道。 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向靳威慢慢靠近。靳威冷眼一扫,他们就都定在原地,不敢动了。 “还有三个没动手旁观的,以后别让我碰见你们。” 靳威出去时刚好遇到急匆匆赶来的蒋炎,他没理会他,径直往外走,蒋炎看了眼室内的情形,朝老单打了个手势,就追出去了。 “威啊!威!你手怎么了?怎么流血了?”蒋炎拉住靳威的手臂,“给哥看看!” 靳威挣脱开他,不耐烦的吼了声“没事”,然后他大口呼吸着外头清寒的空气,渐渐冷静了下来,对蒋炎说:“以后我不来了。” “啥?”蒋炎愣住,声线忽然拔高,“怎么了呀威?” 蒋炎伸手拉靳威,靳威烦躁的甩开,拦下一辆出租车,很快消失在夜幕下。 第24章 你讨不讨厌呐 半夜,靳威趴在床边睡着,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摸他的手。他睁开眼,却仍保持着埋首而睡的姿势。那人摸完他的手,又摸他的头,然后把一件外套披在他肩上。他垂眼看到外套的颜色是熟悉的米白,身上还没暖和起来,心头的暖意却已上涌。 手指上传来丝丝凉意,碘酒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孔,他抬起头,看到宋问拿着根棉签在帮他擦拭伤口。 “吵醒你了?”宋问轻声问道。 靳威摇摇头,他睡得浑身僵硬,另一只手按着后颈活动了下脖子,声音带着几分迷糊几分暗哑的说:“这点伤,不用管的。你怎么不睡了?” “白天睡多了,晚上就不太困了。”宋问撕开创可贴包住他指肚上的口子,叹了口气,靳威还以为她又要数落他打架的事,都俯首帖耳做好了准备,怎料她却叹道,“你说我是不是我妈亲生的?月黑风高的,就那么放心的把她未成年的黄花闺女交给你去照看,连我年仅八岁的弟弟都看不下去了!” 靳威回想起宋晨走时一步三回头的不舍,笑了笑,低头酝酿了一会儿,下嘴唇都被他咬出印儿来,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说:“我跟你妈坦白交代了。” 宋问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眨了眨眼,“交代什么?” “我……我就承认我……喜欢你。”靳威深深的看着一脸懵的宋问,摒除内心羞涩的挣扎,坚定的说,“我想追你。” 宋问微张着嘴巴愣怔了好一会儿,慢慢变成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问他:“那我妈她怎么说?” “她说早看出来了,让我加油。” 哈?宋问惊呆,宋女士是不是真的忘了她是她亲妈?是不是忘了她才十六岁?是不是忘了她还在读高一?她不仅不劝阻靳威,还给他加油打气,她是靳威失散多年的亲妈吧? 靳威一开始是找宋女士道歉的,把宋问被人欺负的原因一五一十的说了,把他狠揍了那几人的事也说了。宋女士没怪他,还说他心思太单纯,是个好孩子。把满心歉疚的靳威感动得真想抱住宋女士喊一声“亲妈”。靳威向宋女士坦白他喜欢宋问,她当时的反应先是一愣,进而哈哈一笑,拍了下靳威的胳膊,问他:“阿姨对你好不好?” 靳威点头。 “那是因为阿姨早看出来你对我家那傻闺女有意思!”宋女士笑得有些得意,“不过,喜欢我家那傻闺女的人可多着呢!从幼儿园累计到高中,数都数不过来!远的不说,就说她现在那个同桌,阿姨瞧着吧那孩子各方面都挺不错的,属于阳光大男孩积极进攻型的,长此以往,阿姨怕宋问招架不住他的攻势就答应他了。所以,你得抓点紧啊!作为干妈,阿姨绝对是向着你的,你要加油哦!” 靳威感激涕零,“嗯嗯嗯”的点头,十分认同宋女士的话。宋小妞就是红鸾星太旺,一年四季桃花遍地开放,简直愁死个人。 宋女士又特别叮嘱他:“高中阶段,小谈怡情,大谈伤神。谈可以,但绝对不能影响学习,否则休怪阿姨棒打鸳鸯。” 靳威立刻拍胸脯保证:“阿姨您放心,宋问的名次在我在,名次没我没。我自动消失!” 宋女士满意的拽着宋晨走了。只听见小朋友在楼梯间嚷嚷:“我姐才是你捡来的吧?他学习那么差,哪里配得上我姐?” 紧接着小朋友“哎呦”了一声,传来宋女士斥责的声音:“小瓜蛋子吵吵什么?你懂个屁!我跟你讲,你姐绝对……”后面的声音压得低,靳威没有听清,不过小朋友不知为何竟哭了起来,那个伤心呦,好想心爱的东西被抢走了一样。 靳威拿掉披在肩上的外套,放在凳子上,然后坐上床,和宋问紧挨着。宋问往边上挪了挪,用手推他,“你干吗挤着我坐?你一边儿去!” “暖气都停了,下面好冷。”靳威往宋问那靠了靠,还掀起被角盖住自己,见宋问瞪着他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真的冷,不信你感受下我的手。”他说着侧身抬起双手捂住了她的小脸,在她惊愕的目光中,柔声问她,“凉不凉?” 凉,肯定凉,不然宋问也不会打了个激灵。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问她还疼不疼,她神色慌张的垂下眼睫,扭开脸气恼的说:“不疼了!你离我远点,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俩在干啥呢!” 靳威笑,揽住她的肩,把棉被往上拉了拉围住她,继续逗她:“放心好了,不到明天早上六点,护士是不会再来查房的。我们还有五个多小时,长夜漫漫,不如……嗯?” “你能不能有个正形啊?”宋问推开靳威凑近的脸,他又凑过来,她又推开,反复三次,宋问都气笑了,“你讨不讨厌呐?滚开!” 宋问转身背对着他,眼前忽然多了一个手机,白色的,直板的,三星。 “送你的。” “不要!” “生日礼物,本来想在你过生日那天送你的,结果那天出了点事,我回来晚了。” 宋问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挡开他拿着手机的手,说:“太贵了,我不能收。” “我蹭了你那么多顿饭,你就当是饭钱了。”靳威又把手机伸到她面前。 “说了不要就不要!被我妈知道了,会骂死我!” 靳威抓起宋问的手,把手机塞给她,“放一百个心!你妈那我去说,威哥出马,一个顶俩!这款手机拍照功能很好,特别适合女孩子用,你不要,那我不白买了?”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听他这么说,宋小妞直接把手机扔还给了他,仿佛多拿一秒都烫手似的。 “我才不要,你女朋友不是很多吗?你随便给她们谁好了。” 靳威无奈,宋小妞趁机把他连推带搡的赶下了床,他只好指天发誓以证清白:“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发誓!” “你以为我好骗是不是?”宋问对此不屑一顾,“你跟马晓晴也发过类似的誓吧?说你和我只是普通同学而已,是我不知羞耻的总是纠缠你,所以她才顶着你正牌女朋友的身份来教训我,我说的对不对?” “马晓晴跟你这么说的?”靳威不觉握紧了拳头。 宋问沉默,她实在不想复述马晓晴的话,因为原话简直不堪入耳。马晓晴那凌人的气势,肯定的语气,让宋问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破坏了人家的情侣关系?她是不是活该被教训? 靳威背着月光而站,身披一层清冷的银辉,衬得他的神色更加阴沉。他的手指关节攥得“咯吱”响,深吸口气说:“不对,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也从未对她发过什么誓,我平时连话都同她很少讲。” 宋问卷翘的睫毛微颤了下,嘴角绷着,哼了声说道:“我又不是没瞧见过?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在学校外面你骑摩托载她,她搂着你的腰,贴着你比牛皮膏药贴得还紧!元宵节那天晚上,在南湖公园的大排档里,你搂着她的肩,你们有说有笑,甜腻得都要蛀牙了!你们都搂了又搂了,还说不是男女朋友?” 靳威郁闷得都想跪喊苍天大地了,和马晓晴仅有的两次“亲密”接触,不都是做给她看的吗?宋小问学习那么好,脑袋瓜那么好使,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上学期期末那次,他载着马晓晴拐过学校所在的那条街,他就和肖令齐换了车开。马晓晴贴也就贴了他三分钟。南湖公园那次,纯属误会好不好?他还以为她和曾捷单独出来约会来着,一时气昏了头才搂马晓晴的肩的,其实不管身边坐的是不是马晓晴,只要是个女的,他都会搂。他气没处撒他想让宋问也生气啊! “那你跟曾捷呢?”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靳威打算豁出去了,“你们从早到晚一整天都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坐,曾经有一节课,手臂竟然碰撞了十三次之多!你不知道他是成心的吗?他悄着摸的占你便宜呢!我在后面看得我都想把凳子摔过去砸他!怎么他挨着你坐就可以,我挨着你坐就不行?你还说你对他没意思?” “我就是对他没意思我才没想那么多!”宋问气冲冲的,话脱口而出,过了几秒见靳威眼睛亮亮的定定的望着她,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腾”的就红了。 靳威弯起唇角,眼底眉梢皆是惊喜,嘴咧得人中都平了。他把玩着手机复又坐到床上来,肩膀轻轻撞了下宋问,歪头看着她,“你喜欢我,是喜欢的对吧?” “我没有!我才不会喜欢你。”宋问红着脸矢口否认。 “可我喜欢你,打心眼儿里喜欢。”靳威说得情真意切。 “少来,你这话不知对多少个小女生讲过了。” 靳威揉着额角苦笑,如果能把心剖出来给她看后还能装回去,他会毫不犹豫的朝自己开刀。 “我以后痛改前非,金盆洗手不再混社会了好不好?从此我就只跟着你混,你就是我的扛把子,我什么都听你的。”靳威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是认真的。” 宋问的心怦怦直跳,被他灼热的视线烤得浑身发烫,她低头抠着手指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时,靳威伸手把垂落在她脸侧的一缕头发撩起来挂在耳朵上,手指蹭到她柔软的耳廓,宋问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问哥,考虑一下?”靳威歪倒在床上,拄着头含春带笑的朝她挤了下眼。 宋问随手抓了个抱枕丢他,皱着眉头似嗔还笑:“谁是你问哥?” 靳威笑,枕着她的腿仰面躺着,再次把手机举到她面前,摆出一副小可怜样:“小弟以后就全凭问哥罩着了!还请问哥多关照!这是小弟的一番心意,问哥千万别嫌弃。” 宋问嘴角抿得紧紧的,努力憋着笑,靳威见状赶紧把手机塞到她手里,“有了手机好联系!问哥要是哪天晚上孤枕难眠了,一个电话打给小弟,小弟也好陪问哥聊天解闷啊!” “聊你个头!”宋问抖了抖腿,推他的头,他却抓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中,神色肃正,“说真的,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难事,不管被谁欺负了,给我打电话,天涯海角我都赶回来帮你。” 宋问摩挲着手机,想了想说:“那我就收下了啊,不过我事先说好,我没你这么有钱,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可送不出这么贵的礼物。” 靳威抬手捏捏她的脸颊,温柔一笑:“你就是送我张白纸,我也把它当百元大钞揣着。你就是送我片落叶,我也把它当秋天的童话珍藏。当然,你送我一个吻最好,那将比我吃过的所有的蛋糕都甜。怎样?我即兴作的诗不比秦至明差吧?” 宋问囧,一时尬得无言以对,这家伙从良以后人设崩塌得太厉害,让她对那句话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是“靳哥哥”,时间是二月十四日二十三点五十九分,短信的内容只有六个字加两个标点符号。 问问,生日快乐! 宋问等了一整天,那天没等到,不知有多失落。原来他没忘,最后一秒的祝福,悄悄地,寄存在了云端。她点开联系人目录,按删除键把靳哥哥三个字删除,编辑了另外三个字。 试用期。 手机屏幕黑了又忽然亮起,她还以为半躺在她身旁已经睡着了的“试用期”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试用期:“试用期多久?” 问小妞:“看表现。” 试用期:“转正后打算叫小爷什么?” 问小妞:“猪头靳。” 试用期:“你这样就不可爱了……” 问小妞:“注意和大哥说话的语气。” 试用期:“好的,大哥。” 第25章 为什么 宋问脚扭伤后,行动不便,靳威骑单车每天载她上下学。 在那敏感多疑的花季雨季,九门功课都压不住八卦绯闻的传播。少男少女们都长了双明察秋毫的包公眼,在荷尔蒙的催化下,想象力天马行空,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编出一百二十集的连续剧来。 流传最广泛,接受度也最高的版本:十班毒瘤靳求败,磨刀霍霍向班花,班花屈服淫威下,强颜欢笑可怜呐!十班班头曾无忌,光明磊落不服气,誓要将那班花夺,大家搬凳看好戏。 黑板侠郑凯豪首先跳出来,激愤不已:“问问,他是不是威逼恐吓你了?你只要点点头,我立马去毁他!” 腹黑男彭赫等放学后,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从宋问身边经过时,他一脸凝重的斜睨着她,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你最好……考虑清楚了。” 五道杠沈韬不再向宋问请教了,郁郁寡欢了很久。甚至有人看见他抽烟,还偷拍了照片。照片中那皱着眉头喷云吐雾的小哥,乍一看,竟有几分像张卫健。 无清骚客秦至明要回了他那本手写的诗集,含泪撕成碎片从教学楼顶迎风洒下,不幸被刘不准当场逮住,罚扫操场一个月。 “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了个外号?”吴非问靳威。 靳威收拾着书包,目光扫了一眼前排,问他:“什么外号?” “辣手摧花。” 靳威停顿了一秒,点点头:“嗯,很形象。”说完,继续把课本卷子往书包里装。 吴非拿走他正要装的书本,嘿嘿笑道:“哥,做做样子而已,装两本就好了,装多了背着多沉呐是不?” 靳威夺过来塞进书包里,“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信?老子以后要好好学习,发奋图强了!” “那我怎么办呐?”吴非拉着苦瓜脸哀嚎,看靳威那表情就像秦香莲看陈世美,“你就这么狠心舍奴家而去了吗?官人!” 靳威挑起嘴角笑了下,“你不去横店当群演,真是屈才了。”他背着书包站起身,拍拍吴非的肩,“别忘了帮我值日,吴宝强。” “值日就值日,我愿赌服输。可光天化日之下,哥你却把吴彦祖错认成王宝强,要不要我帮你买一瓶珍视明滴一滴?”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快的“好啊”。 夕阳下,晚风中,男孩骑车载着女孩,一路欢笑不断。 “搂紧点,再紧点,要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紧我!” “你才是狗皮膏药!”女孩笑着拍了一下男孩的背。 “问问。” “嗯?” “我什么时候转正?” “一天问八百遍你烦不烦?” 单车驶进巷子里,到了宋问家门前,靳威单手揽住宋问的腰把她从后座上抱了下来,勾起手臂,说:“瞧这强健的胳膊,充满了力量,表现这么好,能不能先给它转正了?” “行行,给它转正了。”宋问被他缠得没法,敷衍着答应他了。 靳威一听这化整为零的方法行得通,不禁跃跃欲试。 宋问想上厕所,他立刻把她抱进去放在马桶盖上,死皮赖脸的申请给另一条胳膊也转正。宋问憋得着急,只好答应了他,然后把他吼了出去。 宋问喜欢吃白灼虾,他就剥了满满一碗给她,在她蘸着酱料吃得开心时,他趁机提出申请要给他的双手转正,宋问爽快答应了。 宋晨数学不太好,靳威主动揽下每天帮宋晨辅导功课的活儿,顺利给他那聪明俊逸的头颅转了正。 校运动会,四乘一百米接力赛,靳威报名参跑最后一棒,结果十班不仅拔得头筹,还破了校记录,于是他的大长腿和双脚也都转了正。 有天下午暴雨突降,放学时雨势转小,但路面积水严重。靳威卷起裤腿,一路背着宋问回家。宋问趴在他背上,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打着伞,凉滑的小脸贴着他的耳朵,问他累不累时口中的香甜热气喷洒在他的脖子上,惹得他心跳忽快忽慢,忽上忽下,他想说什么来着就都忘了…… 后来,到了宋问家门口,他把她小心放在屋檐下,他的腰还没直起来,宋问飞快的亲了他一下,亲在他左边脸颊靠近嘴角的位置。 靳威感觉自己怔忡了足有一个冰河世纪那么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宋小妞亲了他,主动!我天! “你转正了。”宋小妞含羞一笑,无比娇俏。 幸福来得太突然!靳威望了眼昏沉沉的天,雾蒙蒙的雨,觉得有件事憋在他心口很久了,此刻不做更待何时?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按着墙,把宋小妞围在中间,低头俯视着她,问:“还记不记得那个初吻?”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劈里啪啦在地下砸出一个又一个小窑,溅起点点水花。宋问忽觉有点怕,眨了眨眼,小声问:“什,什么啊?” “我帮你回忆下。”说着靳威低头吻住了宋问,轻柔的,短暂的,又情意绵绵的,他抚摸着她的嘴唇,清亮的眸中映着她羞红的脸,“上次亲你你说就当是被狗舔了,我不想让我们的初吻不美好,那么上次你就忘了吧,以这次的为准。” 女孩低头羞羞的笑了,男孩看着女孩也笑了。在这个春雨滴答的黄昏,爱的种子破土而出,露出可爱的嫩芽,享受着暖润气息的滋养,迎着雨露春风,茁壮成长。 晚上临睡前,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靳威拿过来一看,笑了。 问小妞:“你不是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要是弃暗投明了,以后可没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了。” 帅炸天:“没关系,那些不重要。哪怕全世界都不喜欢我,你喜欢我就够了。” 半晌,问小妞:“嗯,大哥会一直罩着你的。” 帅炸天:“要一直一直,一直哦!” 八年后,靳威见到了来纽约出差的曾捷。曾捷高一没念完就出国了,去了英国,后来考上帝国理工学院,学的是计算机,毕业后进了谷歌。当年阳光有型的大男孩,再见已变成带着高度近视眼镜,穿着皱巴巴的t恤衫和牛仔裤,肚腩微凸,不修边幅的it男。 很难想象少年时互相看不顺眼的他们竟然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吃了顿饭,聊了聊近况。曾捷问起宋问,靳威没有隐瞒,说分了。 曾捷问他为什么分了,他微笑着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大概是相处久了,腻了吧。 曾捷说那我现在回去追她,你没有意见吧?他愣了下,眉头不觉蹙起,曾捷哈哈笑着举起手掌,他的无名指上带着戒指。 给你开玩笑的,我已经结婚了,老婆是大学同学。曾捷说完,叹了口气,说回不去了,早他妈回不去了。 曾捷还告诉靳威,八年前那个下雨的黄昏,靳威在屋檐下亲宋问那次,他其实看到了。当时他就撑着伞站在电线杆的后面,看到那一幕,满目悲凉,不甘心,不服气,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已被ko的事实,他明白的。于是,他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去了英国,试着将那个漂亮可人的小同桌慢慢遗忘在旧时光里。 吃完饭,他们来到吸烟区抽烟。曾捷问靳威是不是他觉得腻了提的分手? 靳威按着额角苦笑,说我没腻啊,我一点都没腻,是她腻烦了我,是她提的分手,把我们的孩子都打掉了。我怎么能原谅她? 曾捷默然良久,仍是不信,说我同桌不是那样的人,她胆小,善良,爱心泛滥,遇到可爱的可怜的小东西都走不动,她更不会去伤害自己无辜的孩子。 靳威把烟摁灭,叹人心是会变的,她是厌烦了我,恨屋及乌,不想和我再有任何瓜葛,才打掉了孩子一走了之。算了,时隔这么久,再怎么耿耿于怀也无济于事了。她人都找不到了。 临分别时,曾捷问他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回国还是留在美国发展。他说还没想好。曾捷说不久前高中同学陆璐结婚,宋问是伴娘之一,陆璐qq空间里上传了照片,宋问看着比以前瘦多了…… 靳威回到公寓里,坐在电脑前,抽了半包烟,才颤着手点开了陆璐的qq空间,时隔两年,看到照片中的宋问,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那半包烟白抽了,他果然还是控制不住。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他没有一天不在想她,不在试着原谅她。曾捷说她胆小,善良,爱心泛滥,他和她在一起七年,朝夕相处,他如何不知?可这样的她却做出那么狠心冷血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啊问问? 感觉初吻就像发生在昨天的事,怎么一夜间他们就劳燕分飞,远隔重洋了? 靳威回国前,先去了趟温哥华,蒋炎在那。蒋炎是在他升入高二的那年秋天去了加拿大,之后他们断断续续有过联系,但从未见过面。 再见面,靳威还是靳威,蒋炎却不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对火哥了。他在亲戚开的中餐馆里帮忙,负责采购食材。靳威去找他时,正好撞见主厨端起一筐鱼泼向蒋炎,骂他蠢猪,连个鱼都买错。蒋炎连连道歉,说下次一定注意。主厨依旧骂骂咧咧,靳威上前抬腿就要踹这个碎嘴的,被蒋炎拦住拖了出去。 “干吗拦我?我踹不死他!”靳威气得火爆脾气上来了。 “算了算了!毕竟是我的错。”蒋炎掏了根烟给靳威,给他点上,向靳威解释他为何惹不起那个主厨。他的亲戚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卖了近一半的股份给主厨。主厨成了餐厅的二股东,想把采购的活儿交给他的徒弟管,这才对蒋炎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果不是我姑父护着我,我早就失业了。这会儿说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蹲着要饭呢。” 看着苦笑着调侃自己的蒋炎,靳威心里闷闷的难受,蒋炎这个从小混到大的刺儿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搁以前,早叫上十个八个兄弟往死里毁那人了! 第26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高一下学期,靳威宣布退圈没两天,蒋炎就来找他了,戴着墨镜,开着一辆骚包的粉红色宝马,大咧咧停在学校正门口,引得路过的同学和老师纷纷侧目。车其实是蒋炎他妈的,他不知抽什么风给开出来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被哪个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交警哥哥过来赶他时,他抖抖烟灰,说交警哥哥穿制服倍儿帅,还邀请人家上来坐会儿。 交警哥哥说你再不走我就开罚单了,蒋炎继续贫,交警就走到车前,弯腰一看,面色一沉,妈的,车子还没上牌!蒋炎笑得像刚下了蛋正爽着的母鸡,交警哥哥走回来问他要驾驶证,蒋炎忙说别呀,大哥我走还不成。刚发动车子,就看到了旁边骑单车载着宋问的靳威,蒋炎使劲儿朝他挥了挥手,嚷道:“前面路口拐了弯等你啊!” 然后,粉红色的宝马轰出两管尾气,一溜烟的驶离了。 靳威带着宋问拐过路口,见宝马停在辅道边上,身穿白夹克黑裤子的蒋炎手插在裤袋里,抖着裤腿,好似在显摆裤子的布料是多么的垂顺。 到了跟前,靳威双脚支地停了单车,问蒋炎找他有啥事。蒋炎头一歪,朝靳威身后叫了声“妹妹”。 宋问倾身探出头来,蒋炎拉开车门笑眯眯的说:“妹妹,你先进去坐会儿。我跟阿威说几句。” 宋问皱着眉头抓紧了靳威的衣摆,靳威回头说没事,就聊几句,然后扶着她坐进了车里。 靳威和蒋炎来到一旁的榕树下,蒋炎用小指头挠了挠头,啧了一下,说:“威,就为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妞,不要兄弟了?” 靳威看了眼车里,说:“没有不要你,你永远是我大哥。” 蒋炎蹭了下鼻子,笑说:“你小子这么说显得我好可怜,看不出你还有做渣男的潜力啊!”笑完,他伸出手指点了下靳威的胸口,“你扪心自问,哥这些年对你不好么?说是亲弟弟都不为过吧?你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哪有喜新厌旧?哪来的旧?”靳威好笑的指着路边的宝马说,“车里坐的可是我初恋,正经八百的!” 蒋炎看着身高已比自己还猛了点的靳威,眸中的光亮忽明忽灭,语气变得沉缓,“你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是?” 靳威愣住,脑海里忽然想起去年蒋炎过生日时喝得烂醉,像无尾熊一样的挂在他身上,搂着他撅着嘴要亲他。他使劲退避,蒋炎使劲往前凑,兄弟们使劲起哄,最后还是被蒋炎得逞,在他脸上啵了几下。最后大家都走了,他把蒋炎扶到楼上卧室往床上一扔,正打算走,看见枕头下露出一个相框的边角。他抽出来一看,照片中的人竟然是他和蒋炎。那时蒋炎的个头比他高,也比他壮实,他从后面搂着他的脖子,笑得比旁边树枝上的春花还灿烂。 后来他问蒋炎为啥把相框放枕头底下,给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他俩在搞基。蒋炎笑岔了气,说弟弟要不我俩也断个背?你选前面还是后面?靳威说我要吐了。事情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风过无痕,靳威没放在心上。 如今被蒋炎这幽怨深沉的眼神一看,靳威心里咯噔了下。过去有些不太明白的事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譬如蒋炎都二十二了,在社会上混了八九年,也混得小有名堂,身边却一个马子都没有。那些小姑娘也是前仆后继的往他跟前凑,他妹妹长妹妹短的叫得亲热,可从来不碰她们。不碰就是极其抗拒肢体上的接触,人家小姑娘连坐挨着他都不行。有兄弟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妞,他搂着靳威说个子怎么也得一米八吧,低于一米八的他都看不上。 兄弟们说那好办呀,体校篮球队排球队的妞个子都高,一米八以上的也不难找。蒋炎又说除了个子高,还得长得好看,眼睛一定要大而有神,长睫毛,高鼻梁,薄嘴唇,一笑倾城的那种。 兄弟们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一人,顶顶符合蒋炎的标准。 妮可.基德曼。 没错,俺们蒋爷的标准就是按照好莱坞巨星制定的,姑娘们再往蒋爷跟前凑时,撒娇卖萌都没有回家照照镜子管用。 蒋炎这标准一出,立刻成了异性绝缘体。反正靳威跟他混这几年,从未见他对哪个姑娘不一样过。要说不一样,圈子里几十上百号人,蒋炎对他是宠得没比。 “不是,大哥你对我好我知道。”靳威咬了下嘴唇,皱着眉头想笑又忍着,“可我是个直男,很直很直,宁折不弯的那种。” 蒋炎直勾勾看着他,“噗嗤”笑喷,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行了,哥知道了。哥今儿找你,是想跟你说马晓晴那几个都摆平了,不会让你摊上事。你做什么决定哥都支持你,你哥永远是你哥。” 靳威搡了一把蒋炎,笑说:“逗我啊?丫闲得你!吓我一跳!” 那天之后,蒋炎没再找过靳威。到了暑假,在w市公安展开的打黑行动中,蒋炎他继父被抓了。罪名包括欺行霸市,容留卖淫,偷税漏税,私藏枪支,行贿国土部门非法侵占基本农田建设会所等,案宗摞起来一米厚。蒋炎继父名下的多家娱乐场所被查封,光牵扯到的工商、国土、公安部门的各级官员都不下一个排。 蒋炎和他妈也都被抓了进去。有天靳威忽然接到老单的电话,说有一帮人把蒋炎堵在了沈阳路的网吧里要毁他。正在紧抄暑假作业的靳威一听,“嚯”的一下站起来,迈开大长腿就往外冲。 宋问拉住他,他甩开她,红着眼说这次他非去不可。宋问说那行,跑进厨房拿了根擀面杖,走!一起去! 两人赶到沈阳路的网吧时,里面还在打,不过是蒋炎和老单被一帮混混围着打,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靳威看到满脸是血的蒋炎,靳求败一秒上身,怒吼一声,抄起一把椅子横扫过去,一下子干倒两个。靳求败散打功夫那个了得!踹人从来都是一脚倒,不在地上滚个几圈,没个三五分钟,一般人起不来。拳头更是硬得犹如铁铸,一拳头下去,保管鼻歪唇裂,有时还会赠送牙齿几颗。那些混混们深知靳求败的厉害,没一会儿就跑散了。 “出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啊?”靳威拽起蒋炎,朝他吼。 蒋炎疼得龇牙咧嘴,斜靠着靳威,费力的喘着气,说:“我好像肋骨断了,哎呦我去,疼死哥了!”他哼唧着看到缩在墙角手持擀面杖一脸惊恐的宋问,笑了笑,“妹妹你也来了,别怕啊,哥没事!” 靳威让宋问打120,在等救护车来的十分钟里,蒋炎一直被靳威抱着,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慢慢阖上眼昏了过去。 蒋炎以前得罪的人太多,以至于在他失势后,好多仇家趁人之危找他麻烦。他出国前的一段日子都是躲在靳威家,两个人同吃同睡,还经常去宋问家蹭饭吃。那应该是蒋炎人生中最低落最不堪的一段时间,可在上飞机前他却抱着靳威笑说这段日子白吃白喝还白睡他,过得真是舒坦又逍遥。他还抱了宋问,说妹妹谢谢你,靳威心眼直,你以后多看着他点。 一晃八年过去,再见蒋炎都三十了,落拓不羁不再,潇洒豪情不再,唯单身依旧。 “威啊,八年不见,你这脾气也没见改改。”蒋炎笑着搂住靳威的肩膀,往上一看,“个头又往上蹿了不少,衬得哥都小鸟依人了。” 靳威笑了下,弹弹烟灰。蒋炎住的地方离餐馆不远,是套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蒋炎一边招呼靳威坐,一边把柜子上的东西“哗啦啦”扫进抽屉里,“有点乱啊!平时我也不怎么收拾,你喝点什么啊威?” “随便吧。”靳威斜躺在沙发上,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 蒋炎拿了罐冰咖啡拉开拉环递给他,靳威仰头喝了半罐,转眼一看蒋炎正愣愣的盯着他瞧。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靳威摸着自己的脸问。 “没,就是看你长大了跟我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蒋炎笑道。 “哪里不一样?” 蒋炎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说:“主要是气质吧,毕竟是纽大商学院的高材生,人五人六的,搞得哥都不敢对你动手动脚了。” 靳威笑,喝完咖啡问他有没有吃的,坐八个多小时的飞机中途又转机坐得他又累又饿。 蒋炎让他等着,进厨房煮面给他吃,等面煮好了端出来,靳威已经躺沙发上睡着了。一罐冰咖啡都没能解他的乏,这小子喝了跟没喝一样。 靳威醒来时天都黑了,他坐起来,发现身上盖了张毯子。客厅的灯都关着,厨房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他走到厨房门口,推开门,看见蒋炎系着围裙正在煎牛排。 “五分熟?”蒋炎扭头问他。 “好。”靳威摸着后脑勺走上前去,见一旁的台子上已经摆了几道菜,中西式都有,闻着挺香,“哥你可以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 蒋炎煎着牛排,得意一笑,说:“在餐馆里打工这么多年,那些菜的做法我看都看会了。我跟你讲啊威,这些食材都是顶级好的,待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绝对不比米其林三星餐厅里的差。” “哥你这么强,干吗不自己开家餐厅?还留在那里受那鸟人的闲气?” 蒋炎笑得肩膀直抖,“你怎么知道他外号叫鸟人?我跟你讲,他中文名叫万博德,谐音就是onebird。” 菜都摆放在了茶几上,蒋炎从冰箱里拿出半打啤酒还有一瓶他珍藏的马爹利也一并放在茶几上面,他们席地而坐,吃着喝着说着笑着,在异国他乡有点凉的初秋夜,时光仿佛倒流回了从前。 第27章 真的不能再真 蒋炎还是不可避免的问到了宋问。 “我弟妹怎么样了?我记得你说过她是学建筑设计的,毕业后也继续读研了吗?” “……没有。” “那去哪高就了?” “……不知道。” 蒋炎正在切牛排的手一顿,抬眼看着靳威,见他神色不对,忙问:“怎么了?跟弟妹吵架了?” “分了。”靳威闷灌了一大口酒。 “啊?”蒋炎震惊,“为什么呀?什么时候的事?” “我出国之前就分了,她要分的。”靳威手撑着地板,垂下头,“分就分呗……” “你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弟妹的事?不然,弟妹干吗要跟你分手?” 靳威觉着窦娥若知道他的冤情,都不好意思再出来喊冤。为什么他和宋问分手,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他的错?她一声不吭把孩子打掉,一声不吭一走了之,从此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他出国前两月,几乎快把s市找遍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最后他不得不走了,那晚下了好大雨,他坐在马路牙子上哭,又气又恼,丧得不行。民警问他怎么了,他说女朋友丢了,找不到了。民警就把他带到了派出所,可s市流动人口千万之多,想找个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民警给他泡了碗面,康师傅红烧牛肉味的,然后好言相劝,他边吃边流泪,惨得和白毛女有一比。 蒋炎听完靳威的讲述,半天没有反应,只看着他,眸色比温哥华的夜还深。 “什么都没跟我讲,就……你说她怎么能狠得下心?她腻烦了我,可孩子有什么错?”靳威手按在鼻下,极力克制着情绪,“我儿子你大侄子如果能生下来,如今也快两岁了,说不定……也说不定是个女孩,有时候我做梦都会梦见有个宝宝喊我爸爸,我一想起来我就难受,我就生气,气她也气我自己,我要是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两行泪落在靳威的手背上,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两年来头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讲出这段过往,将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 蒋炎拍了下靳威的肩膀,摸了摸他的头,说:“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再生气也该试着放下了。不过,我还是觉着问问那丫头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啊。你想想她对她弟弟多好,一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她都能当亲弟弟一样的,何况是她自己的孩子?” 靳威深吸了口气,被蒋炎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了宋晨。宋晨并非宋问的亲弟弟,是个弃婴,冰天雪地的被人遗弃在垃圾箱里。那时宋问还在上小学三年级,早上去学校时,路过巷子口的垃圾箱,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冬天天亮得晚,路上没什么人,小宋问壮着胆子打开垃圾箱的盖子,看到里面有个小婴儿,被脏兮兮的小被子包裹着,嘴唇冻得发紫,哭得很是揪心。 宋妈妈见宋问去而复返,还以为她忘了带东西回来取,当看到她怀中紧抱着的包裹时还问她抱的是什么。这时,一只小手从包裹里伸了出来…… 宋问自打出生就没见过她的爸爸,她的爸爸也没来找过她。宋妈妈年轻时在北京交了个男朋友,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那男的却突然说他已有家室,不能娶宋妈妈。宋妈妈没有纠缠那男的,独自回了家乡w市。可不久后就查出怀孕,且月份已不小,宋妈妈选择把孩子生下来,这才有了宋问。 把宋问拉扯大,对宋妈妈而言已是不易,她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再养一个。就在福利院的人要把婴儿抱走时,宋问哭着求宋妈妈把弟弟留下来,她会帮着一起照顾弟弟,婴儿也是哇哇哭个不停,宋妈妈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婴儿是宋问在早晨捡到的,就起名叫宋晨。 老街坊邻居都知道宋晨是捡来的,宋晨也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可和别家的小孩相比,他的童年过得不比他们任何一个差。因为宋问对他极是宠爱,宋妈妈也把他当亲生儿子来养,他和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更像是一家人。 和宋问谈了七年恋爱,她是什么样的人靳威再清楚不过。在宋问提分手之前,他根本没察觉出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分手来得毫无预兆!事后他也反思过,是不是他太以自我为中心,长久以来习惯了宋问把他当小孩子一样管着,当大少爷一样宠着,对他呵护备至,惯得他愈发自私傲娇,忽略了她的感受,让她身心俱疲,分手才那么突然和决然。 她说他霸道、自私、懒散,这些他都可以改。为了和她在一起,他都能从一个成绩倒数劣迹斑斑的混混变成了他曾经最不齿的班级前三,不用拳头,而用聪明和勤奋凝聚成的实力碾压了沈韬、彭赫之流。连班主任周老师都说他是他教过的所有学生当中最励志的一个。 她却没有再给他改过自新机会。他们的最后一面还停留在那个雪夜,他打了她,她却对他说对不起。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她为何还要那么做?为什么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靳威真的到死都不明白。 那晚,靳威和蒋炎从屋内喝到屋顶天台,都有了七八分醉。从太平洋吹来的风,温和、湿润,带着一丝夏末秋初的凉,舒服得让人想醉死在这风里,再不醒。 “哥,你都三十了,怎么还不找个老婆?” 蒋炎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前方的万家灯火,笑说:“找不到啊!哥的标准你又不是不知道,世上哪还有第二个妮可.基德曼?” “不是吧?你认真的?”靳威笑问。 蒋炎捶捶胸口,看着靳威说:“真的不能再真。” “我去!”靳威呛了下,用手背擦擦嘴,劝道,“哥,差不多就行了!你要是真找到像妮可.基德曼那样的,你得整天把她当仙女供着。你累不累?找老婆还是找个居家点的好。” 蒋炎笑着摇摇头,醉眼迷蒙。 “我活着这小半辈子,得到过别人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也失去过自己最珍惜的东西。好多想守护的,纸醉金迷,理想信念,亲情友情,到最后都没守得住。现在哥心里,就剩下这个念想了。”蒋炎伸手指着夜空中最远的那颗星,“哪怕远得摸不着,够不到,我也要守住。我什么都能将就,唯独这个不行。” “哥……”靳威拧着眉头看着他,“你快正常点!” 蒋炎哈哈大笑,搂着靳威的脖子说:“哥就是穷得找不到老婆!” 靳威也跟着笑,心里却隐隐难过。 蒋炎喝多了,站在墙边边上,拉下裤子拉锁,掏出水枪就往下尿,一边尿一边喊:“爽啊爽呆呆!来啊威,温哥华好久没下雨了,你来一趟不容易,咱多少给它下点意思意思!” 靳威刚要站上去,只听见楼下有人扯着嗓子喊:“sonofabitch!我日你妈逼!” “我靠!尿到同胞了!”蒋炎抖了抖,慌忙跳下来。 睡觉时,蒋炎把床让给靳威,自己睡沙发。灯灭后,屋里黑漆漆的,靳威睁眼茫然的与黑暗对望。客厅里的蒋炎也没有动静,他伸手在枕头下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然后,他就睡着了。 靳威走时,给蒋炎留了一张卡。 “钱不多,是这两年炒股票赚的。” 蒋炎把卡还给靳威,说:“哥现在还没到要你钱的地步,要是有一天哥在温哥华混不下去了,肯定会去投奔你的。” 靳威又把卡塞进他裤兜里:“不是打算开新餐厅吗?这是我的投资款,你给我折个股份不就得了?” 蒋炎摸着裤兜还要再说什么,靳威一把抱住他:“哥,我走了,你保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安检通道。 飞机起飞前,靳威收到蒋炎发来的两条信息。 “威,保重!” “回国后,找到弟妹把事情问清楚。” 飞机急加速后驶离地面,钻入云霄。靳威透过舷窗,看到层叠堆积的厚重云团,下面是连绵起伏的海岸山脉,很快陆地没了,云下只有蓝海汪洋,一直到天尽头。 靳威曾经幻想宋问没有打掉孩子,她为了不影响他出国深造,才对他说谎,才执意要分手。他走后,她偷偷把孩子生了下来,独自抚养着,等他归来后,他们还能再重修旧好。可惜,言情小说中的女主带球跑,男主追妻忙的狗血剧情没有出现在他身上。 他回国后找到陆璐,这个上学时经常被他恐吓的姑娘仍对他怀着极深的成见。她说宋问过得很好,交了个当医生的男朋友,不知比他强多少倍,劝他以后别再骚扰宋问。 心中唯一的希冀幻灭了…… 他想她,念她,众里寻她,深陷过去的泥沼日煎夜熬,她却已经交了新男友,开始了新生活。 他真是贱得可以!人家说不要就不要他了,甩他就像甩破鞋一样,搞人间蒸发估计也是怕他纠缠不放吧? 行!分了就分了,不见就不见,太阳照常升起,地球照样转!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谁还不能有个新欢咋的? 于是,他认识了在一家日企做前台接待的若若。小姑娘清新靓丽,甜美可爱,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认识三天就把她睡了。三个月后,他才在偶然间见到了宋问,她带着头巾,系着围裙,站在夕阳柔光下,笑得那么温软纯真…… 他没有上前去质问她,不知为何,她那一笑让他丧失了所有的底气。他心慌,他胆怯,那些憋在心口堵得他难受的话两年前没有机会说,两年后没有勇气说,尤其是见到她身边出现的池隽晔,脑海里翻滚叫嚣的念头、想法、计划统统打消,偃旗息鼓。 就这样吧。 她好,就好。 第28章 主攻什么不好 一梦十一年。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室内,靳威睁开眼,手挡在额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如今是谁?他在哪儿? 他死了,如今是只鬼,阴魂不散的缠着前女友宋问,睡在人家的地板上。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宋问在他的葬礼上一滴泪都没流,激怒了他。他用五万积分换得在人间一月,本想着他死了也不让她好过,誓要将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结果一靠近她他就怂了,他舍不得。 床上宋问悄悄起身,正要掀开被子下床,腰被搂住往后一带,她又回到了池隽晔的怀抱里。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间,耳鬓厮磨,声音带着半醒不醒的沙哑:“再睡会儿……” 宋问伸手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摁亮屏幕看了下时间,说:“快八点了,上午还有两个预定的蛋糕要做,我得起了。” “中午别点外卖,我给你送。”池隽晔亲了亲她的侧脸,松开了手臂。 “嗯,我等你。”宋问转身给他掖好被子,下了床。 卫生间的门被关上,电动牙刷的“嗡嗡”声响起。靳威穿门而入,见宋问懒懒靠着墙,刷着牙发着呆,精神不是太好。简单洗漱完,她像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先往脸上拍化妆水,接着是眼霜精华,接着是保湿乳液,最后是防晒隔离。眉毛用浅灰色眉笔描了几下,再用眉刷刷均匀,为了提亮气色,她还涂了一点正红色的哑光口红,嘴巴一抿,镜中的女孩淡妆恰宜,精致妩媚。 靳威想起以前上大学时,周末和宋问去酒店开房,他洗白白脱光光躺床上等半天等得饥渴焦躁,才见宋问慢吞吞从浴室里出来,脸上敷着绿油油的面膜,然后他昂扬的欲望一下子就蔫了。面膜,可以滋养女人的皮肤,也可以让男人阳痿。于是,再出去开房,他就严禁宋问带面膜。其实和若若相比,宋问花在护肤上的时间已是短的,但他就是急不可待。相反,对若若他就没有这种感觉,她就是一丝不挂的在他眼前晃,没有肢体上的接触和刺激,他硬不起来。 以前他觉得是年纪的问题,他不再像毛头小伙子一样把持不住。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宋问对他的吸引,只需看一眼,看不着时在脑海里意淫一下,就能激发出他的蓬勃兽欲,让他欲罢不能。 区别如此明显,靳威在心中为小钱钱默哀了三秒。 白天宋问在甜品店忙活,靳威就坐在一旁看她。他想剩下的时间就这样陪着她吧,投了胎他和她尘缘尽断,就真的再也见不着了。 宋问大学是学建筑设计的,她将建筑上的一些技巧用在了做蛋糕上,所以她做的蛋糕造型都别具一格,极富创意。生意也还不错,一整天宋问和她的两个店员米农、多鑫都没闲下来过。尤其是下午,附近的红锦中学放了学,好多学生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货架清得很快。他们也经常点杯奶茶果汁之类的,坐在一起聊聊天再回家。 “姐姐。”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生一步三回头的走到柜台前,小声问宋问“你结婚了没有呀?” 宋问愣了下,笑说:“没有呀。” 小女生朝身后比划了个ok的手势,靠窗边坐着的几个学生顿时骚动起来,你推我我推你的,嘻嘻哈哈。 “那你有没有男朋友呀?”小女生又问道。 宋问莞尔,旁边正收银的多鑫搭腔说:“怎么的?小妹妹你要给我们老大介绍对象吗?是你们老师吗?教什么的?” 小女生摆摆手,说:“不是我们老师,我们巴不得我们老师打光棍打到退休呢!”她指指后面,“我们班的程骋说这个姐姐长得像《星语心愿》里的秋男,他暗恋姐姐好久了……” 靳威偏头看了看那个叫程骋的男孩子,十三四岁,单眼皮,白白净净的一根小嫩葱,眼下正红着脸,局促不安的坐着,时不时的瞄向柜台这边。小子眼光倒挺毒辣的哈!他这一说,靳威还真的觉得宋问长得有几分肖像二十岁时的张柏芝,眼睛都是那么的清澈明净,笑起来都是那么的甜美可人。 “哎呦妈呀!” 只听见后面忽地一声喊,本来坐得好好的程骋,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桌上的奶茶也倾倒了,刚好浇在他的裤裆上。周围的同学慌忙把他扶起来,小嫩葱尬得满脸通红,用书包挡着裤裆,冲出了甜品店。 回家好好学习去吧兔崽子!靳威抱着胳膊倚在门口,望着少年狼狈的身影,笑得别样开怀。 “回头你告诉他,我们老大不接受姐弟恋,而且早就名花有主了!”多鑫双手叉腰说道。 小女生点点头说:“好吧,估计程骋会难过死的。” 等这拨学生都走了,宋问用肩膀碰碰多鑫,问:“你怎么肯定我不会接受姐弟恋?” “这不明摆着的吗?”多鑫挑眉,“池医生比你大六岁呢!你知道我和米农为什么一直减肥减不下去吗?” “为什么?” “米农你告诉老大!” 正在收拾桌面的米农抬起头,皱着八字眉一脸愁苦的看着宋问:“因为我们俩平时狗粮吃太多了。” 多鑫耸肩摊手,正解咯! “哎我说老大,你跟池医生谈了好几年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目前还没这个打算。”宋问笑笑,“再说吧。” “老大你可上点心吧!”多鑫劝道,“池医生那么优秀,对你又好,你得赶紧用红本本把他盖严实了!医院里有那么多女医生,小护士更是遍地跑,你就不担心池医生被别的小妖精勾搭走了?” 宋问笑说:“他在s大医院工作六年,从主治医师做到主任医师,要是像你说的那样女医生小护士个个如狼似虎对他垂涎三尺,估计他呀早就被勾搭走了。” 她说得轻松随意,可说之前那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下还是被靳威看在眼里。 他只知道池隽晔对宋问好,可私底下池隽晔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就像多鑫说的,池隽晔那么优秀,明着暗着喜欢他的人也应该不少。宋问为什么皱眉头呢?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靳威觉得有必要去s大医院一探究竟,去看看我们大帅比池医生的职场风采。到了s大医院,靳威才想起来他不知道池隽晔是哪个科室的!我靠,这么大医院要是挨个找,得找到啥时候去?靳威蹲在花坛上正一筹莫展时,忽然记起玄斗真人曾给过他一部手机。现在看病都是网上预约挂号,说不定能查到呢! 他赶紧掏出手机,点开屏幕,蹭医院的wifi下载了个挂号的app。这个app他以前也用过,很方便,可以在搜索框中直接输入医生的名字,他试着输入池隽晔,点搜索,一秒钟后页面转到医生的个人主页来,入眼便是池隽晔的一张帅照,下面有医生的简介。 池隽晔,他竟然是s大医院肾内科的主任医生! 肾内科……感觉和池隽晔温润儒雅的气质不太搭呢……内科那么多,心肝脾肺胃胆肠肾,主攻什么不好,主攻肾!子曰治肾者必先肾好,难怪啊! 靳威来到四楼的内科区,按照诊室门口的名牌找到了池隽晔的诊室,可是门锁着,里面没人。会不会是上手术去了?靳威晃到内科手术区,见一穿着绿色工作服,带着帽子,耳朵上挂着口罩的男医生正和病人家属交谈着,大概意思就是手术成功了,但病人的危险期仍未过去,术后的护理非常重要,请家属务必按照护士交代的去做。病人家属感恩戴德的走了,男医生摘下口罩,可不正是池隽晔! 就是穿着一身绿,还带着绿帽子,都丝毫不影响他沉稳持重的气质!这身行头,一般人还真驾驭不了,分分钟变忍者神龟。 池隽晔来到洗手池前,挤了点泡沫洗手液搓了搓,在水龙头下仔细的清洗着,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过来。她约莫三十岁上下,长卷发,身材高挑,长相属于那种端庄大气型的,她踩着黑色小高跟“哒哒哒”的走过来,带着一股飒爽劲儿。 “隽晔,晚上一起吃饭吧?”女医生显得格外亲切。 “你先去吧,我等下还要去住院部查房。”池隽晔看了她一眼,继续洗手。 “没事,我等你呗!” 洗手池的水流哗哗作响,池隽晔把手从感应区移开,甩了甩水珠,说:“那行,半个小时后在北门见吧?” 女医生眯眼笑着打了个响指。 靳威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女医生看池隽晔时的眼神,半爱慕半欣赏,加上她毫不掩饰,所以看起来特别明显。池隽晔不会看不出的,那他为什么还要答应和她共进晚餐呢? 池隽晔进了更衣室,从柜子里拿出手机,查看了下微信,然后坐在皮凳上拨通了宋问的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宋问“喂”了一声,他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吃晚饭了吗?要去吃砂锅粥啊?潮新记吗?那里人多,估计要排位,多鑫已经去了?好吧……我晚上啊,和同事一起吃……潮新记那条街不太好停车,你们是打车去吗?那我去接你吧?八点半怎么样?好,那你等我,拜拜。” 池隽晔打电话时面上一直带着轻松愉悦的微笑,看得出他是真情实意的,可他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宋问他和谁一起去吃晚餐呢?同事的范围也太宽泛了吧? 不能直言,必有猫腻。 第29章 答案是无 靳威追随着女医生的脚步,进了女更衣室。女医生脱掉白大褂挂在衣架上,靳威留意了下胸牌,上面的信息显示这个女医生是神经内科的副主任医师,叫俞俐恩。 脱掉白大褂,她那前凸后翘的好身材一览无余。她对着镜子调整了下文胸,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把衣领往下拉了拉,然后从包包里掏出睫毛膏刷了刷睫毛,又补了粉底和口红,最后还在耳后和手腕上喷了香水。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年纪稍长手里握着保温杯的女医生走了进来,笑说:“小俞,打扮这么漂亮,晚上有约会呀?” “是呀康姐!”俞俐恩笑得美美的。 “是和池医生吧?”康医生凑近俞俐恩,笑得贼兮兮的,松弛的皮肤挤成一条条褶子,像脱水的橘子皮。 俞俐恩点点头,一边收拾包包一边说:“他最近特别忙,好不容易才约到他。” “那可得把握好机会呦!”康医生的眼里迸射出八卦精光,“我听说池医生对他那个小女友可好了,平时什么应酬都不爱参加,下了班就回家去。能把池医生栓得死死的,可见那女人不简单。我听护士站的小护士说她以前吧就仗着有几分姿色天天卖可怜博同情,池医生就是心太软才被她给套住了。你说她一个开甜品店做小生意的,估计连大学都没上过,哪里配得上池医生?非跟个拖油瓶似的扒拉着人家不放,这女人脸皮也忒厚了!池医生都三十好几了,跟那女的在一起也有三四年了,按理说早该结婚了,拖到现在还没结,八成是有问题。像你这样家境好自己又有能力的好女孩实在太少了,你要加油,我看好你呦!” 这老女人口中所说的池医生的小女友是宋问吧?靳威眉头紧皱,老女人的话他听不太明白,什么叫卖可怜博同情?宋问吗?宋问扒拉着池隽晔不放?我靠有没有搞错?! “谢谢康姐!”俞俐恩挎着包虚虚抱了抱康医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您就等着瞧好吧!” 俞俐恩自信满满,那口气好像池隽晔必然会是她的囊中之物似的,她凭什么?公然抢夺别人的男朋友,不觉得羞耻还他妈理直气壮,脸皮厚的是她吧? 俞俐恩正要拉开门,听见身后“哐”一声响,紧接着传来康医生的痛呼,俞俐恩转头一看,只见康医生握着自己的手腕,疼得直发抖。 “怎么了康姐?”