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兮君不值》 第一章真心可以喂狗? “瑾年哥哥,你当初答应过我,等到我及笄,便会迎我入宫,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朕什么时候答应的?朕怎么不记得了?” 东元国皇帝赵瑾年手把玉盏,且赏且饮,回答起侍郎千金墨梓凝的问话来也是心不在焉。 赵瑾年目光所及,御花园中搭起的戏台之上,众妃嫔争先恐后,搔首弄姿,极尽魅惑…… 浓艳的频抛媚眼,清高的浑身是戏,外向的天真活泼,内敛的暗香浮动,千娇百媚,姹紫嫣红,无论哪一个都比身边这个缠人的丫头强。 “你父亲不过是个侍郎,你又样貌平平……既无显赫家世,又无美貌可供侍人,凭什么让朕迎你入宫,还要封你为皇后?” 赵瑾年生得极是好看,说话时一双桃花眼微眯着,蝶翼般的长睫轻颤,点点星光自栅栏似的睫毛间溢出,璀璨夺目,熠熠生辉,看得人心醉神迷,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他到底说了什么。 墨梓凝只听到一句,‘凭什么让朕娶了你?’这话问得好,她自然能答得出来。 “当然是凭我对皇帝哥哥的一片真心。” “嘁,哈哈哈!”赵瑾年闻言大笑,“真心?你认为朕缺这些吗?” 他贵为人间帝王,要什么有什么,遑论真心,那东西他多得都要往外扔,哪里还需要她这点风一吹就散了的微末真心。 墨梓凝被问得嚅嗫,“难道还有人会比我对皇帝哥哥更真心?” “你告诉朕,何为真心?”赵瑾年放下手中玉盏,瞥斜着眼问墨梓凝。 “真心?”墨梓凝只知她心里只有赵瑾年一人,醒着是他,梦里是他,除了他赵瑾年,谁也不能让她动半点心思,她真真切切地看到她的心里只有他,可是要她讲,她却是讲不出来。 见墨梓凝答不上来,赵瑾年更是不屑,“还是让朕告诉你吧……” ”真心就是思念郎君时的飞针走线机杼不停,是字里行间的浓情蜜意肝肠寸断,是孔雀东南飞的生死相许,是鹣鲽情深的比翼齐飞,是无需多言的心有灵犀,是朕让她三更死,绝不活命到五更的温顺贤良……” “我可以,这些我都可以做到!”墨梓凝举手向天发誓,“真的,皇帝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 “可这些朕都有……”赵瑾年嗤笑,手一指戏台边上正望向他的金贵人道。 “金贵人十六岁入宫,发誓若是一日见不到朕,她便要织一匹锦缎以慰相思,如今成匹的锦缎放满了金贵人所居的澄德殿,眼睛也几乎累瞎了,但只要一听到是朕的声音,她必会寻声望向朕……” “那边……”赵瑾年又随手一指台上正在表演飞针绝技的林贤妃,“林贤妃,自六岁开始,就为嫁入宫中成为朕的女人而准备,巧手绣出来的霞披可以从东楼门铺到西直门,更是练就了一手飞针走线的绝学。” 不会女红的墨梓凝听得咋舌,不禁心生惭愧。 “还有为朕舍命挡刀的刘贵妃;为朕写了三十部书,篇篇都是只爱朕一人的肖美人;自小便在朕身边服侍的贴心李嫔;与朕出宫路遇劫匪,为了不拖累朕当场自缢的文淑妃……还要朕列举给你听吗?” 墨梓凝无语低头,赵瑾年说的这些人里,论行动她哪一个也比不了。 “所以,你休要再仗着皇太后宠你,便对朕纠缠不休……你的真心可以拿去喂狗了,朕不需要。” “真心可以喂狗,也可以拿来给本王……” 瑞王自一大蓬芙蓉花后步出,在花团锦簇的掩映下更显得他长身玉立,顾盼生辉,一张俏脸竟是比那芙蓉花还要美艳上三分。 “不,我就要嫁给皇帝哥哥!”打小就发誓要嫁给赵瑾年的墨梓凝,断然拒绝瑞王的毛遂自荐。 “他有什么好的,风流成性,后宫佳丽三千,嫁给他七八年,见不到他一面也是有的……上次本王在宫里闲逛,元丰初年入宫的武才人,居然追着本王喊陛下,眼下已是元丰九年,你说这是有多惨?” “惨不惨的跟我没关系,我不是那个不认识皇帝哥哥的武才人,我是墨侍郎的女儿墨梓凝,是从八岁开始就被皇帝哥哥御批,无需选秀便可入宫的优秀女子,岂是连人都认不清的蠢货可比。” 怎么他说了这许多话,缠人的小丫头一句也没听进去? “赵瑾华,难道你想要她?” 不管墨梓凝脸色有多难看,赵瑾年却是唇畔噙着笑意,去问他的三皇弟。 “正是,还望皇兄成全……”瑞王赵瑾华坦然承认。 “皇帝哥哥,不可以!”听到瑞王要向皇上讨了自己去,墨梓凝连忙阻拦,“君无戏言,当初皇帝哥哥可是答应过会娶梓凝的,所以皇上是不可以把梓凝再指婚出去的。” “好,那么,朕现在就娶了你,封你为闹妃……” “真的吗?”赵瑾年转变得太快,墨梓凝简直不敢相信,“可是,我都还没有准备好呢。” 瞧着墨梓凝含羞带怯,赵瑾年戏谑道,“无需准备,因为现在朕已将你休了,且将你指婚给了瑞王。” “怎么可以这样?”墨梓凝被赵瑾年的无赖手段给震惊了,目瞪口呆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君无戏言,就这么定了。” 赵瑾年说着絮烦地挥了挥手,如果不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他才懒得理这个不知进退的臭丫头呢。 “既然皇上把你指婚给了本王,那么,请吧……” 她刚刚还是墨侍郎家未出阁的千金,怎么转眼就成了皇上的弃妃,不过须臾又嫁给了瑞王爷,她这到底是怎么了?不会是在做梦吧? 听到瑞王脱口而出的请字,墨梓凝杵在原地,傻愣愣地抬头看向瑞王。 “我没答应嫁给你。” “皇上指婚,无需答应,除非你想抗旨不遵满门抄斩。” 皇家就是有这个特权,反正不听话就砍头,而且不只砍一个,是成串的砍,墨梓凝只有一个脑袋,更不想连累自家九族全跟着掉脑袋…… 第二章小女子运筹帷幄之中 “皇兄,别忘了,你可欠了臣弟一个大人情。” 瑞王临带走墨梓凝前,向赵瑾年邀功。 “放心,朕不会忘记,朕许你三个愿望,可以随时来找朕兑现。” “好!”瑞王笑着回应,把无辜的棋子领回了王府。 “带她去涼莛苑,没事不要让她随便出来走动。” 瑞王带墨梓凝回去王府后,如是吩咐管家。 “不知王爷给墨小姐什么位份?”管家小心翼翼地请求示下。 “哼,不过是个侍郎家的女儿,心里又装着别的男人,还想要什么位份,如果不是皇上指婚,都嫌脏了王府的地。” 一再被皇上王爷羞辱,墨梓凝气不过,质问瑞王。 “是你主动求皇上把我指婚给你的,怎么反倒像是我求你似的,你若不喜欢,只管送我走就是,谁还会赖在你王府不成?” “哼,想走?本王把你这只配喂狗的真心从皇兄身边领走,换来皇兄许诺三个愿望,也算是值了……待这三个愿望本王俱都得以实现,你是死是活便与本王再无瓜葛,但在这之前,本王劝你最好还是老实些。” 看来这是个不得王爷待见的主,管家心里有了数,命人送墨梓凝过去涼莛苑,连个丫鬟也不配给,推了墨梓凝进去院门后落锁,除了一日三餐有人自门缝里送进去外,便再无人问津。 被推进涼莛苑内,墨梓凝第一次见识到了错彩镂金的王府里,竟然也会有如此荒芜之地。 院内枯叶遍地,楼阁栋折榱坏,推开破烂门板,屋内阴风阵阵,蛛丝尘网满目疮痍。 墨梓凝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此等对待,扭身扑去院门前,不住拍打门板哭叫。 “放我出去,我是墨侍郎的女儿,我要回家,我不要住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隐隐的嗤笑声隔着院墙传来。 “想攀高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敢往皇家门里钻,真是找死。” “我不是攀高枝,我是真的喜欢皇帝哥哥,呜呜呜……” 涼莛苑内外无人理会她,只有一株老槐树陪着墨梓凝,每日里就像在劝着她快点上吊似的,歪着脖子看她。 墨梓凝试过,若是用她扎在腰上的汗巾子,两脚踢开垫在脚下的石头,正好脚离地一寸,死得不累还不会恐高,可她凭什么要去死?她得活着,活到赵瑾年认识到了她的重要性,主动接她回去。 歪脖子既方便上吊也方便爬高,墨梓凝脱下绊脚的长裙,仅着亵衣亵裤爬上歪脖,然后再踩着歪脖往上爬。 高高的骑在比屋顶还要高出许多的树杈上,墨梓凝极目远眺,偌大的王府金碧辉煌,漂亮得好似人间仙境,此时的赵瑾华正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同一众美妻娇妾嘻笑打闹好不惬意。 远远望着狂蜂浪蝶围住的那个面目模糊不清的男人,墨梓凝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贱人就是贱人,就算是身为皇族,也依然精贵不了,便宜得让一群女人乱摸。 不忍污了自己的眼,墨梓凝转头看向别处,发现涼莛苑竟然紧贴王府外院墙,若是她沿着伸出院墙的老槐树枝爬过去,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这个地方。 不过她是不敢逃的,墨家上下二百来口人的命眼下都攥在她手里,她哪里敢逃? 虽然不敢逃,但她可以借此溜出去做些事,总不能真的认命被困在此地。 重新回到地面上,把扔在树下石桌上的长裙搭在肩头,墨梓凝爬上老槐树,在浓密的枝桠后穿戴整齐,顺着伸出墙外的树枝爬出了王府。 一道鬼祟身影自王府僻静的后巷溜出,直奔位于二直门的墨府。 回府沐浴更衣,用过膳食后,墨梓凝同父亲关上门一通密谋嘀咕,然后揣着银子,买了一大堆笔墨纸砚,扛着回去了王府后巷,爬树搬运身手矫健。 把笔墨纸砚丢在落满灰尘的紫檀木桌上,墨梓凝想着楼上的卧房虽然还算过得去,既不漏风也不漏雨,但到处是灰,被褥破烂得没法用,需得处理一下。 “喂,有没有人!” 墨梓凝站在院门口仰天长啸,喊了没两嗓子就有人搭话,是来给她送饭的仆人。 回府吃饱饱的墨梓凝饭菜是不要的,从荷包里拿出锭银子来从门缝里塞出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富到流油的王府也一样,仆人乐呵呵地接过银子,很快满足了墨梓凝的所有要求。 小丫鬟爬墙进来帮她收拾了卧房,铺上全新被褥,额外还赠送了一顶蚊帐。 看着小丫头卖力,墨梓凝额外又给了小丫鬟一块碎银子,心下掂量,这瑞王也不行呀,府里的丫鬟仆人随便使点银子就能收买,莫不是这瑞王是个周扒皮,表面风光,暗地里克扣压榨,仆人丫鬟俱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入夜,墨梓凝再次见识到了有银子的好处,仆人再来送饭,菜肴上佳不说,竟然还给沏了壶铁观音,打开门一并给端了进来,这待遇让墨梓凝甚为满意,再掏出了一锭银子。 就在墨梓凝偷溜出王府后的第三天,王府后巷传来三声鹧鸪哨音,墨梓凝拜托父亲的事成了。 从挑入院墙的长竹竿上解下系在竿头的小竹筒,墨梓凝拿出匿于其中的一封密信,展开来看过,立时眉开眼笑。 让你赵瑾年和赵瑾华兄弟俩合伙欺负我这个真心实意的美少女,非得给你们个教训不可。 就此,墨梓凝买回来的文房四宝有了用武之地,挥毫泼墨中,墨梓凝竟有种大文豪上身的风范,就是执笔的内容有点感人。 第三章才女称后 “墨梓凝,出来接驾!” 入住涼莛苑足有月余,墨梓凝早已从受辱的愤懑中清醒过来,算计着自己的计划也该有所成效,果然,那对混蛋兄弟就来找她了。 赵瑾年在赵瑾华的陪同下,身着便装,趁着夜色来会打他脸打得啪啪响的墨梓凝。 借着在前带路的小太监提在手里的灯笼瞧过,赵瑾年发现,这缠人的小妮子居然胖了许多。 一旁的赵瑾华也注意到了墨梓凝变胖的事实,打量着破烂的庭院心下琢磨,这丫头的心不是一般的大,如此恶劣条件居然还能长胖,实属不易。 “这是你干的好事!” 还未等墨梓凝向他施礼问安,赵瑾年先发了飙,把手里的五六本薄薄的拓本书摔在墨梓凝脚下,掀起的枯叶灰尘让人怯步。 墨梓凝连忙退后几步,免得脏了她脚上精致的绣花鞋,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她亲自执笔的《君上大人无法言说的秘密》系列文拓本集。 《庶女攻略,我用机杼织出一片天》,讲的是礼部尚书的庶女,披荆斩棘来到君上身边,费尽心思想出一招织锦慰相思,终于成功捕获君上芳心,一路晋升为贵妃的故事。 《锦绣满城,雇得巧手得君心》,讲的是将军为了自己死活学不会女红的女儿,雇遍天下巧手,却让打小习武的女儿,用飞针走线的武艺成功骗过君上,并冠以贤妃称号的英勇事迹。 《为君上挡刀,终将成就本妃荣耀》心机女为达目的,雇人刺杀君上,舍身挡刀上位成了尊贵妃。 《为你写尽千篇我爱你》只会写‘君上我爱你’这五个字的尚书右丞嫡女,硬是自掏腰包出书三十本,傻君上连看都没看过,就被所谓的真心感动,赏了美人名号,简直是小白往上爬的经典范本。 《爬上你的床,换我一世倾城》,一个寒门女子,如何从流落街头的粉头,成为君上的贴身婢女,最后成为君上贴心人的传奇一生。 《爱上你,是我一生的疼》,嫁给君上的女子,于省亲时偷偷与青梅竹马私会,珠胎暗结,本欲上演一出与君上出巡,被劫匪劫走下落不明的戏码,奈何禁卫军并非浪得虚名,为免事情败露,女子只好含恨自缢,免得情郎葬送了性命,却被绿帽子君上由才人追封为淑妃的事迹。 这些书可是她墨梓凝费尽心力呕心沥血所著,才一出版便被抢购一空,赵瑾年能把一套文本全部收集齐全,还真是厉害! 不过,不珍惜也就罢了,如何扔到地上,真是暴殄天物。 墨梓凝矮身蹲下,将书一本本拾起掸去尘土,万分看重地抱在怀里,站起身去问赵瑾年。 “难道皇上也是梓凝的粉丝,来求签名的?” 赵瑾年只觉他多年的帝王修为,几乎就要毁在这个小丫头片子手里,牙齿咬得咯嘣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为何要胡编乱造,写这种不入流的野史来有污圣听?” “又不是写给你看的,谁让你看了?再说,这都是真人真事,除了男女主隐去身份姓名外,其他涉事之人,俱都属实,不信,皇上可以去查,谈何来得胡编乱造?” “你……”赵瑾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墨梓凝,你当初口口声声对朕说的真心呢?难道你就是如此真心对待朕的?” “真心?”墨梓凝嗤笑,瞥斜着立于赵瑾年身侧的赵瑾华挑眉,“我对皇上的真心早拿去喂狗了,可惜狗都不吃……” “不管喂没喂狗,朕的后宫已被你害得七零八落,朕命你即刻入宫,为朕打理后宫,若是不见成效数罪并罚。” 真是赶着不走,打着倒退,当初她死乞白赖地求着让赵瑾年收她入宫都不肯,眼下却又闹出如此戏码,还真是……算了,谁让自己喜欢他呢,还是口下留德吧,否则拐弯抹角转上一圈还不是自己骂自己。 “皇上,君无戏言,臣妾已是瑞王的人了,这哥哥娶弟媳,不妥吧?” 刚才暗讽他是狗,如今又拿他来当筹码加价,赵瑾华终于意识到他是真的小看了这丫头,刁钻阴狠表面扮痴心,为了能成为皇上的女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皇上……”赵瑾华主动配合,“小夫妻没有隔夜仇,天色不早了,臣弟送皇上和……”赵瑾华说到这里顿住了,墨梓凝如今还没有封号,如何称呼还真是个问题。 “皇后,墨皇后……”墨梓凝帮赵瑾年回答,并且露出手臂,把守宫砂送到赵瑾年面前过目。 扫过粉藕上的一点朱砂记,赵瑾年哼哼道。 “想一步登天门都没有,如今你仍是待罪之身,就从采女做起吧,如果做得好,以后你也可以写本书,就叫《小宫女升职记,皇后之位是我的》。” “孺子可教也!”墨梓凝夸赞,被赵瑾年白眼对之。 送走墨梓凝这个魔头和赵瑾年这尊大佛,赵瑾华长舒口气,转而记起被墨梓凝落在涼莛苑的那套全集,特意命人取来看过,有证有据洋洋洒洒,别说,还真香! 过五关斩六将,墨梓凝从采女爬上皇后宝座历时三年,平勾心抚斗角,战群莺,定内乱,一番下来,墨梓凝不但在皇宫内扬名立万,就连和自己沾得上边的所有亲戚也都跟着沾了光,墨家在朝中的势力一时无两,把当初嘲笑她没显赫背景的赵瑾年堵得没话说。 三年里,瑞王赵瑾华也没闲着,前往边陲平定叛乱,驱敌于玉门关外,战功赫赫,回来向皇帝复命时,那得意样,见了皇后都不拿正眼瞧。 彼时墨梓凝初掌六宫凤印,正是急需立威的关键时刻,被瑞王在御花园里的庆功宴上当众鄙视,新仇旧怨加在一处,墨梓凝唇畔噙着抹冷笑,开始酝酿一肚子坏水。 翌日,墨梓凝乔装出宫,亲自为瑞王接风洗尘,安排盛大娱乐节目,找来个不怕死,只盼给家人留一大笔钱过活的市井泼皮,仔细教授一番。 果然,还未等瑞王醒过味来,便已被扣上密谋造反的罪名锒铛入狱了。 第四章两个混蛋 “我是瑞王的臣属,如今瑞王战绩斐然,名震天下,现在欲图大事,麻烦你占卜一下,看看吉凶如何?” 墨梓凝只用一名市井泼皮,随便在北都的各个挂摊走上一遭,早已忌惮瑞王功高震主的赵瑾年便心怀猜忌,将赵瑾华削职查办,墨梓凝对此结果十分满意,就是不知大牢里的条件有没有当初涼莛苑里的好。 “皇后娘娘,皇上下旨,瑞王明日午时三刻斩首,故而瑞王要求临行刑前与娘娘见上一面,皇上已经准了。” 有太监来凤仪宫传旨。 赵瑾华要见她?见她做什么?再者,这赵瑾年是不是也忒狠了点,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给赵瑾华一点教训也就罢了,如何真要砍他脑袋? 墨梓凝揣着许多疑问,最后还是前去大牢见了赵瑾华最后一面。 进去昏暗潮湿的大牢内,墨梓凝在狱卒的引领下,来到关押瑞王的牢房前,却见皇上身着龙袍,负手立于牢房内。 “皇上?”黑洞洞的空间里回荡着墨梓凝的诧异低唤。 随着余音消散,赵瑾华转过身来,这时,墨梓凝才认出此乃瑞王而非皇上。 “梓凝,我只问你,你为何一心一意非要嫁给皇上?” 赵瑾华见到墨梓凝劈头便问,好像他若不问出来,下一秒脑袋搬家,他便要永世不得超生似的急迫。 墨梓凝被这一问,问得心驰神荡,“你都快死了,还这么八卦做甚?” “莫不是在你八岁那年,你随你母亲安平郡主入宫给皇太后请安,偷跑出来时,在一株桂花树下,向身着龙袍之人讨要抱抱,那一抱之下便定了情?” 墨梓凝于震惊中忙问,“此事连皇上都不记得,你如何知晓?” 赵瑾华闻言笑了,笑得凄苦,隔着铁栏杆间的空隙,拿他的凤眼瞧墨梓凝,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用愧疚描摹出了当时情景。 “那日皇兄得到密报,麟王欲要举兵谋反刺杀皇兄,本是一奶同胞,本王不愿见兄弟相残,遂身着龙袍立于桂花树下…… 因为本王与皇兄身形相近,容貌神似,只消把本王的丹凤眼略做些易容改为桃花眼,自然很难被外人辨出真伪,如此既保住了皇兄性命,又以本王为饵,让麟王露出马脚,一举歼灭了叛军。” 墨梓凝恍惚记得,外间传闻麟王忽生怪病,不能见外人,闭门养病多年也不见好转,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惊心动魄,不过瑞王越讲越愧疚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墨梓凝直觉那愧疚定与她有关,只听瑞王继续娓娓道来。 “叛乱平定后,本王求情保下了麟王,又成功救下皇兄,一举两得,本王也着实得了些实惠…… 只是本王当时也并非真的英勇无畏,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身为风光无限的王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死了多可惜,就在本王担心会随时丧命于明刀暗箭时,你跑了过来,八岁的女孩子伸着手让我抱抱,于是我抱起了你,借由你的身体,将身前要害护住,背后又有桂花树遮挡,如此才保全了本王性命。” “……”无数头草泥马在墨梓凝的心头奔腾而过。 “原来本宫竟与那不认人的武才人一样傻,根本就是个认不清人的蠢货……”墨梓凝只觉得好笑至极。 “这也不怨你……如今既已讲清,本王只问你,梓凝的真心是否还愿意放在本王身上?” 墨梓凝沉默了,她连人都认不清,遑论真心? 墨梓凝还记得,她随皇上回宫当天,赵瑾年就曾问过,“为何信誓旦旦非要嫁给朕?” “因为皇上好看,还愿意抱梓凝……” 她是墨侍郎嫡女,却因不是儿子而被父亲厌恶,自小到大求了无数次抱抱,都被父亲无情推开……幸而遇见那身上染着桂花香气的男子,漂亮得双眸灿若群星,温柔抱她入怀,竟是喜欢到抱着她许久,直至晚霞漫天,银河初现。 可是如今听了瑞王此番讲述,才知道这些都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一个笑话,墨梓凝只觉可笑到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梓凝,瑞王所言都是假的,当日根本就是朕,你的真心朕早已知晓,岂还会落在他人身上。” 躲在暗室里偷听的赵瑾年现身,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说起不要脸的话来,脸不红气不喘。 “真心?哼……” 墨梓凝左右瞧了瞧,两个兄弟倒是玩得挺开心,只是苦了她被蒙在鼓里,随便二人当猴耍。 “皇后,朕收回当日那些话……这三年里朕看得清楚,若是仅凭着富贵显荣之心,面对宫中的无数血雨腥风夙仇算计,一个孤军奋战的柔弱女子,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母仪天下这一步的,朕从初见时的笑你,不屑于你,到后来的敬你重你,竟是真的明白了,何为真心,何为假意,所以,朕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于你,却连你的手都无颜去碰一下……” 听着赵瑾年这近于忏悔的话语,墨梓凝不由哂笑。 “可是皇上毕竟是假冒的心上人,若是皇上真的对梓凝有那么一点点真心的话,就请放了瑞王,让梓凝同瑞王从此浪迹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也算是圆了梓凝苦苦追求多年心上人的夙愿。” “梓凝,难道你真的不信朕?当日桂花树下真的是朕,不是瑞王!”赵瑾年急切地解释着。 “不,就算冒死本王也要让梓凝知晓,那日是本王,并非皇上。” 急急的两道声音在墨梓凝的耳际穿梭,蓦地墨梓凝挥手大叫,“停!” 皇上与瑞王齐齐停下,两双眼一眨不眨地落在墨梓凝身上。 “我选择相信瑞王……” 墨梓凝给出答案,皇上颓然跌坐,瑞王暗自欢呼。 “为何?”被身侧护卫扶住的赵瑾年幽幽叹息着问。 “因为瑞王真情流露,将当日的细枝末节俱都能讲出,所以肯定是真的。” 第五章红尘踹伴 “可是他就要死了……”赵瑾年嘴角抽搐,话里隐隐含着恨意。 墨梓凝闻言却噗通一声跪倒,“求皇上成全,放了瑞王,梓凝保证,从此与瑞王游历江湖,再不踏入皇室半步。” “求皇上成全!”瑞王在牢内亦开了口。 本来也未打算处死瑞王,却在声声恳求成全下,生出恨不得他去死的心,但手足情深,又经历数次生死与共,赵瑾年静默良久,喟然长叹。 “罢了,量来真心亦尚需人来成全,瑞王从此便是闲散王爷,带着娇妻畅游天下去吧。” “多谢皇上成全!”瑞王同墨梓凝双双向赵瑾年谢恩。 目送墨梓凝同瑞王手拉手美滋滋地离开大牢,赵瑾年心下凄凉,难道三年的朝夕相处呵护备至,竟然就抵不过当年那温柔一抱吗?真心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居然能让人眼瞎心盲到如此地步? “皇上,皇后突然甩手撂了挑子,以后这宫里还不又要闹翻天,再则,皇后就算隐姓埋名随了瑞王去,可是皇后母仪天下,突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也太说不过去了……” 跟随赵瑾年多年的王公公尖声细气地请求赵瑾年示下。 “就说皇后突患怪病不能见人,移驾城外安逸山庄休养。” 糊弄鬼呢?王公公心下吐槽,嘴里却毕恭毕敬地称是。 瑞王激动万分,带着墨梓凝按照计划,两个人揣上一大堆银票,随行四名顶尖高手护卫,八名贴身丫鬟,四名身强力壮小厮,并四名驾车技艺纯熟的车夫,就此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入暮,一行人来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山庄落脚,墨梓凝与赵瑾华举案齐眉,眉来眼去的用罢晚膳。 坐了一天的车,墨梓凝浑身酸痛,倒去床上休息,赵瑾华却被山中景色打动,趁着太阳尚未落山,命两名护卫跟着,在青山碧水间悠然信步。 暖风熏人,美景如画,想起身畔有佳人作伴,逍遥快活好似神仙,就算是贵为皇帝的赵瑾年也只有艳羡的份,赵瑾华不禁越想越美,在河畔流连良久…… 不过赵瑾华还是有点小郁闷的,墨梓凝虽然同他红尘结伴,却始终不肯让他碰,实在令人为难,但总不好用强,该如何抱得美人归?着实让他费尽思量。 在苦恼的左思右想中,赵瑾华推门进去卧房,却发现卧房内香雾缭绕幽香扑鼻,而之前睡在榻上的墨梓凝却不见了。 “梓凝?”赵瑾华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便晕了过去,再醒来已是翌日清晨。 你们这两个混蛋,把我的真心当球踢,戏弄我戏弄得很开心是不是,别以为仗着皇亲贵胄的身份,就可以对本小姐予取予求,本小姐愿意赏尔等真心,自然随便你们揉搓,但本小姐一旦决定就此罢手,就算真心拿去喂狗,也不给你们这两个傻缺,再见! 不,不对,是永远再也不见! 当赵瑾华蔫头蔫脑回来求见皇上,并将墨梓凝的手书呈给赵瑾年看时,兄弟二人相视一笑苦不堪言。 赵瑾华执笔画下墨梓凝画像,赵瑾年落款印章,发出通缉令,就算墨梓凝逃到天涯海角也誓要将她捉回。 等到赵瑾年布置完毕,却听赵瑾华开口。 “皇兄曾许诺皇弟三个愿望,待寻到了墨梓凝的下落,臣弟便要请皇兄兑现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墨梓凝卷款潜逃,没敢跑太远,连夜赶回都城东郊,钻进墨家老宅躲避。 “你是谁?一个姑娘家,怎么到处乱窜?” 刚进去墨家老宅,墨梓凝还没等站稳脚跟,就被一个模样俊俏,个头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女孩子驱赶。 “喂!你是谁?这是我们墨家老宅,谁准许你进来的?” “三小姐,这位黄小邪是老奴留她在这里养伤的。” 跟在墨梓凝身后的看门人老刘,跑过来劝架。 “跟你说多少遍了,我叫黄小邪(yé),是‘上邪(yé)!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的邪!” 老刘愣愣地听训,最后慨叹了句,“好好的女孩子叫什么爷?” 墨梓凝这才听明白,揪住老刘问,“是你救了她?” 老六皱着褶褶巴巴的脸点头。 墨梓凝又问,“是谁让你留她在这里的?” 老刘是鳏夫,结巴的厉害,好半天才费力吐出句话,“她受伤了,养好伤就走。” “是他收留的你?”墨梓凝扭头问黄小邪。 都已经了解情况了,还问她?黄小邪撇嘴,“当然……” “是他留的你,不是本小姐留的你,这是墨家老宅,你给我出去!” 墨梓凝纤纤玉手指向院门口,三年的深宫生活,雷霆手段,国母威仪,说话间不怒自威的架势,把嚣张的黄小邪惊得干张了张嘴,居然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对不住了,姑娘,这是我们家小姐,我做不得主,反正你伤也差不多好了,离开这里去都城找你娘去吧。” 老刘说着,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吊钱,就要往黄小邪手里塞,被墨梓凝一把夺过来,不许他给。 “这都是你的血汗钱,凭什么给她,我看她嚣张跋扈,比谁都厉害,根本不需要。” 黄小邪没想到一个大户人家的闺秀,居然如此厉害,抿了抿唇,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哼,走就走,谁稀罕……” 墨梓凝翻着白眼不理她,等黄小邪一出门,立即指挥老刘,“把门关上,再不许其他闲杂人等进来。” 老刘舍不得黄小邪,又不能违抗墨梓凝的命令,苦着脸过去关门。 墨家老宅占地不大,老刘住在倒座房里,追出去悄悄把黄小邪送去倒座房,再过去关上大门,就说是黄小邪已经走了,可惜,墨梓凝眼神锐利。 “不过关个门,你喘什么?” 不容分说,墨梓凝过去倒座房里,一翻就翻出了藏身其中的黄小邪。 这次,黄小邪没说话,自动自觉出去墨家老宅。 赶走了不知好歹的黄小邪,墨梓凝阴沉着脸教训老刘。 “留你在这里连看宅子带养老,再敢骗我,就算你是墨家老人,也绝不留情。” “三小姐,你好好的宫里不去住,干嘛跑来这里?”老刘委屈地问墨梓凝,“那孩子可怜,又能陪我做伴,你赶走她,以后谁给咱们做饭?” 第六章被通缉的山大王 墨梓凝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做饭,无奈之下,挥毫泼墨,写了张告示,命令老刘贴出去。 “招聘厨娘?”为书香门第守了一辈子门,老刘识文断字,读过告示,问墨梓凝,“三小姐,万一黄小邪来撕榜怎么办?” “她敢撕,我就敢把她爪子剁下来。” 墨梓凝放了狠话,老刘的心存侥幸瞬间被掐死,“三小姐好狠的心。” 老刘把告示张贴出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有人撕下告示过来应聘。 老刘打开门一看,正是黄小邪,吓得赶紧撵他走。 “小邪,三小姐说了,若是你敢来撕榜,剁了你的爪子。” “开什么玩笑?”黄小邪一脸的不在乎,“小邪我是吓大的,还真就不怕这个邪,你让我进去见见你家三小姐,我看她是怎么把我的爪子剁下来的。” 正站在院子里发呆的墨梓凝,听到门外有人吵嚷,过来一瞧,真就是不怕死的黄小邪揭了告示。 “老刘,让她进来……” 左右为难,身为男人的老刘,第一次知晓了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的艰辛,“三小姐,您手下留情……” 没等老刘替她求情,黄小邪已经阔步入内,站到墨梓凝面前,以压倒性的身高优势自上向下睥睨墨梓凝。 “我来应聘厨娘,三小姐可有话讲?” “当然有话要讲……”墨梓凝拉过一张椅子站到上面,俯视面前嚣张的黄小邪,“说吧,你哪只爪子撕下的告示?” 黄小邪挑眉,把头别向一旁,“哼,不告诉你。” “不告诉也成,不剁手,直接给你抹脖子……” 说话间,墨梓凝抽出藏在袖中匕首,搭在黄小邪的脖颈上。 “三小姐,请看!” 利刃横在脖子上可不是闹着玩的,黄小邪拿出杀手锏,将手里的告示展开给墨梓凝过目。 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柳叶眉,狐狸眼,小俏鼻,嘟嘟唇,告示上画的女人怎么看怎么眼熟,“你什么意思?” 黄小邪觉得这个被称为墨家三小姐的女人有点缺心眼,“你不会连自己都不认识吧?” 墨梓凝这才注意到画像上的女人正是她自己,“我的画像怎么会出现在告示上?” “这不是你写的那张告示,是另一张,仔细看!”黄小邪无语,甚至开始怀疑墨梓凝智商有问题,“读读上面的字,你会明白你怎么就成了通缉犯……” “通缉犯?”墨梓凝瞠目,一字一句地去读告示。 “此女乃近日在柳狐山称霸的山大王墨子宁,如有人见此女者,只要提供线索,赏银一百两,若有人抓到此女子送交府衙的赏银一千两,若是有人敢伤害此女子者,杀无赦。” 这是怎么回事?墨梓凝只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使,赵瑾年?怎么会?内心千回百转,蓦地,墨梓凝却又嘿嘿傻笑起来。 “我不是墨子宁,我是桑梓之地的梓,肤如凝脂的凝,这不是我。” 黄小邪才不信墨梓凝的这套说词,“你说我信,你猜衙门老爷会不会信?” “卑鄙!”墨梓凝低低咒骂了句,随即冷着脸问黄小邪,“说吧,你要怎样?” 黄小邪没说话,只把手里另一张告示塞到墨梓凝手里,“多谢三小姐。” 看来,这人她不收也得收了,墨梓凝蹙眉斜眄黄小邪,“你会做饭吗?” “你就放心吧,十八般厨艺,小邪我没有不会的!” “好,你这就做几道菜我尝尝,若是好吃就留下,不好吃,我也不怕去同那些府衙官差会上一会。” “得令!”黄小邪屁颠屁颠钻去厨房,没一会儿又跑出来找墨梓凝,“报告三小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怎么连米都没有了?”墨梓凝自椅子上下来,拿眼上下打量着撸胳膊挽袖子的黄小邪,“不会是你借故推辞吧。” “三小姐,真没吃的了,老奴这就去集市上买些回来。” 看来这老刘是被黄小邪给收买了,什么谎话都敢帮她编,墨梓凝不信,冲进厨房看过,出来时满脸震惊,“别说米了,怎么连根葱都没有?” 黄小邪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我把东西都吃光了。” “你是猪吗?”墨梓凝掐腰训话,“女孩子,要注意保持身材,知不知道?” 墨梓凝认真教导黄小邪,一旁的老刘露出担忧表情,很怕墨梓凝又为难可怜的黄小邪。 “算了,幸亏本小姐还带了些银子出来……”墨梓凝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交给老刘,“去把东西都置办齐全些,尤其米多买些,能吃就让她多吃米少吃菜,还能省些银子出来。” 就没见过这么抠的小姐,黄小邪面露鄙夷,“不必了,我这里有银子……”说着拿出一锭银子交到老刘手里,“再多买些酒肉回来,到时候多做几道菜,咱爷俩喝两杯。” 一听说喝两杯,老刘乐得嘴都咧到了后脑勺,“好,我这就去。” 怪不得老刘一心一意要留黄小邪,原来是被银子指使的,墨梓凝上前一把夺过之前给老刘的那块碎银子,“既然是厨娘请客,这银子还是归我的好。” 老刘充满谴责的目光落在墨梓凝身上,“三小姐,就这点碎银子,你也要回去?” “当然……”墨梓凝翻了个白眼给老刘,“先花她的,后花我的。” 黄小邪表现大方,一点也不同墨梓凝计较,催促老刘快去。 “拿不动就雇人,别自己一个人扛,看累坏了。” 一边嘱咐着,黄小邪一边把老刘送出门,热情得好像她才是这个宅子的主人。 转身回来院子里,黄小邪却发现,墨梓凝人没了。 “三小姐?”满院子到处找过,黄小邪也没找到墨梓凝,“哪去了?” 坐到花坛边上,黄小邪独自咕哝,蓦地,一把冰冷匕首架在了他的咽喉处。 小心翼翼地回首看去,黄小邪发现,手持匕首之人正是失踪的墨梓凝。 “三小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杀人灭口吗?”黄小邪大声质问。 “把衣服脱了。” 墨梓凝山大王一样,挑眉命令黄小邪。 “啊!”黄小邪惨嚎,惊骇地双手捂胸,“你要干什么?” 第七章两兔傍地走 匕首缓缓下压,黄小邪的脖子上一道血痕乍现,吓得黄小邪一动也不敢动。 “快脱!”墨梓凝顿下动作,语气森冷,不容迟缓。 “好,我脱……” 黄小邪试探着想要起身,却被墨梓凝抬手压住肩头,“谁允许你站起来的,坐着脱。” 默默将手伸去腰间,黄小邪开始解裤带,墨梓凝一见,立目奓毛,“谁让你脱裤子的,脱衣服!” 这下,黄小邪傻眼了,僵直着身子,眼珠转向墨梓凝,“为什么,难道你没断奶吗?” “放屁!”墨梓凝瞪起眼,就要给黄小邪抹脖子。 “侠女饶命,我脱,我脱还不行吗?” 黄小邪终于明白自己是碰到了难惹的硬茬子,老老实实解开衣衫,露出一马平川的胸膛来。 “哼,我就说嘛,看你也不是个女人……”墨梓凝挪动匕首,划过黄小邪雌雄难辨的脸,笑眯眯地问他,“说吧,为什么要装女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墨梓凝识破身份,黄小邪完全没有丢脸意识,不答反问,“诶,三小姐,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女人的?” “把衣服穿上……”墨梓凝嫌弃地别开头。 等到黄小邪把衣服穿好,墨梓凝才回过头来,鄙视地白了眼自以为聪明的黄小邪。 “刚才拿刀逼着你的时候就发现了,喉头那么大,都不知道收着点,也就老刘傻呆呆的看不出来,想糊弄本宫……姑娘,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有听说过收腹的,没听过有收喉头的……”黄小邪吐槽。 “以后得想个办法,把脖子遮住……”就在黄小邪嘀嘀咕咕的功夫,冰凉的匕首再次抵在了脖子上,急得黄小邪拧眉,“我说你怎么还没完了?” 因为被揭穿了身份,黄小邪的声音变得粗犷起来,墨梓凝瞪眼威胁,“闭嘴,我的名声要是被你给毁了,小心我阉了你。” 他可不想做太监,黄小邪可怜巴巴地闭上嘴。 墨梓凝等了半天,黄小邪也不招供,一声低吼,“说……” “你一会儿让我闭嘴,一会儿让我说的,你到底要我怎样?”黄小邪怒目。 墨梓凝被黄小邪一通质问,眨巴了眨巴眼睛才反应过来,“你敢吼我?” “怎样?”黄小邪不怕死地回击。 “不怎样……” 墨梓凝抬脚踹在黄小邪的伤腿上,脚踩在上面反复碾压,痛得黄小邪哀嚎,“我说,我说!” 收起脚,墨梓凝把脚在花坛边上蹭了蹭,有血迹蹭到花坛边上…… 黄小邪疼到呲牙咧嘴,却不敢再顶嘴,“我穿成这样,是为了躲避追捕,我是来劫皇妃的……” “皇妃?哪个皇妃?” “说了你认识吗?”黄小邪不屑,拿鼻孔看墨梓凝。 身为六宫之首,还真就没有她墨梓凝不认识的妃子,“说说看,哪一位,或许我就认识呢。” “密达国公主李美姬……” “哈?”尚在半路上的皇妃,她还真就不认识。 “怎么,认识?” 黄小邪眼波流转间瞥斜着墨梓凝,红艳艳的唇微微嘟起,妖媚的就算墨梓凝是个女人,都垂涎到流口水。 “不认识……” 墨梓凝吸溜着口水,幻想自己要是皇帝,定要把黄小邪纳入后宫,不过,皇后之位非赵瑾年莫属,谁让自己就是这么专情呢。 不了解墨梓凝脑子里的龌龊想法,黄小邪侃侃而谈。 “量你也不知道,美姬公主可是密达国第一美人,不过,听说你们东元国皇后长的挺荒凉的,还是个醋坛子,像我们如此美艳不可方物的美姬公主,岂能被她糟蹋,所以,我发誓,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要救出美姬公主。” “呸!恬不知耻!”墨梓凝喷了黄小邪一脸口水,“私奔能让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私奔?”黄小邪觉得墨梓凝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说是营救公主,却是单打独斗被人追杀,受了伤还得扮成女人来骗老实人,若非见不得光,岂会如此行事?什么最见不得光,当然就是私奔咯。” “你是不是也私奔过?”黄小邪对墨梓凝的过份聪明深表怀疑。 “我倒是想他跟我私奔,可惜那家伙我哄了他三年,跟吃了秤砣似的……” 听到墨梓凝的抱怨,黄小邪飘忽凑过来,轻启朱唇,“人家是心里有人,看不上你吧?” “该死!”墨梓凝一拳打在黄小邪脸上,“谁敢住进他心里,我弄死她!” 喷着鼻血,黄小邪目睹墨梓凝面目狰狞,很替被墨梓凝看上的仁兄捏了把汗。 “姑娘,矜持是获得男人芳心的第一步。” 被黄小邪一句话提醒,赵瑾年那总是投向她的鄙夷目光蓦地闪现…… 恶狼般盯住黄小邪,墨梓凝面露森森狞笑,“我帮你把美姬公主抢到手怎么样?” 抓过墨梓凝的裙摆揩干净鼻血,黄小邪本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的想法,还是接受了墨梓凝的毛遂自荐。 “当然好!”随即又补充了句,“但是你得分清楚敌我,我是你要帮的人,不能再打我。” 墨梓凝郑重点头,“好,我答应你。” “啊!”话音未落,才揩干净鼻血的黄小邪又吃了一记重拳,鼻口喷血地哀嚎,“你不是答应不打我吗?” “对呀……”墨梓凝并不否认,“我答应你了,可是我的拳头不答应。” 这个卑鄙龌龊心狠手辣的女人!黄小邪在心里对着墨梓凝一顿问候,嘴上却一再讨饶。 “我保证,等到救下美姬,立即带着美姬远走高飞,绝不牵连三小姐。” 墨梓凝这才满意收手,“算你聪明。” 第八章柳狐山下水月庵 密达国的美姬公主,四月进入东元国境内,时至七月,再有三日,便要到达东元国都城…… “调包懂不懂?” 墨梓凝问黄小邪,黄小邪茫然,“怎么调包,调谁的包?” “我……”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黄小邪如临深渊,由表及里的一顿乱颤,“不会吧,你这是毁我密达国第一美人的名声,我不同意。” 把拳头亮出来,在黄小邪面前晃了晃,墨梓凝咬牙切齿地警告。 “别以为你厨艺好,做了几顿饭给我吃就长能耐了,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我没说错,你真的没我家美姬好看。” “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墨梓凝故作温柔,“本姑娘才貌双全,是东元国多少男人们的梦中情人。” 黄小邪不知死活,一再挑战墨梓凝权威,“你们东元国男人的鉴赏力都这么低吗?” 话音未落,墨梓凝掐得黄小邪直翻白眼…… “我同意!”为了保命,黄小邪没底线地妥协了,“不过,你总得打扮下,别太给密达国第一美人丢脸。”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道理。” 只要能救出他的公主,随便什么办法他都不会介意,黄小邪的智商在遇到墨梓凝后直线下降。 “好,两天后行动。” 就在墨梓凝和黄小邪相遇的第二天,俩个人就已经商量着怎么把赵瑾年当傻子糊弄了。 “三小姐,你这是要和小邪去哪儿?” 大清早吃过饭,墨梓凝携黄小邪出发,才走出大门,担心黄小邪被三小姐欺负,老刘跟在后面追着问。 “把他卖了换银子去。” 墨梓凝说着,踹了黄小邪一脚,催他快走。 老刘听了,跌坐在地大哭,“好好的姑娘,你的心咋是黑的?我的小邪,快跑!” 黄小邪听得恶寒,跛着腿跑得比墨梓凝还快。 东元国临近都城的柳狐山下,有一处尼姑庵,密达国送公主前来的最后一站就定在水月庵里,公主沐浴更衣,穿上婚服,然后会被直接送入宫中…… 墨梓凝与黄小邪过来探查地形,保证把计划做到完美。 站在柳狐山半山腰,向山脚下的水月庵望去,翠枝掩映,琉瓦飞檐,大红的院墙内宝殿错落,梵音诵唱清心寡欲,一名身着灰褐色缁衣的姑子,手持扫帚洒扫庭院,院中香炉青烟袅袅。 墨梓凝手指水月庵西北角,告诉黄小邪,“咱们明日潜伏进去,若是成功最好,一旦被发现,就从哪里逃出去。” “不许失败!”黄小邪神色凝重,“一路上,我已经失败了两次,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可千万要靠谱。” “靠谱?”墨梓凝虽然很想靠谱点,但世事难料,谁敢说百分百,“你都失败两次了,居然到我这里,要求我靠谱?你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黄小邪觉得自己是有点过份,只好换一种说法,“为了助你早日拿下皇帝哥哥,不要失败呦!要加油呦!” 虽然这话墨梓凝很喜欢听,但黄小邪说话声太贱,墨梓凝点点头说了声好,然后用拳头赞之。 “哈哈,打不着!”早有经验,黄小邪轻松躲过,忽然却惊叫出声…… 伏击在树后的两个山贼,突然发难,扛起女装大佬黄小邪就跑。 “救命!” 黄小邪手刨脚蹬,奈何劫他的大汉膀大腰圆,皮糙肉厚,根本不把他那点踢打放在眼里。 “给我站住!” 墨梓凝一声断喝,拿出女大王气势,吼得两个山贼跑得更欢。 “头,这还有个女的!”坠在后面的山贼回头,发现了一身葱心绿的墨梓凝。 “一个就够了!”扛着黄小邪的山贼脚下生风,急着把黄小邪送去给山大王邀功。 “头,那个女的,好像是咱们山大王。” “你说什么?”扛着黄小邪的山贼停下脚步,“咱们柳狐山就只有一个独眼龙山大王,哪里又来一个?” “头,你可别忘了那告示上,赏银一千两的柳狐山女大王。” “咕咚……”山贼把横在肩头上的黄小邪丢到地上,迎上前就要去抓墨梓凝。 “三小姐快跑,他们要抓你!” 黄小邪大吼,声如洪钟,把旁边的山贼吼得撒腿就跑,“老大,你劫的是个妖怪!” 墨梓凝等着山贼跑过来,立即钻入旁边的树丛里,狂奔出一段距离,绕到一株老槐树后面躲起来,葱心绿的裙摆露在外面,被眼尖的山贼看到,蹑手蹑脚地过去。 “啊!”就在距离墨梓凝几步远的距离,山贼踩在一个埋在土里的兽夹上。 滚倒在地,一条腿被兽夹夹住,鲜血淋漓,山贼疼得招呼身后追过来的山贼,“杀了她!” 举起手里的豁口刀,山贼目露凶光,步步紧逼向墨梓凝。 “救命!”墨梓凝装模作样的喊。 “嘿嘿,你叫吧,使劲叫,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啊!”经典台词刚刚说完,山贼的脑袋被砸开了花,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黄小邪扔掉手里的石头,弯腰拾起山贼掉落的豁口刀,刀身横在被兽夹夹住的山贼脖子上。 “俩位女好汉,饶命!”山贼磕头作揖不住求饶。 “敢占小女子便宜,杀了你!” 黄小邪说着,举刀就要剁下去,吓得山贼哇哇大叫…… “慢!”墨梓凝制止住黄小邪,转而吩咐山贼,“带我们去见山大王,我同他有笔生意要谈……” “谈什么生意?”黄小邪一头雾水,“他们都想把你抓住换银子,你居然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我的智商不是你这种残次品能了解的……”墨梓凝傲娇昂首,指挥黄小邪,“你扛着他走……” “我扛着他走?”黄小邪打量之前扛着他飞跑,眼下右腿血肉模糊的壮汉,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开什么玩笑,我背不动。” 第九章知否知否,有人李代桃僵 铅云黑压压低垂下来,狂风乍起,呜咽掠过…… 天色阴沉得怕人,灰暗的禅房里一灯如豆,身着亵衣亵裤的美姬公主坐在床榻上轻声啜泣着,死活也不肯穿婢女拿来给她的粉红嫁衣。 “公主若是延误了吉时,皇上怪罪下来,老奴可不好交代。” 随行的老太监软硬兼施,逼着美姬公主穿嫁衣,一道道炸雷劈下来,都吓不退他恶奴欺主的心。 “我不嫁,死也不嫁!” “呦,还等着太子接你走呢?”老太监翘着兰花指阴阳怪气地取笑,“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一路上都折腾几趟了,还不是白搭。” “放肆!”美姬公主待要开口教训恶奴,却有两名婢女一前一后,捧着妆奁入内,“公主,请上妆……” 老太监哪里会怕一个被家人出卖的替嫁公主,尖声细气地吩咐。 “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好生伺候着,申时一到,即刻送公主入宫。” “是……”几名婢女福身恭送老太监。 “你们都出去!” 存了必死的心,美姬赶婢女们出去。 恰在此时…… “快来人,有山贼!” 水月庵内随着一声惨叫乱作一团。 锣鼓喧天,喊杀四起,几名婢女听见,惊慌失措地瑟缩着,不知该躲去哪里好。 “几位姐姐快逃吧,我二人长得丑不打紧,几位姐姐天姿国色,千万别让那些山贼给糟蹋了。” 轰隆隆,电闪雷鸣间,一张可怖的脸被闪电照亮,吓得几名婢女惊惶大叫。 “你怎么长得这么丑?”有胆子大些的婢女哭着指责,“你躲远点,别吓到我们。” 那丑婢女连忙退后,躲进暗影里,另一位高个子婢女,则跑过去打开门催促,“姐姐们,快跑……” 申时一到,雨过天晴,美姬公主身着粉红嫁衣,放下盖头,一左一右,由两名婢女扶去轿中,锦帘放下,一行送亲队伍再度出发…… 待到送亲队伍走远,两道身影自水月庵西北角的后门内出来,其中一名身着粗布衣衫的高挑男子,迅速钻入密林中,与等在那里的数名山贼碰面。 “这里是两千两银票……”按照事先约定,黄小邪把预备好的银票交到独眼龙手里。 “那小妞呢?”银票谁都喜欢,但泼辣有主张的女子,身为山大王的独眼龙更喜欢。 注意到独眼龙的目光投向山门前那抹俏丽身影,恢复男装的黄小邪横身挡住独眼龙视线。 “她嫁人去了。” “嫁人?”独眼龙闻言心疼地直拍大腿,“早知道,先把她留下来做我的压寨夫人好了。” “老大,那山门前的女子够漂亮,要不然,老大把她收下做压寨夫人吧。” “漂亮能当饭吃?”独眼龙逮到马屁精开骂,“你让她也给我弄个敲敲锣,喊几声山贼来了,就能得两千两银票的生意,我就娶她。” 山贼被骂得一缩脖,“娶妻娶贤,老大实在是高!” 拍对了独眼龙马屁,却把美姬当神女供的黄小邪给得罪了。 “你说谁不贤?” 山贼怕山大王那是天经地义,一个鬼鬼祟祟从水月庵里跑出来的男人他可不怕。 “说谁,谁知道。” “不许无礼!”独眼龙伸大手推开犟嘴的山贼,遗憾地拍了拍黄小邪的肩,“虽然老西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你放着那么好的娘们不要,偏偏弄个花瓶供着,真是瞎呀。” “大王,那边有人找……” 有山贼过来报,独眼龙斜着一只眼问山贼,“哪个孙子找本大王?” “说是给大王送银子的。” “送银子?”独眼龙开口就骂,“奶奶的,本大王是山大王,干的是劫道的营生,什么时候成生意人了?” “大王,劫道是从别人的手里抢银子过来,做生意也是把别人的银子往自己口袋里装,都一样……” 独眼龙一听,颔首点头,“此屁有理!” 不再理会黄小邪,独眼龙命前来禀报的山贼带路,在半山腰一株青松下,见到了前来找他谈生意的男子。 树下男子一袭玄衣逆风飞卷,长身玉立气质卓然,寒芒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走向他的独眼龙。 只被男子扫视一眼,绿林中称霸,最近才来柳狐山落草为寇的独眼龙,骤然间两腿发软,双膝打弯。 带路的山贼早有经验,低着头退到一旁…… 手持钢刀拄在地上,借力撑住没有当场跪倒,独眼龙强自稳了稳心神,开口问那男子。 “银子呢?” 不问何事先问银子,男子淡然一笑。 “交出墨梓凝,自然有银子拿。” 独眼龙一家吃双份,这边与墨梓凝谈下生意,那边命人揭下告示,索要赏银…… “那娘们嫁人了。” 独眼龙鹦鹉学舌,好不容易获悉墨梓凝下落的赵瑾年震怒。 “嫁与何人?” “谁知道嫁给哪个龟孙子了,我还想要呢……” “来人,拿下!” 找不到墨梓凝,赵瑾年发飙,一声令下,隐在山间树梢的御前侍卫,呼啦啦钻出一大堆。 独眼龙一见情况不妙,仰天大吼,“兄弟们,扯呼!” 身负月色,大王山贼悉皆伏于脚下,赵瑾年一一审过,把事情结合分析总结归纳…… 一点银光镀在唇边,赵瑾年蓦地微微一笑,“回宫……” “皇上,这些山贼怎么办?”御前侍卫静等示下。 一双白底暗福纹皂靴出现在被压跪在地上的独眼龙面前。 “把这个龟孙子丟去喂狼,其他的赏银一百两,逐出柳狐山。” 第十章人丑瓤不丑,躲不开喂狗 月上中天,赵瑾年驾临玉喜宫,美姬坐在喜帐内,盖头遮着脸,老实得像尊雕塑。 赵瑾年挥退一众太监宫女,踱步过去,高堂明烛,一捧火光烘出他难得的温柔眉眼,只可惜,盖头下的墨梓凝什么也瞧不见。 拿起案上如意,挑起盖头,借着摇曳烛火看向美人…… “呕!”赵瑾年冷不防,胃里一阵翻涌。 一指宽的黑底红卷云纹抹额下,两道卧蚕眉,一对绿豆眼,像被一拳打扁的鼻窝里,犹如黏了块鼻屎的大黑痦子上,几根长毛几乎戳到他鼻孔里,硕大的龅牙呲着,双唇外翻,足有一寸厚的嘴唇占据整张脸的半壁江山。 有洁癖的赵瑾年忍受不住,抱住痰盂一通狂呕。 “臣妾还未临幸皇上,怎么皇上就有了?” 墨梓凝一边笑着为吐到昏天黑地的赵瑾年捋背,一边幸灾乐祸地打趣。 随着墨梓凝上下捋背的动作,一股股腥臭味直往赵瑾年的鼻子里钻,有心想让墨梓凝滚远点,但奈何才一开口,腥臭味立即扑面而来…… “呕,滚……呕!” 听着赵瑾年断断续续的说话,墨梓凝连忙开口,“多谢皇上隆恩。” 狂呕的赵瑾年身子不由一僵,猛地喷出口胆汁来,满嘴苦味倒把浓重的腥臭气掩盖了许多,赵瑾年一把推开墨梓凝,踉跄躲去一旁。 吐到浑身冒冷汗,赵瑾年两腿哆嗦着坐进椅子里喘粗气,“你谢的什么恩?” 悄悄将藏在袖子里的臭鱼扔进痰盂里,墨梓凝假装好心地倒茶给赵瑾年漱口,随口同他解释。 “皇上刚才不是在说,偶,坤嘛?这偶乃天偶佳成的偶,正合了臣妾入住玉喜宫,与皇上并蒂连理,这坤嘛,坤为地为母,皇上是天,皇后是地,皇上为公,皇后为母,臣妾怎能不谢皇上,才一入宫就被皇上封为皇后……” “啪!”赵瑾年扬手摔碎了茶盏,“墨梓凝,把脸洗干净!” “?” 墨梓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哪里出了毛病,怎么会被这家伙看穿? “放走密达国公主,扮成这样来恶心朕,墨梓凝,你有几个脑袋?” 原来李代桃僵的事东窗事发。 “哎……”墨梓凝叹了口气,“脑袋在精不在多,一个就够了,否则,皇上岂不是更说不过臣妾。” 被赵瑾年寒芒一样的眼神盯着,墨梓凝浑然不觉,打开门命人进来打扫摔碎的茶盏,又吩咐倒水卸妆。 赵瑾年在旁冷脸看着,虽然面若寒霜,一双眸子却始终不离墨梓凝左右。 梳洗更衣完毕,众太监宫女才发现,密达国公主转眼成了去城外安逸山庄养病的皇后,立即齐齐跪倒叩拜。 “退下吧……” 墨梓凝最受不了繁文缛节,挥退众人,打开的门再度关上,耳根子清净下来,墨梓凝笑眯眯凑过去问赵瑾年。 “为什么发告示悬赏找我,是瑾年也想我了吗?” “放肆!”赵瑾年断喝,“竟敢直呼朕的名讳……” “瑾年是想说……”故意将嗓音变得粗声粗气说话,“你是不想活了吗?” 说完,墨梓凝亲昵地用香肩撞了下木头一根的赵瑾年,“为了不让瑾年伤心,我也得好好活着。” “哼……” 拢眉打量墨梓凝,赵瑾年发现,才几日不见,这人好像清减了不少,脸色也不大好看,就连往日红嘟嘟的唇都有些发白。 凝眸赵瑾年,发现他也在看她,墨梓凝更靠前几步,一把抱住赵瑾年的脖颈,粉嫩的脸磨蹭着赵瑾年微冒出些胡茬的脸,“这几天见不到瑾年,想得紧,瑾年可有想我?” 赵瑾年的身子随之一僵,有什么在心里到处乱钻,一下一下拱得他鼻子发酸,心里冒泡,古怪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十分不舒服,这种无法掌控全局的感觉,是他所不熟悉的,也是他最讨厌墨梓凝的地方。 “放手!” 不管赵瑾年如何推搡,墨梓凝依旧粘糕一样黏在赵瑾年身上。 “你都肯全天下发告示找我了,这功夫又闹什么别扭?” 别扭?他贵为皇帝,有必要同一个女人闹别扭吗? “放手!”像丢垃圾一样,将黏在身上的女人拎下来丢开,赵瑾年面冷心更冷,“少自作聪明,朕是为了瑞王,他被你气病的,所以得找到你这个罪魁祸首,送去给他处置。” “我呸!”闻言,墨梓凝骤然变脸,“我是皇后,是你老婆,哪里有人自己找绿帽子戴,把老婆往别人手里塞?” “现在已经不是了……”赵瑾年自椅上起身,垂眸看着面前如斗鸡似的墨梓凝,勾动唇角,冷冷吐露,“你已是废后,如今,朕的皇后是皇太后的侄女姬氏。” “不可能的,你骗我!” 赵瑾年的眸子比寒潭还要深邃,像是要把人溺死在其中般冷酷,墨梓凝仰头看着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三年前你根本就是在利用我清君侧,洗牌朝堂,为你新扶植的姬氏铺路,然后再把我这个无用的棋子丢掉,赵瑾年,你和赵瑾华真不愧是兄弟俩,至始至终都在拿我做挡箭牌,枉我对你一片真心……” 墨梓凝的厉声控诉,只换来赵瑾年的不屑冷嗤,“朕早就告诉过你,你的真心在朕面前只配拿去喂狗。” 委屈的泪成对成双的落下,摔在地上碎成一朵朵晶莹剔透的花,赵瑾年挪开视线,不知为何,心口发堵。 “好,既然你根本不在意我,那么就把我送去给赵瑾华好了,反正也是喂狗,不如喂个精贵点的。” 连皇帝都敢骂,赵瑾年脸色阴沉到可怖,“你敢骂朕是狗?” “他是他,你是你,虽然你们俩是兄弟,难道你舍得把皇位让他吗?” 赵瑾年闻言眸色一凛,待要发作,就听墨梓凝先是一声嗤笑,“所以,你舍不得把皇位让他,他又何需把忠义之名让给你呢?毕竟狗不咬家人……” 第十一章掌心的痣 “伶牙俐齿……” 西风卷起帷幔一角,烛火摇曳,赵瑾年的脸在光影间明明灭灭,抓紧墨梓凝的手,指节泛白,透着隐隐怒意。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墨梓凝大力甩开赵瑾年的掌握,挑眉对上寒凉的眼,“我在这宫里风刀霜剑只当红尘游戏,所凭所持唯有对瑾年的一腔真情,若是这火你执意要扑灭,但求你早些灭了它,也免得我在这深宫受苦。” “你说什么?”浓浓酒香伴着低低潜吟漫天席卷而来,天旋地转间墨梓凝跌入一个坚实的臂弯里,居高临下,赵瑾年好看的眉眼镀了一层寒霜,“身居六宫之首,你却认为是在受苦?墨梓凝,你当这万丈荣耀是什么?” “是我心甘情愿让你套在身上的枷锁!” 伸手圈住赵瑾年的脖颈,墨梓凝整个人贴上去,浅浅的一个吻,像是烙在了心里。 “就为你这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我在这里耗费了三年的锦绣年华。” “你这个女人,真该给你点教训。” 听到赵瑾年切齿发话,墨梓凝蓦地笑出了声,“所以,就要把我给你的兄弟?” 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被摔碎了一地,赵瑾年拧眉,打横抱起单薄的墨梓凝。 “你是朕的女人,要教训,也是朕亲自教训……” 把娇小的人儿丟到大床上,被翻红浪,云雨巫山。 墨梓凝不知是喜是悲,眼角挂着泪,心里却因为那个叫作赵瑾年的男人,而生出最卑微的喜悦来,就连睡过去,嘴角还挂着笑。 “贱,真的是太贱了!”迷蒙中听到自己成了废后,重归采女旧位,刚刚睡醒的墨梓凝心中感叹,正八品的位份,不是贱而是太贱。 墨梓凝浑身酸软,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梳洗,昨夜的喜服被赵瑾年全给撕破了,没有衣服换,墨梓凝只好身着亵衣亵裤,外罩一单床单,把盖头折叠上,拦腰系住。 刚刚忙活完,墨梓凝就听到院里有动静,出门一看,一众队伍,为首小黄门见是墨梓凝,才要见礼,忽又记起墨梓凝已是废后,如今不过区区一名采女,弯下的腰立马挺直。 “墨采女,皇上命你回去住你的凤仪宫,怎么还赖在玉喜宫不走?”说着,搭眼瞧见墨梓凝的装束,翘着兰花指掩口轻笑,“呦,这是什么新奇打扮,可别惊了圣驾,到时你我可都担当不起。” “皇上有那么好吓的吗?” 墨梓凝怪眼一翻,无视小黄门的冷嘲热讽,大摇大摆过去一边规矩站好。 “还算你懂规矩……” 位份再低,也是皇上临幸过的人,宫里的人再扒高踩低,若没什么利益冲突,也都愿意留三分与人行,小黄门放过墨梓凝,高声唱喝,“密达国美姬公主,现封为密贵妃,赐入住玉喜宫。” 墨梓凝骤然听到美姬公主四字,惊得将目光投向队伍中失魂落魄走出来的那道俏丽身影,怎么会是她?自己不是已经换她逃脱升天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十二名宫女,八名太监匍匐在密贵妃脚下,齐齐恭请贵妃金安。 被唤作密贵妃的美姬,愣愣地垂眸看着地上众人,好半天僵硬的脸上才扯出一丝凄凉的笑来。 “平身……” “谢贵妃。” 墨梓凝看着这一切,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不过一夜的功夫,被黄小邪带着远走高飞的美姬,还是被关进了这座密不透风的牢笼里? “看什么看,快走!”小黄门发现墨梓凝肆无忌惮地盯着美姬看,吆喝着指挥人赶她出去,“敢这样盯着贵妃看,简直放肆!” 被逐出玉喜宫,墨梓凝晃晃悠悠往凤仪宫走,都已经被贬回采女了,却还要她住在凤仪宫里,墨梓凝肯定赵瑾年没安好心,只是一时也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不过有一点她却能肯定,之所以她这个废后没有被人拦路诘难,就是因为皇上命她继续住在凤仪宫,圣意难测,谁也不敢乱伸蹄子来踩她。 长长的宫墙长长的路,墨梓凝心里想着美姬和黄小邪到底遇到了什么而走得极慢,看似东张西望,实则什么也没入到她眼里去,猛然一声,“放肆,还不快跪下,惊了圣驾你担当得起吗?” “皇上?赵瑾年?”记起昨夜的疯狂男人,话音未落,墨梓凝两腿一软已经跪倒,就是跪倒的不是地儿,正正跪在路中央,路经的龙辇不停也得停了。 赵瑾年坐在龙辇上,慵懒地单手支头,看着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墨梓凝,神情淡漠。 这时,从路的另一边有仪驾迤逦而来,迎面到了近前,竟是还未进行封后大典,先已入住长乐宫的姬氏。 墨梓凝被夹在中间,两面气势恢宏,中间狼狈难堪。 姬氏自凤辇上望过去,愣没认出拦路的是谁,及至有人过来禀明是身为废后,如今是凤仪宫采女的墨梓凝时,才蓦地一笑,轻启朱唇。 “呦,我当是谁敢拦皇上的路呢,原来是墨采女……墨采女这身装扮,是要唱山门呢,还是水漫金山?” 墨梓凝床单斜披,右手露着亵衣半截袖子,脚上趿拉着仅有的一双木屐,若是再拿个钵,还真有些出家人的意思。 听到姬氏打趣她,墨梓凝面朝赵瑾年,膝行蒲伏,挪去到宫墙根下,双手叠加,头抵在上面不发一言。 被冷落的姬氏成了自说自话的跳梁小丑,赵瑾年依旧眉眼淡淡的,像是根本就没注意到这出闹剧。 凤辇让去一边,龙辇缓缓走过,赵瑾年眼角余光始终黏在宫墙下那抹小小的身影上。 宫墙巨大的暗影下,把那抹赤红身影抹成了暗红色,像是他掌心的那颗痣,看似暗无天日,但总会记得她就在那里。 待到龙辇过去,凤辇起驾,还未正式执掌凤印又不好拿墨梓凝开刀,姬氏一双恶毒的眼落在墨梓凝头上,直至不见。 进宫以来从未跪过,眼下一次让她跪个过瘾,足足跪了小半个时辰,墨梓凝疼到呲牙咧嘴,跌坐在地上,揉了半天腿,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趔趄着向凤仪宫走去。 第十二章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女 凤仪宫里同她离开时一样富丽堂皇,又不一样的只剩了门可罗雀,那些服侍的太监宫女全没了踪影,从大门到前厅,再进去寝宫,一路上杳无人迹…… 就知道赵瑾年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她怕黑,身边总要揪住人来陪她,这就是他给她的惩罚,越是怕黑,越是怕没人陪,越是要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偌大宫殿熬日子。 打开衣柜,如今她已不是皇后,可满柜子的贡品织锦,凤袍祎衣并未撤走…… 墨梓凝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找出一件素袍换上,把大红色染着血的床单仔细折起收好,放在衣柜最下一层里衣堆里,红白相间,就像她此时的心情般纠结。 他总是这样,一面踩着她,一面又捧着她,她承受他的暴虐,似乎随时都会死掉,却又能在垂死时尝到他偶尔收起利爪的温柔。 他把她抬到母仪天下的高寒,疲于在勾心斗角中保命,而他只是犹如俯瞰人世间的佛祖,垂眸静默做壁上观。 “哈哈……”墨梓凝想到这里,忽然就笑了,“赵瑾年,你到底还是对我动了心……” 这就是墨梓凝最后留下来,把最宝贵的东西交给赵瑾年的原因,他肯全天下发布告示寻她,尤其最后一句,伤害此女者,杀无赦,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在意她的证据。 墨梓凝揣着心事,出去门外,坐在宫门前的丹墀上想事情。 有鬼祟人影在不远处朝她这边张望,一道两道越来越多,都是些来打探她情况的魑魅魍魉。 曾经她得罪过的,如今都开始来掂量着何时能够整治她; 曾经与她无干无系的,也都来张望是该对她落井下石还是视若无睹,好讨得圣上欢心; 还有那些从前在她面前哈巴狗一样的家伙,正伺机将她收为他们的哈巴狗。 墨梓凝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的心里只有赵瑾年,如果断了对赵瑾年的念想,她可以毫无留恋地离开这里,这也是她为什么执掌凤印三年,却连一个心腹都没有的原因,她要走,就要走得无牵无绊。 其实从一开始,连她自己也没有看好与赵瑾年的这段情吧,否则,她为什么会这样坚持己见,步步都是为离开这里做准备呢? 天已过午,太阳西斜,燥热渐退,寒意初升,有太监宫女来送膳食,墨梓凝看着他们把装着饭菜的食盒送进门,不多时空着手出来,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目送一名太监两名宫女,在夕阳下溜着宫墙根,身上一半镀金一半靛青的走远,墨梓凝默默长吁口气。 要是赵瑾年能过来陪她吃饭,或许她还能有些胃口,可是那个三年都没捂热的臭石头,怎么可能陪她来吃饭呢? 或者,今晚那个心里只有政务的家伙,又会选择一个人吃独食,不过到了夜晚,他定是会去玉喜宫的,毕竟他得见一见他万里迢迢赶来嫁给他的密贵妃,然后…… 想到这里,墨梓凝只觉心头像是有火在烧,赵瑾年今夜就会在那张她献祭初夜的大床上,与心里有着别的男人的女人苟合,她无法接受。 “你是种马吗?”墨梓凝仰首长空尽情地骂,“没有感情你也能下得去手?” 入夜,赵瑾年乘坐轿辇前往玉喜宫,就在距离玉喜宫不远的路上,轿辇忽然顿住,赵瑾年抬眸望去,路面上隐隐有火光晃动,小小的两盏,旁边隐约有个人影。 “皇上,墨采女在路上洒酒祭祀,坏了宫里的规矩,该如何惩治,请皇上示下。” 又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墨梓凝?赵瑾年拢眉,成为废后,沦为采女,居然还不安分。 “带她过来。” 两名御前侍卫拎着墨梓凝送到赵瑾年面前跪好。 “叩见皇上……” 墨梓凝嘴上说得恭敬,身子却一歪直接坐到地上,拿手不住地揉膝盖。 赵瑾年扫她一眼,示意起轿。 “等等!”墨梓凝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拦…… “墨采女,皇上面前得守规矩。” 赵瑾年贴身大太监尹珏拂尘扫过,立即有侍卫上前拉墨梓凝退去一旁。 “今日是孝愍温贞肃烈敏仪长公主忌日,临景十年,密达国欺我东元长年内乱民穷财匮,进犯我东元。 孝怀帝优柔寡断软弱可欺,竟送敏仪长公主和亲,以求残喘,敏仪长公主隐忍十年,被喝醉酒的密达国鲜王活活打死,惨死他乡。 而今我东元崛起,密达国反送来美姬公主求和,虽然我东元以德治国,不行睚眦必报之事,可是,当此敏仪长公主忌日,皇上却要去宠幸密达国和亲公主,不知敏仪长公主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凄冷的夜因为墨梓凝字字清晰,声声入耳的质问而变得灼热起来,抬起的轿辇复又落下,赵瑾年转头看向被压跪在地上的墨梓凝。 “难得墨采女如此孝心,还记得敏仪长公主忌日,不如今夜就去佛堂抄写地藏经,以告慰长公主英灵如何?” 迎上赵瑾年深如寒潭的眼,墨梓凝粲然一笑,“多谢皇上隆恩!” “起驾!”尹珏高唱,墨梓凝连忙又道,“想来皇上还没有用过晚膳,臣妾也没有用过,如今臣妾要去抄写经文,自然得吃斋,皇上感念敏仪长公主当年的牺牲,定然也是要吃素的,不如吩咐御厨一起做了,也省得麻烦,就去凤仪宫一起用过,然后咱们再各干各的好不好?” “哼……”赵瑾年逆风嗅到一股股的醋坛子味,眉头隆起川字纹,“我看用过晚膳,你也别去佛堂了,和朕就在御书房里,我批奏章你抄经文,更合心意。” “多谢皇上体恤!”墨梓凝笑眯眯地再次称谢。 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女,极少感情外露的赵瑾年,眸中闪过鄙夷之色。 “去玉喜宫……” 这人怎么翻脸跟翻书似的,说的好好的一起吃饭,你看奏章我抄经文的,怎么又要去玉喜宫了?墨梓凝急得跳起来。 “不许去!” “大胆!”尹珏一见赵瑾年脸色骤变,立即出声呵斥,“僭越逾举,该当何罪?” 墨梓凝不服,“皇上是君无戏言,岂可出尔反尔?” 第十三章反面教材在眼前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赵瑾年浅黄轻衫坐于玉案后,身姿挺拔手持书简,看得极是认真。 一室墨香,半盏清茶,静谧中檀香氤氲…… 墨梓凝端坐下手,执笔抄写经文。 蝇头小楷,字迹娟秀,犹如一朵朵浸着幽香的梅花,开在如初雪般的纸上。 耳际只有赵瑾年手里时或响起的翻书声,参杂着烛火偶尔响起的清脆噼啪声,墨梓凝才写了一会儿,就觉得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有种催眠的魔力,磕头虫似的,头开始不停地向紫檀木桌上砸。 “呦,皇上让你抄写经文,又没让你诵经,你敲的什么木鱼呀?” 赵瑾年被吵到,尹珏一见,连忙招呼瞌睡虫墨梓凝。 听到呵斥声,墨梓凝连忙抬头,一手揉着发涩的眼,一手继续写字,赵瑾年目光投向她,恰好看到她额头上砸到未干的字迹,印在脑门上的黑印子,忍着笑没有出声。 “噗,哈哈……”忽然一道忍俊不禁的笑声自梁上传来。 “什么人?”笑声虽然轻微,立于玉案旁的尹珏还是听得清楚,立即高声疾呼,“快来人,有刺客!” 随着一声喊,一道身影自雕梁上跃下,墨梓凝傻呆呆看着那人,“黄小邪,你怎么在这里?” 轻悄悄落到地上,黄小邪与墨梓凝对视,“原来你是宫里的人?” 门外呼啦啦进来数十名侍卫,当中一人正是赵瑾年? 墨梓凝蓦然转头,去看被尹珏护在身后的赵瑾年…… 怎么俩个赵瑾年?墨梓凝很方,黄小邪却看得明白。 “你刚刚去美姬房里诱我出来,所以你是假的……”挥手,黄小邪又一指玉案前的赵瑾年,“他躲在这里,让别人为他卖命,这才是皇帝干的事,所以他是真的。” “所以,你刚才根本就没打算去玉喜宫?”墨梓凝明白过来,看向玉案前的赵瑾年,“你只是在试探我,是不是他们的同伙。” “都退下……” 赵瑾年没有回答墨梓凝的问话,挥退众侍卫,包括舍身护主的尹珏。 俩个赵瑾年对峙一个黄小邪,墨梓凝觉得她应该也是多余的,挪步向门口走去。 “站住!”赵瑾年出言留下墨梓凝,“继续写。” 可恶的家伙,墨梓凝暗自腹诽,坐回桌案前执笔继续抄经文。 “太子是想杀朕?”赵瑾年开口,另一侧的赵瑾年则开始卸妆。 “你说呢?”虽然注定要成为阶下囚,或者就此丧命,但黄小邪本性不改,依旧打趣赵瑾年,“拿个女人做挡箭牌,你也好意思。” 挡箭牌?这词怎么这么熟?墨梓凝停下笔思索,难道昨夜赵瑾年同她哼哼哈嘿根本就是别有目的? “你昨夜就已经潜进宫里来了?”墨梓凝吃惊,插嘴问黄小邪。 “是……”黄小邪当场承认,“独眼龙那帮人出卖了我,你才离开水月庵不久,美姬就被他们抓进宫里来了。” 墨梓凝觉得黄小邪说的话有问题,“你为什么没被抓?” “嘁……”这时,一旁的赵瑾年冷嗤出声,“梓凝,这话你不该问。” “太子?黄小邪,你怎么会是太子?”信息量太大,墨梓凝听得晕头转向。 “他是密达国太子,与尚书的女儿李美姬暗生情愫,后来李美姬成为替嫁公主,他竟然一路尾随,多次抢夺都没有成功,还因此负了伤。” 卸去伪装,赵瑾华露出本来面目,将事情大略说给墨梓凝听。 “赵瑾华?你怎么……”墨梓凝左看看右瞧瞧,“你替他去见美姬公主,然后把黄小邪引出来,结果黄小邪跑来了这里,或者说是被你带人赶来了这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得不说,墨梓凝的脑子是属于抽风型的,好使的时候一点就透,不好使的时候,敲开了里面都是实心的,赵瑾华无奈摇头。 “因为朕想和密达国太子做一笔交易。” 位于上首的赵瑾年开口,黄小邪却不屑地笑了。 “皇上高看了,自从我偷跑出来,准备带美姬远走高飞,就已经不再是密达国太子了。” 赵瑾年不为所动,指认黄小邪太子身份,“朕说你是,你就是……” “我是不会回去的,更不会成为任由你支配的傀儡。” 这种困兽之斗,赵瑾年根本不放在眼里,“别忘了,美姬公主是舍了你,主动跟朕回宫的,一个男人本可以建功立业,成为万人敬仰的帝王,却把到手的权势地位双手奉于他人,这样的窝囊废,女人只会瞧不起你,怎么会跟你走。” “你闭嘴!美姬不是那样的女人,如果不是你威胁她,她已经和我远走高飞了!”黄小邪被激怒,大声驳斥着赵瑾年。 “朕是怎么威胁她的?” 揶揄的笑展露在赵瑾年唇畔,冰冷而无情,像是把刀子,在一下下切割着黄小邪的心。 “看看你面前这个女人,就算由皇后贬为采女,照样缠着朕不放,你觉得她是为了什么?” 不是……赵瑾年这话什么意思?墨梓凝茫然间看着手指向她的赵瑾年,难道这是拿她现身说法?证明女人全是权势金钱的奴隶? “皇上,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和你是不是皇上无关。” “真心?”赵瑾年嗤笑,“这皇宫里的每一个女人都希望可以获得朕的宠幸,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奢望得到朕的真心,所以你是想说,你不想得到朕的宠幸,以换取无上荣耀,而只是想以心换心?” “当然……” 墨梓凝的声音太单薄了,身在御书房里的三个男人,各个面色深沉极有深意,却没有一个人表示支持。 “人心最难掌控,而由人心生出来的感情,更是虚无缥缈……”黄小邪念着这句话苦笑,“看来美姬说的是对的,她宁愿舍了我这颗心,也要握住至高无上的皇权,至少这样,她才不用去忍受颠沛流离亡命天涯之苦。” 赵瑾年静静听着,一双眼幽潭一般,“朕送太子登顶,换取密达国与东元国百年修好,如何?” 第十四章无耻交易,一诺千金 “既然你得了我们密达国的女人,那么皇上是否也该拿出点诚意来,送本太子一个东元国的女人?” 黄小邪说话间,眼神斜向案前抄写经文的墨梓凝。 “到底是何人,入了太子法眼?”赵瑾年明知故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手上湖笔一顿,重重戳在生宣纸上,一点如漆,生生在心头戳出个大窟窿来,墨梓凝骤然抬首,看向沉吟不语的赵瑾年。 察觉到墨梓凝的目光,赵瑾年眸色暗了暗,再开口却是一诺千金。 “太子登顶,朕的贺礼定当奉上。” “皇上!”一旁赵瑾华喉头滚了又滚,艰难开口,“一女不事二夫,墨采女虽然身份卑微,但毕竟是皇上的女人……” “我密达国人从来不在意这些,就怕皇上舍不得。” “若用一人便可换来两国的长治久安,又有何不舍。” 赵瑾年轻轻松松一句话,把墨梓凝推进了万丈深渊,她怔怔望着这个无情的男人,觉得他越看越像一条狗,一条咬人不露齿的狗。 “好,你我一言为定……”黄小邪说着,凑过来折腰对上墨梓凝黑漆漆的眼,“乖乖等我。” “呸!”墨梓凝一口口水吐在黄小邪脸上,黄小邪笑着用手将口水摊匀。 “三小姐的金津玉液,在下受用了。” 当着赵瑾年的面,黄小邪如此放肆,赵瑾华气到脸色骤变,就要发作…… “皇上,翰林学士于峥求见。” 门外有太监禀报,接着门开处,一人快步入内。 “这是朕派给太子的谋士,有他辅佐,三年之内,太子必定能达成所愿。” 黄小邪打量此人,五短身材,三缕墨髯,一团和气。 于峥跪地,“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 就算是贵为九五至尊,做事情也一样要付出代价,赵瑾年颔首,“何事?” “臣此去山高路远,贱内走得早,臣也算是无牵无挂,只是臣的两个女儿及笄之年,臣实在是走得不安心。” “这有何难?”赵瑾年笑扶起伏地跪拜的于峥,“芝兰殿和郁庆宫毗邻,都还空着,不如就让彩妃和蝶妃住进去,如何?” 于峥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亮了又亮,“谢主隆恩!” 这人简直就像是个人口贩子,这边把自己许出去,那边又纳了新的血液进来,从前被她修整得七零八落的后宫,看来又要热闹起来了,墨梓凝想着,歪头去看感激涕零的于峥。 “金贵妃织锦博圣恩,如今已被派去绣坊做绣女;刘贵人雇凶杀皇上,借苦肉计上位,落得满门抄斩;尚书右丞嫡女肖美人,还算好些,美人之位倒是保住了,可惜老子丟了官爵,自己也是倍受冷落;至于那个心机颇深的李嫔,早已沦为浣衣房宫女,于峥,就算你是天下第一谋士又如何,你敢保证你那两个女儿,能在我眼皮底下称心如意,保你于氏一族就此飞黄腾达,成为东元新贵吗?” “不知这位是……”于峥故作不知,墨梓凝主动自我介绍。 “我是你拜了三年的东元国皇后,眼下的废后墨采女。” “哦,原来是墨采女,请恕微臣眼拙……”于峥故意向着赵瑾年深施一礼,“请皇上恕微臣失礼,今日微臣有幸拜见过皇后,谁知当面被一小小采女质问,竟疑心微臣拜错了六宫之首,还请皇上责罚。” “无妨,爱卿平身。” 君主二人一唱一和,把她的面子当鞋垫踩,真是岂有此理。 抓起面前所抄佛经,墨梓凝狂撕,撕完不解气,随手扬了满地。 “大胆,当着皇上的面撒野,简直反了!”尹珏觑着赵瑾年的脸色,尖声呵斥。 腾地自桌案前站起,墨梓凝与赵瑾年眸光交汇,凌然道。 “我虽为废后,然三年功绩有目共睹,如同敏仪公主为国牺牲,并非一死就能抹杀,而眼下,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本采女虽曾贵为皇后,一朝失势任谁都能踩上一脚,于学士就不怕步我的后尘吗?” 于峥本还得意洋洋,听了这话,高高昂起的头,缓缓垂了下去。 赵瑾年眯着眸子听过墨梓凝的话,周身寒意陡升,唇畔却现出如沐春风的笑意来。 “墨采女直言进谏,赏上等生宣十令。” 尹珏立即领命出外宣旨。 一令纸是五百张,十令就是五千张,墨梓凝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这是要罚她抄写经文到地老天荒的节奏呀。 “墨采女还不谢恩?”尹珏入内,发现墨梓凝还是棍一样杵在原地,忙出言提醒。 再怎样也是赏赐,墨梓凝无法抗旨,只得低头谢恩。 “朕向来赏罚分明,无错又岂会被废,自己不静思己过,反倒出言挑唆,该罚。” 一会儿赏一会儿罚,墨梓凝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 于峥等着听赵瑾年要怎么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旁边始终静默不语的赵瑾华蓦地攥紧了拳头。 作为外国人,亲眼观摩东元国皇室内斗,多年在密达国遭受打压的黄小邪轻咳一声,“皇上不是已经罚过了嘛,怎么还要罚?” 见所有人都向他投来或不解或疑惑的眼神,黄小邪噗嗤一笑。 “把墨采女送给本太子,岂非已是重罚。” 说罢,不管别人怎么样,黄小邪先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声里的苍凉与无奈,却让墨梓凝心惊。 纸糊的老虎谁也不会怕…… 于峥望着笑到不能自已的黄小邪愣了愣神,跟着笑到灿烂,“皇上赏罚分明,真乃当今明君!” 密谋过后,黄小邪携于峥当夜出发,赵瑾华代表皇上亲自送二人至城门外。 赵瑾年待到夜色阑珊,才命人将墨梓凝送回凤仪宫,随着她回去凤仪宫的,还有摞起来比她还高的生宣纸。 “地藏经不限遍数,写满十令纸,朕便饶你这一回。” 赵瑾年丢给墨梓凝一句话,直接将她赶出御书房。 黑漆漆的凤仪宫,墨梓凝躲在被子里,守着一灯如豆,与随时会从黑夜里跳进来,将她抓走的妖魔鬼怪继续对峙。 第十五章剜心 “瑾年哥哥,我们对你是真心的……”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在御花园里围着赵瑾年说话,亲亲热热,莺莺燕燕。 墨梓凝迎头遇上,站在石榴树下远眺,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年纪相仿,一样的天真烂漫,无所顾忌,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赵瑾年,这是她开山立派之作,如今却被人拿来故技重施,却与从前不同,竟获得赵瑾年的青睐,墨梓凝不禁苦笑。 在花间信步游走的男子身躯伟岸,淡淡地一声冷哼,眼神似有若无地瞟过树下寥落身影。 “见过皇上。” 墨梓凝大大方方过来向赵瑾年行礼问安,身后两姐妹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她。 “瑾年哥哥,她是谁?胆敢在这里大胆窥视皇上,应该剜了眼珠子,丢去喂狗。” 其中一个眼角有颗泪痣,说话语速极快,犹如黄鹂婉转的女孩,先开了口。 “臣妾的真心喂狗,狗都不吃,更可况这见弃于人的区区肉身,丢去喂狗,倒是为难了那狗……” 墨梓凝说这话时,虔诚恭顺,仿佛那姐妹若是真拿她喂狗,她自己都能跳去狗笼子里,只是这话听在赵瑾年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姐姐,莫要胡说,毕竟是采女,就算是要处置,也得由皇上决断,哪里有你我置喙的份儿?”说到这里,另一个女孩福身向赵瑾年恳请,“姐姐无礼僭越,求皇上饶了姐姐这回。” 赵瑾年双眸深如寒潭,打在墨梓凝的身上,却把双生子瞧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人人都说对朕是真心……不如,你们把真心拿出来给朕瞧瞧。” 真心看不着,摸不到,非要拿出来瞧,就算是把心剜出来,也只是血肉一堆,哪里能指认得出真心为何物?墨梓凝垂下头没有答话。 “瑾年哥哥,真心哪里能那么好拿出来的,不如皇上给个期限,三日为限如何?” 双生子中的姐姐嘴快,笑眯眯说完,抱住赵瑾年的手臂撒娇。 赵瑾年不置可否,见墨梓凝始终垂头不语,长臂一捞,左右各抱起两个娇小人儿,逗得俩个女孩娇笑连连,双手圈住赵瑾年的臂膀,惊呼中满是兴奋。 抱住双生子,赵瑾年轻飘飘踩过石子甬路,进去绛雪轩里,放下帘笼游龙戏凤。 “倒是挺会看孩子的……” 目送赵瑾年进去绛雪轩,墨梓凝银牙咬破了珠唇,身子站得僵直,听到绛雪轩里传出的欢声笑语,娇喘中夹杂着男人的叹息,心像是被千把刀同时戳砍。 翰林学士于峥的双生子,墨梓凝曾遥闻过,就在黄小邪回去密达国谋夺皇位出发后,东元国第一谋士于峥也跟着消失了,而他的双生子,恰在此时入宫为妃,彩妃,蝶妃。 如今已是廿八岁的赵瑾年,带着两个丫头,活像是在帮人家带孩子,可是哪里会是带孩子呢?墨梓凝忍着心头恶气,缓步离开,身后的孟浪一声高过一声。 “皇上,人家不玩了!” 扯下蒙住双眼的白纱,彩妃满屋子找过,哪里还有赵瑾年的影子。 蝶妃听到声音不对,也跟着卸下系在眼前的彩带,环顾四周,眼中满是失望。 “皇上不是说,咱们抓到他,今天就翻咱们牌子的嘛,怎么说话不算话?” 娇嗔地跺着脚,蝶妃扭身去问彩妃,“姐姐,既然皇上不理咱们,不如咱们去剜眼珠玩好不好?” “好呀,不过,剜眼珠子哪里有剜心有意思。” 本是去御花园里散心却被恶心到,墨梓凝折返凤仪宫,凤仪宫里虽然清冷孤寂,漆黑可怖,但总好过人心瞬息万变。 “姐姐,你怎么走了,可让我们好找。” 突然出现的彩妃蝶妃一前一后将墨梓凝夹在中间,娇声笑问着,看起来十分亲切。 她们不是在绛雪轩里和赵瑾年……怎么会来这里?墨梓凝打量着面前的彩妃,忽见她手里寒光一闪,竟多出一把剪刀来。 “你们要干什么?” 墨梓凝没料到这对双生子居然这么大胆,警惕的后背贴到路旁宫墙上,眼睛盯着剪刀两腿发软。 “当然是要交差咯……” 彩妃笑嘻嘻地拿着剪刀,搭在墨梓凝的胸口比划着,锋利的剪子尖透过薄薄的布料,冰得墨梓凝浑身打颤。 “交什么差?” 感受到剪子上传过来的颤栗,彩妃笑得花枝乱颤,“皇上让我们姐妹拿真心给他看,恰好姐姐就有,我帮姐姐拿出来呈给皇上,这样,咱们仨个人不就都交差了嘛。” “怎么不拿你们的,让我交给皇上看?”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蝶妃开口,声音略带沙哑,“毕竟我们姐妹是东施效颦,哪里有姐姐对皇上的心意浓呢。” 话音刚落,彩妃手上使力,剪子游走间,剪下墨梓凝胸口一大块布料,里面的抹胸清晰可见。 冷风吹过暴露在外的肌肤,吓到墨梓凝慌忙双臂环抱胸前,却听两姊妹嬉笑。 “都说当初的墨皇后如何了得,如今一见不过尔尔,一把剪刀都能吓成这样,丢人!” 彩妃说着,又用剪刀戳了戳吓到一动也不敢动的墨梓凝。 “哼,姐姐也是惯会说大话,不是要剜心的么?怎么改成剪衣服了?真无趣。” 两个小恶魔守着墨梓凝不住比划,墨梓凝只能保持缄默,一副任人欺凌的样子。 “你说皇上把咱们带进绛雪轩,放下帘笼玩摸黑,为的是什么?” 听了彩妃的问话,蝶妃仿佛恍然大悟,“就是为了她么?她有什么好的?长得普普通通,又胆小又傻气的。” “走吧……”彩妃挽住蝶妃,一边走一边嘀咕,“从废后到采女,却还住在凤仪宫里,圣心难测,我们还是别处玩去,等她交不出真心来,自有皇上来剜她的心。” 双生子说笑着渐行渐远…… 贴着墙根蹲下,埋首在双臂间,墨梓凝把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圣心是难测,但若自己被双生子欺辱的事情传出去,双生子还能平安无事度过今夜,那么从明天开始,她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第十六章惹是生非自救不息 夜幕四垂,怕黑的墨梓凝再也无法忍受凤仪宫里的幽暗深沉,拔腿就往外面跑,反正她是不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一路贴着墙根跑,跑去未央宫,墨梓凝问守门的太监,“皇上在不在这里?” 眼见如今只是个小小采女的废后来问他话,小太监摇头,也不知是不在,还是不知。 能在皇上身边听差,就算是个最不起眼的小太监,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消息灵通得很,墨梓凝探手自己的荷包里。 她已是废后,而废后历来都代表着永世不得翻身,是人人都可以拿来当小人踩一踩,解气又好用的吉祥物,墨梓凝摆正自己的位置。 荷包里早已揣好备用的银子,掏出一锭来塞进小太监手里。 从前高高在上的皇后,如今像个狗腿子似的给他塞银子,小太监暗暗掂量着手里的银子,从善如流地收好。 “近日临安府受灾,皇上日夜为此忧心,恐怕现在还在御书房里,和大人们商量赈灾的事情呢。” “这两日,皇上可有翻过谁的牌子?”再掏出一锭银子塞过去,小太监轻车熟路收好。 “三日前,翻过肖美人的牌子。” 冷落多时的肖美人突然被翻牌子,看来这场天灾棘手得很,墨梓凝点点头,转去玉喜宫。 被宫女让进宫门,在墨梓凝的印象里,本该是满面凄楚,生无可恋的密贵妃,正花枝招展地在院子里逗狗玩。 半人高的猛犬,连绳子都不拴,只脖子上套着个纯金玉牌项圈,伸着长舌头,哈嗤哈嗤地喘着气,一双眼在夜色里绿莹莹泛着幽光,一眨不眨地盯住墨梓凝看。 墨梓凝发现那狗一声不出,只眼珠子随着她转。 咬人的狗不叫,墨梓凝暗道糟糕。 “找本妃有何事?” 美姬的声音十分好听,慵懒中透着妩媚,仿佛一只无形的小手,伸进人的心里轻轻地在心尖上搔痒。 左右又是宫女又是太监的,耳目众多,墨梓凝不方便直接问她。 “密贵妃,可否里面说话?” “大胆,小小采女,见了贵妃,既不施礼问安,又深夜僭越来与贵妃攀谈,来人,拉出去。” 美姬旁一名眉目刁钻的宫女,颐指气使,招呼旁边宫女撵墨梓凝出去,美姬却始终沉默不语,暗中纵容宫女羞辱墨梓凝。 几名宫女过来要推墨梓凝出去,美姬却娇滴滴一声,“慢!” 墨梓凝将目光从几名凶巴巴来抓她的宫女身上转向美姬,就见一张精心装扮,美艳绝伦的脸上,裂开一道残忍笑容。 不等美姬发出指令,墨梓凝凄凉仓惶地一声大叫扭身就跑,因为没料到墨梓凝敢大呼小叫,美姬被惊得动作微滞,慢了半拍。 “啾啾……”美姬嘴里发出声来,抬手指向落荒而逃,跑出玉喜宫的墨梓凝,那猛犬一声不吭,箭一样地窜了出去。 “救命!”墨梓凝恨不能再长出两条腿来,边跑边大声呼救,凄惨悲怆的声音,回荡在皇宫上空,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墨梓凝心里清楚,凭她这两条小短腿,根本跑不过一条训练有素的猛犬,脑子飞转边跑边脱衣服…… 听到属于狗特有的喘息声接近,墨梓凝集中精神,强自控制住害怕,猛然停下脚步,扭身对上扑向她的猛犬。 衣服兜头罩住狗头,双手抓住衣衫两边快速转动,人也跟着绕到狗的后方,跨步骑在狗背上,双臂箍住狗脖子,无论猛犬怎么挣扎也不松开。 “呦,姐姐你快看,怎么有人放着马不骑,倒骑起狗来了?” 双生子像是平地里冒出来的蘑菇,站在墨梓凝面前。 墨梓凝双臂被狗爪子抓得血肉模糊,幸好狗头被衣服罩住,咬不到墨梓凝,而此时,双生子的姐姐,却把白日里,剪掉墨梓凝衣服的剪刀拿了出来。 “姐姐的嚼子做得不对,让妹妹帮你改改……” 眼见彩妃手持剪刀就要过来剪开套住狗头的衣服,墨梓凝心下着急。 前后看过,身后是面目隐在暗处,绝不召回恶犬的美姬,前面是笑到娇俏又狰狞的双生子,手臂被狗爪子一下下抓得鲜血淋漓,墨梓凝知道,她除了自救,再没其他指望。 眼底一股狠厉升腾而起,看着彩妃手持剪刀靠近,墨梓凝忽地抬头冲她莞尔一笑…… 右手臂兜住狗下颌,左手压住狗的后脖颈,猛向后扬起使大力折断,咯吧一声脆响,之前还在拼命挣扎的恶犬骤然瘫倒在地,声息皆无。 自认为就要得逞的彩妃,眼睁睁看着墨梓凝折断了狗脖子,僵在原地一脸惊愕。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皇后姬氏乘凤辇现身,凤辇前大宫女水歆,手打六角宫灯,拧眉呵斥。 随着狗一起滚倒在地,墨梓凝抖手抖脚,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水歆上前看过,招呼两名宫女去请太医。 “来人,送墨采女回去凤仪宫。” 不用姬氏发话,心腹水歆已将受伤的墨梓凝安排妥当。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美姬示意身后牵着另外两只恶犬的太监回去,与双生子齐齐过来,向皇后姬氏问安。 “免了……”姬氏挥手,垂眸问美姬。 “这狗可是你的?” 不知皇后是何用意,美姬眼神闪烁,点了点头。 “是臣妾从家乡带过来的,从来都不咬人,谁知今日墨采女突然闯进玉喜宫,对臣妾出言不逊嚣张跋扈,激怒了小青,臣妾根本来不及阻拦,小青就被墨采女扭断了脖子……” 美姬说着,竟然开始垂泪,呜呜咽咽的,哭得分外楚楚可怜。 “我和妹妹来的时候,倒是没瞧见事情开端,就见到墨采女发起狠来,把狗脖子都给折断了。” 彩妃跟着补刀,表现出十分害怕的样子。 连看也不看倒在地上惨兮兮的墨梓凝一眼,皇后姬氏安抚了美姬和双生子两句,乘着凤辇便离开了。 有领命来送墨梓凝回去凤仪宫的宫女,架起墨梓凝就走,完全不顾及她双臂流血不止,身上罩衫脱掉后,香肩外露的狼狈不堪,直接拖着沿路前行,活像是在游街示众。 第十七章 梳子说要泡你 从玉喜宫到凤仪宫,一条长长的路,流着血被宫中魑魅魍魉探头探脑地窥伺,墨梓凝面无表情,咬紧牙关,努力对抗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剧痛。 四名送墨梓凝回来凤仪宫的宫女,丢她到寝殿转身就走,传说中去请的太医却是迟迟未见。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墨梓凝痛到两眼发黑,紧张后的焦渴,驱使着她过去桌子前,想要倒杯水喝。 身子簌簌抖个不停,血流不止的手臂如何控制也拿不稳茶壶。 “我来帮你吧……” 一声幽幽叹息响在耳际,吓得墨梓凝回身看去,殿门大敞,黑洞洞犹如怪兽张开的大嘴,冷风打着旋地呜咽而过,哪里有半个人影? 本来与恶犬搏斗已然累到脱力,如今又被吓到,墨梓凝两眼上翻,身子打晃,再回头却对上一只幽幽黑瞳。 “鬼!”墨梓凝惨叫一声,身子软倒下去,却跌入一个温暖怀抱。 昏过去的墨梓凝是被手臂上传来的刺痛给活活痛醒的,鼻端嗅着酒香,墨梓凝痛到眼泪汪汪地睁开眼…… “醒了?” 正在给墨梓凝施以酷刑的男子,一袭黑衣,用酒仔细为墨梓凝清洗伤口,拿出药瓶撒上黄色药粉。 被酒刺激到灼烧起来的伤口,才敷上药,立即清凉得一塌糊涂,本来还痛到不行的墨梓凝,这才有精神去注意面前的黑衣男子。 突然出现在寝殿里,通体漆黑飘忽而至的不是鬼,而是,“独眼龙?” 被毫无礼貌的称呼刺激到,为墨梓凝包扎伤口的独眼龙,不悦地停下动作,认真给她上课。 “我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剑客秦枢子,什么独眼龙,简直岂有此理!” “梳子?”墨梓凝撇嘴,“大男人叫梳子?” “不是梳头发的梳,是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枢。” “还不都一样,听起来就是梳子……” 墨梓凝咕哝着,收回秦枢子为她包扎好的手臂,感觉了下,发现之前还痛得厉害的伤口,舒服了许多,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心里暗暗惊奇。 “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止血止疼还不留疤,我自己都舍不得用,这下给你用了大半瓶,真可惜。” 秦枢子嘟嘟囔囔,听得墨梓凝直蹙眉头,“这里是皇宫,戒备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有什么目的?” 墨梓凝连珠炮似的发问,问得秦枢子不屑冷哼。 “皇宫怎么了?不就是皇帝的老巢嘛,老子照样进得来,什么戒备森严,就那几个挎着刀到处晃悠的人,也能挡得住老子,嘁!” “真能吹牛……”墨梓凝打量着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的秦枢子,指挥他去倒水,“我渴了。” 秦枢子倒也乖觉,过去桌子前,斟茶给墨梓凝,顺势坐到床边脚踏上。 接过秦枢子递过来的茶,墨梓凝手软地勉强捧住。 连喝几大口,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舒服地长吁口气,墨梓凝问秦枢子,“你偷跑进宫里,到底想干什么?” “还能想干什么,当然是来泡你。” “噗,咳咳……”一口水没咽好喷了秦枢子一脸,墨梓凝剧烈咳嗽起来。 “你至于激动成这样吗?”秦枢子抹了把脸,甩掉手上水珠。 渐渐止住咳嗽,墨梓凝哑着嗓子问秦枢子,“你是受了什么刺激?” “给你看看……” 秦枢子气恼地就要脱裤子,吓得墨梓凝连忙制止,“你小心我再喷你一脸……” “不是……” 做山贼大大咧咧惯了,秦枢子反应过来,“我可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让你看看我的伤……” 秦枢子说着,义愤填膺地指认,“你家相公心真黑,就因为我帮你调包,竟然把我丢去后山喂狼,幸亏老子武功高强,否则早就死翘翘了,无毒不丈夫,他不仁我不义,他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就给他戴绿帽子。” 看秦枢子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信誓旦旦把戴绿帽子这事说得理直气壮,墨梓凝不禁为赵瑾年感到悲哀,这人的命格不是一般的惨,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不说,外人也跟着惦记给他戴,什么时候自己也配合下,真给他戴上几顶才好,墨梓凝越想越觉得解气…… “不会吧,你这么高兴给你家相公戴绿帽子?”注意到墨梓凝一脸淫笑,秦枢子夸张大叫。 “就算是我想给他戴,也轮不到你。” 被秦枢子的态度惹到,墨梓凝白了他一眼。 “那要怎样你才同意?” “真不要脸,滚!”墨梓凝将喝空的茶杯丟还给坐在脚踏上的秦枢子。 嬉笑着接住茶杯,秦枢子把茶杯送回桌上,向门外走去。 “你做什么去?”墨梓凝出声叫住秦枢子。 “我去替你报仇……”秦枢子转身向墨梓凝举起拳头,恶狠狠地晃了晃,“她们欺负你的时候我都看到了,想要你同意给皇帝戴绿帽,首先我得俘获芳心,所以我给你出气去。” “你打算怎样替我出气?”墨梓凝就是喜欢听秦枢子说这句话。 “这……”他是剑客又是劫匪,可以与人不计生死一较高下,也可打家劫舍夺命取财,但是在这宫墙高耸的皇宫里,好像这两条都不大实用,秦枢子挠头,“我还没想好。” “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墨梓凝笑着向秦枢子招手,诡谲眸光瞧得秦枢子肝颤。 听完墨梓凝的奸计,秦枢子面露惊骇,“你好变态!我喜欢!” 墨梓凝很赞同秦枢子的话,自从她喜欢上赵瑾年后,根本就是一路在向变态靠拢,“知道就好,所以你少惹我,否则我变态起来,让你哭都找不到调。” 秦枢子刚想开口说话,忽然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地侧耳听着,随即旋风般纵身跳上房梁,很快消失不见。 墨梓凝虽然不知道秦枢子为何突然跑开,但很肯定是有人进来了凤仪宫,忙倒回床上盖好被子,侧身躺着一只手伸到枕头下,握住藏在枕下的匕首,阖眼装睡。 殿门自外被打开,有轻微脚步声响起,墨梓凝双眼欠开一道缝看去。 “赵瑾年?”墨梓凝惊讶得差点叫出声。 第十八章仇人相见剜一眼 墨梓凝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桂花树下,一位少年郎迎风而立,墨发染着花香,星辰大海的眸子里,倒映着伸手讨要抱抱的自己…… 而另一位少年郎,却站在高阁之上,犹如俯瞰尘世的佛祖,脸上无悲无喜,只是定定地看着桂花树下那抱在一起的人儿。 “走开!” 忽然桂花树下的少年郎变成了冷脸怒斥的父亲,丢她在一旁满脸厌弃,吓得墨梓凝想哭又不敢哭出声,委委屈屈地委坐在地上。 忽然,父亲又转了副笑脸,将墨梓凝自地上扶起,为她拍去身上浮尘,父女俩隔着一方小案,商量着怎么打脸赵瑾年。 赵瑾年?墨梓凝的脑子像是被安上了开关,一张比太阳还要耀眼的脸出现在眼前,脸上还斜戴着一只黑色眼罩。 独眼龙?秦枢子?昨夜,秦枢子信誓旦旦说会保证完成任务,墨梓凝猛地睁开眼…… 自窗棂透过来的阳光,晃得人嘴巴干。 桌子上一只茶杯孤零零杯口朝上,放在茶盘旁边,记起昨夜她曾让秦枢子帮忙倒水喝,再抬起绷带绑得十分漂亮的双臂,墨梓凝确定,昨夜的一切应该都是真的,那么赵瑾年来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连一点记忆都没有? 不过,若是昨夜,秦枢子真的按照她的主意去执行,眼下也该得手了,既然得手了,哪里有不来邀功的道理,怎么到现在天光大亮,还是没见到秦枢子回来? 过去到前厅,墨梓凝发现桌子上放着食盒,应该是负责送饭的人已经来过。 每日两次饭食,上午巳时,下午酉时,眼下定然是巳时已过,墨梓凝心中忐忑,很担心秦枢子眼高手低,把事情办砸了,那样她可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 都怪自己一时考虑不周太过心急,墨梓凝压抑着烦躁的心情,打开食盒,用银簪子一一试过饭菜,胡乱吃了口填饱肚子。 等到日已过午,墨梓凝不打算再等下去,心里七上八下地出去凤仪宫。 昨夜被拖曳回来时,滴落在地上的血迹淋淋漓漓,干涸的血印在青砖上,像是一朵朵颓败的花,墨梓凝一路沿着血迹行至玉喜宫,门前不远的地上,还有一滩褐色的,落着苍蝇的污黑血渍。 那应该是被她扭断脖子的恶犬留下的,一想到昨夜的凶险,那对凶残的,绿莹莹的眼睛,墨梓凝站在大太阳底下,还是止不住一阵颤栗。 恰在此时玉喜宫内,一名眉目刁钻的宫女为首,另有两名小宫女跟着,像是要出去的样子,才从宫门里出来,抬眼见到墙根下的墨梓凝,顿时瞪圆了眼,犹如见到冤魂索命般尖叫着扭身就往门里跑。 因为跑得急,门槛又高,三人推搡间滚倒在地,可谁也顾不得疼,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将宫门关上,把墨梓凝果断隔绝在外。 看着落荒而逃的三人,墨梓凝始终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梳子的办事效率还不错……”墨梓凝自言自语地赞了句,继续向芝兰殿方向快步走去。 以前初进宫做采女时,墨梓凝没少在宫里到处跑,从路痴到对皇宫内部各处如数家珍,都是用她脚上层层叠叠的血泡磨出来的,抄近路如同家常便饭,轻松得很,不算近的路程,让她抄各种近路,愣是耗时减少了一半。 毗邻的芝兰殿和郁庆宫全部大门紧闭,里面时而有惊叫响起,凄楚仓惶,墨梓凝听着,比昨夜求救无门的自己还要凄惨,当下满意点头。 视察完毕,墨梓凝溜溜达达回去凤仪宫,就见有两名太监两名宫女等在门前,一见她出现,先各自退后几步,看墨梓凝的表情好似在看恶魔。 “墨采女,皇后请你过去。” 一名太监白着脸,极为客气地遥向墨梓凝传话。 墨梓凝点点头,安静转身向长乐宫方向走去,四人保持距离,尾随在后跟上。 进去长乐宫,墨梓凝迎头就瞧见坐在皇后下手,不住拿手帕抹泪的肖美人,还有多日不见的林贤妃。 仇人相见,林贤妃和肖美人狠狠剜了眼墨梓凝。 皇后难掩憔悴,投向墨梓凝的眼神满是愤恨夹杂着忌惮,看得墨梓凝心里痒痒的,很想把她满头的乌黑秀发拆开来仔细欣赏一番。 “跪下!” 身后的太监宫女有了主子撑腰,立时硬气起来,一名宫女紧走几步,上前推搡着命令墨梓凝跪下给皇后磕头。 腿窝挨了一脚,墨梓凝一个趔趄,单膝跪了下去,接着另一条腿也如法炮制,膝盖撞在地上,疼得墨梓凝眉头紧锁。 “说,是不是你干的?”姬氏怒斥跪倒在地的墨梓凝,恨得牙根痒痒。 “干什么?” 墨梓凝笑着直接顺势坐到地上,揉着撞疼的膝盖,瞥斜了眼推她的宫女和踹她的太监,两个人吓得齐齐低下头,不敢看她。 “这个,是不是你干的?”肖美人哭着把摆在桌案上,用布包裹住的一个东西扔到墨梓凝面前。 伸手拾起,慢悠悠地打开,一颗被水泡过,洗白白的心出现在眼前,墨梓凝拿起心仔细端看。 “我昨日才与彩妃蝶妃定下比心之约,三日后要让皇上看到真心,怎么肖美人这么快就帮我找来颗心交差,也是难为你了,可惜假的就是假的,皇上哪里那么好糊弄,这心还是肖美人自己留着吧。” 说着,墨梓凝将心丢回给肖美人,吓得她尖叫一声躲开,一颗心咕噜噜滚到皇后姬氏脚下,吓得姬氏双脚高抬。 有胆大的太监过来,连忙将心拾走。 “墨梓凝!”姬氏咬牙恨齿,“你杀了美姬的狗,把它的心剜出来放到肖美人妆奁里,把它的血泼到彩妃和蝶妃的被子里,剥下狗皮铺在密贵妃的脚踏上,你怎可如此残忍?” 听皇后爆豆一样指认她的恶行,墨梓凝不屑挑眉,“我还把皇后的一缕秀发送到麟王那里以慰相思了呢,皇后怎地不提?” 麟王是多年来宫里的忌讳,墨梓凝大大方方说出来,不但皇后姬氏的脸色变得惨白,就连肖美人和金贵妃也成了死人脸。 第十九章胆敢当众调戏皇上,该打! 门在身后合拢,被赶出来的墨梓凝脚步轻快的走远,而被关在长乐宫内的肖美人和林贤妃,却是面无血色。 半个月后举行封后大典,姬氏才能正式执掌凤印,而在此时却被墨梓凝暴出当年与麟王旧情,而好巧不巧,前来告状的肖美人和被拉来打气的林贤妃陪坐一旁,字字听得真切。 “娘娘,臣妾发誓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对外吐露半分……” 担心被灭口,肖美人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发狠许诺,“若是敢多说一个字,就让臣妾嘴巴里长出毒疔来,烂成一个大窟窿,这辈子只配流脓,一句人话也说不得。” 林贤妃愣愣地看着跪在地上发毒誓的肖美人,像是被吓傻了似的一动不动。 姬氏脸色阴晴不定,眼神极有深意地扫视过跪在地上的肖美人,和呆坐在椅子里不动的林贤妃,上挑的媚丝眼蓦地弯起,笑眯眯命人扶肖美人起来。 “不过是陈年旧事,多年前,本宫曾在宫宴上与麟王合奏过一曲《高山流水》,却被那些捕风捉影的小人拿来说事,哪里用得着发什么毒誓。” 说到毒誓二字,姬氏似有若无地加重了语气,始终保持沉默的林贤妃,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应了声,“是……” 墨梓凝心情极好,出去长乐宫,信步晃去碧桃园。 眼下已是未时,赵瑾年下早朝后,用过午膳,会午休片刻,然后必去碧桃园。 碧桃园原是宫里毗邻未央宫的一片桃林,后来因为地面平整,环境清幽,被赵瑾年相中,外围既不筑高墙,也不围篱笆,只密密匝匝里三层外三层种满修竹,在正对未央宫后门的地方,留出可容双人并排走过的豁口,一条铺着细墁的蜿蜒小路直通幽处。 外间竹涛如海,内里桃花灼灼,而赵瑾年最是喜欢把休闲时光全部耗在此间。 下棋、品茶、作诗、作画、养鸟、养花、养鱼、养马、斗鸡、斗蛐蛐、颂禅修道……诸如此类,赵瑾年一概不爱,专门只爱在桃花深处舞剑。 墨梓凝身为皇后,三年里没少看他在桃林里上窜下跳,剑花翻飞,自以为是武功盖世的翩翩少年郎,其实在她墨梓凝的眼里,还不如大街上拿着小木棍打家劫舍的小屁孩。 行至石渠阁和天禄阁中间的夹道,还未到拐角处,墨梓凝忽然听到有说话声从拐角一侧传来,听声音像是宫女加太监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悄悄靠过去,墨梓凝整个人贴在拐角墙壁上细听。 “那人要多狠有多狠,狗脖子徒手就给掰断了,哎呦,那么大一条狗,当时连声都没出就死了。” 贴得近了,墨梓凝听得真切,就听一名尚带着稚子嗓音的小太监说了,几名太监宫女跟着一惊一乍。 “可不是嘛,我昨天远远的偷看了几眼,那莲藕似的手臂白花花露在外面,被狗爪子抓得稀巴烂,看着都疼。” 一个细声细气的宫女语气夸张,说完还好似伤在了自己手臂上,倒抽一口冷气,嘶哈一声。 墨梓凝默默垂眸活动了下已经不疼的手臂,觉得小宫女都比无情无义的赵瑾年强,至少人家还替她喊声疼。 “你们不知道……”有人在低低的惊呼声中,神神秘秘地开嗓,“那位美姬公主,哦,不,得说是密贵妃,昨天夜里就跑去找皇上告状去了……” “她这算不算是恶人先告状?”之前说话的小太监为墨梓凝报不平。 “就是,当初墨采女还是上位的时候,虽然谁都不理,眼睛长在头顶上,就连最得势的李皇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可从来不克扣咱们,虽然规矩森严,但只要不犯错,大家保准平平安安,不打不骂,可不像现在,才几天呀,就变成这样了。” 本来说八卦,忽然有人口出抱怨,另几个人立即喝止,“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呢,别以为躲在这里说闲话,就什么都能说,说些无关痛痒的还好,像这些话,就是打死也不能说。” 接着,几人不发一语,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兼或夹杂着几声清脆磕碰声,墨梓凝略一思索,明白过来连忙转身就走,谁料一头竟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慌忙间仰头看去,墨梓凝嘴巴张成了o型,“赵瑾年?!” 稀里哗啦……身后一阵物件落地的碎裂声,墨梓凝回头看去,就见一队宫女太监,手里的托盘悉数落地,上面托着的各种瓷器挂件缎带布偶滚落一地。 “叩见皇上!” 几名宫女太监也管不得碎渣滓遍地,直接跪了下去。 赵瑾年对那一地狼藉理都不理,只拿眼盯住墨梓凝看,眸光沿着她白瓷般的脸下滑,来到她隐在袖中的手臂上,墨梓凝自恋的认为,赵瑾年是听了刚才的那些话,关心她手臂上的伤。 “放肆!”赵瑾年突然一声断喝,吓得地上的宫女太监一顿乱抖,“胆敢直呼朕的名讳,去宫帷局领杖二十。” “什么,你要打我?还是让别人打我屁股?” 墨梓凝怒发冲冠,旋即又变为了温柔,精分地同赵瑾年商量。 “要打也行,谁也不能打,只让你打……” 墨梓凝说着,扭着身子撞了下身姿挺拔的赵瑾年,后者纹丝不动,墨梓凝倒是被反冲到脚下虚浮,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当众调戏皇上?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瓷片,心里都替墨梓凝臊得慌。 伸手拉住倒退着几乎要跌坐到碎瓷片上的墨梓凝,赵瑾年单手将人挟在腋下,冷冷丢下一句,“宫帷局三十……” “谢皇上隆恩!”几名太监宫女暗自庆幸,没扣月钱,只捱三十板子,还算不错。 “赵瑾年,你快放我下来,这样很丢脸!” 被赵瑾年一路挟着走,墨梓凝双手掩面。 进去碧桃园,来到一株桃花树下,赵瑾年落座青石凳上,就势将墨梓凝横放在膝头,抡起巴掌,一下不落,足足打够二十巴掌,打得墨梓凝手刨脚蹬,哀嚎不断,一双泪眼水汽氤氲。 第二十章一个不给,一个偏要 东都的桃花开得比较晚,芳菲四月漫天香雪,缀着零星残红的花枝下,男子墨发仙颜,身着锦衣华服端坐在青石凳上,虽气质雍容华贵举世无双,却干着极为过份的事…… “瑾年哥哥,你怎么舍得打我?” 墨梓凝狠捱了二十巴掌,屁股上又疼又麻,哭得涕泗横流,被赵瑾年于膝头上调转过来,坐在两腿间虚空处,抱住赵瑾年的脖子控诉。 赵瑾年没有答她,因为他的巴掌就是最好的答案,随便墨梓凝贴着他的脸,把眼泪鼻涕蹭得到处都是也不为所动。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就是要打我,所以根本就不用说什么理由,你也不用找什么理由来敷衍我,反正打了就是打了,你是皇上,我也不能拿你怎样,明摆着的事,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呜呜呜……” 墨梓凝絮絮叨叨…… 赵瑾年眼望桃林深处,眸中波动转瞬即逝,复又平静如一泓深潭,等到哭声渐弱,方才缓缓开口,“生气了?还是恨了?”语气竟是无波无澜。 “不生气也不恨,我知道你是气我跟着瑞王走了,又不好意思留我,早就存了要揍我的心……” 墨梓凝没羞没臊地抱住赵瑾年,粘腻腻地同他讲话。 他贵为九五至尊,治国理政,阴谋阳谋从来都是得心应手,人人见他俱是神色肃穆恭敬谦卑,唯有这个混蛋女人,每次都能害他心绪不宁难以掌控,十分讨厌。 掰开缠住他的手臂,厌恶地甩到一边,却听墨梓凝一声惨呼,“哎呀!好疼!” 赵瑾年神色一凛,眸光不自觉地落在墨梓凝疼到发抖的手臂上。 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缠得规整的绷带,绷带上还极恶俗地系了个蝴蝶结。 坏了!记起绷带是秦枢子杰作,墨梓凝连忙转移注意力。 “听说密贵妃昨夜来找你告我的状了,瑾年哥哥是如何安抚的?” 墨梓凝说话间呵气如兰,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赵瑾年的脸上,犹如一点星火落在腮边。 提到密达国公主,赵瑾年的脸色变得更臭了,眉宇沉沉丟墨梓凝到地上,站起身抖落一怀落花,飘飘洒洒扬了墨梓凝满身,墨梓凝坐在地上打赖皮。 “怎么,是被人家投怀送抱闹到心烦了,还是嫌弃人家心里有别人,又要虚与委蛇恶心到了?” “朕根本就没见她……”赵瑾年冷着脸,上前踢了踢地上的墨梓凝,“起来!” “要抱!”墨梓凝跌坐在地上,仰起头向赵瑾年伸开双臂,依如当年那个在桂花树下要抱抱的小丫头。 赵瑾年不耐烦地别开头,“自己起来。” “我不!”固执地保持求抱抱的姿势,墨梓凝坚持。 赵瑾年蓦地手搭石桌上的昭世剑,抽剑出鞘,挽剑花于桃林中点挑腾挪,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身姿翩然,一地碎红。 墨梓凝凝神听剑,剑身扫过,破空与竹涛共鸣。 因为双臂高举的原因,墨梓凝竟是一点心念之人的影子都看不到,贪恋着惊鸿一瞥,又不想放弃自己那卑微的执着。 一动一静,僵持下一个时辰过去,赵瑾年收剑入鞘,墨梓凝却整个人僵住,保持着手臂上举的姿势,仰面倒地。 赵瑾年过去矮身蹲下,用手戳了戳表情狰狞的墨梓凝,“说话……” “我死不瞑目,还说什么?”墨梓凝眼下唯一能动的就只有眼珠子了,横着白了眼身侧的赵瑾年。 板着脸的赵瑾年终是忍俊不禁,笑容在脸上绽开,如破云见日,“死了就不要动了?” “死了也要抱抱,抱了就活了。” 赵瑾年一副想要偏不给的神情,眉尖微挑,转身不知摸索出了什么,一只手背在后面,语气是难得的温柔,“是自己活过来,还是要朕逼你活过来?” 墨梓凝咬紧牙关不回答,一双眼可怜巴巴地转向赵瑾年。 蓦地,一只凸眼大嘴巴的青蛙,被赵瑾年倒提着送到墨梓凝面前,最怕青蛙的墨梓凝顿时惊恐万状,扯开嗓门惨嚎,桃树修竹被震得簌簌发抖。 “不起来,就是不起来,你就算是弄头老虎过来,我也不起来。” 墨梓凝紧闭双眸,随便赵瑾年恐吓。 “好,那就塞你嘴里。” 说着,赵瑾年一手捏住墨梓凝下巴,吓得墨梓凝又哭又叫。 “我心里只有你,想你抱一下怎么了?有必要这样为难我吗?” 赵瑾年动作顿住,猛地拉开墨梓凝衣襟,把青蛙往里一塞,抱起墨梓凝丢出桃林,转身回去,再不肯理她。 吓得又蹦又跳,把怀里的青蛙抖落掉,稳了稳心神,墨梓凝往地上看去,发现那青蛙趴在地上软趴趴的,好像是已经摔死了,墨梓凝这才破涕为笑。 “让你吓我,摔死了吧?” 说着,跨过青蛙,就要往桃林里闯。 刷,一柄亮剑贴着面皮扫过,停在墨梓凝眼前两指宽的距离岿然不动。 沿着银色剑身一路向上,修长手指,墨色窄袖,白玉脖颈,长条脸卧蚕眉,一双深窝眼,眼神凌冽无情。 “不得,放我过去。” 认得这人是赵瑾年的贴身侍卫不得,墨梓凝转动眼珠,盯住银亮剑身,看着里面倒映的自己,不敢乱动。 “走。” 不得和赵瑾年一个臭毛病,都是惜字如金,墨梓凝有得是办法逗赵瑾年开口说话,但是不得面前,她却是施展不开的。 不得根本没得商量,墨梓凝心知无望,低头转身…… 视线扫过,地上的青蛙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墨梓凝觉得不对,仗着胆子指着地上的青蛙命令不得。 “拾起来。” 收起手中佩剑,不得弯腰拾起青蛙送到墨梓凝面前。 “怎么是布偶?”看清楚不得手里的青蛙,墨梓凝哭笑不得。 手臂有伤,又维持一个姿势过久,墨梓凝动作受限,抬手十分吃力。 “放我手里。” 不得倒也听话,把青蛙塞进墨梓凝手里,等她勉力勾动手指抓住,立即冷眼对她,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再不走,恐怕就只有被不得拎着丢开的下场了,墨梓凝自动自觉地挪步走开,免得丢脸。 第二十一章弄死我算了 “密贵妃,山高路远,你我就此一别,后会无期……”曾经心里眼里只有她的翩翩美少年,狼狈不堪,一身落拓,愈行愈远…… 坐在秋千架上,美姬一袭嫩黄纱裙,头枕在秋千索上,眼神空洞,盯住不远处的一株海棠发呆。 “小邪……”回忆起与黄小邪分别时的情景,美姬的脸上满是悲戚之色,随即却又被愤懑所填满。 “我们逃不掉的,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 美姬的解释没有让黄小邪冷硬的态度有所缓和,“不要再说了,我没有怨你的意思,我只是怨我自己,连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 临别最后一面,俩个人不欢而散,而之后却有人告诉他,黄小邪欲要重夺太子之位,与赵瑾年定下约定,事成之后,向他讨一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并非自己,而是东元废后,如今的采女墨梓凝。 想到这里,染着丹蔻的指甲嵌进肉里,美到不可方物的脸蛋因为嫉妒而变得扭曲恐怖,握紧的拳头抵在齿间狠狠咬住,以此堵住快要溢出喉咙的嫉恨。 “皇上有赏……” 小黄门的一声喊,把妒火中烧的美姬拉回现实,连忙过去跪倒谢恩,旁边宫女上前高举双手,接过小太监手里的食盒。 “密贵妃,请吧。” 宫女打开食盒,里面只有一个白瓷釉汤盅,把汤盅捧出来放到桌上,掀开盖子,里面竟然是白水煮肉。 “这是……”美姬嗅着肉腥气,看着浸在水里的肉,觉得十分熟悉。 “狗肉。” 小黄门说得轻巧,美姬却惊骇到魂飞天外。 昨夜自己的狗被墨梓凝活活折断了脖子,今早起床落脚就踩在刚被剥下来的狗皮上,过午皇上又赐来狗肉汤,美姬心神不宁,捏着汤匙的手抖个不停。 “密贵妃,皇上有旨,这狗肉汤,您得吃光喝干,杂家才能回去复命。” …… 不过一个多时辰,墨梓凝故地重游,走进石渠阁和天禄阁间的夹道,在拐角处又听到了八卦。 “听说了吗?皇上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狗肉,说是赏赐,结果硬逼着密贵妃把一大盆狗肉都吃光了。” 八卦就是要集各家之所短,展唇舌之所长,杂七杂八融会贯通才有趣,尤其重中之重,就是要让对话有人呼应,立即有小太监接话。 “还能是哪里来的狗肉,定然就是昨夜伤墨采女的那只,哎呦,啧啧啧,那狗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被人扭断了脖子不说,皮剥了给密贵妃垫脚,血放了给彩妃蝶妃捂被窝,尤其那心剜出来洗干净,竟然放到了肖美人的妆奁里,真是惨呦。” “这些都不是个事……”一个小宫女凑过来,压低了嗓子道,“还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吧?” 所有人都把头凑了过去,“什么事?” 十来个人用气声轻轻地问,好似在听鬼故事,可那小宫女却忽然打住,笑嘻嘻地用手掩住口。 “快说嘛,真是急死人了……”有宫女耐不住,紧着催促,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就是,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那小宫女被催了好几次,才悠悠开口。 “当时墨采女被狗爪子挠得手臂都烂掉了,结果皇后娘娘赶去,却只安慰了密贵妃和彩妃蝶妃,竟是连看都不看墨采女一眼,还命人把她拖回了凤仪宫……” “哎呦!”有一名小太监耐不住,打断了她,“这些我们早都知晓,还用得着你说?” “你别急呀……”那宫女说完,继续道,“结果啊,你们猜怎么着?皇后被鬼剃头了。” “啊!?”惊呼声此起彼落,“真的假的?” “骗你们是小狗……”小宫女说完,还应景地学着狗叫汪汪两声,逗得几人忍不住偷笑。 “你们可别笑,这话要是传出去,如今的皇后可不比从前那位,小心咱们的脑袋不保。” 小宫女就此打住,摆摆手直接挪步走开了。 “这人是谁呀?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几个太监宫女这才回过味来。 “不认识……诶,你们谁认识她?” “瞧着眼熟,就是她总捂住嘴笑,认不真切。” 墨梓凝捂住嘴一路快步跑开,直至看不到那几名呆头呆脑的太监宫女才停下。 越是嘱咐了不让说的秘密传得越快,墨梓凝冷笑,皇后?哼,敢利用她的人,迟早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做了什么缺德事,乐成这副德行?” 忽然,墙头上有人说话,墨梓凝惊得仰头去看,“秦枢子?你怎么在这里?快下来,别让人看到。” “不让人看到,难道让鬼看?”秦枢子一袭黑衣跃下墙头。 “你找死啊?”墨梓凝气得打了秦枢子一巴掌,“大白天的你出来做什么?” “你还真说对了,我这人就是喜欢找死,可惜我这人命大,想死都死不成,你有什么好法子,弄死我算了,这样我白天准出不来,只能晚上出来。” 秦枢子说着话,故意又伸爪子又翻白眼地吓墨梓凝。 “幼稚!” “嘁,没劲!” 俩个人对峙,离得近了,墨梓凝抽动鼻子嗅了嗅,“怎么一股肉香味?” “真是狗鼻子……”秦枢子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回道,“才在御膳房里吃了个狗腿,还喝了壶花雕,舒坦得很。” 说到这里,秦枢子打着哈欠问墨梓凝,“有没有能让我好好睡一觉的地儿?” 有功之臣必当犒劳,墨梓凝眼珠一转,“当然有,跟我来……” 男女授受不亲,自己再怕黑,也不能带秦枢子回凤仪宫,墨梓凝冲秦枢子摆手,招呼他跟上,一路专挑最偏僻路段疾步走过,许久,才在一座破败庭院前止步。 “不会吧?”秦枢子瞧着门板都缺了半扇的大门,惊讶得直咧嘴,“怎么皇宫里还有这么破的地儿?” “这里是冷宫,地处偏僻,人迹罕至,你在这里睡死都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听说这里是冷宫,秦枢子乐得清净,“好,这样阴气森森的地方,才配得上我山大王气质。” 边说秦枢子边阔步进了院门…… 第二十二章有鬼!有鬼? 安排好秦枢子,墨梓凝正打算离开,忽听秦枢子惨叫一声,跌跌撞撞从门里跑出来,滚倒在脚下。 秦枢子叫得瘆人,又是在这种怨气横行的地方,墨梓凝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鬼,有鬼!”秦枢子脚下踉跄,躲到墨梓凝身后瑟瑟发抖。 “鬼?”墨梓凝把秦枢子从身后揪出来,见鬼一样问他,“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不是男人,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冤枉你……” 秦枢子狼哭鬼号,墨梓凝担心他喊来人,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再叫。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不许出声,知不知道?” 秦枢子似乎已经精神错乱,被捂住嘴巴,还是不停呜咽。 手上传来冰凉触感,像是落了雨,墨梓凝仰首看天,万里无云,低头再一看,竟是秦枢子在哭,泪珠滚滚滴在手上。 “大白天的,你发的什么疯?……” 话说了一半,墨梓凝忽然双脚离地,被人拎住脖领子吊起,剩下的话横在喉咙里吐不出来,身子在空中打个转,面向对方。 赵瑾年?!墨梓凝瞳孔骤然收缩,嘴巴干张了张发不出声。 轻轻把墨梓凝放回地上,赵瑾年眉眼疏冷,眸光转向一旁不得。 不得执剑在手,搭在两眼发直的秦枢子项上,如同捕食的鹰,眼神锐利地盯紧猎物。 “送去中御府。”赵瑾年一字一句吩咐不得。 “不可以!”揉着被勒痛的脖子,墨梓凝急得眉毛都红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什么事情也没有。” “什么事?”赵瑾年自上向下睥睨着手足无措的墨梓凝,看她如何狡辩。 “就是那种事情,我们是没有的……” “哪种事情?”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就是,就是男女之事呀,我和他是清清白白的,你不可以送他去做太监,那样太残忍了。” “无耻……” 赵瑾年神色肃正冷若冰霜,比不得手上的利剑还要令人心生寒意,墨梓凝头垂得更低了。 “我是不是就算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哼……” 哼?什么意思,真信了?就算自己同男子私会,违反了宫规,但那也不代表自己不洁呀。 “你哼什么?”墨梓凝气得吐血,“大白天的,我和他衣衫整齐,难道还真能有什么,你别得理不饶人!” “白天?”赵瑾年仰头看天,“那么昨夜呢?为何他要冒险替你做事?” “晚上……”墨梓凝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有种越描越黑的挫败感,“他是打算泡我,但我没同意,他为了表忠心,所以听了我的话,就去……” 声音越来越低,小如蚊蚋,到最后几不可闻。 “该死!” 闻言,不得押着失魂落魄的秦枢子就走。 “我知道擅闯宫帷,轻薄妃嫔,按律当斩,可是,他没有轻薄妃嫔,只是按照我的意思,给她们点教训而已,要是想罚你就罚我吧,他都已经被鬼吓丢了魂,你就饶了他吧,瑾年哥哥。” 厚着脸皮,墨梓凝试探着抓住赵瑾年衣襟商量。 “哪里有鬼?”赵瑾年蹙眉,抽回被墨梓凝扯住的衣襟,不满衣襟被扯出褶皱,脸色更是覆了层霜。 “就在那里……”墨梓凝用手一指不远处掉了半扇门的冷宫。 忽地门内一股冷风扑面袭来,夹杂着枯枝败叶,扬了墨梓凝满头满脸。 “呸呸呸!”墨梓凝用手划拉着,吐掉嘴里的沙子,忽然身子悬空,又被赵瑾年拎离了地面。 “你干嘛?这样很丢脸诶,你快放我下来!” 不管墨梓凝如何踢腾,赵瑾年还是拎着她跨步进去了冷宫,不得则押着安静下来的秦枢子尾随其后。 一套占地不大的四合院落,荒草丛生,门窗破败,黑森森的屋内蛛网尘封,像是怪兽张开流涎的巨口,随时要将人一口吞噬。 到处一片颓败景象,寂静而冷幽,走上一圈,根本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秦枢子,你看看哪里有鬼?乱喊乱叫的尽害人!”这次赵瑾年拎得极有技巧,墨梓凝居然能开口说话。 “……” “你倒是说话!鬼呢?你倒是指给我看呀!我看这里确实有只鬼,就是你这个胆小鬼!” “我确实看到了,是鬼!就是鬼!”秦枢子忽然不管不顾地冲进屋内大叫,“你出来,我看到你了!你快出来,我带你走!” 眼见秦枢子状若癫狂,不得上前一个手刀劈晕,扛起秦枢子就走。 “你要干什么?” 墨梓凝忽然被赵瑾年放到地上,担心他也拿手刀劈自己,捂住脑袋跑去一边,警惕地盯住赵瑾年看,赵瑾年却一言不发转身出去冷宫,直接走开了。 站在鬼气森森的冷宫院子里,一阵阴风打着旋地吹过,就算头上过午的太阳依旧很暖,墨梓凝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瑾年哥哥,等等我!”墨梓凝惨叫着追了上去,冲出冷宫发现赵瑾年已经不知所踪。 “瑾年哥哥?”冷宫外一片晴朗明亮,恐惧感瞬间被冲散,墨梓凝沿着两边道路跑上一圈,连赵瑾年的影子都没瞧见。 “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墨梓凝咕哝着,猛然间记起被不得带走的秦枢子,担心他被送去净身,脚下生风就要去追。 “墨采女……”转角处,两名宫女转出来,笑嘻嘻拦住墨梓凝去路。 “你们是谁?” 发现两名宫女面生得很,墨梓凝警惕地倒退几步,扭身就要走开,却被身后另外两名宫女兜头用麻袋套住,四个人抬起麻袋就走。 “你们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们敢抓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墨梓凝一边不停喊叫威胁,一边注意四人动向,发现四人正在往距离最近的净房抬她,墨梓凝惊觉不妙。 “救命!瑾年哥哥,快来救我!” 不管墨梓凝怎么喊,外面都是静悄悄的。 很快一股屎尿臭味透过麻袋钻进鼻子里,熏得大叫的墨梓凝瞬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声也发不出来,随即整个人被抛飞了出去。 眼见麻袋就要落到屎尿堆上,忽然却凌空打了个转,飞出净房滚落在地,墨梓凝摔得哭爹喊娘,从麻袋里爬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抱大腿呀抱大腿 糟了暗算,墨梓凝倒也不怕,鬼鬼祟祟暗中下手,没得逞立即跑开,一看就没什么计划,大抵出主意的人也就这点本事,不过,到底是谁救的她,此事还有待商榷。 在这罗网般的紫金城中,或拉拢,或讨好,最起码也得要点好处,而这人吓跑了四名宫女,把她救下来却不现身,连个家门也不报,这可不是宫里的风格,墨梓凝手抚下巴沉思,到底会是谁呢? “墨采女,可让我好找……” 墨梓凝思想过份集中,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接近,猛然转身,一张熟人脸近在咫尺。 “是不是你做的,说!” 墨梓凝揪住来人衣领,瞪圆了狐狸眼,似嗔似怒,一声暴喝,比山大王独眼龙还山大王。 “做什么……”李采薇被吼得面色发白哆哆嗦嗦。 曾是赵瑾年最贴心的李嫔,如今一名浣衣房小小宫女李采薇,面色萎黄,衣衫破旧,身形瘦削,扶住墨梓凝皓腕的手上一层老茧,遍布皲裂道道血痕,而这一切,正是拜面前的墨梓凝所赐。 “那几个宫女是不是你找来的?” 李嫔好好的日子全败在墨梓凝手里,说她恨她,想要她死都不为过,何况找几名宫女来整治她,尤其恰逢其时,出现在现场,墨梓凝不得不对她起疑。 “墨采女说的是刚刚那四名绣女?” 绣女?墨梓凝回忆之前两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宫女,身上衣裳虽然簇新,但用料和款式却同她们的妆容一样,都是过时到要发霉的样子,确实像是绣坊作风。 “你认识她们?” 被墨梓凝审视,李采薇惶恐莫名,两手绞在一处,垂下头支支吾吾,“认识……”想想又觉不对,连忙摇头,“不认识。” “你当初服侍皇上时必定心思细腻事事体贴周到,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怎地现在却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墨梓凝负手围着李采薇转圈,“还是担心被我窥见你的龌龊计划,故意摆出这副样子来。” “不是的……”李采薇急得不住辩解,“说认识,是因为我在浣衣房,常同绣坊那边有接触,虽然不能各个全叫得上名字,但也算混个脸熟。” 曾经千娇百媚,如今却成了这副落魄模样,墨梓凝打量着眼前唯唯诺诺的李采薇,神情变幻莫测,“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话音刚落,李采薇噗通跪倒在地,倒把墨梓凝吓了一跳,狐狸眼眯了眯,慨然长叹。 “看来这浣衣房的日子不好过,连皇上都敢给脸色看的李嫔,怎么腿软得连我这个小小采女都跪了。” 想要做成一件事,又哪里会在乎他人嘲讽,李采薇直直跪在墨梓凝脚下,仰头虔诚恳请。 “求墨采女救救奴婢,奴婢愿鞍前马后效劳您一辈子。” 哪里会信蛇蝎美人来投靠她,墨梓凝冷脸,“你打的什么鬼主意,真当我皇宫三屠是浪得虚名?” 皇宫三屠的绰号,还是墨梓凝身为皇后时,偷听墙角听到的,说她是进宫前六宫先屠一半,进宫后剩下一半还在宫外,执掌凤印更是清君侧,立凤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以号称三屠。 听墨梓凝提到她宫里的混名,李采薇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忙把头低下,“采女恕罪。” “笑就笑吧,这也没什么,恕罪倒不必,但你今天若是不解释清楚,可别怪我不客气。” “是……” 李采薇规规矩矩答是,墨梓凝自上向下看去,落在眼里的居然是一片坦诚希冀,深觉讽刺。 “长话短说……”墨梓凝蹙眉,不愿与李采薇多费唇舌。 “我被皇上面前的红人尹珏看上了。” 耳际响起一道炸雷,墨梓凝面目狰狞,“你说什么?” 这倒真是长话短说,一下子就能把人劈死。 “奴婢伺候皇上时,那尹珏就常私下里偷瞄我,后来我被采女揭发,送去了浣衣房,他更是明里暗里提点,让我同他好,有他罩着,保证我不再受苦。” 骗谁呢?墨梓凝根本不信,“你毕竟服侍过皇上,尹珏哪里来的胆子,敢打你的主意。” “皇上弃奴婢如撇履,奴婢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别说惦记,就是弄死也没处说理去……奴婢想着,这宫里没谁能帮奴婢,也没谁敢帮奴婢,若说有人敢,也就只有墨采女您了。” 高帽子戴得还挺溜,墨梓凝坏笑着问李采薇,“这宫里可没有白做事的,我凭什么要帮你?” “保住我的命,您从此就多了条忠心不二的狗,下次再有人敢放狗咬您,您放我就成,绝不让您受一点伤。” 李采薇说得诚恳,指天发誓,磕头作揖,可越这样,墨梓凝就越觉得可疑,“为何你不从了他,毕竟尹珏当红,谁也不敢得罪他,你也能跟着过些好日子。” 听了这话,李采薇自地上一跃而起,因为起得急,头发晕,腿发软,身子打晃得厉害,墨梓凝冷眼瞧着,随便她晃。 好容易眼前不再阵阵发黑,李采薇以手扶额痛斥。 “我虽是来求你,却不能任你羞辱,皇上是神仙似的人物,高山仰止,岂是此等凡夫俗子腌臜污秽之人可比,我又岂会为了区区几口吃食委身猪猡。” 哼,赵瑾年倒不是猪猡,而是一块捂不热的臭石头,墨梓凝腹诽。 “你倒是会拍马屁。” 李采薇确实会拍马屁,墨梓凝在宫内执掌凤印三年,向来是油盐不进,谁的帐也不买,唯一让李采薇品出个一击必中的弱点,就是只要当着她的面猛夸皇上赵瑾年,绝对万事好商量。 果然,墨梓凝虽然嘴上不松口,脸色却缓和了不少。 “奴婢不敢,还求采女垂怜。” 独自守着凤仪宫,墨梓凝确实怕得很,有个人在旁陪伴服侍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把自己的仇人留在身边,不是自己给自己麻烦吗?墨梓凝还是不打算留李采薇。 “你也知道我是个采女,根本不配使唤人,你让我如何留你?” “奴婢有一计,只是不知采女肯不肯答应。” 诡计还是妙计?墨梓凝静待李采薇讲明。 第二十四章来呀,比一比 御花园里,廊下树梢悬着宫灯,璀璨夺目,与天上星河遥相辉映。 赵瑾年一袭月色银丝暗纹龙袍,靠坐在明黄锦缎软靠上,珍馐美味玉液琼浆摆满玉案,他却似无情绪也无食欲,只单手支头,望着摆在高台上洛阳新进贡的醉妃豆绿出神。 忽然,眼前一暗,悬于高台上的宫灯尽数熄灭,围坐在高台周围,参加御宴赏花的妃嫔们被这骤然变化惊到,发出纷乱娇呼。 赵瑾华似也被打扰到,斜依在软靠上的身子微动,待他看清有两道模糊身影,风姿绰约地自高台上缓缓站起时,却又顿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嗤。 “今夜皇上为李皇贵妃举行赏花御宴,怎地皇上倒好似不大高兴?” 坐在赵瑾年身侧的姬氏,悄悄歪靠过来,同赵瑾年说话。 等了半晌,赵瑾年没有答话,姬氏却于半明半暗的灯火中,端起案上酒盏,送到赵瑾年唇边。 就着姬氏的手,赵瑾年慵懒地抿了口,却在此时,有莺啼燕啭自高台上传来。 “今夜赏花夜宴,我姐妹二人借花献佛,将与墨采女比心之约挪来这高台上,一来是为助兴,二来也是想请皇上皇后与众姐妹们一起做个评判,看是我姐妹二人对皇上真心可鉴,还是墨采女勇气可嘉。” 双生姐妹与墨梓凝比心之约的消息,在宫中已是传得沸沸扬扬,小道消息各种八卦满天飞。 有说双生子请来塞外高人指点的,有说墨采女急疯了,抓到谁都问怎么比心,连浣衣房的宫女也不放过的…… 反正怎么精彩怎么编,越传越离谱,但百传不如一见,赏花之余又多了谈资,在场之人无不暗暗叫好。 “你二人既要履行比心之约,却为何把灯熄了,可是有何蹊跷?” 皇后姬氏朗声问话,声音清脆悦耳,语气沉稳透着威仪。 闻言,高台上二人于隐约中向姬氏敛衽一礼。 “请皇后恕罪,比心之约比的是真心,可这真心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所以我姐妹二人就想着,该如何才能让皇上看到……”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是呀,这真心要如何才能看得见?” “难不成要剜心?哎呦呦,收到狗心的肖美人,被吓得到现在还起不来床呢,我可不敢看。” “哪能剜心呢,真要剜出来,她姐妹二人还能活?什么脑子?” 台下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各种声音交汇一处,吵得临榭而坐的赵瑾年拢眉。 “难为你二人有这份心思,如此,快展出真心给皇上瞧瞧。” 姬氏话音刚落,李皇贵妃却笑着来问,“可是这墨采女没来,对手缺席,要怎么比?” 从前墨梓凝身为六宫之首时,没少给李皇贵妃脸色看,如今她提出来了,姬氏定然是要给她几分薄面。 “依姐姐看该当如何?” 未正式登上凤位,姬氏却已拿出国母威风,嘴上说得客气,双眼却平视前方,连看都不看李皇贵妃一眼。 李皇贵妃李湄是赵瑾年正室,曾经的太子妃,本该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可谁知赵瑾年登上帝位后,皇后之位却始终空悬,太子妃只封了个皇贵妃,之后多年,才有墨梓凝封后,执掌凤印三年被废,接着又是姬氏登顶。 幸而李皇贵妃生性温婉,不管遭遇如何,与赵瑾年始终相敬如宾,犹如宫中一株常青树,不管皇后之位如何更迭,稳坐皇贵妃交椅,同宫中众妃嫔也是一团和气,就连皇宫三屠墨梓凝在时,也未曾撼动其半分。 听姬氏问话,李湄缓缓开口,“采女并不在此次御宴邀请之列,如何前来赴约,还请皇后裁决。” “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还谈什么比心之约,真是笑话。” 嘲讽之声四起,姬氏面色略有缓和。 “就依姐姐……” 姬氏吩咐下去,立即有宫女前去凤仪宫传懿旨。 身为废后,低贱到连御宴都参加不了,还要现任的皇后亲自下旨派人去招来,有人掩口嗤笑,“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高台之上二人听了,也是齐声娇笑,“怕是来了,也只有丢人现眼的份。” 还未等议论声过去,蓦地有人发出惊呼,“呀,快看!” 众人从嬉笑中醒悟过来,向高台之上看去。 昏暗的高台上,骤然亮起一对小巧灯笼,分别有‘瑾’‘年’二字,红光清晰跳跃,字迹端正平稳,立体而生动…… 对,有人发现了这两个字不只是生动,而是真的会动,一收一缩,频率稳定,与人心跳速度相仿。 这时,高台上二字,随着人影晃动向台下挪去,直至来在水榭前,双双出现在亮处,众人才看清楚,那两个鲜红妖艳,闪着光,隐隐跳跃的瑾年二字,竟是纹在双生姐妹胸前。 “这是……”二人胸脯高耸香肩外露,姬氏视线扫过,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双生姐妹像是没有注意到皇后面露不悦,只眸光流转望向临榭而坐的赵瑾年,齐声娇呼,“皇上……” 赵瑾年无聊地垂眸把玩着握在手里的鎏金球,听到响动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皇上,我和姐姐可是冒着性命危险刺了这纹身,您怎么都不看一眼呢?” 蝶妃委屈巴巴地说了,眼中水汽氤氲我见犹怜,可却换不来赵瑾年的一点垂青。 “不过是刺青而已,哪里就能威胁到性命……” 受皇上冷落,自然就有人出声嘲讽。 林贤妃惯会玩针,听了这话冷哼一声。 “真是没见识,这是吻心之术,是苗疆古来就有的秘技,用特制寸余长针沾上夜莹花汁,刺入胸口直达心上,既要避免伤及心脉造成大出血,又要保证针针将颜料留在心与肌理之间,这样当刺青完成时,所纹图案则随着心跳而动,实在是堪称奇迹,然,因为风险太大,根本无人敢冒然尝试,彩妃和蝶妃能在短短三日之内,找到施术之人完成此举,实属不易,也确实堪称真心了。” 第二十五章心悦君兮,其他人闭嘴! “这哪里是比心,简直是在拼命!” 随着林贤妃的一番讲解,惊呼声不绝于耳。 有宫女捧着镶珠披锦上前,为双生姊妹披好,二人这才款款向姬氏下拜。 “皇后见谅,我二人因需得展示身前刺青,袒胸露背坏了宫里规矩,还请皇后责罚。” 见二女谦卑恭顺,姬氏唇畔勾起一抹冷笑,“罢了,你二人为得皇上欢心,也算是情有可原,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呦,彩妃蝶妃这是已经展示过了?看来我倒是来晚了……” 随着一声轻笑,墨梓凝负手自灯下走来,赵瑾年双眸半眯随之微动。 彩妃侧目,“皇上皇后在此,胆敢大声喧哗……” 宽衣大袖,白衣赛雪,墨梓凝翩翩绕过阻路的彩妃,丢了句,“我看是你在大声喧哗才对。” 未等彩妃反唇相讥,墨梓凝已如穿花蝴蝶,闯进水榭内,直奔软靠上的赵瑾年…… “放肆!”姬氏一见,怒不可遏,神色如利剑出鞘,几乎就要将胆大包天的墨梓凝当场斩杀。 “皇后,您这可算是说到精髓上来了……” 闻言,姬氏不禁就是一愣。 水榭里,不得抽剑出鞘搭在墨梓凝颈上,墨梓凝却似浑然不觉,只一双色眯眯的眼落在赵瑾年身上。 “爱他就是要放肆,放肆地去引他注意,放肆地在他眼里撒野,放肆到不择手段,在他的心尖刻上属于自己的印记,放肆到他除了纵容,再也没有其他办法……”说到这里,墨梓凝回眸粲然一笑,“懂了吗?皇后……” 墨梓凝语气狂野,赵瑾年纹丝不动,直至那纵容二字脱口而出,才眉尖随之一挑,手中鎏金球咕噜噜滚落在地,被墨梓凝弯腰一把抄起,拿在手中把玩。 “谢了,瑾年哥哥。” “皇上可没说给你,真是厚脸皮……” 墨梓凝一番放肆言论,惹得蝶妃眼里冒火,当着众人的面,却连声瑾年哥哥也不敢叫,只能不忿咕哝。 “瑾年哥哥都没说什么,有你什么事?”墨梓凝翻了个白眼,抬手推开不得架在脖子上的剑,飘忽凑到赵瑾年面前,“是吧,瑾年哥哥。” 凑得近了,赵瑾年墨色琉璃珠似的眼斜眄,眼见墨梓凝红艳艳的嘟嘟唇就要压上来,不知用了什么身法,只一眨眼,便脱离众人视线,让墨梓凝扑了个空。 “无耻!”彩妃鄙夷墨梓凝的投怀送抱,又耻笑于她被赵瑾年嫌弃。 一招扑空,墨梓凝一边极目寻找赵瑾年身影,一边对浅薄的彩妃说教。 “他厌我,我爱他,他弃我,我还爱他,他轻贱我,我真心待他,他鄙夷我,我还是真心待他,在人前我敢说爱他,在人后更不必说,在我这里,除了爱他,真心给他,既没脸也没皮,既不知羞也不知臊,就算全天下人都耻笑于我,我也甘之如饴,就算受万人唾弃,他赵瑾年依旧是我心中唯一。”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手指终于得见天子龙颜的武才人,墨梓凝轻笑,“当着皇上的面敢讲假话,那可是欺君之罪,再说皇上可是我墨梓凝的心尖,我怎舍得骗他。” “嘁……”彩妃和蝶妃同时嗤之以鼻。 “怎么,不服气?”墨梓凝挑眉,猛然转身,果然就见赵瑾年负手而立,站在自己身后三步开外,咧嘴一笑,就要去抱。 “站住!”赵瑾年冷声喝止。 “墨采女,皇后命人去凤仪宫传懿旨,是准你前来赴比心之约,岂可胡来?” 李皇贵妃开口,墨梓凝转而将目光投向她,“笑话,我墨梓凝对瑾年哥哥的真心,还没廉价到需要哗众取宠的地步,高下立判根本不在本采女眼里。” “你太过份了!”蝶妃气到跺脚,胸口的红色年字疯狂跳动闪烁,隔着披锦清晰可见,“你还真是不要你这张脸!” 好好的赏花夜宴被墨梓凝搅得一团糟,姬氏命人将墨梓凝拉下去,“杖责五十。” “敢问皇后,采女因何犯了宫规要受杖责,又是犯的哪一条?” “行为举止端庄大方,不可娇纵……” 彩妃指认,墨梓凝冷笑,“皇后没说话,你倒是嘴巴快,我看这条更适合你。” “恪守本分,尊卑有序,不可逾越,墨采女,你还有何话可讲?” 武才人蓦地拍案而起,指着墨梓凝质问。 墨梓凝被质问得蹙眉,跳到赵瑾年身前,扯住月色龙袍撒娇,“瑾年哥哥,她们欺负我……” 怎么还带这样玩的? “墨梓凝,你是不是玩不起?”蝶妃怒指赖皮梓。 “欺负?”赵瑾年漠然看着哈巴狗一样的墨梓凝,“那么你打算让朕如何帮你?” 对后宫之人向来冷淡疏离极少理会的赵瑾年,居然开了金口,自从进宫便倍受冷落的姬氏面露诧异,“皇上……” “怎么帮都行。” 像是漫天星河落入眸中,墨梓凝眨巴着大大的狐狸眼,冲着赵瑾年笑到灿烂。 喉头滚了又滚,赵瑾年眸色清冷,“来人,押墨采女下去,杖责五十……” 姬氏听闻,面色不动,心下暗喜,至少自己立威并没有被皇上打脸,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四下众妃嫔也各个露出窃喜的笑来,乐得看墨梓凝笑话。 “多谢皇上!”墨梓凝盈盈向赵瑾年福身,脸上笑容不改,“只要皇上赏的,梓凝甘之如饴。” “真贱!”彩妃低低咒骂了句,极为鄙视墨梓凝狗腿子行为。 “怎么,若是皇上赏你板子,你便要骂皇上不成?” 本以为皇上听不到的话,被墨梓凝一顿吵嚷,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她这里,急得彩妃连连摆手,“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你是愿意挨板子咯?” 为在赵瑾年面前表忠心,彩妃梗着脖子承认,“是,只要皇上赏的,臣妾同样甘之如饴。” 蝶妃在一旁紧着暗中摆手,彩妃还是说了出来。 “皇上,彩妃也愿意挨板子,二一添作五,臣妾与彩妃各领二十五。” 赵瑾年唇角抽动没有出声。 “皇上,臣妾没有说愿意替墨采女挨板子……”彩妃高声解释。 “那就是说彩妃不愿意咯?”墨梓凝歪头盯住彩妃,“刚才你还说皇上赏赐甘之如饴,如今却又改口,这岂非犯了欺君之罪?” 第二十六章笑什么笑,小心噎死你 皇上仁厚,给了俩个人两条路,一,杖责五十;二,跪佛堂抄心经一百遍。 傻缺才愿意挨揍呢,所以墨梓凝选二,彩妃也选二。 两二遇一处,一个老老实实吸着鼻子抄心经,一个歪着头用手拨弄灯花,心里想着别的男人。 也不知道秦枢子现在怎样了?是已经成了太监,还是正在成为太监的路上,墨梓凝揉着太阳穴认真思考。 “喂……”彩妃抄经文抄得头昏眼花,抬眼间发现墨梓凝只字未写,纸上一片空白,团起一页因瞌睡戳破的纸丟向墨梓凝,恰好打在墨梓凝额角处,虽不疼却吓了一跳。 “你干嘛?” 墨梓凝拾起纸团丟回去,彩妃侧身躲开,翻着白眼冲她做鬼脸,忽地搁下笔凑过来,贴着墨梓凝坐下。 “起开!”墨梓凝晃着身子撞她,彩妃跟着她一起晃,完全是小孩子心性,哪里还有赏花夜宴时针锋相对的一点影子。 “问你件事……”彩妃神神秘秘趴在小案上,觑着墨梓凝的脸问她,“听说皇上在你回宫当夜临幸你了?” “你也好意思问……有没有凭什么告诉你?” 拨弄着灯花,墨梓凝扭过身,背对长舌彩妃,像俩个小孩子在闹别扭。 “有什么了不起的……”彩妃嘴上说着,却突然挑眉追问,“皇上真把你给办了?你不会给皇上下迷药了吧?” “我呸,你什么意思?” 墨梓凝怒了,转过身就去撕彩妃的嘴,俩个人滚倒在蒲团上一顿撕打,发散钗斜,衣衫凌乱,好歹为了保住颜面,谁也没抓破对方的脸。 “瞅你那傻样,被皇上临幸,别人不用问都得像母鸡下蛋似的,嚷得天下皆知,你可倒好,藏着掖着的,很怕旁人知道,缺心眼。” “你才缺心眼呢……”墨梓凝用手拢起被扯烂的乌黑秀发,反唇相讥,“那是我和瑾年哥哥的事,用得着告诉你吗?” “你还真别说,全宫里的人恨不得都想问你这件事,就是你这人假清高,谁也不愿意理你……” “这话倒是奇了,干嘛都惦记着问我?” 彩妃听了一脸惊骇,两眼瞪着墨梓凝问,“原来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看彩妃一惊一乍故弄玄虚的样,墨梓凝瞥斜着眼警告她,“少来这套,有话就说,没话上一边去。” “我问你,你之前在宫里三年,皇上可有碰过你?” 什么意思?墨梓凝还是没大看明白彩妃卖的是什么关子,索性什么也不答,随便她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 被冷落在一旁半天不搭理,彩妃终究年纪小沉不住气,主动招认。 “看你孤陋寡闻的,和你说吧,从你三年前进宫开始,皇上突然改了性子,宫里的嫔妃一个也不碰,只宠你一人,时间长了,大家都开始议论,皇上或是患了隐疾,拿你做幌子……还有人说,皇上是有了龙阳之好了,尤其不得日夜伴驾,更是坐实了传言,直到你回来宫里,据说皇上当夜就临幸了,各种传言告破,结果又有别的传言出来,所以我才来问你的。” 呵,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宫里这么多女人,墨梓凝满头黑线,“又有什么传言?” “传言皇上是和不得闹了别扭,皇上故意临幸你来气不得。” 不得真可怜,墨梓凝为不得默哀三分钟。 “简直胡说八道,不得有恋人的,再说皇上正常得很,什么龙阳之好,我看就是恶毒小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子,等我逮到她,非割了她舌头不可。” 凶巴巴说完,墨梓凝伸手刀在虚空接连比划,看得彩妃用鼻孔对她,“幼稚。” 恰在此时,嗑嗑嗑,有人在外轻叩窗棂,彩妃听到动静面上一喜,“哼,才懒得理你呢,我妹妹来了。” 被罚在佛堂抄写心经,不写完一百遍不许出门,二人只能等外面的人来给送吃喝。 目睹彩妃嘚瑟着过去窗前,打开窗子从蝶妃手里接过食盒,姐妹俩亲亲热热地说话,形单影只的墨梓凝饥肠辘辘。 同蝶妃说了几句体己话,又被蝶妃嘱咐着有事只管命人去找她,彩妃关上窗子坐到小案前,把食盒里的饭菜全部端出来,故意对着墨梓凝大口吃得香甜。 “嘁……”墨梓凝不屑地别开头,“咕噜……”肚子却不配合地大声抗议。 “哈哈!”彩妃听得真切,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笑,小心噎死你。” 嗑嗑嗑,窗棂再度被敲响,彩妃两腮塞得鼓鼓的,动作顿住与墨梓凝对视一眼。 “哼……” 墨梓凝比彩妃还嘚瑟地过去窗前打开,摞在一起一人多高的纸随即被塞进来,差点把墨梓凝给当场活埋了。 “哈哈哈……”彩妃瞧见,手拍桌案笑到不能自已。 “墨采女,皇上说了,你之前欠的还没抄完,正好佛堂清净,让把之前赏的纸全给你搬来,一并抄完了再放你出去。” 尹珏传达过圣旨,眸光微动,旁边小太监连忙将食盒呈上。 “这是杂家的一点心意,还望墨采女不要嫌弃。” 皇上面前的红人给她送吃的,墨梓凝自纸堆里钻出来,不顾头上还顶着两页纸,先把食盒接到手里。 “多谢尹公公美意。” “好说……”尹珏亲自伸手把窗户关好。 扳回一局的墨梓凝大摇大摆地过去小案前,把食盒打开,脸立即又垮了下来。 一大海碗清水煮面条,墨梓凝欲哭无泪,彩妃察觉到异样,过来看了,又开始笑起来。 “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游龙戏水,这水可真清呀。” 墨梓凝恶狠狠白了眼彩妃,见她得意洋洋回去继续吃蝶妃送来的素食盛宴,把大海碗端出来摆在案上,准备先填饱肚皮再说。 一筷子伸进碗里,蓦地察觉下面另有机关,用筷子挑起来看,竟是一块嫩笋,再夹素鸡牛肉,再夹油亮香菇……像是发掘了宝藏,墨梓凝越夹越兴奋,越吃越开心,福至心灵地低头喝了口汤,满口鲜香,哪里是清水,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啊!”墨梓凝发出一声餍足叹息。 眼睁睁看着墨梓凝挖宝,本来还吃得眉飞色舞的彩妃顿时没了胃口,叼在嘴里的糖浇香芋瞬间味同嚼蜡。 第二十七章空度,空度,浪费春宵无数 夜色深沉,彩妃抄经文抄得手酸,放下湖笔不住抖手。 墨梓凝两眼翻白,一眨不眨盯着屋顶,活像死不瞑目随时要诈尸,彩妃眼角余光扫见吓得肝颤,惊叫了声,半路却嫌丢脸地掐住,憋得不住拿拳头捣胸口。 盯住雕梁屋顶发呆,墨梓凝哀叹,好好的锦色年华,最该月下依偎,你侬我侬,偏偏要被关在佛堂里受烟熏火燎,做苦清修状,与那奋笔疾书苦大仇深的彩妃两看相厌,真真是浪费春宵。 “你要死呀,翻着白眼吓人?”缓过气来,彩妃咋咋呼呼地开骂。 撕开一张生宣团成两团,一边一个塞住耳朵,墨梓凝继续想她的瑾年哥哥,花前月下,数遍璀璨星河,天上人间,一对逍遥鸳鸯。 忽然,一道五指山压下来…… 伸手扶住后仰到僵掉的脖子,墨梓凝连眨几下眼,不耐烦地推开彩妃的爪子。 “我困了,把你的桌子给我。” 彩妃颐指气使,拍着墨梓凝面前的小案,要求她让出来。 墨梓凝怔怔地看着她,发现她干张嘴不出声,暗赞这佛堂里的佛爷还真灵,知道给聒噪的彩妃禁言。 瞧着墨梓凝盯着她的嘴巴傻笑,彩妃反应过来,扯掉墨梓凝塞在耳朵里的纸团命令,“把桌子给我。” 突然涌入耳中的声音震得墨梓凝头脑发晕,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面前小案已被彩妃抽走,空中徒然飞落白纸数张。 此时夜已深,彩妃困了,可她也困了,凭什么要她把小案让出去? 墨梓凝起身去抢,彩妃护住小案警告,“你敢和我抢,我就举报你抗旨不遵,一个字都没写。” 忍字头上一把刀,墨梓凝暗自磨刀,最后还是忍了,看着彩妃把两张小案拼到一起,蜷着身子倒上去,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咬咬牙,墨梓凝盘坐在蒲团上学老僧入定,人家入定心念阿弥陀佛,她观心全是瑾年哥哥,没一会儿非但定不住,反而开始面泛红晕,两眼桃花,口角流涎,痴心妄想。 嗑嗑嗑,深更半夜,窗外漆黑如墨,忽然传来轻叩窗棂声,半睡半醒的墨梓凝猛然一惊。 侧耳细听,窗外一片寂静,等了半晌,毫无动静。 或者是自己迷糊一时听错了?墨梓凝想着,再度阖眼,蓦地,又是数声叩击窗棂声响起。 佛堂门自外上锁,门口没有守卫,只有在远处正门负责看守的两名值夜小太监,墨梓凝掂量着,若是她在佛堂扯脖子使劲喊,恐怕那两个小太监也只会装聋子。 叩击窗棂声不断响起,墨梓凝越听越心慌,看彩妃蜷成一团无知无觉,墨梓凝更觉鬼气森森,仿佛自己成了守尸人,外间却有恶鬼来袭。 深呼吸几口,拔下头上玉簪,墨梓凝蹑手蹑脚来到窗前,压低声音低喝,“谁?”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幽幽怨怨好似鬼哭。 听得汗毛倒竖,墨梓凝手心里满是冷汗,忽地一阵强风刮过,将两扇对开木窗猛地撞开,随之一道黑影裹夹进来,悄无声息双脚落地,抬手捂住了墨梓凝惊恐张大的嘴。 “别出声,是我……”黑影夹住墨梓凝来到灯下。 黑衣人青巾蒙面,只在外露出两道彩眉,一对桃花眼,栅栏似的睫毛忽闪忽闪,闪得墨梓凝心跳如擂鼓。 “瑾年哥哥,你怎么来了?”说着,墨梓凝抬手圈住赵瑾年的脖颈,整个人吊了上去。 托着墨梓凝这只‘树袋熊’,赵瑾年过去窗前,正要关窗,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却从窗外刺来。 赵瑾年步法轻移,身前的‘树袋熊’恰好成了护盾,那剑立时隐入黑暗消失不见,而因为角度问题,墨梓凝根本就没有发现适才一幕。 关好窗,赵瑾年才要伸手环住墨梓凝的腰,墨梓凝却先一步跳到地上,倒退几步,满脸兴奋地打量赵瑾年。 “我还是第一次看瑾年哥哥扮刺客呢,快让我好好瞧瞧。” 赵瑾年立于灯下随便墨梓凝欣赏。 墨梓凝打量赵瑾年,赵瑾年也打量墨梓凝,俩个人对看了半天,墨梓凝不怕死地飞扑上来,伸手就要赵瑾年抱抱。 “上次桃林你不肯,这次总该答应我了吧?” 赵瑾年退后保持距离,一双眼灼灼盯住墨梓凝。 “瑾年哥哥?” 墨梓凝再度上前,伸手就要摘赵瑾年遮面青巾,被赵瑾年一把捉住皓腕,长臂盘上纤腰,带到梁上。 俩个人肩并肩垂腿坐在横梁上,墨梓凝恐高地抱紧了赵瑾年,双眼欠开一条缝向下看去,睡死在小案上的彩妃,活像一条盘在案上的蛇,就差来个法海把她困去雷峰塔受刑。 “瑾年哥哥,我走了这些天,你可有想我?” 上次在玉喜宫只顾颠鸾倒凤,根本没机会说情话,这次她可不想放弃大好机会,一定要甜到齁,可惜,捂不热的臭石头又不说话了,墨梓凝习惯性地自说自话。 “我可想你了……每到一处我都想你,想你为什么舍得放我跟瑞王走,想你会不会在城墙上目送我远行,看到山想你,看到水想你,路过寺庙时许愿都想把身边的瑞王换成你……” “唔!”赵瑾年一手扶住墨梓凝后脑,一手捂住墨梓凝嘴巴不许她再说。 墨梓凝用鼻子哼哼出,“我还没说完呢!”的声调。 “不许说!”赵瑾年眉心紧锁,语气不善,低声警告墨梓凝,“再说,就把你扔下去。” 墨梓凝乖乖点头,被捂住的嘟嘟唇似有若无地碰触到掌心,令赵瑾年整个人霎时僵住,随后不由分说,大力把墨梓凝揽进怀里。 头顶上传来粗重呼吸声,记起玉喜宫初夜情景,赵瑾年如狼似虎,初经人事的墨梓凝条件反射地两颊泛红。 “瑾年哥哥,这里是佛堂,你不要这样!” 双臂如铁箍一样圈住怀中人儿,赵瑾年低下头不管不顾,隔着青巾便开始捕捉墨梓凝的唇。 “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墨梓凝抗拒到死命推搡,身体失去控制,瞬间跌落。 一道身影破窗而入,堪堪接住摔下来的墨梓凝。 双脚终于踩在踏实地面上,墨梓凝捂住胸口,心脏砰砰狂跳,待看清接住她的人时,倒也不意外,“谢谢你,不得。” 不得一言不发,转身跃窗而出,墨梓凝再抬头去看梁上,已是人去梁空。 第二十八章仰天大笑出门去,一脚踩空真丢人 清晨,阳光丝丝缕缕透过窗棂照进来,彩妃窝在小案上一整晚,只觉腰酸背痛,僵尸复活般爬起来,看向墨梓凝之前栖身的蒲团发现,没人? 认死理的彩妃环顾四周,还是不见人影,难道逃了?不行,她还困在这里抄经抄到要累死,凭什么最该受罚的墨梓凝却可以偷偷溜出去逍遥快活,必须喊人抓回来。 “来人!”努力向门口挪去,人还没到门口,彩妃先声嘶力竭地仰天长啸。 “吵什么吵?”墨梓凝睡得正香,被彩妃凭空一声吼吓得神魂归位,睡眼朦胧地转身面向堂上。 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彩妃僵硬回首,这才注意到倒在香案上的墨梓凝。 “你你你,你怎么敢睡在香案上?”彩妃激动到结巴。 “少见多怪……”墨梓凝阖眼,继续会周公。 佛像头顶香炉,两肩各放一盏莲花灯,一脸慈悲,俯瞰夺了她香案的墨梓凝,这画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哪里有人敢如此不敬佛祖,彩妃活动开手脚,过去拍墨梓凝起来。 “这是佛祖,你岂可如此无礼?” “……” “快起来,你这是大不敬!” “呼噜呼噜……” “这是佛祖的香案,你不可以躺着睡觉。” “佛祖四大皆空,哪里是佛祖的香案?” 墨梓凝被彩妃吵得睡不了好觉,滚得一身香灰坐起来,跳到地上,对着彩妃一阵乱抖。 香灰被抖得飞飞扬扬,呛得彩妃再开不了口,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的,墨梓凝屏息抖完,跑去窗前开窗放风。 眼神扫过窗棂,赫然有利刃刮擦痕迹……记起昨夜情况,墨梓凝心头不由一紧,难道昨夜赵瑾年遇袭了?“来人!” “墨采女,杂家来了……” 大清早的,一个小太监捏着兰花指,迎着窗口向墨梓凝走来,瞧得墨梓凝周身泛寒。 “宫里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小太监来到近前,墨梓凝自袖子里拿出一个小银锞子来塞到他手里,小太监摸到凉凉硬硬的宝贝,喜得眉开眼笑。 “哎呀,还是墨采女通透,宫里什么事也没有,好得很。” 无事就好,墨梓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开口就道,“我饿了。” 昨日有尹珏送面,但一次可以,墨梓凝绝不会指望他来送第二次,银子送出去,除了打听消息外,混个粥和馒头还是没问题的。 “好说,杂家这就去……” 小太监本是因为尹珏曾有过关照,所以墨梓凝喊人他便应声过来,谁料居然得了好处,乐颠颠地去把自己还未动筷的早饭端来给墨梓凝吃。 墨梓凝向来是福能享,罪能遭,只要吃不死人,随便什么都能填饱肚皮,接过小太监的饭食,稀里呼噜地吃了,发现小太监守在旁边不住瞄她…… “给……”盘子里有两个馒头,墨梓凝抓起一个给小太监,小太监高兴的接了,却没吃。 “怎么不吃?” 听墨梓凝问他,小太监心酸地眼眶发红,“杂家是太监,伺候人不说,就连宫女都瞧不起杂家,如今哪里有资格同采女一起共食。” “隔着窗子呢,不算逾举,更谈不上共食,快吃吧。” 宫里规矩森严,这些最底层的太监,一天两顿饭食,过时饿了也得挺着,小太监把早饭给了墨梓凝,就要忍到下午酉时才能有的吃,小太监明白墨梓凝是不忍心他挨饿…… 馒头虽好,却不如墨梓凝的不忍。 “多谢采女!” 从来都不被当人待,小太监隔着窗户,贴着墙根默默把一个馒头吃光,等到墨梓凝吃完,端着托盘就走。 “嘁,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跟太监都能混到一块去。” 端着茶杯漱口,墨梓凝头也不回,“太监怎么了?太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只不过际遇不同罢了。” “姐姐!” 蝶妃清早起来,拎着食盒来给彩妃送饭,遥见佛堂敞着窗户,墨梓凝和彩妃一前一后站在窗边说话,摆手招呼着快步走过来,把食盒递给彩妃。 “还有多少没抄完?”蝶妃问彩妃,对墨梓凝视若无睹。 墨梓凝侧身让过一边,过去把自己的小案挪回原地,倒背着手在佛堂里溜弯。 “快了,明儿上午差不多就能出去。” 听了好消息,蝶妃乐得拍巴掌,“姐你可快点出来吧,我都要被吓死了,只等着你回来陪我呢。” “怎么,又有人泼血吓你?” 说着彩妃的眼珠斜向在佛堂里遛弯的墨梓凝,当初俩人就怀疑被窝里的血是墨梓凝干的,只是苦无证据,否则,俩个人在赏花夜宴上,也不至于同墨梓凝针锋相对,这时候彩妃听蝶妃说害怕,第一个联想到的就还是那起床时,湿涝涝的一被窝血水。 见彩妃把眸子转向墨梓凝方向,蝶妃忙摆手,“不是的,是因为宫里闹鬼,刚才我也是在路上听说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轮到芝兰殿和郁庆宫……” 说到这里,蝶妃面露忧色,墨梓凝恰好路过听见,冷嗤了声,蝶妃听见狠狠白了她一眼。 “妹妹,你怎么也信起鬼神来了?”彩妃不大信这些,就是墨梓凝太讨厌,跟着蝶妃一起对她翻白眼。 “不是我信,是真的……” 不想墨梓凝听见,彩妃蝶妃一个踮脚一个俯身弯腰,俩个人嘀嘀咕咕咬耳根子。 “哦……啊!……真的?……哎呦,不会吧?” 彩妃一惊一乍的,听得墨梓凝心痒难耐。 “姐,晚上你也小心些。” 彩妃点头答应着,吃完饭,手捧蝶妃留给她的桂花糕,回来小案前继续抄写经文。 墨梓凝溜达够了,趴到小案上继续补觉。 彩妃瞧见,撇了撇嘴,“你这人,看来是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了。” “你还真是操心不见老?” 早上打扰她睡懒觉,如今她刚趴下又来烦她,墨梓凝懒洋洋地怼到彩妃闭嘴。 墨梓凝消极怠工三天,彩妃工工整整抄好一百遍心经,由小太监捧去给姬氏过目,姬氏批准,放了彩妃出去。 “墨采女,这下偌大一个佛堂只你一人,小心晚上鬼来陪你哟,哈哈……” 彩妃仰天大笑出门去,一脚踩空真丢人。 第二十九章相煎急,七步成诗 “哈哈……” 墨梓凝眼睁睁看着彩妃乐极生悲,脚绊在门槛上,狗抢屎般飞扑出去摔了一脸血,笑到不能自已。 彩妃被笑得恼羞成怒,从地上哭咧咧爬起来,手指着墨梓凝跳脚,“你故意在背后推我,害我摔倒,我找皇后告你去……” 说完,彩妃哭声嘹亮,疯跑了出去。 怎么还带这种操作的?坐在蒲团上的墨梓凝眨眨眼,咕哝了句,“瑾年哥哥,你都收了些什么玩意?一点脑子也不长……” 不多时,有太监过来带墨梓凝前往长乐宫。 墨梓凝边走边琢磨,是不是该把事情再闹大点,省得又把她送回佛堂里抄经,结果进去长乐宫一看,墨梓凝却乐了,赵瑾年居然也在,不但赵瑾年在,各宫妃嫔,包括李皇贵妃都在。 真是太好了!墨梓凝暗喜。 “皇后,您可要为我做主呀!” 彩妃一见墨梓凝出现,又开始啼哭不止,吵得姬氏眉尖抽动。 不管彩妃如何告状,墨梓凝眼珠不错地只顾盯着赵瑾年看,发现赵瑾年黑琉璃珠似的眼也正投向她,乐得抿嘴笑个不停,至于姬氏都说了些什么,压根一个字也没听见。 被墨梓凝放肆打量,赵瑾年无动于衷,忽听姬氏轻唤。 “皇上,您罚墨采女抄写经文,她居然一个字都没写,您说该怎么办?” 姬氏明摆着是要讨那五十杖责给墨梓凝用上,赵瑾年手指搭在案上轻叩,“墨梓凝,为何抗旨不遵?” “皇上我没抗旨不遵……”被推跪在地上,墨梓凝两眼依旧紧黏住赵瑾年,活像是见了骨头的狗。 “还敢犟嘴?来人!”姬氏才要发号施令,赵瑾年蓦地抬手止住。 “说……” 皇上让她说,谁敢让她闭嘴,墨梓凝开口道。 “臣妾向来诚心礼佛,心经更是倒背如流,每日里别说一百遍了,就是一千遍也能背出来,可是这红尘俗世,哪里有净处,有也只是在人心上,所以皇上命臣妾抄写一百遍心经,臣妾早已在心上抄写完了。” “狡辩,你在心上抄经谁又能看得到?” 彩妃不忿质问,洗净血迹却没上妆的脸,看起来萎靡发黄,让人十分倒胃口。 “佛祖能呀……” 墨梓凝梗着脖子答完,众妃嫔也跟着议论,“这话倒是没错。” “你!”彩妃狂跺脚,却找不出话来反驳。 赵瑾年似乎是乐得看好戏,默然不语,而姬氏作为六宫之首,必须出头断案,只是佛经一事,她是不便再去断了,只能撇开一边,揪墨梓凝动手打人一事。 “墨采女,彩妃告你嫉妒她遵旨抄写佛经,得以赎罪释放,你推她摔倒,可有此事?” 彩妃前来告状时满脸是血,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姬氏问话时,彩妃摔破的鼻子,还时不时地淌下两溜血来,很是应景。 “我说不是我推的,皇后信吗?” “就是你推的!”彩妃为坐实罪证,声音拔高指认墨梓凝,“我出门时,你趁机在背后猛推,害我摔倒,才摔成这样的。” 彩妃犹嫌罪证不够,又提出一条,“而且,她还不敬佛祖,昨夜她把明灯放到佛祖头上,香花摆在佛祖肩头,在香案上睡了一整晚呢,简直太过份了!” 这下,常年礼佛的姬氏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墨采女,此事可当真?” 听说了墨梓凝诸多嚣张事迹,赵瑾年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墨梓凝,饶有兴致地等她回答。 “彩妃,你我虽不是同根生,但毕竟都是皇上的人,相煎何太急?” 墨梓凝幽怨问彩妃,彩妃得意仰脖,“哼,答不出来了吧,你活该!” 耳听墨梓凝提到是皇上的人,入宫多日始终被赵瑾年冷落的姬氏被狠刺了下,心中升起一股幽怨来,但当着赵瑾年的面,确实不能相煎太急,姬氏忽然莞尔一笑。 “皇上,提及相煎何太急,臣妾倒是想起七步成诗来,臣妾想向皇上讨个示下,不如咱们也附庸风雅一回,命墨采女七步成诗,若成了,只要平仄韵脚能勉强说得过去,就免了她所有责罚,若是不能,则数罪并罚,抄心经千篇,杖责五十。” 东元国女子素来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极少识字,就算识字,大多也只粗略把四书五经读上一遍,至于诗词歌赋,根本极少涉猎,会填词作诗的凤毛麟角,更何况七步成诗。 姬氏自诩书香门第,懂得些平仄韵脚,故意提出来作诗刁难,众妃嫔听说要七步成诗,暗忖自己不懂作诗,量来墨梓凝也是不懂的,均是掩口轻笑,“看她怎么收场。” “皇后这般文雅赏罚,真是令臣妾折服。” 彩妃蝶妃齐齐向姬氏福身,仿佛已看到墨梓凝被板子打到鬼哭狼嚎的下场,嘴角上扬,就差没笑出声来。 赵瑾年依旧面无表情,却似有话要讲。 “皇上,臣妾觉得皇后的提议妙极。” 墨梓凝忽地出声,笑着自地上站起。 没料到墨梓凝居然敢应下来,姬氏唇畔噙着冷笑开口,“皇上金口玉言,定下规矩,万难更改。” “不就是平仄韵脚有一样对上就成吗?这有何难。” 说着,墨梓凝向前跨出一步,众人一见兴奋不已,“一步了!” “距离打脸还有六步!”有人取笑,墨梓凝不为所动。 两步三步,在惊呼中足走够七步,来在赵瑾年面前,墨梓凝才轻启朱唇念道,“灯落灵台上,两肩法华开。身栖香案上,梦醒见如来。” 念到如来二字,墨梓凝凝眸赵瑾年,面上笑容如春风桃花,续而转身又踱步向听不懂诗句的彩妃道,“恶女声喧嚣,闲来倒霉催。慈航难护佑,乐极反生悲。” 虽是诗作,但因墨梓凝用词浅显易懂,彩妃听懂了个大概。 “好呀,你取笑我?”说着,扑上前就要撕墨梓凝的嘴。 “我取笑你什么了?”墨梓凝一边躲闪,一边问话。 “你别以为我听不懂,你不就是见我被门槛绊倒,取笑我是乐极生悲吗?” 墨梓凝点头,“你这算是说对了。” “哎呀,都承认是被门槛绊倒的了,还让皇后主持什么公道呀,我看她这根本就是找挨罚,哈哈……” 众妃嫔被彩妃惹到忍俊不禁。 第三十章凤仪宫,趁皇之危 “嘭!嘭!嘭”如今每至夜幕降临,宫内必有犹如彩妃挨板子的闷响声响起,而伴着声音响起的,亦如彩妃的惊恐尖叫。 一时人心惶惶,闹鬼不再只是传闻,敲门声每夜在不同的宫殿里响起,待宫人们开门查看,却是不见任何踪影,几番折腾下来,已有大半宫人被吓病,剩下的也俱是心惊胆战,天色稍暗些,立即大门落锁,各个缩成一团盼着天亮。 诡事发生后,不管哪一宫出现鬼敲门现象,姬氏都要带领内侍将此宫里里外外搜查一遍,但搜来搜去不见任何线索,敲门声依旧不断。 夜半鬼敲门越闹越凶,人人都怕得很,唯独墨梓凝高兴得不得了,比看乐极生悲的彩妃挨板子还高兴。 接连三晚,赵瑾年夜夜戌时前来凤仪宫,亥时与墨梓凝同床共枕,早起丑时三刻才离开,可把垂涎赵瑾年的墨梓凝给美坏了。 数着更漏,现在是戌时三刻,再有一刻钟,她就可以抱到香香的瑾年哥哥了。 赵瑾年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不行的气势,坐在凤仪宫寝殿的椅子里,没有掌灯的殿内,只有如水月光,隐约描摹出赵瑾年大致轮廓,只是墨梓凝盯得久了,那喜欢的心便把赵瑾年的眉眼描摹得愈发清晰。 “瑾年哥哥,你是不是担心我害怕,所以才夜夜都来陪我的?” 墨梓凝的问话带不起一丝情绪,殿内的气氛沉闷而骚动,沉闷来自于赵瑾年的不许打扰,而骚动正是墨梓凝的跃跃欲试。 怎么不理人家?墨梓凝决定要把握住机会,多增加感情才行。 挪步靠向赵瑾年,忽地暗处银光一闪,一把利剑亮在墨梓凝面前。 “不得,不会吧?”墨梓凝语气夸张,声调贱贱地问不得,“难道你真和传言说的一样?” 不得似乎不大明白墨梓凝话里的意思,整个人微微僵住,却听墨梓凝一本正经地道,“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千万不要这样,快把剑收起来。” 传言?嫉妒?捋顺墨梓凝的话,对龙阳流言有所风闻的不得顿时明白过来,一张小白脸倏忽涨红,收剑入鞘,哼地一声隐入黑暗。 目睹自己的贴身侍卫吃瘪,赵瑾年不为所动,两眼望着并未落闩的殿门出神。 接连在凤仪宫里守了三夜,赵瑾年夜夜造访,墨梓凝夜夜犯花痴,而且有日渐加重趋势。 在墨梓凝灼灼的目光下,赵瑾年冷淡的眸子终于转向她,“上床。” 上床?!墨梓凝激动得差点晕过去,“咱们是不是应该先花前月下甜言蜜语,然后再……再上床?” 不耐地啧了声,赵瑾年起身,拎起墨梓凝往床上一丢,自己也跟着钻进去放下床帐。 被摔得七荤八素,墨梓凝倒在床上盯着帐顶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终于又双叒和赵瑾年同床了。 俩个人才躺倒在床上,殿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很有礼貌的两长一短,墨梓凝不免感慨,终于鬼敲门落到凤仪宫了,就是这鬼倒是蛮有礼貌的。 门外一道黑影顿了顿,似是在等人应答,等了会儿,殿内一片沉寂,敲门声再度响起。 连续敲了三次后,殿门被人自外推开,门枢发出暗哑而缓慢的吱扭声,接着有黑影闪身入内。 “快!快进来!” 有说话声?墨梓凝将床帐欠条缝出来,眯起一只眼往外瞧。 陆陆续续,算上先前进来的,总共进来三道黑影。 “难道这鬼也要组团壮胆?” 墨梓凝几不可闻地咕哝了句,身后赵瑾年呼吸突然粗重了下,接着又迅速恢复平稳。 感觉到头上有异样,墨梓凝缓缓抬头,就见赵瑾年趴在上面的床帐往外望了眼,便立即缩了回来,因为床帐里光线过暗,墨梓凝无法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却隐约感觉到赵瑾年似在犹疑着什么。 “姐姐,这样能行吗?” 其中一个女鬼小小声地说着,另一个回道。 “听我的准没错,就算她在咱们也不怕,她若是不让,咱们就一起把她丢出去。” 这鬼好厉害呀!墨梓凝心下琢磨,她们口里的那个她,不会就是她这个凤仪宫宫主吧?鬼要把她这个宫主丢出去,难道是看中了凤仪宫里的风水,打算在这里占宫为王? “不过,这里怎么没人呀?”又一道声音响起。 “你傻吗?这功夫早都睡了,你没看那床帐都放下来了吗?” 最开始出现的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不过,这次墨梓凝听出了门道,初闻她就觉着耳熟,如今再听上一句,墨梓凝确定下来,这人根本就是她新结交的死对头彩妃。 “她们来我这里做什么?” 墨梓凝附耳同赵瑾年说话。 赵瑾年目力极佳,早已认出三人,用命令代替回答,“你出去,赶她们走。” 小小声说完,赵瑾年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像是很担心被外面的人发现。 想想也对,如今她是废后,一个独守凤仪宫的小小采女,如果真被发现赵瑾年在这里,岂非是在拉仇恨,而且是走路踩香蕉皮,坐下有钉子,谁见到谁都想弄死她的仇恨,但玉喜宫初夜已经发生过,再说小人作祟她才不怕呢。 “你是担心,她们知道你在这里报复我?” 墨梓凝话一出口,赵瑾年立即捂她的嘴,意思是不许她再说话。 看来赵瑾年是真的不想被发现,而不是顾虑到她会被蓄意整治,这就有意思了,在凤仪宫里陪了她三天,却并非是为了陪她,竟是另有目的。 察觉到一束炽热目光投向自己,虽是看不真切,但赵瑾年却被墨梓凝盯得浑身燥热。 “瑾年哥哥,你想我撵走她们?” 墨梓凝靠过来,脸贴着脸,在赵瑾年耳边轻声问他。 突然的靠近令赵瑾年浑身骤然僵住,须臾,轻嗯了声。 “既然想我帮你,是不是该给点好处?” “什么好处?”赵瑾年声音绷紧,低到不能再低的问。 不在此时趁皇之危更待何时?墨梓凝头微一挪动,火热的嘟嘟唇直接覆在了赵瑾年凉薄的唇上。 第三十一章求避难,废后利用 赵瑾年又香又甜,墨梓凝美滋滋,吻到俩个人嘴唇红肿,两颊酡红,气喘吁吁才松开。 “好……好处收到,我去赶走她们。” 抓了抓头发,墨梓凝把身上衣衫弄得乱些,才从床帐里钻出去,大喝一声。 “呔,什么人,胆敢夜闯凤仪宫?” 那三人才落座椅子上打算歇会儿,忽听一声暴喝,吓得哭爹喊娘乱成一团。 用火石点燃桌上风灯,墨梓凝掣灯照亮,“彩妃、蝶妃、肖美人,你们闯进我宫里来做什么?” 见是墨梓凝,三个人惊魂甫定,拍着胸脯埋怨,“有话你好好说,喊什么,都要吓死了!” 看向不得隐身方向,早已不见人影,墨梓凝这才转头驱赶,“我的地盘我做主,怎么喊都是我有理,你们出去。” 一听说墨梓凝要赶她们走,三个人顿时扭捏起来,三只爪子一起抓住墨梓凝商量,“好采女,让我们在这里避一避吧。” “避什么?”墨梓凝没明白。 蝶妃见墨梓凝一副才睡醒的样子,衣衫凌乱,头发松散,双眼水汽氤氲,嘴巴还有些肿,连忙讨好地道。 “墨采女,夜里寒凉,我们也不打扰你,你快回去睡觉吧,我们就是借贵宝地呆到天亮,天亮了我们就走。” 天亮?灵光一闪,墨梓凝拉长了音,“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觉得鬼敲门不会来我这里?” 整整闹了三天,蝶妃细品出来,发现这鬼绕着皇上的未央宫,皇后的长乐宫,墨梓凝的凤仪宫转,就是不敲这三宫的门,而毗邻这三宫的宫殿一个都没跑,全被敲了个遍,所以蝶妃当机立断,前来墨梓凝独居的凤仪宫避难。 彩妃蝶妃天擦黑就往凤仪宫赶,半路上遇到前往天禄阁借书晚归的肖美人。 肖美人这几日也被吓破了胆,天一擦黑便两腿发软,遇到姐妹二人,好说歹说陪着她回去翠蕊宫做伴,结果熬了小半夜,听到隔壁秀林宫传来敲门声和惊叫声,三个人吓得抖成一团,最后还是按照彩妃的主意,让宫女太监陪着,从后门出去赶来凤仪宫。 因为赵瑾年夜夜前来的缘故,墨梓凝凤仪宫大门从不落闩,三个人连滚带爬进来,一路摸来寝殿里。 为了讨好墨梓凝留下她们,三人点头如捣蒜,“采女毕竟曾经掌管六宫,六宫之主神威无敌,虽然如今是废后,但得皇上真龙天子垂青,定然福德绵绵,邪祟什么的,见了采女您只能绕道走。” 马屁拍的墨梓凝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缝,“说得不错,不过,你们还是得出去。” “墨梓凝,你少得意,我们来凤仪宫是看得起你,你再赶我们出去,我们就把你丢出去。” 商量不成就使横,彩妃说着,撸胳膊挽袖子,脸上横肉乱颤。 三个人,两个半都跟墨梓凝有过节,一个人带头,其他二人也都开始耍起横来。 又不是我要赶你们出去的,是皇上不让你们呆在这里,吓唬我做什么?墨梓凝腹诽…… 要不然揭发赵瑾年,免得自己被丢出去?想到这里,墨梓凝抬手摸了摸自己红肿的唇,不过,自己已经讨到好处了,这功夫出卖赵瑾年好像不大地道。 三个人见无论怎样威胁,墨梓凝都只顾摸着自己的嘴巴一脸淫笑,顿时停下吵闹。 伸手在墨梓凝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脸上依旧傻笑不止,蝶妃表示有古怪,“不会被咱们吓傻了吧?” “傻了才好呢……”记恨墨梓凝害自己挨板子,彩妃打开殿门指挥二人,“来,把这个傻子丢出去。” 不等三人把墨梓凝丢出去,门外又跌跌撞撞跑来一人,狼狈不堪地飞奔到近前,一见门里已有四人,连忙冲进来把殿门关上。 三个没赶出去又来一个?墨梓凝回过神来头都大了。 “林贤妃,刚才是不是你们秀林宫被鬼拍门了?”彩妃抓住跑到满头是汗的林贤妃追问。 林贤妃武官家庭出身,脾气耿直,动作豪放,拿袖头抹着脸上的汗水点头。 “是呀,打开门什么也没有,关上门没一会儿又敲,实在受不了,来这里避一避。” “合着你们拿我这凤仪宫当避难所呢?”墨梓凝抱臂而立,眼神在四人间来回逡巡,“这也成,拿来吧……” “什么?”四人不明就里,齐声来问。 “进门费,过道费,避难费,住宿费,安魂费……” “你抢劫呀?”彩妃声音拔高,双手掐腰就要干架。 “好啦好啦,不要吵……”林贤妃站到二人中间劝解,“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说吧,多少银子?” “不多,一人五十两一晚,明日如果还想来,可以先交订金,交了订金肯定给你们留位置。” 一番讨价还价后,因为身在宫里极少用到银子,四人都是用身上的钗环付的费用。 彩妃一个金步摇,蝶妃一个金项圈,肖美人一只翡翠镯子,林贤妃一把嵌宝石短刀。 “这刀暂时押在你这里,过后我是要赎回来的,你可别弄丢了。”林贤妃将刀交到墨梓凝手里时特意嘱咐。 “当然没问题。” 把这些东西全部收好,墨梓凝掣起灯打开殿门招呼四人,“跟我来。” “已经交过费用了,怎么还要赶我们走?”彩妃抗议。 “这里只有一张床,难道你们真要坐到天亮?看在你们付了费的面子上,我送你们去有床的屋子休息。” 听说能有床睡,四个人也不免心动。 “先说清楚,我们四个人不能分开。” 蝶妃提醒墨梓凝,墨梓凝冲她咧嘴一笑,“放心,包你满意。” 四人有种进黑店的感觉,跟在墨梓凝身后,过去偏殿,推开门,墨梓凝把房内油灯点燃。 四人借灯光看去,房间里居然有六张并排摆放的单人床。 “你让我们住宫女房?”彩妃不满,指着墨梓凝就要骂。 “这里干干净净没什么不好,有床睡就比坐着熬夜强,你要是不想睡可以不睡……”墨梓凝说着,手指几张靠墙放着的椅子道,“愿意坐,那里随便坐。” 第三十二章未雨绸缪,郎心难测 安顿好四位前来凤仪宫避难的难民,墨梓凝揉着眉心从偏殿里出来,如果不是看在收了费用的份上,她倒是很乐意鬼来敲门,吓死没事就愿意和她对着干的彩妃。 手掣风灯,墨梓凝缓步向寝殿走去,因为凤仪宫内没人听差,便也没人经管挂灯,到处黑咕隆咚的,空旷到走路都带回音,墨梓凝被彩妃吵得头大,反倒忽略了这种黑暗吞噬人心的力量。 丢开依旧萦绕于耳的吵嚷声,墨梓凝边走边计划,或者明天做个广告,让那些怕鬼的妃嫔全部寄宿凤仪宫,那样她的荷包岂非要胖成大象?想得美了,走路也就不那么注意,上去寝殿台阶时飘忽忽竟撞到了人…… 撞到了人?墨梓凝略顿了顿,反应过来,大半夜的,寝殿门前的台阶上怎么会有人? 接连倒退几步,墨梓凝举灯一看,还真是人,而且不是一个,却是一群,全部是那四位宫里跟过来的太监宫女,瑟缩着,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看着她。 被她撞到的那个太监,更是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墨采女,请您大发慈悲,别赶我们出去。” 如今已是半夜,更深露重,一群人俱是衣衫单薄,又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墨梓凝拧眉扫过众人,干咳一声,“交费用,交了就可以留下,不交马上出去。” 众人均是呆住,随即有通透的,立即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算是值钱的物件放到墨梓凝手里,“墨采女,您看成吗?” 只为了走个形式,墨梓凝也不看手里都是什么,放到手里就点头。 所有人都交过费用,墨梓凝带领众人去往另一所偏殿,因为人多,殿内床铺椅子根本不够用,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都不是娇贵人,凑合着有个地方避风已是心满意足,不停向墨梓凝致谢。 用前襟兜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物件,墨梓凝也没法再拿风灯,把灯留给众人照亮,自己独自摸黑回去寝殿,结果在台阶上又撞到了人。 “谁?”这次再撞到人,墨梓凝有些害怕了,所有人俱都安顿好,寝殿前不该再有人出现。 冷月如钩,从灰蒙蒙的薄云里露出半截出来,光亮有限,墨梓凝只能隐约瞧出此人大致轮廓,但因为太熟悉,还是认了出来。 “皇上,你怎么出来了?”墨梓凝捏着嗓子小小声问他。 一半脸隐在黑暗里的赵瑾年,只是喉间滚动中低沉嗯了声,声音透着些许独属于暗夜的魅惑与慵懒,竟是极为悦耳。 墨梓凝两手扯着前襟,没办法伸手去拽站在台阶上纹丝不动的赵瑾年,只好快走几步撞开寝殿门,回身向墨一般浓黑的门外招呼,“快进来……” “三屠,你在同谁说话?” 背后骤然响起说话声,墨梓凝全神贯注往门外张望,未有防备,吓得整个人跳起来,手一松,前襟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摔落一地。 心脏狂跳间墨梓凝借着殿内幽暗灯光看去,发现身后说话之人正是赵瑾年。 “你是怎么做到的?”墨梓凝夸张地问赵瑾年,“怎么才还在我身后,突然又跑到我身后去了?” 两个身后,一个是人在殿外,一个是在殿内,赵瑾年似是并未理解,面露狐疑地扫视了眼面前的墨梓凝,那种漠然的眼神,让墨梓凝有种睥睨尘世的佛祖正在冷眼旁观是非纷扰的错觉。 “关门。” 经由赵瑾年提醒,墨梓凝转身把殿门关上,回身就见赵瑾年低头瞧着满地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副不知该在何处落脚的样子。 墨梓凝重新兜起前襟,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物件…… 忽然,赵瑾年伸手过来,拿走了墨梓凝丢进前襟里的一个东西。 惊吓过多,墨梓凝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珍藏在身上的鎏金球因为刚才的一跳,也跟着滚落到了地上…… 抬首间,见赵瑾年大有把鎏金球收归己有的意思,墨梓凝急到,“还给我……” “这本就是朕的东西,为何要给你?” 眼见索要不成,墨梓凝就要开抢,赵瑾年出言提醒,“抢不到的。” 鎏金球上比之从前多了个黑琉璃珠红穗子璎珞,赵瑾年一手把玩着鎏金球,一手随意地拨弄着穗子,简直就是在故意气她。 “你已经答应给我了,这是我的东西!” 墨梓凝不死心,几次试图要夺过来,可惜赵瑾年根本不给她机会,随手丢开,隐在暗处的不得伸手接住。 “给朕收好……” “是!”不得答应得极是痛快。 东西到了不得手里,是不可能再抢回来了,墨梓凝嘀嘀咕咕也不知道都念叨些什么,蹲下来继续捡破烂。 站在原地赵瑾年却纹丝不动,等着墨梓凝忙活完,俩人一起落座桌边。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落脚费……” 墨梓凝说着,指挥不得把一个摆在柜子上的空百宝箱拿下来,把兜住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进去,盖好盖子,让不得再放回原位。 之前墨梓凝搜刮四人交费用时,赵瑾年有听到,如今又听闻多了个落脚费,颇感无奈。 “怎么,你很缺钱吗?” “嗯,我得多攒钱。” 当初听闻墨梓凝逃离赵瑾华身边时,可是卷走了所有银子,害得赵瑾华只得找当地父母官亮明身份,才得以有盘缠返回东都,如何还是这般贪敛钱财? “为何?” 面对赵瑾年小朋友的十万个为什么,墨梓凝郑重告知。 “郎心难测,我虽然一颗真心待你,但也得想想后路,若是有一天你真伤透了我的心,那我也只能离开你了,但我肯定不打算再嫁人,自然是要身边有多多的银子才好。” “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当然得想,除非我不想活了,否则怎会不想。” 人若是丢了,至少还有钱陪着她,这是墨梓凝留信离开后总结下来的箴言,只是这话说了,赵瑾年也未必会懂,因为他舍她时从不会不舍,留她在身边时,也是随时可舍。 目中有微光闪动,赵瑾年同墨梓凝面对面静默坐了会儿,倏忽开口。 “朕从来都想你好好活着,其他的随便你吧……”口气里竟是有种无奈在里面。 第三十三章鬼见仇不得巧路过 墨梓凝的赚钱计划,第二天就搁浅了,因为鬼被抓现行,还是个内鬼加女鬼。 “你居然让她用血水擦门,害我们天天受蝙蝠敲门恐吓,简直太卑鄙了!” 墨梓凝站在长乐宫院内,四外围满了妃嫔,姹紫嫣红群魔乱舞,一致对她义愤填膺的指责。 落座檐下的椅子上,皇后姬氏神情漠然,她并不像其他妃嫔那样,因为受了多日鬼敲门惊吓而对幕后黑手多有泄愤指责,她对墨梓凝更多的是记恨,或者说是嫉妒。 “皇后娘娘,饶命!” 跪在院子中间,李采薇不住磕头求饶。 “都是墨采女给奴婢出的主意,说是把血水抹到朱门上看不出来,晚上蝙蝠出来觅食,便会不住扑打抹了血的门,又是在空中飞的,夜里很难被人发现,这样夜半鬼敲门就成了…… 只要奴婢按照她的吩咐做了,然后再到处散布皇后前世是只厉鬼,不但要闹得皇宫内恶鬼横行,还会危害东元江山,这样,皇后就会被废,她便可以重登后位。” 众妃嫔听了,更是对墨梓凝推推搡搡,“你竟然如此恶毒,非但指使人吓我们,还要害皇后,真是太无耻了!” 姬氏始终静静听着不发一言,墨梓凝也同样安静异常,随便李采薇如何指认也不为所动。 “啊!”手腕处传来剧痛,肖美人惨叫出声,声音短促尖锐,在乱哄哄的指责声中极为明显。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墨梓凝眸光转动,就见林贤妃正抓住肖美人的手腕面沉似水,将她握在手里的银钩卸下,交到一旁宫女手里。 所有人的目光,或落在捂住手腕痛哭流涕的肖美人身上,或狠瞄设计独特的银钩,墨梓凝则专注于第一次见到的银钩。 银钩整体类似于鞋匠用的弯钩孔锥,铜制把手上,银钩前端十分锐利,轻易就能刺破人的皮肉,深可直达骨髓,但刺入并不是最狠的,而是刺入后收回,随着银钩回拉,血肉会被勾出,内里伤得厉害,而伤口处看起来,也不过是个针眼大小。 肖美人动作迅速,又是趁乱刺出,墨梓凝根本毫无察觉,幸而林贤妃眼疾手快,轻松将其截获。 ”送去给皇后娘娘过目。” 林贤妃救了她?这可真让墨梓凝意外。 墨梓凝微微向林贤妃欠身表示谢意,而林贤妃也冲她淡然一笑还礼,俩个人眉来眼去不停,围住墨梓凝的妃嫔们齐齐看傻了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姬氏紧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来之前在纳鞋底,听说墨采女恶劣行径,一时气晕了头,拿着孔锥忘了放回去……并非有意私藏凶器,还望皇后娘娘明察。” 跪地求饶的肖美人劣迹斑斑,写了五六本书,却原来只会写五个字,被墨梓凝拆穿写进话本里,把皇家的脸都快丢尽了,姬氏大抵是很难再信她的话。 眸光扫过宫女手里的银钩,姬氏的脸色更显阴沉,“这是纳鞋用的孔锥?” “是……”肖美人跪伏在地一口咬定,“这孔锥是臣妾在闺阁时,一位交好的姐妹送的,因为是礼物,特意打造过,所以看起来比普通的孔锥精致些。” “你那闺阁好友系何人,倒是有心了。” 姬氏不咸不淡的说了,意图很明显,根本不想深究。 “回娘娘,我二人自小常在一块玩,情同姐妹,可怜她新婚不久便得病死了,这孔锥也就成了念想,还望皇后娘娘宽恕臣妾一时气愤冲动,把孔锥还给臣妾,臣妾保证以后再不敢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静默下来,墨梓凝也静听着。 “罢了……”姬氏一声轻叹。 有太监拿来修花枝用的花剪,接过宫女手里的孔锥,咔嚓一下,把孔锥上的银钩剪掉,交还到肖美人手里。 “既然是念想,就好好收着。” 姬氏话音刚落,肖美人立即磕头谢恩。 行凶未成便不再问罪,姬氏如此处置,墨梓凝摇头。 处置过肖美人,姬氏命人将墨梓凝押过来,与李采薇比肩。 “跪下!” 不管两名宫女如何推搡,墨梓凝就是不跪,立即来了两名太监,踹向墨梓凝膝弯处。 倏然一道身影闪过,两名施暴不成的太监被高高抛起,重重落地,摔得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不得?!”墨梓凝回首,不得白白的长条脸上一片冷寂,立于皇后姬氏面前,挺拔如修竹。 不得现身,皇上不远,所有人都忘了讨伐墨梓凝的事,就连姬氏也自椅上起身,眸光转向了院门。 “禀皇后,不得只是……路过此地。” 不得不卑不亢,向姬氏禀明。 “嘁……”听说皇上没来,一众妃嫔失落得恨不能揪住不得质问,你来,怎么不把皇上也带来?却听他大言不惭,声称只是路过,众人纷纷侧目,看向皇后姬氏。 皇上没来,近身侍卫口口声声只是路过,姬氏暗中气闷。 “跪下!”两名抓住墨梓凝的宫女继续推搡。 “皇后……”不得开口,身为皇后的姬氏也要给上几分薄面,冷脸看向不得。 “不知为何,要让墨采女与祸乱宫廷的凶徒同等待遇?” 路过还知道地上跪着的是鬼敲门凶手?姬氏拢眉。 “她根本就是主谋……”众妃嫔齐声指认。 “可有证据?” “李采薇就是证据。” 不得闻言,干咳一声,“空口无凭,难免屈打成招。” “屈打成招?”姬氏脸色如覆寒霜,“何曾打过她?” 不得单手一指趴在地上,摔到鼻口喷血的两名太监。 刚刚从昏眩中清醒过来的两名太监心中狂喊,冤枉呀!挨打的是我们才对吧? 还是不得向着她,墨梓凝乐得看热闹。 “我作证!”肖美人手握半截孔锥开口,“鬼敲门是发生在墨采女被关佛堂抄经当晚,而在这之前,曾有人在冷宫外,见到她和李采薇在一起,难保不是在密谋。” 听到这话,墨梓凝将目光投向肖美人…… “冷宫?”姬氏眉头拧紧,若有所思。 听肖美人提到冷宫,不得神色微变。 第三十四章化孽缘采女解烦忧 “肖美人,你所言可属实?” 见有新的证人出现,姬氏立即开口询问。 ”禀娘娘,因为臣妾记恨当年墨采女著书羞辱,所以臣妾派了四名绣女伺机略施惩戒,虽未曾得手,却恰好撞见她二人鬼祟交谈许久。” “那四名绣女何在?” 皇后发话,自有人按照肖美人供述去抓人,不多时,前往绣坊的人回来禀报,根本查无此四人。 “不可能的,她们确实是绣坊绣女……” 姬氏冷眼扫视过慌张辩解的肖美人,问道,“可有查过名册?” 为首负责前去抓人的头领躬身回话,“禀娘娘,已经查过,根据肖美人所供姓名,孙蓉,吴红儿,钱禄子,王瑶这四位绣女,早在半年前就已先后出宫了。” “肖美人,你还有何话说?” 墨梓凝冷眼旁观,发现肖美人并不像是说假话,而且自己当时确实是被四名绣女差点丢进粪堆里,只是这四个能叫得出姓名的宫女早已出宫,真是个问题。 被姬氏问话,之前还理直气壮的肖美人心有不甘,“或者那四人用的是假名字,若是皇后允许臣妾前往绣坊辨认,定能找出来。” 姬氏才要开口表示同意,墨梓凝却插话道,“不就是想要证明我和李采薇是不是在密谋鬼敲门吗?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自己才要开口,却被墨梓凝打断,姬氏眼神冰冷,投向不知好歹的墨梓凝。 “墨采女有何高见?” “不敢……”墨梓凝无视姬氏的凌冽眼神侃侃而谈。 “既然李采薇指认是受本采女指使,那么,为何鬼敲门却要绕着凤仪宫进行?这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还有,为何负责清洗宫门的活,会落到她这名浣衣房宫女的头上?尤其那抹在门上的血是什么血,又是从何处得来?” 墨梓凝每问一句,李采薇的脸便要白上一分,等到墨梓凝问完,李采薇已经抖衣而颤,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只要这些问题弄清楚了……”墨梓凝昂首,直视皇后姬氏,“是否本采女所为自见分晓。” 这岂非是在指责皇后姬氏查问四名绣女之事,根本就是本末倒置,没有人敢支持墨梓凝,惹恼六宫之主。 “墨采女此言有理……”不得无知无觉,表示赞同。 “此乃后宫内务,不得侍卫,请……”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静姝,出面请不得出去。 “正是,不得应该回避才对。” 展露给不得一个,安啦,没问题的笑容,墨梓凝用眼神示意不得离开。 淡色的眼珠落在墨梓凝身上,嘴巴微微动了下,不得还是欠身告退,退出了长乐宫。 虽然权威受到冲撞,姬氏静默须臾,还是沉下心神来问李采薇,“墨采女所言你可听清?” 李采薇俯首称是。 “如此,还不快说!” 静姝代姬氏下令,李采薇却匍匐在地,保持缄默。 李采薇随便答些什么都好,但是一句话不说,反而证明了墨梓凝的说法。 “是何人指使你诬陷本采女?” 墨梓凝沉声问话,李采薇继续闭嘴。 “来人,掌嘴。” 静姝一声令下,有两名粗壮宫女过来就要动刑,吓得李采薇抖声告饶,“娘娘,求娘娘饶了奴婢吧!” 之前看押墨梓凝的两名宫女上前,一边一个控制住李采薇,其中一人单伸出手来揪住李采薇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两名粗壮宫女,一人拿着一柄寸长木板就要落下。 李采薇吓得不住告饶,连声哀求。 “慢!”墨梓凝蓦地开口。 姬氏脸色阴晴不定看向墨梓凝,“墨采女,何事?” “皇后娘娘,既然李采薇有蓄意诬陷本采女之嫌,本采女可否为她向皇后娘娘讨个人情?” “哼……”静姝轻蔑冷哼,“怎么,你还嫌风头出得不够?想要向皇后娘娘讨人情,你也配?” “本采女配不配自有皇后娘娘定夺,哪里有你置喙的份儿。” 再是小小采女也轮不到宫女来教训,墨梓凝说完,静姝气到鼓鼓。 “静姝……”姬氏示意静姝退后,“墨采女要向本宫讨什么人情?” “娘娘恕罪……”该放软也得放软,墨梓凝先向姬氏道歉,然后才道,“本采女请皇后网开一面,饶了李采薇这一次。” “为何?” 姬氏问话的功夫,一众妃嫔也是交头接耳,“派人搞鬼吓我们,抓不到证据又来向皇后买好,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真是卑鄙。” 墨梓凝完全不理会这些议论,也没有立即回答姬氏问话,而是过去示意两名宫女放开李采薇,亲自扶她起来。 这一举动不但李采薇被闹得云里雾里面露茫然,随着墨梓凝的搀扶踉跄自地上站起,就是其他众人也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李采薇,当初皇上最宠爱的李嫔,没身份没背景,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能力获得皇上圣心眷顾,登上嫔位,却因本采女一时与皇上置气写书搞臭了名声,如今怀恨在心,一时糊涂诬陷本采女,也算是情有可原……” 提起墨梓凝当初著书一事,妃嫔中不少人开始磨牙,六本传记表面上拆了六个人的台,但暗地里受牵连的又何止那六人。 更何况自从六人被揭发后,皇上除了夜宿凤仪宫外,再不肯碰宫中任何其他妃嫔,众妃嫔因此对墨梓凝更为怨恨,如今听她自己说了,深有体会下,对李采薇所为也多有理解与同情。 墨梓凝等到众人议论声小了些,才继续道,“这孽原是本采女早就种下的,本采女自然要亲自赎罪,不管此次事件是何人主使,本采女想,应该也逃不过宿仇二字。” 静姝闻言管不住嘴,又来质问,“哼,你倒是想的明白,却为何向娘娘讨人情,让你买好?” “此言差矣……”墨梓凝穷酸秀才般咬文嚼字,获得一众白眼。 “后宫佳丽三千,娘娘却只有一人,我解决掉我自己惹的麻烦,当然娘娘便少操心劳神一件事,若人人都同本采女一样,自己的事情自己打理好,这才是对娘娘主理六宫的最大支持。” “嘁,说的比唱的都好听……”静姝撇嘴,墨梓凝笑眯眯漠视。 第三十五章代求情,众人免丢脸 “请皇后娘娘恩准,将李采薇分拨给凤仪宫做洒扫,月钱就罚由本采女承担;再则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李采薇终究犯了祸乱后宫之罪,本采女愿与李采薇一同领罚,清洗各宫宫门……” 众妃嫔本以为皇后会卷了墨梓凝的面子,定要将此事一查到底,结果姬氏居然颔首同意了。 “清扫宫门本就应该,但该领的罚还是要领的……”姬氏说到此处顿下,抬眸看向立于两侧的众妃嫔,“你们且算一算当时宫门被敲过多少下,由李采薇过去各宫领罚,敲十声的掌嘴一十,敲百声的掌嘴一百……” 这罚的也狠也不狠,有不记仇的,或者拍上一下就说罚完了,有记仇的,恐怕就有的李采薇受了,但似乎李采薇很庆幸没有被姬氏逼着招供背后主使为何人,很乐意地领旨谢恩。 “墨采女,你真的肯收我入凤仪宫?”李采薇当众问墨梓凝。 “当然……”墨梓凝完全不在乎把有宿仇的人收入麾下。 “既然你肯伙同他人来诬陷本采女,定然是因为我有不到的地方,若本采女够德行,自然你我终有一日化干戈为玉帛,但若化不开这宿仇,也是本采女或人品低下,或德行不够,就算被你蓄意报复,也是本采女罪有应得。” “小嘴巴巴地真能说……”在一旁听了半晌,彩妃撇嘴。 只当没听见,墨梓凝向皇后姬氏敛衽一礼,“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罢了……”姬氏挥手,“你们也连着来长乐宫好几日了,既然此事已了,还是都回吧,本宫也乏了……” “是!”众人齐齐福身告退。 姬氏面露疲色,由静姝扶着回去寝殿休息,墨梓凝目送姬氏离开,转身带着李采薇回去凤仪宫。 “为何娘娘就这样放过李采薇了?简直岂有此理!” 彩妃边走边悄声同蝶妃嘀咕。 “算了,别再提了,也不过吓咱们一吓,没伤筋没动骨的,皇后也判罚了,还要怎样?” 蝶妃再怎么劝,彩妃还是气不愤,一路不时跺几下脚来发泄。 “这次还得多谢林贤妃……”蝶妃比彩妃沉稳得多,转头来谢大功臣,“如果不是林贤妃揪住作乱的李采薇,咱们还不知道要被吓成什么样呢。” 提到林贤妃捉鬼,彩妃也跟着点头,“就是,如果不是林贤妃,李采薇那个坏蛋,还不知要坑害咱们到什么时候呢。” 双生姊妹忽然把注意力转向她,林贤妃干笑两声,“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而已。” “对了,你是怎么发现她的?”彩妃很好奇,蹦蹦哒哒过来揽住林贤妃的肩,请她指教。 “姐姐……”彩妃不顾仪表礼节,勾住林贤妃的肩,被蝶妃扯下来不许她逾举。 林贤妃万幸彩妃有个比姐姐懂事的好妹妹,脚步向前紧提几步,与彩妃拉开距离才解释道。 “我常年习武,家里人也都是舞枪弄棒的难免受伤,所以对血腥味特别敏感,昨夜在凤仪宫和你们一处避难,今日早上回去时,就嗅到门口有股血腥气,找来找去找到宫门上,再联想到昨日有宫女来擦宫门,觉得或许是有关联,所以特意去直殿监查问过,根本就没有派宫女擦宫门。” 听林贤妃这么一说,蝶妃明白过来,“怪不得皇后娘娘不肯按照墨采女的提议查下去呢,真闹大了,这岂不是说咱们各个都是傻子,被一个浣衣房的宫女鱼目混珠戏耍。” “看来还是皇后娘娘心思敏锐,阻止了咱们大家闹笑话。”彩妃竖着手指夸赞。 “可是,如果不是墨采女提议,怕是皇后还要查下去,只不过是牵连愈发广了,不单是李采薇和墨采女,还有肖美人,那四名绣女,哎呀呀,真不知道会牵连出来多少人呢,再说,有那黑心的,再借机把那不相干的人推进来扣罪名,倒不如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蝶妃话说完,彩妃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拿指头使劲戳蝶妃的头,“你到底是向着哪边的?” 在一旁听着俩姊妹说笑打闹,林贤妃安步当车,慢悠悠走着听着,到了郁庆宫点头告辞,直奔自己的秀林宫而去。 才进去秀林宫没多久,就听门口有人嚷,“好好擦,擦不干净,晚上蝙蝠再来敲门,敲一下就掌你十下嘴。” 听声音像是木兰,林贤妃出去到院里,往大门口瞧去,一个人正踩着梯子拿抹布擦门。 木兰掐着腰仰头边骂边监工,一会儿擦这边,一会儿又让擦那边,把李采薇支使得不住擦门又擦汗。 “真是罪有应得!”良玉跟在林贤妃身后出来,声音极大的说了句。 林贤妃无视颐指气使的木兰,和颤颤巍巍的李采薇,过去同站在秀林宫门外,抱臂等着李采薇完工的墨梓凝打招呼。 “采女进来喝杯茶……”林贤妃相让,墨梓凝连忙摆手。 “林贤妃客气了,趁着时辰还早,这里擦完,还要抢着再去多擦几处呢,就不打扰了。” “喝什么茶,就她也配……”良玉说着,过来扶林贤妃回去。 “良玉,不可无理。” 墨梓凝倒是不介意良玉态度恶劣,护主的人不管怎么凶她,她都照样欣赏。 “有其主必有其仆,反过来也是一样,有其仆必有其主,看看这搞鬼的人投靠了谁,也就知道谁什么样了,贤妃宅心仁厚,从来都是宽厚不计较,可我们做奴婢的,哪里能眼睁睁看着人家都欺负到贤妃头上也不管?” 木兰说完,招呼擦好门的李采薇过来,一脚踹倒,良玉拿出放在袖子里的木板,左右开弓,整整抽了十板子,待要再抽,却被林贤妃一把夺走,不许她再动刑。 “你们二人虽不过是跟着我学了些花拳绣腿,但李采薇可是一天功夫也没学过,哪里受得了你这样抡圆了打,算了吧……” 一宫之主居然还要商量自己的宫女为李采薇讨饶,真是奇景。 上前扶起脸肿得像猪头,嘴角不住淌血的李采薇,墨梓凝拎起放在门边的水桶,带着李采薇返回凤仪宫。 第三十六章见情郎,携手共夜游 这几日戌时准到的赵瑾年,今日却没来,“哎……”墨梓凝独自坐在凤仪宫寝殿内长吁短叹。 好好的收费项目没了,好好的夜夜会夫君没了,好好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就这样……不,不能没,赵瑾年不来,她可以去找,坚决不能浪费掉。 打定主意,墨梓凝收拾利落,点燃六角宫灯拎在手里,阔步出去寝殿。 才出殿门,就瞥见李采薇入住的偏殿门前有道黑影闪过,鬼?! “真是中毒了!” 墨梓凝咕哝着拍了拍自己的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鬼想法拍出脑子去。 “谁?”墨梓凝高举宫灯,照向那道愈来愈近的人影。 那道人影步伐极快,几步来到墨梓凝面前。 “瑾年哥哥?” 身高,体型,露在外面的一道彩眉,一只桃花眼,都是赵瑾年的样子,只是为何夜里来了凤仪宫,却在李采薇门外晃,而且还戴了面具? “为何要戴面具?”墨梓凝说着,伸手就要去摘,却被赵瑾年轻巧躲过。 赵瑾年不答,只携手墨梓凝,带她大步往门外走,“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小跑着跟上赵瑾年步伐,墨梓凝呼吸微乱,“瑾年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闻言,赵瑾年停下脚步,露在面具外面的眉眼拢起,“换个别的称呼。” 为什么要换称呼?瑾年哥哥不好吗?墨梓凝面露疑惑。 为了给墨梓凝解惑,赵瑾年特意解释,“你要是想跟我出去,就得换。” “那就叫念念好啦……”墨梓凝倒是答的痛快。 赵瑾年随口念了句,“念念?” 墨梓凝笑眯眯点头,“嗯……” “够土的。” 被赵瑾年吐槽,墨梓凝笑得露出一口小糯米牙,“很配瑾年哥哥。” “你怎么又叫瑾年哥哥了?” “是,念念。” 听到念念两个字,赵瑾年头痛地啧了声,“女里女气的,真是肉麻。” 随便赵瑾年说什么都好,墨梓凝完全没意见,提着六角宫灯与赵瑾年手拉手,快步走向神武门。 一路走着,墨梓凝不住歪头打量赵瑾年…… 白底皂靴,玄色长袍,雪色衬里,逆风翻卷如黑海白浪层层汹涌,青丝一缕垂在额前,不时随风掠过冰冷面具,露在面具外的脸无波无澜,而黄金面具却是半张笑脸,嘴角上扬,眉眼弯弯,一颗眼珠般大小的红色宝石,嵌在一弯如新月的弧度上,之下竟坠着一串红色珊瑚珠子,长度直达腮边,仿佛从眼珠里流下来的血泪。 笑脸流血泪,这面具怎么看都透着诡异,墨梓凝宁愿看赵瑾年对她冷若冰霜,也不想赵瑾年戴着这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面具。 “念念,还是把面具摘了吧。” “怎么,不喜欢?”赵瑾年侧首问她,眼神里带了三分戏谑,“若是不喜欢,明日给你也做一个戴上,时间长了,也就喜欢了。” “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哪里会和时间长短有关系?”墨梓凝奇怪于赵瑾年的论调。 “怎么会没关系?”赵瑾年反问道,“从前你最嫌恶李采薇粉头出身使尽手段往上爬,如今她用了手段来害你,你却把她留在身边,难道和时间没关系?”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我又不喜欢她,只是不得已而求其次,等到查出她目的为何,我还是要赶她走的……” 说着话,俩个人来到神武门前,赵瑾年松开握住墨梓凝的手,掏出令牌在守卫面前晃过,守卫立即大开方便之门,请赵瑾年与墨梓凝出宫。 出去宫门外,一辆小巧马车停在不远的街面上,赵瑾年带墨梓凝过去,扶她上车,自己亲自驾车驶离皇宫。 “念念,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自锦帘后探出头来,墨梓凝问驾车疾驰的赵瑾年。 夜里街面上无人,车子跑得飞快也不必担心撞到人,赵瑾年驾车技术极好,车子稳得很,听墨梓凝问他,也不答话,侧身大手伸过来把住墨梓凝的头,重又将她塞回车内。 坐回车里,墨梓凝深感无聊,靠在靠垫上,不多时昏昏欲睡。 良久,身下车子忽然停住,墨梓凝朦胧间睁开眼,一只骨节分明如玉雕般好看的手,展开在她面前。 “下车……” “哦!”强睁睡眼,墨梓凝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搭在赵瑾年的手上,俩个人一前一后下了车,赵瑾年顺手把一顶幂篱扣在墨梓凝头上。 女子半夜出门,尤其还是宫里的女人,若是被人认出来,麻烦可就大了,墨梓凝戴好幂篱,心下很庆幸赵瑾年的思虑周全。 赵瑾年在前负手缓步而行,墨梓凝跑几步走几步紧跟在后。 拐过一个街角,眼前豁然开朗。 街面上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突然的亮光让墨梓凝两眼发花,站在原地缓了缓,才又跟上赵瑾年步伐。 “念念,这是什么地方?” “鬼市……” 赵瑾年回答起来语气轻巧,墨梓凝听得蹙眉。 “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鬼呀鬼的,真是受不了。” 赵瑾年似乎没有听到墨梓凝的嘀咕,在鬼市上的一个书摊前停下脚步,“请问有没有《君上大人无法言说的秘密》系列拓本集?” “什么?”墨梓凝震惊,“你怎么问这个?” 长得有武大郎特征,顶着张炊饼脸的摊主语气极度夸张,“这位公子,您这算是来对了,别说咱们北都,就是全东元国你也再找不到第二家,能卖给你全套的拓本集。” 对于原作者的震惊视若无睹,赵瑾年等着摊主把全套拓本集拿来一一过目。 “这怎么多出来十本?” 明明记得自己写的是六本,鬼市书摊却能拿出十六本来,还真是活见鬼了。 听墨梓凝大呼小叫,摊主怪眼一翻。 “作者也是人,著书立说是一波人,卖弄文笔混饭吃又是一波人,像这种靠写些野史艳文的人,断更就等于断饭,还不得紧着写才有饭吃,六本过后再写十本都是基础,有些狠人,更是不写到读者求完结都不算完,你懂什么……” 摊主说的热闹,听得赵瑾年不住嗤笑,臊得墨梓凝脸上热浪一浪高过一浪。 第三十七章逛鬼市,血染拓本集 “你为什么要买这些书?”目睹赵瑾年付银子买书,墨梓凝抓狂。 悠哉游哉地把整套集子塞给墨梓凝捧住,赵瑾年眼眸微眯似笑非笑,“因为我喜欢。” “你是在报复我?” 赵瑾年颔首,脸上的那串红珠泪随着上下浮动,磕碰出轻微的嗑啦声。 “为什么?难道你真是隔得时间久了,从不喜欢变成喜欢了?” 眼见墨梓凝说着就要把手里的书丢出去,赵瑾年沉声警告,“拿好了,少一本唯你是问。” 让她做不喜欢的事,她也不要让他好受。 “念念……”墨梓凝狭促地叫。 “……” “念念!” “停!”叫停墨梓凝的恶俗,赵瑾年提出新要求,“改……” 一个改字让墨梓凝蹙眉,这可是她特设给他的名号,岂可随意更改。 “不。” 拧眉…… “不会吧!”墨梓凝惊呼,“难道你居然忘了‘姬念’?” 脚步突然顿住,赵瑾年回身,墨梓凝只顾引颈干嚎,直接撞了上去。 高高的个子被撞得微微一晃,赵瑾年却依旧只顾念到,“姬?念?” “你不会忘了当初和姬氏称姐道妹的事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我可是偷偷跟了你们好久呢……”墨梓凝提到旧事,似有无限委屈。 “你居然跟踪我?” 当初赵瑾年男扮女装与姬氏私会是秘中之密,墨梓凝提及旧事,根本不在意赵瑾年的眸色深沉。 “我就是听她喊你念念,又不小心看到你们在月老祠挂祈愿符,上面写着‘姬念’,真是肉麻……哎呀!” 只顾着同赵瑾年说话,墨梓凝不小心撞到了人…… 扶住撞到人反而自己差点被撞倒的墨梓凝,赵瑾年与对方相对而立。 被赵瑾年单手环住纤腰站稳脚跟,墨梓凝隔着幂篱薄纱打量。 一张国字脸上坑洼不平,眉毛长而稀疏,塌鼻梁蒜头鼻,不大不小的一对吊眼瞥斜着,头倨傲地昂起,拿眼缝来打量撞到他的墨梓凝。 “瞎了你的狗眼,敢撞太仆大人,还不快道歉!”旁边几名狗腿子上前,张牙舞爪叫嚷不休。 街上虽行人不多,但半夜敢来逛鬼市的,哪里会是简单人物,听到吵嚷也不过略作打量,随后各干各的,没一人过来围观,更无人前来劝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想惹事,墨梓凝连忙道歉,转身示意赵瑾年快走。 “谁让你走了……” 八名仆人迅速分开围拢,前后左右将二人困在中间,为首一人指着墨梓凝道,“你把太仆大人的鞋子踩脏了,说一句对不起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好,多少,我赔……” 待要找钱赔偿,墨梓凝方才记起,她是被赵瑾年拐出来的,根本一两银子也没带,只得向财主求助。 “念念,你带钱了吗?” 根本没有贡献银子的意思,赵瑾年冷眼旁观。 “念念?哈哈!”为首一人獐头鼠目,手指赵瑾年不住嗤笑,旁边几人也跟着起哄,笑到嚣张。 太仆姬重达同样冷眼旁观,一双眼不住在赵瑾年和墨梓凝身上逡巡,静默不语,随便手下吵闹。 “不许笑!”笑她可以,但是笑赵瑾年就是不行。 “哎呀,哥几个,我记得怡红院里的头牌好像就叫念念……” 为首之人说什么,其他几名仆人就跟着说对,“把面具摘了,让哥几个瞧瞧。” 一群人叫嚷着,就要来掀赵瑾年的面具。 “住手!” 哪里肯让这群腌臜货碰到赵瑾年,墨梓凝把手里的书兜头砸过去,拳打脚踢发了狂,结果八名恶仆根本不理,绕过墨梓凝就跑。 ???墨梓凝满头问号,四外找去,却见赵瑾年已跑出极远,倏忽拐过街角不见,恶仆们正是追他去了。 “……”怎么会这样?墨梓凝愣住。 不多时,赵瑾年被八名仆人簇拥回来,对,是簇拥而不是推搡,像是众星捧月一般围住,一手不动就是不许赵瑾年逃。 始终站在原地不动的姬重达,这时迈着八字步来到赵瑾年面前,抬手来摘赵瑾年脸上面具。 周身寒气涌动,赵瑾年睥睨着面前的姬重达,随便他摘下面具。 “拿开你的脏手!” 墨梓凝叫着扑过去,被赵瑾年一把圈住拥进怀里。 当赵瑾年的脸暴露于灯下,姬重达的瞳孔骤然收缩,盯住赵瑾华的脸半晌才从惊愕中回神,却被赵瑾年抬手擒住手腕。 咔吧,骨头碎裂的声音,墨梓凝眼看着姬重达的手腕被赵瑾年捏到变了形。 姬重达痛到面目狰狞,咬着牙自齿间吐出句,“谢主隆恩!” “哼……”自姬重达手中拿过面具重新戴好,赵瑾年转身,携墨梓凝继续逛街。 唰唰唰……突然,身后传来破风声,赵瑾年脚步不停,墨梓凝却忍不住回头看去。 除了姬重达依旧立于街头,其余八名仆人均是利器割喉,血溅当场,散落在地上的十六本拓本集,墨香与血腥混作一团,赤红缓缓覆盖了流水行书。 “别看……” 赵瑾年拉住墨梓凝,不许她再回头,恰好路边有卖糖葫芦的,赵瑾年过去买了一根,递到墨梓凝手里,像是在哄被吓坏的小孩。 圆滚滚的山楂红彤彤,外面裹着亮晶晶的糖衣,被街市上的灯光照得仿若琉璃,墨梓凝痴痴呆呆,握在手里的竹签像是随时可以割喉的剑般锐利,浸凉的触感让墨梓凝心寒。 “为什么要杀他们?” 不过是说了几句轻薄话,可恨但不至死,墨梓凝不敢去想,她宁愿选择直白的听赵瑾年解释。 “走吧……” 终究什么也没说,赵瑾年心安理得地带着墨梓凝逛够了鬼市,甚至还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才折返回去。 再路过撞到姬重达的地方,一切早已恢复如常,没有血迹,没有散落一地的拓本,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八条人命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亲自送墨梓凝回去凤仪宫,赵瑾年衣衫未除先抱着墨梓凝滚倒在床上,犹如宣泄般恣意…… 被赵瑾年无度的索取,墨梓凝很想问他一句,“他是皇后姬氏的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鬼市里,他的手下又为何要纠缠于你?” 可惜最后所有的话都变成了抑制不住的呻吟,自齿间溢出,再无从吐露。 第三十八章献殷勤,采女接招 浑身酸痛中迎来新的一天,睁开眼,仅着一身薄纱的墨梓凝挣扎起身,却又哎呀一声栽倒回去。 “赵瑾年!”墨梓凝发泄般低吼,仿佛如此便能缓解疯狂后的不适。 只是仿佛有道炽烈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始终挥之不去,墨梓凝疑惑,四下看去,除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室静谧,又哪里来的其他人呢? “墨采女,你醒啦?” 门外细碎脚步声响,殿门吱呀一声开启,肿头涨脸的李采薇出现在墨梓凝的视线里。 “你出去!” 非常抵触自己狼狈的样子给李采薇看到,墨梓凝冷脸驱赶,李采薇竟是一点也不惧,过来伸手就把墨梓凝推倒,接着就是一顿功力奇深的按摩推拿,舒服得墨梓凝一通浪叫,把自己都给叫到脸红。 “怎么样,舒服吗?” 等到李采薇松手,墨梓凝已经周身酥软得一塌糊涂,倒在床上爽得声音打颤。 “怪不得当初皇上那么疼你,连我都忍不住要疼你了,舒服!真的是太舒服了,若是能天天如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李采薇也不客气,“多谢采女夸奖……” 待到墨梓凝由李采薇服侍着沐浴更衣后,周身舒爽的墨梓凝这才回过味来,“说吧,你有何事有求于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实在是太舒服了,墨梓凝贪念天天如此,所以这话必须得问。 指了指自己的脸,李采薇向着墨梓凝款款下拜。 哦,原来是不想再挨打,墨梓凝手捋墨发,“你这要求有点高呀……” “奴婢愿意侍奉采女三年。” 这话许诺得巧妙,说一辈子的纯粹是瞎发誓,谁能真的跟谁一辈子,连夫妻都未必能一辈子,何况是两个狭路相逢的女人,但三年却是实实在在的,除去死了以为,三年的许诺还算容易实现,不过,显然墨梓凝并不满意。 “五年?” 怎么够呢?墨梓凝不语。 “十年。” 这也算是最大期限了,若真能坚持十年的话,以墨梓凝的性子,除了当做自己姐妹待以外,是不可能再有服侍一说了。 “好。” 终于获得墨梓凝答允,李采薇忙不迭福身致谢。 “先别急着谢,办成办不成的还不一定呢。” “奴婢知道,只要采女肯答应,必定能成。” 微微拢了拢眉,墨梓凝忽然道。 “你是真的很机灵,知道看人下菜碟,不过太聪明也不是好事,当初未必是我著书揭发你,皇上才贬你做了浣衣房宫女,而是你太会琢磨皇上心事,你想想,贵为九五至尊,被一个女子轻易看穿心事,你认为皇上还会留你在身边吗?” “可是人往往最看不清的就是自己,有我这样一位知音在旁边,难道不是件妙事?” 都走到这步了,居然还能自认为是妙事,还真是个妙人,墨梓凝无奈。 “只要你高兴就好……”随后又补充了句,“不过你这妙事还是少用在我身上,尤其我凤仪宫里的事,哪怕是燕子在我凤仪宫的梁上拉了泡屎,我也不想在其他地方听到,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 嘴上说和实际行动永远是两个概念,墨梓凝也不急,走着看便是。 “今天打算去哪一宫?” 听墨梓凝问了,李采薇不假思索地答到,“李皇贵妃的望月宫。” 哼,上来就挑个最难惹的,看来是想印证下本采女的权威,墨梓凝眼神凛冽。 “你连宫里最不该动的人都敢动,这功夫怂什么?我看你还是自己解决吧。” 李采薇巧手搭头上,墨梓凝毫无羞耻地一通呻吟,开口便道。 “罢了,当初皇上没把手上的江山全拱手让给你,算他定力足。” 被赵瑾年足足折腾了一夜,天际泛鱼肚白时,才迷糊了会儿,墨梓凝这功夫正头昏沉沉地不舒服,被李采薇点揉搓扥,头脑顿时舒服又清亮,比刚刚睡足觉还精神。 叹了口气,墨梓凝暗恨,谁让自己是个贪图享乐没出息的人呢。 “好,去就去。” 终于等来墨梓凝这句话,李采薇收手,净手后,把桌上玉箸双手奉上,请墨梓凝用膳。 “你也坐下来一块吃。” 墨梓凝向来不讲这些规矩,再说偌大凤仪宫就她二人,讲那些虚礼也没必要。 李采薇心思敏锐,自然了解墨梓凝想法,也不客气,落座下来,同墨梓凝安静吃饭。 “不过,一个一个攻坚太累,不如选个线头挑起来,一次性全解决得了。” 吃过饭,墨梓凝边喝茶边顺口说了句。 “采女已经有办法了?” 李采薇听起来并无多少兴奋,看来是断定墨梓凝只要肯接,这事就没问题。 是有点太容易了,墨梓凝摇头,决定制造些难度。 “还没想好,容我再想想。” 看破不说破,李采薇点头,“采女慢慢想。” “还想什么?” 忽然,一道声音响在门外,接着,人影闪过,身着嫩黄宫衣,头上插了五六只金钗的武才人跨进门来。 眼见苦主找上门来,李采薇福身施礼,“见过武才人。” “见什么见,太阳都到头顶上了,猪鼻子里插葱,你还在这里装的什么象?还不快去把门给我擦咯,你不去擦门,昨儿晚上又敲了,今天再不去,小心本才人揭了你的皮,缝个鼓天天擂你……” “出去!” 武才人爆豆似的没等骂完,被墨梓凝抬脚踹出门去,跟在身后的两名宫女慌忙上去扶。 被墨梓凝窝心脚踹得趴在地上,好半天才喘上来一口气,武才人手指墨梓凝声嘶力竭,“你敢打我?” “你敢指我?” 对上墨梓凝狠厉眸光,武才人哆哆嗦嗦收回手指,由着两名宫女搀扶着勉强站起身。 “回去吧,一会儿我们就去鼓簧宫。” 墨梓凝说着继续坐下喝茶,武才人张口还想再骂,却见李采薇在一旁不住冲她摆手,掂量了下,忍气一瘸一拐地走了。 墨梓凝背对着李采薇,却好似后脑勺长了眼睛,“你冲她摆手是几个意思?” “请采女恕罪……”李采薇转到墨梓凝面前跪倒,“因武才人曾对奴婢有恩,所以才暗中警示于她。” “有恩?”墨梓凝微微一笑,抬脚用脚尖勾起李采薇下颌,迫她与自己对视,“是何恩情,可否讲给本采女听听。” 第三十九章求援手,皇上讨债 “采女快坐……” 鼓簧宫前,武才人亲自命人搬来桌椅请墨梓凝落座,又命人沏了壶顾渚紫笋,竟似根本没挨过墨梓凝的窝心脚。 “不得侍卫,您也喝茶。” 武才人递了个眼神过去,立即有伶俐的小宫女捧着茶送到不得面前。 不得正抱臂监工,一双眼盯住擦门的李采薇,极为负责地时常提点,见有小宫女端茶过来,抬手摆了摆,一句话不说的就给拒绝了。 那边武才人两眼恶狠狠盯着,这边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小宫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啊!”恰在此时,踩着梯子擦门的李采薇一声惊呼,不得纵身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梯子,算是解了小宫女的围。 “哎呀,算了算了,什么大不了的,快别擦了,我们宫里这么多人,一人擦一把也擦干净了,快下来吧,哪里能劳不得侍卫亲自扶梯子。” 说着,武才人忙过去,招呼几名宫女扶梯子搀李采薇下来。 一见宫女靠近,不得连退几步让到一旁,李采薇下来后,立即跪倒在宫门前。 “请武才人责罚。” 视线扫过立于一旁的不得,武才人笑得格外亲切,上前扶起李采薇宽慰道。 “责罚什么?这门都擦了,罪也告了,本才人哪里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快莫要再提。” “武才人当真不罚?”墨梓凝在一旁认真问话。 “当然,本才人从不是那气量狭窄之人,说话自然算数,说不罚就不罚。” “如此,多谢!”墨梓凝道谢得敷衍,听得武才人直翻白眼,却听墨梓凝招呼李采薇道。 “既然武才人宽宏大量不计较,你还不快起来,赶紧去下一宫。” “是……” 李采薇才起身,却遥遥有一名宫女走来,到了近前墨梓凝才发现,此人竟是李皇贵妃跟前的宫女墨玉。 墨玉来到近前,向武才人问安后,又向墨梓凝欠了欠身,这才向李采薇道。 “皇贵妃说了,念你情有可原又是初犯不予追究,望月宫的门不用来擦了。” 说完,墨玉也不等李采薇答话,扭身就走。 风声真是好快呀!墨梓凝抬手挠了挠鼻梁,眼珠滴溜溜转向一旁不得,忽然咧嘴一笑,笑得不得毛骨悚然。 不多时,又来了几个宫的宫女,大致意思都同墨玉传达内容相同,听得一旁的武才人不住抹汗,早知道她哪里还会让李采薇动手擦门,直接请她回去不就完了。 “走吧,看来今天可以收工了。” 墨梓凝笑眯眯在前走着,李采薇拎着水桶快步跟上。 不得远远坠在后面,冷气萦绕周身却又有一丝郁闷暗含其中。 不得是皇上的贴身侍卫,说是来监工,实则各宫动向态度全都入了不得的眼,一旦皇上问起来,不得哪里会为这些人犯欺君之罪,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墨梓凝断定宫里的这些人精,根本不会因为收拾一个破落户,而把自己艰难树立的淑女形象给毁了,让皇上对自己留下泼妇印象,所以把不得请来,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越想越美,墨梓凝走起路来几乎是在蹦,蹦来蹦去,迎头却撞见皇后乘小轿路过。 像是不想被发现似的,骄阳当头,轿帘却是放下的,如果不是大宫女静姝随轿而行,墨梓凝根本不会想到轿子里会是皇后。 十字路口相遇,墨梓凝把李采薇拽到一旁贴墙站着,皇后一行人匆匆过去,竟然并未发现二人。 “走,咱们跟着瞧瞧去。” 墨梓凝说话间悄悄跟上,李采薇似是担心被发现不好收场没有动,不得倒是把适才一幕看在眼里,但也只是看着。 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人,墨梓凝回头看看真是没人,又折返了回来。 “不得,送采薇回去。” 傲然昂首,不得表示没听见,直接走人。 “都是皇上把你给惯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着不得背影挥了挥拳头,墨梓凝痛快过嘴后问李采薇,“自己回去……我不回来,哪个宫来找你擦门也不去,记住了吗?” 李采薇连连点头。 “好,回去吧……” 惦记着去看看皇后为何鬼鬼祟祟乘小轿在宫里走动,墨梓凝拔腿向皇后一行人所在方向追去。 跟了有一段路程,墨梓凝发现周围环境越来越偏僻,好像是靠近冷宫附近。 皇后要去冷宫?那种晦气地方,对于新近入宫,还未正式掌管凤印的皇后来说,不是应该避之唯恐不及吗?怎么反而巴巴地跑去冷宫,这姬氏到底是作何打算? 正思量间,小轿已在冷宫门前落轿,姬氏并未下轿,而是由大宫女静姝指挥跟随在侧的几名侍卫,进去掉了一扇门扉的冷宫之内。 最近才进去过冷宫的墨梓凝极力回忆,冷宫里除了破败冷清鬼气森森外,什么也没有,他们进去冷宫要干什么呢? 绕去冷宫后院墙,墨梓凝找来几块转头垫在脚下,双手搭住墙头双臂使力,身子凌空而起,被人拎了下来。 双脚才一落地,墨梓凝向前紧跑几步转回身。 “赵瑾年?!” 相似的情景同样的尴尬,墨梓凝压低声音问赵瑾年。 “你下次能不能别拎我,我又不是小猫小狗,你这样拎着很丢脸诶。” “爬墙头就不丢脸吗?” 赵瑾年不为所动,依然我行我素,再次探手把墨梓凝拎到近前,贴着耳根子问她。 “不得借你用过了,朕的好处呢?” 墨梓凝记起当初借不得时许诺的好处就头疼,“一定履行。” “好!”赵瑾年很是满意,“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什么?”墨梓凝声音顿时拔高,却被赵瑾年把纸笔塞进手里,一把推了出去。 听到动静的静姝正往这边走,忽然一道人影猛然向她撞来,惊得抬手格挡,把墨梓凝推了个趔趄。 “怎么是你?墨采女,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知道拿她做挡箭牌,墨梓凝腹诽着哈哈干笑两声,扬起手中纸笔苦笑道,“我是来采集素材的。” 静姝愣神,“采集素材?采集什么素材?你到底要干什么?” “宿仇生新恨,宫中鬼敲门,贤妃捉血手,笔墨获重生。多好的素材,但总得找些素材烘托气氛不是,所以我就来这里采集下素材,争取再写一本畅销书。” 第四十章神护盾,冷宫得赏 墨梓凝在这边同静姝颠三倒四云里雾里,那边进去冷宫的侍卫陆续出来,见到静姝正揪住墨梓凝盘问,嘴巴像被线缝住似的抿紧,一句话也没有,直接围住小轿。 静姝一见丢下墨梓凝就走,一声起轿,众人迅速离开,竟是不再停留片刻。 愣愣地目送一行人离开,墨梓凝把手中纸笔卷好,收入袖中。 赵瑾年站在后院墙根下看着,见墨梓凝把他给的纸笔仔细收好,唇畔勾起一抹弧度,阔步向她走去。 “到底是在闹什么?”墨梓凝嗔怪,“她是你的皇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非要把我推出去做挡箭牌。” “这不是很好?” “好什么好?”墨梓凝贝齿轻咬了下朱唇,“一个两个都这样……” 听到这话,联想到瑞王持盾,赵瑾年脸色一凛,哼了声,转身就走。 “给我站住!”墨梓凝追上去拦下赵瑾年,“你和姬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赵瑾年脚步顿住,眯起眼问拦路的墨梓凝。 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墨梓凝勉力吞下一口口水,底气不足地答道,“当然……” “好,带你去见见也未尝不可。” 说着,赵瑾年率先进去冷宫,径直走向冷宫西厢房…… 站在原地思忖片刻,墨梓凝还是跟了上去。 不得早已轻飘飘落在院中劲松上,一双眼凛冽四顾,对于从树下路过的墨梓凝视而不见。 进去门里,墨梓凝就见赵瑾年手拿鎏金球,之上坠着的璎珞缠在小指上,垂落下来,晃悠悠恍如滴血。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墨梓凝奇怪,四下打量着,破败寥落,实在无甚好看。 赵瑾年左臂负于身后,右手绕开缠在指上璎珞,面目有几分墨梓凝看不懂的阴沉,忽而手中鎏金球上抛,击中梁上彩漆斑驳的二龙戏珠,那已成淡粉色的球形凸起处,随即屋内响起一阵机关启动声响,整间屋子内部缓缓下沉…… 下沉到一定高度,墨梓凝才发现,此时她与赵瑾年所在房间,竟与另一间装修极为豪华的房间成了持平状态。 接住下落的鎏金球,赵瑾年率先走过去,墨梓凝也连忙跟上,二人移步过去后,机关再次启动,整间屋子横推,把之前破烂的屋子推入到对面凹槽中,而豪华房间移位过来上升。 当整间屋子嵌进原来房间墙壁形成的窠臼里后,哪里还看得出一点破烂之处,如果不是房顶那随风摆动的尘封蛛网与彩漆斑驳的房梁,单凭房内布置豪华程度,根本比赵瑾年的未央宫也不遑多让。 “这,怎么……” 谁会想到在这样偏僻荒凉的冷宫里,竟会有如此机关存在,墨梓凝目瞪口呆,好半天合不拢嘴。 “喜欢吗?”赵瑾年突然问了句。 “还好……”墨梓凝几乎是靠本能来回答问题,待到明白过来,却有愠怒爬上双眸。 装修得再豪华也是冷宫,赵瑾年却问她喜不喜欢,这分明就是在刺激她这个废后,但若说不喜欢,这满屋子的玉器珍玩,黄金珠宝,谁会不喜欢? “你非要这样说话才舒服吗?”墨梓凝不悦,横了眼可恶的赵瑾年。 “你不是说要多攒银子吗?这里面的东西岂不比那些破烂强。” 记起之前收受那些太监宫女上交的破烂,墨梓凝觉得赵瑾年说的这话也没错。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的东西全归我?” 注意到墨梓凝因此而两眼放光,赵瑾年微拢了拢眉,“你毕竟曾执掌过六宫凤印,能不能在钱财上有些把持?” “这怎么把持?” 墨梓凝才不理会赵瑾年的提醒呢,大把抓着金光璀璨的宝贝就往自己怀里塞。 “这间屋子送给你做藏宝库如何?” 看到墨梓凝塞到像个孕妇,胸腹前臃肿凸出,衣襟外还垂着条赤金链子摇摇摆摆,赵瑾年扶额。 低下头看看自己身前的夸张隆起,墨梓凝也觉得若是真这样出去了,那才真是不打自招,只好把东西全拿出去重新放回原位,想想又有些担心,拿出纸笔居然按个登记…… 等到一通忙活下来,日头已然偏西。 揉了揉发花的眼,墨梓凝把纸笔揣好,发现赵瑾年居然躺在软床上睡着了。 悄悄靠过去,墨梓凝的花痴再度复发,盯着赵瑾年绝美睡颜垂涎三尺,但看他睡得极为安稳香甜,压住抓心挠肝的小手,悄悄拉过锦被为赵瑾年盖好。 不对!这地方怎么好像是有人在住?墨梓凝被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劈到,为了确定,又把手在锦被上狠捏了两把,干净柔软,比她寝殿里的被子还干爽,根本就是有人常用常晾晒才会这样。 是谁会在这里住呢?还有,姬氏突然造访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找这间屋子,还是说,在找这间屋子的主人?那么这间屋子里的主人又会是谁呢? 揣着这些疑问,墨梓凝坐在床前脚踏上,等着赵瑾年睡醒。 直至掌灯时分,赵瑾年才悠悠醒来,光线昏暗的房间床前,一颗小脑袋瓜歪靠在上面。 从床上坐起身,床前歪着的小脑袋瓜也跟着正了过来。 “瑾年哥哥,你醒了。” 等得久了,墨梓凝也小小打了个盹,声音里透着几分刚刚醒来的慵懒与沙哑。 “嗯……” 或许是刚刚醒来的缘故,也或许是周围静谧的环境使然,赵瑾年回应时,声音竟存了三分柔情温和,墨梓凝听得微微一愣,随即站了起来。 重复开启机关动作,将屋子还原归位,赵瑾年带头步出冷宫,墨梓凝追上来,伸手讨要。 “拿来……” 赵瑾年也不问,随手把鎏金球抛起,墨梓凝伸手来接,却又被赵瑾年仗着身高臂长,抢先接住。 “不会吧,这么快就反悔?”墨梓凝故意哀叹。 “君无戏言。” 当然明白赵瑾年这句话的意思,墨梓凝静听下文。 “这璎珞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原来是想问她这个,墨梓凝蹙眉,“难道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赵瑾年极为认真地反问。 “我在佛堂罚抄经文当晚,你来找我时掉落的。” 抛起落下的动作顿住,赵瑾年随手将鎏金球丢进墨梓凝怀里,冷声招呼,“不得……” 第四十一章一声叹,真金白银 “你还没有告诉我,武才人是对你施了什么恩……” 一边享受李采薇的精湛推拿,墨梓凝一边哼哼唧唧地问她。 李采薇似有所感,哀叹道,“这话一言难尽。” “你这是卖关子?”墨梓凝眯着眼评价。 才受过墨梓凝大恩,无需去各宫擦门挨板子,为表感激,李采薇清了清嗓子道。 “好吧,采女就当是听个故事吧。” 墨梓凝点头,“本来如此,旁人的事于己都只不过是个故事而已。” “正是呢。”李采薇若有所思,半晌方收拢心神。 “从前有兄弟三个,长得样貌相似都很好看,大哥纯净,二哥风流,三弟么说不好……” “这个‘说不好’有意思,品起来才最有味道,不会你要说的是这个‘说不好’吧?” 李采薇摇头,“不是。” “那准是风流的……” 墨梓凝的意思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坏男人才有人爱,可是话脱口而出,才记起李采薇粉头出身,顿觉尴尬,反而李采薇似是没有发觉,继续讲了下去。 “二哥哥生性风流,时常流连花街柳巷烟花之地,认识了一个粉头,这粉头本是官宦小姐,可惜父亲犯罪问斩,所有女眷入了贱籍,沦落做了粉头,因为读过些书,也知道有那一掷千金,肯为心怡女子赎身的少年才俊,便天天盼着老天也赏她一个……” “结果就让她遇到了二哥哥?” 墨梓凝接话,但神情并无一丝调侃,反而有抹愧色在其中。 “正是呢,采女好聪明……”李采薇这才又道,“那女子千恩万谢,从此每日里都要虔诚跪拜,感谢佛祖显灵苍天有眼,让她遇到了有情有义又有金的郎君,从此一心一意做他侍妾,但愿此生就这样过下去便好。” “比每日里强颜欢笑,迎来送往是要好太多。” 被墨梓凝如此评价,李采薇面露凄凉,“做人,哪里能事事都如意呢?” 略顿了顿,李采薇才继续道。 “可是二哥哥哪里能总是偏宠一个侍妾呢?需得取正房才是正理,所以,这个女子因为好日子被打破心生恨意,希望二哥哥娶的正房集所有天下女子最恶劣的性情于一身才好,那样就算二哥哥无奈娶了,心里也还是会惦记着自己的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二哥哥娶了世上最贤惠最通情达理的女子?” 墨梓凝甚至有点希望她猜的是错的,李采薇却点头承认,她猜对了。 “眼见他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眼见二哥哥的心离她越来越远,这个女子恨极,处处暗中使坏,可那正室做人贤良又心思聪敏,无论这个女子怎样使手段,都能化解于无形,后来因为做得过份,这个女子终究伤了二哥哥的心,从此,便被冷落。” “越怕得不到越容易失去,可悲……” 墨梓凝说到这里忽地坐起,目光在寝殿内扫视一圈,把兀自沉浸在伤感中的李采薇惊到,“怎么了?” 墨梓凝连忙安慰,“没事,就是突然听到像是有人在叹息。” “怎么可能?采女,你可莫要吓我。” 李采薇胆子其实并不大,夜半鬼敲门虽然是她闹出来的,但各宫咋咋呼呼地乱嚷,也把她吓够呛,人有的时候明明知道有些事是假的,但一旦说得人多了,就连自己也开始怀疑了。 “算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知道墨梓凝是让她早些回屋,免得摸黑走路害怕,李采薇也不多说什么,跳到地上拔腿就走,竟是一刻也不敢停留。 把揉皱的衣服扥了扥,墨梓凝起身在寝殿内到处走上一圈,实在无从判断那一声幽幽叹息来自哪里,为何同在一间屋子里,李采薇没有听到,而只有她听到了? 猛地仰头向梁上看去,虽然光线有限,还是能看清楚梁上并没有人。 难道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墨梓凝疑惑间低头向床榻走去,头却顶到一个坚实的东西上,再一抬头,墨梓凝张嘴就要叫,却被那人一把捂住嘴。 猝然睁大的眸子倒映着一张黄金面具,上面的红珠泪直落到腮边,墨梓凝用鼻子哼唧着点头,压住嘴巴的手才缓缓拿开。 “念念,你搞什么?想吓死我吗?” 小小声地说了,忽然一张小巧的黄金面具出现在墨梓凝面前。 “送你的。” 盯着面前诡异的黄金面具,墨梓凝抬手接过来却不肯戴。 “刚才那声叹息是你发出来的?” 赵瑾年未置可否,耸了耸肩。 “真讨厌,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漠视墨梓凝的问责,赵瑾年催促,“快戴上给朕瞧瞧。” “不戴……”取下百宝箱,墨梓凝将黄金面具一并丟进箱子里,重又放回原处。 耳畔响起一声叹息,墨梓凝转身看向身后,“你今天是漏气了吗?” 掐住墨梓凝香腮要拧不拧,赵瑾年最后还是没舍得,改为牵着她的手转去后院书楼。 凤仪宫里与别处不同,在主殿后还有一栋单独书楼,里面藏书无数,都是当初墨梓凝初为六宫之首时,因为赵瑾年常来此处过夜而特地设置出来的。 到现在墨梓凝还记得当时情景,他二人一个炳烛夜读,一个红袖添香,不像是君临天下与执掌六宫的皇帝皇后,倒像是相濡以沫,寒窗苦读期盼夫君早日高中的一对小夫妻。 登上木质楼梯,一路向上,伴着踩踏木质楼梯的咯吱声,墨梓凝好奇于赵瑾年的突然举动,“怎么想起带我来这里?” 赵瑾年没有回答,只伸手向墨梓凝索要鎏金球。 掏出随身携带的鎏金球,墨梓凝向梁上看去,梁上绘的是丹凤朝阳。 “试一试……” 顺着墨梓凝的目光看去,赵瑾年收回手倒退几步,免得墨梓凝手上失了准头,把他砸到。 墨梓凝仰头看着梁上的朝阳,瞄准那圆圆的凸起,手持鎏金球在空中虚比划了几次,猛地一抛…… 嗑啦啦,机关启动,整排整排的书架翻转过来,里面居然藏满了宝贝,如果说之前的冷宫密室是藏宝的小儿,那么眼下罗列在书架上整排的金银珠宝根本就是祖宗。 “乖乖,你这发的是什么疯,白天送我那么多宝贝,现在又送?” 第四十二章遇故人,书楼半解 “皇上!” 身后蓦然响起的一声凄楚呼唤,惊醒了财迷心窍的墨梓凝,也让负手而立,对着满书架宝物若有所思的赵瑾年回神。 李采薇衣衫不整步履踉跄,脸上表情狰狞,好似抓到欠钱不还的苦主,摇摇晃晃走向转身看她的赵瑾年。 一抹诡异笑容绽开在赵瑾年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上,随便李采薇扑过来抱住他。 从来都不喜人过份靠近,如今却任由李采薇在他怀里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了满身,墨梓凝眼底满是失落,转身背对二人。 犹如飞蛾扑火时打着颤的翅膀拨动一室沉闷,李采薇颤声哀求,“皇上,求您带采薇走吧。” 没有任何回应,将怀里的李采薇扶起,赵瑾年语带戏谑,绝情而残忍,“做个本本分分的宫女不好吗?” “皇上还在怨我?”珠泪滚滚,李采薇连连倒退,你便连原谅也不肯原谅我吗?” 墨梓凝听得糊涂,忍不住转身去看,恰好看到赵瑾年推开再度扑向他的李采薇,顿时无名火起,“你这个狠心的男人,抱一抱又能怎样?” 吼完,墨梓凝才品过味来,自己居然让赵瑾年去抱别的女人,这和赵瑾年总惦记给本尊戴绿帽一样,怎么品都有犯贱嫌疑。 “怎么,皇宫三屠居然也懂得慈悲了?” 说话间,赵瑾年扶住李采薇的手斜斜一甩,早已浑身瘫软的李采薇立时跌倒,趴伏在地哭得伤心欲绝。 “慈悲?”墨梓凝冷嗤,“那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身为男人,又曾是你最得宠的妃嫔,是不是该有些最起码的怜惜,你这恩断义绝做得太让人看不过去眼了,麟王。” 突然被墨梓凝揭穿身份,赵瑾年默然僵住,良久忽然咧嘴一笑。 “墨采女真不愧是才女,竟然这都看出来了?” 阴阳怪气地说完,赵瑾君抬手拿开罩住半边脸的黄金面具,露出左脸上从颧骨到腮边的一道狰狞伤疤。 “果然是真的……” 墨梓凝蹙眉,打量着与赵瑾年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左脸上多了条伤疤的麟王赵瑾君。 “果然墨采女重返宫中是有备而来。” 两个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墨梓凝点头,“好说……” “皇上!?”看到赵瑾君脸上的疤,李采薇猛然起身,脸色煞白的过去,抖着手抚上那道犹如蜈蚣般的伤疤,哭得几欲气绝。 不知是厌恶不知进退的李采薇,还是厌恶自己脸上那道狰狞伤疤,赵瑾君侧身避开,不许李采薇靠近。 “对不起……” 李采薇失魂落魄,失去血色的唇吐出三个字,忽然猛地冲去窗前,身子就要翻出窗外。 “李嫔!”赵瑾君手疾眼快,猛扑过去,伸手抓住已坠下楼去的李采薇。 整个人吊在窗外,李采薇却拼命挣扎,“皇上,松手,让我去吧,我再无颜面对皇上,可是,离开了皇上,活着苦不堪言,不如让采薇走吧。” 墨梓凝手里拿着绳子跑过来,身子探出窗外,将绳子系在李采薇腰间系好,赵瑾君一见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麻烦麟王再多抓一会儿。” 墨梓凝说着又拿了根细绳,先捉住李采薇抬起推搡赵瑾君的手,同赵瑾君抓住不放的手一起绑住…… “好了,请麟王慢慢松手。” 不知道墨梓凝要干什么,赵瑾君迟疑下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绳子另一端早已系在楼内柱子上,墨梓凝趴在窗台上看了会儿吊在窗外,兀自啼哭不止的李采薇,开口告诫。 “多少人想活都活不成,你可倒好,为了个臭男人寻死觅活,让你在这里好好反省下,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放你下来。” 从没见过这样整治人的,赵瑾君也说不上墨梓凝如此对待寻死的李采薇是对是错,只是心里莫名发疼。 “这样吊着哪里受得了,还是拉上来吧。”说着,赵瑾君伸手便要去拉,被墨梓凝一巴掌拍开。 “刚才不是挺绝情的吗,这功夫怎么又怜香惜玉起来了?告诉你,晚了。” 挨了一巴掌的手背微微泛红,赵瑾君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不过红了点而已,再爱美也不能因为这点事就发火,你可是个胸怀天下的旧君主,难道连这点肚量都没有?” 墨梓凝说笑着跳开,赵瑾君恨到牙根痒痒。 “念念,皇后派人怂恿李采薇弄出半夜鬼敲门,就是为了找你?” “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我的?”赵瑾君不答反问,眼神里满是探究之意。 “你觉得呢?” 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无法分辨出来,哪里还配谈真心二字呢?墨梓凝浅笑。 “是在鬼市?”赵瑾君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 墨梓凝回答得简洁果断,赵瑾君不由一怔,“那是何时?” “在遇见你的每一刻。” 赵瑾君听此答案哑然。 “念念和瑾年哥哥扮得再真,又怎么比得上我这颗赵瑾年誓要喂狗的真心真呢?所以,在我的面前,你们的各种伪装和手段都会失效,这也是赵瑾年不喜欢我,又总是离不了我的原因。” “你这样说,怎么感觉……”赵瑾君做了半天评价,也没找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 “犯贱。” 品了品正对味,赵瑾君表示认同,“正是。” “没办法,谁让我乐意呢。” 当着一个男子堂而皇之骂自己贱,赵瑾君干咳一声,只觉好尴尬。 “能不能先把采薇放了?”尴尬之余,赵瑾君强行转移话题。 “不能,除非你保证放开她,她不会寻死。” “这……” 除非把李采薇重新收回身边,那她必定不会再寻死,可赵瑾君根本没这打算。 “保证不了,就少装仁慈……”墨梓凝蹙眉一脸厌烦,“麟王,请吧。” 被墨梓凝赶出书楼,赵瑾君回首,虽然李采薇是被吊在后窗口,但那抹在暗夜中挣扎摆动的身影,却好似就在眼前。 “回你的冷宫去。” 墨梓凝冷脸驱赶,毫无半分该有的客气。 “大胆,敢对本王呼来喝去?” 终于记起自己麟王身份,赵瑾君凛然呵斥。 第四十三章求实际,为君解忧 皇后姬氏带领众妃嫔在佛堂里,为临安府水患跪拜祈福。 墨梓凝身为采女,按份位不够入堂,宫女放了个蒲团在门外檐下,请她过去跪下。 对烟熏火燎的佛堂极为排斥,墨梓凝哎呦一声,“我肚子疼……” “怎么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肚子疼?”为她拿蒲团的宫女怀疑地咕哝。 “恐怕是早上吃的汤面有问题。” 声音里满含痛苦,墨梓凝弓着腰捂住肚子,两条腿夹紧,哎呦得更是凄惨。 “怎么连点仪表也不顾了?”宫女十分看不惯墨梓凝的丢脸动作,“快去快回,莫要让皇后发现带累我们。” “多谢……” 真是万古不变百试百灵的招数,墨梓凝脚底抹油开溜,才冲出去又被人堵了回来。 “叩见皇上……” 墨梓凝比太监喊得声还要大还要尖利,吵得赵瑾年面色不善,横了她一眼。 “墨采女这是打算要去哪儿呀?”尹珏细声细气问话,赵瑾年缓步向佛堂走去。 “没打算去哪儿……” 脸皮再厚,墨梓凝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她肚子疼,老老实实答了,走出没多远的赵瑾年一声冷哼。 “刚刚还说肚子疼,这会儿又说这话,原来竟是装的。” 为墨梓凝拿蒲团的小宫女,声音不大不小地一顿嘀咕。 尹珏听见,一句话不说,眼珠微动,旁边的小太监立即过去,将那小宫女拎出来。 “逐出宫去。” 尹珏丢下一句话,小宫女哀嚎着被拖走,吓得其他宫女噤若寒蝉,再不敢乱说。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姬氏从佛堂里出来,迎着赵瑾年款款下拜,“叩见皇上。” “皇后请起。” 语气平淡毫无温度,姬氏听得黯然。 赵瑾年立于佛堂前,视线在佛堂内扫视一圈,根本连看都不曾看面前姬氏一眼。 “皇后这是在做什么?” 明知故问的一句话,让姬氏无从揣摩,只得据实回答。 “听说临安府那边水患严重,臣妾无力为皇上排忧,故而在此为东元祈福,为临安府受灾百姓祝祷。” “皇后认为有用吗?” 赵瑾年语音清冷,毫无感动迹象,姬氏闻言不敢乱答。 “如果有用,朕这便拟道旨意,让所有东元百姓,包括临安府中人全部到佛堂诵经礼佛,保佑东元无灾无难,享万年太平。” “臣妾不敢!”姬氏慌忙跪倒,“请皇上恕罪。” 赵瑾年却连一句平身都没有转身就走,路过墨梓凝身边,瞧见她眼珠又黏在自己身上,顿时止步。 寒芒一样的眼神同黏糊糊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炸燃,墨梓凝咧嘴一笑,小糯米牙闪着可恶的光上下开合。 “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恩准。” 微眯了眯眸子,赵瑾年只生硬吐出一个字,“说……” “臣妾是个俗人,只懂金银不懂礼佛,而水患日甚,朝廷赈灾修复损毁堤坝等善后事宜,最缺的就是银子,还有能解决水患的能人,所以,臣妾打算把往日里积攒的私房钱全部捐出来,虽然不多,但能为皇上解决一分是一分,还请皇上恩准。” 听到这里,赵瑾年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能人为何人?” “皇上,这怕是不合规矩吧?”这时姬氏过来拦下柔声劝住,转头便怒斥墨梓凝,“内宫之人不得干政,墨采女你可知罪?” 你精分呀?墨梓凝眼见姬氏对自己和赵瑾年完全两幅面孔,暗中鄙视,嘴上却回道。 “禀皇后,举荐能人与干政并无联系,就像丈夫不会打井,妻子告知丈夫邻里有人会打井一样,又有何错处?” 自己说一句,墨梓凝便有十句等着她,姬氏切齿。 “女子本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遵守妇道,为何却是妻子知晓邻里有人会打井,而不是丈夫?” 姬氏暗中嘲讽墨梓凝突然离宫多日,期间受贬成为废后一事,林立姬氏身后的众妃嫔,齐齐支着耳朵听墨梓凝解释。 “因为邻里住着,女人间常相往来,最不缺的就是长舌妇,什么事都能知晓,什么事也都瞒不住。” “你!” 姬氏被刺得满脸涨红,待要回嘴,赵瑾年已经阔步走开,看起来极为不悦。 “皇上若想知道能人是谁,晚上凤仪宫见。” 不知羞耻的一声喊蓦地响彻上空,正迈步出去门外的赵瑾年脚下一滑,被一旁不得及时扶住。 “岂有此理!”姬氏恼羞成怒,扬手给了墨梓凝两个嘴巴,不轻不重,留下两个红红的巴掌印。 “皇后,若是今日晚上皇上真驾临凤仪宫,您让我怎么解释?”墨梓凝手指着自己迅速肿起的脸问姬氏。 打人痛快善后不易,姬氏扬起的手还未落下,就被墨梓凝问得所有话都噎在喉咙里。 “没事……”墨梓凝狠吐了口血唾沫,皮笑肉不笑地道,“谁让本采女嘴欠,当着皇上的面许诺把所有积蓄全交出去赈灾,眼下又心疼起钱来,实在难受狠抽了自己两嘴巴也是情有可原。” 提到捐银子赈灾,所有人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了,对于某些人来说,让自己为不相干的人掏银子,根本等同于割自己的肉,但有人提出来了又不得不捐,心里对提议捐款的墨梓凝更加厌恶。 “皇后,墨梓凝逾举顶撞,活该挨打,只是要打皇后尽管吩咐底下人去做,何苦脏了娘娘的手。” 肖美人如今就是姬氏的狗腿子,阴阳怪气地说着,吩咐宫女把墨梓凝绑了。 “我看谁敢动本采女!”从前的皇宫三屠瞪起眼来,自有一种威风在里面,两名宫女拿着绳子过来,愣是不敢上前去绑。 “今日本采女提出捐款赈灾,皇后便要拿本采女是问,你肖美人又张罗着把本采女绑起来教训,怎么,都是不想为皇上分忧,所以来堵本采女的嘴吗?” 反正她是在为赵瑾年办事,给这些捧着富贵荣华不知松手的家伙放血,银子多多拿出来赈灾,她就不信赵瑾年能放任不管她。 果然,随赵瑾年离开的尹珏去而复返,传皇上口谕,“皇后娘娘,皇上说了,皇后该教训谁就教训谁,无需多虑,只是,明日一早,务必把捐款集全交上来……” 什么?墨梓凝差点没把鼻子气歪,在内心深处狂吼,“赵瑾年,你这个卑鄙的家伙,给我等着!” 第四十四章随銮驾,采女亲点兵 整个皇宫上空都飘着一层怨气,这怨气从前是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如今是阴云层层聚拢,全部罩在凤仪宫上空,里面汇聚最多的就是。 “墨梓凝这个贱人,她怎么不去死呀?!” 晨露微曦,各宫宫门齐齐打开,姹紫嫣红摇曳生姿地走出人来,在如蛛网的宫道中汇聚于一点。 长乐宫门大开,迎接着宫中所有献宝捐资的俏佳人们。 眼见一个个强颜欢笑咬牙做善人的妃嫔们,逐一将或珠宝古玩或黄白银票上交出来,由宫人执墨笔记下支持皇上赈灾济贫的有功之女,姬氏满意颔首。 等到前来的所有人都已走了过场,成功登记在册向陛下表过忠心,众妃嫔这才记起来让她们破财的墨梓凝,居然厚颜无耻地没有来。 “她昨日里不是主动提出要捐款赈灾的吗?怎么咱们都来了,她却没有来?”记仇的肖美人首先带头喊了起来。 “就是,本来留着买锦晏坊胭脂的,这下好,全捐出去了……”有人开始不满嘟囔。 “我看你那脸不抹胭脂还好些,抹了,一张白面两大坨红晕在脸上,别说皇上了,我瞧着都瘆得慌。” “闭嘴,不会说话别说!” 耳听众人七嘴八舌几乎就要吵起来,姬氏抬手揉到眉心泛红。 忽然,一道清亮身影自门外轻灵而来,进到朱门里,穿过一丛花红柳绿来到姬氏面前。 “见过皇后娘娘……” 一见是墨梓凝,姬氏脸上闪过一丝纠结,不知是恨是恼,是怒是怨,只是拿冷冷地眸子盯着她看。 “你怎么两手空空的来了?”旁边彩妃先跳出来问她。 墨梓凝两手一摊,“东西太多,直接让人送去金銮殿了。” “你倒是会做好人,皇上让皇后齐捐资,你反倒越过皇后直接送去给皇上,真是岂有此理。” 不久前才挨过墨梓凝窝心脚的武才人,躲在大宫女静姝边上一顿乱嚷。 姬氏挥手阻止,开口道,“既然墨采女已经上交过捐资,名册该记还是要记上。” 皇后有话,众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姬氏这时把自己要捐助的,一串血丝玉佛珠,一顶玳瑁宝珠华盖,一方绿石洮砚,并一万两银票,命宫人登记在册。 “哎呀,皇后娘娘好大的手笔!” “是呀,别说那一万两银票,单单那一百零八颗一般大小的金丝玉佛珠,就已经了不得了。” 众妃嫔议论纷纷,却有那不合时宜的声音蓦地道,“墨采女说是把东西送去皇上那了……或者根本就拿不出手,撒个谎免得被咱们给比下去,反正是她献殷勤提出让咱们捐资的,皇上也不好拆她的台,有没有捐谁知道呢。” 旁边立即有人搭话,“可不是嘛,咱们出血她买好,什么人呀。” 随便这群人如何议论,墨梓凝脸皮够厚地笑听着,末了帮她们补上一句,“本采女是北都东郊人士。” 被墨梓凝如实回答噎得说不出来话,肖美人狠狠啐了口,“我呸,无耻!” “墨采女,你怎么在这儿呀,让杂家好找……” 尹珏捏着兰花指过来,向姬氏问安后,便催促墨梓凝,“皇上说了,这次前往临安府赈灾,命你即刻准备,明日辰时三刻出发,采女还是快回去收拾下,免得明日拖拉耽误了行程。” 一听说皇上要出宫亲自前往临安府赈灾,所有人都炸了锅,“凭什么让她去不让我们去?” 闻讯,姬氏脸色也跟着微变,一句高声质问,似也问出了她的心声。 “就凭墨采女今日一次性捐资五百万两。” 平地一声炸雷,现场顿时被震得鸦雀无声,好半天才有人嘴里冒着青烟,结结巴巴地道。 “五……五百万两?”说完,竟是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姬氏也听得错愕,眼珠定在墨梓凝身上,一副不可置信表情。 墨梓凝无所谓地笑对各种,或猜疑,或惊恐,或看怪物一样投向她的目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人小声嘀咕了句,立即被人戳肋条,不许她再乱讲。 “皇后娘娘,本采女来此正是为了向皇后告个假,此次随皇上前往临安府,恐怕至少得有三个月不能来向皇后请安了,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简直就是在向她这新上任的六宫之主挑衅,姬氏恨到咬碎银牙,须臾,却露出个释怀的笑来。 “墨采女随驾亲往,餐风露宿,一路辛苦,本宫哪里还会挑这些无用的礼数,只是山高路远,墨采女多加小心。” “好说……”墨梓凝笑到欠揍,福了福身,又转而向尹珏道。 “尹公公受累了,本采女这就去准备。” 目送墨梓凝与尹珏一前一后离开,姬氏一掌拍在身旁桌案上,挥手扫落之上糕点茶盏,濡湿的袖子一甩起身就走,把一众妃嫔丢在院子里,傻傻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墨梓凝出去长乐宫后并没有走远,守在一处拐角,等着一众妃嫔出来…… 盯住一道挺秀身姿,待她来在近前,墨梓凝伸手就抓。 “墨采女,你怎么回事?” 林贤妃闪身,游鱼一样躲开墨梓凝魔爪,钻进巷子里同墨梓凝对峙,外面木兰和良玉把风,似乎有种要给墨梓凝一个教训的架势。 “本采女有事相求……” “相求?” 林贤妃上下打量墨梓凝,虽然她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宏大量原谅了写书坑她的墨梓凝,就算废后重新入宫,见面也能以礼相待,但如今一个小小采女,居然说有求于她这个贤妃,实在也忒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这可是本采女五百万两真金白银换来的,如今请林贤妃一同伴驾随行,不知贤妃可愿往否?” 看着笑眯眯凑过来的墨梓凝,林贤妃拳头攥得咯嘣响,总有种想要一拳打在她脸上的冲动。 从来还没见过哪个女子如此欠揍,林贤妃忍住汹涌澎湃的恶气,吐着热浪答允下来,“如此甚好。” 量来这事问谁谁都会同意,不过若不是林贤妃武艺高超,她也不可能来找她,各取所需而已,墨梓凝点头。 “明日一早辰时凤仪宫集合。” 第四十五章爆粗口,皇上装纯 李采薇被拎上来时,只剩一口气吊着,墨梓凝喂了她几口水喝后,忽然跟诈了尸似的,自地上一跃而起,指着墨梓凝的鼻子就骂,声音嘶哑难听,用词用句粗鄙不堪,听得一旁的麟王不住咋舌。 “我说赵瑾君,你这小妾你到底管不管?”墨梓凝扭头问边嗑瓜子边犹如听戏文似的麟王。 亲眼见证从前温柔可爱小鸟依人知书达礼的李采薇,活脱脱被逼成了泼妇骂街,忽然被点将的赵瑾君愣了愣神。 “怎么管?她骂的又没错……” 话虽如此,赵瑾君还是丢掉手里瓜子,过去表示安慰地虚抱了抱蓬头垢面浑身汗臭味的李采薇,突然嗅到一股股屎尿味直往鼻子里钻,连忙退后闪开了。 骂也骂了,也发泄得差不多了,李采薇发热的脑子被夜风一吹,终于冷静下来。 “皇上,你……” 裤子里有忍不住排泄出来的屎尿,身上满是暴晒和体力不支流下的汗臭,注意到赵瑾君的动作,李采薇羞愧到抬不起头来。 “既然还有心情骂人,想来也不会再寻死了……以后记得改口,本王是麟王,再不是什么皇上。” “是皇上逼麟王的,对不对?”李采薇的眼眸里闪出憎恶的光来,“为何王爷不昭告天下,皇上就是当年谋朝篡位的奸佞小人,划花了王爷的脸,害得王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敢说赵瑾年的不是,墨梓凝断喝,“李采薇,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把嘴闭上,否则,就凭你刚才说的这番话,诛你九族都不为过。” “我敢说就不怕死!” 真是鸭子的嘴,蒸不熟煮不烂,墨梓凝冷然道,“知道你是孤苦伶仃,够光棍,你不怕死,难道也想王爷陪你一起死?” “我……”李采薇这下不说话了,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赵瑾君,又没脸见人地迅速低下了头。 嫌弃地用袖子捂住口鼻,墨梓凝催促,“你要么现在就快点去死,要么就赶紧去洗澡。” 被墨梓凝说话难听的驱赶,之前还要死要活的李采薇站在原地,左右为难地僵立半晌,最后牙一咬脚一跺,跑出书楼,自去烧水沐浴。 “你怎么又来我凤仪宫?”等到李采薇离开,墨梓凝蹙眉教训闹鬼一样出现在书楼里的赵瑾君,“不知道瓜田李下要避嫌的吗?” “放心,皇兄不会介意的。” 话音刚落,一道清越舒朗声音响起,“谁说朕不会介意?” 赵瑾年拾级而上,身后不得亦步亦趋跟随。 “叩见皇上。” 当着赵瑾君的面,墨梓凝狠给赵瑾年面子。 淡然扫过夸张到跪趴在地的墨梓凝,赵瑾年微拢了拢眉,干巴巴地道了声,“起来……”语气里三分火气,七分不耐。 特意行此大礼给他撑面子,结果却被人家嫌弃,墨梓凝自地上爬起来,满脸委屈。 “怎么不叫瑾年哥哥了?”麟王在旁边故意斗气,惹得墨梓凝对他直翻白眼。 “为了区分,以后就不叫了……”说罢,墨梓凝又补充了句,“等以后想出个独一无二的好名字,专门送给皇上。” “放肆!”赵瑾年冷脸教训,“朕何时需要你来给起名字。” “皇上,这你就不懂了,像普通人家的小夫妻,都有属于彼此独一无二的称呼,什么小甜甜啦,小心肝啦,宝贝,亲亲……” “寡廉鲜耻!” 目睹赵瑾年被墨梓凝气到,赵瑾君总有种报复后的快感。 “墨采女,加油!” 有麟王给她摇旗呐喊助威,墨梓凝更来劲了,才要继续,被赵瑾年伸手揪住嘟嘟唇,活活捏成了鸭子嘴。 终于让聒噪的墨梓凝安静下来,赵瑾年转而同麟王道。 “母后听说你要替朕代理朝政,极为不放心,特意嘱咐让你过去一趟。” 听了这话,麟王两手抄袖,面容冷凝得好似数九寒冬,“怎么她老人家突然想起本王来了,是因为他的兄弟派爪牙满皇宫找本王,被咱们识破了想讨个生路,还是念着我这个被她毁了容的儿子,别毁了他宝贝儿子的帝位。” “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赵瑾年无奈地以手扶额,一副极为苦恼的样子,“当初是你有错在先,母后也是万般无奈,才拿簪子划花你的脸,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揪住不放?” “她疼你不疼我,我就记着……” 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是在母亲面前争宠的孩子?墨梓凝悄悄鄙视了下幼稚的赵瑾君,却听赵瑾年头疼地问麟王。 “你到底去不去?” 麟王有心说不去,一抬头正对上不得在暗处闪着寒光的眼,把不字生吞活剥咽下肚去,极为痛快地答应下来,“去!” 不得侧身让过,麟王快步下楼,一溜烟地消失在夜色里。 赵瑾年回首扫了眼傻呆呆看他的墨梓凝,一言不发步下楼去。 一见赵瑾年离开,墨梓凝也跟着下了楼。 不得坠在后面,虽然动作依旧如从前般稳健,却有种偶尔迟缓半拍的凝滞。 “不得,你这是怎么了?”墨梓凝眼尖地发现了不得的情况,偷偷低声问他,不得却是抿紧嘴巴,一句话不说。 不得不说,去问赵瑾年肯定更不会交代,墨梓凝手扶下巴,等到不得走过面前,一双眼死死盯住不得的小翘臀,把不得盯得直发毛。 赵瑾年回头,恰好看到如此无耻一幕,脸色骤变,沉声制止。 “墨梓凝!” 被赵瑾年突然点名,墨梓凝惊醒过来,知道自己举动过于唐突,厚脸皮地干咳一声。 “不得因为什么挨了板子?” 随着墨梓凝的问话,赵瑾年难看的脸色更上一层楼,“欠揍。” 能让赵瑾年说出欠揍来,看来不得确实犯了欠揍的错,只是这错,错在了哪里,墨梓凝还真想不出来。 不得听了‘欠揍’二字,脸色倏然涨红,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即将爆发的情绪似的,嘴巴嚅嗫着,最后泄气地重重吐出口气来。 不忍看不得为难,墨梓凝过去双手环住赵瑾年蜂腰,“皇上,今夜可要睡在这里?” “不了,朕还有事……” 对于这种装斯文,墨梓凝直揭老底,“皇上夜夜偷偷爬本采女的床,这功夫却又欲盖弥彰,不累吗?” 第四十六章冷钉子俏相公 皇上微服,亲自押送赈灾款粮前往临安府,一队车骑辎重中间夹着一辆驷马轻车。 随驾亲往有林贤妃与三名宫女,也都是普通平民装束。 林贤妃在宫里持重规矩,出来后倒是大刀阔斧显露豪放本性,与赵瑾年对面坐着,手拿酒壶应对漫漫长路。 “皇兄可知嫂夫人如此豪迈?” 赵瑾年开口,声音不似赵瑾年低沉迂回,反而有种瑞王爷多年沙场征战,被朔风呛喉的暗哑。 “知不知道有什么打紧?”林英挑眉,“你们三兄弟,二哥阴冷,三弟豪迈,偏偏老大是个冷钉子,不管怎么捂也捂不热,没事就惦记着扎人。” 被林英如此评价,赵瑾华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叹一声命苦。 “所以他非得让我来冒充,淌赈灾这趟浑水,做好了是他圣明,做不好是我办事不利,上面求着天可怜见少下点雨,下面又要抚恤好灾民重建,每日里如坐针毡,他也真忍心……” 对于瑞王爷的诉苦,林英狠泼冷水,“还是你愿意。” 品了品还真是这么回事,赵瑾华道,“虽然是根冷钉子,可就是让人愿意为他死心塌地,这可如何是好?” 林英听着猛灌了口酒,“这话你我都没资格说,最有资格说的那人,还陪在老大身边誓死效忠呢。” “她那傻缺,提她做甚。” 瑞王说这话时,恨不能把自己脸上的易容全拆下去,想起来就气,都已经被他拐跑的人了,居然半路又能折回去,又不是回旋镖,回去干嘛? “你林大帅的千金也是不遑多让,为了保他江山安稳,居然把自己一辈子都搭了进去,在宫里挂着个头衔虚耗光阴,成了囚笼里的老虎有意思吗?” “你才是母老虎呢!” 旁边伺候的木兰听了,一点也不客气,顶嘴顶得瑞王爷没脾气。 “木兰,不可无理。” 林英沉声警告,木兰撇撇嘴,“他说你是母老虎……” “母老虎就母老虎,有什么不好,至少能护住自己在意的人周全。” 听了这话,瑞王心生感慨,“我那大哥,真是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就有人替他上山打虎,下海擒蛟,凭什么本王就没这个福份?” 瑞王的问题无人能来解答,而那位被擒的‘蛟’,正焦头烂额地在墨家老宅的厨房里掌勺,做出来的饭菜跟才从煤窑里抠出来的煤炭似的。 “这怎么吃呀?” 老刘在一旁盼了许久,眼见摆上来一桌子都是黑煤炭,抻着脖子叫苦,再扭头去看一旁稳如泰山,坐在小几前烹茶的赵瑾年,实在闹不明白,为啥这样一个天下难得一见的瑞气贵公子,非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和废后私奔。 墨梓凝抹着满头大汗出来时,亲眼见证了自己创造的奇迹,“这……”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后,像被油烟熏哑了嗓子,再说不出话来。 “还是请个厨子来吧……”老刘大着胆子提议。 为了三个人不至于被活活饿死,墨梓凝把眼珠转向赵瑾年。 “无事,一会儿就到。” 赵瑾年稳坐老酸梨木桌边,热汽氤氲茶香缭绕,好似世外修炼得道成了精的妖精,一对桃花眼微眯着,唇畔似笑非笑地勾着,看得老刘都差点失了魂。 忽然门外传来叩门声,声音适中极有礼貌,老刘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口水,蹒跚过去开门。 “你是?”打开门,居然是个悍匪,脸上斜罩着个黑布眼罩,青衫落拓,腰上别着一柄长刀,虽然也可以算得上是小白脸,可惜一身的混账气,一只眼蛮横地盯着人,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 “应聘厨子的。” 来人答得痛快,老刘听了吓得一哆嗦,那边才说请厨子,这边就来了个悍匪厨子,到底是神机妙算,还是人肉包子,这还真没个准。 老刘侧身让过,来人直奔院中赵瑾年而去,看起来活像要过去拼命的架势。 好几天没见到秦枢子,突然见到,再记起之前赵瑾年命不得送他去中御府,墨梓凝心道不好,男人被割了宝贝,定然是要拼命的,何况秦枢子这种占山为王的主。 “秦枢子,不可以!” 墨梓凝跳出来挡在赵瑾年身前。 “为什么不可以,煎炒烹炸,你挑一样。” “什么?”墨梓凝听得目瞪口呆,“你,你也太狠了吧?” “我哪里狠了?难不成你要清炖?” 一想到赵瑾年坐在汤水里贵妃出浴般的模样,墨梓凝觉得这主意还算不错。 “三小姐,他是来应聘厨子的。” 老刘跟过来解释,实在为他家小姐的痴汉脸汗颜。 “哦,怎么不早说……” 墨梓凝咕哝了句,闪身让开,露出身后无语凝噎的赵瑾年。 “就依墨采女,清炖。” 赵瑾年惜字如金地吩咐下去,秦枢子撸胳膊挽袖子,冲去厨房,一个时辰后,满桌子汤汤水水,颜色艳丽,气味芬芳,荤素搭配,咸淡相宜,就是不顶饱。 墨梓凝是真的很佩服赵瑾年,刚刚灌了一肚子茶水,如今又开始喝汤,而且喝得姿势优雅,一点也不尿急,真是厉害。 “少爷,您看这菜式还成吗?” 秦枢子狗腿子地过来问赵瑾年,一点也没有记恨宝贝被割的意思,看得墨梓凝云里雾里。 赵瑾年没有说话,吞下嘴里的火腿鲜笋汤,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家相公,不是少爷。” 老刘在一边像是提醒又像是在抱怨,秦枢子听了,看了看喝汤喝到满脸苦相的墨梓凝,又瞄了眼赵瑾年。 “相公?”赵瑾年似是很喜欢,眉眼微弯的准了,“好,相公不错……” 怎么闹得皇上好像成了上门女婿?秦枢子真替不知就里的老刘捏了把汗。 “是,相公。” 秦枢子说完,才觉得这话怎么到自己嘴里就变味了? 墨梓凝也是同样感受,一口汤差点没喷出去,“还是叫少爷吧,我可不想你抢我男人。” “哎呀,三小姐呀!矜持!矜持!” 听得墨梓凝连抢男人都能大言不惭地说出口,老刘老脸一红,先替他家小姐害臊害到没脸见人。 第四十七章游旧地,笑谁慈悲 再次登水月庵门槛,墨梓凝竟生出种恍如隔世之感,同赵瑾年小夫妻还愿一样进到庙里,一个殿也不落地见到佛像就拜。 墨梓凝跪在蒲团上,冲着佛像头磕得嘭嘭响,赵瑾年标枪一般地冷眼旁观,面上的表情比那但笑不语的佛像还慈悲。 俊男靓女本就吸睛,再加上俩个人一个跪一个站,一个认真礼佛,一个看热闹,很快就把庙里的主持给吸引了来。 赵瑾年玉在蒲中难掩其华的气质,在那很有些见识的主持眼里,就像是一尊闪着金光的大佛,怎么看都想先拜一拜再说。 “请问这位施主,是还愿呢,还是许愿?” 还愿许愿都得烧钱,这孔方兄真是让三界之外也不得清净。 赵瑾年连正眼都不瞧主持,只仰首盯着大佛比谁笑得好看。 “主持,请问静水禅师可在?” 上次墨梓凝在此地偷梁换柱,替下美姬重新入宫时,还真不知道有这一号人物,如今却状似亲昵地问主持,好似与静水禅师是失散多年的亲人般迫切,闹得主持一脸尴尬。 提到静水禅师,主持眼神躲闪,竟没了之前的热情,“你们是……” “我是他儿子的哥哥的媳妇。” 这关系绕得虽然不算太弯,但主持跳出红尘外已多年,还是认真思考了下才恍然大悟。 “怎么可能,除非……” 说到这里,主持脸色骤变,眼神在赵瑾年和墨梓凝间来回逡巡。 “哦,我是她干儿子的哥哥的媳妇……”说罢,墨梓凝又同主持介绍道,“这是我表哥,如今家道中落,好不容易攒了些银子,想来北都求个功名,只是苦于没有门路,所以想请静水禅师帮帮忙。” 看来还是自己功力不够,一个落魄秀才,自己居然有种遇到金主的错觉,主持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静水禅师出外云游去了,恐怕没有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 云游去了?怎么会那么巧?墨梓凝才不信,转眼看向赵瑾年,见他依旧在同佛主一笑高下,忙合十向主持致谢。 “多谢主持告知……” 主持保持微笑欢送,墨梓凝也很识趣地口称,“告辞。” 才告辞便哎呦一声,捂住肚子墨梓凝问主持,“真是抱歉,今天喝汤喝得多了些,可否行个方便?” “出家人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施主,这边请。” 主持抬手一指西北角,墨梓凝莲步瞬移,直接冲了过去。 一顿酣畅淋漓,墨梓凝舒爽后,并未按原路返回,而是偷偷溜进去后院,挨个禅房偷窥一遍,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折返回西北角,墨梓凝装模作样的准备回去前殿,忽然西北角门吱扭一声自外打开,一名身着土黄缁衣的尼姑,领口凌乱地钻进门来,一抬头正撞见墨梓凝在打量她,神色镇定地转个弯,躲去禅房方向。 墨梓凝狠盯了这个尼姑几眼,虽然粗布大衣,年岁偏长,但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坯子。 静水禅师脸上有刺字,大约黄豆粒大小,在右侧下颌位置,不细看很像一颗黑痣,细看则是一个篆体罪字,这是赵瑾年告诉她的辨别法门,只是刚才那个尼姑始终有意无意的侧着脸,墨梓凝根本没看到。 “这位师太,请等一等!” 墨梓凝快步追上,就要从尼姑右侧超过去,谁知斜刺里一名小尼姑跑出来,拦下了墨梓凝,成功让她的计划失败。 “施主,此乃禅房净地,外人不得入内。” 小尼姑义正言辞,仿佛墨梓凝是个唐突佳人的浪荡子。 “我瞧着刚才那位师太面善……” “那位也是你能面善的?快走吧。” 小尼姑才不信墨梓凝的鬼话,哄鸭子一样把墨梓凝赶回了前殿。 转上一圈,墨梓凝发现赵瑾年并不在前殿,出去山门就见赵瑾年正被一个瞎眼的卦师缠住。 “不要您银子,只要您能在我这小摊卜个卦,让小老儿沾沾瑞气,小老儿就阿弥陀佛了。” 眼见有洁癖的赵瑾年被卦师脏兮兮的爪子抓住,眉头皱成铁疙瘩,素有恶趣味的墨梓凝止步,等着看赵瑾年如何脱身。 “您这最近可是有一劫,祸虽不是起于萧墙,却是拔起萝卜带起泥,牵连甚广……” 算卦的向来都是说话笼统一惊一乍,正要甩开瞎子的赵瑾年闻言却忽然顿住,“要如何破解?” “破解?能破解的不叫劫,能叫劫的破不了……” 又是这种虚张声势的说词,下一步这劫一见银子不能解也能解了,墨梓凝上去一把推开瞎子。 “手爪子几天没洗了也敢乱抓,新做的雪云锦,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被墨梓凝恶奴般的咆哮吓到,瞎子啧啧出声,“真是兴家旺夫之命,恶狗护食之心,谁娶了你,蜜里调油甜腻腻,稍不注意就成一坛老陈醋。” “哈哈……”墨梓凝还未来得及反驳,赵瑾年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从未见过赵瑾年笑得如此开怀,今日一见墨梓凝才明白,为什么昏君会为了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了。 “你再说点什么让我家相公多笑笑,包你有银子拿。” 说着,一锭雪花银塞到瞎子手里,瞎子摸索着接了赶忙揣好,神神叨叨地说道,“只顾逗着乐没用,为君解忧才是正经。” 目睹墨梓凝同瞎子嘀嘀咕咕,赵瑾年敛起笑容,神色开始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墨梓凝总觉得此人有古怪,扫了眼脸色不阴不晴的赵瑾年,回首问瞎子道,“你常年在此摆摊?” “您要打听什么事?”瞎子极为通透,墨梓凝才一开口,立即就能接住话。 “嗯,静水禅师你可知道?” 一听是要打听静水禅师,瞎子咧嘴,“想知道她,这点银子可不够。” 又塞了一锭银子,瞎子掂量了掂量才开口,“那是位没落的贵人,可惜心不死,只要天天诚心礼佛,总能见到真容……” 瞎子说完,摸索着坐回卦摊前,双手抄进袖子里,再不理墨梓凝,完全就是榨干了油水翻脸不认人,瞧得墨梓凝只想给他两巴掌。 第四十八章看山前,老鼠见猫 山门前,一个瞎子胡说八道,混了两锭银子,一男一女相携而去,心里揣着瞎子说的话,一路走一路琢磨。 “天天礼佛?”墨梓凝同赵瑾年并肩走着小声嘀咕,“难道还要天天来?” 赵瑾年没有说话,斜了眼超前的墨梓凝,结果这人只顾琢磨事情,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僭越。 “咳……” 旁边有人路过,咳嗽得震耳欲聋,墨梓凝茫然抬起头,忽然一个哆嗦。 “爹!”墨梓凝老鼠见了猫似的,声音小如蚊蚋,脚步跟着顿下来,被赵瑾年落在身后,终于有了些规矩。 墨浒错后两步,状似不经意地坠在赵瑾年身后,“微臣见过皇上。” 赵瑾年微微颔首,没有出声,回头瞥了眼身后一步一挪的墨梓凝,开口夸赞。 “墨侍郎教女有方。” 也不知赵瑾年是褒是贬,墨浒讪讪笑了笑。 “这里最近传闻有山匪横行,相公太冒险了。” 提到相公,赵瑾年的眸子亮了亮,“墨侍郎已经去过老宅了?” “咳咳咳……”墨浒被问得接连咳嗽,清了清嗓子才道,“是。” 哼,掌握他的行踪不说,来了先直扑老宅探底,赵瑾年腹诽着,不动声色地转换话题。 “此间距离北都不过数十里却有山匪横行,为何不上报朝廷剿匪?” 好死不死提有山匪做什么?墨浒后悔地不住擦汗。 “相公有所不知,这山匪是最近几年才冒出来的,只在柳狐山打转,从不下山劫道,附近的老百姓私下里都打趣山匪成了看山的,为了不惹事,老百姓从不上柳狐山,柳狐山的山匪也极少下山骚扰百姓,两厢安好,民不举,官不究,所以也就无人上报剿匪。” 墨梓凝在后面坠着,断断续续听了几句,都是秦枢子与她闲聊时说过的内容。 父亲所言与实际情况无差,墨梓凝懒得再听,索性放慢脚步保持距离。 水月庵不是年节时香客极少,一路走来也遇不见几个人,护卫不得扮作游人,跟在赵瑾年十步开外距离,眼睁睁看着墨梓凝越走越慢,几乎要与自己平行,有心躲开又不能离赵瑾年太远,愁得拿眼使劲瞟墨梓凝。 墨梓凝注意到不得反应,左右看过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得,皇上为什么打你板子?” 之前墨梓凝就断定不得挨打绝对有问题,正好趁此机会刨根问底。 不留痕迹地错后几步,不得闭紧嘴巴坚决不漏底。 “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本采女,被皇上看出来了?” 不得怪眼一翻,差点没背过气去,没好气地哼了声,继续保持沉默。 “哦,那就是有人觊觎本采女,你替皇上教训,结果皇上反倒责罚了你,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皇上会为了他打你不得?” 垂着眼,不得一言不发,任尔有千条妙计,自有一定之规对之。 墨梓凝并不着急,故作神秘地问不得。 “你不会是下手没轻重,差点杀了人家,皇上才责罚你的吧?” 一个杀字,令不得右手微微一颤,被眼尖的墨梓凝扫见,心里就是一惊,是什么人会让不得起了杀心? 就在墨梓凝还要继续追问的功夫,赵瑾年和墨浒在前,忽然停下脚步。 一辆金光灿灿的马车,停在路中央,车上下来一人,墨梓凝止步抬头看去,正是上次鬼市上遇见的太仆姬重达。 “参见皇上。” 姬重达郑重其事就要见礼,被赵瑾年抬手虚扶,瞧得墨梓凝直犯嘀咕。 不是赵瑾华还债,负责假扮皇上前往临安府,而真皇上与她来这里寄情山水,享受片刻清乐吗?这怎么闹得好像天下皆知似的,赵瑾年到底要干什么? “臣听说皇上微服亲往临安府,谁知又有人称皇上来了柳狐山,因这里山匪猖獗,微臣十分不放心,所以特来护驾。 “爱卿有心了。” 赵瑾年难得的和颜悦色,有种往日少有的虚与委蛇,看得墨梓凝脊背发冷。 姬重达似乎也觉得不大对劲,使劲朝赵瑾年脸上看了几眼,赵瑾年随便他看,甚至还给了他一个似有若无的瑞王笑,淡淡的,墨梓凝一眼扫见,顿时被笑得心里乱七八糟的。 “皇上请……”姬重达请赵瑾年上车。 赵瑾年不疾不徐,围着马车转圈,金光闪闪的马车,竟比他往日里用的銮驾不遑多让。 “爱卿好大的手笔……” 阴阳怪气可不是赵瑾年的强项,听得墨梓凝十分不舒服。 “是二舅又被母后骂了,需要朕从中斡旋一二吗?” 说着,赵瑾年状似很喜欢似的,拍了拍金色的车辕,上面一行极精细的篆刻,户牖局元丰六年。 “臣惶恐,长姐如母,教训是应该的,皇上日理万机,臣哪里敢拿这些琐事来烦皇上。” 什么时候这家伙开始出现在赵瑾年视野里的?墨梓凝摸着下巴琢磨。 从前太仆这类摆设一样的官,赵瑾年对他们跟对摆在案上的珐琅瓶子是一个态度,怎么突然间却如此亲近了? 回首间视线扫过走向他的墨梓凝,赵瑾年开口道,“既然无事,朕还要走走……” “皇上!”姬重达还要再劝,旁边墨浒倒是很喜欢的对着金车又摸又夸,末了还爬上车去观赏。 打开车门,墨浒一声惊呼,像个化缘化到一座金山的和尚,不住欠身抱歉,臊得满脸通红地爬下车。 “墨侍郎,你可真是……”姬重达十分不悦墨浒的不知轻重。 “对不住,老夫实在未料到姬大人有如此雅兴,抱歉。” 父亲怎么还冲着姬重达道起歉来了?墨梓凝不由分说,几步爬上车猛然拉开车门。 一车的温香软玉,齐齐将目光投向她,墨梓凝只觉有火开始往头上窜,心里九曲十八弯地掂量,如此安排是何用意。 赵瑾年不上车还好,若是上了车,扑进去温柔乡里说‘丰年’的绝对是瑞王,淡然无视的定是赵瑾年,还有如今代为掌管朝政的那位该什么样,墨梓凝还真猜不出来。 原来是这个打算,墨梓凝脸色阴沉似水,跳下车跟在赵瑾年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四十九章论僭越,宠辱皆惊 “站住!”当着皇上的面,墨浒不能端当爹的架子,半嗔半怪半商量,“采女不可僭越。” “我要去洗眼睛!”墨梓凝才不管,满车的花枝招展莺莺燕燕,气都要气死了。 “皇上,请恕臣平日管教不严……” 墨浒一副严苛老学究派,赵瑾年眼皮都没挑一下,只回了句。 “如今墨采女是朕的人,管教自然也是朕的事情,就不劳墨侍郎费心了。” 墨浒,“……” 墨梓凝莺啼燕啭,“皇上……” 赵瑾年为她卷了她爹的面子!墨梓凝激动得两眼闪星星,却接收到赵瑾年无情警告,“下次再敢僭越,杖责五十。” 墨梓凝默默靠后,一行人慢悠悠拐到山脚下。 站在一株老羊角槐树下,赵瑾年抬首望向山中密林,草深林密,野花遍地,看起来很普通的一座山,也没设什么哨卡,真的像秦枢子说的那样,山匪定居? “皇上,不可冒进……” 墨浒在后面牙疼地提醒,墨梓凝一听就头疼,怪不得她爹始终官运不亨通,就这说话方式能亨通才怪。 “墨爱卿,请。” 说着,赵瑾年做了个手势,墨浒当时就僵在原地,请?让他去哪里?上山?那不是让他去送人头吗?有心说不去,那就是抗旨不遵,墨浒摸了摸额上冷汗,脚下发软地应了声,“遵旨。” 朝山中密林扫视一圈,墨浒心惊胆战颤颤巍巍,拨开面前半人高的蒿草,就要往里钻,恰在此时…… “墨爱卿,跟上。” 听到动静,墨浒扭头一看,就见赵瑾年正站在官路上等他。 原来不是要把他逼上‘梁山’,真是谢天谢地! 等着墨浒边擦汗边气喘吁吁追上来,赵瑾年才要笑不笑地继续沿官道溜达。 “墨爱卿刚才是打算去何处?”赵瑾年慢悠悠地问,问得墨浒老脸一红。 “臣惶恐……” 爹呀!你的伶牙俐齿呢?听了墨浒的回答,墨梓凝掩面,老爹在家时,向来是口若悬河挥斥方遒,天下间就他一个会说话的,怎么到了赵瑾年这里,就成了错漏百出的木头嘴了? “墨爱卿无需如此,在外人面前你我是君臣,在墨采女面前,朕和爱卿也不过普通人家的岳丈姑爷,哪里谈得上惶恐。” 这赵瑾年在搞什么鬼?墨梓凝的汗也跟着要下来了。 皇上与臣子突然间表示亲近,要么是有意提拔,要么就是打算宰了,就她爹这样八百年不见升迁的主,提拔不大可能,但宰也是不可能的,那么会是因为什么呢? 身后传来骏马嘶鸣,墨梓凝回首,一见到大腹便便随在金车边行走的姬重达,墨梓凝豁然开朗。 “真是混蛋!”墨梓凝气愤地扫了眼同他爹几乎要并肩而行的赵瑾年。 这家伙居然在拿她爹拉仇恨,向来不受宠的太仆和几年不见升迁的侍郎相遇,侍郎得垂青,太仆做尾巴,岂不是无缘无故树敌。 “咳咳……”墨梓凝接连咳嗽几声,她爹自然受宠若惊无知无觉。 “墨采女是不舒服吗?” 正同墨浒谈得热络,赵瑾年忽然回头来问墨梓凝,倒把墨梓凝吓了一跳。 “不,没有。” 墨梓凝条件反射地回答,回答后才发现她和她爹一个德行,关键时刻嘴就瓢。 眼见赵瑾年转回身又要继续坑她爹,墨梓凝手一指山中林密处,“什么人?” 墨梓凝的声音柔软而娇嫩,就算大着嗓门也有种别样的娇嗔,听得赵瑾年脚下一顿。 陪驾在侧的墨浒回头顺着墨梓凝的手指看去,林中空无一人,“哪里有人?” “快,护驾!” 姬重达机智地一声令下,随行护卫顿时纷纷上前,将赵瑾年团团护住,另有人冲去林中搜索,而专门负责皇上护卫的不得,抱臂在一旁看热闹。 “皇上,此处偏僻,还是上车吧。” 姬重达热情地好似烟花之地的老鸨子,殷勤地躬身扶赵瑾年上车。 如果此时再拒绝,身为太后的亲弟弟,自己的亲舅舅,姬重达准会为了表忠心,跑去母后那里告状,赵瑾年斜眄了眼好整以暇的墨梓凝。 “墨采女……” “咳咳咳!”又要拿她当枪使?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墨梓凝,只好拿出山大王气势,“车里的人都出来,本采女陪皇伴驾,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大胆,皇上面前居然敢大呼小叫……” 好不容易找来几名世家小姐来作陪,一旦得皇上盛宠,定然就是他姬重达落子成局的又一利器,哪里能容忍废后在此张狂。 “皇上,他吼我。” 之前还在嚣张跋扈的墨梓凝,忽然委屈巴巴地找赵瑾年告状,急转弯到姬重达根本没刹住闸,“我没吼……” “皇上,太仆僭越了,当着皇上的面自称我。” 姬重达,“……” “下来!”趁着姬重达吃瘪的功夫,墨梓凝跳上车,挑起锦帘就吼,吼得里面的人纷纷惊呼着下车避难。 都是世家女子,觉得被人赶下车脸上无光,拿着手帕掩面啼哭,更有甚者受不住就要去寻死,闹得姬重达不堪其扰,吩咐一部分护卫赶紧把这几名女子护送回水月庵,稍后派车来接。 “相公……”墨梓凝站在车上将手伸向赵瑾年。 赵瑾年踩着马凳上车,完全无视墨梓凝悬在半空的爪子。 忽然,车厢内传来女子柔婉嗓音,“见过皇上。” “?”车厢里居然还有人?墨梓凝紧跟着进去,就见一名身着红衣的艳丽女子正福身向赵瑾年见礼。 “平身。” 当着墨梓凝的面,赵瑾年伸手虚扶,那女子盈盈起身,身段婀娜,体态风流,看得墨梓凝火冒三丈。 “小女子王臻,见过墨采女。” 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知书达礼,墨梓凝被人家拜得呆住,竟然忘了还礼。 