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鬼仙变成上神》 第一章:楔子 天分九重,月轮天上重华殿。折苏坐在天帝右下方第一位,淡淡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男子。 大殿之上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似乎上次这么热闹还是万万年前天帝太昊成婚之时。 而这次,天界又无甚喜事,竟叫天族,冥界,魔族,妖族的族中尊者齐聚此殿,就连素来不与任何一族交好的,孽摇羝中温源谷谷主折苏都坐在了大殿之上,倒是叫这热闹十分的不同寻常。 天帝未坐,站在大殿之上,居高临下看着跪在殿中央的男子,声音威严。 “九韶上仙,魔界不归山的不归琴是你去偷的?” “是。” “朕知你痴迷乐理,走遍四海八荒,遍寻上古乐器,可这不归琴有神兽守卫,是上古父神遗物,你怎如此胆大包天,不知所谓,竟罔顾两族和平,去不归山行窃!?” 九韶低头不语。 坐在大殿右下方的魔族帝君钺戈望向天帝,笑容邪肆,道: “太昊,我魔族来此,可不是来听你教训晚辈的!不归山被毁,毁的是我魔族众人的圣地,在这九重天之上,你不会想要简单处罚个罪魁祸首,就想要以此敷衍我吧?” 天帝表情未变:“那魔君又想要如何?” 钺戈挥开黑色绣龙纹衣袍,右手握着一珠子,放在右膝盖上,动作不羁,笑容也越发邪肆,懒洋洋的语调道: “这件事情,终究是我魔族吃了一个极大的亏,本君心中十分愤怒啊!这行偷盗之事的宵小之徒,自然得交给本君处置,只是不过一个只知道弹琴鼓瑟的上仙而已,如何能解本君心头之恨?” 天帝看着他,静待下文。 “不如,天帝将这人间分一半与我族如何,你也知道,我魔族之人投个胎都不能尽兴,以后你我两族共同治理凡界,也让本君的族人能多个去处,本君以后处罚下面的人,也能多个刑罚不是?” 折苏懒得看钺戈那副流氓痞子的德行,毫无一族之君的风仪,惯会痴心妄想。凡界何其微小,不足为道,钺戈真正想要的,分明是通向孽摇羝的那条路。 天帝自然也知晓钺戈心中所图,魔族疆域何其之大,钺戈是有野心,但小小凡界,灵力微弱,又无甚珍奇,向天族讨偿的大好机会却浪费于此。 初初降世,不知内情的人才会以为这一族之君怕是疯了吧? 可谁都知道,从凡界可以到孽摇羝,而孽摇羝,是天族,冥界,人间,妖族,乃至魔族相互联通的交通要道,这代魔君当真是野心颇大。 天帝还未说话,就见冥界的关圣帝君站了起来,朝向钺戈说道: “你魔族之人想要投胎去凡界玩,可问过我冥界的意思了?你们去了冥界,是不是还想去我冥界讨杯孟婆汤?” “关胜君邀请,本君自然荣幸之至。” “你!” “关胜君何必动怒,本君只怕东岳不在这,关胜君还是不要轻易插手我魔族之事。” “黄口小儿!不知所谓!东岳大帝如今不在,若他在这里,也不会容你在此如此放肆!” “呵!”钺戈不屑。 殿中越来越嘈杂,各族为了凡界的归属权争论不休,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大多数人都觉得,几万年来来之不易的和平怎能轻易被破坏, 九韶依然跪在大殿中央,所有人都忘了他才是这场审判的主角,至少,各族来到这里之前,是为了来审判他的。 只是对于他的最终审判,不过是交由魔界处理一句了事,如此草率,如今,倒成了一场浩大的凡界之争。 折苏一直看着跪着的九韶,没有参与那些针锋相对的争论,她只是为了他而来。 可是折苏还是想问自己,她为何要为这个不爱她的人,来趟这趟浑水? 孽摇羝尊贵非常的折苏,四海八荒无人敢惹的扶桑神女,却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浪费了几千年的光阴去追逐他,如今终于知他心中所爱,她自问: “折苏,你这又是何苦呢?” 或许,是不忍吧,即使知道这个人可能永远不会属于自己,可她还是舍不得他被任何人惩罚,舍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折苏,你还真是喜欢找虐呢! “够了!”折苏站起来,依次望向所有人,最后停在钺戈身上,声音冰冷: “你想要凡界通向孽摇羝的路,你问过本君的意见了么!?” 不等钺戈答,又看向殿中所有人,“你们都为了这凡界争论不休,吵得我头疼,既然凡界如此重要,我封了那条路如何?” “反正凡人能羽化成仙的也没几个,何必为了那几个人,开那一条路,以后谁都别去投胎了,老老实实呆在自己族中,别去凡界晃荡,免得扰了我孽摇羝的安宁!” “还有,”折苏看向殿中跪着的九韶,声音不复之前愤怒,只是平淡道: “我不管这不归琴是不是九韶去偷的,他是我早就看上的夫君,魔君,你可别想踩他作垫脚石,来争一个可能会没什么用的人间。” 九韶在折苏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抬起头来,看向大殿之上笔直站立,气势凛然的女子。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一面,笑意温柔的少女,其实一直都是骄傲强势的温源谷谷主,只是从前不曾见过,便以为那就是全部。 可执掌一方水土的君主,又怎么会是真的天真烂漫呢?就像他,又何尝真实过? 钺戈也站起来,看向折苏的目光复杂难辨,“折苏,你说他是你未来的夫君?” “关卿底事!”折苏讥讽“魔君吵了半天架,就不知道重点了?” “我折苏,代表孽摇羝,今天把话撂在这,你们若执意要处罚九韶,我就让金乌将那太阳从凡界背来,扔到魔界去!” 殿中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那太阳若是真被金乌扔到魔界,不光凡界没了太阳会不复存在,就连魔界也会因为太阳阳气过重而被烤成炼狱。 两方皆不敢轻举妄动,这扶桑神女,为了心爱之人,倒真是心狠手辣。 原本说了几句话后就做壁上观的天帝也不好继续沉默,问折苏:“你想要如何?” “我只想带九韶走。” “他犯了错,理应受罚。” “不归琴不是他偷的!” “太昊帝君!”九韶向天帝跪拜,语气急促: “九韶偷盗不归琴,甘愿受罚,谷主厚爱信任,九韶却德行欠缺,愧不敢当,还望谷主不必再为我求情。” “你……”折苏无力,从来都是这样,他永远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为了那个女人,他宁愿去毁了他几万年的修行! “你这么着急去送死,不过是害怕真正的罪人站出来承认罪行,你说,是与不是?” “一人做事一人当,九韶愚钝,实在不知谷主所说是何意?” 折苏看向刚出现在门口,还披着战甲的天族大将轩辕瑾,和紧随其后,面色苍白的长公主殿下绾青,道: “好个不知,既然如此,你就自生自灭吧!” 折苏向天帝拜别,就拂袖而去。与急急奔向九韶的绾青擦肩而过。 折苏准备去找司命喝酒,去司命殿之前,她在大殿不远处,看到了一青衣女子,她朝那女子走去。 女子不敢动,擦肩而过的时候,折苏开口,声音飘渺,“珞珈,你还真是爱他呢!” 女子听到这话,身子一颤,差点跌倒。 折苏来到司命殿,她以前经常来这里,区别于其他“呆头呆脑”的仙人妖魔,司命是一个对万事都极有见地的,与众不同的神仙。折苏岁数虽大,但呆在一个地方久了,脑子难免不好使,万余年来就喜欢来向司命讨各种宝典,说说闲话。 可是此次司命不在,折苏就轻车熟路的从殿前土里挖了两坛酒,坐在殿中,一个人对月独饮,暗自伤春悲秋。 如果折苏知道她喝醉了,将会在司命殿里发生什么的话,她一定会绕着司命殿走。 在轮回盘中下降的时候,折苏想,她从前那么爱九韶,不过只是因为自己孤单久了,被一个才华横溢的翩翩佳公子迷了眼罢了,同凡界那些看见吟诗弄赋的俏郎君就走不动路的大家小姐没什么两样,同那些因为发现心爱之人其实早已心有所属而恼羞成怒的怨妇也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她是孽摇羝的扶桑神女,温源谷的谷主,无穷无尽的光阴任她挥霍,所以又何惧那些无关痛痒的喜怒哀乐。 再刻骨铭心的爱情,也不过只是她生命中的一杯茶而已,是苦是甜,又何必在意,反正,味道不会永远留在自己的嘴里的,阴差阳错去人间走一趟,就当是去散心吧。 ------题外话------ 第一次写文,希望大家喜欢。 第二章:退婚 身死 孤魂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 奈何粗鄙之人,不堪相配。 德行不佳,恐污姑娘清名。 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愿姑娘相离之后,美扫娥眉。 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 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伏愿姑娘千秋万岁,一世安泰。 蒙玦于时永乐年贰月十四日漠北城谨立此书。” 当黎朝兴奋的从侍卫手中拿过信急急展开后,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几句话,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呵呵!欢喜?欢喜! 黎朝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他们两个人,相识三年,三媒六聘都已经完成,就只待阿玦从边关回来,他们就可以成亲,为什么?为什么阿玦会退婚? 欢喜?呵!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哪里来的欢喜? 黎朝晕了过去,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原本高高兴兴读信的大小姐怎么会泪流满面,还突然的倒在了地上,府中顿时一片忙乱。 黎朝醒来时,只看到娘亲和小弟担忧的脸,娘亲脸上还挂着泪珠。轻声哽咽。 黎夫人见她醒来,急忙擦净眼泪,小弟也爬上床来,连连叫着“阿姐别伤心,阿姐别伤心!” 黎夫人拉着她的手,语调温柔慈爱: “阿朝,别伤心,他蒙玦不知好歹,是他不懂珍惜,可我家阿朝是个坚强的好姑娘,可不能为了一个男人伤心。” “等你身子好了,娘亲带着你和澈儿去江南看阿湘好不好,江南风景好,还有许多的才子,我们家的阿朝,一定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命定之人。” 黎朝一直睁着眼不说话,目光呆滞的看着床帐顶,小弟澈儿软软的叫她阿姐,她也不应。 黎夫人着急万分,只能不停的说话,害怕她就这样一蹶不振。 黎朝闭上了眼睛,说:“娘亲,我没事了,想要休息了,娘亲您别担心了,您和澈儿也回去休息吧。” 黎夫人听到她终于开口说话,总算松了一口气。见她面色疲惫,嘱咐了黎朝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就牵起澈儿离开。 黎朝感到很疲惫,不久就睡着,还进入了梦里。 梦里是江南的山,江南的水,还有雾气蒙蒙中山路上遗世而独立的公子。 她和娘亲一起去江南老宅省亲,被几个素来令伯父头疼,她却极喜欢的堂哥撺掇着去一个土匪寨里玩耍,土匪寨子里的二寨主是三堂兄的挚友,邀他去吃酒。 她一直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初时很是害怕,但又听说那寨子是个杀恶济贫的好寨子,又有几个堂兄的保证,就跟着去了,接连去了几日,玩耍得很是舒爽。 一日山间行来一队马车队,二寨主集结几十号兄弟去打劫,已经打探清楚那马背上驮的都是兵器,当然不是官家的,而是有人偷运给远处的海盗的。 几十号人斗志满满,觉得有了那些兵器,寨子可就强大了,一窝蜂的涌了去。 她偏要去看这一辈子可能也见不着的热闹,三堂哥无奈,只能带了她去。 那时路上黑压压两帮人,喧闹嘈杂,她却只看到对面从马车里走出来的白衣公子。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一群粗莽的大汉中间,格外的引人注目。 这个地方地势险要,寨子一方占尽了优势,对方的领头人见这边软硬不吃,铁了心要将他们的货全抢了,也不再废话,两方打在一起。 她远远看着,白衣公子身边有一侍卫,武功极高,不过一会儿撂倒了十几个土匪,已无人敢近身,明明是敌对的一方,她却松了一口气。 打了半个时辰,已经分出胜负,寨子胜得毫无悬念,倒是那白衣公子依然稳如泰山,神情淡淡。 二寨主与那侍卫交过手,却将将两招就被打倒,面子十分挂不住,又不敢再上去找揍,所以他眼珠一转,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将她一下子拉到人群前,小声对她说: “妹子,帮兄弟一把,使使美人计,将那打架厉害的骗过来。” 三堂兄一不留神,被二寨主拐走了妹妹,又被人拦着,上不了前,对着二寨主叫骂。 她看着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公子,不知着了什么魔,就真的决定听从二寨主这样一个“好主意”,只不过她没有去“骗”那武艺高强的侍卫,而是看向白衣公子,只是她从未这样离经叛道过,这招降的话就说得结巴。 “公……公子,你长得真……真好看,我……我想娶……娶你做我的……我的压寨夫君。” 虽然结巴,但好在声音不算小,对面的公子应该也听到了。 三堂兄看着前边“强抢”良家美男的堂妹,十分不忍直视。 她希翼的看着公子,白衣公子突然笑了,笑得揶揄。 她顿时羞恼,掩面转身,拉着三堂兄就跑了。 三堂兄带她回了老宅,她控制不住的日日想起那白衣公子,服侍她的丫鬟小茹说她这是犯了相思,她不承认,可却仍是时常想起他。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不过她觉得自己运气极好,虽然她依依不舍的回了京城,但就在回到府里第二日,她就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公子,只不过此时从府门外走来的公子不像先前如仙谪的风姿,一身黑色战甲,英姿勃发,表情肃然。 她一下子红了脸,公子看过来,瞬间又移开了眼,就像忘了她这个人一般,不过她知道,这是他的好意,免得她偷跑去土匪寨的事情被家中发现。 后来她知道了,俊朗的公子叫做蒙玦,是父亲麾下的一名小将,也是父亲挚友的遗孤,之前在北漠长大,如今战功赫赫,父亲十分看好,有意尽心栽培。 而之前他之所以出现在那个运兵器的队伍里,是因为他想混进海盗的老窝,却被那土匪寨子搅了计划,虽计划已毁,他却并不在意,还想办法招安了那个土匪寨。 黎朝听到这些蒙玦的丰功伟绩,心中的爱慕越发浓烈,总是想方设法去与他偶遇。 可蒙玦性子冷淡,通常并不理睬她,后来她直接抛下矜持,写信给他,信中尽是一些美丽的情诗,她每次写时都羞得满面通红。 总算皇天不负有情人,有一回,蒙玦回了信,信件很短: “蒙玦何幸,得小姐青睐,不日必上府提亲,定不负相思意。” 梦到这里本是甜蜜,却一下子变成了退婚书的字字句句,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各自欢喜。” “……欢喜。” 黎朝醒来,泪流满面。 第二日晨起,黎朝在马厩里偷牵了一匹马,就岀府向北漠而去, 她一直不是一个胆大的姑娘,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可如今被心爱的男子无故退婚,她必须要去讨个说法。 可她千辛万苦到了北漠城的蒙将军府,却只得到他中毒身死的消息。 无边的黄沙像是割肉的利刃,割碎了她一腔的质问。 他的棺材还摆在堂屋中间,还没有出殡,棺材前站着的副将,也就是当初以一敌十的侍卫说,他正准备将棺材运往京城落叶归根。 黎朝看着棺材里蒙玦紫青色的脸,他是中毒而死,毒入肺腑,所以死相灰败。 可黎朝依然觉得他是这样的好看,三年来他们聚少离多,无论他从何处归来,他都是好看的,可这一次他不会走了,他们却阴阳相隔,这,或许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吧! 他怎么能这样傻,以为退婚了,她就会老老实实去再寻亲事?她若不来,不知道这温柔而残酷的真相,她只会日日诅咒他孤独终老,诅咒他生生世世求而不得。 然后她,可能也会孤独终老吧,毕竟刻骨铭心的爱过,哪愿去将就与他人相伴的一生。 她喝了毒药,是毒死阿玦的七星海棠,万籁俱寂的午夜,她躺进棺材,留了几封给家人的信放在外面,还有拜托副将将她与阿玦合葬的信。 她诚心的向上天祈祷,他们来世一定要相遇,她愿他平安康泰,家族和睦,一生顺遂无虞。 来世,他们一定要再早一点遇到。 百年的岁月转瞬即逝。 清晨的古寺很美,有一声声的钟声,有念经声,有温暖的旭日,有和煦的风,还有,静立于一老旧屋檐下的一只女鬼。 “施主有极深厚的佛缘,在这佛门圣地也能来去自如,敢问施主为何不投胎?”老迈的主持注视着身旁的魂体,缓缓问到。 女鬼原本淡漠的脸上难掩失落。“我找不到,阴间路。弄丢了,陪我一起上路的人。” 女鬼抬头望向前方传来诵经声的大雄宝殿。眼中闪过一丝柔意:“还好,还有湘湘在我身边。” “施主,明晚月亮一出来,莲月池里的女施主就会醒了,老衲告辞”拄持手中捻着黑色的佛珠,笑容温和而安定,慢慢向前方走去。 阳光缓慢的在屋檐下的地上行走,从前觉得寻常的温暖如今却能灼伤这一身虚薄无力的灵魂。 多久没有接触过阳光了?黎朝恍惚的记起,以前的自己是非常喜欢炎热的夏日的,天清云淡,日暖风徐。 正如那一日,蒙玦站在马车边,白衣风流,遗世而独立,她着迷得忘了矜持,此后便一直念念不忘,还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想来如此这般,大抵便是话本里的一见钟情吧。 那一整个夏天,是自己此前清淡岁月里最最浓墨重彩的时光。 烈日当空,正午已到。 黎朝走进屋内,一次次的穿墙而过。来到了佛寺供香客休息的客院的一间房里,果然看到静静坐在窗前的一个女子。 女子似有察觉,转过身来,笑容满面。 “你来了,我要送你一个好东西。” 摊开手掌,黑色烟雾环绕之下出现一束梨花。 云白亲手种的梨花,可为你塑一身筋骨,可还是不能受到太多光照,希望你以后能在白日时也走出这里。” 黎朝望了一眼梨花,继而看向女子,眸中复杂:“花卿,谢谢你,我知道,其实就算没有我帮你藏那凡人的魂魄,你也是有办法的,我们才认识七年,你却帮我找仙山上的梨枝造筋骨,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我有缘啊,况且,若我能与青轩相伴一生,白头到老,我便无所谓生死了,若能与青轩一起过奈何桥,一起转世,便是我一直的夙愿。” “而且,终究是我抢了这个凡人的身体,对不起她,能将她养在这灵气充裕的佛寺,也算弥补了我心中许多愧疚,我是魔族人,可没有能力将她养在这里。” 花卿没说完的是,因为你和我朋友折苏长得太像了,折苏已经不在孽摇羝了,你和她长得如此相像,或许你就是她,就算不是,也应当是有些渊源的。 “不多说了,我这就为你造筋骨。”花卿说完便将一束梨花洒向空中,心中默念术法,空中梨枝很快形成一个女子骨架。 “快进去吧!” “多谢!” 黎朝的灵魂渐渐与梨枝融合,一身冰肌玉骨,散发着悠悠的梨花白香气。 “你果然和普通的鬼是不一样的,有了这一身梨枝,我更是难以从你身上感到鬼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被捉去阴间,还能在这佛寺自由来去。”黎朝困惑地皱眉。 花卿一只手抚上黎朝肩膀,安慰到:“我如今法术低微,看不出来也是正常,若你有一天能遇到法术高深的神仙,就能知道原因了。” “嗯,我知道。”黎朝忍不住抱住花卿,“谢谢你!” “不用谢,只要你帮我藏好她的魂魄就好。希望你我在这人间都能平安。” “一定会的。” 花卿微微放开黎朝。“再过半月是中秋节,晚上你可以带黎湘去逛街啊,这人间的花灯节,我觉着甚好!” “我正有这个准备” “那我走了,下山路远,我要准备回府了。花灯节,我们或许会遇见。” “好。” 花卿向外走去,接着外面传来的她与丫鬟隐隐的对话声渐渐远去。 黎朝正准备穿墙而过,才想起自己已经有了躯体,已经可以像百年前一样行走了。 黎朝缓慢的向门口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心中满是不真实感,每走一步都激动得想要流泪,只是梨花花朵幻化的眼睛流不出眼泪来,灵魂似乎都快溢出了欢愉。 从此,她终于可以在阳光下行走了。 第三章:重逢 夜晚的京城比白天更加的喧闹,中秋佳节,花好月圆,大街上热闹非凡,许多平时不容易见到的表演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一次比一次精彩绝伦。 黎朝抱着灵魂附在一只白猫身上的黎湘,缓慢地行走在热闹的街市上。 黎湘好奇的四处张望,看着小贩的摊子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十分好奇。 后面有人挤上前来买,黎湘才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 “湘湘,你若喜欢,阿姐帮你买。” “阿姐有钱吗?” 半月前你花卿姐给了我足够的银钱,湘湘不用担心。”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要不然阿姐买吧!”黎湘仰头望向黎朝的眼神清澈干净,就像这青山城外那一面湖泊。 “好。”黎朝微笑,抱着黎湘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我记得,下一条街好像有一家玉石店,我们去买平安扣吧!” “嗯!” 才买好了一对平安扣,就听到旁边坐着的几个男子聊天时说到了长生草,想到花卿的本体就是长生草,黎朝不禁停了下来。 “那位镇安王府里新请的道士可真是厉害,轻轻一挥,竟让那尚书府的妖物现了原形。” “那哪是妖物,我当时站得离那仙道近,我清楚地听到他向镇安王说,那位尚书府的大小姐是一株万年的长生草!”说这话的男子为着自己确切的消息而洋洋得意。 “哇,那竟是长生草吗?” “难怪那尚书府的大小姐长得十分的美貌,原来竟是一株仙草。”男子惊叹不已。 “你们许是不知,那株仙草明日要被镇安王送进宫献给陛下。”男子边说边向皇宫方向郑重的揖了一揖。 “可惜你我这等小人物没这机会如同陛下一样长生不老,唉!” 刚说话那男子急忙捂住他的嘴“林兄,这话可说不得。” “来来来,喝酒喝酒!” 黎朝越听越心惊,抱着黎湘就往外跑。 阿姐,阿姐,你怎么了?”黎湘从未见过阿姐如此这般着急。 黎朝才反应过来黎湘还在这,而且灵魂虚弱。连忙抱着黎湘走到一个幽静的小巷“湘湘,你花卿姐姐有危险,阿姐要去救她,我马上送你回青山寺。” “那阿姐小心。” “嗯,一定。” 一缕光芒闪过,两人已到青山寺,黎湘灵魂走出白猫,走进莲月池,朝她自己的身体躺下去“阿姐放心,湘湘现在就睡下。” 黎朝抚摸黎湘额头“湘湘乖!”身体渐渐模糊,黎朝已经来到镇安王府。 可正准备进去镇安王府,就被一道屏障弹了出来,原来这镇安王府被那道士布下了阵法。 黎朝没办法,只能在镇安王府外等天亮后,才能在花卿被送出来时去抢。 三更天的钟声敲响,月光照亮了镇安王府前早已经安静的街道。 黎朝正心急如焚,忽然感觉到地下有车轮前行的声音,听方向好像是从镇安王府出来,黎朝十分惊喜,或许可以从这个在地道的人身上找突破口。 一闪身,进入地道,在黎朝前方的轮椅上似乎坐的是一个高大的男子,背影清瘦,一个人推着轮椅前行,恍惚竟有许多的熟悉感。 黎朝顾不得想太多,一瞬间,飘到那男子面前,还没开始问镇安王府中长生草的情况,两人都是一震。 黎朝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眼泪瞬间落下,忍不住扑通跪倒地上,又立马站起,一下子伸手抱住眼前自己思念了一百年的男子。 “阿玦,阿………阿…玦!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朝……朝……朝朝!”蒙玦心中震惊,不可思议地抱住眼前泪流满面的人儿,颤抖着手回抱住黎朝。 又忍不住抬起黎朝靠在他肩膀上的脸,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七尺男儿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阿玦,我找了你好久,我以为你已经投胎了,我以为自己永远找不到你了,阿玦!” 积攒了一百年的害怕,恐惧,以及一日比一日增多的思念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投胎?你为什么以为我投胎了,我本来就投胎了呀,难道……” 蒙玦从上到下仔细的看了黎朝,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朝朝,刚才你怎么来到这的?” 黎朝本来哭得不能自已,这一下子也懵了。 “我……阿玦,你……”仔细一看,阿玦分明是一个凡人,没有一丝鬼魂的气息。 “阿玦,我……我……” 蒙玦先镇静下来,怜惜地抚摸着黎朝的头顶,目光温柔“我们先离开这里,等下再说。” “嗯!”黎朝的语气满是信任与依耐,重逢的喜悦溢满了心间。 正站起来,猛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忽略的一件事。 “阿玦,你的腿!”声音里含着颤抖,不自觉的降低“怎么会这样?!” “没事,我们回去再说。” “好。”黎朝忍着心中止不住的心疼与疑惑,起身走到蒙玦后面,推着轮椅朝前走去。 不久就走到地道尽头,原来连接镇安王府的地道尽头是一个书房,书房里有一盏油灯静静燃着,楠木书桌下的一盆金丝炭散发着浓浓暖意。 “你是谁?”房中不知何处突然出现一个侍卫在黎朝面前,长剑直指,声音冷冽。 “莫山,放下剑!”蒙玦原本温润的气质一下子变得威严。 “莫山,明日天亮再给你解释,现在扶我去卧室床上,你就先退下。” 虽然疑惑,但莫山还是先将蒙玦扶去隔壁的卧室,防备地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子,走了出去,关上了卧室的门。 “朝朝,过来。”蒙玦向黎朝张开双臂,笑意温柔。 好不容易见到阿玦的欣喜,再加上这一路而来的许多疑惑和担心让黎朝忍不住一下子投入了蒙玦的怀抱。 心爱之人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和踏实,一百年的孤独和不甘似乎一下子烟消云散。 