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真君》 第一章开门，还是不开 潇潇暮雨，点滴敲打在窗台上。 窗外，满眼都是灰特色的阴云，灰暗无光。 冰冷的雨水顺着玻璃，散成数股细流，悄然流淌。 持续了半个白昼的雨水，到此算是暂时终结了。 “又到了秋天了，难熬啊！” 胡桃木的桌前，胡子拉碴，面色憔悴的青年人托着腮，漫不经心地按着鼠标。 显示屏上，光标熟练的点开一个个界面。 快速浏览标题后，青年额头微微见汗。 “不见报道……还是不见报道……” 喃喃自语着，青年人犹自不甘地念叨着，刷的一下，拖住键盘。 双手噼里啪啦舞出残影，在键盘上迅速敲出一行字。 “泰安市怪物食人事件……” 随后，一个猛地敲下回车键。 瞬间，搜索引擎界面跳出。 “泰安市公务员考试项目……” “天然煤气爆炸，质量堪忧……” “泰安市诗人社去年招新……” 一行行网页链接跳出，但全都没有他想要看到的内容。 “怎么可能没有？” 压抑着胸膛中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愤怒，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惧，青年几乎是从嗓子里吼出声： “那可是一整辆大巴，五辆私家车的大事件！” “现场明明除了我，至少还有十个人拍下了视频！” 如果仅仅只是普通的连环车祸现场，那么毫无疑问，已经足以登上地方网站头条。 泰安市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偏僻地方小城，这样的车祸，几年也未必能遇到一次，没理由不上头条。 但，这次的事件中，偏偏出现了一个反常的细节。 魏嘉，亲眼目睹了，车祸现场，拍下来了视频。 在他打算转发时，却在剪辑录像中，发现了一个仅仅持续了1.3秒的细节。 血迹斑斑的车祸现场，血迹斑斑，流了一地，在街角小巷边上，一个俯身在断臂之上，啃食得满口血腥，甚至留下涎水的恐怖黑色身影。 难以用语言直接描述，仅仅只是看到，就让人背后寒毛直竖。 透过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那兜帽阴影下，漆黑面容中的森寒眼神……那是猎食者的眼神。 毫无疑问，那不可能属于和平已久的人类，所应该拥有的眼神。 几十万年进化下来，积累在基因深处的本能，仿佛觉醒了，来自祖祖辈辈们的经验教训，带给魏嘉这样的本能——恐惧！ 这恐惧，是为了警惕，为了回避危险，以便存活下去的本能。 魏嘉恐惧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发现甚至盯上了。 回到家门，这两日，他都没有敢出门。 吃住都是在家，靠着泡面咸菜过活。 与此同时，他疯狂地搜索相关信息。 论坛，贴吧，逼乎，天涯……无论是宗教还是神秘，野史还是灵异……但凡有可能跟那种恐怖生物扯上关系的，他都没有放过。 除此之外，便是关注泰安市本地网站，以及官媒信息，等待事件发酵。 “那种怪物，不可能只是现在才有，很有可能，他们一直以来都隐藏在暗处，只是不为普通人所知。” “近代之前也就罢了，这个世界现代信息发达，各种摄像，监控无处不在，没有任何怪物可以在城市里头大肆活动二不被发现……” 这是他冷静下来后进行的分析。 “所以，平民也就罢了，这个世界的官方必然是知晓一些内情的。” 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世界，平民所知晓的，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一些消息。 官方掌握更多渠道，没有理由不知道这些怪物的存在。 区别只在于，他们因为什么理由，掩盖这些消息而已。 “就看官方报不报道食人怪物，如果不报道，不，这几乎是肯定的……但是假如，万一真的报道了……” “那就说明怪物是突兀出现，而非自古以来就有……而且……” 而且……魏嘉心中一丝难以去除的阴影，就在于此。 如果官方一改常态，主动揭露怪物的存在，那只能说明局势已经劣化，彻底掩盖不住，不得不主动揭露的地步。 没有消息…… 稍稍松了口气，魏嘉疲惫地靠在黑色电脑椅上。 满是血丝的双眼，眯了起来。 眼神经酸涩，这是用眼过度都迹象。 按了按太阳穴，魏嘉继续分析着。 “没有消息，有时也是一种消息。” “这也有多种可能性。” “首先，去除食人怪物暗中控制世界的可能……” 明面上的这个世界，与他前世发展很像，虽然主体国家都不一样，但文明武器进程大体相似。 在这种可以随时毁灭地表文明，碳基生物毫无威胁——血肉之躯，怎么是钢铁洪流的对手。 因此，人类占据地表，高踞星球食物链顶层毫无疑问。 那么，在排除了异类操纵世界的可能后，剩余可能性就较少了。 “怪物是突然出现，且已经被控制，这是一种。” “怪物自古以来就有，且数目稀少，这是另一种。” “当然，无论是哪一种，我的处境都不是很妙……既然消息被掩盖了下去，这态度已经很明确，想必其他目击者也都会被一一找出。” 魏嘉有些心累。 “早知道，就不该逗留的，也不该拍照……” “我走的时候，没有刻意避开大路，暴露的机会不小……当然，我有剪辑视频，没有立刻转发，这可能会拖延一阵，毕竟常人拍下车祸现场，第一反应就该是转发一下，像我这种会剪辑一下的简直是太少见了。” 虽然是这话，但是魏嘉并没有天真地认为，这能拖多久。 这个世界没有天网体系，但一样步入了大数据时代。 只要愿意，能将他每日的所有细节都精确调查。 他当时可是带着手机的，事后只要耐心调查，在特定时间段出现在那个地方的，必然有他的手机。 他的暴露，只是迟早问题。 现在问题在于，他会是什么结局？ 失踪人口？被精神病？出国留学？还是监狱码字？ 百无聊赖中，散发的思想不知飘到何处。 就在此时，门外“咚咚”两声，响起了敲门声，一个深沉而有磁性的嗓音传来： “你好，你的外卖到了。” 魏嘉一个激灵，从位置上半跳了起来。 我，我那并没有点……但是确实等到了的，意料之中的外卖，到了！ 第二章觉悟 “现在，我面临一个选择，门外的，到底是不是人？” 心中无奈地吐槽了一句，魏嘉快速翻身起来。 此时此刻，反倒彻底平静了下来。 大约，就是那种……尘埃落定，类似于“啊，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感觉。 这一切心理反应，都发生在极短时间里。 而魏嘉的准备，也没有白费。 “没有点外卖，水表在外面，不买保险，也没有闲钱投资，房租已经交了一年份的，这里也不拆迁，不用煤气，也不需要暖气，物业费上个月刚刚补交……” 口中说着一连串的话，手上动作却不曾放缓。 他能打的牌，很少；机会，也很少。 因此，不成功，就会死。 正因为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无力，反而能够摒弃全部的杂念，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按照早已推敲过成千上百遍的计划……一一施行。 天花板，阳台，厕所门，卧室……门窗，缝隙处，全部都有布置。 没有打算从阳台爬下去，魏嘉从一开始就否定了那种电影里面，经常出现的逃生桥段。 首先，这里虽然不是十几层的高楼，但也距离地面起码有十五六米。 他这种没有经过训练的宅男，并不具备类似的技能。 其次，能查到他一次，就能查到他二次，三次……以他的能力与背景，其实没有多少选择余地。 他的选择，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最后一搏而已。 面对不可抵抗的敌人，尽可能造成反击，你要怎么做？ 拿菜刀？别逗了，没有训练过的宅男，近身战斗力只有零点五鹅而已。 抛去近身格斗之外，就只能利用外物了。 食用油，面粉，狭窄的空间，以及明火…… 粉尘爆炸，怕不怕？ 很轻松就能在家做到，威力极大，材料易得。 方式就是讲粉尘，如面粉之类，挥洒在狭窄固定的空间，比如起居室内，抵达一定浓度，然后点燃明火……可以是烟头，打火机，爆竹甚至于铁钉与瓷砖摩擦的微弱火花。 并且，它的威力绝不会让你失望。 粉尘的爆炸可视为由以下三步发展形成的： 第一步是悬浮的粉尘在热源作用下迅速地干馏或气化而产生出可燃气体； 第二步是可燃气体与空气混合而燃烧； 第三步是粉尘燃烧放出的热量，以热传导和火焰辐射的方式传给附近悬浮的或被吹扬起来的粉尘。 这些粉尘受热汽化后使燃烧循环地进行下去。 随着每个循环的逐次进行，其反应速度逐渐加快，通过剧烈的燃烧，最后形成爆炸。 这种爆炸反应以及爆炸火焰速度、爆炸波速度、爆炸压力等将持续加快和升高，并呈跳跃式的发展。 科普的话或许会有更多长篇大论，但是总结起来就是——多次爆炸，威力很强。 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死法。 门外的如果不是人，那么他就可以死得相对有尊严一点……至少不用看着自己被撕碎，吃掉，干脆利落地死在爆炸里或许也是一种幸运。 窗户已经全部锁死，密封，贴上封条，堵上障碍物……且各处的门都已经锁死。 这构成了密闭空间。 地上厚厚一层铺着米白色的面粉，空气里肉眼看见悬浮着许多颗粒，浑浊的光从头顶照下。 这构成了悬浮颗粒，粉尘的浓度基本达到。 现在，条件已经具备，只差最后一点明火，一场连环爆炸就会带着怪物，一起去不朽的金色原野。 是的，是金色原野，这是这个世界人们心中等同于前世天堂，极乐净土的宗教神话。 传说中这个世界是由一位唯一之主，神上之神开辟，金色原野就是所有灵魂的死后归宿……灵魂会先去往那里，进行审判，或定居，或下沉，或去往别处国土。 “想不到，我还有慷慨赴死的一天？” 面上流露出无奈而苦涩的笑容，随即便迅速敛去。 屏住呼吸，不自觉地紧绷肌肉，躬身，下蹲，缓步后退。 棉拖鞋踩在地砖上，哗的一下，因为敷了一层面粉的缘故，竟然打滑了。 背后惊出一身冷汗，魏嘉忙不迭地顿住，止住了动作。 万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受伤倒是其次，发出声音，暴露了方位，可不是开玩笑的。 胸膛里，心脏砰砰直跳，一下，一下，热血似乎在上涌。 面颊感觉渐渐发烫，不用看，都知道肯定红了。 静静的，魏嘉聆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门外，再无声息。 自从问了那一句话之后，便再无下文。 魏嘉还在等，期待着，外面的反应。 五秒，十秒，十五秒…… 心渐渐沉入无底深渊…… 面上带上了一丝真正的绝望…… 窸窸窣窣，似乎是锐器在门外挠动的声音。 尖锐，刺耳，如同金属钥匙刮擦在钢板上那样。 哐当，轰—— 似乎是不满于刮擦，渐渐发展成撞击。 门外，有某个存在，在一下下，撞击着防盗门。 轰，轰—— 巨力袭来，门板震了几下，掀起轻微的风。 从魏嘉的角度望去，空气中浑浊的悬浮粉尘，都被吹动。 到了现在，他已经再没有迷惑——门外不可能是人类。 别看这防盗门不起眼，它其实是有一层金属层的。 绝不是单凭人力能撞开。 随着木板破碎、断裂的声音渐渐发出，那层被他寄予厚望的金属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凹起，以至于穿透。 透过拳头大小的空洞，魏嘉对上了一双冰冷幽深的绿色眸子，在昏暗的楼道灯下，散发着微弱的绿色荧光，酷似某些夜行生物。 被那双眸子盯上，魏嘉顿时手足冰凉，瞬间回想起那一日的恐惧。 它，来了…… 门被破坏得很快，利爪似乎完全不是血肉之躯，就在他的面前，不紧不慢地拆掉剩余的防盗门。 然后，一步一步，好整以暇地，以一种戏谑的态度，漫步而来。 它看上去，依稀是个中年人，但面目苍白，毫无血色，有着非人的利爪，好似猫科动物那般。 披着人的衣服，穿戴整齐，上衣还有很宽很肥大的暗紫色兜帽。 不知为何，仅仅是对上这样的视线，魏嘉就感觉力气在不断流逝。 “不好！它的视线有诡异！” 强迫着自己眯上眼睛，魏嘉颤抖着，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起来。 好似大病初愈一般，几乎就要使不上劲来。 然而即便是这点力气，也足以点燃火机。 “一起死吧……你这个怪物！” 心里抱着这样的念头，直接按动了火机按钮。 一从明火，忽地点燃了空气中的粉尘。 霍地一下，蔓延至整个空间。 爆炸，摧毁了周围的一切。 第三章灵魂之旅 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 很难用语言描述的过程，濒死经验毕竟不是真死 走马观花似的浏览过一切记忆后，彻底失去意识。 黑暗，寂静，昏沉…… 全无意识的一段时间内，好似是无梦的睡着。 接着，缓缓醒转，意识好似自海洋深处缓缓上浮一般。 不是视觉，但确实感受到了色彩与光。 周身上下，散发着淡淡微弱白光，包裹在光茧里，光色黯淡。 自视其身，不成人形，唯有一团暗白色雾气，内里有着昏暗的白光。 “这就是我的灵魂了……” 心里忽地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随即以挑剔的角度，打量了下。 魏嘉察觉到，他的魂体雾气，充满了驳杂，超过七成都是明显阴暗晦涩的渣滓。 “啧”，他发出了不满的咋舌声。 虽说如此，但并非是真的有发声器官，这仅仅是他意识中的反应。 再去看那包裹住魂体的光茧，黯淡的白光，透过去，隐约可见外间的一片黑暗。 虽然不明白，但很显然，光茧是保护。 他并没有冒失地试图移动，或去触摸。 尽管可能性很小，但万一破了呢？ 光茧并不太大，细细密密的如鱼线般，有着光线自光茧上分离，缠绕在自身那暗白色光雾中，不断有着细微的荧光，输送过来。 渐渐的，他感受到了形体在稳固，稍稍能活动下。 于是凑近了去观察，那光茧。 一大团灰黑气，张牙舞爪，有的还显出众多面孔，被光茧隔离在外，面色恐怖阴森。 然而在靠近光茧上半尺白光时，却寸寸溃散，被净化，消散。 整个过程毫无声息，宛如一场默剧。 望见那些灰黑之气时，魏嘉心下若有所悟。 “死太监，挖坑不填……” “鸽子，鸽子，你这只鸽子……” “垃圾作者，毁我青春……” “上一本呢？又太监了！” “再也不给你推荐打赏了！” “上一本居然敢切了，我竟然还打赏了啊啊啊！” “明明上一本还不错的，为什么太监了！” “葵花真君！你敢不敢完结一本？” 每个狰狞恐怖的面容，都是死死盯着他，传达出一股怨念。 即便是这样形态下，魏嘉已经能深深感受到，那些被他放鸽子的读者们，是如何痛心疾首…… “这就是，我的罪孽，或者说，业力吗？” 触目惊心啊！ 魏嘉是第一次看到，这些由读者的怨念化作的灰黑气体，具备多么强大的力量。 比他现下的灵魂都要强…… 如果不是被光茧护住，相必在他醒来之前，灵魂已经被这庞大的怨念之业，彻底泯灭了吧！ “这就是太监作者的下场吗？” 喃喃自语着，魏嘉似乎意识到了真相。 “因为生前咕咕咕了太多优质作品，导致数以万计的读者怨念不散，死后化作实质的力量，摧毁鸽子的灵魂……” 难怪都说鸽子和太监没有好下场…… 这可能就是真相了。 “真狠啊我的读者们……” 魏嘉欲哭无泪。 “我大部分太监之作，都没上架，也没收费，怎么就怨念这么大呢！” “我可不想二次之死啊！” 在这个世界，各大宗教典籍，明确提出“二次之死”的概念。 即，肉体死亡，魂体再度死亡。 肉体死亡，魂体或许可以存在，但魂体再度消亡，便真的消亡了。 是灵魂之死。 “我只是咕咕咕了一段时间，至于摧毁我的灵魂吗？” “幸好我还有奇遇，要不岂不是稀里糊涂消失了？” 庆幸之余，魏嘉意识到了真相。 “原来读者的怨念，也具备力量啊？那如果是相对正面的呢？信仰呢？读者的喜爱，赞赏，或者是不是具备与怨念相反的力量，有益于魂体？” 姑且记下，并将怨念命名为“业力”，将可能存在的性质相反的力量暂定为“功德”。 无边广大，深渊，空洞的黑暗，茫茫一片。 唯有他与光茧，那些许微光独存。 “这光茧，是从何处得来，我竟没有丝毫印象？” 静谧中，魏嘉沉下心来回忆。 并没有回忆起这事的因果。 话说回来，这等奇遇，真的发生，自然是印象深刻，断然没有轻易忘记的道理。 “所以······” 魏嘉有了猜测。 “这可能是带我穿越的力量了······” 这个猜测，目前看来，成立的可能性很大。 一个凡人，普通人，他肯定是没有能力自行穿越，并完成转世重生的。 这其中必然有个缘由。 目前看来，光茧或其背后的力量，可能性很大。 “至少，目前看来是善意的。” 魏嘉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穿越就是天命之子，就有多特殊。 更不会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 试想一下，能让你穿越的幕后之手，难道不能反掌拍死你这只蝼蚁？ 得多无知，多自以为是，才会那么想？ 姑且认为自己是存在一点价值，所以才有眼下这待遇吧······ 但，魏嘉却不敢赌，自己的价值有多大。 死了，可就真的是死了。 严格来说，他已经死了两次。 第一世，癌症，病死在床榻之上，年纪轻轻的。 死前化疗，头发都掉光。 记忆很深刻，当时是不想死的。 私底下，也曾哭着喊着，也曾因为剧痛害怕，失去信心。 求医生，多少救一救，不知求了多少次。 到最后，病情反复、加重，医院都明里暗里拒绝入住。 最后的时光，是在父母的痛苦以及自家的痛苦中度过。 没有经历过那种折磨的人，其实难以感同身受。 第二世，他一点点恢复记忆，在大学期间重拾过往。 迸发出对生命的热爱，并且发展出了新的爱好。 一度靠写作混出点名声······呵，尽管也被人称作鸽子就是了。 自嘲地笑了笑，尽管此时并没有能在烟雾态的魂体上显露出来。 正因为经历过病痛的折磨，才会那么决然地赴死——看着生命一点点终结，是极其巨大的折磨。 长痛不如短痛，大约是基于这种心理。 这就是他，一个普通的灵魂，有着不普通的遭遇。 却不想着，命运如此玄奇，竟然在尸骨无存之后，还能以灵魂继续存在，延续第二世的生命。 “未知的存在啊，不管你是神是魔，是天尊，是上仙，还是别的什么难以名状，不可描述的伟大·····无论基于什么原因，什么目的，我都深深地感激此刻你赐予的希望！” 魏嘉诚心在心中祷告着。 死生事大，不可不惧！ 二次生命，岂非殊恩？ 放眼前世，星球之上数十亿灵魂，又有几人，能有此遇？ 第四章夺舍 不知过了多久，光茧就是一震。 虽然没有声音，却仿佛有万吨巨力，敲响古钟大鼓之上，深深震撼。 灵觉中，感受到周围有着庞大的力量在凝聚，并且向着空间中某个方位。 然而，更具体的变化，这就不是他所能知晓。 只是静静地等候，并期待变化是有利的。 很快，光茧再度移动，周围渐渐有光。 前方，似乎有着光明在靠近。 逐渐感受到吸引力，这导致速度在缓缓增加。 下沉感，首次自他的周身感受到。 在此之前，他一直默认自己是烟雾态，因而悬浮。 渐渐感受到光明的摄受力，以及吸引，但同时也有着一种轻微的排斥感。 此光虽然没有清晰的意志，但确实对他表示出了一种排斥。 幸而光茧上波光流转，隐隐有着神异的韵味散发，替他挡下了绝大多数这等压力。 包裹着它的光茧，迸发出强大的力量，随后向内塌陷。 如同一团元气，不断塌陷、凝聚、浓缩。 无数的白光，猛地灌入魂体。 原本被黑气包裹在核心，杳杳冥冥，光色黯淡的灵光，霎时为之大亮。 接受了远超其本质无数倍以上的纯净力量，这股灵光瞬息间便壮大。 自内而外，迅速刺透黑雾。 外围那些盘踞不散的怨气灰雾，早已在接触在接触到前方那股光明时，便已消散殆尽。 此时残余部分，更是无力，转眼便一扫而空。 然而对灵光之外。包裹自身那股灰黑雾气，却不曾如此霸道。 反倒显得相对柔和许多，很有耐心，一点一点，将其剥离、清除。 最外围，较浓郁的黑气，最快被分离，这部分直接净化，不留痕迹。 向内稍稍靠近核心灵光处，是灰色雾气。 处理这部分时，就稍稍耗费了时间，但依旧很快。 许多带着阴质的灰雾，被分离、剔除，于此同时，部分似乎是碎片，随之落入光明之中顺着这白光，汇入灵光之中。 “原来如此，这些是我的灵魂所不能承载的记忆。” 直到感受到这些碎片中蕴藏的记忆，魏嘉才恍然大悟。 “难怪无数人探寻濒死体验时，都说一生记忆都如走马观花一般迅速流淌，如今看来，这其实是肉体记忆转移到灵魂之中。” “但是，常人那孱弱的灵魂，又能有几许力量，可能承载数十载光阴？” 答案不问可知。 肉体死亡后，记忆就依附在灵魂上，但是问题是，普通灵魂的能量，根本承受不了这样多记忆，所以大批外围的记忆会散落下来。 魏嘉核心灵光之中，所存留的记忆，也仅仅只是少许而已。 大量的记忆碎片，就只能落在周围灰雾之中，并不能融入他的核心灵光。 “灵光，就是我的灵魂本质了，它所能容纳的记忆有限，因此，在我死后转移记忆时，不得不舍弃大部分······可悲的是，这个过程并不能由我自己选择。” 因此，能保留多少记忆，以及什么时候的记忆，就稍稍要看运气了。 当然，至亲之人肯定是记得的，但是一些细节，诸如银行密码之类，就不要想了。 最后的最后，白光净化了一切阴质，通体洁白如玉，内外澄澈，竟然凝聚出一个琉璃般的灵身。 随后，震惊的目光中，光明裹挟着他，投入眼前一轮无限光明的太阳之中······ ········ 再苏醒时，躺在木板搭建的棚子里，头顶铺着宽大厚重的树叶。 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略微动了动身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粗糙的手感告诉自己，这是稻草铺成的床。 而他，现在穿着单薄简陋，有着不少补丁的旧衣。 木板之间原有着缝隙，靠着涂抹的泥土堵住。 此时此刻，魏嘉心中恍惚不定。 因此时，一股股记忆的碎片，正在不断涌出。 与此同时，属于此身的一些强烈情感，也涌上心头。 胸腔中，似有委屈、愤懑，以及强烈的绝望。 整理的记忆，并不很多，较为残破。 绝大多数，都是冗杂无用的片段。 其中日常生活占据绝大多数，除此之外，人生成长部分相对较少。 很快，魏嘉梳理记忆，掌握了基本的语言、少量的文字，以及部分锻炼学习的记忆。 有选择地剔除那些无用重复的日常，保留基本语言以及技能，还有人际关系和一些习惯。 这能保证他不会轻易被识破外来者的身份。 闭上眼睛，进行内视。 果然看到琉璃般的灵身，坐落在其中，带着半尺的淡淡白光，与肉体是重叠在一起的。 奇妙的是，这具肉体有血肉、骨骼，却并不直接与灵身融合。 自灵身之上，透出无数暗淡细小的透明光之线条，一一渗入血肉之中。 而末端处，即肉体部分，整体带着一层淡淡黑气。 白光以缓慢而不可动摇的速度，不断净化着这股黑气。 “这黑气······” 魏嘉试着分辨这股黑气的源头，以及属性。 察觉其似乎带腐化的力量，并且直接是自肉体生出，属性上就似乎是生命力的反面。 “我夺舍的前身，新死不久，这应当是尸气。” 渐渐有着明悟。 身心无非精气神，人活着时，肉体自有渠道供应灵魂。 新死之魂，肉体本身已经在逐步步入死亡，这联系的通道却尚未完全断绝，因此依旧会供应力量。 只是此时已经是带着腐化力量的黑气了。 “这种力量，大是不详，我现在都觉得污秽，何况是普通人的灵魂。” “有着这尸气障碍，何愁不下地狱？” 魏嘉不禁叹道。 灵魂以肉体为依托，但肉体朽坏，根基便坏了。 此时，如没有独立于坏掉身体的另一根基，比如前世传说中的丹道还丹，或传说中可以脱离身体独自存活的元神，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另一个依托，那么单凭孱弱的灵魂，是无法抗衡这尸气影响的。 因为这种腐蚀来自于自身，来自于自然界。 幸而，此身似乎新死不久，又有他入驻其中，带来了一股新鲜元气，似乎是激发了潜能，给已经干涸的生命河流注入了一股活水。 这具身体，得了助力，求生本能下，总算是挣扎过来，一时倒不必担心再死。 第五章有神的世界 远处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这个小子？” “据说是从战场上逃回来的。” “那就是逃兵！” “别这么说，他可是战士，当心他揍你。” “我们走远点，别给他听见……” 脚步声又渐渐远离。 魏嘉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干瘪发黄的大树叶。 这个身体叫做亚沙，姓氏是拜恩。 祖上上溯三代，还是公民，五代之前，是暗日城一名低级贵族，因此有姓氏。 这个世界，有神，有神迹。 有多少不知道，但暗日之神确实存在。 千年之前，暗日降临，建立城邦，驱逐异族，定下基业。 神子为王，继承暗日神在凡世的国，繁衍出贵族。 贵族子嗣，如果不能成为贵族，就自动成为公民，并且可以分到小部分财产。 整个城邦上下，王室，贵族，公民，统统都算是神裔，有着暗日神的血脉，只是继承程度不同。 再往下，就是平民，以及最下的奴隶。 平民可以担任低级公职，但不能参与重要岗位。 想要继续往上攀爬，那么他必须与原先的公民家族联姻。 至少，连续三代，每代都娶一名公民家庭的女子，获得暗日之神的血脉后，才能跨过那道无形的天花板。 拜恩原先是公民的姓氏，但是因为祖父犯错，被废黜公民身份，如今到他，只是有着姓氏的平民。 前身亚沙，本想在战场上立功，回到公民行列，却遭遇大败，孤身逃回，沦为了逃兵。 又因为前身自矜身份，看不起同样的平民，人际关系很差，受伤过度，也无人理会。 躺在家里都已经三天，悄无声息地死了。 “真是悲剧……无论是人还是世界。” 魏嘉面色凝重，挣扎着坐起身来。 环顾周遭，不说家徒四壁，但也是陋室一间。 墙壁上挂着弓和箭囊，看得出有好好保养，都擦拭得光洁发亮。 简单的木板拼凑成桌子，上面放着柄青铜剑，一些杂物，以及掺了木屑硬邦邦的黑面包。 再看地上，没有地砖，泥土有些湿润转潮。 床下，门口直到桌子这一带，铺着一层干草。 这就是前身继承的所有财产了。 “真穷！” 这时回忆起，魏嘉摸索了下身下，翻出一本用线捆着的皮革小册。 “暗日教典……这大概是最有价值的财产了吧！” 前身毕竟祖上是公民，也识字，虽说不多，但常用读写都无问题。 知识，和力量，在这个世界无疑都是宝贵的。 书籍，作为知识的载体，本身便极为昂贵。 这小小册子，作为封皮的皮革不提，内里的莎草纸张，每一张都得来不易。 真的变卖，没准能价值两个奴隶，换到他三五年吃穿不愁的财富。 但，那是极其愚蠢的做法。 不识字，没有力量，在这个世界是不可能出头的。 知识就是财富，至少部分正确。 “其实还是还是钱的问题，前身就是没钱，才冒险参与战斗。” 记忆里，财富的作用之大，无以复加。 钱无疑是非常重要的。 当上公民的资格就是要多少钱，当上贵族的资格也是要多少钱，甚至当上大贵族也是以钱来论的。 要取得神的欢心，也是用钱来论的。 伟大的暗日早已离开凡世，前往神国，但依旧会接受祭祀。 献上作为祭品的牛羊，都会被神取用最鲜美的部分。 要维持这祭祀，便少不了花费大量钱财。 所以，钱就是人的生命线。 “成为贵族，血脉只是基础，是敲门砖，关键还是在于钱财。” “这话或许有些大逆不道，毕竟千年前建国初期，大贵族和王室，以及公民，都不光光是因为有钱……但现在已经过了千年之久，时代又不一样了！” 魏嘉吐出口气，继续分析： “前身建立功勋，以获得提升为公民，思路是对的，但有些不合时宜了。” “千年前当然是必须建立功勋，才能提拔，但现在却可以缴纳钱财获得身份。” “因为千年的繁衍，神的血脉早就扩散到整个城邦，可以说现下的平民，几乎有一半，都能在他们祖上找到一点点神的血脉。” “因此许多旧的制度就渐渐沦为虚设，而划分阶层身份的，就是财富了。” 当然，除了财富，还有力量。 前身就有着稀薄的神血，但这么多代下来，血脉能带来的隐性提升，其实已经非常少，下降到难以察觉的地步。 最强大的始终是那些半神英雄，以及神血浓度极高的王室。 这点可以参照前世希腊神话。 除此之外，并没有成体系的超凡力量。 没有什么魔网，也没有什么成系统的法术。 暗日神的初代儿女，也就是神子，其本身就是半神。 血脉里流淌着神力，直接就可以施展一些超自然法术。 除此之外，就是信奉暗日之神的教团。 祭司，或者说神官。 他们常年居住在神殿，保持对神的恭敬，得到神赐予的力量。 因此在这个世界，法师就是祭司，祭司就是法师。 除了那些特别受神眷顾的神眷者以外，就只有教团和贵族们掌握了超凡力量。 “超凡力量，要想获得，要么就祭祀暗日，取悦神灵，看能不能得到神恩；要么，就只能尝试着，激发此身继承到的稀薄神血了……都稀释了至少十几代了，这神血浓度有没有剩下万分之一？” 这条路也不好走，如果真的那么轻易就能激发血脉，掌握异能，前身没理由不去做。 事实上，无数人都尝试过。 但是，这等事情，怎么说呢……血脉稀薄就是血脉稀薄，不是简简单单靠联姻就能挽回的。 初代神子是半神，二代就是四分之一，三代八分之一，四代十六分之一……十代就是一千零二十四分之一。 十代就降低到不足千分之一……实际在三代往后，血脉就相对稀薄，能够激发血脉掌握几率大大降低 即便偶然可以撞大运觉醒血脉，所掌握的力量，无论是质还是量，都不能跟初代相比 因此只能说圣力，而不说神力。 这就是血统论。 这就是有神的世界。 第六章暗日 “一步错，步步错，上战场混功绩太难了，哪里是你一个平民小子能混出头的？” 看过记忆，魏嘉凝眉，显得很是无奈。 前身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满心以为，凭他那点武力，就能在战场混出样子，计功提升。 想法很好，理论上确实是一条捷径。 只要参与战役，立下功勋，的确可以快速提拔。 这是暗日城吸纳新鲜血液，笼络平民和奴隶之中精英的手段。 以魏嘉的见识，这主要是那些意外激发神血，掌握可观武力的家伙。 这些人必然不甘处于底层，会谋取符合自身才能的地位。 