忽然手肘被人轻碰了碰,墨梓凝这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她老爹正在冲她挤眉弄眼。 “你居然认识我?”回过神来,墨梓凝落座赵瑾年下手,墨浒也跟着坐下,红衣女子却被赵瑾年拉过来,坐在他脚前的矮凳上。 虽然矮凳坐起来不舒服,但能贴着皇上坐,简直是无比殊荣,红衣女子顿时嫣然冲墨梓凝一笑。 “墨采女大名如雷贯耳,放眼北都谁人不知。” 第五十章遭陷害,血染云锦 “太仆请坐……”墨梓凝笑着起身请姬重达落座,自己则让到最下首位置,做好她的小小采女,对于王臻的挑衅完全置之不理。 王臻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倒也不失望,身子微微靠向赵瑾年,像一只求摸摸的猫。 赵瑾年垂眸看着唾手可得的女人,唇角微翘,眼神似有若无地瞟过墨梓凝,忽而正色道,“姬太仆,此女与先皇贵妃有何渊源?” 先皇贵妃?瑞王亲生母亲,当初和太后可是出了名的面和心不和,赵瑾年怎么会突然提及她?墨梓凝暗自嘀咕,总不会是因为先皇贵妃姓王,赵瑾年便见一个王姓女子,就要认为人家是先皇贵妃亲戚吧? “皇上圣明,此女乃是督察院王督察使王霄之女,先皇贵妃的亲外甥女王臻。” 还真是,墨梓凝又扭头细打量了下王臻,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想到这里墨梓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相较之下自己长得惨了点儿。 “哦,原来是王督察使之女,只是不知太仆何时同督察院那些人搅到一起了?” “哪里……”姬重达笑眯眯地道,“臣与王霄从无往来,只是她夫人与内子是手帕交,听闻臣有此安排,特意将千金送来给臣,臣哪里能说不行呢。” “既然是勉为其难,就应该让人家知道,知难而上未必勇。” 不满墨梓凝突然插嘴,姬重达冷脸向墨浒道,“所谓,子不教父之过……” “想来姬太仆是搞错了……”墨梓凝才不许一个太仆当面说教她爹呢,把话拦住教训姬重达道,“刚才皇上都说了,眼下我是皇上的人,就算是要教训也只能是皇上教训。” “咳咳……”车里传来一阵干巴巴地咳嗽声。 “太仆见笑了。”墨浒止住咳嗽递眼色给墨梓凝,不许她再如此放肆。 “墨采女,此言差矣……”姬重达还不死心,“难道采女入宫前也是皇上的人?” “诶,这你可说对了……”墨梓凝笑着向赵瑾年挑眉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然也包括人。” “那么说,我也是皇上的人咯?”王臻在一旁接漏,一双柔荑轻扯住赵瑾年的袍裾,仰着头满脸崇拜地看向赵瑾年,娇羞又忐忑的样子令人动容。 怎么什么事都有她?墨梓凝白了眼卖乖的王臻,“当然不是,我的话你只听了一半……这话是皇上当初在我八岁时抱着我说的,你八岁的时候皇上抱过你吗?” “咳咳咳!”墨浒老脸红得像猴屁股,为墨梓凝的大言不惭再度汗颜。 “父亲,你别老是咳个没完,我说的是事实又不是假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时候?”王臻一脸见鬼的表情,仰头问赵瑾年,“皇上真的有抱过墨采女?” 突然间被时光荏苒所袭击,赵瑾年望向墨梓凝的眼神,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深意在里面,闹得墨梓凝浑身直打哆嗦。 满意于墨梓凝的颤栗,赵瑾年缓缓颔首,就差捋着胡子说,‘抱过,还很疼她的拿她当盾牌用。’ “皇上,附近有一处温泉驿馆,不如皇上过去解解乏如何?” 姬重达忽然出声,打断了诡异的气氛。 赵瑾年神色不动,极其自然地抬手拂过面颊,“不了,朕还要同墨采女回去娘家看看。” 娘家?墨梓凝脊背挺直,盾牌当得尽职尽责,“是呀,皇上早就答应本采女了……”说着,抬手挑起帷裳向外看去,“前面岔路该下车了。” 话音未落,忽然身下马车骤然一顿,车里的众人同时被惯力耸得摇晃,王臻更是娇呼着一头扑倒在赵瑾年怀里。 还没等墨梓凝反应过来,一柄长剑猛地刺过来,一柄长剑紧接着横向截住上挑,墨梓凝趁机缩回车厢,拍拍胸口,“好险!” “有刺客!”姬重达扯着嗓门高喊,“快,护驾!” 赵瑾年微拢了拢眉,眼神颇有深意地投向一旁静默不语的墨浒。 “你喊什么?” 墨梓凝赏了大呼小叫的姬重达一脚,踹得身子稳如泰山的姬重达扭头看向她,眸光里一闪而过的杀意犹如一把刀子,恨不能将墨梓凝从头豁到脚,剥皮抽筋。 背对着赵瑾年,姬重达放肆地用眼神威胁墨梓凝,回头却冲出车外高喊。 “拿剑来,下官誓与皇上共存亡!” 推开王臻的投怀送抱,赵瑾年端坐在车内,耳际细听车外动静。 注意到自己爹像只吓坏的鹌鹑般缩在赵瑾年身侧,墨梓凝起身打算过去墨浒身边,几个人靠拢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墨梓凝才起身挪动,王臻忽然喊了声,“莫不是麟王派人来行刺?” 王臻喊完还不算,居然瑟瑟发抖地往赵瑾年怀里钻,看得墨梓凝火起,过去就要把她拉出来。 墨梓凝手刚搭到王臻身上,还没等使力,王臻却哎呦一声猛然撞过来…… 还没等闹清楚是怎么回事,墨梓凝手里被塞上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接着人被往前一送一推,整个人扑向了赵瑾年…… 当墨梓凝看清楚自己手里攥着把匕首时,一切已经来不及,未曾料到有人行凶的赵瑾年毫无防备,腹部结结实实地被匕首刺中,顿时鲜血四溅。 眼睁睁看着雪云锦被鲜血迅速晕湿,像一朵怒放的花,墨梓凝的脑子嗡鸣着什么也看不见了,只余一片猩红。 “皇上!” 隐约中有人在惊呼,有人在呻吟,有人一把将她推开,有人入内将她抓起来绑住,墨梓凝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神识才一点点归位。 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赵瑾年脸色惨白地靠在王臻的怀里双眸紧闭,而王臻正一脸恶毒地盯着她看。 目光缓缓下移,赵瑾年腹部的伤口被简单处理过,外面暂时用衣带勒住,有血依旧不依不饶地往外渗,猩红与雪白互相映衬,更是触目惊心。 “皇上!”墨梓凝声嘶力竭地喊着,赵瑾年却陷入昏迷无知无觉。 第五十一章伤得深,刀剑无眼 终于,不管之前赵瑾年如何拒绝,受了伤的他还是被抬进温泉驿馆…… “胆敢行刺皇上,就地正法!” 姬重达负手站在墨浒父女面前,吩咐左右膀大腰圆的护卫,下令必须一刀毙命。 “怎么,嫌我碍了你女儿的道,找机会来诬陷本采女,真有你的……” 墨梓凝挺胸抬头,像是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即将前往幽冥,去同阎王爷做亲戚,傲慢不逊地同姬重达对峙。 “还愣着做什么?”气焰不够找人来凑,姬重达瞪眼瞪不过墨梓凝,决定立即把她咔嚓了,免得再跟他使横。 “慢!”在旁边被视为空气的墨浒断喝,“还未调查清楚,我看谁敢动!” 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己亲爹,知道为她出面保她小命,锋利冰冷的刀架在脖子上,墨梓凝感激涕零地等着她爹干倒姬重达。 “当场被抓现行,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姬重达惯会打官腔。 “本侍郎并没有否认证据,只是,墨采女到底是受人指使还是个人行为,还有待调查……” “哦,哈哈哈!”姬重达听完笑得直拍大腿,“墨侍郎原来不是要保你女儿,而是担心受到牵连……放心,杀了她,本太仆保你平安。”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因此放心地呼出口气来,人也跟着往边上挪了挪,很怕被溅到血的样子,墨梓凝傻眼了。 “父亲?” 随便墨梓凝怎么叫,墨浒都是一副我耳背,我听不见的样子。 “我是冤枉的,父亲,难道连你也不信我?” 墨浒被墨梓凝吵得别开头去,坚持沉默是金,沉默能保命。 从来都不受父亲待见的墨家三小姐,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在父亲心里的地位。 “从前我是皇后时,您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此一时彼一时。” 墨浒终于开口了,说的话却让墨梓凝心寒。 锋利的刀刃离开了脖颈,墨梓凝知道,当刀刃再贴上来时,自己就得人头落地…… 哎!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就在阴沟里翻了船,中了姬重达这个小人的奸计呢? 呜!破风声自头顶传来,墨梓凝吓得紧闭双眼,犹如大难临头念弥陀的出家人,凄厉高喊,“赵瑾年!” “当!”一声清越金石磕碰声响,轻风拂过,臆想中的利刃没有落到脖颈处,绑住双手的绳索反而意外地被挑开了。 睁开眼,墨梓凝感激涕零地看向恩人,“不得,我爱死你了!” 执剑在手的不得吓得浑身一哆嗦,“墨采女,莫要乱开玩笑。” 不得是赵瑾年的贴身侍卫,只要他出面,姬重达也得给上三分薄面。 “不得侍卫,此人行刺皇上,按律当斩。” “当不当斩本侍卫不知道,但墨采女身有免死金牌,就算皇上也无权处死。” 墨梓凝挨紧不得站着,脑子里把自己的凤仪宫翻了个底朝上,也没想起来自己啥时候有的免死金牌,“咱们东元有免死金牌那东西吗?” “这不就有了……”不得把所谓的免死金牌交到墨梓凝手里。 生死一线,墨梓凝抖手抖脚地接过来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欲哭无泪地道,“金锞子刻的免死金牌?” 不得很认真地点点头,“皇上亲手篆刻。” “简直胡说八道!”姬重达招呼满院子的手下,“杀,杀死赏银一万。” 狗急跳墙?墨梓凝也会,高举起手里的金锞子大叫,“皇上亲手所制免死金牌在此,我看谁敢视皇命如儿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首先得有命花,谁也不敢跟皇家对着干,众侍卫手持利刃却不敢乱动。 “那是假的,不必信,杀!”姬重达脱口而出,众侍卫再度蠢蠢欲动。 “姬太仆如何断定本采女手中免死金牌是假的?” “……” 姬重达气结,谁也没见过免死金牌长啥样,如何辨别真伪更是无从考证。 “本采女倒是无数次见过皇上手书,认得此‘免死金牌’四字,确实是皇上御笔亲提,姬太仆居然说是假的,胆子不小啊。” 这个该死的女人,别让她缓过一口气来,缓过来就开始作妖,姬重达猛递眼色,一枚淬毒暗器夹着腥风打向墨梓凝。 当啷,不得执剑上挑,把暗器拨开,借力打力,暗器直奔姬重达胸口。 “啊!”姬重达惨叫声中被人一把推开,红影闪动,暗器没入胸口,突然出现的王臻声息皆无地瘫倒在地。 姬重达劫后余生,连滚带爬地躲开,两眼直勾勾盯着救他一命的王臻,犹如死人一般僵住了。 墨梓凝手指姬重达气势磅礴,“来人,把他拖下去。” 虚张声势下,居然真把院子里的侍卫给震住了。 众侍卫鸦雀无声面面相觑,须臾功夫幡然醒悟,所有人都如同诈尸一般,齐齐挥动手中利刃…… “救命啊!” 上一刻还得意洋洋拿着免死金牌得瑟,下一刻墨梓凝抱头鼠窜,被人追杀得恨不能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跑!”不得一边仗剑与众侍卫厮杀,一边护住墨梓凝往院外退。 “皇上!”墨梓凝隔着汹涌寒光大叫。 “别叫了,他已经走了。” 不得忽然开口,拦住墨梓凝,不许她再制造噪音。 “什么,皇上走了?”墨梓凝傻掉了,不死心地问不得,“是人走了,还是魂走了?” 全力应付着不长眼的刀剑,不得眉头紧蹙,“当然是人走了。” “皇上,你好狠的心!”墨梓凝哭哭唧唧地开始数落,随后又记起一个人来,“我爹呢?” “你爹,他也走了……”一名侍卫一边同不得过招,一边回答了墨梓凝的问题。 “呜呜呜!”墨梓凝顿感痛彻心扉,“为什么我最深爱的人伤我最深?叫人无助的深刻……” “快走!” 被哭赖赖的墨梓凝吵到,不得挥剑杀开一条血路,抓住墨梓凝疯跑出温泉驿馆。 身后一众持刀凶徒紧追而至,不得慌不择路,拉住墨梓凝跑进柳狐山,众人追到山脚下,竟然停下脚步不再追赶,只围住山脚,守株待兔。 第五十二章见真章,闻香识男人 皇上受伤后失踪,随行墨浒同样踪迹皆无,墨采女与皇上贴身侍卫不得私奔,姬重达搏命护驾受伤,这一连串爆炸性新闻响彻北都上空,朝堂内外一片混乱。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跟不得私奔的墨梓凝,正和不得一起冲进柳狐山深处躲避追杀。 前山只有一条山道直上直下,并没有任何故弄玄虚的地方,不得与墨梓凝一路专挑林深草密的地方走,上去山顶向下看,发现一个追兵也没有。 墨梓凝第一次感觉,作为女人没人追也是件好事,至少可以喘口气歇一歇。 坐在树下大石上拿袖子不住抹汗,斑斑驳驳的阳光碎金一样从枝叶间倾泻下来,墨梓凝忽然抽动鼻子嗅了嗅。 “不得,你受伤了?” 不得手持利剑向山下瞭望过,确定安全才坐到一旁休息,听到墨梓凝问她,眼皮微动了动,“没有。” 在刀剑中搏杀,武器上染了别人的血,自然会有血腥气,但是眼下已经跑出极远,武器上有血也差不多都淋漓尽了,哪里还会有血腥气?不对,墨梓凝跳下大石,围着不得转圈。 随皇上出来私访,不得一身玄色劲装,血染在上面基本看不出来,墨梓凝仔细观察过,坐在树下的不得衣服没有破损,应该不是他受伤。 墨梓凝的鼻子完全可以同狗鼻子相媲美,又细闻过,怎么闻都是不得身上散发出来的味。 “你起来……” 不得十分抗拒,坚决不起来。 “本采女命令你起来!” 再是皇上贴身侍卫,也大不过陪睡皇上的人,墨梓凝一声令下,不得只得缓慢从地上站起。 “转过去。” 墨梓凝冲不得摆摆手,不得身子紧贴着树干死活不肯。 问题就出在不得后背,墨梓凝很肯定地上去扯动不得,强行让他转过去。 动作过大,不得忍不住嘴角抽动,“嘶……” 果然,在不得腰际有一道一尺长的口子,上面被血糊住,反而很不容易被发现。 被墨梓凝在身后用目光检查,不得十分不自在,“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这哪里是小伤?” 墨梓凝见血就晕,勉强保持镇定,从怀里掏出手帕,照着伤口比量了下,发现就算不得蜂腰纤细,也没办法用一方手帕就能系住。 好巧不巧这功夫因为后无追兵,不得又失血过多,松懈下来后被墨梓凝逼着起身,眼前一黑人打着晃就要倒下去,吓得墨梓凝上前一把扶住。 恍惚间,不得手搭在墨梓凝香肩上,昏沉的脑子骤然警铃大作,猛然睁开眼推开,身子依在树上不许墨梓凝靠近。 “你又不是大姑娘,闹什么?” 墨梓凝被推得差点摔坐在地上,跳起来指着脸色惨白的不得开训,“帮我挡剑的时候挺英雄的,这功夫又装什么小家碧玉?” 什么小家碧玉,简直岂有此理!不得被吵得头大,拧眉道,“闭嘴!” 说完,整个人向前扑倒,彻底晕了过去。 来不及去接,墨梓凝只好就地翻滚,用自身做肉垫,避免不得摔伤。 男子再瘦骨头也是沉的,墨梓凝被砸得咯喽一声,几乎就要背过气去。 “不得,醒醒!” 墨梓凝一边叫着不得的名字,一边从不得身下挣扎着爬出来…… 就着不得趴卧的姿势,墨梓凝把手帕压在他腰际伤口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可以固定用的东西,最后记起自己襦裙上的腰带。 反正里面还有一层汗巾子固定,墨梓凝毫不避忌地把腰带卸下来,扣在不得腰间用来固定,发现腰带居然严丝合缝很合不得尺寸。 “怎么会和赵瑾年一样是个‘腰精’?”墨梓凝咕哝着,把昏迷中的不得扶起,忽然一缕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腰上传来阵阵刺痛,不得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倒在墨梓凝怀里,而这人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地抱住他,垂眸爱恋地盯着他看个没完。 “放肆!” 不得一声低吼,像是把墨梓凝捉奸在床似的,恨不能将厚脸皮的墨梓凝掐死。 “别乱动,再让我抱会儿。” 墨梓凝不要脸的把不得抱回怀里,牵动伤口的不得疼得呻吟出声,抬眼凶巴巴地瞪她。 “你别这样看我,趁着皇上不在,让我喜欢下。” 墨梓凝坏笑着嘟起嘴巴索要亲亲,气得不得直翻白眼。 “混账!” 不管伤口处疼痛,不得抓过一旁利剑一跃而起,剑尖抵上墨梓凝咽喉,咬牙恨齿几次三番在杀与不杀间徘徊。 “杀不杀?不杀趁着天没黑,咱们快找地方落脚。” 墨梓凝说着也从地上站起,拍拍屁股,扶着脚步虚浮的不得向后山走去。 不得吃力地甩开墨梓凝搀扶,冷然开口道,“等回去,你自己找皇上自刎谢罪。” 真是无情!墨梓凝站在原地磨牙。 “赵瑾年,你就那么巴不得我死吗?” 忽然从身后响起的一声暴喝,害得不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再次栽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整个人僵得成了一根人棍。 “我从八岁时就开始喜欢你,你以为你能骗得了别人就能骗得过我吗?” 墨梓凝追上前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赵瑾年的脸色因为受训而变得更加难看,可惜某人根本无惧无悔,教训得理直气壮。 “亏你天天在碧桃园里练剑练得那么卖力,连不得的一个犄角都比不上,让不得假扮你,不得倒是很称职,可是你这个假扮侍卫的就太失败了……” 被拆穿身份的赵瑾年恼羞成怒,抱住墨梓凝就吻。 夕阳西下,林子里暗了许多,耳根子终于清净下来的赵瑾年,拉着墨梓凝迅速向后山走去。 如果诚如秦枢子所说,那么后山就是山匪的老巢,而赵瑾年的打算,就是要潜入山匪的老巢。 “我们这是要去剿匪吗?”墨梓凝压低了声音,望着山下黑压压的一片山寨,悄声问赵瑾年。 “带着你去剿匪?” 赵瑾年眸光冷冽,落在墨梓凝的眼里,就成了对她频送秋波。 “有何不可?”墨梓凝眨眨眼,回给赵瑾年一段秋波,却听赵瑾年嫌弃地道。 “朕又不想自杀,为什么要那么做?” 第五十三章闯山寨,手起刀落 柳狐山后山就像是一位躲在深闺中的绣娘,气质与刀头舔血的山匪十分不搭。 一蓬蓬青翠欲滴的枝叶掩映下,木栅栏围拢的山寨内,错落有致地建有几栋木质小楼,越往山寨里面去,浓荫蔽日越是清幽。 山寨门前像模像样的有两名持刀山匪来回巡逻,院内三三两两的山匪,看起来十分闲散,晒太阳喝酒聊天,就是没有要去山路上大喝,“呔,此山是我开……”的。 山匪不想着劫道,跟清修似的望天,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救命呀!” 忽然,有女子凄厉呼救声响彻云霄,一嗓子嚎得所有山匪闻声而动,尤其门口巡逻的山匪,甚至被惊得两眼放亮,一下子握紧了手里的刀。 一名身上染血的女子,跌跌撞撞跑过来,刚要钻进院里避难,抬眼间赫然发现山匪手里的刀,顿时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接着又是惊恐地一声大叫,“打劫呀!” 山匪们被嚎得受不了,过来将女子从地上拎起拖进山寨门里。 山匪头目盯着被扔到脚下的女子,一只脚蹬在木桩子上,手摩挲着下巴问话,“你是怎么回事?” 女子似乎被吓得不轻,瑟缩成一团,结结巴巴地道,“有人劫我……” “哈哈哈……”山匪们正闲得无聊,全部过来凑热闹,一群人笑嘻嘻地问那女子,“是劫财还是劫色?” “是劫人……”山寨外有人朗声代那女子答话,接着一道人影兔起鹘落,跃过山寨门口的两名守卫,落足女子身侧。 “你是何人?” 有山匪抽刀架在来人的脖子上,威胁似的缓缓下压。 “啊!救命,就是他劫我!” 女子连滚带爬地躲到山匪头目身后,手指突然出现的男子惊呼。 “打劫敢打到你爷爷头上来了……”山匪头目瞪起豹子眼吩咐,“抓起来。” “慢!”来人道,“是静水让我送此女过来的。” 一提到静水二字,山匪头目脸色骤变,上下打量来人,注意到他腰间血迹问道,“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这女人凶得很……”来人咬牙切齿,一副恨不能把女人剥皮抽筋的狠厉。 新近成为匪首的头目胆大心细,完全不是外表的粗鲁莽撞,挥退众山匪,伸手向院中主楼道,“请里面说话。” 山匪头目转身,不忘拎起女子,一并带去主楼内,回身关上门道,“阁下怎么称呼?” “好说……”来人抱拳道,“在下不得。” “不得侍卫,你怎么可以抓我来这里?你欺君罔上,就不怕有一天会人头落地吗?” 被拖行了一路,滚得一身泥的女子叫嚷着,狼狈的样子再配上声嘶力竭,活像被追得到处跑的待宰羔羊,可怜巴巴地奢望用愤怒来抗衡屠刀的凶残。 山匪头目很喜欢这样的戏弄,听了会儿女子翻来覆去的叫嚷,眼神阴鸷地问不得,“你是侍卫,她是……” “她是采女。” 山匪头目糙人一个,根本听不懂,随便用自己最大的学问来联系,“什么采女?采阴补阳的女人?” 墨梓凝演戏正演得认真,听了这句话,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得说不出话来。 不得啧了声,眸光在墨梓凝身上掠过,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就是皇帝的女人。” 墨梓凝暗戳戳冲着赵瑾年挑眉,表示‘这话我爱听……’结果直接被无视了。 “我去!皇帝老儿的媳妇你也敢劫?”山匪头目声大得差点掀翻屋瓦。 “小点声!”赵瑾年赶忙打手势,制止住山匪头目的大呼小叫,“不是我要劫的,是静水让的。” “不对呀……”山匪头目冷静下来,围着墨梓凝转圈,“皇帝的媳妇都像雀儿似的关在笼子里,根本出不来,你怎么可能抓到她,而且你还是个侍卫,难道你们是私奔?挂羊头卖狗肉跑来糊弄老子?” “怎么会呢……”赵瑾年故意心虚地道,“这个女人就是当初揭发那件事的人,好不容易设计逮住了,所以静水才让我押她过来给大人审。” 几句话说得好似暗语,山匪头目听得似懂非懂,又好像真的切中了什么,迟疑半晌,山匪头目道,“交给大人审?哪个大人?” 难道新近顶替秦枢子的山匪头目修改了称呼?赵瑾年情急下飞速思索,旁边墨梓凝一见他答不上来,立即爬起来就往门外冲,被山匪头目一把揪住头发扯回来丢到地上。 “再不老实,老子劈了你。” 山匪头目威胁性地抽出腰间佩刀,在墨梓凝面前晃了晃。 突然他的嘴巴自后被人捂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喉间,“别动!” “你到底是什么人?” 山匪头目居然镇定自若,一点也没有怕的意思。 太刺头的都不能留,赵瑾年手起刀落,被切开喉咙的山匪头目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缓缓瘫倒在地,血沫子不住从嘴角溢出来,加上脖颈上血如泉涌,腥风扑鼻下,血溅了一身的墨梓凝胃里一阵翻腾,跑去旁边狂呕。 把一息尚存的山匪头目拖出楼外,从阶梯上踹滚到院子里,赵瑾年霸王似的吩咐,“丢去喂狗。” 在凶徒面前谁狠谁说了算,一帮乌合之众,根本不会去深究头目为何会被杀,因为谁想当老大,就得承担起迟早被夺权者干掉的下场。 有山匪面无表情地拖走死不瞑目的头目,另外有人过来打扫,扬土把血迹盖住。 注意到所有人的反应,赵瑾年更加肯定,这些人几乎是毫不知情,或者,之前就发生过头目被人干掉的情况。 吐够了,墨梓凝透过门缝眼见赵瑾年后腰伤处又开始流血,担心他再失血过多晕倒,过去就要拉他回来处理,结果手刚碰到赵瑾年的肩膀,赵瑾年便整个人软倒了下来。 躲不开成为肉垫的命运,再度承受赵瑾年重压的墨梓凝被砸得险些就地去世。 院子里的山匪注意到二人情况,纷纷将目光投过来。 有人开启蠢蠢欲动,手扶刀柄,眼睛里闪着侥幸的光,一步步试探着靠了向二人…… 第五十四章皇上侍卫傻傻分不清楚 姬重达从天而降,砸在山寨院子里,活活把平坦的地面砸出一个深坑来,接着一道蹁跹身影闪过,赵瑾年腰缠绷带闪亮登场。 墨梓凝抱住‘不得’,看着诡异的‘赵瑾年’,摆摆手,“赶紧把妆卸了。” ‘赵瑾年’潇洒挥剑,抱歉地回了句,“等解决了这些人再说。” 众山匪正合计着把男的剁了,女的分享,再推举出来个人接替头目位置,谁知从天而降一口大肉缸,当场就砸中一人做垫背,又冒出一位英俊无比的小白脸,顿时感觉不妙,打算风头紧,扯呼! “别……” 墨梓凝才开口,一柄利剑已无声无息灵蛇出洞般一人脖子上抹一下,二十多个山匪眨眼间悉数被送去了地府。 把危险全部解决掉,‘赵瑾年’抬手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果然是侍卫不得。 不得杀人不眨眼,对赵瑾年却是忠心不二,跑过来揭下人皮面具,让赵瑾年恢复了本来面目。 从墨梓凝手里接过昏迷不醒的赵瑾年,不得背起赵瑾年朝山寨深处走去。 一连串动作不得一气呵成,根本不给墨梓凝机会说话。 墨梓凝也知道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紧随不得走到位于山寨最里面,掩映在巨大梧桐树后的山洞内。 山洞入口是仅容二人并排进出的宽度,里面除了四面凹凸不平的墙壁外空无一物。 来这里做什么?参禅悟道打坐飞升?墨梓凝看到赵瑾年腰际压住伤口的绷带再度被鲜血濡湿,很担心他随时不用悟道先飞升了。 “不得,还是快给皇上处理伤口吧,再这样下去很危险。” “是。”不得应声,背着赵瑾年施展轻功,几个腾挪跃到高处一块大石上,抬手在大石边石壁上一顿点戳。 突然,机关声隆隆响起,石壁上出现一道裂缝。 裂缝愈来愈大,待裂缝可容一人经过时,不得背着赵瑾年闪身入内。 墨梓凝仰头瞧着,等了半晌没动静,急得直跳脚,“不得,还有我呢!” 大石上不见不得身影,却垂下来一根麻绳,墨梓凝将麻绳系在腰间,抓住绳索努力向上爬去。 吭呲瘪肚地爬到大石上,墨梓凝累得手软脚软,歇了会儿,才进去暗道里,甫一进去,身后机关立即合拢,外面的一切仿佛都被一道石门阻隔在了外面。 面前一条幽深长廊,两边石壁上点着鲛人油灯,灯火无风自动,忽明忽暗,映衬得周遭气氛诡异,令人头皮发麻。 “不得……”墨梓凝试探着叫了声,长廊一眼望不到头,隐隐有回声响起。 一颗心吊到嗓子眼,墨梓凝沿着隧道往里走,走不多远,猛然间一只手搭在肩头,把她拉了进去。 “救命!”墨梓凝吓得哇哇大叫,被不得嫌弃地推到一张大床前。 赵瑾年衣衫半开,隐约可见宽阔的胸膛,和缠着绷带的紧实小腹,墨梓凝惊魂普定,问不得道,“伤口都处理好了?” “嗯……”不得点头,“麻烦墨采女在此照顾皇上,属下还要出去一趟。” 听说不得要出去,墨梓凝瞬间记起了坑里的姬重达。 “你不会又要去杀人吧?”提到杀人,墨梓凝立即联想到丧命不得剑下的二十多名山匪,“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们全杀了?那是人命,不是阿猫阿狗……” “敢动皇上就该死。” 本以为自己对赵瑾年已经够真心了,没想到不得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他们还没动皇上呢……” 没动吗?墨梓凝忽然悲催地意识到,当时可是人人提着刀,恶狼一样围拢过来,只不过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不得杀了而已,如果不得没有赶来,她和赵瑾年能不能有命活到现在也说不定了。 “是吗?” 似乎是猜到了墨梓凝的想法,不得冷冷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走没几步又转了回来,不得嘱咐墨梓凝道,“皇上现在身上有伤,别胡来。” “什么?”墨梓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不得,你太过份了。” 抬头间,面前空无一人,不得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不得变得如此大胆?墨梓凝凑近赵瑾年近前,左闻闻右闻闻,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了一切,根本什么也闻不出来。 墨梓凝疑惑起来,伸手就要去摸赵瑾年的脸,却在此时听到外间机关响起…… 难道是不得回来了?不能……不得离开时既然嘱咐自己照顾好皇上,那么也就是说他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那么进来的会是谁呢?外面机关离地那么高,不是熟人很难发现机关所在,如果没有武功,也一定上不来,墨梓凝紧张起来,抓起杵在床边的宝剑…… 蓦地,倒在床上的赵瑾年伸手抓住墨梓凝,将她手里的剑一把夺过去,落地无声地过去门口…… 一道土黄身影入内,利剑立即抵在喉间,墨梓凝借着灯光看去,竟是她在水月庵后门撞见的那个尼姑。 “你是静水禅师?”墨梓凝大着胆子推断。 一丝慌乱出现在静水禅师脸上,旋又复归于平静。 “你是墨梓凝?” 被静水禅师直呼名字,墨梓凝十分惊讶,“你认识我?” “认识……”静水禅师道,“常听谨华提起你。” 赵瑾华?墨梓凝一头雾水,“你怎么会认识瑞王的?” “因为他是我儿子……” 一道炸雷轰鸣在耳际,墨梓凝被劈得晕头转向,赵瑾年只说带她来水月庵见静水禅师,还说只要见到她,就能知道柳狐山里暗藏的秘密,或者这个秘密与舍命挡刀的刘贵人或者自缢的文淑妃有关,可他没说是和先帝的皇贵妃王氏有关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墨梓凝将目光投向赵瑾年。 “静水禅师可有想过,与人私通,对瑞王会有何影响?” “哈哈!”闻言,静水禅师笑得差点背过气去,“你认为到了这里,我还能让你活着出去吗?” “你要杀我?”赵瑾年唇畔噙着冷笑,站在门口堵住去路。 面对眸光阴鸷表情狰狞的静水禅师,完全依靠赵瑾年仗剑保护的墨梓凝决定,以后赵瑾年再练剑,她一定好好给他鼓掌加油,再不笑话他练剑像绣花。 第五十五章黑乎乎,吾不见君心 静水禅师底气十足,就算被赵瑾年仗剑堵在门里,也一副乾坤尽在掌握中般悠然自得。 墨梓凝察觉到了不对,赵瑾年更是先一步未卜先知,身形旋风般消失,同时一个铁笼兜头落下,罩住整个人用完全信任的姿势躲在赵瑾年身后的墨梓凝。 “……” 墨梓凝隔着铁栏杆望向脸上写满嘲讽的静水禅师,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颓然跌坐在铁笼里。 机关缓缓上升,周围愈来愈黑暗,黑暗到墨梓凝只能听得清自己打颤的呼吸声,和因为失落而收缩到几乎要炸裂的心跳。 铁笼到底要把她带去何处,墨梓凝隐约可以猜测得到…… 或者悬于顶端,活活把她风干成肉干;或者随时有利箭呼啸而来,将她射成一个刺猬;再有一个最惨的,铁笼达到顶端,然后自由坠落,让她成为一滩支离破碎的肉饼。 忽然,嗑啦啦,铁笼还未等墨梓凝算尽下场,突然顿住在了半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沉默了许久,墨梓凝快被垂死的恐怖和无边的黑暗给折磨疯了,忽然抓扑到栏杆上声嘶力竭地大叫,“啊!给我个痛快!” 没有人回答她,那个临危抛弃她的男人似乎已经离开了这里,天地间只剩她一人被孤独无助地吊着。 “皇上真是好狠的心……”静水禅师立于红纱飘浮的石室内,对着空无一物的虚空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个傻女人看起来很好用,半路跑了,都能被一道通缉令找回来,还是皇上的手段高明。” 没有任何回应,周遭安静得异乎寻常,仿佛有一只潜伏的巨兽,正在无声无息地收起它锐利的爪子伺机而动。 赵瑾年根本没有空去理会静水禅师的故弄玄虚,只要他还活着,静水禅师为了牵制住他,一定不会动墨梓凝,而他就是要趁此机会找到当年被他遗落的秘密。 “给我个痛快!”半空中忽然响起女人濒临绝望的一声喊,惊得赵瑾年整个人顿住,手里的剑差点脱手而出。 “原来是个绣花枕头,外强中干……” 赵瑾年暗戳戳评价了句,隐身暗处,向长廊深处走去。 山腹中开凿出来的长廊里,借着鲛人灯幽暗的灯光,也只能粗略看个大概,冰冷的石壁开凿时因为赶工的原因,并不十分光滑,手指划过便会沾满细小碎末。 如果有透视眼的话,铁笼内的墨梓凝就会发现,她和赵瑾年仅隔着一道石壁而已,可惜她没有,只能困在黑暗里,迷失般瘫倒在铁笼里。 赵瑾年动作很快,不过须臾便已来到长廊尽头。 尽头处除了一堵厚实的石壁外别无他物,赵瑾年仔细搜索过每一寸石壁,什么也没有发现。 “皇上在找什么?” 一条直通尽头的长廊,等不到赵瑾年现身的静水禅师,一路走来终于在尽头发现了他。 转过身,赵瑾年在灯下微微一笑,摇曳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晃出一段恍惚来,惹得静水禅师一声喟叹。 “你们三兄弟,虽然长得面貌都极为相似,但论起来,还是皇上最像先帝。” 没有任何收获的赵瑾年,单手扶在一处凸起的石壁上,忽然莞尔一笑,“说得如此深情,先帝可曾知晓?” 似是看穿了尘世纷纭般淡然一笑,静水禅师对于赵瑾年的讥讽恍若未闻。 “你是来找当年杀死刘贵人那柄匕首的?”静水禅师说到此处露出一抹诡异笑容来,“那种东西怎么可能还会有所保留,皇帝做得久了,是不是人都会变傻?” “是不是妃子做得久了,都会生出妄念?” 赵瑾年说着,把手里的剑抛在地上,宝剑撞击地面的苍啷声分外刺耳。 “朕赏你个体面的死法……” 随着赵瑾年回荡在长廊里的断喝,静水禅师蓦地悲苦大笑。 “要不然说你同先帝最像呢,就连这句话都说得一模一样,他心里只装着他的天下,不管我如何真心对他,他都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像他这种无情无爱之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不如早点死了的好。” “住口!” 一双桃花眼尾端上挑,两道彩眉沉沉压低下来,眼神不同于以往的平和灿然,而是由内而外地爆发出一股浓烈压抑的愤怒,骤然间凌厉如刀,投向言语不敬的静水禅师。 “怎么,说到痛处了?”拾起利剑,静水禅师手指在剑身上弹了下,清越嗡鸣声中缓缓道,“把利剑交于你的敌人,真聪明……” 目睹静水禅师随手挽了个剑花出来,赵瑾年眸色更见阴沉,“当年行刺朕的秦枢子,是你什么人?” 提到秦枢子,静水禅师不耐地微微拢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字的回音兀自在长廊中回荡,赵瑾年却只觉犹如踏在滚雷之上,面前的长廊在剧烈的震颤下,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横亘在二人中间,裂缝愈来愈大,头顶的山石也跟着簌簌抖动,像是随时要坍塌下来。 静水禅师持剑在手,阻断赵瑾年逃生,直到裂缝成为无法跨越的鸿沟,才扬手一抛…… “接着……”静水禅师把手中宝剑再度抛还给赵瑾年,“皇上接好了,别一会儿着急用时折手。” 说完,静水禅师潇洒回身,利落走开了,而那道裂缝已然成了一张狰狞巨口,企图吞噬掉一切般深不可测。 赵瑾年身子紧贴在尽头的石壁上,眼见随着裂缝的扩大,两侧石壁大面积的倾斜断裂坠入黑暗中,许久没有落地回音。 用目光测量过多次,赵瑾年断定自己根本无法跳到对面,而随着裂口的逐渐加大,身处绝境的赵瑾年已经退无可退。 在石块碎裂跌落的巨响中,仅剩三步立足之地的赵瑾年,骤然间听到了滑轮滚动的声音,一只大铁笼从横向的裂缝中,顺着位于头顶的滑道,被缓缓运送过来。 铁笼从低到高迅速向赵瑾年所在方向靠拢,而头顶的滑轮则恰好停在了赵瑾年的面前,丈宽的鸿沟中间突然冒出来的铁笼,成了赵瑾年的一线生机。 只要赵瑾年估算好时间和距离,他完全可以跳到铁笼之上,然后再借力跃起,必能成功达到对面安全地带。 随即,赵瑾年却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斜向上升的铁笼到达顶端时,固定铁笼的安全扣会被撞开,而被关在铁笼里的墨梓凝,必将随着铁笼摔落深渊…… 第五十六章临深渊,顺杆爬 铁笼持续的上升和赵瑾年加速的分析同时进行,谁也不会等谁,铁笼已经上升到了与裂口地面平行的高度,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想更多。 赵瑾年纵身一跃跳到铁笼上,将剑倒竖着卡住,随着上升,剑尖躲开安全扣抵在石壁顶端,但不断上升的力度还在加强,剑身承载了太多的挤压,开始弯曲变形,再这样下去,俩个人只能同年同月同时死了。 赵瑾年的额上一层层地开始冒汗,也不知道是伤口痛还是过份紧张,干到起皮的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同被压弯的剑一样,像是随时都会崩溃断掉。 “赵瑾年,你走吧,你是皇上,万金之躯,国家社稷都在你一人身上,不要陪我去死,你得好好活着,只是别忘了我就行。” 从黑暗中被铁笼带上来,墨梓凝的眼睛逐渐适应光亮后,恰好看到赵瑾年站在绝境处的犹豫,和纵身一跃后的舍命相救,觉得自己能得赵瑾年如此对待,死也值了,在铁笼里热泪盈眶的说完,手欠的隔着铁笼缝隙,趁机摸了摸赵瑾年扶住剑柄的手。 忍着命都要没了还被墨梓凝占便宜的郁闷,赵瑾年的眼里倒映着无底深渊的幽暗和跳跃的灯火,低吼了声,“闭嘴!” 虽然二人有过肌肤之亲,但赵瑾年每次都像是疯了般的索取,极少温存体贴,过后踹开墨梓凝,坚决不许动手动脚,所以墨梓凝其实很少能与赵瑾年有真正意义上的肌肤相亲,如今摸上一把,觉得死了也要记住这个感觉,让赵瑾年的体温成为离开这个尘世的最后温度,被嫌弃了也没有任何抱怨,反而笑得很是开心。 “缺心眼……” 赵瑾年看着傻笑的墨梓凝更觉火大,恰好这时一人疾奔过来,“皇上!” 赶来的不得不敢大叫,低低的一声唤,把赵瑾年的注意力整个拉向了他。 剑身已经弯得不能再弯了,如果不是一把世上难寻的宝剑,恐怕如此弯曲早已折断,赵瑾年汗珠滚滚地指挥不得,“快,救墨采女出来。” 不得眼里只剩马上要崩断的宝剑,和那个撞击下必然会开的安全扣,扫过锁住铁笼门的粗大铁锁,纵身就要跃到铁笼上去,却听赵瑾年大吼一声,“你敢!” 不得动作顿住,把握在手里的匕首展开给赵瑾年看,“皇上,这个比剑更吃力。” “拋上来……”赵瑾年坚决不许不得上来,不得只好把匕首抛过去。 接住匕首,赵瑾年发现匕首的长度恰好能卡住铁笼上升,而且匕首厚实的鞘身,完全可以顶住大力的挤压。 固定好铁笼,赵瑾年终于腾出手来,把弯掉的剑解救出来,弯曲的剑身弹开,居然一如从前,完全没有一点遭受重压的痕迹。 一手扶住固定用的匕首,一手挥剑向铁笼门上的大铁锁砍去,赵瑾年发现从铁笼上端根本无法使力,剑身长度又有限,只能是剑尖堪堪扫过锁身,根本无法剖开。 裂缝并没有因为铁笼的固定而停止塌陷,裂缝的间距更加阔大,如果赵瑾年再不跃到对岸,恐怕也只剩下与墨梓凝一起困死在铁笼上一条出路了。 这功夫墨梓凝已经没有任何奢求,她仰头看着铁笼上的赵瑾年,抬手拍了拍他踩在铁笼上的脚,“快跳过去。” 不得也在深渊边上大叫着让赵瑾年跳过来,“皇上你过来,我上去。” 没有理会俩个人的大喊大叫,赵瑾年从怀里找出一把钥匙来,交到墨梓凝手里,“你试试……” 接过赵瑾年递过来的钥匙串,墨梓凝很奇怪怎么做皇上的也有小金库?否则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么一大串钥匙。 胡思乱想着,墨梓凝抓紧时间一一试过,在倒数第三把钥匙插入锁眼时,锁芯传来轻微的一声咔哒,“开了!”墨梓凝激动得声音都开始打颤。 把锁头卸下来后,墨梓凝发现一个很悲催的事情,其实锁头根本就没有锁住铁笼门,一根极细的黑丝穿过锁头和铁笼门系住,根本不需要打开锁头这么麻烦,只是灯光幽暗,人又都是在高度紧张下没有发现而已。 不过只要门能打开就好,墨梓凝一个激动手一抖,赵瑾年小金库的钥匙整串地掉落下去,没入浓浓的黑暗中就此再也不见。 墨梓凝尴尬地仰头冲赵瑾年笑了笑,被后者磨着牙从铁笼里揪出来,两个人一上一下握住手,面前是一望无底的幽冥深渊,和遥远到凭借人力已经无法抵达的彼岸。 “皇上,接住!” 不得疯了般跑回原来所在的密室,扯下几根红纱帐系到一起,一头裹住一块石头跑回来,抡圆了扔到铁笼上。 将红纱帐系到铁笼栏杆上使劲拉了拉,确认已经固定住,赵瑾年指挥墨梓凝顺杆爬。 虽然软纱不是杆,墨梓凝也还是听话地爬了上去,像只树懒一样慢吞吞荡悠悠地爬到对岸,被不得一把拉住,扔到一边。 “皇上,快!”不得都要急疯了,几乎是在跳着脚地招呼赵瑾年。 松开始终扶住匕首的手,就在赵瑾年也要顺杆爬时,承受许久巨大挤压的匕首不堪重负,猛然一歪,铁笼顶在安全扣上,铁铸机关的脆响犹在耳际,铁笼眨眼间轰然向下坠去。 “不,皇上!”不得眼睁睁看着赵瑾年和铁笼一起坠向深渊,犹如被怪兽张开的巨口瞬间吞噬。 不得不要命地拉住红纱帐编成的粗大红绳,一只脚蹬住一边石壁,整个人身体后仰,誓要用一己之力阻止住铁笼下坠。 绳子的一端猛地一沉,整条绳子都绷得紧紧的,墨梓凝也跑过来帮忙,俩个人呲牙咧嘴地往上拉。 赵瑾年筋疲力尽地从下方爬了上来,才一露头,立即被不得抓住手臂拎了上来,此时深渊下隐隐有重物坠落的碰撞声传来,原来是赵瑾年临危,及时把系在铁笼上的绳子解开,整个人吊在绳子上爬了上来。 腰上的伤因为动作过于剧烈再度崩裂,连痛带失血过多,赵瑾年眼前一阵阵发黑。 地面还在不断塌陷崩落,不得脚不沾地背起赵瑾年就跑,墨梓凝拾起赵瑾年掉落在地上的宝剑紧紧跟随…… 第五十七章最苦处,自知之明 赵瑾年恢复知觉后,腰际刺痛随即袭来,拢眉缓缓睁开眼,发现一只小手正被他攥在手里…… 侧头看过去,床边趴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瓜,看样子,是和他手里的柔若无骨一体的。 “皇上,你醒了……” 同样在一旁守了一夜的不得精神抖擞,端了碗温水过来,扶起赵瑾年慢慢喂他喝下,谁知如此大的动作,依然没惊醒睡趴在床边的墨梓凝。 不得很是钦佩墨梓凝的睡功,赵瑾年也觉得墨梓凝与其窝在床边睡得犹如僵尸,还不如去其他房间好生安息的好。 “墨梓凝……”赵瑾年抬手拍了拍床边的小毛脑袋,像是在鉴定这瓜熟不熟。 “唔……”被接连从轻到重拍了几下,墨梓凝终于有了动静,从床边猛地直起上身,浑身僵住的骨头随之嘎巴作响,听得赵瑾年牙疼。 “怎么了?”墨梓凝梦游似的抬手抹掉嘴边的口水,睡眼惺忪间先去看躺在床上的赵瑾年,麻掉的腿却无法支撑起如此剧烈的动作,整个人向前扑去,狠砸在赵瑾年身上。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赵瑾年差点被她砸断气,吓得不得过来把墨梓凝拎起来丢到一边…… 被不得甩到床脚撞得头晕眼花,墨梓凝缓了半天才意识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拼命从床上爬起来,站得稳稳地去看赵瑾年情况。 好不容易把断掉的气接上,赵瑾年要咳又不敢使劲咳的哼唧了几声,才被不得小心翼翼放回枕上。 差点闯下大祸,墨梓凝事后补救,忙不迭地往外走,“我去熬粥。” 只要害人精能离皇上远点,不得是不介意她去做什么的,至于她能不能熬出人吃的粥,不得表示拭目以待。 等到墨梓凝离开,赵瑾年才开口问不得,“都解决了吗?” “没找到静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得的回答既出乎赵瑾年的意料,又似乎让他松了口气,垂着眼皮道,“墨侍郎呢?” “跑了……”不得说到这里咬牙恨齿,“丢下墨采女,他一个人跑的倒是快…秦枢子说不是他。” “不是?”赵瑾年拧眉道,“既不是姬太仆也不是墨侍郎,那会是谁?” 不得沉默下来,当初柳狐山风波他也有参与,皇上答应放文淑妃一条生路,而犯了欺君之罪的秦枢子突然成了刺客,随后赶来的刘贵人又丧命在利剑之下,之后虽然有证据证明,是刘贵人之父,兵部尚书刘庭玮暗中挑唆策划,但自从墨梓凝著书揭发后,反倒有蛛丝马迹显示,这事并非表面那样简单。 “根据什么秦枢子指认不是墨侍郎的?” 赵瑾年不死心,事情如他一开始设想的一样,他只是单单在柳狐山露了个脸,关键人物姬重达和墨浒就都出现了,然后是先皇贵妃,如今的静水禅师,甚至连当年他遇刺的温泉驿馆都利用上了,到了最后他的布局却一无所获? “秦枢子说,虽然那人身披垂地帽兜斗篷,脸上又罩了面罩,但那人身材高大威猛,绝对不是墨浒这样瘦小枯干。” 不得说到这里忽然打住,过不多时,就见墨梓凝端着个砂锅入内,放到桌上,盛上半碗端到赵瑾年面前。 “宝贝,饿了吧,吃点粥。” 不得差点没被墨梓凝的宝贝二字冷死,躲到一边保持距离。 米粥香气四溢,混有鸡汤的浓香,赵瑾年自枕上瞄了眼,发现粥里不但有肉丝还有切碎的绿菜叶和金黄的鸡蛋,“这是你做的?” 墨梓凝很诚实地摇头,“不是,是秦枢子做的,我只是负责送过来。” 说着话,墨梓凝舀起粥吹凉,送到赵瑾年嘴边,很小媳妇地喂他吃下。 “吓坏了吧……”赵瑾年只老实吃了几口,便反手捉住墨梓凝的手,将她一把带进怀里。 手忙脚乱地单手扶住床沿,幸免于再次砸到赵瑾年,墨梓凝被突然的亲昵惊得脸色涨红。 “没有……有你在我就不怕。” 赵瑾年闻言笑得隐晦,脸上灿烂,眼底却毫无笑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虚趴在身前的墨梓凝,手掌划过墨梓凝的肩背,感受着独属于他的柔情似水。 “朕现在是在哪儿?” “……”墨梓凝整个人略僵了下,心里嘀咕,怎么这话没问不得?随即答到,“在墨家老宅。” “墨侍郎呢?” 既然是在墨家老宅,之前墨浒又是随驾在侧,那么赵瑾年问墨浒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墨梓凝还是觉得很不对劲。 “我刚才问不得了,他说在温泉驿馆分开后就没有见到过。” 说完,墨梓凝心虚地低下头,自己爹生死不明,自己还能守着赵瑾年睡死过去,怎么听怎么觉得此乃不孝女。 赵瑾年像是没听出来不孝女的自我评价,似是叹息般地道,“若墨侍郎因公殉职,朕定会追封……” “不用了,我爹应该回府了……”墨梓凝不忍心再替她不要脸的爹遮掩。 “?”赵瑾年用定住的动作来代替疑问。 “今天老刘进城领月钱,我出去端粥时见他才回来……没有墨侍郎亲笔签字,根本领不出来月钱。” 墨侍郎月奉少得可怜,所以对底下人非常抠,就算管家扒拉着算盘子算得再精准,也必须由当家人签字才能放月钱,而老刘更抠门,每到日子立即赶着墨家的马车去城里侍郎府领月钱,领不到坚决不回来。 “你是说墨侍郎已经回府,并且很负责地给仆人们发放了月钱?”赵瑾年有种这父女俩都够心大的感触。 “是。” “很好……”赵瑾年听到墨梓凝的回答,意味深长地赞了句。 “皇上,那么静水禅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是先皇贵妃?”她与何人私通,墨梓凝是万万问不出来的,但一切尽在不言中,赵瑾年如何不懂。 “先皇当年欲要王贵妃陪葬,但临到大限时,却可怜瑞王年幼,放过了王贵妃,只是下密旨王贵妃必须削发为尼,为先皇祈福祝祷至死方休。” 又是一段皇家秘辛,墨梓凝暗中头大,知道的愈多死得愈快,除非赵瑾年真拿她当知己,可惜墨梓凝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她并不是…… 第五十八章遭嫌弃,情敌深种 端着空掉的砂锅,墨梓凝出来赵瑾年所在的房间,心事重重游魂一样走向厨房。 “皇上!皇上在哪里?我要见皇上!” 突然出现的美姬吓得墨梓凝一个踉跄,手里的砂锅脱手飞出,哐啷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怎么来这里了?”墨梓凝惊奇到几乎是在吼着问话。 美姬的眼里根本没有墨梓凝的存在,她秋水盈盈的眸子里似乎有火光在跳跃,那火的根由却不在任何凡尘俗物上,只为她心心念念的皇上而灼烧。 “密贵妃,在这里……”不得出现了,打开房门,用平时从来不曾有过的温和语气招呼着突然冒出来的美姬。 墨梓凝站在她家老宅院子里,看着这一出新鲜事,听着美姬悲痛的惨呼和娇柔啼哭的嘤咛,终于明白,无论是赵瑾年还是不得,他们既非是惜字如金,也非是天生的冷漠寡言,其实所有的生硬刻薄都是针对她的,这就是她的与众不同。 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温存安慰,墨梓凝不用去看也知道房间里正在发生什么,时冷时热的赵瑾年在美姬面前柔情似水,不得也一点没有美姬打扰到皇上休息,必须赶出去的意思。 那么之前为了保护她受伤,宁愿跳上铁笼与她同生共死又有什么意思呢?墨梓凝的脑子像是生了锈,嘎吱作响地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心割到手……”秦枢子突然出现,拦住徒手捡砂锅碎片的墨梓凝,拿着扫帚簸萁把垃圾扫走。 “那位就是当初你帮小白脸换下来的人吧?”秦枢子把垃圾丢掉后,过来拉墨梓凝去花坛边坐下同她说话。 墨梓凝默默点了点头,“是,小白脸叫黄小邪,刚才那位是密达国美姬公主,如今的密贵妃。” “我呸!什么‘小爷’,我还大爷呢。” 秦枢子记起自己山大王身份,豪横地骂了句。 墨梓凝略愣了愣,才让自己生锈的脑子更换了工作方式,明白秦枢子骂人的缘由,“上邪的邪,不是小爷的爷,你到底读没读过书?” “我爹是太子右率,你说我读没读过书?” 墨梓凝极为震惊,“你爹是当官的,你做山大王?你坑爹呢?” 或许是坑爹的熊孩子心生悔意,随便墨梓凝训斥,竟然没有还嘴。 “皇上知道吗?”墨梓凝担忧地记起了秦枢子的‘宝贝’,心里默想着,不会真割了吧? “三年前行刺皇上的时候就知道……”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墨梓凝觉得她不能再和面前这个家伙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她怎么死的都未必有时间闹明白了。 “你慢慢聊,我走了。” 说着,墨梓凝站起身走了好几步,回头一看,秦枢子如影随形就在她身后。 “你干嘛跟着我?” 对于奓毛的墨梓凝,秦枢子把拎在手里的脖领子又提高了些,闯入到墨梓凝焦躁的视线里。 原来自己是被秦枢子拎着脖领子原地踏步?墨梓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脚就要去踹可恶的秦枢子,被秦枢子四两拨千斤地拍开。 “坐下说会儿话,那么着急走做什么?” 自己又不想自杀,为什么要同他这样的人聊天,墨梓凝拒绝与秦枢子沟通,“我同你这种作死的家伙无话可说。” “你们在聊什么?”从门里蹑手蹑脚走出来的美姬凑过来,准备加入到二人‘热火朝天’的谈话中。 “没什么……”几乎是异口同声,秦枢子与墨梓凝同时脱口而出,彼此剜了对方一眼,把头别向一边。 美姬有点尴尬地杵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墨梓凝的衣袖,“墨采女……” “你不好好陪着皇上,来烦我做什么?”墨梓凝抽回被她拉扯的衣袖,不耐烦地皱眉斜眄。 “皇上睡着了,所以我想过来和你说会儿话,毕竟最近这段时间里,咱们还得和平共处,在你皇宫三屠面前,总得好好说清楚,免得你一动气,再把我给屠了。” 真是有皇帝宠爱胆子都比一般人的大,“不敢,就凭你能追到这里来,我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是皇上让我来的,为了辨认当初欺骗我和黄小邪的人,指认当时见到那人的现场……” 这话墨梓凝就听不明白了,她偶遇黄小邪,到替换下美姬,再到美姬被抓住带回皇宫,难道都是有人蓄谋? 似乎是为了让墨梓凝有时间思考,美姬沉默片刻才开口道。 “当年我父皇留在东元做质子,我是在东元国出生的,直到十岁那年才随父皇回国,三岁那年,我随父皇迎接密达国使团,同使团一起入宫面圣,却意外地见到了孪生皇子,我只一眼就喜欢上了温文儒雅的大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赵瑾年……” 我去,这情敌有点强劲呀,她三岁喜欢赵瑾年,自己是八岁,论情根深种,自己活生生差了人家五年,墨梓凝的心有点疼。 “你这厉害呀!”墨梓凝干巴巴地说了句,也不知是在夸还是在损,可惜人家根本不在意,继续道。 “后来回国以后,我依然心心念念不忘皇上,恰好朝中有大臣主张和亲,我自然是满心欢喜的答应,可是纠缠了我多年的黄小邪却非要把我劫走,说是宁可带着我浪迹天涯,也不让我嫁给东元国皇帝受委屈,而且还带了个人,告诉我说,皇帝根本不是我喜欢的赵瑾年,而是他的孪生弟弟赵瑾君,我知道后当然不愿意再继续和亲,只是事已至此无力回天,我还是被押送前来东元。” “等等,你说有人和你说皇上不是赵瑾年,那么这个人是谁?” 被墨梓凝打断叙述,美姬摇摇头叹了口气,“那个人长得极高大,穿着斗篷戴着面罩,根本看不出来他长什么样,而且说话声音十分奇怪,连带他来见我的黄小邪也不知此人真容。” 真是奇怪?墨梓凝一边想着一边又道,“可是,你为什么已经同黄小邪离开了,却又回来了?” “因为你呀……”美姬忽然笑眯眯地说了句。 “因为我?”墨梓凝觉得美姬在说鬼话。 “皇上来柳狐山寻你,而我恰好撞见,虽然皇上兄弟是双胞胎,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既然是我喜欢的人,我为什么还要跑?” 第五十九章闻旧情,缘分挡道 简直是晴天霹雳,居然是自己引狼入室,把这个对赵瑾年情根深种的家伙招进了宫。 “怎么会这样?”难道这就是月老乱牵绳,缘分来挡道?墨梓凝品过味来道,“不对,你当时入宫,我可是亲眼见到你不情不愿,一副生不如死的样。” 说到这里,墨梓凝赫然发现美姬的美眸里射出怨毒的光来,“如果是你刚刚来到深爱人的身边,却见到他与别人在自己的房里承鱼水之欢,你难受不难受?你会不会也生不如死?” “我……”毫无防备地被口水呛到,墨梓凝一顿爆咳,差点背过气去。 与美姬一通开诚布公的谈话下来后,美姬进去房内继续守候她的睡美人皇上,墨梓凝则独自坐在花坛边上继续怅惘。 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八岁开始明辨是非,喜欢上赵瑾年的卓越功绩,被美姬自从懂人事后就开始暗生情愫,三岁情根深种给打击得垂头丧气。 “你知道王臻有多喜欢皇上吗?”美姬在与墨梓凝谈话结束前,像是在做总结似的问她。 墨梓凝很茫然,不是王臻要杀死赵瑾年吗?怎么又能谈论到王臻喜欢皇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上来? “姬太仆是皇上的亲舅舅,她不忍心皇上背负手刃亲舅舅的罪行,为姬太仆挡下了那枚毒镖,可惜,姬太仆最后还是死在了不得手上,左右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何必又搭上一条性命。” 美姬的感叹没有引起墨梓凝的共鸣,她很纳闷一点,“王臻动手杀皇上是事实,你怎么还说她喜欢皇上?还有,你怎么认识王臻的,又是如何知晓她喜欢皇上?” “行刺是假的,血也是早就装进猪小肚里的,都是皇上下的套,专门查你爹和姬太仆,不过你爹的错应该不大,否则早和姬太仆一个下场了……至于王臻,你别忘了,我可是在北都住到十岁才走的,认识个把权贵千金没什么难的,倒是你这小侍郎的闺女,我还真没多大印象。” “……”墨梓凝第一次认识到,作为外国人的美姬,嘴皮子居然比她还溜,之前她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美姬进去门里没多久,冷心冷肺的不得出来,同秦枢子两眼对一眼地看了会儿,然后绕过秦枢子来找墨梓凝。 “墨采女,等皇上醒过来我们就要离开,麻烦墨采女和秦枢子在这里等着,稍晚些会有人来接采女回宫。” 看来美姬是她的接班人……美姬来了,就要送她走了,墨梓凝不忿带道,“为什么要让秦枢子留下来陪我?”男女授受不亲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不得截住。 “他没那能耐……再说,接采女的人很快就到,等采女离开,秦枢子自有他的去处。” 不得说起话来毫无温度可言,墨梓凝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没有赵瑾年示意,就算是皇上的贴身侍卫,也不可能同她如此不客气地讲话。 “本采女遵旨。” 难得墨梓凝不闹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服从分配,不得冷着脸微微欠身,回去外间守着,根本不打算再同墨梓凝照面。 “我走了以后你去哪儿?”墨梓凝不放心,拉着秦枢子去一边说话。 秦枢子神神秘秘附耳悄声告诉墨梓凝,“这事不能告诉你……” 瞥斜着拒不交代的秦枢子,墨梓凝忽然记起件事来,“你那天在冷宫鬼叫什么?” 话音刚落,秦枢子就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弹跳到一边,把墨梓凝丢在原地不理不睬。 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即将遭受遗弃的墨梓凝心酸地步出垂花门,准备去找老刘问问她爹情况,到了倒座房前,老刘一见她,立即记起生不人死不见尸的黄小邪来,赌气别开头不理她。 到处都讨人厌的墨梓凝呜呼哀哉,不知道自己是得罪了什么瘟神,怎么一个个的都看不顺眼她。 “老刘,我就是来问一下,我爹他怎么样?” “哼……”老刘拿鼻子哼墨梓凝,把佝偻的后背转给她看,就是不肯理可怜巴巴的三小姐。 “哎!”墨梓凝霜打茄子似的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往门外走。 “老爷挺好的,就是好像左手受了伤,缠着药布,其他没什么了。” 苍老的声音带着些鼻音,低低地说了,把墨梓凝惹得眼圈一红,“多谢。” 虽是父女,生死面前照样谁也管不了谁,再有根有据地猜测自己爹没事,也不如去问一个亲眼见到的人。 “采女客气了,老爷还嘱咐,让采女不必介怀,君臣与父女原就是两路人,不该参合到一处对待,若是采女因此同皇上生分了,那才是老爷的罪过。” 气归气,老刘一字不落地把话传给墨梓凝听,末了又问道,“采女这是要出去?” “嗯,出去走走……” 墨梓凝在墨侍郎府邸住到十岁,因为越来越淘气,越来越不受墨浒待见,被赶来墨家老宅住着,一住就住到入宫。 可是,她在墨家老宅里一点也不孤单,反而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有个她喜欢的人陪她一起住在这里,虽然他装聋作哑,但只要能在他身边,她墨梓凝别无所求。 出了墨家老宅大门,墨梓凝一路极有目的,直奔附近一座小团山山脚…… 睡了小半个时辰,赵瑾年醒来后,入目就是满脸关切的美姬。 “皇上,喝点水吧。” 美姬倒了杯温热的茶送到赵瑾年面前。 接过茶赵瑾年慢吞吞喝了几口,眼神从杯沿上面环视房内一圈,见不得过来服侍他穿衣,把茶杯还到美姬手里,随口问道,“墨采女呢?” 不得和美姬都被问得一僵,还是不得先开了口,“在外面坐着呢。” 结果等到赵瑾年穿戴好,从房里出来后,发现整座墨家老宅根本就没有墨梓凝的影子。 秦枢子和老刘都被叫来问话,老刘据实交代,他家的三小姐出门溜达去了。 “皇上,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已经通知过墨采女……” 美姬闻言面露错愕,“不会墨采女因为不满皇上安排跑了吧?” 第六十章留密码,皇上出发 墨梓凝泥猴一样捧着菊薯回来时,只有老刘神情淡漠地给她开门,墨家老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离开了,宽阔的庭院里死气沉沉,墨梓凝把挖来的菊薯放到花坛边上,挨个房间都不死心地推门看上一眼,明明人不在,可她就是有种捉迷藏的错觉,仿佛只要她去找,总能找到。 “三小姐,这是皇上留给你的字条。” 欣赏了会儿墨梓凝的不甘心被甩,老刘把手里的字条上交出去。 “老骥伏枥?”墨梓凝认得字条上龙飞凤舞的字迹,确实是赵瑾年的笔迹,就是这没头没脑的什么意思? “皇上没说什么?” 老刘摇摇头,表示没有。 “我这就给你打酒去。” “真没有……” 利诱下不肯招的,肯定是价码不对,墨梓凝伸出三根手指头,“买三坛。” “嘁,和你爹一样抠。” 被老刘的嗤之以鼻刺激到,墨梓凝只好祭出小金库,“十两银子。” 都是认银子的主,老刘伸手道,“拿来。” 不见兔子不撒鹰,主仆俩最后协商,一手交钱一嘴告知。 “三小姐知道,赵大小姐暂居咱们墨家老宅那几年里,老爷每年收多少寄宿费吗?” 她爹那雁过拔毛的主,肯定银子没少收,就是谁也说不出这个黑心侍郎,会黑到什么程度,墨梓凝摇头,“我爹只字未提,我哪里会知道。” 老刘故弄玄虚地半眯着眼道,“一文钱也没收。” 呦,这可真是大新闻,墨梓凝抬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为什么?” “因为老爷放长线钓大鱼,知道三小姐眼光独到,迟早能把人追到手。” 站在原地咂巴了咂巴味,墨梓凝茅塞顿开,“老刘,够义气!” 很够意思的老刘掂量着手里的银子,拉长了音道,“好说……” 抓紧时间把菊薯一个个洗净晾干,自己也跑去烧水洗白白,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找来一个布包袱把晾干的菊薯装好背在背上,墨梓凝冲进马厩牵出一匹马就走。 “三小姐,吃过饭再走吧。” 老刘似乎猜到墨梓凝的打算,等在门口招呼。 “不了,就算皇上身上有伤行动慢些,也禁不住耽误。” 说着,墨梓凝绕过老刘,就要往外走,被老刘伸手递过来的一个包袱拦住。 “拿着路上吃,别饿到。” 道了声谢,墨梓凝把老刘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急匆匆策马狂奔而去…… 马车里布置豪华能躺能卧,茶水墨香一应俱全。 守在腰上缠着绷带,靠在软枕上看书的赵瑾年身边,美姬规规矩矩地坐着,不时拿眼偷瞄,活脱脱一个怀春少女在用眉目传情。 “皇上,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美姬的声音很好听,清泉叮咚的脆响,偶尔带有些异域特有的发音,别有一番滋味。 不解风情的赵瑾年可能是觉得看书比看美人有趣,连眼皮都没撩,“到了你就知道了。” 皇上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美姬乖顺地点点头,应了声是。 “皇上,天色已晚,不如在此暂歇如何?” 不得隔着车门请示,八匹高头大马的马车甫一路过,设在官道旁的客栈驿馆,立即有人抻长了脖子往马车里望。 从墨家老宅启程时,天色本就已经过午,如今才走上两三个时辰,又要下榻休息,赵瑾年拢了拢眉,掀开车窗向外觑了眼。 “你去看着办吧。” 得了旨,不得挨家去一遍,最后在福顺客栈要了件上房,命车夫把车赶到客栈后院,扶着赵瑾年下车。 常年在官道边上做生意,客栈老板乃至堂官见识都不低,却还是被赵瑾年无法直视的俊颜和冷淡清贵的气质所吸引,不住偷偷打量,但也只敢偷偷的。 带路的堂官不知为何,只觉身后犹如潜伏着一只猛兽般,总有种胆战心惊随时会丧命的压迫感,可身后明明是那样一名儒雅倜傥的公子,怎么会有这样古怪的感觉呢?堂官止不住地身上冒冷汗,勉强坚持到天字第一号的客房门外,立即抽身跑路。 美姬似乎也很理解堂官的惊恐,回首扫了那狼狈逃离的背影一眼,伴君如伴虎,不是说着玩的。 因为赵瑾年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不得吩咐店家把饭菜送到客房里,额外又吩咐道,“多预备些热水来。” “爷可是要沐浴更衣?”堂官伶俐地问不得。 不得没有说话,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堂官嘴皮子利索地介绍道。 “爷是不知道,咱们店里与众不同,店后面有一汪温泉,里面的汤池都是单独隔间,保证爷满意,比在屋子里对付要舒服得多,若是爷同意,小的这就去准备。” 温泉对人身体确实有好处,只是赵瑾年腰上有伤不适宜泡澡,不得略有犹豫,却听那堂官又道。 “我瞧那位爷身上好像不大爽利,若是体弱扛不住热气熏蒸,那里还有浅水池子方便擦洗。” 这点倒是合了不得意,点头算是同意了。 用过晚饭,不得扶着赵瑾年过去后院温泉,幸好路不算太远,赵瑾年缓步走着,旁边跟着样貌美艳的美姬,客房内有无事临窗望景的瞧见,眼珠子差点没粘到这一行三人身上,纷纷议论这辈子才见过有这么好看的人。 不得提前同堂官来看过,挑了最靠里的一处汤池,赵瑾年挪步过去,进到门里,穿过玄关,来到软帐垂地的房内,由美姬服侍着更衣。 美姬红着脸,为赵瑾年脱下衣衫,接过不得捧来的白色真丝罩袍为赵瑾年披上,不得这才送赵瑾年入内。 一丈见方的温泉池子由浅到深,热气氤氲白雾缭绕,很有几分仙境在人间的意境。 大池子边上,额外环绕着有三汪流动的池水,清浅可爱,人进去池子里,上面有流动的温泉水淋漓浇下来,流到下面的池子里,再从一侧流出到外面,绝不循环,十分洁净。 松开不得扶住他的手,赵瑾年吩咐道,“去外面等着。” 不得的动作为之一僵,“爷,您身上有伤,不如让美姬夫人进来伺候。” “不必……” 美姬隔着雕花拉门听到,心里泛酸眼圈发红,躲到软帐外偷偷垂泪。 第六十一章爱我你怕了吗? 汤池里的水因为不得的离开而荡起涟漪,赵瑾年却恍若未觉,身着罩袍踏入汤池内,因为腰上的伤,他没有太往深里走,只落座在池子边的浅处,将白皙却不女气的两条大长腿搭在深水里,盯着水里影影绰绰的水光,一脸淡然。 突然,大量冰块自池中翻滚浮起,哗啦!一道人影随之跃出水面,像是被烫到似的不住抖动双臂,浑身上下冒着热气,淋漓的水从头到尾地滚落池子边上,叮叮咚咚如珠落玉盘。 看着从水里冒出来的人,赵瑾年始终面无表情,只有眼底偶尔蹦现的狂热泄露了他的秘密,无人察觉到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或者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剑剑,我可想死你了!” 被这贱气十足的名号惊到,赵瑾年终于破功,把粘到身上乐于给他起绰号的某人,摘下来丢回池子里,因为牵动到伤口,眉头几不可见地微微皱起。 墨梓凝像是没有发现赵瑾年的不适,笑眯眯地靠过来,像条急于勾人的美女蛇,重新爬到赵瑾年的腿上,自下往上仰视着她的男人。 “你倒是乖觉,一句老骥伏枥就能追过来。” 不介意赵瑾年是用讽刺的语气来夸赞她,被温泉水烫得浑身痛的墨梓凝迅速脱离水域,把已经削皮切好用冰块镇着的菊薯,从一旁柜子里端出来,送到赵瑾年面前。 大爷似的垂眸看了眼水灵灵淡金黄色的菊薯,赵瑾年连根指头都没动,墨梓凝只能当奴做俾地喂给他吃。 吃了两块凉凉的菊薯,甘甜水润,搭配上温泉水特有的硫磺味特别舒服,赵瑾年这才纡尊降贵地开口,“你就是挖这个去了?” “嗯……”墨梓凝点点头,“枉我不辞辛苦去给你挖菊薯,你却恩将仇报,领着你的小美姬就跑了。” 赵瑾年两手支在身后,歪着头冲着墨梓凝挑眉,被热气熏染得绯红的面颊和略带水汽的眸子,让人不免心动神摇,“嘁!我不是给你留纸条了吗?” “打哑迷似的,也就是我,仗着对你心有灵犀一点通才寻过来,换作别人,恐怕早跑去临安府赈灾去了。” 赵瑾年未置可否,努努嘴没说什么,斯斯文文地继续吃他的菊薯。 “其实你根本就不想带我来对不对?因为你怀疑我父亲和当年的案子有关,还有这次对美姬下手的人,你也怀疑是有我父亲参与,你至始至终都不信我,所以对我若即若离,又觉得我还算有点用处,所以才反复无常的把我拿起又放下。” 刚开始时,赵瑾年毫无感触,及至最后才撩起眼皮扫了眼侃侃而谈的墨梓凝,薄薄的眼皮抬起落下时,眼底的情绪就像是一汪凝住的深潭,犹如一面深色的照妖镜,里面倒映着墨梓凝的皮相。 无动于衷赵瑾年的沉默,墨梓凝自顾自地继续道。 “不管你怎样想我都没关系,反正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就是喜欢你,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无论是皇后还是采女,我都乐意。” “怎么,怨我把皇后的位子给了姬氏?” 越说不在乎才是越在乎,狡黠的墨侍郎千金,怎么可能只是无欲无求地留在他身边,这样才附和她的人设,和她的父亲一样,表面清如水,暗里贪得无厌什么都想要。 “我当初执掌凤印的时候,可没进行过什么封后大典。” 又抱怨又撒娇,还把音量挑高,这是在极尽所能,向眼前的和远在皇宫里的情敌宣战,赵瑾年就是喜欢她这种嚣张的占有欲,所以,要不然怎么会给他起名叫‘剑剑’呢? 难得把赵瑾年逗得连笑两回,墨梓凝很有成就感,得意地继续投喂她的独家宠物,‘剑剑’皇上…… 结果她的剑剑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突然一把抱住她,压倒在池子边上,俯视着‘小红虾’墨梓凝,犹如撕咬般吻下去…… 水声激荡,云雾蒸腾,许久,两个交缠在一起的人才力竭分开。 赵瑾年抓过来一条汗巾,甩到浑身汗湿的墨梓凝脸上,“为朕沐浴。” 被压榨到渣滓都不剩的墨梓凝手软脚软地爬起来,拼了老命为她家的爷擦洗,赵瑾年坦然地接受着墨梓凝老妈子似的服务,擦洗得不舒服的地方还要颐指气使地进行指导。 忽然,汤池的门欠开一道缝,自外被推进来一方托盘,上面有金疮药和干净的绷带,还有干爽的真丝罩袍,不用看,墨梓凝也知道这是不得干的事。 脸不红气不喘,墨梓凝堂而皇之地过去把托盘端过来,为趴在软榻上的赵瑾年处理伤口。 赵瑾年腰上的伤本不算太重,但经过两次剧烈抻拉,再加上适才那通疯狂运动,伤口完全可以用狰狞来形容,墨梓凝不免后悔起来,手上的动作也跟着轻柔到一碰既收,惹得赵瑾年腰际痒痒的。 两手交叠在下颌下,墨染般的长发拢到一侧别在耳后,有种平日里衣衫周正所没有的魅惑,目光发虚地落在泛着水光的地面上,赵瑾年安静地等着墨梓凝把伤口处理好。 “皇上这是要去于峥的老家涅城?” 对于墨梓凝的玲珑剔透,赵瑾年并不意外,“为什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千里,不能是如今水患横行的临安府?” “因为那里是治标不治本,水患和贪赃枉法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满意于墨梓凝的回答,赵瑾年叹了句,“这就是你怎么作,朕还是愿意留你在身边的原因。” “多谢剑剑夸奖。” 墨梓凝的不要脸,换来赵瑾年无奈地一记白眼。 有谁能见过贵气儒雅的皇上会对人翻白眼的,可是她见过,墨梓凝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得意。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当年……咳,朕觉得朕扮演的哑女简直无懈可击。” “哈……”墨梓凝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喟叹,“怪不得剑剑是我喜欢的人,超级无敌自恋属性同本采女可真是有的一拼。” 为了能在此基础上扳回一局,赵瑾年决定,“既然朕是剑剑,为了公平起见,你是墨家的三小姐,以后朕就叫你小三好了。” “什么!?”墨梓凝当场炸庙,抓狂抗争,“我才不是小三呢!” 第六十二章宠上天,拉清单 被‘小三’的墨梓凝,在美姬嫉妒到发了狂的目光下,生生从曾经的正宫活成了憋屈的三。 赵瑾年熟视无睹于墨梓凝的遭遇,美姬越是一副要拆骨扒皮的怨毒样,往死里恨墨梓凝,赵瑾年偏就要往死里宠溺墨梓凝。 之前墨梓凝入宫即为皇后,遭受三宫六院集体憎恶,而赵瑾年就是要把她捧上天,让所有人都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可是墨梓凝好就好在,人看着傻却就是不中任何阴谋算计。 暗里挖的坑墨梓凝不跳,明里有赵瑾年撑腰谁也不敢动,这才是墨梓凝身处深宫三年,树敌无数,号称三屠却能囫囵个活下来的原因。 眼下赵瑾年故技重施,又用这招来对付磨牙霍霍的美姬,同样是一招见效,就是苦了墨梓凝,之前俩个人谈得好好的,被赵瑾年如此一搅和,彻底成了仇敌。 “我说剑剑,你不是很欣赏美姬的么?人家刚来的时候,你温声软语的,对人家好的没话说,怎么,我跟屁虫似的跟过来,你就变了,拿着我气美姬,为什么呀?” 被墨梓凝搂着脖子问话,喝酒喝到微醺的赵瑾年,俯身吻住墨梓凝,把她剩下的问题全部堵住。 每次赵瑾年的疯狂,都像是一种压力下的释放,墨梓凝哪一次也没闹明白赵瑾年的压力在哪里,只有这次隐约有个感觉,越是接近于峥的老家涅城,堆积在赵瑾年心头上的压力就越大…… 电灯泡美姬在隔壁客房里,热血沸腾中,每一个汗毛孔都变成了一只耳朵,极力捕捉着隔壁的声音。 “墨梓凝不用你蹦的欢,小心你以后拉清单!”美姬隐隐约约能捕捉到一些少儿不宜的动静,气得跳着脚的骂。 不得抱臂立于门外,门神一样不为所动,唯有听到美姬气急败坏的咒骂时,才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等到房间里安静下来,不得才敲敲门,从欠开的门缝里把药递进去。 墨梓凝的脸皮够厚,坦然接过药为赵瑾年疗伤。 “听到没有?……” 墨梓凝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换来赵瑾年懒洋洋地一声哼唧,“怎么?” “那位给我拉清单呢,宫里的皇后也被我这次赈灾给得罪透了,现在我又随皇上来查彩妃蝶妃的爹,这样下去,我这个小小采女怕是要尸骨无存咯。” 闻言,赵瑾年好整以暇地道,“怎么,你不是胆大包天么,也会怕?” “是人都会怕,哪有不怕的理?就算是皇上,不是一样也有怕的时候?” 墨梓凝话音未落,赵瑾年骤然扫视向她,眼神里似有若无地带着些厌恶,是那种被揭穿老底,恨不得当场把人掐死的厌恶。 “知道麟王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突然的问话,让墨梓凝清理伤口的手微微一顿…… 用酒清理过的伤口已经结痂,周围的皮肉泛白地绷紧,把之上的痂衬托得污黑而丑陋,让墨梓凝似乎再度目睹,麟王脸上那道蜈蚣似的疤,墨梓凝的胃隐隐有些作痛。 “不知道,但知道大约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一边配合着抬起腰腹,让绷带缠绕住伤口,赵瑾年一边慢悠悠道,“说来听听……” “应该是我八岁被瑞王抱住当盾牌那年。” 出乎意料的,墨梓凝居然答对了,赵瑾年自床上坐起,待到墨梓凝为他系好绷带才道,“你从何知晓?” 其实对于回答这个问题,墨梓凝是排斥的,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可能半途而废,于是墨梓凝答道,“因为在我未入宫之前,赵瑾年,也就是当今圣上你才是麟王。” 没有任何震惊的表情,赵瑾年波澜不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与墨梓凝对视,“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在地牢里和瑞王对质的时候就想明白了……当时你在高阁上,弓箭手早已预备妥当,只要你一声令下,无论我还是瑞王,都会被射成一只刺猬,什么盾牌都救不了瑞王成为一具尸体的命运,而你却在那个时候改变了主意…… 我想你应该是因为我才做下放弃的决定,只是,我当时还小,分不清龙袍和蟒袍的区别,如今回忆起来,当时高阁上的人怎么可能是皇上呢,他身上明明是四爪蟒袍。” 赵瑾年未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到最后却因为这个话题太过沉重,终究没有做成微笑的表情。 “既然认出了朕,为什么还跟瑞王走?” 就知道这个家伙小心眼,放了人家走,回过头来又怨人家,墨梓凝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想通了才走的,因为你们皇家太可怕了,兄弟相残,骨肉不亲,我伴君如伴虎地陪了你三年,你除了拿我当扫帚,扫平赵瑾君留在宫里的那些请不走的妖魔外,你何时真心对待过我?” 难得听墨梓凝抱怨一回,赵瑾年倒也不介意,握住她的柔荑,用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 “做皇帝的不可能用真心,至少在女人身上不行,对任何女人用了真心,那就不是爱她而是害她,也从此把自己的弱点,从隐匿的深处揪出来成了血肉之躯随便人拿捏,所以我可以宠你宠到无法无天,却不能给你哪怕一点真心,若是你觉得不值,大可以一走了之,但只要选择留在朕的身边,就别指望以心换心。” “哎……”良久,墨梓凝幽幽叹了口气,“何必呢,把话说得这么透多伤人。” “切中事理伤人,痴心妄想伤心……”赵瑾年说着,捧起墨梓凝的手轻吻了吻,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墨梓凝微凉的手背上,像是吹拂在荒原上的热风,稍一掠过立即燎原。 强行压下身体里涌动的燥热,墨梓凝眼梢泛红地抽回手道,“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我到涅城后多为你助力,少拖你后腿嘛,拐那么多弯做什么?” 赵瑾年被墨梓凝说得忍俊不禁,“就是喜欢你这通透劲儿,比那些一心一意只顾着打扮的‘花’强太多,朕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皮囊这东西就是凭个眼缘,这‘瓤’却不好找。” 第六十三章出坏道,公主做婢女 我有什么是比不上那个墨梓凝的,沦落为废后成为小小采女,如今却敢在本公主面前作威作福,简直岂有此理! 美姬在沉默中气死,墨梓凝在赵瑾年的温存中美死。 离开皇宫,暂别北都,那些看见的看不见的压抑,似乎都随之被丢在了脑后。 去涅城的路还很长,足够二个人肆无忌惮。 似乎是记起当日墨梓凝的放肆言论,赵瑾年在路上给了墨梓凝从未有过的放肆宠爱。 首要一点,碍眼美姬被单独丟到另一辆马车里,当然,车里布置不够豪华,也不够舒适,最主要的是她旁边没有皇上作陪。 “在想什么?” 赵瑾年放下手里的文牒,手搭在墨梓凝的头上,像是在撸猫一样摸着她的头。 像猫一样趴在赵瑾年腿上,墨梓凝慵懒地拿鼻子哼唧。 “这一路山高水远,洗衣烧茶,梳洗服侍,皇上是有我了……可谁伺候我呀?腰酸背痛的都没人管。” 原来是因为这个,赵瑾年滚动喉咙刚要说话,墨梓凝忙道。 “打住,别说有不得,看见他那张苦瓜脸,我就没心情。” 抓住墨梓凝的小爪子,赵瑾年冷心冷肺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同意朕还不答应呢……朕下旨,美姬从此负责伺候采女如何?” 我去!墨梓凝想到美姬每次投向她的怨毒目光,犹如在看恶鬼降世,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才能想出来的办法? “你是想她伺候我,还是打算让我客死异乡?” 赵瑾年闻言啧了声,张口含住墨梓凝嫩笋似的玉指,轻轻用牙磨着。 “把公主赏给你做丫鬟,你居然还挑三拣四。” 抽回被当做磨牙棒的手,墨梓凝道,“我消受不起……” 又不是不想活了,谁敢用仇人做贴身婢女,迟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激将法?墨梓凝不上当,这头千年老虎精,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安好心,不知道又筹划什么坏招拿她当陪练,越琢磨越觉得可疑。 墨梓凝的沉默,让赵瑾年重新捧起文牒来,不骄不躁的样子,十拿九稳的派头,反倒是墨梓凝心虚起来,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时近晌午,不得挑挑拣拣,选了一处临近官道边的酒楼,定好雅间,请赵瑾年入内用餐。 赵瑾年先下车,墨梓凝随后正要落足马凳上,一只纤纤玉手伸过来,“墨采女,小心……” 墨梓凝骤然一惊,抬眼恰好撞到美姬投向她的视线,里面一汪水满含柔情,哪里还有一点怨毒的影子。 这,这是怎么个情况?墨梓凝震惊之余去找赵瑾年,人家早已奔向美食,根本没理会她这边的小插曲。 被美姬小媳妇似的扶下马车,墨梓凝觉得,自己人生的巅峰和终结怕是要同时进行了。 “你这是什么情况?” “回采女,爷吩咐,夫人服侍爷,奴婢伺候夫人,这是规矩。” 连称谓都安排好了,墨梓凝边走边打量低眉顺眼的美姬。 “爷是怎么跟你说的?” 让堂堂公主心甘情愿做奴婢,威逼利诱肯定没用,除非赵瑾年出卖色相,不过那家伙心冷得很,出卖色相这种事他想干也做不出来,除非…… 墨梓凝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除非这家伙把她给卖了,至于卖给谁她还没想出来,但肯定是把她给卖了,美姬的眼中钉肉中刺连根剔除,这等美事,如果换作是她,做几天奴婢也值。 “墨采女是不舒服吗?” 美姬温顺地表示关心,墨梓凝猜她心里恐怕是在想,‘怎么不疼死你丫的’。 拿开扶额的手,墨梓凝歪着头问美姬,“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猜到爷是要去涅城?” 她一个外国人,哪里会知晓这么机密的事情,美姬摇头,“不知道。” “因为那里是于峥的老家,你知道于峥是谁吗?” 美姬依旧摇头,做出愿闻其详的样子,等着墨梓凝继续介绍。 “于峥是彩妃蝶妃的爹,护送黄小邪回去你们国家,重登太子之位的受命大臣。” “这不可能……”美姬脱口而出,随后又解释道,“黄小邪就算回去,也不可能再成为太子。” “为什么?”墨梓凝好奇似的追问。 觉得东元离密达国这么远,又是个废后问她话,美姬并不回避,直接道出原委。 “黄小邪上面有个哥哥,那才是真正的嫡长子,当初‘未堡之变’,太子黄小泽被擒,因为营救不及时,护卫太子的人都死了,太子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只能把二皇子黄小邪提为太子,用来稳定人心,后来在我启程前夕,黄小泽历经万难又回来了,所以,黄小邪重归王位,赐鲜州……” “原来如此……”墨梓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看来皇上根本就没打算让于峥回来,让他随黄小邪前往密达,留下他的孪生女儿入宫,生死都不敢乱动,哎,人哪,以为自己是机关算尽万无一失,其实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再是谁的许诺也不可全信。” 阴阳怪气地说完,墨梓凝快步上楼,她可舍不得让她的‘小剑剑’久等。 本来还动作沉稳,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听过墨梓凝的一番言论,美姬笃定的目光开始游移不定,追随墨梓凝的步伐一路向上,直至那抹倩影隐入楼梯拐角处,才如梦方醒地紧追上去。 “解了多少‘惑’?” 赵瑾年一语双关,把半天才爬上楼来的墨梓凝,赶去对面座位。 “爷那么聪明,不会自己猜。” 同赵瑾年对面坐下,临窗的雅间里既通亮又不受阳光直射,凉风徐徐赶走一身燥热,墨梓凝舒服地叹了口气。 “斟茶……” 屁股才碰到椅子上,就被人放话支使,墨梓凝不爽地记起美姬的话,爷是由夫人服侍,她恰好就是那个倒霉的夫人。 认命地起身斟茶,才落座,赵瑾年又道,“擦手……” 自己又没得罪他,干嘛好像在整她? 墨梓凝拢眉想了想,眸光扫过窗外,恰好能望到刚才她同美姬说话的位置,然后窗户又开着,还有,她曾经状似关心地打听过黄小邪的情况,还暗示了美姬有可能被人忽悠的事情。 “哈哈哈……”墨梓凝干笑几声,“皇上不会和女人一般见识吧?” 第六十四章观察使?采女升迁! 赵瑾年用行动来证明,他真的不会和女人一般见识,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再去理得罪过他的人,再献殷勤也没用。 从吃午饭时起,墨梓凝就开始倍加小心,小媳妇似的斟酒夹菜,揉肩捶腿,回去车上也是倒茶捧书亲力亲为,可惜赵大爷依旧是不理不睬,把她当会动的摆设。 “爷,你看看我,总看书不累吗?” 凑到赵瑾年面前,墨梓凝歪着头商量。 爷身子调转方向,眼睛粘在文牒上,对此等投怀送抱选择性失明。 涎着脸哄人家,人家都是视若无睹,好几个时辰都不给她个好脸色看,不就是当着美姬的面揭了他点老底嘛,至于这么给人脸色看嘛?真是小心眼…… 靠坐在一边,墨梓凝腹诽出一大章关于赵瑾年的讨伐书,遗憾的是没地方宣读。 就是想要墨梓凝不痛快的某人,从文牒上方瞄到收效显著,为了掩藏忍不住上翘的嘴角,连忙端起茶杯借用喝茶遮掩。 没有注意到赵瑾年的小动作,墨梓凝依旧在静默中寻思破解之法。 就在俩个人各怀心事,准备下一轮的斗智斗勇时,身下的马车忽然停下,不得在外禀报道。 “爷,前面出现一批流民,属下担心会出乱子,不如绕道而行……” 流民?意识到不对,赵瑾年开口道。 “附近没有州县上报灾情,何处来的流民?” 车外不得没有马上回话,略等了等,才由前去探听回来的车夫回道。 “回爷的话,他们都是宁州的流民,几处村县的人混在一起,正准备前往北都。” 徒步前往北都?总不可能仅仅为了讨口饭吃,赵瑾年又道。 “没问问他们,为何一定要去北都?” 车外一阵静默,好半天没有动静,赵瑾年轻咳了声,车夫才小心翼翼地回话。 “那些流民说是要去告状。” 只要有官衙的地方,就会有老百姓去告状,更何况是皇城里有天下第一说了算的人,天大的冤屈,恐怕他金口一开都能沉冤得雪,老百姓这样的想法也不算错,就是这些流民来得突兀,总让人有种平地起风波之感。 “因何事,为何人,告的是什么状?” 话说了一半,没有道理再咽回去,车夫拼了一死的决心禀报。 “状告墨采女贪赃枉法……” 车夫抹着额头冷汗说完,心里暗忖,眼见这两日皇上对墨采女宠爱有佳,他敢如此说话,皇上非得治他的罪不可。 “噗,哈哈!”车里响起墨梓凝的爆笑声,反倒是皇上赵瑾年一言不发。 “我一个久居深宫的小小采女,贪赃枉法?就算栽赃陷害,也得找个靠谱点的罪名呀。” 车夫闻言壮着胆子,清了清嗓子道。 “他们说,就是因为墨采女久居深宫才可疑,没有贪赃枉法,怎么可能捐那么多银子赈灾?各州县的地主豪绅乃至官老爷,带领夫人纷纷跟着效仿,自己又舍不得掏自家的银子,就从他们这些佃户贫农身上扒皮,苛捐杂税压到人活不下去…… 临安府闹洪灾有官家发赈灾款,不必流离失所,而他们这些没受灾的,反倒无家可归做了流民,罪魁祸首就是带头巨额捐款的墨采女。” 这帽子扣的怎么这么恶心?无辜的墨采女等着皇上为她主持公道。 在墨梓凝期待的目光下,赵瑾年黑心地道。 “此话确实也有一定道理……” “?”墨梓凝倏忽间瞪圆了眼睛,“那是麟王和皇上赏我的,我无私捐出来赈灾,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再说贪赃枉法都是当官的,我又不是……” 不理会墨梓凝的抗议,赵瑾年继续道。 “他们可有盘剥者名单?” 既然没因为替流民说话而获罪,车夫嘴皮子利索了不少。 “交浅言深,实在问不出来太多。” “不必绕路,今日就在此歇息。” 闻言,不得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爷,此地虽然距离平安城不过个把时辰,但草深林密,不宜在此过夜。” 同样,墨梓凝也不赞同,“本采女才不要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难道你也想击鼓喊冤上殿面君?” “有用吗?”墨梓凝第一次给赵瑾年脸色看,都不替她说话,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你也不同朕商量下,那么大的家业就被你一下子全捐了出去,如今被人家怪到头上,怨谁?” 得了便宜卖乖,墨梓凝表示鄙视,“我那不也是为了你的江山社稷着想吗?临安府受灾,那些贪官污吏层层扒皮,又不可能一下子把那些蛀虫全抓出来,除了多捐银子出来,扒到最后还能给灾民剩点,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看着侃侃而谈的墨梓凝,赵瑾年不住摇头,“非也,那更是在滋长蛀虫……再说,朕给你的东西你撒手就没,你拿朕给你的赏赐是什么,不屑一顾吗?” 原来他是在这等着自己呢,墨梓凝琢磨过味儿来,觉得赵瑾年好像说得也有一点道理。 “那我捐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再说,我是想帮你分忧,没想那么多……” 想了想,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墨梓凝又道,“其实你给什么,都不如把你这个人给我的好。” 月老怎么可以如此残忍,让他遇到一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女人?赵瑾年在肚子里千回百转地哀叹,随后吩咐道。 “立即前往平安城,通知平安城地方官安置流民。” 听到赵瑾年说要通知地方官,墨梓凝察觉到了不妥。 “爷,咱们可是微服出巡,这大张旗鼓的通知了地方官,岂不是告诉所有人,皇上就在此地?” 在车外的不得听到这话,刚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上,觉得败事有余的墨梓凝,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不是有你这个采女在吗?” 赵瑾年的话让墨梓凝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 “朕不是给了你一个观察使的印吗?该派上用场了。” “等等,爷什么时候给妾身观察使官印的?怎么妾身一点印象也没有?” 墨梓凝捏着嗓子说完,小鸟依人地靠到赵瑾年身上,一副求垂怜的可怜相,可惜某人完全不吃这套。 变戏法似的,赵瑾年手里托出一个黄布包来,送到墨梓凝面前道,“这不就有了……” 第六十五章玲珑心,驭夫有道 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被他赵瑾年拿来当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使?墨梓凝苦着一张脸,升迁为御赐观察使,乘马车赶去找平安城父母官,为流民安置问题进行协商。 “放心,若是采女此次事情办的好,过往一切朕既往不咎。” 赵瑾年也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故意戳她的神经,反正换上一身男子装束的墨梓凝,浑身上下都像是在被火烤。 “妾身不知道过往犯了哪些罪,蒙爷恩典既往不咎的。” 已经到了如坐针毡的地步,居然还嘴硬,赵瑾年虐待狂一样,狠捏了把墨梓凝的小脸蛋。 “记不起来就慢慢想,朕不急……” 我呸!墨梓凝在心里狂吐,马车停下,还是得上场演戏。 被尊为爷的赵瑾年,前面加了个师,师爷跟在墨梓凝身后,一身青色长衫,过于苍白的脸上,桃花眼变成了单眼皮小眼睛,漂亮的桃花唇,被三缕墨髯遮挡大半,整个人的气质,从儒雅贵气换作不得志的落拓,又透着点超然世外的飘逸。 惊闻观察使上门,平安太守在一众下属簇拥下,赶来门口迎接,甫一见到男装的墨梓凝就是一怔,接着,大略走个过场,立即把下属全部遣散,请墨梓凝一行入内宅用餐。 墨梓凝对这一套说不上熟悉,但也知道这是有私密话要谈,一路上保持着翩翩风度,偶尔打量下这位平安太守。 平安太守四十来岁的年纪,整个人白白胖胖的,像个发过了头的大馒头,看起来软乎乎的,圆圆的脸上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头,被肥肉挤到成了一个红圆圈的嘴,圆的让人看着头晕,墨梓凝觉得,此人叫‘圆馒头’正合适。 圆馒头很客气地请墨梓凝落座,回头就想赶走碍眼的师爷,被墨梓凝挥手制止,“慢,赵师爷是本官的左膀右臂,无须回避。” “这……”圆馒头的圆眼睛骨溜溜转了好几圈,才谄媚地道,“如此,师爷请。” 这边赵师爷才落座,那边一阵香风自门外刮来,太守夫人袅袅婷婷地进到门里,向着墨梓凝敛衽一礼,“见过官人……” 官人还有这么用的么?墨梓凝眼神飘向位于下手的赵瑾年,挑眉道,“夫人请起。” 太守夫人倒也不客气,不用太守吩咐,直接过来落座墨梓凝身侧,“官人,您为何要女扮男装?” “咳咳咳……”如此劲爆问题,刺激得墨梓凝接连咳嗽,“夫人,此话怎讲?” “你本是女儿身,又不是男儿郎,如何却要装作观察使,来见我们老爷?” “啧……”墨梓凝微一皱眉,忽然咧嘴又笑了。 “夫人真是七窍玲珑心,本官虽然是女的,但却是受皇上御赐,提升为观察使一路北上,为的是暗中查访各州县有人效仿宫中墨采女捐款赈灾,却不肯自掏腰包,反而搜刮民脂民膏拿来作秀之事,但因为大部分都是官家夫人所为,所以才任命本官为观察使。” “原来如此,我就说呢,怎么突然来了个女观察使,原来是事出有因……”太守夫人刚想再夸几句,忽然尴尬地顿住,“不知观察使贵姓?” “免贵,同宫里的那位墨采女一个姓。” 姓墨?太守和夫人对视一眼,心里都不免犯嘀咕。 “这位是……”太守夫人眼波流转,目光投向静坐不语的赵瑾年。 “这位是墨观察使随行的师爷。” 太守同所有的妻管严一样,唯夫人马首是瞻,不等墨梓凝介绍,立即抢答。 “师爷也是女的?”太守夫人明知故问。 “他是我相公。” 墨梓凝娇羞解释,赵瑾年岿然不动,嘴角却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下。 “原来如此……” 太守和夫人同时恍然大悟,太守夫人不无艳羡地道,“墨观察使真是驭夫有道呀!” “不敢,惭愧惭愧!”墨梓凝谦虚得十分欠揍。 “不知太守和夫人,可曾听说此地有人效仿墨采女?” 提到效仿墨采女,墨梓凝心里就憋屈,说起话来不免咬牙切齿,不明就里的人看在眼里,有种墨观察使深恶痛绝墨采女巨额捐款的意味。 这么简单的问题,不用夫人回答,太守也会答,态度中规中矩地答道。 “当然有,本官这就写文书,把涉事人员以及相关家眷名单整理出来。” 这么痛快?墨梓凝暗中冷笑,“如此,有劳太守,不过,名单可以慢慢写,还是先安置城外流民要紧。” 有观察使在,安置流民当然不是问题,太守一边陪着墨观察使用餐,一边吩咐人立即去办,等到墨梓凝吃到沟满壕平,太守亲自带路,前往流民安置点。 千帆客栈的店主满脸苦笑,欢迎太守与观察使驾临,偌大一座客栈,楼上楼下住满了流民,并且由店家提供一日三餐,见到流民有吃有住条件还不错,墨梓凝甚感欣慰。 “不错……” 得到观察使的称赞,平安太守的馒头脸乐成了包子,里面的馅从一对圆眼睛里露出来,里面满满的都是贪婪。 “墨观察使,这边请……”说着,太守领路来到位于一楼的一间雅间,推开门,请墨梓凝等人进去。 雅间里面积极大,足以容纳数十人,靠右手设有一张八仙桌,桌子后面端坐着一位苍髯老者,半眯着眼,手搭在一名形容枯槁的老妇腕处,竟是在诊脉。 不仅提供食宿,还赠医问药,真是用心良苦呀,墨梓凝颔首,“太守面面俱到,视百姓为亲人,真是平安城的好父母官!” 能够得到观察使夸奖,平安太守眉开眼笑,“哪里,这些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哄太守笑的,墨梓凝忽然把脸一沉,眉头深深锁紧,太守一见立即屏息敛声,等着墨观察使指示。 “不过,这些都是权宜之计,寻根究底,还是得把那些欺压百姓,做伪善的人抓住才是根本。” “是,墨观察使言之有理,卑职一定连夜把名单整理好,保证明日一早呈上。” 墨梓凝莫测高深地一笑,颔首道,“如此甚好。” 第六十六章甲字房里摘樱桃 平安城里最豪华驿馆乐尚居,天字号甲字房,是太守为亲临平安城视察的墨观察使订下的。 太守携夫人亲自送墨梓凝一行前往,到了店门口有店老板和堂倌列队迎接,太守语重心长嘱咐过店老板,同墨梓凝等人一一道别。 店老板年纪很轻,弱冠之年很有些派头,两手抄在袖子里,对太守的吩咐哼哼哈哈,并不十分待见。 等到走完过场,向着墨梓凝略一欠身便走开了。 堂倌看起来早已习惯店老板的与众不同,躬身请墨梓凝移步,领路到客房门外,堂倌欠身道。 “爷,对面两间房,也都是太守大人给您众位预订的,不过只有爷这间房里自带汤池,您若是沐浴更衣时,只需摇铃,自会有人给您送热水。” 男装的墨梓凝派头十足地颔首,摆摆手示意堂倌可以退下了。 听说墨梓凝的房间里自带汤池,美姬的两只眼珠立即变成了火球,脑海里瞬间响起之前的隔墙销魂,差点当场成了杀人犯。 陡然间察觉到杀气腾腾,不得侧目而视,用眼角眉梢的刀锋警告美姬,别不自量力,你打不过我。 对于美姬的发狂早已司空见惯,墨梓凝推开门,与赵瑾年错后一步,一前一后进去门里。 整间天字号甲字房里完全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奢华,就连熏香都是贵比黄金的龙涎香。 腰上的伤隐隐作疼,赵瑾年甫一进门,立即坐进椅子里歇着…… 不管装扮如何,赵瑾年的派头谁也比不了,随随便便一坐,脸上的易容都跟着精贵起来,墨梓凝瞧着他很有点担心,太守和太守夫人那两个人精,会不会瞧出破绽来。 不得依旧是老规矩,把门一关,抱臂守在门外,闲杂人等一律用门神做派赶走。 美姬被赶去斜对甲字号的丙字号里,站在门口盯着甲字号的房门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关上了门。 赵瑾年坐在椅子上,眼珠随着到处查看的墨梓凝转,转上一圈等到墨梓凝回来找他时,才抬手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 “皇上,是不是伤口疼?” 昨夜赵瑾年有多龙精虎猛,今日他的伤口就有多疼,有的时候放肆起来,别人未必会怎样,伤得反而是自己。 被墨梓凝一猜即中,赵瑾年的头更疼了,手肘压在椅子扶手上,单手支头没吭声。 “要不然,这就伺候爷沐浴更衣,换上药早点歇息?” 真是温柔体贴的好媳妇,墨梓凝都快被自己的善解人意给感动哭了。 “不行……”赵瑾年摇头。 为什么不行,墨梓凝没问,自己琢磨了会儿问道,“爷是想夜探太守府?” 抬头正对上墨梓凝鬼精鬼精的眸子,赵瑾年微微一笑,“不去。” 墨梓凝忽然发现,赵瑾年似乎很不高兴,可是今天她很确定没有再犯过什么错,所以就算赵瑾年不高兴,也肯定和她没关系。 “爷既然不打算出去,又不想歇息,要不然找个唱小曲的给爷解解闷?” 亏她想得出来?赵瑾年眯起眼磨着牙道,“恐怕是你想听吧。” “爷圣明……”墨梓凝滑头地一缩脖躲去一边,免得老虎须子捋多了挨咬。 赵瑾年很肯定这间天字第一号豪华客房,包括另两间房,乃至为流民提供的食宿医药,太守根本没花过一文钱,甚至连官银都没动过……这些费用应该全部摊派给了店家老板,或者还有些他没见到过的苦主。 如果不出他所料的话,明日一早,太守呈上来的名单,根本就不会是那些徇私舞弊的人员名单,而是素日同太守明里暗里有过节的人,反正上面派下来的人,哪里会了解到本地实情,只要翻云覆雨的手段到位,黑的成了白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还有那些流民,大部分都是年老体弱面有惶恐之色,带头的那几个尚算是青壮年的人,或面无血色,或连走路都有些吃力,一看就是身上有伤,就算在千帆客栈遇到太守陪着墨梓凝视察,也是眼中隐隐有怒意,却并没有一点打算告状的意思。 再是流民没见过世面,太守作陪的人也必是官比他大的,为什么口口声声说要告状的人,非到北都不递状子?这些都是问题。 默默坐在一边想事情,赵瑾年正想得出神,忽然一双被冷水浸润过的小手,柔若无骨地搭在他的太阳穴上,浸凉的触感让赵瑾年顿觉清爽,缓慢而有力道的点压按摩,仿佛把恼人的烦心事一并轰走,只剩下舒坦。 “摸着爷有点像是发烧,要不然找个大夫来给爷瞧瞧?” 本来只是想为赵瑾年舒缓下头疼,不想手指甫一搭上赵瑾年的额头就被烫了下,墨梓凝好说好商量地请求赵瑾年批准。 “不必……” 这人是在和她呕气,还是在和他自己过不去?问什么都是不行,不想,不必的,墨梓凝顿时奓毛了。 “有什么不痛快的只管说,若是爷瞧我不顺眼,我去换美姬来伺候。” 墨梓凝说着松开手,就要往外冲,被赵瑾年一把抓住拉回身边,抱在怀里纵容地捏了捏她的小翘鼻。 “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般大,敢给朕脸色看……” “不敢,我又不想死,哪里敢给爷脸色看。” 因为气恼,墨梓凝的小脸蛋额外地圆鼓鼓,嘟起的嘴巴好似随时可以采摘的红樱桃,惹得赵瑾年凑过去含住,半晌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朕是在等一份名单,等名单送过来,朕再陪你沐浴更衣。” “呸,谁要你赔……”墨梓凝适可而止,不解地问道,“太守不是说明天一早送吗?你这功夫等什么?” 闻言,赵瑾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此名单非彼名单。” 有些事只适合点到为止,墨梓凝不再追问,只是体贴地道,“再等着也不能生病了硬挺着,总得趁轻治才好。” 不过是低烧,赵瑾年根本不当一回事,抱着墨梓凝揉捏着她的小手,又开始琢磨起事情来。 捕捉到赵瑾年又在走神,这次墨梓凝没有再出言打扰。 第六十七章手帕交,相约求逛街 墨梓凝拿着太守交上来的名单,与赵瑾年获得的名单两厢核对,一下对出了不同。 太守交出来的名单总共十八人,赵瑾年命人收集来的总共三十三人,这些人的名字,只有俩个人重复出现在两份名单上…… 一个是平安下属县官李厚文,和乡绅何大贵。 “太守这份名单,看样子大半都是他要整治的仇家。” 在观察使面前揭发伪慈善的丑恶行径,即能显示他为官的高风亮节,又能顺路铲除异己,真是招好棋,墨梓凝把名单交给赵瑾年,颇为感慨地道。 “还真没看出来,那个发面馒头挺有心机的。” “未必……”赵瑾年手持两张名单随口道,“什么事都不能从表面上去看,凭借想当然更是不行,这事还得细查。” “当然得细查,至少名单上的人物都要核对上,实际操作也要了解,要不然怎么定罪。” “嘁……”赵瑾年被不懂装懂的墨梓凝给逗笑了,“你这没理也能辩三分的性子也好也不好,有我在你怎样都行,离开朕恐怕有的你苦受的。” 可惜墨梓凝无知无觉,认为某人只是在变相夸他自己,直接强行转移话题。 “我们要如何核对名单,还是交给那些暗卫去做吗?” 不用赵瑾年招供,墨梓凝也知道是谁提供的这份名单,每个皇帝都有保命的手段,而赵瑾年的手段最多,包括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神通广大的暗卫。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赵瑾年抬眸,微翘的眼尾淡淡一片桃色,眼神意味深长地扫过墨梓凝,“这些都是谁同你说的?” 一句‘不告诉你’噎在嘴边,墨梓凝最受不了赵瑾年拿水汪汪地眼睛看她,嘴巴像金鱼似的空吐出几个泡泡,啪,泡泡爆开,连真话一并爆出。 “我爹告诉我的。” 实话实说的墨梓凝,在赵瑾年的脸上看到了明晃晃的揶揄,“朕早知道。” “……”墨梓凝无语了,幸好自己直接招认,否则还不知道暗里要吃多少亏,受多少教训呢。 递给墨梓凝一个‘你和朕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眼神,让她自己慢慢体会,赵瑾年把两份名单一起交给不得。 “分开查。” “是……”赵瑾年的忠实粉丝不得,双手接过名单,出外下达指令。 “墨观察使,太守夫人求见……” 不得离开不久,一名堂倌上来传话。 客房里有赵瑾年这位相公在,太守夫人不便入内,墨梓凝应声道,“好,本官这就去……” 转而问赵瑾年道,“爷,是我自己去,还是你跟我一块去?” 女人家见面说话,他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参与,赵瑾年摆摆手,连话都懒得说。 早起面见太守时,太守夫人并没有作陪,如今单独来见意图不明,墨梓凝整理衣衫准备下楼,打开门脚还没跨出去,身后蓦地响起一声轻咳。 “小心些,不得马上就回来。” 墨梓凝回眸抿嘴一笑,“遵命……” 仿佛见到一只得意的小狐狸翘着尾巴走开,赵瑾年被自己闹得脸红,尴尬地端起茶杯,才发现里面的茶水早喝光了。 “墨观察使,您可来了……” 太守夫人一见到墨梓凝,立即热情似火,就差没扑到身上求抱抱了。 不着痕迹地侧身躲开,墨梓凝客气地问太守夫人,“不知夫人有何事要找本官。” 向来被追捧惯了,突然遭遇墨梓凝这种不咸不淡的待遇,当着几位姐妹的面,太守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收敛笑容僵硬地介绍道。 “这几位都是妾身的手帕交,听妾身说,咱们东元出了位女观察使,哎呦呦!别提有多羡慕了,非央求着要见一见您这位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 拍马屁是让人舒服,可也得分谁拍,墨梓凝环视一圈,发现太守夫人的这三位手帕交可不简单,或者就是那三十三名单里某位的夫人。 “哪里,太守夫人谬赞了。” 见墨梓凝态度有所缓和,太守夫人提议道,“我们姐妹知道墨观察使公务繁忙,不过作为女人,再忙也得抽出空来打扮自己,不知墨观察使可否有空,同我们姐妹一起逛街?” 逛街?这是引诱她腐败呀……墨梓凝抬手拂过下巴,眯起眼打量四人,各个绫罗绸缎穿金戴银,都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祖宗,巴巴地跑来哄她,无事献殷勤…… “哈哈……”墨梓凝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今日太守送来的名单里,不知有没有三位夫君的名讳在里面?” 其中一位带着佩玉金项圈的马脸女人,面露诧异地问墨梓凝,“什么名单?” 其他二人乃至太守夫人都是统一表现,“是呀,什么名单?” ??墨梓凝奇怪地看了眼太守夫人,演戏是不是演得太过了,明明知晓名单的事,在这里故意装作不知给谁看? “为了效仿宫里的墨采女,又不想自掏腰包,横征暴敛欺压百姓,做伪善人的名单。” 闻言,三个人的脸上都讪讪的,墨梓凝一语中的,多少有点惊讶。 “哎呀,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哪里是我们妇道人家能知晓的,墨观察使,咱们平安城最近新开了一家成衣铺子,若是不嫌弃,一起逛逛如何?” 不怕被揭穿,就怕不买账,三个人好像只要墨梓凝跟她们去趟成衣铺子,让她们出点血,给墨梓凝些好处,这件事便可以轻松揭过去似的。 墨梓凝很不想说她们是头发长见识短……同为女人,为什么就不能长点脑子? “恭敬不如从命……” 像是早料到墨梓凝会答允下来,马脸女人拍手道,“我就说嘛,墨观察使一定会赏这个面子的。” 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墨梓凝道,“不过,请几位稍等,本官换身便装,也好方便出行。” “当然,墨观察使请……” 三道目光灼灼地打在墨梓凝身上,几乎要将她烧出个窟窿来 太守夫人亲自送墨梓凝上楼,万分热切地嘱咐,“墨观察使,快去快回呦。” 墨梓凝牙痛似的哼哼了声,快步回去客房,推开门,不得正站在赵瑾年面前汇报着什么,一见她回来立即闭口不说了。 第六十八章相遇相语,有人吃醋了 听墨梓凝说,要同官家夫人们去逛街,赵瑾年略一沉吟,还是同意下来。 “不得……”赵瑾年才开口叫不得,不得的脸就开始晴转阴,等到赵瑾年把剩下的,“负责墨观察使安全”说完,不得已经阴转地震了。 “属下紧记身为贴身护卫的职责,时刻不离爷左右。” 知道不得不待见自己,墨梓凝道,“不过是逛个街,哪里需要什么护卫。” 忤逆了皇上旨意的不得昂首,用鼻孔看墨梓凝,一副‘不管你怎样大度,我就是抱住爷的大腿不撒手’,爱咋咋地的样子。 ‘忠心’二字不能伤,真心则伤了也不怕,因为真心伤了能自愈,除非有一天真心掺了假,那所有的不如意都成了罪责的由头,不过,墨梓凝的真心暂时还是如假包换,适合反复利用,所以赵瑾年道。 “不如让美姬陪你去吧。” 还不等墨梓凝说什么,一早上没见到皇上,正抓心挠肝进来给皇上请安的美姬一听,立即头摇的像拨浪鼓。 “臣妾只认爷,别人恕不奉陪。” 没有人缘的墨梓凝两手一摊,“不是我不带,是他们不肯。” 如果我是皇上,我就不信他们不肯,墨梓凝腹诽着,进去里间换了身风流倜傥的儒衫出来,更骚包地拿着把洒了金粉,染着胭脂香的折扇,一步三摇,重新出现在赵瑾年面前。 “你……”赵瑾年千回百转,硬是没找出适合评价的词来,半天憋出一句,“自己多注意。” 注意什么?注意挨揍吗?那几位夫人的夫君,巴不得她们能勾搭上她呢,墨梓凝笑着点头,“遵命。” 脚底下踩着厚底皂靴,个头平白高出了一大截,墨梓凝颇有些玉树临风地回到脂粉堆里,被四位夫人前呼后拥着出去驿馆。 完全就是一个纨绔被莺莺燕燕环绕,墨梓凝眼高于顶地走路,不防备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幸亏墨梓凝‘胸无点墨’,又用束带缠过,一点也不担心泄底,就是毕竟投怀送抱给一名帅哥,脸皮再厚也扛不住火烧,顿时两颊泛红连退几步。 “程老板,做什么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呀?”太守夫人阴阳怪气地同那人打招呼。 逆着光,墨梓凝打量此人,发现正是这家乐尚居的老板,再听这太守夫人的话,好似俩人有什么过节。 太守夫人说话太过份,其他三位夫人连忙打圆场,“天色也不早了,衣服料子点着蜡烛不好搭配,还是快走吧。” 被称作程老板的年轻人垂下眼皮侧身让过,墨梓凝路过时,那年轻人又欠了欠身,像是在道歉。 瞧着比自己还玉树临风的程老板,墨梓凝忽然灵机一动,“程老板有事要忙?” 没大明白墨梓凝用意,程老板老实答道,“无事……” “既然无事,不如陪本观察使与众位美女,一起走上一趟如何?” 四位夫人对于墨梓凝的邀约,都是一水的脸色平静,停下脚步等着程老板回答。 程老板对于美女定位很高,面前四位他除了承认是女的外,没看出来哪点美,但是这个嘟嘟唇公子还算入得了法眼,开口刚要回答,却被墨梓凝一把扯住衣袖就往外带。 “走吧程兄,否则我一个大老爷们和四位美女一起走太拉仇恨了,你且帮我挡挡。” 被强行拿来当人肉盾牌的程老板,意外地没有拒绝墨梓凝的拉扯,两个‘大老爷们’上去一辆马车,四名夫人各自乘一辆。 路上闲话家常,墨梓凝牙酸地问程老板,“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程相语……取的是,‘程侯晚相遇,与语才杰立。’若是墨观察使不嫌弃,鄙人看样子应该比墨观察使虚长几岁,不如就叫我相语兄好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相语兄……” 程相语欠身算是应下了,从手腕上卸下个玉镯来,放到墨梓凝手里。 “这玉镯子我有一对,既然有缘成为墨观察使的义兄,自然要一人一只,才显得你我与外人不同。” 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什么时候就成结义兄弟了,再说她又不带把,若是同一个陌生男子不分你我,那赵瑾年还不得把她给吃了。 “谢了,这东西一看就很金贵,本官消受不起。” 再三推脱下,见墨梓凝执意不收,程相语冷着脸拉过墨梓凝的手,直接把玉镯套到她手腕上,算是成全了结义兄弟的名头。 东元的男子几乎是不戴手镯的,程相语左右手却各戴一只,摘下右手的给墨梓凝戴上,自己左手腕上还有一只。 说是手镯,但也不能单纯定义为手镯,整个镯子都是由金丝种翡翠镂空雕成七个铜钱形状,铜钱上的孔方中间薄如蝉翼,雕有喜怒哀乐爱憎恶七张面孔,铜钱上围着孔方四面各浮雕有四个鬼画符,反正墨梓凝是认不出雕的是什么东西,但凭着镯子的质地还有手工来看,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一着急,墨梓凝的声音不再是故意的低沉,泄露出几分女声来,吓得她赶忙闭嘴。 也不知是听没听出来,程相语两手抄袖,慵懒地半眯着眼睛道。 “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若是墨观察使实在不喜欢,扔了就是。”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墨梓凝歪着头把脑子里的水倒了倒,顿时记起这惹不起的大爷腔调,同赵瑾年如出一辙,都是牛皮哄哄的比谁都横。 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墨梓凝算是笑纳了,“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相语兄。” “不谢,墨小妹。” 身下马车忽然颠簸起来,墨梓凝随着车身上下浮沉,心也跟着起起落落,自己精心打扮过,怎么还被看出来是女儿身,自己就那么妖娆得遮掩都遮掩不住吗? “相语兄这是说的哪里话……” 不想承认的墨梓凝开口待要狡辩,就被程相语一道尚算温和的眼刀截停。 “墨小妹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就算一身糙汉子打扮也难掩珠玉本质,还是莫要客气了。” 一种人人皆人精,独我是傻x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墨梓凝只能认了。 第六十九章师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怎么又被揭穿女儿身了,到底是自己演技太拙劣,还是赵瑾年出的主意太馊? 尴尬一笑,墨梓凝觉得还是不耻下问,总结下经验教训比较好,“不知相语兄是如何看出来的?” “遇见你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女人就是女人,一没喉结,二骨骼纤细,三走路莲步轻移,再四平八稳也没用。” 自小受过礼仪嬷嬷教训,莲步轻移的毛病确实改不掉,墨梓凝叹了口气,“相语兄高明……” 话音未落,身下马车忽然停下,有人在车外高声道,“墨观察使,师爷有请。” 是不得的声音?坦坦荡荡的墨梓凝,忽然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不得双臂环抱胸前,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拦在马车前。 慌里慌张地推开车窗往外看,墨梓凝恰好撞见对面马车里的‘师爷’,一脸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她。 ‘离开朕,你就敢勾搭小白脸,还反了你了!’,‘胆敢私会外男,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怎么,被我逮到,知道怕了吗?晚了!’ 从赵瑾年的表情上精准读出数条内容,墨梓凝心跳如擂鼓,差点没笑出声来,终于露馅了!这家伙在嫉妒,他也是喜欢我的,哈哈哈! 在内心狂笑的墨梓凝乐极生悲,突遭变故,身后的程相语忽然过来,单手环住墨梓凝的腰,贴上来同她耳语道,“墨观察使有在下陪同,还是让你的师爷先回吧。” 明晃晃看到‘师爷’的眼珠子冒出两团火来,墨梓凝嘴角抽搐,抬手拍开程相语的咸猪手。 “本官这就过去!” 手臂微一用力,将准备开溜的墨梓凝禁锢在怀里,程相语懒洋洋地道,“不过一个师爷,管的也太宽了吧,墨观察使位高权重,难道还要看他一个师爷的脸色?” 闻言,‘师爷’挑眉,抱剑立于车前的不得,骤然化为虚影,眨眼间宝剑出鞘,探身上车,剑尖直刺向程相语喉间,动作一气呵成,等到墨梓凝发现时,只来得及大喝一声,“住手!” 锋利的剑尖刺破黄白色的皮肤,流下一道鲜红血痕,猛然顿住的剑身微微打着颤,反射着的寒光晃得人眼睛发疼。 冒着生命危险,墨梓凝试探着用指头戳了戳不得执剑的手,“他是我义兄,你不可以伤他。” 不得岿然不动,手臂与剑身成为一条笔直的线,直到墨梓凝自动自觉地下车,爬上‘师爷’所在马车,才收起剑倒退着出去车厢。 无所谓地抬手抹去喉间血迹,拿出手帕把手擦净,程相语云淡风轻地扬了扬手里的手帕,冲着老实坐在‘师爷’身边的墨梓凝道,“谢了,还是墨小妹疼哥哥我……” 在身上一顿乱翻,墨梓凝才发现,自己绣着鸳鸯的手帕不见了,再看程相语手里染着血的手帕,正是自己的。 绣着鸳鸯的手帕染着血,怎么看怎么像是定情信物,墨梓凝百口莫辩,手指着手帕想要又不能要,憋屈到抓狂。 “那是你的手帕?”赵瑾年不阴不阳地问墨梓凝。 承认肯定不行,不承认也未必能瞒得住,正在墨梓凝左右为难之际,程相语向着‘师爷’坏笑着欠了欠身,吩咐车夫,“回去……” 从心虚中醒悟过来,墨梓凝挠挠头才寻思过味来,自己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个球啊? “墨观察使,前面就快到了,怎么不走了?” 四位夫人所乘的马车提上来,太守夫人隔着车窗叫她。 “哦,你们先走,本官随后就到。” 发现‘师爷’面色不善,太守夫人丢下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好,墨观察,使你可快点,别让我们姐妹久等。” 点点头算是答应,墨梓凝放下车窗,苦恼地琢磨着该怎么解释,才不至于太过唐突。 良久,墨梓凝道,“我不是故意的,在店门口正好撞见他……是她们非要找他一起去的。” “也是她们非要你和他坐一辆车的?” 赵瑾年一句话就问到点子上,墨梓凝支吾着,半天没答上来。 等了半天,墨梓凝一句话也没有,‘师爷’的忍耐力也达到了极限,“下车!” 还真生气了?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吧?墨梓凝觑着‘师爷’的脸色,因为不悦,两道彩眉拧着,在眉心锁成一个川字,亮晶晶的桃花眼透着愠怒,像两个一点就着的火种,那火一点也不烫人,反而撩拨得人心里痒痒的,往日里粉红的桃花唇此时微微抿紧,比眉心的那个川字还要深刻,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 不知不觉间,墨梓凝的手攀上了‘师爷’的腰身,听到他因为触痛到伤口猛抽了口气,才惊觉过来,于是趁势虚抱了抱他…… “我知道你是惦记我,我有分寸的。” 察觉到环绕住的人身子为之一僵,墨梓凝趁机又加了句。 “我这么缺心眼的人,也就你能将就,别人根本也瞧不上,要不怎么可能只是义结金兰。” 赵瑾年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滚!” 被‘师爷’轰下车,墨梓凝目送马车扬尘而去,这才记起自己一没问成衣铺位置,二她是被六辆马车同时抛弃在了路边,只剩下两条棍似的腿了。 杵在街边被大太阳晒得直冒油,墨梓凝把手里的折扇摇得劈啪作响,准备雇上一辆马车走,又发现换衣服时匆忙,根本没带荷包。 “我x了……”被逼无奈,墨梓凝仰天哀叹。 “墨观察使,快上来!”一辆马车停在墨梓凝面前,太守夫人从车窗里摆手叫她。 见到去而复返的太守夫人,墨梓凝连忙上去车里坐下,马车调转车头,向长街尽头驶去。 “师爷是不是误会了?”太守夫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极为八卦地问墨梓凝是非。 在旁边看热闹看了那么久,还来明知故问,墨梓凝斜眄了眼笑到可恶的太守夫人,“误会什么?” 直白的话问出来,多嘴的太守夫人反而没话说了,讪讪地咧咧嘴,没再言语。 车厢里一时静默下来,空气里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暗流。 把程相语赠给她的镯子晾出来,送到太守夫人面前,墨梓凝道。 “本官与相语兄一见如故,义结金兰,这是他送给本官的礼物,太守夫人可认识,这是哪家铺子卖的?” 第七十章烤全羊?先跑为敬 太守夫人赫然瞧见墨梓凝手里的镯子,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哭和笑同时呈现在脸上,扭打成一团,哼唧了半天才道。 “这镯子可真漂亮!” 夸着漂亮,人却活见鬼似的,使劲往一边挤,整个人贴在软靠上,好像那是颗一碰就爆的炸弹。 “太守夫人见过这镯子?” “不,没……”太守夫人慌忙摇头。 奇怪了,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她在怕什么呢? “本官有件事要麻烦太守夫人……” 惊魂未定,太守夫人颤声道,“墨观察使何必客气,有事只管说便是。” “本官与相语兄义结金兰,虽然说是礼轻情意重,不过本官还是想挑件合心意的,还礼给相语兄,所以一会儿还请太守夫人帮忙挑件礼物。” “好说……” 强自镇定的太守夫人笑得像个假面,只是上面的裂痕太多,稍不注意就露馅。 “为什么本官觉得夫人很怕这个镯子?” “怕……呵呵呵,怎么可能,谁会怕镯子,妾身是太喜欢了,激动的。” 听了太守夫人的狡辩,墨梓凝算是知道,一个雕工精致质地优良的镯子,也能把人吓到语无伦次,只是到底是镯子吓人,还是赠予镯子的人吓人,那就有待商榷了。 马车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驶着,墨梓凝不说话,太守夫人也跟着安静下来,再也不嘴欠地说东道西,墨梓凝却觉得太安静了,有点没意思,结果她刚开口想要拿太守夫人解闷,就听到车子外面有人在叫。 “杀了她,什么墨观察使,她根本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墨采女!” ?墨梓凝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的演技真的有那么糟吗?一再被人揭穿,这回连老底都被人家扒出来了,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还是快见识见识的好。 偷偷掀开车窗往外一看,墨梓凝发现她现在根本就没在平安城里,而是在郊外的林子边上,之前遇见的那些流民,手持棍棒扫帚边叫嚣着,边向车子冲来。 墨梓凝感觉浑身的汗毛都吓得从毛孔里飞出去了,什么成衣铺,什么手帕交逛街,根本就是挖坑在等她跳,一时间‘墨采女散尽家财赈灾反没好报,路遇流民惨遭乱棒打死’的话本名头,在墨梓凝的脑子里疯狂闪现。 “怪不得本官一说要伪善人名单,太守立即配合上报……也不管本官是为何而来,你们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你们就没打算让本官活着回去。” 怨不得赵瑾年说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呢,不过这句墨梓凝没说,只在心里指着赵瑾年的鼻子骂,“话为什么说一半,就不能提前提醒我一下吗?” 不管墨梓凝在车里如何天人交战,车外的流民却已围住了车子,为首之人高喝,“墨采女出来!” 你让本采女出去就出去?墨梓凝隔着车窗翻白眼,就不出去,能躲一时是一时。 赶车的车夫早已吓得丢下车子跑了,流民倒也讲理,放车夫离开。 流民们合力把马车卸下来,赶走马匹免得受惊踩踏到旁人,但也同时也断了墨梓凝的生路。 狂暴状态下的流民,不住地叫嚣着,墨梓凝不下车,就开始用手里的武器攻击,什么东西都往车上招呼,还有人用棍子戳破了车窗…… 发现车里面只有被吓成一团的太守夫人,戳破车窗的人不信邪地趴着车窗往里看,恰好同躺在车里的墨梓凝目光交叠,被墨梓凝两根手指叉中双眼,捂着脸惨嚎着滚倒在车下。 “救命!”这功夫太守夫人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向预先停在林子里接应的车子跑去。 几次三番打算抓住太守夫人做人质,可惜四肢不勤的墨梓凝还是错失了先机,让力大无穷的太守夫人给跑掉了,如今车子里就剩她一人,流民的肆无忌惮也到了顶峰。 从林子里划拉出来一大堆枯枝败叶,围住在车子外围一圈,又有人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个火把,交给为首之人。 “贪官污吏横行,逼得我等流离失所,如今这个罪魁祸首——贪赃枉法养大的女人,魅惑皇上坑害良民的祸害终于伏诛,也算是告慰那些被盘剥至死的冤魂了!” 义正言辞的说完,那人高举起火把,犹如手持行刑令牌的判官,就要把手里的火把丢出去。 眼见自己就要变成烤全羊,墨梓凝急得从车里探出头来,立即有人持棍棒扫帚将她拍回去。 嗖!忽然破空之声响起,一支利箭凌空射来,正中手持火把之人的后心…… 火把同时也挨了一箭,箭身上悬着的小水囊瞬间爆开,堪堪把火把上的火熄灭。 正抱着被棍子砸肿的手臂呲牙咧嘴,墨梓凝眼角余光扫见此情此景,直接躺倒在车厢里,免得殃及池鱼。 失去领头羊的流民们,顿时失去了主心骨,虽然还有几个骨干游说,可杀人放火的事,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干得出来的,被逼上梁山也得有拿刀的勇气,而这些只想着温饱度日的人,完全提不起这样的狠劲。 那几个骨干见怎么说众人也不肯配合,只好自己动手,重新点燃火把。 火把的火光刚刚亮起,立即一支利箭飞来,把手持火把之人射死,如法炮制的再一箭,用小水囊把火熄灭。 明刀明枪固然可怕,但暗里下死手才最震慑人心,所有人都被这神出鬼没的杀手吓到胆战心惊,四散奔逃。 只剩下五个骨干犹如守着猎物的恶狼,死也不肯放弃。 五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车子,准备跳上去直接结果了墨梓凝。 嗖嗖嗖……接连五箭,箭无虚发,五道刚刚跃上车子的身影,同时身形一晃栽倒在地,被利箭刺穿的身体余温尚存,魂却已去地府报到。 静听了许久,车外时或响起风过树梢声,混着一两声乌啼,再无其他动静,大难不死的墨梓凝装着胆子,试探着爬出车外,四下确定没有流民凶徒,立即撒丫子快逃。 第七十一章死里逃生,黄泉多冤魂 “皇上,墨采女应该是回驿馆了,咱们也回去吗?” 收起弓箭,不得向赵瑾年请示。 “跟着那些流民……”隐身在密林深处的赵瑾年翻身上马,一路向流民逃窜的方向追去。 回望了眼墨梓凝逃走的方向,不得也跟着上马疾驰而去。 死里逃生,墨梓凝跌跌撞撞跑上官道,此时天色渐晚,残阳如血殷红地铺陈在天地间,把墨梓凝惨白的脸色也染上了一抹诡异的红。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腿发软浑身哆嗦,墨梓凝踉踉跄跄跌坐在路边,再也没有力气跑了。 “上车……” 一辆马车驶来停在墨梓凝面前,美姬自车里探出头一脸不耐烦地冲她摆手。 忽略掉美姬脸上满满的嫌弃,墨梓凝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亲人!你是老天派来救我的吗?” 美姬表示她可没有这种亲人,“磨蹭什么,还不快上来,要不是爷吩咐,我才懒得理你呢。” “哎……”获救的墨梓凝激动万分,抖手抖脚地爬上车,靠坐在软垫上,劫后余生地眼眶发红,“多谢!” 本来还想再拿话戳墨梓凝几句,美姬忽然眼珠一转改变策略,开口道,“别老空口白牙的谢,来点实际的。” 真的是感谢美姬的仗义相救,墨梓凝大方点头,“说,只要本采女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要的就是这句,美姬美滋滋地眯起眼来,“把皇上分我一半,你半个月我半个月……” “不行……”墨梓凝毫不犹豫地断然拒绝,“这事我办不到,答应不了你。” “忘恩负义!”刚起了个头就被墨梓凝掐死,美姬气得又开始抓狂。 “恩是有,但一大半都应该归功命你来接我的爷身上,为了感谢爷的再造之恩,我也不能把他给卖了。” 真是人嘴两张皮,怎么说怎么有理,穷大方了一句话后,就抠搜的把之前的话全给否了,美姬十分鄙视墨梓凝不要脸的行为。 “你现在霸占着也没用,回去宫里,你照样得把皇上让出来,到时候,你还是同从前一样孤家寡人没人理你。” 听美姬磨牙霍霍地咒她,墨梓凝无所谓地道。 “我皇宫三屠的名头怎么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我怕树敌,怕没人理,怕一个朋友也没有吗?真是笑话……再说,你问问宫里那些人,自从本采女进宫后,谁碰过皇上一根手指头,只要我在,皇上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墨梓凝大放厥词,把赶来接她的美姬气得不轻,恨不能把她一脚踹下车去。 “你就吹吧,迟早你得死在装x上。” 挑挑眉,墨梓凝毫不在意,“反正我活着一天,赵瑾年就不能碰别的女人,甭管他是谁,就算皇上,翻的牌子也只能刻我的名字。” 美姬的脸都被气白了,同为女人,她从未说过这样嚣张的话,所以她才气,气墨梓凝的目下无尘,气自己的不敢作为。 毕竟人家也算是帮了自己,墨梓凝瞧见美姬气得不轻,为了缓和下气氛,把程相语送给她的镯子摘下来,当做谢礼送给美姬。 一国的公主,皇上的贵妃,什么宝贝没见过,礼轻了人家肯定看不上,墨梓凝肚子里琢磨着同程相语解释的措辞,把镯子送到美姬面前,“美人,多谢你救本采女于危难之中,这镯子算是我聊表谢意,万望笑纳。” 皇族中人未必是玉器行家,但常年的耳濡目染,玉质成色好坏,手工精艺难度一搭眼就能瞧出来,墨梓凝才把镯子送到美姬面前,美姬立即两眼一亮。 “这镯子你哪里来的?” 美姬说着也不推辞,接过手镯戴在手腕上,不住爱惜地用手摩挲着。 “我这是借花献佛,是我义兄送的。” “义兄?”美姬觉得抓住了墨梓凝的把柄,“你什么时候有的义兄?爷知道吗?” “爷知道,还看到了呢……”墨梓凝说着,两手交叉枕在脑后,仰头看着车顶棚,想着那人拦路时要吃人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用看傻缺的眼神扫过墨梓凝,美姬边手摸着手镯,边琢磨为什么皇上都发现‘义兄’了,怎么还留着墨梓凝。 或者皇上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眼下用得上,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利用完了再一并秋后算账,美姬越想越觉得有理,本来憋在心里的一口恶气顿时消散不少,脸色也跟着缓和了许多。 车子停在乐尚居门前,美姬理都不理闭目养神的墨梓凝,打开车门率先下车。 脚刚落地还没站稳,忽然一名身着青衣小帽的男子冲过来,把美姬撞倒在车辐上…… 浑身发软地缓缓瘫倒,美姬腹部赫然插着把匕首,汹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把青石板地面染红。 “杀人了!”一旁路人有眼尖的看到,顿时惊恐大叫。 正准备下车的墨梓凝被吓得一个激灵,缩在车里没敢动弹。 “美姬,快上车!” 在车上躲过一次劫难的墨梓凝,本能地把车当成了她的保护罩,隔着车窗招呼。 等了会儿,街上依旧乱哄哄的,下车的美姬却没上来。 难道美姬已经进去驿馆了?墨梓凝想着,小心翼翼地将车窗欠开一条缝往外偷瞄,发现路边的行人各个面露惊恐地往她这边看,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 注意到那些人都在指着她身下的车子,墨梓凝终于发现了不对,壮着胆子从车里下来,朝众人的关注点看去,就见刚才还和她斗气的美姬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脸上惨白如纸像是已经死了。 墨梓凝的脑袋嗡地一声,“美姬!” 扑过去墨梓凝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人她抱不动,自己又不会急救,插在腹部的刀又不能乱动,情急之下,墨梓凝用手压住美姬流血不止的伤口,可是那血根本就堵不住。 滚热的血汩汩地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滑腻腻地沿着她的手背滚落,滴滴答答地滴到地上,汪成一片血海。 “美姬,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我把爷分给你一天聊天……” 不管墨梓凝怎样呼唤,那流出来的血渐次枯竭变冷,黄泉路上又多了条冤魂…… 第七十二章小媳妇,纡尊降贵 美姬死了?那个和她要奖赏,非要她把皇上分一半给她,不给就各种诅咒她的美姬死了? 墨梓凝浑浑噩噩,站在乐尚居的柴房门口,看着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犹如站在生死门前,正在看一出人间默剧,又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要不然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墨梓凝!”刚刚赶回来的程相语,甫一见到墨梓凝浑身是血,担心她身上有伤,抓住她便问,“哪里受伤了没有?” 游魂一般在天地间飘荡,墨梓凝的魂怎么也回不来躯壳里,耳际听到程相语的问话,眼里却根本看不到人影。 若是此刻我死了,那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我的剑剑皇上了?美姬临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太可怜了,如果我要是死了,一定得见到赵瑾年然后再死,呜呜呜…… “墨梓凝!”忽然,一道炸雷劈下,混沌的脑子骤然亮起,死也要看一眼赵瑾年再死的墨梓凝回魂了,人也同时落进赵瑾年怀里。 视线有了焦距,赵瑾年的脸映入眼帘,墨梓凝只来得及吐出一句,“终于等到你回来,死了也值了……”接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快去请大夫……”赵瑾年一边吩咐不得,一边抱起浑身是血的墨梓凝就往楼上冲。 从来都不畏死的赵瑾年第一次害怕了,把软成一滩泥的墨梓凝轻手轻脚的放到床上,仔细检查后发现,血都是别人的,根本不是墨梓凝的,难道有内伤? 手指搭在墨梓凝脉门上,气息虽微弱,但后续有力,应该只是刺激过度的短暂昏迷。 “……”赵瑾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某人是连惊带吓晕倒了,然后还要可恶地说上一句,“终于等到你回来,死了也值了……” “看你醒了,朕怎么收拾你!”赵瑾年咬牙恨齿地说完,还是犯贱地打来温水,为墨梓凝擦掉血迹,换上干净衣服…… 刚刚收拾好,不得带着大夫赶来,恰好撞见小媳妇样的皇上,吓得脚一软踉跄几步,差点给赵瑾年跪下。 垂眸看了眼半跪在地的不得,赵瑾年恩赐道,“平身,倒水,送大夫……” 被赵瑾年冷冰冰的眼神注视,大夫像是只被猫盯上的老鼠,哆哆嗦嗦地为墨梓凝诊过脉,誊写好药方,不等不得送,自己先跑了。 出去倒脏水的不得回来,发现大夫没了,茫然看了圈,只得硬着头皮来问赵瑾年。 “爷,大夫怎么不见了?” 赵瑾年坐在椅子里头不抬眼不睁地回了句,“抓药去……” 不知道赵瑾年哪来那么大火气,不得小心翼翼绕过雷区,注意到桌子上墨迹未干的药方,伸手拿起来就走。 “顺路送送美姬,告诉她,朕会为她做主……”赵瑾年声音沉郁,不得听得脚下一滞。 “皇上,是送密贵妃回北都,还是送去义庄?” “先送去义庄……”赵瑾年以手扶额叹了口气道,“其他的朕自有安排。” 墨梓凝先是昏厥后是昏睡,迷迷糊糊被人喂了一碗药,从嘴一路苦到心里。 睡也睡不踏实,依然是乱梦颠倒,场景不断的转换,话也总是说个没完。 人人都冲着她挥舞着棍棒叫嚷,像对待过街老鼠一样的对待她,火光冲天里血流了一地,她哭着喊着要见赵瑾年,却总有人拦着不让她见,“就是死,你也见不到他!” 那种没完没了的恶毒诅咒涟漪一样一圈圈扩大,震耳欲聋,吵得她头都要炸掉了。 翻来覆去的噩梦不知持续多久,如同坠入泥淖中,越挣扎越是窒息感十足,就在断气前的瞬间,墨梓凝拉着长音地深吸一口,终于睁开了眼睛。 “呼……”从床上一跃而起,墨梓凝一头撞进温暖而坚实的臂弯里,抬眼与赵瑾年的视线撞在一起,呲啦亮起一大片火花。 动作行云流水般把墨梓凝丟回床上,赵瑾年拉过被子给她盖好,接过不得送到面前的粥碗,赵瑾年大爷似的命令,“张嘴……” 看样子皇上是要喂她粥吃,不过粥碗里热气腾腾,恐怕是才熬好的粥,这要是张开嘴让他喂,还不得烫死,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墨梓凝不想死,求生欲满贯地伸手向赵瑾年道。 “哪里能劳烦爷,我自己来就行。” 拍开墨梓凝的爪子,赵瑾年拿过来靠枕给她垫在背后,用勺子舀起一勺粥送到她嘴边。 小心翼翼张嘴吃了,又香又糯的小米粥温度适宜,一点也不烫。 是皇上纡尊降贵,吹凉了粥亲自喂她,好幸福!墨梓凝乐得眼冒红心,红心冒了没几颗,忽地记起美姬没了,红心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墨梓凝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本来还在高高兴兴地吃粥,笑得像个小傻子,眨眼人就从笑变成了哭,赵瑾年蹙眉,不声不响地继续投喂。 被强逼着吃光满满一碗粥,墨梓凝眼泪汪汪地问赵瑾年,“美姬呢?” 美姬同墨梓凝年岁相仿,在赵瑾年的印象里,也就是个任性的小丫头,对美姬的死赵瑾年谈不上难过,但就是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提,稍稍联想到如果当时是墨梓凝先下车会怎样?赵瑾年就怕得要命。 “送去义庄了……” 从赵瑾年的语气里听出了不耐烦,墨梓凝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是你的妃子,别太委屈她……” “你也知道她是朕的妃子,你跟着操的什么心?” 被赵瑾年一句话差点没噎死,墨梓凝斜眼看他,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火气,难道是看她没死,打算把她气死不成? “又不是我害死她的,你心里难过,拿我撒什么气?” ‘我是怕你死了……’几乎脱口而出,赵瑾年硬是把话又吞回肚子里,“少无理取闹。” 俩个人就此静默了会儿,墨梓凝记吃不记打的凑过去,整个人赖在赵瑾年身上,悄悄同他耳语。 “我差点没被吓死,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或者亲我一口安慰下也是好的。” “?”赵瑾年见鬼一样思忖到,这女人怎么越吓胆子越大,居然不要脸到如此境界? 把七情镯拿出来,毫不留情地送到墨梓凝面前,赵瑾年要求,“解释下……” 墨梓凝,“???” 第七十三章你是吃‘可劲蠢\’长大的吗? 七情局在当世七国都有其局,历来布局缜密从无疏漏,无人窥破其真身,只因七情局之人,悉数隐身于各大家族门派乃至朝廷党羽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数年七国合力剿灭,依旧不能动其根本。 尤以七情局局主神秘莫测,多年来,七国拿下多位局主,到最后确定全部为假冒伪劣,相传局主有七情镯一对,上有钱眼内里见七情,这些都是七国权贵内人人皆知的秘密,唯独墨侍郎不够级别,不知此事,连带他的三女儿,也成了孤陋寡闻,被赵瑾年拿着镯子质问,依旧傻傻弄不明白赵瑾年是几个意思。 “我,这……”墨梓凝猛然间记起,她把这镯子是给了美姬的,赵瑾年拿着这个镯子,应该是问美姬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美姬的东西,我怎么知道她是哪里来的。” “这个镯子是在你身上发现的,怎么会是美姬的?”赵瑾年面沉似水,“说,哪里来的?” 突然被赵瑾年吼,墨梓凝心里没底,偷偷觑了他一眼,发现这人不是一般的严肃,简直就是在拷问。 “我和程相语义结金兰,他送给我的……后来我被流民围困差点死了,爷让美姬来接,我才不至于死在路上……反正不是爷给的东西我也不能留,所以就把镯子送她做谢礼了。” 闻言,不用赵瑾年发话,不得转身就走,随即被赵瑾年叫住,“一定要留活口。” “是!” 目送不得离开,墨梓凝万分替程相语担忧,“不过送我个镯子,你至于这么计较吗?” 愚蠢的女人,居然不知道七情镯的厉害,赵瑾年语气略带生硬地问墨梓凝,“你难道不认识七情镯?” 为了哄赵瑾年别凶巴巴的对她,墨梓凝点头承认,“认识呀……” 猛然间,赵瑾年的眉头拧成了一个铁疙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道,“认识?” “嗯,你说它叫七情镯,我不就认识了。” 用恨不能把墨梓凝洞穿的眼神盯着她看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看得墨梓凝的小心心差一点跳出胸口,赵瑾年终于在鉴宝专家般的慧眼下确认,这货是真不认识七情镯。 “既然是你义兄给你的,好好戴着吧。” 目瞪口呆地看着赵瑾年把七情镯戴到她手上,拉下袖子遮住,墨梓凝满头雾水。 赵瑾年捉着墨梓凝的袖口,恨不能把这破袖子拆了,当时他乘车截下墨梓凝,如果不是袖子遮住了镯子,他第一时间就能捉住七情局主,那么东元必将会是另一番局势,或者称雄七国也不为过。 不知道赵瑾年的内心波动,墨梓凝只觉手腕处冷意彻骨。 “我可不可以不戴?” “为什么?”能得到七情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这人居然请辞,脑袋不是一般的有病啊! “这镯子是死人戴过的,又莫名其妙跑回到我身上,你说会不会是有鬼呀?” 赵瑾年恶狠狠地戳着墨梓凝的脑门教训,“你是吃‘可劲蠢’长大的吗?” 无缘无故被教训,墨梓凝觉得自己真够冤的,正琢磨着反唇相讥,不得去而复返。 “爷,恐怕夫人遇到的是假程相语。” 墨梓凝,“……” 赵瑾年,“怎么说?” “程相语迎接观察使后受了风寒,始终在房里养病,根本就没出过房间,属下问过伺候他的小厮和平日里端茶倒水的婢女,说法都一致,尤其夫人撞见程相语的时间,正是负责给程相语看病的大夫复诊的时间,那大夫属下也问过,不像是串口供。” 俩个程相语?墨梓凝感觉头好晕。 “可能是易容,可能是孪生子,也可能只是单纯长的像,反正夫人又同他不熟,就算是假的也看不大出来。” 闻言,赵瑾年颔首。 “可是,太守夫人认识他,好像跟他还有些过节……所以不可能只是单纯长得像,要不然一定会被认出来。” 既然是假冒,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探其究竟,赵瑾年不想墨梓凝多费神,扶她倒回枕上。 “不必再想,你先休息……” 近在咫尺的赵瑾年真好看,墨梓凝舍不得眨眼,瞪得眼睛又酸又涩,赵瑾年被她瞪得莫名火起,“闭上眼睛!” 听话的闭上眼睛,墨梓凝脱口而出,“爷陪睡。” “啪!”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墨梓凝疼得捂住脑袋直哎呦。 “爷是陪睡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墨梓凝觉得自己是真的冤,赵瑾年觉得她是真欠揍。 “好好睡吧,朕去看看美姬。” 活人哪里会和死人抢,墨梓凝抬眼望向窗外,夜色深沉窗口黑乎乎的,用商量的口吻道。 “太晚了,爷还是明天早上去吧,走夜路不安全。” 对于异国他乡送来的和亲公主,赵瑾年对美姬并没有什么感情,虽然美姬口口声声作为羁留北都质子的女儿,从三岁起就开始喜欢赵瑾年,可赵瑾年对她实在无甚印象…… 想到这里赵瑾年轻叹一声,“明日一早,自然有人接她回国安葬,所以今夜朕必须得去送送她。” 这是对于痴心人最大的敬重,墨梓凝不能再拦着,只得松开赵瑾年。 “谁来接她?难道爷打算秘不发丧,从此抹去密贵妃生平,就像她从未来过?”墨梓凝说话时,周身的血都像是被冻住了,声音跟着开始打起颤来,“密达国那边能同意吗?贵为公主不明枉死,他们都不追究?” 赵瑾年默然点头,“人死如灯灭,身后事都是虚妄。” 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墨梓凝难以接受赵瑾年的无情,“所以美姬的死就可以被你们轻轻揭过去?如果今天换成是我死了,你也会同样处理的对不对?” 赵瑾年一急,脱口而出,“混账!” “混账不混账我不知道,我就知道美姬的死跟你这次北上脱不了干系,她根本就是为你死的,可你却不愿意深挖,因为有些事该装糊涂就得装糊涂,该就此翻过,就绝对不能再计较,包括人命。” “放肆!”赵瑾年一声低吼,巴掌高高举起,落到墨梓凝的脸上,却是轻轻一拍…… 第七十四章劲敌现身,君心难测 “爷……”门外黄鹂婉转的一声低唤,传进墨梓凝的耳朵里,就好似一滴水落进滚油里,顿时炸开了锅。 就算是如来佛祖的五指山,也压不住醋味蒸腾的墨梓凝,一个鲤鱼打挺自床上坐起,墨梓凝低喝,“谁?” 刚准备要走的赵瑾年顿时身形一僵,门外的人听到问话也跟着沉寂下来,不过须臾,门自外被人推开,一道身影蹁跹入内,向着赵瑾年款款下拜。 “见过爷。” 从来不会这么糖分奇高的说话,墨梓凝先牙疼地一哆嗦,目光投向赵瑾年,发现这货表情十分受用。 男人嘛都喜欢漂亮的女人温柔,说话嗲声嗲气的,只冲着他一个人撒娇那才叫爽,仅仅瞄了眼赵瑾年,墨梓凝就知道他也是这样想的。 自问自己虽然不算个母夜叉,但也绝对称不上温柔,更不会骨酥肉烂地拿腔作调说话,墨梓凝冷声问来人,“你是谁?” 莫不又是个粉头出身?赵瑾年这是什么爱好? “你又是谁?” 谪仙般仙气飘飘的美人反问墨梓凝。 “我是爷的夫人……”墨梓凝不甘示弱,跳到地上赖住赵瑾年,“爷去哪里,妾身也要去。” “别胡闹!”赵瑾年回身把墨梓凝哄回床上塞进被子里。 “爷说的对,夫人还是别闹了,不过死了个人,就吓的神魂出窍的,还是赶紧歇着吧。” 听人家阴阳怪气的挤兑自己,赵瑾年依旧保持中立,墨梓凝一口气梗在喉咙里,问赵瑾年,“爷,你总得让我知道,你是要跟谁出去吧?” “你们先出去……” 爷发话,女人极乖觉地退到门外,不得将门关上,二人一点也不捣乱地在门外等着,墨梓凝承认,自己好像就没这么听过赵瑾年的话。 “她是首辅刘卓的女儿,名唤刘莺,比你大两岁……日后你要和她好好相处,千万不可和人家闹脾气。” 又一个想要和她分一杯羹的女人,她承认她家皇上是招人稀罕,但也不能总是这样人见人爱,都想插一脚进来,墨梓凝目光灼灼,盯着赵瑾年的眼睛警告他。 “花可以随便看,却摘不得,否则,我弄不死她就……” 就怎么样她还没想好,弄死赵瑾年她是干不出来,废掉也下不去手,再说桃花再怎么挡还是会有,人心要是不在了,霸着人也没什么意思…… 之前赵瑾年疲于应付朝中各势力,还得提防随时会反水的麟王和瑞王,根本没有精力在情事上用心,导致她长期霸占皇上,如今人家送到嘴边了,又是首辅的千金,能不能继续将赵瑾年据为己有,号称皇宫三屠的墨梓凝根本没把握。 “刘莺和你一样,喜欢朕很久了,你和她就当姐妹相处吧。” 这是提前通知要收下刘莺的意思?想想美姬尸骨未寒,这边人家不疼不痒的又要纳新人,墨梓凝心寒地倒回枕上,转身背对赵瑾年道。 “别让人家久等了。” 难得见墨梓凝如此听话,赵瑾年转身就走,走了没几步又停下脚步道。 “我们走了你也不用害怕,门外有人……” “行了,走吧,我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句句话都带刺,一点也不如人家温柔体贴,赵瑾年拂袖离开。 听着门板开合声,墨梓凝躺在床上越想越憋屈,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俩个人在一起时,每次赵瑾年要她时都跟疯了似的,根本就是拿她在发泄,真是憋气到捶床。 大半夜的不睡觉,把床板擂得山响,没一会儿就有人敲门。 “夫人!” 墨梓凝气不顺,隔着门吼道,“何事?” “有人投诉,让你消停点。” 被投诉的墨梓凝磨牙道,“谁投诉的,让他进来同我说。” 咣啷,门被推开,有人自门外进来,墨梓凝抬眼看去,玉树临风,脸上斜戴着一只黑眼罩。 “梳子?” 记起赵瑾年临出门时曾经叮嘱过门外有人,难道那个人就是秦枢子? “见过夫人……”秦枢子笑眯眯地向墨梓凝问好。 记起他是没有‘宝贝’的人,墨梓凝觉得就算深更半夜与他共处一室也没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尘仆仆赶来,见到墨梓凝整个都消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秦枢子几步来到近前,抬手拂过她的面颊。 “怎么瘦了这么多?” “少动手动脚的……”墨梓凝拍开秦枢子的狗爪子,心里十分不喜他乱碰。 “一时情急,还望采女见谅。” 秦枢子也意识到自己动作唐突,连忙退后几步才继续道。 “我是奉爷的命令,送刘千金来见爷。” 果然,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不声不响把人接来,连招呼都不打,看来赵瑾年根本就是在拿她当摆设用。 “爷为何接她过来?” 秦枢子瞬间流露出一抹纠结来,整理了下语言才回道。 “刘千金担心爷路上危险,死活要跟着过来,刘首辅不让,结果,刘千金寻死觅活抹脖子上吊,刘首辅没办法,只好请示爷,所以爷才特地命我去把人接来。” 又一个忠心不二眼里只有赵瑾年的女人,墨梓凝忽然觉得好累,“让你接你就接?” 趟到雷区的秦枢子无辜受难,“爷的话,也不能不听呀。” 算了,就算没有刘千金,下次保不定还有什么百千金,万小姐的,她哪里能防得过来? “爷有的是人,怎么偏偏要你送她来?” “我……”秦枢子挠头道,“我欠爷的太多,来还债的,再说你不是也欠我人情嘛,总得讨回来点。” 不但来了个情敌,平白又来个债主,加上讨厌她的侍卫和随时会负心的皇上,她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你那点债也好意思讨,你打算让我怎么还?” 对于这个问题,秦枢子表示,“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告诉你。” 裹紧了被子,墨梓凝头疼得很,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无事跪安吧。” “别再砸床板了,要砸就砸这个……” 秦枢子丢下一个小布偶给墨梓凝,动作利落地出去了。 一个丑不拉几用破布拼凑缝制出来的人偶,被丢在被子上,墨梓凝伸手捞起来看过,恶心地丢去一边,才不要呢。 第七十五章舔盘子,小心撑死 身边怎么没人?墨梓凝伸手摸过旁边冰冷的被褥,倏忽睁开双眼,晨曦从帐幔的缝隙间透了几缕进来,已是清晨时分,难道赵瑾年一夜未归?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墨梓凝慢吞吞自床上坐起,两条腿垂落在床边,重又闭上眼睛。 赵瑾年一夜没回来,墨梓凝不想知道他是在哪里过的夜,同谁一起过的夜,她宁愿闭着眼睛等到他回来,然后就当做他哪儿也没去,仅仅是出去解了个手,或者吩咐不得去让人端早餐过来。 门外始终静悄悄的,看样子就算她再等上个把时辰赵瑾年也不会回来了,墨梓凝泄气地撩起眼皮,趿拉着鞋找衣服穿上,自己一个人憋气带窝火地梳妆打扮。 都收拾利索后,打开门,墨梓凝才要去敲不得房门,就见赵瑾年从不得房内出来,同她走了个对头碰。 “你怎么在不得房里?”墨梓凝要死不死地记起宫里的传言,很担心又来一位贴身情敌,她都快神经了! “昨天在不得房里睡的。” 赵瑾年根本没料到墨梓凝脑子里的肮脏龌龊,自然而然地携着墨梓凝的手往回走,“看你昨天吓成那样,担心半夜进去再把你吓到,所以就去不得房里将就了一宿。” “那不得呢?”墨梓凝问这话时,很鄙视自己的小心眼,但又不能不问。 “他和秦枢子在一个房间,乙字号房……”说着,赵瑾年手指了指甲字号旁边的房间。 “哦……”墨梓凝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感觉稍稍轻松了些,“那位首辅千金呢?” 赵瑾年用‘你找事吧?’的眼神扫过墨梓凝,“在美姬之前住的房间。” 提到美姬,墨梓凝的心事又重了几分,“她已经被接走了?” “嗯……”赵瑾年没多说什么,很不想再提这件事的样子,墨梓凝也不想提,到现在她还是不太能接受美姬就此离开的事实,只能当她是不喜欢东元回国了。 就在墨梓凝手搭在甲字号门板上,正要推开门时,身后传来一声娇呼,“爷!” 不用回头,墨梓凝也知道是刘莺在叫赵瑾年。 赵瑾年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刘莺,“刘姑娘何事?” “爷今天不是还要去见太守吗?什么时候出发?” 大清早的明知故问,谁还能饭都不吃就去找那个破太守,还不就是让她墨梓凝知道,爷决定的事,她到现在压根没听说。 “巳时出发……”女人和女人之间斗的都是些小心思,赵瑾年懒得参与,丢下话先推门进屋,随便墨梓凝和刘莺大眼瞪小眼。 “看来爷没告诉你今日要去见太守的事情吧?”刘莺瞥斜着眼问墨梓凝,接着又嗤笑道,“不过也对,死个人都能把你吓得魂飞魄散的,带你出去都不够丢人的。” 没想到堂堂一个首辅千金嘴巴这么缺德,墨梓凝忽然记起件事来,笑着道。 “我不过小小一名采女,没见过世面,确实不如首辅千金胆子大……” 说着抬手拢了拢额前一缕碎发,雪白皓腕上的七情镯无意中露出来,在紫纱绣金的广袖下绿影一闪,随即手落下袖子跟着下垂,把露出来的七情镯又给盖住了。 惊鸿一瞥七情镯,刘莺的眼睛就直了,她可是首辅千金,对七情局和七情镯早已如雷贯耳,甫一扫见立即认了出来,顿时一句话也没有,转身就回屋了。 看来赵瑾年说的还真没错,七情镯是真的很厉害,墨梓凝捕捉到刘莺在见到镯子后眼底的那抹震惊,得意了会儿,又想到假程相语,他为什么要把七情镯给她呢? 思绪万千中,墨梓凝进去屋里,反手把门关上。 “先别关,不得让店家把早餐送来屋里吃。” 注意到墨梓凝脸上的若有所思,赵瑾年大声说了句,免得墨梓凝走神听不清。 “哦……”墨梓凝答应了声,把门再度打开,果然就见两名堂官端着托盘,上面用罩盖罩着,正往这边走来。 等到饭菜上齐,墨梓凝才重新把门关上,和赵瑾年面对面坐着吃饭。 “那位大小姐怎么办?”墨梓凝吃饭也堵不住嘴,非要讨人嫌地问一句。 吞下嘴里的粥,赵瑾年不咸不淡地回道,“你吃饱了,换她过来吃。” “我才不要!她要吃,让堂倌把这些端她房间里吃去。” “女人都是小心眼,假大方都大方不明白。” 叹息似的说完,赵瑾年继续吃饭,墨梓凝再不多嘴,老实吃,使劲吃,一样都不剩的吃。 把最后一个菜叶吃进肚里,墨梓凝肚子滚圆地从桌边站起来,“爷,我去请那位过来用膳。” 早已吃饱在一旁吃茶看热闹的赵瑾年,憋不住笑出了声,“朕看你这一顿能坚持到明年。” “嗝……”墨梓凝撑得不住打嗝,扭扭哒哒地走向门去。 “回来!”赵瑾年沉下脸叫她。 墨梓凝止步回头,“怎么?我叫她过来,嗝……就算爷让她舔盘子,嗝……她也高兴。” “真是把你惯的……”赵瑾年故意语气冷硬地道,“不用她舔,朕命你把盘子都舔净。” “我又不是……嗝……舔狗,我……嗝……不舔。” 耳听墨梓凝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赵瑾年起身拉住她道,“真没出息,出去散散步,顺路给你去药铺买几粒山楂丸。” 撑得难受,墨梓凝跟着赵瑾年出去门外,恰好撞见不得横在门口,对面是刘莺正一脸愠怒地看着她。 “呦,刘千金,嗝……吃了吗?” 早把舔盘子听了个一清二楚,刘莺笑得格外明媚,“本千金养生,早吃过了,一碗燕窝,两个鸡蛋,一盘素炒三丝,一盏山药炖鸡,饱得很,不用舔盘子……不过墨采女可得小心些,别没把旁人饿死,先把自己撑死了。” 不得没等二位开战,先请赵瑾年移步下楼,听到刘莺骂人不带脏字,头都不回,双肩不住耸动,墨梓凝一眼瞥见十分窝火。 怎么七情镯的震慑都没坚持一晚上?墨梓凝琢磨着要不要再亮镯吓唬吓唬嚣张的刘莺,旁边乙字号门却在此时打开,独眼秦枢子从门里出来,眼神凛冽地扫过刘莺,然后转向墨梓凝灿然一笑。 “墨采女,早呀!” 第七十六章自找出路,包吃包住 太守夫妇一夜暴毙,二人均是一剑封喉,赵瑾年担心墨梓凝脆弱的神经再也经不起吓,命秦枢子送墨梓凝回去驿站,自己则同不得和刘莺一起等仵作出结果。 “不,我不走!” 不能输给首辅千金,出身自己决定不了,但是勇气可以,墨梓凝勇敢地闯进太守府内,不等进到太守夫妇卧房内,先被浓重的血腥味勾出了关于美姬的记忆,再加上大清早就暴饮暴食,胃里翻腾起来根本没有空地,直接就要往外喷。 目送墨梓凝捂着嘴跑到墙角去呕呕呕,赵瑾年无奈地摇摇头…… 调查与仵作上报是一起交到赵瑾年手里的,虽然只是观察使的师爷,但派头比观察使足多了,所以没人觉得把这些交给赵瑾年有什么不对劲。 在墨梓凝吐到第三次的时候,赵瑾年带头出去了太守府。 有好心的婢女看墨梓凝吐得辛苦,端着茶给她漱口,又端来一碗温热的米汤让她喝下,免得胃里吐空了难受。 等到墨梓凝哼哼唧唧从太守府内出来,赵瑾年已经在车里等了她半天。 只顾着旁边有小黄莺了,根本不管她死活,墨梓凝恨恨地咕哝着爬到马车上,这才发现自己吐得手脚都开始打颤了。 “观察使,这些您拿着,一会儿有胃口了吃些垫垫。” 隔着车窗墨梓凝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油纸包,手指无意间拂过婢女托着油纸包的手,“多谢姑娘……” 扎着包子头的婢女含羞带怯地看了墨梓凝一眼,红着脸走开了。 哼,看咱这魅力,你赵瑾年旁边有小黄莺,我墨采女也有小红娘惦记,墨梓凝瞥斜了眼赵瑾年,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无聊的女人,无聊的把戏,赵瑾年选择闭目养神,无视墨梓凝的挑衅。 不大的马车挤进来三个人,坐起来就没那么舒服了,墨梓凝不禁怀念起知进退的美姬来,至少人家知道自己另坐一辆车。 同样嫌挤的刘莺问赵瑾年道,“爷,咱们还去哪儿?” “去会一会李厚文和何大贵。”墨梓凝一边打开婢女给她的油纸包,拿出一块枣泥山药糕啃着,一边替赵瑾年回答问题。 这是吐完不难受了,赵瑾年想着用眼缝瞄了她一眼,继续参禅,坚决不参与到两个女人的明争暗斗里去。 这次轮到刘莺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了,没看过名单,也没听说过这二人名头,为了不打脸,刘莺老实闭嘴。 满意于刘莺的反应,胃里舒服些的墨梓凝,接连又吃了两块枣泥山药糕,这才停下来把油纸包重新包好,放到一边留着呆会儿吃。 一行人赶到平安县时天已过午,本来打算到了先找地方祭下五脏庙,结果却骤闻县官李厚文被杀,同乡绅何大贵一样,都是死于一剑封喉。 这次墨梓凝吸取教训,坐在车里等着,没有和赵瑾年一起进去看凶案现场。 县官李厚文已经由仵作验过尸,现场也清理过,如果墨梓凝知道了,肯定会后悔没跟进来,因为刘莺迈门槛时被绊了一跤,滚倒进了赵瑾年的怀里,好一会儿才娇娇弱弱地站起来,满脸绯色地称谢。 拿到李厚文的验尸卷宗后,一行人连饭都没顾上吃,又赶去乡绅何大贵家,何大贵也是一剑封喉,死的时间和太守夫妇一样,都是在昨夜,也就是说凶手不只一个。 “爷,还是先吃口饭吧,别饿坏了身子。” 刘莺温柔劝着,一双眼水灵灵地仰望着赵瑾年,让墨梓凝忽然就联想起高山仰止这个词。 乡绅何大贵家靠近平安县,距离真正的乡下还有一段距离,周围没什么住家也少有商铺,说是找地方吃饭,其实根本就没有地方能买到东西吃。 打开油纸包,墨梓凝把枣泥山药糕送到赵瑾年面前,“爷,先对付吃口,别饿着。” 自己手里什么也没有,只能空口白牙地说找地方买东西吃,哪里有墨梓凝手捧糕点来的实在,刘莺既郁闷,又看着糕点饿得难受。 知道赵瑾年不喜吃甜食,墨梓凝见赵瑾年勉为其难地拿了块啃着,知道他是真的饿了。 刘莺这边还在嫉妒加饥饿,那边墨梓凝打开车窗招呼骑马随行的秦枢子。 “秦大哥……” 被墨梓凝叫梳子叫惯了,秦枢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又听见一声才答应。 “墨观察使,有何事差遣?” 这样称呼真别扭,墨梓凝暗自吐槽,“秦大哥,你骑马跑的快,去想办法弄点吃的来,不要糕点,只要饭菜或者汤面也行。” 做过山大王的秦枢子,就算置身穷乡僻壤,也能有一万种办法找到食物,满口答应下来却提议道。 “天色已晚,走夜路不安全,我看还是找家人家住下吧,包吃包住还方便。” 主意不错,但周围并没有见到什么大一点的宅院,住农户赵瑾年又未必肯,墨梓凝有些迟疑。 “回去何大贵家就行,他家老婆胆子小,带着家里人都回娘家住了,刚才我看过,就一个守院子的老头,留点银子吃住应该没问题。” 不得和赵瑾年不常外出,这些经验都没有,听到秦枢子提及才反应过来。 “那家才死过人,尸首还在柴房里停着呢,爷怎么住?” 秦枢子看怪物一样看着骑马与他并肩而行的不得,“那你说,爷该住哪儿?” 前后左右看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不得干张了张嘴,完全答不上来。 “嘁……”秦枢子鄙视地冲不得翻了个白眼。 调转方向,一行人又回去了何大贵家,敲开门,秦枢子说明情况,又单独塞给看院子的老头一点碎银子,算是在天黑前找到了住处。 住处有了,下一步……秦枢子揉了揉鼻子大声问道,“除了爷以外,谁会做饭?” 剩下的三人谁也没出声,不得抱臂站着,看热闹地看着垂死挣扎的秦枢子,墨梓凝倒是主动举了手,结果直接就被秦枢子忽视掉了。 “我会,爷想吃什么?”刘莺主动请缨。 奸计得逞的秦枢子得意地挑眉,就知道有人会为了表现,抢着做饭。 第七十七章攻城掠地到让你失忆 “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让我给你打下手?” 被刘莺抓进厨房做下手,厨艺堪比毒师的墨梓凝,十分怀疑刘莺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没什么,红花总要绿叶衬,没有你的无能,怎么能显示出我的高超。” “我呸!”墨梓凝不屑地啐了口,“小心我偷艺。” “哼……”刘莺用面部表情给了墨梓凝一个大大的不屑。 或者作为一个曾经的皇后,眼下陪在赵瑾年身边的采女,不需要这种技能压身,可是以后呢?就这样被其他女人放肆地鄙视着,然后让她在赵瑾年的面前冲着自己耀武扬威? “啧……”墨梓凝一边择菜一边看着刘莺忙活…… 何大贵家虽然是乡绅家庭,但也就是普通蔬菜和肉,乡野间的食物没什么新鲜的,刘莺学的又都是海参鲍鱼猴头燕窝的高级做法,拿出萝卜青菜猪肉豆腐来,她也不大会做。 最后弄出来的饭菜勉勉强强,上去桌上,赵瑾年一看眉头就先皱了起来。 目睹刘莺献艺献砸了,墨梓凝没空跟着乐,把她的剑剑饿到了,她只顾着心疼了,哪里还有空笑。 挑着滑嫩豆腐,粉蒸肉,清炒白菜,盛到碟子里给赵瑾年…… 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赵瑾年只吃饭不肯再吃菜。 等到赵瑾年吃完,墨梓凝把菜拔些出来,一份给看院子的老头送去,不得和秦枢子一份,俩个人端去厨房吃,墨梓凝和刘莺坐在一张桌子边吃。 才吃了几口,墨梓凝也不再吃菜了,不是一般的难吃,每道菜都像是泡在水里,或者是淡水或者是盐水,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吃完饭,秦枢子主动承担起刷碗筷的重任,路过墨梓凝身边无限感慨地叹道,“早知道就不偷懒了。” 所有人都没吃饱,包括看院子的老头。 估计赵瑾年恐怕连半饱都没到,墨梓凝进去厨房找了一圈,什么发现也没有。 转去后院,发现何大贵家的后院居然种着毛豆,这可是个好东西,墨梓凝接连摘了许多,拿到井台边洗干净,捧去厨房用锅煮上,里面撒点调料和盐,没多久香气四溢。 “你哪里弄来的?”秦枢子闻到香味凑过来,因为墨梓凝在不方便进厨房,秦枢子站在窗外同墨梓凝说话。 “在后院找到的,还有点瘪,不过也能吃了,一会儿大家都吃点。” 墨梓凝一边说着,一边又把一些毛豆塞到炭火里仔细烤熟。 “这东西不能多吃,会把人撑坏。” 不用问,秦枢子也知道墨梓凝在给谁弄小灶,赶忙提醒。 “我知道,不给多,一小蝶,剩下咱们再分着吃些。” 晚饭只吃了几口,赵瑾年饿得打算早点休息,才洗漱完毕,就闻到了一股从没闻到过的香气,肚子立即响应地咕噜噜叫了好几声。 “咕噜噜……”一旁服侍赵瑾年洗漱的刘莺,正准备去倒洗脚水,闻到飘进来的香味,肚子叫得比赵瑾年的声音还大。 “爷是要睡了吗?”墨梓凝捧着两碟豆子,一碟烤的一碟煮的,进到屋里,路过刘莺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嗯……”赵瑾年好奇地看了眼墨梓凝手里的豆子,“这是什么?” “我看爷晚饭根本就没怎么吃,特意做了煮豆子和烤毛豆,爷尝尝看能不能吃。” 听说黑暗料理师居然做了两种没糊的豆子,赵瑾年表情淡定地观察了下碟子里的豆子。 “爷放心,这东西绝对能吃,而且包管好吃。” 说着,把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用筷子夹着一颗煮豆子送到赵瑾年嘴边。 迟疑了下,赵瑾年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豆子吃进了嘴里,做好随时吐出去的准备慢慢嚼。 从赵瑾年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应该是很惊讶于豆子的咸香,墨梓凝接着又夹了个剥好的烤毛豆,送到赵瑾年嘴里…… 烤的永远比煮的香,赵瑾年吃的喜欢,一碟烤毛豆一会儿就见了底,又把煮豆子吃光,赵瑾年意犹未尽,墨梓凝却不等他开口先道。 “豆子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胀肚。” 自小就接受过人君南面术的熏陶,时时刻刻记得清心寡欲,墨梓凝说完,赵瑾年就算还想吃,也不会强求。 “明天再做给爷吃……” 墨梓凝笑着又补充了句,赵瑾年没说话,眼睛微眯了眯。 倒掉脏水后,刘莺实在忍不了,又被秦枢子招呼过去吃豆子,洗洗手过去端了一些煮豆子出来,坐到餐桌边细嚼慢咽的吃,觉得这豆子简直比自家那些大厨做得还好吃。 吃了七分饱,赵瑾年也不想早些睡了,扭头见墨梓凝两只眼睛亮亮的盯着他看,面无表情道,“你也去吃些?” “不用,你吃饱了我就饱了。” 闻言,赵瑾年表情略显纠结,“傻了吗?” “其实我只是想问爷一个问题。” 毕竟是让他不必继续忍饥挨饿的有功之臣,赵瑾年颔首,“问吧。” “刘莺是不是会武功,而且功夫还很高深?” 赵瑾年被问得眼神闪躲了下,轻咳一声还是承认了,“嗯……” “爷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太守夫妻俩,还有李厚文和何大贵会被同时杀害?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两张名单上的人都得死,爷怎么看?” 房中瞬间静默下来,能听得到外面不得和秦枢子偶尔低低的交谈声,还有刘莺被盐水呛到的咳嗽声,和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闻着空气里弥漫的豆子香气,赵瑾年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此事自有朕来处理。” “哼……”墨梓凝不屑地别开头去,“如果爷说后宫不得干政,那我就不说。” “你……”赵瑾年一时找不出话来答对墨梓凝,忽然抱住她丢到床上,“话怎么那么多?” 突然发作的脑抽,差点没把赵瑾年的老底都给揭开,只能攻城掠地,把墨梓凝整个人降伏,把她的脑袋弄缺氧,随着所有快意宣泄出去。 翌日清晨,几乎是昏死过去的墨梓凝,终于浑身瘫软地清醒过来,努力回忆了半天,也没记起来昨天临睡前都和赵瑾年说了什么…… 第七十八章红眼鸡,不给爷的心 从屋里出来,几道目光同时投向墨梓凝,诡异而神秘,尤其刘莺的眼神,带着点蠢蠢欲动的窥探…… 经过昨夜与赵瑾年一役,墨梓凝浑身酸软,没心情和这些人精斗智斗勇。 “看什么看,没看过吗?” 拿出不要脸的精神,墨梓凝趾高气昂的往井台方向走,再不要脸也得洗脸,没有了美姬伺候,她得自己打水。 “是没见过,刚死了人的地方,墨采女也能‘睡’得这么安心。” 故意把睡字加重,刘莺以为墨梓凝至少会脸红脖子粗,再不济也得羞涩到抬不起头,可惜她未出阁的大姑娘,就是不知道嫁了人的人,尤其像墨梓凝这种陪皇伴驾的,脸皮会厚到什么程度。 “是呀,老天给的机会,有人想睡还睡不成呢。” 秦枢子和不得甫一听到刘莺开口,立即护着赵瑾年远离战场,出门到外面散步去了,等到墨梓凝出口成脏,旁边早已没有听众,饶是这样,刘莺的脸也瞬间成了紫茄子。 “你要不要脸?”反正旁边没人,刘莺气得吐血,指着墨梓凝的鼻子骂。 “我是有夫之妇,怎么说都不过分,倒是你,还没出阁呢,什么话都敢说,到底咱俩谁不要脸?” “你!”刘莺抬手就要来打墨梓凝。 墨梓凝立即祭出七情镯,手拢秀发嫣然一笑,扭着腰肢过去井台边打水,刘莺的手僵在半空到底又缩了回去。 “爷,咱们今天还去哪里?” 随在赵瑾年身后,不得请示赵瑾年。 回头扫了眼十分知趣,站在何大贵家门口并没有跟来的秦枢子,赵瑾年道。 “今天先回平安城,去趟楚淮楼……” “是。” 说完正事,赵瑾年拢眉停下脚步问不得,“刘莺在墨采女面前露过功夫?” 突然提及俩个见面就跟红眼鸡似的女人,没防备的不得先是一阵头疼,缓了缓才回道。 “应该没有,至少我见到的时候没有。” 赵瑾年闻言啧了声,“昨天墨采女说话的意思,应该已经看出刘莺会功夫,似乎把朕的意图也看出来不少……” 那个傻缺女人能有这本事?不得暗中吐槽,嘴上却恭敬回道。 “或者是刘千金和墨采女相处时无意间露了底,不过爷这次的计划周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被看出来,爷不会是多想了吧?” 很不喜欢这种没有把握又有些失控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墨梓凝会从皇后一撸到底,成了采女的原因,这个女人时而迷糊时而精明过头,脑抽到精分,让人实在是没办法,赵瑾年叹了口气道,“或许吧……” 站在院门口等了会儿,听里面的声音,应该俩个女斗士已经偃旗息鼓各干各的去了,秦枢子这才回去院里直奔厨房。 为了避免继续忍饥挨饿,秦枢子是不敢再让刘莺做早饭了,担当起掌勺大厨,熬粥炒菜炖肉一气呵成,等到一切都忙活完,准备往外端时,猛然发现窗口站着个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剖开研究似的恐怖。 “啊!”秦枢子短暂地喊了声,一手拿着炒勺,一手拍着胸脯吐出口惊魂之气来。 “墨采女,你这是干什么?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我说你是不是一只眼所以眼神不好呀?一个大美女站在窗前,美得跟幅画似的,也能把你吓到?” 真不要脸……秦枢子在心里鄙夷着往脸上猛贴金的墨梓凝,“谁能防备窗口站着个人,还是吊死鬼站姿。” “本采女是在偷艺,学会了好给我瑾年哥哥做饭吃。” 一提到赵瑾年,墨梓凝立即两眼冒红心,根本没功夫理会秦枢子把她比喻成吊死鬼的事情。 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偷艺的,够嚣张……无语地把菜盛到盘子里,秦枢子哼哼道。 “都学会了?” 没有大言不惭地承认,墨梓凝认真思考了下才回答。 “眼睛和脑袋都会了,就是这手还不知道能不能行。” 学东西的人都这样,秦枢子点头,“那就有机会给手考个乡试,看看能不能考个秀才。” “言之有理……”一边隔着窗子端起窗下长条桌上的两盘菜,一边咕哝了句,墨梓凝开始做起了小跑堂,把菜端上桌,又开始拿碗筷盛粥,忙得是不亦乐乎。 自外面散步回来,才进院门,赵瑾年就闻到了香味,洗过手招呼所有人都坐下。 和九五至尊坐在一起吃饭压力实在太大,最后还是把饭菜拨出一半,不得和秦枢子回厨房吃,留下刘莺和墨梓凝同赵瑾年一个桌吃。 不管刘莺多能装大家闺秀,反正忍着饿被赵瑾年折腾了一宿的墨梓凝一点也不客气,手里的筷子上下翻飞,等她吃饱喝足,慢悠悠才吃了半碗粥的刘莺没菜吃了。 开动前,墨梓凝先给赵瑾年把菜都拨出来些,放到盘子里让他慢慢吃,这功夫赵瑾年也没吃完,看刘莺没菜吃了,想把自己的分给她点,却被墨梓凝夺过碗筷,温柔细致地全喂给他吃。 “朕自己吃……”这么大人了,又没伤到胳膊手的,赵瑾年坚决不让墨梓凝喂。 “昨天本采女不是喂过爷的嘛,怎么今天就不让喂了?” 昨天是懒得夹豆子,所以赵瑾年才让墨梓凝喂他豆子吃,今天就是正常饭菜,夹着都不费劲,谁还肯让她喂,赵瑾年蹙眉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难道是因为有刘千金在,爷不好意思吗?” 这话怎么接?赵瑾年扶额,“不是……” “你吃饱了没有?”墨梓凝扭头去问捧着饭碗,已经被墨梓凝神仙操作惊呆的刘莺。 “从饭菜上桌你就开吃,到现在还没吃完,你到底有多能吃,难道你嫌爷挨饿不够多,还想来分些不成?” 从来没受过这份气,刘莺正要发作,抬眼正撞见赵瑾年看向她,气喘如牛地丢下碗筷,跺着脚走开了。 等到刘莺一走,墨梓凝随手就把碗筷送还到赵瑾年手里。 “爷快吃吧,我不喂就是了。” 目送根本没吃几口就被气跑的刘莺,赵瑾年摇摇头,“你也太抠了,不过一点菜而已……” 墨梓凝闻言挑眉,“什么一点菜,那是爷的一片心,才不分给她呢。” 第七十九章杀人比赛,欲说还休 平安城太守府丧事还没办完,新上任的太守已然继任,速度之快超乎想像,同时,又有十多起命案交到新上任的太守手里。 骤闻平安城最新动向,回城后的墨梓凝不禁感叹,“这新官上任也太快了吧?” 眼神扫过墨梓凝,不得却把目光投向了欲说还休的刘莺…… “墨观察使,里面请。” 新太守出来迎接,毕恭毕敬地请墨梓凝一行人进去。 再怎么不服气,墨梓凝也是打着观察使的名头,就算是首辅千金刘莺,也只能跟在后面当小丫鬟。 “不知太守手里又接了几个案子?” 落座后,墨梓凝劈头就问,一点也没给新太守思考的时间。 “除去前太守夫妇,总共十九桩。” 不知道是两张名单上的哪些人?墨梓凝想着问新太守,“案子都在太守大人手里吗?” 明白墨梓凝这是要过目,新太守亲自捧来一摞卷宗,送到墨梓凝手上。 “爷……师爷你看……”墨梓凝把卷宗展开,与赵瑾年并肩研究,“两份名单上的人都有。” “嗯……”赵瑾年过目后,只嗯了声就没动静了。 “除去李厚文和何大贵以外一边六个人,一边十三个人,怎么好像在比赛?” 赵瑾年没接墨梓凝的话茬,反而去问新太守。 “不知除了这十九名死因相同的受害者外,最近几日可还有其他人口死亡报告?” 赵瑾年气度不俗,新太守不敢怠慢,扫了眼墨梓凝回道。 “没有谋杀死亡,有凶杀死亡一人,原因是买肉时与屠户发生口角,后背屠户持刀杀死……至于其他诸如病死的,那些只归户籍管,不会呈报到本官这里来。” “这样吧……”墨梓凝提笔,把两张名单上余下的人名写全,交到新太守手里道,“麻烦太守务必尽快查到这些人下落。” 观察使大人有吩咐,太守自然要尽心竭力地办好。 “是,本官一定尽快查明。” 面对新太守的规矩听令,墨梓凝心里十分舒爽,至少没被当场揭穿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实在是很有成就感。 得意地扬了扬眉,墨梓凝忽然抛给新太守一个问题,“不知太守师承何人?” 骤然提到师承,新太守的脸色暗了暗,“下官师承顾章老先生。” 原来是寒门出身,墨梓凝点点头,眼神瞟过赵瑾年,恰好与赵瑾年投向她的目光相撞,赵瑾年几不可见地微眯了眯眼。 这家伙明显有问题,以墨梓凝对赵瑾年的了解,很肯定赵瑾年知晓新太守的来历,或者根本就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不可能,墨梓凝几乎是瞬间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怎么可能提前安排,除非他知道馒头太守会死…… 一股冷风打着转地刮过,带起墨梓凝一身鸡皮疙瘩,她再也不敢想下去了,整张脸都跟着僵住了。 “顾章,两院清流的代表人物,好呀,好……” 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墨梓凝僵直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同手同脚地往外就走。 腾云驾雾似的被新太守送上马车,赵瑾年和刘莺随后上来,一个坐主位,一个坐墨梓凝对面。 “真是没规矩,爷还没上车呢,你先抢着上了,真当你是观察使呢……” 平时对谁都是冷着张脸话不多说的刘莺,一对上墨梓凝就成了酸掉牙的泼妇,不过墨梓凝现在没心情和她计较,瞪着眼低吼了声,“闭嘴!” “敢当着爷的面吼我?你当你是谁?” 忍无可忍,刘莺开始反唇相讥。 赵瑾年被夹在中间避无可避,只得当机立断,“闭嘴!” 墨梓凝没心情说话,刘莺当然要听赵瑾年的话,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三个人的呼吸声搅在一块,听得清清楚楚。 到了驿站,墨梓凝没理刘莺,也不顾秦枢子的诧异和不得的锐利目光,抓住赵瑾年的手一路直奔天字号甲字房。 “爷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进去门里,把房门关上,墨梓凝打开天窗说亮话。 “说什么?”随便墨梓凝同他手拉手的回房,赵瑾年好整以暇地坐到桌边,用眼神示意墨梓凝倒茶。 没理会赵瑾年的暗示,墨梓凝窝在心里的火烧得胸口疼,“爷真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有……”赵瑾年说着,挑起一边眉毛道,“渴了。” 赌气拎起茶壶,为赵瑾年倒了杯凉茶,赵瑾年笑得像只狐狸,漂亮的桃花眼随着笑容弯起,点点寒芒全部隐匿眼角。 又来这套灌迷魂汤?墨梓凝吸了口口水,别开头不看他。 “你也用不承认,这次你出来,一不是为了赈灾,二不是查贪官污吏,你根本就是引蛇出洞,铲除异己来了。 那两份名单上的人,代表着朝堂上的两股势力,李厚文是两边都占,并且拉上了乡绅何大贵,在爷的一再挑唆下,两边掐了起来,互相杀人警告对方,而爷坐收渔翁之利,把自己选好的人趁机补上…… 爷的江山就此稳固,尤其再拿下于峥负责藏匿的宝藏,别说是赈灾,就是支持瑞王出征边疆,收复所有失地都绰绰有余。” 喝着茶的赵瑾年长久而静默地看着墨梓凝,聪明女人麻烦,话多的女人也麻烦,太傻的女人更麻烦,但聪明和太傻兼顾,俗称脑抽又话多的女人,基本上也就适合杀人灭口了。 “你说这些,对你有何益处?” “爷的意思是,我还不如不说,继续当个傻子挺好?” 被赵瑾年利用足有三年,按理来讲墨梓凝应该已经适应,至少不该发这么大火,可是,越是跟赵瑾年相处的时间长,每次被他利用后墨梓凝就越火大。 没有回答墨梓凝的问话,赵瑾年继续喝茶。 “我可以继续装傻,我只是想问爷一个问题,爷来铲除异己,带着我这个侍郎的三女儿做什么?利用价值在何在?” 说完这些,墨梓凝才意识到,她之所以发这么大脾气,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根本没看出来,此次赵瑾年带她出来的利用价值在何处。 被人利用了还得图个物有所值,墨梓凝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犯贱中的战斗鸡。 第八十章爷要让我当摆设 “回宫还是继续跟着?”赵瑾年没有回答任何问题,一句话反问到墨梓凝气结。 “你还没有说呢……” 气焰不够嚣张,赵瑾年比她嚣张多了,“回答。” 两个字简短有力,把墨梓凝问得没了脾气,“跟着。” 完蛋玩意!墨梓凝在心里可劲鄙视自己,却很怕赵瑾年不肯,眼珠子定在他身上,可怜巴巴地等他答允。 “当摆设,会吗?”赵瑾年的无情经常是来得意外而凛冽,墨梓凝经常被他冻得血脉不通。 “会。” 立正站好的墨梓凝听话得像个提线娃娃。 “过来……” 墨梓凝老老实实挪步过去,被赵瑾年一把抱住搂进怀里。 “你说错了,一,朕确实为赈灾忧心;二,贪官污吏该查还是得查;三,铲除异己哪有不杀人的?既然动了,就要把事情想周全些,为了朕的江山社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生死角逐、阴谋诡计和重振朝纲、励精图治、披肝沥胆、浸明浸昌并没有冲突,所以,朕需要一个人在朕的身旁,给朕以最无私的支持……” 这是在跟她推心置腹吗?不像是赵瑾年的风格,也没这个必要,墨梓凝一时间有点看不懂赵瑾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脑抽的女人!赵瑾年倒胃口地啧了声,“出去……” 怎么翻脸无情的?墨梓凝自赵瑾年怀里站起,晕头涨脑地往门口走。 “回来!”身后赵瑾年低喝…… 刘莺又被不得挡在了门外。 “我要见爷……” 一句话不说,不得环臂胸前,挡着门不让步。 “要不然你进去和爷说,我要见爷。” 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头的刘莺,不得继续默默无言做门神。 忽然,门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呼……刘莺先是毫无准备的一怔,反应过来,立即脸色绯红转身就跑,再也不提要见爷的事了。 目送刘莺落荒而逃,不得挪步走远,手抚下巴思量,看来爷好像有点欲求不满,是不是太没节制了点儿,门外还有人呢,难道自己单身就活该听这些? 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墨梓凝觉得她这条小命都要交代到赵瑾年手里了,她就不理解了,赵瑾年怎么每次都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凶残。 “爷要出去?” 被撂倒的墨观察使丢盔卸甲,还不忘问赵瑾年去向。 “嗯,出去走走。” 明白赵瑾年是不想说,墨梓凝闭嘴不问了。 “怎么不问?” ???墨梓凝满头问号,感觉赵瑾年就是在找她麻烦。 “爷不是让臣妾做摆设吗?摆设怎么问?” 正在对镜整理衣衫的赵瑾年被她逗笑了,“难得你听话就不为难你了,朕去楚淮楼逛逛……” 什么楼?墨梓凝脑抽发作,反应慢得像蜗牛,“是去吃饭吗?摆设可以去吗?” 觉得还是傻点的墨梓凝比较可爱,赵瑾年眼带笑意道,“那地方不让女人进。” “哦……”墨梓凝终于明白过来,“烟花之地。” 所以赵瑾年是在用行动告诉她,放心…… 美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墨梓凝腰酸地哎呦一声,“多谢爷垂怜。” 身穿墨色缎子儒衫,赵瑾年手把折扇潇洒甩开,扇子的弧形虚影在身前划过,带起微微清风,撩动额前两缕须发,俊逸出尘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爷,臣妾还是不放心。” 都做到这份上了,居然还说不放心,赵瑾年叹了口气,“爷知道你从来就没放心过。” 看破不说破,今天的赵瑾年有点过份,墨梓凝只得见好就收。 目送赵瑾年出门,墨梓凝懒懒地倒回床上,昨夜本来就没休息好,今天又折腾,她是真没精神了,头才靠到枕头上立即睡死,临睡前还忍不住在想,难道赵瑾年不累不困吗? 墨梓凝是个缺一点觉就头疼的人,所以补觉补得也狠,再睁眼窗外漆黑一片,房内没有点灯,看样子赵瑾年还没回来。 总是觉得不对劲,墨梓凝下地穿戴好,出去门外,不得肯定是跟着赵瑾年走了,那么刘莺呢? 目光投向斜对过丙字号房,果然房门紧闭一点亮光也没有,用脚趾头想想,墨梓凝也知道刘莺去了哪里,又是跟谁去的。 不是说那地方女人不能进吗?难道刘莺就不是女人?墨梓凝气得不轻,忽听乙字号房内传来响动,接着门自内打开,秦枢子自门内出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严肃点对着她,没一会儿她就会反思是自己哪里不对,然后她就没有空计较别的了……赵瑾年临出发前嘱咐的话,在秦枢子的脑子里来回回荡了无数遍。 被秦枢子这样冷漠地盯着,墨梓凝开始心虚起来,难道是之前和赵瑾年哼哼哈嘿被秦枢子听了去,所以他才这样看自己的?想到这里,墨梓凝的脸瞬间红了。 观察到墨梓凝的反应,秦枢子暗赞,皇上的经验之谈真不错。 等到她态度变软,你再温和些问她饿不饿,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按照赵瑾年的指点,秦枢子开口问墨梓凝道,“饿了吧,下楼去吃点东西如何?” 不冷不热的态度,问的还是她最喜欢的事,墨梓凝瞬间忘记了尴尬,“好……” 坐在驿馆二楼雅间里,点上一桌子美食,墨梓凝吃得沟满壕平舒服到不行,坐在对面的秦枢子也跟着吃了不少,撑得不住打嗝。 “刘莺跟着爷去楚淮楼了?” 吃饱喝足,墨梓凝的心情也随之平复,谈论起刘莺来也一点不吃醋,避开风险的秦枢子点点头,“嗯……” “去了几个时辰了?” 这个问题很好答,秦枢子毫不犹豫地回道,“大约两个多时辰。” “你不觉得时间有点长吗?” 怎么有点不对劲?秦枢子拢眉道,“什么意思?” “哼……”身着一身月白儒衫,做男子打扮的墨梓凝冷哼道,“当然是逛逛去。” 看来爷的办法也不是百试百灵呀,秦枢子做了一番评价后,快步追上。 “那里不让女人进……” “刘莺怎么就行?”墨梓凝两眼上挑蓦地一笑,手指自己道,“再说本观察使玉树临风,你哪只眼看出我是女人的?” 第八十一章楚淮楼,男女通吃 楚淮楼建在平安城里一条没什么水的河边,附庸风雅的门脸,牌匾上的字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家提的,狂草狂的若不是墨梓凝提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根本就认不出来‘楚淮楼’三个字。 “姑娘止步!” 还没等墨梓凝的脚迈过门槛,眼光毒辣的狎司已经迎上前拦下了她。 不会吧,又被认出来了?墨梓凝郁闷地直皱眉头。 “你喊谁姑娘呢?” 狎司用‘喊的就是你’的眼神向墨梓凝送来秋波,墨梓凝被他恶心到打了个嗝。 捕捉到墨梓凝眼里的厌弃,狎司矫揉造作地呦了声,“这是看得起你,真不识好歹……”说着不耐烦地摆手道,“赶紧出去!” “有银子不赚,你脑子进水了?” 随手拿出一张银票在狎司面前晃了晃,墨梓凝另掏了块碎银子塞到狎司手里。 好比嗅到鱼腥的猫,狎司刷着白粉的脸上乐得直掉渣滓,“有钱不赚王八蛋,姑娘请……” 有钱就是大爷,墨梓凝立起眼睛瞪向嘴巴没把门的狎司,狎司立即心领神会,“公子爷请。” 档次一下上了好几级,公子爷墨梓凝一步三摇地进去楚淮楼,荷包被洗劫一空的秦枢子肉疼地跟上。 “我问你,傍晚时分是不是有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爷来过?” 捏着手里的碎银子,领路的狎司垂着眼皮没答话,墨梓凝又掂量出一块大一点的碎银子,扔骨头一样抛到空中…… 狎司伸手去抓,不想半路被人截胡,一只骨节分明嫩白修长的手,凭空把银子一把抓走。 色女墨梓凝素来喜欢一看男人腿,二看男人手,两样合格再看脸,活了十八年,遇见最合格的就是赵瑾年,不过,眼前这只手的主人也挺合格的。 “这位公子……”狎司盯着被人抢走的银子,话说了一半没敢再说下去,因为那人手上微微用力,捏在手里的银子立即变了形。 莫名其妙的被人堵住去路,无缘无故把她丢给狎司的银子捏着玩,这人是不是有病? 不等墨梓凝吐槽完,那人把银子捏成了一个小兔子形状,摊开放在手心上,送到墨梓凝面前,“送你……”声音清越好听。 我自己的东西,你捏吧捏吧就说送我,无耻!墨梓凝腹诽着道,“多谢……” 一把抓过那人手里的银子,转手送给狎司,墨梓凝道,“带路。” 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墨梓凝送到眼前的银子,狎司一声不响走开了。 伸出去的手还拿着银子,就这样被凭空晾在当场,墨梓凝眼珠上翻,“你是何人?” “在下楚淮楼掌柜……” 有了乐尚居掌柜程相语的教训,墨梓凝站在楼梯上仰头打量对方,眉目如画的,看着就有点假。 “哪有你这么做掌柜的,给钱都不要。” 听了这话,秦枢子都替墨梓凝臊得慌,这种高档烟花之地,她拿的那点碎银子,跟在地上抠块砖头给人家没什么区别,哪里能谈得上是钱。 “姑娘是来找人?” 最气一见面先被对方识破身份,身着男装自我感觉超爷们的墨梓凝脸色一沉。 “怎么,女人就不能来这里花天酒地眠花宿柳?” 或许是见惯了稀奇古怪的人和事,楚淮楼掌柜的一点也没表露出诧异来,只是伸手到墨梓凝面前。 “在这里消费,最低一百两银子,姑娘酒水饭菜住宿都是另算,不管谁,只要交足了银子都可以……” 银子再多墨梓凝也不愿意往外掏,秦枢子的荷包被她抢劫到手后,她还是以抠门为主,听说打底一百两,墨梓凝肉疼得把手里的银兔子攥紧。 “太贵了吧?” “嘁……” 被对方各种鄙夷,墨梓凝就是不吃激将法这套,“算了,都是女人没什么意思。” 说着墨梓凝转身就走,却听身后楚淮楼掌柜的体贴入微地道,“男人也有,只要姑娘肯出银子,在下愿意奉陪。” 脚底一个趔趄,墨梓凝差点从楼上滚下去,幸亏秦枢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拎住,这才免了她大头朝下倒栽葱的尴尬。 “这地方的人太热情了,咱们快走吧。” 不等站稳脚跟,墨梓凝甩开秦枢子,几步窜出去,再不敢在楚淮楼里逗留。 第一次被男人毛遂自荐吓到,墨梓凝跑出极远才停下脚步,抹掉额上的汗水,拍了拍胸口,慨叹了句,“太吓人了。” “哈哈……”赶上来的秦枢子见到墨梓凝的狼狈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不是挺嚣张的嘛,人家都明码标价了,你怎么倒怂了?” 窝了一肚子火,又被秦枢子嘲笑,墨梓凝咬着后槽牙道,“看爷知道你说这种混账话,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谁让你往这种地方跑的,爷要打也得先打断你的腿。” “救命呀,着火啦!” 两个都有打断腿危险的人,站在夜色深沉行人寥寥的街上,骤闻惊恐万状的一声喊,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将目光投向楚淮楼方向,就见之前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楚淮楼,如今却是火光冲天浓烟四起。 “爷!”担心赵瑾年还在里面,墨梓凝疯了似的往回跑。 “站住!” 路过街角,三道人影自另一条街面上慢慢走过来,为首一人正是赵瑾年。 猛然听到一声断喝,墨梓凝犹如被勒住缰绳的马,扬起蹄子狠砸在地面上,扭头看向赵瑾年,脸上的表情从紧张万分到欣喜不已不过瞬间。 “爷,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 快步迎向赵瑾年,还没等说完,墨梓凝就发现了紧跟在赵瑾年身后,一身男装的刘莺。 赵瑾年脸色不善,眼神阴沉地教训墨梓凝,“是不是把爷的话当耳旁风了?” “不敢,就是爷的话分人讲,所以妾身也只能分开听。” 注意到墨梓凝的眼神始终落在刘莺身上,醋味发散得逆风十里都能闻到,赵瑾年收拢手中折扇,唰……用收起的折扇虚空一点,“回去驿馆再说。” 回去说就回去说,墨梓凝脸皮厚地牵起赵瑾年的手,蹦蹦跳跳地向乐尚居方向走去,而赵瑾年居然没有反对,就这样任由她牵着手,与火光冲天的楚淮楼背向而行。 第八十二章细嗅爷,可有脂粉气? 回到驿馆,墨梓凝松开握住赵瑾年的手,趁人不备拿在鼻子下细嗅,或者是自己多疑,并没有闻到什么古怪气味。 “墨梓凝……” 正背对着门口龌龊地不停闻着摸过赵瑾年的手,突然听到当事人在背后叫她,墨梓凝吓得浑身一抖,活像行窃当场被抓,腿都有些软了。 “爷……”‘什么事’三个字还没等说,墨梓凝就听到赵瑾年在落闩关门,突然就想起关门打狗来。 “你刚才去楚淮楼了?” 就知道赵瑾年不会放过她,必定要问这件事,墨梓凝不能否认只能承认。 “是,爷不是也去了吗?刘莺不也去了吗?所以我也就去了。” “少找理由……”赵瑾年拧眉,发现自从离开北都,墨梓凝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连朕的话都敢违抗。” “你说女人不能进,又没说坚决不让我去。” “你真是……”怒极反笑,赵瑾年手指强词夺理的墨梓凝道,“居然敢顶嘴?” 墨梓凝眸光狡黠闪动,忽然问了句,“楚淮楼着火,不会是爷干的吧?” 赵瑾年眼神冰冷地同她对视,“你说呢?” “有点像……” 实话实说的墨梓凝非常欠扁,赵瑾年对着她磨了磨牙,抓过墨梓凝的手,把袖子往上一推,张口就咬…… 哪里料到赵瑾年会咬人,墨梓凝痛得惨叫出声,被赵瑾年一把捂住嘴巴继续咬,等到赵瑾年松开口,墨梓凝疼得眼泪流了满脸,抬手一看,被咬的地方清晰的两排牙印,都出血了。 “呜呜呜……”眼泪成对成双地落下,被咬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墨梓凝哭着哭着,盯着牙印又笑了。 赵瑾年始终没什么表情,冷漠地坐在一边看着墨梓凝哭,忽然见她又开始笑个不停,神色反而有所松动,“笑什么?” 没回答赵瑾年的问题,墨梓凝又笑了会儿,才慢慢止住笑问赵瑾年,“爷干嘛咬我?” “干嘛咬你,你自己不知道?”赵瑾年唇畔勾起一抹冷笑,“让你做什么事得先记着,你是有爷的人。” “爷为什么要这么说,是看到什么让爷不舒服的事情了吗?墨梓凝愚钝,还请爷明示。” 像是极为讨厌似的,赵瑾年猛地自椅子上站起,端着茶水去痰盂边漱口。 “我又没毒,至于吗?” 墨梓凝咕哝着打开门,吩咐不得拿壶酒来,不得不买账,最后还是听到动静的秦枢子,去吩咐堂倌送一壶烧刀子过来。 用烈酒清洗过咬伤的地方,墨梓凝找来之前给赵瑾年包扎伤口用的绷带把手臂包上,然后把绷带一头横向剪开,送到赵瑾年面前。 “帮个忙……” 漱过口,赵瑾年临窗而立,望向楚淮楼方向,黑如浓墨的夜空,已经被火光燎着了半边天,红彤彤的跳跃着,十分骇人。 黑红相间的视野里忽然伸过来一节藕臂,上面还缠着绷带,赵瑾年不耐烦地抬手扯住剪开的绷带,两头来回在手臂上绕过系好,随手甩开。 “为什么要烧掉楚淮楼?难道里面有爷不想被外人道的秘密?” 随着墨梓凝的话音刚落,赵瑾年的身形不由一僵。 完了,自己又猜对了,墨梓凝觉得自己离被灭口越来越近了。 “静水禅师在里面……” 可能是觉得对一个快要遭到灭口的人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赵瑾年突然开口,一句话就让墨梓凝遍体生寒。 “抓起来了还是……还是烧死了?” 听着墨梓凝磕磕绊绊的问话,赵瑾年叹了口气,“让她跑了。” 先皇贵妃在先帝死后,躲开陪葬的命运成了尼姑,打算杀死抓住她把柄的皇上,却没有成功,逃走后,居然藏身烟花之地,真的是墨梓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爷是怎么知道她在那里的?” 这次,赵瑾年没有回答,不过墨梓凝也能猜到些。 “不会是因为皇上把太仆给杀了,所以她是来半路截杀报仇的吧?” 提到姬太仆,墨梓凝不知为何,先想起了砸在山寨院子里的那个坑,“好像不是爷杀的吧?” 这次赵瑾年却没再保持沉默,“形式上不是,但实质是。” 很痛快地承认了自己是真凶的身份,赵瑾年又接着道。 “恐怕这一路都不会太平,尤其静水禅师的背后还有一股朕所不了解的力量。” 皇上也不是万能的,墨梓凝想着,反倒一点也不紧张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爷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至少还有我陪着爷……” “嗖!”恰在此时,暗夜里一道寒光闪过,裹夹着半个夜空的殷红,直奔伫立于窗口的赵瑾年…… 待到赵瑾年察觉已然来不及躲闪,只能努力扭转身体躲开致命位置,兼顾着把墨梓凝推开。 利箭眨眼就到,赵瑾年避开胸口却无法全身而退,利箭射入肩头,疼得赵瑾年一声闷哼,接着又传来两道破风之声,赵瑾年直接仰倒在地,迅速翻身滚到墙边,身后砰砰两声,是利箭嵌入地板的声音。 被推开的墨梓凝这才反应过来赵瑾年遇袭,立即矮身贴墙根过去,伸手把窗户关上,再武大郎跑步似的,冲到桌边把灯吹灭。 几乎是随着利箭破空声响起,守在门口的不得弹丸一样弹了出去,须臾外间响起武器相交的金石磕碰声。 随后门外有人推了推门,低声道,“墨观察使,开门!” 是秦枢子的声音,墨梓凝跑过去开门,同秦枢子一起奔向靠坐在墙边的赵瑾年。 秦枢子二话不说,背起赵瑾年冲出门去,进到乙字号房内,把中箭的赵瑾年放到床上。 墨梓凝随后把门关上落闩,翻出剪刀用火烤过交给秦枢子。 轻手轻脚地剪开赵瑾年中箭部位的衣服,秦枢子看过伤口,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还好没毒。” 箭尖全部扎进肉里,就算没毒,取出箭尖的过程也肯定疼死人,墨梓凝心疼地握住赵瑾年的手问秦枢子,“怎么取箭不疼。” 吧嗒了下嘴,秦枢子回答不上来,哪里能不疼,就算吃麻沸散,过了劲也照样疼,更何况华佗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只能减轻,不能一点不疼。” 第八十三章过份了,往哪儿看呢? 眼见赵瑾年肩头一片血肉模糊,墨梓凝心疼到肝颤,“我找他们算账去!” 抽出秦枢子放在桌子上的佩剑,墨梓凝打开门冲了出去。 也不知道赵瑾年是痛的还是气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吩咐秦枢子道,“快去拦住她……” 手持利剑杀气腾腾地冲下楼,迎面正遇上不得手里拎着个人,墨梓凝转身又跟着上楼,堂倌和掌柜的担心二人吓到客人,互相对视一眼,堂倌心领神会,立即去找帮手来镇店。 或许是墨梓凝太过气势汹汹,不得回头扫了她一眼,嘴角居然还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人都伤了,还有心情笑?墨梓凝白了眼不得,快步跟上,带路进去秦枢子房间。 把刺客丢到地上,不得先去看赵瑾年。 “爷怎么样了?” 正在为赵瑾年包扎,秦枢子闻言回道,“箭已取下,出血不多,箭上既没淬毒,力道也浅,没有伤筋动骨,养几日就能好。” 听秦枢子说的头头是道,墨梓凝偷瞄了眼赵瑾年,发现他正坐在床边,秦枢子拿了件袍子给他穿上,从领口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一小截绷带,除了脸色有些不大好以外,人还算精神。 察觉到墨梓凝正在看他,赵瑾年目光投向她,匆匆一瞥,又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只他一人?”赵瑾年微蹙起眉头,似乎不大相信仅一人竟敢来行刺。 “是,属下搜过,此人并无同伙。” 说着,不得上前用脚尖一挑,将人在地上翻转过来,正面朝上。 刺客一身普通平民打扮,看面貌是个不及弱冠的男子。 “外面暗卫是谁负责?” 秦枢子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闪身入内,单膝跪倒在地,“属下李卓时见过爷。” 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暗卫,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外,整个人犹如被暗夜包裹,黑得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墨梓凝默默吐槽,怪不得叫暗卫,站在灯下像是被光剪出的影子,不过从轮廓上看身材不错…… “咳咳……”赵瑾年突然轻咳几声,因为牵动到伤口,眉头微微拢起,脸上同时露出了些许不耐。 被咳嗽声惊醒,墨梓凝猛然意识到,盯着暗卫看起来没完,过份了。 不得和秦枢子心有灵犀,随着咳嗽声目光同时投向墨梓凝,果然发现问题所在,一个面露鄙夷,一个无奈摇头。 “我没有……”被当场抓获,墨梓凝想要辩解,却在审判的目光下只能低头认罪。 只要危害到赵瑾年,不得的脾气就会分外的大,尤其墨梓凝的放肆行为更是令人发指,没处发火的不得把火力全部对准了李卓时。 “我试过,此人根本不会武功,仅会些小孩子射箭的把戏,为何暗卫没有及时出现,害得爷受伤?” 李卓时保持单膝跪地,垂首道。 “回禀爷,适才此人藏身驿馆外出的马车内行刺爷时,属下等突遭风沙迷眼……属下失职,请爷责罚。” 风沙?墨梓凝记得当时她和赵瑾年立于窗前,除了夜风微凉外,什么风沙都没有,哪里会迷眼?这话诡异得很,排除撒谎外,若是真的,倒是奇了。 不得和秦枢子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李卓时,而赵瑾年却是面无表情,突然看向墨梓凝…… 骤然被赵瑾年盯上,墨梓凝不明所以,眼神却不客气地回视过去,咧嘴一笑,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唔……”晕过去的刺客恰在此时有了动静,打断了二人对视。 不得上前拎起刺客…… 浑身瘫软地挂在不得手上,良久,刺客缓缓抬起头,好半天两眼才对准焦距,却发现自己竟然被围观了。 “你这个狗官!”甫一看到身着男装的墨梓凝,刺客立即破口大骂。 原来刺客并非是要刺杀赵瑾年,而是‘狗官’墨梓凝? 突然成了众矢之的,墨梓凝一头雾水,“你为何要骂本官?” “就是你!是你指使街上的那些百姓,把我爹当场打死,你这个狗官,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刺客睚眦欲裂,疯了般挣扎着向墨梓凝扑去,被不得揪住衣领,只能对着墨梓凝手刨脚蹬地指天骂地。 “难道你爹是杀死美姬的那个人?”墨梓凝瞬间联想到美姬当街被杀,围观百姓将凶徒当场打死之事…… “他当街杀人被打死,虽然死的惨了点儿,但也算是罪有应得,你迁怒于本官,是不是有点不讲理?” “我呸!”无法报仇雪恨,刺客猛吐墨梓凝口水,“我爹杀死的是密达国的探子,是为东元除害。” “谁和你说的这些话?” 斜睨着揪住他不放的不得,刺客道,“不知道,我听我爹说的。” “你爹叫什么名?是做什么的?” “我爹是屠户,名叫丁大宝。” “你会武功?”墨梓凝夹在不得与刺客对话中间问了句。 “不会,就会射箭,若是会武功,早弄死你这狗官了,岂会留你到现在。” 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接连被骂,墨梓凝面色难看地问道,“你怎知是本官指使人将你父亲打死?” “你和那个探子是一伙的,不是你还有谁?” 提到美姬之死,墨梓凝本就心情不好,再被接连辱骂根本压不住火,“谁告诉你是本官指使的?你……”忽然发现自己挨了半天骂,居然不知道对方姓名,墨梓凝手指张牙舞爪的刺客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爷爷我叫丁小丁。” “哈哈!”联想到不可描述的部位,墨梓凝撑不住地大笑出声。 其他三位男士则脸色阴沉,全部选择漠视。 “笑什么笑?”丁小丁被笑得脸色涨红。 观察丁小丁的言谈举止,根本就还是个孩子,赵瑾年神情淡淡摆了摆手,跪地多时的李卓时这才起身,从不得手里接过丁小丁就走。 “你干嘛?”相对于看起来冷酷无情的不得,暗卫的阴森凛冽气质更令人胆寒,被浑身黑乎乎的人拎在手里,丁小丁拼了命地想要挣脱。 “慢!”秦枢子突然出面拦下李卓时,转而对赵瑾年道,“爷,还是把这孩子留下来,由不得和属下审理如何?” 表情写满我拒绝,不得坚决不表态,求助无门的秦枢子无奈,把目光转向了墨梓凝。 第八十四章等闲变却故人心 ???秦枢子向她求助?墨梓凝满头问号。 赵瑾年面无表情地道,“你是担心这孩子被暗卫领走后,会尸骨无存?” “是……”秦枢子低头承认,语气略显僵硬,“属下领教过暗卫的厉害,这孩子不会武功,估计扛不过一刻钟。” 暗卫的厉害?难道当初在冷宫秦枢子被带走,受到了暗卫的刑讯?想到这里,墨梓凝再去看赵瑾年,忽然觉得有点冷。 赵瑾年不发话,秦枢子急得脱口而出,“爷!” 从秦枢子的态度里意识到了不对劲,丁小丁突然发难,使出无赖招数踩脚趾,抬腿照着李卓时的脚踩去…… 随手捏了下丁小丁的后脖颈,誓要将李卓时脚趾踩碎的丁小丁瞬间瘫软,像是被卸去了提线的木偶。 眼睁睁看着李卓时制住丁小丁带走,秦枢子无奈地抿紧了唇。 “妇人之仁……” 不得话没说完,被赵瑾年一个眼神制止。 “备车……” 赵瑾年吩咐下去,秦枢子领命下楼准备车马。 随身物品和细软都还在甲字房里,墨梓凝打算回去收拾下,没走几步转身向赵瑾年问道。 “爷打算去哪里?为何不叫上刘千金一起走?” 整个晚上闹得沸反盈天,而刘莺居然始终窝在房内不出来,实在是比暗卫集体被风沙迷眼还怪异。 提到刘莺,赵瑾年神色如常,“你看她不舒心,所以朕让她回北都了。” 这刘莺吵着闹着要来找赵瑾年,好不容易来了,没呆上几天又走了?到底在搞什么鬼? 算了,反正自己被赵瑾年吃的死死的,随便他怎么折腾好了。 胡思乱想着墨梓凝来到甲字号房门前,心有余悸地探头往门里瞧了眼,窗子全部关闭,房内只有一灯如豆,抽了抽鼻子,空气中依然飘着丝甜腻腻的血腥气。 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墨梓凝犹豫了,金银细软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如果此时有刺客潜伏在房内,难保她不会死翘翘。 “怎么不进去?”蓦地有人贴近,戏谑耳语…… 被吓得骤然一个激灵,墨梓凝张嘴就要喊,却被人一手捂住嘴巴,一手圈住腰身带进房内。 吱扭,咣当…… 房门被关上,冷汗瞬间浸湿了墨梓凝的后心。 “唔唔唔!”捂住嘴巴的手,把她的求救全部堵在嗓子眼里,圈住她的臂弯犹如铁箍,强有力地禁锢住所有徒劳的反抗。 “别出声,让我抱一会儿。” 粗重的呼吸声传进耳里,墨梓凝惊恐万状,又觉得这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像是要把墨梓凝勒进身体里,一再使力的手臂让人呼吸困难…… 莫不是打算就这样把她勒死?墨梓凝呼吸困难,眼冒金星,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不甘心地想着,真是不值呀,要死也是该死在赵瑾年怀里才对。 发觉墨梓凝渐渐不再挣扎,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箍住她的人慌乱地松开手,低声唤道,“三小姐!” 听到这三个字,墨梓凝混乱的神智被刺激到,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慢慢转过头,黄小邪的脸出现在墨梓凝面前,“怎么是你?” 不等黄小邪回答,墨梓凝蓦地记起,“皇上说有人会来接美姬回去,难道那个人就是你?” 提及美姬,黄小邪神情黯淡,半天长吁口气,点了点头,“嗯……” “那么,于峥呢?他也来了?” “没有,密达国那边需要他坐镇。” “是需要他坐镇,还是你根本不想他来?”等等!混乱的脑子因为顺畅的呼吸而变得活泛起来,“美姬刚过世才几天,按路程来说,你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你……”墨梓凝无法接受,“是你想要除掉美姬?” 随着墨梓凝的问话,黄小邪苦笑出声,坦然承认,“是。” 怎么会这样?墨梓凝难以置信,猛地推开黄小邪,倒退几步,颤声道,“你怎么忍心?” “没办法,因为她是朝中太子党的有力后盾,我必须将她铲除。” 无法相信,这个当初一心一意追逐美姬来到东元,口口声声说爱她至死不渝的人,居然亲自谋划杀害了美姬? 人的心真是可怕,天堂地狱也不过是转念之间,墨梓凝眼睛发干,连呼吸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在你的心里,权利地位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杀死你最爱的人,让她横尸街头……” 避开墨梓凝投向他的目光,一抹残忍冷笑爬上黄小邪唇角,“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权倾天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无耻!”墨梓凝气急,扬手一巴掌打在黄小邪脸上。 啪!黄小邪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 缓缓转过头来,一缕血痕顺着嘴角流下,黄小邪表情狰狞,眼神里的狠厉足以毁天灭地。 凶什么凶,墨梓凝反手又抽了过去…… 手腕在空中被黄小邪擒住,墨梓凝挣了几挣无法挣脱,人却被黄小邪猛地抡起砸在墙上。 后背传来钝痛,墨梓凝昏眩中被黄小邪近身压住,唇齿纠缠,墨梓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强吻了! “嘶!”被狠咬住舌尖,黄小邪抬手捏住墨梓凝下颌,强行掰开她的嘴,把鲜血淋漓地舌头解救出来。 黄小邪不怒反笑,“我就是喜欢你这辣劲,比美姬有味道多了……” “呸!”墨梓凝狠啐了口,把嘴里的血一并吐了出来,“恶心!” “呵呵……”黄小邪冷笑,“恶心?你觉得我恶心?你不知道吧,其实你的瑾年哥哥也有参与,难道你就不恶心了。” “不可能!” “别不承认,其实你心里早对他有所怀疑了,对不对?” 或许自己曾有过那样的想法,但凭着她对赵瑾年的了解,她可以断定,美姬的死,赵瑾年并不会比她知道的更早。 “我了解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哼……”黄小邪讥诮一笑,眼角余光扫见墨梓凝皓腕上缠着的绷带,之上一弯盈翠,顿时整个人愣住,“七情镯怎么在你手上?还有你的手臂怎么了?” 怎么都认识七情镯?墨梓凝抽回手臂,“要你管……” 把墨梓凝圈在墙边,用双臂困住,黄小邪忽然冷笑道,“看来我要提早些把你从赵瑾年手里要走了。” 第八十五章流年不利看黄历也没用 墨梓凝忽然的靠近让黄小邪蓦地呼吸一紧,眼底的癫狂犹如火焰般跳跃…… 近了更近了,他可以嗅到来自墨梓凝身上的幽香,感受到她渐次热烈的体温,拉拽着他从痛苦的深渊陷入泥淖般地沉沦,世界都仿佛离他而去…… 捕捉到黄小邪略微失神的表情,墨梓凝猛地用膝盖撞向黄小邪的薄弱处…… 俩个人的距离太近了,又因为迷失心智而卸下了提防,等到黄小邪意识到不对,已然来不及闪避,身下传来剧痛,黄小邪一声惨叫,“啊!” 小邪变成小兔子,捂住肚子啊啊叫,蹦蹦跳跳真活该!墨梓凝给疼到脸孔扭曲的黄小邪配乐。 黄小邪身子躬成虾米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好狠!” “承让承让,没你狠……”墨梓凝抱拳拱手十分谦虚,“当初你穷追猛打非要抢走美姬,恐怕根本就是觊觎她家族背后的势力,而非是她这个人,所以你的卑鄙无耻,你的心狠手辣,我墨梓凝甘拜下风。” “你!”黄小邪待要再说些什么,房门却在此时自外被踹开,秦枢子提剑入内,一眼撞见捂住关键部位在地上蹦的黄小邪,二话不说,挥剑便刺…… 一见秦枢子出现,墨梓凝跑得比兔子还快,几步窜到门口,正撞进赵瑾年怀里,疼得赵瑾年紧皱起眉头,却没有躲开,反而长臂合拢抱住了她。 秦枢子毫不留情招招索命,黄小邪左躲右闪间,一眼扫见立于门口的赵瑾年,连忙绕到桌子对面躲避,厉声道,“住手!我和你家爷是盟友。” “盟友?”秦枢子不屑道,“是盟友为何不去见爷,却躲来这里?” 垂眸看向怀里的墨梓凝,小巧的下巴上沾着血迹,嘴唇也微微有些红肿,不用问,赵瑾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眸色阴沉到骇人,抱住墨梓凝的手猛然收紧。 被勒到呼吸不畅,墨梓凝小命随时不保,不禁感慨万千,流年不利真该看看黄历…… “住手!”不得出言拦下了秦枢子,“先放了这厮。” 虽然是满心愤懑,秦枢子还是听从命令,收起宝剑停下追杀,退出到了门外。 松开箍紧墨梓凝的手,赵瑾年面无表情地进去房内,吩咐道,“不得,把门关上。” 不得看得出赵瑾年的打算,急得脱口而出,“爷,您身上有伤,不必与这等小人计较。” 看得出赵瑾年是在极力压制火气,墨梓凝傻了,如此尴尬情况,不知是劝还是不劝,正在犹豫不决,赵瑾年却返身自己把门关上了。 三个人被隔绝在门外面面相觑,动作整齐划一趴到门板上偷听,里面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你听到什么了吗?”听了半晌,墨梓凝实在忍不住,凑到秦枢子近前问他。 秦枢子摇摇头,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就不告诉你。 没办法,墨梓凝继续趴回门板上…… 许久,隐约捕捉到声音的墨梓凝咕哝了句,“怎么像是在打木桩?” 旁边二位早已急得不行,尤其不得几次把手搭在门板上,就差一把推开扑进去助阵。 “没动静了!” 墨梓凝一惊一乍地叫了句,没提防门被自内打开,整个人瞬间向前扑去,摔倒在地上来了个狗抢屎。 头顶响起啧地一声,赵瑾年迈步从墨梓凝身上跨过去,径直走向楼梯口,不得亦步亦趋地跟上,秦枢子弯腰去扶墨梓凝,抬眼间却撞见一只猪头,鼻子下还淌着两溜鼻血。 “我去,爷威武!” 灰头土脸地被秦枢子扶起,墨梓凝拍掉身上的灰,闻言抬眼看去,“哪里来的猪?” “你才是猪呢!”被赵瑾年揍成猪头样,黄小邪憋了一肚子火,不能冲墨梓凝发,转头去找秦枢子算账,“下次,你要杀便杀,别等着你家爷来动手。” “哈哈哈!”秦枢子和墨梓凝反应过来,简直要笑疯了。 “该,打的好!”墨梓凝一边笑一边鼓掌。 “墨观察使走吧,别让爷久等了。” 经由秦枢子提醒,墨梓凝勉强止住笑,脚步轻快地带头离开。 “墨梓凝!”猪头黄小邪含混不清地在身后叫住她,“你可别忘了,你家爷早已把你许给我了,这功夫你笑得欢……” “小心以后拉清单……”墨梓凝接下黄小邪的话,转身给他以忠告,“你知道上一个对我说这话的人是谁吗?” 黄小邪被问得愣住。 “是美姬,可惜,她已经死了。” 冷冷丢下这句话,墨梓凝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去马车,墨梓凝坐到赵瑾年身边,鼻子先就抽动了下,“怎么有血腥味,不会是爷伤口裂开了吧,快给我瞧瞧。” 拍开墨梓凝的魔爪,赵瑾年正襟危坐,伸出染有血污的手给她看。 “是那个猪头的?” 赵瑾年挑眉,“你说呢?” “我还以为是爷受伤了呢……” 墨梓凝神情关切,赵瑾年却不为所动,淡淡地道。 “就凭爷的本事,打他一顿哪里还需要用两只手,怎么可能牵动到伤口。” “真的吗?”墨梓凝不放心地道,“给我瞧瞧才知道。” 完全不予配合,赵瑾年大手罩在墨梓凝的脸上,保持一只手臂的距离。 果然,距离就算不能打败爱情,也能打败急于挽救的心,鼻子都快被手掌挤扁的墨梓凝彻底放弃了挣扎,挪开脑袋无语地坐直身体,看着赵瑾年叹了口气。 “我是关心爷,怎么爷就不信呢?” 无视墨梓凝的嘀嘀咕咕,赵瑾年靠坐在软枕上闭目养神,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锁紧一脸地不耐烦。 “爷,到了……” 到了?墨梓凝打开车窗往外看了眼,太守府三个烫金大字匾额映入眼帘。 “我们要住在这里?” “嗯……”赵瑾年用鼻子哼了声算是回答。 跟在赵瑾年身后下了车,新太守已然出来迎接,热情地请墨梓凝入内,赵瑾年反倒被丢在一旁没人理会。 墨梓凝回头瞅了眼安静跟在身后的赵瑾年,又看了看身旁热烈欢迎她入住的太守,不禁纳闷,难道面前的太守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收到,不知道皇上此时就在平安城? 第八十六章宝宝心里苦,站桩又练武 墨梓凝命人打来清水为赵瑾年净手…… 赵瑾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又不突兀,浸在水里犹如银鱼…… 擦干净手,墨梓凝发现赵瑾年的手上一点伤痕也没有。 只要动手就不会没有痕迹,至少拳拳到肉,手上会有些击打后的红肿,可是赵瑾年的手上莹白如玉,毫无红肿痕迹,墨梓凝奇道,“爷的手上怎么没有伤?” 心情不爽的赵瑾年眼皮都没撩一下,冷哼了声道,“爷揍人向来不用手。” 既然不是赵瑾年动手打的黄小邪,那么房间里只有俩个人的情况下,就是黄小邪因为某种原因,自己把自己给揍了? 把自己打得猪头样,够狠!墨梓凝腹诽着忽然又觉得有点好笑。 赵瑾年抱臂站着,面前的黄小邪一下下地自己打脸,直到把人脸打成猪头,就是不知道赵瑾年用的什么手段,能逼得黄小邪对自己下毒手。 目睹墨梓凝巴掌大的小脸上风云变幻,赵瑾年眸色深沉。 脑补了一出奴才该死,自己掌嘴的大戏,墨梓凝竖起指头赞道,“高,实在是高!” “高吗?”赵瑾年伸长臂将墨梓凝揽入怀中,语气冷得如同数九寒天刮过的风。 “我……”知道赵瑾年是为了什么不高兴,墨梓凝语塞,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我哪知道他会偷袭。” “啧,你说的也没错……”赵瑾年拢眉,“倒是朕想得不够周全,不如以后就由不得负责教授你如何防狼。” 什么防狼,根本就是赵瑾年借题发挥,伺机打击报复,“不要!爷,饶命!”墨梓凝惨嚎。 “就这么定了……” “爷!”旁边不得也是一脸苦相,就差没开口求饶了。 “明天一早开始,爷我当监工。” 墨梓凝,“嘤嘤嘤……” 不得仰天长叹,“哎,遵命!” 翌日清晨,赵瑾年坐镇指挥。 “先站桩,再教几招实用的擒拿手,有些自保能力就行,其他的等回宫以后慢慢再学。” 大清早艰难地告别被窝,墨梓凝哈欠连天,眼中蓄泪做自我检讨,“我错了,爷……” 赵瑾年冷眼看着墨梓凝耍花枪。 “我错了,我本来可以一刀结果了他,是我心慈手软让宵小有可趁之机,是我不对……” “咳咳咳!”不得咳得几乎断了气,躲开是非之地,快步出去门外站岗。 “少来这套。” 赵瑾年不买账,拎小猫一样把墨梓凝拎出门去,吓得墨梓凝紧张大叫,“爷,小心别抻到伤口!” 守在门外的不得了解赵瑾年伤势,知道并无大碍,反倒很支持赵瑾年多做活动,比如把墨梓凝这个粘糕从身上摘下来。 昨夜临时安排观察使入住太守府,郭蜀清早起来,特意送些时令水果前来慰问…… 甫一进到院门口,正撞见墨梓凝黏在赵瑾年身上撒娇,顿时进退维谷,尴尬地僵在原地,心里嘀咕,原来观察使竟然是个断袖,和他的师爷有一腿。 不知道自己成了断袖,墨梓凝心存侥幸,赖住赵瑾年不肯去站桩练武。 “咳咳……”为了保证墨观察使的颜面尽失,不得等到郭蜀参观完毕才出声提醒。 只顾着想办法哄赵瑾年开心,免了她的劳役之苦,墨梓凝不耐烦地白了眼咳个没完的不得。 “咳什么咳,有病赶紧吃药。” 幸亏赵瑾年没被墨梓凝的智商波及,态度冷淡地向郭蜀道,“太守请进……” 太守?墨梓凝蓦然回首,发现太守像是在门口站了许久。 丢人丢大发了!墨梓凝苦着脸小声问赵瑾年,“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爷怎么不提醒我?” 没有回答墨梓凝的问题,赵瑾年把墨梓凝丟给不得训练,自己则请郭蜀进去厅里,临窗而坐,面对面品茗喝茶。 接管墨梓凝后,不得认认真真地做起了师父,教墨梓凝简单格斗擒拿,并开始站桩。 双腿与肩同宽,两膝弯曲,膝盖不可超过脚尖,双臂平伸,两肩放松,目光平视前方,站了一刻钟,墨梓凝抖如筛糠,发着绵羊音道,“我……要……死……了!” “要死也得站完桩再死。” 无情的不得,无情的逼迫,墨梓凝决定还是晕过去算了。 “墨观察使……爷说了,你要是坚持不住,今日他就在这府里随便挑一个婢女做妾,反正是你没本事拢住爷的心,他不丢人,丢人的可是你……” 怎么还有拿这种事威胁人的? “爷才不会呢。” “不信可以试试……” 不得好整以暇,比他的主子还可恶。 “不试,不就是站桩半个时辰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墨梓凝赌气说完,心里把罪魁祸首黄小邪里里外外痛骂了无数遍。 接过郭蜀交到手里的卷宗,赵瑾年逐一过目。 “师爷,观察使提供的名单里的所有人,在近几天内,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死掉了,不知观察使可否给下官一个解释?” ‘师爷’赵瑾年拿着卷宗仔细看过,隆起的眉头缓缓松开,良久才靠坐在椅子上道,“这些应该都是焰帮的人。” “不会吧,就连我们朝廷中人,也加入了焰帮?” 赵瑾年微微颔首,“嗯,焰帮是东元近几年新出现的帮派,春笋一样平地冒出来,神秘莫测,门徒遍布各地各行各业,大有同七情局一较高下之势,却又比七情局做事狠辣,没有规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真的是东元的一个毒瘤,据闻……” 说到这里,赵瑾年突地顿住,正听得入神,郭蜀干咳几声却没催促。 倒是个沉得下去不急不躁的人,看来自己选的人还不错,赵瑾年慢吞吞喝了口茶才继续道。 “据闻,先皇贵妃或者是此帮派中人。” 居然涉及到先皇贵妃,郭蜀的额头瞬间冒汗,“师爷都是哪里来的消息,真是闻所未闻。” “呵……”赵瑾年轻摇羽扇侃侃而谈,“墨观察使深得皇上器重,自然能接触到一些其他朝臣触不可及的要案大案,今日也就是看在太守对墨观察使礼待有加,否则,我身为师爷本不该说这些……” 第八十七章在哪里瘫倒就在哪里趴一会儿 “多谢师爷!”得了‘师爷’的点拨,郭蜀再三称谢,谦虚讨教道,“只是不知下官该如何做,才能为皇上分忧?” 闻言,赵瑾年神情淡然地道,“只要你尽到太守之责,其他的自有上面处置。” “是是是……”郭蜀接连说了几个是,一时感慨万千。 “依在下看,为君分忧与为百姓解难并无区别,若是东元各地官员都能以保一方百姓安居乐业为己任,岂非就是众志成城兴安邦之事……倒是师爷眼光独到,一语点醒梦中人。” 赵瑾年闻言颔首,“不错。” 虽然只是观察使身旁普普通通的一位师爷,但能得到师爷的夸奖,身为太守的郭蜀还是感到分外高兴,正事谈完又说了些客套话。 “昨夜预备的匆忙,不知各位可有休息好?” 对于此类寒暄,赵瑾年随口答道,“这里环境清幽,很好。” “那就好……”郭蜀道,“今日下官在府上略备薄酒,还请各位莫要嫌弃。” “如此,叨扰了。” 看得出来,赵瑾年并不愿意多聊,郭蜀起身告辞,恰好遇到秦枢子自外面回来,迎面撞见,互相打了声招呼。 “爷,黄小邪已携刘莺返回密达国……” 领命监督黄小邪携刘莺护送美姬灵柩回归故里,秦枢子亲自随送葬队伍出城,又派了几名暗卫一路跟踪,随时掌握第一手情况,一切安排妥当,这才折返回太守府。 提到黄小邪,赵瑾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道,“他可有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秦枢子轻咳了声道,“就是让属下捎个话,说是只要爷不计前嫌,他愿意为皇爷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哼……”赵瑾年冷然道,“这种场面上的话,亏他说得出口。” 左右看过确定没人,秦枢子忽而压低了声音道,“爷,李卓时说他无颜来见爷,特意让属下代为向爷请罪。” “这个木头……”赵瑾年闻言嗤笑,“你去告诉他,爷是临时决定,不怪他。” 秦枢子欲言又止,舌头在嘴里打了无数个转,最后鼓起勇气问了句,“难道爷真的不想留着墨采女了?” 陡然间,赵瑾年挑眉看向秦枢子,眼神虽不凛冽,秦枢子却如同被人扼住喉咙般呼吸不畅,连忙低下头道,“是属下多嘴了。” 想到墨梓凝目睹楚淮楼着火,疯了般地跑回去找他,不知不觉间,赵瑾年的眼神变得温暖起来,“罢了,本该君无戏言,谁知朕却临时反悔,怨不得你们。” “多谢爷……”秦枢子不敢再多言,欠身退出门外。 站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秦枢子打颤的心才算平复下来,终于记起一上午没有见到不得和墨梓凝,深觉奇怪。 不得平日里就是个闷葫芦,而墨梓凝却总会闹出些小动静,但今天院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秦枢子好奇地到处翻找,终于在后院找到了面色严厉的不得,还有累瘫在地的墨梓凝。 “这是怎么了?”秦枢子上前扶墨梓凝起来,却被不得以眼神制止。 本着在哪里瘫倒就在哪里多趴一会儿的精神,墨梓凝在地上足足趴了有半个时辰,才腿软脚软地挣扎爬起。 “不得师父,今天是不是就练到这里了?”墨梓凝拉着长音问不得,就怕他说,再来一遍。 “今天第一天,让你有个适应过程,明天会加大力度,希望你做好准备。” 作为师父,不得尽职尽责,墨梓凝反倒没有怨言,连不得没用尊称都不计较。 “授艺时,我是师父你是徒弟,尊称会舍弃不用,还请墨采女见谅。” 不得简直就是肚子里的蛔虫,居然连这都猜到了,墨梓凝谈不上好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是,不得师父。” 自己不过离开几个时辰的功夫,不得就晋升成了墨采女的师父,而且看样子,累瘫的墨采女还一点也没反对,秦枢子觉得自己亏了,也想弄个师父当当。 “墨采女认了不得为师?” 对于秦枢子这个独眼好奇宝宝,墨梓凝无奈地道,“是呀,可惜你不是我师父,否则还能轻松些。” 一句话堵死了秦枢子也想当师父的心,那边不得却道,“严师出高徒,更何况是爷的吩咐,属下更该尽心竭力。” 听说是皇上指派,秦枢子再也不想当墨梓凝的师父了,斜眄了眼苦哈哈的墨梓凝,心里暗叹一句,墨采女,好自为之吧,我是帮不了你了。 “师父教训的是……” 墨梓凝态度极好,获得了不得师父的认可,“难得墨采女通情达理。” 一对师徒关系融洽,在旁边站着的秦枢子深觉自己多余,退后几步准备回房补觉,一回身正撞见赵瑾年缓步走来,人未到,眼睛已经盯住了不得和墨梓凝。 “爷……”秦枢子向赵瑾年欠了欠身,快步开溜。 赵瑾年甫一现身,墨梓凝立即演了出师徒其乐融融地戏码,就等着看不得下场…… 听到秦枢子叫了声爷,不得回首见是赵瑾年,忙也欠身问安。 “练得如何了?”目光在不得与墨梓凝身上逡巡,赵瑾年的问话听起来平平无奇,没有半分不悦。 “回爷的话,墨采女肯吃苦又天资聪颖一教就会,是个学武的奇才,就是学得有些晚了,若是早些,武林必定又出一位女侠。” 闷葫芦居然肯帮她说话?墨梓凝觉得简直是见鬼了。 “是吗?”赵瑾年冷笑,“你这严师的名头怕只是个虚设,还有工夫在这里琢磨着怎么给师父小鞋穿,哪里聪颖?” 完了,自己的那点小聪明被发现了,墨梓凝提心吊胆,总觉得要不好。 “初学乍练难免心浮气躁,适当宽松些无妨。” 如果说,之前不得替她说话,是因初为人师要做做样子,护一下新收的徒弟,那么这次再替她说话,就说不过去了,难道不得在太守府内住上一宿,居然连太守对墨观察使的恭敬也被传染上了? 闷葫芦不得居然肯为墨梓凝辩解,赵瑾年表示赞赏,“既然如此,需得好好栽培才是……” “是!”唯赵瑾年马首是瞻,不得恭敬答道,“从即日起站桩加练为一个时辰,擒拿武功额外再加一个时辰。” 满意地点点头,赵瑾年道,“孺子可教也。” 第八十八章双生回忆,好梦留人睡 郭蜀的晚宴准备的并不丰盛,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小菜,摆上桌后,先举杯致歉。 “丑妻终胜长为客,薄酒能无更饮茶。诸位莫要嫌弃,请……” 相对于‘白馒头’太守,郭蜀的寒酸显而易见,就是这样简单的一顿饭菜,恐怕已经是倾囊宴请,墨梓凝估算着,很替郭蜀的荷包担忧。 “郭太守哪里话来,多有叨扰,还望海涵。” 说着,墨梓凝豪爽陪饮一杯。 “墨观察使,痛快!” 郭蜀亲自为墨梓凝斟酒,酒才斟满,墨梓凝二话不说仰脖喝干。 菜无好菜,酒也是巷子口打来的烧刀子,可是太守却从墨观察使身上看到了从善如流。 难得呀!这或许就是物以类聚,心怀家国,不贪心口腹之娱……好!郭蜀暗暗叫好,再斟满酒杯,同墨梓凝对酌一饮而尽。 墨梓凝酒倒杯干,看在赵瑾年眼里,颇有些借酒浇愁的意味。 知道赵瑾年身上有伤,郭蜀并没有劝酒,不得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秦枢子还算随和,可惜独眼龙从来都让人难以亲近,郭蜀基本上都是绕着他走,幸而墨梓凝和气,对了郭蜀的脾气,俩个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其他人彻底成了摆设。 忘了自己的摆设身份,墨梓凝喝得忘乎所以,无视了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喝得烂醉如泥。 喝到尽兴处,郭蜀击箸高歌,被不得一把抢过碗筷丢掉,秦枢子夹了个大鸡腿塞进嘴里,才算消停下来。 “呜呜呜……”那边郭蜀才住口,这边墨梓凝却忽然掩面痛哭。 郭蜀醉眼朦胧,拔萝卜一样把嘴里的鸡腿拔出来,单手擒着舞剑一般指向墨梓凝,“墨观察使,你哭什么?是被你家师爷欺负了吗?” 无辜躺枪,赵瑾年漠然看着眼前的这出闹剧。 “嗯,他总欺负我,还要杀我……” 墨梓凝嚎啕大哭,旁边的不得和秦枢子脸色骤变,谁也不敢去看赵瑾年。 郭蜀喝得脑子只剩一根筋,跟着追问墨梓凝,“墨观察使为何如此说话?” “我说什么了?” 一摇三晃的走到墨梓凝面前,郭蜀被问得愣住了,同墨梓凝对视半晌,大舌头地咕哝道,“我也不知道你说了什么……” “哈哈哈!”俩个人同时仰天大笑,笑够了各自对彼此翻了个白眼,“白痴!”“傻缺!” 俩个酒疯子越闹越凶,赵瑾年的脸色阴沉下来。 眼见情势不对,秦枢子吩咐旁边伺候的婢女,扶郭蜀回房休息。 “我没醉,我还能喝……来,墨观察使,你我一见如故,你若是个女的我定要娶了你,可惜你不是女的,竟然是个断袖,遗憾啊!” 一句话满桌震惊,郭蜀居然是残障人士,眼睛不是一般瞎呀! 秦枢子提前为胡言乱语的郭蜀默哀,不得保持安静坚定当个透明人,墨梓凝醉得什么也没听到,趴在桌子上兀自傻笑不止,唯有赵瑾年面色一派平和,看不出有何不妥。 几名婢女搀走郭蜀后,赵瑾年夹起墨梓凝拖回房间。 从来没有伺候过人,赵瑾年替墨梓凝脱去衣衫时,手上力道极重,生拉硬拽疼得墨梓凝直叫。 “你干嘛,你没杀了我心里难受是不是?要不然你现在就杀了我,然后栽赃给火烧楚淮楼的凶徒头上,岂非正合适……” 烂醉的墨梓凝语气冰冷,无法对焦的视线一丝温度也没有,反而透着股无法缓解的压迫感,沉重得让赵瑾年胸口一阵阵发闷。 “胡说什么?”赵瑾年压抑着不耐,丟墨梓凝到床上。 在床上滚了几滚,墨梓凝头歪向赵瑾年含混道,“我胡说没胡说,难道你还不知道?” 不打算同一个醉鬼置气,赵瑾年拉过被子将墨梓凝裹住,不耐烦地命令道,“快睡。” “睡,当然要睡,睡了梦里都是你对我的好,不像醒着,时时刻刻都能见识到你的无情。” 墨梓凝嘟嘟囔囔的阖上双眼,不多时打起了小呼噜。 被闹得烦闷,赵瑾年出去到院子里的花架下坐下,仰头望着天边的月出神。 今夜的月色犹如二十年前的那天一样美,美得让人心碎。 那夜,他和他的孪生兄弟又像往常一样,闹着要在一张床上睡,哥哥赵瑾年睡外面,弟弟赵瑾君睡里面,两个人的衣服被宫女整齐地码放在床边的矮凳上,左边是哥哥的衣服,右边是弟弟的。 兄弟俩凑到一块惯会调皮捣蛋,趁着夜深人静,撩开床帐…… “哥哥快看,月光落在地上,真的好像霜一样。” 赵瑾君稚嫩的声音响起,赵瑾年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小声些,别让素云她们听见,又该催咱们快睡了。” 被捂住嘴巴的赵瑾君唔唔着点点头,赵瑾年慢慢把手松开,看了眼地上的月光,果然‘疑是地上霜’,“不过咱们要比诗人强,咱们是,举头望明月,低头兄弟双。” “嗯,哥哥说的对。” 兄弟俩人同样的粉雕玉琢,同样的天真无暇,紧密靠在一起,就连月光都跟着温柔了起来,可惜这个世界上越是美好的存在越是脆弱不堪。 “哥哥,我做哥哥好不好?” 赵瑾君的突然提议很突兀,不过赵瑾年心疼弟弟,只要弟弟高兴,谁做哥哥谁做弟弟都无所谓,“好呀,当然可以,就是你我性格不同,衣服也不同,恐怕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放心吧……”赵瑾君似乎对假扮哥哥很感兴趣,低声道,“只要当一天就行,看看多长时间才会被发现。” 既然弟弟那么想当哥哥,那就让他当好了,赵瑾年点头同意下来,“好吧。” 获得赵瑾年同意,赵瑾君激动地爬到床外沿,推赵瑾年进去里面躺下,自己主动把矮凳上的衣服调换过来,这样,弟弟成了哥哥,哥哥成了弟弟。 但令年幼的赵瑾年没有料到的是,就此长达数年,他只能以赵瑾君的身份示人,因为就在兄弟调换的第二天,父皇颁下圣旨,立赵瑾年为太子。 “哥哥,我已经是太子了,所以不可以再换回来了哦。” 进行过太子加冕礼的当天夜里,赵瑾君来到赵瑾年的房间里,理直气壮地警告他。 第八十九章当年恨,如今犹难解 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可惜他的弟弟并不这样认为。 自认为伪装得天衣无缝,弟弟每天都以哥哥的样子来面对世人,甚至连他自己都要当真了。 可惜,先皇临危留下遗昭,立赵瑾君为帝,封赵瑾年为麟王,平地一声雷,震得弟弟头脑发昏,他无法相信自己如此精湛的演技,还是没能躲过父皇的法眼。 “为什么!为什么父皇要立你为帝?肯定是你对父皇说什么对不对?”弟弟癫狂地质问哥哥。 “知子莫若父,难道弟弟真的不明白,你我的性格截然不同,父皇岂会毫无觉察?” “不,不可能!”弟弟不肯承认,“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当初就知道,父皇其实是钟意我为继承人,所以才同意调换的。” “哎……”哥哥叹了口气,“弟弟,你可还记得当年朝中一名小小侍郎第一次参加宫宴,兴奋之下喝得酩酊大醉,父皇曾提问过你我兄弟二人,臣子在宫宴上失礼该如何处置?” 弟弟眼高于顶,从未把那些臣子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小小侍郎,提及经年往事,努力回忆良久才记起个大概,“当然是该罚,皇家威严不可辱没。” 哥哥颔首,“对,当时你确实是这样说的,而我的回答是,‘去好去恶,臣乃见素;去旧去智,臣乃自备。’这你与我的不同。” “哼,有什么不同……”弟弟忽而狡黠一笑,“若你真拿我当兄弟待,咱们再换回身份如何?” 希望弟弟能早日醒悟,哥哥还是答应下来,“你是我的同胞兄弟,千金不换,就算是帝王之位又如何。” 哥哥的礼让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弟弟不信哥哥如此大度,登基为帝后处处提防。 “朕赐你为麟王,另在宫外开府如何?” “一切全听皇上安排。” 麟王府外常年重兵把守,没有圣旨,麟王不得随意出入,府内时常食物短缺,麟王几次三番病危垂死,地狱般的生活,全拜他的孪生兄弟所赐。 当年宫宴上被麟王出言救下性命的侍郎,没日没夜地从墨府挖了条地道到麟王府,把气息奄奄的麟王救出来,藏匿在北都外的老宅内。 装扮成哑女的麟王赵瑾年,用脸有残疾为借口戴上面纱,只露出一双无尘的眸子,把侍郎调皮捣蛋到人神共愤的三小姐迷到成了跟屁虫。 可是谁也不知道哥哥濒死时有多心寒,从此他再也无法去相信任何人,他的心就此冰封,无尘眼眸里是化不开的冷意,而那个傻乎乎的三小姐,依旧追随着他,可是他宁愿杀了她,把所有美好全部定格封存,也不愿有朝一日再度被残忍摧毁。 思绪纷乱中赵瑾年拢眉,犹记三年前,自己与赵瑾君的那场殊死搏斗,如果不是母后及时出现,用发簪划破赵瑾君的脸,恐怕今日自己也没有机会如此伤春悲秋了,也是从那次起他才知道,弟弟的所作所为,竟然都是受先皇贵妃王氏暗中撺掇。 而当他第一次在皇宫中以皇上的身份出现时,墨梓凝竟然立即跑来缠着他,要他娶她为后,同时王氏的亲生儿子瑞王赵瑾华也突然现身…… 时至今日,赵瑾年才幡然醒悟,当时的墨梓凝或许是第一个认出他真实身份的人…… 赵瑾年忽然很想去把墨梓凝叫醒,很想问问她,她是凭着什么把他认出来的? 忽然,有东西搭在肩头,随之带来一袭暖意,赵瑾年回眸,发现竟是不得。 “你怎么还没睡?” 月光下的不得,一半脸隐在暗影里,语调轻缓地道,“爷不是也没睡……” “心里有些烦闷,所以坐在这里赏赏月。” 仰头看向天上月,不得低低叹了句,“爷又想‘地上霜’了?” 赵瑾年没有回答…… 如果他同赵瑾君不是皇族中人,会不会是一辈子的兄友弟恭?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尝到权力抹杀亲情的剧痛?没有人能回答他。 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看过了太多的人心险恶世事无情,赵瑾年再也不会天真的去为难自己了。 “爷当年差点被那片‘地上霜’给饿死,何必还想他?再说,就算把他看管在冷宫内,什么珍馐美味天下宝物,哪一样爷不是先可着他来,又不惜利用墨采女清理掉他留在后宫的烂摊子,无论怎样,爷都没有对不起他……” “放肆!”赵瑾年冷下脸来,“是谁给你的胆子,提及麟王居然一口一个他……” “爷莫要动气,是属下一时气愤失了礼数,请爷责罚……”不得欠身道。 “不过属下还是要说,当年我跟爷忍饥挨饿几近濒死,若不是您每顿都掰下半块菜饽饽赏给属下吃,属下恐怕根本坚持不到获救就已饿死,若您不求着墨侍郎带属下一起走,属下又岂会有命活到现在? 所以,当年的恨属下一辈子都记得,如果没有爷拦着,属下就算拼了掉脑袋,也要替爷报了这个仇,让他知道爷当年受的苦。” “够了!”赵瑾年一声断喝。 “你有什么可恨的?”赵瑾年手指不得道,“保住你一条命,就是为了让你满心仇恨的活下去,如此,还不如当初饿死你算了。” “那么爷呢?”不得今日大有顶嘴顶到底的势头,“爷活下来以后可有开心过?真的就不恨吗?如果爷真的不恨,为何再也不肯去相信任何人,墨采女用了整整三年时间都没把爷的心暖过来,又该如何解释?” “混账……” 以下犯上的不得惹恼了赵瑾年,挥手间几名暗卫现身院中。 “重责二十!” 暗卫中一人抽出随身钢鞭,重重抽打在不得身上,一鞭子衣衫碎裂,两鞭子鲜血淋漓,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混着花香,随风吹散,只剩下不得时或自齿间溢出的闷哼。 等到二十鞭子结束,不得再也支持不住,脸朝下砸在地上一动不动。 无视地上之人的惨状,赵瑾年阔步走开…… 听到动静的秦枢子,等到院子里重归安静,才敢打开门扶不得进来。 放不得到床上躺下,用灯照过,秦枢子不禁咬牙,不得身上皮开肉绽,根本成了一个血人。 第九十章你是朕的蛊毒 墨梓凝甫一醒过来,就听到不得伤重的消息,整个人都是晕晕的,有一阵子甚至误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满室的阳光愈发晃眼,静坐了会儿,墨梓凝魂神归位,连忙收拾利索,前去探望不得。 秦枢子出去打水的功夫,被墨梓凝一把捉住…… “梳子,怎么回事,谁伤的不得?” 虽然没有目睹全过程,但秦枢子也知道,不得是赵瑾年命暗卫执的刑,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讲皇上的是非。 “我也不清楚,要不然,你等不得醒了问他……” 赵瑾年经常会交给不得一些机密要事去处理,受伤是家常便饭却不便对外宣说,墨梓凝多有了解。 “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会不会落下残疾?” 这样的问题,秦枢子也只能选择性地回答。 “不会落下残疾,但肯定会留疤……不过一个大老爷们,留点疤不算什么。” 拿出一瓶金创药交给秦枢子,墨梓凝道。 “这是特制的金创药,治疗外伤有奇效,而且不留疤,平时我都是备着自己用的,你给不得用了吧。” “还有这样的好药?”秦枢子接过来打量,一个巴掌大的白釉细颈瓷瓶,上面塞着个红布塞子,“这是哪里来的?” “独家秘方,我爹送我的……”墨梓凝笑着道,“之前我被恶犬咬到,就是用的这个……看看,我手上一点疤都没留。” 说着,墨梓凝拢起一只袖子给秦枢子看,雪白藕臂无遮无拦地横陈在秦枢子面前,惹得秦枢子瞳孔骤然放大。 “墨……墨观察使请注意形象。” 形象?墨梓凝表示对这个词语很陌生。 “我这就去给不得上药……” 秦枢子慌里慌张钻进门里反手把门关上,心却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被秦枢子关在门外,墨梓凝发了会儿呆,决定去找赵瑾年问问清楚,一转身,恰好见到赵瑾年立于蔷薇花架下,正遥望向她这边看来。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墨梓凝走了过去,“爷怎么站在这里?” “你去看不得了?” 赵瑾年不答反问,墨梓凝嗯了声,“爷没去……?” 昨夜一时心烦意乱对不得责罚过重,此时冷静下来,赵瑾年颇有些后悔,面上却是亘古无波。 “他常受伤,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看不看,伤迟早也是会好的。” “可是有些伤,反反复复经年难医……” “哦?”赵瑾年一双眼透着看破世事沧桑的淡漠,像是冰冷冷的琉璃,“什么时候也学会故弄玄虚了?” “不是故弄玄虚,是真心的……”墨梓凝灿然一笑,双臂环住赵瑾年脖颈,温热的唇轻覆在赵瑾年凉薄的唇上,“天天一次,包治百病。” 突然被偷袭,赵瑾年凝眸面前的墨梓凝,昨夜那个烂醉如泥心怀恨意的人不见了,眼下的墨梓凝融入进满眼的阳光里,甚至比阳光还要温暖…… 难道她真的不恨了吗?还是把恨意藏得更深了?赵瑾年勾动唇角露出个似有若无地笑来。 “怎么,大清早的你就来招惹朕?” 虽然赵瑾年是附耳轻语,却还是让墨梓凝红了脸,“我只是不想爷难过。” “哼,朕看你根本就是想让朕更难过……” 说着,赵瑾年打横抱起墨梓凝,大踏步向卧房走去,墨梓凝被吓得抓紧赵瑾年的衣袖低声哀求。 “爷,大白天的又是在太守府,还请爷饶了臣妾吧。” 难得这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家伙放低了语气哀求,赵瑾年心情颇佳,进去房里好好收拾了顿哀求不成转而威胁的墨梓凝,直至她求饶到昏睡过去才算罢休。 赵瑾年觉得他就像是中了蛊毒,只要把满心愤懑全部宣泄在墨梓凝身上,他的心情就会出奇的好…… 怜惜地抚摸过墨梓凝满是疲惫的脸,赵瑾年的手却陡然滑落在墨梓凝的咽喉处。 纵容自己的情绪总是在一个人身上失控,实在是太危险了,赵瑾年入魔似的手指缓缓拢紧。 昏睡中的墨梓凝脸色涨红呼吸急促,挣扎着就要醒来…… 真的要她死吗?会不会后悔?赵瑾年大口喘着粗气,猛然收回手,浑身抖做一团。 呼吸恢复顺畅,墨梓凝停止了挣扎,重新陷入昏睡中。 “快,皇上要杀了墨采女!秦枢子,你快去阻止爷,否则,他会后悔的……”不得醒来后,抓住守在一旁的秦枢子不断催促。 “你胡说什么呢?”摁住乱动的不得,秦枢子道,“爷才不会杀墨采女呢,我看你是发烧烧糊涂了吧。” “是真的,你快去!” 最近赵瑾年的情绪很不对劲,尤其下旨格杀墨梓凝,却又临时改变主意替墨梓凝挡了一箭,不得不知道赵瑾年的想法,但他可以肯定,如果墨梓凝死了,赵瑾年必定会万劫不复。 “闭嘴!”秦枢子不想听不得满嘴胡话,“别枉费了墨采女的一片好心,人家给了你不留疤的金创药,你却在这里咒人家死,你的良心不会疼吗?” “真是头猪!”不得急得开骂。 被骂做猪的秦枢子啧了声,抬手点了不得的昏睡穴,嘴里兀自咕哝着,“让你骂我,好好烀你的猪头吧。” 不甘地闭上眼,不得的脸上分明残留着你才是猪的神情,秦枢子眼不见为净,出去到门外散心。 “郭太守,你怎么在这里?” 秦枢子出去门外,正撞见郭蜀自墨梓凝房间方向过来,脸上一片绯红,浑身上下满满的都是尴尬气息。 突然听到秦枢子问话,郭蜀吓得几乎原地跳起来,“没,我……那什么……昨夜喝多了……我,我送点果子过来给各位醒酒。” 语无伦次地说完,郭蜀吩咐人把水果送去厅里,自己则同秦枢子面对面站着,手足无措地拼命找话题,“怎么没见不得护卫?” 提到不得,秦枢子挠头,觉得这事肯定瞒不了,只好编套谎话答道,“不得护卫受了伤,正在房内休养。” “什么?不得护卫受伤了,要不要紧?”郭蜀关切地问,举步就要往不得的房里闯。 第九十一章何人执笔,搅动一池春水 太守府内接连病倒两位,郭蜀默默扶额,一个鞭伤,一个发烧,罪魁祸首好像都是那个师爷,尤其自己在观察使房门外听到的那些不可言说之事,实在是令人头疼。 “太守,有人求见。” “何人?”郭蜀有气无力地问了嘴。 “说是顾章顾老先生的故交。” 提及恩师,郭蜀强打精神,“请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风尘仆仆,年纪在四十开外的汉子入内,跪倒在地拜见。 “小人叩见太守?” 打量此人一派市井无赖气质,郭蜀颇感意外,“你是何人?” “在下乃是顾章顾老先生学生的二大姨子的小姑子的大伯嫂家二弟的邻居……” ??郭蜀的头更疼了,“你找本官何事?” “在下姓丁名小厚,是本地屠户丁大宝的远房侄子,听说丁大宝当街杀人被打死,其子下落不明,所以特意来接手肉摊,可是市掾说在下没有凭证,不许在下接手,所以特来寻太守作证……” 就凭丁小厚和顾章老先生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郭蜀也不想去管这事,正要开口回绝,忽听门外一声清咳,郭蜀抬眼看去,竟然是观察使身边的‘师爷’。 “师爷,快请进……” 郭蜀起身迎接,请‘师爷’落座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那人见到身材一流样貌差强人意的‘师爷’,并没有多少反应,继续央求郭蜀。 在门口听了个大概,‘师爷’甫一落座便开口道。 “丁小丁尚在人间,你居然要接管他父亲的肉摊?” 丁小厚明显脸色一僵,“你是从哪里知道他还活着的?” 听话听音,郭蜀断定这里面有问题,质问丁小厚道,“你又是如何断定他必死无疑的?” “……”丁小厚答不上来, 郭蜀一声断喝,“来人,把丁小厚拿下!” 随着郭蜀话音刚落,门外闯进来两名衙差直奔丁小厚。 发觉情况不对,丁小厚转身就跑,两名衙差居然没拦住,让他从二人中间的缝隙处钻了过去。 砰! 丁小厚一只脚才迈过门槛,却被突然出现的一道人影拦下,整个人被提起来丢回堂前,重重落地,砸得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整个人被摔晕过去,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丁小厚惨叫呻吟,“哎呦!要死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太快,郭蜀只觉眼前一花,逃跑的丁小厚已躺倒在地,向门口看去,竟是观察使身边的护卫独眼龙秦枢子。 挥退两名笨手笨脚的衙差,郭蜀提审丁小厚。 “说,丁小丁是不是你害的?” 提到丁小丁,秦枢子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师爷’,一碰既收地又转回到丁小厚身上。 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担心受到刑讯逼供,丁小厚有问必答。 “是有人告诉我他死了,让小人来接管肉摊,只要,只要……” “只要什么,快说!”郭蜀一拍桌案,吓得摔到爬不起来的丁小厚浑身哆嗦。 “只要等到小人接手肉摊后,散布丁大宝是为东元除害,杀死密达国探子,皇上的密贵妃美姬即可。” 涉及到皇室中人,郭蜀整个人从头顶凉到脚底,手上数十条命案未结,又来一个贵妃遇刺案,而且贵妃居然还是密达国的探子? 郭蜀疼得只想把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是何人同你说的这些?” 静默多时,‘师爷’忽然开口问话,丁小厚本不打算回答,却被独眼龙抬脚踢中软肋,疼得嗷地一声,脱口哀嚎道。 “不认识!” 眼见独眼龙再度抬起脚,丁小厚抱拳求饶。 “小人真的不认识……当时小人赌输了钱,喝了些闷酒,大晚上的路过一条巷子口,那人把小人拉进去说的这些,小人根本连人都没看清。” 看丁小厚的赖狗样,应该不是撒谎,郭蜀问道,“既然你连人都没看清,凭什么相信他说的这些?” “因为他给了小人这个……” 丁小厚探手从衣襟里摸出个小布包来,被秦枢子一把夺过来打开送到‘师爷’面前过目。 拿起刻有丁大宝的印章,‘师爷’仔细看过,应该是由市掾统一办理的屠户印章,有了此印章才可在菜市场经营肉摊。 把印章丢回秦枢子手里,不用‘师爷’示意,秦枢子又把印章送去给郭蜀过目…… 郭蜀随便扫了眼秦枢子手里的印章,开口问丁小厚道,“就算你接管了肉摊,空口无凭又有谁会信?” 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丁小厚跪着回话。 “那人告诉小人,丁大宝房内枕头底下有个话本,叫……叫《为君行千里路,搅动一池春水》,又名《皇家秘辛——贵妃甘为探子的一千个理由》。 等到小人接管肉摊后,掏些银子拓印上一百本,再找来几个说书的发放下去,总有那好奇的,会寻踪觅迹来肉摊打探,到时小人再添油加醋的把丁大宝父子死因说玄乎些,不需多时,定会满城风雨,不日传遍整个东元。” 这套路莫名地有点熟悉,赵瑾年有种不好的预感,问丁小厚道,“那人可有说此书为何人所写?” 这功夫丁小厚也不狗眼看人低了,‘师爷’问话也照答不误。 “书上没写,不过那人嘱咐过,若是有人问小人是否知晓此书作者为何人,小人就说,是宫里嫉妒美姬得宠的一个什么采女写的……”说到这里,丁小厚敲了敲头长哦了声,“对,叫墨采女。” “墨采女?”郭蜀随口跟着念叨。 郭蜀心里嘀咕,墨采女?墨观察使?死在平安城的贵妃?还有厉害到连观察使都忌惮的‘师爷’? 想着,郭蜀把目光转向了‘师爷’,发现‘师爷’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端坐在太师椅里,虽然样貌平平,却十足睥睨天下的气势,怎么看怎么不像普通人。 难道他是……他是皇上?郭蜀如坠冰窟,浑身僵硬,缓缓自椅子上站起,同手同脚地走到‘师爷’面前,双膝一软就要跪倒,却被秦枢子一把扶住。 “太守不舒服?” 郭蜀整个人傻掉了,木然地摇摇头,冷汗顺着面颊流下不住滴…… 第九十二章君心难测,该骂就骂 “叩见‘师爷’!” 平安太守郭蜀跪倒在地,三叩九拜…… 丁小厚在一旁表情错愕,“太守,他不是‘师爷’吗?你干嘛拜他?” “闭嘴,你懂什么……”喝止住丁小厚,郭蜀依旧保持跪地姿势,神色凝重地向‘师爷’道。 “微臣失职,平安城内五十一起命案含冤待雪,贵妃殒命街头却被奸人利用,试图扰乱视听污蔑君上圣誉,是卑职监管不利,还请责罚。” 数次阻拦郭蜀跪地叩拜不成,秦枢子再度出手,硬是把郭蜀从地上拎起来,不许他再多言。 “你能不能用点脑子?” 秦枢子与郭蜀耳语,扫了眼愣在一旁的丁小厚,松开手,紧跟在赵瑾年身后离开。 “脑子?”郭蜀讷讷地叨咕着,愣是没记起来脑子是个什么东西。 注意到秦枢子离开,门外衙差同时进来四人,用杀威棒压住准备开溜的丁小厚,发现新任太守一脸懵逼,深觉奇怪。 “你们家太守好像脑子有问题……”丁小厚被杀威棒交叉卡住脖子依旧不老实,小声同四名衙差讲小道消息。 “放屁!胆敢对太守不敬,先打你二十大板再说。” 一个衙差凶巴巴地恐吓丁小厚,另一个却语气缓和地问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太守看起来跟丢了魂似的?” 另两个衙差没出声,却是支起耳朵来静等着听。 丁小厚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问四位衙差,“你们刚才看没看见师爷?” 四人齐齐点头,“当然看到了。” 能让衙差有问必答,丁小厚得意起来,神秘兮兮地道,“太守刚才居然给师爷磕头,你们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太守给师爷磕头?四名衙差面面相觑,能坐上太守之位,脑子肯定没问题,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师爷身份绝对不简单。 “我看那位师爷或者是尊大佛也说不定。” 为首之人说完,其他三人俱都缄默下来。 等到郭蜀彻底清醒过来,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 一身衣服被冷汗湿透,郭蜀回去内宅更衣,随后带人直奔丁大宝家。 从丁大宝卧室的枕头下搜出《为君行千里路,搅动一池春水》的话本子,郭蜀命人里里外外将丁大宝家搜查一遍,又在丁大宝的账本子里搜出一张画图来。 图纸上画着一只玉镯,镯子是七枚铜钱式样,方孔处薄如蝉翼,上面雕有七情。 直觉这张图是关键,郭蜀将图与话本放在一处仔细收好,这才回去太守府面见观察使。 墨梓凝烧已经退了,只是人还不大精神,看起来蔫蔫的,坐在椅子里,听说郭蜀找她家师爷,郁闷道。 “之前‘师爷’说有事要找太守,难道太守没有见到‘师爷’?” “见是见到了,不过,下官刚从丁大宝家回来,有了些新发现,所以想请师爷过目。” 脑子昏沉沉的,墨梓凝直到此时才察觉,郭蜀回话时态度谦卑,神色拘谨,规矩站在地上连坐都不敢坐,而且只要提及师爷必定毕恭毕敬,就差没当场跪地磕头了。 不会郭蜀已经知道赵瑾年的真实身份了吧?墨梓凝正想着,门外蓦地传来脚步声,接着,赵瑾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秦枢子。 “爷,你回来了,啊!……”墨梓凝浑身酸软,从椅子里站起来,没走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看来是自己下手太狠了,赵瑾年接住墨梓凝的同时轻叹了口气。 这次,郭蜀定力十足,再也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皇上是断袖也好,墨观察使是男是女也好,只要能保住他的项上人头,能留在太守位置上,其他的都无所谓。 “怎么这么不小心?” 头顶传来温柔问话,墨梓凝冷掉的心随之一暖,梦中残留在咽喉处的窒息感瞬间消弥。 “我……本观察使要你这‘师爷’有何用?”墨梓凝忽然奓毛,“病了想喝口水旁边都没人。” “?”郭蜀有点懵,如果‘师爷’是皇上,墨观察使不管是采女还是‘采男’,不都应该是恭顺俯首,千依百顺吗?怎么敢骂‘师爷’? “你发烧的时候不是说要吃王锦斋的绿豆糕吗?” 被骂的‘师爷’和风细雨,回身接过秦枢子拎在手里的什锦盒子,在墨梓凝的眼前晃了晃,“想吃吗?……” ‘师爷’单手扶墨梓凝落座,把盒子放到桌子上打开,里面不单有绿豆糕,还有桂花糕,芝麻糖,马蹄糕等等,看起来十分丰盛。 借着扶墨梓凝落座的功夫,赵瑾年附耳轻语,“演得太过了,小心爷晚上继续教训你。” 像只露出爪子的猫突遭利刃剁下,墨梓凝顿时收敛脾气,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吃的过急,噎得直翻白眼。 秦枢子把另一只手拎着的酒壶放到墨梓凝面前,“爷特意买的,桂花蜂蜜酒,特别适合墨观察使喝。” 桂花蜂蜜酒是平安城的特产,甜香甘美,说是酒但基本没什么酒味,非常适合女人喝。 哦,原来墨观察使真的是个女人,那应该八九不离十就是墨采女本人,那么自己猜的师爷为皇上也不会错,但采女敢给皇上脸色看,还敢口气不善的教训皇上,这是不是不想活了?可是为什么皇上看样子一点也不生气?郭蜀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天人交战良久,郭蜀终于记起了他的首要任务。 “皇……‘师爷’,适才下官去丁大宝家发现了一本话本并一张画图。” 赵瑾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由秦枢子接过话本和画图,逐一捧在手里请赵瑾年过目。 墨梓凝喝了几口酒顺过气来,也跟着凑过来看,当看到画有七情镯的画图时,墨梓凝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下意识的把戴有七情镯的手背在身后。 赵瑾年神色如常,淡淡挑眉觑了眼墨梓凝,旋即又开始翻看话本,一本看完后评价道。 “看来此人对墨采女的文风很了解,模仿得极像,就是文笔比墨采女要好得多。” 第九十三章我懂你,所以我等你 墨梓凝并不知道丁小厚之事,纳闷郭蜀是从哪里买到的话本子。 “这话本子还有多少流落在外?” 郭蜀被问得发怔,随即反应过来,道,“这是从丁大宝家搜出来的,还未来得及发行。” “哦,如此甚好。” 墨梓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心里有许多话要问赵瑾年,但碍于旁边有人,墨梓凝只能忍耐,眸光时或扫过赵瑾年,可惜人家始终是处之泰然,狠心郎的狰狞她也只有在半梦半醒间窥见过一二。 察觉到墨梓凝的目光,赵瑾年自然而然地同她对视,眼神里满是,你敢骂朕,看朕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赵瑾年居然当众与她眉目传情?墨梓凝震惊。 郭蜀单身狗日久,根本眼瞎到什么问题也看不出来,只记着不能辱了太守的使命,不能让皇上对他失望,紧着问赵瑾年,“师爷,您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回眸看向额上又开始冒汗的郭蜀,赵瑾年开口道,“彻查案发前,丁大宝都曾与何人接触过……加紧搜寻丁小丁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丁小丁不是被暗卫带走了吗?为何赵瑾年却要郭蜀派人去找?墨梓凝不解地看向赵瑾年。 “还有,带丁小厚去指认现场,了解他最近可有与丁大宝见过面,当时都谈些什么,做过些什么。” “是……”其实不用吩咐,这些该做的事情郭蜀都会下令去做,他要的是更深一层的,面对这样精心策划的布局,作为太守该如何应对……涉及到皇家天威,他真的有些手足无措,可惜,赵瑾年并没对他额外开恩。 胆战心惊地退下,郭蜀等到秦枢子也退出来,立即拉住他就往旮旯钻。 “松手!干什么拉拉扯扯的?” 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郭蜀不惧秦枢子难看的脸色,强行把他拉去远一些的地方,恭敬地深深一揖。 “你这是做什么?”秦枢子抱臂拢眉,用鼻孔看着郭蜀道,“怎么,怕办不好事,丢了项上人头?” 郭蜀讪笑道,“也是也不是……” “愿闻其详。” 秦枢子的配合让郭蜀略显诧异,续而语气诚恳地道。 “下官当年追随顾章老先生,立志要为国之栋梁,成就一番事业,谁知这次遇见的事实在是超出了下官的预期,不知该如何应对,还请秦护卫指点一二。” “我又没做过官,如何指点你?” 秦枢子说话又臭又冲,怼得郭蜀没话说。 见郭蜀愁眉不展,秦枢子忽然问郭蜀道,“你知道我这一只眼是如何瞎的吗?” 郭蜀木然摇头,鹦鹉学舌道,“愿闻其详……” “你还挺会学话的……”秦枢子笑说道,“是爷一剑刺瞎的。” 骤闻此消息,郭蜀整个人都跟着一抖,眼底流露出遮掩不住的惊悚,磕磕巴巴道,“为,为何?” “因为我行刺爷,所以留了条命,但眼睛瞎了一只。” 费力地吞下口唾沫,郭蜀鼓起勇气打开天窗说亮话,“爷是皇上,你敢行刺?” 声如蚊蚋的问话令秦枢子挑眉。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天生匪性,照样可以废物利用,成为爷的左膀右臂,郭太守寒窗苦读终获赏识,只要不涉及到罔顾朝纲礼法,爷根本不会计较。” 闻言,郭蜀抬眸盯着秦枢子半晌,拱手抱拳道,“多谢秦护卫指点。” 只要肯效力,肯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在皇上那里就不会有掉脑袋的顾虑,秦枢子给郭蜀吃了颗定心丸,也间接承认了师爷的皇上身份,郭蜀感恩戴德,再三称谢。 “也不必谢,那桂花蜜酒实在太抢手,我去买时,是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里匀来的,若是郭太守真想谢我,就帮忙多买些,墨观察使很喜欢喝。” 毕竟是一方父母官,这点事还是能办到的,郭蜀没了担忧,乐呵呵答应下来,“一定一定,要多少有多少。” 一壶桂花蜜酒喝了几口就没了,墨梓凝眯起一只眼凑到壶嘴前往里看,确定一滴酒都没剩,失望地把酒壶丢到了一旁。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赵瑾年临窗而坐,单手支头,看着墨梓凝独自闹脾气,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愤懑,觉得很有意思,倒希望她再闹得动静大些才逗趣。 “爷看我做什么?”被当做观赏动物对待,墨梓凝十分不舒服。 赵瑾年不发一语,默然起身…… 头顶阴云笼罩,浑身冒火的墨梓凝骤然感到寒意袭人,仰起头正撞见赵瑾年面色森冷,吓得身子猛往后靠去。 动作过大,撞到椅子向后倾斜,墨梓凝吓得手刨脚蹬哇哇大叫。 伸手抓住椅子扶手,把墨梓凝连人带椅子拉回来,赵瑾年欺身上前,吻住墨梓凝红肿未消的唇…… “唔!”之前被狠狠教训的恐怖经历让墨梓凝骤然瞪大了眼睛,再没功夫去怄气,嚣张态度瞬间变为可怜巴巴地求爷垂怜。 “刚才骂爷骂得不是挺来劲的吗?怎么这功夫又怂了?”松开墨梓凝,赵瑾年语带戏谑地打趣。 差点被吻到断气,墨梓凝猛吸几口气,神识才慢慢恢复过来。 “我醒来看不到你,心情不好……” 墨梓凝神情黯淡下来,她不怕赵瑾年要杀她,但她却怕有朝一日,赵瑾年弃她于不顾。 赵瑾年眼带探究,冷笑着倒退几步,同墨梓凝保持距离。 “真的那么在意?” 墨梓凝点点头,正色道。 “我只想告诉爷一句话,无论你如何疑我,我的心始终是爷的……只要爷肯留我在身边,我愿成为爷的一块盾牌,随便爷拿来挡剑挡刀,或者扔到炉子里重造化为利剑,我心如铁,依旧只为爷化绕指柔。” 赵瑾年闻言拧眉道,“同朕指天发誓,千金一诺的人遍布东元,你以为你说这些,朕就会信你?” 这就是她同赵瑾年的症结所在,赵瑾年不会去相信任何人,把心挖出来给他看也是枉然,但墨梓凝就是要告诉他,无论他信与不信。 “就算全东元的人都向爷发誓,也无一人有我情真,我懂你,所以我等你……” 第九十四章无情的你 “送她走!” 不得带伤领旨,恭敬站在赵瑾年面前欠身道,“是。” “为什么要送我走?”自己不过是向赵瑾年表白了下决心,结果非但没换来对方回应,反而要赶她走,墨梓凝气愤抗议,“要走也是不得走,我不走,就不走!” 凭什么他要走?不得瞪了眼墨梓凝,“属下还需护卫爷的安全,不如爷派其他人送墨采女吧。” 赵瑾年不怒自威,端起茶慢慢呷着,现场气氛陡然如千斤闸压下,闷得人透不过气。 敛声屏息谁也不敢再乱讲话,墨梓凝垂死挣扎还想申辩几句,直接被赵瑾年一个眼刀截断。 “明日一早启程。” 得了最后期限,墨梓凝苦着张脸,目送赵瑾年回房。 “爷,可不可以……”不得尾随在后,壮着胆子商量,被赵瑾年挥手打断。 “爷!” 满院月色清冷,赵瑾年独自踏着月色走过,“若再多说一句,定斩不饶。” 秦枢子躲在暗处,等到赵瑾年关上房门才敢露面。 “不得,爷为什么要赶你和墨采女走?” 虽然同不得相处并不十分融洽,但秦枢子不知为何,面临分别却生出一丝不舍。 “那个惹事生非的女人,我哪知道她又怎么惹到爷了。” 不得不提自己,只说墨采女的不对,秦枢子觉得这人有时还真是不大讲理,“那你呢?” “我,我之前惹爷生气,活该被赶走。” “噗……”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说自己的,秦枢子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别笑死你。” 毒舌的不得让秦枢子笑得更停不下来。 恼羞成怒,不得忽然发难,疾点秦枢子笑穴。 “诶,不要动手动脚的。” 秦枢子抬手格挡,把不得的招数化于无形。 “你师承何人?”不得极少能遇到对手,能够躲开他偷袭的更是少之又少,从前轻慢秦枢子的心顿时消减了几分。 “师承乱七八糟。” “你说什么?”做事一板一眼循规蹈矩惯了的不得,听不懂秦枢子的胡言乱语。 “就是杂学……”秦枢子无奈,只能认真解释,“看到什么都学,有师父教时就跟师父学,没师父时就自己学,同人对战时学对手,无人对战时,就学猫狗兔子老鼠蟑螂……随便什么都能学,要不要学一个给你看看?” “还有这么学功夫的?”不得万分好奇,听说秦枢子要学老鼠蟑螂给他看,连忙摇头。 “当然,万物皆可为师。” “不得……”俩个人站在廊下聊天,墨梓凝在屋里听见,从窗口探出头来招呼。 最讨厌添乱的墨梓凝,不得回头白了她一眼,冷声道,“何事?” “我不想跟你走,我想留在爷身边,你不是也不想走吗?快想想办法。” “哼……”不得别开头不理。 “好不得,帮帮忙吧!”墨梓凝牌牛皮糖上线,缠着不得给她出主意。 “好吧,你先交代下,你是怎么惹到爷的。” 那种直抒胸臆的话怎么好对外人说,墨梓凝含羞支吾,不肯据实交代。 “你不想说就算了,再说,爷决定的事情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早点歇息去吧。” 嘴里虽然如此说,不得的脑海里却闪过赵瑾年为墨梓凝挡箭时的情景,心里更觉愤懑,凭什么要皇上给她挡箭? “我是不会走的!” 犯了倔脾气,墨梓凝冲出门去,搬来一把梯子爬上房顶,把秦枢子和不得看了个目瞪口呆。 “墨观察使,你这是要做什么?”听到仆人禀报,郭蜀赶来解劝,“房顶的高度跳下来,只能摔断胳膊腿,可摔不死人。”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墨梓凝站在房顶上手指郭蜀质问。 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赵瑾年过来窗口往墨梓凝的方向看了眼。 “爷,墨采女要跳房……”不得特来禀报。 “告诉她,平安城里的春秋塔比较适合跳……”语毕,赵瑾年关上窗子,眼不见为净。 只要是爷说的话,不得都会一字不落地传到,墨梓凝听了站在房上嘤嘤嘤。 “爷好狠的心。” 一哭二闹三上吊,墨梓凝哪个也不会,爬上房顶也是一时气愤所致,冷静下来也觉得怪丢人的。 忽然墨梓凝福至心灵,摘下皓腕上的七情镯高举过头顶,“七情局的人听令,给本官想办法!”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郭蜀听得一头雾水。 “墨观察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可能是活腻歪了……”不得丢下话,转身走开,只留下秦枢子同郭蜀面面相觑。 没人解疑答惑,郭蜀把渴望的眼神投向秦枢子。 “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秦枢子道,“要不然你和她聊聊。” 一个个都脚底抹油开溜,郭蜀仰头看了眼房顶上傻不啦叽高举手镯的墨梓凝,吩咐众仆人拿来一床被子送到房顶。 “墨观察使,房顶上看星星还是不错的,就是有点冷,给你床被子别冻到。” 好主意,完全忘记她为何要爬上屋顶,墨梓凝接下被子铺到房顶上,向着郭蜀道,“多谢。” 看来根本不是打算跳房自杀,郭蜀摸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挪步也走开了。 被独自丢在房顶上的墨梓凝仰躺在被子上,望着头顶璀璨星空浩渺无边,浮躁的心渐次沉淀下来。 赵瑾年为何要赶她走?又为何责罚不得,墨梓凝条分缕析地细想…… 来到平安城遇到流民是个意外,但之后美姬被杀,有人假冒程相语现身,五十一桩血案,幕后策划利用丁小厚散布谣言,企图连自己一并拉下水的黑手,乃至涉及到的静水禅师,还有赵瑾年日趋波动剧烈的情绪,每一样好像都没什么关联,却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巧合,丝丝缕缕实在如一团乱麻…… 尤其,丁大宝家搜出来的七情镯画图,如果自己猜的不错,一定是有人提前给了丁大宝这张图,让他按照图上所画之物辨认杀人,而如果当时不是自己为表谢意把镯子给了美姬,恐怕当时被杀的就是自己。 想到这里,墨梓凝打了个滚,把自己卷进被子,心却止不住地一阵阵发冷。 第九十五章蚕宝宝吐丝忙又忙 倒在星空下裹紧被子,墨梓凝左思右想,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好梦正酣,对面房顶上的人犹如就要破茧而出的蝶…… 赵瑾年打开房门,穿过一片静谧只闻虫鸣的院落,跃身上房,将蚕宝宝墨梓凝抱下来,送去房内床上。 明亮的月在赵瑾年的身上镀了层银光,那正是墨梓凝梦里的样子。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床前的赵瑾年,墨梓凝只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嘴里嘀嘀咕咕地转了个身,又陷入了梦乡。 “别赶我走,我和我爹都不会害皇上……” 赵瑾年听清了墨梓凝的咕哝,可是他选择性地失聪了。 翌日,墨梓凝摇摇晃晃醒来…… 为什么会摇摇晃晃?墨梓凝满脑袋问号,坐起身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太守府里自己的卧房,四下打量,惊觉自己此时正身在马车里。 推了推车门,居然自外被锁死,打开车窗,车窗上居然有铁栏杆,这是要干嘛? “谁在外面,快回答我!”墨梓凝仰天大叫。 “闭嘴!”一道声音自车外传来,是不得的声音,他们已经上路了? “好不得,快放我出去,我要和爷在一起!” 外间只闻车辚辚,不得再无动静。 “放我出去!”墨梓凝发脾气地又砸又踹,车厢犹如铜墙铁壁,除了胳膊腿差点没震折外,其他什么效果也没有。 闹了会儿,徒劳无功,墨梓凝只能老实下来,趴在车门上利诱不得。 “你就不想回去找爷?” 车外依旧无人答话,墨梓凝只能自顾自地说下去。 “其实爷赶咱俩走是因为他不放心…… 爷的身边可以留有誓死效忠,留有唯命是从,却不可以留有关心则乱,所以,这才是你我被爷遣返的真正原因。” 车外蓦地响起幽幽一声叹。 “可是爷身边除了你我,再没有真心待他之人……” 终于得到了不得的回应,墨梓凝高兴极了,“对,你说得很对,不得,我们回去爷身边好不好?” “不好。” “啧,你怎么这么死心眼?”机关算尽的墨梓凝差点没气死。 “我送你去找瑞王,然后自己回来。” “什么?”墨梓凝闻言大叫,“不得,你好卑鄙,你根本就是在以权谋私。” “你说对了。” ‘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墨梓凝在心里默念,幡然醒悟道,“你说什么,爷要你送我去找瑞王?” 驾车的不得无关痛痒,“当然。” “我不要去找瑞王,我早把他休了。” “可以再嫁。” 不得气起人来也是登峰造极,墨梓凝差点被气吐血。 “爷是这么说的?” “没有……”不得回答得很痛快,“是我自己猜的。” “那就是说,爷只是让你送我去见瑞王,但我的身份还是爷的采女,嘻嘻,不得,假传圣旨,小心诛你九族呦。” “嘁!”不得不屑冷哼,“我家就剩我一人,随便杀。” 原来不得这么可怜,只剩他独自一人,从小家里亲戚众多,无论怎样淘气都有人纵容的墨梓凝,听了不得的话很不是滋味。 “你别伤心,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有我疼你,你不会再是一个人……所以你要小心些,不要做株连九族的事,否则,姐姐我就得陪你一起挂掉了。” 不知道不得有没有听见墨梓凝的话,车外一片静默,良久,不得忽然啐了口。 “呸,你没我大,装的什么大姐大?再说,我是你师父,怎么会同你成为兄妹。” “哦,原来你喜欢装大呀,好吧,不得兄,请多关照……”墨梓凝嘻嘻笑道,“我知道你想有个妹妹的……我是不会计较什么大小的,只要你高兴就好。” 亲情牌打完,墨梓凝又开始鼓动唇舌,打算游说不得带她回去找赵瑾年。 “你闭嘴吧,少套近乎,说什么我也不会带你回去找爷。” “你这个榆木脑袋,锯了嘴的闷葫芦,死不开窍的大笨蛋,等见到了瑞王,我先让他把你扣下,咱们谁也别回去,就让爷自生自灭好了。” 虽然暂时还无法将所有发生的事都串联到一起,但墨梓凝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 赵瑾年的急于驱逐,特意派不得相送,更加剧了墨梓凝的这种想法,哪怕陪着他一起死,她也要守在赵瑾年身边。 “你少危言耸听,秦枢子和暗卫都在,爷本身也有功夫傍身,哪里能谈到什么自生自灭。” 肯回应她的话就有希望,墨梓凝抓紧机会提醒不得。 “你是不是想着,你快些送我去见瑞王,然后再快点赶回来,爷身边有秦枢子和暗卫守护应该赶得及,不会出什么岔子,对吗?” 被墨梓凝猜中想法,不得一句话也不回应。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临安府和平安城距离有多远,路上来回折返至少需要花费数天,这期间谁也无法料到会发生什么……” 车外依旧无声无息,但墨梓凝却明显感到不得有所松动,疾速行驶的马车在渐渐放缓速度…… “诚如你所言,爷的身边什么人都有,可就是没有你我这样真心待他的,你我现在都走了,凭着爷遇强则更强的性格,难保他不会干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而你我再关心则乱,也知道要如何护爷周全…… 我宁愿自己回去给爷添乱,至少不至于让爷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再说,我手上有七情镯,或者能助爷一臂之力,你说呢,不得?” 嘴巴都说干了,墨梓凝抓过水囊仰脖猛灌,车身却在此时猛地一震…… 墨梓凝察觉到马车调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疾驰,乐得手拍车门大叫,“不得,快放我出去!” 急匆匆赶回太守府,马车甫一停下,不得立即弹丸一样弹出去落在地上,身形不停就往府门里冲。 守卫都认识不得,直接放行。 找到郭蜀,不得劈头就问,“郭太守,‘师爷’呢?” “师爷?”郭蜀挠头道,“请不得护卫见谅,下官也正在找师爷呢。” 随后赶到的墨梓凝揪住郭蜀追问,“怎么,‘师爷’不在府中?可有人知道‘师爷’去了哪里?” 第九十六章躲猫猫,你在哪里? 曾经平安城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楚淮楼,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满目疮痍,再不复当年繁华。 吩咐秦枢子将马车停在距离楚淮楼不远的路边,赵瑾年撩起帷裳看了眼,却见有一名尼姑正站在楚淮楼旧址前,手里端着个钵,静静地望向他。 注意到赵瑾年也在打量她,那名尼姑双手合十,略向他欠了欠身便走开了。 走了没几步,尼姑转头又往马车方向看来。 “跟上……”赵瑾年吩咐秦枢子。 “爷,此人来历不明,跟着她会不会出危险?” 秦枢子一边催马前行,一边压低了声音问赵瑾年。 “无妨。” 仗着周围有暗卫追随护卫,秦枢子驾车坠在尼姑身后,缓缓而行。 从城中走到城东,再从东城门一路来到远山前,尼姑止步在路边。 秦枢子驾车随后赶到,却眼睁睁看着尼姑自眼前消失了。 “爷,那位姑子不见了。” 似乎并未感到奇怪,赵瑾年端坐车内道,“等。” 不知道赵瑾年到底要等什么,秦枢子只能停下马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静候。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四周万籁俱寂,风似乎也停了,鸟也不再啾鸣,连车里的赵瑾年都安静异常,秦枢子深觉不对劲。 “爷?” 秦枢子侧耳细听,车内悄无声息…… 发觉到异样,李卓时现身,“秦护卫,爷呢?” 秦枢子茫然无措,急得眼睛都直了。 “刚才爷明明在车里……” 跃上马车,李卓时入内搜查,赵瑾年踪迹皆无。 “怎么会这样?”李卓时难以接受这样的失职。 隐身在暗处,一众暗卫眼都不眨一下,紧盯着马车护卫,怎么可能赵瑾年凭空不见? 心烦意乱下秦枢子抓住李卓时催促,“吩咐所有人散开来找!” 墨梓凝同不得等在太守府里,从午时等到日薄西山,还是不见赵瑾年回来,二人心急如焚,就差把没长心的郭蜀当场咔嚓了。 “这也怨不得下官,爷要走,下官哪里敢拦着?” “你还敢强词夺理?”不得急了,抡起拳头就要教训顶嘴的郭蜀。 “不得!”墨梓凝连忙叫住他,“秦枢子跟在爷身边呢,或许咱们只不过是杞人忧天,再说,爷做事极有分寸,应该不会出事。” 松开揪住郭蜀的手,不得焦躁地在房内来回踱步。 知道自己失职,郭蜀老老实实陪在一边,连坐都不敢坐下。 陆陆续续有派出去的差人回来禀报,见太守可怜巴巴罚站似的连头都不敢抬,只能垂着眼皮装没看见。 “大人,在城东远山发现了师爷的马车,据秦护卫讲,师爷凭空不见了。” “什么!?”三道声音骤然同时响起。 墨梓凝,“怎么会凭空不见?” 不得,“走!” 郭蜀,“带人去远山搜……” 归来的秦枢子人还没进屋,先听到了这三句话。 “不必了,整个远山都搜遍了也没找到爷。” “秦枢子!” 听到秦枢子的声音,不得跳出来抓住他就问,“爷是怎么不见的,快说!” 紧随其后的墨梓凝扑过来,先上下打量秦枢子,发现他身上毫无与人搏斗过的痕迹,暗暗松了口气。 “你快说说当时的情景,或者我们能捋出些有用的信息出来。” 这个时候,随在秦枢子身后的李卓时现身,拱手向墨梓凝见礼,“见过墨观察使。” “李卓时?”墨梓凝和不得对视一眼,怎么忘了还有暗卫? “是属下失职,属下已加派人手,在平安城乃至方圆百里搜寻爷的下落,若是爷真有什么……属下愿以死谢罪。” 赵瑾年不见了是着急,但暗卫人数庞大,若真是全部以死谢罪,东元必定血流成河,这样的份量砸下来,焦灼于赵瑾年失踪的墨梓凝被砸得当场醒悟过来。 “既然爷是凭空不见,依我看,应该不至于威胁到性命,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绑走,恐怕也是别有所图,暂时不会害死爷,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一个个都急得红了眼,听了墨梓凝这番话,焦躁的心情才略有缓解。 “秦枢子,你把从爷出门到消失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一样不落的全讲一遍……” 真相往往就藏在细节当中,听过秦枢子的讲述,墨梓凝道。 “马车在何处?” 回来太守府后,秦枢子将马车停在府门口,自然有人送去马厩,郭蜀带路,一行人急匆匆赶过去看。 车上车下都看过,什么也没有发现,这大变活人真的是奇之又奇。 墨梓凝不死心的再次钻进车厢内仔细搜索,忽然仰头看了眼车顶。 用手推了推纹丝不动,敲了敲,发现里面中空? 人的观念一般都是去看车板底下有没有夹层,但极少有人想到车顶……难道赵瑾年是自己故意藏起来的,而并非是什么凭空失踪或者遭人绑架? 想到这里,再结合之前的事情看,墨梓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可是赵瑾年为何要这样做呢?戏耍忠心耿耿的手下很好玩吗? 揣着这一想法,墨梓凝下去车下,用审度的眼神扫视过秦枢子和李卓时。 除非是演技精湛,否则秦枢子应该是不知道的,这从他赤红着眼珠恨不能要杀人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 至于李卓时,虽然也是一副急到火上房的表情,不过他的那句,‘若是爷真有了什么,属下愿以死谢罪。’已经暴露了情况,他不可能什么也没察觉,或者车顶的机关早被他发现了。 通过这些取证,墨梓凝的心更加安稳下来,只要赵瑾年没事,其它的她都不会再去计较。 搜过马车的不得回到墨梓凝身边站定,身上的气息透露出他也有所发现。 “我们这就去远山。” 说完,墨梓凝急匆匆就往府外走,不得紧跟上去,秦枢子尾随,李卓时一言不发率众暗卫暗中护卫,只有郭蜀一脸茫然。 走出没几步,墨梓凝回身向郭蜀道,“郭太守,本官有事相求。” 回过神来,郭蜀连忙应道,“是,请墨观察使吩咐。” “自此时起,平安城全城戒严,搜捕所有可疑人员,直到找到爷为止。” 第九十七章见皇上,还是见阎王? 平安城东郊远山,山高林密,山下浓荫如盖,秦枢子指认尼姑当时消失位置,众人一起到近前查看,同样一无所获。 可是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不得不信,墨梓凝也不信,但不管信不信,事实就摆在眼前。 “当时属下派人把整座山都搜了一遍,什么线索也没发现。” 