蒙玦轻柔地拍着黎朝颤抖的,瘦削的背“朝朝,以后,我再不会离开你了。” “嗯嗯,我也绝不会离开你了。”两人不禁抱得更紧。 片刻之后,黎朝突然抬起头来,急急拉住蒙玦的胳膊“阿玦,我的朋友被抓到镇安王府了,我要去救她。” “你的朋友,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吗?”白日的时候,镇安王府只抓了那尚书府的大小姐,他刚才在王府时,便是去商讨这件事。 “对,就是她,我和她认识十六年了,她明天会有危险,我刚才就是要去救她。” 黎朝觉得太对不起花卿了,见到阿玦太高兴,差点忘了到这来的目的。 “别担心,既然你想救她,我会帮你。”蒙玦想,有些计划,看来得有变化了。 “你真的有办法?”黎朝还是忍不住的担心,毕竟事关皇族,而皇宫有龙脉,就像在佛寺,虽然自己的行动不受影响,但大多数术法都使不出来。 而花卿是魔族人,灵魂离开了花卿的身体,在皇宫连化形都难。 蒙玦从容的笑道:“傻瓜,你忘了我是从哪里过来的了,明天,我就将那株仙草完好无损的捧到你面前。” “阿玦,你……不好奇我现在的来历吗?” 想到花卿的事情有办法了,阿玦又绝不会骗自己,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况,黎朝又不禁十分忐忑。 “不管你如今是什么,你都是我的朝朝,不管我如今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会嫌弃我的,对吧?” “嗯,当然不会。”黎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欢喜地再次抱住蒙玦。 “朝朝,现在我就去给镇安王写封信,我保证,那株草不会有问题。” 黎朝急忙去隔壁书房拿来了笔墨纸砚。又搬来一张桌子,蒙玦拿起上好的狼毫笔就开始奋笔疾书,不一会就写好了,装入信封。 喊来在外面守夜的莫山,吩咐他送去镇安王府,一定要马上让镇安王看到。 莫山沉默地接过有着烈火图腾的信封,快速的出了卧室。 “朝朝,夜深了,我们先躺下,再聊聊这些年的事情吧。” 等黎朝移开了书桌,就听到已经躺好了的蒙玦这句话,黎朝不自然的红了脸,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黎朝久违的娇柔羞怯,蒙玦觉得自己就像回到了百年前的尚书府。 那时,天光晴好,那时,未来可期。 黎朝短暂的害羞之后,毫不犹豫的钻进了被窝。 蒙玦一手把黎朝拉进怀里抱紧。黎朝僵硬了一瞬就放松下来,回抱住蒙玦。 想想怀里的这个人,本就该是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嫁衣都早已备好,三媒六聘,门当户对。 若不是战争无情,自己与他早就已经白头偕老,像这世间大多数夫妻一般,会一起吃饭,睡觉,逛街,还可能会因为一些琐事吵架,还会一起抚养两三个可爱的孩子,一起教导他们做人,写字,读书,为他们筹划未来。 如今想来,虽然这些都没有实现,但这来之不易的重逢,必得好好珍惜。 黎朝不愿去想,为何阿玦还有前世的记忆?如此不同寻常的事情或许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 但是还有什么东西是两人不能一起面对的?注定看不见明天,那珍惜今天就好了。 ------题外话------ 蒙玦:“老大,其他男主都是失忆梗,怎么我投个胎都不会失忆了?” 无良作者:“你问我,我问谁?” 蒙玦:“那我以后还会不会失忆?” 无良作者:“我哪知道?” 蒙玦:“……” 第四章:回忆 或许是今晚的月光明亮而温柔,又或许是蒙玦的怀抱十分的温暖舒适,黎朝说话的声音也十分的安定而轻缓。 “我死后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是一缕魂魄,而无论我怎么找,都没有你的魂魄,我醒来的地方全是枯骨,非常荒凉。” 蒙玦不由的加紧力度抱紧黎朝,黎朝微笑着轻抚着蒙玦的背,“没关系的,有你在,如今我已经不觉得害怕了。” “原本我想留在那里等你回来,可是我一直找不到你,之后我就离开了那里,回了京城,可是我只能夜里赶路,到的时候,将军府已经被抄了家,我才知道,龙渊国已经不复存在了,而将军府自然难逃被抄家的命运,全族覆灭。” “江南因为离京城远,消息还没传到,我又赶快赶到江南,只是我只有灵魂,对族人的安危没有丝毫办法,又是白日,我只能亲眼看着大多族人被斩杀。” 黎朝声音变得有些哑:“那个时候,江南老宅来了很多鬼差,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全部看不见我,我试着将妹妹阿湘的魂魄藏在我自己的灵魂里,等鬼差都走了,我又带走了阿湘的身体,后来,我将她藏在了一座山上的墓里,因为那里很安全。” “我有一次为了躲一只厉鬼,情急之下,躲进了青山寺,我不知道,为何我不惧青山寺的佛光,青山寺的住持原本想超度我,但我拒绝了,央求他将湘湘的魂魄和肉身养在了青山寺。” “本来在墓中时,湘湘一直不能醒来,但养在青山寺后,湘湘每年中秋节时都能醒过来一天,后来因缘际会,我认识了长生,就是如今尚书府大小姐花卿,她确实是一株万年的长生草。” 黎朝在蒙玦怀里闭上眼睛,继续说到“我至今不知为何,她总是在我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帮助我,并且答应我,只要我将凡人花卿的魂魄养在青山寺,她就在她这一世的夫君过世后随他而去,然后将她本体的长生草给湘湘,那样湘湘不但能健康的生活,还能长生不老。” “虽然她解释说只是因为从未见过如我一般不惧佛光的鬼,所以想要从我身上知道不惧佛光的办法,且觉得与我有缘,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蒙玦紧紧的抱着黎朝,听着黎朝百年来发生的事情,虽然她没有说太多,但自己又怎会想不到? 朝朝生前是个大家闺秀,虽然不像大多数的闺秀一般柔弱,但从小并未受过什么苦,遇到过什么难事。 可是这一百年来,只能生活在黑暗里,荒山野岭,满地枯骨,随时可能还会被别的鬼魂欺负,在认识那长生草之前,时时刻刻定是十分孤独寂寞的。 蒙玦不觉更加拥紧了黎朝,如此真实的触感,是自己日日夜夜,心中没有阴谋算计时深入骨髓的企盼,犹如朝阳,也如明月。 “朝朝以后不用担心任何事情,我以后会保护你,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 “我知道。”黎朝满脸的幸福笑意,突然想起什么,急忙仰起埋在蒙玦怀里的脸,带点犹豫的看向蒙玦。 “阿玦,那你呢?你这些年……”想起阿玦的腿,黎朝有些担心会勾起蒙玦痛苦的回忆。 “我……” 蒙玦眼中有些茫然和痛苦,想起自己的过往,无一不是黑暗而痛苦的,带着无边的冷意和绝望。 只有如今有朝朝在怀中,才能感受到这世界上于自己而言唯一的温暖。 “朝朝,我只是转世了两次而已,没有什么可说的,若你想知道,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好,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既然阿玦不想说,自己便也不要问了,余生不长,他们爱情却能长久。要想了解阿玦这么多年的过往,委实不必急于这一时。 “嗯,睡觉吧!” “嗯!”黎朝忍住没说,鬼是不需要睡觉的,但在蒙玦的怀中,或许是因为太过温暖,又或许是这具梨枝做的骨架需要休眠,竟萌生了浓浓的睡意。 蒙玦却是睡不着的,以前是因为所思所想大多使人苦闷,今晚却是因为太激动了。 这么多年,好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一个人想事情,大多是些痛苦的过去与未来,蒙玦再一次想起以前的事,已经不再向从前那般抗拒了。 这一世的他自然不叫蒙玦,其实在这一世之前就已经过了一世,蒙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拥有每一世的记忆。 从有记忆开始,也就是和朝朝在一起的第一世开始,之后的时光就像是上天同自己开的一个充满恶意的玩笑。 第一世三岁时就随父亲流放漠北,虽然14岁时被父亲好友镇国将军黎云接回军营操练,可没过多久就随军出征,在战场上杀敌,流血,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不知道人生来是为了什么。 直到25岁在江南遇到朝朝,她是这三世孤苦的岁月中最美丽的意外,是夜夜无眠时心中唯一的绮丽的美梦。 可是老天爷是不会允许自己得到幸福的,他不遗余力的想要毁掉自己,他不但没能履行承诺回京与朝朝完婚,还因为命不久矣而忍痛给朝朝写了退婚书。 后来带着前世的痛苦记忆投胎到一个奴隶身上,好不容易摆脱了奴隶主的控制,又在赶来中原的路上染上了瘟疫。 他不敢原路返回,身后有奴隶主追捕,更不敢继续往前走,前方有为了防止瘟疫蔓延而驻的军队,专门杀掉患了瘟疫的人们。 他只能躲在山洞里,在期待奇迹的同时,又默默的等待死亡。 后来,自己就投胎到这里,原本身为太医院太医的独子,这一世的自己至少应该能活得好好的,但是后宫诡秘,官场倾轧。,家门不幸,一朝被灭。 有着三世记忆的自己没什么想为这一世的父亲平反的想法,但是到处张贴的通缉令却不允许自己安于现状,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设计打断了双腿的耻辱也不允许自己无所作为。 于是他就安排了一些有趣的事,成功成为了镇安王最信任的谋士,躲在暗处,操控着这个处处透着腐朽的朝廷。 现在,朝朝来到了这里,自己的人生终于不再是痛苦而压抑的了,从此以后,他终于可以摆脱那些悲哀了! ------题外话------ 为男主掬一把同情泪,虽然这些都是无良作者的造作。 第五章:镇安王 天光破晓,清晨的凉风徐徐从窗缝吹进卧房。 黎朝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蒙玦宠溺的微笑,忍不住再向他怀里靠了靠。 蒙玦,不,如今叫作容恒,轻抚她一头如云的乌发,声音沉缓,“再过两日,你就可以见到你的朋友了。” 黎朝还是不免有些担心。“不会出现什么变故么?” “世上之事,皆有变故,但你放心,无论什么变故,我都会为你解决。” 两人好不容易相遇,自然恨不得时时都在一起,昨晚出现的莫山自晨起就守在卧房外,可显然如今他已无事可做了,因为黎朝全部承包了。 黎朝兴奋之余,自觉自己是蒙玦的妻子,虽然那是百年前的事,而且只是未婚妻,但如今两人都记得往事,阿玦这一世也未娶妻。 想到二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黎朝体内那颗梨花花苞幻化的心脏就跳得欢快。 她温柔小心的将容恒扶起来,又忙上忙下照顾他洗漱,原本兴高采烈的准备去厨房去把自己百年前的厨艺捡起来,可是一接近那厨房的灶台,就被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被跟在后边慢悠悠走来的莫山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但整个人都快高兴得飘起来的黎朝又怎么会理会他这一点嘲笑,兀自高兴的去端厨房大娘已经盛好的饭菜,装在篮子里,高高兴兴的跑去饭厅了。 黎朝已听容恒说起,这个府邸是镇安王赠予他的,算是给自己为他出谋划策的酬劳。 府里只有一位厨娘和一位管家,他们是一对夫妻,都是从小照顾容恒的老人,而莫山就是他们的独子,他原本是容恒的书童,曾经跟着府里的护卫长学过几年武功,资质极佳,就做了容恒的护卫。 另外这府里就只有府门口两个守门人,他们是因为家乡水灾,逃难到京城来的,被容恒收留在这府中,大家都在一起吃饭。 虽然黎朝是不需要吃饭的,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又有厨娘李嬷嬷的热情招待,吃了好些饭菜。 经过一个早上的亲切交流,李嬷嬷显然对这个优雅美丽,举止得体的姑娘十分满意。 虽然她只是一个仆人,但这些年看着公子长大,公子又对他们夫妻十分亲厚,她早就担心公子的姻缘,如今终于好了,公子身边终于有了知冷知热的人。 黎朝原本十分忐忑,害怕嬷嬷怀疑她的来历,怎么一大早的突然出现在府里? 可嬷嬷一直很兴奋,吃完饭好一会还拉着黎朝相问,待弄清楚了她喜欢的吃食和欢喜的衣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黎朝疑惑的看向容恒,容恒浅笑,道: “我让莫山给嬷嬷说,你是我在外游历时一见钟情的的姑娘,如今无依无靠,我便让莫山去将你接了来,反正莫山这几日都在外面,昨日晚上才回来,回来时嬷嬷都睡了,自然没有怀疑。” “那你之前不给我说,要是穿帮了怎么办,我刚刚好紧张!” “放心,嬷嬷整日操心我和莫山的婚事,如今有了盼头,只怕这段日子,嬷嬷有得忙了。” “啊?忙什么?” “朝朝不想与我成亲吗?” 黎朝忍不住红了脸颊,容恒瞧着她,觉得怎样也瞧不够。 这是一个很精致美丽的园子,如今正值秋日,品种多样的菊花在园子里随处可见,四季常青的绿植也摆放得错落有致。 假山流水,美不胜收,竟像极了百年前黎将军府在西郊的别院。 黎朝推着容恒的轮椅在府中行走,两人都没有说话,清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混合的香味,沁人心脾。 黎朝想,若是岁月能停在此时,该多好。 没有绝望的等待,没有血腥的战场,没有不知走向何处的未来。 只有平静的生活,只有你我两人,和这充满烟火气息的庭院,慈祥的老人,可爱的孩童。 果然如计划,中午的时候,那位在民间隐隐有着帝王之风美誉的镇安王来到了这个庭院,自然是从地道过来的。 此时黎朝和容恒正在庭院中唯一的一个小湖泊中心的小亭中烹茶。 黎朝想起百年前的蒙玦是不会烹茶的,多年的边境生活让蒙玦把烈酒当水喝,即使离开战场,扮作在外游学的富家公子,他也不喜喝茶。他好像只喝过自己烹的茶。 镇安王走到亭中,取下披风随手扔在一旁,一坐下就端过容恒煮好的茶,轻嗅一下就一饮而尽。 “容先生的茶,煮得越来越好了!” 又望向黎朝,眼中惊艳一闪而过,复看向容恒,“怪不得你总是拒绝我的好意,原来府中已有此等绝色,自然瞧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王爷说笑了。”明显不想向他介绍黎朝。 黎朝做温顺状,坐在容恒旁边低头沉默不语,端起容恒烹的茶细细品。 镇安王见容恒没叫这美人儿离开,也就直入正题。 “昨日有先生奇谋,本王与十四弟合演的那出戏,可甚是精彩,想我那太子兄弟,此时不知道多么开心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想得倒是美!” 说得高兴,镇安王又端起一杯茶,待要喝下,又遗憾道:“此时,应当喝酒才痛快!” 容恒不答,只问道:“王爷今日早朝,可向陛下禀报了?” “那是自然,先生在信中反复强调,行之自然不敢疏忽。” 镇安王喝下杯中的茶,又道:“我那太子大哥,一回太子府,就又急匆匆的进了宫,现在他想独吞那株草也不行了。” 黎朝听到这里,茶杯停顿一瞬,又慢悠悠的饮茶。 黎朝知道,在阿玦的计划里,那株草是假的,而花卿,还在镇安王府。 昨日阿玦写信时,她就一边磨墨一边看那信中内容。 毕竟事关花卿,她不敢疏忽,看完后,她才放下心来,高兴的同时,又有着对阿玦的惊讶。 从前的阿玦,虽然聪明,但有着习武之人的傲气,从来都不屑算计,可如今,不过半刻,就想出那许多计谋,步步为营。 不但花卿能全身而退,镇安王也能从中获利,但镇安王若想长生不老却是痴人说梦了,而对那太子和在皇子中排名十四的楚王,却是毫不留情,急欲置之死地。 不知道阿玦经历了什么,倒真是变了一个人,而自己如今仔细看着他,心中除了针扎似的心疼,别无其它。 容恒保持着煮茶的动作,听着镇安王的话也无丝毫停顿,再开口时,语调依旧沉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那道士?” “他?如此能人,不应该是留在王府,为我所用么?” 能被容恒提起的道士,自然是聂扶风。 在场三人都清楚,那道士最大的用武之地,自然是将那长生草制成药,好满足镇安王长生不老的愿望。 “王爷就不怕,那道士来个偷龙换凤?毕竟道士修仙,比我等凡人更加想要那长生草,而如今,只有他识得那株草的真伪,要再找个懂得长生草的人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容恒稍稍停顿,抬眼直视镇安王,语调更加缓慢“所以,王爷应该想办法,让那道士,心甘情愿,为你所用,不敢生私心!” 镇安王听完,眼中波澜渐起,隐隐有复杂的深意,不过话中却是感谢的话“多谢先生提醒,要不然本王怕是要为他人做嫁衣。” 放下茶杯,也不再跪坐,直接坐在地上,懒洋洋的语调“那先生呢?先生也会想要长生草吗?” “我,不需要长生。”原本他确实是准备将那长生草收为己用,可是如今,自己怎么能去算计朝朝的朋友。 朝朝不转世,自己转世之后又总能记得前生,从此以后,二人仍能世世相守。 镇安王也不知道到底信没信,只是又端起一杯茶“先生的茶这般好,行之以后可要时时叨扰。” “荣幸之至!” 镇安王在离开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默默喝茶的黎朝,如此绝色,却跟了这个瘸子,当真是,暴殄天物! “别煮了,我都喝饱了。”黎朝抬手阻止了容恒的动作。 “我觉得,那镇安王,不是个值得辅佐的。” 黎朝想起那镇安王眼中对阿玦掩饰得很好的轻蔑,和对自己的目光,黎朝就忍不住的反感。 “我知道,有些人和事不值得在意,反正,皆在我掌握之中。” 顾远辰,你竟敢对朝朝露出那种眼神,不知死活! 这个下午,容恒将自己营救花卿的计划更仔细的给黎朝讲了。 知道了只要没了聂扶风这个威胁,花卿就不会有危险后,黎朝就满心欢喜的陪着容恒在这个小小却精致的园子里面闲聊。 只是计划中有些赶尽杀绝的阴毒法子,容恒却不忍心原原本本告诉她了,大多有些掩饰。可能是容恒清淡的语气,或者是因为黎朝对他天然的信任,黎朝并没有提出什么疑问。 ------题外话------ 容恒:“顾远辰,你找死!” 镇安王跪地飙泪求饶。 聂扶风:“那你找我麻烦干嘛?” 容恒:“你碍事!” 聂扶风:“老子都还没出场,我招你惹你了!?”咆哮中…… 第六章:相拥的画 第二天早上,天边的太阳从屋后升起,园中树木枝叶上的露珠在朝阳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黎朝坐在湖边一座假山上,不同于昨日的一席梨花白的淡雅衣裙,如今穿着的是昨日下午锦绣兰园的绣娘送来的成衣。 火红的衣裙层层叠叠,身后旭日冉冉升起,将黎朝衬得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容恒坐在湖岸边,身前摆着一张书桌,也不知那轮椅是哪位巧匠设计的,可升高降低,现下这轮椅就被调高了,容恒坐在轮椅上,身体稍稍前倾,在宣纸上细细作画。 画中,是坐在假山上,如仙子降临凡尘的黎朝。 画毕,搁笔。容恒望向黎朝,笑意温柔缱绻,“朝朝,过来。” 黎朝有一瞬的出神,总觉得自前夜与阿玦重逢,就像是戏园子舞台上一幕戏,甚至觉得自己没有投胎,阿玦有前世的记忆,都只是这出戏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意外。 而这出戏,不久便会落幕,观众会离场,或许,也没几人会记得。 “朝朝?” “啊?”挥去脑中的胡思乱想,黎朝轻舞广袖,一下子飞向容恒。 在书桌旁站定,看向摆在上面的画,画中的自己盈盈浅笑,一身红裙衬得自己比以前明媚许多,好像,看到了自己一百年前的模样。 自从成了鬼,自己就不再穿红色的衣裙了,无论是只有魂魄时幻术变化,还是有了梨枝做骨,自己都是一身白,算是为黎家父母族人守孝,也是为阿玦守灵。 而且,因着百年前自己日日放在心上的嫁衣是红色的,心里想着总是十分的遗憾和悲伤,现在一身红裙,就像是满足了这百年来的夙愿。 “朝朝,喜欢吗?” “嗯!”黎朝很欢喜,看到这幅画,就好像自己重生了一样。 “不过,这画中只有我一个人,太孤单了,阿玦,我把你也画进去吧!” 容恒宠溺的摸摸黎朝的头,声音温柔缱绻。“好!” 黎朝也提笔,蘸墨,容恒也开始研墨,一笔一笔细细勾画,轮廓渐渐出来。 “阿玦你要抱着我。”黎朝自言自语,容恒只是一笑。 画很快就完成了,画中男子双手环抱着女子,面容俊朗,眉眼温柔。 当天晚上,黎朝因为在太阳下站了太久有些不舒服,虽然这梨枝是仙山上折的,可使黎朝的魂魄在一定程度上不惧阳光,而且今日的太阳也不烈,但黎朝还是感到几分虚弱。 容恒见到黎朝无力的样子,很是自责自己竟未想起鬼魂是不能接触阳光的。 待熄了油灯,黎朝沉沉睡去,房门传来三声连续有节奏的敲击声。 容恒动作缓慢的起床,熟练地,一个人坐上了轮椅。 其实他大多数时候是不需要人扶着,就能在轮椅和床之间来回转移,只是若在黎朝面前不要人侍候,她会更加心疼,自己自然是不想她伤神的。 在滑轮椅向门口的这短短的路程中,容恒望向已经挂在墙上的画,他又不禁想起,在自己还是蒙玦的时候。 在一次宫宴上,一群舞姬突然向皇上行刺,场面十分混乱,坐在稍稍靠近皇上的武将们都围在皇上身边,倒是给了自己这个小将一个斩杀刺客的机会。 好不容易刺客全部伏诛,太医全部涌到了皇帝,宫妃,重臣那边,自己手臂受了伤并且还在往外不停的冒着血。 太混乱了,他又没带侍从,只能自己去找绷带来缠,边疆十几年军旅生涯,对于自己来说,这不过是小事。 但朝朝慌忙跑过来时,那恐惧而关切的眼神却镇住了自己,连缠绷带的动作都稍停了一瞬。 “阿玦,你别动,我来帮你。” 那时朝朝与自己已经定亲了,不然自己一定会阻止她的。 在此之前,若让其他人看见他们二人如此亲密,不知会传出多少对朝朝不利的谣言。 “受伤了怎么能自己上药,会牵扯到伤口的,一只手给另一只手上药,肯定也弄不好的,你别以为你受了那么多伤,觉得这一点小伤没什么事。,万一发烧了呢?多危险啊!” 朝朝本是一个端庄秀雅的大家闺秀。虽出生在武将府,但母亲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平日里决不会有如此唠唠叨叨的样子,而那时,却一边给他治伤,一边不停的说话。 “你回了府,一定要找个医术好的大夫好好看看,千万不要不当一回事。” 一直没听到他说话,黎朝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反应过来,一下子羞红了脸,急忙低下头。 匆匆上好了药,留下一句“我过去找爹娘了。”就急急的跑了。 而第二日,朝朝身边一个得力的丫鬟来到他府中,给了朝朝写给他的信,民间一直有订婚了的男女可以相互写信的风俗,订婚前,朝朝就经常给他写信,自从订了婚,信件来往就光明正大了,越发频繁起来。 写的大多是一些琐事,或是他不懂的一些诗词,每次他都要在书房到处翻书查阅才知其意,因此书房中渐渐多了许多的诗词歌赋。 这次这封信倒全是对他的叮嘱,叫他不要忘了上药,要让大夫亲自上药,不要一个人逞强…… 他以为她会满满三页纸都是对他的担忧和嘱咐,却没想到朝朝依然如往常一般在最后一页纸上画了一幅画,画中只有一树红豆。 画旁题诗:有一君子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明日吾着新裙,君必来赏之,如若未至,后果自负! 呵!朝朝依然是从前的朝朝。 只是容恒记得更清楚的是,他出征之后,在边城收到的第一封信,第一次信尾没有画,只有诗句: 君子于征,不知归期,发上别红豆,如之何勿思?愿君早归家,共结连理枝。 可终究,到死,他们都没能成亲。 ------题外话------ 最后的诗句是我改了《诗经》中的《君子于役》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 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 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这是一首妻子思念外出服役丈夫的诗,如今被我改了,嘿嘿! 第七章:无虚道长 轻轻推开门,莫山站在门外,正准备说话,容恒抬手阻止“去书房。” 书房就在隔壁,只是几步就到了,关上门,莫山向坐在书桌前的容恒禀报。 “公子,道观的无虚道长在前往皇宫的必经之路上已经设好了埋伏,两个时辰前,我们的人也把宫中那位娘娘成功带出了宫,现在就只等镇安王府的那位道长自投罗网了,只是,从道观请来的无虚道长却指名等下要见公子。” “无虚道长可说什么了?” 无虚道长说,他这次来京城,是为公子六年前的问题解惑。” “六年前的问题。”容恒想起,那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你去告诉他,不必见面了,那个问题,我已经不在乎答案了。”而且也不知道朝朝不惧佛光,是否也不惧修道之人。 “你告诉他,我不管他要做什么,我从皇宫中帮他带走一位宫妃,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带走聂扶风,就不要来京城找我了。” 容恒又轻抚着手指上的墨玉扳指,语气淡淡:“去镇安王府偷长生草的人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只等聂扶风一离开,安排在那里的人就会将长生草偷出来。” “也不知道,无虚能不能今晚就带走聂扶风,罢了,你退下吧!” 以防万一,尽快就得准备带朝朝去青山寺躲一躲。 “是,莫山告退。”莫山拱手,退出书房,也没有准备将容恒推去卧室,想来也是习惯了容恒的亲力亲为。 容恒将轮椅推向窗户边,打开窗子,十六的月亮依然很圆,月光洒满书房。 因为身体不好,虽然如今天气并不冷,但自己已经穿上了薄棉衣,可是此时,却感到一阵阵冷意,就连这如水的月光都让自己觉得,就像是千年寒冰冒出的冷气。 容恒想起,六年前自己去无虚道长的青云观,向他请教的问题是:“人的命运是注定的吗?” “《西升经》中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没有人注定一世孤苦,也没有人注定一世清贵。” “那如果一个人记得他每一世的人生都是孤苦的呢?那些人生,是否都是注定的,而自己记得所有的痛苦,是否也是一场劫难。” 无虚道长很震惊:“你说的,是你自己吗?”很显然,他从未听过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 容恒不语,算是默认。 老道多年来,听过无数的奇人异事,却从未听说有人记得前世,甚至前几世。” 