如果不给这条上升渠道，那么这些掌握了超凡力量的家伙，未来可能会出走，分裂城邦。 这毕竟是个体掌握超凡武力的世界，有力量总是值得尊重的。 每年能立下功勋提升的战士，几乎没有例外，都是这种。 可亚沙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眼界与见识限制了他，也蒙蔽了他的眼睛。 以至于如今沦为了逃兵。 他沦为逃兵不要紧，可对于魏嘉来说，这就比较棘手了。 “逃兵是罪，算是较为严重的罪名。” 在暗日城，平民可以在战场上逃离，是允许的。 看起来有些奇葩，但确实有现实意义。 毕竟太多掌握超凡力量的敌人，远非平民战士所能抵挡。 嗯，比如暗日城立国之战，据说就曾爆发神战，大面积改变了地形，摧毁了几处山脉 要知道，千年前这里可没有这么多平地…… 除此之外，各种半神英雄，有名有号的英雄，都能在人群中纵横来去，普通平民组成的战阵毫无意义。 为了人口不至于一次损失太多，是以出现了这种法。 “逃兵罪，需要出三十个银币，才能抵罪，且仅限于平民。” 这差不多是普通家庭两年的支出，如果是单身，三五年吃住行尚有盈余。 不给，是不可能的。 会被当众鞭笞，并没收全部财产，立即驱逐出城。 以这个世界城外的环境，要不了几天就可能遭遇怪物。 “没办法了，实在不行，只能进角斗场，靠这个赚快钱。” 并不太富裕的城邦，挣快钱的地方，而且他能接受的，也只剩下这一处了。 想到这里，魏嘉翻身下床，赤脚站在铺了一层干草的地上。 细碎的干草，下面隐约有些潮气。 这是由于这几日天气潮湿的缘故。 找到他的鞋子，穿上。 似乎是某种胶质，材质类似于橡胶，松软，有弹性，穿在脚上很是合脚。 室内并不大，魏嘉循着记忆，来到墙角，从一堆干柴、杂物箱子里，翻找出一个藏得相对精巧的小皮囊。 从其中摸出十几枚表面粗糙，有着花纹的货币，有银币，也有铜币。 光亮自门缝里透出，照在手上，银币泛着光芒。 “嗯，这加工工艺太粗糙了，估计还是手工打磨的，边缘都不怎么光华。” 端详了一阵，魏嘉心中大致有数了。 尽管经过千年的发展，人口增多，城邦控制的土地增长不少，但在手工艺方面，还是相对原始。 银币以及一些铜币，都可以明显看出锤子敲打的痕迹，而且也不是完美的圆形。 这就是亚沙的全部财产了。 他没有谋生的手艺。 自幼被以一个公民的要求培养着。 暗日城，自上而下，是王族，贵族，公民，平民以及奴隶。 王族且不去说，贵族和公民，其实相对来说，界限不是特别明显。 同样都要练习武艺，并且承担战斗的义务。 除此之外，贵族无需工作，他们有着大量的土地以及奴隶，足以供应他们优渥的生活。 大贵族，小贵族，划分的标准就是土地和奴隶等财产的数目。 公民多是自贵族之中分出来的贵族后裔，逐渐发展而来，他们虽也有土地和财产，但相对就少了很多。 正因如此，公民多充任城邦之中的公职，以及军职。 他们每一个都是货真价实的武士，拥有自幼锻炼的武力。 至于平民······说来惭愧，他们其实算是无产，或者无地，得靠别的方式生存下去。 亚沙的父辈，自幼以公民子弟的标准严格要求他，导致他缺乏谋生手段的同时，的确有着傲视同龄人的武力——这其实是他能活着逃离战场的保证。 最后，就是奴隶，占据八成以上的人口，几乎都是对外掠夺而来。 “穿到平民身上算是倒霉，但幸亏不是奴隶，我还有翻身的机会。” 深吸口气，找出贮存清水的陶罐，就着冰冷的黑面包，慢慢地咀嚼起来。 木屑在口中不断翻腾，硬得如同砖头的面粉，难以下咽。 几次都欲吐出来，但考虑到食物的价格，他终究还是没有矫情，统统咽了下去。 有得吃，已经算是不错了。 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的一片残阳。 城中区域，矗立着高达数十米的金字塔。 一圈圈暗黄色的光圈，在金字塔尖上，不断变幻着。 熟背暗日教典的前身记忆中，知晓那是暗日教团所在，祭祀暗日神的神殿。 此时已近黄昏，太阳大半沉入地平线下，夕阳的余晖映红了天际。 恰在此时，一抹暗黄之光，自金字塔上冲出，接连天空。 一圈圈光环泛起，随后太阳一点一点，染上了黑色。 直到化作了一轮暗日。 黑幕降临在天地之间，唯有一轮漆黑的残阳挂在远处。 亲眼目睹这天文奇景的魏嘉，深深感受到震怖。 改变天象！ 这就是神祇的力量！ 深深的凝望着远处，魏嘉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伟大的暗日之主！” “赞美您！” “您是暗日，是冥神，是冥界的太阳！” “一切死者，亡灵，终归您的国度！” “愿您赐予恩典，令我等有所归处！” 身边狭窄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都打开了门扉，簇拥在外。 右手按胸而跪，面朝黑日，口中不断重复着赞神的诗歌。 唯有魏嘉一人独自站立，顿显突兀。 虽然黑日出现，但边缘处依旧有着些许光明，因而并非全然不能视物。 就着这一线光明，他放眼望去。 视野之内，凡所能见，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正在作甚，统统一致跪倒，反复祈祷。 一种似乎无形的力量，在蔓延、在回荡，几乎让他也禁不住就跪倒在地。 然而他终究是遏制了这种刻入身体的本能。 只是为了不那么显眼，暴露自己无信者的真实，他还是装模作样，按照记忆中那样，单膝跪倒。 只是心中依旧是难以平静。 这个世界的人，对信仰的虔诚，实在恐怖。 “这样的世界，神灵的影响力，太大太大了，绝对不能正面冲突！” 第七章想法 朝拜暗日，持续了约一刻钟。 少年走在去往中区的道路上。 道旁，容貌有几分俏丽，有着豹子一样矫健身姿的猎装少女，静静地站在一角，似是等了一阵已久。 那是清脆的女声，相当熟悉： “亚沙，下个仲夏暗日，我要嫁人了。” 他身形一顿，双手微颤，攥着剑柄，用力，青筋凸起。 心底残余的感情，自深海浮现而出。 青梅竹马的依恋…… 不过，这是亚沙的记忆和感情，跟我魏嘉何干？ 没有转身，继续前行。 少女轻咬贝齿，注意到远处一些行人诧异的视线，似乎有些羞恼。 小麦色的面庞上渐渐染上红晕，即便是猎人家的女儿，也受不了这种视线。 更不消说，少年的反应，实在是过于无情了些。 少女情怀总是诗，在她的心目里，心上人总该是个英雄一般光辉出彩的人物，而不是眼前这样，这样如同打了败仗，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落魄。 于是，少女恨恨地喊着： “站住！” 他站住了。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少女强忍着羞耻，说出来近乎告白的话。 虽然，虽然亚沙今天让她有点失望，但她依然希望他可以回心转意。 在风中，少年沉吟一阵，压低了嗓子，缓缓应着： “那……祝你幸福，翠西！” 话音未落，便快步离去，在街角转弯处，踉跄了一下，随后消失在远处。 少女脑子几乎是瞬间空白了，接下来，就是难以置信，强烈的愤怒自心底油然而生： “亚——沙——” “你不要回来了——” 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少女突然遭受到心上人的背叛，几乎是恨不得杀了她一样。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背后那如芒的视线，魏嘉才松了口气。 听闻青梅竹马嫁人消息，失魂落魄却又强忍眼泪，不愿失态的少年形象，大概……算是基本符合？ “没有办法，不想暴露身份，就得扮演好这个角色。” 如果一个人换了灵魂，那么谁能察觉？ 父母？未必！ 必然是对这个人的过往，习惯，以及性格等等细节方面非常熟悉之人才能察觉。 普通朋友，甚至是父母亲人，都未必能够。 能察觉你换了芯子的人，必然是非常爱你，亦或者非常恨你。 因为爱你，非常爱你，才能知道你喜欢吃苹果，不削皮，才知道你喜欢喝25度的温水，喜欢用十五块的牙膏，出门前总喜欢先刷一刷新闻…… 魏嘉获得了亚沙的少量残留记忆，自信可以瞒过他人际关系之中，所有人除了翠西这个青梅。 太熟悉了，未必是爱，但自幼长大的感情也着实深厚。 “为了避免被识破，以后尽量回避她。” 先前的演戏，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受了情伤，所以疏远。 别怪魏嘉疑神疑鬼，这毕竟不是没有超自然力量的世界。 这是存在神的世界。 肯定有的是办法泡制他，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一旦他这个夺舍重生的家伙被察觉，恐怕这次连灵魂都跑不掉。 为了小命，还是稳妥点，别浪。 再说，他毕竟不是亚沙，也实在是没有把翠西当成心上人的意思——他继承了亚沙的知识和部分经验，可却摒弃了他的情感。 他不是亚沙，他只是魏嘉，从地球而来，魂穿到主世界，又穿越到这里夺舍重生的一介亡魂罢了。 是他借了亚沙的身份继续存活，而不是亚沙的记忆和情感借他的灵魂另类重生。 这一点，或许有人觉得矫情，但却是魏嘉觉得非常重要的一点，至少他还是他。 午夜梦回时，其实偶尔也会梦到地球。 只可惜记忆多半模糊，前世的痕迹也已经越来越淡…… 虽然是这样，但他依旧认可自己还是自己，而不是被别的灵魂同化。 大约，这就是穿越者那一点点小小的矜持在作祟吧。 …… 天色渐渐昏沉下来，街道上行人逐渐稀少。 有些家中已经点亮了灯火。 城中分东西以及中区，中区是毫无意义的繁华地带。 街道上都有平整的石板，道旁还有一排排灯塔，其中有着火种，洒下柔和的光芒。 这是神殿制成的神秘之火。 据说，伟大的暗日神传授给神官神秘的学识，可以制作各种奇物。 包括但不限于酿造美酒，拒绝死亡，治疗疾病……当然也包括炼金术。 这个世界一切都相对原始。 城邦之外，由农场，牧场，哨塔以及村落，水车以及沟渠。 千年之前，这里还是一片旷野，到处遍布着各种怪物。 这个世界普遍存在着一些稀奇古怪，具备异能的怪物。 有强有弱，弱的，可能农夫用农具也能解决三两只，强的，甚至可以媲美半神英雄。 所谓炼金术，最初就是祭祀暗日神的教团，聆听神的教导，记录下来的知识。 多是针对各种野兽，魔物以及危险的植物矿物等。 千年发展下来，逐渐与各个领域结合，才形成了如今的炼金术。 可以说，没有炼金术，暗日城不见得会发展这么顺利。 思索着这些，魏嘉想到了一些原先忽略掉的因素： “魔物们一样掌握着超凡力量，而且形式多种多样，有些是血脉传承，难以获取，但有些魔物或者植物，真的不能进行研究吗？” “血脉只会不断稀薄，诞生英雄的几只会越来越低，固然基数也随之增大，但总体而言诞生的强大英雄只会越来越少。” “诚然，暗日神会不断降下神恩，赐下神力，以提纯血脉，可以一定程度上挽回血脉劣化，但……真的没人试过其他道路吗？” 肯定是有的吧？ 不甘于血脉平凡的人，在这个力量为尊的世界，相必比比皆是。 那么，神回归天上的千年里，他们又做了哪些尝试呢？ 猛地扭头，魏嘉止住步伐，仰面望去。 两米高的木质灯柱上，幽幽的火焰缓缓跳动、燃烧，洒下一片橘黄色的光芒。 这光，没有温度。 看似是火，其实本质不同。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第八章角斗 黑暗中，能容纳数千人同时观看的角斗场，依旧是灯火通明。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内里不时爆发的喝彩声。 角斗场前面，有着办理程序的木质大厅。 即便此时是深夜，依旧有一干闲极无聊的平民，在这里饮酒聊天。 大门半开，魏嘉走了进去。 越过了散乱摆放着的桌椅，径直走向大厅另一端。 “嘿，又来了个傻小子！” “我要参加角斗。” “哗啦”一声，十几枚银币洒在擦拭得光滑的原木长桌上。 “全部押注我自己。” 双眼无神，有些精力不济的中年人，睁开疲倦的双眼，数了数桌上的钱币。 随后点点头，拉开抽屉，把钱币扫进去。 随后扔给他一块削平的木片，上面有着花纹和数字。 “拿好它，到那边等，叫到你就进去，打赢一场就出来！” 随后中年人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草草打发了他。 大约，在他眼里，一个将死之人，已经没什么值得认真的。 …… 穿过门洞，就是长长的甬道，两边都是石质墙壁，沿途每隔一段，有着灯罩。 惨白色的冷焰，幽幽地燃着。 没有温度的光，照得甬道里一片骨白色。 到了他上场的时候了。 按照他所知的情报，角斗场是公开的一处所在。 任何公民乃至于平民，只要对自己有信心，都可以下场参与，展示自己的武力，以期得到名望，荣誉以及财富。 这事很普遍，只是，有一定危险。 一般来说，哪怕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下场角斗，也不是回回都能完好无损地下场。 角斗的对象，有人，这通常是奴隶，也有兽，通常是被捕获的猛兽。 只有极少数，才会涉及到超凡力量。 那已经是高端局，往往半年或一年才能碰上一次。 “相较于战场，角斗的惨烈度稍显逊色，死亡率不是太高，所以人们更热衷于靠角斗显示武力。” 其实这很好理解，战场上瞬息万变，随时有可能遇上任何层次的对手。 反观角斗场，基于观赏性以及门票收入的考虑，角斗场都是倾向于安排相对来说处于同等或略次档次的对手。 这方面倾向其实很清晰。 在角斗场，不必担心自己迎面撞上半神或者英雄。 普通武士只会挑战一些奴隶、野兽或者同样被俘虏的战俘。 同样会流血，会受伤，严重的可能会死。 但，角斗者本人，可以认输，选择放弃荣誉而保留性命。 而战场上，敌人可会容许你认输后离开？ 当然，战场上也有可能存在，那种一路躺赢，混到资历的情况。 亚沙参战之前，暗日城对外战事一直是波澜不惊。 参与战斗的多少都能分到战利品，而且伤亡烈度一直很低。 从这里看，参战获得战利品，以及战功，是比进角斗场成名这条路，稳妥许多。 谁也没想到那一战竟然会遭遇到恐怖的魔物，一支小队全面溃败······这其实属于概率问题。 并不能说亚沙的选择有误。 只能说，时运不济。 决定个人命运的，出身占三分，个人努力三分，而剩下的时运能占四分。 时运不济，出身不行，纵是人杰，纵然再努力，也难出头。 不能怪他······换魏嘉在他那个位置，也不能说做得比他好。 甬道很快走到尽头，魏嘉出现在一处平坦的土地上。 对面同样有个甬道，有个身影渐渐从里面走出。 两侧以及前后，是漏斗状的布置，一如前世体育场那般，上面布满了一排排观众席。 此时，有着数以千计的观众，坐在席上观看。 “亚沙，我押注你了！一定要赢啊！” 不知是哪个认识前身的观众，买了亚沙胜利。 押注亚沙胜的赔率，是一赔十，这是所有毫无名气的新人，初次下场时的赔率。 很快，对面的甬道里，走出一个面容憔悴，衣衫褴褛，还带着干涸血迹的男人。 他的手里，仅仅是一柄匕首，和一面圆盾。 仔细观察着这人，他的手臂，腿脚，以及行动时的步伐。 魏嘉从亚沙的记忆里对照，大致判定，这是一名战俘。 “初次下场，就给我安排战俘，看来角斗场对亚沙这人至少是有所了解。” 因为亚沙的武力，并不逊色一些公民出身的武士，这其实正好够得上战士之中精英的水准。 魏嘉心下微沉。 这其实反映了很多问题。 他不能深究，也无意深究。 原本以为，以前身的武艺，面对一些常见野兽，轻而易举。 现在看来是不能保留了。 慢慢活动身体，调匀呼吸，魏嘉攥紧了自己的剑。 剑柄熟悉的触感，给他增添了几分信心。 在平整的圆形角斗场上，两人缓缓靠近。 彼此，都注视着对方的眼神。 魏嘉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怎样，但对面那个战俘，眼神是凶狠而绝望的。 他当然绝望······魏嘉知道，即便他获胜，乃至于杀死了自己这个平民，也不可能自由。 异邦战俘要想摆脱奴隶，可不仅仅是获胜一次而已。 具体细节前身也不太清楚，但历史上能从奴隶提升的战俘，屈指可数。 没有太多花样，两人都属于上过战场，心理素质磨练过的。 对视过眼神，确认都是硬茬子。 没有直接冲上去，双方都在兜着圈子，并且试探着。 小步、缓步靠近，并且速度不断加快。 魏嘉始终注意着圈子，即，反应速度跟得上时，他的武器挥舞所能抵达的圈子。 并且小心提防对方的匕首，不让他靠近。 刷得一下，青铜剑划出弧形。 铿锵一声，与匕首相碰。 眼尖的魏嘉发下，对方的匕首上留下了一个不明显的豁口。 他的武器，不如我！ 而且，他的体力，也不如我！ 心中涌出这个念头。 于是，接下来几次互相试探，魏嘉有意让对方与自己的武器碰撞。 小圆盾仅仅只有巴掌大小，几次抵挡，就不堪使用。 这对他不公平。 魏嘉知道，他也知道。 其实亚沙的武艺并不逊色于他，但魏嘉继承过来，到底有些缺失。 在转换攻守之间，不太圆融，算是略有瑕疵。 可惜对方武器仅有匕首、巴掌大小圆木盾，并不能抓住战机。 只能一步一步，由得他削弱。 渐渐地，在全神贯注之中，魏嘉招回了前身的记忆，更加熟稔，无懈可击。 第九章系统 这时，对面那个男人，也是察觉到这其中变化。 只见他眼神一厉，低低呐喊一声，就挥舞着匕首冲了上来。 靠近时，身体忽然一矮，就要贴身靠近，当胸刺来。 魏嘉冷哼一声，却是早有预料，早就防着他近身。 侧身后退半步，让开匕首，长剑顺势一斩。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 随后赶上去，右脚飞出一脚，正中其腰部。 借着力道，将其踢飞两米，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血液，溅洒在地上。 没有莽撞地上前，魏嘉小心谨慎地靠近。 此人挣扎着，想要起身。 匕首已经脱手，他试图靠近它。 魏嘉一脚踢开，匕首飞出很远。 随后，再刺中心窝，结果了他。 生死之战，并不需要你来我往几十个回合。 往往只是一招，就已经决定胜负。 没有太多感叹，或许是因为获得了亚沙的战斗经验缘故，对此只有平静。 角斗场上，忽然响起了如雷的呼喊声。 直到这时，观众席上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方才那一瞬，太快了。 许多人都站起身来，为他送上胜利者的掌声和欢呼。 场上气氛很是热烈。 受到这种氛围的感染，魏嘉一时心绪难以平静，面上也有了几分潮红。 “难怪此世这么多人喜欢角斗，这样的欢呼，这样的荣誉，确实很能打动人心。” 不是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就很难理解这里的人，对于力量的追求与狂热的崇拜。 这还仅仅是非常普通的一次角斗，参与者都是普通人。 如果是涉及到超凡力量，涉及到英雄，场面只会更大。 人群声嘶力竭呐喊声中，魏嘉缓缓站直了身子，向着四面各自鞠躬，随后尽可能保持着风度，回身退下。 胜利者展示的礼仪、风度，也会影响到他在城邦众人心中的观感。 这点或许有用，或许无用，但惠而不费，何必偷懒而不去做呢？ 他想要在这个城邦立足，站稳脚跟，那么这种声望就是有用的。 就在此时，眼前一股白气涌出，随后化作半透明的虚拟面板，上面有一行字出现。 “可汲取人气，是/否。” “可汲取血脉，是/否。” 金手指终于到货了······ 这是魏嘉心中的想法。 似乎这个虚拟系统框，只有他能够察觉到，围观的众人都没有看到。 在外人眼中，他只是顿了顿，随即继续迈步前进。 心中默念，都选择了是。 “已自行汲取人气，转化灵力。” “已汲取特殊血脉，转化神血。” 虚拟系统框上显示的字迹，缓缓变幻。 字迹带着淡淡的白色光感，在视野里沉浮，数据出现。 性命：魏嘉（亚沙） 灵魂：白（37%） 生命：战士三级（17%） 职业：小说写手，战士 血脉：0.00007%（纯度） 灵力：3.01 无论是灵魂，战士，还是灵力后面，都有着细小的符号。 灵力后面的细小符号，在不断跳动，似乎是小数点后几位，在不断增加。 每隔一阵，就整体往上跳动。 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渐渐平缓时，已经过了4.。 战士三级，大约就是前身自幼苦练武艺，所达到的水准。 与记忆力对照了下，魏嘉发现，确实很温和。 一级战士，大概是合格的士兵，经过几年训练都能达到，很平庸。 二级，就相对出色，各方面素质明显都高出一筹，整体上是十人之首。 三级，就相对难得。 一般只有公民家庭出身，自幼培养，又有家传教导，以及本身肯吃苦，才有可能在成年后达到。 亚沙算是有天赋的，所以才不到十六岁就抵达这个程度，一般三级战士只有十八九岁才望达到。 即便这样，他也是见过血，经历过磨砺，才能有所突破，才够得上三级。 三级，差不多已经是平民的极限 再往上，就不是单纯训练可以提升。 或者说，就算可以，也是以十年、二十年为单位。 或许，一二十年后可以，锤炼武艺，抵达至四级。 这么说起来，战士四级，或就是凡人的极限了。 战士之上，应该便是英雄。 没有激发神血，获得圣力，这个门槛便不太可能打破。 “战士，然后是英雄，再然后或许是半神，血脉不行上限就摆在那里，这个世界果然是看血脉的，真吃天赋！” 随后在灵魂，战士，看到了灰白色的向上按钮。 这意思是，或许可以加点。 又在灵力上关注了下，魏嘉联想到方才的提示： “意思是，方才汲取到了人气，因此转化为了灵力，而提取的血脉，应该是方才被我杀死的那个人······” 回想那人的服饰以及战斗时的习惯，确实与暗日城有所不同。 应该是异邦人，却不想他也有血脉······或许，是另一个神的血脉。 不过这个家伙继承的血脉力量似乎甚少，可能还不如亚沙的血脉。 目前来看，这点血脉力量，增加与否，意义不大。 血脉力量，似乎跟灵力不是一个体系，至少没有加点选项。 至于人气，人气可以汲取的话······那或许，之前保护他的光茧，便是小说的人气汲取后，转化而来。 思来想去，魏嘉没有去加点灵魂，而是选择了战士。 “灵魂的作用肯定很大，但就当下而言，提升战士等级更能帮助我活下来。” 在战士后面按钮就是一点。 轰地一下，脑海里一片空白。 灵力迅速从4下降到3，随后，一股细微的暖流出现，在体内进行循环，随即很快消失。 原本的战士三级（17%），变成了战士三级（27%）。 与此同时，魏嘉感觉到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一些原先锻炼不到位的部位，也反复经过了针对性塑形、锻炼，整体力量、反应、敏捷都有了些许提升。 原先，灵魂与身体的淡淡隔阂，也一扫而空。 内视之中，灵魂与肉体无缝接洽，再无分离的征兆。 这变化就发生在转眼之间。 感受到自身的提升，魏嘉心里如同云开雨霁，碧空万里。 穿越到陌生的世界，一直以来，他都有着浓郁的积郁，沉甸甸的，积压在心底。 直到此时，这些郁气，方才消散。 “或许，我还能再次穿越，回到上一个世界。” 那个莫名其妙害死他的元凶，他还没有查明真相呢！ 第十章石印 打赢了一场，变化很明显。 角斗场厅内的中年人，换上了笑颜。 原本在厅内喝酒的客人，已经换了一批，其中不少是方才刚刚退下来的观众。 不少人带着敬畏的目光望来……尤其是他的衣衫上，还有着未曾干涸的血迹。 刚刚杀戮后，尚未收敛的杀气，逼退了所有企图靠拢的人。 甚至，在他走近时，会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在众人带着些许敬畏的视线里，魏嘉坦然交还标识木片，并如数取走自己的报酬，以及赌金。 一共十金二十银。 角斗场这次还算大方，虽说是新人，但也给了不低。 一金约折合四十银币，大概是因为他的对手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一般普通新人，初次角斗能够三五金就算不错。 这个报酬是看对手实力进行浮动调整的。 核实了赏金后，没有多话，魏嘉板着死人脸，走出了角斗场。 冷风一吹，遍体生凉，让他浑身一个发颤。 阴影中，影影绰绰的，似乎听到哭泣声与争吵声。 “薇薇安，你放开薇薇安！” 紧接着，巷子里传来凌乱的敲击声与闷哼声。 听起来，似乎是本地的帮派。 略微皱眉，魏嘉本不想管这种事情。 一个人口十万的大城邦，又有长久历史，自然会形成许许多多的地下帮派。 他们盘踞在阴影处，抱团行动，奴隶、平民，都是他们的目标。 如果是前身，对这种事情，或许是会冲上去救人的吧······ 无奈，那家伙虽然不擅长人际关系，但却意外地在这种地方显得过于天真。 “只帮这一次，就这一次。” 用着这样的话，来说服自己。 魏嘉脚下步伐一变，就怪入了那个小巷。 魔法灯的光明，只照入巷子口。 背对着光，魏嘉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没有莽撞地突入巷中，而是眯起了眼睛，缓了缓。 这能让他的视野适应阴暗处。 几秒后，他已经大致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一高一矮，两名成年人，拉扯着一个半人高的瘦弱身影。 似乎是方才听到的薇薇安。 她哭泣着，不断挣扎，却没有任何意义。 在他们身后，那个被击倒在地的男孩，丝丝地抱住后面那个矮个子的双腿。 他的面容削瘦，目光凶狠。 尽管背部受了伤，倒在地上，但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支撑着他。 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正在靠近的魏嘉。 缓缓抽出剑，蓄势，身上的气势一点一点凝聚起来。 这是一种常见的用剑手段，可以将杀气凝聚成势，震慑对手。 “大，大人······” 正在行动的两人，顿时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胸口沉闷，仿佛压上了大石，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魏嘉一步一步，踏着稳健的步伐，仿佛死神一样，漫步而来。‘’ 面容隐藏在阴影处，身上的气势沉凝，有着强大的力量暗暗流动。 高个子的那人，紧张地吞了口水，在寂静的巷中，异常清晰。 哒哒，哒哒，死亡的步伐，每一下，都正好踩在节点上。 砰砰直跳的心脏，似乎产生了共振一般，令他们感到胸中烦闷欲呕。 此时魏嘉正在试验着这种特殊技巧。 这不是什么不传之秘。 实际上但凡有一点神性的都该能够运用类似手段。 在过去，神裔们自血脉之中继承的神性力量还足够浓郁时，无需刻意磨练，天然就能掌握这种威压。 只是随着神血不断稀释，十几代后，实际上血脉之中流淌的力量已经稀释到微不可查。 这才需要后天锻炼，借助杀气锤炼后的精神，达到类似的效果。 其本质依旧是开发的神性血脉之中的能力。 对付同等层次的对手，效果不大，但对付这些底层帮派分子，效果还算不错。 待得魏嘉走到两人面前时，这两人已经浑身瘫软，几乎都站不住了。 “真是奇妙，这种精神力量外放的感觉·······” 不同于体力，这种纯粹是气势凝聚，对精神的消耗很少。 估算了下，以他的精神状态，一两个小时都不会感到明显吃力。 “大，大人······” “求，求您······”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祈求，一如曾经被他们坑害过的人们那样。 魏嘉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挥剑。 噗噗两声，刺入他们的心口。 都是干净利落，一击致命。 扑通两声，地上多了两具新鲜的尸体。 嫌恶地扯过他们的衣服，细心地擦拭了剑上的血丝。 这剑可是好剑，值得好好保养。 眼前白光散发，化作半透明虚拟光屏。 “暗日神性血脉，可汲取。” 果如魏嘉猜想，先前角斗场上那人，并不是暗日神裔，很可能是别的神裔。 心中选择了“是”。 “血脉得到微量改善。” 没有感受到力量提升，也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魏嘉早有心理准备，这种不知道流传了多少代的血脉，所能继承的神性，微乎其微。 其实某种意义上说，这种稀薄的血脉，已经转为了类似于隐性基因的东西，根本没有实际意义。 十万分之一，万分之一，甚至于千分之一的神性血脉，有多少区别呢？ 除非是十分之一，四分之一，甚至于二分之一的血脉，才可能继承足够的神性，算得上真正的神裔。 暗日城中历代出名的英雄，无不是这类出身，没有之一。 “这位大人，我叫索伦，这是我的妹妹薇薇安。” “不知道，有什么，是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男孩已经站了起来，但没有靠近。 而是很懂事地，拉着女孩，退在了一边。 既没有试图逃走，也没有做出令人反感的举动。 直到此时，等着魏嘉收拾了战场，这才谨慎地发问。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异邦的腔调，且说得很清楚，语速刻意放慢了。 并且说话时，他和她的双手，都规矩地放在魏嘉的视野之中。 可以说，很谨慎小心。 索伦担心，一些不必要的因素，触怒这位强大的武士。 他自幼就有着灵敏的感知，因此能够感觉到，眼前这貌似很年轻的武士，身体里凝聚着非常强大的力量。 曾经，他在没有背井离乡之前，也曾感受过村子里的祭司。 那是侍奉泉水置神的正式祭司，蒙受神恩，也有强大的力量，但远远不能跟眼前这人相提并论。 甚至于，当初攻破村子，摧毁神殿的那名英雄，也不及他十分之一。 这让他几乎以为，是遇到了一位真正的神子，半神。 “可是，他身上的气息却有些不太一样，分明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在索伦的感知中，其中一种，很是熟悉，就是城中金字塔之上昼夜笼罩的暗日神力。 