俞俐恩忙走回来,“您的手怎么了?” “柜子门……”康医生咬紧牙关,额头都沁出汗来了,“不知怎么突然很大力的关上了,我的手……” “呀!手指甲都黑了!这么严重!”俞俐恩吓了一跳,“我带您去急诊外科看看吧!” 俞俐恩搀扶着康医生走出了更衣室,给急诊外科的医生看时,康医生的手已肿成了红烧猪蹄。 “也不知道怎么了,那柜门就像是被谁猛地一关,太匪夷所思了!”康医生到现在还有点懵,听急诊外科的医生说她的手食指和中指骨折了,至少要两个月才能恢复,顿时唉声叹气起来,大呼倒霉。 靳威冷笑,搬弄是非的老女人,下次再敢说我家问问的坏话,定用苍蝇拍把你的臭嘴扇烂! 俞俐恩安慰了康医生几句,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急匆匆往医院北门赶。她到时,池隽晔还没到,就从包包里掏出化妆镜检查了下妆容,理了理头发。 她其实长得并不丑,五官立体,眉眼深刻,不施粉黛素颜也差不到哪里去。可她捯饬来捯饬去的,那么在意自己的外表,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对于池隽晔,她内心深处并没有她在人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论颜值,宋问确实胜过她,所以她清楚的知道和宋问相比她的短板是什么。但似乎,池隽晔喜欢宋问不单单是喜欢她的颜吧? 至少靳威不是,这个问题用排除法去问,他不喜欢宋问哪里? 答案是无。 俞俐恩给靳威的第一印象是个成熟知性的女人,可仅仅过了半个小时,她那言行举止中透露出的肤浅和骄横,让她的形象大打折扣。 像什么呢?一只口大肚浅的钵。 十分钟后,池隽晔的身影终于出现了。他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藏蓝色的风衣搭在臂弯里。高大英挺的他走在银白的路灯下,步伐沉稳,目不斜视,浑身散发着淡漠的禁欲气息,比起那在米兰时装周走秀的男模也丝毫不逊色。那副架在挺直鼻梁上的半框眼镜,稍稍中和了一些他的高冷气质,让他看起来威严又不失儒雅。 俞俐恩看得都有些痴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池隽晔说着抱歉,可不管是语气还是脸上都没有一丝歉意流露出来。 “没事,我也刚到。”俞俐恩笑着撩了下头发,“饿了吧?想吃什么?” 池隽晔还没回答,俞俐恩又说:“时代广场有家潮汕牛肉火锅挺好吃的,食材很新鲜,环境也不错。要不我们去尝尝?” “不好意思,我晚上还有事,时代广场太远了。你想吃牛肉的话,我请你吃附近的壹品牛排如何?” “呃……好呀!我都可以的!”俞俐恩欢快的点点头,“反正我现在减肥,晚上都有控制饮食,吃西餐挺好的。” 她说完看着池隽晔,像是在等他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聊一样。按照常情,当一个女人假惺惺的说她为了减肥在控制饮食时,男的一般都会恭维一句:“你身材已经很好了,哪里还需要减肥?”然后他们就能在大健康这个话题上探讨很久。 然而池隽晔并没有陪她聊下去,他只说了句“那走吧。”就迈开长腿走了。 俞俐恩踩着小高跟,快步跟上他。路上,她把康医生的手被柜门夹伤的事说了,池隽晔也是惜字如金的用一两个字回应,面上始终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靳威跟在他们后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一回头,注意到一个穿红色大衣的女人鬼鬼祟祟的。他停下脚步,等那女人走近了,他一看发现这女的果然有问题!她竟然用手机偷拍池隽晔和俞俐恩! 等池隽晔和俞俐恩进了餐厅,这女的拉高围巾遮住半张脸也进去了,坐在他们斜前方的卡位上,手机镜头反转,又对着他们偷拍起来,还放大镜头拍了一张池隽晔放在桌面上的手的特写。 别看池隽晔不是明星,倒是享受到了明星的待遇! 俞俐恩还在自说自笑,池隽晔依然不冷不热。 “隽晔,你怎么吃这么少?”见池隽晔吃了一小半就放下了刀叉,俞俐恩露出关切的神情,“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感觉你都瘦了呢。” “多谢关心,我吃过下午茶,所以现在还不是太饿。” “隽晔,我们之间……要这么客气吗?”俞俐恩撅着红唇,眨巴着眼,语气娇嗔。 靳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哎呦喂!这娇撒得也太他妈矫揉造作了!你说你一个走御姐路线的妞,偏要犯神经装纯情小萝莉,你以为你是林志玲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大气磅礴的脸。 池隽晔说不太饿是给你留着面子呢,他是看着你吃不下去罢了! “俐恩,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你讲清楚。”池隽晔显然不为所动,“大学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不合适,现在我还是这句话,我们不合适。” 俞俐恩面色一沉,“我们怎么不合适了?我哪里不好?” “好与不好,是相对而言的。遇见合适的人,你自然就什么都好。遇见不合适的人,你再怎么努力他也不认同你的好。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各方面都挺适合我的,所以请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精力了。”池隽晔不紧不慢的说道。 “池隽晔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肤浅?”俞俐恩情绪激动起来,温柔小意装不下去了,“她要家世没家世,要学历没学历,一个卖甜品的跟你有共同语言吗?她能帮到你什么?你该不会就看上她的长相了吧?她现在是年轻漂亮,可她也有人老珠黄的一天!” 池隽晔放在桌底下的手蜷握成拳,脸色隐忍着说:“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看在俞院长的面子上,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最近院里有关于我和你的传言,怎么回事想必你很清楚。我不会容忍这种事继续发酵下去,请你适可而止。” “我偏不!我偏要跟你不清不楚,你能把我怎样?”俞俐恩微抬着下巴,骄傲得像只鹅。 “我不能把你怎样。”池隽晔拿起放在一边的风衣,“我会选择辞职。单已经买过了,你慢用。” “哎,隽晔!”见池隽晔走了,俞俐恩忙拿起外套和包包追了出去。 偷拍那女的把头埋得低低的,靳威从她身旁经过时,随手抓起她喝了一半的果汁,照头浇了下去。 不管这女的是谁,偷拍的目的是什么,他就是看她不顺眼。 第30章 有何不可 俞俐恩追上池隽晔,双手拉住他的胳膊,急切的说:“隽晔!刚才是我不好,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吗?” 池隽晔抬高胳膊,挣脱开她,往后退了一步,眉宇间的隐忍似乎到了极限。 “俞俐恩,说实话上大学时我还挺欣赏你的,爽直洒脱,清高有个性,不会为了谁改变自己,放弃自己的追求。你去日本八年,拿到医学博士学位,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性格却变得偏执扭曲,在我面前装温良谦恭装得很辛苦很憋屈吧?我告诉你不用,因为我不稀罕,我很反感。” “我不这样你会理我吗?我回来后你拿正眼瞧过我吗?为什么隽晔?”俞俐恩眼里闪着泪花,神情哀婉,摆出一副掏心挖肝的样子,“我放弃日本那么好的机会和待遇回到这里来,我为了谁?隽晔,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池隽晔看着俞俐恩,眼底一片暗沉,他扶了下眼镜,语气倏然平缓下来,但却更加冷漠。 “俞俐恩,不是人生中的每个阶段你都能做出最好的选择,得到那张最好的牌。” 俞俐恩一怔,面上闪过一丝惊慌。 “你去日本留学,对外宣称是被我拒绝了受了情伤才远走日本,其实并不是这样吧?去日本留学早就在你的人生规划中了,你家人为你铺好了路,你也为此做好了准备,无论我答应与否,你都会去。你那么说无非是想让我觉得亏欠了你,让我背上人情债的同时也给你自己留了回旋的余地。在日本的八年,你学业精进,事业有成,感情生活也不遑多让。一年前,你发现日本的男友背着你劈腿了,这才是你回国的真实原因吧?回国后,你的事业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作为一个三十三岁的大龄未婚女青年,你迫切需要解决的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你父母也在催你,于是你对比权衡一番之后,认为现在的我是你最好的结婚对象。为了达成目的,你一边打造着自己不惜放弃国外优渥的生活勇于追求真爱的良好形象,一边使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虽然近视,但我不瞎,你那颠倒是非让人背人情债的伎俩我早就看得清楚明白。所以,俞俐恩请你少自作聪明,少自以为是,捡起你的自尊吧!” 面具在俞俐恩的脸上崩裂,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尖着嗓子狡辩:“不是这样的!不是!没想到我在你心中竟是这般不堪……我喜欢你有错吗?你觉得我不纯粹,我上不得台面,你那个女朋友呢?她纯粹?她上得了台面?你对她是出于真爱还是出于同情可怜?她会拖累你一辈子的!她甚至有可能无法生育,你真的要为了她赔上自己的一生吗?” 池隽晔冷然一笑:“有何不可?我心甘情愿。”说完,他不再理会俞俐恩,大步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靳威还没从俞俐恩的话里回过神来,为什么康医生和俞俐恩都说宋问会拖累池隽晔?宋问甚至有可能无法生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当年她执意要离开他,是得了什么重病?孩子也是不得已才打掉的? 他忽然想起杨艺敏对他说的话,她说那天宋问独自站在医院过道的角落里,一直哭……她是害怕还是舍不得? 所以,宋问并不是腻烦了他,不想跟他再有瓜葛,当年她那么决绝其实另有隐情?靳威咬紧手指,偶然窥到真相一角的他,心慌慌…… 如果真如他猜的这般,他会恨透自己,永不原谅。 他是有多粗心,才连宋问生病了都看不出来。 车子在夜色里穿行,池隽晔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支在车窗边上,灯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微蹙着眉头,神色略显凝重。 此前,靳威对池隽晔了解不深,知道他是个沉稳持重,情绪内敛的人,他对宋问的好从来不是嘴上说好听的话,而是在生活的琐碎里付诸行动,靳威自问做不到像他那般体贴入微。靳威和宋问在一起时,整天吵吵闹闹的,虽然没有大吵,但小吵不断。宋问不成熟,靳威更幼稚,他们对彼此没有保留,没有顾忌,有什么说什么,有时候吵着吵着也会吵恼了,但在靳威看来,恋人间的争吵没有什么是一个缠绵长吻,一场床上运动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他就散发他那浑然天成收放自如的忧郁颓废气质,不吃不喝,不说不笑,等宋问主动来哄他,屡试不爽。 宋问若不爱他,何以迁就他至此?他幼稚,爱冲动,大男子主义,连蒋炎都说他还像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脾性难改。 如果是他遇上俞俐恩这种人,早他妈问候她八辈祖宗了。前提是他得看得清俞俐恩的为人,他连若若那种假冒伪劣产品都识别不了,俞俐恩这种正儿八经受过高等教育,经过社会主义的熏陶和资本主义的荼毒,修炼到灭绝师太级别的女人他就更看不透了。 不得不佩服池隽晔,世事洞明,心境敞亮,处理纷扰果断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就差在那饱满方正的脑门上纹上两个字,靠谱! 可是靠谱的他此刻看起来心事重重,并不开心。 前方路有些堵,红色的车尾灯如长龙一般蜿蜒在立交桥上。池隽晔升起车窗,点开空调内循环,操控着车子一点一点往前移动。十分钟后车子依然滞留在下坡方向,速度如龟爬。靳威站起来,头探出车顶天窗,看到前方路中间两辆发生擦碰事故的车正在交警的指挥下靠边。 池隽晔看了眼中控台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八点二十五了。他对着手机说了句:“hisiri,呼叫问问。” “好的,已在通讯录里找到问问,即将为您呼叫。”机械的女声从车载音箱中传出。 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宋问“喂”了一声,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池隽晔听了却皱起了眉头。靳威也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说不上来,明明下午他们通电话时还那么轻松愉悦,甜蜜得直冒泡呢。 “路上有点塞车,我估计会晚十五分钟到。” “没事,慢慢开。” “你们吃完饭了吗?” “嗯,吃完了。” “你现在在哪?” “潮新记门口。” “等我。” “好。” 宋问先挂了电话。池隽晔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望着前面拥堵的路况,面上现出焦急之色。 下了立交,车流回复正常。车子行驶到潮新记所在的那条街,靳威远远望见宋问孤零零站在马路边,正拿着手机在看。她不知看什么那么入神,车子开到她身前都没有发觉。池隽晔降下车窗,叫了声问问,她才猛然抬起头,看着池隽晔怔忡了片刻,才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上。 “米农和多鑫呢?”池隽晔温声问道。 “吃完饭我让她们先走了。”宋问没有看池隽晔,侧首看着窗外。 池隽晔倾身过来凑近她时,她还往车门边上靠了靠,虽然幅度很小,但连靳威都看出她是在躲闪。池隽晔的手一顿,看着她清冷的小脸缓缓拉出安全带帮她扣上,她没说什么,一直望着窗外,而窗外除了闪烁的店铺招牌和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没什么好看的。 池隽晔发动了车子,待车子驶入主路,等红灯时,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事。”宋问把头靠在车窗上,轻叹了口气,“有点累了。”她说完闭上了眼睛。 红灯变绿,池隽晔松开刹车,缓缓踩下油门提速,他开着车,时不时的扭脸看向她,眼中尽是疼惜。他拉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里,两个人一路上都沉默着。 回到了家,宋问在卫生间洗漱时,池隽晔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迟疑了一会儿又松开了。他斜倚着墙,静听着里面的声音,一直到吹风机的声音响起,他才站直了身子,悄悄走去了客厅。 熄了灯,池隽晔从后面搂着宋问,用手指梳了梳她的头发,在她耳畔说:“明天休息一天吧?”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宋问声音低低的。 没分手以前,宋问说什么靳威都信,她说没事靳威就以为没事。分手之后,他才懂,她说没事其实是心里有事不想说。 池隽晔怎会不懂?可她不想说,他也不愿逼迫她。 看着可以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却做不到对彼此敞开心扉的两个人,靳威都替他们感到压抑。换作是他,要是看出宋问有心事,还不烦着她缠着她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关键是,以前的他看不出,现在的他能看出了,却失去了关心她的资格。 靳威回想起宋问今晚的异常,她一直拿着手机不离手,就是洗澡时也把手机带了进去,答案是不是就在她的手机里呢? 第31章 瞬间刷了屏 靳威按亮宋问的手机屏幕,需要输入密码,靳威想了下输入0204,果然还是这个!惹得靳威一阵心酸……宋问的手机密码银行卡密码他都知道,四位数的就是0204,六位数的是920204,因为她是二月生的,而他是四月生的。这么多年过去,密码她一直都没改过。 他查看了下她的通话记录和短信,没有发现异常,点开微信一看,眸光不由得凝聚。 一个被宋问备注为崔护士的人给她发的最新一条信息是:你看他们手挽着手多亲密呀!都到这份上了,池医生还不打算向你坦白吗?他要瞒你到什么时候?后面是个生气的表情。而上面的照片竟是在壹品牛排餐厅外俞俐恩拉着池隽晔的胳膊,仰视着他,池隽晔刚好垂眼看她的那一瞬,从这个角度看他们真的像手挽着手深情对望的情侣!我靠!这偷拍抓拍的技术比雨行工作室还厉害呢! 靳威手指往下滑,看到这个崔护士连着给宋问发了五张照片,每一张的角度都能让人浮想联翩,一看就是存心的。难怪宋问对池隽晔的态度突然转冷!靳威继续查看以前的信息,崔护士隔三差五就发几张池隽晔和俞俐恩同框的照片给宋问,之前宋问还回复她,为池隽晔开脱,请她以后别再发了。后来崔护士还是发,她就再没回复过她。 那个跟踪偷拍池隽晔和俞俐恩被他浇了一头果汁的女人应该就是崔护士了,她为什么要给宋问发这些呢?她是和池隽晔有仇还是对俞俐恩有怨? 宋问看到这些照片为什么不向池隽晔问个清楚呢?她埋在心里不说,是因为信得过池隽晔吗?可要是信得过,她今晚为何闷闷不乐? 靳威正冥思苦想着,却见宋问悄然起身,拿着手机走出了卧室。她抱腿坐在客厅的凸窗上,手支着下巴,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发呆。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她一动不动,大大的眼里是无尽的迷惘和哀伤。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靳威真的不知道宋问还有这么抑郁的一面。和他在一起时,她一直都是活泼开朗的,笑点哭点都很低,笑起来可以不要形象,边笑边捶他,哭起来纸巾不够她用的,就把眼泪鼻涕蹭他身上。 这样默默承受的宋问让靳威心疼万分,可当他转首,看见池隽晔站在暗影里默默地注视着宋问,眼镜后的双眸幽幽沉沉,有疼惜,也有那么一丝压制不了的恼怒。 窗户没有关严,夜风吹进来,宋问坐得浑身僵冷,搓了搓手臂,带着一身寒意回到卧室,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待身体暖和些了,才往池隽晔身后挪了挪,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池隽晔睁开眼,没有动,等到身后宋问的呼吸变得轻浅均匀,他握住她依然凉冰的手,帮她暖着。许久,他转身像往常那样把她搂入怀中,亲了亲她的头顶,合眼睡了。 泛着绿色夜光的时针指向午夜一点,分针还在不停的绕圈圈,时光悄然而逝,如果我爱的你陪在我的身边,那这流逝的时光也没什么可惋惜的。我只希望时光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我来得及在过去的每一秒都烙上我对你爱的印记。 清晨,池隽晔被热醒了,怀中的宋问烫得像火炉一般。他急忙摸了摸她的额头,手底滚烫一片。宋问的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浊沉,眼睫动了动微微睁开眼又闭上,朝池隽晔的方向翻了个身继续睡。 池隽晔探身从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红外温度计,对着宋问的额头测了下,屏幕在急速的“嘀嘀”声中闪着红光,三十九度八! “问问,醒醒,你发烧了!”池隽晔拍拍宋问的肩,“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宋问睁开眼,艰难吞咽了下,有气无力的说:“喉咙疼,咽口水都疼。” 池隽晔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扶起宋问,“张开嘴我看看,啊,扁桃体发炎了。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下?” 宋问懒懒靠着他,微微一笑说:“你不是检查过了吗池医生?” 池隽晔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抚着她的头发温声劝道:“还是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不想去。”宋问嘟哝道。 “你都快烧到四十度了,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听话。” 宋问不情愿的“嗯”了声,晃悠悠下了床去了卫生间。 池隽晔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一片退热贴撕开,宋问正在刷牙,见他要给自己贴上忙盖住脑门,含着牙刷拒绝:“不要!这是小儿退热贴,在家贴就算了,一会儿要出门呢,被人看见了会笑话的!” “没事!”池隽晔不由分说拿开她的手,给她贴上了,“这会儿还早,电梯里没什么人,到医院你再揭下来。” 宋问眼神幽怨的叹了口气,池隽晔笑了笑。 到医院时才七点半,其他科室还没到上班时间,池隽晔牵着宋问去了急诊科。候诊室里坐着的全是家长带着小孩子,宋问小声对池隽晔说:“要不我们再等半个小时去看呼吸内科吧?” “没关系,急诊科的侯主任很有经验,让他看一样的。”池隽晔拉着宋问去了分诊台。 护士一见是池隽晔,值了半夜班的疲惫和不耐顿时消散,站起来笑眯眯的询问:“池医生怎么来了?” “我女朋友发高烧到四十度,麻烦你帮我挂个侯主任的号。”池隽晔把就诊卡递给护士。 护士偏头看了看池隽晔侧后方的宋问,忙说:“好的,好的,稍等。” 拿到排号单,池隽晔拉着宋问坐下等候,他搂着她的肩,让她靠着自己。靳威看到那个护士悄悄拿出手机很快的拍了张照片,然后埋首在分诊台下,将照片发到护士群里,打上一连串感叹号。 天哪!!!我男神带着女朋友来看急诊了!!!好有爱啊!!! 照片刚发出去,回复就瞬间刷了屏。 在哪?急诊吗?有没有去围观的? 我去+1! 我们科三个都去+3! 哇!女朋友生病了都这么漂亮呢!超羡慕!!! 女朋友还是之前那个呀!我们池医生真是专情呢! 真的,不亲眼所见你们都不知道他们有多甜,手一直牵着,都没松开过!我男神跟她女朋友讲话时超温柔,一大清早的我就被喂了一嘴的狗粮!好过分!!! 虽然s大医院的护士偷拍的毛病不太好,可急诊这位池隽晔的迷妹儿护士公开将消息发在群里,倒是可以理解。 呼叫器叫到宋问的号,池隽晔拉着她走进了侯主任的诊室。 侯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大叔,虽然人依旧奋战在急诊一线,发际线却已早早退居三线。他抬头看见池隽晔,忙站起身来打招呼。 “呦,小池,你怎么来了?” “我女朋友发高烧,最近一次量体温快四十度了,我带她来医院检查下,您帮看看。”池隽晔把宋问拉到身前。 宋问和侯主任打了招呼,侯主任连忙让她坐下,问了她几个问题,然后查看了下她的咽喉,又听了听肺部。 “应该是急性扁桃体发炎,先做个血常规检测,看看是细菌感染还是病毒感染。” “好。”池隽晔点头,又说,“侯哥你顺便帮开一张尿常规和b超,我也看看。” “行。”侯主任一边打字一边打趣池隽晔,“小宋感冒而已,你要不要这么紧张呀?” “就是,我说了在家吃点药就好了,他非要来占用急诊资源。”宋问瞪了一眼池隽晔。 池隽晔笑着捏了捏她的肩,侯主任继续打趣道:“小宋啊,你赶紧把他收了吧!我们医院的那些小护士一见他就两眼发直,无心工作。” 宋问抬头和池隽晔对视了一眼,池隽晔勾唇笑了笑。 拿着侯主任开的检查单,排队交了费,宋问先去抽血做血常规检测,抽血处的护士见了池隽晔也是无一例外的热情似火,好在她们还算有职业道德,没有多扎宋问几下。 抽完血,宋问坐在椅子上压着棉签,池隽晔帮她把小便杯拿来了。 “剩下的检查我自己去做就可以了,快八点了,你赶紧去上班吧!”宋问接过小便杯,催他去上班。 池隽晔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摸摸她的额头说:“我先去查房,血常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就拿给侯主任看,另外两项我在电脑上可以查到,你做完b超就上来四楼诊室找我。” “好。”宋问乖巧的点点头。 池隽晔走后,宋问移开棉签,看到抽血的针眼有血冒出她又压了会儿,等针眼不再有血冒出,她站起身把棉签丢进废品箱,拿着小便杯进了女洗手间。 靳威等在外面,过了一会儿见她小心翼翼的端着半杯小便出来了,还用发票单挡在上面,放到检测口后,她舒了一口气,又回到洗手间洗了洗手。 她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走到自动查询机那,扫了条形码,报告很快打印出来了,她拿着报告正在看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病毒性的。” 第32章 什么时候收了我 宋问抬头见池隽晔去而复返,他拿过她的检查单又看了看。 “你怎么回来了?” 池隽晔抬起手,把装着包子豆浆和纯净水的袋子递给她,“待会儿找侯主任开药,先把药吃了,包子是素馅的,趁热吃。吃完再去做b超,估计排号要等一会儿……” “行了,知道了,你别啰嗦了,快去上班!快去快去!” 池隽晔走了两步又转身嘱咐:“做完立刻上来找我。” “知道了!”宋问拉长声调,朝他摆了摆手。 靳威感慨万千,要是每个医生都像池隽晔这般啰嗦,医患纠纷能少很多。咱们这位池医生可真是好男人楷模呀有没有?冥冥中是不是老天让他留在人间好好向池医生学习怎么去爱一个人,怎么对一个人好? 说实话,池隽晔为宋问做的这些,他都没做过。相反他生病时,这些宋问都为他做过。 宋问吃了药和包子,就去门诊三楼超声影像科取了号,坐在候诊区一边喝着豆浆一边浏览新闻打发时间。 靳威不明白伤风感冒为何还要做尿检和b超,但他没有多想,他想起了昨天给宋问发偷拍照片的崔护士,他决定先去会会这个狗仔女。既然她熟悉池隽晔和俞俐恩的行踪,十有八九是内科的护士。靳威上到四楼,见内科分诊台后面坐着三个护士,其中一个胸特别大的可不就是昨天那个偷拍的女人吗! 昨天她的长相没有给靳威留下什么深刻印象,今天一瞧,果然相貌平平,但胸器惊人,高耸的山峰裹在粉色的护士服里,饱满得像裹了两个保龄球,纽扣岌岌可危。 “哎,崔叶兰,你看没看群里急诊的小孟发的信息?”一个带着牙套的护士凑近她问道。 崔叶兰怏怏的点点头说:“看了,那个小孟也真是的,一口一个我男神,也不害臊!” “这有什么嘛?池主任也是我的男神啊!”牙套护士捂脸做娇羞状,“哎对了,男神是不是去住院部查房了?” 另一个护士大声清了清嗓子,只见穿着白大褂的池隽晔出现在扶梯口,正朝着分诊台的方向走来。 崔叶兰正要开口,被牙套护士抢了先:“池主任早!” “早。”池隽晔颔首淡淡回应了下,就经过分诊台去了诊室。 “哇塞,男神跟我打招呼了呢!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牙套护士一脸陶醉的举起双拳抵着下巴。 崔叶兰翻了个白眼,把手中的资料摔在桌上。一个病人前来问她六诊室在哪里,她没好气的说:“门上有号码看不见吗?” “什么态度?长得跟个母夜叉似的。”病人低声抱怨着走了。 崔叶兰气得猛地站起来,胸前的山峰上下颠了颠,把一旁站着等叫号的猥琐大爷的眼都晃花了。 她暗骂了一句“老色驴”,刚坐下就看到手机屏幕亮了,她点开看了一眼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和牙套护士说要去趟洗手间就走出了分诊台。 靳威觉得怪异,跟着她,见她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拐了个弯,路过洗手间没有进去,而是径直走到神经内科区,敲门进了一个诊室内。 诊室门边钉着的名牌上写着俞俐恩的名字,靳威觉得更奇怪了,她跟踪偷拍甚至妄自揣测陷害俞俐恩,她去找她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靳威穿门而入,见俞俐恩抱着胳膊站在窗前,崔叶兰站在她诊台的后面。 “你确定发给她了吗?”俞俐恩问道。 “我确定呀!不信我手机微信给你看下。”崔叶兰举着手机说道。 “都发送成功了?她没有把你拉黑?” “被拉黑了别说照片了连信息都发不出去。” “可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像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俞俐恩咬着指甲,眉头紧皱。 “是啊,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常情况下,一个女人发现男朋友背着自己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还共进晚餐,肯定会吵架的啊!可今天早上急诊小孟发的照片你也看到了,他们还是好得如胶似漆!这女人怎么能完全不在乎呢?除非她根本不爱池主任,就是图他的各种好,想赖着他占便宜!”崔叶兰愤愤的说道。 话说到这份上,靳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昨晚那出戏原来是俞俐恩自编自导自演的呀!我靠!这要是拍成电影去参选奥斯卡,至少能囊括最佳编剧,最佳导演,最佳女演员三项大奖! 高素质人才要是心术不正起来,连下套都别出心裁。 可惜,她道行还不够高,遇上了池隽晔这尊火眼金睛的上神。 “这不明摆着吗?”俞俐恩也是气闷不已,“有图为证她竟然都不在乎,可见这种女人为了占便宜是没有底线的!” “会不会是她问了池主任,池主任已经跟她解释清楚了?” “你给她发照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就是再大度,也会有所怀疑了吧?男人的话说一次两次信,说的多了她还信她不是蠢吗?况且昨天的照片那么暧昧,池隽晔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这女人肯定有问题!”俞俐恩笃定的说道。 “要不你把池主任骗上床,我给她发床照看她还能不信?” 俞俐恩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崔叶兰,强忍着怒火说:“我要是能把他骗上床,还用得着你?他要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我会看得上他?” “我油也添了醋也加了,可那女人油盐不进的,我也没办法呀!”崔叶兰叹了口气,继而嘟囔道,“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你答应我升主管护士的事什么时候能落定呢?” 俞俐恩不耐烦的敲了下桌子,“我已经跟王副院长打过招呼了,放心好了这几天就会公布的!你可以走了!” 崔叶兰撅着嘴出去了,路过女洗手间,她拐进去推开一个隔间的门,正蹲着解手,一桶涮过拖把的脏水从门上兜头浇下来,瞬间把她淋成了落汤鸡。 一声仿佛活见了鬼般的尖叫从女洗手间传出…… 崔叶兰站起来时脚底一滑,直接摔倒坐进了便池里,裤子都还没提上,叫得那个凄惨呦,啧啧啧! 对于俞俐恩这朵黑莲花,池隽晔那么光明磊落的人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他宁愿辞职躲她远远的也不屑于使手段对付一个女人。但靳威不同,惹了他,他男女通杀。恶人自有恶人磨,靳威已经想好了对付她的办法。那么为虎作伥的这个崔护士,靳威顺手就收拾了。 靳威进到池隽晔的诊室里,看到宋问已在里面。她趴在诊桌上,一手托着下巴,看着电脑说:“都说了没事,非大惊小怪的把我折腾来,这下你放心了吧?” 她扭脸看向池隽晔,池隽晔松开鼠标,椅子转过来,伸手将她一拉,搂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宋问被吓了一跳,挣扎着要站起来,池隽晔双臂收紧不让她动弹。 “有人进来了看到了怎么办?”宋问惊慌的小声问道。 “我搂的是自己女朋友,看到了又能怎样?”池隽晔极少有如此冲动孟浪的举动,可他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不想忍了。 “这是工作时间呀池主任!”宋问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牌。 “偶尔一次也无妨。”池隽晔笑着要亲她。 宋问忙伸手挡住他的嘴,急说:“不要!我有毒!不,不是,我有病毒!别传染给了你!” 池隽晔笑得眼都眯起来了,他拿开她的手,还是吻住了她,而且还是深深的舌吻。 靳威感觉自己的魂儿都石化了!上班时间喂!能不能好好上班?池主任你这见天的顶着一张性冷淡的脸私底下却这么能撩,你们医院的迷妹儿们知道吗? 一个缠绵深情的吻终于结束了,两个人相距不过一寸,池隽晔轻捏着宋问的下巴,用那沉缓的动人心弦的男低音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收了我?嗯?” 宋问红着脸,微喘着说:“我不是已经收了你吗?” “我说的是正式的,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你的池先生,宋太太?” 宋问愕然失笑,搂住他的脖子,问:“你打算就这么向我求婚吗?在你工作的地方,此时此刻?” “当然不是!”池隽晔也笑,停顿了下,他带着几分犹豫说,“我就是想知道我……能不能……开始准备了?” 这话一说出来,靳威都有点可怜池隽晔了。他太在乎宋问了,怕被拒绝,连准备都要小心翼翼的试探宋问的想法。在他们二人的感情世界里,看似强势的池隽晔才是真正弱势的一方。 宋问垂下眼睫,小声回答道:“都行啊,你看着办就好。” 显然这个回答并没有让池隽晔满意,他眸中期许的光亮一下子暗淡了不少,但他还是亲了下宋问,说:“行吧,我知道了。”他伸手摸了摸宋问的额头,“退烧药起作用了,你感觉好点了吗?” 宋问点点头。 “炎症没那么快下去,发烧会反复的。今天就别去店里了,好好在家休息,多喝水,按时吃药,每隔两个小时向我汇报下体温。记住了吗?” “记住了,老池同志!”宋问从池隽晔怀中站起来,调侃了他一句。 池隽晔无奈的笑了笑。 宋问从包里掏出一瓶酸奶放在他的诊桌上,“早餐你都没顾得吃,喝点酸奶补充点能量吧!” “能量刚才已经补充过了,足够我用一天的了。”池隽晔拉着宋问的手捏了捏,“晚上再找你补充能量。” “……不跟你说了,我走了!”宋问抽出手,快快的走出了诊室。 池隽晔笑着拧开酸奶喝了一口,黄桃燕麦口味,是他喜欢的。 第33章 可见是真爱 宋问乘扶梯下到一楼大厅,在门口被俞俐恩挡住了去路。 “宋小姐,我们可以谈谈吗?”俞俐恩个头比宋问高,又穿着至少八厘米的高跟鞋,此时和宋问相对而站,颇有些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宋问说罢,想从旁边走开,又被俞俐恩挡住了。 “你不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吗?” “我不觉得跟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好谈的。”宋问抬眼看她,丝毫不怯,“请你让开。” 俞俐恩嗤笑了一声,满含讥讽的说:“怎么?隽晔不在,你不用装温柔可怜了是吧?你还想利用他到什么时候?” “请问你有什么资格管?” “我是隽晔的前女友……” “呦,是吗?”宋问打断俞俐恩的话,“我家池医生可真是受欢迎啊,连前女友都有人上赶着冒充。据说大学时喜欢我家池医生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是不是每一个喜欢他的都可以说是他的前女友?要是这样的话,请你自觉排一下队好吗?就算你yy走火入魔,非要给自己戴上前女友的光环,你知道前是什么意思吧?别说前女友,就是前妻都没资格管,你算老几?” 宋问推开俞俐恩,气昂昂走下了台阶。看见俞俐恩气得面色发黑,靳威爽得很。我家问问是那么好欺负的?你丫眼瘸吧?! 俞俐恩犹不死心,追上宋问,气急败坏的说:“你少得意!等隽晔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他才不会要你!他的家人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你现在离开他,还能保留几分体面,到时候被扫地出门,有你哭的时候!” 宋问冷然笑了下,说:“你这么能掐会算,当什么医生啊?不如去天桥上摆个摊专门帮人算命好了。” “你!”俞俐恩气得咬牙,“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弃的!如果不是你装柔弱卖可怜拖着他,我们早就复合了!” “你不是神经内科的医生吗?我觉得吧,你应该给自己看一看,看看你有没有得痴心妄想症。在池医生那强攻不得手,就想从我这里找突破口?省省吧!”宋问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转过身,“你的粉敷得太厚了,眼皮那都卡粉了。插足别人感情的人为什么叫小三不叫大三呢?因为小啊!你这一大把年级的,不如去练练太极拳,跳跳广场舞什么的,夕阳红乐队还给你留了一个位置呢!” “你个小贱人!”俞俐恩控制不住高声叫骂了一句,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您太抬举我了,在您这位老贱人面前,我哪算得上?您不用送了,留步吧!”宋问朝俞俐恩挥挥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靳威笑得直拍大腿。 “这就是传说中的十四万吗?” 一个声音在靳威身后突兀的响起,靳威吓得急忙回身,见是玄斗真人,他恼道:“你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的?你来这干吗?” “几日不见,贫道想你了。” “你是想我的积分吧?来看看还能不能从我这再榨点积分是不是?” “喂,你这么说可就伤贫道的心了。”玄斗真人捂着胸口,佯装生气的说,“贫道可是把你当朋友看的。” 靳威审视的看着他,“既然把我当朋友看,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玄斗真人一听,眼睛里立刻迸射出贪婪的光芒,“什么忙?朋友你说!” 靳威说了后,玄斗真人抚掌大笑,“这个简单,你就说写多少吧?” 靳威想了想,说:“十封应该够了,多了就太刻意了。” “一千积分就成交,如何?” “嘿,刚才谁说把我当朋友的?”靳威斥问。 “是朋友没错,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不是?”玄斗真人笑得贱兮兮。 “五百积分,你爱要不要。我自己也可以做,就是怕会吓到人。” 玄斗真人眼珠一转,爽快的说:“行吧!看在你是老客户的份上,给你打五折!”说着从布袋里掏出手机,“我先记着,到时一起转。” 靳威见宋问的身影已消失在医院门口,忙追了出去。 宋问走地下通道,上了地铁,中午地铁里的人不多。宋问找了位置坐下,地铁门快要关闭时,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冲了进来,挨着她坐下了。 靳威使劲儿瞪玄斗真人,“你跟来干吗?” 玄斗真人指指宋问,用口型传音给靳威:“十四万啊!富婆啊!贫道先和她认识下,以后好发展业务。” 宋问见身旁坐了个怪怪的人,且他身上的气味真是一言难尽,她往旁边稍稍挪了挪。 玄斗真人瞄了瞄宋问,色眯眯的同她打招呼:“嗨,靓女!” 宋问尴尬的笑了下,说:“大叔,您也喜欢玩cosy呀?” 玄斗真人捻着山羊胡,哦呵呵的笑了,“贫道真的是出家人,并非在玩真人扮演。俗话说,相逢即是缘,贫道略通手相,不知靓女可否让贫道看下手相?” “大叔啊,地铁里面是禁止乞讨卖艺推销产品的。再说什么手相啊命格啊星座运势之类的,我是不大信的。”宋问微笑着说。 “靓女,你看啊,这地铁上有成百上千的人,贫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给人看手相的。之所以选中你,不是因为你长得靓绝整条地铁,而是你我缘分使然!再者,贫道提供的是免费服务,你给我看下也不会损失什么,对不对?” 对面一大娘好心劝宋问:“姑娘,现在骗子多得很,千万别上当!都是套路啊!” 玄斗真人的眼眯了起来,怼道:“都说了免费,老人家您耳朵是不是不好使了?” “呸!你就是瞧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变着法的占人家便宜!”大娘呸那一口,吐沫星子都喷到玄斗真人脸上了。 玄斗真人起初是愤怒,强忍了半天竟变成一副受了委屈的怂包样,扭头对宋问说:“十四万你……” 他话未说完,全身就像触电了般剧烈痉挛起来。 “你怎么了?”靳威忙问。 “泄露天机被雷劈了!”玄斗真人翻着白眼回答,要死不死的抖了抖,“爽啊……贫道日他们仙人姥姥的!” 宋问吓得目瞪口呆,玄斗真人恢复正常后,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对宋问说:“靓女,为了防止别人误以为贫道占你便宜,你只需把手掌放在贫道眼前即可,可否?” 宋问迟疑了下,慢慢把右手伸到他眼前,玄斗真人凝神一看,不禁往前凑了凑,神色骤然一变。 玄斗真人看向宋问,宋问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正要开口问,玄斗真人叹了口气,说:“七万加七万啊,有些东西不该你背负的,你要试着放下了。放下,你的人生才能继续。” 宋问愣住。 地铁到站,玄斗真人摇头晃脑的走了出去。靳威跟上他,急问:“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玄斗真人拧眉叹道:“可怜,可怜呐!” “别特么卖关子了!你到底看出什么了?”靳威急得都要爆粗口了。 “不是贫道不告诉你,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只能点化你懂吗?” “说吧,你要多少分?” “这……”玄斗真人为难的捻着胡须。 “五千够不够?” “够!够!”玄斗真人猛点头,拍了下靳威的胸膛,笑嘻嘻的,“你小子对十四万这么大方啊!可见是真爱!” “别废话!快说!”靳威不耐烦的催道。 “等下哈!”玄斗真人掏出手机,点开密聊app,开始编辑信息私信给靳威。 靳威打开手机逐字逐句认真看了起来。 “十四万的手相属于断掌纹中的一种,从小指到大拇指有一道斜纹贯穿,将婚姻线、感情线、事业线、智慧线、生命线全部斩断。五线俱断,命终归天。” 看到这,靳威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宋问也要死了吗?玄斗真人又发来一条信息,他忙垂眼看。 “但十四万的五线在被斩断后,仍在延续,掌纹细且长。贫道掐指一算,近期她将面临一场劫难,如果渡劫成功,那么她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不成问题。如果渡劫失败,她的生命可以开始倒数了。” 靳威的手颤抖着发了条信息。 “什么样的劫?” “断掌纹从婚姻感情线那边发出,这场劫很有可能是情劫。” 靳威盯着“情劫”二字看了许久。他已经从宋问的生活中消失很久了,宋问的情劫不大可能是因为他,难道是池隽晔?他都要准备求婚了,而且靳威觉得只要他求,宋问百分之一百的会答应他,为什么还会有一场致命的情劫? 靳威正在凝眉沉思,玄斗真人又发来一条。 “断掌纹之上有许多细小的杂纹,杂纹多,折磨多,十四万这些年过得很是艰辛啊!” 艰辛?折磨?靳威心疼的呼出一口闷气,他知道她起早贪黑的经营甜品店不容易,可这份工作应是她喜欢的,因为每次他躲在车里偷看她时她都是在笑的。那是什么在折磨她?不为他知的病痛吗? 联想到俞俐恩、康医生以及崔叶兰的话,联想到池隽晔对宋问身体状况的紧张,靳威感觉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心更慌了。 难道这些年他都错怪她了吗? 第34章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宋问躺在床上盯着水晶吊灯发呆,眼神空洞洞的。她不知道在地铁上遇见的那个道士是真是假,但他说的话却在她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说她有些东西不该她背负的,她应该试着放下了。放下了,她的人生才能继续。 如果放不下呢? 她的手从毛衣下摆探了进去,闭上眼的刹那,泪水从眼角滑落…… 靳威心惊,心疼,她生病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靳威忽然想起了宋妈妈和宋晨,从他和宋问分手后他就没再见过他们。 他给宋妈妈打过电话,奈何她的号码一直处于停机状态。他去过宋问家,她家的房子竟然都易主了! 那座一年四季都散着花香的小宅院,在他看来温馨无比的家,再也没了她的身影,都没了…… 如果w市的老宅卖了,宋问在s市,那么宋妈妈和宋晨应该也在s市。可他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他们呢?这些天他如影随形的跟着宋问,都没见她给宋妈妈或宋晨打过电话,这不应该啊! 靳威越想越觉得奇怪,床上宋问已沉沉睡去。靳威俯身摊开被子给她盖上,目光落在毛衣下摆被掀起的地方,她的手还在里面。靳威轻轻拿出她的手时,腹部白皙的肌肤露出了一小片,上面有道浅痕,像是曾被什么划了道口子。 靳威目光微凝,他小心的掀起她的毛衣,那道痕随着他的动作一直往上延伸,靳威的眼越睁越大,等他完全看清楚,他捂住了自己的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终是没忍住决了堤,泪珠滴落在那道伤疤上,同他的心一样破碎了…… 那是一道伤疤!足有八九公分长!虽然现在看起来已经恢复得像一道浅痕,但当时这道伤疤有多么可怖多么痛可想而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真的生过一场重病吗?靳威泪眼朦胧的看着宋问熟睡的小脸,震惊,醒悟,心痛,悔恨,自责,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翻涌搅动,让他的理智濒临崩溃! 他忽然明白了俞俐恩她们说的话,她们说她卖可怜博同情,她们说她会拖累池隽晔,她甚至有可能不能像正常女人那样怀孕生子,还有池隽晔为什么让她做尿常规检测和b超,还有玄斗真人为什么说她这些年过得很艰辛,他都明白了…… 这伤疤的位置,她做的检测,池隽晔的专业,这些串联起来他想他已猜得八九不离十,应是她的肾脏出了问题。 可是,她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不告诉他?孩子也是因为她查出生了病,才不得不打掉的吧?为什么不对他说实话?为什么宁愿分手宁愿被他记恨也不告诉他?是她不愿意拖累他,还是在她眼中他根本就是个靠不住的没担当的? 当她躺在病床上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折磨时,他不在她身边,他什么都没为她做过,他在大洋彼岸想着她,恨着她,放逐了自己也放弃了她。 “问问,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 靳威泣不成声,只一遍又一遍的问着为什么,可是宋问听不到他的声音,这些年他内心的孤独、郁闷、彷徨,现在他的追悔莫及,她都感受不到。 他想拥抱她,想给她一个坚实的依靠,想把这些年积攒在心中的思念都告诉她,可是不能了,他死了。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远不过阴阳相隔。 晚上临睡前,池隽晔用红外温度仪测了下宋问的额头温度,37.4度。 “还是有点低烧,看来炎症还没下去。”池隽晔把温度仪和眼镜放在床头柜上,熄了台灯,伸手搂住宋问,“早点睡,你要多休息,等好了再去店里吧。” “多鑫和米农忙不过来的,她们今天晚上八点打烊,在工作间忙到九点半才走,订单太多了。”宋问仰头看着池隽晔,用商量的口吻说,“我明天还是去店里吧?我可以帮着收银,她们也能空出来做其他的。” 池隽晔摸着她的头发,笑说:“事业心也太强了吧?都快成拼命三娘了,你要是从事了建筑设计这一行,一定是中国的扎哈.哈迪德。” “照你这么说,建筑界少了我,岂不是一大遗憾?” “可不吗?世上少了几座伟大的建筑呢!”池隽晔垂眼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停了一下,他问,“放弃了自己的专业,觉得遗憾吗?” 宋问默了一会儿,在小夜灯橘黄的暗光里笑了笑,问:“你觉得我店里的甜品做得怎么样?” “嗯……”池隽晔认真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想象力十足的评价,“你做的甜品跟你的人一样,充满诱惑,想一口吃掉又舍不得,细品慢尝起来那滋味非常销魂,而且吃一次就会上瘾,会一直想着那种滋味……” “池医生!” “嗯?” 宋问美目含愠瞪着他说:“简明扼要。” 池隽晔“哦”了声,“挺好。” 宋问笑了下,“那我就没有什么遗憾。” 池隽晔看着她那乌黑澄净的双眸,忍不住低下了头,她闭上了眼,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温度比她发着烧的体温还高。他那低音大提琴般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得她心都痒痒的。 “可是我有啊,遗憾至今,也许……” “你已经尽力了。”宋问打断他的话,睁开眼,脸上的笑意尽褪,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池隽晔一直僵着没动,她抬头看着他转移了话题,“我今天在地铁里遇见一个道士。” “道士?” “嗯,很奇怪的一个人,留着胡子,束着头发,穿着道服,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一样。我起初还以为他在玩cosy呢,可他说他是真的道士,还非要给我看手相。” “不是骗子吧?你给他看了?” 宋问点点头,见池隽晔眉峰一耸,她忙又说:“他说是免费的,而且他没有碰我的手,我只是把手伸在他眼前给他看的。” “一点都没碰到?” “没。” 池隽晔的眉目这才平和了下来,“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怪人,要躲远点。谁知道精神正不正常?” 宋问回想了下,顿时觉得有些后怕,“那人看起来确实不大正常,他看了我的手相,说了一句什么十四万,然后突然就像癫痫发作了般,浑身都在痉挛。不过很快他就恢复正常了,说了句七万加七万。我想着七万加七万不也是十四万吗?他是不是不能直接说十四万?说了就发病?可是,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十四万呢?是什么意思?” 池隽晔听得心惊胆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真是难以想象有个精神病在她面前癫痫发作,而她竟然到现在才告诉他!还心平气和,跟讲睡前故事似的! “除了这个,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他还说泄露天机被雷劈。” “这不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吗?” “是啊,地铁到站,他就下去了。我看到他在站台上,自言自语,一会摇头一会点头,还蛮吓人的。” “算了,别想了。”池隽晔抱紧她,“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要立刻告诉我知道吗?大事小事重要的不重要的都可以跟我讲,记住了?” “记住了,知心哥哥。” 池隽晔唇角微扬,捏捏她的鼻子,说:“今晚就放过你了,下次再敢调侃我,我就把你当芝士蛋糕一口一口的吃掉。” “你刚才是不是说让我遇见怪人就躲远点?” “是。” 宋问推开池隽晔,往床边边上挪,池隽晔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捞回来,翻身压在身下,笑着问她:“你挑衅我是不是?” 宋问推着他的胸膛,笑说:“你最近就很奇怪呀!” “我哪里奇怪了?” 宋问想了想,想出了一个比较贴切的比喻:“你最近就像误食了春药的白子画。” “哦?”池隽晔眉梢眼角皆是温柔笑意,“白子画是谁?” 宋问愣了下,随即在他身下挣扎起来,笑说:“没法聊下去了,八零后跟九零后果然有代沟!” “你这是嫌我老了?”池隽晔按住她的手腕,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我是不是得证明一下?” 看着他越凑越近的脸,宋问紧张起来,“我可还生着病呢,你不能趁人之危啊!” “把你的病毒都传给我。”池隽晔声音微哑,他吻住了她,神志彻底被情欲吞没。 在靳威看来大概过了一个冰河世纪那么长,他们终于气喘吁吁的分开了。池隽晔拉开抽屉,把里面的几个杜蕾斯的盒子倒了一遍,才找到一只套套。这么快就用完了?杜蕾斯真的应该给他认证个vip什么的。 “你这个费心费力费套套的小妖精,看哥哥怎么收拾你。” 从隔壁书房的书架后穿出来的靳威,听到宋问低叫了一声,紧接着就传来了让人魂爆的袅袅魔音,那画面不用描述用指甲盖想想也知一定是旖旎热烈香艳无边的。 靳威看到书架上有副耳机,就取下来戴在头上,盖住耳朵,里面传来汪峰沙哑粗犷的歌声。 你是这此刻烂漫的春天, 依然像那时温暖的模样。 我剪去长发留起了胡须, 曾经的苦痛都随风而去。 可我感觉却是那么悲伤, 岁月留给我更深的迷惘……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一只耳机悬浮在空中。 一个可怜鬼,他流着泪唱着歌,在这无人守候的夜半时分。 宋问沉沉睡着后,池隽晔轻轻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戴上眼镜,先在京西上买了足够一年用的杜蕾斯,然后在百度搜索框里输入婚纱照,浏览了一会儿,他退出预订页面,关闭屏幕。忽地又想起什么,他又按亮屏幕,打开百度,搜索“白子画”。 长留上仙白子画,孤冷出尘,法力高深,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一生不负长留,不负六界,不负众生,唯独负了他的小徒弟。