他沉吟半饷:“刚好,我过几日就要启程去蒲昌海找一位老友,他道行高深,鬼魅魍魉,世外仙人,他都见过许多,或许他能为你解惑。” “蒲昌海……是山海经中的幼泽吗?” “对,那里又被称为死亡之海,我那老友在那里,超度了许多妖魅鬼怪。” “可惜路程太远,我无法远行。” 无虚道长看向他的腿,说道:“无碍,我去向他求教,过几年,你再来找我吧。” “多谢道长。” 无虚道长点头,容恒慢慢滑动轮椅,离开了道观。 回忆回笼,容恒想:现在朝朝在这里,虽然她有仙山上的梨枝掩饰,也不惧阳光,连佛光都不怕,但终究是鬼魂,那无虚道长法力本就高深,在蒲昌海又游历六年,不知道如今又达到了怎样的境界? 无虚来京城,本是一个月之前书信约定,来为自己解惑,现在为了解决答应朝朝的事情,又向他透露了聂扶风的行踪。 捉走了聂扶风,他们应该就会回道观了,他虽觉得顾远辰不足为惧,但也不能太过敷衍,等自己将顾远辰扶上皇位,等一切尘埃落定,自己就可以安心带朝朝离开这里了。 到时候,他就命人在青山寺后山建一座别院,他们可以在那里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他这些年虽然双腿残废,但在外面也有很多的产业,即使离开朝廷,他们依然可以过得惬意。 到自己老死时,是不是朝朝也可以留下他的魂魄?到时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相守了。 容恒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心里淡淡的想着。 容恒将轮椅滑向卧室,轻轻坐上床,脱下外衣,慢慢掀开被子,面向朝朝躺下去。 黎朝自然的向容恒怀里钻,嘴角挂着笑意,似是做了好梦。 容恒温柔的凝视半饷,也渐渐进入梦乡。 ------题外话------ 变故的开端,总是悄悄的来到。 第八章:聂扶风 夜半子时,宵禁时分。 通往皇宫的街道上,却有两人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年老的道士很有些仙风道骨,可说出的话却满是凌厉:“扶风,别再执迷不悟了,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加入到这些皇权斗争中,你忘了,你是修道之人吗?” 对面的人也是一副道士打扮,只是十分年轻,二十几岁的样子,身姿挺立如青松。 开口语气坚定,却又隐约带着一丝祈求:“师父,弟子从不后悔所做之事,也从不后悔爱上一个人,师父,弟子请求,退出师门!”他看向老道,不曾眨眼。 “你别忘了,退出青云观,依门规,你要受些什么惩罚!” 无虚道长声色俱厉。这是他最有修道天赋的弟子,年纪轻轻,眼看就要突破瓶颈,却为了一个皇宫里的女子,跑到京城来,做些争权夺利的事。 “弟子不会忘,弟子带她离开这里,就回师门,届时,恭请师父废除我的修为。”聂扶风似毫不在意的淡淡道。 无虚道长感到很失望“你以为,那个女子就一定会跟你走?就算她跟你走,没了法力,你以为她还会跟你这一无是处的人一直在一起?” 这个弟子,还是太过天真,若是一个单纯的女子还好,但他见过那女子,从眉宇神态间看就是一个有心机的,当初又弃了这个傻小子进了宫,分明是不想过平凡的生活,又不想放弃这个有法术,又对他痴心的道士。 “我今天就要带你回去,免得你酿成更大的祸患!” 无虚道长双手在空中凝成五行八卦图,呼吸之间,八卦图旋转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大。 他凝聚全身法力向聂扶风推去,这个弟子天赋极高,他不敢疏忽,必须尽自己最大努力去与之对抗。 聂扶风这几年虽然离开师门,也没有松懈修炼。 又有镇安王网罗来的各地不同门派的能人,很多以前师门明令不可参习的禁术他都了解了许多,虽不曾修习禁术,却为了破解它们而废了许多功夫。 如今被师父的九天昆仑印所攻,虽仍难匹敌,却不再像六年前一般惊叹和畏惧,或许,可逃!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毕竟是自己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背离师门已是羞愧难当,绝不能对师父动手。 九天昆仑印已到眼前,聂扶风拔剑插入面前青石板中,火花飞溅而出,口中念出咒语,一切只在一瞬之间,一层蓝色结界竟挡住了威力无穷的九天昆仑印。 无虚道长震惊:“你已经修到了如此境界吗?” 九天昆仑印威力如何巨大,若是自己被他人以此印对付,虽能结出结界以抵挡,但却必须将那印推向前方,要不然会伤害本身,这个自己最骄傲的弟子,分明是顾念师徒情谊,不向他出手。 “聂扶风!你不要执迷不悟了。那个女子根本不值得你爱。” 无虚道长感到从未有过的心慌,他的大弟子,一直人品正直,尊师重道,是做了什么孽,竟成了一个情痴! 消解这九天昆仑印十分费力,聂扶风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但眼神依旧坚定,态度依旧执着。 “师父,我不会放弃她,我爱她!” “那你刚才是想去哪?你是想去皇宫吗?那个地方是龙脉中心,难道你想去那里带走那个女子吗?你是修道之人,你用法术去那里,你法术再高,你能在龙脉的包围中毫发无伤吗?你辅佐镇安王,不就是想借助凡人的力量去救出你所谓的爱人?那你现在又强行入宫做什么?你是疯了么?” 无虚道长感到很无力,修道之人怎能去与龙脉抗衡?那不但是大孽不道,也是自取灭亡啊! 好不容易破掉了九天昆仑印,听到这话,聂扶风疑惑,抬起头来问到:“师父,你怎么会知道。” 自己去皇宫明明是因为刚才收到阿落从宫中传出的诀别书,心急之下才下的决定去皇宫,师父怎么会知道宫中之事? “万事皆有因缘,是上天让我在这里捉到你,将你带回师门受罚。”容恒既然助他拉回这误入歧途的孽徒,虽然他另有目的,自己也不能透露他的存在。 聂扶风不信,看来师父在他身边,有眼线,又或许,有镇安王府的人出卖了自己,毕竟既在镇安王府,又知道他的秘密的人实在不多。 关键是那封信,会不会是假的?阿落最是坚强,进宫也是因为想保全她的家族,怎么会突然想要自杀? 她若在宫中受了难,镇安王府在皇宫的探子不会没有消息传来,而且信也不该是半夜传来,刚才太过着急,现在细想,才觉出许多不正常来。 “师父,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回去向您请罪。” 他从小在青云观长大,对师父的感情就像是普通人家对父亲的濡慕之情,原本是想一辈子呆在青云观和师父,师兄弟们一起修炼,一起斩妖除魔,可如今……只能对不起师父了。 “师父,弟子知道,您身上有伤,不宜使用法术,不宜远行,您好好回青云观养伤吧,不要来找我了,弟子以后一定会回去看您。” 聂扶风身形挺拔,现在却低着头,显出几分祈求来。 “师父,弟子走了。您保重!” 说完转身离开,他现在应该好好查清楚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可鲁莽进去。 “聂扶风你要是有事找为师,就去城外的雁回楼,那里的主人是为师的朋友,这段时间,为师会住在那里。” 聂扶风只是停顿了一瞬,就继续往前走去。师父受了伤,有空了他会去看望师父的。 看着这个自小跟着自己长大,又聪明又尊师重道的弟子。 他从未告诉任何人他在蒲昌海受了伤,可扶风却发现了。可见是多么的关心他,才能发现他隐忍着的疼痛。 作为他的师父,一定要把他从歧途上拉回来! 无虚道长也转身离开,可怜他一个修仙的老人,还要使些不入流的计策来让他孝顺的徒儿看清那坏心眼女子的真面目,真的是,伤脑筋! 第九章:花卿 第二日早起,雾气弥漫,凉风习习。 黎朝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阿玦抱在怀里,阿玦正温柔的凝视着自己。 哎呀,这是梦吧?这梦,真美啊! 看着朝朝那呆呆的表情,容恒蹙眉,“朝朝,怎么了?” “啊?”黎朝反应过来,“刚才看到这么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兴奋得移不开眼了!” 作势还轻佻的摸了摸容恒的脸,做出了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来。 “呵……”容恒轻笑。“朝朝喜欢我的脸?” “对呀!”黎朝好开心的承认了“你看你这眼睛,这嘴,这眉毛……哪哪都好看啊!” “那朝朝觉得我是百年前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你现在的脸可比百年前温柔多了!”黎朝一想起百年前蒙玦那张冰块脸,就生气,气呼呼的把脸埋进了容恒的怀里。 “那朝朝现在要多看看我才是。” 昨日朝朝神情都还有些恍惚和患得患失,现在总算是有了些从前的影子,已经会在自己怀里撒娇了。 朝朝,无论我对他人如何机关算尽,你都是我心中永远的净土,我会在你身后,而你,只需在我怀里。 “嗯!看你表现啦!”黎朝在容恒怀里,声音难得的软糯而俏皮,是初识时那带有江南烟雨般朦胧的语调。 “朝朝,等会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黎朝定定的看着容恒。“是……?” 黎朝害怕自己猜错。不敢随意下结论,应该不会这么快。 容恒只是轻笑,率先撑起身子,准备下床,黎朝连忙也起身扶着他。 容恒唤了一声外面的丫鬟,就有丫鬟端着热水进来,是昨天刚让李嬷嬷去买的,名唤竹茹。 毕竟以后有朝朝在府里,买个丫鬟方便些。 竹茹把热水盆放好,又放好帕子,就退出去了。 昨日买她的嬷嬷叮嘱过,少爷只需要把要用东西放好就行,少爷不需要过多的侍候。 黎朝虽然着急想看容恒准备的惊喜是什么,但还是细心的帮容恒拧干帕子,待他净好面,又拿过梳子为他束好发,带上白色发冠。 又自己净了面,梳好头,就急匆匆的推着容恒的轮椅往外面去,一边问着,“惊喜在哪里?” “在书房。” 书房就在旁边,推门进去,黎朝就看到美人榻上静坐着一个女子,可不就是花卿。 “阿卿!”黎朝兴奋的上前。 花卿站起来,疑惑的看着快速向自己走来的黎朝,她原本还在疑惑,救自己的人是谁?救他出来的那位面无表情的老道士显然只是替人办事,却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黎朝。 “阿朝,是你救的我?”那个道士不捉黎朝就很不可思议了好吗。 “不是我,是阿玦救的你。” 花卿向黎朝身后看去,陡然一惊,这个人,不是应该在天宫么?怎么会…… “阿卿,你怎么了?”阿卿怎么看到阿玦那么惊讶。 不对,这分明是个凡人。 她500年前就来到凡间,在这凡间逍遥自在,就一直没有去关注过两界的事情,之前她以为黎朝只是长得像折苏,可是又有个凡人长得像极了九重天的九韶上神,这难道也是巧合么? “阿卿,你怎么了?”看着花卿还在发呆,黎朝很是疑惑。 从思绪里出来,花卿就看到对面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皱了眉。 这才向黎朝说道“没事,只是看到他与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有些惊讶。” “阿卿你活了很多年,或许你曾见过阿玦的前世。” “可能吧。”她绝对没有在凡间看到过这副容貌,巧合太多,看来自己应该想办法去查一查。 花卿上前,向容恒郑重的鞠了一躬,“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我知道公子救我,是因了阿朝的情分,所以日后,无论是公子,还是阿朝,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自会倾尽全力以报今日之恩。” 容恒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不必,姑娘从前对朝朝颇多照顾,自她告诉我,我心中便满是感激,姑娘与朝朝是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以后我们自当相互扶持。” “那是自然。” “你们许久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容恒说完,便转动轮椅,向外滑去。 黎朝连忙去推轮椅,一边转头向花卿说“等一下。”待将轮椅推到卧房,给容恒取了一本书看,才回去书房。 拉着黎朝坐下,花卿问出了埋在心底的疑惑,“刚才那人是你前世的亲人吗?”黎朝百年来一直住在青山寺,如果这些年来她见过这人,自己没道理不知道。 花卿想应该是前世的亲人吧,只是前世的事,轮回后凡人又怎会记得? “嗯。”第一次向别人介绍容恒,又是多年来如大姐般照顾她的花卿,黎朝感到十分的欢喜与羞涩。 “他是我还在世时,我自己择的夫婿。” “那如今他,还记得吗?” 黎朝从前下山,不曾说过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应该就是前日中秋,才见到那个男子,毕竟走了一趟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才短短两日,他们怎会如此相熟? “他没有忘记我们的前世。” 说道这个,黎朝整个人都神采飞扬。“阿玦说,他不曾见过冥府,不曾喝过孟婆汤,所以他每一世都记得清楚。” “他叫什么名字?” “前世时,他叫蒙玦。现在叫容恒,可我依然习惯唤他阿玦。” “那你如今,依然爱他?愿意陪他终老吗?”花卿其实知道,这个问题,她已经猜到答案,只是忍不住,想要进一步确定。 “是的,我依然爱他,愿意陪他终老!” 刻骨的思念历经百年岁月,像是岩石上长满了青苔,岁月苍老如佛寺古钟,自己又怎忍辜负这场得之不易的重逢。 “可是他注定会死,而你如今,却不得转生为人。” “那如果像留住湘湘一般,我也留住阿玦呢?”像是捉住了希望,黎朝急切的问花卿“那样可以吗?” 虽有些不忍,但花卿还是得说:“阿朝,我的本体长生草只能使一个人长生。” 若救了黎湘,就救不了容恒。 “那,我就与他约定个地点,我一直在那里等他,等他转世后,就去那里找我。”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要计划成功,两人又初心不变,是何其艰难。 更何况,失忆与否也只是猜测。只是眼看着阿朝满心欢喜和期待,却是实在不忍说这些扫兴的话。 第十章:留下 从刚才与容恒短暂的交流看来,他是极为护着阿朝的,阿朝欠下的人情,他想尽办法来还,大有一种只容得别人欠黎朝人情,不许黎朝欠别人人情的意思。 而从前阿朝很少笑,听佛寺的一个小沙弥说,除了每年中秋节时阿湘醒来那一天,和自己去佛寺进香,顺便去看望她时,她才会露出笑容来。 而现在,自从进门以来,阿朝就一直笑容温暖明媚,即使担忧未来,身上也没有鬼魂极易产生的戾气。 看来,都是因为有爱人在身边的缘故,只希望他们能一直如此相爱。 “阿朝,你应该尽快回青山寺,在那里,你不惧佛光,同样的,佛光也能庇护你不让别人发现你的丝毫鬼气。 金銮殿上那位想修仙想得都快入魔了,这京城里的道士越来越多,虽然真正有仙缘,有能力的道士不会来这里搅浑水,但这些道士对付你我却是足够了。你在这实在不安全。” 花卿想起如今金銮殿上那位皇帝,就有些讨厌,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不知道他渡完劫回到东海,要如何回首在人间这荒唐可笑的修仙梦。 还有镇安王府那个年轻的道士,好像叫聂扶风,道法那么强,不好好修仙,偏要在这人间来掺一脚。 这里是龙脉之地,又没有妖魔鬼怪敢来捣乱。真的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她虽然是在魔界长大的,可架不住她的本体是仙草啊,那聂扶风不但抓了它,还要把她炼化,就不怕折了他的寿!修不了仙! 虽心中把皇帝和聂扶风吐槽了个遍,但表情仍是不露分毫。 黎朝轻声:“我知道,阿玦已经同我说好,等他安排好这里的事,就和我一起去青山寺隐居,他说现在外面道士很多,暂时还不可贸然出去。 “他考虑得对。” 希望他能一直对阿朝这般好,事事考虑周到,愿意陪她归隐山林。 “阿朝,我等会儿就会离开,无论是尚书府,还是青轩那里,我都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阿卿,你要小心。” 作为朋友,黎朝不会阻止花卿的任何决定,即使这个决定有危险,但是谁都不想有遗憾,花卿不想,她也不想。 又聊了些各自的打算,更加了解了各自的处境,两人才依依不舍的结束了叙话。 要走了,花卿决定还是去向容恒道个别。 两人走出书房,就看到容恒已经出了卧房,正坐在院中一棵花树下,石桌上摆着茶水。 容恒手中还拿着刚才黎朝给他取的书,安静的看着,虽坐在轮椅上,依然有一种公子如玉,翩翩世无双的气质。 花卿上前,轻轻一揖,再次郑重的向容恒道谢,最后道别。 花卿想,在尚书府当了16年小姐,别的没学到,大家闺秀的礼仪倒是入了骨子里,再不像从前万年时光里那般肆意妄为。 “花小姐现在还不能走,镇安王府现在翻了天,但又不敢明着找你,只能暗中出动所有道士在这京城悄悄找。 据我所知,那些道士,包括聂扶风都不能在你没有施法的时候找到你吧?” “对,他们都只能靠法器寻找我的气息,但我若站在聂扶风面前,即使不施法术,改变容颜,他也能识破我。” 想起聂扶风那高深的道法,花卿就不寒而栗。在凡界呆了几百年,这千山万水走了个遍,道法高深的道士,佛法无边的和尚,不管是出世的,还是隐居修炼的,她都见过不知凡几,但他们都是寿命已不多的老人,清心寡欲,也没了要吃了她这株长生草的欲望。 而聂扶风,明明才二十几岁,但他的道法却让自己深深忌惮。 “现在尚书府周围隐藏了很多道士,而不论是尚书府,还是花小姐的未婚夫李府那里,自从你被抓入镇安王府,就都已经闭府了,花小姐如今还是留在这里吧,不会有人想到,你会待得离镇安王府这么近。” 容恒目光沉静,眼神波澜不惊,看似为花卿考虑,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把花卿留在这里真正的目的,是他想多一人保护黎朝的安全。 “是啊,阿卿,现在外面很不安全,你还是暂时留在这里吧!”黎朝也很想花卿能留下来,外面也确实很不安全。 “可是……”尚书府里的亲人虽然不是她真正的亲人,但是这些年的朝夕相处,切切嘱咐,殷殷教导,是不会随着时间流逝的。花卿早已把尚书府里的人当成了真正的亲人,也想过好好服侍他们终老。 也不知道他们知道了自己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会不会恨自己。 而青轩呢,他是怎么想自己的?他还会像前世一样,无怨无悔的等一株草吗?如果自己回去晚了,一切的事情会不会变? “可是,如果你出去找他们的时候被抓了,也会连累他们。” 黎朝两手握住花卿的左手,暗暗在心中责怪自己,若不是阿玦提醒,自己都没有想到阿卿贸然出去,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花卿沉思半饷,终是点了头。 ------题外话------ 男主是个心机boy 第十一章:林雪落 于是之后几日,花卿住在了容府,容恒派去外面打探消息的人每日都会带来尚书府和李府的消息。听到那些消息,花卿心中只余悲伤。 尚书府在花卿被抓的第二日,他父亲花尚书和她兄长花南修一起在早朝上向皇上弹劾镇安王听信妖道,抓了尚书府的大小姐,想要把可怜的女儿救出来。 只是镇安王却立刻禀报长生草,也就是尚书府大小姐花卿夜里被抢之事。 面对花尚书的质疑,又是传了几十个亲眼目睹花卿在大街上变成一株草的百姓上金銮殿去对质,以证明花卿确实不是凡人。 又有京兆府尹上前禀报昨夜镇安王府的“惨祸”,证据确凿,不容辩驳! 皇帝陛下自然不会关心那株草是不是尚书府真正的大小姐,他只知道,镇安王准备献给他的长生草被盗了!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皇上立刻命令所有禁卫军以及宫中养的方士全城搜寻长生草,所以昨日容府也有道士与兵将进来搜寻,只因他们都知道这容府主人是镇安王礼遇之人,倒也不敢如何放肆。 这一次搜捕也让黎朝知道普通的方士确实看不破她的鬼身,只是不知道镇安王府里那位聂扶风是否能识破她? 昨日花卿还被关在镇安王府里,全城搜捕自然没有搜到长生草,只是对于许多无权无势的百姓来说,却是一场劫难。 大批将士以搜捕妖孽为名,暗中抓走了许多女子,又搜刮了大量的金银财宝,一时间民怨四起。 京兆尹府门前聚集了许多百姓,但这些年皇帝沉迷修仙,以皇子们所分的党派斗得厉害,导致主管京畿民生的京兆尹比以往更换得更加频繁。 这几日新的京兆尹将将上任,想起前头一位因为得罪了皇亲国戚而被送上断头台的同僚,不禁整日战战兢兢,万般惶恐,哪敢拆皇帝的台?索性把报案的百姓全部赶了出去。 而不管花尚书信不信自己的女儿是否是他真正的女儿,他都没有办法了,他没有能力反抗暴怒的皇帝,只能在禁卫军重点搜查尚书府的时候,保得府中众人平安。 而李府大公子李青轩作为花卿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李府也被重点搜查了一番。 而第二天,李府就向尚书府递了退婚书,尚书府理亏,自然退婚顺利。 花卿想,这大概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消息了,只是不退婚又能如何,自己以后终究是不能以花卿这个身份和他长相厮守了。 这几日,黎朝发现容恒都很忙,常常和莫山带进府的许多人在书房商讨事情很久。 黎朝问他,他只是说需要将很多事处理好,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与她归隐山林。 只是黎朝看着容恒偶尔深锁的眉头,和在府中来去匆匆的人们,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而另一边,聂扶风拜托镇安王调查雪落在皇宫里的情况,才得知身为贵妃的林雪落,竟在守卫深严的的广阳殿失踪了。 而失踪日期正是八月十六,他收到雪落诀别信的那一日。 但是她失踪却只有广阳殿几个心腹宫人知道,因为她的贴身宫女乌茜就是镇安王安排的人,所以消息很快送到了镇安王府。 而刚好师父在通往皇宫的街道上拦截他,言语中也透露出对他行踪的了解,所以雪落的失踪一定与师父有关系。 但师父才到京城,而且他自小就知道师父对皇家之人总是避之不及,绝不会自己去皇宫中悄无声息的劫出一个人来,看来他得去相问师父。 而长生草居然真的被盗一事,镇安王再如何气急败坏,以林雪落的安危对聂扶风诸多威胁,聂扶风都不关心。 他帮镇安王做事,本就只为了将雪落带出皇宫。 什么权势长生,富贵荣华,他都不在乎,既然雪落已经不在皇宫,自己就不必再受镇安王制肘。 聂扶风来到城外的雁回楼,虽然这几日全城戒严,但隐身出城对聂扶风来说却没什么难度。 急急赶去雁回楼,破除结界,推门而入,这个园子无人照看,但却很整洁干净,应该是师父吩咐这园中的仆人暂时离开了。 师父一直喜欢安静,修道之人都不喜有人服侍。 往里走到一个院子,聂扶风看到了一个在水井边打水的女子,待那女子转过身来,聂扶风简直是欣喜若狂,眼前的丽人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雪落吗? 两年不见,雪落比从前更加美丽动人,即使现下一身白色布衣,头上也只有一根木簪,也掩不住她京城第一美人的倾城绝色。 “扶风……”林雪落看到聂扶风,惊喜的跑过来投入了他的怀抱,终于把他等来了。 “扶风,你终于来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怀中的女子抬头凝视的娇颜楚楚动人,满眼都是对自己的信任与依耐,聂扶风感到久违的幸福和安定。 “好,这本就是我的夙愿。” “嗯,我就知道,只有你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林雪落感动的将脸埋入聂扶风的怀中。 只是聂扶风没发现,低下头后的林雪落,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林雪落见到聂扶风当然高兴,被带到这里几天了,被带出宫的时候被化妆成宫女,什么首饰都没有带出来不说,这里连个仆人都没有,唯一的那个老道士不吃饭,整天在房里不出来。 厨房里倒是有大米,肉类蔬菜,但她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进过厨房,哪里会做饭。想出去酒楼吃饭,但是那老道士在园子四周布了结界,她根本就出不去。 所以这几日,她只能吃厨房里的水果度日,想喝水也只能自己去水井里打,这种苦日子现在是终于到头了。 而现在,只要完成与那人的交易,自己就能回到皇宫,继续金尊玉贵的生活,享受比从前更加尊荣的身份。 而这些东西,是眼前这个只知道降妖除魔的牛鼻子道士永远给不了的。 “雪落,是谁带你出宫的?” “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这个园子里只有一位道法高深的道长,扶风,那位道长是你的什么人吗?” “雪落,不用担心,他是我的师父。师父既然将你带出宫,就一定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第十二章:疑惑 “我没有同意!”突然院子正中的门打开,右手持佛尘,左手拿照妖镜的无虚道长站在门口。衣袍无风自动。眼神中透露着浓郁的威严。 林雪落看到他就下意识的往聂扶风身后躲。 这个老道士不像聂扶风一般不识人间虚情假意。 他从第一眼看到自己,就对自己很不友好,虽然他眼神,语言没有任何不妥,但是林雪落清楚的从中捕捉到了这个老道士对她的不屑与无视。 还有眼神转向他大弟子时的可惜与恨铁不成钢。 “师父!”聂扶风很震惊,明明师父将雪落带出宫,不就是想成全他吗? 看出聂扶风的疑惑,无虚道长只是看一眼躲在聂扶风身后的林雪落,意味深长的笑:“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你心心恋恋追求的,不过都是假象,到时候,你就会为自己的有眼无珠感到羞愧和痛苦。” 停顿一下,语气变得稍稍温和:“聂扶风,为师在京城已经无事,等你领悟了为师今日所说的话,就回道观吧,那里才会是你的归宿。” 他素来不喜人多的地方,既然容恒也说不必见面,他就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容府,信中有答案。 