细微之处微有差异，应当是血脉传承的神性。 在方才杀死了这二人之后，那二人血脉深处，各自有一点相似气机消失，随后汇入了眼前这人身上。 这点神性其实远不算强大，如同风中残烛一般孱弱。 另一种，似乎是灵魂的力量，带着如同雨后清新的气息。 温暖，柔软，强大，如同照在身上的月光一般，并不炽烈，却很是纯粹。 这是所有他曾见过的英雄，都不具备的强大灵魂。 其实这一点，才是更让他疑惑。 这本不应当是凡人所能有的。 ‘按照族里传授的知识，灵魂也有高下，从低到高，依次为黑铁，青铜，白银，黄金。’ ‘凡物的灵魂，统统都是劣质的，如同黑铁，是贱的，昏暗无光。’ ‘青铜般的灵魂，通常只有英雄人物才有，他们立下功绩，被众人传唱，是人中的豪杰。’ “其中佼佼者，能带上一丝白银般的光芒，但那往往已经是名声传唱许久，在多个地区有着很大名声的大英雄。” “至于如同月亮一般，有着无暇的银光，这种璀璨的灵魂，只存在于神话之中，独属于那些初代的神子，真正的半神英雄。” “唯有那种披荆斩棘，创立城邦的初代神子，以此功绩，死后才能有着这样璀璨的光明——这不仅仅是神性，也是不朽的功绩，升华而来！” 事实上，索伦所知，当初他们半精灵，也有属于自己的半神英雄。 那是半精灵之神尚未陨落时，最后一位神子，在人间的寿命终结，灵魂在回归神国时，就是有着三分之一的亮银色，三分之二的青铜色。 若论纯粹，还不及眼前这人。 ‘······如白银般珍贵的圣魂，那仅次于神的灵魂，甚至我已经感觉到，它已经有着圆满的韵味，距离蜕变已经很近了·······’ 不朽的功绩，被诗人记下，在城邦中传唱，可以让灵魂升华。 圣魂如果再度升华，会是什么？ 踏入神的领域，一位新神吗？ 索伦心中有着困惑，但也有着激动。 他拥有着祭司的天赋，但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显露。 因为摧毁家乡的，就是暗日城。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跟随眼前这人。 待魏嘉看过来时，他微微低头，以示谦卑。 “不错，很懂事，看得出来，是个心里拎得起的。” 魏嘉心里稍稍有些满意。 如果先前他有不轨举动，此刻这巷子里，就要多出两具尸体。 或许在阳光下生活了几十年的魏嘉不懂，但是自幼就生活在这个世界平民区的亚沙，很了解阴影处，底层人群的生存状态。 恩将仇报，这是基础操作；背叛，根本不存在道义谴责。 哪怕上一刻尚是救命的恩人，下一刻背刺时一样毫无心理压力，起因很可能就是因为看上了魏嘉腰间鼓鼓的钱袋。 在这种地方，要活下来，就必须抛弃不必要的天真。 善良不等于怯懦，更非软弱。 魏嘉救人之前，并未考虑特别长远，仅仅是因为想做而已。 然而，此时此刻，却生出了不必要的怜悯。 他沉吟了一阵，随后在这对兄妹期盼的眼神中，说着 “我这里，需要两个替我处理琐事的人，包吃住，每月休假，每个月给十个铜币。” 索伦几乎是立即同意了，拉着妹妹半跪下来，效忠行礼。 “我们愿意，阁下！” 魏嘉露出满意的笑容。 就在此时，两点白线，自这二人头顶出现，贯穿了他。 这线一闪而过，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随即，丝丝玄妙涌上心头。 一点微不可查的力量，顺着那无形之线，汇入自灵魂之中。 “这个是·····香火？” 一点白光炸开，光屏再次显露。 “获得信徒，汲取两点香火，开启新属性【野神】。” 在面板上，【野神】二字赫然出现在了个人属性栏之中。 将意念投注在【野神】二字之上，许多信息很快涌出。 “原来如此，我如今的灵魂，勉强已经算的上是神灵了。” 虽然是最低级的鬼神一级。 这系统面板之中，似乎蕴含着许多信息，有着一种深沉的道韵，在其中流转。 面板传输信息后，顿了片刻，又在面前震动了下，散化为雾气，随即在面前凝聚为一方石印。 整体灰白色，古朴厚重，四四方方，上下各一尺半。 令人皱眉的是，其上有着多处皲裂，还有一道几乎从中腰斩的裂痕。 丝丝白气盘桓在周围，很是稀薄。 有光明汇聚在裂纹处，不时就有一二丝白气渗入，弥补那光，以微不可查的速度不断修复着。 石印之上，依旧有着深沉的道韵气息，流转不休，只是时而会断续不定，有着波动起伏。 浓白色的灵光，在魂体上波动了下。 这是他首次看到这金手指的真实面目。 从石印中传来信息，不多，但却让他一时无言。 “无册封者，自行修持上来，哪是那些册封的可比？” 魏嘉从不知道，原来神灵的世界是那么真实与残酷。 三阳聚顶，大丹成就，修到血化为酥，修到“透体金光骨节香”·····所得成就，尚不及一纸册封。 “就连我前后两世，十八个马甲，合计一百五十本小说，所得人气，折合灵力，石印按比例反哺于我，竟成令我就琉璃灵身，有一尺纯白灵光。” 仙贵神卑，或许有些世界存在。 然则，在这方石印曾出身世界，毫无疑问，神贵仙卑。 “富二代创业，用的所谓零花钱，就有几个亿，而普通人打拼一辈子，都未必及得上零头。” 所以，有些公子，就曾在公开场合，嘲笑那些白手起家，打拼到百万、千万身家的企业家。 因为终其一生，连他的零花钱都没挣到。 这与石印中描绘的神灵世界何其相似？ 六岁立志，辛苦修持，勤勤恳恳数十载，未曾半日懈怠。 终于超脱凡类，修成道果，却不及一纸册封。 不公平？或许吧。 但谁说神灵世界，就会有公平呢？ 魏嘉心中不无感慨，也很是同情那不知名世界的修士。 如果说，在没有碰到石印之前，他也曾对修真炼道心向往之，但现在，得知真相，却有些畏而却步了。 “幸好，我还有石印这个金手指。” 只是，石印自有灵性，也不是全无所求。 他既承其惠，自也要承其责。 成就大洞真君，修复石印，这是石印对他的要求。 第十一章英雄 时间眨眼而过，匆匆就过了半年。 魏嘉保持着自己的人设，一点一点，小心经营。 渐渐，已经洗刷了他过去不太光彩的“逃兵”名头。 角斗场那边，他已经陆续参与了十三次角斗。 从野兽，到战俘，以及一些低阶的魔物……逐渐提升。 在平民层面，有了一定名气。 “平民的亚沙”，在口口相传中，成为了一个颇为传奇的名词。 …… 暗日城，平民区，一处偏僻而宽大的废弃区。 木料、碎石，半人高的杂草，掩盖了道路。 走在深一脚浅一脚的湿润泥土里，不时用手拨开挡路的灌木和杂草。 魏嘉来到一处特意开垦出来，种植着作物的小小田地。 绿油油的新芽，破土而出，很有规律地排成数十行。 这是孩子们，在他的领导下，花费半年时光，一点一滴，开辟出的基地。 虽然很小，很脆弱，但毕竟是一个新的开始。 “系统，显示我的属性。” 眼前浮现出一道熟悉的画面。 职业：战士4级（237%） “这次的对手，力量很强，达到了凡人所能的极限，就是一些不太出名的英雄，一时大意，也未必能应付得来。” 对手是只掌握了风的力量的魔狼，很棘手。 半年下来，实际上魏嘉已经将武艺打磨得进无可进，抵达了凡人的临界点。 只要对手还是凡人的行列，就不可能战胜他。 每一次出手，都是无伤，他是以令人嗔目结舌的速度进步的。 为了观赏性，角斗场不再为他安排人类作为对手。 这是他第三次应对，掌握了超凡力量的对手。 前两次，靠着已经掌握的威压，或者说血脉异能，他都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战斗。 这一次，这只魔狼竟然靠着意志力，挣脱了威压的束缚，让他陷入了苦战。 最后他还是获胜了。 那只狼果然具备强大的力量。 如他所料，这一只狼，就能抵得上杀死前面所有对手的收获。 “希望这次能够完成突破，五级，应该是理论上凡人的巅峰，但实际上，现实里大概不存在五级的战士。” 没有金手指的情况下，凡人要想靠锻炼抵达那个极限，几乎是不可能的。 作为个体而言，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便时刻都在与环境作斗争。 饮食、疾病、训练程度，受伤······ 理论上完美是做不到的。 “很多英雄，根据诗歌传唱，刚出道时，普遍也就是四级战士的水准。” “需要靠着计谋以及其他战士的牺牲，才能解决魔狼那种层次的对手。” “直到后来年岁渐长，血脉的力量不断挖掘，让他们进步，才渐渐可以做到一些夸张的事迹。” “这点我其实已经胜过，那么，是不是所谓四级战士之上，其实不存在五级，就已经是英雄的领域了呢？” 魏嘉站在空地上，不远处的一排低矮的旧屋里，传来朗朗上口的读书声。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六六三十六，六七四十二······” 这是他传下的乘法口诀，不多，仅仅是小学的程度。 除了教导他们这个世界的一些常识、语言、文字之外，他还另外加了私货。 传授了数百个简单的方块字，以及算术。 或许是对第一世的留恋，也或许是想留下点什么，作为穿越者的证明。 此时此刻，他遇到了一些想不太明白的困惑。 干脆，下场，在地上导引、拉伸，做着各种锻炼的动作。 两个世界很多细节并不相同，但有些理解可以借鉴。 结合了这个世界的武艺，魏嘉有意识地锻炼到全身更多部位。 一套复杂的动作做完，呼气，吐声，白气如练，冲出三尺。 一丝丝青铜色光芒，在皮肤之下闪过。 持续了数秒之后，好似摇晃的烛火一般，忽地灭了。 “呼······光靠自己挖掘锻炼，要打破瓶颈，真的很难。” 这具身体的潜力，还是太低了点。 在空闲时间，魏嘉也持续锻炼，试图更多地挖掘身体本身的潜力。 同时也是为了尽可能节省宝贵的储备灵力。 “锻炼依旧有效果，但效果越来越低，最近半个月，我已经能够感觉到，锻炼的效果微乎其微······这是真的潜力已尽。” 神裔的血脉，流淌着神性的力量，那是源自真神的遗留。 血脉的浓度，以及继承神性的多寡，就代表着天赋以及潜力。 亚沙的潜力，确实不怎么好。 “难怪，我如今打出了这么大的名声，也没有看到有贵族前来招揽我······” 这本是魏嘉的方案之一——积累名声，显示武力，然后吸引缺乏人手的贵族招揽，以此提升身份。 可惜，贵族都不蠢，自然早早就把亚沙的出身来历乃至于祖上的传承打听得一清二楚。 十几代之后的血脉，稀薄得已经与凡人无异。 即便有着过人的武艺又能如何？ 天赋上限就在那里，几乎不可能成为英雄。 没有成为英雄的潜质，是不会得到重点培养的，就算投靠过去，也只是做个炮灰。 或许，可以做个侍卫长，努力一代或者两代，让后代重归公民行列。 这就是魏嘉迟迟没有归处的原因。 “血脉桎梏了我这具身体，但好在这段时间又收割了一些人气，还有那些孩子的信仰，都转化成灵力的话，可以试试！” 屏住呼吸，魏嘉在心中呼唤着系统。 石印的灵性有感，旋即做出回应。 白光绽放，吐出大片白气，呼啸间，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其中。 耳畔呼呼有声，仿佛有台风呼啸而过。 一股强烈的感觉，如同过电一般，自头到脚，刷的一下传遍全身。 剧痛，自四肢百骸传来。 紧接着，仿佛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浑身上下叮咬。 痛楚，瘙痒，难以忍受。 他几乎当场就要停止这过程。 但理智制止了他，紧咬着下唇，一点血腥，在口中渐渐晕开。 “不可以中断，这时正是灵力在冲刷、重构身体的过程。” “一旦停止，便前功尽弃不说，还可能导致身体崩溃。” 魏嘉这么反问自己： “难道，你连这点苦都不能吃吗？” “觉得有金手指做依靠，就可以躺赢？” “石印的原主，比你强多少倍，现在如何？” “你就这点成就，就想要膨胀？” 一点一点，拷问着自己，努力将注意力转移。 “这个世界，所有英雄，都是靠着冒险，磨练自己，立下伟大的事迹，从而提升力量。” “他们固然有先天高起点，有神恩，有传承的力量，但也不是个个都能有着成就。” “在伟力归于己身的世界，外力是帮助不假，但要变强，却也得自己也得到成长！” “难道你在这个世界待了半年，连这个都没看懂吗？” 魏嘉深沉如墨的眼眸中，渐渐凝聚起光明。 周身血脉涌动流淌，宛如水银。 丝丝青铜之光，再度在他身体之上凝聚。 这次，越发浓烈。 渐渐冲出一尺，将整个人包裹在青铜色之中。 这光，数十秒不灭。 天空之中，一声轰鸣。 黑压压的夜幕中，无数透明的雨丝打下。 唯有靠近他的周围，被光芒挡住。 “英雄第一层，已成就。” “青铜之躯，已成就。” 第十二章雏形 “赞美晨曦之光！！” “您是拂晓的晨曦……” “荣耀归于你，晨曦之中的不朽者……” “愿我们生前，死后，都能沐浴您的光。” 低矮的屋子里面，传出少年少女们清脆而整齐的咏唱声。 这是索伦以及薇薇安，在他的授意下，编写的赞颂词。 大意，是称赞一位有着晨曦半光明的神祇。 很简短，多用短句，配合着这个世界的词汇，唱起来朗朗上口。 据他所知，这个世界并没有一位原生神祇，执掌晨曦的神职。 因此，魏嘉特意搞出这么几句，实质上祈祷的对象，就是直接指向他。 或者说，指向最接近这段描述的神。 经过了解，他才知道，索伦竟然有着祭司的才能。 并且，曾经学习过一段时间，关于祭司的知识。 半精灵之神的教典，他就曾经背下。 这位神祇，不知何时已然陨落。 祂是并不出名，且神职狭窄，仅仅只有半精灵而已。 关于这位神的事迹，也流传不广。 即便如此，祂依旧曾经有着一座城邦，十万半精灵的子民。 祂遗留的教典，有着一定借鉴意义。 在索伦的帮助下，魏嘉尝试着给自己编纂对应的神话，徽记，以及教义。 对于如何祭祀他，如何礼拜，入籍等等，教团的规矩，都在完善之中。 这里就是他的基地，最初的信徒，也是他的实验场所。 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可以看到一个个稚嫩的面容，认真地望着前方简陋的黑板。 上面用着粉笔，画出了跃出地平线的一抹朝阳。 旁边还有神名，以及核心的教义。 粉笔和黑板都是他想方设法还原，教室亦然。 望着这些穿着亚麻衣服的孤儿们，如今精神面貌都基本恢复，他内心中也有着些许自豪。 他谨慎地选择人手，在底层之中，迫切需要希望的孤儿之中发展。 固然有他的私心，但确实是带给了他们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伴随着孩子们的祈祷，一股稀薄的白色光炁，自他的周身缓缓浮现。 其中隐隐传出轻微的祈祷声： “赞美你，晨曦之光……” “希望今天的早餐能有火腿……” “希望今天的考试不要太难……” 莞尔而笑，魏嘉没有进去打扰他们。 转身，缓缓漫步，走在基地之中。 周围有着清风飘过。 他走过的地方，土地变得干净，灰尘自动分开。 祈祷是有益他的。 尽管他并不是这个世界原生土著眼中的神。 但在石印的辅助下，貌似他依旧可以聆听祈祷，接受到信仰。 祈祷，或者说香火，或者干脆别的任何祭祀他的仪式，都能给他带来些许微不足道的力量。 一个人的祈祷，是涓滴细流，几乎看不出什么。 十人，百人，虽然依旧很小，但却已经能感受到提升。 此世界别的神，他们需要信仰吗？ 应当是需要的。 “祈祷词已经不需要再大改了，目前看来，已经可以准确地指向我。” “看来这个世界确实不存在同样涉及晨曦领域的神，这个神职以后或许可以争取下。” “赞美神，是神性的必须，其实就是赞美神祇的神圣性……如今我已经明白《暗日教典》中，开篇看似没有意义的赞颂词。” 方才赞颂时，他体内的神性微微有所触动。 虽不明显，但确实增添了些许活力。 到如今，他身上的神性，较之原本继承的暗日神性，早已变化了许多。 汲取的神性血脉，都是经过石印提炼转化后，给予吸收。 有些同是源自暗日神，有的源自异邦神，更有的源自一些超凡的怪物。 以此变异过若干次，早就不能单纯用暗日神性来称呼。 灵体方面，变化不大。 只是光明更增加了些许。 “要在这个世界成神，其实神话中早有明示。” “无非是两条路。” “前者，是取悦某位高位神祇，得以赐予永生。” “这其实很难，因为要擢拔凡人为神，代价是由主神予以支付。” “对于那些强大的主神而言，这代价并不算高，但也不会轻许……很难有个具体标准。” “后者，就是走英雄之路，立下足够的功绩，一步一个脚印，靠着震动世界的伟业，自行升华……这一步其实更难。” 希腊神话中，曾有两人的事迹，分别可以对应这两条路。 一个是雅典娜眷顾者，堤丢斯。 受过致命伤，差点就被赐予永生，但因为触怒雅典娜，失去了机会。 另一个是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是主神宙斯之子，出身即为半神。 因其出身，而受到宙斯的妻子的憎恶。 他神勇无比、力大无穷，后来他完成了12项被誉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此之外他还解救了普罗米修斯，隐藏身份参加了伊阿宋的英雄冒险队并协助他取得金羊毛。 每一次冒险，他几乎都是独自完成，很少借助外力或他人帮助。 以此伟业，升华为神。 与其说他是被宙斯提升，不如说是他自身成就。 可惜他终究是被设计，投火而死。 这应当是损失了他最强大的神躯，但他的灵魂依旧不朽，因此不得不接纳他，加入奥林匹斯圣山。 尽管事后又予以驱逐，但这个已经很明显说明了真相。 “有神躯和没有神躯，区别还是很大。” 魏嘉感受到自己这具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身躯。 估算了下，身体里蕴含的神力，应该比单纯的灵魂强上六倍左右。 正想着，迎面走来提着菜篮，穿着整洁的亚麻衣服，扎着头发的薇薇安。 “呀，是亚沙大人。” 小女孩带着健康红润的小脸上，渐渐有了些肉。 看得出来，她刚从菜地过来。 那边原先有着大片的荒地，被种上了一些能够食用的野菜。 带着露水的野菜，根部还有着泥土，带着些土壤的湿气。 “索伦还在锻炼？” 薇薇安欢快地应着： “哥哥已经学会用弓箭了，昨天他还给我们射了一只兔子。” 索伦是这群孩子们的领导者，也是他的正式祭司。 对他，魏嘉寄予厚望，传授了许多知识和技能。 其中就有弓箭……尽管仅仅是出于防身的目的。 他很有悟性，学得很快。 第十三章遥远的呼应 找到索伦时，他正走在一截横放在地上的平衡木上，锻炼平衡力。 空地上周围插着一排排木杆，此时有着绿色的藤蔓蜿蜒攀上。 再往远处，有着稀疏的青苗，都是新长出的蔬菜。 索伦较之半年前的落魄，多了许多成熟。 坚毅，瘦削的面庞上，布满了汗水。 早在魏嘉靠近时，轻便的鹿皮靴踏在松软的黑泥土上，发出的轻微声响，就已经被他灵敏的听觉感知。 从脚步声听出了熟悉的步伐，因此他一个转身，跃下平衡木。 望向来人，他眼神中闪过激动。 随即后退一步，半跪在地，单手抚胸，微微垂首： “吾主。” 简单而平静的称呼里，凝聚着他的赤忱与激动。 这个年轻的半精灵，不，或许是四分之一精灵。 因为早年的经历，早已经历了太多，他显得过于早熟与老练。 也成熟得令人心疼。 魏嘉没有过多的感慨，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多了。 “索伦，我让你打听的情报，都收集到了吗？” 在意识到索伦的才能之后，他有意识训练他，并增强他的力量。 收集情报也是训练的一环。 只听得索伦轻声回复着： “城中中部居住着三位神眷者，一男二女。” “其中二位是平民女子，容貌气质，众中难寻，一位已经十三岁，另一位恰是二十六。” “据说十三岁那位圣女，是六年前神降节得到的祝福；二十六岁那位，是十六年前得到神的祝福。” 魏嘉缓缓点头，继续问着： “有没有实地考察，验证传说的真实性？” 索伦有些惊讶于魏嘉的反应： “吾主，您的意识是说……” 魏嘉没有表态什么，只是淡淡地回应着： “传说仅仅是传说，但如果真的是受到祝福的话，无论男女，所在的地方都会化作小型的神殿，并且有着难以仿制的神迹。” 顿了顿，魏嘉指着他一路行来经过的地方。 细小的白色花草，每隔一段，生长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土壤上。 就在魏嘉脚边，一从绿色草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抽芽，长成，违逆季节，甚至跨越数个月的过程，直接开出小小的白色花蕾。 空气里，充满了跃动的清晖，缓缓流逝着。 洁净的气息，伴随着令人精神一震的感觉。 索伦心中依旧是震撼： “这，这是……” 魏嘉平静地对他诉说着： “我已经极力收敛了力量。” “如你所知，我的灵魂高于半神，介于真神与半神之间，已经跨过了人神界限，蜕变没有完全。” “但我降临的这具身体，并非神躯，仅仅是资质普通的神裔。” “晨曦的领域，对我敞开了门扉，但要真正凝聚出权柄，不是那么短时间可以。” “神灵，神躯，神权，都是不完整的。” “我的灵远高于半神，已经开蜕变，哪怕是被赐予永生的半神……通常他们不朽的源泉来自于身体，因此灵也不及我。” “因此，总体上，我距离完整的真神，依旧有不短的差距。” “即便如此，在我不太刻意收敛时，泄露一丝威能，就能牵引无处不在的活跃能量，产生许多异像。” “空气会净化，跃动的清晖，花草盛开繁茂，经过的地方变得干净整洁……” 魏嘉一点一点列举着，神降临时的迹象。 “索伦，具体神降有什么迹象，与神本身的领域有关，但也有许多共通之处。” 这么说着，索伦已经找出了贴身存放的羊皮纸和炭笔，快速地记录着此刻的对话与场景。 这将录入教典之中，流传后世。 “吾主，你让我关注受到神祝福的女子，验证神迹真假，是怀疑暗日神并没有真的降临，并确切地赐予祝福吗？” 这个世界，是有神的。 受神祝福的女孩，会被当做公主一样供养。 显圣的地方，直接成为小型神殿。 在她成年前，不会有男子追求她。 神眷者，圣女，她会享受着荣耀，这源自神的祝福。 除非能够得到神的再次祝福，否则，如果不能确定神的心意，她或者她们将终身不嫁，也不会有人敢于追求她们。 因此如果有嫁人的愿望，她们将可以祈求神的祝福。 这样，会有王子，公爵乃至于侯爵伯爵等贵族前来追求。 这类有着真实神眷的女子，无论出身，都是非常适宜的妻子人选。 据他所知，此类事件，在其他城邦，比比皆是，且男女皆有。 “二十六岁的那位圣女，年纪也太大了些，迟迟不予以祝福，又不曾召回神国，这有些违和了。” 魏嘉甚至怀疑，暗日神是不是已经暂时无法离开神国。 或者干脆已经陷入了沉眠。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三百年前，暗日神便曾有过连续三十年不曾回应的记录。 “确定此事后，无须声张，禀报于我即可。” 索伦记下此事。 魏嘉忽地想到一事，顺口提起： “关于薇薇安的生父，你还有印象吗？” 索伦仔细回想了下，发现记忆之中，依旧是毫无印象。 “是这样嘛……果然啊……” 关于索伦和薇薇安这对兄妹，魏嘉是很惊讶的。 兄长索伦具备祭司的天赋，能够洞察常人所难以感知的领域。 妹妹薇薇安更是恐怖，在看似弱小的身躯下，潜藏着堪称恐怖的力量。 那是媲美此世真正半神的力量。 “你们真的是亲兄妹吗？” 还是禁不住再次确认。 索伦坚定的点头： “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薇薇安的生父，我已经没有印象了。” “吾主，薇薇安她怎么了？” 索伦还是很担心她。 “她被赐予了永生。” 魏嘉坦言道： “某种意义上，她也是神子。” “薇薇安的生父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了她她一滴心血。” “那是属于神的心血，她因饮下神的心血，成为了那位神的直系神子，分享了永生，虽说仅仅是半神的层次。” 并且这种情况，也可能伴随着隐患。 比如，成为那个陨落神复苏的容器之一。 也不知道薇薇安的父亲做了什么，神的心血可不是那么容易取得。 告别了依旧在沉思的索伦，进入静室独处，魏嘉感觉到一阵不太明显的呼唤。 内视之中，纯白无暇的光中，丝丝红光凝聚而出，缓慢而坚定地蜕变着。 灵光的本色，其实代表着灵力质量的强弱。 待到灵光尽数蜕变为淡红，便可以灵体在此世不朽。 当然，此时他只是看过就算，主要是关注石印上方，如水幕般波动起伏的光。 光中，显示的是纯白色的医院病房。 以及一具的烧得遍体鳞伤，难以形容的躯体。 此时，正浸泡在半透明的营养仓内，蔚蓝色的药液充斥着。 微弱的呼吸，透过插管，带出连串的气泡。 许多不知名的高档仪器上，有着起伏的曲线。 “这是我的身体。” 看到那个身体，就心生明悟。 没想到，那样的灾难，居然还能抢救回来。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代价，去拯救他。 “身体在呼应灵魂，这牵扯，我本身难以察觉，是石印转接过来。” “只是联系显然很不轻松，而且，短时间也没有回去的想法。” 现在回去，只能躺着了，谁愿意呢？ “再过些时日，起码这里走上正轨，我可以离开时。” 察觉到魏嘉的意愿，石印收回了清光，再度潜伏起来。 第十四章牺牲 下雪的日子，莫名想起了雪之下……那是曾看过的某部动漫之中，如雪般高冷的少女。 伸手，棱角分明的雪片打着旋，落入掌心，微凉。 微暗的天空下，片片泛着微光。 来到此世的第一场雪，到了。 莫名的惆怅，自心底涌起。 大约是旅泊在外的游子，那难以遏制的乡愁。 此间虽好，却不是记忆中的故乡。 无声地叹息着，他独自行在暗处。 身后，一群孩子冒着风雪，默默目送着他的背景。 今夜，有一场关键的角斗。 “一定要回来啊，亚沙大人！” 一个鼻子通红的少年，禁不住低声呢喃着。 这似乎成为了某种契机，瞬间打破了现场那肃穆的氛围。 接二连三地，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着。 今夜的角斗，不同以往。 即便是对“亚沙大人”再有信心的他们，此时也充满了忐忑。 甚至有年幼的孩子，低声啜泣了起来。 “亚沙大人一定会平安的！” 薇薇安坚定地说着，只是攥着兄长的手，更紧了。 “别担心，大人一定会平安的。” 索伦目视着远方，目力所不能及之处。 属于祭司的感知中，那深沉凝实，带着朝气与活力的气息，正浓烈地燃烧着。 “吾主必将带来胜利。” 他在心里祈祷着。 …… 并非意外，纯属早有预料。 教团和贵族，对城中的控制力，还是有着。 “亚沙”作为平民，在角斗场的表现也着实亮眼了一点。 因此今夜角斗场来人，通知他变更对手的事宜，他丝毫不意外。 “来自远邦的战神后裔，被放逐的王子，有璀璨的金发和英雄般的战绩……” 对手是英雄，有背景，有实力，也有战绩。 被流放的原因也很简单，争夺王位失败，被驱逐了。 流浪至此，希望加入。 偏偏，暗日城历来有着神前角斗的传统。 外来的英雄必须连胜十场，才能作为贵族加入。 否则，只能委屈做个公民。 这点规则其实原本没有，但自从英雄之耻“琼斯”通过虚假的功绩与鼓吹的传说，以及各种投机取巧混到的名望，获得了高位之后，这条规则已普遍被这一代城邦默认——外来者必须展示武力。 “今日，你们谁能战胜那个莱昂，就能直接提升为贵族。” 有着鹰钩鼻子的角斗场主管，腆着肚子，漫不经心地在甬道里走过，只在经过魏嘉时，额外多停留了几步。 长长的过道里，魔法火把照亮着上下内外。 与他一起的，有三十多人。 都是角斗场小有名气新人。 一眼扫过，气息有深有浅，都是经历过生死磨砺的战士。 只是，即便最强的那几个，也未曾突破英雄的最低门槛。 他们这群人，即便一起上，不算“亚沙”，也未必能对成名已久的英雄造成有效伤害。 沉默，冰冷，如冰一般凝结的氛围，笼罩在这间宽大的石室。 不仅身体冷，心里更冷。 所有人都在默默地准备着。 擦拭武器，整理衣服，闭目养神……没有人互相交流。 角斗士不同于战场上的士兵，他们是一个个独狼。 …… 很快，一个战士走了进去。 里面传来呼喊声。 不久，一切戛然而止。 他死了。 随后，接连有人进去。 魏嘉冷静地靠在冰冷的石墙上。 粗糙的石板，带给他刺骨的寒意。 这能给他更多的冷静。 轮到最后两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样貌沧桑，看不出具体是三十还是四十的男子。 他的气息沉稳，步伐有力，整个人的呼吸都有一种节奏感。 这是个极为强大的战士，或是此世凡人巅峰。 可以看得出来，他有过很多惊心动魄的经历，那是履历沉淀下来的气质，无法作伪。 可惜……他未曾打破界限，这就是他这一生的巅峰了。 随着时日推移，精力衰退，身体老化腐朽，他也终究会衰落下去。 临到他时，他默默地与魏嘉对视一眼。 栗色的双眸里，望不出息怒，唯有一片平静，他的心坚定不移。 “他们都是为你而死，我也是。”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魏嘉有些惊讶于他的话。 更惊讶于他说的内容。 “平民的亚沙……我们都知道你，但，你知道我们吗？” 沙哑的声音，始终保持着平静。 “我们一直在期待，属于平民的奇迹，再次诞生。” “暗日之神伟大公正，祂的光明照耀四方，但在城邦里，始终存在着阴影。” “生活在阴影里，才会渴望光明……他们都是自愿为你而死，包括我在列。” 魏嘉震惊地站直了身体，张口欲要发问。 此时，内里再度传出呼喊声。 那是催促角斗士进场的哨声，响过第二遍了！ 眉头微皱，似乎是有些不满，他隐忍地撇了一眼，随后侧过身，语气急促而低沉，快得魏嘉几乎没有听清： “记住，不要让那个小子再查下去！” “……已经五十年没有神迹了！” “最后……地上有字……小心教团，还有小心王族！” 匆匆说完这些，他回眸深深凝望了魏嘉一眼。 那眼神，那神情，充满了说不出的复杂。 随后，他也离开了。 空荡荡的石室里，唯有他一人面对着甬道。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对立。” 魏嘉踱步到方才他们所在的位置。 地上有些灰尘，用手指悄然捏出的痕迹： “王室……收集灵魂……白龙……” “教团……古怪……平民失踪……” 虽然时间很短，条件不足，但他们依然尽力给他留下了痕迹。 