小徒弟因爱生恨,变成妖神,被他杀死前诅咒他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她的死,于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惩罚。 啧啧,好惨! 现在九零后都开始喜欢看仙侠绝恋了吗? 池隽晔放下手机,拥着睡熟的宋问,悄声说:“我可不是白子画,我只想守护好你。” 第35章 她不知道而已 甜品店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若若! 她虽然戴着太阳镜,但她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靳威就认出她了。若若进了门后,把墨镜往上推戴在头上,她穿着一件粉白色的双面呢大衣,里面是白色高领羊绒衫,下面是浅灰色的针织长裙,脚上穿着和裙子同色系的尖头高跟鞋。她依旧打扮得娇嫩、明艳,像朵初夏的芍药花。 她来做什么? “欢迎光临!”正在整理货架的米农热情的打着招呼。 若若随意瞟了瞟货架上各式各样的的面包、甜品,挎着爱马仕慢悠悠的走到了收银台前。 宋问抬起头,看到若若时怔了下,若若稍稍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宋问,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威迫,让宋问有些不舒服。 “请问你需要买点什么?”宋问微笑着问。 “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找你的。”若若扫视了一圈店内,指指靠近玻璃窗的座位,“聊一聊?” 宋问从柜台后走出来,不明所以的跟着她来到座位旁,坐在她对面。若若撩了下肩前的头发,架着腿,手臂交叉抱着,“你知道我是谁吧?” “有点面熟。”宋问说的是实话,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若若不以为意的笑了下,说:“这家店我曾经来过一次,大概是在两三年前,我男朋友在棕榈公馆买了套房,离这不太远。他很喜欢吃你们店的甜品,隔三岔五的点你们家的外卖,可以说你们店所有的甜品包括奶茶、果汁他都尝过,我真的没有见过像他这么喜欢吃甜品的男生。” 宋问静静听着,听到这也还是不明白她的来意是为何,只得说:“那替我谢谢你男朋友了,感谢他的支持。” 若若笑着摇摇头,说:“都到这份上了,你也别再装和他不熟了。你应该猜出我是谁了吧?正式认识下,我叫安若童,靳威生前的女朋友。” 宋问震惊,感觉仿佛有只手忽然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无法呼吸。脑海中紧绷的神经不堪重荷般一根接一根的绷断了,指甲掐进指腹的肉里,靠着这丝疼痛维持着最后的神智。 那个住在棕榈公馆,经常点她店里甜品外卖的顾客,她是有印象的,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靳威!因为联系人明明是位姓安的女士…… 宋问看着对面这个叫安若童的女子,一切都明白了。 “你们私下联系过对吗?”若若问道。 默了几秒宋问才木然的摇头,“没有,我们……没有联系过。” “那你知道他就住在附近吗?” 宋问摇头。 若若将信将疑,“你和靳威,你们以前交往过?” “交往过。”宋问点头承认。 “多久?” “……七年。” 这下轮到若若震惊了,靳威在她之前竟然谈过一场长达七年的恋爱!而他却告诉她他没有谈过恋爱!这落差也忒大了! “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若若的舌头都有点打结了。 “从高一,到大四。” “你,也是z大毕业的?”若若难以置信的看着宋问。 宋问点了下头。 “当年为什么分手?” 若若的这句话问出口,靳威目不转睛的盯着宋问,他等了这么多年,做梦都想听她亲口说出当年分手的原因,真正的原因。虽然他已猜到了些,可那远远不够。他极力回想当年的点点滴滴,可就是找不到任何宋问生病的蛛丝马迹。 他想他和她朝夕相处,不至于混蛋到连她生了病都察觉不到。 宋问垂下眼睫,默了片刻,抬眼看着若若平静的说:“安小姐,我和靳威已经分手五年多了。这中间我们没有私下联系过,一次都没有。唯一一次遇见,还是在回龙洞,那时你和他在一起,我们在山道上偶然相遇,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擦肩而过。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何止是有印象?我记得很清楚,你那天穿着白t恤牛仔裤,戴着棒球棒,和靳威撞了衫,他回头看了你好久,我吃醋了问他看什么看,他说好巧,竟然和你撞了衫。他真的好会演,让我信以为真,以为你只是个陌生人,而撞衫完全是偶然。现在看来,那不是偶然对吗?那是在一起七年的习惯使然,是默契,是心有灵犀对吧?你们是什么都没说,可你们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你们配合得天衣无缝,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若若苦笑着摇摇头,“枉我自作聪明,到头来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你,他说在我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我都信了他。”若若继续说道,“直到他死了,我还相信我是他的初恋呢!直到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在一个保险柜里发现了这些。” 若若把一个信封从包里掏出来,放在桌上往宋问面前一推。 宋问打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一沓照片和半张对折的纸。她一张一张的浏览着照片,面上虽没有什么,但那发着颤的手指已将她的内心出卖。抿紧的唇毫无血色,直到她慢慢打开那半张对折的纸,只看了一眼,泪水瞬间充盈了她的眼眶。 “你们曾经好到连婚纱照都提前拍了,你还怀过他的孩子,他却骗我没有谈过恋爱。他死得太突然,我不知道还能问谁,只能来问你了。”若若倾身往前,手肘支着桌面,盯着宋问,“为什么他要否定你的存在?现在有前男友、前女友是很正常的事,我也不会介意他在我之前谈过,他为什么要瞒着?你们究竟为什么会分手?” 宋问看着照片中穿着白西装笑得一脸纯真帅气的靳威,大拇指下意识的在他脸上摩挲着,她皱紧眉头忍啊忍,把眼泪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当年……分手原因在我,我背着他把孩子打掉了,他不可能原谅我的,我都无法原谅我自己……”宋问深吸一口气,“他向你隐瞒,估计是恨我,不想横生枝节,让你为此困扰。毕竟,有过前女友是一回事,但有过孩子就不同了……” “他要是真恨你,你就不会隔三岔五的点你店里的甜品外卖,他连生日蛋糕都指定在你店里订做,他虽然没有联系你,但他心里一直都有你。”若若说着说着眼里就有泪花儿浮现出来,“我真是傻啊!我还以为他真的喜欢吃甜食呢!和他一比,我简直太特么天真了有没有?他出车祸那天,本打算向我求婚的,我没有等到他的玫瑰和钻戒,只等到一具冰冷的尸体,你说我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我想他可能……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和我在一起也是将就着过罢了。” 若若捂住了眼,泪水从指缝里流出,她拭去泪珠,强作一笑,问道:“靳威他是不是对你动过手?” 宋问一愣,若若看她的神色就已知道了答案,“难怪啊!如今回想起来,过往种种可疑的地方我都想通了。不止一次他夜里做噩梦,喊着什么我错了,你打我,你打回来,你别走……还有次喝醉了酒,抱着我哭,说的也是我不该打你,我错了之类的。可他从来没有对我动过手,他潜意识里一直记着这件事,和你有关对不对?” 宋问捂着嘴已哭成泪人,一旁的靳威也是潸然泪下,在他短短的二十七年生命里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动手打了她一巴掌,尤其时现在知道了真相,他就更后悔更恨自己了。多鑫和米农见状赶忙过来询问,宋问极力克忍着,待情绪稍稍平复,她让多鑫和米农继续忙她们的,然后她对若若说了声对不起。 “你也没有忘了他,你心里也还有他。”若若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可真是一对奇葩。明明都还深爱着彼此,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说不见只闷在心里。可你知道吗?我宁肯靳威他劈腿被我发现,也不愿他把你揣在心窝里偷偷惦记着。这对我太不公平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呢?那我成什么了?他寂寞时的暖床工具吗?他死了,我连质问他的机会都没有,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憋屈吗?” 若若临走前,问宋问她这家店铺的租约是跟谁签的。宋问说是跟李姓房东签的,若若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说:“李鄂闽是不是?行,靳威他可真行!他把自己藏得够深的!你还不知道吧?这家店铺真正的房东其实就是靳威,李鄂闽帮他代持而已。” 望着若若推门而出,宋问惊愣在原地。两年前,这家店铺的原房东找到她,说他别的生意急需用钱,想把店铺盘出去,刚好有家教育培训机构看中了这间铺,原房东希望她们能在一个月之内搬出去,还承诺免她们一个月的租金。宋问当时急得都快上火了,她和原房东签的协议是五年的,她没想到原房东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说卖就卖。再找一间地段、大小、租金都合适的店铺,一个月的时间谈何容易? 宋问希望原房东能再给她多一个月的时间,为此不知恳求了原房东多少遍,吵了一架后,原房东连电话都不接她的了。宋问气得在门口来回走了一个小时,才把满腔怒火平息下去。靳威当时就在路边的车里,把那一切都看在眼里。他通过关系找到原房东,给出了比教育培训机构高两成的价格,且是一次性付全款,原房东屁颠颠的答应了。靳威请李鄂闽出面帮他买下了店铺,按照原先的租金水平和宋问签订了新的租赁合同。 宋问本来已准备歇业,另找店铺了,哪知新房东竟然主动和她续了租,而且一签十年,不要任何押金,她感觉自己像撞了大运一样! 其实,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大运可以撞?她的好运,是有人在背后默默的为她筹划付出。靳威,他虽然没有出现过,他也没有远离她的生活。他一直都在,她不知道而已。 宋问回翻着电脑里的过往订单,看到那熟悉的地址频繁的出现,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双眼。 第36章 离我远一点 s大医院,看完最后一名病人,池隽晔站起身脱掉白大褂,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他拿起来一看,才放松下来的神色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池医生,今天下午有个女的来店里找问姐,她们聊着聊着问姐就哭了,那女的走后,问姐还在哭,把我和米农都吓坏了,问她她也不说,我们怕那女的欺负问姐。你下了班来一趟店里吧?” 信息是多鑫发的,池隽晔盯着信息,眉宇间的冷肃越积越重。他一边打字回复,一边往外走。走到门诊楼下时,只见俞俐恩笑容满面的迎上前来。 “隽晔,你是去喜来登吗?顺路捎上我吧!” 池隽晔脚步一顿,忽地想起今天晚上他是有安排的。俞俐恩的父亲不仅是s大医院的前院长,也是他大学时教过他的教授之一,今晚是俞院长六十大寿,邀请了一帮s大的老师和同学一起,打算祝寿的同时把退休仪式一并也办了。 恩师这么隆重的事,他不能不参加。他摁亮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来不及去店里一趟了。 “隽晔?”身旁俞俐恩又叫了他一声。 “你不是有车吗?”池隽晔眉头微蹙问道。 “我的车今天刚好开去4s店做保养了,你就捎我一回嘛!我又吃不了你真是的!”俞俐恩笑说。 池隽晔没再说什么,迈开长腿往停车场走。俞俐恩挎着包小碎步跑着跟了上去。上车前,她朝藏在不远处的车后正偷拍的崔叶兰笑了下,矮身坐进车内,扭头看着不苟言笑的池隽晔,发现这男人真的年纪越大越帅,比读书那会儿又帅出了新层次,帅到了新境界,让人一见倾心。他什么都不用说,坐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气场,他的温暖,对俞俐恩而言已足够。 池隽晔和俞俐恩一起出席寿宴,俞院长夫妇特别开心。席间,不止俞院长夫妇,院里其他几个老资历的领导也有意无意的在撮合他们。俞俐恩笑得那个春光烂漫,奈何池隽晔从始至终都是一副礼貌的淡漠脸。甚至一个领导“开玩笑”说他和俞俐恩皆是才貌双全很般配时,他还微笑着回应:“您过奖了,俞博士是名副其实的才貌双全,我哪里能和她相提并论?要说我哪里能超过她,估计也就只有结婚会比她早了。” 一席话说得俞俐恩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俞院长夫妇那来不及收回的笑就糊在了老脸上。席间的尴尬不过一瞬,大家就把焦点转移到池隽晔就要结婚的话题上了,俞俐恩费尽心机的谋划被他一句话轻轻带过,心里的阴影面积堪比日全食。而且池隽晔这么说也算是在众人面前表了态了,他们不可能,她再纠缠下去就是不要脸了。 他不轻易主动,一旦主动就会置她于绝境,再无回转余地。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啪啪打她的脸吗?她父母的脸也都丢尽了!俞俐恩看着池隽晔的目光温柔多情不再,怨毒炽盛。 晚宴一结束,池隽晔就心急火燎的赶回了家。房间里的灯全黑着,他进到卧室里,看到宋问侧躺在被窝里已然睡了。他看了下时间,十点不到,她很少睡这么早的。 池隽晔进了卫生间,一边洗漱,一边思考着怎么同她谈下午发生的事。谁找了她?她为什么哭?他急切的想知道。 当他像往常一样,想搂着她睡时,她却固执的拽紧被子,背对着他闭着眼睛生硬说:“我累了,我想自己睡。” 池隽晔愣怔了片刻,俯身摸着她的肩膀柔声问:“怎么了问问?” “你不要碰我,离我远一点。”宋问往边上挪了挪,拉高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池隽晔眉头紧锁,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她了,她要这般冷言冷语的对他?他没有缠问下去,走出卧室,在客厅里踱了会儿,走到阳台上给多鑫打了个电话,详细询问下午的事。 当他听到“靳威”这个名字时,他闭了闭眼,明白了。不久前,宋问就因为这个叫靳威的前男友出车祸去世了,她难过得几天没吃下饭,夜里做梦都在哭喊他的名字。这些池隽晔看着眼里,都忍了,什么也没说,等她慢慢的从悲伤中走了出来,虽然她走得很艰难他等得也很心焦,但她毕竟走了出来。 她是走出来了,但那是假象,也许这个假象就是做给他看的。关于靳威的一点风吹草动,立刻就能把她拖回原点。她是走了出来,可靳威在她心里永远没有走出去,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没用。 池隽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抗拒他的触碰,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这四年他的所有付出都是竹篮打水都是无用功! 床上,宋问在默默的流泪。本来她心里已经够乱的了,看到崔护士发给她的照片,俞俐恩上了池隽晔的车,车子驶进了喜来登大酒店的停车场,她就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了。她的心塌了一大半,还剩下硬撑着的一小半也是岌岌可危。她不知道池隽晔怎么想的,如果嫌她是个累赘,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怜悯! 有的误会,刀光剑影。有的误会,南辕北辙。 冬雨潇潇,夜未央,徒留满地情伤,她的迷惘是他的惆怅,她的沉默是他的致命伤。 棕榈公馆,若若拿着手机讲着电话,情绪越来越激动,到最后都有点歇斯底里了。 “钱钱钱,你们就知道钱!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信?我男朋友他出车祸死了,他的遗产属于他爸妈的,律师已经把所有账户都冻结了,除了一套房子他什么也没留给我!卖房?卖了房子让我住哪儿去?我每个月给你们的钱还不够你们挥霍的吗?你们还是不是人?连我最后栖身的地方你们也算计!我就是不孝了!反正从小到大你们也没对我好过!断绝关系?好啊!我巴不得呢!有你们这样长在钱眼里的蛀虫父母,我都觉得丢人现眼!” 挂断电话,若若无力的坐在地板上,痛哭起来。 “你为什么要那么早死?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若若抓起茶几上的照片一张张撕得粉碎,撕着撕着,她的动作慢了下来,直至停顿,她看着照片中的宋问,阴测测一笑,“你死了,她可还活得好好的呢。你不是喜欢她吗?我不能找你,我就找她。你让我不好过,我就让她不好过,我整死她,让她下去陪你,我成全你们!” 池隽晔和宋问陷入了冷战。虽然池隽晔好几次表露出了想服软和解的意思,奈何宋问就一块暖不化的冰。她的冷淡,让池隽晔每天过得郁闷至极。他不知道这一次,她要多久才能走出来,哪怕是假象。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诊室的门被敲响,崔叶兰走了进来,“池主任,这里有一件您的快递,直接寄到了我们内科,还把您的名字写错了。” 池隽晔说了声谢谢,接过来一看,果然快递单上他的名字三个字写错了俩。隽字右上边少了一横,晔字日字旁写在了十的上面,左右结构写成了上下结构。快递单上没有写寄件人的姓名和地址。 池隽晔正要拆快递,见崔叶兰还一脸好奇的站在那,便说:“谢谢,你可以去忙了。” “哦,好!”崔叶兰满脸堆笑着走了出去。 上午的工作时间刚结束,崔叶兰正和其他护士商量着去哪儿吃饭,只见池隽晔寒着一张俊脸走了出来,从分诊台经过时,她们都明显的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气。 “怎么了这是?” “是诊室的空调温度开太低了吗?我怎么觉着主任像刚从冰箱里出来的一样?” “现在天冷了,谁还开空调?你们池主任本来就是一个行走的冰箱!” “你不准说我男神!我男神就是冰箱也比你们科的猪油渣主任强!” 护士们叽叽喳喳小声议论着,崔叶兰注意到池隽晔手中拿着上午她拿给他的那个快递。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池隽晔开车回了趟家。宋问正趴在茶几旁写卡片上的祝语,听到开门的声音不禁一愣。四目对望,她没有说什么,垂下眼来继续写。 “啪”的一声,茶几上多了个快递信封。 “我想这个应该是寄给你的吧?”池隽晔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宋问把东西从快递信封里掏出来,是一沓她和靳威的婚纱照以及那张发黄的检查单……安若童没有把东西直接给她而是寄给了池隽晔,其意昭然若揭。她把对靳威的怨恨发泄在了她身上。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池隽晔冷冷的问道,脸上如结了一层霜。 “问问,你告诉他啊!你告诉他婚纱照是怎么回事,告诉他崔叶兰偷拍的事,你快告诉他啊!”靳威都着急了,他真的不想看到他们因误会而冷战下去了。 “……没有。”宋问淡淡的说道。 池隽晔眉头皱紧,声音不光是冷了,还带着明显的怒气,“宋问,当初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我帮你垫付了手术费,你对我心怀感激,不好拒绝我才勉强自己答应跟我在一起的?” 宋问沉默不语。 池隽晔气得一脚把茶几踹歪了,指着照片:“到现在,你的心里装的依然全是他!没有我一点的位置是不是?你们连婚纱照都拍了,你还为他打过胎,这些你都没有告诉我!如今我问你,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宋问依然沉默,小脸紧绷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不落下来,倔强得让人心塞。 “你不说?不说你就滚,收拾你的东西,在我下班之前,滚出我的家!”池隽晔撂完狠话又紧盯着宋问等了一会儿,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说,他气得摔门而出。 宋问把茶几拉正了,把写好的卡片装进纸袋里,站起身朝玄关走去。靳威还以为她要去追池隽晔了,心里急得催她快点再快点,怎料她在玄关处停下了。她打开玄关柜,从里面拎出了一个大行李箱,推着箱子走进了卧室。 直到她把箱子塞得满满的,拉上拉链,她也没流下一滴泪。她越这样,靳威越担心越不安。她推着行李箱出了门,来到车库,费力的把箱子装进后备箱,然后坐进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第37章 再也见不到了 车子行驶在路上,靳威感觉开着车的宋问她此时的心情比初冬的天色还阴沉。 明明可以向池隽晔解释清楚的,她却偏不开口。池隽晔让她走,她二话不说就走了。这样的宋问,靳威觉得好陌生,也好担忧。 车速越来越快,当车子以130码的速度冲进隧道后,靳威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不对劲了!这是他出车祸的那条隧道!而宋问她竟然一脚油门踩到底,然后闭上了眼睛…… “问问!你要做什么?”靳威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把住方向盘。 车子在来往的车流里左右穿梭躲闪,耳边响起发动机的轰鸣声还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宋问的神色却异常的平静。她松开了方向盘,任由车子像离弦的箭般往前冲,但想象中的碰撞迟迟没有等来,她睁开眼,看见方向盘自动的在转!它像是被什么系统控制了般,根据前面的车况准确的打着方向!车子竟然有惊无险的驶出了隧道! 宋问惊呆,眼瞅着方向盘自己往右打了半圈,车子在应急车道上来了个急刹!更诡异的是车子停下后,双闪灯也自动亮了起来!可她的车子并没有自动驾驶功能…… 宋问的大脑一片空白,良久她才长出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方向盘,然后回望着隧道,含泪喃喃自问:“靳威……是你吗?你死都不愿意见我吗?” 靳威猛摇头,“不是啊问问!我不希望你死,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我活不下去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们一个一个都走了,都离我而去了……我好怕……我好想你们……”宋问捂嘴痛哭。 靳威伸手搂住宋问,用他那虚无的身体为她提供一个虚无的依靠。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重活一次,他一定珍惜生命好好活着,因为有些事譬如一个温暖的紧实的拥抱只有活人才能做到,死了连拥抱都是虚无冰冷的。而且他阴气太重,不能抱她太久,甚至不能靠近她太久,否则她会生病。她的身体已经够差的了。 她的哭诉他一知半解,什么叫一个一个都走了?走的难道不就是他一个吗? 靳威带着满腹疑问跟随宋问来到一套陌生的公寓里。房间里的家具都蒙着白布,上面落了一层细灰,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宋问走进卧室,从立柜的抽屉里取出两个相框。靳威定睛一看,不禁傻了眼! 相框是黑的,绑着黑色的丝带,里面的照片是黑白的,这是遗照!而随着宋问把相框一一摆在柜子上,他看清照片中的人一个是十四五岁白皙清秀的少年,一个是略微发福烫着卷发的阿姨。靳威顿时像被施了定魂法术一样,身影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照片中的那两个人。 脑海中过电似的闪过一帧又一帧画面,记忆中的人影和照片中的人重合,模糊,再重合,再模糊……不管他否定多少次,都无法改变最后重合定格的事实。那面带青涩笑容的腼腆少年是宋晨,那慈眉善目的卷发阿姨是宋妈妈…… 为什么会有遗照?他们……他们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靳威忽然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谜团里,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雾,他听见宋问在哭,可是他看不到她,找不到她,他急得快要发疯了! 和宋问分手以后,他错过了什么?他自以为看到的真相,是不是只是冰山的一角?宋问所遭受的痛苦远不止身体上的那道长长的伤疤? “妈,你找到弟弟没有?你们现在在哪儿呢?”宋问抚摸着相框,泪如雨下,“你们有没有见到靳威?他……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是啊,我还在生气呢,我真的好生气!”靳威泪眼迷蒙的望着宋问,“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问问,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宋问拿了母亲和弟弟的遗照,开车驶出了市区,当“回龙洞”三个熟悉的字眼映入靳威的眼帘时,他诧异了,宋问来回龙洞做什么? 山脚下的停车场空荡荡的没几辆车,宋问停好车,去花店买了两束花抱着往山上走,然后走进了墓园的大门。靳威似乎明白了。 墓园里松柏四季常青,毛毛细雨中树影婆娑,墓碑沉默,冷冷清清。宋问在一座墓碑前驻足,她蹲下来放下一束花,抹去照片上的水珠,摸着照片中男孩稚嫩的脸,说:“晨晨,姐姐来看你了。” 如果说看到遗照,靳威还不相信,如今站在宋晨的墓前,看到那墓碑上的照片,还有刻在上面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他不得不接受了宋晨已亡的事实。那个处处嫌弃他的小舅子,最喜欢看他吃瘪倒霉的熊孩子,时不时诓他讥他的臭小子,回忆依旧鲜活,可他却已长眠在这冰冷的墓碑下,再也见不到了…… 宋晨的旁边是宋妈妈的墓。宋问把花放下,跪在石阶上,泣不成声。 “妈,我把店开得好好的呢……我知道错了,你别怪我了……妈,我好想你……” 照片中的宋女士笑得很慈爱,靳威想起上高中那会儿他曾经试着撮合他爸爸和宋女士,宋女士笑得合不拢嘴,拍着他的头说:“你小子天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爸吧,挺好一人,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靳威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宋女士说喜欢余则成那样的,那年最火的电视剧就是《潜伏》了,余则成的扮演者孙红雷火遍了大江南北,就是长得磕碜点。音容笑貌犹在眼前,斯人却已身赴黄泉。 靳威注意到宋晨和宋女士的生卒年月,宋晨亡故于2014年2月,宋女士亡故于2015年2月,中间只相隔了一年。靳威忽然想起那次在回龙洞的山道上遇见了宋问,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不明白宋问为何独自出现在那里。如今想想,她一定是刚祭拜完宋晨和宋女士,沿着山道下山的。她看到他时,把帽檐压得低低的,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如果那时他拦住她问一问,注意观察她的神情,也许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可当时的他只顾着在乎若若的感受了。 她祭奠完亲人,又遇见前男友搂着新欢秀恩爱,当时的她会是怎样一种心情?他什么都没有帮到她,还给她在伤口上撒了把盐。靳威懊恼得想撞碑,想一把火把自个的魂给点了。 靳威这边正懊悔得不行,池隽晔那边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他吼了宋问,摔门而出后,还没到医院他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情绪没控制好,说的话也太难听了些。而他之前还从来没有对宋问说过一句重话。一直以来,她都是乖巧懂事的,他说什么她都顺从,她对他也很依赖,他们在一起后没吵过一句嘴,没红过一次脸。中午的争吵,其实不算争吵,是他对她的责难,她一句都没反驳。 池隽晔揉着眉头,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会因为他的一句气话就离开吧?那些话真的是气话,他气昏了头才口不择言,他不想让她走,一天见不着她,他就心慌。 半下午的时候,池隽晔就忍不住给宋问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再打还是一样,他的心愈发慌乱不安。下班时间一到,他就驾车匆匆赶回了家里。 客厅一片漆黑,他打开灯喊了声“问问”,无人应答,他鞋都没换,快步走进卧室打开灯一看,里面也没有宋问的身影。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拉开衣柜,看到里面已空了一大半,他的心仿佛也被掏空了一大半…… 他继续拨打宋问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他给多鑫打了个电话,得知宋问下午并没有去店里。她没有去店里,她带着行李能去哪里呢?池隽晔想到了宋女士留给宋问的那套公寓,他又驱车前往,按了半天门铃也无人回应。 “问问,你在哪儿?你接电话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发火。你回家来,我们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池隽晔通过微信发了好几条语音给宋问,一直等到深夜,都没收到宋问的回复。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每一滴都砸在了池隽晔的心头,他抓着自己的头发,都快疯了!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池隽晔飞快的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是多鑫打来的。 “池医生,问姐给我回了电话,她说要离开s市几天,让我和米农看好店。” “她有没有说去哪儿?”池隽晔急问。 “我问了,她没说具体去哪儿,就说出去转转,散散心就回来了。池医生,我听她的声音不大对啊,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是,是我惹她生气了。多鑫,她现在不接我电话,如果她打给你,你一定要问清楚她去了哪儿,我好去找她。” “好,池医生你别着急,我问姐最心软了,说不定她明个就回来了!” 多鑫的安慰并没有缓解池隽晔的焦虑,他等不及明天,他希望她立刻回来。只要她安然无恙的回来,回到他的身边,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雨下了一夜,一夜无眠。 第38章 让哥抱抱 宋问开车回了w市,一千公里,十二小时,一个人,星夜兼程。 第二天上午十点,宋问把自己重重的摔在了酒店的床上,沉沉睡去。到此,靳威提吊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太猛了啊!问问! 小猫咪发起狠来也能抖出三分虎妞的威风来,靳威由衷感慨,女人不能惹!昨晚池隽晔打了不下十几个电话,宋问愣是一个都没接。苍茫的夜色里,蜿蜒的高速公路上,一辆车急速行驶着。很多时候,很长时间,前后只有这么一辆车,宋问都不带怕的。 深夜的高速服务区,除了加油站值班的人,四周空荡荡的。宋问站在冷风里喝着咖啡,长发随风飞舞,身后给她的车加油的小哥偷瞄着她,有点怕怕的,怀疑是不是半夜遇着鬼了,还是一个顶漂亮的女鬼…… 靳威抱起宋问,把横躺着的她调转了个方向,头放在枕头上,鞋脱掉,盖好被子。她真的累坏了,睡得悄无声息,靳威好几次都要试探下她的鼻息才放心。当着池隽晔的面,她什么都没说,但她一定是气很了。池隽晔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依靠,而他却让她滚出他家,她怎么受得了? 如果不是靳威跟着她,说不定昨天下午在隧道里,她人已经没了!她死了,池隽晔这辈子也算完了。望着熟睡的宋问,靳威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他得想办法帮帮他们,尽快结束这无谓的伤人的消耗。 宋问睡到日落西山才醒,起来后迷迷糊糊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背着包出去了。她没有开车,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先是到了六高。正赶上放学,校门口很热闹,她站在一旁,看着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从她眼前晃过,她的唇角勾起,面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她沿着上学时每天都走的那条路一直走到古榕树下,旁边的土地庙依然烟气缭绕,香火旺盛。她仰头望着如伞盖一样的枝条出神,柔和的暖黄色的夕阳洒在她脸上,如画般静谧美好。 这条路承载了他们高中三年的热闹与欢笑,如今再走这条路,却只剩下她一人,那个陪她一起回家的少年没了。宋问低头沿着人行道高出的边沿走,默默流着泪,悲伤在她脚下延续。靳威心疼得直抽,他牵住她的手,深情不减的对她说:“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呢……” 对相爱的人而言,不爱了就算了,如果情未了人未老就散了,余生活着真的不是件轻松的事。靳威以前觉得宋问冷血无情,是因为她明明知道他回国了,却始终不联系他,什么解释什么交代统统没有,七年的感情说断就断,她身边又有了别的男人,她过得很好,她才不管他好不好。她甚至在他的葬礼上冷酷到一滴泪都没流。 可现在,靳威死了才看明白,她没有忘了他,她心里一直装着他,她为他流的眼泪够多够多了!她向池隽晔坦白了他的存在,但是池隽晔却低估了她对他的感情,这才是他们矛盾的根由。她和他的恋爱有着纯粹的美好的开始,和突然的纠葛不清的结束,而她和池隽晔的恋爱就萌芽在上一段尚未结清的感情里,根基不稳,感情发展下去温水暖风的滋润着尚且还好,一旦有了风浪,它就摇摇欲坠。 这些年靳威觉得自己过得很憋屈,现在看来,宋问更不容易,池隽晔也何尝轻松过?他留在人间本来打算报复他们的,巴不得他们感情破裂一拍两散,可如今他只希望他们好好的,他希望宋问彻底放下过往,对池隽晔敞开心扉,安然的接受池隽晔给她的温柔呵护,她的接受对池隽晔而言就是最大的鼓励。 她值得拥有,他们值得幸福。 靳威想老子的心胸也很宽广的是不是?把心爱的女人往别的男人怀里送,都他妈心甘情愿。 宋问家所在的那一片街坊已被蓝色铁皮围了起来,成了工地,盖了一半的楼房披挂着绿网,到处都是机器叮叮咣咣的声音,显得突兀又陌生。靳威家所在的街坊因为有座清朝时传下来的祠堂而得以在旧城改造中作为文化古迹保留了现状。 宋问坐在巷口的石墩上,当年他就是坐在这里有家不能归,冻得吸溜吸溜的遇见了她,她问他为什么不回家,然后好心的把他带去了她家。她家真好啊!靳威哪怕后来住在价值两千多万的棕榈公馆豪宅中,都觉得比不上宋问家的小院,朴实,温馨,自在,有人气。 “妹妹,是你吗?”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宋问扭头看见一个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留着板寸头,穿着黑色的长风衣,黑色的长裤和黑色的运动鞋,风衣的扣子没有扣,敞着怀,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闲适又有些颓废。 宋问站起身,半晌才迟疑着叫了声“对火哥”。 来人正是一对火,蒋炎。 靳威在这见到蒋炎,惊讶不比宋问小。他不是在温哥华开餐厅吗?怎么回来了? 蒋炎笑着伸开手臂,“来,妹妹,让哥抱抱。” 靳威更惊讶了,蒋炎向来对女人有洁癖,极少和女人有肢体接触,估计除了他妈,他碰过的女人一只手能数得过来。据说世界上生出七胞胎的概率是四十亿分之一,那么蒋炎主动要求抱女人的概率,比生出七胞胎还小。 宋问含泪笑着走上前,蒋炎抱住她,说:“上次抱你,都是十一年前的事了,那时你还是个小女生,威也还没长大……” 靳威看到这一幕,心酸得不行。时光如水亦如刃,一边雕琢,一边冲刷,但留下的不一定是你期望的,多半物是人非,多半随波逐流,在虚假的冷漠的不疼不痒的人情世故里强颜欢笑着。能坚守内心的,少之又少,蒋炎是一个。蒋炎三十大几快奔四了,依旧单着,依旧沉浸在对妮可.基德曼的执念中,就连发型都十几年如一日的没变过。 “哥,你怎么回来了?我都不敢认你了。” “是啊,从小鲜肉变成老腊肉了,你看哥是不是更有味道了?那种扑面而来的熟男气息?”蒋炎给自己扇着风问道。 宋问掩鼻笑着点点头,方才抑郁的心情被他三两句话逗得云消雾散了。 “我就知道有天你会回来的。”蒋炎朝左右望了望,指着宋问刚才坐过的石墩,“以前我带威出去玩,他出来早了,就喜欢坐在这石墩上等,有时候是蹲着,嘴里叼根烟,又痞又帅还拽得二五八万的,一看就不是个好孩子。谁要是多看他两眼,他就瞪着人家吼你瞅啥,再瞅我揍你了嘿!” 蒋炎模仿着十几岁的靳威的表情和口气,宋问流着泪笑说:“好像,他就是这样的,幼稚粗暴,像个土匪小恶霸。” “像失去记忆误入黑道的道明寺。” 蒋炎的这个比喻,让宋问“扑哧”笑了。靳威无语了,十一年不见了嘿!你俩一见面就拿我开涮这样真的好吗?我可都听见了! “既然来了,到家去吧!”蒋炎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靳叔也该下班了。” “你住在靳威家?” 蒋炎点了下头,说:“靳叔就威一个孩子,威走了,剩下他一个孤苦伶仃的。我回来就不打算走了,威他爸就是我爸,我给靳叔养老送终。等下你见了靳叔,也帮我劝劝他,他整天撵我走。” 靳爸五十多岁,是w市精密技术研究所的所长,和机械打了一辈子交道,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像机器人了。下班回到家,他换下来的皮鞋要放在鞋柜的第二格,包包要靠墙平放在鞋柜上,围巾对折挂在衣架的最上面,大衣要用衣架撑起来挂,他不能忍受一丝的褶皱。做完这些,他会去卫生间呆上一刻钟。靳威以前告诉宋问,说他爸从来不在单位上大号,因为他们单位没有蹲厕。要是遇到出差,迫不得已,靳爸什么都不带也会带上消毒液和一次性垫圈纸,他甚至还会带上枕套和睡袋。他的日常生活就像是一套程序,按照代码的设定循环往复。有次宋问看《生活大爆炸》,指着里面的“谢耳朵”问靳威:“这不是你爸吗?” 靳威的性格和他爸一点都不像,他定是百分之一百的遗传了他妈。靳爸寡言少语,不善表达,见到宋问他说了句“来了”就转身进了房间,直到蒋炎敲门让他出来吃饭,他才慢吞吞打开了门,眼眶有点红。 吃饭的时候,他也是闷着头吃,看都不看宋问。靳威知道他爸为何会这样,因为他爸曾经对宋问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失望。他爸被他妈抛弃,他被宋问抛弃,子承父命,他们都被深爱的人深深伤害过。后来有回靳爸来s市,靳威带若若见了靳爸,靳爸没有说什么,临分别的时候靳爸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吞吞吐吐的对靳威说:“爸爸还是……还是觉得……问问好。你找她再,再谈谈?要不,要不爸爸去找问问谈谈?” 靳威那次发了火,冲他爸吼:“你当年要是能这么对我妈,我妈也许就不会走了!她们要走便走!谈什么谈?” 父子不欢而散。 靳爸走后,靳威的情绪差到极点。看到若若那张娇美鲜嫩的脸,他闭上了眼,多看一眼他就莫名的多嫌恶一分,虽然他知道若若很无辜。他开车去了甜品店附近,刚好撞见池隽晔来接宋问,两个人手牵着手,言笑晏晏,俊男美女好个登对儿! 靳威嫉妒得眼红心恨,当时刚下过雨,路面积了不少水,靳威一脚油门踩下去,开着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车轮碾过水洼,溅起一大片水花,若非池隽晔眼明手快把宋问拉在身后护着,被溅一身水的就是宋问了。透过后视镜,看到他们狼狈的模样,他笑了,心里舒坦了。 现在想想,宋问说得一点没错,他就是幼稚粗暴。 第39章 挨一刀也值了 一顿饭吃得沉闷无比。蒋炎一边用眼神安抚宋问,一边自说自话的讲着他今儿挑铺子的事。 “你还是回温哥华去吧。”靳爸放下碗终于开了口。 “别呀叔!您怎么又来了!”蒋炎往靳爸身边挪了挪,撒娇似的说,“叔,亲叔哎!我跟威可是好到穿一条裤衩的兄弟,您不收留我,我真的没地儿去了!” 靳威嗤笑,心想谁跟他好到穿一条裤衩?蒋炎的size他见过,他的裤衩他可穿不进去。 “你妈妈和你继父出狱后不都去了温哥华吗?你回去了你们一家就团圆了,你这都奔四的人了,赶紧找个老婆成家立业,孝敬他们,才是正事。”靳爸劝道。 蒋炎叹了口气,说:“我跟他们住不到一起去……蹲了八年大狱,他们一点都没变,在温哥华重操旧业。不毒害祖国的花花草草,改去祸害那边的了。叔啊,说实话,在您这我能获得一种……怎么说呢?心灵上的宁静,对,内心非常的平和,安稳,这里才是我的港湾我的归宿呀!” 宋问噎了下,蒋炎把椰汁递给她,问道:“妹妹,你说是不是?” “嗯!”宋问重重的点了下头。 蒋炎对着靳爸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哀怨模样,“叔啊,您撵我走,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想当年,我还小的时候,被一群人像丧家狗一样的追打,躲到您家里门都不敢出,您还记得吗?温哥华的黑帮可比咱这的厉害多了,他们都是有枪的您知道不?小命分分钟就没了,好恐怖的!” 靳爸皱了皱眉,靳威看他爸的神情就知道他爸被蒋炎的三寸不烂之舌给说动了。果然,靳爸说道:“你住这住多久都可以,只是你要在这开餐厅叔叔不得不说几句。” “您说您说!”蒋炎立马做出聆听状,坐得端正,双手合十倒插在腿间,伸长脖子神情专注又认真,简直就是个成色十足的二逼货。 宋问低头喝着椰汁,忍不住笑了笑。 “你的厨艺在国外应付那些没吃过中国菜的老外还有背井离乡吃不到家乡菜的同胞还凑合,在这可不行,你的厨艺还比不上以前问问家的厨师。” 靳爸这个“耿直”老boy的话丝毫没有打击到蒋炎,他还煞有介事的点头表示同意,“叔你说得对,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哪是当大厨的料啊?岂不大材小用白瞎了我这一身的才华?” 得亏靳威没有吃饭,要不他一准得喷出五米远。宋问明显也被蒋炎的不要脸给惊到了,这还是印象中的黑帮老大对火哥吗? “我准备挖几个厨师过来,采用合伙人制,给他们股份,这样大家都是给自己打工的,年底有分红,干起来也有劲。我在温哥华开的餐厅,威有一半股份,转出去后该分给威的钱您和我婶都不要,我想了想干脆投到新餐厅里入股好了。以后叔您就是我新餐厅的股东之一,以后还请靳所长多莅临指导!”蒋炎说的眉飞色舞。 “股份我也不要,年轻人创业不容易,你好好干吧。住我们对门的翟大姐,经常给人做媒,明天下了班我带你去见见她,让她也帮你介绍介绍。你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 蒋炎龇着牙笑得那个假哦,“行,我都听叔的。” 靳威心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蒋炎需要在相亲这件事上和他爸斗智斗勇了。这么一想,他爸是不是偏心眼啊?得知他这个亲儿子失恋了,他老人家也没有四处张罗给他相亲啊!还劝他年轻人要以事业为重,别急着找女朋友。 见靳爸饭吃得差不多了,蒋炎屁颠颠的泡好了普洱端给他,饭后喝茶也是靳爸多年的习惯之一。他的茶杯是李鄂闽托靳威转送他的,是用宜兴原矿老紫泥找大师纯手工定制的,李鄂闽珍藏多年,听闻靳爸也喜欢喝茶,便送给了靳爸。靳爸特别宝贝这个茶杯,蒋炎去泡茶时,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的茶杯,生怕蒋炎毛手毛脚的给他磕了打了。 靳爸双手握着茶杯,没有喝,垂目不语,像是在思索什么事。蒋炎和宋问对视了一眼,蒋炎给宋问夹了一块黑糊糊的蒸排骨,说:“这道菜叫老干妈嫩香酥软骨,用老干妈香辣豆豉酱蒸的,怎么样?味道可还行?” “挺好。”宋问点头笑了下。 “用老干妈酱做什么不香?就是拌白饭也香。”靳爸耿直老boy又发表意见了,“太重口了些,满嘴都是豆豉辣椒油的味道,排骨本身的肉香反倒吃不出了。以前问问她妈妈做的蒜香蒸排骨,就很好吃。” “妹妹,你妈妈在s市呢?哥要去拜师!”蒋炎立马说道。 宋问端着饭碗愣怔了会儿,面带犹豫之色,“我妈……不在了,四年前过世了。” 靳爸手中的茶杯“咣当”一声落在桌面上,好在他拿得不高,没有摔坏,他一手握着茶杯,一手扶了扶眼镜,结巴着问道:“过,过世了?怎么……怎么没听说?病,病逝的吗?” 蒋炎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他是见过宋女士几面的,感觉是个开朗活泼又麻利的阿姨,面上总是带着会心的笑,说话语速有点快,待人很亲切。当年他去加拿大时,宋女士还给他准备了一兜子自制的卤鸭脖、卤鸭翅、卤鸭掌,说到了国外就吃不到这么地道的了。结果等他到了加拿大,打开行李箱,一股浓香的卤味扑面而来,他那一箱子的衣服洗晒了好几遍还是有股子卤味,让他记忆犹新。 “不是病逝的……”宋问眉头皱起,声音小了下去,“是……是自杀。” 一时间靳爸和蒋炎都震惊得目瞪口呆,靳威也是第一次听说宋女士的死因,心里一下子揪紧了。 自杀?怎么会?! 宋问讲起过去的事已经平静很多,但在靳威听来其震撼程度却无异于惊涛骇浪。原来,他之前看到并不是真相。 十四万,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宋问会有十四万积分了。她没有生病,病的是宋晨。 2013年,正在读初三的宋晨开始不明原因的恶心呕吐,下肢水肿,有天在家中突然昏迷,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被紧急送进医院,结果一查竟是急性肾衰竭。宋晨从小就体弱多病,那次的病更是病来如山倒,除了肾功能衰竭,还伴随着多脏器衰竭,性命一度垂危。w市医疗水平有限,宋晨转院到了s市的s大医院,当时肾内科的顾主任是国内肾病治疗领域的专家,也是池隽晔的研究生导师,刚毕业在s大医院工作不久的池隽晔成了宋晨住院时的主治医生。 在s大医院住了半个月,宋晨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但是却被确诊为尿毒症,之后坚持定时做血液透析,可是一个月后宋晨出现了血尿,肾盂积水,病情急转直下,尽快实施换肾手术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肾源非常的紧张,通常等到配型成功的肾源少则半年,多则几年都有可能,当然等不到就去世的也大有人在。 宋妈妈第一时间做了配型,没有成功。当时宋问意外怀孕了,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为了能给宋晨做配型,给绝境中的弟弟战胜病魔的希望,她瞒住所有人打掉了孩子…… 宋问配型成功了,宋妈妈却不同意做肾移植手术了。因为手术的风险太大,一个孩子已经病入膏肓了,再把另一个孩子搭进去,她接受不了。换肾后,即便度过排异反应和高危感染期,移植肾十年的存活率也不到六成,最后还是要靠透析续命。如果一边坚持做血液血液透析,一边等待其他配型成功的肾源,她至少能保证其中一个孩子是健全的。 宋妈妈哭着对宋问说:“你才二十二岁啊,要在身体上划那么长一道口子,把好好的肾切了,妈怎么忍心看你受那份罪?你以后还要嫁人的呀!” 宋问却劝宋妈妈说血液透析会加速肾脏单位的消耗,弟弟身体状况本来就很差,他很有可能连十个月都坚持不了,但换了肾,至少有六成的概率他还能活十年。弟弟还不满十六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展开,他还有好多愿望没有实现呢……如果能换弟弟多活十年,她挨一刀也值了。 听闻宋问要移植肾脏给他,宋晨大哭,说他就是死也不要他姐的。宋问一边劝说宋妈妈,一边安抚宋晨,手术在宋问的坚持下还是做了,主刀医生是顾主任和池隽晔,而池隽晔负责的就是从宋问身体里切除部分健康的肾脏单位,所以宋问腹部的那道长长的伤痕是池隽晔亲手划开的。 靳威终于明白为什么池隽晔说他有个遗憾至今仍无法释怀了。当时池隽晔只是对宋问有着不一样的好感而已,尚未确定自己的心意,他们之间更多的是医生和病人家属的关系。病人家属要求为病人做肾移植手术,他身为医生只能尊重他们的选择。对池隽晔而言,那场手术那一刀划下去他心里并不好受,如果时间倒流,如果配型能成功,他宁愿把自己的肾捐给宋晨,也不愿宋问挨那一刀。 池隽晔遗憾的是他没有尽全力帮宋问。但在宋问看来,手术成功他就已经是尽了全力了。 术后,宋问和宋晨都在病床上躺着,宋妈妈一个人照顾两个,身心俱疲。长期休息不好,精神高度紧张,导致她的血压飙高,失眠眩晕心悸,这些她都咬牙硬扛着。 然而,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第40章 不论对错 移植手术后不久,宋晨因发生加速性排异反应合并肺部感染,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命悬一线,急需进行二次手术,可是宋妈妈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 他们在w市的家被列入了旧改范围,大多数街坊邻居都选择了物业补偿,宋妈妈毅然选择了货币补偿,但是开发商的赔偿款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到账,亲朋好友能借的都借了,还是差了几万块,宋妈妈几乎一夜急白了头。 躺在病床上尚未复原的宋问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就在她们一筹莫展时,却被告知池隽晔已帮她们先行垫付了所需的全部手术费用。 2014年2月14日,这一天是情人节,也是元宵节。这一天宋晨因肺部感染扩散严重而一度呼吸衰竭,二次手术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失去意义了…… 宋晨弥留之际,嘴巴张了张想说话,护士为他拿掉氧气面罩,他握着宋问的手,满眼依恋满眼不舍的望着她,低低的说了句:“姐,生日快乐……” 这一天也是宋问二十二岁的生日,连她自己都忘了,宋晨却还记得。 那晚,宋晨走了。 从那以后,宋问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因宋晨活着时曾说过s市有大海、沙滩和摩天轮,他喜欢s市,他身故后骨灰没有被带回w市,而是安葬在回龙洞的公墓里,那里面朝大海的方向,矗立着一座摩天轮。宋妈妈也没有回w市,她租了房子和店铺,开了心悦甜品店,宋问就在店里帮她。 一切看似步入了正轨,宋妈妈的精神却出现了问题,长期失眠头晕让她变得躁郁不安。严重的时候她的状态近乎疯魔,把自己的头发一把一把的扯下来,有时还会抓着宋问骂,骂她为什么要把宋晨捡回家,骂她为什么不听话,如果不是她非要坚持做手术,宋晨也不会去得那么快,然后她就嚎啕大哭,宋问怎么劝都劝不住。她哭累了,就抱着宋晨的遗照木呆呆的坐着,一坐一整夜。她的情绪从反复无常变得越来越低落,她经常梦见宋晨,说宋晨在下面孤零零的会害怕……后来经过鉴定,宋妈妈是得了严重的抑郁症。 2015年2月14日这天,宋晨周年祭。从回龙洞墓园回来后,宋妈妈做了一碗长寿面给宋问,宋问含着泪把那碗忘了放盐的面都吃完了。那晚,宋妈妈服用了一整瓶的安眠药自杀了。 宋妈妈给宋问留了一封信,她说宋晨还小,她不放心他一个人在那边,她要去陪他。她叮嘱宋问一定要去完成被延迟了一年的毕业论文答辩,让她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甜品店不想开了就盘出去。她说靳威是个挺好的孩子,如果他从美国回来了,如果他还喜欢宋问,不介意宋问做过捐肾手术,他希望他们能和好。她说池医生对她们照顾颇多,让宋问要记得人家的好,找机会报答他的恩情。 遗书被夹在一本红色的房产证里,宋妈妈用剩余的拆迁赔偿款在s市给宋问买了一套公寓,她走后就只剩下宋问一个人了,她唯一能留给她的就是一个可以栖身的家,家虽小,但总能保证宋问不会漂泊无依。 宋妈妈的自杀,于宋问而言如同天塌。她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顶不住了,她给靳威打了电话,可是电话始终打不通。他曾说过不管她遇到什么难事,只要给他打电话,天涯海角他都飞回来帮她。他食言了。 在那段她最伤心、最无助、最消沉的日子里,是池隽晔一直陪着她,帮她料理了宋妈妈的后事,开导她,劝慰她,鼓励她,把她从阴影里一步一步带了出来。弟弟病逝,妈妈自杀,一年之中接连失去两个至亲,如果再加上被她流掉的孩子,那就是三条命,三条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的生命!宋问能走出来,可谓坚强无比。 她回学校完成了毕业设计和论文答辩,拿到了建筑学学士学位,完成了妈妈的心愿,可她并没有从事建筑设计这一行。甜品店是她妈妈一手开起来的,也是她的一个寄托,她想继续开下去。 2015年11月10日晚上,宋问熄灯关了店门,看到池隽晔等在路边。大半年来,他只要不值夜班不加班,都会来送她回家,开始是以“顺路”的借口,可是他顺路顺得也太风雨无阻了,任谁都看出他对宋问的心思了。 宋问自然也明白。也许她太孤单太辛苦,而池隽晔又对她太好,给了她家人一样的温暖和支持,所以池隽晔的好,那时的宋问很难拒绝。 池隽晔开车把她送到公寓楼下,她正要开门下车,池隽晔忽然叫住她。 “问问,你知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宋问略一想,回答:“明天是双十一。” 