所以他在这京城,确实没有事情了,而聂扶风,他最骄傲的大弟子,与这个女子相处久了,自然会明白,这个女子是多么的虚情假意,爱慕虚荣。 无虚道长笃定,这个林雪落,绝不会甘心与聂扶风过苦日子。 嘱咐好大弟子,无虚道长就毫不留恋的走了,一瞬间已不见踪影。 “雪落,我们走吧!” “好!” 两日后,在离京城不远的平阴城,聂扶风和林雪落在这里暂时落脚。 不过才两日,聂扶风就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雪落还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那个女子吗? 还记得五年前的初见,他救了被一只狼妖掳走的美丽少女,少女万分感激的笑容还历历在目。 之后,他总是忍不住悄悄去看她,知道了她叫林雪落,知道了她是国公府的二小姐。 他看到她在京城的百花盛会上翩翩起舞,看到她弹琴吹笛,画画绣花,才华横溢,美丽不可方物。 彼时春心萌动的少年才体会到曾看过的道观禁书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境来。 不管道观中的戒律是什么,他素来只想按自己心意行事,所以他去向心上人表明心意。 可是美丽的姑娘只是哀伤的看了他一眼,不曾说什么就走了。 后来他得知,林雪落作为国公府二小姐,已被选入宫中为妃。那时他想,女孩哀伤的眼神里,应该有对他的欢喜和对命运的无奈吧。 之后他就想要带她离开,可是雪落说,她本就是代替患恶疾的长姐进宫,皇命不可违。国公府只有她一个适龄小姐,她必须进宫。 那时少年的心中全是对女孩的怜惜和对命运的不满。 他向女孩许诺,等女孩进了宫,如果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派人联系宫外的他,现下他还记得女孩因感动流下的泪水。 后来,女孩进了宫,他就凭借他比那些江湖术士高深的术法得到了镇安王的赏识。 原本他想直接进宫,毕竟皇帝更想要法术高深的道士,雪落也在宫里,可是雪落却说她在宫中侍奉君王,怎么忍心还要让他也在宫墙之中,那岂不是对他们彼此的一种折磨。 他自然不忍心心爱的女孩为难,就呆在了镇安王府,与镇安王以林雪落在宫中的消息为条件,帮他做事,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比如抓一些妖怪来为他的争权夺势打开棋路。 但是他不后悔,有国公府这个强大的母族势力,又有他暗中的帮衬,雪落在宫中过得很好,没有人敢欺负她。 凭借她的美貌与才华,她很快坐上了贵妃之位。即使在皇帝沉迷修仙,不入后宫的时候,她也能在后宫中如鱼得水。 可是,聂扶风并不开心,即使皇权倾轧并不能伤害到他心爱的姑娘,他也一点都不开心。 可是他又安慰自己,为所爱之人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两年过去,现在雪落终于愿意跟着他远走高飞,他该高兴,可是这两日相处下来,他的心中反而更加的空洞寂寥。 他在雪落的眼睛里看不到对他的爱,除了雪落对他言说的一些情话,他发现不了雪落在任何其他地方表现得有与他共度一生的感觉。 一路走来,他猛然发现他们二人实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本想迁就她的生活习惯,满足她不时提出的要求。 现在他身上也有很多钱,原本就是专门为雪落攒的,害怕她跟着自己过苦日子,可是他依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是因为很久不见了么?还是他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长情之人? “客官里面请,是打尖还是住店?”天香楼门前热情的小二迎向两人。 “我要住你们客栈最好的房间。”林雪落戴着面纱,身姿娉婷,语调温柔:“麻烦上三样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到房间里来。” 才刚在客栈工作的小二哪见过气质如此美好的大家小姐,一时看呆了眼。 待那小姐旁边的冷峻男子冷冷看了他一眼,他才反应过来,急忙领着二人去了天字一号房,又匆匆去厨房去吩咐菜品。 上楼时,聂扶风听到一楼有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谈论宫中林贵妃的事,他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那两人中比较胖的书生似乎十分八卦,声情并茂的讲起来宫中的林贵妃如何受宠,瘦书生问他如何知道, 那胖书生颇为骄傲的说起他的大姐在国公府内院做事,是国公夫人身前最为得力的姑姑,昨日回家时讲了许多宫中贵妃的事情。 毕竟这皇宫后院的事情与他们无甚关系,说了两句便停了口,接着兴致勃勃的谈起了京城长生草被盗的事情,感叹如今京城乱得很,许多人都不敢去京城的云云。 长生草的事情,聂扶风不感兴趣,若长生草的事情能盖过贵妃失踪的事情,他倒是乐见其成。 只是过了这么多天,贵妃失踪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没有传出消息来,就十分诡异了。 若皇宫故意不传出来还可以理解,但若连国公府都未得到消息,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聂扶风边上楼边想,直觉告诉他,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题外话------ 作者:“聂扶风只是比较单纯,不是傻,真的不是傻。” 火眼金睛的读者:“……” 无奈的作者:“好吧,我承认是他傻。” 第十三章:背叛 一走进房间,林雪落就抱怨刚才的马车太差了,抱怨那马车里的凳子不舒服,马车太颠了等等不好的方方面面,聂扶风安慰了一番后承诺了明日就去买一辆新的马车。 待林雪落委屈转为欢喜后他才试探着问起: “雪落,让你跟着我背井离乡,还要跟着我吃苦,我实在是心疼你,雪落,你想你的家人吗?可能我们以后都不会回京城了。” 雪落这两日,一点也没有离开父母,背井离乡的悲伤,也没有对贵妃失踪,国公府要面临的处境的担忧,种种迹象都让他感到疑惑和不安。 “我……我自然是想的。”林雪落假装伤心的低下头,免得让面前男子看出她在说谎。 “可是我已经为了国公府可以继续兴盛下去,将自己最美的时光都埋葬在皇宫那座坟墓里,还辜负了你,我……我对得起他们了。” 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水,楚楚可怜“扶风,我如今只有你了,我跟你走,你一定不要辜负我。” “傻瓜,我当然会一直对你好。” 将美丽的女子轻拥入怀,聂扶风柔声安慰,只是心中疑虑不得消解,总是不安。 深夜,明月当空,天字一号房内寂静无声。 林雪落从床上慢慢坐起,小心翼翼的从放在床边的包裹里拿出一把刀,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慢慢拔出刀鞘。 雪白锋利的刀刃在月光的照耀下闪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危险而寒冷,而林雪落的眼睛里也没有了平日里动人的温柔, 起身缓缓走向窗边,聂扶风在窗边的地上铺了一床被子,此时睡得正熟。 “别怪我,可不是我想杀你。”林雪落在心中默默道。 对准心脏,一刀下去,快准狠! 只是差一点插入胸膛时,聂扶风突然睁开了双眼,一瞬间的冰冷凌厉震惊到了林雪落。 聂扶风左手抓住林雪落的右手手腕,刀子脱手前就被他右手快速抓住,迅速起身。 月光照亮了房间,也使得林雪落脸上的惊恐无处可藏,而背对月光的聂扶风,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情。 但冰冷恐怖的气息将林雪落笼罩其间,不可逃脱。 “扶风……扶风……你饶了我,我是被迫的。” 林雪落从这个一直对她有求必应的男子身上,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危险。 “被迫的?” 聂扶风只觉得可笑,那么快准狠的杀人过程,会是被迫的?真是可笑啊! 原来自己不安的直觉是对的,心爱的姑娘想要杀他?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讽刺么! “为什么?” 他表情变得冷静而克制,但内心却满目疮痍。 聂扶风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对不起她的?无论是五年前从狼妖爪下救下她,还是这四年来不遗余力的帮她在皇宫站稳脚跟,自己何曾有过半点对不起她? 他爱她啊,爱到失去了理智,爱到失去了自尊,爱到帮助她去和皇宫中众多的妃嫔争宠。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她竟然要杀掉他! 林雪落太害怕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聂扶风这样的表情,从前的他虽然也经常面无表情,但她知道,他只是不善言辞。 他心底爱极了她,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她的,可是现在,他的眼睛里只有痛苦和质问。 “扶风,我也不想杀你,不是我想杀你的。” 林雪落已经害怕得有些语无伦次。“是把我带出宫的那个人,他让我杀了你,如果我不杀了你,他就要让我再也回不去皇宫!”林雪落赶紧捉住聂扶风的衣袖。 “扶风,你知道的,如果我从皇宫失踪了,还没有照他说的做,我的家族怎么办,那个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扶风,你原谅我!” 美人流泪,梨花带雨。 可是此时的聂扶风再不会有从前的包容。“那如果你杀了我呢?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聂扶风的语调分明十分平静,可是林雪落清楚的从里面听出了平静之下的暗涌。 “我……我……” “你最好不要骗我!”一手掐上她的脖子。语气陡然变得凶狠。 “他……他答应我……让我做上皇后。” “皇后?” 进了后宫的女子,都会想当皇后么?从前不择手段的除掉异己,如今也不惜除掉他么? “咳咳!他说他能帮我除掉宫里那个老太婆,她那个太子儿子也能帮我除掉。” “所以,你就信了?” “我……扶风,我想当皇后,只有当上了皇后,林家才能成为京城最强大的家族。 我是为了我的家,扶风,你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 “那我呢?为了当上皇后,为了你的家族,你就要牺牲我么?” “我……” 扶风松开手,站起身来,也不准备等待她的答案。 慢慢走向门口,走到门边的时候,只说一句“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就拉开门准备走。 林雪落一看他要走,急忙喊到:“扶风!你别忙走!” 如果聂扶风不去找那个人寻仇,所有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聂扶风死不了,那个人就必须死! 要不然,无功而返,她要如何向顾远辰交代? 聂扶风转过身来,依然坐在地上的女子被他之前的暴怒吓坏了,苍白羸弱。 他仿佛看见了五年前被狼妖掳走时的少女,那个时候…… 而如今,少女的眼眸里还有担心?是自己看错了么?她都要杀他了,还会担心他么? “扶风,你要小心……小心……” “小心谁?” “惜朝园的主人。”林雪落脸上全是着急与担心。 “扶风,你别去找他,但是你要小心他。” “就是他要杀我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终究是我欠了你,从此以后,你不要留在京城了,这里不安全。” 扶风没有说话,林雪落能毫不犹豫的杀他,现在又来假惺惺的为他着想,是想得到他的原谅么? 可是不可能了,走出客栈大门一瞬间,保护那个房间的结界破除,女子哭声传出,在夜风中扩散开来。 ------题外话------ 作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容恒:“本公子才不是螳螂那种低级动物。” 作者:“你高兴就好,而且,我没说是你啊!” 第十四章:出门遇仇人 惜朝园。 无论外面因为长生草之事如何乱,容恒将府外的事交待清楚,安排周全后,这里就又恢复了宁静祥和。 黎朝不能长时间晒太阳,但是如今盛夏还未完全过去,烈日炎炎,所以黎朝大多时间都呆在屋内,无事可做时,容恒就会在书房看书,或是写字。 前两日李管家得了容恒的吩咐,去集市上买来一个绣架,特地放在了书房,正对着容恒的书桌。 黎朝喜欢刺绣,因为刺绣能静心,从前遇到蒙玦前,她是不喜欢刺绣的,她觉得家里绣娘那么多,何必还要主人家学,自己只要学会管家就好了。 可是自从遇到了阿玦,她就不免有了些小女儿心思,闲暇时最爱呆在绣房,花鸟虫鱼,鸳鸯瑞兽,都是情意。 容恒坐在书桌后,左手捧着一本诗集,目光温柔的看向黎朝。 拇指所贴之处有诗“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夕阳西下,整个园子沐浴在一片红暖的日色下,花卿依然在她的房间里练功修养,不曾出来。 黎朝推着容恒岀府去玩,明天他们就会离开这里了。 容恒自从落了残疾,就没有出过门,不是因为自悲,只是因为觉得麻烦。 现下京城表面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夜晚时街道上又恢复了热闹。 坐在京城最大的酒楼三楼靠窗边的一个位置,黎朝点了好几样吃食,他们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多少人,现在已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楼中央的舞台上说书先生讲得抑扬顿挫,引的台下连连叫好。 “朝朝,喜欢吃就多吃些,明天离开这里,就可能很长时间吃不到了。”容恒边说边给黎朝碗里夹了一片鱼肉。 “阿玦” 黎朝还是喜欢叫他阿玦,容恒也不纠正,离开了这里,世上再无容恒,只有黎朝的蒙玦。 “等我学会带着人瞬移了,我们可以经常来京城玩,这里离得近,应该不会用我多少法力,等我法力越来越精进,就可以带着你一日千里,想去哪就去哪!” “好”容恒笑得温柔, 原本热热闹闹的酒楼一层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震耳欲聋的声音在一楼响起,说书声,嬉闹声都一下子停住。 “容恒那个死残废是不是在这里!死残废,你给小爷我滚出来!” 酒楼掌柜急忙迎上去,“王公子,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给老儿我一个面子,消消气!消消气!” 王公子将掌柜挥开“你们快去给我搜,马上给我把容恒那个残废给我揪出来!” 容恒都消失几年了,终于让人看到他出现在这里,他王永志誓要把他剥下一层皮! 身后的护卫一齐涌向酒楼各处。黎朝听到那人对容恒恨意这么深,推着容恒的轮椅就准备走,只怪这里人太多,要不然他们可以直接隐身。 “来不及了。” 容恒语气平静,其实内心很忧虑,岀府时没有带上莫山,他如今没有自保之力,如果这些人伤到了朝朝,容恒不禁握紧了轮椅扶手。 “容恒!你终于舍得出门了?哈哈哈哈!” 王永志长得五大三粗,从楼梯口疾步走过来,似要把这层楼震碎一般,三楼的客人纷纷躲避,下面的人挤在一起看起了热闹。 容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并没有作出什么回应。 这个王永志的亲姑母是十年前盛宠一时的姝妃,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又十分聪慧,很得皇帝陛下的宠爱,加上十年前又怀了孕,老来得子的天子万分欣慰,日日留宿姝妃的广德殿,对姝妃母家将军府也连连封赏。 只是好景不长,后宫中的女子无论地位高低,流产的不在少数,姝妃防范得紧,天子也呵护备至,广德殿中一应吃食用度都要经过层层把关。 可是在姝妃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还是流产了。姝妃也不治身亡。 太医院医正诊断后禀报天子:“小皇子与姝妃皆乃中毒身亡!” 天子震怒,下令彻查,一经查出,九族尽诛。 后宫动荡不安,而最后被查出来下毒的人是姝妃的主治太医容德,一夕之间,容府满门丧命,只有远下江南的容家幼子容恒逃过一劫。 即使五年后容恒在镇安王的的帮助下上得朝堂,为容府平反,诸多罪证,直指瑞德皇后,其中利害,环环相扣,皇后无可辩驳,最终被打入冷宫。 容家平反成功,可是容太医的失察之罪依然不可饶恕,况且九族已诛,只余下一个瘸了腿的幼子,虽幼子查出真凶,有功于朝廷,但皇后一倒,东宫太子禁足,世家大族重新洗牌,朝庭多了许多麻烦事,这不是天子所望,因此容恒只得到了一张赦免令。 而这王永志作为王家人,自是恨透了容家人,容德作为太医失察,亲自为姝妃端上一碗毒药,让王家皇亲国戚的美梦破灭。 容恒五年后明明还坐在轮椅上,却扳倒了此时王家暗中辅佐的东宫太子,即使太子东山再起,也不敢再用王家人,毕竟太子一族可是王家的仇家,虽王家确实没什么骨气,愿意攀附,太子也绝不会冒险,王家一败再败,自是不甘。 王永志站定在容恒面前,居高临下,姿态狂妄,语气嚣张: “容恒!你说我要是把你从这里丢下去,你爬得起来吗?啊?” 他身后的护卫也齐齐大笑。,一人奉承他道:“公子,这个残废就算被您扔在这轮椅面前,他都爬不起来吧!” 王永志笑得更是张扬,抬手就要来抓容恒手臂,却没想到后面推着轮椅,一身淡紫色衣裙的蒙面女子突然出手。 纤纤玉手捉住他伸出去还没碰到容恒的手,手指冰凉,看着柔弱无骨,似也不曾用力,就将他一下子扔到了楼梯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形极快,一瞬之间到他面前,一脚将他踢下了楼。 他随着楼梯滚下去,昏死过去之前只看到楼上的女子双眼冷冽摄人,衣袂翻飞如勾魂使者。 王永志的几个护卫只是几个街头混混,巴结讨好王永志,才当上了将军府公子的护卫,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草包,看到这女子英勇得有些邪门,纷纷屁滚尿流的跑了。 跑到门口,才想起回转来抬走了王永志,一切发生得太快,还没等官兵到来,黎朝已经推着容恒离开了酒楼。 两人都已经没有心情去逛夜市,直接回了惜朝园。 ------题外话------ 滚出来一个炮灰 第十五章:妄想 守护 刚才在外面,容恒并没有吃什么东西,黎朝将他推到卧房后就去厨房给他端些点心来。 等黎朝离开后,容恒勉强维持的平静一瞬间崩塌,双拳紧握,盯着双腿的目光充满愤恨。 容恒从没有这样一刻仇恨当初打断他腿的人,还有导致容家满门抄斩的所有人。 要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残废,都是因为他们,现在的他面对失而复得的朝朝,心中满是自卑和痛苦。 刚才在酒楼,容恒最接受不了的就是王永志一声一声的骂他死残废。 以前他并不在意,就算他是残废又如何?那些身体健全的人,还不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知? 可是他接受不了,美好得如同天上明月的朝朝,夫君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容恒总控制不住的想起第一世,那时的自己是英勇的少年将军,虽然是家族遗孤,无亲无故,但自己拼尽全力英勇杀敌,又有黎大将军提携,刚及弱冠就战功赫赫。 不出五年,他有极大的信心能成为龙渊国最负盛名的大将。 即使是刚和朝朝定亲时,也没有人会说西北小将蒙玦配不上皇后侄女,黎大将军的长女黎朝,前途无量的他,从来都让人不容小觑。 那个时候的他虽因为从小的遭遇而性子有些冰冷,但是他从没有感到过自卑,天下何处不能去!世间何事不敢为! 那个时候,意气风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是现在,他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暗暗谋算,即便他背后势力如何强大,即便他暗地里的财富不可估量,可是他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外面,去阳光下生活。 如今朝朝归来,他心里面除了万分的喜悦和对老天厚爱的感激,还有隐藏其中的自卑。 现在的自己哪里配得上朝朝,不能走路!不能长生!他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个命陪伴朝朝。 所有对未来的期望都是妄想!所有的……都是妄想…… 黎朝端着点心推门而进,看到闭着眼睛满脸痛苦的容恒一下子就慌了神,她马上将盘子放在桌上就跑向容恒。 “阿玦!你是不是哪里痛,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病没有告诉我?”黎朝一遇到容恒的事就无措得不行。 “没事,我没事。朝朝不要担心。” 容恒笑不出来,只能勉力语气平静的安慰黎朝。 可是黎朝哪里会信,现下阿玦的平静分明是装的,可是容恒不想说的事,她又不忍刨根问底,只能等阿玦平静下来了再慢慢问。 等吃了几块点心,洗漱完毕了躺在床上,黎朝侧躺着,抱着容恒的腰。才轻柔的问他: “阿玦,你刚刚……怎么了?” “我……” 黎朝抬头望向容恒的眼睛。 “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骗我。” 黎朝是特意在躺在床上之后才问他这些沉重的,会让容恒伤心的问题。 因为在这个时候,月光温柔,棉被温暖,爱人相拥在一起,人关于痛苦的感受总要好一些。 “朝朝,如果我的腿永远不会好,我……永远都是个……残废!我们……” 容恒望着床帐顶,没有勇气去看黎朝的眼睛,他害怕,他不是怕黎朝会嫌弃她,他太清楚朝朝对他的感情,可就是因为清楚,他才更加的害怕。 他觉得自己是个无耻之徒,一身残躯,还要妄想能霸占朝朝的人,和她的生活,还不能永远陪着她。 他不敢面对她,不敢去看她看着他时,那双温柔的眼。 这世间多少平凡的夫妻,因为其中一人身有残疾,会导致生活有多少不方便,有多少不开心。 他不忍心,因为他,朝朝从此以后,会和他一起磋磨岁月。 “阿玦,我是一个鬼,你会嫌弃我吗?” “当然不会!”容恒回答得毫不犹豫。 “对呀,阿玦,我是一个鬼,能长生,却不能生活在阳光下,可能突然哪一天,碰到一个法力高强的道士,就会抓了我,炼丹,或者直接超度,或者,被关到我不知道,也逃不出来的地方。” 黎朝说得平静,容恒却听得皱眉,抱着黎朝的动作不禁紧了紧。 “你看呀,我这么危险,是人人避之不及,甚至人人喊打的存在,除了你和湘湘,还有阿卿,不会有人,能真正接受我是一个只鬼的事实, 阿玦,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还能在这个世间游荡多久。” 黎朝红了眼眶,继续说:“所以阿玦,你一定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害怕。” 我只害怕,你会害怕,所以如果你以为我无法忍受孤独,那些痛苦与愧疚,就将会是被埋藏的,随风飘走的尘埃。 “好,我一定不会离开你!我爱你!朝朝。” 容恒将下巴搁在黎朝的头顶,声音温柔。 虽然他依然觉得自己配不上朝朝,可是至少他们注定都离不开对方。 那么就让这漫漫的岁月,来成全他的妄想吧! 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丝毫的伤害,你惧阳光,我帮你遮,你怕道士,我帮你赶,世事险恶,人心难测,我会蒙住你的眼,所有的不幸与痛苦,我都帮你拒之门外,我早已身在地狱,只愿你在这无边的岁月里永远平安喜乐。 唯有如此,我才能得以解脱。 ------题外话------ 叶半青黄,万物收藏,今日立冬,云楚也好想要小可爱们的收藏。 第十六章:青衣女子 凌晨四更天,万籁俱寂。 惜朝园大门门口站着一个人,黑衣肃杀,面容冷静而克制,是才赶回京城的聂扶风。 聂扶风静静的站在这里,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他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质问容恒为什么要杀他。 容恒和他都是为镇安王效力的,容恒善谋,他善战,他们并没有什么矛盾,从前他们也曾通力合作,同样都是镇安王得力的属下,聂扶风很多时候是佩服容恒的。 他虽身有腿疾,不良于行,却足智多谋,永远能在八方受敌时为镇安王府找出一条生路,也能无声无息的就为镇安王府除去无论多强大的对手。 他们也没有共同利益,聂扶风觉得他是有一点了解容恒的,迫于腿疾,容恒只想要暗地里的权力和财富。 而他,只想保护宫墙中的雪落,两人互不相干,甚至有一点互相欣赏,他不懂容恒为什么要杀他。 可仅仅只是对于这个疑惑,聂扶风并不是十分在意,进入镇安王府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接受红尘凡世间的所有不幸的准备。 所以若只是容恒想杀他,他并不会在已经放弃林雪落,而且已经离开京城后再回来,勾心斗角,相互算计而已,这样的事情在这世间再正常不过。 他现在更怀疑的是雪落在骗他,可她为何还要骗他?从前容恒和他们都是绑在镇安王府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没有理由再骗自己。 他之所以在这里犹豫,是因为他不知道他是否要为雪落除去这个隐患? 无论雪落说的是否是真的,如果容恒知道雪落要对付他,不管这是不是误会,于雪落而言,容恒都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祸患。 如果容恒还在,那么雪落回到皇宫后,以容恒的能力,想瞒着镇安王,将林雪落拉下贵妃之位,陷害进入冷宫,甚至死在巍峨的宫墙之内,或者将林府百年大族一朝倾覆,都不是不可能的。 他太过无情,又多智近妖,聂扶风觉得,没有谁是他的对手,即使是他们所效力的镇安王,都从来没有真正掌控过容恒。 那么现在,他要为了林雪落,除掉这个巨大的隐患么?