李卓时能成为暗卫长,绝对是有实力的,自己再让人搜查一遍,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墨梓凝四外看过暗自琢磨,如果赵瑾年真的是藏身车顶,那么他绝对没在这里,至于会藏身在何处,暂时她也猜不出来。 “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墨梓凝道,“爷就算真的被绑走,绑匪也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等着让我们抓。” 不得静默不语,秦枢子拧眉沉思,李卓时依旧心有不甘地围着树打转,听到墨梓凝的话同时将目光转向了她。 “怎么……?”墨梓凝被盯得发毛。 如果赵瑾年不是被绑架,那么或者就是有目的的调虎离山……墨梓凝一语点醒梦中人,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走,回太守府。” 不得率先发话,伸手抓住墨梓凝凌空丢上马车,驾车疾驰返回平安城。 秦枢子策马跟上,李卓时率众暗卫施展轻功随行。 郭蜀布置下去全城戒严搜查的命令,才坐下喘口气,一柄冰冷利剑蓦地自身后搭在颈上…… 一动也不敢动,郭蜀坐直了身子目视前方强撑着道,“英雄有何贵干?” “带我去见皇上。” 满脑子问号,郭蜀道,“皇上?皇上现在亲往临安府赈灾,你同我要皇上?这不是为难下官吗?” “找死!”脖子上的利剑微一用力,郭蜀的颈上顿时鲜血迸现,沿着剑身滴落,郭蜀的冷汗跟着冒了出来。 “那位师爷就是皇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故意在城东远山附近失踪,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躲避追杀,哼,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真是笑话。” “这位好汉,我是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郭蜀诚恳地道,“若是你想见皇上,下官倒是可以代为引荐。” “少跟我装糊涂!”那人手搭郭蜀肩头,强行将他转过身来。 俩人脸对脸甫一见到,郭蜀立即认出此人,正是乐尚居掌柜程相语。 “程掌柜,你这是……” 程相语持剑抵在郭蜀胸口命令道,“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带我去见皇上,还是我送你去见阎王。”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杀了我,我也还是不知道。” 从郭蜀的态度里,程相语看出他说的不像是假话,蹙眉道,“太守府里可有密道或者暗室?” “有,这个下官知道。” 为了保命郭蜀极为配合,在前带路来到太守府后院,一排三间瓦房前推门入内。 发现情况的衙差手持利刃紧紧尾随在后,被郭蜀挥手阻止,不许跟进。 进去门里,程相语打量房内布置像是库房,各种家什物件,包括平时年节专用做布置的东西都有。 进去西面屋子,从摞在一起的几个凳子旁过去,来到一扇半开的玉石屏风后,里面空无一物…… 郭蜀脚踏北斗七星,在地砖上来回走过,机关声响起。 因为屋内杂物众多,程相语只能听声辩位,推断声音是从靠墙放着的千工拔步床方向传来。 果然,郭蜀带着他向千工拔步床走去…… 穿过回廊来到床前,赫然看到被床遮挡住的墙壁上,露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暗门。 “进去。” 被程相语猛然一推,郭蜀未及防备,一头撞在墙边,痛得捂住头眼前直冒金星。 “你够了!”郭蜀转身断喝道,“胆敢伤害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脑袋。” “不多,一个就够了。” 不管郭蜀如何抗议,还是被程相语推进洞内拾阶而下。 里面漆黑一片,程相语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来,正摸黑往下走的郭蜀震惊之余回头看向他。 “怎么,没见过?” 说实话,郭蜀见过夜明珠,但像程相语手里这颗如此滚圆硕大的,还真是第一次见过。 “没有。” 无心同郭蜀斗嘴,程相语用手里的剑戳了戳,示意郭蜀快点走。 其实这间密室并不大,就是通往密室的路有点长,进去密室晃上一圈,里面一床一桌,再无其他物品,看样子应该是用来临时避难的地方。 “这间密室是做什么用的?” 同样是第一次进来密室,郭蜀回道,“用来避难的,不过,真要遇到事,身为朝廷命官,除了为国捐躯,与平安城共存亡外,也没有别的路可走,这里形同虚设,其实也没什么实际用处。” “哼,说的倒好听……”程相语道,“你们这些贪官污吏,真要是出了事,跑得比兔子都快,什么共存亡也就是闲时糊弄人说说罢了。” “你是对朝廷命官有什么误会吗?”郭蜀不怕死的回嘴。 “既然皇上不在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地方……” 不等程相语说完,郭蜀便道,“没有了,据我所知,太守府就这一间密室。” 说完,郭蜀福至心灵地道,“听说前太守对城里商户多有盘剥,你不会是想来这里找回被他贪污的银子吧?” “你这脑子,是怎么当上太守的?”程相语冷嗤,推郭蜀上去。 咔咔,忽然上方传来机关落锁声,程相语丢下郭蜀往上就冲,跑到近前,机关刚好落下。 折返回郭蜀身边,程相语恶声恶气地质问,“是不是你让人干的?” “你傻吗?如果是我让人关上的,会连自己也一起关在里面?” 觉得郭蜀说得还算有道理,程相语用剑指着郭蜀道,“打开。” “打不开……”郭蜀无力地靠坐在墙边,仰头向程相语道。 “刚才是两声机关响,也就是说机关从外面被锁死了,如果想出去,只能由人从外面把门打开,如果不信,你去到洞口,旁边有个凸起就是开关,你可以自己去试试。” “起来!” 程相语大爷似的逼迫郭蜀亲自到洞口操作,结果机关纹丝不动。 “叫……” 程相语再次提出要求,郭蜀很没面子地大叫,“救命,放我出去!” 第九十八章爱慕的后遗症 站在一堆杂物间,赵瑾年面对执剑在手的静水禅师玉容清冷。 “王贵妃,好久不见。” 被提及贵妃身份,静水禅师面上一凛,“皇上还真是始终如一,和小时候一样没有礼貌,招人讨厌。” 闻言,赵瑾年淡然道,“朕对讨厌的人向来没什么耐心。” “你!”静水禅师气结。 相对于静水禅师的气急败坏,赵瑾年简直是老僧入定。 “当年你利用麟王年幼挑拨我兄弟情义,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几次三番迫害于朕,到底是何居心,不如今日便为朕解惑如何?” “哼,什么兄弟,若是兄弟情深何惧挑拨?还不是他心里有了念头,才会让我有机可趁,至于为了什么,难道皇上真的不知?” 闻言,赵瑾年微微一笑,“是为了你的儿子瑞王,朕知道……只是知子莫若母,瑞王勇气可嘉却少谋略,冲锋陷阵可以,但若想守业则能力不足,王贵妃不会不知……” “少同我说这些,难道那些大臣都是摆设?” “知人善用,唯才是举……为君之道,始于立志。志不立,人不成……平天下,方为志。无志,不君。而瑞王从来未有过此念。” 瑞王赵瑾华,闲时是风流王爷,战时是所向披靡的战神,但他从未想过登基称帝之事,赵瑾年心知肚明。 作为瑞王的母亲又岂会不知,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她的孩子不能做皇帝,而那个无才无德,只会描眉画鬓的蠢女人却能做皇太后。 “只要让你们兄弟相残,等到你们一死,只有战功显赫的瑞王才有资格继位称帝……什么立志,什么为君之道,统统都是扯淡!只要权倾天下,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作为皇族,心中却只有权势而无家国天下,实在是危险中的危险…… 考虑到为国沙场浴血的瑞王,赵瑾年几次三番不忍处死为祸的静水禅师,谁知静水禅师却一再挑战极限,已经到了罪无可恕的地步。 “你可有真的为瑞王考虑过,如果他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有何感想?” “我一心一意爱慕先皇,甘愿为他奉献一切,甚至出卖故国,告诉他蔡国灭国时藏匿有大批宝藏在与东元边界的交壤处,可是他呢?居然连皇位都不肯传给我的儿子,我凭什么不能争?我这就是在为瑞王考虑,迟早有一天他会明白我做娘的苦心。” 赵瑾年无奈摇头,“执迷不悟,看来朕只能做这个恶人了。” “怎么,你要杀了我?”静水禅师哈哈大笑,“你身边的所有护卫全跑去城东寻找皇上下落,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 “是吗?”赵瑾年道,“如果说这些都是朕的安排呢?” “安排,哼……”静水禅师得意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掐算着时间来找你…… 那个程相语是文淑妃的亲弟弟吧?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有些能耐,鼓动得两边势力鱼死网破,他却从中得渔翁之利,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居然被你给关到密室里等死……” 说到这里,静水禅师莞尔一笑,又道。 “赵瑾年你可知道,姬重达只是个小喽啰,他身后的大佛你连真容都没见到,却树了姬家这个劲敌,不如就让我送你去见阎王,也好过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话音未落,静水禅师挥剑向赵瑾年刺去。 随时提防静水禅师发难,赵瑾年抽剑出鞘同静水禅师战在一处。 此时,密室中传来狼哭鬼嚎的求救声,引得守在外间的衙差跟着冲了进来。 赵瑾年早已卸去师爷伪装恢复本来面貌,众衙差不认识,又见他与一名尼姑对峙,太守狼哭鬼嚎却不见踪影,手里提刀却不知该挥向哪一边。 静水禅师剑法并不高超,同赵瑾年对阵不多时便落了下风。 挥剑横扫,一道寒光直取赵瑾年咽喉,剑还未到势头已老,被赵瑾年执剑挑开,一脚踹在静水禅师的心口窝上。 胸口受此大力,静水禅师只觉喉头发甜连连后退,背脊撞到玉石屏风上,玉石屏风轰然倒塌,静水禅师滚倒在地…… 上前踢飞静水禅师手中利剑,赵瑾年持剑下压,剑尖抵住静水禅师咽喉处,冷声道,“说,后援藏匿何处?” 赵瑾年以身犯险,为的就是引出几路幕后黑手同时一举歼灭,而如今只有静水禅师一人现身,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你真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吊出大鱼来,真是笑话。” 放弃了挣扎的静水禅师嗤笑,“能带着赵临最得意的儿子一起上西天也算不错,至于那个没什么脑子的麟王,自有人会收拾他,我心意已了,只可惜无法看到瑞王登基的那一天了。” 这功夫旁边的衙差们才大略听懂了些,赵临是先皇,而麟王是皇上的孪生兄弟,那么先皇最得意的儿子不就是当今的皇上吗? “叩见皇上……”在太守声嘶力竭的求救声中,众衙差齐齐跪倒叩首。 把静水禅师丢给众衙差看押,赵瑾年提剑向门外走去。 嗖嗖! 几道破风声响起,数道利箭迎面袭来,被赵瑾年挥剑拨开。 轰!一声暴响,大地随之颤抖,赵瑾年心中一惊,顿时明白静水禅师为何有恃无恐,原来太守府中早已埋下火药,只得一声号令,乱箭齐发堵住去路,所有太守府里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怎么样,皇上,你跑不了了,还是跟我安心上路吧,哈哈!” 目睹赵瑾年被利箭逼回屋内,五花大绑跪倒在地的静水禅师面容狰狞。 “上路?哼……” 对于眼下的不利形势赵瑾年一点也不担心,回身落座在屋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命衙差把静水禅师拎到面前。 “瑞王昨日已赶到临安府,随行的有林贤妃和一些朕的人……” 听到这些,静水禅师不为所动,“怎么,皇上是在交代后事?” “呵……”赵瑾年不屑冷笑道,“朕在出发前就曾下旨,若是朕一旦出现意外,林贤妃有权当场处决瑞王。” 第九十九章嫌弃被劫,谁来救救我? 墨梓凝赶回太守府时,就见太守府上空浓烟四起,爆炸声响成一片,急得跳下车就要往里冲,被不得一把抓住。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爷。” 不得哪里肯放,转而将墨梓凝丢给秦枢子,“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找爷。” 接住墨梓凝,秦枢子眼见不得闪身进去府内,随即黑影幢幢越墙而入,看样子应该是李卓时带人也跟着冲了进去。 “梳子,快放开我!”墨梓凝被秦枢子钳制住无法动弹,急得直跺脚。 灵机一动,秦枢子把墨梓凝丢回马车里,锁上车门,任凭墨梓凝如何威胁恐吓不为所动。 “墨观察使,好好在这里等着,属下去救爷出来。” “放我出去!”一个两个都拿她当累赘,墨梓凝快要被气疯了。 “我知道你是担心爷,不过你去了也是添乱,不如在这里等着……”秦枢子安慰道,“你放心,这车牢固得很,炸都炸不坏,我们救出爷后就放你出来。” “你回来!”墨梓凝趴在门缝上看到秦枢子走远,急得大叫。 越叫秦枢子跑得越快,眨眼便不见了。 “混蛋!”墨梓凝气到眼冒金星。 忽然,车外人影一闪,身下马车随即动了起来,墨梓凝紧张地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去,只能看到一道墨色身影,其他什么也瞧不见。 “谁?……快停下!” 赶车人不发一语,将车赶得飞快,墨梓凝毫无防备,被骤然掀翻在车厢内,重重撞在车厢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太守府内仅炸了几声便哑了火,静水禅师正得意着,忽然听到周围没了动静,脸色不由得凝住了。 不多时,不得现身在房门口,入内甫一见到赵瑾年便跪倒在地,“属下来迟,请爷降罪。” 按照赵瑾年的预算,不得众人应该在此时赶来,果然不早不晚刚刚好,赵瑾年满意颔首。 “来得正好。” “禀皇上,院中共埋有火药一百零八处,爆炸一十三处,其他均已切断火芯挖出。” 李卓时甫一进到太守府,先带人冲去爆炸地点,切断火药火芯,防止了太守府坐地升天,果断的处理方式不出赵瑾年所料。 “还有何发现?” 闻言,单膝跪地的李卓时又道,“抓获刺客五人,死六人,其中服毒自尽者四人,另二人为对战时中剑而亡。” “除了刺客还有何人?” 闻言,李卓时顿了顿才道,“再无其他发现。” “叩见爷……”秦枢子找来时,见赵瑾年面前跪了一地的人,也跟着跪下叩见。 听出是秦枢子,不得回首看向他,“秦枢子,墨观察使呢?” 提到墨梓凝,秦枢子道,“太守府爆炸不断,属下担心伤到墨观察使,把她留在马车里了。” 所有人全部冲进太守府护驾,而墨梓凝身边除了几匹拉车的马以外再无其他活物,好,很好!赵瑾年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眼底却是一片沉稳之色,起身阔步向府外而去。 疾步出去太守府,府门前空荡荡,哪里有什么马车,随后跟来的秦枢子傻眼了。 “我进去时,马车明明就在那株梧桐树下停着,怎么会不见了?” “都是你干的好事!”不得横了眼秦枢子道,“让你守好墨观察使,你为何要丢她独自一人?” “我……”办错了事,秦枢子俯首认错,“是属下的错,属下这就去把墨观察使找回来。” “你去哪里找?”不得闷声招呼秦枢子。 “……”秦枢子被问住了。 马车一路颠簸,墨梓凝从昏迷中醒来,抬手摸了摸脑袋,发现居然撞出了一个大包。 手微微一碰到后脑处的大包顿时剧痛钻心,墨梓凝疼得直咧嘴,耳畔却仿佛又听到了不断响起的爆炸声,“瑾年哥哥!” 墨梓凝大叫着扑向车门,透过门缝向外观察,此时落霞余晖染红天地,端坐在车板上的人依旧挥鞭催马前行,急得像是要去投胎。 看路上情况,马车已经驶离平安城,惦记赵瑾年的情况,墨梓凝隔着门板叫道,“喂,你要把我送去哪里?” 那人听到墨梓凝喊他,背影微微一僵,哑着声音道,“车里有吃的和水。” 听到有水,嘴巴发干的墨梓凝扭身四下找过,车门旁边放有一个大油纸包,看样子应该是吃的,另外还有一个大水囊,看来是此人趁她昏迷时放进来的。 拿起水囊猛灌几口,墨梓凝不好意思地哼唧道,“可是我想要……哼哼……” 难得,外面那人居然听懂了。 “里面有恭桶,不过你要小心些,洒出来你也得忍着,可没人给你收拾。” “简直岂有此理,太过份了!”墨梓凝气得手拍车门,“你放我出去,否则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呦呵,小丫头蛮厉害的,随便吧,反正我也活的也够本了,死就死吧。” 遇到滚刀肉,墨梓凝无语,“还有多远,要颠死了。” 听出墨梓凝态度放软,那人语气也跟着温和下来,“还得好几天的路程呢,我劝你少闹腾些,免得到了地方半死不活的,我不好交差。” 听起来像是要赶极远的路,从平安回北都并不会耗时太长,那么既然不是回北都,又会把她送去哪里呢?墨梓凝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 听了这话,车外那人冷笑道,“不知道的话能劫你吗?” 墨梓凝啧了声道,“这话也对……” “放心,只是要你这个人,不是要你的命,你呀,还是少拿话套我了,没用。” 把实底说给墨梓凝知道后,此人就此拒绝一切交谈,墨梓凝费尽唇舌,也只得到了一些诸如,哼哼啊啊的回答,真是够气闷的。 泄气地坐回到车厢里,墨梓凝打开车窗,隔着铁栏杆向外张望……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稻田,路边时或路过些行人,墨梓凝掂量着,如果自己此时大叫救命,这些人未必肯帮忙,再惹恼了押送她的人把嘴堵上,那就惨了。 思来想去,墨梓凝决定还是等到路过一些人流比较密集的地方再呼救…… 第一百章别说话,用唇回应 天色渐暗,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瞌睡虫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墨梓凝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等到再睁眼,眼前漆黑一片,车外虫鸣不断。 推开车窗,墨梓凝发现驾车之人专挑僻静处赶路,根本不给她求救的机会。 “哎……”墨梓凝难掩失望地叹了口气。 忽然,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天旋地转间被人拥在怀里,一只大手掩住樱唇,惊呼声全被闷在了喉咙里。 赵瑾年?!墨梓凝第一个反应就是他。 不知道他是何时进来车里的,墨梓凝全身的汗毛都跟着炸开了,呼吸急促地挣了几挣,铁箍一样…… 耳边有温热的气息拂过,紧跟着柔软而湿润的唇贴了上来…… 整个人被禁锢住,墨梓凝一动也不能动,唇的触感渐次升温,亲过耳根,吻上面颊,甚至将她强行转过来,覆上了她的唇! 像是有条冬眠的蛇在体内复苏,拱得她浑身痒到几乎要把天灵盖掀掉,墨梓凝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借着朦胧月色看清对方。 赵瑾年眼底含着戏谑的光,笑岑岑地挑了挑眉,改禁锢为拥抱吻得更加放肆。 这个混蛋!看清面前之人正是失踪多时的赵瑾年,墨梓凝偷袭,猛地咬住肆虐的舌。 赵瑾年吃疼,皱紧眉头忍着,等到墨梓凝泄愤后松开,又反过来咬住墨梓凝香舌,两个人无聊地彼此啃咬宣泄,却又要保持呼吸平稳,免得惊动赶车人,缠斗得十分辛苦。 等到俩个人都累瘫在车里,野兽褪去爪牙,终于开始用人类的方式进行交流。 抓过赵瑾年的手,墨梓凝在他的手心上写下,‘为什么要玩失踪?’ 赵瑾年握住墨梓凝的手回道,‘朕要除奸佞,还朝堂清净,还天下太平。’ ‘别把你说的那么伟大,糊弄我很有意思吗?’ ‘朕说的是实话。’ 墨梓凝撇嘴,‘反正你是皇上,怎么说都有理。’ 静默地勾动唇角,赵瑾年未置可否。 ‘你猜他打算把我送去哪里?’ 墨梓凝写完这句话,仰头看了眼车顶,记起赵瑾年之前所作所为,或者自己被抓也在他的计划内,就觉得格外不爽。 察觉到墨梓凝的目光投向车顶,赵瑾年自动承认,手指头在墨梓凝的手上点了点,表示她猜对了,然后才写道。 ‘朕拭目以待。’ 原来赵瑾年也不知道对方要把她抓去哪里,所以她是鱼饵,赵瑾年专门用来钓大鱼的? 想到这里,墨梓凝抓过赵瑾年的手就咬。 完全可以躲开赵瑾年却一动不动,随便墨梓凝咬,咬到见了血也没动一下,手心里墨梓凝手指划过的痒因为疼痛加剧而瞬间消散。 嘴里有血腥味散开,墨梓凝松开嘴巴才发现,赵瑾年的手上鲜血淋漓,不免又有些后悔。 拿出手帕为他裹住伤口,在赵瑾年另一只手上写下,‘怎么不躲?’ 掀开墨梓凝的袖口,寻着月色照到皓腕上新结的疤才褪痂,露出里面粉红的嫩肉来,是个牙印的形状…… 赵瑾年用手指在上面戳了戳,又指了指自己手上的伤口,写下,‘一人一个,独属你我。’ 车厢里并不明亮,甚至有点暗,彼此的面目都是朦胧的,可一字一句读出赵瑾年所写的话,墨梓凝却眼前骤然一亮,鼻子巨酸。 ‘你真的在乎我,为什么要利用我钓鱼?’ 墨梓凝眼眶发热地质问赵瑾年。 ‘因为朕确定你不会出事。’ ???墨梓凝不明白赵瑾年哪里来的自信。 ‘那条鱼有多大?’做鱼饵就做鱼饵,不过就算是死也得闹个明白。 ‘不知道,一切都浮于表面,所以朕才布局,之前不知道对方的目标是你还是朕,不过现在朕知道了……’ ‘难道目标是我?不可能吧?’墨梓凝觉得赵瑾年有点草木皆兵了。 ‘你说呢?’赵瑾年不答反问。 先消失后现身,太守府内爆炸连天,之后赵瑾年又出现在她身边,让她说的话,她只能猜出一点来。 ‘分开行动,看鱼咬哪一只钩?’ ‘聪明……’ 赵瑾年的回答让墨梓凝气结,这根本就是拿他的命和自己的命来博弈,太过份了! ‘以后不可以再这样钓鱼……’墨梓凝严肃地写完,抬眼看向赵瑾年。 ‘好。’ 赵瑾年答得倒是痛快,正要反手写字,却被墨梓凝牢牢抓住了手,继续写道。 ‘可以随便拿我做诱饵,但是你不行,我死了你依旧可以坐稳江山,而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读完这段话,赵瑾年整个人仿佛定住,好半天没动,忽而捏了捏墨梓凝的手。 墨梓凝知道他还是不信,满心愤懑又无从言说,忽然扑过去又开始咬。 这次赵瑾年没由着她胡来,很快用温存替代了墨梓凝的抗议,只是条件有限,俩个人只能忍耐着拥吻,心跳狂跳…… 拥在一起从深夜到黎明,难得的安静与温柔,墨梓凝根本舍不得睡,窝在赵瑾年怀里,恨不能就此天长地久。 等到第一缕曙光透过车窗照进车厢内,赵瑾年缓缓松开抱住墨梓凝的手,坐起身靠在车厢后壁上,整个人凭空消失了。 墨梓凝跟着坐起来,难以置信地抬手摸过,发现不是赵瑾年凭空不见了,只是一块画有和车厢后壁一模一样的毡子落下,把赵瑾年整个人挡住了。 如果不仔细丈量的话,根本不会发现车厢容积减少。 夹缝里容身,墨梓凝不用亲身经历也知道滋味肯定不好受。 一路昼夜兼程,车夫只有在清晨才打开车门拎恭桶去倒掉,又另外放一包食物和装满水的水囊进来。 为了防止墨梓凝逃跑,倒恭桶时,车夫先把车门欠开条缝,命令墨梓凝靠后,然后才开门取恭桶。 因为担心赵瑾年被发现,墨梓凝故意坐在画出来的车厢后壁前,老老实实地当布景。 过份老实的墨梓凝,让青布遮面的车夫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看什么看,没看过吗?”墨梓凝被车夫盯得火起。 瞪眼睛的墨梓凝看起来正常多了,车夫把洗好的恭桶放到车上,锁好车门继续赶路。 第一百零一章好心疼,怎么办? 等到车子再次启动,确定不会被发现,墨梓凝的手偷偷从毡子底下伸过去,摸到了赵瑾年…… 不能说话,只能拉拉手,墨梓凝却意外地感到满足。 好幸福啊!墨梓凝想着。 从前俩个人在一起,赵瑾年这朵高岭之花,冷得总是让人结冰碴,要不然就是疯狂的宣泄索取,令她疲于招架,难得这次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间,能够如此心平气和的相处。 赵瑾年隐身在夹层里,老实得异乎寻常,墨梓凝经常有种他已陷入昏迷的错觉,不吃不喝不动,从日出到日暮。 墨梓凝偷偷塞了些吃的和水给赵瑾年,还没等送进去,就被赵瑾年推开,几次三番,墨梓凝坚持,赵瑾年比她还坚持。 ‘会饿坏的。’ 墨梓凝在赵瑾年手心里写字。 ‘不会。’ 赵瑾年回答得很简短。 墨梓凝十分无奈。 好不容易俩个人相处融洽,却是用赵瑾年忍饥挨饿换来的,本该甜甜的味道变了苦涩,也让墨梓凝对外面的车夫更加厌恶。 很了解墨梓凝的性格,赵瑾年在她未发作前,先在她手心里写下,‘不要淘气,免得被发现。’ “呼……”墨梓凝心里憋屈,默默念了声,“忍!” 或许是墨梓凝呼出的气声太大,车夫居然趴在车门缝上往里看。 “好看吗?”墨梓凝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别那么大火气,再有几天就到了。” 车夫好脾气地劝了句。 什么?还有好几天?墨梓凝无语了,如果让赵瑾年再这样不吃不喝不动坚持上几天,不等抓到大鱼,恐怕他就得先提前交代了,不行,得想办法,她的小剑剑可不能受这样的委屈。 ‘你能不能想办法出去?’ 读到墨梓凝的问话,赵瑾年简短一个字‘能’。 ‘那好,你出去跟车走……’ ‘不。’ ‘为什么?’墨梓凝怀疑赵瑾年的疑心病又犯了。 这次,赵瑾年什么也没写,只是握紧了墨梓凝的手。 她真的不想自作多情,不过这样深情地抓紧她的手,明明就是舍不得的意思,怎么办呀?要不要先美滋滋一下? 算了,还是让自己高兴一下吧,或者赵瑾年这一刻的不舍是真的呢,想到这里,墨梓凝反手握住了赵瑾年的手。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车夫一路上依旧是挑偏僻的官道走,墨梓凝没什么呼救的机会,反正她现在也不想呼救,只想和赵瑾年多呆会儿。 蹑手蹑脚的打开伪装,墨梓凝扶赵瑾年出来。 保持一个姿势坐了一整天,赵瑾年整个人都僵住了。 墨梓凝连扶带抱,缓缓放他躺倒,用手帮他按摩揉捏,许久赵瑾年才能自己活动手脚。 把食物和水拿到近前,陪着赵瑾年饿了一整天的墨梓凝,有种下一刻就要饿成干尸的感觉。 俩个人都饿坏了,无声地吃着东西,喝一个水囊里的水。 虽然彼此的眉目隐在夜色里,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可是静谧中平添的相濡以沫,却令人万分流恋…… 吃饱喝足,赵瑾年反倒不安起来,整个人变得很焦躁。 马车依旧辘辘前行,墨梓凝不知道赵瑾年是怎么了,连忙抓过他的手写字。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赵瑾年不回答,依旧偶尔扭动下身子,不自然到有点别扭…… 不会吧?墨梓凝反应过来,脸色泛红。 ‘恭桶是干净的,我转过去不看你。’ ‘不!’ 赵瑾年回答得爽快利落。 ‘总不能这样憋着吧?’墨梓凝厚着脸皮劝赵瑾年,‘你我是夫妻,这没什么的。’ ‘不!’ “啧……”墨梓凝犯难地皱紧眉头,只能另想办法。 “喂,停车!” 墨梓凝疯了似的拍门,不只把车夫吓到,就连赵瑾年都被惊到了,抓住她的手问道。 ‘你要做什么?’ ‘放心,没事……’ 写字太麻烦,墨梓凝决定用行动来解释。 “什么事?”车夫隔着车门问话。 把赵瑾年塞回到夹层里,墨梓凝道,“放我出去,我要……咳,大。” 墨梓凝强撑着说完,脸上犹如火烧。 一路上,墨梓凝几乎没有正常排泄过,负责倒恭桶的车夫也知道,顿了顿道,“车上解决。” “不行!”墨梓凝像是不堪忍受地大叫,“要不你试试,看你能不能。” “真是麻烦。” 担心真把人憋坏了,车夫有些犯难,“放你出来也行,你逃了怎么办?” “你没有锁链什么的吗?把我锁上就好了。” 这主意倒是不错,车夫沉默了会儿,接着,墨梓凝就听到车外响起了金属磕碰声。 还真带着锁链,墨梓凝暗骂。 车门甫一打开,墨梓凝立即主动伸出手…… 车夫用一副铁链铐住墨梓凝皓腕,另一端锁死在车辕上。 墨梓凝发现盘在车板上的铁链足有一丈长度,完全够她活动自由。 “你把车停在路边,躲远点……” 车夫极为配合,把车停在路边一篷茂盛的野草前,施展轻功跑出极远,墨梓凝站在车板上远望,毛色月光下,大约也就能看到个小黑点。 凭借车厢遮挡,墨梓凝扶赵瑾年下车,自己往赵瑾年的反方向走出一条铁链的长度,自己也解决了下问题。 等到墨梓凝向车厢走去时,眼见赵瑾年在草丛里向她摆了摆手,接着便消失了。 按照俩个人在车里的约定,赵瑾年下车后会先跟车走一段时间。 “明天见……”墨梓凝用口型说话,虽然不确定赵瑾年能不能看到,可她就是想说,因为她实在是有点不舍,要分开好几个时辰呢,真的很难捱。 遥见墨梓凝爬上马车,车夫折返回来将铁链卸下,等到墨梓凝进去车里,立即把车门锁死。 “喂,你怎么会有铁链?”墨梓凝大着声音问话。 “你要是敢不老实,这东西你就得戴一路。” 张大了嘴巴,墨梓凝很想骂人,但为了不激怒对方真把自己锁起来,墨梓凝干咳了声道,“你厉害。” “呵呵……”车夫未置可否,笑得极为欠扁。 第一百零二章女装大佬,春心萌动? 如果赵瑾年没有陪伴过,她不会感到寂寞,但自从赵瑾年下车后,墨梓凝再坐进车里,无边的孤独与思念瞬间包围住了她。 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差不多十二个时辰才能再见到赵瑾年,真的好难熬啊。 长叹了口气,墨梓凝躺倒在车里,快点睡吧,睡着了时间才不至于那么难熬。 可能是精神紧绷了一整天,才放松下来,还没做好准备,墨梓凝便跌进了梦乡里,一夜酣眠,睡得天昏地暗。 忽然身下的马车顿住,巨大的惯性甩得昏睡中的墨梓凝整个人贴到车厢上,撞得鼻子都扁了。 好半天,挣扎着从梦境中抽离出来,墨梓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听车外安静一片…… 趴在车门缝上往外看,发现青布遮面的车夫居然抱了个人上来,看衣着应该是个女的? “靠后……”从门缝里注意到墨梓凝正趴在上面往外看,车夫冷声命令。 “嘁!” 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墨梓凝懒洋洋挪向后方。 不一会儿,车门打开,车夫将抱在怀里的人放到车厢内的锦褥上。 “这位姑娘晕倒在路边,先让她在这里休息,等醒了再送她回家。” “呦,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墨梓凝冷嘲热讽地说着,一低头,顿时吓到叫出了声,“啊!” 被墨梓凝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正要出去的车夫扭头看向她。 担心被车夫看出端倪,墨梓凝夸张地道,“这么漂亮的姑娘,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我可警告你,少动不该有的心思……” 虽然车夫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但那目光里的不舍却是清晰可见,墨梓凝惊叹,‘不会吧,只见一面就动心了?赵瑾年的魅力可真够大的,男女通吃呀!’ 墨梓凝说话及不客气,车夫狠瞪了她几眼,冷哼道,“应该是我警告你才对,不要欺负她,否则,有你好受的。” 说完,车夫恋恋不舍地退出车厢,马车再次上路…… 为了逼真些,墨梓凝过去车门边,隔着门缝问车夫。 “哎,你一天到晚不眠不休,拼了命的赶路,居然还有精力对这位姑娘动心思,你真的不累吗?” 就没见过这么不知羞耻的女人,什么话都能问出口,车夫甩动马鞭,马车猛地窜出去,墨梓凝毫无提防地向后栽倒。 出乎意料的,这次她没有再被撞出满头包来,而是滚进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 抬起头,正撞见女装大佬赵瑾年的温柔眼神,接着一个湿润而轻柔的吻落在唇上。 赵瑾年外表再男女通吃,但只要一开口,必定听得出男人本色,这也是当初他躲避追杀时乔装哑女的原因,看来这次此人又要哑女上身了,墨梓凝用手语同他交流。 ‘你这个主意不错,就是不知道等你‘醒来’后,他会不会赶你下车。’ 墨梓凝的手语很标准,玉手纤细灵巧,动起来的手指就像是在跳舞,赵瑾年很喜欢看。 ‘放心,不会。’ ‘这么有自信?’墨梓凝也有感觉,车夫不会赶赵瑾年下车,不过看到他如此自信满满的回答,还是感到有些别扭。 赵瑾年没有回答,倒回锦褥上…… 回归的喜悦还没有消散,就被赵瑾年漠视了,墨梓凝不免有些失落,正想再和他多聊几句,忽闻有细微鼾声响起。 睡着了?墨梓凝难以置信。 赵瑾年睡相很好看,双眼微阖,呼吸均匀,不同于醒时的气质清冷,睡着的他有种天然的孩子气,看得墨梓凝痴了,好半天才砸吧下嘴,觉得这次真是赚大发了。 这样可爱的睡颜,她可以连续欣赏好几天,真是想想就美。 为赵瑾年盖好被子,墨梓凝靠坐在车厢上,盯着赵瑾年一眨不眨。 昨夜赵瑾年下车后,一路施展轻功尾随,路上又要抓紧时间乔装改扮,还要演戏装晕,一通下来真是各种累,甫一见到墨梓凝放松下来,挣扎着想要保留一丝清明,结果睡得却是格外香甜。 车夫在驱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后,曾经打开门察看过赵瑾年情况,发现他只是昏睡,才放心下来,转头叮嘱墨梓凝,“好好照看,等她醒了叫我。” “你喜欢她?”墨梓凝嘴欠地问道。 “关你什么事?” 车夫十分厌烦墨梓凝的多嘴,可墨梓凝却觉得很有趣,尤其看到自己的夫君被另一个人喜欢,觉得诡异又滑稽,很想多逗他两句。 “你喜欢人家,人家可未必喜欢你,小心痴心错付。” “闭嘴!” 车夫的断喝让墨梓凝很满意,挑了挑眉咧嘴坏笑。 “就没见过你这种女人,真是……” 车夫咕哝着出去外面继续驾车,墨梓凝独自坐在车里哑笑了半天。 看得出来车夫的年纪并不大,而且纯情得好像是初次心动,墨梓凝觉得这趟被劫之旅真是充满了惊喜。 或许是真的累到了,赵瑾年足足睡到傍晚才醒,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和墨梓凝滚在了一起,墨梓凝倒在他的怀里,睡得比他还沉。 “你醒了……” 蓦地,车门处有人说话,赵瑾年这才察觉到马车不知何时停下了。 抬眼看向车门,就见车夫正一手捧着个油纸包,一手拎着一壶酒向他投来热烈目光,赵瑾年不由心间一颤。 赵瑾年坐起身垂下眼帘点了点头,浓密的羽睫在脸颊上投下两弯淡青色的阴影,看得车夫喉头发紧。 努力清了清嗓子,车夫道,“饿了吧,这个给你……” 资深女装大佬赵瑾年,抬手接过酒壶和油纸包放到一旁,用手语表示谢谢。 “你不会说话?”车夫像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又接受下来,“不会说话也挺好,比聒噪强。” 说完,拧眉将目光瞟向睡相凄惨的墨梓凝。 赵瑾年无语…… “你家在哪里?为什么会晕倒?” 摇摇头,赵瑾年表情落寞,摆弄着衣袂一角,过了会儿,才用手指了指摆在旁边的吃的。 “没有家……你是饿晕的?”车夫说这话时,脸上满是怜惜。 赵瑾年低着头没有看到,只是微微颔首。 第一百零三章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女人! 鉴于半路捡来的怜怜无家可归,又是饿晕的,怜香惜玉的车夫决定带着她一起上路,等到把墨梓凝送到地方,自己再带着怜怜离开…… “你是打算娶怜怜吗?”墨梓凝不识趣地八卦,被车夫瞪了又瞪。 怜怜很懂事地怯怯拉了拉墨梓凝的衣角,小媳妇样惹得墨梓凝恨不能扑过去先亲一顿再说。 “你看看怜怜再看看你,哪一点像个女人?” “你说什么?”墨梓凝跟着瞪起眼,和车夫比谁眼睛瞪得大,“不管怎样我也是个纯女人。” “我看你是蠢女人还差不多。” 不屑地说完,车夫精分地转头向怜怜道,“你别理她,若是她敢欺负你,你就拍车门告诉我,我那有铁链,她敢不老实,就把她当小狗拴起来。” 其实怜怜一点也不想笑,就是脑补了下墨梓凝小狗被铁链拴住的样子,不知不觉便笑了出来。 怜怜的笑干净而温暖,看得车夫流口水,墨梓凝不满地挡住他投向怜怜的视线,赶他快出去。 “车里都是女人,你进来做什么?” 刚睡醒的墨梓凝,脸上还残留着压出来的红印子,车夫倒胃口地白了她一眼,越过她向着怜怜道,“那烧鸡你只管吃,别给她。” 车夫出去后,墨梓凝凑过去才发现,赵瑾年的身边放着一个油纸包并一壶酒。 “这是他给你的?” 赵瑾年点点头,默默打开油纸包,撕下一个鸡腿送到墨梓凝面前。 睡醒后正觉得有点饿,墨梓凝接过鸡腿一点形象也没有地张嘴就咬,赵瑾年把酒壶打开,凑近壶口嗅了嗅,发现是酒味很淡的清酒,递到墨梓凝手里,墨梓凝仰脖猛灌。 墨梓凝吃得欢脱,酒也喝了不少,赵瑾年静静地看着她,等到她吃得打嗝,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吃撕鸡肉下来吃,而且一点也不嫌弃地就着酒壶喝酒。 吃得半饱,墨梓凝把原来的油纸包打开,拿出个馒头啃着,忽然反应过来,用手语质问赵瑾年。 ‘你喂我又是吃鸡肉又是喝酒的,是不是在拿我做试验,等着看食物里有没有下毒?’ 赵瑾年粲然一笑,表示她猜对了。 “卑鄙!” 墨梓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甫一吐出声音,车外的车夫立马插话道。 “别欺负怜怜。” 怜怜!墨梓凝抓狂,一个大男人,就算是女装大佬也没必要起这么娇气的名字,而外面那位居然叫出了情人的感觉,更是让人反胃。 “谁欺负他了!”墨梓凝叫了声,车外再无动静。 斯斯文文地吃肉喝酒,赵瑾年眼底满是笑意,看着墨梓凝抓狂。 ‘你别得意,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对于墨梓凝的张牙舞爪,赵瑾年挑眉,笑得更是肆意,这样轻松调皮的赵瑾年是墨梓凝从未见过的,竟然让她生出希望这趟被劫之旅永不停歇的念头来。 只吃烧鸡有点腻,墨梓凝拿过一个馒头,掰开一块块投喂给赵瑾年。 吃相优雅的赵瑾年张嘴接了,吃得好看又可爱,像只接受喂食的花栗鼠。 吃饱喝足,墨梓凝把东西都收拾干净,美滋滋光明正大地同赵瑾年并排坐着,真是各种的满足。 ‘你笑什么?’鉴于墨梓凝的笑容诡异而恐怖,赵瑾年用手语问她。 ‘因为有你在呀。’ 觉得墨梓凝十分莫名其妙,赵瑾年拧眉看她,仿佛是在说,难道三年的时间里,你都没意识到这点? ‘难道你没觉得现在我们更像是夫妻吗?不用顾忌到你是皇上,我是臣妾,就是我喜欢你,所以和你在一起,多好。’ 或许是没有意识到这点,赵瑾年微微愣了愣,淡漠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迷茫,把墨梓凝吸引得犹如飞蛾扑火,上去就亲了一口。 “喂,你干什么?”车外猛然间一声怒吼,接着车门被撞开,车夫阎王一般冲进来,揪住墨梓凝就要揍。 “你居然偷看?” “你居然连女人都不放过?” 墨梓凝,“……”头顶上无数小乌鸦飞过。 “不行,怜怜,你不能和这头色狼呆在一起了,和我去外面坐着。” 轰隆!恰在此时,外面阵阵闷雷声响,车夫说完就后悔了,总不能让柔柔弱弱的怜怜和他一起在外面受风吹雨淋的。 “我警告你,再敢动怜怜,我就把你用铁链锁了,拴着跟车跑。” 凭什么?我才是女人!墨梓凝在心里呼号,表面上却乖乖点头,“我没欺负他,就是亲了他一口。” “不行!”车夫咬牙说完,担忧地目光在怜怜和墨梓凝身上逡巡半晌,才一咬牙出去了,锁好车门还不忘提醒墨梓凝。 “警告你,我随时会检查,若是你再敢动她,可就要小心了。” ‘你魅力真大。’ 对于墨梓凝的评价,赵瑾年无感,安静地靠坐在车厢边上想事情。 相对于赵瑾年和墨梓凝的有吃有喝,被关在密室里的郭蜀和程相语却悲惨得就差要啃土了。 郭蜀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程相语也好不到哪里去,密室里暗无天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反正俩个人都饿成了一滩烂泥动弹不得,嘴巴干的微微一动,都能听到舌头刮擦上颚的沙沙声。 恍惚间,程相语听到了机关开启声,勉强将眼睛欠开一条缝,隐约中有人影出现在面前,接着一块黑布遮住双眼,身子腾空而起,被人扛在了肩头。 坚实的臂膀顶在空瘪的胃上,难过得他差点把胆汁吐出来。 终于出来密室了,脱水又饿到不行,程相语只能老老实实地被人扛着,一点也动弹不得,但专属于外界的轻风与温暖还是让他舒服了许多。 被人放到一张床上,手脚各铐上镣铐,随后遮在程相语眼睛上的布撤了下来。 昏暗的房间里,一灯如豆,有人扶他起来,喂了他半碗水。 几口将水喝光,程相语还想要些,那人却不许他再喝。 “要慢慢喝,一次喝太多,身体会受不了。” 喂他水喝的人开口,程相语听出来这是那位墨观察使身边名唤秦枢子的护卫。 “谢谢……”程相语甫一开口,沙哑的声音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第一百零四章读不懂,心有灵犀 入夜,车夫拿进来一盏亮度极高的风灯悬在车顶上,不大的车厢内被照得通明。 “你至于吗?”墨梓凝又好气又好笑,自己的夫君不许自己碰,也真是奇了。 俨然已经把墨梓凝当作情敌看,赶车人瞥了她一眼道,“晚上睡觉离怜怜远些,让我看见没你好果子吃。” “怜怜,她刚才有没有欺负你?”车夫转头就变脸,和风细雨地问赵瑾年。 摇摇头,怜怜的目光投向了车夫手里的纸包,车夫赶忙献宝似地把纸包放到怜怜手里。 “吃吧,还有酒……” 墨梓凝发现车子从来没停过,但是车夫却总是能拿些美食美酒出来,这件事可就奇了,除非赶车的不只一人。 一想到这里,墨梓凝后脊梁就开始冒凉气,不会当时她和赵瑾年下车时,就已经被发现了吧?难道现在这些都是在演戏? ‘你哪里买的?’赵瑾年用手语问车夫。 车夫看不懂手语,转头去问墨梓凝,“她在说什么?” 墨梓凝只好给他做翻译。 “我们是双生子,所以你没认出来,我是哥哥,还有个弟弟,我们交替赶车买东西和休息。” 原来是这样,墨梓凝悬着的心放下,暗道,怪不得车夫就算停车到驿站更换马匹都不会稍作休息,原来是有人替换。 ‘是谁救的我?’赵瑾年问。 “是我弟弟……”车夫说这话时,语气里透着失望,“不过,吃的东西都是我买回来的,我弟弟不会买,他买的东西不是难吃就是馊的。” 听了哥哥的话,墨梓凝觉得恐怕那位弟弟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们要去哪里?’ 赵瑾年的问题让车夫很为难,“这个不能告诉你,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再有十天,咱们差不多也就到了。” “我们是要去临安府?”墨梓凝试探着问了句,车夫没搭理。 等到车夫退出车厢,墨梓凝靠坐在车门边躲开监视,冲着赵瑾年比划。 ‘你觉得是不是去临安府?’ 脸上闪过一丝墨梓凝读不懂的情绪,赵瑾年缓缓点了下头。 八九不离十的推断让墨梓凝错愕,难道真的是赵瑾华要抓她过去?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墨梓凝想不明白,但赵瑾年却想得明白,眼底的寒意渐盛,漠然扫过墨梓凝,愣是把墨梓凝看得浑身打颤。 这家伙不会又在想什么坑她的鬼点子吧?墨梓凝惴惴不安,眼神偷偷飘向赵瑾年。 ‘你想见他吗?’赵瑾年注意到车门缝那没人偷看,立即用手语问墨梓凝。 墨梓凝摇头,但想了想,瑞王也没什么不好,之前带着她游山玩水的,照顾她照顾得无比周到,比冷漠的赵瑾年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旋即又点点头。 本来态度还算温和,忽然见墨梓凝点头,赵瑾年的眼睛顿时立起来,眼神凌厉地像是要把墨梓凝扒皮抽筋。 能把赵瑾年惹炸毛,墨梓凝觉得挺值的,立即火上浇油,手舞足蹈地比划,‘他对我,比你对我要好得多得多。’ 上下打量了眼作死挑衅的墨梓凝,赵瑾年别开头不再看她,靠坐在车厢边上闭目养神。 这就生气了?真是小气……墨梓凝腹诽,想要过去哄,又记起车外有监视,真是郁闷。 夜深人静,墨梓凝开始犯困,爬回到锦褥上躺下准备休息,赵瑾年白天睡足了,这功夫一点也不困,见她又要睡,用脚轻点了点她,意思是不许睡。 ‘你不睡又不让我睡,你到底讲不讲理?’ ‘不讲理……’ 读过赵瑾年的手语,墨梓凝居然品出赵瑾年在吃醋的味道来,不会吧,这家伙从前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就在车厢里呆了一天,就开始会吃醋了?墨梓凝实在难以相信。 ‘你在吃醋?’ “嘁……”赵瑾年鄙夷地白了眼自作多情的墨梓凝。 ‘那你是怎么回事?我说想见瑞王后,你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 ‘有吗?’赵瑾年挑眉,抵死不承认。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对于幼稚的问题,赵瑾年向来不愿多做考虑,尤其吃醋这种无聊的事情,他更不愿意浪费精力。 不过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在看到墨梓凝点头承认想见到瑞王的时候,一种从前只是隐晦的情绪突然清晰无比的传递到了他脑子里,而且大有攻城略地的势头。 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但用墨梓凝说的‘吃醋’来形容,好像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怎么可能,他是东元国的皇帝,虽然真正的妃嫔一个也没有,只有皇后墨梓凝一人,不过只要他点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非要去吃一个傻缺女人的醋,简直是笑话。 赵瑾年打定了主意,等到利用完这次,他一定要结果了墨梓凝这个麻烦,不是咔嚓就是送走。 从茫然到狠厉,赵瑾年的转变全看在墨梓凝的眼里,说不心寒那是假话,可她心寒了多年,似乎已经适应了下来,难过了会儿,又开始对着赵瑾年犯花痴。 迟早自己要死在这家伙手里,不用赵瑾年说话,墨梓凝也猜得到他的想法。 为什么赵瑾年在自己面前会成为透明人,墨梓凝也说不清楚原因,但只要她看一眼,就是能看得出来,可能这也是赵瑾年总想弄死她的原因,哪个男人也不愿意被女人一眼看穿。 从墨梓凝的眼神里,赵瑾年也同样看出来了她的想法,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赵瑾年磨了磨牙,很想就地把墨梓凝给解决了,就是条件不允许,现在他是柔柔弱弱的怜怜,不是可以肆意宣泄的皇上赵瑾年。 “可恶!”赵瑾年低低咒骂了句。 俩个人谁也没有意识到的心有灵犀,就这样被各自恶意地屏蔽了,只残留下无声的猜忌和固执己见的坚持,让本该你侬我侬的俩人远隔千山万水。 车夫透过门缝看到怜怜靠坐在一旁,墨梓凝独自一人背对着她躺着,很是满意地转回身,继续赶他的马车。 想心事不是墨梓凝的强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反而是赵瑾年坐在旁边,趁着她熟睡后,观赏多时,最后在墨梓凝口水汹涌的攻势下,无奈地收回视线…… 第一百零五章携子之手共进退 马车被劫停时,墨梓凝好梦正酣,睁开眼居然握着赵瑾年的手,俩个人的手心里都微微出了些薄汗,像是携子之手了许久。 “怎么了?”马车一动不动,墨梓凝凑到赵瑾年身边耳语。 ‘外面有人劫车……’赵瑾年在墨梓凝的手心里写字。 车里的灯早已熄灭,外面又是雷雨交加,墨梓凝抓紧赵瑾年的手,侧耳细听。 雷声滚滚,夹杂着无数刀剑相击声,时或响起一两声惨呼,听起来战况极为激烈,墨梓凝担忧地紧靠在赵瑾年身上。 ‘怎么,怕了?’ 赵瑾年写字时,手都没抖一下,反而是墨梓凝小手冰凉,甚至有些发抖。 “不怕,我是担心你,不得和秦枢子都不在,其他呢?李卓时或者暗卫在吗?” 忽然,一道霹雳在空中炸响,雪亮的闪电下,墨梓凝清晰地看到赵瑾年在摇头。 “不会吧?你真的一个护卫也没带?”真是作死!后半句墨梓凝咬牙没吐出来。 ‘有你在,朕不怕。’ 墨梓凝的天灵盖快被骤然升起的火气给炸飞了。 “有我在有什么用?我能打还是能杀?” ‘可以气死人。’ “……”墨梓凝觉得这句话更适合胆肥到忘乎所以的赵瑾年。 总不能坐以待毙,墨梓凝试探着将车窗欠开一条缝,观察外面情况。 车窗才动,一只利箭瞬间飞来,幸亏墨梓凝反应及时,立即松手让开。 利箭射进车窗边缘,叮地一声,吓得墨梓凝冷汗都出来了。 侧首看了眼靠坐在车厢边上的赵瑾年,人家一派悠闲地盯着虚空发呆,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曾在生死间徘徊过。 “外面有多少人?”墨梓凝觉得不对,外面虽然没有太多声音,但是有种密不透风的压抑感,让墨梓凝意识到这辆马车已被重重包围。 “不清楚,不过人不少。” 赵瑾年的回答让墨梓凝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就算赵瑾年曾说过,自己才是这些人的目标,但是半路劫杀,目标到底是谁可就不一定了。 “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因为心里没底,墨梓凝急于求证,赵瑾年不痛不痒地摇头,“不清楚。” 但愿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墨梓凝时常觉得自己犯贱,但在生死面前,她一面止不住地继续犯贱地为赵瑾年着想,一面也在不停的考虑要如何保住自己小命,毕竟生死的鸿沟划下,爱和喜欢也便都成了尘归尘土归土。 “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出不去的……”这次,赵瑾年没有再在墨梓凝的手心里写字,直接压低了声音说话。 “为什么?” “要不然你试试?” 墨梓凝发现,今天的赵瑾年简直就是气人专业户,“好吧,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等。” “等什么?等他们把咱俩抓起来,或者当场咔嚓了?” “别忘了,他们的目标是你。” 赵瑾年的冷血让墨梓凝很无语,“你确定。” 只要赵瑾年不想说,随便怎么问也不会有结果,墨梓凝自说自话道。 “你也不用激我,我势与你共进退,不管你对我有多无情。” “自作多情……” 对于赵瑾年的反常,墨梓凝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爷为何总是对我这样,忽冷忽热,忽近忽远,冷血时好似你我是仇人,对我好时就算嘴上不说我也能感觉到…… 到底是为了什么,三年了,就当今天是我的忌日,你是不是也该让我死个明白?” “放心,死不了。” 真是……墨梓凝无语了。 “若是死了呢?” 难得墨梓凝出言顶撞他,赵瑾年眯了眯眼,“若是你死了,朕给你追封。” “你!” 墨梓凝还待要说什么,却有铁锁砸落车板上,接着车门打开,雨随风势涌入,潲了靠坐在外侧的墨梓凝一身。 一名浑身水淋淋身着夜行衣的人出现在车门口,向着墨梓凝招了招手。 “是我不是她吗?”墨梓凝不甘心地手指旁边的赵瑾年。 那个人也不说话,只竖起一根手指头来回摆动了下。 “好吧……”墨梓凝拿出慷慨赴义的气势,出去车外。 外面暴雨如注,墨梓凝甫一出去车外便淋了个透心凉。 站在车上一眼望去,墨梓凝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黑压压全是人,围住马车里三层外三层,黑影幢幢,在电闪雷鸣中,犹如一尊尊黑铁雕塑,露在外面的一双眼各个无情地凝视着她。 被扶下马车,墨梓凝冷静观察周围,未发觉有任何杀机,且有人带她往车后走去。 借着闪电骤然亮起的光,墨梓凝赫然发现,后面居然还停有一辆马车,看外表甚至比她之前所乘的那辆还要好。 没走几步,墨梓凝忽然顿住脚步,扭头看向身后…… 恰在此时,赵瑾年所在的马车动了起来,拉车的马像是受到了惊吓,猛然向前窜去。 墨梓凝瞬间反应过来,赵瑾年为何会说她死不了,这些人根本就是冲着赵瑾年来的,所以他把她骗下车,就是为了保全住她。 “不!” 墨梓凝疯跑着追过去,旁边带她过去马车的人没防备,等到反应过来准备拦截时,墨梓凝已经追上马车,伸手抓住了车尾,双手使力竟然爬了上去。 旁边数道黑影扑过来要将墨梓凝拉下,谁想墨梓凝袖中藏有袖箭,谁扑向她就射谁。 马车跑得飞快,几乎眨眼间就跑出了极远,再想拦截已然来不及,飞驰而去的马车直冲下了陡峭的山坡,滑向了谷底。 墨梓凝凌空飞起,脸朝下向谷底砸去,在昏迷前却还在想着,若是脸先着地,会不会下辈子变得丑绝人寰? 费力地睁开双眼,墨梓凝活动了下四肢,除了浑身酸痛外,再无其他不适。 爬起来四下看过,竟是置身山洞中,身下还铺着干燥的蒲草。 “瑾年哥哥!”墨梓凝哑着嗓子叫了声,山洞里回音空荡荡的散开,无人应声。 记忆一点点回笼,马车坠向谷底的情景闪过脑海,墨梓凝急得大叫,“赵瑾年,你在哪儿?快回答我!”声音里竟带了哭腔。 “吵什么?” 正找赵瑾年找到发疯,墨梓凝回首见到不得,顿时欢呼出声。 不得捧着木柴进来,被墨梓凝声嘶力竭的叫声震得耳朵嗡鸣,不耐烦地道,“不许吵!” 第一百零六章同生共死尽添乱 “不得,爷呢?”见到不得就等于见到了赵瑾年,墨梓凝扑过去抓住不得不松手。 捧着木柴进来的不得,垂眸看了眼墨梓凝抓住他的抓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木柴放到地上,向墨梓凝道,“你别吵,我就带你去见爷……” “嗯嗯。” 墨梓凝抿紧双唇重重点头。 尾随在不得身后向山洞深处走去,墨梓凝发现这个山洞不只一个可以容身的溶洞,自己之前呆的地方是洞口,再往里走有许多七拐八拐的岔道,如果没有不得带路,恐怕她都得困在里面。 “还有多远?”墨梓凝压低了声音问不得。 不喜欢说话的不得保持沉默,不过又走了没多远,不得拐进一间入口狭窄的洞里,往里又走了段路,开始有火光闪烁。 墨梓凝快走几步,就看到洞里靠边位置躺着个人。 不用细看,仅从轮廓她也认识这人就是赵瑾年。 赵瑾年身下不只铺着厚厚的蒲草,上面还垫着从马车上卸下来的锦褥,身上裹着被子,脸烧得通红。 “发烧了?”墨梓凝伸手在赵瑾年的额头上试过,滚烫。 “是受伤引起的吗?” “不是,就是被雨淋到。” 不得的回答让墨梓凝很无语,自己也被雨淋到了,也没发烧成这样。 “本来的计划是你被对方带走,用你这个饵掉幕后黑手出来……结果谁知道你跟着爷一起掉下来了,害得爷还得冒雨到处找你,等到我找过来,爷怕你冷,把外衣脱下来裹住抱着你坐在山洞里吹冷风,不发烧才怪。” 赵瑾年居然这样关心她?墨梓凝感动之余又十分觉得不对味,怎么好像自己打算陪着赵瑾年一起死,就是个惹麻烦的决定呢?尤其不得的语气里满是埋怨,一点感动的意思都没有。 “你们就不能把计划提前告诉我下?这功夫又来埋怨我……” 嘴上不满地抗议着,墨梓凝把搭在赵瑾年额头上的湿帕子拿下来,接过不得递上来的帕子换上。 “哪里有水?”墨梓凝用目光在洞里逡巡一圈,根本没有水源。 “外面溪水……”不得回答得很简短,完全不想和墨梓凝说话的意思。 “有水吗?”墨梓凝看到赵瑾年的嘴唇干到起皮,眉头紧蹙呼吸都烫人,觉得喂点水应该会好点。 “有,就是爷咽不下去。” 把水囊递过来,不得眼底满是担忧。 “应该想办法送爷出去看大夫。” 接过水囊,墨梓凝小心翼翼地抱起赵瑾年的头,喂他喝水。 赵瑾年牙关紧闭,水全淌了出来,不得赶紧拿手帕给他擦干,“既然你醒了,咱们这就送爷出去。” “马车还能用吗?”墨梓凝刚醒来,不知道周围的情况怎么样,而赵瑾年肯定走不了路,全靠人背太受罪,不如躺马车里舒服。 “不能用了,车倒是没散架,但是马不行了,只剩下一匹能走的。” “这可怎么办?”墨梓凝犯起愁来,“出去这里需要走多远?还有,就你一个人来吗?秦枢子和李卓时呢?” “他们都各有任务,再说……算了。” 不得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墨梓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就算有车,离开这里到外面最近的镇子去看大夫,徒步恐怕要走上一天,还得说是我这种脚程的。” “如果咱们俩加上拉车呢?”墨梓凝问不得。 震惊于墨梓凝的决定,不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答道,“你能拉得动?” “试试吧,不行你先背爷走,不过,我就是担心爷受不了。” “我先出去准备下。” 再没多说什么,不得出去山洞做准备。 旁边没人,墨梓凝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囊,和看起来十分难过的赵瑾年……含上一大口水,慢慢度给赵瑾年喝下。 果然,喝过水后,赵瑾年急促的呼吸稍稍有所缓和,就是脸色还是红得厉害,像两片火烧云贴在双颧上,本来清冷的面容被映衬得分外妖娆,如果不是担心赵瑾年烧坏了身体,墨梓凝倒蛮喜欢看他这个样子。 过了足有一刻钟,不得才重新返回,注意到赵瑾年的情况有所缓和,嘴唇看起来很湿润,扫了眼默默站到一边的墨梓凝,最后什么也没问,弯腰把赵瑾年打横抱起。 赵瑾年的额头一碰到不得的耳根子,不得的眉头就拧成了个铁疙瘩,快步出去山洞,墨梓凝赶紧把水囊斜挎到腰上,将被褥卷好抱起紧跟了出去。 到了马车前,墨梓凝才知道不得之前出来准备,为什么会耽误那么长时间。 周围伤到的马匹全部被清理走,只剩下一匹健全的马拴在旁边树上,而且马车很明显有被重新修补过的痕迹。 上去马车,应该是为了减轻负重,里面任何多余东西都没有,清理得十分干净。 墨梓凝把被褥铺到车上后,不得才抱着赵瑾年进来,放到锦褥上躺好。 拉车当然还是马做主力,不得仗着有力气,和马并排,把车套扣在肩上,两条手臂绞住绳索,呼喝着马拉动车子,墨梓凝则负责推车。 本来是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的车子,现在改由一马一人在前拉,一人在后推动,向着谷外缓缓走去。 走没多远,天上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墨梓凝暗自庆幸,有了马车遮挡,重病的赵瑾年不必忍受风吹雨淋,就是这车沉得她想哭,才走没多远她就快要没力气了。 不逼一下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每走一步墨梓凝都有种马上要力竭晕倒的错觉,却居然坚持着推车走了足有两个多时辰,直到雨下得实在太大无法继续赶路,才在一株巨大的老槐树下停下。 老槐树的树冠遮天蔽日,站在树下,连暴雨都转成了小雨,不得把马卸下来,让马好好休息。 冒雨采了许多青草来喂马,又把车上的毡子拿来给马披上免得受凉,不得招呼墨梓凝上车避雨。 “可以点火取暖,咱们身上都湿了,进去车里会冷到爷。” 不得啧了声,“爷不至于那么娇气,再说,下雨天怎么点火,你有点常识好不好?” 第一百零七章小铁杆,我心如一 墨梓凝上车后,不得守在车外没有进去。 知道不得是因为尊卑有序,而且需要避嫌,但现在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再有一个人病倒就更麻烦了,尤其是不得,若是他倒了,只靠自己根本没办法救赵瑾年出去,墨梓凝推开车门命令不得进来避雨。 明白墨梓凝的想法,不得犹豫了下,还是进去了车里。 赵瑾年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墨梓凝厚着脸皮又度了些水喂给赵瑾年,不得转过身假装没看见。 墨梓凝通过不得的反应可以看出来,自己昏迷的时候,赵瑾年人也是不清醒的,自己现在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还能推车走,赵瑾年却还是高烧不退…… 虽然风寒会引起高烧,但人不会一直高烧到昏迷不醒,墨梓凝道,“我怎么觉得爷发烧不像是染了风寒所致?” “可是我检查过,爷身上没伤,也没中毒。” “不会是有心病吧?”墨梓凝咕哝了句,旁边的不得听了静默不语。 拿过放在车上的油纸包,不得把纸包打开,里面有几个白面馒头,墨梓凝拿了一个啃着。 俩个人凑合着填饱肚子,墨梓凝有些担忧地道,”爷一直没吃什么东西,会不会饿到?” 眼下条件恶劣,根本无法做流食喂赵瑾年吃,不得叹了口气,“暂时应该是没事,等雨小些我们加把劲,争取早点回到官道上,或者拦辆马车,能早些送爷去看大夫。” 只好如此了,墨梓凝想着对不得道,“你就在车里歇着吧,这功夫别讲那些虚礼了,不养足精神,怎么救爷出去。” “嗯……”不得没有坚持,答应下来。 浑身酸痛,墨梓凝倒在赵瑾年身旁,握住他露在被子外滚烫的手,缓缓合上了眼。 睡得迷迷糊糊,墨梓凝梦到自己抓了一个火炭,烫得她要丢出去,猛然间惊醒,才发觉是赵瑾年的手热度又上了一层楼,简直快要烧着了。 再这样烧下去,不用去看大夫,人直接就得火化了,墨梓凝惊得坐起来,靠坐在车厢边上的不得听到动静随即睁开眼。 “太烫了,得想办法降温。” 被墨梓凝严肃的表情吓道,不得探手覆上赵瑾年的额头,甫一碰到,烫得立即收回手,“怎么这么烫?” 把所有帕子汗巾什么的全抓到手里,墨梓凝跑去外面,接着暴雨打湿,然后捧回来到车上,给赵瑾年擦身体降温。 “这能行吗?”没有照顾过病人的不得看着墨梓凝忙碌,很担心她这个半吊子害死人。 “放心,我小时候高烧,家里人都是这样给我降温的。” 爷是金枝玉叶,哪里能跟你这糙三小姐比,不得腹诽,到底口下留德没说出来。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不得再去用手试探,赵瑾年的额头摸着果然没那么烫了。 “你还挺有办法的……”不得赞了句。 “咱们还得快走,我看爷这病来势汹汹,不只淋雨这么简单。” 墨梓凝忧心忡忡,总怕赵瑾年烧坏了脑子或者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知道是不是用冷水擦身子起了作用,高烧昏迷多时的赵瑾年居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恍惚地看了眼面前的墨梓凝,又四外看过,注意到轻唤他的不得。 “跟上了吗?”赵瑾年开口先问不得,声音沙哑得像是铁片来回刮擦。 “爷放心,李卓时带人跟着呢。” 闻言,赵瑾年拢眉,“只有一方?” “三方,所以秦枢子跟着另一拨走了,另外一批人是爷之前猜到的,不用跟。” 俩个人交谈像是在打哑谜,墨梓凝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三拨,什么之前猜到的? “马车坠谷是何人所为?” 不得摇头,“还不确定,或者是混在其中的探子也说不定……” 闻言,赵瑾年沉默下来,眼睛失神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神情里透着病后的虚弱和墨梓凝读不懂的失望。 “爷,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听到墨梓凝的问话,赵瑾年转动眼珠看向她,随即轻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跟着?” “怎么,我和你同生共死,你很嫌弃吗?” 还好,或许是为了照顾她,赵瑾年没有当场点头承认,而是意味不明地又叹息了声。 “只是没料到而已。” 怎么看起来这么不情愿的样子?墨梓凝气结,不得之前就表示过她对于赵瑾年生死与共的嫌弃,眼下赵瑾年恢复清醒,居然是同样反应,“我真是……”墨梓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多余。” 不得无情地补充了句,赵瑾年和墨梓凝同时怔住,接着墨梓凝就看到赵瑾年嘴角上扬要笑不笑,自己更是奇怪的没有生气,还有点想跟着笑。 “你觉得多余?”墨梓凝凑到近前去问赵瑾年。 眼珠子烧到发红,赵瑾年盯着就差没和他脸贴脸的墨梓凝许久,“不,就是有点意外。” “所以,你始终都不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为什么?” 就算他现在是病人又怎样,她实在是受够了赵瑾年对她的猜忌,尤其是在她选择生死与共,和他一同坠落山谷之后。 “别以为你同朕生死与共,就可以要求朕什么都信你。” “……”面对如此绝情,墨梓凝无力地跌坐在一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车厢里一时静默下来,赵瑾年短暂的清醒宣告结束,没一会儿又昏睡了过去。 雨继续瓢泼似的下了一个多时辰,雨势才慢慢停歇,不得和墨梓凝下车继续拼命。 墨梓凝满脸伤心欲绝,不得以为她会拒绝再继续推车,不过,墨梓凝还是一语不发地跑去车后…… 因为暴雨的关系,路面泥泞不堪,车子再次动起来,却比之前的速度更加缓慢。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像是随时会再来场大暴雨,墨梓凝不住仰头望天,祈祷老天发发善心,别再下雨了。 或许老天真的听到了墨梓凝的祈祷,接连走了几个时辰,雨始终没有再下起来。 “前面没路了!” 前面的不得忽然喊了声,墨梓凝自车后探头出去,发现到处乱石堆积,已经无路可走。 第一百零八章为你犯傻,升职副局主 三个人很有逃荒气势地再次上路了,不得背着赵瑾年,墨梓凝牵着马,马上驮着被褥,上面盖着毡子,免得下雨会被淋湿。 走不多远,墨梓凝已经吃力到连滚带爬,在后面高声招呼不得,“不得,别管我了,你还是背着爷快走吧。” “你以为我不想吗?太难走了,这地势根本施展不开,万一把爷摔下去怎么办?” 难得不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但他越说墨梓凝越心烦意乱,赵瑾年不吃不喝高烧不退,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好,那你就快点走,我跟得上。” 大着嗓门喊了句,墨梓凝忽然哎呦一声,一只脚踩空,脚下的碎石犹如滑坡似的滚落下去…… 抓紧手里的缰绳,墨梓凝手脚并用,被拽住缰绳的马也跟着使力后退,才把差点滚下去的墨梓凝拉拽上来。 听到动静,不得止步向后看过来,“小心些!” 听到不得的喊声,墨梓凝心里窝火,谁还不知道小心些,全是乱石堆,是小心就能小心得了的吗? “哦,知道了!”墨梓凝没好气地答应了声。 艰难的行进着,老天很给面子的没有再下雨,更幸运的是,不得背着赵瑾年走了一个多时辰后,赵瑾年居然醒了,坚持要下去自己走。 都累得不轻,不得挑了株野果子树放赵瑾年下来休息。 双脚才一落地,赵瑾年根本连站都站不稳,直接坐到了地上。 连扶带抱的,让赵瑾年靠坐在树干上,不得拿来水囊给赵瑾年喝。 跟上来的墨梓凝卸下毡子铺到树下,赵瑾年却坚持不躺下,只是挪到毡子上坐着喝水。 “能吃些吗?”墨梓凝把一个干馒头送到赵瑾年面前。 已经一天多没有吃过东西,赵瑾年接过馒头咬了口,嚼了半天勉强咽下去。 这功夫再难吃也得吃,不吃没有体力坚持下去才是最要命的,墨梓凝看着艰难吃东西的赵瑾年,难过到眼眶发酸。 只吃了几口,赵瑾年便不肯再吃,只是默默地多喝水,墨梓凝想再劝他多吃点,但一抹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才知道自己哭了,连忙跑去一边擦泪,也就顾不得去劝了。 不得望着墨梓凝双肩耸动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路还远着呢,爷再吃些……” 高烧后浑身酸痛,嘴巴里干得像含着一口沙子,再配上干馒头,那滋味咽下一口都和吞掉一片沙漠差不多,赵瑾年实在没胃口,推开不得重又送到面前的馒头不肯吃。 擦干眼泪,墨梓凝回来时,恰好见到赵瑾年推开馒头,仰头看到野果子树上结的青果子,心里更难过了,怎么连果子都跟着作对,结两个熟的出来解难不好吗? 重新出发后,赵瑾年坚持要自己走,不得只好把他胳膊搭到了自己肩上,然后另一只手圈住赵瑾年的腰,将人半挂在自己身上,带着向前走。 因为休息过,几个人的脚程都较之前快了许多。 才走了一个多时辰,赵瑾年力竭,忽然两腿一软整个人向前倒去,不得连忙手上使力将他扶住。 俩个人一通忙活,不得让赵瑾年靠坐在怀里,墨梓凝则拿来水囊喂赵瑾年水喝。 试了试温度,赵瑾年又有些要烧起来的势头,墨梓凝和不得对视一眼,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轰隆隆,祸不单行,头顶上炸雷响起,眼见暴雨又要倾盆。 墨梓凝急得火上房,忽然手指碰到一个沁凉的东西,低头看去,竟是戴在手腕上的七情镯。 记起赵瑾年曾说过这是个好东西,墨梓凝卸下七情镯,傻缺一样地高举过头顶,“七情局的人听令,立即想办法把我们送出去找大夫。” 不得仰头看着她,傻是傻了点,但为了赵瑾年的忧心如焚却令人动容。 没有意外的,整个山谷里寂静如初,连鸟鸣都没有。 赵瑾年陷入半昏迷状态,不得背他的时候都需要墨梓凝帮忙扶一把,才重新背到背上。 看来这个七情镯没什么用,墨梓凝想着,连续用了两次,哪次也没见到效果,等出去了非把这劳什子扔掉不可。 墨梓凝正胡思乱想着,头顶上忽然有诡异的风刮过,仰头看去,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一群白天鹅飞过来,每只天鹅身上都巧妙地绑着一道绳索,下面坠着张大网,里面坐着个人,衣袂飘飘,正指挥着天鹅群降落。 “属下拜见副局主。” 根本就不认识网里的人,墨梓凝听得目瞪口呆,等到那人落地,出来网里向她叩拜时才惊醒过来,忙道,“免礼……你刚才叫我什么?” “副局主……”那人回答完毕,又补充了句,“属下林蔚拜见副局主。” “你怎么认识我的,又怎么知道我是七情局副局主?” “自从局主将七情镯送与副局主后,全七情局的人都知道副局主的身份。” 自己莫名其妙地当上了七情局副局主,且不出半个月,全七情局的人都认识了她这个副局主,而对于七情局她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这样的情况让墨梓凝感到十分惊悚。 “副局主,您三个人属下得分三次才能带出去,不知三位哪一位先上来?” 林蔚说着,指了指由天鹅带动飞起的网。 往不得的方向看去,就见不得背着昏睡过去的赵瑾年,一脸的不信任,墨梓凝只得硬着头皮过去同不得商量。 “你信他?”不得问墨梓凝。 “我都不认识他,谈什么信不信。” 所以你不信还来同我说什么?不得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清晰可见。 “要不然这样吧,我上去,如果真能把我送上去,然后你再放爷上去。” “如果他把爷劫走了呢?” 这才是不得最担心的事情,墨梓凝同样不放心。 “可是爷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不得犹豫再三道,“要不然让他告诉我怎么驾驭这些天鹅,我带爷飞上去。” 见两个人嘀咕半天决定不下来,林蔚凑过来道。 “你驾驭不了的,控制不好半空掉下来,你和这位爷全得成肉饼。” “难道就不能一次上去两个人?”墨梓凝不死心。 “不能,这些天鹅带不动三个人……” 第一百零九章七情见效,王爷心碎 第一次上天,俯瞰之下山川河流,享受着轻风拂面,如果不是心里放不下病重的赵瑾年,墨梓凝真的很想让林蔚指挥天鹅带她绕着东元飞上一圈。 落足到山谷之上,她和赵瑾年坠车的地方,墨梓凝嘱咐林蔚。 “一会儿送爷过来的时候尽量快点,还有不得,别让他担心,速度些。” 既然身为七情局副局主,就要拿出点副局主的架势来,墨梓凝说完挥了挥手,林蔚很给面子地恭敬回道,“遵命。” 目送林蔚行动迅速地上去网里,重新落回谷底,墨梓凝悬着的心跟着缓缓降落,不知为何,自从她的脚重新踏足谷外后,内心里对于林蔚的信任便跟着水涨船高,停都停不下来。 果然,过不多时,昏睡中的赵瑾年被送了上来,林蔚很有力气地帮着把赵瑾年抱出来,放到墨梓凝铺在树下的毡子上。 接着是不得乘坐天鹅网自谷底拔地而起,飞落到赵瑾年身旁。 等到不得跃到地上,林蔚在网中向二人拱手道别。 “多谢!”不得由衷表示感谢。 “日后再相见,莫要再怀疑在下就好。” 林蔚说笑着挥手,告辞离开了。 “我们上去官道,或者能遇到路过的车载咱们一程。” 不得说着,再次背起赵瑾。 墨梓凝仰头望天,阴云密布,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如果遇不到车怎么办?难道你没有办法叫到增援吗?” 不得脚步微顿,续而加快了步伐。 “没有……” 不得语气里满是怒意,只是这怒意来得忒莫名其妙。 上去到官道上,雷声愈发紧凑,有雨点淅沥落下,墨梓凝前后看过,一辆车也没有,再看走在前面的不得,闷声不响的像是在赌气。 对呀,既然自己能叫来人帮忙出谷,那叫来一辆马车不是更容易?怎么这么笨呢?也不怨不得生气,墨梓凝想着,高举起七情镯。 “七情局的人听令,派辆上好的马车来,送我们去找最好的大夫……” 墨梓凝喊完没多久,一辆马车嘚嘚跑来,停在不得身旁,车夫打开车门,等着三人上车后,驾车疾驰而去。 三人才一进到车里,车外霎时暴雨如注,墨梓凝暗暗庆幸地抹了把汗,为赵瑾年盖好被子,探手试过额头,果然,高烧再创新高。 抓着手帕伸出车外淋湿后,墨梓凝为赵瑾年擦拭降温,不得在一旁看得直皱眉。 车里好几个水囊有水不用,非接雨水来用,这智商也是没谁了。 车子跑出去两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后才停下。 “副局主,医馆到了。” 车夫在车外禀报…… 瑞王赵瑾华正坐在临安府县衙内,听主管这次赈灾的官员汇报情况,外面却有人入内禀报。 “禀王爷,有人口称是奉旨前来送东西给瑞王。” 奉旨?皇上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巴巴的派人这么大老远的送来? “命他进来……” 禀报之人出去,过不多时,一名风尘仆仆,身着普通衙差衣衫的人入内叩见,并将一方锦盒放下道。 “属下奉圣上口谕,请瑞王过目。” 皇兄到底在闹什么?赵瑾华盯着地上的锦盒沉吟片刻道,“打开。” 来人手法利索地打开锦盒,一股生石灰参杂着腐臭的气味瞬间在大厅内弥漫开,赵瑾华欠身向锦盒内瞧去,赫然见锦盒里装着一个人头。 “这是何人?”赵瑾华说着,起身凑上前细看。 来人没有答话,依旧保持着跪地姿势…… 锦盒里的人头,因为失去血液的供养而呈现出一种败灰色,双眼半睁半闭,嘴巴微张着,死不瞑目的表情定格在鹅蛋形的脸上…… 赵瑾华越看越觉得得眼熟,只是死人和活人看起来完全不同,何况又是多年未见。 凭着记忆里的眉目勾描出来,赵瑾华顿时如被定住,好半天没动,一口气噎在喉中,上不去下不来,想要一吐为快,却又不愿意被人听见半分。 旁边正汇报的官员注意到瑞王的反应,踯躅地站在原地,不知是该上去扶住脸色难看的瑞王,还是退出去免得殃及池鱼。 “你们都出去……”赵瑾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众官员如蒙大赦,连忙脚底抹油开溜。 “母妃!”等到众人全部退出去,赵瑾华又站在原地盯着人头半晌,猛然低低地叫了声,一口血跟着喷了出来。 “王爷!”近侍周岸连忙扶赵瑾华坐下,运功为他顺气。 锦盒里正是瑞王的生母,先帝下旨剃发出家后,法号名唤静水禅师的先皇妃王琳容。 瑞王自从先帝驾崩后,再没见过自己生母,只是遥闻她落发为尼,其他的一概不知。 因为先帝的遗旨是不许母子二人再见,所以瑞王从未主动打听过母妃下落,知道她还活着就好,可谁知再见面却是天人永隔。 眼前一阵阵发黑,饶是赵瑾华征战沙场多年,大大小小受过无数次伤,却没有任何一次的伤比这次疼得让人肝肠寸断。 近侍周岸紧着劝解,“王爷,保重身体要紧。” 良久,那种心口窝被扎了一刀的疼才渐渐缓解,赵瑾华喘着粗气问地上那人道。 “皇上为何要杀我母妃?” 那人跪在地上,周身都被冷汗浸湿,闻言拿出一封书信跪走几步送到瑞王面前。 是皇上赵瑾年亲笔手书,赵瑾华一把夺过来匆匆看过。 “信上说的可都是真的?” 负责送人头的人不说话,因为这话没办法答。 赵瑾华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问得多余,猛然一通狂咳,又吐出口血来,才觉闷痛的心口舒服了些,倒把近侍周岸吓得不轻。 “属下这就命人找大夫来。” “不必……”赵瑾华抬手叫停周岸。 “王爷!”周岸急了,“贵体要紧……” “不必多言,本王自有分寸。” 犟不过瑞王,周岸重重叹了口气。 “既然人头王爷已经过目,属下这就要带着人头回去了。” “慢!”抖手指向锦盒,赵瑾华道,“难道人已经死了,皇上还不肯放过吗?” 那人万般无奈地答道,“皇上有旨,瑞王过目后,必须即刻送回北都……” 第一百一十章烧不掉,锥心之疼 无边的火包围着他,谁也救不了他,火把时光都炙烤的皱缩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母后大寿,隐姓埋名做了那么多年的哑女,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伪装成宫女偷偷跑回皇宫去见母后…… “皇兄,朕就知道你会回来,论孝顺儿子,谁也不如你。” 是夺了他皇帝身份的弟弟赵瑾君出现拆穿了他的伪装,带着人团团围住他,告诉他,“这次你插翅难飞……” “你我是孪生兄弟,为何你却要步步紧逼,赶尽杀绝?”这是他逃亡多年想问的问题,虽然他早已知晓答案。 “你要做哥哥,我把哥哥身份给了你,你要江山,我就此成为麟王成全你,你要杀我,我隐姓埋名,就当自己死了,如今母后大寿,难道连见母后一面的机会你都不肯给吗?” “哼,说的好像朕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赵瑾君的阴狠是身为哥哥的赵瑾年所没有的。 “今日麟王造反,朕带人控制局势防止哗变,是东元史上可以载入史册的一笔,而你这个罪人麟王,却是祸国的罪魁祸首,不管怎样,你我兄弟都载入了史册,也算是朕对你的恩典吧。” “你已贵为当朝天子,为什么?” 赵瑾君不屑道,“因为有你在,朕不安稳……”赵瑾君阴恻恻笑道,“一个小丫头居然都能说出朕不是真龙天子,潜龙在渊,迟早有一日拨乱反正。” 赵瑾年拧眉,“小丫头?” “墨……梓……凝……”赵瑾君一字一句吐出那个女人的名字。 这分明就是在火上浇油,难道小丫头背后有主使?或者她的父亲救他根本就是别有目的? “朕今日再给你个机会……”赵瑾君道,“瑞王的母亲王贵妃出家在柳狐山水月庵,她曾提到见过一名形似皇兄的哑女……” 王贵妃目的为何,赵瑾年不愿去想,也无心去想,因为他的亲兄弟就要当场诛杀于他,这份心痛令他无法再思考下去。 “朕给你个机会,今日可以是麟王造反,也可以是瑞王……” 被人看押着换回蟒龙袍,赵瑾年被押到面向桂花树的高阁之上,身后是一排弓弩手,只等他一声令下,乱箭齐发,桂花树下那位同父异母的兄弟便告殒命。 虽然瑞王赵瑾华并非同他与赵瑾君一样是双生子,甚至比他们要晚出生一年,可是长得却与他们兄弟二人出奇的像,小时候最喜欢跟在他身后叫哥哥。 “麟王造反,朕性命垂危,只能相求瑞王身着龙袍引出麟王,一举歼灭。” 瑞王听信了赵瑾君的谎言,扮作皇帝……但也可以是欲夺皇位被麟王带人诛杀,这就是赵瑾君的计划,一个孪生,一个同父异母,都可以称作兄弟的人,却都在他的杀戮下面临末路。 赵瑾年迟迟不肯下手,赵瑾君嗤笑,忽然一抹小小身影跑来,扑向桂花树下的瑞王…… 赵瑾年认得这个丫头,正是墨侍郎家三千金墨梓凝,赵瑾君口里那个形容他是潜龙在渊的人,他却眼睁睁看着墨梓凝成了赵瑾华的盾牌。 长长的一声叹息,赵瑾年与墨梓凝的目光在空中相接,赵瑾年转身,他做不到兄弟相残,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残忍,那么他只能是败者为寇。 赵瑾君桀桀怪笑,手握一柄利刃,一步步走向被人抓紧双臂大开门户的赵瑾年,只要一脸刺中胸口,他再也不必担心他夺了谁的江山,占了谁的位置,就此他只能是皇帝,东元国独一无二的皇帝。 “住手!”只会梳妆打扮,性格温柔如水的母后出现,拦住了他。 都是儿子,为何母后偏偏向着哥哥?他恨! 忽然,脸上传来剧痛,母后用插在头上,他送给母后做贺礼的华簪划花了他的脸。 “你胆敢动你哥哥一根汗毛,本宫今日便亲手处决了你这个逆子!” 母后放走了他,他重新做回了寄居在墨家老宅的哑女,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就在三年前,在赵瑾君不断作死,把东元国闹得乌烟瘴气,在母后做出决断的筹谋下,他终于回到皇宫重登帝位。 一模一样的外表使得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而多年来靠易容遮掩脸上伤疤的赵瑾君,被看押在冷宫戴着面具过上了隐居生活。 而就在他以皇帝身份第一次在宫里露面时,那个鬼精鬼灵的墨梓凝突然出现,缠着要他娶她。 赵瑾君留在宫中的所有妃嫔都亟待处理,找一个能把一切问题都拒之门外的傻女人也不错,只是他始终耿耿于怀,墨梓凝曾为瑞王做挡箭牌之事,兄弟反目的背后到底还有何人怂恿,赵瑾年疑心难除…… 火不断的在烧,像是所有的不甘穷追猛打地追着他,三方力量,一方已经熟知,另两方也已隐隐露出端倪,正是他早已预见却最不想见到的,可是他无从言说,只能憋在心里,憋成一把火,烧不尽的,连他自己都要被这一把火烧成了灰…… “瑾年哥哥……” 有人在唤他,忽远忽近的声音,熟悉得让他难以躲避,赵瑾年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映着一张模糊的脸,脸上有一层焦灼覆盖住了眉目。 那张脸渐渐清晰起来,是墨梓凝,搅进无数个局里,却仿佛是最无辜的人。 “瑾年哥哥醒了!”墨梓凝乐得招呼大夫赶紧过来为赵瑾年诊治。 一张满是核桃纹的老脸出现在赵瑾年的视线里,赵瑾年闭了闭眼,再睁开人已经清醒多了。 “怎么样?”墨梓凝急得跳脚。 “脉象平稳,烧也退了,已然无碍。” 老大夫的一句话让墨梓凝欣喜若狂,“多谢王大夫,谢谢!” “不过,一是身体虚弱,二是忧思过重,必须放宽心好好静养才是。” “是……”墨梓凝替赵瑾年再三致谢。 初醒来时还没什么感觉,等到赵瑾年想要坐起来才知道,这一场大病真的是来势汹汹,身上软得像滩泥,别说坐起来,就连躺着都觉得身子沉到往下掉。 第一百一十一章情敌?又来! 她的瑾年哥哥病了,而且是最不好医治的心病,症结在哪里她不知道,大夫也无从下手,除了静养别无他法。 稀里糊涂地坐上了七情局副局主的位子,墨梓凝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吩咐下去在附近找间环境清幽,适合静养的院子,效率却是出奇的高,不出几个时辰,居然拿出三套院子供她选择。 “不得,你来挑挑看……” 墨梓凝的糙性格别说挑院子,就是让她住鸡窝狗窝她也照样能吃的香睡得下,所以如此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由心细如发的不得来决定比较好。 捧着三张临时画出来的院落草图,又问了院子附近情况,不得最后挑中了一间距离集市不远,周围住家又不是很多的院子。 不得把三张图纸交还给墨梓凝,指着放在最上面的图纸道,“就这里吧。” 扫了眼图纸上是个三进三出,在此地算是个大宅子的院子,墨梓凝点头,“好,那就这里吧……” 拿着图纸进去赵瑾年的房间,墨梓凝才一进门,就发现倒在床上的赵瑾年正转头看向她,整个人看起来虚弱里透着些不耐。 “爷,你看看这三套院子,你喜欢哪个?” 在医馆里休养了两天,赵瑾年的精神依旧不大好,多半时间都在昏睡,醒来经常命不得在一旁伺候,不许墨梓凝靠近…… 见墨梓凝拿着图纸来问他,赵瑾年难得态度好转地就着她手里看过。 “这间……” 居然和不得一样,墨梓凝有些纳闷,“爷怎么和不得挑的一样,这院子有什么好的?” “清净。” 等到住进去墨梓凝才明白何为清净,三进三出的院子,她住东厢房,赵瑾年住后寝,有不得看守,想要见上赵瑾年一面势比登天。 “不得,这就是你和爷说的清净?” 很诚恳地点点头,不得抱臂门神一样拦住墨梓凝去路。 “爷还病着呢,端茶倒水熬药喂饭,哪样能缺得了人,你只顾在这里看着我,谁照顾爷?” “当然是我呀……” ???墨梓凝再次闻到了情敌的味道,只是这次她一点醋也吃不起来,或者是因为这一路来,接连两位情敌,不是客死异乡就是远赴他乡的下场让她莫名有了底气。 转身看向来人,墨梓凝吃了一惊,居然是皇后姬氏,她不是应该坐镇后宫的吗?怎么也跑出来了? 看到身着男装的墨梓凝,姬氏面无表情,招呼也不打地路过,吩咐不得道,“带本……我去见皇……见爷。”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墨梓凝在旁边忍笑,受了姬氏一记白眼。 恭敬为姬氏带路,不得回身拦住举步打算跟随的墨梓凝,“墨观察使止步。” 看来赵瑾年这是存心不想见她,墨梓凝只好乖乖止步。 前院里有株老槐花树,上面悬有秋千,墨梓凝百无聊赖地过去树下荡秋千。 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前日的暴雨如注泥泞里拼命推车仿佛黄粱一梦,墨梓凝很想把现在遭受的冷待也当作梦来对待,可是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姬氏与赵瑾年的温存画面,让她没办法不抓狂。 “不行,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当怨妇,我得去见赵瑾年,皇后和采女都是爷的人,凭什么姬氏可以陪在他身边,我就不能?” 墨梓凝嘀嘀咕咕从秋千上跳下来就走。 “墨观察使……” 有人在叫她,墨梓凝转身看过去,没人? 很不想相信这世上有鬼,但有人叫她名字又见不到人,怎么想也不像是人干的事。 “墨观察使,我在这里。” 这里?墨梓凝瞪大了眼睛,花坛里鲜花盛开,什么也没有。 “哎……”叹息声透着幽怨,“你过来。” 说实话墨梓凝不想过去,万一中了妖精的埋伏被抓走了怎么办?就是这声音有点似曾相识。 但如果真是妖精还需要引诱她过去吗?墨梓凝想了想觉得十分可笑,自己简直都快被气傻了。 走过花坛,墨梓凝发现竟然是戴着手铐脚链的程相语,瘦骨嶙峋地躺在花坛边上,头歪向自己刚才所在的地方,从花丛中间看向自己。 怪不得自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呢,这上哪儿能注意到? 程相语老老实实躺在花坛边上,连把头转回来都做不到,只能斜着眼睛用眼角余光看向墨梓凝。 “你怎么了,被点穴了?”墨梓凝看他姿势太别扭,伸手扶着程相语的头转过来。 “不是,是活活饿的。” “饿的?”墨梓凝没大听明白,“怎么饿的?还有,是谁把你铐起来的?” “还能有谁,你家爷呗……”程相语眼神幽怨,中气明显不足。 “为什么?”墨梓凝十分震惊。 “你们离开平安城大约多少天了?” 心算了下,墨梓凝回道,“大约七天了。” “那就对了……”程相语道,“我被你家爷困在密室里三天,差点脱水死掉,为了防止我逃跑,这七天里除了怕我饿死,给过两碗稀粥外,除了水什么也不给吃……” “爷从不虐待人。” “你那意思我是动物呗?” 墨梓凝挠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家爷想抓住我,又不打算伤到我,所以用了这个阴招,墨梓凝,你还以为你家爷多中正纯良呢。”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墨梓凝不相信,但苦主就在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因为我是文淑妃的亲弟弟,是他仇人的亲人……至于他为什么要兵不血刃地抓住我,我也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 “那你想怎样?”墨梓凝问。 “想你带我走,我会告诉你,七情局和你的关系,你又为何会成为七情局的副局主。” 成为了七情局的副局主看样子没什么坏处,至少救了赵瑾年于危难之中,所以这个诱饵对她没什么用处。 程相语见墨梓凝始终不应声,也明白了她的想法。 “这样,我把文淑妃和你家爷的过节讲给你听,还有你家爷为何有恃无恐的胆敢离开北都,前往涅城寻找宝藏下落,而且他为何身边只留下这几个人,不管面临怎样的困境都无援手出现。” 这次的诱饵有点大,墨梓凝心动了,“好吧,但这些你都告诉了我之外,我问其他问题,只要你知道的,也要全告诉我。” “好,成交!” 第一百一十二章一不留神,拐跑男人 追踪的任务指派给其他人,秦枢子亲自送饿殍程相语面见赵瑾年。 甫一进去院子里,便听说赵瑾年病重,急得把程相语丢在花坛边上,冲去房内探望。 虽然已是恢复期,但赵瑾年的精神并没有好多少,经常整天昏睡,姬氏和秦枢子前后脚拜见,看到的都是睡得昏沉的赵瑾年。 “爷没事吧?”秦枢子担忧地问不得。 “大夫看过说没事了,就是得好好调养,尤其必须要静心。” “所以墨观察使不在,就是为了让爷静心?” 闻言,不得点点头,“有她在,爷的心别说静了,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 “墨观察使?”姬氏在旁边听了会儿,听出些门道来,“爷的病就是因为她?” 同秦枢子对视一眼,不得欠了欠身,退到门外拒绝回答。 不得的大胆是出了名的,在宫里时姬氏早已领教过,虽然不至于失礼,但只要不想回答的问题,不管是谁,除了赵瑾年外一律一视同仁,就算是贵为皇后照样受冷待,姬氏不好发作,旋即把目光对准了一旁的秦枢子。 如果是旁人,秦枢子可以学习不得,同样漠然走开,但人家是皇后,必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秦枢子挠头道,“和墨观察使有点关系,但不多。” 在姬氏这里,有点关系和全部责任都在墨梓凝身上没什么区别,闻言立即瞪起眼来。 “从此刻起,皇上由本宫亲自照顾,墨采女无事不许见皇上,若是有事只需报给本宫知晓即可,不必扰皇上静养。” “是!”秦枢子恭敬领命,终于让姬氏找回了一点做皇后的面子。 站在门外仰首望天,等到秦枢子从门里出来,二人相视一笑,都有些头疼。 “女人还真是麻烦……”秦枢子摇头。 “说什么呢?你娘不是女人?” 秦枢子被问得愣住,“我娘念叨我的时候,我也常这样说。” 没想到秦枢子居然这么坦白,不得干咳一声,还真没办法回嘴了。 “墨观察使呢?”不得转移话题。 秦枢子这才记起被自己丢到花坛边上的程相语,“对了,我按照爷的吩咐把程相语带来了……” 两个人快步过去花坛边上,哪里还有程相语的影子。 “人呢?”不得扭头脸色凝重地问秦枢子。 此处院落位置偏僻,院门出入时都会及时落闩,外人极难闯入,如果说程相语失踪,要么是他自己跑掉的,要么就是院里的人所为。 饿到爬都爬不动,程相语肯定不能自己跑掉,那么就只有院子里的人…… 院子里除了七情局特意派来伺候的八名婢女和四名仆人外,再就只有不得、墨梓凝,还有新近赶来的秦枢子和姬氏以及姬氏随行的两名贴身宫女,这些人里能助程相语逃跑的,最可疑的就只有…… 不得和秦枢子同时叫道,“墨采女!” 翻遍了整个院子,墨梓凝踪迹皆无,这下俩个人更加肯定,就是墨梓凝把程相语给拐跑了。 “怎么办?是现在就说,还是……” 秦枢子还没说完,就被不得拦住,“先不要和皇……夫人说,等爷醒了再说。” “可是夫人若是知道咱们隐瞒实情,知情不报怎么办?” 女人发起疯来非常可怕,尤其是拥有权力的女人,没有几个女人能像墨梓凝那个变态一样,手握后宫大权时,照样遇事先从皇上和制衡的角度考虑问题,大部分恐怕就是谁让我不高兴我肯定让她哭都找不到调来下手,所以,秦枢子的顾虑不无道理。 “放心,在这种地方,夫人再发作也有限,再说咱们又不是知情不报,是等爷醒来以后再说。” 好吧,秦枢子承认不得说的没错,就是不知道姬氏会不会这样认为…… 墨梓凝是第一次靠自己的体力搬运一个男人,就算程相语饿得皮包骨,但分量还是不轻,墨梓凝不敢赶马车过来,只得推来个平板车拉他。 程相语挣扎了几次,想要靠着墨梓凝的搀扶上去车上,结果均告失败,无奈地对着平板车干瞪眼。 墨梓凝也急得直挠头,万一这功夫秦枢子回来,或者不得过来找她,那就前功尽弃了。 心一横,墨梓凝弯腰一手伸到程相语背后,绕到另一边腋下,一手兜住程相语腿弯,使足了力气猛地将程相语抱了起来。 被一个女人打横抱起来,程相语震惊到失控,短暂地啊了声。 “别怕,我不会把你扔地上的。” 把程相语放到车上,墨梓凝极霸气地安慰着,闹得程相语十分无语,“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如假包换……” 说完,墨梓凝拉起车就外院门外走,程相语看着一点点靠近的院门,即将脱困的激动让他暂时忘记了关于墨梓凝到底是男是女的问题。 逃离出来后,墨梓凝按照程相语的要求,没有拉车带他走太远,而是找了一家农户安顿下来。 农户家在地里挖了个菜窖,墨梓凝给了些钱,告诉农户她兄妹二人被人追杀,哥哥病倒需要休养,所以谁打听也不要说见过他们,而且,每天都会按时给他们伙食和住宿费,威逼利诱全部用全了,农户看在银子的份上,拿了床被褥给二人,并答应会一日三餐按时做好饭菜送过去。 躲进菜窖里,只有一灯如豆,守着个陌生的男人,墨梓凝感觉很不自在,程相语倒是很坦然,瞪着眼睛看着菜窖口方向,就像是只等着投喂的饿狼。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墨梓凝问程相语。 “我都快要饿死了,你让我现在说,我哪里说得动?”程相语有气无力地抱怨,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菜窖口。 “啧,好吧,那就等你吃饱了有力气再说。” 从菜窖口垂下来的菜篮子里拿出熬好的粥,还有炒好的两盘青菜和炖得极烂的鸡肉,墨梓凝拿碗把粥盛出来两碗晾上。 饿到两眼冒绿光,程相语急不可耐地招呼墨梓凝,“把粥端过来,再撕个鸡腿给我。” “不行,粥太烫,吃了会烫坏的,再说你饿了这么久,不能吃太油腻的,等着先吃粥,然后歇会儿再吃鸡肉。” 饿得等不了,程相语拼命地往起爬,被墨梓凝一脚踹倒,“我说的话你敢不听?” 第一百一十三章玩消失?皇上很生气 程相语捧着一碗米汤,看着墨梓凝满嘴冒油的吃鸡,看一眼喝一口,好像如此就能平分墨梓凝嘴里香喷喷的鸡肉似的。 砸吧了砸吧嘴,把碗里最后一点米汤喝光,程相语把碗伸向墨梓凝,“再来点……” 如果没有食物的诱惑赐予了力量,程相语是连坐都坐不住的,现在能拿着碗讨米汤喝,其实还是因为饿得肚子里没底,寄希望于墨梓凝仁慈的再赏给他点米汤。 “不行,吃的够多了,再吃该撑到了。” 夺过程相语手里的碗扔到桌上,墨梓凝把最后一块鸡肉扔进嘴里,过来把围住程相语的被褥撤下来扶他躺下。 “我还没吃饱呢!”程相语急得火冒三丈,一碗米汤根本没吃一样,怎么可能撑到。 “我警告你,爷病那么重我都没去伺候,巴巴地把你弄出来,还服务周到的伺候你,你最好别不知足,否则我把你丢在这里,让你自生自灭。” 真是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程相语忍气吞声,躺在床上等着下一次投喂。 “现在米汤也喝过了,人也自由了,该和我说说了吧?”墨梓凝拉过椅子坐到床边,等着程相语开口。 “嗯,好……”被饥饿折磨得多日没怎么睡过觉,如今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垫底,程相语边答应着边打哈欠。 “别睡,快说!” 被墨梓凝一再催促,程相语唔了声,“不睡,这就说……” 不方便同躺在床上的程相语对视,墨梓凝始终低着头,看着脚下的一块土坷垃发呆,等了会儿,程相语还是没开口,墨梓凝抬头看去,这货居然很坦然地睡着了。 睡着了?墨梓凝有种被戏弄的愤懑感,“喂,醒醒!” 睡过去的程相语根本不像是睡着了,更像是死了,无论墨梓凝怎么推搡怎么叫,兀自睡得昏天黑地。 怎么也弄不醒陷入昏睡的程相语,墨梓凝气到抓狂。 等到农户再次送来吃的,程相语还是睡得香甜,墨梓凝想了个办法,夹了块红烧肉送到程相语的鼻子前来回慢慢地晃…… 不多时,程相语终于有了反应,抽动了几下鼻子,人还没清醒过来,嘴巴先张开了。 舀了勺米汤喂到程相语嘴里,人睡着嘴巴却能脱离睡眠,一口一口把一碗米汤都吃光了。 “你少装睡,赶紧醒过来!”墨梓凝仰天大叫,程相语再次睡过去。 “怎么还会有这种操作?” 就在墨梓凝无语问苍天的功夫,菜窖门再次被打开,一道黑影闪身入内,墨梓凝定睛一看,从头顶凉到脚底。 “秦枢子,你怎么来了?” 下意识地退后几步,墨梓凝暗自掂量,这里只有一个出口,如果秦枢子发难,自己和程相语谁也逃不掉,还不如配合下免得吃亏。 “我不过离开下,观察使就把人给拐跑了,爷知道后震怒,命令抓你和程相语回去,否则,就要我提头来见,观察使,你胆子是不是忒大了点?” “呵呵呵……”墨梓凝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哪里拐跑人了,就是看他饿得可怜带他出来吃点东西而已,这话你怎么可以当着爷的面乱讲,什么拐跑人,哪里有这种事情。” “观察使照顾起人来倒是蛮周到……”秦枢子不理墨梓凝的抗议,目光落在墨梓凝捧在手里的碗上,“爷病重,观察使不去照顾爷,反而拐了人来伺候,真不知道爷在观察使的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 “你胡说,我只是……”想要套出程相语口里的秘密,却是不能对秦枢子言说的,话到一半墨梓凝猛然打住,在外人看来她这样的行为颇为心虚。 只要能带二人到皇上面前交差,秦枢子并不想深究墨梓凝为何要拐跑程相语,沉着脸道,“走吧。” 论武力值,墨梓凝再使小聪明也不是秦枢子的对手,只好听话地爬出菜窖。 拎起昏睡中的程相语扛到肩上,秦枢子随后从菜窖出来…… 端着鸡丝粥,姬氏贤惠地吹凉了喂到赵瑾年嘴边…… 墨梓凝被秦枢子带进来时,恰好撞见这一慕,心里顿时酸得冒泡,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垂下眼皮假装没看到。 一见到墨梓凝出现,赵瑾年本来就难看的脸色顿时挂了层寒霜。 “在何处找到此二人,是否做过有辱斯文败坏宫规之事?” 姬氏狠得连脸都不要了,问的话令秦枢子脸上泛红。 “禀夫人,墨观察使和程相语并无任何逾矩行为,只是躲在菜窖里休养。” 闻言,姬氏冷笑,“休养?何人需要休养,是墨采女你吗?” 明知故问的问题,墨梓凝不打算回答。 “爷病得如此厉害,你不在旁边伺候着,反而去照顾别的男人,本宫还真不知道你这个天天把爷挂在嘴边的人,居然心口不一到此种地步。” “你少挑拨离间!”墨梓凝忍不住回嘴,“有你在,就算没有不得和秦枢子拦着,我也照样见不到爷,再说,我照顾程相语是因为有事要问他,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我说什么了?”姬氏给了墨梓凝一个大白眼,“你又要问他什么,当着爷的面你只管问好了。” 因为被扛在肩头顶得直反胃,程相语终于从昏睡中醒过来,被秦枢子丢到一张椅子里瘫坐着,听到姬氏的话,抬眼扫过墨梓凝。 墨梓凝担心程相语脑子不清醒乱说话,抢着道,“当然是问他当初马车里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马车里?”姬氏嗅到了不对劲,“你和这个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姬氏一脸震惊地转头去问赵瑾年,“爷,这是真的?” “就算要问这件事,直接问就好了,为什么要带走他?”赵瑾年语气里透着虚弱,眼神却极为凌冽,看得墨梓凝心里直发毛。 是呀,真要问这些,根本没必要把人带走问,墨梓凝越来越解释不清了。 “他说他饿得说不动话,所以我带他去找吃的。” 一个谎言需要千千万万个谎言来圆,可惜墨梓凝并不善于撒谎,三句话就露了底。 “带他来见爷,自然不会再让他饿到,再说这里本来就有厨房,哪里还需要带他去到别处?” 秦枢子补刀,墨梓凝无言以对。 第一百一十四章我的优秀你比不了 四个男人关上门密谋,两个仇敌似的女人被赶出来大眼瞪小眼,站在院子里运气。 既然被毫不客气地请出来,姬氏的脸面也丢得差不多了,再和墨梓凝吵起来,那就更讨人厌了,姬氏压下火气,语气强硬地问墨梓凝。 “美姬不是跟着爷一起出发的吗?怎么没见到她?” 提到美姬,墨梓凝突然间有些同情起姬氏来,不知道续美姬和刘莺后,姬氏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墨梓凝的沉默不语让姬氏觉得受到了轻视,拉长了脸差点砸到脚面上,“和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 被姬氏的一声低喝拉回了神思,墨梓凝道,“美姬死了……” “你说什么?”姬氏表情吃惊不像是装的,看来赵瑾年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不想在墨梓凝面前失了六宫之首的威仪,姬氏很快恢复了高高在上的气势,拉着长音问墨梓凝,“听说首辅刘卓的女儿,名唤刘莺的,半路上也跟来了?” “是呀……” “人呢?”姬氏拢眉,墨梓凝问一句答一句,跟屁崩似的让她很不满意。 “送走了。” 姬氏忍着想要掐死墨梓凝的冲动继续问话,“送去哪儿了?” “这不能说,你还是问爷吧,反正这辈子能不能再见到爹娘就得凭她的造化了。” 一个两个不是死就是送走,姬氏敏锐地觉察出不对,连高傲的态度都要维持不住了,墨梓凝瞧出来后补刀。 “现在皇后是第三个。” 随着墨梓凝的话,姬氏整个人都跟着抖了下,好半天才瞪起眼来,“胡说八道,本宫乃是一宫之首,岂可同她二人相提并论。” “你相信就好……”墨梓凝无所谓地勾动唇角,续而压低了声音提醒姬氏,“在外面,皇上都改称呼爷了,夫人却总是本宫皇后的不离口,不知道爷听到了会不会不高兴。” 白了眼多嘴的墨梓凝,姬氏用鼻子哼着道,“还用得着你说,本……咳,本夫人自然知道。” “行了,夫人在这里慢慢等吧,本观察使告退了。” “等等!”姬氏拧眉叫住溜溜达达往外走的墨梓凝,“你这个观察使是怎么回事?” “咳……”墨梓凝趾高气昂地清了清嗓子道,“爷赐的,而且是有官印的。” 犹如一道炸雷响在头顶,姬氏一阵头晕眼花,东元国内从无女人做官,更何况还是堂而皇之有官衔有官印的。 “爷为什么要让你做观察使?”姬氏不服气,她同样可以做官,而且一定比不着调的墨梓凝做得好。 “你说呢?”墨梓凝不答反问,被人当枪使这种事情心里明白就好,说出去太打脸。 姬氏被反问的五味杂陈,根本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当然也就猜不出来赵瑾年为何赐官给墨梓凝了,心烦意乱地摆摆手,“行了,你走吧。” 常被不待见,就算受人驱赶墨梓凝照样安之若素,潇潇洒洒走出院外,脑子里瞬间闪过姬氏喂赵瑾年吃粥的画面,气得两手在空中乱抓。 “又来一个!又来一个!” 冷静下来,墨梓凝蓦地记起姬氏父亲姬重达是被‘赵瑾年’摔死的,不会姬氏是来为她父亲报仇的吧?或者,是赵瑾年打算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些事不能想,越想越心寒,墨梓凝打了个冷颤,无论两方的打算是怎样,自己夹在中间绝对没好果子吃,还不如早点溜之大吉。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中气不足的低喝,正准备开溜的墨梓凝脚步顿住,回头却见是赵瑾年由不得扶着向她走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姬氏。 “爷有何吩咐?”逃不了,墨梓凝只能规矩站着。 “又想跑?” 怎么自己有什么想法赵瑾年都能猜到?墨梓凝低头盯着自己脚尖,用鼻子哼哼,“没有。” 信她才怪,赵瑾年吃力地走到墨梓凝身边,握住她的手往回走。 之前连屋门都不让她进,这功夫赵瑾年亲自领她进屋,大老远跑来的姬氏反而被丢在外面,墨梓凝有点懵。 “怎么又让我进来了?” 赵瑾年没回答,墨梓凝福至心灵地有所感悟,“不会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没想到墨梓凝会这样形容自己,赵瑾年没绷住,脸上露出细微的笑来。 “我又猜对了?” 被猜中心事的赵瑾年十分不爽,才露出来的一点笑瞬间消散。 不得扶赵瑾年半躺半卧的靠在床头,把桌上的粥碗端过来送到墨梓凝手里。 原来是让她做姬氏未完成的事,回想起之前所见一幕,墨梓凝心里不痛快,寻思着粥碗上还残存着属于姬氏的气息,更是醋海翻涌。 “是新碗新盛的粥。” 诧异于不得的言行,墨梓凝挪步到床前,刚要坐下,发现根本没她坐的地儿。 不让坐那就站着喂,试了试粥的温度正好,便舀了喂给赵瑾年吃。 可惜赵瑾年并不领情,脸色阴沉地直接抬手推开。 “洗手去……” 也对,自己进来后没有洗手就被不得塞了粥碗到手里,是不大卫生。 洗过手,墨梓凝又要喂赵瑾年,却还是被嫌弃。 “哪里蹭的一身泥……” 这要是沐浴更衣过后,粥都得凉透了,墨梓凝左右为难,最后咬咬牙和赵瑾年商量,“要不,让夫人过来服侍爷?” 赵瑾年啧了声,眼神凌厉地像是小片刀,一片一片凌迟着墨梓凝。 “今天在菜窖里,你也是这么照顾的?” 是吃醋了吗?不能呀,赵瑾年的人设不是这样的,他应该是淡然的,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怎么会这么问她?或者只是单纯的嫌弃她吧? “沐浴更衣用时太长。” “那还不抓紧时间去?”赵瑾年的音调倏然拔高,把墨梓凝吓了一跳。 “哦,好,我这就去。” 墨梓凝被教训得没脾气,直接就往门外冲,被赵瑾年一把拉住。 “爷?”墨梓凝无语了,这是想要折腾死她么?又要让她去沐浴更衣,又抓住她不放的。 “在这里洗。” 赵瑾年蓦地一句话,差点把墨梓凝的眼珠子吓到掉出来。 “这里?”墨梓凝简直要疯了。 “属下这就去命人准备……”一旁不得极为配合地出去门外吩咐。 墨梓凝,“……” 第一百一十五章爷的宠爱,只为帮你拉仇恨 墨梓凝没想到赵瑾年居然变态到让她在卧房里沐浴,两个人隔着一层水汽氤氲,一个倒在床上,一个泡在浴桶里。 大病初愈的赵瑾年不同于以往的清冷强势,虚弱的样子,略显苍白的容颜,脆弱得有种别样的令人心动。 坐在浴桶里,墨梓凝眼珠不错神地盯着赵瑾年,而赵瑾年则坐在床边,端着碗慢悠悠地吃粥,根本就没打算等着让她喂。 既然不用她喂,又强行逼着她沐浴更衣,这人是有多无聊?墨梓凝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守在外面的姬氏脸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应该比美姬当初骂她小心日后拉清单更怨毒。 吃完粥,赵瑾年半靠在床头歇着,现在对于他来说,吃一碗稀粥很耗体力,身上出了层薄汗,累得很,只能闭目养神,那边的傻女沐浴图是看不动了。 “爷,什么时候派人接来的姬氏?” 闭着眼睛赵瑾年默不作声,墨梓凝知道这人要是不想回答,准会摆出这副样子来对付她。 “是为了姬重达的事,还是这次山谷坠车的事?” 赵瑾年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懒懒地随口回道,“都不是……” “爷不想说我也得问,我和姬氏哪一个会步美姬和刘莺的后尘,或者,我们两个一人步一个。” 眉心因为紧锁而出现一道展不开的折痕,赵瑾年慵懒地半睁开眼,扭头看向浴桶里的墨梓凝。 “要不然,我们交换下消息怎么样?” 赵瑾年忽然的提议让墨梓凝整个人慢慢沉进浴桶里,热水的包裹驱散了遍布周身的寒意。 “爷怀疑我?”墨梓凝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半张脸在浴桶外面,透过水汽看向赵瑾年,“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当上的七情局副局主,爷肯定是不信。” 赵瑾年并不否认,“七情局的威名虽然只有七国的皇亲贵胄才知晓其存在,但这并不影响七情局对于七国国事的影响,七情局的副局主不说是权倾七国,但若是想在东元国翻手云覆手雨也无不可。” “可我真不知道……就连程相语,我也是到了平安城才认识的,而且如果不是他主动接近我,我根本就不可能认识他。” “程相语已经承认,当时就是他把七情镯送给你的,但他却说不清楚,到底是受何人指使,因为他并不是七情局的人,而是受人所托……” 这样的情况出乎墨梓凝的意料,“那么,他没说是受何人指使吗?” “没有,七情镯和一封信同时出现在他房间内,信中所写,七情镯送与墨观察使,文淑妃秘密告知于汝。” “文淑妃?”墨梓凝不明白,七情局的人为什么要用文淑妃的秘密来同程相语做交易,“一个去了的人,还有什么秘密值得去交易的?” “因为文淑妃没有死……” 轰隆隆! 天雷滚滚,文淑妃没死?虽然墨梓凝对这位当年自缢而亡的妃子没什么印象,但若说她没死,那么当年死的又是谁?为何身为皇帝却要帮忙自己的妃子隐瞒死讯? “为什么?”墨梓凝加快清洗速度,她只觉得冷,从里到外的冷,冷得人只想钻进温暖的被窝里,用被子裹住头,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管,闭上眼沉进黑甜的梦乡里,这个世界太混乱了,她真的有点累了…… “当年的皇上不是朕。” 赵瑾年说完,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他在仔细分辨墨梓凝的呼吸。 墨梓凝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像是突然惊闻了一个天大秘密的反应。 “爷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爷!”门外姬氏隔着门板低唤,声音里带着卑微地哀求,“外面更深露重,求爷让臣妾进去吧。” 外面有人排队等着赵瑾年临幸……墨梓凝心思微动,猛然惊觉,在她与赵瑾年长谈时,不得怎么可能让人轻易靠近? 不单墨梓凝是这样的想法,赵瑾年也是。 “不得!”赵瑾年的声音不大不小,隔着门板听起来刚刚好。 门外并无人应声,只有姬氏依旧在锲而不舍地一遍遍轻叩门扉。 就在姬氏第三遍叩响门扉时,不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爷吩咐过,没有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可打扰。” 担心姬氏硬闯进来,墨梓凝趁着赵瑾年分神之际,慌忙爬出浴桶,抓过衣服就往身上套。 身上湿漉漉的,越着急越穿不上,刺啦……因为使力过大,不禁拉扯的水蓝云锦活生生被扯开一道口子,墨梓凝欲哭无泪。 蓦地一阵清风袭来,墨梓凝只觉自己腾空而起,再睁开眼,人已经在床上…… 门外不得拦住姬氏后再无动静,不过门上倒映出来的人影显示二人并未远离,用被子裹好出浴的墨梓凝,赵瑾年沉声道。 “进来!” “是……” 不得在门外应了声,随即门扉开启,姬氏入内,不得站在门边未动。 “见过爷。” 姬氏规矩地向床榻施礼,抬起头才发现,居然是墨梓凝滚在被子里,从露在外面的一截香肩来推断,或者里面是真空,姬氏顿时两眼冒火,再一看赵瑾年正站在床前看向她,火上又淋了油,烧得更旺了。 仅着亵衣亵裤站在床前,赵瑾年面色发白,手里端着热茶送到墨梓凝面前,姬氏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皇上居然在照顾墨梓凝? 身无寸缕,墨梓凝极为尴尬地盯着赵瑾年送到面前的热茶,接,只要伸手身下那点秘密根本保不住;不接,皇上亲自端茶倒水,你敢不接? “我……” 心有千千结,就是没人帮她解,墨梓凝无奈地仰头看向赵瑾年,就算是为了帮她树敌,要演这一出戏码也得差不多的,总不能让她对着姬氏‘坦诚相待’吧? 似乎是才看出来墨梓凝的为难,赵瑾年落坐床边,亲自吹凉了热茶,喂给墨梓凝喝下。 这不是茶,这根本就是毒药,喂她喝下后,毒药又变成了迷药,就算被姬氏怨毒的眼神盯死,杀机四溢也甘之如饴。 “爷还病着呢,墨采女你是怎么伺候的?” 姬氏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嘴上数落着墨梓凝,目光却投向地上还未撤走的浴桶…… 因为刚才着急,墨梓凝出来时洒了一地的水,再加上如今躺在被子里,不被误会都难,墨梓凝破罐子破摔,不要脸地道。 “怎么伺候的爷知道,没必要报给你听。” 第一百一十七章走走走,我的重量分一半 用过早膳后,墨梓凝梳洗完毕,扶着赵瑾年出去外面散步。 守在门口的不得终于见到了着装正常的墨梓凝,之前的尴尬才随之消失,看向她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正常。 院子里宽敞得很,不过布置却很寻常,回廊池塘花坛亭台,在北都稍算是大户人家的院子都要比这里好太多,所以看起来也没什么新鲜感,反而是身边的人,给了墨梓凝不一样的感觉。 不再是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有着病后的虚弱与慵懒,走得久了些,甚至有些赖皮地歪向她这边,手臂环上来把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压在她肩上,虽然有些沉,有些让她直不起腰来,但墨梓凝却很喜欢。 “累不累?”穿过花园步入回廊,赵瑾年懒洋洋地问墨梓凝。 “不累,我喜欢……” 墨梓凝的犯贱登峰造极,赵瑾年早已见怪不怪,说不累再把重量分点过去,勉强支撑的墨梓凝顿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趴到地上去。 赵瑾年被墨梓凝带得身子歪过去,几乎要同她一起摔倒,被不得手疾眼快地一把扶住。 赵瑾年算是及时站稳了,可是没人管的墨梓凝却悲惨地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一扬头,恰好撞见走过来的姬氏,活像是在给姬氏叩首问安。 果然,姬氏对墨梓凝的‘跪拜’很满意,端着架子道,“免礼平身。” 平什么身?谁跪你了?墨梓凝暗中嘀咕着站起身,弯腰拍掉沾到襦裙上的灰。 “见过爷……”姬氏端庄秀雅地盈盈下拜,赵瑾年不等她下拜,先伸手扶住了她。 “在外面,这些虚礼能免则免。” 姬氏闻言,斜眄了眼墨梓凝道,“礼数断不可废。” “夫人怎么突然来了?”赵瑾年当着墨梓凝的面问姬氏。 或者早已料到赵瑾年有此一问,姬氏福了福身道,“回爷,妾身实在是担心爷,又听说妾身父亲被山匪所害,更是害怕得不得了,妾身母亲早亡,父亲又去了,只剩下爷一位亲人,妾身实在是……” 说到此处姬氏伤心欲绝,哽咽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梨花带雨的样子让墨梓凝都恨不能抱进怀里安慰一番。 “姬太仆的死讯你是何时知晓的?”赵瑾年语气冷淡,似乎看不到也听不到姬氏的凄惨。 “当天夜里收到的消息,说是父亲全身的骨头都断了……”姬氏抽噎着回话,一句话说了好半天才说全。 墨梓凝是见过姬重达的凄惨的,记起砸在地上的那个深坑,说是全身骨头都断了也没什么不可能,‘赵瑾年’的手还真不是一般的黑,墨梓凝暗戳戳将目光投向面色如常的不得。 “当天夜里?”赵瑾年语带深意,落座在石凳上,不得立即摆手吩咐仆人端茶来。 “是,当天夜里亥时,由姬家仆人赶到宫门外禀报的。” “夫人可有去送葬?” 姬重达死后,赵瑾年并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出发去了涅城,如果姬氏需要回家去送老父亲最后一程,就必须去找临时皇帝赵瑾君,那么俩个人见面后都谈了些什么,就很耐人寻味了。 “臣妾当夜请示过皇太后才回去的。” 这功夫有仆人端来热茶,姬氏亲自为赵瑾年斟茶。 “可有抓到山匪?”赵瑾年看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嫩茶叶,状似闲聊的继续与姬氏说话。 “不曾,听说那些山匪不知被何人全部诛杀,父亲的尸首就混在那些山匪的尸体里面,若非当时前去办案的官差有认识父亲的,恐怕父亲就要被当作山匪,一起随便弃到尸坑里埋了。” 刚刚才平稳住情绪的姬氏再度失控,眼泪成对成双地往下掉。 “不过,有人曾提到过,父亲曾经得罪过焰帮的人,所以,有可能是焰帮的人干的。” 提到焰帮,墨梓凝抬眼看向赵瑾年…… 端起茶呷了口,赵瑾年面色平淡地抬眼看向姬氏道,“焰帮?是何人指认是焰帮所为?” “难道皇上一点也不知道?” 姬氏面露诧异,赵瑾年眼带探究地看向她。 “当时爷去柳狐山,父亲曾经送了几位美人伺候爷,当时有一位美人名唤王臻,据查,此人与焰帮有所往来。” 王臻?咋一听姬氏提到此人,墨梓凝先是心被狠揪了下,接着又莫名记起了客死异乡的美姬,然后才反应过来,当时姬重达曾提到过,王臻是督察院王督察使王霄之女,难道王霄也是焰帮的人? “王臻?”赵瑾年蹙眉道,“一个官家小姐,岂会同焰帮有所往来?” 当日王臻忘死保住姬重达,只为不让赵瑾年于心难安,而今赵瑾年谈及这个舍命为他着想的女人,语气却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一见到这样的赵瑾年,墨梓凝不免心里难过。 “是负责此案的大理寺卿罗宏武调查得来的结果。” “不知那位大理寺卿可有查到,王臻当初正是为了替姬太仆挡刀才身死温泉馆的?” 墨梓凝不但是容易拉仇恨体质,而且时不时还很自动自觉拉仇恨,姬氏甫一听到墨梓凝的问话,狠狠白了她几眼。 赵瑾年要笑不笑地抬眸扫过墨梓凝,转而发现一旁的不得眼里居然露出了些许笑意…… “姬太仆向来洁身自好,岂会与匪人为伍,你少含血喷人!” 被姬氏呵斥,墨梓凝怪眼一番,“洁身自好?当初在鬼市,如果不是看在姬太仆是夫人父亲的面子上,岂会让他活到命丧柳狐山。” 赵瑾年,? 不得,? 姬氏,“你胡说!什么鬼市,父亲从未去过那里。” “哼,死无对证,你怎么抵赖都成。” 被墨梓凝鄙视的态度刺激到,姬氏扑过去同墨梓凝厮打,“不许你侮辱父亲!” 哪里料到守着赵瑾年,姬氏还能如此不守礼,墨梓凝错步让开,绕到不得身后冲着姬氏道,“当日你父亲所带随从全部被当街诛杀,是我亲眼见到的,不是你想抵赖就抵赖得了的。” 见二人闹得不像话,赵瑾年厉声道,“住口!” 第一百一十八章以下犯上,色胆包天 姬氏指认杀死姬重达或为焰帮所为,但与焰帮有所关联的王臻却救过姬重达; 姬氏为证清白,坚决否认王臻的丧命与父亲存在瓜葛,而墨梓凝却指认当初姬重达曾出现在最肮脏的鬼市,并且有不臣之心…… 赵瑾年觉得,他有必要收拾下这个什么都敢往外说的小妖女了。 “你过来……”赵瑾年点名墨梓凝。 皇上钦点了她?墨梓凝魂都美出天际去了。 皇上当着她的面钦点墨梓凝?姬氏的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个妖女! 墨梓凝一溜烟地站到赵瑾年身边,等着吩咐。 “夫人,请……”不得懂规矩地请姬氏离开。 现在是她和赵瑾年的私密时间,外人一概不得介入,墨梓凝不怕拉仇恨地冲着姬氏挑眉,“夫人,请吧。” “你!”姬氏气到不行,双拳紧握,忽而眸光点点转向赵瑾年道,“爷!” 摆摆手,表示姬氏可以跪安了,赵瑾年命令墨梓凝道,“捶腿。” 当着姬氏的面,墨梓凝一点骨气也没有,立马给赵瑾年捶腿,还贱贱地问了句,“爷,这力道可还行?” 赵瑾年大爷似的点点头。 等到姬氏委屈巴巴满心怨恨地离开,赵瑾年才垂眸问墨梓凝,“你岂可乱讲话?” “夫人就知道往姬太仆脸上贴金,我气不过……”墨梓凝道,“他们姬家本就门庭显赫,太后皇后姬太仆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多少都是他们姬家的人,还贪心不足,背地里做些自己为聪明的勾当,爷大度我只好做小人。” 听墨梓凝梗着脖子犟嘴,赵瑾年表情阴晴不定,语气极为严厉地道,“没有朕授意,再不许乱言。” “是……”墨梓凝压低声音道,“爷就知道心疼这个心疼那个的,什么时候也能知道心疼心疼我,就算是铁枪盾牌,偶尔还得维护一下呢,何况人家只是个女人。” 说到这里,墨梓凝脑中闪过鬼市一幕似有所悟,戴着面具的‘赵瑾年’曾经离开过她的视线,那么这一去一回,会否还是原来的那个人?想到这里,墨梓凝骤然仰头看向赵瑾年,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仿佛并没有发觉到墨梓凝的想法,赵瑾年脸色难看地冷哼了声道。 “你何时记起自己是个女人的?” 什么话?墨梓凝无奈地道,“爷,人家本来就是个女人!记不记得都是女人!” 认真解释的墨梓凝神情凝重,眼睛里闪着执着的光,一副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神情,搭配上一脸的伤心欲绝,看得赵瑾年忍笑。 居然还笑她,真无情!墨梓凝同赵瑾年对视着,在他的眼底却看不到一丝波动,或者说在他眼里,她根本就不是人,更像是一截随意砍伐的木头。 呜呜呜,墨梓凝无语凝噎,“求爷垂怜!” 今天真是出奇闻了,看来姬氏的出现给墨梓凝带来了不小的刺激,赵瑾年轻咳一声道,“你也有服软的时候?” “爷面前我就没硬气过……” 面对墨梓凝的自嘲,赵瑾年莞尔一笑,“可以硬气给朕瞧瞧。” “哦……”墨梓凝应声道,“没那胆子,不硬气爷还只想着怎么甩掉我呢,若是硬气起来,爷还不得把我发配到天边,永世不许朝圣呀。” “朝圣?”赵瑾年要笑不笑地斜眄了眼墨梓凝。 “爷就是我眼中的圣地,每一天都是我迈向朝圣的步伐。” 粉嫩嫩的小脸上写满认真,黑漆漆的眼里浸满真诚,仰头看着他,活像是冲他摇尾巴的小狗,扑哧,赵瑾年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爷觉得戏弄人家很有意思吗?” 赵瑾年勉强板起脸来道,“没规矩,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还有更大的呢!”墨梓凝猛地窜起来,偷袭抱住欺负人的赵瑾年深吻下去。 没料到墨梓凝会这么不要脸,被强吻的赵瑾年唔地一声,嘴唇被封堵得格外严实…… 送姬氏回去的不得,回来时恰好撞见赵瑾年被强吻,眼睛都看直了,良久才反应过来,用手捂住双眼叹道,“真是……还是个女人吗?” 狠狠亲了这个欺负人的家伙一顿算作报复,泄愤后的墨梓凝心满意足,恋恋不舍啵地松开赵瑾年,胸口剧烈起伏地道。 “爷下次再敢揣着明白装糊涂,欺负我这个老实人,我就只能还用这种办法让爷知道,我是如假包换的女人了。” 真是胆大包天!被轻薄的赵瑾年呼吸不稳,眼神落在嚣张的墨梓凝身上,有种杀之而后快的凶残,可惜依旧吓不退某人的色胆包天,看着赵瑾年闪着水泽的红唇继续垂涎。 “咳咳!”不得在远处干咳数声,墨梓凝不耐地转头看向他。 “不得护卫有事?” 墨梓凝的没羞没臊令不得冷脸,“爷才好些,不宜多吹风,再者,也该回去吃药了。” 一提到吃药,赵瑾年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苦涩,虽然一闪即逝,还是被近在咫尺的墨梓凝捕捉到。 “多谢不得护卫提醒,我这就扶爷回去,还有,别忘了给爷备着点蜜饯。” 迟早把你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灭口,赵瑾年凶巴巴地瞪了眼墨梓凝。 装作看不懂赵瑾年的表情,墨梓凝伸手扶住,二人缓缓向后寝走去。 经由墨梓凝提醒,不得顿悟,看来爷和他不一样,吃苦药是需要蜜饯的,立即着手去准备。 这次散步的时间有点长,赵瑾年用过药后累得倒在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墨梓凝守在一旁,看着他的睡颜,记起回廊上放肆一吻痴痴傻笑,笑得隔着门的不得浑身爬蚂蚁,痒得不住打寒颤。 他不再排斥自己了,至少在寻常的接触中,可以同她亲近,可以随便她扶着他,还可以让她放肆的吻他…… 看来只要付出早晚会有回报的,墨梓凝美滋滋地想着,伸手抚平赵瑾年紧蹙的眉头,却被睡梦中的赵瑾年一把捉住皓腕。 “是我,放手……” 墨梓凝低语,连说了几遍,几乎要把她手腕折断的手才缓缓松开,被她反手握在手里,反复摩挲着。 “我是不会害你的,我的心,我的人,我的一切只为你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遭遇劲敌,比我还懂你 墨梓凝再见到程相语时,觉得他真是恢复力惊人,只几天的功夫人胖了不止一圈,而且神采奕奕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要饿死的饿殍样。 反观仅仅发过一次高烧,到现在还是强打精神时常昏睡的赵瑾年,简直是天差地别。 “拜见爷……”程相语老实见礼。 墨梓凝暗自啧了声,之前程相语每次提到赵瑾年都是一副咬牙恨齿的样,怎么关上门密谋一次,看样子就成了赵瑾年的狗腿子了?赵瑾年的魅力还真是不容小觑呀! 听不到墨梓凝的感叹,赵瑾年坐在椅子上命程相语平身。 “休养得如何?” “回爷的话,已经无碍。” 赵瑾年闻言颔首。 “属下这就启程,还望爷多多保重。” 这样温顺的程相语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墨梓凝甚至怀疑程相语被附身了,而且,在赵瑾年面前自称属下是怎么回事? “万事小心……” 作为爷,对于程相语的态度也相当温和,所以这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梓凝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的莫名其妙,不过没人会在意她的不解。 不得亲自代赵瑾年送程相语,秦枢子居然有些依依不舍地坠在后面。 就是程相语好像很不待见秦枢子,对于他的殷勤相送直接选择无视。 “墨观察使,后会有期。” 程相语路过墨梓凝身边时,止步向她告辞。 “你要去哪里,不回平安城了吗?乐尚居怎么办?” 面对墨梓凝一连串的问题,程相语苦笑道,“不回了,至于乐尚居就送给墨观察使吧,那边有掌柜的负责经营,观察使只管按时收银子即可。” 突然间升格做了乐尚居老板,墨梓凝却没什么喜悦可言,银子她是喜欢,但是因为想不出来程相语把乐尚居交给她的理由,心里反而十分忐忑。 “为什么?” 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墨梓凝,程相语悄声道。 “因为我看得出来墨观察使绝非池中物,所以提早收买,待日后也好借势飞黄腾达。” 根本不信这种鬼话,墨梓凝还待要问,程相语已经走过去了,错身间却留下一句话道。 “看得出爷在意你,我是借你讨好爷呢,别太自作多情。” 因为程相语的话,墨梓凝呆愣在原地许久,直至程相语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赵瑾年,却发现赵瑾年以手扶额,像是极不舒服。 还没等墨梓凝过去搀扶,姬氏先过去扶了赵瑾年起来回去床上躺下。 伸手覆在赵瑾年额头上,姬氏惊呼道,“爷怎么发烧了?” 又发烧?墨梓凝过去用手试过,确实触手滚烫。 不对呀,之前王大夫言之凿凿赵瑾年绝对没问题,怎么可能又烧起来? “我找大夫去……”墨梓凝急得就往门外跑,才跑几步蓦地停下脚步。 不得和秦枢子都不在,自己再离开,就剩姬氏陪着赵瑾年…… 不行,必须等不得和秦枢子回来再离开。 姬氏回头看到墨梓凝杵在地上并没有去找大夫,拉下脸呵斥道,“还不快去找大夫?” “是不是你干的?”墨梓凝猛然转身,几步来到姬氏面前,抓住她的手腕质问。 对打秦枢子和不得她是战斗力渣渣,但是对付像姬氏这种娇弱对象,墨梓凝绝对是武神级别,手上稍一用力,姬氏便眼泪含在眼圈里,不住惨呼叫疼。 “胆敢对本宫无礼,找死!” 姬氏嘴上还在强撑,眼泪已经不争气地顺着面颊滴落。 “说,爷突然发烧是不是你干的?” “你含血喷人!”姬氏泪光盈盈地抗议。 “我含血喷人?”墨梓凝冷哼,“不如你说说看,为什么你突然跑来找爷,爷说过,并没派人接你过来。” 扭头看了眼陷入昏睡中的赵瑾年,姬氏满脸委屈,“宫里的那位不是爷,作为皇后我岂可与他同处后宫……” “道理虽然是如此,但后宫其他妃嫔怎么办?难道也都学你跑来找爷?” “她们……”姬氏欲言又止,“那位夜夜临幸。” 什么?天雷滚滚,墨梓凝震惊到眼前发黑,“这是什么意思?爷知道吗?” “不知道……”自觉说得太笼统,姬氏补充道,“不知道爷知不知道,但是爷不可能对宫里的事情始终不闻不问。” 那倒是,就算赵瑾年一时不察,但时间久了一定会知道,若她是姬氏又识破了宫里那位的假冒身份,肯定也会在遭殃前先逃走。 难道姬氏并不知道赵瑾年的秘密?墨梓凝想到这里道。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爷居然放心把大权交由麟王执掌?毕竟麟王当年……”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姬重达能在鬼市出面拦截企图验明‘赵瑾年’身份,那么姬氏肯定也会知道些内幕,所以墨梓凝无解的问题抛给姬氏,看看她会如何作答。 “不清楚,不过可以大略猜到一点……”姬氏道,“父亲是支持麟王的,背后更是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做支撑,而瑞王的背后是先皇贵妃,也就是说焰帮是瑞王暗中的拥趸者,至于你墨梓凝,天天缠着爷说此生唯爷一人,但其实你才是最可疑的,尤其当你与七情局有了瓜葛之后……” “所以,你是来做什么的?” 对上墨梓凝的探究目光,姬氏勾动唇角,露出个自信满满地笑来。 “我是来支持爷的,无论爷面对怎样的困境,我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爷。” 真是个劲敌呀,墨梓凝听完姬氏的话由衷感叹。 “那么,你打算如何支持爷?” “败焰帮,劝退姬氏背后势力,至于七情局,若是我实在摆不平,只有弄死你算了。” 霸气十足的一句话,令墨梓凝咋舌,“好,那么现在你来解释下,在你虎视眈眈的保护下,爷为什么会发烧吧。” 豪言壮语说完,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姬氏拉过赵瑾年的手轻轻握住道。 “无论哪一方,都是爷多年来于心不忍,希望他们能幡然醒悟,重归兄友弟恭的人,当这一执念被打破,或者要手刃自己的亲兄弟,不知别人如何,爷肯定会先难过到要把自己逼死。” 听完姬氏的话,墨梓凝不由感叹,爷对他的兄弟可真是情深义重,对她却狠得很呀。 第一百二十章李代桃僵,或可弄假成真 “皇上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肖美人对镜理妆,身后的金贵人慵懒依在美人榻上同她闲聊。 “谁知道呢……”得到皇上的临幸,寂寞多年的肖美人容光焕发,从镜子里看向美人榻上的金贵人忽而道。 “听说你昨日才重登贵人位子,夜里就得了皇上临幸,也算是咱们宫里百年难遇的一件奇事呢。” “咱们都是在皇宫三屠墨梓凝辣手摧花下幸免于难的老人,你嘴下就不能留点德,非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出来说……” 受了金贵人一顿顶撞,肖美人脸色冷了下来,“陈芝麻烂谷子是不该拿出来说,但新芝麻你敢让我说吗?” 没事就揭她老底戳她伤疤,在绣坊窝囊了多年的金贵人,却无从对知她底细的肖美人使气,面色泛白地从美人榻上起身道。 “怎么,以为你我都受了皇上临幸,就真的是反败为胜了?只要有墨梓凝在,咱们就甭想有安生日子过,她这是不在宫里,还不知道皇上日日笙歌,若是知晓了,你为她会放过咱们。” “怕什么,皇上从前是不待见咱们,咱们怎么献殷勤,皇上眼里都没有咱们,现在是皇上主动翻咱们牌子,她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她还敢杀了咱们不成?” 有了皇上撑腰,肖美人水涨船高,腰杆子都硬气了不少。 “是吗?我可不这么想……”金贵人走到肖美人旁边,与她脸贴脸地从镜子里对望。 “皇上独宠了她三年,就算她重回宫里沦为采女,皇上依旧眼里只有她,剩下的谁也近不了皇上的身,你就不觉得,这次皇上忽然转性很奇怪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肖美人从镜子里惊觉,她二人在这三年多的寂寞里竟似都老了许多,当年不需妆容的粉嫩,如今全部要靠精致的描摹才能维持,而在入夜临幸时,皇上却是要她们素颜面见,那么,时隔三年,皇上为什么还能对人老珠黄的这几位宫中老人多有宠幸,这真就是个问题。 从肖美人的眼里读到了她的想法,金贵人唇畔浮现出一丝苦笑。 “所以,到底现在这位皇上是真是假,实在是不好判断,若是真的,那是你我之幸事,若是假的,那么,你我便是其罪当诛。” “不会的,一定是你多想了。” 虽然故意把语气说得笃定,但掩盖不住的颤音还是令肖美人露了怯。 “但愿吧……”金贵人叹了口气,“或者是我多想了,但自从墨梓凝那个贱人入宫以后,当年的老人也只剩下你我,李皇贵妃,林贤妃,还有那个提不上台面的李采薇,剩下的都被皇宫三屠给处理掉了…… 撵出宫的,赐死的,罚为宫女的,还有些不知下落的,七零八落,你想想,皇上何时说过她一个不字,甚至愈发宠幸她了。 就连借口出去宫外静养,结果却是同人私奔,回来了皇上照样要她,所以,如今皇上的态度绝对不正常。” “那如你所说,难道皇上是假的?” 随着这句话一出口,肖美人和金贵人同时瞳孔放大。 “可是,皇上不像是易容,就算是易容,但皇家的气派,一举一动的天子风范都不是外人能模仿得来的。” “难道会是麟王?”金贵人似是在同肖美人讨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会吧,之前麟王举兵谋反,不是被看押在麟王府内,没有圣旨不许擅离吗?怎么可能会是他?” 闻言,金贵人站直了身子,自上向下看着肖美人青丝中的一根华发道,“我只问你,如果麟王和皇上站在一处,不说话不动只让你自己分辨,你可分辨得出来?” 坐在花凳上的肖美人略作沉思后缓缓摇头,“不能,当初我也曾遥望过麟王,同皇上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所以,皇上为什么会让麟王入宫假扮他?皇上又去了哪里?”金贵人挪步窗前拧眉沉思。 肖美人的等级并不够成为一宫之主,只是如今后宫冷落萧条,大部分宫殿空置,所以肖美人非但是自己独居翠蕊宫,而且距离皇上的未央宫十分靠近,步行半个多时辰就能到。 院子里的布置也是精致得很,小桥流水,花开似锦,窗前的石榴树上居然还筑了个喜鹊巢,金贵人想到当年自己初进宫时居住条件寒酸,心里格外地不舒服。 这功夫,肖美人终于把自己又收拾出当年十七八岁时的娇俏来,凑到金贵人的身侧道,“美人愚钝,还请金贵人指点。” 这个女人,虽然大部分的时候脑子都缺根弦,但真到了关键时刻,总还是有点救,金贵人道。 “我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这些不过都是猜测,但若是真的,你我项上人头不保,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弄假成真也许就是你我唯一出路。” “这恐怕不行吧?”没想到金贵人居然如此大胆,肖美人咋舌,“你也说了,这些都只是猜测。” “不管是真是假,我且问你,你是想继续得皇上临幸,还是想等着墨梓凝回宫后,把你我给屠了?” 金贵人的一句话说到了肖美人的死穴上,之前她和金贵人之所以幸免遇难,就是因为皇上从不拿正眼瞧她二人,她二人为求自保,也很知趣地从不去惹皇上,所以才能同墨梓凝相安无事,但如今被皇上临幸过后,真是不敢想象…… “好,一切都听你的。” 获得了肖美人这个勉强算是可用的帮手,金贵人附耳与她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满门抄斩的刘贵人,才处处同墨梓凝为敌,不过,这次若是你敢坏我好事,别怪我不客气。” 本以为隐藏得很好,骤然被人揭穿伪装,肖美人抖若筛糠,“是,虽然姐妹的仇必报,但我对皇上的心却是真的,还望金贵人成全。” “好,很好……”金贵人冷笑着道,“我知道肖美人的哥哥,曾是青竹内卫统领,三年前青竹内卫遭解散后,作为统领却不知所踪…… 想来,作为肖统领的亲妹妹,应该有办法联系到他,且让肖统领查一查皇上与麟王……如何?” 第一百二十一章女人啊!真让人头疼 “夫人,墨观察使,爷不舒服,二位还是请回吧。” 不得送走程相语后返回,就见墨梓凝站在旁边一脸愠怒,姬氏拉着赵瑾年的手傲然对峙,床上的赵瑾年面色绯红眉头紧锁……顿时火起,撵二人离开。 “大胆,居然敢如此同本夫人说话!” 姬氏摆出皇后的谱拧眉呵斥。 “哦,好……” 反观墨梓凝答应着就往门外走,灰溜溜夹着尾巴,看得不得只想笑。 走到门口,墨梓凝回身嘱咐不得,“你在旁边好好守着,外面的事交给旁人,别再中计,调虎离山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是。” 不得沉声应着,旁边的姬氏做贼心虚,拿眼使劲横墨梓凝。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意思……”墨梓凝杵在门口同姬氏道,“要吵出来吵,别再烦爷。” 见到墨梓凝后,姬氏的火气就没下去过,听她如此一说才注意到,自己此时的言行好比泼妇,完全没有体谅到赵瑾年病中辛苦。 病人最宜静养瞬间钻进脑子里,姬氏羞愧起身,往门外就走。 等到出了门口,听到身后关门的动静,姬氏幡然醒悟过来,“不对呀,凭什么我在里面服侍爷,却成了打扰爷静养?不行,我得回去……” 说着,返身就往回走,被墨梓凝一把拉住。 “夫人还是回去休息吧,爷现在不舒服,咱俩总是针尖对麦芒的,太聒噪了。” 闻言,姬氏又瞪了眼面前的墨梓凝,“都是你,就知道霸占着爷,把爷惹烦了,连我都跟着遭殃。” “对对对,你说的有理,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姬氏啧了声,“说得你好像多大度似的,没你们七情局在里面搅和,爷至于累到病倒,病情反反复复不好吗?” “就你好,至少七情局不会害爷,你们姬家可就不一定了,尤其姬太仆之前曾刺杀过爷,或者爷是不想你为难,所以难过病倒了。” “我父亲绝对不会害爷,或者根本就是要除掉爷身边的祸害,结果却被误会了呢。” 祸害?墨梓凝眼珠一转,冲着姬氏道,“你说谁是祸害?” 领教过墨梓凝的手段,姬氏待要反唇相讥又不敢,壮着胆子回嘴道,“说谁谁知道。” 忽然,身后的门再度打开,不得探出头来,语气阴冷地道,“二位,请不要吵到爷休息。” “是……” 墨梓凝听话的大步走开,不得把目光转向心不甘情不愿的姬氏。 目送墨梓凝走远,姬氏知道已无转圜余地,哼了声道,“走就走。” 终于送走了俩只吵架的雀,不得摇头叹气,把门重新关上,回到床前轻唤,“爷……” 躺在床上脸色绯红陷入昏睡的赵瑾年,蓦地两眼欠开一条缝,观察了下周围,吁出口气自床上坐起,不得连忙拿过靠枕垫在赵瑾年背后。 “爷,夫人确实是自己偷跑出来找爷的,除了免得太夫人担心留下一封密信外,其他人都不知晓,连那边也不知晓……” 说到此处,不得顿了下才又道,“有人动用了内卫调查爷和麟王。” 内卫已解散多时,居然还有人能调动,赵瑾年眸色随之一沉。 “是何人……?” 不得道,“表面上是内卫统领肖华。” 肖华是肖美人的哥哥,所以若是隐退的肖华有所动作,多半也是为了他唯一的妹妹。 赵瑾年自床上起身,负手在地上来回溜达。 “朕这次冒险出来,就是为了把这些明里暗里的势力全部引出来,有用的留为己用,无用的,不服朝廷的,全部斩草除根,否则,东元这些年被麟王闹得乌烟瘴气千疮百孔,何时才能重归国运昌隆……” 提到麟王,赵瑾年蹙眉道,“如今毗邻东元的虞国、淳于国、晧国蠢蠢欲动,就连每年向东元朝贡的那几个小国也都有了不召之心,再如此下去,东元危矣。” 不得斟词酌句喟然道,“爷为国忧心,但终究有些冒进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重病就得下猛药,更何况,若是一人身死可得天下太平又有何不可……” 最听不得赵瑾年提到死字,又无法劝阻,不得沉郁地垂下头去。 “朕不怕死,就是头疼女人……” 赵瑾年话音未落,门外响起姬氏轻唤,“不得,爷还睡着吗?” 不得倏而抬头同赵瑾年对视一眼,同样面露苦恼,姬氏毕竟是皇后,他作为贴身侍卫,就算再有皇上撑腰,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皇后。 知道不得的为难,赵瑾年抬手揉了揉眉心,正要命不得开门,门外忽而又响起一道声音。 “夫人还是莫要打扰爷休息吧,发烧的人烧未退,什么也吃不下的,何况你这鱼汤油腻,吃了非但不能好病,反而更添病症。” “我是为爷着想,哪像你,爷才好些,就缠着爷……那才是给爷添病呢。” 赵瑾年听见,不耐烦地拢了拢眉,不得是没脸听了,躲开门边,靠里站着,就是耳力极佳,避无可避地只能继续听。 “行了,夫人也得注意下身份,怎么什么话都说?” 这次,姬氏没再乱讲,而是咕哝道,“看见你,我都气晕了。” 外面静了会儿,接着是食盒落地的声音,姬氏贴着门板悄声道,“不得,食盒里有饭菜和鱼汤,若是爷醒了,多少让爷吃点儿。” “是……”不得没有再回避,走到门口应声。 不多时,外面传来姬氏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不得打开门把食盒拎进来。 赵瑾年还真有些饿了,吩咐不得把食盒打开,每样吃了几口,觉得很合口味…… 吃过饭歇了会儿,又喝下大夫开的药,赵瑾年眼皮打架,被不得扶到床上躺下。 “把墨采女接过来。” 赵瑾年阖眼吩咐,不得为他盖被的手顿住,压低了声音道,“爷找她做什么?” “如今几方势力盘亘不散,她这把刀朕使得顺手,所以得好好放在身边,免得被有心人给折了。” “爷这是在找理由,不得去接她过来就是。” 听出不得的不忿来,赵瑾年勾起唇角迷糊道,“她和你爷都得护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轻许诺,王爷讨采女 吾兄,见字如面,当日吾为兄解决‘真心喂狗’之事,兄曾许诺为弟三件事,如今弟斟酌再三,决定兑现其一,请吾兄见此信,即刻送墨三屠至临安府。 吾之皇嫂,不敢有丝毫亵渎,君无戏言,还请吾兄信吾。 赵瑾年读完这封措辞谨慎,字里行间却难以拒绝的来信,眉头紧锁,一脸的不耐烦。 听闻是临安府加急送来文书,这几日始终与赵瑾年同吃同睡的墨梓凝凑过来,担忧地问道。 “爷,瑞王怎么突然来信了,是临安府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赵瑾年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只是拿眼怔怔地盯着手里的信。 “爷的病才好些,莫要因为这些事过分忧心……” 墨梓凝不知道信里都说了什么,不敢乱讲话,掂量着解劝了两句,发现赵瑾年根本就没听见。 “爷……”墨梓凝试探着推了推发呆的赵瑾年。 “唔!”赵瑾年蓦地被惊醒,瞳孔骤然放大,转头看向墨梓凝。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透射进来,打在墨梓凝的脸上,晃得人眼睛疼,赵瑾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心里蒸腾而起。 “到底是怎么了?” 墨梓凝偷偷瞄了眼赵瑾年攥在手里的信,只看到了吾兄二字,但按理来说,瑞王就算拿兄弟身份说事,也该加上个皇字,可是信上却直白地只写了吾兄二字,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瞥见墨梓凝偷看书信,赵瑾年略一犹豫,还是把手里的信递了过去。 墨梓凝吃惊下连连退后,“爷?” “自己决定……”赵瑾年说完,把信塞到墨梓凝手里,转头望向窗外的娇花出神。 简直是莫名其妙,墨梓凝被赵瑾年闹得一头雾水,垂眸扫过信上内容,端正小楷写着最不端正的要求,尤其还提到当年的不堪往事,墨梓凝心口像被一块大石头卡住,除非拿个大铁锤连人带石头一块锤散了才舒坦。 “爷怎么想的?” 很想随口一句,‘求之不得,当然打包送走……’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定了定神,赵瑾年收回远眺目光,一脸淡然地转向墨梓凝。 “不是让你自己决定吗?说吧,你是走是留?” 时时刻刻想要踢飞自己的人到了关键时刻,却又说要让自己决定去留,这人是更年期提前了吗?墨梓凝眼睛里倒映着逆光面向她的赵瑾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初瑞王要走我的时候,爷还知道强行留一留,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起码让人感动,如今瑞王再次向爷讨要,为何爷却连一点样子都不肯做?难道我说同意,爷真的就放我走?” 当年肯出言留她也是别有隐情,如今他却是再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留她,赵瑾年从笔洗上拿下一只笔来反反复复蘸饱了墨,回手将笔交到墨梓凝手里。 “我写?” 赵瑾年默然承认。 怎么想的呀?墨梓凝手握湖笔神色凝重,落笔成书。 君无戏言,爷已准本采女前往寻汝,奈何本采女心意已决,誓与爷共生死,恕难从命。 蟑螂爬的字迹,赵瑾年只瞥了眼,立即收回目光,啪地一拍桌案,“敢为朕代笔,真是找死?” 墨梓凝有种想要和赵瑾年同归于尽的想法,鼻孔喷着火气道。 “伴君如伴虎,本来就是在找死,也不差这点了。” 旁边随侍的不得和秦枢子一见二人气氛不对,立即同时后退,顺着门边就要往外跑。 “站住!”赵瑾年一声断喝,吓得墨梓凝跟着蹦起来,落地时重心不稳,直接摔到了赵瑾年怀里。 姬氏正捧着新做的水晶糕送来给赵瑾年,才一进来,就见不得和秦枢子站在门边,再看向赵瑾年,却恰好目睹墨梓凝整个人瘫在赵瑾年怀里,顿时脸上青白交错。 “爷才好些,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 姬氏劈头盖脸的训斥让本就心堵的墨梓凝极为不爽,偏坐稳在赵瑾年怀里,抓着赵瑾年的手,把印塞到他手里,认认真真地印在自己的手书上。 “爷既然不反对就是默认了,以后再莫要反复不定,没事就琢磨着怎么赶我走了。” 生生被冷落在一旁,姬氏的肺都要气炸了,“爷!” 抬头看向委委屈屈的姬氏,赵瑾年重新恢复了有恃无恐的淡然。 “何事?” 明明自己手里拎着食盒,还能是何事?姬氏眼泪含在眼圈里,我见犹怜地走到桌案前,端出水晶糕…… “爷尝尝……” 从清晨忙到黄昏,姬氏才算做出一盘水晶糕了,本打算用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来换得赵瑾年的一点瞩目,可是近水楼台未必先得月,依然是棋差一招,被墨梓凝夺魁。 “我尝尝……” 墨梓凝不客气地抓过一块糕就往嘴里送,被姬氏半道抓住手,硬夺过去不许她吃。 “这是我做给爷吃的,你想吃自己做去。” 气人专员墨梓凝笑了笑没说话,抓着赵瑾年的手捏了块水晶糕送到自己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娇媚地道,“爷让我吃的。” 从未见识过墨梓凝会女人这套妖媚招数,赵瑾年瞧着新鲜,等到墨梓凝把嘴里的水晶糕吃完,主动又拿了块糕喂到她嘴里。 本来只有三分委屈的姬氏瞬间涨到了十分,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爷,这是妾身从早忙到晚做出来的,爷好歹尝一口。” “说的正是呢,不能让夫人白辛苦。” 墨梓凝说着,拿起一块水晶糕喂给赵瑾年,俩人的肉麻劲已经突破天际,姬氏再也受不住,扭身跑开。 墨梓凝目送姬氏背影喟叹,“爷可真会替我拉仇恨。” 赵瑾年难得好脾气地问道,“介意?” “不介意,敢动爷的人,我绝对不惯着。” 墨梓凝霸气十足,赵瑾年却难露笑容。 “此话从何说起?” 眼见姬氏哭着跑出门去,墨梓凝用手揽住赵瑾年脖颈,脸贴脸地道。 “瑞王加急快信向爷讨了我去,为什么?” 赵瑾年眸色深沉,却闭口不语,但其实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爷也不用回避,这事若我猜的不错,定然是因为焰帮……瑞王想要护我周全,同时给爷提个醒,不过爷杀了王贵妃,瑞王还能做到这一点已然不易。 至于夫人,贸然行动引来麻烦,若爷因此有所闪失,我第一个不饶她。” 第一百二十三章心里有她,处处皆有她 贵为皇后却受此奇耻大辱,姬氏哭得眼珠子仿佛要滴血。 “墨梓凝!” 咬牙恨齿念出墨梓凝的名字,姬氏抓来飞落到窗前的白鸽,一手抓鸽一手执笔…… 扬手把白鸽抛向空中,载着‘欲巩固势力,必除墨梓凝……’的飞鸽扑棱棱展翅飞远。 地上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目力极佳地远远坠在白鸽后面一路尾随。 白鸽愈飞愈高,秦枢子啧地一声加快速度,耳畔风声呼啸,脚下狂奔纵跃,追着天空中那个小黑点,所有的烦恼仿佛都被抛在了身后。 “爷,那边有动静了。” 不得同赵瑾年悄声禀报,赵瑾年抬眼扫过窗外,天空如洗,静可期待,颔首道,“看来墨采女的激将法果然有用。” 提到墨梓凝,不得身形不动,赵瑾年却在眼角余光中扫了眼垂下的帐幔,里面那个坐在他怀里得意洋洋的人儿,此时好梦正酣。 赵瑾华居然不死心的又想要她……这个念头从收到瑞王亲笔书信后,一直被赵瑾年死死压住,此时却又再度冒出头来,虽然这个恶果是他自己种下的,但如今尝到了还是令他十分窝火。 “信已经送出去了?”赵瑾年忽然问了句。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只要遇到涉及墨梓凝的事,必定情绪不稳反复无常,不得早已领教过,如今忽然提及与瑞王的回信,也不知又要折腾谁了。 不得想到这里,心尖一片寒意,“已经送出去了。” 给瑞王的回信用的正是墨梓凝亲笔手书的蟑螂爬,赵瑾年此时却又开始后悔,不如送走墨梓凝,免得自己时常被她扰乱心神,平添烦恼才好。 赵瑾年沉默良久,不得试探着问道,“爷是想……”话说到一半却打住了。 “没什么,送走就送走吧,不过一个焰帮,能掀得起多大风浪。” 说罢,赵瑾年于桌案前起身,向门外走去。 气恼下送出指令,姬氏扑倒在床榻上狠哭一场,呜咽嚎啕涕泗横流,反正怎么发泄得痛快怎么来,把妆也哭花了,衣服也脏了,发松钗歪没了一点形象。 忽然,耳听身后响起脚步声,悠闲而稳健,姬氏回首,恰好撞见赵瑾年投向她的目光,顿时羞赧得到处找手帕来擦脸。 眼见姬氏慌里慌张在床榻上乱扑腾,赵瑾年唇畔噙笑看着,静等姬氏忙完,把一张花猫脸擦成萎黄素颜,才开口道。 “怎么哭了?” 明明知道她受了怎样的委屈,又亲眼所见她哭成何种模样,却故意来问她,姬氏暗中不满,嘴上倒是恭顺。 “爷帮着墨采女欺负妾身,妾身心里委屈。” 说罢,姬氏拿手帕掩面哽咽,赵瑾年视若无睹。 “墨采女不过是小孩子脾气,一时贪玩失了分寸,你如何这般计较?” 姬氏依旧掩面啼哭不止,“爷这话说的,好像妾身什么道理都不懂似的,可是妾身忙了一整日,为的是爷可不是她,为何爷却纵容她来欺负妾身?” “谈何欺负?”赵瑾年过去到椅子上坐下,眼睛却透过半掩的门扉望向外面桃树伸展在视野里的枝桠,品评这春末到浓夏间的嫩绿。 “爷只管向着她好了,妾身自然是不敢同她争的。” 姬氏出去门外,命人打水净面,玲珑有致的背影遮挡了赵瑾年望向门外的目光,赵瑾年转而打量起姬氏来。 细条葫芦身材,脖颈细长,因为长期节食脸瘦得早早就没有了少女的圆润,而是接近于少妇的清瘦,尤其回眸时那种哀怨忧郁的眼神,一点青春该有的灵动都没有。 或者是自己看惯了墨梓凝的粉嫩如花瓣似的面庞,灵动而充满朝气的眸子,对于这种死气沉沉,深宫中培养出来的少年老成,实在是越看越倒胃口,赵瑾年想到这里无声长叹。 发现赵瑾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素来备受冷待的姬氏不免有些激动,萎黄的脸色居然露出些许绯红来,眼神怯怯地投向赵瑾年。 发觉到姬氏在回望他,赵瑾年忽然就记起墨梓凝每次投向他时那种放肆的,毫无顾忌的眼神来,就那样赤裸裸地盯着他,眼神里写满我爱你,我就是喜欢你,如果眼神可以亲吻的话,我可以亲你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啧!”赵瑾年不耐烦地别开头,他接受不了自己总是满脑子想着那个讨厌的女人,同她相处只是利用她而已,毕竟当年她可是瑞王的盾牌,时隔日久依旧需要时刻提防。 刚刚欣喜于赵瑾年的注视,忽然赵瑾年便露出不耐的表情来,把头转向了一边,本已是笑容满面的姬氏瞬间僵住,恰好水歆打水过来,算是解了姬氏难堪。 静姝和水歆入内先向赵瑾年跪拜问安,接着起身服侍姬氏梳洗。 第一次赵瑾年会守在旁边,静看着她梳洗打扮,姬氏反倒有些不适应,多次从铜镜里望向坐在身后椅子里的赵瑾年。 “爷今天气色好了许多。” 姬氏没话找话地同赵瑾年闲聊,赵瑾年正无聊地看着窗外飞来的两只雀打架,听到姬氏说话,随口嗯了声。 收拾利索的姬氏从花凳上起身,顺着赵瑾年的目光看向窗外,也注意到了打架的两只雀。 “呦,怎么打起来了?” 赵瑾年没有动,始终盯着两只雀,姬氏也便跟着看着。 两只雀里,一只雀不住躲闪着,看样子不大想打架,可另一只雀却是不依不饶,追着撵着用黄嫩嫩的喙挑衅,用爪子踢抓,那只被殴的雀忍了许久,被逼到廊下的美人靠边缘,紧挨着廊柱的角落里,实在避无可避。 这下不断进攻的雀自以为稳操胜券,得意地张开翅膀飞起,两只爪子直奔角落里的雀抓去…… 姬氏不禁哎呀了一声,“那只雀恐怕是要遭殃了!” 话音未落,一只黑猫猛扑过来,凌空将飞起来的雀一口咬住叼走,动作一气呵成,令人叹为观止。 角落里的那只雀一见危机解除,立即张开翅膀飞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下赌注,只为你开心 结果出人意料,两只雀的胜负却是由一只猫来决定,姬氏愣在原地,好半晌没动弹,赵瑾年却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一旁桌案前,垂眸扫了眼摆在桌上的一沓空白信纸…… 回过神来的姬氏扭头看过来,就见赵瑾年抬手在留有几点墨痕的信纸上点了点,眼神意味不明地看向她,缓步走向门口。 信纸上的那几点墨痕姬氏心里清楚,当她写下‘必除墨梓凝’这几个字时,那种迫切的心情运在笔上,力透纸背地洇在了下一层信纸上。 姬氏被赵瑾年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惹得心跳骤然加速,脸色却刷地变白,心虚地低下头,看着锦靴从眼前经过,都没敢抬头看上一眼。 听到不得禀报姬氏这边有了动静,赵瑾年不知为何先要过来瞧上一眼,及至当他看到信纸上残留的墨痕时,虽然有种引蛇出洞的快感,但同时心中的忐忑也随之加剧,他很不想承认,这份忐忑同墨梓凝有关…… 但之前墨梓凝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在激怒姬氏,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姬氏所写密信内容必定同墨梓凝有关。 出去姬氏房中,赵瑾年信步在院中溜达,不得看得出赵瑾年心情不佳,远远地坠着并未靠前。 白墙青瓦下,架起的篱栅上蔷薇花开得正艳,大蓬大蓬的怒放着,阳光下分外张扬…… 赵瑾年不喜欢这样浓艳的花,但那种努力攀爬尽情绽放的丰姿却像极了守在他身边,无论遭遇多少风刀霜剑都不肯放手的墨梓凝,吸引得他不禁驻足观赏。 “爷,花架下常有蛇虫鼠蚁……”不得在身后轻语提醒,“还是离远些吧。” 不喜事事都能联想到墨梓凝,赵瑾年面色又冷了几分,过去花园里的石桌前坐下。 有婢女捧茶为赵瑾年斟上,又端来几样糕点和时令水果…… 不得把加急送来的几份文牒放到桌上,另拿来笔墨,拿着墨条磨墨。 最近赵瑾年很喜欢在花园里处理公务,不多,但耗时却不短,一份文牒赵瑾年要看上许久,在脑子里把东元局势,各方面势力全部考虑到,再结合实际落笔写下批阅备注,竟是比在朝堂上处理那些如山的文牒还要累。 墨梓凝睡醒时,房内静悄悄的,懒在床上躺了会儿,掀开被子下床,对着镜子粗略整理过,脚步轻快地出门去找赵瑾年。 站在廊下墨梓凝思索,赌局似的下注,1.赵瑾年被姬氏拐走;2.赵瑾年带着不得丢下她跑了;3.赵瑾年在花园散心。 赌来赌去,墨梓凝最后下注,还是3吧,不管真假,不给自己找别扭是优先选择,若是赵瑾年不在花园的话,再赌2,如果最后证明1才是王道,至少从花园到确定赵瑾年没跑,再去姬氏房中求证,这一路下来,自己还能满怀希望地维持一小段愉悦时光。 想着,墨梓凝跑去花园…… 远远地就瞧见墨梓凝精神抖擞地跑过来,不得轻咳了声提醒,“爷,墨采女来了。” 恰好处理完手上的文牒,赵瑾年将文牒收好交给不得,自己则起来活手脚。 记起之前赵瑾年肯放下冷漠,主动拿水晶糕喂她吃,墨梓凝赫然见到立于花丛中的赵瑾年,立即笑容灿烂地飞扑过去,“爷!” 随着脆生生地一声欢唤,眼见小鸟一样的人飞奔着穿过花丛向他跑来,赵瑾年有心躲开,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墨梓凝根本没给赵瑾年逃脱的机会,跑过来猛扑进赵瑾年怀里,抱住他欢喜大笑道,“我就知道我猜的最准了,什么1、2的都是扯淡。” 赵瑾年闷哼一声,实在受不了被一头猪撞过来抱个满怀,推开笑个没完的墨梓凝,拧眉问道,“什么1、2?” “就刚才自己跟自己打了个赌。” 自己和自己打赌?这个奇葩……赵瑾年满头黑线,“赌赢了?” 墨梓凝笑眯眯地点点头,不死心地伸出爪子还想抱。 躲开伸向他的魔爪,漠视于墨梓凝的失落表情,赵瑾年冷声问道,“赌注为何?” “赌注?”墨梓凝挠头,“赌注就是让自己多开心一会儿,和多多开心一会儿。” 这解释,赵瑾年不想再和她谈下去了。 瞧着赵瑾年的脸色不大好,墨梓凝很是心疼,“爷在这里多久了?要不要回房歇会儿?” 时近傍晚,过不了多久便到晚膳时间,赵瑾年点头道,“也好。” 终于找了个理由亲近赵瑾年,墨梓凝唇畔含笑,上前扶住…… 其实经过几日休养,赵瑾年身体早已恢复,哪里还需要人扶,只是看着墨梓凝欢欢喜喜地伸手过来,实在不忍心拒绝,赵瑾年只好由着她搀扶。 进去房内,墨梓凝扶赵瑾年躺倒床上,“爷躺着歇一歇,千万别睡过去。” 根本也没打算睡,赵瑾年长臂一伸,揽墨梓凝入怀。 墨梓凝惊呼出声,随即明白过来,忐忑地窝在赵瑾年的臂弯里,道,“爷不会又要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真是倒胃口,赵瑾年拧眉,“你能不能闭嘴?” “我也想呀,可是每次爷对我柔情似水后,必定接着就是我遭殃受罪……比如之前回宫后爷临幸,我就被美姬放恶犬咬;爷夜夜留宿凤仪宫,接着我就被各位后宫佳丽找小脚……就算出宫后也一样,爷半路拦截程相语,然后我就差点死于暴民之手。” “啧……”赵瑾年觉得这个女人日后若是短命,必定是死于废话过多,“行了,你先出去吧,朕要休息了。” 圈住自己的手迅速松开,把她推得差点摔坐在地上,墨梓凝扶着床沿站稳,抬手揉了揉鼻子,委屈地道,“爷怎么说变脸就变脸的,我说的那些都是实情,又没说怨爷,爷何苦推我?” “出去!” 不耐烦的赵瑾年很可爱,墨梓凝一面鄙视自己的犯贱,一面又忍不住一再欣赏,最后居然不要脸地凑过去,偷袭亲在赵瑾年脸上。 “啵!” “你……放肆!” “爷,你这样真可爱,我喜欢!” “出去!马上给朕出去!” “嘤嘤嘤……” 第一百二十五章黑云翻墨未遮山 雨幕中的院落,树木,鲜花、回廊楼台,都变得朦胧起来,像是把所有尘世喧嚣都用了一层水淋淋的布罩住,让人格外憋闷。 这样的天气,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姬氏站在廊下听雨,欢喜于这天地间的淅淅沥沥…… 而接连几日的阴雨连绵,却让喜欢晴天的墨梓凝每每仰天长叹。 “晴吧,别下了!” 赵瑾年对于天气的变化并不在意,阴天有阴天的好处,晴天有晴天的便利,雨天有雨天的空蒙,一种天气一种心境,倒是别有滋味。 命人拿来茶具,赵瑾年悠哉悠哉地自己动手煮起了功夫茶,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茶香和似有若无的暖意,让人身心格外地放松。 不同于院落中的悠闲宁静,雨幕中,一道离弦的箭疾驰而来…… 不得打开门,站在门口静候,不远的池塘传来蛙声一片,门前的青石板路上泛着水光,还有倏忽间来到近前的一抹熟悉身影。 被雨淋透的秦枢子伸手抹了把脸,施展轻功的同时,遥望见杵在门口的不得,忽然于多日的辛苦奔波中升起一丝狭促心思,纵身到近前,五指如钩直奔不得面门。 等来的人却突然对他发难,不得唇畔勾起一抹冷笑,并未闪躲,只伸出手,五指与之交勾,向前一推,下压,回勾…… 惯性使然,秦枢子来不及缓冲力量,被不得缠住手指下压,手腕吃疼到几乎折断…… 忍痛迅速错后,缓解掉擒拿力道,秦枢子五指放松抽离,幸好不得同时收手,没有再进一步追击。 不得对于这眨眼间的交手根本不放在心上,沉声道,“追到了?” 甩了甩发疼的手,秦枢子点头应道,“追到了。” “好,爷正等着呢,快进去吧。” 说罢,不得闪身让开,秦枢子进去门内,扭身问不得。 “夫人和墨采女都在?” 秦枢子离开多日,姬氏和墨梓凝都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突然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急匆匆去见赵瑾年,就算墨梓凝神经大条不疑心,但心里有鬼的姬氏就不一定了。 “要不然你先回房,等入夜再去见爷。” “好……”秦枢子答应着,绕去了后院。 不得回去赵瑾年身边时,墨梓凝正百无聊赖地爬在桌子上,盯着茶盏里氤氲上升的水汽出神,而姬氏一见到离开许久的不得回来,立即目光追着他走。 过去到赵瑾年身边,不得行云流水凤凰三点头地为赵瑾年斟茶…… “看来功夫又有长进了。” 赵瑾年说话不紧不慢,夸起不得来一点也不吝惜,从未受过夸赞的墨梓凝听到了心里嘀咕,什么时候也能夸夸我? “多谢爷夸奖。” 任谁受到夸奖都会高兴,更何况是被赵瑾年夸…… 站在稍远处的姬氏此时转头扫见不得面露微笑,不屑地哼了声…… 一直等到三人用过晚膳,姬氏回去自己房中,墨梓凝也因为下雨天心情不爽早早睡下,赵瑾年这才挪步到书房,不多时,秦枢子入内觐见。 “爷,这是属下绘制的地图,上面标有路线以及各个站点暗桩的位置。” 不得上前接过来打开,铺到桌案上请赵瑾年过目。 上面标明飞鸽最后落脚点在涅城,也就是此次前往的目的地。 “涅城?”赵瑾年拢眉道,“这里是他们的总舵?” “回爷的话,应该是分舵,总舵在何处暂时还不得而知。” 一个分舵布局如此之大,那么总舵如何可想而知。 “可知姬氏信中内容?”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谁也没有去动姬氏送出去的手书,所以也就无从得知她到底写了什么。 “应该是针对墨采女……”秦枢子道,“收到夫人飞鸽传书后不久,对方派出的人马总共有三拨,一拨前往平安城,一拨赶来此地,还有一拨直奔北都墨侍郎府。” 居然把手伸向了位于都城内的墨侍郎府,赵瑾年神色阴沉道,“可有截获?” “爷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的总舵设在何处?” 既然要斩草除根,就要待时而动,岂可因一人或一家的安危,而弃所有谋划于不顾?秦枢子的问话犹如当头棒喝,惊醒了赵瑾年。 这是计划中不可避免的一幕,早已在他的心里波澜不惊地上演过数遍,但真到了这一刻,赵瑾年恍惚间竟像是见到了墨梓凝失望的眼,顿时心乱如麻。 没有墨梓凝激姬氏,姬氏绝对不会气恼到失去理智,动用了不该动用的力量,而今墨梓凝这算不算是自食恶果,危及到了家人安危,赵瑾年只能冷下心肠。 ““派人跟紧,不许有丝毫差池……还有,若是墨家来信,不必报与墨采女知晓。” “是!” 睡梦中的墨梓凝临渊而立深感不安,向前一步是绝境,退后一步有豺狼环伺,天地间阴雨连绵,她仰天呼救,“瑾年哥哥,快来救我!” 可是所有的呼喊求救都被雨水洗刷了去,一丝一毫也传递不出去,没有人来救她,只有大滴大滴不断滴落的雨滴砸在她脸上身上,黑褐色的带着血腥气的雨滴…… “呼!”墨梓凝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冷汗淋漓,跳下床赤着脚就往外跑,恰好撞在开门进来的赵瑾年身上,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看清地上捂住屁股哎呦的人正是墨梓凝,赵瑾年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扔回床上。 “怎么睡觉也不老实,到处乱跑什么?” 墨梓凝迷迷糊糊摔到床上,还没等彻底明白过来,赵瑾年已然欺身上前,捉住了她的樱唇。 隐隐品出几分味道来,墨梓凝心下凄惶,赵瑾年每一次的宣泄,都伴随着他的狠心决断,这次尤为疯狂,那么在不断激怒姬氏的不归路上,她是否还有命在,实在难说…… 从僵硬到放弃自我般的回应,墨梓凝的每一个举动都没有逃过赵瑾年的眼,这个女人一头热的追随他多年,如今已经大约猜到自己为何对她多有提防,却还是如此初衷不改,到底是怎样的坚定在支撑着她? 赵瑾年想不明白,但随后他又想到,或者这只是经久谋划中的一环也未可知…… 第一百二十六章风云突变,送羊入虎口 郭蜀身在平安城太守府内,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宫中墨采女倾囊赈灾,带动官家与商家夫人们纷纷效仿,谁知各位夫人不舍钱财,撺掇夫君搜刮民脂民膏,坑害欺压佃户贫农,迫使许多百姓不堪其苦流离失所,诱发民间义士暗中刺杀。 一时间所有参与效仿墨采女者均被诛杀,受害者家属为被杀者鸣冤,死者虽贪心不足,但罪不至死。 由此,被杀者,请求朝廷主持公道,杀人者,请求为民申冤,为百姓除害,事态一点点发酵,就像是暴风雨前慢慢低沉下来的气压,围绕着平安城扩散蔓延…… 所有的怨恨愤怒无从宣泄,愈聚愈多,声势也愈来愈浩大,从最初的只是递了状子喊冤,到官商受害者聚集太守府外讨公道,到贫苦百姓惨变流民,一批批赶来求青天大老爷给条活路…… 谁知两方人在平安城遭遇后,你指责我的不对,我强调我的无奈,众说纷纭下只好用拳头来解决问题,局势一触即发,暴动近在眼前。 而郭蜀派出数道加急线报送往北都,却如泥牛入海了无音讯。 “爷,你在哪儿呀!墨观察使,快来救命呀!” 郭蜀神佛不拜,天天就念叨此二人,提到墨观察使,已知晓其身份的郭蜀更是头疼。 两拨人在郭蜀这几日的全力调解下,终于口径一致,提出一个解决方案,如果朝廷能做到,这些人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罪魁祸首就是宫中带头兴风作浪的墨采女,如今我们这些人无辜成了苦主,她却逍遥自在的过日子,把她拎来当众处决,这件事便罢了,若不然,咱们就闹上一闹,反正我们不好别人也别想消停。” 虽然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墨采女都太冤枉,但牺牲一人换来全东元安宁还是值得的,就是郭蜀发愁,墨梓凝下落不明,从哪里把人找来当众处决? 在秦枢子回来的第二天,休养多日的赵瑾年决定启程返回平安城。 姬氏自然也收到了那边的回信,‘决定莽撞,障碍可除。’ 另有解释,已派三拨人出发,一拨人前往平安城造势施压,一拨人赶去都城在墨府外抗议,一拨人尾随姬氏保护,伺机而动。 心里有了底,姬氏听闻赵瑾年决定上路时,心里一阵轻松,在东元存亡之际,以她对赵瑾年的了解,必定是舍墨梓凝保东元平安…… 想到此处姬氏无声大笑,墨梓凝,让你嚣张,欺负本宫就要用你的命来赔罪。 “呦,雨都停了,怎么还张嘴等着喝雨水呢?水塘里的蛤蟆都不这么干了,夫人这是行的什么修炼?” 找死的墨梓凝蹦出来一顿揶揄,仰天无声大笑的姬氏大张着嘴巴被撞见,尴尬得恨不能把墨梓凝杀了灭口,连忙垂头闭嘴,眼角余光却扫见赵瑾年就站在不远处! 乐极生悲的姬氏到处找地缝,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惹得墨梓凝跳着脚的笑。 “你就作死吧!”姬氏磨牙磨得咯嘣作响,脸色紫红得根本抬不起头来。 雨后初霁,正是出发的好天气,赵瑾年上去马车,墨梓凝不客气地紧随其后,身为正牌夫人的姬氏,也跟着要上去却被不得拦下。 “请夫人见谅,这车不适合再挤个人进去……” 马车里空间有限,赵瑾年又是大病初愈,姬氏再怎样也不可能在此时任性,只能忍耐着独自乘坐另一辆马车。 “爷怎么才好些就要走,而且还是回去平安城,为什么不从此地出发,直接前往涅城?” 早已看过平安太守郭蜀的加急文书,赵瑾年心事重重,闻言眼神复杂地看向墨梓凝。 “平安城里的案子需得做个了解,所以朕决定先回平安城,然后再出发。” “哦……”墨梓凝点点头,“可是,那是焰帮和姬氏背后势力争斗造成的结果,爷过去了也无法缉拿到真凶,除非抓个替罪羊来安民心,难道爷有人选了?” “咳咳咳……”赵瑾年被口水呛到,咳得嗓子都哑了。 墨梓凝忙过去轻拍赵瑾年后背,“爷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找大夫来瞧瞧?” 咳得嗓子发疼,赵瑾年端起茶润了润,摆摆手示意无需紧张。 “爷怎么了?” 车窗外,不得听到赵瑾年爆咳,贴着车窗问话。 “没事,爷喝水呛到了。” 墨梓凝说完,车外的不得立即没声了。 口水改喝水,墨梓凝的体贴顾全让赵瑾年心里泛酸,记起郭蜀信里提及的众人诉求,处死罪魁祸首墨采女之事,眉头拢在一起,很明白的知道,自己是真的动了不舍之心。 “爷真不用找大夫来瞧瞧吗?”墨梓凝不放心地压低了声音问赵瑾年。 “不必。” 越是心有不忍赵瑾年越是不喜墨梓凝靠近,借着歪靠进靠枕里,躲开贴近的墨梓凝。 并未察觉到赵瑾年的故意躲避,墨梓凝靠过去,探手覆在赵瑾年额上,触手一片冰凉,待要松下口气,却瞥见赵瑾年面露疲惫,心又不免提了起来。 “要不然睡会儿吧。” 墨梓凝拉过被子为赵瑾年盖上。 马车摇摇晃晃本就催眠,再加上思虑过重,又是病后精力不济,赵瑾年假寐变真睡,再一睁眼已是正午时分。 马车早已停下,墨梓凝也不在车里,赵瑾年掀开被子坐起来,守在车外的不得立即入内。 “墨采女呢?” 赵瑾年情绪外露,睁开眼就找墨梓凝,不得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墨采女和夫人一起去街上买吃的去了,爷要去吗?”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墨梓凝不在身边就要查问她的行踪了?这个习惯可不好,赵瑾年抬手揉了揉额头,道。 “找个干净点的店家……” 听说赵瑾年醒了,倍受冷落的姬氏不能等了,急匆匆进去酒家,落座在赵瑾年身侧,屁股跟粘在了椅子上似的一动不动。 故意纠正自己对墨梓凝的态度,赵瑾年并没有阻止姬氏,反而指向店里另一张空置的饭桌,示意墨梓凝过去。 赵瑾年的忽冷忽热墨梓凝已领教多次,并不在意地过去坐下。 恰是饭口时分,店里再无其他空桌椅,不得和秦枢子犹豫片刻,与墨梓凝一同落座。 第一百二十七章我的位置,你代替不了 能够排挤掉墨梓凝,姬氏脸扬到了天上,用眼角余光瞥斜着坐在另一桌的墨梓凝。 有时候女人的争斗很无聊,墨梓凝并不喜欢参加这样毫无技巧的角逐,脸上挂着‘只要你开心就好’的笑容回敬姬氏的耀武扬威。 最能打垮人的不是对手重重的反击,而是漠视下的全不在意,好不容易扳回一局的姬氏憋闷地收回目光,全情投入到与赵瑾年恩爱中。 为赵瑾年夹菜盛汤温柔择去鱼刺,姬氏自认为自己贤惠得能感天动地。 守着一桌子菜,只自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吃实在没什么意思,尤其看不到墨梓凝像小猪一样吃得香甜,更加没有食欲,赵瑾年吃了几口就兴趣缺缺地放下了碗筷。 毫不理会姬氏的挑衅,墨梓凝埋头吃了起来,秦枢子还好些,往常食量比较大,但见到墨梓凝吃得如此豪爽,也跟着比赛似的狂吃,不得素来嘴刁,吃东西也是细嚼慢咽,却被墨梓凝拐带的,比往常多吃了两大碗饭,撑得坐在一旁直揉肚子。 风卷残云,墨梓凝、不得和秦枢子把一桌子饭菜一扫而光,另一桌的赵瑾年看热闹看得嘴角上扬。 坐在赵瑾年对面,却要忍受着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墨梓凝身上,之前得胜的那点优越感荡然无存,姬氏五内俱焚地横了眼埋头苦吃的墨梓凝,不住祈祷,快点噎死她! 吃到沟满壕平,忙碌的墨梓凝终于放下筷子长舒口气。 不对,怎么好像赵瑾年在看她,目光还蛮温柔的? 注意到墨梓凝目光转向自己,赵瑾年瞬间调整过来,眼神淡漠地与墨梓凝对视一眼,转而看向对面姬氏。 原来又是自己自作多情,墨梓凝失望地收回目光,端起茶连喝几口浇灭胸口郁闷。 结账出来,一是吃得太多撑得坐不下,二是赵瑾年故意准了姬氏同他一桌用餐,墨梓凝心里不痛快,遂决定跟车走会儿,连消食带散心。 赵瑾年因为没吃多少东西,再加上身上始终不大舒服,先上了车,姬氏一见墨梓凝不肯上车,乐得立即爬去车上,霸占了赵瑾年旁边的位置。 正靠在软枕上休息,抬眼却见姬氏入内,赵瑾年欲言又止。 “爷,墨采女说是要随车走一走,爷身边不能缺了人照顾,所以妾身……”姬氏说到这里,含羞带怯地垂下了头。 闻言,赵瑾年淡淡地道,“坐着吧。” “谢爷!”目的达成,姬氏努力控制情绪,免得过于欣喜被赵瑾年厌弃,规规矩矩坐下……马车缓缓驶离。 还未到平安城,墨梓凝不需要着官服,一身水蓝色襦裙,头发也只是松松地绾个髻子,斜插着根簪子,再无其它装饰,随随便便一身装束,若不仔细观察水蓝色襦裙的面料是一两银子一尺的浮光锦,簪子也是价值连城独此一根的墨玉簪,恐怕说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婢女也无不可。 姬氏透过车窗看向跟着车走的墨梓凝便是这样的想法,她是我和爷的婢女,只配跟着在车外走,一旦有此联想,姬氏的神情就变得奇幻起来,得意、自豪、鄙夷、笑到睥睨…… 正溜溜达达边走边四下望景的墨梓凝,忽地抬头扫过车窗,恰好撞见姬氏脸上的变幻无穷,没忍住直接笑喷。 “笑什么笑?”被抓包的姬氏恼羞成怒,指着车子外的墨梓凝命令,“不许笑!” “笑还不让笑呀?”墨梓凝眉眼弯弯地回击。 碍于赵瑾年在旁边,姬氏没办法太过凶恶,只能拿眼睛狠剜了墨梓凝两下解恨。 墨梓凝脚程有限,走得并不快,不得和秦枢子牵着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把车子夹在中间,走出城后,正要请墨梓凝上车好继续赶路,这时,车里的赵瑾年却吩咐道,“停车。” 郊外的官道上来往车辆并不多,又因为接连下了几场雨,沙土路上不见飞灰,反倒是路旁树叶草丛青翠欲滴,夹杂着些叫不上来的野花,蓝天白云下,有飞鸟时而掠过,阳光明媚却不晃眼,混着泥土芳香的风时或吹过,真真是十分惬意。 下了车,赵瑾年同墨梓凝并肩而行,“你倒是会享受……” 怎么自己不过随车走会儿就成了享受?墨梓凝咧咧嘴低语道,“爷可真会说笑,再享受也不如爷美人在侧服侍来得舒坦。” 车上的姬氏自从上车后,至始至终都没机会同赵瑾年说上一句话,更遑论亲近,然而,赵瑾年才下车,便与墨梓凝有说有笑并肩而行,心里吃味得只差没扑下去抓烂墨梓凝的脸。 “我是皇后,一定要端庄,不可失了礼仪,让皇上不悦。” 姬氏念叨了许久,情绪勉强平复下来,命车子停下,下车后款款来到赵瑾年身侧,推墨梓凝道,“如何出了宫就没了礼数,怎可与爷并行?” 正好走得有些乏了,墨梓凝打了个哈欠道,“爷,失陪了,我去车上歇会儿。” 难得墨梓凝知趣,姬氏等她上去车上,自己错后几步,跟在赵瑾年身后。 路两边风景如画,赵瑾年倒是不介意身后跟着的是谁,只是溜达着往前走去,在波谲云诡之际自己居然还有这份闲情雅致散心,赵瑾年觉得自己恐怕是受了墨梓凝的传染,心大得天地都快装不下了。 等到赵瑾年意识到自己又在想墨梓凝,顿时不耐烦地啧了声。 听到动静,姬氏快走几步来到赵瑾年身边道,“爷累了吧?” 才走没多远哪里就会累呢?赵瑾年摇头。 姬氏也自觉自己问的简直就是废话,一时沉默下来,气氛尴尬得让人为难。 在前走着的不得听到身后动静,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抬眼,却见前面出现一行送葬队伍,立即停下脚步转身向后走去。 “请爷上车。” 赵瑾年停下脚步,向前看去,也注意到了那一队声势浩大的送葬队伍,颔首点头,由不得扶着上去车上。 姬氏这才记起墨梓凝已经在车上,不免后悔刚才自己怎么没赶她去后面马车。 “夫人也请上车吧。” 此时,秦枢子紧走几步上前,请姬氏上车。 第一百二十八章悄无声息,夫人失踪 墨梓凝坐进车里没多久,就见赵瑾年也跟着上了车,不免有些纳闷,刚要开口问话,敞开的车窗却自外被关上…… “这是怎么了?”墨梓凝不解地问。 散步过后身心舒坦,赵瑾年命墨梓凝斟茶,对于她的问题却懒得回答。 边点起小火炉为赵瑾年烹茶边支起耳朵细听,不多时墨梓凝就受不了了,送葬队伍里唢呐的刺耳悲鸣吵得人脑仁痛。 送葬队伍罕见的浩大,两方逆向走了多时,居然还未到队尾,墨梓凝受不了到抓心挠肝,脸上神情变幻得比之前姬氏的更为精彩,赵瑾年瞧得赏心悦目。 “这队伍够长的……”墨梓凝自嘲地笑了笑,傻乎乎的样子逗得赵瑾年眼底漾起笑意。 恐怕是当地资深的地主老财才有这种实力,墨梓凝暗中吐槽,良久,唢呐声渐行渐远,墨梓凝总算松下口气来,耳根子清静得一片嗡鸣。 赵瑾年抬手揉了揉耳朵,端起墨梓凝煮好的茶慢慢呷着。 之前睡得太多,这功夫哪里还睡得着,赵瑾年拿过《诗经》来读着解闷,煮好茶的墨梓凝反倒困得哈欠连天,倒在旁边阖眼酣睡。 落霞漫天时,一行人来到宛城附近,不得先进城各处驿馆客栈看过,挑了一家最干净的定下客房,才快马出城接赵瑾年入住。 马车停在客栈后院,不得扶赵瑾年下车,墨梓凝不用扶直接跳下来,跑去后车找姬氏下来。 喊了两声,车里安静异常。 “不会睡着了吧?”墨梓凝咕哝着爬上车,推开车门招呼,“夫人,下车再睡……” 话还没说完却蓦地停住了,车里空无一人,哪里有姬氏的影子? “夫人不见了!” 墨梓凝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招呼,接着缩回身子,在车内到处翻找。 有经验的连车顶和后壁车厢都检查过,一无所获的墨梓凝出去车外,不得和秦枢子又分别上车看过,下车向赵瑾年禀报。 “爷,从车内情况来推断,当时夫人或者一招便被制服,或者是被迷晕,再有就是自动离开。” 姬氏失踪的原因无论是其中哪一样,对皇家都是一种羞辱,失职的不得和秦枢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赵瑾年站在一旁看不出有任何情绪,等到不得和秦枢子禀报过后,便带头向客栈内走去。 秦枢子和不得虽有心返回,追上送葬队伍查找姬氏下落,奈何没有赵瑾年吩咐,谁也不敢擅自行动,只能跟着进去客房。 赵瑾年始终不发一语,坐在椅子里凝眉想着事情,手里把玩着鎏金球,让墨梓凝不免记起宫里戴着面具的那位。 自从自己把冷宫里的宝藏和凤仪宫书楼内的暗格搬空后,这个鎏金球便失去了作用,只能成为一个漂亮的玩具,时常被赵瑾年拿在手里把玩,墨梓却极喜欢看。 耀眼的鎏金球在修长有力的手指间来回穿梭,玲珑流动,端地是好看,就是这时的赵瑾年心情烦闷,鎏金球转得极快,晃得墨梓凝有点眼花。 时间都仿佛凝滞不动了,赵瑾年一个坐姿坐了许久,才蓦地嗤笑出声,倒把只顾看着他发呆的墨梓凝惊醒过来。 不得不放心地叫了声,“爷?” 赵瑾年撩起眼皮冷哼了声,“不必再找。” 姬氏失踪,赵瑾年不仅不着急,居然还不许再去找?墨梓凝诧异之余心凉了半截,看来不只是自己,就连背后有强大势力支撑的姬氏也同样难逃厄运,在赵瑾年的心里轻如鸿毛。 相较于墨梓凝的情绪外露,不得和秦枢子活像是两个提线木偶,完全听从赵瑾年的吩咐,一点异议都没有。 赵瑾年无感于墨梓凝的谴责目光,提笔手书一封,交由不得道,“吩咐李卓时,派人送去给瑞王。” 这话并没有背着墨梓凝说,所以墨梓凝听得很清楚,而且,赵瑾年手书寥寥几笔极为简短,墨梓凝猜测,恐怕不会超过十个字,写的会是什么内容呢?为什么姬氏失踪,赵瑾年却不急不慌,手书给瑞王赵瑾华呢?墨梓凝满脑子问号…… “爷是在房里吃,还是另定雅座?” 等到赵瑾年吩咐完不得后,秦枢子体贴入微地请示,墨梓凝发现此人越来越狗腿子了,堪忧地摇了摇头。 “去雅座。” 似乎不喜欢在房内憋闷着,赵瑾年说完起身就走,墨梓凝连忙跟上。 不得早已打听到宛城最大的酒楼位置,把书信交给暗卫后,领路去了醉香楼。 号称宛城第一大酒楼,无论是布置还是酒菜绝对属宛城一流,就连忙进忙出的堂倌的穿着都不是小家小户能比得了的。 赵瑾年一行才一进去店门,眼神锐利的堂倌立即跑过来招呼,引着上去到雅座包间门口,推开门道了声,“请……” 醉香楼在宛城中心占地极广,上下统共三层,二楼三楼中空直通一楼,一楼正中央搭着台子,每日里各种歌舞助兴,或请来时下最火的戏班子轮番上演,热闹得很。 墨梓凝不喜欢听戏,倒是很喜欢看杂技,尤其此时正在台子上表演的滚杯正是她的最爱,趴在栏杆上看入了迷。 点菜自有不得和秦枢子,赵瑾年往一楼的台子上瞧了几眼,表演滚杯十分要求表演者的柔韧度,好看是好看,但赵瑾年却最是不喜,觉得滚杯为了表演所着的衣衫有失礼仪。 “不许看!” 赵瑾年低喝了声,把墨梓凝整个人拉离栏杆,不许她再看。 怎么看个杂技表演也要管?墨梓凝心里不高兴,嘴上却一句也不敢多说。 “爷,很好看呢……” “不好看。” 墨梓凝嘟嘴,本来就因为姬氏失踪,赵瑾年不管而不快的心更加添堵。 “爷真的不打算管夫人?” 憋了半天,墨梓凝还是没忍住。 早料到她有此一问,赵瑾年道,“送回北都,何须再管?” 不是吧?难道姬氏根本没失踪,而是赵瑾年故意安排?但看之前不得和秦枢子的反应,应该属于突发事件,不可能是提前安排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墨梓凝感觉脑袋都快要想炸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醉香楼,又丢一个 点餐的事,不得只能提意见,主要还是秦枢子做决定。 “糯米鸡,口水鸭,糖醋排骨……” “停!”不得道,“爷不喜欢吃糖醋的。” “你就知道爷……”秦枢子凑近后压低声音道,“别忘了还有那位,女人都喜欢酸甜口的。” “啧……”不得不悦道,“好吧,点一道就得了,还是以爷的口味为主。” “爷这都是将就着吃,若是真按爷的口味来,这里都没东西可点了。” 没办法反驳秦枢子的话,不得清了清嗓子道,“你看着点吧。” 旁边的堂倌眼珠子乱转,不用听也看得出来赵瑾年此人不简单,就连不得轻视店里菜品的话都没敢乱犟嘴。 秦枢子也头疼,点餐这事还不如出去随便揪个人打一架来得容易。 “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挨样来一份。” 这是一个点菜的最佳解决办法,不得觉得他也跟着学了一招。 好不容易把菜点齐,秦枢子吩咐堂倌,“快点上菜。” “好嘞!” 堂倌答应着,却没立马走开,秦枢子丢了块碎银子给他,结果这人站在旁边还是不走。 “还有何事?” 秦枢子虽然只有一只眼,但眼神凶恶起来一样很吓人,堂倌后退了半步稳了稳心神才道。 “大王不认识我了?” 这话一出口,秦枢子就是一愣,拿眼细打量堂倌,觉得确实眼熟。 “我是老西呀!”堂倌急得直拍胸脯。 “老西?”记起柳狐山称王时,自己手底下有个山匪叫老西,秦枢子再打量堂倌,立即认出了他。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你这一打扮,我还真没认出你来。” “见过大王!”故人重逢,老西抱拳就拜,被秦枢子一把拉住。 “你我早已今非昔比,能重归正途已是难得,哪里还有什么大王。” “说的是……”老西点头,抬手抹了抹泪。 “你怎么跑来这里了?”秦枢子问老西。 “哎,自打大王被丢去后山,我和兄弟们揣着银子离开……路上遇到一个投脾气的小兄弟,跟着他投奔来宛城的亲戚家,找了这份营生……” 说着,老西歪头扫了眼雅间的门,低声问秦枢子道,“刚才我瞧着那位,怎么像是当初让大王敲锣赚了两千两银子那位?” “你眼神真好……”秦枢子拉老西到一旁道,“记性也好,看来可以灭口了。” 老西之前还笑眯眯地听着,忽然听到‘灭口’二字,差点没吓尿了。 “大王,小的不会乱讲话,求大王饶命!” 一旁的不得,始终注意着秦枢子和老西的动向,尤其老西说完那番话,同秦枢子有了一样的想法,随便往老西的方向瞄了眼,老西顿觉浑身直冒冷气,更是不断求饶。 秦枢子阴恻恻地道,“求饶没用。” 老西一听顿时傻了,眼泪含在眼圈里哀求道,“大王,虽然我上没有八十岁老母,下无绕膝娇儿,但我活的好好的,也没打算死呀。” 死还得打算好再死吗?秦枢子忍笑道,“好,给你指条明路。” 一听说有转机,老西两眼放亮道,“请大王指点。” “好说……”秦枢子反问老西,“你刚才叫我什么?” 在酒楼里不用时间太长,有脑子的历练几天便心领神会了,“老西永远是大王的人,我这就去辞了工,继续追随大王。” 秦枢子颔首道,“以后莫要再提什么大王,现在我是秦护卫。” “是,秦护卫……” “好!”秦枢子拉过老西向不得介绍,“这位是不得护卫,以后要比尊敬我更敬重不得护卫,知道吗?” 老西极通透,点头哈腰向不得道,“见过不得护卫……” 不得的冷持久而稳定,对于热情打招呼的老西,也只是哼了声算作回应。 “秦护卫,里面两位用打声招呼吗?”老西试探地问了句。 “不必,你属于我手下,用不着接触爷,只管听我吩咐便是。” 老西连忙点头如捣蒜,“是!” 三个人正站在门外说话,雅间门却自内打开,墨梓凝独自出来…… 因为墨梓凝身着女装,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不得追上去结结巴巴地道。 “墨,墨夫人,去何处?” 墨梓凝尿急,被不得叫住,停步尴尬回头,“我……咳……” 从墨梓凝的表情里不得读出了意思,顿时红了脸,“还是属下陪夫人去吧。” 这下,就算墨梓凝脸皮再厚也扛不住了,“不不不,不用了。” 不得知道自己对墨梓凝的态度始终谈不上好,墨梓凝或者对他有排斥也说不定,便又道,“要不然让秦护卫陪夫人去。” 墨梓凝被闹得慌忙摆手,“不用,我自己可以。” 老西在一旁看着都替墨梓凝感到别扭,主动提议道,“要不然我去叫个丫头陪夫人去吧。” 这个主意还算将就,不得勉强同意。 墨梓凝憋得难受,却只能听从不得安排,及至不得把老西找来的丫头调查清楚,才得以放行。 直到饭菜全部上齐,出外方便的墨梓凝还没回来,赵瑾年频频向门口张望,进来伺候的不得立即出去同秦枢子道。 “让老西再派个丫头去看看,夫人怎地还没回来。” 秦枢子也觉得墨梓凝去的有些过久了,恰好有个送菜的堂倌路过,便拉住他道,“去叫老西过来一趟。” “什么老西?”那堂倌一脸不解。 或者老西到了这里改名字了?秦枢子只好向堂倌描述老西长相,“瘦小跟个猴似的,马脸板牙,下巴上一个大黑痦子。” “哦,你说的是细猴呀,他刚走了。” “走了?”秦枢子追问道,“他干什么去了?” “听说他老家来信,老娘病危,找他赶紧回去,这个月的银子都没要……” 刚刚老西还说他上无老母,怎么这会儿却说是老母病危?不对,秦枢子紧张地抓住堂倌,急着问道。 “你们这里有几个丫头?” 大一些的酒楼茶肆都会有丫头方便伺候女眷,醉香楼也不例外,但是当堂倌把所有醉香楼的丫头全部集合过来给秦枢子过目后,秦枢子差点没疯掉,那个陪着墨梓凝出去方便的丫头根本不在其列。 续姬夫人失踪后,墨夫人也丢了! 第一百三十章离开你,才能看清你 墨梓凝丢了,赵瑾年一如往常波澜不惊地用完晚饭,保持着温润如玉的外表出去醉香楼。 或许所有人都被赵瑾年的表象所迷惑,只有不得知道,眼下的赵瑾年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回去客房后,赵瑾年负手立于灯前,转身看向鱼贯而入的不得、秦枢子以及一身夜行衣的李卓时。 沉闷的大气压使得三人步履维艰,跨过门槛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般艰难。 不等赵瑾年开口,李卓时先禀报道。 “爷,属下已派人搜遍宛城……墨采女应该已被送出城外。” “应该?” 赵瑾年十分不满这种不确定的回禀,眼中寒芒乍现,甫一落在三人头上,三人顿时如遭千斤重压,两腿吃力到发软。 之前姬氏失踪,赵瑾年态度不咸不淡,手书一封给瑞王后,就此不闻不问,本以为不受待见的墨梓凝失踪,恐怕待遇还不如姬氏,却不想赵瑾年雷霆震怒,不得缓缓吐出口气来,壮着胆子道。 “爷是否需要研墨?” “研……墨……?”赵瑾年脸色铁青道,“写悼词吗?” 三人顿时噤声。 赵瑾年心情恶劣地捏紧手中的鎏金球,在房内来回踱步,不得小心翼翼地开始研墨。 来到桌案前,赵瑾年提笔写下,‘尔若与墨采女失踪有关,余下二愿换汝一命。’ 写罢,弃笔在案,命李卓时送出去。 手书摊开在桌上,不得一眼瞧见,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爷,此信是送给瑞王?” 从不多嘴的不得忽然发问,赵瑾年琉璃珠似的眼转向他,目色森冷…… 担心再多说一句性命不保,不得闭紧嘴巴。 酣畅淋漓过后,墨梓凝出来时,守在外面的丫头忽然福身禀报道。 “墨采女,爷说偶遇故人,请您出去后门回避。” 需要她回避的故人?墨梓凝思索间左右找过,不得和秦枢子都不在,若是赵瑾年真需要送她走,岂会一个人也不派来保护? “秦护卫在后门等着呢。” 及笄之年的丫头怯怯地解释,让墨梓凝暂时放弃了疑虑,毕竟这些话里的内容不是陌生的小丫头能随口说出来的,再者,这里毕竟是茅厕,秦枢子确实也不方便在此等她。 “好……”墨梓凝示意丫头在前带路,向醉香楼后门走去。 醉香楼占地面积虽大,但终究是建在城中心,寸土寸金一丝一毫也舍不得浪费,所以供内部人员出入的道路反而不似店内宽敞明亮,狭窄而阴暗,墨梓凝走到一半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 在前带路的丫头走着走着忽然停下,墨梓凝朝前望去,就见一人快步走来,借着丫头手里的风灯打量,竟是刚才在雅间门口遇见的堂倌。 堂倌向墨梓凝道,“秦护卫就在前面……” 反正已经走到这里了,墨梓凝不长心地重新挪动脚步跟上,来到昏暗的醉香楼后巷。 一辆豪华马车停在巷子里,墨梓凝走到车前,一道熟悉身影自马车内现身,脸上戴着半张黄金面具。 麟王?墨梓凝嘴巴张得大大的,连口水流下来都不知道。 赵瑾君立于车上,伸手向墨梓凝,“随朕回宫……” “回,回宫?”墨梓凝瞠目结舌,“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宫?” “因为你是朕的首席皇后。” 皇后还分首席?墨梓凝只觉好笑,“那谁是不首席皇后?” “没有,朕的皇后只你一人,永远都是……而且,再无其他妃嫔,仅你一人。” 蛊惑的声音说出蛊惑的话语,那正是墨梓凝向往已久的生活,尤其面具下的脸除去那道疤以外,同她迷恋的那张脸一模一样,说不心动是假的,墨梓凝吞下汹涌而出的口水,眼望赵瑾君伸向她的手,只要她愿意,从此梦想可成真。 “若我不同意呢?”墨梓凝万分吃力地抵抗。 车上的赵瑾君没有说话,只是伸向她的手更近了些,在暖风熏人的夜晚,自指间飘来一缕不同于赵瑾年的醇香。 “朕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这人怎么句句戳心窝子?多年在赵瑾年身边落了满身满心失望的墨梓凝脑子一热,伸手牵住了赵瑾君的手。 落座车内,灯火通明的醉香楼和雅间里等着她回去的赵瑾年渐行渐远,墨梓凝忽然间很想知道赵瑾年发现她失踪后的反应,会着急吗?会派人找她吗? 以赵瑾年阴晴不定的性格,和对她厌烦的程度来推断,也许比姬氏失踪还难引起他的注意吧,墨梓凝想着不免苦笑。 戴着面具的赵瑾君歪头瞧见墨梓凝脸上自嘲的笑,柔声道,“在想什么?” “在想你皇兄……” “……”招架不住墨梓凝的直白,赵瑾君干咳一声,“朕哪里来的皇兄?” 真是狼心狗肺呀!墨梓凝对于赵瑾君的无耻叹为观止。 “当年留你一命,或者是瑾年哥哥最错误的决定。” 赵瑾君凑上来,把墨梓凝逼到车厢角落,美艳的唇色是与赵瑾年最大的区别,呼吸近在咫尺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没料到赵瑾君如此大胆,墨梓凝伸手推他,“因为你还是不死心……” “嘁!”赵瑾君笑着摇头,“人活着心怎么可能死,也就是他那个白痴才会寄希望于所谓的觉醒。” 困在两臂间,墨梓凝不敢乱动,整个人贴在车厢壁上,侧着头道,“你这算是恩将仇报吧?” “难道你不是吗?”赵瑾君的唇几乎贴到墨梓凝的脸上,“只要给你想要的,你不是一样舍了他乖乖跟我走。” “哼……”墨梓凝冷笑道,“我能跟你走,也可以随时不跟你走。” 不知墨梓凝的自信从何而来,赵瑾君忽然仰天大笑,“怎么,真以为你背后的七情局手眼通天?” 赵瑾君齿间闪着寒光一字一句道,“朕这就要了你的命,看七情局有何能耐阻拦朕。” “你来这里找我,就是为了向七情局证明你可以杀了我?” 墨梓凝轻蔑于赵瑾君的幼稚,“难道你来接我回宫,不是为了巩固你的帝位,从此让赵瑾年再无回头的可能。” 闻言,赵瑾君挑眉道,“算你聪明……你听话,朕是不会亏待你的。” 墨梓凝很配合地点头,忽而问道,“所以,姬氏在哪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瑾年之外,我皆无情 “姬氏?”赵瑾君哂笑,“我为何要知晓她的下落?” “难道不是你干的?”墨梓凝觉得赵瑾君在这件事上没必要撒谎,但若不是赵瑾君干的,那么,难道是焰帮干的? 介意于墨梓凝的若有所思,赵瑾君不悦道,“怎么,你不信朕?” 这点墨梓凝倒无需隐瞒,“你这个人我不信,但这件事我觉得你没必要撒谎。” “啧……”这样的评价中肯到让人无语,赵瑾君强行将墨梓凝圈在怀里,脸对脸地问她,“那么,要如何做,才能让你信我?” “扮好你的皇帝,到了该归还的时候立即归还。” 闻言,赵瑾君挑眉,“怎么,怕我到时候把你的瑾年哥哥一脚踢开,自己稳坐皇帝宝座?” 墨梓凝未置可否,挣了几挣纹丝未动,反而被赵瑾君抱得更牢。 “放心,不管我与皇兄谁做皇帝,皇后之位都非你莫属。” 毫无畏惧地同赵瑾君对视,墨梓凝蓦地嫣然一笑,“若非瑾年哥哥称帝,便是给我个太后做,我也不稀罕。” 谁能在权势面前保持初衷呢,赵瑾君才不信这些空口白牙的较真,“随便吧,到时候咱们走着瞧。” 没必要在人前证明自己对赵瑾年的心,墨梓凝看得出赵瑾君的态度,却无意去争辩。 墨梓凝的沉默让赵瑾君自以为得了逞,俯首吻上墨梓凝樱唇…… “嘶!”舌上传来剧痛,赵瑾君抬头间,嘴角一抹殷红血痕,“你怎么这么狠?” 被强吻的羞怒在墨梓凝的眸子里染成两团灼热的火,面若寒霜地道,“对于瑾年哥哥之外的人,我皆无情,若你再敢乱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从眼神里读到了墨梓凝的决绝,赵瑾君收起戏谑,松开手扶墨梓凝自怀里坐起。 “我劝你别一天到晚瑾年哥哥,瑾年哥哥的……”赵瑾君冷然提醒道,“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他弄死。” “就算死在瑾年哥哥手里我也乐意。” 执迷不悟的人大抵说的就是墨梓凝这种,吃一百颗豆不嫌腥的人吧,赵瑾君想着抓过手帕擦干净嘴角血痕道,“若有一天后悔了,只要我还在,只管来投奔朕,朕包你平安顺遂,永享百年。” 义无反顾地爱上一个人,倾尽全力,用尽一生,或者换不回来一个回眸,一丝回应,但那种全身心的投入却是自己一生最珍贵的经历,就凭着自己的心甘情愿,她墨梓凝对于喜欢赵瑾年这件事永不反悔。 “若没了瑾年哥哥,我要那些平安顺遂,永享百年又有何用?” 骤闻此语,赵瑾君不由愣住了,反复咀嚼着墨梓凝这句,竟然无从理解,“人不都该是先为自己打算,再考虑别人吗?没有了他,难道你还不活了吗?” “如行尸走肉,索然无味。” 蓦地,车厢内静谧无声,赵瑾君再没有动过墨梓凝,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犹如被定了穴般一动不动良久。 之前的胡闹纠缠,之后的呆愣无语,墨梓凝觉得赵瑾君的喜怒无常,较之赵瑾年也是不遑多让。 乐得赵瑾君不再乱来,墨梓凝坐直了身子,将弄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打开车窗向外望去,车外黑夜沉沉,天上的星月被乌云所遮掩,看不到一丝亮光,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近在咫尺的墨。 “把车窗放下!”醒悟过来的赵瑾君起身关上车窗,不许墨梓凝再探头出去张望。 “怎么,怕我泄露了你的行踪?”墨梓凝十足十地在挑衅,“担心被发现别出来呀。” “你……”赵瑾君气极反笑,“怪不得皇兄不待见你,你这张嘴真是该缝上。” “再不待见我也喜欢,没办法,就算我是赵瑾年的劫难他也得受着。” “哈哈!”赵瑾君忽然很替他的皇兄感到忧心,“上辈子他是不是欠了你很多债?” “也许不是他欠了我的债,而是我要还他却不肯受。” 俩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墨梓凝发现,如果赵瑾君不乱来的情况下,和他谈话要比和赵瑾年轻松许多,至少自己说什么都能得到回应,不像赵瑾年,不想说话的时候,就算她费尽唇舌也是枉然。 “怎么样,你和皇兄可有谈得如此尽兴之时?” 对于这种故意揭疮疤的行为,墨梓凝选择坦然怼之,“和你谈得再尽兴,也不如见瑾年哥哥一眼。” “啧,你是真会倒胃口……”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晨曦微露,清谈一宿,赵瑾君困乏地倒在软枕上倏忽入梦,而墨梓凝反反复复地想着赵瑾年此时在做些什么,可有想她,良久才阖眼睡着。 赵瑾年一夜未眠,连衣服都未曾换过,不得几次催促他休息,全被漠然无视。 夜色深沉,寒风乍起,热情似火的人可否会觉得冷,贪吃的人会否饥肠辘辘?遏制不住的想法一波波不住地冒出来,暗中逼得赵瑾年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爷,身体要紧……” 不得锲而不舍,赵瑾年依旧不理。 直至旭日破云而出,暗卫那边有了消息,有人在通往北都的路上,疑似见到过墨梓凝。 听到这则消息,赵瑾年精神为之一振,睁开眼吩咐不得,“备车。” “还没确认的消息,要不然爷再等等。” 无论不得怎么劝,赵瑾年一概不听,大步流星出去门外,指挥守在门口的秦枢子,“牵马过来。” “不可!”紧随在后的不得出声阻止,“爷一夜未睡,不可再疲于奔波。” 赵瑾年不容违抗,命令秦枢子道,“备马!” 秦枢子左右为难,一面皇命难违,一面不得说的确有道理。 “爷要不然还是乘车吧。” 选了个折中的法子,秦枢子命人赶来马车,和不得一起商量着请赵瑾年上车。 乘车?赵瑾年站在马车前,眉心皱出一道竖起的印子,忽听有马蹄嘚嘚声自背后响起…… 回首见是马倌正牵着不得和秦枢子的马过来,赵瑾年眸色深沉,被不得横身挡住。 “爷,请上车!” 第一百三十二章能吃能喝能想你 马?赵瑾年仿佛没有注意到不得的紧张,只是眼珠随着马倌牵来的马转。 “爷,还是上车吧。” 秦枢子过来请赵瑾年上车,同不得并排站着,免得赵瑾年冲动。 “见到墨采女的人,有没有提到过拉车的马是什么样的?” 寻找墨梓凝下落,注意力自然全都放到了人身上,哪里会注意到拉车的马?不得打了声呼哨,李卓时立即现身,旁边跟着一位同样身着夜行衣,青布罩面,比李卓时身量稍矮些的暗卫。 “回爷的话,属下当时见到墨采女所乘马车外观极为普通,但因为拉车的马是四匹黑鬃黑尾的红马,所以有印象。” 骅骝,一定是麟王最喜欢的骅骝,日行千里,追风逐日,赵瑾年云开雨消,唇畔噙着冷笑道,“回去。” 跟着赵瑾年重新回去客房,不得和秦枢子面面相觑,谁也猜不透赵瑾年到底在想什么。 提笔写下一封书信交给李卓时,“限你今日午时必须将此信交给郭蜀。” 李卓时双手捧过书信告退出去,接着,赵瑾年压低声音吩咐秦枢子道,“今日午时必须赶至跃马山庄,拖住麟王。” 麟王?秦枢子震惊之余,嘴巴干张了张,没敢多问一个字,“请爷指点,需拖延多久?” “到时自会知晓。” 到时?秦枢子觉得此次任务之艰巨超乎了想象,若是始终不‘到时’,他岂非要无限期坚持到底? “放心,不会超过三天。” 赵瑾年给秦枢子吃了颗定心丸。 但凭一己之力拦住手段狠辣且护卫森严的麟王,秦枢子瞬间联想到了螳臂当车,但赵瑾年对自己的恩情不容他有半分迟疑,“是。” 目送秦枢子离开,赵瑾年转而看向静候在一旁的不得…… 马车停下时,墨梓凝依旧睡得昏天黑地,被赵瑾君筛糠一样的摇醒,睡眼惺忪地下车,发现自己居然置身于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庄内。 “这是哪里?” 赵瑾君亲自监工,看着仆人把马车卸下,为四匹骅骝擦汗清洗,听到墨梓凝问话,转身回道,“这里是跃马山庄。” “跃马山庄?”墨梓凝觉得此地山清水秀,环境清幽,没看出来同跃马扬鞭驰骋天地有何关联。 “嗯,是为朕的马补给粮草休息用的。” “哈!”墨梓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原来是这么个跃马山庄,“看来我是借了马的光喽。” “能同朕的爱马获得同等待遇,是你的荣幸。” “我呸!”鄙视于赵瑾君的自大,墨梓凝顿时觉得此地风景也不过尔尔,肚子跟着咕噜噜大叫起来,“我饿了。” “怎么不是睡就是吃的?” 赵瑾君宝贝他的马怕饿到,但对于女人,他向来欣赏以瘦为美,所以他身边的人都是灌一肚子风就不会饿,喝一口水就能饱的人,像墨梓凝这种,睡起来毫无仪态,还没怎么样先叫饿的人实在少见。 “人是铁饭是钢,你是不是太霸道了些,还不许人饿呀。” 还好,赵瑾君嘴上说讨厌,但还是吩咐人去准备了饭菜。 皇上吩咐,自然效率一流,不多时一桌丰盛饭菜齐备,墨梓凝一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吃。 嘴巴和赵瑾年一样刁,赵瑾君只是点了几样菜尝了口,正要落筷,抬眼却见墨梓凝吃得欢实,一块排骨丢嘴里,转眼吐出来光溜溜只剩骨头,不禁咋舌。 旁边伺候的太监注意到赵瑾君的目光,跟着夹了块排骨放到赵瑾君面前的玉碟里,赵瑾君夹着尝了,感觉还好,才要落筷,又扫见吃噎到的墨梓凝盛了碗鸡汤,一仰脖干了…… 几次三番落筷不成,赵瑾君被墨梓凝带动的,硬是比往常多吃了一碗饭,撑得不住打嗝。 “不行,朕要出去走走。” 只吃到半饱的墨梓凝懒得理他,依旧风卷残云,瞧得赵瑾君直皱眉头。 过去一把夺过墨梓凝手里的碗筷,赵瑾君强行拉墨梓凝离开,“陪朕出去散步。” “不是,我还没吃饱呢?”墨梓凝嘴里叼着鸡腿呜咽抗议。 强扯下墨梓凝嘴里的鸡腿不许她再吃,赵瑾君拉着墨梓凝的手就往外走,“没见过你这么能吃的女人,难道你想胖成猪吗?” 心疼赵瑾君居然直接把鸡腿丢到地上,让狗叼走,墨梓凝气恼于他的霸道,“我向来都是这么吃的!” “那只能说明,你的饮食习惯是错的,朕必须帮你改正。” “啊!”墨梓凝抓狂地叫着挣扎,被赵瑾君死死抓住,不由分说拽着在山庄内到处溜达。 跃马山庄极大,前院后院马厩池塘一圈走下来,墨梓凝感觉回去还能再吃三碗饭。 为赵瑾君拉车的四匹骅骝由专人负责,休息过后,喂饱了草料,牵着在山庄内的马场上撒欢。 见到他的宝马良驹就走不动道,赵瑾君拉着墨梓凝在外围看了许久,看得墨梓凝哈欠连天。 “啧……”赵瑾君厌烦地甩开墨梓凝的手,跟着打了个打哈欠,眼泪差点没流下来,“你在车上不是睡过了吗?怎么还困?” 总有千种理由为她的懒找借口,墨梓凝说得理直气壮,“是呀,可我有午睡习惯,尤其吃过饭更容易困。” 提到午睡,赵瑾君倏忽间记起小时候,同赵瑾年一起午睡,自己因为睡不着总挨母后揍的事情,心里十分不痛快,“你这习惯是和皇兄一起养成的?” “亏你还是瑾年哥哥的亲弟弟,他现在因为国事繁忙,哪里还有时间午睡。” 说不清听到墨梓凝的这些话心里是什么滋味,赵瑾君一把推开墨梓凝,“不许再提他。” “凭什么不能提?”墨梓凝顶风上,“你把东元弄得乌烟瘴气,还得瑾年哥哥给你收拾烂摊子,你有什么资格不许我提。” “谁用他收拾了,是他撺掇母后夺了朕的江山,如今还有脸来求本王帮他善后,真是岂有此理。” 墨梓凝很想说,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为了不给她的瑾年哥哥拉仇恨还是忍了下来。 “既然你不想帮忙,那么你劫走我又是何目的?” 赵瑾君哂笑,“朕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会你认为只要得到了我,天下就会重归你所有吧?” 赵瑾君闻言鼓掌,“难怪皇兄被你纠缠多年,却始终没有对你痛下杀手,果然有可用之处。” 第一百三十三章在他的地盘里等你 “真是做梦!” 墨梓凝鄙视于赵瑾君的痴心妄想。 “是不是做梦朕不知道,但朕知道,只要你在朕手里,七情局就不敢乱来。” “是谁给你的自信?”难道让他做几天假皇帝,又把这家伙的野心给勾出来了? “是你爹……” “我爹?!”墨梓凝猛然嗓门拔高,“谁给你出的馊主意?我爹最不待见我……再说,他是始终不得志的小小一名侍郎,同七情局毫无瓜葛,你这梦做得也太不着调了。” 墨梓凝絮絮叨叨地还想说,一转头,赵瑾君却不见踪影。 “人呢?”墨梓凝左右找过,最后在马场里找到了失踪的赵瑾君。 看来这人是被自己碎碎念给烦走的,被嫌弃的墨梓凝自动自觉地转身走开,打算找个地方睡午觉。 山庄周围遍布守卫,赵瑾君完全不担心,随便墨梓凝乱跑。 天气晴好,烈阳炽热,绿树成荫,鸟鸣莺啼,这样的好时光没有陪在赵瑾年身边,墨梓凝感觉多少有些遗憾。 之前和赵瑾君散步时,墨梓凝曾经注意到,在山庄一面的树林里,有筑在树上的小木屋十分别致,离开马场便直奔木屋。 来到树下,墨梓凝仰头向上看去,尾随在后的婢女侍从各个聪明伶俐,两名侍从爬上去,先撒上硫磺驱逐蛇虫鼠蚁,再点燃熏香把木屋熏上一遍,爬下来后,又有两名婢女捧着新被褥,用吊篮运上去铺好,悬挂好蚊帐,才下来请墨梓凝上去休息。 顺梯子爬上树,站在木屋前搭起的台子上,墨梓凝极目远眺,绿树掩映下依稀能看到马场一角,不过并没有看到流连马场的赵瑾君,只看到一段静立于马场外围的栏杆。 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墨梓凝一想到贪心不足的赵瑾君就觉得气闷,为了不给自己找别扭,马上把讨人厌的赵瑾君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木屋里设施简陋,只有一张木床,床前地上放有熏炉,熏炉里香烟袅袅,闻起来里面应该含有麝香,临窗摆有一把椅子,除此再无他物。 坐到床上试了试,铺上的新被褥柔软舒适,上面还染有太阳的味道,很合墨梓凝心意。 放下蚊帐,墨梓凝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梦里,墨梓凝坐在小船里摇摇晃晃,摇橹人哼哼呀呀唱起歌来没完没了。 “别吵!”墨梓凝胡乱拍了一巴掌,啪!手居然打在一个微凉而有弹性的物体上…… 僵持了会儿,墨梓凝闭着眼摸了摸,像是一张人脸! “啊!”嘴巴被捂住,声音全被闷在喉咙里,墨梓凝睁大了眼睛…… 秦枢子的脸出现在眼前,“别喊,是爷让我来的。” 赵瑾年就是墨梓凝的灵丹妙药,可以起死回生,去腐生肌,刮骨疗毒,越治毒性越猛,丧失神志唯命是从…… 听秦枢子提到赵瑾年,墨梓凝极为配合地老实下来,听话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乱叫。 试探地拿开手,果然墨梓凝的嘴巴闭得严严的,连呼吸都变得轻微。 “这里看守太严,我们恐怕是出不去了,不过,我已经发出信号,很快就会有增援赶过来。” 墨梓凝乖乖轻嗯了声。 “跟我来。” 不方便多做解释,秦枢子用手势示意墨梓凝下床,掀开褥子触动机关,排列整齐的床板向两边打开,露出一个可容一人出入的洞口来。 秦枢子指着洞口道,“进去。” 怕黑的墨梓凝看着黑漆漆的洞口,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有没有其他办法?” 默默摇了摇头,秦枢子用眼神催促。 “好吧……” 钻进洞口,沿着一道软梯向下爬去,等到墨梓凝双脚接触到地面才发现自己所处位置,应该就是搭建木屋的老槐树树根。 与视线平齐的地方,有数道孔洞可以用来采光和观察外面情况,墨梓凝贴到一个孔洞上,估算孔洞应该离地不过一尺高。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声,墨梓凝回头望去是秦枢子。 封闭的狭小空间里,与一名并不算熟识的男性共处,骨子里不愿与人过份热络,甚至有些抵触的墨梓凝觉得这样的相处实在太让她为难。 “我们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尽量与墨梓凝保持陆离,秦枢子靠边站着,把手里拎着的包袱放到地上,回道。 “最多不超过三天。” “三天?”墨梓凝为难地叹息道,“你不觉得时间太长了吗?” “三天是极限,或者一天不到就可以出去了。” 只要是赵瑾年安排的,再不适应也得咬牙忍着,墨梓凝席地而坐道,“但愿吧。” 二人进去树干里不到一个时辰,外面脚步声纷至沓来,接着便是赵瑾君的怒喝。 “拉下去,斩!” 那些服侍她,守在树下静候吩咐的婢女和侍从就要因为她被拉下去砍头,墨梓凝于心不忍,自地上一跃而起,抓住软梯就要上去。 秦枢子手疾眼快,挥剑斩断软梯,一只脚踩上软梯的墨梓凝顿时失去平衡,身子向一边倾斜栽倒,被秦枢子伸手扶住。 用剑在地上写下,‘迟早会被发现,但不是此时。’ 墨梓凝垂眸看到地上的字,咬牙矮身蹲下,抓起一块石头在旁边写下,‘用人命换时间?’ ‘就算你现在出去了,他们也是死。’ 秦枢子很快地写下这段话,墨梓凝读完,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渐次消减。 难过地捂住耳朵,墨梓凝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早知如此,她宁可不下来,就算是赵瑾年的命令,偶尔违抗一下也没什么要紧。 最后的哀求戛然而止,外间静寂得仿佛能听到落花声,可是,不只是耳力极佳的秦枢子,就连没有内功根底的墨梓凝也知道,赵瑾君和他的手下并没有离开。 良久,赵瑾君一声低吼,“给朕搜!” 整齐的脚步声纷纷响起,以老槐树为中心向四外散开,墨梓凝看了眼趴在孔洞上观察外面动静的秦枢子,忽然开始担心起来,难道把她藏起来等待解救的主意,真的是赵瑾年下达的吗? 这时,赵瑾君忽然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把木屋给朕拆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给暴君以教训 赵瑾君命人拆掉木屋,墨梓凝在树干内听得一清二楚,同秦枢子对视一眼,仰头望向头顶。 入口处在床板下,那么,拆掉木屋也就等于暴露了二人行踪,墨梓凝倒是不担心被找到,但若是秦枢子一旦被发现,以赵瑾君的狠辣,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墨梓凝用口型向秦枢子道,“还是送我出去吧。” 秦枢子坚持,摇头不许。 外间传来拆卸木板的声音,秦枢子抽剑出鞘。 墨梓凝抽动了几下鼻子,用口型问秦枢子道,“怎么有烟味?” 烟味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二人正在疑惑间,外面的赵瑾君却蓦地吩咐,“把这片林子都烧掉。” “这个变态!”墨梓凝低声咒骂。 因为墨梓凝的失踪,赵瑾君迁怒于人不说,还要把木屋所在的林子一并烧掉,相对于只对自己凶残的赵瑾年来说,赵瑾君这种才是真正的暴君,墨梓凝神情凝重,手伸到了袖子里。 木屋一旦被点燃,浓烟四起下逃生的机会将少之又少,秦枢子急得就要往外冲,眼角余光却扫见墨梓凝手自袖子里拿出一节细小竹筒,走去孔洞旁向外张望。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秦枢子站在墨梓凝身后,几乎与她贴在一起,附耳说完,手搭在墨梓凝肩头,就要运轻功带她上去。 “放手……”墨梓凝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却强势到不容置疑。 平日里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人,突然不容反驳地正色命令,虽然只是几不可闻的一声放手,还是让秦枢子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倏尔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有种面对皇上赵瑾年时才有的紧张,这个女人,难道是在赵瑾年的身边呆得久了,连这种迫人的气势都感染上了吗? 透过孔洞观察,墨梓凝辨认出护卫穿的都是白底皂靴,只有赵瑾君穿的是高腰红罗靴,很好识别。 “你这个混蛋,让你随便杀人,让你烧林子!烧了林子,林子里的小鸟,松鼠,小虫子们该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听着墨梓凝嘟嘟囔囔,把手里一节翠绿的竹管放到嘴前对准外面,秦枢子莫名感到紧张…… 只见墨梓凝的腮帮子鼓起然后迅速瘪掉,不多时,外面便有人高喊,“不好了,皇上晕倒了!” 皇上晕倒了?秦枢子再看墨梓凝,此人正悠哉游哉地收起手里的绿竹管,重新放到袖子里,并且极得瑟地转头向他道,“放心,这林子烧不起来了……”想了想,墨梓凝蹙眉啧了声,“不过,我们得换个地方藏身。” 不用去看,秦枢子也猜出来墨梓凝用的是吹箭筒,射出去的特制竹箭有的会抹上麻药,或者也会淬毒,不知道墨梓凝的箭会是哪一种,但无论是哪一种,他们的位置必定会暴露。 “上去……” 墨梓凝手指头顶,半截软梯在空中来回飘荡,看起来极不可靠,但他们的出路仅此一条,只能咬牙上去。 比量了几次,秦枢子还是找不出用何种方式带墨梓凝上去比较合适些。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娘们?” 墨梓凝被他比划得心烦,摆摆手示意他转过去,才要爬到秦枢子背上,忽然记起自己若同他前胸贴后背,确实不大方便,转到秦枢子面前想让他抱,又摇了摇头,除了赵瑾年,她不想被其他任何人抱。 这可怎么办?墨梓凝也犯难了,双臂环抱胸前,对着面前半蹲在地上的秦枢子发呆。 刚才还骂他娘们,这功夫自己更娘们,秦枢子暗自腹诽,顺势抓起地上被砍断的半截软梯,纵身跃上去,两条腿勾住上面的软梯,用身体做连接,把断掉的软梯挂在双臂上,引体向上,再抓住腿勾住的软梯…… “聪明!”墨梓凝向秦枢子竖起大拇指,爬到软梯上,像只笨树袋熊似的,一节一节向上费力攀爬,看得秦枢子闭上了眼,动作实在是太难看了。 好不容易爬到软梯顶端,墨梓凝抬手轻轻推动床板,扒拉开上面铺着的被褥,自洞口爬了出来。 终于得见天日,墨梓凝欣喜之余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子向外面张望,树下已经没有人迹可寻,只有几个还没来得及扑灭的火把被弃在地上。 秦枢子扶着墨梓凝从树上下来,地面上的脚印凌乱不堪,看样子赵瑾君的情况不容乐观,否则以守卫的训练有素,不至于凌乱至此。 “墨采女,你那箭上的毒不至于见血封喉吧?” 秦枢子担忧的表情很搞笑,墨梓凝忍不住嗤嗤笑出了声,“没有,就是麻药,不过药劲挺足的,睡上三天不成问题。” 一个大活人突然昏迷不醒天塌地陷也没反应,确实挺吓人的,秦枢子想象着赵瑾君的样子,点头道,“如此,也算省去很多麻烦。” 拾起地上一个没燃尽的火把,秦枢子擎着爬回木屋,将被褥蚊帐点燃,跃下树后拉着墨梓凝就跑。 木屋所在的老槐树独占着一大块空地,毗邻榛树林却又各自为营,所以就算烧起来,除非突然刮北风,否则,榛树林不会跟着遭殃。 墨梓凝放心地跟着秦枢子离开,不时回头看一眼树上的木屋,说实在的,这间木屋她很喜欢,若不是为了掩盖二人的栖身地,她还真不想让秦枢子烧毁它。 赵瑾君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抬回房间,大夫过来问诊,查了好半天也没查出赵瑾君昏迷原因来,最后想出一招,脱掉赵瑾君的衣服全身检查,最后在赵瑾君的脚踝处发现了一个极细小的孔洞,挤压后流出一些淡黄色的水来。 沾了些放在鼻子前用手扇着嗅过,大夫惊呼,“这是麻药,有人迷晕了皇上。” 皇上在木屋前遇刺,所有守卫都紧张起来,数名婢女侍从看丢了墨梓凝,都被拉下去脑袋搬家,何况如今皇上遭人暗算,众守卫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几个为首之人聚到一起,在一间空屋子里密谋,其他的守卫则将赵瑾君所在房间团团围住,忽然瞥见老槐树方向浓烟滚滚…… 第一百三十五章你的兄弟我罩着 墨梓凝不知道秦枢子是从哪里找来的守卫服,换上后发现穿着还挺合身。 “我们穿上守卫服,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不……”秦枢子道,“我们必须留在这里等待后援。” 她已经安全脱离了赵瑾君的控制,只要返回宛城,同赵瑾年会合就好,墨梓凝想不通秦枢子为何一再提及等后援这件事。 “为什么?” 没办法回答墨梓凝的问题,秦枢子道,“爷是这么吩咐的。” 没有办法解释就往赵瑾年身上推,这是秦枢子的经验之举,墨梓凝惯性使然,提到赵瑾年就会乖乖听话,“好吧,必须等三天吗?” “或者一天,或者三天,或者……我也不知道。” 当初赵瑾年许诺最多等三天,可是到了实际,秦枢子也不确定。 跃马山庄的守卫大约有二百人左右,墨梓凝和秦枢子换上守卫服,随便在山庄里走动,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二人嚣张地来到赵瑾君的卧房外打探消息,发现布置在此地的守卫足有百人,而且各个面色凝重,似乎是有事发生。 “墨采女,你不是说你那个箭上是麻药不是毒药吗?怎么看着麟王好像要挂的样子?” “咳,毕竟是王爷,说话注意些。” 难得向来放肆惯了的墨梓凝居然还懂得尊卑礼仪,秦枢子努了努嘴,没再说什么。 这时,有四名身着守卫长服侍的人,从一间屋子里出来,面色凝重地向赵瑾君所在房间走去。 秦枢子目光追随此四人,靠过来同墨梓凝道,“这四人不对劲。” 墨梓凝经验不足,不明白秦枢子口里的不对劲是指什么,“怎么不对劲?” 就在两人悄声交谈的功夫,四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人已经进去赵瑾君卧房,也就在此时,秦枢子听到了宝剑出鞘的呛啷声,“不好,他们要杀麟王!” 惊闻有人要杀麟王,瞬间各种思绪纷至沓来,墨梓凝发觉自己竟是如此希望四人能够得手,如此便为赵瑾年清除了最大障碍,从此安然坐稳皇帝宝座,但,同时她又万般不想麟王就此死去,她不想赵瑾年伤心,更希望能暂时保住麟王这个有力证人,查出当年她无辜为瑞王做盾牌这件事,到底有何可疑之处。 就在墨梓凝纠结的功夫,四人已经鱼贯而入,进去赵瑾君房内,并反手关严了房门。 “墨采女,我们救还是不救?” 作为赵瑾年的护卫,秦枢子认为自己没有义务去救护麟王,只是因为墨梓凝在侧,顺口问上一句。 “不知道……” 秦枢子敏锐地捕捉到进去门内的三人也同时拔出了宝剑,这就等于四人是在用行动宣誓共进退,也许下一步就是四个人一人刺赵瑾君一剑,从此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逃。 势不待人,墨梓凝再纠结下去,只有给赵瑾君收尸的份了,记起一路上同赵瑾君的相谈甚欢,想起赵瑾年这么些年,依旧不忍狠下心解决麟王这个心腹大患,墨梓凝摘掉头上帽子,满头青丝垂落香肩,快步跑向房门…… “皇上,你怎么样了?”墨梓凝边跑边大声疾呼。 没有料到墨梓凝居然藏身在守卫中间,突发的状况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也就根本没时间进行阻拦,墨梓凝很顺利地冲了进去。 四个人手持利刃来到赵瑾君床前,举剑刚要刺下,忽听门外一声娇呼,接着便是极速奔来的脚步声,四人顿时愣住。 四人中一人反应最快,行云流水地收剑入鞘,其他人跟着纷纷效仿,等到墨梓凝闯进来时,四人仅是佩剑立于赵瑾君床前而已。 从四人的神态上,墨梓凝还是捕捉到了一丝端倪,但她只能装作不知,扑过去抓住赵瑾君猛摇,“皇上你怎么了?皇上,你快醒醒呀!” 倒在床上的赵瑾君被墨梓凝摇晃得像个破偶娃娃,刚才没被四人拿剑刺死,这功夫也要被墨梓凝摇死了。 看来就算自己不弄死赵瑾君,有这位身份不明的女人在也迟早要了赵瑾君的命,四人觉得自己之前的举动实在太过草率了,早把墨梓凝放进来岂不完美? 默默退出房去,四人抹去额上冷汗,安静等着听赵瑾君死讯。 秦枢子不放心,等到四人退出来后,进去房内,赫然发现赵瑾君已经被墨梓凝筛糠一样摇晃到口吐白沫,赶忙将她拦下。 “你这是要救麟王还是要杀他?” 演戏演得使力过大,墨梓凝停下来后,看着奄奄一息的赵瑾君,暗暗庆幸秦枢子来得及时,要不然自己岂不是要成了杀人犯。 “没事,死不了。” 墨梓凝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来,倒出一粒药丸喂给赵瑾君吃下。 “一会儿他就该醒了,就是这人太暴虐,万一醒了又要杀人怎么办?”墨梓凝拢眉咕哝。 “我看你刚才就不该救他,让那四个人杀了他多好,也免得他尽给爷找麻烦。” 墨梓凝蓦然发现,不只她一人是‘瑾年之外,我皆无情’,就连山大王秦枢子也如是。 可怜陷入昏迷,刚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赵瑾君,又遭秦枢子如此无情评价,墨梓凝都替他感到悲哀。 “不行,爷会伤心的。” 墨梓凝摇头,等着赵瑾君醒来的功夫想了许多办法,没有一条能行得通,按照赵瑾君的缺德脾气,醒来必见血。 仰躺在床上的赵瑾君动了动,跟着睫毛颤动清醒了过来,甫一醒来,眼神便如刀似剑,在墨梓凝和秦枢子间逡巡。 莫不是人虽然被麻药麻翻,但神识还是正常的,所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赵瑾君感知了?第一次运用麻锥的墨梓凝心里没底,忐忑地观察着自床上坐起的赵瑾君。 “朕为何会在这里?”赵瑾君锐利的眼神倏忽消失,之前的狠厉仿佛只是墨梓凝的错觉。 “皇上突然晕倒,是守卫们抬皇上回来的。” 担心守卫们遭殃,墨梓凝尽量替守卫们多说好话。 “哦……”赵瑾君颔首,抬手一指站在一旁的秦枢子道,“那么,他为何会在这里?” 墨梓凝情急下实话脱口而出,“他,他是爷派来找我的。” “是爷派来的?”赵瑾君哂笑,“那么说,皇兄知晓墨采女在此地咯。” 第一百三十六章把这个女人丢出去喂刺客 赵瑾君这话什么意思?墨梓凝暗忖。 面对赵瑾君戏谑问话,秦枢子坦然道,“爷只是推断,墨采女应该是被麟王带走,或者中途会在跃马山庄休整。” 闻言,赵瑾君意味不明地咧嘴一笑,笑得墨梓凝直发毛。 “我的皇兄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赵瑾君说话间眯了眯眼睛,寒光扫在墨梓凝脸上,令人有种如履薄冰的危机感。 阴谋?能有多大?墨梓凝因此倍感压力,看来自己是逃不过被赵瑾年一遍遍利用的噩运了,可是她一点也没有逃离的打算,反而很期待看看赵瑾年到底设了多大的阴谋,到底他会对自己有多狠,如果能伤到让她死心,她倒是会万分感谢瑾年哥哥对她的仁慈。 赵瑾君的话秦枢子没法接,只能当没听见,赵瑾君也不计较,笑眯眯地坐在床边,两脚落地站起时,未及防备,头重脚轻地差点摔倒,踉跄坐回床上,笑容凝固在脸上,瞪着墨梓凝脸色铁青。 目睹赵瑾君吃瘪,墨梓凝勾起唇角冲他微微一笑,“别这样瞪着我,没有我给你解药,你恐怕得睡上三天三夜才能醒。” 墨梓凝不打自招,受害的赵瑾君杀人的心都有了,“果然是你害的朕。” “谁让你乱杀人的,不过是给你个教训而已。” 墨梓凝话音未落,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有人高呼,“谢皇上开恩!”听声音有男有女。 怎么回事?戳破窗户纸往外张望,墨梓凝赫然见院子里跪了十多人,其中就有为她燃香熏木屋的侍从和为她铺床的婢女。 “你没杀了他们?”墨梓凝回首问赵瑾君。 对于自证清白这种无聊的事,赵瑾君懒得解释,坐在床边摇摇晃晃地吩咐,“去给朕打水洗脸。” 因为麻药的关系,赵瑾君的头昏沉沉的,觉得或者用冷水洗洗脸会好受些,可惜,秦枢子是不会去服侍赵瑾年以外的人的,而墨梓凝更不会给他这个面子。 不过,出于赵瑾君没有乱杀无辜的原因,墨梓凝敞开门放两名婢女入内,服侍赵瑾君洗漱。 赵瑾君嫌弃吵得他耳根子不清净,命人把跪在院子里的人全部赶出去,但却绝对不许墨梓凝和秦枢子离开。 “怎么,当我们俩是你的护身符?”墨梓凝毫不留情地拆穿。 之前四名守卫闯进来欲要杀死他的事,赵瑾君并非一无所知,他没有真的下旨杀死看护墨梓凝的婢女和侍从,却有人鼓动众守卫杀他,背后到底是何用意不言而喻。 “看来你得罪的人够多的……” 不满墨梓凝的评价,洗漱过的赵瑾君脚步虚浮地走向她,“交出来。” “什么?”墨梓凝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是用什么射的朕,拿出来!” “哦,是这个呀……”墨梓凝粲然一笑,“不能给你,那可是我自己留着保命的。” 这就是他和皇兄的区别,只要皇兄一句话,墨梓凝唯命是从,手底下的人也是俯首帖耳,而自己,除了运用强硬手段外,再没有办法让人对他俯首称臣。 “给我!”赵瑾君越想越气,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在重重守卫下,居然还着了这个女人的道,被弄晕过去,就恨不能把她全身上下搜查一遍,缴下她藏在身上的所有暗器,统统扔掉,什么保命的,烂命一条哪里需要保。 “我不!”她的秘密武器哪一个也不能丟,不但要留着保自己的命,或者还能帮助到她的瑾年哥哥呢,哪里能交给赵瑾君这个阴险的家伙。 墨梓凝躲,赵瑾君追,房间里再宽敞也扛不住两个人玩猫捉老鼠,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出去,听得一院子的人眉眼尽是戏。 被当做空气存在的秦枢子万般无奈,干咳数声,终于让东躲西藏的墨梓凝记起了他。 “梳子救我!”墨梓凝扑过去抓住秦枢子猛摇。 “我说,你是不是摇摇乐玩多了?”秦枢子被摇得头晕眼花。 “让开!”赵瑾君冷声勒令,碍眼的秦枢子不为所动。 就在三个人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的功夫,门外有人高声道。 “皇上,有刺客潜入,还请皇上移驾……” 之前亲眼所见四名守卫要对他下手,此时却又有人禀报有刺客潜入山庄,墨梓凝觉得赵瑾君的性命岌岌可危,她真是没有见过比赵瑾君做皇帝做得更惨的人了。 此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是别有目的?秦枢子手扶下巴深思,难道是为了引他三人出去,抓住与七情局有关的墨梓凝? “进来……” 赵瑾君正色,负手而立命秦枢子打开房门。 门外禀报之人入内跪倒在地,再次复述刚才禀报内容。 “为何没有当场缉拿?” “禀皇上,潜入山庄者共三人,属下们全力围捕,但对方轻功卓绝……是属下失职。” 对方潜入山庄目的为何?墨梓凝将目光投向脸色难看的赵瑾君,如果是为了刺杀他,为何不在他赶来宛城的路上截杀,而是在她与赵瑾君来到跃马山庄后?难道目标不是赵瑾君,那么又会是谁呢? 不会是我吧?墨梓凝悲哀地发现,一旦联系到自己身上,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 墨梓凝突然地哀叹让赵瑾君与秦枢子侧目,俩个人的神情同时变得极为微妙,墨梓凝窥见后品了品,发现此二人应该和她想的一样。 随即,墨梓凝又记起了隐身条件绝佳的老槐树,如果秦枢子没有烧掉老槐树,她去那里避一避还是不错的。 赵瑾君果断下旨,“不必查找刺客,把守卫全部调过来看守此地……” 看来这人还不错,知道抱团取暖,把守卫都调过来守住这间屋子,就算刺客的目标是她也没什么可怕的,墨梓凝美滋滋地想着,露出了甜美笑容。 蓦地,赵瑾君抬手指向墨梓凝吩咐,“把这个女人丢出去,免得连累到朕。” 墨梓凝头晕目眩,“你说什么?” 有婢女入内架起墨梓凝就走,另有两名带刀守卫押送。 “梳子,快救我!”墨梓凝急得向秦枢子求救。 赵瑾君伸手拦住欲要追上去的秦枢子,“你留下保护朕。” 第一百三十七章作为饵的无奈 “赵瑾君,你太不要脸了!梳子是爷派来保护本采女的,你凭什么留下他!” 墨梓凝指控不具有任何效用,赵瑾君不容置疑地留下秦枢子,大手一挥,又进来四名婢女,抬起墨梓凝丢出院外。 摔得七荤八素,墨梓凝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抬头却见四名守卫站在一旁看热闹。 咣当……身后关门落闩的声音回荡在墨梓凝耳际,心跟着变得哇凉。 墨梓凝反扑过去,“开门!放我进去!” 她不是赵瑾君千里迢迢赶来接她回宫的保障吗?不是不管谁为皇帝,必定她为皇后的人选吗?怎么只是有三个刺客潜入山庄,她就被无情抛弃了呢? “啧啧啧,真可怜!” 身后有人评价…… “被无情抛弃的女人,悲哀呀!” “刚刚好像就是她突然跑出来,撞破咱们好事的……” “哼,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墨梓凝回首,发现正是之前要杀死赵瑾君的那四名守卫,如果不是出现突发状况,这四个人恐怕早都脑袋搬家了,现在居然还有脸来嘲讽她,简直岂有此理。 “你们说什么呢?” 四人相视一笑道,“我们在说,性命攸关还有人做梦能与里面那位患难与共呢,真是可笑。” 被打脸的墨梓凝默默念叨,“如果瑾年哥哥在就不会……” 没人会在意一个被抛弃的人的碎碎念,四人其中一人道,“刚才领旨,抓住刺客咱们四人将功补过,可保性命贬为贫民,永不录用,现在饵已在手,速速行动起来。” 墨梓凝初时听不明白,等到四人将她围住向山庄外移动,才知道四人所提到的饵竟然就是她。 墨梓凝只觉危机四伏,转头观察四周,“为什么你们要出去山庄?” “你见过把饵捂在罐子里不挂钩抛出去的吗?” 好吧,逃不掉的墨梓凝只能认命——她是饵的命。 以墨梓凝为中心,五人挪到山庄门口时,皓月当空,一地寒霜。 嗖嗖嗖!三道破空声袭来,四人中顿时有三人倒地,还有一人因为过于惊慌,撒腿就跑,撞到山庄门柱上直接撞晕了过去。 处于中心位置的墨梓凝虽然也很想跑,但腿软得抬不动,看似极为镇定地站在原地未动。 标杆一样立于门前实在太抢眼,墨梓凝琢磨着,要不,自己也晕过去得了。 想到做到,墨梓凝两眼一翻摔倒在地。 过了会儿,有细微的风掠过,接着墨梓凝听到有人在她头顶上说,“怎么晕了,我没打到她……” “装的吧?”另一个人说。 被揭穿的墨梓凝吓得差点晕过去,这人也太会猜了吧? “可能是吓晕了。” 旁边一个人又道。 “行了,晕了就晕了,没死就行,丢出去让那帮人处理好了。” 把她丢给哪帮人呀?墨梓凝惊恐思索,脑子里想像着一群嘴巴手上染满鲜血,动作僵硬扑过来撕咬她的怪物,尿意突袭。 “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当空断喝,墨梓凝认出这是秦枢子的声音,在心里猛拍巴掌。 秦枢子手持利剑,几招逼退三名青布遮面的刺客,低头扫了眼趴在地上的墨梓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喂,独眼龙,你最好少管闲事,护好你的主子,否则,连你一起丢出去。” 山庄门外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这几个人一再提到要把人丢出去?墨梓凝想着,把眼睛欠开一条缝…… 趴在地上头冲门外的姿势,让墨梓凝很轻易地从大门下的缝隙里观察到外面情况。 月光铺陈在砂石路面上,把所有景象都染了层雪白的光,并无异常现象。 “丢出去又能怎样?”秦枢子不屑道,“难道你们想躲在山庄里当缩头乌龟?” “怎么,打算激怒我们,好探我们的底?我告诉你,简直做梦!” 这是不是就是坏人死于话多的前兆?地上的墨梓凝发出灵魂拷问,为什么这几个坏人还活着? 弯腰捞起地上的墨梓凝挟在腋下,秦枢子一手仗剑缓缓后退。 “你护不住她的,快把她交出来。” 不顾对方警告,秦枢子带着墨梓凝施展轻功就要逃。 三名刺客纵身跃起,拦住秦枢子去路,分上中下三路进攻。 既要挥剑格挡,又要保墨梓凝周全,秦枢子渐落下风,三柄利剑同时刺向装晕的墨梓凝。 疲于应付的秦枢子剑势下滑,拨开刺向墨梓凝腹部利剑,接着剑尖上挑,挡下砍向墨梓凝脖颈的剑,但另一柄角度刁钻刺向墨梓凝后背的利剑,秦枢子力竭却再无法为她挡开。 后背处有一点变得冰凉,墨梓凝瞬间推断出是利刃割破衣服才会有的触感。 看来她今天是难逃一死了,电光火石间墨梓凝做好了被利刃贯穿的准备。 当!一声脆响,有东西打在刺向墨梓凝的利刃之上,落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到墨梓凝眼前。 是鎏金球!墨梓凝甫一看清落在地上的暗器,心脏骤然紧缩续而狂跳,再也无法装晕下去,抬起头四下寻找。 发现墨梓凝动了起来,身中数剑的秦枢子手一松,丢墨梓凝在地上,全力与三人缠斗在一处。 墨梓凝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爬过去正要拾起地上的鎏金球,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墨梓凝再去看,鎏金球已不见踪影。 一股邪火撞上来,墨梓凝也不怕了,拿出吹箭筒把气全撒在了和秦枢子对战的三名刺客身上。 噗噗噗,三名刺客悉皆倒地,秦枢子叹道,“你有这本事,干嘛还装晕?” “我乐意……”墨梓凝扶住秦枢子道,“快走,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你止血……” 眉头拧成一团,秦枢子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墨梓凝扯着他的袖子拽了下纹丝未动。 “你……” 还没等墨梓凝把话说完,秦枢子手刀落下…… 在晕过去前,墨梓凝忍不住叹了口气,“哎,这下是真晕了。” 墨梓凝是被活活晒醒的,骄阳似火,被绑在树上根本无法躲避,嘴唇干裂得墨梓凝张了张嘴愣是没敢叫救命,怕一张嘴,整个嘴唇都能裂成大峡谷。 气息奄奄地勉强抬起头打量了下四周,当看到不远处的跃马山庄时,墨梓凝愣了愣,把她打晕绑在树上看守山庄?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呀? 第一百三十八章你的同情心呢? 从骄阳似火到日薄西山,再到月上柳梢,墨梓凝被绑在树上活活煎熬了一整天,头晕目眩视线重叠,有的时候睁着眼以为自己晕过去了,有的时候晕过去了,却又能感知周围的轻风鸟鸣。 “瑾年哥哥……”暴晒过后,脱水的墨梓凝满嘴大泡,神智几近昏迷。 山庄内外静悄悄的,寂静空蒙得仿佛不似人间,墨梓凝风一吹就散了的低语,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坐在墨梓凝对面浓荫如盖的榕树上,不得忍到不能再忍,凑到赵瑾年身边低声道,“爷,我看再这样下去,墨采女恐怕就要坚持不住了。” 赵瑾年何尝不知道这些,可他急于拨乱反正,剿灭东元两大势力的心,让他选择了无视墨梓凝的苦难,甚至激不起他的一点同情心。 “无碍。” 虽然自己在形式上收了墨梓凝为徒,有的时候也会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替墨梓凝讲几句好话,但从本质上讲,不得还是坚持初心,并不喜欢墨梓凝这个人,尤其平日里她纠缠赵瑾年,给赵瑾年有意无意制造麻烦的时候,不得更是厌烦到不行,可是这次他真的看不下去了。 “爷,眼下天黑得厉害,不如属下过去喂墨采女点水也是好的。” 坐在粗壮的枝桠上,隐身在浓密的枝叶间,赵瑾年跟着一整天水米未进,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听到不得提议,寒光在晶亮的眸子里一闪而过,落在不得的眼里,整个人都似被冻住。 赵瑾年没有理会,只是转头把目光重新对准绑在树上的墨梓凝,暴露行踪与墨梓凝受干渴折磨相比,当然还是隐藏行踪,钓上大鱼要来得更重要。 后半夜时,耳力极佳的不得捕捉到了拖拉杂乱的脚步声,起先只是隐约听见,不多时,便连赵瑾年也跟着听到,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像是涓涓细流渐次成为怒涛汹涌。 “爷,看样子是来了。” 不得自枝桠上站起,执剑在手护在赵瑾年旁边,周围树冠上数道黑影同时于蛰伏中环伺,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通往山庄的大路上。 “就是这里!”队伍里为首一人高举起手里拐杖大声道,“那个打着赈灾名头搜刮民脂民膏的狗皇帝,和那个假装慈善捐款,害得咱们流离失所的墨采女就在这里!” 一听说到了,还能抓到坑害他们的墨采女,群情激愤下,一路从平安城走到宛城的众人顿时来了精神,挥舞着拳头和手里的讨饭碗、打狗棒,一起高声叫道。 “狗皇帝,交出墨采女!”山呼海啸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骤然响起,扩散得极远,同时也惊动了山庄内的所有人。 赵瑾君才卧倒在床上,就被这突兀的喊声惊到,起身问道,“外面怎么了?” 秦枢子入内道,“外面有平安城赶来的流民,让皇上交出墨采女。” 早已吩咐人把墨梓凝这个饵绑到山庄外,如今果然如他所推断,这个背后有七情局撑腰的女人就是个祸害。 “那个女人还绑在门口吗?”赵瑾君不放心地又问了句。 想到墨梓凝的凄惨样,秦枢子于心不忍,眉心微蹙道,“还在。” “好,仔细观察外面动向,随时来报。” 赵瑾君说着,落座在桌旁,婢女立即烧水沏茶,秦枢子欠身向门外走去,被赵瑾君叫住。 “你和皇兄也是如此说话的,居然连敬语都没有,再敢如此,定斩不饶。” 秦枢子脚步顿了下,连回话都没有,直接步出门外,一点面子也没给。 非常时期,秦枢子又武功高强,肯出力保护他,作为没几个贴身护卫的皇上,赵瑾君实在没办法真拿秦枢子开刀教训,就是被手底下人漠视的滋味不好受,端起茶盏气恼下手劲过大,直接把茶盏捏了个粉碎。 出去门外,迎风站了会儿,心绪不宁的感觉才慢慢淡下去,想到墨梓凝被绑在树上,太阳暴晒下干燥起皮的嘴唇,昏迷下的呓语,秦枢子的心仿佛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他宁愿忍受往日里那个咋咋呼呼,有些讨人嫌的墨梓凝,也不愿意看到现在这个像一条搁浅在岸上的鱼,连呼吸都吃力的墨梓凝。 山庄外的叫嚷没多久便停下了,秦枢子推断那些赶来讨要罪魁祸首墨采女的人,应该已经发现了绑在路边树上的墨梓凝,她会落得什么下场,秦枢子不敢想象。 秦枢子还记得,有一年老家乡下遭了灾,当地的县官贪污了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子,被爱显摆的小妾捅了出去,结果周围受灾百姓全部跑去县官家,把贪官揪出来活活打死,并且尸体挂在门口示众整整三日,直到朝廷派来官兵前来镇压才得以平息。 所以,这次墨梓凝挑起的赈灾捐款,害得多地百姓深受其害,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其可恨程度比之贪官污吏不遑多让,所以,就算墨梓凝被活活打死,秦枢子也不觉得奇怪。 集结起来在平安城内太守府前求青天大老爷作主,其实谁的心里都明白,根本没有什么青天大老爷,只是他们有冤无处诉,又被拦截去不了北都,只能借此宣泄心中的不满,可谁料,太守居然真的告诉了他们,那个罪魁祸首在何处,甚至还指出了皇上也在此地。 如今他们跋山涉水来到山庄前,真的见到了被绑在树上的墨采女…… “我认识她,她就是墨采女。” 队伍里一名身着青稠衣裙,模样有几分姿色,花信年华的女子开口指认。 “是呀,吴红儿曾经是宫里的绣女,因为得罪了墨采女被逐出了宫,所以,她说的话绝对可信。”旁边一个汉子大声为吴红儿作证。 “对,就是因为她,我的三位好姐妹,就算被逐出宫也没有躲过她的魔爪,孙蓉,钱禄子,王瑶都被她派人杀死,只有我,因为半路染病被大夫误判已死,所以躲过了追杀。” 嗓子干得冒烟,满嘴大泡的墨采女只发出几声凄凉呜咽,却无法出声为自己辩解…… 第一百三十九章生死面前的想念 “她真的是墨采女?”这些平日里只为生计发愁,最大的官也就是远远望见过平安太守一眼的老百姓们,激动地围在绑着墨采女的大树周围,对着暴晒到气息奄奄的人指手画脚品头论足。 更有甚者,上前揪住头发,强迫她抬起头,借着月光观察她到底长了几个鼻子几个眼睛。 这个说,“也没什么稀奇的嘛,还没有我们村东头老李家的翠花好看呢。” 那个说,“就是,不都说皇帝选媳妇,都是精挑细选的吗?这样的也能选上?” “放……肆……” 被绑在树上的人,居然还敢哑着嗓子顶嘴,有胆大的上去甩了两个巴掌,清脆地响声在众人耳中回荡,有人开始大笑起来。 “怎么样,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咱们如今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连皇上的媳妇都敢打了,哈哈!” 一群人哈哈大笑,压抑许久的宣泄来得格外猛烈。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没有男人在背后撑腰也是枉然,咱们既然来了这里,狗皇帝又正好在,咱们应该这就递状子,让狗皇帝整治贪官污吏,给咱们老百姓一个交代。” 为首之人带头发话,立即得到众人响应,“好,就这么办。” 手拿状子,一名四十开外的男子,身后跟着两名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来到山庄门前,三人齐齐抬手,把门擂得震天响。 “开门,我们要告御状!” 守卫在门内时刻注意外面动静,立刻转身进去向赵瑾君禀报。 “告御状?”赵瑾君冷哼,“这帮贱民,真以为朕拿他们没办法了……” 来人单膝跪地,等着赵瑾君下旨,等了会儿,只等来这一句,大着胆子迅速抬头瞄了眼,发现赵瑾君正拧眉沉思,半边脸上的面具闪着清冷的光,半边脸上表情纠结变幻,在灯下看来颇为惊悚。 “把为首之人抓住,斩首示众。” 赵瑾君思虑半晌,做出一个看似正确的决定。 皇威不可挑战,可以上告递状子,但必须从底层一级一级向上申报;可以对官场不满,但必须压制着愤怒,交由朝廷来处理;如果实在冤情无处申诉,可以告御状,但如眼下这般,夜深人静之时,聚众将山庄围住,强迫皇帝回应的,绝对属于暴民而非子民。 赵瑾君的旨意下达后,就像是个被点燃的导火索,迅速在前来讨公道的流民中炸开了锅,还未等众人的议论声退下去,山庄角门忽然打开,几名带刀护卫冲过来不由分说,把站在队伍最前端,刚刚递交过状子的三人抓住,双手反剪,踹跪在地。 “奉皇上口谕,聚众闹事者,杀无赦。” 短短几个字说完,还未等三人有所反应,分立身后的护卫齐齐手起刀落,三颗人头滚落在地,一腔热血犹如泉涌。 人群发出短暂的惊呼声,接着有人开始哭号起来,更有人急红了眼,扑过去同护卫厮打在一起。 没料到杀鸡儆猴,猴反而被刺激到发疯了,前来告御状的队伍乱成一团,把几名没来得及撤回山庄内的护卫揪住,一顿拳打脚踢。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队伍里还有粗略会些拳脚功夫的,几名护卫被打倒在地,众人拳脚齐上,不多时,把几名护卫打得奄奄一息。 有人打红了眼,拾起护卫掉落的刀,踩过被鲜血染红的路面,直奔绑在树上的墨采女。 “杀了你!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被绑在树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染血的刀劈向自己,被绑在树上的墨采女哑着嗓子大叫,“不,我……” 话还没有说完,刀自前胸刺入,狠狠钉在了树干上,鲜血沿着刀身滴滴答答地滴落,墨采女不甘心地干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头慢慢地低垂了下去。 听说出去山庄外的护卫全部被暴民杀死,绑在树上的墨采女也告殒命,赵瑾君吩咐道。 “备车……” 跃马山庄的后门建在山脚下,沿着山下的小路,可以迂回上去到官道上,暴民可以镇压,但他作为皇帝,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冒险。 护卫们有条不紊地开始准备,负责服侍的婢女找来衣衫为赵瑾君穿戴好…… 秦枢子站在门外看着这忙碌的一切,不禁回想起在官道上偶遇流民的赵瑾君,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爱民如子,真不是这个满脑子只有皇权地位的赵瑾君能比的。 “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护朕离开。” 出去门外,赵瑾君发现秦枢子居然还木桩子一样杵在门口不动,面露不悦地催促。 “是……”秦枢子领命,亦步亦趋地尾随保护。 山庄外被刺激到的百姓,在手刃墨采女后,终于恢复了正常,安静下来的人中,有人不解气地过去,砍下墨采女的脑袋当球踢。 人头咕噜噜地滚动,滚到吴红儿的脚下,一双还未来得及闭上的眼面朝上,直直地盯着她,失去光彩的眼珠死死地盯住吴红儿,把心虚的吴红儿吓得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我也不想的!”吴红儿语无伦次,慌乱地摆动着双手。 有人听出了弦外音,“你说什么,你陷害她?” “不是的,我没有!”吴红儿急于解释,磕磕巴巴反而越解释越心虚。 “没有?”人们围拢过来,从吴红儿的表情看出来她根本就是在撒谎,“快说,你为何要陷害她?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人们把宣泄不出去的愤怒,又加诸到了慌作一团的吴红儿身上。 目睹赵瑾君在一众护卫和秦枢子的保护下上去马车,躲在暗处的赵瑾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及至马车走远,赵瑾年现身自后门进去山庄内。 因为赵瑾君走得匆忙,之前安排在跃马山庄内伺候的婢女和太监全部滞留,一个也没有带走,深宫之人突然惊闻山庄被暴民包围,一个个胆战心惊,正为皇上舍弃他们独自逃离而恐慌不已,忽然就见皇上又自后门缓缓走来,顿时如坠梦中。 良久,婢女和太监们才醒悟过来,皇上临危反悔没有舍他们而去,立刻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第一百四十章朕在收买人心 天际泛起鱼肚白,人们的视线开始从模糊变得清晰,吴红儿脸上明晃晃的心虚更加重了众人的猜疑。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墨采女?”有人开始怀疑起吴红儿的目的来。 为首之人被砍头,余下的流民本已如一盘散沙,再加上之前言之凿凿作证的吴红儿目的可疑,人心不稳,好不容易纠集起来的队伍彻底乱作一团。 所有人都开始围住吴红儿不放,她的别有目的成了这次行动失败的最佳宣泄口。 “她确实是墨采女,而且,她的爹是侍郎,贪了银子交给墨采女捐款赈灾,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邀功。” “一个小小侍郎,怎么可能贪下那么多银子?” 失去信任的吴红儿无论说什么,都被人放大研究,疑点也就越来越多。 “是呀,如果一个侍郎都能贪下上千两银子,朝廷还至于召集赈灾吗?随便抓几个贪官污吏抄家不就什么都解决了,更不可能皇上要亲自押送赈灾钱粮前往临安府,你这根本就是糊弄我们。”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到质疑吴红儿的队伍当中,被团团围住的吴红儿惊慌失措,无路可逃地跪倒在地求饶。 “皇上根本没有前往临安府,他就在这里……我没有撒谎,请你们相信我!” 没有人会相信她,而因为再无处喊冤,有人开始拿这个满口谎言的吴红儿撒气,上去接连踹了她几脚…… 一人带头,其他人同样满腔愤恨,也跟着对吴红儿拳打脚踢。 “救命,不要打了!”吴红儿凄厉哀求,换不来任何一点同情。 吴红儿很快没了动静,却在此时,跃马山庄的大门打开,一名身着龙袍,气度从容的俊美男子自门内踱步而出。 “住手!”不得大声断喝,“皇上在此,还不速速跪拜。” 皇上?乱作一团的人们停下动作,投向赵瑾年的目光里有质疑,有不解,有憎恨,更多的是濒临崩溃的杀意…… “你说他是皇上?”队伍中一名弱冠之年,面貌颇有几分书生气的男子手指赵瑾年问话。 “放肆!”不得气势迫人,喝道,“胆敢对皇上不敬,你有几个脑袋?” 此人倒是有几分胆识,不惧不得的威吓,道,“我等已走投无路,进也是死,退也是死,还不都是拜这个狗皇帝所赐,不敬又怎样?杀了他同我等陪葬又如何?” 胆敢对赵瑾年不敬,不得持剑就要过去,被身后李卓时拦下。 “尔等递上来的状子朕已看过,并派专人核实调查,不日将会公布结果。” 此时,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吴红儿满身是血地爬向赵瑾年,伸出一只手嘶哑哀求,“皇……上……,救命!” “真的是皇上?!” 众人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跪下!”不得又是一声断喝。 这些人之所以信了吴红儿的话,前来杀采女告御状,不过是希望有人能理解他们的苦难,还给他们往日的安宁生活,随着不得的一声喝,腿一软,纷纷跪倒在地。 “公布什么结果?我们家都没了,到处被人驱赶嫌弃,你身为皇上,哪里知晓我们这些百姓的苦楚?” 这些人的语气虽然依旧暴力,但听在赵瑾年的耳里,总有种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家长后诉苦的味道,他温和一笑道,“朕当然知道众位的苦楚,所以朕才亲自来见你们。” 赵瑾年并不知道他的笑有多好看,只是出于尽量表现得随和些,才露出些许笑容来,只是那笑容却如破云见日,拥有着驱散人心头一切阴霾的力量,人们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很快安静下来。 难得的安静,赵瑾年朗声向众人道,“朕可以在此保证,三日内必有结论,至于杀人者定当杀人偿命。” 皇上的话不能信还有什么能信的?众人叩首高呼,“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场即将到来的暴动被赵瑾年寥寥几句话便给化解,众护卫跟着松下口气来。 “朕知道尔等跋山涉水而来,不如暂时先在此歇息,朕会安排送尔等逐一返乡。” 归处和归途都有了安排,众人更是感激不尽,其中一名老者涕泗横流地跪爬几步上前道,“请皇上恕罪,草民无知,杀死了赈灾捐款的墨采女,还请皇上降罪。” 这些人都是东元两大势力利用来斗法搅乱朝堂的棋子,赵瑾年心知肚明,体恤百姓无辜受累的可怜处境,闻言长叹一声。 “身一国之君,却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使朝堂上清下肃,国力蒸蒸日上……害得东元子民受苦,朕罪无可恕……” 本是高高在上的人,居然在贱如蝼蚁的百姓面前检讨错误,众人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好半天醒悟过来,这竟然是真的。 “皇上忧国忧民,实属我等幸事,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我等虽是一介草民,但愿尽一忠而报国!” 赵瑾年颔首,下旨命人在山庄门前伐树搭建房屋,暂时安置众人休憩,另派人去通知附近官兵送来粮食蔬菜…… 众人听说皇上居然不担心受流民骚扰,在山庄门口安置众人,更是感恩戴德,有体谅皇上不易的,亲自自树上解下墨采女的尸体,同砍下来的头一并收殓好向赵瑾年谢罪。 此时,赵瑾年仿佛才记起死状凄惨的墨采女,面露不忍地别开头去。 “慢着!”不得挥手命抬着尸体的守卫停下,来到近前伸出二指夹住人头上一块翘起的人皮用力一扯。 整张人皮被撕下,吓得众人纷纷惊呼。 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模糊,人皮揭下来后,一张熟悉的脸暴露出来,赵瑾年凝眸看去,蓦地低吼,“皇后!” 身子摇摇欲坠,被不得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赵瑾年眼泪夺眶而出,“皇后,怎么会……” 失踪多日的皇后姬氏,被人戴上人皮面具,扮作墨采女被绑在了跃马山庄外的树上惨遭杀戮,这惊天的消息插着翅膀飞遍了整个东元。 还未正式蹬上后位便身死,姬氏的悲惨有目共睹,山庄内外所有人齐声悲鸣,“皇上,请节哀!” 第一百四十一章来一个死一个 头疼欲裂的感觉,墨梓凝不禁呻吟出声,疼疼疼!谁来帮帮她?直接把她打晕了也行,只要不让她继续疼下去就好。 不过,还能感知疼痛,这就说明她没死……在极度不适中,墨梓凝竟找到了点让自己舒服的感觉,没死,嘻嘻! 难道现在是在梦中?墨梓凝努力集中涣散的意识,强迫自己清醒。 嘴巴里忽然涌入一丝甘甜清凉,浑身燥热的墨梓凝拼命地吞咽着,随着水的滋润神识归位。 眼皮好似千斤重,拼尽了全力,墨梓凝才勉强睁开眼睛。 一张模糊的脸出现在眼前,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你是谁?”墨梓凝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拉扯的破风箱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 “我是水歆。” 水歆?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墨梓凝脑子不听使唤地转了几下就歇火了,精疲力竭地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扶墨梓凝重新躺倒后,静姝和水歆正要退下,门口却出现一人阔步入内,二人慌忙跪倒。 “叩见皇上!” 刚刚把外面流民安顿好,赵瑾年步履匆匆地进来内室看望墨梓凝,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二人问道。 “墨采女可有醒来过?” 失去主子的庇佑,水歆胆战心惊连头都不敢抬,旁边的静姝比她要好些,但也紧张地以头抢地,闷声回道。 “回皇上,刚刚醒来过,又睡了。” 闻言,赵瑾年暗暗吐出口气来,站在原地迟疑片刻才道,“退下。” “是……” 被送到跃马山庄来以后,与姬氏完全失去联系的水歆和静姝忐忑不安,谁知没等来姬氏,却被指派服侍昏迷不醒的墨梓凝,如今见到皇上心系墨梓凝,对姬氏下落不闻不问,二人伤心地退出门外,彼此以眼神示意,躲去一旁厢房说话。 “咱们可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凭什么让咱们伺候她?” 水歆关上门就开始哭,静姝则满面愁容地静静听着。 等到水歆哭声渐歇,静姝才道,“恐怕咱们主子出事了……” “你胡说什么呢?”水歆抽噎着不许静姝乱讲。 静姝叹了口气道,“这功夫也就别那么忌讳了……自从咱们主子失踪后,皇上就派人辗转把咱们送来了这里,如今非但主子没来,还把咱们派给了墨采女,或者,咱们主子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静姝的语气里满是悲声。 “你这话什么意思?”水歆一边抹泪一边问静姝,“你怎么敢咒主子?” “不是我咒主子,你想想,主子才接到那边回信要对墨采女动手,没几天主子就无故失踪了,咱们被送来这里,却强行指派给墨采女,为什么会这么安排?” “你是说这些都是皇上所为?”水歆也顾不得哭了,紧张地拉住静姝的手,“可是,当初皇上接主子入宫为后,不正是因为忌惮吗?现在怎么会……” 静姝凄然道,“你没听说墨采女背后有七情局撑腰吗?” “哼,不过小小一个七情局,也胆敢骑到太岁头上动土……” “住口!”静姝断喝,“不许胡说。” “怕什么,这里就咱们俩……” 水歆翻了个白眼,却没再说下去。 二人抹去脸上泪痕,出去厢房时,遇到不得过来请二人过去。 “不得护卫要带我们去哪里?”水歆坠在后面不安地问不得。 不得回过头,扫视过二人,眼神里满是悲悯,“带你们去见皇后。” 听说是见皇后,水歆眼睛为之一亮,静姝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乱成一团麻,皇上贴身护卫亲自带她们去见主子,恐怕事情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跃马山庄的西北角有一处独立院落,门前有守卫把守,皆是一身缟素,水歆和静姝甫一见到,浑身便一层层地冒鸡皮疙瘩,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互相支撑着,跟在不得身后进去院门。 院内有人在往瓦盆里烧纸钱,插着的灵幡和悬挂的白纸灯笼把院子里渲染得一片雪白,不得穿过院子,来到三间瓦房正中的主屋内,先去到案前燃香祭拜,接着才转身向水歆和静姝道。 “皇后被人暗害,如今凶手尚未缉拿归案,你二人先来为皇后上柱香吧。” 咕咚,咕咚……接连两声,惊闻噩耗的静姝和水歆晕倒在地,立即有人上前扶起二人,灌姜汤掐人中,好半天才把二人弄醒过来。 “皇后!” “主子!” 静姝和水歆扑到棺材旁边,仗着胆子向里看去,姬氏双颊凹陷,面色惨白,死不瞑目地仰躺在棺材里,脖子上缠着一圈白纱,依然有血不断自白纱下渗出。 目睹姬氏惨状静姝目眦欲裂,眼珠血红地扭头问不得,“皇后是怎么死的?” “被人易容成墨采女绑在山庄外树上,遭暴民砍头。” “天那!”水歆倒抽一口冷气,翻着白眼再度昏死过去。 “为什么?”静姝咬牙挺住,双拳紧握大叫道,“谁敢对皇后娘娘动手?是不是墨采女?” “休要胡说!”不得喝止住静姝,“皇上指派你二人服侍墨采女,你们就是这么想墨采女的吗?” “不是她,还会有谁?”清醒过来的水歆,哭着叫嚷,“她嫉妒我们主子夺了她的后位,怀恨在心,所以暗中使坏,借由暴民的手杀了我们主子,其实她才是最该杀的!” “水歆,这次体谅你是悲恸所至不予追究,若下次再敢如此冒犯墨采女,必定不饶。” 不得警告后,静等了会儿,待到二女稍微冷静了些才道,“这里有些东西需要你二人辨认下。” 有人端来两个托盘,上面摆有一根金簪,一个璎珞坠子,一串红玛瑙手珠,一方绣帕,还有一对红玛瑙耳坠。 “你二人好好辨认下,这些东西有哪些为皇后所带之物……” 注意到这些物件上均染有血迹,静姝和水歆忍不住大放悲声。 “只有绣帕不是……”静姝哽咽着回道。 “为何说这方帕子不是?”为了尽早破案,不得仔细盘问。 “主子的帕子从未绣过火焰图案,还有,皇后不喜欢贴身带帕子,说是一时出了汗帕子都熏上汗味儿了,所以,都是让奴婢用香薰好放在盒子里,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不得闻言颔首道,“如此,你们可认识这帕子为何人所有?” 二女齐齐摇头,“不知……” 第一百四十二章我是你的本命,你却是要了我的命 终于有人肯救她了,墨梓凝想着,额头上清凉的感觉让她身心俱是一爽,不免呻吟出声,“瑾年哥哥……” 额头上的清凉猛地加重,接着有温润的东西滴落在脸上。 ???墨梓凝极力挣扎,终于从昏迷的深渊里挣扎出来,睁开眼,她的瑾年哥哥居然就在眼前。 “爷!” 赵瑾年面对睁开眼一见到他立即两眼放亮的墨梓凝,苦恼地蹙了蹙眉,“躺着,才醒来就不老实。” 本来想坐起来求个抱抱却被嫌弃,还被冠以不老实的墨梓凝只好老老实实倒回枕上。 “爷怎么来了?” 刚刚清醒过来的人,状况还没搞清就把他认了出来,赵瑾年不知道该如何描绘此时此刻的心情,神色冷淡地问道。 “你如何认出朕的?” “爷是我的本命,不用认,根本就是谁也假冒不了。” 本命?这说法……赵瑾年无法相信,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墨梓凝才能第一眼就将他认出来,这个办法一旦被其他人学到,对他真是莫大的威胁。 刚醒来不过眨眼功夫,赵瑾年又开始阴晴不定了,墨梓凝苦恼地哀叹。 “爷能分辨得出来真心和假意吗?” 墨梓凝声音嘶哑,问起话来正经得让人听不出一丝正经来,甚至还透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取笑…… 胆敢取笑朕?赵瑾年面色一沉,“你的意思是朕连真情假意都分不清?” “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墨梓凝知道这人又开始疑心病发作了。 被冒犯的赵瑾年一脸严肃,伸手捏住墨梓凝的下巴,阴恻恻地自牙缝里挤出句,“墨梓凝,你居然敢嘲讽朕?真以为朕不会动你?” 墨梓凝斜睨着赵瑾年,“你都把我绑树上示众了,命也差点丟了,还想怎么动?” 赵瑾年被墨梓凝一顿抢白,恼羞成怒地恨不能把墨梓凝的嘴缝上。 “你这个女人……”赵瑾年君子动口不动手,俯身吻上墨梓凝的唇,吻到墨梓凝快要憋死了也不松口。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彻底软了下来,赵瑾年万般不舍地松口。 已经被吻到背过气的墨梓凝瘫倒在赵瑾年怀里,终于无法牙尖利齿到让他为难。 垂眸看着怀里狼狈不堪的墨梓凝,赵瑾年扪心自问,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一遇到关于她的事,自己就会失控?真是可恶! “墨梓凝你真是有毒,朕若是你的本命,你便是能要了朕的命。” 当看清自己心里所想,从前的种种疑心猜忌,各种找来排斥墨梓凝的理由全部轰然倒塌,一堵虚妄的墙消失,掀起的烟尘呛得人只想逃离。 “禀皇上,吴红儿醒了。” 门外不得低声禀报,赵瑾年恨恨咬牙,把墨梓凝扔回床上阔步出门。 “哎呦!”短暂昏厥后,墨梓凝被摔得睁开眼,捂着腰缓缓自床上坐起,内室的门却在此时被人打开,一行婢女端着各式物品进来。 喂水喂饭沐浴更衣,墨梓凝被伺候得极是周到……而本来指派给墨梓凝的静姝和水歆,却守在姬氏棺木旁寸步不离。 “跟我来……” 不得带二人来到一个小隔间内嘱咐二人,“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外间的门打开,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是重物落地声和女人的呻吟声。 “你是吴红儿?” 一道清越舒朗声音响起,静姝和水歆同时骤然一僵,认出这道声音的主人正是皇上。 “是……”被救下来的吴红儿满身是伤,被人从地上拎起来跪好回话。 “你是受何人指使?” 才从鬼门关里逃出来,吴红儿心有余悸,跪伏在地回道。 “禀皇上,奴婢没有人指使……” “大胆,还敢撒谎!” 一身黑衣的李卓时将吴红儿从地上揪起来,强迫她看向摆在地上的三具无头尸体,“这三人又是何人,说!” “不认识……” “吴红儿!”李卓时阴森森道,“皇后因你身死,你万死难辞其咎,居然还敢抵赖,难道非要动刑你才肯招吗?” 吴红儿瘫成一摊烂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求道,“奴婢真的是一无所知!” 赵瑾年挥手示意,李卓时收手。 “奴婢当日出宫后,被肖美人暗中送回宫中,同其他三名宫女一起抓住墨采女准备丢去净房粪水里溺毙,不想半路出了岔子,我四人又被匆匆送出宫,半路上却遭到追杀…… 因为奴婢身染恶疾,遭庸医误判已死,因此逃过一劫,谁知返乡后,家里人全部不见,只留有一封书信,命奴婢来此地作证指认墨采女,必保家人无碍,否则,只能等着给家人收尸。” “撒谎!”李卓时手搭在吴红儿肩头微一用力,吴红儿猛然一声惨叫,隔间里的静姝和水歆听到,吓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皇上,奴婢没有撒谎,是真的,啊!”吴红儿疼得满头大汗,厉声呼号。 赵瑾年单手支头,眼神清冷地看着疼到满地打滚的吴红儿,良久摆了摆手。 “那么,这三人又是如何知晓你身份的?” “回皇上,奴婢真的不知……奴婢乍一露面,就被他三人认出来了。” 李卓时把一块帕子送到吴红儿面前问道,“这块帕子认识吗?” 吴红儿双手颤抖地接过帕子仔细看过,指着帕子上绣的火焰图案道,“奴婢收到的信上画有这个图案,但奴婢不知道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静姝和水歆听到这里,对视一眼,记起姬氏曾经提到过,这次定要墨梓凝命的事,难道姬氏算来算去,把自己给算进去了?可是,是谁把姬氏扮作墨梓凝的?肯定不可能是自己人。 始终注意着二女反应,不得等到隔壁安静下来,才带着二女离开。 不得没有再送静姝和水歆回去服侍墨梓凝,而是安排二人为皇后披麻戴孝。 入夜,静姝与水歆躺在一张床上,因为难以抑制恐惧而紧紧靠在一起,水歆小声道。 “此事应该与墨采女无关,静姝,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素来在姬氏身边嚣张惯了,忽然变成了无依无靠,静姝无奈地叹道,“我也不知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采女饶命! 暴晒加脱水,墨梓凝身体恢复得极为缓慢,时常感到头晕乏力没精神。 躺在床上整整两天,墨梓凝才有力气不用人搀扶,自己下床走动。 墨梓凝有许多的话想问赵瑾年,可是,自从刚刚醒来时见过一次面外,赵瑾年再没来看过她,就连不得也跟着消失了。 如今恢复了些精神,墨梓凝决定亲自去找赵瑾年问个明白,“皇上现在何处?” 负责伺候墨梓凝的婢女福身回道,“禀采女,皇上已经离开山庄了。” “什么?”墨梓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瑾年哥哥把我丢在这里,自己先走了?” 婢女没敢言语,垂下头随便墨梓凝咕哝。 “知道皇上去哪儿了吗?” 墨梓凝边收拾行装边问婢女。 “奴婢不清楚。” 也对,墨梓凝暗忖,皇上去哪里怎么可能告诉婢女,“算了,就当我没问……” 墨梓凝胡乱收拾好,背起小包袱就走,数名婢女急得跪倒在墨梓凝脚下哀求。 “采女要去哪里?带上奴婢一起走吧!” 被十多双手同时扯住裙摆,墨梓凝有种要被当场扒光的错觉。 “松手!”墨梓凝立起眼睛来,“我要去找皇上,带着你们做什么?” “我们是皇上派来伺候墨采女的,若是丢了采女,我等性命不保。” 听了这话,墨梓凝哀叹,“别信这话,他也就是吓唬吓唬你们,不会真砍你们头的。” 君无戏言,没有人会相信墨梓凝的话,十多名婢女依旧将她团团围住哀求,闹得墨梓凝头疼加抓狂。 “呦,这是怎么了?” 墨梓凝寻声望向门口,赫然就见尹珏正捏着兰花指笑盈盈地看着她,身边还跟着个面善的小公公。 “见过墨采女……” 尹珏笑着向墨梓凝问安。 “尹珏,你怎么来了?” 相对于墨梓凝的惊讶,尹珏神情自若,躬身道。 “皇上吩咐让奴才在这里伺候,陪着墨采女等皇上回来。” 听尹珏的口气应该是知道赵瑾年去了哪里,墨梓凝急切地抓住他问道。 “皇上到底做什么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尹珏一副唯命是从的样,但笑不语。 一群王八蛋!墨梓凝暗骂,试探着往山庄门外走去。 “墨采女这是要出门?” 尹珏笑眯眯地问墨梓凝。 “当然……” 墨梓凝脚步不停。 闻言,尹珏也不拦着,恭顺地跟在墨梓凝身后道,“天大地大,墨采女打算去哪里找皇上?” “……”墨梓凝答不上来,没人肯告诉她赵瑾年去向,自己也估算不出来他会去何方,“去涅城。” 反正赵瑾年最后的目的地准是涅城,去涅城守株待赵瑾年绝对没问题。 尹珏一副‘想的美’的表情道,“皇后被暴民无辜杀害,那边的势力墨采女应该知晓,只平抚此一件事就够皇上劳心的了,墨采女认为皇上还有空捕风捉影的去于峥家里寻找宝藏下落吗?” 这一问把墨梓凝问住了,停下脚步转身向尹珏问道。 “难道皇上回宫里去了?” 尹珏跟着止步,毕恭毕敬道,“奴才不事二主,宫里有那位,皇上才接了奴才来这里的。” “啧……”墨梓凝有种想撕烂尹珏嘴的冲动。 见墨梓凝左右为难的样子,尹珏笑容如沐春风。 “不过奴才可以给墨采女提个醒,天大地大,皇上却说过,必定会回来此地接墨采女,所以,墨采女只管等在这里,迟早会见到皇上的。” 不能不说尹珏的主意虽然很烂,但比她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强,同样是守株待赵瑾年,还不用跑去涅城那么远…… “咳咳,那我就先在这里等等看好了。” 终于说服墨梓凝留下,尹珏乐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别看这里不过是个提供临时休憩的山庄,可是这里占地辽阔,更有各种各样好玩的,保管墨采女在这里不寂寞。” 见不到赵瑾年,墨梓凝兴趣缺缺,“再有好玩的也代替不了瑾年哥哥,你有那精神,不如替本采女告诉皇上早点回来是正经。” “采女教训的是。” 尹珏态度一等一的好,墨梓凝不知为何却看得牙根痒痒。 “话说完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尹珏恭敬道,“奴才是来服侍墨采女的,当然得跟着。” 听了这话,墨梓凝越看尹珏越觉得讨厌,“你不是不事二主的吗?怎么又说要服侍本采女?” 尹珏挑眉觑了眼墨梓凝,恭敬道,“奴才只伺候皇上,可是皇上下旨,命奴才一定要照顾好墨采女,有皇上的旨意,奴才无论伺候谁其实都和伺候皇上一样。” “你还……”墨梓凝抿了抿唇,冷嗤道,“还真是挺会狡辩的。” 赶不走监视尹珏,墨梓凝决定带着他好好玩玩。 “你说这里有很多好玩的,不知有多好玩?” 只要墨梓凝不赶他走,想要怎样都没问题,任务艰巨的尹珏忙躬身道。 “打秋千,钓鱼,骑马,射箭,蹴鞠,网鸟,曲水流觞,马球,投壶……而且,天气好的时候,在桂林那边赏月也是极好的。” 尹珏说了这么一大堆,墨梓凝没一样感兴趣的。 “没人陪我玩,没意思。” 尹珏立即毛遂自荐,“奴才可以陪采女一起游戏。” 哼,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墨梓凝道,“好,那咱们就一起玩好了。” “好!”尹珏低头应着,根本没发现墨梓凝脸上的狞笑,“采女打算做什么游戏?” …… “采女,莫要开玩笑!”被大字型绑在轮盘上,尹珏连声哀求,墨梓凝拉弓搭箭不为所动。 眯起一只眼瞄准,墨梓凝戏谑道,“你不是说随便什么都能陪本采女玩吗?” “可,可,可奴才也没说玩这个……” 终于看到气定神闲的尹珏露怯,墨梓凝满意地松手。 嘭!箭贴着尹珏的头皮钉在轮盘上,吓得尹珏变了调,“墨采女,莫要乱来!” 墨梓凝啧了声吩咐,“你们把轮盘转起来,这样射没意思。” 听说要把轮盘转起来,命悬一线的尹珏哀求道,“墨采女,奴才真不知道皇上去了哪里,但是奴才可以让皇上知道,若是皇上再不回来,奴才性命休矣!” 墨梓凝咧嘴一笑,颔首道,“算你识趣。” 第一百四十四章求收养的两条狼 “追封尹珏为镇国大将军……” 墨梓凝看着手里加急送来的信件,心头万马奔腾。 “谢主隆恩!”尹珏感激涕零,跪拜谢恩。 “你有病吧?”墨梓凝被尹珏吓了一跳,瞪起眼来道,“人还没死呢,追封都送来了,你还谢?” “无论皇上下什么样的旨意,都是奴才的无上荣光。” 墨梓凝总认为只有自己爱在赵瑾年面前犯贱,什么面子尊严……随便赵瑾年践踏,但在尹珏面前,她赫然发现,自己对赵瑾年感情居然连一个太监都不如。 “哎,算了……” 墨梓凝又不傻,读得出来赵瑾年的以退为进,明明知道自己顶多是在吓唬尹珏,根本不会拿他怎样,赵瑾年却还故意这样写,反过来看,就是让她手下留情的意思。 尹珏掐着兰花指,流着泪求道,“您可别为难,奴才愿意誓死效忠,求采女成全。” 墨梓凝恶狠狠地白了眼气人的尹珏,“出去!” 尹珏颇为遗憾地躬身道,“是,奴才在外面候着,您有事尽管吩咐。” 尹珏往外走时,转头吩咐跟着他的小太监,“你留下陪墨采女说说话。” “是……”小太监很听话地止步。 和小太监能有什么好聊的?墨梓凝摆手,“都出去。” “墨采女难道不认识他了?”尹珏翘着兰花指点了点小太监。 墨梓凝打量了几眼,没认出来。 “多谢采女不弃,赏了奴才一个馒头。” “哦,是你呀……”墨梓凝恍然大悟,这个小太监就是当日她被关在佛堂时,花银子买早饭的那个小太监。 瞧着墨梓凝是记起来了,尹珏才要说话,墨梓凝却脸色一沉,皱眉道,“出去!” 笑容凝在脸上,尹珏没精打采地带着小太监离开。 “求采女收留!”尹珏才出去,门外又进来两只麻雀,叽叽喳喳扑到墨梓凝近前,抱住大腿就不松手。 墨梓凝瞧着眼前一身缟素满脸泪痕的水歆和静姝,头都大了。 “出去!” “墨采女,我们知道错了,求墨采女收留!” 姬氏身边的两大宫女,跑来她面前求她收留,墨梓凝垂眸问二人,“一仆不事二主,你们倒是和我说说,为何跑来求我收留?” “我们……我们之前就已经被皇上指派给墨采女了,只不过皇后当时停尸在那边院子里,需得我们焚香烧纸戴孝守灵……” 水歆还未说完,墨梓凝却漠然一笑,“既然如此,继续给你们的皇后守灵好了,何必来我这里。”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墨梓凝,怼起人来居然一点余地也不留,水歆张着嘴顿时哑了。 “可是,皇后的棺椁已经上路,送回北都,从此,奴婢二人就成了无主之人,还请墨采女收留。” 静姝鼓足勇气请求,依然遭墨梓凝嫌弃。 “你二人跟了皇后才几年,就把你们主子给尅死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哪里敢收,跪安吧。” 静姝和水歆想好了许多被拒绝又该如何回答的理由,但是万万没想到,墨梓凝居然从尅主的角度来拒绝,二人对视一眼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知道,你们二人怀疑是本采女害死了皇后,所以千方百计想来我身边……是想下毒还是暗杀?你们以为你们这点小伎俩就能瞒得过我吗?” 姬氏被人装扮成自己的样子,死在前来告状的流民手里,墨梓凝事后已经知晓,以己度人,静姝和水歆的打算她不是猜不到,但这俩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也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免得二人心存侥幸。 “墨采女饶命,我二人绝无害墨采女之心,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赌咒发誓若真有效,那这世上恐怕也剩不下几个活人了,墨梓凝嗤笑道,“出去……” 旁边伺候的婢女看出来墨梓凝的不耐烦,上前拖起二人就走,“采女让你们出去,难道听不懂吗?” “墨梓凝!”水歆忽然挣脱两名婢女拉扯,自袖中抽出一把剪刀…… 打磨过的锋利剪刀闪着寒光直刺向墨梓凝。 眨眼功夫,墨梓凝从最初的震惊回归平静,侧身让过,单手抓住水歆手腕向前一带,同时伸出左脚绊住水歆,毫无武功根底的水歆整个人随着惯性扑出去,脚底下又被绊倒,狠甩在地上,前额撞在地面上眼冒金星,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半天没爬起来。 旁边的婢女都被吓坏了,惊叫声不断,守在门外的尹珏和小太监听到,连忙冲进来,见是水歆行凶,立即高声呼喊外面护卫,“快来人,把这丫头抓住!” 墨梓凝踢飞水歆手里的剪刀,挥手制止住尹珏的鬼叫,“不必,既然她敢明目张胆的行凶,本采女就把她先收了,看她还有多少能耐……” “墨采女,不可呀!”尹珏道,“养条摇尾巴的狗,偶尔叫两声图个新鲜也算有趣,养条狼在身边,随时随地都有性命之虞,何必呢?” “你是狗还是狼?”墨梓凝笑问尹珏。 “啧,真是的,墨采女,杂家也是为了您好。” “养两头小母狼挺有意思的……”墨梓凝说着,吩咐抓住水歆的婢女放开水歆。 “怎么想起来养狼了?” 门外一声清越舒朗的声音响起,墨梓凝蓦然回首,一身便装的赵瑾年阔步入内。 在墨梓凝的凝眸下,赵瑾年犹如踏破长空的缥缈仙人,潇潇洒洒来到近前。 “瑾年哥哥?”墨梓凝欢喜地扑过去抱住赵瑾年。 若是换作从前,赵瑾年定会轻飘飘施展轻功躲开,却不料这次非但没有躲闪,反而迎着墨梓凝抱住了她。 忐忑地窝在赵瑾年怀里,墨梓凝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头顶的赵瑾年,很明显的赵瑾年瘦了许多。 “还恨朕吗?” 没来由的一句话,墨梓凝先是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然后才醒悟过来赵瑾年指的是自己被绑在树上差点晒死的事,脑子里瞬间的反应就是,赵瑾年还是在意她的! “不,无论瑾年哥哥对梓凝怎样,梓凝都甘之如饴。” 第一百四十五章废后,有人分析你 墨梓凝身披重孝,护送皇后灵柩上路,之前求收留的水歆和静姝陪伴在侧,哭得肝肠寸断。 墨梓凝被吵得头都大了,“我是哪根筋不对,为什么一句‘还生朕的气吗?’就能让我没原则到这种地步?”墨梓凝嘟嘟囔囔地揪着身上的麻衣哀叹,“他就是吃准了随便灌我点迷汤,让我刨祖坟我都能给他刨去。” 旁边的水歆和静姝一边哭一边听着墨梓凝的动静,听到她的自言自语,水歆的眼睛顿时立了起来。 “墨采女也别为难,若是不想送皇后回去,大可以现在就走,何必委委屈屈的……”说到这里,忽然又掩面痛哭起来,“枉皇后是因你而死,便是让采女你披麻戴孝也不为过,谁知你倒是比谁都委屈。” 真不愧是投靠她的两头狼,自己不过是抱怨了几句,就有这么多句等着她,墨梓凝冷脸道,“皇后的死与我何干?少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要算账去找凶手算去?” “凶手?”静姝不依不饶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除了你就没有人会设计害死皇后。” “你凭什么这么说?”墨梓凝也被逼急了,“你以为皇上曾把你们指派给本采女,你们便有撑腰的了?胆敢同我如此说话。” “好,那你说,皇后去了,最得利的会是谁?” 静姝的意思墨梓凝听得很清楚,“你是说我觊觎皇后位子,所以伺机害死了皇后?” 静姝和水歆同时沉默下来,用无声代替回答。 “你们的脑子是什么做的?”墨梓凝手指戳着二人额头道,“我已是废后,你们听说过哪个废后还能重回后位的?再说,宫里好些妃嫔呢,你们是根据什么说后位必会为我所有?” 反正已经开了头,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了,静姝道。 “一,你虽然已是废后,但皇上依旧独宠你一人,入则凤仪宫,出则唯你随行,皇后之位一旦悬空,除了你,哪里还会有第二个人选? 二,宫里那些妃嫔包括皇后,在这三年内无一人受过皇上临幸,而皇后之所以能入宫为后,是因为曾与皇上有过一段情,皇上为了兑现当初的承诺,不得不接皇后入宫,或者,皇后此次身死,根本就是皇上在为你清除障碍; 三,皇后背后有人撑腰,皇上本来是要拉拢这股势力的,如今不知为何却誓要将其斩草除根,而你墨采女身为七情局副局主,正好是皇上可以借力打力的人,如今皇后惨死,岂非就是扶你重归后位的绝佳机会?” 墨梓凝惊讶于静姝的头头是道,“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对……”静姝不怕死的承认,“奴婢早已想明白了,我与水歆对皇后所作所为知晓甚多,迟早会遭灭口,所以今日斗胆当着采女的面说了,也是想求墨采女成全,让我与水歆死个明白。” “如果我说,其实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会信吗?” 墨梓凝话一出口,二人同时露出鄙夷表情。 水歆压不住脾气,赌气道,“狡辩!” “我是真不知道……”墨梓凝实在没处说理去,索性同她二人道,“皇上出宫,麟王冒充皇上留守,瑞王扮作皇上亲往临安府赈灾,这些是我跟着皇上一路走下来才获悉的。 