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有一定组织。 他们很显然是把“平民的亚沙”视为某种希望。 魏嘉对此一无所知。 “为什么不直接点？” 因为他们可能比我更受忌讳……接触我可能把我也推进危险。 魏嘉这么回答自己。 “这是个圈套！” 针对“亚沙”？ 未必。 针对他们？ 有可能。 一举两得？ 或许。 以“平民英雄亚沙”为饵料，钓出这些隐患，而那个莫名其妙过来的王子就是刀？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不假。 可是，你们太低估我了…… “亚沙”是英雄，我不是亚沙。 我不需要，这样莫名其妙的牺牲。 第十五章黑暗角斗 不知为何，通道格外得漫长。 不知走了有多久，始终未曾抵达目的地。 周围只有冰冷的魔法灯，照亮着一段段岩石区域。 脚步声缓缓传出，放大，在通道里传出很远。 灵敏的感知，令魏嘉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似乎，某种变化在悄然间出现。’ 在心里，他这么对自己说。 同时，暗暗留意着周围的各种细节。 阴影的角度、魔法灯的间隔，以及呼吸的频率······甚至看似一沉不变的岩石墙壁上，细微的粗糙凹凸痕迹。 ‘重复了·····这里我先前似乎已经走过一遍。’ 但是，这本是单行道，不存在岔路。 顿住脚步，他转身，往后一看。 身后的通道，不知何时，泛起了灰白色的雾气。 好似有着生命与意志一般，雾气弥漫开来，渐渐向着这边。 那雾气之中，他感受到了细微的气息。 属于神性的气息。 在角斗场上下，甚至整个城邦，都能感受到独特的神性。 暗日神的气息，本就散逸在这片土地上。 这种神性的气息，却不属于暗日。 带着仿佛极高之处，自上而下的覆压，那天空一般空阔无垠的纯净气息······ “天空的神性·······” 思索了不久，他主动感应着那股气息。 那股雾气让开，一条崭新的道路，豁然开朗。 迈步过去，眼前豁然开朗。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一位不知名的半神？” “原来如此，我竟然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 两人各自站在圆形的高台上，彼此之间距离至少一两百米。 周围是一望无垠的黑暗。 阴影中，暗紫色的雾气沉浮不定。 “成神的机会，我是不会让出的！” 所以说……自说自话的人真是讨厌啊！ 在这里，两人相隔不远，都能凭借敏锐的眼神，看到彼此的动作和神态。 对面那位，是个有着英俊的面孔，大理石般坚毅的肌肉，浑身上下只裹着一条亚麻布的男子。 他的神情慵懒，犹如一只狮子，正站在石台上，遥遥与他相对。 当魏嘉望过去时，他嘴角咧开渗人的弧度，放声大笑着： “哈哈哈哈，你果然是真正的英雄！” “一见到你，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 “果然是你吧，我宿命的对手，成神路上最大的挑战！” “来，我们就在这个古老的角斗场上，决出最后的胜者！”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雾气之中，久久没有散去。 魏嘉环视左右，没有观众，也不是过去他曾经去过的那些角斗场。 更没有裁判，没有人解说规则，也没有人押注胜负。 这其实对他不利。 没有观众，便没有人气，没有人气，便少了一份力量。 “你有看见，之前那些人吗？” 他蹙眉问着，语气有着冲。 虽说都是一群不相干的人，但姑且对他展现了善意，也不好完全不闻不问。 就当是回报那点情报吧······ “你是说，刚才那些蠢货？” 半神拍了拍手，周围的火把接二连三地燃起火焰。 一圈火把照亮了这处空旷的角斗场。 直到此时，魏嘉方才发现，两处高台下方，至少位于数十米的高处。 下方，密密麻麻的石板，层层块块，呈扇形分布，铺满了下方。 “我也没有细看，但按照惯例，他们的灵魂都封印在下面的石板里。” 半神用着漫不经心的话语，如此诉说着： “固然他们也算难得一见的战士，毅力和勇气都值得称赞啦，这点我姑且还是承认的！” “可惜，他们自不量力，非要来阻挡在我成神的路上，那就没有办法了。” 下方的石板，似乎另有秘密。 有着庞大的力量，潜伏在下方，依照某种规律在运行着。 那力量比他强，要强出很多。 “灵魂被封印，这种事情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场决斗，一开始并不是这么说好的。” 魏嘉觉得，有必要搞清楚，到底这场决斗是怎么回事。 半神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如同琥珀里的飞虫。 他开始有着困扰地挠了挠头，似乎遇到了某种预料之外的状况。 “啊，你这么问，莫非你不是为了神位而来的？” 他试探着说。 “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魏嘉坦诚说道： “虽然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想，可能是个阴谋。” “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介平民英雄，为了钱来当角斗士，养活一些无依无靠的小孩子而已。” “在来这里之前，我遇到了莫名其妙的人，和莫名其妙的赏格·····听说打赢这场，会给我当个贵族，还有一大块，连带数个村子在内的封地。” “这是我缺少的东西，因为这个我就站到了这里。” “但没人告诉我，输了会丢掉灵魂，还会封印到石板里······” 摇了摇头，魏嘉叹息着，摊开双手，很有诚意地发问： “你瞧，这是不是个阴谋？” 半神很是感慨地点头： “如此说来，的确，这是个阴谋！” “所以，我退······” 魏嘉心中一喜，就要退出。 “不可能退出的！” 半神斩钉截铁地撂下这句话。 “为什么·······” “因为黑暗决斗，是献给神的决斗，已经开始便不可逆转！” “除非，你获胜，或者你拥有打破仪式的力量！” 魏嘉皱着眉，全力凝神感应，试图窥探这仪式的真面目 白中透红的灵光，首次不加掩饰地散发开来，化作乳白色的光茧。 清新的气息如同晨间的露水，瞬间洁净了空气。 对面的半神眼神之中，愈发充满了炽热。 ‘不愧是我宿命的对手，这纯粹的灵，乃是我生平仅见！’ ‘就连一些水泽仙女，自然精灵，都略有不及！’ ‘这是仅次于神的灵！’ 魏嘉的感知向下，感受到庞大而晦涩的力量，已经被激发。 好似有着无数齿轮纠结在一起，精密运转的仪器一般，轰隆隆运转开来。 以下方的土地为基座，数以万计的巨大石板能源，构筑了一处笼罩着地和天的结界。 暗紫色雾气本身，就是这仪式的力量显化。 只是稍稍感知，便已经知晓其力量远在他之上。 不死心的魏嘉，又试着观察这结界力量的运行规则，试着找到薄弱处。 但试了一阵，终究还是死心了。 “仪式的力量，不是我现在的力量可以打破。” 第十六章白龙 角斗场，密室。 高大的神像面前，穿着白裙的少女，恭敬地跪倒在地。 她有着姣好的面容，窈窕的身材，以及盈盈一握的腰身。 此时，手持着有着神徽的银色项链，她默默祈祷着。 “吾主，请原谅我等的亵渎。” “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您的权柄，您的国度。” “只要龙神诞生，祂会依照契约，守护城邦，直到您的再度苏醒。” 暗日之神高大的神像，矗立在那里，目光凝视着远方。 早已陷入长眠的神。不会再降下神谕，也不可能降下神罚。 少女属于神的祭司，自然明白这些。 只是依旧惯例地前来祷告，倾诉心中的不安。 造神·····这是多么亵渎的事情！ 凡人企图登神，本就是亵渎，何况还企图造神！ 然而这一切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大地之上，城邦林立，各自都有祭祀的主神，因而可以和平。 暗日城的主神，却已经陷入长达六十年沉眠。 固然有着祂临去之前的布置，祭祀们没有失去力量，依然可以显现神迹。 但，时间久了，难免会诞生不一样的想法。 暗日城已经和平千年了······ 此时，城中看似和平，实则已经潜流暗涌。 身为祭祀掌的她，只是从上一代祭祀掌手中接过圣器，本身资历尚浅，却不足以服众。 不久，有同样穿着白色祭祀袍的人，走进密室，说着： “殿下，如您所料，荆棘会的人，已经入网。” 祭司长缓缓点头。 她能坐稳这位置，本身便是因为她有着王族血脉。 除此之外，本身过人的祭司天赋以及强大的血脉力量，也是她被尊称为“殿下”直接原因。 “那个半神亚沙，他的底细打听清楚没有？” 中年祭司回应着： “已经清楚，确实是城中落魄的贵族一支，往上数三代，是荆棘会创始者的一个班私生子。” 荆棘会，实则是城中一些落魄贵族，以及一些非贵族的精英，组成的地下同盟。 拜恩家族，就是其中创始人之一。 其家族鼎盛时期，据说掌握了地下交易的三成左右。 即便拜恩家族后来凋零，但继承这份基业的荆棘会，依旧算是地下势力之中的最强一支。 荆棘会有不少重要人士，都是城邦之中颇有名望的学者，担任着许多公职。 城邦公职，由贵族、公民组成的上下议会共同决定人选。 身为教团领袖的她，有监督之权，但却没有直接插手的理由。 在如今时局诡谲的情况下，纵然祭司长身为名义上的城邦领袖，依旧不能真的搞出大动静。 如果动了荆棘会，必然会将城邦原本虚假的和平局面，彻底撕裂，制造出不小的动荡。 更恶劣的是，还会将虚弱的本质，直接暴露在临近城邦视线中。 届时，有可能因而引发战争。 原本就脆弱的和平，很可能就此毁于一旦。 这就是她身为祭祀团首领，却依旧不能直接下令逮捕荆棘会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也是因为她接掌圣器不久，地位不稳。 荆棘会之中，也有曾经显赫的英雄后裔，到底隐藏了多少力量，也很难说。 如果她一意孤行，教团之中还能支持她的人，就不多了。 “既然荆棘会的人已经出面，就没必要再关注那些小孩子。” 她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反正，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孩子罢了。 “准备祭品，我要再次祭祀吾主！” “是！” 不久，一只毛发纯黑，无有杂色的雄性羊羔，被抱了上来。 小巧的祭坛上，烛火跳跃着。 双手手指交叉，放在颔下，伊西丝轻声呢喃着。 如夜莺般动听的歌谣，那是赞颂神祇的诗篇。 祷告完成之后，她亲手持着银色的匕首，在祭坛上，将羊羔割喉。 血液流入银盘之中，咕嘟咕嘟，很快就放了满满一盆。 接着，血液被涂抹在祭坛之上。 在仪式之中，血洒祭坛，代表着对所祭祀之神的敬意。 随后，将羊羔肢解，细细地分作各种部分。 其中最好的部分，都放在托盘里，盛放在祭坛上。 不可食用的部分，方才剔除，另外放置。 托盘放上去后，一如既往地，没有变化。 等候了一阵，一双美眸中，原本隐隐跳跃的某种期盼，终究还是熄灭了。 “唉······” 没有取用，说明神不满意。 在这个有神的世界，可不是异界的古希腊。 不存在说，用不能实用的祭品糊弄神，而将可以食用的肉类自己留下吃掉的道理。 神是确实存在，并且可以频繁显示超自然力量的。 无神取用，只能说明暗日不曾苏醒，也不曾投下关注的目光。 这让她最后的期盼也消失了。 沉默了一阵，才听到她沙哑的声音： “······送去给白龙吧！” 城邦之主，神子为王。 繁衍贵族，都有神血。 城中有神殿，血祭用俘虏以及罪人，常祭用牛羊，小祭不拘，可用水果糕点等。 信奉暗日阿布神的，在神殿之外，还有黑暗斗兽场，血祭专在此处。 暗日教团的祭祀，在此布置圣物，构建了圣居。 一切血与火，都会供奉给祂。 因此，角斗场这里，原本也是有着神殿的属性。 在圣物引导下，黑暗力量高度凝结，将所有参与者内心的黑暗引导，增强，制造出足够强大而纯粹的灵魂。 最初，教团会将其封印在特制的石板之中。 被封印在石板之中的灵魂，都是给神准备的优秀祭品。 然而，此时此刻，神沉眠之后，不过百年，这里就有了新的用途。 角斗场的底部，是一座座修建在深渊上的石窟。 其中静静地保存着一块块有着图案的宽大石板。 其中多是人物，有着不同服饰的人类面孔。 少数是一些怪物，巨人、飞禽、黑熊等强大野兽也在此列。 它们的共同点，都是有着细微的灵光。 而这灵光，或灰或黑，少数有着白光，在祭祀的感知之中，一览无余。 大大小小的石窟，分布在山体之中。 这座角斗场，本就是将山体凿空，而塑造出来。 最下方的山谷，以祭祀的感知看去，是一片亮白色的光海。 依稀在核心处，乳白色的光，汇成光的湖泊。 浓郁到极致的光明，带着天空的气息，形成如同水晶一般，晶莹剔透，有着艺术品美感的龙躯。 浓烈的神性，几乎如同真神当面。 那就是传说中的······白龙。 第十七章[大气之龙] “人类，你又来了！” 深沉而古朴的声音，仿佛自幽远的天空之上传来。 “我已明言告诉你，凡人是不可能成神的！” 伊西丝颤抖着身体，双腿发软，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胸前戴着暗日神力的银色项链，亮起淡淡的白色光明，为她分担了一些压力。 “我知道，我是为您送来祭品。” 说着，她指挥着身后的祭祀，送上托盘。 战战兢兢的中年祭祀，送完祭品，放在一处平坦的白石之上后，立刻连滚带爬地离开。 一阵狂风涌来，卷起托盘，带着祭品，送入光雾深入。 由于有着光雾的阻拦，他们看不清楚其中的情况。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送来祭品了。 “又是熟悉的味道，你又是先祭祀了祂，祂不要才给我！” 虽然这么说着，但白龙并没有嫌弃的意思。 “人类小女孩，这次以后就不要送了。” “命运早已决定，今日过后，，这里都将诞生新神。” 巨大的声音，好似雷霆一般，轰鸣在耳畔。 伊西丝强忍着直面白龙的恐惧，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告诉我——如何成神？” 白龙沉默了一下。 终于还是正面做出了回答。 “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你们首先得明白，什么是神？” 什么才是神？ 长生不老的生命？ 许多水泽仙女，待在她们出生的大湖泊里，一样可以永葆青春。 一些自然现象显化的自然精灵，同样是寿命无限。 然而这不是神。 强大的力量？ 也未必，确实绝大多数神的力量都很强，但一些弱小的神祇，其力量与最强大的一批半神相比，强出也很有限，未必就有不可逾越的界限。 那么什么才是神？ “这需要从原始神开始说起。” “世界刚刚诞生时，只有一片荒凉，其中各种自然力量，就化作了原始神。” “原始神是世界的一部分，虽然显化人形，但不是人，祂们本质上是大地、海洋、太阳、阅月亮。” “最初，原始神的结合，孕育了古老的生命，以及一些怪物。” “人类就是其中之一，是神意外之下造就的产物，并非有着特殊地位，但人的文明确实诞生很早。” “原始神的结合，诞生了自然神灵，是二代神灵，包括你们的暗日。” “因此，神与神的结合，就是世界不同部分的结合，所诞生的，依旧是神。” “哪怕那部分再微小，再不重要，都是如此。” “极光，就是其中之一，祂是光明与黑夜，在天空之中汇聚诞生。” “同样，神与自然精灵的结合，依旧是神，因为自然精灵也是自然现象的化身，相当于非常弱小的次级神。” “神与人的结合，则为半神，半神依旧是人。” “神是世界的一部分具现化，因而每个神都有神职，这代表他们的职权以及本质……这点最为关键！” “理论上，凡物不可能成神，除非有神自愿赠予他，属于神的本质……即赠予世界的一份，不管多么微小都可以。” “当然，随着时代发展，神职演变，智慧生物成为了世界的一环，因此许多新生神，生下来拥有神职是人文神职，代表着某个人文领域。” “这同样是世界的演变，应着命运而生。” “要成神，必须获得神的本质……无论是自然领域，还是人文领域，只要构成世界的一部分领域，即神职。” “有神职，哪怕再微小，也是神，没有，就是人，再强大也只是半神……半神依旧是凡物，不可以抵抗时光。” “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会留在这里，因为这是我的命运，我必须要见证新神的诞生。” “这里有一份，属于原始神的本质······但不是谁都有资格获得它，它或许可以形成神职，但前提是选择对的人，否则只能平白浪费机会。” 白龙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警惕与告诫： “回去吧，你们不是适合的人选，也不是我等待的人。” 伊西丝骤然听到成神的机会，心绪激荡，不顾形象地喊着： “就不能给我一次尝试的机会吗？” “不能······你太弱小，即便给你机会，接触到，也只是送命。” “回去吧，继续你的平静生活。” 呼啸的狂风，轻柔地卷起了他们，一路送出山谷。 “大气生物的传承，不能在我这里断绝。” 白龙眯着眼睛，细长透明的胡须，飘逸在风中。 它瞪大着双眼，视线穿透迷雾，望向上方。 紫黑色的半球状结界中，两名适格者，正在进行殊死搏斗。 “始祖啊，这人就是你属意的传承者吗？” 相较于战神之子，他更关注后来一人。 那人身上，带着一些别样的气息。 很淡，很淡，或许本土神不能察觉，但祂这一脉却是自天外而来，因而留有传承。 “这是异域神灵的气息……有穿透天穹的痕迹。” 不是世界旅行者，是不能理解。 大凡世界，都有天和地。 大地多为冥府所在，这方天地向下则有数层冥土。 天穹却与世界晶壁有所关联，极高之处，便是这个世界的晶壁，有着淡黄的灵光。 [大气之龙]的传承，非是寻常神职，更不能局限于一域一地，真正的适格者，只会是世界旅行者。 [天空]神尚且局限于此世界之天空，而[大气之龙]，却超越天空，遨游真正的太空。 这一点，是祂没有说的。 对这个尚且处于幼年期的世界而言，无论是神还是人，都太过稚嫩。 他们还没有探索到已知世界的尽头，不适宜探索域外。 “始祖的遗留并不多，属于大气生物的机会，只有一次。” 祂一定要亲眼看着，继承者的出现。 第十八章不朽之秘 “在这场角斗里，任何不符合规则的攻击行为，都将受到此处规则的惩戒！” 涌动的黑雾中，逐渐显出一个个灵体。 它们在半神的意志下，不断塑造成形。 魏嘉效仿着对方的举动，同样感知着周围笼罩着的强大力量。 果然，这里的雾气可以一定程度上进行操纵。 意念一动，他的意志，在这雾气的放大下，顺着无形的联系，掠过下方的一块块石板。 石板都是一人多高，其中沉睡着大大小小，强弱不定的气息。 有些年代久远的石板之中，气息已经相当衰弱。 更有些，已然湮灭。 即便是被封印在石板之中，灵体依旧要受到光阴流逝的影响，衰弱老朽。 在这样的世界，能够不朽的，唯有与世界共存的神而已。 至于半神，固然可以有着超出凡人的力量，建立功业，但本质上依旧与凡物无异。 每隔几十年，总是会有一批半神出现，建立功业，扩大神的影响，然后灵魂归于冥府，或者被神带走……如同一茬茬韭菜一样，其实还是摆脱不了宿命轮回。 “被卷入战争，就要竭尽全力，用尽一切智谋和力量，争夺胜机。” 被选择成为某个仪式的牺牲品，魏嘉是不乐意的，但他也不会因此怨天尤人。 “目前来看，是要我们选择封印石板之中隐藏的灵体，进行战斗。” 在这雾气之中，灵体居然可以短暂地借此凝聚出身躯，这点确实很有意思。 魏嘉探究了一下，就将精力转向不久之前，落入此间的那些精锐战士。 因为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关系，他相对容易地找到了他们，在靠近边缘处得一块石板之上。 微弱黯淡的灰白色灵光，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就是它了！ 意志选定，随后雾气涌动间，裹挟着数点流光来到上方。 伴随着空气中黑雾扭曲，十余名手持武器的战士，护卫在他的身前。 一种无形的联系，以雾气为媒介，在两者之间勾连。 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着他的力量。 “支撑他们的显形代价不高。” 正想着，就见到前方雾气中，数只野原狼，踏在空气上，奔袭而来。 甚至有一只奇怪的大鸟，悄无声息地偷袭，利爪自上扑下。 战士们立刻反应过来，一只投枪，刷的一下洞穿鸟腹，几只箭矢杀死饿狼。 狼尸和鸟尸，都在原地缓缓降解，寸寸重新散化为雾气。 下方，三块有着微弱灵光的石板，光明猛地熄灭，丝丝皲裂逐渐爬满图案。 与此同时，对面高台上，半神闷哼出声，感受到腹部和腰间传来剧痛，几乎痛得直不起腰。 他倒退了半步，单膝跪倒在地，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面颊流下，随后重重地摔在粗糙的石台上。 啪嗒，啪嗒，那是汗珠碎开的声音。 魏嘉心下微沉。 “召唤的灵体，受伤消失，会将伤害同步反馈到召唤者身上？” 仔细观察，并没有发现伤痕。 “没有出现伤痕，是只反馈痛觉，如果是，那这就是一场考验意志力的比赛。” 垂下眼帘，魏嘉继续操纵着场上的战士，下达了攻击命令。 与此同时，又挑选着可以使用的石板。 不久，他场上又多了一群双子飞龙，几只狮鹫，以及一只巨大的狮子。 对面也早就召唤了新的怪物，与战士们互相攻守。 时而有怪物折损，被消灭。 每次，都会将痛苦反馈回来。 猝不及防之下，魏嘉的一只战士，被猛地窜出的巨蟒绞杀。 猛地，一股被绞杀的巨大窒息感，以及骨骼寸寸断裂粉碎的剧痛，包围了他。 待他缓过来，已然全身大汗。 体力，精神都承受了极大压力。 死亡的感觉，太真实了！ 即便是半神，在这种多次死亡的真实绝望体验面前，也未必就比凡人坚韧多少。 数次之后，魏嘉整个人都好似跑了十公里一样，汗液浸透了衣衫。 呼吸急促得，好似风箱一般。 他在这里喘息着，剧烈流逝的体力，以及多次身体被撕裂的剧痛，濒临死亡瞬间的绝望……给他的精神也带来了极大压力。 战事陷入焦灼。 对面，百米之外的高台上，原先意气风发的半神，此刻也是气喘吁吁。 只见他以手撑地，支撑着自己不倒。 反复喘息过后，才慢慢站直起来，半神的面色一样很难看。 他受伤了。 失血让他的面色变得苍白。 随着鲜血流逝的，还有他的体力和温度。 甚至，他已经嗅到了冥府的气息。 这让他手足冰凉，几乎要发怒大喊。 “这场战斗，跟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战神之子，这位半神阴沉着面容：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倒下？” “明明你的血脉，只不过是分支的血脉，混入了贱血杂种！” 他用着鄙夷的态度，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气定神闲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 魏嘉无言以对。 按照血脉论，越是纯血，继承神的力量就越多。 所以，混入了贱血，倒也不能说错。 任何一个社会都存在鄙视链，地域歧视等等。 纯血歧视混血，或许也是理所当然？ 如果按照原先的亚沙继承那点神性来看，他说的其实是真相。 魏嘉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说的。 骂的是亚沙的血脉，与我穿越者魏嘉何干？ 魏嘉目视着自己的双手。 白光渐渐穿过身体，他整个人发出光来。 不是血脉激发，继承的神性力量，在肌肤之下凝聚时闪过的青铜光泽。 此光，是他自身神力所化，正在不断蜕变。 白光中，淡红渐多。 雾气缓缓被石印摄取，转化为纯净灵力，加速灵的蜕变。 很快，主体就染上了一层淡淡浅红。 唯有边缘处，还带着丝丝白色，始终不退，难以转化。 似乎是遇到了某个瓶颈。 又或者，是这方天地的冥冥限制。 消去最后一点白，尽数转化为浅红色的灵，或许就是真神的门槛。 他忽地就有所明悟： 或许，唯有真神，才被允许拥有不朽的灵。 “原来如此，此世真神，果然另有奥秘，而我欠缺的，就是这一点。” 参透这一节，弥补欠缺，才可以在此世不朽。 第十九章缘由 魏嘉赢得毫不拖泥带水。 黑暗涌动间，一道道灵光显化成形。 “不，你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魂力！” 无数灵光显化的怪兽，扑了上去。 各式灵光化作的攻击，淹没了那处高台。 灿烂的烟火，五颜六色，绽放出绚烂的光。 就在此时，远处高台上，那半神所在之处。 猛地有一股强大的意志苏醒，其中带着铁与血的气息。 “是谁？” 是战神。 魏嘉想起，这位半神似乎是远道而来的某位战神之子。 眼见着神子死亡，他的父亲意志就降临过来。 当然，也可能是早有准备。 或许在谋算着什么，或许又不是，但那都不重要了。 “是我！” 魏嘉直立挺身，在赫赫神威之下，昂然而立。 球形的结界，豁然敞开，如帘幕般，两边徐徐分开。 露出清朗的天空，以及几颗寥落的晨星。 原来已是到了黎明。 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一线晨曦缓缓升起。 紫黑色雾气越发浓郁，卷起血光，下方源源不断有着雾气汇聚而来。 “你，凡人·······” 前方白光中模糊的人影，震怒出口： “见到神，竟敢不跪！” 魏嘉嘴角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听着这无能狂怒，也只是一笑了之。 先前他见神降，还以为是多么强大的神，现在衡量了下，原来也不过如此。 ‘远不及从石印上感受到的道韵气息，就连我，此刻也相差不大了······’ 虽然如此，他也没有大意。 尽全力调用周围结界的力量，汇聚起来。 周身气息不断涌动，竟迅速拔升到与之平齐的地步。 “凡人，我在问你话呢！” 白光中的人影，带着盛怒，见到一个忤逆自己的凡人，顺手本要施加惩戒。 只是碍于对方那强大的气息，显然已经超过了许多半神，于是还是按捺住了。 战神并不是一位仁慈和善的神。 相反的是，他素以脾气火爆著称。 能让他收敛脾气，愿意好好交流，并不容易。 他的化身，不过是潜藏在神子身上，本身力量并不算强。 虽然他名字叫做战神，并且有着战斗方面的神职，但其实拥有同样领域神职的神明，并不只有他一个。 他其实很弱，只在所有神中，位居末流。 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投机取巧混进这里。 这里确实有一份成神的契机，如他得了，将可以获得新的神职。 神的强弱，在诞生时，就已经确定。 整个世界，可以视为一块完整国土。 大大小小的神祇，如同不同等级的领主。 他们瓜分了这个世界所有的领域。 领地越大，实力越大。 领地就是神的职权范围，也是他们的力量本质与归属。 随着新神的不断诞生，无主的土地不断分离出去。 直到最后，再也没有一寸无主的土地。 神的力量来自于神职，即本质上来自于世界本身。 因此，从出生开始，神的上限和下限就恒定了。 不存在任何后天靠锻炼提升的可能性。 诚然，锻炼对于神力的掌握，挖掘神力运用的形式，可以稍稍提升综合实力。 然而上限已经固定了，绝不会再有所突破。 最低级真神，永远是最底层，除非······获得新的神职。 这就是他为何明知命运早有安排，也非要来到这里的原因。 他想赌一把，试着挑战命运。 “你死定了！” 魏嘉感觉到了什么，忽地侧耳倾听。 “听，风的声音。” 下方传来震动山谷的呼啸。 一道莹白色光明，通体带着雪色的长龙，蜿蜒而来。 迅如闪电般，裹挟着狂风，扑了上来。 轰的一下，带起阵阵气浪。 魏嘉不得不将双臂举起，挡在身前。 衣角的袍子，在风中哗啦啦作响，拍在身上，抽打得有点生疼。 再去看时，天际爆出亮白色的光明。 白龙有着四爪，双角，鳞片都是半透明的，几乎能穿透身体，看到身后的天幕。 光明凝结的身影，不断溃散、聚合，随即再度被白龙撕裂。 虽然光看气息质量，两者几乎是相近的。 然而两者体量差距毕竟太大。 白龙目测也有上百米长，数米粗细，在高空之中更是裹挟着风与气流的力量，速度和反应都是极快。 那战神的分身，显然不可能是对手。 “那么，此地应许的神职，就是所谓命运安排吗？” 确实是感受到了一种晦涩的气机，盘桓在周身空间之中。 似乎在催促，在期盼着，带着平和的善意。 此时，微弱的气流涌动，在耳畔传来低声的呢喃。 那是白龙的声音。 “吾等大气生物，并非土著，而是自生命古星之外而来。” “传承之人，下方就是遗留，曾经我族前辈留下，是一份足以让你封神的遗泽。” “只是，你要谨记，大气生物的本质，是在太空，并不局限于某个世界。” 晨曦的光明，自天际而来。 魏嘉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之中，踏着气流组成的无形阶梯，步步向下。 自下方吹来的寒风，带着清新的气息，又有几分缥缈的神性。 的确不似此世之神，反倒更类似于石印之上，东方式神仙世界的神性气机。 “是希望我接受这遗泽，然后融入这个世界吗？” 命运的晦涩气息，在此越发浓郁，甚至可以说非常活跃了。 催促着他，赶紧接受遗泽，然后在此世成神。 魏嘉若有所悟： “大气生物来自域外，他们的神，哪怕陨落，其本能力量，终究还是不愿为此世同化。” 走到这里，他已经可以感应到，内里散落的神性气息，明显在排斥着外间的命运气息。 双方以山谷某个高度为限，泾渭分明。 “如果我先继承，然后登神，便可顺理成章融入这方天地。” 这对于这方世界而言，犹如多了一种新的领域，是有益的补充。 只是对于白龙而言，就等于断了梦想。 等等，那白龙守在这里这么久，为什么不自己接受这份传承？ 魏嘉站在神性领域之前，犹豫了下。 回首一看，白龙已然击溃战神化身，缓缓降了下来。 它的身躯不断缩小，到下方时，仅剩下原先一小半。 所谓大气生物，似乎正体都是如同充气的一般，在空气之中仿佛鱼在水中一样。 “你在犹豫？” 即便如此，它的声音依旧仿若雷震。 磨盘大小的眼珠子，瞪大了望着他。 细长透明的龙须，在气流中飘起，几乎飘到他的脸上。 “是在怀疑我？” 吐出的气息，没有味道，反而是清新的空气。 “是。” “不必怀疑，这是专为你留的。” 白龙人性化地流露出一丝追忆。 “你与先祖，是一前一后跨入世界。” “或许你不能理解，我这么跟你解释，穿梭时你处在极特殊的领域之中。” “一前一后，相差可能只是几步，但落入世界，就差了百年。” “没有比你更适合了，大气生物一族，未来新的造物主。” 白龙微微颔首，退后了半步。 第二十章龙 “那么，代价呢？” 命运的每次馈赠，都早已暗中标好了价码。 “大气生物，就是空气，太空和天空的本质所化，是世界与世界之间自由穿梭者……” “每一只，生来就是神性生命。” “你接受传承，就是新的造物主，有义务扩张我们族群的数目……” 白龙摆了摆尾巴，眨眨眼，道： “这并不容易，因为能遨游太空的，才属于真正的族类。” 换句话说，这个族群数目很少，但很强。 他们迫切需要增强族群数目，因此留下传承。 很清楚明白，明码标价。 这是传承的代价。 另一方面，他感受到了“迫切”的呼唤。 这个世界在呼唤着他，亲切地呼唤着，强烈而热情，并且向他放开了各种规则，任凭他领悟。 严格来说，这已经是将神职任他挑选。 其中最熟悉的，无疑是晨曦的领域。 活泼，充满生息，带着朝阳的旭日······ 这是最早对他敞开的领域，此刻就在身边，仿佛触手可及。 他如果选择加入，便可立刻获得这个领域的支配权，形成晨曦的神职。 这就是命运给出的价码。 带着传承，一起融入这方世界，就可以顺理成章获得双重神职。 不需要他额外付出什么，只要一次背叛即可。 “答案很明显啊！” 魏嘉无论如何都不能欺骗自己的心。 他对这个世界并无归属感。 反而是这个大气生物更让他有熟悉感。 “大气之龙，是用这个世界的语言描述的。” “如用前世语言形容，那就是——【龙】。” 此念一出，顿时，周围原本活跃的命运气息，随之散去。 敞开以待的原力领域，转眼消失。 “命运的力量，真是薄弱，难怪始终不能奈何这里。” 感慨了几句，魏嘉没有停留，步入了山谷深处。 独自行在白雾缭绕的山道上，周围是寂静无声的宁静。 白色透明的小花，开满临近的山崖。 空气之中，到处有着淡白色透明的细小蜉蝣生物。 有些似乎是鱼，有些似乎是水母，在十几米、二十几米的缓缓移动。 到处都弥漫着特殊的神性气息。 唯有在这里，这些来自异域的生物，才能生存。 吞云吐雾，是为神龙。 可又有谁知晓，龙所吞吐的云气，其内可以滋养这些细小的生物呢？ “云雾相随，是为云龙。” 云龙，本意是泛指，即奔腾在云雾中的龙。 龙和云是结合在一起的，云，是产生龙的基础，而龙嘘出的气便成了云。 云龙纹就是云和龙的共同体，将龙的头、尾、脚“打散”又和抽象的云融汇在一起，显示出一种似云非云，似龙非龙的神秘图案。 在前世神话之中，龙又分许多种类。 蛟一般泛指能发洪水的有鳞的龙。 相传蛟龙得水即能兴云作雾，腾踔太空。 也有洪水出，大蛇现的传说。 关于蛟的来历和形状，古典文献中说法不一。 有的说“龙无角曰蛟”，有的说“有鳞曰蛟龙”。 《墨客挥犀》卷三则说得更为具体： 蛟之状如蛇，其首如虎，长者至数丈，多居于溪潭石穴下，声如牛鸣。 倘蛟看见岸边或溪谷之行人，即以口中之腥涎绕之，使人坠水。 即于腋下吮其血，直至血尽方止。 岸人和舟人常遭其患。 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中有，周处入水三天三夜斩蛟而回的故事。 蛟可能是鳄鱼或大蛇。 夔龙，单足，龙之雏形。 《山海经·大荒东经》描写夔是： “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更多的古籍中则说夔是蛇状怪物。 “夔，神魅也，如龙一足。” 虺（hui） 是一种早期的龙，常在水中。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 是龙的幼年。 虬 一般把没有生出角的小龙称为虬龙，是成长中的龙。 “有角曰虬，无角曰龙。” 另一种则说幼龙生出角后才称虬。 两种说法虽有出入，但都把成长中的龙称为虬。 角龙指有角的龙。 据《述异记》记述：“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角龙便是龙中之老者了。 这是按照成长变化划分的。 除此之外，还有蟠螭，应龙，火龙等划分。 蟠螭是龙属的蛇状神怪之物，说法有二，《广雅》集里就有“无角曰螭龙”的记述，在《汉书·司马相如传》中有“赤螭，雌龙也”的注释。 有翼的龙称为应龙。 据《述异记》中记述：“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应龙称得上是龙中之精了，故长出了翼。 此时此刻，躺在白色乱世滩涂之上的，便是这样一只垂垂老朽的应龙骸骨。 背生双翅，鳞身脊棘。 头大而长，吻尖，鼻、目、耳皆小。 眼眶大，眉弓高，牙齿利，前额突起，颈细腹大。 尾尖长，四肢强壮，宛如一只生翅的扬子鳄。 第二十一章申请成神?不予批准! 龙的遗骸，散落在地上。 一块块巨大的骸骨，骨节蜿蜒曲折，连绵数十米，形成一只有翼的应龙身躯。 非金非玉，半透明，如胶质。 丝丝白色雾气，不断自其中滋生。 弥漫山谷的云气，竟是遗骨所生。 每一片白雾生出，骸骨整体便微不可查地缩小一丝。 如胶一般，渐渐消失。 魏嘉估算了下，大约再有几十年，这具骸骨就要彻底耗尽。 上前几步，周围一片白光，自龙骨之上绽放。 光明浓烈正大，带着强烈的龙性。 照得周围白雾一片亮白。 整个空间中，都是凝结的白光。 魏嘉上前，踏入这光的空间之中。 丝丝光华，渗入肌肤，顺着毛发，渗入血肉。 丝丝深藏在肉体之中，暗铜色的光泽，受此刺激，在肌肤表面显现，如融化的金属那般，缓缓流转。 白光将他包裹，柔和地抚平血脉之中的神性。 暗铜色光华，顽固地支撑了一阵，终于越发黯淡，溃散为点点微光，融化在乳白色光明中。 大量的云气，自四面八方涌至。 山谷中央，化作光的湖泊。 一片光明中，英雄级的身体，逐渐消融，被如同实质的光明替代，置换。 最终，唯有一点微微浅红的灵体，包裹在白光中。 石印古朴无华，悬于头顶。 大片白色的光雾，呼啸着席卷而来，形成光的漩涡，为石印吞下。 印身微微颤动，丝丝金青色纹路，在印身流动。 淡淡的玄妙道韵，在其中孕育。 原本触目惊心的裂纹，也悄然弥补修复之中。 表面虽不太明显，但内里一些细微裂纹，已然抚平。 大片大片的白雾被吞入，在吞噬了约十分之一雾气之后，石印终于猛地一震，吐出一滴寸许长明红色泽液体。 这一滴如血的液体滴落，径直没入灵体之中。 仿佛听到滴水落入河面的声音 清澈，悠远。 紧接着，这滴血色液体，如墨染一般，忽地扩散开来。 转眼间，灵体便蜕去最后一丝浓白，通体淡红。 轰地一下，灵体的感知中，仿佛推开了某扇大门，跃升进入了一片新的天地。 黑暗的虚空，漂浮的空间，一条茫茫白气汇聚而来的雾气长龙，摇头摆尾，落入这里。 绽放着浩荡光明，照亮这片空间。 甚至，黑暗虚空之中，都泛起道道涟漪。 魏嘉自顾其身，头戴样式古朴的玄色冕服，脚踏虚空，矗立在这里。 周深笼罩着一层数尺厚的淡红色神光。 石印流转着黄青色道韵，微微一颤，随即大放光明。 与此同时，那云雾长龙对着他，微微颔首，灵动的双眸中，略显疲惫。 “我的同胞，你有着真龙的气息，能在临终之际遇到你，也是我的幸运。” 灵与灵的交流，并非任何语言，而是近乎心灵相通。 尽管彼此从未见过，一样还是瞬间交换了彼此的许多想法。 神力果然玄妙。 此处，并非那条真龙的神魂。 神魂早已崩解，甚至被这个世界融合，吸收。 仅仅是遗留的余泽，以及一些神力。 在此处化作形态，甚至具备灵性和智慧。 只是，他不可能逃离出去。 魏嘉也不会给它机会。 “这点神力，就当是给你的馈赠吧。” 没有多说什么，神力所化长龙，就此崩解，逸散开来，重归雾气。 石印“嗡”地一声作响，整个黑暗虚空都在震动。 大团雾气被抽取，炼化，凝结成丝丝光明，反哺给他。 浅红色神光扩张起来。 自愿的馈赠，炼化起来相当迅速。 很快，雾气被抽取一空。 石印得此大补，恢复了三分之一的细小裂纹，灵性雀跃。 “石印的力量恢复了不少。” 原先的石印，光明黯淡，充斥着斑驳都裂痕，尚且能庇护他穿梭虚空，夺舍重生，何况如今再度恢复或者说强化？ 就在此时，带着淡淡光感的虚拟显示屏，在面前放大。 “汲取真龙神性精华，条件已满足是否转化真神。” 魏嘉重重地在界面上按下是。 借着，又一个界面放大。 “神火焚身（已满足），不朽位业（已满足）。” “正在向世界提交成神申请，申请中……” 魏嘉嘴角抽搐了下。 “成神需要向世界申请？” 既然这样，方才何必拒绝呢？ “申请失败。” “再度申请。” “申请失败。” “再度申请。” “申请失败。” …… “这个世界莫非真有意志，不然，怎么不批准我成神？” 遇到这种突发情况，魏嘉深深皱起眉头。 第二十二章回归 “真是爱耍小性子……看来所谓命运，就是这世界的意志；纵然不是，能做到这步，也相差不远。” 魏嘉无奈。 “可，就算能阻我一时，有什么意义？” “又不是非要在此世成神。” 不选择此世神职，选择世界之外的传承，本就是不想受到太大舒服。 “命运或是世界的意志，发展的本能，但对于不朽者而言，其实未必不可抗衡。” “前世希腊神话之中，就有神王宙斯，多次逆转命运。” 其实，换个角度去看待神灵世界，就相对容易理解。 世界是个大公司，每个神，都有股份。 公司本身自有发展，决策，股东也可赞同以及阻挠。 大股东（上位神）甚至能有一票否决权，终止公司（命运）的决策（决定） 明白这点，大可不必太过在意。 “既此处不允许，那就去彼处。” “直到如今，我已没有疑惑。” 他已是神，有着不朽，那就无所谓此世界的承认。 白光自神躯之上缓缓升起，顷刻间，化作一道浓白色的巨大光柱。 下一瞬，冲破这虚空，瞬息遨游计数的区域。 光明中，隐约可见白玉游龙，晶莹透明。 龙首之上，有着微微浅红，恰是人影。 黑暗冷寂的虚空下方，猛地一震，空间扭曲中，泛起光明。 一只巨大无垠的双手，自上下迅速伸长、虚虚一抓。 顿时，沉浸在光中的魏嘉，感受到一股沛然难当的巨大吸引力，自后方传来。 不仅如此，他还感受到其中，存在着的信仰气息。 “麻烦，这是不肯放任我离开。” 先前他留下，无非是肉烂在锅里。 此时卷着那点不朽本质离开，其实就是神话版的资本外逃。 外逃不要紧，偏偏这外逃者，还有着一些独有的技术专利。 下方的世界，就急了。 “也罢，一点都不留，怕是真要与我死磕。” 念动之间，周身光华中，点点光尘抖落。 一脱离主体，就化作一透明人影，有着淡白微光。 这化身冲着魏嘉微微颔首，就合身落下，直直扑入下方。 引力顿时一滞。 那只散发着淡淡黄光的晶壁大手，小心翼翼地托举着这道淡白色化身，往下方而去。 世界之内，晨曦之时，天色猛地黯淡下来。 一道璀璨的明星，带着浓白之光，自地平线下，拖着浅红色的尾焰，缓缓上升。 无数人目睹了这明星，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感动与喜悦，自心底涌现。 【晨曦之中诞生的明星，拂晓之中的新生】。 似乎有声音自心底呢喃，不分贵贱，也不分地区，只要是智慧生物，都明白一位掌握【晨曦】【新生】领域的新神诞生。 领域就是神职的雏形，是神职的一部分。 这位新神，掌握的神职，应该描述为“晨曦之中新生的力量”，或者狭义为【新生的活力】。 新神的出现，都会由世界进行宣告，并昭告其神职。 暗日城中，下城区。 数以百计的兜帽男女，面朝东方，面色肃穆地望着这一幕。 “新神的星象，已经升到了天上，只是比先知的预言，要早上半年。” “这是好事，早半年，我们可以提前避开很多危险……暗日已经沉眠，接下来的动荡，不可避免，唯有出走，在新神的光辉指引下，找到新的出路。” “新的城邦必将诞生，而这，将有二百年平静。” 为首之人，黑色兜帽下，一女子有着俏丽的侧颜，露出尖尖的耳朵。 她静静地凝望着，远方渐渐沉寂于蓝天白云之下的一点光明。 她的脊背如松般笔直，忽地，猛地颤抖起来，仿佛浑身上下承受了无形的重压。 “新神，果不是亚沙，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她的双眼刺痛，滚滚泪水夺眶而出。 她双唇哆嗦着，牙齿都在打颤。 双膝一软，却是短短数秒，已然脱力。 “先知！” 身侧两名侍女惊呼一声，伸手搀扶住她。 侍女扶住她时，才惊觉，先知的身体烫得惊人。 先知浑身脱力，手足都有强烈的疲倦感，汗液涌出，湿透深衣。 “去南方，神指引了我们，唯有在那偏远之地，才能远离漩涡。” 先知的感应，让她抓住了那一闪而逝的契机，连接上了新神的意志，并从中获取了反馈。 “对了，神还提及了那些孩子，带上他们。” “我们的路，很长，很长。” 第二十三章灵能伤害科 灰铁色的愁云，浓密，粘稠。 淅淅沥沥地，下着秋雨。 冰冷的风，悄然而至，带起阵阵凉意。 三两点雨，打在身侧宽大的窗户上，噼啪作响。 透过窗外，遥遥可见，纵横交错的街道，如蚂蚁般撑伞而过的行人，以及——那辆没有特殊标识的汽车。 缓缓驶过来的银黑色汽车，哗啦啦溅起地面的积水，在红白杠前停下。 顿了顿，司机似乎出示了某种证件，随后，栏杆升起。 汽车缓行，渐渐驶过窗子的视野。 魏嘉抱膝坐在洁白的病床上，收回视线。 这是他苏醒的第二日。 他在深夜苏醒，只见过例行查房的护士一面。 无人探问，无人询问。 除此一声问候，再无话可说。 整栋楼，都很安静。 安静得，没有人气。 就仿佛，整层楼，只有他一人…… 该说病房的隔音，做得很好吗？ 无聊的他，开始打量病房之中的摆设。 病房约二十平方米，有洗浴室，厕所，阳台，正对着病床的，是占据了半面墙壁的显示屏。 以及……正对着他的摄像机。 空气里漂浮着一种药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不刺鼻，但也不好受。 整体上，给他一种很压抑的感受。 “这不像是医院，倒像是……隔离区。” 记忆里，可没多少正常医院，会在病房里设置摄像头的。 很显然，除非是病人本身……存在危险！ “我存在危险吗？” 魏嘉自言自语着，凝望着自己的双手。 洁白、嫩滑，如孩童般，毫无瑕疵。 不仅如此，他本人都仿佛做了整体美颜一般，焕然一新。 由内到外，似乎都充满了活力、青春。 几乎是回到了19岁的青葱岁月。 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凝望着那如豆腐般，几乎掐出水来的水嫩肌肤，他陷入了沉默。 新长出来的肌肤，自然没有瑕疵。 或许是未知的技术，将他从毁容中拯救出来。 只是，代价则是······ “嗯？竟然没有太大损伤！” 内视之中，白光缓缓渗入全身，探寻肌体损伤程度。 初步判断，身体并没有太大损伤。 不光是外表，就连本该受损很重的脏腑器官，一并都已复原。 “这代价肯定不小，我是付不起这笔债务的。” 魏嘉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几年，读过大学，找过几次工作，后来转行码字。 不说一事无成，但也只能算是平凡。 前世的经历，并没有让他变得优秀。 或有人问，既然穿越重生，又是平行世界，何必开启文抄之路，成为一代文豪。 这只是想当然而已。 魏嘉一开始也曾想过如此。 毕竟前世曾看过许多红极一时的热门小说。 然而，他也仅仅是阅读，不是背诵，连情节回忆起来，都有大量缺失。 做个文抄公，得有超凡的记忆里才成。 再一个，虽说两个世界相似，但毕竟细节之处，差异不小，读者受众也有很大差异，前世红极一时的热门小说，在此可能就只沦为凭小众。 读者的口味，也是必须要计入其中的重要一环。 综上所述，扑街作者，即便穿越了，在没有遇到金手指之前，一样还是个扑街。 魏嘉打拼几年，略有积蓄，也交了百万医疗。 那是此世的一种医疗保险，最高足以报销三百万的医疗费。 然而，三百万，对于他这种情况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 “莫说三百万，这种神乎其神，几乎不曾自网络上听闻的医疗技术，恐怕花费三个亿也打不住吧！”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身体泡在疗养仓里的那一幕。 “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救一个濒死之人，必然有超乎想象的图谋。” 魏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除了父母，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他这么好。 闭目凝神，耐心等待着。 不久，大约五六分钟，病房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有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赶至病房，身后跟着数人。 “来，做个全面检查。” 检查很迅速，行动之间，可以看出医生手法很干练。 身后那数人，虽同穿白大褂，但胸前上衣口袋之中，挂着的证件，却明显略有差异。 在魏嘉平静地伸展身体，接受医生的问询时，这数人并不上前，只是站在周围。 可以从步伐、角度以及神态动作上，看出他们行动之间的默契。 隐隐之间，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在保护医生，以及防备着身为病人的自己。 一旦自己有所异动，想必会遭受雷霆一击。 即便魏嘉表现出顺从、无害的态度，他们也没有丝毫放松。 依旧是面色严峻，神情紧张，精神集中在他的一举一动上。 魏嘉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对自己的处境更有所判断。 “果然是······拿我当成那种危险分子了········” 就仿佛在面对一个患有急性传染病的危险病患，还是那种，随时会暴起伤人的那种！ 几乎可以类比电影之中常见的丧尸病毒感染者······· 大约三十或四十分钟之后，医生忙完了各项检查，露出了笑容： “病人一切正常，已经恢复到常人体征。”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连同魏嘉本人在内，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原先隐隐锁定他的视线，也收敛了几分，不再如防着丧尸一般防备。 “那个，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魏嘉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带着几分忐忑： “另外，关于医疗费用，我有缴纳保险，不知道可不可以帮我联系下？” 他这话半是出于真心，半是试探。 要联系保险公司，报销费用，自然也是需要报警的。 这是一次试探。 他到底身在何方？ 是公家医院，还是私人机构。 “你说的是金三顺保险公司吧？他们已经来过三次。” 医生在病历表上写写画画，回复着： “你这种情况，属于灵能伤害，属于意外，保险公司替你垫付了三百万。” “后续费用不足部分，是灵能伤害科全额缴纳。” “你不用担心，安心治疗就好。” 医生扫了他一眼，点点头： “安心，不是坏事。” 很快，医生带着人退出病房。 房间里，再度恢复了宁静。 “灵能······伤害科······” 从未听闻的名次，是新设立的机构吗？ 第二十四章三品 “叮当”，电梯门打开。 里面走出数人，为首者是一名温婉长发女子。 此女身着一身长衫水袖，典雅的黑底上，点缀着点点红梅。 行动之间，步态从容有度。 一边走着，一边轻声问询： “事发前，目标接触过异界生物，是否确认？” 身侧一名穿着便衣的干练短发女子，虽面带疲色，但依旧是立刻应着： “是，已调集监控，确认目标人物，当日直接接触d7742号异类生物。” “d7742，危险度，中等，最初目的地点为泰安市时代广场西侧，长宏停车场……” 长发女子面色淡淡地，只是问着： “听起来，只是普通的异类生物目击事件。” “说重点吧，他有什么特殊？” 异类生物目击事件，近些年被证实的已经太多，太多。 每年被追踪到的，至少有四位数，有重大威胁的，也有三位数。 如果仅仅是普通的异类生物遭遇事件，根本不必请她特意来这一趟。 “我们追踪d7742的最初发现地点，检测到有明显的灵能污染残留，以及小幅度空间异常褶皱……怀疑是未知间隙。” 这便衣女警语气略有急促： “不是先前已经探明的影秘境，这里的灵能污染，没有备案记录。” 长发女子脚步一顿，垂腰的发丝在空中缓缓飘荡。 她侧过脸颊，一任金色的阳光，透过走廊高大的落地窗，倾泻在这精致如玉的画颜上。 瞬间，身后数人，斗屏住了呼吸。 刹那的惊艳，几如画中人儿走了下来。 “连通未知秘境……” 精致姣好的面容上，微微泛起愁容。 看到这一幕美人愁容，即便是同为女子的她们，亦是觉得揪心，恨不得替她分担一切，让她永无忧愁。 有些人，就是有着这种别样的气质。 只一眼，就映入心底。 若干年后，记忆模糊了容颜，失落了音声，唯有此刻的惊艳与气质，久久凝结，难以忘怀。 “每个秘境通往我们世界的间隙，都有特定的保护规则，唯有在规则被破解的情况下，秘境的怪物才会跑出来。” “你们是怀疑，那只怪物带出来了一件[器]？” 长发女子思量着，说： “如果是这样，灵能伤害科自己就能处理……” 此时，身后女警这才艰难地从长发女子身上收回目光。 心下依旧有几分恋恋不舍。 “真不愧是……这位殿下啊！” “神女魅力，果非凡人可比。” 这女警也是隶属灵能特殊科，与帝国贵族打过不少交道，尤其是她本人也是出身贵族，自然知道面前这一位殿下的贵重身份。 即便在心中，也不敢直呼其名，只好以那位殿下代称。 生怕这点仰慕的心思，就被察觉了去。 这不是敬畏其身份，而是敬畏其力量。 凡有言，必被知……心中提及名字，也与当面直呼其名并无区别。 即便如此，长发女子依旧感应到了几分。 不唯独此女，其余几名女子，也或多或少，沉浸在她不经意间散发的魅力之中…… 丝丝孺慕，敬畏的情绪，随即被他轻易察觉。 凡人的所思所念，于她而言，几乎是完全曝光于太阳底下，一览无余。 这种事情遇到多了，她已经习惯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只在身边留女子的原因。 女子尚且会被吸引，何况男子？ 长久接触下来，凡人男子少有不对她心生爱慕的。 这不怪他们见色起意，只是本能地追求本质的进化——千年之前，她便已蜕尽阴质，证得长生，是为神人。 神女之美，凡人难当。 无奈之下，她再重述： “目标有可能彻底融合了[器]，所以你们希望我来确认下此事？” 女警察觉自身异状，不敢再看，红着脸，低头回应着： “不，不是……我们已查清楚，当日有一支散修组织，秘密潜入泰安，随后失踪。” “根据时间推断，就是他们发现并破解了这处间隙，间隙规则生成的根法器，当时就在他们手中。 只是后续始终没有查到他们的下落，又跑出来怪物，所以……” 说到这里，事情是很明白了。 不知何时开始，世界各地陆续发现各种奇异的扭曲空间。 它们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 根据帝国灵能科技院研究，大胆做出假设。 即[异世界入侵论]。 异世界法则入侵，本世界亦有回应，灵力潮汐提前复苏，古老的修炼流派焕发新生，道法的威能提升。 幸而科技早已发展至巅峰，核裂变，导弹，全面信息化时代，依旧足以镇压暗中的潜流。 这个论点中，变化远不止于此。 世界与世界的争斗，其法则冲突地带，演化为[影秘境]。 秘境通向世界的桥梁，就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间隙空间。 每个间隙，都有着独特的守护规则。 破解秘境规则，接引一丝残余力量，便可融入事先准备的法器之中，形成所谓“根法器”。 根法器，顾名思义，是大道根基。 许多散修，传承零散，或道路不全，便千方百计，获得根法器。 持之，可培养道性，领悟道韵，助人修行，甚至于……直接消耗力量，凝结道种，令凡夫俗子，一夜入道，踏入超凡。 每一件根法器，都可以源源不断地批量制造大量低阶超凡者，足以作为立派之基。 当然，根法器本身承载的真文道韵，其力量也是有限，复刻多次后就会逐渐失去灵性。 虽然如此，但也不失为大道捷径。 每一件流落在外的根法器，都是巨大的隐患，放任不管，几年之后就是一个小型宗派。 “因为目标最后接触过那个秘境的怪物，残存有灵能污染，要借助这个机会定位那个散修……是这样吧？” “是，劳烦您。” 几名女警都是紧张。 毕竟，谁也没想过，这事竟能惊动这样的大人物。 长发女子双手拢在袖中，混不在意地摇头： “我反正也是挂着三品巡查使的闲职，闲着也就闲着，不碍事。” “倒是我，吓到你们了。” 第二十五章从八品 病房之中。 一人独处的魏嘉，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气息缓缓靠近。 此气如秋时之雨，肃杀，伶俐。 除此之外，却又有几分婉约之柔，平和，明澈，不带多余杂气。 很干净的气机。 强我近百倍。 或是女子。 “麻烦了······” 幽幽一叹，魏嘉端正坐姿。 双眼一凝，周身无形的力量涌动，凝聚。 “嘎吱”，鞋跟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猛地刹住。 纤细的素手，正握在门把手上。 女子峨眉微蹙。 “反应这么大？” 指尖传递过来的，是静电一般的感觉。 室内传来一股强烈的对抗意志，裹挟着散逸的灵能，已经形成了一处漩涡一般的灵能场域。 数息之内，对抗的力量越发强大。 双方的气机，无形之间牵扯，形成细微之处的对抗。 “噼啪”，指尖冒出幽幽的蓝色火苗。 “啊！” 身后眼尖的女警，吃惊地望见这一幕。下意识惊呼出声。 女子没有强硬地与之对抗，暂退一步，放开了把手。 “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人？” 情报做得太粗糙了！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分明是个积年修炼的修士。 “这个······” 为首的女警，一咬牙，上前回复： “清溪殿下，情报上，他确实是······是普通人！” “······只是，有没有夺舍，或者转世的情况，我们不得而知。” 这女警也是心中暗暗叫苦。 自打灵潮复苏以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就频频发生。 物理学搭建的体系，在庞大的超自然神秘世界面前，犹如沙滩上的壮丽城堡，稍有浪潮，就摇摇欲坠。 理所当然，他们缺乏应对这方面的灵能技术以及专业人才。 “夺舍，转世么·····”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清溪公主眼神微微恍惚，吐出一口气。 没有再追究什么，只是转身离去。 长长的走廊，本有二三十米，清溪公主身形犹如穿花蝴蝶一般，一步跨越。 众人眼中，唯有一连串残影。 “室内之人，自修野仙，道行甲子又十七年，神光清正，可授从八品真人，加圆通妙道四字。” 佳人行踪渺渺，余音却回荡在楼层之内。 同样，一字一震，如雷音一般，滚滚回荡在魏嘉耳畔。 常人肉眼所不能察觉之处，金光当空洒下，点点光尘如雨。 一字一字，在空中显现，白色光明，勾勒而成。 末后，散化为大片白色雾气，呼啸而聚，涌入空中，化作一页巴掌大小淡红色真文符箓，通体带着两寸三尺亮白色光明。 “这话，不仅是说给外人听的，也是给我的封正。” 目视着缓缓飘至身前的敕封符箓，魏嘉瞳孔之中，有着淡金色光芒微微流转。 体内石印微微震动，予以支持。 默然片刻之后，他抱拳一拜： “臣，愿领此职！” 光明大作，照亮房间内外，甚至透出屋内。 符箓落入身中，就要赐入淡红色灵体之中。 古朴石印，闪烁着淡淡金青之色，当空迎上，将这道神职符箓吞入。 微微酝酿片刻之后，白气一吐，又散化出一模一样的一道浅红色符箓。 “圆通妙道真人，位在从八品。” 接触到这个世界神秘侧的官方势力了，这大概算是，转正？ 无论在哪里，有品级总比没有好。 魏嘉心中无悲无喜，唯有一片平静。 ········ 第二十六章败犬 神秘侧，他的职权很大，整个泰安市所有部门都要给他这个新人面子。 尽管说，他这个部门从名字，到人员，啥都没有……需要他自行招募。 他的职权范围内，可以开出三个正式编制，以及不超过五十人的编外（炮灰）临时工。 提起他的职权，就不得不提到封号。 封号本身，就是神职。 之所以轻易就给予敕封，一来，是他本身有这份资格，二来…… 唯有神力，才可以对抗神力。 “仅仅是泰安新区，上个月竟然有多达上百起灵能伤害事件。” “局势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了！” 所谓神力，法力，究其本质，也都是灵力，只不过本质存在三六九等。 单纯只是封一个小小八品真人，本身并无要求。 