若是从前,他不会犹豫,可是现在…… 秋日深夜的风中已经带了冷,聂扶风站在大门外一动不动,仿佛与黑夜已经融为了一体。 他没有发现,街角有一女子,一身青衣上点缀着红色的羽纹,面容绝美,在这平凡普通的人世间,有着令人膜拜的飘逸与尊贵。 她双手轻轻交叠,挽了一个手花,一缕青烟飘向惜朝园内。 紧接着,惜朝园内容恒的卧室内,青烟晕染在毫无所觉的黎朝全身,一瞬之间,黎朝感觉到抽筋拔骨的疼痛。 自从死后灵魂脱体,她就不曾感到过疼痛,即使如今养在梨枝内,灵魂与梨枝也只是虚虚的接触着,怎么可能这么痛!? “啊……”黎朝忍不住叫出声来。 容恒被惊醒,看到黎朝突然这么痛苦,容恒努力克制住恐惧,冷静的抱紧黎朝。 “朝朝,忍住,我去找花小姐!”花卿是神灵,她一定有办法! 与此同时,聂扶风突然发现大门里面爆发出强烈的阴森鬼气,鬼气在空中弥漫开来,带来浓重的压抑之感。 聂扶风不再犹豫,快速穿门而入,向鬼气来源疾行而去。 花卿修炼的卧室内,原本在床上的花卿也一瞬睁开了眼,浓郁的鬼气,夹杂着淡淡的梨花香气,是黎朝出了事! 卧室内,容恒才放开黎朝,已经下床坐到轮椅上,卧室门一下子打开。 聂扶风看向床上,一只鬼在床上痛得翻滚,身上鬼气是厉鬼才有的阴森可怖,而床边轮椅上坐着的正是这惜朝园的主人容恒。 第十七章:变故 容恒看向聂扶风,将轮椅挡在床前。 谨慎而戒备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扶风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向容恒与女鬼握在一起的手,问道“这只鬼,是你养的?” 容恒又将黎朝的手握得紧了些,说:“她没有害过人,只要你能放了她,我给你长生草。” 黎朝强忍着疼痛,另一只手也捉住容恒,“不要……不要害阿卿。” 容恒没有转过头,依然盯着聂扶风。 “这世上那么多鬼,你决计除不完,可是长生草只有一株。” “原来长生草在你这里,而无论是镇安王,还是太子,都被你耍了!” 聂扶风如今才知道,镇安王自以为得了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独吞长生草的机会,结果在重重包围中被盗。 而太子被逼无奈献给天子的长生草,注定会被发现是假的。 镇安王一番算计一场空,太子之位,注定被废! 京城一片混乱,日日不宁,而始作俑者,早已将长生草收入囊中。 其中谋划,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容恒面上依旧无波无澜,“我想,你没有理由拒绝。” “你为什么要杀我,难道是因为长生草?” “杀你?”容恒疑惑,“我为什么要杀你?” 聂扶风轻笑:“算无遗策的容大公子,也会敢做不敢当吗?” “关于你,我只是拜托你师傅将你和林贵妃带离京城,并且你要知道,如果我想杀你,一定要稳操胜券,绝不会让你有机会站在这里来质问我。” 聂扶风握紧双手,他不知该信谁。 容恒是个无情之人,若有谁挡了他的路,永除后患便是上策,而且如今容恒受他掣肘,说谎求生也是正常,可如容恒所说,他必须承认,若真是容恒想杀他,即使他术法精深,但想要像如今一样毫发无伤,是绝不可能的,雪落来做一个杀手,只能出其不意,却不能万无一失。 而雪落,从前她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怀疑,可是如今这份信任却显得尤其的可笑,她并不爱他,可却一直利用他,他不能肯定,这一次的“吐露真言”是否又是一个陷阱? 自相矛盾的猜想折磨着他的内心,让他不得安宁。 在聂扶风进入房间的时候,花卿就看到了,她不敢和他硬碰硬,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房间, 而此时,趁着容恒和聂扶风说话的空隙,花卿悄悄从床后破墙而入,准备快速带走黎朝,可她显然低估了聂扶风的实力。 就在她抓住黎朝手臂的一瞬间,聂扶风已经发现,隔空一掌打来,花卿被打得撞在墙上,跌下来就吐了一口血。 “阿卿!”黎朝转身抱住花卿“阿卿,你怎么样?” 花卿很虚弱,她贴着黎朝的耳朵,说:“我知道,道士对我没什么兴趣,你快跑……” 同时花卿将手贴在黎朝背上,源源不断的灵力传送过去,黎朝灵魂的疼痛在渐渐减弱。 “阿卿!” 聂扶风依然站在原地,看着花卿。 “你是仙草,之前抓了你是我大孽不道,现在我不会抓你,可是这只鬼,我却不能放过。” “三千世界,神,仙,魔,妖,人,鬼,你是道士,自然容不下妖魔鬼怪,我的确是仙草,却自出生时便长在魔界,我吸收天地灵气,有一半是魔界的魔气,你真的,不杀我?” 花卿在笑,是从前不曾有的邪佞。 聂扶风皱眉,仔细看去,这株仙草通身确实萦绕着魔气,只是以前隐藏得好,不曾被发现。 黎朝知道,这是阿卿想引走道士的注意力,可是阿卿从前帮她良多,如今又如此牺牲,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黎朝转身面对聂扶风“她终究是仙草,你不能抓她,你抓我,放了他们。” 第十八章:逃离 聂扶风不答,只是右手结出伽印,手渐渐抬起,没有犹豫,直接打向黎朝。 千钧一发之际,容恒从轮椅上使出浑身力气扑向黎朝,伽印打在容恒身上,黎朝抱住容恒,大惊失色。 聂扶风只是想抓住黎朝,并没有想要直接让她灰飞烟灭,所以力道并不大。 可是容恒一介凡人,还是病躯,当即晕了过去。 “阿玦……阿玦……”黎朝绝望得面目狰狞“阿卿,阿卿,你救救他,我不要他死!我不准他死!” “你别急,我会救他!” 黎朝抬头看向聂扶风,神情逐渐变得阴狠,她从床上站起来慢慢走向聂扶风。 发带早已落下,一袭长发和一袭白裙皆向后面飞舞,犹如利刃。 “你杀我夫君,我要将你挫骨扬灰,丢入十……八……层……地……狱!”之后短短五字,字字泣血! 聂扶风没有想到容恒坐在轮椅上,反应之快,竟还能快过他的伽印,他之前想除了容恒时,也只是想让他远离这里,从未有过想要他命的念头。 黎朝没有武器,她将白袖以术法增长,幻化成白色长剑,长剑剑势凌厉,带起绿黑金三色剑光直指聂扶风,黑色剑光尤其浓烈,金色剑光只是微小的一缕。 聂扶风皱眉,如今这女鬼的法力虽依然对他构不成威胁,可是长生草传给她的灵力有仙力与魔力,加上她本身强烈的鬼气,灵力竟出,竟还有微弱的佛光。 四种灵力盘旋交织,并不融合,可是齐齐而出的力量也不可小觑。 聂扶风退出卧房,黎朝紧追而上,直接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聂扶风并未尽全力,可依然逼得黎朝节节败退。 黎朝飞上院墙,随手毁了一堵墙,状似癫魔。 “你来杀了我呀,哈哈哈哈!”随即转身逃去。 黎朝虽法力不济,但是逃跑的法术了得,在佛寺时,她日日修炼的都是飞天遁地,有助于逃跑的术法,就是怕有一日遇到抓鬼的道士。 百年过去,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就遇到聂扶风这般厉害的。 聂扶风看她状态不对,大有成为厉鬼的征兆,管不了房间里的长生草和晕掉的容恒了,必须先收了女鬼,免得危害凡人。 被打斗声音惊醒的管家,被黎朝在墙上时的癫狂模样吓得瘫倒在地。 “鬼呀……鬼呀……” 荒郊野外一处乱葬岗,这里阴气聚集,怨灵众多,黎朝跑到这里,沐浴在阴气之中,才感到一丝舒服。 这里的鬼畏惧她身上的仙气和佛光,不敢靠近。 黎朝正准备疗一下伤,她现下躲在一个巨大的尸坑里。 这里的尸坑格外多,那道士应该不会一下子就找过来,她必须快点疗一下伤。 可惜还没开始,聂扶风就来了,站在大坑的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坑中的女鬼没有刚才在京城中到处肆虐的入魔之态,一身白衣坐在一片新新旧旧的尸体中如遗世而独立的仙子。 黎朝只是看着他不说话,自欺欺人的想拖延时间。 “你刚才是装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黎朝依旧不言,说话是个力气活,不大适合如今的她,还容易分散注意力。 装?她确实是装作厉鬼的样子,只为了引走这道士,想要将他拖入十八层地狱的话,也不足以表达对他滔天的恨意。 可她不敢说话,只准备盯着他,免得他突然出手,她应付不了。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佛光?” 怎么这道士也来问她这问题?不过…… “你都看出我身上有佛光了,证明我不是一个恶鬼,相反还是一个有佛缘的鬼,那你又为何还要捉我?” “那或许是因为这佛光是在禁锢你,而不是在保护你。” 黎朝想起没有鬼差能看见自己的事,难道是因为这佛光?可是佛祖不是慈悲为怀么?又怎么会让他的信徒成为孤魂野鬼? 她短短的一生,可未做过亏心事! 第十九章:花卿被抓 聂扶风也不再啰嗦,直接出手朝黎朝打去。 黎朝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又身受重伤,梨枝幻化的身体也在惜朝园内化为灰烬,应付得尤为吃力。 在世人眼中仙气飘飘,除恶扬善的道士,在她眼里就是从地狱而来的勾魂使者。 使者勾魂,鬼怪焉能逃脱! 聂扶风只用了四分力气,便打得黎朝轰然跪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望向他的眼中有着深埋的畏惧和恨意,祈求露出来: “我没有害过人,求求你,放过我!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我真的没有害过人!” 他拿剑指着她,没有丝毫动容。 他十岁起开始斩杀妖魔鬼怪,从来不会手软,大多妖魔被斩杀前都会苦苦哀求,比之这个女鬼惨烈的数不胜数,若他会心慈手软,早不知死了千百次。 正举剑欲直接让她灰飞烟灭,突然之间,剑砍不下,聂扶风惊讶,黎朝原本因恐惧而睁大的双眼也不禁疑惑。 远方传来铃铛声,声中似有鬼泣,不过瞬息,铃铛声逼近,黎朝受不了这声音,更多的疼痛淹没了她,只看到一黑一白两个人站在她的面前,手里都拿着或黑或白的棒子,棒上有白骨。 这……这是哭丧棒!这两人是……是黑白无常! 黎朝更加恐惧了,百年前在江南黎府,她见过他们,他们二人站在大门口,看着鬼差们收魂,只是那时,不知为何,他们看不见她。 她甚至眼睁睁看着鬼差们将家人的灵魂带走,而没有带走她,无论她如何嘶喊哭打,他们都视而不见。 她央求他们带她去阴间,黑白无常却从她的魂魄穿过,边走边讨论着蒙玦身边躺着的尸身为何无魂?为何在那女尸生前的家乡也不见魂魄? 她将湘湘藏在自己的灵魂里,他们也看不见。 百年前她想要他们带走她,百年之后的今天,她害怕他们看见她。 聂扶风收剑看着他们,没有言语。 黑无常看向聂扶风,问道:“你能看到这里有个鬼魂?” 说完看向聂扶风面前的地上,这里除了几根多年的尸骨,并没有什么。 黎朝低下头,不禁庆幸。 聂扶风讶异,不过仍略略低头行礼“是!” 黑无常拿出一个十分小巧的玉瓶,递给聂扶风,直视着他,眸光威严,再言:“我二人看不见她,你立刻将她收入这瓶中,交于我二人!” 旁边的白无常微微低着头,并不看前方。 聂扶风观这二人衣着打扮,仙气浓郁,再三确定就是冥界的黑白无常,虽疑惑她们怎么看不见面前的女鬼,也没有问。 接过玉瓶,施法将毫无反抗之力的黎朝直接收进去,随即将玉瓶双手奉给黑无常。 黑白无常也不曾逗留,黑无常拿着玉瓶就直接走了。 白无常不曾说话,但在转身离开时微微向聂扶风点头。 第二日晨起时分,花卿在容恒床前守了一夜,渡给他许多仙力疗伤,如今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凡人之躯,又残疾体弱,免不得要睡几日。 不知道阿朝怎么样了,面对聂扶风那般厉害的道士,阿朝怕是逃不过灰飞烟灭的下场。 花卿站到门口,向远方跪拜。 “佛祖慈悲,信女花卿曾随挚友折苏至西方梵境聆听佛祖教诲,其间所悟,不敢忘怀,如今恳求佛祖,保佑信女好友黎朝平安归来,信女不知,黎朝是否是佛祖弟子折苏,若是,想必佛祖心中已有思量,当是信女叨扰。” 天光破晓,旭日东升。 管家拉着莫山,还有一个道士到了容恒房中,指着坐在床前的花卿急道:“仙家,快快抓了这个妖怪,她是个妖怪!” 花卿自从来了惜朝园,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她是花家大小姐,是这段时间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长生草,她从来都蒙着面纱,是以在这里住了几日,惜朝园的所有人都只知道她是黎朝的好友。 而管家昨夜起身如厕,看见了鬼怪模样的黎朝,自然认为她的友人一定也是妖魔鬼怪,赶紧去找了一个经常在街上摆摊卜卦,住在东城的一个道士。 花卿知道这里不能呆了,容恒也已经无碍,她必须离开,看了一眼闯进来的管家和莫山,还有看见她后有些畏缩不前的道士,她就直接施法离开。 莫山看见那妖女一下子就不见了,赶忙过去查看主人是否安好。 花卿蒙着面纱走在街上,她已经走走停停一日了,不知道该去往何方,花府已经不能回去了,李府……青轩……想他有什么用?他已经向花府退婚了。 果然,在九嶷山上时,她的选择才是对的,仙凡殊途,妄想的感情,终究会是个伤心的结局。 旁边走过一对夫妻,妻子问他夫君:“夫君,李太医家如今都被压入大牢,那母亲的病可怎么办。” 男子表情郁郁:“只能再去回春堂了。” “可是前几天回春堂的大夫不是都已经说他们治不了母亲的病了吗?只有李太医能治。” 男子更烦躁了:“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李太医家都要满门抄斩了,我们只能去回春堂给母亲买点药吊着命了。” 女子抹着泪,和她表情郁郁的夫君走远。 花卿听完他们的对话,脸色苍白,走去无人的小巷子,瞬息之间,来到了天牢。 天牢里有两间房关满了李府的人,这些人花卿都认识,只是转遍了天牢,没有找到青轩。 隐身在李太医和李夫人旁边,听他们讲话,才知道青轩已经在抄家的时候逃了出去。 而李府被抄家的原因,是因为宫中准备熬制长生草的时候,被从青云观请来的无虚道长说那是假的长生草,没有任何功效,这是太子献上来的,是当初长生草被盗,太子英勇,亲自去夺了回来。 可是当初很多百姓亲眼看见长生草是真的,因此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太子,太子极力推脱,最后监制熬制长生草的李医正被推出来,毕竟长生草是花府大小姐,是他的未来儿媳,他不但有作案动机,还有作案便利。 没有人去考虑他怎么能逃过那么多道士的眼睛,所有人只需要有一个替罪羊,陛下的长生梦接二连三的破碎,大怒之下,判了李家满门抄斩。 花卿离开天牢,四处去找李青轩,走遍了京城也没有找到,逼问土地,才知道他在好友的帮助下已经出了城门。 出了城,花卿直接朝青山寺而去,她已经从土地那里知道李青轩现在藏身在青山寺。 如今已是午时,艳阳高照,酷热难耐,到青山寺上香的信男信女早已是满头大汗,可进入寺庙之中,凉风穿过竹林,吹过佛寺,才让人相信,这时节已是秋日。 花卿在佛寺不远处就现身,之后徒步去佛寺后院供香客住宿的厢房。 佛门之地,虽则这里的得道高僧不会同她一株仙草计较,她也从来都存着敬畏之心,从不在这施法。 在厢房前的院子里,李青轩迎风站着,面前是一丛竹,绿意盎然,静默不语的男子风度翩翩,雅人深致。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花卿远远看着他的背影,恍惚想起了在九嶷山上时,她也是日日看着他,只是那时,因他总是面对着她发呆,看书,写字,所以她大多时候,看着他时,也是看的他的面容。 却极少有如今这样看着他默默站着的背影,背影是萧瑟的,还有荒凉。 花卿走上前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李青轩的身体一瞬间僵直,又缓缓放松。转身抱住她,缓声道:“你来了。” “我来了。” “青轩,你不要担心,我可以去天牢救出你的家人,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你去劫狱?”李青轩问道。 “对!我可以去劫狱。”花卿抬起头,继续说:“我刚才到天牢去看了,伯父伯母都没有什么事,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事,我有法术,我可以把所有人都带出来,不会惊动狱卒。” 李青轩抚摸着花卿的额发。“卿卿,你真的……不是凡人,是他们说的长生草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怪物。” 李青轩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们……不能在一起。” 花卿有些慌乱和无措,有些语无伦次,“青轩,我……我不是妖魔鬼怪,我……我也没有害过人,我只不过不是凡人而已,我是仙草啊!我不是怪物!青轩,我不是怪物。” 明明都是事实,可花卿却急切得像是在说谎。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仙草,是神女。” 李青轩拭去花卿着急流出的泪水,眼里都是痛苦,卿卿,就是因为你是仙草,我才这般为难无奈,如果你只是妖怪,我们离开这里就好了,可是你是长生草啊!是人人觊觎,天子,储君,朝堂臣子都想得到的长生草啊!你要我如何保你?我又能如何保你? 李青轩捧住花卿的头,吻上她的唇。 花卿没有发现李青轩眼中的痛苦和挣扎,也没有发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危险。 呲一声,倒钩刺入琵琶骨的声音响起。“啊……”从背后刺入的倒钩带着法力,将花卿一下子拉远。 她在昏迷过去前,看到前方李青轩虽悲伤却没有惊讶的脸,看到四面八方飞来的道士和他们手中的武器,还有头顶炽烈的,让人睁不开眼的太阳。 ------题外话------ 卿卿要被虐了!狠心作者飙泪中。 花卿:“呵呵!” 第二十章:九嶷山 花卿是在一个贴满符咒的房间里醒来的,房间很大,很空,除了符咒和被倒钩锁着的她,什么也没有。 她倒在地上,血染红了她的青绿色的衣裙,身上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任由自己躺在一个八卦圆盘上,眼中空洞无神。 过了不知道多久,房间的大门打开,外面依然是昏暗的,没有风吹进来。 花卿想,这里应该是地下室吧。 有人拿着一盏油灯进来,火光摇曳,却看不太清,因为到处都是发着光的符咒,所以这里面是很亮的。 那人将油灯放在门口,接着慢慢向她走来,花卿看着他,看着他清瘦的身影,不知为什么,就想要笑,她也确实笑了,笑得虚弱,而绝望。 李青轩坐到八卦圆盘边上,没有看向她凄绝到美丽的容颜,只是自然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 “我从十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你是不是很意外,我从未对你说过,你才七岁,还是个孩子,我也才十岁,也还是一个孩子,我就对你一见钟情,这么早就喜欢上一个人,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流氓。” 李青轩盯着门口那一盏燃烧着的油灯,眼神流露出了欢喜。 “我一直好欢喜你,我为了见你,常常借着找你兄长的理由去尚书府玩,我看见你和丫鬟们一起玩游戏,有时你母亲抱着你坐在凉亭里读书写字,我看见你笑,看见你捉弄你哥哥弟弟,看见你在纷纷白雪的梅林中起舞,多可爱,多漂亮啊。” “我最欢喜的是,你似乎在第一次见我,也喜欢我,你每次见到我,眼睛都会亮起来,里面像是一片星光,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门当父对,长辈对我们的事情也乐见其成,早早的就订了亲,只待你十五岁及笄,我们就成亲。”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你还有一个月就要行及笄礼了,年后元宵佳节我就要去你家中迎亲了,三媒六聘我都已经备好,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我期盼了那么多年。” 他终于转过头,看向她,眼泪流下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花卿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血流的太多了,所以眼泪,就流不出来了,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了两世的男子。 两百多年前的她,还是一个喜欢到处玩闹,到处闯祸的调皮鬼,自从魔界不归山被毁,折苏将她移植到凡界九嶷山,她就有些放飞自我。 实在是以前在不归山被大祭司管制着,压抑得很,到了凡间,没人管她,性子越发多变,无法无天。 有一天,有一个男子到九嶷山上采药,看见了她的本体长生草,十分惊喜,就准备采下来,于是就准备去砍她四周丛丛的荆棘。 若是以往碰到这种人,她都会化成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鬼怪,或是一看就精神不正常,还丑陋无比的老婆婆,吓得他们屁滚尿流的逃下山去。 可是这次,她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改变了主意,主要是因为这个男子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得就像九嶷山上空的月亮。 于是,她放出了她的宠物花椒,虽说是个宠物,却是一头巨大的白色藏獒,她为它取这名字,就是因为这名字又好听,又泼辣,十分符合花椒的模样和性格。 花卿嘱咐它,等它吓得那美貌男子慌不择路的时候,就是她这个主人美人救书生的时候了。 到时候,它一定要表现得既肆无忌惮而又充满惊惧,要既能衬托得她美丽温柔而又英姿飒爽。 花椒虽然觉得这个任务十分无理,十分胡闹,十分艰难,但迫于主人的淫威,它还是答应了。 不过这花椒刚雄赳赳气昂昂的跳到那男子面前,就被他一把毒药毒得倒地抽搐,白烟过后,成了一只小奶狗,实在是丢了藏獒族的脸。 花卿躲在树后十分的恨铁不成钢,看来这美女救书生的戏码不能上演,就只能来一个英雄救美了。 说干就干,花卿纤手一抬,面前就出现一个背着砍柴刀的壮汉,面目猥琐,再一变换,她身上青绿色的衣裙就破破烂烂的,还露出了一边白雪般的肩膀,一看就是在跑路的过程中被树枝,灌木丛刮坏了衣裙,还被那个壮汉撕扯了上衣,美目含泪,神情绝望而恐惧,十分的狼狈,也十分的……凄美。 壮汉叫嚣着追来的时候,花卿拔腿就跑向男子,当男子惊讶的看过来,花卿就刚好跑到了他面前,因为被树枝“拌”到了,直直的扑到了男子怀里。 她实在是没想到,这轻轻一扑,男子竟十分弱不禁风,生生被扑倒,吐了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花卿十分懵逼,只好将那壮汉随风化掉,在不远处幻化出几间茅草屋来,直接将那男子变到了床上。 花卿那时已经几百年不曾给人治病了,不过给凡人调养下身体倒是易如反掌,所以等第五日清晨,那男子醒来时,发现自己神清气爽,浑身有力,顽疾尽消的时候,那男子也懵逼了。 他来到这九嶷山,就是听说这里有仙草,可治百病,解百毒。 他从出生开始便带胎毒,又患心疾,宫中太医都断言活不过二十。 他向外走去,看见的是漫天的雾气,和雾气中随风起舞,飘飘欲仙的女子。 花卿想起,后来他倾慕她后,对她说过,他就是那个时候对她一见钟情,可他哪知道,花卿是知道他那时醒了,存了勾引的心思,才故意在朝雾中起舞。 李青轩本就对花卿救了他感恩戴德,又被她容颜气质所惑,不久就对她情根深种,不可自拔,花卿存了勾引的心思,感情进展很快,不过她终究只是为了玩乐,并未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 男子醒来当日,花卿就知道了他的身世,他叫上官景,是当朝七公主的长子,家中是皇商,从小体弱多病,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如今他十九了,身体越来越虚弱,听说这九嶷山上有仙草,就带着随从,将士和大夫来到这里寻药,只是在山腰的时候突然起了大雾,一行人走散了。 却没想到就让他找到了这仙草,虽仙草没有采到,但他得上天垂怜,派了花卿来治好了他,实在是三生有幸。 第二十一章:九嶷山 花卿也不推脱,直接向他说自己就是那株仙草,还骗他说他们有前世的缘分,这一世,她就是来救他命,再续前缘的。 在凡间,这仙子和凡人的话本子总是写得万分的动人,令人神往,上官景也不能免俗,可又十分忐忑,总以为是身在梦中,才看见她术法变换的时候,还很自卑,深深觉得自己配不上花卿,连着几日都心中不安。 可是花卿谎话说得情真意切,将她看过的话本子里的套路挑拣着适合的与上官景排演了一番。 上官景被她骗得团团转,不再纠结人仙殊途,对她越发的情深,还承诺她以后带她一起下山,一辈子就爱她一个人,会一生一世对她好,可是花卿那时玩心太重,并没有当回事, 有一日魔界出事,魔君派了一个魔将来请她去治病,那时是半夜,花卿没有打个招呼就走了,上官景在山中等了她三年,没有等到她回来,又因着家人来找,就下了山回家。 花卿在魔界呆了五年,她的乐子太多,早已经忘了上官景这个人,回到九嶷山也没有意识到这里曾有一个陪了她很久的男子不见了,她继续着她的逍遥日子,没过几天又跑到了山下,凡间的各个国家玩了个遍。 玩了四十年,觉得凡间也很无聊了之后就回了九嶷山,可是她到了这里才发现她的茅草屋被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年人占了,还在她的本体周围围了一圈整整齐齐的篱笆。 她正准备进茅屋去赶走那个老人,就发现了满屋子的画,每幅画都是美人图,而图中美人,只有她。 老人坐在书桌前抬头静静的看着其中的一幅画,画中的她在晨雾中翩翩起舞,绝世无双。 她那时才想起她曾骗了一个少年的感情,把少年的情感当做了她漫漫生命中的调味剂,她想起了他们曾经的对话,想起了少年的诚挚,少年的单纯,少年的美好。 她隐身站在老人的旁边,看着他的神情动作,突然就落下泪来, 之后的日子,直到二十六年后上官景老死,她都隐身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每日清晨,向西方跪拜,向诸天神佛祈求她的平安,每日对着她的画像出神,喃喃自语对她的担心,对她的爱。 她隐身轻靠在他肩膀上,听到他说“卿卿,我不敢死,我怕我死了,就等不到你了。” 