美姬当街被杀,刘莺随黄小邪远赴密达国,皇后被人劫走,易容成本采女被流民杀死,我虽然件件事都身处其中,却也是如坠云里雾里,不知其所以然…… 柳狐山差点死于前皇贵妃之手,平安城被流民围困差点被活活打死,莫名其妙被人赠与七情镯后得知已成为七情局副局主,乃至被麟王劫来跃马山庄,遭绑在树上暴晒勉强活命,我也是九死一生,为何你们不说,是有人蓄意要害死本采女?” 墨梓凝提的这些事情里,有一部分静姝和水歆都曾从姬氏的口里听闻过,但大部分都还是第一次听说,水歆拉了拉静姝的衣角,躲到角落里嘀咕。 “静姝,难道皇后真的是因为传书必杀墨梓凝,结果却把自己给害死了吗?” 两个人用衣服盖住脑袋咬耳朵,墨梓凝冷笑一声,把头转向车外随便二人嘀咕。 “……”静姝被问得茫然道,“不能吧,咱们这边的人,怎么可能故意杀了皇后,而且还是把她装扮成墨采女杀死……” “怎么不可能,这样即能栽赃墨采女,又能斩断皇上退路,一举两得。” “你什么时候长脑子了?” “你说什么呢?”水歆气恼地掐了静姝一把,“事情就怕琢磨,我真是越琢磨越害怕,你看看皇上,离开不过三日又回来了,还特意命墨采女披麻戴孝送皇后回北都,为什么?还不是做个姿态出来,若是有人想拿墨采女做文章,或者拿她撒气,你认为皇上能救她吗?”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若不是咱们皇后背后的人做的,也不是其他什么人做的,更不是七情局,而是有人故意挑起事端的,会怎样?” 静姝说完,叹了口气,“咱们俩也不用猜了,恐怕你我也活不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了。” “谁说活不到的?” 墨梓凝凑到跟前听了半天忍不住插嘴。 掀掉盖在头上的麻衣,水歆怒目而视,质问墨梓凝,“你怎么偷听人家讲话?” “我呆着没意思,听着解闷。” 静姝不管墨梓凝偷听的事,反而追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墨梓凝端起了架子,“什么你啊我啊的?” “别理她!”水歆拉着静姝,不许她再问。 “墨采女,请你为奴婢指条活路。” 蝼蚁尚且偷生,静姝自认不是个英雄,听到墨梓凝的话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不管真假先抓住了再说。 “咱们可以合作……”墨梓凝神神秘秘把麻衣罩到头上,三个人聚在一起嘀咕。 “你们告诉我姬氏背后势力的底细,我帮你们保住性命。” “嘁,你凭什么说能保住我们性命?”说着,水歆撩起左手衣袖,露出一节手臂送到墨梓凝面前。 一条红线以水歆的中指为起点,已发展到前臂中间位置,大有继续向上发展的势头,墨梓凝直觉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第一百四十六章是真心还是布局? “看到了吧?”水歆咬牙问墨梓凝,“这叫‘一线天’,等发展到了心口窝,大罗神仙也救不活,所以你吹牛前最好想明白了再说。” 静姝撩起自己的袖子,左右俱都看过,两条手臂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水歆,怎么会……?” 冷静地扫过静姝露出来的两截藕臂,水歆凄苦笑道,“看来,我终于有一样可以超过你了。” “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水歆的攀比在此时看起来幼稚可笑到令人心酸,静姝难过地垂下眼帘,不舍地情绪显露无疑。 墨梓凝再看不出来,就成了傻子了,“是谁给你下的毒?” “是皇后。” “怎么可能?”想起往日里仗着皇后宠信水歆嚣张跋扈,连自己都时常受她欺压,静姝直到此时才明白,这些原来是水歆用命换来的。 “皇后为何要给你下毒?”墨梓凝追问,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因为,我是专门负责皇后与天机阁传递消息的人。” 终于问出了皇后乃至姬家背后势力的线索,墨梓凝强自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继续道,“天机阁是何方势力?为何皇后要与天机阁保持联系?又让你传递的是何种消息?” 墨梓凝一连的追问令水歆警觉起来,“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你既然解不了我身上的毒,那么,我宁愿带着这些秘密一起去死,反正你们查不到关于天机阁的任何消息,迟早天机阁要把东元搅到天翻地覆,到时候,哼,什么妃嫔采女,什么皇上……哈哈……” 水歆的报复心理很强,墨梓凝早已领教过,此时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也不稀奇,目光转向一旁静姝,从静姝的反应来看,此人应该确实不知水歆和皇后背后的事,墨梓凝嗤笑道。 “枉你自认是皇后的忠仆,却连这点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你少拿话框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想办法套我的话,我也就告诉你了,当初皇上流落在宫外,受皇后多方照顾,曾许诺,若日后重返帝位,必定接皇后入宫为后,如今皇上倒是兑现了承诺,可是,那又怎样?你敢说皇后的死和皇上一点关系也没有?” 墨梓凝无法辩驳,她隐约也觉得姬氏的死有太多疑点,或者同赵瑾年有所瓜葛,但她始终选择回避这个问题,可亲耳从水歆嘴里听到这些,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犹豫了。 “哈哈!”水歆大笑,语带嘲讽,“怎么,墨采女也怀疑皇上,对不对?皇上急于出宫为的是什么,其它的我不知道,但皇上意欲铲除麟王背后的天机阁和瑞王的靠山焰帮,我却是从皇后的嘴里早已知晓的。 皇后入宫,本来是为了保住皇上,使他稳坐帝位,可是,皇后换来的竟然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水歆说到这里,眼泪夺眶而出,拉住静姝的手道,“我原不想说这些的,皇后之所以让我负责传递消息,就因为我脑子简单嘴巴毒,得罪的人多,能交心的几乎没有,可是这些年我看得清楚,静姝你性格温和有主见,是值得交往的好姐妹,可惜,我醒悟的太晚了。”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静姝同情水歆的遭遇,反握住静姝的手道,“既然天机阁连皇后生死都不顾,你又何须隐瞒,或者说出来,大家能想个解决的办法。” 水歆摇头道,“自从昨夜我见到身上的‘一线天’发作,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之所以能把天机阁三个字讲出来,是因为有所求……” 说着,水歆将眼珠转向墨梓凝道,“墨采女,求你收下静姝。” “不用你求我也会收下静姝,毕竟如今全东元除了我这里,再不会有她容身之所了,至于你,水歆,我可以帮你试着解毒……” 水歆断然打断了墨梓凝的话,“不用了。” “可以的,既然墨采女肯答应了,水歆,你就试试吧。” “没用的,死于一线天是我最好的下场……” 车厢内一时静默下来,墨梓凝也没有再继续劝说水歆,这里面的水太深,不是一两句许诺劝慰就能解决得了的。 午时,队伍停在路边休息,墨梓凝下车透气,水歆和静姝也跟着下车。 俩个人一刻也不肯分开地手牵着手,过去旁边临时搭起的帐篷内用餐。 通过与水歆的交谈,墨梓凝愈发替赵瑾年感到担忧,她不知道水歆所中的‘一线天’到底有多毒,但她却惊心于天机阁的隐藏之深,布局之精密,现在就算水歆掏心掏肺地恳求与她,她都无法确定,这些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别有图谋。 实在是太让人胆寒了!墨梓凝想着,沿着送葬队伍向队尾走去…… 队伍所停的地方靠近一旁深山,路边也多为参天大树,大部分树干都需得几人手拉手才能围住,当墨梓凝走到一株银杏树旁时,一只手蓦地自树后伸出,将她猛地拉了过去,随即嘴巴被捂住,有人附耳低声道。 “别叫!” 慌乱中墨梓凝瞪大了眼睛看向对方,瑾年哥哥?! 赵瑾年松开捂住墨梓凝的手,不由分说地吻上了墨梓凝的唇,暴虐到几乎是在撕咬。 从前不知道赵瑾年为何每次都如同疯了似的索取,如今经历种种再回头看,墨梓凝明白自己是成了赵瑾年面对巨大压力下的宣泄对象。 选择了坦然接受,墨梓凝与赵瑾年纠缠在一起,用心甘情愿来作为回应。 事后,墨梓凝剧烈喘息着将从水歆嘴里问出来的消息告知了赵瑾年。 酣畅淋漓地释放使得压抑的心情得到舒缓,赵瑾年气息趋于平稳,抱紧墨梓凝道,“答应她……朕会派人保护好你。” “好。” 墨梓凝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连一个理由都不问,赵瑾年的心狠狠疼了下。 “那么,你呢?”墨梓凝忽然问道。 “什么?” 发现赵瑾年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自己身上,墨梓凝伸手捧住他的脸道,“我是问你,姬氏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第一百四十七章说不清的衣衫不整 美姬的死,她可以当作是意外,刘莺的远赴他乡,她可以当作是刘莺甘为东元尽忠报国,但姬氏的死,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找理由来自圆其说,她在等着赵瑾年的一个解释。 “只要你说此事与你无关,我便信。” 墨梓凝不许赵瑾年逃避,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同自己对视,她在等他果断地否定,坚决地撇清自己与姬氏的死毫无关系,可是,她失望了,赵瑾年垂着眼皮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是在默认。 “你说呀,瑾年哥哥,你为什么不说?”墨梓凝急了,一再地催促。 赵瑾年单手支在树干上,弯着腰被墨梓凝捧住脸追问,不耐烦地挣脱开,语气冷冷地道,“你要朕说什么?姬氏的死是她咎由自取。” “她是喜欢你的,难道你就这么对她?”墨梓凝感到寒心,“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所有女人都是可以利用,随便摆布的棋子,根本就不值得你一顾?” 从墨梓凝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失望,赵瑾年难以控制地紧张起来,“她要杀了你,你知不知道?” “她要杀了我,所以你把她杀了?哈……”墨梓凝苦笑,“那么,美姬呢?刘莺呢?她们又对我做了什么?” 赵瑾年咬紧牙关,他已经口不择言,不能再说太多,墨梓凝却是不依不饶。 “难道你要同我说,你做这一切都是在为我扫清路障,清楚威胁?我墨梓凝何德何能,劳皇上如此费心?” 墨梓凝自嘲的笑,看在赵瑾年眼里分外惊心,有种即将要失去墨梓凝的情绪攫住了赵瑾年的心,“如果我说,这些都是真的呢?” “我何时在皇上的心里比江山还重要了?”墨梓凝黯然垂下眼眸,不想再听赵瑾年的任何解释。 迅速恢复了冷静,赵瑾年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一连串抛出给赵瑾年的问题耗光了墨梓凝所有力气,俩个人僵持着,最后只能松开彼此的手,一个转身往回走,一个再次隐身树后。 “墨采女,你去哪里了?快来吃饭吧,马上就要启程了。” 到处寻找墨梓凝的几名婢女,见墨梓凝游魂一样的走回来,连忙拉住她。 “我不饿,不想吃……” “不饿也得吃口,路还长着呢。” 婢女好心劝着,其中一人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墨采女,你这是出了什么事吗?妆也花了,衣服也皱皱巴巴的……” 其他几人也都有发现,但谁也没出声,偏偏这个没智商的一语道破,其他三人斜睨了眼多嘴多舌的婢女。 “我没事。”墨梓凝慌忙解释。 墨梓凝因为心里有事,同赵瑾年疯狂过后根本忘了整理,此时记起来顿时羞红了脸,急匆匆摆脱众人跑回车里。 静姝和水歆用过饭,溜达了会儿,回去车里,发墨梓凝竟然也在,而且看样子应该没吃饭,两个人对视一眼,还是静姝开了口。 “墨采女,你怎么不去吃饭?” 还没从羞臊中解脱出来,墨梓凝脸色发红地回道,“我不饿……” 在车外隐约听到婢女们的议论,再结合墨梓凝此时的可疑神色,水歆和静姝暗戳戳掂量,难道这位疯了似的喜欢皇上喜欢到闻名东元的墨采女,居然有胆量在送葬路上与人私通? 惊天丑闻呀! 水歆递给静姝一个眼神,静姝心领神会,道,“路还长着呢,也不能饿着,要不然,我去给你端些饭菜过来?” 如果真让静姝端饭菜来车上吃,岂不是坐实了她心虚,如此更是要谣言满天飞了,虽然她问心无愧,可也不能让赵瑾年丢脸,想到此处,墨梓凝笑道,“哪里用端来,我自己出去吃好了。” 墨梓凝主动下车,独自一人进去帐篷吃饭。 送葬队伍的随行人员和众婢女太监,包括大太监尹珏都是在大帐篷内用饭,只有单独设的一个小帐篷是专门提供给给墨梓凝的。 墨梓凝拖拖拉拉,从队伍停下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搭在旁边的大帐篷已经开始拆卸,而小帐篷却像笃定了墨梓凝会来似的,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等待着。 墨梓凝撩起帐帘进去时,跟随服侍的婢女齐齐止步,并且全部返回到路边送葬队伍旁静候。 甫一进到帐篷里,墨梓凝赫然发现逃跑的麟王正端坐当中。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梓凝震惊下,脑子里快速思索着,刚才自己见过赵瑾年的事有没有被发现,赵瑾年行踪有没有暴露,尤其赵瑾年为什么要躲起来,反而是假皇上赵瑾君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墨梓凝的千回百转全部写在脸上,赵瑾君看得精彩,勾动唇角邪邪一笑,“怎么,和皇兄野战的时候什么都不怕,这功夫怎么倒怕起来了?” 刷!墨梓凝的脸瞬间成了紫茄子,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赵瑾君嗤笑道,“就算是在密林深处没有旁人看到,可也得收敛着点,真是……叫得人耳朵都要烧掉了。” “太过份了!” 墨梓凝恼羞成怒,恨不能杀了赵瑾君灭口,赵瑾君却不知死活地凑过来,附耳道,“放心,只有本王一人所见。” “放肆!”本来就是不可言说之事,却被人拿来调侃,墨梓凝扬手打过来,被赵瑾君一把擎住。 “怎么,不好意思了?”赵瑾君戏谑道,“当初想什么了,这时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被抓住手腕挣了挣没睁开,墨梓凝怒目向赵瑾君道,“你到底想怎样?” “你说呢?”赵瑾君猛然抱紧墨梓凝禁锢在怀里,阴测测道,“母后根本不同意他娶你为后,如今姬氏一死,他居然自断前程,还想立你为后,所以,朕打算牺牲一下,收了你,成全他立你为后的心,你觉得如何?” “你说什么?”墨梓凝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笑到狰狞的赵瑾君。 “我说,我要娶你为后,让他回去麟王府,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哈哈!”墨梓凝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以为你是谁?我和皇上的未来需要你来安排吗?” “或者从前不需要,但现在需要了……”赵瑾君得意地说完,抬头向帐篷里间道,“皇兄,既然来了,出来见上一面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朕不是蛇,你不是七寸 一个玉容雅俊,身姿挺拔如修竹;一个面具闪着寒光,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如出一辙的眉眼如画,墨梓凝夹在这俩兄弟间,被赵瑾君抱在怀里,却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奔向从帐篷里间出来的赵瑾年。 将墨梓凝困在怀里,赵瑾君目光随着赵瑾年而动。 “皇兄想的好计策,把朕吓跑了,你倒是回来捡便宜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料到朕会折返回来,不但观赏了皇兄的颠鸾倒凤,还把这凤给擒到了。” 啵!赵瑾君说着,照着墨梓凝的小脸狠亲了口,墨梓凝挣扎不开,愤恨地冲着赵瑾君吐口水。 没料到墨梓凝居然这样恶心,赵瑾君瞪着眼威胁,“你再敢吐朕,朕还亲你。” “你到底在胡闹什么?”赵瑾年喝住赵瑾君道,“放开她,有事你我兄弟面对面解决,不要为难女人。” “解决?”赵瑾君箍紧墨梓凝面露狰狞,“怎么解决?你把朕关在冷宫密室里,一关就是三年,如果不是你违背母后意愿,送走墨梓凝又找她回来,恐怕朕就得被你关一辈子……” “那你要为兄怎样?”赵瑾年怒喝道,“当年为兄心甘情愿让位给你,可是你呢?几次三番要害死为兄……如今朕重返帝位,非但留你性命,就算你沦为阶下囚,为兄还是想要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难道你还不知足吗?我们是亲兄弟,亲兄弟难道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赵瑾年,别把你说得那么高尚!”赵瑾君不耐烦地打断赵瑾年道,“亲兄弟怎么了?如果你真拿我当亲兄弟,就把皇位还给我。” “这不是还不还的问题……”赵瑾年道,“当年为何母后划花了你的脸,逼你把皇位还给朕,你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赵瑾君闻言不忿道,“能为什么,还不是母后向着你。” “你在位多年,母后怎会不知你我调包之事,她若是真的向着为兄,早已把你逐下皇位,岂会等待多年才有动作?” 无论赵瑾年怎样说,赵瑾君依旧不为所动,咬死了母后就是偏向,“那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否则,母后岂会放任我霸占你的皇位。” “糊涂!”赵瑾年气得来回踱步,“你知道瑞王母妃先皇王皇贵妃,与焰帮密谋,企图扶植瑞王夺位之事吗?” “瑞王那个风流子,居然还有这份野心?”赵瑾君不屑道,“焰帮是什么帮派,朕根本没听说过,想来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帮小派,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赵瑾年以手扶额,好半天呼吸才恢复平稳,继续道,“你又知不知道,皇后姬氏乃至整个姬家所仰仗的势力是天机阁?” “什么天机阁?你是不是疯了,怎么尽提些无名小卒来问朕?”赵瑾君怪眼一翻道,“再说了,朕可没什么皇后。” 天机阁暗中支持麟王,而麟王居然不知道天机阁?墨梓凝觉得,说赵瑾君是井底之蛙也不为过,但是天机阁如此机密又势力庞大的组织,为何会支持这样一个目光短浅的人上位,还真是令人费解…… 难道根本不是为了支持,而是为了成就一个最容易摆布的傀儡?想到这里,墨梓凝差点把自己吓了一个跟头。 感觉到手臂上的重量陡然增加,赵瑾君垂眸看向墨梓凝,“怎么,你知道天机阁?” “不知道……”墨梓凝睁眼说瞎话,“我哪里知道你们这些事情,我就只认我的瑾年哥哥,我警告你,你再不放开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被一个女人威胁,赵瑾君斜眄赵瑾年,“这就是你违背母后意愿,非要留在身边的蠢女人?” 赵瑾年没空去理会这些,“皇位我是不会再还给你,这次的事你我本已说好,只是让你在宫中暂时扮作朕,所以,朕还是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既然你已放虎归山,朕有什么不能想的?” 从兄弟二人的对话中墨梓凝发现,赵瑾君头脑比赵瑾年简单得不是一星半点,仰头道,“你就没想过,皇上有何底气肯放你出来假扮他?” “底气?嘁……”赵瑾君不屑道,“能有什么底气,还不是仗着母后宠他。” 墨梓凝很想骂赵瑾君是白痴,不过,考虑到赵瑾年的面子,她还是选择了比较温婉的说法,“我说你的脑子是不是都长到你哥哥脑袋里了?” “你敢骂朕?”赵瑾君瞪起眼来,墨梓凝才不怕他呢,就是觉得这样的赵瑾君看起来还蛮可爱的。 “骂你很新鲜吗?”墨梓凝道,“这点小事咱们先放到一边,我请问你抓住我不放有什么用?” 赵瑾君秉持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张嘴咬在墨梓凝的粉颈上,咬得墨梓凝眼泪狂飙,续而得意洋洋地道,“让你敢顶嘴,给你个教训。” 目睹赵瑾君咬墨梓凝,赵瑾年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上前拉住墨梓凝就往怀里拽,“松手!” “不松!”赵瑾君抱住墨梓凝不让赵瑾年得逞,转而问墨梓凝,“这下你知道为何朕抓住你不放了吧?打蛇打七寸,而你就是我皇兄的‘七寸’。” 大概世上所有的情话都加起来也没有赵瑾君这一句来劲,墨梓凝品了又品心里甜如蜜,抬头看向赵瑾年,满眼星星地问他,“真的吗?” 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向他提问的墨梓凝,赵瑾年断然否认,“什么七寸,朕又不是蛇。” “那我就杀死她!”赵瑾君说话间,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把匕首来,抵在墨梓凝咽喉上。 “你杀死我有什么好处?”墨梓凝无语,赵瑾君的这一系列反应,简直无理取闹到了极致。 “没什么好处,就是拉一个垫背的。” “……”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赵瑾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杀她便杀,只是别割到手,免得母后心疼。” “我去!”墨梓凝眼含热泪,“我的命重要,还是你弟弟的手重要?” “当然是我弟弟的手重要。” 不能忍了!墨梓凝手起箭落,攥在手里的吹箭筒机关启动,一枚麻药针射中赵瑾君大腿…… “你……”赵瑾君僵直地缓缓栽倒在地。 赵瑾年伸手把墨梓凝拉过来塞在身后,几名暗卫同时出现,抬起被麻翻的赵瑾君就走。 第一百四十九章原来你也会心疼 “呜呜呜……”墨梓凝一个调已经哭了足有一刻钟,赵瑾年铁青着脸在一旁欣赏。 “你还有多久能哭完?” “呜呜呜!”墨梓凝拔高一个音阶继续哭,“我连你弟弟的手都不如,还不行我哭吗?” “他不会杀你,所以我才那么说的。” 赵瑾年拧着眉说着,他不想解释,又觉得再不解释,时间实在是浪费不起,颇有点被墨梓凝闹得焦头烂额。 “你确定?” 赵瑾年略一犹豫方才点头,偏偏被墨梓凝抓住了他一瞬间的犹豫。 “你根本就不肯定,呜呜呜……” “啧,你这女人实在是太麻烦。” 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温存的吻,成功抚慰了墨梓凝,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被溺毙在赵瑾年铺天盖地的清香气息里。 松开墨梓凝,赵瑾年道,“回去车上,马上就要出发了。” “咕噜噜……”墨梓凝还没有回答,她的肚子先一步抢答了。 “啧,快吃。” 赵瑾年打横抱起墨梓凝,放到饭桌边的椅子里。 “瑾年哥哥,你吃饭了吗?” 一路跟随在送葬队伍后,可以说是风餐露宿,不过赵瑾年现在没什么胃口,只是催促她道,“赶紧吃。” 拿起桌上碗筷,墨梓凝夹了一块红烧鲈鱼,放到煮得晶莹剔透的碧粳米饭上,用勺子舀起来送到赵瑾年嘴边。 赵瑾年被闹得愣住,“我不……” 趁着赵瑾年张嘴的功夫,墨梓凝把勺子送进赵瑾年嘴里,柔声道,“快吃,你吃饱了我再吃。” 桌上只摆有一副碗筷,饭菜也有些凉了,可是赵瑾年却觉得他吃了这辈子最好吃的饭菜。 墨梓凝直到确定喂饱了赵瑾年,才连忙盛了一碗饭,胡乱扒拉到嘴里…… 用茶水漱过口,又凑到赵瑾年近前亲了亲,墨梓凝恋恋不舍地出去帐篷。 上到马车上,静姝和水歆正坐在车里等她,眼神里满是戒备和冰冷冷的排斥,墨梓凝越看越心烦。 “你们俩个去后面……” “你敢赶我们走?”水歆脾气上来就要发作。 “对,就是赶你们走……”墨梓凝无情地道,“收收你的脾气吧,以前有皇后撑腰,人人都只能让着你,现在没有了庇护,再不知道收敛着点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被墨梓凝一顿挤兑,水歆涨红了脸,被静姝拉着向车外挪动,忽听墨梓凝在身后道。 “也对,死期将至,你也没必要收敛了。” “你!”水歆气得眼珠子通红,转身与墨梓凝怒目而视。 墨梓凝被她瞪得反而噗嗤一声笑了,“‘想要投靠我,却一再挑战我的底线,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不服我?不服就挺着等死好了,不过俩名婢女而已,无所谓……” 怎么吃了顿饭的功夫,墨梓凝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水歆和静姝无解地对视一眼。 “还不快下车,磨蹭什么?” 墨梓凝疾言厉色,从未有的凶恶,成功把二人驱赶去了后车。 靠在软枕上,墨梓凝感觉到车身的晃动,重新上路的送葬队伍沉默中继续前行。 天色渐暗,墨梓凝昏昏欲睡,忽然,车门自外被打开,一股风扑面而来,睁开眼果然是她的瑾年哥哥。 赵瑾年一言不发,躺倒在墨梓凝身旁抱住了她,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不久便共赴梦乡。 醒来时,马车依旧摇摇晃晃行驶在路上,这是赵瑾年的要求,不许在路上耽搁,要昼夜兼程送皇后魂归故里。 一想到皇后姬氏,墨梓凝不免又联想到客死异乡的美姬,看了眼身侧依旧睡得深沉的赵瑾年,拉过被子为他盖好。 借着自车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墨梓凝这才有功夫打量赵瑾年,两个人不过分开三天两夜的功夫,赵瑾年竟憔悴了许多,黑眼圈浓重,唇色苍白,就算深陷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着眉头,苦恼得像是梦都染上了忧愁的颜色。 “是心疼了吗?”墨梓凝抬手为赵瑾年抚平眉心,轻轻印上一个吻。 熟睡中的赵瑾年下意识地伸手把墨梓凝抱了个满怀,头贴在墨梓凝的颈窝上蹭了蹭。 墨梓凝被蹭得粉红心心冒出来,劈里啪啦地爆裂开来。 抚摸着赵瑾年的背,墨梓凝小声咕哝道,“别心疼,你心疼我会更心疼……” 梦里的赵瑾年听不到墨梓凝的呢喃,多日奔波筹谋早已耗尽了他的心神,再加上姬氏的惨死,连日来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却在拥紧墨梓凝的那一刻得到缓解,第一次睡到昏天黑地。 思绪在梦里依旧不停翻涌…… 自己的弟弟绝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头脑简单,他的出现在自己的意料之外,而在他意料之中,必定有所行动的姬家与七情局的人,竟都蛰伏下来,一个也未曾露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赵瑾年遍寻不到答案,浓浓的不安中有人在耳畔轻语。 赵瑾年的不安和痛苦全部落在墨梓凝的眼底,原来她的瑾年哥哥不是真的无情,他也会为那逝去的生命而痛心,也会在周密布局下因为过于急切而有所失策…… “我该怎样做才能帮到你呢?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对我说,一个人扛得不累吗?” 墨梓凝喃喃自语,习惯性的去摸皓腕上的七情镯…… “咦?”墨梓凝盯着光秃秃的手腕,一时也想不起来镯子落在了哪里。 “怎么了?”赵瑾年被惊醒,睡眼朦胧地看向墨梓凝,落入眼帘的却是墨梓凝高高举起的皓腕。 “七情镯不见了!”举起两只手腕到赵瑾年面前,墨梓凝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七情镯是墨梓凝七情局副局主身份的象征,丢失七情镯的结果无法预料,赵瑾年极力回忆,“我记得在野外的时候,你是有戴着七情镯的。” 听赵瑾年提到野外,想起赵瑾君曾目睹她与赵瑾年的亲热,墨梓凝的脸唰地一下红成了苹果,幸好车厢内昏暗,没有被赵瑾年发现。 经由赵瑾年提醒,墨梓凝也道,“后来我回来车里,手镯也在……” 那么,也就是说手镯是在墨梓凝进去帐篷后丟的。 “麟王?” “赵瑾君!” 二人同时脱口而出。 第一百五十章戏精瞪皇上 “为什么他要偷我的手镯?” 墨梓凝脸色阴沉下来,在帐篷里时,赵瑾君曾抱住她拉扯,肯定是那个时候趁她不注意,赵瑾君把镯子偷走的。 赵瑾年的脸色也变得十分不好看,推开车窗向外望去,夜色深沉仿佛到处都有一双监视的眼睛,马车辘辘中危机四伏…… 放下车窗,赵瑾年神色严峻地想着事情。 “不过是个破镯子,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墨梓凝无所谓,就是看赵瑾年的反应不大对劲。 赵瑾年握住墨梓凝的柔荑轻轻摩挲着,忽然喟叹道,“其实朕是喜欢你的……” ???墨梓凝满脑袋问号,这还是那个死活看不上自己,总想着一脚把她踹去爪哇国的赵瑾年吗?再说,这功夫突然冒出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句话,什么意思? “你别这么说,说得我有点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赵瑾年目光转向墨梓凝。 墨梓凝的眼睛总是清亮剔透,像两颗会发光的琉璃珠,在里面看不到一点阴暗,总能让人发觉到光的存在,赵瑾年渴望捕捉到那束光,因为它可以照亮一切黑暗。 被赵瑾年盯着看得不自在,墨梓凝垂下眼帘道,“瑾年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你很怕朕?” 墨梓凝点点头,觉得不对又摇了摇头,“我只是怕你总是往外推我,剩下的就不怕了。” “如果东元的局势不是这么复杂,朕也不愿意这样对你,或者放你出宫做一个快乐的小丫头,只要你平安顺遂,朕也是高兴的。” 赵瑾年为什么会这么说?墨梓凝担忧地反握住赵瑾年的手,赵瑾年手指修长,与她玉葱似的手纠缠到一块,凉浸浸的。 “瑾年哥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赵瑾年吁出口气,“只是突然想和你说。” 墨梓凝眼神奇怪地打量着面前的赵瑾年,忽然发现,自己虽然自打小时候见到他,便满心只喜欢他一人,可是,自己却好像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他。 赵瑾年对她的态度,一切的言行对于她来说都是个谜,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在她的面前会成为一道无法破解的谜题呢?不是应该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墨梓凝第一次开始思考起她该如何读懂赵瑾年,而不是一门心思喜欢便要生死相随了。 只是这样想想,墨梓凝都觉得自己的决定正确无比,或者看懂赵瑾年才是走近赵瑾年的最佳办法,到时候,瑾年哥哥肯定不会再拒绝她,或者会爱她爱得如珍似宝。 墨梓凝美滋滋地想着,抬眼见赵瑾年面露疲色,不住用手揉着眉心,关切地问道。 “瑾年哥哥,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晃了晃昏沉的头,赵瑾年无法聚焦的眼迟钝地看向墨梓凝,“朕……” 话刚出口,赵瑾年身子一软,向后仰倒,被墨梓凝一把抱住。 成年男子的体重不是墨梓凝这种小丫头能扶得住的,墨梓凝被软倒的赵瑾年带得向前扑去,两个人滚成一团,恰在此时,马车门打开,一人自车外入内。 墨梓凝看清来人,悬起来的心瞬间落地。 “爹,你怎么来了?” 墨浒冷着脸,不耐烦地弯腰,帮着把赵瑾年放倒在枕上,拉过被子为他盖好。 “怎么,不想见到爹?” 墨梓凝连忙摇头,“不是的。” 落座车厢内,墨浒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具吩咐道,“给爹沏壶茶。” 赵瑾年爱喝茶,墨梓凝跟着也养成了习惯,车里总备着茶,可是赵瑾年突然晕倒,她哪里还有心情烹茶,墨梓凝偷偷在被子下握住赵瑾年冰冷的手,磨磨蹭蹭半天没动。 眼见自己爹脸色越来越难看,墨梓凝抖机灵地倒了杯温开水递到墨浒手里。 “大晚上的,还是喝温开水比较好。” “混球!”墨浒把杯子放回桌上,斜着眼睛看墨梓凝,“你心里眼里就只有你的瑾年哥哥,连爹你都不放在眼里了,你这样的不孝女,为你跑断腿又有何用?” 老爹震怒!墨梓凝狗腿子的凑过去为墨浒揉腿,一边揉一边还气人,“爹腿断了?女儿帮您揉揉。” 墨浒眯起眼来,享受着力度适中的按摩,还不忘骂一句,“滚!” 自小没少被老爹骂,墨梓凝皮糙肉厚,只当没听见,手上却不停,把墨浒哄得脸色逐渐放缓。 “瑾年哥哥是爹给弄晕的吧?”墨梓凝觑着老爹的脸色问。 墨浒半眯着眼睛嗯了声,“爹是来给你们坐镇的,只是不想让这个小子知道。” 称呼皇上为小子,爹向来为人处事都是小心翼翼的,何时变得如此大胆了?墨梓凝咋舌间偷瞄了几眼,发现墨浒一点也没有吹牛的迹象。 “看什么看,不认识你爹了?” “爹,你怎么好像变了个人?”墨梓凝笑着哄老爹。 “哼,因为你爹我现在才是本相。” 难道自己的爹是个戏精?墨梓凝觉得自己的推断非常正确。 “哦,老爹本相威武!” 满意于墨梓凝的狗腿子,墨浒手捋墨髯道,“少溜须拍马,跟这小子出趟门,有什么领悟没有?”说到此处,墨浒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问墨梓凝道,“还是心里只他一人?” 墨梓凝毫不迟疑地点头承认,“此生唯瑾年哥哥一人。” 墨浒盯着铁了心的墨梓凝良久,咬牙切齿地开口骂道,“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死心眼的丫头,哎……” 看起来自己又把老爹气够呛,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墨梓凝只能保持安静,免得不小心把老爹惹毛了。 “他有什么好的?” 墨浒皱着眉,墨梓凝发现老爹居然在对着赵瑾年翻白眼,不乐意地道。 “什么都好……”说到这里,发现老爹还在拿眼横赵瑾年,伸手挡住老爹视线,“你干嘛瞪我的瑾年哥哥。” “尽给我找麻烦,还不许我瞪他两眼解解气吗?” “不许!”墨梓凝冷着脸回瞪老爹。 “你瞪着爹做甚?爹会伤心的……”墨浒委屈巴巴地收回视线。 “那你知不知道,你瞪我的瑾年哥哥,我会伤心的?” “哎……”墨浒叹了口气,“伤心?哼,等你回宫里才知道什么叫伤心呢,要不然,你还是跟爹走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爱上你,只为死了不后悔 父女俩你来我往谈得正欢,蓦地,外面传来数道破风声,金石相交刀光剑影…… 墨梓凝不由为之一愣,看向父亲,却发现往昔胆小如鼠的老爹竟是一派云淡风轻,仿佛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知道爹为什么会露面了吧?”墨浒挑眉问他的混蛋女儿。 墨梓凝转了转眼珠,扫过昏睡中的赵瑾年,再瞥了眼对面靠坐在车厢壁上吸溜温开水的老爹,挠了挠头,“爹是来保护瑾年哥哥的?” “傻丫头!”墨浒赏了墨梓凝一个脑瓜崩,疼得墨梓凝哎呦一声,“我保护他作甚,他又不是我女儿。” 皇上需要她爹保护吗?墨梓凝想着过去靠着老爹坐下,用肩膀撞了她爹一下,“一个女婿半个儿,何况我把全身心都给了瑾年哥哥,爹就把皇上当儿子疼就对了。” “要不说得养儿子呢……”墨浒惋惜道,“心尖似的养了十八年,到最后什么都剩不下,还得做爹的来给你善后。” “爹!”墨梓凝拿出牛皮糖本事,抱住老爹使劲撒娇,“这不是女儿给你拐了个儿子回来嘛。” “我呸!”墨浒道,“儿子?谁敢收皇上做儿子,你爹我可没那个胆子。” 耳听外面交战声渐趋激烈,甚至有呼喝惨叫声传来,墨梓凝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反观老爹气定神闲,悬起的心卡在半路上,墨梓凝勉强维持镇定,继续同老爹斗嘴。 “你都敢瞪皇上了,还有什么不敢的?”说到这里,墨梓凝忽然道,“爹,你是怎么进来的?不得呢?” “什么不得?”墨浒面露得色地道,“只要你爹我想进来,还没人能拦得住。” “爹,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吹牛?”墨梓凝眼睛亮晶晶的,一半质疑一半惊讶地看着老爹。 “你以为你瑾年哥哥冒着风险出宫是为了什么?” 对于墨浒的反问,墨梓凝挠头想了半晌,“为了引出天机阁和焰帮,铲除搅乱东元朝局的两大势力呗。” “算你说对了一半……”墨浒道,“还有一半,是因为他在逼我露面,这也是为什么七情局会把七情镯交到你手上的原因。” “爹的意思是,爹是七情局的人?”墨梓凝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觉得这样的想象真够惊人的。 墨浒手捋墨髯道,“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知道……不过,你的瑾年哥哥可真是不简单,既想人家帮他又不想付出,要不是看在我三闺女的面子上,多少次我都想把他丢去喂狗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墨梓凝揉着发涨的太阳穴寻思,当初自己的真心赵瑾年总说要拿去喂狗,如今自己的爹说想把赵瑾年丢去喂狗,这算不算是因果循环,冤冤相报? “爹,你得答应我,无论怎样,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不能动瑾年哥哥一根汗毛。” “你……”墨浒被气得瞪起眼来,“你再说,我现在就弄死他。” “弑君是谋逆大罪,你敢!”墨梓凝像是只奓了毛的母老虎护在赵瑾年身前。 “你一个废后,还拿谋逆大罪吓唬你老子?”墨浒气得翘胡子,“他一直都是在利用你,从前是,现在也是,以后更会变本加厉。” “我知道……”墨梓凝无所谓地道,“可是我乐意,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可不想像那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女人一样,不管喜不喜欢,嫁过去稀里糊涂的就能过一辈子,我要找就找我喜欢的,死了我闭上眼也值了。” “混账!”墨浒气得不住咳嗽,“你拿人家当宝,人家当你当草,你就不考虑考虑爹娘的感受吗?” “又不是你跟着瑾年哥哥过一辈子,考虑什么?受再多委屈我乐意。” “我现在就掐死他!”墨浒张牙舞爪地扑向赵瑾年…… 不能同父亲硬碰硬,墨梓凝趴在赵瑾年身上护住,“不许你碰瑾年哥哥。” “我去放那些刺客进来弄死他!”墨浒冲过去,就要打开车门。 “你敢,你要是敢让外面的人伤瑾年哥哥,我,我就自尽。” 左右找过,墨梓凝什么利器也没发现,只得把自己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抵住咽喉表决心。 “你这个没出息的玩意!”搭在车门上的手收了回来,墨浒重新坐回原位,摆了摆手,“快收起来,我看着闹心。” 收到成效的墨梓凝坚决不配合,“你得保证,永远都不会伤害瑾年哥哥。” 墨浒无奈地干咳一声道,“还瑾年哥哥呢,你都多大了,以后就叫皇上。” “你先答应我再答应。” 无奈地哀叹一声,墨浒道,“好,爹答应你,快放下吧,小心扎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这丫头怎么还得寸进尺了?”墨浒放软了口气道,“绝对不变。” 读书人信奉仁义礼智信,只要老爹肯答应,轻易不会反悔,墨梓凝要的就是这个口供,立即十分满意地收起了簪子。 “爹帮我梳头。” 家里三个女儿,墨浒都疼爱得紧,小时候时常帮三个丫头梳头,倒是大了以后不便再做这些,忽然墨梓凝撒娇让他梳头,墨浒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以指为梳子,为墨梓凝梳理头发。 “听爹一句劝,赵瑾年这小子不是个东西,当年他孪生兄弟骗他换了身份,后来先皇看出来后,把皇位传给了冒充弟弟的他,结果他念在兄弟情深,还是把皇位让给了他弟弟…… 谁知赵瑾君却是小人心思,几次三番加害他,若是没有爹帮忙,你的瑾年哥哥早已经死翘翘了,不得不说,赵瑾年也算是宅心仁厚,但多次被亲兄弟背叛,已经无法再信任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你在内,更何况,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让他更加没办法喜欢上你。 所以,听爹一句劝,别把自己伤得太深,及时收手,对谁都好。” “放心吧,爹,瑾年哥哥迟早会喜欢我的,我有信心,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到最后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曾拼尽全力爱过他,我不后悔。” “说是这么说,就怕你不后悔的时候,才是最后悔的时候啊,哎……” 第一百五十二章 黒糊焦,妖孽的诞生 墨梓凝从未想过,第一次亲身经历血雨腥风,会是在送姬氏魂归故里的路上。 战况愈来愈激烈,墨梓凝同父亲安坐车内,耳听车外刀剑相交碎裂长空,心跳如擂鼓地抓紧了赵瑾年的手。 “怎么,这就怕了?”墨浒挑衅般地挑眉问墨梓凝。 “怕,刀光剑影的谁不怕?”在自己爹面前认怂没什么丢脸的,墨梓凝回答得理所当然。 “以后你跟着他,比这更刀光剑影……”墨浒补充了句,“你那在皇宫里混出来的诨号,什么‘皇宫三屠’,在这些人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墨梓凝明白,老爹说的句句是实话,不用往远了说,就是今天这个局面,没有老爹坐镇,就凭她,别说保护赵瑾年了,就连她自己都得性命休矣,想到这里,墨梓凝不禁黯然失神。 “不能同生,但愿共死。” “哈,傻丫头……”墨浒笑得十分无奈,“你怎么知道人家愿意和你一起死呀?” “啊!”车窗外恰在此时响起一声凄厉惨叫,鲜血喷溅在车窗上,顺着窗棂不住滴落,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墨梓凝胃里一阵翻涌。 被血腥味刺激得眼珠发红,身下的马车却骤然停下,墨梓凝急得脱口而出,“怎么停下了?” 还没等墨浒开口,车门被重物自外撞开,驾车的车夫血肉模糊地被扔进车里,鲜血很快染红了身下的车板。 墨梓凝透过车门望向外面,电闪雷鸣下黑影幢幢。 一道刺目的闪电在天地间乍现,墨梓凝借着光亮看去,人人面露狰狞…… 墨梓凝强迫自己冷静观察,发现从衣着上看,车外应是两拨人斗在一起。 一拨人均是身着夜行衣,青布遮面,打扮上很类似于暗卫,但胸口绣着一簇赤红火焰把这些人同暗卫彻底区分开。 一拨人则身着各类服饰,除了全部用布遮住了脸外,看不出有何其他共同点。 两拨人打得极为凶狠,殊死搏斗下招招致命,忽然听到车门开阖声,有人转头看向马车内,当看清车里坐着的墨梓凝和墨浒时,所有人的眼睛俱是一亮,再看清车里倒着的是赵瑾年后,更是两眼放光,齐齐住手,各自手持刀剑迅速向马车靠拢。 仿佛被一群恶狼环伺,墨梓凝后脊梁嗖嗖冒凉风,“爹,快想办法逃。” 墨浒笑眯眯地道,“你认为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咱们还有逃跑的可能吗?” “爹,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不笑难道还哭吗?” “唔……”昏睡中的赵瑾年发出一声呻吟,外面的人听见,同时停下脚步。 看来这些人对赵瑾年还是有所忌惮的,墨梓凝暗自庆幸,却听两拨为首之人互相警告道,“不能好处都让你们一方占了,现在决定,皇上和废后……” 一方未说完,另一方道,“我要皇上,废后还是你们要吧。” “我们不要废后,我们要皇上!” 两拨人的对话,墨梓凝听了个清清楚楚,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赵瑾年毋庸置疑素来是抢手货,但自己这样被人嫌弃还是真有点无法接受。 身在车里最透明的墨浒笑看着车外众人,转头问墨梓凝,“你这皇宫三屠当得有点失败呀,怪不得你的瑾年哥哥对你总是忽冷忽热的,没把你丢出去,已经算是心地善良了。” 被自己老爹讽刺,墨梓凝恶向胆边生,跳起来冲出车外,叉腰一指众人道,“呔,胆敢如此污蔑本采女,冲撞皇后灵柩,就不怕灭你们九族吗?” 众人先是安静了片刻,接着便是猖狂大笑,“一个小小废后,都已经贬得再不能贬,沦为后宫采女,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灭九族,真是笑死人了。” “你们再笑!”墨梓凝抓狂。 “哈哈哈!”众人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把墨梓凝的叫嚷完全掩盖了下去。 “再敢嘲笑本采女,就让老天劈死你们!”墨梓凝说着,眼中凶光大盛。 “劈死就劈死吧,拉着皇上一块死,劈死了也值。” 一名身着冰蓝劲装,从眉眼推断年龄大约在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边说边靠近马车,露在面罩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住马车里的赵瑾年,唾手可得的权势就在面前,男子的目光里满满地都是贪婪。 墨梓凝手指向此人道,“你拉不到皇上,先劈死你!” 男子仰天大笑道,“好,那就快点让老天劈死我好了,否则,我定要抓到皇上回去邀功。” 轰隆!头顶上一个炸雷落下,前一刻还在仰天大笑的男子,下一刻却成了一块焦炭,维持着迈步向马车的姿势僵立片刻,接着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耳际被雷声震得嗡鸣不断,墨梓凝亲眼目睹男子被雷劈倒,惊愕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有人叫嚷道,“妖女!” 均是习武之人,没有几人会信这些,有人不信邪地道,“好,我去抓皇上,抓到了就归我,谁也不许跟我抢。” 说着,一名做武人打扮,模样未及弱冠的人持剑冲过来。 为了护住她的瑾年哥哥,墨梓凝心存侥幸,手指此人大叫,“敢动天子,劈死你!” 咔嚓,一道闪电过后,接着便是一声闷雷,人跟着成了‘黒糊焦’,定格在即将跃上马车的一刻,众人顿时炸开了锅,这下就算不信邪的也开始信了。 “妖女,杀了她!”旁边一人冲出来,挥刀向车上的墨梓凝砍去。 同样被吓到的墨梓凝生死关头反应过来,拼着赌一把的心思手指此人道,“胆敢伤本采女,天打雷劈!” 又是一声炸雷,此人当场倒地,浑身焦黑冒着青烟。 这下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墨梓凝是信了,妖孽呀妖孽!自己居然成了挥手劈死人的妖孽,老天是在开她的玩笑吗? 一道道炸雷劈下来,昏睡中的赵瑾年被惊醒,自车内坐起,亲眼所见,墨梓凝振臂高呼,天打雷劈,扑过来的一名男子便被活活劈成了焦炭。 “墨梓凝!”赵瑾年犹如置身梦中,哑着嗓子叫了声。 墨梓凝回首,见赵瑾年清醒过来,连忙进去车里扶住他,却发现之前安坐在车内的老爹墨浒竟然不见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一指雷霆灭三千 随着皇后姬氏惨死跃马山庄的消息传开,另有三件奇事在东元上空炸响。 一是,东元第一大家族姬家,非但未因皇后姬氏惨死获得抚恤,反而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压…… 姬家除了皇太后未受到波及外,贪赃枉法亏空国库能扣的帽子全部扣到姬家头上,重则拉出去杀头,轻则流放蛮荒,曾经耀武扬威的姬家在极端的打压下支离破碎。 二是,皇上赵瑾君下圣旨让位给孪生兄长赵瑾年为帝,改年号为年丰,赵瑾年在颁旨后的第三日,举行登基大典正式称帝。 三是,雷霆霹雳下诞生妖女一名,为废后墨梓凝,劈死了三千多人,当然,后来经墨采女本人亲自证明,只劈了三个人,一个也没劈死…… 不过,传说比真实更令人着迷,东元全国上下都相信墨妖女一指雷霆灭三千,甚至有更过份的,在国内吹不够,跑去国外继续为墨妖女站台狂吹。 墨梓凝随皇上出宫一趟,铲除了三个劲敌,并让皇宫三屠的威名更上层楼,所以,墨梓凝现在宫中的名号是,皇宫三屠前朝废后年丰妖孽威武无敌大采女。 至于这个采女前面为何要加个大字,墨梓凝本人也十分不解,大,可能是说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彩妃和蝶妃这两个曾经和她有过节的,都来凤仪宫向她示好,她也大人不记小人过地把过往一笔勾销,同她二人姐姐妹妹地乱叫一气。 不过,有一个人她可不打算放过…… “墨采女,肖美人求见。” 水歆毒发身亡后,静姝如同离群孤雁,从前在姬氏的羽翼下人人敬畏的大宫女,成了凤仪宫里洒扫庭院的粗使宫女,时常受人挤兑。 这次肖美人前来拜见,人人都知道墨采女最不喜肖美人,谁也不愿意入内通禀,这才落到了静姝头上。 最厌烦身边围满宫女太监,却因有圣旨不得违抗,墨梓凝每日里看着这帮人勾心斗角的都累,见是一身粗使宫女服的静姝进来禀报,单手支头懒懒地道,“让她进来。” “是……”静姝福身领命,退出门外去请肖美人。 “臣妾叩见墨大采女。” 肖美人入内便拜,墨梓慵懒挥手道,“免了。” 像是没有听到墨梓凝的‘免了’二字,肖美人就要做足标准的三叩九拜大礼。 墨梓凝拢起眉头道,“怎么,是想给本采女扣个大不敬的帽子吗?” 寻常日子,就算是面见皇上都用不到三叩九拜的大礼,如今肖美人论位分要比墨梓凝高,却要行此大礼,根本就是没事找事,被墨梓凝这样一问,慌忙跪倒在地,恭敬回道。 “墨大采女莫要误会,臣妾是为了表示恭敬,再说墨大采女一指雷霆灭三千,妖名传遍东元,就算是三叩九拜的大礼也是受得起的。” “嘶……”墨梓凝拿手抓了抓耳朵道,“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肖美人叩首道,“臣妾说的句句是实话,墨大采女莫要见怪。” “说吧,你来凤仪宫有何事?” 对于这样胡乱阿谀奉承的人,墨梓凝不想在她身上多浪费时间,言简意赅,让她有话快说。 “臣妾听闻跃马山庄外鼓动流民杀死皇后的吴红儿,曾经指认是受臣妾指使,伙同其他三名出宫宫女谋杀墨大采女,臣妾冤枉,还请墨大采女作主!” 自己刚回宫不久,还未动手处理这个暗中使黑手的人,人家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还言之凿凿冤枉,墨梓凝冲着肖美人勾了勾手指头,吓得肖美人瞬间汗透重衣,哆哆嗦嗦道。 “请墨大采女收手。” 收手?墨梓凝一时没反应过来,“收什么手?” 肖美人颤巍巍地抬头盯着墨梓凝伸向她的手指头,墨梓凝会意,偏又用指头点了点肖美人,吓得肖美人满头冷汗。 “当时吴红儿指认,你非但要谋杀本采女,而且因为她四人办事不利,被送出宫外后遭人追杀,只她一人因患重病被误判已死躲过一劫,你还有何话说?” 似乎是早料到墨梓凝会有此一问,肖美人跪地回道,“回墨大采女的话,既然吴红儿咬准是受臣妾主使,不如把她找来同臣妾对峙,一问便知真伪。” 这肖美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墨梓凝还真有点看不出来,只是有一点她很肯定,现在的吴红儿藏得极隐秘,外人谁也找不到,不排除肖美人有以自己为诱饵,钓吴红儿露面的意图。 记起赵瑾年曾提到过,肖美人的哥哥肖华是青竹内卫统领,内卫的审讯和刺杀本领都极为了得,若是自己真信了她的话,让人把吴红儿送来,凭着肖华的本事,杀了吴红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当然可以,不过,吴红儿远在千里之外,就请肖美人静候吧。” “谢墨大采女成全!” 肖美人再度向墨梓凝叩首,起身倒退着离开。 主殿内宫女太监站了一地,墨梓凝不耐烦地全部给轰了出去,一个人落座在桌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茶炉里的火炭玩。 一人自身后的屏风转出来,将她打横抱在怀里,狠亲了口。 脸色难看的墨梓凝环抱住赵瑾年的脖颈,回给他一个缠绵悱恻的吻,脸上绽放的笑容驱散了所有阴霾。 “看我现在是不是有点小人得志?” 刚刚亲耳听到墨梓凝如何欺压前来讨饶的肖美人,赵瑾年唔地一声,“还不算过份,若是朕的话,先劈了她再说。” 什么一指雷霆灭三千,墨梓凝心里清楚,那根本就是个美丽的扯,当时的火药味呛得她差点没背过气去,只有那些站得较远又被突然发生的情况震慑到的糊涂蛋,才信是她招来雷霆劈死人的,如今赵瑾年也拿这些来揶揄她,墨梓凝嘟起嘴来抗议。 “瑾年哥哥怎么也取笑人家?” 吻了吻墨梓凝的嘟嘟唇,赵瑾年笑着抱她出去外面散步。 皇上抱着采女出来院子里溜达,一众闲杂人等悉皆回避,墨梓凝脸皮早已练得比城墙还厚,无所谓旁边有没有人,攀住赵瑾年的脖颈同他脸贴脸地道。 “瑾年哥哥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皇上是我的 赵瑾年抱着墨梓凝坐到花坛边的软垫上,放她在腿上坐稳。 窝在赵瑾年怀里,墨梓凝的视线里有蓝天白云耀眼的阳光,还有赵瑾年眉目如画的脸。 此时的美景若是能定格成一生该有多好,墨梓凝凑过去,吻了吻赵瑾年凉薄的唇。 赵瑾年眼神清冷,唇上的温润触觉勾动不起他的任何想法,心里说不清的五味杂陈让他拧紧了眉毛。 “朕之前问你的话,你可有答案?” “是问我恨不恨皇上吗?” 赵瑾年微点了下头,脸色更是凝重了几分,“朕很想听听。” “不恨,皇上虐我千百遍,我待皇上如初恋。” 墨梓凝俏皮的说完,眼睛里的星星竟比阳光还要亮。 赵瑾年别开头,躲开了墨梓凝的深情凝眸,“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喜欢呀!”墨梓凝厚脸皮的抓紧时间表白,“我喜欢你,包括你的所有缺点。” “哼,朕有什么缺点?” 赵瑾年是够完美的,但面对她时却是缺点多多,“瑾年哥哥的缺点数都数不过来,最大的缺点就是对我太无情……” 赵瑾年抱住墨梓凝的手紧了紧,“你还是在怪朕?” “不是怪你……就是差点死在你手里,难免心里不舒服。” “想知道是为什么吗?”赵瑾年忽然问墨梓凝。 ‘不想’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却生生被墨梓凝咽了回去,“其实……这件事可以撇开不提。” 赵瑾年俯首,一个吻印在墨梓凝的额上,良久才分开。 “当时朕和你都是饵,所以,别恨朕……”赵瑾年语气干涩地道,“天机阁和焰帮明里暗里挑唆麟王和王先皇贵妃,杀朕只是表象,让东元大厦倾颓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而焰帮帮主和天机阁阁主都是神秘莫测的人物,多年来朕试探过多次,依旧不得要领,无法查到关于此二人的真实身份,斩草除根,不把此二人擒住,东元将永无安宁。” “而皇上可以肯定的是,此二人与我有所关联?”墨梓凝抬手指了指自己,眼神里透着几分不可置信,“我何德何能,竟让两大神秘帮派围着我转?” “朕也是这样想的……” 没料到赵瑾年突然开玩笑,墨梓凝信以为真,“或者是我亲戚?朋友?不会是我的两位姐姐吧?啧,我还真做不到大义灭亲。” “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赵瑾年暗忖,幸亏这家伙喜欢的是他…… “放心吧,我能说出来,就能保证他们不是。” 墨梓凝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赵瑾年彩眉微挑,“为何?” 墨梓凝粲然一笑道,“若他们真有人是,早弄死我了,不会留我到现在的。” “……” 为了给赵瑾年答疑解惑,墨梓凝继续道,“就连父亲都被我气的撵我回去墨家老宅住了那些年,何况其他人,都是什么帮主阁主的了,岂会任我一直胡闹下去。” 赵瑾年的脸色随着这句话冷了下来,“怎么,喜欢朕也是胡闹吗?” “嗯,自小我就说长大了要嫁给皇上,他们就说我胡闹。” 赵瑾年无言以对,最后只能评价,墨梓凝是真的缺心眼。 “不过,皇上为何要冒险和我一起做饵?我还是很想听听的。” 被墨梓凝的一番话打乱了心神,赵瑾年将下颌担在墨梓凝香肩上唔了声,“绑你在树上暴晒,是朕在表决心……” “什么决心?” “杀死你的决心。” 赵瑾年果决的回答让墨梓凝的瞳孔骤然一缩,浑身血液倒流回来,瞬息间手脚冰冷,许久咧嘴一笑。 “皇上这几年好像没少琢磨这件事吧?” 虽然墨梓凝说的是实情,但有一点不同的是,这次不只是想,而是赵瑾年真的付诸了实际行动。 没有接墨梓凝的话,赵瑾年继续他的话题,“焰帮始终没有彻底控制住瑞王,这次瑞王扮作朕前往临安府赈灾,鞭长莫及,正好是劫杀你的大好时机,焰帮劫走你,可以控制瑞王;而杀了你,栽赃给朕,则瑞王势必与朕形同水火,无论哪一种情况出现,他们都达到了目的,如此重大行动,帮主必定会现身。” 为什么赵瑾年要对她说这些?墨梓凝一边听一边思索,“那么天机阁又是怎么回事?” “天机阁行事乖张,论真实实力并不如七情局,而麟王对夺回皇位从未死心,朕和你都在,天机阁必定会杀了朕带走你,来扶植麟王重归皇位……” “皇上笃定了,如此重大行动,又有焰帮介入,七情局搅局,天机阁阁主势必会现身。” 最受不了赵瑾年拿他自己当饵,墨梓凝抱紧了赵瑾年,“你怎么可以拿自己做饵,用我做就好了,一次不行可以两次,我不会恨你的。” “但你会寒心……” 说的对!墨梓凝在心里赞同,嘴巴上却是咬定了,“不会。” 闻言,赵瑾年啧了声,“你撒谎的时候,说话会底气不足,你自己知道吗?” “有吗?”自认为演技一流的墨梓凝挠头尬笑,“我是不会骗瑾年哥哥的。” 眼神凛冽地与墨梓凝对视许久,赵瑾年被那两道永远清澈如水的眼所震撼,尴尬地轻咳了声道,“下去!” 沉溺于赵瑾年醉人的眼神里,墨梓凝闪着星星眼,脑子成了摆设,茫然地随口问道,“什么?” “从朕身上下去!”最受不了墨梓凝露出痴傻表情对着他猛流口水,赵瑾年不耐烦地直接站起身,丟墨梓凝到地上。 死活不肯松手,墨梓凝圈住赵瑾年脖颈的手臂又紧了紧,丢她的赵瑾年没防备,被坠得向前踉跄几步,脚下没站稳,整个人向前扑去。 依旧不松手的墨梓凝被压在身下,两个人倒在地上的姿势可就不太雅观了。 “嗯哼,咳咳!” 头上响起冷冷的几声咳嗽,墨梓凝和赵瑾年同时看去,就见太后正由宫女扶着,站在二人不远处,瞧着这边面若寒霜,一双阴冷的眼盯在墨梓凝身上,一副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墨梓凝的架势。 “快松手!”赵瑾年附耳悄声催促。 记起麟王说过的话,素来表现得极为疼爱她的太后,最反对她嫁入宫中,信奉‘敢拆散她和瑾年哥哥的人都是仇人’的墨梓凝,非但没松开,反而斜眄着太后,示威般吻住了赵瑾年。 第一百五十五章小鞋穿去佛堂里 “岂有此理!”目睹墨梓凝与赵瑾年明目张胆地当众亲热,太后气恼地涨红了脸,转身拂袖而去。 宽容了墨梓凝的胡闹,赵瑾年无奈地支撑起身体…… 墨梓凝猴子一样攀住赵瑾年的脖颈,双腿圈柱赵瑾年的腰,整个人悬在赵瑾年身上,享受着赵瑾年使力下肌肉鼓鼓的激动时刻。 “够了,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快下来!” 几次试图从身上把黏人的墨梓凝摘下来,均被墨梓凝癞皮狗一样哼唧着甩开,赵瑾年无奈地松开手,让墨梓凝仅靠着自己的臂力维持如此尴尬的姿势。 不多时,墨梓凝的手臂便酸得受不了了,可她就是不想下来,嗅着赵瑾年身上特有的清香,同他脸贴脸地靠在一起,倾听着他因为气恼而有些粗重的呼吸,感受着他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声,墨梓凝贪婪得只想时间就此停止。 “哎,我喜欢!”墨梓凝叹息着,整个人开始支持不住地向地面滑落下去,幸好两条缠绕住赵瑾年的腿还有些力气,阻止了她继续下滑,“瑾年哥哥,如果我们能不用猜疑,没有这么多烦心事,只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这样生活下去该多好。” 满脸不耐烦的赵瑾年听到响起在耳畔的话语,骤然转头对上墨梓凝的眼,“别忘了朕是皇上,这些是你最不该有的幻想。” “想想不行吗?” 赵瑾年的疾言厉色刺得墨梓凝心脏为之一痛,难得的一点旖旎时光,就这样被万箭攒心,墨梓凝瘪瘪嘴再没了力气,整个人软泥一样自赵瑾年的身上滑落下去。 似乎是失去了所有耐心,赵瑾年一旦摆脱了墨梓凝的纠缠,立即转身就走,脚步匆匆的像是在逃离。 “皇上!”墨梓凝坐在地上浑身无力,目送走远的赵瑾年转过影墙消失无踪,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拍掉身上的灰,墨梓凝坐到之前赵瑾年落座的地方…… 花坛边的软垫上似乎还残留着赵瑾年的体温,墨梓凝却因此陷入了深思。 这次赵瑾年精心布局,冒险出宫,结果显而易见的是失败了。 天机阁和焰帮,依旧是躲在暗处的两匹恶狼,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继续出来作恶,她怎么做才能帮到赵瑾年呢? 苦恼地蹙起眉头,花坛边的花香不如赵瑾年身上的清香,闻多了熏得人头疼,墨梓凝离开花坛回去殿里继续想,站着想,坐着想,躺在床上还想,睡着了在梦里继续想…… 这一觉墨梓凝并没有睡多久,便被人叫起来了。 “传皇太后口谕,命墨采女前往佛堂为贤德敏淑元妃姬氏抄经至七七为止。” 刚刚惹恼了皇太后转眼就给她小鞋穿,墨梓凝睡眼惺忪懒懒道,“是。” 传话的公公见墨梓凝衣衫不整,发髻散乱,面露不悦道,“墨采女,在宫里人人都得守规矩,尤其这仪表一定要整洁……难道皇太后亲自来训话,你也是这般没规矩?” 站直了身子,墨梓凝耳听一个太监也敢训她话,惺忪睡眼微微上挑,一道凌厉的光打在老太监脸上,顿时把他的话全堵在了嘴里,浑身不自觉地哆嗦了下。 “公公是宫里的老人,又在皇太后手底下听差,提到规矩应该比我这个才入宫三年的采女强,怎么连这种逾矩的事也做得这般理直气壮,本采女是你能教训的吗?” 本来仗着是皇太后派来的人,墨梓凝又不过是个扶不起的废后,随便骑到头上教训几句,量她屁都不敢放,谁知墨梓凝竟敢反唇相讥,老太监脸上挂不住道。 “墨采女,杂家是替皇太后传的口谕,就算是教训,也是替太后教训,别说是采女,就是这宫里随便哪一个妃嫔也得听着。” 老太监尖声尖气地说完,回瞪向墨梓凝,表情一点也不示弱。 墨梓凝忽然就想试试看……手指虚空点向老太监,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道,“劈了这个敢以下犯上的阉人。” 话音刚落,响晴的天空中一声炸雷响起,老太监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成了黒糊焦,冒着烟地栽倒在地。 周围的宫女太监一见吓得齐声尖叫,接着腿一软全部跪倒在地,犹如拜神般朝着墨梓凝不停磕头。 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收效如此惊人,连墨梓凝都惊呆了,左右看过,实在看不出来何人是七情局卧底。 墨梓凝暗忖,七情局的人到底藏身何处,竟然随时随地能帮她劈人? “扶公公回去休息。” 别看老太监被劈成黑糊焦,但墨梓凝很肯定他没被劈死,应该只是吓晕了。 跟在老太监身后的两名小太监哆哆嗦嗦躬身称是,搀扶走了老太监。 既然皇太后下旨,墨梓凝再怎样也不能违抗,只能准备动身前往佛堂。 “你们去收拾下,出两个人陪本采女去佛堂。” 话一出口,众宫女太监齐齐后退一步,谁也不敢靠近不顺心就劈人的墨梓凝。 “我去收拾东西去!”众人一哄而散,但谁也不提陪墨梓凝去佛堂的事。 东西很快便收拾好了,可谁陪墨梓凝去成了大问题。 众人互相推诿,墨梓凝倒也不急,反正随便谁服侍她都无所谓,她倒是要看看这些人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还是我陪墨采女去吧。” 忽然一道身影自角落里走出,一身粗使宫女的打扮,墨梓凝看过去,竟然是静姝。 “我,我可以去吗?” 又一道声音响起,一名小太监自众宫女太监身后转出来,墨梓凝认识此人,正是之前随在尹珏身侧,曾经卖给她早餐的那个小太监。 “你……怎么来这里了?” “回墨采女的话,尹公公特意派奴才来伺候的,墨采女去佛堂,奴才想,或者再没有比奴才更适合的人选了。” 旁边一条狼,再来个尹珏派来的奸细,还真是够热闹的,墨梓凝想着,颔首道。 “也好,就你们二人吧。” 其他宫女太监一听终于放下心来,却听墨梓凝道。 “留在凤仪宫的人,每日里除了按时往佛堂送日常用品外,每日里也都要人手一部抄写《地藏经》,为皇后祝祷……” 顿时,凤仪宫中哀鸿遍地…… 第一百五十六章好高兴皇上说我不配 “皇上,皇太后罚墨采女去佛堂给贤德敏淑元妃姬氏抄写佛经,听说要抄满七七……” 闻言,赵瑾年放下手里的折子道,“元妃姬氏的七七还剩几日?” “回皇上,还有四七。” 闻言,赵瑾年略一沉吟道,“皇太后怎么想起让墨采女去抄佛经?” 这话怎么答?尹珏有点为难,“皇上,您和墨采女……被皇太后撞见,恐怕冲撞了她老人家,所以才……” “啧……”赵瑾年面露不悦,“去接墨采女过来朕的未央宫,另派肖美人抄经,就说论位份,墨采女没资格给元妃姬氏抄经,只配过来给朕端茶倒水。” 真能糊弄人,赵瑾年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尹珏憋笑憋得十分辛苦,“是,皇上,奴才这就去传话,请墨采女过来为您端茶倒水。” 尹珏说着向门外走去,却听身后传来手指叩击桌案声,回头一瞧,赵瑾年正单手支头看着他,再一看桌案上的茶盏已经空了。 尹珏立马为赵瑾年重新沏了壶香片,欠身道,“皇上还有何吩咐?” 端起茶盏呷了口,赵瑾年眼皮都没抬一下的道,“快去吧……” 按照皇太后吩咐必须跪着抄经,墨梓凝苦不堪言。 佛堂里烟雾缭绕,墨梓凝被烟熏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仰天哀叹道,“这是想让我随了姬氏一起去吗?” 身在佛堂里还敢信口胡说,小太监甄南解劝道,“墨采女,这里是佛堂,千万别胡说!” 墨梓凝苦哈哈地瞥了甄南一眼,“你以前在佛堂听差,是不是天天就装哑巴来着?所以,你的名字才叫甄南,好好的人不能说话,还真难,对吧?” “墨采女,莫要开杂家玩笑。” “可是真的很无聊,又累,还烟熏火燎的,让我抄到七七结束,我真是坚持不住。” 墨梓凝咕哝的有来道去,就是不见手上的笔动弹分毫,旁边的静姝道。 “您这要是天天就是抱怨不抄经,别的奴婢不知道,但这一天一部经的,您要是抄不完,只能熬夜继续抄,到时候就不是坚持不住了,熬夜也能把你给熬死。” “你巴不得我死,是吧?好给你家贤德敏淑元妃偿命!”墨梓凝气不顺,找茬功力成倍增长。 “奴婢没那么想……”静姝坦然道,“眼下就只有墨采女肯收留静姝,就算是奴婢为了苟延残喘考虑,也不敢存心咒墨采女死,但若是墨采女作死,奴婢也拦不住。” “嘿,你这嘴……”墨梓凝用笔杆子挠了挠头,吩咐甄南道,“掌嘴。” 甄南被吓得手一抖,手里的墨条掉到砚台上,溅得墨汁到处都是,墨梓凝才抄了个开头的经文全被墨汁给糊上,算是白抄了。 “甄南!” 在墨梓凝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中,胆子极小的甄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墨采女饶命!” 最受不了甄南谨小慎微的样子,墨梓凝无奈,揉着眉心问道,“你怕什么?至于连根墨条都吓得拿不住吗?” 偷拿眼瞟过一旁面色平静的静姝,甄南颤声道,“杂家不是害怕。” “你不是害怕手抖什么?手不抖,我这经文至于遭殃吗?” 说话间墨梓凝发现甄南在偷瞄静姝,不悦地一拍桌案道,“静姝,你看你把甄南给吓的,不过吩咐他掌嘴,还没动手呢,先要把他吓尿了,你该当何罪?” 静姝冷着脸看了眼浑身簌簌发抖的甄南,“他胆子小关我什么事,我又没不让他掌嘴,你刚说他就抖上了,怨得到我吗?” “大胆!”墨梓凝正抄经抄得烦闷,有人跟她斗嘴解闷简直求之不得,拍案而起正要好好给静姝讲道理,外面却有人蝎蝎蛰蛰拉长了音地加入进来。 “哎呦,这是谁惹到墨大采女了,赶紧掌嘴!” 墨梓凝目光转向门口,就见肖美人被两名贴身宫女扶着跨过佛堂门槛,笑得格外灿烂地向她走来,身后跟进来的两名嬷嬷咬着牙扑向垂首静立的静姝。 “我看谁敢动我的人……” 墨梓凝冷冷道,声音虽不是很大,却在偌大的佛堂里产生了回响,一声一声撞击着人的鼓膜,两个扑向静姝的嬷嬷好似被这声音点了穴,僵立在原地进退两难。 “在墨大采女面前,你们也敢乱来,放肆!”肖美人教训完,瞪起眼冲着两名嬷嬷道,“还不快退下。” 得了令的两名嬷嬷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退下。 “你怎么来了?”墨梓凝冷着脸打量肖美人,很怀疑她是来看自己热闹的。 肖美人自然也猜得到墨梓凝的想法,忙解释道,“是皇上命臣妾来的。” 皇上?墨梓凝的眼神凌冽如刀,暗忖,赵瑾年才离开凤仪宫不久,随后便见了这个肖美人,是何用意?而且还让她过来佛堂,那么也就是说皇太后罚她抄经的事情,赵瑾年已经知晓了,难道他不打算给自己向太后求情吗? 一番思量很费脑子,墨梓凝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道,“皇上派你来作甚?” “皇上派我来为贤德敏淑元妃姬氏抄经,说是……”肖美人觑着墨梓凝的脸色道,“说是墨大采女论份位不配抄经。” 哈哈,这理由亏赵瑾年也能想得出来,墨梓凝乐不可支,“对,当然不配,绝对不配。” 说着,墨梓凝招呼静姝和甄南道,“咱们快走,别污了佛堂圣地。” 肖美人本以为墨梓凝会因为皇上说她不配抄经而暴跳如雷,不想这人却犹如刑满释放一般大踏步往外就走,忙招呼道。 “墨大采女,臣妾还没说完呢……” 墨梓凝好心情地止步回身道,“好,你说。” “皇上吩咐,让墨大采女立即前往未央宫,为皇上端茶倒水。” 行呀,只要不让她抄经,端茶倒水就端茶倒水,何况还能天天见到赵瑾年,她可是求之不得,墨梓凝美滋滋地点头,“好,本采女这就去。” 皇太后下旨,皇上钦点她来给贤德敏淑元妃姬氏抄经,这可是无上荣耀的事情,只有墨梓凝那个傻缺,被赶走了还乐到不行,肖美人执笔认真抄经,心里想着,有了这份荣耀,她在后宫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弄死宫里位分最低的采女墨梓凝岂非轻而易举…… 第一百五十七章露出大尾巴 “说好的为皇上端茶倒水呢?”墨梓凝无语问苍天,被逼着站桩站到两腿失去知觉,她这是受的什么罪呀! 旁边负责监督的不得,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手里拿着戒尺,墨梓凝敢动他就敢打,墨梓凝敢耍赖皮,他就敢再加一块砖上去,治得连赵瑾年都拿她没办法的墨梓凝老老实实。 “你这是虐待,我要找皇上告你去。” 浑身抖成一团,累到恨不能就地躺倒却又不敢,墨梓凝咬牙切齿地向不得抗议。 “随便……”不得挑衅回怼,“皇上吩咐我这个做师父的监督你练功,我就不能糊弄,你若觉得是在受虐待,就去找皇上告我的状,但只要是我负责训练,肯定就是这样,绝对不会有一点松懈。” “好,够你狠!”从龙潭又入虎穴,墨梓凝欲哭无泪,喘着粗气可怜巴巴地问不得,“还有多久?” 一会儿耍狠,一会儿装可怜,不得挑眉看了眼香炉里的香道,“还有不到半炷香。” “什么,还有那么久?”墨梓凝又开始哀嚎起来,“让我死了算了。” 不得闻言不屑道,“要么马上死,要么站好!” 墨梓凝的眼神随着不得手里挥动的戒尺一上一下的动着,样子滑稽可笑,不得忍着笑继续当凶神。 “不得护卫!”一名小太监站在门口招呼不得。 “看好了,否则,罚你们一起站桩。” 不得唬着脸吩咐静姝和甄南,阔步过去,拉着小太监到院门外说话。 甄南瞧着不得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连忙跑过来到香炉前鼓着腮帮子使劲吹。 本来还打算让甄南找把椅子来坐坐,墨梓凝一见到甄南在吹香,乐得不住夸赞,“还是甄南好,好主意!” 受到夸奖的甄南更来劲了,不多时就把香吹燃大半。 忽然,不得如离线的箭般冲进来,把正吹得来劲的甄南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也不知道不得有没有瞧见甄南的动作,只见他跑过来拉着墨梓凝就跑。 站桩站得浑身酸痛,两腿失去知觉,被不得再猛地拽着跑,墨梓凝踉跄几步,直接摔倒在地,惨呼连连…… 垂眸看向瘫软在地的墨梓凝,不得啧了声,打横将她抱起冲进内室,丟她到床上。 手软脚软的墨梓凝吓得瞪圆了眼睛,“不得,你要做什么?” “嘘!”不得把手指压在唇上,压低了声音道,“装病会不会?” 让她装病?搞什么?墨梓凝倒在枕上点点头道,“会,可是……” 不得打断墨梓凝的话,催促道,“那就好,闭上眼睛,快点装。” 墨梓凝云里雾里,但还是配合地闭上眼睛,不多时便听到外面甄南和静姝齐声道,“恭迎皇太后。” 接着,一阵细碎脚步声响,有风自门口拂面而来,停到床前。 此时的墨梓凝因为被不得逼着练功,累得脸色赤红满头大汗,身上的热度也要比平常高上许多,如果不知内情的人看到,很容易会误以为是发烧了。 果然,皇太后站在床边看了眼倒在床上盖着被子的墨梓凝,语气冷硬地道。 “是纸扎的吗?抄经也能累到发烧?我记得这孩从前身体壮得跟牛似的,怎么大了反倒这般娇气?” 听到皇太后说她壮如牛,墨梓凝缓缓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道,“皇太后,您怎么来了?” 因为脱力的原因,墨梓凝说话都带了颤音,听起来更是虚弱无比,皇太后紧蹙起眉头,“还真是病了。” 原来不得让她装病是为了应付皇太后,墨梓凝在心里暗暗感谢不得,表演起来更加卖力,接连爆咳,咳得担心被传染到的皇太后一路退到了门口。 “太后,您别走呀,我好难受,求您陪我说说话……” 墨梓凝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向站在门口的皇太后伸出颤抖的手,一副垂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样子,吓得皇太后连连倒退,险些被门槛绊倒…… “你好好在这里养病,不到痊愈不许出去,尤其不许你见皇上。” 皇太后吩咐完毕,立即逃也似的离开了。 自己的扮相真的那么逼真吗?墨梓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结果摸了一手的汗,身子也是抖如筛糠,无力支撑地倒回床上。 哎,墨梓凝这才知道自己被不得治得有多惨。 躲起来的不得没有再出现,墨梓凝躺在床上眨眼功夫睡了过去,一觉酣眠,梦里却梦到自己与赵瑾年被困在马车里,被一众杀手围住,自己喊着天打雷劈,把那些杀手一个个劈成黑糊焦。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抓住一个稍微糊得轻些的杀手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马车里的人是真皇上?” “墨采女……” 墨梓凝睡得正香,听到有人叫她,厌烦地摆手道,“别吵!” “快起来吧,皇上来了!”静姝不耐烦地推搡着睡到流口水的墨梓凝。 听到皇上二字,墨梓凝的眼睛猛地睁开,还未完全聚焦的眼珠转向床边的静姝。 “你说什么,皇上来了?”墨梓凝诈尸一样从床上一跃而起,咕咚,又浑身酸痛无力支撑地栽倒回去。 “是呀,皇上正在外面和不得护卫说话呢。” 墨梓凝倒在床上呻吟出声,“可是我现在浑身酸痛,动都动不了了。” 静姝的脸隐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暗影里,只用一双闪着光的眸子盯着墨梓凝看,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初时墨梓凝并不在意,但时间长了就觉出不对了。 “静姝,你怎么了?” 自袖中抽出一把刀来,刀尖闪着寒光,静姝眉眼锐利无情,举刀就刺。 恰在此时,甄南出现在门口,一眼瞧见静姝手里的刀,闷声不语地猛扑过来,抱住意欲行凶的静姝。 “你放开!”静姝面目狰狞,握住刀的手簌簌发抖。 “不!”甄南压低了声音劝道,“你不该迁怒墨采女……你想想,如果真的是墨采女杀死的贤德敏淑元妃,她怎么可能收留你?” “怎么不能?”静姝咬牙道,“她收留我就为了作给皇上看,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第一百五十八章想要与你比肩 “甄南,让开,我看她怎么杀我。” 墨梓凝对于养狼的事情看得特别开,养狼就不怕被狼咬,更何况这头狼根本伤不了她。 “不,坚决不让!”甄南像只护着鸡崽的老母鸡,张开双臂拦在静姝面前,“除非你先杀了我。” 一个豆芽菜似的小太监,也敢说出这样不自量力的话,静姝不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不过除非你把我一刀毙命,否则,我就使劲叫,外面全是护卫,我就不信他们还快不过你的刀。” 怎么自己收下不是狼就是白痴的,被甄南护在身后的墨梓凝默默翻了个大白眼,“甄南,让开。” “墨采女你别怕,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让你死。” 一个馒头买来一颗心,望着面前甄南单薄的背影,墨梓凝鼻子一酸。 “别犯傻了,我既不想你死,也不想静姝死,别胡闹了,都赶紧收起来吧,免得一会儿皇上进来撞见,那我可就护不住了。” 信誓旦旦要为自己的主子报仇,忽听墨梓凝说出不想她死,静姝的心狠狠痛了下,手上的力道骤然消失,当啷,匕首跌落尘埃。 急忙弯腰将匕首拾起藏好,甄南才站直身子,赵瑾年已行至门外。 墨梓凝尽量保持语气平稳,吩咐甄南和静姝道,“退下!” 进到门里,赵瑾年打量了眼坐在床上的墨梓凝,瞧着她脸蛋粉嫩嫩的,脸上的汗珠还未消退,隐隐反射着透过窗落进来的夕阳,就像个挂着露珠的鲜嫩蜜桃,惹得人恨不能咬上一口。 “觉得怎么样?” 赵瑾年艰难地滚动喉咙,声音略带着一丝暗哑,反而比往常的清越更具磁性,听在墨梓凝的耳朵里,简直要爱死了,那些印在脑海里的撩人气息参杂进来,墨梓凝顿时红了脸,微点了下头道。 “还好,不得是好师父……”夸到一半,受尽不得欺压的墨梓凝才幡然醒悟,自己干嘛要替他说话,语气陡然一变,咬牙恨齿地道,“就是太狠了,差点没把我累死。” 立于门口的不得听到墨梓凝在告他的状,站在赵瑾年身后,挑眉冲着墨梓凝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皇上,他威胁我!” 墨梓凝立即指认,赵瑾年回首,不得安安静静杵在门边,老实得一如既往。 “不得是奉旨行事……既然你想留在朕的身边,就要学会自保,否则,朕劝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难得赵瑾年同她心平气和地讲话,就是内容有点倒胃口,“好,我答应皇上就是,不就是站桩练武吗?吃苦我不怕。” “好,这可是你答应的,如果不得有禀报说你偷懒,立即滚出宫去。” “瑾年哥哥,你骂我?”墨梓凝惊讶到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咳……”赵瑾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居然出口成脏了,尴尬地用手抵在唇上,掩饰性地咳嗽了声,才道,“朕是被你气的。” “太好了!” 墨梓凝忽然欢呼起来,不得用看精神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赵瑾年也被她闹得一头雾水,挨骂还能骂到兴奋? “整个宫里,只有我被皇上骂过滚!” 墨梓凝自豪的样子令赵瑾年无语,“不得,你这个师父不只要传授武功,还要做到修身修心,要不然宫里出来个练武练疯的采女,是很影响朕的形象的。” 不得唯命是从,躬身领命,“是,皇上。” “嗯……”赵瑾年颔首,转身向门口走去,却被墨梓凝自身后叫住。 “皇上,这就要走吗?” 脚步不停,赵瑾年道,“你把太后身边的崔公公给劈了,太后也给气病了,朕得去为你善后。” “请皇上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此时,已走到门口的赵瑾年头也不回地道。 “你跟着去做什么?还嫌母后病的轻吗?” 墨梓凝深觉无辜,“是崔公公先对我无礼的,我只是想教训他一下,又没把他怎么样,养几天就能好,何必这样斤斤计较…… 再说皇太后刚才已经来过了,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分明是想找个理由,让皇上好好整治我。” 气到脚下一个踉跄,赵瑾年被不得一把扶住,回身教训道,“还敢犟嘴!” “我说的句句属实!” 对于小了自己十岁的墨梓凝,赵瑾年拿出毕生耐性,目光从凌厉转为无奈,半晌方才迈过门槛无言离开。 甄南等到赵瑾年离开后,才敢自门外探出头来,看到墨梓凝正坐在床上发呆,溜到床边招呼。 “墨采女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脸色?墨梓凝抬手摸了摸自己汗津津的脸,“去打盆水来,我要洗脸。” 话音刚落,静姝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放到盆架上静等在一旁。 墨梓凝看着沉默的静姝,踉跄下地过去洗脸。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有宫女端来晚膳放到桌上,墨梓凝瞧出来,这还真是按照皇太后的吩咐,让她留在此地‘养病’了。 墨梓凝所在的这套院落,是在未央宫后院,独立且安静,把她关在这里美其名曰养病也没什么不好,墨梓凝完全没意见,甚至因为毗邻赵瑾年而沾沾自喜。 吃饱喝足,墨梓凝出去外面散步,打算去未央宫的后角门,到赵瑾年常去的碧桃园里逛逛,结果却连自己所在的院门都出不去,门口的守卫将她拦下,好说歹说就是不许她外出。 “真是岂有此理,我要见皇上!” 对于墨梓凝的抗议,守卫面无表情地规劝,“是皇上吩咐不许墨采女随意外出的。” 两面都拿皇上压对方,但是好像墨梓凝这边没什么力度,反正守卫是不买她的账,而她更是奈何不了尽忠职守的守卫。 “好,不出去就不出去。” 墨梓凝说着,整个人却如弹丸一样冲向门外,守卫一见二话不说,双双把敞开的院门迅速关闭。 刹不住闸的墨梓凝整个人拍在门板上,缓缓下滑,瘫倒在地…… 第一百五十九章掐架又求婚,王爷发疯了! 失去自由的墨梓凝无语问苍天,到底是皇太后要惩戒她,还是又被赵瑾年给算计了? 揉了揉差点撞扁的鼻子,墨梓凝从地上爬起来拍去滚了一身的灰,自我解嘲道,“算了,反正本采女练功练得腰酸背痛,还是早点歇息的好。” 甄南和静姝默默地陪在墨梓凝身边,跟着她向内室走去。 墨梓凝毫无睡意,走到门口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抬起的脚旋又落下。 “墨采女不是累了吗?要不,杂家为墨采女松松骨如何?” “你会松骨?”墨梓凝来了兴趣。 “是,杂家祖上在隋唐时也是在宫里听过差的,祖传的推拿。”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极好!”无聊且浑身酸痛得厉害,墨梓凝乐得命令甄南,“这就给本采女松骨。” “回采女,现在可不行……”甄南道,“饱腹时不能推拿松骨,还请墨采女在院子里多溜达会儿。” “哦,这样呀……”墨梓凝配合地转身回到院子里,驴拉磨一样转圈开走。 对于墨梓凝缺心眼一样的散步方式,甄南和静姝同时转过脸去,免得被她给转晕头。 “开门!” 门外忽然传来呼喝声,拉磨的墨梓凝转得头晕眼花,停下脚步东南西北分不清地指着前方道,“谁在门外乱叫?” “麟王爷请恕罪,皇太后有吩咐,墨采女身染恶疾,为免传染,不许任何人靠近。” 门外的对话,墨梓凝听得一清二楚,步履蹒跚地跑到门口拍打的门板叫道。 “是麟王吗?” “是,当然是本王!”门外麟王高声回答。 怎么赵瑾年居然没有怪罪作乱的赵瑾君,反而恢复了他的麟王身份,非但如此,还准许他在宫中任意行走?反而什么过错都没有的自己却被关了起来?墨梓凝觉得分外委屈,仰天大叫。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的镯子呢?” 门外陡然沉寂下来,接着,赵瑾君的声音再度响起,“本王也不知道,醒来以后就不见了。” “不见了?”墨梓凝掐着腰底气十足地反驳,“你以为我信?” “你不信本王也没办法,不见了就是不见了。” “可恶!”墨梓凝看得出来赵瑾年很在意她的七情局副局主身份,也很重视她所佩戴的七情镯,而赵瑾君居然厚颜无耻地承认他拿了七情镯,还把它弄丢了,真是士可忍熟不可忍,墨梓凝抬脚猛踹门板。 “放我出去,赵瑾君,你这个混蛋,敢把我的镯子弄丢,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 一个小小采女气势汹汹地说要教训王爷,赵瑾君也来了脾气,“把门打开,本王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教训本王!” 俩个人隔着门板掐了起来,一旁的守卫们万般无奈。 “开门!”俩个人分别在门板两边,把门擂得山响。 守卫劝不了门里的墨梓凝,只能商量门外的麟王,“王爷,皇上若是回来听见王爷在此吵闹,怕是不好。” 提到皇上,憋着气的赵瑾君更觉不快,退后几步纵身一跃,跳到院墙上,居高临下看墨梓凝热闹。 “你刚才说什么,要教训本王?” 几名守卫都不会轻功,站在院墙下目瞪口呆,“王爷,快下来!要不然皇上怪罪下来,属下们可承担不起。” 赵瑾君哪里会去管守卫们的死活,高高站在院墙上,手里捏着一把琉璃珠问墨梓凝,“怎么不回答?” 忽然,头顶传来赵瑾君的声音,墨梓凝吃了一惊,倒退几步向院墙上看去。 银练似的月光下,赵瑾君一身玄衣,墨发飞扬,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银华与暗影交错,描摹出他邪魅狂狷的面容,黑漆漆的眼里盛满了戏谑,手持琉璃珠冲她笑得甚是诡异。 “你,你怎么上去的?” 墨梓凝担心自己会吃亏,警惕地注意着赵瑾君的一举一动。 手拿一个琉璃珠上下抛着玩,赵瑾君挑眉道,“有能耐,你也上来呀。” 刚刚和不得学功夫,哪里会什么轻功,墨梓凝可不想像只笨狗熊一样爬墙,故作不屑道,“好好一个王爷,放着门不走非要爬墙,也不怕人笑话。” “你怕了?”赵瑾君声音波澜不惊,极具挑衅意味,抖手丢了颗琉璃珠,直奔墨梓凝肩头。 墨梓凝躲都没来得及躲地捱了一下子,“你干嘛打我,好疼!” “就是要你疼,谁让你敢暗害本王爷的。” 记仇的赵瑾君,一想起自己曾被墨梓凝麻翻了一天一夜,心里就十分不爽,皇兄和母后谁都舍不得动他一下,结果这个墨梓凝不但敢对他动手,而且还是下狠手,她怎么舍得? “我暗害你?”墨梓凝抗议道,“你怎么不说你偷我镯子呢?” “你胡说!”堂堂一个王爷被人指认为小偷,赵瑾君狡辩道,“你这样粗心大意的女人,那是本王好心帮你先收着,免得你弄丢了。” “也不知道是谁粗心大意,既然是你收着,镯子呢?” 赵瑾君撇嘴道,“斤斤计较的,不就是个镯子嘛,本王赔你就是了。” 七情镯哪里是他说赔就能赔得了的,墨梓凝懒得和赵瑾君磨牙,“行了,你快走吧,别来烦我。” 胆敢撵他走?赵瑾君瞬间变脸,身姿翩翩跃入院中,落在墨梓凝面前,抓住她的手腕一甩,将人甩贴在树干上,两手压住墨梓凝,强迫她同自己对视,以不容回绝的语气道。 “本王不是来和你磨嘴皮子的,本王是有事要问你……” 墨梓凝后背贴在树干上,撞得头晕眼花,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有气无力地呻吟道,“问什么?” “本王要娶你为妃,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你说什么?”墨梓凝看怪物一样看着赵瑾君,“你疯了吗?谁答应要嫁给你的?再说我是采女,是皇上的人,你怎能娶我?” “这些你都不用管,本王只问你,你喜欢举世轰动的婚礼,还是本王陪着你游山玩水的婚礼,或者,就是一顶小轿接你过去,然后本王只你一人的过一辈子。” 这话要是赵瑾年问她,她怕是要乐疯了,但眼下却是讨人厌的赵瑾君,墨梓凝冷冷推开他道,“少做梦,除了瑾年哥哥我谁也不嫁。” 第一百六十章女人是要哄的 居然敢拒绝他,这个该死的女人!赵瑾君发飙,抱住墨梓凝就要亲下去。 嗖!啪! 赵瑾君还未得手,却被人自后拎住脖领子扔到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居然有人敢打王爷!顿时怒火中烧,抬眼一看…… “瑞王?你敢打本王?” 玉树临风地站在麟王面前,瑞王黑漆漆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上的麟王,“胆敢对墨采女放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放肆!”赵瑾君狼狈自地上爬起,赫然发现身着龙袍的赵瑾年面色冷峻地站在墨梓凝身旁,正像看死人一样地在看着他。 从前就算夺了皇位,对赵瑾年赶尽杀绝,作为皇兄的赵瑾年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赵瑾君的暴跳如雷突然就熄了火。 “谁准你进来的?” 赵瑾年语气平静如水,听在赵瑾君耳里却是暗潮汹涌。 “我是来找墨采女的。” “找墨采女有何事?”赵瑾年说着话,眼神凛冽地扫过赵瑾君,看样子赵瑾君敢胡言乱语一句,就有掉脑袋之虞。 “我,我是问问她,镯子是不是她派人拿走了。” 提到墨梓凝丢失的七情镯,赵瑾年的脸色更难看了,“你还有脸提,出去!” 从来没有过的疾言厉色,赵瑾君委屈无比地抗议,“皇兄,你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过话,你是不是受小人挑拨,才对我这样的?” 赵瑾君说着,眼珠转向几乎要将他摔死的瑞王赵瑾华,“又不是只有我觊觎过你的皇位,还有些人,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实际上暗地里不知使了多少手段。” 赵瑾华问心无愧,坦然迎向赵瑾君的目光,无谓笑道,“是非黑白皇上自然心里有数,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颠倒的。” 赵瑾年揽住晕乎乎的墨梓凝,向瑞王道,“这些日子瑞王多有辛苦,今日到此为止,早些歇息去吧。” 刚刚完成使命从临安府归来的赵瑾华,应声道,“是。” 墨梓凝看着张牙舞爪的麟王和恭敬顺从的瑞王,两相比较下,真希望把惹事生非的麟王一脚踹飞。 或者是感觉到了墨梓凝的不满,瑞王故意与麟王勾肩搭背,强迫着他同自己一起向门口走去。 被武功卓绝的瑞王勾住肩膀,养尊处优惯了的麟王挣扎不过,不甘心地几度回首,眼巴巴望着墨梓凝,“我还有事要和墨采女说!” “墨采女没话和你说……” 瑞王一点机会也不给,强行带走了麟王,墨梓凝不悦地皱起眉头,问道。 “皇上为何一再纵容麟王?竟让他胡闹到如此地步。” 墨梓凝素来只顾着喜欢赵瑾年,却从不对他周围的人或事指指点点,这还是赵瑾年第一次从她的嘴里听到带着些埋怨的指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竟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些许不耐烦。 “母后当年难产,生下我兄弟二人后,便再不能生养,同是母后的儿子,岂可因为这些俗事伤了彼此性命,害母后伤心。” 真是个大孝子,为了你们母子团圆使劲折腾我,墨梓凝撇撇嘴,甩开赵瑾年环抱住她的手。 “既然你心疼你兄弟,就看好他,再敢到我面前胡言乱语,小心我不客气。” 难得见到墨梓凝冲他发脾气,粉嫩嫩地小脸气鼓鼓的,嘟起嘴来像只要吐泡泡的小金鱼,赵瑾年觉得很有趣,然而一想起令人头疼的麟王,便一点心思也没有了。 “朕也累了,你也早些睡吧。” 自己不过说了两句气话,这人转身就走,难道不知道女孩子是要哄的吗?墨梓凝赌气跺着脚往房门走,耳听身后静悄悄一片,再转身,只在大门口看到赵瑾年衣袂一角。 “比我走的还快!”墨梓凝双拳紧握气到抓狂,“哄我一下能死吗?” “墨采女,时间尚早,要不然杂家给您松松骨?” 怎么把这茬忘了?墨梓凝贪图享受,也不生气了,进去门里,趴倒在软榻上招呼甄南,“快过来。” “墨采女,注意仪表。” 不满墨梓凝大大咧咧倒在软榻上的姿势,见惯了姬氏贤淑端庄的静姝出言提醒。 “什么仪表,这里就咱们仨,弄那些虚礼做什么?” 甄南是只要墨梓凝高兴就好,活动了下手脚,开始给墨梓凝松骨。 揉捏捶打,先给墨梓凝一顿推拿按摩,墨梓凝舒坦得频出怪声。 “唔……啊……好舒服!嗯……” 断断续续地喘息声,静姝听得耳根子都红了,“墨采女,你注意点儿。” “注意什么?”舒服得直哼唧,墨梓凝连理都懒得理事多的静姝,继续享受。 推拿完毕,甄南进入到松骨一环,未及防备的墨梓凝就听自己被甄南掰动的腿发出一声脆响,疼得她就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喊。 静姝正赌气要走,被墨梓凝的惨叫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墨梓凝呲牙咧嘴的脸,忽然心里的憋屈就散了好多,尤其见到甄南手一动,墨梓凝就跟着一声叫的,简直太解气了,便驻足欣赏起来。 松骨结束,墨梓凝眼泪都下来了,满头大汗地趴在软榻上,感觉自己浑身松软得连骨头都没了。 “墨采女,觉得怎么样?” 累得满头大汗,甄南边拿袖子擦汗边问墨梓凝。 “舒……服……”墨梓凝用鼻子哼哼着回答,两眼慢慢阖上就要睡过去。 “墨采女,可别这么睡,要睡去床上睡,免得受寒。” 静姝过来招呼墨梓凝,被墨梓凝一巴掌拍开拉扯她的手,“别吵,困。” “困也不能在这睡,快醒醒!”甄南合伙同静姝架起墨梓凝,不许她在软榻上睡。 “我不!我困了!”累了一整天,刚才又被麟王一顿胡闹,松骨过后,墨梓凝实在没力气再折腾,赖在软榻上死活不起来。 “皇上来了,墨采女,你要是不去床上,皇上可就要走了。” 静姝附耳说完,墨梓凝立即跳下软榻,“快给本采女梳洗更衣。” 等到把墨梓凝安顿到床上,甄南和静姝累得一身汗,关上门自去休息。 墨梓凝倒在床上睡得香甜,暗中却有人影晃动,翻窗而入,来到床前。 月华下,那人眉目如画,看着墨梓凝的目光里满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深情。 上去到床上,赵瑾年抱住墨梓凝缓缓阖上双眼…… 第一百六十一章好无聊呀 “喂,你知道皇太后为什么要把墨大采女锁在未央宫后院吗?” 一群闲来无事的小太监小宫女聚在一起嘀咕。 “为什么呀?” “因为她是会闪电霹雳劈死人的妖女,只有皇上的真龙之气才能镇得住她。” “胡说八道,我听说她一个人都没劈死过,只不过成了黒糊焦而已。” “没劈死也吓死了,你看看崔公公到现在都没下来床,那脸那爪子黑的,跟糊家雀儿似的。” 小太监说完,还故意勾起十指,咧着嘴做痴傻状,逗得几个人忍俊不禁,又不敢笑出声,憋得十分辛苦。 “你敢学崔公公,要是让崔公公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好姐姐,你们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你就饶了杂家吧。” 几个宫女嘻嘻哈哈,推搡着小太监,让他少耍赖皮。 “不过,墨大采女也是真厉害,你想想,那些神呀妖呀什么的,渡劫的时候都是得遭雷劈,可墨大采女是指谁劈谁,也太带劲儿了,你说她会不会真的是什么神或者妖的?” 几个人都陷入了人生当中最深沉的思考…… 小太监首先表态,“我觉得应该是。” 几人对此言论纷纷表示赞同。 一个宫女灵光乍现道,“那神或者妖是不是许愿特别灵呀?” “应该吧,以前在乡下,有神婆就是神呀仙呀妖呀的供了一大堆,救苦救难的,可灵了……” 一名身材微胖的宫女摆弄着衣摆,说话间拍了小太监一巴掌,“你胡说,救苦救难的是菩萨,才不是你说的那些呢。” “你说的也对也不对,这天地间慈悲为怀的又不只有菩萨一个,人还分好人坏人呢,放下屠刀都能立地成佛,怎么神呀妖呀的就不能慈悲为怀了?” “你们俩个别吵了……”一个样貌看着要比其他几人年长几岁的宫女出面拦下二人,“我看你们也不用吵,咱们向墨大采女祷告,让她保佑咱们明天能得赏怎么样?要是成了那她就是真的妖女,真的灵。” 几人立即欢呼雀跃起来,小太监却道。 “那些说灵验的算上菩萨在内,你们谁见过真的,谁见过活的?哪有对着活人许愿的?” 几名宫女一起不耐烦地推搡他道。 “你不想得赏吗?不想就一边去。” “我想,我怎么不想……”小太监被推搡的急了,道,“可是许愿都得上香祷告,求人办事还得上礼呢,何况许愿咱们得赏。” “这话说的在理……”年岁大的宫女道,“好,小德子,你去到未央宫后墙根上香祷告去。” “凭什么我去呀?”小太监不服气,梗着脖子抗衡。 “你刚才说过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不去也成,得赏坚决不能有你的份。” 一顿欺压下,小太监无可奈何地摸黑跑去未央宫后墙根,躲过巡逻点上三炷香,叨咕了一番,偷偷溜走了。 墨梓凝睡醒后,身旁空无一人,梦里那个温暖的怀抱并不存在。 “原来只是个梦呀……”墨梓凝遗憾地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 静姝领着两名宫女候着,等到墨梓凝起床,立即服侍她梳洗打扮。 “今天怎么这么早?”墨梓凝打着哈欠问静姝。 往日里从不给墨梓凝好脸色看的静姝一言不发,但神色却缓和不少。 旁边两名跟着服侍的宫女道,“静姝姐好早就起来了,说梅花瓣上的雪装进瓷坛子里沤着,留着洗脸最好。” 墨梓凝闻言暗自思量,就打自己不怕死的把静姝从粗使宫女提拔成了贴身大宫女,也不至于让对自己素有敌意的静姝立即就转了性子,突然间对自己这么好了,到底是怎么了? 墨梓凝从梳妆镜里偷瞄了几眼为她梳头的静姝,也没看出比往常有什么不同来,搞什么? “墨采女起来了吗?”门外是不得的声音,应该是来捉墨梓凝练功的。 “哦,来了!” 两名宫女中,一名年纪稍小一些的宫女应声出去,同不得道。 “请不得护卫稍候,墨采女才起来,正梳洗呢。” 不得闻言隔着窗子道,“墨采女不用急着练功,瑞王前往临安府一切顺利,赈灾治水,收拾了好几个当地的贪官恶霸,昨夜皇上夜宴群臣给瑞王庆功,今日又打了赏,让宫里各处都沾沾喜气,墨采女这里也有赏,赏墨采女休息一天,不必练功。” 闻言,墨梓凝终于明白过来,昨夜为何麟王和瑞王突然出现,原来如此…… “知道了……”墨梓凝愤懑地应了声。 嗯?不得无语,怎么听起来不大高兴? “可是,就算赏了本采女休息一天又有什么用,哪里也去不了,闷死了。” 这件事可不归他这个护卫管,不得告辞赶紧躲开,免得被墨梓凝纠缠,万一闹着让他去向皇上求情放她出去,那才麻烦呢。 “不得,你跑什么?”墨梓凝出来时,远远瞧见不得步履如飞直奔院门,高声叫他也不回头,郁闷地嘟嘴道。 “我还没说让你请皇上开恩呢……” 墨梓凝守着一院子寂寞无聊得很,前后院的一顿乱转,发现这个院子和瑞王府里涼莛苑神似,靠近后院墙有一株歪脖子老槐树,一根粗壮枝桠伸出到院墙外,就是距离未央宫的后院墙有点远,不能顺着枝桠一路爬过去,得另外通过一条甬道才能过去。 只要有望出去就好,墨梓凝寻思着,赵瑾年此次冒险出宫‘钓鱼’却惨遭败北,但也并非一无所获,或者这两派的重要人物就藏在宫中,现在她皇宫三屠回来了,岂能放过这些人? 今日赵瑾年大赏,宫里上下一片欢腾,那些自以为藏得隐秘的人必定会露出马脚来,她现在必须出去摸底排查。 墨梓凝打定主意,把身上收拾利索,顺着树就往外爬,甄南和静姝一眼瞧见,两个人合力,把墨梓凝从树上揪了下来。 “墨采女,你这岂不是要害了我和静姝姐嘛,要是让皇上或者皇太后知晓你偷偷溜出去玩,我们的脑袋岂不是就要搬家了?” “谁出去玩了?”墨梓凝瞪起眼来,“我是有事要出去。” “你有何事要出去,说来给朕听听……” “皇上?!”甄南一缩脖,连忙和静姝一起跪倒叩见。 第一百六十二章冠冕堂皇地治你 “皇上,你是放我出来散心呢?还是拿我游街示众呢?” 墨梓凝妆容端整,身着银白色襦裙,两手各执一面特制铜镜,而且按照赵瑾年的要求,每走几步,就要挥舞两面铜镜交碰,咣!阳光闪在镜面上耀眼夺目,犹如闪电娘娘降世。 身后有太监尾随,每走几步便要扯开嗓门高唱,“闪电娘娘人间行走,消灾解难,降福东元,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走在队伍最前方,墨梓凝围着皇宫转了一圈又一圈,累得浑身是汗,手都酸了,忍不住委屈巴巴地回头高声问话。 整支队伍有条不紊地踽踽前行,赵瑾年端坐龙辇高高在上,单手支头睥睨着向他抱委屈的墨梓凝,声音惫懒地道,“为东元祈福,顺路散散心,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治人还能治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她墨梓凝真是长见识了! 尹珏在一旁瞧着,赵瑾年似乎有些累了,连忙快步上前。 “墨采女,这绕着宫里游行祈福可是在为皇上解忧,您走得圈数越多,咱们东元就越会风调雨顺年年丰收……您看您,大太阳底下的,皇上坐在龙辇上还没说什么,您才走了几圈就嚷嚷累了,您到底对皇上是真心呀还是假意,这连奴才都分不清了呢。” “尹公公,你说话得凭良心,皇上坐着我走着,皇上头上有华盖遮阳,我在大日头底下暴晒,我若不是真心,早扔下不干了,你再这样说话,信不信我把你也给劈了。” 说完,墨梓凝恨恨地两手一磕两手铜镜,咣地一声巨响,震得尹珏原地震颤数下,坐在龙辇上昏昏欲睡的赵瑾年顿时精神百倍。 “信,怎么会不信呢……”尹珏在剧烈的耳鸣下继续坚持,“墨大采女现在是咱们皇宫里出了名的妖女,连皇太后派去的人您都敢劈,何况是奴才了,要不然,您现在就把我给劈了吧,好和崔公公一起做个伴,两个黑糊焦看着也热闹些。” 尹珏压低了声音说完,忽而高声道,“墨大采女说了,为了东元,今儿,明儿,后个,接连游行三天,诚心祈求上苍,从此佑我东元风调雨顺永享太平……” 接着,尹珏转而向龙辇跪伏在地道,“皇上,墨大采女请求皇上保重龙体,皇上诚心早已直达天庭,故而祈福游行只她一人便可。” 没想到尹珏居然敢堂而皇之跟她玩阴的,墨梓凝磨牙霍霍,转身向赵瑾年道。 “皇上确实无需随行,但需得一人持皇上随身物件代替,祈福方能奏效……”说完,墨梓凝目光阴侧侧地转向尹珏道,“此事就由尹公公负责吧。” 尹珏自地上抬起头来,刚想辩解,墨梓凝拢眉道,“怎么,尹公公不愿为皇上分忧?” “岂敢,能为皇上分忧,奴才万死不辞。” 墨梓凝冷冷一笑,“这就对了。” 赵瑾年对于俩个人的明争暗斗熟视无睹,正好又热又累的,摆摆手道,“如此,尹公公只管按照墨采女说的去做……回宫。” 害人终害己,尹珏欲哭无泪,维持跪地姿势道,“恭送皇上。” 恨死缺德带冒烟的尹珏了,被迫游行三日的墨梓凝杀人的心都有了,每每回头横一眼尹珏,眼神犀利地让众人都替尹珏捏了把汗。 没有皇上在身边,尹珏老实了不少,跟在墨梓凝身后,心里委屈却又无处可诉,‘你必须想办法,让墨采女在封后大典前游行三日,免生事端。’尹珏想来想去,想出这样一个得罪墨梓凝的法子,心中叫苦不迭。 之前打赌的几名宫女太监真的得了赏赐,欢喜之余都诚心实意地想着还愿,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还,还是小太监有主意。 “我去上香的时候就许了愿,墨大采女是活的,若是真的应验了,等她渡劫的时候,杂家一定拼尽全力护她渡劫,如今咱们得了赏钱算是应验的,还愿的话,墨大采女又没渡劫,不过,她在宫里一圈圈转着,没吃没喝的,不如咱们一人出点份子钱,给墨大采女送些吃喝,就算是还愿了,你们看怎么样?” 其他几人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好法子来,觉得小太监说的不错,便附和道,“如此,咱们这就去办。” 在宫里转了一上午,墨梓凝口干舌燥肚子咕噜噜叫,但没有吩咐,游行队伍不能停,身后的随行人员可以换班去休息进餐,可是她和尹珏是领衔主演,无人可替,只能忍着。 “尹公公,这下你舒服了,又渴又饿的,你当初怎么想的,会想出这个馊主意来,遭报应了吧?” 听墨梓凝咬牙说完,尹珏更是叫苦连连,“墨采女哪里的话,为皇上尽忠,这点苦算什么,何况还有墨采女作陪,哪里苦了,真是奴才的荣幸。” “呵呵呵呵……”墨梓凝一声一声地笑,笑得人像有把刀在一下一下地戳心窝子。 “墨大采女!”忽然,路旁冒出两个宫女并一个太监来,小太监笑眯眯地躬身道,“奴才几个看墨采女为东元祈福辛苦,特意预备了些冰茶和糕点,希望墨大采女不要嫌弃。” 听说有人主动给她送吃的,墨梓凝骄傲地瞥斜着尹珏道,“听听,听听,本采女就是这么有人缘。” 尹珏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墨梓凝左右看了看,游行不停,她手里的镜子是万万不能放下的,眼巴巴看着吃的进不了嘴,心里跟油煎似的。 两名宫女,其中一名把一根洗干净的芦苇杆插在凉茶壶里,错后半步跟在墨梓凝身侧,把芦苇杆送到墨梓凝嘴里…… 墨梓凝一边两手不停挥舞铜镜,一边用力一吸,清凉凉的冰茶吸到嘴里,浑身燥热顿消,舒服地长长一声喟叹,“舒坦!” 等到墨梓凝喝过凉茶,另一名宫女则过来尾随,喂她吃糕点,一碟子糕点没一会儿就见了底,尹珏在后面跟着又渴又饿却只能干瞪眼,更是憋屈到不行。 小太监在旁边瞧见尹珏眼里的怒意,连忙跪倒叩首道,“尹公公见谅,是昨夜雷神托梦给奴才,说今日墨大采女祈福有功,不能让她渴着饿着……” 第一百六十三章许愿灵灵灵,采女气炸肺 几名宫女太监以受神仙嘱托办事为由,轮番给墨梓凝喂饭喂水,擦汗打扇…… 本来在宫里游行就是新鲜事,再加上有人号称受神仙所托梦照顾墨梓凝,游行一天结束,墨梓凝已经水涨船高地受到宫里所有人的追捧。 入夜,静姝和甄南陪着墨梓凝回来未央宫后角门时,接礼物接到手软,找来守卫帮忙来来回回搬了数趟,才算把礼物全部搬进院子里。 “哎呀,墨采女,这礼物多的都堆成山了,要不找人搬回凤仪宫去吧,反正咱们迟早也要回去的。” 甄南抹着汗站直了身子同墨梓凝商量。 墨梓凝打量着高高堆起的各式礼物,想了想道,“先清点下看看都有什么,然后再说。” “是!”甄南应声就要去整理。 “别……”墨梓凝拦住他道,“你和静姝也都累一天了,这些东西先放着,等有空了再整理,先下去歇歇吧。” 甄南和静姝陪着墨梓凝游行了一天,浑身汗臭不说,腿都累软了,听了墨梓凝的话求之不得,连忙道,“多谢墨采女体恤。” 墨梓凝没力气地摆摆手,“去叫别人来服侍,你们下去吧。” 胡乱洗漱更衣完毕,墨梓凝倒头就睡,睡到无知无觉,连赵瑾年又偷偷潜进来抱着她睡都不知道。 赵瑾年看着月光下墨梓凝睡熟的脸,白皙粉嫩眉眼酣甜,于心不忍地亲了亲。 第二日,天光乍现,尹珏已经站在门外鸡打鸣似的叫道,“墨采女,起了吗?” 墨梓凝正梦到和赵瑾年亲亲,嘴巴噘得老高,被尹珏一嗓子叫破美梦,气得爬起来冲过去,打开门揪住尹珏就要揍。 “呦,这是怎么话说的!”尹珏甫一见到墨梓凝,脸红得成了猴屁股,翘着兰花指捂着脸不敢看,连挨揍都不怕了,“可真是羞死杂家了。” 墨梓凝揉了揉眼睛低头一看,自己下身仅着一件亵裤,上身更是光溜溜的只系着肚兜,肚兜的带子松松垮垮地斜挂在身上,堪堪能遮羞。 “我的妈呀!”墨梓凝吓得顿时透心凉,双手环抱在身前扭身跑进屋把门关上。 她明明记得自己睡下的时候,穿的是亵衣亵裤,而且因为她有踢被子的毛病,还特意命宫女把衣带系好免得着凉,怎么可能一觉醒了,就成了这副模样? 墨梓凝跑回床边翻找,在床里面找到了脱掉的亵衣,但是松掉的肚兜带怎么解释?墨梓凝坐在床上想了半晌,觉得有可能是自己春梦有痕,自己睡梦中把带子给松开了。 “没脸见人了!”墨梓凝脸红到滴血。 “哎,真是瞎了杂家的眼……”尹珏几步窜去院门口等着,再也不敢催墨梓凝了。 稳稳当当地洗漱完毕,吃罢早点,墨梓凝继续游街,出去后角门,墨梓凝赫然发现,未央宫的后墙根下都快成香炉了,到处都是香灰和没烧净的香根。 “这是怎么回事?”墨梓凝指着墙根问尹珏。 宫里所有人都不许随意动明火,尤其这种烧香烧纸的行为,一旦抓住,轻者杖责,重者杀头,不过因为赵瑾年向来不介入后宫事务,而此时又是皇后身死六宫无主,有人才胆敢暗中违反宫规私自烧香祭拜,但这话尹珏不能说,连提皇后二字都不行,急得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才道。 “不是昨天有人说雷神托梦,让他们照顾墨采女吗?或者这也是雷神吩咐的。” 墨梓凝才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呢,不过听尹珏解释的也算是有道理,她又是个最低级的采女,无权过问宫里大小事务,便揭过此事,只是蹙眉念叨了句。 “再怎样也不能乱动明火,皇上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那些神仙也该懂这个道理。” 墨梓凝心心念念都是皇上,这点尹珏也服气,躬身道,“墨采女说的极是,奴才这就吩咐人查出此人,必定重责。” “这事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上报上去,自然有人会查。” 因为有了经验,这次墨梓凝专躲着日头走,一上午都在宫墙的阴影下慢悠悠犹如散步,倒也不觉得十分累,尤其不只是昨日那几名宫女太监来喂她吃喝,更有各宫妃嫔有心巴结她,都来给她喂水喂吃的,连尹珏都跟着沾了光,众星捧月的围着他转圈。 这些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哪里会那么便宜,墨梓凝一边享受一边暗戳戳寻思,是什么原因让从前经历过她皇宫三屠毒辣手段的人,都跑来对她大献殷勤,绝对不简单,墨梓凝想着笑眯眯地吞下喂到嘴里的蜜桃道,“难道你们都是梦到雷神了?” “我们哪有那个福分呀……”武才人端着冰镇蜜桃,娇滴滴地道,“您可是天降妖女,我们就是想跟着墨大采女沾沾光。” “沾光?沾什么光?”墨梓凝打量着浓妆艳抹的武才人道,“你连人都人不准,不会是想沾光又认错人了吧?” 毫不在意墨梓凝的揶揄,武才人笑到谄媚,压低了声音道,“哪呀……我听说向墨大采女许愿可灵了,所以我也许了,真的就灵了,我这是来还愿的。” 墨梓凝忍下一脚踹飞武才人的冲动,神秘兮兮地问武才人,“不知武才人许的什么愿?” “哎呀,这要人家怎么好意思说呢?”武才人扭捏道,“墨大采女还是莫要问了。” “怕什么,都是女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还不好意思?” “说了怕你不爱听。” 武才人说完,觑着墨梓凝的脸色,像是很怕她似的。 没想到自己不过被七情局助阵劈了几个人,居然收到如此意外效果,墨梓凝道,“说吧,我没那么大脾气。” “真的吗?那我可说了……” 墨梓凝点点头,“你快说,本采女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发火。” 武才人这才放心地道,“现在皇后之位空悬,我许愿无论是谁做皇后都行,就是千万别让你这个皇宫三屠再上位,结果实现了。” “奶奶的!”墨梓凝出口成脏,强压下火气道,“皇后已经有人选了?” “当然,而且你也认识。” 第一百六十四章算了,他高兴就好 墨梓凝按下内心的波涛汹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问武才人道,“何人为后?” 武才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还敢继续同墨梓凝谈论这一话题,“还没完全定下来,不过,我听到风声,不是林贤妃就是李皇贵妃。” 独行侠墨梓凝第一次意识到了,在宫里有人的重要性了,如今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还是从视她为敌人的武才人口里听说到,真真是悲哀,白白在宫里混了三年,居然就是这样一个下场。 “李皇贵妃李湄?”墨梓凝打起精神道,“怎么会……她不是专心礼佛从不过问这些俗事吗?” “呦,在这宫里,谁能真的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纯粹就是做给旁人看的,皇后那可是六宫之首,谁不想当,也就是你不知死活,把皇后做成了废后,要是我,一定谨小慎微,保着皇后的名号到死。” 真的是李皇贵妃对红尘动了心,惦记上了皇后之位吗?墨梓凝疑惑间听武才人又道,“不过,也别说你……贤德敏淑元妃姬氏也不知道活着时犯了什么事,死了皇后的名头被夺了不说,只封了个妃位,自己娘家也跟着倒了,比起她来,墨大采女倒还算是聪明。” 墨梓凝听得真想丢下这劳什子的祈福游行直接走人,两手攥紧了铜镜把手,狠狠地撞在一起,天空中随即响起一声炸雷,响晴的天霎时阴云密布,天色迅速阴沉下来…… 一行游行队伍注意到墨梓凝的异动齐齐停下来,而墨梓凝继续一下一下拿手里的两面铜镜撒气,赵瑾年可以不理后宫里的任何妃嫔,可是只要是成了他的皇后,再有延续子嗣的重压,作为皇上是不可能不碰皇后的,而她根本无法忍受赵瑾年的身旁有别的女人。 越想越气,墨梓凝仰天大叫,声音与天际隆隆雷声混在一起…… “墨采女,您这是干什么?”闯了祸的武才人发着抖,想劝又不敢劝,站在一旁吓得哭出了声。 “尹珏!”墨梓凝停下怒吼,记起身边就有赵瑾年的人,瞪着赤红的眼珠子叫尹珏。 不知道墨梓凝为何突然雷霆震怒,站在黑压压的阴云下,正享受着众星捧月待遇的尹珏后脊梁冷风吹过,嗖嗖地往上冒寒气。 “墨采女,有何指教?” 看着面前假装毕恭毕敬的尹珏,墨梓凝脸色阴沉地道,“皇上到底选何人为后?” 尹珏顿时就是一惊,奇怪只顾忙着游行的墨梓凝是如何知晓皇上选后之事的,情急间眼珠乱转,一眼瞥见旁边满脸心虚的武才人,立马明白这就是坏事的罪魁祸首。 “什么选后?”尹珏坚决装糊涂,“奴才这两天奉旨随墨采女游行,根本没去皇上身边伺候,哪里会知晓这些事呢。” 明明知道尹珏是在故意装糊涂,墨梓凝却还是拿他没办法。 “好,你不说是吧,那我去找皇上。” 墨梓凝说到做到,抬腿就走,被尹珏横身拦住,“墨采女,游行祈福还未结束,若半途而废,岂非要功亏一篑?” “功亏一篑什么?”被欺骗的感觉折磨得墨梓凝几欲发狂,“我又不是东元皇后,谁做皇后谁来祈福……” 说完气话,还没等旁人说什么,墨梓凝先冷静了下来,当初那个完全不把后位放在眼里,一心一意只为瑾年哥哥的墨梓凝哪儿去了?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账话来? 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发起怒来,连老天都跟着助威,接连几个大雷打下来,尹珏连劝都不敢劝了,却听墨梓凝喃喃道,“算了,他高兴就好。” 安静下来的墨梓凝异常沉默,她心里清楚得很,什么游行,什么祈福,根本就是赵瑾年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用来糊弄她的,可她就真的信了,而且还在担心中断了这样的游行会影响到东元国运,不能为他分忧反而添乱……墨梓凝凄然一笑。 队伍继续前行,头上依旧炸雷不断,不多时竟下起瓢泼大雨,墨梓凝不躲不闪,任由暴雨如注,不多时便淋了个透。 “墨采女,咱们还是避避雨吧。” 尹珏不忍心看墨梓凝失魂落魄的样子,冒雨过来同她商量。 那些个想沾墨梓凝光巴结她的,随着暴雨倾盆早已做鸟兽散,只有身后奉旨游行的队伍依旧跟在她身后。 仿佛没有听到尹珏的话,墨梓凝孤零零地走在队伍前面,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手执明镜目视前方。 “后日便是封后大典,皇上是否有考虑过如何安排你那个废后墨梓凝?” 身为皇太后,被自己的儿子把娘家给灭了,心里憋着气无处撒,又不可能去动自己的儿子,只能把仇全算在墨梓凝头上,恨不得分分钟弄死她,为姬家上下报仇。 无视母后的愤懑,赵瑾年眉眼淡然地道。 “墨梓凝已经沦为宫里最末等的采女,身为废后也再无可能重登后位,哪里还需特意安排,不过,既然能调动雷霆霹雳劈人,又能游街祈福保东元平安,也算是个有用之人,便先养在未央宫后院,日后再做打算。” “还打算什么?”皇太后眉头泛红道,“莫不是皇上还想着同从前一样独宠她一人?” 赵瑾年未置可否,眼底精光一闪而过,“朕宠她,是因为她是朕的人……至于其他妃嫔,朕打算全部还于麟王,由她们照顾麟王,母后也能少操些心…… 至于林贤妃、彩妃蝶妃这三人,林贤妃去留自己决定,朕不干涉,彩妃蝶妃不过是拿捏于峥的把柄,暂时可以留在宫中,母后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失去姬家这座大靠山,皇太后在赵瑾年面前,也不过是仰仗着血脉亲情维持关系,若想再随便干涉后宫之事,恐怕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赵瑾年认准了墨梓凝,哪里还会允许她以皇位为威胁撵墨梓凝出宫,皇太后姬柳想到此,恨意陡升。 “早知有今日,当初哀家就不该赶走你弟弟,把皇位交还给你。” 第一百六十五章瑾年负瑾年,我不负瑾年。 墨梓凝和赵瑾华面对面各躺在一张美人榻上,窗外一轮圆月,清辉遍洒,花房内暖风熏人,花枝摇曳间暗香浮动…… 熏香薄纱般氤氲四散在宁静的花房中,缭绕二人周身,把彼此的面目都遮上了一层如梦似幻。 “阿嚏……”墨梓凝破坏气氛地打了个大喷嚏,裹了裹身上的斗篷。 守在一旁的静姝面无表情,端来汤药,放到墨梓凝面前的矮几上。 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墨梓凝闻之欲呕,静姝却毫无同情心地道,“墨采女,该吃药了。” “嗯……”墨梓凝懒懒地哼唧了声,鼻音浓重,躺在美人榻上纹丝未动。 “先把药喝了再赏月。” 对面榻上的赵瑾华说话间,端起几上的酒盏抿了口,声音低沉透着饮酒后的暗哑,听在墨梓凝的耳里,无端地却把赵瑾年的名字念了出来。 “你别在这里烦我了,都是被我甩了一次的人了,应该学会别给自己找别扭,今天是你皇兄大喜之日,去找他闹去吧。” “什么大喜之日……”赵瑾华不屑笑道,“一个封后大典有什么好新奇的,再说他那冷淡的性格,我就算闹死了,他也不会多理我一理,还不如看你吃药有意思呢。” “……”游行第二日淋雨,第三日卧床病倒的墨梓凝无限感慨,“瑞王爷啊!人性呢?你怎么忍心看我吃苦还如此喜闻乐见,你的心不会疼吗?” 赵瑾华勾唇一笑,“当初你撇下我时,可有想过我会否心疼,还好意思问我人性?” 面对这种秋后算账的问题墨梓凝只能装傻,支起上身端起黑漆漆的药一饮而尽,丢下药碗立即捏了一颗蜜饯就要往嘴里丟,猛然却被人掣住手腕。 修长有力的手指抓住皓腕,赵瑾华邪笑着张嘴咬住墨梓凝手里的蜜饯,“本王被抛弃心里苦,只能吃了这颗蜜饯才能缓一缓。” 墨梓凝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看不出来我有多难过吗?还为难我?” 指端触碰到的皮肤一片火热,热得赵瑾华的眸子都红了,“跟本王走吧,本王不会让你有一丁点难过,本王会把你当心尖上的宝疼一辈子。” 若是赵瑾年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死都行,可惜面前的人不是心上人,月亮再美也照不进她的眼底。 “我……”墨梓凝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她从来不是伤春悲秋的性格,这个时候的脆弱让她无从适应。 眼前的人一脸黯然,那掠过眼底的悲伤藏都藏不住,赵瑾华心头一震。 “你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下本王的建议,你要知道深宫寂寞,韶华易逝,想想你我红尘作伴的那几日,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哈哈……”墨梓凝抽回手干笑两声,嘴里的苦味在口腔里泛滥成灾,“你从临安府回来后,不是愈发对皇上唯命是从了吗?怎么今日反了,居然敢挖起皇上的墙角了?” “本王那是让他少疑心,不是谁都觊觎他的皇位,就算觊觎也只觊觎你……”赵瑾华眉眼上挑,问墨梓凝道,“怎么,到底跟不跟本王走?” “不,瑾年负瑾年,我不负瑾年。” “死心眼!”赵瑾华语气纠结,愤懑中满是不甘,“你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皇上他心里只有江山天下,所有人在他手里都不过是枚布局设阵的棋子,物尽其用不计生死,你的那点儿女情长他哪里会放在眼里,女人是需要人爱需要人疼的,你说你为何就非他不可?” “我乐意。” 眼前金星乱冒,赵瑾华如鲠在喉,施展轻功翩翩落座回榻上,以手扶额,“你说,本王今天一定要让你说明白,本王到底哪里不如他?” 终于,叫做赵瑾华的那片阴云飘离了头顶,墨梓凝连忙抓过蜜饯就往嘴里塞,含糊回道。 “就算你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你也不是瑾年哥哥。” 赵瑾华闻言,重重捶了下身下的美人榻,砰地一声,美人榻承受不住,吱嘎惨叫着散了架。 “瑞王爷,何故发如此大的脾气?” 麟王赵瑾君脚步虚浮地走进来,开口便嘲笑起杵在一地狼籍中的瑞王来。 “我说瑞王爷,怎么不说话?以为先下手为强就能抱得美人归?” 赵瑾年,难道你真的只顾着你的皇后,连后院起火都不管了吗?墨梓凝无语地看着这对兄弟。 “胡说八道,墨采女本来就是本王的王妃……” “呦呵!”麟王夸张地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不过倒是听说,瑞王府曾经关过一位不受瑞王爷待见的妃子,后来那妃子跑了,再没回来过,难不成就是这位美人?” 喝多了酒的赵瑾君歪歪斜斜地向墨梓凝走去,“美人,别听他的,他就会打打杀杀的,要是论疼人还是本王第一,跟本王走吧,本王包你满意。” 如果不是看在赵瑾君是赵瑾年兄弟的份上,墨梓凝真想上去给他两嘴巴,白了眼张牙舞爪摇摇晃晃的赵瑾君,墨梓凝招呼甄南道。 “送二位王爷出去……” 甄南万般为难地应了声。 “还有,记得明日把账单送去瑞王府,领了银子再回来。” “账单?”瑞王一头雾水地道,“什么账单?难道本王在你这里吃了壶酒还要掏银子?” 墨梓凝摆了摆手道,“非也……”随后,伸手指了指散落一地的美人榻碎片道,“补偿。” “哈哈哈!”一旁看热闹的麟王仰天大笑,“没得到垂青就捶床,还得自己掏腰包,莽夫!” “你说什么?”瑞王面色一沉杀气四溢,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狠厉劲儿乍现,戾气逼人到麟王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脸色转为铁青。 花房里,气氛一时剑拔弩张,瑞王与麟王两两相对,眼中火花在空中交叠。 蓦地,一道劲瘦精悍的身影腾空掠过,落在墨梓凝身旁,打横把人抱起。 “墨梓凝只觉身子一轻,待看清来人时,不由面露惊喜,“瑾年哥哥?!” 身着明黄龙袍的赵瑾年面向对峙中的二位王爷道,“墨采女身染风寒,需要休息,你二人跪安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朕让你失望了 三兄弟里,赵瑾年是皇兄又是皇上,其他二人再胡闹也不能抗旨不尊,不听皇兄的话。 窝在赵瑾年怀里,看着嚣张跋扈的麟王和风流成性的瑞王灰溜溜地离开,墨梓凝恶劣的心情回转,故意揶揄道。 “皇上怎么不去陪着皇后,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贴近他面颊的额头犹如火炉,赵瑾年眉头紧锁,实在是看不惯墨梓凝就算病着依旧不服输的样,“朕是来看你烧没烧死。” 从来都是保持温润如玉作风的赵瑾年居然再度破功,墨梓凝荣幸之至,“还没死,没见到瑾年哥哥我咽不下这口气。” 赵瑾年被气乐了,泄恨地张口咬在墨梓凝艳如樱桃似的脸上,疼得墨梓凝哇哇大叫。 “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赵瑾年抱着墨梓凝一边往内室走,一边教训墨梓凝,“发着烧还要倒在花房里吹风,是嫌病得不够重吗?”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我怎么不知道疼?”墨梓凝委委屈屈地道,“人家心里烦,只好赏月解解闷。” “烦什么?”赵瑾年明知故问,“是因为今日的封后大典?” “……”这人是故意来气她的吗?专往她伤口上戳,墨梓凝垂着眼皮不答。 “墨采女无需心烦,更不必伤心……” 门外有女人在说话,墨梓凝越过赵瑾年肩头看去,曾经的林贤妃,如今的东元皇后林英身披月华款款而来,一身的皇后装束刺得墨梓凝眼睛疼。 对于林英的出现赵瑾年毫不意外,抱着墨梓凝转身,与入内的林英面对面而立。 “见过墨采女……” 墨梓凝震惊之余满脑子问号,皇后居然给她见礼,到底是何用意? “我……”墨梓凝挣扎着要从赵瑾年的怀抱里下来,却被赵瑾年抱得更紧。 “墨采女,本宫当初入宫为的就是皇上,但皇上始终心系于你,本宫毫无怨言,只愿常伴皇上身侧其他别无所求,还望墨采女成全。” 林英的一番话令墨梓凝分外慌张,这个女人居然比她还心甘情愿为赵瑾年付出,身为六宫之主纡尊降贵地跑来同她商量,只为了留在赵瑾年身边,只是她哪里有那个力度,莫不是林英对她有什么误会? “皇后说的是哪里话,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抱着墨梓凝,赵瑾年一点也不嫌累,听着两个女人的对话一言不发,仿佛这些事都与他无关。 “墨采女,我想你还是没有看清楚现在的局势……”林英实在看不下去赵瑾年抱着墨梓凝不松手,转头看向别处道。 “皇上此次冒险出宫一无所获,唯一肯定的是,天机阁和焰帮都有人渗透到宫里来,而墨采女七情局副局主身份又已泄露,若此时再重登后位,恐怕有性命之虞…… 且六宫不可一日无主,故而,皇上才想出此等万全之策。” 这些都是次要的,墨梓凝暗戳戳想着,日后若是皇上临幸皇后,难道她能死活拦着不成? 等不到墨梓凝的回应,林英继续陈情,“皇上心里没有本宫,所以,本宫也不会委身皇上,除非有一日皇上肯把本宫放在心上,到时就算墨采女再如何,本宫也不会退让分毫。” 闻言,墨梓凝冷笑,“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告诉我你只不过是个心甘情愿为皇上做牺牲的摆设,皇上眼下还是我的,对不对?” “是……”林英坦然承认,隐忍的神色连月光都为之黯淡。 “真是够伟大的!”墨梓凝转而看向赵瑾年,“瑾年哥哥,你忍心吗?” 赵瑾年的云淡风轻差点晃瞎墨梓凝的眼,“身为东元子民,为国做出牺牲,有何不可?” 从个人的角度上升到为国牺牲的高度,墨梓凝无语了,“真是够难为皇上的,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墨梓凝一再讥讽,赵瑾年却不愠不火,“难道墨采女不愿为国做出牺牲?” “不!”墨梓凝果断回答。 “哦?”赵瑾年戏谑一笑。 “我没那么高风亮节,若牺牲,我也只愿为你。” 赵瑾年脚下微动,一半脸隐在暗处,垂眸与怀里的墨梓凝对视,浑然忘我到完全无视了他的皇后林英的存在。 “臣妾告退。” 林英识趣地离开,留下赵瑾年与墨梓凝两两相望。 “你挤兑朕挤兑的很舒服是不是?” 林英甫一离开,赵瑾年立即露出獠牙,欺负墨梓凝欺负得很是顺手,张口就咬。 “啊!”墨梓凝惨叫,“你怎么咬人?” “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抓来垫背的也是为你考虑,你居然不领情,还当着皇后的面给朕脸子看,你说你该不该咬?” 墨梓凝才不服气,“都是女人,都是对皇上一见倾心的人,推己及人……” “可她们都不是你。” 赵瑾年话一出口,墨梓凝心跳如擂鼓。 撩起眼皮,明眸里倒映着令人心醉的容颜,墨梓凝轻蹙起眉头道,“瑾年哥哥是真心的?” “你说呢?”赵瑾年不答反问。 “把那些对你忠心不二的女子踩在脚下做垫脚石,来鉴证瑾年哥哥的真心?”墨梓凝的心疼得缩成一团,“这不是我的瑾年哥哥,我的瑾年哥哥是面对生死依然不肯伤害无辜的人,他那么善良,怎么会变得如此残忍?” “人是会变的……” “瑾年哥哥是因为喜欢我,才做这些的吗?” 素来都极为嫌弃自己的赵瑾年忽然转了性子,墨梓凝不相信这样突然的转变,是真的因为赵瑾年喜欢上了自己。 “你是朕的发妻,如果朕说你猜对了,你会怎么想?” 怎么可能?墨梓凝觉得发烧真的很影响脑子,昏沉沉的,所有问题都像是一块块沉重的铅块,把人压得脑浆都要溢出来了。 “我没办法相信,我宁愿你和从前一样,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 “这么说,现在的朕让你失望了?” 进去内室,赵瑾年放墨梓凝到床上,一双眼在阴影里闪着光,墨梓凝似乎从那光中看到了隐藏不住的忐忑。 我一定是眼花了,她想…… 第一百六十七章雨露不均沾,君王不早朝 站在未央宫后院墙下,林英仰头望月,她的心上人与她仅有一墙之隔,却是同另一个女子恩恩爱爱…… 想当年她入宫时,拼了一死,费尽心机请来皇太后救下命在旦夕的赵瑾年,之后寂寞深宫多年,只盼着赵瑾年能重登皇位。 而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也集无上荣耀于一身成了六宫之主,可是,她竟还不如当初如履薄冰时的日子来得快活,就算她是女中豪杰从不计较得失,今夜她却很想任性一回,手刃了那个夺走赵瑾年宠爱的墨梓凝。 “哎……”长长呼出口气,终究躲不过嫉妒的折磨,林英红了眼眶。 在花房里,墨梓凝说的那番话字字如刀割在心上,此时那余韵犹在,在身体里一跳一跳地疼着,疼得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番云雨,墨梓凝靠在赵瑾年怀里,浑身热得像火炭,烤得赵瑾年口干舌燥,手覆上墨梓凝的额头汗津津的,倒不如之前那般烫手,“你这是退烧了,还是烧得更厉害了?” 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墨梓凝心里不痛快,就是没什么力气再计较,闭着眼挺尸,不理会赵瑾年的关心。 “难道是烧晕过去了?”赵瑾年贴着墨梓凝的耳朵问,墨梓凝闭着眼坚决不回答。 “看来得请太医过来给瞧瞧了。” 紧接着,墨梓凝听到赵瑾年窸窸窣窣穿衣服声,实在装不下去,才睁开眼睛道,“找什么太医,我的烧早就退了。” 出了一身汗,墨梓凝感觉身上轻快了不少,拉住赵瑾年重新倒回床上,摸着他的脸道。 “你对美姬,对刘莺,对姬氏那些过往我可以不计较,若是我往好了想,其实你那都是在为我谋划,只是这次你为了哄你母后开心,废了我的皇后,扶对你痴心一片的林英登上后位,你可有想过,一个女子能有多少年华可以虚度,就为了这些,你便要让她从此在这深宫之中囚困一生,就算你再为我着想,我也难以接受你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赵瑾年表情纠结,好半晌才苦笑道,“你还真是认认真真只会以己度人,你怎知她不愿意?” “我……”是呀,自己为何会确定林英不愿意呢?刨去不能获得赵瑾年的心以外,哪个女人不向往母仪天下的荣光,又能提升家族在东元的势力,何乐而不为?这样一看,好像自己当初登上后位,真的是儿女情长,目光太短浅了。 事情就怕想,越想越觉得赵瑾年说的不无道理,墨梓凝就连对林英的同情都淡了几分。 “她愿意?”墨梓凝脱口而出,随后就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实在是太傻缺了。 “你说呢?” 赵瑾年又来反问她,墨梓凝抿紧了殷红的唇,不再出声。 “你的单纯超乎了朕的想象……从前是朕把你想得太复杂了。” 墨梓凝闻言不由一愣,咂巴了下嘴道,“皇上这话听着不大像是在夸我啊,单纯的意思是不是也带着那么一点点蠢?” 赵瑾年未置可否,嗤笑出声。 “瑾年哥哥,我发现你很喜欢骂我诶,现在还更上一层楼,拐着弯地骂。” “怎么,想还回来?”赵瑾年眯着眼睛问墨梓凝。 “不敢,哪有人敢骂皇上?” 大手抚上墨梓凝的背,滑嫩的触感令人心生怜惜,“你若骂便骂,朕允许你骂,但是不可再吓唬母后……” 墨梓凝就着月光正在欣赏着赵瑾年近在咫尺的脸,听到说她吓唬皇太后甚是委屈,“我根本没病,是她自己吓自己……” 自从得知皇太后曾极力反对自己入宫为后之后,墨梓凝重新梳理过这些年太后对她的疼爱,赫然发现那些疼爱全部浮于表面,根本经不起一点推敲,只是那时的自己身在其中天真烂漫从不细想,直到如今醒悟过来,自己早已沦为不得翻身的废后,再看得清也只能释怀一笑了。 母后的心事赵瑾年从未看透过,尤其对墨梓凝的忽冷忽热十分古怪,宠的时候要星星不给月亮,狠的时候随时欲置墨梓凝于死地,他直觉这里的原因或者牵扯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惜直到现在他还是一筹莫展无法破解。 “不许狡辩……”赵瑾年心事重重,抱住墨梓凝警告,“朕说你,你必须听,再不听,撵你出宫。” “你就会这一套!”墨梓凝转过身子背对赵瑾年,直觉赵瑾年特意嘱咐她不要再冲撞太后,绝对不是把太后吓病这般简单。 俩个人俱已累得精疲力竭,说了几句话,便都阖眼倏忽睡去,再一睁眼,日当正午,满室阳光。 “皇上还没起吗?” 外面一道苍老声音响起,墨梓凝侧首看去,赵瑾年兀自睡得香甜。 封后大典当夜,皇上留宿废后的院子里,而且翌日君王不早朝?墨梓凝倒吸一口冷气,还有比这更凶猛的拉仇恨吗? “回嬷嬷的话,奴才昨夜不在这里当差,不知皇上在此……”是甄南的声音。 随即一声脆响,接着就听甄南带着哭腔地哀求,“嬷嬷有话只管吩咐。” 大清早,哦,不,大中午的,居然跑来她的院子里打人,墨梓凝烧也退了,身上也不痛了,跳起来穿上衣服冲出去就要教训。 “呦,墨采女可真是娇贵得很,这都日当正午了,还睡着没起呢。” 对着甄南再度抡起巴掌的老嬷嬷听到开门声,一见是墨梓凝出现,立即拉长了音地嘲讽。 墨梓凝无所谓地一笑,“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我院子里撒野,本采女再怎样也比你这个老婆子娇贵,哪里用得找你说。” 那老嬷嬷才要开腔,赶过来的静姝先一脚踹在她腿窝上,将她踹到在地,指着她教训道,“见了墨采女居然不跪,是谁让你这样无法无天的?” “我可是皇后身边的人,你敢如此对我?”老嬷嬷目光凶狠,瞪向敢对她动手的静姝。 “皇后身边的人?”墨梓凝恍惚间对这名老嬷嬷有点印象,“我记得你是太后身边的嬷嬷,何时到皇后身边听差了?” 一见墨梓凝认出她来,老嬷嬷骄傲地头都扬天上去了,“那是皇太后心疼皇后,特意派了老奴来皇后身边伺候……” 第一百六十八章把皇上送人来买好 “皇太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墨采女必定仗着皇上的宠爱欺负到皇后头上,老奴还解劝皇太后说,就算是装墨采女也能装一阵子,皇太后不必着急派老奴来帮衬皇后,谁知,墨采女真是一点也沉不住气,一天不到,就魅惑得皇上丢下皇后独守,墨采女,你可知罪?” 老嬷嬷义正言辞,说得头头是道,墨梓凝无谓道。 “让嬷嬷失望了……可惜本采女除了皇上,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尤其是你这种以下犯上的奴才。” 皇宫三屠的手段宫里上下人人皆知,老嬷嬷自持是皇太后的人,硬挺着犟嘴道,“忠言逆耳,老奴说的没错。” “还敢犟嘴?”墨梓凝眼神阴森,手指缓缓抬起…… 一双老眼盯着墨梓凝的手,冷汗瞬间布满额头,老嬷嬷浑身打着哆嗦咬紧牙关,一副我说的对,我有理的架势,逗得墨梓凝忍俊不禁。 “嘴巴这么臭,肯定是没刷牙,拿牙粉过来,让她好好刷刷……” 墨梓凝说完,对上老嬷嬷横向她的眼,耐心同她解释。 “别说我乱拿奴才出气,只是你一个老嬷嬷,应该懂规矩的,却说皇上受本采女魅惑……”说到此处,墨梓凝蓦地打住,拧眉问老嬷嬷,“这话谁让你说的?” “没人教老奴说,根本就是事实!” “真是鸭子的嘴蒸不熟,煮不烂……”最讨厌这些背靠着主子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墨梓凝长舒口气道,“给你提个醒,受魅惑的君王是那宠幸妲己亡国的纣王,你是说本采女是当世妲己呢?还是说,皇上是亡国的纣王?” 敢把当今皇上比作亡国的纣王,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老嬷嬷吓得抖衣而颤,“苍天为鉴,老奴不是那个意思!” 墨梓凝不给老嬷嬷留一点余地,慢声拉语地问老嬷嬷,“那你是什么意思?” “奴才……奴才……”老嬷嬷汗如雨下,完全没了之前的伶牙俐齿。 这功夫有小太监捧来一盒牙粉送到甄南手里,甄南捧着托盘来到老嬷嬷面前,语气温和地道,“请嬷嬷刷牙。” 鎏金乌木托盘上,一个白瓷釉八宝耳罐敞着盖子,里面装了满满一耳罐的牙粉。 有宫女递上来泡好的杨柳枝,躬身道,“请嬷嬷刷牙。” 可恨自己仗着有皇太后撑腰,竟然独自一人前来找墨梓凝麻烦,现在想要求救已来不及,老嬷嬷只得拿起杨柳枝沾上牙粉开始刷牙。 “嬷嬷是人老了火气反倒大了,怪不得嘴巴臭不可闻,依本采女看来,用光这些牙粉,嬷嬷的嘴巴或许就不会再那么臭了。” 老嬷嬷欲哭无泪,刷到嘴巴出血见墨梓凝还不肯饶过她,受不了地磕头求饶,“墨采女饶命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被院子里的吵嚷声惊醒,赵瑾年侧耳细听了会儿,听出来是墨梓凝在教训下人,“不得。” 随叫随到的不得闪身入内,躬身道,“皇上……” “外面何事吵嚷不休?” “是墨采女在教训王嬷嬷。” 王嬷嬷是皇太后身边的老人,办事得力,很受皇太后赏识,墨梓凝昨夜才答应他不忤逆皇太后,今日才起床就教训皇太后的人,赵瑾年眉毛绞到一起,吩咐不得伺候他穿衣。 赵瑾年吃穿住行习惯由不得服侍,还是在麟王府内受难时养成的习惯,如今多年还保持这一习惯,边由着不得为他穿衣洗漱,边听不得讲述。 听完不得的话,赵瑾年勾动唇角道,“哼,她都这样给王嬷嬷扣帽子了,朕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后宫是非,不得从不置喙,转而道,“皇上昨日便已吩咐下去今日休沐,是要出宫吗?” “嗯……”赵瑾年闷声道,“别和任何人说,一会儿你随朕出宫一趟。” “是。” 院子里王嬷嬷苦不堪言,继续刷牙,赵瑾年隔着窗子瞧了眼,吩咐不得,“你去同墨采女说,朕饿了。” “就说这些?”不得不解。 “啧……”赵瑾年撩起眼皮扫了眼不得,“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死心眼了?只管按照朕的吩咐去做。” 不得再不多言,领命过去同墨梓凝耳语。 瑾年哥哥饿了?墨梓凝瞬间想到,饿了的话是要吃饭的,若是瞧见刷到满嘴流血的老嬷嬷,一定很倒胃口。 “今日先饶了你,下此再敢胡言乱语,决不轻饶。” 王嬷嬷扔掉手里染血的杨柳枝磕头如捣蒜,“谢墨采女开恩!” 吩咐人拖走讨人厌的王嬷嬷,墨梓凝另外派人去御膳房送早膳到立政殿。 “皇上,请移驾去立政殿。” 墨梓凝一句话惹得赵瑾年侧目。 “你让朕去立政殿?” “是,昨日皇后封后大典,皇后多有劳累,或者这功夫也才起。” “所以,你让朕同皇后一起用膳,也算礼尚往来?” 记起昨夜林英的那一番肺腑之言,墨梓凝颔首,“是。” “你何时也学会这些弯弯绕绕,居然拿朕来送人买好了?” 赵瑾年脸色骤变,眼里阴云密布。 “皇上不是很希望我这样吗?” 墨梓凝哪里忍心把赵瑾年往林英那边推,只是她舍不得赵瑾年却舍得,还不如自己主动点,免得又要受赵瑾年教训,可谁知自己好不容易宽容一回,这人反倒不高兴了,真是难伺候。 从前被热情似火横冲直撞的墨梓凝闹得时常头痛不已,赵瑾年确实很希望她能懂事些,连林英前来同墨梓凝表态,都是为了避免日后墨梓凝闹事而提前安排的一出戏,但今日收到成效,赵瑾年的心里却并不那么痛快。 “朕希望的不是这样……” “那是哪样?”墨梓凝奇怪于赵瑾年的出尔反尔,“不如皇上一次性说个明白,何苦让我猜来猜去,脑袋都想破了。” 朕希望你永远心里只有一人,该吃醋时吃醋,该在意时在意,该留朕的时候一定不要把朕往外推,可是,这些赵瑾年统统无法说出口,思来想去闷头走出门外。 “不得,陪朕去立政殿。” 赵瑾年说走就走,墨梓凝眼睁睁看着赵瑾年走出院门消失不见,气得跺脚,“我再表现的大度,你就不能自己留下来吗?” 虚伪的墨梓凝面目狰狞到抓狂。 第一百六十九章心情不好我哄你 今年的春天来的有些晚,寒风料峭不见一丝消减,身披银狐皮斗篷,赵瑾年跃身上马,不得骑一匹枣红马紧随其后,二人直奔北都西门。 一路纵马狂奔,来到北都西郊的元妃冢。 曾经的皇后姬氏因为是年纪轻轻横死他乡,按制不得入皇陵,只得在北都西郊的青山上,临时修了一座陵寝入土,又因为皇上追封却从皇后降为妃位,陵寝的规模小了许多,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屋供守陵人住,周围连间像样的庵堂都没有。 来到元妃冢汉白玉石阶下,赵瑾年翻身下马拾级而上,不得在身后亦步亦趋。 守陵人从穿着上打量来人非富即贵,并没有阻拦,只是拿老眼盯着赵瑾年看。 不得嫌守陵人杵在原地像截木桩子太碍眼,丢了银子给他,摆摆手示意他走开。 赵瑾年和不得两手空空,仅身佩宝剑,到了地方才记起连柱清香都没有,站在墓碑前一时万般感慨。 看来自己真的是性情凉薄,连凭吊都能做得如此虚假,怎么会连最该预备的清香都不曾带上? “皇上……” 不得奉上三柱清香,香火在太阳光下看不见一点红亮,泛白的香灰裹在头部,青烟从其间袅袅而上,呛得人眼眶发红。 接过清香,赵瑾年拜了拜,插在墓碑前的香炉里…… 姬氏死得并不冤枉,可以说美姬,刘莺和姬氏的下场,在他们出现于赵瑾年和墨梓凝前往涅城的路上时早已注定。 赵瑾年唯一不能肯定的就是,三个女人里有谁是主动参与进来的,有谁是浑然不知,做了那些野心勃勃之人的替死鬼。 不过这些都已不重要,赵瑾年之所以前来祭拜姬氏,一是感念姬氏对他的一片痴情,二是因为,她替了墨梓凝,保住了她的性命。 一想到如果不是天机阁自作聪明,故意放焰帮的人掳走姬氏,而焰帮为警告天机阁别再打墨梓凝的主意,而把姬氏扮作墨梓凝,鼓动暴民杀死姬氏所扮的假墨梓凝,或者墨梓凝真的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杀死,一想到这,赵瑾年便不寒而栗。 山上的风更是刺骨,带着春风特有的冷意,须臾就能把人吹得僵住,身披灰鼠斗篷的不得等了会儿,见赵瑾年立于姬氏墓碑前依旧纹丝不动,低低地声音唤道,“皇上,春风刺骨,已经祭拜过元妃了,还是早些回吧。” 僵立良久的赵瑾年抽离神思,默然点点头,转身向山下走去。 俩个人加紧赶路,在夕阳西下时,赶回了宫里,赵瑾年有些倦怠,直奔未央宫,打算先歇一歇再用晚膳。 才一进宫门,一道俏丽身影便出现在眼前,“皇上,喝杯姜茶吧。” 赵瑾年挑起彩眉,透过面前水汽氤氲看着突然出现的墨梓凝,“是谁放你出来的?” “是太后,太后说皇上英明,肖美人比我虔诚,抄经认真就是十个我也赶不上,而且论位份我确实不够资格抄经,还有就是,因为我身染恶疾,不适合再在未央宫后院,命我即刻搬回凤仪宫养病。” “所以,你就跑来这里等朕?是想朕留你?” 墨梓凝摇摇头,“我只是惦记皇上,春寒伤人,请皇上喝了姜茶祛寒暖暖身子。” “你这丫头……”赵瑾年窝心带窝火,平时不是挺能缠着他的吗?说一句求皇上留她在未央宫别走能累死吗? “快喝吧,要不然就凉了。” 无知无觉的墨梓凝只顾惦记着她的姜茶别凉掉,哪里知道赵瑾年心寒。 由不得服侍着脱下银狐斗篷,就着墨梓凝的手把姜茶喝掉,赵瑾年冷冷道。 “除了后院,你哪里也别想去,就算有太后旨意也不行……”说罢挥挥手,“回去吧。” 等了他这么久,好不容易见到了,怎么喝完姜茶就变脸赶她走?还不许她回凤仪宫。 “皇上……”墨梓凝欲言又止。 赵瑾年抬手覆在墨梓凝额上,略停了停道,“烧退了。” “嗯,早退了……”墨梓凝借机抓住赵瑾年微凉的手捂着,笑眯眯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就好……”赵瑾年抽回手道,“朕累了,退下吧。” 看得出来赵瑾年心情不佳,刚学了样本事的墨梓凝主动提议,“瑾年哥哥,我新学了一样本事,你要不要瞧瞧?” 没有人会叫高高在上的皇帝做哥哥,包括他的亲兄弟都要郑重其事称他为皇兄,偏偏这个不知进退,见到他就挪不动步的墨梓凝,经常用粘腻腻的口吻来叫他哥哥,赵瑾年说不上喜欢,可每次听到心都会跟着发软,软到她怎样胡闹,他都只想继续纵容下去。 “什么本事?”一抹笑意不自觉地爬上唇边,赵瑾年坐进椅子里,等着看墨梓凝表演。 静姝拿来一件红绸面的斗篷为墨梓凝系好,墨梓凝扯住斗篷往脸上一罩再挪开,脸上赫然出现一张笑眯眯的红脸蛋…… 赵瑾年不由愣了愣,墨梓凝瞬息万变,再抬手落下,又是张丑角脸,一连七八回,每一张脸上都是笑得精彩。 沉甸甸的心头因为这故意的逗乐变得轻松不少,赵瑾年鼓掌,“不错。” 哄得赵瑾年露出笑颜,墨梓凝都快被那夺目的笑容给晃花了眼,“皇上,你笑起来真好看。” 顶着一张吊眉梢嘴边一颗大痦子的媒婆脸,墨梓凝痴痴说完,赵瑾年一阵反胃。 “是和谁学的?” 努力把黏在赵瑾年脸上的目光收回,墨梓凝回道,“和静姝学的,她家祖传的。” “你在这里特意等着朕,就是为了送姜茶,显摆给朕看?” 对于曲解她用意的赵瑾年,墨梓凝永远抱有最大的耐心。 “不,我等在这里,是不想皇上为了避免麻烦不饮姜茶祛寒,更是为了让皇上开心。” 赵瑾年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厉声道,“你知道朕去了哪里?” 点点头墨梓凝承认,“皇上是祭拜姬氏去了,我知道……香还是我交给不得带上的。” “不得?”赵瑾年转而看向不得。 “回皇上的话,不是属下说的,属下也不知道墨采女是怎么知道的。” “确实不是不得说的……”墨梓凝不想不得受牵连,解释道。 “皇上今日休沐,宫里却没几个人知道,而且皇上一早起来特意身着素服,用膳时不吃肉食,所以我推断皇上是要祭拜今日恰好是五七的元妃姬氏。” 第一百七十章扎心了 墨梓凝正和赵瑾年说着话,外间蓦地太监高唱,“皇后娘娘驾到!” “不行,我得走了……”墨梓凝慌里慌张,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就是不往门口去。 “墨采女,门在这边。” 不得看热闹地给墨梓凝指出路。 “不行,我不能出去。” 要走还不能从门口走,赵瑾年顿时明白过来,忽而狭促地伸长臂圈住,附耳道,“有朕在,别怕。” “谁怕了?”自己画的满脸花就为了哄赵瑾年开心,若是被林英看到,岂不是要笑死她,她才不要丢这个脸呢。 正这功夫,林英飒爽英姿地自门外进来,抬眼便瞧见赵瑾年怀里抱着个人,神情微滞随即恢复正常。 “臣妾见过皇上。” 林英武将世家出身,如今虽然贵为皇后也改不了豪爽性格,规规矩矩行过礼,立即挥手命人将准备好的姜茶端上来。 又是姜茶?赵瑾年脑仁有点疼。 “皇后怎么想起给朕送姜茶来了?”赵瑾年看着热腾腾的一茶碗姜茶,蓦地打了个嗝。 “臣妾听说皇上独自出了西门,想着今日是元妃姬氏的五七,或者皇上是去祭奠姐姐了……眼下春寒料峭,臣妾担心皇上受寒,所以特意备了姜茶。” 一个习惯了舞枪弄棒的女人,居然还有这份细腻心思,赵瑾年为了不辜负林英一片心意,端起姜茶勉强喝下。 “多谢皇上。” 林英乐呵呵地看着赵瑾年把姜茶喝光,目光才从赵瑾年的身上转向他怀里始终不肯抬头的人儿。 “皇上,这是何人?” 赵瑾年抿了抿甜辣的唇,忍着笑道,“怎么,皇后居然不认识墨采女了?” “什么,是墨采女?”林英面露差异,“这脸是怎么了?” 墨梓凝低垂着头躲闪着林英探询的目光,在心里鄙视阴险的赵瑾年千遍,“没什么……” 林英注意到墨梓凝藏不住的小半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心大地问道,“良玉现在也正闹吹花癣呢,难不成墨采女也得了?我那里有太医配的药,不如一会儿就派人给墨采女送来些。” “不用……”墨梓凝把头整个埋在赵瑾年的臂弯里,死活不肯抬头,声音闷闷地道,“多谢皇后关心。” “皇上,我看还是找太医来瞧瞧吧,墨采女瞧着不大好。” 从来墨梓凝都是昂着头走路,从不藏着掖着,忽然改变姿态,还当着她的面使劲往赵瑾年怀里钻,林英怎么看都是出了大问题。 “好,来人……”赵瑾年故意高声道,“速速请太医过来为墨采女瞧病。” 怎么不但要让她当着林英的面丢脸,还要闹得让阖宫上下全都知晓,墨梓凝赌气抬头大喝,“我说不用就不用!” 墨梓凝甫一露脸,霎时间周遭落针可闻,接着,便是山洪爆发般的笑声,尤其是堂堂皇后林英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 “有什么好笑的……”墨梓凝咕哝着抓过袖子猛擦脸,把雪白的袖子擦成了五彩抹布。 赵瑾年也笑得浑身打颤,抱住墨梓凝的手松开,整个人压在墨梓凝身上兀自笑个不停。 能见到赵瑾年笑,墨梓凝甘之如饴,也不生气了,心情比外面的阳光还明媚。 “皇上,你笑起来真好看!” 突然被墨梓凝调戏,赵瑾年低低喝了声,“放肆!” “日后一定要多笑,知不知道……”墨梓凝不怕死的抬手勾了勾赵瑾年下颌,轻浮放浪得让赵瑾年牙根痒痒。 极少见到赵瑾年笑,那比阳光还要耀眼温暖的笑,惹得林英的眼都直了。 被赵瑾年狠拍开爪子,墨梓凝一眼瞥见,“皇后,看什么呢?” 林英正看赵瑾年看得出神,忽然被墨梓凝点破,赵瑾年闻言转头看向林英,视线刹那间在空中交错,林英的脸肉眼可见地红转紫。 “臣妾告退……” 被抓包的林英脚底抹油开溜,却听身后墨梓凝阴森森道,“既然皇上喜欢看变脸,不如臣妾把绝技也教给皇后,若是一时皇上闷了,皇后也好给皇上解闷。” 皇后母仪天下又是六宫之主,这种花脸娱夫的事情是断不能做的,赵瑾年轻咳一声道,“墨采女,莫要无礼。” “我可以画花脸逗你开心,凭什么她就不能?”被林英笑到脑抽,墨梓凝分毫不让。 赵瑾年冷下脸来,“因为她是朕的皇后。” 一句话扎了墨梓凝的心窝子,之前笑闹惹起的恼怒转为怒火中烧,“好,你的皇后你护好了,本采女就不在这里碍皇上的眼了。” “回来!”赵瑾年一把没拉住,墨梓凝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英也明白是之前自己笑得狠了,墨梓凝脸面上有点挂不住才会口不择言,眼见赵瑾年冷脸连忙止步告罪,“皇上恕罪,都是臣妾的错。” “是墨采女太过任性,皇后不必如此。” 之前还笑语晏晏,转眼间却清冷无趣,赵瑾年脸色难看,林英知趣退下。 心烦意乱地在原地转了几圈,赵瑾年吩咐不得,“去看看墨采女是不是回后院去了,胆敢到处乱跑,立即抓回来。” “是!”不得翻着白眼领旨,出去找墨梓凝。 回去院子里,墨梓凝越想越气,赵瑾年那句‘就凭她是朕的皇后’真的是扎心了。 跟在墨梓凝身后的静姝慢声细气地劝着,“墨采女,还是先洗洗脸吧。” “刚才你也没少笑,是不是?”墨梓凝不顺气,看谁都想咬一口,接着手指一旁的甄南,“还有你,刚才跟着笑那么大声,很好笑吗?” 两个无辜的人被墨梓凝滔天怒火湮灭,噤若寒蝉,随便她咆哮。 发了顿火,墨梓凝依旧憋闷,忽然记起之前收的那些礼物来,“上次让你们清点的礼物单子拿来给本采女过目。” 提到那些礼物,静姝和甄南对视一眼,甄南道,“当初墨采女让过后再清点,接着墨采女不是游行就是病着,奴才始终在旁伺候,还没来得及清点。” “犟嘴!”墨梓凝眼神凛冽地瞪着甄南,“既然没清点,还不快去!” “是!”甄南拔腿就走,庆幸就此避过雷区。 静姝紧跟着道,“墨采女,甄公公一个人未必忙得过来,奴婢也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送礼送到宫门外 “外面吵什么?”墨梓凝气还没怄完,就听外面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嚎声。 旁边服侍的宫女立即跑出去问话,不多时回来禀报,“听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多妃嫔被逐出宫去了。” 还有这奇事?墨梓凝侧耳细听,那哭声震天动地,确实不是单独一个人能发出来的。 “怎么会没有原因?” 宫女被凄厉的哭声吓到,胆战心惊地回道。 “不清楚,说是皇上突然降的旨,现在宫里除了皇后,李皇贵妃,彩妃蝶妃,肖美人还有墨采女外,其他的妃嫔全被赶走了。” “什么?”墨梓凝震惊了,“算上皇后才剩了六个?” 宫女点点头,“是。” 才举行完封后大典,接着就开始往外撵人,赵瑾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墨梓凝寻思着就往门外走。 “墨采女这是要去哪里?”紧随而来的不得出现在门口,拦住墨梓凝去路。 朝不得身后望了眼空空如也,墨梓凝奇道,“你怎么来了?” “皇上命属下来瞧瞧墨采女,有没有违抗圣旨私自外出。” 竟然是来监视她的,墨梓凝气还没消,别开头道,“我要去找皇上,也算是私自外出吗?” 不得一点面子也没留,“只要不是皇上下旨,都算是墨采女私自外出。” “你!”墨梓凝没有不得高,踩到门槛子上增高,同不得对视道,“不管皇上下没下旨,本采女现在就要去见皇上。” 赖得和墨梓凝废话,不得拎住墨梓凝脖领子,随便她挣扎。 手刨脚蹬地折腾了会儿,墨梓凝累出一身汗,再没了力气挣扎,被不得拎着丢到美人榻上,“墨采女想是累了,还是歇息吧。” 论武力值,墨梓凝只能甘拜下风,好女不吃眼前亏,赖在踏榻上哼哼唧唧问不得。 “外面那些妃嫔为何会被逐出宫去?” “怎么,墨采女要见皇上就是为了此事?” 不得逆光负手而立,越发显得身材瘦削犹如杨柳,墨梓凝羡慕不已,盯着愣了会儿神才道,“正是。” “这事,还真就得问皇上。” 闹了半天,他也不知道原因,墨梓凝鄙视装大瓣蒜的不得。 “既然你不知道,还在这里跟我磨什么嘴皮子?” 对于这种不服气的质问,不得向来学习赵瑾年的态度,完全无视。 “如今墨采女病也好了,也无需继续游行了,今日为师陪皇上出城,暂且不算,但,自明日起,务必恢复练功。” 意料中墨梓凝必是撒泼打滚耍赖装傻不肯练功,可谁知,不得话音将落,墨梓凝立即痛快答应下来。 “好,不得师父受累,本采女明日卯时恭候。”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得看怪物一样看着墨梓凝,上上下下打量数遍,确定这人肯定没得失心疯,这才告辞离开。 等到不得一走,甄南忙过来为墨梓凝揉肩捶腿,“墨采女,您可把不得护卫给吓到了。” “哼,他才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呢……”墨梓凝对着空荡荡的门口撇了撇嘴,“练功长的是自己的本事,何乐而不为,再说,学好了,皇上不是又多了个护卫。” 就您这样的做护卫,不用旁人,只您一位气也把皇上给气死了,甄南腹诽着,手上却力道适中地又揉又捶,舒服得墨梓凝直哼唧。 浑身松快了,瞌睡虫立即爬上来收服了墨梓凝。 再一睁眼,玉兔初升,墨梓凝起来整理衣衫,出去时见到守在外面的甄南伸手就要…… “墨采女想要什么?”甄南一头雾水,没反应过来。 “清单……”墨梓凝勾勾手指头,脸色沉得能滴水,“不会还没清点完吧?” “哦,清单呀……”甄南讪笑道,“当然清点好了。” “拿来。” 甄南抹了抹头上的汗,眼神紧着往门口瞟。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都被你给贪污了吧?”墨梓凝故意吓甄南。 咕咚!甄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就算是借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呀,那些礼物……”说到这里,甄南抬眼觑着墨梓凝的脸色道,“那些礼物都被皇上派人收走了,说是送给那些被逐出宫去的妃嫔做盘缠。” “我呸!”墨梓凝气得跳脚,“怎么不去拿皇后的东西送人,偏偏拿我的?” “哎呦,墨采女,您可小声点!”甄南磕头作揖地求墨梓凝不要作死。 “有什么不能说的,大不了把本采女也逐出宫去吧,求之不得。” “真的?”麟王站在门外听了会儿,乐得高声问话。 望向声音来处,见是麟王,当场灭口的冲动让墨梓凝红了眼。 “关你屁事?” “当然关本王的事了,若是墨采女肯跟着本王走,本王这就求皇兄逐你出宫。” “把本采女逐出宫,对你有何好处?” “当然有好处……”麟王在月下抬起手,虚空一指墨梓凝道,“皇上逐你出宫,本王收你为妃,如何?”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墨梓凝不屑冷笑,“你做梦吧,我死也要死在皇上身边。” “啧,真是冥顽不灵。” 忽然,墨梓凝脑子里灵光一闪,大批妃嫔被逐出宫,被逐原因不明,只能去问皇上,而麟王当晚出现在她院中,说了这些看似玩笑的话,难道……不会吧? 墨梓凝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麟王看戏似的看着,“怎么,有何感想?” “你……皇上……她们……”墨梓凝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你猜对了……”麟王邪邪一笑,“因为她们本就是我的人。” “天!”墨梓凝表情夸张,“难道皇后不是?” 麟王摇头,“不是,本王一收服不了你,二招安不了她。” “哈,原来手段了得的麟王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随便笑吧……”麟王揉了揉鼻子,无所谓地随便墨梓凝取笑,随后来了句,“反正你的那些礼物现在都在本王手上。” 乐了一半墨梓凝差点哭出来,“那些都是我的东西,你赶紧还我。” “行呀,把你给我,我的东西都是你的。” 麟王乘胜追击,把墨梓凝烦得不行,“你有完没完?” “没完。” “啧……”墨梓凝横了眼得寸进尺的麟王。 “因为我和皇兄还有瑞王打了个赌……”麟王忽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道,“赌注就是墨采女的心,哈哈哈!” 第一百七十二章不折不扣的白莲花 又是拿她的东西送人,又是拿她打赌,还是赌她的心,这不是在堵她的心吗?墨梓凝怒不可遏,跳起来一拳打在仰天大笑的麟王脸上。 从来没人敢揍他,麟王被打得眼冒金星,犹如一头被惹毛的狮子面目狰狞,“你敢打本王?” “打你怎么了,你欠揍!” 墨梓凝才不怕这个狐假虎威的麟王,不就是仗着皇太后宠他吗?不就是有皇上一再纵容他吗?她可不惯着。 “你!”麟王咬牙,一副要把墨梓凝剥皮拆骨的架势。 “谁给你的胆子,敢拿我的心来打赌?” 麟王的怒火坚持不到盏茶功夫忽然熄灭,笑得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 “我知道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了,你是在生皇兄的气,可是又不敢冲他发火,所以拿我撒气,对不对?真是窝囊!” 被猜中心事,墨梓凝肺都要气炸了,“闭嘴!” “哼,我偏不闭嘴……”气成小蛤蟆的墨梓凝真好玩!麟王戏谑道,“是皇兄同意赌的,怨得了谁?” “不可能!”墨梓凝狮吼,“瑾年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麟王瞥斜着眼,挑眉道,“不信你问瑞王,我们三兄弟打赌,他也在的。” 墨梓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掉下来,她不信赵瑾年会轻慢到拿她来开玩笑打赌,可是麟王的信誓旦旦让她没了底气,只有心里不甘的一口气撑着,才让她怒对麟王而没有败下阵来。 “墨采女说的对,朕根本没有同意打赌。” 悠悠然地一句话响起,赵瑾年犹如踏浪的仙人,踩着一地银华缓步走来,落在墨梓凝的眼里,却比那盖世的英雄还英雄。 “瑾年哥哥!”墨梓凝像是个受了委屈地小孩扑进赵瑾年怀里,“麟王他欺负我,他说你拿我的心和他还有瑞王打赌。” “确有此事……”赵瑾年坦然承认。 ? 墨梓凝骤然仰起头满脸泪痕,赵瑾年勾起唇角淡然一笑,“可是朕没有答应。” 如雨后初霁,墨梓凝破涕为笑。 赵瑾年无奈地叹道,“真是个孩子,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皇上,麟王他欺负我。” 乘胜追击,墨梓凝当面告麟王的状,可惜麟王才不怕,他皇兄无论怎样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哦?”赵瑾年佯装诧异道,“麟王居然敢欺负墨采女?” “嗯,就是他!” 墨梓凝手指满脸不屑的麟王,赵瑾年挑眉,“敢欺负墨采女,罚他一年的俸禄。” “本王才不怕呢,母后会补给本王双倍。” 麟王扬起脸来,完全不在乎那点俸禄,我有靠山我骄傲的样子,让墨梓凝有种想当场弄死他的冲动,扯着赵瑾年的衣袖,墨梓凝撒娇地哼唧,“皇上……” 哄一个孩子就够累的了,何况是两个,赵瑾年啧了声,“朕记得墨大采女的名头好像有些来历……” 一个眼神递过来,墨梓凝立即心领神会,“哦,当然!” 抬起手,手指虚空点向有恃无恐到翘尾巴的麟王,“不过,麟王终究是皇上的亲兄弟,天打雷劈真的好吗?” 满眼都是俏皮的墨梓凝,赵瑾年几乎是用宠溺的语气道,“朕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没办法。” 这一个没办法,麟王顿感危机四伏,想起传言墨梓凝的一指雷霆灭三千,后脊梁冷风嗖嗖往上窜,“本王有事,告辞了。” 麟王溜之大吉,墨梓凝手落向麟王背影,忽然被赵瑾年抬手拍落。 旗开得胜的墨梓凝本来还是乐不可支,结果赵瑾年一巴掌落下,脸上笑容当场凝住。 瞬息间的反应,赵瑾年直到手落下才醒悟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木已成舟,“不许开玩笑。” 牵强的理由,不过就算没有理由,她墨梓凝也不会生瑾年哥哥的气。 墨梓凝乖巧地拉住赵瑾年的手,“嗯,知道了,下次再不开这种玩笑,免得皇上担心。” 尴尬的气氛在二人周身蔓延,墨梓凝干咳一声,主动找其他话题,“皇上怎么来了?” “朕听说因为把那些礼物送给出宫的妃嫔,墨采女发脾气了,所以特地过来瞧瞧。” “哦,其实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就是没提前告诉我,有点惊讶而已。” 在旁边伺候的甄南和静姝暗自腹诽,刚才发疯的是谁?见了皇上就变脸,真是朵不折不扣的白莲花。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冠以白莲花称号的墨梓凝,还在继续温温柔柔地扮演小女人,可惜对方是知根知底的赵瑾年,根本不相信她那套说词,仅仅是因为不好当面打脸,很配合地颔首点头。 “如此,甚好。” 瞧着赵瑾年心情还算不错,墨梓凝福身道,“皇上,臣妾求皇上一件事。” 忽然如此正式,赵瑾年不免奇怪,“何事,只管说便是。” “臣妾求皇上,以后别让麟王再进这个院子,来一次打一次,就算打折他的腿也不许再迈进这个院子半步。” 短短几日,麟王已闯进院子里两次,第一次墨梓凝以为他是因为参加宫宴,多喝了些酒,一时乱跑闯进来胡闹,谁知这次又来。 很肯定麟王这家伙走未央宫就跟走自家王府一样无拘无束,再不严加管控,说不定哪一日就能闹出些以讹传讹的丑闻来,墨梓凝决定,必须将此事斩杀在摇篮之中。 这个要求同样关乎赵瑾年的颜面问题,赵瑾年哪里会不答应,只是他这个弟弟实在是令人头痛。 “朕早已下过命令。” “什么?”墨梓凝的下巴差点没砸到脚面上,“皇上的威严何在?他怎敢视皇命为儿戏?” 当年都敢把真皇上往死里逼,何况现在只是进一个被关禁闭的采女的院子,赵瑾君自然不在话下。 “麟王被母后娇纵过度,如今已是无法无天……为免母后伤心,朕不能伤他。” “皇上怎能如此糊涂?”墨梓凝无法相信她的瑾年哥哥在面对亲情时竟然如此昏聩,“再是亲兄弟,也不能让他在后院放肆。” “哎……”赵瑾年道,“无妨,他根本没有本事放肆,不过是吵嚷些,你且忍忍便是。” 什么意思?难道非要等麟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赵瑾年才知道这样纵容麟王有多危险? 第一百七十三章不雅 “墨采女,咱们偷偷溜出宫去真的可以吗?” 甄南胆战心惊,跟着女扮男装的墨梓凝出去宫外,溜着墙根坐上早已停在宫门外的马车。 “没事,咱们快去快回。” 早早捎了口信给老爹安排好一切,墨梓凝上去马车,命车夫前往麟王府。 麟王府的后巷偏僻幽暗,马车拐进巷子口,两旁贴着墙根种植的银杏叶树高高耸立,料峭春风掠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咽长鸣,听得人从心里发冷。 裹紧了身上的银狐皮斗篷,墨梓凝嘀嘀咕咕,“这个家伙,怎么把自己后院墙弄得如此阴森?” 来到麟王府后角门,墨梓凝下车后,有一名老嬷嬷现身领路,接她进去府内。 墨梓凝一边走一边想,真没料到自己的爹居然有这本事,让自己进来麟王府好比进自家后花园般方便。 麟王府衔山环水,自后院向内走去,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布局规整,工艺精良,处处都显示着麟王身份的与众不同。 “三小姐,这边请……”老嬷嬷带路穿过九曲回廊,七拐八绕的转得墨梓凝直迷糊…… 跟在老嬷嬷身后进去一道拱门里,迎头高悬一面匾额,上书天香楼。 穿过垂花门,南有竹圃,北有傲雪红梅,进去三路院落的后部,有长十丈有余,贯连五十余间的两层后罩楼环抱,老嬷嬷推开东边瞻霁楼的门,请墨梓凝入内。 “请三小姐稍候,前面才来过话,说是麟王要在此宴客……” 墨梓凝也不多言,颔首道,“有劳。” 老嬷嬷告退后,墨梓凝打量着置身所在的小隔间,应该是属于不为人知的暗格,至于此间王府的主人麟王,恐怕也未必会知晓有这间暗格的存在。 暗格里布置简单,一桌一椅,只点着盏不甚明亮的风灯,光线有限,甚至照不到桌子周边一丈范围,椅子则反方向背对桌子放着。 过去落座椅子上,恰好视线位置正对墙上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墨梓凝趴在孔洞上向外看去,发现外间应该是一个宴客厅。 而且指头大小的孔洞设置精密,完全可以把整间宴会厅纳入到视野里。 记起老嬷嬷说过,麟王要在此宴客,墨梓凝顿时明白了这间暗格存在的意,不禁暗忖,难道有人时刻监视麟王的一举一动? 会是何人在此监视,是父亲的人?还是焰帮的人?亦或者是皇上派来的? “麟王客气了……此地幽静雅致,真是不错。” 思索间,墨梓凝听得外间有人说话,连忙趴到洞口往外看去。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墨梓凝自言自语,甄南在旁边听得也想看看,就是仅此一洞,他想看也只能忍着。 打量说话之人,长身玉立,皮肤嫩白,墨梓凝狠盯几眼,发现非但是眼熟,根本就是认识——楚淮楼掌柜?! 墨梓凝认出此人,眼珠子瞪得溜圆,“怎么会是他?” “既然你喜欢,留下来多住几日再走不迟。” 麟王态度少见的温柔,同那楚淮楼掌柜挤在同一张锦榻上,无视进进出出端茶倒水的婢女太监,肆无忌惮地上下齐手,甚至抱住楚淮楼掌柜的亲了两口。 “我去!”墨梓凝差点闪瞎了眼,“怪不得瑾年哥哥说麟王没有本事放肆,话说得够委婉的,什么没本事,根本就是个断袖……” 墨梓凝说了一半,旋即又觉不对,那些被赵瑾年逐出宫,实际被麟王接到府中的妃嫔们怎么解释?难道是男女通吃? “王爷……”楚淮楼掌柜表情愠怒,挣扎着推开麟王,“我们还是喝酒吧。” 楚淮楼掌柜皮肤嫩白却绝不女气,甚至眉眼间的清冷有几分神似赵瑾年,墨梓凝深为惋惜,如此标致的一个美男子,怎么会沦落至此。 “聊什么?”麟王瞥斜着眼,伸手环上楚淮楼掌柜的腰,“以后本王养你,何必再操心其他。” “多谢麟王!”楚淮楼掌柜疏离客套,看样子有点是麟王上赶着哄他,“不过上次玉堂办事不利,受了教训,幸亏麟王收留养伤,如今伤已痊愈,玉堂也该告辞了。” 哦,原来是人家要走,麟王死乞白赖地挽留,墨梓凝偷笑。 “诶……”麟王拉长了音,猛扑过去抱住,贴着脸地商量,“李玉堂,你在本王府中养伤也有些日子了,打算拿什么谢本王?” 楚淮楼掌柜的叫李玉堂,墨梓凝认真记下,打算回去再让父亲打听下,李玉堂和静水禅师有何关系,火烧楚淮楼后,他又是在何处受了教训,为何会被麟王收留。 “麟王想在下如何谢?”李玉堂似乎习惯了被麟王纠缠,强忍着,语气如同在哄胡闹的孩子。 “以身相许。” “哈哈哈……”李玉堂笑得颇为无奈,“在下早已说过,在下不好男风。” “有本王疼你,你会喜欢的。” 抬手勾住李玉堂的下颌,麟王呼吸急促,眼看着就要动手。 “王爷娇妻美妾数不胜数,何必非要在玉堂的身上浪费功夫?” 提到那些叽叽喳喳的女人麟王就头大,“那些女人都是留着给外人看的,本王哪个也不喜欢,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 听了麟王的混账话墨梓凝气极,就为了给外人看,却葬送了那些女人的一辈子,大好光阴只能寂寞虚度,简直太王八蛋了! “王爷不喜欢女人,玉堂不喜欢男人,真是没办法。” 李玉堂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另端了一杯酒送到麟王唇边,“看来玉堂和王爷的爱好,也仅在这杯中物上了。” 难得往日里尽给他脸色看的李玉堂肯让他碰,还端酒给他吃,麟王乐得就着李玉堂的手将杯子里的酒喝干。 “好,那咱们先喝酒,边喝边聊……” “好!” 李玉堂连斟了三杯酒,杯杯喝干,再倒上三杯,喂给麟王喝,俩个人推杯换盏,喝酒堪比喝水,墨梓凝看得咋舌。 不多时,本打算把麟王灌倒的李玉堂身子打晃,竟然先醉倒了。 “美人,怎么,想灌醉了本王?”麟王揽住醉倒在锦榻上的李玉堂,用手指点了点他挺翘的鼻子,“之前你有伤本王舍不得动你,如今你伤已痊愈,本王岂会放过你。” 第一百七十四章和王爷抢男人 “咳咳咳……”墨梓凝冲出暗格,绕到宴客厅正门,拉着长音一顿猛咳。 麟王刚刚解开李玉堂的腰带,耳际忽然响起一声炸雷,惊得手一抖,低喝道,“谁?” 墨梓凝逆光站在门口,手卷成筒状抵在唇上,又咳了几声,“怎么,麟王这么快就把本采女给忘了,说好的要娶本采女做你唯一的王妃呢?” 从惊魂中清醒过来,麟王犹如被捉奸在床的奸夫,搭在李玉堂腰际的手似被烫到,骤然缩回,慌忙整理了下乱糟糟的衣衫,迎向墨梓凝道。 “你怎么来了,怎么不让下人通禀一声?” “通禀?哼……”墨梓凝讥诮道,“通禀了,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戏吗?” 麟王的难堪眨眼功夫消失于弥形,凑到墨梓凝近前笑得灿烂,“李兄喝多了,本王正要吩咐人送他去休息。” “哦?”墨梓凝假装不知,绕过麟王去看锦榻上的李玉堂,“既然打算送人去休息,为何在此解人家腰带?” “咳咳咳……”麟王受墨梓凝传染,也开始咳了起来,而且咳得脸红脖子粗的. 背对着心虚的麟王,墨梓凝勾起唇角,笑得像只小狐狸,上前捏住李玉堂的下颌,将脸扶正端详,嘴里啧啧道。 “模样可真俊俏,得了,本采女收下了……”说着,墨梓凝大尾巴狼似的吩咐甄南,“小南子,把人给本采女带下去。” “慢!”他自己还没吃到嘴里的宝贝,墨梓凝来了就要带走,简直岂有此理!麟王脸色阴沉下来,“墨采女,这是何意?” “你说过要娶本采女为妃的,而且是蝎子粑粑独一份,这是怎么回事?”墨梓凝比麟王表情还要凶残地质问,“别以为本采女看不出来你要对他做什么,既然你对他动了心,那么,他就是我的情敌,我必须带回去严加审问。” “你以为皇上会任你胡为?” 拿她的瑾年哥哥吓唬她,墨梓凝转身冲着眉眼阴冷的麟王咧嘴一笑,“放心,这人是楚淮楼掌柜的,本采女敢保证若是带他回去,皇上除了奖赏本采女之外,绝对不会怪罪。” 麟王闻言神色一凛,“什么楚淮楼,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墨梓凝拇指在李玉堂的脸上来回摩挲着,样子比登徒子还登徒子,“不知道就敢收留人家在王府里,麟王的胆子倒是大得很呀。” 俩个人针锋相对,甄南尬在原地进退维谷,墨梓凝不耐地道,“甄南,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墨梓凝此次出来,本打算暗中观察下麟王到底哪里不行,结果却撞破如此惊天大秘密,还见到了楚淮楼掌柜李玉堂这个关键人,心里暗恨,早知道就多带几个人来了,现在想要强行带走李玉堂,恐怕是难上加难,不过,无论如何她也要试上一试,至少不能让如花美男被麟王糟蹋了。 蝎子粑粑独一份的墨梓凝立志要救花美男李玉堂于水深火热之中,而麟王却打定了主意连墨梓凝一并扣下。 “墨采女,我……”甄南支支吾吾,眼睛转向一脸阴沉的麟王。 “你是我的人,看他作甚?快点!” 墨梓凝的不知死活把麟王给逗笑了,“墨采女何必着急,不如和李公子一起留下来做客如何?” 麟王露出了大尾巴,墨梓凝暗道不好,“本采女时间久了不回宫,皇上可是要派人来找的。” “哦!”麟王做恍然大悟状,“皇上知晓墨采女私自出宫?” 牛皮不能吹得太大,墨梓凝没敢承认,“要你管……” “本来也没心情管……”麟王翻着白眼道,“所以,你也别拿皇兄压我,就算他来了我也不怕,再说,本王在麟王府里,如何会知晓宫里丢了人……” 红果果的威胁,墨梓凝鄙夷地白了眼自说自话的麟王,端起桌子上的茶泼到李玉堂脸上。 等了会儿,昏睡中的李玉堂依旧无知无觉,墨梓凝傻眼了,不是中了迷药都是泼点凉茶就能醒吗?怎么不好使? “你想弄醒他?”麟王嘲讽急于找助手帮忙的墨梓凝,“他是醉酒,不是中迷药,再说也不是所有迷药泼上点冷水就能醒过来。” 自己的那点小算盘全被狡猾的麟王看了去,好女不吃眼前亏,墨梓凝抬腿就往外走,“算了,不过区区一个小白脸,留着给王爷解闷吧。” 还没等墨梓凝出门,门外忽然出现几名大汉,横在门口,身上的腱子肉一跳一跳的,把杵在门口的甄南吓得不住往墨梓凝背后钻。 “麟王,这是何意?”墨梓凝挑眉。 “墨采女认为呢?”麟王一脸坏笑,满身都是经典台词,叫吧叫吧,叫破喉咙也没有人能来救你。 “不得!” 墨梓凝仰天大叫,她笃定,虽然自己是偷溜出宫,但赵瑾年安置在她院子里的暗卫,绝对会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如今她身陷险境,只要自己叫不得的名字,那些暗卫一定明白她是在发出求救信号,准会来救她。 “哼,你叫她也没用,不得护卫的眼里只有皇兄,你,排不上号。” 本来自己也不是要找不得求救,墨梓凝继续引亢高嚎,“不得,快来救我!” 等了会儿,墨梓凝悲惨地发现,真的一个暗卫都没出现,不会是那些暗卫也和不得一样,只认赵瑾年,别的谁也不顾吧?那可真是惨了。 “怎么样?”麟王一边揉耳朵一边问墨梓凝,得意的样子让墨梓凝恨不能掐死他。 “敢破坏本王的好事,不给你点教训,你是真不知道本王的厉害。” 面对狞笑着步步紧逼的麟王,墨梓凝惊恐退后。 甄南在墨梓凝的背后探出头来,不住向麟王告饶,“王爷饶命,墨采女要是再不回宫,皇上知道了,非扒了奴才的皮不可。” “你这种欺上瞒下的奴才,就该扒皮。” 麟王无情地嘲讽,让甄南垮下脸来。 趁着甄南转移了麟王的注意力,墨梓凝手腕一抖,一枚麻针瞬间射出。 中着的麟王指着墨梓凝恨恨咬牙,“你又来!” 眼见麟王当场倒地,墨梓凝抬眼看向门口吩咐,“还愣着干什么,把人带走。” ------题外话------ 亲们,投票收藏订阅,请多多支持! 第一百七十五章杀鸡儆猴,修理王爷给美男看 “你敢绑王爷?好大的胆子!”五花大绑的麟王气焰依旧十分嚣张。 “来人,让麟王清醒清醒……” 随着墨梓凝的一声号令,几名大汉过来把麟王摁住,三下五除二剥得仅剩一条内裤,身上淋上水,拎到窗口吹冷风。 春寒料峭,风格外的刺骨,麟王刚刚被拎到大开的窗口,立即连打数个大喷嚏。 “阿嚏阿嚏,墨梓凝,本王算是记住你了!阿嚏,本王定要去皇兄那里告状,阿嚏,不!是去找母后告发你!” 对于犟嘴的麟王,墨梓凝有的是法子治他。 “继续……”墨梓凝靠坐在椅子里,手里拿着个鸡腿啃着,一个眼色递过去,行刑的大汉把不断叫嚷的麟王整个人平铺到地上…… 身上仅有一条内裤,麟王光溜溜地身子一接触到冰冷地面,立即冰得浑身的鸡皮疙瘩层层暴起,牙齿打颤地大骂,“放肆!本王一定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啧啧啧……”墨梓凝万分惋惜,“你和皇上乃是孪生兄弟,怎么却连皇上的万分之一都不如,若是皇上,本采女疼还疼不过来呢,如何到了你这,就觉得你这么欠收拾。” “你少瞧不起人,那是你没眼光,和本王没关系。” 继续行刑的大汉可不管麟王如何叫嚷,有条不紊地拿来十字型木架,把喋喋不休地麟王绑牢,另外有人拿来两个盖着盖子的木桶。 发觉情况不对,麟王没心思再同墨梓凝斗嘴,眼珠子盯住大汉手里的木桶,一叠声地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哼,干什么……”墨梓凝语气冰冷,“倒。” “倒什么?”麟王叫破了音。 打开盖子,把桶倒扣在麟王身上,冰冷滑腻的触感让麟王骤然瞪大了双眼,“什,什么东西!” 拿开木桶后,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一团团的蛇,乱跳的癞蛤蟆,都是麟王最怕的东西。 “啊!救命呀!”麟王鬼哭狼嚎,声嘶力竭。 墨梓凝款步走到麟王身前矮身蹲下,瞧着麟王惨白铁青狰狞扭曲的脸十分满意。 “你还是这样比较好,要不然看着和瑾年哥哥一模一样的脸整治你,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墨梓凝!”麟王还想使横,身上蜿蜒爬行的蛇和跳到他脸上撒尿的癞蛤蟆让他顿时改口,“不,墨大采女,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快放了本王!” “放了你也不难……”墨梓凝慢悠悠地道,“比如你做个保证,今日本采女来此地的任何消息都不会走漏出去,还有李玉堂我得带走。” “行,没问题,本来墨大采女也没来过本王府中,再说,本王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李玉堂,墨大采女想要的人,本王怎么会抢呢。” 麟王再如何惊恐万状,头脑依旧清醒,做起保证来头头是道。 “你的话本采女不信。” 墨梓凝站起身,自上向下看着地上吓到失禁的麟王,眼底只有冷酷无情。 “要本王怎么做,你才肯信本王?”身上恐怖的触感,到处攀爬的蛇,让麟王濒临崩溃,“什么本王都答应你,快把这些东西拿走。” “怎么做?”墨梓凝可不管麟王会怕成什么样,她只想着怎样才能让麟王以后乖乖听她的。 负手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墨梓凝拧紧的眉头倏忽展开,“有了!” 命人把麟王松开,墨梓凝撕下麟王的一段白云锦蟒袍铺在桌上,拿过特制的笔墨塞到麟王手里。 “这是特制的笔墨,写上去的字,不怕水浸,你就写……” 墨梓凝斟酌了下用词才指挥麟王挥毫泼墨。 “就写,本王赵瑾君,誓死效忠墨梓凝墨大采女,生为墨大采女的人,死是墨大采女的鬼,如敢违背誓言,今生来生永生永世,只能是条会汪汪叫的小狗。” “不,我不写!” 脸面尽失的麟王居然还敢负隅顽抗,墨梓凝瞧着他光溜溜地脊背,蹙眉道,“看来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 说着,抄起笔吩咐几名壮汉把麟王摁住。 “你要干什么?”麟王抖手抖脚,几度挣扎均告失败。 墨梓凝执笔在麟王的背上写下最恶俗的,‘墨梓凝到此一游。’ 写完还歪着头欣赏了下,才满意地点点头,放下笔规劝麟王。 “你要知道,现在写下这行字,顶多也就是三年洗不掉,但如果你再敢顽抗,我就让人把这行字给你刻到肉里去,让你一辈子都得背着。” 突然,拼命挣扎的麟王安静下来,但依旧不肯动笔。 “来人,拿刀来!” 墨梓凝一嗓子喊出来,麟王比她叫得还响亮。 “我写,我马上就写!” 等在一旁,直到麟王把要求的内容全部写完,摁上手印,盖上印章,墨梓凝仔细收好,拍了拍麟王冰冷冷的脸夸赞,“算你识相。” 从来没被人如此恶整过,麟王双眼冒火。 “如果麟王想要告本采女的状,大可以去告好了,脱了衣服给你皇兄……哦,不对,是给你娘看,然后告诉太后,呜呜呜,本王被女人给欺负了。” “墨梓凝,你!”麟王怒目而视,杀了墨梓凝都不解恨。 “哈哈,我怎么了?”墨梓凝笑到可恶,“就是不知道麟王还想不想娶本采女为妃呀?” “混蛋!” 麟王被人死死抓住,猛然发难,伸长了脖子张口就咬,一名大汉趁机将一条蛇塞进麟王嘴里,“呕!” 轻轻巧巧躲开的墨梓凝笑容灿烂,“想咬我,做梦去吧。” 收拾完麟王,墨梓凝转身看向被绑在椅子上,已经清醒过来的李玉堂,笑眯眯地过去,伸手挑起李玉堂的下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说吧,楚淮楼到底怎么回事?” 在王府里都敢如此修理王爷,李玉堂十分识趣,“您想知道什么,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算你识相……” 墨梓凝待还要说什么,旁边的甄南已经哭出来了。 “墨大采女,天马上就要黑了,再不回宫就来不及了,若是被皇上发现您偷溜出宫,您倒是没事,奴才必死无疑。” 挠挠头,墨梓凝为甄南的性命担忧,无奈地啧了声,“好吧,咱们先回宫。” “墨采女,这位该如何处理?”一名大汉手指李玉堂征求墨梓凝意见。 “当然是随本采女一起回宫……” ------题外话------ 如果喜欢请多多支持,收藏投票点赞,每一样都是最强有力的支持,谢谢! 第一百七十六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墨梓凝说大话不用打草稿,但把李玉堂从麟王府中带出来后,回宫路上却把他丢去了净身房。 被人结结实实地绑到床上,李玉堂看着走近的墨梓凝,眼里凶光迸射。 “别那么凶,我不是让你做太监,只不过把你放在这里本采女比较放心。” 墨梓凝乐呵呵安慰完李玉堂,转头就变脸,向旁边看守下令,“若是敢逃,直接让他做太监。”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做太监,李玉堂脸色骤变,“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墨梓凝无限苦恼地道,“没办法,眼下时辰已晚,本采女必须赶回宫里去,免得皇上担心,所以只能等到明日来审你,到时候你可要记得,好好配合本采女问话,否则……” 伸出剪刀手,墨梓凝比划着配音,“咔嚓!” 鬼鬼祟祟贴着墙根往宫门里钻,忽然一道颀长身影挡住去路,弓着身子缩成一团踮着脚走路的墨梓凝,顺着蜂腰宽肩一路向上,拥有绝世容颜的赵瑾年正看好戏一样地在看着她。 “去哪儿了?” “皇上难道不知道?”墨梓凝故作惊讶,“我以为皇上派过来的暗卫,早就把本采女的动向全部告知皇上知道了呢。” 还真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一点也不藏着掖着的,赵瑾年颔首道,“去麟王府了?” “既然皇上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啧……”赵瑾年面色一沉,“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入麟王府邸。” 原来还有这规定?墨梓凝表示震惊,怪不得刚才她大声呼救,叫不得的名字都不好使,原来是暗卫一个也没跟进来,真是太冒险了,墨梓凝惊出一身冷汗,暗忖,若不是那些汉子都是老爹一早安排好的,自己今日还真是有去无回。 瞧着墨梓凝脸色阴晴变幻出了一头的汗,赵瑾年上前牵住她的手道,“走,和朕一起去用晚膳。” “不!”墨梓凝抽回被赵瑾年握住的手。 赵瑾年顿时面露不悦,“怎么,不想和朕一起用膳?” “不是不想,是规矩太多,吃饭好比上刑,皇上,你就饶了梓凝吧。” 墨梓凝难得撒一回娇,赵瑾年安步当车,慢悠悠在前面走着,“抗旨不尊,朕得好好想想怎么罚……” 为了免去抗旨不尊的罪责,墨梓凝只好随赵瑾年一起用膳,规矩多得吃一顿饭累到满身汗,反观赵瑾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身心愉悦。 墨梓凝眯起眼来,暗自思量,不会是听说了她在麟王府的嚣张事迹,在替他兄弟报仇吧? “吃饱了?”赵瑾年漱口过后悠哉游哉地吃茶。 “嗯,吃饱了。” 墨梓凝回答得有气无力,只想回去自己的院子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好,既然你吃饱了,朕有话问你。”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墨梓凝撇撇嘴,看来赵瑾年是有备而来。 “皇上有话只管说。” 赵瑾年颔首,“好……既然如此,来人……” 随着赵瑾年话音刚落,秦枢子阔步入内,躬身见礼。 多日未见,墨梓凝打量着秦枢子风尘仆仆,像是刚刚从极远的地方赶回来,脸比之前晒黑了不少。 “当日楚淮楼大火,楚淮楼掌柜下落不明……属下在跃马山庄跟踪麟王离开……后来,麟王被墨采女麻晕,醒来后,在返回北都时,中途曾救下过一位名唤李玉堂的人,此人外貌与楚淮楼掌柜极为相似。 属下尾随追杀李玉堂之人,居然找到了焰帮的一个分舵,而分舵的舵主正是墨家老宅的老仆人刘德贵。” 咕咚!墨梓凝听完秦枢子的话,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好半天都不知道喊疼。 ”不可能!”墨梓凝无法相信,那个说话都说不利索的老刘会是焰帮分舵的舵主,“秦枢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秦枢子躬身道,“属下不敢,证据确凿,还请皇上过目。” 双手奉上一个青花瓷碗,碗底朝上,赵瑾年就着秦枢子的手看过,碗底上有烈焰标识,是再明显不过的证据。 墨梓凝认得这个碗,是老刘专门用来喝酒的,平日里宝贝得紧,被秦枢子拿来给赵瑾年过目,不知道丢了碗的老刘会急成什么样。 “这,这也不能证明老刘就是焰帮的人吧?”难以接受老刘身份的转变,再者,此事确实存疑,墨梓凝道。 “若是有人存心陷害老刘呢?他这个碗我小时候就见过,若他真是焰帮分舵舵主,怎么可能在墨家做仆人这么久,还经常要忍受……” 墨梓凝本想说忍受本小姐欺压,但为了保护自己在赵瑾年心中的形象,墨梓凝还是及时打住,改口道,“忍受我爹他老人家常年的精打细算。” 墨侍郎的小抠作风闻名北都,能够在他手底下做工多年的都不是凡人,赵瑾年表情有所松动,“墨采女说得有道理,不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除非有办法证明他确非焰帮之人。” “这有何难……”墨梓凝信誓旦旦道,“抓个焰帮的人来指认便是。” “焰帮的人,唔……”赵瑾年手指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焰帮的人也不是说抓就抓的,而且,同是焰帮的人,若是打死不招,岂非徒劳无功?” 墨梓凝自认为聪明地出主意,“除非是与焰帮有瓜葛或者有过节的人,抓到一个肯定能问出些眉目。” “啧,真是个好主意,难道墨采女有人选了?”赵瑾年说罢,一挑眉,看向侃侃而谈的墨梓凝。 这时,秦枢子开口禀报道,“回皇上,属下今日回来北都,路上听闻麟王府里一名刺客被送去了净身房,或者与焰帮有关……” 我去,这俩人竟然如此阴险,绕来绕去,居然是在算计她。 说还是不说?墨梓凝一时拿不定主意,说,太憋气,自己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抓出来的人,居然就要双手奉献给不劳而获还算计她的赵瑾年;不说,秦枢子就差把自己老底儿都给揭了,如果不识时务,逼急了人家直接去净身房把人找出来,赵瑾年岂非要对自己大失所望? 伤了瑾年哥哥的心她可舍不得,墨梓凝一咬牙一跺脚,主动招认,“皇上,我今日撞见一人,或者与焰帮有关。” ------题外话------ 推荐收藏订阅,谢谢,么么哒~ 第一百七十七章王府里威武回宫堆 “墨梓凝,我一定要给你好看!”受尽墨梓凝摧残的麟王在蛇与癞蛤蟆的围攻下,嚼穿龈血地发誓。 不知瑟瑟发抖地在梁上趴了多久,才等来救兵,麟王立即吩咐去把帮助墨梓凝潜入王府,以及那几名身着王府护卫服,却与墨梓凝一起整治他的大汉抓来。 “回王爷,阖府上下全部审问过,都说没有人潜入过王府,也没见过什么身着王府护卫的大汉。” “难道是本王撒谎吗?”麟王拍案怒喝,“那些蛇和癞蛤蟆怎么解释?” 跪地回禀的人忐忑道,“王爷,这些不是您吩咐下去准备的吗?” “什么?”麟王在麟王府里做了麟王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他这王府是不能呆了!麟王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本王吩咐准备这些东西做甚?” 麟王周身涌动着狂暴之气,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回禀之人喉咙发紧地道,“王爷不是说,那位李公子最怕这些东西,若是不听话,就用这些东西吓他,逼他就范……” “本王何曾如此卑鄙过?”麟王怒不可遏,“到底是谁在栽赃本王,速速查清。” “是!” 转念麟王却吩咐下去,“把天机阁阁主给本王找来,必须让那个敢动本王的女人付出代价!” 有女人对王爷下手了?王府上下俱都表示震惊,就是天机阁是个什么东东,没有人知道,“王爷,天机阁为何物?” “一帮蠢货!”麟王抓狂,道听途说天机阁在背后支持自己,但若让他说出天机阁为何,他也不知道。 “都给本王下去!”无处撒气,麟王盛怒下,赶走了所有人。 “你找我?” 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灯下,瘦削劲拔,背对着麟王负手而立。 麟王惊魂未定,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使他瞬间联想到神出鬼没的墨梓凝,和那些如同地狱里冒出来的帮手,他的王府仿佛成了风雨飘摇中的陋室,随便谁来都能如履平地,所以。这个人也是墨梓凝派来折磨他的? “你是何人?是墨梓凝派你来的?” “墨梓凝,哈……”来人短促地一声冷笑,“王爷不是想要找本阁主来,给墨梓凝好看吗?” 麟王怔愣片刻,蓦地瞪大了眼睛,“你监视本王?” 他刚刚咆哮着诅咒发誓要给墨梓凝好看,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便能随口说出来,那么,他的王府里到底还有多少是他自己的人,或者一个都没有? 麟王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何需监视……”来人始终背对着麟王,继续道,“不知麟王想要给墨梓凝怎样教训?” “你真愿意替本王出气?”从来骄傲如他,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尤其还丢脸地写下字据,一定要让墨梓凝付出代价的想法打败了所有恐惧与猜忌。 “当然……”来人声音低沉。 “把本王落在她手里的字据夺过来,还有,用特殊笔墨,在她脸上画个大忘八,三年内洗不掉的那种。” 来人没料到堂堂一个王爷居然如此幼稚,好半晌没有言语,末了十分无奈地吐出口气。 “这些好像王爷自己也能办到。” 记起墨梓凝整治他的狠厉劲儿,满嘴的腥臭味到现在还未消退,麟王的胃剧烈痉挛着,蓦地打了个寒颤。 那种蛇在身上爬,癞蛤蟆满脸蹦的恐怖经历,让他不知不觉中对墨梓凝产生了惧怕,也许他能做到,但他已经没有胆子那么做了。 “不,本王要你去做。” 来人似乎察觉到了麟王的惧意,轻嗤出声,“好……” 对方竟然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他,麟王暗暗高兴,却又心存疑惑。 “不过,在下的费用可不低,不知麟王可愿意?” “你不是支持我的吗?怎么还同本王要费用?” “麟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容麟王多言,来人似乎没那么好的脾气哄他。 不知对方是何打算,麟王道,“你先说说你的条件,本王听了再说。” “把李玉堂交出来,由在下处置。” 提到美人李玉堂,麟王痛彻心扉,“他被墨梓凝带走了,没在本王这里。” “那就把文淑妃交给在下。” 对方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麟王神色一凛,“原来你根本就没打算要李玉堂,你是想要文淑妃。” 那人语气平静到无情,“还算你聪明……” “文淑妃已经死了,本王交不出来。” “哈哈哈!”来人大笑,“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吗?” 麟王强撑着回怼,“本王为何要骗你?” “在下没空和王爷打哑迷,王爷只说用还是不用,交还是不交?” 几乎没有任何挣扎,麟王颓然跌坐回椅子里,“不用了。” “好,在下告辞。” 倏忽间人影闪过,来人眨眼间原地消失,若不是烛火随衣袂带起的微风摇曳,恐怕就连麟王自己都要以为这一切都不过是场梦了。 再次被赵瑾年算计,墨梓凝郁闷无比,独自回来院子里,才一跨进门槛,油煎火烤等了一整天的静姝立刻扑过来拉住她就问。 “墨采女,你带着甄南到底去了哪里,皇上和瑞王过来找你,奴婢交代不出来,已经被皇上下旨,贬为浣衣房宫女……” “什么?”墨梓凝不相信赵瑾年会动她的人,“我这就找皇上去。” “别!”静姝拉住墨梓凝劝道,“君无戏言,皇上已经决定的事,再难悔改,奴婢马上就要走了,墨采女还是多和奴婢待会儿吧。” 自从入宫以来,墨梓凝从不做收买人为己所用的事,直到现在,身边也才留下静姝和甄南二人,静姝这头小狼好不容易收起了爪子,开始和她亲近,赵瑾年立即找茬把她送走,墨梓凝心里极不舒服。 “皇命不可违,你先去,过后我再想办法把你弄回来。” “是……”静姝心里明白,她这一去很难再回来,但她不能说,这些日子以来,墨梓凝对她从戒备到慢慢接纳她,再到现在拿她当自己人看,真的很令她感动,也正因为墨梓凝拿她当人看,静姝心中的恨意才彻底消退下去。 不过,毕竟自己曾效力过元妃姬氏,又曾涉及到神秘莫测的天机阁,就算自己再无辜,皇上也不可能放心她留在墨梓凝身边。 俩个人没说上几句话,两位嬷嬷过来送静姝去浣衣房。 “墨采女……”静姝跪地叩头,“奴婢拜别了。” ------题外话------ 推荐收藏订阅票票,爱你呦! 第一百七十八章二去一 赵瑾年要干什么?墨梓凝送走静姝后,独自坐在桌边思索。 被逐出宫的人暂且不提,只这几位留在宫里的妃嫔,几乎清一色可以确定是赵瑾年的人,但肖美人绝对不是,那么,赵瑾年为何独独留下她呢? 还有和她愈发亲近的静姝,也被赵瑾年随随便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为何?难道是静姝有什么问题,还是赵瑾年在确定她没问题后,特意把她调开,那么,调开没问题的静姝又是为了什么? 墨梓凝越想脑子越疼,不禁感叹,自己当皇后主理六宫那功夫都没现在累。 静姝前脚才走,甄南便尾巴似的跟着,满是委屈地央求,“墨采女,奴才想静姝姐……求墨采女快想想法子,把静姝姐弄回来吧。” 墨梓凝哪里会不想,只是赵瑾年决定的事情万难更改,她也是有心无力,只好狠下心教训道。 “你说弄回来就弄回来?若是那么容易,你怎么不去?” “奴才倒是想呀……”甄南吃定了墨梓凝心软,继续磨人,“可是,奴才就一个脑袋,惹怒了皇上,咔嚓,脑袋掉了,谁来伺候墨采女呀?” 墨梓凝白了眼大胆的甄南,“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甄南最不怕墨梓凝绷脸,知道她是雷声大雨点小,“奴才知道墨采女疼奴才更疼静姝姐,所以才求的。” 从前她是不屑在宫里培养亲信,现在也是这个想法,有私情必难守公正,但如今自己身边就甄南和静姝俩人,甄南毕竟是太监,方便服侍的也就只有静姝一人,这静姝一走,自己还真是不方便,想到此处,墨梓凝叹了口气,“哎,就算求也不能现在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赵瑾年定然已经派了人去净身房抓李玉堂,或者会亲自审讯,哪里有空理这点小事。 看得出来墨梓凝有苦难言,甄南也不便再央求下去,只好安静地陪着墨梓凝发呆。 也许是心境的原因,也许是静姝突然的离开,或者是因赵瑾年算计她成瘾……墨梓凝只觉时间仿佛都凝滞了般,发了许久的呆,一抬眼,太阳还未落山,周围静谧到一片死寂。 “走,散散心去。” 墨梓凝懒洋洋地还未走到院门,站在门口的守卫遥见到,也不废话,直接把院门关上落锁。 “我……”墨梓凝无力吐槽,干张了张嘴。 “墨采女,要不然奴才给您松松骨?” 犹豫了下,墨梓凝没答应,之前松骨时她叫得静姝脸都红了,可是有静姝在,她才不怕被人听见,但现在就她和甄南,再弄出那些动静来,实在过于羞耻。 “要不,奴才陪墨采女下棋?” 墨梓凝拢眉问甄南,“你是不是很无聊?” 甄南坦然承认,“是有点……” 忽然,墨梓凝有所触动,道,“这样吧,本采女暂时是出不去了,静姝又走得匆忙,不如你去收拾些静姝常用的东西,再给她拿些银子,留着让她这两天上下打典着点,免得受苦。” 正惦记着想去见静姝,甄南一听立即连连点头,“是,墨采女放心,奴才这就去。” 亲手和甄南一起给静姝收拾好东西,墨梓凝又拿了些银子塞给甄南,额外又包了一大包糕点让甄南带给静姝,千叮咛万嘱咐,“送去了速速回来,别让本采女久等。” 甄南走后,墨梓凝独自一人静听风过呜咽,默望夕阳西下,暮色四合,烦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觉得被烦闷的情绪左右心情真是不该,正要回去房里歇息会儿,却听门外有人高声喧哗。 “杂家是奉皇太后之命,前来提静姝那丫头去复命的,你们有几个脑袋也敢拦着?” 杂家,还是皇太后派来的?墨梓凝想着,难道是那个遭劈的崔公公? “请崔公公见谅,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擅入,何况静姝姑娘已经被皇上贬去了浣衣房,还请崔公公移步。” 果然是崔公公,看来是自己之前得罪她得罪的狠了,不知在皇太后身边下了什么舌,不能拿自己出气,就要来抓静姝下手,真是个小人。 墨梓凝过去到门口听了会儿,静悄悄一片,崔公公居然真被守卫给劝走了? 蓦地,门外响起甄南的说话声。 “崔公公,您怎么来了?” 怎么这么巧?墨梓凝担心甄南吃亏,忙趴在门板上细听。 “呦,甄公公这是去哪儿了,大包小裹的?” 崔公公刚才既然没走,为何突然间没了动静?难道她收买了门口的守卫,知道甄南出去了?墨梓凝琢磨着继续侧耳细听。 “杂家是奉墨采女之命,给静姝送些东西过去,不过,静姝被皇后调去近前伺候,杂家没见着……”说到这里,甄南故意问崔公公,“怎么崔公公和王嬷嬷一向交好,王嬷嬷现在皇后身边听差,崔公公难道竟不知晓?” 甄南根本就是在当众打俩崔公公的脸,墨梓凝还真没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甄南,能有这份胆量,乐得在门后差点拍巴掌。 “杂家奉劝甄公公一句,别跟着你那个没脑子的主子学这些,逞口舌之利没好处。” “多谢崔公公教诲。” 之前在她身边的狗腿子是谁?甄南的不卑不亢简直是让墨梓凝刮目相看。 崔公公眉眼阴狠,手指着一再顶撞他的甄南,好半天收回手,只从牙缝里挤出句,“看你能嚣张几时……” 目送崔公公走远,甄南客气向门口的守卫道,“二位哥哥,麻烦给杂家看门。” 门外传来开锁声,墨梓凝赶忙走开,回去屋里落座桌边,摆出等了许久的样子。 不多时,甄南捧着大包小裹的进来屋里,把东西放到桌上就开始抹泪。 “好好的你哭什么?”墨梓凝压下心头疑虑,装作不耐烦地问甄南,“让你去给静姝送东西,你怎么又把东西拿回来了?” 甄南边哭边抽噎道,“皇后,皇后调静姝姐去立政殿听差,这下就算墨采女求皇上,静姝姐也回不来了……” 早已在门口听到这个消息,墨梓凝心情说不上好坏,拿过给静姝装糕点的包裹打开,抓起一块龙凤酥吃着,抬眼问甄南。 “晚膳怎么还没来?” ------题外话------ 推荐收藏订阅,谢谢,么么哒~ 第一百七十九章赔偿朕要从谈判开始 “来,想吃什么?” 坐在赵瑾年的大腿上,温热的体温透过光滑的布料传递过来,墨梓凝饿了大半天,面对山珍海味和面前秀色可餐的赵瑾年,故意绷着脸表示,我不高兴。 “怎么,没有喜欢的?” 赵瑾年温柔地问话让墨梓凝欲哭无泪,“早知道皇上接我过来吃饭,就不吃那么多糕点了。” 闻言,赵瑾年嘴角抽动,“吃糕点也能吃饱,你倒是好养活。” 墨梓凝眼泪汪汪无比委屈,“到了时间没人来送饭,我以为皇上是打算把我饿死在院子里呢。” “朕每日里都是酉时三刻用膳,眼下是酉时二刻,为了照顾你,朕已经提前了。” 说着,赵瑾年舀了勺川贝炖鹧鸪送到墨梓凝嘴边。 张嘴喝下,墨梓凝眼睛看向汤碗里的鹧鸪肉,不等赵瑾年发话,旁边伺候的尹珏立即拿公筷夹到碗里,送到近前。 赵瑾年亲自喂给墨梓凝吃,甚至还温柔地问道,“可还吃得下?” 有时候人的肚子就像是无底洞,刚刚吃了那么多糕点的墨梓凝,几口汤肉下肚,忽然发现自己又饿了,连忙点头,“吃得下,吃得下。” 放墨梓凝坐到桌边自己吃饭,赵瑾年自己也拿起玉箸吃了些,等到墨梓凝吃饱,桌上的饭菜已被横扫大半,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墨梓凝魇足地一声喟叹。 用过晚膳,赵瑾年慢悠悠地吃着茶,一见墨梓凝撂筷,笑着问道,“饱了?” “嗯,饱了……”墨梓凝打着嗝地点头,“皇上今日是怎么了,又接本采女过来用膳,又如此关心的,本采女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哼哼……” 赵瑾年笑得莫名所以,桃花眼微眯着,眼睫犹如乌羽低垂,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两道墨染般的暗影,水润双唇带着茶香,弯起好看的弧度,才吃饱的墨梓凝见了,顿时又饿了…… 怎么只看着她笑不说话?墨梓凝背脊发冷,李玉堂都已经给他了,静姝也被他送人情地送去给皇后听差,自己已是孑然一身,不会赵瑾年还要算计她吧?再算计的话,恐怕就只有她的命了。 不知墨梓凝如何的天人交战,赵瑾年继续吃茶。 有宫女端茶请墨梓凝漱口,接着上来一杯花茶。 不喜欢喝清茶,最喜欢喝放了蜂蜜的花茶,墨梓凝品了口,还真是按她的口味来的,心里更忍不住琢磨起赵瑾年的用意来。 “朕今日见到那位楚淮楼掌柜李玉堂了。” 一杯茶吃完,赵瑾年才开口说话,墨梓凝立即支起耳朵细听,听到提及从她手里被骗走的李玉堂,墨梓凝便道,“皇上审出什么来了?” “嘴巴硬得很,一句话也不肯说。” 听语气赵瑾年颇为苦恼,墨梓凝直觉不对劲,“难道皇上没动刑?” “动刑?”赵瑾年温和笑道,“论动刑,就算是大理寺好像也不如墨采女有手段。” 难道是想她审李玉堂?不能吧,哪里有让后宫之人审理人犯的道理?墨梓凝讪讪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朕早听说过皇宫三屠的威名,不如这次也让朕见识下墨采女的本事。” 还真是,这人脑子是不是傻掉了?墨梓凝正色道,“还请皇上明言。” “帮朕撬开李玉堂的嘴。” 墨梓凝这下犯难了,“皇上,本采女是后宫之人,一没官衔,二,毕竟是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好去提审一个男犯人?” 赵瑾年摆手道,“一,你虽是后宫之人,但身为观察使,何来没有官衔一说,二,提审犯人,公事公办,与男女有何干系……之前你随朕出宫,不都是男扮女装嘛,这功夫怎么就不行了?” 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让她审李玉堂了,就算她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赵瑾年的决定,还不如直接从了,讨些好处来得实在,就是赵瑾年这话说的是不是反了? “皇上有命,本采女怎敢不从,就是不知如此舍了脸面为皇上效力,可有何赏赐?”说罢,墨梓凝转而道,“再说,随皇上出宫,本采女是女扮男装,何时变成男扮女装了?” “唔……”口误的赵瑾年一挑眉,“朕除了在床上外,还真忘了你是个女的。” 怎么这样?墨梓凝冷不防听了赵瑾年的话,脸羞得通红,头都不敢抬了,只用余光扫过杵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还好,各个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的…… 无视墨梓凝的窘迫,赵瑾年继续道,“至于赏赐嘛,朕还没想好,要不然,墨采女自己说吧。” 说什么?赏赐哪有自己要的,一看就不诚信,墨梓凝眼珠一转道,“臣妾别的赏赐不要,只求皇上把静姝再赏给臣妾。” “想要静姝?”赵瑾年拿眼打量正襟危坐,眼巴巴望着他的墨梓凝,“为何不是说想要朕?” 我去!墨梓凝被问得哑口无言,“皇上,皇上哪里是臣妾要得起的?” “要不起?”赵瑾年拉长了脸道,“你要不起还霸占了朕三年,如此说,你如何补偿朕?” 怎么从赏赐就变成索赔了呢?墨梓凝的头倏然变大,张着嘴无语地看向气势汹汹,非要她补偿的赵瑾年。 “说话!”赵瑾年不依不饶,一定要墨梓凝给个交代。 “皇上,不,不带耍赖的……”墨梓凝抗议,“不赏赐也就罢了,反倒讹臣妾,哪里有你这样的皇上?嘤嘤嘤……” 成功将向他索要奖赏的墨梓凝堵得没话说,赵瑾年面露得色,宽容大度地做下决定。 “算了,朕贵为天子,岂会和你一个小小采女一般计较,你只管好好审理李玉堂,朕就不要你赔偿了。” “……”墨梓凝无语问苍天,她何其遇人不淑,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朕今日留宿立政殿……墨采女也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同不得练功结束,朕会派人接你去提审李玉堂。” 什么?利用她不说,还当着她的面说要留宿立政殿?真是欺人太甚!墨梓凝拍案而起。 “不是说要本采女赔偿皇上吗?本采女现在就赔。” 唇畔现出一抹压抑不住的弧度,赵瑾年神色淡然道,“墨采女不是想赏赐赔偿两两相抵吗?怎么又反悔了?” “嗯……”墨梓凝起身几步走到赵瑾年面前,气势汹汹地宣布,“不但反悔了,还要天天赔偿,而且,皇上不许不答应。” ------题外话------ 推荐收藏订阅票票都是最大的支持,谢谢! 第一百八十章寒酸有人疼 疯狂索取赔偿的赵瑾年,压榨得墨梓凝翌日卯时已过还没起床,不得在院子里直等到辰时,才见到他丢盔卸甲的徒弟没精打采地出现。 “墨采女,说好的卯时恭候呢?” 受到不得的强烈谴责,墨梓凝羞愧难当,“不冤本采女,是皇上的锅。” “皇上?”不得拢了拢眉,“皇上永远是对的,至于锅,当然是你自己背。” 无力反驳不得的话,墨梓凝俯首认罪,“是,师父说的对,皇上无错,都是徒弟缺心眼……”浑身犹如被车来回碾压过无数次的疼,墨梓凝暗自腹诽,错就错在本采女太相信他会有良心,哪里有这样索赔的。 “墨采女,希望你明日莫要再迟到。” 不得十分不喜说教,结案陈词完毕,立即要求墨梓凝投入苦练当中。 从辰时练到午时,墨梓凝累到浑身透汗哆嗦乱颤,若不是瘫在地上死活爬不起来,看不得的架势,恐怕就要等到她升天才能结束练功。 “听说,墨采女下午还有正事要办,今日便到此为止。” 不得开恩地放过奄奄一息的墨梓凝,甄南连忙过来,指挥几名宫女一起把墨梓凝弄进屋里。 又是灌水又是推拿的,好半天差点断气的墨梓凝才缓过神来。 “练功需要循序渐进,墨采女莫要过于心急,属下告退。” 不得等在一旁看热闹,直到墨梓凝冲他不住地翻眼白,才知趣地告辞走开。 “循序渐进?你也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弄死我得了……”墨梓凝敢怒不敢言,等到不得走了才敢发牢骚。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甄南边为墨梓凝打扇边暗戳戳评价。 “下午本采女还得出去,哎,苦啊!” 听墨梓凝说下午还要出去,甄南狗腿子地提议,“奴才这就命人把饭菜端来,墨采女吃完赶紧休息,身子要紧……” “还是你知道疼本采女……”墨梓凝毫不吝啬地使劲夸。 只有一个人忙进忙出地照顾墨梓凝,甄南出去吩咐完,又命人打水服侍墨梓凝沐浴更衣,负责打水的小宫女看甄南忙得满头汗,递给他一个汗巾子擦汗。 囫囵抹了把脸,甄南把汗巾子还给宫女,过来一看,墨梓凝一个人瘫在外间锦榻上,根本没人服侍入内沐浴。 甄南叫住给他递汗巾子的小宫女道,“怎么没人服侍墨采女沐浴更衣?” “甄公公见谅,我们这些都是底下的粗使宫女,只负责打水洒扫,至于服侍墨采女沐浴更衣,这些原都是静姝姐姐做的。” 闻言,甄南正色道,“静姝姐姐现在不在这里,难道就让墨采女自己做这些?粗使是粗使的活,不是粗使的心,难道就不能灵活些?去,扶墨采女入内沐浴。” 小宫女听了甄南的训斥冷笑,“甄公公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拿多少月钱做多少事,若是粗使宫女和静姝姐姐这样的大宫女拿一样的月钱,不用甄公公说,自然都抢着做。” 他也不过是个听主子话的奴才,总不能说给小宫女加月钱,让她赶紧去伺候墨梓凝,甄南被小宫女一番话抢白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只指着小宫女一个劲儿的,“你……” “玉痕告退。” 没等甄南你出个所以然,小宫女福身离开,把甄南噎得直翻白眼。 趴在锦榻上浑身粘腻腻的睡不着,墨梓凝只是闭目养神,听到甄南吃瘪,觉得真是有趣极了,心道,甄南呀甄南,之前在门外怼崔公公的英勇劲儿哪里去了?被一个小丫头挤兑的结结巴巴的。 “哈哈……”墨梓凝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没想到墨梓凝是装睡,甄南被笑得恨不能把墨梓凝灭口。 在甄南恼羞成怒就快要崩溃的边缘,墨梓凝止住笑叹了口气,“算了,本采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呜呜呜……”前一刻还恨不得把墨梓凝灭口的甄南,随后却哭了。 “你哭什么?”墨梓凝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过去掰过来甄南的脸看,眼泪鼻涕的糊了一脸,真是没一点形象了。 “奴才是哭,采女虽然位分低微,但好歹是皇上放在心上的人,结果旁边却连个贴身服侍的人都没有,比外面那些小户人家的小姐还不如,所以奴才一时心里难过……” “你想得还挺多。” 墨梓凝抽出帕子来给甄南擦泪,“哭一会儿就得了,我又不缺胳膊少腿的,自己能做的事情,为什么非得有人来伺候。” 哪里能让主子给他擦眼泪,甄南连忙接过墨梓凝手里的帕子,自己擦干净脸,嘴里却道,“话是那么说,可放眼宫里,奴才就没见过比墨采女还寒酸的主子。” 尤其对于欺凌墨梓凝的不得,甄南更是义愤填膺,就是不便在墨梓凝面前再提及,只能放在心里记着。 墨梓凝没再去管哭唧唧的甄南,独自沐浴更衣完毕,出来时,甄南已经命人把饭菜摆好。 实在是没有力气,墨梓凝瘫在椅子里,几次三番想拿碗筷吃饭,奈何手抖得根本抬不起来。 “墨采女,还是奴才伺候您吧。” 目睹墨梓凝惨状,甄南鼓足勇气,过来喂墨梓凝吃饭。 “放下!”忽然门外一声低沉断喝,把甄南吓得手一抖,差点打翻了饭碗。 不得面沉似水,把大胆的甄南拎出来丢去院子里,“跪好了。” 甄南僭越的举动若是背地里也没什么,但被赵瑾年身边的人撞见,轻重就不是墨梓凝能说了算了。 “不得!”墨梓凝隔着门叫不得。 “笨手笨脚的,差点打翻了碗筷,不罚他跪上几个时辰,难道下次还容他如此毛手毛脚?” 不得话里带话,却把实情彻底掩盖掉了,墨梓凝也说不清是该谢不得,还是该怪他多管闲事,就在此时,外面有公公高唱,“皇上驾到!” 这下,墨梓凝算是知道自己真的该谢不得了,要不然被赵瑾年撞见甄南喂饭给她吃,那问题可就大了。 “见过皇上!”跪在院子里的甄南瑟瑟发抖,以头抢地。 时常有太监宫女因为犯错被罚跪,赵瑾年倒没觉得甄南跪在院子里有什么不对,步履轻快地路过甄南走向墨梓凝。 ------题外话------ 各位小可爱,收藏推荐订阅投票,每一样都是最强大的动力哦! 第一百八十一章朕替你出气 满皇宫首位接连两天享受皇上喂饭的墨梓凝,这次吃得是无比辛酸,哆嗦乱颤的坐都坐不稳,却被赵瑾年逼着把满满一碗饭全部吃光,而且又被灌了一大碗人参乌鸡汤,肚子都要撑爆了。 “皇上,不要再喂了!”墨梓凝告饶,总觉得赵瑾年是在故意整她。 “吃饱了?”赵瑾年拿过手帕给墨梓凝擦嘴,温柔无比,仿佛是在擦易碎的瓷器,就是手法不怎么样,擦得墨梓凝嘴巴上一点油渍变成一片油渍。 “嗯!”害怕赵瑾年继续无情地填鸭,墨梓凝连连点头,“饱了,绝对饱饱的。” 放下手里的碗筷,赵瑾年提醒墨梓凝,“既然吃饱了,是不是该去兑现承诺了?” “承诺?”墨梓凝面露茫然,“什么承诺?” 居然这么快就忘了,赵瑾年眼眸微眯,漂亮的桃花眼因此变得狭长,里面星星点点闪着寒光,极具震慑,就是墨梓凝从来不吃这套,完全分辨得出他是真动气还是假威胁,所以对于这种只是做做样子的行为根本无感。 “是审李玉堂吗?”墨梓凝哼哼唧唧地道,“我哪里能不记得,就是今天练功练得浑身疼,更衣吃饭都费劲,真的是提不起精神。” 墨梓凝撒娇带耍赖,不想今日履行承诺,只想倒去床上好好睡一觉。 “困了?”赵瑾年看着墨梓凝辩解的功夫已是两眼发涩到拼命挣扎,于心不忍地弯腰将她抱起。 “嗯……”墨梓凝困得两只眼皮直打架,圈住赵瑾年的脖颈,头一歪立即睡死过去。 看着怀里的墨梓凝满脸倦容,赵瑾年淡然的面容裂出一道缝隙来,过去床帐前把人轻手轻脚的放下。 伸手为墨梓凝拂去额前乱发,看着她熟睡中犹如婴孩般纯净的脸,赵瑾年俯身吻了吻…… “皇上!”在外静候的不得压低了嗓音道,“皇太后午时派人来请皇上过去,眼下已是申时……” 无奈,赵瑾年拉过被子为墨梓凝盖好,起身出外,“什么时候也知道帮着太后说话了?” 不得欠身道,“属下是担心皇上又被太后念。” “哼……” 赵瑾年哼了声,不得推断不出来这声哼是冲着谁,还是单纯就是赵瑾年不顺心,只能老实跟在后面,闭上嘴免受池鱼之殃。 斜靠在软枕上,手里捧着手炉,皇太后姬柳长长叹了口气,旁边的嬷嬷连忙给她顺气。 “太后,皇上那边回话,说皇上正在同大臣们议事,忙完了,马上过来,您呀,别急……” 老嬷嬷的话恰好呛了太后的肺管子,“哀家有什么好急的,废人一个,谁愿意搭理。” “太后恕罪!”老嬷嬷慌忙跪倒,“是老奴多嘴了。” 看着眼皮子底下磕头如捣蒜的花白头颅,恨意缓缓从姬柳的眼底褪去,最后化为一声,“罢了。” 老嬷嬷如蒙大赦,磕头谢过,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退到一旁,心里掂量着,如今皇太后喜怒无常,能逃过一劫已是幸事。 “见过母后……” 赵瑾年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幕,高高在上的皇太后满脸不悦,地上的人俱都噤若寒蝉,旁边有位老嬷嬷甚至控制不住的抖衣而颤。 撩起眼皮看了眼阔步入内的赵瑾年,姬柳的脸色更加难看,“皇上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哀家这里来了?” 赵瑾年闻言,像是没听出来皇太后语气里的责问与不悦,撩起衣摆坐进椅子里,端起茶呷了口才道,“母后派人说有事找朕过来,不知有何事?” 总不能真的去较真午时传话申时皇上才现身的事,皇太后姬柳压下心头火,道,“今日哀家有两件事要问问皇上……” “哦?”赵瑾年慢悠悠道,“不会是因为崔公公和王嬷嬷的事吧?” 本以为赵瑾年会护着墨梓凝揣着明白装糊涂,谁知才开口,赵瑾年却主动招认,皇太后姬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正是。” “依朕看,这两个奴才毕竟跟了母后有些年头,朕就替他们求个情,且饶过他们吧。” “什么?”皇太后姬柳一脸的不可置信,“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个遭墨采女雷劈,一个替哀家教训却闹得满嘴血回来,却都是他们的错?” 赵瑾年坦然承认,“以下犯上,依朕看,这都是轻的。” 皇太后姬柳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气得脸色骤变,“他二人都是哀家的人,为哀家办事,她墨梓凝敢动,表明了就是在打哀家的脸。” “母后何必动气……”赵瑾年不急不徐,宽慰火冒三丈的皇太后,“墨采女这得理不让人的脾气,还不都是当初母后给惯出来的,怎么到了今时今日反倒怪罪起她来了?” 没想到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向着自己了,姬柳一拍桌案道,“既然皇上心里只有那个妖女,哀家无话可说。” 闻言,赵瑾年神色一凛,“母后,朕的后宫里何时有了妖女,怎么朕却不知道?” 就算是皇太后也得注意言行,底下的人背地里叫墨梓凝为妖女,但身为皇太后却不能胡言乱语,话才一出口,姬柳便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只是覆水难收…… “哀家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 “不管宫里再如何传,母后也不该失了身份。” “你!”姬柳自知理亏,重重呼出口气,压下喷薄火气道,“皇上说得是,哀家一时气糊涂了。” 听到母后叫墨梓凝妖女,赵瑾年十分不悦,一点也不客气地道,“恐怕是这里那些糊涂人把母后都给带累糊涂了。” “皇上,这是何意?”姬柳再忍不住,面若冰霜地质问道,“难道皇上是来问罪哀家的吗?” 皇太后咄咄逼人,皇上坐在椅子里泰然处之,这幅奇景吓得周围服侍的人各个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冷了半天场,赵瑾年才缓缓放下茶盏道,“岂敢!” “呼!”失去所有支持,只有一个皇太后身份当作靠山,姬柳在赵瑾年吐出这两个字的瞬间,才算喘上一口气来。 “不过朕得提醒提醒母后,那些个敢以下犯上,仗着有母后撑腰,对主子指指点点的人,若是再让朕知晓了,可就不是劈成黑糊焦,或者好好刷牙这么简单了。” ------题外话------ 收藏推荐订阅票票,坐等投喂ヽ(○^?^)?? 第一百八十二章皇上,我错了 按照赵瑾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给点好处必定十倍回馈的习性,悲催的墨梓凝,清早按照约定,卯时随不得练功,巳时结束,沐浴更衣完毕,整个人又瘫成了一滩泥,看着面前的饭菜欲哭无泪。 甄南在旁边不敢再提议喂饭,只能深表同情地对墨梓凝行注目礼。 “好饿啊!” 站桩站得浑身酸痛脱力,手抖如筛糠,墨梓凝怎么也拿不住碗筷,甄南拿汤匙塞进她手里,才松手,汤匙便脱手摔在了地上,墨梓凝的心都跟着碎了。 忽地,一阵微风拂过,墨梓凝慢动作地撩起眼皮,buling,“皇上!” 赵瑾年在墨梓凝两眼冒光的注视下四平八稳地落座,开口吩咐,“退下。” 甄南带领一众宫女太监出去门外,转身把门关上,守住门口,一概谁也不准靠近。 墨梓凝没吭声,眼珠转向杵在门边的不得。 像是没看到墨梓凝的默默投诉,赵瑾年抱墨梓凝到怀里,又开始了他的填鸭投喂。 虽然被赵瑾年呵护着喂饭吃,秀色加美食都可餐,就是撑到要吐实在是不美丽。 “瑾年哥哥,我饱了。” 似是没有听到墨梓凝的话,赵瑾年又夹了块火腿送到墨梓凝嘴边。 终于在接连两次填鸭式投喂后,墨梓凝彻头彻尾地明白了,“皇上,我错了。” “哦?”赵瑾年云淡风轻,“错在何处?” “我不该背着皇上偷溜出宫去……” “唔,也对,不过,朕早已知晓,无需再提。” 难道承认错误承认的不对?墨梓凝琢磨了下,“还有不该乱闯麟王王府,更不该出手教训麟王。” “哼……”赵瑾年冷笑,“朕和母后都舍不得动他,有你给他些教训也无妨。” 还不对?墨梓凝认真思考。 “更不该和麟王抢男人,还瞒着皇上把人送去了净身房。” “你不是已经把李玉堂交出来了嘛,此事可揭过不提。” 这些都不对?自己还犯什么错了?墨梓凝拍着脑袋往外倒。 “要不皇上给提个醒……?” “提醒?”赵瑾年笑眯眯地把火腿塞进墨梓凝嘴里,“朕不明白,墨采女此话是何意……” 阴险!绝对的阴险毒辣翻脸无情!墨梓凝苦于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又被塞了火腿,味同嚼蜡地慢慢吃着,忽然福至心灵,随即便是痛彻心扉。 “我还逼着麟王写了保证书,是我错了,我这就烧了它。” 说着,墨梓凝挣脱赵瑾年怀抱,起身去找那块写了字的云锦,根本没有注意到背后赵瑾年得逞的笑。 “这是何物?” 赵瑾年状似无意地接过墨梓凝拿在手里的云锦。 本打算直接烧掉麟王的保证书,不给赵瑾年看,但谁想赵瑾年居然跟在她身后,把云锦接过去,一点也不客气地仔细读了起来,墨梓凝头皮发麻,暗中致歉麟王,这可不是我想让你皇兄看的,是你皇兄自己非要拿过去瞧的。 憋笑憋得辛苦,赵瑾年看过麟王的保证书,好半天才吁出口气,淡淡道,“此物朕收下了。” “不是……”墨梓凝震惊了,这人也太阴险了吧?“这是麟王写给我的,错在我,皇上只管责罚就是,如何要把此物收走?” “此乃皇家之物,朕是皇上,为何不可?” 面对赵瑾年的狡辩,墨梓凝张着嘴,愣是找不出理由反驳。 拍了拍墨梓凝的脸,赵瑾年奖赏地俯身轻吻。 “唔……”没出息的墨梓凝立时晕头转向,直到赵瑾年揣着麟王保证书扬长而去,才醒悟过来,她算是把麟王给卖了。午时一过,秦枢子奉命来接墨梓凝前去提审李玉堂。 刚刚午睡醒来,墨梓凝两眼朦胧,直至进了关押李玉堂的大牢,才被呛鼻的霉味和臭气熏到彻底醒过来。 秦枢子命狱卒领路,那狱卒借机打量了几眼墨梓凝。 为了方便行动,墨梓凝特意身着观察使官服,女扮男装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威武,狱卒琢磨着或者是朝堂里的新贵,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观察使也开始管起审问人犯的事了。 “墨观察使,这边请。” 来到关押李玉堂的牢房门前,墨梓凝叫住正要拿钥匙开门的狱卒,“且慢!” 不知道墨梓凝有何吩咐,狱卒停下动作,扭头看向墨梓凝。 摆摆手,命狱卒退到一旁,墨梓凝凑近铁门上的门亮子向里面张望。 牢房内阴暗潮湿,靠墙边摆着一张硬板床,床上简单铺着层薄被褥,上面躺着个人,蜷曲侧卧着,从露在被褥外面的衣衫整洁度看,这人很注重自己的仪表,就是衣衫上隐隐有血迹渗出,看样子应该是受过刑。 怪不得赵瑾年派她来,看来是动刑无效,所以才让她来啃这块硬骨头。 收回视线,墨梓凝看向站在牢房门边的秦枢子,“有你这个山大王,为何皇上非要我审?” “属下不知。” 秦枢子答得理所应当,墨梓凝想要教训两句都没处下口,只好转而求其次。 “我要先观察观察再说……” 这没什么难办的,秦枢子递了个眼神给狱卒,狱卒立即伸手向一旁道,“墨观察使,这边请。” 进去李玉堂所在牢房的隔壁,上去一截楼梯后,狱卒请墨梓凝面向墙壁落座,手点墙壁上的一个孔洞道,“从此处便可观察。” 这种监视的方式实在是太熟悉了,墨梓凝盯着墙上的孔洞愣了半晌,才在秦枢子的低唤下回过神来。 “墨观察使,小的去给您预备些茶水点心去。” 狱卒说着退后几步离开,秦枢子则站在墨梓凝身后不远处抱臂等着。 墨梓凝心中惊疑不定,从面前的孔洞想到了在麟王府瞻霁楼暗格内看到的孔洞,难道这些都是赵瑾年安排的? 秦枢子发现墨梓凝僵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觉得这人今天实在是太反常,再次为墨梓凝叫魂,“墨观察使?” “嗯,知道了……” 墨梓凝被催促得面露不耐,拧着眉凑近孔洞。 几缕阳光透过高墙上的一扇窄窗落进牢房内,苍白如薄雾的光打在昏沉沉睡着的李玉堂身上,墨梓凝看着无比虚弱的李玉堂,忽然很有些后悔把他从麟王府带出来,而不是直接放走。 ------题外话------ 收藏推荐订阅票票,发财财! 第一百八十三章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墨采女,墨玉在此恭候多时了。” 在院门口撞见李皇贵妃的贴身宫女墨玉,墨梓凝甚为奇怪。 “不知李皇贵妃派你来找本采女有何事?” 累了一天,墨梓凝面露疲惫,人看起来也没精打采的,墨玉上下打量了眼身着官服的墨梓凝,随即福身道。 “今日是谷雨,皇贵妃说,宫里现在统共就只剩下六位姐妹,所以今日特意设宴品酒赏花,还请墨采女移步。” 什么时候不问世事的李皇贵妃也开始懂得交际了?墨梓凝心下思量,嘴上却道,“好,待本采女沐浴更衣,稍后便去。” “多谢墨采女……”完美完成任务,墨玉福身称谢。 “呦……”墨梓凝戏谑道,“李皇贵妃请本采女吃酒,又麻烦姐姐过来相请,本采女还没称谢呢,怎么姐姐反倒先谢起来了?” 墨玉被墨梓凝接连几句姐姐吓到,冷汗都要下来了,“墨采女莫要开玩笑,奴婢哪里敢担当得起姐姐二字。” 没再去理会忐忑不安的墨玉,墨梓凝进去门里,甄南随在身后,快步上前躬身低语。 “这李皇贵妃最早是太子妃,皇上这次又没有放李皇贵妃出去……眼下宫里剩下的另外四位,彩妃蝶妃皇上都没临幸过,肖美人更不用说,现在几乎是等于软禁在翠蕊宫里,皇后与皇上互不相扰,从未受过恩宠,唯独李皇贵妃,时不时的皇上就会过去,俩个人吃茶聊天下棋作画,难不成还真是皇上的人?” 甄南的话一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墨梓凝也有此怀疑,冷脸听完甄南的话道,“哼,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墨采女恕罪,奴才也是担心,所以才悄悄打听了下……” “打听到什么了?”一边摘下官帽,任一头青丝滑落,墨梓凝斜眄了眼说话说一半的甄南。 “奴才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事情,就是听说李皇贵妃的娘家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过是平安城里卖绸缎的。” “平安城?”错愕的表情凝在墨梓凝脸上,“就算皇上当初是不得宠的皇子,也沦落不到娶绸缎庄的女儿……” “正是呢,所以说才奇怪,而且,李皇贵妃常年吃斋念佛,简直都要出世了,可这次皇上清理过后宫之后,李皇贵妃却好似活过来了似的,经常有事没事缠着皇上,就连皇后她都不放在眼里,有一次听说皇上本来是要去立政殿的,愣是被李皇贵妃给半路绊住了。” “这么厉害?”墨梓凝暗忖,自己天天被困在这座院子里,真是什么消息都不知道,错过如此大戏,真是遗憾呀。 “可不是……”甄南说起宫斗的事来如数家珍,“皇后事事都让着李皇贵妃,比对采女您还恭敬呢。” 这就有搬弄是非的嫌疑了,墨梓凝白了眼多嘴多舌的甄南。 “说谁就是谁,别拿出来同本采女两相比较,本采女从来不和这些女子比,只要皇上心里今日有我明日有我永远都有我,这些蹦跶不出来花样的女人,本采女哪里会放在眼里。” 真是够狂的,甄南暗暗撇嘴,表面上却恭敬认错,“是奴才说错了话,请墨采女责罚。” 身边统共就剩这么一个贴心人了,错不错的,墨梓凝也懒得计较,“罢了,赶紧吩咐人打水去。” 李皇贵妃喜欢清幽,因此所在的望月宫位置比较偏僻,好在布置雅致,服侍的宫女太监也比其他宫的要多,倒并不十分冷清。 花房内小桥流水,当下开得最盛的牡丹花争奇斗艳,李皇贵妃坐在席间,感慨道。 “记得去年御花园里赏花,人多得有些都不大认得全,如今点检过来,算上皇后才不过剩下咱们姐妹六人,更该彼此多多照拂……” 说到此处,李皇贵妃秀眉微蹙不免感怀,端起酒杯道,“今日本皇贵妃做东,先干为敬。” 东道主连喝三杯,皇后林英跟着也豪爽喝干杯中酒作陪,剩下的肖美人和彩妃蝶妃也都跟着共饮,独独墨梓凝端着酒杯发呆。 “墨采女……”紧挨着墨梓凝坐着的肖美人,伸手过来拉了拉墨梓凝的袖子,“怎么,皇上不在,连这个面子都不给了?” 什么话也没说,就要把东道主得罪个透,墨梓凝讥诮道。 “肖美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本采女不过是忽然记起,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这句诗来,一时有所感才失了神,和皇上什么相干?” 因为是被皇上留在宫里的六魁首之一,又新近奉皇太后懿旨为元妃抄经,自认为水涨船高的肖美人,总惦记着要大仇得报,听了墨梓凝的话反唇相讥道。 “谁不知道墨采女心心念念只有皇上一人,岂会真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 眼见俩个人就要斗起来,久未开口的皇后林英沉下脸来,“今日是李皇贵妃设宴款待,不好好吃酒赏花,难道又想被罚去佛堂抄经?” 抄经,奉旨是无比荣光之事,被罚,可就丢脸了……肖美人立刻闭嘴,墨梓凝本来也无心同她斗嘴,更是一言不发。 李湄等到俩个人都闭了嘴,推杯换盏间好奇问墨梓凝道。 “听墨玉说,今日去未央宫后院并没有见到墨采女,等在院门外好半天才等到墨采女回来,而且还是穿着官服,不知道墨采女这是在做什么?” 早料到墨玉会把这件事说给李湄听,墨梓凝弯起嘴角无谓一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如今本采女再度奉旨出山,调查一件案子。” 身为女子,能够身着官服为皇上分忧解难调查案子,这可不是后宫里勾心斗角的女人可以相比拟的,几人看向墨梓凝的目光顿时变了,尤其是肖美人,本来还是吉光满面,忽然就成了灰头土脸。 “哦,不知道皇上派墨采女查什么案子?”一听说查案子,林英不免好奇,若不是有皇后的身份压着,恐怕早拉着墨梓凝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在宫里,臣妾不过是一名小小采女……后宫之人不得议论朝政,所以,还请皇后恕罪。” 第一百八十四章赏花宴,皇上问罪 “咱们不议政……就请墨采女说说之前和皇上出宫,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聊作谈资如何?” 手持佛珠的李湄含笑提议,立即获得其他三人赞同,就连不吭一声的皇后,也拿好奇的眼神瞅着墨梓凝。 “咳……”墨梓凝无语,这几位困在宫中没见过市面的女人也就算了,跟着假扮皇上的瑞王前往临安府赈灾,一路上风餐露宿,所经历的惊心动魄生死攸关之事比自己不遑多让的林英,怎么也跟着捣乱? 接收到墨梓凝质疑的目光,林英无辜地眼珠轻颤,直言道,“本宫路上遇见的事再多,也不及被人绑在树上差点掉脑袋。” 拒绝提及当初的伤心事,墨梓凝暗自冷哼,正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忽闻…… “皇上驾到!” 骤闻皇上驾到,东道主李湄便是一愣,连忙起身接驾。 “平身……”赵瑾年甫一出现在花房内,便命众人都起来,“朕听闻李皇贵妃设宴吃酒赏花,正好朕闲着,也便过来坐坐,你们且随意些,不必拘束。” 怎么这人忽然表现得如此亲和?墨梓凝心生提防,才不信赵瑾年是无事闲来扎进女人堆里解闷,肯定是有备而来。 有皇后在,李皇贵妃只能让到侧首,请赵瑾年坐在首位,林英作陪。 墨梓凝位分最小,坐在最末尾,肖美人则挪到墨梓凝对面,落座一丛肉芙蓉旁边,俩个人中间隔着个莲花池,里面数位金鱼游弋其中。 “适才说到里了?”赵瑾年状若无意地随口道,“不如也说给朕听听。” 随着赵瑾年话音方落,李皇贵妃李湄的脸色便几不可见地暗了暗,旋即春风拂面的道。 “我们姐妹正闹着让墨采女讲讲和皇上出宫的事,墨采女面子矮,还不好意思和我们说呢。” 赵瑾年落座后,李皇贵妃亲手为赵瑾年斟满酒,才回去自己的位子坐好。 “这事确实不该说,还是墨采女懂规矩。” 李湄本以为自己如此说了,赵瑾年定会帮她把这个梦圆了,可惜,事与愿违,赵瑾年不吝惜地对墨梓凝的一番夸赞,竟与她的意愿背道而驰。 “谢皇上……” 墨梓凝顺竿爬,福身致谢。 见不得墨梓凝得意,肖美人不知死活地笑说道,“不过是些路上见闻,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皇上向着墨采女……” 对于如此愚妇,赵瑾年并不理会,但作为东道主的李皇贵妃李湄却不能不管,疾言厉色道,“皇上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肖美人被李湄一顿呵斥,偷瞄了眼正手拂酒醉贵妃赏玩的赵瑾年,跪地讪讪道,“臣妾莽撞,还请皇上恕罪。” 赵瑾年依旧面容淡淡的,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忽然问李皇贵妃,“爱妃办了赏花宴,为何不请朕来?” 这话真是赵瑾年说的?墨梓凝惊奇不已,却听李湄粲然一笑道,“皇上恕罪,臣妾想着皇上日理万机,此次宴请又是我们姐妹几个小酌,所以没敢劳皇上大驾。” “啧……”赵瑾年微蹙眉头道,“真真无趣,朕来此是赏花的,不是来问罪的,怎么各个都求朕恕罪,哪里有那么多罪可恕?” 心情不佳地起身,赵瑾年拂袖而去,临走却转头向墨梓凝道,“墨观察使,今日你未曾向朕禀报案情进度,竟先偷跑来这里吃酒,该当何罪?” 还说不是来问罪的,墨梓凝鄙视说一套做一套的赵瑾年,立马起身,狗腿子地跟上。 “皇上,微臣这不是想着您日理万机,太过操劳,准备等案子有了一定进度,再一并呈给皇上,免得皇上过度操劳嘛。” “哼……”赵瑾年一边阔步向外走,一边冷哼,“你倒是会说话,偷懒都能说成是有功之臣。” 墨梓凝跟不上赵瑾年的大长腿,只能一溜小跑尾随,跑得是气喘吁吁,“微臣哪敢呀,再说微臣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不敢居功。” 蓦地,赵瑾年顿住脚步冷笑,“就你会说话……” 未料到赵瑾年突然止步,墨梓凝躲闪不及,整个人撞在赵瑾年后背上,撞了一鼻子的清香当场醉倒。 酒壮怂人胆的借势附耳道,“皇上真香,比花还香,微臣都醉了。” 伸手从后背把放浪形骸的墨梓凝揪出来,赵瑾年凶狠威胁,“有胆子,再大声点说一遍。” 身后那五位女子各个伸长了脖子看着位于花房门口的二人,墨梓凝吞下口水,笑得见牙不见眼,“微臣说,皇上英明,皇上说什么都是对的!” 没想到墨梓凝如此无耻,赵瑾年忽而笑道,“好,看朕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大约能猜到赵瑾年要如何收拾她,墨梓凝胆战心惊,当场蔫了。 “皇上,臣妾知错了。” “哼,晚了。” 赵瑾年笑着牵走墨梓凝,后者竟如同出去撒欢不愿回家的野孩子,愣是被拎走教训。 “皇上这是怎么了?” 等到确定赵瑾年拎着墨梓凝离开,肖美人才敢活动下僵掉的手脚,从地上起来。 “你还说?”一场好好的赏花宴被破坏掉,李湄冷脸训斥多嘴多舌的肖美人。 李皇贵妃背后看似没有靠山,但皇上对她格外恩宠,肖美人自然得罪不起,好脸赔罪道,“还请李皇贵妃见谅,臣妾没什么心机,一时说错了话,还请皇贵妃见谅。” “到我这是见谅,到皇上那里就是恕罪,肖美人,你这话最好和皇上说去,别和我说。” 没想到往日里吃斋念佛的李皇贵妃说起话来如此冲,肖美人只好闭嘴,免得再惹不快。 “李皇贵妃,臣妾告辞……” 皇上不悦离开,谁也没了心情再赏什么花,始终一言不发的彩妃蝶妃起身告辞。 “本宫也乏了,该回去了。” 接着,林英也起身离开,李皇贵妃随后相送。 等到众人都走光了,李皇贵妃正要回屋里去歇着,转身却见肖美人正站在身后,像是有话要对她说。 “肖美人,怎么,还想本皇贵妃送你出去吗?” 李皇贵妃的恶劣态度并没有吓退肖美人,反而凑上前道,“皇贵妃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题外话------ 收藏推荐投票推荐,棒棒哒~~ 第一百八十五章好气哦,可还是戒不掉 出乎墨梓凝的意料,赵瑾年并没有急于捉她回未央宫后院,而是带着她去了戏楼。 “皇上难道要听戏?” 赵瑾年携墨梓凝落座,语气里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揶揄,“墨采女不妨看看……?” “看什么?”墨梓凝没明白,来戏楼除了看戏外,还能有什么好看的。 此时,台上锣鼓点起,一名身着僧袍的戏子,踩着点阔步上台,咿咿呀呀唱了几句,便抬手往脸上一抹,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转眼间变得面目狰狞犹如厉鬼。 变脸?墨梓凝顿时明白了赵瑾年的‘看看’,到底是想让她看什么。 难道这就是静姝说的,她家乡那边的戏?从唱腔上听,有太多方言区别于东元发音,墨梓凝根本听不懂戏文,“难道静姝不是东元人?” 瞥了眼满脸疑惑的墨梓凝,赵瑾年缓缓道,“静姝是土生土长的东元人。” “那就不对了,静姝是东元人,那这变脸她是跟谁学的?” 略作沉默后,赵瑾年一字一句道,“静姝招认,她从未教过墨采女变脸……” “所以,我是外国人?”墨梓凝表情夸张,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皇上信?” 未置可否,赵瑾年桃花眼微眯,变得狭长的眼眸闪着点点寒光打在墨梓凝脸上,“或者,是墨采女曾和什么人学过。” “我……”墨梓凝百口莫辩,“本来就是静姝教我的,她怎么能不承认?再说,我自小在北都长大,八岁时就对皇上一见倾心,这是皇上都知晓的事情,如何却反而怀疑我?” 可恨的是,赵瑾年温吞吞吃起茶来,根本不理会墨梓凝的抗议。 二人在陌生的唱腔中静默,墨梓凝倍感憋屈,“皇上还想听什么?还是等着我言多必失?” 无端被赵瑾年怀疑,墨梓凝不爽下脑子发热,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客气。 眉峰骤然上挑,赵瑾年待要开口,却被墨梓凝赌气抬手阻止。 “皇上这些年对我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想用的时候记起有我这么个人来,无用的时候,随随便便一丢从不必担心…… 想必皇上再清楚不过,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肯回头,我必在你身后。 可是,皇上就没想过,梓凝也是血肉之躯,心再热,冷水淋多了迟早也会冷吗?” 台上底气十足的唱腔忽然黯淡下来,赵瑾年的耳里只剩下墨梓凝幽幽长叹,他想要说些什么,心思千结竟不知从何说起,所有的猜忌迟疑,不解和戒备,又岂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他若非君临天下,又何需斟酌再三? 一国之君安邦守业难,但容留一个可以左右自己心思的人在侧更难,只是这一切除了埋在心底,却永远不能对他人言说,对她的试探甄别,正是他想留她在身边的佐证啊。 掏心掏肺的说了半天,墨梓凝口干舌燥,端起茶一口气喝下,抬眼间却发现人家正一眨不眨地在看戏,根本没理她这边倾述衷肠。 “瑾年哥哥?”墨梓凝无语凝噎。 像是看戏看入了神,直到一出山门唱完,仿似定住的赵瑾年才动了动眼珠,一眼瞥见深陷幽怨的墨梓凝,心头一震脱口而出。 “真不该留你在朕身边。” 墨梓凝更委屈了,“皇上,我就心里憋屈,说了几句实话,至于吗?” 正吃茶的赵瑾年闻言,神色无比淡然道,“朕也是心里憋屈,说一句实话,你至于吗?” “……” 俩个人各怀心事两两相对,最后还是墨梓凝败下阵来。 “好,皇上若是疑心梓凝出身,只管差去好了,户籍大比有迹可循,墨家上下家人老仆众多,可逐一询问,从梓凝出生到眼下身在皇宫,哪一处有问题,皇上可随时派人来问梓凝的罪。” 赵瑾年默然听着,末了道,“朕自然会查。” 墨梓凝差点没噎死,“好,皇上若是差清楚了,别忘了告诉臣妾一声,免得臣妾长这么大,却连根在何处都不知晓。” “好,朕记下了。” 这人肯定是故意气她的,不气不气!墨梓凝努力压下火气,赵瑾年继续点火。 “不过在朕没调查清楚前,墨采女暂时不要和墨侍郎有所往来才好,免得朕还得劳心是否串供。” 墨梓凝很肯定她的脑袋上冒烟了,甚至马上就要窜出火来。 “哼哼……哈哈……”墨梓凝把冤枉气憋回肚子里,笑到牙疼,“遵旨。” 仿佛才瞧见墨梓凝的窝囊样,一丝惊讶表情掠过,赵瑾年吩咐道,“来人……” 不用旁人,尹珏立马应声,“皇上有何吩咐?” “去吩咐御膳房熬些浓绿豆汤来。” 尹珏表情夸张地道,“哎呦,这才谷雨,虽然春燥,可还没到能吃寒凉之物的时候,皇上龙体要紧,要不然绿豆汤换成红豆汤吧?” “蠢东西……”尹珏的溜须拍马关怀备至换来赵瑾年一记爆豆,“又不是朕吃,你没看到墨采女头上都着火了吗?” “呦,是给墨大采女吃的呀?”尹珏恍然大悟般翘着兰花指道,“要不然说墨大采女是宠冠六宫呢,咱们这实打实的六宫,就数墨大采女最让皇上挂心,奴才这就派人去御膳房传旨。” 被好一顿排挤,墨梓凝看着助阵赵瑾年的尹珏就来气,指着正打算吩咐小太监去御膳房跑腿的尹珏道。 “皇上说了,让你亲自去。” 没多说一句话,尹珏把眼珠转向赵瑾年…… 赵瑾年手指敲在扶手上,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皇上不吭声那就是代表默许,尹珏瞬间笑逐颜开。 “墨大采女说的是,这些个小太监毛毛躁躁的,哪里会说明白话呢?还是杂家去才是正理。” 尹珏命小太监跟着,拔腿就往外走,蓦地身后赵瑾年懒懒开腔,“哪儿去?” 夹在俩人中间,尹珏左右为难,止步静候,可惜谁也不发话放他。 勉强吞下口唾沫,尹珏道,“皇上,奴才去御膳房传旨。” “嗯……” 赵瑾年用鼻子哼了声,没了下文,是去还是不去?尹珏还是吃不准。 “还不快去?”墨梓凝瞪眼,拿准了就要欺负皇上面前的红人。 正在尹珏为难之时,甄南领路,宫女手捧绿豆汤快步跟随。 “皇上,御膳房熬的绿豆汤送来了。” 甄南躬身禀报。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为皇上审人犯 “皇上……”不得现身,瞥了眼正端着绿豆汤喝得吱吱作响的墨梓凝。 “不得护卫是有话要对皇上说吧?”注意到不得欲言又止,墨梓凝丢下空碗,起身向赵瑾年敷衍地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朕让你走了吗?” 赵瑾年说着挥了挥手,戏台子上顷刻间人影皆无,周围服侍的太监宫女也随即全部退下,只剩尹珏在一旁听差。 赵瑾年这才撩起眼皮看向不得,“何事?” “有刺客潜入大牢刺杀李玉堂。” 不得似还有话要讲,眼光瞟向墨梓凝,张了张嘴,没出声。 “有话只管讲……” “是……”不得躬身道,“还有,墨家老宅的刘德贵已不知去向。” 听到赵瑾年已对老刘下手,墨梓凝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老刘鳏夫一个,又老又穷还窝囊,怎么会是焰帮分舵舵主,到底是谁要诬陷老刘?担心打小看着她长大的老刘出事,墨梓凝开口道。 “皇上,老刘在墨家老宅看门十多年,本采女可以担保,他绝对不是什么焰帮分舵舵主,还请皇上明察。” 稳稳当当坐在椅子里,赵瑾年眼望虚空若有所思,半晌才道。 “朕好几日没找李皇贵妃下棋了,走,去望月宫。” 本来还想多为着老刘辩解几句,忽听赵瑾年说要走,还是去找李皇贵妃下棋,墨梓凝急得连忙跟上。 回头看了眼跟屁虫墨梓凝,赵瑾年挑起一边眉毛表情不耐地道,“你跟着做什么?” “我……”被人家嫌弃,墨梓凝踯躅,眼睁睁目送赵瑾年扬长而去。 “墨采女!”忽然,跟在赵瑾年身侧的尹珏跑回来,远远地向她招手。 难道是赵瑾年良心发现,又打算带她去了? “尹公公,是不是皇上找本采女一起?”墨梓凝眼眸晶亮,闪着激动的光。 “杂家奉旨送墨采女回去……” 尹珏毕恭毕敬,摆手命几名护卫过来将墨梓凝围住。 什么意思?墨梓凝觉出不对来,不过是老刘跑了,她人在宫里也是刚刚才知晓,怎么竟如临大敌似的? “这是何意?” “哎呦,墨采女,您就别咬文嚼字的了,什么何意,这还不清楚吗?皇上命您回去。” “难道皇上怀疑本采女?” 墨梓凝的心瞬间跌落谷底,当初是赵瑾年非要让她听秦枢子禀报的,就算秦枢子号称老刘是焰帮分舵舵主,自己也根本没想过要背叛赵瑾年去给家里通风报信,赵瑾年却如此疑心她,真是令人心寒。 这次,尹珏只做出请的姿势,不再去答墨梓凝的问题,墨梓凝微微一笑,“看来本采女说不是也没人会信咯。” “请吧,墨采女……” 尹珏再三催促,态度很明显,根本不想再同墨梓凝磨嘴皮子。 被几名护卫围在中间,墨梓凝在尹珏的亲自相送下回去未央宫后院。 本以为自己就此便要被锁死在这个院子里,谁知,不多时,秦枢子出现,命人打开了院门。 “墨采女,到时候该去提审了。” 一时没转过弯来,墨梓凝讶异道,“李玉堂不是被刺杀了吗?怎么还提审?” 秦枢子表情无辜,“是遭刺杀,但是没事,所以还得审。” “哦……”墨梓凝点点头,“若是本采女不想去呢?” 闻言,秦枢子怪眼一翻,“墨采女想抗旨不尊?” 哼,还真是成了赵瑾年的狗腿子,连说话都一并学了去,墨梓凝腹诽,十分鄙视拿圣旨压她的秦枢子,“皇上难道还信本采女?” 垂下眼皮,秦枢子懒得和墨梓凝对峙,“墨采女,请。” “对,你们都会这句,是不是?”墨梓凝原地跺了跺脚,愤而前往提审李玉堂。 之前墨梓凝名为提审,几次来大牢却只是在隔壁牢房观察李玉堂,这次,墨梓凝一改故辙,直接命人把李玉堂押去刑房。 李玉堂一身囚服,却是干净利落,甚至让人有种纤尘不染的错觉,脸色苍白但干干净净,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哪里有一点犯人该有的样子。 进到刑房内,李玉堂被狱卒绑到刑架上固定住,抬眼看向坐在桌子旁正拿眼打量他的墨梓凝,先是一愣,接着便是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用低沉而磁性的嗓音道。 “小兔子,好久不见。” 他居然还认得我?墨梓凝惊讶了,时隔多日,又是当时在楚淮楼偶遇,这人居然就这样把她认出来,记忆力真是够可以的,墨梓凝思忖着问道。 “咳,既然认得本官,应该知道本官提你过来所为何事。” “在下不知,还请姑娘明示。” 呦呵,这就给她下马威了?自己是女的怎么了,这也算是把柄,就算被你道破身份又有何妨?墨梓凝冷笑。 “李玉堂,你可知是何人刺杀于你?” “啧……”手脚全被绑住在刑架上,李玉堂却分毫不减气势,悠悠然道,“在下不知,若是姑娘知道的话,还望姑娘指点。” 墨梓凝磨了磨牙,起身围着刑架转了一圈,“真是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楚淮楼掌柜的就是见多识广。” “好说,承让……” 并不出墨梓凝所料,李玉堂蒸不熟煮不烂,怎么气人怎么来,墨梓凝也不急。 撩开李玉堂的囚衣打量了下,看来之前李玉堂没少受刑,身上的伤化脓溃烂,一股腥臭扑鼻,熏得墨梓凝连忙别开头去,嫌弃的表情明晃晃地挂在脸上,李玉堂的脸色也跟着微变。 “来人,为李掌柜的处理下伤口。” 墨梓凝一声吩咐,立即有狱卒过来把李玉堂卸下刑架,摁坐进凳子上,扒掉上衣用酒清洗伤口,化脓的地方更是不客气地直接用刷子刷,疼得李玉堂汗如雨下,一张脸白成了纸。 等到把李玉堂浑身的伤口清洗干净上药包扎好,李玉堂已经几度昏厥,却有人强行行针用药让他保持清醒,这份折磨根本不是人受的。 “不错,真够英雄的!”墨梓凝笑得森冷,“好汉自然要善待,来人,为李掌柜更衣……” 第一百八十七章逼供 “放手!”李玉堂怒不可遏拼命挣扎,但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很快被狱卒七手八脚地摁住,换上了一身大红大绿的女装。 墨梓凝坐在椅子里欣赏美少男变身,恶趣味极高地指挥,“别只是换衣服,头发梳好点儿,把什么钗呀花呀的多插点儿,还有脸上,别忘了化上妆,别太浓,必须得看清楚模样,让旁人认得他是谁……” 狱卒们是墨梓凝怎么指挥怎么来,立刻着手准备,甚至还请了两名礼教嬷嬷来专门为李玉堂梳头打扮。 那俩个礼教嬷嬷能得手伺候如此俊俏郎君,乐得仔细研磨,耗时许久地把李玉堂打扮得花枝招展,恍如贵妃临世。 狱卒强行扳过李玉堂的脸给墨梓凝过目,旁边的礼教嬷嬷道。 “老身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上了妆比女人还美,官人,您看如何?” 李玉堂清冷的气质与赵瑾年有几分神似,墨梓凝早思想跑偏,肖想着赵瑾年如此打扮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定然是比贵妃还美的美人……正出神间,忽听礼教嬷嬷问她如何,眯着色迷迷的眼连连点头,“甚好!” “士可杀不可辱!你到底要怎样?”双肩被狱卒自后牢牢摁住,几次挣脱不开,李玉堂气到剑眉倒竖,两眼喷火。 墨梓凝从神思中抽离,目光转向恨不得要撕了她的李玉堂,自头顶看到脚下,忽然啧了声。 礼教嬷嬷一听忙福身道,“官人还有何吩咐?” “这脚怎么回事?” 看向李玉堂仅着布袜的脚,礼教嬷嬷老脸一红,“回官人的话,男子的脚本就比女子的大,临时找不到合适的鞋子。” “合适不合适,岂是脚能说了算的?”墨梓凝拉长了音教训。 礼教嬷嬷顿悟,出去不多时,拿来一双较大些的绣花鞋,交给旁边狱卒。 狱卒得了鞋子,四个人合力抓牢李玉堂,另过来俩名狱卒为李玉堂穿鞋。 是个人都受不了穿小鞋,比脚小上许多的特制绣花鞋硬是往脚上套,李玉堂疼得牙关紧咬,满脸满身的汗。 墨梓凝悠哉游哉,翘着二郎腿看热闹,放下手里茶盏道,“怎么样,李掌柜的想好了吗?” 李玉堂喘着粗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说什么?” “说楚淮楼里的秘密,李掌柜和静水禅师的暗度陈仓,还有那一把大火到底是何人所为,之后李掌柜的又去了何处,如何会遇到麟王,甚至藏身于麟王府内。” “楚淮楼是个销金窝,怎么会和出家人有瓜葛,本掌柜还想知道那把大火是何人放的呢,你反倒来问我?再说,遇到麟王本就是个意外,是麟王带我回了王府,这有什么好问的?” “哼,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墨梓凝高声道,“来人,请麟王过来和美人叙叙旧。” 听说请麟王来,李玉堂疼到扭曲的脸孔微微一松。 墨梓凝瞧在眼里,掂量他或是在思考如何说服麟王搭救,现在的男人都这么天真了吗?墨梓凝想着笑得更肆意了。 如果放在平时,见到墨梓凝的笑,李玉堂或者还会认为这位女子笑得明媚灿烂很好看,但现在怎么看怎么可恶,瞪起眼来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看着美艳的李玉堂因为忍疼而眼底水汽氤氲,表情既嗔且怒十分有趣,趁着麟王还没到的功夫指挥狱卒,“把他绑牢点儿,免得伤到麟王。” 听出墨梓凝又是在憋坏水,被人将双手扭到身后绑牢的李玉堂瞠目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脸上挂着笑,眼神却无半点温度,墨梓凝悠悠然道,“本官只问你,招还是不招?” 如此气势迫人的威逼让李玉堂霎时停止了挣扎,一双黑漆漆的眼盯在墨梓凝脸上,良久才似下了决心般将头别向一边,“没什么好招的。” “好,是条汉子!”墨梓凝说完,忽做恍然大悟状,大声道,“哎呀,不对,哪里是什么汉子,若是汉子,也是个女汉子,哈哈哈……” 响亮的嘲笑声给了要脸面的李玉堂极大刺激,不管双手被绑牢,就要拼命。 “押走。” 几名狱卒见李玉堂挣扎的厉害,干脆把人抬起来走。 两脚一离开地面,身子失去支撑,李玉堂仿若离开水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李玉堂发现他没有被抬出大牢,而是抬去了另一间空着的牢房。 牢房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李玉堂正疑惑间,耳听牢房门开启,之前觊觎他的麟王闪身入内。 脚上的小鞋勒得仿佛骨头都断了,李玉堂步履踉跄…… 麟王饿虎扑食一般扑过来,边追嘴上还边嚷着,“让本王抓到,本王就得亲亲亲……” 狼狈逃窜间,李玉堂一边躲闪一边向牢房门口跑去,狱卒掐算着将牢门嘭地关上,断绝了李玉堂的最后一线希望。 双手被绑,逃又逃不掉,脚上的小鞋越勒越紧,李玉堂进退维谷间,却见牢房的铁栏杆外站了一排又一排的狱卒和士兵,各个眼错不眨地盯着他看好戏,李玉堂顿时如坠寒潭。 恰在李玉堂分神之际,麟王追上来一把将他摁在地上,嘴里嚷道,“看你还往哪里逃!” 无数可耻的,当众受辱的画面在李玉堂的脑子里炸开了花,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地大叫,“我招,我全招!快放开我!” “你说招就招?”墨梓凝背对牢房门站着,听到李玉堂的惨嚎,冷哼道,“本官现在还不想听了呢。” 麟王一听,伸手就开始撕扯李玉堂身上的衣服,李玉堂吓得大叫。 “我是焰帮设在平安城内分舵的舵主,楚淮楼是焰帮负责传递各种消息的枢纽,静水禅师被追杀,逃到楚淮楼要求必难,但楚淮楼人多嘴杂,所以我就托人把她乔装送去了太守府。 因为你这位七情局副局主突然出现在楚淮楼里,本舵主收到消息,所以点着了楚淮楼,在逃亡路上遭到追杀,躲进了麟王的马车里,被麟王带回了王府。” 李玉堂和盘托出,哀求道,“本舵主已经招供,快让麟王住手!” 第一百八十八章存疑 “呼……”麟王终于放过了哭喊求饶的李玉堂,起身扯下蟒袍,摘掉脸上的人皮面具,出去牢房同墨梓凝抱怨,“墨采女,这缺德事,求您以后还是少派给属下吧。” 看着满脸尴尬的秦枢子,墨梓凝挑眉。 “这话不该对本采女说,要说你得去找皇上,没有皇上派这份差事给本采女,你以为本采女愿意弄哭美男吗?” 秦枢子额角青筋暴跳,转换话题道,“这么说,刚才李玉堂的话都可信?已经不必再审了?” 墨梓凝负手而立,颇有点老谋深算的味道。 “无法肯定,暂时先这样交上去,若是有疑点,皇上自然会派人去查,等到有了回信,咱们再继续审便是。” 俩人低声说话的功夫,狱卒进去把狼狈不堪的李玉堂抬出来送回牢房。 李玉堂一副残花败柳被人糟蹋过的模样,哭哭啼啼地被人抬走,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的秦枢子见了,小声向墨梓凝讨教。 “墨采女,能问下,您这缺德招数都是跟谁学的吗?” 什么缺德,还不是被赵瑾年给逼出来的,墨梓凝满心愤懑,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天生的,你想学也学不来。” 闻言,秦枢子一挑大拇哥,“天生缺德,高,实在是高!” 顿时,墨梓凝拳脚相加,秦枢子抱头鼠串。 把李玉堂的供词交到赵瑾年手里,墨梓凝无精打彩地道,“幸不辱命。” “怎么这么快就审出来了?” 快还不对了吗?墨梓凝无奈,“皇上交给本采女的任务,本采女不敢耽搁。” 赵瑾年一副不对劲地微表情,“动刑了?” 那种折辱的手段要如何算,说动刑了,身上没伤,说没有,李玉堂那样一个骄傲自律的人,哭着喊着像被人糟蹋了似的狼狈,说没动刑却比动了刑还狠,墨梓凝正犹豫着该如何作答时,赵瑾年却语带疑惑道。 “没动刑?” “……” 不回答就是默认,赵瑾年打量了眼身着官服的墨梓凝,“哼,好得很……” 什么意思?这是在怀疑她?他在仙府似的望月宫里陪着李皇贵妃下了半天棋,她在又脏又臭的牢里弄得美男连哭带叫,非但没落好,反而被怀疑?墨梓凝的火气蹭蹭往上窜。 “皇上什么意思只管明说,何必话里有话的让人费思量。” 身上染着望月宫特有的牡丹花香,在月下的回廊上,赵瑾年围着墨梓凝缓缓踱步。 香气弥漫进周围的空气里,钻进墨梓凝的鼻腔,勾动得她体内的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仰头长舒口气,赵瑾年吩咐尹珏,“拿上来……” 尹珏双手捧着一物奉上,墨梓凝伸手接过,见是一沓供词,逐一看过供词内容与落款,竟然都是墨家老仆人签字画押,指认墨梓凝是墨浒当年捡来的孩子。 “捡来的?”墨梓凝揶揄道,“哪里捡来的?粪坑还是路边?” “这些人你可都认识?” 赵瑾年不答反问,墨梓凝不由冷笑,“当然,都认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这样的回答,再加上供词上的佐证,足以否定了墨梓凝身为墨家三小姐的事实,可是墨梓凝就是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在意本采女的身份?” “蔡国被东元灭国当年,便是你被墨浒捡到带回府中之时,为何朕会如此在意,你说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墨梓凝连连摇头,“蔡国灭国,皇室中人均被诛杀,皇上是不是疑心太重了?” “是吗?”赵瑾年面无表情地道,“蔡国皇帝李胤生性风流,外出宫外游玩,与一名丝绸商之女私通,育有一儿一女。 当日蔡国国都陷落,这一儿一女就此失去踪迹,朕命人暗中追查多年……” 一阵冷风倏忽自天边袭来,穿过回廊打着旋地远去,仿佛随之带走了墨梓凝所有体温,让人由内而外地发冷,心都跟着凉透了。 手指着自己的脸,墨梓凝朗声道。 “我不知道这些人为何如此胡言乱语,但这张脸任谁看了,都得说是和我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娘是水滴鼻,我随我爹是小翘鼻,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怀疑,我也肯定我是我爹和我娘的种。” 赵瑾年静默地听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刺激得墨梓凝有种冲动,想把他戴在脸上的面具一把掀翻,看看隐藏在之后的真容,是否也是如此无情。 “朕相信的是证据,总不会这些人全都是在撒谎。” “强词夺理!”墨梓凝抓狂,活了二十年,居然连自己的身份都无从解释得清,去哪里说理去? “我明明就是墨家三小姐,根本不是蔡国皇帝的私生女!” 随便墨梓凝疯了般地抗议,赵瑾年等到她稍微平静了些后才道,“朕自然会命人查清楚。” “查什么查?”墨梓凝含恨,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不必查了,皇上只管想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何必扣这些莫须有的帽子恶心人?” 抬手揉了揉眉心,赵瑾年面露疲惫,挥手吩咐道,“送墨采女回去。” “本采女不回去,本采女等着皇上昭雪。” “墨采女,您还是莫要再吵了,快走吧……”尹珏上前劝墨梓凝噤声。 伤心地看了眼单手扶额的赵瑾年,墨梓凝饮恨转身离开。 被人押送回院子里,跟在身后的甄南忙上前几步,扶着墨梓凝进去屋内落座。 “墨采女,您刚才看到没有?” 甄南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心烦意乱的墨梓凝骤然抬起头来,“看到什么?” 像是发现了什么诀窍似的,甄南神神秘秘地道,“奴才或许是眼花,不过,您觉不觉得扮上女装的李玉堂像极了一个人?” 闻言,墨梓凝陡然眉目一凛,“像谁?” “像李皇贵妃……” “嘶!”墨梓凝倒抽一口冷气,凝神回忆当时情景,身着女装,搽脂抹粉描眉画鬓,梳着贵妃头的李玉堂,还真是有那么点李皇贵妃的影子。 “难道,李皇贵妃有兄弟?还是焰帮分舵舵主?” 点点头,甄南翘着兰花指道,“杂家觉得像……” 之前自己就推断宫里有人是天机阁和焰帮的人,如此,岂不是已经把焰帮埋在宫里的人给找到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妖女惑主 墨梓凝仰头望天,天穹低垂乌云密布,太阳隐匿在厚厚的云层里,一丝光亮也透不过来,压抑得令人心生狂佞。 一道道惊雷劈下,夹杂着烈风在天地间翻滚,仿佛要把世间万物拔起般暴虐。 “哎……”一声幽叹自墨梓凝口中吐出,随即摇了摇头,隐没在黯淡天光中的一抹渺小身影趁着暴雨未至,倏忽钻进门里…… 房内燃着一盏孤灯,随着门板开合而颤抖摇曳,甄南快步过去,把灯罩上,命人将门窗关严,这才向墨梓凝道。 “墨采女,这天气,晚膳怕是要泡汤了。” 不是这天气晚膳也得泡汤了,墨梓凝悲哀地想着,她这个被扣上蔡国公主帽子的人,恐怕以后都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算了,饿一顿又饿不死,找找还有没有之前剩下的糕点,谁饿了就拿着啃一块吧。” 从未见过墨梓凝如此消沉,甄南小心翼翼地道。 “墨采女也不必心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皇上是当世的明君,迟早会给采女一个公道的。” “公道,哼!”墨梓凝苦笑,“若他真想给我个公道,就不会任凭那些人如此栽赃陷害。” 关系到被东元灭国的公主,甄南也不敢乱说话,讪讪地道,“奴才去看看还有多少糕点……” 一道滚雷响起,在黑压压的云层里裹夹着闪电,久久回荡在皇宫上空,赵瑾年身着龙袍,耳听面前几位大臣不断聒噪。 “皇上,眼下‘灭国公主入深宫,一指雷霆灭三千。欺上瞒下皆邪狞,假死采女魅真皇。’,这类戏码传遍了大街小巷,更有之前在跃马山庄前求皇上主持公道的流民带头告御状,请求处死妖女墨梓凝,为死去的元妃姬氏昭雪,若是再如此任由事态发现下去,东元必出动乱……” 玉案上一盏明灯稳稳地照亮周遭昏暗,窗外树枝被狂风拉扯摇曳,仿佛无数怪诞鬼影映在窗上…… 赵瑾年半边侧脸几乎融化在暖黄色的光里,另半边却是幽蓝冷峻到眉眼深邃。 微微前倾着身子,一只手肘支在玉案上,另一只手则扶在腿上,赵瑾年微拧起眉毛问道。 “依爱卿看,这些问题只要交出墨采女便能解决?” 几名大臣彼此偷瞄了眼,齐齐道,“正是。” “哼,还真是好啊……”赵瑾年意味不明地冷笑道,“我泱泱东元,何时国运竟落到了一位女子身上,朕便不交出来,又能奈何?” “皇上,不能意气用事啊!” 几名大臣跪地哀求,赵瑾年脸色刹那间比那窗外的雷霆闪电还要骇人,却语气平静到诡异。 “此事不必再议,跪安吧。” 皇上如此维护妖女,看来这‘魅真皇’的传言更是坐实了,几名大臣跪地连连哀求,赵瑾年却一意孤行拂袖而去。 “哎,看来咱们东元危矣!” 几位忧国忧民的大臣在暴风雨中聚在一起商量,“要不然,咱们去求太后她老人家主持大局吧。” 还没等几位大臣商量好,一队由皇上下旨派来的护卫将几名大臣团团围住。 “皇上有旨,命属下送各位大臣回去。” 强行被拆开的几人顿时呼天抢地,“亡国公主,妖女惑主,不能留呀,皇上!” 声嘶力竭的哭喊声,透过层云,随雷霆怒吼霹雳而下,就连身在未央宫后院的墨梓凝都隐隐听了去。 “甄南,什么声音?” 侧耳细听了听,甄南摇头,“除了打雷声,奴才什么也没有听到。” 可能是自己心绪不宁听错了吧,墨梓凝心想…… 在灯下坐了会儿,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墨梓凝准备上床睡觉,“都早点歇息吧,本采女也困了。” 蓦地,院子外面却有人高唱道,“皇上驾到!” 轰隆隆,炸雷凌空劈下,打在院子里的一株老梧桐树上,把五人环抱粗细的老梧桐树一劈两半,一半兀自矗立在原地,一半发出吱嘎的恐怖裂响,缓缓砸了下去。 站在屋子里,正因为听到皇上驾到而发呆的墨梓凝,眼见窗子上映出一道浓浓的黑影来,接着便是房倒屋塌的巨响,其中还混合着一声熟悉的惊呼。 “墨采女!” 距离墨梓凝最近的甄南飞扑过来,一把将墨梓凝摁倒,护在了身下。 暴雨渐歇,未央宫后院的院子里一片狼藉,赵瑾年惨白着脸,一身泥水淋漓,从倒塌的屋宇下抱出奄奄一息的墨梓凝。 怀里的人双眸紧闭,嘴角一缕血痕蜿蜒从嘴角流出,浑身软得仿佛没了骨头,无论怎样呼唤也毫无反应。 “把太医全部给朕叫来!” 赵瑾年抱着墨梓凝大步走出院子,直奔未央宫寝殿。 “皇上若是不忍心墨采女就这样去了,不如送去偏殿,让太医们看看还有没有救,可万万不能放在皇上的寝殿里,要不然多晦气。” “朕看你才晦气!”尹珏一句话触了赵瑾年的逆鳞,抬起脚踹了尹珏一个跟头。 差点被踹断气,尹珏好半天才把一口气提上来,立即磕头如捣蒜,“皇上饶命!” “将尹珏逐出宫去。” 骤闻皇上要赶他出宫,尹珏苍凉哀嚎,“求皇上赐死奴才吧,奴才死也不离开皇上!” 不管尹珏如何哭求挣扎,人还是被拖了下去,尖锐的哭声渐渐远去,赵瑾年两道彩眉压低下来,一双眼黑沉沉的,进去寝殿将墨梓凝放在龙榻上。 闻讯赶来的太医们站在寝殿门口齐齐叩见,赵瑾年直起身,声音低沉凌厉。 “治不好墨采女,尔等提头来见。” 说罢,决然出去寝殿,把伤重的墨梓凝留给众太医拼力抢救。 “皇上……”不得手捧一截砍断的雷公柱,呈给赵瑾年过目。 雷公柱是用来为高层建筑,如塔,楼阁,亭子一类的高建筑物避雷用的,但斩断的雷公柱失去功效,甚至从避雷变成了引雷,这用意可就歹毒了。 “此物在劈倒的老梧桐树顶总共发现了三个。” 本已脸色阴沉到怕人,赵瑾年闻言更是浑身透出凌厉杀意来。 “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速速去查!” 第一百九十章来呀,彼此伤害呀 墨梓凝醒来时,周遭鸦雀无声,活动了下手脚,感觉没什么问题,于枕上扭头看去,却见甄南完好如初地杵在床边,正满脸堆笑的看着她。 不是做梦吧?房倒屋塌的…… 墨梓凝脑子里乱哄哄的,茫然地自床上坐起,被甄南扶着下床走动,半晌才如梦方醒地惊喜道,“我没死?” 甄南满脸劫后余生的欣喜,笑眯眯地劝墨梓凝,“什么死呀活呀的,这里可是皇上的寝殿,墨采女莫要乱讲。” 记忆里,电闪雷鸣中,窗外一抹巨大黑影轰然倒向站在窗子不远处的自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不远处的甄南已飞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 “甄南,是你救了我?”记起惊魂一刻,墨梓凝遏制不住地语带颤音,“你没事吧?” “没事,当然没事,奴才好得很……”听得出来墨梓凝是真的担心他,甄南眼眶发红,背过身去抹了抹溢出眼眶的泪,吸着鼻子道,“墨采女关心奴才,奴才真是受宠若惊。” 转身在床前矮几上抓过一方手帕,墨梓凝亲自为甄南揩泪,“你是本采女的救命恩人,得好好谢谢才是。” “别!”甄南慌忙躲避,“真是折煞奴才了,墨采女快别这样。” “躲什么?”墨梓凝非要用实际行动报恩,扳过甄南的脸给他把眼泪擦净。 “咳咳……” 门口传来轻咳,甄南浑身一震,僵硬地扭头望向门口。不得站在门槛外,一脸的好自为之,接着一道身影快步入内。 “叩见皇上!” 甄南吓得抖衣而颤,跪倒在地。 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墨梓凝还维持着擦泪的姿势,就是手上滑嫩的触感倏忽不见了。 赵瑾年面沉似水,目睹墨梓凝一手持帕一手托在空中的样子,冷声道,“都退下。” 地上一大堆宫女太监悄无声息地迅速退出门外,不得上前一把拎起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的甄南,跟着一起离开,反手把门关严。 “皇上……”墨梓凝深吸一口气,笑眯眯拉长了音,“怎么来了?” 一句话掰成两半说,赵瑾年冷眼打量收回手的墨梓凝,“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瑾年哥哥关心她!墨梓凝飞扑进赵瑾年怀里,“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呜呜呜……” 掩饰的痕迹太过明显,赵瑾年负手而立,垂眸看着依偎在他怀里撒娇的墨梓凝,“墨采女无事,朕也就放心了。” “嗯!”墨梓凝美滋滋点头,趁机使劲往赵瑾年身上贴,嗅着满鼻子的清香都要醉了。 赵瑾年强硬的态度在墨梓凝粘腻攻势下破冰,柔声道,“都伤到哪了,让朕看看……” “没有……”墨梓凝于赵瑾年怀里仰起头看他,“哪也没伤到,就是嘴巴撞到了,痛得厉害。” 樱桃似的嘴肿得说话都有点大舌头,赵瑾年不用墨梓凝说也看到了。 却听墨梓凝贱兮兮地继续道,“房子都塌了,居然毫发无损,真是托皇上鸿福。” 这个马屁精,赵瑾年表示鄙视,不过内心还是很高兴的。 “嫌伤的轻了?” 听赵瑾年的语气不对,墨梓凝才要摇头否认,身子忽然一轻,天旋地转间被赵瑾年放倒在床上,拉开衣衫领子,张嘴就咬。 “啊!”墨梓凝一声惨叫,“瑾年哥哥,口下留情!” 这次,没打算放过墨梓凝的瑾年哥哥一点也不留情,牙关使力,活活把墨梓凝的香肩咬出了血,疼得墨梓凝浑身打颤眼泪汪汪。 “疼疼疼!”墨梓凝疼得只会念经。 赵瑾年气息灼热,与墨梓凝脸贴脸耳语,“不是嫌伤得轻吗?朕给你补上。” “够了!”墨梓凝胆战心惊,很怕他再咬,“够重了,都咬进心里了。” 墨梓凝的讨饶逗得赵瑾年轻笑,“应该再来一个,左右对称。” 简直是丧心病狂!墨梓凝抹着眼泪道,“男左女右,皇上咬的狠,肯定留疤,是不是我也得给皇上咬一个,这才叫左右对称?” 墨梓凝的狡辩功力不可谓不高,赵瑾年略一思索,居然坦然应允,“好。” 还有找虐的?墨梓凝狐疑地看着赵瑾年把领口扯开露出左肩,男性特有的韧性与矫健肌理隐藏在白皙光滑的皮肤下,绵延出好看的弧度。 口水汹涌而出,多得墨梓凝实在张不开嘴,好半天只能不断重复吞咽的动作。 “怎么,下不去口?”赵瑾年为了配合,头别向一边,没有注意到墨梓凝饿狼般的眼神,揶揄道,“放心,朕没你那么娇气。” 在瑾年哥哥身上留下她的印记,墨梓凝终于觉醒了,灵魂复苏地把口水吞净张嘴就咬,是恨不能撕下块肉的力度。 初时赵瑾年还算能忍住,到最后汗都下来了墨梓凝还不松口,疼得不住推她。 “墨梓凝,给朕松开!啊!” 负责护卫的不得站在门边听到里面赵瑾年的惨呼,暗暗腹诽,‘这个墨梓凝,也不知道收敛着点,简直太不知羞耻了。’ 好不容易,墨梓凝从醉人的清香里清醒过来,松开嘴一看,赵瑾年的左肩上已是鲜血淋漓,自己满嘴的甜腥气,用舌头舔了舔,自己嘴里的伤好像因为动作过大也都裂开了。 “你是疯狗吗?”赵瑾年疼得半条手臂都麻了。 一看到赵瑾年满头汗,疼得脸都白了,墨梓凝才知道自己下嘴太重了。 “瑾年哥哥,这不怪我,是你太好吃了。” 如此轻薄的话墨梓凝说得理直气壮,倒把赵瑾年给说哑了火。 “还不赶紧给朕处理,难道要闹到阖宫上下都知晓吗?” 桌上有太医留下来的金疮药,墨梓凝连忙爬起来给赵瑾年处置。 清洗伤口,敷上药后,墨梓凝手拿细布十分为难,肩上的咬伤包上的话,细布需要从肩膀缠到胸口,太夸张不说,容易被人从领口发现细布…… 如果不包扎,自己咬得确实有点狠,衣服容易被血和药蹭脏不说,对伤口恢复也不利。 注意到墨梓凝动作顿住,再看到她手里的细布,赵瑾年道,“去找块膏药过来……” 对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用膏药固定呢? “是!”墨梓凝乐得抓过药箱翻找…… 第一百九十一章皇上为我用心炒作 妖女墨梓凝渡天劫的第二日,赵瑾年在宫中举行宫宴,众大臣一律出席,摆满珍馐美味的挡水线从殿前直排到院门口,向来秉持节俭的赵瑾年如此铺张实属罕见。 大臣们一人一席,各怀心事仰头望向殿内。 殿内灯火通明,赵瑾年端坐在玉案后面容清冷,不怒自威睥睨着殿门外,那一排排端坐月华下,身着便服却神色整肃的大臣们,朗声开口道。 “诸位爱卿,请……” 眼下既非年节又非寿诞,大臣们实在琢磨不透赵瑾年此举意图,端起酒盏双手高举,齐声道,“谢皇上。” “前日诸位爱卿曾与朕提及,坊间有传言,‘灭国公主入深宫,一指雷霆灭三千。欺上瞒下皆邪狞,假死采女魅真皇。’不过,墨爱卿……” 墨浒一听赵瑾年在叫他,连忙自席上起身,深施一礼道,“臣在……” “往日里墨爱卿最拿手的就是装糊涂,不过,今日之事怕是不能装了,你且面向众位爱卿站好,让诸位亲自过目,墨采女到底是何人之女,朕相信自有公断。” 难道皇上竟是为了妖女墨梓凝而举行的宫宴?众大臣暗忖,把目光全部投向墨浒。 已是不惑之年,墨浒却比同龄人年轻许多,面色红润,丰神俊朗,可能是因为自己长得过份秀美,少了些男子气魄,墨浒特意留了五缕墨髯,虽然没见有何成效,不过看起来却是飘逸如仙,超凡脱俗的气质反而更令人侧目。 尤其是灯下看美人,月下观男子,周身浸润在月华中的墨浒更是仿佛要随时飞升般,令人赏心悦目…… 往日里极少引人注意的墨浒被众位同僚盯着看得浑身不自在,手卷成筒抵在唇前重重干咳几声,声音隐隐回荡,撞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这才把众人的魂强行拉了回来。 这时却有人故意刁难,起身开口向赵瑾年道,“皇上,墨侍郎面有五缕墨髯,臣实在看不大真切……” 胡子是男人尊严的象征,这话说得忒缺德,墨浒听了差点骂娘,“皇上,墨采女是否为蔡国遗孤,臣自有办法证明。” “哦?”赵瑾年专注于墨浒的办法,问道,“爱卿如何证明?” “蔡国盛行与蛮夷通婚,不似我东元血统纯净,故而东元人与蔡国之人最大的区别便是,小脚趾的趾甲盖表面平整中间一分为二,这些诸位应该都已知晓……” 墨浒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那些个拿着谣言当正事说的人,立即闭了嘴。 “墨爱卿此言有理,如此,来人……” 赵瑾年当场吩咐下去,着人去为墨梓凝检查,不多时,负责检查的几名嬷嬷前来回禀。 “回皇上,墨采女双足小脚趾的趾甲盖表面平整中间一分为二。” 吩咐几位嬷嬷再次大声说明,续而赵瑾年唇畔噙着冷笑道,“诸位爱卿,谣言止于智者,盛于好事者,朕希望日后再不必为此种是非劳神。” “请皇上恕罪!” 在众大臣的山呼声中,赵瑾年眉梢微挑,示意墨浒回去席上坐好,不耐挥手道,“法不责众,罢了。” 带头进言要求处置妖女的大理寺卿罗宏武,此时面子上挂不住,起身道。 “皇上,虽然证明墨采女是东元人,而非蔡国遗孤,但妖女之说由来已久,更何况当日遭妖女雷劈的可不只一人,若留此妖女在宫中,于皇上也是大大不利,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还请皇上明察。” 闻言,赵瑾年忽而大笑,“朕正是为此事才设宴庆贺,与众爱卿同乐的……” 大臣们听得一头雾水,罗宏武躬身道,“皇上何出此言?” “昨日北都遭遇百年一遇雷电暴雨,正是因墨采女渡劫所致,如今妖女渡劫成功,已从妖女升为仙女,此乃我东元之幸事,朕自然要与众爱卿同庆。” 赵瑾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妖女借天气硬说成了仙女,连老天都帮忙的事众大臣无力反驳,只得极为配合,纷纷举杯,“天降仙女,皇上洪福齐天!” 罗宏武木头一样杵在原地,在山呼海啸般的恭维声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缓缓弯腰坐下。 忽然,位于最前排,靠近殿门的席位上站起一人,声音清脆地一揖到地,“臣观察使墨梓凝多谢皇上!” “墨梓凝?!”中和殿内外一片惊呼,“怎么女人也能为官了?而且还是后宫之人……” 被赵瑾年如此用心炒作,墨梓凝甘之如饴,转身向众大臣道。 “众位同僚,身为东元首位仙女,自然要为东元出一份力,更何况谁说女子不如男,本采女日后定当做出一番业绩,辅佐皇上一统江山。” 这话说得太大了,就连端坐在殿内的赵瑾年都骤然瞪大了双眼,干咳一声单手扶额,无奈暗忖,这个墨梓凝,真是拿个棒槌就当针,给点阳光就灿烂,说起大话来牛皮都能让她吹爆了。 就在赵瑾年为墨梓凝的不知深浅而头疼不已时,耳际却听众大臣高声齐和,“墨仙女威武!” 一个人吹一群人捧,赵瑾年都没受过的待遇却在墨梓凝的身上实现了。 抬头望向昂起头颅嚣张接受朝贺的墨梓凝,赵瑾年的唇角高高扬起,宠溺的眼神在晶亮的眸子里一闪而过,随即又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为了感谢众大臣的捧场,墨梓凝端起酒杯道,“本官一敬天地,谢天劫之恩,二谢父母,辛苦抚育,三拜皇上佳偶天成。” 胆敢把皇上排在最后,众人不禁为墨梓凝捏了一把汗,就算是仙女又如何,触怒了皇上一样要脑袋搬家。 “墨观察使说的极是,人生天地间,自然是要敬天地,父母之恩更是昊天莫及,至于夫妻,能获此良缘,也算是朕之一大幸事。” 皇上居然冠冕堂皇地帮着墨梓凝说话,众大臣咋舌,齐声附和道,“皇上洪福齐天,天降仙女,东元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此乃东元之幸,百姓之福!” 第一百九十二章斗法 “皇兄,你让一个女人做官也就算了,可是,你居然纵容她欺负到本王头上,本王誓不罢休!” 站在御花园的百花从中,赵瑾年眼望长空,手里把玩着鎏金球,对于这个早已被宠坏的弟弟视若无睹。 麟王不依不饶,“也罢,既然皇兄为难,不如把李玉堂还给本王,本王就不计较了,如何?” 赵瑾年拢紧眉头,无奈地收回远眺目光看向麟王。 阳光投在半张黄金面具上,闪着金光,把另半张脸映衬到恍惚,一想到面具下那道狰狞伤疤和当年母后痛心疾首的嚎啕,赵瑾年于心不忍地叹息道。 “李玉堂已然招认是焰帮分舵舵主,朕正在命人着手核实,若是属实,可顺着此线索一路查下去,或者可以抓到身份成谜的焰帮帮主,你认为此种情况下,朕还会把李玉堂给你吗?” “本王不管,皇兄要是不把李玉堂交出来,那就把墨仙女赏给本王。” “胡闹!” “混账!” 两声低喝同时响起,成功让嚣张的麟王浑身一抖,“母后?!” 听到麟王叫母后,赵瑾年转身。 站在不远处柳树下的皇太后姬柳,正被一众太监宫女簇拥着举步走来,眼神近乎苛责地扫过赵瑾年,随即温柔似水地投向满脸委屈的麟王。 “请母后为儿臣作主!”麟王撒娇,“那李玉堂是本王府里的门客,深得本王欢心,可谁知却被小人诬陷是焰帮分舵舵主,被皇兄派人看押了起来……” 听到李玉堂是焰帮中人,姬柳神情转为凝重,疼爱地抚摸着麟王的后背道。 “好不容易你皇兄才放你重见天日,你不安分些,怎么还敢得罪你皇兄,再说,既然李玉堂与焰帮有所瓜葛,自然要好好审理,哪里是你说放便放的。” 多年的习惯让赵瑾年对于皇太后姬柳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随便母子俩一唱一和,只默默拔腿就走。 “皇上……”被漠视的姬柳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怎么哀家才来,皇上就要走了吗?” “有麟王在母后身前尽孝,朕已无后顾之忧,当然以国事为重,军机大臣们还在御书房里等着朕,就不多陪母后了。” “哦,哀家有事找皇上,难道皇上也是政务繁忙,无空理会吗?” 长舒口气,赵瑾年回身看向咄咄逼人的皇太后,淡淡地道,“母后请讲……” 被自己儿子冷淡对待,皇太后姬柳胸口闷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眉眼锐利地道。 “李玉堂本是麟王府里的门客,却能在麟王眼皮子底下被强行带走,麟王府的安全堪忧,哀家实在不放心,所以想……” 还没等姬柳说完,赵瑾年便截住道,“朕早已知晓此事,请母后放心,朕已命城外的军大营派军队进来驻守麟王府,必保麟王安全无虞。” “什么?”麟王不曾想赵瑾年会对他使用雷霆手段,他来皇宫要人,他的王府却已入驻军队,慌得拉住姬柳的手求援。 “母后,皇兄恐怕是记恨儿臣当年围困皇兄在麟王府之事,所以现在故技重施,要把儿臣困死在麟王府。” 最是心疼这个会撒娇的小儿子,皇太后姬柳柳眉紧锁,“皇上这是何意?” “母后不放心朕?”赵瑾年面无表情,一丝情绪也不外露,自然也就无从窥见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姬柳从来都琢磨不透她这个大儿子,尤其扶他重归帝位后,愈发看不清他的所思所想,闻言面色一沉,“皇上难道是在指责哀家?” “都是儿子,朕哪里会指责母后……”赵瑾年勾起嘴角看似在笑,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没有,“朕只是想告诉母后,无论麟王曾对朕做过什么,朕都还会拿他当亲弟弟待。” 目送赵瑾年走远,麟王拉住皇太后姬柳的手央求,“母后,快救救儿臣吧!” “你呀……”姬柳抬手戳了下麟王的额头,无奈地叹息道,“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怎么就只知道胡闹,脑子一根筋到没救呢?” “母后都没办法的事,本王又能怎么样呢?”麟王眼底一片绝情森冷,撒娇的语气却愈发浓重。 “都怪母后疼皇兄不疼本王,非逼着本王把皇位还给皇兄,如今可倒好,本王怕是要被困死在王府里了……” 说到此处,麟王咕咚一声跪倒在姬柳脚下,连磕三个响头,“儿子怕是以后都不能在母后跟前尽孝了,还请母后多多保重。” “你这孩子,哎!”姬柳满面愁容,拉麟王自地上站起,“你哥哥绝不会对你下毒手,这点你只管放心,不过你若是不喜欢住王府,不如还回去冷宫那里住下,哀家不信皇上还能把军队调进皇宫里看着你。” “算了吧……”麟王撇着嘴道,“冷宫那里虽然比王府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是在皇兄眼皮子底下,怕是本王的日子更不好过了,本王宁可困死在王府,也不要去冷宫住。” 惯坏的孩子不达目的不罢休,可惜如今的姬柳娘家已倒,再想如从前一般横行霸道实在是难上加难,何况皇上有虎符可以调动军队,她一个后宫之人又如何阻拦得了,姬柳为难地连连摇头。 “如今你皇兄可不比从前,母后的话他是一概都不会听的,不过,你作为王爷也该好好想想,为何皇上会派军队入驻王府,而你作为王爷,却连自己的王府都搭理不好。” “母后是在指责本王无能咯?” 麟王央求姬柳无果,整个人仿佛挂了层寒霜,偏偏姬柳最是疼他,一见他不高兴便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不如你去找李皇贵妃,让她帮你说说情,或者有些希望。” “母后让本王去找李皇贵妃?这,于理不合吧?更何况李皇贵妃本是本王的人,偏偏不肯跟本王走,如今本王跑去求她,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的事,你不去找她,难道要母后去?”姬柳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与麟王耳语。 “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焰帮和天机阁的人都出现在你麟王府中,李玉堂又与焰帮有所瓜葛,你急于找出焰帮中人,又想寻到天机阁阁主下落……可惜,母后如今已是无能为力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布局 碧桃园内竹涛未成韵,春桃嫩新枝,赵瑾年手持利剑舞动乾坤,闪展腾挪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动作恣意潇洒,令人一见恍然忘尘。 不得站在一株桃树的枝桠上,身形随风过带动的枝桠摇摆,双臂环抱胸前,在阳光下微眯起眼,视线随着赵瑾年的舞动而游走。 如此静谧而美好的时光,却被一道堪称凄厉的声音打碎,不得拧眉跃下枝头,迎向碧桃园入口…… “皇上救命!”李皇贵妃一路跌跌撞撞跑进碧桃园内。 听到仓惶求救声,赵瑾年挽起剑花,收势背剑身后,恰见到李湄披头散发地跑向他,被不得横身拦下。 “李皇贵妃,何事如此惊慌?”赵瑾年面露不悦,挥手示意不得放行。 “皇上,臣妾有事禀报……” 李湄不但披头散发行止失态,而且不顾皇贵妃身份毫无分寸,神神秘秘欲言又止,只顾拿眼瞄一旁不得,赵瑾年冷脸吩咐不得,“你且先退下。” 似乎因为不得的离开而松下口气来,李湄跪倒在地仰首向赵瑾年道。 “皇上恕罪,此事关乎皇家颜面,故而臣妾才如此……” “哦?”赵瑾年一对彩眉压低下来,眉梢上挑,黑漆漆的眼珠直视李湄眼底深处。 李湄被赵瑾年盯得狠吞了下口水,“皇上容禀,适才臣妾得了皇太后赏赐,外藩进宫的西瓜,想着这个季节西瓜可是个稀罕物,墨采女又是才渡劫成了仙女,是东元位列仙班的神人,觉得与其让臣妾糟蹋了,不如供奉给莫仙女享用,所以就去了未央宫……” 听到这里,赵瑾年眼中寒光迸射,抿紧了双唇,只听李湄继续道。 “可谁知到了院门口守卫说是没有皇上的圣旨不许进,臣妾自然不能抗旨不尊,便绕到院子后面的夹道里,打算隔着院墙找来墨仙女说上几句话把西瓜送给她就走,可谁知,谁知臣妾却听到后院有男子说话……” 像是料到李湄会有此一说,赵瑾年打断李湄直接问话,“难道……是麟王?” “是……”李湄言之凿凿,“麟王和墨采女说的话简直不堪入耳,臣妾实在说不出口……臣妾实在无法相信,便命人扶臣妾上去墙头,结果臣妾看到麟王和墨采女衣衫不整。” “哼……”赵瑾年气得不轻,冷哼的尾音有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半晌方问道,“有何证据?” “难道臣妾亲眼所见不是证据?”李湄义正言辞,“若皇上非要什么证据,臣妾可以指认……” 麟王和墨梓凝被李皇贵妃撞破奸情,麟王提剑要杀李皇贵妃,正到处找人找不到,却被皇太后派人把二人带过去问话。 被两名嬷嬷摁跪在地上,墨梓凝兀自挣扎,“本采女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如此对待本采女?” 拎在手里的剑早已被拿走,麟王两手空空,无所谓地站在一旁,听到墨梓凝的话,便凑过来安慰道,“墨采女莫要害怕,有本王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因为李玉堂的供词还没有调查清楚,墨梓凝这几日始终被关在院子里没出来过。 谁知今日午时刚过,墨梓凝正睡午觉,麟王却翻墙入内,两个人撕扯间一追一躲跑去后院,随后便被人赶来捉住带到皇太后面前,不用问墨梓凝也知道,“是你陷害本采女?” 面对墨梓凝的质问,麟王未置可否,“你有情我有意,何来陷害之说?不过,既然已经闹到母后这里了,少不得本王厚着脸皮求求母后,不如就把墨采女赏给本王如何?” “呸!”墨梓凝气得冲着赵瑾君猛吐口水,“谁和你有情有义?本采女是皇上的人,是去是留自有皇上决断,是你求太后就能求得来的。” “放肆!”皇太后姬柳听墨梓凝拿皇上来压麟王,顿时手拍桌案怒喝,“是谁给你的胆子勾引王爷,还敢拿皇上来威胁,来人,掌嘴!” 眼见掌刑嬷嬷凶相毕露,撸胳膊挽袖子的向她走来,墨梓凝算是看出来了,这摆明了就是在算计她,当下气势汹汹冲着两名掌刑嬷嬷开骂。 “本采女身为朝廷命官,无论所犯何罪,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后宫里的奴才来教训,我看谁敢!” 墨梓凝横得很,两个嬷嬷手持箇脸巴子愣是没敢动。 “掌嘴!”皇太后居然教训不了一个小小采女,姬柳气得高声喝令。 “母后,墨采女日后可是本王的人,若是母后疼儿子,就不该掌她的嘴,不如母后就饶了她吧。” 麟王语气温和,用商量的口吻向皇太后姬柳央求,但脚上却不容置疑地把两个掌刑嬷嬷一脚一个踹倒,眸光凌厉地低喝,“大胆奴才,墨采女也敢打,找死!” 墨梓凝看着精分的麟王赵瑾君,接连冷笑,“麟王演得好戏码,黑脸白脸唱全了,本采女劳麟王如此费心,真是不胜荣幸。” “墨采女哪里的话,只要你乖乖做了本王的人,自然有你的好处。” 威逼利诱无所不应其极,麟王的卑鄙让墨梓凝大开眼界,“好处?什么好处,说来听听。” “好处就是免你一死!”皇太后姬柳从牙缝里一字一顿挤出句话来。 “若我不从呢?” 没想到墨梓凝大胆到连生死都不放在眼里,身为皇太后的姬柳踯躅下并没有立即开口,却听麟王道。 “若是不从,立即杖毙。” “哼,赵瑾君,你一个断袖也好意思说这些,你以为这样的谎言皇上会信吗?” “当然不会信……”赵瑾君唇畔噙着抹冷笑道,“本王也没打算让皇上信……不过,本王是断袖没几个人知晓,但墨采女与本王私通却是人尽皆知,皇太后为了皇家颜面命人杖毙了你这个不守妇道之人,有何不可?就算皇上知道你是冤枉的又如何?” “你,卑鄙!”墨梓凝挣扎几次徒劳无功,一口口水吐到麟王脸上,“就算杖毙,我也不会为了保全性命背叛皇上,让本采女做你的女人,做梦!” “来人,堵上嘴,打!” 墨梓凝死活不肯屈服,姬柳担心夜长梦多,只能痛下狠手。 立即几名嬷嬷上前,把住墨梓凝手脚摁在地上,另有四名太监手持笞杖过来就要行刑。 第一百九十四章闹够了没有? 眼见墨梓凝被堵上嘴,真的开始准备行刑,麟王发热的脑子终于有所清醒,“母后!” “怎么,舍不得了?”姬柳无情地嘲讽,“可惜,既然打定了主意,就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能想到收墨梓凝为己用,就要料到她抵死不从赔上一条性命,现在再想办法补救为时晚矣,若是麟王真舍不得,不如尽心为她办好身后事吧。” 眼见太监高举笞杖就要落下,麟王一声暴喝,“慢!” “怎么,麟王还有何话要说?” 皇太后姬柳睥睨着脸上青白交错的麟王,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儿子无事生非,也只是不满母后和墨采女都向着皇兄,儿子知错了,要打要骂随便母后,还请母后放了墨采女。” “哎,你都多大了?”皇太后的鬓边都因为麟王这句话而平添了数根华发,“母后还要怎样疼你,你才知足?至于墨采女,她本就是你皇兄的人,难道她心里没有皇上,反而天天惦记你不成?” “惦记本王怎么了?她从小就认识本王,为何她只喜欢皇兄,不喜欢本王?” 我去!被堵住嘴巴的墨梓凝在心中高喊冤枉,喜欢人有错吗?谁规定认识你就得喜欢你的?墨梓凝深深为麟王定律而试问天理何在? “那么,李采薇呢?” 忽闻母后提及跟随他多年,对他痴心一片的李采薇,麟王表情微滞,“她,无用……” 无用?一个女人深爱着一个男人,而在男人的心里,对她所衡量的标准却是有用与无用,墨梓凝还真是第一次见过如此悲催的女人。 “她就有用了?”姬柳说话间手指墨梓凝,“就算她是七情局副局主又如何,有用之人不能为己所用,比无用之人还可恨。” 你们母子在这估价呢?笞杖高悬,随时会落下,命悬一线的墨梓凝在心里把皇太后和麟王来回骂了无数遍,可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继续听着。 “母后说得是……” 麟王闻言仿佛顿悟了般,忽然跨步上前,夺过太监手里的笞杖,抬脚将其踹到一边,抡起笞杖吼道,“既然不能为本王所用,不如就让本王亲手结果了她。” 耳听破风之声呜咽响起,在狂奔的脚步声中墨梓凝紧闭双眼,心中不由大叫,‘瑾年哥哥莫要忘了我!’ 笞杖打在人身上的响动惊心动魄,等了半晌,墨梓凝却迟迟未感到想象中的剧痛,紧闭的双眼缓缓张开,蓦地却听皇太后姬柳颤声道,“皇上!” 皇上?墨梓凝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赵瑾年!难道是瑾年哥哥护住了她?那么刚才那笞杖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是…… “麟王,你闹够了吗?”赵瑾年疼到脸色煞白,冷汗顺着鬓角滴落,表情却一如寻常的平静,一双眼晶亮地看向手持笞杖目瞪口呆的麟王。 “皇兄,你……”咣啷,麟王手一松,笞杖脱手落在地上。 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笞杖,赵瑾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笔直的身躯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栗着,还是泄露了他亦是个凡人,疼起来一样难以忍受。 “若是闹够了,还不快滚!” “我……”麟王发自内心的恐慌,心抖得成了筛子,许多说不清的情绪顺着筛子眼簌簌落下。 “松开!” 赵瑾年仿佛仍是寻常语气,却把摁住墨梓凝的几名嬷嬷和行刑的太监吓得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皇上开恩!皇上饶命!的哀求声不绝于耳。 没有去问责这些听命主子的奴才,赵瑾年才要伸手去扶墨梓凝,背后传来的剧痛却令他难以行动自如,不得连忙过去扶墨梓凝起来。 “皇上!”墨梓凝只一眼便看出赵瑾年被打得不轻,想要去扶他,才一迈腿整个人却向前扑去,被不得一把抓住,才没有撞到赵瑾年。 “麟王,你连皇上都敢打,便是哀家也护不住你了。” 端坐在椅子里的皇太后姬柳无奈摇头,看着面前的哥俩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怎么俩兄弟就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才甘心。 “随便吧,本王在皇兄心里就是个祸害,早些除去了也免得劳心提防。” 冥顽不灵的麟王让人无语,赵瑾年扶额,“朕若真有此心,岂会留你到今日?” “哼,谁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面对麟王无来由的怀疑和厌恶,赵瑾年沉吟良久方问道,“你……可有后悔过?” 一句后悔包含了千言万语,沉甸甸的分量压得麟王难以承受,反而避重就轻地继续装糊涂。 “什么后悔,本王为何要后悔?皇位本王已经还给皇兄了,本王只不过想要一个女人而已,皇兄都不肯给,难道皇兄就不觉得愧对本王吗?” “你以为你把墨梓凝抓在手里就能牵制住黄小邪,让天机阁阁主对你刮目相看?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被赵瑾年一句道破心思,麟王吃惊道,“你都知道?” “是何人将朕当日许黄小邪登基为帝,便把墨梓凝送予他之事告诉麟王的?” “本王为何要告诉你?”麟王任性地别开头。 “天机阁选择支持你麟王,焰帮则收留先皇贵妃——如今的静水禅师效力瑞王,我兄弟三人被人暗中指使各股力量拆解,反目成仇分崩离析,难道你还看不出其中利害?” “咱们兄弟三人哪里用得着外人来拆解,本来也是面和心不和,若是你不想这样,为何还要夺回皇位?就算不想本王做皇帝,为何不让位给瑞王,把自己说得如此高尚,还不是觊觎皇权贪心不足。” “好,依你所说,朕可以让位……”赵瑾年似乎是气极了,语气有着与往日不同的剧烈起伏,“但是你说,你做皇帝可否能安邦定国,不被其他诸国欺凌?还有瑞王,除了沙场点兵,他可有能力守业中兴?” 闻言,麟王怪眼一翻,“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嘁,本王说不过你,不说就是。” 第一百九十五章 皇上的小铁杆 “放肆!”活动开手脚,墨梓凝耳听麟王出言不逊,又刚刚伤过赵瑾年,雷霆震怒下,上去甩手给了麟王一嘴巴。 啪地一声脆响,麟王被打得头一偏,嘴角竟蜿蜒流下一缕血丝来。 捂住迅速肿起的脸,麟王怒目而视,“你敢打本王?” 眼见儿子挨打,皇太后姬柳也坐不住了,腾地自椅子里站起,就要过去助阵。 “你欺君罔上,罔顾纲常,对本仙女欲图不轨,无论哪一样都是有违天理,本采女渡劫成仙女,却嫁与人间帝王为妻,自然是上奉天命,下承民意,区区凡夫俗子小小王爷,有何打你不得?” 说罢,墨梓凝转身一指自椅子里站起的皇太后姬柳道。 “身为人母,眼见兄弟反目却不劝阻,反而助纣为虐,放任麟王不顾礼教宗法肆意妄为,玷污皇家威严,你身为皇太后该当何罪? 既然都知道本采女一指雷霆灭三千,今日本采女便混账一回,先把你这糊涂母后和混账王爷劈了再说。” 姬柳素来信奉鬼神之说,听墨梓凝说要劈了她,吓得面如土色,抖着手扑向赵瑾年,“啊,皇上,快救救哀家!” 此等闹剧赵瑾年实在看不下去,低喝道,“墨采女,不得无礼。” “母不慈,弟不恭,皇上,不如今日让本采女做把恶人……”墨梓凝抬手一指不服气的麟王,“先把这个孽障劈了再说。” “麟王可是你的亲兄弟呀,皇上,哀家容他胡闹,也是为了让他知晓厉害,打死墨采女,他势必觉得愧对皇上,从此或者能收敛心性,同皇上和睦相处……你们兄弟相残,母后再心急又能怎么办呢?” “什么?”墨梓凝还头一次听说用人命来教育人收敛心性的,真是奇葩,“既然如此,更该劈了他。” “哼,真以为本王会怕了你?真是笑话,你这些虚张声势的把戏,也就糊弄下……” 咔嚓,晴天霹雳,一道炸雷过后,话还没说完的麟王当场成了黑糊焦,直挺挺地仰面倒地。 “麟王,我的儿呀!”纵容麟王胡作非为的皇太后姬柳一见,顿时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墨梓凝!”赵瑾年震怒,手指墨梓凝切齿道,“若麟王有事,必取尔首级。” “皇上,麟王还有气……”不得上前检查过麟王,确定只是连惊带吓晕倒,身上并无外伤,起身向赵瑾年禀报。 “皇上,莫要再为难麟王……” 听说麟王无事,晕过去的皇太后姬柳跟着睁开双眼,气息微弱地替麟王求情。 “母后请放宽心,麟王是朕的亲弟弟,岂会为难与他?来人,扶太后回去休息。” 麟王送回王府,太后也被抬走,赵瑾年疲惫地挥手命人将墨梓凝押回未央宫后院。 “皇上!”看着在众人簇拥下腰背挺直走进宫门的赵瑾年,墨梓凝心如刀割。 始终背对着墨梓凝,赵瑾年脚下微滞,“你先回去,朕还有事要处理。” “不,瑾年哥哥,让我先看看你的背……” 蓦地,赵瑾年嗤笑,缓缓回身,泛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不恨朕?” 淡淡的一句问话钻进墨梓凝耳里,万般委屈千般心酸瞬间消散,我是皇上小铁杆的光荣使命感回归,墨梓凝坚定如初,“甘之如饴。” 随行的众太监宫女俱是低眉顺目犹如人偶,护卫随从亦是保持安静全做布景,只有不得骤然将目光投向墨梓凝,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够贱! 趁着赵瑾年怔忪的功夫,墨梓凝几步奔过去,抬手轻扶住赵瑾年,“请皇上移步。” 不得也跟着过来,同墨梓凝一起扶住赵瑾年。 尹珏一见,端着早已命人备下的跌打药酒金创药和止痛散,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进去院子里。 甄南腿脚灵便,等到赵瑾年进去屋里落座时,已经命几名宫女送来清水和帕子…… 墨梓凝命众人都出去,只留下不得和一名太医,便亲自为赵瑾年脱去衣衫。 瘦削精悍的腰背上,肿起一道手掌宽青紫杖痕,从右肩斜贯至左腰处,墨梓凝乍一眼见到,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温热的泪滴落在脊背上,赵瑾年没有回头,只抬手握住墨梓凝轻搭在左肩上的小手,安慰地捏了捏。 “太医请……” 墨梓凝没有耽误,捧着赵瑾年脱下的衣衫让到一旁,太医立即过来为赵瑾年检查。 眼见为赵瑾年检查的太医脸色愈来愈凝重,墨梓凝担忧到不行,忍不住问道,“如何?” “幸而没有伤及筋骨,否则……” 太医欲言又止,但稍懂医理的人都知道,脊椎一旦受伤,轻则瘫痪,重则当场毙命,不得闻言两眼冒火,若是麟王在场恐怕必有性命之虞。 “确定无碍?”墨梓凝没空去生气,只是一再向太医确认。 “墨采女放心,皇上洪福齐天,除了皮肉伤外,并无大碍。” “呼……那就好。” 尹珏送进来的瓶瓶罐罐,太医逐一拿起看过,最后哪个也没用,从自己背来的药箱里拿出两瓶药来。 上了岁数的陈太医老眼昏花,到处翻找了许久,急得墨梓凝拦住他道,“陈太医要找什么只管告诉本采女。” 陈太医慢声拉语地道,“黄酒……” 实在受不了两手抖到连黄酒都拿不稳的陈太医,墨梓凝道,“还是本采女来吧……” 抬起昏聩老眼,陈太医点了点花白的头颅,把两瓶药交到墨梓凝手里。 “白瓶的每次一粒内服,蓝瓶的用黄酒调开外敷,莫要用手揉,只是敷到青紫处即可。” 墨梓凝接过药瓶称谢,“多谢陈太医。” “墨采女客气了……”陈太医毕恭毕敬地还礼,转而向赵瑾年道,“皇上,微臣告退。” 不得送陈太医出去,墨梓凝则按照陈太医所授方法为赵瑾年疗伤。 等到屋子里只剩了墨梓凝一人在身边,赵瑾年再也绷不住地眉头紧锁,墨梓凝瞧见更心疼得不得了。 “皇上若是疼得厉害就哼两声,别忍着……” 听了墨梓凝的话,赵瑾年嗯了声,侧脸转向墨梓凝柔声道,“亲一下就不疼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别吃醋哈 “不得护卫!” 不得送陈太医出去院门便要折返回去,被出了门立即精神矍铄的陈太医一把拉住。 “何事?”不得面露不解,看向抓住他不放的陈太医。 “真是年轻啊,连这都不懂……”陈太医神神秘秘地把不得拉到一旁耳语,“人家小两口亲亲热热的,不得护卫还是莫要进去凑热闹的好……” 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被赵瑾年迅速捕捉到,变成了霸道热辣的吻,墨梓凝承受不住地嘤咛一声想要躲开,却被扶住后脑,肆意掠夺渐变稀薄的空气。 两眼发黑直冒红心,墨梓凝在临憋死的前一刻,被赵瑾君放过,随即整个人腾空而起…… 要了命了!墨梓凝暗暗惊呼,却不由分说被压倒在床上。 默默承受着,墨梓凝哀嚎,看来没死在电闪雷鸣树倒屋塌的天劫下,却要死在暴虐的天子手上了。 无从求救,墨梓凝只能摆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皇上饶命!” 赵瑾年极为慈悲地给墨梓凝留下活命的机会,恶霸一样命令墨梓凝,“起来,伺候朕穿衣。” 受尽欺压的墨梓凝浑身酸疼,拖拉着身子勉强自床上爬起,眼含热泪,为赵瑾年把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起。 “舒服吗?”赵瑾年忽然抱住正抖手抖脚为他系扣子的墨梓凝,后者浑身巨震,脸色红到发紫,半晌嚅嗫道,“瑾年哥哥……” “要不要瑾年哥哥再疼疼你?” 墨梓凝吓得瞳孔骤然扩大,“不……唔……” 她就不明白了,为何每次赵瑾年对她就如同打劫一样,不把她搜刮得几天爬不起来就不算完。 饶过瘫成一滩泥的墨梓凝,赵瑾年两手支在墨梓凝身侧,俯视着看了又看。 “好好在这里呆着,晚上朕过来陪你。” 墨梓凝很想时刻见到赵瑾年,就是这掠夺成性她实在是有些吃不消,还没等回话,赵瑾年已吻在她额头上,温热微凉的触感,顿时熨帖得魂都舒坦了,哪里还能不答应。 不得在院门口和陈太医说了几句话,便命人送陈太医回去太医院,自己站在距离墨梓凝房门较远的位置,抱臂盯着紧闭的房门出神。 “皇上,我要见皇上!”院门口传来凄厉叫声,不得微蹙起眉,阔步来到院门口。 “何事如此喧哗?” 被几名守卫拦在门外,跪地不住哀求痛哭的墨玉,一见是不得,连忙跪爬几步抱住不得大腿哭诉。 “不得护卫,我家主子悬梁自尽,太医说怕是救不回来了,主子心心念念都是皇上,求皇上去见李皇贵妃最后一面吧!” 李皇贵妃自尽?不得心下惊骇,“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禀报皇上。” 赵瑾年才从房内出来,迎头见不得急急忙忙冲过来,拧眉沉声道,“何事如此慌张?” 正愁怎么找赵瑾年出来,不得暗暗庆幸,“皇上,李皇贵妃悬梁自尽,墨玉求皇上去见李皇贵妃最后一面。” “自尽?”赵瑾年表情从暴怒到恢复平静足足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想死就让她死好了,吩咐下去,秘不发丧。” “可是皇上……”不得骤闻赵瑾年说出如此绝情话来,手足无措地僵在当场。 “你还不明白?”赵瑾年咬牙切齿道,“朕好不容易把麟王胡闹出来的丑事压下去,如今她这么一闹,岂非又要满城风雨,她哪里是自尽,她这是在把皇家威严扔到泥地里拿脚踩!” 吱呀!房门自内打开,墨梓凝穿戴整齐地出现在门口,脸上还有着未及消退的潮红和娇羞,水汽氤氲的眸子低垂着,福身向赵瑾年道。 “皇上再动怒也还是去看看吧,毕竟是一条人命。” “又打算拿朕送人情?”赵瑾年勃然变色,“怎么,觉得朕护着你,你便有恃无恐了?”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只是觉得,若是皇上不去,李皇贵妃一旦没死,会因为皇上的绝情而迁怒于我,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本采女,所以,请皇上移步。” “你……”赵瑾年满脸不悦,从来都是淡然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你就是这样看待朕的?”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算皇上再手眼通天,也架不住她暗地里使绊子,一个不小心,到时候还不是本采女受罪?到时候为皇上摇旗呐喊的小铁杆一倒,皇上去哪儿再找像本采女这么好用的人呢?” “墨梓凝!”赵瑾年一字一顿,像是在咬着墨梓凝的肉说话,“好,朕这就去,若是李皇贵妃没死,今日朕就翻她的牌子。” “行,没问题……”墨梓凝笑眯眯地道,“只要皇上还有精神……” 扭身就走的赵瑾年脚下一软,踉跄间被不得一把扶住,回头狠狠瞪了墨梓凝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李皇贵妃还真能演戏,自尽?哼……”墨梓凝嗤之以鼻,招呼甄南,“走,咱们也瞧瞧去。” 到了院门口,果不其然被守卫拦下,墨梓凝昂首挺胸道,“怎么,皇上命本采女跟着,你们也敢拦?” 几名守卫面面相觑,“皇上没吩咐说放墨采女出去。” “你们瞎吗?”墨梓凝瞪眼,“没看到皇上都气成什么样了,还有精神吩咐这点小事吗?” “哎呦,各位,劳驾了,若是再磨蹭下去,皇上又要发火了,到时候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快借过吧。” 甄南开口,连糊弄再威胁,几名守卫想想,实在没办法,又不能跑去找赵瑾年核实,只得放行。 “属下送墨采女过去。” 守卫中有机灵的,扯着另一名身手好的守卫,二人坠在墨梓凝身后,一起往望月宫走去。 甄南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凑近墨梓凝道,“墨采女,有他们跟着,方便吗?” “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当差的都不容易,本采女不能让他们为难。” “墨采女真是宅心仁厚!” 甄南拍马屁拍得墨梓凝十分舒坦,“那是,不过,本采女对他们再好也不如对你好,可别吃醋哈。” 没想到墨采女是这种人,怎么连他都不放过,调戏起来驾轻就熟的,甄南含羞道,“不吃醋……” 不对呀?甄南的回应听起来怎么这么怪?墨梓凝不免斜眄了眼满面羞红的甄南。 第一百九十七章吓晕了 被墨玉不客气地拦下,墨梓凝站在台阶上仰头望向紧闭房门。 “本采女听说李皇贵妃不适,特意过来看看,你拦在这里作甚?” “我们皇贵妃正在和皇上说话,外人不便打扰。” 甄南本就死忠,被墨梓凝灌了迷魂汤更加忠心不二,见墨玉身为宫女胆敢对墨梓凝不敬,冲上去同她理论,“大胆奴才,谁准许你这么和墨采女说话?” “甄南……”墨梓凝喝止住甄南,“李皇贵妃本就身体不适,哪里经得住吵嚷,我们且去一边等着听消息便是。” 再怎样,墨玉也没胆子赶墨梓凝出去,只得眼看着墨梓凝去花树旁的石凳上坐下,忽听宫门外有人大声喧哗,接着跌跌撞撞闯进个人来,浑身焦黑,步履踉跄…… “麟王?”站在墨梓凝身后的甄南见到,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墨梓凝也不免吃惊,没料到麟王居然会跑回来。 “李皇贵妃怎么样了?”麟王抓住迎向他的墨玉追问,却被不得横身拦下。 “麟王殿下,皇上在此,不得喧哗。” “不,你让本王进去!”麟王狼狈到声音颤抖,甚至带了哀求的腔调,“就让本王进去看一眼,只要确认皇贵妃没事,本王这就走。” 不得自上向下冷冷地看着腿软到半靠在他身上的麟王,犹如一尊没有感情的门神。 “你让是不让?”不得的油盐不进激怒了向来骄纵跋扈的麟王,攒足了力气推开不得,就要往里硬闯,却被不得单手抓住手臂,随手往台阶下一丢。 骨碌碌,毫无防备的麟王滚下台阶,黑黢黢的脸上霎时五颜六色,挣扎了半天愣是没从地上爬起来,只好手指不得大骂,“你敢打本王?!” “请王爷恕罪,皇上吩咐,没有皇上旨意谁都不许擅闯。” “你敢拿皇兄来压本王!”麟王怒极,自地上一跃而起,随即两手捂腰不住哎呦。 “不敢,还请王爷在此等着,若是皇上有旨,属下自然不敢阻拦。” 耳听不得句句拿赵瑾年堵他的嘴,别无他法,麟王只能拿出往日里蛮横的劲头,冲过去就要和不得拼命,却在此时,紧闭的房门打开。 赵瑾年阔步自门内步出,面容清冷地向望月宫外走去,不得亦步亦趋跟上。 随后跟出来的尹珏面无人色,瑟瑟发抖,两只手上的勒痕清晰可见,身上满是熏人的尿骚味,强提着一口气宣旨,“李皇贵妃贬为庶人,即刻送出宫外……” 原来只是从皇贵妃贬为了庶人,墨梓凝尤记赵瑾年气恼下说的秘不发丧,看来他还是于心不忍,也挺好…… 思及至此,为了避免尴尬,墨梓凝起身道,“甄南,咱们走吧。” 说着,墨梓凝向门口走去,走了没几步,却听甄南在身后低低唤了声,“墨采女……” 墨梓凝慕然回首,顿时愣住了,被贬为庶人的李皇贵妃横着被抬了出来,脸上盖着一方旧帕子被风掀飞,晃悠悠飘荡荡跌落尘埃。 “怎,怎么会这样?”墨梓凝惊呆了,一时半会儿难以理清李湄的死和赵瑾年到底有何关系? “李湄!”麟王痛哭流涕,扑过去一把抱住李湄的尸体。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秦枢子上前,不由分说,把麟王自李湄的尸首上拎起,单手夹在腋下,强行把人带走了。 没有人去管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僵立在原地如同定住的墨梓凝。 两名嬷嬷抬着李湄的尸首路过,墨梓凝清晰地看到李湄模样…… 死不瞑目的李湄双眼半睁着,眼底一片死寂,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盯住面前虚空,嘴巴张着,仿佛是在无语地问着苍天。 忽然,直挺挺的李湄动了起来,头转向墨梓凝露出诡异一笑,血泪自眼角蜿蜒流下,如刀锋般鬼爪似的手伸向她,发出咆哮般的控诉,“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还我命来!” 一双骨节凸出,苍白如雪的手扼住了喉咙,墨梓凝呼吸不畅,眼白上翻,身子摇摇欲坠,拼了命地大口呼吸,却没有一丝空气能够吸进肺里…… 甄南一把扶住昏厥过去的墨梓凝大叫,“墨采女!” 背着墨梓凝,甄南没有回去未央宫后院,而是直奔凤仪宫,半路上忽然迎头撞上一人,抬头看去,竟然是不得。 “不得护卫?”甄南不觉间接连后退。 “为何送墨采女来凤仪宫,皇上有吩咐过,墨采女可以回这里吗?” 无情的话语问得甄南不住瑟缩,“杂家是想,凤仪宫找太医为墨采女医治,熬药喂药什么的都要比院子里方便。” “在皇上身边不方便吗?”不得嘴上说着,人却已来到近前,把甄南背上的墨梓凝抓过来扛在肩上…… 被吓晕过去的墨梓凝被不得扛在肩头,一路从凤仪宫走回未央宫,路过的太监宫女一个个都低下头,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昏昏沉沉中,胃被顶到剧痛,大头朝下的姿势让脑子充血到几乎要爆炸,墨梓凝断掉的气因为外力不断地折磨,反而一下子涌了上来,深吸一口气,终于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一晃一晃下有光混入,墨梓凝缓缓睁开双眼,挣扎着挥舞双手,想要抓住点什么,不想,竟一把抓烂了不得的束发。 走进院门,正往房门走去,不得忽觉头上一松,一头青丝散落肩头。 跟在后面的甄南一眼瞧见,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不得咬牙进去房内,丢墨梓凝到床上…… 意识还未恢复过来的墨梓凝半眯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只隐约看到有人站在面前,扯走她攥在手里的一条带子,转身离开时,随着动作甩出一片乌云。 把头发用发带束好,不得出去到外面,见甄南正刚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拍打着滚了满身的灰,过去一把揪住他,句句如同刀子似的警告。 “今日之事,你若敢对外人透露半个字,本护卫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是!是!是!”甄南一叠声地答应着,“这院子里,现在就只剩杂家和墨采女了,杂家保证一定不会告诉墨采女。” 第一百九十八章绝情暴君 “李湄死了……” 人被送回院子后,墨梓凝便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甄南喂了半杯热水给她,还是不见好转。 之前美姬和姬氏的死,在墨梓凝看来根本纯属意外,和她的瑾年哥哥没有任何确凿联系。 但这次李皇贵妃李湄的死,就算墨梓凝再想替赵瑾年辩解,也无法再狡辩下去…… 更何况李湄是在赵瑾年面前咽的气,至于是自缢后回天乏术,还是活过来却又被赵瑾年处死则不得而知,唯有一点墨梓凝是肯定的,李湄的死绝对和赵瑾年脱不了干系,或者就是赵瑾年惩罚麟王肆意妄为的一种手段。 她这个坚定不移的小铁杆,实在难以接受赵瑾年的残忍嗜杀,他可以不屑一顾她的真心,可以反复无常极尽手段的利用她,可是要她怎么去接受一个杀人凶手,还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绝情暴君。 “墨采女,您可别再念叨了,现在哪里还有人敢替那个人……” 甄南急得在一旁不住劝。 “你说,李湄会不会就是蔡国流落在外的公主?”墨梓凝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抓住甄南逼问。 过于用力的手指掐进肉里,甄南疼得直咧嘴,“墨采女,你在说什么?” “墨梓凝!”进来内室,见到墨梓凝披头散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抓着甄南语无伦次,赵瑾年冷声断喝。 听到赵瑾年的声音,墨梓凝顿时手一松,甄南借机挣脱出来,跪倒在不住叩磕头,“叩见皇上!” 眼见赵瑾年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坐在床上的墨梓凝惊恐地不住靠后,直到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便缩成一团,把头埋在双臂间,活像只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瞥了眼兀自跪倒在地不住打颤的甄南,赵瑾年蹙眉道,“出去……” 连滚带爬,甄南挪出到门外,抬手抹了把额头冷汗,转头恰好撞见不得正冷眼看着他,顿时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两只手捂紧嘴巴,用哀求的眼神不住讨饶。 “过来……” 赵瑾年来到床边,手伸向躲避他的墨梓凝。 墨梓凝一动不动,连头都没抬,好像如此便能躲避一切。 失去耐性,赵瑾年上去床上,强行把缩成一团的墨梓凝抱进怀里,扳住她的下颌,迫使墨梓凝与他对视。 “怎么,怕了?” 冰冷的音调,戏谑的语气,满满的都是绝情,墨梓凝眼眶发红,哆嗦着就差没哭出来了。 “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不过死了个区区李湄就把你吓成这副模样?” 用大拇指来回摩挲着墨梓凝失去血色的唇,赵瑾年唇畔噙笑,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利刃直插进墨梓凝心里,疼得她整个人一阵剧烈痉挛。 “你怀疑她是蔡国的公主?”墨梓凝终于说话了,声音沙哑,无力到像是在呜咽。 赵瑾年未置可否,轻吻了吻墨梓凝冰冷的唇。 “所以,你任由麟王胡闹,让他向李湄许诺……凭借他麟王的手段,把我这个霸占了皇上的人带走,这样,苦守多年的李湄,便有机会得到皇上……” 把墨梓凝横放在大腿上,赵瑾年抱着她靠进软枕里,继续听她说话。 “而皇太后早已识破麟王和李湄的勾结,却因为打算给任意妄为的麟王以教训,所以配合着演了那出要杖毙我的戏码,但谁也不如皇上运筹帷幄,手段高明,把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甚至还借机演了一出苦肉计给我看。” “唔,接着说……”赵瑾年态度温和,像是在听故事的孩子,一再让墨梓凝讲下去。 “李湄自尽,其实是因为麟王大闹后没有收到任何效果,李湄只好添一把火,想要借用自尽来推进这次对我的陷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与麟王有不齿之事,以此逼迫皇上不得不把我逐出宫去,可谁知,皇上却对她动了杀机…… 偷鸡不成蚀把米,李湄把自己的命算计了进去。” 听完墨梓凝这一大段话,赵瑾年抬手为墨梓凝拢去额前乱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的并不全对,苦肉计是在朕意料之外。” 这句话墨梓凝无从推断真伪,只能将就着听,或者以后留着骗骗自己也无不可,想到自己这些年留在赵瑾年身边,一直都是靠着自欺欺人坚持着,墨梓凝惨然一笑。 “那么,其他呢?你只是怀疑李湄是蔡国遗孤,便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将她处死,是不是日后我也会和她一样下场?” “别胡说,你和她不一样……”赵瑾年欲言又止,显然不想多做解释。 “怎么不一样?反正皇上根本不在乎我们这些痴心于你的女子,随便杀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自愿为皇上奉献一切的女子前仆后继。” “你就是这样想朕的?” 墨梓凝闭紧嘴巴不回答。 赵瑾年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仿若恍然大悟般笑道,“原来你是因为害怕朕有朝一日,也找个理由随便把你这根朕的小铁杆给折了,所以才怕成这样的?” 被赵瑾年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内心真正的恐惧,墨梓凝垂下眼皮装死。 “算了,朕不和你一般见识,再说,女人再多,朕也就只有你这么一根宁折不弯的小铁杆,哪里舍得弄折了你。” 虽然是君无戏言,但也架不住伴君如伴虎,墨梓凝无法相信赵瑾年的许诺,只是一遍遍地问着自己,甘心不甘心离开赵瑾年? “不要想着离开朕……”赵瑾年强有力的臂膀圈住墨梓凝,“若是朕不答应,就连这个院子你都别想出去。” “呜呜呜……”墨梓凝崩溃大哭,趴在赵瑾年肩头抽抽噎噎地道,“我是不想离开瑾年哥哥的,可是谁不怕死呀,你也太狠心了。” 抬手抚摸着墨梓凝的背,赵瑾年低低与墨梓凝呢喃,“你忘了朕曾经赐给你过免死金牌,有免死金牌,你还怕什么?” “免死金牌?”墨梓凝猛然坐直了身子,两手虎口合拢成元宝大小道,“就是之前不得给我的那个金锞子刻的免死金牌?” 赵瑾年颔首承认,“嗯,当然,怎么,你不会是弄丢了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鬼谋 往床里挪了挪身子,墨梓凝抬眼看向坐在床边的赵瑾年。 没有接受墨梓凝的邀请,赵瑾年回去桌案前继续忙政事。 “皇上……”寝殿门外有人高声道,“属下有事回禀。” 声音透过厚重的寝殿大门钻进墨梓凝耳里,才把昏沉的脑子震得清醒了几分。 转头打量四周,墨梓凝赫然发现自己居然是在赵瑾年的寝殿里,不由惊讶万分。 有墨梓凝在,赵瑾年只得起身出去殿外。 廊下每隔几丈,便有一名太监手持灯笼照明,灯光在浓墨似的夜色中闪着橘红色的暖光,赵瑾年身材颀长,站在靛蓝色的暗影下,灯光在他的周身镀了层薄金,朦胧中却挡不住那与生俱来的威仪。 李卓时立于赵瑾年身侧,露在青布外的眉眼隐在暗影下,神态极为恭敬。 赵瑾年垂眸自上向下睥睨着躬身回话的李卓时,缓而稳地问道,“麟王那边如何?” “回皇上,麟王果然像皇上料到的那样,已经开始有所动作……还有,适才麟王曾找过尹珏。” 赵瑾年沉吟半晌,仰首望向夜幕下被乌云遮了半边的玄月,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淡的。 “好,密切监视,随时来报。” 李卓时领命,却并未急于离开,“皇上,李湄死后葬在城外的乱葬岗,昨夜有人曾去偷偷祭奠过,属下命人追踪下发现,竟是失踪多时的李文初。” 闻言,赵瑾年微微一笑,“果然把这头老狐狸给钓出来了……” 尹珏今夜不当值,回去自己房里,命小太监烫了壶酒,坐在窗口,就着苍凉的月色,一口酒一口菜的吃着。 “尹公公好雅兴……” 月下走来一位男子,脸上残留着未曾消退的焦黑,尹珏甫一见到,顿时惊得自椅子里站起,快步迎上前就要跪倒磕头。 一把扶住尹珏,麟王道,“尹公公无需多礼。” 麟王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院子,自然绝不简单,尹珏心里千折百转,面上却客气道,“不知王爷来此有何贵干?” “听说尹公公前几日因为墨采女得罪了皇上,差一点被逐出宫去,最后改成打二十大板才算完事,故而本王过来看看……不知尹公公可好些,这心还疼不疼?” 尹珏白胖的圆脸上随着麟王的话青白交错,到最后竟露出委屈至极的表情来,用袖子压在眼睛上,哽咽着道。 “多谢王爷惦记,奴才伺候了皇上这么久,哪里会有不犯错的时候,挨打也没什么,只是若气坏了龙体,奴才可真就是罪无可恕了。” “哼……”麟王几不可闻地冷哼了声,“正是呢,你伺候皇上多年,却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差点被逐出宫去,实在是让人寒心。” 话说得再明显不过,尹珏转动眼珠,伸手向屋内道,“王爷,请里边说话。” 麟王也不客气,大步进去门内,落座上位,看了眼桌上的酒菜,道,“尹公公心胸倒是宽广得很……” 尹珏返身关上屋门,躬身向麟王道,“还请王爷明示。” “李湄死了,本王也差点被劈死,都是因为墨梓凝那个该死的女人,本王不甘心,定要把她弄去王府,让她知道知道得罪本王的下场,顺便为李湄出出气。” “这……”尹珏意味不明地讪笑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王爷何必耿耿于怀?” 推诿的话一出口,麟王不由一哂,“怪不得尹公公能在这宫里屹立不倒十数载,真是个聪明人,本王在位时对你也不薄,怎么,今天本王找你来帮忙,你就是这么对待本王的?” “王爷说的是哪里话,有事尽管吩咐。” 尹珏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迎上。 “本王说了,本王要得到墨梓凝,不管她是谁的人,以后都只能是本王的。” “这……”尹珏一脸无可奈何,“皇上这些日子里把墨采女锁在未央宫后院,谁也不让见,王爷也是见识到了……更何况李湄的死皇上不留半分情面…… 奴才就一条命,帮了王爷是死,不帮也是死,如此还不如落个忠君的下场,求王爷成全。” 尹珏说话间跪倒在地,露出胖出肉棱的后脖颈来。 “求王爷给个痛快!” 未料到尹珏会来这一手,麟王气极,左右找过,什么锋利的东西也没有,抓过椅子就要砸到尹珏头上。 “谢王爷!”尹珏匍匐在地,引颈受戮。 忽然,头顶上传来麟王的嗤笑声,“好,你们一个个都是心向皇兄,无论他做了什么,你们都是对他忠贞不二,哼,可本王偏不让你求仁得仁……” 闻言,尹珏疑惑间抬起头来,看向表情晦暗不明的麟王。 见尹珏抬起头看他,麟王放下手里的椅子,撩起袍裾坐了上去。 “还记得当年是谁放了墨梓凝那个丫头跑去瑞王跟前,让她做了瑞王的挡箭牌吗?” 尹珏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麟王。 “本来本王已经逼迫皇兄,只要他肯手刃瑞王,让先皇贵妃断了念想,我与他便兄弟和好,从此相安无事,可惜,皇兄的算盘落空了,本王又拿他解闷了这么多年,哈哈哈……” 尹珏浑身哆嗦,知道如果自己这次不乖乖就范,当年的事被挖出来,不知多少人要被株连。 “见过墨采女……” 敞开的院门口,静姝一身水粉色宫装,身形消瘦,面容憔悴,垂着眼皮,福了福身。 墨梓凝倒不介意静姝当日的栽赃陷害,但也没精神和她闲聊,淡淡地道,“本采女身有不适,有话说话,没有的话就跪安吧。 甄南眼巴眼望地瞅着杵在院门口的静姝,急得抓耳挠腮,“静姝,有话快说呀!” “奴婢没有什么好说的……” 一听静姝的话,甄南先急了,“你说什么呢?若是无话可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咳……”墨梓凝轻咳了声,提醒甄南稍安勿躁,转而向静姝道,“既然是无话可说,为何还来?难道是来看本采女死了没有吗?” 听了这话,静姝忽然轻轻啜泣起来,“奴婢委屈。” 第二百章被爹坑 “咳……”墨梓凝轻咳了声,提醒甄南稍安勿躁,转而向静姝道,“既然是无话可说,为何还来?难道是来看本采女死了没有吗?” 听了这话,静姝忽然轻轻啜泣起来,“奴婢委屈。” “呦!”不只墨梓凝,就连甄南都诧异出声,“是墨采女冤枉你了,还是谁逼迫你陷害墨采女的,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如何委屈?” 静姝一动不动,长久的沉默,也不作答更无动作,颓然的样子,就像是一尊受气包人像,病才好的墨梓凝哪里比得过她,两腿发酸地道,“进来吧,再站下去,本采女的腿都要折了。” 门口的守卫出乎意料的没有阻拦,静姝顺利进到院里,扭头扫了眼被雷劈成两半,如今锯得只剩了个木桩的梧桐树,眼底隐隐闪过一丝遗憾,跟着墨梓凝去到院子里鱼池旁的花树下。 甄南拿了软垫铺在石凳上,墨梓凝没精打采地落座,抬眼向静姝道。 “这里没外人,你且说说,你教会本采女变脸,回头又不承认,到底是何居心,若说你是被迫的,本采女念在你以往尽心尽力伺候的份上,便既往不咎。” “奴婢是被迫的……” 一听静姝如此说话,墨梓凝不免苦笑,连心急静姝回来的甄南都忍不住了,翘着兰花指气闷道。 “静姝姐,容杂家说句话,咱们不是猴儿,别给根杆子就往上爬……咱们的情分在这呢,墨采女疼你,杂家也盼着你回来,可你也不能把墨采女当傻子呀,真要是被迫的,谁能让你跑这来招供,还不早把你灭口了。” 静姝也不辩解,左右看过确定没人,自袖子里拿出个用手帕包着的物件来,双手高举,“主使之人早已把证据交到奴婢手里,还请墨采女过目。” 非但没灭口,还让静姝留下了证据,谁这么缺心眼?墨梓凝递了个眼神过去,甄南上前自静姝手中接过此物,放到石桌上,把手帕打开,墨梓凝定睛一瞧,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嘴巴。 缺心眼的居然是自己的亲爹?墨梓凝瞪圆了眼睛,好半天才压下涌到嘴边的惊呼,拿开捂住嘴巴的手,磕磕绊绊地道,“这,这东西是,是谁给你的?” “是老爷……” 静姝低低回了声,听在墨梓凝的耳里却如同炸雷,“敢害本采女,就是亲爹也不行,本采女非把他胡子一根根拔下来不可!” 眼见怒不可遏的墨梓凝撸胳膊挽袖子就往院门外冲,甄南忙一把拉住她。 “墨采女,您消消气,这不过是个破布人偶,怎么就认定是墨侍郎的,再说,静姝人在宫里,上哪去认识墨侍郎呢,或者是误会也说不定。” 这时,静姝不急不慌地上前,附耳同墨梓凝道,“老爷说了,秦枢子送给墨采女的这个人偶可不简单,想知道其中奥秘,就老实些,还有,一定要善待奴婢,尽早把奴婢从皇后那里要回来。” 斜眄着助纣为虐,胆敢帮老爹来威胁她的静姝,墨梓凝笑到狰狞,“好,很好。” “墨采女,老爷还说了,若是你敢去皇上那里告发他,或者为难奴婢的话,老爷有的是办法把墨采女一起拉下水,到时候皇上翻脸无情,墨采女可就一辈子都见不到瑾年哥哥了。” “哈哈哈……好极……!”墨梓凝怒极反笑,“老爹之命,本采女岂敢不从。” “如此,奴婢告退,静候墨采女佳音。” 重新把人偶收好,静姝福身告退,扬长而去的背影都透着有人撑腰的得意劲。 骤然惊闻墨采女不能说的关于老爹的秘密,担心被灭口的甄南悄无生气的后退,转身就要逃。 “站住!”墨梓凝目送静姝出去院门口,不用回头也知道甄南在干什么。 “你能逃去哪里,若是本采女想灭你的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回来,本采女还有事要吩咐你去做呢。” …… “皇上,甄南说有事要求见……” 尹珏架不住甄南再三磨牙,只得进来御书房禀报。 桌案上堆着如山奏折,赵瑾年连头都没抬,“是墨采女有事?” “是。” 听说是墨梓凝有事,赵瑾年横了眼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尹珏,“何事?” “不知道……”尹珏气都不敢喘,接着说道,“甄南说了,墨采女吩咐,必须让他亲自同皇上说。” “有事说事……”赵瑾年拧眉,“让他在外面候着。” 瞧着皇上一脸的不耐烦,尹珏不敢多话,斟了杯热茶双手奉上,躬身倒退着出去门外。 这一候甄南便从巳时候到了午时,心里盘算着,午时皇上用过午膳便要去睡午睡,自己就得等到下午,可又不敢擅自离开,两腿站到快僵掉,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地唱空城计,甄南叫苦不迭,忽听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启。 “叩见皇上!”一见赵瑾年自门内出来,甄南咕咚一声跪倒在地。 赵瑾年用鼻子哼了声,吩咐道,“回未央宫。” 皇上要回未央宫?那也就是说皇上或者会直接去墨采女的院子,幸不辱命的想法让甄南霎时浑身充满了力量。 跟在龙辇后头,甄南一瘸一拐地走回了未央宫,却见赵瑾年连午膳都未用,先去了寝殿休息。 “尹公公……”甄南急得趁隙哀求尹珏。 “不是杂家不帮忙,皇上说要休息,杂家也没办法,还是让墨采女先等等吧,皇上记起她来了,自然会翻她牌子。” “哎呦,尹公公,咱们宫里现在统共就剩了五位,哪里还用翻什么牌子,再说,也不是翻牌子的事。” 听了甄南的话,尹珏掩口笑道,“身为后宫之人除了翻牌子外,还能有什么事找皇上?” 抻长了脖子盼啊盼,派出甄南是真难啊,天已过午还没回来,墨梓凝等到无聊,爬到房顶上继续等。 “臭甄南,放出去就不回来,不管瑾年哥哥答不答应,你先回来知会一声不行吗?让本采女等得脖子都长了。” 坐在屋脊上墨梓凝嘀嘀咕咕,忽而歪头想了想,“不对呀,瑾年哥哥不会猜不到本采女的用意,难道是甄南出事了?不能吧……” 第二百零一章真豆 “下来!” 有人在院子叫她?墨梓凝探身向下一看,“不得,你怎么来了?” 不得满脸的不耐烦,摆摆手,示意墨梓凝赶紧下来。 上房容易下房难,走在反光的琉璃瓦上,墨梓凝打算沿原路爬梯子下去,结果走了没几步,两眼便被光晃得发花…… 一阵风吹来,墨梓凝心里发虚的弯下腰,想要蹲着歇歇再走,身子前倾下脚底打滑,直接一头栽倒在屋脊上,叽里咕噜翻滚坠落。 不得仰头在下面看着,瞧热闹瞧到最后,却见墨梓凝笨手笨脚,像个球一样翻滚而下,真恨不能让她直接摔下来,最好摔得几个月爬不起来才好。 眼见墨梓凝就要用脸来亲吻大地,不得纵身一跃,两手抄住墨梓凝凭空一个翻滚卸去下坠劲道,扭身间双脚落地,顺手把墨梓凝丢了出去。 “哎呦!”墨梓凝惊魂未定,又被摔了一跤,捂住屁股在地上耍赖。 “赶紧起来……”不得抱臂睥睨着在地上打赖的墨梓凝,“我知道你没摔着,少演戏。” 墨梓凝打定了注意碰瓷,愈发惨叫起来,“怎么没摔着,你是怕担责任才这么说的,我腿痛胳膊疼哪哪都疼,你说怎么办吧。” “你说怎么办?”不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碰瓷墨。 “请皇上过来为本采女主持公道。” “嘁……”不得冷嗤,“你这算盘打得可够精的,连皇上你都敢算计。” 表示听不明白不得在说什么,墨梓凝翻了个白眼,继续哼唧。 “也算是教了你一阵子武功了,怎么还这么笨手笨脚的?” 不得无奈,弯腰把墨梓凝拎起来丢进屋里,砰地把门关上。 接连摔了两下,墨梓凝不疼也疼了,呲牙咧嘴地趴在地上好半天,深深感受到了被欺凌的底层百姓是有多不容易。 “还趴在地上做什么,不是要见朕吗?怎么还不起来?” 咦?墨梓凝震惊了,循声抬头看去,是赵瑾年?!而且此人正坐在桌边悠哉悠哉地吃着茶,像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瑾年哥哥!”墨梓凝哪哪都不疼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跑去门口拍了拍身上的灰,才乐呵呵地跑回赵瑾年身边道,“我就知道甄南传红豆这个法子最灵了。” “哼……”赵瑾年撩起眼皮瞥了眼得意洋洋的墨梓凝,“什么甄传豆,朕没看到,倒是看你从房上摔下来可‘真豆’……” “皇上没见到甄南?那甄南怎么这么久没回来?”墨梓凝说着话,凑过去拿起茶壶也倒了杯,一仰脖,干了。 “真是饮驴。” 极为讲究品茶,赵瑾年看到墨梓凝糟蹋上好的雨前龙井,无奈摇头。 “喝什么不都是为了解渴嘛,哪来的那么多说道……” 用袖子一抹,墨梓凝顶嘴完毕,继续探讨她的‘真豆’。 “若是皇上没见到我命甄南送去的红豆,怎么会想起来看我?” 原来是红豆传情,赵瑾年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朕的寝殿这两日让你住的到处都是药味,熏人得很……” 闻言,墨梓凝大失所望,“哦,我还以为皇上是见到红豆,和我心有灵犀,所以过来看我的呢。” “嗯……” 赵瑾年没来由地轻嗯了声,墨梓凝反倒猜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了,正琢磨的功夫,赵瑾年敲桌子讲重点。 “朕准备出宫去逛逛。” 逛逛?什么时候这个‘朝政狂’也想着玩了?墨梓凝抛开她的红豆传情,连连点头。 “当然好,皇上打算去哪儿?” 赵瑾年忽而故作神秘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能够出去到宫外放飞自我,墨梓凝欢喜到不行。 “好……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要你的‘真豆’了?”赵瑾年垂着眼皮问了句。 “没事,他又不是没长腿,一会儿自己就回来了。” “咳……”赵瑾年轻咳一声,“如此,朕明日会派人来接你,自己把要带的东西准备好,别忘了。” “嗯嗯……”墨梓凝点头如捣蒜,“一定。” 等到赵瑾年离开,甄南直到天色全黑,才从未央宫前殿一步一挪地回来院里。 接连派小宫女去打听甄南下落,墨梓凝正急得团团转,一眼瞧见甄南僵尸一样晃进来,劈头盖脸地呵斥,“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去了那么久,也不托人捎个话回来,不知道我会担心的吗?” “呜呜呜……”甄南累得瘫坐在椅子里,哑着嗓子道,“奴才差点没命回来,墨采女就别问了。” “出什么事了?”墨梓凝因为即将出宫游玩而过于兴奋,说起话来劲头十足,拉住甄南非让他交代。 接连喝干了好几茶碗水,甄南才将一整天发生的事告诉墨梓凝。 “皇上都进去寝殿了,你干嘛还那么死心眼,难道没办成事,我还真弄死你不成?” “不是……”甄南苦着脸道,“奴才知道墨采女向来是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本来也打算就不等皇上了,可谁知尹公公却叫住奴才,说是有活让奴才帮忙,奴才总不好打总管的脸,只得跟着去了,结果谁知道却是让奴才串红豆,一直串到现在才把奴才给放回来。” “串红豆?”墨梓凝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早猜到我让你去送红豆的,不过尹珏这么整你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啊?”甄南趴在桌子上呻吟道,“而且旁边还有两个穿着寻常衣衫,也看不出是什么身份的人在旁边监工,没有尹公公的话,奴才根本就出不来。” 耳听甄南如此凄惨,墨梓凝为了表示安稳,立即命令宫女去端留给甄南的晚饭,“先吃了饭去休息,等明日随本采女出宫,有你乐的。” “什么,又要出宫?”之前随尹珏去跃马山庄的事件留给了甄南浓重的心理阴影,哀嚎着道,“墨采女,奴才能不去吗?” …… “墨采女这是要出去?”静姝来找墨梓凝,却撞见墨梓凝身着官服,在尹珏的引领下向未央宫前殿走去,忙上前福身问安。 “你又来做什么?”身着官服,墨梓凝端得派头十足,清脆的声音都跟着厚重了几分。 第二百零二章出发 “奴婢是来问问……” 说到这里,静姝忽然哑了。 等在一旁的尹珏心领神会,蓦地一笑,“若是静姝姑娘有话要和墨采女说,杂家告退就是。” 尹珏说着拔腿就走…… “慢!”墨梓凝叫住尹珏,转而向静姝道,“既然你已经被皇上指派给了皇后,便要尽心竭力服侍……本采女近前有甄南伺候,你无需惦记,还是快回去吧。” “墨采女?”静姝急道,“难道墨采女忘了曾经答应过奴婢,接静姝回来?” “那是本采女不知晓皇上把你派给了皇后,如今再提,除非本采女有胆子抗旨不尊,难道你想让本采女掉脑袋吗?” 从未受过墨梓凝如此苛责,静姝福身颤声道,“奴婢不敢。” “哼……” 墨梓凝拂袖而去,尹珏快步跟上,甄南欲言又止地僵立在原地,幽幽叹道。 “墨采女吃软不吃硬,你偏偏信老爷的话跑来威胁她,哎!” 静姝神情变幻莫测,目送甄南走远,伫立良久…… 来到未央宫前殿,墨梓凝并未见到赵瑾年,只是被尹珏领路,上去停在门口的轿子。 一路来到宫门口,墨梓凝被请下轿子换乘马车,至始至终不见赵瑾年出现。 “尹公公,皇上呢?” 墨梓凝撩开车帘问尹珏。 “皇上还有政事要处理,所以先让杂家送墨采女出宫。” “哦……”猜不透赵瑾年卖的是什么关子,墨梓凝放下车帘,马车立即辘辘前行,出了宫门。 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热闹繁华到墨梓凝很快便忘了没有赵瑾年随行的寂寞,挑起帘栊向外张望。 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泛着水光,胭脂铺里几名浓妆艳抹的女子,正打开了颜色艳丽的胭脂盒,凑到近前细嗅,旁边茶铺子里还未到上客时辰,店小二无聊地站在门口望天,时或偷瞄两眼胭脂铺里的花红柳绿,被店掌柜的抓了个正着,揪着耳朵拎回店里去打扫。 眼下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早点铺子,张张桌子边上都坐着食客,斯斯文文吃着的嫌弃狼吞虎咽的没吃相,一边拿着瓷勺舀粥喝,一边撩起眼皮拿厌恶的眼光瞪人,却与墨梓凝的视线撞在一处,眼底未曾撒去的鄙夷把墨梓凝硬是给吓了一跳。 热热闹闹地一路看着,墨梓凝恨不能跳下车去买个糖人玩,或者撸串冰糖葫芦吃,抬手敲了敲车板,墨梓凝道,“停车,本官下去走走。” “墨观察使见谅,皇上说了,必须送您到地方才能下。” 车夫不卑不亢,根本没理会墨梓凝,车子继续前行。 总不能拿着奉旨办事的人出气,墨梓凝忍下这口恶气,决定等见到赵瑾年了,必须让他带自己来街上逛逛。 遗憾地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墨梓凝吸溜了口口水,免得自己被汹涌澎湃的口水给呛死。 感觉身下的马车转了个弯,耳听外面的喧嚣声渐次远去,墨梓凝直起身子侧耳细听,只有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难道是快到了? 探头向车外看去,一条长巷两侧贴着墙根种植的银杏叶树高高耸立…… 怎么如此眼熟?墨梓凝略一思索便认了出来,“这,这不是麟王府后巷吗?” 赵瑾年说的出宫来玩,原来竟是诓她来麟王府?墨梓凝遍体恶寒,难道是因为麟王设计欲要把自己占为己有,而赵瑾年表面不允,暗地里却为了哄他的亲弟弟,把她骗来了这里,送给麟王? 不能!墨梓凝坚决否认这一想法,并且在心里不断打自己板子,‘让你诬陷瑾年哥哥,该打!’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她都不会去见麟王,墨梓凝掀起车帘就要下车。 赶车的车夫眼见墨梓凝就要跳车,又不敢伸手去拉她,急得高声道,“墨观察使,您这是要做什么?” “本官要回宫!” 墨梓凝说着正要学老鹰展翅,却未防自己笨手笨脚的成了老母鸡扎窝,一头栽下车去,就要来个狗抢屎。 凭空一双有力臂膀接住了她,天旋地转间放她稳稳落地。 墨梓凝惊魂甫定抬头看去,半张黄金面具正对着她流下血泪。 “走开!”墨梓凝一把推开麟王,“你怎么会在这里?” 麟王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上写满无辜,“这是本王府邸,本王不在此处,又该在哪里?” 墨梓凝语塞,麟王倒也不计较。 “本王接到圣旨,说是皇上要带墨采女来王府做客,故而在此静候。” “哦?”墨梓凝闻言两手一摊,“你说皇上要来,那么,皇上在哪儿?” “墨采女莫要心急,皇上一会儿就到。” 从后车下来的尹珏,身后坠着甄南,步履轻快地走过来向麟王问安。 “你也是,皇上既然稍后才到,为何不先同墨采女知会一声,何苦惹得本王一身不是。” 被麟王一顿数落,尹珏欠身道,“王爷教训得是,都是杂家的错,还请王爷见谅。” 怎么看这俩人都像是在演戏,墨梓凝心下琢磨,既来之则安之,看看他们到底耍的什么鬼把戏也好。 “如此,墨采女先进去,本王再在这里等等,皇兄或许马上就到……” 盯着王府后门气派非凡的铜钉朱门,故地重游的墨梓凝心生异样,向麟王道。 “皇上乃九五之尊,就算是来王府,也不该是走后门,麟王为何却言之凿凿,要在后门等皇上?” 王府后门旁无一名守卫,只有麟王并两名身着便装的男子等在门口,对于墨梓凝的问话,麟王未置可否,回道。 “皇上的旨意,本王哪里知晓……” 正说话间,门里出来两位婢女,福身向墨梓凝道,“墨观察使,请。” 麟王不动声色地觑了眼墨梓凝,后者冷冷一笑,跟着婢女入内,甄南连忙跟上,留下尹珏和麟王在门口一前一后的站着。 “皇上还要多久?” 等的时间过久,麟王神色略显不耐。 “应该是快了,王爷稍安勿躁。” 恰在此时,巷子口方向再度踽踽驶来一辆马车,赶车之人长条脸,黄白面皮,麟王一眼便认出他来,正是赵瑾年忠心不二的贴身护卫不得。 第二百零三章瞻霁楼,似是故人来 跟在两名婢女后面,墨梓凝越走越心惊,自后院到瞻霁楼,根本就是她之前秘密闯入王府的路径。 两名婢女推开宴客厅的门,请墨梓凝进去。 “墨观察使,请……” 这下,墨梓凝算是彻底傻眼了。 静候片刻,见墨梓凝踯躅门前犹犹豫豫,两名婢女再次道,“请……” 心虚地向门里望去,宴客厅里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墨梓凝壮着胆子迈步入内,身后的甄南比墨梓凝还没底,腿软得被门槛绊到,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 记起之前在暗格里偷窥,墨梓凝环顾四周,按照当日她所观察的方位,墨梓赫然发现,在宴会厅东墙上高悬有一副顾闳中的《夜宴图》,推断孔洞所在高度,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甄南跟在墨梓凝身后,仰头瞧了瞧,“墨采女什么时候也喜欢赏画了?” 墨梓凝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干咳一声道,“这上面画的人哪一个都不如皇上好看,本采女也就是瞧瞧热闹。” 说完,墨梓凝像是闲逛似的负手在宴客厅里走上一圈,来到当日李玉堂醉酒的锦榻前,手指抚过锦榻边缘,想起之前对李玉堂动刑时所做的一切,深觉愧对。 因为思及李玉堂,墨梓凝又跟着联想到了惨死的李湄,忽而一阵穿堂冷风掠过,墨梓凝后脊梁发冷,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墨采女,麟王命人送咱们来此,怎么却不见有人端茶送水?不如奴才出去问问?” 墨梓凝心中惊疑不定,闻言颔首道,“速去速回。” 还没等甄南走出厅门口,敞开的厅门外走来一人,甄南并不认识此人,但从其一身戎装来看,应该是位军爷……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王府内宅?”甄南拦在厅门口,不许那人乱闯。 “在下是奉王爷之命前往后院门,只是走错了路,不想来在此地,还请公公见谅,为在下指条明路。” 上下打量此人,甄南根本不信,“你若真是奉王爷之命,为何没有人带路反而任你随便乱闯?再者,这里道路曲折迂回,你便是乱闯也不可能走来此地,还不速速招来,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被甄南说得嚅嗫,眼珠却定定看着甄南,面上并无惧色。 “公公言之有理,可在下确实是迷路了。” 墨梓凝听了会儿二人对话,虽然不便现身,但也听出来此人不简单,过去窗前侧身透过窗缝向外看去,见那人已有些年纪,虽然身着戎装却大腹便便,就算是个军官,也是个多年在军营里养尊处优,未曾征战过沙场的酒囊饭袋。 “好,既然你说你是迷路,杂家便命人带你出去……” 甄南说着,率先向外走去,走没多远更觉不对劲,周围一个侍从婢女都没有,就连之前带路的两名婢女也不见了。 “适才在下一路上就不曾遇到过人,否则,哪里能走到如此深处。” 不对……甄南心下暗惊,表面上却平静无波,停下脚步,手指远处的九曲回廊道,“你上去回廊,一直向西走,转过两个弯,过去一道拱门,路过望月亭,再往前走就是后门。” “多谢!”那人抱拳拱手,忽而道,“在下听公公的口音,像是东元南方人,不知家乡何处?” “杂家可没工夫和您在这闲聊,告辞。” 甄南转身要走,那人却道,“不知公公贵姓?” 那人越问甄南越觉不对,扭头问那人道,“怎么,你认识杂家?” “在下姓李……”那人所答非所问,转而道,“公公长得十分像在下的一位故人。” “哦?”甄南重又转身面向他打量了几眼,居然也有些面熟的感觉,“杂家八岁入宫,恐怕军爷认错了。” 那人闻言脸色一变,垂下头隐约一声长叹,“不知公公可还记得父母?” “不记得了……”甄南黯然欠身道,“告辞。” 这次,甄南没有再继续逗留,直接回去了瞻霁楼,未到近前,迎头恰遇到墨梓凝向他这边走来。 “墨采女,您怎么出来了?” 向甄南身后瞥了眼,发现适才那名迷路的军官果然不见了,墨梓凝蹙眉道,“出来走走……怎么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杂家也觉得奇怪呢,刚才送那位军爷出去,也是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 一边转头观察四周,墨梓凝一边脚下不停地向回廊方向走去,“皇上这功夫也该来了,不如咱们去后院门瞧瞧去。” 虽然语气轻松随意,但墨梓凝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两名婢女带路来此,接着便有一名迷路军官出现,怎么想她也不认为这是巧合。 上去九曲回廊,墨梓凝直接晕掉,幸亏甄南记路的本事了得,绕来绕去,终于带着墨梓凝回到了后院门。 “呦,墨采女,这门上锁了,看样子皇上怕是早来了,怎么反倒把咱们丢去一边不管了?” 甄南话音刚落,一道疏朗声音蓦地响起,“谁说不管墨采女了?” 墨梓凝和甄南同时望向来人,竟是独眼龙秦枢子。 “你们主仆也真是能乱跑,王府这么大,找起来还真是费工夫。” 抱怨归抱怨,秦枢子皱紧的眉头还是因为找到墨梓凝而舒展开来。 “你说你一直在找我?” 秦枢子点头道,“皇上来了见不到墨采女,正审麟王呢,还请墨采女速速随属下过去……” “慢着!”墨梓凝诧异道,“麟王不知道本采女去了哪里?” “麟王说派人送墨采女去了承运殿,可承运殿里根本无人见过墨采女,皇上震怒,命人即刻寻找墨采女下落,所以,属下来这里碰碰运气,还真就让属下给碰着了。” “原来如此……”墨梓凝若有所思。 “墨采女,还是先去承运殿再说吧。” 确实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墨梓凝颔首向秦枢子道,“你在前面带路。” 有秦枢子在,墨梓凝顺顺利利来到承运殿,才到殿门口,就听麟王在里面发脾气。 “皇兄这是何意,本王的王府怎么就成了藏污纳垢之所在?” 却听赵瑾年道,“若非如此,你且说说,焰帮分舵舵主李玉堂,为何会在你府里?” 第二百零四章三个男人一台戏 “墨采女,好久不见……” 墨梓凝正在偷听赵瑾年和麟王对话,不料身后有人靠近,呼地在她耳边吹了口热气,撩拨得墨梓凝耳根犹如火烧,回头看去…… “瑞王,你怎么在这里?” 惊讶的表情,小鹿似的眼神,粉红柔软的嘟嘟唇微微张着,可口的像是顶着露珠的樱桃,“唔……”瑞王勾起唇角笑到欠揍,“有意思。” “我问你话呢……什么有意思?”墨梓凝白了眼自命风流潇洒的瑞王,退后几步躲开扑面而来的热浪。 离开沙场,瑞王浪荡不羁的本性显露无疑,说话间伸手掐了掐墨梓凝粉嫩嫩的脸,“是皇上找本王来的。” “你干嘛!”墨梓凝拍飞瑞王的爪子,“少动手动脚的。” “哎呀,本王的心呀!”瑞王捂住胸口,一脸痛苦表情,“你怎么舍得一再伤本王?” “我打你爪子,你捂胸口做什么?” “本王这是手……”瑞王才不管墨梓凝态度恶劣,趁隙抓住墨梓凝的手道,“这才是爪子,又软又香!” “滚!”墨梓凝肉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怎么几天没见,你开始变态了?” “他那不是变态,是犯贱……”是麟王赵瑾君的声音。 赵瑾年和赵瑾君同时出现在门口,一个眼神冰冷,一个上来就要抱墨梓凝。 墨梓凝泥鳅一样溜走,跑去赵瑾年身后站着,甚至大胆到伸手抱住了赵瑾年的蜂腰,心中暗叹,‘好细呀,好柔韧,好舒服!’ 放任色女墨梓凝抱住自己,赵瑾年一派云淡风轻,“既然瑞王已经来了,那么,开始吧……” 开始?开始什么?墨梓凝满脑袋问号,麟王却勃然变色。 “皇兄,你这是何意?” 呼啦啦,顷刻间,承运殿院内涌入数名官兵,为首一人,身高七尺,浓眉豹眼,满脸的络腮胡,“见过皇上,见过麟王,见过瑞王!” 瑞王慵懒一声令下,“搜!” “是!”众军官领命,各带一支队伍,迅速占领王府各个角落,地毯似的一寸寸搜查。 “皇上,这是做什么?”墨梓凝悄悄在身后问赵瑾年。 “适才你进来王府后去了哪里?”赵瑾年不答反问。 墨梓凝一点也不欺瞒,将在瞻霁楼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给赵瑾年听。 站在一旁的瑞王同样听得清楚,躬身道,“皇上,臣弟这就去命人将那名军官找出来。” “你这个皇兄的走狗,就知道买好!” 麟王鄙夷地骂了句,却换来瑞王不屑冷哼,“自己的王府却被外人拿来当避难所,而你这个王爷竟一无所知,可见你连狗都不如。” “啧……”墨梓凝听得十分不顺耳,“说什么呢?你们俩都是人。” 说错话的麟王和瑞王同时看了眼立于殿门口的赵瑾年,彼此白了对方一眼,把头别向一旁,谁也不搭理谁。 “哎呦,你这怎么还抱起来没完了,没羞没臊的……”不多会儿,闲着没意思的麟王转而来找墨梓凝的茬。 “要你管。” 受了墨梓凝一记冷眼,麟王笑着张开怀抱,“来,抱本王,本王的腰比皇兄的细多了。” “胡闹!”听麟王说得不像话,赵瑾年低声呵斥,把壁虎墨梓凝自身后揪出来,不许她再抱着。 “都怪你!”抱不着赵瑾年,墨梓凝迁怒于多嘴多舌的麟王。 目的已经达到,麟王笑道,“怪本王什么,还不是人家嫌弃你,否则,本王说什么,人家也还是会宝贝着随便你抱。” “呀!!!”墨梓凝抓狂,恨不能缝上麟王的嘴。 “王爷,抓到了……”此时,有一名军官与两名士兵抓着一人前来禀报。 瑞王上前,一把抓住头发强迫那人抬起头来,“墨采女,过来瞧瞧可认识此人?” 不用到近前,墨梓凝已经认出此人正是在瞻霁楼自称迷路的那名军官,“认识,刚才本采女在瞻霁楼见过他。” “甄南……”墨梓凝扭头招呼,“你也过来认一认,是不是刚才你送他出去的那人。” 胆战心惊地过去,甄南只照着那人脸上扫过一眼,便垂下眼帘道,“就是他。” “李文初,你来见墨采女有何目的?”负手而立的赵瑾年开口,“又是怎么进来的王府,说!” “皇兄,他,他就是李文初,李湄的父亲?”麟王万分惊讶,“不是说他逃了吗?怎么在本王府里?” “哼,狗皇帝,你杀死了我女儿,我正要找你算账!”被识破身份,走投无路的李文初疯了般挣扎,却被几名士兵摁得死死的。 “当初你和于峥合伙私自盗铸钱币,以为朕不知晓?当初把李湄嫁与麟王,以便时刻探听朝廷消息…… 如今于峥为表忠心,前往密达国辅佐黄小邪,而你却成了丧家之犬到处逃窜,若非李湄的死,还真不容易抓到你。” 提到李湄的死,麟王已不似初闻时那般伤心欲绝,反而只是安安静静听着,甚至唇畔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什么盗铸钱币?李湄的爹不是开绸缎庄的吗?怎么又和于峥扯上了关系,墨梓凝觉得自己只长一个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既然你是来祭拜你女儿的,为何却跑来麟王府?” 李文初摆出一副打死也不招的架势,两眼一闭嘴巴抿紧,就是不吭声。 “以为不说话本王就不知道吗?”瑞王冷笑道,“既然你是去见墨采女的,肯定是和墨采女有关,难道蔡国的公主并非是李湄,而是你想要见的这位?” 蓦地,瑞王一对凤目转向墨梓凝,犹如把刀架在了戳墨梓凝的脖子上,墨梓凝浑身巨震,胆战心惊地看向赵瑾年。 仿佛没有注意到墨梓凝的动向,赵瑾年眉眼淡淡地道,“既然是来见墨采女的,就把他的眼珠子留下。” 对于这样的威胁,李文初不为所动,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连眼都没眨一下。 赵瑾年声音平缓地道,“都说父债子偿,剜儿子的眼珠子也一样。” 听到儿子二字,李文初骤然睁大双眼,“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瑞王抽出匕首笑得极为养眼,猛然抓住一旁抖成一团的甄南道,“当然是要剜你儿子的眼珠子。” 第二百零五章今日不知明日事 “什么?”墨梓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湄的爹竟然是甄南的爹?怎么可能? “你说什么?”甄南忘记了尊卑也忘记了恐惧,声音抑制不住颤抖地问瑞王,“他是我爹?” “他不是我儿子,我儿子在八岁的时候就死了,他不可能是我儿子,你胡说!”李文初疯了似的大叫,脸却别向一边,连看也不敢去看被瑞王拎在手里的甄南。 “是嘛……”李文初的垂死挣扎让瑞王觉得十分有趣,把刀子贴在甄南的右眼上,转而笑问李文初,“这么说,你不是他爹咯。” “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他。” 李文初结结巴巴不住摇头,坚决不承认。 “好,既然如此,先剜掉一只眼睛再说。” “啊!”随着一声惨叫,瑞王手里的匕首上多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眼珠子。 “不,你不能这么对甄南!”完全没料到瑞王会真的动手,等到墨梓凝想拦已经来不及,甄南痛到双手捂脸滚倒在地,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滴落。 就在墨梓凝扑向甄南的瞬间,赵瑾年面无表情地拉住了她,大手如铁钳般将墨梓凝困在怀里。 “你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听着甄南声声惨嚎,墨梓凝气红了眼,挣脱不开赵瑾年钳制,张嘴就咬。 胸口传来刺痛,赵瑾年微微蹙眉,冷声道,“带下去。” 见了血,麟王受刺激般指向李文初,面孔狰狞地道,“皇兄,此人既然能潜进王府,肯定有内应……” 正拿手帕擦手的瑞王听了,把染血的帕子随手丢到地上,嘲讽道,“真难为你了,终于聪明了一把。” “你说什么?”麟王瞬间把矛头对准了瑞王。 眼见二王又要掐起来,赵瑾年面沉似水,“够了!” 向来不与麟王一般见识,瑞王挥手命人带李文初下去,回头看了眼还在地上翻滚惨叫的甄南,蹙眉道,“皇上,这人恐怕吃不消,送去大牢的话,不等审先死了。” 连看都不看地上的甄南一眼,赵瑾年温柔地把叼住他胸口皮肉的墨梓凝摘下来,一手托住下颌免得她再乱咬,续而随口道。 “不过是个废人,扔出去自生自灭……” “皇上,难道不留下来,或者对审问李文初有用。” 瑞王的建议并没有被赵瑾年采纳,“李文初那人自私自利,来看儿子根本就是个借口,来试探李湄有没有和甄南相认,可曾告诉过他些什么机密才是真。” “如此说,这小太监什么也不知道?”瑞王眼底带了丝怜悯,弯腰自地上拎起已经没了力气挣扎的甄南。 “皇兄,要不然把这个小太监赏给本王,本王会好好待他的。” 麟王犹如在讨要一只被赵瑾年遗弃的狗。 挑眉觑了眼麟王,赵瑾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好,赏你了。” “多谢皇兄!”麟王过去从瑞王手里接下甄南。 拎在瑞王手里看起来轻飘飘的甄南,一到麟王手里,直接就被摔在了地上,麟王跟着被带得一个趔趄,被瑞王一把扶住。 见识过瑞王的毒辣手段,麟王面上保持着平静,人却在瑞王的轻轻一扶下微微发抖。 噙着抹揶揄地笑,瑞王待到麟王站稳后便松了手。 这个时候,被赵瑾年困在怀里的墨梓凝,终于从激动中恢复过来,不再竭力挣扎,可惜赵瑾年依旧没有放开她,直到甄南被王府的人架走,才丢开她到一旁坐着吃茶。 稳了稳心神,墨梓凝活动了下僵掉的手脚,目光从赵瑾年的胸口扫过,发现上面有血迹不断渗出。 “皇兄,可否需要包扎下?”麟王貌似好心地问赵瑾年,眼角余光却一直瞄着脸上阴晴不定的墨梓凝。 呷了口茶,赵瑾年不咸不淡地道,“不必。” “胆敢伤到皇上,墨采女,你有几个脑袋?”至始至终保持沉默的尹珏忽然开腔,“还不快请皇上恕罪?” 还未从甄南被剜眼的惊魂中彻底回过神来,墨梓凝根本没把尹珏的话听在耳里,抬腿就往殿外走。 “站住!” 像是没听到赵瑾年的话,墨梓凝脚步不停,被不得横身拦下。 “我要去见甄南……”墨梓凝回首向赵瑾年道,“他疼得厉害,我得去看他。” 承运殿内鸦雀无声,赵瑾年依旧吃着茶,恍若未闻。 良久,尹珏躬身道,“皇上,要不然,奴才送墨采女过去看一眼,毕竟主仆一场……” 落座下手的瑞王一言不发,只命人拿酒来。 反倒是麟王负手立于阶前,眺望长空道,“瑞王爷,在本王府中可搜出什么来了?” 麟王一句话,成功把尹珏的话给截住了。 眼见三人间暗流涌动,气氛火爆到一触即发,尹珏闭上嘴退后免受池鱼之殃。 “走开!”唯有不开窍的墨梓凝,推开不得大踏步向外走去。 冲出承运殿,墨梓凝一路打听着来到柴房,推开门血腥气扑鼻,没了一只眼睛的甄南倒在一张破木板床上,根本无人给他医治,血肉模糊的眼窝成了血窟窿,不断有血自内溢出。 勉强睁开另一只眼看向门口,甄南哭着伸手道,“墨采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犯了什么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梓凝后悔死了带甄南来这里,见他这副惨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上前抱住他道,“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成了李文初的儿子……” “不管我是谁的儿子,墨采女,你相信我,我的心里只有你,我愿意伺候你一辈子,可惜,以后怕是不能了。” 甄南边哭边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来塞到墨梓凝手里,墨梓凝接到手里一看,竟然是一个羊脂玉雕的馒头玉佩,“你这是……” “奴才永远不会忘记墨采女拿奴才当人,和奴才平分馒头来吃……奴才趁着这阵子在墨采女身边得势,收了些好处,便托人做了这个玉佩,如今奴才把这个玉佩送给墨采女,算是留个念想。” “甄南!”墨梓凝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扶住甄南就往外拖,“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以后你就做个平头老百姓,比在这宫里当差,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强。” 第二百零六章几番丢人终被困 “站住!” 墨梓凝才扶着甄南出去柴房,便有几名做王府守卫打扮的人出现,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何人,也敢拦本采女?” 墨梓凝向左右看过,发现这几人,各个腰佩宝刀,而且在听到她自称是采女的情况下,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不免狐疑。 “墨采女……”为首一人用手摩挲着下巴,打量着依靠墨梓凝支撑才勉强站立的甄南,“这人眼下已是王爷的人了,岂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 “我说带走,也没说去别处,带去承运殿见皇上,难道还需要你们王爷放话吗?” 几人一听说是带甄南去见皇上,顿时脸色骤变,其中二人不由分说劈手来夺甄南。 “既然是皇上要见他,我们送他过去便是。” 二人架起甄南就走,墨梓凝只好跟在后面,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怎样劝说赵瑾年,才能达到把甄南放归自由的目的。 走出没多远,绕过一丛花架,墨梓凝再一抬头,已失去甄南和那两个人的踪迹,回头再看身后,居然同样一个人也没有。 “甄南!”墨梓凝急得大叫,在附近一通乱找,一个人影都没有。 “墨采女,你怎么跑这来了?”尹珏突然出现,招呼墨梓凝道,“皇上找不到你,正发火的。” 自己冲出承运殿时,赵瑾年既没阻拦又没派人跟来,怎么这功夫倒发起脾气来了?墨梓凝暗自腹诽,抓住尹珏道。 “甄南不见了,你快帮我找找。” “什么,甄南不见了?”尹珏表情吃惊,续而道,“墨采女,咱们先去见皇上,回头再派人找甄南好不好?” 难得尹珏没有拿皇上来压她,甚至还好言好语地商量,再者,自己又对王府环境不熟,乱跑下来一样找不到甄南,墨梓凝想着点点头,“好。” 尹珏在前带路,墨梓凝紧随其后,走了一段路,前面的尹珏又不见了。 站在一座破落小院前,墨梓凝挠头,“搞什么啊,怎么又走丢了?” 如果说皇宫最荒凉的地方是冷宫,瑞王府最荒凉的地方是涼莛苑,那么,相较墨梓凝眼前的这座院落来说,那两处根本就是豪宅。 小院周围均是以汉白玉铺路,仅凭这一点,小院应该是一座高雅所在,可是比寻常院落要高出半丈且布满斑驳青苔的院墙,已经看不出原色的门板,和院里到处可见的足有半人高的荒草,无一不在述说着小院的荒凉与凄苦。 “这是哪里呀?”墨梓凝奇怪,就算尹珏不是带她去见赵瑾年,又为何要领她来这里? 对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墨梓凝敬谢不敏,坚决不再往里走。 “救命!”忽然,墨梓凝听到院子里隐约响起呼救声,听着有点像甄南,这下,墨梓凝犹豫了。 “救我!救我!墨采女,呜呜呜……” 这次墨梓凝听得真切,真的是甄南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东厢房传过来的。 “甄南!”墨梓凝拼尽全力把厚重门板顶开一道足以容人通过的缝隙,探头向东厢房方向叫了声,但没听到甄南回答。 又喊了几声,非但没听到甄南回应,反而连呼救也听不到了,墨梓凝犹豫再三,走进院里,淌着半人高的荒草直奔东厢房,“甄南!” “墨采女,我在这里……” 气若游丝的回答,墨梓凝的心不由一紧,推门进去,发现厢房里四壁索然,被简单包扎过伤口的甄南,脑袋上斜缠着细布,细布上的血迹洇成一个圆,那是一个眼珠的形状,墨梓凝想着,鼻子发酸。 “甄南,你怎么样?” 甄南贴着墙壁萎坐在地上,一只眼跟着墨梓凝转动,等到墨梓凝来到近前蹲下,他反而把脸别向一边。 “还好,他们刚才帮奴才上过药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你丢在这里?” “不知道……”甄南幅度轻微地摇摇头,随即面露痛苦之色。 “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墨梓凝拉过甄南的一条手臂搭在肩上,另一只手圈住甄南的腰,使力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失血,巨痛和无尽的惊恐消耗掉了甄南的体力,他只能像条面鱼一样挂在墨梓凝身上。 “墨采女,奴才身上脏,还是不要扶着奴才了。” “不扶着你,你能自己走出去吗?再说什么主子奴才的,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也就算了,这功夫哪有这些讲究。” 毕竟是一个大活人,墨梓凝力气有限,说上两句气喘得不行,俩个人拖拖拉拉地往外走,还没等出东厢房门,就听到外面一声沉重门板撞击声,喤啷啷,落锁了?! 二人对视一眼,“怎么回事?” 轻手轻脚地放甄南贴着门边坐下,墨梓凝疾奔出去,扑到大门上拉、拽、踹,不住拍打着门板大声呼救。 门外生息皆无,墨梓凝叫得累了,趴在门板上又细听了会儿,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看来是有人故意把她和甄南关在这里。 缓了会儿,墨梓凝不断后退,打量门板周围青苔遍布的高墙,悲哀地发现,凭她那和不得学到的三脚猫功夫,别说跃过去了,就是一寸一寸爬上去都办不到。 梯子,对!墨梓凝满院子找梯子,却连根长一点的棍子都找不到,或者像在瑞王府似的,有棵歪脖子树等着她爬呢? 没有,什么也没有,墨梓凝发现这座院子,不但院墙高得可怕,而且满院子没有一株树,简直如同监牢一般牢固得可怕。 “墨采女,到底怎么了?” 甄南等了会儿,听到墨梓凝又喊又叫,接着便没了动静,从门里爬出来找她,却见墨梓凝正对着高墙运气。 “你怎么出来了?”墨梓凝一眼瞧见甄南滚了一身的灰,再加上之前染上的淋漓血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到可怜,心生不忍地过去把他半拖半抱地弄回了屋。 “我听你喊了半天,后来没了动静,以为你……”甄南说到这里声音打颤,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怕我撇下你独自跑了?” “不是……”甄南靠坐在门边墙根下,感觉到墨梓凝也坐了下来,忙吃力地往里挪了挪,哑着嗓子道,“我是怕你被人给害了,我还在这里傻等。” 第二百零七章往事如烟,指腹为婚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墨梓凝心虚地讪笑,“谁能害我?” 不知为何,说话间,赵瑾年的脸无端在墨梓凝眼前晃过,闹得她心慌到不行。 “墨采女,不会你还认为这只是巧合吧?”甄南叹了口气,把两条腿伸直,这样坐让他感到略舒服些。 不用甄南说,墨梓凝早已觉察到了不对,她只是不愿意承认,这里是麟王府,皇上赵瑾年也在,怎么可能她出来了这么久,却连找都不找,麟王府再大也有边际,怎么会没人发现她被困在这里,尤其门根本就是被人自外锁上的,分明就是个陷阱,是个她毫无预料便一头栽进去的陷阱。 见墨梓凝不吭声,甄南难过地将头仰靠在墙上,眼望向蛛网尘封的房梁,好半天才嘶哑着问道,“墨采女知道李文初是怎么回事吗?” 犹豫再三,墨梓凝点头承认,“我听说过他,但是没见过。” “你听说过?”甄南骤然扭头看向墨梓凝,眉头紧锁。 “是……”墨梓凝幽幽道,“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听我爹提到过一次,说是,咳……” 墨梓凝欲言又止,甄南难以抑制地催促道,“怎么,墨采女你快说,就算是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 提到老爹当初对她所说的话,墨梓凝老脸一红,忙安慰甄南。 “什么死呀活呀的,别胡说,其实,我当时第一次见到瑾年哥哥,回去就和我爹说,非瑾年哥哥不嫁,我爹就说,我小时候有订娃娃亲,是和平安绸缎庄的小公子。” “你爹怎么认识的李文初?”甄南又问,因为听到了关于李文初的事情,顿时有了几分精神,一脸认真地等着墨梓凝回答。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就知道我爹和李文初曾经是同窗,两个人都是寒门子弟志趣相投,后来我爹考中了进士,但仕途并不顺遂,而李文初则是名落孙山,后来做了倒插门女婿。 之后我爹和李文初就少有联系,直到我爹有一次在北都街头遇到来北都送货的李文初,才知道他已成婚,且娘子已怀有身孕,那个时候我一岁,便定下,若是男娃两家就结亲家,若是女娃,就义结金兰,做一对好姐妹。” “结果我却成了太监……”甄南听完苦笑道,“要不然,你我义结金兰吧。” “不,你是男儿,不是女孩,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墨梓凝说话间豪气干云地揽住甄南的肩,“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不让你再受伤。” “哈!”甄南短暂地笑了下,“可你也不是男儿身,怎么和我做兄弟,更何况我连个男人都不算。” “不,你是男人,我觉得你是就是。” “随便你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头渐渐变得有些沉,甄南闭目养神,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怎么睡着了?”墨梓凝发现前一刻还在和她说话,后一刻甄南便睡死过去,觉得也真是神奇。 只是甄南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两朵红云让墨梓凝感到不妙,伸手一摸额头果然烫手。 “甄南!”墨梓凝推了推甄南,后者一点反应也没有。 发烧的人最怕冷,甄南虽然昏睡着,整个人却缩成了一团,牙齿也跟着打起架来。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余晖无力地顺着破败的窗口漏进来,几抹微光,寒意渐浓。 为了抵御即将到来的寒夜,墨梓凝自地上站起来,出去到西厢房和正房翻找过,惊喜的发现,正房内不但房顶门窗俱都完好,甚至还有一张床,床上的被褥霉味浓重,但好歹可以保温。 趁着此时天色还未全黑,墨梓凝把床上的被褥抱出门外,搭在栏杆上,找到一节断掉的扫帚把,拿着一顿拍打,灰尘纷纷扬扬,裹挟着浓重的霉味散在空中,熏得墨梓凝掩住口鼻咳嗽个不停。 铺好被褥后,墨梓凝跑回东厢房,想尽一切办法弄醒高烧中的甄南,把他扶进正房,躺到床上盖好被子。 “这是哪里来的?”甄南迷迷糊糊中觉得身上暖和了些,睁开眼问墨梓凝。 “这里本来就有……”墨梓凝为甄南掖好被角,“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再找找看有没有水。” “怎么会有水呢。” 甄南叹了口气,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就算明知道院子里的井是口枯井,墨梓凝也不想平白干等着,安排好甄南便跑出屋,在暮色四合下满院子找水。 磕哒,忽然,大门方向有响动传来,声音毫不掩饰的响亮,墨梓凝疯了一般跑过去,门却没有开。 失望之余,墨梓凝眼光扫过门前,竟然摆有两个托盘,上面两只大碗里盛着饭菜,旁边另还有两个水囊。 墨梓凝欣喜之余心却瞬间沉入了谷底,既然有人给她和甄南送饭,那也就表示,把她关在这里的人,根本没打算放她出去。 设下这个陷阱的人是麟王,还是赵瑾年,亦或是兼而有之,墨梓凝不敢去想,分两次把食物和水捧回正房,放到一张落满灰尘的紫檀木桌上。 墨梓凝拿着水囊去到床边,扶甄南起来喂给他喝。 一有水入口,甄南便主动捧住水囊一通豪饮,因为喝得急竟呛咳了起来,墨梓凝连忙帮他捋背。 “还有水吗?”甄南面带羞赧地问墨梓凝。 “有!” 拉住起身要再拿水囊过来的墨梓凝,甄南十分抱歉,“你也渴了吧,若是还有水,你快喝些。” 误以为甄南还要水喝,却原来是在担心她被渴到,墨梓凝扶甄南靠坐在床头,拿开他手,把饭端来给他吃。 “墨采女可有吃的?”甄南端着饭碗,不肯先吃。 “当然有。” 把另一份饭食端过来,墨梓凝和甄南面对面坐在床边一起扒饭。 “呜呜呜……”甄南才吃了两口,忽而掩面痛哭,墨梓凝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不劝,含泪一口一口把碗里的饭菜全部吃光。 一整天过得惊心动魄极耗体力,此时肚子里有了食物,俩个人都觉得困乏到受不了,甄南最后一口饭含在嘴里便睡得滚进了床里。 强撑着给甄南盖好被子,墨梓凝把碗筷放回托盘内,忽然间身子一软,直接向地上倒去,蓦地,一双有力臂膀接住了她…… 第二百零八章闲坐阁望困龙庭 处于困龙庭一侧的闲坐阁,雕梁秀柱丹楹刻桷,偌大的二楼大厅内老酸木枝桌边,赵瑾年靠坐在龙纹交椅里,眼望窗外不远处的荒凉院落,眼底云波诡谲,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皇上,墨侍郎到……”尹珏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禀报。 赵瑾年一语不发,只抬手轻摆了下,似是命人不许打扰,又或者根本不屑于一个小小侍郎的到来。 尹珏躬身退后,推墨浒到另一扇窗户边站着。 不多时,脚步声响,秦枢子押着一人上来,推到紧挨着墨浒旁边的窗口,墨浒用眼角余光偷瞄了眼,隐约觉得此人有些面熟,略一思索顿时惊了一身冷汗,竟然是多年未见的李文初。 大厅内总共有五扇窗口面朝困龙庭,从敞开的窗口完全可以俯瞰到其中动向,赵瑾年居中而坐,左边两扇窗口分别立有墨浒和李文初,右边空置的两扇窗口,很快也安排上了人。 瑞王大马金刀地来到紧挨着赵瑾年右手边的窗口前,尹珏亲自捧了张椅子给他坐下,接着不多久,麟王出现。 相较于瑞王的潇洒恣意,麟王就有些惨了,两只手被绑在身后,由人押上楼,硬摁坐在板条凳上。 “皇兄,你这是何意?”麟王就算坐下了也不老实,嘴上大叫大嚷道,“这是本王的王府,皇兄不觉得太过份吗?” “你的王府……哼!”静默多时的赵瑾年闻言冷哼,“当年朕被你困在这里时,你又何曾想过这些?” “哦,原来如此!”麟王恍然大悟般,“皇兄忍了许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朕哪里有那闲工夫,不过顺便而已。” 赵瑾年的话惹得麟王眉梢上挑,“皇兄有何打算,说来听听?” 一阵风吹过来,温热中裹挟着花香,赵瑾年端起茶杯轻啜了口茶,吩咐道,“从此时起,麟王与困龙庭内墨采女相同待遇,胆敢有人偷喂麟王,斩。” “什么?”麟王哇哇大叫,“皇兄,你什么意思?想要报复本王就来个痛快,凭什么我一个堂堂王爷居然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采女同等待遇。” 不管麟王如何叫嚷,赵瑾年充耳不闻,一旁瑞王倒是沉得住气,转头劝麟王道,“若本王是你,肯定留着精力与口水,免得又饿又渴自己受罪。” “你!”向来不把瑞王看在眼里,麟王瞪眼骂道,“怎么,看本王热闹你很得意是不是,哼,皇兄惯会卸磨杀驴,你别看你今日得意,日后总有你哭的那一天。” “就和你现在这样?”瑞王微微一哂,“可惜,本王向来懂分寸,就没像麟王这般嚣张过,皇上是千古明君,赏罚分明,又岂会无辜为难本王……”说着话,瑞王转向赵瑾年道,“皇上,臣弟说的可对否?” “怎么,想要朕的口供?”赵瑾年斜眄了眼瑞王,“瑞王为国征战沙场劳苦功高,岂可与毫无建树的闲散王爷相提并论,朕当然舍不得饿到渴到瑞王。” 听赵瑾年语气阴森到让人牙疼,瑞王知趣地闭上嘴巴,端起一旁几上热茶默默呷着。 这时,望向困龙庭内的赵瑾年瞳孔骤然收缩,身子前倾,随即又不着痕迹地靠坐回椅子里,只见一道小小身影出现在了荒草遍地的院落里。 立在檐下,面向高悬天空的太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墨梓凝暗自思忖,昨天夜里怎么好像睡在一个又温暖又柔软的地方,时常还有热辣的吻落在脸上,那带着清香的气息根本就独属于她的瑾年哥哥,可是赵瑾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自己的春梦做的好让人害羞! 而且,自己醒来的时候,居然是裹着被睡在床上,而高烧未退的甄南却躺在地上,真是太奇怪了。 一边琢磨着,墨梓凝一边回去屋内端着托盘,把用过的碗筷送到大门口,可惜,这次门前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失望地叹了口气,墨梓凝无精打采地转回身,走到一边台阶上坐下,手肘支在膝盖上,两手托着下巴,眼巴眼望地等着有人来投喂。 等了许久,既没人来收餐具,也没人来送食物,墨梓凝饿得肚子咕咕叫,却听有缓慢脚步声靠近。 “甄南,你怎么起来了?”墨梓凝一见甄南吃力地向她走来,连忙迎上前扶住他。 昨夜吃了东西又喝了不少水,再加上整晚充足的睡眠,甄南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些,早上墨梓凝又给他清洗过眼睛上了药,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就是接连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让他有些萎靡不振。 刚才墨梓凝像只等着投喂的小狗般守在门边等食物的样子被甄南看到,难过得心像被人一针一针戳成筛子,勉强笑了笑道。 “我看采女你半天没回来,担心出事,所以就来看看。” “没事,我就是在这里吹吹风,这里的风有青草的香气。” 墨梓凝毫无天分的演技,让甄南更加难过,“喝风喝不饱人的。” “……”墨梓凝扶甄南在院子里的枯井边坐下,哑着嗓子道,“看样子,是不打算放咱们活着出去这个门了,甄南你可知道,若是又饿又渴,人能坚持几天?”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枯井,甄南面露愁容,“最多不过三天……” “好,那我们就拼了这三天时间,找到出去的办法。” 不想打击墨梓凝的积极性,甄南环视四周,又用脚踢了踢脚下的土。 “看这院子里的土还算松软,就是不知道这院墙下的土质怎么样。” 墨梓凝早已研究过院墙的高度,别说带着受伤的甄南,就是她自己,想要不借任何外力爬上去也不可能。 不过从地下挖洞过去……墨梓凝抬起十指尖尖,不等挖地洞已经开始疼上了。 “好,我去看看……” 咬咬牙,墨梓凝拿起之前敲被子用的扫帚把,去到院墙前开始试着挖了几下,发现院墙下的土比院子中间的土坚硬了不只一倍,根本和铁铸似的。 “怎么样?”甄南见墨梓凝拿着扫帚把回来,就觉得事情不对劲。 “甄南,我发觉这里可能很久以前,就是个专门用来关人的地方……” 第二百零九章义结金兰,皇上发飙 头顶上阳光愈来愈炽烈,烘烤得人口干舌燥…… 面对如此绝境墨梓凝如坠冰窟,寒意自脚底一点点蔓延上来,侵吞掉她的所有热度直达头顶,摧毁她所有故作坚强的壁垒。 “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甄南信誓旦旦地安慰墨梓凝,“别忘了还有皇上,皇上那么喜欢墨采女,他怎么可能不派人来找。” 这正是墨梓凝最恐惧的地方,赵瑾年怎么会不来找她,除非他根本就打算找,或者,这一切就是由他精心布局。 “是,是呀……”墨梓凝嘴角抽动,极力压下涌到喉间的恶气,“皇上会派人来找我的。” 真不知道甄南是天真呢还是傻,居然还把希望寄托在反复无常的赵瑾年身上,墨梓凝默默发出灵魂一问,‘赵瑾年,你到底想怎样?’ 头上的大太阳热情似火,甄南担心中暑,起身招呼墨梓凝,“墨采女,咱们还是回屋吧。” 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墨梓凝只得躲进屋里,免受太阳荼毒。 干坐在屋子里饿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捱到太阳下山,墨梓凝又跑去大门口确认一遍,依旧是失望而归。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墨梓凝想着,这次不再关注院子地上都有什么,而是在屋檐下细找,希望碰碰运气,或者能掏个鸟蛋吃。 “墨采女,这里根本没有鸟巢,否则,怎么可能一声鸟叫都没有听到过?” 太阳下山后,外面已经不那么热了,甄南挪步出来乘凉,注意到墨梓凝仰着头沿着屋檐看个没完,便出言提醒。 “你不说话能死吗?”被甄南打击到,墨梓凝低下头,来回活动僵掉的脖子,气恼地白了眼甄南。 “奴才只是不想你白受累……” 甄南的一句奴才勾得墨梓凝心里发酸,记起俩个人的娃娃亲,想到他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少爷,却沦落到了这步田地,顿时蹙眉道,“以后别在我面前自称什么奴才……” “不是奴才又是什么呢?”甄南幽幽道,“如今这个样子,怕说是奴才都算抬举了。” “胡说!”墨梓凝打断甄南的自怨自艾,“若你我能活着出去,你我必定结拜,做一辈子兄弟。” “嘁……”甄南苦笑摇头,“真够傻的。” “带不带把都无所谓,说是兄弟就是兄弟。” 极为唐突的一句话,让甄南红了脸,也红了眼。 “要不然,还是别等着出去了,现在咱们就拜吧。” 墨梓凝说风就是雨,赤手捧起几抔土垒做香炉,拔下三根枯草插在上面,过去拉甄南跪下,双手合十在胸前道。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墨梓凝愿与甄南结为异姓兄弟,从此生死相依,祸福共享。” 说完,三个响头磕在地上,一点也不含糊。 愣愣地看着墨梓凝,甄南再也控制不住大放悲声,好半天才抽噎道。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甄南愿与墨采女结为异姓兄弟,从此只求愿用甄南余生,换兄长岁岁平安。” “我呸!”墨梓凝气得一把将甄南推倒,“难道我墨梓凝和你义结金兰,就是图你用余生来许我岁岁平安的?你把我墨梓凝看成什么人了?” 被墨梓凝劈头盖脸一顿骂,甄南反而破涕为笑,“兄长若过得好,岂会忘了小弟?” 眼见甄南的伤眼流下血泪来,墨梓凝气结,抬手抹了把脸命令甄南。 “现在咱们誓也发了,不能再收回,就把你刚才这句话当作补充对老天说了,请老天做证明,若我过得好,你便也跟着有福同享。” 甄南点头同意,“行,都听墨采女的。” “好,老天咱们拜过了,这誓言也是要磕头才算数的,咱们就对磕吧。” “那怎么行?”甄南慌张摆手,“人家都是夫妻交拜,咱们对着拜算怎么回事?” “谁让你乱讲话的,必须拜!” 迫于墨梓凝的淫威,甄南三个头磕在地上,算是定下了俩个人八拜之交的约定。 墨梓凝心满意足地磕完头,便扶着甄南准备入洞房……哦,不,回屋去歇着。 “哈哈,这怎么就拜上天地了?”在闲坐阁里盯着看了一挣天的荒院求生,自知了无生路的李文初放声大笑。 忽然间气温骤降,赵瑾年面若寒霜,身形未动却杀意四起,就连身旁的瑞王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来人,把舌头割了。” 皇上发话,立即有人拿着特制弯刀,过去掰开李文初的嘴,用钳子夹住舌头拉了出来。 “唔!”自认不怕死的李文初霎时冷汗直冒,却一句讨饶的话也说不出来。 “皇上,若是割了舌头恐怕不好问话,不如,让奴才来吧。” 尹珏手持拂尘自告奋勇,企图用一己之力哄赵瑾年顺气。 赵瑾年冷眼看向尹珏,尹珏会意,过去把弯刀接到手里,声音尖细地道。 “割了舌头,等你受不了刑时,想招都没法招了,皇上慈悲,留个机会给你。” 话音刚落,尹珏手起刀落,刀勾住李文初嘴角横向使力,顿时整个面颊被豁开,鲜血喷涌而出,还不等李文初惨叫出声,旁边守卫直接把手里拿的馒头塞进他嘴里。 疼到不住呜咽,豁开的腮帮子却呼呼漏风,馒头很快吸满了血,变得软塌塌的一团泥,李文初想要吐出去,尹珏手疾眼快,拿着帕子压住李文初的嘴,硬逼着他咽下去。 血和着血馒头渣滓从伤口处往外不断滴落,但还是有一部分被李文初吞咽了下去,咽喉里粘腻腻满是血腥气下滑到胃里,李文初恶心地不住干呕。 “杂家给您提个醒,若是敢吐出来,就让你全部再吃回去。” 尹珏的警告显然起了作用,李文初愣是咬紧牙关没敢往外吐。 一旁墨浒早已站到两腿失去知觉,但不同于困龙庭里等着投喂的墨梓凝,他更渴望的是一方锦榻,或者是一把椅子也行,让他稍微坐一坐就好。 “皇上,是否传膳?”尹珏擦干净手上血迹,躬身问赵瑾年。 又渴又饿煎熬了一整天,麟王叫道,“皇兄,快传膳吧,本王要饿死了!” 赵瑾年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困龙庭内,那两道互相搀扶着的身影,半晌方道,“朕,不饿。” 第二百一十章狠心人,半碗清水 活活饿了两天,水囊里的水业已告罄,墨梓凝浑身无力地靠坐在椅子里,看着门外火红晚霞,嗓音嘶哑。 “看样子,你我兄弟二人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了……” 缺医少药,甄南再度发起烧来,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听到墨梓凝说话,勉强睁开眼,“墨采女,你不是一指雷霆灭三千吗?为何不试试?” 墨梓凝苦笑,“你真信?” “怎么不信,黄公公和麟王我都是亲眼见过的,或者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这里的院墙或者大门劈开……”像是见到了一线曙光,甄南激动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手指着门口催促,“快去!” 反正也是垂死挣扎,墨梓凝手拍桌案霍地站起,禁不住一阵头晕眼花,半晌扶额道,“好,本采女这就去。” 摇摇晃晃地踉跄出门,墨梓凝站在檐下,血红晚霞铺在她的身上脸上,把她指向院墙的手都染上了血色。 “雷霆霹雳,劈!”墨梓凝勉强说完,随即便是一顿爆咳,干到冒烟的嗓子被气流摧残得刺疼难当,而那高不可攀的院墙依旧巍峨,哪里撼动得了半分。 “哼,当初都是骗我的,不只是瑾年哥哥骗我,就连我爹也骗我,都骗我,我拿真心对待的人都骗我!” 信念在一点点崩塌,墨梓凝疯癫地又哭又叫,连眼泪都干涸掉,只余浓浓的血蜿蜒而下。 “你们要把我怎么样?如果真的想我死,给我来个痛快!”墨梓凝仰天哀嚎,声音穿过云霄直达闲坐阁。 已经被罚站两天一夜,整个人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墨浒,听到墨梓凝凄厉呼号,强睁开眼向赵瑾年道,“皇上到底有何吩咐,下官一定照办。” 旁边守卫扶起墨浒,喂给他喝了些水,又端了碗粥喂下,墨浒这才有些力气,被人扶着坐在凳子上,摇摇欲坠地等着吩咐。 赵瑾年这两天里保持按时作息,但同困龙庭里的墨梓凝一样,几乎没吃过东西,每日里只喝些清茶。 对于皇上的这种自虐精神,尹珏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不敢劝半句,难得墨浒扛不住开始松口,便一叠声地道。 “墨侍郎,难道皇上为何找你前来,你竟不知?” “微臣不知……”墨浒低垂着头,手搭在大腿上死死抓住袍裾一角,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好,既然墨侍郎不知,那么,李文初,你呢?” 尹珏忽然把注意力转到李文初头上,比墨浒要惨上许多的李文初说话漏风地道,“我不是找来的,是被抓来的。” “哼,你们一个个还真能狡辩!”尹珏气到磨牙,“两个自己的亲生子在那边又渴又饿命在旦夕,你们居然还不当回事,真苦了墨采女和甄南那俩个孩子,怎么就错投了胎,落到你们这两个无情无义的爹手里。” 听尹珏越骂越欢,和墨梓凝一个待遇的麟王气息奄奄地道,“别说他们了,我这个王爷更是投错了胎,这就要被自己的亲哥哥活活给饿死了。” 听到麟王可怜兮兮的哀叹,吃饱喝足的瑞王于心不忍,“皇上,臣想给……” “你想给哪个求情?”赵瑾年打断瑞王的话,转头向他道,“想好了再和朕说。” 自心底升起的疑虑像一层层蛛网,紧密包裹住他的心,缓缓收拢,勒得人心脏钝痛,到了嘴边的话翻滚间旋即被咽了回去。 “瑞王,好弟弟,快帮帮本王,本王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麟王听到瑞王像是要帮他说话,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接连哀求,只是没叫嚷几声,便嗓子干到失了音。 “还请皇上高抬贵手……”瑞王斟酌再三道,“本王愿意用两个秘密,换麟王和墨采女两条命,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哼……”赵瑾年未置可否,面上似笑非笑,眼底一片冰冷。 “那,换麟王和墨采女一顿饱饭?” 无动于衷瑞王的让步,赵瑾年依旧默然不语。 “一碗水,一碗稀饭……”瑞王咬牙相求。 “来人!”不用赵瑾年有所表示,尹珏已经吩咐下去,“赏麟王和墨采女,一人一碗清水。” 瑞王闻言,眼神凶狠地瞪向尹珏,尹珏无畏无惧,冲着瑞王莞尔一笑,“半碗。” “是!”有人应声,端来半碗清水站在麟王身侧。 眼见有水却喝不到嘴里,麟王急得要吐血。 忍下胸中恶气,瑞王道,“此秘密本王不便说出口,不如写给皇兄知晓如何?” “瑞王爷,这边请……” 早有准备,尹珏领路带瑞王到隔壁执笔写下供词,捧来给赵瑾年过目。 赵瑾年过目后微微颔首,立刻麟王喝到了半碗清水,而困龙庭的墨梓凝也同时在拍门声中跑去大门口,赫然发现了半碗清水。 干涸的嗓子得到滋润,麟王声音打颤,“皇兄好狠的心!” “狠吗?”赵瑾年起身来到麟王身侧,把麟王的头扳向困龙庭方向,“麟王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当年朕困在困龙庭里,可没人肯卖秘密换水给朕喝。” 森森如地狱阎罗般的语气,听在麟王耳中,不禁脊背发凉,心都跟着哆嗦了下。 “皇兄,本王……”任何狡辩都无法掩盖当年的残忍,饶是麟王巧舌如簧也辩不出花来。 “朕很早就想让麟王也尝尝这滋味……”赵瑾年手掌在麟王的头顶上不住摩挲,指端的力道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麟王冷到骨子里。 “当日朕在困龙庭内整整三个月,数次命悬一线,或者朕下道旨,照搬在麟王身上,如何?” 不过是饿了两天就已到极限,如今却听赵瑾年要把折磨延长到三个月,养尊处优惯了的麟王吓得大惊失色,完全忘记了从前的嚣张跋扈。 “不,皇兄!求你了皇兄,就饶了臣弟吧!臣弟再也不敢了,以后皇兄说什么就是什么,臣弟绝不敢再忤逆皇兄,一切悉听皇兄吩咐。” “哦?”赵瑾年松开麟王的头,为他把揉乱的头发理顺,“那么,麟王可不可以告诉朕,那日天机阁阁主都和麟王说了什么?”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以秘换命,眼睛出汗 半碗清水,墨梓凝珍惜万分,仅仅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干到出血的喉咙,便全部喂给了烧到昏迷的甄南。 就算双眼紧闭,但感觉到有清凉的水入口,甄南还是艰难的睁开了眼,“哪里来的水?墨采女你喝了吗?” “喝了,你看,这是半碗水,一碗水我喝了一半,给你一半。” 挣扎着坐起,甄南看着少半碗清水,眼带疑惑,似乎并不十分相信墨梓凝的话。 “以前不都是用水囊装水吗?怎么会只有一碗水?” “你什么意思?”墨梓凝再听不出来甄南话里的意思就成傻子了,“你以为我把水藏起来了,只给你喝半碗?” “谁知道呢……”甄南垂眸抿了抿干裂的唇,“到了生死关头,就算墨采女把救命的东西全藏起来也没什么。” “只有这碗水,哪里还会有别的?” 被甄南如此怀疑,墨梓凝气到团团转,甄南竟仍是不依不饶。 “哼,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墨梓凝真被气坏了,端起水碗道,“就半碗水,我都舍不得喝,才抿了一口,全都给了你,你却如此疑我,还不如我都喝了呢,省得便宜了你这个混蛋!” 嘴巴搭到碗边,墨梓凝正要一饮而尽,忽然间醍醐灌顶醒悟过来,“你真是个混蛋,甄南,你居然在骗我?激我让我把水喝掉,你都烧成这样了,不要命了吗?” 强行把倒回床上的甄南扶起来,墨梓凝强迫他把剩下的水喝掉。 “你都说了,水只有半碗,你全给了我,难道你不想活了吗?”甄南缓缓摇头,“我身上有伤,恐怕很难活命,不如把水都给你喝了,或者你还能活着出去。” 甄南固执起来比墨梓凝不遑多让,两个人谁也不肯喝,最后,墨梓凝只得提议,“咱们谁也别谦让,一人一口,喝光为止。” 担心争执间碰撒水,那样再后悔也来不及,甄南做出让步,点头道,“好,说话算话,谁都不能作假。” 俩个人不作假的分喝掉半碗水,整整耗时一炷香的时间才把半碗水喝光。 “你说,怎么会突然给咱们送了半碗水来?” 人有的时候也真是奇怪,吃得沟满壕平未必会饱,喝点水却又滋润又饱腹还能醒脑,烧糊涂的甄南居然来了精神,同墨梓凝讨论起这碗水的出处来。 “肯定不是担心咱们渴死饿死才送的,而且,才半碗水……” 接着墨梓凝的话甄南道,“难道是考验咱们的,看看要死的人,会不会为了半碗水打得你死我活?” “看热闹?好玩?谁会这么无聊?”墨梓凝不认同甄南的想法,可也想不出其他原因来。 “不会是咱们俩必须死一个,剩下的才能活着出去吧?”甄南瞬间眼冒精光,“要是这样就好办多了。” “我不许你胡思乱想!”墨梓凝阻止了甄南的变态想法,“你敢死,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甄南忽然很想听听墨梓凝会怎样。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死了,我给你上香烧纸就是不提你是我兄弟。” “你为什么不怀疑是我要杀死你,保住自己一条命呢?” “不!”墨梓凝果断摇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本来身体就极度缺水,偏偏墨梓凝还说这话,甄南为难地用手捂住眼睛,希望还是少流泪的好。 “你怎么了?”墨梓凝紧张地抓住甄南的手,“是伤口疼了吗?” “不是……”甄南吸着鼻子摇了摇头,“只是天气太热,眼睛出汗了。” 闲坐阁中,眼睛出汗比甄南严重得多的麟王一再哀求,“皇兄,你相信我,我真不知道天机阁阁主长什么样,他背对着本王又带着面罩,哪里知道他样貌?” “我知道!”李文初忽然开口,声嘶力竭地招供,“我知道,只要给我点水和吃的,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关于天机阁阁主的秘密全告诉皇上。” 终于,绷紧的弦因为麟王得了半碗清水而断掉,李文初抢着要求招供,墨浒因为肚子里有了碗粥垫底还算好些,至于瑞王,比赵瑾年还吃好睡饱的,自然不在其列。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胆敢和本王抢,你找死吗?” 麟王不停咒骂,李文初充耳不闻,拼了命的求赵瑾年给他机会。 “好,既然你要招供,去那边写供词吧。” 尹珏挥手,命人抬着李文初过去隔壁,麟王瞧见,立即垮下脸来,“皇兄,本王也……” 麟王同等对待,被抬到另一间房内写供词。 此时,剩下的墨浒和瑞王,两个人安静如初,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赵瑾年眉眼淡然,吩咐秦枢子道,“仔细看好,若有一人敢自杀,朕唯你是问。” “是,属下谨遵圣命。” 不得和尹珏一前一后跟在赵瑾年身后下楼,瑞王起身相送,却被秦枢子拦下,“请王爷恕罪,没有皇上吩咐,谁也不许离开。” 瑞王无奈,“本王只是想送送皇上。” “明日皇上还会过来……” 扫了眼尽忠职守的秦枢子,瑞王只得退回去,在厅内来回散步活动筋骨。 “瑞王爷……” 沉默多时的墨浒忽然开口,瑞王停下脚步望向他。 “墨采女曾为瑞王妃,虽然如今已经和离,但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还望瑞王爷帮小女一把,莫要让她囚困致死。” 提到当年赵瑾年随口一说,墨梓凝便成了他的王妃,最后却被墨梓凝把他给甩了,瑞王便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女儿和本王清清白白,没的恩情。” 在瑞王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墨浒愁眉苦脸道,“哎,看来我三女儿算是要交代在麟王府里了。” 漠视于墨浒的惺惺作态,瑞王反问,“既然皇上想要口供,为何墨侍郎不坦白出来,换墨采女活命?” “这……”墨浒讪笑道,“可是本侍郎一没贪污二没受贿三没徇私枉法,实在没什么好招的。” “哈哈哈!”瑞王大笑,一双眼却比刀子还凌冽,“墨侍郎好口才,墨采女若是有墨侍郎一半机警,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第二百一十二章郎无情,老天不忍 白云飘飘荡荡,里面仿佛住了位神仙,伸出手来就要拉她上去…… “我不去!”墨梓凝叫道,“我还得去见我的瑾年哥哥呢,不能跟你走。” 那神仙似乎还想拉她上去,竟然扯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便要把她往上拽,墨梓凝一急,浑身巨震,人跟着恢复了些意识,勉强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刚刚不过是南柯一梦,她还被困在困龙庭内,倒在地上,嘴巴里干得像含了口沙子,舌头稍稍动弹就能听到沙沙声。 视线渐渐有了焦距,墨梓凝却见甄南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甄南……”声音像是沙漠地带刮过的风,干得人喉咙疼,牵动布满裂痕的唇滴下血来。 没有任何反应,甄南像一张纸片似的,看起来轻飘飘一股风就能吹跑。 不能让风把甄南吹跑,墨梓凝拼尽全力向甄南爬去。 轰隆隆!半空中一道炸雷响起,不是一指雷霆灭三千的威风,而是真的要下雨了。 雨!墨梓凝仿佛见到了生机,停下动作侧耳细听,轰隆隆!老天爷仿佛怕她听不见,接连又是两声雷鸣。 “要下雨了,甄南,我们有救了!” 墨梓凝气息微弱地叫着,爬到桌边,费力地支起上半身,把桌子上空掉的水碗和水囊抓在手里,连滚带爬地出去门外。 哗……雨水瓢泼一样落下,墨梓凝把碗放在檐下接水,两只水囊一手一个接雨,仰面倒在地上,张大了嘴巴。 猛灌了一场雨的水,墨梓凝浑身湿涝涝的从地上爬起,把两只灌了有一半的水囊塞好塞子,拿进屋里放到桌上。 端着水碗来到床边,甄南高烧不退,喝水都快要喝不进去了,墨梓凝考虑再三,扶他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一口口把水渡给甄南喝下。 有了水的滋润,浑身犹如火烧的甄南眼睫微动,墨梓凝连忙歪头在肩膀上蹭了蹭嘴巴。 “你……”甄南睁开一只眼,看着墨梓凝近在咫尺的脸,“喝……” “我喝过了,喝了好多呢,刚才下雨我一直在喝,你摸摸我的衣服都是湿的。” “那就好,这些水也别给我喝了,浪费,留着你自己喝吧。” 甄南闭上嘴,拒绝墨梓凝再喂他水。 把水碗放到床旁边的一张破凳子上,墨梓凝扶甄南躺下,道,“你不喝就先放着,等你想喝了再喝,反正你不喝我也不会喝的。” 无力地闭上眼睛,甄南长长叹了口气,“何必呢,不值得……”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你是我兄弟,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死。” 此时,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墨梓凝没空去自怨自艾,尽量用最快的速度把满院子都翻过,居然让她找到了一只没有破损的夜壶。 把夜壶放到檐下接着水,墨梓凝再次把半满的水囊拿出来接水。 老天或者不忍心看着二人渴死,等到水囊和夜壶都接满了,雨还是没有停。 “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墨梓凝站在床边和甄南说话,甄南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甄南,你是抓紧时间把水碗里的水喝掉,让我再接一碗水留着,还是就这样扔我在一边不理不睬?” 话音未落,一动不动的甄南转头向床边的破凳子上看了眼…… 亲手喂甄南把水喝干净,墨梓凝又把碗放到檐下,对着连天雨幕哀叹,当初没把那两个装着饭菜的碗还掉好了,现在还能多出两碗水来。 闲坐阁内,墨浒透过敞开的窗口,看到檐下那抹小小身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傻丫头,再忍忍,你的瑾年哥哥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赵瑾年再次出现在闲坐阁内,人比初来闲坐阁时整整瘦了一圈,眼底淤青浓得像两块研不开的墨。 正在厅内活动手脚的瑞王一见,不由得苦笑连连,“皇上,你这又是何苦?” “皇上……”尹珏把手里整理好的供词双手奉上。 看过李文初和麟王的供词,赵瑾年一声冷哼,“不过是些细枝末节,一人赏半碗水,别断了气就行。” 不用捆绑也没了力气闹的麟王听见,立刻直着脖子嘶哑道,“皇兄,臣弟知道错了,臣弟已经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皇兄,饶命吧!” 有人端来半碗清水喂给麟王喝下,可是只有半碗水,别说解饿了,就是解渴也不够,麟王怒道,“那墨采女好歹能接些雨水喝,本王却只有半碗清水,皇兄偏心。” “你!”瑞王气到恨不得宰了这家伙,“你今日吃了三碗稀饭,墨采女吃了吗?” “什么?”同样只得到半碗清水的李文初漏着风地嘶叫,“凭什么都是一样招供,他却吃了三碗稀饭?” “你栽赃陷害!”麟王抖着手指向瑞王大骂,“本王何时吃过三碗稀饭?赵瑾华,你什么意思?” “别不承认了,刚刚那个看守离开前偷偷喂给你吃的,本王看得清清楚楚。” “你胡说!”麟王气得浑身发抖,连声招呼赵瑾年,“皇上,你别听他的,本王根本没吃过什么稀饭。” “那就是干饭……”瑞王笑着纠正,把麟王气了个倒仰。 可是这样一闹还真就有人信了,靠坐在地上的李文初一再哀求,“皇上,我知道静水禅师如今藏身何处。” 自从平安城太守府内把静水禅师交由衙差看押,结果却让她意外逃脱后,再未寻到过此人下落,忽听李文初招供知道静水禅师下落,赵瑾年道,“说来听听。” 多年失去亲生母亲消息,瑞王骤然听闻李文初提及母亲下落,回身紧走几步,将李文初自地上拎起,喝令道,“快说!” “先给我点吃的,要不然我没力气说。” 人在饿到一定程度后,除了疯狂想要活下去外,什么也顾虑不到了,林文初表情狰狞,一副恨不能把瑞王咬下两块肉吞进肚子里似的癫狂。 失去自由的瑞王,扭头看向赵瑾年…… 立于窗前,赵瑾年在雨幕中看到檐下的墨梓凝,坐在水淋淋的地上,正仰头张着嘴接屋檐滴下来的雨水喝,两手骤然攥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有温热的液体随即流出,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 第二百一十三章采女遇渣爹,生死未卜 自从雨停后,荒凉的院落内再没有出现过墨梓凝的身影,靠着一天两碗稀粥活命的墨浒,头晕眼花的瘫在椅子里,心里想着他这个老家伙有吃有喝已经快要油尽灯枯,那么,饿了那么多天,仅靠着一点雨水维系的墨梓凝,还能活着吗? 招供静水禅师下落的李文初被带了下去;答应告密当年背后主使的麟王也被带走;只剩下吃饱喝足在锦榻上闭目养神的瑞王,和他这个到现在赵瑾年还不肯放过的侍郎。 “墨侍郎……” 目光在困龙庭内极尽搜索,忽然被尖声细气的一声呼唤打断,墨浒动作迟缓地转过头,“尹公公何事?” “墨侍郎,这边请……” 说是请,其实也不过是由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架着墨浒下了楼,出去闲坐阁大门,一路直奔困龙庭…… 困龙庭大门早已卸下门锁,立于两旁的侍卫推动厚重大门,门枢吱呀作响,大门大敞四开,两名侍卫架起墨浒向院内走去。 “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墨浒慌张起来。 紧跟在侧的秦枢子面无表情地道,“怎么,墨侍郎害怕了?” 漠视于自己女儿在如此荒凉之地挣扎求生,如今自己身临其境还未等怎样,先就害怕得乱叫乱嚷,秦枢子十分不屑,语带讥诮,墨浒汗颜闭嘴。 到了正房门口,秦枢子亲自动手推开了房门。 虚掩的房门甫一打开,一股浓重的腐臭加霉味扑面而来,墨浒被拖到门口顿时灌了一大口,呛得差点背过气去,不住咳嗽干呕。 几缕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破烂的窗户纸钻进房内,朦胧中浮灰在其间上下飞舞,屋子里一片死寂,活像一口能闷死人的大棺材。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墨浒抬头扫视过房内…… 地中央破烂的紫檀木桌上摆着一个干瘪水囊,沿着桌子向地面看去,能够清晰看到,从桌子到西墙间有一道明显拖痕,一道纤细身影蜷缩在西墙角一动不动,甚至看不出是死是活。 而西墙对面的床上则直挺挺躺着个人,身上裹着破烂的棉被,面容枯槁,一条还算干净的细布斜斜缠在右眼上,床边散落着一个瘪掉的水囊和一个空碗,同样的无声无息生死不明。 从西墙角那人身着的官服来看,正是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在困龙庭院内出现过的墨梓凝,墨浒盯着那一抹小小的缩成一团的身影,双唇颤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秦枢子看了眼蜷在西墙角下的墨梓凝,又扫了眼床上已经不成人形的甄南,瞎掉的左眼忽然一阵剧痛,秦枢子眉目阴森地开口向墨浒道。 “怎么,墨侍郎还不想招?” 墨浒浑身颤抖,想要进去查看墨梓凝情况又不敢过去,那种不去看女儿便还活着的想法渐渐占了上风,墨浒颤颤巍巍地将头转向秦枢子,竟是一脸的委屈和愤懑。 “皇上想逼着微臣招供什么微臣实在不知,还请秦护卫明示。” 没想到墨浒如此顽固,连墨梓凝的生死都可以不顾,秦枢子的独眼中杀意陡升,一字一顿咬牙道,“你不知?” “微臣实在不知,呜呜呜……”墨浒弯下腰呜咽出声。 “呼!”秦枢子拳头捏得咯嘣响,强忍住不揍渣爹墨浒。 “好,那么本护卫可以提醒你,墨梓凝身份到底为何人之后?你是否为七情局局主,当年到底是谁鼓动静水禅师分裂皇上与麟王,险些害死皇上的?还有,你和那位操控天机阁和焰帮的人到底是何关系?此人到底是何人?” “这……”墨浒惊恐万状,浑身抖成了筛子。 “微臣冤枉!皇上在中和殿上已经为微臣父女亲自做过证明,怎么还要问?再说什么七情局局主,微臣实在不知,更何况微臣做了十多年侍郎,哪里能干涉到皇家纷争,至于什么天机阁什么焰帮,微臣虽有耳闻,但哪里会认识那些人,至于能有人操控这两大帮派,微臣实难想象。”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看墨采女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够倒霉的。” “无事,墨侍郎已经招供,放他回去吧。” 秦枢子回头一见是赵瑾年缓步走来,立刻躬身见礼,“皇上……” 墨浒被人架着回头看到是赵瑾年,满是茫然的脸上涕泗横流,“皇上,微臣招什么了?求皇上饶了微臣,饶了墨采女吧!” “你还知道替墨采女求情?”秦枢子怒目,“现在才想起来,怕是墨采女已经死透了。” 自门外向房内扫了眼,当见到西墙角那一动不动的纤细身影,赵瑾年瞳孔骤然收缩,苍白的脸上更是如覆寒霜,“送墨侍郎出去。” “皇上!求皇上先派人救下墨采女!” 微蹙起眉头,赵瑾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两名侍卫架起墨浒就往外拖,墨浒一路哀求,声音渐行渐远。 “皇上,这……”秦枢子眼珠转向房内,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 “放……” 得到皇上首肯,秦枢子欣喜若狂,脸上却保持着平静,领命称是。 闲坐阁内,瑞王自窗口看去,把适才一幕全部收入眼底,当看到有人用两把软轿,自困龙庭内抬出两个人时,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瑞王爷……” 听到尹珏在身后唤他,瑞王回首,“尹公公,何事?” “皇上说了,让杂家送瑞王出府。” 此次秘密审讯,只是遭受软禁却未曾受过一点委屈的瑞王,不由一怔,“怎么,皇上真的放本王走了?” “呦,王爷没呆够是怎么着?”尹珏笑道,“皇上说了,瑞王在麟王府也有几天了,慈母在儿不远游,瑞王爷还是早些回府吧,免得让老人家惦记。” 尹珏这一番话令瑞王的瞳孔骤然变深,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隐现,惊骇得见多识广的尹珏接连退后几步,强撑着没腿一软跪倒在地。 “本王母亲早已皈依佛门,府中哪里还有什么慈母,莫不是皇上惦记皇太后,便忘了此事……” 尹珏闻言讪笑,“正是呢,皇上向来孝顺,推己及人,自然体谅瑞王爷的苦心。” 第二百一十四章忆往事,恨意难平 “好饿啊!”墨梓凝的梦里全是好吃的,至于什么不是好吃的,对于已经快要饿死的人来说,已经是不存在了,只要能放进嘴里的都是人间美味。 “嘶!”耳际听到一声痛呼,梦里刚刚咬了口焖猪肘的墨梓凝纳闷,这焖猪肘怎么还会自己跑掉?她还没吃饱呢。 “皇上,您手出血了,奴才这就去叫太医。” “不必……”赵瑾年拿起锦帕擦净手指上血迹,谁知却有更多的血自伤口涌出。 看着血流不止的手指,赵瑾年暗忖,真是把这丫头饿坏了,咬得这般狠。 “这里有金创药,皇上,还是让奴才给您把手上的伤处理下吧。” 赵瑾年不再坚持,随口问尹珏道,“甄南那边怎么样了?” “眼睛保住了,就是眼珠压得过久,得一阵子才能恢复,亏得李卓时找来的易容师手艺高超,只是割破了眼皮,却能把伤处理得如此逼真。” 闻言,赵瑾年冷笑,“这人若是想瞒一件事,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一个易容便把所有人都骗得信以为真,可若是人心易了容,又要如何分辨……” “皇上,您多虑了,您看看,别说是麟王,就算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多年的瑞王,身边又有几位忠仆,再看皇上身边,随便找出一个人来,绝对都是死心塌地效忠皇上,不说旁人,就是甄南那小兔崽子,只要皇上一句话,就算墨采女再对他如何,不还是按照皇上吩咐行事。” 提到利用甄南骗墨梓凝,赵瑾年脸色难看地觑了眼尹珏,尹珏顿悟,为赵瑾年系好缠住伤口的细布,立即抬手自扇嘴巴,边打边求饶,“看奴才这嘴,真是欠抽。” “罢了……”赵瑾年白了眼卖乖的尹珏,“打嘴巴打得跟拍灰似的,你有几个脑袋,胆敢糊弄朕。” 尹珏谄媚笑道,“奴才是知道皇上心疼奴才,所以才轻点打的。” “唔……”墨梓凝在梦中到处找吃的找不到,急得满头是汗,呻吟着醒来,就见赵瑾年背对着她坐在椅子里,旁边隐约站着有尹珏,两个人似乎正低低的说着话。 “瑾年哥哥……” 听到墨梓凝在叫他,赵瑾年回首…… 端上早已命人准备好的小米粥,尹珏送到近前。 不肯假他人之手,赵瑾年抱墨梓凝在怀里,把粥碗接过来,一勺勺喂给墨梓凝吃。 哪里还忍得住一勺勺吃粥,墨梓凝抖手捧住粥碗,不管不顾一口气全吞进肚子里。 “哎呦墨采女,幸亏这粥晾温了,要不然,你这样吃岂不是要烫死。” 不管尹珏说什么,墨梓凝两眼放绿光地把空碗送到赵瑾年面前,“再来一碗,不,再来三碗。” “不行……”赵瑾年把空碗拿过来丢给尹珏,“你饿了这么些天,不可暴饮暴食,必须慢慢增量。” “可是,我真的好饿!”墨梓凝苦着张脸,眼巴巴地把求助目光投向端着空碗的尹珏。 没有皇上发话,谁敢乱投喂,尹珏皮笑肉不笑地欠了欠身,溜之大吉。 唯一的希望宣告破灭,墨梓凝难过到两眼发花,但毕竟肚子里有了碗粥垫底,还不至于直接厥过去。 “皇上,臣妾可不可以问皇上一件事?” 赵瑾年眉梢微挑,“怎么,是想问朕为何如此待你?” 墨梓凝默默摇头。 “哼,是想问甄南吗?”赵瑾年冷脸道,“朕可以告诉你,他还活着。” 闻言,墨梓凝依旧默然摇头。 这次,赵瑾年猜不出来了,拧眉不耐道,“你到底要问朕什么?” “臣妾是想,皇上当年在困龙庭很苦吧?” 没想到墨梓凝要问的竟然是这些,赵瑾年错愕,默然抿紧了唇。 “皇上就是因为被自己亲弟弟困在困龙庭内几度生死,所以才失去了对他人的信任,对吗?” 始终回避记起困龙庭里的三月绝境,赵瑾年眼珠变为赤红,眼底恨意与绝望交织,牙关紧咬,呼吸难以控制地转为急促。 “瑾年哥哥!”墨梓凝心疼无比,拼力把赵瑾年抱紧,“对不起,我不该提当年的伤心事。” 良久,赵瑾年呼吸渐驱平稳,墨梓凝才缓缓开口。 “我本来也不想提及过往惹瑾年哥哥伤心的,只是这几日在困龙庭里我想了很多,想当年皇上心有多苦,想我这些年自认做了很多,其实却没有一件事是真的在为皇上考虑,更多的只是知道要自己开心,要皇上知道我的心意…… 有一阵子我觉得自己快死了,就想,若是真死了,瑾年哥哥会不会伤心,还是一如既往,把梓凝忘了做个好皇帝?若我便如此死去,会不会万分遗憾? 后来,臣妾就在想,与其非要让皇上信我的真心,还不如,一旦能活命出来,尽全力为皇上分忧,早日让东元国富民昌,一统天下的好。” 凝神听着墨梓凝的缓缓道来,赵瑾年面色深沉,“你在怨朕?” “哎……”墨梓凝无语了,“瑾年哥哥,我没有一丝一毫在怨你,你为何如此想我?难道曾经的伤害真的无法用爱和真心来填平吗?” 如果可以,赵瑾年宁愿不相信墨梓凝的话,那样他就不会在做决断时左右为难,不必因为顾虑墨梓凝的感受而手下留情,而这种纠结困顿却无从言说,围绕在他和墨梓凝周围的问题太多,他看得愈清楚便愈心惊,但他不想告诉给一腔赤诚的墨梓凝知道,他宁愿她永远也看不清。 “才好些,别总是胡思乱想的,歇息吧。” 赵瑾年表情淡然,放墨梓凝倒回枕上,为她掖好被角起身就走,却被墨梓凝一把抓住手腕。 “别走,陪陪我……”墨梓凝可怜巴巴地仰望赵瑾年,“这几天我总想着,只要能让我再看上瑾年哥哥一眼,我便不会如此难受了,如今,能否请皇上事后弥补下。” 听到墨梓凝半撒娇地求他留下,赵瑾年心头一酸,无法再甩手走开,僵立在床边,深恨这个女子居然可以左右他的情绪。 “瑾年哥哥,要不然你躺下来,咱们一起说说话。” 绝对不可以!赵瑾年想着,躺倒在墨梓凝身边…… 第二百一十五章拍马屁,采女留情 “甄南,你的眼睛……” “奴才甄南请墨采女责罚。” 不等墨梓凝回神,甄南已跪倒在地,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墨梓凝一头雾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和瑞王在演戏?” “请墨采女恕罪……”甄南又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额头竟磕出个包来。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被骗惨了的墨梓凝,手指着面容消瘦的甄南气结,“枉我一心一意对你,你竟然,你竟然……” 墨梓凝被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被两旁婢女连忙扶去床上躺下。 “墨采女……”甄南跪爬到床边,叩首道,“奴才不敢推诿,不管如何,奴才欺骗墨采女确实罪无可恕,只是,若是墨采女不收留奴才,麟王便要收了奴才,奴才宁愿给墨采女当牛做马,也不愿意给麟王……求墨采女收留。” “收留你?收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继续骗本采女?” 甄南不说话,只继续磕头,把额头磕出血来也不停。 “你别以为我心软,用苦肉计就能得逞,这次,本采女说什么也不能再留你在身边,真是,你什么时候就成了皇上的心腹,把我骗得差点连命都丢了。” 没有去为欺骗墨梓凝的事情狡辩,甄南反而道,“奴才同样差点没命,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呀。” 在困龙庭内共患难过的情义,俩个人跪在院子里插草为香一个头磕在地上的义结金兰,走马灯一样在墨梓凝的脑子里转个不停,她记起在经历过绝境后再不肯信任任何人的赵瑾年,扪心自问,若此时拒绝了甄南的求饶,是不是自己也便成了同赵瑾年一样恨意难平的人? “本采女没说不信你,但这和你骗我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 只要墨梓凝态度变软,甄南便有机可趁,偷偷抿嘴一笑,甄南抬起头却是满脸愁容。 “那奴才已经认错了,墨采女难道就不肯给奴才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当初是谁说的,有墨采女在,奴才就死不了,若是墨采女就此不要奴才了,奴才也只有死路一条了,呜呜呜……” “啧……”墨梓凝咬牙切齿,“你这个混蛋,就是吃准了我心软在这里演苦肉计,说吧,皇上又命你回来我身边是为了什么?说了,本采女便留你,不说,赶紧滚。” “不是皇上命奴才来的。” “出去!”墨梓凝别开头,不再看狡辩的甄南一眼。 “墨采女?”甄南不甘心地哀求。 “滚!” “呜呜呜……” “出去哭去!” “奴才说还不成吗?”甄南死皮赖脸地商量,“墨采女,给个机会呗。” “敢撒谎,本采女不会再听你说第二句话。” 受到警告的甄南欲哭无泪,“可奴才要是真实话实说了,皇上也饶不了奴才呀。” 就知道是赵瑾年派他来的,墨梓凝忽然一骨碌爬起来问甄南,“你真的是李文初儿子?” “不是……”甄南摇头,一脸的真诚,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那你知道谁是李文初的儿子吗?”墨梓凝说到这里,忽然灵光一闪长哦了声。 “有人把你说成是李文初的儿子,并把这话想办法传到了李文初的耳朵里,所以才把李文初勾来了麟王府,这一切早就是安排好了的。” “墨采女,厉害!”既然墨梓凝已经猜到真相了,甄南就坡下驴,竖起大拇哥使劲拍墨梓凝马屁。 “不用问,这主意肯定是皇上出的,你可知道李文初现在情况如何?” 摇摇头,甄南表示不知,这倒不是他撒谎,而是如此机密之事,他一个小太监怎么会知晓。 “倒是也对……” 墨梓凝若有所思,歪头盯着甄南,把甄南看得直发毛,“墨采女,你想干嘛?” “不干嘛,我只是在想,你知道这么多秘密,皇上送你到我身边,无论他对你下了什么命令,其实都是不想杀了你灭口,所以,我若不留你,就连麟王也只能对着你的死尸慨叹暴殄天物了。” “我去!”甄南哪里想到过这些,被墨梓凝说得脊背发寒,“所以,求墨采女救命!” “你倒是会顺竿爬……”墨梓凝嗤笑,“想我留下你,据实招来。” 左右躲不过,甄南老实交代,“皇上就是命奴才继续回来墨采女身边监视。” 墨梓凝不解,“我有什么好监视的?” “哎!”甄南为了保住小命,只得尽心尽力解释,“毕竟现在天机阁和焰帮还没有剿灭,潜伏在宫里的人随时会对墨采女下手,墨采女又身份特殊,挂着七情局副局主的名头,所以,皇上一方面命奴才监视采女,一方面也是为确保墨采女安全。” “就你?”墨梓凝不屑道,“你一不会武功,二对天机阁和焰帮一无所知,凭什么要派你来本采女身边?” “墨采女……”甄南跪在地上搓了搓手,“问题回答完了,这些额外的,奴才可以不回答吗?” 总不好堂堂采女耍赖不承认,墨梓凝大度摆手,“罢了罢了,本采女不问就是,赶紧起来吧。” “多谢墨采女,奴才知道还是墨采女最好!” 马屁拍得顺溜,甄南乐极生悲,跪的时间久了,忽然起身顿时眼前发黑,整人打着晃地就要砸向倚在床头的墨梓凝。 一只手指修长的手伸过来,犹如拎死狗般把甄南拎起来丢出门外…… 瑞王拍拍手过来探望墨梓凝。 “墨采女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瑞王关心……”墨梓凝欠了欠身道,“不过,看瑞王脸色可不怎么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瑞王目睹本采女在困龙庭内险些丧命吓到了?” 瑞王好看的丹凤眼上挑,眼神带着探寻,语气略缓地问道。 “本王只是听说墨采女病倒在麟王府,所以赶过来瞧瞧,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却不知墨采女此话从何而来?” “哦,原来瑞王是听说本采女病了,并非是亲眼目睹?” “当然……”瑞王颔首,“本王搜查过麟王府后,带走了一批贼人奸细,每日里忙于提审,哪里有空观赏墨采女西子捧心。” 王八蛋!墨梓凝暗骂,这赵瑾华真是嘴不饶人,没事就要刺她两句,真是够记仇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麟王有罪,皇上无错 “墨采女,您等等奴才!” 刚刚恢复些体力的甄南瘦的跟只猴子似的,使尽全力追着满王府上蹿下跳的墨梓凝。 同样困在困龙庭里差点送命,可是墨梓凝居然才休息了两天便活蹦乱跳,见不到赵瑾年,便到处翻找始终不曾露面的麟王。 听到甄南气喘吁吁的呼喊,走到九曲回廊边上的墨梓凝驻足,回头向着甄南的方向大叫,“你快点,我不认识路。” 也就你能把不认识路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甄南一边腹诽,一边加快脚步冲向墨梓凝。 眼见甄南猴子一样窜向她,纤细消瘦的墨梓凝怕被撞飞,连忙抱紧旁边一根廊柱,“你慢点!别撞到本采女。” 甄南跑得太快又被台阶绊到,整个人惨叫着飞起,直直向墨梓凝扑去。 “啊!”墨梓凝和甄南同时惨叫。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凌空抓住甄南,顺势一丢,可怜‘小猴子’哎呦一声,被丢去了旁边树上,大头朝下卡在树杈上手刨脚蹬也无人搭救。 墨梓凝正闭着眼睛抱住廊柱默默祈祷甄南轻点撞,却好半天没受到想象中的撞击,反而有清香迎面,轻柔的吻落在唇上暖而微甜,墨梓凝骤然睁开双眸,赵瑾年令人沉醉的脸近在咫尺,而她表情惊愕的脸却倒映在了赵瑾年黑若琉璃珠似的眸子里。 “瑾年哥哥?”墨梓凝如坠梦中。 “生气了吗?”赵瑾年气息灼热地扑打在墨梓凝脸上,温润的声音痒痒地直闯入心底,忽然间这些日子里对赵瑾年的恨与怨烟消云散。 墨梓凝发现面对赵瑾年她永远是这样没出息,无论赵瑾年对她做过什么,只要一句温柔的话,一个甜蜜的吻便能全部化解。 这辈子算是交代给这个家伙了,墨梓凝想着摇摇头,“本来很生气的,恨瑾年哥哥如此残忍对我,怨我这么真心对你,你却如此算计于我,可是既然你问了,说明你心里还是在意我的,所以原谅你好了。” 赵瑾年眉眼淡然,对于墨梓凝的说词无动于衷,只是唇角微微翘起,也看不出是笑还是讥诮,缓缓拉开了俩个人的距离站直了身子,目光转向树杈上不住挣扎求救的甄南,道,“听说你在找麟王。” 当然要找那个混蛋麟王了,他是这座王府的主人,她不能找主谋算账,难道还会放过帮凶吗?墨梓凝颔首,“是呀,找他算账。” “把朕的帐也算到麟王头上?”赵瑾年莞尔一笑,眼底里竟然染了些许笑意,墨梓凝顿时心神恍惚,差点丢了魂。 “嗯,瑾年哥哥还真是了解我。” “朕就是欣赏你这事事都直言的爽快劲儿……”赵瑾年牵起墨梓凝的手道,“走,朕带你去见麟王。” “带我去见麟王?”墨梓凝难掩惊讶,“我可是找遍了麟王府也没瞧见他。” “有一个地方你没去过……” “哪里?”墨梓凝吓到就要把手抽回去,却被赵瑾年死死抓住。 “真聪明,走。” “不要!”墨梓凝拼命挣扎,“我不去,皇上,饶了臣妾吧!” “这功夫记起你是臣妾了?”赵瑾年好笑地弯腰把墨梓凝打横抱起,竟这样把人抱去了闲坐阁。 被赵瑾年抱了一路,墨梓凝双脚才一落地,便晕头转向打着晃的往赵瑾年怀里钻。 “怎么,你也会害羞?”赵瑾年揶揄。 墨梓凝窝在赵瑾年怀里好半天脸上的红云才消退下去,嘴上却道,“臣妾是在借机占皇上便宜。” 赵瑾年哂笑,把墨梓凝从怀里拎出来。 墨梓凝被赵瑾年扳住双肩面向窗外,一眼望见杂草丛生的困龙庭,顿时抖如筛糠。 赵瑾年弯腰抱起失神的墨梓凝放到窗台上,上半身依偎在他怀里,两条腿垂落在窗外,仅靠他一只手臂圈住纤腰聊作固定,附耳幽幽道,“你不是找麟王吗?” 墨梓凝紧闭双眼,感觉到脚下一空,低头向下看去,立即吓得哇哇大叫,“不,我不找了,我要回去。” “回哪儿去?”赵瑾年戏谑地把墨梓凝困在怀里,坚决不让她往回爬。 “我要掉下去了,瑾年哥哥,我都答应不生你气了,你干嘛还要这么对我?呜呜呜……” 墨梓凝没出息地哭出了声,赵瑾年不为所动。 “朕让你看……” “看,看什么?”墨梓凝拿手抹泪,就是不敢睁眼,“太高了,我害怕!” “哼,终于让朕揪到你的小尾巴了,你竟然怕高,好,真不错。” 听到赵瑾年的话,墨梓凝寒意陡升,“我不怕。” “哦?”赵瑾年故作不知,“好,既然你不怕,那把眼睛睁开。” 墨梓凝强撑着一口气瞪圆了眼睛,浑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我睁开眼睛了,我怕。” “既然睁开了,快看看你到处找不见的麟王在干什么……” 困龙庭内两道身影,一个傻呆呆坐在枯井边上,一个疯了般又跳又骂。 “赵瑾年,你根本不配做哥哥,把我困在这里,不就是记恨我当年把你锁在这里,让你自生自灭吗?你这个烂人,早知道你这般狠毒,就不应该每隔三日给你送顿饭吃,饿死你最好了!” “王爷,您能别骂了吗?”沉默多时的李文初虚弱地劝阻麟王,“好歹现在咱们一天有一顿稀饭,若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再把一天一顿改成三日一顿,咱们不是更难熬了吗?” “要不然就好熬了?”麟王继续大骂,才骂了几句,便把干涩的嗓子叫出了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得李文初直摇头。 “王爷,在下想问王爷个问题。” 整个困龙庭内就只有他和李文初,为了不至于守着个死人苟活,麟王忍下骂人的冲动,声音嘶哑地道,“问什么?” “当年麟王关了皇上多久?” 李文初这话一问出口,麟王立即明白过来,“两个月零一十六天,你的意思是皇上打算把本王也关这些天?” 李文初挑眉,露出个‘你说呢?’的表情。 “赵瑾年,你给我出来,你要是记恨我,只管给我个痛快,岂可如此折磨我?” 不管麟王如何叫嚷,困龙庭内外依旧一片寂静,没有人理会他的呼号,困龙庭困住的又何止是一条龙。 第二百一十七章你的真心还能坚持多久? “放我出去!”麟王犹如困兽,站在院子里跳着脚地手指闲坐阁窗口前二人叫骂。 “皇上,他看到咱们了……”墨梓凝表情无辜,用体贴的语气商量赵瑾年,“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免得听他骂人脏耳朵。” 手臂圈住墨梓凝纤腰,赵瑾年十分沉迷于墨梓凝这种全身心只能依赖他的感觉,尤其看着她犹如小鹿般惊恐的眼神和故作勇敢的表情,简直太有趣了,怎么也舍不得随便放弃。 “随便他叫去吧,一会儿叫不动了。” “他可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这是何必?”墨梓凝听麟王越骂越不堪入耳,实在不忍心让赵瑾年受这份侮辱。 “虽然是亲弟弟,可惜,他贼心不死,如今又蠢蠢欲动,朕隐忍他多年,本以为他能接受教训有所收敛,结果却是变本加厉,若朕再不给他点教训,朕多年所作努力岂非要功亏一篑。” 赵瑾年的话墨梓凝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但这些话不便多问,再则问多了,反而引起赵瑾年疑心病发作,于事无补。 墨梓凝的沉默,麟王的叫骂不休,在暖风熏人的温热午后,于赵瑾年的面前构成一副古怪的画,恍惚间他又回到多年前,和不得被困于困龙庭绝境内几度生死。 “瑾年哥哥……”墨梓凝侧首,头微微向后仰着,眼眸里是赵瑾年明显清瘦却愈发刀刻斧凿的侧颜。 “怎么?”惊醒过来的赵瑾年,眼底闪着还未来得及隐去的火光,转头看向靠在怀里的墨梓凝。 “你怎么瘦了好多?” 被墨梓凝一眨不眨地盯着看,赵瑾年拧眉,“看够了没有?” “难道这些天我渴着饿着,瑾年哥哥也跟着一起熬着?” 不理赵瑾年的态度恶劣,墨梓凝心疼地抬起手抚摸赵瑾年瘦削的脸。 似是厌烦地别开头,赵瑾年将目光投向湛蓝天际,耳朵里却听到麟王骂道。 “你就是看不得母后疼我,没事就想着折磨我,抱着那个差点被你饿死的女人做什么?是想给我看看,你就算差点饿死她,她还是会犯贱继续当你的狗吗?” 奶奶的,怎么还骂起来没完了?墨梓凝把赵瑾年俊美的侧颜刻进心里,扭头向困龙庭内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你给本采女闭嘴!再敢乱叫,以后一天一碗屎,不吃,饿死你。” 赵瑾年闻言挑眉,唇角憋笑到抽搐,小声道,“毕竟是朕的亲弟弟,再如何也不能让他吃屎。” “怎么,舍不得了?”墨梓凝皱起小鼻子冷哼,“敢欺负瑾年哥哥,不死也得扒层皮。” “刚才你不是还在替他求情吗?”墨梓凝变脸太快,赵瑾年表示有点精分。 “那是本采女以为皇上会于心不忍。” “怎么?”赵瑾年眉梢上挑,“现在看起来朕就忍心了?” 手抚过赵瑾年微凉脸颊,墨梓凝深情,“不管皇上忍不忍心,恶人就由本采女来做好了。” 此时,一碗屎已经成功让麟王闭嘴,墨梓凝乘胜追击,“传本采女的话,从即日起,困龙庭内饭食减半,如有人胆敢私自送吃的,斩!”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麟王拢眉略一沉思,便叫道,“墨梓凝,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让皇上对你刮目相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困龙庭受苦时,皇上正是如此下旨,不许任何人给你送吃的。” 麟王的话让墨梓凝吃了一惊,眼珠转向赵瑾年,对方一脸坦然,一看麟王说的就是真的。 “本采女愿意!本采女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只要不死,随便皇上处置,可惜你贵为王爷,在自己的王府里,连个甘心为你卖命送饭的人都没有,所以,你可别羡慕皇上有本采女,你羡慕不来。” 赵瑾年眼睁睁看着困龙庭内的麟王被气得瘫倒在地,无奈摇头,“墨梓凝,你够了,麟王若真被气死了,朕是会伤心的。” “哦……”墨梓凝听了乖乖闭嘴。 “王爷,您怎么样?”李文初踉跄把麟王从地上扶起,掸掉他滚了一身的灰。 “气死本王了,本王要杀了那个可恶的女人!” 推开李文初,麟王踉踉跄跄跑去大门口,两手不住拍打门板,“放本王出去,本王要杀了那个贱女人!” “皇上,麟王要杀了本采女……”墨梓凝拉住赵瑾年的袖子撒娇,赵瑾年手一松便是一声惊呼,“啊!救命!” “再如此肉麻,朕可不敢保证你不会掉下去。” 收到警告,抓紧赵瑾年手臂的墨梓凝仓惶抬头,与赵瑾年满是揶揄的目光相撞,眼眸里星光点点。 “放心,除了朕,谁也别想动你。” “哈?!”墨梓凝傻乎乎一时没明白过来,好半天才品过味来,竟觉比那情话绵绵还要好听上万倍,就是细品有点不对劲。 “麟王的下场你已经看到了……”赵瑾年忽然话锋陡转,“所以,朕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会放过,而你不过是一名小小采女,也该知道触怒朕的后果。” 墨梓凝满头问号,“可是,本采女什么也没做呀……” “不是要你做,而是要你不做。” 赵瑾年的话墨梓凝听不懂,但那危险逼近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皇上到底要做什么?” 眼眸里的墨梓凝小脸绷紧,两道秀眉搅在一起,之下一双明亮眸子透着些许狐疑和惊恐,赵瑾年面无表情地同她对视着,好半晌才道。 “李文初与于峥私铸钱币,却均与你父亲墨浒熟识;麟王当日将朕困在困龙庭,是墨侍郎救朕出来,将朕扮上女装,藏于墨家老宅;当日朕晕倒在马车内,墨侍郎却意外出现,并且有了你一指雷霆灭三千的诨号……还要朕说下去吗?” 墨梓凝不相信赵瑾年话里的意思,吃力摇头,“臣妾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好,朕再告诉你一件事,当初朕以为兄弟阋墙是麟王受了先皇贵妃,也就是如今的静水禅师蛊惑,但据朕一路追查下去,却发现静水禅师不过是个幌子,而那背后主谋,却是墨侍郎宁愿自己的女儿死在困龙庭也不肯招供的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吓得我把皇上都休了 困龙庭内麟王声嘶力竭的叫骂还在继续,赵瑾年却把墨梓凝从窗口解救下来,放她在面前站好。 腿依旧有些发软,墨梓凝一手扶住赵瑾年手臂,努力让自己的身姿站得和赵瑾年一样笔直。 “现在,你还肯继续做朕的小铁杆吗?” 墨梓凝知道赵瑾年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要拿她的家人开刀了,尤其是她的老爹,首当其冲避无可避。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就算是女儿也不能干涉朝政,不过本采女相信皇上是一代明君,就算下旨赐死,也必是奸臣罪有应得,而且本采女也相信,无论父亲曾做过什么都不可能是奸臣,所以,皇上只管依法处置便是,无论何种结果,本采女无怨。” “哼……”像是没有料到墨梓凝居然如此大义凛然,赵瑾年负手在厅内来回踱步,背影落在墨梓凝眼里愈发萧瑟。 蓦地,赵瑾年驻足在墨梓凝面前,抬手拢去墨梓凝额前碎发,手扶住墨梓凝小巧的下颌,指腹来回摩挲着樱唇,语气淡淡地道,“真的如此信任朕?” 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墨梓凝灿若星辰的眸子微微颤动。 “毕竟,若是放在百姓人家,你我夫妻一场,我的家人便是皇上的家人,皇上岂会无缘无故去伤害自己的家人?” “就知道你这只小狐狸在这里等着朕呢,还没等如何,你先和朕拿家人说事,觉得你很聪明是不是?” “不是的……”怎么就会歪曲人家的意思呢?虽然她是有那么点小私心,可也没到步步为营,老谋深算的地步,如何就成了只狐狸,再说,若她真的聪明,就不该对这个疑神疑鬼的家伙动情。 不想听墨梓凝的任何辩解,赵瑾年摆手,“罢了,随朕去用膳吧。” 赵瑾年一袭雪白云锦,眉眼淡漠,像是天边没有温度的云,墨梓凝目送他悠悠然走下楼去,跟着也下了楼。 闲坐阁外,早已有轿夫等在门外,两顶轻便软轿抬着赵瑾年和墨梓凝,一路走过困龙庭大门前,在凄凉的叫骂声中渐渐远去,路过杨柳依依,花团锦簇,来到一座富丽堂皇内里冷清至极的厅堂内。 落座在奢华的鸳鸯戏水镂空金丝楠木桌旁,面对玉粒金莼,墨梓凝却食难下咽,她不知道赵瑾年此时在想着什么,之前又为何要做那些事,和她说些本不该她知道的事,她的心很乱,从未有过的乱…… 她一再地问着自己,赵瑾年真的会因为她而放过父亲,放过自己的家人吗?还是因为某种利益的驱使,让墨家家破人亡,让她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去。 “怎么不吃?”赵瑾年素来习惯细嚼慢咽,吃相十分好看,即便要说话,也会先把嘴里的食物悉数咽下才开口,墨梓凝抬眼看向他,觉得这样一个温润如玉斯斯文文的人,怎么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残害她的家人? 露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来,墨梓凝道,“我……不饿。” 墨梓凝用词十分小心,赵瑾年听得出来,“别让朕为你分心,不饿也得吃。” “皇上日理万机,墨采女哪里舍得让皇上分心……”尹珏在一旁补刀,“您说对吧,墨采女?” 东元若有奸臣,尹珏必定算是一个,墨梓凝暗自腹诽,白了眼笑眯眯的尹珏,可惜人家有皇上撑腰,根本就不怕她。 赵瑾年无视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继续慢吞吞用膳。 和尹珏这个马屁精对视了会儿,墨梓凝眼角余光扫见吃相优雅的赵瑾年,不禁连连默念,‘罪过!罪过!’ 把时间浪费在马屁精身上,哪里有欣赏瑾年哥哥来得赏心悦目?墨梓凝深情款款调转视线…… 被墨梓凝光明正大盯着看个没完,赵瑾年不禁五味杂陈,记起墨梓凝同麟王对骂时的那句‘我愿意’,竟发现自己的心骤然疼了下,瞬间脸色转为阴沉,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碗筷。 墨梓凝正就着好看的赵瑾年下饭,忽然人家放下碗筷不肯再吃,还拿不耐烦的眼神瞪她,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你看着朕,朕怎么吃得下?” 这次,尹珏没有再插进来助攻,因为赵瑾年很明显是真的不高兴了。 “你干嘛?”墨梓凝没想到自己不过多看了赵瑾年几眼,就把人惹毛成这样,再加上之前的不痛快叠加在一起,眼珠转瞬变红。 “你实在不想我看你,你大可以不和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现在不过多看了你几眼,你便要大发雷霆,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翻脸跟翻书似的,我喜欢你有错吗?无论你如何伤我毁我,我都一心一意地跟着你,有错吗?” 墨梓凝胆敢顶嘴,更是让赵瑾年暴怒,“出去!” “出去就出去,从今天起,我要休了你,我宁愿这辈子你我再不相见,就算我痴心错付……你赵瑾年最不屑一顾是相思,相信我离了你,你也一样过得好上加好。” 墨梓凝说完哭着跑了出去,赵瑾年坐在椅子里呼吸急促,猛然把桌子掀翻,他知道,自己刚才在闲坐阁里对墨梓凝说的话还是起了作用,墨梓凝嘴上说得强硬,实则却是怕得要死,否则,又怎么会找个理由和他大吵一架便跑了,她这不是气跑的,根本就是吓跑的。 想到此处,赵瑾年默然叹了口气。 “皇上,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奴才这就命人去追墨采女回来。” 尹珏躬身说完,一面吩咐人收拾一地狼藉,一面派人去找墨梓凝。 被人从树杈上救下来的甄南才缓过口气来,就见墨梓凝跌跌撞撞满脸泪痕地跑了过来…… “墨采女,您这是怎么了?” 双眼模糊一片,墨梓凝抬手抹去泪水,发现竟然是甄南,伸手拉住他道。 “走,跟我走,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要见到皇上了,不,只要是他们皇族中人我都不要再见到。” “哎呦,墨采女,您可别乱说话,什么就再不见皇上了,这话哪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气晕头的墨梓凝打断甄南道,“我把皇上都休了,还有什么不敢?” 第二百一十九章小铁杆,永不倒 站在麟王府最高楼上,望着停在后院门口的一辆马车绝尘而去,赵瑾年伫立良久,缓步走下楼去。 “皇上,您已经有好几日没去给皇太后请安了,不如趁着现在天色尚早,早些回宫吧。” 尹珏觑着赵瑾年难看的脸色,琢磨着恐怕最近一段时间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不去。” 阔步出去楼外,满目亭台楼阁仿佛人间仙境,却随着那人的离开全蒙了层吹不散扫不净的灰,让人看了就心生厌烦,手一指远处临池而建的水榭,赵瑾年吩咐,“拆了。” “皇上,这好好的为何要拆?”尹珏仗着胆子问了句,毕竟皇上这功夫让拆,回头冷静下里又不想拆,结果一看拆了,再把帐算到传旨的人头上,他岂不是要倒霉? “朕让拆便拆,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真是气不顺,什么都跟着倒霉,好好的一座水榭说拆就拆,尹珏腹诽着传旨下去。 当年他被押回麟王府,直接投去困龙庭,途径水榭时,身后追来一个小姑娘,挥着手叫他,被人一把推进水榭里,无法从锁死的门里出来,小姑娘居然跳入了水里,若不是不得拼死冲出去把小姑娘救上来,恐怕那人现在也就不能这般气他了。 赵瑾年想着缓步向前走去,走来走去,却再度走到困龙庭附近,叫嚷怒骂的麟王已经消停下来,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哑了嗓子,院子里悄无声息,恍如当年自己被困时那般萧瑟。 他与麟王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因为麟王多次被那背后之人蛊惑,只是那人隐藏的极深,到如今他才从多层线索中追查到一点,此人必与墨梓凝的父亲墨浒有关,只是那人到底与墨浒是何关系,墨浒又为何一再掩护此人却不得而知。 所以,他为何要对墨梓凝说那番话?自己身为皇上,最应该所有谋划悉数在心,岂可对他人言说,这还是为君之道吗?赵瑾年于自责中又不免想起墨梓凝惶恐不安的眼神来,真是心乱如麻,恨不能把周遭一切全部打碎。 “瑾年哥哥……”就在赵瑾年心烦意乱,站在困龙庭外发呆的功夫,一声温柔呼唤自背后传来。 是墨梓凝的声音?赵瑾年拢了拢眉没有回头,闷声思索,不是已经走了吗?难道是朕的幻觉? “瑾年哥哥,听说你要拆了那水榭?” 真的是墨梓凝!赵瑾年蓦然回首,墨梓凝一袭水蓝色襦裙,裙摆刺着几只蝴蝶,风一吹,裙摆微微荡起,那几只蝴蝶便如活了般上下翻飞,人也跟着更加灵动起来,像是株被彩蝶围绕的兰花,淡雅幽香动人心魄。 “谁让你回来的?” 不过愣神功夫,赵瑾年再度发作,不悦地别开头,不去看笑盈盈走向他的墨梓凝。 “臣妾本来也没走呀,何谈回来?” 抿紧的唇泄露了情绪,墨梓凝看着闹别扭的赵瑾年暗中哀叹,到底是你大还是我大,比我年长了十岁,居然还要我一个小女子哄你? 听不见墨梓凝的心声,赵瑾年重重哼了声,“现在走还来得及。” “臣妾若是真的走了,皇上舍得?” 墨梓凝不知死活的劲上来,赵瑾年被她黏住竟脱身不得。 “走开!” 虽然嘴上说着走开,但身体却很诚实,墨梓凝刚凑过来,赵瑾年已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听着她在怀里笑得像只小狐狸也不撒手。 “臣妾没有走,就算臣妾是只狐狸,也得把皇上迷惑成了为天下笑的纣王,跟着你一起灰飞烟灭才算完。” “是吗?”赵瑾年无所谓地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这话听着比那些虚伪的情话强。” 抓紧赵瑾年衣袖,墨梓凝深嗅了口盈鼻清香,“臣妾把甄南送走了。” “什么?” “皇上,臣妾不能再留任何人在身边,尤其是甄南,所以,臣妾把他送走了,如今皇上若要对墨家动手,臣妾只能选择袖手旁观,但若是眼睁睁看着,臣妾会心有不甘,所以,还是少些牵挂的好。” “你这是在逼朕?”墨梓凝的弦外之音让赵瑾年心惊,鱼死网破,或者只是鱼放弃了挣扎,成全网一个完整。 “不敢。” 砰砰砰!困龙庭的大门骤然被擂得山响,麟王嘶哑到几乎失了音的嚎叫声再度响起。 “赵瑾年你这个混蛋,放我出去!我要去见母后,我要吃肉丸子,我要把墨梓凝那个贱人做成肉丸子!” 声声刺进赵瑾年耳里,扰得他心绪难平。 “来人!” “皇上,奴才在……”见到墨梓凝出现,尹珏抹着汗躬身上前应声。 “吩咐下去,麟王三日一餐。” “皇上……”尹珏有心劝解,但如今谁替麟王说话谁便是触了皇上的逆鳞,心思百转千回,最后也只应了声,“是。” “难道皇上真打算把麟王关着不放?” 墨梓凝明知故问,赵瑾年却打横抱起她,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麟王不是皇上,皇上当初有忠仆不得护卫,虽然几度辗转生死边缘尚能转危为安,可是麟王有什么,他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唯利是图的李文初和他关在一起,皇上要麟王怎么撑得住,别说是个把月,就算再关上十天,皇上也只有给他收尸的份了。” “闭嘴!” 赵瑾年不容分说,直奔最近的一处院落而去,墨梓凝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到此时也彻底明白了赵瑾年掠夺一样的发泄是为了什么,所以她更要把话说清楚,赵瑾年的疼便是她的,与其让那疼只依靠宣泄来缓解,不如把那根刺连根拔除。 “皇上是因为麟王又有了不臣之心,所以才将他关进困龙庭的?所以,皇上是不舍得兄弟相残,只是想给他个教训,想他悬崖勒马,对吗?可是,如果这教训过了头可就真成兄弟相残了,到时候皇上后悔为时晚矣。” 蓦地,赵瑾年停下脚步,头侧向墨梓凝一边,眼睛里跳跃着火光问道,“朕要拿你的家人开刀,你难道不想看朕兄弟阋墙吗?” “不!”墨梓凝惨然一笑,“因为臣妾和皇上是一家人,皇上的兄弟就是臣妾的兄弟,臣妾对家人向来只知宽恕。” 第二百二十章墨采女,莫要说话 “哼,你不是已经把朕给休了吗?谈何家人?” 墨梓凝闻言拢眉,“可有文书?” 赵瑾年不由一愣,“什么文书?” “和离书呀……” “你口头说的,要朕哪里去拿和离书?”赵瑾年面容平静,眼底却风起云涌,有种要剥了小狐狸皮的冲动暗藏其间。 “皇上都说是口头的了,口头哪里会算数呢,不过一时气话罢了,难道皇上当真了?” 嘴角弯起一抹弧度,赵瑾年牙疼似的冷笑,“当不当真有什么打紧,朕是皇上,就算是要休,也是朕休了你这个混账东西。” 说罢,拂袖而去。 真生气了?墨梓凝笑眯眯目送赵瑾年走远,“梳子……” 秦枢子站在旁边纹丝未动,一声不吭,墨梓凝用手指戳了戳,“叫你呢?” “墨采女,莫要和属下说话,免得殃及池鱼。” “你什么意思?”墨梓凝不满秦枢子扫兴。 “你在困龙庭受了多少天的罪,皇上便跟着渴着饿着多少天,你出来后,可以静卧休息补充体力,可是皇上却半点也休息不得,处理朝政外,还要因为惦记你而奔波于麟王府与皇宫之间,你以为皇上是万能的吗?现在你不知体谅皇上,反倒无端指责皇上,生出无数事端,你打算怎样? 所以,你最好别和我说话,否则,我就去墨府先拿你那个渣爹出出气再说。”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墨梓凝挠头,“你的殃及池鱼,是说,如果我再气皇上,你就要去墨府揍我爹出气?你这么优秀,皇上知道吗?” “不必皇上知道,我自己知道就行……”秦枢子义正言辞。 “你什么时候如此忠心皇上的?” “秦枢子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 墨梓凝感觉有一万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停,你再说下去,是不是皇上就得封你个妃子做了?” “胡说什么?”秦枢子白了眼墨梓凝,“我这是知恩图报,不像你,皇上如此为你,你却恩将仇报。” “他差点没把我困死在困龙庭,过后还要威胁杀我全家,你居然这样说我,你还讲不讲理?” 墨梓凝的控诉并没有换来秦枢子的任何同情,只送了三个字给墨梓凝,“你活该!” “我得罪你了吗?”墨梓凝表情无辜,她可是此次事件的最大受害者,九死一生,怎么就成了活该? “你以为关进困龙庭内,为何先给了你一顿饱饭吃?又为何那么巧会下了场及时雨,你后来昏迷过去后,时隔那么久还能活着出来困龙庭?那些都是皇上无数次的计算,反复命钦天监观测天气,又暗中动了手脚,才让你坚持到你那个渣爹露了马脚。” 原来是这样……困扰着墨梓凝的无数惊恐与怀疑被秦枢子这一番话悉数击落,但这些又能说明得了什么,赵瑾年还不是对她下了毒手,如果他的算计哪怕有一点出入,她不还是会死翘翘? “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我没死在困龙庭,就应该感谢皇上的不杀之恩?” 俩个人说话的功夫,有两名太监拎着食盒过来,见到墨梓凝和秦枢子规矩施礼后,才去到困龙庭门前,从门缝下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递进去。 墨梓凝一见便猜出了赵瑾年的打算,这是让麟王不至于饿死,但免不了要关到日子才能放麟王出来。 也好,只要麟王有命在,至少她的瑾年哥哥不会伤心。 “看到没,你都不如我了解皇上,说是要给麟王个教训,可是哪次真舍得下手,对这个几次三番差点害死自己的弟弟,皇上都能处处留情,墨采女真的就信了皇上会拿墨府上下开刀?” “你怎么这些都知道?”墨梓凝记得赵瑾年可是屏退了周围所有人,才和她说这些话的,如何秦枢子竟能把内容全说出来? “属下和不得时刻不离皇上和墨采女左右,看不见不等于不在。” 墨梓凝斜睨着侃侃而谈的秦枢子,“你的眼睛到底是不是皇上刺瞎的?” “嗯,不掺假的是。” “那你为何如今这般帮着皇上说话,给我个理由。” “爹!” 一声脆生生的呼唤响起,墨梓凝眼睁睁就见秦枢子两颧泛红,独眼冒光,整个人都闪烁着神圣的光辉,声音甜腻到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 “哎!宝贝大闺女,爹在这……” 秦枢子张开双臂,迎接扑向他的小女孩,墨梓凝差点没被他吓疯掉,“秦枢子,你你你……” 小女孩粉雕玉琢,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眉眼和秦枢子极像,都是同样的鼻梁高挺,修长的柳叶眼眼梢上挑,不过墨梓凝注意到小女孩的穿戴,虽然只是普通的绣繁花鹅黄罗衣,但从面料以及做工的考究程度来看,这小女孩的身份绝不简单。 听到墨梓凝一叠声的你你你,小女孩歪着小脑袋瓜看着墨梓凝道,“你什么你,我见我爹,你捣什么乱?” 墨梓凝犹如被喂了口苍蝇般难受,“秦枢子,你什么时候就有了这么大一个女儿?” “怎么,被我爹的美貌给迷惑了,想要嫁给我爹?那你也得问问我娘同不同意……”小女孩鄙视地白了眼墨梓凝,“长这么丑,估计我娘不能同意。” “什么?”墨梓凝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丑?” 小女孩很认真地点点头,“嗯,难道你家没镜子?” “我去!”墨梓凝被小女孩怼的没话说,转头问笑眯眯只顾抱起他家宝贝亲的秦枢子,“这孩子你到底管不管?” “管什么?”秦枢子反问墨梓凝,“我闺女说的又没错,也就皇上情人眼里出西施。” 墨梓凝气到要吐血,胸脯剧烈起伏着,“说,这孩子到底哪来的,不说清楚,我就……” 秦枢子满不在乎地反问墨梓凝,“你就怎么样?” “我就不给她包大红包。” “就你那抠样,包什么?包一串铜钱吗?我家闺女不稀罕……”秦枢子得意洋洋地抱着小女孩,和风细雨地问道,“你娘呢?” 小女孩揽着秦枢子的脖子,脸贴脸地和秦枢子说悄悄话,“爹,我娘在后花园呢,我是偷偷跑来找爹的,正好王爷被关着,爹,你快去把娘接走。” 第二百二十一章八卦时分,往事不堪回首 “我去!”听了小女孩的话,墨梓凝直接傻掉了,什么情况?趁着王爷被关,把她娘接出来?难道,难道秦枢子给麟王戴了绿帽子,而赵瑾年为了报复,竟然暗中默许秦枢子如此行事?真是卑鄙呀! 彻底忘记自己悲惨遭遇的墨梓凝,万般感慨赵瑾年的心狠手辣和秦枢子的卑鄙无耻。 “好,走,咱们这就接你娘去。” 秦枢子说完要走,主持正义的墨梓凝立即横身将他拦下。 “你不要欺人太甚!” “什么?”秦枢子看傻子一样看着墨梓凝,“谁欺负你了,我闺女说的那是实话。” 墨梓凝这才反应过来,秦枢子是在说她丑,气得反唇相讥,“你才丑呢!……我是说,就算麟王现在被关在困龙庭,也不许你去动他姬妾的主意。” “你懂什么,别添乱,赶紧去哄你的皇上去。” 小姑娘也对着多管闲事的墨梓凝猛吐舌头,“我爹和我娘好不容易团聚,你别捣乱,要不然,对你不客气!” “别理她……”秦枢子有了闺女忘了采女,抱着小姑娘施展轻功,几个纵跃没了踪影。 记得小姑娘曾经说过她娘在后花园,墨梓凝决定前往后花园一探究竟,彻底把她不高兴的瑾年哥哥抛到了九霄云外。 撇下瑾年哥哥跑去后花园的墨梓凝,遭报应地把自己弄丢在了一大蓬蔷薇花架下,绕来绕去,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救命!”墨梓凝仰天大叫,叫了半天,无人搭理。 蔷薇花架搭成的长廊一眼望不到头,走了许久本以为马上就要重见天日,却见花架左右分开各还有一条见不到头的花架长廊,逼得没办法,墨梓凝准备强行突破出去,把花架硬扯开一个空隙钻出去,结果还是无穷无尽的蔷薇长廊。 墨梓凝欲哭无泪,第一次认识到蔷薇花居然还有成为迷宫的潜质,“救命!” 无论怎么叫,怎么求救,周遭只有染着浓郁花香的暖风拂过,除此便是静谧无声。 走得又累又渴,墨梓凝靠坐在花架下,向着繁花朵朵哑声许诺,“若是本采女能出去,一定先去哄瑾年哥哥开心,再不丢下他乱跑了。” “此话当真?” 不远处花架下有人说话,墨梓凝喜得从地上跳起来奔过去,就见赵瑾年面朝向她,一袭月白锦袍,被花色晕染出些许艳色的脸上,一双眼微眯着,点点笑意从栅栏似的长睫中泄露出来,这样的赵瑾年不同于往日里的那般人君威严,反而有种令人心醉的儒雅,勾魂摄魄地吸引着墨梓凝的目光。 墨梓凝惊喜之余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驻足在距离赵瑾年几步开外的位置,“皇上怎么在这里?” 随手摘下一朵深红蔷薇,赵瑾年走向停步不前的墨梓凝,“朕想过,可以给墨家一个机会,不过,墨侍郎必须有所交代,而这件事只有你能去做,说服你的父亲,把那个隐藏在背后,害朕兄弟阋墙的主谋交代出来,朕可以答应你,保墨家上下毫发无伤。” 知道这已是赵瑾年做出的最大让步,墨梓凝堵在心里的那块大石有所松动,“臣妾只能说,臣妾会尽力,至于结果如何,臣妾也不知道,但请皇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害我家人性命。” 同样的,赵瑾年也明白,墨梓凝所说的尽力,必定会是全力以赴。 “好……”赵瑾年颔首,“如此,你我约定,以三个月为期,若是你再无任何进展……” 墨梓凝接口道,“随便皇上处置墨家,臣妾绝无二话。” 将手里的深红蔷薇斜插在墨梓凝鬓边,赵瑾年眼中映着墨梓凝仰望他的脸,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远远望着他流泪的小女孩,没想到,小女孩终于长大了,而且还…… 忽然,墨梓凝打断了赵瑾年的回忆,问道,“皇上,是你让秦枢子去给麟王戴绿帽子的?” 深陷在回忆中万般感慨的赵瑾年收回神思,“胡说什么?” 被赵瑾年呵斥,墨梓凝比划着说给赵瑾年听。 “有个小姑娘,这么高……叫秦枢子爹,还说趁着麟王被关,让秦枢子快带她娘走。” 听完墨梓凝的八卦,赵瑾年苦恼扶额,“你呀……那是小月儿,是秦枢子和文凤的女儿。” “文凤?”墨梓凝哪里知道文凤是谁,抓住赵瑾年的手问他,“文凤又是谁?” “哎……”赵瑾年慨然长叹,“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反正咱们现在有得是时间。” 看来他的墨采女也不能免俗,赵瑾年道,“文凤是左卫亲府中郎将文珀承的女儿,而秦枢子其实是太子右率秦冕的儿子……” “什么,秦枢子那个山大王,居然是朝廷命官之后?”墨梓凝表示太神奇了。 赵瑾年安静地等着墨梓凝感慨完毕,才继续道,“他们二人自小青梅竹马早已定亲……朕让位给麟王后,因为麟王受奸人挑拨,数次对朕暗下毒手,朕被迫逃离麟王府,后被文珀承带人抓回,麟王为了拉拢功臣,娶文凤为妃,太子右率秦冕为表忠心,只得退了这门婚事…… 朕重归帝位,调查到文珀承和秦冕都与那背后挑唆麟王之人有关,便赐死了二人。” 难得从来不提旧事的赵瑾年肯讲出这些内情,墨梓凝小心翼翼地追问道,“后来呢?” 这些陈年旧事带着伤染着血,每触碰一次都能让人疼彻心扉,赵瑾年良久才再度开口。 “在赐死文珀承之前,朕准了已是文淑妃的文凤去见她爹最后一面,但就在那次,罪臣之子秦枢子却暗中拦下文凤…… 文凤嫁与麟王后誓死不从,见到秦枢子才和他……之后,文淑妃怀孕,朕决定放她与秦枢子远走高飞。 朕微服带文淑妃出游到了柳狐山,谁知秦枢子却埋伏在山中刺杀于朕,被不得抓住后,文凤再三规劝于他,秦枢子却只认朕是他的杀父仇人,并怀疑文凤已委身于朕,文凤生性刚烈当场自尽,秦枢子误以为文凤已死……”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三月之约,回娘家 “叩见皇上!”秦枢子正缠着好不容易露面的文凤,忽然见到赵瑾年与墨梓凝并肩出现,连忙躬身见礼,“见过墨采女。” “见过皇上,墨采女……”文凤也跟着见礼。 “你就是皇上?”小月儿大胆上前,仰望一身月色锦袍的赵瑾年,眼睛里迸射出来的光让墨梓凝心惊,果然,就听小月儿道,“长大了我要嫁给皇上。” 垂眸看着与旁边那位如出一辙的小月儿,赵瑾年哂笑,“这算不算近朱者赤?” 被赵瑾年调侃,墨梓凝眉梢上挑,“不算,我和小月儿统共不过见了两面。” “皇上是说我和她像吗?” 小月儿一指眼白上翻的墨梓凝,赵瑾年颔首。 “怎么可能!”小月儿抗议道,“她哪里有我漂亮?”说着,抓住赵瑾年的手大声道,“皇上一定要等小月儿,千万别要这丑女,会拉低皇上品味的。” “你说什么?”墨梓凝七窍生烟。 “小月儿,不得无礼……”文凤上前把小月儿拉到身后,向墨梓凝福身道,“小女失礼,是文凤教养无方,还请墨采女见谅。” “你看看你娘,这才是大家闺秀风范!”墨梓凝大气挥手,“罢了,本采女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被娘教训,小月儿老实了不少,只用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赵瑾年看。 “朕听说你们一家人都在后花园,故而过来瞧瞧。” “多谢皇上!”秦枢子千恩万谢,“若是没皇上给属下这个机会,属下就算是死了,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皇上隆恩,秦枢子无以为报,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报皇上恩情万分之一。” 真是狗腿子,墨梓凝听秦枢子说得肉麻,冷得直咧嘴。 “皇上,还有我……”小月儿从文凤身后钻出来,跑去赵瑾年身边迷妹一样拉住袍裾道。 “小月儿若是没有皇上恩典,根本见不到自己亲爹,小月儿长大后愿意嫁给皇上,做牛做马,报皇上大恩。” 面对伶牙俐齿的小月儿,追在赵瑾年身后多年的墨梓凝自愧弗如,看来自己总是不得赵瑾年芳心也是有原因的,何时能拍赵瑾年马屁如这对父女,那么自己也就离成功不远了。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会穿,赵瑾年道,“既然一家人团聚,秦枢子,朕便封你为从三品中领军,赏旧日秦府为中领军府邸。” 一听说皇上要把之前收入国库的秦家府邸赏还给他,秦枢子跪地叩首,“谢皇上隆恩。” 文凤僵在原地没动,不管秦枢子如何拉她裙裾,用眼神示意也不为所动。 赵瑾年似有若无地扫了文凤一眼,眉头微微蹙起,文凤顿时腿一软跪倒在地。 “好……”赵瑾年颔首,“朕赐婚于你二人,从此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虽然满心不情愿,文凤还是叩首谢了恩,乐得秦枢子合不拢嘴。 处理过秦枢子的事,赵瑾年转身向府外走去,“秦枢子,朕准你休沐三日。” “谢皇上!”秦枢子眼含热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是要回宫?”尹珏快步跟上,躬身问赵瑾年。 墨梓凝也快步跟上,她可不想再呆在全部是恐怖记忆的麟王府了。 “不,朕要送墨采女回娘家。” “真的吗?”墨梓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已经好久没有回墨府了,真怀念把墨府搅得鸡飞狗跳的欢乐时光。 “难道忘了朕给你的期限?”赵瑾年止步回首,眼眸深邃。 “哦……”墨梓凝这才记起之前自己与赵瑾年的约定,她的肩上还担着墨家上下百来口人命的,怎么会把赵瑾年送他回娘家的事情看得如此美好? “是,皇上,臣妾没忘。” 笑容迅速从那张粉嫩的脸上消失…… 墨家府邸设在北都西北位置,从麟王府乘车到墨府至少要一个时辰,赵瑾年上车后,墨梓凝也跟着上了车,钻进车厢内,不知为何,忽然不那么想回家了。 赵瑾年闭目养神了会儿,睁开眼,就见墨梓凝一脸无趣地靠坐在车厢边上。 “怎么,不高兴?” “嗯……”墨梓凝沉闷地应了声,倏尔长出口气,“皇上和臣妾约定三个月,臣妾又不是神探,恐怕三个月都未必能查出真相。” “难道,你想朕延期?” 摇摇头,墨梓凝否认,“臣妾没那个意思,只要皇上所说的主使确与墨家有关,那么三个月至少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不过……” 赵瑾年淡然道,“不过什么?” “不过,那样岂不是说,臣妾要三个月见不到瑾年哥哥了?”墨梓凝撒娇,树袋熊一样扑过去抱住赵瑾年。 原来是因为这个不高兴,赵瑾年伸手拂过树袋熊的背,面上却云淡风轻地道,“不过三个月而已。” “三个月还而已?”墨梓凝夸张道,“臣妾当初赌气和瑞王离开,才几天呀,就想皇上想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这下整整三个月见不到皇上,也太难熬了。” “这还不好办……”赵瑾年闻言挑眉。 “皇上有何好办法?”墨梓凝凑近,吐气如兰地去问赵瑾年。 赵瑾年声音低柔地道,“与朕一起回宫……” 以为赵瑾年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呢,原来是想她放手不管,墨梓凝断然摇头,“那不行!” 早已料到墨梓凝不会同意,赵瑾年笑道,“好,你且在墨府里查着,若是朕查到那幕后主使与墨府无关,朕便立马接你回宫。” “皇上不是已经确定了吗?怎么又说这话?” 赵瑾年无奈地斜靠进软枕里,打量着认死理的墨梓凝道,“世事无绝对,虽然有多项证据直指墨府,但,朕该查还是要查,至少在没抓到主使前,朕任何一条线索都不会放过。” “惑乱皇室操戈,确实其罪当诛,不过,臣妾不是自吹,墨府上下皆是心地良善,实在无此歹毒之辈。” “哦?”赵瑾年闻言一哂,“既然如此,当初那些指认你并非墨侍郎亲生的人又如何解释?” “……” 第二百二十三章全体怀疑采女被逐 半路上墨梓凝被赵瑾年堵得没话说,再没开过口,及至到了墨府正门,车子停下后,墨梓凝才向赵瑾年道,“皇上可要进去坐坐?” 墨府并无人知晓墨梓凝回府,见门口忽然停了辆轻便马车,门丁跑过来问车夫,“请问贵上何人?” “墨采女回府,速速去通禀你们家老爷知晓。” 听了车夫的话,门丁连动都没动,“胡说,墨采女如今已是宫里的人,岂会随便回来墨府,胆敢冒充,赶紧走!” “怎么,谁说本采女在宫里就不能回娘家省亲的?” 墨梓凝挑起车帘,自车内出来,踩着马凳下车,冷着脸问家丁,“管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在墨家做工十多年,门丁自然认识墨梓凝,连忙欠身道,“真的是三小姐回来了,恕奴才失礼,奴才这就进府给您通报去。” “嗯……”墨梓凝用鼻子哼了声。 门丁转身跑了没几步,又转了回来,低声悄悄问墨梓凝,“三小姐,您不是让皇上给撵出来的吧?” “你家三小姐我就那么落魄?回家省亲就是被赶出来了?”墨梓凝瞪眼,门丁吓得一溜烟跑开了。 耳听车厢内隐约有笑声传来,墨梓凝郁闷到跺脚。 车夫忍功了得,面上波澜不惊,向墨梓凝道,“墨采女,属下告退。” 目送车夫上车后驾车离开,墨梓凝舍不得地一望再望,望到车子没了影才恋恋不舍地向府门走去。 墨浒惊闻墨梓凝回府省亲,吓得抖衣儿颤,莫不是在麟王府自己没有配合赵瑾年招供,差点饿死的三女儿回来找他算账了? “老爷,您抖什么?”家丁看墨浒浑身簌簌发抖,不住拿手帕擦汗,狗腿子地扶住墨浒。 “什么抖?本老爷是在掸灰……”墨浒甩开家丁搀扶,胡乱用手在身上掸了掸。 “可是老爷,您身上也没灰呀?”家丁本也想帮着墨浒掸灰,可惜看来看去,墨浒身上纤尘不染,实在看不出哪里有灰。 “闭嘴!”墨浒瞪眼,“废什么话,还不赶紧随本老爷去接墨采女入府。” 接连挨骂,家丁委屈巴巴地躬身道,“是。” 墨夫人听说墨梓凝回府省亲,先吩咐人把墨梓凝从前所住的绣楼打扫出来,又命人去厨房传话准备饭菜,这才自内宅出来。 采女身份虽然不如皇后,但好歹也算是皇上的人,墨府上下很是恭敬地列队迎接。 墨梓凝沿路看着这些熟悉的脸,有许多是她认得的当日摁手印指认她并非墨浒亲生女儿的人,想不到父亲还留着这些人,看来真是没把她这个三小姐当回事。 “爹,这些人怎么还留着?” 顺着墨梓凝的手指看去,墨浒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也都是逼不得已,身为墨家小姐,何必斤斤计较?” “什么叫逼不得已?”墨梓凝黑脸,“是你逼的,还是皇上逼的?难道不该给本采女一个交代?” “哈哈……”墨浒干笑几声,“若是想要个交代,采女也该找皇上要交代去。” 老爹居然不向着自己反向着外人,这还是祝他一臂之力的老爹了吗?墨梓凝冷哼,“爹,你变了。” “爹没变,是你变了。” 父女俩打哑谜打得正来劲,墨夫人恰好从内宅出来,迎头望见墨梓凝同墨浒边说话边向这边走来,满面含笑地招呼,“墨采女!” 听自己母亲这样叫自己,墨梓凝觉得十分别扭,但见到母亲的喜悦还是让她自动忽略了这点不快。 “娘!”墨梓凝笑呵呵走到近前,拉住母亲的手亲亲热热地说话。 “看来宫里真是会调教人,你这野性子可是少了不少。” 墨夫人一句话把墨梓凝归家的喜悦冲了个七七八八,她都忘了,墨家上上下下就没一个人会高兴她回来常住的,如果现在就告诉母亲自己要在家住三个月之久,不知墨府内上下会作何感想?墨梓凝腹诽着干笑了笑。 “娘亲,不是宫里会调教人,是本采女调教人调教得多了,知道该如何不讨人嫌。” “咳咳咳……”墨浒在后面重重咳了几声,墨梓凝才没再说下去。 她回家来就这么不受待见吗?墨梓凝嘟起嘴来,“我知道你们不欢迎本采女回来,与其本采女回来这里省亲,还不如去墨家老宅省亲来得舒坦,可本采女这次回来,就是要在这里常住,至少三个月。” “什么?”墨府内外一片哀嚎,就连墨浒和墨夫人也难掩苦色。 “墨采女,你不会真的是被皇上给逐出宫的吧?”墨夫人扶额质问。 “怎么可能,皇上逐谁出宫也不可能逐本采女出宫,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真的不是?”墨浒和墨夫人齐齐问话。 “不是!”墨梓凝信誓旦旦,“皇上刚才送本采女回府,舍不得地拉着本采女的手,好久都不肯松开呢。” “你是说皇上送你回来的?”墨浒表示无法相信,“刚才门丁可不是这么说的。” “门丁怎么说?”墨梓凝倒有些好奇,这府门内外能说出什么花来。 “一辆马车把你放到府门口就赶紧跑了。” “我呸!”墨梓凝捋袖子转身就要去找门丁算账,“敢说把本采女放下就跑了,瞎了你的狗眼。” 墨浒不许她胡闹,拉住墨梓凝道,“不管怎样,先进去再说。” 气鼓鼓地被送进前厅,墨梓凝一见到摆了满桌子的饭菜,顿时眉开眼笑,立即落座开吃。 从困龙庭里出来后,刚开始墨梓凝总是吃不进去东西,等到胃口大开后,每次吃的食量大到吓人,风卷残云一通胡吃海喝,满桌子饭菜被墨梓凝吃了个七七八八,一抹嘴吩咐道,“上茶。” 墨夫人和墨浒对视一眼,齐齐蹙眉。 墨浒端起茶慢悠悠道,“墨采女……” “怎么?”墨梓凝一边吃茶,一边又抓了块糕点。 “不会是皇上看你太能吃,所以把墨采女打发回娘家了吧?” “我说了,我不是被皇上赶回来的,我是……” 差点说漏嘴,墨梓凝忙用糕点塞住嘴,这时,却有家丁来报。 “皇上有旨,尹公公请墨采女去前门接旨。” 第二百二十四章踩在地上摩擦 “女儿,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何皇上要罚为父收留教导你整整三个月?” 与墨梓凝在府门前接下圣旨,恭送走气势汹汹的尹公公,墨浒苦着脸竖起三根手指头,血泪质问墨梓凝。 “我,我没做什么……”墨梓凝百口莫辩,赵瑾年送她回家时晴空万里无云,接着就派尹珏前来传旨,一脚把她踩在地上使劲摩擦,她的苦找谁说去? “没做什么,皇上会把你赶回娘家?”墨夫人跟上来指责墨梓凝的厚颜无耻,“明明就是被撵回来的,还不承认?” “算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反正有赵瑾年圣旨为佐证,她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还不如省些力气多吃点饭呢。 目送墨梓凝快步回去前厅,墨浒夫妻二人满脸苦色,“老爷,要不还是送墨采女去墨家老宅吧。” “我倒是想,可是,皇上勒令我教导于她,三个月不见成效,就要罢官免职,锁枷加身,哎……” 二人相互搀扶着才来到前厅门口,就听里面墨梓凝拍桌怒吼,“谁让你们撤桌子的?不知道本采女还没吃饱吗?” “墨梓凝,你在干什么?”墨浒断喝,不许墨梓凝胡闹。 “本采女没吃饱。” “刚才你吃了那么多,居然还没吃饱?”墨夫人愁容满面,“再这样吃下去,岂非连门都要出不去了?” 墨梓凝闻言冷笑,“怎么,我被困险些渴死饿死都没人在意,如今不过多吃了几口,母亲却担心起我胖得出不去门了?胖得出不去门又如何,总比饿死的强。” “你说什么?”墨夫人一脸茫然,“什么渴死饿死的,老爷,三屠在说什么?” “别听她的……”墨浒吩咐旁边婢女,“送夫人回内宅。” 目送墨夫人忧心忡忡的离开,墨浒命其他人也全部退下,关上门窗才开口道。 “怎么,墨采女是回府来寻老夫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墨梓凝坐进椅子里,唇畔含笑眼底森冷,“父亲不该给本采女一个解释吗?是什么原因,让你宁肯眼睁睁看着本采女差点死在困龙庭内,却一句话也不肯招?” “你让为父招什么?”墨浒两手一摊,表情无辜到透着委屈。 “你身为七情局局主,有多少事不能招,随便说上一两句,本采女岂不早就脱困了。” 面对墨梓凝的抱怨,墨浒哀声长叹,“谁告诉你为父是七情局局主的?” 墨浒话一出口,墨梓凝就是一愣,虽然种种迹象表明自己的父亲就是七情局局主,但父亲确实从未当面承认过这件事情。 “不是你,还有谁?” 墨浒苦着脸叹气摇头,一副苦主模样,“这为父哪里知晓……” 怎么说来说去,嫌疑最大的父亲倒成苦主了?真是能狡辩! 墨梓凝想着,直接上去搜查,抓住墨浒手臂两边看过,哪里有什么七情镯。 “父亲的七情镯呢?” “什么七情镯?”墨浒慌忙推开毛手毛脚的墨梓凝,“怎么越大越没规矩,怪不得皇上撵你回来,真是该好好教训才是。” 提到这事墨梓凝就来气,“再说一遍,本采女不是被撵回来的!” “不是撵就是赶,反正都差不多。” “你!”墨梓凝被墨浒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好了,为父知道你受了委屈,可那有什么办法,皇上要罚你,再看着你又渴又饿,为父也是君命难违……再说,你又是东元第一位女观察使,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想必你也该知道。” 被墨浒几句话把嘴堵了个严实,墨梓凝气哼哼道,“还真没发现父亲的口才居然这么好,正好,本采女需得在府里跟着爹学礼教三月,不妨也跟着父亲学学强词夺理的功夫。” “诶……”墨浒摆手,“为父哪里是强词夺理,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墨采女想学也学不来。” 墨梓凝闻言拧眉,“父亲这是什么话?难道本采女就连一句实话也没有?” 墨浒颔首,“墨采女谎话连篇的功夫,老夫今日已领教多次。” 墨梓凝气结,“好,父亲说得是,本采女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说完,墨梓凝走去门口,才要打开门,却听身后墨浒道。 “墨采女,你母亲身体欠佳,这三个月里还是少惹她生气为好。” 僵立在门口,墨梓凝略做思索,回首笑道,“本采女既然回来娘家,自然是要日日在父母面前尽孝才是,谈何惹母亲生气,父亲说笑了。” 打开门,墨梓凝扬长而去,留下墨浒一人伫立良久,倏而幽幽一声长叹。 回去自己未入宫时的闺阁凝香居,墨梓凝内外检查过,窗明几净,桌上茶果糕点一应俱全,就是不见人影。 “都躲哪里去了?给本采女出来!” 山大王似的一声喊,不多时从树后,假山里,还有扣在地上的竹筐内冒出数人,仆人婢女都有。 “你们都躲起来做什么?” 其中有些人是新近一二年来的,只闻墨梓凝威名,未见其人,藏起来也是因为听了墨家老人的话,如今一见,不过是个漂亮的小丫头,便觉得那些墨家老人都是故意吓他们,就是为了在新人面前树威名。 有胆大的,上前回话,“小人们不懂宫里的规矩,怕一时冲撞了墨采女,所以才藏起来的。” 不用此人说话,墨梓凝也看出他是新来的,若是老人见到她,准得先腿肚子转筋嘴打瓢地哆嗦一阵子才能说出话来。 “你是新来的?”墨梓凝语气亲切,那人更觉得是老人言过其实了。 “是,小的是去年腊月来的。” 墨梓凝点点头,“不错,这里是内宅,你一个在外面听差的小厮来我凝香居做什么?” “小人不是小厮,是,是公公……” “什么?”墨梓凝惊讶道,“什么时候墨府竟然也开始有公公了?” 此人闻言,脸成了红布,还是旁边的老人刘伯听不下去,劝墨梓凝。 “三小姐,您不是没吃饱吗?屋里给您预备了不少糕点,快进去吃点吧。” “刘伯,还是你最了解本小姐……” 墨梓凝蹦蹦跳跳进去屋里,回头见那些仆人都还杵在原地,大声向众人道,“都散了吧……”随后一指小太监道,“你,过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论伪装,孰胜孰负 坐到桌边又吃糕点又喝茶,墨梓凝命令小太监,“把门关上……” 小太监犹犹豫豫,“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 小太监手指自己,拿眼睛觑着墨梓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你不说你是太监吗?”墨梓凝把嘴里的龙凤酥伸脖吞下,一点形象也没有地连喝了几口茶,才继续道,“谈何孤男寡女?” “是,是奴才想多了。” 听小太监说得委屈,又见他老老实实把门窗都关上,墨梓凝瞥了他一眼,问道,“这回可以说了吧?” “墨采女要奴才说什么?” 声音语气怎么突然间有点熟悉?墨梓凝又多瞧了小太监几眼,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的,确实没见过,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墨梓凝放下手里茶盏道,“说你为什么会在墨府?墨府怎么可能有太监?” “哦,是这个呀……”小太监低着头娓娓道来,“奴才打小就净了身,因为有个算命的,说奴才是能和皇亲国戚拜把子的命,让奴才净了身后,就去北都墨家,因为墨家是凤凰窝,奴才迟早有一天会跟着飞黄腾达。” “啪!”墨梓凝一拍桌子,立起眼睛喝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居然敢胡说八道,本采女看你是活腻歪了。” “奴才不敢!”小太监嘴上说不敢,却是笑嘻嘻的,一点也没有怕的意思。 “你到底是何人,说!” “嘻嘻……”小太监一点也不怕墨梓凝,抬起头笑着问墨梓凝,“墨采女好狠的心,怎么这么快就把杂家给忘了。” 就在墨梓凝愣神的功夫,小太监抬手往脸上一抹…… “甄南?!”墨梓凝手指乔装潜进墨家的甄南,“你怎么又回来了?” “奴才舍不得墨采女,再说,奴才要是走了,谁伺候墨采女去?” “本采女哪里需要你伺候,你真是,好不容易给你送走了,你回来做什么?” “墨采女也别嘴硬,奴才本来也只是打算进来看看情况,若采女您是众星捧月似的,奴才就去外面走走长长见识,等您回宫的时候再回来,可谁知,墨采女您这也太惨了点,若奴才不留下来伺候,恐怕旁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所以……” 甄南毫不客气地戳墨梓凝痛处,戳得墨梓凝恨不能杀了他灭口。 “你刚才没看到那么人围着本采女转吗?” “是围着您转,还是躲着您转呀?”甄南憋笑。 “你!”墨梓凝憋气,白了眼甄南,“我看出来了,你就是回来气我的。” “哪儿舍得呀,兄长……” 兄长二字出口,墨梓凝没了脾气,招呼甄南道,“过来,一起坐下吃果子。” “不敢……”甄南倒不是不敢,而是无论人前人后他都不肯坏了规矩,墨梓凝明白。 “坐吧,本来送你走我也舍不得,就是墨家如今风雨飘摇,怕连累到你,既然把你送走你又跑回来,现在再送你走恐怕也不能了,你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何必还讲什么敢不敢的。” 无论墨梓凝说什么,甄南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墨采女多虑了,皇上送您回墨府,就是在给墨家机会,三个月为期,恐怕皇上心里早有眉目了。” “你怎么说得好像比我还懂皇上似的?” “自从奴才随墨采女从困龙庭内出来,就知道皇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伤到墨采女,根据这点,剩下的事情自然看得清楚。” 闻言,墨梓凝起身负手在地上来回踱步,“你倒是会说话,不过,你是怎么潜进墨家的,为何墨家无人发觉?“ “因为奴才假冒的人本就是墨家的人,不过这两天他病着,等病好了,墨采女就见到了。” “病了?”墨梓凝来到甄南面前,“是你让他病的吧?” 眼睁睁看着一丝羞赧爬上甄南的脸,墨梓凝只感到恶寒,这家伙怎么看着这么阴险? “墨采女,您看您说的,哪儿能呢?”甄南讪笑,只感觉墨梓凝抬了下胳膊,接着,脖子上传来细细碎碎的痒。 当着墨梓凝的面,甄南不好伸手抓痒,肩背不住地抽动着,墨梓凝恍如未觉。 “不能,我看就是你干的。” 脖子实在是太痒了,而且像是有东西在沿着脖颈向下爬,甄南实在受不住地抬手朝后脖颈抓了把,入手一个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甄南拿到面前一看,是个黑糊糊的大蜘蛛。 “妈呀!”甄南惨叫,满屋子乱窜。 ‘噗,哈哈哈……“墨梓凝看到甄南的样子,乐得哈哈大笑,”看你还敢不敢骗本采女。“ 外面的众仆人自从小太监随墨梓凝入内,并依言把门窗关上后,便贴墙根听动静,不出意外地听到小太监爹一声妈一声的哭号,彼此苦着脸咧嘴。 ”怎么样,不用猜,准被墨采女作弄得极惨,日后有咱们的苦日子可熬了。“ 众人哀叹,尤其是刘伯,颤抖着伸出三根手指,老泪纵横地道,”三个月,也不知道老夫能不能活过三个月了。“ “哎,若是没有皇上下旨命老爷教导墨采女,咱们老爷还能再把三小姐送回墨家老宅去,可眼下老爷总不能抗旨不尊吧,呜呜呜!” “好啦,别哭了……”墨梓凝抓住吓疯掉的甄南,“没事了,就一只蜘蛛,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吓死奴才了。” 甄南满脸又是泪又是汗的,表情嗔怪地问墨梓凝,“墨采女,你什么时候这般调皮的,在宫里你可不这样。” “在宫里有规矩跟着,我有什么办法,只能老实点咯。” 把腿软地甄南扶坐到椅子上,墨梓凝为表安慰,给甄南拿了块马蹄糕吃。 浑身吓到脱力,甄南接过马蹄糕吃了定神,又喝了几口茶才觉得好些。 “墨采女这么淘气,皇上知道吗?” 面对甄南的质疑,墨梓凝挑眉,“在皇上面前还不得把最好一面展现给他看,哪里能随便闹着玩。” 点点头,甄南表示同意,“那倒是……就是墨采女费尽心思地伪装,皇上好像也不大买账,看来墨采女就算再怎样装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是在报复本采女?”墨梓凝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道,“算了,你愿意怎么说都成,随便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转圈圈,墨采女头好晕 “好了,甄南,你去带人把院子里的杂草拔了。” “院子里哪有杂草?”甄南分明记得,这些仆人虽然都哀叹墨家三屠回来以后日子不好过了,可谁也没偷懒,凝香居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净利索,更别提地上会有杂草。 “本采女说有就有,快去!” 甄南只好领命出去,才出门口,就见一大堆仆人蹲在墙角边,尴尬地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快干活去……”甄南学着尹珏的样子呼喝。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发红,但就是没人多嘴,各个溜着墙根过去,开始在院子里找草拔,甄南为了表现自己服从命令认真执行墨采女要求跟过去指挥。 一群人在院子里挖宝一样找草拔,最后还是良心太疼的刘伯过来轻轻拍了拍甄南的肩。 “我说这位小公公,你有镜子吗?” 甄南蹙眉,看着刘伯道,“您这什么意思?” 刘伯语重心长地道,“哎,今天刘伯送给你一个忠告,日后在墨采女身边,时刻要记得检查仪表照镜子。” “……”甄南脸上的表情,随着刘伯的一句话精彩纷呈。 无聊地上去二楼卧室,墨梓凝推开窗子,眼望着散落在院子各处,苦于无草可拔而愁眉不展的众人,仿佛回到了未出阁的那段时光,因为自己过于顽皮,把墨府闹得鸡飞狗跳,时常被父亲送去墨家老宅,逢年过节才能接回来住上几日。 如今时隔多年再回到墨家,望着墨家熟悉的景致,好似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不用说别的,那个时候高高兴兴淘气的自己,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哎!”墨梓凝叹了口气,回身却撞进一个坚实怀抱里。 墨梓凝吃了一惊,是何人能在青天白日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闺房内? “怎么,墨采女见到本王觉得很意外吗?” 长得与赵瑾年神似的瑞王眼带戏谑地垂眸,望着怀里的墨梓凝笑得可恶。 “你怎么在这里?”墨梓凝狠狠推了瑞王一把,却被他揽住纤腰禁锢在怀里脱不得身。 “本王听说墨采女回了墨家,特意过来瞧瞧。” “有你这么瞧的吗?”墨梓凝挣脱不开,抬脚就要踩瑞王的脚,被瑞王弯腰打横抱起,在屋子里到处转圈,转得天旋地转,视线都没有了焦距。 “快,快停下来!”墨梓凝觉得再转下去就要吐了。 还好瑞王停了下来,轻轻松松继续抱着墨梓凝。 眼前一切都在不停地旋转,墨梓凝把头靠在瑞王肩头不住哼唧,“晕,晕死了。” “墨采女,可有想本王?” 动用酷刑的瑞王,慢悠悠问墨梓凝要口供。 说不想,肯定还得抱着她转,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了,墨梓凝才要开口,就听房内有人说话。 “瑞王爷,真是好手段,这种缺德事都干得出来。” 不只是墨梓凝,就是自认马上便要得逞的瑞王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道身影自房内暗影中走出,脸上斜罩着一个黑皮眼罩。 墨梓凝视线勉强集中向声音来处,恍惚间见到熟悉身影,尤其认出了眼罩,立即欢呼道,“梳子,快救我!” 秦枢子双手环抱胸前,身姿挺拔地走向瑞王,忽而转身向一旁床帐,把被褥铺好,转头道,“瑞王,请……” 两手加重了抱住墨梓凝的力度,瑞王脸上阴晴不定,许久才在秦枢子的注视下,把墨梓凝放到床上。 “多谢瑞王……”秦枢子客客气气向瑞王致谢,续而道,“皇上说了,若是属下遇见瑞王,还请瑞王去宫中见皇上一面。” 瑞王闻言挑眉,撩起眼皮道,“怎么,皇兄早已料到本王会来?” 秦枢子未置可否,“皇上有命,属只是听命行事。” “好……”瑞王微微颔首,“本王这就去。” 墨梓凝的视线被床帐遮挡,只听到瑞王阔步下楼的声响渐渐远去。 “梳子,你怎么在这里?”墨梓凝还是头晕得很,闭上眼睛问秦枢子。 “皇上不放心墨采女,特意派属下来瞧瞧……”秦枢子说完,关心地问墨梓凝,“怎么,还晕吗?” “晕……”墨梓凝难过地叹了口气,“晕得想吐。” 秦枢子自腰间荷包里拿出个糖球来,送到墨梓凝嘴边,“吃块糖能好些。” 墨梓凝张嘴接了含着,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慢慢扩散开来,确实好受了些。 “你怎么随身还带着糖呀?”墨梓凝嘴里含着糖,含混不清地问秦枢子。 “给我女儿准备的……”秦枢子满心甜蜜,把荷包重新揣好。 “哎呦,我还真忘了,你都是有女儿的人了……”墨梓凝不无感慨,“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妻女俱全了,还真是世事难料。” “是属下对不起他们母女。” “啧!”墨梓凝甜蜜蜜地咂吧了下嘴,睁开了眼睛,“这事确实你也有不对,我听皇上提及过旧事,也难为文凤有情有义……而且,看起来麟王那个人虽然胡闹了些,到底品性也不是很坏。” “是,若不是麟王肯收留文凤,真是不敢想象他们母女二人要如何才能等来与属下重逢,不过,最该谢的还是皇上,皇上真乃旷世仁君,否则,岂会有属下的今日。” 感觉不是很晕了,墨梓凝自床上坐起,“那倒是,否则,就凭你敢刺杀皇上,戳瞎你一只眼都是轻的。” “墨采女说的是……”秦枢子面露愧色,低着头站在一边,仿佛在向远在皇宫内的赵瑾年俯首认罪。 “皇上可好?” “还好,总是有那么多政务要忙,回去宫里后就没歇着。” 墨梓凝想了想,在屋子里的妆奁内翻找出一串红珊瑚手串,卸下一颗装进信封里,又去到桌案前,研磨写下。 ‘赠君海底生,伪相思,慰相思。’ 折好信纸,放进信封里,墨梓凝交与秦枢子嘱咐道,“若皇上问起本采女,你只说本采女一切安好,无需挂念。” “是。” 秦枢子接过信封,正要告辞离开,却被墨梓凝又叫住,“本采女得问问你,你和瑞王都是怎么青天白日,神不知鬼不觉跑进本采女屋里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秦枢子没有回答墨梓凝的问题,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嘴里的糖球还没有完全化掉,墨梓凝已经无聊到在屋子里呆不住,出去廊下散心。 “墨采女……”甄南哭哭唧唧来找墨梓凝。 “噗!”墨梓凝没忍住,到底笑出了声。 吃马蹄糕吃到嘴巴乌黑,坐椅子又坐了一屁股胭脂红的甄南脸色铁青,泪流满面地控诉墨梓凝,“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奴才,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呀?” “这怎么了,你就是坐椅子上吃了块马蹄糕而已,本采女什么也没做,你怎么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你还说,本来就是你害的,你还不承认?” 墨梓凝倒也不耍赖,笑眯眯道,“本采女那是跟你玩呢,别生气哈。” 说着,墨梓凝向着在院子里转圈的刘伯高声道,“刘伯,麻烦您过来送甄南去换身衣服洗洗脸。” “是!”刘伯小心翼翼地靠近,拉起甄南就走。 “刘伯……” 墨梓凝在身后慵懒叫了声,吓得刘伯浑身一抖,“墨采女还有何吩咐?” “刘伯可知道老刘的下落?” 刘伯和墨家老宅看门的刘德贵是远房亲戚,五十来岁,中等个,长得敦敦实实的,与每日里酒气熏天的刘德贵不同,刘伯老实厚道,做事有条不紊,所以很嫌弃刘德贵,每次刘德贵来府里领钱,刘伯都要教训上他几句,可惜,刘德贵没一次也没听进耳里去。 而今,听墨梓凝忽然问他刘德贵的事情,刘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那酒鬼不在墨家老宅看门,还能去哪里?” “可是本采女听说,他逃了。” 刘伯一脸的诧异,回头看向墨梓凝,“这,实在是没听说。” 看样子,刘伯不像是在撒谎,墨梓凝点头道,“那没事了。” 入夜,墨梓凝独自在凝香居用过晚饭,没有再踏出房门半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过刚刚和赵瑾年分开几个时辰而已,却像好久不见一样甚是想念,墨梓凝深恨自己没出息,又止不住地一遍遍在想,赵瑾年此时在做些什么。 想到赵瑾年,墨梓凝便联想到了这次回来墨家的重任,她实在想不出来父亲拼命保护的那个幕后主使会是谁,但父亲生性寡淡,除了家里人,几乎没见过他和什么人有交往,所以,最有可能这个幕后主使是父亲身边的人。 会是谁呢?墨梓凝默默想着,难道会是母亲?两位姐姐?亦或是…… 父亲家里人丁单薄,身上只有一个姐姐,嫁给了姑苏悬壶药庄掌柜,日子过得惬意舒坦,时常与墨浒有书信往来,难道会是姑姑? 越想心越乱,墨梓凝拍了拍发昏的脑子,过去窗前仰首望月。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蓦地,身后有人吟咏出声,墨梓凝回首,深深怀疑她的闺房有大变活人的功能。 “瑾年哥哥!”墨梓凝欢呼着扑进赵瑾年怀里,欣喜地不住用头蹭着赵瑾年的前襟,就象只讨人喜欢的猫咪。 抬手摸了摸墨梓凝毛茸茸的小脑袋瓜,赵瑾年难得眉眼含笑,“朕见不得伪相思,所以过来慰相思。” “瑾年哥哥,你真好!” 温香暖玉在怀,听着傻乎乎的娇嗔,赵瑾年抱墨梓凝到窗前,“怎么,才分开就想朕了?” 对月抒怀,却不想被赵瑾年抓个正着,墨梓凝坦然承认,“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臣妾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皇上,更何况分开足有大半天了。” “如此,墨采女这三个月如何熬得过去?” 赵瑾年打趣她?墨梓凝还真是第一次获得此种待遇,想了想道,“要不然,皇上有空就来坐坐吧,至少有个盼头,日子也便没那么难熬了。” “想得美。” 就知道自己说了赵瑾年也不会答应,可是不说出来她又心有不甘,果然,结果不出所料,墨梓凝黯然叹息,“想得美也是美,臣妾只求皇上准许臣妾若是想得厉害了,可以回去宫里见皇上一面。” 赵瑾年勾起唇角,绝情摇头,“除非墨采女能找到幕后主使,否则,别想着再回宫里。” 什么?墨梓凝反应过来赵瑾年这是一箭双雕,若是自己找出幕后主使,自然是达成目的,若是没找出来,便有了理由把自己拒之门外,真是妙呀!就知道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在算计自己,可自己偏偏是人家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皇上早就算计好了?” 俯首在墨梓凝唇上轻柔一吻,赵瑾年道,“要不然呢,留你这个嫌疑奸细在朕身边,岂非自找麻烦。” 无情,实在是太无情了!墨梓凝暗恨,“皇上就是如此看臣妾的?断定了墨侍郎与那主使有瓜葛?” “事上大多的巧合都是人为的,何况是如此多的巧合,你要朕如何去想?” 墨梓凝干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辩解,父亲的所作所为确实有很多无法解释得清,尤其那次突然出现在马车里,还口口声声说是皇上逼他现身…… 墨梓凝头疼欲裂,为什么总是有是非缠身不得安宁? “皇上如何想,臣妾做不了主,只是臣妾答应皇上的事情,一定会尽力办到。” 墨梓凝满脸苦恼之色,赵瑾年看在眼里,知道逼得有点紧了,便哄她道,“你只管去查,朕这边也会帮你。” 怎么帮?是帮着快点给她爹定罪?还是快点让那个幕后主使现身?不过也许是自己多想了,父亲最在意的人包括母亲、两位姐姐和姑姑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除非老爹外面养着个小的会是老爹以命保护的人,否则,说这几个人是主使根本不可能……何况老爹也没那胆子在外面养小的。 既然老爹最在意的人都不可能是幕后主使,那么,不正好证明了,赵瑾年怀疑的完全错误吗?墨梓凝思来想去,反倒安下心来。 “多谢皇上……”墨梓凝说完,踮起脚尖,一个羞怯的吻印在了赵瑾年唇上。 第二百二十八章皇上帮忙,麻烦缠身 “你们知道吗?”一群仆人躲在树后,嘀嘀咕咕地说着悄悄话。 “怎么了,你刚才去二门一趟,又听到什么八卦了?” “咱们三小姐现在可是北都名人了……” 甄南路过时恰好听到,蹑手蹑脚地凑过去,躲在旁边的花丛中偷听。 “三小姐什么时候不是名人?皇后一次,贬为废后一次,一指雷霆灭三千一次,这次又因为什么?” “这次可光荣了,据传三小姐因为有失女德,被皇上赶回墨家重新教育。” “哎呦!”一群人炸开了锅,“这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如此岂不连大小姐二小姐一并都坑了?” “可不是,大小姐二小姐哭哭啼啼回来娘家了,说是要问问三小姐,怎么在宫里也不知收敛些,害得她们在婆家抬不起头。” 听到这里,甄南小耗子一样贴边溜走,上去绣楼报给墨梓凝知晓。 “什么?”墨梓凝犹记昨夜赵瑾年曾说过会帮他的话,“这就是你所谓的帮我?”墨梓凝仰天怒吼。 “墨采女,冷静,一定要冷静!”甄南紧着劝暴走的墨梓凝。 “肯定是皇上派人造的谣,就是为了让大姐二姐回来,这样方便我调查,可是这招数简直,简直太……” “太阴险了!”甄南情急下只顾帮墨梓凝出气,话脱口而出,随即就觉得后脖颈子嗖嗖冒凉风,“奴才罪该万死!” 墨梓凝根本听不到什么罪该万死,只听到‘太阴险了’,拍着甄南的肩道,“对,兄弟,你说的太对了!” “墨采女,哈哈,哈哈……”甄南干笑着把墨梓凝的手拿开,“奴才不敢和采女称兄道弟,只求墨采女手下留情,再别让奴才丢丑就成。” “怎么,他们笑你了?”墨梓凝的手悬在半空,干巴巴地缩回,“刘伯还不知道你是宫里人?” “哪能呀,早知道了,不过,杂家顶替的那个仆人今儿回来后,倒是扬言要找奴才算账。” “呦,谁敢找你算账,他为什么要找你算账?”墨梓凝自从回来墨府后,八卦精神直线看涨。 “人家不是太监,我易容成人家偏偏说是太监,能不找杂家算账嘛。” 这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平。” 墨梓凝的甩手不管惹得甄南瘪嘴,“不为了你墨采女,杂家至于得罪人吗?” “这我管不了,我这还一堆麻烦解决不了呢,我那俩姐姐就够我受的了,哪里还有精神管你的麻烦。” 眼见墨梓凝提到二位姐姐满面愁人,甄南沉郁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怎么,二位小姐脾气不好?” 墨梓凝摇头,“岂止是好,简直是太好了……” “墨梓凝!”说曹操曹操到,门外前后进来二人,打头一人,身材丰腴,细腰肥臀,脸如银盘,浓眉凤目,叫着墨梓凝的名字,一看就是找来算账的架势。 “大姐,您来啦……”墨梓凝笑眯眯地上前问好。 “少来这套,你怎么又干丢人事,还是因为失了女德被赶回娘家,你让爹娘怎么出去面对世人?” 大姐气鼓鼓地教训,紧随其后的二姐上来,扶着大姐坐到椅子上,“大姐,小心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墨梓凝的二姐说话轻声慢语,身材不似大姐般丰腴,反而如弱柳扶风,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柳肩蛇腰,个头也是姐妹三个里面最矮的,模样天生有一种媚态,眼若秋波,既娇嗔且多情,温温柔柔地劝过大姐,抬头就对墨梓凝怒目而视。 “看你把大姐给气的,快说,你这回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既然没人给她好脸色,她也没必要站着听训,墨梓凝无所谓地退后几步,靠坐在美人榻上,一脸悠哉游哉地看着前来兴师问罪的二位姐姐。 “你!”二姐气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什么时候你才能收了这惹事生非的性子。” “我怎么了?二位姐姐又是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跑我这来说三道四的,别忘了,本采女可是皇上的人,说话可得注意点分寸。” 提到皇上,被气晕的二人清醒过来,语气果然柔和了三分,“外面都盛传是你失了女德,被皇上赶回来的……” 不等大姐说完,墨梓凝摆手,“外面盛传?还是皇上亲口说的?再说我淘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偏偏这功夫冒出个失女德的闲话来?二位姐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种坊间传闻也信?亏你们都是官宦家小姐,名门富贾里的正房,怎么连点分辨是非的常识都没有?” 向来都是训人,没想到反被自己的妹妹一顿训,大姐和二姐对视一眼,大姐拿出一本《女德》,二姐拿出一套《女四书》来,语气改为往日的温柔淑德。 “既然我们姐妹好不容易聚首,不管是否坊间传闻还是确有其事,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咱们姐姐也不能放任不管,所以,从现在起,大姐我上午负责教你默诵《女德》,二姐下午陪着你遍阅《女四书》,晚上入睡前,你须得把当日功课全部温习一遍,方可上床休息。” 墨梓凝痛快丢给二人二字,“做梦!” “好,你若是不听话,咱们就去找爹娘,让他们说说,我们姐妹二人做得何处有错,若有错,我二人一定改,但若是无错,墨梓凝,你就必须照做。” 大姐寸步不让,墨梓凝头疼不已,“就知道你们准拿这些来磨我。” “我们这哪里是磨你,根本就是为你好,你怎么就是不懂?”二姐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闹得墨梓凝牙酸。 忽然,墨梓凝抽着鼻子狠嗅了嗅,“什么味这么香?” “亏你还在宫里呆过,这是暹罗进贡的花露,是皇太后赏的,好闻吧?” 大姐得意洋洋的说完,二姐接着道,“可不是,还是大姐疼我,得了好东西,马上送了一瓶给我,香得很呢,我那几位妯娌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真是没见识,不过是花香而已,去花丛里站着,什么香味闻不到,这也至于嫉妒到眼红?” 墨梓凝的不屑换来二位姐姐同时白眼,“是呀,像你这种被赶回娘家的人,也就只能跑去花丛闻闻味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花露劫,生灵无辜 “嗡嗡嗡……” “什么声音?”大姐和二姐顿时汗毛倒竖,齐齐从椅子上站起身。 “嗡嗡嗡……” 声音越来越近,听起来像是在屋子里。 “大姐,二姐,你们怎么了?”墨梓凝恍如未觉,靠在美人榻上,歪头看着惊恐中的二人。 “啊!救命!蜜蜂!”二姐眼神好些,注意到几个小黑点从窗口进来,奔着她二人直冲过来,从那黑黄相间的小身子和特殊的嗡嗡声认出,这是闻香采蜜的蜜蜂,顿时慌了,又哭又叫手舞足蹈,本来尚且稳得住的大姐,首当其冲被一只蜜蜂蛰在脸上,也跟着哭叫起来。 “哪里来的蜜蜂?”墨梓凝高声向门外道,“快来帮大小姐和二小姐赶走,没事撒什么花露,真是自找麻烦。” 不管墨梓凝如何揶揄,俩位姐姐根本没空搭理,被蜜蜂追着一路从凝香居跑出去,没头没脑地到处乱钻。 耳听吵闹声迅速远去,墨梓凝乐呵呵地从美人榻上站起,“没事非来教训本采女,自找没趣。” “墨采女,您这也太狠了吧?那可是您的亲姐姐……”被墨梓凝暗中威胁出去捉蜜蜂回来的甄南,问心有愧地抱怨,“刚才杂家看到二位小姐蛰得满脸包,好惨!” “你没听到她们说要一天到晚折磨我吗?真让她们得逞,我还活不活了?” “那也不能这么干呀……”甄南皱起眉头道,“女人都在意自己的容貌,这让二位小姐怎么见人?” “难道让她俩天天在本采女耳根子边上念经就不过份了?”墨梓凝说到这里瞪眼,指着甄南道,“你胆子不小呀,敢和本采女顶嘴?” 得罪不起,甄南只能服软,“奴才不敢。” “哼,你最好老实些,要不然我就告诉大姐二姐蜜蜂是你抓来的。” “墨采女,你怎么这样?”甄南难以置信,堂堂采女居然无耻到如此地步。 “就这样了……”墨梓凝无赖挑眉,打趣甄南,“后没后悔偷偷潜入墨府来找本采女?” “没有,就是有点心疼。” “心疼?”墨梓凝不解甄南此语何意。 “嗯……”甄南万分沉痛,“墨采女的良心都丢了,奴才哪能不心疼。” “你,说得好!” 墨梓凝磨牙,甄南一见不好,连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没等跑出门,迎头撞见一人。 甄南被撞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对方一手扶住门框,勉强稳住身形,捂住胸口不住哎呦。 “刘伯!?”甄南看清来人,连忙爬起来把撞到脸色发白的刘伯扶住。 “哎呦,老夫的身子骨呦!”刘伯呻吟着拍了甄南一巴掌,“宫里来的,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乱跑什么?” “对不住,刘伯……”甄南有冤无处诉,抬眼扫见墨梓凝在一旁偷笑更是憋屈。 “刚才大小姐和二小姐被蜜蜂蛰了,老爷让马上找到蜂巢烧掉,老奴来是请墨采女把门窗都关好,免得一会儿蜂子乱飞,蛰到三小姐。” “烧蜂巢?”墨梓凝诧异道,“不过是几只蜜蜂淘气,哪里就需要把蜂巢都烧了?” “老爷吩咐,老奴只能照办。” 刘伯说话的功夫,几名婢女入内,楼上楼下把门窗关好,扶着刘伯一起出去门外,打算逃跑的甄南却留在了门里。 “这下墨采女高兴了?因为你要烧掉所有蜂巢,那些可都是命。” 被甄南挤兑,于心难安的墨梓凝为难道,“哪里知道父亲这般计较,蜂针还治疗风湿呢,干嘛一棍子打死,不行,我去找父亲说理去。” 墨梓凝说到做到,抬腿就要走,被甄南死命拉住,“墨采女,现在去已经来不及了,再说,万一现在正烧蜂巢,那些蜂子跑出来到处乱蛰,岂不是要被蛰死。” 墨梓凝叹了口气,“没想到父亲这般任意妄为……” “还不是墨采女挑起来的事端,这功夫又慈悲了。” “你还数落起来没完了?”墨梓凝蹙眉,趴在门板上侧耳听了会儿,外面听不到任何喧哗声。 偷偷将门欠开一条缝,墨梓凝向外观察,忽然一只蜜蜂飞过来,一针蛰在了墨梓凝的鼻子头上,墨梓凝嗷地一声痛叫,把门猛然关上。 “疼疼疼!”墨梓凝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快给杂家看看!”听墨梓凝叫得凄惨,甄南忙扳过墨梓凝的脸一看,顿时憋笑憋得辛苦。 墨梓凝的小翘鼻上赫然被蜜蜂蛰了个又红又肿的大包,可怜兮兮地两眼淌泪…… “好疼!”墨梓凝推开甄南捂住鼻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个不停。 真是一点坏事都干不了,这报应如影随形,墨梓凝心里嘀咕,嘴上却硬犟,“都怪父亲,非烧什么蜂巢,坑死人了!” “谁说为父烧蜂巢的?”墨浒推门进来,身边一只蜜蜂也没有。 “刚才刘伯来说,父亲要烧蜂巢的……”墨梓凝吸着鼻子控诉。 “说是说,做是做,你母亲吃斋念佛,不许为父伤害生灵。” 不是烧蜂巢自己居然还被蛰,那岂非更说明自己是遭了报应?墨梓凝默默在心里为自己哀叹。 “刚才你二位姐姐来,被蜜蜂蛰得满头包,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墨梓凝矢口否认。 “不是?”墨浒显然不信,“岂会如此之巧,你二位姐姐擦了花露,那些蜜蜂便跟着追来?” “蜜蜂都是闻香而来,我身上没撒花露,您看,这些蜜蜂不就不蛰我吗?” 墨浒闻言拧眉,抬手一指墨梓凝的鼻子,“不蛰?你这鼻子是怎么回事?” “哦,哈哈……我刚才吃了些桂花糕,可能是沾了甜香气,所以才会被蛰的。” “既然是吃了桂花糕,为何蜜蜂不蛰嘴反而蛰鼻子?” 墨浒不依不饶,墨梓凝语塞。 “看来,这府里是留不得墨采女这尊大佛了,老夫会据实上报给皇上知晓,早日接墨采女回宫,或者另请高明,老夫是没能耐教导墨采女了。” 这就要赶她走?墨梓凝越看老爹越可疑,“爹都教不了女儿,还去哪里另请高明?若是爹爹实在不喜女儿在此,女儿走就是,找皇上作甚?难道皇上日理万机,还有空来评判你墨府里的家长里短,是非曲直?” 第二百三十章败家女,抠门爹 “这这这……”墨浒杵在府门前,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墨侍郎觉得这一车花露还不够府里用度?”尹珏翘着兰花指,手指向拉来满满一车花露的马车,夸张地道。 “您是不知道,皇上一听说墨采女两位姐姐都有花露,偏偏贵为采女的墨采女反而没有,心疼的呦……啧啧啧,立即命杂家给送一车过来,说毕竟是皇上的人,墨采女做事不能小气,莫要只顾着自己用,墨府上下一起都赏些,若是不够,再命人来送。” “这好像不是重点吧?”告了御状的墨浒扶额,“臣说的是墨采女放蜜蜂蛰伤了她的二位姐姐,怎么会变成赏花露了?” 尹珏闻言脸色一变,“墨侍郎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皇上不对,不懂要领,抓错了重点?” “尹公公误会了……”墨浒咬牙,“微臣没那个意思。” “误会?”尹珏哪里有那么好说话,“那么,墨侍郎是何意思,不妨直说,杂家也好回宫向皇上复命。” 遇到难缠的尹珏,墨浒忍气吞声,“微臣的意思是,不需要皇上派人特意送来花露,微臣已命墨采女的二位姐姐送些花露给墨采女了。” “呦,墨侍郎,您可别怪杂家挑理,就算是墨采女的亲姐姐,也没道理让墨采女涎着脸去讨东西用,作为皇上的女人,都是她赏别人的,没有旁人赏她的道理,您说是不是,墨侍郎?” “是是是!”墨浒连连点头,“尹公公说得有理。” “姐妹间友爱是应当的,若是姐妹情深,互赠些闺房间的物件也没什么,可是都闹到同一个屋檐下,有人被蜜蜂蛰,有人闻着香味什么事都没有,这就有些过了,为人父母,不可有失偏颇,您说是吧,墨侍郎?” 敢情这是来给他上课的,墨浒继续点头,“尹公公说的极是。” “您也别总是说杂家说得对,杂家这也是为了您好,这次皇上心情好没计较,若是下次再听说墨采女在娘家受了什么委屈,恐怕皇上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是……” “尹公公!”墨梓凝早已听说送来一车花露的事,跑来府门前一看,尹珏果然没走,乐得连忙跑出来招呼。 “墨采女!”尹珏脸笑得像朵花,躬身问好,“您不在宫里,杂家可无聊了,您在这里可好?” “好着呢,一天天可热闹了……”墨梓凝拿眼觑着墨浒说着,说得墨浒又开始擦汗。 “那就好……”尹珏像是没注意到墨梓凝的目光似的,热乎乎地道,“若是缺什么少什么的,墨采女千万别嫌麻烦,只管派人去宫里找杂家,杂家一定亲自给墨采女送来。” “如此,本采女可就不客气了,有劳尹公公了。” “哪里……”尹珏眉开眼笑,“为墨采女办事,是杂家的福分,荣幸之至。” 尹珏越是和墨梓凝热热闹闹地说话,墨浒的汗流得越多,讪讪道,“尹公公多虑了,墨采女在自己娘家,缺了少了的,自然都会给置办齐全,哪里敢劳烦尹公公。” “不劳烦,皇上说了,只要是墨采女的事,杂家责无旁贷。” 提到皇上,墨梓凝两眼放亮,“皇上这几日可还好?” “好,也不好……”尹珏翘着兰花指面露羞涩,“好呢,是皇上身体好,东元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不好,是墨采女不在,皇上想念得很,时常对月长叹,说墨采女不在,满皇宫一片祥和,太安静了。” “哈哈哈……”墨梓凝大笑,咬牙低声道,“尹公公,您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当然是夸您了!”尹珏高声道,“您这么好的人,全天下都找不到第二个。” 提到皇上,墨梓凝又想起件事来,把尹珏拉到一边偷偷问他道,“对了,那些坊间谣言,是皇上让传出去的?” “什么谣言?”尹珏面上一愣,哎呦了声,义正言辞地道,“墨采女您这说哪儿的话呀?皇上岂会命人去做此等事?” “不是皇上干的还会是谁?”墨梓凝恨恨道,“造谣说我有失女德,被皇上赶回了娘家,简直岂有此理!” “那您也不能就冤枉是皇上干的呀……”尹珏为皇上喊冤,“再说,您都说是坊间造谣了,造谣的事都是一个线头能扯出一团乱麻来,什么话传不出来?皇上那是天之骄子,岂会和这些无赖是非扯上关系?墨采女切莫要再胡言乱语伤了皇上的心。” 怎么看尹珏都是在狡辩,墨梓凝一点也不信,“反正再让我听到这些谣言,我,我就……” 尹珏等着听,甚至是一脸期待。 “我就马上回宫,什么都不管了。” 也就这点出息了,尹珏在心里对没骨气的墨梓凝一顿鄙视,脸上却笑着道,“墨采女莫要意气用事,皇上吩咐的事该办还得办,要不然皇上不高兴了,您不是还得费力气哄嘛,多麻烦。” 这话听着是真别扭,不过墨梓凝在赵瑾年面前就没硬气过,说哄也没什么不对,点点头叹了声,“本采女宠皇上那是应该的,用得着你说。” 送走尹珏,墨浒手指一车花露道,“皇上赏给墨采女的东西,微臣不敢擅自做主,请墨采女处置。” “处什么置,一人一瓶分了便是。” “这败家丫头!”墨浒等到墨梓凝进去府门,忍不住跺脚,一瓶花露抵得上普通老百姓三个月开销,说送,一整车都送了出去,肉疼心更疼。 招手叫来管家,墨浒吩咐道,“把这一车花露送库房里去,没有本老爷的允许,谁也不许动。” “老爷,刚才三小姐不是说一人一瓶分了吗?”管家的老婆最喜欢花粉香料,早想得一瓶回家上供,谁承想被抠门老爷给截胡了,肉疼心更疼。 “扣你们三个月月钱,你们要是同意,本老爷现在就分。” 面对如此抠门的老爷,管家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 “不行就别惦记……”墨浒一挥手,“数好数量,一会儿本老爷要核对,差一瓶,唯你是问。” “抠门!”等到墨浒进去府门,管家跺脚,招呼人把一车花露送去库房,在心里把墨浒鄙视千遍。 第二百三十一章烧高香,一盒换三瓶 “墨采女,果然不出您所料,老爷把花露全送去了库房……”负责监视的甄南跑回来禀报。 “哼,我爹这抠门劲儿真是改不了了,一车花露他都能给扣下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这么多年来没成为东元第一大贪的?”墨梓凝拧眉思索这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想贪也得有那胆子,像墨侍郎这样胆小的人,恐怕也是有那心没那胆。” “你找抽是不是?”墨梓凝冷脸,“再敢以下犯上说我爹,小心你的脑袋。” “这也不怨奴才呀,说好的一人一瓶花露,我本来已经许诺大壮给他一整瓶花露,算是向他赔罪,结果谁知道半路这事黄了,到时候大壮又得找奴才麻烦,奴才找谁说理去?” “大壮?谁是大壮?”墨梓凝打量着愁眉苦脸的甄南,“在墨府里居然还有人敢欺负本采女的人?” “哎呀,不是……”甄南拉住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往外冲的墨梓凝,“是奴才冒名顶替的那个人,他叫大壮,这两天非缠着奴才给他个说法,奴才没办法,正好听说皇上赐了一车花露给采女,就寻思着向采女讨一瓶给他做补偿。” “你这瘦小枯干的易容成他时,也没见你壮到哪里去,怎么他会叫大壮?” 对于墨梓凝提出的问题,甄南羞赧道,“人家那是精瘦,精神着呢,不像奴才……不过,听说他小时候身体不大好,家里人为了让他长壮些,所以就取了个名叫大壮。” “哦,既如此,本采女去要一瓶来给你。” 墨梓凝说着,想了想又找来一套胭脂水粉捧在手里,甄南见了不解,“墨采女,你拿这套皇太后赏的胭脂做什么?” “啧……”墨梓凝无奈摇头,“你是真不懂规矩,和人家要东西,哪里能空着手去?” “可是,那本来就是皇上给采女您的,要自己的东西还得送礼?” “嗯,你这算说对了,只要东西入了人家的库房,再说是自己已经晚了。” 墨梓凝捧着胭脂水粉出了门,小声嘀咕道,“早知道先留下几瓶好了,爹也太抠了。” 前往墨浒夫妇所居于飞阁,墨梓凝还没等进门,迎头便撞见从库房回来的墨浒。 “爹……” 一见是墨梓凝,又瞧见她手里捧的东西,墨浒板着脸道,“墨采女有何事?” “爹,我听说你把花露都归入库了,想拿几瓶出来先用着。” 墨浒手捋墨髯道,“你看看你,才说过发下去一人一瓶,怎么样,马上就要自己拿来用,还是一拿就是好几瓶,若没有爹帮你保管,岂非连自己的用度都不够。” 听了墨浒冠冕堂皇的话,墨梓凝笑得十分精彩,“爹教训得是,都是女儿大手大脚惯了,哪里有爹抠……哦,不,有爹精细,牢爹费心,是女儿的不孝。” “哼,知道就好……”墨浒端着严父的架子道,“皇上送你的东西,爹担心你没个数,刚刚清点过,若是需要只管去找管家,让他拿库房钥匙给你,你自取便是,不必再来和爹说。” “谢谢爹!”墨梓凝笑着福了福身,墨浒这时才恍若才发现似的,手指墨梓凝手里的精贵礼盒道,“这是何物?” 终于端不住了吧,墨梓凝暗戳戳想着,笑回道,“是给娘的礼物,锦晏坊的胭脂,是皇太后赏的,精贵得很,我自己都舍不得用,特意留着给娘。” 闻言,墨浒笑逐颜开,伸手过去道,“算你孝顺,你娘最喜欢锦晏坊的胭脂了。” 不等墨浒手搭到盒子上,墨梓凝却退后两步躲开了,“爹,女儿好久没回府了,又不知道管家现在何处,若是没头苍蝇一样在府里乱找一起,就算天黑都未必能找到管家,既然遇见爹了,不如就让爹送梓凝去库房吧。” 就打算让墨梓凝在府里转到天黑拿不到花露,墨浒一听同样向后退,“钥匙在管家手里,就算爹陪你去,也打不开门。” “不对呀,我记得库房门钥匙管家一把爹一把娘一把,爹的钥匙最全,有一屋子最精贵的东西,连管家和娘都没有钥匙,如何爹现在却说没有钥匙,难道爹放权了?” 就算被揭穿,墨浒依然脸不红气不喘,编起谎来十分顺溜,“当然,如今爹把大权交到你娘手里,再不过问府里诸事。” “哎呀,爹威武呀!”墨梓凝竖起大拇哥赞道,“既然这样,我这就找娘去。” “你娘睡觉呢,别去吵她。” 被墨浒拦下,墨梓凝拢眉,“爹,您这就不对了,找不到管家,爹又没有钥匙,我去找娘要钥匙爹又不让,这万一皇上要是来了,问我怎么没用花露,我如何解释?” “皇上?”墨浒双眸一暗。 “是呀,皇上昨夜已经来过,或者今夜还会来……” “昨夜皇上来过?”墨浒紧着又问了句,墨梓凝点头。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墨梓凝抱着礼盒歪头道,“爹这话说的奇了,我们夫妻见面干嘛要告诉你呀?” “你……”墨浒老脸一红,“混账!” “或者,爹是不想有什么秘密怕皇上撞见?” “胡说八道!” 墨梓凝唇畔噙笑道,“爹,我和您开玩笑呢,您这么激动做什么?走吧,送我去拿几瓶花露,至少得让我能交代上。” 墨浒胡子气到翘起老高,“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命人给你送过去两瓶。” “两瓶?”墨梓凝咧嘴。 “你是撒花露还是卤花露,两瓶还不够你败家?” 墨梓凝无奈竖起三根手指头,“三瓶。” 拿来……”墨浒伸手,墨梓凝乖乖把手里锦晏坊的礼盒上交,这才获得老爹首肯,“三瓶至少用到这月底。” 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墨梓凝闷声应下,“好,这月底就这月底。” “回去吧,申时前送到。” 目的达成,墨梓凝回去凝香居静候。 “墨采女,怎么样了?”甄南等得火燎屁股似的,见了墨梓凝就问。 “申时送到。” “都送那么贵的胭脂水粉了,还得等到申时?”甄南愁得不住咧嘴。 “能答应就已经烧高香了,你还不知足……”扫见甄南一脸愁容,墨梓凝乐道,“谁让你胡乱许愿的,还不上愿活该!” 第二百三十二章三变二,浓换淡 等到掌灯时分,墨梓凝才收到墨浒送来的两瓶花露。 “怎么只有两瓶?”墨梓凝拧眉。 “管家没说,就交了两瓶花露吩咐奴婢送来,奴婢也不清楚。” “这个抠爹……”墨梓凝郁闷咕哝,挥挥手,命婢女退下。 “墨采女,怎么你就和老爷要了两瓶?”甄南担心墨梓凝不兑现承诺,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两瓶花露一脸愁容。 “两瓶还不够你卖人情的?” “什么,两瓶都给杂家?”甄南两眼放亮。 “嗯,你什么时候见本采女用过这玩意?” “可皇上若是问起来怎么办?” “皇上早知晓本采女习惯,擦了反倒才奇怪呢。” “原来如此,奴才多谢墨采女……”甄南乐呵呵把桌上的两瓶花露全部纳入袖中。 “叩见皇上!”院内忽然响起炸雷般的山呼声,把正在灯下说话的墨梓凝和甄南吓得原地跳起老高。 “皇上?”二人对视一眼,冲出门外。 赵瑾年身着玄衣,飘飘然纵身落入凝香居,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脚才沾地,周围却眨眼间数盏灯同时亮起,墨府上下百余口人堵在院子里,观赏一脸尴尬的皇上。 “臣墨浒恭迎皇上!” 为首墨浒上前跪拜,赵瑾年只是微微愣神,随即便一切如常,温和地道,“墨爱卿,平身。” “谢皇上!”墨浒缓缓站起,表情万分肃穆,“臣听墨采女说,皇上晚上或者会来,特意在此恭候……”说着,墨浒又照着赵瑾年身后瞧过,压低了声音问道,“皇上,不得护卫和秦领军没来?” 恰在这时,墨梓凝和甄南一前一后从门里出来,赵瑾年一见,立即丢下墨浒向墨梓凝走去。 “见过皇上……” 不等墨梓凝福身,赵瑾年已经一把将她扶住,上下打量道,“怎么看着好像清减了些。” 墨梓凝满脑袋问号看着赵瑾年,心说,自己才回府不到三天,哪里来的就清减了?没事找茬呢? “墨采女回来府内能吃能睡,谁知却清减了,想来是思念皇上太过消耗心神。” 墨浒在身后为墨梓凝注解,赵瑾年含笑,“既然如此,朕便天天来为墨采女解相思如何?” “谢皇上隆恩!”墨梓凝笑眯眯拉住赵瑾年袍裾称谢,转头冲一院子的人冷脸吼道,“还不快退下!” 本打算哄得赵瑾年把墨梓凝带走,没想到却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墨浒苦恼不已,挥手命众人退下。 “墨爱卿,朕是来看望墨采女的,你也退下吧。” 皇上面前,亲爹也得听话,墨浒躬身道,“是,微臣告退。” 还没等墨浒走到门口,赵瑾年忽然凑到墨梓凝近前抽着鼻子嗅了嗅,“朕送你的花露呢?怎么没擦?” “臣妾不喜欢,熏人得很,都发给下人们了。” 墨浒听了一小步一小步往外挪,却听赵瑾年道,“可是刚才站了一院子人,朕也没闻到有花露香,怎么回事?” “哦,臣妾让爹先清点入库,再按人头派发出去,免得落下谁倒不好了。” 墨浒听了才算放下些心来,刚要快步离开,赵瑾年紧跟着又道。 “不会是你们父女打算把花露都卖了换银子吧?朕可告诉你,那些花露别说北都,就算是整个东元都没有一模一样的,若是让朕发现这批花露流出在市面上,可别怪朕拿你是问。” “臣妾岂敢……” 说话间,墨梓凝请赵瑾年进屋,墨浒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挪步走开了。 “去把管家找来……”墨浒吩咐下去,不多时仆人找来管家回话。 “把那些花露按人头分发下去,不可再留。” “老爷不是要留着吗?怎么又要发下去?”管家不解,抠门老爷何时变得如此大方。 “适才皇上来,问起墨采女花露之事,再留着恐怕就是祸害了。” “可是,那些花露贵得很,这下老爷损失的银子可就太多了。” 刚刚被墨浒赏了两瓶花露的管家肉疼地直搓手,好像人家从他的口袋里掏了银子出去。 “皇上说了,那些花露独一无二,若是流通到市面上被他发现了……哎!” “这有何难……”管家附耳同墨浒道,“换掉花露瓶,再把那些香浓的花露勾兑些水进去,味道清淡些,这样不就并非独一无二了,再者,过些时日,把那些花露空瓶单独卖出去,就说是用过的,因为瓶子精致舍不得丢掉,卖了换银子,皇上难道连这还要查?” 墨浒闻言乐得眉开眼笑,“还是管家有办法,要不然这么一大家子的开销,哪里都用钱,可要本官如何是好。”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下既然效力老爷,自然要为老爷解烦忧。” 墨浒颔首,“得如此管家,也是老夫的福气。” “多谢老爷夸奖……”管家道,“既然如此,在下这就去办。” “慢!”墨浒伸手拦下管家,“今夜皇上在此,明日再动手不迟。” “是……”管家唯命是从,退出门外。 不知自己的爹胆敢连皇上都骗,墨梓凝高兴地道,“皇上怎么今夜又来了?” “怎么,不想朕来?” 赵瑾年抱墨梓凝入怀,张嘴咬在墨梓凝脖颈上,疼得墨梓凝倒抽一口气。 “皇上怎么咬人?” “你说呢?”赵瑾年还要再咬,被墨梓凝歪头用唇挡住。 好半天,俩个人才喘着气分开,“臣妾只是不想皇上过于辛苦。” “辛苦?”赵瑾年抱起墨梓凝道,“自从接你入宫,朕就没打算轻松过。” 这是什么话?墨梓凝撇撇嘴道,“可是这样皇宫墨府两头奔波,臣妾担心皇上身子受不了。” “与这些相比,斩除天机阁与焰帮,收归七情局,才是能让朕真正轻松下来的事情。” “皇上不是打算连七情局一起斩草除根吗?” “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七情局也一并斩除的?” “可是,若是父亲真的是七情局局主,而父亲又与那位真正的幕后主谋有所瓜葛,皇上还会容七情局在东元立足?” “墨采女这话从何说起,朕何时说过墨侍郎就是七情局局主?再者,就算与主谋有瓜葛,也未必能说明什么,七情局从未为祸过东元,只要肯接受诏安,东元又为何不容七情局?” 第二百三十三章香味变醋味 墨梓凝打量着今夜的赵瑾年,头发束在脑后,系着玄色抹额,脸色略显苍白,眼帘下隐隐有些淤青,从前总是红润的唇色如今浅淡得成了淡粉色,一身暗纹玄衣上无丝毫点缀,连寻常的玉佩都不曾戴,只腰间悬了柄宝剑,看起来不像是来与她幽会,倒像是来夜探墨府的,难道自己墨府里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皇上和我爹的说法倒是不谋而合……”墨梓凝趁隙拿过赵瑾年手里的鎏金球道,“都当着本采女的面否认掉父亲疑为七情局局主身份,却又谁都不肯让步,一个命本采女必须回家查明真相,一个死活不承认却又千方百计想赶本采女走。” “哦,怎么,墨侍郎想赶墨采女走?”赵瑾年若有所思,“难道墨府内有什么事,是不想你知晓的?” “这臣妾倒是没想到……”墨梓凝眼眸不由一暗,忽而一股幽香盈鼻,抽鼻细嗅道,“皇上身上哪里来的香?” 赵瑾年表情一贯地淡然,“朕宫里尚有一位皇后三位妃嫔,身上有香气也没什么稀奇。” “什么?”墨梓凝再顾虑不了其它,腾地从赵瑾年怀里站起,从自己三年内为赵瑾年整肃后宫业绩斐然想到在困龙庭九死一生,从六宫唯她一人得赵瑾年临幸到如今独自一人于墨府查案求真,赵瑾年却在宫里与他人寻欢……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脸色铁青地站在地上好半天没缓过气来,“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怎么,朕翻牌子还要告诉你吗?” 墨梓凝气结,“皇上说得是,臣妾一个小小采女,哪里有资格来过问皇上的事,既然皇上日理万机,白天晚上不分昼夜的忙,龙体重要,还请皇上早点回宫歇息去吧。” 闻言,赵瑾年脸色冷了下来,“既然如此,朕这就回宫……” 嘴上说着,赵瑾年却是纹丝未动,墨梓凝也不看他,只低垂着头福身道,“恭送皇上!” “你!”赵瑾年不悦,拍案而起,“墨梓凝,你当真以为朕宠你,你便可以为所欲为,居然敢给朕脸色看?” “臣妾不敢……”墨梓凝气哼哼道,“再说,臣妾从来就不知道被皇上宠的滋味,倒是几次三番死去活来,从皇后到废后,脸都让人拿来当鞋垫子踩了。” “好,看来朕来此看你就是个错误!”赵瑾年被墨梓凝顶撞的眼珠发红,“从皇后到妃嫔,哪一个不是对朕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哪里有一个朕身上稍有些香味,便如此这般不依不饶的?” 墨梓凝不管赵瑾年动没动气,反正是他碰了别的女人就不行,“皇上算是说对了,她们对皇上千依百顺,皇上只管去宠她们去,我又没拦着。” “墨梓凝!”赵瑾年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墨梓凝三个字,劈手夺过墨梓凝攥在手里的鎏金球,“朕的东西,不许你碰。” “你是本采女的人,也不许你去碰别的女人!”墨梓凝手里一空,鎏金球被夺,心里更是空落落到发酸。 赵瑾年眉眼锐利,喝道,“朕是皇上,何来是你的人?大胆,你是想朕治你的罪吗?” “不管怎样,反正你翻了别人的牌子就不行!” “皇上……”门外忽然传来不得低低的声音道,“已经戌时三刻了,皇上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 “不回!”赵瑾年和墨梓凝同时一声断喝,眼里满是血丝地瞪了彼此一眼,别开头谁也不理谁。 不得在外静默片刻,又道,“宫里传话过来,说是皇太后听说皇上不在宫里,找皇后问罪去了。” “皇太后为何会知晓朕不在宫中?”赵瑾年面向门口问话,不得闻言推门入内。 “听说是因为麟王多日未向皇太后请安,皇太后派人去麟王府也未曾见到麟王,所以晚上去了未央宫找皇上,发现皇上不在,只有尹公公一个人在殿内候着,当时就大发雷霆……” “呼!”赵瑾年吐出口恶气,阔步向门外走去。 “对,皇上快回宫吧,不只皇后,那些个妃嫔到时候没人翻牌子,岂不是要急死。” “呼!呼!”赵瑾年呼吸粗重,停步在门边,回身恶狠狠瞪着墨梓凝道,“朕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哪里来的那么多醋劲儿?” “臣妾陪伴皇上三年有余,难道皇上才知道?当初皇上唯我一人,就算后宫有再多妃嫔,臣妾也不在乎,可是,现在臣妾才回来墨府两日不到,皇上便染了别个女人的香气,臣妾受不得这些,若不然求皇上成全,便就此将臣妾逐出宫去,自生自灭好了。” “你还和朕闹?” 不得从未见过总是云淡风轻儒雅温和的赵瑾年气成这样,紧着向墨梓凝递眼色,墨梓凝早已因为赵瑾年承认碰了别的女人而气到昏头,根本不予理会。 “微臣没闹……”墨梓凝委屈到哽咽,“日后,微臣只是皇上的臣子,除了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外,微臣与皇上再无瓜葛。” “朕不过身上染了些香气,你怎么就闹起来没完?” 如果是懂事的女人,自然会顺着这话往上爬,主动承认错误,说是误会,可是墨梓凝只认准她和赵瑾年是夫妻,当初阖宫上下也只她和赵瑾年有夫妻之实,便要永远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哪里接受得了赵瑾年翻了别人的牌子,此时无论赵瑾年说什么,也浇不灭熊熊怒火,更别提低头认错了。 “是因为香气吗?”墨梓凝冷哼,“香气是哪里来的,皇上不是已经说了吗?微臣从此和皇上只是君臣,再不是什么夫妻。” “本来你我也不是什么夫妻……”赵瑾年被墨梓凝惹得火起,横眉道,“既然你不愿意在宫里呆下去,朕还你自由便是,另外,观察使的官职一并收回,凭你这样任性胡为的性子,哪里适合当朝为官。” “不回宫就不回,我墨梓凝绝不与他人共事一夫,官不当也罢,谁稀罕!” 第二百三十四章墨气人,痴心妄想 “皇上,这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吵起来了?”不得跟在赵瑾年身后悄声问道。 “谁知道这个女人醋劲这么大……”赵瑾年到现在还气得胸口发闷,“早上挑花露,朕特意自己擦些试过,觉得味道虽然浓郁了些,但用在女子身上尚可。 谁知,谁知送过来,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连用都未曾用过,反而追问朕身上哪里来的香味……” “就因为这事?”不得表示难以置信,“皇上是男人,本该让着些。” “连你也不帮朕说话?”赵瑾年赌气道,“她自己愿意怄气,难道也要朕哄?” 不得挠头,“你们夫妻间的事情,属下不便置喙。” 提到夫妻,赵瑾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哪里来的夫妻,就这样的妻不要也罢。” 墨梓凝追到门口,本想留赵瑾年,谁知却听到这样一句话,气得一边抹泪一边道,“皇上说的对,你这样的夫不要也罢。” “大胆!”被墨梓凝一再顶撞,赵瑾年吩咐不得,“掌嘴!” “看来皇上现在是翻牌子翻得高兴,只听新人笑,哪管旧人死活,也不用劳不得护卫掌嘴,我自己眼瞎,活该掌嘴,我自己来!” 啪……墨梓凝抡圆了巴掌,一下抽在自己脸上,赵瑾年瞬间捉住她再度扬起的手,“你这女人,真真可恶!” 赵瑾年恶狠狠说完,转身就走。 嘴巴子抽到脸都木了,还是甄南偷瞄着见赵瑾年真的走了,忙找来煮鸡蛋给墨梓凝散瘀。 拉着墨梓凝到灯下一看,嘴角挂着血丝,脸颊上五指印清晰可见,甄南叹了口气,“墨采女,你是不是傻,哪里能和皇上对着干?” “皇上已经逐我出宫,以后我就是一介平民女子,也用不起什么太监了,你快回宫另找主子去吧。” “你是不是疯了?”甄南被墨梓凝气到晕头,“怨不得皇上脾气那样好,都被你气跑了,活人都能被你给气死。” “怕气死,你还不赶紧走。” 墨梓凝扭身不理甄南。 “墨祖宗,本来就是你不对,奴才劝你两句你就赶奴才走,您这不是寒人的心吗?” “他都翻牌子碰别的女人了,难道就不寒我的心?” “您这就更不对了……”甄南劝道,“自古以来,皇上就算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身边至少也得有几十位常伴在侧的妃嫔,毕竟皇家血脉重要,哪里能真的像普通人家那样一夫一妻,再者,你看那些稍微有些财势的人家,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您这要求皇上只宠您一人,有点太痴心妄想了。” “呸!”墨梓凝骂道,“什么痴心妄想?人不同于畜牲,就是因为人有感情,彼此爱慕才会成为夫妻,难道做了皇上就成了种猪,非得找一大堆女人才好?” “我求您了!”甄南急得捂住墨梓凝的嘴,“您这口下留情,骂皇上是种猪,您这是不要命了?您不要命也成,奴才还想要呢。” 扯开甄南的手,墨梓凝拧眉,“不是说了,你怕就回宫去。” “不回,奴才就守在您身边,您飞黄腾达,我跟着您吃香喝辣,您要饭去,我帮您捧碗拿讨饭棍。” 甄南的一番话惹得墨梓凝噗嗤一声笑了,“没听说要饭的人还得旁人帮着拿讨饭棍的,快滚蛋吧。” “您是连皇上都敢骂的人,自然就算是讨饭,也与旁人不同。” 几句话把墨梓凝哄得露出笑容,抹了把额上的汗,甄南道。 “刚才皇上看样子气得不轻,就算您再生气,皇上大晚上的,从宫里巴巴的跑来墨府,还不是因为惦念您,哪里真能让皇上就这么心里不痛快的回宫去?万一赌气吃了东西或者睡下落了病根,您岂不是要悔恨终生?” “谁悔恨?”墨梓凝嘴硬不服软,“人家是皇上,也用不着我来心疼,有得是人抢着心疼呢。” “您真这么想?”甄南拿过风灯拎在手里道,“奴才是没这么狠的心,您不去找皇上,奴才去找,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上赌气走。” 说着,甄南举步出门,走了没几步就听墨梓凝在身后叫道,“站住!” 甄南假装听不到,出去门口没多远,墨梓凝追上来比他走得还快。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因为急于追赶,夜里灯光又不是很亮,墨梓凝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撞得整个人连连后退,幸亏甄南在后扶住她,否则非摔个大跟头不可。 “谁?”甄南说着,举灯向那人脸上照去。 “大壮,怎么是你?” 大壮借着灯光发现撞到自己的是墨梓凝,吓得一缩脖,躬身道,“见过墨采女。” 墨梓凝开口欲要教训,张了张嘴却没一点心情计较这些,一言不发绕过大壮就往外冲,甄南急得快步跟上,却被大壮一把抓住手臂道,“你不是说晚上给我送花露吗?怎么没来?” “跟上!”甄南拉住大壮一起走,追上墨梓凝后才悄声向大壮道,“早都预备好了,结果皇上一来就给耽搁了。” 说着,甄南把揣在怀里的花露拿出一瓶来交给大壮。 大壮欢喜接了,打开瓶子深吸一口,“阿嚏!阿嚏!”大壮被熏得接连打喷嚏,吸着鼻子道,“这味道真够香的。” 墨梓凝听到身后甄南和大壮嘀嘀咕咕,本来也没当回事,忽然嗅到一股浓香,有点像是赵瑾年身上香味的加强版,顿时止步转身向大壮道,“你手里拿的是花露?” 大壮宝贝地塞上瓶盖抱在怀里道,“是甄南一早就答应送给我的。” “给我……”墨梓凝伸手向大壮,大壮守财奴似的护住死活不肯给。 “奴才这里还有一瓶……”眼见墨梓凝就要发飙,甄南连忙献宝。 墨梓凝接过甄南递上来的花露打开闻过,又倒些出来擦在甄南的脖颈上,凑过去闻了闻,脸瞬间就白了。 “您这是怎么了?”甄南被墨梓凝闻得尴尬,又不好躲开,脸上红白交错,小心翼翼地问墨梓凝。 “完了,我冤枉了皇上,这下如何是好?” 听了墨梓凝的话,甄南反应过来,“您刚才就是因为这个香味和皇上吵架?” “嗯……”墨梓凝点头,满脸愁苦。 第二百三十五章及时补救,鸡飞狗跳 墨梓凝寻遍了墨府也没有见到赵瑾年踪迹,知道他是真的走了,后悔不迭。 “冲动是魔鬼啊!”甄南在后面念叨。 “我说你能不念叨了吗?”墨梓凝郁闷加窝火,回头怒斥甄南,“都念叨一晚上了,不烦吗?” “犯了错还不许人说……”甄南小小声嘀咕,闭上了嘴。 “走,出去找。” 墨梓凝说到做到,就要往府门外冲,被甄南死活拽住。 “大半夜的,哪里有女子在街上乱跑的,再说,你怎么就知道冤枉皇上了?如果是皇上把花露送其他妃嫔,不小心染了些在自己身上呢?” “不可能!”墨梓凝这点自信还是有的,“皇上送我的东西,绝对不会再送给旁人。” “这功夫又开始信皇上了,当初干嘛去了,把皇上气成那样……” 墨梓凝发现留甄南在身边就是个错误,这人专门就是为了气她存在的。 “你再说?”墨梓凝一瞪眼,甄南立马老实。 “走,去秦领军府邸。” 墨梓凝冲向马厩,一叠声让车夫套马。 马倌早已睡下,听到吵嚷声起来,见是墨梓凝,一句废话不敢多讲,把马车套好。 “墨采女,车夫这两日家里有事,到了晚上便回家去了,没有车夫。” 听了马倌禀报,墨梓凝揪住甄南问,“你会不会驾车?” 甄南摇头,“奴才不会。” “你呢?”墨梓凝问马倌。 担心惹祸上身,马倌摇头,“小的也不会。” “谁会?赶紧找来!” “放肆!”听下人来报,墨梓凝大半夜吵着要出府,墨浒赶过来将她拦下,“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子大半夜往外跑?你敢出府,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爹。” “哎呀,爹,我把皇上给得罪了,我这是要去给皇上赔罪……”墨梓凝哄墨浒,“您快帮着找个车夫来,等我把皇上哄好了,给您加官进爵,免得别人都叫你‘必(毕)升(生)侍郎’。” “什么‘必升侍郎’,你胡说什么?”墨浒被揭短,气得翘胡子。 “爹,快帮帮忙嘛!” “皇上既然已经回宫,就算你追过去也赶不及,大半夜的,谁肯放你进宫?还是明日再说吧。” 不管墨浒如何恐吓商量,墨梓凝软硬不吃,非要马上去找皇上。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墨浒指着胡闹的墨梓凝无奈道,“天一亮就找车夫回来行不行?” “不行!” 墨梓凝上去马车就要自己驾车走,被甄南死命拦下,“奴才会,让奴才来。” “你会?”墨梓凝揪住甄南质问,“刚才你不是还说不会吗?” 甄南苦着脸道,“那是因为奴才多年没碰车了,心里没底才那么说的。” 甄南平日里看着比女孩子也强不了多少,又打小长在深宫之中,说不会赶车很正常,说会才让人难以置信,墨梓凝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奴才真的会,以前奴才有一阵子打算追随姬太仆,所以偷偷学过。” 听甄南提到已经死了的姬太仆,墨梓凝狠瞪了甄南两眼,把马鞭丢给他,自己钻进了车里。 “甄公公,您怎么能陪着她胡闹,快下来!” 墨浒拦在马车前不许走,墨梓凝撩起帷裳道,“父亲放心,就算我去找皇上被降了罪,也连累不到墨家。” 说罢,墨梓凝催促甄南道,“快走!” 墨浒一见实在拦不住,只好让开,甄南驾车出了墨府,直奔秦中领军府。 到了府门前,中领军府门上高挑灯笼,明晃晃照着匾额上的烫金大字,之下却大门紧闭,不见半个人影。 “开门!” 墨梓凝上前擂得大门山响,不多时有人口齿不清地咕哝,“这大半夜的,谁呀?” “让秦枢子出来!” 门房一听是女子声音,暗道不好,莫不是自家中领军在外拈花惹草,人家找上门了?慌忙去找了好几个人来,嘱咐其中一名婆子道,“你想法把门外那个主儿给请走。” 婆子拍着胸脯道,“放心,看老身的。” 府门打开,墨梓凝见是一名婆子出来,歪头看向门里,倒也没瞧见其他人,便问她道,“秦枢子呢?” 胆敢直呼她家中领军的名讳,婆子估计这肯定是个没什么教养的泼辣货,便掐腰道,“中领军今夜在宫中当值,不在家……” “秦枢子今夜在宫里当值?!”墨梓凝仿佛见到了希望,欢喜道,“多谢!告辞。” 做足了准备要把墨梓凝教训一顿,让她再不敢来闹的婆子一根手指头未动,连话都没多说一句,就见墨梓凝撒着欢地爬上马车扬长而去,噎得不住用拳头捶胸。 甄南驾车技术相当不错,不多时来到宫门前,找守卫请秦枢子出来。 “秦中领军没在宫里……”守卫虽然不认识甄南,但见他言谈不俗,又能直接说出秦枢子职位,猜测并非歹人,便据实相告。 “杂家有急事,不知可否告知秦中领军去了哪里?” 守卫摇头,“这功夫大约是在家里睡觉吧,不过,有的时候皇上有吩咐,秦中领军都是随叫随到,咱们哪里知道他此时到底在何处。” 甄南无奈,只好回去马车向墨梓凝讲述情况。 “告诉他,秦枢子不在,就找不得……” 这下甄南为难了,“不得是皇上贴身护卫,哪是杂家说找就能找来的?” 守卫见马车迟迟不肯离开,甄南站在车边像是和车里什么人说话,便过来道,“车上何人?” 墨梓凝听到动静,隔着车帘道,“本采女要见皇上……” “原来是墨采女……”守卫躬身一礼,开口便道,“采女恕罪,皇上吩咐,只要是采女敢踏进皇宫一步,立即把腿打折。” “我去!”墨梓凝怒目,续而大声道,“然后呢?” 守卫老实回答,“然后拖出去丢回墨府。” “赵瑾年,你可真够绝的!”墨梓凝磨牙,再问,“说没说要打折几条腿。” “这……”守卫答不上来,“皇上没说。” “如果两条腿都打折,还会丢回墨府吗?” “皇上也没说……” 墨梓凝闻言跳下车向着守卫道,“如此,你把本采女两条腿都打折,本采女爬着去见皇上。” 第二百三十六章男人一样会记仇 “皇上请墨采女回墨府……”秦枢子的出现,阻止了墨梓凝再继续胡闹下去。 “回去墨府?”墨梓凝满头雾水,“皇上没在宫里?” 秦枢子保持缄默,根本不回答墨梓凝的问题。 “那皇上是根本没离开过墨府,还是回来宫里后又去的墨府?” “……” 秦枢子的沉默让墨梓凝又有了那种被赵瑾年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 墨梓凝上去马车,甄南这次被秦枢子赶去和墨梓凝坐进车厢内,三人在一片寂静中回去了墨家。 赵瑾年坐在前厅里,由墨浒陪着吃茶。 被要求坐下的墨浒,君命不可违地小半边屁股搭在椅子边上,坐着比站着还累。 “见过皇上……”墨梓凝进门后,先向赵瑾年福身施礼,接着向墨浒道,“爹……” “皇上,墨采女已回府,微臣告退。” 赵瑾年微微颔首,墨浒逃也似的退出门外,抹了把额上冷汗颤颤巍巍地走开了。 “听说你闹着要见朕?” 有许多话想问赵瑾年,但见了面又不知从何说起,墨梓凝不客气地坐进墨浒之前所坐位置,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赵瑾年随便墨梓凝折腾,眉眼淡淡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出静默的戏。 “我错了……” “哦?”赵瑾年似乎早已预料到墨梓凝会这样说,端着茶慢慢呷着。 “皇上送我的东西若是不喜欢就该直接退回去,免得皇上白白浪费了心思。” 赵瑾年闻言,脸色又冷了几分。 “朕送你的东西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可是,皇上的东西并非是送给臣妾……” “臣妾?”赵瑾年像是无意的低语,令墨梓凝脸色绯红。 “是,我不该不问青红皂白乱吃醋。” “哼……” 赵瑾年像是余怒未消,又像是不屑墨梓凝的解释,听得墨梓凝耳根子火辣辣的。 “皇上还生气呢?”墨梓凝厚着脸皮问赵瑾年,后者仿佛没听见。 “这花露的香味真好闻,谢皇上!” 无论墨梓凝说什么,赵瑾年都是爱搭不理,墨梓凝无语了,怎么男人哄起来这么费劲? “那些花露臣妾闻着和大姐二姐用的不大一样。” 赵瑾年将手里的茶盏摔在桌上,语气发闷地道,“是朕亲自挑的,结果人家不领情不说,根本连碰都没碰过。” 真是不依不饶的,墨梓凝暗暗叹气,“皇上要怎样才不气?” “朕什么时候生过气?” 看来今天是谈什么崩什么,墨梓凝选择放弃任何口头上的求和,主动提出,“天色也不早了,明日皇上还要上早朝,不如就在臣妾的房里将就一晚上吧。” “朕为什么要将就?” 对上赵瑾年的冰块脸,墨梓凝的表情堪称精彩纷呈,“要臣妾怎样,皇上才高兴?” “哼,朕又不是女人,哪里需要你来哄朕高兴。” 动嘴不行,墨梓凝决定动手好了,上去一把拉住赵瑾年的衣袖,笑着商量,“皇上,别这样嘛,人家知错了。” “松手!”赵瑾年甩开墨梓凝拉扯,正色道,“你我既非夫妻,就不该拉拉扯扯。”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墨梓凝好脾气地道,“那些都是一时气话,当不得真的。” “你敢欺君?” “不是!”墨梓凝都快疯了,她都已经做小伏低了,还想她怎样? 就在墨梓凝愣神的功夫,赵瑾年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这人要是真的回去宫里,她再想见面可就难了,墨梓凝一急,追上去拉住赵瑾年,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根本不会让墨梓凝偷袭得逞,赵瑾年头别向一边微微扬起,躲过墨梓凝荼毒,伸手把墨梓凝甩飞,推开门走出门外。 “瑾年哥哥!”被pia飞的墨梓凝锲而不舍,追过去自后抱住赵瑾年纤腰,借机猛卡油,把脸贴在赵瑾年劲瘦的背上,要多舒服有多舒服,根本就忘了自己到底要意欲何为了。 “放手!”背对着墨梓凝,赵瑾年嘴角微微上翘,声音却冷得冻人。 “不放,我不该怀疑你,是我的的错,我知道误会你了,就拼了命的要去找你,我一个女人都厚着脸皮哄你了,你干嘛还得理不饶人?” “朕是男人,哪里用你哄,再说,朕根本也没离开过墨府,你到处乱跑什么?” “皇上没离开过墨府?”墨梓凝的脸刷地变白了,“我怎么没瞧见皇上?” 赵瑾年不语,墨梓凝撒娇道,“哎呀,就告诉人家嘛,知道委屈了皇上,我都要急疯了,为了去追你,差点把我爹都给气死……快说嘛!” 墨梓凝撒娇撒得赵瑾年止不住地打冷颤,但还是咬牙道,“咳咳,墨采女,注意形象……” 鼻端嗅着赵瑾年的清香,墨梓凝贪婪地把整张脸埋在赵瑾年的背后继续肉麻,“要什么形象,有了皇上,我什么形象都不要,脸都可以不要了。” “嗯哼!”骤然响起的一声闷咳,墨梓凝顿觉不对,从赵瑾年的背后探出头来一看,爹娘,二位姐姐,还有一众墨府下人全都站在院子里,正万分丢脸地齐刷刷别开头,谁也不曾看她一眼。 别说形象,也别说什么脸了,以后她再也不用活了!墨梓凝缩回赵瑾年背后,磨牙地一声低吼,“皇上,你怎么不提醒人家?” “提醒什么?”赵瑾年憋笑,语气却一本正经到让人齿寒,“难道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又要给她扣欺君之罪的帽子?墨梓凝憋屈,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皇上,这夜已经深了,不如还是早些歇息吧。” 不得出现得恰到好处,墨梓凝很自恋地认为,不得就是在给她解围,遂向不得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结果,被人家明晃晃无视了。 “朕今日留宿凝香居……” 听说皇上要入住墨府,墨浒连忙命人速速准备。 赵瑾年悠悠然道,“听说凝香居是墨采女的闺房?” “是……”墨浒应声道,“微臣这就命小女搬出去。” 正想着借机一步到位哄好赵瑾年,墨梓凝一听要她搬出凝香居,当场不干了,扯起嗓门道,“不,皇上入住凝香居,本采女为什么要搬出去?” “因为,你我不是夫妻……” 赵瑾年丢下一句话就走,留墨梓凝瑟瑟在风中凌乱,“皇上,你怎么这么记仇呀!” 第二百三十七章中机关,思前想后 “墨采女,作为女人,你居然趴男人窗户,你到底要不要脸呀?”甄南跟在墨梓凝身后咕哝。 趴在窗台向屋内偷窥的墨梓凝,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脸,“我的脸好像已经丢尽了,没脸了,还怎么要?再说,只要我的瑾年哥哥高兴,我无所谓。” 墨梓凝的满不在乎让甄南汗颜,“没想到墨采女是如此……”甄南如此了半天,愣是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 “如此什么?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墨梓凝伸手把住窗台就要爬进去。 “停!”甄南急得拉住墨梓凝,“屋子里灯都熄了,皇上应该已经睡了,咱们这样进去,万一惊了圣驾不好吧?” “什么咱们,我哪里让你进去了?”墨梓凝推开甄南拉扯的手,“再说,不得护卫都没拦着,你干嘛拦我?” “不得护卫那是不好意思拦你,怕你没脸,等你进了屋,若是惊了圣驾,你看不得护卫怎么收拾你。” “嘁!”墨梓凝不屑冷哼,“少拿不得护卫吓唬我,皇上或者正等着我呢,要不然怎么睡得着。” 不听劝阻的墨梓凝抬腿跨过窗台,跳到地上,忽然,咔哒两声机关响,墨梓凝只觉两条小腿被什么箍住,正在她愣神的功夫,头上跟着落下一物将她兜头罩住,墨梓凝慌乱间伸手去摸,发现竟然是精铁做的网眼笼子。 “喂,是我,墨采女,不得护卫,你这机关做得好巧,快放本采女出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根本没人搭理,墨梓凝回头看向窗外,希望甄南能进来助她脱困,回头却不见甄南踪影。 她就这样掉进陷阱里了?是不得做的?还是赵瑾年授意? 站在原地适应了下房内的黑暗,墨梓凝见床帐已经落下,床前脚踏上摆着赵瑾年的龙靴,墨梓凝想叫赵瑾年,又不忍心他熬夜到这么晚还要被自己折腾,想想还是自己解决问题来得好些。 低下头打量箍住自己双腿的东西,是两个犹如兽夹却没有锯齿,并且外围还用棉花包住的夹子,弯腰试着掰了下,夹子力道大得吓人,凭她那点力气想要掰开根本不可能。 “喂!”墨梓凝低低地叫道,“不得护卫,这样夹下去,我腿就要废掉了,你忍心吗?” 房内依旧悄无声息,墨梓凝叹息道,“就算你想替皇上出气,也不能害我残废呀,于心何忍?” 墨梓凝絮絮叨叨了半天,根本就是在自说自话。 不死心地低头打量夹子两边,墨梓凝赫然发现,那夹子边上有两道机关,伸手一扭,夹子自动脱落。 “怪不得不理我呢,原来是有机关呀……”墨梓凝庆幸到美滋滋,继续在扣住她的网眼笼子周围寻找机关,不过这次可没那么幸运,什么机关也没有,看样子就是打算把她关住不放。 守着窗口,虽然是春末夏初,但夜风依旧寒凉,墨梓凝站在笼子里,没一会就被窗口的风吹得遍体生寒,坐到地上抱成一团。 “咔哒……”身后传来窗棂轻磕声,墨梓凝回头一看,窗户居然被人自外关上了。 只要不吹风,墨梓凝身上便暖和了许多,也就有精神继续寻找出去笼子的办法,就是找了半天,笼子结实得让人欲哭无泪。 “算了,只要能守着皇上,关笼子就关笼子好了。” 墨梓凝自我安慰着,靠坐在笼子边上,眼望着床前脚蹬上的龙靴出神。 墨梓凝记得赵瑾年这双龙靴还是李皇贵妃亲手做的,当时自己还是皇后,因为霸占赵瑾年日久,惹得后宫众人对她积怨日深,甚至这怨气都传到了朝堂上…… 有大臣劝赵瑾年,为了皇家子嗣,皇上需得雨露均沾,赵瑾年闻言,一语不发,脱下一只龙靴,挥剑削去一块,说道。 “朕弃皇后宠幸众妃嫔,譬如削足而适履,杀头而便冠,如今朕削靴代足,若再有人提及此事,朕必视之为谗贼。” 事后她听说此事,真的是感动到无以复加,笨手笨脚地想为赵瑾年做双龙靴,奈何自己手艺太差,反倒是巧手的李皇贵妃,接连做了两双龙靴送给赵瑾年,寓意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哄得赵瑾年连着好几天去找李皇贵妃品茶下棋,作画论诗。 如今物是人非,李皇贵妃业已作古,幸而皇上对她的心却还没有变,但自己这份痴心却越来越经不起一点触动,稍见风浪便摇摇欲坠,再没了当年的自信。 静夜沉思,墨梓凝忽然不那么着急出去笼子了,想想自己跟着赵瑾年这几年,被他折腾坑了无数次,不是自己夸自己,换作旁的女人,就算再喜欢赵瑾年也早受不了的跑了,自己还能坚持着守在赵瑾年身边不离不弃,已经算是奇迹了。 什么感情能架得住赵瑾年这样的折腾呢?墨梓凝想着叹了口气,不过,谁让她喜欢呢?再说,赵瑾年也还是在意她的,否则,岂会在朝堂上说那些话?更何况,有的时候,赵瑾年浓情蜜意起来比经年陈酿还醇厚,“算了,还是那句话,这辈子算是栽在他手里了。” 墨梓凝咕哝了句,忽而又想起自己身上的任务来,连着想到自己只不过和父亲提及过皇上晚上会来,结果晚上墨浒就带了阖府上下来堵赵瑾年,明着是恭候,但暗地里好像并非是那么回事,如果说墨浒是在变相提防赵瑾年夜探墨府,反而更说得过去。 思来想去,墨梓凝脑袋发沉,不住磕头,睡眼朦胧地竟打起瞌睡来。 “嗖嗖……”窗外射入两枚飞镖,刺破窗户纸恰好扎在笼子眼上,金属碰撞声惊醒了迷糊中的墨梓凝。 抬手揉了揉眼睛,墨梓凝仰头看向笼子上方,在朦胧的月色里,却见笼子眼里扎了两只闪着幽光的飞镖。 “有刺客!”墨梓凝大叫,“快,保护皇上!” 这时,床帐内响起窸窣,不多时身穿亵衣亵裤披着锦袍的赵瑾年自床帐内出来,不得也跟着现身。 俩个人均是神色凝重,却没一个人打算解放墨梓凝。 “快放我出去!”墨梓凝急得跳脚。 赵瑾年立于黑暗之中,幽幽道,“老实呆着,你在里面比在外面安全。” 第二百三十八章父与女,天壤之别 “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墨浒惊闻有刺客闯入凝香居,忙前来向赵瑾年请罪。 被关在笼子里的墨梓凝听到,压低声音商量赵瑾年,“皇上,还是快放臣妾出来吧,否则,让旁人看见了多不好。” 赵瑾年没说什么,摆了摆手,黑暗中,墨梓凝也没看清楚不得是怎么弄的,笼子直接升空,还了她自由。 墨浒站在院子里等了会儿,见楼内依旧没有掌灯,知道此时危机尚未解除,赵瑾年不会露面,便吩咐家丁在凝香居周围布控,并加紧搜捕刺客。 不得担心赵瑾年安危,躬身道,“请皇上还是即刻回宫吧……” 不知为何,就算屋子里月光朦胧视线不明,墨梓凝还是看清了赵瑾年脸上的不虞之色。 “朕此时若是回宫,岂非正中他人下怀。” “皇上安危要紧,就算是有人有意为之……” 不得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梓凝截住。 “谁有意为之?不得,你这话从何谈起?”墨梓凝不依不饶道,“若是不得护卫知晓系何人所为,还请据实相告,莫要让墨府受此恶人陷害。” 不得冷然道,“若是属下知晓此人,还轮不到墨采女出手。” 说来说去,居然并不知道刺客为何人所派,墨梓凝道,“既然不知晓,为何要说有意为之,此乃本采女娘家,墨侍郎的府邸,难道不得护卫是在含沙射影?不如今日便把话说个明白。” “墨侍郎……”院子里,秦枢子带人入内,向墨浒道,“刺客已经抓到,一死一伤,墨侍郎护驾不利,还请随本官走一趟吧。” 墨梓凝在屋里听见,没了心思去与不得一争长短,跑出门外,却见秦枢子正押着墨浒向院外走去。 “且慢!” 秦枢子脚步不停,连头都没回,“皇上遇刺,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干涉调查。” “本采女什么时候成了闲杂人等了?秦枢子,你给我站住!” 无论墨梓凝如何呼喊,秦枢子还是带人押走了墨浒,闻讯赶来的墨夫人一路追一路哭,闹得墨府上下鸡飞狗跳。 吱呀,门开处,赵瑾年穿戴整齐地出现,仅由不得一人护卫着向府门而去。 “皇上!”墨梓凝追上去想要为墨浒说情,赵瑾年先拦下了她。 “墨采女,朕在墨府遇刺,墨侍郎难逃其责,秦中领军只是押他去调查已是法外开恩。” 怎么自己才回府两天,不是老爹堵赵瑾年,就是赵瑾年遇刺押走老爹的,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在明争暗斗,可是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何意义? “既然皇上是在本采女娘家遇刺,本采女也难辞其咎,不如连本采女也一并押走吧。” 赵瑾年回首看向她,眼神清冷,半晌颔首道,“好。” 什么?墨梓凝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在怀疑她? 不用墨梓凝相信自己的耳朵,秦枢子耳聪目明地指挥着人将墨梓凝一并押走。 墨府一下子被抓走俩个,尤其是墨府的主心骨墨浒被抓,上下顿时一片哀嚎,各个哭着喊着求放了墨浒,就是没人替墨梓凝求情。 父女俩的待遇天壤之别,墨梓凝默默忍受着被抛弃的心酸。 被押去刑部大牢,墨梓凝单间,墨浒也是同样待遇,因为是父女俩,又是重犯,也没分男女牢房,二人仅隔着个栅栏,墨浒这边有人探视,衣服被褥饭菜茶点样样精细,反观墨梓凝这边,简直就是弃儿,要什么没什么,眼巴巴看着墨浒吃不了,把好酒好菜的送给牢头,墨梓凝盘腿坐在硬板床上,对着铁栅栏感伤,幽幽道。 “本采女到底是不是爹娘亲生,怎么连个厚实点的衣服都没人给送?” 墨浒这才如梦方醒,立即吩咐人给三小姐也送些东西过来。 “爹,你说那些刺客是不是你派来的?”墨梓凝披上下人送来的夹袄,才算抵住了牢内的阴寒,身上好受些了,便过来隔着栅栏问她爹。 “胡说!”墨浒喝住墨梓凝,“为父派人行刺皇上作甚?” “这就奇怪了,皇上第一天晚上来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结果,等我和爹提及皇上晚上会来,墨府就没消停过,不是爹带着下人等皇上,就是皇上留宿墨府遇刺,这些难道真的和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皇上第一天来墨府,肯定是被某些有心人注意到,所以,再来墨府才会被跟踪行刺,这恰好说明爹是无辜的,再说,你都说皇上会来了,作为臣子能假装不知道吗?当然要带领全府上下恭迎皇上,这有什么不对?” “啧……”墨梓凝歪着脖子打量墨浒,“打小我就认为爹成熟稳重少言寡语,现在看来真是小孩子看人没个准,爹巧言善辩的功夫倒是一流。”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非要给你爹扣个行刺皇上的帽子你才甘心?” “爹误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毕竟行刺皇上是重罪,女儿哪里会不想着替父亲开罪呢。” “哼……”墨浒一声冷哼,“你爹我本来也没罪,哪里用你替为父开罪。” “这么说,爹认为皇上在墨府遇刺,与爹毫无干系咯?” “你!”墨浒被墨梓凝气到翘胡子,“这本是两码事,岂可混为一谈。” “或者,爹根本就是心虚,急于开脱所以说漏了嘴。” “罢了,老夫怎么会养了你这个孽畜,没事也要找事,把你爹往坑里带。” 墨浒扭身,背对着墨梓凝不理,墨梓凝好笑地坐回床上,“看看爹进来大牢的待遇和本采女受尽冷待相比,皇上若是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这……”墨浒及有底气地道,“毕竟为父乃是一家之主,岂是嫁出去的女儿能比的。” “哈哈哈!”墨梓凝笑得前仰后合,“本采女做皇后时,墨家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能来巴结奉承,祈望借本采女的东风混个一官半职,如今本采女落魄,爹倒是记起本采女是泼出去的水了,真是令人寒心。” 被墨梓凝一顿讽刺挖苦,墨浒闭口不言,躺倒在床上拥被而眠。 接连又说了几句,发现墨浒居然打起了呼噜,墨梓凝郁闷地闭了嘴。 “墨采女?”对面牢房内有人晃动,似乎在叫墨梓凝…… 第二百三十九章放出去,逃出去? “谁?”视线昏暗不明,墨梓凝穷尽目力也没看清楚对面牢房内为何人。 哗啦哗啦,铁锁拖曳的声音,对面的人靠近铁栅栏,两只苍白的手抓住小孩手臂粗细的铁栅栏,雪白的脸卡在栅栏空隙处。 墨梓凝也有样学样,脸卡在栅栏空隙处与对面之人两两相对。 “李玉堂?”墨梓凝终于看清了那张白脸的主人,正是她审了一半便被撇到一边再没理过的李玉堂。 “正是,墨观察使怎么也进来了?”李玉堂表情阴森,狞笑着问墨梓凝。 “陪我爹进来的。” “是吗?”李玉堂意味不明地呵呵两声,“不错嘛,父女俩同甘共苦。” “你很高兴是不是?” 墨梓凝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撒,见李玉堂阴阳怪气,知道他是幸灾乐祸更是窝火,说话自然也就一点也不客气。 “谈何高不高兴,只要我没出这个牢房,就没有什么好高兴的。” 墨梓凝道,“你这说的倒是实话。” “哼……”李玉堂背靠铁栏杆缓缓坐下,“麟王呢?” “怎么,现在想起麟王来了,想他救你?” 李玉堂未置可否,扭头看了眼墨梓凝,“我想他应该是自身难保,否则,不可能这么久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聪明!”墨梓凝赞道,“就是只聪明了一半。” “我聪不聪明不用你来说。” “怎么,你的案子还是没结?” “怎么,现在我的案子不是你主审了吗?”李玉堂反问。 “啧……”墨梓凝坐到栅栏边面向李玉堂,“还想我审你?” 想到自己主审时,把李玉堂一个大男人给审得哭唧唧的,墨梓凝的良心一点也不痛,甚至还万分期待再来一遍,就是现在条件不允许。 “哼!”李玉堂不再看墨梓凝,转过头靠在栅栏上闭目养神。 “喂,再说会儿话呗。” 墨梓凝招呼李玉堂,结果人家连理都不理。 墨浒睡了一觉,睁眼先往隔壁牢房看墨梓凝,一见床上没人,激灵一下坐了起来,“墨梓凝!” “父亲,何事?”墨梓凝应了声。 墨浒寻声走到同样位置,隔着栅栏一看,顿时皱紧了眉头,“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坐地上?” “女孩子怎么了?这里还分男女吗?反正都是阶下囚了,还讲究那些做什么?” 对于墨梓凝的顽劣,墨浒无奈摇头,“你要是有你二位姐姐的一半,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我要只有她们一半,也就做不了皇后了。” “皇后到废后,最后只能委屈求全地做个小小采女,啧,怎么看都还是你父亲说的有理。” 对面李玉堂忽然开口,墨浒借着微光打量,对面的人背对着他,根本看不清脸面。 “你是何人?”墨浒问道。 “在下李玉堂,见过墨侍郎。” “李玉堂?”