哪怕不是人，木石动物都可以借此启灵封神。 因为神职本身，便可赐予神力。 然而，如果要灵活驾驭神力，以应对各种复杂情况，还是首选加封，他本身就修行有成的修士。 或可称之为“招安”。 行住坐卧之时，时时刻刻，都有丝丝白色光明，如雾露一般，缓缓降下。 通体舒泰，沐浴在柔和的清凉之中。 这是魏嘉受封之后，感受到的最大好处。 神职一日在身，便可按照品级，获得源源不断的神力补给。 另一份力量，则是神职赐下之时，随同真文符箓本身一起赐下，蕴含在神职之中。 相当于他自身十分之三的纯净神力，是一次性赐下。 待遇不可谓不厚…… 他要面临的麻烦，也是同等的棘手。 “总之，事情很多，而我只有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先试着招揽几个炮灰……啊，不，是临时工。 “月薪税后万，包食宿，五险一金，还有巨额身故保障一份（节省经费），应该是能招募（忽悠）几个人吧？” 看完文件，魏嘉只觉得没有头绪，各种事情如同搅乱的毛线团一样复杂。 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招人。 “招来第一批下属，我就成了领导，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把事情丢给他们，我真是太聪明了！” 无师自通悟出了甩锅技能的魏嘉，露出了阳光般和煦的消融。 …… 原先租住的公寓，已经爆破，彻底不能住人了。 连带的，他宅子里的一应生活用品，也都在爆炸里毁得一干二净。 索性，这些事情得收尾，早有保险公司，以及灵能伤害科负责，并不需要他再跑一趟。 出院后，他找到了新的租住处。 泰安大学附近，锦绣花园小区。 幽静的小区，绿化带上，提着旅行箱的青年，缓缓走在平整的水泥路上。 周围一片宁静，少数几个行人在小区里走动。 附近的大楼，阳台连成一片，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这个图书馆管理员的职位……” 换过新手机后，扫描了一个内部软件，后台程序推送给他一大堆信息。 主要的，就是他的直属上司——沈清溪的交待的一些必要事务。 以及对他本人的一些安排。 首先，他都档案录入了特殊事务对策室，保密级别上升，属于她这位七省巡查使下属。 官方的职称，是“观察使”。 封号是她特批，算是恩典。 以后除非魏嘉立下殊功，或者他的道行再有所突破，否则不大可能会再予以提升了。 其次，他的表世界身份，给安排了。 泰安大学图书馆管理员…… 月薪6000，还不错嘛。 最关键一点，这仅仅是他位于表世界的身份掩饰。 因此，可以不按时上下班，迟到早退都可以……只要完成本职工作。 “这么说起来，我跟过去钦天监的人，岂不是同行？” 摇了摇头，魏嘉开始清理自己的人际圈。 他住院这些日子，消息陆续已经传开。 老家那边不说，朋友同学总有些问候的。 信息栏，有个朋友发了一连串信息。 “在吗？” “今天她说要结婚了，请我去参加婚礼。” “等会儿去换1000个硬币做份子钱，给他儿子做摇摇车，或者女儿。” “前天找了份工作，昨天去上了一天，实在没心情上班了。” “只能怪自己以前不珍惜……” “她以前走两三里路来给我过生日，那时候我砸就不懂勒！” “有一次朋友结婚，她当伴娘，我当伴郎，那感觉真好。” “现在想想，当时倒是不感觉怎么样…… 那天小伙伴们没闹，新娘跟新郎，就闹我跟她…… 当时我还想着这些人烦不烦啊？我肚子都饿了，还闹。。。” “记得有一年她生病，因为我上班没时间照顾她，不过住院费倒是我交的……” …… “我爱她，所以疏远了她” “我是不详之人，祖祖辈辈都不得好死。” “所以，这就是我沦为败犬的理由？” “修法破家……悔恨当年误入歧途！” “或许不是歧途，只是缺了点机缘。” “算了，这个不提了，我的这点本事你也知道点，除了望气这个鸡肋，其它是一塌糊涂。” “我要去参加她的婚礼了，这次，我要笑着，看她幸福！” 这简直是，败犬的哀鸣啊…… 魏嘉面色有些古怪，也有些无奈。 沉溺于修行，十几年苦练，这位朋友虽说摸索出了一门望气术，可终究，还是错过了许多东西。 “还是去看看吧，别真的误入歧途。” 第二十七章灯火阑珊处 婚礼之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酒店之中，婚庆公司的主持人，热情似火，为众位来宾，介绍着这一对新人彼此的恩爱 “各位，这是新郎与新娘的甜蜜过去，他们有长达两年的恋爱长跑……” 大屏幕上，播放着一幕幕照片，新郎新娘交往时的点点滴滴。 制作的视频里面不仅有平常的小视频，还有两个人的图片，最后是朋友的祝福。 一些远在国外，或有事不能到达的朋友们，此时也特意视频电话，表达了祝福。 无人知晓，此刻下方宾客之中，有人在心中暗自垂泪： “才两年而已，才区区两年，我和她，我和她至少有十六年……” 酒店角落里，一身黑色正装的男人，独自坐在半人高的吊兰边上。 这是他特意寻找的位置，在这里，可以有着小小的栖身之地。 他不愿强颜欢笑，更不愿让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除了默默听着之外，他一言不发，只是不断饮酒。 从不饮酒的他，此刻已是满脸红晕。 “我，申瑞阳，当真是窝囊！” 假作醉眼朦胧，抬首凝望。 那红地毯上，一身大红绣花嫁衣的她，依旧是明眸皓齿，身材婀娜，较之当年，更添几分丽色。 深深将轮廓印入眼帘，知道此后已再无可挽回。 给不了她幸福，只能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世界上就是有这么讽刺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发苦，如饮苦酒，顺着喉腔，倒了胃口。 止不住的酸涩，几乎要呕吐出来。 甚至，偶尔会有一些邪念涌起……他恨不能冲上前去，当场抢亲！ 但是他不能！ 这是她最重要的时刻，如果大吵大闹，只会搅和了婚礼。 闹到最后，只会惹她不高兴的吧……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他浑浑噩噩地坐在那里，无人理会，萧瑟的败犬气质，一览无余。 视频播放完毕，新郎举起翡翠之叶宝石戒指向新娘求婚。 单膝下跪，深情脉脉他的声音透过音响的放大，回档在酒店之中： “今天为你补上你梦想的求婚。” “每一枚翡翠之叶，都需要实名制定制，用精选的深海蓝晶，由大师手工雕琢而成。” “每一枚，都是独一无二” “我把名字刻在这里，也想刻在你心里，将我之名，冠你指间，一生相伴，一世相随。” “嫁给我吧！” 一身红色嫁衣的新娘，当即就喜极而泣，羞涩地低头。 新娘新郎，牵手而过，走过撒着香水彩带，周围点缀着花盆的红地毯。 上方不断飘落点点光尘，尽显华丽。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恋爱的粉红色，所有人不管在做什么，都挂起了笑容。 真是一场圆满的婚礼呀！ 效果不错！ 婚庆主持人退至一旁，面带微笑，将更多空间让给新人。 目光扫过全场，看到气氛已然彻底炒热，心里就有些自豪。 “看啊，又是一场圆满完成是婚礼，没有出岔子真的太棒了！” 却不曾察觉到，那隐藏在角落处，悄然离去的身影。 退出酒店，感受到外面冰凉的雨丝，申瑞阳冷得身上打了个寒颤，这才醒了几分。 天阴沉沉的，飘着牛毛般细小的雨丝。 无声无息间，湿润了外衣，细细去看，却看不见雨丝的痕迹。 只有那一点点冰凉，胡乱地拍打在脸上，颈子里，才能感觉到。 自己今年已是二十六，沉溺修行，以至于一事无成。 因不走正道，连父母都恨自己，家里没有人待见，可谓落魄。 “望气鸡肋，百无一用，我辛苦十年，就得来这点微末本事，真是不值！不值！” 一声长叹，无奈，背依墙壁，缓缓坐下。 脑袋埋在双膝之上，双手护着面颊，尽力遮挡着冷雨凄风。 一些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还记得当年窥得数页残破道书，不同于市井之间所传大陆货色，那是一本真经。 可惜残缺过度，仅有数页留存，自此踏入修行。 几番摸爬滚打，日渐沉迷，耗费十年心血，终修得一点道行，倒是误打误撞之下，摸索出望气之术。 可惜这又有何益于生活？ 他的望气，也仅仅是望气，能看气，却不能增减，不能给他带来一分一毫的收益。 至于给人望气看运……他偏偏没有这份好口才，还不如天桥底下摆着小摊戴着墨镜的瞎子，起码后者练就了一张巧嘴。 修法破家！ 古人诚不我欺！ 然而后悔已然无用。 他已错过了十年，再无回头机会。 无论是感情还是事业，都是一塌糊涂。 “申瑞阳，你真是个废物啊！” 这么骂着自己，他低低地哭了起来。 成年人得崩溃，往往是无声无息的。 来来往往的行人，见到这一幕，也仅仅是看过一眼，并不觉得稀奇。 这些年，经济不大景气，许多大公司都开始裁员……当众哭出来的，也不只是他一个。 初次二次，三次四次，见得多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这种年景，谁心里头，还没有几两苦水？ 魏嘉找到他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他已哭得不成样子，靠着墙角睡了过去。 “这么睡，会淋雨感冒的！” 要是生病了，没准就垮了。 人到二十六，身体本就在走下坡路，渐渐熬不得夜，容易得大病。 何况他这个老朋友，早年修行，出过不少岔子，伤过元气。 “老朋友，这里不能睡了，走，我给你安排个前程。” 时来运转，恰逢这灵机涨潮，道法复苏的时代，也是运数。 他这老朋友别的本事稀松平常，唯有这十年磨炼的望气之术，在散修圈子里算是根基扎实。 够资格吃这一碗饭！ 谁家钦天监还不养着几个望气的术士啦？ 魏嘉将人扶起，缓缓走向不远处的家庭旅社。 半道上，申瑞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什么……这么亮堂？” 入眼即是一片光明，浓郁旺盛，周围点点灵光，交相呼应。 灵气如雨，带着微弱灵光，丝丝缕缕汇入这光明之中，煞是瑰丽。 “原来，是灯啊……” 迷迷糊糊间，他又睡了过去。 却忘记了，此处已是，灯火阑珊处。 第二十八章不传之秘 恍恍惚惚间，申瑞阳苏醒过来。 夜深人静，偶尔听闻一写遥远的车辆声。 房间里，满是酒气，呕吐物的污浊气息。 “又醉了吧？这次，是谁帮我来着……” 宿醉后的影响依旧在，头痛欲裂。 艰难地扶着床，坐起身来。 抬头一望，丝丝白色明光，透强而出，勾勒出一团盘坐的光焰。 一轮明月，高悬人像脑后。 此光清澈如水，如波，映照得墙壁如同透明一般。 “……” 酒顿时醒了一半，还有一半化作冷汗，透体而出。 申瑞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神力就在隔壁！” 自他习得灵视之来，十余年磨炼而成就望气，对各路神力不知见了多少种，断然不会认错。 虽然这种白色的神力，较为低级，但，神力就是神力，洗脱了阴质，远非凡灵灵力可比。 莫看区区白色神光，已经是无数修行人苦苦追求毕生，而终难以企及的果位。 乳白色的明光，如有实质，照得一室虚白。 不是人造光明，也不是自然光亮，这是证道者由内而生的光明。 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触及这光。 丝丝流光，却如有意志一般，打着弯儿绕了过去。 “我要去拜见他。” 其实，他心下已然隐隐有了预感。 一墙之隔，魏嘉静坐床上，洁白的床单上，一只巴掌大小半透明生物，躯体若隐若现。 这便是大气水母，翱翔在空气之中的天空之兽。 “难以置信，主世界竟然也可以存在这种生命。” 经由他的手，一点一点，从无到有，将这只小小的透明水母，带到了世上。 过程之中，波澜不惊。 既没有雷雨大作，也没有地动山摇，就是平平淡淡渡过。 此时此刻，望着漂浮在身前，缓缓起伏的小东西，某种感觉，如种子一般，在内心深处苏醒、萌发。 那是对生命的震撼，也是创造的感动，更是神性本能的呼应。 更多，创造更多，这是属于传承的一点不朽本质所带来的感应。 丝丝微不可查的力量，联系着他与这个小东西。 “原来如此，天空是我的领域，造物是我的职权，而你们，是天空之子。” 不朽的源泉，一半来自于渺渺不可测度的太空，一半则来自这些眷属的反馈。 直至此刻，再无疑惑。 虚虚托举着，毫无重量的小水母，来到窗前。 哗啦一声，将蓝色天鹅绒的窗帘拉到一旁，接着拉开窗户。 “去吧，去天空之上！” 夜空之中，城市的霓虹灯，映照成不夜之城。 下方依旧是灯红酒绿，一片繁华。 小路边，行道树下，依稀有数个老大爷，就着路灯，支着小桌，玩着牌。 小东西微微活动了下躯体，随即漂浮出去，如一点墨水，迅速融入夜色之中。 夜色之中，一点墨色迅速变幻色彩，很快融入周围环境之中。 顺着无形的联系，可以感知到，它顺着楼道之间的风，在不断攀升、向上。 顶层大气层，乃至于能够接收到宇宙辐射的外层空间，才是这些天空之子的真正活跃区域。 外层大气，便是这类生物的本体材质之一。 不能繁殖，不能新陈代谢。 它们其实不能自我增长数量。 这并不奇怪，因为，它们其实就是一个个能量中枢。 介于生物与非生物之间。 它们将去往外层大气，驻扎在那里，汲取来自太阳的辐射热能和宇宙的其他射线辐射能。 这些能量既稳定也极其强大，直到今天，也是星球生态系统里占主要的能量来源。 魏嘉传承了龙性，就获得了创造这些眷属的能力与权柄。 星际之间翱翔的龙，广泛在许多无生命的星球散播这些原生物种，收集能量。 这是祂们不朽的源泉之一。 大气生物这种原生物，没有死或者活的概念。 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他们开始能量转化的时候就是活着，没转化就是死了。 这个过程是可以无数次发生的。 理论上不出意外，可以维持数十亿年，直到那个恒星系的恒星毁灭，或者作为眷属的大气生物被摧毁。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门没锁，自己进来吧。” 说着，走到房间的小茶几前，用新烧开的一壶水，冲泡了两杯热茶。 碧绿的叶片，在沸水中舒展、沉浮，渐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馥郁的茶香。 老朋友见面，魏嘉先是送上了一杯热茶。 申瑞阳恍恍惚惚地接过，随手放在桌上，就着坐了下来。 “没想到你果真成就了。” 又是一阵唏嘘，说起来，两人自毕业以来，也有四五年不见了。 网络时代，联系基本上都靠各种聊天软件。 虽说网络上信息的交流很频繁，但现实里再聚，却是头一次。 一别经年，两人都感觉到一种生疏感。 不得不说，时间最是无情。 在学校时，记忆中的面貌，区区四五年，就变了许多。 申瑞阳如今有些发福，至少胖了二十斤，不修边幅，也没有刻意注意打扮，显得落魄许多。 “阳兄，你现在在哪高就？” “如果混得不如意，不如跳槽来我这边。” “月薪先给你开四千五，三个月试用期，转正后翻倍，而且五险一金齐全。” “当然，都是老室友老朋友，我也不瞒你。” “这工作是存在风险的，要跟人斗法，要签保密合同。” 四年大学室友，交情还是不错，魏嘉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坦诚道来： “你也知道，除了这地方，就你我学的那种周易研究专业，根本没有地方就业，毕业就等于失业！” 申瑞阳摸了摸下巴，胡子有段时间没有去理了，都有些长了。 “看到你，我心情很复杂。” 满眼望去，明亮的光包裹着一个人影。 坐在身前座上的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满月，银白色的清辉绵绵密密，大放光明。 “恭喜你，证了真人道果。” 好不容易收敛了内心复杂的情绪，他诚心诚意地祝福着。 感受到好友的情绪，魏嘉淡淡一笑。 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人性自来如此，就是喜欢装逼打脸的套路。 要不怎么有人爱炫富炫车？ 无他，人形使然。 魏嘉本可以收敛神光，但他没有，就是为了此刻获得那震惊的小眼神。 这让他感觉到，他还是一个人，而不是神。 “不管是什么工作，我都接了。”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申瑞阳犹豫再三，还是问着： “你······到底怎么样修行？又悟了什么？” “能不能，能不能······” 他搓着手，面色涨红，声音也越来越低。 也是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有多么犯忌讳。 魏嘉没有笑话他。 如果没有石印的辅助，他想来也是如这位好友一样。 辛苦多年，不得门径而入，始终不能推开入道大门，只能琢磨些微末小术，聊以慰藉罢了。 “我不传道，不开课，也不收徒，更不传教，这都是极为敏感的事情。” 申瑞阳还要再说，魏嘉伸手往下虚按，止住了他的话头。 “你知道西梵的教派吧？” 不等申瑞阳回答，魏嘉自顾自说着： “传闻当年大政归还太子之时，曾有梵神自西域小国而来，带来梵经十九车，记述当年梵圣成道经历。” “此圣生于小国，王子出家修行，先后拜访数十位名师，终不得真道，苦行磨砺，坐于菩提树下，一枯一荣。” “历经九九八十一日，观明星东垂，大彻大悟，证道七日，身如满月。” 身如满月，说的就是他如今这般，实则是璀璨的白色神光。 “这且不说，据说其弟子数千人，传法四十九年，坐化时，丈六金身。” “丈六金身，是他毕生的成就。” 魏嘉嘿了一声，接着反问道： “都说他大公无私，是真君子，广传道法，从不藏私。” “那么，敢问他门下弟子，几人成就？” “老申，你懂望气，不如亲自去看看。” 申瑞阳遂闭目冥想，过了两分钟之后，满头大汗，手足都在颤抖 “灵界记录，梵圣坐化前后，门下弟子，六人身披白光，余者不过庸碌。” “就算在此往后千年，梵教并无一人证得金身，纵有例外，也是靠着香火法职，不是纯依自力修行所成。” “那就是了！凝成金身和满月之座，力量差距何止百倍！” 魏嘉呵呵笑着： “梵圣连亲子都不肯传授，坐化之后都不曾传授，更何况其他人呢？” “我之修行尚且不如他，他都不肯传，我又怎么会传？” “不要打听旁人修行隐秘，这犯忌讳，真的。” 魏嘉郑重地劝告： “你真要修行，就必须要自己踏出一条路来，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至于网上传播的功法，不是掐头去尾，就是删减严重，又或者存在陷阱，全都是黑了心的人在钓鱼。” “明白了······” 虽然有些失落，但申瑞阳显然已经是早有准备，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我的工作是什么？什么时候上岗。” 魏嘉随手递过去一沓厚厚的档案袋。 “今晚看完，明天休息，给你调整，后天就上岗。” 第二十九章异常 “那个魏氏子弟的底细，查得如何？” “殿下，他不是您的故人。” 一人躬身对着答话，不敢起身。 厅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既是这样，那就不必多加理会。” 清澈的声音，回档在空阔的空间里。 …… 所谓职责，无非是处理异常事务。 注意点，在于尽可能维持明面上表世界的秩序，避免造成动荡。 “叫什么名字无所谓，你能理解了吗？” 副驾驶座上，魏嘉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可为什么要叫特派员？” 苦着脸的申瑞阳，握着方向盘，浑身都在不舒坦。 “我总感觉，叫了这个名字，会遇到一个叫嘎子的乡下男孩儿。” “错觉而已，你的灵视只不过是遥感，又不能未卜先知。” 魏嘉倒是很淡定，反正安着特派员身份的，又不是他。 他会以风水学者身份登场。 道法复苏并没有太久，目前为止，里世界的内容，还不适合公开。 对外行动，解决异常事务，就得冠以各种名目……各种身份证件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留个备案就能调用。 燃烧酒精的车子，带着轻微的震动，平缓地驶入车道。 沿途，经过大街小巷。 帝国这些年，放缓了征伐的脚步，经营内部基建。 许多地方，可以看到，一块块地砖被掘起，露出下方的土地。 道旁停着许多施工车辆，似乎在铺设最新的光缆和下水管道。 说起来，目标似乎就在这个附近。 车辆停在一处幽静的住宅区。 附近有着小型公园，道旁遍植着宽大古树，树龄至少有一二十年了。 此时已是深秋，一眼望去，满树黄叶。 冷风吹过，飘零在地。 有些行人，冒着冷风，匆匆行在路上。 不远处就是一处湍急的马路，此处却顿时慢了下来，无论是车辆还是行人，都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兴许是道旁颇有历史的一些古典建筑，又或许是此处幽静的氛围。 总之，给人一种惬意、悠然的感觉。 闹市取静，大抵不外乎如此罢。 下了车，申瑞阳先带着证件，去社区附近的警务室联系。 在此处进行调查，这是必须的程序。 魏嘉本人，则是双手拢在运动服的口袋里，缓缓顺着古树大道，轻步、徐行。 别人看去，也只会将他当成是一个闲极无聊，在公园散步的青年人。 或是感叹一句，现在的年轻人，才区区二十几岁，就抱着保温杯，喝着枸杞茶云云。 最后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扯到家长里短，我家儿孙又如何如何荣耀，多么多么给我长面子之类。 爱面子大抵是国人本性，不分区域，不分年龄。 据说，还有中彩票五十块，为了请客贴出去一百五十块的人······ 都是面子放不下来罢了。 心中任凭这些杂念闪过，丝毫不加理会，渐渐的，心绪就抚平了下来。 就在此时，他猛地感觉到，一种冰冷的、被注视感觉。 脊背发冷，一点一点，冰冷下去。 尽管穿着保暖的运动衫，且还沐浴在秋天的阳光下，但依旧不能阻止，那自心底涌出的恶寒感。 侧身扭头望去，视线之中，看到一张苍白的面孔，浮现在一堵墙壁上。 阴影组成的面容，泛白无神的眼珠，死死盯着这处。 阳光无法照到的背阴处，阴暗与光线的分野，泾渭分明，更加凸显了其中的诡异气质。 就在此时，魏嘉突然感觉到浑身麻痹，僵硬，不能动弹。 丝丝滑腻的感觉，自颈后传来，冻得他差点哆嗦。 仿佛有人拿着刚刚自冰柜里拿出来的死鱼，猛地吓了他一下。 阳光渐渐失去温度，全身都感觉到阴冷，仿佛浸泡在冰水里。 一种不寒而栗的渗人感觉沿着四肢和脊柱，慢慢蔓延开来。 “这不是错觉，是灵能攻击！” 正在这么想着的同时，魏嘉压抑住，本欲反击的本能。 这点程度的攻击，对付普通人是手到擒来，但对他而言，随时都可挣脱。 他想更多地观察这个异常的攻击方式。 紧接着，心中涌起一种仿佛要窒息一般的压抑，仿佛猛地落水了，再不能呼吸那种。 尽管大口大口地呼吸，但依旧有着窒息的错觉。 “制造窒息的幻觉，或许真的会吓死不知真相的人。” 视线中，再去看时，墙壁上的面孔，渐渐浮现了出来。 在阳光照不到的墙壁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个站立着的阴影人形。 不知何时，它就向前迈出了一步，很是突兀，同时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诡异的是，尽管它本身的阴影，并不比作为背景板的墙壁阴影要深更黑，但就是可以，十分清晰地，将其与周围的阴影区分出来。 在周围的行人经过这里，却都视若无睹。 就仿佛，是眼睛看到了无法辨识的事物，但却知道它确实与周围正常的事物存在极大差异。 “普通人看不到，是只有灵能视觉才能察觉，还是······新的幻觉？” 这些变化说起来很快，但其实很可能就是在短短一两秒内发生。 明明上一刻，那里还是神秘都没有，此时，却有着这个人形阴影。 虽说看不到这人形阴影的五官，但魏嘉却可以莫名地感知到对方。 感知到对方正在打量着自己，难以分辨善意还是恶意的神态。 然后没有动作，这个人影忽地在眼前消失。 一如它出现那般，无声无息。 魏嘉也只是感知到周围灵力的波动。 墙壁上空无一物，唯有周围鸟鸣声声，以及他一人独自站在原地。 恍惚间，魏嘉冷汗淋漓，浑身汗毛竖起，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体力损失有些严重······” 受到惊吓时，魏嘉的精神，以超然的姿态，冷静地体察身体内部的各种变化。 受影响的只有他的身体，而他本人的灵体，完全不受影响。 “影响程度很低，在我刻意保持在普通人水准的情况下，压迫了身体，制造出无法动弹、窒息的幻觉。” “从最后的灵力波动来看，可能是擅长幻术的灵体类异常。” 第三十章叛徒 飞鸟轻盈略过，带起一点微不可查的影子，投射在长街尽头。 颇有历史沧桑感的建筑，白墙红瓦，绿树环绕。 门前有拱桥小溪，相隔不过短短数米，却宛如隔绝世间。 清波潺潺流淌，水声阵阵，丝丝如扣，流入心里。 一人广袖青衫，竹簪束发，背对阳光，背手而立。 “是这样啊，原来是朝廷的人。” 墙角一个模糊的影子，立了起来，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分明不见五官，却依旧给人可以传达意愿的感觉。 此人却丝毫不觉得诡异，不时点头出声。 “朝廷的人确实麻烦，杀了后患无穷，能两下相安无事，是最好的。” 这时，深宅大院里，传来悲戚的哀乐。 鼓声唢呐生，不时响起。 原来这户人家竟然在做白事。 连同这处公园在内，都是这家都私产。 青衫客也是冲着这份不菲的报酬，才在此地逗留。 “本想借这户贵气遮掩，在附近修炼本命鬼将，却不想误伤了几人，露了形迹。” 默默地听着哀乐，青衫客陷入沉思： “引来朝廷关注倒也罢了，大不了一走了之，可就怕师门派出山门行走，寻迹追踪过来。” 青衫客曾是竹山教门人，与朝廷中人也打过几次照面，彼此也算有些默契。 这些被朝廷招揽的，大多是散修之中的精英，多有一技之长。 其中有些散修高手，甚至于朝廷还会赐下封号，予以厚赏，进行拉拢。 许多没有师承的散修大能，或为生活所迫，或为亲友考虑，会担任一方公职，专门负责坐镇某地，清理异常。 作为屹立不倒的千年王朝，朝廷对于超凡力量的控制，已经驾轻就熟。 如不是近几十年，灵力潮汐到来，使得各地异常纷纷而起，道法威力倍增，区区道派在朝廷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对野蛮生长的散修，朝廷主要招揽其中精英，打压违法作乱者，整体上并不算太重视，除非确实太跳。 对门派，就说各种严防死守了……历史上，各家道派可都是曾经有过割据一地，建立地上道国的黑料。 这些想法在心中一转而过。 不久，宅中有人穿着孝服上前痛哭跪拜，似乎是死者的嫡系亲属，跪倒在灵堂前，对着遗像深深叩首。 “人生匆匆，不过甲子时光，纵然修成真人，也不过多熬几年，自古谁又能不死？” 竹山教的道法，重杀伐，疏于养生。 与人斗法，往往力争上游，延命养身，甚至不如一些小门小户。 历代掌门，就没有活过五十的。 虽然也有积年斗法损伤所致，但这一脉道法对肉身戕害重也可见一斑。 不过，这还不是他叛教而出的理由。 “谁能想到，门中所授道法，其实先天就有缺陷，根本不利于活人。” 伸出掌心，白里透红的皮肤上，仿佛有一层流动的黑气，若隐若现。 “入门弟子，都需养炼本命鬼将，仗此斗法，自然多出许多手段，可冥土煞气入体，无时无刻不在侵夺生机，可谓暴毙元凶。” 这也就罢了。 为了获得力量，付出些许代价，本也是应有之意。 入门之初，就能领取一只厉鬼，祭炼数日，就能掌握一些基础的下咒小术。 瞬间从凡人一跃而成为掌握法术的超凡人士，怎么能一丁点代价都没有。 多的是人愿意拿寿命换力量。 有了力量就有金银，就有地位，就能满足他们的欲望。 别处想拿寿命换力量，还换不到呢！ 直到他一次偶尔发现，竹山教道法的真面目······ 他就不得不叛逃了。 “谁能想得到，立派四百多年间，除却掌门一脉，其余所有长老、执事、弟子的灵魂，全部不知去向。” 祠堂内，数以千计的灵位，看似灵光尚存，实则在他眼中，尽是一片死寂。 根本没有成为灵，也没有进入所谓的门派福地之中，都已经灰灰了去。 他本有天生的阴阳眼，三岁前就能窥探灵界，只是这事他一直秘而不宣。 那次意外之下，门中据说将福地开放，下降至一处秘境之外，有所动作，给他窥见了一丝破绽，恰撞见这个真相。 “灵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除非，道法本身就有问题·······说来，别家从无听闻养阴炼鬼之事，独独竹山教有秘法可行，我本就心存疑虑。” “现在想来，所谓本命鬼将，就是个幌子，竹山教福地，也是个幌子！” “根本就没有竹山教，或者说，除了掌门一脉之外，其余门人都不是真正的竹山教人。” “我们只是替掌门祭炼阴鬼的工具人而已，待身死之时，连魂灵都要被榨干，彻底灰灰！” 当真是好狠的心肠！好阴毒的手段！ 得知了真相，他不敢对旁人泄露半点口风。 找了个机会下山，割舍了本命鬼将，舍弃了门中所有赐下的一应物事，几经波折，逃到了这里。 即便如此，教中很快就会有人察觉他的不对，追赶过来。 入门之初，各派都有手段，留在门中，以便制约门人弟子。 一旦叛门而出，就能根据气机追索踪迹，甚至隔空下咒杀人。 这不是他那点道法就能破解的。 他也求助过一些至交好友，甚至将这些年的家底都贴了进去，求得了一位别派师兄帮助，借用灵材施法，改易了气机，暂时蒙蔽了过去。