池隽晔笑问:“那你的购物车放满了吗?” “嗯……还行吧!”宋问也笑。 池隽晔看着她,笑意隐去,眸光却逐渐加深,他说:“问问,我已经过了二十八个光棍节了,以前我觉得无所谓,可遇见你之后,我不想再过第二十九个了。我想做那个可以帮你清空购物车的人,做我女朋友好吗?” 宋问睁着晶莹透亮的眸子看着他,没有回答,只是垂首默默地打开了手机。 池隽晔一颗心跳得飞快,眼看她沉默不语,他的心也随之一沉,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了。 宋问点开购物网站,查看了下购物车,抬首对池隽晔莞尔一笑,说:“那我得多买点。” 池隽晔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惊喜的笑容在他那张英俊的脸庞上越展越大,毫不掩饰。 “买,随便买,买多少都可以。”池隽晔伸手摸了摸宋问的头,看着她的眼神中透着无限的宠溺。 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他们在一起了。 宋问不敢也不愿回头了。因为她知道,原地,已无人在等她。 有些事,终究是无法回首,无法面对,无法被原谅。 不论对错。 “你不告诉靳威,是怕耽误了他的前程,对吗?”靳爸眼里闪着泪花问道。 “靳威对他妈妈的离开一直是有心结的,虽然心里有怨气,但他还是渴望得到母爱的,他想证明他很优秀,想让他妈妈重新接纳他。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我是看在眼里的,大二时连英语四级都是擦边过的他,托福却考了满分。那个心结从小就困扰着他,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而失去解开心结的机会,而且他对金融真的很有天分。他们宿舍四人凑了两万的本金委托他炒股,我当时还担心他会亏,可他说没事,他的钱做劣后,要亏先亏他的。期末时他还给每个人两万。我当时就想,靳威去了美国,以后说不定会成为华尔街的精英,在资本市场混得风生水起,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还记得大四上学期,宋问要去设计院实习,开始朝九晚没点的工作了。靳威一整天一整天的见不到她,就耍起了小爷性子。 “女孩子那么拼干什么?小爷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你就不能每天只负责貌美如花温柔贤惠吗?” “不能。” “……这样吧,我雇你当我的私人秘书,专门负责围着我转,陪吃陪玩,陪聊陪睡,设计院一个月给你开四千的实习工资,靳老板给你开八千!快答应我!” “不。” “你不答应我就找别人了。” “随便。” “你不管我了是不是?我白天一个人很孤独的啊!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饭都不想吃了!” “你托福考完了也去找点事情做啊!银行证券实习机会大把呢!” “不去!那么辛苦才赚那点钱,浪费时间。” “在宿舍打游戏就不浪费时间了?” “我两台电脑同时开着,一台用来打游戏,一台用来看股票,玩着就把钱赚了,小爷牛掰着呢!养十个你都养得起。” 回想起以前,宋问拭着泪笑了,靳威却哭了。他是解开了一个心结,却又有了另外一个心结,如今这心结解是解开了,但太晚了,过去的无法改变,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蒋炎手捂着鼻子吸了吸,说:“妹妹,你不告诉威,不单是怕影响他出国吧?你是怕威知道了,以他的个性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做配型,他宁可捐自己的肾,也不愿你去受那份罪。你太了解他,你也舍不得让他去冒险。所以为了保全他,你才选择了隐瞒,威不知道就不会有心里负担,他也不能阻止你。哥说的对不对?” 宋问垂泪不语。蒋炎重重叹了口气,“你不知威对你的误会有多深……你该早点告诉他的……” 靳爸起身走进了书房,他拿了一本厚厚的蓝皮笔记本出来,放在宋问面前的桌上。 笔记本封皮上印着精密技术研究所的logo,宋问诧异的看向靳爸,靳爸说:“这是在整理遗物时在他的书柜抽屉里发现的,你拿着吧。” 宋问翻开笔记本,每一页都是靳威画的漫画,满满几百页都是。画的是高中时期她同他的日常,琐碎的,平淡的,搞笑的,甜蜜的,有些事情宋问都记不太清了,一页一页的翻过他的画,记忆排山倒海涌来…… 翻到后半部分,每页上开始出现了一个倒计时,别人的都是高考百天倒计时,靳威的却是行使男友权利百天倒计时,其中有几页是他凭想象画的,却画得栩栩如生堪比春宫图,宋问现在看了都觉得脸红羞窘。那家伙整天都在想那事,也不知是怎么考上z大的。 翻到最后几页,当看到画上的男孩子单膝跪地向女孩子求婚时,宋问的眼泪顿时泛滥了。靳威他还画了他们的婚礼,画了他们一左一右牵着一个小不点……最后一页,他没有画,而是写了一行字。 没有什么比拥有你更令我期待的事了,问妞,快到爷碗里来! 宋问泣不成声。 蒋炎轻拍着她的背,哽咽着说:“妹妹,哥其实特别羡慕你……” 蒋炎把宋问送回了酒店,看着眼圈鼻头红红的她,蒋炎说:“威走了,还有哥罩着你呢。以后有啥事别自己扛着,记得跟哥讲。哥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姓池的要是欺负你了,哥帮你削他。” 宋问破涕为笑,说:“哥,谢谢你。” 谢谢你的包容与退让,谢谢你的成全。 第41章 白月光 s市,南沥银滩附近的一家蒸汽海鲜餐厅里,一可以看见海滩的卡座里坐了三个男人,桌上一箱喜力已喝得七七八八。 池隽晔的酒量很好,算不上千杯不倒,但别人若想灌醉他或者他把自己灌醉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酒过三巡,他依然清醒得可以直接去做手术。 把他拖来的罗震岳和侯主任却已喝得有些飘乎了。罗震岳是大学时和他同宿舍的兄弟,本硕连读七年,他们“同居”了七年,毕业后又都在s大医院工作,可以说这位罗医生算是池隽晔的老铁。 池隽晔是肾内科的主任医师,罗震岳是心内科的主任医师,侯主任是急诊外科的主任医师,三个主任也能凑一台戏。 侯主任虽然他俩大了十几届,却和罗震岳是连襟。大概六七年前,侯主任想把小姨子介绍给池隽晔,相亲那天池隽晔拉着罗震岳一道去了,结果侯主任小姨子嫌池隽晔话少人冷不好相处,看上了口才好得可以撼动小岳岳德云一哥地位的罗震岳,还给池隽晔起了个外号叫“一池冰块”。 侯主任被他小姨子的眼光给深深震撼了,觉得挺对不住池隽晔的。被池隽晔的颜值碾压多年的罗震岳有种咸鱼翻身的暗爽,他还假惺惺的去安慰池隽晔。 “兄弟,实在对不住了。这世上还真有姑娘找对象不看脸看重才华的,兄弟这回要捷足先登了。” “恭喜。”池隽晔淡然笑着说。 “你别难过哈。” “……嗯,不会。” “谢了兄弟!” “不客气。”应该我谢你才对。 半年后罗震岳和侯主任小姨子就结为了连理,如今都生了俩建行了,大的五岁,小的一岁半。 而同年的池隽晔连婚还没结。 “不就是吵架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两公婆哪有没吵过架的?”罗震岳对池隽晔的郁郁寡欢和惶惶不安表示很不解。 “我们没吵过……”池隽晔愁眉不展,宋问走了三天,他的眉头就皱了三天,“这是第一次。” “吵得很凶?” “也没有,她没跟我吵,我凶了她几句。”池隽晔扶着头叹了口气,“怪我,一时冲动。” 罗震岳和侯主任对视了一眼,难以相信比秤砣还稳重的池隽晔也会冲动。 “为了什么啊?”罗震岳问道。 池隽晔摇头不语。宋问的事他极少同外人讲,即便是对罗震岳他也不会随便提及。而他这位老铁对他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话题可谓百无禁忌,甚至连他老婆生了两个娃后胸部下垂腰围猛增,下面不紧致圈圈叉叉时会发出类似放屁的声响这等隐私的事都能碎嘴吐槽。池隽晔对这位老铁也是相当无语,直接把妇科主任的微信号推给了他,让他去咨询专家的意见。他老婆要是知道了,一准提着五十米长大砍刀追砍他到月球去。 “小池,你和小宋都属于感情内敛的人。”侯主任说道,“但你们谈恋爱已经谈得够久了,为什么还不领证呢?” “就是啊!谈个一年半载觉得合适就把婚结了呗,总是拖着没事也整出事了,好多谈着谈着还没结婚感情就淡了,就分了。”罗震岳拍拍池隽晔的肩膀,“不过,我感觉你和宋问感情挺好的呀。我和我老婆现在连手都不牵了,我看你们在一起时还跟刚谈恋爱那会儿一样,保鲜期也太长了,我都羡慕得很!” “上回你带小宋来看急诊,我感觉她挺依赖你的。”侯主任说,“我说让她赶紧把你收了,她笑着去看你,这是希望你能主动的意思啊!你们谈了四五年了,你迟迟不求婚,小宋嘴上不说心里说不定有想法了。” “可不嘛!”罗震岳接着捧哏,“以前我问你,你说宋问还小,等等再说,这一等就是四五年。现在她二十七了吧?正是适婚的年纪,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求婚?” 池隽晔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只精美的蓝色锦盒,摩挲着说:“原本打算就这两天求婚的……可现在我连她去哪儿了都不知道。她和店里的小姑娘还有联系,就是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微信,生我气了。” “人没事就好,别担心了!”罗震岳拿起酒瓶碰了下池隽晔的,“没生孩子之前,我跟我老婆吵架,她也是气得离家出走啊,一走十天半月不回来。” “你还好意思说?”侯主任白了他一眼,“你老婆离家出走能去哪儿?还不是住我家!她来我家住了半月,害我在沙发睡了半月,睡得我腰都快折了。” 罗震岳眯着小眼嘿嘿笑了笑,继续对池隽晔说:“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再怎么吵我老婆也不会走了,一来她放不下孩子,二来带着孩子出走太麻烦,所以她就赶我走,我反正是死皮赖脸不会走的,所以说孩子真的是一个家庭的纽带。这是兄弟作为过来人的经验之谈,结婚要迅速,生娃要趁早,生娃生得多,老婆跑不了。” 侯主任在心里为他小姨子默哀了三秒,他小姨子更年期提前了二十年,罗震岳功不可没。 回到家中,池隽晔坐在沙发上,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嗓音闷哑着给宋问发了条留言。 “问问,不管你在哪儿,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他说完,看着手机屏幕,对话框左上方忽然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他的眸光骤然一聚,紧盯着屏幕,一瞬不瞬的盯了几分钟,提示反复出现了几次,可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回过来。直到提示不再出现,他懊丧的放下手机,靠着沙发闭上眼睛,头疼得厉害了。 六年前,池隽晔负责的病房里住进了一个十五岁的男孩,男孩病得很重,每天了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配合治疗,但几乎不说话。除了和他姐姐打电话时,他才会表现出一个少年该有的模样。他会挪到窗台边,望着窗外慢声细语的和他姐姐聊天,有时会笑,有时会不耐烦,有时还会撒娇。 池隽晔心想他和姐姐的感情一定很好。 有天傍晚,池隽晔下班前去查房,看到一个女孩背对着他坐在病床上,搂着男孩,男孩的头靠在她的肩上,脸上还带着未拭干净的泪痕,神色却是池隽晔之前从未见过的喜悦。 就像第一天去上幼儿园的小屁孩,在惊慌忐忑中等了漫长漫长的一天,终于等到最亲最爱的人来接他了,于是憋了一天的委屈终于化成喜悦的泪水哗哗流了出来。 池隽晔先询问了一号床病人的情况,交代了几句,走到二号床时,女孩站起身回首看向他,四目对视,池隽晔的大脑忽然出现片刻的空白,呆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继而用一贯高冷的语气询问男孩的状况,叮嘱他明天做检查的一些注意事项。 男孩紧靠着女孩,敷衍的应着他,比他还高冷,女孩微笑着拍拍男孩的肩膀,对他说:“都记住了,谢谢医生。” 他点了下头,就出去了。不知怎的,脑子一直木木呆呆的,心跳忽快忽慢,总感觉像忘了什么事掉了什么东西似的。 晚上睡觉,一闭眼,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就浮现出女孩清澈明净的眼眸,那画面就像定格在他脑海里,总也挥之不去。池隽晔想起了八个字,明眸善睐,一笑倾城,用来形容那女孩,很贴切。她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她的声音也好听…… 池隽晔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女孩的突然出现像一束柔和的白月光投照在他幽暗的心池上,清风拂过,泛起一层细波。 第二天一早,他提前了半小时来到住院部,怀揣着一颗微微紧张又略略期待的心,出现在病房门口。 女孩还在,正拿着热毛巾给男孩擦脸,男孩不配合的躲着她,哼唧着说想吃披萨了,女孩搂住他的脖子,仔仔细细的给他擦着脸,温声细语的劝他等做完检查了再买给他吃。 男孩发脾气说不想做检查,现在就要吃,女孩捏了捏他的脸,提高声音训斥他要听话,还答应他只要乖乖做检查,就买个12寸的,让他吃个够。男孩才消停了下来。 池隽晔的心再一次被触动了,因为女孩没来之前,男孩还是很配合治疗的,即使当着他妈妈的面,他也没有这样撒娇发脾气过,在姐姐面前,他才毫无保留的展现出他孩子气的一面。 一号床的病人看见池隽晔,打招呼说:“池医生,今天这么早?” 池隽晔“嗯”了声,问他昨晚休息得怎么样,聊了几句,他来到二号床前,还没等他问,男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懒的说:“医生,我昨晚睡得还行。我刚量了体温,三十六度五,没有发烧,也没有别的症状,还是老样子,我今天早上什么都没吃,就喝了几口水。” 把池隽晔想问的问题都回答了,池隽晔勾唇一笑,说:“很好,继续保持。” 女孩笑着揉了揉男孩的头,一脸的宠溺。 “你是他姐姐吗?”鬼使神差的池隽晔就问出了口。 女孩点了下头,说:“我是宋晨的姐姐,我叫宋问。我妈妈这两天不大舒服,回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您跟我讲就可以了。” “好。”池隽晔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记得八点去三楼做检查。” 检查结束后,宋问真的奖励给宋晨一个12寸的披萨,他们还分了几块给一号床的病人和家属,病房里飘散着披萨浓郁的炙烤香味,随香味飘散而出的还有久违的欢笑。 第42章 我只平易近你 隔了一天,检查结果全部出来,池隽晔把宋问叫到医生值班室,将很不理想的结果如实相告,宋问睁大眼,极力忍住泪意,说要和妈妈商量一下。 她走出值班室,没有回病房,而是慢慢走进了楼梯间,一张张的看着检查报告,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样的情形,池隽晔见过好几次,每一次她躲在里面暗自落泪,他在外面纠结无措。 他从不擅长安慰人,可他想去安慰她。最后他鼓起勇气去了,酝酿了半天的话正要开口,宋问却睁着水雾迷蒙的眸子,勉强笑着说:“您不用安慰我,我都懂的,我和我妈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了。求您什么都别跟我弟讲……” 池隽晔答应了她。 宋晨的身体虽然每况愈下,但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大部分时间还是开心的。宋问陪他一起看漫画,打游戏,看nba,他难受的时候她就坐床头搂着他,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就跟他天南海北的扯,有时还会给他看德云社的相声,两个人头挨着头笑得很是欢脱。有几次在医生看来很难熬过去的坎,他都挺过去了,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姐姐。 后来,宋晨得知宋问配型成功,要切一部分肾脏移植给他用,他崩溃大哭,说宁愿死也不要他姐姐的肾。宋问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跟他解释捐肾对人体的影响,宋晨捂住耳朵根本不听。宋问就哭了,那是池隽晔第一次见她在弟弟面前哭,哭得特别伤心,宋晨挣扎着坐起来抱住了她。 宋问哭着对宋晨说:“姐想看着你长大,想让你和以前一样每天过得充实又快乐,而不是躺在病床上一天天消耗下去……你知道姐最爱你了,你舍得丢下姐吗?你不想多陪陪姐吗?” “你别哭……”宋晨泪流满面,拍了拍宋问的背,“我听你的。” 闻言,宋问立马不哭了,抱着他的头在他脑门上“吧唧”亲了一口响的,帮他擦干眼泪,欣慰的笑着说:“晨晨最乖了!” 池隽晔看到宋晨的手紧紧的攥着被子,十五岁的少年他的听话他的乖只是因为不想看见他姐姐哭,其实他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 池隽晔还记得手术前,宋晨曾单独找他聊了几句。 “医生,明天是你给我姐做手术吗?” “是。” “我求你个事,能不能切少一点?伤口尽量小一点?我姐怕疼……缝针的时候,请你缝得好看点,不要留疤。” 虽然他的要求有些不切实际,但池隽晔还是点头应了,“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 上了手术台,他的手却微微发抖,那是他执业以来最不想做的一台手术。手术台上全身麻醉失去意识的姑娘,她的坚持,她的善良,让他很心疼,但也只是默默的心疼,他没有任何立场阻止她。他能做的只有尽全力做好手术,尽可能的减小创口,仔细的均匀又整齐的缝合,让伤疤看起来不那么狰狞,日后也好恢复。 手术做完,连导师顾教授都夸赞他技术好,他望着依旧昏迷中的宋问丝毫不觉得轻松,那一刀割在她的身上,如同割在他的心上。他为病人做了那么多台手术,一向冷静沉稳,极少掺杂个人感情,可那台手术让他对切肤之痛感同身受。 他捂着闷闷疼的胸口,意识到这个叫宋问的女孩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他的心里,所以她疼,他会心疼。而那时,女孩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 池隽晔是在偶然中知道靳威的存在的。那天午后,池隽晔从值班室出来,走到病房门口时,下意识的停下了脚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宋问靠着枕头斜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在看。 他走进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她仍盯着手机屏幕看,没有察觉他的到来。池隽晔好奇她看什么这么专注,于是偏头看了眼她的手机,这一看让他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她在看手机中的照片。照片是她和一个男孩的合影,看角度像是自拍的,男孩长得挺阳光帅气的,比她高了大半头,从后面搂着她,手臂揽着她的肩膀,显得她特别娇小。他们穿着情侣装,白色的t恤,天蓝色的牛仔裤,还有同一款棒球帽,背景是山巅云海,金身大佛。 “男朋友吗?”池隽晔强作不经意的问道。 宋问吓了一跳,转头见是他,松了口气,笑问:“您走路怎么不带声响的?” “不是我走路不带声响,而是你看得太认真了。”池隽晔心里酸溜溜的,怀疑自己刚才喝的不是咖啡,而是醋,又酸又涩,他又问了一遍,“那男生是你男朋友吗?” 宋问点了点头,说是。 “谈了多久了?” 宋问想了想,说:“快七年了吧。” 池隽晔露出惊讶的神情,“小姑娘,你这是典型的早恋啊!” “嗯……”宋问眼珠一转,笑说,“算是吧!” “怎么不见他来看你?他不在s市?” 宋问默了片刻,才低下头说:“他还在z大,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我们分了。” 听到她说“分了”,池隽晔的心头一震,看她黯然神伤却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笑着问他:“您有女朋友了吗?” 池隽晔淡淡一笑,说:“如果你以后跟我讲话时不再用敬语,我就告诉你。” 宋问怔了下,随即展颜冁然而笑,露出一排整洁白净的糯米牙,笑得那么纯真那么美,看得池隽晔心神一晃,然后心就开始钝钝的疼起来。那是她做完手术的第三天,麻药失效后,仅仅靠着镇痛棒止痛,远远不能缓解她的疼痛。人在承受疼痛的时候最容易思念爱的人,照片中的男生她应该还爱着。 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分了手,那男生怎么舍得? “那请问池医生你有女朋友了吗?” 她特意在“你”上加重了语气,池隽晔无奈笑了笑,回答:“没有。” 这下轮到宋问惊讶了,她的眉毛轻轻抬起,歪头看着他,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在说谁信呢。 “真的没有。”池隽晔好笑的说。 “上大学时也没谈过?” “没有。” “哇……”宋问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你们学校的女生遇到你这样的校草真是命苦。” “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池隽晔笑问。 “夸你呢!”宋问调皮的眨巴了下眼,继而呵呵笑了笑,“你不会是要求太高了吧?” 池隽晔砸吧了下嘴,仰起头略作沉吟,垂眸看着她问:“一见钟情,算要求高吗?” 宋问凝眉想了想,说:“这应该是最高的要求吧?” “那我应该很幸运。”池隽晔看着她微微一笑。 “你遇见喜欢的了?”姑娘的眼亮晶晶的,如星辰闪耀如宝石璀璨。 “嗯,我觉得是她没错了。” “那要恭喜你了池医生!”姑娘看出来是由衷的为他高兴。 “还没追上呢,先别急着恭喜。”池隽晔深深的看着她,“说不定还需要你帮忙。” “啊?我能帮什么忙?”宋问好笑的问。 “在追女孩子方面我没什么经验,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我等着你这位军师为我出谋划策呢。” “听你这么说我突然有种任重道远的感觉,不过像池医生这么优秀的人,什么女孩追不到啊?” 池隽晔扬起唇角,眉目都变得生动起来,“借你吉言。” “池医生,我还要谢谢你。顾教授说你在给我做手术缝合时,比绣花还细致,如果恢复好的话,基本不会留疤,真的让你费心了。” 宋问因为身体虚弱,声音细弱无力,雪白小脸没有一丝血色。从做完手术到现在,为了不让她妈妈担心,她一声疼都没喊过。夜里无人的时候,她疼得睡不着,牙关都在发颤。 池隽晔极力忍住了想摸摸她的头的冲动,笑说:“可不,使出了我的拿手绝活,江湖人称池本绣郎便是在下了。” 这个外号是经常一起做手术的护士给他起的,先在护士群里传开了,接着就在医生圈里广泛流传。 宋问笑出了声,说:“池医生,她们都说你严肃高冷,可我觉得你跟她们说得不太一样,你很平易近人的呀!” 我只是平易近你而已,池隽晔笑而不语。 夜已深,池隽晔休息了会儿,头痛症状有所缓解。他正要站起来洗漱,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不知谁寄给他的快递信封还在上面。他把里面的照片和检查单拿出来,再看这些照片心里还是一样的难受,他期待了那么久,暗自准备了那么久的事,竟然早已被人捷足先登了,那种挫败失落的感觉前所未有,让他近乎失去理智。他把照片装进信封里,最后拿着那张检查单看,目光扫过上面的检查日期,眉头皱得更深了。 2013年10月底……她来s大医院做配型是2013年12月中,怀有身孕是不能做配型的,细想下来,她为什么打掉孩子,她和靳威为什么分手,不用问她他也都明白了。 她做的牺牲,她所付出的代价,远比他想象中的大。 如果宋晨没有生病,她的人生没有起那么大的波折,她和靳威在一起也许会幸福快乐得多。孩子若能顺利生下来,差不多也有四五岁了。 再深想下去,靳威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很大可能是他根本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阻止她去做配型,即使阻止不了,也不至于选择分手,撒手不管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宋问把他放在心上,念念不忘。如果他不知道,而宋问又用了别的借口主动分了手,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靳威也许到死都不知道当年分手的真相是什么。 都说宋问心软,她若狠起心,能把人把死里伤。 她这一走,三天三夜,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池隽晔道歉道了不下一百遍,就差跪搓衣板上拍张照发给她了。 什么叫发火一时爽,追妻火葬场,这就是了。 第43章 池医生的身世(上) 池隽晔躺在空了一半的床上,习惯性的伸开手臂,想念着宋问的娇软温暖,触不到也摸不着,顿觉整个房间都变得空旷冰冷。 不习惯一个人睡,不放心她一个人睡,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池隽晔急忙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再一次失落的叹了口气。 “喂,妈,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电话那头传来池妈明显亢奋着的声音:“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哈哈……不好意思哈!要不你先忙,我明天再打给你?” “不用,妈你有事就说吧。”池隽晔捏了捏眉骨,无奈一笑。 “儿子,妈妈跟你讲哦,我这边啊都准备得七七八八了。”池妈一口台湾腔,听得池隽晔把手机都离耳朵远了点。 “妈你能不能别学贾阿姨讲话?” “好的呀,哈哈哈……” 听到这魔性的笑声,池隽晔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电话那头的大婶捡来的孩子。 “你今天是不是打麻将赢了钱,所以才这么开心?” “哪里是因为打麻将?老妈开心还不是因为你?我一想到你和问问要来大理拍婚纱照了,我就恨不得把整片洱海整座苍山包下来给你们拍!” 池隽晔笑了笑,他妈在张罗事上一向靠谱。 “儿子,你把电话给问问,我跟她讲两句。我下午把几款婚纱的样式发给她了,让她挑……” 池隽晔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神色骤然紧张,“她……怎么回复你的?” “她说选好了告诉我啊,你把电话给她,我问她选好没有,等会儿我拿下笔,顺便问下她的尺寸。” 池隽晔顿了下,看了眼床空空的另半边,说:“妈,问问已经睡着了,要不明天你再问她吧?” “睡着了?”电话那头池妈停了几秒,忽然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家啊!都躺下了被你一个电话吵醒。” “臭小子!”池妈忽然拔高了声音,“骗我是不是?” 池隽晔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回想自己哪里说漏嘴了。 “问问睡着了,你在她旁边讲电话还能这么大声?你忘了你老妈干了一辈子的警察?!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订机票,明儿一早我就飞过去!” 对于老妈的侦察能力,池隽晔从小就深有体会,并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他早就锻炼出了超强的反侦察能力。 “你什么时候见我们吵过架?我怕吵醒她,我拿着手机在书房跟你讲呢!你真的要跟她讲电话吗?我这就去叫醒她。” “哎哎,算了!”池妈忙阻止他,“明儿再说也不迟。” “胜男同志,你能不能别大半夜的一惊一乍的?这都快十二点了,你赶紧洗洗睡吧!” “老妈这不是激动吗?一想到明年我就能抱孙子了,我就激动得睡不着!哎,忘了问你,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池隽晔被他妈给整笑了,轻叹一声:“男孩吧,等他长大了就多一个人保护他妈妈。” 电话那头池妈吸了吸鼻子,说:“儿子,你这么说,老妈很感动。对了,还有件事,等有了宝宝,你那套房子就不够住了。老妈钱不多,赞助你五百万,你换套大的呗!” 池隽晔扶额苦笑:“你的钱留着养老用,房子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搞得定。” “你和问问赚多少钱我还不清楚?想在s市买套区位好的三房以上的房子,少说也得个一千万,你们就算把现在这套卖了凑出首付,每个月供楼也很辛苦。老妈的钱放着也是放着,你没遇见那种花光积蓄买保健品买骗人理财稀里糊涂搞传销的老妈,你就偷着乐吧!” “嗯,我不用偷着乐,我大大方方的乐,多谢胜男同志!但你的钱我是不会要的,你不要硬逼着我啃老啊!” “切!”池妈嗤笑一声,“你不要,我留给我大孙子花。” 说了晚安,池隽晔正要挂断电话,池妈突然说:“等下!还有件事!老头子最近身体不太好,听说前阵子还住了院,是被他那败家儿子给气的,要是老头子或者池影来找你,你不要理会他们。老头子那就是个明晃晃的火坑,咱娘俩有多远躲多远,且管他呢!” 池妈口中的老头子其实是她前夫,池隽晔的生父,池东野。 第43章 池医生的身世(下) 说起池隽晔的身世,也够写一本书的了。 池妈大名叫苗胜男,在她看来要是搞一个世界渣男的票选,她前夫一出马,其他参赛选手立刻相形见绌,把冠军宝座拱手相让。 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伊始,沿海走私活动猖獗。苗胜男同志那时是一名小警花,跟着大队负责缉私。一次深夜出警,在渔民村一栋破房子里捣毁了一个藏私窝点,缴获了一批走私手表、磁带,当场交易的六人全部被抓,其中一个就是池东野。池东野当时二十七八岁,趁着月黑风高来走私贩子的窝点提货,不巧被埋伏多日的警察抓个正着。警察同志们查了池东野的身份信息,竟是个红二代,部队高干子弟,之所以起名叫东野,是东北野战军的简称,至于池隽晔的爷爷因为身份太敏感,在此就蜻蜓点水一带而过。老爷子身居高位,却教子无方,生出了池东野这个混不吝的。既不继承上一辈的衣钵参军保家卫国,也不参加高考上大学为建设社会主义祖国做贡献,整天游手好闲,天南海北的瞎跑,狐朋狗友遍天下。被抓了后,本来他并非走私贩子,只是在黑市转卖走私货的投机倒把的小商贩子,金额也不大,情节其实并不严重,结果这位爷却因调戏骚扰女警被关了两月。 没错,被他调戏骚扰的女警就是胜男同志。两个人不打不相识,池东野出来后对苗胜男展开了猛烈追求,死缠烂打,装病卖傻,终于感动了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当时喜欢苗胜男的大队长,气得都自请调离了原工作岗位。两个人磕磕绊绊交往了两年,池东野却突然提分手,原因是他家老爷子生了重病,他得回去尽孝。好么他这一去就是三年,其间还遵从家里的安排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了婚,生了个女儿,就是池隽晔同父异母的姐姐,池影。 三年后,老爷子驾鹤西去。再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住池东野这匹野马了,他对妻子坦白,说和她的婚姻纯粹是封建包办婚姻,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他并不爱她,请求离婚。池影她妈怎受得了这个气?果断同他离了婚,把他扫地出门了。 离婚后的池东野,拎个包乘火车一路南下,又回到了s市。把以前追苗胜男的手段,升了级又使了一遍,再一次得逞。第二年,池隽晔就出生了。池东野老实本分的做了几年生意,也算是个顾家爱老婆孩子的好男人。可好景不长,九十年代初,海南房地产大热,池东野蠢蠢欲动。苗胜男的苦劝和反对,都没能阻止池东野去海南搞房地产发大财当大老板的雄心壮志。池东野抛妻弃子去海南凑热闹,头两年确实赚到了钱,春风得意的池老板想把老婆孩子都接到海南去,被拒了。长期枕边无人,又经常出入风花雪月的场合,池老板耐不住寂寞了,身边围着一堆莺莺燕燕。在他事业最红火的时候,苗胜男提出了离婚,六岁的池隽晔归她抚养。九三年,海南房地产泡沫破灭,楼市崩盘,池老板提着裤头灰溜溜的跑回来了。 回来后无处可去,池东野又腆着脸来找苗胜男求复合,对上小学二年级的池隽晔各种巴结讨好,左右开弓,希望能得到他们娘俩的原谅。 苗胜男为了让儿子有一个完整的家,本打算再给池东野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在那个档口,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大着肚子从海南跑了过来,说是怀了池东野的孩子,要他负责。 苗胜男气得想一枪崩了池东野!那个一身妖气的女人叫卓芬妮,怀个孩子就跟她怀了玉皇大帝似的,动不动就晕倒,娇气成玻璃人。池东野见和苗胜男复合无望,卓芬妮又缠得紧,于是就和卓芬妮在一起了。后来卓芬妮生了个男孩,起名叫池佳毓,池东野对这个小儿子非常宠爱。 池东野从海南楼市铩羽而归后,开始做光碟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又转型做起了房地产,经过二十多年的积累,如今已有过百亿的身家。 卓芬妮以为自己是在池东野最困难的时候跟的他,且她生了儿子,不管怎么说母凭子贵,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成为池东野的第三任妻子。但是混不吝的池东野并没有娶她,他只负责养她和孩子,任她使出洪荒之力把各种手段用尽,他也没把她娶进门。而是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风流成性,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港澳台的女秘书新马泰的女朋友美欧日的红粉知己收割了一茬又一茬,从来都是留情不留种,任谁费尽心机的谋上位最后都沦为了他大浪淘沙般的**。 两千年时,池东野的第一任妻子病逝,他把十六岁的池影接到身边来抚养。池影和卓芬妮相处不来,每天斗得鸡飞狗跳,池影实在受不了卓芬妮的矫情和自以为女主人的颐指气使,要搬出去住。池东野不放心,他平时生意太忙实在分身乏术照顾不到,于是就求到了苗胜男头上。 大人的恩恩怨怨牵扯不到孩子,苗胜男一向古道热肠,又着实可怜池影,就答应了。于是,池影就搬到了池隽晔家,一直住到十八岁出国留学,之后嫁了个老外,很少回国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池东野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他开始考虑家族企业的接班人问题。三个孩子,池影是学古典音乐的,对国内房地产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池隽晔是学医的,小时候父子俩关系还挺好的,后来不知苗胜男给孩子灌输了什么,池隽晔和他这个父亲形如陌路。池东野从来没在这个儿子身上讨到过一丝的好脸色;最小的池佳毓,是池东野费心最多的孩子,奈何这孩子是个不上道的败家玩意儿,胸无点墨,浮夸蠢横。池东野白手起家,最讨厌别人说他是暴发户,可这小儿子的气质加上平时的做派一看就是暴发户家的傻儿子,对此他也是很无语了。 要说他小儿子有什么擅长的,花钱呐!泡妞呐!才二十出头,混小子泡过的妞有一火车皮了。经常沾花惹草不说,还特高调特爱炫,曾一夜睡两个网红,上半夜与性感女主播被里翻波涛,下半夜带可爱练习生豪宅度春宵,这货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拍照发了朋友圈,结果一石激起千层浪,上了热搜,连池东野走私贩手表的老底儿都被人扒了出来。 混小子不仅不反思己过,还大言不惭说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池东野气得吐血,不过混小子的话倒让他静心下来琢磨了一番。 同样是他的孩子,池影和池隽晔他基本没管过,俩孩子却都很优秀。池影才貌俱佳,气质出众,事业有成。池隽晔从小到大一直顶着学霸的光环,性格沉稳内敛,完全靠自己的天分加努力,年纪轻轻就成了主任医师,而且他的身材和池东野年轻时很像,挺拔如松,说当过兵都没人怀疑,一看就是东北爷们。 再看池佳毓,文化程度一直停留在小学水平,止步不前,混账程度倒大有扶摇直上九重天的势头。而且长得尖嘴猴腮,流里流气的,没一点东北爷们的气概。池东野越看这混小子心里越打鼓,当年卓芬妮说怀的是他的孩子时他没有怀疑,可卓芬妮一个在海南卖楼花的销售,私底下作风开放得很,趁他喝醉爬了他的床,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正经女人,所以池佳毓到底是不是他的种? 第44章 威武不能屈 池东野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池佳毓不是他的种,他就把卓芬妮那个贱货打个半死扔大街上去。至于池佳毓,毕竟在他身上倾注了不少感情和心血,如果他懂得感恩,池东野打算给他一条活路。如果他跟他妈一样歹,池东野会毫不留情的把他也赶出去。 dna检测结果一出来,池东野傻了眼。 妈的!竟然是他的种!这不科学啊! 唉算了!儿子虽然是个混球,终归是亲生的,总比被人蒙在鼓里愣乎乎带了二十多年的绿帽子强。 池东野忽然觉得小儿子其实挺可怜的。池影和池隽晔姐弟俩一定是遗传了他的精华,而池佳毓则是遗传了卓家基因中的糟粕,所以才长成那个猴样。 混小子上回搞出一夜睡俩网红的丑闻,池东野费了老大劲才将事态平息了下去。好么,还没清闲两天,混小子又爆出个更大的来! 他搂着一个混血男模,高调宣布出柜了…… 一石激起万层浪!混小子不混娱乐圈,但新闻一出,热度一时间都盖过了某流量小花涉毒被抓。 池东野气炸了都! 他就不明白了,混小子要是个基佬,那他之前睡过的一火车皮女人算是怎么回事?还是阅女无数后腻了,改阅男了? 混小子其他本事没有,招骂的本事顶呱呱。新闻爆了后,好多女的雇水军在网上骂他,还有些竟然跑到新楼的开盘现场来闹,池东野一个头八个大。要是老爷子泉下有知他孙子这么能造,估计气得能把棺材板给掀了。 池东野差点中风,住院期间,混小子还带着男朋友来看望他,他的血压“嗞”一下就飙了,心想混小子一定是故意的,嫌他活太长,要把他气死好早点继承家产,肆无忌惮的祸祸。 骂走了混小子,池东野一个人在尊豪的vip病房里老泪纵横,想念地下的老爷子,当年他这么混,老爷子的心情他可算是体会到了。他也想念池隽晔,多好多优秀的孩子呀!即便没有他的照顾和支持,也一点都没长歪。池佳毓是彻头彻尾靠不上了,要把他们老池家的优良基因传承下去,要扛起偌大一个家族企业,还得靠池隽晔! 池东野给远在大理的苗胜男打了电话,他知苗胜男对他深恶痛绝,故而采取的是怀柔战术,一开始没有讲太透,就是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一百三十岁的前夫前妻在火药味中话家常。 苗胜男从公安系统退休后,就和两个要好的老闺蜜一起去了大理,开了家在中老年群体中颇有名气的民宿客栈,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逍遥。前夫在电话里拐弯抹角的打听儿子的情况,引起了她的警戒。她稍微一打听,就猜出了老头子的用意。 他这是身体不中用了,小儿子又是个不着调的混球,就打起了大儿子的主意。 我呸你个臭不要脸的!我儿子好好的医生不做,去接你的烂摊子,去趟你那滩铜臭味十足的浑水,你白日做梦入梦太深还没醒的吧? 苗胜男心中警铃大作,池东野再有钱她也不稀罕,她当妈又当爹含辛茹苦把池隽晔养大,一分钱都没花池东野的。现在想起她儿子的好了,当年抛妻弃子时就应该想到自作孽会得现世报! 对于苗胜男的提醒,池隽晔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远在英国的池影在网上同他聊天,时不时的会提起老头子。说他年纪大了,身体状况滑坡,精力也不够了,公司的事处理起来没那么得心应手了。池佳毓这个损娘克爹败家货,老头子都后悔生了他。 池隽晔没太放在心上。从池东野选择和卓芬妮在一起时,他就已经把这个人像垃圾一样从他的生活中清除出去了。 上小学时,他好多次在学校门口堵他,连抱带拖像人贩子抢小孩似的把他塞进车里,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就是想让他答应跟着他过。他不哭不闹也不怕,就甩给他一个冷脸,话都懒得讲。 等他渐渐长大了,个头猛窜,比池东野都高了,老头子威逼不了只能利诱了。 有次放学堵他,见他穿的是帆布旧鞋,老头子心酸得唉声叹气,直接从包里掏了一万带着封条的崭新票子给他,让他去买鞋,他看都没看就把钱扔进了路边乞丐的铁皮罐里。那乞丐本是躺在破烂铺盖上挺尸的,听到“咣当”一声响,立马睁眼坐了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池东野已经把钱捡了回去。 “嫌少你说嘛!这孩子!”池东野说着又掏出一沓。 池隽晔为了摆脱他,不管来的公交是不是他要搭的,就刷卡上去了。 过了两天,池隽晔收到了一件超大快递。就是有那种装冰柜的纸板箱那么大,里面整齐的码放着十个鞋盒子。池东野把阿迪、耐克、乔丹、范斯、亚瑟士每个品牌买了两双给他。 为了这事,苗胜男一通电话打过去把池东野骂了个狗血淋头。池东野也不甘示弱,说苗胜男亏待孩子,不给孩子吃好的穿好的,孩子跟着她也过不上好日子。还说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有权利给孩子买鞋。 苗胜男说我儿子穿帆布鞋舒服着呢,可不敢穿池老板买的鞋,怕磨脚长鸡眼,把鞋又给他悉数退了回去。然后威武不能屈的胜男同志花了一个月工资给池隽晔买了两双土豪才穿得起的鞋,说穿吧儿子,咱不能让人瞧扁了! 高考前,老头子又来骚扰他,问他想考到哪里去。他说就s大吧,他妈一个人在这,他不想走远。s大是985+211的重点高校,即便本地学生考也并非易事,但对池隽晔而言却无甚压力。老头子见他面色疲惫,就劝他别太辛苦了,考不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把他送英国上大学去,正好可以和他姐池影作伴。池隽晔拒绝了。 等他考上s大,老头子开着辆黑亮的奔驰来找他,说是送给他的成年礼。池隽晔又拒绝了。 反正不管老头子怎么献殷勤,池隽晔都没给过他好脸色。父子俩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尴尬。别看老头子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池隽晔面前总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慈父模样。 池东野有时恨恨的想池佳毓要是有池隽晔一半好,他也不至于憋屈至此。失策啊!他当年就应该好好培养池隽晔,他有了接班人,而池佳毓没有了溺爱也不至于长这么歪。池隽晔作为兄长多少还能提携照顾下池佳毓。这下可好,池隽晔学了医,不搭理他,池佳毓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看见就烦,想把混小子塞回他妈肚子里,池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根本指望不上,哪谁来接他的班?他都六十又六了,按照法定退休年龄,他六年前就该退了,撑到现在已是身心俱疲。 不管怎样,池隽晔是他的亲儿子跑不了,池东野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说动池隽晔弃医从商回来接替他。 第45章 就怕套路深 s大医院,病人说了谢谢起身离开诊室去缴费了,池隽晔看了下电脑里的等待就诊栏,已经空了。估计是外面下了雨,又是工作日,所以来就诊的病人相对少些,不过还有几个病人的检查报告等着看。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点开看了下,有三条未读信息,一看发信人的名字,池隽晔眉头微微一皱。 王子遇,宋问的大学舍友,铁磁儿。该女长了一张不好惹的脸,嘴巴比砒霜还毒,行走的机关枪,鬼见愁。 “妹夫,中午有空不?一起吃个饭?”这一条是王子遇二十分钟前发的。 “中午一起吃饭,有空不?”这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 “池隽晔你手机掉马桶里了?”这一条是五分钟前发的。 池隽晔暗道不妙,正要回复她,第四条信息发来了:“手麻痹不能回信息?老娘要不是在开会早呼死你了!” 池隽晔扯起嘴角无奈笑了下,赶紧回复她:“在忙,没注意到,中午你定地点。” “就你们医院附近的壹品牛排吧,十一点半在门诊一楼大厅见,速来接驾!本宫一分钟赚五块,时间宝贵着呢!” “遵旨。” 要不是亲眼见过王子遇和宋问有多亲密,池隽晔都怀疑他家问问被王子遇欺压过。这高射炮的急脾气,哪个受得了? 十一点半一到,池隽晔一分钟都没敢耽搁,乘扶梯下到一楼,目光搜寻王子遇的身影,这时一声爽脆的“隽晔”从身后传来。 池隽晔没回头也知是谁,那人绝非她的声音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爽脆,是别人好好的还非要往别人身上贴,没问题也被她贴出问题的过期变质毒膏药。 俞俐恩快步走过来,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头歪着一笑:“晚上有没有安排?我爸妈想请你去我家吃个便饭。” “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忙,等忙完这一阵我再约俞院长的时间。” “哎呦就是吃个家常便饭而已,能耽误你多长时间?去嘛!”俞俐恩嘟起红唇晃了晃肩。 池隽晔正要开口,又一声“隽晔”从身后响起,嗲得人全身神经错乱穴位发紧,嗲得天宫地府都要抖三抖。池隽晔回头,松了口气。 眼前正向他走来的这位身高一米七气场两米八的姑娘正是王子遇,棕色短发,丹凤眼,眼尾上挑,画着较重的眼妆,鼻梁就像过山车爬坡的轨道,山根低,鼻头翘,嘴唇红得发黑,耳朵上带着环环相扣的长耳坠,显得脖子一米长。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像黑化后的钮钴禄.甄嬛。 不过,宋问说王子遇素颜比化了妆还美,神似高俊熙。池隽晔就问她高俊熙是谁,宋问当时看他的眼神就跟看老古董一样,然后就拉着他一起看了半宿的《她很漂亮》。宋问把女配指给他说这就是高俊熙,池隽晔一看还真有几分相似,就是气质不一样,王子遇明显凶狠残暴得多。 池隽晔几乎不看韩剧,准确的说他什么电视剧都不爱看,周末不上班陪宋问看了半宿,眼瞅着她对男主花痴了半宿。 “你看欧巴这白嫩的皮肤,细得都看不到毛孔!瞧这宽肩窄腰大长腿,还有这衣品,哇塞……迷死人了!” 池隽晔斜靠着沙发,一条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支着头,看着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口水都快就出来了的宋问,很无语。 你男人皮肤不白不细吗?你男人肩不宽腰不窄腿不长吗?你男人衣品差了吗?怎么他就迷死你了,我呢? 说来都怪王子遇…… 那一声嗲翻天的“隽晔”,让俞俐恩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她瞟了眼来人,眼皮子不禁抽了抽。 这是打哪个洞里跑出来的妖精? 王子遇没理会俞俐恩充满敌意的打量,踩着猫步走过来,胳膊搭在池隽晔肩膀上,手掌下垂,涂成紫色的指甲分外扎眼。 “等久了吗亲?” “没有,刚下来。”池隽晔淡淡一笑。 “隽晔,她是?”俞俐恩僵笑着问。 王子遇嗤笑一声,食指挠了挠额头,甩了下刘海,语气很冲:“池隽晔,她谁呀?” “哦,她是我医院同事,神经内科的俞医生。” “哦哦哦,原来也是医生呀!”王子遇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俞俐恩抿嘴挤出一丝笑意,心想我穿着白大褂你眼瞎吗? “走吧亲?人家都饿了呢!”王子遇摇了下池隽晔。 “那走吧!”池隽晔不动声色的离王子遇远了点,这女人喷的香水味道有点像蚊香,实在是冲鼻子。 见池隽晔转身要走,俞俐恩忙叫住他:“隽晔,晚上你到底去不去我家啊?” “去你家打麻将吗?还缺不缺人?叫我一起啊!玩多大的都行!”王子遇故意挡在俞俐恩前面,不让她靠近池隽晔。 “跟你没关系!”俞俐恩的耐心耗光了,眼眸闪过凌厉的锋芒。 “我们池医生可是有家室的人,晚上独自去一个大龄未婚剩女的家里不太妥当吧?”王子遇把玩着毛衣袖子上的流苏,阴腔怪调的说道。 “你有病吧?我父母请隽晔到家里吃顿便饭而已!”俞俐恩有些恼了。 “要是你父母临时有事出去了,回不来,又刚好通知得不及时,那池医生去了你家,这顿便饭不就变成烛光晚餐了?要是酒水饭菜中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你趁机占池医生的便宜,要是一高兴再拍照发个朋友圈,那池医生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一世英名扫地,后果不堪设想呢!啧啧啧!” “你!你脑子有病是不是?!”俞俐恩气急败坏。 “有病啊也不找你治。”王子遇抿了抿嘴唇,斜睨着俞俐恩说,“不怕感情真,就怕套路深,姐妹儿劝你一句,别太坏,太坏死得快。别太脏,太脏输光光。” 俞俐恩气得表情都狰狞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这个短毛长条的妖精了! “隽晔!”俞俐恩委屈巴巴的叫了一声,泪花儿都出来了。 池隽晔看了眼外面,解开伞扣,撑开伞,对王子遇说:“不是一分钟五块吗?走不走啊?” 王子遇拍手叫道:“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在这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了二三十块钱,都够我喝一杯榛果拿铁了。赶紧摆驾走起!” 说着钻到池隽晔伞下,和他一起走下了台阶,还回头朝俞俐恩挤眼吐舌,把俞俐恩气得双眼喷火。 去壹品牛排的路上,王子遇威胁池隽晔:“你晚上要是敢去黑心莲的家,我就让问问把你休了。” 池隽晔:“……” 等餐时,池隽晔问她怎么有空来找他,王子遇哼了一声,说:“我是碰巧遇到多鑫才知道你和问问吵架的事的。看不出你除了做手术厉害,这欺负女人也挺有一套的啊!我们问问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都能被你给气得离家出走了,行啊池医生!” 池隽晔用手指来回搓着额头,一脸的愁苦。 “我给问问打了电话,她都跟我讲了。给你寄照片的女人叫安若童,是靳威生前的女朋友。靳威骗安若童从来没谈过恋爱,后来安若童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那些照片,就找到了问问。她气靳威欺骗她,玩弄她的感情,靳威死了,她气没处撒,就拿问问出气了。” 王子遇说的这些,池隽晔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至于照片,我最有发言权。因为,照片是我请他们拍的。” 池隽晔抬眼看着王子遇,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我哥,我亲哥学摄影的,在z市开了家专拍婚纱照的工作室。店面装修时需要在橱窗还有墙上挂一些展示作品,我哥资金紧张,请不起专业模特,就问我能不能帮他找一对情侣,要模样气质都好的,我一想我身边不就有一对现成的吗?问问听说是帮我哥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靳威刚开始不想拍,嫌麻烦,还说要借钱给我哥,让我哥去找专业模特。但是我哥见了我发给他的他俩的照片,一下子就动心了,非要找他俩拍。靳威是被宋问强拉过去拍的。那一套婚纱照至今还挂在我哥的工作室里,他俩拍的时候就跟玩一样的,并不是为了结婚拍的。” 池隽晔一直想要的解释,在王子遇这得到了。他闭了闭眼,懊悔的说:“当时我态度太差了,要是我好好的问她,她也许就告诉我了……我是见到照片一时昏了头才凶她的。” “我跟你讲池医生,你这次麻烦大了。”王子遇同情的看着池隽晔,“你以为问问没脾气吗?那你太不了解她了,她脾气倔着呢!靳威那么拽那么狂傲一人,和问问在一起时都没说过什么重话。你让她滚出你家,我想她应该是不会再回去了。她跟我讲这事的时候,挺平静的,看不出她生气了。其实她要是生气了还好,她不生气那就是死心了。你让她滚,她就滚,她绝不回头。说实话,池医生,宋问和靳威分手是迫不得已,他们感情很好的,宋问可以不提不见不想靳威,不代表她就把他忘了。以你的条件,再找一个比宋问好的不难,如果你打心眼里介意她的过去,不如放手吧!” 第46章 被刺激傻了 王子遇见池隽晔眉头深锁,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确定自己唬住他了,于是放下心来,咬着吸管喝了口橙汁。 “说不在意是假的,我确实在意。但那不是她的错,是我出现得太晚了。”池隽晔恳挚的说,“遇见她,心就失控了,明知她心里有别人还是忍不住喜欢她。我想只要我对她好,时间长了,她心里会有我的。我真正在意的是她对我的态度,莫名的忽冷忽热,始终无法交心,我生气也是因为这个。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是我想为她做点什么也无从下手,感觉自己很没用。” 王子遇咂舌,说半天怎么感觉宋问和池隽晔他们不在一条轨道上呢?昨晚她给宋问打电话,宋问平静个鬼哦!她还在气头上呢,一边哭一边说池隽晔变了,背着她在外面有人了,找借口把她赶出去不要她了。她走了,他又发微信道歉求她回去,从头到尾没提过那女人的事,他就是在可怜她罢了…… “我才不需要他可怜,他要是有了别的女人,直接跟我提分手就行了啊,以后不用再偷偷摸摸,大可以放开手追求他的幸福快乐去,我还要给他一个大大的祝福!我告诉你我忍他好久了!正好分了一了百了,我把店面转了房子卖了回老家去,再也不理他了!” 宋问说到最后都有些不理智了,也就是跟她这个闺蜜说她才会把所有的情绪外露,这些情绪多半是憋屈的,冲动的,口是心非的,如果真这么做了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从池隽晔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宋问是百分之一百的真爱啊,哪是出于什么可怜?