她慢慢的爱上了上官景,再也不复从前的玩闹,她恍然醒悟,原来爱人与被爱是如此的美好。 可是花卿不敢现身,她无颜面对他,她觉得自己一如既往的自私,她不敢如他所愿,不敢站到他面前,她四十五年前骗了他的感情,这二十六年里又辜负了他的等待。 上官景去世的那一日,每隔两日来山上送吃食的仆人按照他的吩咐正准备将他与那许多画一起葬在长生草旁,他不知道这是长生草,只以为是普通的草,心里奇怪老爷为何要葬在这里。 他只知道老爷一直在等一个仙人,就是这画中女子,世人都说,这上官家的老爷被妖魅勾了魂,放弃了家中的荣华富贵,在这座山上虚度光阴。 之后两百年,她都守在九嶷山,守着这个被她辜负的心爱的人。 他爱了她一辈子,她决定,她也要爱他一辈子。 后来她到凡间去找惹了祸的花椒,看见了转世的,幼年时的上官景,这个时候,他叫李青轩,是一位太医家的幼子。 她欣喜若狂,她想和他如凡间夫妻一般相守一辈子,于是她去打听城中官员的情况,相中了当时还是户部侍郎的花哲,他家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女儿,于是她扮作仙人,为这小女孩取名花卿,并赋予女孩她的容貌,她将女孩的灵魂带走,拜托黎朝将女孩灵魂养在青山寺。 她要以她的名字,她的容颜和上官景的这一世恩爱白头。 可是如今,这是给她的报应么?上辈子她辜负了他,所以这辈子他就来伤害她么?如果这就是因果,她怎么能还得完,他伤害她是无奈呀!而她辜负她分明是活该的,活该的! 花卿问他:“李府要被抄是真的?还是只是引我出来的一个幌子?” 李青轩低着头,不敢看她,轻声说:“是假的,是太子……走到了绝路,只能孤注一掷,我……没有办法。” “是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要从层层守卫下偷长生草出来,谁会信?即使受牵连也不该只有这一家,是我太傻!” 是我太活该,要遭受这被爱人设计的报应! 花卿看着他悲伤的脸,眸光渐渐变得温柔。“青轩,我知道你是迫于无奈,你有你的家族要拯救,我……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原本就准备这一辈子过了之后就和你一起去走轮回,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们的一辈子,会这样短。” 李青轩手伸过来,极尽温柔的将覆盖着花卿脸庞的头发拨开。 “卿卿,你对我总是如此宽容,可是卿卿,我没有你,我怎么活得下去?卿卿,我以前答应过你,会娶你,可是现在,我食言了,不过这次我答应你,我会陪你一起死!”眼神从温柔变得坚定。 “你不要傻了!”花卿一把把他推开“你有什么资格陪我一起死!” 她强撑着力气坐起来,笑得张狂“你不会以为我落得如今这个地步是因为你吧?”疑问中带着不屑。 “我花卿都有三万岁了,你以为就你就能制住我?”声音又陡然低下去,带着悔恨。 “不过是我做的坏事太多,老天爷要惩罚我罢了。” “你知道吗?我以前活得随心所欲,自己高兴了,丝毫不考虑别人,我害过命,也伤过心,我辜负的人,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也是记不得的。” 只有你对我是最深情的,我深爱过的,也只有你而已。 花卿看着李青轩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你不用觉得愧疚,我们本就不应该在一起,如今我这个样子,是我活该受的因果报应!你走吧!不要来看我了。” 说完勉力躺回去,翻个身,面朝里面,闭上双眼。 李青轩站在那里,足足看了花卿的背影一刻钟,才转身离去,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花卿睁开眼睛,这满室的光芒真刺眼啊!一睁眼,眼泪就下来了。 ------题外话------ 作者:“卿卿曾经是个渣女” 花卿:“但是我长得美啊!” 作者:“对的,颜值即正义嘛!我会考虑让你毁容哒!” 花卿:“啊!不要!” 作者:“哼哼!看你表现。” 第二十二章:误会 惜朝园内。 容恒在第三日清晨醒来,他感到身体很虚弱,管家找来的大夫诊断后说他是受了内伤,需要好好调养。 想起前段时间先后住到惜朝园的两位姑娘,容恒感到从未有过的迷茫。 他记得她们和他所说的话,记得黎朝说他们曾是“前世”的恋人,记得自己似乎也曾记得“前世”,甚至记得他曾因为见到黎朝而欣喜若狂。 可是“前世”的事情,现在他怎么不记得了? 记得今生所有,却独独忘了他们对话里的“前世”,他觉得自己的记忆一片混乱,且以前的行事没有逻辑,无从解释。 到底是之前的记忆是一场梦?还是现在才是在梦中? 而“前世”之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容恒唤来府里所有的人,问他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莫叔,之前发生了何事,我为什么会受伤?还有,住在这里的那两个女……子怎么没在?” “公子啊!”莫管家才唤了一声公子便忍不住老泪纵横。 “那个黎朝是只鬼呀!老奴晚上起来如厕,看见那女鬼面目狰狞,从公子的卧房里跑出来,后面还有那镇安王府最厉害的道士在追,公子你的伤一定是那女鬼害的,但是好在被那道士发现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容恒自然知道事实不是这样,他虽忘了“前世”之事,但这一世却是记得清楚的。 他的伤是聂扶风造成的,他记得聂扶风来抓女鬼,也来质问为什么他容恒要杀他聂扶风,他为女鬼挡了一掌,马上就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那另外那个女子呢?” “公子,那个整天呆在房中不出来的姑娘和那女鬼是一起的,一定也是一只女鬼!昨日早上我们进来这里竟然看见她坐在公子床前,她一定是想谋害公子!还好我们将她赶出去了!” “你们说,小朝那么美好的人怎么会是鬼呢?”李嬷嬷感到很是可惜。 “老婆子,我看你是被那女鬼勾了魂了!”莫管家从前就觉得那女子来路不明,还没成婚就与他家公子住到了一起,十分不知廉耻,但公子喜欢,他也不敢拂了公子的意,可如今看来,那女子果然不是好东西,专门来勾魂的,还好被扶风道士收服了! “唉!” “我知道了,莫山,等下去书房,我交代你一些事情。” “是!”莫山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书房里。 容恒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树和树上的鸟,平静的问:“太子党如何了?” 莫山还以为公子会问黎朝的事呢,结果先问了朝廷上的事。 “如公子计划,太子两日前因进献给陛下的长生草是假的,因此被直接废除太子之位,太子为推脱罪责,进言是太医院医正李太医为救儿媳而偷天换日,李府众人被压入天牢,如果不能在三日内还回长生草,就满门抄斩!而太子只是监管不力,并没有更严重的惩罚。” “一个太医,有那么大的能力吗?就一个太医去背黑锅,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况且李家是太子党,依太子性情,他怕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培养了多年的棋子。” “公子所料不差,李府被抄家只是因为太子想要引出真正的长生草,扳回一局的一个障眼法,花小姐去找“逃出去”的李少爷后,就被抓住,关在了太子在宫外的一个别院的地牢里。” “等下我写一封信,你去交给顾远宸。”容恒在私底下,对镇安王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是!” 容恒转动轮椅,滑到书桌后,铺好信纸,取出毛笔蘸墨,边写边说:“把有关那女鬼的东西全部烧了,先把对面那个绣架搬出去。” “是!”莫山还以为公子忘了这个事呢,这园子里除了他和父母亲,只有两个守门人,于是他直接自己动手将绣架搬出去,又把对面书架的那些书和一些茶杯之类的全部搬了出去。 又去找了他娘,去将卧室收拾干净,到处都点了艾香除秽气。 等莫山拿走了信,容恒将轮椅滑到了窗边,思考了半天与那女鬼的相处,总是想不清楚,为何当初自己与那女鬼都会说出“前生”之事?他如今哪里记得“前生”? 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想必从前他记得“前生”,皆是因为他被那鬼魅蛊惑了吧?以前被蛊惑,不想得到长生草,而如今,长生草,他志在必得! 容恒回到书桌后,拿起书桌上的一本诗集,看到书下有一封信,应该是莫山拿来放在这里,忘记给他说了。 信封上容恒亲启四个大字,落款无虚道人。 打开信封,信上只有短短一段话“汝前世之记忆,或是天罚,亦或是鬼怪之祸!若为天罚,吾不能解之,然吾游于幼泽,见一小湖,湖中有鬼,鬼善织梦,凡俗之人陷于梦中,以为真,后能为鬼所用。” 容恒将信捏得变形,果然如此!他一生运筹帷幄,如今却被鬼怪玩弄!若不是有聂扶风那一掌,他还陷于梦中,现下记忆也是混乱不堪,难以辨别真假,当真是……耻辱! 看到容恒的信的顾远辰,派人去打探了一番那个地牢,就立刻通过地道再一次来到了惜朝园。 此时容恒已经坐在亭中,因为虚弱畏寒,他披了一席白裘风衣,煮茶品茗,一如既往的谦谦君子之态。 顾远辰在对面坐下,也不指望容恒能向其他人一样对他时时敬着,也不喝茶,直奔主题,“你刚写信给我,说知道真正的长生草在哪里?” “是”莫山做事历来谨慎,没有得到他的首肯,并未将长生草的消息透露给顾远辰知晓,“耳朵”不听话,顾远辰不过一个“聋子”罢了。 “先生的探子越发的神通广大了。”顾远辰喝了一口茶,“本王只是疑惑,以先生以往的行事,先生最喜不动声色的处理任何事情,可是这一次,又为何要本王派人硬闯那地牢,本王实在不懂。” 容恒放下茶杯,道:“想必王爷已经派人打探过了,那个地牢被太子的心腹守得固若金汤,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一个人来实在是难如登天,还不如直接占领那个地方。” “可是那个地方并不是荒僻之处,这件事闹大了对本王很不利!毕竟太子领皇命找出长生草,本王去抢,实在是不好交代。” “交代?向谁交代?” “当然是父皇?” “王爷,你有没有过哪一刻觉得陛下活得……太多余了?”容恒笑着说出这句话,令顾远辰猛地站起身,有一瞬间感到恐惧。 ------题外话------ 作者:“我家男主是个黑脑壳,黑肠子,黑心肝,黑透了的权谋家,心中毫无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的大坏蛋,抵制他!” 容恒男主:“呵呵!那我也是男主!” 第二十三章:不归琴里不归毒 “你是要我弑父?”顾远辰忍不住握紧双手,压低声音“你这是大孽不道!” “当今陛下在那位置上坐了四十年了,可四十年前先帝在壮年驾崩。” 容恒敛去笑容依然平静:“又何尝不是陛下的手笔?杀兄弑父,皇家之事,历来如此。” 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太子已经被废了,如果让他成功将真正的长生草送入宫中,太子母族不会轻易倒下,陛下虽糊涂,可是却对皇后极其敬重,不但他会重新登上太子之位,皇帝陛下千秋万代,还有王爷的什么立足之地呢?王爷的路上有了这些挡路石,绊死了“马”,可王爷的马厩并不大。” 顾远辰必须承认,镇安王府确实没有强大的,绝对忠心的氏族支持。 “可是只要我们成功将长生草偷天换日,太子失去筹码,我既能将他赶出东宫,自然也能让他成为庶民,那皇位必定会是我的,难道先生会没有把握?”神情上分明带上了一丝威胁。 “如何偷天换日?同样的戏码一次没有成功,就不必再上演一次,永绝后患才是上策!” 顾远辰看着容恒说着狠绝的话却依然平静的脸,心中翻过惊涛骇浪。 他从记事开始就在皇宫里为谋生存绞尽脑汁的与人暗中争斗,违背良心的事情见多了,也做多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为了权力,可以什么都不顾,可是现在,他的谋臣淡淡的说出弑君的计划,他竟觉得难以接受,但又从心底产生一种怀疑,难道是因为他还不够狠? 可是为君者,不就是要足够狠心吗? “好!”顾远辰想到时间不多,狠下心决定拼一把“我会如先生信中所说,将先生想要的兵力交予先生,希望先生能够不负本王所望。” “只要王爷将宫中那位‘安顿’好,宫外的事情,小事一桩。 顾远辰心神不宁的走了,留下坐在亭中的容恒继续安静的煮茶。 顾远辰回王府直接写了一封信,让宫中的心腹送进了林雪落的广阳殿。 广阳殿中,林雪落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接过了信件,信封上没有亲启人,也没有落款。 打开后看见信上的内容,林雪落强忍着惊惧,使劲捉住裙子才没有失态。 弑君……弑君!他怎么敢?! 可是她没有资格拒绝,她只有服从,她在这宫中的一切,都是依仗镇安王的扶持,陛下不在了,她还能是太妃,如果她背叛了他,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会失去。 这日傍晚,皇宫之内丧钟敲响,皇族,大臣纷纷进宫,京城百姓停下歌舞庆祝活动,全城哀悼。 太子原本正从别院地牢出来,准备进宫禀报父皇长生草的事情,就听到宫中传来的丧钟声,嘱咐好下属加强守备,就立刻赶往皇宫。 容恒由莫山推着轮椅,上了京城最好的摘星楼,这里可以看见皇宫,也可以看见正陷入大战的别院。 一轮明月在他背后,照耀着这马上就要陷入地狱的京城,万里江山万里尘,一朝天子一朝臣,京城马上就要不安宁了,他一生磨难坎坷,被人欺辱,遭鬼玩弄,如今这些人还不是在他鼓掌之中。 无知小儿,愚蠢至极! 午夜时分,花卿看着被莫山推进来的披着白裘风衣,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容恒,掩不住惊讶。 “容公子,你……” “花小姐,别来无恙。” “容公子,你为何在这里?难道是阿朝逃回来后,让你来救我的?” “阿朝?我都快忘了,那只女鬼是叫黎朝。” “你……” “花小姐,可否告知容某,你是仙草,为何要和一只女鬼同流合污,算计我区区一介凡人?” “容恒,你……你失忆了?”花卿忍不住的惊讶,还有害怕,如果容恒失忆了,那阿朝怎么办? 容恒抬手让莫山退下,自己将轮椅滑着往前走“我确实失忆了,只不过我想我失去的,只是你们给我造的幻境罢了。” “那不是幻境!”花卿想到黎朝要面对的处境,就有些着急“那是你们的前世,我认识阿朝六十六年了,她一直在等你,你要相信她!” “信任这种无用的东西,我连人都不愿意给,你以为我会给一只女鬼?” 花卿只知道容恒是黎朝前世深爱的未婚夫,依照阿朝的眼光,容恒当如他表面一般,是个谦谦公子,却从没想到,没了前世记忆的容恒,会这么的可怕,虽是短短的几句话,可花卿却被他那平静面容下散发的凶狠气息吓得忍不住颤栗。 如果阿朝回来,该怎么办?花卿这时候倒宁愿黎朝被聂扶风收了,至少聂扶风是一个有些道德的道士,黎朝没有害过人,他会送她去轮回,可是如果深爱容恒的阿朝回来……花卿不敢想下去。 容恒只是想来向他人生的‘操控者’之一说些话,以平静他不安又愤怒的心情,可是这显然只是在浪费时间,他喊来莫山推他出去。 花卿看着容恒出去,心中满是忧虑,只不过之后过了三日,她就找到了希望,因为第三天的上午,无虚道长来到了这里,他此次来,是有事相求。 无虚道长站在她的前方,花卿已经没有前几日那般虚弱了,可以坐在八卦圆盘上,与人对视。 无虚道长开口:“我是受人所托来这里炼化你。” “容恒?” 无虚道长不语,算是默认。 “我不明白,你已经是长生之体,超然世外,你为什么会愿意来造这杀孽?” “他们承诺会给我国师之位。”无虚道长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花卿咯咯的笑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妖魅:“我似乎记得,道长几百年前是皇帝出身,万国来朝,生杀予夺的滋味都享受过了,道长还会在乎这国师的名头么?” “就是因为三百年前我见过你,知道你的来历,所以今天我才会来到这里。” “道长想要什么?” “我的徒儿中了不归毒,只有你能治。” “不归山上不归琴,不归琴中不归毒,琴音毒药,皆令人灵魂无归处,我自小长在不归山,这不归琴原本也是我的,这毒,三界之中确实只有我能解。”花卿心中直叹气,她怎么这么倒霉?难怪这无虚会愿意进宫,还指出宫中那株草是假的,原来是为了他的徒儿寻药,复又问道“是那个聂扶风?” “是。” 花卿沉思半饷,才说:“我可以答应你救他,不过你得答应我的三个条件。” “你先说。” “第一,让聂扶风放过黎朝,如果以后她有性命之忧,请你保她平安。第二,我知道我的未婚夫府上是太子党,容恒掌控了这里,证明太子败了,若是他们受到了牵连,我希望你能保他们平安。第三,我的丹田内养了一只宠物,是只白色的藏獒,它没有丝毫法力,我希望你能将它带出去放生。 我提的三个条件都是保亲人平安的,积善之事,道长应该不会拒绝吧?” “我答应你!”无论是女鬼黎朝,李太医府,还是藏獒都不曾欠下孽债,于他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花卿张开双臂,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那麻烦道长你出去一下,我和我的宠物道个别。” ------题外话------ 签约状态刚刚改了过来,云楚一定会加油写的,小可爱们,么么哒! 第二十四章:孽镜地狱 无虚沉默的转身出去。 花卿将白绒绒的花椒放出来,她没有将它变大,只是一只小奶狗的模样,可是现下小奶狗花椒焦躁不安,在她的面前走来走去。 花卿抱起它,对着它说:“我可爱的小花椒,主人我就要走了,你等下跟着那个道长走哈,不过你走的时候,主人要交给你最后一个任务,这个任务你一定能完成,特别简单!” 花卿不太敢看花椒那双焦躁的眼睛,她将它贴近胸口,继续说:“我将内丹藏在你这里,等道长将你放生后,你就去青山寺中莲月池内找到黎湘,我知道你去过那里,你认得她,你把我的内丹喂她吃下。 我答应过黎朝,等我去世,我会把我的内丹送给她的妹妹,我不能食言,你也不想我的内丹让别的不相干的人捡了便宜吧?反正我也逃不了了,不过还好,我的本体现在不会被那些争权夺利的凡俗之人熬煮着吃了,那聂扶风虽是个修仙之人,但他抓走了阿朝,还让容恒失忆了,比之这皇城里的人,还要让我隔应,可是主人我没办法,我打不过那老道士。 我觉得我去转世投胎也挺美满的,因为奈何桥上会喝孟婆汤,我不曾喝过,所以想要去尝一尝,那一定很好喝。”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声音里有些飘渺和迷茫。 花卿将花椒放在面前,花椒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花卿不再说话,施法将内丹慢慢放进了花椒的额头。 没有人能看出花椒身上有长生丹,也没人知道,没了长生丹,花卿的本体能解这天下所有毒,却不能长生不老,即使是无虚道长也不知道。 “道长,你可以进来了。” 无虚推门进来,花卿将花椒抱给他, 转过头去,不理会花椒的嗷嗷叫唤“道长,你先将它抱走。” 无虚道长走出去,花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而下。 冥界第四层孽镜地狱 黎朝被黑白无常从玉瓶里放了出来,这里到处都是镜子,因为镜子,黑白无常和被关押在这里的所有鬼魂都看见了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我们冥界之人,都看不见她。” 白无常一想起百年来,冥界无论派出多少鬼差,都找不到这个早就死在蒙玦旁边的女子,他就感到非常无力。 黑无常敲了白无常肩膀一棒,“还不走,留在这干什么?好歹办了一件大案子,我们先去休息休息,等秦广王回来了,再押她去找那个原因,在这里呆着,不怕她不见。” 黑白无常的对话声渐渐远去,黎朝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长发披散,白色长裙上到处是血迹,还有镜子里醒目的血红色的字:灵魂潜逃凡世百年! 孽镜地狱里面的镜子能显现在凡世未曾伏法的罪行,原来是真的,只是如今被带到这里,只是为了让鬼差能看见她,而这罪名,能怪她吗?黎朝笑了笑,笑得嘲讽。 黎朝在这里呆了很久,她也不知道多久,这里的鬼魂来来往往,十分频繁,四面八方都是镜子,让她没办法知道时间,只觉得异常难熬,她不知道阿玦怎么样了?他身体不好,被打了一掌恢复了吗?有阿卿在,应该能好吧,时间应该过了很久了,想来阿玦的腿疾应该也被阿卿治好了吧?! 黎朝总是望着熙熙攘攘的鬼魂们,目光空茫的想着。 可惜她被困在这里,什么都不能知道,她也想过要逃,可是黑白无常将她关在一个单独的铁笼子里,她知道,是因为她不知道原因的“隐身术”,他们怕她逃出这里,就又找不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口中的秦广王回来了,黎朝被黑无常收入玉瓶中,在一个大殿中放了出来。 黎朝一被放出来就捉紧机会向大殿门口跑,可是大殿王座上的人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明明大殿中其他鬼差包括黑白无常都对她的逃跑像瞎子一般“无动于衷”,王座之上的男子轻轻一挥手,四周的鬼差就向她包围而来。 被押着跪在大殿中央,黎朝被迫抬头望向鬼王,鬼王并没有长得如凡人供奉的雕像那般凶神恶煞,庄严肃穆,反而一身红衣,姿态慵懒,妖娆万千,虽是男子,却比女子更美,非但没有任何女气,还带有属于冥界之人的煞气。 鬼王看了一眼跪着的黎朝,漫不经心的开口:“这个女子的魂魄上被不知道哪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神仙下了禁制,所以你们看不见,把她压下去,该投地狱的投地狱,该投胎的投胎,磨磨噌噌!” 白无常忍不住撇撇嘴,心里吐槽,判决鬼怪去处不是你的事吗?每次都奴役他们,占着鬼王的名头不做事,一天就知道四海八荒的到处玩,要是等东岳大帝回来了,看你还怎么浪荡! 黎朝被拉去投胎了,因为她除了魂魄逃离冥界追捕,并没有其他罪行,而这唯一的罪名也不知道是被哪个神仙害的,非她本意,因此她不必下地狱被关押,可是她不想去投胎,如果投胎了,她还能找到阿玦吗? 无边无际的彼岸花红得妖冶,黄泉水奔流不息,这个地方美得无与伦比,走在去往奈何桥的路上,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喝孟婆汤,黎朝只想快点逃离。 可是道路两边有维持秩序的鬼差,他们手上的武器能打得想逃跑的鬼魂灰飞烟灭,黎朝不敢轻举妄动。 快要走到孟婆处,正在黎朝焦躁不安的时候,有一个青衣女子走到她旁边,拉着她的手就走,黎朝猝不及防,想要挣脱,可她看到鬼差们对这女子和她离开毫无所觉的样子,于是她就任由这青衣女子将她拉走。 途中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到走出冥界,青衣女子才放开她手,回头看向她。 这青衣女子很美,青色长裙清新淡雅,裙尾上点缀着的红色羽纹妖娆中透着尊贵,面容绝美却冷淡,望着黎朝的眼神平淡无波。 “我知道你不想投胎,我救你离开冥界,你不用担心鬼差会追上来,现在他们看不见你。” “一百年前,也是你在我身上下了禁制,所以冥界的人看不见我吗?” “是又如何?” “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如果投了胎,喝了孟婆汤,你会忘记你爱的人,你真的愿意投胎?”女子并不想要黎朝的回答,继续说:“既然你不想投胎,就不要管我是为了什么。” 黎朝不语。 女子不耐,转身就走,声音愈发冷淡“跟着我!” ------题外话------ 你们说这青衣女子想干嘛?黎朝能摆脱她吗?注意:青衣女子哟! 第二十五章:使计逃脱 黎朝沉默跟上,渐渐的她发现,这不是去凡间的路,凡界离冥界不远,一门之隔而已,可青衣女子带着她走的路却极远极偏僻,荒凉不似人间。 黎朝有些警惕,经过观察,这女子分明对她极其不喜,甚至厌恶,救她离开冥界不可能是为她着想,真相未明,黎朝不想任人摆布。 至少,她只想去凡间找阿玦,决不能跟着这女子不知道去向何方。 在刚发现异常的时候,黎朝就悄悄在沿途留下她更多的鬼气,她如今只是一缕魂魄,没有什么实物能留下线索,唯有一身鬼气与别的鬼不同。 她没有能力摆脱这个带走她的女子,就只能借助外力了,只希望冥界的鬼差不要太掉链子。 路上越来越荒凉,偶尔还能看到鬼怪,只是那些鬼怪法术不精,看到青衣女子满是畏惧,不敢靠前,青衣女子也不以为意,看向他们的目光似是轻蔑。 沿途的鬼怪越来越多,黎朝观察他们,似乎道行也越来越高,前路未知,但观女子对她态度和一路所见,多半危机重重,她不能坐以待毙,只寄希望于冥界实是下策,不如…… 黎朝佯装向后跑去,青衣女子发现,转身之际便朝她打去,并未如何用力,黎朝却一下子被“打倒”在地上,痛得抽搐的样子像是受了极大的伤,看向女子的眼里满是惊惧,大声哀求道: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是想偷你一颗疗伤的丹药,从来没有想害你性命,求求你放过我,我偷了你的一颗丹药是我不对,可是你身上那么多上品丹药,哪差那么一颗,求求你不要再带我往前走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青衣女子感到莫名其妙,又有些不安。 黎朝继续哀求:“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偷了疗伤药,还想偷上品聚灵丹,是我痴心妄想,孤魂野鬼还妄想成仙,求求你放过我!” 黎朝哭得撕心裂肺,只是她觉得眼泪流不出来实在是一大败笔,生生降低了好大的效果。 远远观望的妖魔鬼怪瞬间沸腾,他们原本虽想吃了这青衣女子增加修为,可这青衣女子身上仙气浓郁,他们没有把握,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听到上品聚灵丹,他们太激动了,上品聚灵丹啊!轻者大大增加法力,厉害的能直接得道成仙,再也不用混迹在这上古荒地,还能四海八荒任君来去,那些渺小的凡人也会心甘情愿向他们磕头跪拜,也不会被和尚道士追着跑,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的过活。 