墨浒似是在沉思,随后问道,“你认识老夫?” “不认识,不过墨采女的爹是十多年的侍郎,这事全东元又有多少人不知。” “哦,哈哈哈……”墨浒讪笑,“说的好,确实如此。” “怎么,墨侍郎非但养了个胡闹的女儿,还把您老人家也给带累到进了牢房?” “哎,家门不幸!” “我……”墨梓凝嘴巴大张,连连呵气,“父亲,你进来这里,和我什么相干,怎么就家门不幸了?” “没你整天纠缠皇上,我能进来这里?” “那我也没让刺客来墨府行凶呀,这哪里怪得了我?” “如果不是你半夜三更的闹,皇上早回宫歇着了,皇上回宫不在凝香居,又怎么可能会遇刺,若是没有遇刺,你爹我怎么会进来这里?” 墨梓凝气结,嘴巴开合几次,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怎么,说不出来了吧?本来就是你的错。” 赵瑾年丟她进牢房不管,自己爹埋怨家里人不待见,墨梓凝气道,“没有我,你们就都过得好了是不是?那好,来人,放本采女出去,以后大家眼不见为净。” “就知道胡闹……”墨浒的语气里满是失望。 “您要出去?”狱卒居然闻声而来,手里还拿着一大把钥匙。 三个人同时愣住,墨梓凝僵硬点头,“是呀,谁愿意呆在这里,当然是想出去。” 狱卒用钥匙哗啦啦打开墨梓凝牢房的门,“上面早交代过,若是墨采女受不住,只管放您出去。” 墨梓凝后悔不迭,怎么之前自己不早说? 跨出牢房门,墨梓凝向狱卒道,“多谢!”转念一想又问狱卒道,“这里我出得去,外面怎么办?” 刑部大牢层层关卡,没有文书或令牌,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不能随便进来,狱卒似是早有准备,把一个令牌交到了墨梓凝手里。 “墨采女拿着这个自然就能出去。” “太好了!”墨梓凝接过令牌拿在手里。 “女儿,还有爹呢!”墨浒着急地从栅栏里伸出手招呼墨梓凝。 “爹在这里好吃好喝好招待的,就别惦记着出去了,再说爹刚才不是还说我惹是生非的嘛,和我一起出去,万一连累到您老人家就不好了。” 狱卒像是没听到墨浒的话,伸手道,“墨采女,请!” 墨梓凝得意洋洋阔步向外走,身后忽然一声闷哼,回头一看,竟然是李玉堂伸手出栅栏打晕了狱卒,抓过他手里的钥匙,正要开牢房门。 “喂,李玉堂,你可别作死,你这样出来就是通缉犯,抓到是要杀头的。” “无所谓,关在这里暗无天日,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李玉堂说话间已经开了手铐脚链,打开牢房门,蓬头垢面的出来,一双眼看向墨梓凝。 墨梓凝后悔不迭,刚要张嘴呼救,被李玉堂抽出狱卒腰刀搭在脖子上,“你敢喊,我就让你再也喊不出来。” “冷静!”墨梓凝哆嗦乱颤地安慰李玉堂,“我不会喊的。” 李玉堂抓过墨梓凝,警告她道,“带我出去,你敢半路求救,我必杀你而后快。” 眼看着李玉堂把刀贴着大腿根藏好,一副随时要拼命的架势,墨梓凝狠吞了口口水,“好,我带你出去,但是如果被发现你可不能怨我。” 第二百四十章天大地大,何处栖身 “李玉堂,我已经带你出来了,你快走吧。” 被李玉堂威胁着走出刑部,居然一路上顺畅无比,墨梓凝暗惊,恐怕这一切早有安排,便劝李玉堂早些分道扬镳。 “你认为我会放了你吗?”李玉堂磨牙霍霍。 墨梓凝不免心里叫苦,嘴上却极力辩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上派本官审你,用些手段也是在所难免……” “哼,那是手段?”李玉堂阴森森道,“与其说是手段不如说是折辱,你可以严刑逼供,我李某人绝对不会记恨,但是你,你竟然……”墨梓凝的罪行罄竹难书,李玉堂难以启齿,喘着粗气道,“既然你落到我手里,绝对要让你付出代价!” 看来自己是把李玉堂得罪的狠了,墨梓凝狡黠道,“看你也是个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和我这个女人一般见识?您可是英雄好汉,别为我坏了您的气节,还是把我放了吧。” “哼,想得美!”李玉堂推了墨梓凝一把,“快走……” 真听你话本采女岂不成傻子了?墨梓凝突然发难,挥拳砸向路人,嘴上道,“登徒子,打死你!” 无辜被打的路人大汉,皮糙肉厚地挨了一拳头,虽然不疼,但这脏水泼得人火起,一把揪住墨梓凝道,“你这个疯女人,胡说什么?” 墨梓凝眼看壮汉榔头似的拳头就要落下,吓得连忙摆手,“误会,误会,我认错人了。” “哼!”壮汉一看围上来不少看热闹的,更是火往上撞,“我还没成婚呢,你这样胡说八道,日后谁还敢把闺女嫁给我?” 这问题太严重了,涉及到一位壮汉的终身大事,墨梓凝颤巍巍扭头看向李玉堂,却见人家正双臂环抱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热闹,忽然计上心来。 “这位壮士,错在我,我承认,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个美人做老婆,算是将功补过,怎么样?” 壮汉一听不屑道,“就你这样的,能介绍什么好东西?” 从来没被人如此挤兑过,墨梓凝恨不能先剋大汉一顿再说。 忍耐,一定要忍耐!墨梓凝极力控制住怒气,向大汉道,“你且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看……” 墨梓凝说着,手指向一旁看热闹的李玉堂,用手肘撞了下大汉,“看到没,就算是一身破衣烂衫依然难掩其华,就这模样你若是再不满意,岂不是眼瞎。” 壮汉顺着墨梓凝的手看过去,赫然就见一位蓬头垢面的叫花子正急着拨开人群逃窜,因为是背对着,壮汉根本看不清此人模样,但从身段来看,蜂腰长腿,还真是不错。 “她是你什么人?”壮汉问墨梓凝。 “是我表姐,因为脑子有点不大好,所以总是到处乱跑,这不是前几天跑丢了,才被我找回来,你若是不嫌弃,只管领走便是,只要你对她好,我们家彩礼什么的一概不要。” “还有这好事?”壮汉上前一把揪住即将脱身成功的李玉堂,强行扳过脸来一看,果然如墨梓凝所言,就算满脸污痕,依然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怎么看做他媳妇都不亏。 “好,这模样,咱喜欢!”壮汉说着,弯腰将李玉堂扛起就走。 “放我下来!”李玉堂手刨脚蹬,可恨身上穴道被封,无法施展武功脱困。 “表姐,别闹了,好好跟这位大哥过日子吧,有空妹妹会去看望你的。” 墨梓凝笑得明媚,向被扛走的李玉堂挥手。 “你这个混蛋!下次别让我逮到你,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无法挣脱的李玉堂声嘶力竭,恨不能嗜墨梓凝的血,啖墨梓凝的肉。 “美人,别叫了,为夫日后一定好好疼你……”壮汉美滋滋地说着,末了一巴掌打在李玉堂屁股上,把李玉堂打得满脸羞红,再也叫不出来。 解决掉了李玉堂这个大麻烦,墨梓凝仰首望天,忽然发现天大地大,自己居然没地方去了。 没查清墨府问题,赵瑾年不可能让她回宫,去墨府,老爹还被关在大牢里,自己独自回去,还不得被阖府上下喷死,再说,自己是被李玉堂胁迫出来的刑部,论起来自己眼下算是逃犯身份,不但不该在街上露面,为了官府颜面着想,她也应该立即藏起来才对。 思来想去,墨梓凝竟想不出自己该躲去哪里。 自己怎么就混到了如此境地?墨梓凝哀叹间忽然记起个地方来,可以去墨家老宅呀。 墨梓凝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蹦蹦哒哒就往城外走,还没等到城门便走得两腿发酸,脚都要磨出泡来了,这要是走去墨家老宅,岂非要累死?墨梓凝打起了退堂鼓,何况墨家老宅没有老刘看门,她去了,谁给她做饭? 有了!墨梓凝灵机一动想起个好地方。 “去禀报你家瑞王,就说故人来访。” 门丁听了墨梓凝的话,拿眼上下打量浑身发臭的墨梓凝,“故人?我们王爷的故人不是皇亲贵胄,也是权贵富贾,请问府上是哪位?” 这些奴才最擅长狗眼看人低,往常墨梓凝还没觉得有什么,但今天既不能展示她侍郎家三小姐身份,又不能拿出皇家采女的派头,愣是被噎得回答不上来。 门丁一看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就您这样假冒故人的,一天不来个百八十个都不算完,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墨梓凝上去就给了门丁一巴掌。 从来在王府门前当差,受惯了吹捧奉承,就没谁敢伸手打过他,门丁哪里肯吃亏,扬手就要还回去。 “你敢!” 墨梓凝瞪眼,皇宫三屠凶狠劲上来,吃了哑巴亏的门丁高举的手硬是没敢落下,旁边几名门丁也都是见过些世面的,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把那挨打的门丁拉到一边,又劝墨梓凝道。 “这位姑娘,我们王爷不在府里,您若是愿意等,便在那边树下等着。” 瑞王不在王府?怎么自己烧个香佛爷还调腚?墨梓凝郁闷地挪步到树下,刚站了没一会儿便觉不对,自己这样岂不是摆明了让人抓,难道还想回去蹲大牢吗?一想到这里,墨梓凝立即夹起尾巴灰溜溜地溜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饿肚子,难倒大女子 “好饿呀!”墨梓凝躲在瑞王府后巷,等着瑞王回府,等来等去日头偏西,也没听到王府里有动静,肚子却饿得咕噜乱叫。 身上一文钱也没带,墨梓凝发愁该如何才能填饱肚皮。 此时已是日暮四合,家家户户飘出饭菜香,才一从巷口探出头,墨梓凝立即被香味勾得眼冒金星,“真香呀!” 可惜,再香她也吃不到嘴,墨梓凝心酸得眼泪汪汪,忽然记起自己手腕上的七情镯来。 这劳什子现在好像已经没什么用了,既不能一指雷霆灭三千,又不能摆局主威风,要来何用,不如当了换银子买饭吃来得实在。 想到这里,墨梓凝趁着天色暗淡沿街快步走向当铺。 “掌柜的,我要当东西……” 当铺活计正在落闸板,掌柜的身着缎子面长袍,端着紫砂茶壶在一旁望风,听到墨梓凝的话,转动眼珠瞥了眼,拉着长音道,“已经歇店了,明儿再来吧。” “我这等着急用,能不能通融下?” 有求于人,墨梓凝十分好脾气。 掌柜的还算好说话,开口道,“什么物件,拿来瞧瞧。” 墨梓凝伸手把腕上的七情镯拿下来,送到掌柜的面前道,“这是我爹送我的,戴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卖了换些实在东西。” 接过七情镯,掌柜的迎着灯光翻来覆去看过,交还给墨梓凝道,“这可是好东西,卖了可惜,若是姑娘有难处,不如写张字据,让账上支些银子给姑娘,等到日后姑娘宽裕了,想着来还就是。” 还有这等好事?墨梓凝有些不信,“掌柜的不怕我拿了银子跑了?” 掌柜的云清风淡道,“若在下没看走眼,姑娘非富即贵,若非一时窘困,决计不会拿这镯子换银子……旁人都去赌坊赌输赢,但在下与旁人爱好不同,就愿意拿银子在姑娘身上赌一把,若是在下看走了眼,就当用这几两银子买个教训。” 没想到小小当铺掌柜的,居然是个有见地之人,墨梓凝抱拳道,“如此,多谢!” 掌柜的挥手间,一名账房模样的人出来请墨梓凝入内,拿出写好的字据给墨梓凝过目。 看了看借银十两的字据没什么问题,墨梓凝提笔落款摁手印,各持一份字据收好,账房将十两银子放到墨梓凝手里。 “多谢!”墨梓凝出来后,再次向掌柜的称谢。 “姑娘客气了……”掌柜的依旧两眼望天,连看都不看墨梓凝一眼,忽而道,“姑娘并非孤身一人,为何遇到难处,却无一人援手?” 这人怎么专往人痛处戳?墨梓凝抿了抿唇,交浅言深的事她才不会去干。 “大女子要有担当,岂可遇事不是想着依靠夫家,就是跑回娘家求援,自己能解决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 说完,墨梓凝不再多做逗留,迅速走远,却没看到身后当铺掌柜目光幽怨。 “皇上,要不然咱们还是露面带墨采女回去吧,一个女人大晚上在街上乱走,实在是不安全。” 账房过来请示掌柜的,却听掌柜的道,“随她去吧,在这北都内,哪里她去不得,何须担心。” “可是,墨采女适才有求见过瑞王爷……” 闻言,掌柜的脸色骤然变冷,“哼,她既然敢去瑞王府,朕便让她知道,遇事不找皇上去找瑞王的代价。” 揣着十两银子,墨梓凝走在街上,觉得谁都像是打劫的,两手捧着不安全,揣在怀里又太沉,放在袖子里又担心滑落出去,一抬头恰好见到有家客栈,立马抬脚进去。 要了间上房,再点上一桌子饭菜,墨梓凝把十两银子放到枕头下藏好,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有吃有喝有屋子遮风避雨,墨梓凝觉得真是舒坦透了。 吃饱喝足后,墨梓凝倒在床上琢磨,这十两银子恐怕也不够她支持几天,如果想要不再忍饥挨饿还能早点还上当铺借给她的银子,就必须想办法让银子生银子。 可是怎么生呢?墨梓凝苦思冥想,把主意又打到了赵瑾年头上。 翌日,墨梓凝洗漱完毕,吃罢早饭,给店小二些银子,买了套男装换上,便出了门。 来到秦中领军府门前,墨梓凝有了经验,先拿些碎银子给门房,随后把手书交给门房道,“这是不得护卫嘱托在下送来的,特意告诉要亲自交给秦中领军,不知秦中领军可在?” 有了银子,门房态度极好,摇头道,“中领军日日在皇上身边听差,极少回府。” “那如何是好?不得护卫奉旨出城办事,临离开时才想起来有事没告知秦中领军,只得亲笔手书派在下送来……” “这还不好办,放到小人这里,等秦中领军回府,小人亲手把书信交给大人便是。” 墨梓凝略作思索道,“如此也好……” 看墨梓凝似乎有些不放心,门房再三保证,“您放心,一定给您当正事办。” “如此,有劳了……”墨梓凝把手书交给门房,转身走开。 目送墨梓凝走远,门房立即屁颠屁颠地进府去禀报。 秦枢子接过门房交上来的手书打开一看,不禁乐了。 ‘没银子了,速速送银子来悦来客栈。’ 要不要这么直白呀?秦枢子琢磨着,要不然装作自己不在府里,过两天再送?随后又一想,皇上特意嘱咐,一旦墨梓凝送信来,或者亲自露面找他帮忙,一定要万事都答应下来,便不敢再耽搁下去,带着手书跑去宫里见皇上。 “皇上,银子是送还是不送?”秦枢子躬身请示。 “才拿了十两银子,怎么又没银子了?”赵瑾年看着手书上横冲直撞的字迹,拢起了眉头,“这哪里像是墨浒调教出来的女儿。” “听门房说,墨采女身上穿着男装,都是上好的料子,估计别说十两银子了,就是再送去十两也不够花。” “这般大手大脚就该给她个教训……”赵瑾年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椅子扶手道,“去把墨浒放出来,你亲自带墨浒去客栈接墨采女回墨府。” “是!”秦枢子领旨,跟着问赵瑾年道,“皇上,还未曾提审过墨浒,是否提审过再放?” 第二百四十二章雪花银,旧日耻 离开秦中领军府后,墨梓凝在街上闲逛了会儿,路上行人如织,摩肩擦踵,热闹而喧嚣,墨梓凝却莫名地觉得孤独,仿佛行走在荒原之上,周遭寂寞得让人恨不得大喊大叫。 赵瑾年三个字就像是魔咒,墨梓凝每在内心里呼唤一次,悬在半空无着无落的感觉便回落一分,看来自己是真的逃不开了,无论无何,她必须想办法回到赵瑾年身边,否则,离了他的自己,就如同离开水的鱼,再怎么蹦跶也是生不如死。 墨梓凝想通这一层后,更加希望秦枢子能快些送银子来,只要有了银子,什么事情都好办,尤其她那个贪财的爹,只要塞些银子,就算她把墨府上下得罪个透,也能毫无怨言地把她重新接回府中。 走回客栈后,墨梓凝前脚刚进店门,后脚掌柜的便亲自面见了她。 墨梓凝不免忐忑,自己住店虽然在柜上押了银子,但她这身锦袍费用可不低,之前因为着急去秦枢子府上没时间细研究,这功夫一看,锦袍的用料裁剪,恐怕她那十两银子要不够。 “这位姑娘,老夫等了您好久了……” 白胡子掌柜的话一出口,墨梓凝便开始肝颤,强撑着道,“不知掌柜的找在下何事?” 老掌柜一言不发,挥手招来两名堂倌。 两名堂倌合力抬着一个箱子,放到墨梓凝面前打开,里面明晃晃的都是雪花银,墨梓凝看傻了眼,“这……”墨梓凝抬头看向老掌柜,“这是何意?” “老夫是受人所托,将此物送给姑娘的。” 听掌柜的称呼自己姑娘,墨梓凝才记起,自己初时入住客栈,本是一身女儿装束,人家早就知道自己是女人,再装男人就有点犯二了。 “哈哈……”墨梓凝干笑两声,“不知掌柜的受何人所托?” 墨梓凝断定这些银子肯定不是秦枢子派人送来的,赵瑾年就算知道她境况,也不可能送这许多银子给她,她实在想不出谁会对她如此大方。 “这个,老夫也不知晓,只是姑娘离开后不久,有辆马车放下箱子并一封信便走了。” “哦?”墨梓凝惊讶道,“可否把信给小女子瞧瞧?” “姑娘识字?” 墨梓凝不乐意了,“怎么,女子识字很希奇吗?” 老掌柜自知失言,连忙讪笑道,“小老儿没那个意思……” 抬箱子的堂倌之一拿出信交到墨梓凝手里,墨梓凝展开看过。 ‘赠予天字号戊字房墨姑娘。’ 墨梓凝翻来覆去看过,总共十一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就这一句?” 老掌柜点点头,花白的胡子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的,墨梓凝瞧着总想上去薅一把。 “这就奇了,会是谁呢?”墨梓凝咕哝了句。 “或者是姑娘的仰慕者吧……” 老掌柜说着起身告辞,却听墨梓凝冷嗤,“哼,谁敢对皇上的人动心思,不要命了。” 老掌柜虎躯一震,扭头扫了眼墨梓凝,快步出去门外。 墨梓凝蹲在箱子边,把里面的白银全部搬出来逐一检查,又把箱子底部看过,什么夹层书信印记都没有。 谁能不留一点痕迹送这么多银子给她?真是让人头疼。 还没等墨梓凝头疼完,外面又有人来找。 堂倌站在门口通知墨梓凝,“姑娘,外面有人说要接您回府。” “何人?”墨梓凝疑心是墨府循着踪迹找来接她回府,但却无法肯定,毕竟墨府能来人接她这种设想实在是太虚幻了。 “没说,不过那马车倒是够豪华的。” 听了这话,墨梓凝断定不是墨府派来的人,跑去窗口探头看去,一辆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豪华马车停在客栈院内,车夫站在马车边上等着,看起来面生得很。 “你告诉那车夫,就说我出去了,不在。” 不管来人是何目的,墨梓凝断然不会随一个陌生人到处乱走,什么回府?根本不认识的人谈何回府? “车里那人说早料到姑娘会这么说,所以让把这个给您。” 墨梓凝转身,就见堂倌拿出把匕首来,惊得拢眉道,“你要干什么?” “姑娘,别误会!”堂倌也知道当着一个女人面拿出匕首是够吓人的,慌忙解释,“这是车里那位爷让交给姑娘的,说是姑娘看了准知道他是谁。” 墨梓凝没敢轻信,指着桌子命令堂倌道,“把匕首放到桌子上。” 堂倌被墨梓凝过份紧张的态度吓到,把匕首烫手山芋一样丢到桌上,转身就跑。 等到堂倌离开,墨梓凝才过去桌子前端详匕首,怎么看都觉得有点眼熟,“黄小邪?!” “正是……”门口有人说话,墨梓凝抬头,赫然就见黄小邪白衣赛雪,伫立门前。 曾经清秀的面庞染了层风霜,反而让那俊美的眉眼更加深邃冷峻,从前尚有些婴儿肥的面颊,如今犹如刀削斧凿般呈现出属于男人的硬朗,高挺鼻梁下红唇微抿,还算有几分当初的影子。 “你怎么来北都了?”墨梓凝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黄小邪,福至心灵地问道,“这些银子也是你派人送来的?” 黄小邪轻笑颔首,“些许心意,不足挂齿。” “你来这里做什么?”黄小邪的出现再度唤起了墨梓凝的屈辱记忆,她记得赵瑾年当初许诺,黄小邪登顶后,必将她赠予黄小邪为贺礼的话。 “当然是来找皇上,请他兑现诺言。” 黄小邪也不客气,开口就提墨梓凝最堵心的事。 “难道你这么快就把美姬给忘了?”墨梓凝鄙夷道,“她可是为了密达国才惨死异乡街头的。” “记得美姬和找皇上兑现诺言并不冲突,同样都是心系故人,当然以生者为重。” “我呸!”墨梓凝啐了口,“你赶紧滚,就算本采女自裁,也绝不会答应跟你走。” “这好像就由不得你了……”黄小邪毫不怯步,“皇上一言九鼎,而且你别忘了,你并非孤家寡人,墨家全族的命可都在你一人手里。” “你威胁我?”墨梓凝磨牙,却明白黄小邪所说句句属实。 第二百四十三章惹麻烦,阴魂不散 “黄小邪?”送银子过来的秦枢子来到客房门口,恰好撞见黄小邪负手而立,与墨梓凝正针锋相对的站着,俩个人都是眼神凶恶,寸步不让,仿佛下一步就要决一死战。 见是秦枢子出现,黄小邪转动眼珠,唇畔牵起一抹冷笑,“怎么,你也来了?” “你来做什么?”对黄小邪没什么好印象,秦枢子态度恶劣。 “本王来找墨采女难道还要先通知你吗?” 一见到秦枢子,孤军奋战的墨梓凝立即见到救星般跑过去,“梳子,快带我离开这里。” “离开?”黄小邪眼中迸射出凶光来,“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不准你离开,看谁敢带你走!” “谁是你的女人,你做梦!”墨梓凝转身就走,秦枢子快步跟上。 “秦枢子,难道你想一意孤行,掀起两国纷争吗?” 黄小邪咄咄逼人,秦枢子蓦地停下脚步。 “如果不想给你们的皇上惹麻烦,就把这个女人送去本王车里。” “谁给你的底气,在东元的地界上如此耀武扬威?”墨梓凝手指黄小邪质问。 “秦中领军,还在等什么?”黄小邪阴恻恻向秦枢子道。 “你敢!”墨梓凝眼睁睁看着秦枢子将目光转向她,心里便是一惊。 “墨采女,请……”秦枢子伸手向楼梯口,露在外面的独眼不带一丝情绪。 “你这就屈服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墨梓凝气到跳脚。 “请!”秦枢子加重语气,并且推了墨梓凝一把。 墨梓凝没防备,被推得一个踉跄,接着便被秦枢子抓住手臂,强迫带下楼。 “你这个懦夫,欺软怕硬,居然连这种人的话都听!”墨梓凝挣脱不开,边走边骂。 不管墨梓凝如何骂,秦枢子还是把她拎到了客栈院内,塞进马车里,自己也跟着跳上马车。 车夫一见才要上车,却被秦枢子一脚踹了下去,拿起马鞭,挥鞭驱动马车冲出院门。 本来还在和秦枢子怄气,却发现这人根本不是服从黄小邪命令,而是带她离开,墨梓凝乐得从车厢内探出头,一巴掌拍在秦枢子背上,“梳子,好样的!” “你怎么不骂了?”秦枢子冷哼,“刚才不是骂我骂得挺起劲儿的吗?” 墨梓凝厚脸皮地完全没感觉,“我那是骂黄小邪呢,没骂你。” “墨采女打算去何处?”秦枢子也不计较,驾车驶离客栈,却也不知道该把墨梓凝送去何处。 “皇上在哪儿本采女去哪儿。” 闻言,秦枢子挥鞭驾车前往墨府,墨梓凝一见到墨府大门奇道,“皇上在墨府?” “不在。” 秦枢子回答的倒是痛快,差点把墨梓凝鼻子气歪,“人家都找上门了,你还不送我去见皇上,难道等到人家把我抓走了,你才肯让皇上知晓?” “放心,只要黄小邪踏足东元,皇上就没有不知晓的道理,所以属下才送墨采女回墨府,若是此时送墨采女回宫才是给皇上添乱呢。” “难道你就不担心黄小邪硬闯墨府?”墨梓凝心有余悸,她不怕黄小邪闯墨府,这只是她的托词,她怕的是赵瑾年真的兑现承诺,答应黄小邪带她走,所以,她疯了似的想要找各种理由争取见到赵瑾年。 “放心,无论墨采女在何地,那黄小邪都动你不得,这点属下还是敢保证的。” “可是……”墨梓凝急得一把抓住秦枢子肩膀,手指用力到几乎掐进肉里,“如果,如果皇上答应了怎么办?” “答应什么?”秦枢子不知当日协议,根本听不懂墨梓凝在说什么。 如此耻辱,难以说出口的秘密,墨梓凝如鲠在喉,“算了,你只管送本采女去见皇上便是。” “这恐怕不行……”秦枢子道,“昨夜皇太后问皇上要麟王,闹得皇上一夜未合眼,今日勉强上过早朝,头疼发作,如今正传太医为皇上医治。” “那也就是说,赵瑾年也无法见到黄小邪了?”墨梓凝两眼为之一亮。 “无论何人,皇上身有不适,当然是不能见。” “那就好……”墨梓凝乐得拍手,回过味来,更觉倍加凄凉,自己爱这个男人爱到如此卑微,就像一条摇尾乞怜求他不要丢弃的狗,为什么,自己这是为什么?墨梓凝扪心自问,眼泪不禁在眼圈里打转。 一会高兴一会哭的,秦枢子无奈墨梓凝的反复无常,“墨采女,还是早些回府吧,属下这就回宫禀报见皇上。” “你要去见皇上?”墨梓凝用袖子抹了把泪,抽泣着问秦枢子。 “无论皇上知不知晓黄小邪来东元,但适才他敢大放厥词,在北都如此嚣张,属下就不能不到皇上面前告他一状。” “皇上身有不适,你且看看情况再说。” 墨梓凝吸着鼻子,把七情镯从皓腕上摘下来交给秦枢子,“把这个给皇上。” “为何要把此物给皇上?”秦枢子大略也知道这只镯子的妙用,奇怪墨梓凝此举。 “你只管给皇上便是,本采女心意皇上自知。” 接过七情镯,秦枢子仔细收好,向墨梓凝道,“如此,墨采女请下车,属下告辞。” 墨梓凝轻嗯了声,千言万语全都交托到一只镯子上,下车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墨府。 “你还有脸回来!”墨梓凝才进府,闻讯赶来的两位姐姐便劈头盖脸地跑来训她。 “父亲还在大牢里,你却跟着人家跑了,都说你是有失女德被逐回娘家,看来所言非虚。” “你们烦不烦?”墨梓凝倒背着手溜溜达达往凝香居走,对于二位姐姐的叽叽喳喳置若罔闻。 “你还嫌我们烦?”大姐指着墨梓凝的鼻子道,“父亲连惊带吓,牢房里又阴寒潮湿,回来便病倒了,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干什么了?”墨梓凝瞪眼,“父亲护驾有失,与我何干?” “不是你非要吵着闹着嫁给皇上,咱们墨府哪里来的这无妄之灾?” “二姐!”墨梓凝断喝,“你怎敢说此大逆不道之语,我看你才是在给咱们墨府招灾。” “你二姐说的没错,不如随本王走吧,如此,也免得你家人跟着遭殃。” 墨梓凝循声回首,就见阴魂不散的黄小邪向她走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故人毁,逃无可逃 “黄小邪,谁让你进来我家的?”墨梓凝拦住黄小邪。 狭长眼眸上挑,眼波诡谲透着冷意,是从前的黄小邪从不曾具备的邪魅,“没人让,本王要来就来。” 第一次在墨家老宅遇见,黄小邪单纯冲动带着决绝的天真,再见黄小邪在平安城,悲伤沉重满满的都是忍辱负重,而这次的黄小邪,像是被人重新掐死重塑了般,陌生得墨梓凝很难再同从前的黄小邪联系在一起。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冷冷的语气,厌烦的态度,黄小邪眉头紧锁,“墨梓凝,无论你怎样对待本王,本王也绝对不会放弃。” “为什么?”墨梓凝不解,“我有哪里好?你何必非我不可?再说,既然你已称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密达国同样美女如云,你能不能别来烦我这个有夫之妇?” “本王想要的绝对不会放手……” 挥手间,自墨府门口排列进入一支队伍,各样礼品礼盒,珠宝首饰,金银玉器,摆满了墨府前院,看得墨梓凝的俩个姐姐眼花缭乱。 “黄小邪,你胡闹什么?” 墨梓凝知道她那贪财的老爹要是见到这些,就算不把她直接卖了,也绝对不会放手,必定先留下礼物再说,到时候,她在赵瑾年哪里说都说不清,再加上赵瑾年早先答应黄小邪的事,或者当场兑现,把她丢给黄小邪也说不定。 “本王从未胡闹过……”黄小邪上前,拉过墨梓凝一缕墨发在鼻端细嗅,“你算是本王的福星,初见你时,帮本王夺了美姬,再见你时,解决了美姬这个黄小泽背后的靠山,并借讨你为赏的吉言,本王终于登顶,成为密达国的王,你说,本王怎么还舍得放手?” 愤愤夺过被黄小邪拉扯的头发,墨梓凝嗤之以鼻,“本采女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劝你还是少做梦的好。” “诶……”黄小邪笑到让人牙根痒痒,“墨采女这话说得好,只要有采女这句话,一切都好办了。” 墨梓凝真想再给阴阳怪气的黄小邪一刀,“你什么意思?” “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黄小邪咧嘴邪邪一笑,“既如此,墨采女定是会听皇上的话,皇上让往东绝不往西,所以,只要皇上肯兑现承诺,墨采女必定是本王的。” “你!”墨梓凝气结,但黄小邪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那可未必……”英姿飒爽的瑞王出现,走到近前将墨梓凝揽入怀中,“当日皇兄曾许诺给本王三个愿望,本王已经用掉一个,还剩两个,本王倒是不介意,用这两个愿望来兑换墨采女重新成为本王的王妃。” “什么?”墨梓凝觉得她今天就算是查了黄历,也查不出今日会有此奇遇,“瑞王,你……” “爱妃,这次无论如何,本王绝对不会再放你逃掉。” 瑞王的深情款款让墨梓凝无语,“瑞王爷,莫要开玩笑。” “本王何曾与你开过玩笑,本王是认真的。” 墨梓凝彻底懵了,一个黄小邪没清理走,怎么又来了个瑞王,这些人到底要干嘛? “王兄,你这是何意?难道当本王是死人吗?” 麟王被人抬进墨府,墨梓凝的俩位姐姐再也坚持不下去,逃回内宅躲避,只留下墨梓凝一人独自面对三王。 “本王终于见到你了……” 瘦弱的麟王犹如受尽相思之苦,幸得见到心上人般,伸出骨瘦如柴的手爪,抚摸上墨梓凝粉嘟嘟的脸,冰块似的触感激得墨梓凝猛往后退去,却被瑞王一把揽住纤腰带到身后。 “皇上居然放你出来了?”瑞王丹凤眼微眯,长长羽睫在眼尾投下浓浓阴影,像是两把拖曳在地的乌刀。 “是母后找皇兄放本王出来的,怎么,王兄很失望?”麟王有气无力的说着,病恹恹的样子,反而比往常更添了三分慵懒,七分媚态,惹人看上一眼便再挪不开视线。 妖孽呀!墨梓凝看着此时的麟王,想象着如果是赵瑾年也如此病恹恹的会如何? “哼,看来麟王倒真是皇太后的心头肉,就是不知皇兄会作何感想。” “你也不必阴阳怪气……”麟王睥睨着分毫不让的瑞王,得意地向墨梓凝招手,“墨采女,别站错了阵营,投错了靠山,本王才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简直莫名其妙!”墨梓凝根本没闹明白麟王来此意欲何为,也不想再站在瑞王身后,仿佛是在寻求他的帮助,转身走到距离三人较远的梧桐树下,向着三人道。 “这里是墨府,三位,请吧……”墨梓凝手指向大门口方向,脸上是明晃晃的请君速离。 “本王不走……”黄小邪目光环视摆满墨府前院的礼物,一脸的自信。 “未等到皇兄兑现愿望,本王不走。”瑞王负手而立,一脸深情望向墨梓凝。 “没有墨采女为本王说情,本王哪里还有命活到出来困龙庭,如今本王的眼里只有你,若是皇兄不答应,本王就去求母后,一定要娶你做本王的王妃,从此你我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除了墨采女外,任何女人都入不了本王的法眼。” “你们是不是都疯了?”墨梓凝苦恼扶额,“本采女何时惹了你们这三个混蛋,本采女认错还不行吗?” 麟王说着伸出手,五指张开向着墨梓凝做邀约状,“不,你没错,是本王错的离谱,居然没有看出墨采女才是本王的注定良人。” 瑞王更是张开双臂,哀叹,“墨采女,请重新投入本王的怀抱吧,本王一定不再辜负春光不负卿。” 黄小邪雪白牙齿闪过一点寒光,红唇轻启,道,“无论如何,你是逃不出本王的魔咒的,还是乖乖过来,免得麻烦皇上。” “救命啊!墨梓凝大叫,“有妖怪,还是三个!” 目送墨梓凝转身狼狈抛开,三王彼此阴森对视,“哼,不负,就较量较量,看谁才能取得最后胜利。” “你这个祸害,怎么还敢跑回来?”企图跑回凝香居避难的墨梓凝,中途被俩位姐姐拦下,推着她就往外赶,“快走,咱们墨家可再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第二百四十五章撵不走,人艰不拆 “这里是墨府,还轮不到你们来撵本采女……” 墨梓凝一人单挑俩个姐姐,丝毫不落下风。 “哼,就是父亲母亲不好说,我们便替父母来做这个恶人。” 二姐手指墨梓凝的鼻子道,“现在家里都要被你这个不孝女给搅翻天了,皇上亲临咱们没话说,可是前院那三位是怎么回事?你是想咱们墨府上下一起陪着你掉脑袋吗?” “若是本采女离开墨府,你们的脑袋掉得更快。” 墨梓凝抗衡二姐得指责,可惜,俩人谁也不信她的话。 “那你走好了,我倒要看看,你走了,我和大姐的脑袋还能不能长在脖子上。” “你!”墨梓凝蓦地道,“皇上有旨,命本采女在此修习女德,你敢撵本采女走?难道你敢抗旨?” 一道圣旨压得二姐语塞,讷讷地闭了嘴。 “腿长在你身上,你自己走的,与我们何干?”大姐钻空子的技巧一流,“皇上怪罪也怪罪不到我们头上,就看你有没有这份孝心,肯离开墨家了,若是你真想父亲母亲陪你一起送命,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姐的话把墨梓凝的嘴堵了个结实,墨梓凝甩手道,“我不同你们磨嘴皮子,我只去问父亲母亲,若也是这想法,本采女走就是。” “正是……”不等墨梓凝去找墨浒,墨夫人姗姗而来,脸上犹带泪痕,“若非是你闹出这许多事,老爷何至于病卧在床。” “母亲,这事岂可怨我?”墨梓凝道,“刺客行刺,又非受我主使,父亲护驾不利,入牢审讯,也是必经过程,如今已平安出来,为何母亲还要责怪于我?” “若你规矩在宫里好好服侍皇上,皇上岂会送你回来墨府?你若在墨府认真修习女德,又怎会惹得皇上前来墨府赌气不走,引来刺客行刺?你父亲在大牢内,你不思如何解救,半路却随人犯逃狱,害得你父亲受审不说,还被动了刑,哪一件事不是你惹出来的,还还敢说?” 被墨夫人疾言厉色一通数落,墨梓凝再巧言善辩也只有闭嘴听着的份儿,大姐和二姐得了靠山,一左一右扶住墨夫人,得意洋洋地瞥斜着孤立无援的墨梓凝。 “母亲也希望我走?”墨梓凝眼皮上挑,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住墨夫人。 “墨采女是皇上的人,是去是留,不是谁能说了算的,还请墨采女自便。” “有母亲这句话就好……”墨梓凝笑眯眯道,“既然让本采女自编,本采女当然还是住在这里的好,哪里也不如守在爹娘身边让人舒坦。” “母亲!”俩个姐姐一听,费了半天劲,居然还是没撵走墨梓凝,扭着身子向墨夫人告状,“你看看这个狗皮膏药,这是要害死爹她才甘心呢。” “你们这俩个没良心的家伙!”墨梓凝变了态度,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本来娃娃般粉嘟嘟的可爱脸,瞬间阴云密布,竟转眼间威严到令人后脊梁发冷,“墨梓然,你公公大伯夫婿,本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吏,若非是我在皇后位置上时拼力提携,别说旁人,就只你那认死理的夫婿,哪里有今日的权倾朝野……” 大姐墨梓然被墨梓凝说得无法反驳,抓着墨夫人的手用眼神求助,墨夫人却沉默不语。 墨梓凝手一指妖媚的二姐道,“墨梓沫,你夫婿不过是个小小首饰商,若非我使人派发,让你夫家承接下宫中一应首饰供给,并借此机会打通户部关系,开设钱庄,你夫家能在短短几年位列东元富贾?” 二姐墨梓沫同样老实了下来,一言不发,只把眼珠往墨夫人身上转。 “你们也不用看母亲,本采女不走,谁也赶不走本采女……”墨梓凝冷脸道,“三位王爷在墨府再如何也不敢乱来,但若是本采女离开墨府,才是你们大难临头的时候,本采女所做一切都是为墨府上下着想,还请母亲莫要苦苦相逼。” 墨夫人脸色晦暗不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淡然一笑,“如此,随便墨采女吧。” “请母亲恕罪,梓凝告退。” 目送墨梓凝向凝香居走去,墨夫人无奈地叹息着摇摇头,“真是冤孽……” 远远望见墨梓凝回府,甄南一溜小跑地迎上来,哭唧唧地跟着诉苦,“墨采女,当初你被困在笼子里,奴才正要去救你,就被人拎去柴房锁在里面,到现在才放出来,奴才又渴又饿,还找不到墨采女,连死的心都有了。” 打量了眼身旁的甄南,脑袋上顶着几根稻草,小脸上脏兮兮的,脸色青白嘴唇血色浅淡,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比街边要饭的也没强多少。 “正好本采女也饿了,命人送些饭菜过来。” 听了墨梓凝的话,甄南的脸垮了下来,“墨采女,奴才刚才已经找人去厨房传话了,可是人家回话说,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厨子不在,无人掌勺,做不了。” “哦?”墨梓凝脚步慢了下来,歪头问甄南,“哪个人说的?” “就是……”甄南想了想道,“不知道叫什么名,反正都是厨房里的人。” “走,带本采女见识见识这个敢欺主的奴才去。” 有了墨梓凝撑腰,甄南在前带路,大步流星往厨房走去,半路却遇到一行婢女端着托盘,上面盖着餐盖,正往这边走来。 “见过墨采女……”一行婢女向墨梓凝施礼,又向甄南问好,“甄公公好!” 甄南闻到食物的香气,吸溜着口水问道,“你们这是要送去哪里?” “甄公公刚才不是说,凝香居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怕墨采女回来饿没东西吃,特意嘱咐让厨房预备的吗?”为首一名婢女福身回话。 “哦,原来是为本采女预备的,如此,快送去凝香居吧。” 甄南也不好罪责,用眼神请示墨梓凝,墨梓凝歪了歪头,转身带头向凝香居走去。 算来自己被押走到现在回府,差不多也有两天一夜的功夫,被关起来的甄南肯定饿得厉害,进去凝香居,墨梓凝吩咐婢女把饭菜放下,便招呼甄南坐下一起吃。 “奴才不敢!”甄南坚持规矩,还是如同从前那样,死活不肯同墨梓凝一起用餐。 第二百四十六章三王大闹凝香居 “他不肯陪你一起吃饭,本王可以……” 话音未落,从门外并排走进三位玉树临风潇洒多情的人来,瑞王、麟王和黄小邪谁也不让谁地卡在了门口。 “谁让你们进来的?”墨梓凝端着饭碗,含在嘴里的饭菜全喷了出去。 “本王到何处不是如履平地,何须他人准许。” 麟王傲然说完,凭借比他人纤瘦的身材,硬是率先钻进门里,一屁股坐在桌边不住喘粗气。 武功盖世的瑞王,完全不把密达国的王放在眼里,一把甩飞挥拳相向的黄小邪,同样落座桌边。 倒飞出去的黄小邪利落地在空中一个翻身,双足稳稳落地,“你敢打本王?” 一个眼刀飞过去,瑞王轻蔑一笑,连反唇相讥都不屑去做。 “你们闹够了没有?”墨梓凝在被三王围绕的同时,忽然想到了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权限的赵瑾年,三个男人都让她头疼不已,若是像她的瑾年哥哥一样,坐拥那么多后宫,岂非要人脑袋打出狗脑袋? “本王可没闹……”麟王乖巧地拉住墨梓凝的手商量,“墨采女,怎么样,还是随本王回府吧,何必在此地受小人吵扰。” “你当你哥哥是摆设?”墨梓凝冷冷抽回手,一脚将麟王踹得说不出话来。 “本王听门房禀报,墨采女曾来王府找过本王,本王这就接墨采女过府做客如何?” 瑞王以退为进,等着墨梓凝答复。 “本采女那是路过,顺道拜访,岂有过后再去的道理?”墨梓凝义正言辞地说完,凑近瑞王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哥哥的墙角那么好挖的?” “墨采女说笑了,是皇上挖了本王的墙角,可并非本王挖皇上墙角,这点怕不是墨采女有什么误会?” 俩个人交头接耳,静坐多时的黄小邪一声重咳,“墨梓凝,你当本王是死的吗?” “你最好当自己是死人,否则,小心本王要你狗命。” 瑞王捏了捏拳头,骨节爆裂声听得人牙酸。 “哼,莽夫……”黄小邪面带愠色,“胆敢在北都伤本王,难道你想再受边陲征战之苦吗?” “有何不可?本王醉卧沙场时,你还不知躲在哪个女人背后寻求庇护呢。” “你再说一遍!”黄小邪捶桌,满桌碗筷被擂得稀里哗啦一阵脆响。 墨梓凝趁着桌子还没被砸碎的功夫,抓紧时间拿一只大碗盛了满满一碗饭菜,连筷子一起递给躲在一边饿到眼冒金星的甄南。 “墨采女,您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甄南抖手接过碗筷,稀里呼噜地一顿大嚼,墨梓凝同样饿得厉害,自己也夹了一碗饭菜,同甄南蹲在角落里猛吃。 桌子边上的三个男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着谁,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个小可怜。 秦枢子来到凝香居门口,先便看见了墨梓凝和甄南可怜巴巴地躲在角落,顿时眼神犀利地扫过桌边三人,躬身道,“瑞王,麟王,皇上有请。” “本王呢?”黄小邪不服气地问秦枢子,“难道你们皇上没吩咐接本王一起入宫?” “请黄王恕罪,皇上另吩咐送黄王回去驿馆,等着皇上下旨召见。” “放肆!”黄小邪发飙,“本王不是黄王!” “难道是小王……” 八字没出口,黄小邪甩手一个碟子脱手飞出,被秦枢子稳稳接住。 “那就是邪王咯?” 秦枢子一本正经地请示,差点没把黄小邪的鼻子气歪。 “岂有此理!”黄小邪一拍桌子,“本王封号离王。” “不知者不怪,请离王恕罪!”秦枢子伸手向门外道,“离王,请。” 有皇上发话,黄小邪不便再赖在墨府不走,起身负手缓步离去,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细把门框嗅,“墨采女,等着本王接你。” “呕!”墨梓凝吃进去的东西险些没吐出来,吓得一旁甄南慌忙躲开,免得影响食欲。 “墨采女,等着本王的好消息……”麟王病怏怏地由人扶着,向墨梓凝道别。 墨梓凝埋首扒饭,只当没听到。 “王妃,等着本王为你正名。” “呸!”墨梓凝咬到一口姜末,随口吐在地上,继续填肚子。 等到三王全部被请走,墨梓凝早已蹲到腿酸,命两名婢女扶着缓缓站起,继续去桌边狂吃。 甄南一碗饭菜下肚,终于活了过来,但只吃个半饱的肚子还是不住咕噜作响,墨梓凝听得清楚,又给甄南盛了一碗饭菜给他,甄南再三道谢,接过去躲到角落吃得欢实。 吃饱喝足,墨梓凝品着香茗琢磨,“甄南,既然本采女现在不能入宫,你且进宫一趟,打听下情况,如何?” 让他回宫去当奸细?那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触怒龙颜丢了小命,甄南一脸的为难,“墨采女吩咐,奴才去就是。” “怎么,不愿意?”墨梓凝看得出来甄南根本不想去。 “嗯……”甄南老实点头,“去了九死一生。” “好,本采女做下让步,你去找些宫里的熟人打听下,总行吧?” 甄南依旧摇头,“奴才不想丢了性命难道旁人就愿意了?奴才的命是命,人家的就不是?” “啧,你怎么那么多说辞?”墨梓凝拢眉,觉得养着这个废物点心什么用也没有。 “刚才秦中领军来,您怎么不求他?那才是正主,求了他什么事办不成?更何况秦中领军当初本是采女的人……” “停!”墨梓凝叫停甄南,“以后千万别说什么是本采女的人这种话,知道吗?你难道还嫌本采女的麻烦不够多吗?” “是,奴才错了。” “哼……”墨梓凝随即又不免哀叹,“不过你说得对,求梳子确实比你靠谱多了。” “墨采女找属下何事?” 秦枢子忽然在门外搭话,墨梓凝大喜过望,跳起来就往门外冲。 “梳子,你怎么没走?” “墨采女,矜持!”秦枢子无奈,退后几步同墨梓凝保持距离,回道,“皇上特意吩咐,让属下确认墨采女越狱后是否回了墨府,可还安好?” “没事,本采女当然没问题,就是听说皇上头疼发作,不知可好些?” 提到赵瑾年头疼发作,秦枢子眼神黯淡下来,“皇上如今服药不见起色……” 第二百四十七章想见你,就要见到 “瑾年哥哥……” 赵瑾年刚刚服过药,药里有镇痛成份,副作用就是令人陷入昏睡,虽然朦胧中听到像是墨梓凝在叫他,却是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我知道你听见了,不用着急,我等你,等你醒来。” 墨梓凝附耳低语,皱眉挣扎的赵瑾年随即安静下来。 “墨采女,你千万要藏好,若是被人发现,属下就算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秦枢子一再嘱咐,天知道他是发了什么疯,才肯听这个女人的话,带她来见皇上。 “行了,知道了……”墨梓凝安慰紧张的秦枢子,“你看看人家不得护卫,知道就假装不知道,反倒是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怎么不至于?”秦枢子咧嘴道,“旁人倒好说,若是让皇太后知道了,就算皇上也护不住。” 提到脾气愈来愈古怪,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皇太后,墨梓凝向秦枢子信誓旦旦保证,“放心吧,有本采女在,没问题。” 墨梓凝不夸下海口还好,一说起来反倒让秦枢子紧张不已,“算了,墨采女,属下不求别的,只求您平平安安守到皇上醒来就谢天谢地了,可不敢求你在皇太后面前保属下,若是您求皇太后,恐怕属下的脑袋掉得更快了。” 说完,秦枢子闪身离开,根本不给墨梓凝继续吹的机会。 冲着秦枢子逃掉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墨梓凝咬牙,“别让本采女逮到你,否则,哼哼……” “唔……”就算吃了药,头疼也未减轻多少,赵瑾年睡梦中不时疼到呻吟。 听到呻吟声,墨梓凝再没功夫同逃跑的秦枢子计较,拿出甄南号称治疗所有头疼的祖传秘方,就要往赵瑾年的太阳穴上贴。 “你干什么?”不得瞬间出现,一把捉住墨梓凝拿着两块膏药的手。 “我要给皇上治疗……”墨梓凝说着,晃了晃手上黑乎乎的膏药。 “这是什么东西?”不得问墨梓凝,脸色异常凝重,一双深窝眼在灯光下仿佛闪着幽光的两个黑窟窿。 墨梓凝艰难地吞下口口水,道,“这是本采女好不容易找来的独家秘方,是专门治头痛的,什么头痛都治,据说绝对有效。” 基于对甄南的信任,也为了避免给甄南找麻烦,墨梓凝大包大揽,绝对不提甄南献药。 不得左右看过墨梓凝捏在手里的膏药,缓缓把墨梓凝的手拉近,就着墨梓凝的手把两块膏药啪啪贴在自己两边太阳穴上,“大约多久见效?” ‘这个膏药半刻钟就见效,贴上两副病症就能减轻,贴上一个月,就能药到病除。’ 甄南的话犹在耳边,墨梓凝复述给不得听。 “唔,好,那就等等看,依属下体质,一般毒物,只需半刻钟,必有反应。” “我去!”墨梓凝狐狸眼瞪成杏眼,“哪里有你这样的,不研究药效,反而先研究有没有毒?” 不得不为所动,“属下职责所在,忘墨采女见谅。” 墨梓凝憋着气,等着看不得毒发身亡,等了一刻钟,这货居然舒服地闭起眼睛几乎要睡过去。 “怎么样?有毒没毒?”墨梓凝没好气地问不得。 “不错,很好!”不得说着,居然还舍不得摘下贴在太阳穴上的膏药,反问墨梓凝,“还有吗?” “有,当然有,本采女给皇上带了七天……”抬眼看过不得太阳穴上的两块膏药,墨梓凝嘟嘴道,“哦,不,是六天的药。” “好,快给皇上用药,皇上这几天头疼到常忍不住撞墙。” “什么?”墨梓凝心疼坏了,几步过去床边检查,左看右看赵瑾年除了看起来清减了些,脸色苍白了些外,根本没有任何创伤。 “不用看了,有属下在,岂会让皇上伤到自己。” 听不得说得理直气壮,墨梓凝蓦地打心底里开始往外泛酸,“怎么护?” 不得坦然道,“身上哪里柔软不会撞伤人,就用哪里护。” 身上哪里柔软?墨梓凝脑子里的邪恶小人开始作祟,肚子?不能,赵瑾年总不至于瞄准不得肚子撞,那还有哪里?墨梓凝忽然被自己的想象震惊了,低呼,“不会吧?” 被墨梓凝惊悚的目光盯住前胸看,不得别扭地转身背对墨梓凝,“墨采女,请注意分寸。” “你,你是女人?” 不得满脑门黑线,这家伙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咳咳……”不得清咳几声来掩饰尴尬,“墨采女为何如此说话?” “你不是说用身上柔软的地方护着皇上吗?以皇上的身高,不可能撞你的肚子,那还有哪里,除非女人的……” “墨采女!”不得强词夺理,“你胡说什么?”说着,抬手送到墨梓凝眼前,把手背转给她看。 不得的手非常漂亮,手指修长如葱白,手掌绵软柔若无骨,手背上清晰可见数到伤痕,从大片淤青的程度来看,应该是新近受伤,并且多为撞伤。 “是用手呀,哈哈哈……”墨梓凝挠头干笑,“看来是本采女误会了。” “哼!”不得白了眼墨梓凝,歪头向龙床方向,拧眉道,“还不快去。” 赵瑾年阖眼躺在床上,齿间断断续续溢出呻吟声,墨梓凝无心和不得继续斗嘴,过去把膏药贴在赵瑾年太阳穴上。 莹白如玉的脸靠上位置,左右各贴了一块黑膏药,黑膏药外面是剪成圆形的药布,药布上讨巧地点着一个圆圆的红点,把赵瑾年寒凉威严的面容衬托得平添了层活泼趣味,反倒更有了丝人间烟火气,看在墨梓凝眼里,更觉可爱无比。 受不了墨梓凝痴汉似的盯着赵瑾年看个没完,不得翻着白眼躲去一边。 不到一刻钟,赵瑾年的呻吟声开始缓慢退去,人则睡得更加深沉,呼吸绵长,眉心跟着舒展开来,墨梓凝一见喜上眉梢。 “皇上怎么样了?”门外骤然响起皇太后的声音,墨梓凝吓得直接滚进龙床底下。 墨梓凝刚刚藏好,寝殿的门便被自外打开,皇太后姬柳表情关切,快步走到龙床前探望。 才到床前便哎呀一声,“这是作甚,如何给皇上贴这劳什子?” 赵瑾年临睡前,将服侍的宫女太监,包括尹珏一并赶了出去,所以,谁也说不清皇上太阳穴上贴的膏药是哪里来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献药未央宫 赵瑾年迷糊间觉得两边太阳穴传来丝丝清凉,炸裂般的头疼竟慢慢得到了疏解。 头疼渐轻,赵瑾年将将跌入到深沉的睡梦当中,就听耳际传来气势汹汹的吵嚷声。 “说,这两块膏药到底是谁贴到皇上头上的?” 地上跪满太监宫女并数名负责为赵瑾年诊治的太医,在皇太后的雷霆震怒下,各个抖衣而颤。 “母后……”赵瑾年被吼得勉力睁开眼,自床上坐起。 “皇上!”皇太后姬柳快步上前扶住赵瑾年,“觉得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赵瑾年没有立即回答姬柳问话,目光扫过跪在地上众人,发现不得并未位列其中,才转头向姬柳道。 “好些了。” 姬柳关切的目光落在身上,让赵瑾年感觉不适,不着痕迹推开姬柳扶住他的手,声音里透着虚弱。 “是何人冲撞了母后,惹得母后不快?” 姬柳左右点了点赵瑾年太阳穴上的两块膏药,依旧怒气难消,“不知是何人给皇上贴了膏药,哀家问遍了未央宫,居然一个人也交代不出来,应该统统拉出去砍了。” “皇太后饶命!皇上饶命!”跪在地上的众人苦苦哀求。 “母后,朕并没觉得有哪里不适,反而觉得头疼好了许多,治下虽当严谨,但也不可过份苛责……”赵瑾年向着姬柳说完,面向众人道。 “你们都且退下。” “皇上!”姬柳面露不悦,“哀家也是为皇上安危着想,若是有人意欲图谋不轨谋害皇上,这两块来历不明的膏药就会成为催死符……” “母后,哪里有那么严重,这两块膏药是朕出宫时,偶遇的一位神医,看出朕素有头疼固疾,特意给朕的方子,当时用了便十分好用…… 今日临睡前朕忽而记起,所以才找来贴上。” “果真如此?”姬柳表示怀疑,“怎么从未听皇上提及此事?” “儿子总是让母后操心,若是提及又犯旧疾,恐母后忧心,所以才未告知母后,还请母后见谅。” 自己的俩个儿子,数麟王赵瑾君最能粘人最得宠,但论起对待自己的心意,还是赵瑾年既孝顺又有礼数,姬柳高涨的火气因为赵瑾年的几句话而回落下去,起身道。 “如此甚好,母后也便放心了。” 目送姬柳出去寝殿,赵瑾年缓缓倒回枕上,低唤。 “不得……” “属下在……” 躲去梁上的不得纵身跃下,规矩站在床边静等吩咐。 “膏药哪里来的?” “是……”不得目光落在龙床下露出来的小脑袋瓜上。 赵瑾年听到不得话音顿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墨梓凝连滚带爬的从床下钻了出来,嬉皮笑脸的看向他。 “谁让你进来的?”赵瑾年神色一凛,语气里透着不悦。 “是我自己要来的,膏药也是我给皇上贴的。” 赵瑾年闻言,抬眼去看不得,这才注意到不得太阳穴两侧也各贴着一块膏药,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过来……”赵瑾年伸手向墨梓凝,墨梓凝乖乖坐到床边握住赵瑾年微凉的手。 “谁放你进宫来的?” 这是要问责的节奏呀,墨梓凝摇头,坚决不招供。 “你不说,朕也迟早能知道,居然敢违抗朕的命令放你进来,脑袋是不想要了。” “都是我的错……”墨梓凝道,“求瑾年哥哥别迁怒旁人。” 说着,墨梓凝伸手指给赵瑾年看脖子上一道横向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看得出来是利剑所伤,“我威胁秦枢子,若不带我进来,我就死给他看。” 赵瑾年拢紧了眉头,好气又好笑,“你何时能长大些,怎地总是如此胡闹。” 趁着俩人说话的功夫,不得悄悄退出寝殿,转身把门关严。 注意到不得的动向,墨梓凝嫣然一笑,“有皇上在,我才能胡闹,再说,我也就肯为皇上胡闹,旁人我才懒得理呢。” 被娇憨的墨梓凝逗笑,赵瑾年摸了摸她的头,手臂使力拉她上床,俩个人脸对脸倒在枕上。 “不得头上那两块膏药也是你贴的?” 最喜欢贴着赵瑾年亲亲热热的说话,墨梓凝眯起眼睛回道,“不是,他自己贴的,怕膏药上有毒……” 赵瑾年听出墨梓凝语气里的愤懑,笑道,“这是不得心慈手软,若是朕,直接把膏药贴到你头上才对。” “皇上这话说的在理,不过带过来的膏药有限,可舍不得浪费。” 头基本上已经不疼了,就是连日来休息不好,精神有些不济,听说墨梓凝说还带了些膏药过来,赵瑾年打起精神问道。 “你带了几副膏药?从何处得来?” “甄南给我的……”墨梓凝这时不再隐瞒甄南献药的事,有功之人当然得让赵瑾年知晓。 赵瑾年没说赏与不赏,只淡淡道,“倒是有些本事。” “嗯,甄南人机灵又懂规矩,而且还能治皇上的头痛,当初留他在我身边,也算是误打误撞,正对。” 赵瑾年笑了笑未置可否,忽然变脸道,“让你查的事情没查出来,反而学会越狱了,墨梓凝,你可知罪。” 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前一刻还和风细雨,后一刻就电闪雷鸣,墨梓凝哀叹道,“知罪,皇上怎样处置臣妾都无话可说。” 赵瑾年沉默不语,墨梓凝瞧着居然像是在认真思考,思考什么?难道是思考如何降罪于她? 墨梓凝胆战心惊地贴近,悄声问道,“皇上,你想什么呢?” 赵瑾年睁着眼,一点反应也没有。 “皇上?” “……” “瑾年哥哥?” “……” “这是怎么了?”墨梓凝急得用手轻推了推赵瑾年,却见赵瑾年忽而闭上双眼,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墨梓凝探手试了试赵瑾年鼻息,平稳绵长,确实是睡着了。 墨梓凝入神地看着赵瑾年近在咫尺的睡颜,心里琢磨,看来这是接连几日头疼始终没休息好,所以一旦缓解了,睁着眼睛都能睡着。 拉过被子盖好,墨梓凝伸手抱住沉沉睡去的赵瑾年,喃喃道。 “睡吧,睡吧,睡醒了头就不疼了,以后我什么都顺着你的心思来,就算你再怎么疑我,折腾我,我都不怨,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第二百四十九章太后发飙,采女听训 墨梓凝醒来时身侧是空的,伸手摸了摸,被褥早已冷透,看来赵瑾年早早便起来了。 因为是偷偷进来的未央宫,墨梓凝不便叫人进来服侍梳洗,自己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把乱掉的头发整理好,见脸上犹有尚未消退的红痕,过去桌子边上倒了些冷掉的茶水在脸上胡乱抹了把,掏出手帕擦净,又用水漱过口,就算是洗漱过了。 出去门外,院子里有宫女太监在修剪花枝洒扫庭院,墨梓凝摆手叫来一名太监问道,“皇上呢?” 这人是新近来的未央宫,并不认识墨梓凝,打量她一身宫女装束,居然开口就问他皇上去向,心里嘀咕这人莫不是疯了,嘴上却客气道。 “这位姐姐,杂家是辰时来的未央宫,皇上已经出去了。” 墨梓凝点点头,“你是新来的?” “是呀,今天才第三天……”太监说着,拎着扫帚继续去扫院子。 按照时辰来算,赵瑾年应该是上早朝去了,只是怎么才好点便如此拼命,墨梓凝秀眉微蹙,心疼她的瑾年哥哥。 “墨采女!”秦枢子迎着墨梓凝走来。 “你大清早的,怎么来这里了?” “皇上让属下送墨采女回去。” “什么?”墨梓凝听秦枢子说了,扑到廊柱上抱住死活不松手,“本采女不走。” “墨采女,莫要让属下为难,皇上说了,吩咐墨采女的事不办好,墨采女休想赖在宫里不出去。” “本采女又没说不做事,等皇上全好了,本采女再去还不成吗?” “这……”秦枢子这几日亲眼所见赵瑾年头疼发作时的样子,听墨梓凝是挂心皇上身体才不肯走,一时也拉不下脸强行带她离开,但皇命难违,“皇上已经下令,即刻送墨采女出宫。” “不走,本采女死也不走,你去和皇上说吧,若是想要本采女的命只管拿去好了。” “大清早的,这是闹什么呢?” 赫然见到皇太后姬柳出现,墨梓凝咧嘴,松开廊柱福身道,“见过太后。” 秦枢子连忙退到一旁见礼,低着头充当布景。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皇太后姬柳语气严厉,“头不梳脸不洗,还穿着宫女的衣服,你到底懂不懂宫里的规矩?” 皇太后姬柳和赵瑾年一样,对她的态度都是忽冷忽热,或亲热或疏远没个定数,墨梓凝早已习惯,一见今日姬柳气不顺,垂着头做哑女,免得越说话越是火上浇油。 “怎么不说话?”姬柳不悦,“听说你被送去墨府修习女德,如何还这般不知礼数,问你话为何不答?” 只要姬柳看她不顺,那必定是连呼吸都是错的,墨梓凝决定先说两句试探下态度,若是鸡蛋里挑骨头,那她这个哑女便当定了。 “回皇太后,臣妾这就领旨出宫,回去府里洗漱。” 眼见墨梓凝脚底抹油就要开溜,姬柳喝道,“站住!” 就知道皇太后不会轻易放她走,墨梓凝顿住脚步,等着皇太后发话。 “昨夜皇上头上贴的膏药是你送来的?” 被皇太后一语道破,墨梓凝咕咚一声跪倒,“请皇太后恕罪,臣妾冤枉……” “少在哀家面前装糊涂,昨夜哀家就觉得奇怪,皇上怎么可能听信江湖郎中的话,用什么膏药治疗头疼,今日一早过来,果然堵到你在这里……不是你蛊惑皇上贴什么膏药还会是谁?” 墨梓凝翘一下尾巴,姬柳就知道她打的什么注意,料定自己猜的没错,就看墨梓凝要如何解释。 “皇太后,臣妾冤枉,臣妾进宫见到皇上时,确实看见皇上贴着膏药,但,臣妾真的不知道这膏药是哪里来的。” “昨夜你何时入的宫?” 面对姬柳的咄咄逼人,墨梓凝回道,“昨夜戌时三刻。” 昨夜她是戌时一刻进来看到赵瑾年头上贴着膏药的,若墨梓凝真的是戌时三刻入宫,那么膏药确实并非墨梓凝带入宫中,姬柳眼神凌厉地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墨梓凝,扭头吩咐秦枢子。 “去查下,墨采女所言是否属实。” “是!” 秦枢子领命便走,却听姬柳道,“慢!” “崔公公,你去……”姬柳叫住秦枢子,吩咐身边老人崔公公去查。 明白皇太后是防着自己去告知皇上,秦枢子老实杵在原地。 不多时,崔公公回来禀报。 “回皇太后,墨采女昨夜确实是戌时三刻入的宫。” 姬柳闻言沉吟半晌,叹道,“看来是皇上疼得厉害,所以找你来陪着说笑,或者能好些。” 犹记昨夜头疼缓解后,赵瑾年睁着眼都能睡着,墨梓凝心里冷笑,若做母亲的真在意自己的儿子,怎会说出这番不知心疼的话? “皇太后说的是,皇上昨夜和臣妾说上没两句话就睡着了,或者有人陪着说说话是比较助眠。” “哼,你倒是会说话……” 墨梓凝抿紧嘴巴,知道再说下去,又得被这位找小脚。 “罢了,就算膏药不是你带来的,哀家也要再嘱咐你几句,皇上的龙体要紧,别弄些不知来历的东西随便给皇上用,若出个万一,你们墨家上下百余口加起来也不够赔的。” 这话真难听,墨梓凝心里不痛快,回道,“皇太后此话差矣,在本采女心里,皇上贵比天下,岂会用一个赔字来折损……” “大胆!”被墨梓凝当面顶撞,姬柳脸上红白交替十分精彩,“居然敢挑哀家的错处,难道墨家就是如此调教与你的?” “臣妾说的是实话……”墨梓凝谦恭温顺,“父亲常要求臣妾学习太后为人纯良正直,不可因一己私欲曲意逢迎,颠倒是非,若是臣妾此时把真话吞进肚子里,说些太后顺耳的话,那才是墨家教导无方呢。” “你!” 姬柳被气了个倒仰,身后王嬷嬷连忙扶住,“太后,莫要气坏了身子。” “见过母后!” 赵瑾年回来未央宫,远远便听到皇太后的吼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墨梓凝又把太后给气到了,立即快步进来,果然,就见皇太后被气到由人扶坐进椅子里顺气。 一见赵瑾年出现,姬柳颤着手伸向他,凄苦道,“皇上向来孝顺,如何留下这个肆意妄为的混账东西气哀家……” 第二百五十章我按你揉,彼此心疼 赵瑾年走近后,连看都不看墨梓凝一眼,扶住坐在椅子里摇摇欲坠的姬柳,语气温和地问道,“母后来未央宫是找朕有事?” 昨夜来未央宫发飙,今日又拿着墨梓凝作法,赵瑾年虽然一句重话未说,姬柳也听得出话里不悦的意思。 “哀家是惦记着皇上的身子,特意过来瞧瞧,可谁知,这个墨采女毫无仪表,蓬头垢面,哀家教训了她几句,居然还敢顶嘴。” 赵瑾年闻言微微一笑,“墨采女娇纵的脾气,还不都是母后当年给惯出来的,如何今时今日反倒生起气来?” 姬柳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待要发作,却听赵瑾年继续道,“不过,朕听多了阿谀奉承违心之言,反倒觉得,墨采女这种不知死活敢于直言的性子没什么不好,至少她想什么便说什么,不至于让朕劳神头疼。” 说完,赵瑾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脸色难看地招呼墨梓凝道,“过来扶着朕。” 放着身边的尹珏不用,非要墨梓凝过来扶他,赵瑾年冷着脸继续训斥道,“朕不舒服,你难道看不见吗?” “是,臣妾知错了……”墨梓凝小媳妇样地扶住赵瑾年,默默承受着他故意倾轧过来的全身重量,还要保持微笑。 见赵瑾年确实脸色难看,姬柳坐直了身子,颐指气使地吩咐,“一个个都杵在那里作什么,还不快扶皇上进去休息。” 一群人过来将赵瑾年拥入寝殿内,不多时全部退出来向姬柳就禀报,“皇上睡下了,皇太后还有何吩咐?” 扫了眼,见墨梓凝没出来,姬柳道,“墨采女呢?她怎么没出来?” “禀皇太后……”最后出来的尹珏一溜小跑到姬柳面前回禀,“皇上睡着了,可还是拉着墨采女的手不放。” “哼……”姬柳气哼哼道,“守着皇上多少年了,连个蛋都下不出来,这功夫还不知进退,真是岂有此理!” 尹珏笑眯眯躬身听着,一句话也不答,姬柳自说自话着也没意思,起身道,“哀家回去了,尹珏,你且在这里好生伺候着,若皇上有何不适,要及时告诉哀家知晓,知道了吗?” “是,奴才知道。” 尹珏为人圆滑,惹不到姬柳,哄着把人送走,双手合十念了句,“无量寿佛!” “瑾年哥哥,这里还有膏药,你贴不贴?”墨梓凝找出昨夜藏在翡翠贯耳瓶里的膏药,拿到近前问赵瑾年。 昨夜贴了膏药,头疼立即减轻,如今头疼有再发作的前兆,赵瑾年半靠在软枕上点头。 墨梓凝把膏药拿出两贴来,先按照膏药的边缘留出些许空余来剪成圆形,放到热水壶上熏软,试着温度适中才给赵瑾年贴上。 只要赵瑾年一贴上膏药,冷淡威严的面容立即变得俏皮起来,墨梓凝瞧着根本挪不开眼睛。 闭目养神的赵瑾年,察觉到两束灼热目光落在脸上,连眼都不睁地道,“让秦枢子送你回去,为何不回?” 怎么才好些,就撵人家走?墨梓凝满腹委屈,“皇上才好些,臣妾不放心。” 膏药的药劲还没上来,头疼却开始发作,赵瑾年抬手揉着额头,脸色又白了几分。 “臣妾学了些推拿手法,还是让臣妾给皇上揉吧。” 赵瑾年没精神再说话,只用鼻子哼了声。 墨梓凝脱鞋上床,从赵瑾年脚下过去床里坐下,把赵瑾年扶到自己腿上躺着,打开他束起的发,将一头乌黑墨发铺陈开来,伸出白嫩十指,按照甄南教给她的手发,为赵瑾年疏通经络按摩穴位。 发作的头疼很快有所缓解,赵瑾年拧紧的眉头渐渐松开,睁开眼入目是墨梓凝满是焦灼的脸。 “瑾年哥哥觉得可好些?” 墨梓凝关切的问,那种发自内心的担忧清清楚楚,赵瑾年看得真切,垂下乌羽似的长睫轻嗯。 听说自己按摩有了效果,墨梓凝欢喜,更是手上不停,蓦地,赵瑾年伸出长臂勾住墨梓凝粉颈,一个吻印在唇上。 全心全意为赵瑾年按摩,墨梓凝毫无防备,良久才反应过来,赵瑾年这个吻温情而单纯,竟一丝掠夺的意味也没有。 躺回墨梓凝腿上,赵瑾年将头偏向一边,不耐地道,“别停!” “哦……”傻掉的墨梓凝难以回神,定住了般木然答应着,还是没有动。 刚才瑾年哥哥非但主动吻了她,而且好像还有点害羞了,难道是她的错觉吗?墨梓凝天人交战,一遍遍地问着,等到人彻底清醒过来,赵瑾年已经枕着她的腿睡着了。 墨梓凝不敢乱动,拉过被子给赵瑾年盖上,集中精神继续按摩,时间久了,腰酸背痛手指都快累到僵掉了。 拿过几个软枕垫在后腰,墨梓凝活动着手指轻轻靠到软枕上歇着,其实昨夜守着赵瑾年,她始终也没怎么睡着,直到天亮才睡死过去,睡不多时,伸手摸不到赵瑾年便醒了。 眼下赵瑾年就躺在她腿上,头也不疼了睡得香甜,墨梓凝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歪靠在软枕上睡眼朦胧却不敢真睡过去,只要赵瑾年略有呻吟声,立即伸手为他推拿按摩,保证让赵瑾年的美梦不被头疼打扰。 从巳时末睡到申时初,赵瑾年睡得酣畅淋漓,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始终枕着墨梓凝的腿睡觉时,墨梓凝的腿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 “你怎么不叫醒朕?”赵瑾年说着,大手搭在墨梓凝的腿上,轻轻为她揉搓活血。 “只要瑾年哥哥睡得舒服就好。” 虽然两腿麻木到没知觉,可是只要赵瑾年的手稍稍一碰,便有种被闪电劈中的感觉直达心脏,而且那闪电一道道劈下来,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难以忍耐。 麻掉的腿一旦恢复知觉,简直就是世上最难描述的酷刑,墨梓凝难受得倒在软枕上,哭也不敢哭叫又不能叫,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皇上,不用揉了,让臣妾自己慢慢缓吧。” 墨梓凝告饶地商量赵瑾年,每一下揉捏都好似在给她上刑。 “不能不揉,血活泛开就不难受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阳奉阴违,梁上入睡 赵瑾年一手把住墨梓凝拉拽他的手,一手继续揉捏,等到墨梓凝的腿彻底恢复知觉,并下地行动自如地走了几圈,赵瑾年才算放过了她。 “饿不饿?”赵瑾年嘴上问着,人已经牵起墨梓凝的手朝门外走去。 说实话,墨梓凝都要饿死了,可是,她要是如此说,枕在她腿上睡了好几个时辰的赵瑾年一定会心里不舒服,所以,墨梓凝强撑着摇头,“守着瑾年哥哥,一点都不饿。” “怎么,是看朕看饱了吗?” 墨梓凝接不上话,“怎么会……” “皇上,是否现在传膳?”守在门口的尹珏一见二人现身,立即躬身请示。 赵瑾年颔首。 俩个人都有些饿了,赵瑾年比平时多吃了半碗,墨梓凝狼吞虎咽,吃得毫无形象,尹珏在旁边瞧得不住摇头。 赵瑾年拿起一方帕子,趁着墨梓凝歇气的功夫,为她抹去嘴角油渍,墨梓凝居然从中品出了久未尝过的宠溺。 “皇上……” 听着墨梓凝情意绵绵地一声低唤,赵瑾年忽而嫌弃地丢下手帕…… “墨梓凝,你是不是没洗脸?” 他居然在近距离对视下,看到了墨梓凝眼角的眼屎,这让素来有洁癖的赵瑾年抓狂。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墨梓凝据实承认,“早上醒了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皇太后抓住教训,后来皇上回来头疼,哪里还有功夫管这些。” “所以,你没有洗漱就和朕一张桌子上吃饭?” 被赵瑾年气愤控诉,墨梓凝茫然,“是呀,刚才皇上也没说要臣妾去洗漱呀。” 赵瑾年双拳紧握,从牙缝里叫道,“尹珏!” “是,皇上,奴才这就带墨采女去洗漱。”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才想起来洗漱还有什么用?”墨梓凝坐在椅子上犯懒,不肯起来,忽而道,“之前皇上不是也没嫌弃吗?怎么这功夫……” 被墨梓凝提醒,赵瑾年瞬间记起临睡前墨梓凝为他按摩,一时鬼迷心窍吻了墨梓凝的事。 “呕!”赵瑾年一阵反胃。 “我说你至于吗?”墨梓凝被赵瑾年的反应给刺激到了,“算了,我去洗还不行吗?真是的……” “呕!” 受不了赵瑾年的反应,墨梓凝也跟着,“呕!” 尹珏怕俩个人真对着呕出来,连忙带墨梓凝出去。 “墨采女,您是回后院洗漱,还是在这里由奴才伺候。” 让尹珏伺候她洗漱,墨梓凝怎么想怎么别扭,摆摆手道,“不必,本采女回去后院洗漱过后再回来。” “墨采女不在的时候,皇后把静姝姑娘又送回了后院,说是等墨采女回来以后方便有人服侍。” 尹珏躬身向墨梓凝说明情况。 听说静姝未经她同意,擅自被皇后安排去了后院,墨梓凝问道,“皇上知晓此事?” “是皇后问过皇上,才送静姝姑娘回去的。” 墨梓凝闻言点头,“既然是皇上皇后做主,本采女自然没什么好反对的。” 难得墨梓凝通情达理,尹珏笑着亲自送墨梓凝去后院,到了后院墨梓凝却脚步不停,直奔未央宫后院门走去。 “墨采女,您去哪儿?” “本采女回凤仪宫,这后院本采女住腻了。” 尹珏目送墨梓凝大步流星地出去后院门,无奈地摇摇头,说好的一切凭皇上皇后做主原来都是假的,这任性妄为的性子算是改不了了。 “迟早得吃亏吃到后悔都来不及……”尹珏掐着兰花指隔着宫墙虚点,撇撇嘴,扭身回去前殿。 墨梓凝回去凤仪宫内,发现里面的太监宫女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见她回来也是强打精神,有气无力到连眨眼的动作都能数个一二三才眨一下。 “你们这是作什么,死气沉沉的……” 被冷落许久的凤仪宫居然被正主光顾,众人再没精神也不敢怠慢,连忙振作起来,服侍墨梓凝梳洗打扮,就是没人回答墨梓凝的问话。 “墨采女,您晚上还回来吗?” 墨梓凝临出门时,几名宫女太监才壮着胆子问她。 回首看着站在凤仪宫门前众人,那些人在朱门掩映下反而看起来灰蒙蒙的,像是被无端辜负却依门盼郎归的怨妇,看得墨梓凝都觉得自己定是干了什么负心的坏事。 “皇上龙体抱恙,本采女晚上得在未央宫服侍,就不回了。” 众人像是早已猜到答案一般,并没感到意外,只是那明晃晃的失落让墨梓凝看不大明白,可现在她忙得很,根本没空去理会这些。 回去未央宫,墨梓凝见头完全不疼的赵瑾年又坐在桌案旁批阅奏折,开口便道,“皇上才好些,怎么不多歇息?” 撩起眼皮,见是收拾干净的墨梓凝,赵瑾年清咳一声道,“已经堆了好几日了,哪里还能再留到明日。” “身体难道不比这些重要?”墨梓凝不满赵瑾年如此拼命,“生了病休养也是不能推到明日才去做,难道皇上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懒得和墨梓凝磨牙,赵瑾年淡淡道,“不得!” 一阵清风掠过,墨梓凝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是在梁上,向下看去,秉烛在桌案边批阅的赵瑾年都好似变小了许多。 未央宫的房梁要比别的宫殿高上许多,墨梓凝本就有些恐高,这下更是吓得哇哇大叫,“不得,快放我下去。” 用软绳将墨梓凝拦腰系在梁上,不得翻身跃下,头也不回地出去门外站岗。 “皇上,瑾年哥哥,快救我下来!” 墨梓凝哭唧唧哀求,赵瑾年置若罔闻,继续提朱笔批阅。 等到把如山奏折逐一批注完毕,已是夜阑人静,赵瑾年自椅子上站起身在地上来回活动,不得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抬头向房梁上看去,一滴口水恰在此时滴在不得黄白色的脸皮上。 动作迟缓地抬手重重抹去脸上口水,不得一副随时要崩溃的表情,赵瑾年目睹经过,抿着唇要笑不笑,转身背对不得吩咐道,“把人放下来。” 不得抓狂地用袖子疯狂擦脸,把一侧的脸擦得通红,这才纵身跃到梁上,解开系在墨梓凝腰上的软绳,将人拎下来丢进软榻上。 感觉自己腾云驾雾般摔到一个软乎乎的地方,墨梓凝迷糊间咕哝了几句,头一歪继续睡死过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墨府内,三屠施威 心大的墨梓凝一觉睡到天亮,没等睁眼先到处乱摸,摸来摸去,身边没人。 ??? 墨梓凝陡然睁开眼,于枕上转头看去,竟然身在墨府凝香居闺房? 自己怎么回来的?墨梓凝一头雾水,回忆昨夜,自己被拴在梁上……好像是睡着,然后腾云驾雾的,再醒来,已经这样了。 会是谁送她回来的?墨梓凝纠结着这个问题,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甄南。 “大清早的,你怎么不干活,就知道吃……” 甄南被几个小厮堵在去厨房的路上,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吃饱饭了,每天还要被人关在凝香居内干活,今天一早打水洒扫完院子后,正准备去厨房吃饭,却再度遭人戏耍,在墨梓凝身边养尊处优惯了的甄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院子杂家已经洒扫过了,如今已是辰时,为何不许杂家去吃饭?” “洒扫那也叫活?真以为墨府是宫里,随便你糊弄呢。” 其中一个小厮边说边推搡着甄南。 “你干嘛,别推我!”甄南不服气地推开小厮,却被另外六名小厮围到墙角,“你居然还敢动手?今天不把你打出墨府,这事算没完。” 眼见就要挨打,甄南坚决不吃眼前亏,“好,反正墨采女也不在墨府,杂家也不便久留,不用你们赶,杂家自己走。” 听甄南说要走,七名小厮围着他往外赶,“快走!把都没有,还敢跟我们豪横,都是三小姐惯的。” 墨梓凝出去凝香居,走没多远,便听到了吵嚷声,来到近前一看,甄南可怜巴巴地被几名小厮欺负,哭着鼻子向府门外走。 “站住!”墨梓凝见了气到七窍生烟,“反了你们了,敢欺负本采女的人。” “三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小厮中有人低声叫苦。 “你还管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干嘛,赶紧跑啊!” 几名小厮一哄而散,墨梓凝冷冷看着,数好人数七人,这才过去把衣衫凌乱,哭到哽咽的甄南从地上拽起来。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被人家欺负成这样?” 甄南委屈巴巴抱住墨梓凝就哭,“奴才失了墨采女这棵大树,不过是个死了都没人管的小太监,哪里谈得上厉害……墨采女,你终于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胡说什么,有本采女在,就算你死了,也得风风光光的下葬,怎么会没人管?” 墨梓凝说完,甄南哭得更厉害了,“墨采女,你还是别说话了……” “好了,走,咱们回去再说。” “墨采女,杂家好饿。” “什么?”墨梓凝惊闻甄南说饿,细瞧了他几眼,发现这人才两天没见,竟消瘦了许多,“你没吃饭?” “不是没吃饭,是没饭吃……”说着,甄南的肚子极为配合地一阵咕噜作响。 领着哭唧唧的甄南回去凝香居,墨梓凝吩咐人去准备饭菜,另外把刘伯叫来。 不知道墨梓凝是如何突然从凝香居里冒出来的,一众仆人不免慌乱,去厨房传话的,为墨梓凝端茶倒水上茶水糕点的,还有去找刘伯来回话的,乱哄哄在院子里滚做了一团。 墨梓凝压住脾气,透过敞开的窗子冷眼看着众人,过了会儿,院子里才渐次安静下来。 刘伯来时,墨梓凝正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甄南就着茶水在檐下吃糕点,不用去看,只凭不断响起的呛咳声墨梓凝就知道,甄南着实饿得不轻。 “三小姐,您找小老儿有何吩咐?” 墨梓凝撩起眼皮问道,“老爷现在如何了?” 意外于墨梓凝开口便问墨浒的情况,刘伯回道,“老爷已然无碍,今日早上,吃了两碗粥,这功夫正在后花园活动筋骨呢。” “夫人呢?” “夫人……”猜不出墨梓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刘伯继续道,“夫人很好,和大小姐二小姐出去采买去了。” “管家呢?”墨梓凝又问。 “眼下已是月底,管家和账房核对账目呢。” 墨梓凝问什么刘伯都能对答如流,正得意间,却听墨梓凝又问道,“墨府管事的都安好,人人俱是神清气爽耳聪目明,如何本采女的人饥寒交迫任人欺凌却无人问津,真当本采女是回墨府来受辱的吗?” 说着,墨梓凝拍案而起,“还有你,纵容下人欺辱宫里的人,你有几个脑袋?” 墨梓凝从来都是嬉笑玩闹不拘小节,下人们就算有所怠慢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算了,所以,众人虽然被她整蛊得叫苦连天,但其实心里并不十分怕她,就连她是皇上的人这种事都被丢在脑后,几乎记不起来,突然墨梓凝因为甄南发飙,惊奇之余并不重视。 刘伯笑着躬身道,“三小姐言重了,甄公公嘴刁,嫌弃厨房伙食不好,时常宁可饿着也不吃,再者,有些和甄公公差不多大的小厮丫头的,或者和公公开上一两句玩笑也是有的,若是甄公公介怀,小老儿这就吩咐下去,不许他们再和甄公公开玩笑便是。” “谁是三小姐?” 刘伯眼珠一转,欠身道,“是小老儿说错了话,还请墨采女恕罪。” “恕罪?哼,既然有罪何来宽恕,来人……”墨梓凝冷声道,“把那七名欺辱甄公公的小厮带来。” 刘伯表情恭顺地道,“哪七位小厮,还请墨采女示下。” “不愧是墨府老人,有你的……”墨梓凝道,“去把墨府所有人都叫来,本采女一一指给你看。” 刘伯恭顺道,“可是阖府上下人人各司其职,若全找来岂非乱了套?” 阳奉阴违的这些招数,墨梓凝见得多了,还真没见过刘伯这种不要命的,竟被逗笑了。 “好,既然刘伯如此护短,本采女也不为难了,一切罪责就由刘伯一力承担好了。” “什么?”刘伯像是没听懂,眨巴着老眼一脸茫然。 “来人,刘伯以下犯上,杖责二十,逐出墨府。” “墨采女,您这是做什么?”刘伯醒悟过来,大叫,“小老儿是老爷夫人亲自挑选的,就算是受罚逐出府去,也得是老爷夫人发话。” “既如此说……”墨梓凝勾起唇角冷冷一笑,“本采女是皇上的人,皇家威严不容轻慢,胆敢以下犯上者,杀无赦。” 第二百五十三章一家人,说两家话 听说墨梓凝蘑菇一样从凝香居冒出来,而且还要砍刘伯脑袋,在后花园舒服了一早上的墨浒,火急火燎地跑来凝香居,颤巍巍地指责。 “你如何才一回来便要杀刘伯?” “这个恶奴,胆敢纵容人欺辱甄公公,甄公公可是皇上亲赐给本采女的人,别说是他,就是本采女也得给上甄公公三分薄面……今日若是本采女装聋作哑,他日,这恶奴岂非更要惹事生非?” 墨浒听了墨梓凝这话,知道这气根本就是冲他撒的,但墨浒确实不知道甄南是皇上赐给墨梓凝,只以为他不过是宫里无足轻重的小太监,此时一听,知道这事不好办,腿一软就要厥过去。 “发昏当不了死,本采女奉劝父亲一句,及时止损尚有余地。” 墨浒慢动作瘫软下去的身子被闻讯赶来的大女儿二女儿一左一右扶住,哼唧着道,“随便墨采女发落,为父管不了了。” “这么说,父亲是放权给女儿处置咯?” 被墨梓凝用皇上压着,墨浒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以下犯上的刘伯,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老爷!”刘伯苦着脸道,“小老儿为墨家效力多年,求老爷给说说情吧。” “谁让你以下犯上的?谁又许你随便找人欺辱甄公公的?你胆大妄为,连宫里的人都敢动,老夫如何保得了你?” 被绝情抛弃,刘伯仰天长天,“哎,小老儿所托非人,如今死不瞑目。” “拉下去,砍了!”墨梓凝发话,有人来抓刘伯,却不知道往哪儿送。 “墨采女,咱们府里从未砍过下人的头,送刘伯去哪里砍头,还请墨采女示下。” 这确实是个问题,墨府里别说砍人脑袋,就是砍猪脑袋都没那样的能人,墨梓凝挠头道。 “毕竟是墨府里的事,总不好推去午门斩首,送去官府,刘伯欺辱的是宫里的人,审起来,怕是要给墨府惹麻烦,不如去找把锋利些的刀子来,把脑袋一刀一刀切下来算了。” 所有人听了都觉得脖子上又痛又冷,齐齐同情地看向刘伯。 “墨采女,就算小老儿该死,至少给个痛快!” 大姐墨梓然率先受不住,开口道,“爹,别听三丫头瞎咋呼,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刘伯在墨府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哪里能让她如此折腾,我看,让刘伯给甄公公赔个不是就算了。” 墨浒闻言,白了眼心直口快的大女儿,“她那鸡毛是皇上给的,你若也能拿个皇上给的鸡毛,再和爹说这话。” 墨梓然翻了个白眼,闭嘴。 “爹,您干嘛怕她,不过一个小小采女,都被皇上赶回娘家了,还任她如此嚣张,您也真是太谨小慎微了,墨府向来对待下人宽厚,哪里能说杀就杀?” “你见过被皇上赶回娘家的妃嫔,皇上还肯留宿娘家的?”墨浒咬牙道,“难道她和皇上那日腻歪你没见到,你敢得罪她,万一哪日得宠,有你哭的。” “哼!”二姐墨梓沫别开头,不再言语。 “墨采女,可否容杂家说句话?” 甄南把一盘子糕点悉数吞入腹中,终于有了精神,站在旁边听了半天,鼓足了勇气才敢上前。 墨梓凝神色缓和了不少,“甄公公有话请讲。” 难得墨采女给他脸面,甄南感激欠身道,“多谢墨采女……杂家说句实在话,主子在时,谁都得敬着供着杂家,可那都是看在主子的面子上,主子不在,杂家和这些下人也没什么区别,一时说笑玩闹推搡几下也没什么,更何况杂家是皇上赏给墨采女的人,皇恩浩荡,杂家更该事事多积德为皇上祈福才是,所以,杂家求采女,莫要因为杂家伤了人命。” 甄南说得情真意切,墨梓凝视线在大姐二姐和墨浒的脸上逐一看过,最后落在刘伯脸上。 “刘伯,听到了吗?” 正琢磨着一刀一刀割脖子有多疼的刘伯瑟瑟发抖,点头如捣蒜,“是,小老儿听到了,多谢甄公公海涵。” “嗯……”墨梓凝用鼻子哼道,“既然甄公公替刘伯说情,不如就由甄公公来决定如何处置刘伯吧。” 墨府上下顿时把目光全部投在了甄南身上,甄南犹豫片刻,过去把刘伯身上的绑绳解开,道。 “今日刘伯算是买个教训,就罚月银三个月,以示惩戒如何?” 墨府的主人做不了的主,一个太监却轻易做下决定,墨浒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却又不便发作,“既然如此,便罚刘伯三个月月银,下不为例。” “好!”墨梓凝颔首,“不过,那七个小厮必须给本采女找出来,想惹了事便做缩头乌龟,哪有那么便宜。” “你怎么还没完了?”大姐墨梓然气到手指墨梓凝喝问。 “父亲,如何?”墨梓凝薄薄的眼皮挑起,扫了眼气焰嚣张的墨梓然,“上敬下孝,刘伯胆敢以下犯上,轻慢本采女,就是被这不懂礼数没规没矩的人教唆出来的,今日本采女倒要看看,父亲如何整治家风。” “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只盼着息事宁人,忽然又横生事端,墨浒压低了声音数落,墨梓然气到直跺脚,“父亲,她是你女儿,如何您反倒怕起她来了?” “君臣有别,她虽然是我女儿呢,眼下却已是皇上的人,为父哪里得罪得起。” “怎么,父亲难道想要徇私情,包庇墨梓然?” 和和气气地问话,墨浒竟被问得满头是汗,“墨梓然毕竟是你的姐姐,请墨采女高抬贵手。” “呦,说的本采女好像多不讲理似的,那好,你让她说说,本采女防患于未然,整治这些惹事生非的恶奴,有哪里不对了?” “这是墨家,不是宫里,少拿你那套三屠的手段来折腾人。” 眼看大姐被墨梓凝挤兑,墨梓沫仗义直言。 “你又添什么乱?”墨浒急得甩开两个女儿的搀扶,向墨梓凝道,“这两个孽障随便墨采女处置,老夫是管不了了。” “啧……”墨梓凝表情为难,“这,本采女可得好好想想。” 被墨梓凝的态度激怒,墨梓沫大骂,“你想什么,别以为我和大姐怕了你了,你不过是个翻不了身的废后,上不得台面的采女,墨家还容不得你在此猖狂。” 第二百五十四章险受辱,王爷撑腰 “墨采女!本王来看你了!” 三道声音同时想起,墨梓凝一听,什么处置两位姐姐,切刘伯脑袋抓小厮的,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甄南,快,拦住他们!” 甄南一看,瑞王,麟王,还有个一看也不简单敢和瑞王和麟王拳脚相加的爷,别说让他拦着,连面他都不敢露,惹不起呀惹不起。 “墨采女,您自己惹的人您自己拦,恕奴才没那个本事。” “瑞王,麟王……”墨浒上前施礼。 “免……”瑞王挥挥手,朝着墨梓凝大踏步走来。 “本王不是来找你的,本王是来找墨采女的。” 麟王越过墨浒,直奔墨梓凝。 “本王早已与墨梓凝有婚约在身,见过岳父大人。” “不可能!”墨浒瞪圆了眼,“墨采女是皇上的人,你是何人,胆敢如此说话?” “哼,本王乃是密达国离王。” 黄小邪一手曲于身前,一手背在身后,气宇轩昂地说完,挑眉向墨浒道,“怎么,墨侍郎没听说过皇上赐墨采女给本王吗?” “怪不得!”墨家父女三人齐声道,“原来她不是被赶回娘家,而是留在娘家待嫁。” “墨梓凝,你给老夫解释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瑞王听说皇上已将墨梓凝许给了黄小邪,顿时怒目圆睁,“岂有此理,我东元国的女人,岂可送与番邦。” 黄小邪不惧所有人的恶劣态度,无比自得地道,“皇上答允的事,尔等有何异议也无济于事。” “不行,本王这就去找皇上……”瑞王没了心思,转身就要往外冲,被麟王一把拉住。 “本王当时就在场,皇上确实答应了黄小邪,你去找也无济于事。” 瑞王拧眉,“所以,你被放出来后便吵着来找墨采女,让她跟你走,就是为了阻止这件事?” 瑞王问麟王,没了平日里的负气斗狠。 麟王叹了口气,“哎,本以为可抢先一步,谁知还是晚了。” “你为何不早和我说?”瑞王拧紧了眉,捏紧的拳头骨节噼啪爆响。 “和你说?”麟王苦笑,“咱们兄弟仨人斗得你死我活多年,你觉得可能吗?” “哼……”瑞王看着得意洋洋的黄小邪磨牙,“本王这就弄死他,看他还怎么和皇上要人。” “真弄死了,两国开战,你给掏军需物资,你给平天怒民怨?” “本王征战沙场多年,不怕这些,把密达国打下来,什么怨不怨的,难道一个密达国还不够填补军需耗损的?” “莽夫!”麟王白了瑞王一眼,“东元周边虞国、淳于国、晧国蠢蠢欲动,你以为开战后,只需你应付一个密达国吗?” “他们又不是盟国,怕什么,派几个使臣游说下,哪里就能都来掺和。” “这你可就说对了,如果东元敢动密达,那些国可算有了出兵的理由,你认为你一个威猛王爷能敌得过四国齐手?” 瑞王眯起凤眼切齿道,“好,不打仗,打这个擅闯民宅,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总没事吧?” 麟王再去拉瑞王却扑了个空。 兔起鹘落,瑞王凌空一脚将毫无防备的黄小邪踹倒,骑在身上左右开弓一顿胖揍。 “你敢打本王!”黄小邪哀嚎叫骂。 “你敢擅闯私人府邸,调戏良家妇女,本王凭什么打你不得?” “胡说八道,本王什么时候擅闯了?调戏的谁?”黄小邪被瑞王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以手抱头,嘴上却不肯服软。 之前还在对敌墨梓凝的众人,听说黄小邪居然敢惦记东元国的墨采女,顿时调转枪头一致对外,有几名早已嫁做他人妇的粗使媳妇,在家里说一不二,也不怕辱了名声,齐齐跨前一步道。 “这个不要脸的死货,刚才调戏的就是本姑奶奶。” 黄小邪在暴雨般的拳头下抽空瞥了一眼,大叫,“你们这几个货色,白给本王,本王都不要。” “我呸!”几人骂道,“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吧,凭什么白给你?” 一顿暴揍,把俊美的黄小邪揍成了猪头。 “说,今天这事你想如何了解。” 被瑞王这么一问,口鼻流血的黄小邪和着血吐出颗牙齿来,“本王没完,非得让你们付出代价不可。” “没问题……”瑞王不屑道,“本王是爷们,你冲本王怎么来都行。” “墨梓凝本王必须带走……” 黄小邪才开口,瑞王抬起就是一脚,揣在黄小邪腹部,把人整个踢飞出去,滚倒在地,半天张口哇地吐出口血来。 “瑞王,快停手!”墨浒担心真闹出人命来,横在黄小邪身前劝瑞王。 “你让开,胆敢在东元撒野,本王倒要看看他有几斤几两。” 这时,麟王过来拉住了瑞王,“不可胡闹。” “我胡闹?”最知麟王根底的瑞王瞥斜着他嗤笑,“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笑话。” 不管瑞王如何讽刺,麟王再不许他伤黄小邪。 “去把官府的人叫来,就按之前瑞王指认的,擅闯民宅调戏良家妇女报案,先把人送去大牢再说,若是他敢亮出他密达国王的身份,只管让他亮去,反正丢的又不是咱们东元的脸。” 墨浒倒不反对麟王的决定,也没派人去府衙请衙差来,而是命人直接把黄小邪抬去了府衙。 一场闹剧终止了另一场闹剧,墨梓凝已经没心情再去处置她的俩个姐姐,和那几个作恶的下人了,来到瑞王近前福身道。 “多谢瑞王帮忙……” “你我何必称谢,不管怎样,本王也不能看着你被欺负。” 墨梓凝心里难过,强撑着道,“该谢的,难得瑞王不计前嫌肯施以援手,否则,今日,本采女就算不被娘家这些人给吃了,也必受尽黄小邪羞辱,如此,还不如早些死了好。”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有本王在,谁敢动你,本王定要他好看。” 麟王说得信誓旦旦,墨府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三小姐不但背后有皇上这尊大佛,还有两位王爷撑腰,若是墨梓凝秋后算账,恐怕都得倒霉,顿时一院子的人鸦雀无声。 “多谢麟王……” 墨梓凝福身向麟王致谢,心却在滴血,她最爱的那个男人给了她最深的羞辱,她却只能在他人的羽翼下委曲求全,她这是何苦,贱不贱? 第二百五十五章暗吃醋,明求情 墨梓凝被接回宫里,整个人都是懵的,云里雾里地下了轿,进去未央宫,迎面就是坐在窗前独自下棋的赵瑾年,面前一盏温热的茶,袅袅水汽氤氲,晕湿了她的视线。 “瑾年哥哥!” 听到墨梓凝的呼唤,赵瑾年头都没抬,继续下他的棋。 坐到赵瑾年对面,墨梓凝深情款款地看着,越看越喜欢,连带之前在墨府里狠骂自己贱的事都忘了。 坐着看,歪着看,靠在软枕上看,看着看着,不知何时便被周公拉走了。 听到墨梓凝打起了小呼噜,赵瑾年找来一床薄被给她盖上,继续研究他的棋局,自从李湄死后,赵瑾年再没了棋逢对手,一个人下棋倒也自在,一步一步慢慢思索着对局,别有一番滋味。 “皇上……”不得将事情始末讲给赵瑾年听。 “黄小邪人呢?”赵瑾年执棋落锁,随口问不得。 “还在大牢里关着呢……”不得斟酌道,”皇上是否要府衙放人?“ 赵瑾年眉梢微挑,“不急,先关他一阵子再说。” 等了会儿,赵瑾年没再开口,不得却犹豫再三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赵瑾年斜眄了眼纠结在原地的不得。 “皇上真要把墨采女送给那个黄小邪?” “嗯……”赵瑾年微微颔首,“君无戏言。” 不得不甘心,努着嘴像是在赌气,赵瑾年一眼扫见,唇畔笑意若隐若现。 “就算朕答应了,也得看能不能要得起。” “真的?”不得两眼放亮,忽而鄙夷道,“这人也忒贪心不足,没有皇上助力,凭他如何能夺得了王位,如今居然还敢惦记墨采女,真是找死。” 赵瑾年闻言,双眸转向不得,“何时你也如此关心起墨采女了?” 入目是墨梓凝毫无美感的睡相,不得道,“无论如何,皇上的人决不许外人欺辱。” “哼!”赵瑾年一把推开棋盘,眼底寒意陡增,“你是在指责朕?” “不得不敢!”不得咕咚跪倒在地,仰头向赵瑾年道,“不得知道皇上心里是有墨采女的,所以,不得护着墨采女就是护着皇上。” “谁给你的胆子!”赵瑾年暴怒,一脚踹倒不得,吼道,“来人,拉出去,杖责一百。” 睡梦中忽然听到赵瑾年吼声,墨梓凝骤然睁开眼,人还没彻底清醒,就见两名侍卫拖着不得往门外走。 迷迷糊糊想起听到什么杖责一百,墨梓凝跳起来拦下,向赵瑾年道,“皇上,不得护卫做了什么错事,至于让皇上如此动气?皇上的安全还需不得护卫,求皇上开恩。” “你居然帮着不得说话?”赵瑾年眉眼锐利,刀子似的目光在墨梓凝和不得身上来回逡巡。 “回皇上,不得护卫为人面冷心热,多次帮过臣妾,而且,不得护卫真的是一心一意效忠皇上,皇上不能寒了忠臣的心呀。” 墨梓凝越说,赵瑾年脸色越是难看,吩咐道,“拉出去,打!” 这次,就算有墨梓凝拦着也没用,又进来几名宫女把墨梓凝强行扶到一边,两名侍卫立即押着不得出去。 “瑾年哥哥,不能打不得,他受了伤,谁来护卫?” “哼!”赵瑾年别开头,不理墨梓凝。 “瑾年哥哥,我知道不得是女的。” 墨梓凝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完,还递给了赵瑾年一个你懂的眼神。 赵瑾年愣了愣,“女的?” 注意到赵瑾年的反应,墨梓凝内心狂吼,不是吧,瑾年哥哥这么傻? “皇上不知道不得是女的?” 墨梓凝胡编乱造,话一出口,赵瑾年先是脸色转白,然后转红,接着又转白,最后成了铁青色,完了,又要发飙……墨梓凝深呼吸下准备迎接狂风骤雨。 “为什么朕没看出来?”赵瑾年幽幽吐出口气,那种质疑自己脑子的语气,让墨梓凝不忍卒听。 “这也不怨皇上,皇上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琢磨护卫是男是女。” 墨梓凝尽量安慰赵瑾年受伤的心。 “哎……”赵瑾年扶额,转头吩咐道,“免不得杖责,面壁思过三日,不许吃饭。” 外面不得已经挨了十来下板子,忽然板子停下来,有人扶她去面壁思过,心里掂量应该是墨梓凝给她说的情,就是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说服的皇上。 “你,如何知晓此事?” 赵瑾年不相信,神经大条的墨梓凝能看出不得是女扮男装,他却看不出来。 “是我无意间撞见的,还被不得威胁说不许和外人说。” “哼,毕竟是欺君之罪,她当然要瞒住了。” 听赵瑾年的意思像是要问责不得,墨梓凝忙道,“量来不得护卫应该是有苦衷,皇上就原谅她吧。” 多年来患难与共,赵瑾年又岂会真的降罪不得,嘴上说着欺君之罪,心里却在琢磨该如何才能安排好不得,让她恢复女儿身。 “朕看你连个贴身宫女都没有,不如朕就罚不得去你身边做个宫女。” 看来赵瑾年被打击得不轻,墨梓凝抿嘴偷笑,续而正色道。 “皇上此言差矣,不得肯舍去大好青春年华,只为守护皇上安稳,如何皇上却要把她送给旁人,这岂非是辜负了不得一片赤诚之心,再者,不得生性孤傲,非皇上难以驱使,我是没那能耐,还是皇上自个留着吧。” 难得墨梓凝肯用心不着痕迹地拍马屁,赵瑾年冷眼瞧她,越看越觉得此人诡计多端,不可小觑,需得好好调教才能老实。 “过来!”赵瑾年自上向下睥睨着墨梓凝,像只即将捕食的老虎盯住了猎物。 “瑾年哥哥……”墨梓凝看得出来赵瑾年的想法,主动环上赵瑾年脖颈,奉献樱唇。 正啜饮樱桃的甘美,忽然两滴温热的泪滴落在腮边,赵瑾年冷眼看去,就见墨梓凝梨花带雨,一双婆娑泪眼正无限哀愁地看着自己,蓦地,就像有把刀狠狠嵌进他心上,疼得人浑身发紧。 “臣妾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求皇上别送臣妾走。” 墨梓凝卑微地央求着,笨拙地吻着赵瑾年微凉的唇,一声声地哭诉,直戳进赵瑾年的心窝子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为博君一笑,脸可以不要 墨梓凝哭得泪眼婆娑,赵瑾年随便她哭,越哭才越证明,他继续留墨梓凝在身边是对的。 哭也是个体力活,墨梓凝哭得满头是汗,哽咽得气都喘不匀了。 怎么她的瑾年哥哥不哄不劝,是打算让她哭死吗?墨梓凝腹诽,眼皮都要被眼泪泡烂了。 等到墨梓凝自己主动停下哭声,赵瑾年才拉过她的手,把一物给她戴上。 手腕上传来冰冷触感,墨梓凝一看,居然是她让秦枢子交给赵瑾年的七情镯。 “这东西本来就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以后莫要再乱交给旁人。” 葱白似的手指拂过七情镯,墨梓凝道,“瑾年哥哥又不是旁人。” “那也不行……”赵瑾年揉着手里的鎏金球来回踱步。 “有什么不行的,反正那个什么七情局就跟闹着玩似的,现在连影都见不到了,这东西根本没什么用。” 赵瑾年冷着脸,一双深潭似的眸子倒映着嘟嘟囔囔的墨梓凝,道,“为何朕命秦枢子送你回墨府,你却不肯走?” 从七情镯突然跳到送她回墨府,墨梓凝适应不了跨度,半天才嚅嗫道,“难道把七情镯还给人家,就是为了撵人家回去?” “榆木脑袋!”赵瑾年白了眼墨梓凝。 榆木脑袋就榆木脑袋,墨梓凝不在乎,笑道。 “我不是不肯回去墨府,是等皇上痊愈了再回去。” “痊愈?”赵瑾年冷眼扫视墨梓凝,“朕这病由来已久,太医也只是用药控制,何来痊愈?” “那膏药若是贴足一个月,保证药到病除。” 赵瑾年表情复杂,“当真?” “甄南是这么说的,我也不十分肯定。” 提到这件事,赵瑾年的脸色不大好看,“你胆子不小,什么药都敢拿来给朕用。” 虽然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但墨梓凝有自知之明,此次献药确实太过草率,不过她也是做了充足准备的,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 “臣妾听甄南说,这药非但可以外用,也可以内服,臣妾连吃了两天,没有毒发,所以才敢给皇上用的。” “你吃了?”赵瑾年瞳孔骤然紧缩,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揉捏,“你是疯了吗?谁让你那么做的?” 墨梓凝注意到赵瑾年说这话时,语气急切,眉眼间隐隐含着怒气,拼命压抑又遏制不住地风暴在眼底翻涌,可爱又可爱,反正怎么看都可爱,为了配合她可爱的瑾年哥哥,墨梓凝委屈巴巴地道。 “瑾年哥哥我错了,下次再不乱吃东西了,不过那膏药吃起来很好吃,很有嚼劲。” 嚼劲在赵瑾年耳畔久久回荡。 万人仰望的赵瑾年不知自己凛然不可侵犯的皇帝威仪,狂霸天下的睥睨气势,即将要给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以教训的雷霆手腕,落在墨梓凝眼里,却仅仅用可爱两个字就给打发了,磨牙道。 “你知不知道,慢性毒药两天内是看不出端倪的?” 一群乌鸦在墨梓凝头上嘎嘎飞过,“那我继续吃好了,吃总比外用要毒发的早……” “你的意思是可以和朕一起去死?” 墨梓凝点头。 赵瑾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扶额坐进椅子里,他只想告诉墨梓凝不可轻信他人,害到他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却用一个居心叵测就可以把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现在好像怎么都说不清了。 “瑾年哥哥,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墨梓凝又开始脑抽了,根本看不出来赵瑾年为什么抓狂。 “朕……头晕……” “怎么不头疼改头晕了?”墨梓凝一脸关切,“臣妾扶皇上过去床上躺着养养神,如何?” “不必!”赵瑾年推开墨梓凝的手道,“朕看到你头更晕。” “那怎么办?”墨梓凝迟疑了。 扶额歇了会儿,周遭万籁俱寂,赵瑾年撩起眼皮一看,笑得完全没了形象。 墨梓凝拿朱笔在脸上胡乱画了个脸谱,眨巴着眼睛,被赵瑾年笑得满脸囧像。 “瑾年哥哥,这回你头不晕了吧?” 脑抽的女人啊,真是无药可救,赵瑾年缓缓收敛笑容,摇摇头,“不晕了,头疼。” 墨梓凝彻底没辙了,又不敢去洗脸,怕赵瑾年看着她又晕又疼,尴尬地站在原地,觉得爱上赵瑾年真的是太难了。 “朕很喜欢你这个样子……”赵瑾年舔着嘴角,恶趣味地夸赞。 “真的吗?”墨梓凝高兴到两眼发光,“要是这样,以后臣妾天天画成这样见皇上。” “不行……”赵瑾年忍笑别开头。 “为什么?” 墨梓凝跑到赵瑾年眼前,认真的问。 “你这样子只能给朕看,不许给别人看。” 其实墨梓凝也知道今天脸上的脸谱画得不怎么样,但既然赵瑾年喜欢也就无所谓了,何况他还说只能给他一个人看,真是想想就美滋滋。 “好,我答应你,瑾年哥哥……” 墨梓凝话还没说完,门外有太监禀报,“皇上,瑞王,麟王求见。” 一听说瑞王麟王都来了,墨梓凝到处乱跑,准备找个地方赶紧藏起来。 “你做什么?”赵瑾年拉住墨梓凝问。 “皇上快松手!”墨梓凝急得满面羞红,指着自己的脸道,“不是说只能给皇上一个人看吗?” 赵瑾年轻笑,拉住墨梓凝道,“朕那是说笑,墨采女对朕一片痴心,不惜自毁形象取悦于朕,当然得让所有人都看看。” “不!”墨梓凝哀嚎,拼命挣扎,“人家是为了哄你才这样的……” “所以更应该让他们知道你对朕的心意。” 说罢,赵瑾年不由分说,强行牵着墨梓凝的手,将她带到门外,站在廊下受二王瞻仰。 被一院子人观赏,墨梓凝丢人丢到抬不起头,赵瑾年却恍若未觉,同墨梓凝并肩而立,道。 “麟王,瑞王,有何事要见朕?” 前来面见圣驾的麟王和瑞王彼此对看一眼,廊下二位,一个满脸朱笔勾描,精彩纷呈,一个太阳穴各贴一块膏药,淡然俏皮,哪里还有一点皇家威严的影子,倒像是普通人家玩闹的夫妻。 瑞王和麟王忍功了得,只拿眼在墨梓凝脸上逡巡。 墨梓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低声央告,“皇上,快放了臣妾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朕不听,谁说也没用 “皇上,可否……”瑞王把眼珠转向墨梓凝。 赵瑾年牵起墨梓凝的手道,“离王的事朕已知晓,你二人若是因此事来找朕,无需避嫌,直言便是。” 一提到离王黄小邪,墨梓凝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偷偷瞄了眼贴着膏药的赵瑾年,暗自思量,难道这人想食言? 真的可以吗?如果赵瑾年真的为了自己毁了君无戏言这四个字,那么,是不是说明,她的瑾年哥哥再不会疑她,折腾她,拿她当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用了呢?墨梓凝越想越美。 “既然皇上都不避嫌了,本王自然也无需遮掩,皇上曾答应本王,可以许三个愿望,本王用掉一个,如今还有两个,求皇上成全。” 赵瑾年颔首,“君无戏言,瑞王请讲。” “什么?皇兄,你凭什么答应他三个愿望,本王为何没有?”麟王叫起来,彻底把瑞王的节奏打乱了。 “你起开!”瑞王气得差点没踹飞麟王,“皇上愿意许本王三个愿望与你何干?” “怎么和本王无关,都是兄弟,本王也要!” 被皇太后宠坏的麟王不依不饶,瑞王根本没机会提要求。 “麟王莫要胡闹,瑞王为国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多年,朕许他三个愿望也是应该的。” 赵瑾年的解释非但没能抚慰麟王受伤的心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皇兄这意思,你我兄弟间,为国出力便是好兄弟,为祸一方就该杀,是不是?” 赵瑾年未置可否,眸色深沉地攥紧了墨梓凝的手。 “哼,你也知道自己是个祸害……” 瑞王冷哼,麟王瞬间爆炸。 “本王为祸?你也好意思说?你和你母妃的那点伎俩,打量本王不知道是不是?本王当初为何夺位,就是因为皇兄心慈手软,被人算计还要留人性命,若非那日墨梓凝出来捣乱,本王算无遗漏,早让你死在皇兄手上了,如今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本王是祸害?” 被麟王一通喝骂,瑞王脸上青白交错,“就算本王是祸害也没你心狠手辣……” 这下,瑞王和麟王当着赵瑾年的面互揭老底,算是把愿望之类的事情全盘丢去了脑后。 赵瑾年手上微微用力,示意墨梓凝跟上,在瑞王和麟王鹤蚌相争下,渔翁偷偷溜了。 带着墨梓凝一路过去后院,赵瑾年脚步不停,去了碧桃园。 墨梓凝被赵瑾年安置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赵瑾年抽剑出鞘,在桃园中闪展腾挪,剑花舞得人眼花缭乱,比随风飒飒的修竹还要引人遐思。 “瑾年哥哥好棒!”墨梓凝拍手为赵瑾年鼓掌,眼睛里都是痴迷的颜色,反正在她心里,赵瑾年永远是那个站在高阁之上,藐视一切的慈悲。 等到赵瑾年捏剑诀收势,墨梓凝拿香帕为赵瑾年擦汗,又把沏好的香茗喂给赵瑾年喝,狗腿子的连尹珏都自叹弗如。 “又想和朕说什么?”赵瑾年看得出来墨梓凝有话要说,眸色淡然地问她。 “我……臣妾想求皇上一件事。” 墨梓凝忐忑不安,很怕赵瑾年再出个什么茬头,把她的话打开,就像不着痕迹地把瑞王的愿望拦截了一样。 “说吧,何事……” 瑾年哥哥居然没用寻常手段,而是想听她说出请求,墨梓凝激动不已,抓紧时间。 “求皇上收回成命,拒绝黄小邪要求……” 赵瑾年拢眉,“什么要求?” 这人是真忘了还是装糊涂?墨梓凝眨巴眨巴眼睛,琢磨了半晌,觉得赵瑾年不可能忘,但也没必要装糊涂吧? “就是把人家送给离王的事……”墨梓凝羞于启齿,浑身不自在,低着头在地上来回磨鞋。 赵瑾年收剑入鞘,啧了声,“也是,朕能容忍你经年已属不易,确实够为难人家的。” “墨梓凝没听明白赵瑾年什么意思,“皇上是答应反悔了吗?” 对上墨梓凝满含期盼的眼,赵瑾年果断摇头,“反悔是不可能的,只要人家肯要,朕当然同意。” “皇上,臣妾可是你的人呀,你怎么能……” 赵瑾年摆了摆手,“此事无需多言。” 墨梓凝的心拔凉拔凉的,眼神由黯淡转为泪光点点,再到狂风骤雨。 等到墨梓凝哭够了抬头,发现桃园内,修竹挺拔,绿意盎然,桃树间翠鸟轻啼,空空荡荡,哪里还有赵瑾年的影子。 瑞王和麟王在未央宫吵得天翻地覆,惊动了皇太后赶来,才算把二人拉开。 “这里是皇上寝宫,你二人身为王爷,岂可如此不知轻重?” “本王有事找皇上,麟王非要从中作梗。” 姬柳听了,转头看向麟王,麟王愤愤不平。 “母后,皇上答应瑞王三个心愿,本王一个也没有,本王为皇兄受了那么多委屈,凭什么就要屈居于这个莽夫之下?” 这下,姬柳算是听明白了,问道,“那么,皇上呢?” “皇上?”瑞王和麟王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廊下,哪里还有赵瑾年和墨梓凝的影子。 瑞王暗暗磨牙,他的愿望全被该死的麟王给搅和了。 反正自己没有的东西别人也别想有,麟王得意地瞥了眼瑞王,把瑞王瞥得再度火起。 赵瑾年负手悠哉游哉地回来未央宫,一见到消停下来的瑞王和麟王,还有隔在二人中间的皇太后,突然身子打晃摇摇欲坠,被尹珏及时扶住。 “快来人,皇上晕倒了!” 尹珏一嗓子喊来十多个太监宫女,七手八脚地抬起赵瑾年送去寝殿。 瑞王和麟王也跟着上去搀扶,发现赵瑾年整个人瘫软下来,毫无知觉,好像不是装的。 太医赶来为赵瑾年诊治,挨个为赵瑾年切脉后,聚在一起讨论脉案。 皇太后姬柳在旁急得团团转,瑞王和麟王彼此看不顺眼,却又不能离开,俩个人在廊下各摆了张桌椅,坐着吃茶,谁也不看谁。 很快,太医们根据赵瑾年的脉案研究出一个药方来,送给姬柳过目。 “为何要用莲子心?”姬柳问太医。 “因为皇上心火过旺……” “又为何用灵芝?”姬柳再问。 “皇上为国劳心,思虑过重,故而需要用灵芝温补。” 又是心火旺,又是思虑过重,姬柳秀眉紧锁,难道自己逼皇上放麟王出来做错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误打误撞,罪过罪过 墨梓凝哭够了,走出桃园没有回去未央宫,而是拐了个弯,回去了凤仪宫。 自打她在墨府见识到甄南失去她的庇佑,立即被人欺负挤兑后,便知道,分派给她的这些人,无论她在时多么风光无量,等到一旦离开她的视线,除非再去投靠其他大树好乘凉,否则,日子绝对不好过, 所以,她要回去凤仪宫,就算赵瑾年到了最后,还是要把她送去给黄小邪,她也得在离开前,让她的手下人都有个好的归宿。 此时天色尚早,门可罗雀的凤仪宫宫门大开,墨梓凝孤孤单单进去宫门口,却发现里面热热闹闹的。 宫内宽敞的庭院里,一群太监宫女嬉笑着,有两两对面下棋的,旁边还有围观的,有聚到一起踢毽子的,还有拿着钓具在鱼池旁钓鱼的,甚至还有几名太监在蹴鞠,各个逍遥快活,乐不可支,哪里有甄南当时的凄苦。 难道上次自己看到这些人翘首以盼的可怜样都是装出来的?墨梓凝随即反应过来,当时人家根本不是舍不得她走,而是盼着她赶紧走,最好别回来打扰人家的幸福生活。 看来自己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比如赵瑾年,比如这些她临离开前,还心心念念想要给个好归宿的人。 墨梓凝自嘲一笑,转身走出了凤仪宫。 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墨梓凝又转回了未央宫,刚进院就看未央宫内人仰马翻,太监宫女忙进忙出,浓浓的药味散布未央宫的每一个角落。 墨梓凝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瑾年哥哥出事了? 跑去寝殿,一见瑞王和麟王各居一桌,门神似的守在门口,门里的皇太后姬柳满面愁容,站了一地的太医噤若寒蝉,墨梓凝的腿顿时就软了。 “墨采女!”奉旨面壁思过的不得偷跑出来,躲在一边偏殿墙后,冲着墨梓凝勾指头。 “你好些了吗?”墨梓凝偷溜过去问不得。 不得脸上一红,点头道,“无碍……皇上怎么样了?” “本采女也才刚回来,不知道……” “麻烦墨采女去打听下皇上情况。” 不得从不轻易求人,墨梓凝知道她是真惦记赵瑾年,倒并不呷醋,点点头应承下来。 “何须打听,本王告诉你们便是。” 瑞王潇潇洒洒歪靠在墙角,环臂胸前,唇畔含笑看着二人。 知道瑞王武功高强,被他发现也无甚稀奇,不得欠身道,“见过瑞王。” “不必……”瑞王摆手道,“你们放心,皇上并无大碍,纯粹就是懒得理会这些烂事,睡觉寻清净。” 听瑞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墨梓凝歪头看他,“既然皇上无事,那些太医还忙什么?” “没太医们帮着演戏,皇上如何压轴?”瑞王笑到可恶,眸光在墨梓凝和不得间流转。 “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有何手段,竟把你二人收服得如此服帖,尤其是不得,宁可女扮男装守着他这根木头,连人都不打算嫁了。” 突然被瑞王毫无预警地戳穿女儿身,不得表情淡然,“请瑞王自重。” “你,你真的是女的?” 之前墨梓凝说不得是女的,根本就是自己瞎编,反而赵瑾年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但只要能救下不得让自己脱身,墨梓凝也便没计较,谁知自己误打误撞竟然是真的,接连被现实打击到的墨梓凝彻底蔫了。 “是……”躲不开,不得坦然承认,“自从在麟王府与皇上朝夕相处,了解了皇上乃盛世明君,不得便发誓,此生只愿追随皇上一人。” “哎!”瑞王遗憾摇头,“你们俩个就不考虑考虑,改变心意追随本王吗?本王外貌与皇上相差无几,而且武能安邦,文能定国,除了不是皇上外,完全不照皇上差。” 墨梓凝和不得同时将头别向一边,用行动明晃晃地告诉痴心妄想的瑞王何为嫌弃。 “对虾(瞎)!”瑞王咬牙,转身走开。 “瑞王爷!”不得忽然叫住瑞王。 仿佛见到了曙光在向他招手,瑞王转身向不得温柔道,“何事?” “还请瑞王莫要宣扬不得女儿身之事,尤其不能让皇上知道。” 墨梓凝在一旁听了一缩脖,她顺嘴胡诌,早就把不得给交待出去了,若是让不得知道,会不会找她算账?墨梓凝想到这里不免心肝脾肺肾巨震。 “本王无需不得护卫提醒。” 瑞王不客气地丢给不得一句话,一步一朵烈焰地走开了。 “有劳墨采女多多照顾皇上。” 不得转身离开,继续面壁思过。 墨梓凝躲在偏殿墙后,看到皇太后在瑞王和麟王的搀扶下出去未央宫,立即小耗子似的贴墙根溜去寝殿。 太医们开好药方,等到赵瑾年服过药,再次诊脉后,确定无碍,便告退回去太医院候命,寝殿内除了服侍的太监宫女外再无旁人,尹珏一见墨梓凝在门外探头探脑,便吩咐道,“都退下吧。” 听到尹珏说话,墨梓凝直起身堂而皇之进去,尹珏极知趣地带领众人出去寝殿,转身把门关上,守在门外听差。 墨梓凝惦记赵瑾年,几步便到了床边,发现赵瑾年确实睡着了,而且睡得还挺香,微微地打着鼾,胸口上下起伏着,松弛下来的眉眼线条不再凌厉,反而有种孩子气似的柔和,太阳穴旁边的膏药还在,看起来更加的可爱了。 “为什么就这么可爱呢?” 墨梓凝咕哝着坐在赵瑾年身边,其实高高在上的皇上,最不可能出现的气质就是可爱,所以墨梓凝的脑子确实抽得厉害,或者,这就是情人眼里出可爱吧。 盯着赵瑾年看久了,墨梓凝被香甜的睡颜蛊惑,眼皮也开始打架,头一点一点的,最后身子一歪倒在了赵瑾年腿上。 睡得本来很轻松舒服,谁知突然两腿被重物压到,赵瑾年初时深陷梦境不愿醒来,后来实在受不了两腿酸麻,挣扎着睁开眼,坐起来便看到墨梓凝这头猪趴在他腿上睡得正香。 “墨梓凝,醒醒!”赵瑾年两条腿被压得麻到钻心,一点也不敢动,企退推醒墨梓凝,让她起来。 “别吵!”墨梓凝拍了赵瑾年一巴掌,正好打在赵瑾年腿上。 “啊!”赵瑾年难受得拧紧了眉头,咬牙忍过一波钻心酸麻,“墨梓凝,你是要谋杀朕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一个痴,一个傻 墨梓凝被罚面壁思过,床上的赵瑾年揉着酸麻的腿直咧嘴。 “瑾年哥哥,我帮你吧。” 墨梓凝回头回脑地同赵瑾年商量。 没好脸色的横了眼墨梓凝,赵瑾年两手支在床上,腿酸麻胀痛,实在太难受了。 “给臣妾一个恕罪的机会吧。” 赵瑾年磨牙,好不容易睡个好觉,居然被这个家伙给压了,呼出一口恶气,沉声道,“过来!” 听到过来二字,墨梓凝顿时眉开眼笑,踩着小碎步过去,小媳妇似的为赵瑾年揉腿。 墨梓凝手指纤细柔弱无骨,轻揉慢捏,舒服得赵瑾年的火气瞬间下降,试着动了动,腿上恶劣的感觉消散大半。 不过不能轻易放过这个作恶的丫头,赵瑾年想着倒回枕上,“想恕罪?” 为表诚心,墨梓凝连连点头,“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好,给朕揉腿,朕不醒不许停,而且,你再敢压朕,朕就把你逐出宫去,再别回来。” 看来自己是真把瑾年哥哥给得罪透了,墨梓凝老实表态,“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不负皇上所望。” 不负皇上所望什么?赵瑾年斜眄了眼墨梓凝,是不负所望揉腿到朕自然醒,还是不负所望,逐你出宫?难道她嘴上说不想和黄小邪走,其实她是想的?赵瑾年脑补到心堵。 给赵瑾年揉了会儿腿,墨梓凝视线上移,偷偷去瞄赵瑾年,发现人倒在枕上,一双眼瞪得比她的眼睛还大。 “瑾年哥哥,你怎么还不睡?” 赵瑾年不睡觉就等于她得不停地揉,等到他睡着再醒来,时间就会无端加长,那她的手岂不是要废了? 没有任何反应,赵瑾年圆睁双眼,一眨不眨。 “不会又睡着了吧?”有过赵瑾年睁着眼睛也能睡着的经历,墨梓凝琢磨着凑了过去。 幽香气息扑鼻而来,赵瑾年眼前出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面的一对狐狸眼眨呀眨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扫过额头痒到心里。 “瑾年哥哥?” 墨梓凝轻声呢喃,赵瑾年纹丝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真的是又睡着了,哎……” 墨梓凝心疼地叹了口气,温热的唇轻轻吻上赵瑾年左眼皮,然后是右眼皮,吻到赵瑾年阖上眼,墨梓凝唇畔现出一抹温柔地笑来,“好好睡吧。” 墨梓凝含笑直起身,突然,赵瑾年双眼圆睁,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帐顶,活活把墨梓凝吓得差点滚下床去。 “瑾年哥哥,你没睡呀?” 墨梓凝趴在床边问赵瑾年,赵瑾年毫无反应,只是不肯闭眼。 “难道刚才没亲对?”墨梓凝自言自语,俯身吻上赵瑾年眼皮。 确认赵瑾年双眼闭紧,墨梓凝默默爬回脚底,为赵瑾年揉腿,揉着揉着,发现赵瑾年还是睁着眼睛。 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赵瑾年双眼放亮,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到眼珠都定住了。 “不会吧?”墨梓凝咕哝着,凑过去。 既然吻到闭眼不好用,那还是用手吧,墨梓凝抬手,还没等覆上,赵瑾年便含恨闭了眼。 “早知道手比嘴好用,早用手就好了。” 墨梓凝话音未落,赵瑾年嘴角抽搐。 闭着眼郁闷了会儿,终究扛不住腿上一双小手温柔按摩,睡意侵袭,赵瑾年沉沉进入梦乡。 这一觉赵瑾年睡得极久,本来他只打算小憩一会儿就醒,结果一睁眼居然已是半夜,殿内灯火摇曳,窗外黑夜沉沉,腿上的小手还在轻柔地按着,温柔无比,情意绵绵…… 赵瑾年霍地坐起,正撞见墨梓凝两眼呆滞,却像是不敢惊动他似的,强忍着不打哈欠,可怜巴巴地让人恨不能打自己几拳。 “你傻吗?”赵瑾年伸手一把将墨梓凝拉过塞进被窝。 “瑾年哥哥,好些了吗?” 垂眸看着墨梓凝一脸关切地问他,赵瑾年心里又是一疼。 “好多了,有你在朕哪里会不好。” 如此温柔的同她说话,甚至还有些情意绵绵的影子,墨梓凝激动到不能自已,“好了就好。” “快睡觉!”赵瑾年将墨梓凝圈进怀里,嗅着她发间两天没洗的头油味,安心地合上双眼。 墨梓凝又困又累,窝在赵瑾年怀里,几乎是闭上眼睛就睡。 俩个人互相温暖着彼此,呼吸纠缠,安心坠入梦乡。 皇上生病了,可以不早朝,赵瑾年难得懒一回床,倒在枕上看着怀里依旧睡得香甜的人儿,大手轻轻抚摸过可爱的嘟嘟唇,被墨梓凝啪地一巴掌拍到一边,嘀嘀咕咕地转个身又睡了。 “皇上!”尹珏在门外低唤,皇上从昨日申时到眼下翌日巳时,既不起床也不宣人入内伺候,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听得出尹珏语气里的担忧,赵瑾年沉声道,“进来……” 在门外守了一夜的尹珏激动得连忙推门进来,一见皇上倒在床上,手里还搂着墨梓凝,连忙低下头禀报道。 “太医已等了一早上,不知皇上何时宣太医来为皇上请脉?” 赵瑾年知道,这就是他昨日装病的代价,不灌几天苦药,这事算是没完,拧眉道,“让他们按昨天的方子开药,不必请脉了。” “皇上,这哪儿成呀……”尹珏为难道,“若是皇太后问起来,谁也担待不起。” “皇太后派人来问过了?”赵瑾年脸色阴沉下来。 “是,辰时就已经派人来问了。” 听了这话,赵瑾年吩咐道,“伺候朕更衣。” 太医们见皇上穿戴整齐自寝殿出来,前往前殿诊脉,心里暗忖,什么时候皇上如此讲究了,不过请个脉,也要如此大费周章?但想归想,谁也不敢问。 请脉过后,太医重新开了方子,尹珏过来请示赵瑾年,“皇上,如今天色已然不早,是否传膳?” 今日天色有些阴沉,乌云漫天,看不到一丝阳光,赵瑾年出去门外仰首看天,良久道,“且先等等。” 怎么吃饭还得看天气?尹珏也学着赵瑾年仰头看天,什么也没看出来。 赵瑾年阔步去到寝殿,温柔吻醒墨梓凝,附耳问道,“饿不饿,要不要朕现在命人传膳?” 第二百六十章忽冷忽热,哭哭哭 病患赵瑾年命人传膳,一桌子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在尹珏的再三进言下,才勉强同意去掉几样太过油腻的菜式。 “真是太好吃了!”墨梓凝仰天喟叹。 赵瑾年细嚼慢咽,看着墨梓凝饕餮,眼神变幻忽冷忽热。 吃得差不多了,墨梓凝开始细嚼慢咽。 难得看到墨梓凝能有形像的吃东西,赵瑾年一边吃一边欣赏。 两颊塞得鼓鼓的,被热气和汤汁晕染的红润油亮的嘟嘟唇,揪成一个樱桃,随着咀嚼的动作不住微微开合着,雪白的牙齿和红唇相映成趣,一双水汪汪的狐狸眼,一会儿盯着食物夹起来送进嘴里,一会儿专注地看着自己,见自己也在看她,便眯起眼嫣然一笑,狡黠又调皮,看得人心痒痒的,只想把她抱进怀里投喂。 不过,赵瑾年只能想想,他是皇上,怎么可以抱着人喂饭吃,有失龙威,想着,赵瑾年红热的眸子瞬间变得凌厉,冷冷地冻得人浑身掉冰碴。 墨梓凝被如此森冷的眸子盯着看了几眼,顿时挑起的眉毛耷拉下来,本来亮晶晶的眼睛随之变得阴霾,吃东西也没那么有滋有味了,落在赵瑾年眼里于心不忍,便冲她微微一笑。 她的瑾年哥哥在冲她笑了!墨梓凝一高兴,又夹了块鸡腿吃。 注意到墨梓凝又夹了块鸡腿,赵瑾年担心她吃得过多不消化,脸又沉了下来。 瑾年哥哥居然对她冷脸,墨梓凝表情黯淡,默默啃鸡腿,啃得眼眶发红委委屈屈。 一见墨梓凝难过,赵瑾年啧了声,又夹了块鸡腿给墨梓凝,心里想着,算了,吃就吃吧,一会儿用过膳,去到碧桃园多活动会儿也就消化了。 难得赵瑾年给她夹菜吃,墨梓凝幸福地直冒泡,忽然发现,自己一顿饭吃得七上八下的,心情忽高忽低,时冷时热,真是不容易。 吃完饭,赵瑾年正准备带墨梓凝去碧桃园,尹珏过来同赵瑾年耳语。 “皇上,离王被关在府衙大牢已有两日,密达国使臣多次交涉,均以皇上抱恙在身没有上报给回绝了,眼下,您看……” “再关他一日……” 赵瑾年起身伸手向墨梓凝,却听尹珏欠身道。 “皇上,使臣已经在宫门外站一天了。” 赵瑾年剑眉微蹙,“怎么,朕难道还会受小小一名番邦使臣威胁?” “是。” 尹珏让到一旁再不敢说话。 墨梓凝仅从使臣二字,已经知道是关于黄小邪的事,美好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皇上,政事要紧,臣妾告退。” 说着墨梓凝松开赵瑾年的手,独自向门外走去。 “朕许你走了吗?” 墨梓凝蓦然回首,“若因臣妾扰乱了皇上圣听,臣妾罪该万死。” 赵瑾年大步上前,牵起墨梓凝的手便走,行至门口却转身吩咐尹珏,“传朕旨意,命墨浒接待密达国使臣,不得有误。” 一听说应付密达国使臣的事落在了自己爹头上,墨梓凝愁容满面又不好说什么。 尹珏快步出去传话,赵瑾年带着墨梓凝去碧桃园,因为提及黄小邪,赵瑾年的脸色比墨梓凝也好不了多少。 “瑾年哥哥打算兑现当初承诺?” 赵瑾年未置可否,脚下不停,进去碧桃园。 墨梓凝伸手折下一枝桃枝在手上把玩,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瑾年哥哥,你舍得?” 赵瑾年脚步微顿,继续向桃园深处走去。 “回答我!”墨梓凝崩溃大叫,“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在百姓家,你我本就是夫妻,哪里有丈夫把妻子送人的道理?在皇家,就算我只是你的小小采女,但我也说过,我墨梓凝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岂可如此待我?” 不管墨梓凝如何发疯,赵瑾年依旧如常,抽出宝剑穿行在桃园间,完全不顾及墨梓凝的感受。 “呜呜呜……”气炸肺,墨梓凝蹲在地上痛哭,哭累了坐在地上哭,坐累了爬到树上哭,哭得赵瑾年到最后步法都乱了。 墨梓凝抱着根树杈哭到头晕眼花,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模糊一片,还是靛蓝色的…… 知道天色已近傍晚,墨梓凝爬下树去找赵瑾年,哪里还有赵瑾年的影子,人家早走了。 闷闷地回去未央宫,还没等墨梓凝问,宫女便回禀,“皇后请皇上去立政殿了。” 对,人家没了自己,还有一群后宫,不像自己,失去了瑾年哥哥,就什么都没有了。 “哎……”墨梓凝叹了口气,转身回去未央宫后院,走到院门口才记起,静姝还在里面。 搭在朱门上的手收回,墨梓凝正要转身离开,身后院门大开,静姝一身杏粉色宫装出现在门内。 “见过墨采女。” 听到动静,墨梓凝回头看她,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厌烦,抬脚还要走。 “静姝准备了墨采女最爱吃的青梅羹、茯苓糕还有樱桃酒酿,墨采女快进来尝尝。” 听到有吃的,还都是她最近特别钟爱的美食,墨梓凝没出息地咂吧了下嘴道,“本采女还有事……” “墨采女!”静姝急得央求道,“是静姝的不是,静姝在这里向墨采女赔罪了……” 说着,静姝福身向墨梓凝道,“但,老爷吩咐,静姝不敢不从,皇上之命,静姝更不能违抗,就请墨采女看在静姝身不由己的份上,饶了静姝吧。” “哦,你怕皇上,惹不起老爷,就敢戏弄本采女?” “静姝没有戏弄……”静姝低垂着头,委屈地小眼神跟着墨梓凝转圈,“还请墨采女里面说话。” 难道静姝是有话要和自己说?墨梓凝想着,迈步进了院门,被静姝让到正厅,之前静姝报的那些美食就摆在桌上。 哭了好几个时辰,墨梓凝眼睛肿胀,嘴干舌燥,没等吃,先吩咐静姝上茶,静姝立马烧水沏茶,端上来放到墨梓凝面前。 “墨采女这次是因为离王的事,所以才哭的吧?” 静姝一句话就挑起了墨梓凝的神经,连喝了几口热茶才点头。 “奴婢收到消息,老爷已经把密达国使臣送回驿馆,稍晚些,就会把误抓进大牢的离王放出来。” 墨梓凝神色一凛,“老爷传话给你这些作什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吃糕糕,打蚊子 “因为……”静姝从袖子里拿出个纸条来,送到墨梓凝面前,“老爷让奴婢交给墨采女。” 爹居然传字条进宫里来?真是长能耐了……墨梓凝腹诽着接过纸条一看,‘别闹,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看来爹是让她听从赵瑾年安排,跟黄小邪去密达国咯?自己最亲的俩个人,都恨不能把自己送去山高路远的异国他乡,怎一个惨字了得。 “行了,我知道了,今日本采女暂且住在这里,你去烧些水,本采女要沐浴更衣。” 静姝倒也乖巧,马上行动,带着几个小宫女去准备。 墨梓凝坐在桌边,一边无精打采地抓了块糕点吃着,一边琢磨,怪不得这两天自己住在未央宫里,赵瑾年如此温柔对待自己,原来都是在安慰她,免得她闹起来不肯跟黄小邪走,一想到这里,墨梓凝便觉得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 事情不能想,越想墨梓凝越难过,趴在桌子上又开始抽抽答答,双肩一耸一耸的无限委屈。 “咳!”门口有人清咳,墨梓凝惊闻,扭头看去,见是不得杵在门口。 “你来作什么?”墨梓凝抽噎着问不得。 “听说你要走了,所以来看看你。” 不说还好,一说墨梓凝更难过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抽噎道。 “还是不得你聪明,瞒着女儿身份,一辈子就这样守着,为他出生入死也心甘情愿,反倒好得很。” “胡说什么?”不得拧眉,“谁说属下喜欢皇上了?” “你别骗我,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揭开你的女儿身份,什么就都解释得通了……”墨梓凝说着,声音几度哽咽,道,“这下,我这个碍眼的走了,你可舒服了。” 白了眼找茬的墨梓凝,不得道,“属下对皇上从无奢望,只要能守着他,天天看着他,保证他时刻安全外,再无他求。” “你可真圣洁……”墨梓凝吃味,“你的意思是,我把皇上据为己有是自私自利呗。” 知道墨梓凝是气不顺,看谁都想拿来撒气,不得再不提赵瑾年,道。 “皇上已经回了未央宫,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再者,那个膏药还得你贴皇上才肯用,所以,属下特意请墨采女过去。” “呦,皇上不是见皇后去了吗?他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再说,皇上的事,不得护卫哪一样不是事必躬亲,贴膏药那点小事,不过举手之劳,哪里需要本采女。” 对于女人的小心眼和斤斤计较最头疼,不得保持心境平和,道,“可是,皇上不见到墨采女,心情恐怕是好不了。” “好不了?”墨梓凝磨牙,“本采女不信,过几日,本采女走了,难道皇上心情不好,再大老远的把本采女接回来不成?” “啧!”不得被闹脾气的墨梓凝惹得满脑门汗,“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听不得连墨采女三个字都不用了,墨梓凝瞪眼,“不去!” 这次,不得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站住!”墨梓凝跺脚,不得头都不回。 “本采女让你站住!”墨梓凝拔高声调,加重语气。 “去不去?”不得回头看她。 不去就在嘴边,愣是被不得给瞪了回去,墨梓凝嘟起嘴,结果不得纵身闪人,根本不再给墨梓凝发飙机会。 “你们一个个就知道欺负本采女!”墨梓凝气到在地上转圈,转着转着就转去了未央宫寝殿。 赵瑾年单手扶额,因为头疼隐隐发作而眉心紧锁,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桌子上,面前展开的折子好半天没翻阅一下。 墨梓凝进门一见,立即二话不说去找膏药,剪好熏软给赵瑾年贴上。 “做什么去了?”赵瑾年撩起眼皮问墨梓凝,眼底冷意与暖流交融。 “去后院歇了会儿,吃了些静姝做的糕点。” “唔……”赵瑾年再没多问,垂眸继续批阅奏折。 墨梓凝手指搭在桌上,两根手指头模仿着走路姿势,一下一下走赵瑾年手边,试探着轻轻握住,发现赵瑾年没有拒绝,立即得寸进尺地握紧。 “瑾年哥哥……”墨梓凝粘腻腻地招呼。 赵瑾年连头都不抬,“朕还有折子要批。” 墨梓凝抿了抿唇,选择暂时做哑女。 左手被墨梓凝柔弱无骨的小手握住,赵瑾年一动不动,翻阅奏折,落笔批注全部用右手,表情却保持着一脸嫌弃。 墨梓凝被赵瑾年脸上明晃晃的嫌弃震住,完全没注意赵瑾年别扭的动作。 像只黏住主人的猫似的小心翼翼,墨梓凝歪头轻轻靠在赵瑾年折起的手臂上,一双眼自下向上亮晶晶地看着赵瑾年。 感觉到手上滑嫩的触感,赵瑾年身形微微一紧,随即恢复正常,继续批阅。 等到赵瑾年将奏折全部批阅完毕,抬头却见墨梓凝已经贴着他的手睡着了。 灯下,,墨梓凝眼皮浮肿,脸上犹有泪痕,睫毛上凝结的水汽还未完全散去,时或在睡梦中吸一吸鼻子,委屈得像是被抢走了糖果的孩子。 赵瑾年的心软成一滩水,用执朱笔的手轻轻抚摸着墨梓凝的脸,鼻子,嘟嘟唇,在线条柔美的下颌处打了个圈,俯身轻吻。 啪!墨梓凝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赵瑾年脸上,声音脆响得猛然惊醒,赵瑾年红了一边的脸近在咫尺。 “做梦么?”墨梓凝自言自语,凑过去在赵瑾年唇上轻轻一吻,接着嗅了嗅,清香扑鼻…… 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赵瑾年简直要吃人,“你敢打朕?” 墨梓凝顿时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我没有,我没打皇上,我打的是蚊子……” 墨梓凝说着,抬手抚上自己的唇,哪个蚊子会叮嘴的?难道是瑾年哥哥这只大蚊子?那岂不是刚刚自己打的蚊子就是皇上?墨梓凝震惊了,决定装傻到底,坚决不承认。 “谁是蚊子?”赵瑾年不依不饶,压倒性地逼视着欲要狡辩的墨梓凝。 “臣妾知罪……”知道抵死不承认只能下场更惨,墨梓凝仰起头,“随便皇上责罚,只求皇上别送臣妾走,呜呜呜……” 又来?自作自受的赵瑾年脑仁抽疼。 第二百六十二章伤心处,洒金豆 翌日,墨梓凝起床时,赵瑾年早已上朝。 黯然神伤地穿戴好,墨梓凝出去寝殿,迎头却撞见一人。 “甄南,你怎么来了?” 甄南像是在外面站了许久,手里捧着个匣子,向墨梓凝道,“奴才给墨采女请安。” “你今日怎么这么怪?”墨梓凝拧眉打量甄南,觉得这家伙浑身都透着股莫名其妙的劲儿。 “这是奴才把药方送去太医院,太医们特意给做出来的。” 甄南说着,把手里的匣子送到墨梓凝手上。 墨梓凝接过来打开,里面满匣子黑压压的膏药,“做这么多?” 甄南垂首不语,墨梓凝略一思索立即明白,“你也知道了?” “是……”甄南点头承认。 “你做这么多膏药,是想让本采女送给皇上,算是留个念想?” “是,奴才已经求了皇上,准许奴才和墨采女一起走,临走总不能把药方也揣走,到时候皇上头疼了怎么办?” “什么?你也要和本采女一起?”墨梓凝不可置信地拉住甄南,“你可想好了,山高路远背井离乡,一辈子恐怕都回不来东元了,你真的要去?” “墨采女去哪儿甄南就去哪儿,绝无反悔。” 如此决绝的甄南让墨梓凝惊讶,唯唯诺诺的甄南,谨小慎微的甄南她没少见过,但今日的甄南让她刮目相看。 “算了,本采女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与其去密达国那种蛮荒之地,不如留下来在这皇宫之中,就当替本采女守着皇上吧。” “墨采女!”受不了墨梓凝万分凄凉的语气,甄南抹起了眼泪。 墨梓凝本已是满心酸楚,被甄南勾得潸然泪下。 皇太后姬柳听说墨梓凝接连留宿未央宫中,趁着赵瑾年上早朝的功夫来寻墨梓凝,不想才进来,便看到墨梓凝和一个小太监对着抹泪,气得喝道。 “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也不嫌晦气!” “见过皇太后……” 甄南跪拜,被崔公公上前一脚踹翻在地,匣子脱手飞出,里面的膏药散了一地,姬柳一见,顿时更是怒不可遏。 “怪不得之前问谁都不知道膏药哪里来的,竟然是你这个奴才干的好事,来人,拉下去杖责一百。” 眼见皇太后姬柳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甄南往死里打,墨梓凝大喝,“慢!” 姬柳吊梢眼斜眄墨梓凝,“怎么,不过一个小太监,墨采女是打算要与哀家对抗吗?” “回皇太后,臣妾不敢,不过是告诉皇太后一声,这些膏药都是皇上命太医院配出来的,若是皇太后不信可以问皇上。” “哦?”姬柳眼神刁钻地扫过墨梓凝,“既然是皇上吩咐的,为何哀家不知?” “臣妾也不知……”墨梓凝道,“还是甄公公来送药,臣妾才知晓的。” 听墨梓凝说得真切,姬柳料想墨梓凝所言非虚,便道。 “好,此事哀家自会查明,那么,你且说说,为何大清早站在未央宫门前找晦气?” 墨梓凝满脸讶异道,“怎么,皇太后不知?” 身为皇太后,皇上吩咐太医院配膏药自己不知,另外又不知道有何事被墨梓凝虚张声势地追问,姬柳深觉脸上挂不住,咬牙道,“说!” 眼见姬柳又要欺负人,墨梓凝乖觉道。 “臣妾就要被皇上送人了,臣妾故土难离,但为了东元一方平安,臣妾当然要遵从皇上旨意…… 然,在老百姓家里,女儿出嫁时,都要给娘家掉些金豆子,臣妾想,东元这片土地养育臣妾多年,临离开时,自然要多洒些金豆子才好,故而,先在此练练,又怕金豆子撒得不够多,便拉着甄公公一起练。” 这下,姬柳不能再说什么晦气之语,只好忍气道。 “就算要练洒金豆,你不会找个背人的地方去练,站在未央宫留着给谁看?” “给皇太后看呀……”墨梓凝怪眼一翻,“打小皇太后对臣妾最好,给一个小金元宝,必定掐一把,恐怕就是为了预备臣妾长大后,能多洒些金豆子,如今这功夫算是用上了,正好让黄太后检验下成效。” “你!”姬柳气得柳眉倒竖。 “别说哀家不知道皇上要把你送去何处,就是知道,哀家也照样支持,你且在这好好练着,哀家会派两名嬷嬷陪着,若是洒不好,就让嬷嬷们仔细教。”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墨梓凝傻眼了,“多谢皇太后好意,臣妾练的差不多了,无需嬷嬷教导。” “不,哀家觉得你需要。” 说着,姬柳招来两名嬷嬷,命二人在一旁看着。 “墨采女有不会的地方,一定要好好教。” 姬柳语带深意,两位嬷嬷福身称是。 “恭送皇太后!”众人送走皇太后,只留下两位嬷嬷与墨梓凝两两相对。 “墨采女,请吧……” 两位嬷嬷一点也不客气,老眼一横,大有你不哭就给你揍哭的架势。 墨梓凝只要离了姬柳的视线,才不怕两个狗仗人势的嬷嬷呢,招呼甄南道。 “把膏药都捡起来,送到皇上屋里。” 甄南照做,两位嬷嬷见被墨梓凝漠视,咬牙道,“皇太后说了……” “本采女又不耳背,刚才皇太后说什么岂会没听见,还用你们提醒。” 两个嬷嬷被噎得瞪眼。 “想要掉金豆,就得补金子,去找些金子来。” 此金豆非彼金豆,两位嬷嬷道,“皇太后说得可不是金子的金豆。” “可皇太后也没说不是。” 被墨梓凝的话堵了个结实,两个嬷嬷彼此对视一眼,就要上去掐墨梓凝。 “皇上这两日就要把本采女送出去,一旦发现身上有伤,皇上怪罪下来,你们吃罪得起吗?” 两位嬷嬷收手,撇撇嘴,小声咕哝道。 “入宫三年,越混越惨,如今都要被皇上送人了,还敢如此嚣张,就没见过这么丢人的,还有脸说。” 听了这些讽刺的话,墨梓凝心里凄凉,表面却毫不在意。 “你们且回吧,别在这杵着了。” 看着人掉金豆子这事,怎么说都荒唐,谁也不能证明墨梓凝没掉金豆,因为脸上尚有泪痕,说掉了,就算用盆接,也不过是几滴水而已,又证明不了什么,两位嬷嬷一见耽误的有些功夫了,便扭身走开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敢嚣张,揍你丫的 早朝过后,赵瑾年半路上被瑞王和麟王截住。 “皇上,这次,该兑现本王的愿望了吧?” 瑞王拢起袍袖,认认真真竖起两根修长手指。 “当然……”端坐龙辇之上的赵瑾年绝无推脱之意,当场点头应允,“瑞王请讲。” “皇兄,本王也要……唔……” 瑞王手疾眼快,捂住麟王嘴巴,不许他再乱打岔,附耳嘀咕。 “难道你忘了本王如何嘱咐你的吗?不可再中了皇上的计,先让本王说出愿望,救下墨采女再说。” 麟王呜呜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憋得脸色赤红,不住拍打瑞王捂在嘴上的手。 赵瑾年冷眼旁观,热闹瞧得有几分不耐。 “瑞王,请讲。” 催促的语气,冷淡的眼神,知晓赵瑾年脾气的瑞王知道,如果自己还不说,赵瑾年绝对会走人。 “皇上,本王求皇上……” 瑞王才开了个头,身后秦枢子快步来在近前,抱拳回禀道,“皇上,密达国离王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麟王使眼色催促瑞王快讲。 “有什么事,待朕见过离王再说。” 说罢,龙辇调转方向,瑞王再次错失说出愿望的机会。 “你不让本王说,你倒是说呀!”麟王急得跺脚。 瑞王横了眼指责他的麟王,“难道我还能拦着皇上,不许他去见离王?” 这话给了麟王启发,道,“咱们不能拦皇上,但可以拦离王。” 龙辇行进速度并不快,而瑞王武功高强,运用起轻功来,辗转几个纵跃,便能远远超过…… “黄小邪,你来这里作甚?” 一阵清风扑面而来,待到黄小邪定睛去看,就见面容酷似赵瑾年,却比赵瑾年多了份武人硬朗的瑞王,玉树临风地出现在大殿之内。 门口守卫听到说话,才注意到瑞王不知何时已闯入殿中,僵在原地,不知是该请这位王爷出去,还是甘冒罪责,等着看瑞王如何给这个嚣张的离王一个教训。 “瑞王爷,别来无恙……” “你认识本王?” “哈哈!”黄小邪因了瑞王一句问话而仰天大笑。 “皇上和麟王,本王均已见过,只有与皇上容貌相似的瑞王未曾谋面,如今一见,岂会不知?” 东元国内,两王一帝最是神似,早已是不宣之密,瑞王哂笑,“倒是本王愚钝了。” 黄小邪得意洋洋,一双邪魅星眸不客气地在瑞王身上来回逡巡,开口道,“瑞王爷倒是实在。” “你说什么?”瑞王瞪眼,一步步逼向欠揍的黄小邪。 “难道瑞王耳力欠佳?” 黄小邪嘴上痛快,说得瑞王脸色更是阴沉,一拳砸向黄小邪,却被黄小邪轻松架住。 “听说瑞王威武,征战沙场所向披靡,看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连本王都能挡得住的拳头,如何能够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终究是言过其实。” 瑞王狭长眸子微眯,眼中精光四射,“打你这竖子怕脏了本王的拳头。” 因为美姬的死,黄小邪在密达国的声誉备受影响,私下多有人议论,黄小邪就是踩着昔日恋人的尸骨往上爬,而追随他前往密达国的东元忠臣于峥,也是在用深宫里两个女儿的性命做抵押,扶他上去密达国王的位置,所以,黄小邪最是接受不了别人的轻视,一听瑞王骂他是竖子,顿时怒火中烧,一拳打了过去…… 瑞王躲都不躲,硬生生捱了这一拳头,嘴角破裂,流出血来,滴落在白色锦袍上,分外醒目。 “你敢打本王?” 瑞王眸中凶光大盛,黄小邪幡然醒悟,这根本就是瑞王给他下的套。 果然,瑞王再举起拳头,黄小邪连拳头边都碰不到…… 在瑞王铁拳下,黄小邪毫无招架之功,几拳便被打翻在地。 “瑞王!” 赵瑾年才到门口,便见瑞王骑在黄小邪身上,打得黄小邪不住惨叫。 掐算着时间,先打上几拳泄愤,瑞王转脸看向赵瑾年,腮上的青紫,嘴角明晃晃的血迹,亦让赵瑾年看了个真切。 赵瑾年眸光一凛,沉声道,“扶离王起来。” 有太监忙跑过去,扶瑞王的扶瑞王,扶黄小邪的拎起来就算完事,黄小邪气得鼓鼓的。 “你二人到底是何人先动手?” 赵瑾年问话,瑞王恭敬回道,“回皇上,离王先动的手。” “不对!”黄小邪大叫,“是瑞王先动手的。” “你说本王先动手,证据何在?本王征战沙场多年,凭你那比女人强不了多少的身手,如何能做到浑身上下不见一点伤痕?” “狡辩!你第一拳被本王接住,之后全打在本王肚子上,哪里能见到伤?” 瑞王二话没说,挥拳把黄小邪揍飞。 黄小邪高高飞起重重落下,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凄惨呻吟道。 “皇上,这下你看到了,瑞王当着皇上的面都敢打本王。” “哼……”赵瑾年冷哼,“朕确实看到了,瑞王打你轻松加愉快,你却夸海口自称接住了瑞王的第一拳,诬陷是瑞王先动的手,你岂非是在撒谎?”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黄小邪一听这话,脚下一个踉跄,仰天喊冤。 “那是他栽赃陷害!” 活动着手腕,瑞王不客气地回击道。 “说本王先动手的是你,说本王栽赃陷害的还是你,怎么,你当这里是你们密达国的地界,随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本王说的是事实!”黄小邪声嘶力竭,手捂着迅速肿起的半边脸道,“本王身上有伤,可以作证!” 说着,黄小邪不管不顾解下腰带,亮出腰腹…… 几道目光同时集中在黄小邪面条似的腰腹间,须臾,齐齐露出轻蔑表情。 “且,不但一点伤没有,还是个面鱼,哈哈!” 瑞王不客气的评价,臊得黄小邪红了脸,两手裹紧衣衫,重新将腰带系紧。 “你卑鄙!” 面对黄小邪的指控,瑞王挑眉,一字一顿地道,“没有伤,就是栽赃陷害。” “本王不和你一般见识!”黄小邪放弃与瑞王纠缠,向赵瑾年道,“本王今日拜见皇上,就是来问问皇上,何时兑现当日承诺?” 话脱口而出,所有人俱都僵住,却听赵瑾年幽幽道。 “君无戏言,明日如何?” 第二百六十四章一碗汤药,难医心病 “皇上!” 黄小邪志得意满地离开,瑞王急于进言,却被赵瑾年挥手阻止。 “此事已定,无需再提。” “本王……” 瑞王才开口,风水轮流转,却被麟王一把捂住嘴巴,压低了声音劝道。 “我们兄弟三人往日里势同水火,但那只是咱们兄弟间的事情,如今涉及到外邦,你且收着些,再莫要提你那什么愿望,没用的,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 随便瑞王和麟王窃窃私语,赵瑾年乘龙辇回去未央宫。 未央宫寝殿内剑拔弩张,誓要将甄南杖毙的肖美人,指挥众人将甄南五花大绑。 “肖美人莫忘了,杂家是皇上指派给墨采女的,若死在你手里,看你如何向皇上交代。” 死到临头了,一个奴才,居然还敢犟嘴,肖美人气极,一叠声地吩咐,“把嘴堵上,拉出去!” 未央宫内闹得正欢,赵瑾年一身龙袍入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背对着门口的肖美人还在那里叫骂。 “哼,怎么,才知道怕了吗?别以为本美人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阳奉阴违,明里尊声美人,暗里欺负本美人没个撑腰的,谁逮到都想踩一脚……怎么都不吭声了?不杀鸡儆猴,你们还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肖美人骂人骂到口干,舔舔嘴唇,吩咐道,“去给本美人倒杯茶来。” 话刚出口,就有人递了杯茶给她,肖美人也没看,伸手接过来一饮而尽,吧嗒吧嗒嘴,觉得温度适宜,清香可口,夸道。 “算你这个奴才知好歹,赏……”说着,转身把茶盏还给递茶之人,顿时整个人傻掉,“皇,皇上?” “肖美人打算赏朕多少?”赵瑾年面带笑容接过茶盏,眼底却未见丝毫笑意,令人胆寒。 “皇上恕罪!”肖美人没了底气,吓得两条腿发软,支持不住,跪倒在赵瑾年脚下。 “还不把人放了!”尹珏在一旁掐着兰花指疾言厉色,命那几个绑住甄南的太监放人。 挣脱绳索的甄南跪倒在赵瑾年面前,磕头道。 “皇上,快救救墨采女吧,自从皇后来告诉墨采女,皇上已答允离王,明日赠墨采女给他,墨采女便一直哭,偏偏有那狠心人,非但不同情,反而跟着挤兑墨采女,墨采女一时悲愤过度,哭晕过去,奴才着人去请太医,肖美人却拦着不让,还说要把奴才绑起来杖毙。” “皇上,臣妾没有,是这个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的奴才顶撞臣妾,臣妾才要罚他的。” “住口!”赵瑾年脸色铁青,“都给朕出去。” 肖美人还想说什么,被赵瑾年凌厉眼神吓住,再不敢多言。 “你贵为美人,却与太监一争长短,还有何脸面谈尊卑,从今往后,没有朕的旨意,肖美人不许踏足未央宫半步。” 肖美人没脸,不用人撵,捂着脸哭着跑了。 赵瑾年眸光森冷,转向一旁看热闹的彩妃蝶。 “于峥已背叛东元,做了黄小邪的座上宾,献计来讨墨采女,借此打击我东元士气,你二人还有何脸面站在这里,还不快滚。” 身在深宫,彩妃蝶妃哪里知晓自己的父亲都做了什么,惊闻父亲叛国投靠了邻邦,顿时慌了,小心翼翼地退出殿外,却听赵瑾年吩咐。 “没有朕的吩咐,后宫之人一律不得擅入未央宫。” 尹珏领旨,去立政殿传旨,又派了两个小太监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去到床前,墨梓凝哭到紫涨的脸落入赵瑾年眼帘,拿起放在矮几上的手帕为她擦净额上冷汗,赵瑾年心疼中却又隐隐透着喜悦,只是这份情绪却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皇上,墨采女担心皇上龙体,特意吩咐奴才去太医院献了方子,太医院特意按着方子配了许多膏药。” 甄南说着,过去捧来装满膏药的匣子,双手送到赵瑾年面前。 看着满匣子的膏药,再看看墨梓凝昏迷中拧紧的眉头,赵瑾年无力地摆摆手,“退下。” 寄希望于多多煽情,获得赵瑾年回心转意,却原来毫无收效,甄南失落地应了声,“是。” 把药匣放到桌子上,甄南退出殿外,失魂落魄地杵在边上,连尹珏回来复命都忘了见礼。 很快,太医被请来,为墨梓凝请过脉后,开好药方即刻命人去熬药。 “皇上,墨采女只是一时急怒攻心痰迷心窍,开两副通窍凝神的药吃下去,必保无事。” 握着墨梓凝冰冷的手,赵瑾年颔首,太医告退。 梦里的墨梓凝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走在荒芜之中,到处也找不到她的瑾年哥哥,她哭,她闹,她大叫大嚷,却没有人来应声,她急得到处跑,哭得快要断了气,也没人来疼,墨梓凝绝望了,颓然跌倒在地上。 忽然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打在人身上冰冷彻骨,很快天地间积出一条河来,那河水越涨越高,眼看就要把她冲走。 “不,救命,我还没有见到瑾年哥哥,我不能死!”墨梓凝大叫着,涨到面前的河水却倒映出一张脸。 墨梓凝凝眸看去,河水里的脸不是她,而是赵瑾年的脸。 骤然,天上传来一道声音,“这回,你可以安心去了。” 连老天爷都不让她活了,墨梓凝凄惨地想着,跳进水里,化为一条瘦龙,龙头冲天大吼。 “你要我死我便死么?我偏不死,我就要好好的活,守着瑾年哥哥白头到老的好好活!” 豪言壮语喊完,墨梓凝咽喉刺痛到眼泪狂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睁开了眼。 “醒了?” 赵瑾年淡淡问着,犹如和风细雨滋润着墨梓凝的心。 记起梦里的信誓旦旦,墨梓凝羞赧地道,“皇上一直守着臣妾?” 没承认也没否认,赵瑾年端过放在矮几上的药碗送到墨梓凝唇边,“吃药。” 低垂的长睫微微上翘,遮掩着眸光流转,犹如夜空中熠熠闪耀的星,只一眼便让人忘记尘世烦忧…… 墨梓凝看着眼前的赵瑾年,就着他的手把一碗苦药吞进肚里……墨梓凝未语泪先流,这次,对于墨梓凝来说,解忧的瑾年哥哥失效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爱江山还是爱美人? 墨梓凝面如土色,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神情呆滞。 静姝被派来伺候墨梓凝梳洗,精心打扮过后,墨梓凝难看的脸色变成了娇艳欲滴,但人傻里傻气的,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这可怎么办?”静姝束手无策,求助的目光投向甄南。 “我也不知道……”甄南头摇得像拨浪鼓。 皇上要求,必须让墨梓凝看起来精神抖擞,兴高采烈,比从前还能上窜上跳,可惜,就算是鬼斧神工,也无法改变墨梓凝的呆样了。 “难道皇上不知道,墨采女只有在皇上身边,才能精神抖擞,上蹿下跳吗?” 静姝无奈地咕哝着,扶墨梓凝从花凳上起身。 “墨采女,我们送你去成亲好不好?” 眼下的墨梓凝,说什么都理解不了,常常是让她喝水她洗脸,让她吃饭她去净房,谁知提到成亲,人却像是活了似的拍起了巴掌。 “好,我这就把瑾年哥哥娶回来。” 甄南吓得捂住墨梓凝的嘴,哀求道。 “祖宗,这话可不能说,谁敢把皇上娶回家,再说,都是男人娶女人,哪里有女人娶男人的道理,你这疯也疯得轻些,别把脑袋给疯没了。” “哈哈!”甄南缓缓松开手,墨梓凝立即痴痴傻笑,“不娶,嫁。” 静姝与甄南面面相觑,难道这人醒了? “对,是墨采女要嫁人了。” 静姝搀着墨梓凝出去殿门,扶她上了轿辇。 黄小邪一身大红礼服,胸前居然还配了一个大红花,负手立在太极殿前,静等着墨梓凝出现。 远远的,一队仪仗出现,当中轿辇上,华盖下,坐着的正是一身盛装的墨梓凝。 随着墨梓凝的出现,守在一旁的瑞王捏紧了拳头,恢复了些许精神的麟王神色肃穆。 眼见墨梓凝所乘轿辇来在近前,黄小邪正要上前,却被瑞王伸手拦下。 “墨采女是我们东元人,东元自然有东元的规矩。” 就在瑞王说话间,一队腰配宝刀的侍卫出现,分列两边,抽刀出鞘,宝刀两两相交,高举过头顶。 “这过刀山是迎娶的必经之路,离王,请吧。” 如雪宝刀寒光乍现,锋利刀锋冷气逼人,黄小邪不屑一笑,“怎么,真以为本王会怕吗?” 黄小邪负手而行,大摇大摆地在刀山下走过,回头向着瑞王嫣然一笑,回头却见,麟王冲他呲牙。 “离王,请……” 挡住黄小邪视线的麟王让开,地上排出一长溜的火红炭火。 “过刀山,跨火海?”黄小邪轻笑,“好主意。” 坦然穿着厚底皮靴淌过火海,衣摆被烧着,黄小邪一顿扑打,露出几分狼狈来,却笑着向麟王点头,“还有何招数?” 周遭一片静寂,黄小邪不屑转身,正要走向轿辇,赫然发现,面前高悬有一方玉玺,四周纵横交错无数药捻。 “这是何意?”黄小邪认出此方玉玺,正是东元国赐给密达国王的玉玺,顿时脸色大变。 瑞王和麟王接连退后,大声道,“离王,请……” 黄小邪仔细研究,发现玉玺和药捻绑得极为牢固,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他想取下玉玺,势必会碰到纠缠成一张网的药捻,如此就算不炸死他,玉玺也必定是保不住了。 而如果他绕过玉玺去接墨梓凝,那么,就等于说,他只要美人不要江山,如此,他之前谋夺王位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吉时已到,离王莫要误了时辰。” 麟王大声催促,黄小邪恨恨地横了他一眼。 “这根本就是在想方设法抵赖,本王要见皇上。” “呦,您要见皇上呀?”尹珏手持拂尘来到黄小邪面前。 “你是何人?”黄小邪认识尹珏,可他偏要如此说,就是为了折辱他这个太监,提醒他身为太监,根本不配同他这个一国之王说话。 “杂家是来传话的……”尹珏笑眯眯道。 “皇上说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江山和美人不可兼顾,皇上派人扶植离王上位,离王得了江山却来惦记他的美人…… 可是,谁让皇上当初答应了离王呢,所以,只能让离王自己选了,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若是离王选了江山,玉玺必定奉上,若是选了美人,墨采女的嫁妆必定是全东元最丰厚的。” 黄小邪磨牙,“这根本就是在逼本王……” “离王,这话从何说起?”尹珏语气不善,“当初皇上扶植离王时,离王可许诺过报恩皇上?” 黄小邪闻言不忿道,“当日皇上扶植本王,是为了换取密达国与东元国百年修好,难道这还不够吗?” “真可笑……”尹珏掩口嗤笑。 “什么叫为了换取密达国与东元国百年修好,难道两国交好,不是两国同时获利吗? 再说了,东元与密达国相比,一个是牛一个鸡,谁占谁便宜不是一目了然吗?这也叫报恩?” 遭受太监奚落,黄小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火往上撞到压都压不住,可尹珏就像是没瞧见似的,继续火上浇油。 “听说密达国曾经的太子黄小泽有了下落,正在赶往咱们北都的路上,离王也不必为难,正好,您要江山,墨采女便不必远嫁,您要采女,江山便送与千里迢迢诚心来求的黄小泽,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尹珏说得黄小邪眼皮直跳,看向坐在轿辇上的墨梓凝,发现这人目光呆滞,许久连眼都不眨一下,再看看药捻拴住的玉玺,黄小邪表情纠结,态度暧昧了许多。 “离王,您可要想好了,皇上吩咐,吉时一过,两样可就都不归您了。” 越看面前的尹珏越可恶,黄小邪目光在墨梓凝和玉玺间来回转动,最后跺脚道。 “本王要墨采女。” “好!”所有人都鼓掌叫好,尤其是瑞王和麟王几乎拍红了巴掌,“离王真乃当今爱美人的真英雄。” “快,快告诉皇上,离王选了墨采女!”尹珏跳着脚招呼,像是得了天大的喜讯。 “你们还傻楞着干什么,赶紧把墨采女扶下来让离王带走。” 眼神呆滞的墨梓凝被人从轿辇上拉下来,七手八脚地塞给黄小邪,推着两个人快步向宫门外走去。 越接近宫门,黄小邪越觉得不对劲,抬手道,“停!” 第二百六十六章疯癫女,皇上忧心 “请离王过目……”尹珏在黄小邪喊停的同时,立即挥手。 数百名太监宫女捧着各式金银首饰珍珠玛瑙古董翡翠,抬着成箱的丝绸字画元宝锞子,站成一条长龙…… 黄小邪呆住了,之前赵瑾年设局,又是刀山火海的,像是死活不想自己带走墨梓凝,怎么自己选了墨梓凝,反倒像是给他解决了天大麻烦似的,还送了他这么多嫁妆。 不对,一定有问题!黄小邪目光沿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看向远处,深思熟虑地几番思量。 “尹公公,本王改主意了……”黄小邪抓住尹珏的手,激动万分道,“还请皇上把玉玺赐给本王。” “改主意了?”尹珏嗓门陡然拔高,“皇上之命岂可儿戏,不行!” “别,尹公公,您听我说!”黄小邪急得拉住尹珏的袖子不放。 “甭废话,赶紧送他们夫妻出去!” 尹珏甩开黄小邪拉扯,指挥着众人,死命往外推黄小邪和墨梓凝。 墨梓凝浑浑噩噩,不懂这些人为什么推她,甄南担心她被推搡摔倒,拼了命地护住她,三个人滚成球似的被推出宫门外。 “快走吧,离宫门远点。” 尹珏不放心地一再挥手,像是很怕三人再冲回来。 “尹公公,等等!”黄小邪急得就要往宫门里闯,被两边守卫推得连滚带爬。 “我说离王,您要美人也如您意了,您还想怎样?” 尹珏手抄在袖子里,瞥斜着黄小邪问他。 “本王不要美人改要江上了,麻烦尹公公和皇上说说……” 黄小邪手指着嫁妆长龙道,“只要尹公公肯帮忙,这些东西随便拿。” 尹珏拿腔作势地啧了声,“您早干嘛去了?现在再变卦,晚了。” 不容分说,尹珏头也不回地走开,丢下黄小邪独自在宫门口捶胸顿足。 “离王,咱们还是先回驿馆吧。” 甄南扶着墨梓凝,过来同黄小邪商量。 墨梓凝口角流涎地嘿嘿傻笑,“走,回驿馆。” 从前鬼精鬼精的墨梓凝不见了,彻底成了傻子,黄小邪更是暗自后悔不迭,刚才怎么就没看出来人已经傻了呢? “墨采女这是怎么了?” 随着黄小邪问话,甄南哀叹,“就因为皇上答应了离王……墨采女一时急怒攻心就成了这样,傻呆呆的还好些,有时发起疯来,又抓又咬的……” 说着,甄南把袖子拉起,露出手臂来给黄小邪看。 “您瞧瞧,这都是墨采女给抓咬的,疼得杂家都不敢碰。” 看着甄南手臂上的瘀紫伤痕,黄小邪的头都大了,“怎么会这样?” “饿……”墨梓凝忽然拉住黄小邪大叫,把黄小邪吓了一跳。 “墨采女,一早上你已经吃了三顿饭,出门前你又才吃完一大海碗云吞,一碟桂花糕,还啃了三个桃子,一堆杏的,怎么还饿?” 根本听不懂甄南说的是什么,墨梓凝拉着甄南的手委屈巴巴地咕哝,“吃吞,吃杏……” “这怎么办?”甄南长打哀声,“要不,离王,咱们先去买点吃的吧。” 黄小邪看着疯掉的墨梓凝,也快跟着疯掉了。 “找什么吃的,本王要换回来,本王要玉玺,没空哄这个疯女人。” “你说什么?”甄南瞪眼,“不是你害的,我们墨采女能疯?现在你居然说不要她……” 黄小邪根本没把甄南放在眼里,横眉道,“小小太监,找死!” 黄小邪身边没带武器,劈手就要去夺宫门守卫的佩刀,被守卫一把擒住推开。 “闲杂人等,不得在宫门前大声喧哗,快走!” 守卫底气十足,一看就不好惹,黄小邪掂量自己那几名贴身随从的本事,压着火气道,“本王要求见皇上。” 守卫冷冷地睥睨着黄小邪,没做半点反应。 这时,一个小黄门步履轻快地上前,向黄小邪施礼道,“皇上有旨,三日后送离王上路。” 上路?黄小邪心里更堵了。 “本王求见皇上,为何皇上不肯见本王?” 小黄门态度极好,和气道,“皇上说了,离王新婚燕尔,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等到三日后送别宴再见不迟。” 眼下再怎么闹,赵瑾年也不肯露面,既然约定了三日后见,那就再忍上三日。 黄小邪吐出口恶气,道,“多谢公公。” 小黄门手持拂尘还礼,目送黄小邪夹着尾巴携着疯疯癫癫的墨梓凝上车。 “你不是瑾年哥哥,下去!” 黄小邪踩着马凳才要上车,被抢先爬上车的墨梓凝一脚踹开。 黄小邪没防备,顿时重心不稳,从马凳上栽了下来,滚倒在地狼狈不堪,被随从扶起来,抬手就要去打。 “你敢!”甄南奓毛,挡在墨梓凝身前,“人还在东元,你就敢明目张胆的动手打人?杂家劝离王还是掂量掂量,在东元的地界打东元的女人会是什么后果。” 墨梓凝毫无惧色,眨着一双无辜的狐狸眼拍手,“要捶腿。” 甄南回头道,“对,离王是要给墨采女捶腿。” “好!”墨梓凝伸出腿来招呼黄小邪,“捶……” 拳头攥得咯嘣响,黄小邪继续忍,抬腿准备去后车,无意间却扫见一排宫门守卫人人手搭在刀柄上,目光凶残地盯在他身上,瞬间惊得一身冷汗。 躲在门楼上的尹珏偷窥到这一切,快步跑回去给赵瑾年送信。 “皇上,墨采女疯疯癫癫的,只靠甄南这么个小崽子哪里护得住,奴才看着那离王怕忍不到三天,就得虐待墨采女……” 听过尹珏复述,赵瑾年淡然道,“无碍。” “哎呦,皇上,您可是没瞧见,黄小邪那铁锤子似的拳头,差一点就落到墨采女身上了,若不是甄南挡着……” 咣啷,赵瑾年手中茶盏重重摔在桌上,茶碗茶盖使劲蹦达。 “他有几个胆子,敢在东元的地界动手。” 收到效果,尹珏忙谨小慎微地躬身道,“皇上说的是,是奴才胆子太小,只顾着害怕了,就是奴才见了离王那凶相都害怕得不行,不知墨采女怕不怕?” “呼!”赵瑾年烦躁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朕心里有底,黄小邪绝没那个胆子。” 第二百六十七章离王心,悔不当初 回去驿馆,黄小邪越想越气,自己辛辛苦苦谋划来的王位就这么没了,尤其赵瑾年提到黄小泽竟然在来北都的路上,更是心堵。 这个怎么打都打不死的黄小泽,怎么还活着?黄小邪一拳捶在椅子扶手上,吓得正捧着炊饼大吃的墨梓凝噎到,张着嘴啊啊啊地直叫。 “噎到了?”甄南紧张地不住给墨梓凝捶背,又端来茶水给墨梓凝喝。 噎得两眼上翻,墨梓凝哪里喝得下去茶水,黄小邪心烦地上去一把推开甄南,双手抱住墨梓凝上腹部,双臂上提使力,没几下便让墨梓凝把噎住的炊饼吐出。 墨梓凝满头是汗,大张着嘴不住喘气,夺过甄南手里的茶水猛灌,嘴里的炊饼残渣和着茶水沿嘴角一路滴落,打湿了前襟还一个劲地往嘴里灌。 “真是……”黄小邪受不了,挥手打翻了墨梓凝手里的茶盏,指着甄南的鼻子道,“带她去别的房间,不要再让本王看到她。” “小邪!”墨梓凝忽然叫道,“小邪,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接我的吗?” “你醒了?”黄小邪奇道,“墨梓凝,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嘻嘻……”墨梓凝痴痴笑着,竖起手指在嘟嘟唇前嘘了声,“小邪,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原来还是疯的,黄小邪不耐烦地甩开手,却听墨梓凝神神秘秘地道,“记住,千万别选我,你会后悔的。” 被墨梓凝疯疯癫癫的一句话击中心事,黄小邪脸色铁青,摆手命令甄南,“快带她走。” “您不是死活非得要皇上赏了墨采女给您吗?怎么,现在刚到手就变心了?”甄南替墨梓凝委屈,“早知道您何必如此,害得墨采女疯掉,您自己也弄丢了王位。” “你再说!”黄小邪暴怒。 甄南不怕死地仰起头高声道,“离王不必担心,毕竟你还有墨采女这些陪嫁的嫁妆,这些宝贝够您吃香喝辣过一辈子了,就是再回不去密达国,否则,让那个什么黄小泽捉到,必定让您死无全尸。” 最恨的就是丢了王位,让黄小泽得逞,黄小邪手指如钩,扣住甄南咽喉,“敢顶嘴,死有余辜!” 墨梓凝晃着头继续咬炊饼吃,抬眼间发现甄南被黄小邪掐住咽喉,一张脸憋得发紫,顿时发起疯来,把手里的炊饼砸在黄小邪头上,扑过去手脚并用地厮打。 黄小邪哪里架得住墨梓凝发疯,丢下昏死过去的甄南,把住墨梓凝的两只手大吼,“住手!” 墨梓凝被吼得怔住,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张口咬住黄小邪下巴,上下颌使力,黄小邪吃痛,挥手把墨梓凝甩飞出去。 墨梓凝身子撞在墙上反弹落地没了动静。 懒得理会墨梓凝死活,黄小邪找来镜子照过,下巴被咬得血肉模糊,“该死!”黄小邪低低咒骂了句,过去又踹了墨梓凝几脚。 醒来的甄南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视线模糊中就见黄小邪正在踢踹墨梓凝,墨梓凝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跟你拼了!”甄南叫着扑过去,跳起来一掌劈在黄小邪后颈上,黄小邪面鱼一样软倒在地。 甄南不会武功,但推拿功夫了得,尤其拿捏穴位极准,一掌击晕黄小邪,过去把墨梓凝扶起来一看,人居然打起了小呼噜。 睡着了?甄南难以相信。 “墨采女?”甄南连叫几声,墨梓凝睡着口水直流。 回头看了眼被打晕的黄小邪,甄南暗忖,这人根本也没下狠手,怎么摆出来的架子像是要把墨采女打死似的?难道…… 甄南目光扫视四周,门口窗口,什么人影都没看到。 半拖半抱的把墨梓凝弄到床上去,甄南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走去黄小邪身边,双手用力将人翻转过来,拍了拍黄小邪的脸。 “敢打本王!”黄小邪醒过来,一拳打向甄南。 距离过近,甄南又不会武功,躲闪不及,胸口结结实实捱了黄小邪一拳头,被打得倒飞出去,哇地一声吐出口血。 “带着那个疯女人滚出去!”黄小邪气哼哼地过去把熟睡中的墨梓凝丢给甄南。 墨梓凝软趴趴地砸在甄南身上,把甄南砸得又喷出一口血。 驿馆掌柜的听说黄小邪要再开一间客房,乐呵呵道,“客房已满,只剩大通铺了,您看……” “那就大通铺。” 驿馆掌柜的手一伸道,“离王请……” “什么?”黄小邪拧眉,目光阴鸷。 “难道不是您去大通铺吗?”驿馆掌柜的道,“总不好让女人去住通铺吧?” 黄小邪憋气带窝火,道,“本王放东西的那几间屋子收拾出来一间给这个女人住。” “您那些嫁妆太多,把房间都塞满了,哪里能住人。” 越听驿馆掌柜的说话越不顺耳,黄小邪瞪眼,“谁的嫁妆?” “您收下的嫁妆不就是您的嫁妆嘛,哪里不对?” 不好发作,黄小邪生生咽下这口气,摆手道,“罢了,不必了。” 掌柜的笑着点头道,“本来嘛,夫妻间哪里有分房睡的。” 听到夫妻二字,黄小邪才有点反应过来,他吵着闹着要赵瑾年兑现承诺的墨梓凝,已经成了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是个疯子,这给了高傲的黄小邪极大的打击,之前那些争强斗狠,全成了无用功,因为一个疯女人丢了王位,成了密达国一大笑柄的现实击垮了黄小邪的防线。 颓然跌坐在椅子里,黄小邪多希望能重新回到选择的那一刻,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玉玺,只要他还是密达国的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非要一棵树上吊死? 黄小邪彻底后悔了,初遇墨梓凝的那点美好,被凄惨的现实击打得碎了一地。 甄南一见黄小邪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里发呆,床空着他也不躺,半拖半抱又把熟睡中的墨梓凝弄回了床上。 随着甄南吃力的动作,黄小邪转动眼珠跟着落在床上,墨梓凝死猪一样的睡姿,让黄小邪倒足了胃口。 “三天,本王忍!”黄小邪打定主意,等到三天过后的送别宴,只要赵瑾年肯答应把玉玺给他,无论什么要求他都能答应。 第二百六十八章龙颜怒,爹不亲娘不爱 这两天皇上的脾气都不太顺,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不行的架势,连向来心细如发最能揣度赵瑾年心思的尹珏大气都不敢喘。 “尹公公,您说皇上这也不摔东西,也不训斥人的,就那么脸一沉,咱们全都吓得浑身发抖,可是真说起来皇上哪里不高兴,咱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啧,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众太监围着尹公公,捶腿揉肩端茶倒水讨秘籍。 “哼,皇上的心思咱们哪里猜去……”尹珏吃了口茶道,“不过,看你们这么孝顺的份上,交给你们个底儿,最快再有一天,皇上气儿就顺了。” “呦,尹公公,要真是如您所说,那可好了!”众太监欣喜拍手,“那么,如果慢呢?” 啪嗒,尹珏放下手里的茶盖碗道,“那恐怕就没好日子过咯。” “有那么严重?”众太监心急起来,“那尹公公快想想有什么法子,让皇上高兴起来。” “杂家可没那么本事……”尹珏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那个最慢的结果基本是不可能有的,否则,必定见血。” 众太监心里有了底,到了晚上,络绎不绝地跑去未央宫后院墙烧香向妖女许愿。 “若是让皇上快点高兴起来,杂家一定多捐银两给福田园。” 一晚上,宫里就抓了十来个动用明火的太监,尹珏早起听了,偷偷过去一看,都是来问他秘籍的那些人,便上下打典疏通,悄悄把人全都放了。 赵瑾年一夜未眠,头疼欲裂,又不肯贴墨梓凝给他预备的膏药,清早起来神色憔悴,出来殿门,不得瞧了直皱眉头,低唤。 “皇上……” 自从知道不得是女儿身后,赵瑾年拒绝她近身,扭身看她,发现这人一身衣衫全被露水打湿,两眼眼眶发青,一看就是熬夜所致,阴沉道。 “何事?” 不得张了张嘴,一个护卫,不论亲疏,也没理由劝皇上保重龙体最好别上朝留在未央宫休息。 见不得欲言又止,心烦气躁的赵瑾年转身出去未央宫…… 头疼得像是要炸开,赵瑾年单手支头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 一众大臣噤若寒蝉,尤其墨浒隐身队列中,更是闭嘴当布景。 “墨浒墨侍郎,离王怎么样了?” 躲都躲不开,墨浒出列躬身道,“回皇上,微臣未去过驿馆,不知离王情况。” 赵瑾年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乌云密布,“朕派你负责此次离王接待事宜,你便是如此办事?” 墨浒答不上来,满头是汗,“微臣……微臣……” “微臣什么?”赵瑾年断喝,“阳奉阴违,就是你墨浒惯用手段。” 皇上震怒,谁也不敢出声,尤其墨浒为人抠门得很,满朝堂没人与之交好,更加无人替他说话。 “皇上恕罪!”墨浒跪倒在地,“是微臣一时疏忽,微臣这就去。” “哼!”赵瑾年拧眉想了想,忽而道,“看来必须得给你个教训,敢藐视皇命,罚三个月俸禄。” 最怕就是有人动他荷包,但眼下是皇上动他荷包,还是因为离王弄瘪他的荷包,墨浒有苦无处诉,皱着脸叩头道,“谢主隆恩!” 越看墨浒越来气,自己早早安排他负责离王诸项事宜,就是为了他方便了解墨梓凝情况,结果这亲爹居然不关心自己的女儿,丟给离王那个混蛋就不管了,如果不是有为君之道束缚,赵瑾年真恨不得命人即刻拉了墨浒出去午门斩首。 从赵瑾年要杀人的视线里察觉了危机,墨浒抖衣而颤,直到散朝还缩成一团趴在地上起不来。 “墨侍郎,快起来吧,还在这里卧着作什么,皇上已经走了。” 大理寺卿罗宏武过来扶了墨浒一把,发现此人软得像面条,扶都扶不起来。 “多谢!”墨浒抖声称谢,挣扎几次又瘫回了地上。 “哎!墨侍郎,至于吗?”罗宏武摇头,招来两名侍卫,将墨浒抬出宫送去马车上。 墨浒才上车,立即吩咐车夫去驿馆…… 黄小邪早早吃完早饭,坐在桌边看墨梓凝狼吞虎咽吃东西,满桌子的鸡鸭鱼肉汤汤水水,全部扫荡一空,从辰时吃到巳时末,午时刚到又来一桌,吃得黄小邪胃里满满当当的,一丝缝隙都没有。 “别吃了!”黄小邪拉住墨梓凝抓住一只鸡腿的手,“你再这么吃就要撑死了。” 什么撑死,疯掉的墨梓凝不懂,就懂抓起东西往嘴里塞,被抓住一只手,就用另一只手抓着吃,把盘子里的肘子拉到面前,张口就咬。 担心墨梓凝撑坏,甄南不管不顾上来把肘子端走,却被墨梓凝一把抓住手臂,一口咬住,疼得甄南大叫,“哎呦,疼疼疼!墨采女,快松口!” 什么疼不疼墨梓凝不管,反正不给她鸡腿吃又不让她啃肘子,那就咬人。 黄小邪叹了口气,松开手,有鸡腿吃的墨梓凝,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甄南,转头撕咬鸡腿吃。 “禀离王,墨侍郎求见。” 门外有人禀报,黄小邪闻言眸色一暗。 “让他进来……” 随着脚步声响起,紧闭的门被自外推开,蓄着三缕墨髯的墨浒出现在门口。 “见过离王。” 打量着身着朝服的墨浒,黄小邪脸色缓和了几分,“不知墨侍郎前来有何事?” “回离王,下官听说离王明日启程回国,特意先来为离王送行。” 失去王位,带着这个疯女人他还能回国?黄小邪表情瞬间狰狞,“不用你送,出去。” 似是没注意到黄小邪的气恼,墨浒道,“离王客气了。” “谁跟你客气了,出去!”黄小邪不耐驱赶。 “如此,下官把东西收走就走。” 奇怪于墨浒说词,黄小邪问道,“什么东西?” 墨浒没有回答,而是上前把墨梓凝戴在皓腕上的七情镯摘下来揣进怀里,向黄小邪欠身道。 “下官告辞了。” “慢!”黄小邪起身走到墨浒面前,伸手道,“拿出来。” 墨浒一愣,“什么?” “你刚才从墨采女手上拿走的是什么?” 第二百六十九章碧玉蛇,小泽咬我 盯着黄小邪伸到面前的手,墨浒讪笑。 “哦,呵呵,不过是下官夫人让下官带一件小女的随身物品回去留作念想,若离王不许,下官还给小女便是……” “拿来!”黄小邪伸手索要,他才不信墨浒突然冒出来,就是为了拿一件墨梓凝的物品留着回去做纪念呢,如果真那么重视这个女儿,岂会接连两天不露面,把疯女儿丢在这里不管。 “这……”墨浒迟疑着,手指伸进袖子里,迟迟不肯拿出来。 “快点!” 黄小邪的坚持似乎让墨浒很为难,“这东西一般人是碰不得的,下官还是给小女戴上吧。” “什么东西一般人碰不得?难道本王是一般人吗?” 自信的黄小邪坚持己见,不容置疑地手掌摊开在墨浒面前,如果墨浒再不拿出来,他就要抢了。 忌惮地瞄着黄小邪脸色,墨浒终于自袖中抽出手…… 一个碧绿手镯安然躺在掌心上,黄小邪收回手,把手镯拿到面前细细打量。 手镯通体碧绿,圆润可爱,上面还有两道细小的缝,而且,那缝缓缓放大,出现了一对黑漆漆地小眼睛。 长着眼睛的碧玉镯?黄小邪深觉稀罕。 蓦地,手镯动了,黄小邪这才认出这是一条首尾衔接的小蛇。 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趣又别致的小蛇,黄小邪很喜欢,拿在手里把玩。 “这是碧玉树蛇,有剧毒,是不能这样玩的。” 墨浒好心提醒,黄小邪根本不买账。 “什么碧玉树蛇,糊弄谁呢?剧毒?剧毒你女儿怎么还盘在手腕上,就不怕她被咬到毒发身亡?” “小女有驭蛇之术。” “哼,驭蛇?”黄小邪讥诮道,“她连个男人都摆不平,还能驭蛇?开什么玩笑。” 一再被黄小邪嘲讽,墨浒气到翘胡子,懒得和他说下去。 “既然离王有如此自信,自己玩好了,老夫告辞。” 听说墨浒要走,黄小邪拦住他道,“站住,你说过这蛇有毒,怎么还想走?” 这个蛮不讲理的离王,墨浒老眼一转,道,“离王还有何吩咐?” “拿着……”黄小邪把蛇丢给墨浒,“你给墨梓凝戴上。” 听到黄小邪直呼墨梓凝闺名,墨浒脸色阴沉,拉过墨梓凝的手,那蛇竟主动盘在墨梓凝的皓腕上不动了。 之前墨梓凝戴的真是蛇?黄小邪不信,两天的相处,他怎么没有注意到?恍惚间确实墨梓凝手腕上戴有东西,但是不是这条蛇,他并不确定,如果不是蛇呢?会是什么? 黄小邪的视线落在墨浒身上,“你不会是藏了什么东西在身上吧?” 墨浒素来抠门,一身朝服穿得缝缝补补,十多年没换过,知道的明白是他抠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着百纳衣是有什么讲究呢,黄小邪就是这样想的,或者那些补丁都是用来藏东西的,比如一些珍贵又小巧的物件。 “爹,小‘泽’……”墨梓凝一边啃肘子,一边摆弄手腕上的碧玉树蛇。 墨梓凝泽和蛇的发音总是弄不大清楚,人正常时还知道注意些发音,但人疯了,哪里还管什么发音,嘴里又塞满了肘子肉,发音更加不准确。 心里有鬼的黄小邪更是对泽这个字极为敏感,听到墨梓凝说小泽,立即想到了正在赶来北都路上的黄小泽,心惊道,“你说什么?” “黄小……”墨梓凝本想说‘黄小邪,看,小蛇!’结果那蛇一口咬在墨梓凝皓腕上,墨梓凝吓得大叫,“泽!小泽!”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认识黄小泽?”黄小邪抓住墨梓凝质问。 “泽,泽呀!”墨梓凝吞下嘴里的肘子肉,咧嘴大哭。 “离王,小女哪里认识什么黄小泽,她是在说蛇。” “什么蛇?你以为本王分辨不出来蛇和泽吗?”黄小邪恶狠狠推开墨浒。 “小泽咬我!小泽咬我!”墨梓凝叫着挣脱开,疯跑出门外,甄南紧忙追上。 墨梓凝没等跑出驿馆,迎头撞进一个人怀里,那人被撞得闷哼一声,站稳身形幽幽开口,“墨梓凝?” “泽,小泽!”墨梓凝满口胡言乱语。 “李玉堂?”随后赶来的甄南直咧嘴。 “是呀,正是本舵主……”李玉堂眼眸深不见底,盯着墨梓凝如同盯着到手的猎物,“真是巧啊!” “巧!小泽!”墨梓凝手舞足蹈比比划划。 李玉堂神色微怔,“怎么,疯了?” “是,李舵主,墨采女疯了有些天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墨采女吧。” 甄南在旁边替墨梓凝求情。 “真的疯了?”李玉堂不信,伸手捏了捏墨梓凝的小脸蛋,后者嘻嘻笑着,抬手也捏了捏李玉堂的小白脸。 “墨采女,你怎么疯的?” 墨梓凝瞪大了眼睛,把刚刚被蛇咬过的皓腕送到李玉堂面前,“泽,小泽咬。” “小泽?”李玉堂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黄小泽?” “不!”墨梓凝摇头,“小泽。” 和疯子根本说不清楚话,李玉堂弯腰捞起墨梓凝丢在肩头扛起就走。 “李舵主,您这可使不得!”甄南拦住李玉堂,“现在墨采女已经是离王妃了,您这要是把王妃带走,一旦引起离王不快,两国发兵开战,您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离王妃?”李玉堂面色不虞道,“什么离王?我怎么没听说过。” “您没听说不等于没这个人呀,李舵主,您行行好,可别再添乱了。” “你说谁添乱?”想起自己被墨梓凝送给糙汉子做老婆的事,李玉堂弄死墨梓凝的心都有,甄南的话又逆耳,李玉堂单手揪住甄南一把推开。 甄南哪受得了李玉堂推搡,接连倒退着,撞到一人。 步出门外的黄小邪一把扶住甄南,冷声道,“你是何人,敢劫本王的人。” 李玉堂扛着墨梓凝回首,俩个人的视线甫一对上,顿时俱都愣住。 “你果真认识墨梓凝!”黄小邪激动低吼。 “是你……”李玉堂眯起了眼,“你何时封了离王?” 黄小邪是在赶来北都的半路上接到的圣旨,封为离王,可他并不打算告诉对方,傲然道,“见了本王还不跪。” “哼,跪你,嘁!”李玉堂转身,扛着墨梓凝几个纵跃离开了驿馆。 第二百七十章苦情女,思己及人 “人呢?”随后追出来的墨浒,只听到墨梓凝的一声“泽!”,连人影都没看到。 “回墨侍郎,墨采女被劫走了。” “劫走了?”墨浒表情狰狞,揪住甄南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人如此大胆,敢劫走墨采女?” “李,李玉堂……” 甄南被墨浒突然爆发的凶狠吓到,墨浒往日塑造的面鱼形像瞬间崩塌,原来墨侍郎有的时候也挺爷们的。 “谁?”墨浒耳背似的侧头,像是要求甄南再说一遍。 “李玉堂!”这次,甄南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出姓名。 “那是谁?”墨浒一头雾水。 “是谁,哼!”一旁黄小邪恨恨道,“你们父女俩刚刚提到过那个人的名字,如何竟不知了?” “什么?”墨浒觉得自己可能是老糊涂了,怎么听不明白黄小邪的话。 “黄小泽……” 听了黄小邪咬碎银牙的发音,墨浒长哦一声,“原来如此,可是我们父女根本不认识黄小泽。” “你骗谁?”黄小邪眸色森冷,“黄小泽身犯谋逆之罪,如今逃亡在外,本王派人到处寻访此人下落,均无消息,原来竟是藏在了东元。” “这,既然是你们密达国的人,倒也无所谓,反正我女儿是要去密达国做王妃的,至于您这位已经不是密达国王的人,自然是无权娶她了,让黄小泽劫走也好,正好成全了我女儿的王妃命。” “放肆!”黄小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先要教训下这个势利的墨侍郎。 “离王,可使不得!”甄南冲过来挡住黄小邪落向墨浒的拳头。 “胆敢以下犯上,再不让开,本王连你一起打。” 甄南装好人地抱住黄小邪,好声好语地商量道。 “离王,您听杂家跟您说,杂家这两天已经看出来了,离王是真心想反悔,想用墨采女换回玉玺,如今墨采女被劫,换玉玺没了指望,可是墨侍郎是墨采女的爹呀,有爹在,帮着说句话,还是有余地的。” 听了甄南的一顿胡诌,黄小邪还真鬼迷心窍的心动了,眼睛转向杵在地上一脸苦相的墨浒道,“墨侍郎,可否愿意帮本王?” “离王抬爱了,老夫十多年的侍郎,在皇上面前毫无说服力,离王还是另请高明吧。” “墨侍郎谦虚了,若墨侍郎在皇上面前丝毫没有分量,皇上又岂会派你来负责接待本王?” 墨浒闻言讪笑道,“哪里,皇上是因为老夫乃是墨采女的父亲,所以才派老夫前来。” “看来,墨侍郎是不肯帮本王咯?” 再解释下去只有越描越黑,墨浒静默不语。 “哎!”甄南在一旁急得直跺脚,“离王,墨侍郎,能不能先想办法寻到墨采女下落?” 黄小邪不用提,墨浒是墨梓凝的亲爹,连亲爹都不着急,旁人谁会急? 甄南的提议黄小邪自动忽略,倒是抓住墨浒催促道。 “先把黄小泽寻到,不能让他得逞,否则,你女儿的王妃位置可就悬了。” 墨浒怪眼一翻,“怎么会,无论是小邪还是小泽,只要肯让我女儿做王妃,都无所谓。” “厚颜无耻!”黄小邪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当爹的,忽然灵机一动,觉出不对来,“如何才一提到黄小泽,他便出现了,是不是你安排的?” 墨浒在黄小邪的淫威下颤颤巍巍,急于逃脱黄小邪的武力值范围,抖着胡子道,“你这人好不讲理,老夫不和你说了,告辞!” “不许走!”黄小邪抓住墨浒拎进客房,“你女儿没回来前,本王绝不会放你走。” “离王当真?”墨浒正色,“要知道老夫乃是朝廷命官,受人胁迫,那可不是小事。” 一把老骨头还装硬,黄小邪不屑搭理,将人丢去座椅上,自己端起酒杯自斟自饮。 面前一桌子大鱼大肉,墨浒心宽得很,给自己倒了杯酒,拿起筷子一口酒一口肉吃得有滋有味。 黄小邪看了暗戳戳品评,真不愧是父女俩,都是有吃的什么都好说。 墨梓凝吃得沟满壕平,被李玉堂垫着胃扛着一路飞奔,胃里翻江倒海,半路就吐了,恶心得李玉堂几个起落来到一处偏僻巷口,停下脚步,将墨梓凝丟到地上。 在地上滚了几滚,墨梓凝滚了一身的泥巴秽物,简直都没法看了,李玉堂恶心得频频作呕,退到上风口背对着墨梓凝大口喘气。 好不容易平息了胃里的翻腾,李玉堂回头再去找墨梓凝,人竟然不见了。 “墨梓凝!”李玉堂惊呼,一条巷子一眼望到头,哪里有墨梓凝的影子。 “是何人,快出来!”李玉堂断定有人黑吃黑,全身戒备,一步一步向巷子口撤退。 蓦地,脑后捱了一手刀,李玉堂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秦枢子带人回去中领军府中,文凤闻讯赶来,一见浑身脏兮兮臭不可闻的墨梓凝,也不嫌弃,与几名奴婢一起,把墨梓凝哄去洗漱。 墨梓凝身上的衣服是不能要了,文凤又命人拿来一套自己从未上身过的新衣服,等到墨梓凝清洗干净后,给她穿上。 梳妆打扮利索,文凤扶着墨梓凝到立身铜镜前照过,墨梓凝乐得拍巴掌,“好!” 文凤再把墨梓凝送出来,秦枢子眼前顿时一亮,向文凤深施一礼道,“多谢夫人!” 目送秦枢子带墨梓凝离府,文凤难过得直掉眼泪,旁边的婢女扶着文凤道,“夫人,您怎么哭了?” 思己及人,文凤深有感触,道,“墨采女真是苦啊!” 见到墨梓凝完好如初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赵瑾年阴云密布的脸上终于光风霁月,万里无云,一把拉住墨梓凝的手道,“你还知道回来。” “嘻嘻……”墨梓凝只顾傻笑,痴呆的样子竟有几分像是真的。 “墨梓凝,不许胡闹!”赵瑾年故意板起脸来。 “小泽,小泽,小泽咬我!”墨梓凝把手腕上被蛇咬过的地方亮出来给赵瑾年看。 “那蛇没毒,不怕……”赵瑾年抬手摸了摸墨梓凝的头,“朕只是吓吓你,根本不会真的把你送给黄小邪,这些都是朕的计策,明日等那黄小邪来讨玉玺,朕一定替你出气。” 第二百七十一章伤心人避世真疯癫 “哈哈哈……”墨梓凝大笑,“瑾年哥哥,泽飞了,泽飞了!” 手拿小绿蛇的赵瑾年怔愣,“墨梓凝,别再演了。” 被赵瑾年沉着脸训斥,墨梓凝安静下来,惊恐到瑟瑟发抖。 “皇上,别生气,别送我走,我不要走,我死也不走,你送我走不如杀了我,呜呜呜……” 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把墨梓凝给吓坏了,想起穿上嫁衣的前一晚,墨梓凝整夜未睡,坐在窗前捱到天亮的凄楚背影,赵瑾年再狠不下心训她,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大手轻拍,“不怕,不送你走。” “嗯……”墨梓凝乖乖窝在赵瑾年怀里,熟悉的清香使她安神。 “皇上,墨侍郎被离王扣押,该如何处置?”暗卫首领李卓时现身,躬身请赵瑾年定夺。 “死活不肯坦露身份,该让他受受教训才是,不必管他。” “是!”李卓时领命告退。 听到有人提到她爹,墨梓凝从赵瑾年怀里抬起头,左右看了看,“爹,爹在哪儿?” 赵瑾年蹙眉,“墨梓凝你闹够了没有?” “爹!”墨梓凝大叫,推开赵瑾年跌跌撞撞到处找墨浒,“爹,你出来呀!求你和皇上说,别送梓凝走,你不是说过让梓凝听皇上的话吗?为什么还要我穿嫁衣?” “墨梓凝!”赵瑾年绝对不相信,心大到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墨梓凝会疯,叫着她的名字命令,“回来……再闹就逐你出宫。” 向来一见他不高兴立马蔫的墨梓凝,不再理会他的不高兴,又哭又闹,吵着要找墨浒。 尹珏觉得不对劲,偷偷命人把甄南从驿馆接回来,附耳道,“你去哄哄墨采女,差不多得了,莫要再惹皇上生气。” 墨梓凝正趴在地上抠着砖缝叫爹,甄南过去强行扶起她道,“墨采女,你可莫要再闹了,再闹下去,皇上恼了,还不得你想破了脑袋去哄。” 低低的声音传入墨梓凝耳里,墨梓凝茫然没有焦距的视线,落在远处高耸的琉璃殿宇上,“墨采女?” “对呀,你不是墨采女吗?怎么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甄南笑着同墨梓凝说话,扶着她转身面向立于廊下的赵瑾年。 一滴泪滑落腮边,墨梓凝歪着头,呆呆地看着玉树芝兰的赵瑾年,拉住甄南的手问道,“他是谁?” 赵瑾年不由一僵,面沉似水。 “那是皇上,墨采女,你这是要作什么?”甄南吓得腿肚子转筋。 “我要吃鸡腿……”墨梓凝脸上挂着泪,忽然笑了,竖起两根手指叫着,“要两个。” “好,奴才这就给您去取,只求您别再闹了。” “我和你一起去!”墨梓凝缠着甄南,死活不松手。 “墨采女!”甄南急得推她。 赵瑾年忍无可忍,过去把墨梓凝拉过来,冷声道,“你再闹,朕就把你关去后院。” “鸡腿,我要鸡腿!”墨梓凝哭闹着,根本不理赵瑾年。 “皇上,奴才看着墨采女好像不大对劲,不如请太医来给瞧瞧,若是装的,皇上严惩便是。” 尹珏上前壮着胆子进言,赵瑾年略作沉吟,点头同意。 很快,几名太医赶到,先后为墨梓凝诊脉,又问过墨梓凝症状,互相推诿着,推出一位资历最长,眉眼俱已花白的老太医,佝偻着背颤巍巍道,“禀皇上,依照墨采女症状,应该是得了失心疯。” “失心疯?”尹珏咋舌,“你们可确定?” 老太医低着头,道,“从脉象和症状来看,确实是失心疯。” “若是诊断错误,斩立决!” 赵瑾年一句话,吓得几位太医齐齐跪倒,“皇上饶命!” “皇上,这几位都是太医院的老太医,或者人老昏聩,奴才再命人去请几位青年圣手,来为墨采女会诊如何?” 目光始终追随着到处翻找她爹的墨梓凝转,赵瑾年重重呼出口气道,“快去!” 又请来几名墨发太医,围着墨梓凝切脉问诊。 像是人太多被吓到,墨梓凝这次极不配合,手刨脚蹬,几名太医焦头烂额,被墨梓凝撕扯得形容狼狈。 好不容易诊断完毕,太医们一个个束发歪斜,衣衫凌乱,跪倒在赵瑾年面前,得出的结论与之前几名老太医的一样。 墨梓凝真的疯了,赵瑾年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坐在椅子里眉头紧锁,像是随时要把众太医推出去斩首,吓得众太医抖衣而颤。 “我要吃鸡腿!”墨梓凝等了半天,不见有人给她拿鸡腿,只有人围着她又是拉手,又是絮叨的,气得直跳脚。 在所有人都按着墨梓凝给她诊病时,甄南偷偷溜出去到御厨房讨来两个鸡腿,盛在白瓷碗里,用托盘端着跑回未央宫。 彼时墨梓凝正不管不顾大哭大闹,就要吃鸡腿,忽然见甄南端着鸡腿出现,立即眉开眼笑地扑过去。 墨梓凝扑得狠了,甄南脚下又没站稳,两个人撞到一起,甄南摔趴在地上,手里的托盘飞出去,白瓷碗和鸡腿滚在地上…… 还没等旁人去扶,墨梓凝已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地上的鸡腿就往嘴里塞。 “墨梓凝!”赵瑾年及时出手,拉住墨梓凝,把她手里脏掉的鸡腿扔到地上。 “要吃,要吃!”墨梓凝踢打着束缚住她的赵瑾年,眼里只有地上脏掉的鸡腿。 “还都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墨采女拿鸡腿来!”尹珏呵斥着那些杵在一旁跟木头桩子似的太监宫女们,自己亲自上前把甄南从地上扶起来。 “多谢尹公公……”摔得眼冒金星,甄南仍不忘谢过尹珏。 看着怀里只认鸡腿不认人的墨梓凝,赵瑾年气极,抬手拍在墨梓凝屁股上,“你再闹!” 挨了打,正闹个没完的墨梓凝,先是顿了下,接着便炸了,哭得声嘶力竭,眼泪鼻涕抹了赵瑾年满前襟,素有洁癖的赵瑾年却紧紧箍住墨梓凝,不肯撒手。 几名太监很快送来了鸡腿,用托盘端着,呈上。 尹珏觑着赵瑾年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皇上,鸡腿来了……” “鸡腿,要吃!”墨梓凝在赵瑾年怀里挣扎推搡着,一点也没有留恋的意思。 赵瑾年甫一松开手,墨梓凝立即扑过去,一手抓起一个鸡腿,吃得津津有味。 第二百七十二章朝贡割地,策无遗算 皇宫三屠疯了的消息被封锁,但谁也挡不住一个疯子到处乱跑,赵瑾年无法,除了上早朝不便外,其他时间便把自己和墨梓凝关在未央宫中足不出户。 翌日,散朝后,按照约定,赵瑾年在宫内举行饯别宴,送黄小邪回国。 黄小邪携密达国使臣,押着墨浒赴宴。 不放心疯掉的墨梓凝,也因对此事存疑,赵瑾年把人交给秦枢子看守,这才放心去赴宴。 自从墨梓凝被疑似黄小泽的人劫走,黄小邪便打定主意,一定要把玉玺求到手,夺回王位的心让黄晓邪将墨梓凝全然抛在了脑后,此时,就算是墨梓凝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规规矩矩等了许久,还不见赵瑾年露面,黄小邪忧心如焚,就怕赵瑾年推脱不来,那样,他一切计划岂非就要落空。 在忐忑不安中,门外太监高唱,“皇上驾到!” 如霜打茄子似的黄小邪立时两眼放亮,塌下去的腰板拔得笔直,起身和众人一起迎接赵瑾年驾临。 睥睨着跪拜在地的黄小邪和可恶的墨浒,赵瑾年眼底两簇火焰灼灼燃烧,冷哼了声阔步走上首位,端坐龙椅之上,好半天才气息平稳地道。 “平身……” “谢主隆恩!” 众人齐齐谢恩起身,唯独黄小邪纹丝不动,赵瑾年敛目,“黄小邪,你随使臣赴宴所为何事?” “请皇上恕罪,墨采女被黄小泽劫走,是本王之过,请皇上开恩。” 黄小邪据实相告,赵瑾年恍若不知,“墨梓凝已随你离宫,无论被何人劫走,都已与朕无关。” “可是,皇上,本王当初并非想要墨采女,是黄小泽提前找到本王,威胁本王必须要下墨采女,否则,就要杀了本王,本王迫于无奈,只能要走墨采女。” “个中缘由不必再提,再者,你已非密达国王,为何还要自称为王?” “……”黄小邪哑然。 墨浒在旁听了,按捺不住上前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墨侍郎,你今日并非休沐,为何无故缺席?” 被皇上点名训斥,墨浒老脸一红,“禀皇上,微臣被离王扣住,无法脱身。” “皇上,在下事出有因,皆因墨侍郎乃墨采女之父,这两日墨采女行为异常,接着便被疑似黄小泽之人掳走,在下怀疑此系墨侍郎之计。” 黄小邪话音未落,墨浒当场跪倒喊冤,“皇上,微臣女儿被掳走下落不明,离王却故意陷害微臣,求皇上为臣作主!” 俩个人唇枪舌剑,饯别宴成了谈判场,赵瑾年默不作声。 黄小邪拒不承认自己讨要墨梓凝,只说是被逼无奈。 墨浒笨嘴拙腮,和人家要女儿没凭没据,很快败下阵来,黄小邪抓紧机会向赵瑾年道。 “国不可一日无主,还请皇上赐玉玺给在下,至于密达国每年的朝贡,在下回国后,只等皇上下旨便是。” 这口子给的够大的,一句只等皇上下旨,那意思就是赵瑾年下旨要多少朝贡,他都会双手奉上,这等大好事,谁能不答应,可赵瑾年偏偏不同意。 “此事,需得密达国王拟定,再由朕批阅,你已非密达国王,岂可由你一锤定音。” “这……”黄小邪黔驴技穷,转而用眼神示意随行使臣。 “请皇上恕罪……”密达国使臣道。 “那黄小泽虽是嫡系王子,但为人阴险狡诈心机极深,为人锱铢必较,遇事睚眦必报,实在不堪一国之君重任,在下请求皇上,再给离王一次机会,若皇上肯放玉玺给离王,在下愿意与离王当场拟定朝贡条款,请皇上批阅签署。” 赵瑾年认识此使臣在密达国威望极高,听到他代黄小邪做下许诺,沉吟片刻,开口道。 “来人,准备纸笔。” 眼见有望夺回王位,黄小邪喜不自禁,跪倒叩首道,“多谢皇上隆恩!” 使臣也跟着跪拜谢恩,赵瑾年却啧了声,拉长了音道。 “只是这墨采女……” 黄小邪连忙道,“请皇上恕罪,在下也是无奈之举,至于墨采女下落,在下要务在身不便亲自寻找,不如,请皇上指派人去寻墨采女下落,一切经费皆由在下出资,如何?” “大胆!”一旁墨浒大喝,把黄小邪吓了一跳。 “你以为墨采女是什么人?随便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你出资多少,能买回来墨采女一条命?” 黄小邪仰头向端坐龙椅内的赵瑾年道,“皇上,您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墨侍郎乃墨采女生父,你把人家女儿弄丢了,自然要你来赔,至于朕的女人被你强行要走,你说呢?” 这次,密达国使臣也帮不了黄小邪了,丢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给黄小邪。 “在下自知罪孽深重,愿割地赎罪。” 使臣一听急了,“离王,这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割地是代表本王诚信向皇上道歉,至于墨侍郎,本王另外补偿白银万两,待寻到墨采女下落,不管生死,本王另外再补偿黄金万两。” 君臣把油水榨得差不多了,墨浒再不吭声,赵瑾年静等着黄小邪和使臣把朝贡拟好,交上来过目,当看到割地事项后,满意颔首。 得到玉玺,黄小邪在合约上盖上大印,并许诺归国后一个月内,必定履行条款一一兑现,赵瑾年才命人送黄小邪离开。 墨浒也不用押送了,始终跟在黄小邪身后寸步不离,直到把万两白银得到手才打道回府。 之前随墨梓凝送来的嫁妆,黄小邪派人亲自抬着送回宫中,自此,赵瑾年所有计算全部实施,策无遗算到令人发指,只一件事在他计划之外,那就是墨梓凝的失心疯。 拿到黄小邪出大血本的朝贡和割地赔礼,赵瑾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回去未央宫,一进门,便听到墨梓凝哭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甄南拉住墨梓凝问她,“你回哪个家?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墨梓凝听了,忽然就安静下来,跌坐进椅子里,忽然哇地一声大哭,“我没家,没人要我,我要死!” 说着,跳起来就要去撞墙,吓得甄南去拉。 墨梓凝疯了后力气大得很,甩开甄南,直奔旁边梁柱撞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朕是鬼?岂有此理! 要撞柱子的墨梓凝撞到了一堵墙上,软软的,暖暖的,仰头向上看去,一张无与伦比的俊颜近在咫尺。 表情狰狞的倒退几步,墨梓凝大叫,“鬼呀!” 赵瑾年正要去把人拉进怀里好好哄一哄,或者这家伙就不会再疯下去,毕竟在他眼里,全东元人都疯了,坚强如墨梓凝也不会疯。 忽然被墨梓凝认成了鬼,赵瑾年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你敢说朕是鬼?” 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大有墨梓凝再敢叫一声,必定让她做鬼的势头。 “鬼!救命,鬼呀!”墨梓凝一点面子也不给赵瑾年留,满未央宫撒着欢地叫有鬼,赵瑾年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把她给朕抓住!” 太监宫女齐上手,围追堵截,就是抓不到上蹿下跳的墨梓凝。 尹珏首先命人把未央宫前后门全部落闩,并吩咐下去,谁敢传出去半个字,杀无赦。 从最初的不信,到眼下的半信半疑,赵瑾年的目光随着墨梓凝癫狂乱跑的身影转动,直到不得出手,才算把墨梓凝抓住,强行带到了赵瑾年面前。 抓住墨梓凝手腕,不得手搭脉门诊过,向赵瑾年道,“皇上,墨采女脉息紊乱,不像是装的。” 有不得的擒拿手在,墨梓凝老老实实,想动也动不了,哼哼唧唧地咕哝着,也不知道都在念叨些什么,不得问了她几句话,一句也没有回音。 不得在赵瑾年面前说话极有分量,当年二人在麟王府,赵瑾年病危,都是精通医术的不得到处弄药来给赵瑾年服,才算保住他一条命,如今不得说墨梓凝是真疯,赵瑾年这才勉强算是信了。 认为墨梓凝装疯时,赵瑾年有恃无恐,如今真确定她疯了,赵瑾年先还没觉得什么,之后便愈发觉得胸口发堵,心慌得乱成一团乱麻。 “能否治好?”稳了稳心神,赵瑾年问不得。 不得摇头,“失心疯无药可医,只能盼着她哪天自己醒了,若醒不过来,一辈子也就只能如此。” 闻言,赵瑾年身子打晃,被身旁尹珏一把扶住。 不得急得丢开墨梓凝,就要为赵瑾年把脉。 “朕无事……”赵瑾年抓住不得的手,难掩急切,“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只不得撒手的功夫,墨梓凝猴子一样蹿出去,跑去爬廊柱,爬了几次,朱漆的柱子太滑爬不上去,便在众人赶到前,冲去院子里的海棠树,攀住枝桠往上爬。 “墨采女,快下来,小心摔到!” 甄南急得在树下乱蹦,就是没办法去抓墨梓凝这只大猴子。 赵瑾年听到甄南喊,才注意到墨梓凝爬上了树,眼见就要爬到树顶…… 树顶上的树枝纤细脆弱,哪里禁得住墨梓凝踩,不堪重负的噼啪声响,听得人捏了一把汗。 不得及时出手,纵身跃到树上,把墨梓凝这只猴子揪了下来。 “救命!”差点从树上摔下来,墨梓凝不叫救命,等到被不得从树上拎下来,倒叫起来没完。 赵瑾年面对疯癫的墨梓凝,第一次品尝到了束手无策的滋味。 从不得手里接过墨梓凝,赵瑾年强行把她的脸扳过来,面向自己。 墨梓凝的脸上汗水泥巴混成一团,嘴巴周围全是啃鸡腿留下的油渍,牙缝里塞着鸡肉丝,鼻子里甚至还流出了两溜鼻涕,这样又脏又邋遢的形像,如果是以前,赵瑾年早嫌弃地将她踹飞出去,但现在却是说不出的心疼。 “你醒醒,别再闹了好不好,朕根本没打算把你送人,之所以那样说,是朕有信心,你不会离开朕,朕也有能力把你护住,朕是放心你,不是真的不要你。” 不管赵瑾年说什么,两眼空洞的墨梓凝什么也听不懂,因为人被困住挣脱不开,最后力竭,竟然靠着赵瑾年的手两眼一闭,睡着了。 无声地叹息着,赵瑾年打横将人抱起,命人烧水给墨梓凝沐浴更衣。 墨梓凝睡得香甜,随便人怎么给她梳洗也没醒。 几名宫女把洗白白的墨梓凝放到寝殿龙床上,赵瑾年已换上睡袍,在灯下心绪烦乱地等了许久。 待到所有人都退下,赵瑾年过去龙床边,抚摸着墨梓凝白瓷般的脸低低唤她。 “墨梓凝,醒醒……” 脸上有虫子在爬,墨梓凝抬手拍开,虫子又来,啪!狠拍,结果人整个被拉起来,箍进一个坚实有力的臂弯里,有人在她耳畔轻语。 “墨梓凝,现在旁边没人,你别再装疯了,朕不怪你,你有气只管冲着朕撒,气够了,以后还是朕的采女,谁也打不倒的采女。”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只有节奏悠远悠长的呼噜声响在耳边。 “你还生气?”赵瑾年自言自语。 “你如果怨朕,不如怨你那个没心肝的爹,朕本想借由离王,逼你那个爹露出七情局局主身份,让他做下保证,日后,遍布七国的七情局只为朕效力,交出那个为祸皇室操戈的罪魁祸首,可是,他居然宁肯害你疯掉……” 赵瑾年越说越气,双臂不自觉地使力,把怀里的墨梓凝勒得活活憋醒。 听到费力的喘息声,赵瑾年方才惊觉,连忙双臂收力,为墨梓凝揉背缓气。 “吃,鸡腿……”墨梓凝茫然睁开双眼,口水从嘴角滴落下来,念叨着鸡腿又睡着了。 怎么除了吃什么都不记得了?赵瑾年郁闷。 “难道朕还不如鸡腿吗?你就算真的疯了,就连一次也记不起来朕了吗?” 无论赵瑾年说什么,墨梓凝依旧好梦正酣。 赵瑾年身心俱疲,放墨梓凝倒回床上,自己去桌边倒了杯茶慢慢喝着,忽然记起件事来,开门吩咐道,“去找几只蟾蜍来,越丑越好。” 皇上大半夜不睡觉,要找蟾蜍来,值夜的太监遵命,立即出去传话,速速送蟾蜍过来。 没一会儿,一竹篓蟾蜍送来,交到赵瑾年手里。 赵瑾年忍着恶心,把竹篓拎到龙床前,使力摇醒睡熟的墨梓凝。 “墨梓凝,你不是怕蟾蜍吗?看看这是什么?” 赵瑾年打开竹篓,让墨梓凝看竹篓里爬着的蟾蜍,丑陋的蟾蜍仰头看向竹篓口处那巴掌大的小脸,鼓着腮帮子不住呱呱地叫。 第二百七十四章血牙印,引起二妖孽 “鸡腿!” 墨梓凝看着竹篓里的蟾蜍大叫,伸手进竹篓里抓出一只蟾蜍张嘴就咬。 “不能吃!” 赵瑾年吓得一身冷汗,拍开墨梓凝的手。 被捏到两眼外凸的蟾蜍临到牙关前逃过一劫,呱地一声跳到地上,蹦跶着到处找避难所。 “要吃!” 墨梓凝跳到地上就去追,跟着蟾蜍一起蹦,赵瑾年扶额。 看来墨梓凝是真的疯了,疯得透透的,用墨梓凝最怕的蟾蜍试探过,赵瑾年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错得离谱,他把墨梓凝想得太坚强了。 抱起在地上乱蹦的墨梓凝回去床上,赵瑾年找来帕子为她把踩脏的玉足擦干净。 难得吵闹的墨梓凝这次安安静静地任他擦,狐狸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瑾年看,像是之前常常痴痴看着他的眼神。 赵瑾年眼角余光瞥见,惊喜不已,“梓凝,你在看朕?” “鸡腿,吃。” 墨梓凝说着,捧住赵瑾年的脸就咬。 哪里料到墨梓凝说咬就咬,赵瑾年脸上被咬出一排血牙印,却舍不得去推墨梓凝,直到她自己慢慢松开嘴。 嘴里的血腥味慢慢散开,不是鸡腿的味道,不好吃,墨梓凝很生气,坐回床上,嘟起了嘴巴。 脸颊上火辣辣的,赵瑾年去到铜镜前照过,用细布擦干净血渍,上下两排整齐的牙印,圆弧形。 “嘶!”赵瑾年手碰到伤口上,疼得抽了口冷气,下口真够狠的。 就算是疯了,该教训也得教训,赵瑾年回去龙床去找墨梓凝算账,人家正抱着被子,露出一双灵动的狐狸眼,像只在猎人面前求饶过的小狐狸。 “你到底疯没疯啊?”赵瑾年一看到这样的墨梓凝,冲天的火气瞬间消散,爱怜地摸了摸墨梓凝的脸…… 不管墨梓凝疯得如何,赵瑾年是快要疯了,脸上顶着个明晃晃的牙印,在众大臣八卦的目光下还要保持镇定自若,简直崩溃! “皇上,皇太后听说皇上封锁了未央宫,里面的人不许出,外面的人不许进,刚才已来问过,说请皇上下朝后过去一趟。” 下朝后,尹珏跟在赵瑾年身后禀报,赵瑾年听得剑眉紧蹙,“不去。” 触了赵瑾年的霉头,尹珏噤若寒蝉,再不敢提皇后求见赵瑾年的事。 脸上这伤实在是没法见人,下了朝,赵瑾年直奔未央宫,半路上却被突然冒出来的麟王和瑞王给拦住了。 “臣弟见过皇上……” 麟王和瑞王面目可憎地在龙辇前施礼,赵瑾年单手支头,手掌盖在牙印上,神情惫懒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孽障,淡淡道,“何事?” “听说墨采女失踪,臣弟担心皇上……真是忧心如焚,特意赶来,不知皇上可还安好?” 瑞王还算懂事,说的话也规规矩矩的,听着很是关心赵瑾年的样子。 “皇兄,本王和瑞王派了人手将北都方圆百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墨采女下落,不过奇的是,皇兄好像并不着急,连找都不找,难道是皇兄急糊涂到忘了找?” 麟王开口,赵瑾年摆手,“朕无事,跪安吧。” 不管赵瑾年多不耐烦,二人咬住了就是不放。 “皇兄这是要去何处?本王和瑞王打算去探望母后,不如皇兄也一起去吧。” “朕不去。” 赵瑾年冷冷丢下三个字,龙辇缓缓前行。 “臣弟看皇上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臣弟略通医术,不如让臣弟为皇上把把脉,如何?” 瑞王追着龙辇,步履轻快,笑语宴宴,甚是可恶。 “宫里有太医。” 赵瑾年惜字如金,脸上明晃晃写着‘你们二人可以滚了’,可惜,两位王爷就是不滚,追着龙辇继续攀谈。 “皇兄,你怎么总用手捂着脸,是被蚊子叮了吗?本王这里有西番进宫的驱蚊水,止痒驱蚊效果极佳,皇兄要不要试试?” “不用!”赵瑾年磨牙。 “难道不是蚊子叮的?”瑞王一惊一乍地道,“不会是伤到了吧?何人敢伤皇上,告诉臣弟,臣弟定要摘下他的脑袋。” “你们俩个给朕闭嘴!”赵瑾年瞪眼驱赶。 赵瑾年向来喜怒不行于色,难得气急败坏到冲二人发火,这更加肯定了两个人的猜测,坚决不从。 “不,本王要保护皇上!”瑞王手扶龙辇,威风凛凛誓死效忠。 “不,本王要保护皇上!”麟王高举驱蚊水,义正言辞,仿佛妖孽在世。 “你们敢抗旨?”赵瑾年下了猛药,二人顿时止步,不敢再纠缠。 瑞王用手肘撞了下麟王,“二哥,皇上肯定有问题,咱们跟着看看皇上到底去哪儿。” “别叫我哥,咱俩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麟王翻白眼,最近胖回来的麟王比之从前结实了不少,但还是扛不住瑞王轻轻一撞,趔趄着躲他远远的。 “是一个爹就成……”瑞王大咧咧把麟王揽进怀里,勾肩搭背地尾随在龙辇后。 “当初就该弄死你!”麟王挣了几挣没挣开,气恼地咒骂。 “本王从未想过要夺取皇位,当年你若真杀了本王,岂非是错杀了好人,你我兄弟一场,你也舍得?” 麟王没搭话,眼睛望着龙辇上赵瑾年的后脑勺,直勾勾地看。 龙辇一路到了未央宫门口,赵瑾年由尹珏搀扶着下到地上,正要进去未央宫,就听后面两声。 “皇上,可否请臣弟进去吃杯茶?” “皇兄,本王特来讨杯酒喝。” 两个如影随形的孽障居然跟着他来了未央宫,赵瑾年背影凌乱,沉声道,“你二人不是要去见母后吗?来未央宫捣什么乱?” “皇上不去,反倒是臣弟和麟王去,岂不是要惹母后不高兴?” 瑞王说着出其不意,就要冲去赵瑾年近前,却被不得闪身挡住。 “瑞王爷,请……” 不得客气地手伸向一旁,尹珏趁着这功夫,扶赵瑾年快步进去未央宫。 不等麟王扑到门口,未央宫大门在麟王面前迅速合拢,咣当落闩。 麟王和瑞王对视一眼,齐齐挑眉。 不得退后几步,纵身一跃,跃过未央宫院墙,进去院里。 “听说皇上脸上有很深的咬痕,看来这事是真的……” 瑞王和麟王小声嘀咕。 “会是谁咬的呢?你说会不会是墨采女咬的?”麟王手抚下巴冷静分析。 第二百七十五章要鸡腿,不要皇上 未央宫宫门在身后落闩,赵瑾年暗暗松了口气,若是被那俩个混蛋看到脸上的伤,他这个做皇兄的脸可就丢尽了。 “皇上,奴才让太医配了上好的祛疤药,既然不打算再出门,奴才这就拿来给您贴上。” 能够早日去除脸上的伤,赵瑾年求之不得,摆手催促尹珏快去。 “怎么又是膏药?”赵瑾年看着尹珏手里黑乎乎的东西,皱紧眉头十分嫌弃。 “太医说了,膏药里都是熬出来的精华,像一般的外伤,不出三日结痂祛疤不留痕。” 哎,为了他的盛世美颜不留残念,赵瑾年决定忍了。 尹珏拿热气熏软了膏药,给赵瑾年敷在脸上。 “我也要!”突然冒出来的墨梓凝吓得尹珏手一抖,差点戳到赵瑾年眼睛上,惶恐道。 “皇上恕罪。” 赵瑾年摆摆手,尹珏退到一边。 “要……”墨梓凝拿手指戳了戳赵瑾年脸上罩着圆形白布的膏药。 自己变成这副丑样子,都是拜这个疯女人所赐,可赵瑾年一点也不气,只有心疼。 拉住墨梓凝的手,赵瑾年道。 “你要这个做什么?难道也想朕在你脸上咬一口?” 墨梓凝挣扎着不许赵瑾年碰她。 墨梓凝疯了后,不知为何,越与赵瑾年相处越抵触,甚至已经到了不许赵瑾年近身的地步,如果不是赵瑾年脸上贴的膏药吸引了她,墨梓凝绝对不会主动靠近赵瑾年。 甩开赵瑾年的手,墨梓凝又开始念叨,“鸡腿……” 赵瑾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在墨梓凝的眼里比不过一个鸡腿,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又饿了?” “鸡腿……” “你除了鸡腿,还能对朕说点别的吗?或者像以前那样,指天发誓和朕说,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 “鬼呀!”墨梓凝惊叫,满院子乱窜。 赵瑾年无语,拧眉立于院中,看着墨梓凝一圈一圈的跑。 赵瑾年发现墨梓凝疯了以后体力惊人,围着院子跑了数圈,居然一点也不累,脚下生风越跑越欢实。 “墨梓凝!”赵瑾年被她转得头晕。 听到有人在叫她,墨梓凝停下脚步张望。 “鸡腿!” 赵瑾年现在听到鸡腿就头疼,此时更是被一句鸡腿勾得头疼发作,仿佛挨了一闷棍,眼冒金星直直倒了下去。 “皇上!” 数道声音同时响起,不得身影虚晃,接住昏厥过去的赵瑾年,双臂使力,竟然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尹珏望尘莫及,暗叹好臂力! 这下,未央宫的大门不能再关门落闩,打开门,请太医的,去向皇太后皇后禀报的,蜂拥往外冲。 墨梓凝看着热闹,跟着一起往外挤。 人人都只顾着皇上,哪里还有人去管疯掉的墨梓凝,只有甄南一眼瞧见人没了,吓得跟着人流冲出去寻找墨梓凝。 “墨采女?” 正在未央宫外密谋怎么才能让赵瑾年露脸的麟王和瑞王,发现未央宫宫门大开,太监宫女使劲往外冲,纳闷地看过去,就见据说被绑走的墨梓凝夹在人流中,嘻嘻傻笑着跑了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伸手,身怀武功的瑞王抢得头筹,拉住墨梓凝躲去麟王五丈远。 “赵瑾华,把墨采女交出来!” 麟王脸色骤变,指着瑞王威胁。 “哼,威胁本王,真以为本王怕了你吗?” 瑞王不屑,摆手叫追出来的甄南,“过来……”续而道,“本王这就带墨采女离开,看谁再敢欺负她。” “你敢!”麟王气急败坏,又苦于打不过瑞王,牙齿咬得咯嘣响。 “本王有何不敢。” 瑞王拉住小步挪过来的甄南,一左一右,带着墨梓凝和甄南就走。 “不许走!” 麟王待要上前去抓,却听赶来的皇太后姬柳叫他。 “麟王,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随哀家进去。” 随后赶来的皇后急匆匆随在后面,连看都没往墨梓凝这边看一眼。 “墨梓凝,你在宫里这几年都干了什么?怎么连个关心你的人都没有。” 瑞王拉着墨梓凝的手,气呼呼地数落。 一旁甄南颤巍巍举手,“王爷,有一个,我!” “只你一个有什么用?”瑞王瞪眼。 “瑞王爷!”李卓时现身,拦住欲要带走墨梓凝的瑞王。 “怎么,你敢拦本王?” “属下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李卓时却与几名手下围住瑞王,寸步不让。 “让开!” 瑞王一手一个坚决不松手。 被皇太后叫进未央宫的麟王,寻了个机会溜出来,恰好撞见李卓时和瑞王对峙,快步过来就要抢人。 李卓时横身拦下,“麟王恕罪,莫要吓到墨采女。” 墨梓凝被几名暗卫围着,手被瑞王牵着,麟王又咬牙切齿要来夺她,傻愣愣杵在原地,吓呆了。 “墨采女,莫怕……” 甄南低声安慰着,手刚搭在墨梓凝肩上,墨梓凝竟嗷的一声跳起来。 “鬼呀!要鸡腿!”墨梓凝叫得声嘶力竭拼命挣扎,瑞王担心伤到她,只好松手。 人一松手立时跑远,李卓时等人紧随墨梓凝却不敢拦她,眼见她冲进御花园,那里常有后宫妃嫔散步游玩,李卓时等人止步不敢擅入。 甄南身为太监,没这个顾虑,追着墨梓凝进去御花园,不过眨眼功夫,就把墨梓凝给跟丢了。 “墨采女!”甄南急得到处找。 幸亏后宫仅剩的几名妃嫔风闻赵瑾年晕倒,全跑去了未央宫,御花园里少有的清净,随便怎么喊都没人管。 甄南为保万一,围着御花园内的碧波湖边转圈找,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墨采女,你到底去哪儿了?” 甄南擦着满脸汗四下眺望,忽然发现一簇蔷薇花下,窸窸窣窣地有动静。 蹑手蹑脚地走到近前,甄南猛地扑过去,将人抓住扳过脸来一看。 “我的妈呀!”甄南惊叫,“静姝,你怎么在这里?” “嘘,你别吵,我是来找墨采女的,刚才看到她在这里,结果我过来她又跑了。” “你怎么知道的?……” 静姝白了眼甄南,“你是不是傻?我在未央宫后院,能不知道吗?” “不是,我是说,你怎么知道墨采女跑出未央宫的?” “哦……”静姝道,“我做了些鸡腿给墨采女送去,结果听说皇上晕倒了,我又没找到墨采女和你,所以就追出来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寻不到,朕忧心如焚 “你们俩个在这里做什么?” 麟王和瑞王在御花园外被李卓时等人纠缠多时,瑞王动了手,加上麟王的三寸不烂之舌,才让李卓时暂时收手,放二人进来御花园寻找墨梓凝。 俩个人找了半晌,没寻到墨梓凝,倒是撞见甄南和静姝站在蔷薇花下说话,满脸不悦地问二人。 “刚才墨采女就躲在这里,奴婢过来时,把她吓跑了。” “什么?”听说墨梓凝居然出现在过蔷薇花下,瑞王和麟王比找蛐蛐还认真地把蔷薇花架周围仔细搜索一遍,哪里有墨梓凝的影子。 “看见她往哪个方向跑了吗?”瑞王问静姝。 “没瞧见,奴婢往这边跑时,墨采女钻到花架后面,看不到她跑去了哪里。” 花架后不远处就是碧波湖,沿着湖过去,又是万福山,里面林深清幽,找起人来更加不好找,麟王和瑞王不免担忧。 “二位王爷,要不,还是把宫里能找来的人都找来,一起帮忙找吧,这天色马上就要黑了,到了晚上就更不好找了。” 甄南央求两位王爷,墨梓凝在宫里得罪过不少人,这又是湖又是山的,如果哪个黑心的趁这功夫下黑手,防不胜防。 “墨采女到底怎么了,我看她好像不大对劲。” 麟王问甄南,瑞王也有同感,刚才嚷着要什么鸡腿,就打墨梓凝往日里贪嘴些,也还不至于守着这么多人,只认要鸡腿。 “墨采女,她……”甄南斟酌再三,觉得一是二位都是王爷,二也是有求于人,只能实话实说,“她疯了。” “疯了?”瑞王首先不信,“那家伙坚强得很,她疯,全北都的人都疯了,她也不可能疯。” 麟王还算冷静,“墨采女为何会疯?” 甄南只好把墨梓凝疯癫的前因后果全部讲给二位王爷知晓。 “皇兄这计划没什么不妥呀……”麟王道,“若是本王的话,比这要凶残得多,毕竟墨采女抗击打能力绝无仅有,怎么这么点挫折她就疯了?” “确实够伤心的……”瑞王啧了声,“再抗击打,毕竟是个女人,又要背井离乡,又被自己丈夫嫌弃的,若是本王,怕不是得把皇上揍到他母后都不认识他。” 二位王爷品评一番,决定还是先不要惊动宫里人,否则,皇太后姬柳最近看墨梓凝一百个不顺眼,再生事端,以疯癫为由胡乱处置墨梓凝。 既然只能由他们四个人去找,那么,就只能散开,四人分东西南北的一路找下去。 赵瑾年醒来时,已是日薄西山,皇太后姬柳正守着他抹泪,皇后林英在一旁不住劝解,一见他醒了,忙凑过来唤他。 由人扶着坐起,靠坐在软枕上,赵瑾年环顾一圈,没发现墨梓凝,观察姬柳态度,像是对墨梓凝疯掉的事情毫不知晓,不免暗暗松了口气。 “怎么好好的就晕倒了呢?” 姬柳拿帕子一边抹泪一边埋怨。 “皇上再操心国事也要以龙体为要,不舒服就歇着,不是还有那些大臣吗?何苦如此辛劳。” 有太监送来熬好的汤药进来,皇太后亲自端起药碗喂药。 “朕自己来。” 除了墨梓凝外,赵瑾年不习惯被人喂东西吃,坚持自己端药碗喝药,林英忙拿了颗蜜饯给赵瑾年解苦味。 从前自己若是病了,都是墨梓凝冲上小半碗浓浓的蜂蜜水,等他服过药便端来给他喝,只因他不喜吃蜜饯,但如今墨梓凝不在,他只有蜜饯可解苦味。 推开林英送到嘴边的蜜饯,赵瑾年摇头,含口清茶漱口。 “哀家看皇上还算好,刚才太医也说了,只要安心静养,皇上不日就能康复。” 赵瑾年主要还是因头疼发作,外加心急墨梓凝疯癫,两下夹攻才一时昏厥,自己也知道没什么大事,听了姬柳的话道。 “劳母后忧心,是儿子不该。” 皇太后姬柳与皇后又陪着赵瑾年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离开。 林英不放心地频频回首,反倒是姬柳似乎不想她留下,特意拉着她的手,带她一起走了。 等到皇太后和皇后一走,赵瑾年劈头就问尹珏,“墨梓凝呢?” 尹珏抹汗,在赵瑾年急切的目光下身子弯成了虾米。 “回,回皇上,墨采女丢了。” “丢了?”赵瑾年一时没明白过来,“怎么会丢,丢哪儿了?” 若是能知道丢哪儿了,那还算是丢吗?尹珏苦不堪言,“皇上当时昏厥,大家伙都忙着伺候皇上去请太医,所以,谁也没注意到墨采女是何时跑出去的。” 听了这话,赵瑾年火往上撞,“这些人就算再着急,你呢?你作为朕身边的老人,难道不知道照看墨采女?甄南呢?” 龙颜大怒,人人俱是噤若寒蝉。 “甄南找墨采女去了……”尹珏伏跪在地,汗如雨下。 李卓时现身门外,“皇上,属下有事禀奏皇上。” “进来。” 赵瑾年开口,目睹入内禀报的李卓时鼻青脸肿。 “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能坐上暗卫统领的位置,自然是身手了得,被人揍了个鼻青脸肿,实在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践踏,赵瑾年问得李卓时郁闷不已。 “回皇上,是瑞王揍的。” 提到瑞王,赵瑾年便记起之前麟王和瑞王合伙刺探自己脸上咬伤的事情,瞳孔骤然紧缩,“瑞王麟王已经见过墨采女了?” “是,不但见过,而且瑞王和麟王抢着要带墨采女出宫,墨采女被吓到跑去了御花园,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听说墨梓凝跑去了御花园,赵瑾年急得就要下床,才站起身便是一阵头晕眼花,被尹珏扑过来一把扶住,送回床上。 “皇上莫要心急,麟王,瑞王都在帮着寻墨采女下落,只要是在这宫里,想来墨采女也跑不到哪里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李卓时是真佩服尹珏睁眼说瞎话的功夫,都找了快一个时辰了,若真是很快就能找到,岂会那两位王爷都快找疯了也没找到墨采女下落。 “朕睡了多久?”赵瑾年靠在软枕上问尹珏。 “这,大约小半个时辰吧。” 呸!李卓时在一旁暗中狂吐。 第二百七十七章望尘无忧 “皇上,臣弟求见……” 门外响起麟王说话声,接着是瑞王如出一辙的求见。 赵瑾年懒得搭理这两个妖孽,李卓时隐身遁走,尹珏自知有错,更是小心谨慎,没赵瑾年吩咐,只当没听见。 被晾在门口的二位王爷也不见外,皇上不吭声,肯定是人还没清醒,直接进去便是。 “皇上,您醒啦?”瑞王来到近前,才仿佛恍然发现赵瑾年两只眼睛是睁开的。 赵瑾年现在可没好脾气和这俩个人磨,脸色不虞地打量二人,见二人均是一脸汗涔涔的,知道他二人是忙着寻找墨梓凝下落,才不顾王爷最贵跑得满头汗,心里反而更是发堵。 “你二人来此作甚?” 不管赵瑾年如何摆臭脸,二人都是一脸的无所谓。 “皇兄,本王和瑞王把御花园翻了个底朝上,也没找到墨采女,所以来问问皇兄,可否能猜到墨采女会去何处?” 原来二人是黔驴技穷,跑来找他讨教独门秘籍,赵瑾年略作思索道,“去树上找找。” “树上?”麟王和瑞王面面相觑,刚才只顾低头找了,还真没抬头注意过树上。 不用赵瑾年驱赶,麟王和瑞王急匆匆就走。 “慢着!”赵瑾年叫住二人,“喝杯凉茶再去不迟。” 赵瑾年话音未落,已有宫女捧着两盏凉茶送到麟王瑞王面前。 头一回,三兄弟和和气气,还能够互相关心,瑞王感慨万千,端起凉茶一饮而尽。 “多谢皇兄……”麟王道了声谢,也端起凉茶喝了个干净。 目送二人出门,赵瑾年靠在软枕上,自此目光没离开过门口,尹珏小心在旁伺候着,也不敢打扰,拿着扇子轻轻给赵瑾年打着风,殿内一时静谧到落针可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麟王同瑞王神色黯然出现在门口,赵瑾年不用问,也知道还是没找到。 “你二人辛苦多时,还是早些回王府歇息去吧。” 在宫里呆了足有大半天,又进进出出未央宫和御花园多次,担心风声传到皇太后姬柳耳朵里,二人只能告辞离开。 走到门口,麟王和瑞王同时回首,入目是赵瑾年气色不佳日渐消瘦的脸,上面还粘着块大膏药,彼此对视,精神矍铄生龙活虎的二人心里俱是一紧。 等到二人离开,赵瑾年挣扎起身,命人服侍更衣。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尹珏提心吊胆。 “放心,朕无事……”赵瑾年看不下去尹珏如同濒死的衰样,于心不忍地回了句。 “难道皇上是要去寻墨采女?” 赵瑾年默然不语,急得尹珏直跺脚。 “皇上龙体要紧,奴才这就带人去找墨采女,还望皇上以龙体为重,好生休养,静待佳音,如何?” 不管尹珏说什么,穿戴整齐的赵瑾年迈步出门,身体挺拔如松,直奔未央宫后门而去。 被静姝强行拽回来的甄南一见赵瑾年出门,立即蹑手蹑脚地尾随在后。 “你猜皇上这是去哪里?”静姝跟在甄南身后,悄声问他。 “不知道,不过我猜,皇上应该是找墨采女去了。” 静姝不大信甄南的话,“怎么可能,皇上才好些,岂会因为墨采女不顾龙体抱恙……再说,这也不是御花园方向。” “这你就是认死理了……”甄南边走边道,“麟王瑞王和咱们把御花园翻了个遍,若是墨采女真的还在御花园内,岂会连一点踪迹都寻不到。” “可就算墨采女不在御花园,皇上又如何知道墨采女在何处?” “你不懂,夫妻嘛,皇上和墨采女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嘁……”甄南说得老神在在,静姝撇嘴,“好像你什么都懂似的。” “当然,杂家有情有义,当然对感情方面会比较懂,哪像你……” “我怎么了?”静姝作势要打。 “好姐姐,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我。” 甄南一句话,静姝真就下不去手,恨恨地道,“什么有情有义,我看你就是个滑头。” 出去未央宫后门,赵瑾年不许人跟着,只带着不得和尹珏进去碧桃园。 暮色里的碧桃园暗香浮动,清幽昏蒙,人行走在其间,只闻竹涛声喧,赵瑾年却在竹涛飒飒中捕捉到了几不可闻的呼噜声。 寻到一株枝干虬结的碧桃树下,赵瑾年仰头望向枝桠间,一条嫩绿色汗巾从枝桠间垂落下来,墨梓凝正趴在粗壮的树枝上好梦正酣。 “墨采女?”尹珏觉得这简直是奇了,两位王爷找了一下午也没找到的人,皇上随便出来散散步就能撞见。 “不得……” “是!”不用赵瑾年吩咐,不得径直跃到树上,将人轻轻抱起跃下。 赵瑾年不放心地从头到脚检查了遍,发现墨梓凝一点外伤也没有,只有两只手沾着些泥巴,想来是贪玩挖土造成的,终于松了口气。 送墨梓凝先回去未央宫寝殿,放到一旁锦榻上,不得正要回去找赵瑾年,赵瑾年却被抬了回来。 “皇上又晕过去了,这可怎么好?”尹珏一把鼻涕一把泪,向不得讨主意。 能让尹珏慌神,不得不免也跟着心惊,屏退众太监宫女,上前手搭赵瑾年脉门,发现脉象还算平稳,向尹珏道,“皇上应该只是一时力竭晕倒,无碍。” 听说皇上无碍,尹珏这才抹了把泪道,“杂家去请太医。” “不必……”不得拦住尹珏,“皇上本该卧床休息,却强行出外寻找墨采女,如今墨采女寻回来了,这事若是让皇太后知晓,必会怪罪到墨采女头上,你我都知道,让墨采女受委屈,受罪的却是皇上,不如将此事瞒下,等皇上醒来再说。” “幸亏有不得护卫在,要不,杂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刚刚皇太后临离开时,特意把尹珏叫到一边狠狠训斥了顿,若是让皇太后知道皇上又晕倒了,恐怕他这个小命也就别想要了,尹珏对不得真是千恩万谢。 还没等赵瑾年醒过来,墨梓凝却先醒了,睁开眼就要鸡腿,嚷道,“饿,鸡腿!” “墨采女,您小点声,杂家这就命人给您拿鸡腿去。” 尹珏怎么哄也没有,直到宫女端来晚膳,拿鸡腿堵上了嘴,墨梓凝才终于安静下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吃了鸡肉变成鱼 睡梦中,嘴里有股鸡肉味儿…… 难道墨梓凝只认鸡腿,他的梦便也只剩了鸡肉味儿? 赵瑾年长睫轻颤,蹙眉呻吟出声。 尹珏亲自去药炉取药,皇太后派来的人问话,不得替尹珏出外作答,再无其他人在侧伺候,赵瑾年惨遭墨梓凝毒手。 “吃,好吃……”墨梓凝撕下鸡腿肉,硬塞进赵瑾年嘴里。 “哎呀我的天老爷呀!” 尹珏用鎏金托盘端着药入内,一眼瞧见,吓得把托盘放到桌上,快步上前拉开墨梓凝。 应付完皇太后的人,不得听到尹珏惊呼,立即冲过来。 “墨采女,你……” 不得气呼呼指着墨梓凝,找不出词来骂她,愤愤跺脚。 凑到赵瑾年近前,发现墨梓凝也不知道怎么把鸡肉塞进去的,赵瑾年嘴巴被塞得鼓鼓的,人却还没醒,嘴巴也是闭着的,如果没有蹭到嘴巴上的一圈油渍,和鼓鼓的两颊,根本看不出来这人被喂了一嘴的鸡肉。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到皇上?”不得气极,憋出一句狠话。 墨梓凝被不得吼得瑟缩了下,躲去尹珏身后不敢露头。 不得想要帮着把赵瑾年嘴里的鸡肉全拿出来,免得人在昏睡中噎到,比划了半天,不知如何下手,火大的转头又要拿墨梓凝撒气。 “墨采女,莫怕……”尹珏把墨梓凝从背后哄出来,温声软语地问她,“你是怎么把鸡肉送到皇上嘴里的,快告诉不得护卫,让不得护卫学学。” 能够让墨梓凝演示送鸡肉入口的方法,也就能把鸡肉安全取出来,不得憋着气让到一旁。 “不得,学。” 墨梓凝傻乎乎地拿眼瞟着不得,凑到赵瑾年近前。 嘴对嘴,灵巧的舌撬开赵瑾年牙关,舌尖一卷,把里面的鸡肉勾出来一块,咂吧咂吧嘴直接吃了,回头又冲不得招呼。 “学,不得,学……” 尹珏和不得看傻了眼,尹珏惨不忍睹地背过身去,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不得脸上青白交错,杀了墨梓凝的心都有了。 见不得没反应,墨梓凝熟练地把鸡肉全部从赵瑾年嘴里取出来,回头向不得显摆。 “没。” “呼哧呼哧!”不得气地胸口剧烈起伏,“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墨采女,我看你根本就没疯。” “没疯,嘻嘻……”墨梓凝笑着学不得,不得气到要吐血。 “不得护卫,皇上该吃药了,您看……”尹珏为了避免俩个人继续掐,拦在中间同不得商量。 “看什么看?难道你还真想让本护卫学她那样?” 尹珏碰了一鼻子灰,委屈巴巴地跪到床边哀叹,“皇上快醒醒,该吃药了。” 赵瑾年之前头疼发作晕倒,才醒来又心急火燎地等着寻到墨梓凝下落,旁人寻不到他便要自己找,待到找到了墨梓凝,支持不住再度晕倒,病上加病,睡得昏沉沉,无论尹珏怎么叫也叫不醒。 扶起赵瑾年,尹珏让赵瑾年靠在怀里,却怎么也喂不进去药,急得又开始哭。 “哭什么?”不得叹了口气,上前捏开赵瑾年下颌,用勺子舀了一勺药喂进去。 药送进嘴里,赵瑾年不知吞咽,药汤顺着嘴角又流了下来。 “要不……”尹珏商量不得,“要不你喂皇上吃药吧。” 没听懂尹珏说的是什么,不得一脸茫然。 “就是像墨采女那样,喂……”尹珏胆战心惊,很怕不得一激动,一掌劈了自己。 不得从前照顾赵瑾年时,虽然有时也避免不了会触碰到一些隐私,但毕竟都是在界限内,如今赵瑾年昏迷不醒,喂药这事她是干不来。 “不行!” 意料之中的事,尹珏愁眉不展,“总不能让杂家喂吧?” “想得美……”不得白了眼尹珏,“就算你同意,本护卫还不同意呢。” 俩个人束手无策面面相觑。 “算了,我来就我来。” 僵在原地良久,不得下了好大的决心,帮着尹珏把赵瑾年扶回枕上,就要去端药碗喂药。 到处找不见药碗,不得抬眼,墨梓凝正端着药碗仰脖。 “墨采女,不能喝!” 不得急得就要去夺,被尹珏一把拉住。 “别急,不得护卫,先看看再说。” 含着苦口药汁,墨梓凝附身一点点喂给赵瑾年喝下,很快一碗药全部喂了进去,没有一滴浪费。 “多谢墨采女……”尹珏捧着空药碗满脸欢喜。 墨梓凝也不答话,继续喂赵瑾年水喝,一口一口喂起来没完,吓得尹珏又去拉她。 “可使不得,墨采女,喂几口去去苦味就行。” “不,鱼儿要渴死了,喂水。” “什么,你说皇上是鱼?”尹珏震惊了,“墨采女休要胡说,皇上不是鱼。” 茫然间,墨梓凝口吐非人语,“不是鱼,是,是鳖?” 尹珏吓得捂住墨梓凝的嘴,“祖宗,这话可不能说。” 从昏迷到昏睡,半夜时分,赵瑾年活活让尿给憋醒了,睁开眼急得就要坐起来,被不得一把扶住。 “皇上,您可算是醒了。” 从前在麟王府时,赵瑾年生病,不得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照顾,此时,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就是赵瑾年实在有点憋不住。 “尹珏呢?” 听赵瑾年提到尹珏,不得眼珠转向一旁站着打盹的尹珏,低唤了声道,“尹公公……” “哎!”尹珏迷蒙间听见有人唤他,忙睁开眼,入目就是赵瑾年靠在不得身上,正一脸急切地看着他。 “皇上,您可醒了!”尹珏连滚带爬,跪倒床边抱住赵瑾年就嚎。 “够了!”赵瑾年憋得辛苦,又被尹珏抱住腰腹,更受不了到表情狰狞。 “皇上,您是哪里不舒服?”尹珏抬起涕泗横流的脸问赵瑾年。 “朕……”赵瑾年迟疑了下,压低了声音道,“内急。” 听到内急二字,不得顿时红了脸,忙起身让到一旁。 尹珏拿出夜壶来就要解赵瑾年腰带,“皇上,夜里寒凉,您就在床上别动,让杂家伺候你。” “滚!”赵瑾年气得推开尹珏,”扶朕去净房。“ “哎呦,皇上,可使不得,万一受了凉怎么办?” 赵瑾年扫了眼躲去门边的不得,和倒在锦榻上呼呼大睡的墨梓凝,心道,守着俩个女人,让朕怎么尿得出来? 尹珏不明就里,但注意到赵瑾年眼神,瞬间明白。 “不得护卫,麻烦您还是带着墨采女先去外间等着如何?” 第二百七十九章爹不亲娘不爱 尹珏发现,墨梓凝疯是疯,但只要哄着让她为赵瑾年做事,她还是肯做的,比如把膏药剪好,熏软后给赵瑾年贴上。 赵瑾年之前是操劳过度,加上确定墨梓凝真疯后一时急怒攻心,再加上头疼发作才会晕倒。 现在墨梓凝守在他身旁,没受刺激下老老实实,从外表看和从前没什么大不同,赵瑾年心情放松下来,人跟着精神了些。 见墨梓凝乖顺的弄了膏药给他贴上,心疼地抓住墨梓凝柔荑,赵瑾年用商量的口吻道。 “梓凝,朕之前不该把你想得太坚强,害你伤心,得了失心疯,若是你肯好起来,以后朕只宠着你,再不伤你分毫,可好?” 听不懂赵瑾年在说什么,墨梓凝只嘻嘻傻笑。 “该如何才能让你好起来?梓凝,你告诉朕。” “鸡腿……” “怎么就知道鸡腿?” 墨梓凝嬉笑不语。 赵瑾年拧眉,难道鸡腿是什么暗号?是不是只要弄明白为何墨梓凝只记得鸡腿,她的疯病就有救了? 想到这里,赵瑾年命尹珏,“去派人问问墨浒,墨采女总是念叨鸡腿是何缘由?” 尹珏觉得恐怕墨梓凝的疯病传染给皇上,念叨鸡腿除了贪吃还能有什么缘由,出去差人把墨浒叫来问话。 接到圣旨,命墨浒入宫,正守着白花花的银子两眼放光,墨浒难舍难离,还是夫人深明大义,推着墨浒更衣出门。 “不知皇上传下官入宫有何要事?”墨浒同来传旨的小黄门打听。 不拔毛的铁公鸡谁愿意搭理,小黄门把头别向一边,假装没听见,墨浒碰了一颗软钉子,讪讪地住了口。 进入未央宫,墨浒被尹珏拦在廊下,“墨侍郎,皇上问你,墨采女疯了后,为何只知念叨鸡腿?” 皇上急匆匆命人来宣他入宫,就是为了问他这个?墨浒道。 “尹公公,墨采女心大到挨着打都能睡着,哪里会是真疯,且丢她到一边不理,几天下来,自己嫌没意思也就消停了,还请皇上不必当真。”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尹珏忍无可忍,“墨采女得了失心疯,那是太医会诊得来的结果,再者,你精明皇上精明,皇上见天与墨采女共处,她真疯还是假疯,皇上能看不出来?” “是,尹公公说得是……”墨浒谁也得罪不起,连连点点头。 尹珏越说越气,愤愤道,“杂家今天多句嘴,墨采女疯了也有几天了,你当爹的不放在心上,当娘的怎么也不来瞧瞧?真当我们墨采女是散养的,就这么不走心?” 墨浒被训得没脾气,“下官夫人身体有恙,故而,下官并没有告知夫人墨采女实情。” 若真是墨夫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自己倒是冤枉了人家,尹珏好意问道,“哦?夫人身患何疾?” “咳,下官被黄小邪扣押整整两日,夫人心急如焚,脸上起了个火疖子。” “我呸!”尹珏气得翘起来的兰花指都凌乱了,“你们夫妻真是半斤八两,有你们这样的爹娘,算墨采女倒霉。” 胸口剧烈起伏着,尹珏替墨梓凝不值,续而记起她还有俩个姐姐,便又问墨浒。 “当日墨采女风光无量,她那两个姐姐夫家没少跟着借光,如今墨采女病了,为何也不见人入宫问安?” 姐姐?爹娘都是摆设,何况是姐姐,可惜,人精尹珏却没想通这个理。 “墨采女的二位姐姐夫家那都是凭自己实力起家的,哪里借过墨采女的光。” “墨浒!”尹珏气极,也顾不上礼数了,指着墨浒的鼻子道,“好,说得好!” “多谢尹公公夸奖。” 碰上墨浒这个滚刀肉,尹珏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尹公公……”不得听外面有说话声,半天不见尹珏进来,出门却见尹珏和墨浒站在廊下,尹珏被气得人都哆嗦成了一团,淡淡道。 “皇上还等着你回话呢,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二人对话被不得一字不落听到,眼神如刀地扫过墨浒。 尹珏压下胸口恶气,问墨浒,“如此说,你也不知道墨采女为何心心念念只记得鸡腿?” “是……”墨浒在不得如刀的目光下低头,老实了不少。 见问不出什么,尹珏道,“墨侍郎且在这里等着,杂家入内去禀报皇上。” 听说墨浒也不知道墨梓凝为何只念叨鸡腿,赵瑾年精力不济,也无心再去理会其他,续而道。 “既然朕派人去问墨侍郎,他可有说过,何时携夫人入宫来看望墨采女?” 毕竟是亲生爹娘,墨梓凝得了失心疯,多见见自己爹娘,或者能好起来,赵瑾年想得不错,就是墨浒这夫妻俩实在是不靠谱。 尹珏听了支吾道,“禀皇上,那俩没心肝的,哪里会把墨采女当回事,还不如皇上对墨采女好呢。” 把人都给逼疯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赵瑾年听了尹珏的话,脸色十分难看。 见赵瑾年脸色骤变,尹珏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抬手给了自己两嘴巴。 “皇上,是奴才多嘴,该打。” “罢了……”赵瑾年道,“人不肯来,且问问他们,往昔墨采女最喜欢什么,最爱吃什么,都喜欢去哪里玩。” 尹珏领旨,出来把话说给墨浒听。 “墨采女打小太过淘气,下官夫人又体弱多病,受不了过分吵闹,下官只好把墨采女送往墨家老宅,故而,下官也不甚了解墨采女喜好。” “你……”尹珏都懒得骂了,“好,既然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听过尹珏复述,赵瑾年看着呆坐床边,两眼空洞盯着虚空发呆的墨梓凝,心疼不已,爹不亲娘不爱,姐妹缘薄,嫁给他,又被他误以为坚强无比肆意驱使,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凄惨的人,自己当初为何要如此残忍? 赵瑾年越想越难过,竟然滴下泪来。 “皇上!” 尹珏伺候赵瑾年多年,就算生死攸关之时都未见过他落泪,如今不过听了墨浒的回话便滴下泪来,真的是吓坏了,忙拿过手帕给赵瑾年揩泪。 “退下吧……” 赵瑾年接过手帕,屏退尹珏并一地宫女太监,独自拉着墨梓凝的手,越看越难过,心都快碎了。 第二百八十章夫后悔,爹心狠 病体初愈,赵瑾年精力不济,牵着墨梓凝的手昏沉沉睡了过去…… 尹珏趴在窗口偷瞄,确定赵瑾年睡熟,蹑手蹑脚地进去把墨梓凝哄出来,送到墨浒面前。 “墨侍郎,难为您进宫一趟,就算不是来看墨采女的,杂家送墨采女来看你可好?” 墨浒面露愧色,连头都抬不起来。 尹珏循循善诱,“墨采女,看看,墨侍郎来看您了。” 墨梓凝无知无觉,目光却缓缓落到墨浒身上。 静默许久,气氛压抑,墨浒的视线里只有地上的一双珠鞋,珠鞋上的珍珠漂亮耀眼,而它的主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地杵在他面前。 低头久了,脖子受不住,墨浒试探着抬起头,正撞上墨梓凝冰冷的眼,那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吓得墨浒瞳孔骤缩。 “梓凝?”墨浒心头大震,这样的目光从未曾出现在过墨梓凝的眼里,他的三女儿心大且天真,无论他这个爹如何对她,也是嬉笑着就能忽略过去,回头还是和她爹最亲,而如今这目光里冰冷无情,仿佛下一刻就会拿起刀疯了似的砍他,难道,三丫头真的疯了? “嘻嘻……” 墨梓凝忽然咧嘴一笑,眼睛弯弯好似月牙,把那无情的光隐进栅栏似的长睫后,之前那一幕好似错觉,但墨浒相信自己的眼力,那绝对不是假的。 “墨采女,可安好?” 墨浒试探着问话,墨梓凝继续笑。 “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只管说,何必和自己过不去,爹娘也有苦衷,让你受了委屈,可你如何却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居然疯了?” 听墨浒数落墨梓凝,尹珏喝道。 “墨侍郎,杂家带墨采女过来,是希望你这个爹能好好宽宽墨采女的心,免得皇上难过,你可倒好,人都这样了,还数落起来没完。” 墨梓凝一声不吭,眼神依旧冰冷无情,直直瞪视着墨浒,“我镯子呢?” 极为正常的一句话让墨浒和尹珏吃惊。 “墨采女,你,你醒了?”尹珏难以置信又万分期待。 “镯子……不在为父这里。” 墨浒说完,在墨梓凝两手皓腕处摸过,确实没有镯子。 之前在驿馆,当着黄小邪的面他也只是虚晃一把,其实,那个时候墨梓凝手腕上也是光秃秃的,据墨浒猜测,或者是赵瑾年收起来了,但如今墨梓凝突然像是清醒了般问他镯子,墨浒有些吃不准。 “我的镯子呢?”墨梓凝目露凶光,手指如钩卡住墨浒脖子大叫,“还给我!” 本以为人清醒了过来,却不想是更疯了,尹珏急得上前拉住墨梓凝,很怕她真把墨浒给掐死。 脖子上的两只手极为有力,墨浒挣扎不过,脸色憋得紫涨。 “都愣着干什么,快来拉着点儿!”尹珏招呼廊下众太监宫女,合力把墨梓凝拉开。 墨浒捂住脖子一顿爆咳,脖子上清晰浮起青紫掐痕。 “墨采女,您没事吧?” 尹珏担心地拉住墨梓凝问,又抓过她的手看,十指纤纤犹如嫩笋,上面一点伤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鸡腿……” 在看不到墨浒的地方,墨梓凝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疯癫模式,不要镯子只认鸡腿。 “好,杂家这就命人去端鸡腿。” 自动忽略差点被掐死的墨浒,尹珏差人去给墨梓凝取鸡腿来。 墨浒被几名太监扶着坐进椅子里,缓了缓,脖子疼得厉害,气喘不匀,难过到不行。 “尹公公,皇上还有何吩咐?” “怎么,想打道回府?”尹珏不屑一问。 “下官实在是不舒服得很,可否请尹公公问问,若是皇上没什么事,下官也好早些回府,免得在此扰了皇上清净。” 能治到这个无情的爹,尹珏求之不得,闻言,冷冷道,“皇上龙体抱恙,睡了,等皇上醒了再说吧。” 明白尹珏是在故意整自己,墨浒只能咬牙硬挺。 墨梓凝木偶一样被尹珏扶去一旁偏殿,小太监送来鸡腿后,便由甄南陪着墨梓凝,尹珏回去寝殿服侍赵瑾年。 一觉睡得深沉,赵瑾年恍惚间察觉到手里空空如也,顿时清醒过来,睁开眼先去看床边墨梓凝之前所在位置。 “皇上,墨采女饿了,奴才送她去偏殿吃些东西再回来陪皇上。” 尹珏说着,扶赵瑾年坐起。 “让墨采女回来。” 不看着墨梓凝,赵瑾年就是不放心,催着尹珏快去。 “墨采女吵闹,奴才担心影响皇上休息。” “快去!” 惹得皇上不快,尹珏屁颠屁颠地跑去偏殿。 墨梓凝蹲在椅子上啃鸡腿,无论尹珏怎么央求,就是不肯回寝殿。 “好墨采女,皇上找您呢,咱们回去吃鸡腿好不好?” 嫌弃尹珏太吵,墨梓凝转身背对着尹珏,继续吃鸡腿。 “甄公公,快想想办法。” 无奈下,尹珏只能商量甄南,墨梓凝疯了,顶天吵闹几句而已,皇上动怒,谁也担不起。 甄南跟着哄,可惜,墨梓凝谁也不理,尹珏无法,出来找墨浒帮忙。 “下官身有不适,抱歉。” 如此为难他,居然还好意思求他帮忙,墨浒赖在椅子上不起来。 “若是皇上动怒,杂家就说,墨采女是受墨侍郎指使,才不肯去见皇上的。” 尹珏的威胁果然奏效,墨浒气哼哼去到偏殿,也不说话,拉起墨梓凝就走。 从前墨梓凝在墨府不听话,墨浒就是如此,一句话不说,把人拉起来就走,丢去墨家老宅不闻不问。 记忆根深蒂固,就算已经疯掉,但还是下意识地跟在墨浒身后,一如当年那般倔强,不言不语。 见是墨浒送墨梓凝进来寝殿,赵瑾年微露诧异,一眼瞧见跟在后面的尹珏,便明白过来为何墨浒会在此。 “墨侍郎,看到墨采女如今情形,有何感受?” 赵瑾年冷声问墨浒,言下之意甚是明显,俩个墨梓凝至亲之人都是此次害墨梓凝疯掉的罪魁祸首,墨浒躬身道。 “臣,惭愧……” 仅仅一个惭愧能让人恢复正常吗?赵瑾年深恨墨浒对墨梓凝的绝情,同样更恨自己对墨梓凝的心狠手辣。 “惭愧又有何用,难道,对于墨侍郎来说,那个人比墨采女还重要,值得墨侍郎不惜用身家性命,乃至牺牲到墨采女来守护?” 第二百八十一章故人相见,失魂落魄 “皇上,皇太后被拦在门外正发火呢。” 尹珏进来觑着赵瑾年脸色禀报。 墨梓凝发疯,自己头疼发作,赵瑾年吩咐未央宫守卫死守宫门,任何人不得放行,皇太后姬柳被拦在门外,正在发飙。 脸蛋上糊着块大膏药,两侧太阳穴又各贴一个,实在是太过精彩,赵瑾年吩咐尹珏,“把膏药取下来……” 先动手为赵瑾年揭下脸上膏药,尹珏欣喜道,“皇上,伤口真的看不到了,只有一圈淡痕,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最担心的问题解决掉,赵瑾年神色为之一松。 尹珏注意到赵瑾年表情变化,试探着道。 “皇上,这治头疼的膏药就别揭了吧,一是这药确实管用,再者,这膏药被墨采女修剪的贴在脸上非但不影响容貌,反而看着别有趣味,想来皇太后见了,也会喜欢。” 难道皇上的脸是哄人高兴用的?赵瑾年不虞,但因为尹珏提到膏药是墨梓凝剪的,也便没坚持,冷声道,“请皇太后进来。” 不多时,皇太后姬柳现身寝殿,正要同赵瑾年理论守卫不肯放她进来未央宫之事,一抬头,恰好见到墨浒杵在旁边,谨慎小心地低着头。 时光荏苒,隔着十多年的光阴再度相见,姬柳眸光流转间,声音都甜了好几度。 “墨侍郎怎会在此?是在同皇上商量国事?” 墨浒没有抬头,躬身道,“回皇太后,微臣听说皇上病了,特意前来探望。” 姬柳颔首,“正是,若是按照普通百姓家,你与皇上是翁婿,皇上病了,你确实是该来看看。” “皇太后说得是……”墨浒应着,头依旧低垂。 “嘻嘻……” 墨梓凝突然嬉笑着过来拉住墨浒的手,又牵住皇太后姬柳的手,将两只手叠放在一起,墨浒的手包裹住姬柳柔荑,俩个人如遭雷劈。 “一对儿!”墨梓凝拍手。 握住彼此的手,像是隔着经年的时光,回到了当初,不期然,姬柳的泪滚滚而下。 赵瑾年惊呆了,他不知道墨梓凝为何会做出如此动作,也不明白,姬柳为何会潸然泪下,但从姬柳和墨浒的反应来看,二人之间肯定有过什么…… “母后!”赵瑾年靠坐在软枕上低唤了声,声音里隐隐透着怒意。 惊醒的刹那收回手,姬柳清咳一声,意外地没有发脾气,转而向墨梓凝道,“你这孩子,怎地如此胡闹。” “微臣,唐突,微臣,惶恐……”墨浒连忙跪倒请罪,却听头顶一声轻叹。 “墨侍郎,你我共处在北都日久,却已是十多年未曾见面,倒是孩子淘气,开了个玩笑,哀家都没说什么,你哪里来的那么的惶恐?” “是,皇太后教训得是。” 垂眸看着跪在地上做戏的墨浒,姬柳苦笑,“你倒是还没改这虚伪的性子,演戏演得很有趣是不是?” 墨浒不吭声,赵瑾年耳听姬柳语带讥诮,整个人却莫名透着股哀伤,为免人多口杂传出是非,便道。 “墨侍郎,朕已无事,退下吧。” 墨浒就地调转方向,冲着赵瑾年磕了个头,躬身退出殿外。 赵瑾年又道,“甄南,扶墨采女去送送墨侍郎。” 甄南连忙称是,扶着墨梓凝往外走。 墨梓凝还算老实,没闹出什么幺蛾子,老实被甄南扶出门外。 尹珏不放心,悄悄跟出来,同甄南一起,扶着墨梓凝送墨浒。 “有劳二位受累照顾小女,下官在这里谢过了。” 墨浒站在未央宫宫门前,向尹珏和甄南深施一礼。 毕竟墨浒是朝廷命官,他二人再如何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太监,尹珏携甄南还礼,“岂敢,墨侍郎客气了。” 之前还一副不拿墨梓凝当回事,完全弃之不顾的态度,谁知不过转眼间又来谢他,尹珏阅人无数,一时还真有点看不懂墨浒了。 见墨浒转身要走,墨梓凝忽然叫了声,“爹……” 墨浒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墨梓凝。 “爹,回家,太后赏的东瀛布偶里有针。” 墨浒记得,那是墨梓凝八岁那年第一次随夫人平安郡主进宫来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赏给过她一个东瀛布偶,但里面有针倒是头回听说,墨浒正色训斥。 “又发疯,哪里来的针。” 墨梓凝本来还好好的说话,被墨浒教训,立马大叫,“没胡说,爹欺负人!” 担心墨梓凝吵嚷惹来皇太后盘问,墨浒忙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能跟你一个疯子一般见识,爹这就走了,你要听话,别再胡闹了。” 眼看着墨浒跨出宫门,向远处走去,墨梓凝急得就要去追,被甄南拉住,“墨采女,皇上还等你回去呢。” “不要皇上,要爹!”墨梓凝哭闹起来,尹珏挥手命守卫将宫门落闩,示意甄南把墨梓凝带去后院,免得皇太后听到,又要惹出事端来。 寝殿内,自墨浒离开后,姬柳便失魂落魄,赵瑾年静静打量着她,等着她回神,谁知这人居然始终未醒,一句话不说,转身出去寝殿径直离开。 尹珏回来寝殿时,在门口遇到姬柳眼睛直勾勾地走去宫门,躬身相送。 赵瑾年等了半天,不见墨梓凝回来,支撑着坐起,命人拿来罩袍披上,就要去找。 尹珏快步入内,连忙扶住赵瑾年道,“皇上,这是要去做什么?” “墨采女呢?”赵瑾年望向殿门,那里没有墨梓凝的身影,也听不到她的疯言疯语。 “奴才让甄南送墨采女去后院了……” 听说送墨梓凝去了后院,赵瑾年这才放下心来,“你倒是考虑的周全,快去把人接回来。” 尹珏不敢耽误,忙出去殿外接墨梓凝回来。 甄南哄着墨梓凝溜去后院,半路却看到皇太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不用尹珏找,已经哄着墨梓凝往寝殿而来,迎面遇到尹珏,道,“尹公公,您这是要去哪里?” “哎!杂家还能去哪儿,当然是来接墨采女,皇上一时半会儿见不到,就要出来自己找,真是……” 尹珏拉着墨梓凝的手道,“好采女,你可快点好吧,要不然,皇上可怎么办?” 第二百八十二章采女作妖,忠仆受罪 鸡腿,鸭腿,鹅腿,摆了一排在桌子上,赵瑾年松开圈住墨梓凝的手,放她去找鸡腿。 自从昨日墨梓凝牵起墨浒和太后姬柳的手,说什么一对,赵瑾年便疑窦重生,又开始怀疑起墨梓凝是装疯,命人把各种腿拿来让墨梓凝辨认,打算从她的反应里来辨别真伪。 “去吧,去找你的鸡腿吃。” 正闹着要鸡腿,忽然见到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腿,墨梓凝跳着脚跑过去,抓起一个腿来看也不看就啃,咬了口是生的,满嘴血腥气,呸呸地吐了,继续抓着咬。 一桌子的腿,不管鸡腿,鸭腿还是鹅腿,不管生的熟的还是半生不熟的,墨梓凝一律不放过,咬了是熟鸡腿能吃,便大口地吃,不能吃的一律撇掉,继续找。 赵瑾年看了,脸色变幻莫测,等到墨梓凝全部啃过一遍,下旨道,“自今日起,墨采女每日每餐只许吃鸡腿,其它食物一概不得入口。” “皇上……”甄南跪地求道,”人不吃肉不行,但只吃肉其它东西都不吃更受不了,还请皇上开恩,饶了墨采女吧。” “哼,饶了她,朕没砍了她脑袋就不错了。” 赵瑾年突然暴怒,甄南吓得浑身直哆嗦,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尹珏一见赵瑾年动气,眼珠一转,立马猜到墨梓凝有可能是装疯被赵瑾年识破,脸色一沉,道,“小甄子,皇上面前哪里有你置喙的地儿,掌嘴。” 这几日在未央宫内,甄南和尹珏相处得愈来愈融洽,尹珏私下里对甄南也多有照拂,突然变脸让他自掌嘴巴,甄南愣愣看向尹珏。 “愣什么,还不掌嘴!”尹珏恶狠狠呵斥。 眼见自己逃不过,甄南自打嘴巴,打了几下,无人帮着说情。 “打得不响……” 尹珏发话,甄南咬牙手上使劲。 啪!啪!啪!甄南打嘴巴打到口鼻流血。 墨梓凝正捧着鸡腿啃,啃到最后,咀嚼的动作越来越小,几次三番,眼神直往甄南身上瞟。 赵瑾年摆手,尹珏拉着长音道,“罢了……” “谢主隆恩!”甄南叩首。 “送墨采女去后院,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又要把墨采女关进后院?甄南叫苦不迭。 有宫女过来,一边一个扶住墨梓凝送去后院,甄南急得要跟去,可惜,没有赵瑾年吩咐,动都不敢动一下。 “甄南,命你去后院随侍墨采女左右,有何异常立即来报。” 不用赵瑾年出声,尹珏发下话,甄南领命。 “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真是个木头……” 甄南这才从地上爬起来,退后几步,跑向后院。 被关在后院里,墨梓凝疯起来也没人管,随便她闹,闹得动静太大,甄南便拿着静姝做好的鸡腿堵她的嘴。 有吃的谁还闹,墨梓凝捧着鸡腿啃,但啃一天两天行,就算是龙肝凤髓,时间长了照样受不了,吃了整整三天鸡腿,墨梓凝不肯再吃,吵着闹着要吃花糕。 谁敢抗旨不尊,墨梓凝再吵闹也只有鸡腿,而且,为了避免有人偷偷喂给墨梓凝别的东西吃,后院的日常供应,除了鸡腿和茶叶外,再没有其他食物,跟着墨梓凝吃了三天鸡腿的甄南和静姝,只能猛灌茶水,要不然非得腻死不可。 “花糕……”墨梓凝抓着静姝的手摇晃着哼唧。 静姝揉着肚子哀叹,“墨采女,皇上只让你吃鸡腿,奴婢哪里敢给你吃花糕,再说,现在这后院里,除了鸡腿,也没别的吃食。” 墨梓凝的脸垮了下来,不甘心地咕哝,“花糕,要吃。” “您若是还想我们二人陪着您,就莫要再张罗吃什么花糕。” “呜呜呜……花糕……”无赖墨梓凝滚倒地上嚎啕。 对付熊孩子的方法就是,撒泼耍赖,大人挪步走开,冷处理。 甄南和静姝对视一眼,两个人去到一旁树下,一个钓鱼一个绣花,没人搭理墨梓凝哭闹。 没人搭理,自然闹不了太久,墨梓凝哭了会儿,见人家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没意思地爬起来,围着院子到处乱窜。 反正困在院子里,墨梓凝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甄南和静姝继续静观其变。 俩个人只是一个钓鱼上岸,一个低头穿针引线的功夫,再抬头,墨梓凝居然沿着以前她常爬上房的梯子,爬到了房顶,而且还是站着。 “墨采女!”甄南和静姝吓得跳起来就跑。 “好采女,快下来……”静姝站在房前引诱墨梓凝,展开绣着花的手帕道,“快看,奴婢手上有花糕,快下来给你吃。” “胡说!”墨梓凝叉腰站在房顶上,坚决不信。 有静姝在下面吸引墨梓凝注意力,甄南手脚并用,踩着梯子往上爬。 “真的是花糕,下来给你吃!” 静姝抖着手帕招呼。 墨梓凝昂起头不理,没花糕坚决不下来。 紧闭了三天的院门自外打开,大病初愈,赵瑾年来看望吃了三天鸡腿的墨梓凝,进门入目就是墨梓凝踩着房脊闹着要花糕。 不用赵瑾年吩咐,不得纵身上房,墨梓凝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落足在赵瑾年面前。 “胡闹什么,也不怕摔下来。” 这宠溺的语气是什么鬼?墨梓凝嘿嘿傻笑,“花糕。” 赵瑾年挑眉,“怎么,吃鸡腿吃腻了?” “鸡腿,吃……” 墨梓凝居然还敢提鸡腿,赵瑾年冷脸,吩咐道,“去拿鸡腿来给墨采女吃。” 静姝满头黑线,没事提什么吃鸡腿,一提就恶心。 “是。” 很快,静姝端来鸡腿,送到墨梓凝面前,主仆二人一闻到鸡腿味,先各自干呕了一声。 一把抓起鸡腿,视死如归往嘴里填,墨梓凝吃得悲壮。 抬手拍掉墨梓凝手里的鸡腿,赵瑾年喝道,“墨梓凝,你到底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难道墨采女是装疯?甄南和静姝满脸惊讶。 “鸡腿!” 墨梓凝扑过去就要抓起滚满土的鸡腿,被赵瑾年一脚把鸡腿踢飞。 “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吃鸡腿,那就继续吃好了。” 赵瑾年说完转身就走。 皇上让墨采女继续吃鸡腿,注定他们也得跟着一起吃,甄南和静姝算是吃怕了,跪倒在地抱住墨梓凝大腿哭号。 “墨采女,你还是好了吧,再吃下去,奴才的小命就没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心死难补救 墨梓凝硬扛,坚决不承认自己已然清醒,大叫,“就要吃鸡腿!” 赵瑾年脚下一个踉跄,就没见过这样的犟种,他是继续狠下心治她,还是抬抬手放过她? 难道还想把人再逼疯吗?赵瑾年扪心自问,‘不!’有声音在高声呐喊,那就放过她吧,毕竟还要从墨梓凝的嘴里套取她为何牵手墨浒和皇太后的缘由,若是墨浒有逾矩行为,再把父女俩个捆在一起处罚便是。 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赵瑾年好整以暇转身。 “墨采女,朕今日大好,正要设宴给你我二人好好改善一顿,不如,你且随朕去吃上一顿大餐,回来再继续疯,如何?” 这个理由不错,就让她最后吃顿饱饭吧,墨梓凝屁颠屁颠过去挽住赵瑾年就走。 不过一顿大餐就被收买暴露实情,紧随在后,静姝和甄南都替墨梓凝感到丢人。 说话算话,赵瑾年真的命人传膳,而且是摆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就连陪着墨梓凝啃了整整三天鸡腿的静姝和甄南,也另外在偏殿摆了张桌,让二人好好改善一顿。 镶银玉箸夹上一块绣球乾贝,趁着墨梓凝从饭碗里抬起头的空隙丢进碗里,赵瑾年随口一问,“什么时候醒的?” 小嘴塞得满满的,嘟嘟唇成了颗饱满的小樱桃,墨梓凝只顾吃,没空回答。 “不许吃了……”蛮横的皇上,强行夺走墨梓凝手里碗筷。 酣畅淋漓地吃到一半,突然不许再吃,墨梓凝嚼着含在嘴里的那点美食,一双狐狸眼满是凄楚。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咽进肚里,墨梓凝道,“送父亲出去未央宫时醒的。” 赵瑾年信心满满,墨梓凝绝对扛不住守着美食吃不到嘴的酷刑,继续刑讯逼供,“为何不马上告诉朕知晓?” “哼,为什么……皇上难道心里没数吗?” “放肆!” “臣妾知罪,求皇上逐墨梓凝出宫。” 赵瑾年发现,这人疯过一回后,不但对他的态度变了,甚至连心也变了,居然当面提出这种要求。 “你确定?” 墨梓凝没言语,静默地坐着。 哼,赵瑾年暗忖,就知道这家伙是只纸老虎,真想出宫怎么不说话了,先冷她一会儿再说。 守着满桌美食,墨梓凝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桌面一角,如同雕塑般坐了许久,忽然长叹一声道,“臣妾想明白了,确定。” 没有多余的一句废话,既不是生气也并非撒娇,平平淡淡的语气,就如同在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一样,但,赵瑾年却听出了里面的认真,不由变了脸色。 伸手向赵瑾年,墨梓凝道,“临出宫前,求皇上赐给臣妾一顿饱饭。” “墨梓凝!” 不顾赵瑾年气压骤降,墨梓凝拿过碗筷继续饕餮,直到墨梓凝住箸,赵瑾年也没再言语。 吃饱喝足,墨梓凝拿帕子擦嘴,漱过口,跪倒在地,仰起头,两眼直视赵瑾年。 “皇上,墨梓凝吃饱了,求皇上逐墨梓凝出宫。” 她不是不想告诉赵瑾年自己醒了,她只是不知道经历过那样的心碎后,还要如何去面对这个始终将他放在心上的男人,她的哀求,她的痛苦,他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如今,她疯过了,也想明白了,她终究不适合与他并蒂莲里,因为他的身侧没有妻子这个称谓,而是皇后与妃嫔。 赵瑾年抬手扶墨梓凝起来,“朕可以给你把前因后果全部告诉你,如果你还觉得朕做得过份,朕亲自送你出宫。” 闻言,墨梓凝重新跪倒在地,“不必,求皇上现在就送墨梓凝出宫。” “墨梓凝,你闹够了没有?”赵瑾年眉心锁成川字。 “不是闹,是心伤了,再回不去了,无论皇上说得理由多么冠冕堂皇,也无济于事,徒劳无功。” 墨梓凝说完,淡然迎向赵瑾年锐利目光,没有任何躲闪与隐藏,清澈得像是一汪水,里面满是将人溺毙的绝望,再不复当日深情。 “朕不同意。” “皇上若不同意,墨梓凝只有以死明志。” “你威胁朕?”危险的语气。 “墨梓凝不敢,只是实话实说。” “哼,好个实话实说!”赵瑾年一拍桌案,道,“朕就看看你如何以死明志,又是明的什么志。” 皇上龙颜大怒,满未央宫一派肃穆,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墨梓凝在地上一跪就是半宿。 “把这个不识好歹的……”想到墨梓凝连采女的自称都不用,赵瑾年切齿道,“家伙,送回后院,别再让朕看到她。” 从墨采女变成了墨家伙这还真是东元首位后宫家伙,两名宫女扶墨梓凝起身。 跪的太久,两个宫女扶了半天,墨梓凝也没站起来,赵瑾年眼角余光瞄了半天,大步过去,将人打横抱起,直接送去后院。 “放我下来,不用你抱。” 墨梓凝毫不客气地推搡,推得赵瑾年的火气蹭蹭往上窜。 脚步忽地顿住,赵瑾年抱着墨梓凝往回走。 察觉到赵瑾年用意不善,墨梓凝手脚并用使劲挣脱。 一个大活人在怀里不留余地的死命折腾,任谁也受不了,赵瑾年走了没几步,手臂脱力,人毫无防备地掉落地上,摔得墨梓凝闷哼出声。 没人敢上来扶墨梓凝,因为皇上的表情仿佛要杀人,铁青而森冷。 眼神犹如两把利剑落在墨梓凝身上,几乎要戳出两个窟窿来。 许久…… “别再闹了好不好,朕根本没打算把你送人,之所以那样说,是朕有信心,你不会离开朕,朕也有能力把你护住,朕是放心你,不是真的不要你。” 墨梓凝才听了个开头,便两手捂住耳朵,厉声尖叫。 “我不要听,从今往后,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不要再听,你到底想怎样,毁我一次不够,定要把我害死你才甘心吗?你后宫那么多虚位以待,全东元那么多女人,我求你放过我,就算你娶尽全东元的女人,也要记住,名叫墨梓凝的那个女人,再不会出现在那些后宫妃嫔之中,你就当她死了好不好?或者,你现在就杀了我好了。” 赵瑾年闻言怒极反笑,“好,墨梓凝,你居然连听都不肯听朕的解释,既然如此想死,朕成全你。” 第二百八十四章 腻死罪,腻到死 躺在锦绣丛中,被无数美女围绕,打扇遮阳轻擦香汗,揉肩捶背捏腿喂食,腐败得欲仙欲死,求死的墨梓凝终于明白,赵瑾年赐的死好像和她想的不大一样。 管他呢,反正舒服一时是一时,只要不再让她见到那个糟心的人,她什么都无所谓。 “墨采女,皇太后有赏。” 有小黄门入内,身后跟随一队捧着大小礼盒的太监宫女。 之前对墨梓凝多方挑剔的皇太后忽然转变态度,日日送来赏赐,什么宝贝都有,可惜,从前墨梓凝眼里只有赵瑾年,如今连赵瑾年都已被逐出视线,更何况什么皇太后。 求死心切的墨梓凝身形不动,懒懒地道,“你们都分了吧,不必给我留。” 当着皇太后派来的人敢说这话,众人都断定墨梓凝的疯病肯定还没好。 为免小黄门尴尬,众人纷纷起身称谢,却谁也不肯去动那些摆满院子的宝贝。 甄南亲自送小黄门出去,拿出两个银锞子做谢礼,小黄门谢过收入袖中,道,“甄公公,怎么墨采女的疯病还没好?” 哪敢说这位清醒了比疯时还疯,甄南讪讪道,“可不是,这失心疯哪是那么容易好的,或者这辈子就这样了。” “哎呦,怪可怜见的……你说,这墨采女从皇后沦落成废后时都没疯,好模样的却忽然疯了,也真是奇了。” “可能是后劲发作吧。” 小黄门闻言笑道,“那这后劲发作得可够久的。” 甄南头疼地咳了声,道,“可不是,后劲大着呢。” “不过,皇太后这些日子总说,墨采女做皇后三年功绩卓著,如今虽然沦为采女又疯了,按照当日的功劳也该善待,这不,连着三日送东西来慰问,墨采女也算是因祸得福,疯了后倒比从前还得皇太后欢心呢。” 哼,要是皇太后知晓墨采女如今比谁都清醒,而且是清醒地和皇上对着杠,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善待,怕不是掐死墨采女的心都有了。 心里想着,甄南却附和道。 “正是呢,墨采女算是有福了,皇上派了这许多人仔细照顾,皇太后又总送些新奇东西过来,真是身在福中,就算疯了,也该惜福才是。” 送走小黄门,甄南没有立马命人关上院门,站在朱门前向未央宫前殿眺望,侧耳细听良久,才悠悠叹了口气,转身回去院里。 自从墨梓凝在皇上面前声声求死后,皇上一怒之下颁旨,腻死墨采女。 当时甄南不懂什么是腻死,和静姝跪地求皇上饶了墨梓凝求得脑袋都磕破了,谁知,却是甜腻腻的腻死。 早知道他就不磕了,如今他和静姝一人头上缠着一大圈细布,凄惨程度与墨采女享受的甜腻程度成正比,何苦来哉? “甄南,你杵在这里做什么,墨采女说了,这些宝贝让咱们都给分下去,如果有一样剩下的,就拿咱们二人是问。” 墨梓凝向来是说到做到,甄南和静姝不敢违拗,按照吩咐人手一份,剩下没发出去的,记下名头数目,放入库房,等到日后那位祖宗心血来潮打赏时再拿出来。 忙活完这些,甄南和静姝二人已是一身的汗,静姝道,“只顾忙活旁人了,咱们还没挑呢,你且挑一个。” 甄南早已相中一支嵌南海珍珠的珠花,拿起来道,“我就要这个了,你呢?” 静姝奇道,“这珠子真是好,不过,你一个太监,要珠花作什么?” 甄南笑而不语,等着静姝挑。 “我就要这个吧……”静姝拿起一件冰蛛丝夹衫,里里外外看过十分满意。 “这个东西好,热天穿着不热,祛暑效果最好。” 静姝点头,“正是,确实是个好东西。” “不过你本身就怕凉,三伏天都要喝热茶,如何想起穿这东西了?” “送你的……” 静姝笑着,把手里的冰蛛丝夹衫送到甄南面前。 “给我的?” 甄南惊喜万分,把汗湿的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才珍而重之的接过来。 “傻子……” 静姝娇嗔,却见甄南满面通红,手把珠花道,“我,我给你戴上。” “是给我的?” 手足无措间,甄南壮着胆子点头,“你别嫌弃。” “不嫌弃。” 静姝面容娇羞,特意把头歪向甄南,让他把珠花仔细插在发间。 “真好看!” 甄南两眼放亮,可劲儿地夸。 “嘶……”冷抽一口气,墨梓凝牙酸地道,“在这拿着我的东西送人,还送得挺来劲儿呀。” “墨采女赏赐,奴才自然不能平白便宜了旁人。” “叫谁墨采女呢?”墨梓凝不悦。 “奴才不敢……” 自从墨梓凝再度被关在后院,再不许人叫墨采女,逼着众人非要直呼她的闺名,再不然就是三小姐,可这两样谁也不敢张口叫,叫了,一个是大不敬之罪,一个是把皇上得罪个通透,如今墨梓凝又提,甄南两腿发软,就差给这位祖宗跪下了。 “有什么不敢的,要不,你叫我梓凝也行。” 咕咚,甄南终于坚持不住跪倒在地,“若墨采女想奴才死,求给个痛快。” “啧,我要你死作甚?” “不想奴才死,日后,奴才还是尊称您为墨采女。” 甄南仰着头商量墨梓凝。 “随便吧,反正就是一个称呼,我不承认,就算你叫我天王老子也没用。” 墨梓凝说完,挪步走开一摇三晃地进去房内睡午觉。 幸而当日求死坚决,赐她腻死的赵瑾年再没露过面,墨梓凝乐得清静,而且时间一久,墨梓凝发现,自己真的对赵瑾年没了念想,他不来她高兴得很,没人同她提起赵瑾年三个字,她更是乐得逍遥,自己早想通多好,何必在这深宫之中,要熬到活活腻死。 墨梓凝想着,倒去床上睡觉,那些美人彩蝶般翩翩飞来,不吵不闹精心伺候,墨梓凝安然沉入梦乡。 睡了许久,连个梦都没有,从前阖眼便入梦中的身影再不曾出现。 墨梓凝睁开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日子过得也不错,就是乏味了点,于是,墨梓凝打定主意,得想个办法在腻死前逃出去,到外面红尘万丈快活逍遥,那才是真的好。 第二百八十五章 离人心,不计冤枉 自从生了离开的心,腻死的生活再也腻歪不起来,墨梓凝每日里眼望长空兴叹,何时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入夜,万籁俱寂,墨梓凝月下独酌,一扇窗,一壶酒,一轮月,月下花影摇曳,忽然有些思念起自己皓腕处那一弯微凉。 在被送去给黄小邪前,赵瑾年已经趁她心神恍惚之际把七情镯收走,如今是否该在离开前,讨回七情镯? 墨梓凝想了想,觉得自己这心思竟然还是藏了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对于这种没出息的想法,墨梓凝决定还是放弃得好。 月上中天,墨梓凝仰头,一道黑影掠过,看来一切已经准备好。 翌日,墨梓凝又是睡到日上三竿,不等起身,莺莺燕燕已经开始围着她打转,梳洗更衣,连根手指头都不用动。 一切收拾妥当,数双纤纤玉手抬起墨梓凝送去桌边,桌上珍馐玉馔色香味俱全,有人持箸喂给墨梓凝。 吃饱喝足,再抬去院里锦绣丛中望天休闲,有人唱曲,有人陪着下棋,何谈寂寞,一日下来倒是忙得很。 待到红霞满天,寂寞了一日的院门大开,伺候墨梓凝的数位美女不得逗留在院中过夜,需按时退出院去明日再来。 “各位美女,明日见!” 墨梓凝冲着众人摆手,众人亦福身还礼。 又是腻歪的一天,墨梓凝兴趣缺缺,早早倒去床上与周公私会。 半夜时分,多日未见墨梓凝,耐不住相思,赵瑾年偷偷翻窗潜入,来到床前掀起床帐。 不想吵醒床上酣眠之人,赵瑾年抬手轻轻拉下蒙住那人头上的被子…… 被子下是一个圆形枕头,枕头下并排两个枕头,下面还有两个,哪里还有墨梓凝踪影。 “来人!” 墨梓凝房中传来男人说话声,在外间值夜的静姝侧耳细听,有点像是皇上的声音。 “来人!”赵瑾年高喝。 这下,静姝听得真切,连睡下的甄南都跟着惊醒过来,穿上衣服跑了过来。 “叩见皇上!” 眼见两个贴身服侍墨梓凝的人都在,赵瑾年脸色阴沉道,“墨采女呢?” 身负监视墨梓凝重任的甄南茫然道,“墨采女早已睡下……” “人呢?” 歪头扫了眼床榻,见上面只有枕头不见人影,甄南连连磕头,“皇上恕罪,奴才不知。” 静姝同样注意到床榻上空无一人,吓得抖如筛糠,“墨采女早早就睡下了,不知为何人会不在房中。” 赵瑾年恨声道,“不知?” 不得现身,在房子内外俱都检查一遍,连院子内各处角落都不曾放过,回来禀报道,“皇上,墨采女确实已不在此处。” 人关在院子里居然凭空消失了,定然是有内应,赵瑾年浑身泛着寒气道,“把这二人拖下去严刑逼供。” 甄南与静姝磕头如捣蒜。 “皇上,奴才冤枉!” “皇上,奴婢冤枉!” 不得与他二人也算相熟,躬身道,“皇上,墨采女有意逃脱,他二人未必知情,还请皇上三思。” 三思?他被墨梓凝冷落多日不说,如今自己偷偷前来看望,人却没了,还让他三思,那他这个皇上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拉下去!” 不得为难,向甄南与静姝道,“甄公公,静姝姑娘,只我一人,拉不动你二位,不如,还是二位自己走吧。” 甄南可怜巴巴道,“不得护卫,我腿软,走不动……” “不得护卫,静姝冤枉,静姝真的不知道在屋里睡着的墨采女是如何没的。” 皇上震怒,不得也没办法,“人在你们眼皮底下丢了,怎么说,你二人也有责任。” “可是我们真不知道墨采女去了哪里,打死我们也还是不知道,若是严刑逼供,我二人只有死路一条,求不得护卫救命!” 甄南知道不得在赵瑾年面前还算有些分量,抱住她大腿苦苦哀求,见不得面露难色便道。 “不得护卫,是杂家放墨采女走的,同静姝无关,您拉一个人总能拉得动,您就拉了我走吧。” 一听甄南大包大揽,把此事硬是扛了下来,静姝也改了口。 “不得护卫,此事是奴婢和墨采女密谋的,与甄公公无关,您还是拉我吧。” 俩个人又哭又嚎,在赵瑾年面前上演一出苦命互怜互助戏码,吵得赵瑾年眼眶发热,将二人一脚一个踹翻在地,拔腿就走。 不得明白,这是赵瑾年放过二人的意思,连忙跟上赵瑾年步伐,回头瞥了眼地上二人,见甄南与静姝互相搀扶着从地上起身,料赵瑾年根本没伤到二人,便放心去了。 半夜,宫中连发三道捉拿墨采女密旨,发布到各个州府衙门,但不得张贴布告,不得大肆搜查,只许暗中寻其下落。 密旨落到谁手里都是宝贝,能够为皇上办事,找到人就是大功一件,惦记着升官发财的众官吏们,各个卯足了劲儿查找墨梓凝,却也真的做到了秘而不宣。 连下三道圣旨,赵瑾年多日不曾犯的头疾再度发作,疼得人昏昏沉沉就要往梁柱上撞,不得身形微动,整个人贴在梁柱上,赵瑾年一头撞在不得后背上,软软的,霍然寻到一丝清醒。 “走开!” 不得也不坚持,扶着赵瑾年一并走开。 送赵瑾年躺到床上,不得找出之前墨梓凝留下的药匣,拿出膏药道,“皇上,属下剪两贴膏药给您贴上。” “不贴……”赵瑾年转身面向床里,不肯贴那狠心人留下的膏药。 难得见赵瑾年闹小孩子脾气,不得道,“皇上把膏药贴上,属下这就去找墨采女回来。”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 赵瑾年转身看向立于床前的不得,疼到布满血丝的双眼隐隐透着期待。 不得点头,“大约能猜到,但并非万无一失。” “好,快贴。” 听话躺好,赵瑾年等着不得贴好膏药,便催她快去。 “皇上睡了,属下再去。” 再有两三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头疼发作最忌熬夜,不得坚持,赵瑾年居然真的听话照做,就是头疼得厉害,实在有些睡不着。 阖眼躺了会儿,赵瑾年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道,“不得,你且先去,朕慢慢睡。” 第二百八十六章 撕破脸,父女对峙 晨曦微露,墨梓凝立于枣花树下,长睫上挂着水汽,望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静候。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墨浒穿戴整齐,自内打着哈欠出来,甫一抬头,便见晨雾中站着一人,直挺挺地望向他,吓得惊呼道,“谁?” 缓步向前,走到墨浒近前,墨梓凝道,“父亲,怎么,连女儿都不认识了?” 见是墨梓凝,吓掉魂的墨浒拍了拍胸脯,嗔怪道,“梓凝?你怎么回来了?” 像是没听到墨浒的问话,墨梓凝道,“我要去周游六国。” “你发的什么疯,好好的周游……”墨浒说到这里才记起,墨梓凝可不是已经疯了吗?如何跑来的墨府?“你是怎么回来的?谁送你回来的?” “没人送我回来,是我自己偷跑出来的,现在怕是皇上捉拿我的圣旨已经满天飞了,若是父亲不想受牵连,便答应这就送我走,走的远远的,再别回来。” 三个女儿,就只有小女儿最不让他省心,墨浒气哼哼道,“你这是在闹什么?” “没闹什么,就是再也不想呆在东元,也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也不想再见到你,你这个狠心的爹,要你何用。” 墨梓凝话音刚落,房门再度打开,墨夫人出现在门口,看向墨梓凝道。 “你爹你不想再见,那么,娘呢?你也舍得?” “哼……”墨梓凝冷笑,“娘还不如爹呢。” 墨夫人听了也不恼,道,“你真的想走?” 墨梓凝颔首,“当然,否则,我这个祸害,迟早得把墨家上下的秘密公之于众,你们绝情,也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墨浒拉长了脸,摆出家长的样子,只是伤了心的墨梓凝对这些手段全部免疫。 “爹是七情局局主对吧?”墨梓凝开口就揭墨浒老底。 “胡说……”坑害墨梓凝多次的墨浒底气不足,手捋墨髯仰首望天,不去看面露鄙夷的墨梓凝。 “我胡说?爹在宫里都敢摸皇太后的手,是我胡说吗?” 怎么从七情局局主身份,一下子跳到皇宫秘辛上去了,墨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讪讪道,“那是你强拉我去摸的。” 墨夫人一听,顿时变脸,“自己家女儿能拉着你去摸皇太后的手?我看你就是余情未了!” 素来小心谨慎的墨浒吓得一把捂住墨夫人的嘴道,“这话岂能乱说?” “你有胆做,难道我还没胆说吗?” 墨梓凝一句话给墨浒惹了大麻烦,墨浒急着向夫人表忠心,也没空去责怪他的三女儿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夫人,你听我说……” “说什么?”墨夫人横眉,“从今日起,再不许你进我房门。” 咣!狠狠摔上的门板差点把墨浒的鼻子拍扁,墨浒苦着脸转身去找墨梓凝算账。 “墨梓凝,你为何诬陷为父?” “是诬陷吗?当时你不是摸得挺爽的吗?我手都松开了,你还抓着皇太后的手不放,你还好意思和我娘说不是?” 墨浒用手指点着坏心眼的墨梓凝,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没安什么心,我要出外云游,需得你这个七情局局主助力,毕竟,我的七情镯被皇上拿了去,实在是没有办法调动人手。” “要走你便走,恕不远送。” “爹真不打算帮忙?”墨梓凝跺了跺脚道,“若是我被皇上抓回去,这地底下的秘密,我是不打算帮墨家守了。” “你敢!”墨浒突然一声断喝,雷霆之音,竟与往昔软弱形像大相径庭。 “爹当初总是送我去墨家老宅,不就是担心被我发现吗?可惜,您费尽心机瞒了这么久,还是被我发现了,还有那个人的身份,我也大略猜到了些,不知爹还想不想护住她,若是想,便送我走。” 受墨梓凝威胁,墨浒气地翘胡子,“孽子!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孽子?你若是离开北都皇上追查下来,墨府上下百余条性命,岂非都要因你而葬送。” “死就死吧,早死晚死不都是死,尤其这些七情局的人,素来对我就不好,留着他们对我也没什么用。” 墨梓凝的话震惊了墨浒,“你都知道?” “自从上次重新入住墨府,我便察觉到了不对,尤其阖府上下全惦记着赶我走,连服侍我的甄南都不放过,我再看不出来,也就白做一回你的女儿了。” 话谈到此种程度,墨浒心惊,“那人你也知道是谁了?” 墨梓凝坦诚道,“猜到些,但不确定,若是爹真想知道,我可以继续查下去,准能把那人挖出来。” 墨浒脸色变得铁青,半晌没言语。 “那人敢随意指使先皇王贵妃挑拨皇家三兄弟祸起萧蔷,又暗中促成东元两大帮派发展壮大,焰帮与天机阁各支持一派皇子,此人却稳坐钓鱼台,翻手为云覆手雨,连皇太后都在此人掌控之中,且与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啧,这些都联系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难猜。” “住口!”墨浒断喝,声音里居然带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可以住口,但前提是,爹必须送我走。” 墨梓凝说了这许多,不过是想要父亲利用七情局在七国境内盘根错节的关系,来护她安全离开东元,到处游山玩水…… 对,她就是这么不着调,因为在她的人生当中,除了赵瑾年能让她拼尽全力去努力外,其他都是浮云,是她随便胡闹也不会在乎的存在。 “好!”墨浒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为父这就派人送你走。” “是安全送我走,千万可别半路出了问题,否则,你这些秘密我照样有得是办法昭告天下。” 墨梓凝威胁得理所当然,墨浒的眸子都被气成了蓝色火焰。 “放心,为父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办到。” “咳,不知墨侍郎都答应了墨采女何事?” 不得现身,止步在距离枣花树不到十步开外位置,笑问同墨梓凝做下保证的墨浒。 “不得护卫?”墨浒脸色骤变,“你是何时来的?” 不得轻功了得,之前对话若是被她听了去那还了得? “墨侍郎无需紧张,本护卫刚刚到,若不然,墨府这天罗地网,岂非早已提醒侍郎,提防有人暗中偷听。” 第二百八十七章 想逃?不可能的 “我离开皇上不好吗?”墨梓凝问不得。 都是女人,岂会不知彼此心事,不得虽然用情至纯,但也明白,为何墨梓凝有如此一问。 “只要皇上不高兴,就不好。” 对上比自己还深情的女人,墨梓凝忽然心生惭愧,但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爹娘给我墨梓凝一条命,不是为了哄皇上高兴的。” 墨梓凝白了眼事事以赵瑾年为准绳的不得,态度坚决。 “不管是不是,到了我这里就是。” 不得不容质疑,负手而立,深窝眼里射出两道精光,刺向正贴墙根开溜的墨浒。 俩个女人杠起来杀气四溢,为免受池鱼之殃,墨浒正悄悄撤离战场,不想被不得锐利视线盯住,顿时老实杵在原地不敢再动,不得再瞪,墨浒凝神聚气商量道。 “墨采女,还是随不得护卫回去吧,莫要惹皇上不快。” 就知道自己这个爹,关键时刻准靠不住,墨梓凝断然拒绝,“不去!” “由不得你不答应!”不得伸手,抓住墨梓凝带起就走。 无论墨梓凝如何叫骂踢打,墨府上下一路绿灯,绝对配合。 天色暗淡下来,天际闷雷滚滚,赵瑾年立于水榭栏杆前,负手望向碧波湖,之上碧波荡漾,风不定,荷香随杨柳摇曳。 “皇上……” 不得在身后轻唤,赵瑾年回首,正撞上墨梓凝气恼的瞪视。 “梓凝?” 赵瑾年上前将人圈在怀里,不得功成身退。 “你放开!” 墨梓凝推开赵瑾年,一脸地不耐烦。 “你这脾气怎么还闹起来没完了?” 说不上生气,赵瑾年只是不想再闹别扭。 “我没闹,我只求皇上放我出去,咱们商量下,我做不了七情局的主,但我的七情镯就在皇上手上,有了那个七情镯,至少皇上可以调动一部分七情局的人,这对皇上已是莫大的助力,作为交换,皇上放我走也是应该的。” “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这些和朕放不放你无关,朕只要你陪在朕的身边……” 赵瑾年话还没说完,墨梓凝就是一声冷嗤,“怎么,皇上不放心?” “什么不放心?”赵瑾年拢眉,眸色沉沉。 “之前我会被送回墨府,不就是为了方便皇上查明我爹身份吗?墨府上下为何急于赶我出府,凭皇上的聪明睿智岂会看不出来?七情局局主就在北都的消息,皇上知道已有些时日了吧?或者当初答允收我为皇后时,就已有眉目,至于那个背后主使,虽然皇上还未查明身份,但多半也与我有关,对吧?” 赵瑾年静默,转头望向水榭外烟雨蒙蒙。 “还有黄小邪,虽然他终究用我换了玉玺,但难保他哪日又把我记起,或者找皇上来拿些宝贝做交换也未可知,尤其瑞王麟王,君心难测,我就不便多说了,所以,皇上不放心,自然不会放我走,对吧,皇上?” 在墨梓凝的眼里,赵瑾年已是哑口无言,背对着墨梓凝,赵瑾年也确实懒得再开口,俩个人各站一边,静听雨声足有半个时辰。 赵瑾年回首,忽然问墨梓凝,“难道朕在你眼里,真的对你没有一点感情?” 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墨梓凝仰天大笑。 “以前我拼了命的想知道这个答案,你到底对我是有情还是无情,现在这个问题有没有答案对我来说,已毫无意义。” “墨梓凝……”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赵瑾年却无从辩驳,墨梓凝说的话可以说不对,也可以说全对,他当初的心思确实如此,但如今他变了,可惜也回不去了,那个心大的,天真的爱着他的女人,被他亲手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如今她带着一身怨气醒来,自己又如何为自己从前的过失辩白呢? “还请皇上成全。” 墨梓凝去意已决,如今在她的心里,红尘万丈逍遥快活才是她的向往,把感情寄托在一个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男人身上,实在是太为难自己了,何必呢? “不放,朕坚决不放。” “哼……”墨梓凝道,“看来皇上的疑心病还是如此之重,不放心之人断不能放过,那好,求皇上赐墨梓凝一间如麟王府那样的牢笼。” 当年赵瑾年被困麟王府多年,衰草荒屋,生死一线,墨梓凝的要求,竟是不离赵瑾年身侧毋宁死。 “你当真?”赵瑾年寒气围绕周身,好似下一秒便要把墨梓凝推出去斩了。 “当真,只要别再让我看见你。” 何人敢如此同皇上讲话,赵瑾年面沉似水,“朕成全你。” “多谢皇上……”墨梓凝福身,不卑不亢。 “如此,还有何要求?” 居然还带买一送一?墨梓凝认真想了想,“再不要鸡腿。” 直觉告诉赵瑾年,鸡腿对于墨梓凝绝对有不同凡响的意义,就是这人为何如此在意鸡腿,自己实在参悟不透,但如今说不要鸡腿同不要他一样决绝,看来应该是同自己有关。 “朕答应你便是。” 墨梓凝颔首,“如此甚好。” “若朕将你所要求之事一一兑现,墨梓凝,你便不可再反悔。” “不就是困在院子里一辈子不出来嘛,只要别再让我看见你就不后悔。” “墨梓凝,你可要说到做到,等到你求着朕放你出去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今日你说的这些话。” 听了赵瑾年这话,墨梓凝撇嘴,“当然记得……不过你放心,不可能有求你放我出去的那一天,这辈子都不可能。” “好!”赵瑾年吩咐,“来人,拿纸笔来……” 有太监捧来笔墨纸砚摆到桌上。 赵瑾年向墨梓凝正色道,“字据为证,日后若有反悔,必站在宫门楼上大喊三声,皇上对不起,然后再学三声小狗叫。” 信心满满不会有那一天,墨梓凝亲笔手书,写下保证。 由不得亲自押送,墨梓凝走在一列守卫中间,没走多远,一行人停下,前方守卫列队两边,墨梓凝一看,连未央宫的门都没出去,还是之前关押自己的后院。 “皇上,你怎么说话不算数?说好的与麟王府一样的院子呢?” 墨梓凝叫嚷挣扎,被不得把住脑袋,抬头望向院门之上匾额,‘又麟王府’三个大字赫然在目。 “不带这样耍赖的!”墨梓凝惨叫,被不得推进门里,随后关门落锁。 第二百八十八章 脑子真是有坑啊! 被赵瑾年卑鄙无耻地关进悬有‘又麟王府’后院,墨梓凝无言以对,谁让人家设个套自己就往里钻呢,自己说要个同麟王府一样的院子,人家同意了,但没说是麟王府整套院落,还是同困龙庭一样的院子,若是拿这个院子同困龙庭比,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狱。 “哎……脑子真是有坑啊!” 墨梓凝认了,仰头看着院子上方的蓝天,觉得就算老死在这里也好,只要不再见到总是算计自己玩的赵瑾年就行。 赵瑾年认真履行承诺,一次也不来看望墨梓凝。 