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随着法术效果消退，教中必然会重新定位， 那时，他就必须要自己面对昔日同门了。 “走到这步，我自问问心无愧，但也不想跟往日同门动手。” 祭炼多年的本命鬼将，因为担心其中诡异，已经被他封禁在地底熔岩，用地火缓缓炼化。 竹山教道法，根基倒有半数源于鬼将。 失了这鬼将，斗法之上，至少三四成手段，都不能用了。 真打起来，单论道法修为，他还不是对手。 “听说泰安市，有新的秘境出世，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秘境传说是世界之影，另有一方乾坤造化，如能避入其中，料想竹山教上下，也无可奈何。 第三十一章山门行走 深秋的公园里，这阳光，存在的时间并不久。 没过多时，看着过了中午，就有厚重的阴云，遮挡住了天光。 天地间，一片暗灰色。 朦胧的细细雨丝，悄无声息间，飘洒而下。 路边的小饭馆里，魏嘉坐着等菜。 擦拭得光亮整洁的黄梨木桌面，依旧有着些许油污。 店面狭窄，一眼就望到底，七八张条桌，五六个客人。 都摸出手机，在手上把玩，边玩边吃。 店主夫妇，隔着一堵墙壁，在窗户后面，翻炒着菜肴，不时有着香气传出。 口舌之间生出唾液，魏嘉虽不如何饿，但也引发了兴趣。 “老申，你还没办妥手续？” 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输入了这段信息，然后点击发送。 接着，就是注视着外面的景致。 从这处小饭馆，直接可以望见不远处的公园入口。 黄叶铺地，满眼都是金黄。 此时此刻，到了放学年纪，一群幼儿园小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慢悠悠地排队过着马路。 路边还有一位交警，维持着持续，保证学校师生安全通过。 望着那一个个幼小的身影，扑向大人的怀中，笑声哭声，都挺有生活趣味。 一二十分钟后，学生都走完了，申瑞阳还是没有回复。 申瑞阳已经去了好一阵子，魏嘉就在手机上催了催。 “他恐怕不能过来了·······阁下，您的人在我们手上！” “我们没有恶意，是他事先窥探我们的？” 魏嘉本来漫不经心的神色，顿时为之一凝。 这是突发状况，打得他措手不及。 “还真有人敢招惹朝廷？” “也真不是没有可能，超凡人士都比较任性，得罪帝国，大不了去别处混。” 反正伟力在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们选择的余地就比普通人多得多了。 按照这个逻辑去思维，就不觉得奇怪。 掌握超凡力量的，已经是另一个阶层，对朝廷的敬畏心理或许有，但较之常人已经很淡很淡。 他们不是温顺的被统治阶级，而是理所当然的上位者。 因为他们伟力在身，自可从容对待朝廷。 顿了顿，他想了想，回复着： “你们想要做什么？” 对面回复的信息有点慢，可能是在思考，又或者，是在拷问申瑞阳。 “阁下，您的力量是我们所敬畏的，这件事是个误会。” 误会？ 呵呵。 嘴角勾出微小的幅度，魏嘉就冷笑着。 稍稍闭目冥思，丝丝无形无质的灵力，便顺着联系，跨越屏幕与屏幕，去往了感应的另一端。 公园一角，家园旅馆，二楼某向阳房间内。 一男一女二人，面色微变。 一股庞大的灵力波动，顺着无形的联系而来，在房间内制造出了如有实质的压力。 哗啦啦，蜗居之内，书页无风自动，不停地翻卷，发出极其响烈的拍打声。 啪嗒，有几本书竟然因为翻卷过快，自书架上翻了下去。 狭小的房间里，仿佛重力发生了变化一般。 滴答，滴答，天花板上传来弹珠掉落的声音。 然而作为家庭旅店，它其实仅有三层而已。 地下一层，地上两层，楼上根本没有第三楼。 “哈哈，我都说了，我那朋友可不是普通人，你们非不信！” 床边，被捆成粽子一般的申瑞阳，面带淤青，犹自笑了出声。 这一男一女，穿着复古，此时也觉得头大如斗。 “这是骚灵现象，是有人顺着网线在散发灵力波动，进而影响到这里的正常环境。” 男子倒还算镇定，强打着精神，承受着室内无处不在的灵压，对着女子解释着： “看来他没说谎，真的是朝廷正式敕封的真人。” 女子几乎要哭出来了，她的道行还不如她这师兄。 他师兄还能承受，她却已经汗流浃背，几乎要虚脱了。 清秀的面容上，写满了无奈，艰难地开口： “师兄······要不·······逃吧······” 咱不追了好不好！ 后面半句，还没说出口，就听那师兄惊呼出声： “晚了，他已经确定我们在现实的位置了！” 两人同时面色剧变，而申瑞阳却暗暗惊叹。 满眼望去，明亮的光充斥着一室，带着肃杀凌冽的气息。 这股气机如有实质一般，压在所有人身上。 哪怕是他，并非关注的目标，也感受到身上一沉。 连挪动一下身体，都感觉十倍、百倍的费劲。 “两位，是不是可以先把我松绑？” 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那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就下了定论： “当然，这只是个误会！” “兄弟可千万别见怪！” 他们笑得都很勉强。 ······· “原来就在那里啊。” 魏嘉根据灵力的波动，大致定位了位置。 与魏嘉所在相距不过半个街道。 自从有了网络，斗法的手段，就千奇百怪。 大家隔着屏幕与虚拟世界，隐藏现实信息，斗起来就少了许多顾忌。 点的十五块一碗的牛肉面，汤底一般，有青菜，薄薄几片切牛肉。 吃完后，手机转账。 顺手打包一份外卖。 随后慢悠悠步行了几分钟。 申瑞阳已经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魏嘉带着几分质问，冲着他身后的两人。 那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也是心中一凛，神色郑重。 魏嘉容貌原先只是平凡，但经过大变之后，却脱胎换骨。 一眼望去，长身玉立，身姿不凡。 脸上有着婴儿般的水润光泽，眸中神光充盈。 靠近了感觉，就越发能感觉到，这几乎就是一个人形大能量场。 随着他出口时，丝丝灵力波动跃迁，化作一种压力，辐射出来，让他心头为之一震。 当时就几乎要跪倒在地。 幸而他到底还是有些修为，撑了下来，只是心中再无侥幸。 拉着身侧尚不明就里的师妹，他深深地折腰下拜，尽可能不卑不亢道： “竹山教下，当代山门行走。” “常胜义（许玉红），拜见真人（阁下）。” 深深躬身下拜，态度极为诚恳。 第三十二章粉转黑 时代已经变了。 论杀伤力和破坏力，枪械，火药，核武，远远胜过法术。 无论任何人都必须承认这一点。 哪怕，灵汐到来，道法显圣，也并不代表过去的科技就此消失。 这就是，门派敬畏朝廷的根源。 “竹山教？门派弟子？” 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因为魏嘉从腰间摸出了一把乌黑锃亮的钢铁。 流线型的外形，微凉的手柄，手感很好。 “时代变了，门派画地而治，与王朝共天下，早就是过去式了。” “灵能追踪枪，去年出的新款，八里外击毙灵能罪犯，不伤一草一木，是不是很先进？” 冷淡的语气，说着让人不敢相信的话。 也给二人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袭击公职，形同造反，竹山教背得起这个罪名？” “我觉得不行！” 魏嘉知道一些关于门派的资料。 除却少数得到朝廷批准，正大光明注册的门派之外，绝大多数门派，都是非法。 每逢帝位换代，新帝驾临，总是会先打击一波。 越是目标大，越是首要打击目标。 竹山教已经不算小了，人数刚刚规模破千…… 算算，也该到清剿的名单上了。 “我查过资料，你们竹山教，往日里也是也有不少案底。” “虽说大部分都是查无实据，没法定罪，但你我都是修行人，那点门道都是一眼望到底……竹山教养鬼害人，夺命敛财，已经不是新闻。” “那都是外门干的！” 师妹终于没忍住，反驳了一句。 “外门弟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听着这话，魏嘉笑了。 为她的愚蠢与天真发笑。 “你信不信，就你们做的事，只要传回你教山门，你教掌教会亲自开革你二人，并且公开宣布你们是叛徒？” “罪名这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竹山教山门就在我大成境内。” “只需一纸公文，就能尽起三十县警，血洗你山门上下，尽诛那一千余七口。” “哦，说错，你教内门第三首席，上月叛逃，现下只有一千零六人。” 很现实……但确实是很有可能。 三十县警，哪怕手持新式武器，也不可能攻入山门。 找不到山门，更进不去，见不到人，自然杀不了谁。 可一旦朱批玉印，行文灵界…… 不，莫说是玉印！ 即便是区区一任县官，铜印加盖公文，下发城隍，即刻便会有数十英灵，自灵界攻入山门福地…… 大成境内，城隍，土地，分别作为城池和国土概念显化之神，自然而然受到大成龙气节制。 这是神秘侧的常识。 他们自是懂得的。 破了山门大阵之后，三十县警，只需遥控无人机，就足以轰平山门驻地…… 时代，确实已经不同了！ 想到这里，他们的脸色苍白了几分，刷得一下失去了血色。 “真人，您肯浪费时间，跟我们这种小人物谈这么久，一定不会只是为了恐吓我们吧？” 作为师兄的他，还算镇定，猜出了面前这位年轻真人的意图。 “不错，我正有招揽你们的意思。”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当初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 “我就不该来这个破地方！！” “这下好了，彻底栽进去了……” 师妹崩溃地哭了出来，扑入了师兄的怀中。 “我们没得选……只能从了······” 师兄也是勉强一笑，拍了拍自己怀中的师妹。 谁能想到，不过是一次下山放风的好机会，却演变成这样…… 一仰头，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滚滚流淌而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我，我伤心啊！” “现在，没那么多空给你们哭。” 魏嘉招呼着申瑞阳，给两人一人抓住一只手，按在特殊的扫描仪器上。 采取了虹膜、指纹、掌纹，又同步了数据库，给他们都办理了数据身份证。 霎时，两人就感觉到眼前一黑，再一亮。 再来不及反应时，耳畔就响起一阵悠扬的龙吟声。 随后，白光在眼前绽放，丝丝黑气自二人身体之中不断扭曲、挣扎而出。 仿佛无头之蛇一般，蜿蜒、扭曲。 这白光至大至刚，带着凛冽威严，丝毫不容冒犯，寸寸消融着这些黑气。 “啊——” 似乎有凄厉的呐喊声，在身侧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最后一丝深沉的黑气，也被拔除之时，二人猛地感觉到身心之中一片轻松。 仿佛久久蒙在心灵之上的雾霾，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如泡温泉般舒适。 “方才那是·····” 他们也都不是新人了，积年修行，一些该有的常识基本已经具备。 “师兄，我的鬼将也被净化了！” “我的也是！” 魏嘉老神在在，并不愿多做解释。 一旁的申瑞阳冷哼了一声，提醒道： “我大成乃是地上圣朝，国力之强，龙气之盛，远非历朝可比，方才你们所见，便是龙气化形。” “当然，你二人何德何能，自不可能得惊动龙气。” “只是，龙气向来一往无前，至尊至高，自不能容许宵小作祟。” “我看你们竹山教的道法，大有问题呀！” 不愧是精通望气之术的术士，申瑞阳眼神端的毒辣。 方才那灰黑之气，只是暴露在空气之中短短数秒，就被他顺着联系，窥探到了几分本质。 “竟然是冥土最常见的黑煞之气，由死灵饿毙之后所化，包含了生前死后那一腔怨毒·····这等物事炼化入体，哪怕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起吧！” 他呵呵几声，冷笑着： “你们还养炼鬼将？这不是以阳养阴，以人炼鬼，活活把一个个活人喂给阴鬼的法门吗？” 他说一句，师兄妹二人便面色苍白一分。 说到后来，二人几乎是汗如雨下，面颊上、脖颈里，脊背上，都湿透了。 “竟然如此，难怪三师兄他要叛门！” “难怪门中从无人能活过五十岁！” “难怪专门招收孤儿！” “难怪不让我们下山，也限制我们跟其他门派交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狠的祖师！好狠的掌门！” 许多事情，都是身在局中，因而难以自知。 但一旦跳出局外，回首再看，往往就拨云见雾一般，窥见真相。 竹山教这做法，着实也算不得高明，都是前人故智。 无非是某年某月某日，竹山教的祖师，苦于缺少一些强力的炮灰。 于是就传下有问题的道法，招揽弟子，久而久之，形成了教门。 汲取冥土黑煞之气，以活人之体寄宿阴鬼，以此培养出一个个强壮的鬼将。 至于门人弟子，常年被黑煞侵蚀身体，不过壮年就会精血枯竭，最终暴毙而亡。 魂体又被体内鬼将常年抽取，极其脆弱，死后立时灰灰，导致不能形成死灵。 这就是竹山教道法的真相。 这一脉道法的问题，过去并不是无人察觉，否则便不会有叛徒。 只是，有机缘能解决身上的问题的，终究是少数。 “二位，现在我们也算同事了，不妨说说你们身上的故事？” 魏嘉和申瑞阳，都比较好奇，这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师兄妹，到底经历了什么。 看起来很傻白甜，仿佛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很多时候都显得很手忙脚乱，令人替他们感到捉急。 “我们······” 二人都流露出一副回忆的模样。 “记事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山门之内，怎么来的，我就不大记得了。” 师妹先说着： “我听一些门中老人说过，死魂汤饮下，结缘竹山，从此魂归竹山，不入阴阳·······” 她面上有着难言的恐惧，似乎回忆起了很不好的过去。 “只是，在此之后，就再没有看见那些师长了······他们都葬在了后山禁地！” “我倒是不知道我们还喝过死魂汤那种东西，我只偶然听见有人谈论韭菜、血牛······” “可不就是？一入竹山，沦为‘韭菜’，从此过上了每日都被迫收割灵力，供养阴鬼的日子！” “可怜那么多师兄师姐，生前被白白欺骗，修了这种阴邪法门，就连死了连孤魂野鬼都做不成！” 师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攥出两行血印子。 滴滴鲜红的血珠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须知，便是常人之魂，死后也可形成死灵。 哪怕没有香火祭祀，单凭自身魂体灵力，也可支持一段时日。 可竹山弟子，生前身体常年受损，又被迫压榨灵力供养鬼将，本身魂体已经是常年失血，异常脆弱，死后连形成死灵的机会都没有。 这等二次之死，就连冥君阴神也都无可奈何，可谓是阴毒至极！ 这样的门派，也配我们卖命？ 原先有多爱，现在粉转黑，就有多恨！ “真人，我们这就把竹山教的秘密情报都告诉您······” “求您，一定要破坏它！” “绝不能让竹山祖师的阴谋诡计得逞！” “对，千万别放过这种邪魔外道！” 师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所知晓的竹山派动向，秘密情报，卖得一干二净······ 魏嘉听着听着，渐渐睁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 识海之中，石印微微震动，喷洒出丝丝云光，形成了一个新的虚拟面板： “阻止竹山教，争取秘境权限。” 第三十三章谋划1 公园那家土豪人家的白事，渐渐进入了尾声。 公园一处小土丘上，草木葱葱，山上有座八角凉亭。 唐振明穿着法衣，由此登高俯瞰。 即便是此刻正值秋季，不知名的依旧有着浓郁的绿意。 透过浓密的枝叶，隐隐可见，下方宅邸。 “唐先生，您看，法事完成了吗？” 身侧一唐装中年人，精神抖擞，瘦削而有棱角的面庞上，难得地展露出笑颜。 这便是这家的当家主事人，也是他曾经一位大主顾。 半是为了人情，另一半也是出于补偿心理，毕竟是借了人家的“势”用以避祸，他颇是出了几分力气，用尽了平生所学所悟，为这家人择了善法。 “再看看，葬礼已近终点，马上时辰就要到了，如果先人有灵，这就是最后赐福的机会。” 顿了顿，他眼珠子不动，又接着说： “老人家，先说好，你家已是大富，莫说要再增加一丝一毫，就连保住眼下兴旺都是极难！” “我这法，并不能增益富贵，仅仅能添丁进口。” 一边说着，他就一边定定地盯着下方。 “法事进行到此，就算祖宗不显灵，也能有益子孙，半年间必有应验，至少能添一口。” “如祖德昌盛，那更是不得了，您家要出麒麟子！” 过了数秒后，眼前开始恍惚。 似有蒸汽般的水烟自眼前蒸腾而起。 随即，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天地间都开始变幻。 这便是他自悟的一门灵眼秘术，此术别无奇特，只能观望地理风水之气。 宅邸下方，一片黑暗中，有着光明汇聚之所。 定睛去瞧，大片白气，夹杂着丝丝红气，向下垂落。 逐渐汇入下方淡红色光明之中。 静候片刻，一点白光绽放，夹杂着丝丝暗金色光点，逆流而上。 大地之下仿佛打开了一样，自黑暗中穿出了一道拇指粗细的光束。 “成了！” 眼睁睁看着，那点金星，闪了两闪，没入到滚滚红黄云气之中，再也不能窥探。 唐振明一颗心落了地。 面上露出真诚的喜色，他拱手为礼，向着身侧中年人贺着： “恭喜，您家必添一位麒麟子，此子生来命数显贵，未来必可光耀门庭，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中年人也是喜笑颜开，连连摇手，就递上一封红包。 “还是要多谢唐先生尽心尽力，这多日奔波辛苦，前后筹谋，我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呀！” 唐振明顺手将红包拢在袖子里，从触感和痕迹，判断出是一张银行卡片。 按照惯例，改易风水五十万，添丁进口二十万，丧葬婚嫁三十万······至少得是百万起步。 这就足够他一段时日的修行花销了。 面上笑意更是浓郁了几分。 唐振明最喜欢就是跟这些大客户打交道了。 虽说不至于拿次品糊弄他们，但他们毕竟不是内行人，这开价就可以虚高一些。 光是给平头百姓做法事，那忙死忙活，一单才能挣几个钱？ 所以他专接大单子，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靠着过硬的本事，逐渐在圈子里混出了名声，唐振明这才有逃出竹山教的本钱。 唐装中年人握着唐振明的手，重重地摇了摇。 他商海经历不少，自问练就了一双看人的眼睛。 这唐先生，就是经熟人介绍的。 他曾打听过这位唐先生的一些背景，知道他本事通天，法术高强，传闻有“起死回生”之能。 最出名的，是在望海市，天穹阁做的风水局。 如今那半死不活的天穹阁，已经起死回生，生生扭转了颓势，日进斗金。 一次，二次，三次······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有迹可循，是真正的能人异士啊！ 他心下庆幸，又有一点期盼，于是悄悄上前问着： “唐先生，不知那麒麟子的命格，到底有多贵？” 唐振明顿时有些牙疼。 有多贵？ 这得问你家祖宗愿意出多少力了！ 为什么每次总是会问道这个问题？ 我这也不太擅长占卜呀！ 再说，谁能看得出一个未出生婴儿未来的命数？ 那不是推算，那叫先知！ “这个，给您说明白了吧，省得您茶不思饭不想，这人呐，三分天命，五分时运，还有两分靠打拼！” 唐振明没有拿天桥下面瞎子算命的玄学术语糊弄过去，而是认认真真地给他讲着： “天命，就是生下来就有的贵气，这跟家门有关，也分三六九等。” “时运，也不说那些神神道道的，就是整体大势，什么时代吹什么风，这个得看运数，是不能为个人所左右的。” “打拼，其实就是说的才能，这个您经历得多，应该知道，很多时候才能也有起到关键作用的时候，有的甚至能占到个人成就的三成、四成，甚至五成！” “天命，时运和才能，决定一个人的命数！” “我们做法事的，不能左右一个人的才能，一般也不能左右时局，仅仅能在天命上下点工夫！” 说到这里，唐振明望向宅邸下方，做指点江山状： “您家这位麒麟子，应时应运，祖德庇佑，生来便有贵气，出生时当有知府之命！” 旧时知府，都有黄气，唐振明以此暗示那一点祖德荫蔽的命数。 这点先天命格之贵，已经是一府之地罕有，当得起贵命之称。 只是光有命，没有运，也是没有太大意义的。 有那个命，可不代表一定能坐到那个位子上······· 然而这点，自然就不必说出来大煞风景了。 谢绝了这唐装中年人的挽留，唐振明独自漫步在细细雨丝之中。 却见外面，朦胧的雨雾里，水汽萦绕，淡淡的湿气弥漫在周围。 湿冷的天气里，撑着雨伞，缓缓步行在罕有人迹的寂静公园里。 周围有着青草绿树，脚下是石板小径，却是喜好独处者的圣地。 徜徉在无人分享的宁静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侧，一道阴影人形，自地面缓缓浮起，诉说着常人无法听见的声音。 “嗯·····找到了吗？” “没人其他人发现？这就好” 唐振明面色一喜。 秘境所在，由他第一个找到了。 第三十四章谋划2 唐振明敢孤身逃离竹山教，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缜密的筹谋。 事实上，早在数年前，他就得到了一枚出自秘境的钥匙。 到了如今，总算确定了秘境入口的位置。 “总该到我时来运转了。” ········· 永捷山，竹山教山门。 此处常年弥漫着白色云雾，树林深处，一道蜿蜒曲径，直通山顶。 巍峨璀璨的宫观，分布在山脉各处。 禁地山谷之中，飞鸟绝迹之地，一双苍茫的眸子，缓缓睁开。 赤红色的明霞自洞中升起，萦绕不散，照亮原本冰冷司机的溶洞。 这处地下溶洞之间，无数钟乳石，奇形怪状，在红霞映照下，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枯瘦如柴的玄色道袍老者，缓缓自定坐中苏醒。 “唐家小子，靠近那机缘所在了。” 沙哑的语气，仿佛木片刮过桌腿的那种粗糙感，又好似是干涸了许久一样。 枯瘦老者，不疾不徐地伸出鹰爪一般蜷曲的右手，一截仿佛朽木般纤细干瘦的手臂，脱出道袍。 哗啦一下，这不知穿了许久的服饰，终于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 片片化作蝴蝶，四散而开。 令人惊讶的是，衣袍镇落之后，老者周身弥漫出三寸长的红霞，凝成实质。 一看望去，几乎有着凝固般的质感。 内层更是隐隐可见，丝丝暗金色流光，在肌肤表面游走、流淌，犹如液体一般。 通体笼罩在霞衣之中，老者无悲无喜，只是对着虚空不知名处说着： “道成肉身，真君之秘，这就是长生不死的奥义，如今我已经参透最后一节。” “惠帝，你终究没能参透，这一局，终究是我胜了！” 洞外，隐隐有龙吟虎啸，风雷大作。 丝丝黑气，自虚空之中传来，化作道道锁链，就要缠绕上来，将这老者拖入某处。 却在靠近时，被红霞挡在三丈之外，不能再靠近半步。 见状，这老者也不稀奇，只是呵呵笑着，面上却殊无笑意： “惠帝，你已去位，不是在位天子了······这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 “如今已经是大成朝，你这前朝皇帝，还逞威风？” 话语未尽，霞衣微振，就见赤光横扫，一切异象烟消云散。 “我熬死了大郑，潜行匿踪，又借秘术封印原身，在此枯坐二百年，假借元神，代代转世，终于给我等到灵汐复苏的一日。” 右掌向前一推，洞中忽地自上而下，照下一道幽冷光华。 此光似是月华，光中点滴有着如枣核般大小的月黄色光团。 伴随着老者的操纵，光柱缓缓照入溶洞地表。 下方晶莹的玉石，就此缓缓变得透明、虚幻，最后豁然洞开。 七个穿着掌门服饰的身影，沐浴在光华中，缓缓悬浮、升起。 其面目虽都有不同，但依稀间，还是可以自细微的眉眼之处，看出一些相同的影子。 如有竹山教中人在此，必能分辨出来。 这正是竹山教历史上最杰出的七代掌教。 “七代转生，都是我的血裔，血脉相近，贴身训导，这才能完成渡魂·······” 即使是再如何铁石心肠，他也不禁在此时犹豫了一下。 渡魂转生之术，强夺他人躯壳、命数，以此渡魂，元神强行驻世延年，避免冥土召唤。 此乃鬼仙之道，不死之术。 自天地变迁以来，鬼仙之道早已不合时宜，即便如此，身为竹山教的开山之祖，竹山阴依旧自前人故智之中，汲取了精华，创造了相对完善的渡魂转生。 现在此处，每一个身躯，都是他的嫡亲血脉。 也是他自幼看着长大，的的确确最是亲近之人。 这渡魂转生之术，最是诡异，越是彼此亲近，气机融洽，越是容易，反之选择毫无关系之人，几无成功可能。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纵然感情随着时日推移，日渐淡漠的他，也并非真个木石心肠。 相反，随着修行，竹山阴的感情愈发深沉、真挚。 每一个，都是他的子嗣； 每一个，都必须投入真挚的感情； 每一个，都必须是完全自愿为他牺牲。 因为这血脉的联系，因为真挚的感情，以及那即使知晓内情也依旧无怨无悔的奉献······ 唯有这些苛刻的条件都达成，这具躯壳才能让他的元神寄宿，进入之后甚至活动自如，宛如自家正身。 只是，作为代价，被寄宿者就得代替他的部分命数，前往冥土。 生死有命，祸福在天，而纯以肉身长生不朽，实乃与天相争！ 此举无疑是偷天之机，生生自不可为之中，截取了那成道的一线天机。 “虽说能借此强行驻世，但依旧受了天谴，每代必活不过四十，就会早夭·······” 心中略有迟疑后，但竹山阴依旧是义无反顾地下手了。 蜕变真君那一步，不能以寄宿之躯，必须得以他正身踏出。 为此，他必须毁去这七具遗骸。 指尖电光一闪，七具遗骸在空中化作粉末。 大量浅红色光明，如液体般汇在空中，混合着月华，缓缓沉入了下方不知何时显现而出的池池塘。 一池墨红之色，一丈见方，缓缓满溢，距离池边仅有一线之分，终于是停滞下来。 上方原本有着一米方圆的月华，渐渐已缩小至筷子粗细。 丝丝如牛毛般的雨丝，带着清新之气，自上方悄然飘洒而下，丝丝填充着池水。 虽不多，但胜在时时刻刻，聊胜于无。 “积攒多年的地气，香火，也一下都填进去了，距离填满灵池，只差些许。” 莫看仅仅只差些许，灵池仅有一丈见方，但要弥补这一线之差，却不是那么容易。 方寸之间，灵池之中，满满的都是灵液。 每一滴，都是长久的积累、提纯、精炼。 看似轻易，其实已是二百年间，此处洞天地气积累，加上竹山教香火功德所化。 灵池底部，更是隐隐可见丝丝淤泥。 其中隐隐有着数以万计的人面，在挣扎、怒骂，似乎有着强烈的不甘。 可都被一株散发着淡淡白光的莲藕，镇压在根系之下，丝毫不能动摇半分。 竹山阴可以听到这些亡灵的怒骂声。 他们生前入教，不曾得传正法，死后却也不得进入灵界，时时镇压在灵池之下，不得自由，自是积累了不少不甘、怨念。 殊无愧疚，对这些教徒，他自问已经手下留情。 当下冷笑两声，呵斥道： “你等有何可怨？” “本座便是不传你长生正法，可那又如何！”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谁还不藏着掖着！” “师傅肯教，那叫恩情；不教，那叫道理！” “你等一介凡灵，死了魂归冥土，算算时日，早就该化作灰灰，是我留住你们，才能苟活至今！” “如今还有什么不平，什么不甘！” “要不是我为了保住自家秘密，担心你们吐出细节，坏了我百年大计，鬼才懒得理会你们！” 一通义正言辞的呵斥声后，池底再无异动。 竹山阴又是哼了几声。 这些死灵多少还是知道点好歹。 真要不外泄秘密，他大可辣手摧毁魂体，让死魂也无法开口。 之所以还消耗灵力，供养这些凡灵，一来是念在曾有过一段名义上的师徒缘分，哪怕实质上他没有传授什么，二来就是因为养活死灵这点消耗，还可忍受。 缓了缓，他换了种语气： “虽是我自家将成道果，却也有赖你等牺牲，才等来转机。” 他眸子深沉，语气低沉，却是渐渐恢复了清澈年轻的嗓音。 “今番我身证真君，长生不死，乃是百年以来一等一的大事，是该庆贺下。” “真君之贵，在于宝体不朽，道法通玄，无惧寻常火器，且来去灵活自如，一日能进退万里，纵是今朝，也虚予以赐爵封土，以示安抚。” “届时，天下之大，大可任意来去，我属意海外一处大岛，兴建道国。” “建立官署，牧民一方，龙气成形，必将你等洗去阴质，化作护国英灵。” 他的声音，穿透池水，传入池底淤泥之中。 那淤泥看似普通，内部却别有天地。 暗红色的天空下，是黯淡的光明。 稀少的土地，大片的黑水，一群身上带着灰色秽气的囚徒，带着脚链、手链，分散在各处浮岛。 浮岛很小，小的，仅能供一人蹲坐；大的，也仅仅可以供三五人并躺。 污浊的黑水，不时泛起道道波澜。 丝丝源自冥土的引力，如磁石吸引铁屑一般，吸住了所有死灵。 他们面目模糊，魂体黯淡无光，浑身上下犹如灌了铅，只得有气无力地趴在自家的浮岛上。 脚链、手链上，流转着丝丝暗白色光明，长在暗红色的浮岛表面，生了根一般，根本扯不动。 “······待我成道之后······将尔等化作护国英灵·······” 也不知为何，上方轻声细语，经过灵池之后，再传达至这处空间，就声声如同雷震，回荡在耳畔。 早已麻木的死灵，也只是听了一两遍，就不再理会。 震动的声音，在平静如镜面般的黑水上，渐渐震起了丝丝浪花。 