而且听那白衣女鬼说那仙子有很多丹药,如果,他们能合力打败那仙子,鬼怪们向旁边的同伴看去,相视一笑,模样狰狞。 “折苏你莫名其妙干什么?你疯了吗?”青衣女子实在是搞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这样。 “折苏?”黎朝停下哀求,看向青衣女子的眼里满是疑惑。 “你快起来,我很快就能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女子很是不耐烦,管她怎么样呢,她只想让这个她恨了那么久的女人最好永远被困在蒲昌海,永远都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她正准备去拉黎朝起来,突然四面八方的鬼怪向她袭来,不给她反应机会,欲致她于死地,她只好放弃拉回黎朝,转而去对付朝她袭来的妖怪。 黎朝趁机跑出他们的交战圈,青衣女子虽法力高强,又是仙身,对付这些小妖怪本是轻而易举之事,只是数量太多,她一时半会脱不了身,眼睁睁看着黎朝朝来路逃去。 黎朝跑了一天一夜,灵魂十分虚弱,更糟糕的是,她找不到路了,这个地方太荒僻了,没有任何能辨别方向的东西。 原本沿着她来时留下的鬼气能找到回去的路,可是如今这个地方有阵法,她破不了,来的时候是那青衣女子破了阵法,才得以进来的,可是如今…… 在阵法边缘又晃荡了一天,黎朝终于等来了沿着她鬼气找来的黑白无常,但同时也等来了青衣染血的女仙。 因为青衣女子再一次给她身上下了禁制,黑白无常此时看不见她,黎朝毫不犹豫的躲到了白无常的哭丧棒中,白无常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握着的哭丧棒似乎突然有了什么变化,可定睛看去,却毫无所觉,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黑无常看着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的青衣女仙,问她:“这位仙子,可否将你从我们冥界带走的一个女鬼交还给我们,我兄弟二人好回去交差。” 因着这仙子仙气浓郁,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虽自己是占理的一方,黑无常的语气还算客气。 只是女仙并不领情,语气傲慢:“你们没有资格来找我要人。” 顿了一下又说“况且,那女鬼如今不在我这。” “她去了哪里?” “跑了,不知道。” “请问仙子仙府何处?” “无可奉告!” “还请仙子告知,毕竟仙子不经我冥界同意,私自从我冥界带走了鬼魂,如今鬼魂逃脱,我兄弟二人若连仙子仙号都查不清楚,不好交差,万般不得已,就只好得罪仙子了。” 青衣女子与数不清的小鬼怪打了一天一夜,又让黎朝跑了,心中烦躁,不耐烦的说“栖梧宫。” “不知仙子所司何职?仙名为何?” “你越矩了!” “我冥界虽下属天界,可也不比仙子卑贱!”黑无常向来无所畏惧。 女子恼怒,却也不想继续在这里纠缠,于是不耐的回答:“司药,珞珈。” “原来是绾青长公主座下仙子,失敬!仙子如果知道了那女鬼的下落,烦请告知我冥界,我兄弟二人执法不力,如果不能找回女鬼,恐怕要上仙子府上多加叨扰。” 黎朝躲在哭丧棒中,看着黑无常不卑不亢的与珞珈周旋,而珞珈似乎因为找不到她而显得很焦躁。 黑白无常看不到她,那自称珞珈的仙子也不会想到她会躲到鬼差的武器中,毕竟她不想回冥界,而且呆在这哭丧棒中委实不舒服,呆久了对她的灵魂很不利,可是她必须藏在这里,其一是为了躲避珞珈,其二,若是跟着黑白无常,她可以去凡间。 若凭她自己,她一时半会找不到去往凡界的路。 珞珈心神不宁的走了,黑白无常在荒原找了她几日也因为公事繁忙就放弃了,回了冥界。 还好黑白无常二人并没有先拜见鬼王才去往凡界收魂,要不然若是被鬼王看到她,她就又要被拉去投胎了,或许因为这次逃跑,还会被直接打入地狱,黎朝郁郁的想着。 黑白无常在凡界一路收魂,日行千里,速度很快。 等到达京城的时候,黎朝从哭丧棒中出来,迫不及待的来到了惜朝园。 ------题外话------ 地狱归来,前路未卜。 第二十六章:伪装与爆发 只是令黎朝惊讶的是,此时的惜朝园很热闹,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她从大门进去,随着人流去到厅堂,看到了身穿官服,站着与客人推杯换盏的容恒。 应该是阿卿将阿玦的腿治好了吧,黎朝想。 没有人能看见她,她站在容恒旁边,看着他虽面无表情,却依然一杯一杯的和敬酒的人干杯,所有人都在奉承他,恭贺他被陛下封为右相。 很多人套近乎说以后官场上还要仰仗他的提携,他们一定会对他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黎朝听着,觉得好些人奉承得未免夸张,一片觥筹交错之中,容恒面上淡淡,半分心思不露,客人们皆看不出来,容相是否对他们的奉承感到受用。 夜深,客散。 黎朝跟着容恒走回卧室,容恒酒量很好,进入卧房后,之前在众人面前假装的醉态立刻消失无踪,他平静的坐到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出神。 黎朝在窗边一点点显现出身形来,容恒看到她,猛地站起身来。 黎朝温柔的说:“阿玦,我回来了。” 容恒慢慢走过去,抚摸着她虚无的脸,声音低沉温柔:“朝朝,你终于回来了。” 眼睛半闭,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 这一夜,二人躺在床上,黎朝原本想问容恒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他很疲惫,就没有问了,黎朝想,明天再问也是一样的。 容恒并没有说什么话,黎朝虽感到有些不寻常,但也没有多想,半夜时,容恒起身如厕,黎朝也没有在意。 第二天,天气晴朗,容恒起得晚,黎朝也和他一起起床,她飘渺的灵魂抱住容恒的腰身,声音闷闷的:“阿玦,我现在没有身体,不能在白天出门。” “嗯,没事,以后不出门就好,或者可以再做一个身体就是了,别担心。” 容恒顿了顿“现在我去处理些公事,等下我忙完了再回来陪你。” “好,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容恒温柔的摸了摸黎朝的发,转身走了出去,只是转身之后,目光已冰冷。 黎朝躺在床上,还好床上照不到日光,放下床帐就很黑了,黎朝总觉得阿玦有些怪,她这么久才回来,可是阿玦的喜悦似乎很克制。 阿玦虽然一直有些沉默寡言,但在面对她时,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习惯对她诸般嘱托,如今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昨日她在阿玦回房前,走遍了惜朝园,都没有找到阿卿,阿卿正在被通缉,她如今去了哪里?是否安全? 突然,黎朝感到整个房间被法阵困住,在房间里的她瞬间觉得很难受,灵魂动弹不得,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 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隔着床帐黎朝看不见是谁,只听到一阵脚步声朝她走来,黎朝不敢出声。 “黎朝。” 黎朝惊得直直看向前方,可是床帐阻隔了她的视线,声音没有停顿,平静中是刻骨的漠然:“你是孤魂野鬼,不去投胎,却来制造幻境,戏弄我一个凡人。” 黎朝张大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停顿半饷,容恒才继续道:“我容恒不会再任你摆布,而且,我会让你为你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黎朝被两个道士带出惜朝园,压入了一个地下室,在离开惜朝园前,黎朝看到了举着一筐烂菜叶子朝她倒来的管家和哭着的嬷嬷,还有一脸冷漠的容恒。 他站在阳光下,明亮的阳光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双眼酸痛,日光里的男子没有丝毫的暖意。 地下室中央是一个八卦圆盘,黎朝被扔到圆盘中,八卦阵衍生出来的术法压制得她更加难受,灵魂像在被拷打般疼痛。 黎朝想不通,为什么阿玦会突然这样对她,他们不是说好了一起隐居,他们不是说好了会一辈子在一起吗? 阿玦明明说不会嫌弃她是鬼,阿玦不是说以后每一世,他们都约定一个地方相遇,她都去找到他吗?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感觉过了很久,地下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容恒提着油灯缓缓走进来,他并没有走进黎朝,站在门口,室内无风,油灯的火焰没有波动,在油灯的照耀下,他的影子在身后的墙上也一动不动。 两人都看向对方,只是一人眼神无波无澜,一人感情浓烈而炙热。 黎朝先开口,声音颤抖悲伤:“阿玦,你怎么了?我是朝朝啊!我们说过会生生世世相守的,你忘了吗?” “你是鬼!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一只鬼。” “阿玦,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在意我是鬼吗?你不是说过以后每一世,我都去找你吗?阿玦……” 容恒缓缓走向黎朝,油灯摇动,身后墙上的影子跟着摇曳变化。 “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吗?曾经我给你承诺只是因为陷在你给我制造的幻境里面,你让我这一生,都在幻境里痛苦得不可自拔,我愚蠢的去寻找前世的爱人,但是那不过是你在戏弄一个无知的凡人罢了!”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阿玦你相信我,你记忆里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是真的,无论是前世今生,你都答应过要娶我,那些都是真的!” 黎朝好害怕,害怕今日这一切都是真的。 “阿玦,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吓我……我害怕……” “你演技真的很好!不怪我当初会完全相信你,可是既然谎言已经被揭穿,再好的演技也掩盖不了事实和真相。” 容恒的声音越发低沉,缓慢到压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家破人亡后,流落街头,好不悲惨,好不容易在镇安王面前得了重视,以为凭借我的谋略,我可以平步青云,报仇雪恨,可是我被挚友背叛了!” “他的演技也曾同你一般好,我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我们两个人从小就是朋友,我自记事起就喜欢到处游历,去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这大概还要感谢你自我出生就强加给我的记忆,让我从小就见识广阔,不至于如同孩童般懵懂无知。 在我八岁的时候,我救了一个人,他十五岁,家乡遭受瘟疫,父母双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擂台上和一个武夫对擂,瘦弱的少年人凶狠而执着,他输了擂台赛,但他依然成为了我新的护卫,可能是因为在幻境里,我也曾经历过瘟疫吧!” 容恒提着油灯沿着八卦圆盘边缘缓慢的走着,边走边说:“后来去往天南地北,他都跟着我一起去,他是一个忠诚的,称职的护卫,还同我有许多相似的见解,我一直很欣赏他,甚至引他为知己。” “后来,容家灭门,我侥幸逃过,带着他一起投奔镇安王府,我想在那里谋得一线生机,镇安王表面雄才大略,不过是因为门客养得多,有几分识人之能罢了,于我而言,是个很好掌控的人,不久我就在镇安王府谋得一席之地。” 这时容恒正好绕了一圈,再一次走到了黎朝面前,他看着她,目光如刀,不复平常的喜怒不形于色: “可是,他背叛了我!像你一样,表面上有情有义,实际上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他派人打断了我的腿,将我的所有财产都霸占,在顾远辰面前诬陷我,更让我痛恨的是,他竟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在我身边十年之久,不过是因为嫉妒和报复,想要让我万劫不复!容家灭门关乎皇室,竟也有他的手笔!” “我平生最恨欺骗,而你竟然从我出生之日起就给我制造幻境欺骗我!若不是我受了聂扶风一掌,我会永远陷于幻境里!” “我既然在双腿残疾的时候还能将背叛我的人送上斩首台!也能让你这个妖孽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容恒说完就转身离开,毫不留念。 只剩原本表情怔怔的黎朝反应过来,在他身后哭喊:“阿玦,我是朝朝!我没有骗你!我没有骗你!” 只是这个时候的容恒再也不会回头。 ------题外话------ 好虐啊!作者哭唧唧。 第二十七章:黎湘醒来 容恒走出地下室,走到院子里,问跟着他出来的道士,“那女鬼何时能灰飞烟灭?” “那女子虽是鬼魂,却身带佛光,需八卦阵七七四十九日,阵中道法才能炼化她。” “你日夜守着这里,确保她能在四十九日后灰飞烟灭,届时,我会举荐你入宫。” “是!” 容恒回到惜朝园,坐在亭中,煮茶品茗,他感到很轻松,如今,他再不会为鬼所摆布,朝堂博弈,皇宫大院,皆在他掌握之中,再没有什么能左右他,这世间权势不能,神鬼妖魔亦无法! 黎朝躺在八卦阵中,一日比一日虚弱,一日比一日痛苦,更让她煎熬的是,阿玦失忆了,他们的过去只有她一人记得,也只有她一人相信,他们好像再也回不去了,她该怎么办? 地下室中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色暗沉的大门被推开,黎朝看着缓步走进来的一个道长有些惊讶,这些天总是有一个道长来看她,是一个中年道长,看到她没有异常就会走,而这个老道长这是第一次来,而且周身气度不同寻常。 黎朝看着他,有些警惕,如果这个道长是来结果她的…… “我受人所托来救你出去。” “是谁?” “长生。” “阿卿……她在哪里?” “她死了。” “死了……她怎么会死?长生草灵魂不灭,她怎么会死?我不相信!”黎朝想要站起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为什么会死?是谁害死她的?” “我只是来救你出去,不负责回答你的问题。” 无虚道长不再说话,右手轻抬,黎朝被移出八卦阵,他向八卦阵中抛去一块玉石,玉石变作黎朝的模样,躺在八卦阵中,看不出异常,黎朝背对着八卦盘,整个人沉浸在花卿过世的消息中伤心欲绝,并没有注意到这奇幻的一幕。 无虚道长在青山寺后山将黎朝放出来就走了,黎朝在一颗大树上坐了一夜,看着天空中一轮明月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直到天光破晓才离开。 她随手折了一根枝桠,当做如今的身体,虽不及从前仙山上的梨枝契合,将就一下倒也无妨。 她先来到青山寺,走到莲月池,黎朝惊讶的发现,莲月池内并没有黎湘的身影,只有一只白色的藏獒闭着眼睛在睡觉,那是花卿的宠物,阿卿曾经放出它来陪湘湘玩耍过,她认得它,难道花卿也在这里? 黎朝带着期待和喜悦朝后面的房间走去,厨房上空炊烟袅袅,她走过去,看到了系着围裙在做饭的黎湘。 “湘湘?” 听到声音的黎湘拿着铲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惊喜的转过身来,丢下铲子就飞奔过来抱住黎朝。 “姐姐,你终于来了,三年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黎朝回抱住她“湘湘,你怎么醒来了?” 黎湘离开她的怀抱,高兴的说:“是花椒在三年前带来了一颗药给我吃了,所以我在三年前就醒来啦!可是我都醒来三年了,姐姐你一直都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不在了,姐姐,你现在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姐姐只是被一些事耽搁了,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那药……?”原来时间已经过了三年这么久。 “我现在身体特别好,三年来一点小病都没生过,只是为什么花椒都在这里呆了三年了,花卿姐姐还没来看它?花卿姐姐哪里去了?” 以前她每年只能在中秋之夜醒来,所以只见过花卿几次,但她记得,小藏獒花椒是花卿姐姐的宠物,而花卿姐姐是阿姐的好朋友,也是一个绝色无双的大美人。 “你花卿姐姐她……她回家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那花椒怎么办?” “花椒既然来到这里,肯定是你花卿姐姐把它送给你了,以后你要好好对它。” “好!”黎湘很兴奋,她很喜欢花椒,花椒变小的时候特别可爱,变大的时候又特别威武霸气,好多时候还有点小傲娇,她好喜欢它。 黎湘还要做饭,黎朝原路返回莲月池,将熟睡的花椒叫醒,花椒原本很不满被人打扰睡觉,看到是黎朝勉强压下了自己的不满。 “你要干嘛?”声音中浓浓的不耐烦。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要你管!?” 虽然主人的死和黎朝没有关系,主人的死也和送给里面那个小傻蛋的内丹没有关系,内丹是可以再生的,没了内丹对主人根本没啥影响,可是它就是想发脾气。 “阿卿呢?三年前你怎么会把阿卿的长生丹给我妹妹吃下?” “别来烦我!”花椒说完就跑了出去,黎朝看到,它的眼中分明有泪。 虽然花椒没有回答,但黎朝已经猜到,阿卿一定是因为碰到什么事情而性命危在旦夕,才嘱托花椒将长生丹带给湘湘,她一直都重诺,她答应她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 可是阿卿,你原本是能和你爱的人白头偕老的,可我不过走了三年,归来时,你已不在。 知道了黎湘如今在青山寺过得很好,无病无灾,还有花椒守护,青山寺方丈也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对黎湘一直住在莲月池也很包容,黎朝就放心了,嘱托了黎湘要好好保重自己,告诉她,她要去找她的姐夫,如果有机会,她会安排他们见面。 黎朝告诉了黎湘,她要去相伴的人就是前世与她订婚的蒙玦,一百多年前黎湘曾见过这个未来姐夫,知道姐姐找到了转世的爱人,她由衷的为姐姐感到高兴。 黎朝下山了,她要去找容恒,即使只是隐身默默陪在他身边也好,阿玦失忆了,还误会了她,她不敢见他,却仍想陪着他。 黎朝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佛家所说的执念,无论是生前,还是如今,她都绝不会放弃阿玦,即便他已化作荆棘,会将她扎得鲜血淋漓,可她就是相信,那些尖锐荆棘的产生不是不可得知的意外,就是故意的伪装。 她这样信任他,谅解他,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在去找容恒之前,她先找了一个出生就夭折的婴孩,将真正的凡人花卿的魂魄放了进去,并替花卿祝福她,一生平安顺遂,幸福安康。 婴儿原本没了气息,却又突然啼哭出声,所有的人都欢天喜地,孩子父亲顿感此次失而复得是天赐的幸事,不禁面朝东方跪拜,感谢上天保佑。 此后黎朝藏在了惜朝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看着阿玦看书,吃饭,召集下属商量机密,在宴会上面容平静的喝酒交际,她看着他将下属献上的美人领回后院,又从来不去宠幸她们。 黎朝想,还好阿玦有她这个女鬼的阴影,把女子都看做碰不得的红颜祸水,要不然她一定要去那后院吓坏那些美人,来一个,吓一个。 她可不是想想而已,这种事,她还真干过。 ------题外话------ 在现实生活中,黎朝这种受了大大的伤害,还对爱人不离不弃,至死不渝的行为是万万要不得的,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人是狗,是不是真的值得信任和谅解,是不是真的情有所原。 当然啦!我的男主是个值得的,也确实是造化弄人。 哈哈,说得有点远。 第二十八章:短短十年 有一次,有一个美人,据说是一座青楼的花魁,被一名武将献给容恒,容恒如往常一样收下,也像往常一样不闻不问。 那花魁不甘心啊,天天想方设法的去容恒面前刷存在感,各种献媚,还好他视而不见,淡定如斯。 可这气坏了在暗中的黎朝,黎朝连着五日去那花魁的房里吓她,吓得她再也不敢呆在这里,迫不及待的向容恒自请岀府,什么卧底任务,什么钱财地位通通不管了。 那时在书房看着容恒疑惑的皱眉,黎朝站在旁边哈哈大笑。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之久,看着容恒身处朝堂,日日陷于勾心斗角,越发冷漠的性情,黎朝很心疼,可也无可奈何,除了陪在他身边,她什么也做不了。 十年过去,容恒已经三十岁了,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远辰在十年前就已经忌惮容恒,现在这种忌惮就更是上升到了一个顶峰,更何况,十年来他分明一直在变老,那十年前容恒献给他的长生丹岂不是就是假的?那容恒的容貌反而无甚变化,一定是他将长生不老药掉包,自己吃了。 一想到这里,顾远辰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可是他还不敢直接找容恒的麻烦,容恒的权利太大了,他这个皇帝基本上被架空了,而如今,还有一次机会,他必须放手一搏,将容恒这个右相彻底除掉。 另一边容恒正在吩咐下边的人接待从天荣国来京城迎公主和亲的队伍,来迎亲的使臣是天荣国的礼部尚书和大将封霄年,队伍壮观,声势浩大,诚意十足。 不过容恒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不想去处理这些小事,就告病在家,没有去上朝。 却没想到将将两日,封霄年竟率领一支军队打入了最外面的宫门,军队来得悄无声息,虽然队伍人数不多,却各个骁勇,这个事情实在蹊跷,封霄年的做法也让人无法理解,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成功弑君,两国之间岂不是要闹得水火不容? 而更诡异的是,又有一支军队驰援了封霄年的军队,而诡异的的地方在于,这支后来居上的军队,是古泽古将军的烈风骑,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古泽是容相的心腹之人。 原本两支军队合力都要打到金銮殿了,闻讯火速赶来的国公顾怀率领军队来救驾,封霄年和古泽的军队被打得全军覆没,二人皆被活抓,陛下雷霆震怒,第一道旨意是向天荣国宣战,而第二道旨意是下令包围右相府,下令容家与古家诛九族,所有与容恒来往密切的官员全部下狱彻查,一夕之间,风云巨变! 国公顾怀率领禁卫军包围右相府的时候,容恒正头痛,病来如山倒,容恒这几日一直很虚弱,因此未能发现府外的蹊跷,一切发生得太快,等莫山得知陛下颁布的灭容氏满门的圣旨时,已经来不及了。 莫山才给容恒说了昨晚的逼宫事件和今早皇帝在朝堂上颁布的圣旨,卧室的门就被撞开了,士兵在前面开路,顾怀走了进来,容府所有人都已经被控制。容恒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勉强坐起身看向站在床不远处的顾怀。 “国公怎么来了容某府上,还这般大张旗鼓?” 顾怀笑得开怀:“哈哈哈!你也不必装了,外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吧!勾结天荣,谋逆造反,容恒小儿,你翻不了身了!” “敢问国公,古泽手里有我的令牌吗?如果没有,还请国公慎行!” 古泽手里确实没有容恒那独特的令牌,容恒的令牌他藏得太隐蔽了,他们根本找不到,可是那又如何,只要给容恒安上了这个罪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怪只怪容恒太过自负,权势虽大,却不明白这么一个小小的道理。 “容恒,你不用反抗了,外面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控制了,老夫带来了陛下的圣旨,判臣容恒跪下接旨!” 容恒苦笑,虽然这一场构陷堪称拙劣,可是当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诚然守卫皇城的京营战斗力极强,但到底数量少,如果天荣国有实力牵制住边境的大军,令他们无暇回京救驾,那么这一场逼宫倒还不算无用,可天荣国哪有这样的实力?不过依附天齐的一个小国而已,天荣国的国君又不是年老昏聩了。 封霄年一代少年名将,联合古泽都打到金銮殿外了,还被迟迟赶来的顾怀拦住,且不说顾怀是否还有壮年时的骁勇和谋略,单只说这封霄年,一代名将不可小觑,顾远辰都向天荣宣战了,却没有为免夜长梦多将封霄年直接送上斩首台,而是连直接证据都没有,就迫不及待的围攻容府,小伎俩而已,骗骗普通百姓罢了。 可是即便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容恒也只能认栽,确实是他太过自负,以为顾远辰在他掌握之中,不敢兴风作浪,委实也是他运气不好,若不是因为这连日来的头痛之症,事情也不会到这地步。 容恒更后悔的是,十年前他就应该直接夺了顾远辰的皇位,即使要弄得九死一生,背得千古骂名又如何?总好过如今被皇权压制住,照样背一个千古骂名! 两个士兵上来想要强行将容恒拉到地上跪下,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容相头疼无力,床里面却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将容恒往里面拉。 