就是有怜的成分,那也是怜少爱多,因爱而怜。怎么不见他怜别的女人呢?插足他们感情的俞俐恩,池隽晔非但不喜欢她还避她如蛇蝎好不好? 那女人一看就是个心机婊,是个耍套路的高手。宋问收到的照片看起来确实引人遐思,可一次是偶然,十次八次的你还说偶然我偶你个神仙老妹儿哦!就是狗仔队去蹲点也没这么高的撞见频率吧? 池隽晔苦恼宋问对他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可谁看了那照片心里不膈应啊? 这事宋问也有错,她一开始是不信,可从她心理动摇产生了怀疑时就应该找池隽晔问清楚。俩人不交流,各自琢磨,闹别扭也闹得稀里糊涂,岂不白伤心,瞎着急? 看来还得她出马啊!王子遇叹了口气,问池隽晔:“你觉得问问心里有你吗?” 池隽晔愣了几秒,回答:“有吧……可能,有一点。” 语气相当不自信。王子遇心下顿时了然,说:“在问问最难的时候你帮了她很多,你觉得问问之所以答应和你在一起是出于感恩,出于需要。你们相遇在一个特殊的时期,这方面的原因多少都会掺杂其中,我相信问问也不会否认。但到现在你们都在一起三四年了,你还在怀疑她对你的心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回想一下,你们在一起不开心吗?你们不相亲相爱吗?她跟靳威有藕断丝连拖泥带水吗?之前有一回,我和问问在逛商场时遇见了靳威和他女朋友安若童,她拉着我躲在柱子后,远远看着他们亲亲我我如胶似漆,我还准备安慰她呢她却很开心的笑了,我说你是不是被刺激傻了呀,她说没有啊,我见他好好的,我特开心。她没有难过,她是真的开心。因为她曾伤害过靳威,她觉得自己亏欠了他的,靳威有了新女友小日子过得甜蜜蜜,她心里就好受些了。你们刚开始在一起时,她提起你总是说池医生怎么怎么,后来就变成了我家池医生,我家池主任,我们家老池,她早就把你看成她的家人,她的另一半了啊!所以你怀疑她心里没你,绝对是冤枉她了。” 王子遇的这番话说到了池隽晔的心坎上,他也觉得自己那天的火发得不应该,发得莫名其妙。是长期的不自信加上突发的恐慌,才酿成了如今的苦果。 “宋问不会因为靳威而对你忽冷忽热,况且靳威已经不在了,那这原因肯定在你呀!你仔细回想下每次她情绪不好时有没有什么类似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王子遇提醒他。 “我?”池隽晔愕然不解,他仔细回想了下,上次宋问闹情绪那天,他白天上班没什么特别的,晚上和俞俐恩一起参加了俞院长的寿宴。上上次闹情绪,他白天也在上班,下了班和俞俐恩一起吃了个饭……俞俐恩?! 见池隽晔恍然有所悟般神色一震,王子遇把手机打开放在池隽晔面前,把照片一张一张的滑给他看。 池隽晔惊得目瞪口呆。 “俞俐恩让人拍下了这些照片发给了问问,你说她看了会作何想?她一直没有向你求证,一开始是相信你,后来我猜是她不敢,她怕万一是真的,她就要失去你了。你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在乎的人。她以为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你赶她走,反而证实了她的疑虑。她觉得你一直瞒着她不说,反而对她一如既往的好,生气了把她赶走又不停道歉,是在可怜她。你早把她当成一个包袱,背着觉得沉重,想甩又不忍心。” “不是!我……”池隽晔红了眼眶,心里震惊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懂你兄弟。”王子遇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们之间有了嫌隙,可不正中俞俐恩的下怀?你想今晚若是你去她家赴宴了,这照片要是被拍下发给了问问,无疑火上浇油,你几张嘴能说得清?” 池隽晔攥紧了拳头,额头青筋直跳,俞俐恩这女人的手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坏到骨子里去了! 难怪宋问会对他冷言冷语,现在看来她已是在忍让他,给他留着体面了。池隽晔心痛如绞,恨自己为什么没早一点发现。 “这事说开了,其实也没什么。”王子遇说着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现在有个问题很棘手,讲出来我都觉得震惊。安若童发现了靳威的秘密,靳威他……他回国后的这几年,其实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问问,房东要把店铺出售给教育培训机构时,是靳威通过朋友高价买下来,又重新租给问问让她继续开店。他虽然没有去过店里,但他经常点店里的外卖,因为那是问问做的甜品,可想而知他从来就没有放下过问问……问问以前不知道这些,所以她才能安下心和你过日子,现在她知道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和俞俐恩不清不楚,还冲她发火赶她走,换做是我,我肯定会分手的。形势很严峻啊池医生!” 王子遇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池隽晔沉陷在震惊中半天没回过神来。他记得房东要卖店铺时,宋问很舍不得又没有办法,他当时没那么多钱,向池影借了一些才凑够,还没来得及给宋问,她就兴高采烈的告诉他新房东把店铺又租给她了,一签十年还不涨租金,简直是世纪好房东!原来这位好房东是靳威。 宋问也曾跟他提起过,说她们店有个vip铁粉儿土豪客户,每个月都要给她们店贡献几千块的收入,什么贵点什么,而且从来都是点外卖。宋问每次都会很用心的手写感谢卡,还会赠送一些小礼品给他。这位从未露面的vip客户,原来也是靳威。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突袭池隽晔的心头,铺天盖地,让他措手不及。 “不管怎样,靳威已经不在了。”王子遇再一次提醒池隽晔,也是见他都快傻了出言安抚他,“问问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说实话,就是靳威还在,你和他我更看好你。我觉得你才是问问的真命天子。” 池隽晔看着王子遇,神色略有好转,问她:“这些够吃吗?要不要再点些别的?” 王子遇指着池隽晔笑说:“上道!”然后喊服务员过来,加了一份至尊澳洲牛排,还打包了一份芝士焗大龙虾带走。加完菜,她捧着脸哭唧唧的说,“为了一顿饭我就把问问卖了,她要是知道了非劈死我不可。”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跟问问说。”池隽晔举起装柠檬水的杯子,“以水代酒,感谢女侠的信任支持!” 王子遇端起果汁杯和他碰了一下,说:“我告诉你我哥还单着呢,他暗恋问问好多年了,你要是不珍惜她,我可要帮我哥挖墙脚了。” 池隽晔神色微滞:“不带这样的。” 送走王子遇,池隽晔打着伞往医院走,雨丝吹在脸上,凉冰冰的。人行道上落满了青黄的树叶,看着一派清冷颓败。不只是在严寒的北方,才会把人冻得瑟瑟发抖,南方的冬季,没有严寒,却也冷得难熬。 半下午时,池隽晔接到多鑫密报:“池医生,问姐回来了!来店里了!” 池隽晔盯着手机看了好久,问多鑫:“她怎么样?” 多鑫:“跟没事人一样,还给我和米农带了w市特产。” 她回w市了?她在那已经没有亲人了,老房子也被拆了,她回去只能是一个原因。她想靳威了。尤其在知道靳威一直在为她默默付出后,她打开心门上的锁,把他放了出来。 池隽晔定了定心神,看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半小时,他给自己打气,默念:别急,别急,稳住,稳住,问问跑不了的,他一定可以让她回心转意的。 第47章 啥啥啥(上) 从w市回来后,靳威在密聊上给玄斗真人发了个信息。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呀朋友?”玄斗真人来得飞快,一笑露出他那千年大白牙。 “我这信息刚发出去没十分钟你就到了?”靳威讶异,“你不是不能用法术了吗?” “刚被贬下界时,法术确实都被禁了。有次去到西南一个寨子里,贫道被好多条恶狗追着咬,幸好遇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见贫道着实可怜,心生怜悯,就把他的一成法力做了个分身借贫道用。这一千多年,贫道就是靠着这借来的一成法力撑到现在。”玄斗真人惨兮兮的说道。 “太子殿下是谁?”靳威问道。 “天宫仙帝之子泓光啊!这你都没听说过?” “难道不是叫夜华吗?”靳威问。 玄斗真人额前满是黑线,“不跟你鬼扯了,说吧找贫道来何事?” “生意找上门,做不做?” “等下,贫道算下哈!你一共十万积分,已经转给老谢五万,插一句老谢已经投胎了,他老婆重仓了你说的那只股,五个涨停板后高价抛了,赚了一大笔,打新还中了一只股,也赚了一笔,账基本都还完了,老谢让贫道给你捎声谢。扣除五万,还剩五万,已经转给贫道五千,在贫道账上还记着五千零五百,这样你还剩下三万九千五百分。”玄斗真人面露难色,“兄弟,贫道知你是个真性情的好人。你不想留着分给自己的下一世兑换个好条件吗?” 靳威沉吟了下,神情透着忧伤,说:“下一世怕是遇不上她了,如果没有她,我怎样都无所谓。” 玄斗真人长叹一声,说:“真可谓积分渐少终不悔,今朝有酒今朝醉啊!说吧,什么生意?” “借你的身体给我用下。” “啥?啥啥啥?!”玄斗真人的眼睛瞪圆了,嘴巴也张成o型。见靳威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讶然笑说,“不是,你一个鬼,上贫道一个神仙的身?” “不行吗?” “当然不行!闻所未闻!贫道被一个鬼上了身,传出去牙结石都会被人笑掉的!朗朗乾坤,贫道还有何颜面立足?”玄斗真人说得凛然正气。 “你还有颜面吗?被贬下界一千多年,都没有被天宫召回,在仙界也是闻所未闻,一枝独秀吧?”靳威讥讽他。 玄斗真人跳脚,反驳:“是贫道不想回去好不好?天上有什么好?哪有呆在人间逍遥自在?” “那你还给人算命赚积分?你要那么多积分,难道不是为了回天上去?” “贫道那是积分行善好不好?!”玄斗真人红着老脸狡辩。 “那这个生意你到底接还是不接?” “这跟卖身有什么区别?”玄斗真人瞪着靳威,双手捂胸,“贫道可是正经人,卖艺不卖身的!” “一日五千,七日后把身体还给你。” “别人卖身被人上,顶多也就一夜。贫道卖身被你上,一上就是七天七夜,贫道这小身板怎么承受得了?”玄斗真人瘪嘴哭唧唧,眉毛都蹙成八字了。 靳威真是被这个戏精整无语了,大家都是老爷们,借用一下身体怎么了?要不是他找不到别人帮忙,就玄斗真人那脏兮兮臭烘烘的身体,他都嫌恶死了。 “再额外给你两千的精神抚慰费。七天你就能赚三万两千分,你想想你要给多少个人算命才能挣到这么多?怎么样?答不答应?” 玄斗真人纠结得脸都扭曲了,过了半晌,只见他把眼一闭,猛地睁开,对靳威说:“贫道的身体可以仙体啊仙体啊仙体,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你可要爱惜点!” “放心好了!”靳威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笑了。 “对了,贫道忘了问你,你借贫道的身体何用?” 靳威就把宋问为什么会有十四万积分的事同他讲了,“我死了后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真的不甘心。这七天,我想实实在在的陪着她,也为了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玄斗真人“哦”了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跳出一米开外,一手捂胸一手指着靳威,激动的说:“贫道可是童子身飞升的,活一千多岁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你,你,你可千万不能借用贫道纯洁无暇的身体干坏事啊!” “这个嘛……好啦,我会注意尺度的!” “啥?尺度?不行不行这可不行!”玄斗真人连连摆手。 “你知道我和宋问的关系,情不自禁之下难免会做出一些亲密举动的,譬如说牵手啦,拥抱啦,接吻说不定也会有……”见玄斗真人的眼越瞪越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靳威笑了笑,“不过你放心,应该不会让你破身的。” 玄斗真人的脸红得快滴血了,一声怒喝:“这生意贫道做不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靳威又搂住他的肩,正了正神色说,“我会控制自己的,要不你就跟着我,在一旁看着,监督我,如何?” “那是必须的!” “我不玷污你的仙体,我能不能给你清洗一下捯饬捯饬?你也太特么邋遢了!” “贫道又不谈恋爱,那么在乎形象干吗?”玄斗真人翻了个白眼。 “个人卫生还是要注意一下的。走!兄弟带你去s市最顶级的水疗会所,蒸桑拿,搓澡澡去!” 第47章 啥啥啥(下) 心悦甜品店,池隽晔推门走了进去。多鑫见他来了,指了指里头的工作间,池隽晔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多谢”。池隽晔掀开工作室的门帘,正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吃饭的米农忙抹抹嘴端着盒饭出去了。 宋问正俯案做蛋糕,手里拿着裱花袋熟练的做出一朵又一朵花,完全没有留意到外面的动静。 池隽晔一手插在裤兜里摸着车钥匙,静静的看着她,才三四天不见而已,他感觉已经过了三四年那么长,之前的亲密如流沙般被风吹远,坚硬的地面裸露出来,生出叫人难过的疏离。 “怎么不接电话?” 一个冷中蕴着怒的声音突然响起,宋问的手一顿,扭头看了池隽晔一眼,没搭理他,继续裱花。 “你一个人离家出走很危险的,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池隽晔往前走了一步,探身看她。 “不是你让我滚的吗?”宋问冷冷的问。 “我……我不是道歉了吗?都道了一百多遍了。”池隽晔的声音缓和了下来,捏着车钥匙的手汗涔涔的。 宋问直起身,放下手中的裱花袋,转身正视着他,她的眼眸很美,以往她用这双美眸望着他时总能让他心猿意马,可现在却让他紧张忐忑。 “池隽晔……” 池隽晔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 “你,你吃饭了没有?”池隽晔忽然打断宋问的话,有些结巴的说,“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你这几天肯定没有好好吃饭,下巴都尖了……” “我吃过了。”宋问寒着小脸,眉头皱着。 池隽晔尴尬的摸了下后脖颈,试探着问:“今晚回家吗?” “不回,那不是我家。”宋问拿起裱花袋,“我要工作了,你出去。” 池隽晔嘴巴张了张,又止住了,站了一会儿,脚尖往外挪,慢慢走了出去。宋问静默片刻,又俯身继续妆点没做完的蛋糕。 一刻钟后,多鑫掀开帘子探头进来,说:“问姐,外面下着雨呢。” “嗯,我知道。”宋问淡淡的回应。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气温会突降。” “嗯,你们要穿厚点,别冻感冒了,店里没什么人你们就早点回家吧。” “那个,池医生一直在外面站着呢。” 宋问猛地看向多鑫,多鑫吓了一跳,忙放下帘子闪避。宋问气呼呼走出工作间,推门来到店外。天色已经黑透,冷风阵阵,细雨斜飞。高大的池隽晔双手插兜靠墙站在雨棚下,那雨棚是用来保护招牌和挂在墙上的空调外机的,比较高也比较窄,人站在下面,根本起不到挡雨的作用。 池隽晔下车时忘了穿外套,此时只穿着衬衫西裤,浑身上下又湿又冷,没有一丝热气儿。他吸了吸鼻子,见宋问推门出来了,便尽量控制着不打哆嗦。 “你站这做什么?”宋问吼。 “不是你让我出去的吗?”池隽晔无辜的望着她,“我本来想在店里等你的,可是多鑫米农在打扫卫生,我,我就站外头来了。” “我让你出去,是让你回家去,别在这耽误我工作!”宋问凶完他,望了望路边,“你车停哪儿了?” “来的时候这边都停满了,我停到对面去了。” 这一段路没有设置红绿灯路口,人到对面去,需要往前走一段,上过街天桥才可以。 宋问横了他一眼,进去拿了车钥匙和伞。她的车就停在店门口,她开了车锁,回头气咻咻的说:“还愣着干吗?上车啊!” 池隽晔快步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伞,先把她送到驾驶位,然后绕到副驾驶位,打开门收伞坐了进去。 宋问已经把空调打开了,暖风吹来,池隽晔舒服得喟叹了一声,扭头看宋问,小脸依旧冷冰冰,不过他心中喜滋滋的,没想到宋问竟然这么快就原谅他了,要和他一起回家了,噢耶! 五分钟后,宋问把车停在他的车旁边,扬了扬下巴:“下车!” 池隽晔美得冒泡的心瞬间破碎,“问问……” “回你家去,以后没事少来找我。我觉得我们还是……” 话还没说完,池隽晔就打开车门下去了。 宋问诧异着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冷静一段时间。 池隽晔坐在车里,看着宋问开车走远,眸中心中尽是落寞。他真的很怕她说出那两个字,他不想,死都不想。 第48章 我不听 晚上九点,宋问开车驶入公寓楼下的停车库,转到b2找到一个停车位,一把倒进去,停车熄火。她下了车后没有急着上楼,而是慢慢的走着,左右看着。 据说地下停车场阴气重,最容易撞见鬼。好多恐怖电影里都有类似的镜头,忽明忽暗的灯光,空荡荡的停车场,车后座一闪而过的鬼影,车侧后视镜中忽然出现一张双目流血的苍白人脸…… 宋问以前挺怕鬼怪之类的,丧尸、异形、吸血鬼和鬼排序的话,她最怕文化底蕴最近的鬼。以前在靳威的怂恿下看了泰国的鬼片《鬼影》,吓得她睡觉都不敢关灯,必须得留点光亮,这个习惯到现在还保留着,但已经不是因为怕,而是习惯睡在有光亮的房间里,黑灯瞎火的环境反而让她清醒。 自从弟弟和妈妈先后去世,她已经没那么怕鬼了。她想也许这世上真有鬼呢?不然,在隧道她一心求死时,那于危急中自动驾驶的汽车到底该作何解释?而且,靳威就是在那条隧道中出事的…… 宋问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到他们各自安好,想起过去不再难过,不再记恨,也不会再增加新的不必要的烦扰,靳威若问起当年,她会把真相告诉他。他听完后,能平静的对她说一句“过去了就算了”,她就如蒙大赦了。 可事与愿违,时机未到,靳威的生命却戛然而止。 宋问隐隐约约觉着靳威就在她的身边,没有走远。她在昏暗安静的停车库站了好一会儿,上下左右都看了个遍,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倒是两个保安走了过来,说在监控里看到她在这里徘徊,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说没有,就是无聊在数什么牌子的车子最多。保安让她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宋问出了电梯,一边掏钥匙一边推开安全门。公寓两梯四户,两户分立电梯两边,两户位于安全门后,相对私密。 感应灯是黑的,随着安全门“咣”一声关上,感应灯亮起,宋问却被吓得往后一缩,差点尖叫出声。 一个高大的黑影趴在门口旁的护栏上,旁边还有个大大的黑色行李箱。 黑影闻声扭过头看她,微微露齿一笑,竟有几分腼腆。 “池隽晔!”宋问捂着胸口,盯着他,确定眼没花,没看差,就是他,“你,你怎么在这?” 池隽晔的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说:“你不去我那,那我只好来你这了。” “我这房子小得很,怎敢让池主任屈尊下榻?什么希尔顿啊喜来登啊才配得上您的身份。”宋问从他身边走过,打开了门。 池隽晔怎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诮,她是看到他和俞俐恩出入喜来登的照片,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呢。 “酒店哪有家里舒服?”池隽晔挤在门边,手挡着门,笑着说,“更没有家的温馨是不是?不信的话,你跟我去喜来登体验一下?总统套房怕是开不起,开个商务大床房还是可以的。哎这么一想,咱俩以前出门旅游,住的都是些四星精品酒店,好像还没去五星级酒店开过房呢!要不我们就去开一回?” “开你个头!你走开!”宋问恼羞万分,推他推不动,拍打了他两下,“你跟别人不是去体验过了吗?” “我没有,真没有问问!”池隽晔不仅不躲还往里挤了挤,任她打,“我去喜来登是参加俞院长的寿宴,你知道他曾是我的大学老师,也是院里的老领导,我必须得去。不信你问罗震岳,他也去了。” “你去你不能自己去吗?你和那个俞灭绝都出双入对,不止一次了,还骗我!你滚呐你!”宋问推不走他,在他腰上用力拧了下。 池隽晔“啊啊”叫着露出了痛并爽的表情,“我冤枉啊!” “你还喊冤?她拿枪逼着你了吗?还不是你自愿的?”宋问瞪着他吼。 “问问呐,你让我进去,听我慢慢给你解释好不好?我保证事无巨细,原原本本全告诉你。” “我不听!我不听!” 果然……池隽晔哭笑不得。 隔壁家的门开了,穿着睡衣裤的邻居一脸探究的看着他们:“你们……在吵架哈?” “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池隽晔歉意的说,“我是他老公,闹了点小误会而已。” 邻居“哦哦”笑了笑,池隽晔趁宋问松懈,用力推开门,拉着行李箱就进去了。 “谁让你进来了?你出去!”宋问气得直跺脚。 池隽晔一边换鞋一边说:“咱们窝里的事就在窝里解决,别让邻居看笑话。你看都快夜里十点了,外面刮着风下着雨,天黑路滑,你忍心赶我走啊?”池隽晔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家里有没有感冒药?我感觉我要感冒了。” “没有!”宋问撂下话,就气乎乎的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池隽晔扫视客厅,发现她已把房子收拾得干净整洁,这是真打算在这长住了。他叹了口气,脱掉风衣外套挂在衣架上,把行李箱打开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在卫生间一一摆放好,然后拿了睡衣站在卧室门前敲了敲,小心翼翼的说:“老婆,我先去洗澡了。” 趴在床上的宋问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爬起来,神情惊愕。才三四天不见,池隽晔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严肃认真,沉稳内敛的池医生哪儿去了? 厚着脸皮挤到她家里来住就算了,还以老公老婆相称!真是前所未有!他在她心目中清高冷傲成熟稳重的男神形象瞬间毁了! 池隽晔吹干头发走出来,又敲了敲卧室门:“老婆,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宋问闭眼抓了抓头发,听到他的脚步声远了,从衣柜里拿了睡衣和内衣裤,打开卧室门,进卫生间时余光扫见池隽晔坐在沙发上,正斜着上半身往她这瞅。她“嘭”一声关上门,隔绝了他的视线。然而当她看到洗手台上已装满水的漱口杯和挤好牙膏的牙刷,她心里窜起的小火苗摇摆了两下就灭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为她做这件事,相反,他经常为她做,她都习以为常了。可今天他再次帮她做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就像第一次时一样,她竟莫名的感动。她想起他刚才问她的话,难道我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吗?难道我说得少吗?不,他虽不是每天说,但他经常说。所以他为她做的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怎么是出于同情可怜呢?只有出于爱,他才会对她这般体贴呵护,无微不至。 可他那天确实很凶的对她发了火,甚至踹了茶几,让她滚出他家,说得好像她就是寄宿在他家一样,好气哦,还是好气!不能这么轻易原谅他! 宋问洗完澡,站在镜前吹头发时,池隽晔把门打开一条小缝,问:“要不要老公帮你吹?” 宋问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你老公我吹头发的技术绝对不比理发店里的什么tony老师,mike总监差,保证吹出我欲乘风归去的感觉。” “不敢劳驾池主任。”宋问重重合上门。等她收拾好了,走进卧室一看,不禁呆了。 池隽晔他竟然不请自来,躺进了她那套着玉色被套的羽绒被里,朝她甜甜一笑:“老婆,被窝老公已经暖热了,快进来!” 宋问瞪眼,吼:“池隽晔你给我出去!睡沙发去!” 池隽晔抱紧被子,皱着眉头委屈巴巴的说:“沙发太短了,我睡不下。” “我管你?!”宋问上前去拉他。 “你不管我谁管我?”池隽晔抱紧宋问的腰,“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我就睡这!” “你无赖呀你!你一个大主任你霸占我的床,你好意思吗?松手!” 宋问那点力气在池隽晔跟前简直是白费力气,池隽晔把她拦腰抱起塞进了被窝里,胳膊腿并用牢牢把她锁在怀中,埋首在她发间深吸一口气,“我都快想死你了!”说着,便急不可耐的在她脸上亲了起来。 宋问奋力挣扎,急得大喊一声:“等一下!” 池隽晔停了下来,稍稍松了些力道。 宋问转身面对着他,眨了眨眼,满腹疑惑的问:“你真的是池隽晔?” “假一赔十。”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是你激发出了我潜在的一面,是不是觉得我多了些狂野气息?喜不喜欢?” “你幼稚死了!” 池隽晔翻身压住她,按住她的手腕,眸光暗黑又危险,声音压得低低的:“管他幼不幼稚,我今晚就想死在你的床上。” 宋问急忙说:“不行!”奈何无论她怎么闪躲推拒,池隽晔就是不放过她,一个又一个滚烫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脖子上,一路往下,上半身已失守,感觉到他的手往下探,她反而不挣扎了。 池隽晔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停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什么,红着脸收回了手,满眼歉疚的看着小脸紧绷的宋问,柔声问:“第几天了?” 宋问把睡衣拉下,气呼呼的翻过身去,不理他了。池隽晔讪讪笑了笑,帮她盖好被子,大手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揉着。 第49章 罪恶像葡萄(上) 翌日早上,宋问从睡梦中醒来,睁眼看到身边已空。她翻身平躺着,迷迷怔怔的懊恼。她昨晚怎么就没再强硬一点呢?怎么就让他留宿了呢?她这离医院挺远的,开车去医院走高速的话也得四十分钟,医院八点上班,他不到七点就得起床,估计连吃早餐的时间都没有。 欸?她想这些干什么?爱怎样怎样管他呢! 宋问坐起来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八点半了。她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换了衣裳,收拾妥当走到客厅里,迎面却见墙上那块用来装饰的小黑板上贴着一张红色的爱心便利贴,宋问把便利贴揭下来,只见上面写着:老婆,早安!老公做了早餐,一定要吃,爱你呦! 看到最后三个字,尤其是最后一个字,宋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到底做了什么孽啊?活生生把一只高冷傲娇的波斯猫逼成了卖萌耍贱的流氓兔! 不要不要!宋问使劲摇了摇头,还是之前不苟言笑的池主任好,怎么才能让他变回从前?呜呜……老天爷求支招! s大医院,内科住院部的两个小护士凑一块窃窃私语。 “池主任今天出门时是不是捡到钱了?前几天脸阴沉得能滴出雨来,今早一来就眉开眼笑的,我看连走路都有点飘呢!” “捡钱不至于,我觉得会不会是又升职了?” “对呀!按照往年的时间安排,今年的升职名单也应该公布了呢!” “不管怎样,我觉得池主任作为禁欲系男神最好还是hold住自己,钟汉良要是变成了宋小宝,我会哭死的。” …… 被小护士调侃取笑而丝毫不知的池主任,此刻走在去门诊楼的路上,脚步并没有像小护士形容得飘起来那么夸张,轻快倒是真的。昨晚睡了个安稳香甜的好觉,能不开心?心情好,连带着看这冬日里轻度雾霾的天都有种朦胧美呢。 连日来的奔波,宋问还没从疲累中恢复过来,昨晚闹过一场后她很快就睡着了,他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很久。兴许是鼻子不太透气,她的嘴巴微张着,他用手轻轻合上,她又张开,反复几次,他都被逗笑了,她全然未觉,睡得很沉。 当他收起玩兴,躺平了要睡觉时,她翻身过来往他这边靠了靠,头枕上他的手臂,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不动了。她已经习惯睡在他怀里,半个小时前还像头发怒的小狮子,现在安静下来又变回了猫咪原形,既便睡着了潜意识里也会循着熟悉的气息寻找那个让她睡得安稳的怀抱。意识到这个,他的心就像七月天里的冰激凌,很快融化,香香甜甜,黏黏糊糊。 上到四楼内科区,池隽晔没有直接去自己的诊室,而是往神经内科走去。俞俐恩正在接诊,他等了会儿,等病人走了,他走了进去,随手把门关上了。 俞俐恩见他进来,表情先是惊愕很快变成惊喜,撩了下头发笑说:“隽晔,你怎么来了?” 池隽晔双手按在她的诊桌上,冷冷瞧着她,说:“上次你说你父母想见我,可以,我正好也想见他们。” 俞俐恩眼中精光一闪,感到很意外,昨天不还冷冷淡淡的拒绝她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她来不及多想,问:“那你看定在什么时间?” 池隽晔说:“尽快吧,我想俞院长夫妇一定想知道让他们为之骄傲自豪的女儿背着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事。” 俞俐恩脸上原本明媚的笑容一点点僵硬起来,她不明所以的看着池隽晔,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再装了,需要我把人叫来当面对质吗?”池隽晔见俞俐恩面如死灰,知她的心理防线已受到重击,“俞俐恩,念在同学一场,也看在俞院长的情面上,我可以放过你这回,但我的底线也就在这了。你再越雷池一步,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我这么做不都是因为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吗?”俞俐恩的眼里盛满了委屈的泪水。 “一个自私自利,阴险虚伪的女人,以爱之名耍手段玩套路尽干些损人利己的事,你也配说爱?”池隽晔撇起嘴角冷笑,“奉劝你别在我这白费心机了,那副做作的嘴脸看着就令人反胃。” 池隽晔说完,打开门走了,留下俞俐恩,惊恐、羞耻、愤怒、绝望的表情在她脸上变换着,难以置信池隽晔竟然对她说出如此难听的话!他以前对她疏离归疏离,起码的礼貌和尊重还是有的,那是他骨子里的教养使然,就是再不喜欢一个人,顶多回避就是了,不会言语攻击,尤其是对女人。 可他刚才怎么说她的?自私自利?阴险虚伪?损人利己?令人反胃?!一直高高在上自我感觉良好的俞博士有种被人把脸踩进粪堆里的感觉! 池隽晔根本瞧不上她,他打心眼里嫌恶她。能对她说出那样的话,他已把她视同仇敌。俞俐恩捂住脸,闷声叫着,如毒瘾发作又无药可解,只能生受。 然而,罪恶像葡萄,一旦结果,就是一串。 第49章 罪恶像葡萄(下) 池隽晔前脚刚离开,崔叶兰就迫不及待的推门走了进去。俞俐恩脸色很臭,阴郁得可怕,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连珠炮似的质问:“今年的升职名单已经下来了,连比我晚一年进医院的小南都升了护士主管,为什么没有我?你不是已经跟王副院长打过招呼了吗?你怎么办事的?” 俞俐恩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怒视着她说:“该打的招呼我确实都打了!可你自己不争气,劣迹满满,就是神仙也帮不了你!” “劣迹满满?”崔叶兰声调都变了。 “行政部的人说在医院的建议投诉箱里一个月内收到了十封匿名投诉你的信件,病人投诉你工作敷衍,态度恶劣,你简直创了本院的投诉记录了,你这个样子还想升职?你就等着护士长找你谈话吧!”俞俐恩鄙夷的说道。 崔叶兰怔了怔,她工作确实不怎么上心,可也从来没有被病人投诉过啊!那些病人看病来去匆匆,谁还有心思愿意花时间写投诉信?一个月十封!这……她的脑子转得飞快,该不会是有人故意整她的吧?可不管怎样,俞俐恩答应她的事没有做到,她岂不白给她干活了? “我要是工作努力认真有上进心,我早就升了,还用得着求你走后门?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你答应我的事没有做到,你说怎么办吧?”崔叶兰脖子一梗,斜眼看着俞俐恩。 俞俐恩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表情没有太大变化,看她的眼神却更鄙夷了,“升职的事,该做的我也都做了,是你自己绊了自己。看在你确实帮我出了力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笔补助,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别再来烦我。” “你打算给我多少?”既然事情到了这份上,崔叶兰破罐子破摔了。 “两万。” “两万?嗬,你打发要饭的呢?”崔叶兰不自觉拔高了声音。 “你小声点!”俞俐恩低吼,“两万还少吗?顶你三个月的工资了!别太贪心了!” “我贪心?”崔叶兰指着自己,满眼讥讽的看着俞俐恩,“和你相比我还不能算贪心吧?我就是贪心也贪的是钱,可你却贪的却是人,别人的男人!。自己都不知廉耻,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你住口!”俞俐恩涨红了脸,胸口快速起伏,双拳紧攥,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嘴,她瞪着她,极力压制住怒火,“你想要多少?” 崔叶兰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视线落在她放在诊桌角落里的包包上,说:“你这个香奈儿的包包要六万多吧?大博士随便一个包都六万,你还好意思给我两万?欺负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吗?哼,我忙前忙后,提心吊胆帮你拍了那么多次,想打发我,少说也得十万!” “十万?”俞俐恩瞪大眼,“你怎么不去抢银行?” “十万已经是少的了,今天下班前,我就要收到,账户我一会儿微信发给你。如果我没收到钱,我一不开心可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你最好想清楚了。”崔叶兰阴恻恻一笑,转身打开门出去了。 俞俐恩气得把桌上的一叠病历和报告单扫落在地上。 崔叶兰果然被护士长叫去谈话了,护士长把十封投诉信都拿给她看了。投诉她工作敷衍,态度恶劣也就算了,投诉她胸大无脑,举止轻浮她也忍了,竟然还有一封投诉她放屁臭!什么鬼?! “护士长,您看这几封字迹都差不多,这绝对是有人在故意整我!上次还有人在厕所里浇了我一身脏水呢!”崔叶兰哭诉道。 护士长怒其不争的瞧着她,严厉的说:“不管是不是有人在故意和你过不去,你也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工作行为。你在护士里也算个老人了,跟你同一期进来的,你看除了你还有谁不是主管护士?今年又没评上,平时考评成绩连新来的小护士都不如,你打算就这么混下去吗?你觉得我们院招不到护士吗?你已经上了人事的黑名单了,考评再上不去,他们就要劝退你了。” 崔叶兰被护士长训斥了一顿,心里十分憋闷,觉得自己都是被俞俐恩给害的,是她把她给拖下水的。不过,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整她啊? 心悦甜品店,午后店里没什么人,米农趴在桌上玩手机,宋问和多鑫坐在柜台后闲闲的聊着天。忽然,挂在店门上的风铃响起,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来者是个高个男人,留着时髦的微卷侧分长发,脸型方正,眉目深刻,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淡淡的迷人的笑。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毛呢暗纹蓝西装,里面是白衬衫,没有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是解开的,为他卓尔不凡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慵懒随意。 他一只背在身后,从一进门就直勾勾望着宋问,在三人或惊艳或讶然的目光注视下不急不徐的走到柜台前,手一伸,一束包装精美的蓝色满天星递到了宋问面前。 第50章 似曾相识(上) s大医院附近的星巴克,池隽晔正和罗震岳喝着咖啡聊着天,接到“内应”多鑫发来的信息,他看了不由得神色一变。 “池医生,今天店里来了位比梁朝伟还帅的大叔,给问姐送了花!!!他说从店门口经过时,看到了问姐,让他一见倾心,他决定开始追问姐!我老天爷!!!” “怎么了?”罗震岳见脸色才放晴不久的池隽晔又阴沉下来,关切的问了句。 池隽晔盯着多鑫发过来的照片,那人长得确实不赖,衣着打扮也新潮时髦,眉宇间透着英气却不咄咄逼人,眼眸深邃却不犀利,反而显露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和。总之,这人的气质如凉夏暖冬,是矛盾的,是温和的,也是有很强的吸引力的。 池隽晔把手机给罗震岳看了一眼,说:“这哥们对我家问问一见钟情,扬言要追她。” 罗震岳“啧啧”了两下,说:“看起来挺人模狗样的,现在的女生就喜欢这种成熟有魅力的大叔,小心你家问问被人给拐跑了。” 池隽晔不以为意的笑笑。 看到蓝色满天星,宋问怔了下,再看眼前这位模样气质不输偶像派明星的男人,觉得似曾相识,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便疑惑的问道:“请问您是?” “叫我斗哥就好。”男人笑意深深。 一旁的多鑫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宋问脸上,带着几分邪气,还有几分近乎贪婪的迷恋。感觉好怪异!这位自称斗哥的男人她们从未见过,可他看宋问的眼神不像是一见钟情,更像是用情至深,是那种经历过生死离别的刻骨铭心的深情。 被靳威占用了身体的玄斗真人见自己对着个姑娘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千年老脸顿时红得像烧红的砖。 昨天晚上,靳威给了他一张水疗会所的vip卡,在靳威的带领下,在接待人员打探又有些嫌弃的目光注视下他哈腰佝背的走了进去。 我的个乖乖!这是澡堂子吗?里面竟如此金碧辉煌,比皇宫还特么奢华!还特么大气!来来往往的人哪个不是油头粉面,珠光宝气?他看了看自己,嗯,实打实是个“贫”道。可这又有什么关系?装修得再豪华,它也就是个澡堂子!想到这,他的挺直腰杆走到前台,两根手指夹着vip卡递给了美艳的接待小姐。 然后,他就洗了这一千多年来洗得最舒服最惬意的一次澡!虽然吧,洗黑了两池子水,搓掉了两斤泥,把搓澡的小哥累得直喘,把修脚的师傅熏得想吐,但是舒服啊!尤其是在小木屋里蒸桑拿,热气腾腾,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全身的经络都通了,灵力运转一周天,浑身通泰,那叫一个爽! 说实话,天上的神仙都没有这么爽,这些凡人真是会享受啊!玄斗真人感慨了几番,在靳威的催促下才慢吞吞的意犹未尽的从汤池里爬了出来。 靳威把他带去了更衣室,他的破烂道袍被装在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袋子一打开,那股馊臭的味道把他自个都熏着了。靳威不知从哪儿搞到一套衣裳,让他换上。等他换好了衣裳走出去时,那些服务员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走过来同他套近乎,问他是不是演员,是不是直接从片场过来的?玄斗真人呵呵一笑,说:“确实,近期在拍一部古装武侠片,徐克导演的。”经理惊叹,马屁立刻拍得溜响,亲自把他送出门,还恭敬有加的说“靳老师慢走”。 洗了个澡,他竟摇身一变成“靳老师”了? “感觉怎样?”靳威笑着问他,“有没有觉得前面一千多年都白活了?” “切!骄奢淫逸乃修道大忌,我们修道之人才不注重这些表面光鲜排场实则庸碌堕落的事呢!”玄斗真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靳威把他带到一家理发店前,又给了他一张vip卡。 “剪个头你还vip?” “像我这种成功人士,生活处处vip。”靳威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找7号凯文老师帮你剪。” “给贫道剪?”玄斗真人惊问。 “你这不废话吗?我一个鬼我还需要剪头?”靳威好笑的说。 “nonono!”玄斗真人头摇得像拨浪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频道不能剪头发!” “卧槽,都什么年代了!你们神仙现在还穿古装留头发吗?” 玄斗真人想了想,嘟哝着说:“也不全是,古代飞升的大多还是穿古装的。” “古代飞升的穿古装,现代飞升的穿现代装?”靳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凌霄宝殿上,穿古装和穿西装的站一块开会,瑶池蟠桃宴上,仙女有的穿长裙,有的穿超短裙,“这也太乱了吧?” “平时的穿着一般没人管,重要场合还是要穿统一的制服的,就跟校服类似,三百年一换。” “你这发型跟你这身衣裳不搭,你见谁留着道士头还西装革履的?听我的,剪完头出来,我保证你一跃成为仙界最靓的仔!” 第50章 似曾相识(下) 玄斗真人最后被靳威推着进去了。不得不说凯文老师为他设计的发型潮到爆了!连靳威都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说:“你这捯饬捯饬,跟脱胎换骨了一样,不错不错,我已经没那么嫌弃你的身体了。” 玄斗真人看着镜中帅得一塌糊涂的自己,缓缓咧开嘴,笑了。仙界最靓的仔在此,尔等还不速速滚来接本靓仔回天上去? 两人从理发店出来,夜已深。他们找了个僻静处,玄斗真人拇指中指相扣抵在眉心处,口中念念有词,靳威见他的魂魄慢慢从身体里分了出来。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鬼叫吓了他们一大跳。玄斗真人忙收了离魂术,和靳威悄莫探身出去,只见一个满面血污的鬼男一边叫着一边狂奔,他的身后跟着十几名身着半黑半白制服的鬼差,对他紧追不舍。 “巡查队!”玄斗真人失声低叫,他急忙回身按住靳威,“别动,别吱声!” “你跑不掉的!快快束手就擒,随我们回去投胎!”跑在最前面的红发鬼差高声喊话。 “我不要投胎!我不要离开她!”鬼男咆哮着,他生前也许是个长跑运动员,十几名鬼差都追不上他。 “最后一次警告你!再不停下来,就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红发鬼差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根鞭子。 鬼男恍若未闻,闷头跑得更快了。红发鬼差扬起手臂,边跑边甩鞭子。 “完了完了!”玄斗真人低叫,“戮魂鞭!” 靳威紧张的盯着那鞭子,只见“噼啪”一声巨响,鞭子长了一倍,再一声巨响后,鞭子长了三倍,现出暗绿的光,在空中挥舞着如同一条快速游走的电蛇,第三声巨响过后,鞭子又长了很多,绿光炽盛,从鞭子上生出很多电刺,又长又尖,一时间火花四射,把那一片夜空映得如同白昼。 鞭子朝鬼男奔跑的方向甩去,只一下,鬼男如触了高压电般浑身剧烈抖动,眨眼的功夫就化成了灰,随风飘散了。 红发鬼差收了戮魂鞭,骂骂咧咧的说:“妈的,也太能跑了!害兄弟们追了他整整九条街!跑得翔都快飞出来了!” 一鬼差小弟朝玄斗真人和靳威藏身的地方吸了吸鼻子,说:“大哥,我怎么觉得这地方阴气那么重呢?” 红发鬼差也吸了吸鼻子,警惕的环视左右,目光如狩猎的狼。他抬脚,带领着一班鬼差,朝他们慢慢走来。 靳威吓得拽紧了玄斗真人的胳膊,玄斗真人定了定神,悄声对他说:“别怕,他们看不到你的,呆着别动。” 说罢,玄斗真人站起身走了出去。 “哦哈哈哈,贫道刚还诧异这边怎么突然风雷涌动,原来是黎队长在此执行公务啊!” 黎队长愣了半响,才认出眼前这位时髦帅气的男人是谁,他指着玄斗真人,回头对兄弟们说:“你们认出来了吗?我靠!他就是整天在我们冥司大楼门口摆摊算命的臭道士啊!” 兄弟们发出一阵鬼叫,围着玄斗真人看了又看,个个像看马戏团的小丑似的。 “见笑了见笑了,让各位鬼差大哥见笑了。”玄斗真人陪着笑说道。 “你怎么在这?打扮成这样该不会是去勾引良家妇女吧?”黎队长笑问。 “黎队长真幽默!贫道有个研究玄学的朋友,今晚在附近的酒店举办了一场高端讲座,讲座之后呢还有鸡尾酒会,给朋友面子这才随便捯饬了下。” “你知不知道我们鬼王为什么从来不出面撵你走?”黎队长问。 “鬼王每天日理万机,又宅心仁厚,贫道一个被贬下界的十八线小神仙,哪里能劳动鬼王大驾?” “您当年可是泓光殿下的侍讲,哪里是什么十八线小神仙?即便一线算不上,二三线还是能排得上号的。鬼王不仅仅是给泓光殿下面子,她老人家说不定是对你有意思呢?”黎队长坏笑着戳了戳玄斗真人。 其他鬼差都暗搓搓的笑了起来。 玄斗真人拍开黎队长的爪子,哈哈笑道:“黎队长真会说笑!” “你平常也太邋遢了,若是穿成这样被我们鬼王见了,说不定哎……”黎队长笑着回头看向其他鬼差,一班鬼笑得前仰后合。 玄斗真人无奈的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问:“刚才那个被戮魂的鬼是怎么一回事?” 黎队长嗤笑一声,说:“那哥们生前是个刑警,抓了不少罪犯,后来被一个女嫌疑人给迷住了,后来那女嫌疑人无罪释放,他们就在一起了,结了婚。大概半年前,他在执行任务时不幸中枪牺牲了,他舍不得离开他老婆,死活不愿意去投胎。我靠这哥们反侦察躲追捕的能力那是杠杠的,兄弟们追了他半年今晚上才结果了他!” “啧啧,又一个痴情人啊!”玄斗真人叹道。 “又一个?”黎队长抓住玄斗真人的话柄。 玄斗真人挥了下手,笑说:“前不久不是有个为情自杀的鬼吗?在冥司大哭大闹不愿意投胎,被鬼王给吃了那个!” “哦哦,想起来了,是有听说!”黎队长拍拍玄斗真人的肩,“兄弟们还有公务在身,就此别过!” “慢走!各位慢走!不送!”玄斗真人朝身形隐没在夜色中的鬼差们挥了挥手,回身看着躲在暗处的靳威,长出一口气。 第51章 因为我知道 听斗哥说了来意,宋问看了眼那束蓝色满天星,没有接,笑说:“我有男朋友了。” 斗哥也笑了,他一笑唇边会形成两道浅浅的弯弯的沟,看起来特别亲切。 “没关系,男朋友暂时做不成,做朋友总行吧?”斗哥说着把花递给一旁的多鑫,“店里有没有瓶子?麻烦把花插起来,这花可以放很久,成了干花也漂亮。” 多鑫看了眼宋问,接过花走进了后面的工作间。 “谢了。”宋问淡淡的说,停了下,她犹豫着又问,“花,你为什么买这个?” 因为你喜欢呀,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斗哥身体里的靳威在心底说道。宋问特别喜欢满天星这种一簇簇的散着淡淡香气的小花,而且最喜欢蓝色,她家卧室和学校宿舍里都摆放着一瓶。以前每年她过生日时,他都会送她一束。他曾问她为什么独独喜欢满天星,她说别的花顶多放几天就凋零了,扔掉时很是可惜。可是满天星不一样,它没那么娇气,它能放很久,即便最后失水变成了干花也很有观赏性,也能散出满室的馨香。 “感觉你会喜欢的。”斗哥垂眼看着她,笑吟吟的,“这花能存放很久,以后你看见它就想起我,我岂不赚了?”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就会把花留下?”宋问没同他笑嘻嘻,“我一会儿就扔。” 不管什么时候,她那骨子里的三分泼辣性子还是一点没改。 “扔了我再送呗!”斗哥双臂趴在柜台上,仿佛看不够似的,一直盯着宋问看,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眸中带笑,“下回我就送两束,一束给你扔,一束给你插瓶。” “你这人还挺霸道的。”宋问没好气的说道,“我跟你素不相识,你对我一见钟情,抱歉我对你可没有。看大哥你这年纪少说也有四十了吧?还玩浪漫邂逅的桥段呢?实话跟你说吧,我和我男朋友感情好着呢,甭说你长得有几分像梁朝伟,就是梁朝伟本尊来了,我也不会心动!” 斗哥垂首笑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玄斗真人闻言,瞪目龇牙,这十四万的嘴损起人来和靳威有得一比! “笑什么笑?”宋问白了斗哥一眼,神经病。 “对梁朝伟不心动,那柏原崇呢?”斗哥肩膀趴低,和她平视。 宋问心中蓦然一紧,感觉斗哥的目光就像x光,透过她的眼将她的心扫描了一遍。柏原崇……靳威当年有六高柏原崇的称号,这位斗哥是随口一说还是故意的呢?他究竟是谁?他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 一见钟情,鬼信!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宋问拿起抹布开始擦柜台,“我们还要做生意,没别的事你请回吧!” 斗哥笑了笑,站直身子,修长的手指在柜台上叩了叩,说:“给我来一份蓝莓芝士慕斯,一份芒果布丁,一份榴莲蛋糕卷,再要一杯金桔柠檬茶。” 宋问看了他一眼,以为他点完就会走,就在电脑里下了单,让米农去准备,然后问他:“打包?” “在这吃。”斗哥笑眯眯的说。 “在这吃?点这么多,你一人吃得完吗?” “慢慢吃呗,反正我有大把时间。”他指了指离柜台最近的桌子,“我坐那可以吧?” 进门即是客,何况他还点了单,宋问没有赶他走的道理,于是冷着脸说:“八十五块!” 斗哥掏出手机,点开支付码,给她扫了一下。一旁的玄斗真人心疼得直叫唤:“你省着点花!贫道本来就没几个钱!” “你不是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吗?”趁宋问转身去做饮料的空挡,靳威轻声对玄斗真人说,“几十块钱而已,又不是花了你几十万,别小气吧啦的!” “贫道的钱每一分都来之不易,上个月的房租水电还欠着呢!”玄斗真人气鼓鼓的说。 “听说过神仙点石成金,还没听说神仙交不起房租水电的,真的没见过哪个神仙混得像你这么惨的!”靳威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玄斗真人涨红了脸,哼了声,说:“贫道就是神仙中的一股清流,不行咩?” “谁在乎?”靳威毫不留情的反问。 玄斗真人气得鼻孔一翕一张,靳威还以为他会跳脚骂,怎料他竟平静了下来,神色颓唐,喃喃地说:“是啊,谁在乎?” 靳威知自己戳到他的痛处了,转而安抚他说:“被贬下界一千多年都能坚持本心,你很了不起!是天上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有眼无珠,他们不在乎,咱还不稀罕呢!没人管,想去哪去哪,想干啥干啥,乐得逍遥自在是不是?以后,他们请你回去你都别回,直接拒了!” “贫道……哎罢了,一言难尽。”玄斗真人摆摆手,神色说释然吧也不尽是,有几分意味不明的苦涩。 “当年你为什么被贬下界?老谢说你是大嘴巴泄露了天机,果真如此?” 玄斗真人面色不虞的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吧!” “你泄露了什么天机?”靳威好奇的问。 “当时是天机,现在已经是陈年往事过眼云烟了,告诉你也无妨。”玄斗真人叹了口气,“你知道靖难之役吧?” 靳威想了想,点点头。 “泓光殿下下凡转世,投成了建文帝朱允炆。而他的叔父朱棣腹黑阴险,早有谋反之心。建文帝得到了朱棣谋反的确凿证据,朱棣却装疯卖傻起来,建文帝一向仁慈宽厚,对朱棣下不了杀心。贫道身为殿下的侍讲不忍心见他被骗,就托梦告诉了他,可到底是晚了一步,朱棣成功逃脱,誓师出征。建文帝节节败退,在京师被攻陷的前一夜,贫道又忍不住托梦给建文帝……” “所以建文帝不知所踪,至今下落不明。”靳威惊愕的摇了摇头,“千古悬案呐!我的真人!没想到跟你还有牵连!如果因为这事被贬下界千年,也不算冤屈了你。不过,话说回来,建文帝到底去哪儿了?” “后面的事贫道也不知。司命见建文帝的命数改了,查出来是贫道偷看了命簿泄露了天机,就去仙帝那告状,虽说贫道是为了泓光殿下好,可是到底是做错了且让仙帝失了面子,仙帝震怒之下就把贫道一脚踢了下去。” “你呀你!说你什么好?”靳威指指他,“你就是一根历史搅屎棍!什么也没改变,还把自己给搅断了。” “是啊!”玄斗真人倒不反驳,“被贫道一搅和,泓光殿下也不知有没有成功历劫。其实贫道也是心太软,托什么梦啊,直接咔嚓了朱棣不就完了!” 靳威瞪大了眼,卧槽!都一千年了,真人你有点悔改之意吗? 一个下午,斗哥就坐在那里,慢悠悠吃着喝着,看着宋问忙里忙外。宋问不赶他也不睬他,心想他坐烦了就会走了。可这斗哥却不把自己当外人,顾客来了,他还当起了临时导购,如数家珍的向顾客介绍着甜品,听得宋问都呆住了。 这要是没吃过她们店里的甜品,而且得是吃过大部分且是经常吃,否则根本不可能这么熟知于心! “你之前尝过我们店里的甜品?”多鑫惊奇的问道。 斗哥大手一挥,笑眯眯的说:“全部!” “我们怎么没见你来过?”米农瞪大眼问道。 “想吃你们家的甜品,不一定非得到店里吧?”斗哥说着,眼波流转瞟向宋问。 宋问心里咯噔了下。外卖!通过点外卖吃过她们店里所有甜品的人,目前她知道的,唯有靳威。她抬眼看向斗哥,四目相对,他丝毫不躲不闪,反而加深了目光,柔情脉脉如深渊幽涧能溺死人。 蓝色满天星,柏原崇,外卖……每一个都让她想起靳威,这个斗哥到底是谁?他还知道些什么?宋问面上不显,心中却已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她对他愈发好奇了。 斗哥晃悠到柜台前,指了下身后墙上的挂钟,对宋问说:“到晚饭时间了,吃饭去呀,哥请!” 宋问又愣了愣神,他这表情,说话的语气太像靳威了! 多鑫和米农对视了一眼,她们都以为宋问会直接拒了他的,结果宋问却说:“好啊,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多鑫和米农惊掉了下巴!之前不是没有客人向宋问搭讪的,要电话号码的要加微信的请客吃饭喝咖啡的,什么没遇见过,可宋问一概礼而远之。