但,瑞王麟王这二位,同赵瑾年长相十分神似的王爷却没打算放过墨梓凝,几乎天天来报道,今天是瑞王,明天必是麟王,幸亏麟王脸上有半张黄金面具,还能让她少糟些心。 瑞王陪舞剑,麟王陪下棋,俩个人一武一文搭配得当,墨梓凝天天研究完对打,就开始研究如何全盘落锁,倒是不闲着。 只是一看到两位王爷的脸墨梓凝就觉得不舒服,可也不能说,说了好像是自己多在意似的,难道,人家长得像赵瑾年有错了?还是你在借此理由表达你想念皇上了? 墨梓凝无从言说的郁闷,二位王爷是不知道,反正来找墨梓凝解闷倒是很有趣。 “墨采女,听说你写下保证,与皇上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想再见到皇上那张脸,可是本王与皇上长的神似,你看着不难受吗?” 瑞王边与墨梓凝舞剑过招,便笑呵呵同墨梓凝聊天,聊得墨梓凝招招都往他脖子上砍。 身手敏捷地化解开墨梓凝的每一次进攻,瑞王又道。 “知道你恨皇上,可你要泄愤,也该去找正主,拿我撒的什么气?” “你!”墨梓凝凌厉横扫一剑,锵地一声,剑锋交错,墨梓凝滑剑向前,与瑞王对峙。 “怎么,生气了?若是你真的对皇上心死,就不该再因他而动怒。” 瑞王艺高人胆大,不怕墨梓凝发飙。 武力值上,墨梓凝绝对不是瑞王对手,但…… “呜呜呜!”宝剑脱手跌落尘埃,墨梓凝掩面痛哭,“你欺负我!” 瑞王抱臂观赏墨梓凝哭闹。 “瑞王,皇上问你,墨采女为何会哭?” 不得跃上墙头,负手而立,冷声质问瑞王。 “本王没有,是她无理取闹。” 闻言,不得朗声道,“在女人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无理取闹这个词,定是瑞王错了却不承认。” 被不得判了死刑,瑞王毫不在意,“随便吧,就算是本王错了,又能如何?” “皇上说了,罚瑞王三个月俸禄……” 罚三个月俸禄?他战功卓绝的瑞王会怕吗?瑞王不屑冷哼。 “还有,淳于国进贡来的三匹汗血宝马本来是打算宝马配英雄的,但欺负女人的哪里会是英雄呢?故而皇上说了,这马还是送给麟王吧,毕竟麟王不知死活的性子,倒是有几分真英雄。” 最爱宝马的瑞王听说要把汗血宝马赠给他人,而且还是麟王那个不着调的,坚决不从,“不,请皇上给臣弟一个机会!” 向着墨梓凝深施一礼,瑞王道,“好姑娘,真漂亮,哭花了脸就不好了,本王在这里赔不是了,是本王愚钝,还请姑娘见谅。” 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威风凛凛的王爷都好模好样赔不是了,自己再斤斤计较揪着不放也确实不大好,墨梓凝勉为其难地表示原谅。 “不过那马我要骑。” 瑞王满头黑线,“这院子如此小,无法纵马狂奔,再说越是好马越是烈性,没经过调教,是不能骑的。” “这院子小,可以换地方骑。” 冷眼打量着墨梓凝,瑞王好心提醒,“本王记得,姑娘好像签字画押,一辈子不出这个院子的门,如何换地方骑?” “……”自己挖的坑自己挑,不出门就不出门,墨梓凝转念一想道,“那就烈马换烈酒吧,要三坛烧刀子。” “瑞王爷,皇上不同意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成了夹馅的瑞王望了眼墙头的不得,又看看面前嘟嘴怄气的墨梓凝,哀叹,“哎,做女人难,做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的男人更难。” 没人会同情贪心不足的王爷,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的道理都不懂,妄为王爷。 “好,本王的最终使命是一定要让姑娘开心,之前是本王惹了姑娘不开心,本王自罚,烧刀子太烈性,不如换成三坛上等竹叶青如何?只要美人高兴,宝马什么的都是浮云。” 瑞王的话说得漂亮,心却在滴血,那可是三匹汗血宝马呀,哪里真舍得,希望他这次的宝押的对。 “这样吧,既然要换酒,也不能不给瑞王你面子,就把三坛改成六坛吧。” 墨梓凝每日里的饮食,只要她想吃的就没有进不了她口的,唯独酒水供应不足,三天才有二两,还是花酿,喝着不过瘾,能够一次性弄来六坛竹叶青,就算酒味淡了些,也总好过三天咂吧二两强。 在院子里都要闷死了,图一醉解闷的墨梓凝提出要求,瑞王拿眼瞟过墙头,看不得没有反对的意思,便道,“好,六坛就六坛。” 俩个人击掌为誓,各自心满意足,瑞王出去院门,立即去找赵瑾年。 “皇上,今日本王哄得墨采女高兴,不知那汗血宝马……?” 正在窗前捧着棋谱摆棋阵,赵瑾年闻言抬头道,“听说墨采女哭过?” “没有,怎么可能,那是本王陪墨采女练剑,墨采女累到眼睛流汗了。” 无耻!赵瑾年垂眸继续下棋,“让你贡献这张脸为朕所用,倒是为难你了。” 不提马,提自己的这张脸,难道是不想他再去后院见墨梓凝了?瑞王心有不甘,“本王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赵瑾年撩起眼皮,觑了眼瑞王,“先把酒搬来,然后再谈马。” 瑞王速度极快,人还未出未央宫,已经有手下把六坛竹叶青送来。 赵瑾年听说酒送来了,便道,“马已经送去麟王府了,若是瑞王想要,找麟王要去。” 皇上居然说话不算数?瑞王十分不屑,“麟王难缠得很,那马送去他府里,如何要得出来,难道要臣弟带兵攻打麟王府,夺马回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墨高一尺朕高一丈 “可以献出静水禅师,如此,别说三匹宝马,就算是把麟王府里所有的马都牵走,麟王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瑞王蹙眉,脸色铁青,“皇上知道……?” 赵瑾年表情高深莫测,微微一笑,继续下他的棋。 …… 墨梓凝看着面前的酒好气,气到想掀桌子,“说好的六坛竹叶青呢?为何只有这半壶?” 恪守赵瑾年绝对不见墨梓凝的原则,身为赵瑾年护卫的不得绝对不踏足墨梓凝活动范围内,站在院墙上回话。 “没错,是六坛,都在未央宫前殿放着呢,每三天二两,喝光为止。” “我呸!”墨梓凝抓狂,“与从前有何不同?难道皇上连这点酒水都要克扣?” “非也……”不得摇摇头,“皇上岂会克扣墨采女酒水,只不过是每日按量发放而已,再说,花酿换成竹叶青,当然较之从前有所不同。” “狡辩!” 不得挑眉,不予理会。 “瑞王呢?我要见瑞王!”既然拿不得没办法,只好找送酒的瑞王算账。 “今日瑞王已经来过,明日是麟王,墨采女若是想见瑞王,只能等到后天了。” 见个人还得排号,墨梓凝憋屈。 “皇上呢?” 不得表情瞬间变为震惊,“墨采女想学狗叫?” 记起自己之前立的状子,墨梓凝立马瞪眼,“我问不代表我想见。” “哦……那墨采女为何要问皇上?” “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墨梓凝没出息地说话声越来越低,她就想问问赵瑾年,这样做有意思吗?但是这话一旦问出口肯定变味,或者被人家误会自己是在变相求饶也说不定,不行,忍吧,万事忍为高。 “既然墨采女无事,属下告辞。” 不得待要跃下墙头,却听墨梓凝道,“慢!” “墨采女还有何事?”不得回首。 “不许再叫我墨采女……”墨梓凝拧眉警告。 “这可由不得墨采女,皇上如今没有削去采女称号,所以,墨采女还是墨采女,属下自然不能坏了规矩。” “你怎么那么犟?瑞王和麟王都已经听从我的要求,称呼我为姑娘,你咬着死理作甚?” 不得淡然一笑,“二位是王爷,属下不是,只要皇上不曾下旨废了墨采女,属下便不能改口。” 墨梓凝郁闷了。 闪身跃下墙头,不得过去前殿向赵瑾年复命。 手中棋子落下,赵瑾年听着不得讲述今日墨梓凝情况,末了问道。 “今日可有笑过?” “不曾,哭了一次,生气数次,发飙两次,砸了三个茶盏,一把酒壶。” 赵瑾年闻言啧了声,“效果不甚显著,继续。” “是。” 翌日,该是麟王上场,相较于瑞王,墨梓凝更喜欢麟王来,那家伙缺德心眼多,常说些他欺男霸女的恶行给墨梓凝听,还有从前他是如何欺负赵瑾年的,关押赵瑾年,不给他饭吃,生病了还不给他医治,让他等死的事情,听着最解气。 墨梓凝常常一边听一边暗自咕哝,该,让你欺负我!然后就开始满院子追着麟王揍。 麟王的三脚猫功夫和墨梓凝在不得手下学到的半吊子都是半斤八两,俩个人打得不可开交时,甄南和静姝就来拉偏架。 在外面耀武扬威的麟王,在这方小小院落里,常常被欺负到哭诉无门,出去院子后找赵瑾年求安慰,却总是换来无情嘲讽。 可麟王大约是受虐体质,越被墨梓凝揍得狠越是喜欢来,而且还专讲些从前赵瑾年的悲惨境况给她听,墨梓凝听完继续揍,甄南和静姝继续拉偏架,恶性循环的结果就是,到了最后,不等麟王开口,墨梓凝一见他进门,先挥拳揍一顿再说。 院门开处,麟王身着月牙白长袍,负手阔步入内,脸上半张黄金面具上红色珠泪随步履轻摇,人还没等下去台阶,一道拳风直扫面门。 麟王抬手,抓住墨梓凝皓腕,眸光轻佻地扫过墨梓凝广袖下露出的一截白嫩藕臂,忽而拉过来轻吻。 蜻蜓点水似的一个吻,吻得墨梓凝浑身汗毛倒竖。 “放肆!” 墨梓凝又一拳打来,被麟王另一只手擒住,整个人往怀里一带,困住。 “你混蛋!放开我!” 不管墨梓凝如何挣扎,麟王却把她抱得紧紧的。 听到动静,拉偏架的甄南和静姝跑出来就要上前,被麟王一个眼刀吓到,像是老鼠见猫,刺溜刺溜,跑了。 “怎么,不欢迎本王来?” 麟王附耳问墨梓凝,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脖颈间…… 一个轻轻的吻再度落下,耳尖被烫得发红,墨梓凝娇躯一震,抬起脚狠狠踩下去。 麟王嗷地一声松开墨梓凝,抱住脚呼痛。 “哼,敢占本姑娘的便宜,是谁给你的胆子。” 虽然脚上疼着,麟王的态度却出奇的好。 “本王哪里敢欺负姑娘,真是冤枉。” “还敢狡辩!” 墨梓凝昨日憋了一肚子气,今日早早等着麟王,就是为了拿他出气,谁让他两个兄弟都惹了她,话不多说,又是一拳。 看得出来墨梓凝就是要找茬揍他,麟王不再斗嘴,专心同墨梓凝过招,时常卖些小破绽给她,挨几下粉拳秀腿,反倒一派悠然,墨梓凝非但没泄火,反倒火往上撞。 眼见墨梓凝就要发疯,麟王长臂一圈,再度把人圈在怀里,抱去桌边坐下,单手困住墨梓凝不许她乱动,一手执棋道。 “看来姑娘连日被困在此地,已是心浮气躁……不过,本王听说,下棋最是去浮躁,不如姑娘就陪本王下盘棋吧。” 说着,也不管墨梓凝同不同意,拿起黑棋道,“姑娘执黑棋,本王让姑娘三子,姑娘请。” 接着墨梓凝亲眼目睹了何为至高无上的耍赖行为,黑棋可着一角堆满,白棋围着密密匝匝一圈彻底堵死,接着就听麟王叹道。 “哎呀,姑娘你这臭棋篓子,本王胜得好没意思。” 差点被墨梓凝凶狠目光在脸上戳出两个血窟窿来,麟王表情惊恐。 “姑娘若是输不起,咱们再来。” “我打你个再来!” 墨梓凝奋力抽回手,掌风凛冽,袭向麟王,却被麟王轻巧接住,吧唧,在掌心狠嘬了口。 “不得,你还管不管啦!”墨梓凝仰天怒吼,呼叫援兵。 第二百九十章 说实话,仙人佳酿 “墨采女见谅,遵皇上圣谕,不得不可擅自入内,要不,墨采女把麟王丢上来属下接着?” 哼,还真是对赵瑾年忠心不二,墨梓凝冷哼,“不得,你不要太过分!” 麟王适可而止,放开拉住墨梓凝的手,温香软玉在怀,也不能太给人气到了。 “姑娘,难道本王不帅?” “帅和你亲我有何关系?本姑娘日后还是要嫁人的,岂容你随意轻薄。” “嫁人?”麟王露在半张黄金面具外的脸上凶相毕露,“难道姑娘已有中意之人?” “天天关在这里,你认为呢?” 墨梓凝没好气地推开麟王,奋力挣脱熊抱。 “没有最好,否则,本王让他生不如死。” 咬牙切齿的说完,麟王精分般勾起唇角,露出个邪肆的笑来,手指掠过鼻端轻嗅,“不知姑娘会否是欲拒还迎,对本王早已芳心暗许。” “胡说八道!” 墨梓凝发现,今日的麟王根本就是专门来打算气死她的。 “不会姑娘还惦记着瑞王?听说瑞王还有两个心愿未曾找皇上兑现,不知姑娘可否求过瑞王,兑现一个愿望带姑娘脱困。” “嘁,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求他作甚?” 似乎很满意墨梓凝的回答,麟王变戏法一样变出一壶酒来,为墨梓凝倒上一杯,自斟一杯。 “来,今日你我喝个痛快。” 见到有酒喝,与麟王已势同水火的墨梓凝态度放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吧咂吧嘴,居然是仙人酿,这还是当年自己偷皇太后酒喝尝到过的佳酿,喝一口此生无憾,今日居然有一壶。 “来,再倒……” 墨梓凝把酒杯放到桌上,落座麟王对面,等着麟王倒酒。 “为何?”麟王把酒壶抱进怀里,“赏你一杯已是恩赐,哪里还能再给你倒。” 眼见美酒佳酿就在眼前却不能再喝,墨梓凝急道,“你若不给我倒,我可就抢了。” 麟王眼神凛冽勾魂摄魄,冷冷道,“你敢抢,本王就敢砸,反正出去这院子,本王还有仙人酿喝,但姑娘就……” “好,你说吧,什么条件。” 就知道诡计多端的麟王没安好心,墨梓凝为了喝口好酒,只能认了。 “聪明!”麟王奸计得逞,道,“本王提问,姑娘作答,只要是真心实意,无论答案是什么,本王都给姑娘倒酒。” 好像这个条件还可以接受,墨梓凝颔首,“好,你说。” 见墨梓凝与麟王要吃酒,静姝正要去炒几个菜端上去,锁死的院门却在此时打开,门外络绎入内八名宫女,摆在桌上八盘珍馐玉馔。 好酒好菜,还有人陪着聊天,虽然对方目的不纯,但看在如此优厚的条件上,墨梓凝勉为其难还算配合。 “姑娘,本王帅还是瑞王帅?” 麟王一开口就是送分题,墨梓凝认真想了想,反问道,“要听实话吗?” “不说实话不给酒吃。” “啧,这就好办了……”墨梓凝点头道,“你们俩都没那个狠心人好看。” “狠心人?”麟王表情一滞,没明白狠心人是谁。 “这算下一题吗?”墨梓凝盯着空酒杯问。 麟王哂笑,为墨梓凝满满倒上一杯,墨梓凝仰脖喝干,夹了块雪芙蓉入口。 “狠心人就是未央宫的主子……”吞下雪芙蓉,墨梓凝叹道,“这道题算我白送你的,下次莫要再问。” 麟王颔首,“好,那么下一题,墨采女还恨那位狠心人?” 这个问题让墨梓凝沉默良久,拧眉道,“不恨。” “真的?” “还能有假吗?我与他已是形同陌路,哪里还谈得上恨。” “够狠!”麟王为墨梓凝满杯。 二人碰杯后,麟王一口气喝干。 仙人酿后劲足,墨梓凝不敢再猛喝,开始一口一口呷。 “不知姑娘在这里可寂寞?” “寂寞?哼,怎么会,瑞王和麟王天天过来作陪,甄南与静姝也无怨无悔守在我身边,蓝天,白云,清风,明月,骄阳,花香,这里都有,反而是我讨厌的,不想见到的,都被隔绝在了外面,怎么可能寂寞?” “看来是本王问错了,本王自罚一杯,姑娘作陪。” 这次,没等麟王动手,墨梓凝为各自斟满一杯酒,麟王还是一口闷,墨梓凝继续慢慢喝。 “真的就打算困在这个院子里一辈子?” 因为连着干了几杯,麟王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醉眼如丝,波光流转,看得墨梓凝心驰神荡,有点后悔刚才没趁机下手,也占他几把便宜。 “状子都立了,还有假?” “哈哈哈……”麟王忽然抚掌大笑,“倒是本王忘了,自罚。” 俩个人越喝越高兴,话越说越多,酒越喝越少,最后酒没了,麟王的话还没问完,抬手又要唤人来添酒,手却被墨梓凝按住。 “别了,麟王,你我都醉了,明日再喝。” 麟王稍有清醒,“本王向来没什么酒量,但今日这酒本来也没喝几杯,怕什么,咱们再喝一壶。” “你都大舌头了,还说没事?”墨梓凝笑着拉住麟王道,“说话还没我利索呢,还说没醉?” 甄南见这二位一壶酒喝得歪歪斜斜甚是佩服,与静姝一起,一人扶一个,静姝送墨梓凝回去卧房,甄南扶麟王去东厢房的空屋子。 “甄公公!” 站在墙头上的不得忽然开口。 麟王醉得整个人趴在甄南身上,甄南扶得吃力,艰难转回头看向不得,“不得护卫,还有何事?” 不得向甄南摆手,“把麟王送过来。” “不得护卫是要带麟王离开吗?”甄南咕哝道,“也是,毕竟孤男寡女授受不亲,麟王留宿在这里,若是传出去,确实有损墨采女清誉。” 甄南说着,扶麟王挪到院门口,守卫打开门,把麟王接过去,随即将院门咣当关严落锁。 看着在面前关上的朱门,甄南重重一声叹息,转身走回院里,扭身再去看墙头,不得早已离开。 静姝把墨梓凝扶去卧房,盖好被子,出来后,恰好撞见甄南往回走,便问道,“你这么快就把麟王安排好了?” 甄南摇头,“麟王被不得接走了。” 静姝讶然,“如何不得会接走麟王?她不是除了皇上,谁也不搭理吗?” 第二百九十一章 没酒喝,王爷慢走不送 翌日,墨梓凝宿醉醒来,头痛欲裂,自床上坐起,记起昨日同麟王答题换酒喝,很希望今天再来。 不过今天是瑞王来,进院劈头就问,“听说姑娘找本王?” 瑞王不提还好,一提墨梓凝就运气,“你给的那六坛竹叶青,全被那狠心人给扣下了。” 还是瑞王了然,没等墨梓凝解释,便明白她嘴里的狠心人是谁,道。 “本王送姑娘六坛酒,本来也没说全数给姑娘一口气喝光,有人监管着一天喝一点,足够姑娘喝上半年呢,多好的事。” “我算是瞧出来了……”墨梓凝愤愤道,“你们兄弟天生就是气人的料。” “多谢姑娘夸奖,再如何气人也比不过姑娘。” 墨梓凝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若论天生,本王再如何也不如姑娘天生丽质难自弃,都嫁为人妇多年了,还好意思要求人家尊称姑娘。” 墨梓凝眼眸微眯,“瑞王真是好口才,骂人不吐脏字,就是不知道被收了兵符后,是否下半生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快了。” 突然被墨梓凝揭了老底,痛快嘴的瑞王讪笑,“哈哈哈,姑娘莫要胡说,本王何时被收了兵符?” “看王爷今日气急败坏的样子,恐怕昨日或者今早吧。” 句句被墨梓凝说了个正对,瑞王瞠目,“你如何知晓的?”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往日你见我都是笑眯眯的,说话也和气,今日从进来院门便是要杀人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是只往痛处戳,我又没得罪王爷……试问在北都,何人敢得罪战功卓绝的瑞王爷? 更何况吗,瑞王爷征战沙场多年,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又是因何破功,恐怕也就只有被那人收走兵符吧。” 瑞王鼓掌,“姑娘好眼力!就是不知姑娘可否猜到本王因何被收走兵符。” 墨梓凝摇头,“我又不是神仙,再说,你们兄弟间的明争暗斗我也不感兴趣。” 被暗算却有苦无处诉,瑞王闻言欲哭无泪,“哎,苦哇!” “难道瑞王要改唱戏?”墨梓凝揶揄。 “都是被你那狠心人算计的,你还说。” 原来赵瑾年不但算计她,就连他自己的兄弟也不放过,墨梓凝深表同情。 “要不,咱俩也弄壶酒聊聊?” 瑞王白了眼想占便宜的墨梓凝,“本王的酒都在皇上那里,还是你自己同不得护卫要吧。” 抬眼望向墙头,不得岿然不动,注意到墨梓凝看她,不得道。 “别看属下,属下也做不了主。” 墨梓凝颇为失望,“要不,换麟王来?” 被嫌弃的瑞王满脸悲愤,“麟王倒是想来,可惜,他来不了了。” ???墨梓凝道,“如何麟王来不了了?昨日麟王不是还好好的吗?” “昨日是昨日,又不是今朝。” 看来瑞王今天的脾气是顺不过来了,墨梓凝道,“我看瑞王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等气顺了再来。” “本王这气怕是一时半会儿顺不了,本王就是来问你一句,若是本王去皇上那里兑现愿望,姑娘可愿跟本王走?” 瑞王眉眼认真,一点也没有玩笑的意思,墨梓凝正色道。 “只要是你赵家的人,我墨梓凝谁也不跟。” “姑娘可要想好了,若是你不肯,或者真的就要一辈子关在这里了。” 墨梓凝潇洒笑道,“哼,有何不可?” “本王哪里不好?”瑞王不死心,他才不信墨梓凝这样呆不住的性格,真的能甘心困在这个小院里一辈子。 “哪里都好,就是这些好都不适合我。” 瑞王扎心,忍着痛道,“不想和本王去骑马?” “策马扬鞭,天涯无路。” 风过树梢呜咽一声,瑞王的气便在这声呜咽中消散了。 “算本王没说……” 目送瑞王失落向院门走去,墨梓凝忽而道,“你不怕我答应下来,待到你兑现了,我却离你而去?” “若本王说,甘心被利用呢?”瑞王回首,满眼期待。 “难道瑞王爷和墨采女当属下是摆设吗?”墙头草坚强地倾向于皇上一边,提醒二人清醒些。 “哦,哈哈,本王居然忘了皇上的耳目在此,失敬失敬!” 不得回以抱拳拱手,“瑞王爷客气了。” 晴空万里无云,不得一身玄衣立于墙头,犹如观看一场折子戏般悠闲。 被困在一方院落的墨梓凝忽然有些羡慕,不得能做到守着爱而不得的人如此坦荡,实在令人钦佩,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已然成佛了吗? “不得护卫,我与那人尘缘已了,为何你还不趁机下手?” 忽闻此离经叛道之语,不得身形在墙头晃了晃,差点一头栽进院子里,定了定心神道。 “墨采女怕不是对尘缘已了有什么误会?若是真的尘缘已了,墨采女岂会还在此地?” 此时,瑞王已行至院门口,回首赞道,“正是,若真的是尘缘已了,为何本王甘心被姑娘利用,放姑娘红尘肆意,姑娘却不肯。” “因为我不信你,更不信他……” 哪里会有那么好的事,不是瑞王太天真,就是自己太傻,才会相信那人肯轻易兑现愿望放她走,只要那人的目的没达到,她想走,简直做梦。 “为何?”瑞王站在敞开的院门前追问。 因为那人不达目的不罢休,何况她还有利用价值,不过,这话墨梓凝才懒得说呢,白了眼瑞王,转身回房去了。 倒在锦榻上吃着水晶葡萄,墨梓凝耳听院门落锁声轻笑。 “姑娘……”甄南捧着酒壶入内。 一见酒壶,馋酒的墨梓凝立马两眼放亮,“谁送来的?” “不是谁送来的。” “那是你偷偷藏的?”墨梓凝急不可耐,拿过茶盏来催促道,“快,给我倒一杯。” “不是……” 墨梓凝不耐烦起来,“什么不是?” “这不是酒,是酸梅汁,静姝做的,特意用酒壶装着,当作是酒,让姑娘解解馋。” “嘁!”白高兴一场,墨梓凝重重把茶盏摔在桌上。 甄南倒了一杯酸梅汁喂给墨梓凝喝,墨梓凝百无聊赖地尝了口,顿时瞪圆了眼睛,一口气将酸梅汁饮尽。 “这是用酸梅汁酿的?”墨梓凝悄咪咪问甄南。 第二百九十二章 辨真伪,斗棋斗气 墨梓凝喝着梅子酒,心中暗赞,果然是我墨梓凝的人,阳奉阴违的手段不一般。 “私自酿梅子酒给我喝,你们就不怕皇上知道?” 甄南笑道,“不过是酸梅汁,哪里有什么酒呢?” 话音刚落,恰在此时。 “墨采女……”院里有人懒洋洋地在叫她,一听就是麟王。 正等着麟王来,墨梓凝缓步出去,就见麟王长身玉立,斜依杨柳,手把折扇轻摇,阳光斑驳,碎金般洒在桃红色长衫上,端地是儒雅风流,和那混蛋气质居然极为相衬。 听到脚步声响,麟王转头,半张黄金面具上,红色珠泪摇曳,半张脸上眉眼舒展,如梦似幻。 这个妖孽!墨梓凝发酸地在心里暗骂,上前道。 “麟王来了,怎么也不叫人通禀,冷落了伊人实在不该。” 被墨梓凝言语轻薄,麟王挑眉。 “是本王不许通禀,只为偷窥墨采女可有背人作为。” 呸!墨梓凝在心里狠狠啐了口,表面上却道,“多谢麟王关心,就是麟王这站在树下偷窥,倒也算是别具一格。” “哈哈……”麟王仰天大笑,“看来墨采女今天心情不错。” 墨梓凝陪着哈哈了两声,忽而道,“昨日我同瑞王提到麟王,为何瑞王说麟王过不来了?” “那是他嫉妒本王能和你吃酒,他却不能,所以诬陷本王,岂可相信。” 麟王说着,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壶酒来,放到树下桌上。 今日有梅子酒垫底,墨梓凝不再似从前那般兴奋,过去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又给赵瑾年斟满,端起酒杯送到麟王面前。 “多谢麟王总是带酒来给梓凝喝,来,梓凝喂麟王一杯。” 本来还笑意盈盈的麟王有点笑不出来了,眼神阴郁地落在墨梓凝端在手里的酒杯上,抿了抿唇。 墨梓凝不容置疑地把酒杯送到麟王唇边,“麟王,请!” 麟王像是极不情愿地低下头,就着墨梓凝的手将酒一饮而尽,墨梓凝却趁其不备,抬手抓下麟王脸上的黄金面具,之下蜿蜒如蜈蚣的伤疤赫然出现在墨梓凝眼前。 是真的麟王,怀疑麟王是赵瑾年假扮的墨梓凝,歉意地迅速把黄金面具给麟王戴好。 “墨采女,这是何意?”麟王倒也不恼,抬手将面具正了正。 墨梓凝讪笑道,“我以为麟王乃是假冒。” “假冒?”麟王嗤笑,“怎么,以为是瑞王赚双份月俸?” 这下换墨梓凝错愕,“什么月俸?” “你以为本王和瑞王为何交替来此陪你谈天说地,还不是皇兄拿月俸威胁,不上工就不给本王发放月俸,额外还要倒扣本王银子。” 虽然不想知道关于那个人的任何消息,但这样威胁自己的俩个弟弟来陪她,墨梓凝还是难免好奇。 “为何?” 这人作事总得有点原因吧,派两个王爷进来陪她,至于这么闲吗? “为了恶心你……” 墨梓凝满头黑线,“恶心我?” 这回答太闹了,俩个王爷长得都是国色天香,看着就养眼,何况还哄她开心,哪里就能恶心到她? 悲催的王爷无奈道,“墨采女不是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皇上吗?” 墨梓凝痛快点头承认,“正是……” “所以,皇上偏让墨采女天天见到和他长得神似的脸,越不想见越让你看个没完,所以,就是为了恶心你。” “哈哈哈……”墨梓凝都给气乐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幼稚吗?本王可不觉得,倒是觉得皇上狠心的很,本王偌大的王府,到处都要花销,不来打工就没银子花,悲催得很,残忍得很。” 对如此悲催的麟王深表通情,墨梓凝用哈哈哈祭奠了下麟王的愤愤不平。 “麟王作事向来不计后果,如何现在居然开始知道赚钱养家了?” 被墨梓凝如此一问,麟王面露羞赧,“本王身为男人,当然要养家,从前都是年少轻狂,如今也该懂得作为男人的道理了。” 不对,很不对劲,墨梓凝琢磨着麟王肯定是有问题。 “说吧,是谁教你做男人的道理的?” “这……”麟王含羞带怯,“本王不便奉告。” 看这发春的样,估计应该是被收服了,就是不知道哪家的美人如此不长眼,居然归顺了这个混蛋王爷。 好在三个兄弟比起来,麟王和瑞王还算不错,她便在这里祝美人能够和麟王恩爱一辈子吧。 “既然麟王已然收心,就对人家好些,别没事就疑神疑鬼的,拿着人家当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使唤,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瞎折腾的。 瞧瞧你那位兄长,伤人心到宁死都不想再看他一眼,男人做到他这份上,算是妄为人夫了。” “墨梓凝!”麟王雷霆一声断喝,炸得墨梓凝原地跳了几跳。 “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麟王气喘如牛,“不许说皇兄坏话。” “哎呦喂,你们兄弟不是斗得你死我活的吗?什么时候居然这么团结了,还不许我说皇兄坏话,麟王以前可是比我说得起劲,不但说,做得更狠,现在怎么倒理直气壮说起我来了?” 被墨梓凝一顿抢白,麟王脸色变了又变,手指墨梓凝道,“放肆!” 墨梓凝怪眼一翻,“我说麟王,别学你皇兄那一套,什么放肆,我这是实话实说。” 以手扶额,麟王揉着太阳穴,气息慢慢平复下来。 把棋盘摆上,招呼墨梓凝过来下棋。 这些日子以来,墨梓凝与麟王对弈大杀四方,常常把麟王杀得丢盔卸甲,得意洋洋地落座,墨梓凝傲然道,“麟王下得过我吗?” “哼,今天本王不会再让你,看看到底谁赢。” 骄傲的墨梓凝与麟王从阳光普照博弈到玄月高悬,什么便宜也占不到,局局都是死得不能再死。 “算了,不玩了……” 墨梓凝伸手推开棋盘,腰酸背痛地站起身。 “如何?” 麟王收拢折扇,继续不放过墨梓凝。 墨梓凝抬眼向立于墙上的不得道,“告诉你家主子,麟王不必再来,什么养家,活该他饿死。” 第二百九十三章 笛声引,太后问责 自从墨梓凝说不许麟王来,结果变成了麟王天天见。 “皇上说了,既然墨采女不喜麟王,那就让麟王多来几次,迟早有一天墨采女会喜欢的。” 墨梓凝瞪大了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看他就是喜欢和我对着来。” 不得静默,蓝天白云,花开灿烂,哪里有功夫理会墨某人气急败坏的狮子吼。 掏了掏耳朵,麟王邪邪一笑,“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 什么台词?墨梓凝白了眼自鸣得意的麟王,“酒呢?” “没了……”麟王比墨梓凝还横,“敢害得本王差点丢了月俸,还想要酒喝,做梦!” 俩个互相仇视的人如何相处?墨梓凝扭身回屋睡觉,麟王拿出玉笛鬼哭狼嚎。 “赵瑾君!”墨梓凝不堪其扰,趴在窗口大叫。 假装听不见,麟王调转身子,背对着窗口继续吹。 隔着后院墙,皇后林英听了会儿,“难道疯了的墨采女开始学会吹笛子了?就是吹得实在不怎样,如此,岂不是扰了皇上清净。” 未央宫后院门如今总是大锁把门,谢绝一切来访,林英只能绕去未央宫前门,打算进去面见皇上。 “皇后恕罪,皇上有吩咐,没有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擅入。” 守卫尽职尽责,坚决不让林英入内。 听闻过皇太后姬柳被拒之门外,身为皇后的林英自然也不敢乱闯,向守卫道。 “如此,本宫且问你,是何人在吹笛子。” 守卫躬身道,“皇后娘娘恕罪,属下不知。” 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林英无奈,只得迂回去找皇太后商量。 听说有人吹笛子扰皇上清静,本也有事要找赵瑾年,姬柳道,“既如此,少不得哀家去一趟。” 皇太后驾临未央宫,虽然守卫依旧不肯放行,却有人入内禀报。 许久,赵瑾年眼眶微红地出现在门前。 “母后有何吩咐,只管差人唤儿子过去便是,何必母后烈日下来回奔波。” 同赵瑾年一起进去前殿落座,姬柳上下打量赵瑾年,发现人又清瘦了许多,拢眉道。 “皇上看起来又清减了不少,可是因为后院那个疯子吵得吃不香,睡不好?” 墨梓凝是先被赵瑾年关进后院,之后才透露墨梓凝已疯,如此,姬柳就算想找墨梓凝麻烦也无从下手,如今见到赵瑾年消瘦,立即把罪责往墨梓凝头上扣,倒不是为了找墨梓凝麻烦,而是想尽快把墨梓凝丢出赵瑾年视线,一是私心,二是免得赵瑾年继续守着个疯子冷落后宫妃嫔。 赵瑾年淡淡道,“非也……” 跟在姬柳身后进来的林英,一双巧目在赵瑾年身上流连,呵气如兰地道。 “皇上,臣妾今日路过未央宫,听到有人在吹笛子,不知是何人,胆敢扰皇上清静?” 提到吹笛子,赵瑾年撩起眼皮扫了眼林英,“是朕睡不着,吹笛子解闷。” 暗幸自己刚才没吐槽笛子吹得实在糟糕,林英讪讪地住了口。 “学样乐器陶冶性情也没什么不好,不过那笛子终究不如古琴,清心高雅。” 赵瑾年不答话,抬手捏了捏眉心。 “皇上头疼又发作了?”皇太后似是关心。 “是……”赵瑾年倒也不否认。 “莫不是被那疯子气的?”姬柳紧跟着问了句。 “母后为何如此说?”赵瑾年眼神清冷,看向姬柳。 姬柳心头一颤,僵硬笑道,“那个疯子惯会气人,疯了岂非是要变本加厉。” “墨采女从不是多嘴之人,请母后放心。” 多日来的担忧被赵瑾年一语道破,姬柳满面绯红,低着头,免得被一旁皇后林英窥见。 林英不知当日寝殿墨梓凝拉着姬柳同墨浒牵手之事,纳罕中偷偷扫了眼姬柳,幸而姬柳低垂着头,并没有被林英发现异样。 不愧是皇太后,经历过大风大浪,不安片刻立即恢复常态,道。 “皇上说的哪里话,把个疯子留在未央宫里,哀家岂能放心……皇上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耳听姬柳还是有心要赶墨梓凝出宫,赵瑾年道,“墨采女只是一时痰迷心窍,假以时日或者能恢复常态,贫贱夫妻尚且患难与共,朕又岂会放任墨采女不管。” 姬柳叹道,“皇上此言差矣,贫贱夫妻还讲瓜瓞绵延,子孙昌盛,皇上如今只顾守着墨采女一人,左右无所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皇上自比贫贱夫妻,可该有的也还是得有。” 提到子嗣,赵瑾年不便嘴硬,迂回道,“待墨采女好了,朕与她便多生几个。” “若不好呢?”姬柳拧眉,面色不虞。 赵瑾年断然道,“会好的。” 林英闻言,盈盈目光落在赵瑾年身上,赵瑾年却似浑然不觉。 明白此时不能操之过急,姬柳便放下关于墨梓凝的话题,转而道,“听说瑞王把麟王打得好些天起不来床,皇上可知晓?” 这几日,姬柳天天打听麟王情况,知道人已无大碍,只是一条腿骨折,暂时出不来麟王府,才算安下心来,既然麟王无事了,该问责也该问责了,姬柳正打算找赵瑾年理论,恰好林英因为吹笛子的事来找她,便立即过来未央宫…… 看起来母后是攒了几日的话一起来问他,赵瑾年慢悠悠道,“此事朕早已知晓,故而罚瑞王领兵镇守边关去了。” “何时派瑞王前往的边关?瑞王何时出发的?为何哀家并不知晓?” 后宫之人不许过问政事,但身为皇太后,麟王是她的亲儿子,而行凶者却被赵瑾年派去边关,如此,岂非就是纵容凶徒逃遁,等到过几年风声一过,瑞王再领些战功回来,此事便就此揭过,她的亲儿子麟王的打算是白捱了。 “前日便已出发,至于麟王挨打,朕已扣了瑞王三个月的月俸送给麟王算作补偿,母后也便莫要再提。” “三个月的月俸就要换麟王的一条腿?”忍了几天,以为赵瑾年会为自己亲兄弟作主,却原来轻飘飘三个月月俸就给打发了,姬柳暴怒,“如此,是不是哀家也给瑞王三个月月俸,便能买他一条腿?” 第二百九十四章皇上,是谁给你的自信 “何须母后出资,便是朕也可派人打断瑞王一条腿,但母后可有想过,一位战功卓绝的王爷被一位不学无术的王爷抢了马,反倒被打断了腿,全东元的人会怎么想?” 皇太后姬柳岂会不知缘由,道,“那马本来就是皇上送的,如何说是麟王抢的?” “全天下人都知道那马是因为瑞王爷有护国有功,朕送给他的,麟王没抢,那马怎么会在他府上?” 赵瑾年含笑,毫无愧对之意。 “皇上?!”姬柳表情凝重,“当日麟王夺位,差点害死皇上,皇上曾在夺回皇位前,许诺哀家不动麟王,如何现在却想反悔?” 赵瑾年淡然道,“君无戏言,朕当然不会反悔,只是一个小小惩戒而已,母后何须紧张。” 姬柳心中忐忑,郁结多年的陈年旧事,哪里是能说放下就能放下的,“皇上意欲何为?” “母后多虑了……此事无需再提,也请母后看在瑞王保家卫国不计生死的份上,就此放过瑞王。” 姬柳冷哼,“皇上倒是算计得周到。” “唔……”赵瑾年没答姬柳的话,只是用手揉着太阳穴,面露痛苦之色。 “皇上头又疼了?”林英上前,扶住赵瑾年。 不管赵瑾年是真头疼还是假头疼,姬柳也不能再因为麟王被打来纠缠赵瑾年,憋着气站起身道。 “既然皇上不舒服,皇后留下在此照顾皇上,哀家就不叨扰了。” 有皇太后发话,皇后林英堂而皇之地留在了未央宫。 亲自送皇太后离开,林英同赵瑾年双双进去门里,林英道,“皇上头疼,不如让臣妾给皇上梳理下可好?” 赵瑾年明白林英的难处,太后特意制造条件让她把握,如果此时逐她出去未央宫,不但要承受太后责怪,甚至还会沦为后宫笑柄,虽然林英是心甘情愿一辈子留在宫里独守空房,但自己也不能有恃无恐到不管不顾。 揭开束发,赵瑾年躺在锦榻上,林英运气十指,如梳子般为赵瑾年梳理头部经络。 林英有功夫在身,只是简单的梳头动作,却让赵瑾年作痛的头舒服了许多,紧蹙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眼睛发涩地缓缓闭上,竟有了困意。 “皇上日后若是头疼了,别忍着,只管派人去找臣妾,否则,臣妾被拒之门外,就算想帮皇上治头疼,也无能为力。” 林英同赵瑾年温柔耳语,幽香气息拂过赵瑾年面颊,催眠似的,赵瑾年眼睛更睁不开了,浑浑噩噩地嗯了声,便睡了过去。 一场酣睡赵瑾年醒来时身上出了层薄汗,嘴里似乎塞了颗樱桃,而且樱桃还会动。 睁开眼,林英的脸就在上方,赵瑾年不由一惊,发现嘴里的不是樱桃,而是樱唇。 被赵瑾年目光清冷地瞪视,林英虽是羞愧难当,却不退反进。 抬手去推,入手绵软,赵瑾年连忙收回手不敢再动。 好半天,林英才难舍难离地松开赵瑾年。 “皇上,臣妾身为皇后一无所出,皇太后每每提及必定语带责怪,后宫众妃嫔也常在背后议论,臣妾可以独守空房一辈子,如今却想求皇上赐给臣妾一个孩子,也算聊以慰籍寂寞岁月。” “你想要孩子?”赵瑾年面沉似水,冷然道。 “当初若非你为了保林家,甘愿入宫为朕所用,岂会留你到今日,给了你皇后之位,也是因为你随同瑞王前往临江府功绩卓著,如今你竟生出妄念,看来朕留你不得。” “皇上!”林英嘤咛一声,“毕竟臣妾已是皇后,还请皇上手下留情。” 赵瑾年被林英压在身下,两眼微眯,“是皇太后授意于你?” “非也,是臣妾对皇上情难自持。” 无论赵瑾年同意与否,林英伸手就来解赵瑾年束带。 “请皇后自重。” 不得现身,站在灯下暗影处,惊得林英回眸看她,“也请不得护卫自重,速速退下。” “不得!” 赵瑾年低唤一声,林英顿觉身下一空,整个人跌倒在锦榻上,而被她压制的赵瑾年已被不得扶着落座在椅子上。 缓过初醒时的无力感,赵瑾年起身走向林英。 “是你就此收心好好做你的皇后,还是朕逐你出宫,免得你再生妄念?” 好好的计划被不得打乱,林英功败垂成,狠剜了眼不得,跪倒在地俯首道,“臣妾这就出去,再不来烦皇上。” 算林英识趣,赵瑾年负手,冷眼旁观林英狼狈离开。 “吩咐下去,从此皇后林英再不许踏足未央宫一步。” 守在门外的尹珏虽听了个大概,也知道皇后再无翻身之日,领命自去吩咐。 “不得为何失职?” 被赵瑾年问责,不得跪倒在赵瑾年脚下。 “属下不知皇上心意,不敢擅自僭越。” 赵瑾年垂眸看着身着男装的不得,叹道,“终究是个女人,做事优柔寡断,难道朕的心意,你还不了解?” 不得闻言摇头,“属下不知皇上为何会放皇后进来。” 终究是孤家寡人一个,到底不懂此种复杂关系,哪里能明白他为何会留下林英,赵瑾年苦笑,扶起不得。 “算了,朕不怪你,你且去看看墨采女这功夫在做什么。” 不满一天天尽让她站在墙头看墨梓凝,不得气闷道,“皇上为何天天让不得去看她,若真是想她,只管扮作麟王去看她好了。” 麟王按规矩,一日里只有两个时辰可留在后院,剩下的十个时辰,如何解他相思?赵瑾年道,“不得,你便是我的眼,去看她一眼,朕便安心一分。” 受不了赵瑾年一声喟叹,不得认命,“属下去便是……只是,这样的日子,皇上真打算要过一辈子吗?” “当然不,朕只是等着治到她老实留在朕的身边,再放她出来。” 哼,不得暗自腹诽,是人家治你还是你治人家还有待商榷,但人家可不像你,天天想得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的,人家享受得很呢。 “属下静等皇上成功。” 赵瑾年哪里知晓不得想些什么,踌躇满怀地道,“放心,那一日已然不远。” 皇上,是谁给你的自信?不得摇摇头,黯然奔去后院。 第二百九十五章 断腿王爷求出气 “墨采女见字如面,本王已启程前往峪关,如今已是盛夏,路旁繁花似锦,奈何本是陌上花开可归矣,吾却路途迢迢,佳人遥遥,就此别过,待来日相见,再与墨采女一较高下。” 读过断腿王爷携来的书信,墨梓凝道,“瑞王他去边关了?” “正是……”坐在四轮车里,麟王颔首。 “不是边关没有战事吗?为何要派瑞王前往边关?” “因为被瑞王关在王府里的静水禅师逃了。” 听麟王提到静水禅师,墨梓凝道,“逃了?静水禅师之前一直在瑞王府?” “嗯,而且皇上一早就已知晓,此次本王被瑞王打断腿,都是因为皇上告诉瑞王,静水禅师被本王藏在府中。” 看了眼腿上绑着夹板惨兮兮的麟王,墨梓凝道,“你的腿是瑞王打断的?何时?若是瑞王因为静水禅师打断你的腿,难道不怕坊间传出流言蜚语来?” “哼!本王腿断已有七日……”说到这件事麟王就来气,“皇上表面上送了本王三匹汗血宝马,故而,瑞王因为同本王索要静水禅师不成,打断本王腿,结果却成了,本王强抢功勋卓绝的瑞王三匹宝马被打断腿,都是拜那个狠心人所赐。” 七天?那么这几天陪着自己说笑下棋的麟王是谁?墨梓凝瞠目。 “喂!”诉苦的麟王发现墨梓凝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一处发呆,伸手在墨梓凝眼前晃了晃,“本王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为何都不安慰一下?” “麟王又被算计了?”墨梓凝回过神来,深表同情,“如此,麟王还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十分不满墨梓凝的敷衍,麟王道,“可不是,这次还是皇上看在本王被打断腿的份上,才放本王进来的,要不然,你被关在这方小天地里,哪里会知晓本王的冤屈。” 墨梓凝手抚麟王的脑袋瓜顺毛,“你不过是断了条腿,好好休养,最多三个月活蹦乱跳,瑞王远赴边关,却是固守家国危险重重,你受些冤屈,却能不让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瑞王两难,又有何不可。” 等了半天,非但没等到墨梓凝的安慰,反而听她一番话都是偏向瑞王,麟王委屈巴巴道。 “皇兄诬陷本王,墨采女也不向着本王,母后也只是安慰本王好生养伤,连真相都懒得打听,本王好伤心。” 麟王就像个受了委屈急于讨要抱抱的小孩子。 赵瑾年沉稳内敛,瑞王潇洒不羁,两个人都是铁石心肠的男人,偏偏这个和他二人外貌相似的麟王如同孩子,墨梓凝不免在想,若是赵瑾年也如麟王这般幼稚,自己当如何? 才想了个开头,墨梓凝便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如今我已知麟王委屈,麟王想我如何帮你出气?” 难得有个肯替他出气的人,麟王稍显宽慰道,“你出来院子,天天和本王眠花宿柳,让诬陷本王的人知晓欺负本王的下场。” “啧,你这什么馊主意,我已经签过字,再不出这院子,岂可反悔。” 麟王垂头丧气,“哎,看来是无人肯为本王出头了。” “不过,也不是不能替你出气……” “真的?”麟王两眼放亮,“你打算如何替本王出气?” 墨梓凝勾勾手指头和麟王密谋。 “真的可以?”麟王表情夸张,掩饰不住的笑意在唇角荡漾。 “听我的,准没错。” 翌日,麟王乘四轮车由护卫推入院中,墨梓凝早已等在树下石桌旁,一见麟王出现,立即笑着迎上前,一屁股坐在麟王怀里,双臂环绕麟王脖颈道。 “王爷,你可让我好等。” 麟王眼睛斜眄向横卧在腿上的墨梓凝,咬牙道,“墨梓凝,谁让你坐到本王身上来的。” “怎么,王爷昨日比这亲密的事都和我做了,如何今日却翻脸不认人了?” 墨梓凝说完,面无表情地吻在麟王脸上,一触即收。 麟王眼刀甩向墙上不得,不得无辜躺枪,不明觉厉。 “你与本王做过何亲密事?”麟王阎王一般问话。 “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 “来人!” 麟王一声怒喝,却听院墙上有人说话,“皇兄打算叫谁来?” 又一个麟王坐在墙头上,嬉笑着看向院中麟王。 “赵瑾年,你以为你熏了同麟王一样的香我就认不出你了?”墨梓凝抬手摘下‘麟王’脸上面具。 这次面具下的脸光滑白皙,哪里见一点伤疤。 被当场揭穿,赵瑾年正要起身逃离,墨梓凝却收紧圈住他脖颈的手臂,等着他出去院门。 明白墨梓凝意图,赵瑾年伸手去抓墨梓凝手臂,墨梓凝却将整个人贴在赵瑾年身上,俩个人无声地较劲。 “墨梓凝,放手,难道你忘了当日签字画押的状子,想要违约吗?” 知道赵瑾年舍不得对她下狠手,墨梓凝树袋熊一样赖着赵瑾年,一句话不说,就是抱住了不下来。 “皇上不是说过再不见我,不是一样违约……更何况我可没说要出去,皇上莫要随便冤枉人。” 墙头上的不得和麟王观战,不得歪头问麟王道,“王爷是如何进来未央宫的?” 掏出令牌朝着不得晃了晃重新揣入怀中,麟王道。 “瑞王知道自己剩下那两愿望恐怕用不到墨采女身上,所以拿一个愿望换了可随意出入未央宫包括后院的令牌,临离开时,以补偿本王为由,赠给了本王,本王知道,瑞王是想用这招来当着墨采女的面揭穿皇兄的虚伪,本王岂能浪费。” 见识过这哥三斗得你死我活,不得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赞道,“好主意!”续而又问道,“就是不知是何人送麟王上来的墙头。” 提到此人,麟王一脸骄傲,眼光瞬间变得温柔无比,看向院墙下一抹挺拔身影,“是本王爱妃送本王上来的。” 不得顺着麟王令人发冷的目光看过去,讶异道,“李玉堂?” “放心,现在他已是本王的人了,一心只为本王,不会伤到皇兄。” “王爷何来的自信?”不得眼眸森冷,麟王不以为意。 “不得护卫要有点自信,别说未央宫内高手如云,就凭不得护卫一人,李玉堂也动不了皇兄分毫。” 第二百九十六章 论违约,难拆鸳鸯 被墨梓凝赖上,赵瑾年冷静下来,扫了眼墙头上的麟王,又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墨梓凝,唤道。 “不得……” 赵瑾年一声低唤,不得倏忽跃下墙头,不多时拎了个人上来。 墨梓凝抬眼看向被不得挟上墙头之人,“李玉堂?!” “你们干什么?快放玉堂下来!” 坐在墙头上的麟王再不复悠闲,几度挣扎却因为腿上有伤站不起来,摇摇欲坠,反倒险些栽下去。 “麟王,小心!”李玉堂惊呼。 见此情景,墨梓凝松开抱住赵瑾年的手,跳到地上保持距离,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是在与虎谋皮。 “你要违约朕不拦你,但这个院子必定要有个人在这里住着……” 咕咚!不得丢李玉堂到院子里。 被封住穴道的李玉堂摔得极惨,啃了一嘴的泥,心疼得麟王不住捶胸。 “你要把李玉堂关在这里?”墨梓凝看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李玉堂,寒意从脚底陡然升起。 “不要,求皇兄放过玉堂吧,臣弟知错了,从前的事都是臣弟不对,还请皇兄莫要见怪,只要皇兄肯放了玉堂,本王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老实做个闲散王爷,唯皇兄之命是从。” 赵瑾年对麟王的哀求置若罔闻,坐在四轮车里,摆手命守卫推他出去。 守卫尽职尽责,推着四轮车往外走,赵瑾年向墨梓凝招手,“跟上……” 自己出去,凭着赵瑾年高傲的性子,定然不会再使手段困住她,就此她便可以自由自在到处撒欢快活,但她出去了,赵瑾年必定困住李玉堂做交换,或者说不定就是一辈子,如此,自己岂不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墙头上的麟王挣扎着就要跳进院子里,被不得无情抓住摁在墙头上,只能遥望院子里的李玉堂干嚎。 赵瑾年再摆手,不得搜走麟王身上自由出入未央宫的令牌,拎着人跃下墙头,听声音越走越远,应该是要直接把人丢出未央宫。 来在院门口,赵瑾年自四轮车里起身,面向墨梓凝道,“走,还是不走?” 看了看地上口不能言默默流泪的李玉堂,墨梓凝跨出去的脚迟疑着收回。 “皇上违约,冒充麟王来见我,如今却又以扣住麟王的人来与我交换自由……皇上怎么说怎么是,可我不能强拆了人家做这个恶人,皇上若有此打算,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不出去了。” 墨梓凝说完,转身回去树下,拿起酒壶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再倒,酒壶已空,若再想喝,等三天。 赵瑾年一语不发,守卫自动过去将李玉堂扛起来放进四轮车里,推着出了院门。 失去离开机会,墨梓凝道,“还请皇上遵守承诺,莫要再来扰人清静。” 站在朱门前,赵瑾年的眉眼隐在暗影里,半晌方哼了声道,“好,朕当然会遵守。” “皇上!” 甄南同静姝目睹所有经过,慌忙跑出来跪倒在地。 “求皇上恕罪,墨采女天天梦里常唤着皇上哭醒,就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还请皇上莫要动怒,饶了墨采女吧。” 不等赵瑾年说话,墨梓凝震怒,先一掌拍在石桌上,疼得呲牙咧嘴。 “大胆,本采女何时梦里叫过皇上?” 对于墨梓凝的拒不承认,甄南据理力争,“墨采女睡着了,怎么会知道自己没叫?奴才和静姝都听到过,对吧,静姝……” 旁边静姝立即配合,“是,皇上,奴婢听到过不止一次。” 赵瑾年脸上不虞之色缓缓褪去,“原来墨采女是言行不一,倒是朕误会了。” 甄南趁热打铁,调转方向,向墨梓凝叩首道。 “墨采女为何不肯承认思念皇上?墨采女不忍麟王和李公子棒打鸳鸯,就忍心与皇上有情人分两端?” 被两个亲信背叛,墨梓凝磨牙,“谁给你们的胆子?” 不理墨梓凝如何处置俩个出卖她的亲信,赵瑾年出门,守卫将院门再度锁死。 胆敢拆穿他,赵瑾年决定这就去找大胆的麟王算账。 被抬进未央宫前殿,麟王趴在桌子上继续哭他的玉堂,哭得正上气不接下气,忽然门口响起一声,“麟王……” 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就见李玉堂坐在四轮车里,正笑眯眯地看他。 “玉堂,皇兄放你出来了?那墨采女呢?” 已经被不得解开穴道,李玉堂自四轮车里站起,走向麟王,道,“玉堂害王爷担心,请王爷恕罪……墨采女为了成全你我,放弃离开了。” 听说是墨梓凝做出牺牲,麟王感激涕零,“本王这就去谢谢墨采女。” 李玉堂过来抱麟王坐进四轮车内,将绑着夹板的腿放到支架上,道,“谢就不必了,毕竟困在那个院子里,岂是一句谢就能抵偿得了的。” “此话有理……” 自门外阔步入内,赵瑾年脸色阴冷,“麟王胆敢临时起意拆穿本王,作何解释?” 麟王敢做敢当,“皇上只管处置,本王断不会有一句怨言。” “处置?哼!”赵瑾年拿眼扫过一旁垂手站立的李玉堂,“麟王听信谗言,被人送上墙头来拆朕的台,真以为你们那点诡计能瞒得了朕?” 心里有鬼,李玉堂与麟王悄悄对视,麟王道,“皇兄哪里话来,本王岂会听信他人之言,本王只是觉得,皇兄如此遮遮掩掩,不如下一剂猛药,墨采女心软,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从了。” “这话是李公子同麟王说的吧?” 听赵瑾年句句都针对李玉堂,麟王道,“皇上这是何意?” “何意?”赵瑾年冷眼看向李玉堂道,“麟王到底和李玉堂有何关系?且说来朕听听。” 怎么做皇上的还关心起王爷的床帏之事了?麟王动了真情,实言告之。 “本王已收玉堂为妃,还望皇兄成全。” 惊世之语,赵瑾年淡然处之,“麟王确定李玉堂已是你的人了?” 这话太露骨了,麟王怔愣,昨夜巫山云雨余韵犹存,但那种感觉犹如梦中。 眼见麟王露出迟疑表情,赵瑾年轻笑,“李玉堂,到底是何人派你来迷惑麟王再行扰乱皇室之事,从实招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道真相,无人可解 “墨采女,您这是何苦呢?皇上都肯纡尊降贵装成麟王来看您,您怎么连个台阶都不给皇上下?” 静姝为用心良苦的皇上鸣不平。 “我还没说你们俩个人呢,吃里爬外的,居然帮着外人欺负我。” 静姝立即递眼色给甄南,甄南便跪爬半步,磕头道,“奴才不敢,确实是墨采女在夜里常唤皇上,奴才和静姝都听过多少遍了,偏偏墨采女不信。” “你还说!”墨梓凝恼羞成怒,“还有,谁让你又改口唤我采女的?” “皇上既然来过,奴才不敢惹恼皇上……” 俩个势利小人,墨梓凝气呼呼地想着,道,“你不敢惹恼皇上就敢惹恼我?” 静姝此时回去捧来一壶梅子酒给墨梓凝斟满,柔声商量道。 “墨采女容禀,皇上那是天威不可犯,墨采女却是视奴婢与甄南为亲信,所以奴婢和甄南知道墨采女就算再生气也只是教训了事,绝不会让我们脑袋搬家,所以才敢冒着触怒墨采女的风险,让皇上了解墨采女对皇上的一片心意。” “什么心意,你们能不能别胡闹?” 静姝说的是实情,她再生气也不可能真要了甄南和静姝的命,如此问责二人也不过是胸中一口恶气无处发泄而已,只是当着赵瑾年的面说自己梦里叫皇上,简直太打脸了。 “其实,麟王这样闹一闹也好……”甄南把墨梓凝心里的恶气嫁接到麟王身上,向墨梓凝献策,“墨采女您想呀,您和皇上有约,谁也不肯让步,若是真被关在这院子里一辈子,奴才就问墨采女,能不能受得了?” 有何受不了的话在唇齿边滚了又滚,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墨梓凝道。 “受得了如何?受不了又如何?” 见墨梓凝终于肯松口,甄南趁胜追击。 “若受得了,奴才便就此在这院子里老实伺候墨采女终老,若是受不了,奴才倒是有一计,让墨采女早日脱身。” “你真有办法?不打脸的那种?” 甄南拍着胸脯保证,“墨采女,您放心,绝对不打脸。” “好,你说……”就凭喝酒不痛快这一条,墨梓凝也受够了,催着甄南快说。 “麟王这么一闹,最疼麟王的皇太后必定新仇旧恨全算在一起来找皇上理论,到时候,只要听到皇太后来未央宫,您就在院子里使劲叫使劲哭,皇太后准得问是怎么回事,等到皇太后来看您,您就使劲闹,气到皇太后背过气去才好……” 甄南说到这里,冲墨梓凝眨眨眼道,“墨采女可明白了?” 墨梓凝摇头,“把皇太后气晕过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一旁静姝急道,“把皇太后都气晕了,皇上就算再不让您出院,皇太后也得想办法把您逐出宫去,到时候,墨采女不就自由了?” “这是什么馊主意?”墨梓凝摇头,“皇太后早就想把我逐出宫去了,若她真有办法还能等到现在?” “墨采女,这您就想错了,之前只是皇太后看您不顺眼,力道不够,如今因为您让麟王又是挨揍,又是断腿,还惹得又哭又闹,弄了个男宠皇上也不管,数样加在一起,皇太后真动了怒,皇上也不可能因您一人担上不孝的名声,皇太后再施压,准能逐您出宫。” “哈哈……”墨梓凝哈哈大笑,“甄南你是想弄死我吗?” 甄南的眼珠瞬间瞪圆,连连磕头,“奴才惶恐,这话从何说起,奴才怎么可能想要墨采女死?” “你认为麟王闹起来,皇太后一生气,准逐我出宫?哼,哪会那么简单,我看是离弄死我不远了。” 静姝这功夫也慌了,“墨采女为何如此说?” 墨梓凝负手在地上来回踱步,道,“瑞王打麟王是因为皇上告诉瑞王,逃走的静水禅师被麟王捉住关在麟王府内,便借口找马闯进麟王府,事后才知被皇上算计,只能远赴边关暂避风头,虽然表面上是如此,但峪关毗邻虞国,而风闻静水禅师祖籍正是虞国西河,怎么可能会那么巧?” “这些和皇太后要弄死墨采女有何关系?”甄南一头雾水,静姝同样不明所以。 “怎么会没关系?皇上敢动二王,说明他已经开始处理身边最大的两个难题…… 焰帮和天机阁这次在劫难逃,而麟王却在此时收了焰帮的舵主李玉堂,本来皇上是想扣下李玉堂以便牵制惹事生非的麟王,也算是给麟王留条活路,可惜,被我一时糊涂给断送了。” 甄南与静姝茫然对视一眼,依旧没听懂。 墨梓凝仰天长叹,“若是皇上因为无所压制麟王而兄弟相残,作为母亲,皇太后自然不能拿皇上出气,所以皇上关在后院始终不肯放的我便是那殃及的池鱼,疯也好,不疯也罢,弄死泄愤也算不错,更何况,看皇上的情形,恐怕我爹已经有了投诚之意,如此,我更是该死了。” 看着墨梓凝黯然神伤,甄南思量半晌,还是没大听明白墨梓凝话里的意思,想了想道。 “墨采女说的这些甄南还是没大懂,但甄南知道,皇上嘴上说再不见墨采女,但心里却始终把墨采女放在第一位,皇上哪里会舍得放任皇太后伤到墨采女,依奴才看,墨采女还是多虑了。” 本来也没想二人听懂,墨梓凝道,“哼,是不是多虑,过几日便知晓了。” 三人正说着话,隐约听到前殿有太监高唱,“皇太后驾到!” 皇太后果然来了,静姝扶着墨梓凝就往屋里跑,“不管墨采女猜得对与不对,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墨梓凝拍了拍静姝微凉的手,安慰道,“该来的躲不了,还不如再去给我弄壶梅子酒来。” “那梅子酒要多少没有,奴婢这就给您端去。” 静姝说完快步走开,去到厨房端酒。 听墨梓凝说完那些话,甄南心不落底,过去院门趴在门缝往外看,打算只要皇太后来捉人,便立即把墨梓凝藏起来。 只是这么小的一个院子,把墨梓凝藏去哪里好,甄南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出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步步为营,杀机四伏 “完了完了!”甄南从门缝上直起身,疯了似的往回跑,跑到墨梓凝身边,拉起墨梓凝满屋转圈。 墨梓凝被甄南拽着转得头晕,硬是把人拉住问道,“你发的什么疯?” “皇太后来了!”甄南比划着指向院门方向,脸上表情狰狞。 “嗨,该来的早晚会来,有什么好紧张的。” 两人正说话间,院门大开,数名宫女簇拥着皇太后姬柳仪态万方地步入院中。 崔公公进来院门,先领着一众小太监在院子里看过,站在院子中央高唱,“皇太后驾到,墨采女出来接驾。” 喝了口静姝端来的梅子酒,墨梓凝缓步自房内出来福身道,“见过皇太后。” 打量了几眼墨梓凝,衣衫周正,谈吐规矩,看起来没有一点疯的意思,看来自己的儿子又对自己撒谎了,皇太后姬柳的心情更是不爽。 “你在这院子里也有些日子了,你父亲数次求见,皇上都以你疯病严重为由拒绝,哀家念他身为人父,思女心切,特意许了他带你出去,暂且随哀家住在慈宁宫里,待你好些再送你出宫与家人团聚。” 姬柳说得情真意切,极为通情达理,墨梓凝却暗笑果然是赵瑾年亲娘,骗人的伎俩都是一套一套的。 不管皇太后说的如何好听,墨梓凝都是默不作声,姬柳暗忖,这人莫不是没疯而是傻了? “墨采女,皇太后和您说话呢……”崔公公瞄见皇太后脸色阴沉下来,催着墨梓凝回话。 “民女这就随皇太后出去。” 墨梓凝说罢,转头吩咐甄南和静姝,“去收拾东西,我要随皇太后离开此地。” 听墨梓凝自称民女,姬柳变色道,“墨采女为何自称民女?” “回皇太后……”墨梓凝面向姬柳回道,“民女早已不是采女,自然自称民女。” “胡说!”崔公公喝道,“皇后掌理后宫,并未有废除墨采女封号诏书,如何你却敢自称民女,皇家天威岂可儿戏?” 崔公公最会揣摩姬柳心事,说的很得姬柳之意,微微颔首向墨梓凝道,“罢了,听说你疯得厉害,哀家也不怪你,这就随哀家走吧。” 抓紧时间收拾好随身物品,静姝和甄南跟在墨梓凝身后,崔公公却拦下甄南道。 “皇太后跟前有的是人手,只留静姝姑娘在墨采女身边伺候便可。” 被丢下的甄南可怜巴巴地望着墨梓凝。 “我又做不得主,你看着我也没用,不如你且在此等着,或者日后另投个好主子。” 墨梓凝黑漆漆的眼珠倒映着甄南离愁满满的脸。 “平分馒头的恩典奴才一辈子也忘不了,除了墨采女外,甄南再无主子,若是墨采女有一日驾鹤西游,甄南愿自尽追随。” “母后……” 正在甄南跪别墨梓凝的功夫,赵瑾年自门外缓步而来。 众人齐齐跪倒叩拜,姬柳回身道,“皇上不是随便哀家处置吗?怎地还是来了?” 赵瑾年笑道,“墨采女自然是随便母后处置,朕只是来此向墨采女核实一件事。” 找她核实什么事?墨梓凝狐疑地看向赵瑾年,这人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墨采女,朕问你,你曾和平安绸缎庄的小公子订过娃娃亲,两家可有信物?” “信物?”赵瑾年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墨梓凝暗忖,摇头道,“不曾……” “小公子身上可有何印记?”赵瑾年又问。 “民女不知……” 赵瑾年颔首道,“看来当初是墨侍郎一手包办,如今却又反悔将你送入宫中,如今,此人当着朕的面告御状,墨采女,你可有良策?” 姬柳觉出不对,抢先道,“皇上,这是何意?” “母后,适才麟王定要收那李玉堂为妃,朕单独审过,却原来那李玉堂是来找他当年定下的娃娃亲,墨府的三小姐,可惜,墨家早已反悔,将三小姐送入宫中……” 姬柳哂笑,“竟有此事……皇上打算如何处理?” 赵瑾年道,“此事关系皇家威严,断然不可传播出去,故而朕已赐死李玉堂,麟王因此昏厥,朕命人送麟王回府好生休养,还请母后放心。” “什么?”姬柳脸色骤变,眼神阴鸷地落在赵瑾年脸上,竟有狠厉之色暗涌。 “朕作为长兄,当然得为麟王多方考虑,那李玉堂身份复杂,心机深沉,接近麟王也是别有所图,如今鼓动麟王跑来未央宫作乱,不过是想趁机再度挑起皇室血雨腥风,居心叵测,其心当诛。” “可是你可有想过,如今麟王已断了夺位之心,只想留一人在身侧聊以慰籍,你却把人给杀了,你这不是逼着他……哎!” “母后当真如此想,便不会一再要求带走墨采女,朕也明白,母后是打算留墨采女在身边,做麟王最后的护身符,可惜,母后到底是消息闭塞,不知道墨采女早已康复……” 赵瑾年说到这里冷笑,上前揽住墨梓凝香肩道,“墨采女可否想过,你发疯自称民女的那一刻,便是丢掉性命之时?如今你于朕可有可无,若皇太后赏你个全尸,也算是帮朕处理了这枚废棋。” 墨梓凝抬眼,与赵瑾年视线相撞,眉眼温柔地灿然一笑。 “民女正等着这一刻呢,多谢皇上成全。” 姬柳誓要带走墨梓凝,也是为了留墨梓凝在身边保麟王一条命,如今赵瑾年破釜沉舟杀了李玉堂,又当面道明真相,甚至说出要假自己之手除掉墨梓凝的话,但若自己真如此做了,日后如何向墨浒交代? 当年是自己为了重振姬家雄风,也为了给多年备受冷落的母亲争得荣光,舍了墨浒入宫,多方厮杀,幸而得墨浒暗中助力,自己才最终登上后位,到底是自己负心在先,如今再杀他女儿…… 不行,墨浒背后势力不容小觑,不杀墨梓凝未必能把墨浒收买护佑麟王,但若杀死墨梓凝,势必让墨浒投诚皇上,如此,麟王断没有活路,思及至此,姬柳道。 “皇上此话从何说起,哀家何时说过要杀墨采女?” 第二百九十九章后院易主,死人变废人 目送墨梓凝被皇太后带出未央宫,赵瑾年表情晦暗不明,良久,一丝浅笑漾起在唇边。 “皇上,这宫门是继续锁着还是开着?” 尹珏在身后请示。 “锁……”赵瑾年一句话,未央宫继续大门紧闭,守卫森严,苍蝇没圣谕都不许进出。 尹珏跟在赵瑾年身侧边走边问道,“皇上,那人该如何处置?” 赵瑾年止步回头看了眼尹珏,“人醒了?” “还不曾,那药用得有点猛,恐怕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赵瑾年闻言,阔步走向偏殿。 李玉堂活脱脱就是个死人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小滩血,那是麟王怒急攻心吐出来的。 没有赵瑾年吩咐,谁也不敢去动倒在地上的李玉堂,赵瑾年上前矮身蹲下,用手探了下鼻息,又碰了碰失去温度的脸。 “这人是活着呢,还是已经死了?” 尹珏上前卖乖道,“皇上,保管这人是活的,就是药劲没过,和死人无异。” “这药够厉害的,把剩下的药都给朕。” 尹珏乖乖把一个小翡翠葫芦交到赵瑾年手上,“每次只需用半挖耳勺即可。” 赵瑾年颔首,“可有解药?” 尹珏道,“这药看着凶险,其实一点也不伤人,就像是睡了一觉,醒来就没事了,所以没有解药。” 看来只能等着人自己醒了,赵瑾年吩咐,“喂他把哑药喝了,送去后院,让甄南看好,若是人死了,唯他是问。” 哑药早已准备妥当,尹珏挥手,上来两名太监,一个扶起倒在地上的李玉堂,一个端着药碗捏开嘴巴就往里灌…… 墨梓凝离开后,后院门虽然没落锁,但一样有守卫把守,甄南也是无处可去,只能继续守着院子。 院门打开时,甄南听到动静,跑出去一看,竟是两名太监抬着个男人进来。 “甄公公……”随后进来的尹珏向甄南道,“皇上有旨。” 皇上有旨?甄南一头雾水,跪倒在地,却被尹珏扶起,将赵瑾年命他照看好李玉堂之事告知,甄南听得眉头紧锁。 “他一个大活人,又是个会武功的,我如何看得住他?再说,人若真是想寻死,怎么都拦不住,这差事不就是让杂家送死吗?” 随后有人推进来一辆四轮车,之前麟王腿受伤,甄南见过,更是奇了,“就我们俩人,这车给谁预备的?” “还能给谁,给这位呗。” 听说是给李玉堂预备的,甄南道,“他好好的,肯坐这劳什子?” “嗨,不能说话,不能走路,没人伺候,连净房都去不了,已经废了。” “这谁干的?难道是皇……”甄南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言语失礼,忙压低了声音问尹珏,“真的是皇上?” “皇上的旨意,谁敢多言。” 看着人事不醒的李玉堂,甄南虽然深表同情,脸上却不敢流露出来,手指西厢房道。 “那边有间空屋子,送去那里吧。” 抬着李玉堂的太监把人丢进去就走。 “甄公公,人就交给你了,虽然辛苦,但会记在功劳簿上,也算是好事一桩。” 能记在功劳簿上,对日后晋升大有好处,甄南忙不迭称谢,“多谢尹公公。” 墨梓凝随皇太后回去慈宁宫,被安排在东耳房,静姝亦步亦趋,进去门里打量着房内物件还算齐整,没有虐待的意思,才算放心些。 “墨采女,皇太后到底带您来了慈宁宫,就是不知太后能否守信,不会对墨采女痛下……” 此地毕竟不是未央宫后院,静姝话到嘴边顿住,一脸担忧地望向墨梓凝。 “不能,当着皇上说出来的话如何收回,太后言出必行,放心……” 静姝可没有墨梓凝那么信心十足,在慈宁宫内,太后弄死个小小采女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只要太后不认账,皇上作为儿子又能奈何? “但愿如此。” 静姝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暗下决心尽力守住墨梓凝。 墨梓凝忽而靠近静姝,轻声问道,“你把我这些日子的情况都告诉老爷了?” 静姝毫无防备,脸上表情尽收墨梓凝眼底。 将错就错,静姝承认下来,“为免老爷挂心,静姝只得据实禀报。” 墨梓凝冷哼,“果然各个都够忠心,可惜,这忠却并非忠于我。” “墨采女恕罪!”静姝急得就要跪倒,被墨梓凝一把扶住。 “各为其主,我并不怪你。” 墨梓凝转念一想,父亲知道自己被带来慈宁宫倒也不错,一旦麟王出了什么事,有父亲一层考虑,量来姬柳就算想动手杀自己也得有所顾忌。 “去收拾下,我累了,想歇息。” 除了时常给墨浒通风报信外,静姝对墨梓凝很尽职尽责,听墨梓凝说累了,便去整理床铺。 忽闻门外响起尹珏说话声,“墨采女可在?” 墨梓凝听到纹丝未动,静姝快步出来笑向尹珏道,“见过尹公公。” 正主不出面尹珏也知缘由,向静姝道。 “这是墨采女常用的被褥,杂家特意给墨采女送来。” 人换了地方,最怕有择床的毛病,床是不能给搬过来的,但被褥可以。 尹珏摆手,几名宫女捧着用红绸包住的被褥进来,向歪靠在椅子里的墨梓凝福身施礼,接着将床上的被褥撤下,换上墨梓凝常用被褥。 墨梓凝全程只是静静地看着,偶尔啜口清茶。 “多谢尹公公惦记,幸亏尹公公心细如发,要不然墨采女今夜怕是要失眠了。” 尹珏不敢居功,悄声同静姝道,“这可不是杂家想到的,是皇上吩咐杂家送来的。” 听说是皇上的意思,静姝来了精神,“既然是皇上吩咐,怎么没把甄公公一起送来?” 尹珏笑道,“这,杂家就不知道了。” 静姝连忙又问,“刚才我说了,墨采女还不许我问,既然尹公公来了,静姝就冒死问一句,皇上什么时候接墨采女回去?” 尹珏斜眄了眼静姝,摇头,“杂家不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今日情形都是墨采女自己折腾出来的,若想平安无事,还得她自己寻出路。” “是要墨采女去向皇上服软吗?”静姝愁眉苦脸地道,“奴婢早都磨破嘴皮子了,可墨采女她哪里肯听。” 第三百章 探虚实,采女伤踝 姬柳听说赵瑾年派尹珏来给墨梓凝送被褥,冷笑道,“随他去吧。” 崔公公和王嬷嬷都是心里记恨墨梓凝的人,反正皇上不得意,太后也有心不给墨梓凝留活路,如今却听说皇上居然让尹珏来给墨梓凝送被褥,早已想好的整治办法,眨眼间吓到飞去天际。 “不是说人疯了,皇上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锁在院子里随便她自生自灭吗?怎么,才随皇太后过来,便派尹公公来送被褥,难道咱们偌大的慈宁宫,连床被褥都没有吗?” 王嬷嬷拉着崔公公嘀咕,崔公公心里憋屈,自从被墨梓凝劈成焦炭,到现在背地里那帮小崽子还叫他崔黑炭,好不容易人落在手里,能报当日之仇,谁料又成妄想。 “怕什么,只要人在咱们慈宁宫,她就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崔公公咬牙说完,王嬷嬷可算有了指望,“那老身可就指望崔公公一雪前耻了,若是有用得到老身的地方,崔公公只管开口,老身义不容辞。” 俩个人站在一块太扎眼,尹珏离开时,扫了二人一眼,要笑不笑地转身走开。 “尹公公……”崔公公快步追上,喘着气道,“坐下喝杯茶歇歇再走吧。” 尹珏客套道,“多谢崔公公……不过杂家还有事要忙,不便久留,承情了。” “尹公公倒是贵人事忙,若是有需要杂家的地方,还望尹公公莫要客气。” 崔公公说着,塞了两个金锞子给尹珏。 无功不受禄,如此下血本,尹珏掂量了掂量手里的金锞子道,“不知崔公公这是何意?” “这是杂家孝敬尹公公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尹珏微微一笑收入囊中,“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 崔公公不通诗词,只顾着记这两句诗,却忘了再细问缘由。 “告辞……”尹珏趁着崔公公失神的功夫,阔步出去慈宁宫,扬长而去。 静姝早瞧见崔公公追上尹珏说话,尤其注意到两个人有暗中收受的动作,蹑手蹑脚地凑近,只隐约听到了两句诗,见尹珏走远,便耗子似的贴着墙根溜回耳房。 听静姝念出那两句诗,墨梓凝跟着咕哝道,“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 “墨采女,您说尹公公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埋怨您耽误了皇上早朝?可您就从来没怂恿过皇上耽误过一次早朝呀。” 摇摇头,墨梓凝道,“世上动心之时便是无端,无端彼此辜负,无端必有取舍,就算是人间帝王又能奈何……” 静姝听不懂墨梓凝在说什么,索性问墨梓凝道,“您只说皇上到底舍不舍得丢下您不管吧。” 性子还算沉稳的静姝突然如此说话,墨梓凝明白她是因为自己被皇太后带来慈宁宫给吓坏了,担心哪日神不知鬼不觉,自己便被太后暗中处死,便给她透了个实底。 “放心,就算皇上不派尹公公送来被褥,太后也不可能把我怎么样。” “真的?”静姝不放心,自己的命如今和墨梓凝拴在一起,静姝不怕死,就怕死得不值,死得受罪,死到临头却再见不到那个肯陪她说笑,心里有她的人。 墨梓凝点头,“放心吧。” 听了这话,静姝还算放心些,被褥都已换好,便接着整理墨梓凝的换洗衣物和随身用品。 耳房里比未央宫后院小了不止一点,人坐在屋里平白就觉得憋闷,院子里又不能随便走动,碰到太后准得听训,墨梓凝百无聊赖,后悔自己没弄些话本子来解闷。 既然没的看,那就不如自己写,反正自己之前写的话本子销量都不错,不如再写点,既解闷还能赚些花销。 幸好房里之前便摆有笔墨纸砚,墨梓凝执笔,开始构思写故事。 这次该写个什么故事好呢?就写侍郎与太后的爱情故事吧,不过实情一定要隐去,尤其侍郎是坚决不能写的,若是写了,必有那心思歪曲之人联想到是自己老爹,若是把侍郎改成太仆,反倒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写得水到渠成。 墨梓凝一边琢磨一边写了个开头,忽听门外有人道,“墨采女,太后找您呢。” 怎么自己才来太后就呆不住了?墨梓凝忙把写好的开头塞到一沓白宣下面,应声道,“来了。” 走到门口,墨梓凝加快脚步,迈门槛时脚步不稳,脚尖抬得不利索被绊倒,哎呦一声摔爬在地上,惨叫挣扎半天没爬起来。 “墨采女,这是怎么了?”静姝正忙活着收拾东西,听到墨梓凝叫痛,忙跑过来搀扶。 来传话的嬷嬷冷眼站在旁边瞧着,连手都不伸一下,静姝抬眼认清脸面,才道。 “嬷嬷好大的架子,看见主子摔倒了,居然连扶都不扶。” 那嬷嬷虽然冷眼看热闹,嘴上却道,“哎呦,姑娘这话老身可担待不起,墨采女身娇肉贵,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老身在皇上面前连粗使都排不上号,若腌臜到了墨采女,那才是老身的罪过呢。” 不帮忙还一套说词,明着抬暗着损,静姝气得就要理论,被墨梓凝抬手拦住。 “静姝,快帮我看看,脚脖子怎么使不上劲。” 忍着气,静姝撩起墨梓凝裤管一瞧,先哎呀了声,“都肿了,这可怎么好?” 那嬷嬷特意凑近看了又看,墨梓凝脚踝不但肿得厉害,而且淤血青紫凄惨无比。 “怎么迈个门槛也能扭成这样?”嬷嬷数落着道,“瘸着腿怎么去见太后,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回太后知晓。” 等到嬷嬷走后,静姝扶着墨梓凝去椅子里坐下,担忧地道,“也不知伤到骨头没有,这里又没有跌打药酒,但愿佛祖慈悲,赐咱们一个太医来吧。” 墨梓凝被静姝给逗笑了,“佛祖那么忙,哪里有空管什么太医,咱们还是自己的病自己医吧。” 果然那嬷嬷走了后再没回来,直到用过晚饭,还是音信全无。 “不会那个嬷嬷敢擅自作主,瞒着您扭伤了脚的事吧?”静姝悄声同墨梓凝嘀咕。 “不能,太后准知道,不过脚脖子又不是脖子,死不了人,扔我在这里养几天,然后再露面也不迟。” 第三百零一章 一夜间,去往何方 夜深人静,伤了脚踝的墨采女,继续做她的才女,把道听途说的各种香艳故事,加上自己一些耳闻之事参合在一起,构思成一部《偷渡春光之太后太仆太深情》,开篇恢宏大气,中间曲折幽怨,末了余韵悠长,欲说还休。 想好了就写,墨梓凝秉持着执笔在手,天下我有,写的是酣畅淋漓,就是写文太耗时,不过两章的功夫,便已更漏声催。 “墨采女,已经半夜了,明日再写吧。” 静姝点灯熬油地陪了半宿,陪得眼珠子通红哈欠连天。 “你若困了就先睡。” 墨梓凝舍不得停笔,越写越在兴头上。 “墨采女不睡,奴婢也不睡,哪里有主子没睡,奴婢倒先倒下不理的规矩。” 这下,墨梓凝不能再坚持了,自己再兴致盎然,也不能硬拉静姝跟着熬,再说自己白天可以补觉,这些底下人哪里能随便倒头就睡。 “好,这就睡吧。” 伺候着墨梓凝睡下,静姝困得倒在外间铺上闭眼便睡死过去。 在后院主仆都习惯了睡到日上三竿再醒,静姝本来睡下时还一再给自己提醒,莫要睡过了头,早上早点起来,结果一睁眼,已是日当正午。 胡乱穿好衣服,静姝趿拉着鞋就往卧房跑。 “墨采女,已经午时了,快起来!” 来到床铺前,静姝把床幔撩开,拉过金钩挂住,往床上一看,哪里有墨梓凝的影子。 “墨采女?”静姝慌了,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穿上鞋子跑出去,迎头与前来传话的王嬷嬷撞了个满怀。 “哎呦!这谁呀,毛手毛脚的?”王嬷嬷滚倒在地,捂住摔痛的屁股叫。 见是王嬷嬷,静姝自知得罪不起,一狠心,头在地上猛磕一下,再抬头额上一个大包,之上有血丝丝缕缕滴落。 “王嬷嬷……”静姝气息奄奄说完,人歪倒在地昏死过去。 这下,王嬷嬷浑身是理也说不清了。 墨梓凝随皇太后进去慈宁宫仅过了一个晚上,墨梓凝下落不明,贴身宫女撞破头昏迷不醒,皇太后姬柳震怒。 “阖宫上下有目共睹,墨采女进了慈宁宫的门,人却平白无故失踪,贴身服侍的宫女头还摔破了,你们让宫里这些人怎么想?真的是哀家容不得她?” 崔公公作为太后身边的老人,这功夫最知道什么话也不能说,说什么都是错。 同静姝撞在一起的王嬷嬷吓得跪倒在地,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就那么巧,和那个丫头撞在了一起,你老胳膊老腿的,你和哀家学学,你是怎么做到的?” 再不吭声,自己的老命就没了,王嬷嬷磕头如捣蒜,回道,“太后容禀,是那丫头自己撞的,脑袋狠磕在地上,跟地震似的,老身拦都拦不住。” “胡说八道!”崔公公硬着头皮在旁边使威风。 姬柳挥手,“你说那丫头自己撞的?” “正是,老身以性命担保,真的是她自己撞的。” 果然那丫头确实不知道墨梓凝是何时失踪的,一见人没了,正好来个倒霉鬼,撞到一起把自己撞晕,至少能保住自己一条命?姬柳越想越有可能,一拍桌案恨声道。 “这个墨梓凝,心还真是够狠的。” 被墨梓凝狠心抛弃的静姝在昏睡中被抬回了未央宫后院,赵瑾年一脸阴郁,听着尹珏禀报。 “谁也不知道人是怎么没的。” 尹珏结尾一句惹得赵瑾年重重吐出口气,一副见谁都想把脑袋切下来的凶相,吓得尹珏低下头,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太后怎么说?” 提到太后,尹珏斟酌着道,“太后没说什么,奴才去的时候,太后正训人呢,慈宁宫的人跪了一院子,太后还嘱咐奴才,让皇上别着急,人在慈宁宫丢的,她必定负责到底。” “负责?拿什么负责?”赵瑾年恨恨道,“麟王是太后的儿子,难道朕就不是?麟王野性难除,如今再被挑拨,朕还没等动手呢,太后就开始帮忙抓庇护了。” 太后和皇上杠起来,谁也不能插嘴,尹珏只能汗如雨下的听着,好半天才颤巍巍地道。 “皇上的意思,墨采女是被太后藏起来了?” 能成为赵瑾年的贴身太监,当然揣摩赵瑾年的心事一流,这事他虽然没猜到,但听了赵瑾年的一番话立刻明白其中意思。 抿了抿唇,赵瑾年用鼻子哼了声,尹珏知道,这就是自己猜得没错。 “只要墨采女还在慈宁宫,奴才就有办法打听到。” “打听……”赵瑾年道,“去哪里打听,恐怕这功夫人已经被送出宫去了。” “呦,这谁敢如此大胆,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才这就去查,看是谁把墨采女藏起来的,又是谁无声无息把墨采女送出宫去的,敢在宫里如此张狂,岂能放过。” 尹珏狐假虎威的一番话,使得赵瑾年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此事必须查清楚,一个都不能落,轻者逐出宫去,重者午门斩首。” 今日敢抓人偷送出宫,明日或者就敢来行刺皇上,敢在皇宫里行此诡秘之事,确实够砍脑袋的,尹珏附和道。 “皇上说得是,依奴才看,午门斩首都是抬举了,应该五马分尸才对。” 秦枢子被带进御书房时,尹珏就站在御案前,赵瑾年面沉似水,气氛沉闷,十分诡异。 赵瑾年挥手,尹珏欠身离开,快步出门,转身将门关严,御书房内,只留下秦枢子与赵瑾年。 君臣在御书房内密语,到底都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待到秦枢子退出来后,急招进宫的墨浒跟着入内。 二人在错身间彼此看了一眼,各自都揣着不明所以,连招呼都没打。 自从墨浒进去御书房,从未时到戌时还没放出来,尹珏在门外等得着急,主要是因为皇上未用晚膳,作为奴才,皇上不吃饭就是大事,尹珏急得不住搓手。 又等了有半炷香的时间,御书房的门终于打开,居然是赵瑾年亲自开门。 “去找人把墨侍郎送回府去。” 人竖着进去的,横着出来,墨浒被人抬出宫送回墨府。 翌日传出墨浒入宫见过皇上后病重消息,而且消息越传越凶,甚至有传墨浒命不久矣。 第三百零二章 瞒天过海,慈母败儿 从西耳房到东耳房,墨梓凝被搬回来时,静姝已经被接走,只剩她一人孤孤单单。 “静姝呢?”松绑后,墨梓凝活动着四肢,从椅子上站起在地上来回走动,扭头问旁边伺候的宫女。 “回墨采女,未央宫接回去了。” 难得小宫女还肯和她说话,墨梓凝试探着又道,“未央宫那边的人来接静姝,没说什么时候把人再送回来?” 这次小宫女不说话了,闭紧嘴巴,低着头不吭声。 看来,还是下了封口令,静姝去向也是有意准许告诉她的。 既然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又脱不了身,不如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去到桌案前,墨梓凝翻找之前文稿,翻了半天一张也没有。 “我的文稿呢?”墨梓凝脸色阴沉下来,被人抓起来也就算了,她辛辛苦苦才写了个开头的稿子,怎么就给收了? “什么文稿?”小宫女茫然,表情不带任何伪装。 “桌子上有我写的东西,你没看到?” 小宫女摇摇头,“没,之前静姝被人接走前始终都在外间铺上,这屋子一直没进来过人。” 这些宫女太监大部分都识几个字,不可能拿去当废纸丢掉……就怕被皇太后发现,那可就糟了。 见墨梓凝急得一脑门子汗,小宫女也慌了。 “墨采女,那东西很重要吗?要不然,我去回禀崔公公,问问其他人有没有人看到。” “慢!”墨梓凝忙拦住小宫女,“没什么要紧的,是我写着玩的,没了就没了吧。” 墨梓凝哪里敢让小宫女去找崔公公,人家等着抓她小辫子还等不来呢,若是知道自己有这手稿,岂非自己送上门让人家收拾。 小宫女被墨梓凝闹得一头雾水,又联想到此人曾经得过疯病,不免害怕起来,一步步蹭到门口,跳出去回身把门关上,守在门口再不敢进屋。 目睹自己把人吓成哆哆嗦嗦,墨梓凝无语。 …… 那时的太后青春芳华,与那尚是一介布衣的太仆一见钟情,你侬我侬忒煞情多,谁承想老天不作美,季家呼啦啦大厦将倾,太后试图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舍下多情公子,步入那琉璃红墙。 深宫之中勾心斗角,昔日恋人旧情难了,几经磨难,成就一番霸业,却甘心做了太仆,只为见伊人一面…… 赵瑾年读着墨梓凝写的乌七八糟,真想把人揪出来打一顿屁股,这篇故事若是流落出去,又不知道被市井之徒如何编排出一段腌臜风流,真是混蛋! 尹珏在旁觑着赵瑾年脸色,见他时而怒目,时而微笑,时而敛目沉思,也真是难为了墨采女的文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看这字迹横冲直撞,写时应该是轻松惬意,应该是不曾受过苛刻。” 端详手里文稿,赵瑾年品评,尹珏在旁边接着道,“倒是墨采女一贯的风格,想来太后也不至于为难墨采女。” 提到太后,赵瑾年倏然变脸,“是不为难墨采女,太后为难的是朕。” 知道皇上还憋着气,尹珏好言顺气。 “麟王爷哪里有皇上的雄韬伟略,又哪里比得上皇上的孝感动天……做娘的都是哪个孩子弱些便多帮衬着些,贵为太后也难免俗,就算帮着麟王,实际上太后心里也还是疼皇上的。” “哼,哪里是帮衬,根本就是绑人,否则,墨采女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听太后的安排,让不出声就不出声,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赵瑾年再不言语,尹珏明白,跪倒在地道,“奴才愿肝脑涂地,誓愿为皇上寻到墨采女下落。” “你如何找……”赵瑾年黯然。 别说皇宫了,就连整个北都,赵瑾年也派人掘地三尺的找了,可惜就是没有一点墨梓凝的线索,秦枢子被他秘密派去探查麟王府,同样一无所获,倒是听说麟王在府里每日里寻死觅活,就要他的李玉堂,想起这些,赵瑾年便心乱如麻。 “回皇上,奴才想着,一个大活人送出宫去,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奴才打算从今日起,挨个把宫里的太监都审一遍,奴才就不信审不出一点眉目来。” 尹珏表忠心,听得赵瑾年嗤笑,“等你审出点眉目来,朕的事情就全不用办了。” 本来也就是为哄赵瑾年开心,尹珏跟着嘿嘿傻笑,“奴才愚笨,也就能想出这么个笨法子来。” “行了,知道你忠心,出去吧。” 赵瑾年最近总是喜欢一人独处,没事旁边谁也不留,连尹珏也得出去门外候着。 等到尹珏退出房门,赵瑾年便如老僧入定般坐在椅子上,细细思索。 刚才尹珏说的没错,谁能有通天的本事,把一个大活人送出宫而不留一点痕迹,除非这个人根本还在宫里。 “不得……”听到赵瑾年唤自己,不得现身。 “去查查墨采女失踪当日,慈宁宫内是何人当值,把人全部抓来,朕要亲自审问。” 不得领旨就走,却被赵瑾年蓦地叫住。 “不必抓人,免得打草惊蛇,还是你自己悄悄去查,不过要万事小心,能查到墨采女下落最好,一旦被人发觉,还是自保要紧,不必强求。” 皇上居然让她尽量自保,而不是必须查到墨梓凝下落,不得表情漠然,心里却漾起一丝异样,说不清的滋味,从前没尝过,估计日后也很难再品到,倒是值得收藏。 见不得僵在原地,赵瑾年误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有所担忧,便道,“虽然出了事朕必定会出面保你,但毕竟是朕的母后,还是少惹是非为妙。” “是……”原来倒是她误会了,不得暗中自嘲,施展轻功直奔慈宁宫。 太后姬柳把人重新藏去东耳房,自认为策无遗漏,命人捎去给麟王一封手书,告知麟王墨梓凝就在她手里,让麟王逼迫赵瑾年召回瑞王,必须严惩凶手,若是皇上不同意,今日剁墨梓凝一根手指,明日切墨梓凝一个耳朵,就不信麟王的仇报不了。 这下,有皇太后给他撑腰,气焰熄灭了许久的麟王再度高涨,新仇旧恨袭上心头,发誓不管能不能惩治到伤他的麟王,但一定要让赵瑾年为李玉堂付出代价。 第三百零三章 悄无声息掩秘辛 墨梓凝独坐东耳房窗前,忽然一道黑影飘忽而至,待墨梓凝看清,竟是不得。 “皇上果然没猜错,墨采女根本没出慈宁宫的门。” 见到墨梓凝全须全尾,不得负手立于地中央,笑意盈盈。 发现不得眼底淤青,面容有几分憔悴,墨梓凝道,“不得护卫向来事务繁忙,怎么有空想起来这里找我?” 不提赵瑾年,甚至故意回避,不得深深为接连几夜担心墨梓凝安危担心到寝食难安的皇上不值。 “若非皇上吩咐,不得岂会来此。” “咳,不知不得护卫来此做甚?” 这人不是明知故问吗?不得气结,“带墨采女回去见皇上,免得皇上日夜为你担心。” “我不回去,难道还要把我关去后院?那还不如在这里呢,常陪着皇太后说说话聊聊天,听皇太后讲麟王小时候有多顽皮,长大后有多胡作非为,解闷得很。” 墨梓凝一口一个麟王,再想起来这几天麟王在家里嚎丧,天天派人送来折子要求给李玉堂追封,可劲折腾,再加上墨梓凝失踪,两下夹击,赵瑾年头疼发作得厉害,不得更是恨意陡升。 “墨采女这是何意?” “你说呢……”墨梓凝连看都不看不得一眼。 “墨采女执意要留在慈宁宫?” 没发现不得脸上的狠厉之色,墨梓凝兀自点头。 “当然,在这里住得舒服,也热闹,何必回去未央宫坐牢。” 一个手刀劈下,上一刻还在气人的墨梓凝,下一刻趴倒在桌子上双眸紧闭。 “让你气皇上,让你助纣为虐,劈死你!” 向来轻易不发火的不得,气不愤地对着晕过去的墨梓凝一顿数落,扛起人就走。 跨步出门,院子里数名黑衣人挡住去路。 禁卫森严的皇宫,江湖客居然如履平地?不得警惕环顾四周,发现慈宁宫内一片寂静,难道这些人是受皇太后指使? “把人放下,放你一条生路。” 其中一名黑衣人说话瓮声瓮气,一听就不是太监,是个纯爷们。 皇太后所在的慈宁宫里出现男人,无论如何都是皇家一大丑闻,不得明白,这次她恐怕是在劫难逃,必遭灭口。 数道黑影闪过,不得认得为首之人正是暗卫李卓时。 暗卫悄无声息动作迅捷,悉数将黑衣人制服…… 从现身到离开,李卓时不发一言,犹如二人从未见过面。 兹事体大,不得同样扛起墨梓凝就走,风中衣袂翻飞,慈宁宫片刻后再度恢复宁静。 翌日清晨,不只是太后姬柳起晚了,就连慈宁宫上下都是日上三竿才醒。 崔公公虽然年岁大,但经历的事情多,先稳住众人,分拨调动,伺候着太后洗漱更衣用膳。 姬柳只觉浑身绵软无力,吃了些东西才算好些,就是头还是昏沉沉的不舒服。 “太后,奴才给您揉揉。” 扫了眼崔公公,姬柳道,“怎么都是气息奄奄没睡醒似的,哀家也难受得很,去传太医,哀家要查清楚。” 结合慈宁宫众人状态,再加上自己身上的异样感觉,姬柳断定是被人给下药了,皇宫内发生这种事,岂是儿戏,不查个水落石出,日后谁也别想安稳。 崔公公道,“奴才也觉得蹊跷,但现在一旦吵嚷开,恐怕那暗中之人就此收手,再查不出任何线索。” “不查就能露出马脚来?”姬柳面色阴沉,看崔公公的眼神都不对了。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与其太后派人查,不如交给皇后……” 皇后有主理六宫之责,慈宁宫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不可能独善其身。 姬柳暗忖,慈宁宫出事皇后责无旁贷,此时若是自己动手查案,明摆着就是不信任皇后,查起事情来反而掣肘。 姬柳想着颔首道,“如此,去把皇后找来。” 墨梓凝睁开眼,脖颈后依旧钝痛,头晕得想吐,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屋子有点眼熟。 房间比慈宁宫的东耳房要大了不止一倍,窗户上不是未央宫后院的西纱窗而是绿烟萝,房内物件不多却都极为奢华贵重,也不是墨府凝香居,这是哪儿?墨梓凝揉着发昏的脑袋努力回忆。 “墨采女,您可算醒了……” 一名宫女进来见墨梓凝呆坐在床上,笑着招呼,转身又向门外叫人进来伺候。 “这是哪儿?”看着宫女也眼熟,墨梓凝还是没记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里是凤仪宫呀,墨采女,您不会连凤仪宫都认不出来了吧?” 凤仪宫?怪不得看着眼熟呢,墨梓凝哈哈哈,“才睡醒,有点迷糊。” “你叫什么?”墨梓凝问服侍她起床穿衣的宫女。 “回采女的话,奴婢叫菱花。” 菱花?墨梓凝道,“菱花,你有见过静姝吗?” “静姝?”菱花摇头,“不曾。” “那不得护卫呢?” 一提到不得护卫,菱花小脸一红,“昨日不得护卫送墨采女回来后就走了。” 不得把自己偷回来,不送回赵瑾年的未央宫,反而把自己丢来凤仪宫,到底是什么打算?墨梓凝想不通。 洗漱完毕,墨梓凝饿得厉害,菱花去吩咐人端来膳食,外面忽然传来吵嚷声。 菱花出去找人问话,不多时回来禀报。 “墨采女,咱们宫里进来好多女侍卫,说是要抓刺客,所有人不许擅自出门。” 墨梓凝饿得难受,眼下吃饱就是天大的事,听了菱花的话,把叼在嘴里的肘子肉囫囵嚼了咽下,抓紧时间问道。 “说没说何人遇刺,刺客有几个,什么时候的事,有没有人受伤?刺客是一个也没抓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墨梓凝一大串问话,问得菱花发懵。 “这些奴婢都没问。” 问了也白问,墨梓凝再没出声,继续饕餮。 地上站着的宫女太监听着外面的喧嚣,在一片稀里呼噜声中站了小半个时辰。 把桌上四菜一汤吃见了底,墨梓凝打着饱嗝道,“我出去瞧瞧。” 打开凤仪宫的门,外面一溜两排女侍卫站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威风凛凛。 哪里来的这许多女侍卫?墨梓凝既欣赏又好奇。 “墨采女!”头上缠着细布的静姝,在不得的陪伴下快步走向墨梓凝。 第三百零四章 叹女英雄,为何自贱 静姝当时情急之下撞晕了头,其实伤势并不重,头上缠着细布也是为了做戏给外人看,进去凤仪宫,不得告辞,众宫女全部被墨梓凝遣出门外,静姝解下头上细布给墨梓凝看。 “奴婢为求自保,无奈之举,还请墨采女见谅。” 被静姝缠了满头的细布吓了一跳,见伤势也不过是额头一小块淤青,上面破皮的地方早已结痂,墨梓凝紧绷的面色缓和下来。 “你被接出慈宁宫后去了哪里?”墨梓凝问。 提到去处,静姝表情变得诡异起来,连带眼神都跟着变了。 “奴婢又被送回后院去了。” 不过是被送去后院,怎么表情这般古怪?墨梓凝纳罕道,“后院怎么了?” “哎呀,墨采女您可不知道……”静姝附耳和墨梓凝把李玉堂被弄残,关在后院活活成了疯子的事告诉了墨梓凝。 “什么?”墨梓凝怒目圆睁。 “这下,咱们后院可真是关了个疯子,而且,奴婢被封口,这事不许对任何人说,但尹公公特意吩咐了,说可以让墨采女知道……” 尹珏肯定是授意于赵瑾年,特意让自己知道,根本就是杀鸡儆猴,这个赵瑾年! “麟王可知晓?” 静姝摇头,“除了奴婢和甄南外,旁人都不知晓,不过奴婢被抬回未央宫的时候,路上朦朦胧胧听见,说是麟王现在府里整日因为后院那位寻死觅活。” 真是作孽,在墨梓凝看来,感情不分男女,只要是真心都值得尊敬,她看得出来,麟王看向李玉堂的目光,永远是含着笑闪着星星,麟王这次是真的。 “你可有告诉老爷?还有甄南既然知道李玉堂关在后院,他在哪里?” 静姝被墨梓凝问得面露羞赧,回道,“甄南现在就在后院伺候李玉堂,宫里现在全被封锁了,消息传递不出去,奴婢没办法让老爷知道。” 负手在地上来回踱步,墨梓凝又问,“那外面的女侍卫都是哪里来的,这你知道吗?” 提到女侍卫,静姝面带羡慕之色。 “听说是皇后从前的部下,就算皇后入宫多年,依旧对皇后忠心耿耿。” 墨梓凝眼前一亮,“难道是娘子军?” 林英当年最闻名东元的一件事,就是整肃出一支训练有素的娘子军,因为从来没有过女人当兵的先例,剑走偏锋出敌致胜的大小战役数不胜数,可惜女英雄甘愿困在后宫之中蹉跎岁月,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应该是……”静姝点头,“听说她们都是自梳女和寡妇,发誓再不嫁人,甘愿毕生守卫东元疆土,为国捐躯,真是令人敬佩。” “可惜呀,她们的大帅却自甘堕落,把好好的娘子军荒废掉,偏偏要在这后宫之中浸淫无聊的勾心斗角,哎!” 墨梓凝一声长叹,忽听窗外稀里哗啦,接着有宫女颤声求饶。 “娘娘恕罪!” 娘娘?墨梓凝暗叫不好,娘娘不就是皇后吗?难道她和静姝在房里说话,皇后林英就在窗外?她听去了多少?还是一字不漏的全听了去? 几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墨梓凝跨出门槛,扭头就见门前不远处跪着个宫女,紫檀鎏金托盘摔在一边,面前是碎了一地的茶壶茶盏,四溅的茶水热气氤氲袅袅升腾。 窗根前站着皇后林英,眼睛发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皇后娘娘……”墨梓凝立在门口,揶揄道,“怎么有门不走,偏往窗根上撞呀?” 林英眼神直勾勾的,对墨梓凝的揶揄充耳不闻,一声不吭,踉跄着转身就走。 服侍林英的宫女跟着伸手去扶,却被林英一把推开。 眼见林英走出凤仪宫大门,墨梓凝脸色阴沉下来,暴风雨的前奏。 “今天谁当值?” 凤仪宫没主子的日子已久,人人都散漫惯了,再说平日里墨梓凝好脾气,大大咧咧什么都不计较,就算她现在看起来面沉似水,也没人真当一回事。 两名太监四名宫女出来回话。 “禀墨采女,是奴才……奴婢……今日当值。” “为何皇后进来凤仪宫无人通禀?” 两名太监道,“回墨采女,皇后娘娘来时,奴才正好在院门口,正要禀报,却被皇后娘娘的人给拦下了。” “拦下了?”墨梓凝拧眉,“就算拦下了,那其他人呢?就没一个腿脚勤快的?” 余下四名宫女,菱花最小,开口道。 “奴婢见静姝姐头上有伤,去找红伤药去了,半路上被嬷嬷揪住,非问我墨采女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奴婢没嬷嬷力气大,好半天才挣脱开。” “哪个嬷嬷?”凤仪宫里有是非之人,最是犯了墨梓凝大忌。 “是李嬷嬷,老糊涂了,闲了抓住个人就说起来没完。” 菱花说的墨梓凝不信,若真老糊涂了,宫里岂会留她。 “去把她叫来。” 两名太监的其中一位立即起身去找。 余下三名宫女又有一名宫女回话,“奴婢估摸着墨采女差不多该润口了,所以去烧水沏茶,端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在窗前了。” 墨梓凝认得,此人正是她从门里出来时,见到的那名跪在地上的宫女。 “你是何时离开去烧水的?” 宫女老实回道,“墨采女和静姝姐进去屋里后,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看来静姝提及的李玉堂之语,按时间算林英确实没听到,还好。 墨梓凝想着,一眼瞥见回话的宫女前襟湿了一大片,便问她道。 “你衣裳都湿了,烫到没有?” 突然被墨梓凝和煦问询,宫女受宠若惊,“多谢墨采女关心,奴婢穿的厚,没烫到。” “去换身衣服吧。” 得了墨梓凝的令,宫女如临大赦,一再谢恩起身去换衣裳。 剩下的两名宫女,一名自称在修剪花枝没注意到皇后驾临,另一个居然说是墨梓凝不许打扰,所以见皇后娘娘来了,也便没有通禀。 “把她二人逐出宫去。” 两名宫女梗着脖子道,“就算逐我们出宫,也得皇后娘娘发话,不过一个采女,岂可定我们去留?” 第三百零五章 教恶奴,三屠发威 墨梓凝最不怕有人和她叫板,尤其不过是两名宫女,颔首道。 “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你们俩个自己去找皇后,就说我这凤仪宫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还请皇后娘娘裁定你二人去留吧。” 本以为墨梓凝会顾忌皇后颜面,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不料却毫不在意,居然还要把事情闹大,把她二人丢去给皇后处理,两名宫女以为墨梓凝只是吓唬她二人,磕头领命起身就走。 静姝站在旁边见二人真要去找皇后,担心闹起来,偷听窗根的皇后会恼羞成怒,急得就要去拦。 “站住!”墨梓凝冷声喝住静姝,“我就是要她们去送死,要不然这一院子的猴都得窜树上去。” 这时,凤仪宫上下才记起墨梓凝皇宫三屠的诨名,人人噤声,那两个走到门口的宫女也寻思过味来,脚下顿住。 皇后偷听人说话本就不光彩,撞见了都得假装没看见,身为凤仪宫宫女,反而因为主子训斥几句,就和主子顶嘴闹到皇后那里去,该瞒的没瞒住,不该闹的闹得人尽皆知,自己没守好本分,还想去皇后那里讨便宜?不是自己找死吗? 两名宫女越想越怕,转身紧跑几步,跪倒在墨梓凝面前央告,“求墨采女饶命!” 墨梓凝坐进太监搬来的椅子里,端起换了衣服的宫女重新烧水沏的茶,翘着二郎腿,吸溜一口热茶,呼出口热气道,“你们自己找死,让我饶命?怎么饶?” “女婢再不敢了,日后不管谁来,奴婢都第一个回禀采女。” “呵呵……”墨梓凝嗤笑,“来个蚂蚁,你也先来回禀?我哪里有这闲空,再者,我在这里也不过是暂住,迟早是要走的,没闲工夫和你们逗闷,只想要个清静,留你们这样不省心的,岂非自找麻烦。” 另一个宫女连忙爬上前道,“奴婢听说,过一阵子皇太后要去乐山拜佛,一路风景秀美,若是墨采女不想在凤仪宫里住着,奴婢可以帮忙打听皇太后喜好,哄得皇太后开心,带上墨采女也是好的。” 提到阴晴不定的皇太后墨梓凝就头疼,“免了。” 二人一看怎么哄都哄不到正地方,急得哭了出来。 “奴婢们就算死了,墨采女也不过是碾死两只蚂蚁,若墨采女肯留下奴婢二人,奴婢一定从此唯墨采女马首是瞻,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墨采女大恩。” “我缺做牛做马的人吗?”墨梓凝牙疼似的哼唧。 为难做不得主的宫女本身也没什么意思,墨梓凝眼神清冷地瞥了眼二人,道。 “这样,若我真逐你二人出去凤仪宫,你二人在这宫里恐怕也就呆不下去了,不如我把你二人赏去麟王府,服侍李采薇如何?” 一个是直接逐出宫,一个是给个脸面,让她二人体面出宫,还能有个去处,再者麟王府的待遇并不比宫里差,知道凤仪宫已经没了立足之地,二人只能认命磕头谢恩。 见二人还算识趣,墨梓凝道,“现在严禁出宫,你二人暂时先在凤仪宫呆着,过几日再送去麟王府。” 这边安排了两名宫女,那边太监把多嘴的李嬷嬷抓了来,推倒在墨梓凝脚下。 “墨采女找老身来有何事?” 李嬷嬷老老实实跪着,表情无辜,一脸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样的老滑头,墨梓凝一点也不打怵,反倒很喜欢。 “你为何问菱花,我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早猜到墨梓凝会问这话,李嬷嬷诚惶诚恐地道。 “墨采女容禀,老身老家有一偏方,专治疯病,老身想着墨采女年纪轻轻就得了疯病实在可惜,所以才拉着菱花问问,若是真疯,老身也好献上药方,一是治好墨采女算是老身功德一件,二是老身也能得些赏赐。” “你这倒是实话……”墨梓凝听着李嬷嬷说话就舒坦,把假话说得跟真话一样,那些个年轻宫女就没这水平。 “那药方呢?给我也瞧瞧。” 墨梓凝才说要药方,那李嬷嬷便从袖子里拿出个药方来,道,“这药方可是宝贝,老身就带在身上呢。” 静姝上前把药方接过来,呈到墨梓凝面前,墨梓凝连看都不看一眼,吩咐道,“去按方抓药,让李嬷嬷按时按顿的喝,看看这药有多见效。” 李嬷嬷一听跪地不住求饶,“墨采女,老身没疯病,哪里需要喝药?” “没疯?”墨梓凝眼神锐利,“我看你是疯得不轻,敢拿我当傻子糊弄,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当我皇宫三屠是浪得虚名。” 正好那两名宫女暂时送不出去,墨梓凝下令道,“你二人负责每日里抓药煎药,看着李嬷嬷喝下,少喝一口拿你二人是问。” 这次二人再不敢违逆,立即跪倒领命。 处理好三人,墨梓凝起身回房,静姝跟在后面,其他人谁也不敢随便上前,都远远地站在廊下,等着听候吩咐。 “墨采女,您怎么说在这里只是暂住,若是这话传进皇上耳朵里,不是又要惹皇上不快吗?” 静姝和甄南一样只在背人的时候劝墨梓凝,墨梓凝看着她就想起被丢在后院的甄南,从甄南连想到未央宫里的赵瑾年,心里就不顺气,听静姝提到皇上更是心里不痛快。 “我偏就让他听到,不是算计我,就是诓我骗我,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让我不痛快,我就要让他也不痛快。” “哦,是吗?” 窗外响起说话声,墨梓凝瞪眼,怎么又有人听窗根,那些人还敢不禀报,简直反了。 几步窜到窗前,墨梓凝推窗向外看去,就见赵瑾年长身玉立,笑盈盈地站在窗前看着自己,秋水剪瞳,波光荡漾。 “谁让你来的?”墨梓凝气哼哼地道,“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违约,说好的君无戏言呢?” 赵瑾年对墨梓凝脾气好得很,依旧笑着道,“墨采女违约出来后院,朕不是也没降罪嘛,如今你我打个平手,这违约之事,也便揭过去不必再提。” 这是要同她议和?墨梓凝撇嘴,议和总得谈谈条件,哪里能如此便宜你。 第三百零六章 逃不开的取悦朕 刚刚被墨梓凝教训过,几名宫女太监不等墨梓凝发飙,先默不作声地跪在院子里,等着挨罚。 皇上来和皇后来不一样,哪一个敢冒欺君之罪,墨梓凝理解,朗声向院子里道,“都起来吧。” 听墨梓凝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众人乐得连忙谢恩,爬起来大气都不敢喘,忽听凤仪宫后院有凄厉叫声响起,“老身没疯,老身不喝!” 叫了几声便没了动静,吓得院子里的人又是一阵簌簌发抖。 赵瑾年也同样听到了,拢眉问墨梓凝道,“什么声音?” 墨梓凝一点好脸色也不给赵瑾年,翻着白眼道,“皇上不是会听吗?自己听去。” 自从墨梓凝疯了后,赵瑾年便下定决心再不伤她分毫,如今被墨梓凝抢白也不恼,上前一步同墨梓凝面对面站着,道,“朕想听你说。” “皇上想听书去找说书先生说去,我没空。” 真是蹬鼻子上脸,赵瑾年冷下脸眼神犀利,“墨梓凝……” “哼!”墨梓凝别开头,继续怄气,这个男人,把她害得如此惨,尤其听说她疯的时候丑态百出,丢死人了,现在想她对他好态度,做梦! 谁让自己当初做得过份,现在哄都哄不好呢?赵瑾年发狠,伸长臂抓住墨梓凝,将人从窗子里拉出来抱进怀中。 “胆敢给朕脸色看,朕看你是不想要你这颗脑袋了。” 嘴上说着,赵瑾年却俯身在墨梓凝的脸上狠狠嘬了口,力气大得直接在墨梓凝脸上种了个紫豆子。 “你干嘛?”墨梓凝瞪眼,奈何没人家力气大,挣又挣不开,打又打不动,只能张嘴咬。 一口咬在赵瑾年下颌上,赵瑾年不动,只幽幽道。 “朕明日上早朝,若是有臣子问起朕这伤是哪来的,朕就说是墨采女给咬的,至于在哪里又为何要咬朕,就让他们自己猜去。” 脸上有咬痕,还让人家自己猜,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往歪了想吗?墨梓凝含着赵瑾年的下颌住了口,赵瑾年趁机错位低头,吻上墨梓凝的唇。 墨梓凝敢给皇上脸色看,嘴巴一点不饶人,皇上非但没动怒,还亲了又亲的,啧,众宫女太监看着,浑身起鸡皮疙瘩,暗暗琢磨,都说皇上最不待见墨采女,怎么看着好像不是难么回事? 接连被赵瑾年占便宜,墨梓凝气极,踢腾着两条腿嚷着,“放我下来!” “不放……”赵瑾年故意逗趣墨梓凝,抱着在地上转起了圈。 等到赵瑾年停下转圈,把墨梓凝放到地上,墨梓凝晕头转向,自己在地上继续转,脚跟不稳地直接就往廊柱上撞,被赵瑾年伸手扶住,带回怀里。 转晕头的墨梓凝老实下来,随便赵瑾年吃豆腐,从额头亲到嘴角,热热的呼吸烧得墨梓凝脸颊通红。 “卑鄙!” “啵~” “无耻!” “啵~” “你还亲?” “啵~” 狡诈的赵瑾年成功让墨梓凝闭嘴,再不敢说话,免得又“啵~”。 “朕今天是来找你商量件事。” 抱着墨梓凝,赵瑾年坐到美人靠上,身子倚在靠背上,让窝在怀里的墨梓凝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墨梓凝头晕得厉害,有气无力地道,“皇上说一不二,哪里需要商量,只管吩咐就是。” 都晕成这样了,嘴巴还是不饶人,赵瑾年真想把这小嘴缝上,不说甜言蜜语坚决不开封。 “都退下……”赵瑾年发话,所有人全部退下,院子里走得干干净净。 听到不得打的呼哨,赵瑾年道,“朕是想和你商量,咱们生个小皇子或者小公主怎么样?” ???墨梓凝难以控制地脸红了,以前各种被赵瑾年疯狂索取的画面限制级地在脑海里闪现,却听赵瑾年继续道。 “现在只差最后收尾,那两个霍乱东元的帮派,还有作壁上观的七情局,朕都会将它们一举拿下,该杀的杀该留的留。 至于他们背后支持的两位王爷,毕竟是朕的兄弟,朕便既往不咎,唯一最该抓的那人,朕坚决不放过,待到尘埃落定,东元国必定国泰民安,咱们也是时候添个皇子公主什么的,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事情还没完全定下来,为何赵瑾年却把这些都讲给她听,就不怕万一吗?墨梓凝云山雾罩,但该坚持的必须坚持。 “我是要走的,皇上不必和我说这些。” 最受不得墨梓凝提走字,赵瑾年手臂收紧,像是一道枷锁将墨梓凝困住。 “朕不和你说同谁说去?后宫之人朕只当你是朕的娘子,生只能你给朕生。” 墨梓凝不理,心都死了谁跟你生。 “反正朕不许你走,你便哪里也去不了,敢走,朕有得是办法让你走了也得回来,就算你恨死朕,朕也会说到做到。” 威胁的话说得像情话,听得墨梓凝想咬人。 “皇上到底想怎样?” “想你给朕生孩子。” 这话怎么又转回来了,墨梓凝无语,坚决不答应。 “朕不逼你,今夜朕便留宿凤仪宫,等到怀上了,也由不得你不生。” 入宫三年多,居然还要被皇上霸王硬上弓?墨梓凝满脑袋黑线,“我不同意。” 闻言,赵瑾年眯起眼眸阴侧侧坏笑道,“哼,你不同意又能奈何。” 墨梓凝吃瘪,人家是皇上,自己确实无可奈何。 “皇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强人所难?” 赵瑾年挑眉,嘶了声,颔首道,“说得也对。” 所以,赵瑾年依旧赖在凤仪宫不走,晚膳也是在凤仪宫同墨梓凝一个桌子上吃。 用完膳,赵瑾年强行带着墨梓凝在凤仪宫前后院遛弯,赵瑾年在前面走,手拉着墨梓凝在后面磨蹭,活像拽着条不肯撒欢的小赖狗。 遛够了,又上去书楼,强迫墨梓凝研墨,赵瑾年又是作画又是题字,画了幅皇上遛采女图,看得墨梓凝狠呸了口。 不知不觉月上柳梢,尹珏捧着托盘入内,盖在托盘上的红绸掀开,里面是各妃嫔的牌子。 墨梓凝扫了眼,那牌子摆满了托盘,可是现在后宫凋零,哪里有这么多人?还是赵瑾年新纳了妃嫔她不知道? 正琢磨间,墨梓凝忽听赵瑾年道,“朕想要皇子公主,可是墨采女不肯给朕生,不如就多翻几个,全送来凤仪宫,让墨采女学学如何取悦朕。” 第三百零七章 姐妹宴,朕的眼里只有你 墨梓凝站在桌案左手边,尹珏捧着托盘站在桌案右手边,中间隔着赵瑾年。 看不到牌子上的字,只能看到紫檀木鎏金托盘上一排的翡翠玉牌,墨梓凝干瞪眼。 赵瑾年把宣笔横到腾龙云纹玉洗上,慢悠悠手指逐一划过翡翠玉牌,粉红指尖像划在墨梓凝心上,痒痒的,带着一溜恨意。 “都送过来,和墨采女开个姐妹宴。” 我呸!墨梓凝气到在心里怒骂,太不要脸了,还姐妹宴,当初怎么没看出来这家伙如此荒唐。 墨梓凝打定主意,赵瑾年真敢在凤仪宫开姐妹宴,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把前来‘赴宴’的人屠戮殆尽,让赵瑾年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似乎没发现墨梓凝脸色铁青,杀意蒸腾,翻过牌子后,赵瑾年转头问墨梓凝道,“墨采女,看朕画的皇上遛采女图可好?” 墨梓凝摆臭脸,“不好,不热闹……” “放心,一会儿就热闹了,到时候朕再画一幅,就叫,墨梓凝哄皇上开心图。” “做梦!”墨梓凝甩给赵瑾年一个眼刀,超凶。 “哈哈哈!”赵瑾年大笑,旁边尹珏捧着托盘,也忍不住笑了。 “皇上,奴才给墨采女瞧瞧如何?” 尹珏这个助纣为虐的家伙,还要把牌子给她看,虽然她很想看,但现在绝对不能看,看了不是等于自己同意赵瑾年在凤仪宫开姐妹宴了吗?就算她要走,迟早不再回来凤仪宫,可也不能她在的时候,就任凭赵瑾年如此脏污这地儿。 “不必!”墨梓凝憋着气,把头转向一边。 “墨采女,奴才觉得您还是瞧一瞧的好。” 尹珏绕过桌案,停步在墨梓凝三步距离,等着墨梓凝过目。 “不看,我虽然迟早要离开这里,但这里是我和皇上琴瑟和谐,红袖添香的净地,不可被这些腌臜东西玷污。” 墨梓凝说得义正言辞,听得赵瑾年长叹,“这些牌子怎么就成腌臜东西了?” “怎么不是,你都要找这些人来开姐妹宴了,还不腌臜?脏得很。” 越听墨梓凝说嫌弃,赵瑾年越要她看。 “既如此,把这些牌子都挂去墨采女寝殿床帐内,没朕的旨意不许摘下来。” 有了皇上的旨意,墨梓凝再任性也不能随便碰这些牌子,尹珏乐颠颠应了声,“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 “恶心人也没有这么恶心的!” 墨梓凝气得甩手要走,却被赵瑾年一把拉住。 “做什么去?” 戏弄的语气,诱人清香钻进鼻子里,墨梓凝心动神摇。 “离你远点,免得被你气死。” “大胆!”赵瑾年低低的吼,把墨梓凝禁锢在怀里,故意威胁,“居然不称朕是皇上,什么你呀你的,谁给你的胆子?” “就说你,你你你!”墨梓凝都快被那一溜牌子给气死了,哪里还管什么胆子,拼命都没问题。 “你这脑子是什么做的?”赵瑾年蹙眉,抱住墨梓凝的脑袋轻晃了晃,侧耳听了听道,“好像里面都是水。” 墨梓凝被赵瑾年磨得发不出火,又无处撒气,拿头撞在赵瑾年坚实的臂膀上,一下一下撞得赵瑾年笑个不停。 “吃醋了?” 赵瑾年问得墨梓凝顿住,眨巴着眼睛寻思,自己对赵瑾年早已死心,怎么可能吃醋,但如果不吃醋,自打自己见到那一托盘的牌子后又吵又闹的是何道理? “谁吃醋了,想得美。” 墨梓凝讪讪地也不撞头了,消停从赵瑾年怀里跳到地上,保持距离不许赵瑾年再靠近。 赵瑾年不理别扭的墨梓凝,继续伏案练字。 烛火摇曳,熏炉里香烟袅袅,窗外风送虫鸣,月光洒银般落在窗前,赵瑾年低垂着头,身姿挺拔,笔走龙蛇间墨香四溢。 保持距离的墨梓凝站在窗前看着赵瑾年,看一会儿又觉得这个人好看到可恨,转身去看窗外的月,暗戳戳发誓,宁愿做广寒仙子,也不给赵瑾年生娃。 不多时,尹珏去而复返,禀报道,“皇上,牌子都挂好了,水也烧好了,请皇上沐浴更衣。” 赵瑾年仿佛就为了等这一刻,停笔抬头笑得灿烂,“好!” 被赵瑾年牵起手冲下楼,墨梓凝脚步踉跄,死命挣扎,“我不去,我才不要去看你那闹眼睛的姐妹宴。” 突然,赵瑾年停下脚步,表情诡异地转头看向墨梓凝,“朕的旨意你敢违抗,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 “怕你呀!”墨梓凝皱着眉头硬抗,“就不去,你让人把我推去午门斩首吧。” 赵瑾年表情狰狞,语调阴郁恐怖,“不用朕命人砍你的头,你看看你的身后,就有一个无头鬼要揪下你的脑袋安到她身上去……” 墨梓凝听得后背嗖嗖冒凉风,一听说有鬼,头都不敢回,妈呀一声跳到赵瑾年怀里,得逞的赵瑾年抱着就往寝殿跑。 趁着墨梓凝没回过神来,沐浴更衣,人直接放到了床上。 被赵瑾年抱住温柔亲吻,墨梓凝终于回魂,哪里有什么鬼?不过,传说中的姐妹宴怎么也没见到? 倒在枕上,墨梓凝眼角余光扫见悬在帐顶上的一排排玉牌,心头火蹭蹭往上窜,抬脚就要把到处乱摸的赵瑾年踹到地上去。 早有防备,赵瑾年躲开墨梓凝踢踹,站起身,打横把人抱起,高度正好同那些玉牌平齐。 玉牌砸到墨梓凝脸上,也就此读到了上面刻的字。 “墨皇后?墨贵妃?墨美人?墨采女?……” 读着以墨字开头的各种后宫名头,墨梓凝傻了。 “怎么样,朕办的这个姐妹宴如何?” 之前还在嚷着参加姐妹宴毋宁死的墨梓凝支吾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朕再怎样利用你,也是在朕的控制范围内,绝对不会伤到你,只是黄小邪这次是朕太过自信,所以,希望你能给朕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将功补过?”墨梓凝没法相信赵瑾年,经验告诉她,只要赵瑾年一对她好,之后必定有一次罪要她受,不弄死她也得扒层皮,“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赵瑾年表情无辜中透着真诚,“朕就想你给朕生个孩子。” 第三百零八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墨梓凝真想不管不顾溺毙在赵瑾年的温柔乡里,她贪恋地享受了一整晚,在天亮时分,将抱她入怀打算相拥而眠的赵瑾年狠踹下床。 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摔下床的赵瑾年满脸茫然,一时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方,为甚会趴在地上? “墨梓凝!”醒悟过来的赵瑾年扑回床上教训,又亲又咬,害得墨梓凝狼哭鬼嚎。 隔着窗子,甄南和尹珏听得脸红心跳,暗赞皇上好体力。 晨起的静姝收拾妥当,准备过来等着伺候墨梓凝梳洗,才到近前听到那不可描述的声响,和枝头的雀一起扑棱棱吓到飞起。 把墨梓凝收拾得只剩一口气,赵瑾年威胁,“胆敢踹朕下床,朕应该让你三天下不来床。” 墨梓凝听了气息奄奄地问,“你说吧,到底打算作什么,是不是又憋什么坏主意呢?” 用描述市井小人的话来说他,还说他是在憋坏主意,赵瑾年表示很生气,就是没办法真的降罪这头小倔驴。 “为何如此说朕?” 墨梓凝抬眼望着挂在帐顶的那些玉牌,不无辛酸道。 “我不信你真对我这么好,之所以对我好,肯定是因为马上又要坑我,所以提前做下补偿。” “朕在你心里便如此不堪?”赵瑾年将人困在怀里说话,灼热的体温烘烤着墨梓凝。 “经验之谈……” 好你个经验之谈,赵瑾年一口咬在墨梓凝香肩上,咬了个牙印出来,咬得墨梓凝眼泪汪汪,却听赵瑾年道。 “朕是真的想和你要个孩子。” “好,既然你这么想要,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墨梓凝转身,同赵瑾年脸对脸盯着他的眼睛问。 “因为朕觉得母后挺寂寞的,所以想要个皇子让母后开心。” 呸!就知道这家伙是在撒谎,墨梓凝不信。 “你什么时候那么顺着太后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为何太后帮着麟王,不就是因为你国事重于一切,素来不听从太后左右吗?现在哪来的这份愚孝?” 赵瑾年干咳,“朕是想眼下东元大局已定,是该考虑储君的时候了。” “定什么?定了还把瑞王派去峪关,定了还将李玉堂关在后院,定了还算计着如何让麟王老实不再作妖?” 被揭穿的赵瑾年想了想长叹,“看来什么也瞒不过墨采女,朕是想你和朕生个孩子,这样,你爹才肯不分心,实心实意地帮朕稳固江山。” 这话听起来才像是赵瑾年该说的话,但墨梓凝被坑得多了,还是不大信,“除了这些就没别的原因了?” “有,但朕说了你不信,朕也没办法……” “你说吧,你说了我就信。” 墨梓凝说完,等着赵瑾年开口,结果人家倒在枕上直接睡着了。 等了半天没动静,墨梓凝轻拍了拍赵瑾年的脸,“喂,你怎么不说了……谁让你睡的?” 赵瑾年睡得深沉,随便墨梓凝又推又叫就是不醒,折腾了一晚上,墨梓凝腰酸背痛,不多时也跟着睡着了。 等到枕畔传来细微鼾声,赵瑾年眯起眼偷看,确定墨梓凝真的睡着了,才起身穿衣出门。 尹珏守在门边,一见赵瑾年出现,躬身跟上,走没多远,悄声问赵瑾年。 “皇上,那药还需要给墨采女吃吗?” 赵瑾年脚步不停,“不必,从此都不必再给墨采女用药。” “是!”尹珏扭身吩咐旁边候着的小太监跑去传旨。 一夜未眠,赵瑾年依旧精神抖擞,早朝结束后马不停蹄地赶去麟王府。 才进门,就听到麟王要死要活的哭喊声,不由眉头紧蹙。 想到与李玉堂阴阳两隔,赵瑾君痛心疾首,连日里吃不下睡不着,哭得肝肠寸断,一见罪魁祸首赵瑾年出现,哭着扑过来就要拼命,被赵瑾年一脚踹翻在地,滚了几滚,仰躺在地上嚎啕。 “赵瑾年,你就算怪我当初对你手段毒辣,你也不该迁怒李玉堂,你不如把我杀了,让我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赵瑾年弯腰单手将麟王从地上拎起来,恶狠狠拎去门外,摁进鱼池里让他清醒,踩着麟王的脖颈子,让他喝水喝到饱。 尹珏趁这功夫,命令随行侍卫,将所有麟王府婢女太监全部清走,留下赵瑾年兄弟俩解决问题。 “朕当初一再委屈求全,就是希望你我兄弟不至于手足相残,多番忍让你却变本加厉。 但你再是畜生,朕不能同你一样变成畜生,可惜,你不但阴狠毒辣,脑子还不好使,好坏不分忠奸不辨…… 之前吃了王贵妃挑拨离间的亏,你非但不醒悟,反而这次又上当。 静水禅师到底是朕污蔑你,还是你真的把她藏在了府里,你自己清楚。 那李玉堂根本就是怀着歹心接近你,你难道又想顺水推舟,利用他来假装被蛊惑,再次与朕为敌,你到底为什么,难道安生日子你就是过不了吗?” 赵瑾年一连串说了这么多,麟王从最初的挣扎哭号,到后来安静嗤笑,活脱脱一副全部被赵瑾年猜透的样子。 “既然皇兄都知道,那就把李玉堂还给本王,本王保证,以后再不信他人挑唆,只守着李玉堂好好过日子。” “他已经死了,你又何必与朕说这些……” 赵瑾年说完,麟王仰天大笑,“死了?哈哈,你以为本王真的信吗?” “你这是何意?”赵瑾年脸色微变,松开脚放鱼池里的麟王趴在鱼池边上吐水。 “何意……”赵瑾君边吐出嘴里带着鱼腥味的水边嗤嗤笑道。 “真以为你未央宫里闭门落锁,便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了,哼,真是笑话。” 拽起浑身湿漉漉的麟王,赵瑾年逼问,“你认为你得到的消息绝对可靠?” 或许是太过自信,或者是被赵瑾年凛然气势压制,素来张狂的麟王愣住,眨眨眼,黄金假面从脸上脱落下来,露出里面蜿蜒如蜈蚣的伤疤,不断有水滴顺着眼角眉梢低落,像是落败者的眼泪淋漓。 “不可能,本王向来消息准确。” 赵瑾年冷笑,“好,既然麟王如此肯定,那么就说说看,既然李玉堂还活着,为何他不开口呼救,为何身负武功却不想办法逃离回来找你?” 第三百零九章 凭什么不如你 麟王答不上来,这也是他在麟王府胡闹的原因,因为他心里憋屈无处发泄,便借着个由头撒泼打滚,被赵瑾年如此问话,问得更是窝火。 “人在你未央宫中,本王岂会知晓他情况。” 麟王为何知道李玉堂没死,为何那人只告诉了这些,却没告诉李玉堂已经说不了话,走不了路,是因为暗中那人没说,还是麟王知道后故作不知,赵瑾年由心里往外觉得累。 兄弟俩面容相仿,唯一区分是麟王脸上一道蜿蜒伤疤,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我兄弟非要闹个你死我活吗?” 被赵瑾年失望的眼神刺激到,任性胡为惯了的麟王整个人突然如定住了般,续而推开赵瑾年大叫。 “是,你我就是必须死一个,从出生起就该如此!” 一阵烈风吹过,披头散发的麟王犹如含怨厉鬼,乖戾恐怖,赵瑾年难以接受地踉跄倒退,双胞胎兄弟竟如此憎恶自己,“为何?” 麟王睚眦欲裂,眼角竟流下细细血丝,“凭什么?凭什么父皇只喜欢你,不喜欢我?” “父皇不只喜欢朕,只要是父皇的子嗣,父皇哪个不喜欢?” “胡说!”麟王厉声怒吼,“父皇只喜欢你,你我调换身份,你做我,我做你,父皇还是喜欢假扮本王的你,下遗诏居然也是立你扮作的赵瑾君继位,为什么?为什么就算本王扮作你赵瑾年,还是得不到父皇的疼爱,凭什么?” 蓄积在心底经年历久的心事一旦大白于天下,麟王舒爽得眯起眼重重吐出口闷气,早知道如此痛骂便能心情畅快,哭闹这许久有何意义,不如早骂早舒服。 第一次听到麟王这番话,埋在内心深处的疑惑得到解释,赵瑾年也觉痛快。 “父皇当然要选朕,因为你事事不如朕,于私,你不知体量父母,不敬尊长;于公,你不知公私分明,恣意妄为;于国,你何时会以国事为重,不任性胡闹?” 不但不劝导宽慰他,反而大言不惭地自夸自擂,麟王被赵瑾年气了个倒仰。 “呸!你那都是虚伪,也就拿来骗父皇罢了,你当本王看不透你的庐山真面目?” “哦?”赵瑾年哂笑,“既然麟王能看清朕的本来面目,你且说说,朕如何对你,是伤过你还是害过你?是病重不给你医治,还是丢在一旁任你自生自灭过?” 拿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来质问自己,麟王强词夺理,“你现在不就是拿这些说是非,逼着本王自裁吗?” 赵瑾年气极反笑,“朕若真想杀了你,用得着如此费尽心机?你从前犯的那些混事,哪一样不够让你掉脑袋。” 虽然赵瑾年说的是事实,不过麟王根本不打算承认,耍赖是他的看家本领,反正他次次用,次次一招必中。 “你就是,本王被你逼死了,免得你担上手足相残的恶名,再装装样子,必有那孝顺臣子夸你是一代明君,是当世的兹甫。” 赵瑾年才要动手给混账一个教训,麟王不退反进,贴上来叫道。 “你打吧,现在就把本王打死吧,也好让外人都知道,皇兄是如何虚伪,实则心黑的很。” 皇上和王爷干仗,谁也不敢参言,连劝都不敢上前,尹珏站在远处廊檐下,低着头心知肚明,皇上对这个亲弟弟终究是心慈手软,到最后还是避免不了被吃得死死的。 果然,麟王气焰愈发嚣张,赵瑾年反倒收起戾气,随便麟王如何吵闹也不再发作。 麟王闹了一阵子,见赵瑾年始终不言不语,如泥雕木塑一动不动,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也闹不起来了。 “闹够了?”许久,赵瑾年冷冷地自上向下睥睨着地上的麟王问。 “没够,只要本王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赵瑾年嗤笑,“看来咱们兄弟二人从出生那天开始,注定了就是天生的仇人,这样也好,朕今日让你闹个够,不过,朕告诉你,只此一次,之后,朕不会再手下留情,你若舍得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朕便成全你。” 说罢,赵瑾年负手向门外走去。 自恃有太后撑腰的麟王,向来都是借此压制赵瑾年一头,也常以此为傲,明白赵瑾年顾忌母后不敢真拿他怎样,但听现在赵瑾年的口气像是下了狠心,顿时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心虚地叫了声,“皇兄!” 赵瑾年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仿佛身后空无一人,那个叫做兄弟的人并不存在。 尹珏快步跟上,路过麟王身边时,低低地声音道,“奴才奉劝麟王一句,适可而止。” 论理尹珏这话绝对僭越,以麟王骄纵的脾气非剥了尹珏的皮不可,尹珏仗义执言,完全是凭着这些年看下来,赵瑾年对兄弟的真心才冒死进言。 说完后,尹珏背后出了一层的汗,把衣衫都湿透了,而麟王杵在地上却一言不发,只目送尹珏随着赵瑾年走远。 回宫的路上,马车里,尹珏沏了盏茶跪着递到赵瑾年面前认错,“皇上恕罪,今日奴才多嘴了,请皇上责罚。” 根本没听到尹珏对麟王说了什么,正头疼的赵瑾年手指捏着眉心,撩起眼皮看了眼尹珏道,“难道去了趟麟王府,你也学会麟王那一套了?” 尹珏俯首,“奴才刚才离开时,劝了麟王一句,以下犯上,奴才知罪。” 头疼得厉害,赵瑾年哪里有心情去因为一句话责罚自己身边的人,接过茶喝了口道,“和麟王说了什么,至于吓成这样。” 觑着赵瑾年脸色,尹珏缓缓道,“奴才告诉麟王适可而止……” 赵瑾年含着口热茶微微一笑,“好个适可而止,尹珏,你倒是比麟王明白事理……不过,胆敢教训王爷,必定得罚。” “请皇上赐罪!” 尹珏老实等着,规规矩矩跪在赵瑾年面前,像个受尽委屈的受气包。 一个个都是吃准了他对身边人下不去狠手的性子,赵瑾年恨声道。 “朕罚你从今日起,变着法哄墨采女开心,若是她有一日不开心不笑,你便自动自觉领二十大板。” 第三百一十章 晨昏不辨,真伪难分 墨梓凝睁眼时,天光从窗外透进来,靛青色,像是晨光又像是暮色,闹得人有点分不清时辰。 “墨采女,该起来了,再不起来,就要扣头睡到明天早上了。” 静姝推门进来,见墨梓凝躺在床上发愣,笑着叫她起床。 “什么时候了?” 墨梓凝懒洋洋从床上坐起,紫红印子到处可见,身上仅穿着个水粉绣玉兰花肚兜,臊得静姝不敢抬头。 “已经酉时三刻了。” 什么?这么晚了?墨梓凝扶额,这个赵瑾年,真是一点好事也不干。 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墨梓凝胡乱吃了些东西垫肚子,便向门外走去。 “墨采女,现在外面还守着不让随便出入呢。” 静姝在身后提醒,睡糊涂的墨梓凝这才记起来,昨日外面站满女侍卫的事。 “说没说什么时候解禁?” 墨梓凝止步回首问静姝。 “没,说是在查刺客……” 这下好,从未央宫里来了凤仪宫,还是一样被困在里面出不去,墨梓凝倍感郁闷。 “皇上什么时候走的?”明明记得自己睡过去前,赵瑾年也刚刚睡熟,怎么一睁眼,只自己一人?墨梓凝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反正心里不痛快。 “皇上去上早朝,早就走了。” 静姝在未央宫后院住得久了,有时候起得早,准能听到赵瑾年起驾上早朝的动静,时间长了,知道东元国皇上是全天下最勤勉的皇上,所以回答这句话时满是自豪感。 那倒是,墨梓凝更知道赵瑾年的以国事为重,点点头,在院子里的甬路上溜达消食。 吧嗒吧嗒嘴,墨梓凝觉得今日好像少了什么,静姝听到,以为墨梓凝是嘴馋了想吃什么,却听墨梓凝道。 “以前我同皇上……总会上一碗甜汤,说是滋补用的,怎么今日没有?” 静姝脚步凝滞,傻愣愣地盯着墨梓凝背影,勉力吞下口水道。 “听说皇上吩咐让把甜汤换成参汤,奴婢这就去端来。” “站住……”墨梓凝转身叫住急匆匆跑开的静姝,“你急什么,我又没说马上要喝,再说,好好的,为什么皇上要把甜汤换成参汤?” 这个问题倒不难回答,静姝道,“听说参汤比较补身子,利于墨采女怀上小皇子。” 赵瑾年居然不只是说说,是实打实真的想她给他生孩子,而且誓要闹得人尽皆知,墨梓凝愁眉不展,后宫那几位经年备受冷落,如今又传出想她生小皇子的消息,这不是在给她拉仇恨吗? “都知道了?” 墨梓凝问得笼统,但静姝在宫中日久,已经明白墨梓凝的顾虑,点头道。 “外面封着不让出入,暂时只有凤仪宫里的人知道。” 墨梓凝从不拉拢亲信,凤仪宫的人也自然不会为她保密,有消息可以售卖必定要卖出去,如今凤仪宫里的人知晓了,也就代表着外面的人都会知晓。 “去吩咐下去,参汤不必送。” 不明白墨梓凝为何不肯喝参汤,静姝道,“墨采女,皇上吩咐的,难道您想抗旨不成?” “就因为皇上让我喝,我才不能喝,喝了,那几位还不得使尽手段把我弄死。” 如今她不在未央宫中,失去赵瑾年庇护,不过是一个不够品阶的小小采女,谁想下毒手弄死她,她都是防不胜防,哪里敢喝什么参汤,除非她不想要小命了。 “皇上只宠幸墨采女一人,谁敢。” 静姝比墨梓凝可硬气多了,叉着腰,仿佛要是谁敢动墨梓凝一根手指头,她便要冲上去拼命似的。 “没有什么不敢的,后宫之中其实与朝中一样,都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不用暗中使手段,明里也有得是办法,防不胜防,还是不惹为妙,反正过几日我便要离开此地,何苦惹这些是非。” “什么?”静姝夸张道,“难道墨采女还是想走?皇上如此对待墨采女,把那玉牌挂了满帐,说明皇上心里是有墨采女的,难道您就真的舍得?” 如果到了这功夫再看不出来,墨梓凝就真成傻子了,拧眉道。 “你到底是我老爹的人,还是皇上的人,怎么这么不遗余力帮着皇上说话?” 从来没人这样直白质问卧底,双面间谍静姝被问得干张嘴不出声。 “算了,当我没问……”墨梓凝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让那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斗去吧,我是没精力再去理会这些了。” 静姝吓得小尾巴似的跟在墨梓凝身后,蔫蔫的不敢出声。 凤仪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溜达够了,墨梓凝觉得没意思。 仰头看向天边,一轮新月初升,缓步上去书楼,墨梓凝命静姝掌灯,又斟好茶,便命她出去,独自一人在书楼里翻书看。 那些经史子集帝王之术,墨梓凝根本没心思看,晃悠到一排野史鬼话的书架前,逐一看过书封,忽然就见自己从前著作《君上大人无法言说的秘密》成套地摆在书架上,而且书封还特意重新做过。 抽出来,墨梓凝翻看从前的胡编乱造,居然看得津津有味,就连赵瑾年登楼来到身边,陪着她一起灯下品读都不知道。 “这句说得不好,应该说,她暗戳戳想,自己当日那般模样皇上居然还记得,不知他是否如自己般肖想过她?” 墨梓凝陡然一惊,抬眼差点与弯腰看向她的赵瑾年脸贴脸,面上不由一红,为了掩饰故意翻了个白眼。 “呸,哪个女子会如此不要脸,肖想?开什么玩笑,我看是皇上以己度人罢了。” 赵瑾年坏笑,偷袭嘬了口墨梓凝樱唇,“是肖想过还是朕以己度人,墨采女应该比朕更明了。” 说着,赵瑾年变魔术似的变出一盏参茶来,送到墨梓凝嘴边,“听说你不肯喝参茶,是等着朕来喂是不是?” 热气氤氲中,参茶特有的药气冉冉钻入鼻端,墨梓凝厌恶地别开头,“我不喝,你喂也不喝。” “为何不肯喝?”赵瑾年蹙眉。 “你还好意思问?后宫统共那么几位你还嫌多?非要他们合起伙来把我弄死你才舒坦?” 赵瑾年恍然大悟般,“原来三屠居然也有怕的时候。” 忽然,一股怨气蒸腾而起,墨梓凝拍案而起。 “不是怕,而是累了,再无心同那些人斗,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寻一方安静天地逍遥快活,同这些人在牢笼里虚耗光阴,实在浪费。” 第三百一十一章 谎难圆,醋难吃 皇后林英驾临凤仪宫时,赵瑾年正在收拾时刻准备叛逃的墨梓凝,嬉笑打闹声从寝殿门内传出来,钻进林英耳中,刺得人心一抽一抽的疼。 这次,凤仪宫的宫女太监一个比一个机灵,躲在暗处观察着,等到林英上去寝殿台阶时,才齐齐从廊柱后花丛间钻出来,跪下来高呼,“恭迎皇后娘娘!” 林英听那欢声笑语听得失魂落魄,根本没注意到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忽然被身后炸雷似的声音吓到,浑身骤然一抖,缓缓回头,就见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 什么时候驰骋沙场的女英雄,却连宫里这些三脚猫功夫都能给糊弄住了?林英自嘲地笑了笑,身后响起开门声。 赵瑾年阔步出来寝殿门,反手把门合拢,淡淡道,“皇后来此有何事?” 听到门板合拢,林英明白,这是赵瑾年在保护里面那位衣衫不整的人,也更间接证明了,二人之前在屋里的作为。 贵为皇后每日里凄风苦雨,孤寂煎熬,却比不过曾经的废后,如今一个小小采女,林英暗恨。 林英蓦地跪倒在地道,“皇上恕罪,臣妾此次前来,是有事禀报皇上……” 慈宁宫阖宫上下被下迷药一事,赵瑾年早已知晓,如此秘辛当然不能当众言说,林英话说一半,等着赵瑾年吩咐。 门里的人他舍不得放下,但慈宁宫的事情却刻不容缓,拾阶而下,赵瑾年扶起林英道,“你先回去立政殿,朕稍后过去。” 林英听说赵瑾年肯去立政殿,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欠身道,“是。” 回去寝殿里,之前被赵瑾年嬉闹抓痒笑到钗斜发乱,墨梓凝正在对镜理妆,见赵瑾年去而复返,随口道。 “皇上怎么又回来了?” 这话问得赵瑾年脸色不虞,“怎么,不想朕回来?” 墨梓凝毫不客气,气人地嗯了声。 果然,赵瑾年被气到,扑过去抱住墨梓凝就咬,上下两排整齐牙印,印在墨梓凝脸上,然后狠吸一口。 “你干嘛?”推开赵瑾年,墨梓凝朝镜子里一瞧,被咬的地方准得留印,这两天算是不能出门了,气得回手就打,被赵瑾年一把掣住,整个人都被拉入怀中。 “再不许说走,要不然朕就一天一个牙印,让你满脸开花,看你怎么出门。” 倍受威胁,墨梓凝窝在赵瑾年怀里,恍如从未受过这个男人的伤害,天真得一如当初那个仰视他的小女孩,只是回神间清醒过来,那种天真的心境再也回不去了。 “真想走,就算毁了容也照样能出门,若皇上真的心里有我,当初少伤我几分,又岂会有今时今日?”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哄不好了,赵瑾年无奈道。 “不管你说什么,朕都不会答应放你走,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朕的地盘,你想去哪儿,不都是在朕的掌握之中。” 大言不惭地吹完牛,赵瑾年拍了拍不识趣的小家伙,道。 “朕有事要去趟立政殿,你且在这里等着,等朕回来,咱们一起吃宵夜。” 亲了亲怀里誓死抵抗的墨梓凝,赵瑾年出去门外,尹珏快步跟上,笑呵呵道。 “启奏皇上,李卓时已命手下分布在凤仪宫各个角落,必定保墨采女万无一失。” 赵瑾年胸有成竹,阔步出去凤仪宫,前往立政殿。 进到立政殿内,卸去钗环,仅着素衣,林英跪倒在地,向赵瑾年叩首。 “请皇上恕罪,臣妾无能,查不出慈宁宫到底系何人下药。” 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林英,赵瑾年叹道,“是查不出,还是查出来不想说?” 林英打定了注意,开口道,“是查不出。” “查不出?”赵瑾年冷笑,“难为皇后查案辛苦,既如此,朕另派他人去查便是……不过,皇后为何要如此打扮?” 抬头仰视赵瑾年,丰神俊朗贵气逼人,林英跪爬半步,抱住赵瑾年大腿哀求。 “臣妾无能,又无所出,求皇上贬臣妾为废后。” 赵瑾年暗忖,也难怪墨梓凝不肯喝参汤,看来今日改甜汤为参汤的事,林英已然知晓。 “皇后谦虚了,如此消息灵通,岂会无能……” 说着,赵瑾年扶林英站起,俩人面对面站着,银白月光洒了一身。 “臣妾惭愧……”被赵瑾年话里的刺伤到,林英低垂下头,黯然神伤。 松开手,赵瑾年道,“之前在凤仪宫,皇后自称有事启奏,为何眼下却改口?” 林英从前是豪爽性格,如今在深宫中熏染出勾心斗角来,但底子改不了,撒过的谎圆不满,被赵瑾年问得嚅嗫。 “臣妾当时想说的就是这些,不过在墨采女的院子里提废后毕竟不大好,所以臣妾才那样说的。” 这样的谎言赵瑾年都懒得拆穿,颔首道,“既然皇后如此说,朕便当作真话听好了。” 丢下自以为聪明的林英,赵瑾年慢悠悠向外走去,身后林英目送他一步步离开,忽然凄凉一声喊,“皇上!” 赵瑾年头也不回,“天不早了,皇后还是歇着吧。” 从立政殿出来,赵瑾年没有急着回去凤仪宫,转道去了郁庆宫。 彩妃蝶妃正并肩坐在石凳上赏月,忽听太监高唱皇上驾到,忙整理衣衫起身迎接圣驾。 赵瑾年入内,就见彩妃蝶妃胸口红字醒目,随着心跳清晰可见,忽然由此连想到墨梓凝身上,若是墨梓凝也刺了字让他在床帏间欣赏倒也是件妙事,但转念又一想,在胸口刺字太危险,哪里能让墨梓凝冒险,那样岂非是在往自己心口窝扎刀。 不知道赵瑾年看着她二人脑子想着墨梓凝,彩妃蝶妃含羞带怯福身,“见过皇上……” 蝶妃胆大,才福身施礼,便起身挽住赵瑾年亲亲热热地道,“皇上既然来了,今日便留下吧。” 如此热枕,赵瑾年还真有点招架不住,摘了几次也没把蝶妃从身上摘下来,拧眉道,“朕来此是问你二人一件事情。” “皇上有什么事只管问就是了。” 彩妃见蝶妃挂在赵瑾年身上没被丢出去,也跟着上来,挽住赵瑾年另一只手臂。 “放肆!”赵瑾年冷脸。 “皇上丢我们姐妹在此凄冷度日,今日好不容易见到皇上,哪里就放肆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妖女作妖,夜色迷走 困在凤仪宫实在无聊,墨梓凝琢磨了片刻,根本不打算等着赵瑾年再度驾临,招来菱花问她。 “派你去办件事,你能做到吗?” 这些宫女太监在宫中渺小到无人注意,但也正因如此,有些事非得这些人去办不可。 “请墨采女吩咐,奴婢一定尽力。” 小丫头倒是有点孺子可教的味道,墨梓凝道,“你去找两件娘子军军服,能办到吗?” “这……”菱花道,“恐怕不大好办,娘子军的军服都是统一缝制,人人就那么两套换着穿,没有多余。” “买不来?”墨梓凝问,拿眼觑着菱花的脸。 “啊?买……”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是谁都懂这个道理,菱花点头,“价高点还是能弄到的。” 提到银子,墨梓凝发愁,她的老本都在未央宫后院放着呢,搬去慈宁宫时只带了些碎银子,后来被不得送来凤仪宫,她很怀疑这根本就是赵瑾年使的手段,只为了防止自己偷跑,外面的红尘万丈,缺了银子哪里能潇洒得起来。 所以,她现在去哪里弄来银子买军服?墨梓凝在心里暗恨诡计多端的赵瑾年。 “不过,墨采女想要,奴婢还是有办法的……” 菱花的话让墨梓凝眼前一亮,“真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墨采女是咱们宫里有名的妖女,若是奴婢放出话,收些香火钱必定保佑许愿的人有求必应,保准能收来大把银子…… 何况是人都有不为外人道的执念,外面那些娘子军也未必免俗,奴婢便用军服当作香火钱,估计也能弄两套来。” “好主意!”只要能弄来军服,墨梓凝才不在意什么妖女这些噱头呢,连连点头,“好菱花,你这就去,什么许不许愿的,只要能弄来军服就行。” 菱花答应一声就去办事,倒是爽利。 估计菱花明天能弄来军服都是快的,墨梓凝百无聊赖,忽听后院杀猪似的叫,记起喂药的李嬷嬷,决定瞧瞧热闹去。 过去后院时,杀猪的动静已经停了,墨梓凝只看到被灌了药的李嬷嬷翻着白眼倒在檐下躺椅里,前襟脸上洒的全是药汁。 两名宫女一见墨梓凝现身,站在躺椅边福身问安。 “这人怎么吃了药跟死了似的?” 墨梓凝瞧着李嬷嬷的样子吓人,眼白上翻,嘴巴大张,整个人直挺挺犹如挺尸,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和死人无异。 “回墨采女的话,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刚喂药的时候,人折腾得差点断气。” 个头稍矮些的宫女回话,旁边高个的补充,“尤其自从喂了药以后,人就没清醒过,拿了药方去问太医,太医却说药方没问题。” 墨梓凝听了点头道,“自作自受,继续喂,喂上十剂再停。” 菱花回来时,在前殿没见到墨梓凝,问过整理被褥的静姝,知道墨梓凝去了后院,快步奔去后院,迎头正遇见从后院回来的墨梓凝。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墨梓凝与菱花走了个迎头碰,一眼瞧见菱花手里捧着个大包袱…… “墨采女,奴婢把军服弄来了。” “真的?” 菱花点头,拍了拍手里的包袱。 没想到菱花办事效率这么高,墨梓凝伸手把包袱接到手里,左右瞧过,溜去旁边一间偏殿,和菱花道。 “看着点,我要换衣服。” 关上偏殿的门,菱花将门留出一道缝,贴在上面向外窥视。 墨梓凝进到殿里打开包袱,摸黑拿出套军服,就着窗外一点朦胧月光换上。 “菱花,你也换上……” “什么,我也换?”菱花没想到墨梓凝要她也换上军服,呆住了。 “磨蹭什么,快点!” 着急出去,墨梓凝催促。 “求墨采女饶了奴婢吧!”菱花苦求,“奴婢冒死给墨采女弄来军服,再让奴婢陪您偷溜出去,这不是不给奴婢留活路了吗?” “你给我弄军服的时候就该想到,反正也活不了了,赶紧换。” 菱花苦着脸把军服换上,俩个人小耗子似的贴边溜去凤仪宫后门。 “这里上着锁呢。” 菱花遥见后门上的黄铜大锁,悄声告知墨梓凝。 拿出一根簪子,墨梓凝手把大锁一顿捅,锁簧咔哒一声脆响。 “墨采女!”菱花惊呆了,墨采女居然还有这一手,简直是让人大开眼界。 “厉害吧?”墨梓凝得意挑眉。 “俺们那边‘排塞赃’的都会。” 排塞赃?把她当拧门撬锁的賊了?墨梓凝眼神凌厉扫了眼菱花,吓得菱花一缩脖。 俩个人出来后门,把门轻轻合上,贴着后院墙往外走。 “墨采女,您这是打算去哪儿?”菱花害怕起来,坠在墨梓凝的身后问。 “去立政殿,你知道怎么走吗?” 白天路还算好辨认,到了晚上漫天星斗,月光朦胧,沿路灯笼风中微晃,莹莹火光如何剖开墨黑般的夜? 墨梓凝越走越迷糊,菱花也失了方向,俩个人红墙甬道间迷了路。 “墨采女,那边好像有人声……” 走了半天,一个人影都见不到,连站岗的娘子军都没碰到一个,忽然听到有人说话,俩个人便如飞蛾扑火般迅速冲上前去。 不等到宫墙外,一溜站岗的娘子军齐齐打量二人。 虽然墨梓凝和菱花穿着娘子军的军服,但气质迥异,尤其夜里居然有落单的娘子军在宫里乱走更是问题。 “菱花,快走。” 墨梓凝招呼菱花,低着头径直向前走去,忽听宫墙里传来赵瑾年一声暴喝,“放肆!” 随即,有****从宫墙内钻入墨梓凝耳中。 不对劲,怎么好像赵瑾年被轻薄了?墨梓凝边走边琢磨,在宫里敢如此和赵瑾年说话的会是谁? 墨梓凝仰头见郁庆宫匾额高悬,原来是彩妃蝶妃,就算她不想再理会赵瑾年这个狠心人,但别人想随便放肆也不行。 墨梓凝想都不想拐进郁庆宫,直冲向亮如白昼的花园内。 彩妃蝶妃莺莺燕燕围着赵瑾年转圈,胸口红字随着心跳而闪动,忽然一人身上挨了一脚滚倒在地,哎呦着娇呼,“快来人,有刺客!”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事与愿违,脚踢彩蝶轻薄 赵瑾年见到一身娘子军军服的刺客先是一愣,接着往脸上一瞧,居然是应该身在凤仪宫出不来的墨梓凝。 彩妃和蝶妃从地上滚爬起来,躲到赵瑾年身后哀嚎,“求皇上给臣妾作主!”之前的嚣张劲悉数不见。 “作主?”墨梓凝横眉立目,“隔着院墙就听到你二人****,皇上训斥放肆,你二人却毫无廉耻不知收敛,如今还好意思找皇上作主?” 彩妃蝶妃被踹得发懵,等到看清是墨梓凝,顿时来了精神,张牙舞爪扑过去同墨梓凝厮打。 二对一,旁边菱花不让了,横插进来撞过去,一头一个,把彩妃蝶妃撞倒,护在墨梓凝身前叉腰,“敢打我们采女,先过我这关。” 墨梓凝被如此彪悍的菱花惊到,赞了句,“厉害!” 菱花得意仰头,一眼瞥见皇上正望向她这边,瞬间佝偻着身子,钻到墨梓凝身后,不敢再出来。 “墨梓凝,谁让你出来的?” 赵瑾年兴师问罪,对墨梓凝的义举不领情。 本打算去立政殿窃听情报,谁知走迷路,居然转晕头转到郁庆宫,又脑抽闯进来救被轻薄的赵瑾年,如今受质问,墨梓凝咬唇,眉眼上挑,觑着赵瑾年嫣然一笑。 “皇上不是答应陪臣妾一起吃宵夜吗?臣妾等得着急,特意出来寻皇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此人此时对自己撒娇,一身的妖气罡风都吹不散,赵瑾年敛目,“这身军服又作何解释?” 军服?墨梓凝低头看了眼身上皱皱巴巴的军服,咂吧了下嘴道。 “臣妾适才等皇上等到打了个盹,结果一睁眼,呀!桌子上摆了两套军服,臣妾想,肯定是老天体谅臣妾惦念皇上,特意赐了两套军服来让臣妾出外寻找,果然,臣妾得以有机会拯救皇上于危难之中,这也算是天可怜见臣妾对皇上的一片真心了。” 彩妃蝶妃直言,“真不要脸!” 赵瑾年看着指天发誓狡辩起来头头是道的墨梓凝,伸手向她道,“过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她说点好话,赵瑾年立即晕头转向,墨梓凝翘着尾巴从狼狈不堪的彩妃蝶妃面前走过,投入赵瑾年怀抱。 反正在人前她就是要得意,要人家看赵瑾年如何对她好,哪怕之后又要遭受赵瑾年的算计,也愿意。 这也算是这些年她苦熬苦守的一点优势吧,至少赵瑾年还肯在人前装作对她情意绵绵,且享受一会儿是一会儿。 赵瑾年箍紧双臂将墨梓凝困在怀中,单手扶住墨梓凝后脑深吻上那灵巧说谎的唇,彩妃蝶妃瞪大了眼睛目睹,倍受打击到秋风萧瑟。 怎么作秀作得如此逼真,还带吻她的?忍受赵瑾年越来越肆虐的吻,墨梓凝终于忍受不住挣扎起来,只是箍紧的双臂,让她的挣扎成了变相配合。 朦胧的月亮骤然放光,彩云散开,直照人间,花香浓郁,杨柳静默,风停虫歇,只有两个紧拥在一起的人儿倾听着彼此的心跳,彼此的气息纠缠在一起,良久舍不得分开。 意犹未尽,放开被吻到晕乎乎的墨梓凝,赵瑾年眷恋叹息,“走吧,随朕回去吃宵夜。” 痴痴呆呆跟在赵瑾年身后回去凤仪宫,等到坐在桌边,同赵瑾年一起吃上宵夜,墨梓凝才反应过来,她好不容易偷溜出宫,是为了去立政殿侦察情况,怎么就改成了去郁庆宫英雄救美了?真是郁闷。 “想什么呢?” 自从当众亲吻了墨梓凝后,赵瑾年心情格外地好,对墨梓凝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好几度,听得墨梓凝浑身发冷。 “没想什么……”墨梓凝摇头,吃着冰糖燕窝味同嚼蜡,怎么也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溜出去一趟,什么收获也没有。 “是在想老天为什么赐给你两套军服?” 赵瑾年明知故问,问得墨梓凝差点被噎死,若真是被冰糖燕窝噎死,她墨梓凝或者也可名垂青史了,标题就叫,古代一百种希奇死法之被冰糖燕窝噎死的废后。 不知道墨梓凝又在胡思乱想,赵瑾年见这人跟定住了似的,唇畔还噙着抹古怪的笑,伸手在墨梓凝面前晃过,墨梓凝终于回神。 “那是老天垂怜,见我被皇上欺负得狠了,所以赐了两套来,就是希望我救皇上一回,皇上好感恩戴德,放我出去这笼子。” 这次赵瑾年既没发飙也没接话,只是闷头吃他的嫩笋三鲜面。 一顿夜宵吃得沉闷,吃完墨梓凝继续保持缄默,起身准备恭送赵瑾年。 “你坐下……”赵瑾年坐在椅子里稳如泰山,眉眼上染着灯光的暖黄,脸色却变得有些冷。 墨梓凝不知赵瑾年为何突然变脸,只得老实重又坐回椅子里。 “朕问你,你被太后带回慈宁宫后突然失踪,到底被何人抓去,又被关在何处?” 这是正事,玩笑不得,墨梓凝规矩答道,“被人绑在椅子上一天一夜,蒙着眼睛,不知道是在何处,但周围无风,也听不到一点动静,应该是间密室。” 慈宁宫里有密室不足为奇,赵瑾年又道,“被绑走后,走了多远?” “不知道……”墨梓凝接着解释道,“当时睡着了,再睁开眼,就那样了,不知道让人家带出去多远。” “没人喂你喝水吃饭?”赵瑾年正色问墨梓凝。 “不曾,当时叫人要去净房,也是没人理。” 提到这事墨梓凝就窝火,忍到最后忍不住尿了裤子,不过,这话坚决不能说。 赵瑾年动气,一拍桌子,“送回东耳房时,你也不知?” “不知,还是睡着的时候被送回去的,到了地方醒来时,手脚都被放开了,只有个小宫女在旁边伺候着。” 看来母后作事倒是精细,一点纰漏都没有,赵瑾年颔首,“像是母后作风。” “你也猜到是皇太后所为?”墨梓凝开口,透着了然。 “哼,当时朕倒是没猜到,否则,岂会让你被困在密室里一天一夜……”赵瑾年说到此处叹了口气道,“尿裤子了吧?” 墨梓凝的脸瞬间涨红,结结巴巴道,“胡说!” 赵瑾年憋笑,安慰丢脸的墨梓凝,“放心,朕为你作主,就算是母后也不可以欺负朕的梓凝。”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朕有旨,下场如是 赵瑾年一句‘我的梓凝’,听得墨梓凝肝颤,深深觉得这人定是酝酿一场大阴谋,估计是要把她榨到渣都不剩的那种。 “多谢皇上,梓凝惶恐。” 墨梓凝诚惶诚恐,一点虚情假意都没有,她是真的怕了,赵瑾年一旦对她好,她就觉得自己已经丢了半条命。 “梓凝……”赵瑾年迷惑于墨梓凝的反应,难道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体贴温存,还不够平复她从前所受种种? “皇上莫要如此叫我,受不了……”墨梓凝告饶。 “你是怎么了?”赵瑾年伸手去抓墨梓凝,墨梓凝如泥鳅般从指间溜走。 “我知道皇上准备收拾焰帮和天机阁,也不打算再放过麟王,就连太后皇上都有心要给个教训。 可是,皇上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我打小死心塌地喜欢皇上,入宫三年多,从皇后到废后,再到人人不屑的采女,到底没少为皇上效力,这次能不能手下留情,放了梓凝?” 说了这么多,就是担心自己再拿她做引子,赵瑾年无奈勾勾手指,“过来……” 墨梓凝颤巍巍过去,保持三步远距离停下。 赵瑾年长臂一捞,把人捞到怀里,强行抱住。 “朕答应你,这次真的不是拿你作饵,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再吵着离开朕,朕什么都依你。” 不让她离开,那这事肯定是要发生在宫里,那她岂非还是逃不掉?明里答应下来,暗里只要自己不离开,照样还在他赵瑾年排兵布阵之中。 墨梓凝淌汗,从前的嚣张早已不见,疯了一次,再如何狐假虎威也失了无所畏惧的勇气。 误以为墨梓凝已然信他,赵瑾年放她站到地上,自己也跟着起身,牵着墨梓凝的手一起出去到院里。 被灌了药的李嬷嬷被两名宫女架着丢到院子里跪好。 “说,是何人让你献药方的?”尹珏开口问话。 凤仪宫内发生的事情赵瑾年没有不知道的,听闻李嬷嬷吃了几天药,本来没疯的人疯得彻底,便趁着夜色浓重,命人提来审问。 那李嬷嬷见是皇上站在远处,浑身发着抖不住摇头。 “快说!”尹珏凶狠断喝,“再不说,大刑伺候。” 李嬷嬷唯一残留的一点清醒被尹珏吓飞,疯叫着从地上一跃而起,就要往墨梓凝身上扑。 哪里能让疯婆子得逞,守在旁边的两名太监,一人一脚把李嬷嬷踹翻在地,拿着藤条猛抽,顿时,惨嚎痛呼凄厉响起。 赵瑾年素来秉持仁政,对宫里人从无苛刻,更是轻易不肯动刑,所以,这夜深人静突然响起的凄厉哭号声格外刺耳,就连慈宁宫内早已睡下的姬柳都被从梦中惊醒。 “外面什么声音?”姬柳惊魂难定,打着颤问应声进来伺候的宫女。 “回太后,听说是皇上下旨,惩戒凤仪宫里一个胆敢给主子下药的奴才。” “给何人下药?”姬柳受不住声音刺耳,两手掩住耳朵,大声问宫女。 “墨采女现在就住在凤仪宫中,应该是下药给墨采女。” 宫女回着话,点燃定神香,扶姬柳重新躺倒枕上。 “下的什么药,皇上居然半夜动刑?”姬柳吓得连眼睛都闭不上,拉着宫女说话,不许她走。 被姬柳抓着袖子,宫女半弓着腰道,“听说是治疯病的药,结果给那位嬷嬷吃了,人不疯反倒吃药吃疯了。” “皇上向来治下仁德,从不动刑,怎么这次偏偏下如此狠手?” 听了姬柳絮絮叨叨的话,宫女道,“墨采女身为废后,都说最不得皇上宠爱,可谁知,皇上暗地里最宠墨采女,刚刚奴婢听说……” 宫女压低了声音,姬柳捂着耳朵听不清楚,只好壮着胆子拿开手道,“听说什么?” “有人从郁庆宫来,说墨采女把彩妃蝶妃都给打了,皇上非但不怪罪,还当众亲了墨采女呢。” 赵瑾年这三年来没少利用墨梓凝,姬柳一一看在眼里,确定赵瑾年从没把墨梓凝放在心上,如今却对此产生了怀疑,怎么会出现这样反常情况? “去把王嬷嬷叫来。” 得了姬柳吩咐,宫女出去把王嬷嬷找来回话。 “去打听下皇上和墨采女到底怎么回事?” 同样听到惨叫声夜不能寐的王嬷嬷,擦着汗领命,“是,太后……” “之前绑墨采女之事,一定要守紧,如今皇上性情大变,若是被皇上查到系何人所为,就算是哀家也未必保得了你们。” 这事不就是您所为吗?怎么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往手下人身上安,真当皇上是傻子?王嬷嬷腹诽,面上恭敬道,“是。” 疯掉的李嬷嬷被打了半宿,临到亮天的时候才被拎走。 赵瑾年早早带着墨梓凝离开了皇宫,前往温泉别馆下榻。 当初离开北都前往涅城时,二人温泉馆一幕赵瑾年十分怀念,带着墨梓凝进去温泉别馆内,也不急着去休息,非要墨梓凝陪着去泡温泉。 “大半夜的,还是早些歇息吧。” 墨梓凝不肯,困得厉害。 “泡过再睡,睡的舒服。” 打横抱起不听话的墨梓凝,强行把人带去泡进温泉。 蒸腾雾气包裹二人,墨梓凝少有的温顺,眉眼惺忪,趴在赵瑾年胸前昏昏欲睡。 “怎么这么困?”赵瑾年蹙眉,问胸口上的树袋熊。 “这些天哪里睡过好觉,不困才怪。” 撒娇?埋怨他这几日索取过度?可是他怎么觉得还不够呢?赵瑾年坏笑。 把人猛然丢进水里,身上薄纱里衣如水中白莲散开,滚热的水漫过周身,烫得墨梓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哗啦!赵瑾年长臂拍水,扬起一溜水花洒了墨梓凝满头满脸。 困得要命不让人睡,还把人丢水里,墨梓凝赌气,跟着泼水,两个人泼来泼去,哪里还困,玩得仿佛泼水节。 不得站在外围,背对着温泉池,听着那欢声笑语,仰首看向天边月,月已西沉,皇上这玩心何时如此之重? 温泉池成了泼水池,等到俩个人闹够了,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看到墨梓凝展露笑颜,赵瑾年觉得这趟温泉别馆真是没白来,高兴得抱起墨梓凝回去房里,继续索取无度。 第三百一十五章 功败垂成,松鹤延年 赵瑾年不放弃的纠缠令墨梓凝心烦意乱,却又不免贪恋,享受从未曾尝过的温存,纠结到几度迷失本心,忘了恐惧,只剩一丝昏聩的侥幸。 温泉别馆里放肆一夜,白日里又缱绻大半时光,直到不得在门外禀报,“皇上,麟王求见。” 麟王?倒在赵瑾年臂弯里,墨梓凝暗忖,是麟王时刻监视赵瑾年动向,知晓他二人连夜来了温泉别馆,还是赵瑾年派人召见的麟王? “让麟王在前厅候着……”赵瑾年嗓音里透着慵懒,抱着怀里愣神的墨梓凝亲了亲,才恋恋不舍地起床更衣。 今日赵瑾年君王不早朝,墨梓凝更是采女不伺候君王,倒在床上纹丝不动。 打量着赵瑾年自己穿衣,墨梓凝深觉这人怎么看都好看,穿件衣服都能穿出遗世独立的味来,只可惜这人不能羽化成仙,却是个魔头,一个能牵动她所有心思的魔头。 注意到墨梓凝拿琉璃珠似的眸子看他,赵瑾年笑得如沐春风,“怎么,贪恋朕的美貌丢魂了?” 被赵瑾年忽然的臭美撩到,墨梓凝皮厚没挡住脸红,呸了口道,“自觉不错。” 墨梓凝逗趣的样子吸引得赵瑾年又凑过来缠绵,被墨梓凝一把推开。 “快去吧,人家在前厅等着呢,时间长了,皇上倒没什么,我这害得君王不早朝的祸害还不得被笑话死。” 赵瑾年深深看了眼单手支头的墨梓凝,“朕只因你一人做过这事。” 本来还打算再臊白赵瑾年几句,忽然听了这句,所有涌到嘴边的话都被堵了回来。 墨梓凝倒回枕上,拿被子盖住脸,不理迟迟不肯离开的赵瑾年。 被子上染满赵瑾年身上特有的清香味,诱惑得墨梓凝一闻再闻几乎醉倒。 “别闻了,要闻来闻朕多好……” 没臊白着人家的墨梓凝,丢脸地没了动静,鼻子堵住了。 等了会儿,被子里的人蛹一动不动,赵瑾年拉下被子劝道,“别闷着了,小心一会儿闷得头晕。” “你到底去不去了?” 墨梓凝虚张声势地叫嚣,赵瑾年这才笑呵呵地步出门外。 等到赵瑾年走远,墨梓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连忙找衣服穿。 见赵瑾年离开,在外面候着的静姝进来伺候,一边帮忙墨梓凝穿戴一边问,“墨采女这是急什么?” 能不急吗?好不容易出宫,赵瑾年去前厅见麟王,随行护卫全都跟了去,多好的逃跑机会。 身上胡乱穿戴周正,墨梓凝跳着脚穿上鞋就往门外跑,静姝急得紧追不舍,“墨采女,等等奴婢!” 昨夜来温泉别馆,墨梓凝顺路偷偷观察过地形,发现温泉别馆的院墙不高,尤其有一处有棵落叶松,枝干虬结,非常容易攀爬。 冲出门去,墨梓凝直奔北院墙。 “墨采女,你这是要干什么?”静姝追上来,拉住墨梓凝不让她爬树,“万一摔下来不是闹着玩的。” 自己怎么这么不开眼,带了这个叛徒来温泉别馆,早知道就带唯她马首是瞻的菱花来了。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难道要我听你的?”墨梓凝使横,“放手!” 静姝无惧墨梓凝威胁,死死抓住墨梓凝裙摆,“打死也不放。” “你今日若敢不放我,咱们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我要是跑不出去,以后你就别再想见到甄南,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划道银河出来。” 突然被墨梓凝指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静姝红了脸,手上发软,被墨梓凝趁机抽走裙摆,灵猴一样爬上树。 顺着树枝爬到院墙另一边,墨梓凝乐呵呵倒背着脸往下爬,就听身后一声轻咳。 双脚落地,背后骤然响起咳嗽声,墨梓凝身形一僵,木然回首…… 赵瑾年负手而立,正一脸戏谑表情看着自己,旁边麟王表情纠结,要笑不笑。 这院墙怎么还带双层的?墨梓凝环顾四周,确实是在院外呀,到底怎么回事? “墨采女出门的方式真够别具一格的……” 麟王品评,眼神瞟向立于身前的赵瑾年,揶揄意味明显。 赵瑾年似浑然未觉,笑道,“墨采女向来不同凡响,昨夜对月发誓愿与朕长长久久白头偕老,今日便特意身着白衣来爬百年苍松,寓意松鹤延年,真是用心良苦。” 她才不是这个意思呢,她只是昨夜衣衫尽湿,只穿了月白里衣就往外跑…… 逃跑失败的墨梓凝长叹,“皇上不是在前厅吗?怎么出来院外了?” 幸亏不耐麟王纠缠出来散步,否则岂非要让这个说一套做一套的家伙跑了,赵瑾年冷笑,不得立马会意,招来几名侍卫外加两名随行宫女,送墨梓凝回去。 “看来皇兄驭人无术,要不要本王教皇兄几招?”麟王讥诮笑问。 “男人与女人不同,朕还用不着你教。” 缠着赵瑾年要了许久,到现在连李玉堂是生是死都求问不出来,想要人更是做梦,麟王目光凶狠。 赵瑾年转头扫了眼麟王,淡然一笑,浑不在意。 “皇上,臣妾也想出去走走……”墨梓凝不死心,困兽犹斗。 赵瑾年拢眉,古井无波地道,“回去把衣服穿好了再说。” 墨梓凝被押走,赵瑾年继续散步,仿佛没见过‘松鹤延年’的戏码。 “皇兄!”麟王急得紧追几步,“就算不把人交还给本王,且告诉本王一句实话,人到底是死是活也好。” 打量着急到像是要拼命的麟王,赵瑾年哂笑,用手里合拢的折扇戳了戳麟王的肩道。 “谁告诉你李玉堂消息的,你只管去问他生死,问朕,朕如何知晓。” 说罢,赵瑾年挪步走开,清风拂面潇洒俊逸。 杵在地上半晌,眼见赵瑾年愈走愈远,麟王咬牙跺脚追上,“有什么吩咐皇兄只管说,本王悉数照办就是。” “哈哈……”赵瑾年笑得毫不留情面,“一个废柴王爷,朕会有什么吩咐交代给你去办。” 被鄙视的麟王愣住,他从没受到过此等嘲讽,简直不能忍。 “皇兄凭什么说本王是废柴?且派一样事情给本王做,看看本王到底是不是废柴。” 麟王壮士断腕般悲壮,却听赵瑾年轻飘飘道,“朕没闲工夫哄你玩。” 第三百一十六章 逃不出朕的掌心 墨梓凝郁闷,这么大的温泉别馆,怎么好巧不巧就撞见了赵瑾年呢?哎,真是人不顺,喝口凉水都塞牙。 静姝正为了墨梓凝越墙逃跑急得团团转,爬了几次树,那树像是不待见她似的,爬一步退两步,再爬,干脆出来一只大虫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看,吓得她屁滚尿流,半天起不来。 忽听院子里有人在叫她,静姝侧耳细听,像是墨梓凝?不是已经逃走了吗?怎么可能又回来?难不成是良心发现,担心自己弄丢了主子会被打死,所以回来的?她墨梓凝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静姝!”叫了好几声,也没见那只总围着她转的小黄莺出来,墨梓凝到处找,身后押送她回来的宫女侍卫目光随着她转,误以为她是害羞自己被捉,实际人家脸皮厚得很,为啥自己要害羞都不知道。 “墨采女!”静姝踉跄从房后绕过来,燕雀归巢似的扑向墨梓凝。 “你这是怎么了?”墨梓凝见静姝滚了一身的土,手支着她不让抱,摆手招来宫女拿彩羽掸子给她掸灰。 “奴婢刚才着急,想爬树去追墨采女,结果摔了。” 静姝委屈巴巴地指控不管她死活独自逃遁的墨梓凝。 “摔了?摔坏了没?让我瞧瞧……”墨梓凝拉着静姝的两只手转圈,左看右看,来一句,“没事,没缺胳膊没少腿,可以嫁人了。” 静姝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瞥了眼旁边站着的几名侍卫。 几名侍卫立即转身出去,站在院外把守,墨梓凝看着杵在旁边的两名宫女道,“你们回吧。” 皇上让她们送墨梓凝回来,确实没旨意说让她们留下伺候,两名宫女告退。 等到两名宫女离开,墨梓凝晃晃悠悠往后院走,不时还要往远门口瞟一眼。 “墨采女,您怎么又去后院?”静姝一见墨梓凝往后院走便胆战心惊。 “不许说话,再说话,不带你回宫,不让你见甄南。” 墨梓凝卑鄙无耻地威胁,静姝撇着嘴嘀咕,“就算您说让见,也未必见得着。” 被自己的贴身宫女不屑,墨梓凝歪头扫了眼胆大的静姝,“怎么,想他了?” 静姝没吭声,反而道,“恐怕这次奴婢是在劫难逃,注定死不瞑目了。” 居然在这等着她呢,墨梓凝轻笑,“放心,就算我真的逃了,皇上也不会真拿你怎么样。” “墨采女哪里来的自信,您没瞧见未央宫后院那位,惨得都没人样了,皇上狠起来谁能扛得住,您逃了万丈红尘任逍遥,奴婢死活就不劳您操心了。” 不管静姝如何念叨抱怨,墨梓凝逃跑的心思不改,又爬上落叶松,回身伸手向远处的静姝,“来,我带着你逃,这总行了吧。” “不要!”静姝摇摇头,“有虫子,奴婢怕。” “真出息,一条虫子有什么好怕的……”墨梓凝招呼静姝,“你到底来不来,你不来就别老抱怨我不管你。” 静姝小步挪过去,伸手向墨梓凝,笨得有人拽依旧爬不上去,力竭滚落在了树下。 墨梓凝看着树下滚了一身土的静姝,觉得估计她以前认知错误,这根本不是一只小黄莺,而是只飞不起来的小鹌鹑,无奈道。 “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这样吧,你不过是个宫女,没谁管你去留,你从前门出去,直接去墨家老宅,到时候我派人去接你。” 再如何着急也爬不上去树,静姝只好听从墨梓凝吩咐,不再奢望和墨梓凝一起做猴子。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墨梓凝骑在树叉上先观察墙外动静,一条大道贯穿东西,路上杳无人迹,好得很! 墨梓凝倒背着脸爬下树,就见树下紫檀木椅里端坐一人,正喝着茶从茶盏上沿抬眼看她,旁边一溜挨着墙根站了十来人,包括一脸晦气的麟王,和抱臂忍笑的不得。 “哈哈哈……好巧啊!”墨梓凝笑得痛苦,无奈,憋屈。 “干什么去?”赵瑾年吞下茶水,手把茶盏悠哉游哉地。 “我刚才好像掉了件东西,来找找。” 墨梓凝说完,弯下腰认真找了起来,赵瑾年嗤笑。 “不必找了,面子丢了找是找不回来的,不过朕可以再找张脸皮来给墨采女补上,墨采女意下如何?” 弄两张脸皮,这是寓意她二皮脸?墨梓凝横了眼侃侃而谈的赵瑾年。 “是让人抬你回去,还是自己走回去?”赵瑾年淡淡地问。 “自己走,哼!”墨梓凝气鼓鼓往回走,绕回院子里,身后一个人都没跟着。 不是没人跟着,肯定都是藏起来暗中观察,墨梓凝想着更是心堵。 迎头碰上背着包袱往外走的静姝,主仆二人一见面各自愣住。 “你背着包袱作什么?”墨梓凝蹙眉,手指静姝背上的包袱问。 “都是奴婢和墨采女的换洗衣服,还有出宫时奴婢带的一些银子。” 守财奴静姝颠了颠背上的包袱,回答得极为认真,墨梓凝扶额。 “你这样出去,谁能不拦你?”墨梓凝拽着静姝回去房内,苦闷地坐进椅子里咕哝。 “也别惦记着走了,走不成了,老实在这呆着吧。” 看样子是又被人家给捉回来了,静姝把包袱放到桌子上,看墨梓凝热得一头汗,打水给墨梓凝洗脸。 一顿折腾下来,墨梓凝饿得厉害,吩咐静姝去弄些吃的来,吃饱后,等了许久也没见赵瑾年回来。 “静姝,你去打听打听,皇上怎么还没回来,别是回宫把咱们丢这了吧。” 听从墨梓凝指挥,静姝回来禀报,“都不知道皇上去哪了,但皇上肯定没在这别馆里。” 既然没在别馆,这么长时间,赵瑾年也不可能总坐在树下喝茶,不如再去试试? 不死心,墨梓凝三爬苍松,趴在树杈上,观察墙外大路,又引颈探头往树下墙根细瞅,确定空无一人,墨梓凝可算放心了,回头嘱咐树下静姝。 “你现在就走,别再背包袱了……” 仰头看着树枝上的墨梓凝,静姝忽然表情变得惊骇,不住连连倒退。 “怎么了?”墨梓凝发现静姝脸都变了,顺着静姝视线看向自己身后。 “墨采女打算去何处,也带上朕如何?” 脚踩树枝,长臂环住墨梓凝纤腰,赵瑾年笑得狰狞。 第三百一十七章 玲珑骰子相思豆 被赵瑾年押上车,上路返回皇宫,墨梓凝坐在马车里,仿佛每一步都在向牢房进发。 车外天色尚早,午时才过,郊外的路面上少有行人,两旁的林荫浓绿清香,草长莺飞,无限风光,而她却再次成了不情不愿被关进笼中的雀。 忽然,车两旁跑来一群小娃娃,头上剃着歪桃,扎着冲天杵,手里拿着各色风筝,有鸟有蝶有花有蜈蚣,撒着欢地跑,手里五彩斑斓的风筝在身后飘。 可惜今日风不大,孩子们又不大会放,闹哄哄又笑又吵,手里的风筝就是飞不到天上去,可是小儿天真烂漫的样子,热热闹闹的人气,让墨梓凝隔着车窗看得有趣。 一个理着歪桃的男孩拿着风筝手柄,一个梳着两只羊角辫的女孩捧着双喜字风筝,女孩催着男孩快跑,让风筝飞起来,男孩非不肯,只要和女孩在一起,说什么也不分开。 女孩生气了,看别人都玩得开心,甚至有几个已成功放飞风筝,一边撒欢的跑,一边回头放线,风筝愈飞愈高,高兴得跳脚。 “你不跑起来放线,风筝怎么飞得起来?”女孩急得推黏糊糊的男孩,催他快跑。 “要跑咱们俩一起跑……” 男孩牵着女孩的手,气地女孩推他,“咱们俩一起跑没用,拉不开线,风筝怎么飞?” 眼见女孩急得就要哭出来,男孩颐指气使地招呼一名落单的男孩,“小林子,过来。” 被唤作小林子的男孩跑过来忙接过女孩手里的风筝,向男孩道,“哥,你放心,咱们一起放风筝准能放起来。” 小林子向女孩拍着胸脯保证,“宁宁,你就瞧好吧。” 果然,哥哥和小林子分开,哥哥牵着宁宁的手疾跑,单手抓紧手柄拉开一段距离,小林子也跟着跑起来,一股风起,掣住风筝的小手放开,双喜字扶摇直上,飞上天际。 墨梓凝看着红艳艳的大红喜字在蓝天下遥遥飞翔,不无艳羡,宁宁甩开哥哥的拉扯高兴得拍着手笑。 车左右都是欢声笑语,本来还闷闷不乐的墨梓凝也跟着露出了笑颜,赵瑾年坐在旁边看着,忽然瞥见车边一道肥硕身影,擦着汗贴着车边溜着向他点头哈腰。 遵照赵瑾年吩咐,每日里必逗墨梓凝开心一回,否则就要挨板子,尹珏苦哈哈随着车跑,等着皇上首肯。 车外,因为宁宁露出笑脸,哥哥把风筝手柄丢给小林子,抱着美人照着脸上嘬了口,宁宁的小脸霎时红云浮现,哥哥乐得咧嘴笑,幼稚又可爱,逗得墨梓凝笑意在唇畔蔓延。 赵瑾年一眼瞥见颔首,尹珏千恩万谢墨梓凝终于阴云四散展露笑脸,向着赵瑾年欠了欠身,退后。 马车不住前行,把那一群无忧无虑的孩童抛在身后,愈来愈远,直至再看不见,片刻欢愉随之告罄,墨梓凝再度拢眉。 同他回去皇宫就那么不开心吗?赵瑾年脸色不虞,把人拉过来,变出两个骰子,白玉上点着红漆,赵瑾年道。 “玲珑骰子相思豆,赌大小,谁赢了可以提要求,什么要求输家都必须照做。” 这可是个好主意,墨梓凝眼放贼光,“什么要求都行?” “当然,若是朕输了,就算你要东元这万里河山,朕都双手奉上。” 赌得够大的,墨梓凝心里没底,“若是输家不肯兑现赢家要求怎么办?” “君无戏言,朕肯定不抵赖,倒是墨采女身无长物,若是不肯兑现,朕少不得只能吃哑巴亏了。” 为了要成为什么要求都能提的赢家,墨梓凝琢磨了下,把皓腕上赵瑾年还给她的七情镯押上。 “这宝贝我是肯定舍不得丢的,若是输了不承认,皇上只管拿了去。” 赵瑾年连看都不看,“这东西朕才还给你,你便拿来抵押?” 好像也是那么回事,若人家不还,东西岂非就是人家的,还用得着用输赢来决定取舍? “那皇上说要我拿什么抵押吧。” “不后悔?”赵瑾年问。 反正都是打白条,墨梓凝点头,“当然。” “好!”赵瑾年道,“就用墨家上下百余条性命做抵押吧,若是墨采女敢打赖,墨家鸡犬不留。” 虽然抵押的要求听起来凶残无比,但只要自己输了不耍赖,一点危险也没有,墨梓凝欣然答允,“可以。” “既如此,朕也不怕你抵赖,口头定下抵押,咱们认赌服输。” 赵瑾年说着,投出骰子。 白玉骰子在老酸枝木桌上打转,数个红点转成一道线,渐渐放缓停止,一个五一个六,点数极高, 墨梓凝抓起骰子边用手捂住摇着,边嘴里嘀嘀咕咕念咒,丢到桌上,一个五一个五。 不能耍赖,输家引颈等着听赢家裁决。 “亲朕一下……”赵瑾年修长手指轻点朱唇。 这么简单?墨梓凝小心翼翼吻上赵瑾年的唇,被人扶住后脑一顿掠夺。 卑鄙!墨梓凝暗骂,擦擦嘴,“继续……” 这次,墨梓凝先摇骰子,丢下去,惨不忍睹,两个一。 赵瑾年轻松获胜,继续索吻。 人的失败大多都因为贪心,而墨梓凝的失败是因为太太太贪心,为了赢一局来换取人间自在逍遥游,输了一路的吻,到了宫里,嘴都亲肿了,水润红艳。 意犹未尽舔唇,赵瑾年目光落在墨梓凝艳若樱桃的唇上,“墨采女莫急,今夜朕继续陪墨采女尽兴。” 墨梓凝惊慌,“不必……” “哈哈哈!”赵瑾年心情舒爽,压低声音问墨梓凝,“墨采女想什么呢?朕说的是继续投骰子赌大小。” 丢人的墨梓凝表示是赵瑾年想多了,“我也是这个意思,皇上想什么呢?” 赵瑾年笑着挑眉,“好,一言为定,晚上等着朕,朕和你一起用膳。” 把墨梓凝送回凤仪宫,赵瑾年前往御书房处理政务。 温泉别馆里闹了半天,逃脱不成,又折腾回了宫里,墨梓凝身心俱疲,进去寝殿倒头就睡,再一睁眼已是日暮时分,一天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大好光阴虚度,墨梓凝哀叹起床,穿戴整齐,无聊地在院子里晃。 晃到后院听到哼唧声,寻声找去,却是那受罚一整夜,只剩了半条命的李嬷嬷。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有饵不用钩 看着垂死的李嬷嬷,墨梓凝问守在一边的两名宫女,“可有招供?” 两名宫女自打昨夜目睹李嬷嬷受刑,吓得觉也不敢睡,饭也吃不下,听墨梓凝问了,不住摇头。 “摇头是何意?” 墨梓凝问一声,两名宫女抖三抖。 “回墨采女,李嬷嬷昨夜求着要招供,结果被打得更惨,所以不曾招供。” 要招供却被打得更惨?墨梓凝眯起星眸,没招比招了供还说明问题。 一定是赵瑾年已经知晓是何人背后指使李嬷嬷,所以,只是对李嬷嬷动刑,却不许她多说一句,只用惨嚎来警告那人。 当初一股脑凭着对赵瑾年的爱慕,闯进这深宫中来,混出个皇宫三屠的诨号,如今热情褪去,真心也碎得七裂八瓣,眼下越是如此勾心斗角,墨梓凝越是去意已决。 不知道墨梓凝想的是什么,两名宫女跪下给墨梓凝磕头。 “求墨采女饶了奴婢,这就送奴婢去麟王府伺候李侧妃吧。” 二人深知做了错事迟早与李嬷嬷同一下场,为求得一线生机不住央求墨梓凝。 墨梓凝知道二人是被李嬷嬷的惨样吓到,道。 “外面如今封禁未除,你二人不必心急,我做了主的,便不会更改。” “多谢墨采女……”二人磕头谢恩。 打量李嬷嬷情况不大好,墨梓凝蹙眉,“没上药?” “不许上药,也不许给饭吃。” 听了这话,墨梓凝算是知道二人为何如此惧怕了。 “今日可有人来凤仪宫打听过?” 昨夜赵瑾年携自己离开时,李嬷嬷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后宫上空,按常理,今日必会有人来凤仪宫打听情况,墨梓凝问了,两名宫女摇头道,“不曾。” “一个人也没有?”墨梓凝又问。 两名宫女中胆子稍大些的回道,“别说有人来打听了,就连凤仪宫周围的女侍卫都挪远了把守,谁也不敢靠近。” 墨梓凝闻言颔首,去别处继续晃悠,看来赵瑾年这招杀鸡儆猴演得不错,一个嬷嬷吓得阖宫上下都老实了不少,只是那李嬷嬷看样子已无生路,还不如痛快些少受些罪。 叹口气仰首望天,墨梓凝暗自思忖,那李嬷嬷也曾经青春年少,也曾是怀春少女,或者也有仰慕之人,也曾对未来充满美好期盼,可谁知到最后却困在这深宫中蹉跎岁月,勾心斗角相互倾扎失了本心,成了深宫中机关算尽最终被弃的一枚棋子,何苦来哉? 人到底都是为了什么,要你害我,我害你,无穷无尽,自己当初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为何要来这囚笼里,同这些可怜人斤斤计较,自以为人生赢家般沾沾自喜? 越想越无趣,墨梓凝连溜达的心思都没了,蔫蔫地走到回廊里坐在栏杆前无聊盯着一处发呆。 “墨采女,您怎么在这里?皇上来了,正找您呢。” 静姝过来,招呼丢了魂的墨梓凝。 抬起头,墨梓凝兴趣缺缺,“去告诉皇上,就说我不见。” “什么??”静姝表情震惊,谁给的胆子,皇上要见,居然敢堂而皇之地说不见。 “听不到吗?”墨梓凝拉长了音驱赶静姝,“去和皇上说,我不见……不见,听到了吗?” “这话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说。” “啧!”墨梓凝懒懒地道,“你就说没找到我。” “奴婢只有一个脑袋,不敢撒谎骗皇上。” “赏你十两银子,这回敢了吧?” 静姝不为所动,“奴婢不敢。” 避无可避,墨梓凝只好同静姝回去。 赵瑾年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石桌上摆着酒菜,旁边尹珏伺候着,另外还有个人在旁边候着,甫一见到墨梓凝同静姝出现,便迎上去给墨梓凝见礼。 “甄南?” 甄南笑呵呵给墨梓凝问安后,直接同静姝到一边说话,看样子根本不是高兴见到她,而是高兴见到静姝,墨梓凝这才反应过来,为何静姝坚持找自己过来,根本就是赵瑾年带着饵过来,引得静姝尽心尽力出卖自己。 “墨采女,过来,陪朕吃酒。” 赵瑾年招呼杵在地上不肯近前的墨梓凝。 躲不过那就迎着上,墨梓凝过去落座,一看,都是她爱吃的菜,就是不见有鸡腿。 鸡腿是她墨梓凝发疯时的最爱,后来也是暴露自己装疯的线索,当日在后院吃鸡腿吃到吐,但现在不知为何,墨梓凝却又思念起鸡腿来。 “怎么没有鸡腿?”墨梓凝仰脖饮下一杯酒,开口便问。 “鸡腿?”赵瑾年表情疑惑,这人当初吃鸡吃到闻见味就吐,怎么现在又惦记上了? 墨梓凝不知死活地要求,“对呀,我想吃鸡腿。” 不用赵瑾年吩咐,尹珏即刻吩咐人去御膳房传鸡腿。 “朕很想问问,为何墨采女如此钟情于鸡腿?” 夹了块粉藕嚼着,脆爽中有回甘,墨梓凝忽然撩起眼皮道,“皇上还赌不赌?” 从鸡腿跳到投骰子,赵瑾年潇洒道,“只要墨采女想玩,朕奉陪就是。” 瞥了眼花前月下的静姝和甄南站在一处,肆无忌惮地闲聊说笑,墨梓凝另外吩咐人,“去把我那副骰子拿来。” 见到墨梓凝的骰子,赵瑾年抿唇轻笑,足金的骰子拳头那么大,还是实心的,上面嵌着红宝石,拿在手里沉得往下坠,一看就是尹珏为了买好墨梓凝特意送来的。 察觉到赵瑾年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自己,尹珏弓着腰笑道。 “今日回宫,太后说奴才伺候皇上有功,赏了奴才一对骰子,奴才伺候皇上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不敢居功,想着墨采女喜欢,便送来给墨采女,算是奴才的一点心意。” 把太后赏的东西直接送给她最容不下的墨梓凝,赵瑾年不语,眼神冷冷地抓起骰子掼到地上,“把朕的骰子都拿来,让墨采女挑。” “慢!”墨梓凝拦下,道,“白天我输了一路,谁知道你那骰子是不是有机关,我还有骰子,我自己去取,若是用了我的骰子,我还是输,我便认了。” 赵瑾年颔首,“好,朕陪你去取。”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寝殿,墨梓凝翻找出一对用骨头做的骰子,掷到桌上,“皇上,咱们继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输掉余生,还有下辈子 赌博的人,赢了还想赢,输了还想着赢回来,墨梓凝是一晚上只输没赢,把自己下半辈子全输了进去。 “墨梓凝,认赌服输,朕赢了你余生,而且必须夜夜与朕同床共枕,交颈而眠,现在就差死同穴了,赌还是不赌?” 赵瑾年信心满满,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眉眼得色尽显。 “不赌了……”墨梓凝丢开骰子,喝茶降火。 “怎么不赌了?”赵瑾年笑问。 “都死了还赌什么,咱们俩同不同穴有什么相干,难道我死一半一看是和你同穴,还能气活过来不成?” 赵瑾年闻言莞尔,附耳轻语,“若真能把你气活过来,朕愿意……” 墨梓凝横了眼赵瑾年,忽然来了精神,挑灯求教。 “皇上,要不你教教我这骰子怎么弄的吧,也让我赢一把,一把就行。” “小赌徒,你没听过,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吗?更何况,你那坏心思,赢了一次,必定就要把朕这个恩师丢在深宫独守空闺。” “呸!”墨梓凝鄙视,“皇上哪里有空闺可守?也好意思说。” “若你真走了,朕也就有空闺可守了……” 赵瑾年说着环视殿内四周,墨梓凝顿悟,心里一酸。 “夜深了,睡吧。” 墨梓凝说着就要脱衣就寝,却被赵瑾年自后环住,脸贴脸地道,“今日才说了一半,那鸡腿到底是何用意,朕想听听。” “皇上真忘了?”墨梓凝斜眄赵瑾年。 “什么?”赵瑾年从墨梓凝疯的时候就开始想鸡腿的意思,到现在还是没明白。 “当初我被人绑架,咱们一辆车里吃鸡腿……未央宫里,你病了,还知道夹鸡腿给我,那次夹鸡腿,是你难得仅仅因为关心才对我好,所以,就算我疯了也忘不了,如今清醒了,也还记着那份难得……” 墨梓凝越说越心酸,语气里带了哽咽。 抱住墨梓凝,赵瑾年一点也不心疼,只告诉她。 “放心,以后朕天天都对你好,不只夹鸡腿,只要你要的,朕都给你。” 不想弄得自己像是在向赵瑾年撒娇,墨梓凝变了腔调,冷嗤,“可惜,现在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话说到这里,俩个人都静默下来,明明听懂了墨梓凝话里的意思,赵瑾年却道。 “下半辈子都输光了,所以想的话也只能想想下辈子了,若是不甘心,咱们继续赌,认赌服输,把下辈子也赌上。” 才不上你的当呢,墨梓凝猛翻白眼,“我还是在梦里想吧。” 挣脱开赵瑾年环抱,墨梓凝脱衣上床,紧跟着便落入一个坚实怀抱。 墨梓凝发现赵瑾年脱衣服简直是神速,比她脱得还利索,盖上被子长手长脚把她抱得成了个团子,挣都挣不开。 “要勒死了!” 墨梓凝抗议,无效,人家已经睡着了。 赵瑾年与墨梓凝相拥而眠,静姝和甄南借着值夜之便说了一整夜的话,尹珏岁数大了,见寝殿里熄了灯,便寻了个地方打瞌睡,给年轻人倒地方。 静姝坐在美人靠上,甄南站在柱子旁,两个人隔着栏杆,在月色下先是谈天说地,之后便说到李玉堂身上,和墨梓凝温泉别馆逃了几次没逃出去的事情。 “皇上是什么意思,把李玉堂困在后院,真打算就这样关着不放了?” 其实甄南很想和静姝聊点别的,但现在俩个人情况未明,只是牵挂彼此,但若是关系男女情爱,他连个男人都不算,也只能随着静姝聊李玉堂。 “嗨,怎么可能,瞧皇上的意思……”甄南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同静姝道,“应该只是利用李玉堂压制麟王,等收拾了麟王,自然要丢李玉堂出去的。” “不会皇上到最后杀了李玉堂吧?” “这事不好说,咱们上哪儿能猜到皇上的心思。” 提到李玉堂,静姝便记起困住墨梓凝多日的后院,随后想起今日墨梓凝三爬苍松逃跑的事情,同甄南说了,感慨道。 “你是不知道墨采女有多想逃走,我怎么劝怎么拦都没用,还是皇上厉害,次次都能把墨采女堵个正着。” 甄南不解,“皇上若不想墨采女走,定然是要派人到处找的,为了避免牵连,墨家定然是不能回,至于传说中的七情局,我看墨采女也就是挂个虚头,根本指望不上,墨采女就算逃出去了,又能去哪儿呢?” “墨采女让我跟她走,说让我去墨家老宅等着她。” “嘁,这你也信,墨家都不敢回,还能去什么墨家老宅,那是墨采女被你缠得紧了,骗你呢。” “骗我?”静姝手捋着鬓边秀发道,“怎么墨采女也开始骗人了。” “也不是骗……”甄南道,“也是没办法,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墨采女没地方投奔,不说墨家老宅,说别的地方她也不知道呀。” “谁说墨采女没地方投奔。” 听静姝是话里有话,甄南悄悄问道,“你知道……?” 秘密的话当然要秘密的说,静姝靠近,同甄南咬耳朵,“你忘了平安绸缎庄的李公子?” “怎么可能不记得,但墨采女都嫁给皇上了,就算找上门去,李家也不可能留呀。” 静姝神秘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如果说以前不敢,现在准敢。” “为何?”甄南洗耳恭听。 “因为李玉堂就是那位李公子,你想想,李玉堂现在被皇上弄得如此惨,若墨采女投奔李家,难保李家不会收留……” 甄南嘁了声,“胡说,听说李玉堂就是黄小邪的王兄黄小泽,他不过用李玉堂的身份做遮掩。” “咱们也不用斗嘴,你且回去后院时问问李玉堂,他到底是谁。” “好,我定要问问他,看看他到底是密达国流落在外的王族,还是绸缎庄的小公子。” 说到此处,静姝来了兴致,“若你问清楚了,记得告诉我。” 贴近了说话,少女语气亲热幽香盈鼻,甄南陶醉中心生酸楚,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留得住如此美好女子,如花美眷必得良人相伴,自己并非良人,又岂可耽误人家。 不知甄南内心如何煎熬,静姝自顾自地道,“我给你做了鞋,轻巧得很,你且等等,我去取来给你……” 第三百二十章 三四五六,互相算计 摸着皓腕上的七情镯,墨梓凝想起她那个狠心的老爹,若是老爹知道自己拿墨家上下百余条性命来抵押给赵瑾年,不知道会不会气到翘胡子。 墨浒气到翘胡子,麟王天天来墨府欺负人,坐在前厅当大爷,阖府上下小心伺候,今天说要吃瑶池街的豆皮包子,明天说来个红堂炉的烤鸭,后天不但要吃的,还要弄个全北都最红的戏班子来唱戏下饭。 陪着小心,墨浒问麟王,“不知麟王到底有何吩咐?” 麟王架子比天大,“怎么,我来你墨府是你们全家修来的八辈子福气,要什么吩咐?本王吩咐你去把蠢蠢欲动的虞国、淳于国和晧国给灭了,你能去做吗?” “微臣没那个能耐……”墨浒窝囊地低着头,随便麟王欺负。 麟王深深看了眼装窝囊的墨浒,“没那个能耐,还敢厌烦本王来你府上做客?” 墨浒抹汗,“臣不敢。” 眼见墨家当家的被王爷欺负,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墨夫人偷偷过来,隔着月亮门往院里瞄,奈何人是在厅里,距离远,什么也瞄不到。 “来,只听戏吃饭没意思,要不,咱们玩骰子吧。” 滴溜溜,两个象牙点漆的骰子丢到桌上,麟王挑眉招呼杵在一边的墨浒。 “墨侍郎,赌大小,规矩你定。” 看着桌子上乱转的骰子,墨浒坚决不从,点头哈腰地道。 “微臣素来只读圣贤书,对这些东西不熟,不会,也不沾。” “什么意思?”麟王找茬,“你是在说本王不读圣贤书吗?” “不敢……”墨浒欠身道,“王爷是天大的福分才生在帝王家,越是尊贵,越是应该沾染些市井气,就像家里孩子宝贝定要叫个贱名一样的道理,微臣一介平民布衣,粗鄙得很,才要多读些圣贤书,免得辱没了贵人。” 马匹拍得麟王舒坦,颔首道,“本王也不为难你,这样,咱们输赢不动银子契据,只输家提问赢家据实回答即可。” “还有这好事?”只要不动银子,墨浒立即笑逐颜开。 见墨浒要上套,麟王再加筹码,“本王向来说一不二,不过,为了输家不耍赖说假话,就得拿东西抵押。” “抵押?”墨浒面露忧色,抵押也是动银子,只要动银子他必定心肝脾肺肾全疼。 “不说假话,抵押也不过是个形式。” 麟王的话让墨浒安心不少,“如此,还好……” “好,既然墨侍郎同意,那么,本王拿本王今年的俸禄做抵押,墨侍郎呢?” 王爷一年俸禄一万两,粮食一万石,若是自己都得来,又是一大笔进项,墨浒笑眯眯落座。 “墨侍郎拿什么做抵押?”麟王慢悠悠地问。 对呀,自己也得拿抵押出来,拿什么抵押都肉疼心更疼,墨浒一时犹豫不决。 “不如本王给墨侍郎出个主意,就把墨府地契抵押给本王,只要墨侍郎不说假话,墨府必然万无一失。” 空手套白狼,只是拿墨府抵押做做样子,倒还可行,墨浒欣然同意,吩咐管家,“去,把地契拿来。” 自家老爷狗屁不是,还想赢王爷银子,管家心里琢磨着,还有半个月才能拿到月银,也不知道老爷输掉了裤子,到时候能不能赖他的银子,越琢磨越担心,拿出地契都要哭了。 墨浒把地契放在桌上,麟王命人取来两万两银票,算做抵押,同样摆在桌子上。 见到实打实的银票,墨浒两眼放光,把骰子双手奉上,“麟王先请。” 麟王抓过骰子轻摇,随手丢到桌子上气势十足。 两颗骰子在桌子上转出两道白色虚影,速度缓缓慢下来,咕噜噜停下,一个三,一个四,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 “三加四,七,不错!”麟王轻松评判。 墨浒抓过骰子两手合拢犹如拜神,丢出骰子,吧嗒,骰子连转都没转,直接躺倒在桌子上,一个五,一个六,自负的麟王顿时坐直了身子。 “哎呀!”墨浒表情仿佛像是见了鬼,“臣居然是十一点。” 反正就是答一个问题而已,他只要说实话,银子就还是他的,麟王无所谓,云淡风轻地道,“墨侍郎,请问吧。” 问什么还真得好好想想,墨浒眼珠一转,悄悄附耳问麟王。 “臣风闻前几日,皇上闯进麟王府里,打了麟王,逼着麟王喝了一池子鱼屎,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不知是真是假?” 麟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的尴尬,可是规矩是自己立的,若是说了假话,自己白花花两万两银子就没了。 见麟王半天没吭声,墨浒苦着脸道,“不会王爷才开局就要编谎话骗微臣吧?” 有心编谎话却被戳穿,麟王咬牙承认,“本王没喝一池子鱼屎。” 墨浒点头,“王爷说得是,哪里有人家不养鱼偏偏放一池子鱼屎的,都是那些市井小人胡编乱造,就是不知道王爷的伤好了没有?” 鼻孔里喷出两团火来,麟王抓过骰子,沉声道,“继续!” 虽然没赢到银子,但能知道些皇家难以启齿的花边新闻,还算有收获,或者让会写书的三丫头加油添醋写点野史卖也不错,若是麟王不让出书,便讹他一笔润笔费,岂不美哉。 墨浒美滋滋。 这次麟王认真投骰子,两个六,墨浒根本不用投已经认输,引颈等着麟王问话。 “平安绸缎庄小公子到底何人?” 麟王问完目光灼灼盯住墨浒,只要敢说一句假话,必定查收墨府。 错愕表情僵在墨浒脸上…… 良久,墨浒嘴角抽动,“微臣只听说他五岁时走失,再找回便不认父母。” “不对吧……”麟王瞥斜着欲要狡辩的墨浒,“本王问的是小公子下落,没提他丢还是没丢。” 目光落到摆在桌子上的地契和两万两银票上,墨浒瞬间汗如雨下,一咬牙一跺脚,咕哝了句,“对不住了。” 麟王拍桌子恐吓,“想要骗本王,你可得掂量掂量,你这墨府到底禁不禁得起火烧。” “微臣不敢……”墨浒悄声道,“微臣最近听到消息说,平安绸缎庄小公子五岁被拐,让人伢子抓来北都净身卖入宫中,做了太监。” 第三百二十一章 开心笑,打大头 墨梓凝一早起来,赵瑾年早已上朝,旁边除了静姝又多了个菱花,菱花戴罪立功,谨遵赵瑾年吩咐,好好伺候墨采女。 菱花明白,自己的好好伺候,为了保住性命,一定要做好赵瑾年的小密探。 穿戴整齐,用过早膳,无聊的一天又开始了。 墨梓凝出去门外,看着熟悉的一切,生出无边苦闷。 咣啷咣啷,像是小儿玩弄拨浪鼓的动静,站在檐下的墨梓凝寻声望去,一队大头人憨态可掬,腰系红绸,手拿拨浪鼓,打着折扇,扭扭捏捏进来院子里。 大头人先向着墨梓凝鞠躬,接着便开始又唱又跳,居然还拿出马球和弯月球杖来打球。 马球被打得到处乱飞,大头人因为有大头罩住头,专门往脑袋上打,谁挨打谁装晕,倒在地上撒泼打滚,直挺挺装死,闹得院子里一片欢腾。 初时,墨梓凝发怔,不明白这是在闹哪出,随后见到出现在院门口的甄南,摆手招呼他。 甄南一溜小跑,跑过嬉闹的大头人群,止步在墨梓凝身侧见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墨梓凝指着院子里闹哄哄的大头人问。 身受尹珏所托,甄南道,“皇上有旨,尹公公戴罪立功,必须每日里让墨采女开心大笑一次,否则就要挨板子,尹公公伺候皇上去上早朝,吩咐杂家来看着,若是墨采女笑了,便是今日又逃过一劫。” “这真是奇了,尹公公犯了什么事,居然要戴罪立功?” 不只墨梓凝好奇,旁边的静姝和菱花也支着耳朵细听。 “听说皇上打了麟王一顿,让麟王吃了一池子鱼屎,尹公公临离开时劝了麟王一句,做奴才教训王爷,大不敬,所以皇上才下旨尹公公必须戴罪立功。” “吃了一池子鱼屎?麟王这么能吃吗?”菱花脱口而出,说完慌得捂嘴。 墨梓凝忍俊不禁,实在支撑不住哈哈大笑,“谁造的谣,怎么说麟王吃了一池子鱼屎,也亏他想得出来。” 终于把墨采女哄笑了,甄南抹着汗道,“谁知道呢,反正不管谁编的,能让墨采女笑口常开就是好事。” “哼……”墨梓凝闻言冷哼,“甄南,你怎么不在后院里伺候那位,跑出来替尹公公办起事来了?” 提到后院那位,甄南愁眉苦脸,“别提了,那人现在就剩一口气吊着,皇上又派了两个人近身伺候,杂家轻巧了不少,也能抽身替尹公公办些差事。” 听说李玉堂垂危,墨梓凝拧眉道,“人不过是疯了,怎么又要不行了?” “那位心气高,明白过来的时候气得不行,一气就气成这样了。” 甄南说完转头看向院子里打马球的大头人,极为有兴趣,比墨梓凝看得还津津有味。 “静姝姐,你会打马球吗?”菱花也喜欢热闹,看着大头人们玩的有趣,悄悄问静姝。 “不会……”静姝摇头。 甄南回头看静姝,悄声道,“等有空了我教你。” 墨梓凝听见,道,“玩马球还得等有空?咱们这就玩。” 招呼大头人们停下,墨梓凝要下四个大头四个人戴好,拿起弯月球杖。 静姝甄南一伙,墨梓凝和菱花一队,四个人开始乱打一气,人人都把马球往脑袋上招呼,咚咚地响,震得脑仁发木,却意外的好玩。 赵瑾年来到凤仪宫门前,就听到里面闹翻了天,咚咚咚,哈哈哈,进门一瞧,四个大头人被一群大头人围着,打马球打得不亦乐乎。 “皇上,奴才这着如何?”尹珏紧跟在身后邀功。 赵瑾年瞥斜着笑弯了眼的尹珏,缓缓道,“还……不错。” 得到皇上夸赞,尹珏更美了。 忽然马球乱打下,腾空飞起,直奔赵瑾年而来。 “皇上!”尹珏急得就要上去用身子挡,被赵瑾年用手搁开,一把抓住马球,随手丢出去,砸在墨梓凝戴的大头上。 马球力道过大,砸得墨梓凝吃不住劲,仰倒在地。 “哎呦!谁呀,也不悠着点……” 墨梓凝自地上坐起,摘下大头,抬眼见是赵瑾年站在面前,手里攥着马球抛上抛下,得意洋洋的样子恨得人牙根痒痒。 “怎么是你?”墨梓凝见是赵瑾年,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伸手把墨梓凝从地上捞起来,赵瑾年笑着亲了口嫩脸蛋,惹得墨梓凝娇嗔。 众人跪拜,叩见皇上,赵瑾年眼里只有墨梓凝,耳里只有一声娇嗔。 抱着墨梓凝直奔寝殿,尹珏跟在后面招呼众人,“都起来吧……” 眼见又要被赵瑾年拐去寝殿,墨梓凝无奈商量,“皇上,我饿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打马球玩了一上午,墨梓凝浑身是汗,饥肠辘辘,实在怕了赵瑾年的索求无度。 “只顾着你自己高兴了,难道就不能陪着朕再高兴一回?” 赵瑾年假装不悦,坚决不放急于逃脱的墨梓凝。 “皇兄!”凤仪宫门口响起惨呼声,麟王踉跄奔进门来,伸出手求救般哀嚎。 “别只顾着皇兄高兴了,快来安抚下本王受伤的心吧。” 赵瑾年驻足回身,怀里的墨梓凝挣扎,被赵瑾年轻轻放到地上。 “皇兄!” 麟王奔到近前,投入赵瑾年怀抱紧紧抱住,恶心得赵瑾年不住往外推他,“有话就说,别搂搂抱抱的。” “本王今年一整年都要饿肚子了,求皇兄收留!”麟王哭唧唧。 “饿肚子?”赵瑾年嗤笑,“母后背后给了你多少银子,真当朕不知晓吗?” “本王委屈……”麟王拉住赵瑾年袖子撒娇。 “母后恩赐,本王哪里舍得动,每日里都放在佛堂上供奉佛祖,求佛祖保佑母后凤体康泰…… 本王每年就指望着那点俸禄支撑王府用度,可谁知,谁知今日本王赌输了,一年的俸禄都没了。 求皇上收留本王在那未央宫后院,只要赏本王一口粥吃就行。” 冷眼看着频频向自己撒娇的麟王,赵瑾年不为所动。 “想进未央宫后院的门?” 眼巴巴望着绝情的赵瑾年,麟王表情哀怨。 “要不,皇兄给本王预支来年的俸禄,如此,本王便不再纠缠皇上。” “没有……”赵瑾年当场拒绝,“你输了银子,凭什么朕帮你补窟窿。” 第三百二十二章 皇上要吃人肉包子 听说麟王是同自己爹赌骰子大小输了一年俸禄,墨梓凝一面惊奇抠门老爹居然敢拿墨府地契赌,一面又暗叹,麟王和皇上真是亲兄弟,耍的手段都一模一样。 “你怎么就输了呢?”赵瑾年问麟王。 麟王苦着半张脸道,“别提了,三局本王就赢了一局,之后两局,一局墨浒问本王挨揍吃鱼屎的事,本王从实认了,第二局,墨侍郎问本王,当初滕王阁上桂花树下,到底是皇上的死局,还是瑞王的,本王回答是皇上的,墨浒说本王撒谎,然后就把两万两银票给收走了。” “糊涂!”赵瑾年训斥道,“你为何不反问回去,偏偏要答?” “规矩是问了必须答,本王当然要答。” “答也是问,问也可以做答,有什么不能问的?” 赵瑾年一番话成功把麟王绕晕。 “反正皇兄,你就说你管不管本王吃饭吧?” 对于麟王的耍赖,赵瑾年表示,“不至于输了两万两银子,堂堂一个王爷就会没饭吃。” “不管,本王就要去未央宫后院喝白粥。” 听麟王口口声声要去未央宫后院,赵瑾年断定麟王定是听到了风声,故意输了银子跑他这来耍赖,更是懒得理他。 找赵瑾年诉苦无用,麟王拉着墨梓凝央告,“墨采女,论起来,你就是我皇嫂,本王的银子都让皇嫂的爹给赢了去,皇嫂是不是该帮帮本王?” “你傻呀?”墨梓凝拿手戳麟王脑门,“咱们家的银子你输给了别人,怎么还好意思诉苦?” “别人?”麟王甚为奇怪,“墨侍郎难道不是墨采女亲爹?” “当然是……”墨梓凝白了眼麟王道,“我爹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多少银子落我爹手里都没我份,所以你输银子给我爹,同样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墨侍郎真这么抠?”麟王惊讶。 “那是,有一次,我爹吃完饭去净房,一咳嗽,从牙缝里喷出一粒饭粒来,弯腰就要去捡起来吃,幸亏家里的大黄狗跟在后面,抢先过去舔走了,就为了这,我家大黄狗愣是被饿了一顿,说是狗吃人的粮一粒顶一顿。” “这么抠?”麟王不信墨梓凝说的是真话,“不会是你造谣中伤吧?” “我没事造谣中伤我爹,你怎么想的?” 想想也是,麟王苦恼,“等本王明年拿到银子,一定请墨采女吃顿好的,记得带上你家大黄狗。” 赵瑾年听二人越说越离谱,拉墨梓凝过来身边撵麟王走。 “回你王府去,这里没你饭吃。” 撒娇耍懒赵瑾年一概不买账,麟王急了,“皇兄,可别让本王不用赌大小也说些实话出来。” 胆敢当众威胁皇上,周围人顿时屏息敛气。 一对桃花眼对上一对桃花眼,赵瑾年冷然道。 “之前你指天发誓许诺过什么?如今不过输了些银子就来找朕撒泼,朕也告诉你句实话,太医说了,人再有半个月的光景,若是早些医治或者还有活路,若是晚些,逢年过节,麟王多预备些纸钱便是。” 暗里说的话,明里撂出来,麟王什么无言以对,脸色惨白。 “本王没招了,不如今日,本王求墨采女给条活路。” 说着,麟王就要给墨梓凝跪下,慌得墨梓凝躲到赵瑾年身后,“麟王,这是何意?” 麟王才要开口,赵瑾年先拦住,同墨梓凝道。 “不必理他,适才你不是说饿了吗?朕今日就吩咐御膳房做一道人肉包子,咱们尝尝鲜。” 一句话,麟王瞬间安静下来。 “人肉包子?”墨梓凝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正是……”赵瑾年睥睨着僵住的麟王一字一顿道,“君无戏言。” 杵在原地,麟王仰天长叹,“报应!”说罢,转身就走。 “皇上这是逼着麟王做什么呢?”等到麟王离开,墨梓凝语气不善地问赵瑾年。 “朕何时逼过他,是麟王自愿的。” 赵瑾年避重就轻,打横重新把墨梓凝抱起,继续他之前未完成的寝殿计划。 墨梓凝眨眼把苦楚麟王丢在脑后,只想着怎么逃离赵瑾年的索求无度。 “皇上,水烧好了,请墨采女沐浴更衣。” 菱花趁着麟王来造访的功夫,跑去烧水准备伺候玩了一身汗的墨梓凝沐浴,准备好后过来禀明,成功解救了墨梓凝。 “皇上,臣妾浑身是汗,确实该洗了。” 墨梓凝温柔说话,把手在脸上一抹,汗涔涔地手拍在赵瑾年脸上,恶心得赵瑾年眉头紧锁。 “好,朕正好热得很,不如一起吧。” 被赵瑾年吩咐带路,好心办错事,菱花罪人一样在前面走着,惭愧到不敢回头去看求救无门的墨梓凝。 沐浴过后,墨梓凝有种马上要断气的感觉,浑身酸痛,勉强吃了点东西,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赵瑾年心满意足,出去凤仪宫前往未央宫,半路上被突然跑出来的麟王拦住。 “皇兄……”麟王追着龙辇跑,“就让本王去看看他吧,只要见到了人,就算让本王赔上整个王府,本王都无怨无悔。” 被赵瑾年甩了句,“得寸进尺。” 麟王却百折不挠,继续跟进,一路跟到未央宫,恨得赵瑾年训斥道,“堂堂王爷,跟着朕的轿子跑,成何体统?” 不管赵瑾年如何甩臭脸,麟王还是苍蝇一样围着转,站在未央宫门前,拉着赵瑾年的袖子求。 未央宫守卫森严,又有暗卫护卫和不得在侧,赵瑾年也不担心麟王闹出什么乱子来,沉下脸道。 “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朕可以让你与他见上一面,进去吧。” 终于获得赵瑾年首肯,入内去见李玉堂,麟王亦步亦趋,跟着赵瑾年向后院走去。 进到李玉堂所在西厢房,麟王一见从前英俊倜傥的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连话都说不出来,心里难过地扑上去就哭。 听到有人哭,李玉堂勉强睁开眼,一见是麟王,伸出枯槁的手抓住袍袖,咿咿呀呀…… “你哑了?” 本来人病得没了模样,再加上哑,麟王整个人僵住。 “非但哑,而且还残了,这辈子都走不了路。” 赵瑾年在身后冷冷补充。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有人拿来靠背椅,赵瑾年落座,麟王站在床前凝望床上干巴巴只能盯着他看的李玉堂,阴森森开口道。 “李玉堂,你到底是何人?到底是平安绸缎庄的小公子,还是黄小邪的王兄黄小泽,亦或者灭国的李胤后人?” 一句问话让气息奄奄的李玉堂眼睛骤然变亮,眼珠打着颤,张开嘴却无法言语,竟急得落下泪来。 赵瑾年也没料到麟王会全盘知晓,目光不觉间落在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的李玉堂身上。 气氛僵住,周遭落针可闻,只剩下李玉堂时或发出的暗哑咿呀声。 强撑着坐起,李玉堂一把攥住麟王伸进袖子里的手,四目相对,万语千言都在两行热泪上。 虽然缠绵病榻多日,李玉堂手上力气却大得出奇,抓住麟王的手一寸寸拉近,寒光闪现,一柄匕首刺入李玉堂胸口。 ,但因为两人是面对面,身体遮挡住这一幕,周围众人并未发现异样。 “想杀我,我成全你……”李玉堂用口型对麟王说完,攥紧他的手,将匕首猛然拔出。 麟王来不及阻止,被热血溅了一脸。 空气中血腥味蔓延开来,麟王眼底猩红一片。 “快,护驾!” 护卫扑过来,有夺匕首的,有拉开麟王的,有围在赵瑾年身侧护驾的,各司其职,临危不乱。 麟王被拉离卧榻,眼睁睁看着李玉堂胸口插着匕首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回皇上,李玉堂已经没气了。” 甄南上前试过李玉堂气息,转身向赵瑾年禀报。 赵瑾年震怒。 “缠住朕闹着要来看,却原来是安了斩草除根的心,免了受制于人,也难为麟王费尽心机,连王爷的脸面都不要了,如今既然已经得手,想来就算下大牢麟王也是无怨无悔。” 命人将麟王押送去刑部大牢,赵瑾年起身,目光投向浑身浴血的李玉堂,转身大踏步离开。 听说麟王当着皇上的面动刀子杀人,眼下已被送去刑部大牢,皇太后姬柳急得来找赵瑾年说情。 进来未央宫,满殿内站着太医,一问下获悉,赵瑾年气急攻心头疾发作,太医们正在为赵瑾年施针用药。 麟王敢私带凶器进入未央宫,又把皇上气到病倒,就算姬柳再有何亲情牌要打,也没办法靠前为麟王说请,只得陪在一边等着。 待到赵瑾年服药后睡下,姬柳凑到龙床前看过,赵瑾年脸色苍白,就算睡着,也是不舒服到眉头紧锁,姬柳更是不敢打扰,悻悻离开了未央宫。 墨梓凝一觉醒来,就听到麟王把李玉堂杀了,麟王下了大牢,赵瑾年病重…… 眨眨眼,墨梓凝自床上幡然坐起,总有种南柯一梦,世上千年之感。 简单梳洗过后,墨梓凝直奔未央宫。 “墨采女,奴婢这就去吩咐人预备轿子。” 静姝跟在墨梓凝身后跑,菱花大声说完就要去传轿子,被静姝一把拉住。 “有预备轿子的功夫,墨采女早就到了,你愿意跟着跑就跟着,不愿意,回去凤仪宫等着。” 一听这话,菱花便跟着跑,再不张罗传轿子。 路两旁的娘子军面无表情,居然对三人默许放行。 三人一气跑到未央宫,甄南正站在未央宫门口张望,一见到墨梓凝出现,忙迎上前。 “墨采女,快进去吧,皇上这次病得可厉害了……” 甄南不像尹珏,赵瑾年病一分,尹珏非要再加三分说给她听,甄南说赵瑾年病得厉害,那必定是病得厉害,墨梓凝急得直冲进寝殿。 来到龙床前,赵瑾年双眸紧闭睡得深沉,墨梓凝看了,死掉的心忽然作疼,再也骂不出狠心人三个字。 原来什么愤恨怨怼,全都没离了心,这心不听她的,只认叫做赵瑾年的这个人,说走说留,到最后还不是要困在这个男人筑给她的心笼里。 墨梓凝认了,坐在床边守着赵瑾年,为他擦汗,为他展眉,守到新月初升,赵瑾年才算悠悠醒来。 “梓凝?”睁开眼,一张小脸满是关切,正拿亮亮的眼看他,赵瑾年弯起嘴角笑。 “皇上觉得如何?”墨梓凝关心地问万般心疼直刺赵瑾年心房。 “朕,没事。” 尹珏等到赵瑾年醒来,立即命人去把晚膳端来,放到床前矮几上,向墨梓凝道,“墨采女受累了。” 喂赵瑾年吃粥,墨梓凝一点也不嫌累,一口口吹凉了喂给赵瑾年吃。 赵瑾年想着,所以说祸福相依不是没有道理的,若非这一病,又岂会有墨梓凝喂粥吃的福气。 赵瑾年吃了几口,不肯张嘴再吃,只问墨梓凝,“你用膳了吗?” “等皇上吃饱了我再吃。” 墨梓凝把吹凉的粥送到赵瑾年嘴边,赵瑾年却握住墨梓凝的手道,“你先吃,你吃饱了,朕再吃。” 尹珏在一边无语,什么时候咱们东元粮食缺到皇上和采女为了一碗粥互相推让? 不管尹珏如何腹诽,赵瑾年和墨梓凝最后决定一人一口粥,把一碗粥吃了个干净,吃完再盛,再一人一口吃下去,这粥好吃得无与伦比。 二人吃饱饱,把旁边暗中吐槽的人逐出到殿外,墨梓凝这才问赵瑾年今日未央宫后院之事。 赵瑾年把始末告诉给墨梓凝,末了道,“日后,就算你求着朕回来后院住,朕也不能同意了。” “可惜了……” 记起自己初遇李玉堂,管中窥豹,依然挡不住他一身倜傥风流,如今却如此憋屈死去,真是令人唏嘘。 “都是自作自受,没什么好可惜的。” 赵瑾年对李玉堂的死毫无惋惜可言,尤其他不信两个男人之间会有什么真情,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利用不了手起刀落,何况麟王本就是自私自利娇纵惯了的性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墨梓凝在赵瑾年身上品尝得淋漓尽致,如今拿自己对比无辜枉死的李玉堂,觉得自己真是无比侥幸。 “麟王为何要杀死李玉堂?”墨梓凝想不明白,本来吵着闹着,费尽心机要见到李玉堂,为何麟王见了李玉堂,却是要杀死他。 “此事只有问麟王自己了。” 墨梓凝怎么可能去大牢里问麟王,为李玉堂遗憾之余,只好放到一边不提。 第三百二十四章 荡悠悠,魂归何处 赵瑾年病得快,好的更快,第二天照常上朝,步履走得虎虎生风。 亲自送赵瑾年上朝,墨梓凝很怀疑昨日这家伙根本就是装病,只为了躲开皇太后姬柳纠缠。 “墨采女,咱们不回凤仪宫吗?” 跟着墨梓凝往未央宫后院走,静姝和菱花瑟瑟发抖。 “我那些私房钱都在后院呢,趁着这功夫没人把守赶紧取出来。” “什么?!”静姝和菱花同时惨嚎。 静姝压低了声音商量墨梓凝,“墨采女,后院才死过人,咱还是别去了吧。” “就是呀,墨采女,还是见了血光的,别去了吧。” 墨梓凝冲着二人翻白眼,“你们说不去就不去?那些银子你们赔给我?” 没钱二人组假装没听见。 因为赵瑾年没有吩咐不许墨梓凝在未央宫乱走,也没下过令不让墨梓凝进去后院,所以众太监宫女包括侍卫,谁也没阻拦,墨梓凝顺顺利利进去后院内。 “见过墨采女!”甄南和两名太监守着后院,此时正在洒扫西厢房,一见墨梓凝带着静姝和菱花出现,欢喜地丢下手里的扫帚,跑过来向墨梓凝问安。 “皇上还让你守着这里?” 墨梓凝见到甄南,琢磨着怎么连银子带人一起搬去凤仪宫,问甄南时目光却投向敞着房门的西厢房。 “没办法,自从那位一命呜呼,皇上事忙,尹公公也跟着忙得厉害,杂家和另外两位公公眼下直属尹公公,所以就只能在这里等着尹公公安排。” 尹珏整天忙得像陀螺,有空还得琢磨怎么哄自己开心,哪里有空来管三个小太监去留,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记起来甄南三人呢,墨梓凝想着道。 “甄南,你去和静姝还有菱花,把我的东西收拾下,都送去凤仪宫。” 甄南是真心为墨梓凝高兴,再得赵瑾年宠爱,在深宫之中,后院隐居和成为一宫之主还是天差地别的,笑着恭喜。 “墨采女再不用回来这里……真是可喜可贺。” 墨梓凝颔首,含笑吩咐,“送东西过去后,你且留在凤仪宫,待我有空和尹公公说一声,你便正式是凤仪宫的人了……” 只要能留在墨梓凝身边,甄南别无所求,听了这话高兴得直搓手,在西厢房里打扫的两名太监听见,麻溜跑出来跪在墨梓凝面前。 “墨采女,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求墨采女把我二人也一并收留了吧。” 墨梓凝并不认识这二人,瞧年岁都比甄南大,模样倒还周正,眼珠转向甄南,甄南忙跟着跪下。 “张三李四和杂家在这后院相处多日,为人都是老实本分,如哥哥般照拂杂家,求墨采女好人做到底,一起收了吧。” 墨梓凝犯难,“可是每个宫里使的人都有定数,我也不好破这个例,更何况,论位份我根本不够资格用这些人。” 这倒不是墨梓凝推诿,而是宫里的规矩人人都得守着。 哪有奴才为难主子的,两个太监还算懂事,立即起身不再央求。 静姝和甄南负责整理墨梓凝的金银财宝,菱花独自收拾墨梓凝随身衣物,三个人整理出数箱,甄南跑出去招呼几名未央宫的太监和他一起抬去凤仪宫。 终于要离开困了她许多日子的院落,墨梓凝走到朱门前,回首看了眼熟悉的院落,忽听西厢房方向响起两声惨叫。 静姝和菱花被吓得一哆嗦,墨梓凝跨步就要去看,被静姝拦住,“墨采女,里面情况不明,不可冒然进去。” 说着,静姝吩咐菱花,“速速去找侍卫过来。” 菱花答应一声转身跑开,不多时跟来四名侍卫。 由静姝领路,四名侍卫直奔西厢房,在西厢房内,见到两名太监口鼻流血倒在地上,已经气息皆无。 一见如此惨象,静姝吓得两腿发软跌倒在地。 四名侍卫一见,便道,“这二人是毒死的。” 听说是毒死的,静姝连滚带爬跑去院门前告诉墨梓凝。 “毒死的?”墨梓凝听了匪夷所思,刚刚那两个太监才央求收留,要随自己去凤仪宫,如今突然毒发身亡,肯定不是自杀,那会是谁下的毒呢?又是如何下的毒? “墨采女,咱们还是快回凤仪宫吧,太可怕了。” 菱花一时半刻也不敢在此地呆着了。 墨梓凝摇头,“暂且不能回去了,咱们去前殿等着,等皇上回来,必须让人把此事查清,否则,皇上安危成患。” 提到皇上,谁也不敢多嘴,静姝和菱花跟在墨梓凝身后向前殿走去。 回到前殿,墨梓凝坐在廊下椅子里琢磨两名太监毒发之事…… 甄南同一众太监抬了东西送回凤仪宫后返回,却见墨梓凝脸色难看,静姝和菱花不住发抖,上前道,“墨采女,东西都送去凤仪宫了。” 墨梓凝走神,根本没听到甄南说话,甄南抬眼用眼神问询静姝。 “墨采女,甄南回来了。” 静姝叫魂,墨梓凝终于回神…… “什么,张三李四都被毒死了?”听说后院发生命案,张三李四已死,甄南惊愕,“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听说是鹤顶红……”静姝悄声告知甄南。 很快,四名侍卫把两名太监尸首抬走,送往大理寺找仵作验尸,从后门抬出去后,四名侍卫跟去两人,回来两人向墨梓凝复命。 “求墨采女准许杂家送送他二人去。” 甄南抹着泪哀求墨梓凝。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墨梓凝点头,甄南快步跑向后门,在不远处的甬道追上抬着尸首的队伍。 求着几人暂时停步,甄南跪在地上给二人磕了三个头,撩开盖布一见二人死状凄惨,顿时泪如雨下。 回去未央宫,甄南失魂落魄。 “见到了?”墨梓凝问甄南。 甄南抹着泪点头,“多谢墨采女,看到了。” “惨不惨?” 突然的一句问话让甄南错愕。 “李卓时!”墨梓凝只开口叫了一声,忽然一道黑影闪现,立在墨梓凝身前。 “把甄南拿下。” 静姝都傻了,连忙替甄南求情,“墨采女,甄公公若是犯了什么错,墨采女罚他便是,何苦抓他?” “杀了人自然得抓,罚,哼,那就要问主理此案的官员如何处理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意难平,公子公公 “墨采女冤枉,杂家怎么可能杀人,再说,张三李四同杂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杂家要杀他二人?” 被一名暗卫现身擒住,甄南跪地辩解。 “我进去后院时,你和张三李四正在打扫西厢房,对不对?” 墨梓凝问,甄南点头,“正是。” “后来他二人出来求我收留,被我回绝,又返回西厢房继续洒扫,而你同静姝一起收拾东西……” 静姝忙应声,“墨采女说的没错。” “那么,中间甄南有没有离开过?”墨梓凝问静姝。 静姝回忆,“不曾,只有出去找人过来抬东西的时候离开过。” “甄南离开时,菱花同样在房里收拾东西没出来,我则在厅里吃茶歇着,谁也没在院子里,甄南若是拐去西厢房投毒,谁也发现不了。” 墨梓凝说完,静姝先道,“这也不能只因为甄公公出去过,就说毒是他投的呀,再说,张三李四毒发时,甄公公已经和人抬着东西离开了,怎么怪也怪不到甄公公头上。” “哼,以为人不在就不能杀人了?如果甄南离开前,拿了两个稀罕物,外蕃进贡的金丝糖球,糖球里裹着鹤顶红,等到甄南离开,糖球含到最里层,二人毒发,凶手当然没在近前。” 甄南越听脸色越难堪,到最后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墨采女,杂家冤枉。” “冤枉?你的意思是我没证据?”墨梓凝冷笑,“我有没有冤枉你,等到皇上和尹公公回来自见分晓。” 提到尹珏,甄南额上冷汗滴落。 下朝后,赵瑾年听人禀报墨梓凝在未央宫等他,面上淡淡的,脚上却犹如踩了风火轮,上去龙辇催着快走。 等到了未央宫,却被李卓时现身拦住,说明后院情况。 见赵瑾年回来,墨梓凝起身迎相。 目光落在跪在廊下的甄南身上,赵瑾年面沉似水,尹珏在旁断喝,“甄南,你为何要毒杀他二人?” 甄南被喝问得浑身发抖,头低垂在胸前一言不发。 “尹公公,你可曾送过甄南金丝糖球?” 提到金丝糖球,赵瑾年也有印象,外蕃进贡来的金丝糖球,全部送去了凤仪宫,如何尹珏会把金丝糖球送给甄南? “杂家当日送金丝糖球给墨采女,墨采女曾暗地里命杂家拿些送给甄公公,杂家确实有送过。” 听了尹珏的话,赵瑾年把目光转向墨梓凝,“朕送你的东西,你居然假他人之手送人?” 墨梓凝毫无悔意,“既然皇上都送我了,怎么处置当然是我说了算。” “大胆!”赵瑾年震怒,“不但把东西送人,天天我我我的,怎么,不屑采女位份,连采女自称都省了吗?” 怎么这人能从人命案瞬间跳到位份问题上?墨梓凝无奈,“皇上,先不提此事可好?” 赵瑾年重重呼出口气,用眼神告诉墨梓凝,此事没完。 “所以,尹公公确实送过金丝糖球给甄公公,那么,我记得当初送了甄南十颗糖球,甄公公现在可还有剩?” 甄南摇头,“杂家因为得了墨采女赏赐,当时就给张三李四一人分了一颗,后来又分次给过他二人两颗,剩下的杂家都吃了。” “不对……墨梓凝道,”还剩了两颗,就藏在你身上。” 静姝听这话急了,“墨采女为何如此肯定?” 墨梓凝撩起眼皮道,“今日进去后院,甄南从西厢房出来后,始终有蜜蜂围着他转,若他身上没有甜香味,你以为那蜜蜂为何会围着他转?” 菱花这时偷偷拉了拉静姝的袖子,“当时我曾见到有蜜蜂围着甄公公周围转,还曾奇怪过。” 听了菱花的话,静姝默然,担忧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甄南。 墨梓凝冷声断喝,“说,你为何要毒死他二人?” 始终低垂着的头甄南终于开口,“因为我需要灭口。” 甄南话一出口,所有人愕然。 “为何?”墨梓凝虽然推断是甄南杀死二人,但真的听到甄南亲口承认,还是难以置信。 “因为李玉堂的病是杂家投毒所致,谁知麟王却先一步替杂家解决了李玉堂,倒也算是成全了杂家。” “李玉堂?”墨梓凝不解,“你与李玉堂何仇何怨,为何要下毒害他?” 提到李玉堂,甄南目露凶光,“因为他是夺了杂家平安绸缎庄小公子身份,送来这深宫成了太监的罪魁祸首。” “什么?怎么会……”墨梓凝难以相信,“难道当初的人伢子是受人指使?” 甄南点头,“杂家在后院伺候李玉堂,李玉堂疯得厉害,常常胡言乱语,杂家初时不以为意,之后听他提到从前过往,尤其是李玉堂作为密达国王子,潜伏进绸缎庄做了李家小公子,真的李家公子被人伢子送来宫里,名唤甄南,才知道杂家居然是被李玉堂所害。” 提到平安绸缎庄,知晓墨梓凝娃娃亲一事,赵瑾年脸色变得晦暗不明。 不用去看,墨梓凝也知道赵瑾年听闻此事,面色会有多难看,继续问甄南道。 “所以,你为了避免做得太明显,所以才下了慢性毒药给李玉堂,而不巧被那二人曾经无意间撞破过,他二人虽有所怀疑,却拿不准你到底在做什么,而你担心事情迟早会败露,赶巧今日有我与静姝同菱花作证,便把放了毒的金丝糖球给了他二人。” 这次,甄南再不抵赖,“确实如此。” “哎,你怎么如此糊涂?”墨梓凝愁容满面。 “李玉堂害杂家好好的公子做不了,却入宫做了公公,虽然得了墨采女恩典,可这辈子都是残缺不全,遇到喜欢的女子也不能害了人家留在身边,所以,甄南恨。” “再恨也不能杀人,事情拿出来公断,难道我会不管?你为何要私自动手,还是在未央宫内?” 墨梓凝痛心疾首又心疼不已,甄南和静姝两情相悦,她又岂会不知,守着喜欢的人却不能给对方一个未来,不只甄南,就是她这个外人也是意难平。 “送甄南去大理寺……” 赵瑾年吩咐下去,立即有侍卫入内,拎起人就走。 “甄南!”静姝哭成泪人,跪倒在墨梓凝脚下,“求墨采女救救甄南吧!” 第三百二十六章 点墨 墨梓凝何尝不想救甄南,只是在未央宫行凶,哪里是说情能救得下来的,她之所以当场揭发甄南,也是为了保全静姝,否则,时间一长瓜葛过多,难免到最后,静姝会被牵连进去。 “静姝,对不起……”甄南临别只说了一句,便被侍卫押走。 菱花扶着哭成泪人的静姝去一边轻轻地劝。 墨梓凝与赵瑾年进去殿里关上门,扭身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甄南?” 胆敢在未央宫里投毒杀人,就算立刻推出午门凌迟处死也不为过,但赵瑾年却把人押去大理寺,定然还有其他打算,墨梓凝问了,也不抱希望赵瑾年肯定能和她说实话。 “必得详加审理。” 脑抽型选手墨梓凝,突然脑抽开始变笨,问道,“事情已经明摆着是甄南所为,皇上还要审理什么?” 之前的聪明劲都哪里去了?赵瑾年拧眉? “甄南表面说的这些和实际是否有出入,还需要调查清楚,尤其他关在未央宫后院哪里来的毒药?剧毒鹤顶红和慢性毒药都能轻易到手,岂是一般人能做到?” 对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墨梓凝抬手拍了下脑门,“或者,有人在背后故意挑拨甄南下毒。” 赵瑾年颔首,难得这个小笨蛋还没傻透,“李文初被关在大理寺大牢内,正好他二人做个邻居。” 就知道这人作事步步算计,墨梓凝接口道,“暗中再派人偷听,少不得时间一长听到些意料之外的秘密。” 之于这件事,赵瑾年并不想多谈,落座后开审,“墨梓凝,你知罪吗?” 怎么突然问自己这话?墨梓凝摇头,“不知所犯何罪。” “总是口口声声‘你’,‘我’,如此无礼,朕是否也该送你去大理寺?” 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墨梓凝笑道。 “我虽然暂时不打算离开,但不代表以后不想,这采女我是做够了,留下也是因为这颗心不听我的,总还是惦记着皇上,若有一日心死得透透的,便要离开,‘你’‘我’,最是你我该用的称呼,别到最后还让我同你牵扯不清,走得拖泥带水。” “哼,还在惦记着离开?”赵瑾年冷若冰霜,问出的话都带着冰碴。 “近期是不打算离开了,以后看你表现。” 狂妄地睥睨着坐在椅子上的赵瑾年,墨梓凝高傲得仿佛自己才是选妃子的帝王。 “怎么表现?”赵瑾年来了兴致,“需要朕再凶狠些吗?” “我呸!”墨梓凝发现赵瑾年越发变得肆无忌惮,只要俩个人独处,必定说些这样的话来戏弄她,真是过份。 “当然得你陪着,要不然朕自己一个人如何唱孟光接了梁鸿案。” “真是个登徒子……”墨梓凝忽然娇嗔,用手点了下赵瑾年的鼻子,笑着转身打开门跑了出去。 难得这些日子总和他摆臭脸的墨梓凝肯笑着同他打闹,赵瑾年追出去抓人回来。 墨梓凝泥鳅一样到处躲着跑,作为皇上既要保持威仪又要伺机擒获到处跑的小泥鳅,着实为难。 赵瑾年只能缓步来回溜达,瞅准机会围堵墨梓凝。 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墨梓凝身上,赵瑾年根本没注意到其他。 尹珏提心吊胆凑到赵瑾年身边,“皇,皇上……” 正为抓不到泥鳅捉急,赵瑾年不耐烦地道,“何事?” 尹珏冒死道,“皇上,您鼻子上有东西。” 鼻子?赵瑾年愣了下,抬手摸到自己的鼻子,拿开手,上面一大块黑,像是墨汁。 “墨梓凝!” 记起之前墨梓凝曾用手戳过自己的鼻子,赵瑾年恨不得立马抓住墨梓凝拆吃入腹。 听到赵瑾年叫她,躲在花架另一侧的墨梓凝瞧见赵瑾年鼻子上的墨迹被抹开,糊成一片,忍不住放声大笑。 只要能见到墨梓凝笑,赵瑾年的心情便阴转晴,跟着也笑了,招呼墨梓凝道,“过来服侍朕洗脸。” “不要,皇上那么多宫女太监不用,干嘛非找我伺候。” 坚决不从,墨梓凝跑去更远的地方躲着,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揪住,拦腰抱起送到赵瑾年面前。 被出卖的墨梓凝扭头就见不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得,你怎么出卖我?” 无视墨梓凝指控,不得将墨梓凝塞进赵瑾年怀里,站去一边。 得意于有人帮忙捕捉小泥鳅,赵瑾年不由分说,抱住墨梓凝脸对脸的来回蹭。 俩个人的脸上都是一道道的墨黑,赵瑾年笑得爽朗。 多日不见赵瑾年开怀,不得站在旁边看着,一丝笑容爬上嘴角。 赵瑾年笑得开心,墨梓凝就不开心了,脸上被蹭了墨,心情极度不爽。 “奴婢伺候皇上,墨采女……” 静姝和菱花吩咐人打水过来,服侍二人洗脸。 墨梓凝极少上妆,洗了脸随便抹些红玉膏,不肯让静姝给她描眉画鬓。 “把头发梳理整齐便是。” 听了墨梓凝吩咐,静姝哑着嗓子道。 “墨采女,哪里有你这样连妆都不上的,你看看其他几位,哪个不是天天打扮得跟朵花似的,就你天天就算红玉膏都得奴婢想着追着你才肯擦。” 听着静姝念叨,墨梓凝从梳妆镜里看静姝,“怎么,还在担心甄南?” 嘴角下弯,静姝眼眶瞬间泛红,强忍着哽咽道,“这事不是担心就能解决的,自己作死谁能救得了。” 墨梓凝知道静姝嘴上硬气,心里肯定跟油煎似的,抬手握住静姝持梳篦的手道。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至少留下甄南的命,其他日后再慢慢筹划。” “墨采女……”静姝吃惊,低低道。 “奴婢替甄南谢过墨采女,但奴婢不能因为甄南就不管不顾,任由墨采女去以身涉险,以甄南的情况,墨采女最该的是置身事外,免得惹怒皇上,奴婢求墨采女莫要轻举妄动,奴婢担待不起,甄南更无颜承受墨采女如此重恩。” 从梳妆镜里盯着静姝的眼,墨梓凝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静姝张了张嘴,愣是无法承认下来,墨梓凝一见了然。 “甄南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跟随我这些日子以来尽心尽力,更何况他是遭人陷害,我不能放任不管,再说,皇上不可能真的去计较当初两个不长心的爹定下的亲事,什么惹火烧身还不至于。” 第三百二十七章 有任务,去收税 梳洗过后,墨梓凝出来时,赵瑾年正在窗前吃茶看书。 听到脚步声,赵瑾年头也不抬,“过来。” 担心被报复,墨梓凝不想过去,“我可以抗旨不尊吗?” 赵瑾年冷声,“你说呢?” “我觉得可以……”墨梓凝不怕死,反正她抗旨不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咳咳!” 身后响起咳嗽声,墨梓凝回首,就见不得负手站在距离她不到五步远的距离。 墨梓凝冲助纣为虐的不得翻了个白眼,一步一步挪向赵瑾年。 不用赵瑾年抬头,墨梓凝也能清晰感受到得意的气息,不禁暗暗磨牙。 “墨采女,坐。” 听从赵瑾年指挥,墨梓凝斜眼盯着亦步亦趋的不得,老实坐到赵瑾年对面。 “陪朕下盘棋。” 下棋?墨梓凝从来就不喜欢摆弄黑白两色,哪里会下棋,“我不会。” “多下几盘就会了。” 赵瑾年不给墨梓凝反抗机会,执黑棋落子,嘴上道,“朕让你三子。” 别说让她三子,就算是十子也白搭,等着赵瑾年把三子落成,墨梓凝开始捣乱。 只要墨梓凝肯陪着他,怎么折腾都行,赵瑾年跟着墨梓凝乱落子,到最后把棋盘摆成了太极图。 “唔,不错,很好看。” 赵瑾年违心夸赞。 墨梓凝将棋子一推,太极乱成一团。 “皇上,刚才我梳洗的时候想了许多,突然想通了,甄南根本就是被人利用,只为了牵制我,不让我走,所以,我想求皇上,如果我不走,能不能答应留甄南一条命?” 不好好下棋也就算了,居然开始替甄南求情,赵瑾年冷笑。 “朕说过,只要朕不放,你就休想离开,哪里还需要旁人给甄南设局,再胡说,朕现在便下旨把甄南的脑袋摘下来。” 墨梓凝咬唇,自己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确实有欠考虑,如果这次甄南的事本身就是赵瑾年暗中谋划,自己这样直白说出去,岂不是反倒把甄南往火坑里推? 想了想,墨梓凝决定还是先缓和下再说。 “可能是我想错了吧,毕竟甄南在我身边日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请皇上见谅。” 不用墨梓凝多说,赵瑾年哪里会看不透墨梓凝想法,当下也不逼她,转而道。 “墨侍郎这次赢了麟王一年的俸禄,没传话告诉你喜讯?” 坑了皇上的亲弟弟,谁还敢乱蹦跶,还要递话进宫里,是不想活了吗?墨梓凝纳罕,摇头,“不曾。” “闷声发大财,墨侍郎真是好修为,墨采女正好在宫里呆得腻了,不如回家省亲,顺道恭喜下墨侍郎。” 只要能出宫总是好的,墨梓凝欢喜,“如此,多谢皇上。” 笑容还未从脸上散去,墨梓凝反应过来,怎么这么好放我出宫,难道就不怕我跑了?送我回去墨府又是何目的,难道是打算让我继续查探七情局在墨府的布置? 无比了解墨梓凝,赵瑾年挥手,不得呈上一张契据,递到墨梓凝面前。 “墨家阖府上下百余性命做抵押,特以此为证……” 念着契据内容,墨梓凝惊愕,“这,不是,怎么,什么时候写的,我怎么没印象?” 墨梓凝语无伦次,赵瑾年用手戳了戳契据上签字画押位置,墨梓凝细瞧,确实是自己字迹。 “这不可能!”墨梓凝拍桌。 “字是你签的,手印是你印上去的,难道是朕诬赖你吗?” 赵瑾年义正言辞,说得墨梓凝都忘了问他为何拿出这张契据。 “那你说,这契据是我何时写的,因何写的?” “墨采女真是贵人多忘事……”赵瑾年示意不得收起契据,施施然道,“朕前几日同墨采女赌大小,墨采女当时立下此契据为证,如何却忘了?” “当时不是口头定下的吗?什么时候立的字据,我怎么不知道?” 赵瑾年傲然不回答,提醒墨梓凝道,“墨采女可有印象最近动笔是在何时?” 最近动笔?墨梓凝想,“我才开了一篇文,但那也不需要签字画押呀。” “错……”赵瑾年继续提醒,“写文当然用不上签字画押,再往前想。” 墨梓凝想破了脑袋地想,想了许久忽然大叫道。 “当铺掌柜,我当时抵押七情镯时,那掌柜没要我留下镯子,只让我写了张欠据,后来我命人去送还银子,结果那个当铺的掌柜却不肯承认,说从未借银子给过旁人……” 目光转向笑看她的赵瑾年,墨梓凝恨恨道,“难道是你易容装作当铺掌柜的?” 被揭穿的赵瑾年没有气急败坏,反而洋洋自得,“算你聪明。” “你算计我算计得够久的!”墨梓凝跳起来转身就走,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卑鄙阴险随时随地坑她的混蛋了。 “回来!”赵瑾年低喝,墨梓凝充耳不闻。 唯赵瑾年之命是从,不得跨步上去,横身挡在门前,墨梓凝闷头往外冲,撞在柔软处抬头。 “不得,你能不能给女人争点气,别听他的?” “皇命不可违……”不得堂而皇之,把墨梓凝拎回去交给稳坐钓鱼台的赵瑾年。 拉住墨梓凝柔荑,赵瑾年笑得明媚,“朕就是看不惯那些得了好处,却不肯交税的人,墨采女,你说是不是?” 原来自己爹得的银子被这家伙盯上了,墨梓凝不屑,“偌大东元都是皇上的,何必在意那些小利?” “诶,此言差矣,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锱铢必较才是国之根本,国家运转哪里能缺得了银子,身为朕的后宫,岂可不出力?” “皇上就那么想要那点银子?” 墨梓凝对赵瑾年的执念实在不理解,难道是想她继续调查七情局,却找要银子的话头来遮掩,也不至于如此费尽心机吧,直说又能如何? 赵瑾年点头,“朕谁也不能指望,只能寄希望于墨采女为朕收税了。” 摆弄着桌上的黑白棋子,墨梓凝道。 “所以,你才拿出那契据来,就为了告诉我,收税就是收税,若是想逃跑,墨府上下必死无疑?” “哈哈哈,知朕者非墨采女是也。” 我呸!我什么都不知道,若真能看透你的心肠,我又岂会落得寸步难行?墨梓凝腹诽,暗恨。 第三百二十八章 千般算计,库房见 身负收税任务,墨梓凝再度被赵瑾年丢去墨府。 刚刚摆脱了麟王这个瘟神,又来了墨梓凝这个讨债鬼,墨浒暗自叫苦不迭。 “墨采女,你怎么又回来了?” 老爹苦着脸问,女儿笑弯了眼回。 “女儿想念爹娘,所以回来看看,不会爹不想女儿回来吧?” “岂敢!”墨浒拿出官场的那套话来回答,回完才记起自己是爹不是在朝堂上谨小慎微的墨侍郎。 直起腰板来,墨浒手捋墨髯,打量墨梓凝,“这次,那甄公公怎么没来?” 提到下大牢的甄南,墨梓凝神色黯淡,“当初原以为甄南是为了做戏给李文初看,谁知他真的是平安绸缎庄掌柜家的小公子……” 墨浒并无多少惊愕之色,“那又如何?” 墨梓凝心里不是滋味,没有发现老爹的异常,继续道,“能如何,知道李玉堂是害他的罪魁祸首,甄南一时糊涂,胆敢在未央宫下毒害李玉堂,被皇上下旨关入大理寺大牢,生死难料。” “哎,时也命也……”墨浒长叹,转而道,“既然人家都生死难料了,你为何不去送送人家?” 什么时候自己的抠门老爹,居然也有慈悲心了,墨梓凝偷瞄老爹,被墨浒察觉。 “怎么,难道爹就不能对故人之子表达一下关心吗?” “哈哈……”墨梓凝干巴巴笑了几声,“爹,我回凝香居了。” 静姝轻车熟路,先去凝香居打扫,菱花跟在墨梓凝身后亦步亦趋,怎么看,墨府里的人都不像是很欢迎自家三小姐回府。 “墨采女,咱们这次要在这里住多久?”菱花很想念宽阔舒适由墨梓凝作主的凤仪宫。 “不知道,或者今日便走,或者要住上十天半个月。” 墨梓凝的回答让菱花动心,“如何才能今日便走?” 回头看了眼刚来就惦记着走的菱花,“怎么,想回去?” 菱花愣住,不会墨采女要送她回去吧?那可不行,“奴婢是想和墨采女一起回凤仪宫。” 还挺会说话的,墨梓凝冷笑,回头向凝香居走去。 仅仅一个冷笑,菱花已知晓厉害,再不敢胡思乱想,乖乖跟在墨梓凝身后。 静姝进去凝香居,里面刚刚开始洒扫,一片人仰马翻,到处灰尘滚滚。 “咳咳咳,谁是主事的,快出来!”隔着浓雾般的灰尘,静姝大着嗓门叫人。 “诶,来了……”一道苍老声音响起,浓雾中走来一道熟悉身影。 “刘伯?!”静姝汗毛倒竖,“你,你不是死了吗?” 被静姝一嗓子吓到,刘伯僵住,眼珠一转道,“小老儿,小老儿是刘伯的孪生兄弟。” “孪生兄弟?”静姝奇怪,怎么东元很盛产双胞胎吗?皇上和麟王是,连墨府里的老仆人也是。 “正是,小老儿是刘伯的弟弟,老爷感念刘伯一生孤寡,无二无女只有小老儿一个弟弟,所以,料理过刘伯后事后,就把小老儿接了过来。” 真是够新奇的,静姝围着刘伯弟弟转圈,问道,“不知如何称呼?” “还是刘伯……” 也对,哥哥和弟弟是双胞胎,都是一样年纪,叫刘伯也没什么不对。 “刘伯,墨采女突然驾临墨府,诸位必定是措手不及,所以,还请加速洒扫,我且去请墨采女去水榭休息,等这边结束了,命人过去通禀即可。” “是……”刘伯态度极好,恭送静姝。 听说墨府下人们正在洒扫凝香居,墨梓凝颔首。 静姝道,“墨采女,还是且去水榭暂歇吧。” “不去……”墨梓凝抓住一个墨府仆人问话,“夫人在何处?” 提到夫人,仆人忙回道,“大小姐二小姐今日请夫人出府吃茶去了。” 怎么那么巧?墨梓凝松手,仆人一溜烟跑开。 记起上次的花露还放在墨府库房里,墨梓凝琢磨着,既然老爹额外得了两万两银子,那些花露本来也是自己的,不如卖了做税收,也省着费力气收税了。 想到做到,墨梓凝招手道,“去库房。” 三人气势汹汹直奔库房,仆人躲在暗处观望,风一般跑去禀报给墨浒知晓。 此次前来,墨梓凝为防止在墨府里迷路,提前让李卓时派人勘察墨府,画了墨府地图带上,这时起了作用。 在库房附近失去方向,墨梓凝拿出地图辨认。 静姝和菱花围着地图边看边对照周围景物,菱花手指东北方向。 墨梓凝又同地图上的标注再三比对,确定是库房所在方位,继续前行。 “见过墨采女。” 守库房的老仆人笑眯眯见礼。 “把库房打开,我要清点花露。” 对于墨梓凝的要求,老仆人十分为难,“库房的钥匙在管家手里,小老儿没有。” 认定这老仆人根本就是在阳奉阴违,墨梓凝冷然道,“把管家找来。” “管家不在,回老家祭祖去了。” “大胆!”墨梓凝喝到,“又没到中元节,哪里来的什么祭祖?” 老仆人笑得和善,“管家担心到正日子来不及赶回去,所以提前些。” “提前好几个月?”墨梓凝断定这老仆人就是老爹的爪牙。 老仆人点头,“早些好,若是迟了,难免祖宗怪罪。” “行,都会跟我明着客气暗里作对是吧?” 气呼呼走去库房门口,墨梓凝抬脚就踹,“不用钥匙,我也照样打得开。” 几脚下去,门没开,墨梓凝脚疼到发麻。 “墨采女,您忘了您的绝技了吗?”菱花附耳献计。 怎么可以当着外人的面暴露那种绝技,墨梓凝压低了声音道,“去把那老头打发了。” 菱花遵命,过去扶着老仆人道,“老爷爷,我送你去那边吃茶去吧。” 不管老仆人如何挣脱,静姝和菱花一边一个架起老仆人就走。 抽下头上金簪,插入锁眼里,墨梓凝三两下打开库房门。 库房里一片昏暗,浓重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跨过门槛,墨梓凝向库房内走去,忽然发现房梁上似乎有东西在晃。 揉了揉眼睛,适应了库房里的黑暗,墨梓凝发出惊天吼声。 “妈呀!鬼呀!” 正架着老仆人往外拖,静姝和菱花听见墨梓凝鬼哭狼嚎,立即丢下老仆人往回跑。 冲进库房里,吓得和墨梓凝一起叫,“救命啊!” 第三百二十九章 酷吏酷刑苦主 静姝同菱花将人从房梁上卸下来,放到一旁空置的雕花大床上,墨梓凝走近打量,竟然是失踪多时的刘德贵。 “老刘?” 刘德贵直挺挺躺在床上,脸色紫涨,墨梓凝伸手试探鼻息,发现还有气。 被静姝和菱花丢下不管,老仆人踉跄跑回来,进到门里一看,扑过来就叫,“老刘,你咋这么想不开?” “别叫了,赶紧救人吧。” 墨梓凝冷冷指挥老仆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捋背顺气,又是灌姜汤,折腾得刘德贵哼哼唧唧睁开眼,先问,“三小姐,你咋也来地府了?” “我呸!”墨梓凝连吐三口唾沫,“老刘,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怎么可能在地府,这本来就是阳间。” 刘德贵挠着花白头颅叹了句,“也对,要是三小姐去了地府,把阎王都给气活了,地府谁管。” 墨梓凝想打人,被静姝和菱花拦住,“墨采女,不打这人都要挂了,何必和他一般计较。” 静姝说着,拿出一枚细长银针,献宝似的呈给墨梓凝,“墨采女,听说急救都是用银针刺进手指里,用剧痛救人……” “好主意!”墨梓凝阴笑着接过银针,抢了嬷嬷的功劳。 刘德贵气息奄奄,被静姝和菱花抓住手臂,银针刺入,目眦欲裂,惨叫声震碎屋瓦,响彻墨府上空。 墨浒听刘伯禀报,凝香居洒扫出来后去水榭找三小姐,结果没见到人,正琢磨着墨梓凝去了哪里,忽听库房方向响起惨嚎,吓得虎躯一震。 “快,去库房!” 没想到墨梓凝有成为酷吏的潜质,扎的针又准又狠,静姝和菱花不忍心看刘德贵的凄惨样,背对着不住念弥陀。 “醒了吗?”墨梓凝假装关心。 早已清醒的老刘,活生生被银针扎手指,锥心刺骨,疼得冷汗满头满脸。 “墨采女,老夫醒了,不用再扎了。” 哪里会那么轻易放过,墨梓凝捻动银针刑讯逼供,“为何要悬梁自尽?” 刘德贵疼得又是一声惨叫,倒抽着冷气求饶,“老夫无颜面见三小姐,所以才悬梁自尽的,三小姐快停手,疼!” “疼?”墨梓凝继续将针往里扎,“是无颜,还是追随某人而去。” “老夫不知道三小姐说的是什么……”刘德贵嘴硬,目光转向僵在原地的老仆人。 “墨采女,还是饶了老刘吧!” 老仆人扑上前哀求,脚下发软撞到墨梓凝持针手臂,整根银针刺入,刘德贵连叫都没来得及叫,直接疼晕过去。 墨浒赶来时见到昏死的刘德贵,痛哭流涕的老仆人,正手拿银针施展酷刑的墨梓凝,还有两个帮着墨梓凝胡闹的丫头,气得翘胡子。 “墨梓凝,这是怎么回事?” 见老爹出现,墨梓凝不急不徐,抽出没根扎入刘德贵手指的银针,擦了擦血迹交给静姝,坦然道。 “刘德贵乃是通缉犯,我抓了犯人,当然要审讯一番,问问是何人胆敢私藏要犯,拒不报案。” 犯人就在他墨府库房里,墨浒岂会不知墨梓凝话里的意思,干咳一声,负手问老仆人。 “为何刘德贵会在库房?” 老仆人负责看守库房,不能说不知道,只好跪倒在地俯首认罪,“是小老儿见刘德贵无处栖身,偷偷藏进库房里的。” 墨浒一句话,老仆人揽下所有罪责,墨梓凝眼神如刀,看向自己老爹。 “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送去府衙审理,自见分晓。” 墨梓凝势单力薄,故意扎刘德贵手指,虽然引来了墨浒,但同样,暗处守护她的护卫定然也会赶来,墨梓凝心里还算有底,同墨浒暗中较劲。 刘德贵身份为焰帮分舵舵主,如今现身墨府,又是在墨梓凝靠近库房时悬梁自尽,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做戏。 墨浒脸色阴沉,目光扫过库房内所有人,突然问责墨梓凝,“墨采女为何前来库房?” “我来找花露,卖了换银子。” 墨梓凝对答如流,眼睁睁看着墨浒脸色更加难看。 “那些花露早已按照墨采女吩咐分发下去,哪里还来的花露?” 当初死活不肯发放花露的抠门爹,怎么可能真的去做,墨梓凝不信。 “是发放下去了,还是全卖了?” 跪地老仆人适时拿出揣在怀里的花露呈上,“墨采女,是真的都发放了,连小老儿都有。” 墨梓凝垂眸看了眼,满瓶的花露,看样子一点都没动过。 “为何不曾使用?” 老仆人道,“小老儿孤家寡人一个,哪里用得着,只是承三小姐恩典,老爷美意,小老儿天天揣着这金贵东西,也算是与有荣焉。” 墨梓凝半信半疑,随即叹了口气。 “既然都发放了,那我也没办法了,爹,今日我便实话告诉你,皇上命我来,就是为了让你主动上交税银的,我本打算把花露卖些,换成银子帮爹交税,但现在看来,只能爹自己交了。” “什么税?”一提到银子,墨浒的眼睛比谁都亮,完全忘了床上还躺着个垂死的刘德贵。 “当然是爹坑了麟王的那两万两银子,皇上说了,必须得雁过拔毛……哦,不对,是交税。” 墨浒听了磨牙,“那是老夫拿墨府抵押从麟王那里赢来的,若是老夫输了,皇上能给老夫赔个宅子吗?” “想得美,两万两就想换套宅子?”墨梓凝替赵瑾年斩断老爹不切实际的奢望。 墨浒气愤,“不交,现在就知道替你夫家刮地皮,都不管老爹了。” 无视掉墨浒的义愤填膺,墨梓凝道,“税是必须交的,人也是必须救的,救活了还得送去府衙审讯呢。” 说完,墨梓凝指挥老仆人,“去找人把刘德贵抬去柴房,请大夫医治,醒了即刻送去府衙。” “慢!”墨浒叫停,“刘德贵不知何时潜入的墨府,老夫毫不知情,还请墨采女为老夫作主。” 跪在地上的老仆人抬头觑了眼墨浒,又低下了头,道。 “都是小老儿擅自做主,与老爷无关,就请把小老儿送官吧,小老儿绝对不连累老爷,不连累墨家。” 墨梓凝闻言冷笑,“你一个走路都费劲的老仆人,如何能瞒过阖府上下,把一个大活人藏得严严实实,肯定是有同谋。” 第三百三十章 父女耳语,如此这般 墨梓凝句句问到点子上,墨浒张口结舌,最后挤出一句,“老夫确实不知刘德贵在库房。” 难道老爹真不知道?那为何会如此巧合,自己才来墨府便发现刘德贵,而且是在库房里上吊? “不管如何,还是先把人救下再说。” 老仆人找来几名家丁,抬起刘德贵送去柴房。 同墨浒一起步出库房,墨梓凝道。 “父亲真不知刘德贵在府里?” 墨浒这次没有一点抵赖的意思,沉默着摇头。 这就奇怪了,如果老爹真不知道,那么,又是谁要她看到这一幕呢?忽然,赵瑾年三个字跃入墨梓凝脑海。 “一定是他!”墨梓凝瞬间抓狂。 难道女儿已经猜到是何人所为了?墨浒追问,“他是谁?” 话到嘴边咽回去,墨梓凝绝口不提,“不知道,不清楚,别问我。” 不用猜墨浒都知道墨梓凝心里已然有了人选,随即改口道,“既如此,墨采女还要不要报官?” 报官的结果,肯定是赵瑾年想要的,可他想要的,墨梓凝坚决不同意,让她来亲自揭发自己老爹,不正是如同当年挑拨赵瑾君谋害赵瑾年一样吗?赵瑾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招数,居然毫不迟疑地用在了她身上,说好的再不谋算自己呢? 墨梓凝心里暗恨赵瑾年卑鄙,嘴上答道,“不报官了,如果刘德贵敢闹出一点动静,直接弄死。” 从口口声声要揭发自己,到现在帮墨府隐瞒,墨浒不知道墨梓凝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儿了。 “墨采女,咱们这是去哪儿?”静姝和菱花跟在墨梓凝身后,越往后院走越心惊。 “当然是去看看刘德贵死没死。” 虽然恨刘德贵隐瞒身份,但自己毕竟是刘德贵看着长大的,动刑也是迫不得已,现在要去看望,墨梓凝是真的担心刘德贵生死。 墨浒远远坠在后头,目睹墨梓凝脚不沾地直奔柴房,看得出自己女儿是真的担心刘德贵,心里很不是滋味。 进去柴房时,恰好大夫出来,同墨梓凝迎头撞见,连忙低头退到一边。 “人怎么样了?”墨梓凝问大夫。 “无碍,休养几日自然会好,就是……”大夫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说……”墨梓凝催促。 “就是手指上的伤忒狠了点,到底是何人如此残忍,十指连心,更何况花甲之年受如此酷刑,没疼死不错了。” 人在承受剧痛时,很容易一口气上不来死翘翘,墨梓凝被大夫说得脸色泛红,拿了块银子给大夫做诊费,又命仆人送大夫出去。 柴房内,刘德贵倒在一张破板床上,墨梓凝不忍心,转身向门口,见墨浒跟来,便同老爹商量。 “不如让老刘回去墨家老宅养伤,再派两个人跟去看管照顾如何?” 墨浒摇头,“就算墨采女不打算告官,老夫身为朝廷命官也不可能徇私舞弊私藏人犯,再说安排此事的人,哪里会让咱们瞒下此事,若今日不报官,日后算起账来,咱们父女二人肯定没好果子吃。” “可是,之前父亲不是也不支持我报官的吗?” 同改变态度的墨梓凝不同,墨浒道,“为父这一路走来,想了许多,权衡利弊,还是报官比较好。” 这下,墨梓凝倒犯愁了,如果真把刘德贵交出去,一旦进去大牢不死也扒层皮,自己岂不是把老刘给害了? 想来想去,墨梓凝眼前一亮,“爹,咱们还想什么,根本就不用考虑,把人交出去就对了。” “为何如此说?”墨浒靠近了悄声问墨梓凝。 “爹,咱们出去说。” 墨梓凝率先出去柴房,吩咐守在旁边的仆人道,“你们把人看好了,等到服过药,人清醒过来,即刻送官。” 仆人应是,墨梓凝同墨浒走到偏僻处一座凉亭内,同墨浒耳语。 “爹,恐怕刘德贵就是受人指使,咱们哪里还需要考虑他的死活,只管报官就是,至于那个老仆人,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爹只管咬住不知道刘德贵在府里便是。” 墨浒茫然,“此人为何如此行事?” “当然是一报还一报咯。” 墨梓凝说完,冲着老爹眨眼睛。 墨浒先是发愣,接着是恍然大悟,然后是痛心疾首,瞪圆了眼睛道,“难道是……哎!” 难得老爹一点即通,墨梓凝继续同老爹耳语。 “当初那些挑拨离间的,坐山观虎斗的,估计一个都跑不了,爹若是早日把兄弟阋墙的主谋交出来,或者还可免于此劫。” 听到这里,墨浒眼神闪躲,“为父哪里知道什么兄弟阋墙的主谋,为父坐上七情局局主之位都是意料之外,若你爹真有本事认识如此神人,还用得着谨小慎微做了这么些年侍郎?” “嘁!”墨梓凝撇嘴,“难道谨小慎微的侍郎不是爹的伪装?” “胡说!” 墨浒待要再训斥几句,有仆人找来禀报。 “老爷,刘德贵已经醒了,管家让问,老爷是否跟着一起去报官?” “我去作什么?管家的脑袋进水了吗?”墨浒呵斥。 “老爷是不能去的,让管家跟着去。” 有了墨梓凝吩咐,仆人跑回去告知管家。 只想置身事外躲是非的管家暗自长叹,给他们墨家打工是真不容易,引火烧身都得咬牙硬抗。 报官的事有了安排,墨浒准备去找夫人报备,墨梓凝则带着静姝和菱花回去凝香居。 才进了凝香居的门,墨梓凝就见刘伯杵在门口迎接。 “刘伯,你又死而复生了?”墨梓凝不咸不淡地问。 “墨采女,您认错了,这位是刘伯的孪生兄弟。” 静姝天真地为刘伯解释。 墨梓凝蹙眉啧了声,“都是兄弟,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没听明白墨梓凝话里的意思,静姝道,“这位刘伯,和之前的那位刘伯,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会有差距?” 简直是风牛马不相及,墨梓凝摇摇头,没再说话,闷头进去楼里。 有婢女端茶送水,摆上糕点果子,墨梓凝一概视若无睹,只想着不知道赵瑾年下一步又会出什么招。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夹缝不易,皇上横行 “墨采女……”静姝进来向墨梓凝禀报,“皇上派人来接了。” 怎么才把她丢来墨府又要接回去?墨梓凝蹙眉,“不回。” “这,皇命难违,墨采女还是回吧。” 静姝和菱花轮番劝。 宫里到现在封禁还没解除,虽然自己得赵瑾年特许,可以到处随意走动,但走到哪里都是娘子军横眉冷对,实在倒胃口,哪里有肆意撒欢的墨府好,墨梓凝摇头,坚决不从。 “见过墨采女。” 门口进来一人,长身玉立,向墨梓凝问安。 墨梓凝抬头,“不得?” 完了,自己不同意也扛不过不得武功高强,这明摆着是赵瑾年为防自己不配合,特意派不得来施压的,墨梓凝郁闷。 “皇上命不得接墨采女回宫。” 不得恭敬说完,伸手向门外道,“墨采女,请……” 静姝和菱花同时看向墨梓凝,墨梓凝靠坐进椅子里,缓缓吐出两个字,“不回。” 有着丰富押送经验的不得提醒道,“是想属下背墨采女回宫?” 面对谁武功高强谁有话语权的不得,墨梓凝断然道,“你敢用强,我就死给你看。” 不得被墨梓凝的幼稚给逗笑了,浅浅淡淡地笑在唇畔乍现,“不知墨采女为何要死?” “这是为了表明我不回宫里的决心。” 居然拿生死来威胁她,不得表示,“墨采女哪里来的自信,居然认为有不得在,你还能说死就死。” “因为这个……”墨梓凝伸出舌头,露出含在嘴里的金丝糖球。 “墨采女,你!”不得紧张起来,“快吐掉。” “你怎么不问我哪里来的自信了?”墨梓凝把糖球重新含在嘴里,“只要你敢强行带我走,哼哼……” “好,我这就回去告诉皇上。” 不得说着退后几步,不放心地又道,“属下保证绝不逼墨采女回宫,请墨采女还是速速把糖球吐出来,万一吞进肚子里,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亲眼所见吃了含有鹤顶红糖球的太监死得有多惨,静姝和菱花吓得跪倒在地,抱着墨梓凝大腿哀求。 “墨采女,不得护卫都已经答应了,您快吐出来吧。” “不吐……”墨梓凝含着糖球说话,“去让皇上拟道圣旨,就写之前所赢下半辈子作废,还墨梓凝自由,否则,就等着收尸吧。” 被墨梓凝红果果威胁,不得只好服从,“属下这就去禀报皇上知晓。” 目送不得离开,墨梓凝得意洋洋,哼着小曲上楼。 “墨采女,您快吐掉呀!”菱花急得跟在墨梓凝身后催促。 “都不许跟着。” 墨梓凝站在楼梯上吩咐,用眼神警告菱花离远点。 乐呵呵进去卧室关上门,墨梓凝躺倒在床上,暗戳戳琢磨,自己偷偷用宝石制成的糖球还挺糊弄人的,不错。 听不得说墨梓凝居然含着金丝糖球,赵瑾年拧眉,“墨梓凝是从何处得来的?” “不清楚,不过,属下看过,确实是金丝糖球,若皇上不拟圣旨准墨采女自由,一旦真的吞下去,悔之晚矣。” “就算是糖球,也未必是有毒的糖球,不必听她威胁。” 赵瑾年不肯妥协,他哄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放墨梓凝走。 “皇上有此自信,属下无话可说,祝皇上心想事成。” 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的人,也学会墨梓凝那套气人招数了?赵瑾年深深看了眼不得。 “去把墨采女身边的金丝糖球,包括嘴里的那颗都给朕收来。” 就知道冲她使横,怎么不敢冲墨梓凝来横的?不得暗自吐槽,躬身道,“属下遵旨。” “还有,吩咐官衙把刘德贵一并押去大理寺,同甄南,麟王,李文初关在一起,每日里就算咳嗽几声,打几个喷嚏都要记下。” 只要是赵瑾年的吩咐,不得从来都是服从再服从,躬身领命后,先赶去官衙,续而直奔墨府。 赵瑾年坐在桌案前批阅奏折,盯着一个字足看了半个时辰,尹珏见了低声道,“皇上若是累了,且歇歇吧。” 担心墨梓凝当真任性吃下金丝糖球,赵瑾年担心不已,被尹珏唤醒,丢下手中朱笔起身。 “去墨府……” 辰时末送人入墨府,未时三刻不到,就要接人家回来,尹珏无奈提醒,“皇上,才隔了不到半天就去接,好像不大好吧?” 赵瑾年岂会不知如此行事定然助长墨梓凝嚣张气焰,灭了自己威风,但奈何自己担心墨梓凝做傻事担心到坐立难安,实在放心不下。 “有什么不好的,朕的人,朕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接,何须左思右想瞻前顾后。” 皇上确实有横行天下的资本,尹珏欠身道,“皇上此言极是,是奴才多嘴了。” 说走就走,赵瑾年乘龙辇直奔宫门,半路却遇见前来禀报的崔公公。 跪倒在路边,崔公公尖声道,皇上,不好了,皇太后得了急症……” 自从赵瑾年吩咐人在凤仪宫中惩戒李嬷嬷,皇太后姬柳便被那鬼哭狼嚎吓到,初时只是神情恍惚,之后开始嗜睡,请来太医诊脉煎药不见好转,反而日渐严重,整日沉睡不醒。 今日愈发不清醒,从昨夜直睡到眼下,崔公公跑来向赵瑾年禀报,赵瑾年闻言,立即吩咐龙辇转向慈宁宫。 进去慈宁宫,皇后林英和彩妃蝶妃正守在姬柳寝殿内,一见赵瑾年现身,齐齐福身问安。 阔步到床前,赵瑾年一见姬柳脸色黄白泛青,睡得人事不知,心里也不由后悔,当日自己只顾为墨梓凝立威出气,做得到底有些过了。 “母后……”赵瑾年落座床边轻唤。 姬柳睡梦中听到,哼唧一声,随后又睡了过去。 “太医如何说?” 赵瑾年问话,始终守在姬柳身边服侍的王嬷嬷道。 “回皇上,太医说太后是惊恐忧思过度,痰迷心窍,需要用猛药才能见效,但因为药力过猛恐有不测,所以不敢用药。” “若不用猛药,仔细将养可能好转?” 这时,太医上前回禀道,“回皇上,太后病势危急,不用药虽然能保住性命,但从此恐怕要痴痴呆呆度日了。” 闻言,赵瑾年沉思片刻,道,“暂不猛药,只好生将养,待过些时日看情况再定。” 第三百三十二章 接好,皇上交给你了 “不得护卫,你在找什么?”倒在床上佯装睡觉,墨梓凝眯起一只眼偷瞄,见不得灵猫似的到处翻找,突然开口。 不得身形一僵,转头看向纱帐内的朦胧人影。 “墨采女,那金丝糖球呢?” 倒是直白,墨梓凝慵懒自床上坐起,掀开纱帐看向不得,“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可能告诉你。” 妖孽!不得暗自腹诽,道,“皇上担心你犯傻,特意命属下过来找到糖球,若是墨采女肯配合的话,属下便轻松些,若是不配合,就别怨不得不留情了。” “你想怎样?”墨梓凝惊恐捂住胸口。 “墨采女莫不是忘了,不得是女人,对女人没兴趣。” 不得冷冷嘲讽,墨梓凝嫣然一笑,“我知道,你对女人没兴趣,对皇上可有兴趣。” 墨梓凝说话太糙,不得蹙眉,躲开凑过来的墨梓凝。 “只守着吃不到是不是很不甘心?”墨梓凝贴着不得问。 “哼,你以为我同一样,只要喜欢就一定要得到?” “喜欢不得到,不是对不起自己嘛?再说了,喜欢就会想要亲近,像不得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你到底要干什么?”不得退后几步同墨梓凝保持距离。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不得护卫,你看着皇上步步为营,事事拿我身先士卒,良心可曾不安过?” “我……”不得哑然,半晌道,“墨采女,何出此言?” “别装作你很无辜的样子,你根本就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我之前还没想明白,为何要把李玉堂关进后院,却偏偏非要甄南伺候,又为何甄南在听到李玉堂疯言疯语后,起了杀心,便有人又是提供毒药,又是送糖球的。 他一个关在后院的小太监哪里有这等本事,还不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得支吾起来,“墨采女,你这些不过都是臆测而已。” “臆测?”墨梓凝嗤笑,“臆测为何皇上让你来寻糖球,还不是担心之前所作所为出了纰漏,特意命你找到糖球,好让他进行比对。” “不,不是这样的!”不得急得摆手,“皇上是真的担心墨采女,并无它意。” “我才不信呢……”墨梓凝满脸鄙夷,“这些年,我被皇上整治得有多惨我自己心里清楚。 这次,皇上不但算计我,还算计我身边的人,把甄南下了大牢…… 想我再原谅他,已是不能,告诉皇上,糖球被我处理过,只要他敢命人强行带走我,我必定咬碎糖球自尽,还有,皇宫我是坚决不会再回去了。” “墨采女!”不得愣住,“你真的不打算回宫了?” 墨梓凝郑重点头,“不回。” “你不要皇上了?”不得表情无比沉痛,“皇上会伤心的。” “伤心?他伤心,难道我就不伤心?”墨梓凝失望摇头。 “如今甄南中计进去大牢,刘德贵突然出现墨府,也被送去官衙,为何刘德贵会在我回来墨府后出现在库房中,难道这不是有意安排?让我再怎么相信皇上,再继续留在他身边?” 不得不清楚墨府里发生的事,只是刘德贵的名字隐约听说过,听墨梓凝控诉,对赵瑾年历年所作所为了若指掌,不得心里也没底。 “或者是墨采女误会了,不如回宫去找皇上问个清楚。” “你认为他会实话实说吗?” 墨梓凝步步紧逼,不得节节败退。 “可是皇上惦记墨采女的心是真的,一旦涉及到墨采女的事情,皇上常常牵动头疾发作,这总不会是假的吧?” “是吗?那麟王杀李玉堂,皇上头疾发作怎么解释?难道是因为我吗?” 不得放弃为赵瑾年辩解,反问墨梓凝道。 “若墨采女不回皇宫又有何打算,难道留在墨府不走了?” 墨梓凝摇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家里肯留,我也不可能赖在家里不走。” “墨采女?”菱花来找墨梓凝,隔着门听到里面有说话声,没敢推门进去,站在外面低低唤了声。 墨梓凝大着嗓门应道,“何事?” 菱花答道,“老爷请墨采女去花厅用饭。” “哦,我这就去。” 不得拦住墨梓凝逼问,“墨采女还没有回答。” “搬出墨府,另立门户。” 说完,墨梓凝绕过不得出去。 菱花守在门口,待墨梓凝打开门,趁机往里面张望,竟见到不得站在地中央。 “不得护卫怎么在?” 回头看了眼僵在原地的不得,墨梓凝淡然一笑。 “不得护卫,我走后,皇上就交给你了,既然喜欢拿去就好,不必再有所顾忌。” “什么?”菱花惊呆,看看墨梓凝,瞧瞧屋里尴尬的不得,“不得护卫……” 去往花厅用餐,墨梓凝向爹娘告坐,落座后吃起饭来大刀阔斧,看得墨浒同墨夫人蹙眉。 “慢点吃,别着急,又没人同你抢。” 墨夫人就差来拽墨梓凝了。 老娘嫌弃的语气让墨梓凝放下碗筷。 “爹娘打小就不大喜欢我,三番四次丢去墨家老宅,交给刘德贵管,现在才记起来嫌弃,未免太晚了。 常言说,子不教父之过,如今我也大了,教也没用了,不如今日吃完这顿饭,我便搬出墨府,从此后,再不与爹娘有任何瓜葛,是生是死,皆听老天爷安排。”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胡说起来,我和你爹何时嫌弃过你?” 墨夫人温柔言语,听得墨梓凝发冷。 “我是认真的,宫里我不会再回去,墨府我也不打算再住下去,一会儿我便搬去墨家老宅暂住,等寻到合适的宅子再搬走,不会这几日,爹娘都容不下我吧?” 说完,墨梓凝大口吃饭,匆匆吃饱,起身告辞,直接出去花厅,回去凝香居。 “收拾收拾,咱们就走。” 静姝和菱花对视一眼,“墨采女,您这是要去哪儿?” “回去墨家老宅,这里不能住了。” 才来墨府就走,静姝乖乖去收拾物品,菱花忍不住问墨梓凝,“墨采女,这里为何不能住了?就算不能住,为何不回去宫里?” “我倒是忘了问了……”墨梓凝道,“你和静姝是想回宫还是愿意随我去墨家老宅?若是不愿意,你们只管回宫去吧。” 第三百三十三章 爹娘啊,眼不见为净 静姝和菱花表示自己是墨梓凝的死忠粉,坚决不走。 墨梓凝是不会去计较静姝和菱花到底是她的死忠粉,还是皇上的死忠粉,反正肯跟她走,拐就是了。 拐了两个宫女同她一起搬去墨家老宅,没等出墨府的门,救被墨浒和墨夫人现身拦住。 “墨采女若要走,老夫不便阻拦,但走只能走去皇宫,墨家老宅坚决不能去。” 墨梓凝冷笑,“父亲是担心我搬去墨家老宅,被皇上怪罪?” 这事墨浒无需否认,点头,“要不然呢?” “父亲无需担心,我已留下手书一封,父亲只管派人送去给皇上,皇上自然不会降罪墨府。” “不可……”墨夫人在旁边劝道,“避开君臣不谈,墨采女是皇上的人,哪里有不回宫里,跑去外面住的道理,到时,岂不是被人笑话咱们墨家没规矩。” “规矩?”墨梓凝笑眯眯打量自己老娘,“什么规矩我不懂,我就知道花露放在墨府库房里不翼而飞,花香变了浓香。” 墨夫人脸色骤变,“什么花香变了浓香,胡说些什么?” “哈哈哈!”墨梓凝仰天大笑,“真是我的亲娘,连这都听不出来,还是装作听不出来。” 没等墨梓凝笑够,却被墨浒狠狠打了一巴掌,“你发的什么疯,敢跟你娘阴阳怪气的,赶紧走,少在这里气你娘。” “墨梓凝!”赵瑾年听闻不得回来禀报,墨梓凝要离家出走,还把他托付给了不得,顿时大怒,一队人马冲来墨府,恰好堵住把自己爹娘气得够呛的墨梓凝。 “皇上!?”墨家夫妇倒头就拜。 赵瑾年对墨家夫妇态度冷淡,随口一句,“平身……” “谢主隆恩!”墨家夫妇规矩起身。 上前拉住墨梓凝的手,赵瑾年质问,“你为何要把朕交给旁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墨梓凝把皇上交给旁人?皇上是能随便交出去的吗? “我累了,想出去走走。” 墨梓凝甩开赵瑾年的手,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难道你忘了赌骰子赌大小,你把下半辈子都输给朕了吗?难道想反悔?” 提起赌骰子,墨浒骤然抬头,“真是兄弟俩,使的手段都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自己家女儿用什么做的抵押。” “皇上难道忘了我是拿墨府上下百余条性命做的抵押吗?现在,我反悔了,这些人的脑袋皇上随便摘。” “什么?”墨浒惊呆,墨夫人激动得直接软倒在丈夫怀里。 “朕要他们的脑袋有何用?”赵瑾年抱紧墨梓凝,“这次真的不是朕做的,你一定要相信朕。” “我没法相信……”墨梓凝语气冷得掉冰碴,“算我怕了你了,你就饶了我吧,你真的非要把我逼死了才甘心吗?” “朕没有!”赵瑾年恨恨道,“若是让朕查出是何人在其中搞鬼,朕诛他九族。” 不管赵瑾年如何保证,被算计怕了的墨梓凝还是选择了离开。 张开嘴,一粒金丝糖球出现在舌头上,墨梓凝道,“皇上今日若是不让我走,我也只好死在这里了。” 说完,墨梓凝牙关用力,被赵瑾年一把捏住,“快吐出来!” 墨梓凝死活不张嘴,伸脖就要往下咽…… “好,朕答应你,只要你活着,你怎样朕都答应你。” 根本不是真的想死,墨梓凝冲赵瑾年伸出小手指,赵瑾年无奈,只好和墨梓凝拉钩摁手印。 “你要去何处,朕这就送你去。” “墨家老宅……”墨梓凝说完郑重警告,“别想着把糖球骗我吐出来,就算糖球没了,还有糖糕,糖饴,糖饧,只要不苦的毒,我全能吃进去。” 当众威胁皇上,这丫头真是作死,墨浒颤巍巍上前道,“皇上,墨采女有疯病宿疾,恐怕现在是旧病复发,请皇上莫要怪罪。” 不提疯病还好,一提墨梓凝气更大了,“疯就疯,疯了也不回宫里,更不要在这里受气。” 赵瑾年面色不善,墨浒提心吊胆,“墨采女,莫要胡说,墨府里哪个敢给墨采女气受。” “还哪个,就是你们夫妻二人,我吃个饭都要被寻,难道还不是给我气受?” 吃饭都被寻?赵瑾年眼神如刀,落在墨浒头上。 “皇上,请恕臣直言,身为女子,又是皇室中人,就算是位份卑微些,也不能失了礼仪。” 墨浒说完,悄悄抬眼觑赵瑾年脸色。 “朕就是喜欢墨采女不拘小节,怎么,到了你们墨府还得守你们的规矩不成?” 墨浒擦汗,“是臣错了。”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便不摘你们墨府的脑袋了,以后墨采女日常吃穿用度,就由你负责,若敢慢待,数罪并罚。” 皇上有旨,谁敢不从,惜银子如命的墨浒咬牙接旨。 “呦,这我可不敢要,吃口饭都要挨训,更何况是成年累月的吃穿用度,多谢皇上美意,墨梓凝恐怕无福消受。” 被自家女儿挤兑,当着皇上的面只能忍着,墨浒躬身道,“墨采女,臣言而有信,还请墨采女莫要咄咄逼人。” “皇上,墨梓凝不需要任何人照管,更无需什么言而有信,只要从此眼不见为净。” 墨梓凝说完,甩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出墨府,静姝和菱花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一路走远。 爹娘和皇上斗,不管是谁最终获胜,墨梓凝自认自己都无法承受,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如一走了之。 走了一阵子,发热的头脑被冷风吹醒,墨梓凝才记起吩咐静姝,“去雇辆车来。” 记起自己留在宫里的银子,墨梓凝心疼,现在也不能再回去取了,只能舍了求自由。 静姝还算有些本事,很快雇了辆车过来。 墨梓凝同菱花上车,向郊外墨家老宅而去。 不多时,车夫在外面说话,“三位姑娘,车后面的人你们到底认不认识,都跟了一路了。” 菱花听见,撩起帏裳探头向外看去,缩回头同墨梓凝耳语,“墨采女,皇上在后面。” 听说赵瑾年跟在车后,墨梓凝冷哼,“愿意跟就让他跟着好了,不用理他。” 让皇上做护卫护送的,估计古来也就自家墨采女一人,菱花咋舌,悄悄叹道,还是墨采女够豪横,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秋后算账? 第三百三十四章 想收买?不可能 无惧赵瑾年秋后算账,墨梓凝入住墨家老宅。 沉重木门大开,吱呀咣当,冷风席卷而过,没了老刘照顾的墨家老宅荒草遍地,每一扇紧闭的门扉后仿佛都隐藏着一双窥探的眼睛,站在门口就觉恐怖阴森。 “墨,墨采女,咱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菱花瑟瑟发抖,说话都不利索了。 墨梓凝向来对这种布景无感,迈过门槛进去,步履轻快地往里走。 “墨采女,属下奉命特来为您洒扫……” 尹珏手持拂尘,迈着小碎步追上来,身后呼啦啦过来十多名太监,不等墨梓凝表态,已经开始忙活。 不让静姝和菱花受累,墨梓凝何乐不为,用鼻子哼了声,算是默许。 院里屋里有小太监们打扫,静姝和菱花找到水井,先打水烧水,给墨梓凝和尹公公沏茶。 满意于静姝和菱花的机灵,尹珏笑着接过茶盏站在树下吃茶,墨梓凝坐在合欢花树下的藤椅上,一边吃茶一边眼望院门出神。 “墨采女,皇上舍不得您在这里受罪,要不,咱们还是回宫吧。” 尹珏时刻注意着墨梓凝举动,见她望向门外,陪着小心商量。 墨梓凝连眼都不眨一下,“不回。” “哎……”尹珏愁容满面,只得催促小太监们赶在天黑前把墨家老宅收拾出来。 很快,屋里屋外都收拾干净,尹珏检查过,确定合格,小太监们立即出去大门外,开始往里面搬东西。 墨梓凝是临时起意决定来墨家老宅住,什么东西都没带,虽然墨家老宅里也有些日常用品,但大部分都已年久,尹珏细心,搬来无数崭新用具,墨梓凝自然不会反对。 小太监们一趟趟搬着,搬来搬去,墨梓凝发觉不对。 “这里面怎么有男人用的东西?还有被褥怎么都是双人的?” 墨梓凝拧眉问尹珏。 “皇上说了,以后是要常住这里的,当然得双人。” “谁说让他也住这的,我是要眼不见为净,懂不懂?他住在这里,怎么净?” 尹珏躬身道,“墨采女此言差矣,这地儿多静呀,怎么就不静了呢?” “向着你们主子说话是不是?”墨梓凝瞥斜着狡辩的尹珏,“出去,都给我出去!” “怎么墨采女发这么大脾气?” 赵瑾年闲庭信步,雍容典雅,潇潇洒洒走向墨梓凝,仿佛没看到墨梓凝在摆臭脸。 “你的东西为什么要搬进来?”墨梓凝兴师问罪,万分抗议赵瑾年的独断专行。 “朕看这里山清水秀,风景独好,所以暂住两天,朕是会交伙食费的,而且是最高级的那种。” “谁稀罕你的银子……”墨梓凝别开头去,这人皮囊太诱人,不能看。 “不稀罕说明没给够,尹珏……” 尹珏拿出一沓银票,张张都是一千两,送到墨梓凝面前。 著名小抠的女儿,还能不见钱眼开吗?赵瑾年绝对有自信,能够收买下这个胡闹的小妖精。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请皇上移驾。” 赵瑾年挑眉,居然不上当,再吩咐,“尹珏……” 尹珏击掌三声,门外搬进来无数奇珍异宝。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皇上是天上的月,我却并非金樽,恐怕只能空对了,还请皇上恕罪。” “墨采女,皇上抬爱,您可别太没了规矩。” 尹珏开口,墨梓凝冷哼。 “什么规矩?……皇上的规矩,放在天下是律法,放在宫里是规矩,我如今在自家宅子里,既没犯律法,又不是在宫里,就算有规矩,在墨家老宅里,规矩也是由我来定。” “皇上!”尹珏被呵斥得难堪,躲去赵瑾年身后。 “既然墨采女视钱财如粪土,不如朕送个人给墨采女吧。” 送人?墨梓凝瞬间想起被送去大牢的甄南,目光投向门口万分期待。 赵瑾年杵在墨梓凝身边多时,人家只顾盯着大门口张望,根本没看自己,忍不住轻咳一声。 墨梓凝眼睛一眨不眨,只吩咐道,“静姝,去给皇上斟茶,让皇上润润喉。” 静姝答应一声就走,赵瑾年又咳嗽一声。 “别斟茶了……”墨梓凝叫住静姝道,“皇上恐怕是有些气躁,早些回宫,让御膳房熬些冰糖雪梨喝才好。” “难道墨采女不想要人了吗?”赵瑾年耐着性子点拨。 “要,当然要,怎么还不来?” 墨梓凝远眺门口,望得眼睛都酸了也没见到甄南出现,琢磨着赵瑾年根本就是在骗她。 赵瑾年压下郁闷,“人早就来了。” “来了,在哪儿?” 墨梓凝又把目光对准来来回回搬东西的小太监,企图从里面发现甄南的身影。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赵瑾年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像是要杀人。 “哪儿呢?”墨梓凝从远处收回视线转到近前,一下看到从赵瑾年身后冒出头来的尹珏,娇躯一震,“尹公公?” 赵瑾年额上青筋乱蹦,“什么尹公公,是朕!” “什么?你要把你送给我?”墨梓凝手指自己的鼻子,两眼对上成了斗鸡眼。 “正是……”赵瑾年颔首。 “退货,不要。” 被退货的皇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走。” 把皇上气走了,不掉脑袋也得扒层皮,静姝和菱花追着央告,“皇上,求皇上息怒!” “息不了了!”赵瑾年拂袖,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墨梓凝在后面冷冷开口,“不送……” 俩个人闹得不欢而散,静姝和菱花站在门口目送皇上一行人绝尘而去,转身去找自家墨采女。 “您把皇上得罪了有什么好处?万一不高兴,咔嚓了咱们,怎么办?” 菱花提心吊胆,皇上刚才气得不轻,就算摘掉墨采女脑袋都不为过。 “墨采女,皇上赐了这么多东西,比咱们藏在凤仪宫里的那点私房钱不知多了多少,您就不能看在银子的份上,忍一忍吗?” 墨梓凝怪眼一番,“你傻呀,我不气走他,他能把这些东西留在这吗?他若是真住在这里,这些东西还能随便拿出去卖了吗?” “卖?为何要卖?”静姝和菱花表示不懂。 “当然是卖了去赎甄南呀。” 菱花表情惊恐,“墨采女,你你你,到底想怎样?” 第三百三十五章 招护院吗?能暖床的那种 “想什么呢?”墨梓凝拍了拍菱花的小脑袋,“甄南忠心耿耿,我怎能弃他于不顾。” 三个人说说笑笑,天色渐暗,守着一院子的宝贝,又犯起难来。 “墨采女,都说相如无罪,怀璧其罪,咱们守着一院子宝贝,万一招来贼怎么办?” 静姝的话直击墨梓凝心房,对呀,自己怎么忘了这件事? 墨梓凝沉默下来,让静姝和菱花更紧张了。 “咱们,先把东西搬进屋里再说。” 说完,三个人趁着天未全黑透,把东西悉数搬进前厅。 累得满身大汗,三个人坐在椅子上休息,菱花道。 “墨采女,我看今天晚上,咱们就在这里睡吧。” 这个主意不错,墨梓凝点头,忽然记起件更重要的事来,“大门是不是还没关?” 静姝和菱花猛然从地上跳起来,“走,去关门。” 俩个人互相壮胆,走去大门口。 墨家老宅周围住户稀少,到了夜里更是不见人影,慌忙把大门关严落闩,静姝和菱花转身就走。 啪啪啪,周遭一片寂静,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俩个人吓到腿软。 静姝胆子稍大些,隔着门板问道,“谁?” “请问,这里招护院吗?”声音有些古怪。 护院?谁这么及时雨?菱花刚要开口,被静姝一把捂住嘴。 “别以为问招不招护院就是及时雨,万一是贼人盯上咱们了,故意这样说的呢?” 菱花明白过来,点点头,静姝缓缓松开手。 “不招……”静姝驱赶,“快走!” 门外的人锲而不舍,“现在不招未必日后不招,不如先面个试吧。” 不对劲,静姝和菱花齐声道,“走开,不招就是不招。” 还好,外面的人没有过多纠缠,再无半点声音。 “应该是走了吧?” 菱花问静姝,静姝摇摇头,忽然有手拍在二人肩头…… “啊!妈呀!”俩个人同时吓得大叫,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静姝壮着胆子看去,“皇上!?” 赵瑾年垂眸看着跪倒在地的二人,“朕应聘护院为何不招?” 原来门外应聘护院的是皇上?静姝与菱花只觉利刃在喉,颤声道,“奴婢不知道是皇上,求皇上恕罪。” “罢了,朕还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起来吧……” 墨梓凝等在前厅,好半天不见去关门的俩个丫头回来,担心是有什么事,出来前厅往大门口走去。 到了大门口,发现大门早已关门落闩,二人根本就不在。 “静姝,菱花……”墨梓凝在院子里边叫边到处找。 静姝出来拦住墨梓凝,“墨采女,我在这呢。” “怎么关个门去了这么久?菱花呢?” 说菱花菱花到,“墨采女,奴婢在这呢。” 菱花出现,来到墨梓凝面前。 “你们在作什么?”墨梓凝奇怪,两个人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静姝和菱花一人一边扶住墨梓凝,向正房走去。 “墨采女,我二人给墨采女叠被铺床去了。” 墨梓凝蹙眉,“不是说好了,咱们仨在前厅睡吗?” “哪里能让墨采女在前厅将就,那些宝贝由我二人看着就好,墨采女还是早些歇息吧。” 折腾了一天,墨梓凝确实有些累了,便嘱咐二人,“你们二人睡在前厅警觉些,若是有什么问题,赶紧叫我。” “墨采女放心……”俩个人一叠声地应着,拐个弯,先送墨梓凝去沐浴,然后送进了正房。 进去卧室,墨梓凝前脚才进去,身后的门便咣当关上。 房内仅燃着一盏风灯,墨梓凝打着哈欠伸了个拦腰,直接走去床前。 床帐半掩,光线昏暗,墨梓凝也没多想,直接上床钻进被窝,忽然摸到一片温热。 什么东西?墨梓凝又往里摸了摸,柔韧线条,滑不留手,摸起来像是个人? 人!墨梓凝脑中警钟长鸣,猛然坐起就要往地上跳。 身后伸出长臂圈住墨梓凝纤腰,一手捂住墨梓凝惊恐张大的嘴。 “墨采女不要叫,朕是来给墨采女暖床的。” 朕?暖床?墨梓凝震惊,什么时候皇上也兼职了,还是负责暖床? 借着暖黄灯光看去,熟悉的面容,勾魂摄魄的眸子,墨梓凝气得拿拳头捶赵瑾年胸口。 “你是想吓死我吗?” 抬手捉住小拳拳,赵瑾年笑着拉到唇边轻吻。 “朕只是想给墨采女一个惊喜。” “惊喜?”墨梓凝翻了个白眼,“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 不管墨梓凝是否同意,反正暖床的人一定要尽职尽责,一番掠夺后,墨梓凝终于醒悟。 等我脱离魔爪,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俩个卖主求荣的家伙! 俩个卖主求荣的家伙正大开院门,放一众皇上随从入内,尹珏吩咐跟进来的宫女,“去服侍静姝姑娘和菱花姑娘休息。” 满院子的侍卫,又有太监值夜,静姝和菱花由宫女们围着服侍。 沐浴更衣,二人躺倒床上,有人揉肩有人捏腿,舒服得都要哭了,累了一天的静姝和菱花深觉,卖主求荣绝对值了。 被卖的墨梓凝受尽霸凌欲哭无泪,腰酸背痛地窝在赵瑾年怀里睡熟。 抱紧怀里的人儿,赵瑾年心满意足,暖床暖得干劲十足。 翌日,墨梓凝还在做着美梦,赵瑾年已起床洗漱…… 临离开时,赵瑾年留下八名太监八名宫女负责日常洒扫,又派来两名御厨,免得墨梓凝吃得不可口,方才在晨光熹微中急匆匆赶去上朝。 墨梓凝照旧睡到日上三竿,懒洋洋还不愿意起来,被静姝和菱花催着靠在床栏杆上哼唧。 菱花精气神十足,一边帮墨梓凝穿衣,一边念叨,“墨采女,您再不起来,就要睡到晚上了。” “哼,你们这俩个卖主求荣的家伙还好意思说……” 墨梓凝没精打采地穿戴整齐,勉强洗漱过,静姝立即端来御厨制作的精美饭菜。 有吃的,墨梓凝恶劣的心情才算有所缓和,看着静姝和菱花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就是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墨梓凝便放下碗筷不肯再吃。 往常吃什么都不挑食,突然间吃什么都挑三拣四,还不肯多吃,静姝和菱花紧着劝。 “墨采女,您就算是生奴婢的气,也不能作践自己身子,吃饱了,打奴婢一顿出气就是,我二人情愿领罚。” 第三百三十六章 苦命人,跪地谢采女 甄南和李文初毗邻,对面关着的是哼哼唧唧的刘德贵和挑三拣四的麟王。 “本王居然和你们这些人关在一起,简直是侮辱……” 麟王抱怨着,歪靠在特意命人抬进来的红鸾帐里,旁边几名莺莺燕燕围绕服侍。 李文初装聋作哑,坐在破烂板床上闭目养神,甄南做奴才久了,对麟王的抱怨只能洗耳恭听,唯独脖子上一圈紫痕的刘德贵哎呀了声睁开眼,捧着自己疼到钻心的手坐起,看着麟王道。 “既然进来这里,就别摆王爷的谱了,王爷能混成你这样的,也算是奇闻。” “你说什么?大胆!”麟王呵斥刘德贵,转而大声招呼狱卒。 “王爷,有何吩咐?” 狱卒应声过来,嘴上说着,神情却一点也不客气。 “把这老头弄去别的牢房,别让他污了本王爷的清净。” “哎呦,恕卑职无能,帮不了王爷。” 麟王眼神凶狠,盯住狱卒,“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同本王说话?” 狱卒没吭声,向麟王欠欠身,转身向甄南道,“甄南,有人来看你了。” 背对李文初靠坐在栏杆边上,听狱卒说有人来看他,甄南惶惶然抬起头。 “甄南……” 循声望去,墨梓凝和静姝站在栏杆外看着他,甄南眼眶一热,“墨采女!静姝!” 四个人都没人看望,别人也还罢了,贵为王爷,居然连个太监都不如,太监有人探望自己没有,麟王郁闷,开口道。 “墨采女,本王在这里。” 墨梓凝回头扫了眼红鸾帐里的麟王,在牢房里还这么嚣张,叫她作甚? “甄南,你好吗?”静姝伸手向甄南。 “挺好的……”甄南低头抄手,不去看默默垂泪的静姝。 “你和我说实话?”墨梓凝逼问甄南,“毒药到底是何人给你的?” “墨采女,我……”甄南欲言又止。 “我知道这里不方便,你且不用说,只管给我写出来。” 静姝用手帕拭泪,把带来的笔墨纸砚隔着栏杆递给甄南。 低着头把笔墨纸砚接过来,甄南跪在地上给墨梓凝磕头,“对不起,墨采女。” “你不肯写?”墨梓凝拧眉,明白甄南这是死也不肯说了。” “祝墨采女,事事如意,和皇上比翼双飞恩爱到白头。” “甄南!”墨梓凝急得跳脚,“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用你不着你祝我……我自己的路走成什么样我自己清楚,可是你要静姝怎么办?还有,你不说实话,我怎么帮你?” 不管墨梓凝怎样劝,甄南趴在地上不抬头也不说话,静姝站在一边急得抹泪,墨梓凝恨铁不成钢,指着地上的甄南道。 “你是属忘八的吗?怎么就会趴在地上学缩头?” 甄南一动不动,随便墨梓凝骂。 “嗯哼!”旁边李文初听见不高兴了,“你骂谁忘八呢?” “骂你呢,怎么?” 墨梓凝张口就来,把李文初顶得被口水呛到,一顿爆咳。 “李文初,虽然我现在还没完全弄明白甄南身世,但他沦落至此,绝对同你这个爹脱不了干系,至于李玉堂和李湄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自己恐怕早就清楚,当初瑞王演戏,要剜甄南眼珠子,你明明知道甄南是你的亲儿子,你都不肯说实话救他,现在我骂他是忘八,其实为的就是骂你这个老王八。” 酣畅淋漓地骂了一顿,墨梓凝撸胳膊挽袖子正要再骂,忽听跪趴在地上的甄南呜咽起来,初时只是隐隐啜泣,之后声音愈来愈大,最终化为嚎啕大哭,哭声在空旷的牢房内久久回荡不息。 静姝心疼地蹲下来,低低招呼,“甄南……” “不过一个儿子而已,我又不是没有儿子,他进去做太监,又不缺吃又不少穿的,有什么不好。” 李文初大言不惭,恨得墨梓凝牙根痒痒。 “那么,李湄呢?你把她丢在深宫里,也是因为女儿多?” 哼哼了两声,李文初没出声。 “这种人迟早得断子绝孙,墨采女,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麟王阴阳怪气地说完,冲着李文初道,“连你自己的亲儿子都肯舍出去,谁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如此?” 翻着白眼躺倒在烂板床上,李文初阖上双眼假寐,不理会所有人对他的冷嘲热讽,也听不见自己失散多年儿子的嚎啕。 “甄南,别哭了……”静姝把白玉雕成的玉如意送进栅栏里。 抬起头,甄南见静姝手里躺着柄食指粗细,小手指长短的玉如意,伸手接过来,旋又低下头道,“多谢静姝姑娘。” “你!”静姝气结,猛地站起来冲着墨梓凝道,“墨采女,咱们走。” 眼见甄南铁了心不理静姝,墨梓凝明白他的用意。 “甄南,我们先走了,这些东西都是我送给你的,一时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捎话给我,你且好自为之,我会尽量想办法帮你。” 墨梓凝说完,静姝隔着栅栏又塞进来两个大包袱,放到牢房地上。 “我给你做了些吃的,里面还有几件换洗衣服,一些碎银子,你留着打点……”静姝说到这里,好半天才又道,“不管怎样,我等你。” “承姑娘情,甄南多谢了!” 明白甄南为何故意和她拉开距离,静姝嗤笑,“随便你吧,谁让我乐意呢。” 说完,静姝头也不回地跟着墨梓凝往外走。 路过麟王牢房时,麟王突然跃到栏杆前,一把将墨梓凝拉过去,用双臂箍住。 “你干嘛,快放手!”静姝扑过去拉扯,被麟王一把推开。 “墨采女,既然来了,就不想和本王说上两句吗?” 墨梓凝临危不乱,也不挣扎,只淡淡道,“不知麟王想和我说什么?” 麟王俯首在墨梓凝脖颈间深嗅,道,“说说咱们皇上布局害死李玉堂的事。” 本就怀疑一切的筹谋皆来自于赵瑾年,墨梓凝被麟王说中心事,浑身发冷地一阵颤栗。 “你胡说!”墨梓凝咬死不承认。 “是不是本王胡说,咱们把话摊开了说,一桩桩一件件对上,看看到底是本王胡说,还是你的皇帝哥哥机关算尽。” 第三百三十七章 碧缨必赢,一定要赢 麟王只觉眼前一花,再看向身前,被困在双臂间的墨梓凝已经踪影皆无。 “皇兄?”麟王歪头就见赵瑾年牵着墨梓凝的手,面沉似水睥睨着他。 收回视线,赵瑾年拧眉质问墨梓凝,“来此做甚?” “来看甄南……”墨梓凝坦坦荡荡,一点也不给赵瑾年留情面。 赵瑾年也不生气,拉着墨梓凝的手就往外走。 静姝连忙跟上,不时回头去看依旧跪伏在地上的甄南,直到转过拐角再不复见。 “皇上怎么来了?”墨梓凝好奇打量着身着便服的赵瑾年,觉得这位身为皇兄,对关在牢里的亲弟弟视而不见,还真不是一般的绝情。 “朕若不来,难道你还打算让他得寸进尺吗?” 记起大牢内麟王放肆一幕,赵瑾年心里极不痛快。 “哪里的话,我是在和麟王谈论李玉堂一事,难道皇上是担心麟王说出点什么来,所以才故意歪曲的吗?” 俩个人走出大牢,来到马车前,赵瑾年一路无话,好似根本没听到墨梓凝的问题。 不得扶着赵瑾年上去马车,再来扶墨梓凝,静姝最后一个上车,和不得并排坐在外面。 催动马车,不得扬鞭,车子直奔闻名北都的酒楼,忘忧楼。 墨梓凝坐在马车里,奇怪今日为何是不得驾车,赵瑾年却握住她的手道。 “今日朕微服出宫,就是为了带你出来散散心,先去忘忧楼尝尝佛跳墙,然后咱们再去清风阁听风过林涛,如何?” 居然安排了这么多活动,墨梓凝觉得不错。 “嗯,当然好,吃喝玩乐有什么不好的。” 拿出两个骰子,赵瑾年道,“不如咱们再来赌几把……” 出来地牢,墨梓凝的心情不可谓说不好,甄南虽然关在牢房,但身上干净清爽,衣服都是新换的,看脸面也是经常洗漱,身量一点也没清减不说,气色尚佳。 因此,墨梓凝连带着看赵瑾年也没那么可恶了,接过骰子来道,“赌什么?” “就赌,输家亲赢家一口吧。” 事事算计的赵瑾年突然要求如此简单,墨梓凝觉得不可思议。 “好,谁先来?” 赵瑾年自身后环抱住墨梓凝的腰道,“当然朕得让着你……” “好!”反正往日里也没少被赵瑾年亲,墨梓凝大咧咧投骰子,转出两个一来。 怎么上来就输?墨梓凝大方回手抱住赵瑾年亲在脸上,一触即收,然后继续投。 这次墨梓凝是两个六,自己先嘟囔了句,“开什么玩笑?” 凑过来就要亲,赵瑾年被墨梓凝伸手拦住,“这次规矩我定……” 一亲芳泽没得呈,赵瑾年拧眉,“怎么?” “我若赢了就提要求,我若输了就亲皇上。” 料到墨梓凝打的什么鬼主意,赵瑾年颔首,“行,不过这次不算,下次开始。” 想想也对,墨梓凝松开手,放任赵瑾年得呈。 意犹未尽地松开墨梓凝,赵瑾年呼吸不稳道,“继续……” 大手一捞,把两颗骰子攥在手里丢出去,一个二,一个五。 “好像皇上的数不怎么样呀。” 嘲讽地说着,墨梓凝抓起骰子扔出去,一个一,一个三。 稳操胜券半路遭挫,墨梓凝失望至极,被赵瑾年又是一番掠夺。 一连被赵瑾年欺凌了数次,直到马车停在忘忧楼门前,墨梓凝也没得到机会翻盘。 墨梓凝满脸郁卒,下了马车同赵瑾年上楼进去雅间。 因为没心情,菜式都是由不得代劳,十数道菜端上来,墨梓凝兴趣缺缺,依然没从计划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盛上一碗浓香的佛跳墙放到墨梓凝面前,赵瑾年道,“先吃饭,吃饱了,咱们再赌。” 不得听见,这才明白墨梓凝为何阴沉着脸,敢情是和皇上赌博没赢郁闷到了。 “皇上,这里有一道菜叫逢赌必赢,要不然给墨采女来一份?” 逢赌必赢?墨梓凝好奇,“这是什么菜?” 断定不过是个商家的噱头,但看在墨梓凝稀奇的份上,赵瑾年颔首,不得立即出外吩咐。 不多时,菜端了上来,墨梓凝一看,盘子里摆着几根萝卜缨子,旁边是两小块豆腐,豆腐上模仿骰子嵌着几个小红樱桃。 “这就是逢赌必赢?” 端菜上来的堂倌利落回道,“您看,这萝卜缨子碧绿碧绿的,碧缨——必赢嘛,至于这两块豆腐,不用小的说,您也能看出来是骰子,封赌哪里少得了骰子,所以,就是逢赌必赢。” 墨梓凝鼓掌,“解释得好,就是不知道这道菜要多少银子?” 堂倌笑得和气,道,“不贵,五钱银子。” 就几根萝卜缨子,加两小块豆腐,就五钱银子,还不贵?墨梓凝翻了个白眼,“奸商!” 不管奸商不奸商,反正银子到手是真的,堂倌欠了欠身说了句,“您慢用……”倒退着走了出去。 满桌子的菜吃来吃去,没一样是墨梓凝喜欢的,最后夹了一根逢赌必赢的碧缨放在嘴里细嚼,居然吃出了数道滋味,萝卜的爽口清香加上脆脆的口感,还有火腿浸润后的滋味,越吃越好吃。 又尝了块豆腐,结果发现,豆腐里居然还藏着机关,装着银耳心,搭配上去了心的红樱桃,酸爽中带着些回甘。 一盘逢赌必赢吃光光,墨梓凝赞道,“怪不得是名震北都的酒楼,确实不错。” 看墨梓凝吃的香甜,赵瑾年一口都没吃到,不得吩咐再来一盘。 堂倌这次送来得更快,放到桌上,不得丢了块碎银子给他,乐得堂倌连连称谢。 “爷赏的,别谢我。” 听了不得的话,堂倌又向赵瑾年鞠躬称谢,赵瑾年摆摆手让他退下。 难得墨梓凝称赞,赵瑾年也夹了一根萝卜缨子尝过,觉得还可以,但也没觉得有多好吃,又尝了口豆腐,不喜酸甜味道,便没有再碰。 见赵瑾年不吃,放下筷子的墨梓凝再度执筷去夹。 看墨梓凝吃得欢,赵瑾年把盘子送到墨梓凝面前,墨梓凝也不客气,直接捧着盘子,把一盘逢赌必赢吃光。 有了两盘逢赌必赢垫底,墨梓凝暗戳戳琢磨,看你等会还怎么赢我。 第三百三十八章 清风阁,梦中相拥 从北都前往清风阁需要大约半个时辰的路程,墨梓凝吃完饭窝在车里,摇摇晃晃越来越困,虽然惦记着赢赵瑾年一局,却困得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放弃挣扎地歪在软靠上迷迷糊糊睡熟。 抱起墨梓凝倒在锦褥上,赵瑾年也跟着闭上眼入睡,马车辘辘,等到了清风阁前,不得打开车门看到二人相拥而眠,顿时羞红了脸,连忙把车门关上。 轰隆隆,响晴的天空突然雷声轰鸣,不得把马车赶去清风阁旁的凉棚下,眨眼间大雨倾盆。 适才注意到赵瑾年抱着墨梓凝身上什么也没盖,担心赵瑾年着凉,不得打开车门轻手轻脚上去,拿过一床薄被给赵瑾年盖好。 或者是因为难得身心放松下来,赵瑾年睡得十分深沉,不得为他盖被都没有察觉,反倒是窝在赵瑾年怀里的墨梓凝感觉轻风拂面,睁开了眼。 “不得?” 墨梓凝才开口,不得竖起手指压在唇上,用口型阻止,“别说话……” 看了眼赵瑾年近在咫尺的睡颜,墨梓凝轻嗯了声,不得扭身跳出车外,把车门重新关好。 听着外面暴雨如注,墨梓凝窝在赵瑾年怀里安然入梦。 一场酣睡,赵瑾年醒来时发现周遭一片静谧,眼前光线朦胧,仿佛已是夜晚。 “皇上,你醒了?” 听到怀里的人说话,赵瑾年垂眸,“什么时辰了?” “不清楚,不过现在至少酉时已过。” 本来是打算带墨梓凝出来玩的,结果自己睡了这么久,赵瑾年懊恼,“已经到清风阁了?” “嗯,早到了。” 听了墨梓凝的回答,赵瑾年更是郁闷,坐起身准备下车,却被墨梓凝拽住。 “在车里听风过林涛也是一样的。” 赵瑾年坐回车里,侧耳倾听,只闻林涛汹涌,却没有任何人声。 不得武功卓绝,赵瑾年听不到不得的呼吸声还算正常,但静姝没有武功底子,怎么也听不到?“静姝呢?” 提到静姝,墨梓凝道,“不得安排静姝去清风阁里休息了,外面才下过雨,太冷。” 这时,赵瑾年才发现墨梓凝身上的薄被,“你倒是知好歹。” 墨梓凝笑了笑,没提是不得进来给她二人盖的被子。 “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但皇上入城还是没问题的,赵瑾年却摇头,“不必,今夜便在此地留宿一夜,明日一早赶回去便是。” 住哪里都是住,墨梓凝倒也不反对,“这里前后左右都是密林,清风阁里常年被密林包围,想必里面潮湿得很,不如就在车里住吧。” 俩个人在车里才睡过一觉,未觉有任何寒意,赵瑾年自然不反对。 “正好出去赏月去……” 墨梓凝听了噗嗤笑出声,“刚刚和你说过,外面才下过一场暴雨,哪里来的月亮可赏?” “真是睡糊涂了……”赵瑾年笑着把墨梓凝揽入怀中。 “说好了带你出来玩的,结果来到这里只顾着睡觉,真是罪过。” “皇上辛苦,能让皇上酣眠也是我的福气。” 墨梓凝突然说好话,赵瑾年警觉,“墨采女是有话要对朕说吧?” 才翘了下尾巴,就被赵瑾年揭穿,墨梓凝道,“皇上还真是聪明。” “说吧,有何事同朕商量?” 既然赵瑾年如此直白,墨梓凝也坦荡直言,“求皇上放了甄南。” “哼……”早料到墨梓凝是为了甄南,赵瑾年冷哼,“胆敢在朕的未央宫里下毒,没处以极刑已是法外开恩,还想朕放了他,不行。” 明白赵瑾年不可能轻易放过甄南,墨梓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李文初在大牢里承认甄南是他亲儿子,但他宁愿舍了亲儿子不管的事情讲给赵瑾年听。 “甄南再罪无可恕,但终究情有可原,求皇上还是饶了甄南吧,何况静姝是真心对待甄南,若甄南真有个好歹,恐怕静姝也不能独活。” 太监宫女确有成亲先例,可没见过哪个宫女是对太监动了真情的,赵瑾年放缓态度道,“如此,让朕考虑考虑。” 墨梓凝看到了希望,“人间真情难得,何况静姝不计较甄南残缺……皇上也是性情中人,成人之美,自己心里也是美的。” “就你会说话……”赵瑾年道,“等朕把未央宫情况查清,再酌情处理。” 能够得到这句话,已经是墨梓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结果,也算是个好消息,总不能再得寸进尺,墨梓凝及时打住。 车外有人轻叩车门,不得的声音响起。 “皇上,夜深了,属下已经在清风阁里准备好房间,还请皇上移驾。” 不忍拂了不得好意,墨梓凝放弃在车里睡到明日一早的打算,同赵瑾年一起出去马车,由不得提着灯笼在前引路,进去清风阁。 房间里清香袅袅,到处都用暖炉熏过,异常干燥,难得不见一丝潮气,墨梓凝看了眼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的不得,施施然道,“有劳不得护卫精心准备。” 不得欠了欠身,将门关上,吹熄手中灯笼隐入暗处。 俩个人都是睡意全无,赵瑾年过去窗前,推开雕花窗扉,仰头望向空中。 不见星光月色,天空中阴云密布,疾风掠过,清风阁下林涛翻滚,听起来如惊涛骇浪般别有一番趣味。 墨梓凝站在赵瑾年身侧,俩个人依偎在一起,在夜色苍茫下倾听。 轰隆隆,天空一阵电闪雷鸣,不等人反应过来,骤雨袭来,吹进窗口,淋了二人一身。 赵瑾年忙冲上前把窗户关上,立时,雨打窗扉噼啪暴响。 俩个人嬉笑着拿帕子为彼此擦拭,赵瑾年难得笑得开怀,看得墨梓凝动作顿住,仿佛看到了滕王阁上那个临窗而立,眼带慈悲的少年。 “皇上何时能再如从前那般,善良,纯净,不染纤尘?” 墨梓凝心有所想脱口而出,说完,眼睁睁看着赵瑾年脸色冷下来。 “那么,墨采女何时能同小时候那般信任朕,愿意将一切交托与朕,不问是非,不谋前程?” 窗外电闪雷鸣,房间里静谧无声,墨梓凝低垂下头,明白自己今日这一问,实在无趣。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五感缺一 从清风阁回来后,墨梓凝常常失神,静姝也是无精打采,菱花一个人面对两张苦脸,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墨采女,怎么出门一趟,静姝丢了魂,您也是失魂落魄的?” 提起清风阁当夜,自己与赵瑾年尴尬对坐半宿,墨梓凝就觉得遗憾,好不容易同赵瑾年独处,真是浪费…… ”哎!“墨梓凝不说话,只一味遗憾叹息。 不知道墨梓凝心中遗憾,菱花道,“莫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或者,墨采女想家了?” 打小总被丢出墨府,在墨家老宅和女装大佬赵瑾年还有酒鬼老刘相处,家她是不会想的,墨梓凝摇摇头。 “那是怎么了嘛?”菱花不解,墨梓凝依旧苦着脸望天。 “静姝姐,你呢?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怎么出了趟门回来总哭?” 菱花转身去磨暗自垂泪的静姝,静姝摇头,继续抹泪。 门外响起敲门声,白日里被尹珏嘱咐不要乱开门,菱花站在原地,另外有太监跑去门口问话。 “墨采女,是奴才!” 侧耳细听,好像是甄南?墨梓凝同静姝对视一眼,都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甄南!”菱花叫着跑去门口,吩咐太监把门打开。 门开处,一根盲杖出现在菱花眼前,甄南睁着两眼,眸子却黯淡无光。 “这是怎么了?”菱花上前扶住甄南。 “没什么,皇上开恩,只是废掉杂家眼睛,保住了性命。” 菱花惊愕,伸手在甄南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真的,瞎了?” 一把抓住菱花在面前乱晃的手,甄南吸了吸鼻子道,“在煮花茶,可否给杂家一杯尝尝?” “呜呜呜……”菱花心里难过,哭得响亮。 甄南叹息道,“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眼睛看不见了嘛,杂家还能听,能闻,能说话,还能伺候墨采女,杂家知足。” 菱花哭得嗓门嘹亮,墨梓凝和静姝听到动静,都过来门口查看,一见到甄南,静姝忙扑上去,到了近前却连碰都不敢碰,颤声问甄南。 “是看不见了吗?疼吗?” 摇摇头,甄南笑道,“不疼……” 劫后余生,静姝哽咽着再不避嫌,上前抱住甄南泪湿衣衫。 “一点也看不到了吗?” 墨梓凝问甄南,实在是不甘心甄南吃了那么多的苦,却落得如此下场。 “是,以后不能再看到墨采女,只能靠听了。” 甄南语气平和,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墨梓凝只觉像是被一把刀狠狠扎进心里,胸口剧痛,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赵瑾年今日下了朝,被太后近前的崔公公绊住。 “求皇上去看看太后,如今太后谁也不认,天天叫着皇上和麟王的名字,如今,麟王尚在牢中,皇上再不去,太后这病怕是……” 昨日因为带着墨梓凝出去外面散心,赵瑾年没去慈宁宫看望姬柳,今日崔公公便来找他,赵瑾年明白这根本就是太后授意,一言不发上去龙辇,尹珏高唱,“起驾慈宁宫。” 进去慈宁宫,赵瑾年见姬柳正靠坐在软枕上,皇后林英端着药碗喂姬柳药吃。 “皇上!”姬柳伸手向赵瑾年,脸上一片愁苦。 赵瑾年恍如未见愁容,上前握住姬柳手道,“难得母后认得朕了。” “嗨,认得有何用,哀家到现在也没见到麟王,不知道他现下如何……” 说着,姬柳用手帕捂脸哭得凄凉,林英放下药碗柔声劝解。 早料到会是此番情景,赵瑾年落座一旁椅子里,端着茶盏吃茶,等到姬柳哭声渐歇才道,“母后无需惦念,麟王眼下甚是逍遥。” “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麟王被关在大牢里,哀家如何能不惦记,麟王金尊玉贵,在大牢里又如何逍遥?” 姬柳絮絮叨叨,赵瑾年充耳不闻继续吃茶。 林英在旁边伺候着,听了半晌,开口道。 “皇上,麟王虽然犯的是重罪,但毕竟他杀的是旁人,皇太后又因此事每每寝食难安,不如皇上法外开恩,放了麟王来太后近前尽孝,待太后好些,再依法处置不迟。” 扫了眼替麟王说话的林英和目光殷切看着自己的太后,赵瑾年淡淡道,“既然皇后开口,朕便放了麟王来母后近前尽孝便是。” 太后喜出望外,握住林英的手,林英也没想到自己只劝了一句,赵瑾年便真的答应下来,连忙站起福身称谢。 “也难为皇后,既求朕废了你这皇后,又费尽心机帮麟王说话哄母后开心……” 赵瑾年言辞犀利,说得林英羞赧低头。 “母后,朕还有政事要忙,就不多陪母后谈心了。” 赵瑾年起身,姬柳目的已经达到,并未多做挽留,只有林英恋恋不舍,直把赵瑾年送出慈宁宫,目送龙辇踽踽远去,伫立良久。 尹珏追着龙辇很怕又被赵瑾年丢在宫里,等到龙辇停在宫门前,赵瑾年步下龙辇,翻身上马,追过来央求。 “皇上,别丢下奴才,带上奴才一起吧。” 端坐马上,赵瑾年垂眸道,“你又不会骑马,如何带你去?” 尹珏苦着张脸商量,“要不,奴才跟着皇上跑吧。” 赵瑾年被逗得哈哈大笑,“就你那两条萝卜腿,想追上四只蹄子的畜生?” 支吾着,尹珏欲哭无泪,“奴才在宫里恭候皇上……” 策马扬鞭,赵瑾年绝尘而去,害得话还没说完的尹珏吃了一嘴土。 一路策马奔出北都,赵瑾年仅带着不得前往墨家老宅,暗中李卓时与众手下一路护卫,施展轻功,竟人人轻松与狂奔骏马并驾齐驱。 来到墨家老宅,赵瑾年勒住缰绳,有太监跑出来迎接,各个神色慌张。 赵瑾年只顾着去找墨梓凝,根本未曾留意,不得则拧眉质问,“到底出了何事?” “回不得护卫……”太监回禀道,“甄公公瞎了,墨采女见到,一时受不住刺激晕过去了。” 听说墨梓凝晕倒,不得神色骤变,快步追上去却已来不及。 赵瑾年进去厅里就觉不对,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见内室有轻微啜泣声。 “来人!” 听到赵瑾年叫人,菱花忙从内室里跑出来跪倒在地,“恭迎皇上!” “墨梓凝呢?”赵瑾年注意到菱花脸上犹有泪痕,心顿时一阵发慌。 第三百四十章 你敢说不喜欢? 眼见墨梓凝脸色惨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记起墨梓凝嘴里含着的剧毒金丝糖球,赵瑾年两腿一软,差点摔倒。 不得上前一把扶住,低低道,“皇上莫急,看样子墨采女并非毒发。” 稳了稳心神,赵瑾年几步上前来到床边。 “梓凝……” 耳畔响起赵瑾年的呼唤,墨梓凝勉强睁开眼,伸手握住赵瑾年温暖大手,虚弱地道,“皇上,我最后能看到皇上一眼,也算无憾了。” 赵瑾年转头看向不得,谴责的眼神让不得心惊。 “皇上,还是等太医来了再说……” 并非毒发的墨梓凝异常虚弱,说完一句话又昏睡过去,赵瑾年吓坏了,想抱不敢抱,连伸手拂开墨梓凝粘在脸庞的碎发都小心翼翼到手指打颤。 不得看不过去,拉过静姝问话,“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人突然就晕了?”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估计墨采女是被吓的。” “吓的?”不得面露惊讶,“谁有本事吓到墨采女?” “您这话说的就不对,墨采女也是人,是人哪里有不会害怕的?甄南被弄瞎眼放回来,墨采女一见,当场就晕倒了,难道还说不是吓的?” 提到甄南,不得讶异,“甄南瞎了?” “嗯……”静姝咬牙,“瞎得不能再瞎,什么都看不见了,还不大会用盲杖,走路不是摔跤就是到处乱撞。” 不得叹息道,“好歹留下一条命,知足常乐。” 静姝撇嘴,“就知道向着皇上说话。” 这不是向不向着皇上说话的问题,但和小丫头解释不清,不得也不会解释,笑了笑转身继续守护,暗中却替赵瑾年担心,作为皇上如此心软并非好事。 太医被急招赶来墨家老宅为墨梓凝诊治,一番会诊下来,为首一名太医带领众太医齐齐恭贺。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墨采女已怀有身孕月余。” “什么?!”赵瑾年大喜过望。 “皇上,墨采女身体底子好,晕倒也只是一时受刺激过度,日后小心些必定无碍。” 赵瑾年龙颜大悦,“好!传旨下去,重重有赏!” 尹珏在旁边连忙恭贺,“恭喜皇上,喜得龙子。” “你怎么就知道是龙子?”赵瑾年正色道,“无论是龙子还是公主,朕都喜欢。” 这边赵瑾年乐得合不拢嘴,倒在床上睡醒过来的墨梓凝听见,死的心都有了。 和赵瑾年在一起许久都没孩子,偏偏这个时候怀上,真是要命!墨梓凝想着,挣扎起身。 “太医,你们确定我是怀孕了,不是吃错东西或者没吃饱饿晕了?” 众太医纷纷躬身告退,没人搭理墨梓凝撒癔症。 “胡说什么呢?”赵瑾年怜惜地扶墨梓凝靠坐在软枕上,端起静姝送来的安胎药喂给墨梓凝。 睁开眼惊闻噩耗,还要喝苦水,墨梓凝苦不堪言,推开送到嘴边的药,坚决不吃。 “这是安胎药,必须喝。” 赵瑾年强迫,不容拒绝。 “终于称心如意了?”墨梓凝质问计划多时,必定要让她怀上的赵瑾年。 “难道你不高兴?”赵瑾年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停下喂药,反问墨梓凝。 “不高兴,这个孩子我根本就不喜欢。” “你说什么?”赵瑾年笑脸变怒目,“朕的孩子,你敢说不喜欢?” “就因为是你图谋得来的孩子,所以我就是不喜欢,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怀上他。” “大胆!”赵瑾年震怒,捏住墨梓凝的嘴,把药强行灌进去。 墨梓凝誓死不吃,用力往外吐,药汁溅得到处都是,赵瑾年气极,把药碗摔在地上。 之前俩个人还和和气气地说话,突然间赵瑾年发怒摔了药碗,守在门外的静姝连忙进来,服侍墨梓凝洗脸,又把地上的碎碗拾起。 尹珏也跟着进来,先瞄了眼赵瑾年脸色,见赵瑾年气得脸色煞白,知道皇上是动了真气,再看墨梓凝气哼哼不知死活地同赵瑾年瞪视,形势极为不利,根本不敢插话来劝。 “墨梓凝,朕警告你,这是朕的孩子,你若敢伤他,我……我……” 赵瑾年我了半天,想不出来该如何整治孩子他妈。 “我就是不要他,十月怀胎,我有的是办法。” “你敢!”赵瑾年扑到近前揪住墨梓凝,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墨梓凝就地正法。 “皇上如果不信,走着瞧好了。” 墨梓凝无惧,瞪着眼同赵瑾年硬抗。 “好,好,好……”赵瑾年苦笑,“我算是认识你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居然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可以不要。” 对肚子里正在孕育中的骨肉无感,墨梓凝咧嘴一笑。 “皇上才认识吗?我这些绝情狠心不都是跟皇上学的吗?同床共枕三年多,我又何尝得到过皇上一点垂怜,每日里被你予取予求,就连怀个孩子都得是在你计划之中,我为何要他?有情?有爱?冷血制造出来的血脉,只会更加无情,更加冷酷,这样的孩子我不要。” 赵瑾年闻言踉跄退后,手指墨梓凝道,“你再说一遍?” 墨梓凝冷哼,“再说几遍也是这些话,皇上听一遍记不住吗?” “你……”赵瑾年被气得两手抱头,眼珠外凸,头疼得仿佛要炸掉。 “皇上!”不得发觉不对,现身扶住赵瑾年,转头向墨梓凝道,“墨采女,还请嘴下留情。” 正因为被赵瑾年算计怀了孩子而发脾气,墨梓凝横眉道,“留什么情,他何曾对我留过情?” 扶住赵瑾年,发觉人已疼到浑身发抖,不得半扶半抱,把赵瑾年送去旁边房内休息。 太医过来给赵瑾年把脉下药,叹息道,“不可再如此动怒,否则头疾势必加重。” 赵瑾年第一次头疼得如此厉害,直接疼到人事不知,不得喂药喂不进去,气得冲过去找始作俑者算账。 “皇上头疾发作,连药都吃不进去,这下墨采女高兴了?” 墨梓凝气头一过,自己也后悔把话说得太绝,听说赵瑾年头疼发作到连药都吃不进去,唤来静姝道,“扶我去见皇上。” 亲眼所见赵瑾年如何宝贝墨梓凝和肚子里的孩子,不得再气也还是放心不下,弯腰打横抱起墨梓凝,送去赵瑾年房中。 第三百四十一章 朕只要你一句实话 由不得抱去见赵瑾年,墨梓凝难得羞赧,“还是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稳稳抱住墨梓凝,不得步履稳健,“不行,皇上肯定会心疼的。” 自己把人家气成那样,还会心疼自己吗?墨梓凝喟叹,“不得,你这是何苦?” “只要皇上过得好,天天高兴,不得的日子就是甜的。” 听了不得的话,墨梓凝深觉惭愧,自己对于赵瑾年自认潇洒,其实到头来不过是作茧自缚,反倒不如不得不计一切全力以赴。 “不得,你看到皇上和别的女子亲热,你难道不难过?” 低头看了眼墨梓凝,不得默然摇头。 “心不疼?”墨梓凝不信,一个人怎么可以喜欢另一个人到如此程度。 “疼,但只要他过得好,我便无所求。” 墨梓凝急于点醒不得,“你这样的想法是要不得的,喜欢一个人哪里会无欲无求,你这不是喜欢,你这是变态。” 如果不是墨梓凝有孕在身,赵瑾年又极金贵墨梓凝,不得发誓,一定要把墨梓凝丢去江里喂鱼。 “你还是闭嘴吧。” 受到不得警告,察觉到抱住自己的手臂瞬间绷紧,墨梓凝抿唇,免得惹恼了不得自己受苦。 放墨梓凝在赵瑾年床榻边,不得把药碗塞到墨梓凝手里,“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 “是他自己愿意生气,关我什么事……” 墨梓凝还待要说下去,不得一个眼刀飞来,立即闭嘴。 俩个人合作喂赵瑾年把药喝下,一个闪去一边默默守护,一个坐在床边盯着赵瑾年发呆。 服下药一个时辰后,赵瑾年终于清醒过来,入目见墨梓凝守在床边,之前的气恼瞬间消散。 “怎么坐在床边,冷了脚怎么办,快进来。” 赵瑾年掀开被子,把墨梓凝抱进怀里。 外面开始起风,屋子里变得阴暗,冷风阵阵从窗口吹进来,墨梓凝正觉得身上有些冷,却被赵瑾年抱在怀里用被子裹住,整个人跟着一暖。 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劫难,只要对她稍微好些,她便不知不觉沉沦,真是无药可救。 赵瑾年大手覆上墨梓凝肚子,耳鬓厮磨,轻声问道,“你说实话,真的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感觉不到肚子里那小小生命的存在,墨梓凝内心茫然,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无法接受生活乃至身份的转变,尤其一想到自己两位姐姐家的孩子,每次来都是吱哇乱叫,更是深感不安。 “不知道……”赵瑾年想听实话,墨梓凝便说实话。 或者是自己把人逼得太紧了,突然晋级要做娘亲,也确实需要时间来适应。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们的孩子,也不管你的心里是有多恨朕,埋怨朕,梓凝,朕希望你,把所有不满所有怨恨都用在朕身上,不要伤害到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之前墨梓凝口口声声说不想要这个孩子,赵瑾年第一次感到了由衷的恐惧,这是他同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得老天赏赐的宝贝,他无法想象如果这个孩子被墨梓凝亲手扼杀,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他怕,怕得要死,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被吓到六神无主。 从来没有见过赵瑾年如此服软求人,墨梓凝扪心自问,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意外怀孕,难道真的舍得自己亲手杀死吗? “我当时只是气话,没说真的不要,就是心里不痛快……” 听到墨梓凝亲口承认不会不要他们的孩子,赵瑾年暗喜之余问道,“不痛快什么?” “事事都在你算计之中,连怀个孩子都是,若是换做是你,你会痛快吗?” 被墨梓凝这样一问,赵瑾年大笑,“原来如此,朕从此随便你算计,怎么算计,朕都甘之如饴,如何?” “哼,我可没你那样的冷心肠。” 只要能保住他千辛万苦得来的孩子,墨梓凝说什么都行。 赵瑾年笑着圈住墨梓凝,“那不如,你就热着心肠算计朕吧,比如每天都来告诉朕,今日咱们孩儿有没有淘气,然后告诉朕必须拿绝世珍宝来换。” “谁稀罕那些东西……”墨梓凝面露鄙夷,“在我心里,当初的你便是无与伦比的绝世珍宝,其它一切不过是烂泥瓦块。” “哦……”赵瑾年心头发热,追问道,“那如今呢?” “如今,我看什么都是稀世珍宝,唯独你是……” 说到这里,墨梓凝打住不语,说赵瑾年是烂泥瓦块,她心疼,她不甘,她也舍不得。 “是什么?”赵瑾年就着一室昏暝追问,眼神炙热到烫人。 “没什么……”墨梓凝推开赵瑾年坐起,“我饿了。” 哪里舍得如今有孕在身的墨梓凝挨饿,赵瑾年吩咐下去,不多时,摆了满桌子的山珍海味。 墨梓凝好胃口地坐在桌边饕餮,赵瑾年则单手支头,笑眯眯看着墨梓凝吃得香甜。 忙得不亦乐乎,墨梓凝在饕餮间隙问赵瑾年,“你怎么不吃,看我作什么?” “朕看着你吃就好。” “随便你吧。” 饿得厉害,墨梓凝继续大口吃喝。 吃饱喝足,嘴里却觉得没味得很,又不知道想吃什么,墨梓凝难受得不住捂胸口。 “墨采女,奴婢做了酸梅汤可想尝些?” 墨梓凝顿时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快端些来,还有梅子酒若有也倒些来。” 酒是不可能给墨梓凝端来的,菱花把晾到温热的酸梅汤端来,墨梓凝喝着舒爽得不要不要的。 看墨梓凝喝得美滋滋,赵瑾年好奇地端起菱花放到手边的一小碗酸梅汤抿了口,酸得不住蹙眉。 菱花福身道,“这酸梅汤静姝特意做浓了些,若皇上喝不惯,奴婢再去端些清淡的来。” 自己又不是孕妇,要什么酸梅汤,赵瑾年道,“不必。” 漱过口,赵瑾年把酸梅汤推到一边,选择吃茶。 把自己碗里的酸梅汤喝光光,墨梓凝意犹未尽,目光落在赵瑾年手边的酸梅汤上。 赵瑾年一见笑着摇头,把酸梅汤双手奉上,墨梓凝乐得接过来一饮而尽。 “再来一碗……” 这下菱花犯难了,“墨采女,酸东西喝多了胃会受不了,明日再喝如何?” 第三百四十二章 用心良苦,成全残缺 翌日,赵瑾年万般不舍地离开墨家老宅赶去上朝。 墨梓凝更是懒床到令人发指,不但赖在床上不送赵瑾年,赵瑾年走后,直睡到下午未时才起。 懒洋洋坐在桌边吃饭,墨梓凝发昏的脑子终于记起甄南来。 “菱花,甄南呢?” 提到甄南,菱花面露不忍,“静姝带他出去散心了。” 墨梓凝才要开口,菱花又道,“奴婢作主,派两名太监跟着照顾。” 扫了眼还算用心的菱花,墨梓凝点头,“这些日子你多辛苦些,让静姝多陪陪甄南。” “是……”菱花乖巧应是。 没有赵瑾年在身边陪着,墨梓凝吃起东西来总觉得少了滋味,勉强吃了些,便不肯再吃。 端上静姝出门前特意预备的酸梅汤,菱花劝道,“墨采女吃得太少了,酸梅汤且少喝点,免得胃受不了。” 嘴上答应着,墨梓凝喝上酸梅汤,只觉十分舒爽,越喝越想喝,根本控制不住。 菱花急得在旁边紧着劝,墨梓凝喝干酸梅汤一抹嘴,“再来一碗。” 静姝扶着甄南进来时,恰好听到菱花不肯端酸梅汤,墨梓凝软磨硬泡,上前福身道,“墨采女……” 见到静姝,墨梓凝才要开口吩咐她再去做些酸梅汤来,却瞥见手持盲杖,站在不远处的甄南,顿时放弃打算。 “甄南可好些?” 静姝转身看向甄南,甄南盲杖点地试探着向前挪步,却方向不对,转向一旁花坛,被静姝及时扶回去给墨梓凝问安。 “奴才给墨采女磕头了,若没有墨采女出面为奴才说情,奴才怕是早已命赴黄泉。” 看到走路磕磕绊绊,磕头都需要人指引的甄南,墨梓凝眼眶发热,“快起来!” 扶甄南站起,静姝道,“墨采女,甄南说如今墨采女有孕在身,他又不能在旁边服侍,静姝无暇分身,所以,请墨采女准他离开。” 说到这里,静姝垂泪……甄南说了一路,一说不能再拖累墨采女,二说静姝不可因他耽误大好青春,逼着静姝把这些话讲给墨梓凝听。 见静姝哭得眼睛红肿,知道这些话并非静姝本意,墨梓凝沉吟道。 “甄南,就算你眼睛看不见了,你还能听,能说,手脚健全。 我虽身怀六甲,但也不是非要静姝天天守在身边,你呢,也得学会自理,才对得起静姝的一片赤诚。 若本采女不讲以往情义放你离开,由着你自暴自弃,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甄南难过地垂下了头,身旁静姝悄悄拉他的衣袖。 “奴才愧对墨采女……”甄南黯然神伤,眼泪滚滚落下。 “如果你觉得对不住我,便好好的活,眼盲无碍,只要心不盲,便是静姝的幸事。” “是,奴才记下了。” 扶着甄南,静姝福身道,“谢墨采女。” 看了眼面前的这对苦命鸳鸯,墨梓凝心思百转。 “静姝,你可有想好,甄南这辈子注定残疾,你跟着他必定是要吃苦的。” “静姝不怕,只要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静姝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着面前的静姝,想想甘心情愿虚耗青春守护赵瑾年的不得,墨梓凝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也不那么委屈了,叹了口气道,“好,今日我作主,三日后给你二人完婚。” “多谢墨采女!” 静姝果断称谢,甄南却断然拒绝,“墨采女,不可!” “有何不可……”墨梓凝打断甄南,转而向静姝道,“别以为他残疾了,便要事事让着他,你今日喜欢他便和他在一起,哪日这人自甘堕落不自立,你烦了,只管和离,我支持你。” “啊!?”哪里有为人做主成婚,开口却是劝人和离的?静姝惊愕,微张着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多谢墨采女!”如此,甄南反倒跪地谢恩,没有再拒绝。 看看坐在桌边运筹帷幄的墨梓凝,再瞧瞧跪在地上千恩万谢的甄南,静姝难以理解,却又格外感动。 因为注定静姝与甄南的姻缘会有残缺,尤其是不会有孩子,墨梓凝考虑到俩个人日后生活,决定先给甄南和静姝寻一座宅子安身,又另外赏了许多金银珠宝,留着二人傍身。 “墨采女,您要买宅子,派人去北都里挑就好了,何必自己出来买,万一让皇上知道了,那还得了。” 菱花拦不住墨梓凝,一路上絮絮叨叨。 昨夜赵瑾年难得没有来墨家老宅过夜,所以,墨梓凝今日一早便乘车出来,赶回北都给即将完婚的甄南和静姝挑选宅子,被菱花念叨得烦了,转头道,“你到底有完没完?” 被墨梓凝教训,菱花委屈巴巴,“墨采女,奴婢也是为了您好。” “我不用你为我好,再念叨下去,我宁可聋了。” “呸呸呸!”菱花连吐三口唾沫,“童言无忌大风吹过,墨采女,这话可不能乱说。” 对于北都城的大街小巷,墨梓凝都十分熟悉,去茶楼找到掮客,命他带着去看北都内如今售卖的宅子。 “不知您要多大的宅子?是要小家小户的,还是大家大户的。” 墨梓凝早就心里有数,甄南和静姝日后也就俩个人,顶天收个义子义女的,也用不了什么大宅子,便道,“不必太大,但一定要精致。” 听说要精致的,掮客道,“这好办,小的手头正好有个宅子,不大,三进三出,但里面水榭楼阁,曲径通幽,十分有品味。” 闻言,墨梓凝催促道,“带路。” 只进去门里走了一圈,墨梓凝便命掮客找来宅子主人去官衙签下地契,交银子买下。 菱花见墨梓凝为了给甄南和静姝买座栖身的宅子,白花花一万两银票交出去连眼都不眨一下,万分钦佩。 墨梓凝雇好人照看宅子,这才趁着暮色往回赶。 回到墨家老宅,菱花找来甄南和静姝,墨梓凝把房契交给二人。 “这是给你们买的宅子,明日你们去这宅子里看看,缺什么自己再置办些,至于婚礼,一切从简,到时咱们去忘忧楼吃上一顿便是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这一对儿真般配 赵瑾年赶来墨家老宅时,墨梓凝正在大吐特吐,呕得胆汁都出来了,还是止不住。 菱花和静姝守在旁边,又是擦汗又是端水漱口,盲眼的甄南捧着痰盂,吐脏了走开倒掉,拿水涮干净再端回来,磕磕绊绊却无比用心。 “这是怎么了?”赵瑾年上前,把吐到气息奄奄的墨梓凝抱住。 尹珏忙把赵瑾年吩咐御厨房做的酸梅山药糕放到桌上,拿扇子为墨梓凝轻轻打扇。 “赵瑾年,都是你干的好事!”墨梓凝眼里水汽氤氲,泄愤地拿拳头捶打赵瑾年。 “关朕什么事?”赵瑾年一头雾水,抱着墨梓凝只顾心疼。 “怎么不关你事,不是你害的,我能受这份罪?” 听了墨梓凝的话,赵瑾年更不明白了。 “皇上,墨采女这是孕吐,确实是怨皇上。” 听了尹珏的讲解,赵瑾年笑道,“原来如此,不如墨采女想个办法,罚朕给墨采女赔礼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就是现在她实在没精力去想这些。 “呕!”墨梓凝转身捧着痰盂干呕,胃里空空,实在无甚可吐。 “去传太医……”赵瑾年边为墨梓凝捋背,边吩咐人去请太医。 孕吐太严重对孕妇身体也有影响,太医赶来后开了止吐药,又特意嘱咐不可贪食太多酸食。 静姝闻言急道,“墨采女饭菜都不爱吃,每天就喝酸梅汤,劝了也不听,不知太医可有什么好法子。” 墨梓凝吐得厉害和吃酸味过多伤胃也有关,太医闻言不住叹气。 “既然有孕在身,就不可再任性,吃不下去也得吃,酸味再可口也要注意食量,身为人母,不再是任性妄为的孩子,若连自己的喜好都无法掌控,日后又要如何为孩子树立榜样。” 墨梓凝听了转头就找赵瑾年算账,“我还没做够孩子呢,从此再不能逍遥自在,你赔我!” 受墨梓凝讨伐,赵瑾年表情无辜,“朕哪里知道女人怀孕如此辛苦,早知如此,朕岂会想要孩子。” “你不知道?”墨梓凝质问,“你读了那么多书你会不知道?” “朕读的都是经史子集,哪里有圣贤著书立说谈论妇人孕育之事。” 这么说来,难道还是她冤枉了他?真是岂有此理,“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胆敢赶皇上走,底下人俱都噤若寒蝉,以免皇上震怒殃及池鱼。 “你让朕走也行,先把药喝了,等你好些了,朕一定走。” 墨梓凝转身,背对着赵瑾年,也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吃药,头晕目眩难受得很,走不走随便,哪里有空搭理。 “梓凝……”赵瑾年端着药碗低唤。 尹珏一见连忙摆手招呼众人,“都出去……” 待到所有人都出去,尹珏亲自在外面把门关好,赵瑾年立时把药碗放到一边,抱起墨梓凝哄。 “宝贝,快吃药吧,要不然朕会心疼的。” 墨梓凝一阵反胃,睁开眼道,“你怎么那么恶心?” 敢说皇上恶心?赵瑾年脾气好得不像话,“恶心也得吃了药,吃完药再恶心。” 被赵瑾年逗笑,墨梓凝接过药碗勉强喝下。 “行了,你可以走了。”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一点也没把赵瑾年当皇上待,仿佛是小户人家的夫妻,娘子怀孕闹脾气,郎君想尽办法哄着开心,赵瑾年自怀里拿出路过街市时买的糖人,送到墨梓凝面前。 “这是朕花重金,让那手艺人做的娘子,看看喜不喜欢。” 窝在赵瑾年怀里瞥了眼,墨梓凝别开头道,“不喜欢。” “为何不喜欢,你看做得多好……”赵瑾年拿着糖人夸,“和娘子一样,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好看得很。” “不好看!”墨梓凝不耐烦道,“孤孤单单的,哪里好看了?” 赵瑾年抿嘴一笑,自怀里又拿出一个糖人来,“谁说她孤孤单单的,朕在这里,岂会容她孤单。” 看到按照赵瑾年样貌捏出来的糖人,墨梓凝喜欢地接过来拿在手里。 “看看,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好看得很。” 只要墨梓凝高兴,鹦鹉学舌也好听得紧,赵瑾年把手里的糖人凑过去,同墨梓凝手里的放在一起,道,“对,这一对儿真般配。” 再恶劣的心情也被如此殷切化成了绕指柔,墨梓凝笑着把一对糖人攥在手里。 “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好脾气了?” “朕向来都是好脾气,难道这些年你还不知道?” 撩起眼皮,墨梓凝道,“我怎么不知道,就知道你一天天算计我的时候,可从来不惯着我。” “行了……”赵瑾年道,“如何这般不依不饶的,非要揪住朕的小辫子不放。” 正说着话,院子里忽然咕咚一声,赵瑾年断喝,“谁?” 不多时,不得站在门外回禀,“禀皇上,不知何人朝院子里丢了块大石头。” “人呢?” 不得声音微顿,续而道,“不曾抓到……” 连武功卓绝的不得都没有抓到,赵瑾年放墨梓凝到床上,起身出门负手问不得道,“为何没有抓到?” “皇上……”不得凑近同赵瑾年耳语,“属下追查到,石头是有人在远处树林边上,用绳子系住两棵树,把石头放到上面,弹飞到院子里的。” 既然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也就代表着墨梓凝继续待在这里会出危险,赵瑾年切齿。 “居然有人如此费尽心机……” 大费周章丢大石进院子里,既然不是为了杀人,就是意欲警告,至于警告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赵瑾年担心墨梓凝安危,必定会带她回宫,而一个刚刚怀孕的女人回去宫中,会有多少不测发生谁也说不准。 赵瑾年下令,“速速擒获此人……” 对方敢毫无顾忌地动手脚,难保不会伤到赵瑾年,不得担心赵瑾年超过墨梓凝,转着弯地问赵瑾年道,“皇上,是否即刻准备带墨采女回宫?” “不,朕就要让墨采女留在此处安胎。” 赵瑾年说完,唤李卓时出来,吩咐道。 “把所有暗卫都调来坚守此地,若墨采女少了一根头发,提头来见。” 第三百四十四章 婆婆驾到 “怎么样了?”姬柳等在院子里,才一见到自外面赶回来的崔公公便问。 “太后,有喜了……” “我呸!”不等姬柳训斥,旁边的王嬷嬷骂道,“你才有喜了呢。” “是奴才一时忘乎所以,说错了话,还请太后恕罪!” 崔公公慌忙跪倒在地,磕头请罪。 姬柳压下胸中恶气,催促道。 “为何皇上连日出宫,还总让御膳房做些酸味的东西带上,是不是皇上在外面遇到钟意女子,做出苟且之事,那女子有了身孕?还不快说!” 崔公公抹着汗口干舌燥地回道,“回太后,皇上确实有了钟意女子,虽然是在外面,其实却是咱们宫里的,是墨采女有喜了,今天太医又去请的脉,开了药方子,听说是吐得厉害。” “墨梓凝怀孕了?”姬柳一听傻了眼,本来自己还想着找机会逐她出宫呢,这下落空了。 “正是,太后,您有所不知,皇上哄墨采女跟哄孩子似的,路上还给墨采女买糖人呢,捏的是皇上和墨采女。” 姬柳扶额,“行了,别说了。” 崔公公又道,“太后,奴才另有要事禀奏。” 神神秘秘的语气让姬柳凝眉,深深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崔公公,“何事?” “这,奴才不好说……”崔公公欲言又止。 转身向厅内走去,姬柳吩咐道,“赏崔公公吃茶。” 进到厅里,姬柳入座,崔公公谢过,接了宫女捧上来的茶一连气喝干。 挥退所有宫女太监,身边只留下两个贴身婢女加王嬷嬷,姬柳道,“这回说吧。” 上前几步来到姬柳近前,崔公公压低了声音道,“有人往墨采女现下入住的墨家老宅丢石头,还是这么大个的。” 说着,崔公公两手圈成脸盆大小的圆,比划给姬柳看。 “何人如此大胆,没有伤到皇上吧?” “没有,皇上洪福齐天,哪里能伤得到皇上。” “你有看清是何人所为?”姬柳眼神凌厉,她可以不顾墨梓凝死活,但她自己的亲儿子可不能有事。 “看清了,是内卫肖华手底下的人。” “肖华?”姬柳讶异,“那些内卫早已解散,如何会出现在墨家老宅?他又是如何知晓皇上在墨家老宅的?” “这,奴才就不清楚了,不过,当时奴才瞧见他们时,他们也瞧见奴才了,奴才若不是带着两名侍卫一同前往,恐怕这功夫就见不到太后了。” 劫后余生,崔公公此时才觉出害怕来,拿袖子抹泪呜咽着哭出了声。 “行了,哀家知道你委屈,只要咱们知道是谁动的手,还怕哀家不能给你出气吗?” “可奴才当初被墨采女劈,您不就没管吗?” 真是反了,居然敢质问太后,姬柳脸色阴沉。 “那能一样嘛,墨采女那是拿雷劈你……哀家谁都敢收拾人,可不敢收拾老天爷,再说,谁给你的胆子,敢指责起哀家了。” “奴才知罪,请太后责罚。” 崔公公哭咧咧跪倒在地,苦着脸向姬柳告罪。 “罢了,起来吧,瞧你那点出息。” 抹了抹眼泪,崔公公忽而咧嘴笑道,“能得太后教训是奴才的福气,可不是出息了么。” 姬柳被崔公公哄得笑道,“行了,你且说说,皇上抓没抓到肖华的人,有没有立马启程回来皇宫?” 提到回宫,崔公公道,“哎呦,可别提了,皇上不但没回宫,还把那些武功高强的暗卫全部派去守护墨家老宅了。” “胡闹!”姬柳一听拍案而起,“暗卫向来都是保护皇上的,派去给墨梓凝,皇上的安危谁来守护,快,随哀家去找皇上回来。” 靠在赵瑾年怀里,墨梓凝拿着两个糖人越看越喜欢,赵瑾年趁机拿起山药糕喂给墨梓凝吃。 心思全在两个惟妙惟肖的糖人上,墨梓凝喂了就吃,一碟子山药糕吃了大半,乐得赵瑾年又命人端来滋补汤。 静姝把汤碗放到床前矮几上,盛上一碗送到赵瑾年手里,退后出去把门重新关上。 “不喝……”墨梓凝不喜欢喝热汤,尤其这种药性气特别重的滋补汤,就算手里有糖人也不肯喝。 赵瑾年也不强求,用清水漱口后,自己喝上一口,嘴对嘴喂给墨梓凝。 墨梓凝瞪大了眼睛,哪里有这样喂人吃东西的? 把滋补汤喂进墨梓凝嘴里,赵瑾年舔舔嘴巴,觉得味道好极了,可以再来点。 不容墨梓凝拒绝,一碗滋补汤赵瑾年一口一口喂给墨梓凝喝,全部喝光光。 “不要了!”墨梓凝打着饱嗝摇头。 觉得墨梓凝确实吃得差不多了,赵瑾年暂时放过。 “一会儿随朕出去走走,总是窝在房内对身体不好。” 提到出去,墨梓凝不免犹豫,“刚刚有人丢了石头进院子里,皇上还是早些回宫去吧,免得万一有什么,墨梓凝万死难辞其咎。” “朕若是怕了这些人,那才是难辞其咎呢,朕倒要看看,是何人敢在朕的面前班门弄斧。” 说着,赵瑾年扶墨梓凝起床,亲自为她穿好衣衫,二人相携出去门外,在院子里散步解闷。 墨家老宅院子不大,却有着俩个人从前许多的恶劣回忆。 那个时候女装大佬赵瑾年装聋作哑,和一时半刻也不肯消停的墨梓凝用手势做沟通,天天互相给对方打哑谜,猜不中就得吃亏,赵瑾年如今想起来那时常常迎面而来的牛粪就头疼。 围着院子走了一圈,墨梓凝不耐烦起来。 “我自小在这院子里长大,实在没意思,还不如让我去那边躺下歇会儿呢。” 手指合欢花树下的藤椅,墨梓凝无比眷恋地就要过去。 抄起墨梓凝抱在怀里,赵瑾年道,“不许去,若是想躺着只能躺在朕的怀里。” 表情凝在脸上,墨梓凝抬手捶在赵瑾年肩头,“肉麻。” “就算肉麻,朕也只对你墨梓凝一人肉麻。” 俩个人说说笑笑,尹珏忽然踉跄跑来禀报道,“皇上,太后驾到。” “太后?”墨梓凝一个头两个大。 赵瑾年万分不悦,姬柳对墨梓凝的态度风云变幻,不得不防,突然前来,不知意欲何为。 “是何人告诉太后朕在这的?” 尹珏回道,“禀皇上,好像是肖华的人告诉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 姬柳进来墨家老宅大门时,就见到自己的儿子一身便服,打横抱着墨梓凝站在合欢花树下,面朝自己缓步而来。 怎么怀个孕还不能走路了?姬柳拉长了脸,由两名宫女扶着缓步走到树下。 “见过母后……”赵瑾年微微欠身。 墨梓凝要下地赵瑾年不许,尴尬地同姬柳对视,点头向姬柳道,“拜见太后……” “有你这样拜见的吗?”姬柳瞪眼。 求助地看向赵瑾年,墨梓凝用口型商量,‘放我下来。’ 赵瑾年抱紧墨梓凝向姬柳道,“母后见谅,墨采女孕吐厉害,双脚不能沾地。” “哀家就没听说过,孕吐厉害脚就不能沾地的,沾地如何,不沾地又如何?” “不如何,就是朕舍不得墨采女双脚沾地走路,免得累到。” 姬柳,“……”为什么当初哀家怀了一对龙种,都没受到过先帝这般待遇? “皇上,还是放我下来吧。” 墨梓凝被姬柳凶狠目光瞪得心虚。 赵瑾年用实际行动回应墨梓凝,抱得更紧了。 姬柳只当没看见,转而道,“哀家是来劝皇上早些回宫的……” ”请母后见谅,这里便是朕的后宫,朕在这里便是回宫了。” “什么?”姬柳错愕,两手摊开表情夸张,“如此简陋之地,如何会是后宫。” “母后有所不知……”赵瑾年淡然道,“墨梓凝所在之地便是朕的后宫所在,有墨梓凝在,小小院落便是福地仙境,若没有墨梓凝在,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不过是荒山一座。” “说得好!”墨梓凝难得听赵瑾年如此说话,不管真假先鼓掌夸赞。 “大胆!”姬柳断喝,“目无尊卑,吵闹喧哗成何体统。” 墨梓凝怪眼一翻,头靠在赵瑾年肩头,“头好晕。” 不会哄人惯会作死的墨梓凝,获得皇上宠溺眼神,“快传太医!” 说罢,赵瑾年抱着墨梓凝大踏步进去卧房,居然把姬柳冷落在院子里不再理会。 当年自己也是怀胎十月,含辛茹苦,为何养大了儿子却只顾哄媳妇,连她这个娘都不理了?姬柳委屈,心酸,眼泪含在眼圈里。 崔公公在旁边小心伺候着,扶姬柳坐进藤椅里,又是斟茶又是递帕子。 “太后,皇上也是第一次为人父,难免过份紧张,太后莫要多心。” “我多什么心?”姬柳反问崔公公,把崔公公吓得手一抖,热茶溅了一身,慌得跪倒请罪。 抱着墨梓凝进去房内,赵瑾年放她到床上,墨梓凝受不了不是床上就是怀里的,坚持要下地走走。 太医进来请脉,被墨梓凝赶走,“我被训就头晕,没人训自然不会头晕。” 听了墨梓凝的话,赵瑾年道,“不头晕就好。” 隔着窗子,墨梓凝看到坐在合欢花树下的姬柳,眉头深锁,把太后独自丟在院子里实在不大好,不论别的,百姓家也没有小夫妻俩在屋里狎昵,冷落老娘在外面枯坐的道理。 “皇上,咱们且去院子里陪陪太后,太后久居深宫难得出来一回,不能让老人家伤心。” 他的梓凝什么时候这么乖这么懂事了?赵瑾年笑着点头道,“好,一切都依墨采女。” 俩人手牵手出去门外,来到合欢花树下,墨梓凝道,“给太后请安。” 姬柳瞥斜了眼福身问安的墨梓凝,“呦,哀家可不敢受,罢了。” 墨梓凝规矩起身,姬柳又道,“不头晕了?” “不头晕了……”墨梓凝笑得滚刀肉一般,看得姬柳牙根痒痒。 “母后,天色已然不早,还是早些回宫吧。” 赵瑾年客客气气请姬柳回宫。 “怎么,哀家才来,你就要撵哀家回去?”姬柳拿手帕掩面呜咽道,“怪道百姓家都有传言,大公鸡娶了媳妇忘了娘,原来皇上贵为天子照样不能免俗。” 被姬柳一顿数落,赵瑾年恍若未闻。 “母后难得出来一趟,不如今日便在此住下吧。” 墨梓凝的主意还真合了姬柳的意。 姬柳久居深宫,哪里尝过小家小院的滋味,觉得哪里都新奇,小巧别致,比皇宫的高大恢宏另有一番意境,就是喜不喜欢,高不高兴都不能表露出来,免得让墨梓凝这个小丫头愈发得意。 姬柳免为其难地道,“哀家是惦记皇上安危,既然皇上今日不回宫,哀家也不回,便在此地等着,什么时候皇上起驾回宫,哀家跟着一起回宫。” “来人,为太后收拾出一间上房来。” 墨梓凝扭头吩咐,赵瑾年怎么听怎么像住店的店小二在吆喝。 卧房收拾出来,姬柳正好也有些乏了,由人扶着进去卧房休息。 赵瑾年等到姬柳进去,压低了声音道,“你怎地留母后住在此地……” 知道赵瑾年多有顾虑,墨梓凝道。 “太后虽然脾气古怪,但也不过是人老了常觉得孤单,留太后在此住上一晚,哄哄她开心,也免得太后回去宫里再找皇上算账。” 居然肯为他考虑了,赵瑾年心里美。 “就算母后回宫找朕算账,又找不到墨采女头上,如何墨采女却要操这份闲心。” 墨梓凝但笑不语,赵瑾年深觉不对,“为何不回答朕?” 墨梓凝狡黠一笑,“真想听?” “当然……”赵瑾年洗耳恭听。 “说了不许发脾气。” 赵瑾年点头,“朕何时冲你发过脾气?” “好,说话算话。” “快说!” “咳咳……”墨梓凝道,“太后回宫不找皇上麻烦,便有更多空闲找我的麻烦,最常见的就是不许皇上出宫来见我,皇上若不同意便是不孝,同意了,当然也就只能呆在宫里不出来咯。” 原来,算来算去,是想他不再来墨家老宅,简直岂有此理。 “墨梓凝!”赵瑾年抱住墨梓凝,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给她个教训。 恰在此时,尹珏躬身道,“皇上,是否传膳……” 哼,敢惦记着不让他继续来墨家老宅,一定要罚她,赵瑾年吩咐道,“传。” 姬柳才躺下歇了会儿,便被请去用膳,小小一张圆桌,姬柳被赵瑾年让坐在首位,赵瑾年坐右手边,墨梓凝挨着赵瑾年坐下。 第三百四十六章 被欺负,吃不到酸 赵瑾年特意吩咐御厨做了两份糖皮山楂糕,一份放在自己面前,一份命人送到太后面前。 “母后,您尝尝,这糖皮山楂糕,酸酸甜甜,口感软糯,吃起来十分爽口。” 本来该是给孕妇的食物赵瑾年偏偏自己霸占一份,另一份送给自己,姬柳当然明白赵瑾年意图,乐得让墨梓凝看着流口水,用筷子夹起来,红润晶莹的山楂糕,轻轻咬上一口。 “嗯,好吃!”姬柳夸张地赞了句,细品品味道还真不错,反倒不吃饭吃起山楂糕来。 “母后,先吃饭,免得吃多了酸胃不舒服。” 赵瑾年说着,自己也开始吃饭,细嚼慢咽地吃着,偶尔再咬一块山楂糕,吃得津津有味。 墨梓凝看什么都没胃口,就山楂糕诱人,看着人家母子俩吃得有滋有味,馋得不住吸溜口水。 十分满意自己想出来的酷刑,赵瑾年故意夹着山楂糕在墨梓凝眼前晃,然后咬上一口,回味无穷…… 太过份了!墨梓凝痛苦不堪。 在宫里总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用膳,如今同赵瑾年小夫妻俩坐在一张桌上,热热闹闹有说有笑,桌上没什么山珍海味却样样可口,在宫里只懂得斗个你死我活的姬柳,此时觉得好像自己这一生,只有在这一刻才是放松的,快乐的。 “皇上……”墨梓凝拉着赵瑾年的袖子,眼睛盯着筷子上的山楂糕撒娇。 从前因为墨浒的原因,姬柳看墨梓凝时而可爱时而可恶,但从不像今日这般可怜,不忍心道,“皇上莫要再逗了。” 把山楂糕整个吞进嘴里,赵瑾年慢慢吃着,咽下后向墨梓凝道,“没了。” 眼巴巴等着赵瑾年施舍些,结果人家全吃了,墨梓凝垮下脸来,把筷子放下绝食。 “快吃,把这碗饭都吃了,朕便让御厨给你做。” 嘴里都是馋出来的口水,墨梓凝伸脖咽下,转头问赵瑾年,“真的?” 至于吗?赵瑾年暗暗摇头,“真的,你吃完这碗饭,马上有山楂糕吃,否则,就是没有。” 拿起筷子为了酸酸甜甜的山楂糕,墨梓凝拼了,把碗里的饭和赵瑾年夹给她的菜全部吃掉,用手一抹嘴道,“拿来。” 姬柳边看戏边吃饭,足足比往日多吃了大半碗,见墨梓凝好不容易肯动筷就是一顿风卷残云,乐得止不住地笑。 赵瑾年说话算话,命人端来一块山楂糕,墨梓凝喜得宝贝似的盯着,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好了。 “就一块,能不能再来一块?”墨梓凝商量赵瑾年。 之前孕吐厉害,太医就曾提到过,食太多酸味也会吐得厉害,如今不管墨梓凝如何央求,赵瑾年依旧不为所动。 “仅此一块,不吃,拿来。” 眼见赵瑾年要抢走,墨梓凝吓得连忙护住,“你都吃了一块了,也好意思跟我抢。” 姬柳被逗得前仰后合,笑得无比开心。 “太后,您儿子欺负我,您也不管管。” 被墨梓凝指控,姬柳笑得更开心了,“皇上这是为你好,哀家怎么管?” 可怜巴巴地护住自己的山楂糕,墨梓凝眼泪汪汪,小口小口万分不舍地吃着,吃没了这块,明天怎么办?还会再给她做吗? “乖乖吃饭,明天朕还让御厨给你做,比这个还好吃。” 墨梓凝顿时如同打了鸡血,“好呀!” 欢欢喜喜用过晚膳,墨梓凝呆不住,哄着姬柳道,“太后,不如出去走走吧。” 墨家老宅附近有桃林有池塘,闲散几家农户,暮色苍茫,炊烟袅袅,特别适合饭后散步,墨梓凝这几天就想出去走走,奈何自己身上不爽利,赵瑾年也有旨不许她外出乱跑,难得姬柳前来,真是好机会。 姬柳来的路上就曾注意过路边景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新鲜的,都是花花草草,树木山水,哪里看到的都一样,见墨梓凝欢喜张罗,偏要扫她的兴。 “哀家累了,就不去了。” 鼓动了半天,嘴巴都说干了,姬柳一句不去,让墨梓凝彻底哑火。 毫不掩饰的失望明晃晃地挂在脸上,墨梓凝转向赵瑾年道,“既然太后累了……” 赵瑾年接下来道,“朕也不去,陪着母后聊聊天也是极好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对母子就是来给她找不痛快的,墨梓凝没奈何,哀叹道,“好吧。” 姬柳因为多吃了些,便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消食,赵瑾年遣走宫女,自己亲自扶着姬柳散步,母慈子孝的,把墨梓凝给丢在了一边。 墨梓凝还在回忆着山楂糕的酸甜,眼见赵瑾年和姬柳拐去后院,立即溜去厨房找山楂糕。 此时厨房内早已收拾利索,御厨出去院子,到附近赵瑾年特意吩咐人买下来的宅子休息,这下可成全了墨梓凝,瓶瓶罐罐逐一翻找,虽然没找到山楂糕,却找到了许多山楂。 退而求其次,墨梓凝拿起山楂就咬,被一只手擒住,山楂贴在嘴边就是送不到嘴里去。 “墨采女,您怎么还偷嘴吃?”不得拿走墨梓凝手里的山楂,放到一边台子上。 被抓包的墨梓凝极尽所能地狡辩,“我有点吃多了,想吃点山楂消食。” “山楂生食伤胃,不如饮些大麦茶,既暖胃又消食。” 不得说着,请墨梓凝出去,并吩咐菱花给墨梓凝沏一壶大麦茶来。 就想吃酸酸的东西,最好是凉的才舒服,墨梓凝哪里有胃口喝滚热的大麦茶,看着热气蒸腾的茶盏,郁闷得不住叹气。 赵瑾年扶着姬柳慢慢散着步,姬柳道,“哀家听说,有人敢往这院子里扔石头,皇上还是龙体为要,不如早些回宫,也好让哀家安心。” 今日在饭桌上,见向来不见笑容的母后数次开怀大笑,赵瑾年听了,反问道,“难道母后在这里住着不开心?” 姬柳微微一愣,续而道,“这和哀家开不开心无关,还是皇上的安全要紧。” “只要母后开心,梓凝舒坦,朕住在这里,便不会有事。” 耳听赵瑾年固执己见,姬柳拧眉,“身为一国之君,最不该有这些想法,那点开心舒坦能让东元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吗?” “确实不能,但却能让朕的家安。” 第三百四十七章 闻香识娘亲 墨浒惊闻皇上如今日日住在墨家老宅,觉得真是个大问题,尤其自己曾经答应过,负责墨梓凝的日常开销,如果自己一次都不去墨家老宅,难免不被皇上记账。 选了个黄道吉日,墨浒沐浴更衣,咬牙带上一百两银票,携夫人一起前往墨家老宅。 见是墨侍郎,守门的侍卫打开院门,请墨浒夫妇入内。 用罢午膳,姬柳正同墨梓凝坐在树下玩陆博,忽听太监报墨侍郎携夫人到。 墨梓凝自藤椅上起身迎向爹娘,姬柳则坐在藤椅上,望着携夫人走来的墨浒眼神复杂。 “太后!?”墨浒哪里知道太后姬柳也在,忙上前跪倒叩拜。 墨夫人亦上前施礼,姬柳垂眸看着跪倒在地的妇人道,“平身。” 姬柳眼神跟着墨夫人动,墨夫人顶着压力抬头向姬柳道,“多日不见,太后一向可好。” 俩个女人各怀心事,墨浒站在一旁左右为难。 “墨侍郎来此有何贵干?”姬柳开口问墨浒,一派云淡风轻。 “臣是遵照皇上吩咐,前来送墨采女当月花销。” 说着,墨浒把一百两银票拿出来,放到姬柳面前桌上。 “难为你了,家大业大的,还得挤出银子来帮着皇上养采女。” 墨梓凝心里不痛快,听了姬柳的话心里反倒舒坦些,拿起银票道,“多谢墨侍郎。” 心疼白花花一百两银子,墨浒疼到面颊抽搐,嘴上却道,“哪里,微臣应该的。” “你们家那七情局还开着呢?”姬柳阴阳怪气地问。 提到七情局,墨浒抹汗,墨夫人却道,“什么七情局?老爷,咱们家什么时候开的,妾身怎么不晓得?” 安平郡主惯会装疯卖傻,姬柳也不戳穿,笑了笑,靠坐进藤椅里,继续看戏。 见到姬柳就头疼,墨浒道,“墨采女住在这宅子里如何?” “爹这话问的,我在这宅子里自小住到大,熟得很,哪里还用得着问。” 碰了软钉子,墨浒讪笑,“如此,下官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刚来就要走,难道就因为皇太后在此?爹跟娘又不是不认识皇太后,为何要躲开? 墨梓凝联想到库房里上吊的刘德贵,再看看比太后还面色如常的娘,觉得自己真的是躲不开的纠缠,惹不完的是非。 “墨侍郎怎么才来就要走?墨采女身怀有孕,既然墨夫人来了,也该坐下来,多教墨采女些经验,免得墨采女到了近前慌张。” “什么?”墨浒和墨夫人震惊,“何时有喜的?” 怎么自己怀孕差点没把爹娘给吓死?墨梓凝无奈道,“不过月余。” 墨浒夫妇相视一眼,苦不堪言。 “夫人,如此,你与墨采女进去房里说说体己话。” 墨夫人拿眼瞟着太后姬柳道,“如此,老爷怎么办?” “为夫去院外等夫人。” 话一出口,墨夫人笑意盈盈,太后姬柳脸色微变。 虽然不知道三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墨梓凝却能感受到三人间的暗流涌动,携母亲进去前厅,落座后菱花上茶,等到菱花退下,墨夫人才抓着墨梓凝的手问道,“是真的有身孕了?” 墨梓凝点头,反问墨夫人道,“怎么,娘不想我怀上龙种?” “眼下正是东元多事之秋,确实不适合此时怀上龙种。” 幸好赵瑾年没在,否则听了这话,准得把自己爹娘给咔嚓了,墨梓凝暗自腹诽,嘴上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腹中有了皇上的骨血,从此来去再无自由可言,也请娘亲多多体谅女儿,从此安心在家里陪伴父亲……” 墨夫人闻言,冷哼道,“为娘安心在家陪伴你父亲几十年,哪里需要你来说这些。” 对自己娘起疑心,墨梓凝不忍心又不得不把话递过去。 “娘教训得是……不知女儿送给娘的水粉,娘可有用过?” 误以为自己女儿在找话题缓和,墨夫人道。 “正用着呢,真是好东西,委实好用的很……”墨夫人抬手拂过面颊,动作妖娆妩媚,“皮肤都觉得嫩滑了不少。” “娘喜欢,女儿这里还有些,明日让人都送去墨府。” 十分满意墨梓凝送的水粉,听说还要给她送,墨夫人欢喜道,“如此,多谢墨采女……” 母女俩亲亲热热说了许久体己话,墨梓凝才送墨夫人出门。 回到院里,墨夫人发现姬柳早已不在树下藤椅里,旁边有太监上前道。 “太后回屋歇着去了,特意嘱咐说,墨侍郎和夫人要走,不必去拜别,太后也就不送了。” 墨夫人应了声是,续而问太监道,“墨侍郎呢?” 太监回道,“墨侍郎在院门外等着夫人呢。” 心下不免疑惑,墨夫人又朝姬柳房内扫了眼,才由墨梓凝送出院门,果然见墨浒杵在门口,泥塑般一动不动。 “老爷,咱们回去吧。” 马车辘辘驶来,墨夫人同墨浒一前一后上去马车,墨梓凝挥手道别,马车渐行渐远,终究看不到站在墨家老宅的墨梓凝。 墨浒很奇怪今日的墨夫人看起来心情极佳,纳罕道,“夫人和墨采女说了什么,怎地兴致这般高?” “也没什么,就是三丫头问我用没用她送的水粉,我说用了,还挺好的,三丫头便又许了我说,明日再给我送些。” 一点也没看出来擦那些胭脂水粉有什么效用,墨浒哼哼哈哈干陪着夫人笑。 “怎么,你不觉得我用那些水粉,皮肤变得好了许多吗?” 不满意墨浒的态度,墨夫人质问墨浒。 哪里敢说不好,墨浒忙道,“好,当然好了,不但夫人皮肤变得好了,而且那浓香经久不散,夫人早上擦的水粉,到现在还是浓香盈袖,好闻得很呢。” 墨浒边说边拉住墨夫人的袖子深吸了口,“哎呀,真是好香!” 提到香,墨夫人觉得不对,怎么好好的,从来不溜须拍马哄爹娘开心的墨梓凝,居然这么主动,又问自己最近是否擦她送的水粉,又说要再送些给她的? 难道……墨夫人细细思量,顿觉不妙。 发觉墨夫人脸色不对,墨浒扶住她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小院香,引来祸害 “你来这里作甚?” 麟王惊现墨家老宅,墨梓凝奓毛。 “我是来见母后的……”麟王手把折扇轻摇,“怎么,难道皇兄没告诉你,本王已经获准出狱,常伴母后身侧尽孝吗?” 尽孝?怎么这话从混蛋麟王嘴里说出来,就那么不可信呢? “太后已然见好,这功夫把你放出来,是想把她老人家再给气病了吗?” “诶,墨采女此言差矣……”麟王笑着拉住墨梓凝一绺头发轻嗅,“母后正是因为皇兄肯放本王出来才见好的,母后最疼本王了……” “是呀,可不是最疼麟王嘛,否则,怎么可能放任你为所欲为,放任到差点把瑾年哥哥给害死。” “呦,还这么记仇呢,本王当初那是和皇兄闹着玩呢,他不是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嘛,稳坐皇帝宝座三年多了,还不都是归功于本王。” “我呸!”墨梓凝发现了,麟王来这里不是来看皇太后的,是打算来气死她的。 抽回被麟王把玩的秀发,墨梓凝扭身就走,“去找你的母后吧,我没空陪你废话。” “墨采女!”麟王把手放到鼻端深嗅,“唔,好香,等等本王!” 等你个鬼!墨梓凝回头瞪了麟王一眼,急匆匆去找姬柳。 “母后,麟王来看您了。” 姬柳在墨家老宅住着,最喜欢在合欢花树下的藤椅里吃茶望天,听到墨梓凝叫她,收回视线转向墨梓凝。 “哀家并没有听到敲门声,哪里来的麟王?” “母后!”随后赶到的麟王跳出来,落座姬柳身旁的藤椅里,自己倒了盏茶喝了几大口。 “你是何时来的?”姬柳有种不好的预感。 “本王刚刚来,见到墨采女在后院看瞎子练习走路,所以和墨采女说了会儿话。” 提到瞎子,姬柳记起墨家老宅后院还住着一个瞎眼的小公公,想必墨梓凝就是看着那个小公公在练习走路。 “佛菩萨保佑,虽然是个下人,但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墨采女做得对。” 都是你儿子干的好事,这话你最该对赵瑾年说,墨梓凝腹诽。 “母后什么时候也慈悲起来,真是有趣。” 麟王嘴上同姬柳说着话,眉眼却逗趣地瞥着墨梓凝,黄金面具外的半张脸微微侧着,几乎和赵瑾年一模一样,看得墨梓凝一阵恶寒。 “混账!”姬柳呵斥,“墨采女如今有了身孕,应该多给孩子积福,你这个做叔叔的还不知道收敛些。” 姬柳仿佛脑袋后面长了眼睛,麟王惊愕的表情凝在脸上,“什么,墨采女有喜了?” “嗯,要不然你以为母后为何会在此地?” 麟王嘴巴大张,好半天收敛起遗憾道,“天哪,我要做皇叔了,这可是咱们皇室第一个孩子,该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这事不劳你费心,到时候让你皇兄自己起。” 姬柳阻拦麟王作恶,如果让麟王给孩子起名字,指不定起出什么非人类的名字来。 “那怎么行,本王的亲侄子,当然得本王来起。” 姬柳自藤椅里坐起,回首看了眼凝眉沉思的麟王,“你有操心你亲侄子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你的王妃和两位侧王妃为何始终不见有动静。” “不是已经有好几个小王爷了嘛,母后怎么还说这话?”已经做了好几次爹的麟王表示委屈。 “那些都是庶出,有的甚至连名分都没有,能一样吗?” 看着麟王被姬柳数落得垂头丧气,墨梓凝深为解恨,该,让你得瑟,这下舒服了吧。 “母后,臣妾告退。” 墨梓凝脚底抹油开溜,才懒得听他们母子二人斗嘴。 “墨采女是不舒服吗?用不用传太医来瞧瞧?”姬柳紧张兮兮地问。 “回太后,臣妾没事,就是有些困了,想小憩片刻。” 姬柳颔首,“有喜的人都这样,困起来总是睡不醒,快去吧。” 白了眼冲她挤眉弄眼的麟王,墨梓凝转身回房去寻清净。 菱花伺候墨梓凝倒在床上,拿来薄被给她盖好。 “墨采女,睡醒了想吃什么,奴婢现在就去告诉厨子,免得醒了临时做,还要等上半天。” “你去给我多准备些吃的,尤其山楂糕要多备些,但是记住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尤其是太后和麟王,对了,还有皇上。” “为什么?”菱花不解,“现在天气这么热,准备那么多,坏了怎么办?” “天气再热,糕点放个两三天也还是没事的,再预备些葡萄和甜瓜,也就差不多够了。” 墨梓凝说完,重新躺倒在床上。 菱花实在闹不明白墨梓凝这是要干什么。 “快去准备,等我睡醒了就要用的。” 要的这么急?菱花犯难,见墨梓凝已经阖眼入睡又不好打扰,愁眉苦脸地从卧房里出来。 要不去找静姝商量下,菱花琢磨着往后院走去,迎头却遇见陪皇上回来的不得。 “你这是怎么了?”不得注意到菱花一脸愁容,又见她是从卧房里出来,担心是墨梓凝出了问题,拉住她细问。 对呀,不得护卫会轻功,让她出去外面采买肯定既方便又轻松,菱花为自己聪明的脑袋瓜鼓掌。 “不得护卫,奴婢有件事求你。” 小宫女能有什么事求她?不得打量着面露娇羞的菱花一头雾水,“姑娘请讲。” 菱花把墨梓凝的要求说给不得听。 连皇上都不让知道,墨梓凝这是要干什么?不得深思熟虑,觉得这事还是应该跟皇上提一嘴。 “不得护卫,你能帮忙去把东西置办齐全吗?”菱花眨巴着眼睛满满的都是期待。 “可以,现在是未时,酉时都给你送来。” 菱花一听乐得福身便拜,“多谢不得护卫。” “诶,哪里用谢呢,举手之劳而已。” 不得伸手去扶菱花,两个人的手碰到一处,不得不觉得有什么,菱花的脸却红成了一块红布。 静姝照顾甄南练了会儿独自用盲杖走路,便赶来前院服侍墨梓凝,恰好遥见菱花和不得说话,注意到菱花和不得红着脸说话,暗暗叫苦。 等到不得告辞离开,静姝快步上前拉住菱花。 “你刚才和不得护卫说什么了?” 菱花脸上红晕还未消退,见是静姝,手捂住发烫的脸道,“求不得护卫帮忙置办些东西……” 第三百四十九章 遭陷害,王爷活该 赵瑾年见到麟王出现在墨家老宅里,面色不虞,缓步走到近前道,“麟王来此作甚?” 自己一来,墨梓凝躲去房内睡觉,母后也说乏了进屋去休息,把自己一个人丢在院子里没人理,见到赵瑾年出现,麟王气不顺道,“皇兄能来,难道本王就不能来?” 扫了眼坐在藤椅里满脸郁卒的麟王,料得墨梓凝没给麟王好脸色看,赵瑾年心里舒坦不少,再看母后也不在,看来麟王是备受冷落,心里更觉舒爽。 “此地乃是墨采女居处,岂是你能来的。” 耳听赵瑾年得意洋洋,麟王冷哼。 “不是皇兄让本王出狱在母后近前尽孝的嘛,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提起这件事,赵瑾年就不痛快,母后甚至装病来强迫他放麟王出来,如今把这个祸害引来墨家老宅,从此岂能安生? “在此地,母后有朕和墨采女在近前尽孝,麟王不必再来。” “此言差矣……”麟王牙酸地拉长了音,“皇兄尽孝是皇兄的事,本王尽孝是本王的本分,岂可同日而语。” “来人,送麟王出去。” 好说好商量不走,那就只能不客气了。 四名侍卫应声,过来抬起麟王就走。 “皇兄,你这是何意?”麟王不肯吃亏,甩开四名侍卫自己走,一步一挪回头问赵瑾年。 懒得看到你,赵瑾年用后脑勺回答麟王。 被逐出院外,麟王心有不甘,皇兄赶他出来母后却连面都不露面,往日的疼爱呢? 终于把闹人的麟王赶走,赵瑾年信步向屋内走去。 午后的时光闲散而慵懒,骄阳烈烈,蝉鸣声声,一阵清风伴着鸟语送来花香,被麟王惹到的一身烦热尽数消散,赵瑾年挑起帘栊,进去卧房里,见床帐垂下,隐约中帐中人曲线玲珑,不由小腹一紧。 撩开床帐钻进去,赵瑾年俯身吻上墨梓凝樱唇,香甜甘美回味悠长。 墨梓凝自齿间溢出一声呻吟,秀眉微蹙,似乎十分不舒服。 “梓凝,你怎么了?”赵瑾年紧张地抱起墨梓凝,用脸试了下墨梓凝额头,好像有些热。 “快来人!”赵瑾年隔着窗子叫在檐下候着的菱花。 菱花一溜小跑进来,见赵瑾年抱着昏睡中的墨梓凝脸色铁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腿一软跪倒在地。 “墨采女今日都做过些什么,为何发热竟无人察觉?” 跪伏在地上,菱花抖衣而颤,“回皇上,墨采女一上午都好好的,之前和太后在院子里吃茶聊天,都很正常,就是……” 说到这里,菱花头垂得更低了,话却就此打住。 “说!”赵瑾年厉声呵斥,“胆敢有所隐瞒,朕决不轻饶。” “就是墨采女和麟王说了几句话,突然就说困了。” 果然是麟王,赵瑾年眼中冒出火来,“不得……” 不得应声现身,“是让属下请麟王回来吗?” 赵瑾年沉吟不语,不得转身就走。 果然,墨梓凝要买东西吃,就是为了装病诬陷麟王,好整治害过皇上而不知错的麟王,让他就算出了大牢也不得安宁,不得当然要助阵墨梓凝,疾步出去院外。 “麟王爷,请等等!” 坐在马车里正凭窗感叹自己受到不公待遇,忽听有人唤他,麟王回头。 “不得护卫,何事?” “王爷,皇上请您回去。” “哈哈,是不是皇兄认识到慢待本王的错误,所以请本王回去赔礼道歉的?” 麟王跳下马车,乐颠颠往院门里走。 不得跟在身后一言不发,待到麟王进去门里,即命人将院门落闩。 赵瑾年轻轻将墨梓凝放回床上盖好被子,阔步出去找麟王算账。 “你到底对墨采女说了什么,为何墨采女突然发热昏厥?” 赵瑾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狠厉,劈头问得麟王发懵。 “本王能对墨采女说什么?她生病了关本王何事。” 姬柳听到兄弟二人在院子里越说越大声,连忙自房内出来。 “麟王,你又闯什么祸了?” 被赵瑾年莫名其妙冤枉已够心烦,如今母后出现,非但不向着他说话,反而呵斥起他来,麟王委屈郁闷,“母后,本王什么祸也没闯,是皇兄冤枉本王。” 麟王话音未落,急召来的太医把门砸得山响。 侍卫打开院门放太医入内,太医急匆匆问安,便去房内给墨梓凝请脉。 墨梓凝居然真的病了?这下麟王知道,自己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皇上,墨采女这是怎么了?”担心墨梓凝肚子里的皇孙,姬柳催着赵瑾年快说。 “不知麟王在后院和墨采女说过什么,墨采女突然发起热来,现在人已烧昏过去,麟王居然还不承认。” 无辜蒙冤,麟王抗议道,“本王什么也没说,皇兄莫要冤枉好人。” “好人?哼,哀家自从生下你,就没认为你是好人。” “母后,本王是您的亲儿子,难道亲儿子还比不过未出世的皇孙吗?” 麟王素来善妒,否则,又岂会听信谗言,几度欲害赵瑾年,姬柳深知自己儿子的劣根,哪里相信麟王所言。 堂堂王爷,竟然同未出世的孩子争宠?姬柳气得不轻。 “都说慈母多败儿,哀家当初就是太过纵容你,到如今纵容得你连未出世的亲侄子都不放过,从此,这间院子再不许你踏足半步,出去。” 刚刚被赵瑾年撵走,眼下又被自己的亲娘驱逐,麟王怒极,自地上一跃而起。 “既然母后眼里没本王这个儿子,本王走就是。” 姬柳被麟王气地不轻,坐在藤椅里眼看麟王头也不回地走远,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难过得连打唉声。 “母后莫要气坏了身子,麟王迟早会明白母后的一片苦心。” 当初因为赵瑾年事事都以国家社稷为准,从不与她亲昵,姬柳便心生嗔恨,认为赵瑾年同先皇一样无情无爱,所以偏疼了每日里粘着她讨喜的麟王。 现在自己气到,不是麟王如从前般叫着母后围前围后,反而是赵瑾年表情淡然,说着最关心的话,姬柳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第三百五十章 深情错付,畜生遇劫 墨梓凝没想到自己略施小计,居然真的让麟王吃了亏被逐出墨家老宅,听着菱花绘声绘色地描述昨日麟王离开一幕,笑得前仰后合。 “活该,让他跑来这里影响我心情,就该让他尝尝被嫌弃的滋味。” 菱花委屈道,“墨采女倒是高兴了,奴婢可就惨了,被皇上训太后审的。” “知道你委屈……”墨梓凝命静姝拿来五两银子赏给菱花,“算是补偿你的委屈,可以了吧?” 银子谁不喜欢,菱花乐得捧在手里连连称谢,心里琢磨…… 若是在宫里伺候别的主子,别说受些委屈,就是打骂也得受着,还是墨采女好,稍稍诉几句苦,立即拿银子哄,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主子去,越想越觉得自己幸运,把银子又还到静姝手里。 “这银子奴婢不能要,只求墨采女留菱花在身边,长长久久地伺候墨采女便是恩典了。” 小丫头突然开始溜须拍马屁了,难道是嫌银子不够?墨梓凝递眼色给静姝。 静姝不依,质问菱花,“别贪得无厌,墨采女不赏你又如何,还嫌少?” “不是的!”菱花连连摆手,“奴婢是真心话,不是嫌少。” 墨梓凝看得出来菱花是诚心实意,拦住静姝道,“不嫌少便收下,这点银子不算什么,你收不收,我也不会赶你走。” “谢墨采女……”菱花这才肯收下银子。 出去门外,静姝拉住菱花道,“你刚才说的是实话,是真心实意想要留在墨采女身边?” “难道我还能骗墨采女不成,静姝姐,你把我菱花看成什么人了?” 静姝点头,“那便好,这几日墨采女紧着催我和甄南搬去买下来的宅子住,可我实在不放心墨采女,能得你实心实意服侍,我也算放心些。” 原来是因为这个,菱花笑道,“静姝姐姐放心,菱花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墨采女,再说,甄南搬过去,你也不过是时常回去看望,哪至于担心成这样。” “你是不懂,墨采女身怀有孕是多大的荣宠,留在宫里的那些人指不定怎么谋算墨采女呢,我离开一时都放心不下,但,甄南那样,我怎么也要时不时的回去瞧一眼。” 菱花就不明白了,“既然静姝姐不放心,甄公公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为何还要送甄公公去北都宅子里住?” “你到底是小,真是什么也不懂……”静姝愁眉不展,“甄南的眼睛是皇上下旨弄瞎的,皇上嘴上不说什么,但若让甄南时常在皇上跟前露面,君心难测,万一惹出什么是非,岂不是要让墨采女在中间为难。” “原来如此,看来还真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菱花自愧弗如,把手里的银子一股脑塞到静姝手里。 “你这是作什么?”静姝不肯收菱花的银子。 “静姝姐,你收下吧,日后甄公公用银子的地方多,我帮不了多还帮不了少吗?这些都给你,只要能和静姝姐长长久久的做姐妹,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咱们姐妹不计较这些。” 菱花掏心掏肺,静姝十分感动,记起之前所见一幕,狠心告知菱花。 “今日我同你说件事,菱花,你可要发誓一句也不能同外人提。” 见静姝表情凝重,菱花点头,“我保证……” 静姝附耳问菱花,“你是不是喜欢不得护卫?” 菱花瞬间满面羞红,咬着唇点点头。 “哎呀,真是冤孽!”静姝声音低到不能再低,“我告诉你吧,不得护卫是女的。” 一道炸雷劈下,轰得菱花耳畔嗡鸣,两眼直直地盯着前方,好半天才喘上来一口气。 “女,女的?” 早料到菱花会有此反应,静姝点头,“是的,女的,如假包换。” 初次动了心,菱花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静姝深表同情,“至少你知道了实情,不至于泥足深陷,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哎!”菱花需要冷静,默默走开。 收拾了麟王,墨梓凝懒得再装病,起床整理衣衫缓步出门。 “静姝,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站在鹦鹉架子前,静姝还没开口,鹦鹉先叫起来,“女的,女的,不得女的。” 墨梓凝顿时瞪圆了眼睛,“这……静姝,你说给谁听了?” 谁料到会被一只扁毛畜生出卖,静姝跪倒在地,“墨采女恕罪……” 带静姝进去屋里关上门,听过静姝讲述前因后果,墨梓凝扶额,“不如将这畜生灭口吧。” “使不得!”窗外响起麟王说话声,“这畜生本王带走了。” 墨梓凝一愣,静姝疾步出去追赶,哪里还有麟王的影子。 墨梓凝醒悟过来,“李卓时!” 李卓时一身玄衣青布罩面,“墨采女,有何吩咐。” “为何放麟王进来却不通禀?” 提到麟王,李卓时头疼,“麟王自称是来探望太后,谁知却绕到墨采女窗外偷听,属下未来得及阻止,还请墨采女恕罪。” 老虎尚有打盹的时候,墨梓凝不能全怪在李卓时身上,摆摆手让他退下。 “都是奴婢的错……”静姝抹泪。 “不过是只鹦鹉,说什么也当不了真,麟王也未必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明白墨梓凝是在宽自己的心,静姝更加自责,“墨采女,都是静姝的错,若是影响到了不得护卫,静姝万死难辞其咎。” 墨梓凝拦住静姝道,“你若死了,甄南谁来管?莫要再胡说。” 不知道与静姝一番交谈出卖了不得,菱花站在树下扯着花瓣落泪,怎么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竟然还是个女的?转念又一想,为何不得身为女人偏偏要装男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麟王拎着鹦鹉直奔墨府,进去前厅命人请墨浒出来。 墨浒听到麟王二字就头疼,进去前厅,见麟王手里拎着只扁毛畜生,不知这混蛋王爷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不知麟王大驾有何贵干?” 把鹦鹉放到桌上,麟王逗弄鹦鹉,“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扁毛畜生歪着头打量面前的混蛋,坚决不开口。 抓来一把甜瓜子送到鹦鹉面前,麟王哄道,“乖,你说了就有好吃的。” 鹦鹉在皇家养出一身的金贵毛病,不食嗟来之食,白了眼麟王,别开头不理。 第三百五十一章 论丢人,一个赛一个 因为昨日墨梓凝生病发热,害得赵瑾年上朝都没心情,勉强把朝政处理好,便与不得纵马狂奔,赶回墨家老宅。 不得不忍赵瑾年来回辛苦奔波,翻身下马,与赵瑾年一前一后进去院门,开口劝道。 “皇上每日操心国事,又要分神挂心墨采女,不如还是请墨采女回去宫里,免得皇上奔波,也方便照顾。” 瞥了眼尽忠直言的不得,赵瑾年反问,“你觉得宫里现在就清净了,有利于墨采女安胎?” 赵瑾年意有所指,不得岂会不知。 “难道皇上还怕了她们不成?她们有几个脑袋敢害皇上的亲骨肉?” 赵瑾年沉吟不语…… 屋里屋外没找到墨梓凝,惦记墨梓凝还病着,赵瑾年找不到人,心急火燎。 菱花和静姝一个去端滋补汤,一个去做梅子羹,回来找不到墨梓凝,急得也是团团转,偏偏这个时候皇上驾到,简直要命了。 “回皇上,墨采女刚刚还在这里钓鱼赏花,奴婢只不过去厨房端汤的功夫,回来就不见了。” 菱花跪在地上禀明,旁边静姝道,“墨采女说吃什么都没胃口,菱花走后,非逼着奴婢去做梅子羹,谁知……” 听起来根本就是墨梓凝有意为之,赵瑾年踱步深思,抬眼看向屋顶。 环视一圈,没发现屋顶上有人,赵瑾年暗暗庆幸,墨梓凝没作妖上房揭瓦。 不得惊闻墨梓凝人在墨家老宅里活生生不见了踪影,急皇上之所急,到处寻找墨梓凝,终于让她发现了墨梓凝的秘密。 “启禀皇上,墨采女她……”不得说不下去了,“还请皇上移步。” 不得在前带路…… 轻手轻脚地走到位于墨家老宅后院的水井边上,不得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示意所有人都保持安静。 赵瑾年悄悄走到水井边,顺着不得手指看去,水井里横着一根粗木棍,腰系井绳的墨梓凝端坐其上,捧着个西番进贡的西瓜大啃特啃。 水井里不比外面,寒凉浸骨,再加上啃冰西瓜,简直就是在作死。 “墨梓凝!”赵瑾年再动气也不敢大声说话,小声唤着墨梓凝的名字,清越声音在水井里回响荡漾,份外好听。 抬起头一见到赵瑾年的脸出现在水井上方,墨梓凝吓得差点栽下去,一手捧住西瓜,一手扶住身下木棍,努力保持平衡。 小心翼翼叫墨梓凝,结果眼见人差点吓到摔进水里,赵瑾年惊出一身冷汗,吩咐不得马上拉人上来。 感觉到腰上井绳吃紧,墨梓凝抓住井绳叫痛,担心伤到墨梓凝腹中胎儿,不得哪里敢硬拽,手抓住井绳缓缓放墨梓凝坐回去。 左右已经被抓现形,当然得把瓜吃完再说,墨梓凝稳坐木棍上,继续啃她的西瓜。 赵瑾年趴在井台边上,恨得咬牙切齿,发誓等墨梓凝上来了,非好好给她个教训不可。 半个西瓜啃得干干净净,墨梓凝舒爽地打了个饱嗝,真想在清凉的井里再睡上一觉。 “墨采女快上来吧……” 菱花在井台边上小小声地央求。 偷吃西瓜得呈的墨梓凝,终于记起自己一时任性,是有人要被牵连的,仰头道,“好,我这就上去。” 吃得东西太多,腰上的井绳稍微绷紧,墨梓凝就觉得肚子难受得厉害,“不行,快停下!” 听到墨梓凝叫疼,赵瑾年急得火上房,不得探身朝下望去,发现井壁湿滑,里面空间不大,如果自己下去,也不能抱着墨梓凝上来,正为难间却听赵瑾年吩咐。 “不得,去找张渔网来。” …… 麟王带着个扁毛畜生来墨府撒野,墨浒忍气吞声,“王爷,您到底想要说什么?” “不是本王说,是让这只鹦鹉说……” 墨浒看了眼鹦鹉,见鹦鹉正拿眼瞪他,受王爷的气不算还要受一只扁毛畜生的气,墨浒翘胡子。 “女的,女的!” 鹦鹉突然开口,喜得麟王催促,“快,接着说……” “接着说……”鹦鹉学舌,麟王气结。 “让你接着说,不是让你学着说接着说。” 畜生听不懂绕口令,“接着说。” 麟王气得要打,墨浒拦下道,“使不得,不过是个畜生,王爷何必跟它一般见识。” 听到墨浒提到不得,鹦鹉大叫,“不得女的。” 墨浒不以为意,认为畜生就是畜生,连话都学不明白。 “墨侍郎听懂了吧?”麟王眯起眼来问墨浒。 “王爷恕罪,下官不懂……” “不得护卫是女的,这下你懂了吧?” 麟王神神秘秘,墨浒为难道,“就算不得护卫是女的,与老夫又有何相干。”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盯住墨浒,麟王上下打量。 在牢里同刘德贵和李文初一番交谈,知道了许多当年的秘密,麟王出来大牢也没闲着,一番调查下来,再结合不得的女儿身份,麟王居然猜到了一个惊天秘密,如今来墨府试探,观察墨浒,好似真不知情,麟王奇怪,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王爷,下官实在不明白王爷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不得护卫既然隐瞒女儿身份,定然是有苦衷,还请王爷莫要轻易戳穿,免得伤了不得护卫效忠皇上的心。” 听老东西讲大道理真是无趣,麟王拎起鹦鹉就走,嘴里兀自嚷道,“本王哪有闲工夫去理会,既然墨侍郎不知道,本王告辞了。” 送走麟王,墨浒回去内宅,墨夫人听说麟王又来墨府,担心得不住张望,远远瞧见墨浒,忙迎上来。 “老爷,麟王来有何要事?” 墨浒冷嗤,“不学无术的王爷能有什么要事,还不是胡闹。” “胡闹?”麟王再不学无术也没必要无缘无故跑来墨府作妖,墨夫人正思索间听墨浒又道。 “拎着个扁毛畜生,非要说不得护卫是女的,真是无聊透顶。” “不得护卫是女的?”墨夫人不解,“这和老爷什么关系?不得护卫不是皇上的护卫吗?上次皇上来凝香居时,妾身也曾见过一面,倒也看不出来是个女儿身。” “能看出来今日麟王就不必巴巴地跑来找老夫了,身为王爷如此不知轻重,真是……哎!” 墨浒摇摇头,十分不屑麟王讲是非的行为。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为平安,朕不耻下问 墨梓凝极没面子的被用渔网从井里捞出来,脚还没等沾地,先被赵瑾年抱进怀里,就是分量重得赵瑾年双臂下坠,幸而旁边不得扶了把,才算没把墨梓凝丢到地上。 赵瑾年的面子也没保住,抱人好险没成了‘抛人’,脸色难看到让墨梓凝不忍直视。 “墨梓凝,你不但偷吃西瓜,还不要命地跑进井里去偷吃,是不是朕这几日太纵容你了?” 反正瓜已经吃完了,自己也安全脱离深井,至于赵瑾年生不生气,那就和她没关系了。 墨梓凝回答给赵瑾年一个,“嗝……” “墨采女,您还能吃进去饭了吗?”守在旁边的菱花颤声问墨梓凝。 揉了揉滚圆的肚子,墨梓凝很想再吃些香喷喷的饭菜,就是肚子实在没地方了。 “不了,等会儿再吃。” 赵瑾年冷着脸把墨梓凝抱回屋去教训。 姬柳听闻墨梓凝丢了,赵瑾年满院子的找,命人扶着出来,恰好见到赵瑾年抱着墨梓凝回房,站在廊檐下望着,等到赵瑾年进去屋里把门关上,便吩咐人去找尹珏过来。 “到底墨采女去了哪里?”姬柳坐在椅子里,半眯着眼问尹珏。 躲避不开姬柳的盘问,尹珏斟酌了下才道,“回太后,墨采女有孕在身火力旺,特意到井里啃西瓜去了。” “这是什么话?”姬柳斜了眼尹珏。 尹珏讪笑着,“太后莫怪,人家都说怀孕时若是做娘的火力旺又比寻常淘气,十有八九怀的就是儿子。” “胡说!”姬柳不悦,“哀家当初怎么没像她这样?” 哎,奴才真是不好当呀,尹珏眼珠一转道,“太后您当时已是贵为皇后,墨采女身为采女,当然不能同您比。” 当然,谁能比过她呢,她可是全东元国最高贵的女人,姬柳昂起头高傲地道,“此话倒是有些道理。” 拍马屁成功,尹珏笑容满面,“太后昨夜在此地睡得可好?刚刚皇上还说,不知太后在这里可还住得惯。” 何止住得惯,还住得很舒服呢,但就是不能说,姬柳板起脸哼了声,“皇上还记得有我这个母后在此,实属不易。” “哎呀!”忽然,墨梓凝的房里传来痛呼声,吓得姬柳一哆嗦,手里的茶盏倾斜,洒了一手茶水,尹珏连忙递上手帕给姬柳擦手。 “罢了,哀家累了。” 姬柳红着脸回去房里,命人把门窗全部关严。 赵瑾年动作如虎狼般搓手,轻柔地给墨梓凝搓热了手暖肚子。 冷热交替,墨梓凝肚子不舒服地直哼哼。 “你怀着孕,谁让你吃那么多寒凉之物,孩子倒是其次,你若是因此落下病根如何是好?” 拿这话唬她,她才不怕呢,墨梓凝哼唧着翻了个白眼,“皇上不就是惦记着你的龙子吗?还说这样的话作甚?放心吧,现在他在我肚子里,有我的血肉暖着,冻不到他。” “你说什么?”赵瑾年磨牙,“不识好歹!” “我是不知好歹,后宫里不是有知道好歹的嘛,你何不找她们去,偏来我这里作什么?怎么,是怕我把你的龙子给弄没了吗?” “你……”赵瑾年气结,霍地站起身,在地上来回不停踱步。 暖热的大手突然离开冰冷的肚腹,墨梓凝难受地伸手向赵瑾年,“你生气归生气,再给我暖一暖。” 吃的时候只顾着爽了,吃完才知道,肚子里冷得很,墨梓凝耍赖,赵瑾年偏偏没办法。 坐回床沿重新把大手搓热覆在墨梓凝肚子上,赵瑾年沉着脸道,“你还好意思让朕给你捂肚子,你怎么不撵朕回宫找旁人去?” “等我舒服了,你愿意去哪里都行,我不拦你……哎呀!”墨梓凝痛呼,“你干嘛咬我!” 再气人打骂也是不可能了,但不轻不重咬一口给个教训还是可以的,赵瑾年有分寸地咬到墨梓凝疼叫,可算泄去气闷,露出笑脸来。 “你怎么还笑?”墨梓凝不满抗议。 忽然,赵瑾年神神秘秘道,“给你看样东西……” 怎么突然这么神秘?墨梓凝好奇又怀疑是赵瑾年故弄玄虚,目光随着赵瑾年转动。 去到门口打开门,赵瑾年出去须臾便转身回来,重新把门关上。 墨梓凝瞧着赵瑾年出去一趟的功夫,手里多了一个小包袱,比手掌大不了多少,外皮是鹅黄锦缎。 到底是什么东西?墨梓凝自床上坐起,看着赵瑾年拎着小包袱来到近前。 “什么呀?”墨梓凝问。 赵瑾年不出声,小包袱放到床上打开,露出里面一个像肚兜又不是肚兜的东西。 “这是什么?”墨梓凝不明觉厉。 “朕特意命尹珏去打听,女人身怀有孕的吃穿都该注意哪些,尹珏给朕拿来这个,说是问过母后的贴身嬷嬷,嬷嬷给新做了这个东西送给尹珏,说是系上母子保平安。” 一个大男人,还是贵为天子,居然吩咐人去问这种问题,也真是难为他了,墨梓凝暗自琢磨着,不免有些感动,就是这东西是姬柳贴身嬷嬷给的,她才不信呢。 “靠这么个东西就能保母子平安了?我才不信呢。” 对这类事情一点知识储备都没有,赵瑾年也是瞎子摸象,幸好不迂腐,墨梓凝不信他也不强迫。 “你不想戴就不戴,等朕再去让尹珏问旁人。” 怎么还没完了?墨梓凝拒绝,“哪里能让你总问这种事情,再说,有苗不愁长,越金贵的孩子越得糙着养,那么娇贵作什么。” “不行,一定要问,这是咱们第一个孩子,就得金贵些,朕身为父皇,不耻下问有何不可,你做娘的也该多问问,还有,朕过几日会设宴专门请些家眷,让她们交流经验,然后由女官记录誊抄下来,到时候朕同你一起学习。” 墨梓凝在脑子里构思出一幅众女眷聚在一起吧啦吧啦说生孩子,旁边几个女官认认真真作记录的画面…… 画面实在太美,不敢看! “皇上,是我怀孕不是你怀孕,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变态?” 墨梓凝说完,就见赵瑾年的表情变得更为变态,“朕已经好几天没有……能不变态嘛。” 第三百五十三章 圆月下,人心叵测 白天不吃饭,晚上饿得慌,墨梓凝趁着赵瑾年睡着,偷偷溜出去到厨房里找吃的。 “墨采女,你怎么来这里了?”墨梓凝刚刚掀开蒸笼,还没等看清里面有没有吃的,身后呼啦啦跟进来一大群人,为首之人正是尹珏。 “我,我饿了,来找点吃的。” 重点保护对象被大家七手八脚护抬出去,送到花厅扶着坐下。 菱花道,“皇上早料到墨采女晚上会饿,特意吩咐御厨随时候命,墨采女且等等,一会儿就有东西吃了。” 赵瑾年还真是够用心的,墨梓凝暗戳戳地想着,问菱花,“我刚才出门没见到有人在外面守着,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出来找东西吃的?” “这是秘密,不能告诉给墨采女知道。” 哼,卖什么关子,她还不想知道呢,墨梓凝别开头,望向窗外,浓浓夜色下,对面屋脊上伫立着一道挺拔身影。 “不好,有刺客!”墨梓凝手指屋脊大叫。 菱花顺着墨梓凝手指方向一看,噗嗤乐了,“墨采女,那是不得,站在房顶上放哨呢。” “放哨?”墨梓凝瞬间回过味来,“我出来找东西吃,就是不得告诉你们的吧?” 这次,菱花没出声,老老实实站在旁边,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神情。 墨梓凝手指轻叩桌面,对于菱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评价,“哼,不打自招……” 不得抱臂站在屋脊之上,看着一个人影偷偷摸摸从赵瑾年所在卧房出来,小耗子一样钻进厨房里,随后发出信号,接着一群人进去把小耗子抬出来送去花厅…… 不多时,厨房的灯亮起来,窗口人影晃动,香味四散,在这圆月下,暮色四合的院落中,温馨而热闹。 注意到花厅里的墨梓凝手指向她,不得微微挑眉,让皇上日日分神照顾她还不知感恩,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周围暗卫隐伏在暗处,就算是不得眼神锐利,也很难窥见其所处位置。 花厅里的人一顿饕餮,打了个餍足的饱嗝,厨房的灯才熄灭,一切又回归了宁静。 墨梓凝出来花厅,撑得根本睡不下,决定在院子里走动走动消消食。 菱花扶着墨梓凝,担心她摔到,不停地念叨她要小心。 “你烦不烦?” 嫌弃耳根子不清净,墨梓凝赶菱花回去睡觉。 “不行,今天静姝姐送甄南去新宅子,就奴婢一人伺候着,若奴婢去睡了,谁来照顾墨采女,奴婢不说话了还不行?” 今夜月色极好,月亮又大又圆,银辉泼洒下来,照得周遭一切都亮堂堂的,墨梓凝也不是真厌弃菱花,听她说再不多言,便留下她陪着一起来回溜达。 清风明月,虫鸣阵阵,不得站在屋脊上冷眼看着,忽然听到破风声袭来。 四周蛰伏在暗夜中的暗卫闻风而动,直奔破风声来处而去,不得寻声冲上去,一掌劈碎即将越过院墙,落入院中的大石。 墨梓凝听到动静,与菱花同时站住,目睹一道身影凌厉疾奔向院外,不多时又冲回来落到身侧,这才看出来是不得。 “不得护卫……”菱花紧张得瑟瑟发抖,“是有刺客吗?” 不得点头,“请墨采女移步。” 由不得和菱花护着回去卧房,不得命菱花在外间伺候,自己则同墨梓凝进去卧房,确认赵瑾年安全。 赵瑾年近日来回奔波,再加上时常头疾发作,疲累得很,早早睡下,就连墨梓凝偷溜出去都不知道。 撩起床帐,见赵瑾年依旧睡得沉稳,不得向墨梓凝道,“请墨采女上床休息,不得在外面守着。” “不得护卫!”墨梓凝叫住不得,“之前便有人朝院子里丢石头,这次又是如此,不知可有查到,系何人所为?” 止步门前,不得回首道,“恕属下无可奉告。”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墨梓凝愤愤道,“难道不得护卫认识此人?” 吱呀,不得打开房门出去,转身将门关严。 真是个闷葫芦!墨梓凝冲着门口咕哝。 爬上床,墨梓凝沟满壕平躺不下去,坐着肚子又难受,只好下去地上继续活动。 侧耳听着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墨梓凝思忖,第一次是院子里没人,投了石头,这第二次是她和菱花在院子里散步又投进来石头,两次投石头的共同点就是赵瑾年都不在,难道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墨梓凝有了危机感,虽然她说不清自己对肚子里的小家伙是什么感受,但有人胆敢动心思害他,这就不能忍了。 可是,是谁能这么精准的知道,刚刚自己在院子里溜达呢?周围遍布暗卫,又有不得站岗放哨,按理来说,不该呀…… 除非暗卫里有对方的人?墨梓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活动了好一阵子,终于肚子不那么撑了,院子里也始终听不到有任何响动,墨梓上床睡下。 翌日,赵瑾年醒来便知晓了昨夜之事,听不得禀报又没抓到人,龙颜大怒。 “皇上息怒……”墨梓凝穿戴整齐出来,向赵瑾年福身道,“昨夜之事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还请皇上把所有暗卫撤走。” 赵瑾年闻言眼神凌厉,略作思索,立即明白墨梓凝话里意思。 “不可……”赵瑾年当场否决,“此人虽然是冲着你来的,但他的目的正是要朕撤掉暗卫。” 墨梓凝不解,“皇上为何如此说?” 不得接话道,“昨夜御厨特意等着给墨采女做夜宵,动静不小,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猜出来大半夜如此折腾所为何事,只要掐算好时间,定然能算到墨采女在院子里消食走动,故而石头才抛得精准。” “不得护卫这样一说也有道理,看来此人处心积虑很费了一番心思,就是不知,皇上心中是否有可疑人选?” 迎上墨梓凝的质疑目光,赵瑾年神色严肃,“放心,朕绝不姑息此人。” “难道皇上已经猜到是谁了?” 既然猜到了还不告诉她,根本就是想包庇,墨梓凝黑沉着脸走开,先去填报了肚子,然后再想办法自己去查,定要让算计她肚子里宝宝的家伙付出代价! 第三百五十四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看出来墨梓凝不高兴,赵瑾年跟上来将人抱进怀里轻声哄着。 “不是不告诉你是何人所为,是朕也不确定,不确定自然不能说。” 墨梓凝对此表示不感兴趣,“随便你吧……” 赵瑾年抱人成瘾,黏住墨梓凝不撒手,墨梓凝扭头蹙眉问赵瑾年,“我想吃饭,你抱着我,我怎么吃?” 赵瑾年含情脉脉,“朕喂你。” 墨梓凝一阵恶寒,实在受不了这人现在的各种变态行为。 俩个人连体婴一般进去花厅落座,赵瑾年问道,“为何不见太后?” 尹珏上前道,“禀皇上,太后说,她老人家岁数大了,怕眯眼睛,所以在自己屋里用膳。” 怕眯眼睛几个字把墨梓凝刺激得不轻,狠瞪了眼赵瑾年,“都是你!” 赵瑾年抿唇一笑,“原来母后如此风趣。” 风趣什么风趣,我看你就是厚脸皮!墨梓凝拿起筷子吃饭,实在是不想再跟着赵瑾年一起丢脸。 “还是朕喂你吧。” 被夺去碗筷的墨梓凝抓狂,“不必!” “朕觉得你需要……” 赵瑾年强行喂饭,不管墨梓凝爱不爱吃,肉和菜必须等份,不许只吃肉不吃菜,墨梓凝吃得痛苦不堪。 “张嘴!”赵瑾年恶霸似的必须墨梓凝把饭菜吃光。 吃饭本是件享受的事,如今却成了酷刑,墨梓凝心里苦。 好不容易吃完饭,墨梓凝一刻也不想在花厅里呆着了,不等赵瑾年吃完,先出去溜达。 仰头假装望天,墨梓凝观察暗卫所在位置,结果什么也没发现,光天化日之下,为何那些个大活人还能隐藏得如此之深?墨梓凝郁闷。 赵瑾年用完膳赶去上朝,墨梓凝欢送,表面却装得平淡如水,是走是留仿佛都与她无关。 “墨采女,今日朕去去就回,午膳等朕回来一起。” 临出门前,赵瑾年不顾墨梓凝淡漠,亲亲热热地嘱咐。 “哦……”墨梓凝在心里咕哝,谁等你一起用膳,我要去找那个想要害我的凶手算账。 等到赵瑾年离开,墨梓凝回房更衣。 菱花边为墨梓凝穿戴男子衣衫,边担忧地问,“墨采女,您这是要作什么去?” “我今天要回墨府一趟。” “回墨府?”菱花犯愁,“墨采女怎么又想要回娘家了?之前不是还说要自己独立过活,再不同墨府有任何瓜葛吗?现在回去,岂不是自己打脸?” “难道出来独立,就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认了吗?该回去请安还是要回去的,何况现在不是在宫里,出入方便,多去几次也没什么。” 菱花点头,“墨采女说的极是,全天下的人都该向墨采女学习如何孝顺爹娘才对。” “诶,可不能学我……”墨梓凝暗中道,都学我,还不得各个把自己爹娘给气死,到时候人人都成了孤儿,还不得全来找我算账。 假装孝子的墨梓凝穿戴整齐,对着镜子照了照,身着男装,完全看不出来自己已怀有身孕,还是如从前般倜傥风流,绝世美男一枚。 帅!墨梓凝自恋地夸着,溜溜哒哒出门。 静姝赶回来恰好见到墨梓凝身着男装,带着菱花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忙上前请安。 见是静姝,墨梓凝问道,“甄南安顿好了?” 静姝过来扶着墨梓凝道,“一切都安顿好了,有劳墨采女惦记。” 墨梓凝不耐烦谁都来扶她,轻轻推开静姝,“那就好……” “墨采女这是要去哪儿?带上奴婢一起去。” 多带一个人也无妨,墨梓凝点头,“快去收拾下,莫要耽搁太久。” 闻言,静姝喜滋滋跑回去换衣服。 姬柳在屋里用过早膳,出来屋外时,发现墨梓凝竟身着男装像是要出门的样子,招呼道,“墨采女,这是要去何处?” “禀太后,臣妾回墨府一趟,向娘亲讨教些做娘的经验。” 墨梓凝早有准备,对于姬柳的盘问对答如流。 守着她这个做过娘亲的太后不问,非要跑回去娘家讨教,姬柳面色不虞,“看来哀家该回去了。” 没听懂姬柳话里的意思,墨梓凝道,“太后在深宫里住久了,这种小门小户的地方确实住着不大舒服,不知太后何时走,臣妾先在此恭送了。” “你这是在撵哀家走?”姬柳怒目,“自小到大,哀家自问对你不薄,如何你却容不得哀家。” “太后,臣妾没那个意思……”墨梓凝纳闷,太后的脑回路也太清奇了。 “没那个意思,带上哀家,哀家也要去。” “什么?”墨梓凝疯了,自己回个娘家还要带上太后?那老爹老娘还不得恨死自己。 “怎么,你想出尔反尔?” 姬柳步步紧逼,她今天还就要去看看墨浒和那个女人的宅子到底长什么样。 好好的出行计划被打乱,墨梓凝蔫了,“太后要去,爹娘必定要大费周章准备,而且臣妾需得提前通知,等到一切准备妥当才能前往,如此,今日便不能成行了……” 墨梓凝商量姬柳,“太后,您就心疼心疼臣妾的思念爹娘的心吧。” “不行,哀家就要去,必须去。” 姬柳铁了心要去,墨梓凝无法,忽然灵机一动道,“太后,要不您也来个微服私访,和臣妾一样男子打扮,悄悄去逛上一圈,看我爹娘能不能认出您来。” 主意新奇有趣很合姬柳心意,一想到自己自打进去深宫,再没享受过寻常人的快乐,姬柳的心活了。 “好,哀家这就去准备。” 听说墨梓凝要把太后给拐跑,李卓时坚决不同意,现身道。 “请太后恕罪,皇上吩咐过,不管是墨采女还是太后,没有皇上旨意都不许出院门。” 姬柳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听了李卓时的话,也觉得自己岁数不小了,岂可如此任性,颔首道。 “哀家本来也只是说说,车马颠簸,哀家哪里有那个精神,罢了,墨采女,走,陪哀家下棋去。” 下什么棋,她才不喜欢呢,怎么身为太后说话不算话呢?墨梓凝道,“太后,臣妾是真的有事要见爹娘……” “不就是想取经如何做个好娘亲吗?难道哀家不会教,哪里需要你巴巴的跑回墨府去问。” 姬柳不由分说,拉住墨梓凝的手过去合欢花树下,硬把人摁坐进藤椅里。 第三百五十五章 求救无门,困兽犹斗 墨梓凝外出抓捕凶手计划搁浅,又被太后姬柳抓去下棋,郁闷得单手支头不住打瞌睡。 “墨采女是困了吗?”姬柳明知故问。 头都要磕到棋盘上的墨梓凝猛然一个激灵,撩起眼皮坐直身子,擦了擦嘴角口水摇头道,“没有。” “看来,陪我这个老婆子下棋让墨采女觉得没意思了……”姬柳说着,将棋盘推开,缓缓站起身道,“算了,哀家回屋念经去,免得讨年轻人的嫌。” 真是要命了,自己什么都没做,先把太后给惹生气了,想想太后打小对自己也算不薄,再看看姬柳的落寞背影,墨梓凝决定,还是先把太后哄高兴了再说。 “母后……”墨梓凝上前扶住姬柳,歉意道,“自从臣妾怀有身孕后便十分嗜睡,一时犯困轻慢了母后,还望母后见谅。” 突然间变得这么懂事?姬柳狐疑地打量着墨梓凝,“既然困了,你去睡吧,不必陪着哀家了。” 墨梓凝谦逊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如今臣妾才怀有身孕便已知为人母的辛苦,若不能让母后展眉,臣妾哪里睡得踏实。” 姬柳实在是难以相信墨梓凝的转变。 “难得墨采女如此孝顺,不如就和哀家一起歇着吧。” 墨梓凝暗暗叫苦,自己本是想哄得太后开心,等到自己逃出生天时,不至于赵瑾年发飙没人拦着,怎么却变成了要求她陪睡?这可怎么办?再磨蹭下去,天都黑了。 “哈哈……”墨梓凝干笑,“臣妾睡觉不老实,若是误伤了太后,可就真是罪过了。” “我那个屋子,一张床一方锦榻,你睡床,我在锦榻上歇歇就行,伤不到。” 墨梓凝咧嘴,被姬柳拉进屋里,安排去床上倒下。 “你不是困了吗?快睡吧……” 姬柳倒在锦榻上盯着墨梓凝闭上眼睛。 打算等姬柳睡着再溜出去,墨梓凝闭上眼装睡,结果没装明白,再睁眼,晚霞满天,彻底失去外出机会。 自床上坐起,墨梓凝赫然发现姬柳不在屋内,出去门外,院子里也没有。 “墨采女……”菱花迎上来道,“不好了,出事了。” 见菱花神色紧张,墨梓凝莫名心慌,“发生什么事了?” 静姝跟着过来,开口就道,“皇上赶回来的路上遇刺,皇太后已经回宫了。” 赵瑾年遇刺?墨梓凝道,“皇上伤势如何,要紧吗?” 静姝和菱花齐齐摇头,“不清楚,前来禀报的人没说。” “那刺客抓到了吗?” “没有,听说是焰帮和天机阁联手派出来的武林高手,是不得护卫拼死才护住皇上……” 两大敌对帮派居然联手行刺赵瑾年,说明这次赵瑾年真的是把这两大帮派给逼急了。 “走,咱们也回宫去……” 墨梓凝快步向院门,李卓时现身拦下道,“墨采女请回,没有皇上旨意,墨采女不得擅离。” “皇上受伤生死不明,你还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让开!” 关闭的院门,自外响起落锁声,李卓时听话地让开,墨梓凝飞奔过去,拽了下,院门已被锁死,根本无法打开。 “放我出去,我要去见皇上!”墨梓凝拍着门板大叫。 “你去见皇上做什么?你不是已经不喜欢皇上了吗?这功夫又叫又嚷的什么意思?” 一道身影出现,墨梓凝定睛看去,“皇后?!你怎么会在这里?” “哼,难道你在这里,我就不能来吗?墨家老宅也可以成为林家的宅子,这你都不懂?” “你说什么?”听懂了林英话里的意思,墨梓凝一阵头晕目眩,“我爹把墨家老宅卖给你了?” “当然,你那个见钱眼开的爹,多付点银子,什么不能卖。” 林英双肩耸动,冷笑连连。 “我爹怎么可能把墨家老宅卖给你,皇上住在这里,你居然还敢动手脚。” “有什么不敢的,你把皇上独占了去,凭什么我不能使手段抢回来。” 随着林英话音刚落,屋脊上闪现数道身影,每一名暗卫身边都站着一名俏丽女子,手握钢刀,冰冷刀锋架在暗卫脖子上。 林英环顾一圈,无比骄傲地道,“看到没有,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墨梓凝,你在宫中多年,却连一个亲信都没有,真是悲哀。” 被嘲讽的墨梓凝不屑道,“我不需要什么亲信,就算是有,也没必要让你知道。” 墨梓凝的困兽犹斗惹得林英张狂大笑,“逞口舌之快,真是无聊,墨梓凝,你也就剩这点本事了。” “林英,你贵为东元皇后,又曾是沙场上所向披靡的女英雄,为什么进宫短短几年,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别把你说得那么清高,你和你爹步步筹划,更操控七情局来引诱皇上对你青睐有加,真当我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怎么连身居深宫的林英都知道七情局的存在?那么,爹为七情局局主的事情,恐怕已不再是秘密了,到底是谁说出去的? “少装糊涂,你如今宠冠六宫,难道不是因为你是七情局副局主的原因?枉我当年舍生忘死保卫国家,却连你这心怀叵测的小小七情局副局主都不如,我岂会甘心!” “你到底想怎样?” 目光落在墨梓凝的肚子上,林英步步紧逼。 警觉林英目的,墨梓凝慌忙用手护住肚子心脏狂跳,她从来都没放在眼里的小生命,在这一刻却让她揪心地疼。 “不想怎样,只不过我想尝尝做娘的滋味。” 墨梓凝连连后退,“你要干什么?” 菱花冲过来护在墨梓凝身前,冲着林英尖声警告,“你走开,不许碰我家主子!” 抽出腰间佩剑,林英挥剑直取菱花咽喉…… “住手!”墨梓凝一把拉过菱花,可惜还是慢了半拍。 惊愕的表情凝在菱花脸上,喉间鲜血喷涌,倾洒一地。 咕咚!菱花摔倒地上,带着抓住她的墨梓凝跟着踉跄倒地,滚了一身的鲜血尘土无比狼狈。 “墨采女!”眨眼间发生巨变,静姝护主心切奔向墨梓凝,被林英一脚踹飞。 腾空飞起,重重落地,静姝连声都没出便昏死过去。 第三百五十六章 你说什么?听不懂 “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林英得胜,吩咐手下将墨梓凝押送出墨家老宅,丢进马车里扬长而去。 马车颠簸,也不知走了多久,感觉太阳上山,太阳下山,永不停歇,墨梓凝被颠得浑身疼。 好不容易马车停下来,墨梓凝被人扶下车,四外打量,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这是哪里?”墨梓凝问扶着她的丫头。 丫头身着劲装,根本不理会墨梓凝,旁边几名女子都是腰间佩剑,位列两边威风凛凛。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墨梓凝只能听人家的,走到山洞前,进去到山洞里的房间内,打量房内陈设…… 墨梓凝终于认出,这不正是当初与赵瑾年被困的柳狐山山寨吗? “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没人回答墨梓凝的问题,所有人都好似哑巴。 “你们都是哑巴吗?” 还是没人回答,但开始有人拿眼瞪她,瞪就说明不满,不满就说明这些人既能听见又能说话,就是不打算回答她。 不回答就不回答吧,墨梓凝猛然打了个大喷嚏,还是冲着为首眼神最凌厉的那位高个。 没提防被喷了一脸的口水,高个子抬手抹了把脸,瞪眼道,“你干什么?” “好好的能说话,怎么偏偏装哑巴?” 高个子气鼓鼓,“你少自鸣得意,有你好看的。” “我好看不好看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说。” 被墨梓凝怼得脸色涨红,高个子又不能抡拳揍她,一拳砸在旁边石壁上,轰,碎石纷纷落下。 这还是女人吗?墨梓凝再不敢乱惹人家,免得把山洞弄榻了,自己跟着陪葬。 “叶统领,您别生气,为了皇后娘娘,该忍咱们还是得忍着,就当她是放屁好了。” 扶着墨梓凝的丫头开口,气人的本事不小。 “行,知道了,账都记好了等到把孩子生下来,一起补上。” 被称作叶统领的高个子说完,白了眼墨梓凝出去山洞。 听到机关闭合声,墨梓凝推开搀扶她的丫头,在房内转了一圈。 坐到床上手抚床上锦缎,墨梓凝记起当时赵瑾年受伤,自己就是在这张床边照顾他的,往事历历在目,墨梓凝出神地回忆着,唇畔不觉勾起一抹弧度。 丫头出去端来饭菜放到桌上,招呼墨梓凝,“喂,吃饭了。” 墨梓凝满脑子都是赵瑾年,哪里听得到小丫头叫她。 “喂,我说你这人,我叫你呢,你没听到吗?” 小丫头过来推她,墨梓凝回神,莫名其妙地看着小丫头。 “我说话你听不懂吗?” 小丫头火气不小,墨梓凝恍若未闻,走去桌边拿起碗筷开吃。 “喂,我和你说话呢?” 墨梓凝咬着红烧肉看了眼小丫头,粲然一笑,“不好意思,我听不懂屁话。” 记起之前自己有说过墨梓凝说话是放屁,小丫头跳脚,“你竟敢报复我!” 忙着吃饭,墨梓凝才不理小丫头呢,随便她叫喳喳,我自岿然不动。 无论怎样发威人家都当耍猴看,小丫头自己闹了会儿没意思,也就不闹了。 山洞里阴冷潮湿,墨梓凝吃完饭身上还算暖和,但时间长了难免会觉得冷,披上一床被子才舒服些。 讨厌墨梓凝,小丫头都是躲得远远的,站在房门口守着,见墨梓凝披着被子,不多时拿来一件狐皮裘斗篷丢给墨梓凝。 发现这些人一面关着自己,一面悉心照顾自己吃穿,又是给皇后林英办事,那么也就是说,这些人惦记的不是她,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难道她们打算把她关到生产?如果自己猜测的不错,孩子降生之时,便是她丧命之日,不行,她得想办法逃出去。 不过,如果林英与赵瑾年没有夫妻之实,她又如何把孩子霸占了去?墨梓凝琢磨着,忽然灵光闪现,这里是柳狐山,山匪横行的地界,如果是在这里发现了她的尸首和孩子,那么身为皇后,名正言顺便可以把孩子归入她的名下。 墨梓凝越想越心寒,就算她不喜欢这个被算计得来的孩子,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岂能容他人谋夺,她必须要保住性命,让孩子看到他的亲娘。 “娘……”墨梓凝小声念叨着,仿佛那孕育在肚子里的小生命在借由她的口唤她。 奇怪的滋味涌上心头,墨梓凝很想知道,这个孩子长大了会像谁?是会像那个坏蛋赵瑾年呢,还是像美若天仙的她? 吃饱喝足活动了会儿,墨梓凝心大到居然哈欠连天,躺到床上阖眼就睡。 梦里,赵瑾年正在焦急地到处找她,胸口缠着的细布不时有血渗出,不得和尹珏在旁边不停地劝,赵瑾年一句也不听,心心念念叫着墨梓凝的名字,忽然眼一翻晕死过去。 “赵瑾年!”墨梓凝惊叫,蓦地睁开眼。 房内一灯如豆,哪里有赵瑾年的影子,墨梓凝倒在床上缓了会儿,起身去桌前倒茶喝。 摸了摸茶壶是热的,墨梓凝接连喝了几盏热茶才算好些。 “出来!”小丫头听到动静,站在门口叫墨梓凝。 跟在小丫头身后走出山洞,外面骄阳似火,山寨里到处布满岗哨,那些飒爽英姿的女子各个眼如鹰隼,扫视过出现在洞口的墨梓凝。 看来不仅关心她吃喝,注意她冷暖,还会带她出来放风散心,墨梓凝暗忖,到底都是女子,还挺细心的。 墨梓凝披着狐皮裘斗篷才在外面逛了一会儿就热得不行,脱下来拿在手里,小丫头立马接过去捧着。 还算有些眼色,墨梓凝暗中品评,觉得也许自己可以收买小丫头助她逃离。 “你看我干嘛?”小丫头见墨梓凝总是打量她,十分警觉。 “看你好看。” “你不是听不懂屁话吗?怎么回答我了?”小丫头自认为扳回一局。 “是听不懂,都是看你的表情猜的。” “哼!”小丫头别开头,再不搭理气人的墨梓凝。 在山寨里走了几个来回,墨梓凝发现岗哨不是一般的多,明里有岗哨,暗处另有人把守,如果不是常年受暗卫保护,还真不容易发现。 看来想要逃出去难度极高,墨梓凝仰头望天,赵瑾年,不知我可否期待你的表现。 第三百五十七章 原作者,受尽嘲讽 “你们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墨梓凝散步回来,进去房内,拉住小丫头闲聊。 “想知道?” 小丫头瞥斜着墨梓凝,墨梓凝诚恳点头。 “就不告诉你……”小丫头一扭头,甩开墨梓凝的手就走。 “瑞福斋上好的醍醐饼,要不要?” 墨梓凝自怀里拿出个油纸包来,放在手上打开,醍醐饼小巧可爱,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这还是赵瑾年买给她的,吃了些,就剩下三块因为之前要出门特意揣上的,不想到这时有了用处。 “不要,你自己留着吃吧。” 寻常人吃不到的醍醐饼,小丫头居然不放在眼里,墨梓凝有些犯愁。 到了晚饭时间,小丫头又端来饭菜给墨梓凝吃。 墨梓凝一边吃饭一边研究小丫头,从她被送来山寨后,自己身边始终只有小丫头负责照顾,除非林英及有把握小丫头不会背主求荣,否则怎么可能放任她一人来服侍自己。 吃完饭,墨梓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正收拾桌子的小丫头闻言,随口道,“莫儿。” “巧了,我姓墨,你又叫墨儿,还真是缘分。” “谁跟你是缘分,我是莫儿,莫敢不从的莫,你那是墨汁的墨,黑不溜秋的。” 受莫儿嫌弃,墨梓凝哭笑不得,“好,我黑,你白。” “人家本来就白,哼……”莫儿昂头挺胸,收拾好碗筷,端着托盘出去。 怎么油盐不进的?墨梓凝挠头,如果不能从莫儿身上下手,自己想要出去难比登天,还是多多观察吧。 “我什么时候还能出去?”墨梓凝等到莫儿回来,站在门里问莫儿。 “一天两次,今天时间太晚了,得等明天上午再放你出去。” 莫儿对这些问题回答得还算耐心,墨梓凝道,“我可以自己选时间出去吗?” “你想干嘛?我告诉你,少想些邪门歪道,你想逃出去,门都没有。” “不是,我是想清早起来出去一趟,呼吸新鲜空气,晚饭过后再出去一趟,免得吃饱就睡积食。” “难道这些我们还能不懂,用得着你操心。” 莫儿怼人十分熟练,让墨梓凝不由得怀念起对她百般顺从的赵瑾年。 不打算再触霉头,墨梓凝老老实实在屋里活动。 沿着山洞的走廊往里走,墨梓凝按照记忆来到当初赵瑾年跃到铁笼上救自己的地方。 记忆这里应该已经坍塌,结果只走到一半,前面的路便被大石堵死。 手搭在石壁上摸索,什么机关也没有发现,墨梓凝断定记忆中的那些机关应该都在大石之后。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莫儿走过来,借着石壁上方的油灯打量到处拍拍打打的墨梓凝。 “我看看这石洞结实不结实,别到时候塌了,我怎么跑出去?” 莫儿白了眼墨梓凝,“还挺惜命的,放心吧,这山洞塌不了,结实着呢。” 墨梓凝往回走,莫儿在旁边跟着。 “你多大了?”墨梓凝问莫儿。 莫儿不吭声,像是很抗拒同墨梓凝多说话。 “皇后不让你跟我说话?” “谁说的……”莫儿此地无银三百两,幼稚得很。 墨梓凝笑了笑没再说话,既然林英有吩咐,莫儿又打定主意自己用什么手段都不理,如果这个时候逼得太急,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难得墨梓凝老实,不再问东问西的,莫儿暗暗松了口气。 “我呆着没意思,莫儿,能不能帮我个忙?” 这次莫儿有了回应,“什么?” “帮我拿些笔墨纸砚,再拿几本书来,我闲了可以看书写书。” “你还会写书?” 莫儿半信半疑,墨梓凝暗中观察,故作沉吟道,“是,而且我还写了一整套的书呢。” 话说到一半打住,莫儿想问又不好开口,憋得难受。 “好,我给你拿来,你写完了得给我看。” 到底是小丫头,说话都说漏了,那么想看,就写给你看好了。 墨梓凝颔首,“当然……” 只在山洞里困了一天,莫儿就觉得闲得慌,听说有书追,乐得按要求去做。 看着摆在桌上的笔墨纸砚还有一摞野史艳文,墨梓凝不免诧异,这限量级的野史艳文也亏得小丫头能弄来,难道是自己小看了她,却原来是个个中老手? “这些是那些姐姐们的,说是你要看,找了些平常没人爱看的给你,你就将就着看吧。” 哦,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小丫头,墨梓凝问道,“你那些姐姐都爱看些什么?” 莫儿想了想摇摇头,“我不大爱看书,倒是愿意听她们讲,不过都是女人,当然喜欢看被宠被爱的,再不就是虐得肝肠寸断的,酣畅淋漓地哭一顿,据姐姐们说,她们都很爱看一套书叫《君上大人无法言说的秘密》。” “我去!”墨梓凝激动得打了个响指,“这套书就是我写的。” 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墨梓凝,莫儿撇嘴道,“你要点脸行吗,说我们爱看就是你写的,真不害臊。” 正宗原作者在此,却被人嘲讽不要脸?墨梓凝郁闷,“我怎么看着就不像是原作者?” “哪里都不像!”莫儿出去到门外守着,还不忘愤愤咕哝,“早知道就不能搭理你,什么都敢往身上揽。” 算了,大女子不和小丫头一般见识,墨梓凝没心情写书,先拿了本野史看。 看着看着,满书都是赵瑾年三个字,急于梦中幽会,墨梓凝趴在桌上睡着了。 “喂,你这人要书看,看了没两页就睡觉,要睡回床上睡去。” 莫儿推着墨梓凝让她上床,墨梓凝强睁开眼唔了声,踉跄着挪到床边倒下,莫儿拽过被子来给她盖好。 “我今天还没梳洗过呢,等明天且记得帮我打水梳洗。” 墨梓凝迷迷糊糊地咕哝,烦得莫儿直翻白眼,“睡你的吧,哪里那么多说道。” 幸好墨梓凝没什么洁癖,只要有床就能睡,一夜好眠,醒来时果然见莫儿已把水打好,正等着她起床梳洗。 “莫儿,你都不睡觉的吗?” 墨梓凝好奇莫儿天天守着她,也不见她睡觉却精神抖擞,却听莫儿道。 “我不是莫儿,我是巾儿。” 第三百五十八章 寻不见,皇上忧心 半路遭行刺,胸口中剑,赵瑾年九死一生,睁开眼却听说暗卫悉数被杀,李卓时下落不明,墨梓凝被劫,一口血喷出来,吓得众太医又是一顿忙乱。 好不容易稳住赵瑾年伤势,众太医进言,“皇上胸口中剑险之又险,不可再乱动。” “不得……”赵瑾年听不进去这些,招呼不得到近前,“去帮朕把墨采女找回来。” 垂眸看着面色苍白的赵瑾年,不得跪倒在地,“皇上龙体为重,此时刺客尚未抓捕归案,所以,不得不能擅离皇上左右。” 赵瑾年震怒,“你敢抗旨……” 不得坦然道,“不得抗旨不尊罪无可恕,只求皇上容不得待到皇上康复再行处置。” “尹珏!” “皇上,奴才在……”尹珏上前,低着头,用眼角余光偷瞄固执的不得。 “去找墨侍郎来见朕。” “是。” 尹珏多一句话也不敢讲,转身出去传旨。 不得跪在床前,赵瑾年阖眼躺在床上,竟似未曾注意到。 姬柳和皇后林英在一旁看着,见赵瑾年始终不放话命不得起来,林英道。 “不得护卫,你且起来说话。” 抬眼见赵瑾年双眸微阖像是没听见,不得直挺挺跪着纹丝未动。 姬柳感念不得忠心耿耿,虽然抗旨不尊也是忠心护主,于心不忍,“皇上……” 赵瑾年蹙眉道,“平身。” “谢主隆恩!”不得起身,规矩站在一边。 墨浒急匆匆赶来,进屋先叩拜姬柳,再到床前给赵瑾年请安。 听声音是墨浒,赵瑾年睁开眼,眼神锐利,问墨浒道,“墨采女被人劫走,你可知晓?” “微臣刚刚听说。” “听何人所说?”赵瑾年厉声喝问。 尹珏慌忙上前道,“皇上,是奴才在路上告诉的墨侍郎。” 赵瑾年扫了眼尹珏,尹珏犹如被猛虎盯住,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墨侍郎有何打算?” 跪在地上,墨浒低着头半天没出声。 赵瑾年转头看了墨浒一眼,吩咐道,“都退下。” 屋子里的太监宫女以及太医全部退出去,赵瑾年把视线又投向姬柳和皇后林英,彩妃蝶妃和肖美人见了,不等赵瑾年发话,先告退。 林英扶着姬柳,反正太后不走她便要留下。 “既然皇上已然醒来,哀家就先回去,还望皇上不要过份操劳。” 姬柳说着站起身抓住林英的手,林英只能随太后一起离开。 等到屋子里清净下来,尹珏准备告退,却被赵瑾年叫住,“你和不得留下。” 不得和尹珏止步,站在稍远位置听候吩咐。 赵瑾年挣扎着想要坐起,被不得闪身过来扶回枕上,不许他乱动。 无奈,赵瑾年叹道,“墨侍郎,起来说话。” “是……”墨浒谢恩后站起。 “朕只问你一句,你可有墨采女下落?” 墨浒道,“微臣正在四处打探,暂时没有消息。” 两边都敞开说话,自然方便了许多,赵瑾年道,“你到底是从何处知晓墨采女被劫一事?” “是麟王告知的微臣。” 赵瑾年明了,“朕听闻墨采女被劫后,也是麟王前来宫中通报,奈何朕受了伤,无法前往寻找墨采女下落。” “皇上龙体为重,岂可因小小采女涉险。” “与墨采女一同失踪的两名宫女可有消息?” 不得规矩回道,“禀皇上,暂时还没有消息。” 赵瑾年把目光转向墨浒,“微臣还在查。” 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墨梓凝现在情况如何,赵瑾年剑眉紧锁,又把视线对准不得,无力道,“退下。” 到了门口尹珏打开门,墨浒躬身退后,不得站在床边欲言又止。 “退下……”赵瑾年转头不再去看不得。 退后几步不得转身就走。 墨梓凝在山洞里整整三天一笔没动,巾儿听莫儿说了墨梓凝写书的事,不客气地嘲讽。 “这笔墨纸砚都给你备好了,你倒是写呀。” 墨梓凝捧着艳文看得津津有味,闻言懒懒道,“写书也得先收集资料,能是说写就写的吗?一看你就没写过。” 被墨梓凝挤兑,巾儿哼了声,“没写过也比你到处乱吹牛强。” 墨梓凝没心情和小丫头斗嘴,目光盯在书上,犯愁看守太严,莫儿和巾儿又长得一模一样,想要策反都无从着手,难道真的要束手待毙,祈祷赵瑾年来救?墨梓凝默默否决掉,还是得靠自己才有出路。 “呕!”墨梓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几天饮食规律,就是吃不到酸的东西,墨梓凝难受得揉着胸口道,“拿些酸梅来。” “除了饭菜,没人告诉我们得给你预备酸梅。” 墨梓凝忍着恶心道,“怀了身孕都喜食酸的,这都不懂?” “胡说,我嫂子怀小侄女的时候天天吃辣的,也没听她说想吃酸的。” “酸儿辣女,懂不懂?”墨梓凝只想吃酸的,巾儿不给拿难过到不行。 “等着,我去问问。” 巾儿说着往外就走,走几步回头警告墨梓凝,“别想趁我不在乱跑。” 墨梓凝乖乖点头,“不跑。” 巾儿出去的功夫,墨梓凝仰头向上看,极高的洞顶被用木板隔开,目光所及是一块块用木板拼成的天棚。 墨梓凝记得上次来,她就是站在门边位置被机关锁住,笼子上移,遇到与静水禅师对峙的赵瑾年,如果她再来一遍,不知道有没有希望逃出去,就是那笼子摔下去后,恐怕这里的机关已经废了。 搬过来椅子踩上去,墨梓凝推了推头顶木板,发现钉得并不牢靠,如果有工具大力砸几下,应该能砸开。 听到外面机关开合声,墨梓凝连忙下来,把椅子搬回原位,一屁股坐了上去。 “给你酸梅……” 巾儿把一小碗酸梅干放到墨梓凝面前。 “多谢!”墨梓凝抓起来就吃,吃得格外舒服。 巾儿看一眼便酸得满嘴冒酸水,躲去门外站着。 爽口酸梅干就一小碗,墨梓凝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一口气吃光,留了几颗应急。 单手支头,嘴里含着块酸梅干,墨梓凝动手执笔开始写书,决定先来一篇甜文,甜掉牙的那种,让小丫头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最好。 第三百五十九章 四章英雄,两个迷 注意到墨梓凝居然真的开始动笔写书,莫儿和巾儿都十分不屑。 “糊弄不过去了,就写几个字来搪塞,也亏你想得出来。” 莫儿的讥讽墨梓凝充耳不闻,别让她动笔,只要动了笔,身外一切都与她无关。 笔墨晕染白宣,写下一位女英雄的自甘堕落史,从前的豪气万丈,杀敌于沙场之上酣畅淋漓,堕入深宫后,被尘世垢染,勾心斗角到为人不齿,连带她的手下都成了她争名夺利巩固皇后之位的牺牲品…… 可惜每日里除去吃饭睡觉外出散步,没剩几个时辰,还要构思再加上写作耗时,勾勾抹抹写成后再誊抄下来,一天最多两章,幸好,墨梓凝做起事来从不心急,什么事都是一步步慢慢来。 接连两天写下四章,墨梓凝坐在灯下伸了个懒腰,进度均匀,今日便停笔休息了。 “你一天天都写了些什么?”莫儿终究忍不住好奇问墨梓凝。 刚刚写了个开头,还不到显摆的时候,墨梓凝把手稿收好,放到镇纸下压住,故意问莫儿,“怎么,想看吗?” 虽然有些好奇,但也不能让墨梓凝得了意,莫儿嘟起小嘴一甩头,哼了声,“谁稀罕。” 迟早有你稀罕的时候,墨梓凝腹诽着准备洗漱就寝。 莫儿和巾儿的好处就是,无论怎样,在墨梓凝的吃穿住上从来服侍得尽心尽力,绝无慢待。 服侍着墨梓凝睡下,莫儿还是止不住好奇,走到桌子边上,偷偷从镇纸下抽出最上面的一章来看。 第一章便是女英雄大杀四方,莫儿热血沸腾地看完,品着味道有点香,又抽出一章来看,看到第四章时,想说真香,发现没了,“就写了四章?”莫儿撇嘴,“真懒!” 巾儿来替换莫儿,见她在灯下拿着几页纸发呆,过来用肩膀撞了下莫儿道,“呆子,还不快去睡,明日早起你若敢赖床不起来换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莫儿被巾儿撞醒过来,把几页纸放回镇纸下道,“知道了,一天天就会欺负我。” 等到莫儿走后,巾儿奇怪莫儿到底看的是什么,把镇纸拿开,大大方方全部看过,“怎么就只有四章?” 记起这两天墨梓凝天天坐在桌子边上研磨写字,难道是这家伙写的?巾儿转头看了眼床帐里的隐约人影,觉得不可能,肯定是从拿来的那几本书里抄来的。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巾儿足足看了一晚上书,把给墨梓凝拿来的野史艳文全部翻阅一遍,发现还真不是。 巾儿接受不了这个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墨梓凝居然有如此文笔,尤其她还意犹未尽十分想继续看,更是不可原谅。 “真是讨厌!” 巾儿冲着床帐低低咕哝,赶来换巾儿的莫儿进来恰好听到,问巾儿,“你说谁讨厌呢?” “还能是谁?”巾儿把翻看过的野史艳文往桌上一堆,嘱咐莫儿道,“别贪玩,看着让她快点写……” 巾儿只顾惦记着那征战沙场的女英雄,随口把心里话都讲了出来。 “写什么?”莫儿问,随后也醒悟过来,手指着巾儿问,“你看了?” “嗯,看了,好像是她写的……” 两个人的目光再度转向床帐,床帐里均匀的小呼噜声,毫无醒来的意思。 “我看咱们应该催更,要不然就凭她这个懒劲,咱们哪里够看?” 听了莫儿的话,巾儿提醒,“你可别忘了,咱们为甚关着她,若是让她累到了,伤到腹中胎儿,到时候皇后要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俩个人对着叹气,莫儿道,“好吧,我不催她就是,反正她在这里要好几个月呢,天天写些,咱们还是有的看的。” 记起看的那四章里的女英雄,巾儿拉着莫儿去一边悄悄道,“你说,怎么看着她写的那位女英雄这么像皇后呢?当初皇后可不就是那样,男人与她对战,都有被吓尿裤子的。” “别胡说!”莫儿捂住巾儿的嘴,“小心让旁人听见,到时候没咱们好果子吃。” 俩个人嘀嘀咕咕了许久,巾儿才回去休息。 墨梓凝照旧睡到日上三竿,吃饱喝足,出去外面散步。 莫儿跟在身侧,扶着墨梓凝小心翼翼。 走到山寨内的一株银杏树下,墨梓凝仰头看着枝叶间的斑驳阳光,忽然问莫儿,“你觉得那位女英雄,是不是很厉害?” 被墨梓凝问了个措手不及,就像是偷吃鱼的猫被捉住,莫儿慌乱下坦诚道,“是呀,是很厉害,你才写了四章,有什么好得意的?” “四章?”墨梓凝转头看向莫儿,“你都看了?” “嗯,看了……”莫儿用我就看了,‘你能把我怎么地吧’的态度来回应墨梓凝。 “好看吗?”墨梓凝狡黠地笑。 不能夸,莫儿转头不理。 “还想看吗?” 莫儿干咳一声道,“随便你,爱写不写。” “你知道那位女英雄的原型是谁吗?” 墨梓凝突然一问,让莫儿记起巾儿早上说的那些话,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真是个嘴硬的丫头,墨梓凝偷笑,没有再逗趣莫儿。 两个人在山寨里到处晃悠,那些女守卫各个目不斜视,虽不如文里的女英雄豪气干云,却也是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 墨梓凝看着这些人,心里暗自为她们的命运慨叹,不管自己生死如何,胆敢劫走皇室中人,这些人一旦被抓到,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林英为了巩固自己的皇后之位,把生死相托的部下拿来做棋子,到底这权势有什么好?为何让曾经的英雄成了没人性的刽子手? “你看什么呢?”莫儿发现墨梓凝观察那些女守卫,警惕地问墨梓凝。 “我在看这些女英雄,我想把她们也都写进书里,让这世上的人都知道,她们是如何的忠诚与勇敢。” “把她们都写进书里?”莫儿咋舌,这些都是她认识的人,是默默无名死了都没人注意的人,墨梓凝口口声声说要把她们都写进书里,有什么好写的? 第三百六十章 龙颜怒,要放火 墨浒惊闻皇上驾临,慌忙出来迎接,在前厅里行过君臣之礼,墨浒躬身道,“不知皇上驾临有何吩咐?” 赵瑾年身负重伤,强行夜访墨府,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见墨梓凝失踪后,墨浒依然面色红润毫无忧色,心下十分不悦。 “朕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臣惶恐!”皇上说求字,和杀了臣子没什么两样,墨浒又开始冒汗。 “你也不必如此说,你阳奉阴违的事干了几十年,朕从未见你惶恐过,朕今日来便是希望你能尽全力帮助朕寻到墨采女下落,若是你真的把墨梓凝找回来,从此朕再不强迫你七情局站位,也再不追究那暗中挑拨我兄弟阋墙之人,不知墨侍郎意下如何?” 这是赵瑾年做出的最大让步,他步步为营事事算计,一次次伤了墨梓凝的心,都是为了这一切,如今为了墨梓凝甘愿放弃,如果墨浒再不答应,那么,墨府百余条性命就不只是赌局上的白条子了。 话已挑明,墨浒不解道,“难道皇上手握皇权,却连一个小小采女的下落都寻不到吗?” 两道寒光打在墨浒脸上,赵瑾年脸色铁青,字字清晰道。 “就算朕举全国之力,也没有你七情局网罗密布于七国的情报灵通,再者,朕是一国之君,每日里什么也不做,只顾让大臣们去寻失踪的采女,这岂非要让朕成为亡国之君。” “皇上担心被百姓骂作亡国之君,难道微臣作为七情局局主,就不怕被骂?七情局有七情局的运作,微臣不能以局主身份强行为之。” 墨浒狡辩得理直气壮,赵瑾年冷哼道,“看来,朕找错了人……” 说罢,赵瑾年转身就走,竟无一丝犹豫。 “皇上!”墨浒紧随其后,哀求道,“微臣确实有苦衷,还请皇上见谅。” 赵瑾年一句话也不听,出去墨府后止步回头,无数火把随即亮起,墨府早已被官兵团团包围。 墨浒跟出来见此情景,老眼映着灼灼火光,一身冷汗湿透衣衫。 “皇上,墨府一家老小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都是老实本分之人,皇上这是意欲何为?” 凌厉目光投向喋喋不休的墨浒,赵瑾年面无表情。 “墨府地下藏着什么,还用朕说吗?留之无用,弃之也便无甚可惜。” 被揭穿了老底的墨浒垂下眼眸道,“微臣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还敢嘴硬!”赵瑾年震怒,“你以为提前把所有人都撤走便会安然无事?地下那些东西朕已派人全部查抄,人也悉数捉拿归案…… 朕不想赶尽杀绝,可惜,你却不知珍惜,罔顾墨采女生死,朕已无需继续在你身上耗费心神。” 墨浒心神巨震,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所有部署全被赵瑾年摸得一清二楚,眼下墨府生死存亡之秋,若是他再一味坚持,恐怕百余条性命就此黄泉路远。 “微臣知罪,只是微臣有一事不明,还请皇上明示。” 赵瑾年颔首,“朕就让你死个明白。” “不知皇上是如何知晓地下之事?” 料到墨浒会有此一问,赵瑾年缓缓道,“你以为你做得十分周密……朕且问你,你自小便不许墨梓凝住在府里是何道理?” 墨浒不语,心里已经猜到几分,却听赵瑾年继续道。 “墨梓凝自小淘气得很,若是让她住在墨府里,迟早得掘地三尺,把全部秘密挖出来大白天下,所以,你才不许她住在府里…… 之前朕接连让她入住墨府,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猜测,而你对墨采女的态度也证明了朕的猜测,故而接下来只要派人查探,打入内部即可。” 闻言,墨浒腿一软跪倒在地,“皇上英明!” “朕英不英明不用你说,既然话已至此,朕再告诉你一件事,那暗中作祟之人,朕已知晓为何人,留着她只不过是不想墨采女伤心,也是朕不想把事情做绝,但今日你我一番交谈,倒是让朕想明白了一件事,除了墨采女之外余者更益永绝后患。” 听赵瑾年提到暗中作祟之人,墨浒彻底慌了,勉强稳住心神道。 “皇上若没有确凿证据,且莫要冤枉了好人,免得被人误以为是昏君,毁了一世英名。” 手指跪在地上的墨浒,赵瑾年磨牙。 “让你帮朕寻找墨采女下落时,你是如何说的?如今却拿昏君来堵朕的嘴,墨浒,你胆子不小,来人,放火!” 赵瑾年一声令下,所有官兵高举火把,一排排弓箭手搭弓上弦,缠在箭上的油布被火把点燃,火光冲天直指墨府。 “住手!”墨浒大叫。 “停……”赵瑾年眼眸森冷,犹如两汪深潭,“墨浒,朕已仁至义尽,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墨浒向赵瑾年叩首,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高声道。 “臣以七情局局主身份叩见皇上,自此,七情局誓死效忠皇上,唯皇上马首是瞻,至于墨采女下落,臣一定倾尽全力搜寻。” “来人……”赵瑾年一声令下,有人押来墨夫人,跪倒在墨浒身侧。 扶住踉跄跪地的安平郡主,墨浒老泪纵横道,“是为夫无能,连累了夫人。” “朕会安排墨夫人去他处好生安顿,以免去墨侍郎后顾之忧,待到墨采女有了下落,朕再送墨夫人回府,让墨爱卿一家团圆。” 赵瑾年话音未落,过来几名女兵,押送安平郡主上车,挥鞭驾车扬长而去。 墨浒跪爬至赵瑾年身前涕泗横流,“皇上抓走微臣夫人意欲何为?” “朕对七情局本打算徐徐图之,无意如此急进,但事出紧急,你又一再不识好歹……带走安平郡主也是无奈之举,万望你好自为之。” 强撑着收拾了不听话的墨浒,赵瑾年吩咐不得,“回宫。” 眼见赵瑾年勉强支撑,不得命几名侍卫扶着赵瑾年上去马车。 不得自上向下睥睨着瘫倒在地的墨浒,开口道。 “墨侍郎,莫要再心存侥幸,以免墨采女肚子里的小皇子少了外翁疼爱。” 第三百六十一章 呼救不成,装晕 自从墨梓凝说要将值守山寨的女子们全部写进书里,莫儿便更加留意起来,发现墨梓凝之后几章,偶尔一笔带过,写了有这些女子存在,但从不仔细提及,也没什么交代,又十分不解。 誊写完最新章节,墨梓凝将染了墨香的宣笔横放在荷叶笔洗上,站起身扶着腰来回走动。 莫儿凑过去就着灯光看过,章章都是如此精彩,可惜提到那些女子仅用一句话概括,‘在沙场上她们悍不畏死,却躲不过他日的机关算尽。’ “喂,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躲不过机关算尽?再有,你说把她们都写进书里,又没名没姓的,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也算是写?” 裹紧身上的狐裘,墨梓凝道,“让你看书,我一百多人挨个写长什么样,你看吗?” 挠挠头,莫儿想象了下立马摇头,“不看……” “那不就结了,至于姓名,一是人多不能各个都提及,就算挑几个重要的写进去,我也得知道她们都姓什么叫什么,过往身世现下情况,没有这些资料,你要我怎么写?” 墨梓凝的话不无道理,莫儿道,“好吧,算你说得在理。” “还有……”墨梓凝继续道,“你难道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吗?天天喂喂喂的,我在娘家行三,你尊称我一声三小姐能死吗?” 相处这些天,墨梓凝脾气相当的好,从来不呼喝训斥,突然发起火来教训,反倒把娇憨的莫儿给震慑住了。 眨巴眨巴眼睛,莫儿道,“不就是尊称嘛,三小姐,这总行了吧?” 还算识趣,墨梓凝颔首,“还成。” 不屑墨梓凝的得瑟样,莫儿暗暗撇嘴。 忽然,外面机关开合声响起,巾儿冲进来,上来抱住墨梓凝,招呼莫儿道,“快拿绳子。” 墨梓凝立即明白,肯定是有人查到山寨里来了,外面的布局是山洞,这几日也就她和两个小丫头来回通行,几乎没什么踪迹可寻,如今只要自己不呼救,来的人就算是武功高手也发现不了她,顿时急得大叫,“救……唔……” 莫儿情急下拿了块帕子塞进墨梓凝嘴里,与巾儿合力拿汗巾子把墨梓凝牢牢绑在椅子上。 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哪里能抗衡得过两个人,墨梓凝挣扎无果,被绑在椅子上累得直喘粗气。 外面山洞内有人在大叫,“墨采女!” 听到呼喊声,墨梓凝拼命用舌头往外推堵住嘴的帕子,被莫儿发现,外面又用布条缠上,这下,墨梓凝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耳听外面呼喊声停下来,半天没有动静,墨梓凝知道人肯定是走了…… 此地既然被搜查过,没有寻到她的下落,那么肯定不会再有人来这里寻她,如此,她更无望脱身,越想越着急,墨梓凝两腿踢在桌子腿上,人随着椅子向后栽倒。 巾儿始终贴在石壁上细听外面动静,莫儿守在墨梓凝身边,注意到椅子向后仰倒,伸手一把扶住,低声警告墨梓凝。 “你少做梦,以为弄出些动静来外面的人就能听到?这里隔音得很,别再痴心妄想了。” 巾儿听了许久,忽然听到山洞里再度响起说话声,不过是隐约几声,暗惊对方真够狡诈。 良久,外面再没动静,又过须臾,有人自外敲打石壁,三重三轻,巾儿认得是暗号,自内打开机关,向那人道,“已经走了?”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皮肤偏黑,圆脸,点头道,“嗯,已经走了,幸亏首领发觉及时……”说完眼神瞟向里面问巾儿,“里面怎么样?” “没事,想叫人,让我和莫儿给绑起来了。” 那女人道,“外面已经无事,且把她放开吧,免得伤到。” 巾儿答应着重新合拢机关,进来和莫儿一起放开墨梓凝。 把堵住墨梓凝嘴巴的手帕拿出来,莫儿叫道,“巾儿,你快来看,人怎么好像晕过去了?” 过来伸手探了下墨梓凝鼻息,十分微弱,巾儿也有些慌了,“不会是要闷死了吧。” 俩个人七手八脚把墨梓凝抬到床上,莫儿给墨梓凝打扇,巾儿道,“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去外面禀报首领,看看能不能请位大夫过来。” “你快去吧!”莫儿紧张得不住摆手催巾儿快走。 听说墨梓凝被堵住嘴巴后人事不省,众部下又没有人懂医术,身为首领难辞其咎,丁香决定亲自去找大夫来给墨梓凝看病。 “丁首领,用不用禀报皇后?”旁边有人问丁香。 眼见闯祸的巾儿吓得瑟瑟发抖,丁香摇头,“暂时先不用……” 为免其他人无辜受累,那人又道,“若是救不活,难道要大家一起陪葬?” 丁香挺胸抬头,环视众人一周道,“若救不活,本首领一力承担,绝对不会牵连大家。”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丁香也不再计较,点了两名亲信抬腿就走。 “丁首领!”巾儿追上去道,“若是救不活,巾儿愿意领罪。” 丁香连头都没回,仿佛没听到一般,阔步向山寨外走去。 莫儿守着昏厥过去的墨梓凝,不住拿扇子扇风,又掐人中又叫着墨梓凝的名字,等到巾儿回来,扭头问巾儿,“如何,可有请大夫过来?” 巾儿看了眼躺在床上脸色紫涨的墨梓凝道,“首领带人去请大夫了。” 听说已经去请大夫,莫儿庆幸间连连念佛。 墨梓凝被堵住嘴呼吸不畅,再加上过份激动,一时昏过去,等到松绑后,有人给扇着风,很快缓了过来,闭着眼听动静,听到莫儿连哭带叫,依旧装晕。 听到巾儿说有请大夫,墨梓凝暗自思忖,这可是个好机会,如果利用得当,就算逃不出去,至少能把自己被困在此地的消息递出去。 巾儿弯腰凑到墨梓凝近前,直勾勾盯住墨梓凝的脸观察…… “你干嘛呢?”莫儿推了巾儿一把。 被莫儿推得一个趔趄,巾儿站直了身子道,“看看她是不是装的。” 床上装晕的墨梓凝察觉到有人靠近,且听到巾儿说的话,心虚得差点露陷。 第三百六十二章 檀香解惑,皇上心疼 老大夫背着药箱被带入水月庵中,为一名昏厥中的孕妇诊治,把脉后向丁姓女子道,“不知这位夫人是何人?” 身着普通平民女子装束的丁香道。 “此乃我家夫人,来水月庵上香,不知为何突然晕倒,幸而师太慈悲,收留我家夫人在此,大夫,不知我家夫人到底如何?腹中胎儿可有影响?” 老者手捋银髯道,“无碍,不过是一时体虚昏厥,用上两剂药调理下,必定母子平安。” 听了这话,丁香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多谢老先生……” 誊写下药方,老者又嘱咐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丁香命人抬着墨梓凝从水月庵后门出去,回到山寨里,送进山洞中放到床上。 “丁首领,这人始终不醒,怎么喂药呀?” 莫儿端着熬好的药进来,见墨梓凝还是双眸紧闭,小心翼翼地问守在一边的丁香。 自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放到墨梓凝鼻子前来回晃了晃,墨梓凝随即打了个喷嚏悠悠醒转。 “哎呀,还是丁首领有办法,说让人醒过来就能醒过来。” 见墨梓凝清醒过来,丁香起身离开…… 本打算借由前来为她治病的大夫之手,把自己被关押在柳狐山的消息传递出去,奈何自己从装晕变成了真晕,等到醒过来,不但一个生人没见到,还被灌了一嘴的苦药,墨梓凝心里戚戚然。 “这是谁给配的药?”墨梓凝装作担忧此药对腹中胎儿有害的样子,紧张地问莫儿。 “当然是大夫给你瞧过病开的药方配的药,你以为我们能随随便便给你乱喂药吗?”莫儿说着,拿来一颗蜜饯送到墨梓凝嘴里,“很苦吧,吃点蜜饯就好了。” 嘴里含着蜜饯驱散苦味,墨梓凝道,“大夫?哪里来的大夫?” “你昏着呢,哪里知道,是丁首领特意出外去请的,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名医呢,你放心,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绝对没问题。” 原来那名女首领姓丁,墨梓凝暗自记下,气息奄奄地倒在枕上质问莫儿。 “你们怎么那么狠心,把我绑上也就罢了,还把我的嘴堵得严严的,根本透不过气来,幸亏你们松绑得早,否则,我们母子岂非要一尸两命?” 自知理亏,莫儿道,“这也怨不得我们呀,谁让你想叫人的。” 呼!一切计划全部成了梦幻泡影,墨梓凝无心再去计较,累得闭上眼昏沉沉又要睡过去。 “三小姐,你都睡了多久了,怎么还要睡?”莫儿过来不由分说把墨梓凝扶坐起来,“你且坐一会儿也是好的,别睡傻了。” 墨梓凝不耐道,“哪里有睡觉能睡傻的,我看你才傻呢。” 俩个人靠得近了,墨梓凝抽着鼻子道,“哪里来的檀香气?” 提到檀香,莫儿拉过自己的衣袖闻了闻,“哪里有什么檀香气,不过是往常惯用的熏香。” 根本就是檀香,难道自己连檀香和熏香都分不清?墨梓凝暗忖,难道自己晕过去后,是被抬出山寨问的诊?那么,距离柳狐山最近又会有檀香出现的,岂不就是水月庵? 原来水月庵也是林英的人,怪不得…… 发现墨梓凝愣愣地坐在床上发呆,莫儿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说什么了,总睡觉人会变傻的。” 拍开莫儿的手,墨梓凝倒回床上,“那就让我傻透了吧。” 说完,墨梓凝盖好被子,两眼一闭很快睡着。 惊闻墨梓凝被劫走,每日里守着妻女乐不思蜀的秦枢子终于记起身上职责,主动请缨加入到寻找墨梓凝的队伍中去。 秦枢子首当其冲记起初遇墨梓凝的柳狐山,一问之下发现,居然无人前往搜查。 来到山寨时发现山寨空无一人,进去山洞里,一如往常不见有任何异样,秦枢子大着嗓门叫了几声,不出意外的无人回应。 站在山洞中静思良久,看来自己是天天与文凤甜甜蜜蜜的惯了,连查案都以情劫之地开始。 倒在墨家老宅合欢花树下的藤椅里,听过秦枢子禀报,赵瑾年神情疲惫地道。 “越是搜查过的地方越要注意,免得对方正是吃准了不会再有人搜查,反倒把墨采女藏在此地。” 墨梓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秦枢子很怀疑是否已经遇害,听了赵瑾年的话躬身道。 “皇上,恕属下斗胆,墨采女从前在宫里得罪过不少人,会不会是有人报复,若是如此,恐怕……” 秦枢子欲言又止,赵瑾年听出话里的意思,牵动心事一阵爆咳。 不得扫了眼多嘴的秦枢子,端茶给赵瑾年润喉。 止住咳嗽,赵瑾年喝了几口茶,靠在椅子里无力道,“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禀皇上……”有官兵来报,“适才有人请大夫到水月庵给一名妇人请脉,据大夫所述,那名妇人病症为气急攻心,请大夫的婢女却称是上香时晕倒,而且,那名妇人并非正常昏厥,是被人下了迷药。” 赵瑾年闻言神色一凛,“大夫何在?” 判定水月庵里昏厥的妇人有问题,老大夫离开水月庵后直接前往府衙报官,却不想被带来面见皇上,老大夫被人领进院里,跪倒在地簌簌发抖。 打量跪倒在地的老大夫,赵瑾年念他年事已高,吩咐道,“来人,看坐。” 哪里敢在皇上面前大咧咧坐下,老大夫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等着赵瑾年问话。 “不知老先生问诊的那名妇人是何样貌?” 老大夫清了清嗓子回道,“清贵至极,不似普通妇人。” 赵瑾年眸色深沉,隐隐觉得此人便是被劫的墨梓凝,紧接着问道,“母子可平安?” “母子平安,只是心脉有些受阻,想来是心里有些不痛快一时气急所致,但对身体并无影响,只需疏导开来,心情好转便可无碍。” 心情不好肯定是受了委屈,赵瑾年的心狠狠疼了下,攥紧拳头继续盘问,“那妇人有何特征?” 老大夫摇摇头,忽而道,“就是手腕上戴着的翡翠镯子样式十分稀奇……” 第三百六十三章 看得见,摸不着 老大夫的药效果不错,墨梓凝服用了几剂后,精神头也足了,身上也有力气了,比病倒之前的体质要好了许多。 墨梓凝暗中估算,一般开药也就三副,按照日子算,又该到了复诊时间,如何能不让她们把自己迷晕带去看大夫呢? “三小姐,吃药了……”莫儿端药给墨梓凝。 最近墨梓凝生病,莫儿尽心尽力服侍,一方面是因为自己问心有愧,一方面也是盼着墨梓凝快点好,好能继续写书。 等着墨梓凝服下药,莫儿又拿了颗蜜饯奉上。 “多谢!”墨梓凝接过来蜜饯含着,客客气气病恹恹的,看得莫儿更加于心不忍。 “要不要出去走走?” 墨梓凝这几日虽然好了许多,却故意装作身体不适,几乎没怎么出去过。 想着总窝在房里不见天日对腹中胎儿不好,墨梓凝点点头,由着莫儿给她穿戴好,一起出去散步。 此时,墨梓凝腰身已经有些变粗,走路也自然而然变得小心翼翼,出去洞外慢吞吞走着,为了表示病没好,走几步还要寻个地方坐下来歇歇。 今日是个阴天,天灰蒙蒙的,刮起的风带着水腥气,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墨梓凝仰头看天,心里默念赵瑾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早知道这样,当初自己就不闹着要离开他了,白白呕气浪费了大好光阴。 思来想去,墨梓凝发现赵瑾年三个字愈发碰不得,一想起来就心酸,心一酸鼻子就酸,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 “你好好的哭什么?”莫儿陪着墨梓凝出来活动,谁想这人仰头看天的功夫眼泪滚滚落下,吓得手足无措。 墨梓凝拿手帕拭泪越擦越多,吸着鼻子道,“可能是有孕在身的缘故吧……” “她怎么回事?”丁香注意到墨梓凝坐在木桩子上垂泪,过来问莫儿。 “回首领,哪知道她为什么哭啊,莫名其妙的,她自己说是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莫儿是不懂的。” 别说莫儿不懂,这些人里几乎没人懂。 丁首领负手围着墨梓凝来回踱步,墨梓凝继续哭,反正既然哭了就得哭个痛快。 哭哭啼啼的女人让人头疼,丁首领招开紧急会议,研究怎么能让孕妇心情愉悦不哭的办法。 几名手下围着丁香都是一脸懵,没结过婚哪里懂孕妇的心情。 “首领,依属下看,不如找人给皇后娘娘送个信,让娘娘派一位懂生产的人来,既能解决问题又能防止万一,岂不正好?” 丁香点头,“不错,即刻派人去给皇后娘娘送信。” 等到众人结束会议出来,墨梓凝正一边抹泪一边在寨子里走动。 看着墨梓凝哭到红肿的眼丁香又开始头疼,看来自己做了自梳女是对的,女人生孩子实在是太麻烦了。 “皇上,不可!”不得抱住踩在高大槐树枝桠上的赵瑾年,死活不松手。 赵瑾年眼看着墨梓凝坐在山寨木桩上哭得止不住,心疼得跟刀剜似的,不管不顾只想冲过去把人抱在怀里哄,被不得困住,急得喝道。 “不得,你敢抗旨?” 秦枢子在旁边守着,硬着头皮劝道,“皇上有伤在身,再者,若想安全救出墨采女,还需从长计议,万望皇上明察。” 赵瑾年哪里会不知道这些道理,但墨梓凝哭得厉害,那些人却连劝都没人劝一句,简直岂有此理! “那寨子里没几个人,朕加上你二人和众侍卫,应该能拿得下来。” 不得双臂箍紧赵瑾年,附耳低语,“里面不但有明哨,还有暗岗,不可轻举妄动。” 看着墨梓凝由一名小丫头扶着站起,一边走动一边继续哭鼻子,赵瑾年一点点恢复冷静,目光随着墨梓凝移动…… 哭得眼珠疼,墨梓凝没了兴致,转身向山洞方向走去。 赵瑾年远远瞧见又开始着急起来,才看了一小会儿,他还没看够,不自觉地向前迈进一步,脚下踩空,整个人瞬间跌落。 不得才把人松开,就见赵瑾年踩空掉了下去,同秦枢子同时伸手扶住赵瑾年,因为情急下扶的是赵瑾年腋下,牵动伤口,赵瑾年顿时一声闷哼。 俩个人不敢再耽搁,合力扶赵瑾年上来,秦枢子弯腰背起赵瑾年就走。 回去宫里,不得连忙吩咐人去请太医给赵瑾年治伤。 皇后林英听说赵瑾年出宫一趟回来,伤口崩裂急着请太医,连忙过来未央宫,却被守卫拦住不许入内。 因为有赵瑾年之命,皇后林英无招不得擅入未央宫,林英只好去慈宁宫搬救兵,请皇太后姬柳带她进去。 赵瑾年靠在软枕上,不得拿干净细布垫在伤口上压住等着太医过来。 姬柳带着皇后林英入内便嗅到血腥气,又见此情景,急得问道,“皇上为何会伤口崩裂?” “不得,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英也跟着问。 正闭目养神,赵瑾年听到是姬柳和林英进来,索性装睡不出声。 两手压住赵瑾年伤口,不得扭着身子向姬柳和林英道,“禀皇太后,皇后,皇上今日有要事出宫,下过雨地上湿滑,不小心摔倒,牵动了伤口。” 林英紧接着追问,“皇上有何要事,身上有伤还非要出宫?” “这……属下不便多言,还请皇后娘娘等皇上醒了问皇上吧。” 碰了个软钉子,林英心虚,急于知晓赵瑾年今日行踪,想来不得这里问不出来,不如问问还有谁跟着赵瑾年一同外出,或者可以打听出来些内情。 “都有何人随皇上一同前往?”姬柳神色阴沉,“不知道皇上身上有伤吗?怎么都不劝着些,才遇刺又出宫……” 皇太后动怒,没人敢随便乱回话,尹珏躬身上前道。 “皇太后息怒,瑞王今日凯旋归来,皇上特意出城门迎接瑞王,奴才也曾劝过皇上身上有伤要保重龙体,可是皇上说了,瑞王乃国之栋梁,戍边有功,必须亲自前往迎接……” “哦,瑞王回来了?”姬柳甚为不悦,“为何哀家不知此事?” 尹珏道,“回禀皇太后,因为瑞王殴打麟王一事,自觉愧对皇太后,特意请求皇上,明日前来给皇太后请罪,故而今日皇上便没有提。” 第三百六十四章 仇人相见,赶不走 墨梓凝走到洞口,忽听丁香低喝,“谁?” 什么异响也没听见,墨梓凝奇怪地转身看去,丁香已然一个纵跃,向山寨东南方向疾驰而去,不过须臾又返回山寨,一脸凝重。 “莫儿,丁首领这是怎么了?” 同墨梓凝一样,莫儿也是一头雾水,摇摇头,“走吧,应该是听错了。” 丁香很肯定自己没听错,虽然极细微,但她可以肯定是踩断枝桠发出的声音,这山中肯定有人。 眼神凌厉地环视周围,丁香忽见山道上扭扭捏捏走来一名妖艳女子,甩着胯走一步能从路左边甩到路右边,简直是有伤风化,难道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此女子发出来的? “你是何人?”丁香跃出山寨拦下女子。 “哎呀!”女子发出短促惊呼声,惊飞枝头两只雀,然后就是一顿叽里呱啦,丁香一句也没听懂。 旁边有人过来告诉丁香,“这是密达国语,咱们听不懂的。” “你是密达国的人?”丁香奇怪地打量着女子。 女子比比划划,修长手指灵动又好看,就是看得丁香头晕,还是没明白女子是什么意思。 打量丁香是没看懂她比划的意思,女子把背在身上的竹筐拿下来给丁香看,里面都是些草药,丁香随便拿了一根放在鼻子前嗅了下,一股药性气。 “你懂医理?”丁香说完就后悔了,人家又听不懂,问了也是白问。 谁知女子三根手指搭在手腕上,看动作像是在诊脉。 “你能听懂些东元话?”丁香问。 女子点头,又指了指嘴摆摆手。 丁香这次看懂了女子的意思,是能听懂些但不会说。 “你既然是密达国人,为何跑来东元腹地踩药,莫不是密达国的探子?” 丁香疾言厉色,吓得女子连连摆手,用手指了指自己绾起的头发,然后又努嘴做了个亲亲的动作。 “你是嫁过来的?” 女子点头。 旁边丁香的手下不满地咕哝道,“真够没羞没臊的,做什么动作不好,非要用亲嘴……” “你丈夫呢?” 听丁香提到丈夫,女子表情凄苦,用两手卡住脖子,吐舌头翻白眼,丑得别具一格。 “死了?” “嗯,呜呜呜……”女子掩面痛哭,哭得丁香又想起让她头疼的墨梓凝。 “丁首领,正好是个寡妇,懂药理还不会说东元话,不如留下她,让她帮忙照看那位。” 手下提出的建议丁香也有考虑,就是丁香疑惑,哪里会这么巧,自己需要这样一个人,这个人便适时地出现。 “不知来路,岂可随便留下。” 手下压低了声音道,“丁首领,咱们已经被这女人看到了,或留下或杀之,只能选一样。” 女子发现两名拦路女子嘀嘀咕咕,忐忑不安地瑟缩着,像是只任人欺凌的小羔羊,再加上绝色容貌,让人不免心生怜惜,丁香看了确实不忍杀之,便点头同意,“如此,留下吧。” 不知为何自己会被强行带进山寨,女子表情惊恐,及至发现山寨里都是女人,才算稍安。 把女子交给莫儿,丁香道。 “此人通药理懂医术,让她负责照顾里面那位。” 莫儿打量女子,身材高挑,容貌绝佳,实在是不可多见的美人。 “你叫什么名字?”莫儿问。 女子傻呆呆看着莫儿,一句话不说,莫儿不高兴了。 “丁首领,我们里面那位就够麻烦的了,您又给我们弄来个傻子,我们姐妹可受不了。” “她不是傻子……”丁香解释道,“她是密达国人,能听懂些,但不会说东元话。” “哦,原来如此呀,那倒是件好事,免得时间长了被那位拐带了,出去外面乱说话。” 莫儿招呼女子道,“你跟我来吧。” 跟在莫儿身后进去山洞,转身见机关缓缓合拢,女子又吓得不轻,抱住莫儿瑟瑟发抖。 “莫怕,这里安全得很,我们都是好人,不会害你的。” 听得似懂非懂,女子松开莫儿跟着她往里走。 “你这身材是怎么长的,前胸平得硌人……”莫儿揉了揉被女子硌到的脑门咕哝,“你们密达国的女人难道都这么高?胸都这么平吗?” “莫儿,你在和谁说话?”墨梓凝听到莫儿说话声,自书间抬头看去。 一个高挑女子出现在莫儿身后,脸面隐在灯光的暗影里看不大真切。 “我和这位姐姐说话,她是密达国的人,不会说东元话,只能勉强听懂些,懂医理,会看病,丁首领特意吩咐派她来照顾你。” 密达国?墨梓凝心惊…… 此时女子走到墨梓凝面前,自上向下笑眯眯看着墨梓凝,熟悉的眉眼,动人心魄的姿容,墨梓凝张大了嘴巴,口水都流出来了。 “黄……唔!” 女子忽然俯身吻住墨梓凝的唇,莫儿站在身后没看到,只听到墨梓凝说了个黄字,“三小姐,黄什么?” 黄小邪一亲芳泽,抬起头餍足地吧嗒了下嘴。 “呸呸呸!”墨梓凝紧着吐口水。 莫儿不解,绕过来看墨梓凝,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呸什么?” “看他像只黄鼠狼,还不得多呸几下……” “黄鼠狼?”莫儿莫名其妙,“她长得挺好看的呀,哪里像黄鼠狼了?” “像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墨梓凝说着,端起茶盏猛漱口,用帕子狠擦了擦嘴,转头告诉莫儿,“这个人我不要,让他哪里来的回哪儿去。” “这可不行,我听丁首领的可不听你的。” 莫儿摆手叫黄小邪道,“你过来,我带你去旁边房间休息。” 黄小邪表现得极为乖巧,跟在莫儿身后过去旁边房间。 “这里以后就是你休息的地方,除了伺候三小姐外,你只能在这屋子里呆着,不许到处乱跑,知道了吗?” 表情茫然地看着莫儿,黄小邪纯真无辜的样子彻底征服了莫儿,莫儿心软道,“算了,估计你也听不大懂,少不得我多上心些,免得你不懂规矩闯祸。” 莫儿带着黄小邪返回墨梓凝的房间内,指着墨梓凝向黄小邪道,“以后你每日都得给三小姐请平安脉,若是有了差池唯你是问。” 墨梓凝看仇人似的看着黄小邪,黄小邪嫣然一笑,福身向墨梓凝,“@#%#%¥#%……” 第三百六十五章 学富五车,认识包 翌日,墨梓凝出外活动,黄小邪扶着她,莫儿反倒袖手旁观,在一旁溜溜达达望天。 走到一株银杏树下,墨梓凝左右看过没有旁人,莫儿距离不远不近,抓紧时机压低了声音问黄小邪,“你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你不做你的密达国王了吗?” 黄小邪哂笑,悄声道,“本王是来接王后回去密达国的。” 这家伙还不死心?墨梓凝没好气地道,“你做梦,我死也不会跟你回去。” “难道你疯病还没好,说的什么疯话,在东元做一名小小采女,哪里有去密达国作威作福做王后来得好。” 墨梓凝啐了口道,“我呸,谁稀罕!” 担心被人注意到,墨梓凝不敢多说,继续往前走去,黄小邪想要扶她,被墨梓凝一把甩开。 莫儿跟在后面发现墨梓凝突然翻脸,甩开女子不让搀扶,过来道,“三小姐怎么了?” 气不顺,墨梓凝权当没听见,黄小邪态度极好地比划着向莫儿解释,指指自己的肚子,又做捧心状。 “你是说三小姐怀孕心情不好又闹脾气?” 黄小邪竖起大拇指,给聪明的莫儿点赞,莫儿不耐道,“怎么怀孕的人脾气这么坏,说不高兴就不高兴的,她给你脸色看是不对,你别同她一般见识。” “嗯……”黄小邪乖觉点头。 “啧,不过,不知道你叫什么说话真别扭,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吧,就叫小黄吧。” 小黄吧,小王八?黄小邪不肯,连连摇头。 “不喜欢吗?”莫儿皱眉道,“那三小姐说你是黄鼠狼,总不能叫你小鼠,就叫你小狼吧。” 怎么都是动物?黄小邪腹诽,但小狼总比小鼠好听些,那就叫小狼吧,黄小邪点头。 “好,小狼,去扶着三小姐,不许她不让扶。” 莫儿的吩咐正合黄小邪心意,冲上去握住墨梓凝柔荑。 转头见是黄小邪,墨梓凝拧眉,“松手!” 黄小邪亲昵地捧起墨梓凝的柔荑贴在脸上蹭,墨梓凝忍无可忍,扬手就是一嘴巴,打得黄小邪头一偏,嘴角竟流下一缕血丝。 “你怎么打人?”莫儿快步上来拦住扬手还要打的墨梓凝,转头问黄小邪,“小狼,你没事吧?” 捂着迅速肿起的脸,黄小邪摇头。 “你都说他是小狼了,我打的不是人,打的是畜生。” “你……”莫儿想要辩驳两句,发现自己叫了声小狼,结果让人家拿住了把柄,反驳都没办法反驳。 “我告诉你,以后让她离我远点,再让我看见他,看见一次打一次。” 墨梓凝发飙,惊动了丁香,过来问明情况,颔首道,“如此甚好,让小狼好好服侍,受了多少委屈,本首领赏她银子做补偿。” 说到做到,适才黄小邪挨了一巴掌,丁香拿出一两银子放到黄小邪手中,“一巴掌一两银子,只望你莫要为了银子故意惹人不痛快。” 黄小邪欢喜接过银子,连连向丁香欠身致谢,装得好似一个见钱眼开的乡间粗鄙女子,看得墨梓凝牙根痒痒。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是事,丁香并未多做逗留…… 过来扶住墨梓凝,黄小邪笑得格外讨好,墨梓凝扬手再要打,莫儿却不干了。 “你打着痛快了,要不你拿银子出来给她。” 提到银子,身无分文的墨梓凝就气闷,若是她手里有银子,又岂会被困多日一筹莫展。 收回手,墨梓凝愤愤甩开黄小邪,黄小邪锲而不舍,又过来扶。 一个甩一个扶,一路回去山洞,莫儿在后面乐得看热闹。 因为有黄小邪分担,莫儿轻松了不少,有空也可以偷懒,过去房间躺会儿休息下。 趁着莫儿去休息,黄小邪道,“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不过出去后你必须得跟我走。” 墨梓凝语速奇快地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我又为什么要跟你走?” “我当然知道,我回密达国夺得王位,就是因为要给你最好的生活……这次来东元我本来是打算割地把你换过来的,谁知半路上听闻你被林英派人抓来这里,便星夜兼程赶来救你,感不感动?” “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跟你走,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出意料地被墨梓凝拒绝,黄小邪面向门口边研墨边不动嘴唇地道,“这可由不得你,最晚三天后,我必救你离开这里,若是你不同意,我只能绑着你走了。” 本来想静下心来写上两章,墨梓凝拿起宣笔饱蘸墨汁猛地摔在黄小邪脸上。 事出意外,黄小邪躲避不及,闹了个大花脸,隔壁莫儿听到动静,过来一看,扶着门框大笑。 自己默默打了盆水洗脸,接连洗了几盆水才变清澈,莫儿好心拿了汗巾来给黄小邪擦,近距离注意到一件怪事。 “小狼,你是不是被卡住了?” 黄小邪怪异地觑着莫儿。 “你看你脖子这里起了个大包,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咽不下去?” 墨梓凝听了心惊,偷瞄被盘问的黄小邪。 此时黄小邪不能说话辩解,又担心莫儿起疑去叫其他人来研究,眼珠乱转,求救的目光看向墨梓凝。 虽然厌恶黄小邪,但也不至于让他去死,墨梓凝开口帮忙,“他们密达国的女人都这样,个子少见有她这样高的,就是脖子上各个长着个大疙瘩,丑得很,要不然她怎么想到跑来咱们东元国做媳妇,就是为了改良他们的人种的。” “是够丑的……”莫儿用手戳了戳黄小邪的喉结,“不过三小姐,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没心情写书捧着本野史看的墨梓凝随口道,“书中不只有黄金屋,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奇闻异事,密达国的丑女记录有很多,你随便翻翻书就能读到。” “三小姐博览群书,真是厉害!”莫儿不无艳羡地夸赞。 敢说他们密达国的女人丑?黄小邪越过莫儿抗议地瞪视着墨梓凝。 “怎么,说你们密达国女人丑还不服气吗?如果不丑,你们密达国王子,现在的王怎么可能一次次跑来东元国求娶王后。” 被戳到痛处,黄小邪流下两行热泪,这个墨梓凝,实在是太气人了,呜呜呜……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太后双标,慈宁密谈 麟王站在皇太后姬柳身后,居高临下,看着由人搀扶着勉强站住的瑞王眼神轻蔑。 “本王之前一时冲动打了麟王,特此来向皇太后赔罪,向麟王赔罪,还请皇太后原谅本王鲁莽,请麟王多多海涵。” 身负重伤的瑞王,脸色惨白,放下王爷身段前来赔罪,姬柳再有气,也不能拿立了赫赫战功的瑞王开刀,免得寒了东元上下为国尽忠的心,放下替麟王一雪前耻的打算,沉声道,“瑞王劳苦功高,何罪之有,免礼。” “多谢太后……”瑞王谢恩,由几名太监搀扶着,落座皇太后赏赐的座位上。 “瑞王为国尽忠之心可嘉,至于麟王……不过是兄弟间一时意气用事,不必介怀,此事揭过不许再提。” 闻言,瑞王同赵瑾年对视一眼,欠身道,“多谢太后!” “罢了……”姬柳叹了口气,“皇上的伤不见大好,你呢又是重伤未愈,你们兄弟呀,怎么都受伤,还一个比一个重,你母妃又不在,哀家作为太后亦有失照拂之责。” “太后言重了,儿子们都大了,自己作事都该自己有所衡量,为国尽忠受再重的伤也是应该的,太后不必挂心。” 当初被瑞王打伤将养多日才康复的麟王闻言瞪眼,“赵瑾华,你什么意思?” “麟王多心了,本王就事论事,并无它意。” 姬柳回头瞪了眼麟王,“闭嘴!” “母后,他骂我……”麟王拉着姬柳的袖子不依不饶。 看看为国尽忠一身是伤的瑞王,再看看自己这个宠到没边胡闹起来没完的儿子,姬柳深觉挫败,“够了!” 母后居然因为赵瑾华吼他,麟王委屈,转而看向皇兄赵瑾年,赫然发现赵瑾年正和瑞王眉来眼去,一看就是早有预谋。 “皇兄,是不是你故意的?” 突然听到麟王叫他,赵瑾年回头看向姬柳身后的麟王,眉眼淡然地道,“麟王,何出此言?” “你们俩个干什么呢?眉来眼去的……” 赵瑾年蹙眉道,“这是什么话,朕岂会同瑞王眉来眼去,你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姬柳嫌麟王用词不当丢了脸,摆手道,“麟王,哀家乏了,你先回府去吧。” 听姬柳说乏了,赵瑾年同瑞王先后起身道,“既然母后乏了,朕与瑞王改日再来看望母后。” “哀家和麟王说乏了,没和你们说乏了,你们且先坐坐,哀家还有话说。” 怎么乏了还分人的?“母后……”麟王委屈。 “回去吧,让哀家清净会儿。” 狠狠白了眼瑞王,麟王赌气冲出慈宁宫。 等到麟王气哼哼离开,赵瑾年与瑞王重新落座,赵瑾年道。 “不知母后有何话要同朕与瑞王讲?” 屏退周围所有太监宫女,身边一个近侍也不留,姬柳吩咐人自外将门关上,开口道。 “哀家近日听闻东元国动荡,两大帮派焰帮和天机阁遭受灭顶之灾,受一股神秘力量接连重创,天机阁阁主与焰帮帮主双双殒命,想来是瑞王立的奇功吧?” “母后原来已然知晓……”赵瑾年淡淡道,“瑞王确实是受朕暗中指派,明里前往边陲戍边,暗里前往铲除东元两大祸害,只是不知母后如何知晓此事?” 姬柳冷眼看着自己最不贴心的儿子,苦涩一笑道,“皇上明明知道天机阁暗中支持哀家,又何须有此一问,当年若非哀家念你是哀家的亲骨肉,哪里轮得到你今日将哀家的靠山铲除干净。” “靠山?!”赵瑾年剑眉紧锁,“若非天机阁暗中作祟,你我母子,乃至朕与麟王兄弟之间岂会渐生罅隙……这些年,就算朕极力弥补也不见成效,反而麟王更为变本加厉,今日朕终得铲除这两大祸患,真该为此庆贺一番。” 瑞王在椅上欠身道,“皇上说得极是,不只是天机阁,焰帮更为恶劣,本王斗胆说上一句,本王从无夺嫡之心,然本王生母先王贵妃,却受歹人挑拨,誓要推本王上位,幸而皇上明白本王苦心,相信本王甚至委以重任,本王万死难报圣恩,还望太后就此收手,安心颐养天年为好。” 眼见赵瑾年联合赵瑾华来游说她,姬柳哀叹道,“罢了,事已至此,哀家养不养天年,也已无力回天,或者天意如此,麟王那性子,确实不适合为一国之君,皇上同样是哀家的儿子,谁做皇上哀家不都还是太后嘛。” 赵瑾年忽然撩起龙袍跪倒在地,向姬柳道,“儿子知罪……” 姬柳惊诧,“皇上这是何意?” “儿子自小不善言谈,不懂为人母者,喜欢儿子承欢膝下,只认为作为男儿需得发奋图强做出一番事业来,忽略了母后为儿子的一片心,是朕的疏忽,朕知罪。” 没想到自己的心事被赵瑾年说得真切,姬柳心酸到眼泪滚滚而下,“只要皇上心里有哀家,哀家哪里还会怪你,快起来吧。” “是……”赵瑾年起身落座,开口劝道,“母后切莫伤心,待朕找到墨采女,诞下龙子,日后母后含饴弄孙,日子定然是好的。” 提到墨梓凝,姬柳止住眼泪道,“皇上莫怪哀家问一句,若是找不到墨采女,或者她人已经回不来了,皇上当如何?” “如此,朕便让位给瑞王,出家为僧。” 打量赵瑾年态度真到不能再真,姬柳慌忙道,“皇上断不可动此不该有的念头,就算墨采女有什么……东元国女子众多,哪里就挑不出一位皇上中意之人。” 赵瑾年眉眼淡淡地道,“非也,东元国就算女子再多,也只有一个墨梓凝。” 听了多时,瑞王起身道,“太后,皇上,本王愿领命寻找墨采女下落。” “不可……”赵瑾年当即否决,“你身负重伤,不宜再奔波受累,再则,你也无须多心,朕既然决定传位给你,便明白你是以国家大义为重并非贪图权位之人,无需拼命去自证清白。” 瑞王无话可说,垂头坐到椅子上。 “哀家倒觉得,此事可以交与麟王去做……” 姬柳说完,目光投向赵瑾年。 “麟王?”赵瑾年略作思索颔首道,“母后尽心尽力为儿子着想,如此,便让麟王去经办此事。” 第三百六十七章 生突变,偶遇妇人 墨梓凝捧着痰盂吐,黄小邪在后面为她捋背。 莫儿忙着倒水,拿帕子,还不忘数落黄小邪,“她想吃酸梅干你就去给她偷?这下好,人吐成这样,你舒坦了?” 黄小邪低头认罪,连看都不敢看莫儿一眼。 莫儿倒豆一样说完,又开始念叨墨梓凝,“你说你,又不是不给你吃,你再想吃酸的,也不能捧着一口袋干嚼,那胃能受得了吗?” 墨梓凝吐得满头是汗,连胆汁都吐出来了,难受得倒回床上,莫儿用温热的帕子给墨梓凝擦汗。 黄小邪老老实实端着痰盂出去外面倒掉,回来却听墨梓凝道。 “莫儿,我好难受,能不能找大夫来看看?” 莫儿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黄小邪,摆手道,“小狼,快过来给三小姐瞧瞧。” 手搭墨梓凝脉门,黄小邪半晌收回手,向莫儿比比划划,看得莫儿头晕。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我也看不懂呀。” 黄小邪找来纸笔,画了株草给莫儿看。 莫儿左看右看不认识,问黄小邪,“这什么呀?” 黄小邪指了指墨梓凝,又指了指莫儿手里的茶盏,比划了个喝的动作。 “哦,你是说采了这个草给三小姐喝,三小姐就不吐了?” 黄小邪连连点头。 “好我去和丁首领说,让她放你出去采草。” 丁香听了莫儿的话亲自来看墨梓凝,见墨梓凝脸色确实难看,人也是带死不活的,再看看一旁服侍的黄小邪,丁香拿着黄小邪画的图问莫儿。 “你是怎么知道她要去采这种草的?” 莫儿不解,歪头道,“我问什么,她点头摇头的,我就知道了。” “你说了她就能听懂?”丁香质疑。 莫儿这才反应过来,手指点着黄小邪道,“我说了那么多你都能听懂?” 黄小邪垂着眼皮掩饰心虚,怎么忘了这件事? 丁香围着黄小邪转了一圈道,“既然已经放你进来,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你给杀了,暂时留着你,但是如果你再敢动歪心思,小心你的脑袋。” 墨梓凝瞥斜着垂着眼皮不言不语的黄小邪,心里暗忖,黄小邪还是一如既往的脑子到关键时刻就卡壳,但这丁香够机警的,以后还真得防备着她点。 “行了,莫儿,我会让人拿来两副镣铐来给她戴上,平时你和巾儿也要多加小心,不要让她钻了空子。” “是……”莫儿应是,瞪了眼心怀叵测的黄小邪。 不多时,真的有人拿来两副镣铐给黄小邪戴上。 “这下舒服了?”墨梓凝趁着莫儿出去端饭的功夫压低了声音问黄小邪。 “我哪里知道那个丁香这么鸡贼。” “哼,人笨就别怨旁人鸡贼。” 被墨梓凝嘲讽,黄小邪愁眉不展,说好的三天内救墨梓凝出去,现在人还没等救出去呢,自己倒先镣铐加身不得自由了。 莫儿回来时,见墨梓凝坐在桌边看书,黄小邪站在旁边眼望灯花出神,把饭菜放到桌上,横眼等着黄小邪道。 “你看那灯花能当饭吃?还不过来帮忙?” 黄小邪把托盘里的饭菜一一摆到桌子上,将筷子放到墨梓凝手里,墨梓凝闷头吃饭。 因为墨梓凝吐的厉害,厨房做的都是易消化养胃的事物,墨梓凝吃的舒坦,还想再来点却被莫儿夺走碗筷。 “一点都不知道控制,刚吐完又吃这么多,胃不想要了?” “哎……”墨梓凝无奈叹息,自己不过是多吃了几口就要被念叨个没完,如果是赵瑾年看到她多吃,早都乐开花了,看来人比人真是比不了。 吃得不尽兴,墨梓凝没精打采,准备出去散散心。 黄小邪跟着墨梓凝出去山洞,低着头谁也不看。 丁香远远瞄着黄小邪,发现他还算老实。 各个岗哨早收到消息,知道了黄小邪有古怪,各个拿眼睛盯紧了黄小邪,黄小邪被看得直冒汗。 莫儿走在黄小邪身后,目光落在黄小邪身上,越琢磨越觉得今天好险上了他的当,又记起他脖子上的包,觉得还是问一问旁人比较好。 走到一位年岁稍大些的女守卫身边,莫儿问道,“姐姐,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脖子上会长包?” 黄小邪距离莫儿并不远,隐约听到莫儿问话,心里又是一惊,心道,‘坏了,要露馅!’ 嗖!忽然有哨声冲天响起,山寨外有大批官兵冲了上来,远处一名戴黄金面具身着紫蟒袍的人端坐白马上,远眺山寨。 突遭变故,众女守卫分做两拨,一拨对抗官兵,一拨围住墨梓凝和黄小邪,往山寨外突围。 丁香手持响箭射向天空,与冲过来解救墨梓凝的秦枢子站在一起。 黄小邪用手上镣铐做武器,为墨梓凝抵挡不长眼的刀剑。 涌上来的官兵虽然多,却抵不过众女守卫悍不畏死,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押着墨梓凝出了山寨。 狼狈逃到柳狐山下,丁香带领众人进去水月庵,迎头一名妇人见众人浑身浴血,吓得不住惨叫,被丁香捂住嘴巴,拿刀架在脖子上。 “不许叫,听没听到?” 妇人眼中含泪梨花带雨,乖乖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话。 丁香缓缓拿开手,看到妇人容貌惊为天人。 身后小狼已够惊艳,倒和面前的女子比,却无异于东施与西施,丁香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心动,还是在危急时刻对一个女人心动。 “你们是遇到山匪了吗?”妇人无尘的眸子惊恐地打量丁香身后众人,最后把视线锁定在被黄小邪扶住的墨梓凝身上。 “少问……”丁香推着妇人往前走,问道,“师太呢,带我去见她。” “我是来这里上香的香客,不知道师太在何处。” 丁香一边走一边打量妇人,发现她穿金戴银,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便携她出去到水月庵外。 “这是你的马车?”丁香手指停在山门外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问妇人。 “正是……” 听了妇人的回答,丁香招来两名手下,又把莫儿巾儿叫到近前,吩咐道,“速速把三小姐送走……” 墨梓凝没力气挣扎,被人架着上马车,黄小邪拼死拼活抓着车辕不撒手,莫儿和巾儿上车后,丁香带人一根一根掰开黄小邪的手指头,强行把他拉开。 第三百六十八章 女装大佬再出山 眼见自家马车要被人夺走,妇人急得抱住丁香大哭,“我家老爷若是知晓妾身弄丢了马车,定会打死妾身的,不如带上妾身一起逃吧。” 身后追兵将至,丁香早已下了必死之心,却生出怜香惜玉的心,扶着妇人上去马车,吩咐手下道,“且带她一起走,到了安全地方再放她走。” 妇人一再向丁香谢恩,爬上马车,被莫儿和巾儿扶坐到马车门边。 马车上路后,妇人老老实实坐着不住抹泪,像是被吓坏的样子。 莫儿和巾儿分别坐在墨梓凝左右两侧,见妇人容貌倾城,哭哭啼啼惹人怜爱,不忍心地劝道。 “你也莫哭了,保住性命要紧,等到了前面,我们放你下车,你自己回家去吧。” 妇人掩面哭道,“我家老爷凶得很,妾身弄丢了马车回去,必定要被打死的。” “你们家老爷怎么那么凶?难道马车比人还精贵?” 莫儿说完巾儿又道,“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走吧,等我们换乘了马车,便把马车还你,你再另雇个车夫回家,想来你家老爷便不会打你了。” 闻言,妇人垂泪欠身道,“如此,多谢二位姑娘恩典。” 妇人抬眼间,眉如远山,目若秋水,水汽氤氲的眸子里噙着凄楚,别有一番韵味,看得莫儿和巾儿俱是心驰神荡,暗忖居然有如此倾国倾城,能把自己这女儿身给迷得神魂颠倒。 墨梓凝坐在马车上缓过神来,抬眼去看谢恩的妇人,只一眼差点把魂给吓丢,女装大佬赵瑾年眸中水光潋滟,正拿一双秋水剪瞳深情凝望着她,虽匆匆一眼,却看得她肝颤。 墨梓凝嘴角抽搐,恨不能将赵瑾年扑倒好好蹂躏一番。 “这位姐姐,不知闺名为何?” 听到墨梓凝同他讲话,赵瑾年柔声道,“妾身名唤瑾娘。” “瑾娘!?”墨梓凝憋笑憋得辛苦,赞了句,“好名字!” “不知瑾娘可有生产过?” 赵瑾年被问得额上青筋乱蹦,腹诽,墨梓凝你还真敢问! “不曾,妾身嫁入夫家三载无所出,故而老爷非打既骂,苦得很,呜呜呜……” 莫儿和巾儿看不得美人哭,忙劝道,“那是你们老爷有眼无珠,守着这般美若天仙的娘子居然还舍得打,若我们是男子,定要把你捧在手心里好好疼。” 演戏演得还挺逼真的,墨梓凝吐槽,嘴上却道,“那是你们老爷不会使计,否则,一年抱三都没问题。” 没等赵瑾年回答,莫儿问墨梓凝道,“怀胎十月,如何能一年抱三?” “……”对上如此较真的丫头,墨梓凝眼珠一转道,“一胎三,不是一年抱三嘛。” “又不是母猪,双胞胎已经稀罕,哪里来的三胎。” 听到墨梓凝被莫儿怼,赵瑾年低头偷笑,暗忖,墨梓凝,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手指赵瑾年,墨梓凝道,“你看他长得人高马大的,和母猪有得一拼。” 敢把他同母猪比,赵瑾年咬牙,目光凛冽看向胆大的墨梓凝。 “胡说,瑾娘不知比你苗条多少,什么就人高马大的,人家那叫窈窕淑女。” 巾儿夸赞赵瑾年不遗余力,赵瑾年坐着略福了福身道,“多谢姑娘。” 几人脱离官兵追杀,一路上有说有笑,倒好似出外踏青。 赵瑾年说话斯文又不失风趣,让莫儿和巾儿笑得开怀,俩个人对赵瑾年愈发有好感,拉着赵瑾年让她往里坐。 靠近墨梓凝坐着,赵瑾年借广袖遮住手,偷偷抓住墨梓凝柔荑捏了捏,一切相思尽在不言中。 被赵瑾年温暖的大手握住,墨梓凝小鹿乱撞,竟仿佛回到了初次与男装赵瑾年相遇之时,那种久违的悸动让墨梓凝心惊。 这时,巾儿掀开帏裳望向车外,回头道,“瑾娘,我们马上就要到地方了,希望有缘再见。” 赵瑾年做出万分不舍的表情来,“难得妾身与二位妹妹有缘相见,不如妾身就送二位妹妹一个礼物,权当做个纪念吧。” 听说赵瑾年有礼物给她二人,莫儿和巾儿欢喜地道,“如此,我们也得找些像样的东西来回赠给姐姐了。” 说着,莫儿和巾儿低头在自己身上翻找,一个找出一块常戴的玉佩,一个摘下手上的蓝田玉镯,双手捧着正要交给赵瑾年。 蓦地赵瑾年手中寒光一闪,两个人眨眼间脖子上一凉,咽喉被利刃切开,血喷涌而出。 莫儿和巾儿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持匕首的赵瑾年,喉间咕噜噜发出几声不甘的含血呜咽,栽倒在车厢里一命呜呼。 墨梓凝鼻端嗅到浓重血腥气,再看到莫儿和巾儿瞬间丧命,一时承受不住眼白上翻晕死过去,被赵瑾年一把扶住抱在怀里。 不得身着女装从车窗外轻轻跃入马车内,洒上药粉祛除车厢里的血腥气,又顺着车窗把莫儿和巾儿的尸体送出去,车窗外随行的几名侍卫悄无声息地把尸体接走。 清除掉车厢内血迹,车窗外又钻进来一人,同不得坐在车门边时刻注意外面动静。 赵瑾年抱着晕过去的墨梓凝,不住给她揉胸捋背,好半天,墨梓凝才悠悠醒转,见了赵瑾年恨得咬牙切齿。 “莫儿和巾儿平日里对我照顾有加,你为何要杀死她们?” “敢动朕的人就该死……”赵瑾年握着墨梓凝的手道,“不只是她们,那些敢囚禁你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墨梓凝早料到那些人不会有好下场,但亲耳听到赵瑾年的话还是一阵恶寒,“她们不过是受命于人,你不抓主谋,为何尽杀些不相干的人?” 赵瑾年淡淡地道,“朕留着林英还有用,暂时不能杀。” “原来你知道?” “嗯,朕早已猜到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若非李卓时带着静姝来见朕,朕还真拿她没办法。” 静姝还活着!墨梓凝甚感欣慰。 听到赵瑾年提及自己,后进来车内的人转身向墨梓凝道,“属下李卓时见过墨采女。” 墨梓凝记得当时所有暗卫包括李卓时都被林英一声令下,丧命在一众女子手中,怎么李卓时还活着? 像是看出了墨梓凝心中疑虑,李卓时道,“当时属下和诸位暗卫,有很大一部分都只是受了伤,流了血,但并未伤及性命……” 第三百六十九章 斩草除根,有凤归来 果然,痴心女子古来多,那些女子留了李卓时和众暗卫性命,但却在麟王带兵剿灭时,无一人前来搭救,任她们在绝望中死去。 墨梓凝为众痴情女子掬一把同情泪,看赵瑾年和李卓时便更加可恶。 见墨梓凝沉默不语,赵瑾年道,“是不是吓坏了?再坚持下,等到把接头之人擒住,朕便带你离开。” 还要擒住接头之人,墨梓凝倒把这件事忘了,之前莫儿和巾儿也曾提到过,一会儿要换乘马车的事,想到两个活泼娇憨的女孩子,转眼间做了赵瑾年刀下亡魂,墨梓凝心里难过,默默垂泪。 “你怎么哭了?”赵瑾年心疼地拿手帕为墨梓凝擦泪却是越擦越多。 赵瑾年手上残留着血腥气和刀锋的寒凉,墨梓凝受不了推开他的手,不许他再碰。 “梓凝?”赵瑾年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拢眉道,“莫要闹小孩子脾气。” 墨梓凝把头转向一边,不看赵瑾年,继续为枉死的莫儿和巾伤心难过。 此时,马车停下,车外有人在小声说话,不得和李卓时缓缓将车门推开一道缝向外窥探,见驾车的两名女子,其中一人下车走向河岸边。 原来不是换乘马车,而是乘船,不得同李卓时对视一眼,见那女子站在码头上,同船家说了几句话,便回来向车里道,“带三小姐出来……” 不得和李卓时打扮得和莫儿与巾儿一模一样,低着头从车里出来,不等两名女子反应过来,一人一刀轻松解决。 两个人闷声软倒,被跟随前来的侍卫拖走。 船上的人发觉不对,撑船要逃,不得与李卓时施展轻功跃到船上,从船头杀到船尾,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船上三名船夫加上六名身具武功的女子悉数战死,鲜血浸满了船舱。 留下一名上了岁数的老婆子,不得拎着她来见赵瑾年。 “老身是她们找来接生的,老身什么也不知道,求老爷饶命!” 居然还请了稳婆来,赵瑾年打量稳婆几眼,问她道,“此船欲要开往何方?” “回老爷,听船上的人说哪里也不去,就是要在这弱水河上流连数月,待到接到的一名产妇生产后再停船靠岸。” 眼下各府官衙全部接到秘令,派人手到处搜查墨梓凝下落,唯独水路上来往船只搜查过一遍后,便轻易不会再搜查第二遍,如果一直沿河而下,那么就算墨梓凝在船上呆上数月也很难被发现。 听了稳婆的话,赵瑾年颔首,“林英果然带过兵打过仗,懂得些策略。” 赵瑾年话音刚落,不得一剑刺死稳婆。 老人表情惊愕,眼神里透着不解缓缓倒在赵瑾年脚下。 墨梓凝才好些,坐在马车里透过敞开的车门,又见稳婆当面被一剑刺死,心突突跳得厉害,身子晃了晃被赵瑾年伸手揽住。 “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岂止是害怕,根本就是坐在阎王边上,闭上眼睛也没用。 马车再次上路,墨梓凝靠在赵瑾年肩头缓了许久,还是恶心得厉害。 “有酸梅吗?”墨梓凝压下恶心蹙眉问赵瑾年。 不得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各色蜜饯小吃样式十分繁多,墨梓凝只拿起一枚酸梅干含着,如果不是恶心得厉害,坐在杀过人的车里,墨梓凝是连酸梅干也吃不进去的。 含着酸梅干墨梓凝感觉好了些,坐直身子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墨府……” 墨梓凝不由一怔,“为何要去墨府?” 赵瑾年挑眉道,“朕之前曾找墨侍郎帮忙寻找寻找墨采女下落,如今墨采女已被朕找到,当然得知会墨侍郎一声。” 哪里会如此简单?墨梓凝暗忖,眸光转向赵瑾年,眼神里满是探究。 “怎么,怀疑朕别有目的?” 墨梓凝未置可否,只是一味拿眼盯着赵瑾年看。 “墨采女不必怀疑,朕岂会骗你。” 你骗我骗得还少吗?一日里经历数次风波,墨梓凝身心俱疲,没多少精神计较,歪在软靠上阖眼养神。 居然不靠在他身上而宁愿歪到软靠上,赵瑾年伸长臂将墨梓凝圈入怀中,“还是靠在朕身上会好受些。” 墨梓凝闭着眼无力挣扎,放任赵瑾年抱她在怀里。 许久,马车停下,外面响起墨浒说话声,“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不得同李卓时打开车门跃下马车,跪倒在地的墨浒偷偷朝车上瞄过,发现自家三女儿正靠坐在赵瑾年怀里,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昏了。 “平身……”赵瑾年端坐车内道,“朕已寻回墨采女,此次全仗墨侍郎出谋划策,有赏。” 赏字出口,另外有数辆马车驶来停在墨府门前,有宫人自车上捧下来各色奇珍异宝,送入墨府。 “微臣谢主隆恩!”墨浒跪倒在地,向赵瑾年磕头谢恩。 赵瑾年摆摆手没有言语,不得李卓时上车,驾车疾驰而去。 墨浒跪在地上苦不堪言,此次抓走墨梓凝的是皇后林英,如今赵瑾年大费周章来墨府门前犒赏自己,如此,岂不是让林家把账全算在自己头上,若是哪日林家因此受罪,岂非定要来墨府寻仇? 管家上前扶墨浒起来,悄声道,“三小姐既然已经寻到,为何老爷不向皇上求情,放夫人回来?” 提到墨夫人,墨浒愁眉深锁,“此次平安郡主九死一生,哪里会那么容易就被放回来……” 强撑着抱墨梓凝回去凤仪宫,身负重伤的赵瑾年将墨梓凝轻轻放到床上,不管不顾地深吻上墨梓凝冰冷的唇。 从前墨梓凝对赵瑾年有怨气,但现在怨气是没了,却多了层惧怕,不管赵瑾年如何温存,墨梓凝都如同一块冻住的冰,没有任何温度。 赵瑾年自上向下看着墨梓凝,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看着自己,“怎么,朕不过杀了几个为祸东元之人,墨采女便要同朕闹脾气吗?” “臣妾不敢……” 难得开口说话,却是如此呛人,赵瑾年狠狠甩开手,从床上坐起。 “如果不是朕出手迅速,你认为那些人待到你生产后会放过你?斩草需除根,那些人不能留,不管你生气也好,怨朕也好,朕不后悔,但若是你再和朕闹下去,恐怕死的人就不只是这些了。” 第三百七十章 仁君培养计划 自从受到赵瑾年威胁后,墨梓凝果然老实了不少,见到赵瑾年少有笑容却也和气,保持距离又不至于臭脸伤人,就是赵瑾年再如何亲近也得不到回应,甚是苦恼。 菱花已死,剩下静姝养好伤回来墨梓凝身边,两个人甫一见面,仿佛重历人世般沧桑。 “菱花的尸首葬在何处?” 静姝抽噎道,“就葬在墨家老宅不远处的东山上。” 不管怎样,菱花惨遭横死,却能入土为安,而莫儿和巾儿却不知尸首是如何处理的,或者是丢去乱葬岗喂乌鸦也是有的,墨梓凝越想越凄凉,再想到山寨里那百余条性命,手抚微微隆起的肚腹,一时竟不知人为何要来这世上走一遭? “墨采女,求墨采女救命!”外面有人高声叫嚷,冲进来直奔墨梓凝而来。 自从墨梓凝被劫后,凤仪宫里不只太监宫女人数骤增,新近安插的暗卫也是多如牛毛,不等良玉冲到近前,已被数名暗卫截住,更有会武功的太监宫女横在墨梓凝身前。 良玉眼见近不得墨梓凝的身,跪地哀求道,“墨采女,求您救救皇后吧!”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林英就算遭受怎样的惩罚都是咎由自取,墨梓凝没有那么烂好心来浪费,淡然道。 “皇后乃六宫之主,何谈求救于小小采女,你还是快回去吧。” “墨采女!”良玉跪爬半步,被几名暗卫又给拖了回去,无奈磕头道。 “皇上要杀皇后,不管是谁都劝不住,还请墨采女看在皇后曾经答应前往临安府赈灾的面子上,救皇后一命!” 墨梓凝摇头,“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说不定哪天皇上便也要把我给杀了,如何救得了皇后。” 苦苦哀求未果,良玉愤而起身,“怪不得墨采女在后宫数年一个亲信都没有,如此狠心,岂会有人愿意追随,今日良玉就算同皇后一起死,也算不枉此生。” 激将法对墨梓凝无用,看着良玉义愤填膺的样子,墨梓凝反倒忍不住笑了。 “人活百岁终有一死,能死得其所,何乐而不为,良玉为主子尽忠尚算勇气可嘉,不过皇后身背数百条性命,就算是死也未必能得超脱,不如趁早认罪伏法,让那些屈死的冤魂得以伸张才是正理。” “墨采女,你见死不救也就算了,如何还冷言冷语讽刺人?”良玉气到瞪圆了眼睛,手指墨梓凝的肚子道,“小心你生个……” 话没说完,旁边暗卫手起刀落,切断良玉咽喉,恶毒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便呜呼哀哉。 赵瑾年自门外踱步进来,吩咐道,“胆敢诅咒未出世的皇子,拉出去示众。” 将喉间鲜血汩汩的良玉交给两名太监拖出去,沿着宫墙甬道一路绕行,警告那些暗怀鬼胎伺机下手之人,几名暗卫重新隐身于暗处…… 墨梓凝手抚胸口,胃里一阵翻涌,质问赵瑾年,“为何当日就算麟王步步紧逼,欲置皇上于死地,皇上亦心怀善念,立于滕王阁上,放过桂花树下无辜幼女,如今却当着臣妾的面一再杀人?” 大手覆在墨梓凝微凸的肚子上,赵瑾年道,“朕的儿子,当然要从小培养,尤其是不可有妇人之仁,作乱之人不可手软。” 孩子还在肚子里,就要从小培养杀伐果断,亏赵瑾年能想得出来,墨梓凝拍开赵瑾年的手道。 “皇上素来主张以仁治天下,为何却要将子嗣培养为暴君?” “杀人就是暴君?”赵瑾年嗤笑,“当年汉武帝雄才大略举世无双却连他的儿子都杀,又有谁说过他是暴君?” 狡辩!墨梓凝暗中鄙视。 “朕这一生败就败在过于心慈手软,所以才自小被歹人算计数度生死,若当年杀伐果断,岂会有今日之乱局,甚至连朕的后宫都不得安宁。” 听了赵瑾年的话墨梓凝惊道,“皇上真的把皇后杀了?” “皇后手段毒辣,差点害死你和肚子里的皇子,怎么,墨采女居然还心怀不忍?” “难道皇上是凭喜好杀人的吗?”墨梓凝反问,“若我不忍她死,皇上便留她一命,若我盼着她死,皇上便要将她碎尸万段?” 赵瑾年付之一哂,道,“皇后自有重任在身,墨采女无需担心。” 记起之前赵瑾年曾说过留着林英有用的话,墨梓凝猜测,恐怕林英自此便要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了,但好在有命在总是好的。 既然林英还活着,墨梓凝不再多问,由静姝扶着进去殿内歪靠在锦榻上休息。 “墨采女,喝口酸梅汤吧……” 静姝端来微凉的酸梅汤给墨梓凝,墨梓凝坐起身慢慢呷着觉得好了许多。 赵瑾年在殿内来回走动,忽而问墨梓凝道,“朕已找到那暗中害朕手足相残之人,不知墨采女可知晓?” 端着酸梅汤的手一抖,碗里剩下的半碗酸梅汤悉数泼在烟笼梅花百水裙上,静姝忙拿着帕子来擦,被墨梓凝伸手挡开。 “皇上这是何意?” 赵瑾年仿佛没有注意到墨梓凝眼底的慌张,似随口道,“怎么,静姝还没告诉墨采女?” 静姝僵住,手里的帕子跌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道,“奴婢该死,求皇上饶命!” 墨梓凝看着把所有隐藏的,遮掩的全部亮出来的赵瑾年,开口道,“不知皇上要静姝告诉臣妾何事?” “出去……”赵瑾年极是厌烦,将静姝逐出后,过来抱住墨梓凝道。 “你爹看来还算有些良心,知道你如今有孕在身不宜过度操劳,不过,如今你们墨府恰逢一件大喜事,墨侍郎如今被朕提拔为吏部尚书,墨采女也是与有荣焉,墨尚书真不该瞒着墨采女。” 老爹升任吏部尚书?墨梓凝才不信有这么便宜的事,“皇上有何打算?” “打算?”赵瑾年一副深沉模样,“唔,这朕还真得好好想想……” 一见赵瑾年老谋深算的样,墨梓凝从心底往外发冷,还要想?自己都被他算计大了肚子,再想下去,是不是自己生完孩子,就得被他送去给再次跑来东元意欲讨走她的黄小邪做礼物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说心疼,设身处地 “此次麟王派兵救墨采女脱困,不想竟意外捕获前来东元进贡的黄小邪,他身着女装,手脚戴着镣铐,不知墨采女可知晓此事?“ 不就是问她被囚禁在柳狐山时,黄小邪是不是和自己在一起吗?绕这么大一圈也不嫌累,墨梓凝点头承认,“对,黄小邪装作嫁入东元的妇人,照顾了我几天。” 自己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墨梓凝,却被她嫌弃到数天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当初黄小邪可是逼疯她的罪魁祸首,她却能容忍黄小邪与她共处一室,还共处了好几天,赵瑾年心理不平衡,脸色更加难看。 “你为何不揭穿他,反倒容他假冒妇人接近于你?” “在那种情况下,我揭穿他有什么好处?我留下他,是希望他能救我出去,哪里像你,知道我被关在柳狐山,这么多天都无动于衷。” 难道这些天墨梓凝不给他好脸色看,是因为这件事?赵瑾年道,“救你出来必要保证万无一失,当然要多方谋划……” “谋划到最后,就是皇上又换回女装大佬?” 被戳到痛处,赵瑾年叱道,“墨梓凝!” “你这些天当着我的面杀人练胆,不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现在彻底控制住了东元局势,动谁都没问题吗?又把我爹扶到吏部尚书位置上,将他这个七情局局主牢牢控制在掌心。 包括把我救出来的时机,打蛇打七寸,恰好抓住林英以及林家的痛处为皇上所用,哎!都怪我太聪明,猜到了就藏不住,全说给皇上听了。” 赵瑾年表情居然有些小得意,抱住墨梓凝亲了口道,“难道你这些天嫌弃朕,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些?尤其怕朕见到黄小邪,又打算拿你换几座城池来,所以才闷闷不乐?” 墨梓凝努努嘴,挑眉道,“皇上以为呢?” 赵瑾年抱着墨梓凝坐下,随口问道,“为何现在又肯和朕说这些了?” “因为……”墨梓凝被赵瑾年横放在腿上,连忙一手护住肚子,一手勾住赵瑾年脖颈努力保持平衡,半晌方道,“我听闻黄小邪今日已启程回国,皇后林英却下落不明,无人知其去向……” “所以你便有恃无恐了?”赵瑾年用鼻子蹭了蹭墨梓凝的小鼻子,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两个人鼻尖贴着鼻尖,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无从躲闪也不必躲闪,墨梓凝徐徐道,“正是。” “不生气朕杀人了?” 墨梓凝拉过赵瑾年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道,“这些天,我一方面怕你怕得厉害,一方面又仔细想过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设想这些事若是换过来,我是皇上的话会不会留下这些人,结果,我想来想去,觉得我定然是不会饶过这些人的……” 终于获得墨梓凝理解,赵瑾年再也绷不住,抱着墨梓凝吻了个天昏地暗。 墨梓凝被吻得气喘吁吁,道,“我还没说完呢。” “余下的不必再提,朕知道。” “我不是要指责皇上,就是想告诉皇上,莫要再当着我的面杀人,我会心疼……” “心疼什么?”赵瑾年拢眉,不解墨梓凝的心疼二字。 “心疼皇上不忍见人命丧黄泉,却还要装作狠辣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居然敢取笑朕?”赵瑾年表情狰狞,恐吓戏谑他的墨梓凝。 被赵瑾年低头亲吻脖颈痒得厉害,又咬住耳垂惹得浑身像是蚂蚁爬,墨梓凝笑得止不住,抬手垂在赵瑾年胸口。 本来还在和墨梓凝嬉闹的赵瑾年闷哼一声,张嘴喷出口血来,吓得墨梓凝粉拳悬在半空,惊慌道,“皇上!” 不得闪身入内,轻手轻脚将墨梓凝抱去锦榻上坐下,过来扶住赵瑾年道,“皇上觉得如何?” 胸前重创伤势未愈,始终劳心劳力不得休养,如今因为墨梓凝肯原谅他,赵瑾年一时欢喜过头牵动伤势,再被墨梓凝嬉闹间一拳打在伤处,喷出口血来…… 赵瑾年伤口崩裂头重脚轻,“无碍……” “属下这就送皇上回未央宫,请太医为皇上诊治。” 说着,不得不由分说扶起赵瑾年就走…… 出去殿外,赵瑾年被扶坐进软轿之上,回头嘱咐不得,“再传一顶软轿来,送墨采女过去未央宫,免得她毒日头底下乱跑。” 不得拦下紧追上来的墨梓凝,命人再传一顶软轿来,护着墨梓凝前往未央宫。 尹珏跟在赵瑾年身边,与众人一起抬赵瑾年进去寝殿龙床之上。 等到急招赶来的太医入内为赵瑾年疗伤后,尹珏立即跑去慈宁宫禀报给太后姬柳知晓。 这几日,因不满赵瑾年处置皇后林英一事,姬柳正心里不痛快,听人入内禀报尹珏求见,误以为是赵瑾年命尹珏来送些东西哄她,摆手道,“不见。” 隔着道门,尹珏听得真切,忙大声道,“太后,皇上伤势复发……” 姬柳一听便急了,吩咐道,“快让尹珏进来!” 麟王陪着姬柳说话不过三句便被尹珏打扰,又听到是赵瑾年伤势复发,来了兴致,坐在椅子上等着听尹珏禀报。 待到尹珏入内,姬柳催问道,“皇上因何伤势复发?” 尹珏跪倒在地,给太后姬柳和麟王请安,随后禀道。 “回太后,皇上今日前往凤仪宫,因为想要试试看墨采女如今长了多少分量,抱人的时候不小心牵动到了伤势,故而……” 小两口嬉闹牵动到伤势,就算是身为太后也不能深说,却听麟王道。 “皇后如今不知所踪,皇兄居然还能因与采女嬉闹牵动伤势,皇兄真是好兴致。” 姬柳横了眼多嘴的麟王,“派你前去救下被劫的墨采女,你却办事不利,如今还有脸来议论你皇兄?” 麟王满不在乎地道,“墨采女不是已经平安归来了吗?皇兄嘴上说让本王全权处理此事,暗中却还是插手其中,本王办事不利是正常,若真是本王救下墨采女那才是出了大问题呢,都是皇兄演的苦肉计,也就母后和缺心眼的墨采女才上当。” 姬柳气到一拍桌案道,“胡说!” “是不是胡说,母后,咱们去一瞧便知……”麟王说着起身扶起姬柳,乘步辇前往未央宫。 第三百七十二章 泼脏水,淡定补刀 赵瑾年伤重垂危的消息传出,胜任吏部尚书的墨浒为表忠心,立即入宫问安。 墨梓凝听说老爹请求觐见,吩咐道,“皇上才睡下,让墨尚书明日再来。” 有太监出去传话,墨浒客气问道,“既然皇上睡下了,不知可否见一见墨采女?” “不知墨尚书打听墨采女有何事?”尹珏随后出来听见,上前问墨浒。 一见是尹珏,墨浒顿时哑掉,讪讪摇头道,“无事,只是听闻墨采女回宫,下官心下惦念,故而有此一问。” “若是墨尚书想见墨采女,杂家这就传话给墨采女知晓。” 墨浒不客气地欠身道,“有劳尹公公……” 说帮你传话你就顺杆爬,尹珏腹诽,默默翻了个白眼,转身进去殿内,走到墨梓凝身边,压低了声音告知墨梓凝。 赵瑾年就算睡着也得握着墨梓凝的手,墨梓凝想去见老爹也不得自由。 “尹公公,麻烦你问问墨尚书,到底有何事要见我,若是无甚要紧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尹珏是天天看着赵瑾年黏住墨梓凝寸步不离,当然也知道墨梓凝的手是不归她自己说了算的,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告诉墨尚书……” 听了尹珏的转述,墨浒道,“既然如此,下官明日再来,有劳尹公公知会墨采女一声,就说她送来的水粉夫人没机会用了。” “呦,这话怎么说的……”尹珏道,“不就是皇上送夫人去山庄休养几日,免得安平郡主在家里惦记女儿忧思伤神嘛,怎么就没机会用了?恕杂家斗胆说一句,墨尚书心眼忒小,哪里有夫人安平郡主的洒脱。” “尹公公说的是,下官向来心眼小,夫人不在身边实在是寝食难安。” 听了墨浒的话,尹珏掩口笑道,“老夫老妻还如胶似漆的,不过,杂家也告诉墨尚书一个实底,现在天机阁和焰帮的余孽到处为祸作乱,若是七情局不尽力清理了这个烂摊子,别说夫人了,连墨尚书都是岌岌可危。” 墨梓凝等了会儿不见尹珏回来,试着想抽回手,赵瑾年抓得牢牢的,一点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难道这家伙根本没睡着?墨梓凝暗忖,站起来俯身自上向下看着双眼紧闭的赵瑾年。 “瑾年哥哥,你睡着了吗?” 赵瑾年呼吸均匀绵长,像是睡得极熟。 真睡着了,怎么还能抓人抓得这般牢固?墨梓凝试探着吻上赵瑾年微凉的唇…… 这家伙最没定力了,只要亲上准把握不住,除非是真的睡着了,墨梓凝想着,发现赵瑾年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墨梓凝疑惑,真睡着了还抓着她不放,这赵瑾年真是个奇葩。 尹珏回来时,恰好撞见墨梓凝偷吻赵瑾年,两手捂住眼睛转身就走,慌张间撞在门框上,疼得哎呦一声。 听到响动,墨梓凝大大方方招呼尹珏,“尹公公……” 尹珏揉着撞痛的额头,讪笑着转回身向墨梓凝道,“墨尚书说明日再来给皇上问安。” “就没说点别的?”墨梓凝问尹珏,深觉尹珏有意欺瞒。 “回墨采女,墨尚书说,皇上虽然有伤在身,需要墨采女在旁伺候,但墨采女也要多注意身体,尤其莫要伤到胎气。” 墨梓凝闻言冷冷笑道,“这是墨尚书说的,还是尹公公你说的?” “墨尚书素来不善言谈,奴才只不过是帮墨尚书表达心意。” 还真是会狡辩,墨梓凝打量扭捏不肯抬头的尹珏道,“不善言谈,哼……你拿些银子出来试试,看看是墨尚书不如你,还是你不如墨尚书。” 尹珏错愕,顿时没了自信,“是杂家错了。” “既然知错,还不快说!” 瞄了眼龙床上昏睡着的赵瑾年,尹珏上前附耳道,“墨尚书说,夫人外出游玩,墨尚书孤枕难眠。” “墨尚书同你说这些作甚?”墨梓凝才不信她那钟情母亲一生的爹会晚节不保,说出这等放肆话来,还是对着一个太监说。 “您还不知道吧……”尹珏神神秘秘地道,“墨尚书看上了不得护卫,故意说给奴才听,如此,皇上和墨采女心里都有了数,或许这门亲事就有望了。” “什么?”墨梓凝眼前直冒金星,“墨尚书连皇上的人都敢惦记,他是想找死不成?” “墨采女,您这话说的,皇上心里眼里都是墨采女,旁的女子根本不放在眼里,不得也不可能不嫁人,这墨尚书也算有些文采,郎才女貌,算是般配了。” “我呸!”墨梓凝手指尹珏道,“到底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连忠心耿耿的不得都算计,是不是他?” 说着,墨梓凝手指睡梦中的赵瑾年,吓得尹珏打躬作揖,“墨采女,您这是做什么,皇上睡着呢,哪里能告诉奴才这些,都是奴才自己说的,您可别再指了,以下犯上可了不得!” 墨梓凝较劲,叫不得现身。 不得立于门前道,“墨采女,有何吩咐?” “有人往你身上泼脏水,你听到了没有?”墨梓凝瞥斜着尹珏问不得。 “不是泼脏水,确实墨尚书有说过这些话,不得能有幸成为墨采女继母,也算是荣幸之至。” 肯定是自己没睡醒,或者是一孕傻三年,否则怎么可能?墨梓凝抬手拍了拍脑袋,“头好晕!” 尹珏和不得栽赃陷害成功,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赵瑾年悠悠醒转,拉住墨梓凝的手道,“你这是做甚?脑袋本就不大好使,再拍莫不是想要成傻子?” 被赵瑾年拉住,墨梓凝看着赵瑾年欲语泪先流,“求皇上准臣妾出宫,去见见那绝情寡义的爹。” “墨尚书怎么了?”赵瑾年一脸茫然,不像是装的。 “臣妾的娘出外散心,墨尚书才寂寞了几天,就惦记上了……”墨梓凝说到这里,气愤到说不下去。 赵瑾年脸色阴沉下来,问道。“墨尚书惦记上了何人?” 墨梓凝狠狠心,供出自己老爹,“惦记上了不得护卫……” “大胆,不得护卫跟随朕多年,就算要嫁人,也不可能嫁给垂垂老矣的墨尚书,再者,墨尚书是如何知晓不得护卫是女儿身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兜圈子,皇上费尽心机 翌日,墨浒前来觐见,赵瑾年靠在软枕上向墨浒道,“听闻墨尚书因为夫人云游在外孤枕难眠,动了心思,意欲迎娶不得护卫?” 墨浒正谢了恩从地上爬起来,闻言吓得腿一软,又跪了回去,“微臣从未动此心思,求皇上明察。” “哎呦,墨尚书,您怎么一天一个样呀,昨日您可不是这么同杂家说的,不得护卫耳聪目明,也听到您要求娶的那些话,您可不能抵赖,让杂家里外不是人。” 尹珏的一番话听得墨浒翘胡子,“尹公公,下官心里只有夫人一人,就算是不得护卫年轻貌美也不能让下官动心,不知尹公公何出此言?” “不得护卫,快出来给杂家评评理吧,墨尚书翻脸不认,杂家委屈。” 墨梓凝被闹得晕头转向,拉住自己老爹问,“您说句实话,到底是否知晓不得护卫乃是女儿身?” 不善辩解的墨浒卡住,自己若承人知晓不得女儿身之事,那也就间接承人了自己有心迎娶不得;若是不承认,岂非是犯了欺君之罪? 见墨浒支吾,墨梓凝断定,“父亲是知晓不得护卫是女儿身的,对不对?” 墨浒开始擦汗,“知……道吧……” “所以父亲自从知晓不得护卫是女儿身后,母亲外出未归,父亲便动了寂寞难耐的心思?” 什么就寂寞难耐了?都把自己想成什么人了?墨浒气闷道,“就算为父知晓,也不可能惦记不得护卫,为父心里只有你母亲一人,再不可能对其他女人动心思。” 墨梓凝听了,不屑道,“表决心的话,您还是留着跟母亲说去吧。” 连自己女儿都不相信自己,墨浒伸冤无门,却听赵瑾年问道,“不知墨尚书是从何处听闻此消息?” 墨浒也不隐瞒,道,“是麟王前几日拎来一只鹦鹉,那鹦鹉说的。” 说的时候没觉得怎样,说完,墨浒心里便咯噔一下。 尹珏趁机掐着兰花指道,“原来墨尚书与麟王如此亲近,连麟王得了只鹦鹉都要去墨府给墨尚书瞧瞧。” “皇上!”知道自己中计,墨浒跪倒在地磕头道,“皇上明鉴,那麟王确实常来墨府,但每次都是不请自来,在墨府吃喝完毕起身就走,并非是与臣亲近。” 赵瑾年拧眉,“朕何时亏待过麟王,需要去你墨府讨口吃食?” 墨浒哑然,有些事实说出来竟如此像是谎言,“微臣不敢欺瞒皇上。” “不敢……”赵瑾年目光凛冽,“看来朕有必要彻查,麟王当日在未央宫动手杀人之事,若是墨尚书清白,朕便信你,否则,便是你居心叵测,意欲报复。” 身为横行七国的七情局局主却被皇上威胁,又被扣押了夫人,说他意欲报复确实有凭有据,墨浒百口莫辩,“皇上,臣冤枉,望皇上明察。” 怎么好像老爹与麟王结党,甚至还算计到了皇上头上,墨梓凝越听越心惊,她对老爹的事情知之甚少,难保这次不是真的。 “皇上,墨尚书虽然身为七情局局主,但向来作事谨小慎微,对皇上更是忠心不二,当年冒险救出皇上藏于墨家老宅多年,又岂会此时才与麟王勾结,还望皇上明察。” 等的就是墨梓凝替她爹求情,赵瑾年佯怒道,“墨采女,难道你怀疑是朕冤枉了墨尚书?咳咳咳……” 眼见赵瑾年急怒攻心,接连爆咳居然咳出口血来,墨梓凝惊得不住为赵瑾年揉胸口顺气,“臣妾并未怀疑皇上……” 赵瑾年眼神凄迷,断断续续道,“朕说过再不会骗你,你居然还疑心朕,朕心里苦!” 墨梓凝急道,“我信皇上!” “那就是说墨采女认为墨尚书与麟王勾结,甚至算计到朕的头上,想要娶不得护卫为妾,来人!”赵瑾年大口喘着气吩咐,“通缉墨夫人,安平郡主。” 不是,母亲出外游玩,老爹在家里犯错,怎么不抓老爹抓老娘?这是怎么个道理?墨梓凝问赵瑾年,“皇上为何要通缉安平郡主?” “找回来安平郡主,墨尚书便不会再惦记不得护卫,方能安心为朕效力,铲除天机阁与焰帮余孽,如此,麟王再无依仗,便会老老实实做他的王爷,故而,当然要通缉安平郡主。” 卑鄙!墨浒暗中攥紧了拳头,听到这里他才听出来,绕了这么大一圈,赵瑾年布局就是为了他能光明正大地把安平郡主掌握在手中,而不会被女儿埋怨,怎么自己算计了半辈子,会被赵瑾年算计进来还不自知,之前的一味解释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时刻瞄着墨浒反应,尹珏上前道,“皇上身上有伤,太医嘱咐过,不可过份操劳,墨尚书,请吧。” 吃了哑巴亏,墨浒狠狠瞪了眼助纣为虐的尹珏,尹珏仿佛未见,笑盈盈地恭送墨浒出去。 “尹公公,不知这出戏唱得可还满意?”出去殿外,墨浒眯起眼来问尹珏。 “唱戏?哎呦,墨尚书真会开玩笑,杂家哪里会唱什么戏呀,再说就算会唱,谁来给敲锣鼓点呢。” 尹珏阴阳怪气地说完,墨浒气到翘胡子,“没人敲锣鼓点,可有人给打圆场。” “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不得护卫那是实话实说,哪里是打圆场,墨尚书莫要冤枉好人。” 墨浒算是看出来了,他在尹珏这里只有受气吃瘪的份,拂袖转身就走。 “墨尚书,杂家送送您……”尹珏气死人不偿命,跟在墨浒身后一溜小跑,送到未央宫宫门口。 墨浒心里堵得厉害,走出未央宫,闷头边走边琢磨该如何营救夫人。 “墨尚书……” 听到有人唤他,墨浒抬头见是不得,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不得护卫何事?” “还请墨尚书见谅,不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望墨尚书海涵。” “不敢,只要不得护卫莫要再如此污蔑本官,本官便是谢天谢地了。” 知道墨浒心里有气,不得道,“不得如此做也是为了墨采女,墨采女如今身怀六甲,若是让墨采女知晓皇上暗中囚禁墨夫人意欲杀之,恐会影响墨采女与腹中胎儿,容不得多句嘴,为了墨采女,墨尚书尚需多多忍耐。” 第三百七十四章 求虎狼,嘴下留情 “放心,找到安平郡主后,朕一定会命人好生照顾,等到墨采女平安诞下龙子,朕便把安平郡主接过来,让朕的皇子见见他的外祖母。” 墨梓凝拢眉打量赵瑾年道,“皇上这话好生古怪,难道臣妾现在见到母亲,便不能平安生产了吗?” “胡说!”赵瑾年板起脸来,“朕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再乱说小心不给你酸梅干吃。” 就会威胁人家,墨梓凝撇嘴,“不给酸梅干,给块山楂糕吃也行。” “再乱说话,山楂糕也没有……” 打量赵瑾年真的动了气,墨梓凝呸了三口,“童言无忌大风吹过,臣妾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母子平安。” 赵瑾年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墨梓凝瞧见撇嘴道。 “迷信……” “没听过众口铄金吗?人的嘴是不能乱讲话的。” 认真给墨梓凝讲道理,赵瑾年忘了自己身上有伤,伸手就要抱墨梓凝,稍微使力胸口一阵刺痛,立即不敢再动。 避开伤口,墨梓凝给赵瑾年轻轻揉着,“怎么说说话就要动手?” 守着墨梓凝不能亲不能抱,赵瑾年遗憾到抓着墨梓凝的手不放,嘟起嘴要求,“来,香一个。” 泛白的唇像是将开未开的梨花引诱着她来采摘,墨梓凝难得见到赵瑾年撒娇,舍不得立即让他得呈,稍稍靠近些,盯着赵瑾年欣赏。 眯着眼等了会儿,墨梓凝像是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赵瑾年忍不住哼了声,一波三折的调,惹得墨梓凝半边身子都酥了。 这个妖孽!怪不得害自己打小就把心拴在了他身上,如此倾国倾城的盛世美颜,为什么竟会长在皇帝的脸上,长在普通百姓家不好吗?到时候她尚书大人家的千金,强抢民夫过门,自己在家独大该多好。 自己都拉下脸哼哼了,怎么还不亲?被冷落的赵瑾年睁开眼,发现墨梓凝只顾盯着自己出神,心急得伸长臂扶住墨梓凝后脑,终于把人摁在自己唇上,亲吻一番爽得浑身舒坦,伤口也不疼了,身上也有劲了。 不敢过份挣扎,墨梓凝在吻断气的前一刻终于获得喘息机会,再看赵瑾年同样累得不住张嘴喘气,吻过的唇不再泛白,红艳艳的好似樱桃。 刚刚尝过梨花香,这回该品品樱桃甜了,墨梓凝反客为主,两手支在枕上,俯身吻上赵瑾年的唇。 终于等到墨梓凝主动一回,赵瑾年激动到不能自以,双臂环抱住墨梓凝,享受难得的温存,就是吻到气都快没了,墨梓凝还没有松开的意思,赵瑾年憋得脸色通红。 感觉到赵瑾年的挣扎,墨梓凝故意下压阻止,加深吻住赵瑾年。 难道自己今天就要死在墨梓凝深情一吻上?赵瑾年两眼翻白,心里默念,朕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娃呢,不能死! “嗯哼……” 不得现身,在身后重重咳嗽,吓得墨梓凝双肩耸动,回头去看。 赵瑾年借机喘上一大口气来,暗暗庆幸,他的儿子可算能见到活的父皇了。 墨梓凝一点也不为自己主动献吻而羞赧,堂而皇之地问打断她的不得,“不得护卫有事?” 虽然话有点难以出口,不得还是厚着脸皮提醒道,“皇上有伤在身,墨采女莫要过于虎狼,以免伤到皇上。” 虎狼?墨梓凝僵硬回头,龙床上的赵瑾年粉面桃腮,眼眶泛红水汽氤氲,虚弱地倒在枕上,如此勾魂摄魄,没疯魔都不错了,虎狼算甚呀! “退下……”墨梓凝定力有限,背对着不得只盼着她快点消失。 “万望墨采女嘴下留情!” 不得说完,出去殿门外,将殿门缓缓关上。 没见过偷窥人家亲亲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墨梓凝不悦,用鼻子哼了声。 赵瑾年呼吸不畅,张着嘴喘上几口气才觉得好些,忽然,墨梓凝又压了下来,受不了地商量,“墨采女,咱们歇一歇可好?” 自己又不是真的虎狼,赵瑾年这是作什么?“皇上想什么呢?臣妾是要给皇上擦汗。” 墨梓凝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帕子。 原来如此,赵瑾年放下了心来,握住墨梓凝的手亲了亲道,“别老坐在床边,小心腿肿,你进去床里陪朕躺会儿。” 正好自己坐得也累了,墨梓凝进去床里,躺到赵瑾年身侧,舒服地长吁口气,“真舒服。” “怎么,很累吗?”赵瑾年转过身面对着墨梓凝。 “嗯,身上多了一大块肉,能不累吗?”墨梓凝说着也转过来,同赵瑾年脸对脸。 “哪里累,朕给你揉揉……”赵瑾年说着手在墨梓凝身上来回摩挲,有煽风点火的嫌疑。 “腰。” 墨梓凝毫不客气地把赵瑾年作孽的手摁到腰上。 笑着嘬了口墨梓凝的脸,赵瑾年慢慢给墨梓凝揉着,爽得墨梓凝直哼唧。 赵瑾年附耳调笑墨梓凝,“墨采女小声点,小心被人家听到误会。” 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脸上,听着夫妻间的打情骂俏,看着令自己沉迷的俊颜,墨梓凝迷迷糊糊如坠梦中,然后就真的做起了梦。 梦里一女纳三夫,皇上,麟王,瑞王,全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惜,墨梓凝只钟情于皇上赵瑾年,被冷落的瑞王和麟王每日里幽怨凄楚哭哭啼啼,得宠的赵瑾年每次都如开屏的孔雀般,翘着尾巴在瑞王和麟王面前耀武扬威。 墨梓凝摸着赵瑾年滑不溜手的脸道,“只要你高兴就好,我就是喜欢看你得意的样。” 赵瑾年撒娇地嗯了声,墨梓凝心都乐开了花,咯咯咯地笑着睁开眼,就见赵瑾年像看傻缺一样地看着她。 “梦见什么了,到处乱摸……” 有吗?墨梓凝回忆了下梦境,好像自己是摸过赵瑾年的脸。 “难道皇上不喜欢臣妾摸吗?”墨梓凝卡油地又摸了把赵瑾年的脸,就听床边有人咳嗽。 “咳咳咳!” 谁呀,咳嗽的跟母鸡打鸣似的?墨梓凝支起上身往外一瞧,“太,太后!?” 姬柳污了眼睛地恨恨道,“墨采女睡得可好?” “太后来了,皇上怎么不叫我?”墨梓凝嘴唇不动地问责赵瑾年。 “哼,你以为朕能叫得醒你吗?”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为护你,吓退太后 墨梓凝慌忙爬下床,向姬柳问安。 “罢了,既然墨采女累了便回去休息,皇上这里伺候的人多着呢,无需墨采女事事亲力亲为。” 怎么太后来了就赶她走,莫不是有话要和赵瑾年说?墨梓凝动作迟缓地福了福身道,“臣妾告退。” 转身,墨梓凝面向赵瑾年,赵瑾年立即道,“你身子不便,无需行礼,回去好好歇着,待会儿陪朕一起用膳。” 姬柳耐着性子等到墨梓凝出去殿外,方才抱怨道,“不过是让墨采女去休息,怎么好像是哀家在棒打鸳鸯?” 反正让墨梓凝离开他的视线和棒打鸳鸯也差不多,赵瑾年没精打采地道,“不知母后有何事找朕?” “皇上病着,难道哀家就不能来探望?只要来了就是有事?” 不是有事,怎么会上午来过一遍,下午又来?赵瑾年也不揭穿,道,“是朕说错了话,还请母后见谅,若母后无事,朕便要睡了。” 姬柳不悦道,“看来哀家来的不是时候,扰了皇上的清净,哀家这就回去。” 说完,姬柳拔腿就走,赵瑾年在身后幽幽道,“恭送母后。” 姬柳恨恨止步,回身道,“皇上,哀家有一事想要问皇上。” 早就料到姬柳是有事找他,赵瑾年洗耳恭听,“不知母后所问何事?” “哀家听闻,皇上当日派人围住墨府,押走墨夫人安平郡主,可有此事?” 赵瑾年摇头否认,“不知母后是听何人所说?” 听当事人墨浒说的,但她可不能把墨浒招供出来,姬柳道,“当然是……道听途说。” “母后身在深宫中,道也是宫里的道,途也是未出宫门的途,难道是宫里有人散播谣言?如此朕定要彻查此事。” 姬柳气得差点把舌头咬下来,“皇上这是何意,难道认为哀家是在污蔑皇上?” 赵瑾年缓缓自床上坐起,向姬柳道,“母后多心了,朕只是就事论事,再者,朕确实已发布通缉令捉拿安平郡主,不过人还没有抓到,若是抓到了,朕定会告知母后,毕竟母后与安平郡主是多年老友,又同时情根深种,朕岂会不体谅。” 姬柳巨震,摇摇欲坠,被一旁宫女慌忙扶住,面向赵瑾年,姬柳问道,“皇上此话从何说起?” 该说的话已然说完,赵瑾年揭过不提,“还请母后安心,安平郡主罪无可恕,但母后必定安然无恙。” 赵瑾年每说一句,姬柳的心就要抖上三抖,等到赵瑾年说完,姬柳整个人抖如筛糠,扶住她的宫女惊恐低唤,“太后……” 目光落在抖如筛糠的姬柳身上,赵瑾年蹙眉吩咐,“扶太后回去休息。” 木偶一般被宫女扶回慈宁宫,姬柳栽倒在地一病不起,赵瑾年在未央宫听到姬柳发病,只吩咐人派太医仔细诊治,却不曾去看过一眼。 墨梓凝进去偏殿给她设下的卧榻休息,一觉睡到月上柳梢,睁开眼睛饿得肚子咕咕响。 “墨采女,您可醒了……”守在旁边的静姝一边服侍墨梓凝起床穿衣,一边道。 “晚膳早都做好了,皇上一定要等您起来一起吃,饿得不住喝茶水,您可快着点吧。” 尹珏听人禀报墨梓凝已经睡醒,忙吩咐人传膳,接着跑去偏殿请墨梓凝过去,进门听到静姝催促,忙拦下道。 “皇上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墨采女慢慢来,不可过于着急,免得动了胎气。” 墨梓凝皮实惯了,难得娇气一回,哼哼唧唧地道,“尹公公说得极是。” 一边一个宫女扶着,墨梓凝慢悠悠走向寝殿,没等到门口,便嗅到饭菜香,这下,本就饿得厉害,五脏庙更是等不及地敲锣打鼓起来。 再也端不住,墨梓凝疾步走进殿里,吓得静姝一路护在身后。 好不容易等到墨梓凝出现,结果却见人家扑到饭桌边,拿起碗筷一顿饕餮,连问都不曾问他一句,饿得厉害,赵瑾年吞了口口水吩咐尹珏,“去给朕盛些饭来。” 尹珏到了桌边一看,什么菜都没有了,勉强盛出半碗饭来,淋上点菜汤。 让皇上吃汤泡饭,尹珏心酸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只要能有东西垫垫肚子就好,半碗汤泡饭赵瑾年吃得香甜,觉得比往常的山珍海味吃着还好吃。 墨梓凝吃饱饱,打着饱嗝注意到赵瑾年可怜巴巴地在扒拉汤泡饭,这才记起静姝说的赵瑾年一直在等着自己吃饭等语。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墨梓凝拍了拍脑袋,转头吩咐,“去让御厨房做一碗火腿鲜笋面来,要快。” 正在心里为赵瑾年打抱不平,尹珏听了墨梓凝的吩咐撇了撇嘴,暗戳戳道,‘算你有良心。’ 吃了半碗汤泡饭,赵瑾年已不觉得十分饿,等到面端来,拉着墨梓凝坐到桌边,两个人吃一根面条,慢慢地咬,缓缓地靠近,甜腻腻地让尹珏都没眼看。 “奴才告退……”尹珏摆手,把一众太监宫女全部赶了出去,自己也到外面廊下等着吩咐。 旁边没人,赵瑾年更加肆无忌惮,每吃一根面条都要和墨梓凝吻上许久,等到热面整个凉掉,居然还剩了大半碗。 “还吃吗?”赵瑾年松开墨梓凝,喘息着问。 “不吃了,皇上还吃吗?” “吃……” 还吃?墨梓凝幽幽道,“都凉了,还怎么吃?” “有热的,朕为什么要吃凉的?” 说完,赵瑾年抱住墨梓凝索取无度。 翌日,墨梓凝倒在赵瑾年怀里睡到日上三竿,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门外禀报。 “太后病重,请求皇上准许出宫前往行宫休养。” 赵瑾年似乎也是刚醒来不久,声音暗哑地道,“太后本就病重,如何经得起路途奔波。” 墨梓凝睁开眼,问赵瑾年道,“昨日见太后还精神得很,怎么今日便病重了?” “老人家都这样,不过,朕不许你怀着身孕去探望母后,免得染了病气,伤了身子。” “母后重病,哪里有不去看望的道理。” 墨梓凝觉得赵瑾年的要求过于不讲理。 “朕去便是,你不许去……”赵瑾年大手覆在墨梓凝隆起的肚子上道,“为了朕你也得听话好好保重,你们母子平安,朕便一切安好。” 第三百七十六章 践行宴,不情之请 墨梓凝再见到瑞王,是在赵瑾年为瑞王于后花园里准备的践行宴上。 “见过墨采女……”休养多日,瑞王恢复了从前的丰神俊朗,站在玉案前欠身向墨梓凝问好。 打量着瑞王面色微白比从前清瘦了不少,墨梓凝道。 “难得见到瑞王,一向可好,怎么才戍边归来又要整装待发,皇上是不是过于盘剥瑞王了。” 没想到墨梓凝不但肚子大了,连胆子都大了,敢当面指责皇上,虽然墨梓凝胆肥,但他身为王爷,可不能随便跟着欺负皇上,瑞王道。 “难得皇上器重,本王肝脑涂地不能报皇上恩典之万一,何谈盘剥。” “哼,是不是盘剥皇上心里最清楚……”墨梓凝回首看向端坐首位置身事外的赵瑾年,用鼻子哼着说话。 瑞王坚决不惹火上身,伸手向赵瑾年身侧道,“墨采女请上坐。” 正赌气赵瑾年不给她酸角吃,墨梓凝没好气地道,“小小采女哪里有资格坐在皇上身边,本采女坐那边便是。” 墨梓凝说着,由静姝搀扶着走去瑞王对面席位,忽然麟王跳出来疾步过去坐下,仰头向墨梓凝抱歉道。 “不好意思,本王出恭去了,墨采女总不至于要赶本王离席吧?” 一个个都欺负她,墨梓凝瞪了眼若无其事的主谋赵瑾年。 终于肯看他了,就算是翻白眼也好看,赵瑾年放下酒杯向墨梓凝道,“墨采女,快到朕的碗里来。” “我又不是酸角,为什么要到你的碗里去?”墨梓凝抗旨不尊,和赵瑾年对峙。 “不知皇兄因何惹得墨采女心情不快?”麟王端起酒杯问赵瑾年。 赵瑾年扶了扶额角道,“朕哪里舍得惹墨采女,只是酸角好吃不可多食,劝了两句便同朕闹脾气,朕甚是无奈。” 俩个人搭戏唱还不算,瑞王也加入了进来。 “皇上,这次臣弟剿灭天机阁与焰帮有功,始终不曾要过封赏,眼下臣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皇上可否答允?” “瑞王请讲……”赵瑾年同瑞王说着话,眼睛却瞟向墨梓凝,笑得十足阴险。 “皇上当初不计前嫌重用本王,本王深为感激,然我兄弟三人能有机会坐在一处吃酒赏月,绝不能忘了墨采女这位大恩人……皇上曾问本王数次立功,可想要何赏赐,臣弟如今便想请皇上赏赐墨采女一样东西。” 麟王在一旁神神秘秘地道,“哦,不知瑞王想让皇上赏赐什么给墨采女?” 墨梓凝就没想明白,这哥仨怎么践行宴上却开始拿她来说事情,狐疑地打量着三人。 “墨采女,快来朕身边坐,站时间长了小心腿肿。” 做皇上的婆婆妈妈说这些,墨梓凝默默翻了个白眼,挪步过去背对着赵瑾年坐下。 还算给他这个皇帝面子,赵瑾年暗戳戳慨叹,接过旁边尹珏捧来的玉碗放到墨梓凝面前案上道,“就为了几个酸角和朕怄气?” 见到心心念念的酸角,墨梓凝才不管什么赏赐呢,拿过一个酸角就吃,吃进嘴里舒服得不住叹气。 亲眼所见赵瑾年宠墨梓凝宠到皇上的脸面都不要了,瑞王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起身抱手道。 “皇上,臣弟请求皇上赏赐曾经的废后,如今的墨采女重掌凤印。” 什么?捏在手里的酸角掉落地上,墨梓凝目瞪口呆,瑞王莫不是疯了,一个王爷怎么插手六宫之事? “皇上,本王私以为瑞王的建议非常之好!” 麟王跟着起身抱手附和,墨梓凝斜眼瞄着赵瑾年,担心这人别因此疑心而发飙。 赵瑾年端着酒盏慢悠悠吃了口酒,颔首道,“瑞王此言甚得朕之心意,待瑞王凯旋归来,参加墨采女的封后大典可好?” 瑞王躬身道,“臣不胜荣幸!” 真能算计,墨梓凝不屑,“瑞王言重了,本采女做采女逍遥快活,已经习惯了,无需封什么后,管理六宫累得很,本采女没那个兴趣。” “此事就这么定了。” 赵瑾年做下决定,瑞王和麟王躬身称是,重新落座。 什么就这么定了?当事人墨梓凝可没同意,“皇上,臣妾……” “你别急,你之前不是抱怨当初做皇后,朕未给你举行过封后大典吗?朕答应你,这次一定办得风风光光,隆重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赵瑾年抬手拦住墨梓凝道,“朕知道,你是想说,什么都没有准备,所以,朕才说待到瑞王凯旋归来再给你举行封后大典,到时候一应物品置办齐全,尤其是凤袍,朕一定选用全天下的能工巧匠,做最华美的凤袍给皇后。” “可是我没答应……” 墨梓凝才开了个头,赵瑾年又道,“朕明白打理六宫十分辛苦,墨采女又身怀六甲不宜过度操劳,所以,朕派人送彩妃蝶妃去庵堂礼佛,为她们劳累致死葬在密达国的父亲于峥诵经超度。 至于肖美人,其兄肖华受奸人指使,数次对墨采女暗中下毒手,朕彻查此事,发现竟与肖美人有关,如今肖华归案,肖美人已贬为贱民,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来北都。” 这样算来,后宫岂不是就只剩下自己了?墨梓凝震惊,难道自己独霸赵瑾年的时代到来了? 正在墨梓凝凝眉思索间,赵瑾年忽然附耳问道,“皇后可还满意?” 心里说不清是何种滋味,欢喜悲凉都不足以形容,墨梓凝傻呆呆地看向赵瑾年,目光复杂渐渐变为惊恐。 “皇上不会是想弄死我吧?臣妾现在怀有身孕,若是弄死臣妾,便是一尸两命。” “噗!” “噗!” 对饮的瑞王和麟王被酒呛到接连爆咳。 赵瑾年的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精彩至极,“墨梓凝,你把朕想成什么人了?” 特意安排的意外惊喜,谁知这人不领情,反倒怀疑他,赵瑾年额上青筋乱蹦。 “皇上每次都这样,给的枣越甜,巴掌打得越响。” “朕不是早都说过此生再不骗你,永远一心为你好吗?你怎么还疑心朕?” 第三百七十七章 歌舞升平,后宫专宠 赵瑾年这种自作自受的下场,瑞王和麟王装聋作哑,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继续闷头吃酒。 “难道我想的不对吗?后宫只剩我一人,你封后不封后还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封后,还不是借此有所图谋。” 墨梓凝分析得头头是道,瑞王和麟王不住暗暗点头,胡思乱想的还挺有道理。 受到质疑,赵瑾年明白都是自己当初做的孽,只能假以时日弥补,倒也不急。 “图谋肯定还是要图谋的……不过,既然后宫只剩皇后一人,朕自然得留着,否则,朕岂非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墨梓凝用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神打量着赵瑾年道,“好,只盼着皇上能记得臣妾有孕在身,别让孩子下生就成了没娘的孤儿。” “墨梓凝!”耳听墨梓凝越说越来劲,赵瑾年恨不能堵上她的嘴,“胡言乱语,岂有此理!” 尹珏一见赵瑾年动怒,忙躬身道,“皇上是否要传歌舞助兴?” 赵瑾年正要教训墨梓凝,听到尹珏问他,气恼道,“什么歌舞助兴,只皇后一人就够天下歌舞升平了。” 这是在说她一个人抵得过丝竹管弦钟鼓琴瑟,那就是说她一个人就能唱台戏咯?墨梓凝本来只有三分揶揄,如今却真的起了七分气恼。 “好,既然如此,臣妾就献艺为皇上歌舞一曲。” 一见墨梓凝真的动了气,赵瑾年忙拉住要下场的墨梓凝低语道,“随便你要唱要跳,只能给朕看。” 乐得看皇上皇后吵架,瑞王和麟王聊当作下酒菜,喝得不亦乐乎…… 眼见吵着要下场表演的墨梓凝被赵瑾年拉住,不过几句耳语便成功阻止了一场大戏,暗叹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送皇后回去休息……”赵瑾年担心自己在两位弟弟面前颜面不保,趁着墨梓凝沉沦情话里不能自拔的功夫,赶紧命人将墨梓凝送走。 抹去额头密汗,赵瑾年吩咐道,“传歌舞。” 没的好戏看了,瑞王同麟王只好把注意力转向歌舞,看场中舞姬翩翩起舞甚是无趣。 翌日,赵瑾年亲自送瑞王出征,旌旗招展,大军浩浩荡荡绵延百里。 瑞王一身亮甲端坐马上,抱拳向赵瑾年道,“皇上,臣弟有一事不解,还请皇上明示。” “是想问为何送了林英假扮蔡国公主前往密达国,却命你驻守淳于国峪关之事?” 瑞王颔首道,“正是……” “如今蔡国公主携宝藏嫁与密达国王为王后之事已传得天下皆知,晧国靠近密达国,必定伺机而动,而虞国与晧国呈夹击之势,一旦晧国进攻密达国,虞国必定会被牵扯进去加入战事,那么,背后的淳于国定然要做在后的黄雀,朕要你前往峪关,就是要你在黄雀离巢时,将黄雀的巢端了。” 赵瑾年的计策不可谓不好,但世事本就瞬息万变,哪里是说覆灭一国便能覆灭得了的,瑞王道,“皇上的计策固然好,但想要灭淳于国,恐怕非一朝一夕便可成事。” 闻言,赵瑾年哂笑道,“有七情局在其间斡旋,必定事半功倍。” “难道皇上早有布置?” 赵瑾年但笑不语。 “但若密达国因战事吃紧而求助于东元国,皇上该当如何?” “有林英在,密达国无碍。” 为何皇上这般自信,瑞王疑惑道,“难道皇上送林英前往密达国,竟是为了保住密达国?” “瑞王以为呢?” 瑞王摇头,“臣弟不知。” 眼望天际,赵瑾年道,“密达国可祝朕图谋天下。” 没想到赵瑾年的野心如此之大,瑞王震惊道,“皇上为何有此想法?” “瑞王以为黄小邪此次为何前来东元?” 正在瑞王苦思冥想不得其解时,大军已然开拔,赵瑾年朗声向瑞王道,“祝瑞王战无不胜,马到功成。” 送走满脑袋问号的瑞王,赵瑾年长吁口气,转身上去龙辇起驾回宫。 奉太后姬柳懿旨,崔公公守在宫门里左等右等,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赵瑾年归来,忙上前禀报道,“皇上,太后有事请皇上前往慈宁宫一叙。” 接连几日没有过去慈宁宫探望太后,赵瑾年吩咐道,“去慈宁宫。” 完成使命的崔公公连连磕头谢恩。 姬柳满面病容,见到赵瑾年,心酸得眼泪滚滚而下。 赵瑾年也知道这几日故意不来探望,姬柳必定忐忑不安,口气温和地道,“母后因何落泪?” “哀家听说林英失踪,不知皇上可有查到线索?” 突然听姬柳提及林英,赵瑾年道,“不曾……” 姬柳又问道,“听说彩妃蝶妃和肖美人都被皇上送出了宫?” “正是。” 听到赵瑾年两次肯定回答,姬柳泣不成声,“下一步是不是该轮到哀家了?” 赵瑾年道,“母后何出此言?朕的后宫只墨梓凝一人,其他人是早晚要送出宫的,与母后何干,母后莫要多心。” 姬柳抹着泪道,“难道皇上以后便要专宠墨梓凝?” 赵瑾年道,“朕自从登基为帝,后宫本就只有墨梓凝一人,如今也是时候该清理后宫,为皇后诞下龙子做好准备。” “皇上万万不可,想要延续皇家血脉,必定要后宫充盈,再者,皇上专宠,那墨家岂非要一家独大,到时外戚专权,皇上岂非要反过来受制于人?” 被姬柳问得不住哂笑,赵瑾年道,“朕需得借力墨尚书七情局来一图霸业,何来墨家一家独大之说,论起来,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难道连深受安平郡主点拨的母后都想不到这些?” 提到安平郡主,姬柳更为心惊,“不知皇上何时放安平郡主回府?” “怎么,是有人求母后来说服朕?”赵瑾年面色不虞,“母后尽管告诉那人,什么时候朕霸业有所成,安平郡主自然会回去与他一家团圆。” 姬柳闻言讪讪道,“皇上哪里话,哀家与安平郡主向来交好,不过平白问问,哪里会去管人家团不团圆。” “但愿如此……”赵瑾年起身道,“还望母后放宽心好好养病,皇后身怀有孕,朕已命皇后暂时无需日日前来给母后请安,待到皇后平安诞下龙子,再来尽孝。” 第三百七十八章 去墨府,苦口婆心 “墨采女,你回来墨府作什么?”墨浒一见到挺着肚子出现在墨府前厅的墨梓凝,连忙屏退众人,质问墨梓凝。 趁着赵瑾年送瑞王出征不在宫里,墨梓凝偷跑出来面见墨浒,知道墨浒眼下如履薄冰,向墨浒道,“父亲,本采女特意前来,是想问父亲一件事情。” 墨浒谨小慎微,尤其担心夫人安平郡主安危,更是不敢惹到赵瑾年,“有何事不能宣臣入宫面谈的,非要来墨府?万一让皇上知晓,岂不是又要给墨府惹来麻烦?” “父亲无需担心,皇上就算要怪罪也怪罪不到父亲头上,只是本采女有一事不明,必须问明父亲。” 不管墨梓凝如何安慰,墨浒依旧提心吊胆,“若是墨采女是有事要问微臣,就请快说。” “母亲是否便是那组建天机阁与焰帮,害得皇室兄弟阋墙的罪魁祸首?” 事已至此,墨浒不再隐瞒,“为父劝了你母亲多年,就连遍布七国的七情局也是为了给你母亲收拾残局而创立的,可谁知世事难料,到底为父还是棋差一招。” “母亲不是被通缉抓捕还没有抓到吗?父亲为何如此说?” 墨浒重重叹道,“那不过是皇上用的障眼法,实则你母亲早已被皇上派人抓人,不知关在何处。” 这个赵瑾年,墨梓凝磨牙,“父亲有何打算?” “还能有何打算,当然是事事都听皇上的,哄皇上高兴放你母亲回来。” 自己爹居然这般天真,墨梓凝无奈摇头,“恐怕皇上功成之时,便是母亲人头落地之日。” 墨浒何尝没有想到这点,但是夫人的命握在人家手上,身为臣子又能奈何,墨浒道,“但愿皇上能够网开一面。” “父亲,就算是给佛爷下跪许愿都未必能显灵了,更何况是阴晴不定的皇上,如今正好趁着皇上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一定要想办法把母亲救出来。” 墨浒顿悟道,“难道墨采女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正是……”墨梓凝道,“还有一事,请父亲即日起将布置在密达国内的七情局情报网全部撤走,一个也不要留。” “为何?”墨浒不解,“如今林英前往密达国,正是需要七情局在侧辅佐,墨采女如何却要将人员全部撤离?” 墨梓凝料到墨浒只顾着夫人安危,完全忘了提防,提醒道,“父亲难道不知道林英,当日是随父出征,是个沙场上的女英雄,但如今在后宫浸淫多年,已经变了心肠,此次皇上因其差点害死我腹中孩儿,废她后位,以蔡国遗珠身份送与黄小邪,以吸引各国争夺,来达到削弱诸国势力目的,但林英绝对不会甘为棋子,或者策反黄小邪与皇上为敌也有可能。” 听了墨梓凝的话,墨浒幡然醒悟,“你是怕到时七情局牵扯其中,难免日后不被皇上疑心……” 墨梓凝颔首,“正是。” 墨浒手捋墨髯道,“论起为父三个女儿,还就只有墨采女时常挂心为父的事,如此,多谢墨采女提点。” 突然的客套让父女俩都是一怔,生疏的感觉让墨梓凝心酸,“父亲,如今皇上把林英派去密达国做诱饵,已有夺取天下的野心,女儿此来,便是求父亲,莫要因母亲之事而对皇上心怀怨恨,若能以七情局之利助皇上一统霸业,当鼎力相助。” “哼……”听到此处,墨浒面露不悦,“怪不得墨采女私自前来墨府,却原来是为皇上来当说客的。” 墨梓凝倒是不介意墨浒态度恶劣,缓缓道,“父亲莫急,女儿来此确实是为了助皇上一臂之力,所以才来面见父亲,但父亲可有想过,身为男子,能有机会成就一番事业,岂非人生一大幸事……” 墨浒摇头,“为父从无此野心,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守着你母亲每日里有酒有菜足以。” “父亲,果真如此想?那为何要把七情局做得如此之大,当日母亲与太后为父亲而暗中都狠,父亲本可以直接了当阻止二人相斗,却为何非要创建什么七情局?为何在女儿发誓要嫁给皇上时,父亲不阻止,反而救皇上于水火,又送去墨家老宅栖身,父亲敢说这一切作为都是无心为之?” “哎!”墨浒仰天长叹,“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冤孽?” “冤孽不冤孽的,女儿不知道,女儿就知道,父亲现在因为母亲的事情,表面上顺从皇上,背地里肯定有另谋打算,若是皇上为绝后患杀了母亲,父亲或者谋反也未可知,故而,女儿今日前来与父亲说了这些话,实在是希望父亲能静思己过,莫要做错了事,不但毁了自己,也毁了二位姐姐。” 墨浒奇道,“怎么,为父若犯上作乱,墨采女还能不受牵连?” “好狠的父亲……”墨梓凝叹道,“父亲有犯上作乱的打算,为何没有助皇上一图霸业的心?父亲还是好好想想吧。” 墨梓凝说完告辞离开,墨浒独坐窗前沉思,心潮澎湃,女儿用男子雄心壮志来规劝自己莫要做鱼死网破的决定,用心良苦,只是自己的夫人被赵瑾年扣做人质,随时随地会被暗杀,自己又岂可置之不理,反倒去助赵瑾年成就一番霸业。 良久,墨浒长叹一声,先吩咐人按照墨梓凝所言,将布置在密达国的七情局属下全部撤离,并将这些人直接送去赵瑾年最为重视的淳于国。 回宫见过皇后姬柳后,赵瑾年回来未央宫便听暗卫禀报,墨梓凝前往墨府私见过墨浒。 赵瑾年蹙眉道,“可有听清她父女二人所谈何事?” “回皇上,墨府上下俱是七情局的人,属下为免引起墨采女注意,不曾跟踪入墨府。” 自己派暗卫时刻守护墨梓凝,墨梓凝是知晓的,如今前往墨府,明着是私自去墨浒见面,暗里自然也知道自己会知晓此事,赵瑾年思忖至此道,“墨采女现下何处?” “已经回来宫中,现在正在凤仪宫歇息。” 听了暗卫的回答赵瑾年阔步出去未央宫,上去龙辇吩咐,“去凤仪宫……” 第三百七十九章 左右为难,何谈出路 墨梓凝自墨府回来后身心俱疲,倒在锦榻上昏昏欲睡…… 静姝担心墨梓凝偷跑出去的事情被皇上知晓,自己跑不了要担责,正自忐忑不安,忽见赵瑾年步履匆匆进来凤仪宫,忙上前见礼。 “都退下……” 皇上居然连问都没问墨采女私自外出之事?静姝深觉没那么简单,遵命同众人一起退下。 过去锦榻前,赵瑾年拿出命御厨加紧研制出来的酸角千层马蹄糕,送到墨梓凝的鼻子前晃了晃。 墨梓凝闭着眼,忽然嗅到花香中透着股酸酸的清爽味道,顿时打了鸡血似的睁开眼,跟着酸角千层马蹄糕而动,被赵瑾年钓鱼一样钓到坐直了身子,俩人面对面。 “皇上,这是什么?”墨梓凝吸溜着口水问赵瑾年。 “听说你去墨府了?”赵瑾年绝情地张嘴咬了口酸角千层马蹄糕,看得墨梓凝心都跟着缺了一块。 吞下口水,墨梓凝招供,“是去了,见父亲去了。” 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赵瑾年当着墨梓凝的面再咬一口吃着,道,“为何要背着朕去?” 视线围着赵瑾年转,就是没发现有藏糕点的地方,墨梓凝馋得眼泪汪汪,“臣妾哪里有背着皇上,若真背着,岂会让皇上知晓?” “哼,你怎么不说,朕在你身边派了多少人服侍,岂是你没有背着朕,根本就是你避无可避,不得不让朕知晓。” “臣妾冤枉!”墨梓凝诉苦,“臣妾只是想念母亲,故而前往墨府询问父亲,可有打听到母亲下落。” “哦?墨尚书怎么说?”赵瑾年伸手,不得立即现身,捧着一碟糕点,送到赵瑾年手里。 目光落在碟子里的糕点上,墨梓凝伸手却被赵瑾年轻松躲过,收回手道,“父亲说没有母亲消息。” “七情局网罗天下情报,如何却连自家夫人都寻不到?” 被赵瑾年用酸角千层马蹄糕酷刑折磨,墨梓凝难过得抓心挠肝,“臣妾哪里知道为何寻不到母亲下落,不过,父亲说,皇上有雄心称霸天下,他定要助皇上一臂之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像是墨尚书说的?”赵瑾年拿起一块马蹄糕送到墨梓凝嘴边,喂给墨梓凝吃。 张嘴就咬,墨梓凝险些把赵瑾年的手指头咬掉,疼得赵瑾年不住甩手。 终于吃到嘴了,墨梓凝好吃得眼泛泪花,“皇上,这马蹄糕做法新奇,简直是人间美味,再赏给臣妾一块吧。” “墨尚书说没说为何今日他没来送瑞王出征?” 墨梓凝再认吃的也知道赵瑾年问这话的意思,“皇上,墨尚书如今站在风口浪尖,就算不动都要被这些朝臣们在背后揣度,若是瑞王出征,墨尚书前往送行,再加上日后运作七情局设计到他国内务,墨尚书自然要作事先多一层考量。” 赵瑾年冷嗤道,“难道这些朕考虑不到,还需要他墨尚书多心?” “皇上说得是,谁知道呢,高处不胜寒,臣妾不是父亲,当然没办法了解到父亲的苦心,日后还望皇上多多体谅墨尚书才是。” 说完,墨梓凝突袭抢到一块马蹄糕吃得香甜,看得赵瑾年不住摇头,舍不得再动刑,把整碟糕点放到墨梓凝手里。 其实一碟马蹄糕也不过才五块,被赵瑾年吃了一块,只剩四块,墨梓凝舍不得把剩下的一气全吃光,留下一块做藏品。 赵瑾年看不过去,劝道,“都吃了吧,明日还有。” “皇上也说得等明日了,今日还有大半天呢,留一块想了再吃。” 宫里想吃什么没有,可惜人的肚子只有一个,尤其酸味不能多吃,赵瑾年再不忍心也只能让墨梓凝控制着吃。 “皇上是心疼了吧?”墨梓凝被几块马蹄糕哄得心情极佳,俏皮地问赵瑾年。 “心疼作甚?”赵瑾年端着架子,坚决不承认心疼,恋爱,这些能让墨梓凝有恃无恐的情绪。 “臣妾只得到皇上最心疼臣妾了。” 墨梓凝说着,双臂环住赵瑾年脖颈轻轻摇晃着,忽而害羞得覆上赵瑾年的唇,惊得赵瑾年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如此主动?” 墨梓凝眉眼弯弯地商量道,“皇上,臣妾想请皇上帮忙寻找母亲下落,不知皇上可否答允?” “朕已发布通告,只是始终没有尚书夫人消息,朕也是无可奈何。” 心里难过,墨梓凝却强颜欢笑,锲而不舍地道,“皇上若真想找一个人,定然是有办法的,皇上就当帮帮臣妾吧,让臣妾到临产时有母亲在侧陪伴,臣妾也便心安了。” 赵瑾年心惊,面上却淡淡地道,“能否寻到尚书夫人下落尚需天意,朕尽力而为。” “谢皇上隆恩!” 墨梓凝站起身就要向赵瑾年施礼,被赵瑾年一把扶住。 “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与朕如此见外?” 只要赵瑾年肯答应让母亲在自己生产时出现,那么便等于保住了母亲性命,墨梓凝庆幸之余又觉得愧对了受母亲多年迫害的赵瑾年,听他问话道,“臣妾只是感念皇上对臣妾的恩德,并非见外。”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墨梓凝不敢再多言,摇摇头道,“皇上的知道到底是指的什么,臣妾不明白。” 自己关安平郡主的事情,除了墨浒和自己近卫知晓外,其他人一概不知,难道今日墨梓凝去见墨浒,墨浒告诉了她?赵瑾年思忖间又想到,墨浒为人谨小慎微,作事步步为营,岂会冒险告知墨梓凝此事,便道,“是朕多虑了。” 早些时候,墨梓凝收到姬柳藏于所赐糕点中的字条,上面仅书有’安平在押‘四个字,如今通过与父亲和赵瑾年的对话,墨梓凝已确定母亲就在赵瑾年手中。 一位是养育自己成人的至亲,一位是自己爱了一生的男人,墨梓凝夹在中间,不免左右为难,难寻出路。 “皇上不必多虑,臣妾只是想着母亲毕竟生产过,虽然有稳婆在,却与母亲陪伴在侧还是不同的,若皇上为难,臣妾不再提此事便是。” 嚣张跋扈的墨梓凝,如今却变得温柔贤淑小心翼翼,赵瑾年拢眉,难道是自己做错了? 第三百八十章 触机关,惊现旧情 偌大的皇宫只剩了墨梓凝一人,少了争斗反倒有些寂寞冷清。 一个人在长长的甬道上迤逦而行,旁边跟着静姝,身后一行宫女太监手里捧着托盘,其上香茶糕点斗篷熏香,有用的没用应有尽有。 若是那些个女子没有被送出宫去会怎样? 墨梓凝暗戳戳想,其实宫斗什么的也没什么,反倒是解闷,就是赵瑾年只有一个,所以,她也只能少些乐趣多些寂寞,陪着赵瑾年在这深宫之中守护彼此。 思及至此,墨梓凝哀叹,“好无聊啊!” “皇后,还是回去吧,已经走了这么远,小心回去腿疼。” 不管静姝怎么劝,墨梓凝坚决要溜达够才行,隐在暗处的暗卫,一双鹰隼似的眼跟着墨梓凝而动,目光敏锐得让静姝十分不自在。 行至林英旧居秀林宫,紧闭的朱漆宫门让墨梓凝联想起了曾经的李嫔,如今的麟王侧妃李采薇。 “李采薇……李湄……”墨梓凝念着这两个名字,继续向前走去…… 不知不觉来在曾经关押麟王的冷宫前,当初私藏在冷宫中的珍宝古玩早已搬空,不过好在冷宫里机关精巧,墨梓凝来了兴致,想去里面玩上一玩。 回身招呼捧着鎏金球的太监,墨梓凝拿起托盘里的鎏金球进去冷宫。 冷宫里一如往昔那般鬼气森森,墨梓凝并不觉得有多恐怖,可第一次进来的静姝难免浑身发冷。 “皇后,这里阴气重得很,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墨梓凝挑眉,打趣地向静姝道,“若是你怕了,只管在外面等本宫,不必跟着。” 哪里能放一个孕妇独自在冷宫乱闯,静姝咬牙坚持,“皇后去哪里,静姝就去哪里。” 抛起鎏金球触动机关,机关升降,此升彼落,寥落破烂的屋宇成了布置精致奢华的密室,静姝惊讶地环视四周,发现房间里无论桌案还是多宝阁都是光秃秃的,一样摆件都没有。 “皇后,这里到底是什么人住的?”静姝惊讶之余问墨梓凝。 “当然是给……混球住的。” 静姝不知道皇后口里的混球是谁,但觉得应该是不大讨喜的人,否则,怎么可能说是混球。 “是谁在那里?”有人在叠扇屏风后说话,声音份外熟悉,墨梓凝待要绕过屏风去看,却被静姝横在身前,“皇后,小心!” 静姝向屏风后断喝道,“何人?” 屏风后响起脚步声声,接着一抹身影自屏风后步出,墨梓凝定睛一看,“母亲?” 安平郡主面容慈祥,打量挺着孕肚的墨梓凝道,“看来老身就要做外祖母了。” “母亲,你怎么在这里?” 墨梓凝同样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安平郡主,见她满头青丝成了华发,眼角眉梢平添萧瑟……暗忖,难道这几个月母亲一直被关在这里?赵瑾年真是可恶! “哎,莫要问老身如何会在此地,且问问你那狠心的夫婿,当今的皇上吧,幽禁老身一连数月,冷冷清清不见夫君,你们夫妻倒是恩恩爱爱朝夕相对。” 母亲不愧和老爹是一对,一个当着太监的面诉苦孤枕难眠,一个当着女儿的面埋怨思君不见君,墨梓凝扶额道。 “既然女儿发现了母亲,自然是要为母亲向皇上求情,放母亲回家与父亲团圆。” 听了这话,安平郡主极为高兴,“如此甚好。” “皇后娘娘,皇上这几日为了边陲战事,已多日不曾歇息,今日奴婢才问过尹公公,说是皇上接到前线捷报,决定亲自前往,鼓励将士一鼓作气,将淳于国都城一举拿下,恐怕此时已经出发了。” “什么?”墨梓凝问责静姝道,“为何本宫一点风声也不曾听到,你知道了却又为何不告诉本宫?” 静姝伏首道,“皇上特意嘱咐不让皇后娘娘知道。” “皇后娘娘?”安平郡主诧异道,“墨采女又成了皇后?” 静姝福身向安平郡主道,“回尚书夫人,皇上独宠皇后娘娘,这后宫之中早已再无其他妃嫔。” 安平郡主闻言一时不知是喜是悲,仰天长叹道,“看来皇后娘娘到底是得偿所愿了。” “母亲,既然皇上不在宫中,便委屈母亲在这里再多住几日,待到皇上回来,本宫定会求皇上放母亲出去。” 安平郡主道,“身为皇上,居然肯遣散六宫独留你一人,可是你那混蛋爹,当初若非老身坚持,必定要贪心不足,妄想享齐人之福……老身心有不甘为了报复,辛苦经营谋划多年,挑拨皇室操戈,哎,老身错付终身,幸而吾儿未步娘的后尘。” 墨梓凝只知道母亲和太后姬柳亲如姐妹,没承想居然还有如此爱恨纠葛,就是涉及到皇家秘辛,当着静姝的面实在不便多问。 “母亲,既然都是过去的事情,该放下还是放下吧。” 安平郡主苦笑,“如今老身的确愿意放下,但事已至此,岂是老身说放下,皇上便肯放过老身的。” 墨梓凝闻言,忍痛道,“母亲便是那害皇上兄弟阋墙的主谋?” 安平郡主颔首,“皇后猜的没错。” 闻言,墨梓凝骤然心头一紧,以赵瑾年的性格,定然不会放过母亲…… 如今她在这里发现母亲,到底是巧合,还是赵瑾年有意安排?墨梓凝越想越心冷,苦涩道。 “母亲是因为本宫自小便喜欢皇上,所以才不喜欢本宫的?” 安平郡主坦承道,“正是,皇后居然喜欢姬柳的儿子,老身没把你丢出墨府不管,都是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 “把本宫丢去墨家老宅给老仆人照顾,和丢出墨府有何区别?”墨梓凝冷冷道。 “看来母亲并非是真的把父亲放在心里,不过是心有不甘,所以才在嫁给父亲的同时,又记恨父亲心有所属,极尽所能地报复,也幸亏母亲不喜欢本宫,否则,本宫耳濡目染,学了母亲的心狠手辣,如何为人妻为人母。” “你敢如此跟老身说话!”安平郡主目露凶光。 “皇后娘娘,咱们还是走吧。” 静姝扶着墨梓凝向门外走去,墨梓凝抛起鎏金球触动机关,安平郡主所在的房间缓缓移向黑暗地底…… 第三百八十一章 你到底还是骗了我 目送墨梓凝离去,冷清的房间重归黑暗,周围随即亮起数盏烛火,安平郡主转身,向叠扇屏风后道,“多谢皇上成全。” 赵瑾年缓步出来,立于昏黄光晕中,向安平郡主道。 “安平郡主无需谢朕,为了东元朕不能留你,然朕愧对皇后,故而成全你母女见最后一面…… 但愿安平郡主黄泉饮恨,恨便只恨朕一人,切莫记恨在皇后身上。” 安平郡主眼泛泪花,忽而跪地道,“老身只想再见一见我那狠心的夫君。” “既然已认定墨尚书是个狠心人,又何必还要见他,朕劝安平郡主还是及早上路比较好。” 赵瑾年的回绝令安平郡主眼底升腾起恨意来,“皇上已幽禁老身数月,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便见上墨尚书一面再处死老身又有何妨?” 安平郡主跪在地上仰首与赵瑾年对视,赵瑾年垂眸冷冷地道。 “瑞王已攻打下淳于国都城……虞国、晧国与密达国三国制约,暂时不会再对东元构成威胁,此时正是东元平稳收服淳于国,蓄积国力一统霸业之时,任何威胁到东元国安定之人,一时半刻也不能留。” “哼,皇上的野心不小,可惜,再大的野心没有助力也是枉然,皇上以为只靠着一位能征善战的瑞王,便能真的一统霸业,未免也太天真了。” 安平郡主的讥讽令赵瑾年冷笑出声,“朕的事还不需要安平郡主来操心,不过,墨尚书近几个月来,因为没有安平郡主陪伴身侧,倒是豪爽了不少,时常居然还敢同朕顶上几句嘴,完全不似从前那般唯唯诺诺,想来,只要安平郡主始终不露面,七情局局主迟早会显出男儿本色来,成为东元国真正的国之栋梁。” “原来皇上是想利用墨浒手里的七情局,所以才要杀了老身。” “正是,只要墨浒认为安平郡主始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活着,便可成为朕手里的一柄利器。” 安平郡主猖狂大笑,“待到墨浒知晓老身早已死在皇上之手,难道皇上就不怕七情局局主含恨反扑吗?” “朕向来喜欢驯养老虎,若担心被咬又如何享受征服的快感,这是处处谋划报复的安平郡主所不能明白的,若当初安平郡主把报复的心思换成收服墨尚书的手段,恐怕现在又是另一种局面了,可惜,再没有什么如果。” 尹珏捧着托盘现身,托盘上仅一盏明灭油灯,火下放着盏墨玉灵芝纹酒盏,里面琥珀色的酒液随着步履微晃。 将托盘送至安平郡主面前,尹珏躬身道,“安平郡主,请……” 安平郡主看着送至面前的鸩酒连连后退,曾经的狠辣怨毒悉皆退去,只剩了柔弱无依,“不,我不要死!” 尹珏面无表情道,“安平郡主,这鸩酒无色无味,入口不过眨眼功夫便可魂归幽冥,毫无痛楚,请吧。” “不!”安平郡主大叫,“我不能死,我还没有见墨浒最后一面……皇上,你不能处死老身,皇后肚子里的皇子还没有见过他的外祖母,你如何忍心让皇后临盆之时,却不得母亲在身侧照顾,求皇上饶了老身吧!” 没有保持住最后的风度,安平郡主声嘶力竭地哀求,如疯了般仓皇哭号,赵瑾年眉心拧成个川字道。 “安平郡主,你所犯罪责便是株连九族都不为过,如今朕赐你鸩酒,赏你个全尸,你为何还不知感恩。” 安平郡主目眦欲裂道,“老身的命攥在皇上手里,说死便要老身死,为何老身还要感恩?株连九族有何不可,至少老身黄泉路上不再寂寞。”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来人……” 赵瑾年一声令下,涌入四名侍卫,摁住企图挣扎的安平郡主,撬开牙关,尹珏端起鸩酒灌入安平郡主口中。 安平郡主拼命往外吐,被尹珏拿手帕掩住口鼻,强迫安平郡主将鸩酒咽下。 鸩酒毒发不过须臾,安平郡主全身痉挛倒在地上口鼻溢出黑血,身子颤了几颤,渐渐的浑身冰冷,一动不动,成了一具侧躺在地上面孔扭曲双目圆睁的尸体。 赵瑾年看着死得不能再死的安平郡主,吩咐道,“将此人葬入乱葬岗,从此安平郡主将逃往密达国,追随蔡国遗珠周游列国,引起五国夺珠之祸。” 墨梓凝回去凤仪宫越想越觉得冷宫内遇见母亲事有蹊跷,歪在锦榻上歇息了会儿,便又要返回冷宫。 静姝商量,“皇后,您这来来回回走着岂不是要累到,若不然奴婢找来软轿抬您去。” 眼下两条腿已有紧绷感,不用看墨梓凝也知道是因为走路过多出现了浮肿,若是再走个来回,恐怕明日连床都下不来了,便点头答允。 进去冷宫,墨梓凝教会静姝用鎏金球触发机关,再进去寻找母亲已不见踪影,只是空气中漂浮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 “母亲!”墨梓凝到处翻找,什么痕迹也没有,如果此地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曾经关了母亲数月,又岂会连一点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或者,根本就是有意安排她们母女在此见上一面,如此,难道这便是最后的诀别?墨梓凝越想越害怕,母亲再不喜欢自己,毕竟也是骨肉至亲…… “母亲!”墨梓凝冲着虚空大叫,眼前一黑瘫软下去。 一道模糊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带着盈鼻的清香,接住墨梓凝瘫软的身子,温柔抱在怀中。 不用去看那人的脸,墨梓凝在失去神识前已然知道,接住她的便是静姝口里那前往边关坐镇的赵瑾年。 “你到底还是骗了我……” 听到墨梓凝近乎呓语的一句话,赵瑾年眉心紧锁,看来这之后自己又要吃闭门羹不知几时了。 抱墨梓凝回去凤仪宫,赵瑾年等到太医赶来确认墨梓凝母子平安,方才心安。 算计着墨梓凝马上就要醒来,赵瑾年吩咐静姝等人好生照顾皇后便疾步离开,免得墨梓凝醒来后见到自己过份激动,再动了胎气。 第三百八十二章 怕伤心,茶溅龙袍 “皇上呢?” 墨梓凝睁开眼睛就问静姝,问得静姝支吾。 “皇后难道忘了,皇上去了边关……皇后若是想皇上,不如写封手书差人给皇上送去。” 明明自己晕倒在赵瑾年怀里,静姝却说赵瑾年在边关,墨梓凝不悦道,“是皇上吩咐让你骗本宫的?” 静姝慌忙跪地道,“奴婢不敢欺瞒皇后,若是皇后不信,可以问……”左右看了看,静姝想到了隐在暗处的暗卫们,“问李卓时李首领。” 躲在暗处都没挡住被出卖,李卓时苦不堪言,听到皇后唤他,再没了敏捷身法,现身出来一步一挪地走到墨梓凝面前,躬身道,“皇后有何吩咐。” “皇上呢?” 李卓时低头苦思冥想,说皇上不在,万一一会儿皇上忍不住来见皇后,他岂不是就要得罪了皇后,日后工作如何继续? 说皇上就守在凤仪宫外听信,万一皇后冲出去找皇上算账,得罪了皇上自己脑袋便要不保,李卓时左右为难,偷偷瞥了眼出卖他的静姝。 静姝才从地上爬起来,打算躲到一边装布景,发现李卓时正在看她,悄声道,“望李首领多多体谅,静姝还有盲眼夫君要养,实在是情非得已。” 等半天,李卓时闷声不响,墨梓凝一拍桌案怒喝道,“快说!” 皇上见了皇后都得小心翼翼,何况自己一个小小暗卫首领,李卓时额上冒汗,忽然心生一计。 “禀皇后娘娘,属下时刻守护娘娘,哪里会知晓皇上去向,想来静姝姑娘是误会了,若问皇上现下何处,不得护卫最清楚。” 墨梓凝眼神凌厉,“不得护卫随时护驾在皇上身侧,本宫如何去问她,李卓时,你真是愈发大胆了,来人……” 皇后震怒,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李卓时躬身道,“不得护卫如今就在凤仪宫外,皇后若是不信,可即刻传不得觐见。” 若不得在凤仪宫外,岂非赵瑾年也在,墨梓凝思及至此,起身便向凤仪宫外走去。 静姝偷偷摆手,命小太监速速出去通知皇上,谁知墨梓凝仿佛身后长了眼睛,大声道,“都给本宫老实呆着,谁敢擅离,立刻逐出宫去。” 小太监可怜巴巴地用眼神求静姝见谅,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守在凤仪宫外,赵瑾年端坐在龙辇上,头上虽有华盖遮阳,秋后的骄阳依然晒人得很,赵瑾年难受得不住喝茶缓着,忽见凤仪宫内冲出二人,其中之一正是大着肚子的墨梓凝,慌得手一抖,茶盏里的茶洒了大半在龙袍上。 “皇上!?”墨梓凝一见到龙辇上的赵瑾年,顿时冷了脸,“果然本宫没看错,当时本宫晕倒时见到的就是皇上。” “什么?皇后晕倒了?为何没人告诉朕?朕刚刚从边关回来,真是委屈了皇后。” 赵瑾年一脸痛惜,下来龙辇伸手要抱,被墨梓凝闪身躲开。 “皇上今日清早才吃了本宫送过去的清心茶,怎么下午就从边关回来了?皇上是会腾云驾雾的神仙吗?” “哎呀,皇后英明,本王是奉皇兄知名在此坐镇,所以才守在凤仪宫不敢擅入,只等着皇后无事,便要手书给皇兄知晓……”赵瑾年夸张地伸开双臂在墨梓凝面前转了一圈道,“皇后看本王假扮皇兄可还行?” 墨梓凝看着作妖的赵瑾年,恨恨道,“不知麟王脸上的疤是如何去掉的?” 赵瑾年急中生智,“是黄小邪临离开时,进贡的一种去疤药膏,皇后也知道,密达国最擅长这些易容秘术,研究得多了,弄出些神效的去疤药膏也是有的。” “哦?”墨梓凝冷笑道,“既然如此,也送本宫些,待皇上回来后,给皇上把胸口的疤去掉。” 提到胸口的疤,赵瑾年心惊,讪讪地道,“好说,本王这就回府去取。” “站住!”墨梓凝断喝,“既然是王爷,就算是有皇命在身,也不可随便僭越身着龙袍,来人,把麟王抓住送去大牢,等到皇上回来再行处置。” 哪个敢抓皇上去大牢,一个个都杵在地上成了人棍,墨梓凝戏谑道。 “怎么,这些都是麟王的人?如今麟王身着龙袍又带人守在凤仪宫外,难道是想谋反不成,来人,查抄麟王府。” 正在自家府里喝酒吃肉耽于享乐,不知即将大祸临头的麟王,狠狠地打了两个打喷嚏。 “真是怪了,谁在骂本王?”麟王念叨着又道,“定是那墨梓凝,见本王接连几日未曾入宫探望生气了。” “慢!”本来想借麟王遮掩,引祸东流,不曾想引得有点狠,惹得墨梓凝就要派人查抄麟王府,躲不开的赵瑾年只好招认,“朕是在同皇后开玩笑,朕就是朕,哪里是麟王。” 墨梓凝不依不饶,“既然是皇上,为何不进去凤仪宫?” “朕不是怕皇后生气嘛……” 赵瑾年不顾皇上脸面笑着要抱抱,被墨梓凝嫌弃地用手支住。 “说,冷宫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瑾年凌厉喝道,“为何皇后前往冷宫无人劝阻?” “别说人家,皇上自己说说,为何会现身冷宫?” 墨梓凝步步紧逼,同赵瑾年对视,赵瑾年视线变虚,转向一旁。 “朕刚刚同众大臣议事回来,哪里去过什么冷宫。” 赵瑾年故意搪塞一定是心虚所致,墨梓凝料定冷宫一面定是母女最后诀别,自己的母亲竟然死在赵瑾年手中,日后要她如何面对这杀母仇人。 “本宫要休了你!” 所有人都被吓到两腿发软,皇后扬言要休了皇上?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不怕死啊! “皇后,朕是真的不知道冷宫之事,不如皇后讲给朕听,朕帮着皇后分析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梓凝动气地甩开赵瑾年的手,不许他碰。 “皇上,有安平郡主手书加急送到。” 不得双手呈上一封手书,赵瑾年展开一看,哎呀一声,“安平郡主居然打算前往密达国面见王妃林英,这是何道理?” 墨梓凝不信,赵瑾年将手书递给墨梓凝看,墨梓凝粗略看过,惊诧不已,上面确实是母亲的字迹……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七天之约,朕另有打算 墨浒拿到墨梓凝命人送来的安平郡主手书,仔细辨认上面字迹,确实是自己夫人的字迹,只是为何安平郡主要前往密达国,墨浒实在想不出来。 不过,就算手书是真的,墨浒也不信自己夫人真的去了密达国找什么蔡国遗珠,来联合五国攻打东元之语。 下朝后,墨浒请求面见赵瑾年,赵瑾年欣然应允。 墨浒跪倒以头抢地道,“臣有一事不明,还请皇上明示。” 赵瑾年直言不讳,“是因为安平郡主……” “正是。” 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扉看向外面的红墙蓝天,赵瑾年道,“斯人已矣,不复归兮。墨尚书节哀。” “什么?”墨浒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来朕打算瞒着墨尚书,假装尊夫人已前往密达国协助林英,但昨日皇后因疑心朕处死安平郡主一事闹得厉害,居然把朕赶出凤仪宫,到现在都不肯见朕,朕不过同皇后分开一夜,便难过得很,更何况安平郡主与墨尚书几十年夫妻……朕于心不忍告知墨尚书,还望墨尚书莫要将此事告知皇后。” 墨浒伏地呜咽,好半天方道,“不知安平郡主尸身现下何处?” “已入土乱葬岗……”说到此处,赵瑾年眼神锐利,冷冷睥睨着跪在地上的墨浒,“若墨尚书想要寻回安平郡主的尸身,朕可以命人带墨尚书前往。” 回忆在脑海中翻涌,墨浒失魂落魄,摇头道,“臣,无意寻回。” 满意于墨浒的知趣,赵瑾年道,“男儿当志在四方,如今少了夫人羁绊,墨尚书可安心正事,成为朕一统霸业的左膀右臂。” “霸业?”墨浒苦笑,“微臣怕是没那个能力。” 既然决定以实情告知,赵瑾年早已料到墨浒所思所想,淡然道。 “墨爱卿无需太过急于答复朕,朕给你七天时间考虑,若是七天后墨爱卿还是如此想法,朕便放你退隐山林。” 待到墨浒形如槁木地离开,不得现身道,“皇上如今据实相告墨尚书,属下担心七情局会有所动作,不如皇上先……” 不等不得说完,赵瑾年抬手阻止,“若墨浒动了弑君的念头,就算朕躲起来,也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更何况朕当着皇后的面都承认了,如何惧他一个七情局局主。” 难道皇后比七情局局主还厉害?不得深以为然,便不再相劝。 处理完公务,赵瑾年起身步出御书房,负手缓缓走向凤仪宫。 来到凤仪宫门前,凤仪宫大门紧闭,不得上前敲门,里面有人应声开门,一见是皇上,连忙跪地求饶。 不得奇道,“你这公公,怎么见到皇上先求饶?” “皇上恕罪,奴才奉皇后懿旨,不许皇上踏足凤仪宫半步。” 赵瑾年拢眉道,“怎么,皇后还在生气?” 小公公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皇后说了,若是皇上敢踏入凤仪宫半步,就摘了奴才脑袋。” 墨梓凝从来都不会轻贱他人性命,如今下此命令,恐怕是气极了,赵瑾年叹了口气道,“罢了,朕走便是。” 身为最卑微的存在,皇上却为了他的性命而没有强行闯进凤仪宫面见皇后,小公公感恩戴德,不住向赵瑾年磕头。 赵瑾年细心问道,“皇后今日可曾用膳?吃了多少,可合胃口?昨夜是否睡得安稳?” “禀皇上,奴才只负责守门,不知道这些。” 想想也是,墨梓凝习惯由静姝服侍,旁人轻易近不得身,赵瑾年颔首,转身向来时方向走去。 蓦地,斜刺里一道寒光闪现,不得挑剑拦截,与青巾蒙面的刺客战在一处。 “快来人!”跪在凤仪宫门口的小公公一见,扯开了嗓门大叫,“有刺客行刺皇上!” 李卓时将暗卫分为两拨,一拨负责守卫墨梓凝,一拨随后冲出凤仪宫,将酣战中的不得与刺客团团围在中间。 见不得占了上风,赵瑾年立于凤仪宫门前,却被暗处飞来的一枚飞镖射中,连声都没出便倒了下去。 因为飞镖角度刁钻,守在旁边的李卓时视线又被挡住,没来得及阻止,扶住软倒的赵瑾年,却听赵瑾年吃力道,“莫要告诉皇后,速速送朕回去。” 墨梓凝听到外面有人行刺皇上,再生气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不顾所有人反对,走去门口,见李卓时扶着赵瑾年立于宫门前,便止步在玉石屏风后,不再向前半步。 拿下刺客,不得与李卓时扶赵瑾年上去软轿,急急回去未央宫。 墨梓凝等到外面没了打斗声,方才从玉石屏风后步出,站在凤仪宫门前,远眺远去的赵瑾年一行人,低头间却发现地上有血迹,“适才何人受伤?” 李卓时留下的手下各个面面相觑,为首一人出列躬身道,“回皇后,无人受伤。” 难道是刺客的血?墨梓凝手指地上血迹道,“那刺客可还有命在?” 那人又道,“不得护卫活捉两名刺客,刺客均未受伤。” “两名刺客?”墨梓凝不解,“为何本宫听闻是一名刺客?” 跪在地上吓得抖成一团的小公公勉强开口禀道,“回皇后,后来的那位刺客,没露面就跑了,是不得护卫追上去抓回来的。” 不得能够活捉刺客,自然也不会受伤,又来了一名刺客却连面都没露就跑了,那么受伤的只可能是——赵瑾年?不会又是赵瑾年闹出来的苦肉计吧?墨梓凝暗忖。 “皇上应该是回未央宫了,若是皇后不放心,不如去未央宫瞧瞧皇上。” 转头看了眼好心劝和的静姝,墨梓凝狠下心道,“不必。” 回去凤仪宫内,墨梓凝坐立难安,“李卓时何在?” 听到墨梓凝找李卓时,一名暗卫现身道,“李首领现下在未央宫,不曾回来。” 李卓时是赵瑾年特意派来负责自己安全的,为何却留李卓时在未央宫这般长时间还不放行,除非他根本不知道李卓时在未央宫,可是好好的为什么会不知道? “皇后娘娘!”尹珏冲进凤仪宫连滚带爬来到墨梓凝面前,“快去看看皇上吧,皇上伤重,嘴里只念叨着娘娘的名字,却不肯疗伤也不肯服药,若是再拖下去,皇上性命危矣!” 第三百八十四章 心疼吾皇,皇后算账 进去寝殿内,赵瑾年浑身浴血,气息奄奄,倒在龙床上半睁着眼,视线却没有任何焦距,墨梓凝走到床前轻唤,“皇上……” 赵瑾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没有听见。 墨梓凝慌了,拉住赵瑾年冰冷的手哭叫道,“瑾年哥哥?” 尹珏哭着上前哀求,“皇后娘娘,皇上不肯医治,还望皇后娘娘劝劝皇上,若是再耽误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还什么皇上不肯医治,你们都是死人吗?皇上连动都动不了,马上给皇上疗伤!” 墨梓凝暴怒,太医们立即虎狼一样冲上前,给赵瑾年剪开衣服,迅速处理伤口。 静姝担心墨梓凝受不了血腥,扶着墨梓凝出去殿外守着。 姬柳听闻皇上遇刺,命人抬着她前来看望,坐在软轿里又哭又嚎,吵得墨梓凝头大。 尹珏上前劝说姬柳,殿内忽然传出,“快拿人参来!” 只有临危之人才需要灌服人参来提气,墨梓凝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蹙眉厉声道,“命人备轿!” “皇后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静姝听墨梓凝吩咐前往宫门,急得一溜小跑追着软轿问墨梓凝。 墨梓凝一言不发,软轿到达宫门,立即换乘马车直奔墨府。 麟王早已收到消息,等在墨府门前,墨梓凝下来马车向一身戎装的麟王道,“有劳麟王。” 不同于以往的任性胡为,麟王神情肃穆,“本王已按照皇后吩咐,安排好人手,只等皇后一声令下。” 墨梓凝颔首,命人揪住急于入内禀报的家丁,不许任何人进去通禀,直奔内宅而去。 听闻安平郡主已被处死,且尸首被丢去乱葬岗,墨浒悲愤交加,召集七情局七位首脑前来墨府议事。 墨府地下机关重重,密道纵横交错,曾经用来传输消息的管道四通八达,一群人在头顶有透气孔漏下日光的密室里,密谋着七情局最终的走向。 突然紧闭的门板被人一脚踹开,墨梓凝在一众暗卫的簇拥下,进入到密室之中。 迈入密室环顾四周,墨梓凝朗声道,“墨尚书,这七位是何人?” 墨浒不答反问,“皇后娘娘,你怎么来了?” “本宫是来接手七情局的。” 墨梓凝一句话举座皆惊,墨浒冷然道,“皇后娘娘可知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本宫当然知道……”墨梓凝敛目逐一看过七人道,“若本宫没猜错,七位便是七情局安插在七国中的首脑,如今应墨尚书召见,是意欲为局主夫人报仇,毁掉皇上一图霸业的雄心,本宫说的对吗?” 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神色凌然不可侵犯到震慑人心,让身为男子的七人暗自不免瑟缩。 “怎么,皇后娘娘认为取代了本局主的身份,便能操控七情局成为皇上的傀儡吗?为父还是奉劝娘娘一句,七情局局主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自量力只能是自寻死路。” 听了墨浒一番话,墨梓凝仰天大笑,“本宫还真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硬气,可惜硬气得不合时宜,不合规矩,更不自量力。” 墨浒冷笑,不屑与墨梓凝磨嘴皮子,一旁七位首脑醒悟过来,齐齐露出轻蔑表情来。 墨梓凝无视几人的轻蔑态度,冷冷道,“七位首脑应约前来,不只是与父亲商讨机密谋划,更是来向父亲讨要经费的吧?” 被墨梓凝猜到自己窘境,墨浒讪讪地扫了七人一眼,七人为了保住局主颜面纷纷低下头,免得令局主难堪。 “本宫在安平郡主临离世前,曾与母亲见过一面,母亲知道时日无多,暗中把这个给了本宫……” 墨梓凝说着,抬手间亮出手里的蔡国佩,包括墨浒在内的八人一见蔡国佩顿时大惊。 “此乃标注蔡国宝藏位置,并启动宝藏机关的蔡国佩,诸位身为消息灵通的七情局之首脑,应该都认得…… 本宫身为七情局副局主,持有七情镯一枚,若再加上手中宝藏提供七情局支出,不知诸位可否支持本副局主升任局主之位?” 七人顿时沉默下来,谁也不吭声。 墨浒暗惊,向七人道,“诸位难道有心逼老夫让位?” “属下不敢……”七人中的其中一人抱拳道,“不过,如今七情局支出巨大,局主却始终拿不出足够的经费支撑,属下们也是有苦难言,再如此下去,七情局迟早会分崩离析,若局主能补上亏空,属下们便不再有任何异议。” 不善经营的墨浒提到经费就头疼,“本局主正在想办法……” 七人齐声道,“局主已经想了十来年了,如今已是七情局危急存亡之秋也,再想下去,七情局只有散伙一条出路。” 墨梓凝底气十足地向墨浒道,“父亲,钱不是省出来的,是赚出来的,如父亲那样几十年如一日的抠银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本宫现在手握宝藏,只要父亲一句话,七情局必定在本宫手里发扬光大,为了七情局还望父亲让贤。” 墨浒老脸被打得啪啪作响,手指墨梓凝道,“老夫怎么养了你这么个逆子!” 七人见墨浒没了办法,选择有奶便是娘,向墨浒道,“还请局主让贤。” 失了势的墨浒气得手捂胸口,两眼上翻,被李卓时闪身扶住,掐人中喂药丸,硬是没让他晕过去。 “父亲想晕过去也行,把局主之位让出来,本宫让你晕,晕多久都行。” 墨浒老泪纵横,咬咬牙哀叹一声,“罢了,夫人已去,老夫还执着于七情局局主有何意义。” 将右手伸进袖子里,解开绑带,戴在左手臂上的七情镯露出,墨浒摘下来亲自交给墨梓凝。 墨梓凝接到手里打量,墨浒的七情镯款式与自己所戴七情镯相同,但却厚重许多,且上面正中位置人面五官组合成了七情局局主玉印。 “多谢墨尚书……” 恨恨瞪了眼自家的三丫头,墨浒道,“不管怎样,老夫一手创立的七情局没有交到外人手里,也算是一大幸事。” 墨梓凝颔首,“正是。” 第三百八十五章 敢骗本宫,恩断义绝 墨梓凝当着老爹墨浒的面,给七情局七位首脑下达命令,提供足够经费的同时,必须极尽所能为东元国尽忠。 七人领命,“皇后娘娘成为七情局局主,本就是我们诸位的荣幸,属下们又都是东元人,效忠东元本就是分内之事,辅佐吾皇成就千秋霸业,更是我辈之无上荣光!” 命人送七位首脑离开墨府,墨梓凝与墨浒出去密室,上去到前厅说话。 全盘掌握七情局,墨梓凝顿觉心安不少,转而问责自家老爹。 “就算皇上赐死了母亲,然母亲挑拨皇室母子关系,使得皇上兄弟阋墙,也算是咎由自取,身为朝廷命官,却罔顾纲常,胆敢派刺客行刺皇上,墨尚书,你该当何罪?” 墨浒一头雾水,“皇后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夫再生气也不可能让老夫的小外孙没爹,最多也就是把皇上拉下马辅佐贤能上位,岂会弄些宵小手段去行刺皇上?” 墨梓凝暗忖,自己老爹都到这份上了,没有必要来骗自己,那么赵瑾年会是被谁行刺,又或者根本没人行刺? “皇后娘娘,皇上向来秉持仁政,性格又极为随和,从来不轻易树敌,哪里会这么巧在安平郡主被秘密处死后,便有人行刺皇上,莫不是皇后娘娘又被算计了吧?” 自己被赵瑾年算计的糗事,老爹所知足有大半,墨梓凝心虚得站都站不稳。 墨浒不客气地揶揄道,“看来老夫算是猜对了,不过皇后娘娘也不必过份气恼,毕竟皇后娘娘的脑子向来都逊色皇上无数筹……” “父亲说得没错,毕竟本宫是父亲的女儿,脑子不好使也在情理之中。” 墨浒干笑两声,云淡风轻地好似没听见。 墨梓凝疾步出去墨府,吩咐麟王撤兵,随即上车赶回宫中。 进去寝殿,吵人的姬柳已然离开,寝殿内到处是安神香的香气,太监宫女悉数立于殿外廊下屏息凝神,只有尹珏与不得守在龙床前。 赵瑾年面色苍白仰躺在龙床上,上身缠着数道细布,细布之上血迹斑斑。 看样子赵瑾年受伤不像是装的,墨梓凝狐疑,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一见墨梓凝归来,尹珏同不得齐齐向墨梓凝问安,“皇后娘娘……” “皇上伤势如何?” 不得眼神锐利,先就看到了墨梓凝皓腕上的两枚七情镯,尹珏也不差,几乎是同时注意到,二人对视一眼,尹珏躬身道。 “回娘娘,皇上伤势已然无碍,不过因为流血过多需得静养数月。” 需要静养数月,这么重?墨梓凝脸色铁青,“皇上到底是被何人所伤?” “回禀皇后娘娘……”不得道,“刺客已服毒自尽,但从其身上搜出林英娘子军军牌一枚,应该是林英旧部。” 是了,赵瑾年为绝后患,定然在处置林英之后,将林英旧部尽数铲除,有那漏网之鱼前来行刺,也不无可能,看来是自己错怪了赵瑾年。 眼见墨梓凝脸色缓和下来,尹珏道,“娘娘可算回来了,皇上适才醒来到处找娘娘呢。” 听了这话,墨梓凝更加心疼,吩咐道,“你们且都先退下吧。” 坐在床边,握住赵瑾年的手墨梓凝默默垂泪,在墨府强逼着父亲让出七情局局主之位,实在是情非得已,一想到墨浒当时的神情,墨梓凝更觉愧对父亲,不禁抽噎起来。 忽然,赵瑾年的手反握住了墨梓凝的手,沙哑开口道,“是谁惹皇后哭?” 听到赵瑾年说话,墨梓凝连忙擦净眼泪,转头向赵瑾年道,“皇上可好些了?” “无碍,只要皇后在,朕便是好的。” 想到赵瑾年受伤还有自己在旁照顾,自己父亲孤苦伶仃一个人何人来安慰?想到此处墨梓凝悲从中来,更是哭得厉害。 赵瑾年急得强撑着坐起来,抱墨梓凝在怀里软道,“梓凝,快别哭了,朕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墨梓凝吸着鼻子亮出皓腕上一对七情镯道,“皇上,臣妾夺下七情局局主之位,以后若是再有人敢伤皇上,臣妾定让他死无全尸。” 看着墨梓凝手腕上成对的七情镯,赵瑾年慨然道,“让皇后为难了。” “皇上……”墨梓凝垂泪问赵瑾年,“臣妾逼迫父亲让位,心里实在难安,但事情已经做出来了,再反悔也是不能,臣妾只想要皇上一句真话,到底皇上是如何受的伤,为何如此之巧?” 赵瑾年僵住,墨梓凝心惊,“难道皇上又骗了臣妾?” 一张面具碎裂跌落,露出赵瑾年满是愧对的脸,“行刺之事确实是朕有意安排,但林英旧部行刺却是意外,恐怕这就是装病必真病,装行刺朕竟真遇刺的报应吧。” 墨梓凝哇地一声大哭,哭得差点背过气去,“皇上知道臣妾性子冲动,便演了这出戏,害得臣妾信以为真逼父亲让出局主之位……” 赵瑾年艰难开口,“为难皇后一人,便可兵不血刃收服七情局,朕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闻言,墨梓凝哭得更凶了,“皇上何其残忍?臣妾母亲被皇上赐死,父亲遭皇上设计被夺局主之位,臣妾无视母亲死于皇上之手,尽心尽力为皇上效力,却换来的尽是欺骗,真真的这才是报应。” “梓凝,你听朕解释,朕仅此一次……” 墨梓凝止住眼泪,神情凄绝,打断赵瑾年道,“君无戏言,皇上说好的再不骗臣妾,如今皇上已然失言,本宫一错再错,被骗了无数次,还是选择相信皇上…… 今日,本宫在此发誓,从此后,本宫与皇上恩断义绝,再不相见!” 说完,墨梓凝起身就走,无论尹珏与不得如何劝阻也不为所动。 墨梓凝想要出宫,被一众侍卫拦下,含恨折返回凤仪宫,吩咐凤仪宫众人。 “自今日起,不许皇上踏足凤仪宫半步,谁敢放皇上进来便是与本宫为敌!” 赵瑾年在未央宫中听到墨梓凝自闭凤仪宫,不许自己进门,愁眉不展,吩咐人去请墨浒,谁知回来的人禀报,墨浒只留了封手书,人已不知所踪。 第三百八十六章 封后大典又中计 瑞王凯旋归来,听说皇上被皇后拒之门外长达数月,深表同情,催促皇上兑现承诺,为皇后举行封后大典。 有宫人送来早已备好的皇后册封所需袆衣,花十二树,博鬓等,敲开凤仪宫的门鱼贯而入。 听说明日便是封后大典,静姝喜极而泣,“恭喜皇后,贺喜皇后。” 即将临盆的墨梓凝打量着一众宫人,不屑道,“本宫何须什么封后大典,告诉皇上,本宫不去。” “皇后为东元为皇上鞠躬尽瘁,封后乃实至名归,皇后为何不去?” 瑞王阔步进来凤仪宫,身后跟着笑呵呵地麟王。 墨梓凝白了眼多管闲事的二王,“本宫与其在宫中同皇上相看两厌,不如免了封后大典换本宫自由。” “诶,此言差矣……”瑞王道,“本王可没听说皇上厌烦过皇后,倒是这几个月皇后对皇上不理不睬,皇上愁得很呢。” “他愁不愁关本宫什么事,告诉他,本宫得了自由,必定要去寻找父亲下落。” 墨浒自从留下封手书后便音信全无,墨梓凝吩咐七情局上下寻找墨浒下落,居然数月过去仍然毫无消息,心下惦记得很,若非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早都离开宫中去寻找父亲下落,如今提到父亲,不禁潸然泪下。 麟王见状劝道,“皇后娘娘莫要伤心,本王听说皇兄已命人到处张贴告示寻找墨尚书下落,何需娘娘亲自外出寻找。” 墨梓凝抹泪道,“既如此,为何还没有父亲消息?” 瑞王道,“恐怕是墨尚书有意躲避,故而寻不到。” 想到父亲有意躲避自己不肯相见,墨梓凝更是心酸,“所以更该本宫亲自去寻父亲下落。” 麟王拿出方绣帕给墨梓凝替换下湿透的帕子,提醒道。 “皇后娘娘可有想过,墨家终于出了位皇后,就算墨尚书再伤心,也定会来观礼娘娘封后大典,到时,只要暗中安排人手,定然会发现墨尚书踪迹。” 墨梓凝顿住,觉得这主意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如果父亲不来呢?” 瑞王连忙保证,“皇后莫要担心,一准来。” 深觉愧对父亲,墨梓凝听瑞王如此说反倒患得患失,“为何如此肯定?” 麟王却在此时接口道,“因为墨尚书从来最得意的就是他的三丫头。” 墨梓凝愣住,抬头去看麟王…… 麟王眼神闪躲,招呼瑞王道,“瑞王,皇兄说还要找你我商量皇后册封大典事宜,走吧。” 麟王率先负手向凤仪宫外走去,瑞王快步跟上,错后半步。 “二位王爷请留步……”墨梓凝忽而叫住二人。 瑞王止步转身向墨梓凝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告诉皇上,皇后册封大典有本宫便没有皇上,有皇上本宫便坚决不去。” 麟王脚步微滞,续而快步出去凤仪宫…… 静姝亲自送二位王爷离开,回头来找墨梓凝仗义执言。 “皇后娘娘,没有皇上的封后大典,哪里还算是封后大典?” 不满静姝帮着赵瑾年说话,墨梓凝不耐烦道,“有你什么事……” “怎么没有奴婢的事,奴婢可是东元国第一位随皇后加封为女官的侍女,此乃皇上对奴婢的恩典,别说别的,光只是任职的月奉,都够雇人照顾甄南看病抓药还有余富了。” “没出息!”墨梓凝恨铁不成钢,“本宫向来不曾克扣于你,如何这点月奉便把你给收买了。” “皇后还说呢,自从皇后接管了七情局,倒是不曾克扣过奴婢,可也接连数月不见一点赏赐,奴婢家里那位哪里缺得了银子,这几个月来奴婢过得捉襟见肘,苦不堪言呢。” 赵瑾年这个卑鄙的家伙,自己经营七情局为他谋夺天下,他却拿点小钱来收买自己身边的人替他说情,墨梓凝气地一拍桌案,“岂有此理!” 皇后发怒,静姝也不敢逆风上,老老实实再不敢替皇上说话。 翌日封后大典,竟是东元国有史以来的隆重,墨梓凝穿戴整齐,头戴花十二树,身着袆衣,白玉双佩,玄组双大绶,行走在太和殿殿门直铺至香案前的红毯之上,眼角余光瞟过,发现赵瑾年真的没来,心里反倒有丝失落。 按照礼数举行过册封仪式,到了授印一步,赵瑾年忽然出现,亲自从尹珏手里的托盘上捧过凤印交到墨梓凝手中。 此时再如何不悦墨梓凝也不能砸了凤印赶走赵瑾年,咬牙咕哝了句,“卑鄙!”接过凤印,正式成为东元国皇后。 赵瑾年握住墨梓凝柔荑,一步步走去高高在上的宝座…… 端坐宝座上与赵瑾年一起接受朝贺,墨梓凝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在朝臣列阵最后方,有一抹苍老且熟悉的身影,墨梓凝急切道,“父亲!” 赵瑾年听到墨梓凝叫父亲,目光随即看过去,挥手命人过去拦截。 乔装易容的墨浒惊讶自己居然还是被墨梓凝认了出来,慌得转身就走。 遥见墨浒又要不告而别,墨梓凝激动得起身就要去追,忽然肚子传来一阵剧痛,顿时痛叫出声。 “皇后!” 数道声音同时响起,墨梓凝疼得抱住肚子软倒下去。 赵瑾年抱起墨梓凝不知所措,尹珏忙为赵瑾年叫魂,“皇上,娘娘应该是马上要临盆了,快送娘娘回宫。” 回过神,赵瑾年厉声吩咐,“命太医院所有太医前往凤仪宫听命!” 上去龙辇,一路上赵瑾年始终抱着墨梓凝,听她疼得死去活来不住喊疼,赵瑾年心疼得恨不能替墨梓凝受罪。 到了凤仪宫,赵瑾年抱着墨梓凝直奔寝殿,稳婆太医上前为墨梓凝查看情况,赵瑾年被尹珏和不得勉强劝出门外。 听着门里墨梓凝不时响起的惨叫,赵瑾年急得在檐下来回踱步,“是谁定的规矩,生产本就九死一生,作为夫君却不能入内陪伴?” 就在赵瑾年急得团团转时,有侍卫押来一人,“禀皇上,墨尚书带到。” 墨浒跪倒在地,低垂着头听墨梓凝叫得凄惨,跟着抹起泪来。 “皇后生产辛苦,老夫的夫人却为老夫鬼门关里走了三遭,到最后却不得善终,老夫愧对夫人……” 第三百八十七章 花好月圆,恩爱百年(大结局) 墨梓凝母子平安,不多时传出话来,请皇上移步,莫要再坏了皇后立的规矩。 “什么规矩?”赵瑾年急着想见墨梓凝,竟没记起来皇后立过什么规矩。 尹珏壮着胆子提醒,“皇上,您忘了,皇后不许您进凤仪宫的门。” 赵瑾年郁闷,问传话的宫女道,“皇后娘娘如何?” “回皇上,皇后娘娘一切安好。” 只要墨梓凝没事,赵瑾年便放心了,“只要皇后母子平安,朕别无所求。” 说着,赵瑾年真的挪步向凤仪宫外走去,迎面遇上姬柳乘软轿前来。 姬柳急着去见皇孙,连亲儿子杵在门口都没瞧见,命人抬她进去到殿门前,由人搀扶着下轿,进去殿内,欢喜地招呼稳婆把皇孙抱来。 赵瑾年不知不觉又跟着走到殿外,听到门里姬柳欢喜地啜泣声,又夸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乐得眉开眼笑。 “皇后想好给皇孙取什么名了吗?”姬柳笑得站不稳,被宫女扶到椅子上坐下。 墨梓凝身体底子好,生产顺利,除了口渴外精气神十足,听姬柳问,便道。 “还不曾,不如就请皇祖母给皇孙起个名吧,正好借借皇祖母的福气。” 这主意正合姬柳的意,拧眉沉思良久道,“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嫡长子,当然要像皇上一样平定四方,光耀千秋,所以就叫光定吧,赵光定,字平方。” 墨梓凝嘴角抽搐后悔不迭,“母后,光定这名字好像不大妥当。” 姬柳乐呵呵道,“怎么不妥当?多吉利。” 皇太后正在兴头上,墨梓凝也不好多说,倒在床上苦恼得不住抓被子,静姝悄悄出去搬救援。 赵瑾年听说太后要给他儿子起名光定,直接闯进来道,“朕觉得不妥……” 姬柳一见赵瑾年闯了进来,急道,“哎呦,皇上这产房是不能进的。” “有何不可,朕虽贵为天子,却同样是皇后的夫君,皇后生产辛苦,朕岂能不进来看望。” 算你有良心,墨梓凝为了自己儿子不叫光定,默许了赵瑾年的所有违规行为。 赵瑾年向太后道,“母后,朕早已为太子起名,命人送去太庙上报祖宗知晓,故而,母后起的名字怕是用不上了。” 墨梓凝吃惊道,“太子?” 赵瑾年颔首,“正是,既然是朕的嫡长子,立为太子有何不可。” 姬柳注意力全在给皇孙起名上,根本没注意什么太子的名头,絮絮叨叨地道,“既然如此,待日后皇后再诞下皇子,便叫光定。” 闻言,赵瑾年道,“皇后生产辛苦,只一个太子便够了。” 庆幸于自己儿子免于叫光定的劫难,墨梓凝不免担忧道,“不知皇上给吾儿起了什么名字?” 难得墨梓凝肯同他说句话,赵瑾年喜道,“朕既没引经据典,也没拿什么江山社稷来给太子起名,朕既然求你们母子平安便真得了平安,太子的名便叫梓安,字的话等到太子成年加冠时,由皇后来取如何?” 虽然赵瑾年起的名也不怎么样,但总比光定强,墨梓凝欣然同意,“多谢皇上!” 一会儿的功夫几个月不肯理他的墨梓凝连着跟他说了三句话,赵瑾年美滋滋,续而道,“朕已经命人送墨尚书回府,皇后不必挂心。” 墨梓凝于枕上向赵瑾年道,“谢过皇上!” 自此,墨梓凝再没提不许皇上踏足凤仪宫之事,凤仪宫众人当然比皇后记性还不好,早已忘到九霄云外。 养足整月,墨梓凝在太子满月宴时,见到了自己阔别数月的父亲。 打量跟在墨浒身后面容姣好的花信女子,墨梓凝面色不虞,连带对墨浒的态度都冷淡了许多,同墨浒说了几句话便不再理会。 是夜,赵瑾年在灯下抱着太子哄着,问墨梓凝道,“今日皇后见到墨尚书,为何反倒生疏了许多?” 墨梓凝反问道,“父亲续弦为何不告诉臣妾?” “怎么,皇后是因此不高兴?” “古来痴情女子薄情郎,父亲就算是续弦臣妾做子女的又能说什么呢。” 听墨梓凝阴阳怪气地品评墨浒续弦,赵瑾年道,“这续弦同痴情有什么干系?朕百年后,就算皇后想要下嫁,朕泉下有知也只会替皇后感到庆幸。” “胡说八道什么呢?”墨梓凝摔掉手里的篦子,一脸不快。 “朕说的是真心话,人死不能复生,若朕归天后,定然是盼着皇后能够好好活着,有人能替朕疼皇后爱皇后,让皇后余生不孤单,朕当含笑九泉。” 墨梓凝被赵瑾年一番浑话气得哭了起来,“好好的说这些作什么?” 把睡熟的赵梓安放到摇篮里,赵瑾年过来抱住墨梓凝道,“朕只是打个比方,皇后莫要多心。” “你我千辛万苦走到今日,皇上不说好好珍惜,反倒说这样的话来戳我的心,今日臣妾说一句难听的,若你有那一日,臣妾便守着梓安一辈子。” “你这才是糊涂……”赵瑾年叹了口气道,“不过朕就是喜欢皇后的这份糊涂,傻得可爱。” 墨梓凝还待再说什么,赵瑾年却把她扑倒在床上,亲吻缠绵,将这几个月来的寂寞悉皆填满,直到精疲力竭两个人才相拥而眠。 半夜里,正睡得熟,太子赵梓安却大哭起来,墨梓凝不用乳娘照顾,事事亲力亲为,迷迷糊糊下床抱起梓安哄着,喂过奶,换了尿布,直到梓安睡熟,墨梓凝吃力地爬上床,滚进赵瑾年的怀里睡死过去。 翌日,墨梓凝睡醒,竟见赵瑾年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抱着梓安。 墨梓凝睡饱饱,纳罕道,“皇上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朕怕梓安吵到你,所以一直哄着……” 墨梓凝心里一酸,下床接过梓安道,“皇上快上床补一觉,免得上朝没精神。” 自此,赵瑾年上朝勤政,下朝与墨梓凝一同照顾梓安,看着自家的小苗一天天长大。 等到梓安三岁,会走会跳会学话时,忽一日,墨梓凝突然晕倒,请来太医诊脉,竟然是有喜了。 赵瑾年心疼又心喜,苦等十个月,又迎来了一个小公主…… 就此,东元国皇帝皇后花好月圆恩爱百年,流传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