他们尽可能蜷缩着身体，不让黑水溅起。 偶尔有一两滴黑水溅到魂体之上，顿时发出丝丝响声，如硫酸一般腐蚀着那一块。 肉眼可见的，那倒霉的死灵，身上秽气又多出了些许。 不久之后，声音停止，黑水又重归宁静。 早已麻木的死灵，也无心理会，此间再度陷入了死寂。 第三十五章时代变了 泰安市，市中心商业区，碧桂园豪华小区内，低调地驶入一辆暗银色加长防弹车。 车身有着流畅的外形，车头有着金银两色的猫咪雕塑。 穿行在雨幕之中，车内温暖如春。 然而，气氛却显得凝重如霜。 坐在这房车一般的特供车辆里，魏嘉甚至有着自己的专属办公桌。 新招募的三人，都各自埋头在案上，面对着显示屏幕。 屏幕上，有着唐振明此人的生平履历，甚至有大量图文记录。 其中包括此人早期出道时，接触过的一些政商两界人士，以及出手的记录，与人斗法的痕迹。 “他的保密程度，已经有三级，我看还是低了，至少得是四级！” 大成朝有保密分级之说，根据影响力，划分保密程度。 一级，二级，即普通人程度； 三级，四级，即修士以及地方重要人士； 五级，就涉及到灵界神灵，唯有封号真人才有权限调阅； 五级之上还有七个级别，共分为十二级。 以魏嘉如今封号真人的品级，其附带权限，也仅仅只能浏览六级之下的资料。 六级之上，必须上报直属上司——那位公主，得到批条之后才能调出。 “这个唐振明，他精通剪影秘术，且极擅长影遁，确实不好对付。” 用权限调出唐振明的一些斗法记录，魏嘉不禁为之皱眉。 封号真人，受封号，职权内权并不小，但也必须保证辖区没有灵异之事。 一旦数次差遣不应，呵斥即至。 是以，这份工作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寻常小事，自有本地特事科应对，根本用不着他； 相应的，一旦按照程序递送至他处，便都是棘手人物。 正巧，唐振明便是其中一位。 “也没说，必须要赶尽杀绝呀！” 申瑞阳举手提示着： “或许，这位唐道爷，也可以拉拢过来？” 魏嘉不置可否，只是望向那咸鱼师兄妹二人。 “我们一致觉得，三师兄不会同意的！” 那师兄妹二人的回答，不出他所料。 “这个姓唐的，真要投靠，早有机会，哪会等到今天？” 看履历上，他可不止一次代表竹山教参与法会，甚至有着数次被人招揽的经历。 可他无一例外，都是婉拒了。 仔细浏览了一遍，细细品了几分，魏嘉笑了，向后一仰： “常胜义，你是怎么看这个唐振明的？” 常胜义低下头，盘着手上的公务笔，沉吟片刻，方才回答着： “回真人的话，唐师兄，是个有大气数的人！” 许玉红在一旁静静听着，听到这里，无比赞同，疯狂点头称是。 “魏真人，唐师兄真的有大气运！” “怎么个有气运法？” 魏嘉还是笑着，只是继续听。 “竹山教本山，本是蜀中不知名一处山脉，原先藉藉无名，却连出三代真人，力压同辈。由此逐渐名传，有些事迹。” “当时，唐师兄之祖，就在三代掌门在世时，厚礼上门求医，因此结下道缘。” “据说三代掌门亲自相看，算出唐师兄与竹山有缘。” “我们这一代，果然唐家遭了变故，仅有唐师兄一脉单传。” “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门中有许多人，都是祖上与山门沾亲带故。” “唐师兄有气数，数次探索禁地，几位带队师兄，都深入其中，不知去向，唯有他此次全身而退。” “次次全身而退也就罢了，他还独身闯入一处秘境。” “说他有气数，是他逢凶化吉，还从中得了许多机缘。” “就说上次，他还误入一处前人坐化洞府，得了一枚真种。” 许玉红不无歆羡道： “要是我也得了真种就好了，那可是前人所遗，别脉传承，不受竹山道法所制。” “得了那枚真种以后，唐师兄日夜用功，炼成了前人遗留的道法，更别出心裁，创出剪影秘术，甚至能将身形遁入影界，瞬息数百步。” “不过从那时开始，他就渐渐不怎么待在门中，后来更是直接叛出门外。” 师兄妹两人说着，也有着遗憾：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他有这大气运，又素有威望，将来定是板上钉钉的下任掌门······没有人会跟他争的！” “以他的气运和福缘，没几年迟早修成真人，到时再继承山门的玄印，入主山门福地，有着方圆二百里竹山福地地气支持，未来渡过二次天劫有望，没准二百年内就能身成真君。” “成就真君，长生不死，便是可以人间显圣的神灵，不知比灵界的神圣高出多少。” “我竹山一脉，如能有一位真君坐镇，也能和清羽山一样，在玄门之中再立山头，一样给人授箓，坐地收钱收灵石·······” 说到这，许玉红猛地捂住了嘴。 不小心给说漏了，把心里话都给说了出来······ 魏嘉倒是没怎么在意她的话，反而关注点在前面。 “你是说，竹山上下，都希望出一位真君？” “对呀，但凡是有点渊源的门派，谁不知道大成境内有真君！” 魏嘉很认真地考虑着这个可能性。 “竹山虽说有方圆二百里，但要说凭此就能助人成就真君，我是不大信的！” “自古以来，真人不过千年灵寿，百年阳寿，活过一百二十天年的，都鲜有人在！” “千载以降，除成道者以外，谁能不死？” “竹山福地虽好，但还略差了些许。” “单单竹山福地自然不够，可别忘了，竹山也是有上百道观，有不少外门弟子，积累功德，收集香火的！” 许玉红扒着手指计算着： “竹山福地已经是福地之中上等，较之海外一些洞天道派，也只略逊色两分。” “竹山福地我比你知道得多，这里面列为五级机密。” 魏嘉调出后台数据，念给她听： “竹山，方圆二百二十七平方公里，多山少地，地祇中正平和，色泽白略淡，有蛇形。” “核心处，有周回一里之福地，色泽淡红到红，核心处为深红······确实距离洞天秘境不远了！”、 所谓洞天，与福地，差的只有质与量，也就是所谓能级。 “竹山福地，确实不足以支持一人蜕变，因为能级还不够！” “单单有竹山福地的支持，极难跨越那步。” “但要再有一处福地，就可超出限制，打破极限。” 话说到这里，众人还有谁不明白的呢？ 微微摇头，魏嘉望着显示屏上，那卫星测绘的图片，叹道： “如今已经不是数千年前，天下名山大泽都成了风景名胜，早已有主，两处福地，要从何而来？” “唯有预先料到，灵汐复苏，秘境开启，才会有这样的布置吧！” “除了那位开派之祖，不做第二人想！” “这谋划原本并无问题，外人不能深入山中勘探，不该也不能把握地气质量，对于福地规模，也只能猜测。” “然而，时代变了，腐朽的老家伙，就不要抱着陈腐的旧观念，还在沾沾自喜了！” “竹山阴！” 第三十六章谜团 环山隧道上，一列火车轰然驶过，转眼窜出。 青绿色防护网上，杂草丛生的山道上，红叶铺地。 年久陈旧的道路，略显崎岖。 天色依旧阴沉，两三点雨丝，顺着冷风，飘落在面颊上，留下冰凉。 穿着灰绿色制服的司机，沉默着驾驶着车辆。 远远地，可以看到，远山如黛，苍翠依旧。 鲜艳欲滴的翠色，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山下，层层分布着小楼、住宅，以及水泥钢筋浇筑的建筑物。 一条宽敞的水泥路面，斜穿过下方，链接着群山环绕之中的那座城市。 此处，实际已经出了泰安市区，毗邻临县。 “到了！” 其他几人，早在之前的路段，就已经转车回去了。 他们太弱，带来也仅仅是累赘。 “谢谢你送我这么远。” “我已经到地界了，你请回吧。” 下车后，魏嘉很有礼貌地对着司机嘱咐着： “一路开回市区，这边不太安全。” 站在这里，灵汐越发旺盛。 一波又一波，绚烂的光点，如雨露一样，无声无息地涌动。 如潮，如风，打着旋儿，穿透一切有形无形的物质实体。 防弹车的深灰色装甲板，似乎有着特殊涂层，但也只是略略阻挡，就被接连涌动的光雨穿透。 司机是个中年军人，一举一动间，规矩、刻板。 他若有所觉地左右打量了下，似乎感受到什么。 有些体质较为敏感的人，对灵汐有本能的感应。 这类人，都是可以修行的人群。 只是到底不曾修行，也无缘获得道法传授，终究是隔了一层。 能感觉到，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身为凡人的悲哀。 魏嘉默默在心中感叹着。 一种无形的隔阂，仿佛割裂了凡人与修士。 在这种灵汐之中，他如鱼得水。 无数携带着灵机的光雨，一经靠近周身数尺，就被一层白色毫光拦截、吸引、炼化。 呼吸之间，就有着丝丝微不可查的进益。 而凡人哪怕终日泡在其中，也如同绝缘体一般，无缘受用。 他们对此无法感受，无法理解，如瞎子，如聋子，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凡人如同生活在岸上，触碰不到水，而修士却可以弯腰汲水，这就是生命的层次差距了。” 随着修为日进，这点差距会越来越明显，形成更加严重的割裂感。 到了他这个地步，方圆几十米内，就都有了一些感应。 边缘处的一些光点，隐隐感觉自己可以影响它们。 注目过去，加重意念，果然就见着这些能量粒子微微偏转轨迹。 只是轨迹的偏转幅度，似乎仅仅只有三五度，并不太明显。 “魏真人，您多保重。” 顿了顿，这司机大叔犹豫了下。 顺手将身侧一个牌子按下去，那指示灯似乎是录像仪，用做公务之用。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手脚，这监控之仪器，顿时跳出了绿灯。 绿灯即信号不佳，不在服务区的意思。 随后就听，他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地说着： “清和真人向您问好。” “还有，请和真人提醒您，这里是卫国龙兴之地，请千万小心。” 说完这话，这中年军人恢复了方才的刻板，露出左臂上一个腕表。 “您有什么请尽快问，最多两分钟，总部大楼就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魏嘉着实是吃惊了一下。 就这一个突发任务，也有这么多幺蛾子？ 隐隐间，灵觉清明，感觉自己似乎卷入了某个漩涡之中。 他扪心自问，自家并没有什么仇人，也没有结识这位请和真人。 那么，这就可能是因为派系了·······那位千年公主，肯定代表着一个派系。 请和真人······将这个名字记下，魏嘉没有深究。 时间紧张，只能紧着重要的先问。 “关于这次探索秘境的任务，还有什么我却不知道的？” 这司机快速答着： “有！” “其一，帝国六十年前，测算天下龙脉图，此处便在其中。” “龙脉支持，秘境常驻，不是寻常影秘境！” 寻常影秘境，顾名思义，如同泡影一般。 总体质量极低，一旦开启不久，很快就会破灭。 虽说秘境之中也有不少惊喜，但却不值得帝国大力开发。 “其次，前朝起居注提及民间异事，经查验证实，确曾有人误入此处，流传出去，本地郡守曾接见村民，甚至曾实地考察过，撰写文章。” “其内似有一方天地，只是后来者再不能进入。” “最后，您要小心，内外时间流速不一，外面一日，里面几年。” 说完这些，啪的一声，中年军人胸前口袋中，一个名牌猛地震动起来。 薄薄的身份牌发出了嗡鸣声： “这里是总台，这里是总台，呼叫燕双鹰，呼叫燕双鹰！” “·······收到！这里是燕双鹰！” 这军人微微偏头，用着眼神示意着，一边应付着总台的询问。 魏嘉轻轻点头，知趣地步行离开。 没过多久，就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 装甲车已经调转车头，缓缓驶远。 “秘境本该是昙花一现，不出现则已，一旦与现世接洽，短短数日，就会烟消云散。” “只有在此期间，进入其中，又在消散前退出，才能生离。” “否则，就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漫步在道上，两旁的农田里，黑泥新翻开，有着丝丝甜气，微微弥漫在空中。 似乎是农家肥，混合着泥土、雨水的气息，糅合而成的一种味道。 “以往总有人怀疑，所谓秘境就是另一个世界，与我们这个世界碰撞，意外诞生的泡影世界，冠名为影秘境，正是恰当，其实也说明了本质。” 本就是投影一般，随生随灭而已。 尽管其内土著，并不会感到异常，依旧是照样生活，但对于外来者，这仅仅只能现世数日的秘境，岂不是就如同泡影一般。 “曾有传奇调查员陈昂、独孤凤、赵奇，联袂进入一处秘境，随后未能传出消息，便随着秘境一同消失。” “由此可见，其中可能还有隐秘。” “譬如，这些调查员，到底有没有死于秘境消散，还是，如猜想中那般，被接引导异世界。” 想到这里，魏嘉就往怀中一摸。 胸口内侧，贴身挂着的石印，微微发烫。 “或者说，跟你有关吗？” 石印微微一震，似是懒洋洋的，随后就沉寂下去。 第三十七章会面 另一边，山道。 坡道上草木凋零，依稀能见荒草乱石。 唐振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身上背着个肩包。 大冷天，一样是拒绝了司机师傅的善意，选择了徒步前往目标。 本心里，他也不想将无关人士卷入。 前方灵汐波动愈发明显，已经到了普通人也能察觉的地步。 不远处，传来沉闷的倒地声。 视线所及之处，恰见到有人仰面扑倒在地，嘴唇青紫。 沉默了下，他意识到，这是醉灵症。 灵汐潮并非全是好事，对于修为浅薄者而言，过于接近灵汐中央，会因为灵力波动强度太高，导致身体负荷太大，触及人体自我保护机制……也就是晕过去。 秘境开启的短短时间里，此处数百米内灵力浓度，已经上升到了很危险的阈值。 偏偏对灵力绝缘的常人而言，这点影响几乎微不可查，而有点修为者就要倒大霉。 “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 冷漠地离开，没有试图上前救助。 在修士的江湖混迹久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都清楚。 “这里的秘境有点特殊，历史上至少开启过三次，知道消息的着实不少。” “但能准确知晓时辰和位置的，就极少了。” “这次通往秘境的间隙，至少有三处，我选这处，预计可以持续三个时辰，有充足余裕。” 秘境并不存在于现实，而是与现实格格不入的“异界”。 两者之间存在连接的纽带，这类扭曲地带，就是间隙的由来。 令人困惑的是，几乎每一处间隙，都存在截然不同的规则。 外来者必须按照规则行事，才能顺利抵达秘境。 这也是许多人对秘境形成原因各种猜疑的原因。 毕竟，无论再怎么看，都不能把那些稀奇古怪的间隙规则，视为自然演化。 冷风，冷雨，夹杂着丝丝呜咽声，那是风吹过谷地的声音。 山下，道路上，不见半个车影。 远远的，听到火车轰鸣之声。 就在此时，细微的声响，自身侧一处及膝的荒草丛中传来。 细碎的，好似枯枝断裂的声音，以及潮湿的草茎呼啦的微细声响。 他不假思索地向前一跨，侧身下蹲，弹腿，扫出。 砰的一声，卷起的杂草，泥土中冲出一个身影，与他各自换了一脚，随后重重地倒飞了回去。 半空中，扬起的草叶，泥土，灰尘，遮蔽了视野。 眯上眼睛，唐振明腰间一道寒光出鞘，细长的软剑刷刷带着丝丝蓝色电芒。 猛地刺入脚下黑土，幽蓝色的电芒，顺着地面，蔓延几十米远。 呼吸声顿时消失，空气中弥漫起煮鸡蛋的味道。 “逃掉了……” 闭目感应，灵觉中，那道气息正在快速远离。 这就是清场了。 倒也不必赶尽杀绝。 反正，中了他的鬼雷，至少一周内都会灵力不稳，不会成为阻碍。 “还有谁？” 他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就此大大方方地，将身影暴露在外。 周围的灵汐不断涌动，绚丽的能量粒子，铺天盖地一般，几乎遮蔽了视野。 又前行了数十步，附近一块山崖上，猛地有人扑出。 紧随其后的，是一堆乱石。 唐振明反手就是一剑，寒芒略过胸腹，在那人大腿，腹部以及胸口各留出一道痕迹。 只是这人硬气得很，双手如钳，丝丝抓住了软剑。 随后大堆乱石，倾泻而下，将二人一并彻底掩埋。 扬起的尘土，久久回荡。 “成功了吗？” 趴在大石后面，两人探头去望。 恰见到一道寒芒，随后空中飞起两颗头颅。 滚烫的血液，喷射而出。 “抱歉，你们反应太慢了。” 唐振明浑身纤尘不染，身形只是一闪，就径自掠出十二十米。 以他的修为，在这等灵汐环境中，更加自在。 浑身的灵力，都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活力。 行动之间，更是隐隐有着微风环绕。 足不沾地，只是一念之间，竟真的做到了短暂的滑翔。 越往前，他越来越快。 一路上，再无人阻拦。 直到视线之中，一处不断逆时针旋转的暗灰色半透明漩涡，出现在视野中。 大量带着灵力的能量粒子，正从漩涡的边缘剥离、脱落、散逸，化作一股股灵汐之风，顺着山崖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那就是间隙！” 无数次从别处搜罗到图片，但亲身感受到那股强大的灵压，还是首次。 难怪见过的人，都会有这么一句: “只要你亲眼见到了，就绝不会认错。” 确实，只是第一眼看见，就感觉到那超乎想象的存在感，以及不容忽视的“异常”。 非要形容，那就是画风不对！ 早有一人背着双手，正等候在此。 背对着他，聚精会神地打量着这处间隙。 身上并没有显眼的制服，但入眼的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的敬畏，以及一种没来由的强烈厌恶。 “龙气压制！” 第一个念头生出。 “这是官方的走狗！” 第二反应就是压下那自心底无端涌出的强烈厌恶感。 “奇怪，我以往也不是没有跟官家人打过交道啊！” “虽说官方是比较麻烦，也有些盛气凌人，吃相难看，吃人不吐骨头，但我也该习惯了才是……” “了不起退让几分，真过火了就各凭手段，反正凭我的本事在哪个小国不能过得滋润……平时也没吃多少官家人的亏啊！” “怎么今日见了此人，偏偏就突然这么大反应？” 唐振明心中生出了不少疑惑。 这莫名其妙的厌恶感，来自何方？ 简直，不像是自己了。 好在这股恶心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至于影响他的行为，但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只是，此时明显不是追究的好时机。 唐振明耐着性子，就上前几步。 “这位……同道，能不能借个道？” 好悬没把“走狗”二字溜出口来，唐振明越发感觉不妙。 恶心反胃的感觉，自胸膛下不断涌出。 源源不断的恶意，冲上脑海。 强打住精神，他勉力维持着清明。 随后意识都开始恍惚，他才见那人转身： “唐道友，不，该叫你竹山真人。” 唐振明张了张口，意识的清明终究溃散，沉入了大海。 与此同时，另一个意识，浮上海面，接管了身体。 “道友，你是要拦我去路？” 第三十八章坠入 二人相对，衣襟在风中招摆，猎猎作响。 “唐振明”面上浮现一层隐晦的乌光，随即好似水面荡起淡淡的涟漪。 这乌光凝固、隐没之后，已是换了一副成熟面容。 看上去，约莫三十五六岁。 一双饱经沧桑的眸子，似乎有着奇异的魅力。 与此同时，腰间、脊背等等，周身上下各处，似乎都微微有些起伏、变化。 身形虽未大变，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面对空谷深渊一般的气势。 “虽是老古董，但也确实有点宗师风范。” 了解过此人一些生平履历的魏嘉，却是知道此人并非空有气势，而是有着实打实的战绩。 倒退二百年前，甚至作为一路诸侯，角逐过这中原天下。 十战十胜，连克前朝三万精锐。 可惜运道欠缺，竟在野渡岭遭遇了罕见的天灾，连带大军都被洪水冲垮。 一番心血，就此付诸东流。 “竹山惜败于天命，而非败于人谋。” 这是大成太祖晚年，点评当年旧事时，感慨致辞。 甚至题诗一首。 此事也不是机密，他自幼就曾在图书馆听过。 面对这人，就好像在面对自久远的历史书中，走出的活生生的古人。 很有一种，走进历史的错位感。 几乎要让人怀疑，这世界是不是真实。 只不过，如今职责在身，有些事，还是不得不做。 动不动手，已不是他说了算的。 明知无用，他还是禁不住出言劝说道： “现在收手，您还是太祖金口加封的竹山隐士，避世贤达，不失清贵，何必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自误前程？” “我敬您是前辈，实在不想与您动手。” 话虽如此说着，魏嘉面带笑容，却已经暗暗提防。 毕竟这人是做过一路诸侯的角色，若真小看他，是拿自家性命开玩笑。 “小辈认得我，倒也不稀奇。” 竹山阴笑得云淡风轻，并未立刻动手，倒真的似乎有意攀谈。 “你说大成的御赐封号，那贤达隐士，可是说的我心下有愧啊！” “想我起兵，不过是出于血勇，要杀那前朝皇帝，本不是为了这天下大义，也无关百姓，旧事要报我一家私仇。” “说来当年倒是无意间做了点好事，惠及了某人，也没指望被人记得。” “不想，他竟做成了好大事，贵为新朝太祖······回想当年，犹如活在梦里！” 竹山阴面色怀念，不甚唏嘘。 魏嘉也是略有惊奇。 没想到这人原来还跟太祖有旧······这事史官可不曾记录。 难怪太祖晚年会提及他，还额外赐下了一道口谕，在当年旧地，派遣使者，以水酒遥遥致意。 原来是有这么一点缘分在，那就难怪了。 “虽然您跟太祖有旧，但如今毕竟在位的已不是太祖，如今当朝秉政的，早就换了新人。”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太祖的旨意，可吓不到人。” “就算真太祖当面复活，说个大不敬的话，我也要先斩后奏，把他摁死在棺椁里！” 魏嘉这话，说的是掷地有声。 俨然一副铁面无私，大义凛然的黑炭脸！ 竹山阴顿时黑了脸，阴沉的面容上，几乎要凝结出霜雪。 场面上，气势顿时凝滞。 两股对立的灵机漩涡，在二人面前不断激荡。 细微的电流，啪啪，在空气之中炸开。 半晌后，两人颇有默契地收敛气势。 竹山阴表情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是略微沉声问着： “就真不能·····借个道？” 魏嘉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是左手背负在后，微微颤抖。 丝丝如线墨色，在指尖不断蠕动，不时迸发出红色、蓝色的火苗。 丝丝白光，绞杀着这黑线。 然而黑线有如活物，来回躲避、退让，行动之间颇有法度，实在是油滑得很。 一时发狠，一片浓白光色，包裹了左手。 随后，丝丝黑气弥漫出来。 与此同时，有着微微烫伤的疼痛，传入心扉。 在这一波试探之中，他略微处在了下风。 这就是积年修行，几乎抵达极限的大成真人啊，与他这个新晋真人的差距，何止三五倍。 保守估计，不算法职，不算石印加持，他就是普通新晋真人的道行，约莫八十年。 对面起码是他十倍以上，超过八百年修为。 这已经是寻常修行者不可能抵达的程度了······谁能活八百年，日夜苦修，才能积累出这份功力。 虽说这八百载修为，是按照平均水准估算，但差距就在那里，不容忽视。 若不是身上还有着从八品封，又有着龙气给予的各种福利，他真不想接下这个活儿······ 瞧瞧，这是能应付的范畴吗？ 即便算上七七八八的加成，他也就能勉强应付高出自己一两倍的对手。 因此，接下来，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放缓了。 功劳虽好，也要有命去享受。 “我受巡察使擢升，封赠从八品，至今寸功未立，实在是不敢让您过去呀！” 言下之意，已经很是清楚了。 我是为了职责，不得不阻拦。 竹山阴也是人老成精，自然不会不懂这暗示。 其实，他之所以破例说这么多话，也是有不想过分得罪大成的意思。 一个鼎盛王朝，其力量强大，不是区区个人之力所能抵挡。 他虽已走到真人的极致，但也要克制，要敬畏。 否则······他可不想真的用道体、道法，去试着能不能承受当今的武器威力。 成道不死的希望，就在眼前，哪怕此时心中的渴望，无比炽热，但他却反而更加沉着冷静。 深知此时不宜树敌，他才会试图以言语迫退此人。 虽说此人年纪轻轻，就位列真人，也是难得的造化机缘，未来前途远大，但他要打发掉此人，其实也不费多少心思。 只是，正如先前思量那般。 此时不宜树敌。 能不动手，就不宜动手。 此人虽仅仅只是个区区从八品真人，但毕竟也是正经的封号真人，此时代表着大成的颜面。 公然杀掉他，很轻松，但之后可能的后果，却是可以预料的。 “眼下，确实是不太好办。” 竹山阴没有动怒，这本来就是预演之中，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这小子是在警告我，嘿，小辈猖狂，若非假借大成龙气之威，就凭你也配与我坐而论道？”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情，秘境所属，既在大成境内，断然不会允许外人插手。” “我虽然名义上也得了大成太祖的封赏，但一来，时日久远，二来，那封赏仅仅是赐了一身道袍，并一些酒食······” 竹山阴不禁回想起当初那道旨意宣至福地时，他的惊讶。 “堂堂天子圣旨，仅仅是给了身道袍，赠了点灵食，请我吃了一顿饭，喝了点酒，也太吝啬了些······” 道袍代表着大成的承认，竹山教因此可以传承有序，给了他传教不少便利。 然而除此之外，旨意之上，就只盘桓着少许白气，略微给了点灵力滋润而已。 这还不如没有，倒像是专门打发人似的。 有点调侃人的意味。 至今，他都能想到那个家伙的可恶嘴脸。 看啊，当年你骑着高头大马，路过我家，打发我一串钱，那时你多威风啊！ 可一转眼，匆匆几十年，如今我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你呢？ 巴巴地守着深山老林，指望着悟出上层道法。 看你日子过得那么可怜，辛苦熬日子，我就打发人，给你送点滋润吧。 无非是这种心理罢了。 小人得志！ 在心里哼了一声，竹山阴又回归了现实。 “秘境开启时间不长，而且能进入的人数也有限，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想来你也是不想错过的！” 竹山阴试图利诱： “我可以告诉你，真人之后，步步艰辛，每一层都需要许多积累，你光靠汲取散逸在外的零散灵机，到死也摸不着后面的路！” “这处秘境却坐落于昔日一处仙道龙脉之上，虽说龙脉已枯，但余气尚在，恰逢天地大数，秘境出世，在此沐浴仙气而存续至今，如今已经是一等一的洞天世界！” 那么久之前，就已经有秘境出现？！ 天地大数，又是什么？ 魏嘉心中谜团不断未曾解开，反而又多了几个。 “天地大数是什么，给你解释起来很麻烦，简单来说，就是一种与现下大不相同的历法，传闻与神话时代有关。” “你只要知道，灵力潮汐是有迹可循，每隔一段时日，就会自行涨落，因此秘境之事，古已有之。” “历史上，曾经有过多次灵潮消长的痕迹，也流传下来一些秘闻。” “天成洞天福地，并非单纯地气积累所致，或者说，福地可以算是地气开辟的细微空间，但洞天小界，却不是。” “它必须先有秘境，作为一枚种子，浇灌以龙脉地气之类，才能最终成型。” “如今存世的所谓洞天，大多都是如此形成，传闻其中有着星辰天体，与常世截然不同的规则。” “洞天之主，在古时纪元，便是一地神道诸侯，尊为真君。” 竹山阴面色极为郑重： “虽然不知为何，如今已经不见洞天现世，但据我所知，上一次灵汐复苏，曾有洞天回归常世，宣传仙道妙法，也就是如今所谓仙话的最初原型。” 真君即真宰。 隐隐有君格之意。 冠以真君之名，必定非凡，纵然不及道君名号显眼，但近乎诸侯。 此世修行人，大抵都以修成真人为目标，极少数才知晓真君的含义。 魏嘉也是直至此时，才明白，真君以及真人的原本意思。 “原来如此，真人，是福地之主；真君，是洞天之主。” “那地仙、天仙·······天地人神鬼五仙之说呢？” 难得遇到机会，魏嘉请教着： “似乎天地五仙之说中，并没有提及真人、真君？” 竹山阴轻蔑地一笑： “那是世俗人伪造经典，杜撰而出！” “所谓鬼仙，不过是清明之鬼，大族家鬼，多有此类，不过有一二灵验，却不算稀奇。” “人仙不过保养有度，少病少灾，这是医术、保养兼而有之，加上出身富贵，跟修行有什么关系？” “地仙不过是洞天福地之中仆役、官吏而已，天仙则是洞天之仙官，也是仆役官吏一流，有什么稀奇？” “倒是神仙，却不可轻视，说得是正神，但又跟所谓仙道有什么关联？” “五仙之说，只有地仙、天仙实际有过，道派子弟修积功德，死后阴灵上升福地、洞天，依据生前功过予以赏罚、擢升。” “这便是所谓仙了。” “福地之仙官，有数等，因居于福地，名为地仙；洞天高悬世外，又可分为地仙、天仙两重，其中下等称作地仙，中上等称作天仙。” “所谓仙道成就，所谓南宫列仙，所谓名录仙籍，只是飞升过去做个小官小吏而已。” 竹山阴不屑一顾，魏嘉却颇有些感触，点头赞着： “这洞天福地，倒是颇有意思，以后我有洞天，也可以效仿。” “也挺好的，就接济下亲朋故旧，也给个仙官做做，生前不能富贵，死了给住美宅别墅，也不错。” 竹山阴没有多少闲心，眼见着已经逗留了一阵，他打算问个清楚明白： “那小辈，你下定决心没？” “我现在就要走！” 魏嘉微微合手作礼，郑重以对： “请前辈手下留情！” 话虽这么说，周身鼓荡起强烈的灵汐，浓郁的白光，透出体外。 整个人俨然如同汉白玉雕塑一般。 内里更是析出丝丝淡红之光，如同血线。 竹山阴嗤笑了一声。 这小辈，还不是怕死得要命？ “留情？我当然会留情！” 下一瞬，他微怒出手，刹那间，天地间划过一道淡红色雷霆。 咔嚓一下，明亮的电光，好似分离了天地。 来不及反应，护体的白光就遭遇了重创，意识仿佛被冻结。 好似断线蝴蝶一般，魏嘉向后坠落，恰恰落入了漩涡之中。 新书开了《重生东瀛证真君》 厚颜无耻求收藏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