这次是怎么了?这位斗哥虽说是个帅得发光的老腊肉,可是和宋问家里的那位帅得人神共愤的池医生比起来,他的魅力也就那样了,宋问不至于对他另眼相看吧? 第52章 秀色可餐(上) 这是一家高档湘菜餐厅,位于繁华商圈一座购物中心的三楼,中式装修,环境古朴雅致。餐厅环最外围的玻璃幕墙设置了一圈卡座,用一扇扇精美的屏风做了隔断,客人坐在里面可以俯瞰外面的夜景。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斗哥抬手示意他把菜单给宋问,看宋问时依旧是那副笑意深深情意绵绵的样子,“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家餐厅是靳威一个朋友开的,开业之初他受邀来吃过一次,菜品是地道的湘味,酸辣咸鲜,他当时边吃边想这里的菜比较符合宋问的口味,她若在一定会喜欢的,从那以后他就一直默默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带她来吃。 “我没来过这里,你来点吧!”宋问把菜单推给了斗哥。 斗哥拿起菜单,往后靠坐在椅子里,架着腿,熟练的点了几个菜,还特意给宋问点了一盅当归乌鸡汤。 “两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吗?点俩下饭菜能吃饱不就完了!”玄斗真人在一旁急劝,然而透明人的意见显然没有被采纳。 “就这些,菜快点上!”斗哥合上菜单还给服务员,转首看宋问,发现她正怔怔的盯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宋问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好巧,你点的菜都是我爱吃的。” “是吗?”斗哥支起胳膊,手背交叠托着下巴,笑得眉眼弯弯,“那真是太巧了。” 巧个屁呀!坐在一旁的玄斗真人快要吐血了,这家餐厅也忒特么贵了!靳威点菜时他大概算了下,好么!这一顿饭吃下来,竟然要一两千块!这吃的是金银翡翠玛瑙琥珀吧?他的心肝脾肺肾都疼了! “你是哪里人?”宋问问斗哥。 斗哥想了想,回答:“你是哪里人我就是哪里人。” 宋问眉头微敛,用w市的土话说:“那我们还是老乡咯?我住清塘,你住哪儿?” 斗哥笑了笑,也用w市土话说:“我也住清塘,清塘有棵百年古榕树,榕树下有座土地庙,香火很旺。” “你到底是谁?”宋问颤声问道。 “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告诉你。”斗哥说完朝宋问挤了下眼。 宋问轻哼一声,轻蔑的瞥着他说:“不说就算了,一点诚意都没有连朋友都没得做!” 汤最先上来了,服务员揭开盅盖,鲜香的热气袅袅升起,扑在暖黄色的布艺吊灯上。宋问尝了一口,甜中微涩,甜的是乌鸡、红枣和枸杞,涩的是当归、人参和黄芪,她正在来小日子,而这个汤最是补气血,怎么感觉他对自己了如指掌呢?想到这她抬首看了眼斗哥。斗哥也在看她,这人真是奇怪,总盯着她看,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你干吗总盯着我看?” 因为再不看,就看不着了。斗哥笑说:“因为你秀色可餐。” “看你穿着打扮也像个正经人,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油腔滑调呢?” “我只对你这样。”斗哥夹了剁椒鱼头最鲜嫩的一块放到宋问的碟子里,“趁热吃。” 美味在前,不吃白不吃,宋问也不跟他客气,埋首吃了起来。菜陆陆续续上来了,摆满了桌面,斗哥不停的给宋问夹菜,劝她多吃。 “你别只顾着给我夹菜,你也吃啊!”宋问的嘴巴被辣椒辣得红润饱满,她吸着气,舀了一勺血鸭放在斗哥碗里,催他快吃。 斗哥看着碗里的红尖椒,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他只夹了一小块鸭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了,然后端起茶杯连喝了几口才哈出一口气。 “你不能吃辣?”宋问问他。 斗哥又喝了口茶水,说:“是不太能吃辣,一点点还行。” 宋问放下筷子,直直望着他,问:“你认识靳威吗?” 斗哥一怔,连眼馋得直咽口水的玄斗真人闻言也是陡然一惊。斗哥缓缓摇头,沉声说:“不认识,他是谁?” 宋问见他神色泰然自若,心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多疑了,世上言行举止生活习惯像的人应该有很多,兴许就是巧合,遂回答,“他是我前男友,他也不太能吃辣。” 难怪一桌子菜她就单挑了最辣的血鸭给他吃,原来是故意试探他! “你还有前男友?”斗哥玩味一笑,“在你心目中,前男友和现男友哪个好?你喜欢哪个多一点?” 宋问托着下巴,半晌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他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你觉得为难了?”斗哥倾身往前,凑近她,“反正他们两个都不在,你悄悄告诉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见靳威睁着眼说瞎话骗姑娘,玄斗真人鄙夷的嗤笑一声。 “你连你是谁都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宋问没落入他的圈套。 “说了我是斗哥啊!”靳威的期望落空,有点无奈也有点着急,虽然这个问题有些尖刻,但他确实挺想知道答案的。 “真名呢?” 靳威语塞,他还真不知道玄斗真人的大名是什么,忙斜眼瞟向玄斗真人。 玄斗真人蹲在椅子上,没好气的说:“贫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窦天真是也。” “窦天真,我叫窦天真。”靳威忙对宋问说。 “窦天真?你是窦哥,不是斗哥?” “小名叫阿斗,所以熟悉的人都喊我斗哥。”靳威随机应变,信口胡诌。 “你小名才叫阿斗呢!”玄斗真人踢了靳威一脚。 宋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拿起筷子,又开始吃。靳威趁她不注意,传音问玄斗真人:“你真叫窦天真?” “怎么了?”玄斗真人瞪他。 “人如其名。” 第52章 秀色可餐(下) 宋问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池隽晔打过来的,靳威也看到了,宋问接听“喂”了一声,池隽晔问她在几号桌,宋问愣了下,看了眼桌牌告诉他十九号桌,她回头看向进门的方位,果然看到池隽晔打着手机朝她走来。他上面穿着灰色的轻薄款羽绒服,拉链敞着,里面是圆领羊毛衫配白衬衫,下面是深色的休闲裤,他身材高大,即便很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穿出了高档感,加上他天生冷峻淡漠的气质,看着不像是医生,倒像是从海报上走出的男模特,一路走来,吸引了几桌子的女顾客的目光,连女服务员也在偷瞄他。 宋问的脸黑了下来。 “有好戏看咯!”玄斗真人盘腿坐好,手里就差一块西瓜了。 池隽晔走过来,礼貌的朝靳威伸出了手,语气也十分友善:“你好,我是问问的老公,池隽晔,不介意我加入吧?” 靳威伸手和他握了下,淡然笑说:“幸会幸会,坐吧!人多才热闹!”说完招手让服务员添副碗筷。 池隽晔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挨着宋问坐下,见她一脸不快,便柔声问:“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群众基础好。”池隽晔握住她的手,朝她一笑。 宋问把手抽回,气鼓鼓的上下打量着他。池隽晔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笑说:“这身衣裳是你不久前给我买的,今天降温我就穿了,你觉得怎样?有没有被老公帅到?” “帅你个头。”宋问小声骂了句。 “我要是十四万,我肯定选这位眼镜兄,人家一看就比你靠谱得多。”玄斗真人终于逮到机会损靳威了,脸上一副幸灾乐祸得表情。 靳威没理他,让服务员又加了两个菜开了一瓶茅台,玄斗真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站在靳威身后,双手卡在他的脖子那恨不得掐死他,可一想他掐的是自己的身体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他就下不去手了,又不想看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干脆像壁虎一样趴在玻璃幕墙上看着窗外生闷气。 靳威给池隽晔的杯子满上,又给自己的满上,端起酒杯说:“初次见面,来兄弟,走一个!”心想,小样的,看小爷今儿不把你给灌趴下了! 池隽晔看了眼宋问,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下,一饮而尽。 宋问给池隽晔夹了块排骨放碟子里,说:“空腹喝酒对胃不好,先吃点东西吧!” “老婆对我真好。”池隽晔宠溺的摸摸宋问的头,眉开眼笑。 靳威心里直泛酸,想起以前她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以前她对他多好啊!现在她的人连同她的好,都不属于他了。靳威又给池隽晔满上,佯装不知他的身份背景,客套的聊了一会儿。 “池医生真是年轻有为,来,再走一个!”靳威端起了酒杯。 这已经是第五杯了,靳威的脸微红,池隽晔没什么反应,他想这位池医生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今晚有场硬仗要打了。 池隽晔反过来问靳威是做什么的,靳威虽然顶着玄斗真人的名号,但总不能说职业是给人算命,于是实话实说了:“我入伙了朋友的基金公司,做股权投资,算是混金融圈的。” 靳威说完,见宋问又抬头看他,他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宋问愣住。 一瓶茅台很快见了底,靳威快后悔死了!他的酒量虽好,可他如今借用的是玄斗真人的身体,事前忘了问他酒量如何了。现在不用问了,晕头胀脑告诉他玄斗真人的酒量就是战五渣级别的!奶奶的,这下可怎么办? 池隽晔叫服务员拿了两瓶茅台上来,说和他一见如故,要喝个痛快。 一见如故个腿毛啊!池隽晔他这就是故意整他呢!他一个医生,平时又不用经常应酬,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酒量?不管了,头一回和情敌拼酒,他不能输,反正这身体又不是他的。 “喝!不醉不归!”靳威说着,饮尽杯中酒,乐呵呵看着宋问时眼神都有些飘了,他打了个嗝,指着池隽晔对宋问说,“你且看着,看哥今天非把他给灌趴下咯!” 池隽晔微微笑着,拿起分酒器把两人的酒杯重新满上。宋问知道池隽晔的酒量,她一点都不担心,可她高估了对面这位老兄的酒量,嚷嚷得怪厉害,一拼就露了底。 “他快醉了,算了,别喝了!”宋问在桌下拉了拉池隽晔的手臂,轻声说道。 “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池隽晔凑近宋问悄声说,“酒后吐真言。” 宋问和池隽晔对视一眼,池隽晔用眼神安抚她,让她放心。 第53章 是你吗 池隽晔和宋问的眉眼官司玄斗真人看得分明,他使劲晃了晃靳威,急道:“贫道的酒量顶多也就四两,你都喝了快一斤了!你说了会爱惜贫道的身体,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靳威喝得晕头转向,忘了用传音,直接说出了口:“一天五千积分,你以为那么好赚的?别吵吵!你这身体好用着呢!还能再喝!” 宋问和池隽晔面面相觑,宋问靠近醉醺醺的靳威,问:“一天五千积分是什么意思?” 靳威嘿嘿傻笑,伸手抓住宋问的手腕,眼神迷离又深情。宋问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回,他却抓得更紧了,池隽晔眉头一皱,而玄斗真人则双手抓头,要崩溃了!他守身如玉一千多年,连女孩子的手指头都没碰过!借给这小子一天,他就给他破了戒!啊!苍天呐!贫道的清白被毁了呀! 靳威喝醉了,言行不受控,一切都遵循本心而为。分手五年了,他想宋问都快想疯了,如今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温暖,眼泪就涌了上来,“问问呐,问问,对不起,我不能等你了,把积分花完我就走了,以后就真的见不着了……” “你到底……是谁?”宋问紧盯着他问。 “不能说!千万不能说!说了你的魂魄会被弹出来的!”玄斗真人急忙提醒靳威。 靳威的脑子里还残存着一丝清明,他摇头晃脑笑了笑,对宋问说:“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告诉你。” 池隽晔再也忍不得了,掰开靳威的手,拿起宋问的手拍了拍,像把什么脏东西拍掉似的,他神色冷峻的对靳威说:“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的!酒可以乱喝,话不可以乱讲,她不可能做你女朋友,她是我的人。” “啊!忘了你也在!”靳威醉眼惺忪的笑着,“不好意思,一时情难自禁,别往心里去啊池医生!问问她其实可喜欢可在乎你了,就是……就是靳威活着,他来抢,都没办法把她从你身边抢走。你放心好了!”说完,他又喝了一杯酒,酒杯放下的同时,头也重重的磕在桌面上。 宋问推了推靳威,他手指动了动,无意识的哼哼着说:“别闹问问,让我睡一会儿……” 宋问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有担忧也有震撼,今天晚上他所表露出的一切,都太像靳威了!而且这感觉在她心中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她再也无法用“巧合”这样的字眼去解释。那巧合也太多了! 池隽晔站起身走到靳威身边,弯腰摸了摸他的裤兜,掏出一个钱包,打开就看到里面夹着一张身份证,他看了眼上面的照片,又看了看趴在桌上昏睡的人,把身份证递给了宋问。 “完了完了,要露馅了!”玄斗真人急得直拍大腿。 宋问接过来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窦天真没错,可照片中的人看着和斗哥就像是两个人一样!照片中的人留着乱蓬蓬的道士头,眉毛长得像野草,双目空洞无神,一边嘴角微斜,带着一抹天塌地陷无所谓的死肥宅式笑,下巴上还留着一撮杂乱弯曲的胡须。 难怪她看他有几分眼熟呢!池隽晔问她怎么了,她指着身份证上的照片,说:“这个人就是那天在地铁上给我看手相的道士。”说着她看向呼呼大睡的斗哥,搞不明白哪个才是真的他。 “他接近你,肯定是有目的的。”池隽晔笃定,“可我又觉得他不像是个坏人,哪个坏人会像他这样?” 坏事还没做,先喝得酩酊大醉,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都快滴到地上去了,怎么看怎么像个二傻子。 “他跟着我一天,也没对我做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很奇怪。他跟我是老乡,都住在清塘,他知道清塘有棵百年古榕树,知道我最喜欢的花是蓝色满天星,知道我的口味,点的菜都是我喜欢吃的,他对我们店里的甜品如数家珍,他不太能吃辣,他刚才还说他是做股权投资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吗?我感觉……我……”宋问皱紧了眉头,对池隽晔说出了自己的真是所想,“我能从他身上看到靳威的影子,你说他会不会被靳威灵魂附体了?” 池隽晔就知道宋问不会随随便便和陌生人出来吃饭,原来是这样。他也觉得这个窦天真很奇怪,他说的话不像是逢场作戏,尤其是他醉酒后说的话,什么一天五千积分,什么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他和宋问都没听懂。而且他明明是个道士,为什么要装扮成这样接近宋问呢?他和靳威真的有关联吗?池隽晔心中疑窦丛生,但他是一个医生,没有一个科学的合理的解释,难以让他相信。 “他醉成这样,今晚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池隽晔说道。 “那他怎么办?” “把身份证给我。”池隽晔接过身份看了下上面的地址,拿起手机定位了下,发现窦天真的住址特别远,开车要两个小时才到,再开回来估计都下半夜了,“给他就近找个酒店先住下吧!” “万一他睡着时吐了怎么办?”宋问担忧的说,“弄脏了酒店的床是小事,我怕他有窒息的危险。” 池隽晔咬了咬唇,说:“那先把他带家去吧,等他醒了,我们再问他。” 玄斗真人长出一口气,靳威醉了也有醉了的好处,至少不用买单了,给他省了一大笔钱。 回去的途中,躺在后座的靳威一直在絮絮叨叨含含糊糊的说着醉话。 “你别走,别离开我……我后悔了,我真的好后悔……问问,你在哪儿啊问问?我的心好痛……你别不要我啊!我知道错了……” 坐在副驾驶位回望着靳威的宋问,泪如雨下。在她的眼里他明明是个陌生人,可他说的话却拨动了她的心弦。靳威,是你吗? 回到公寓,靳威睡倒在沙发上,嘴里依旧碎碎念着,把扶他的池隽晔当成了宋问,拉着他的手不放,用热烫的脸颊蹭着,还亲了好几下,令池隽晔哭笑不得。宋问递给他一只趴趴狗的毛绒抱枕,池隽晔费力的抽回手,把抱枕塞进靳威怀里,才得以脱身。 池隽晔活动了下肩膀,走进厨房榨了一杯番茄汁,加了少许白糖,喂靳威喝下。见宋问拿着毛巾要给靳威擦脸,他心底叹了口气,说:“毛巾给我,我帮他擦。”然后,一边擦,一边恨恨的想,老子是医者仁心,你最好给我早点醒,醒了早点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喝了解酒的果汁,不到一个小时靳威就醒了。得亏喝的是茅台,靳威并未觉得多难受,就是酒精上脑头还有点晕乎乎的。他看了看周围,迷瞪了一会儿,目光聚焦坐在他对面的池隽晔和宋问身上。 “我怎么在这?” “你喝醉了。”宋问说。 靳威坐起来,用掌心按了按太阳穴,都想起来了。他本来想给池隽晔一个下马威的,结果玄斗真人这副身体酒量忒差,池隽晔一点事都没有,他先喝断片了。他复又扫了眼室内,没见到玄斗真人的魂魄,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宋问举着身份证,问他:“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对不对?上次在地铁里给我看手相的那个道士就是你吧?” 靳威看到身份证,脑子有片刻的空白,然后就像深潜的鱼雷在脑海里炸开了般,他惊愣住了,一时片刻想不起他酒后都干了什么说了什么?! “是我。”窦天真的身份证丑照在此,靳威想抵赖都不行了,只得硬着头皮承认。 “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靳威的神智越来越清明,他看着像审犯人一样审问他的宋问,无奈笑了笑,抱着枕头舒舒服服的窝在沙发里,懒洋洋的说:“喜欢你,想追你,就这么简单。” “可你是个道士啊!” “为了你,我还俗了呗。” “瞎说,我看你就是个骗子,而且是个中高手,资深行家。你是不是跟踪打探我很久了?所以你才对我那么了解,采用攻心为上的策略,然后再骗财骗色。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这么打算的?” 靳威呵呵笑了,他侧身躺着,手托着头,说:“要说了解你,我其实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但我不能明说,需要你用心去感受,大胆的猜。” “少装神弄鬼!”池隽晔见他又使这套迷惑宋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点后悔把他带家来了,他抓住宋问的手,十指相扣举起来,“甭说你不是靳威,就是靳威活着,他也抢不走她,因为我牵了她的手这辈子就没打算放开。” “你说对了一半。”靳威支撑着坐起来说,“靳威不会跟你抢,他放手也不是因为不爱问问了,而是他知道问问和你在一起过得很好,你真心爱着她,她对你也产生了依赖,所以他不想破坏这份美好,不想为了一己之私让问问为难。” “你……你怎么知道?”宋问怔怔的看着靳威,眼含热泪,“你和靳威是什么关系?” 第54章 是诳语也是祝福 靳威真的很想告诉宋问,告诉她这个躯壳里的灵魂就是靳威!他死了,他舍不得丢下你,他来找你了,他只剩下七天时间!可他不能说出口,玄斗真人的离魂术中关于真实身份的禁忌是冲不破的,一旦他说了,他的魂魄立刻就会被弹出来,而且再也无法附身进去。 玄斗真人的仙体不会因为被鬼附身而受到反噬,但是普通人被鬼附身阳气被夺,本体受损不说,寿命都会因此缩减。他不想伤害无辜的人,所以玄斗真人的仙体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不到最后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说出他的真实身份的。他想同她多呆一段时间,七天虽不能弥补他这五年的缺席,至少能让他觉得没那么遗憾,聊以慰藉罢了。 所以当宋问用期许的目光看着他,问他和靳威是什么关系时,他涩然一笑,回答:“朋友,关系很好,无话不说的朋友。” “你们怎么认识的?”池隽晔问道。 果然是一句谎言要用十句去圆,靳威扶额,感觉头要炸了,他摊了下手,胡编:“偶然的相遇,我给他算了命,我说他表面意气风发,实则失魂落魄,定是错失挚爱,心有不甘,强颜欢笑。他觉得我算得特别准,经常找我喝茶聊天,慢慢就熟了。靳威吧,人帅多金还痴情,秉性纯善待人真诚极富人格魅力,问问呐,你把他甩了,就是甩了一座矿,亏大发了!” “你这么会算,怎么没算到他会出车祸横死?”池隽晔又问。 靳威打了个哈欠,说:“我早就提醒过他,要坚守内心,切莫放浪形骸,否则会有血光之灾。他估计是等了太久,郁闷了太久,一时放纵过了头。可怜呐!死时才二十七岁,不过我想他也解脱了吧……” 宋问的眼泪又漫了出来,靳威的心狠狠一缩,不再往下说了,她为他流的泪够多了,够了。他现在只想看她笑,看她无压力没负担的甜蜜幸福的笑。 “还记得我上次给你看手相时说过的话吗?”靳威对宋问说,“这几年你表面不说其实一直在负重前行,有些不该你背负的不该你承受的你要试着放下了,因为过去谁也无法改变,人生该翻篇就得翻篇,我想靳威在九泉之下,也希望你好好的,所以问问,你不能再瞻前顾后了,要抬起头往前看,甩开手往前走。” 宋问拭去脸上的泪,笑说:“我会的……你真的是道士吗?不是情感问题专家?” 靳威叹了口气,说:“没办法,贫道能者多劳嘛!” 池隽晔嘴角轻扯,说:“你不是算命算得很准吗?也给我算一下如何?”说着朝靳威伸出了左手。 靳威用小指挠了挠鬓角,心想玄斗真人也不知死哪儿去了,平时没事像只跟屁虫一样的跟着他,用到他时他又不见了踪影。算了,只能自己上了!靳威抓起池隽晔的手,先是摸了摸,煞有介事的说:“手指修长匀称,骨节清奇有力,手掌温厚绵软,这是男主的手掌啊!贫道一摸就知你是天生富贵命,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无灾无难。”然后,他近前仔细看了看池隽晔的掌纹,“你的生命线很长,快到手腕了,说明你会长命百岁。这条是你的事业线,事业线走到这有分叉,主线延伸的这一叉没有走太远,纹路越来越淡,而半道分出的这一叉却又深又长,说明……” 见靳威咬着大拇指拧眉沉思,池隽晔淡笑着追问:“说明什么?” “说明……说明你的职业会发生改变,你的医生做不长了。”靳威说完抬眼瞄了下池隽晔,见他只是眉头微蹙,却并没有说什么,于是在心底吁出一口气,放得更开了,“再来看你的感情线,啧啧好啊!又深又长,从头到尾没有分叉没有乱纹,说明你对感情从一而终,忠贞不二!” 虽然知道靳威是在一本正经的胡扯,但这话池隽晔爱听。他笑着对宋问说:“听到了吗老婆?我对你绝对从一而终,忠贞不二!” 宋问轻轻嗤笑,显然不是很相信,池隽晔抗议说:“道长的话你要信就得全信,不能选择性的相信啊!” “那是那是,出家人不打诳语!”靳威附和了一句,指着池隽晔事业线分出来的那一叉继续说道,“你的第二条事业线和感情线有交叉,说明你选择第二事业和感情有关,你的婚姻线只有一条,且露头晚结尾长,说明你这辈子只结一次婚,而且会晚婚,你看婚姻线的尾部都快长到手背了,你和另一半会白头偕老,至少是个金婚。另外,也说明你的另一半特别旺你,你的事业和感情是相互促进的,感情好事业旺,感情坏事业衰,你的命运同它息息相关,你可得守护好这段感情啊!” 靳威说完抬头看着池隽晔,他的话是胡编乱造没错,但也是他衷心的祝福,他希望情敌池隽晔长命百岁,平安富贵,诸事顺遂,这样他才能守护好问问。 池隽晔缓缓抬眼,和靳威对视,见他眼光明净,神色坦然,池隽晔笑了笑,收回手,说:“说实话,看手相算命之类的我还是不信,但承你吉言。”说着他揽住宋问的肩,看着她深情款款的说,“我肯定会守护好她。” 宋问却不领情,甩开的他的手臂,冷声说:“说到做不到的事,还是别说的好。” “还生气呢?”池隽晔又揽住她,揉了揉她的肩,哄她,“怎样才能消气啊?要不我买两个榴莲跪求原谅?” “好啊,你买吧!”宋问横他一眼,站起身走去卧室了。 池隽晔无奈苦笑,靳威平躺在沙发上,拉高被子盖好,舒服的叹道:“她是典型的外柔内刚,惹不起的,你可长点记性吧!今晚我就不走了哈,借贵府沙发一睡,晚安!” 熄灯后,黑夜漫了进来,包围一切,隐藏所有。窗外月色凉如水,暗蓝天幕上坠着几点星子,闪啊闪,像窥探人间的神灵在眨眼。 靳威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用力推他晃他,大声喊他。他睁眼,见是玄斗真人,烦躁的“哎”了声,翻过身想继续睡,玄斗真人一把将他拉坐起来,惊慌的说:“别睡了!快醒醒!坏事了,快走啊!” 靳威揉揉眼,问:“什么坏事了?” “坏大事了!被发现了!这回说不定会惊动鬼王!” 玄斗真人一脸惊恐,靳威也瞬间清醒过来,掀开被子站起来,抓着他的胳膊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你改了十四万的命数,这个要是被发现了,罪加一等。我们还是快点走,边走边说!”玄斗真人拉着靳威就往外冲。 靳威心里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他停下脚步,转身走向卧室,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宋问,轻声说了句:“再见,问问。” 出了公寓楼,玄斗真人把靳威拉到幽暗的角落里,使了归魂术,回到自己的身体中,然后快速的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靳威。 靳威听后,后悔出门时没捎带上一把菜刀,把玄斗真人给剁了! 原来,玄斗真人怕夜长梦多,靳威会反悔,就偷偷潜回回龙洞的冥司总部,趁着休息时间过户处一个鬼都不在,打开了积分转让系统,开机密码他早就偷窥到了,于是他从靳威的账户转了一万零五百积分给自己,关上系统,正准备溜出去,办事员小马回来了!撞个正着! 他还没跑出冥司大楼,就听见整栋大楼警铃大作!鬼差们迅速出动,层层戒备,惊心动魄!眼看出口就要被封印,他急忙念了个诀化作一缕飞烟从缝隙里钻了出去,才钻出去,封印结成,冥界被巨大的绿网罩住,密不透风。 他来不及多想,掉头就跑。 “卧槽!我们能跑到哪里去?”靳威边跑边吼问玄斗真人,他真是被这个见分眼开视分如命的猪队友给坑死了! “当然只能跑出岭南了,跑出鬼王的地盘他就管不着了!”玄斗真人叫道。 跑出岭南?岭南有多大?能“跑”出去? “快使你的法力啊!” 玄斗真人整张脸瘪成窝瓜,说:“上个月用过一回,再用还要等一个月啊!” “我日!你的法力怎么跟大姨妈一样,一个月来一次啊!妈蛋!我们能不能去机场坐飞机啊?”靳威吼。 “好主意,贫道怎么没想到?还是你脑子灵!” “跑个鸟啊!机场在反方向,拦出租车!” 绕城机场高速,出租车在夜色里疾驰,玄斗真人一路颠着脚,急得快把手心搓烂了。 “我跑了我以后是不是投不了胎了?”靳威问道。 “哎呀,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躲得了初一再说吧!”玄斗真人哀嚎,“鬼王肯定是被惊动了,能躲就躲,被她吃了,就什么都没了,渣都不剩!” “你说你就不等等几天吗!”靳威怒吼。 “贫道知道错了,呜呜……”玄斗真人欲哭无泪。 两人正吵吵着,出租车忽然像撞到了什么,猛然停了下来,巨大的惯力使得玄斗真人和靳威撞向前挡风玻璃,直接撞碎了玻璃滚了出来。而系着安全带的司机则趴在方向盘上,头破血流,没了知觉。 靳威爬起来,发现出租车前面什么也没有,黑暗中,整条高速一片死寂! 第55章 视死如归 玄斗真人的额头被坚硬的地面蹭破,半边脸上全是血,然而他顾不得擦,爬起来后就把靳威护在了身后。 只见浓黑的夜色里,两排身着半黑半白制服的鬼差呈八字现形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巡查队的黎队长。紧接着,阴风大作,飞沙走石,迷得人睁不开眼。靳威躲在玄斗真人身后,用手臂挡着脸,听那狂风呼啸似鬼哭狼嚎。天空中乌云如浓墨翻滚,蔽月遮星,道路的两旁的树木被风吹得起伏无状,高压电流吱吱啦啦乱窜,炸起一片片火花。 狂风中,一群乌鸦“嘎嘎”叫着俯冲而下,形成巨大的阴翳,顷刻间化为一团黑影呈气旋状从天而降,落地后,竟是一个人影,缓缓转过身来。 靳威一看,吓呆。 那黑影是个个子很高的女人,披头散发,头发长至腿弯,飘在肩后如同披风。女人一脸冷肃,长眉斜飞入鬓,眸若寒星,鼻梁耸直如刀刻,嘴巴猩红似涂血。她穿着一袭黑裙,裙摆曳地,露在外面的脖子上黑筋突起,如藤曼爬了满脸!她抬起手,指着玄斗真人,那双手赫然是一副白骨! “窦天真,你好大的狗胆!”女人开口说话,却是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男的暗哑,女的尖锐,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鬼王,贫道这么做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否容贫道解释?”玄斗真人急切的说道。 岭南鬼王五只弯曲成爪,靳威挂在胸前的蔽日珠瞬间被她吸到手中,手指微一用力,蔽日珠就化成了粉末,飘散在风中。 “你在我司门前摆摊算命,本王看在泓光殿下的面子上,权且容忍。可你为了赚取积分,肆意破坏轮回秩序,逆天命而为,着实罪大恶极。胆敢在本王的地盘上搞事情,你当本王是吃素的?” “不敢不敢!”玄斗真人连连摆手,“贫道身后这位兄弟他死得太突然了,他还有心愿未了,贫道只不过是帮他完成心愿,约定的时间一到立刻就会送他回冥司投胎转世,请鬼王开恩饶过他吧!” “如果人人都像他这般对人世流连忘返,如果神仙都像你这般毫无原则底线,那六界不知乱成什么样了!”鬼王斥道,“触犯我鬼界的法条,就该得到应有的惩戒!” 鬼王的话音刚落,巡查队的黎队长从腰间抽出戮魂鞭,走上前来,阴笑着对玄斗真人说:“真人最好让开,这戮魂鞭可是在业火中淬炼过的,神鬼不忌!” 玄斗真人沉吟须臾,微微侧首对靳威说:“这里离机场不远了,贫道为你殿后,你尽管跑,别回头!”说着,手一伸,掌中已多了一把桃木剑,“跑!” 靳威转身就跑。鬼王露出一抹不屑冷笑,命令黎队长:“抽他!” 黎队长甩开了戮魂鞭,抽向玄斗真人,玄斗真人后退几步,二指并拢将法力注入剑柄,腾空挥出,鞭子将剑缠绕了几圈,形成拉锯之势。然而那戮魂鞭可短可长,黎队长操纵自如,他手劲儿一松,鞭子就像绷紧的皮筋突然松了,眨眼间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鬼王在此督战,黎队长不敢懈怠,拿出了看家本事,几个回合就逼得玄斗真人连连后退,堪堪防守,毫无还击之力。 靳威跑得飞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他犹豫了一下,回头看见玄斗真人躺在地上打滚,像是被鞭子抽中了!戮魂鞭的厉害,靳威是见识过的,抽鬼只需一下就能让鬼化成灰,玄斗真人虽然是神仙,可他身上只有泓光殿下的一成法力的分身护体,挨一下就疼得满地打滚,估计几鞭子下去量他这副仙体也会魂飞魄散。 靳威的速度慢了下来,就在他犹豫时,身后又传来了鞭打声和玄斗真人的惨叫声,靳威停了下来。这臭道士虽然满嘴跑火车,视分如命,但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知他是个好神仙,古道热肠,有情有义,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被贬下界一千年,宁肯厚着脸皮不要尊严的一分一分的积攒,也从未向天宫奴颜婢膝,更未走什么邪魔歪道。靳威想没了宋问,投胎转世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又何必辛苦走那一趟?灰飞烟灭又有什么可怕的,总归不过是一鞭子而已。 靳威跑了回来,一众鬼差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就连鬼王的眉头也微微一皱。靳威抱起玄斗真人,见他后背赫然两道血痕,皮开肉绽,肩胛骨都露了出来! 好狠!好毒! “你……你为什么……回来?”玄斗真人气若游丝的问道。 “我本来就是一个鬼,又不是没死过,再死一次又何妨?”靳威含泪笑说,“可大哥你是个神仙啊!你不是说人世间百年都不见得飞升一个吗?你堂堂一个神仙,被一帮恶鬼给抽死了,那多丢人!” 玄斗真人咧嘴也笑了,说:“贫道……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还有什么丢不起的?”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你已经坚持了一千年,你可不能轻易放弃!虽然,你倒持倒持看上去还不赖,能迷倒一堆小萝莉,可是你穷得连房租水电都交不起,哪个女的愿意跟你啊?” 玄斗真人笑得咳出一大口血,握紧靳威冰冷的手,说:“兄弟,是贫道害了你……” “不,是我自愿的,我不后悔。”靳威回握他的手,轻轻放下他,站起身,迎着猎猎寒风,目光坚定,视死如归。 “你有种。”黎队长用鞭子指了指靳威。 “给他一个痛快。”鬼王的男女双声阴森森的。 黎队长得到命令,甩开了鞭子,第一声响起,风云涌动,第二声响起,电闪雷鸣,第三声响起,靳威望着朝他飞过来的电蛇,闭上了眼睛。 问问,我走了。 愿你幸福,愿你快乐,愿你不沉湎过去,不畏惧将来。 宋问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的魂魄从身体里飘了出来,来到了一条昏暗的路上。前面似有人影晃动,她走过去一看,登时吓得瞪大了双眼,心脏都漏跳了好几拍。 靳威!是靳威!她看到了靳威!她听到靳威说不后悔,然后一个身穿半黑半白制服的丑男甩了三下鞭子,那鞭子如电蛇一般抽向靳威! “不要!”宋问尖叫一声,飞快的扑上前去,挡在靳威身前。 当黎队长看清突然窜出的人影,已来不及收手。 玄斗真人大惊失色,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怒吼:“不要!” 靳威猛然睁开眼,看到近在眼前的宋问,还有炸着火花呼啸而来的电蛇,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 第56章 为她破例 宋问不知那些身着半黑半白制服的人是谁,不知那个身着黑色长裙满脸密布黑色血管的女人是谁,亦不知朝她挥舞过来的如电蛇一样的鞭子是什么,她只知道被她紧紧抱着的是靳威。 一别五年,她终于在梦里再一次拥抱了他,虽然这个梦来得太突然,也太凶险。 眼看着戮魂鞭就要抽在宋问身上,电光火石间,一道黄影闪现,将那威力无穷的鞭子牢牢拽在手中。黄影在空中急速旋转了两圈,完全卸掉了戮魂鞭的法力,才将其弃置一旁,而鞭子那头的黎队长在鞭子脱手后被甩出去几丈远,重重摔趴在地上。 众鬼都发出惊叫之声,鬼王的森森白骨爪骤然握成一团。 靳威紧抱着宋问,一颗心就在嗓子眼吊着,神情惊骇。意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宋问从靳威怀中抬起头,见他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她笑着长出一口气,扭头看向救了她的灰影,和靳威一样愣住了。 那黄影是个身材高大壮实的男人,光头,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僧袍,头顶上有八个戒疤,浓眉大眼,眼圈有些黑,眼下两条卧蚕很明显,宽鼻翼,厚嘴唇。靳威和宋问几乎同时喊出“释延登”的名字。 这位半路杀出的绝顶高手不就是在天桥上摆摊算命的释延登吗?那个喜欢吃肠仔包的伪和尚! 这时,释延登的身后又闪现出两个身影,一男一女,竟是同在天桥摆摊的给手机贴膜的大叔和卖小饰品的姑娘!眨眼间,这三人就变了装束。释延登穿着一件灰绿色的长风衣,里面是黑色高领毛衫和黑色长裤,脚上穿着锃亮的黑皮鞋。关键是他竟然有了头发!而且是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梳成了赌神的大背头!给手机贴膜的大叔以前总穿着九十九一套的阿迪达斯运动服,现在也换成了风衣长裤的行头。卖小饰品的姑娘以前的穿着打扮比较森系,眼下穿着紧身皮衣皮裤皮靴,那个英姿飒爽前凸后翘! 靳威和宋问抱着彼此,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仍处于震惊中。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地上传来,玄斗真人趴在地上,艰难的支撑着上半身,喘着粗气朝释延登低低说了句:“贫道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仙界太子泓光殿下?释延登?!靳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他是个神仙,那他一定能看到鬼魂,上回他对他这个假冒伪劣和尚的嘲笑,他是全看在眼里了?却装作视而不见?演技这么好? 靳威依然觉得难以置信,可就连鬼王都朝释延登微微躬身,俯首,冷冷地说:“岭南鬼王厉无双见过太子殿下。” 泓光殿下看了眼匍匐在地上的玄斗真人,目光转向靳威和宋问,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转过身走向鬼王,说:“厉王,本来鬼界的事轮不到仙界来管,我之所以插手,是因为玄斗真人是我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能眼看着他魂飞魄散而袖手旁观。念在他尚未铸成大错,厉王可否网开一面?” 鬼王厉无双的眸光幽幽沉沉,思量了一会儿,才说:“窦天真常年滋扰我岭南鬼界,我并未与他计较就是念及太子殿下的情面。今太子殿下和青龙朱雀两位护法亲临,我可以再饶他一回,不予追究。” “多谢厉王!”泓光殿下拱手相谢。 厉无双黑漆漆的眸光一转,指着靳威说:“但是这个鬼,必须伏法。” “这位兄弟确实触犯了鬼界的法条,但他逗留人间这些时日,并未作恶。不过是旧情未了,突然横死,心有不甘。还请厉王念他本性纯善,从轻发落。”泓光殿下诚恳的为靳威求情。 “流连人间不愿投胎转世的鬼时常有之,戮魂鞭下什么亡魂没有?从未见太子殿下为谁求过情。为何会为了他破例?”厉无双问道。 泓光殿下回头,看了眼靳威,目光很快移到宋问身上,见她紧抓着靳威不放,在心底轻叹一声,收回目光对厉无双说:“我并非为他破例,而是为了他身旁的这位姑娘。前些日子,我在南巡途中遭遇雁荡三魔的突袭,一时轻敌,中了他们的圈套,若非青龙朱雀及时赶到,恐怕我已命丧魔手。经过一番恶战,我等虽全身而退,但也深受重创,法力几近耗竭。隐匿人间修养的那段日子里,我等受过这位姑娘的恩惠。这位兄弟和这位姑娘原本是一对恋人,还望厉王再卖我一个人情,对这位兄弟从轻发落。来日,若厉王有需要我出面相帮时,我定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仙界太子都这么说了,厉无双肯定得卖他这个人情。厉无双思量一番,说:“戮魂可免,但为了维持我岭南鬼界的秩序,此鬼所有的阴德积分需剥夺清零,投入畜生道轮回,下世不得再为人。” “什么?”宋问大惊失色,她现在终于明白靳威喝醉了所说的“一天赚五千积分”的意思了,她抬眼看着靳威,“今天出现的窦天真是你对不对?” 靳威摸着她的头,点头答:“是我,问问。” “我就觉得是你。”宋问含泪一笑,“是不是每个人都有积分?你的被清零了,我的转给你,你好好投胎,投个好人家。” 靳威笑着仰头望了望乌沉沉的天,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深吸一口气,说:“问问,你听我说。投做畜生也是一条活路,鬼王已经网开一面了,我们不能再得寸进尺。这些天我一直跟着你,过去的种种我都已经知道了,对不起问问,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靳威泣不成声,极力克制着情绪,“我……我还要谢谢你,你跟我在一起的那七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时光,真的!”靳威摸着宋问的脸,抹去她脸上的泪,“我走后,你要好好的,跟池医生好好过日子,他真的很爱很爱你……” 靳威说完,抱住宋问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然后大步朝鬼差走去。 宋问拔脚去追,却被朱雀护法拦下,“靳威!”宋问失声大喊。 厉无双在前,众鬼差在后,渐渐没入黑暗中遁形。靳威双手被缚魂索绑着,他转身,倒退着一步一步远离,没入黑暗前,他用手指朝宋问比了个心,然后粲然一笑,身影完全被黑暗吞噬。 宋问被朱雀护法抱着哭成了泪人。 泓光殿下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青龙护法扶起玄斗真人,泓光殿下朝他拱手一拜,叫了声“老师”,然后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明黄卷轴,徐徐展开,念道:“玄斗天极派第五代掌门窦天真听旨。” 玄斗真人一愣,望着那明黄卷轴,半天才反应过来,忍痛跪伏在地上,听着太子殿下温润缓沉的嗓音,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沥青路面上。一千年前,这里一片蛮荒,还没有路。 一千年过去,天宫终于召他归位了! “窦天真接旨,叩谢仙帝天恩!” 泓光殿下伸手搀扶起他,赐了一粒归元丹给他,玄斗真人服下后身上的鞭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父皇其实从未忘记老师,只因仙界上面还有神殿,很多事都不是父皇能做得了主的。如今,仙界动荡,妖魔横行,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父皇上书神殿将老师召回,神殿才予允准。这一千年,委屈老师了!” 玄斗真人凄然笑了笑,说:“等拜谢过仙帝,我就跟着殿下降妖除魔,助殿下一臂之力。” 泓光殿下望着远处泛起鱼肚白的天际,眸中闪现出一抹冷厉之色,“是该回去了。”他走到宋问身边,看着她,目光又变得温和可亲,柔声劝道,“小宋施主,你切莫太伤心,一切皆有因果,你怎知同他就已尘缘断尽?” 宋问泪眼朦胧,眨了眨眼,泪水滚落在脸上,她急忙问道:“我和他还能再见?” 泓光殿下笑而不答,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宋问眼前一黑。 第57章 你给我忍着 卧室里,一片静寂,墙角的小夜灯发出橘黄的暗光。宋问猛然睁开眼,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扑通扑通,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就像心脏骤停后又突然被激活,游离的魂魄瞬间回归,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脑子放空了一会儿,待神识之光冲破层层云雾照亮脑海,宋问有过一瞬的清明,记起她方才做了一个梦,可是再回想梦境中的内容,只依稀记得她梦到了靳威,梦见他一步一步后退着,笑着朝她用手指比了个心,然后身影被黑暗吞噬…… 宋问猛然坐起来,掀开被子跳下床,跑出卧室,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已没了斗哥的身影,他不知何时离开了。 东方晨曦微露,轻雾朦胧。 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宋问包裹,她往后靠了靠,双手覆在池隽晔的手上,轻声问他:“池医生,爱我会不会觉得很辛苦?” 池隽晔埋首在她的颈窝里,蹭着她暖滑的肌肤,闻着她发间淡甜的花香,叹道:“你现在才知道啊!辛苦主要是心里苦,心里怕,怕你和他旧情复燃,不要我了,那我该怎么办?我怕自己没那么大度,怕你会因此厌恶瞧不起我……尤其时最近一段日子,我每天过得诚惶诚恐,前几天你走了,我回家看着空荡荡的衣柜,心里难受得要命,我不停的打你电话,开着车满大街的找你,我想只要你能回来,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可以这辈子都不向你求婚,不逼你,只求你留在我身边……” 池隽晔这番肺腑之言,宋问听得心里发堵。她转身回抱住池隽晔,脸在他衣领上蹭了蹭,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对不起,我是个不合格的女朋友,一直以来只顾着自己,却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我最近知道了很多事,心里千头万绪乱得很,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以为你跟我在一起是出于同情可怜,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如果,如果你有别的女人了……” “我没有!”池隽晔打断她的话,语气斩钉截铁般干脆利落。 “可我以为你有了,所以你才找了个借口把我赶走,我走时就想你必定是下了狠心,我要是赖着不走只会让你烦,也让我自己更难堪。我想算了,走就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理你了……” 池隽晔搂紧了宋问,呼出一口堵在胸口的闷气,说:“从开始到现在,我只有你,以后也只有你一个。前段时间我一直在悄悄的筹划拍婚纱照的事,我妈建议去大理拍,她对那熟,你知道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几天忙活下来就把拍摄团队,拍摄地点都预定好了,催着我跟你定下拍摄时间,我其实特别期待,期待看你穿上婚纱的样子……所以在看到你们之前拍的婚纱照后,我才……” 宋问这才明白为何前两天池妈会发给她婚纱的样式让她挑选,池妈每次来看他们都会催促他们快点把婚结了,然后生个大胖孙子给她带着玩,所以宋问还以为池妈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她还没想好怎么同池妈讲她和池隽晔吵架的事,这个难题她想还是由池隽晔跟他妈说比较合适,所以就先回复了池妈。 原来竟是这样!难怪池隽晔会那么生气,一向沉稳持重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那天几乎失去了理智。 “你那天真的很凶,还踹了茶几,你原本是不是想踹我的?”宋问抬头撅着嘴巴问他。 池隽晔苦笑,露出一口白牙,捏了捏宋问的鼻子,说:“我怎么舍得?你掉根头发我都心疼!” 宋问轻哼了一声,说:“你变了,你以前从不说这些花言巧语的。” “以前没有说,都直接付诸行动了。你现在不是那个还没结束吗?我只能先嘴上说说了。”池隽晔低头咬着宋问的耳尖,双手在她的腰线处流连,“问问,我快想死你了,让我先过过手瘾好不好?” 感受到池隽晔的饥渴难耐,宋问从他怀中挣脱,眸中染上一层愉悦的笑意。他低头想吻她,她却用手将他的脸粗暴的推开,憋着笑说:“你给我忍着!” 说完宋问就回了卧室,池隽晔手扶着墙,垂首重重叹了口气。他想他的性福被她掌控着,他这辈子是翻不了身了。 可是忍着太难受,尤其是清晨这个时间段,对于男人来说更难忍。池隽晔拍了拍墙,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卧室,掀开被子,从宋问那边挤进了被窝里,一番笑闹后,他终于解了燃眉之急。 s大医院,看到池主任春风满面神清气爽的来查房,内科住院部的小护士们又叽叽喳喳悄莫议论开了。 “池主任这是好事将近要修成正果了吧?感觉气质和以前大变样啊!” “我感觉也是,整天笑眯眯的,手里再拿个保温杯,就妥妥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干部了。” “又一个男神被收割了,咱们医院待着真是越来越没劲了呢!” “哎哎,你们快看!神经内的灭绝师太又贴上去了喂!” “啧啧啧!” 池隽晔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对俞俐恩说:“我还要去门诊,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池隽晔的冷漠俞俐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急,之前就是因为太心急,反而弄巧成拙。池隽晔是个顶顶聪明的人,她必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徐徐图之。 “池影姐下个月回来,我们一起聚下吧?” “你怎么知道她下个月回来?” “我,我昨天跟她在网上聊了会儿。” 俞俐恩眸中一闪而过的心虚并未逃过池隽晔的眼睛,他眉头皱起,有些不耐的说:“你想和她聚,尽管聚,不用拉上我。我忙着呢,没空。” “隽晔,我知道我之前做得有些过分了,可我也是一时心急。”俞俐恩急切的说道,“就算我们做不成恋人,做朋友总可以吧?” “以前不是不可以。”见她往前靠了一步,池隽晔往后退了一步,同她保持着两步远的安全距离,“你设下层层圈套,费尽心机的离间我和我太太的关系,有这种前科的朋友我可不敢交。” 太太?他竟然改口称那女人为太太!俞俐恩心中又惊又恨,不由得握紧了手,眼里蓄满了眼泪,嘴唇哆嗦着问:“你是不肯原谅我了吗?”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因为你在我眼里没那么重要。” 望着池隽晔离去的背影,俞俐恩的眼泪滚滚落下。她真是没想到男人可以无情到这个地步,如今池隽晔让她见识到了。 第58章 睁眼说瞎话 s市国际机场t3航站楼,到达大厅,又一波客流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宋问踮起脚尖向里面张望,池隽晔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着按下她,说:“我来看着就行了。” 宋问侧首,看他比自己高了大半头,在一众接机的人里也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往那一站,气定神闲,目光所到之处,没有任何遮挡,而她倒成了这位爷搭手臂的架子了,心里不由得有些小愤慨。 池影推着行李箱走出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她那一向高冷端正的弟弟此刻揽着一个娇小可人的美女,朝她挥了挥手。她笑着朝他们走来,想起两年前初见他们在一起时的情景。 那时,两个人都有些拘束,没有在她面前做出什么亲密举动,连牵手都没有。她那时还想池隽晔是个少年老成的,对什么都慢热,性格淡漠惯了,他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激情”这两个字。他们谈了一两年了,新鲜劲儿估计也过去了,不过就是热恋期,池隽晔也不会黏糊谁。那天刚好是冬至,吃过晚饭,他们把她送上车,车子驶出不远她发现自己的围巾落在餐厅忘记拿了,于是吩咐司机掉头回去,然后就看到了令她惊掉下巴的一幕。 夜色里,池隽晔握着宋问的手放在嘴边哈气,一边帮她暖手一边垂眸注视着她,温柔又深情。宋问仰头微微笑着不知同他讲了什么,他也一笑,然后在宋问唇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才拉着她的手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池影揉了揉眼,才确定自己没看错。那个当众亲女孩子的,是她弟弟池隽晔。她想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是不是太不称职了?弟弟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几年,感情基础也不算薄,她头一回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回酒店的路上,池影给池隽晔发了三条微信。 “我的围巾落在餐厅了。” “我让司机掉头回去拿。” “我看到你们了,可真行啊隽隽,震惊了你老姐。” 池隽晔迟迟没有回复,回到酒店后,池影又发了一条微信给他。 “在我面前拘束得像小学生,转身就又搂又亲,你们是不是把我当外人了?” 发完微信,池影越想越气,扔掉手机,去楼下做了个精油推背,回来后又洗了个澡,两个小时过去,她想起微信的事,拿起手机一看,池隽晔还是没回复,心想这小子在忙着拯救地球吗连回个信息给她的空都没有! 池影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宋问先接的,说池隽晔在洗澡,两个人才说了几句话,电话就被池隽晔接起。池影问他为什么不回信息,他说没看到,然后池影就听到宋问说了一句“别闹了”,声音极轻,但是耳尖的池影还是听清了。她瞬间明白过来,池隽晔刚才在忙什么了。难怪顾不上回她信息! “隽隽,看不出啊,你这热恋期也太长了吧?新鲜劲还没过呢?老姐现在可对你刮目相看!” 听着池影笑嘻嘻的调侃,池隽晔点开微信看了下她之前发的信息,明白过来,笑了笑,说:“没把你当外人,是问问第一次见你,有点紧张,怕给你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我不想加重她的心理负担,才表现得那样。” 池影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笑说:“没想到你还是个宠妻狂魔啊!感觉你不像是池家的人,因为池家的人无论男女都风流成性。” 这话一点不假,远的就不说了,他们父亲一人就扛起了池家百年风流的大旗,传到他们这一代,池佳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不必说,就连池影没结婚前换男朋友的速度比手机更新换代的速度还快。 池隽晔就是个异类。 如今又两年过去,池隽晔身边的女孩还是那一个,且看两人这如胶似漆的亲密架势,貌似感情没有变淡反而又升温了。池影心里暗自啧啧称奇,对池隽晔是池家异类的想法根深蒂固了。 三人见面正寒暄着,一旁有人喊了声“池影姐”,声音爽脆透着轻快和亲热,三人转眼看去,俞俐恩露着那标准的御姐式微笑,朝他们快步走来。她其实早就到了,因池隽晔对她态度十分不友好,她没有上前自找难堪。站在后面看到池隽晔和宋问亲密恩爱的样子,心里甭提有多嫉恨了。 她的父亲同池隽晔的父亲是有几十年交情的好友,父亲有意无意中告诉她池东野希望长子池隽晔弃医从商继承家族事业,且随着小儿子池佳毓越发不上道,池东野的这个意愿也越发坚定,她心神领会。池家的金池集团主营是做房地产的,池隽晔就像是cbd区域一宗捂盘多年待开发的地,一旦开发,那便是万丈高楼平地起,货值将成几何倍数增长。池隽晔向来低调,别人不知他的背景和价值,可她知道啊!一般的豪门子弟她还看不上,她就偏爱池隽晔这种,背景雄厚不炫耀,能力出众不倨傲,潜力无限不张扬。 如今唯一遗憾的是池隽晔这块宝地并非一块净地,他上面有宋问这个顽固的钉子户存在,她要是漫天要价还好,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关键是这个钉子户她一毛钱不谈,把池隽晔吃得死死的,心甘情愿的荒废自己陪着她。 “俐恩,你怎么来了?”池影见到俞俐恩,也有点意外,笑着拉住她的手。 “昨天不是问了你的航班吗?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说什么我也得来接你呀!”俞俐恩笑道。 “你们当医生的工作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也跑一趟?” “不麻烦,隽晔可比我忙多了,他都能来,我肯定也能抽得出空的。”俞俐恩看了一眼池隽晔,见他面色阴沉,忙移开视线,笑着夸池影,“姐你真是越来越年轻了呢,皮肤真好,精神状态也好!” 池隽晔冷笑,池影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航班,眼里都是红血丝,一脸疲惫,俞俐恩从哪里看出她皮肤好,精神状态好了?睁眼说瞎话,虚伪至极。就连池影也摸着自己干得掉粉的脸,呵呵笑着问:“有吗?” 搁以前,池隽晔不会搭理俞俐恩,现在宋问在旁边,对俞俐恩这种喧宾夺主的行为,他不会放任她作妖,于是他问:“你最近是不是近视度数加深了?该配副眼镜戴了吧?” 俞俐恩也意识到自己马屁拍空了,尴尬了一瞬,搀着池影的胳膊撒娇似的说:“姐,你看隽晔,他整天怼我!” 池隽晔话中的揶揄池影怎会听不出,她惊讶的是池隽晔心里明镜似的,就是看出别人的意图,自幼良好的教养也使得他不会当众给人难堪,而他却丝毫没给俞俐恩留情面。俞俐恩喜欢池隽晔池影是早就知道的,俞俐恩样貌家世性格样样都好,奈何池隽晔对她并不感冒,感情这事谁说得清呢? 不过几年不见,俞俐恩给池影的感觉也变了。几年前她去日本演出时和俞俐恩聚过,那时的她还是个自信明媚的姑娘,举止谈吐间都透露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如今这是怎么了?虽然落落大方的影子还在,可开口说起话来叫人觉得她在故意讨好似的。比起她的言不由衷,宋问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拘束,腼腆,可见面后首先关心的是她累不累,问候远在法国的姐夫和小侄女的情况。所以,孰假孰真,孰远孰亲,高下立见,池影心里有数。她只是好奇,池隽晔和俞俐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池影姐,酒店订好了吗?”俞俐恩问道。 池影看向池隽晔和宋问,酒店是宋问订的,闻言,她忙说:“订好了,就在海冠。” “海冠?”俞俐恩做出惊讶的表情,“海冠顶多也就是四星吧?而且有年头了,设施设备都老化了。池影姐难得回来一趟,你订酒店也订好一点的啊!”说着,献宝似的对池影说,“姐你还是住中心区的喜来登吧,位置好,景观好,住着也舒服。” 宋问被俞俐恩这么一说,脸倏地红了。池隽晔意味深长的和池影对视了一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烦躁,对俞俐恩说:“海冠虽然不是五星级酒店,但总归是池家自己的酒店,前两年重新翻修过,而且我姐住海冠,住的是给老头子预留的顶层套房,挂的是老头子的账。当然住喜来登更好,你出钱啊?” 俞俐恩神色一僵,干笑着说:“海冠被金池收购了?什么时候的事?我还不知道呢!那,那肯定是住自家酒店方便呀!” 池影不想让俞俐恩太没面子,解释道:“三年前收的,那时你还在日本,肯定不知道。” “我就说嘛!”俞俐恩一副沉冤得雪的表情,“池影姐,我开车来的,我送你过去吧!” 眼见池隽晔和俞俐恩不对付,池影没有拒绝,上了俞俐恩的车。 第59章 好好吃饭 车子驶上机场高速,往市区的方向开,池影透过车窗看到远处有片在建工程,绿网上挂着大大的竖条幅,红底黄字,写着“恭贺金池世家荣耀封顶”。两年前她回来时,那一片还在拆迁旧屋平整土地,如今都已封顶了,看来项目进展比较顺利。她点开手机查了下项目的预售信息,一期推出的五百多套单位已经售罄,均价四万多一平米,二期预计明年六月开盘。 她家老头的团队开发能力还是很强的嘛!老头辛苦打拼一辈子积攒下的家业,要是败在卓芬妮池佳毓母子手上,那真是太可惜了。接班人的问题定不下来,老头是甭想安享晚年了,所以才心急火燎的把她叫回来,充当说客。 池影其实心里挺没底的,池隽晔的从医之路要是不那么顺当还好说,关键是他医生当得好好的,让他放弃自己的专业跨界从事一个陌生的行业,谈何容易?而且池隽晔同老头的关系也着实僵了点,老头前段时间生病住院了,池隽晔都没去瞧他一眼。老头和她视频时,委婉的提到这个,老泪纵横。池影一面觉得老头活该,一面又可怜他,人老了,变得越来越感性,谁不希望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呢?老头身边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池影姐,你这次回来是有演出活动要安排吗?” 听到俞俐恩的询问,池影回过神来,答:“没有,这次回来主要是为家里的事。” 俞俐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停了会儿,她又问:“你有没有觉得隽晔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池影的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下,想了想,淡笑着问:“哪里不一样?” “他呀也不知听谁说了什么,反正怎么看我都不顺眼,整天躲我跟躲瘟神一样的,碰了面就怼我,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对,刚才你也看到了,姐你可得管管他呀!”俞俐恩委屈巴巴的说道。 “啊?还有这事?好好的他为什么躲你?” 俞俐恩叹了口气,语气中的委屈又加重了几分:“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大大咧咧惯了,平时在医院里跟隽晔走得近了些,我觉得朋友之间吃吃饭聊聊天是很正常的事,也没什么,可某些人不这么认为啊!” “这中间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可大了呢!隽晔以前是多稳重一人,现在连听我解释的耐心都没有。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多多少少都会受那人的影响。我也是没办法了才跟你说这些的。” “我说你们怎么那么别扭呢!”池影面上笑了笑,心想俞俐恩这番话可真是一箭双雕,既告了池隽晔的状,又顺带黑了宋问一把,宋问成了挑拨她和池隽晔关系的罪魁祸首了。可她忘了,她池影可不是傻白甜,是那么好糊弄的?说得池隽晔好像是个色令智昏,是非不分的人,池隽晔是什么人,她这个当姐姐的会不清楚? 而且,俞俐恩估计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话中的逻辑错误。如果误会的是宋问,她跟池隽晔解释什么?按照正常的思维,池隽晔是当事人,他一开始也没意识到和女性朋友吃饭聊天有什么不妥之处,即便宋问在意这个,向他吹了枕头风,池隽晔为了照顾宋问的感受,刻意和俞俐恩保持距离,俞俐恩知道自己的行为引起了宋问的误会,为了消弭误会,难道不应该主动远离池隽晔吗?她还在这告状,说明她不觉得以朋友的命义和已有伴侣的男性走得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说明她不想和池隽晔保持距离。 池影脑子稍转个弯就想明白了。只怕俞俐恩打着朋友的幌子接近池隽晔,其目的不是为了珍惜一段友谊那么单纯吧?而且朋友都误会了,她还不死心的往上贴,她是有多珍惜这段友谊? 俞俐恩说池隽晔看她不顺眼整天怼她,且不说池隽晔是不是那种无聊得整天和女人计较的男人,她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是池隽晔变得是非不分,还是俞俐恩自己做错了事,池影更相信后者。 到了海冠大酒店,俞俐恩一直搀着池影的胳膊,显得她们是一对关系特别好的姐妹花。办理完入住手续,池隽晔把行李给了服务生,对池影说:“你先上去洗漱一下,我和问问在二楼的中餐厅等你。” 池影说了声好,在俞俐恩的陪同下进了电梯。 池隽晔和宋问走上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见宋问面色淡淡的,一直垂眸不语,池隽晔靠近她问:“见到她不开心?” 宋问嘴巴撅了起来。 池隽晔笑着摸摸她的头。到了预订的包间,服务生上了餐前茶点就退了出去。池隽晔坐在宽大舒适的欧式沙发上,宋问甫一坐下,池隽晔就揽了她的腰,将她提起来坐到了他的腿上。 宋问吓了一跳,小脸腾地热了,慌张看了眼门口,推拒着他斥道:“快放开,被人看见了!” 池隽晔紧箍着她不放,按住她的头猛亲了会儿,才意犹未尽的松了力道。 宋问又惊又怕,拍打了下他的肩膀,气咻咻的问:“你发什么疯?” “别担心,没事的。”池隽晔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水润的嘴唇,将被他亲花的唇彩抹均匀,“我姐她比猴还精,俞俐恩三言两语迷惑不了她的。她就是来给我们添堵的,你要是被她气着了,正中她的下怀。所以,咱不生气,待会儿多点的好吃的,好好吃饭,好吗宝贝儿?” 宋问红着脸点点头,心里的郁闷之气全都消散了,她甜笑着伸手抽了张纸巾,把池隽晔嘴上沾染的唇彩一点点擦去。 池影洗了把脸,拍了个爽肤水就下来了。俞俐恩提议两家抽空聚一下,池影说先问下老头的日程安排,等时间确定了再通知她。俞俐恩不疑有他,表示理解。人家大集团的董事长,平时日程肯定排得满满的,不是谁相约就能随便约到的。只有池影自个知道,老头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东屿修养,每天除了签字就是打球,时间大把。 服务生推开包间的门,池影和俞俐恩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池隽晔和宋问并排坐在沙发上,头碰着头盯着一个手机在看。 “看什么呢?”池影笑着问道。 池隽晔和宋问站了起来,池隽晔说:“在看我妈发过来的大理的照片。” “对了,苗姨什么时候到?”池影拉开椅子坐下,招手示意宋问挨着她坐。 “后天晚上。”池隽晔给宋问拉开椅子,然后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没人招呼的俞俐恩,面带微笑默默坐在了池影另一边的空位上。 服务员拿了菜牌上来,池隽晔让池影点,池影翻开菜牌说:“这儿的主厨以前是专给老头做饭的,老头见他做饭好吃又有头脑,觉得把他困在小厨房里屈才了,就把他调到这里当主厨,听说做得还不错,薪酬翻了十倍呢。正好,我记得你和问问都是能吃辣的,对了,俐恩可以吃辣吗?” 俞俐恩忙点头,说:“可以,我都可以。” 池影点了几道经典“硬”川菜,毛血旺,酸菜鱼,辣子鸡,水煮牛肉,宫保鸡丁,夫妻肺片,端上来都是红红的一盘一盆,整个包间都充斥着麻辣鲜香之味。池影好久没有吃到这么正宗的川菜了,食欲大动。 正吃着,池影的手机响了,她放下筷子,拿起手机一看,对池隽晔说:“老头打来的。”她清了清嗓音,接通了电话,“喂爸,我到了,已经在海冠了,我就住这,挺好的!今儿太晚了,过去东屿那边要两个小时呢,让司机来接我?不用了,不想折腾了,我跟隽隽正吃饭呢!嗯,他也在,那我们先吃着,拜拜。” 挂掉电话,池影笑着对池隽晔说:“老头正要发脾气,一听我说跟你在吃饭,那语气立刻变了,都变得有点结巴了,隽,隽,隽隽也在啊?那,那,那你们吃吧!”池影学着池东野说话的语气,笑得合不拢嘴。 池隽晔面无表情,一点都不捧场,池影嗤笑着甩了下擦手的毛巾。她想起她转学到s市读高一那年,池隽晔读初一,而池佳毓才上小学一年级,池东野想着虽然三个孩子三个妈,但都是他的种,他希望三个孩子能时常聚下,好培养情谊。于是,池东野“教唆”池影拉上池隽晔一起来会所吃顿饭。池影之前对池东野十分反感,可池东野除了做生意厉害,他哄女人也很有一套啊!池影不知怎么就答应了他,连哄带骗把池隽晔拖去了,结果一进门看到池东野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正在陪池佳毓玩赛车,玩得不亦乐乎,池隽晔转身就跑了。 池影气得跺脚,喊道:“爸!隽隽走了!”。 池东野立刻爬起来去追,正玩得开心的池佳毓坐在地上,愣了几秒,爬起来叫了声“爸比”,瘪嘴就大哭了起来。 池影心里正烦着呢,冲他吼:“哭什么哭?再哭我揍死你个小胖墩!” 池佳毓骇了下,躺地上连翻带滚嚎啕大哭。 池影当时鄙夷的想,有其母必有其子!一个比一个难缠! 第60章 劝说 池影问起了甜品店的生意,宋问说消费客群比较稳定,所以经营情况没什么大的变化,最近又推出了几款新品,让池影有空了去甜品店坐坐,给提点建议。 “你这z大建筑系毕业的高材生,不坐在高大上的写字楼里画图,把大好青春都耗费在那小店里,我都替你觉得不值。”说到这,一个念头在池影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看向池隽晔,他正在给宋问夹菜,怕宋问吃热辣的烫着,总是先提前夹一些出来放在宋问的碟子里,池影稍作思索,问宋问,“你有没有想过回头从事建筑设计这一行?” 宋问笑笑,说:“我的专业已经荒废五年了,怕是捡不起来了。” “慢慢来嘛!你才二十七岁,甭说你是建筑设计科班出身的,就是一窍不通从头学起,也来得及啊!”池影温声劝宋问,她转头问池隽晔,“隽隽你说是不是?” 池隽晔和宋问对视一眼,回答:“只要问问喜欢,她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支持。” 宋问朝池隽晔会心一笑,池影见他俩眉来眼去的,便打趣的说:“看来你们家是问问当家作主啊!那我要是把问问给说服了,你可不许再啰嗦。” “你可以一试,但是只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准威逼利诱连哄带骗,强迫问问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池隽晔说道。 池影汗颜,由衷叹服:“老弟你可真是天字一号护妻狂魔!” 被喂了一肚子狗粮的俞俐恩,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她没想到宋问竟然是z大建筑系毕业的,她还以为她是那种家境不好又没上过大学,年纪轻轻就出来做事的女孩子呢。她真是大大低估她了!难怪池隽晔会对她好得上天入地!关键池影劝说宋问改回本行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吃到一半,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胖胖的头戴高高厨师帽的大叔走了进来,见到池影忙热切的打招呼:“池小姐,您回来了!” 池影认出他就是被老头提携的大厨,站起来同他打招呼:“鲍师傅,您怎么来了?” 鲍师傅嘿嘿笑了两声,朝门外招了招手,只见四个服务生鱼贯而入,每人手里托着一瓷盆。盆中那鲜红的颜色,腾腾的热气,扑鼻的香味,不是小龙虾是什么! “我们……没有点小龙虾啊!”池影惊讶的说。 “这些是老板点的,麻辣、油焖、蒜香、椒盐一共四种口味,请几位尽情享用。”鲍师傅笑眯眯的说。 池影看着四大盆喷香的小龙虾,发出一声惊叹,不过她还是不明白,老头不点燕参鲍翅点小龙虾是为哪般?她并未向老头说过她喜欢吃小龙虾啊!她把目光移向池隽晔,未曾想他也是一脸惊疑的表情。 喜欢吃小龙虾的是宋问,池隽晔是喜欢看她吃。因为吃小龙虾时的宋问就像个实现了愿望的小孩子,又兴奋又开心,一边吃一边赞叹,满足得很,池隽晔很容易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对他而言是充满诱惑的吸引,也是对内心深藏的自责的抚慰。为了满足她这种简单的快乐,池隽晔有时下班路过专卖小龙虾的网红店,会给她买一些带回去。有次,他买完从店里出来,解锁了车,正要拉开车门,看到对向车道缓缓驶来一辆劳斯莱斯,后座车窗玻璃徐徐降下,池东野探头出来,叫了声“隽隽”。池隽晔没有理睬他,上了自己的车,快速驶离。难道是那一次偶然碰见,老头误以为他喜欢吃小龙虾?这四大盆小龙虾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还真像老头一贯的风格! “池叔叔真是……太好了呢!”俞俐恩挤出一个无比做作的笑来,她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海冠的中餐厅装修奢华典雅,明明是高档的私房川菜餐厅,好么这四大盆乡土气息浓郁的小龙虾一端上来,把这顿饭的档次一下子拉低了。 池隽晔见宋问盯着小龙虾,大眼睛里流光溢彩,心里就有些痒痒了,他笑着把一次性透明手套展开递给她,说:“敞开了吃,这次让你吃个够。” 宋问戴上手套,往前坐了坐,嘴咧得合不上,因为对小龙虾的热爱,小脸看起来一下子生动明媚了不少。池影觉得好有趣,戴上手套,干脆的说:“开动吧!今天非吃得扶着墙出去不可!”然后,还让服务生上了小龙虾的最佳搭配——冰啤。 眼见三人吃得那个香啊,那个爽啊,那个毫无形象!俞俐恩满额黑线,暗想池家的人都是怪胎吗?小龙虾这种脏兮兮丑不拉叽吃起来满手满嘴油吃完还染一身味儿的东西,她连碰都不想碰!偏偏还要配合饭桌上热烈的气氛,装出很喜欢吃的样子,她都有点后悔跟来了! 吃完饭,池影想去按摩放松一下,她有这个习惯,觉得按摩能很好的缓解旅途的疲惫,也有助于睡眠。她问宋问和俞俐恩要不要一起,俞俐恩愉快的答应了,宋问正要开口,池隽晔手搭着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对池影说:“她就不去了,回家我给她按就行了。” 宋问的脸一下子红了,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池影喝得有点飘,见状贼笑着说:“行行,我懂!那我们先上去了,你们路上小心点!” 池影和俞俐恩进了电梯去楼上做按摩,池隽晔和宋问则乘下一班电梯往下去了停车场。 宋问揉着腹部,走得很慢,有点懊恼的说:“我吃得太饱了,都快走不动了。” 池隽晔笑了笑,说:“回去做做运动,很快就消化了。” 回到家,宋问把衣服都换了,正在舒舒服服的沐浴时,池隽晔打开门走了进来。宋问揉着头发稍稍探出玻璃门,看着脱得仅剩一条内裤的他,忙说:“我还没洗完呢!” 池隽晔脱得一丝不挂,走了进去,拉上了玻璃门。磨砂玻璃后,身影交叠,狭小的空间里热气蒸腾,水声哗哗,春潮汹涌。 结果睡到半夜,宋问竟然被饿醒了,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熟悉的英俊的睡颜,她笑了笑,轻点着他的鼻子,悄悄在心里说了句:池医生,辛苦了! s大医院,接诊完一个病人,池隽晔正要点下一个进来,视线扫见电脑上的名字,眸光一凝,点鼠标的手不由得停住。他取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叫了那人的号。只听外面的呼叫器响了起来:“请036号池东野前往第五诊室就诊。” 没错,池隽晔的下一个要接诊的就是他爸。 诊室的门被一个西装革履在室内还戴着墨镜装逼的男人推开,那人一手挡门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池东野走了进来。他穿着件休闲的棉夹克,红光满面,精神看着不错,他笑着在池隽晔对面坐下,看他揉额头,关切的说:“隽隽,忙了一上午,累了吧?” 池隽晔放下手,戴好眼镜,平静的看着他,问:“你哪里不舒服?” “老爸挺好的,就是很久没见你了,来看看你。”池东野搓着手呵呵笑道。 “工作时间,我不想谈私事。”池隽晔绷着脸说道。 “老爸可是挂了号的,就耽误你几分钟时间。现在这个点,外面也没什么人了。”池东野心想他儿子这面瘫脸一定是从老爷子那隔代遗传的,他告诉自己不能怂,怂了解决接班人问题就遥遥无期了。 池隽晔看了下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快到上午下班时间了,而且待就诊区也没有人在排队,于是他往后靠着椅背,双手交叉,说:“什么事快说吧。” 池东野环视诊室,心酸的说道:“你在这只有几平米大的小小诊室里,一干就是七年,又忙又累,赚得还少,老爸一想起来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份工作?” “没有。”池隽晔回答得冷淡又干脆。 “老爸的公司缺一个总经理,坐拥顶层无敌海景大办公室,年收入过千万,你要不要考虑下?”池东野知道池隽晔的脾气,没有采取循循善诱的方式,而是直入主题。 “不感兴趣。” “兴趣是可以培养的嘛!你先别忙着拒绝!”池东野苦口婆心的劝道,“咱们家的情况是特殊了些,可自古立嫡以长,老爸辛苦一辈子打下的江山,你作为长子,是接班人的首选,咱们池家的兴衰荣辱以后可都要指望你了!”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肩负不起这个重任。说实话,池家怎么样,跟我关系并不大。” 池东野叹了口气,神色哀戚的说:“老爸知道这么多年对你关心照顾不到,你对老爸有怨气。老爸其实一直想弥补,可你妈盯得严,不给我机会呀!抛开这些不提,作为池家的长子长孙,于情于理你都有责任继承家业!” 池隽晔坐直了,双手交扣放在诊桌上,摆出典型的防御架势,说:“你跟我妈离婚二十多年了,当年离婚协议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以后跟着我妈过,是我妈一个人把我养大的,我完全可以跟她姓。苗隽晔,叫着还顺口一些。” 一番话堵得池东野差点心梗,他按着胸口,强压着不适,说:“隽隽,你再好好想想。等过两天你妈回来了,我们一家人聚一下。”说着他站起了身,身形晃了晃,脚步虚浮的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眼角湿润,“隽隽,不管你做什么,老爸一直都为你感到骄傲,真的。” 池隽晔看着他明显老迈了许多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泛起阵阵酸涩。这个他曾以为就是他的天他的守护神的父亲,确实老了,脆弱到经不起他一句话的打击。可谁又能理解被父亲抛弃的小孩他内心的难过、悲哀呢? 第61章 爱会为你指路 宋问把车停好,拎着包包踩着树荫下细碎的阳光往甜品店走。走着走着,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呜呜声,她停下脚步,回头一看,不禁愣住。 竟然是只小奶狗!大概只有一两个月大,黑白相间的毛色,额头和眉间呈现出十字形的白纹,是只小二哈。它浑身脏兮兮的,迈着小短腿奋力的追赶着宋问,跑到她脚边,举起前爪抱住了宋问的腿,发出细弱的“嗷呜”声。 宋问惊奇的蹲下来,将小二哈抱在怀中,发现它整个都在颤抖,不知是冻的还是跑得累的。宋问顺了顺它的毛,它竟然主动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她的手,还睁着圆圆的蓝色的眼睛委屈巴巴的望着她。宋问的心门像是一下子被叩开了,她像抱小宝宝一样的抱着它,柔声问:“你是谁家的狗狗呀?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小二哈舒服的窝在宋问怀中,哼唧了两声,甭提多可怜了。宋问看了看周围,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找,便将它抱进了店里。 此刻,靳威都想哭了。它穿过两个城区,跑了几天几夜,喝脏水吃垃圾,终于凭着记忆找了回来!这只小二哈,便是他投胎转世来的,虽然是条狗,但却拥有人类的思想还有上辈子完整的记忆。 说来话长了。靳威被鬼差押回冥司总部,直接去了了却处,这的办事员是个眉毛稀淡嘴角耷拉面色阴沉的姑娘,靳威心想她便是传说中的孟婆吧,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是面向太苦了些。 孟姑娘的座位后有个类似自动贩卖机的机器,里面装的全是一模一样的红色易拉罐,若非上面印着“孟婆汤”三个字,搭眼乍一望还以为那摆的全是王老吉。进去一个鬼,孟姑娘就按下按钮,机器下面的出货口就“咣当”一声落下一罐,孟姑娘拿起来扫了下上面的条形码,就放在柜台上,鬼拿起来喝尽后,孟姑娘会用一个红外温度计一样的机器对准那鬼的额头,像是很随意的问他三个问题。 “你叫啥?” “你爸叫啥?” “你妈叫啥?” 那鬼一脸懵逼的“啊?”,“我爸?”,“呃……”,机器“嘀”了三声,上面的指示灯均显示绿色,而鬼抱着头表情亦是茫然惶恐,鬼差就带着他下楼投胎去了。 那类似红外温度计的机器莫非是用来测谎的?靳威苦笑了下,大义凛然的走了过去,就是忘记一切,他也没有遗憾了。黎队长亲自押送靳威,他把新的投胎批文递给孟姑娘,孟姑娘掀起眼皮淡淡扫了眼靳威。靳威朝她友好一笑,她却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然后重重按下了按钮。等了片刻,不见有孟婆汤落下来,黎队长问:“机器是不是又坏了?” 孟姑娘站起来对着机器连踹几脚,除了靳威其他鬼皆是一副见惯不怪的表情,孟姑娘弯腰将掉出的一罐孟婆汤夹着上下拿起来,扫了码,抛给靳威,靳威忙接住。靳威笑着拉开拉环,问:“不难喝吧?” 没人理睬他,孟姑娘看着他,眸光幽幽。靳威心里升起一丝怪异感,他仰头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真像凉茶,有点苦,回味甘,他将剩下的一口气喝完了,余光瞄见孟姑娘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幽深。咋回事?这个没眉毛的孟婆不会对他一见钟情了吧?咦?他都喝了孟婆汤了,按理说他会立刻忘记一切的,为什么他还记得她是孟婆,他身边的丑男是黎队长? 靳威看向孟姑娘,见她很快的朝他微微点了下头,拿起测谎仪对准他的额头,问了第一个问题:“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靳威紧张得睁大了眼,却见孟姑娘微微眯了眯眼,似在安抚他,他确定自己没看错,定了定心神,仍带着几分犹豫,回答:“妹妹?我……我有妹妹?” 测谎仪清脆的“嘀”了一声,指示灯显示绿色。靳威松了口气,见孟姑娘的眸色也缓和了不少。 “你外祖母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欸?外祖母?她老人家不是在他两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吗?他对外祖母根本就没有印象,怎么会知道她老人家的生辰?靳威很诚实的回答:“不记得。” 指示灯显示绿色,靳威眸中浮现出轻松的笑意,这时一旁的黎队长从孟姑娘的手中抢过测谎仪对准他的额头,问:“你爱宋问吗?” 靳威感觉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在“咝咝”冒凉气,被发现了他顶多再喝一罐就是个,可别连累到孟姑娘啊!靳威见孟姑娘的眼神又变得幽幽沉沉,危机四伏,他脑子转得飞快,结结巴巴的回答:“我,我,我脑子这会儿好像不管用了,也,也许爱吧!” 指示灯显示绿色,黎队长不放心,盯着靳威又问道:“你认识玄斗真人吗?” “都特么说了脑子这会儿好像不管用了!你还问问问,你谁呀你?你们干吗拿这破玩意儿指着我?” 黎队长一手重重拍在靳威的肩膀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声音冷得可怕:“回答问题!” “哎呦大哥你抓疼我了,你说认识就认识行了呗?松手哇!”靳威惨叫。 孟姑娘在一旁双手环抱冷眼旁观,“嘁”了一声,黎队长察觉到孟姑娘对他的嘲笑,他这样越俎代庖其实也是不符合流程规定的,但他深知这个鬼的特殊性,于是他不死心的掐住靳威的脖子又问:“你是谁?” “我……我是你祖宗!日你妈快放开老子!” 测谎仪发出“刺耳”的叫声,指示灯变成了红色,黎队长大怒,孟姑娘也怒了,拍了下柜台骂道:“特么吵死了!当我这是屠宰场吗?你黎大队长不是有戮魂鞭吗?你直接抽他啊!” 别说是测谎不配合了,之前抗拒喝孟婆汤的鬼多了去了,了却处也是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众鬼都知孟姑娘的脾气。一鬼差上前提醒黎队长:“头,咱们鬼王可是答应了那位……” 黎队长放开靳威,大手一挥:“押他去投胎!下辈子投做畜生,有他受的!” 靳威出了却处前,回头看了眼,只见孟姑娘双手食指交叉,形成一个“x”,张嘴无声说了两个字,靳威瞬间明白过来。竟是老谢帮了他!靳威鼻子一酸,回以感激的一笑,就被推了出去。 到了一楼投胎处,因他是被鬼王“重点照拂”的对象,没有排对取号,众目睽睽下直接加队来到了最前面。靳威看到一口冒着幽幽绿光的井,深不见底,一个面带传销式微笑的鬼差将他引领至井沿上,伸手握住他的手,临别赠言:“爱会为你指路,祝你好运。”然后,他就把靳威推了下去。 “卧槽!”靳威大喊了一声,急速下坠,周围全是绿莹莹的光,忽然他感觉掌心一热,将手放到眼前一看,一道符闪着金光从他掌心飘出,那道符的中间写着四个字“无量路引”。 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看到自己毛茸茸的小爪子,他爬呀爬爬到阳台上,看见对面一栋建筑上挂着几个很大的汉字招牌,上面写着“s市艺术博览馆”,他咧嘴就乐了,在地上直打滚。 他回来了!他靳小爷又回来了! 多鑫喝米农见宋问捡了只流浪狗回来,放下手里的活儿都过来围观。 “这是哈士奇吧?它真是又脏又臭。”多鑫说。 “它好小只啊!你们看它是在皱眉头吗?好可爱!”米农说。 “不知道是不是从别人弄丢的。”宋问对着小二哈拍了几张照片,“我先写个失物招领贴门上,看会不会有人上门来认领。” “要是没有呢?”多鑫问。 宋问想了想,见小二哈睁着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望着她,她摸了摸小二哈的头,微笑着说:“那我就养它。” 靳威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宋问的掌心,多鑫惊叹:“它好像通人性呢!” 宋问愣了下神儿,不知为何,她直觉小二哈看她时的眼神像极了某人。 第62章 说清楚说不清楚 池隽晔回到家,客厅没见到人,听见声音从卫生间传出。他推开卫生间的门,一股热气迎面扑来,把他的眼镜熏得雾蒙蒙的,他摘掉眼镜,看见宋问坐在小板凳上,她面前有个红色透明塑料盆,盆里坐着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那小狗被宋问一下一下抚摸着,发出低低的呜鸣,露出享受的小表情。宋问边洗边逗它,眉梢眼角皆是充满慈爱的笑。池隽晔蹲下来,好笑的问:“狗狗哪来的?” “我捡的。”宋问笑着托起小二哈的上半身,对着池隽晔像打招呼似的晃动着它的前爪,“是只哈士奇,可爱吧?” 小二哈“汪汪”叫了两声,却把池隽晔给逗笑了,说:“我怎么感觉它在叫问问。” “你也觉得吗?今天多鑫和米农她们也说,它叫起来像叫我的名字。”宋问搓了搓小二哈的耳朵,“估计是太小了吧?奶声奶气,发音不准。” “以后,我们要养它了吗?”池隽晔问。 宋问睁着湿润的大眼看着他,眼里闪着期待的星光,池隽晔垂首笑说:“行吧!不过,说真的,我还没准备好去当铲屎官,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我们池医生最好了!”宋问探身去亲池隽晔。 盆里的靳威一抬头就看见两人嘴对嘴亲着,登时从盆里站了起来,“汪汪”叫了两声,浑身一抖,水珠飞溅。 池隽晔苦笑着擦了擦衣服上的水,问宋问:“给它起名了吗?” “起了,叫靓崽。” 池隽晔摸着靳威的头,说:“靓崽,要乖哦!” 靳威翻了个白眼,池隽晔的声音虽然柔和,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要太明显好吗?但你能把我怎么地?我可是一只无敌可爱的小汪汪耶! 睡觉时,池隽晔躺在床上,左等右等等了半天也不见宋问进来,明明听见脚步声都到卧室门口了,又“哒哒”走远了,他正要出去看,宋问抱着狗狗进来了。 “它……它不是有窝吗?”池隽晔问。 “靓崽好像不太习惯,我把它放进去它跑出来,我去哪儿它去哪儿,一直跟着我。”宋问抱着狗狗上了床,一到床上,靓崽就从宋问怀里跳了出来,钻进了被窝里,头还枕着宋问的枕头! 池隽晔和宋问都惊呆了!这货确定是只狗? “我把它洗得很干净,就让它跟我们一起睡吧?”宋问揉着小二哈的头,母爱泛滥。 “它这么小只,估计还不能控制大小便,要是尿了怎么办?”池隽晔问。 “那等它睡着了,我再把它悄悄抱到它窝里去?” 只能先这么着了。 靳威这几天累坏了,在宋问怀里很快就睡着了,宋问也睡着了。池隽晔掀开被子,轻轻的把靓崽抱了出去。南方没有暖气,到了冬天即便在室内温度也较低,池隽晔摸了摸狗窝,凉凉的,他叹了口气,一手抱狗,一手拎着狗窝,又回了卧室。他把狗窝放在床下,拿了条大毛巾给睡得香甜的靓崽盖上,去卫生间洗净了手这才回到了温暖的被窝里。 第二天一早,靳威醒了,发现自己睡在床底下自己的狗窝里,顿时皱起眉头不开心了。它正要爬出去,忽然听见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床腿床板都在晃动,卧槽!地震了吗?!靳威惊得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就听见床上响起了宋问的嘤咛声,那种低低的,浓睡未醒的,略显压抑又带着丝丝舒爽的,叫人原地爆血管的声音! 靳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两人,一大早就强塞了它一嘴狗粮,真是够够了!靳威重重叹了口气,趴在窝里,听着床上的动静,度秒如时。真的过了很久很久,终于风停浪歇,室内温暖如春,床上两人抱在一起轻喘着,只听“劳模”的池医生说:“今天带靓崽去打个疫苗吧?” 宋问懒懒的“嗯”了一声。 床下的靳威一听要去打针,气得小爪子在细麻狗窝上挠啊挠,池医生你这个坏淫!抢了我老婆还怂恿我老婆给我打针!小爷不会放过你的,汪汪! 宋问还是带靳小汪去兽医那打针了。靳小汪叫得那个凄惨呦,宋问的心都给它叫碎了,就跟带自己一两个月大的小宝宝去打疫苗一样,疼在它身痛在她心。早知道让池医生带它来打针了。 打完针,靳小汪怄气似的窝在宋问怀里,宋问摸它它不动也不叫。 “别生气了,靓崽!狗狗都要打针的,回去给你吃好吃的,乖啊!”宋问边走边哄它。 路遇一大波妹抱着个泰迪,泰迪瞅见靳小汪,挑衅似的吠个不停。靳小汪心想这泰迪长得像坨隔夜屎,叫叫叫叫你妹儿啊!以为小爷怕你不成?靳小汪正要爬起来怼泰迪,宋问却抬高手臂挡住了它,快步走开。 “我们靓崽不可以跟别的狗狗打架哦,受伤了我会心疼的。”宋问把靳小汪举在眼前,晃了晃它,“答应了就叫一声。” 靳小汪望着宋问没有叫,这事怎么能答应?狗不欺我,我不欺狗,狗若欺我,还不许我打回去? “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宋问摸摸狗头。 我是听懂了才不叫的喂! 苗胜男回到s市的当天,就被池东野“请”了过去。她本不想搭理他,奈何他闲得很,一个劲儿的打她电话,拉黑了他的号码,他就换座机打。苗胜男不胜其烦,只得赴约。 听闻工作人员告知苗女士到了,池东野急忙站起来,双手理了理灰白的头发,抬头挺胸,把将军肚往里收了收,才笑呵呵的快步走下楼梯。 苗胜男年轻时是警队一枝花,身材高挑,虽然到了花甲之年,可因常年坚持锻炼,保养得宜,看着年轻十岁不止。她这趟来穿得十分随意,中领米色羊绒衫配阔腿牛仔裤,脚上穿的是一双白色运动鞋,黑色羽绒服搭在臂弯里,往会所一楼大厅里一站,身姿挺拔,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老态。 池东野搓着手,喜滋滋的下来了。 “老婆,可把你盼来了!”池东野展开手臂想要来个拥抱,见苗胜男一脸无动于衷的冷淡,只得尴尬的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请,来来里面坐!” “老婆一路辛苦了,先喝杯热茶。”池东野亲自倒了杯普洱给苗胜男。 苗胜男瞥了眼他满头的灰白头发,说:“跟你说了很多遍,不要乱叫,我早就不是你老婆了。你这样我们还怎么谈?” 池东野举起手,连说:“好好好,不让叫就不叫!”说着声音转低嘟囔了一句,“都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了,还计较这个?” “说吧,让我过来谈什么?”苗胜男问道。 “来都来了,边吃边聊!”池东野招呼工作人员起菜,把椅子往苗胜男那挪了挪,“给你炖了燕窝粥,待会儿多吃点!” 苗胜男依旧不为所动,视线扫过他放在餐桌上的手,见他的左手无名指上还带着当年结婚时买的金戒指,和他中指上带的宝石戒指相比,显得特别廉价和不搭。苗胜男面上表情纹丝未动,心里反而对池东野充满了嘲讽。假惺惺戴给谁看呢?这人戴着婚戒眠花宿柳不觉得羞耻吗?一想到他用带着婚戒的这只手去摸别的女人苗胜男心里就一阵恶寒。管他出于什么原因,他想戴就戴着吧!反正她那只戒指早就被她扔海里喂鱼了。 “昨天我去见了隽隽,想劝他来金池帮我打理生意,他没同意。”池东野说,“在我的意料之中,他的脾气随你,也比较听你的话,我想着你要是同意了,再好好的去跟他说一说,成功的机率会比较大。” “我来是想跟你说清楚,我们母子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你不需要的时候弃之不顾,需要的时候我们就得摇着尾巴过来。这么多年,我挣一分就给我儿子花一分,我们没花过你一分钱。而且现在我们过得好好的,钱虽不多但也够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花自己的钱,吃得香睡得也安稳。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去骚扰隽隽。还有,他很快就要结婚了,你是他生父,我觉得有必要知会你一声。”苗胜男尽量克制着脾气,同他说了这番话。 “我知道你们不稀罕我的钱,但你不要想得这么狭隘好不好?你理解下一个老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嘛!凭良心说,我和隽隽的关系整这么僵,你这个当妈的功不可没。”池东野压着声音说道。 “我一点都不后悔。”苗胜男冷笑,“没有你的毒害,我儿子才长得这么好,这么优秀!你要是能把池佳毓教好,你会死乞白赖的来求我们?” “隽隽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好不好?要不是你当年那么决绝,我们一家人至于闹成今天这个局面吗?”池东野说着说着,心里憋的火就控制不住的往外冒。 苗胜男笑了,叹了口气,摇头说:“倒怪我太决绝?那我问你池东野,你当年抛下我回东北娶池影她妈的时候,决绝吗?你在海南风流快活时,心里可想着我和隽隽?卓芬妮挺着大肚子来找你要你负责,来我单位又是哭又是闹,而你呢?你竟然求我接受她和她的孩子……凭什么?我是警察不是圣母玛利亚,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不起我,我凭什么要忍气吞声?卓芬妮离了你不能活,可我不是她,我不用靠男人,我儿子不用靠有钱的爹,我们照样活得好好的!” 池东野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脸色,说:“当时我想着大错已铸成,我必须得把他们母子安顿好了,可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信……”池东野搓了搓脸,摆摆手,“算了算了,都过去了,每次吵来吵去还是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胜男同志?刚才你说隽隽要结婚了?和谁?不会还是那个开小店的姑娘?” “是啊!”提起这个,苗胜男的脸色明显好转,“今天中午我还跟他俩一起吃饭,两人谈了四五年,感情是越来越好了,看得我都觉得特别欣慰。” “我怎么听说是那姑娘死缠着隽隽不放呢?”池东野问。 “你听谁说的?”苗胜男又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池东野皱着眉头说:“就是……就是以前的朋友,他的孩子也在s大医院工作,说那姑娘的弟弟以前是隽隽的病人,后来没治好死了,那姑娘的母亲也因太过悲伤自杀了,就剩下那姑娘孤苦伶仃一个人。隽隽是出于同情和可怜才会跟她在一起的,而那姑娘就利用隽隽的愧疚感,赖上了隽隽。” “你信吗?”苗胜男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池东野,“医院治不好的人多了去了,对每一个病重不治的病人医生都要自责愧疚,那医生估计早得抑郁症死光了。你觉得隽隽出于对病人家属的同情可怜就能把自已的一辈子搭上了?说这话的人,不知情者无罪,要是知情还这么说,其心可诛!” 池东野眉头皱得更深了,喃喃的说:“不会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你这么一说,隽隽确实不会那样做,可……算了,还是你告诉我吧,你的话我肯定信。” 苗胜男就把池隽晔和宋问的事告诉了池东野。池东野听完整个人都懵了懵,怎么和别人告诉他的完全不一样呢? 苗胜男“哼”了一声,说:“幸亏你提前问了我,你要是不分青红宅白就去隽隽那里对他感情的事指手画脚,估计你们的关系就不是僵着了。” 池东野用毛巾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第63章 粉红骷髅 饭菜上齐了,池影刚好也赶到了。她和苗胜男素来亲厚,就是婚后见面的机会少了,关系也并未疏淡。这顿饭因池影的加入,气氛还算融洽。 当年池影和卓芬妮闹得不可开交,池东野焦头烂额之下才求助于苗胜男。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池影竟然和苗胜男生活到一起去了。他问过池影为什么不讨厌苗胜男母子,毕竟他当初放弃一切和池影妈离婚是为了南下找苗胜男。池影说第一次去苗家的时候她其实很拘束,坐在客厅沙发上闷闷不乐,十三岁的池隽晔也不跟她讲话,只是低头坐在一旁默默削苹果,削好了,递给她。她接过吃了,不是因为她想吃苹果,而是苹果削得堪称完美无瑕。她当时就想这小子身怀绝技啊!她啃着苹果,余光留意着那小子的动静,只见他把风扇转了个方向,对准了她吹,然后就进自己屋了。池影身上凉快了,心中却是一暖。她啃着苹果,听见厨房传来用筷子搅拌鸡蛋的声音,欢快的,清脆的,亲切的,不知为何池影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池影的性格比较外向,她到了苗家后把沉默寡言的池隽晔也带得活泼了不少。这是苗胜男希望看到的,她之前对池隽晔的沉闷束手无策,池影一来,家里热闹了许多。池影数理化不太好,别看她比池隽晔大了两三岁,却经常拿着高中的题目去请教还在上初中的池隽晔。池隽晔被她烦得不行也是经常损她,姐弟俩互不相让,你一句我一句的拌起嘴来,苗胜男都觉得很有趣。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十几岁的小姑娘都三十好几了。 池影知道苗胜男的脾气,也不兜圈子,直接表达了自己也希望池隽晔回来接班的想法。苗胜男还是拒绝了,她说她不求池隽晔大富大贵,只希望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他喜欢做的事,过得简单快乐她就心满意足了。 池东野犹不死心,还想再说什么,池影却拍了拍他的手,让他稍安勿躁。等苗胜男离开后,池影和池东野“密谋”了半天。 苗胜男回去后就把聚会的情况同池隽晔通了气儿,当提到有人对池东野乱嚼舌根,有意无意地引导他厌恶宋问时,池隽晔一下子就明白了。俞俐恩从池影那找不到突破口,就干脆打起了池东野的主意。她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她以为如果池东野不同意他娶宋问,他为了继承几百亿家业肯定会向池东野妥协。自以为是的女人,也许在别人眼里她依旧是趾高气昂的白天鹅,可在池隽晔看来她就是只苍蝇,围着他飞来飞去,怎么赶都赶不走,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s大医院护士站,护士长怒气冲冲的把一份病历摔给崔叶兰。 “你自己看!你把一个肿瘤患者的检查单错订在了一个普通患者的病历本上!你人在上班心飞出地球了是不是?当了三年护士了,还犯这种低级错误!幸亏这是池主任发现的,没有声张,直接给了我,这要是被患者发现了,你想过后果吗?让我们领导出面赔礼道歉都是小事,人一气之下给捅到网上,我们医院的声誉都被你给毁了!” 崔叶兰自上回从俞俐恩那得到了十万块劳务费,最近一段时间都在醉心于购物和炫耀。就连上班时间,也偷偷打开手机浏览购物网站,查看已购商品的物流信息,在朋友圈里发图晒一堆看着文艺实则为了炫富的照片,再配上岁月静好的文字,小日子过得不知多滋润。哪还有心思上班?护士长把她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她还觉得护士长小题大作呢! 护士长见崔叶兰毫无悔改之心,便说:“你的劳动合同这个月刚好也到期了,人力那边不准备再跟你续签,做完这个月你就离开吧!” 崔叶兰立马不乐意了,眨着半米长的假睫毛,说:“护士长您怎么能这样呢?我订错了是我不对,可毕竟发现及时,没对医院造成什么影响,我以后注意就是了!您至于动不动就辞退我吗?” “你若觉得我处理不当,可以直接向管人力的领导反映,也可以申诉。”护士长说完就走了。 崔叶兰憋了一肚子火,抹了三层的粉底都遮盖不住她此时黑沉的脸色。她看到池隽晔从分诊台前经过,便壮着胆子快步赶上他。 “池主任,您为什么要把订错检查单的病历本交给护士长呢?你可以直接给我呀,我以后肯定会注意的!护士长因为这个事,要辞退我!” 池隽晔“哦”了一声,说:“被辞退了?那不正好吗?崔护士你可以去从事你的第二职业了。” “什,什么第二职业?”崔叶兰不明所以。 “摄影师啊,你拍照技术那么好,不去做摄影师可惜了。” 崔叶兰望着池隽晔离开的背影,石化当场!池主任竟然知道了她偷拍的事!她刚才还在诧异,池主任怎么可能会把病历本交给护士长?他那么光风霁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为难一个小护士?现在她知道了,他故意的,他就是在针对她! 崔叶兰重重推开俞俐恩诊室的门,把俞俐恩和正在接诊的病人吓了一跳,俞俐恩瞪了她一眼,给病人开了单子让他去缴费,等病人走了,俞俐恩站起身,双手按着桌子,斥问崔叶兰发什么神经。 “池主任知道偷拍的事了。” “他知道也只会来找我的麻烦,你放心好了!”俞俐恩不耐烦的说道。 “我放你妈的心啊!”崔叶兰破口骂道,“池主任抓到我工作中的失误,到护士长那告了我一状,我都被辞退了!” “什么?”俞俐恩惊讶的张大了嘴。 “这都是被你害的!你害我丢了工作,你说怎么办吧?”崔叶兰蛮泼劲儿上来了,往椅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斜睨着俞俐恩。 “你自己工作失误被辞退,关我什么事?”俞俐恩大为光火,“我告诉你,我们之间就是一场买卖,我已经支付你十万块劳务费了,我们两清了!你不要以为什么事都可以赖上我,休想!” “池主任这么做,明显是针对我!他为什么针对我,你难道不清楚吗?”崔叶兰丝毫不退让,“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如今连工作都没了,我一个光脚的可不怕你穿鞋的!” 俞俐恩深吸一口气,铁青着脸问:“你还想要多少?” 崔叶兰伸出一只手,说:“三十万,封口费。” 俞俐恩怒极反笑,说:“你当我是提款机呢?贪得无厌的人可没有好下场。” 崔叶兰脸上的肉抖了抖,冷哼一声,抬眉说:“你少吓唬我,我不怕。该害怕的应该是你才对。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闹得鱼死网破,我的损失远比你小多了。”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滚!”俞俐恩指着门口撵人。 崔叶兰站起来,歪头看着俞俐恩,挑衅似的说:“三十万对你俞大博士而言不算多,今天晚上八点之前我若收不到钱,咱们就一起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崔叶兰走后,俞俐恩跌坐在椅子上,她深知就是再给她三十万,也封不住她的口。她没钱了,还是会故技重施来敲诈她。俞俐恩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结果了崔叶兰,这样她就彻底清静了! 崔叶兰这个卑劣小人,我诅咒她出门被车撞死,撞个稀巴烂!俞俐恩在纸上写了崔叶兰的名字,用笔使劲儿地划,把纸都划破了。 这时,一道强烈的白光忽然闪现,刺得人睁不开眼。白光消失,室内忽然多了一个男人,把俞俐恩吓个半死!这个男人头发眉毛都是白的,皮肤更是白得像涂了一层面粉,明明白得过分,眼部还画着烟熏妆,嘴唇乌青。他穿着一件粉色的皮草大衣,敞着怀,露出瘦骨嶙峋的上半身,下面穿着一条白裤子,裤腰松垮垮的挂在胯骨上,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脱落。 俞俐恩的脑海里猛地就出现了四个字——粉红骷髅。 “你,你是谁?!”俞俐恩惊问。 “我是可以帮你实现愿望的……邪魔,呵呵……”他张嘴笑起来,里面黑洞洞的,一颗牙也没有! 俞俐恩毛骨悚然,看着白雾茫茫的四周,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她掐了下自己,感觉到疼痛,竟然不是在做梦! “你不想想让崔叶兰死吗?我有一百种死法供你挑选。” “你为什么帮我?” “我自然不会无偿帮你,你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粉红骷髅男扭着肩膀阴柔的笑了,他靠近俞俐恩,伸出黑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说:“我要你……每一次跟男人做.爱时感觉,听懂了吗?” 俞俐恩摇头。 “以后每一次你跟男人做.爱时,我都将占据你的神识,攫取你所有的感官体验,而你将什么都感觉不到。” “你这,这也太变态了!你不是个男人吗?”俞俐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从不强求,你若不肯,我便走了。” “哎,等下!”俞俐恩叫住粉红骷髅男,“你让我想想!我考虑下!” 第64章 相期毋负此良缘 喜来登大酒店,一男一女走在通往客房的走廊里。女人挽着男人胳膊,连拉带拖的要把男人往客房带。男人身材修长,不知是不是哪里不除服,走得很缓慢,时不时的停下来扶着墙拒绝往前走。 池隽晔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一片麻木,意识像被控制了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当俞俐恩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时,他迷迷怔怔的就听从了她的话,跟着她来到了这里。可他心中却有个微弱但坚定的声音一直提醒他不能去,不能去!他扶着墙,摇了摇一片混沌的头,拳头攥得紧紧的。 俞俐恩拉不动池隽晔,急得对只有她能看见的粉红骷髅男低吼:“就快到了,你倒是再努努力啊!” 粉红骷髅男双臂交叉,二指并拢对准池隽晔背后的符咒又加施了一重法力,气喘着说:“他的意念力过于强大,我的法力都快被他耗尽了!” 被加施了法力的池隽晔又抬脚跟着俞俐恩往前走,俞俐恩大喜,走到客房门前,急忙刷了卡,打开门,把他推了进去。 俞俐恩和粉红骷髅男做了一个交易。粉红骷髅男帮她解决掉崔叶兰,而她将把自己余生所有性生活的快感献祭给粉红骷髅男。但是她提了另外一个要求,就是她要先睡了池隽晔,而且这一次的感觉她要完整的拥有。她想一次就够了,一次就足以将池隽晔和宋问的感情彻底摧毁,不管最后她得不得到池隽晔,她都不能让宋问得到! 粉红骷髅男同意了她的要求,他伸出手,粉红的指甲呈锯齿状,看着格外瘆人,他说:“握个手吧!” 俞俐恩伸出了手,粉红骷髅男握住她的手,说:“契约缔结,不死不毁。” 掌心突然一热,烫得俞俐恩急忙抽回手,摊开手掌一看,掌心已多了一颗红痣。她看着笑得十分淫邪的粉红骷髅男,知自己已没有退路。 客房内,俞俐恩把池隽晔推到在床上,一边脱大衣一边甩掉高跟鞋,她已兴奋得浑身发烫如置蒸笼里,一想到觊觎了那么久的池隽晔马上就要成为她的人了,她解他衣服扣子的手都在发抖。池隽晔却突然发力一把将她推下了床,眼见他站了起来,极力挣扎着往门口走,俞俐恩坐在地上急催粉红骷髅男:“你不是魔鬼吗?你赶紧再施法啊!你特么到底行不行啊?” 粉红骷髅男也急了,竭尽全力束缚住池隽晔的意念,皮草大衣上的毛根根直楞了起来,看着就像只粉红色的刺猬。 池隽晔身体不稳撞在墙上,手臂被风衣口袋里的一个硬东西硌到,他伸手进去,摸着那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咬牙冲到门边,拉开门跑了出去。 俞俐恩大惊失色,赶紧爬起来去追。 “妈蛋!简直倒了血霉!从没遇见过意念力这么强的凡人!”粉红骷髅男骂咧咧也跟了出去,他的法力快透支了! 喜来登对面一栋高层建筑的楼顶,仍是时髦大叔打扮的玄斗真人看着手中的罗盘,笑说:“这邪魔如今品味也高了,都开始出入五星级酒店了!”他收起罗盘,幻化成一只鸟,朝着散发出魔气的那一层飞去,落在酒店的窗台上,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靳威前女友的现男友,池医生!他怎么在这?咦?神经内的黑心莲也在!她旁边那粉不溜秋的一大坨是什么?卧槽!是邪魔!她竟然勾结了邪魔来害池医生!岂有此理?! 玄斗真人扇动翅膀,发出一声尖锐的鸟鸣,径直扑向了正在施法的粉红骷髅男。 粉红骷髅男听见鸟鸣,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跪倒在地,黑色的舌头吐出一尺长,表情狰狞可怖! “孽障!又来为祸人间!”玄斗真人恢复人形,厉声斥道。 “臭道士!多管闲事!”粉红骷髅男猛烈的抖动身体,皮草上的毛顿时变成了毒针,纷纷射向玄斗真人。 玄斗真人不闪不避,大手一挥,一道光幕出现在他身前,毒针撞击在光幕上发出“叮叮叮”的声响,相继折弯落地,丝毫未伤到玄斗真人。粉红骷髅男的法力本就损耗殆尽,这一招使出后他累得弯腰大喘气。玄斗真人祭出一个类似快板得法器,“噼里啪啦”打得飞快,粉红骷髅男像孙猴子被念了紧箍咒一般疼得抱头满地打滚,情急之下放出一团粉色烟雾,溜之大吉。 玄斗真人本想追上前去将之收服,看见昏倒在走廊里的池医生和呆坐一旁吓傻了的俞俐恩,停下了脚步,心想他这一走,这黑心莲不知又会怎么害人。他知靳威已经投胎为狗且顺利回到了十四万的身边,而且靳威是希望十四万和池医生好好过日子的,故而他不能丢下池医生不管。想到这,玄斗真人弹了只瞌睡虫进入俞俐恩的鼻孔,俞俐恩身体晃了晃,歪倒在地,昏睡过去。玄斗真人用透视眼看了看左右两排客房里的情景,妈也!非礼勿视!大城市里的男男女女也太会玩了! 对面客房里一肥头大耳的油腻老男人正搂着个年轻的蛇精脸女人睡觉,玄斗真人想就便宜他吧,于是他施展法术,将蛇精脸女人塞进衣柜里,把俞俐恩扔到了老男人的怀里。做完这一切,他拍拍手,对俞俐恩说:“贫道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恶花结不了善果,你要作死,贫道且助你一臂之力!祝你好梦!” 玄斗真人将池隽晔扶进俞俐恩之前订的那间客房,揭下他背后的符咒,抛到空中,符咒迅速燃成灰烬。玄斗真人摘掉池隽晔的眼镜,给自己戴上试了试,这时,池隽晔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玄斗真人从他裤兜里摸出手机,拿起来一看,是十四万打来的,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池隽晔的声音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先传来了一声狗叫,接着响起十四万软糯清甜的声音:“不是说要来接我的吗?都几点了还不来?” “今晚……不,不回家睡了,我,我在喜来登酒店1919号房,等你呦宝贝儿!”说完玄斗真人就挂了电话,心跳飞快,老脸红得像烧红的砖,念了几遍清心咒才镇定下来。他取下眼镜放在床头柜上,俯身看着床上的池隽晔,满眼艳羡,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只羡鸳鸯不羡仙,相期毋负此良缘。” 一个小时后,宋问出现在1919客房门外,她按了门铃,等了会儿不见池隽晔来开门,打他电话也没接,她握住门把试着开了下,竟然打开了!她走进去,刚要喊池隽晔的名字,就见他和衣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宋问靠近他,却见他眉头深锁,额上全是汗,手紧紧抓着被子,难道是在做噩梦?宋问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忙抚摸着他的脸,轻喊他的名字。 池隽晔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粉红色的大泡泡里,他看不清楚外面,那泡泡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怎么撕也撕不破,里面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都快喘不上气来了,意识越来越模糊,这时他忽然听见宋问在喊他,他急忙拍打着气球,大声回应着她。 “我在呢!快醒醒!池隽晔你别吓我!快醒醒!” 池隽晔睁开眼的瞬间,那粉红色的泡泡忽然膨胀至极点,无声破灭!然后他就看见了宋问,她神色惊慌,满眼担忧的望着他。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宋问趴在床边,握紧了他的手。 池隽晔粗喘着,犹惊魂未定,眼前宋问的影像不是特别清晰,他闭上眼又睁开,影像没有消失,他问:“是你吗问问?” “是我!我来了!”宋问把眼镜给他戴上,池隽晔看清果然是宋问,一把将她抱住,真真实实的感受到她的气息她的身体,他的心才渐渐安定了下来,问她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宋问莫名其妙。 “我让你来的?”池隽晔松开宋问,极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脑子炸裂般疼。他只隐隐记得是俞俐恩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她要强行和他发生关系,她人呢?!池隽晔见自己穿戴完好,而且宋问也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是梦? “你不是说去店里要来接我回家的吗?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你来,我就给你打了电话,你说今晚不回家睡,让我来喜来登1919号客房找你,当时池影姐和你妈就在我旁边,她们都听到了,我都快羞死了!”宋问红着脸说道。 池隽晔脑补了这一段,他按着太阳穴忍着剧痛想了又想,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头很痛吗?我帮你揉揉吧?”宋问托着他的头放在腿上,取下眼镜,帮他按太阳穴。 “问问,你别走。”池隽晔仍心有余悸,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 “不走,放心吧!” 宋问按了一会儿,再一看,池隽晔竟然又睡着了!不过这次睡时呼吸平稳,眉头舒展,宋问想他白天一定是累坏了,顿时心疼万分。她轻轻起身,把他的头放在枕头上,为他脱外面的风衣时,摸到口袋里有个四方的硬东西,拿出来一看竟是只蓝色缎面锦盒。宋问打开盒子,黑丝绒里夹着一枚闪着亮光的钻戒,她看向熟睡的池隽晔,笑了。 第65章 不能就这么算了 宋问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忽地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女人的叫骂声、尖叫声还有“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听声音好像就是从隔壁客房传出的,发生什么事了? 宋问将门拉开一条缝向外张望,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几个彪悍的中年妇女把一女的从房里拖了出来,拽头发,扇耳光,撕扯衣服,拳打脚踢!那女的披头散发,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一直尖叫着哭:“你们打错人了!不要打了!我根本不认识他啊!” “臭婊子嘴硬!都和我老公睡到一张床上去了,还说不认识!我打的就是你这个不要逼脸的!”一戴着豹纹围巾的胖大婶在她脸上狠狠挠了一把。 俞俐恩的脸上立刻现出几道红痕,她捂着脸,发出疯了一般的尖叫声。她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清身边的人是个猪头老男人,吓得一下子推开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那老男人也醒了,看见她慌忙揉了揉眼,问她是谁,怎么跑他房里来了。 俞俐恩还没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客房的门就被打开了,几个浓妆艳抹的大婶冲进来,不由分说抓着她就打,从屋里打到屋外。那老男人吓得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哆哆嗦嗦的穿着衣服。而俞俐恩的衣服却被她们扒的扒,撕的撕,等保安赶到时她全身只剩下内衣了。同一层的很多房客都出来围观,纷纷拿出手机拍摄。 俞俐恩披头散发,满脸血污,抱着身子紧缩成一团,哭得嗓音都哑了。保安拉开施暴的大婶们,宋问捡起一件掉在走廊上的衣服,盖在俞俐恩身上,因为走廊灯光较暗且刚才打斗太过激烈,她没有认出俞俐恩,俞俐恩透过头发的缝隙却认出了好心给她衣服遮盖的人竟是宋问!她登时拉高衣服盖住半张脸,瑟缩得更厉害了。 保安们控制了场面后,大婶们还在骂骂咧咧,猪头老男人趁乱钻出人群,先溜了。围观的房客们议论纷纷,有的认为大婶们做得太过分了,要打应该打偷情的老男人才对,有的却认为小三勾引别人老公,破坏别人家庭关系,寡廉鲜耻,在古代被抓了是要浸猪笼的,如今不过打她一顿而已,不值得同情。 大婶们出了气,大摇大摆的走了。两个女工作人员上前扶起俞俐恩,问她身上的伤要不要紧,需不需要通知家人过来接她。俞俐恩哭着点点头,跟随工作人员离开。出来看热闹的房客们也都陆陆续续回了房,宋问感觉那被打的小三进入电梯前朝她望了一眼,那眼神幽怨狠厉,仿佛她才是她的仇人一般。宋问愣了下,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影子,又很快的否定了。她走回房间,把门后的滑链插到链扣中锁好,池隽晔睡得很沉,外面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吵醒他。 宋问觉得这一晚发生的事说不出的怪异。 待热闹散去,周围恢复安静,穿着吊带睡衣的蛇精脸女人才小心翼翼的推开衣柜门爬了出来,瘫软在地,一脸懵逼。 池隽晔睡得早醒得也早,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低头看怀里的人,见是宋问,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短短的几秒他仿佛坐着过山车从顶部一下子滑落至底部,心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宋问也醒了,半眯着睡眼问他:“你的头还痛吗?” “不痛了。”池隽晔理了理她的头发,心里直纳闷,他的脑子怎么了?为何昨晚宋问来之前发生的事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池隽晔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讲给宋问听。宋问一听是俞俐恩把他带到这里来的,而俞俐恩后来又不知所踪,她忽然就想起昨晚被打的那个小三,莫非真是俞俐恩?!她把池隽晔丢下,跑到隔壁爬了猪头老男人的床,可是,为什么呀?她是眼瞎了还是神经错乱了?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好像被她下了迷药一般,脑子不听使唤,我只记得我跑到了走廊里,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再一睁眼,就看到了你。那时,我的头很痛,浑身乏力虚脱,精神一放松下来很快就睡过去了。”池隽晔把能记起的事串了下,意识到在他昏睡过去的两个时间段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宋问把昨晚看到的原配打小三的事告诉了池隽晔。 “我不确定是她,就是感觉有点像。”宋问说。 “酒店走廊里都有监控。”池隽晔皱眉思索,“但应该不会轻易给人查看。” 宋问坐起来,想了想,说:“昨天事闹得挺大的,整层的人都被惊动了,很多人用手机拍了视频,我看下网上有没有新闻报道。”她点开手机浏览新闻网页,手指滑动了两下,就被一则新闻的标题给吸引住了。 喜来登上演年度捉奸大戏,偷情男女身份被扒! 宋问连忙点开,新闻标题下方是一段长达五分钟的视频,下面洋洋洒洒码了三千字,描述了整个事件经过,还把偷情男女主角的身份信息曝了出来。猪头老男人是家教育培训机构的董事长,而小三正是s大医院神经内科美女博士医生俞俐恩!当事男女双方一直否认认识对方,也不清楚是怎么睡到一起的,而酒店的监控系统又“凑巧”坏了,回放时画面一片震荡模糊…… 池隽晔看了网友上传的视频也是惊愕非常,想不明白俞俐恩为何会出现在隔壁客房的床上,还被当成小三狠狠教训了一顿。这条新闻的传播速度很快,评论都有四万多条了!俞俐恩这下可算是一举成名了! 俞俐恩昨晚被闻讯赶至的父母接回了家,她不让父母报警,哭说自己吃错了药导致头脑不清醒,走错了房间。至于为什么要去喜来登开房,她做了亏心事不能直说,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她的记忆也是支离破碎,难以拼凑连贯起来,所以她也不确定到底是真遇见了邪魔还是她的精神出了问题,产生了幻觉。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唯有痛哭流涕,最后找了个试睡酒店床垫的借口搪塞过去。 猪头老男人见事态已扩散,为了保护至今未暴露的蛇精脸情人,也当起了缩头乌龟,妹出来解释辟谣什么的。 这一场闹剧,连当事人都稀里糊涂的,广大吃瓜群众却以为get到了真相,网上的跟帖评论比新闻本身还精彩! “我待会儿去医院做个检查,看体内能不能检测出迷药的成分。如果检测出来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简直……丧心病狂!”池隽晔心中怒火万丈,他想俞俐恩是神经内科的医生,她能轻而易举的接触到一些致幻药物,如果她果真对他下了药,那必须得请警方介入了。 “我陪你一起去。”宋问想想都觉得后怕。 两人洗漱后,下到一楼大厅,池隽晔想起昨晚是俞俐恩带他来开的房,两个人都提供了身份证,俞俐恩出事后都走了,按理说工作人员应该会来找他才对。池隽晔问前台小姐1919号房有没有结账,前台小姐查看了系统说没有,他把银行卡递给前台小姐,结账时他寻思片刻又试探着问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前台小姐和旁边同事对视了一眼,小声说:“抱歉池先生,打扰到您和宋小姐休息了。是我们工作的失误,非常抱歉,这是两张我们酒店西餐厅的晚餐自助券,是给同一层所有住客的补偿。” 池隽晔注意到她在说宋小姐之前,明显停顿了下,低头看了下电脑。他记得宋问是没有房卡的,他悄声问宋问:“你昨晚在前台登记了吗?” 宋问摇了摇头,昨晚她以为池隽晔开好了房,就直接上去了。 池隽晔问前台小姐:“1919号登记入住的是我和宋小姐,没错吧?” 前台小姐诧异着又看了下电脑,点头确认:“是您二位没错。” 池隽晔和宋问对视着,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俞俐恩明明用房卡打开了1919号客房的门,而宋问昨晚没有房卡是直接进去的,难道1919号客房的门坏了?可他们刚才出门时还用电源开关里的房卡拭了下,门是好的。 种种疑虑堆积在心头,毫无头绪。如今监控坏了,入住登记信息也不知被谁篡改了,俞俐恩带他来开房的证据算是没了,只能靠医院的检测结果了。池隽晔没有要自助餐券,他这辈子都不想来这家喜来登了。 去医院的路上,宋问开着车,池隽晔坐在副驾驶,皱着眉头,眼神没有焦距的望着车外,陷入冥思苦想中。车子驶出地库时,清晨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池隽晔感觉一道明亮的光线闪了下他的眼睛,他扭头看去,只见宋问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他怔了下,摸了摸风衣口袋,锦盒已不在! 宋问注意到他的动作,抬起莹白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问:“这是给我的吧?” 池隽晔反应过来,先是弯起唇角微微笑,继而笑得八颗白牙都露了出来。胸腔里的怒火和负面情绪瞬间一扫而空,只有惊喜像泉水般咕咕冒了出来。他看着宋问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又看了看她,弯起的唇角一路上都没有平复过。他这些天正在愁怎么求婚呢,她竟然自己戴上了!等红绿灯时,他情难自抑,捧着她的脸就亲。 池隽晔心情美得冒泡,就连到了医院,做了几个检查都未检查出什么异常,他的心情依然未收到任何影响。他想俞俐恩的事没有证据可以算了,但是求婚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66章 真正的岁月静好 靳小汪听完玄斗真人的讲述,乐得四爪朝天。 “怎样?贫道这次是不是很够意思啊?”玄斗真人摸着靳小汪白白的肚皮问道。 “你办事,我放心。”靳小汪翻过身,“对了,那个邪魔你捉到了吗?” “那是必须的!不过,我没杀他,把他封进了八卦钟里。他最怕噪音,八卦钟和普通的钟表一样,每一秒都会发出声音,但是他被封在里面,听到的声响比平时大很多倍。以后的每分每秒每日每月他都将受此折磨,越烦躁越难受,坚持不下去只有自断心脉一死百了。如果能静心下来清除心魔,那声响反而会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看他的造化了!” “那黑心莲和他缔结的契约还奏效吗?”靳小汪问道。 “他们缔结的是不死不毁契约,也就是说除非邪魔或黑心莲中的一个死了,这契约才能解除。” “希望邪魔能坚持下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黑心莲。没有任何感觉的性生活,一定很无奈吧哈哈哈……”靳小汪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余生全靠演技,呀咩爹!哈哈哈……” 苗胜男听到阳台上的动静,走过去一看,只见一狗一鸟你“汪汪汪”来我“啾啾啾”,好像在对话一样,画面不要太和谐!苗胜男拿起手机正要拍下来,那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小奶狗伸出前爪晃了晃,像是在挥别,这是成精了吗都? 靳小汪刚回到宋问怀抱里就注意了宋问无名指上戴的钻戒。莫非昨晚池医生求婚成功了?虽然挺为他俩感到高兴的,但靳小汪心里还是酸酸的。它上辈子也买过一枚钻戒,是9克拉的鸽子蛋,比宋问手上戴的这枚大多了,可是大又有什么用?那枚钻戒又不是送给宋问的……活了两世,靳小汪也算活明白了。大多数人的不幸福,不快乐,其实都是他们自己不配拥有。输给池隽晔,它输得心服口服。 苗胜男也注意到了宋问手上的钻戒,她顿时激动得心花怒放,在点点泪光中仿佛看到了大孙子在向她招手。 “真好,就是钻有点小,委屈你了。”苗胜男摸着宋问的手哽咽着说。 “这还小?我觉得挺好的,很漂亮,我很喜欢。”宋问笑说。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我知道你们最近在换房,手头紧了点,等以后啊让隽隽再给你补个大的。” “好,等他下班回来,我就把您的话转告给他。” 真是中国好婆媳啊!靳小汪见这准婆媳俩相处十分融洽,心里感慨万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幸福的家庭从来不是因为一个人而幸福的,而不幸福的家庭中有一个人施妖作恶就够了。 那要是一家子人都施妖作恶,那就不是家,是人间妖魔集中营。譬如靳小汪上辈子最后一任女友若若,没了靳威这个提款机,她那在老家好逸恶劳的父母带着无业游民的弟弟和弟弟的女朋友一起住到了靳威送她的那套两千多万的棕榈公馆豪宅里。等着她把豪宅买了,一起分钱。 “我十六七岁就出来做事,在餐厅里端盘子刷碗,在夜店里卖酒跳舞,为了几百块钱的小费连客人吐了口水的酒都喝过,你们有谁体谅过我的艰辛吗?这些年我给你们的钱,你们要是能存下来,足够你们养老,足够你结婚买房,可你们吃喝玩赌,全挥霍光了!没钱了又来找我,你们当我是什么?就算你们对我有养育恩情,我也早还完了!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们!”若若指着她的父母和弟弟控诉道。 “没有人逼着你出来做事啊!”钱父光脚半躺在那几十万一套的意大利进口皮沙发上,“是你读书读不好,自己不想念了,这你不能怪我们。” “我为什么读书读不好?为了躲债,一年搬几次家,整天提心吊胆。有一次,讨债的为了逼你们还钱,把我给绑了关在一间小黑屋里,三天两夜,最后是警察救了我,你们根本没出现!就连报警,也是学校老师报的!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能读好书?”若若说着眼眶就红了。 “小凤呐,爸妈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我们没钱,就是去了,也救不出你。我们想着要是我们不出现,那些人迟早会把你放了的,他们要是为了那点钱把你害了,那不是傻嘛!”钱母说道。 “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钱弟不耐烦的嚷了一句,他盘腿坐在那五万一张的纯羊毛地垫上,手里夹着烟头,他的女朋友靠着他坐,正“嘎吱嘎吱”吃着薯片,烟灰和薯片渣掉得到处都是,钱弟指着若若,“这房子少说也值个两千万,爸妈分五百万,我五百万,剩下一千万都是你的,我们有没有多要,你痛快的哈!” “凭什么?”若若气得眼泪都飙出来了,“我的房产,我凭什么要分给你们钱?凭什么?!哪一条法律规定的?” “这跟法律没有关系。”钱父摆手示意钱弟闭嘴,“我们是你的家人,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家人喝西北风却只顾着自己享受啊!这是最后一次问你要钱,我们拿到钱后就去做做小生意,行了吧?” “这话你们都说了八百遍了!”若若怒斥,她吸了吸鼻子,指着大门,“你们给我收拾东西滚出去,不滚我就报警了!” “嘿!你特么欠收拾是不是?”钱弟甩掉烟头,站起身捋袖子作势要打若若。 若若往前走了两步,冷笑着看着他,一字一顿说:“有本事你打!” 钱母忙拉住钱弟,眼睛一直眨啊眨,使劲使眼色,钱父也站了起来,说:“打什么打?家和万事兴,和气才生财嘛!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 “我跟你们没商量,我说了一分不给就不给,你们不走是吗?好!”若若把房间的门都锁了,客厅的窗户都关了,然后走进厨房打开燃气,调小火焰,吹熄了火,又把开关拧到最大档。 “哎哎!你做什么啊?”钱弟女朋友惊叫着问。 “你们不走,那我们就一起死好了!”若若含泪笑着说,“我真心希望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再也不要遇见你们!再也不要!” “你个疯婆子!你快给我关了!”钱弟瞪眼龇牙,要冲过去关燃气,这时若若却举起了手,她的手里是一个打火机,钱弟立马停下了。 若若另一只手从橱柜里拎出一桶油,洒了厨房,洒客厅,然后把油桶砸向她那五大三粗蠢不可及的弟弟,笑得有些瘆人,“都别走啊!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呢!哈哈哈……” “疯子!你们一家都是疯子!”钱弟女朋友扭头就跑了。 “哎!薇薇安别走啊!薇薇安!宝贝儿!”钱弟见状,忙去追女朋友了。 钱父钱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一起看向若若,钱父咬咬牙说:“这样吧,三百万,我们只要三百万!” 若若冷冷望着他们,说:“你们活着毫无意义,你们……早该下地狱了。”她按下了打火机,红黄的火苗窜了出来,吓得钱父钱母叫着连连后退。 “三十万!三十万我们就走!”钱父嚷道。 若若扔给他们一张卡,说:“这里面有五十万,是最后一次给你们的养老钱,想怎么花随你们,花完了,以后你们就是露宿街头去要饭,我都不会管。我巴不得你们早死!” 钱父钱母争着去捡地上的卡,最后钱父捡到了,狠狠瞪了钱母一眼,就和她一起离开了。 若若松了口气,她关了燃气,抹干净脸上的泪痕,给家政公司打了个电话,约钟点工上门打扫卫生。她正想走到对面把窗户打开,怎料踩到地上的油,脚底猛然一滑,身体失去重心往后倒,后脑重重磕在厨房门棱上,当即昏死过去,殷红的血从头后冒了出来,很快就漫了一大滩。 等到她被发现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因为抢救不及时,她虽然捡回一条命却成了植物人。她的父母弟弟以凑医药费为由把她的房子卖了,结果拿到钱后,一个比一个消失得快,一分钱都没有给她留下。他们都觉得把钱花在一个植物人身上,纯属浪费。他们忘了钱是怎么来的,也完全忘了那个植物人是他们的血脉至亲。 后来,钱弟的女朋友薇薇安觉得钱弟分到的钱太少了,怂恿他向二老再多要点。钱弟在向钱父钱母索要钱财时,三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钱弟头脑发昏先捅死了钱父,逼钱母说出银行卡密码后又捅死了钱母,然后逃之夭夭。他把钱都给了薇薇安保管,结果薇薇安拿到钱后就人间蒸发了。钱弟被抓,死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是最后的渔翁,还不一定呢。 若若,安若童,她连名带姓都改了,就是想脱离原生家庭。她希望自己向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可是梦想不能寄托在别人身上。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实现的梦想,哪会有真正的岁月静好? 第67章 抉择(上) 华灯初上人间路,暗云飞渡,遮星无数。 入夜时分,尘世的熙攘比白日更甚,魑魅魍魉之心开始躁动,不搞点事情,心火难消。 宋问正在店里盘点,店门上的铃声响起,几个男男女女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女人,留着长卷发,其中有几绺被挑染成了酒红色,穿着酒红色的羊绒大衣,下面是黑色紧身裤配长皮靴,打扮得相当时髦。就是这女人的长相着实怪异,在一张脸上能呈现出几种地表形态,让人不得不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都比不上人类的巧夺天工。山包一样高的额头,海沟一样深的双眼皮,峭壁一样陡的鼻梁,脸颊瘦削,面无三两肉,一马平川,整个看起来就像是古埃及壁画上的女祭司。 整成这样,同窗四年的宋问差点认不出她了。 杨艺敏趴在柜台前,笑说:“宋老板,我来光顾你的生意了。” “欢迎光临。”宋问淡淡一笑,“托盘在那边,需要什么请自便。” 杨艺敏转身朝她带来的几个设计师助理还有实习生说:“你们随便挑啊,我买单。” “谢谢艺敏姐!”几个小年轻纷纷拿了托盘挑选。 “宋老板最近生意如何啊?”杨艺敏阴腔怪调的问道。 “马马虎虎吧,反正凑合着能开下去。”宋问看着她,“你怎么有空过来?” “下午我们团队在这附近参加了个投标会,我想着来都来了,顺路来看看老同学。”杨艺敏把玩着自己的发梢,打量着宋问,“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看着还是这么清纯、漂亮。” 宋问笑了笑,说:“你的变化很大……”像换了个头。 “变才是真理。”杨艺敏目光下垂注意到宋问手上戴的戒指,皱眉叫道,“呦!你什么时候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还没办婚礼。” “还是那个医生男朋友?没想到你们能坚持这么久,终于要开花结果了哈!我是不是得说声恭喜啊?”杨艺敏的话像是沾着十年陈醋说出来的,又酸又臭。 “谢谢。” “不过,你这钻戒也忒小气了吧!一克拉有没有?”杨艺敏瞟着宋问的手,眸中尽是讽刺,“靳威要是不死,你要是跟着他,他怎么着也得给你买个鸽子蛋吧?住豪宅开豪车,早早成为人生赢家,岂会在这里起早贪黑的做个小店主?你后悔不?” “我和靳威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跟我们跟你自己过不去呢?”宋问平静的说道,“这戒指是我老公送我的,有钻没钻,是金是银,都不重要,只要是他送的我都喜欢。所以你看不上也没关系,因为本来就跟你没关系。同理,你大可以去找一个有钱的老公,让他送你一个鸽子蛋,别说鸽子蛋,就是送你恐龙蛋,也跟我没关系。” 杨艺敏的脸白了白,她团队里的小年轻见气氛不对,纷纷上前来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杨艺敏又笑得灿烂,“跟你们介绍下,这位宋老板以前也是z大建筑系的,跟我还是同班同学。” “啊?不会吧?那她怎么不去当设计师呀?” “就是啊!堂堂z大建筑系毕业的高材生,却在这里开小店卖甜品,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小年轻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 “唉,说来话长了!”杨艺敏故意拉长声音,她正要当众揭宋问的伤疤,从工作间猛地窜出一只小二哈,冲她一顿猛吠,奶凶奶凶的! 池隽晔今天下班早,来店里接宋问,杨艺敏带队进来时,他正在里间给靳小汪准备晚餐。听见杨艺敏越说越过分,他正要站起身,靳小汪撒开小短腿就冲出去了。 杨艺敏怕狗,吓得直往别人身后躲。有个男助理为了在她面前表现,还作势用脚踢靳小汪。 宋问忙从柜台后走出来,抱起靳小汪,顺着他的毛,安抚道:“靓崽乖,靓崽不生气,有些人皮糙肉厚的,我们靓崽还小,咬不动。” “你还敢放狗咬人?你这人怎么这么歹毒!”一女实习生怒斥。 “狗在她怀里抱得好好的,你睁眼说什么瞎话?”池隽晔掀起帘子走出来,站在宋问身后,眉目冷峻,英气逼人。 几个人瞬间愣住,杨艺敏更是瞪大了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宋问的医生男朋友,没想到长得这么高大英俊!为什么她总是遇不到这样的,而宋问却总是这么好运气,她的人生开了男神外挂吗?! “既然不是来买东西的,就请快滚吧!”池隽晔一抬下巴,声音沉缓有力。 小年轻都看向杨艺敏,杨艺敏瞪着宋问不服气的“哼”了声,带队铩羽而退。 池隽晔摸摸宋问的头,问:“什么时候一个小设计师也能欺负到我老婆头上了?她是哪个设计公司的?” “好像是华星。”宋问仰头望着池隽晔,“怎么,你要背着炸药包把他们公司给夷为平地吗?” “只要能为你出气,我可以考虑这个提议。”池隽晔眉眼含笑说。 “那我可舍不得,为了一个毫无干系的人,让我老公冒这么大的危险。”宋问笑了笑,举起靳小汪,“刚才你看到了吗?这小家伙特别护主,才这么点大,发起火来,好凶的!” 池隽晔接过靳小汪抱着,揉着它的头,对宋问说:“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下我姐的建议,你当初选择建筑设计专业,一定是出于喜欢,你有更广阔的天地可以施展才华,又何必把自己困在这里呢?” “我……我怕做不好,而且我也舍不得丢下这个店。”宋问内心很是犹豫。 池隽晔没再说什么,他理解宋问的顾虑,因为他也面临着类似的抉择。 第二天宋问早下班去超市买了火锅底料和食材,准备晚上在家做小火锅吃。阴冷的冬季,吃热腾腾的火锅,再舒坦不过了!宋问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着,听到门铃响起,她走出厨房看了下客厅墙上的挂钟,才五点半,这个点池隽晔应该才下班,没那么快回来,而且他有钥匙,一般不会按门铃,她最近也没有网络购物,应该也不是送快递的,会是谁呢? 宋问快步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头发灰白的大叔。大叔穿着暗蓝色的羽绒夹克,深灰色的休闲裤和白色运动鞋,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在裤兜里。 “大叔,您有事吗?”宋问问道。 “那个,池隽晔是住这吧?”大叔说完,清了清嗓子。 “是,您是?” “我是他爸。” 宋问的眼蓦地瞪大,池隽晔他爸怎么找到这来了? “您,您是池叔叔?” “嗯。” “您快请进!”宋问急忙闪身让开,“不好意思,我,我之前没见过您。” “不妨事。”池东野拿着手机的手挥了下,迈着四平八稳的老板步走了进去,“池隽晔还没回来?” “还没,应该在路上了。”宋问小心翼翼地走在他地侧后方。 趴在窝里看动画片的靳小汪见有人来了,爬起来,盯着来人看。咦?这不是池家老头吗?他怎么来了? “叔叔,您先坐沙发上歇着,我去给您泡壶茶。”宋问忐忑的说道。 池东野“嗯”了一声,走到沙发那头一手抓起靳小汪,抱着坐在沙发上,逗着它说:“小东西,我一进来就盯着我看,看什么?” 看你个东北花心大萝卜!靳小汪极力挣扎,跳出他的怀抱,跑进厨房找宋问。宋问不知池东野喜欢喝什么茶,家里只有池妈从大理带回来的普洱,只得给他泡了一壶普洱端了出去。 池东野一边喝着茶,一边上下左右打量着房子的格局和装修,宋问坐在茶几对面的小圆凳上,靳小汪蹲在她脚边,这是她的家她却紧张拘束起来了。见池东野喝完一杯,她赶尽给他续上。池东野靠坐在沙发上,手臂搭着毛绒玩具,吸了吸鼻子,问:“我怎么闻到火锅的味道?” “啊,我正在准备做火锅。”宋问指了指厨房,壮着胆子说,“池叔叔您晚上要是没什么安排的话,留下来一起吃吧?” “什么汤底?” “红汤白汤都有,可以做鸳鸯锅。” 看着受惊的小鹿一样的儿媳妇,池东野憋住笑,依旧像个不怒自威的大老板一样发问:“有没有鱼片啊?” “有。”宋问点头,这个池隽晔也爱吃。 “有没有鸭肠?” “有。”宋问点头,这个她爱吃。 “牛肉是什么牛肉?” “呃……就是超市里买的切好的肥牛卷。” “下次打火锅要提前跟我讲,我那里澳洲的、日本的、法国的牛肉都有,食材都是顶级的。” “哦好好!下次我一定提前跟您讲。” 对于宋问的乖巧,池东野很满意,这种传天然甜美温柔的女孩子如今是越来越稀少了,难怪他儿子把她当宝贝一样的宠着。 “嗯,你去忙吧!我坐这等着。” “好。”宋问起身前又把他的茶杯续满,把电视遥控器抽出来放在茶几上,“您要是无聊了,可以看看电视。” “行,忙去吧,甭管我。” 宋问刚走进厨房,就听见池家老头喊:“唉,我说儿媳妇,有没有买番薯叶?” “有的。”宋问探身出去回答道。 “好,齐了!”池东野做了个“ok”的手势,继续撸狗看电视。 第68章 抉择(中) 池隽晔下班回到家,推开门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个老头,手里剥着橘子,脚还搭在茶几上。老头听见开门声,扭过脸来,用洪亮的嗓音打招呼:“你回来啦!” 池隽晔顿时有种开错房门的感觉。他家老头连这里都能找到,不用猜,肯定是池影告诉他的。池隽晔把包放在玄关柜上,换了拖鞋,走进去先是望了一眼厨房里的宋问,宋问端着煮好的鸳鸯汤底出来了,说:“五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池隽晔见她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池东野撇撇嘴,轻“哼”一声。池隽晔坐在沙发尾端,抱起在他腿边打转的靳小汪,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准儿媳妇。”池东野把橘子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你妈和你姐都说你快要结婚了,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如果她们不说,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告诉我?” “明年的事,现在时间还早。”池隽晔垂眸说道。 “那双方家长也应该先见个面吧?” “问问她已经没有家长了。” 池东野这才恍然记起苗胜男同他讲过宋问的身世,“我一时忘了这茬,那你也应该带她来见见我,让我们早点认识一下嘛!对了,你们怎么搬到这来住了?你以前的房子呢?” “卖了,打算换个大一点的。” “那这套小公寓是临时租的?” “不是,是问问的。” 池东野“啧啧”了两下,压低声音说:“这套公寓一室一厅,也忒小了!你们住着不憋屈吗?我在金池双鹿湾那个盘的楼王位置留了一套顶层复式,将近三百平,大四房,每个房间都带独立卫生间,露台比这客厅还大,可以观赏二百七十度无敌海景。这是老爸特意给你留的,专门用于结婚的婚房!都装修好了,可以随时入住。” “房子我们已经看好了,约好了这周末去交定金。”池隽晔淡淡的说。 “你这孩子真是,跟你妈一样轴!”池东野拍着腿无奈的感叹,“你要是有儿媳妇一半听话,老爸做梦都能笑醒。” 宋问把打火锅所需的用品、食材摆放好了,招呼他们过去吃饭。池东野大剌剌的坐在了主位上,池隽晔和宋问相对而坐,宋问问池东野平时爱吃什么样的酱料。 “芝麻酱、麻油、生抽再来点姜蒜末。”池东野指挥宋问,“再另外给我装一碟那个豆瓣酱。” “好咧!”宋问一一照办,池东野比她想象中的接地气多了。她把烫好的鱼片用漏勺捞起放在他的碗里,池东野乐呵呵的说:“我自己来,你们也吃啊,别拘束!吃火锅就是要放得开,才吃得爽。儿媳妇,冰箱里有没有啤酒?” “有,我去拿!”宋问拿了三罐啤酒出来,打开一罐先给了池东野,然后给了池隽晔一罐,自己也留了一罐。 “能喝点?”池东野见状问道。 “一点还行。”宋问不好意思的回答。 “来!”池东野举起啤酒,“今天是托儿媳妇的福,我们父子俩才能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值得庆祝,喝一个!” 宋问忙拿起啤酒罐和他碰了下,池东野又转去跟池隽晔碰,池隽晔慢吞吞放下筷子,不太情愿的跟他碰了一个。 池东野喝了一大口啤酒,很开心的抹了抹嘴,又问宋问:“听说儿媳妇是z大建筑系毕业的?” “是。”宋问点头。 “哎呦不得了,z大建筑系是很难考的,中国建筑设计这一行,好多知名的设计师是从z大出来的。我们集团规划设计部的总监吕疏波也是从z大建筑系毕业的,相当专业。儿媳妇你想不想来我这上班?” 宋问愕然惊呆,看了眼池隽晔,笑说:“我已经毕业五年了,专业怕是已经荒废了。” “不怕!底子还在就行,我让吕疏波带你,我们项目多,锻炼的机会也多,很快你就能适应了。”池东野鼓励道。 这么大的转变,宋问一时不好回答,面露为难之色。池隽晔适时开口说:“给她时间让她考虑一下吧。” “那行!”池东野捞了一勺红薯片,吃前吹了吹,还是烫得他直吸溜。 池隽晔把已经凉好的一碗拿给宋问,宋问转手给了池东野,池东野笑眯眯的说:“还是儿媳妇孝顺,以后等你来了我公司,下面那些人知道你是我的儿媳妇,谁敢欺负你?”说着又对池隽晔说,“你要是不放心,你也一起来嘛!” 池隽晔算是彻底明白了。他家老头这迂回路线走得真是妙哉!知道从他的软肋下手了。这定是池影给他出的主意! 吃罢饭,池隽晔和宋问送池东野下楼出小区,他的司机已经等候在路边。池东野转身把一串钥匙给了宋问,说:“儿媳妇,初次见面,我也没啥好送你的,这个你收下,算是见面礼。” 宋问拿着钥匙,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池东野对池隽晔说:“隽隽,早点搬去大房子里住,这样你妈和你姐回来也有个住处,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住得四分五散的,多不方便是不是?你有空带你媳妇先去看看,真的特别好。” 池隽晔挠了挠眉梢,真是对他家老头无语了。他不要,他家老头干脆当见面礼送给宋问了,他又不好当着宋问的面说他什么。 池东野摸摸靳小汪的头,乐呵呵地坐车走了,一上车就给池影打了个电话汇报战果。 没过两天,池东野给宋问打电话,叫她去东屿吃海鲜。宋问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然后给池隽晔打电话说了这事,池隽晔也是无奈得很。她一个人去的话他肯定不放心,老头就是笃定宋问不会拒绝而他定会一起来。生怕会有什么变化,池东野那天下午亲自来把宋问和靳小汪先接去东屿了。 宋问第一次去,紧张得不行。东屿是个靠山环海的半岛,金池集团早年在半岛最美的月牙湾开发了一大片高尔夫别墅,池东野给自己留了一套独栋,他经常来此度假、会客,这儿成了他的第二居所。 到了地方,池东野的秘书说有一份重要文件需要他审阅签字,他让宋问别拘束,随便走走看看,就和秘书一起去了楼上的书房。 宋问抱着靳小汪在一楼参观,别墅是中式装修,家具都是由古朴大气的紫檀木所制,墙上挂着几位书画大家的真迹,博古架上的摆件每一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靳小汪由衷感慨池老头可真有钱呐!真土豪!但也衬托出池医生是真的清高! 宋问正在观赏一副国画,余光扫见旁边有个人在看她,她转过头去,见那人瘦高,满头小脏辫,穿着白色兜帽衫黑色运动裤和黑球鞋,大拇指摩挲着下嘴唇正上下打量着她。 “美女,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你是?”小脏辫眯眼问道。 “你好,我叫宋问,我,我是跟池叔叔一起来的。”宋问指了指楼上。 “噢……”小脏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斜起一边嘴角露出一抹坏笑,“我知道了!可以可以!宋问是吧?哪个问?” “问候的问。” “这名字不错。”小脏辫走上前来,“我家老头是不是都给你说了?” “你,你家老头?”宋问一时云里雾里。 “没错,我就是池佳毓!”小脏辫做了个帅帅理头发的姿势自我介绍。 池佳毓!那不就是池隽晔同父异母的弟弟吗?不就是池影口中不学无术的败家子?那位经常见诸各大花边新闻头条的著名花花公子?最近高调宣布出柜把池老头气得差点中风的小混蛋? 宋问不觉搂紧了靳小汪,靳小汪冲池佳毓叫了几声。 池佳毓吹了声口哨,指着靳小汪说:“你的狗狗也很可爱,你先随便看着哈,我去去就来。”说着他一蹦三跳的上楼去了。 池东野正在文件上签字,池佳毓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刮了进来,趴在他办公桌的对面,双眼冒光,激动的说:“爸!知子莫如父啊!您真是我亲爸!” “发什么神经呢又?”池东野皱眉斥道。 “你不是说要给我找个正经女朋友吗?楼下那个抱着狗的女孩是你给我找的女朋友吧?卧槽!正点呐!我一见钟情!就她了!”池佳毓拍着桌子说道。 池东野磨了磨后槽牙,用笔狠狠敲了下他的头,怒斥:“楼下那个是你大嫂啊大嫂!你个混小子!” what?!池佳毓捂着头,嘴巴张成了o形! 第69章 抉择(终章) 池佳毓跟随池东野下楼来,不情不愿的喊了宋问一声“嫂子”。 靳小汪瞅见他吃瘪的样子就很开心,朝他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惊得池佳毓瞪大了眼,心想这小狗蛋有意思哈。 “一会儿你姐和你哥也会来,你晚上就不要出去瞎混了,一起吃个饭。”池东野对池佳毓说道。 池佳毓摇摇头,说:“那哪儿成?我都跟朋友约好了要开船出海开party,他们都在码头等我了,我就不陪你们了。” “混小子!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池东野忍不住火气又上来了。 “托老头您的福!”池佳毓嘿嘿一笑,朝宋问挥了下手,“嫂子,拜拜!后会有期。” 池隽晔开车驶进月牙湾时,对面车道风驰电掣般驶来一辆敞篷超跑,马达声和音乐声震天响,开车的是个戴墨镜的年轻人,满头小脏辫,随着音乐声扭动着身体,看着又嗨又二。两辆车相向而过时,小脏辫还伸长脖子冲他发出一声“嗷呜”狼叫。 这神经病也不知是谁家的熊孩子。池隽晔向外打方向盘,离他远了点。等他到了别墅,宋问说池佳毓刚走,问他来的路上有没有遇见他。池隽晔就想起了那个神经病,原来是他弟。 宋问是个吃货,尤其是在极品海鲜盛宴面前,吃货本性更是暴露无遗。池东野见宋问吃得开心,他也很开心,在餐桌上大谈特谈食材的出处,烹饪的技巧,两个人对于吃很能聊到一块去,老头嘚啵嘚啵在儿媳妇面前显摆个不停,宋问就是忠实小听众,还是很会捧场的那种,池影和池隽晔姐弟俩都插不上话。老头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嘛! “下次我让厨师做神户牛排给你吃,非常鲜美,保证你吃了还想吃。”池东野笑眯眯的对宋问说道。 这次还没吃完,下次就约上了,老头找对路子,攻势很紧呢!看来是真的想早点退休了。池影用手肘碰了碰池隽晔,冲他挤了挤眼。 回市区的高速路上,池隽晔望着前方弥漫着轻雾的夜色,说:“问问,我也觉得你放弃自己的专业和理想确实挺可惜的,不如你就答应下来去金池吧?” 宋问扭头看着他,池隽晔冲她一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顾虑我和我爸的关系,怕让我为难,也顾虑自己的专业能力跟不上工作的节奏。别怕,我想好了,我陪你一起重新开始。我去接我爸的班,你去设计部当设计师,我一想把我老婆设计的楼一砖一瓦一层一层的建起来,也是件挺美好挺有成就感的事呢!你说是不是?” 宋问挽住他的一条胳膊,和他十指交缠,眼含泪光的说:“为了实现我的专业理想,你就甘愿放弃自己的专业理想吗?” “你才是我的专业理想。”池隽晔笑说,“以后我们就能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我们就是同事了,白天我也能见到你,早上一起上班,中午一起吃饭,晚上一起回家,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办公室恋情,我想想也蛮期待的!” 宋问知他说这些都是为了安慰她,让她不要产生心理负担。可是他一个医生去掌管偌大一个房地产企业,该有多难?会面临多少挑战?压力该有多大?他不提这些,尽挑些有趣好玩的方面逗她开心。 “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我不过是回归本行,而你要弃医从商,转变太大了!” “放心吧,应该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金池的管理团队还是以职业经理人居多,而且老头又不是完全隐退了,他会给我一个过渡期的,有他在后方坐镇把关,有什么怕的?” 宋问笑了笑,说:“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你穿白大褂的样子了?” “这还不简单?医生的工作服我留着,等你想看了我就穿给你看。” 车里电台音乐频道正在播放高林生的那首《牵挂你的人是我》,也许是放下过往父子情仇的解脱,也许是做出重要决定后的释放,一向冷峻严肃的池医生竟然随着音乐哼唱了起来。 …… 忘不了你的人是我, 看不够你的人是我, 体帖你的人,关心你的人, 是我是我还是我。 哦也许前世欠你的情太多, 欠你的情太多太多 …… 宋问在片刻的惊讶后,被逗笑了,她越笑,他唱得越大声。这时怎么能少得了“醋王”靳小汪,当池隽晔要唱到“是我”时,它就“汪汪”叫,唱到“是我是我还是我”时,它就“汪汪汪汪汪汪汪”叫,一个音节都不差。 池隽晔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头,揪着它的耳朵说:“小家伙又出来抢戏!” 夜色里,快速行驶的轿车里,欢笑声、狗叫声不断。 因你快乐,我快乐,这便是爱情最初最美的样子吧! 宋问没有把甜品店盘了出去,而是把股份分了一些给多鑫米农,让她们从打工妹变成了小股东,又招了个姑娘来帮忙,打算将甜品店继续运营下去。 池隽晔去医院递交了辞呈,院领导虽然惜才不舍,可架不住人家是去接手几百亿的家族企业,留也留不住,只得带着祝福放行。 俞俐恩从酒店捉奸事件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她在父母的安排下又东渡去了日本,原谅了劈腿的前男友,以为一切都将有个新的开始,直到她和前男友滚床单时,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才意识到和邪魔缔结的契约,不是幻觉。半夜,她一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大雪纷飞,满心悲凉。这时,院子洁白的雪地上忽然有个东西在蠕动,她定睛一看,是个人在爬!那人爬啊爬,身后托着一条长长的血痕,俞俐恩瞪大了眼,只见那人猛然抬起头,整个身体飞起来“咣”一声贴在落地窗上,俞俐恩看着眼前这张肿胀发黑的脸,吓得失声尖叫,连连后退!崔叶兰!崔叶兰!她怎么跟来了?! 冬至这一天,池东野召集三个儿女、儿媳妇宋问、前妻苗胜男、前女友卓芬妮一起吃顿“团圆饭”。苗胜男和卓芬妮其实都不想参加的,二人互看不顺眼多年,碰了面多尴尬!池东野哄了这个哄那个,终于把她们都给哄来了。苗胜男和卓芬妮见了面自然是无话可讲,连招呼都懒得打。卓芬妮身材发福,早已没了年轻时的绰约风姿,加之被池东野打入“冷宫”多年,虽然有花不完的钱,但面相并不好,怨气较重。反观苗胜男,明明比卓芬妮还大几岁,身材却依然苗条健美,就连脸上的皱纹都是自然又柔和的,精神和气势都明显更胜一筹。 靠男人和不靠男人,谁活得更精彩,一看便知。 “孩子们已经到了,两位美女,咱们也过去吧?”池东野笑呵呵的说道。 苗胜男和卓芬妮不约而同地白了他一眼。 池东野领着她们往会所餐厅走,走到门前,工作人员正要拉开门,池东野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忙抬手制止,“嘘”声示意他们安静。 “从小我就羡慕别人家的哥哥姐姐,什么都让着小的,宠着小的,我不明白我的哥哥姐姐为什么都不理我。后来长大了,我才明白,人家是一个妈生的,我们是三个妈生的。”听这吊儿郎当的语气,就知说话的人是池佳毓,“姐姐的妈是结发之妻,哥哥的妈是再婚之妻,我妈呢?顶多就是个外室,别看老头对我有多好多好,别看我池小爷在外面有多风光,都没用,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私生子,是婚外情的产物。姐姐哥哥珠玉在前,老头对我也寄予厚望,整天骂我不求上进,让我很苦恼哎!我妈奋斗大半辈子都没进得了池家的门,族谱上都不一定有我的名字,你们说我一私生子我那么努力干什么?而且吧,说实话,我也不是那块料,再怎么打磨都成不了器。穿上西装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束缚住了,坐办公室跟坐牢房一样的,像我这么热爱自由无拘无束惯了的人,怎么可能去过那样的生活?所以,姐姐哥哥放心,在我们家不会发生什么豪门内斗,争产大战之类的,哥哥回来接班,我双手赞成!以后每年啥也不干,也有分红拿,这躺赢的人生想想就爽得很!老池家的家业,哥哥要多费心打理了!” “所以,出柜是假的咯?”池影问道。 “为了让老头彻底放弃我,不得已出此下策。我那男模朋友也是想博人眼球红一把过过瘾,我们各取所需,一拍即合。新闻一爆出来,男模的事业如日中天,工作接到手软,天天谢我呢!”池佳毓满不在乎的笑道。 “你难道就不为你的以后做打算吗?”池影又问。 “我准备带着我妈环游世界去,最好能出本游记或者摄影集什么的,也试着走走文艺路线。别的我不在行,吃喝玩乐我可是行家。” 门外,卓芬妮满眼泪光,捂嘴欲哭欲笑。不知为何,儿子的放弃,却让她头一回在池东野面前挺直了腰杆。苗胜男完全改变了去池佳毓的看法,这混小子看着混,心里明净着呢! 池东野欣慰的点了点头,不错,是老池家的孩子,洒脱!这混小子真没白疼他! 尘埃落定。 半年后,金池集团总部大楼,杨艺敏堵住设计部总监吕疏波,急切的问:“吕总,这次的招标我们事先沟通的很充分啊,为什么华星没有中标?” 吕疏波不耐烦的捋了捋领带,说:“你们领导也打电话过来问了,这次评标是我们小池总亲自抓的,他说我们的项目不能让道德败坏的设计师设计,太晦气。他说的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懂吗?你们华星肯定是有人得罪了我们小池总啊!” “啊?”杨艺敏惊呆,道德败坏的设计师?谁啊? 这时,前台正对的玻璃门打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位面容冷峻,身材高大硬挺,杨艺敏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然后就听见吕疏波毕恭毕敬的朝来人喊了一声“池总”,杨艺敏当场石化。 她终于知道那个道德败坏的设计师是谁了。 若说宋问的人生没有开男神外挂,打死她都不信! 丢了千万大单,又被领导狗血淋头骂了一顿,杨艺敏走在路上,失魂落魄,心里的嫉恨却如火山喷发,烧得她双眼赤红。 “姑娘面色发黑,神情郁郁,怕是遇上倒霉事了吧?” 一个声音从角落里想起,杨艺敏转头一看,是个在街角摆摊算命的半仙。半仙撩了下额前碎发,露出一口大黄牙,“姑娘运气不好,怕是和面相有关。面无三两肉乃刻薄少福之相,改变面相可改变人生运势啊!”说着半仙发了一张小广告给杨艺敏,上面写着“伊美尔美容院,为你打开另一扇门”。 杨艺敏没太在意,回家后照镜子,越照越觉得自己的脸果然是一副刻薄少福之相,后悔以前打瘦脸针大太多了。她从包里翻出那张小广告,第二天就去做了面颊填充,苹果肌提拉和太阳穴丰盈的手术。三天后,本来期待会有婴儿般肌肤的杨艺敏整张脸却肿成了猪脸,而且奇痒难忍,挠破皮后还会有脓液流出来,在医院里治了半个月,脸不肿了破皮的地方也愈合了,就是脸上凹凸不平,看起来就像是被喷气式飞机喷过一样。 毁了容的杨艺敏摔了镜子,跪地仰天哭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公平?为了所谓的公平,抑善扬恶,自食其果,只会控诉上天的不公,却不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这种人扭曲得何止是面容,灵魂更是不堪。 春暖花开的四月,天色晴好,微风和畅,当穿着洁白婚纱的宋问牵着靳小汪走上红毯时,红毯那头的池隽晔瞬间泪目。 等了这么久,期盼了这么久,他终于娶到了他的小公主。 问问,不用问,最爱你的人……汪汪! 又来抢戏!特么谁才是男主? 新书《如意络》发布了 本书要讲的故事,几个别名可以概之: 《西嫁记》,不是《西游记》,唐僧师徒历经劫难方取回真经,本文男主为了娶回公主,也是难得能掬一把辛酸泪; 《丝路情歌》,从洛阳到敦煌,故事沿着丝绸之路一路向西铺展开。 《白花公主与十三骑士》,公主是朵小白花,然十三骑士都不待见她,盼她早点挂掉好回家喝汤睡觉,走一路斗一路,一对多,小白花表示没带怕的! 下面老晶给位亲介绍下本文苦逼的三位男主: 1号选手温在恒,东都第一衙内,小白花公主的舅舅,冷血无情,对小白花管教极严,每日一训。 2号选手柴峻,西北柴家军少主,小白花公主的驸马,狂野不羁,撩妹高手,对小白花爱恨交织。 3号选手李光魏,前朝皇族后裔,小白花公主的冤家,毒舌男,颓而不废,对小白花各种嫌弃。 小白花:请问作者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很?为何别家的男主都是帅而多金,用情至深?为何你笔下的男主都是缺点一箩筐,个个都跟脑残似的? 老晶:这就跟维纳斯缺了条胳膊一样一样的。再说了,帅而多金,用情至深的男主阅文旗下一抓一把,有缺点的男人才真实不是?当然了,一开始缺点是多了点,这就给了你作为女主充分发挥的空间,该虐的虐,该调教的调教,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