拉容恒的力量是黎朝,容恒躺在床上这几日,黎朝一直在床上陪着他,每当他在睡梦中疼醒的时候就为他输送灵力,减缓疼痛。 刚才所有人一进来,强烈的日光倾泻进来,黎朝赶忙躲到了最里面,现在这些人明显要将阿玦压去行刑,黎家就是被抄家的,黎朝永远忘不了那血流成河,家破人亡的惨剧,她绝不能让他们带走阿玦! 这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不是容相有如此大的力气,容相分明被一股力量往里面拉,拉着容恒的两个士兵被吓到了,右边的那个忍不住说:“之前不是在传相府里面有鬼吗?难道这是真的?” 两人不禁齐齐甩开容恒的手。 之前有一个花魁,是右相大人的侍妾,岀府后传过一段日子右相府中有女鬼,只是很多人不信,以为是那花魁被赶出右相府,所以心生怨怼,找借口为自己开脱,但如今这…… 容恒坐好后,看向他旁边床里侧,皱眉思索,试探的问了一句“黎朝?”没听到回应继续问“朝……朝朝……” 与容恒对视着的黎朝早已是泪流满面,只是没有人能看到,却觉得整个房间突然充满了悲怆的气息。 顾怀不信邪厉声命令两个士兵:“哪有什么鬼魂?你们还不快去把罪臣容恒拉出来!” 两个士兵犹豫着不敢动,容恒轻声对里面说了一句:“不要管我!”接着大声对外面说了一句“我自己走!” 里面黎朝急忙去拉他,可容恒一甩手将黎朝甩得跌坐在床上,在外面的人看来只是起身时为整理仪容,不失体面而挥一挥衣袖而已。 黎朝想要拉回容恒,可外面的日光太过强烈,虽不至于让她一个身带佛光的百年老鬼灰飞烟灭,却能让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根本不能救下阿玦。 容恒离开床前时将床帐放了下来,没有人去责怪他磨蹭,毕竟对于床帐里的怪物,他们不敢有任何“不敬”。 ------题外话------ 作者:“这情节是不是发展的太快了?十年过得真快啊!” 黎朝:“本君又不是凡人,没有寿元束缚我,还会在乎这区区十年!?” 作者:“也是诶,嘿嘿!” 第二十九章:天牢 容恒忍着头痛,依然优雅的穿上外衣,束好头发,戴上发冠,明明他是罪犯,可十年宰相的滔天气度依然让这屋中所有人不敢质疑,再加上刚才帐中的怪事,连国公顾怀也抑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容恒转身面对顾怀“走吧,去大堂念圣旨。” 抬步走时道“不必押我,我逃不了。” 黎朝透过床帐,看着阿玦即使在此时也要保留姿态,风度翩翩的走出去,她想起他刚才甩开她,在走之前还要为她拉上床帐,是不是代表即使他依然认为那些记忆是她为他造的幻境,是欺骗他的,他也原谅她了? 可是现如今,她宁愿不要他的原谅,她只想要他的平安。 容恒跪在大堂上,身后跪了府中所有人,面前顾怀拿着圣旨,慷慨激昂的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右相容恒,不思天恩,结党营私,合谋天荣,以下犯上,打入皇宫,蓄意谋反,罪不可赦,三日后于玄武门凌迟处死!府中亲眷仆人,免其死罪,打入贱籍,遇赦不赦!” 容恒身后众人哭作一团,有几人甚至听到打入贱籍,遇赦不赦八个字更是直接吓得晕了过去,以后他们一生即使是遇到国喜大赦天下,他们也依然是贱籍,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 容恒只是眼皮动了一下,莫山告诉他昨日发生的事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这一切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罢了,不过自己确实也不是什么忠臣好人,这些年也确实玩弄朝政,倒没有太多怨怼。 只是顾远辰这次倒是胆子大了一回,但是他就不怕封霄年真的直接杀了他么?竟敢把别国军队放到金銮殿前面,还因此牺牲了很多无辜之人,他许诺天荣再多的好处,能保证天荣国不倒打一耙?天荣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安分,呵! 容恒自认他虽不是什么忠臣,却从来没有把天齐当做斗争的筹码,至少他在这相位十年,其他各国绝不敢犯天齐边境一步,顾远辰,你是在找死! 容恒被囚车拉走了,京城的百姓围在道路两旁,熙熙攘攘的,有人欢呼,有人叹息,人人都知他大权独揽,杀孽太多,收受贿赂,相府金雕玉砌,人人也知他推行利国利民的仁政,整顿军队,打跑外敌,国泰民安,亦正亦邪,孰是孰非,不好评判。 而如今他竟意图谋反,还联合天荣国杀入皇宫,实在是大孽不道!注定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黎朝在太阳还未完全落下的时候就着急的赶到了刑部天牢,天牢里冤魂众多,对凡人来说很压抑,对黎朝来说却很舒服,她随便逮了一只小鬼,就问出了容恒被关的地方。 容恒的牢房在最里面,一个大间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静静的坐在茅草铺上,仰头望着小小的一扇铁窗,目光平静。 穿过铁门,黎朝走过去,坐到了容恒旁边,和他一起看着那扇铁窗,十年来,她已经习惯坐在他身边什么事都不做,就静静的陪着他,虽然他从不曾知道,若他知道了,失了记忆的他可能还会觉得晦气,那也没关系,她只想要陪着他。 过了一会,容恒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黎朝”,问:“黎朝,你是不是在这里?” 黎朝惊得后退了些,没有回答。 容恒转过头去,继续看着铁窗,说“我想你是在这里的,因为天黑了,你一定会来看我,很久之前,我就怀疑了,府里好几个侍妾因为撞鬼自请岀府时,我就怀疑你了,可是当初我在八卦阵满七七四十九日的时候亲眼看着你灰飞烟灭,我又有些不太相信。 直到今天,我才确定是你,你拉我的时候的感觉,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虽然我极力想要去忘掉,可就是忘不掉。” 容恒又转过头来,望着“黎朝”:“如果你真的在这里,你就现身吧,我如今这个样子,没有能力再找道士除掉你了。” 黎朝听得泪眼朦胧,一点一点的现出身来,容恒面前慢慢出现的女子依旧如十年前一样身着白裙,泪光点点,柔弱凄美,是令人心动的模样。 可是容恒心里面依然有着痛恨,他十年前起因为聂扶风一掌,所以脱离了这女鬼给他造的幻境,忘记了所谓的前世,可是他这一生,终究还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前世而不同,从出生起,他就没有办法以一个孩童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世上的人和事,在他还不能走路的时候,他就亲眼看着母亲和侍妾们你来我往的争斗,看着大人们以为他听不懂,在他面前密谋如何对付政敌,他看见了太多的腌臜事,他竭力掩藏自己的不同,可是那样的生活太过压抑。 于是后来他直接离家游历,甚至他在听说家中突遭变故后,心里也毫无波澜,并没有去想办法挽救,因为有了“前世的记忆”以及因为从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容家的一切,他对容家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若不是后来被朝廷当成逃犯要捉拿斩首,他不会投靠镇安王,他的一生都因为那段“记忆”而变得荒谬,他幼时老成阴郁,少年时感情无所归依,青年时不思父母生养恩,不顾家人安危,离家不归,之后颠沛流离,这十年来又专政弄权,都是因为他从小就是个记忆诡异的怪物。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女鬼造成的!他恨她!脱离幻境的这十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恨她,他看到天真可爱的孩童时,就会想起他幼时稚嫩的外表下,那颗愤世嫉俗的心,他嫉妒那些初入朝堂,一腔热血,不觉官场险恶的天之骄子,他们是愚蠢,幼稚,不懂变通,可那又如何?他们只是在正常的成长,他们是正常的! 这个女鬼多可恶啊!她害得他这样惨,还在他面前一副受尽委屈,爱他成疾的恶心样子!可是再恨她又如何,他如今一个被判凌迟的阶下囚,还全身病痛,逃不出这个牢房,根本没有办法,没有能力去报复她,十年前大权在握都没能让她灰飞烟灭,更不用说现在,反正都快死了,他不想再折腾了。 ------题外话------ 男主真可怜,作者真可恶。 第三十章:茅草屋 容恒不再看她,淡漠的移开眼,问“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说完又讽刺的笑:“你不会这么无用,就我这一个玩物吧?” 黎朝看着他的笑,惊慌失措的解释:“不是,你怎么会是玩物?你是我的夫君,夫君,我是朝朝,我是黎家的黎朝,我是你的妻子。” 用十年去熟悉他的冷漠和误会,黎朝依然没有办法镇定的面对他的误会和伤害。 “你不必辩解,无论是与不是,我现在都无能为力,也没办法报复你,你走吧!” “我不走!”黎朝突然站起来,走到容恒面前,两只手一下子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扫刚才的娇弱,神色坚定中带着装出来的无法无天。 “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就好,没办法反抗本姑娘,就给我老实点听话!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敢命令我?!” “本姑娘以前对你温柔小意,你得瑟了是吧?我告诉你,以后你别想在我面前耍小心眼,你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本姑娘不奉陪了。” 容恒眉头皱得死紧,这个女鬼……有病! 黎朝才不管他怎么诧异,对着他呼出一口气,容恒来不及躲避就晕了过去。 黎朝半跪在容恒面前,抱住他的腰,心中默念咒语,她脸色越加苍白,过了大概一刻钟,两人一齐消失在原地,刚好来巡逻的四个狱卒看到牢房中快要消失的容相,其中一个有些胆色的狱卒将手中长矛毫不犹豫的掷向容恒,长矛从铁栏缝隙穿过去,快如闪电,但只穿过空气插入墙上,因为没插深而砰的一声掉在茅草床上。 狱卒呆呆看着,另外三个狱卒吓得向后跑去,边跑边惊恐嚎叫“有鬼呀!相爷是鬼!”天牢瞬间沸腾起来。 黎朝躺在京城外面稍远一座山上的山泉水边的草地上,容恒躺在她旁边还晕着,没个两三天醒不过来。 黎朝其实不过是一个游荡百年的小鬼,法术不精,还不能随心所欲的带着凡人瞬移,刚才将容恒带走就花了她一刻钟,还消耗了她大半法力,现下累得动不了,还好现在是午夜了,林中阴气重,让她感到些许的放松。 休息够了,黎朝就将容恒扶起来,架在她的肩膀上,扶着他沿小路走去,这座山叫幽北山,山上有一座茅草屋,是她三十几年前在这里游荡时发现的,这座山上有一只小鬼晚上总会出来闲逛,所以以前住在茅草屋中的人被吓得搬走了,晚上这山上绝不会有凡人。 黎朝以前除了呆在青山寺,就会来这里,毕竟都是鬼,那小鬼对黎朝很是友好。 这不,黎朝正扶着容恒朝茅草屋走,小鬼就冒了出来,他从小路尽头跑来,带来一阵凉凉的阴风,还没到就听到他兴奋的声音“姐姐!姐姐!” “诶,这美貌绝伦,柔弱可怜的大美人是谁?”小鬼看见黎朝扶着的,虚弱的容恒,好奇心蹭蹭的涨。 “他是你姐夫。” “姐姐从哪里捡的姐夫,我可不可以也去捡一个媳妇。”小鬼兴致勃勃。 黎朝知道小鬼是开玩笑,也同他开了一句玩笑“你姐夫不是捡的,他是我抢的!” 话语里满是得意,接着又说,“你要是能干,就去给我抢一个弟妹来!” “抢的?哇!姐姐,我许久不见你,你现在好彪悍啊!”他印象中的姐姐,可是个温柔的大家闺秀,才来到这里的时候还被他欺负了呢,现在怎么这么……嗯嗯……像个女土匪! 小鬼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十分欢乐,跑得远了又蹦蹦跳跳的回来等扶着容恒只能慢慢走的黎朝。 小鬼是一个可爱的八岁男孩,黎朝和他熟悉之后,曾听他讲过他活着时候的事。 他记得他生活在一个有很多湖,很多河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的杨柳,湖中有很多很多的游船,游船上每日都有歌声,他记得父亲姓欧阳,大多数人都叫他大人,他自己叫欧阳植,这个名字是他经过这么多年记得最清楚的东西。 黎朝将容恒终于带到了茅草屋,茅草屋中很久不住人了所以满是灰尘,黎朝以前来这里陪小鬼,两人都不能化形,倒是对这茅草屋没啥嫌弃的,即使有那嫌弃的心也没有那能力去打扫。 现在黎朝经过这十年苦修,能够化形了,又有容恒在这里,自然要好好收拾一番,将容恒放在床上后,就开始里里外外的收拾起来。 小鬼欧阳植,黎朝总是叫他小植儿,叫着叫着就叫成了小侄儿,小鬼多次抗议,但是经过多次教训,他深刻的认识到弱者是没有提要求的资格的,所以当他听到黎朝又一次叫他小侄儿的时候,他撇了撇嘴,还是应了一声:“干嘛?” “你在这里照顾你姐夫,我要下山办点事,天亮之前就会回来。” “去干嘛?”小植儿一下子飘到黎朝眼前,星星眼里面充满了兴趣和好奇。 “去偷东西。” “偷东西?!”小植儿高兴得在房间里飘来荡去,一下子飘到黎朝眼前看着她的眼睛“我也要去!!” “不行!你要看着你姐夫,我好不容易抢来的,你不在,他跑了怎么办?”黎朝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小植儿不服,“姐姐你都迷昏他了,没有个一天一夜,他哪里醒得来?” “那他要是被别的女妖怪,女鬼偷走了怎么办?”黎朝本来提高的声音又渐渐低迷“我都一百多岁了,我多老了呀?我都还没有成亲,小侄儿你都不知道,别的山头的女鬼都找到相公了,她们总是嘲笑我都这么老了还没人要,我……我这是要孤独终老啊!这个相公可是我冒着危险去抢的啊!” “我……我……”黎朝假装嘤嘤的哭了几声。 小侄儿虽然被姐姐的遭遇很是同情,可还是一针见血的问出了这段话的漏洞“姐姐,鬼也会老吗?可是我这么多年都是小孩子的样子诶。” 说完得意的笑了笑,又说“姐姐,你都一百岁了,也没老啊,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黎朝看着小鬼那挠挠头,一脸懵逼困惑的可爱模样,觉得自己有些欺负小孩子的嫌疑,但是负罪感是一瞬间的,在小鬼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幼稚的打闹,编个小谎逗他,黎朝都习惯了,现在谎话也是张口就来。 “那鬼只是比人老得慢一些嘛,我们总有一天还是会老的。”一本正经的解释完,又开始嘤嘤哭起来“我在世的时候就没能成亲,变成鬼了,都霸占了一个山头了,还守不住抢来的相公,我命好苦啊!” 小植儿看着姐姐柔弱的哭着,觉得自己为了下山玩这样不为姐姐考虑,真是太不应该了,旋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放心吧!我不下山了,我一定会给姐姐守好姐夫的!” “小侄儿真可爱!” “嘿嘿!” ------题外话------ 小侄儿真可爱。 第三十一章:十年追忆 黎朝安心的下山去了,竹屋下了结界,又有小鬼照看着,阿玦的安危是无碍的,不让小鬼下山,一方面是想让他看管好阿玦,更重要的是因为她要去京城,京城里面有道士,小鬼的法力太弱,去京城太危险了。 而她法力虽也不怎么样,但是这十年时间住在惜朝园,她常常在夜间去城中逛,早已熟悉了城中各路道士的作息规律和常去的地方。 再加上当初无虚道长将他救出去后送了她一串遮掩鬼气的淡紫色珠子,要不然容恒找了那么多道士到府中驱鬼,她早被发现了,不带着小植儿这个小拖油瓶,她有把握不会被发现。 黎朝来到惜朝园,其实大门的牌匾在十年前就已经换了,原本的惜朝园三个字换成了右相府三个字,而现在,写着右相府的牌匾在容恒被入狱后也被直接打落下来,碎成了几块,大门上面贴了封条。 黎朝走进这个住了十年的地方,看着这被破坏得狼藉不堪的园子,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们曾在这里经历百年之后重逢,相守,一起期待未来,也是在这里,她被他捉住,关进离这里很远的地下室,也是在这里,他们有十年相守的时光,虽然那些时光只有她一人知道。 黎朝慢慢朝里面走去,看着大堂上面供奉的神仙,黎朝想起容恒每年都会请道士来府中驱鬼祈福,就在大堂外面,道士们摆好各种法宝驱鬼,整个府里的人都会聚在这里。 可是这满京城的道士,又有谁是无虚道长的对手,所有道士都不能在紫色灵珠的保护下发现黎朝,每当那个时候,容恒会坐在大堂上的右边椅子上,那时黎朝就会坐在左边的椅子上,看着那些道士在门口做法,那样的画面里,道士们很滑稽,而她,显得很悲哀。 她总是在那种时候,坐在大堂上,阿玦的身边,就好像她是这个府里面的女主人,就好像这是他们曾期待过的未来。 再朝里面走去,是他们曾经一起下棋喝茶的湖上小亭,她还记得阿玦曾在亭边为她作过画,画里的他们幸福的拥抱着,可是那幅画在容恒忘记前世后被烧了,连同所有与她相关的东西,都被烧了。 离开小亭,就是后院,黎朝想起容恒第一次纳妾那日,她印象极其深刻。 因为那一日大悲大喜,如今想来当引为笑谈,那日晚上,阿玦摆宴庆贺生辰,京中四品以上官员皆来道喜,舞台一时之间热闹非凡,丝竹乐声不绝于耳。 临时搭建的舞台上美人妖娆多姿,风情万种,有官员起身向阿玦道喜,说了好些啰嗦的吉祥话后才入正题。 “大人,台上这女子是芙蓉居的花魁木芙蓉,是卑职专为大人献上的美人,希望大人笑纳,聊慰寂寞。” 当时黎朝就坐在容恒旁边,听到这话脸都气绿了,眼巴巴,楚楚可怜的看着容恒,可容恒又看不见她,只是朝那官员举杯微微笑了笑,说“那就多谢李中丞了!” 那小小的四品中丞高兴得脸都笑开了花,黎朝却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脚步踉跄的逃离了那里,蜷缩在一个假山后面瑟瑟发抖。 她只要一想到失忆了的阿玦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可能还会和许许多多的女人在一起,她就悲伤得恨不得马上灰飞烟灭。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太阳连假山后面也要照到了,黎朝才恍恍惚惚的离开了那里,走到了最近的屋中,正好让她听到两个丫鬟在谈论相爷那位刚进门的妾。 “那位芙蓉姑娘可真漂亮啊!” “漂亮有啥用,我们相爷还不是没进她房。”负责府中采买的丫鬟春杏不以为然。 黎朝听到这里,心中升起希望,走到她们面前。 “啊?为什么?” 春杏放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因为相爷讨厌女人。” “怎么会,我明明听到李嬷嬷有次无意间说过,以前这府里有一位姑娘差一点嫁给了相爷。” “就是因为那位姑娘啊!那位姑娘据说是敌国细作,相爷十分欢喜她,对她万分疼爱,可她竟背叛了相爷,所以现在相爷觉得女子都是红颜祸水,可能就是因为从前那些事,相爷对女子都十分防备吧,书房,卧室从来都只有男子才可进去。” 春杏复又兴致高昂的猜想“我觉得,我们相爷肯定是不敢碰女子了,那位芙蓉姑娘肯定就是一个摆设!” “啊!还有这种事!?” 两个丫鬟说笑着走远,黎朝在原地十分震惊,她知道她们口中的细作就是她,毕竟她曾被镇安王看到过,为了掩饰她的失踪,容恒就吩咐李嬷嬷散播了这个谣言,可是因为自己,阿玦对女人都产生阴影了么?她心里好高兴啊! 之后几日,容恒果然对那美貌绝伦的芙蓉姑娘不闻不问,那木芙蓉不想坐以待毙,就总是找借口去明遇,偶遇容恒,但都被无情的拒了。 黎朝实在看得又高兴又隔应,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午夜,忍不住去那木芙蓉的屋子里面将她吓了一吓,第二日她就去容恒书房外哭诉屋中闹鬼,可容恒原本就后悔收那不省心的女子进府,这下更是以为她是换了一个花样引起他的注意罢了,依然没理她。 接连三日,黎朝日日晚上去吓她,她被吓得实在受不了,直接向容恒自请岀府。 之后也有官员给容恒送美人,容恒虽不耐应付,但总不能一个都不收,之后进府的女子,皆被黎朝吓了出去。 从此相府传出闹鬼,相爷的侍妾都被吓走,都说那鬼是曾经那个被相爷处理了的女细作,相府请了多少道士驱鬼都无用,但那女鬼只吓进府的侍妾,所以相爷也没搬府,几年过去,传得越发可怖。 想嫁女儿到相府的人家也歇了心思,就连皇上给容恒指婚,也因为指婚那户家主急急进宫向皇上求情而没成。 黎朝很高兴啊,尤其是看着容恒皱着眉头深思的样子就更高兴了。黎朝还记得当莫山询问容恒是否需要迁府时,容恒说的话。 他说:“不必,女鬼并未出来吓府中之人,既然送进府的女子会被吓走,倒是省事。” “可是当年那女鬼……” “她已经灰飞烟灭了,你我亲眼所见,不必在意,另外,鬼神之祸,躲也无用。” “是。”莫山退下。 那时黎朝就高兴的围着容恒转圈。 ------题外话------ 我发现容恒和阿玦这两个名字总是被我混杂在一起,容恒是男主这一世的名字,阿玦是因为男主前世叫蒙玦,阿玦是女主对他的爱称嘛,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平衡这两个名字在文中的出现。所以小可爱们将就一下下哈。嘿嘿 第三十二章:逃跑 黎朝坐在卧房的床上,想起这十年无人看见的日子里,她日日看着容恒,倒也不觉无聊,反而因为无人看见她,就经常忍不住捣蛋坏事,又仔细的不被人发现。 她最喜欢的就是在容恒面前扮鬼脸,专挑容恒一本正经做事的时候,虽知道他看不见,但她依旧兴致高昂。 就好像……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开,就好像容恒一直纵容,宠溺着她。 十年孤独,她反而从一个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变得调皮捣蛋,开朗活泼,或许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闺中淑女,毕竟离世前她就敢瞒着母亲兄长跑到漠北去找阿玦讨个说法,那可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能干出来的事。 黎朝深夜来到这里,是为了来这里拿走一些锅碗瓢盆,床褥被枕,还有容恒常穿的衣物和好些吃食,山上什么都没有,需要添置。 再次站在大门口,黎朝想,或许这里很快就会有新的主人吧,即使以后来到这里,一切也都物是人非了。 叹了一口气,黎朝转身离开。 回到山上,就将屋里屋外打扫干净,归置好从相府带来的所有东西,锅中小火炖着山鸡,汤咕噜咕噜的冒着泡,小植儿凑在锅边,使劲嗅着汤的香味,可就是无论如何也嗅不到味道,围着锅飘了好一会儿,一阵郁闷。 黎朝坐在床边,细细的打量着容恒的面容,他的面容苍白,眉头微皱,一副羸弱书生的样子,他这一世,除了五官和百年前一样,其他的却全然不同。 百年前他英姿勃发,常年驻守边关让他气势凌厉,一身将军的战甲透露着铁血的气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江南扮作温柔书生那次,也掩不住由内至外的凌厉,他虽幼年失沽,身世凄惨,仍保留着挚诚的品格,父亲说起她与阿玦的婚约,曾说:“当世年轻将领,属蒙玦最是前途无量,我儿嫁与蒙玦,实乃幸事!” 前世的蒙玦是前半生悲惨,后半生官运亨通,而这一世的容恒,十八岁前无忧无虑,十八岁以后却遭遇灭门断腿,本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后面更是变得阴郁苍白,满心阴暗,当他生气时,目光也是令人惊惧的暗沉。 黎朝曾无意间听到过户部尚书对容恒的评价“胸无点墨,目中无人,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以诈立足朝堂,小人耳!” 黎朝听到这个评价时,既生气又心疼,朝着那尚书吼了一句“你才是个目中无人的的老头子,就知道欺负阿玦,你个小人!” 走在烈日下的尚书大人只感到一股奇怪的冷风吹过他,冻得他忍不住抖了一抖,感到非常奇怪。 现在躺在床上的容恒,没了在官场上的锋利,只有满身的病痛和虚弱,如同他书房中放的一盆被扳断了尖刺的枸骨,光滑无害。 容恒在日落之时醒来,他先是闻到浓香扑鼻的鸡汤味,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坐在地上,上身趴在床沿边的黎朝。 她睡容安详,眉目平和,好像自他见到她,她身上从来没有鬼怪该有的戾气,可能,这就是她那一族的迷魂术吧。 他总是不自觉被她迷去心智,无论他如何控制,就是不可避免,他无法否认,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凡人而已,还妄想和鬼怪抗衡。 容恒静静的看着上方的床帐子,有些出神。却突然从门口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哇!美人姐夫,你醒了呀?” 一说完,容恒的视线里就飘着一只小鬼,容恒有些震惊,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漠然的看着那只在他面前飘来荡去的小鬼。 黎朝在小鬼哇的一声的时候就醒了,看到容恒漠然的看了小植儿一眼后,又转头漠然的看了她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黎朝莫名心虚,起身提起小鬼的肩膀就将他扔了出去,小鬼嗷嗷叫唤姐姐有了相公忘了弟弟,丢得远了还能听到他的鬼哭飘荡在山林间。 黎朝又走回床前,佯装淡定的说:“醒了啊!醒了就起来吃饭,别饿死了。” 说完就去厨房盛饭,盛好鸡汤摆在了离床不远的桌上,看着已经起身穿好鞋的容恒,唤了一声“快来吃饭!” 容恒安静的走过去,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他被压入天牢后,就没有吃过东西,现在确实饿了。 鸡汤去了油,很好喝,容恒吃了两碗饭,其间没有说话,黎朝看着他吃,对他的好胃口很满意。 放下碗,容恒才开口“这里是哪里?” “本姑娘的山头。” “你为什么将我带到这里?” “终日无聊,我要讨个相公。” “十年前,你为什么没有灰飞烟灭?” “因为我美啊!”脸上一副难道还能有其他什么原因的表情。 “你确实很美!”容恒说得赞叹,表情却淡淡。 黎朝一脸羞涩“相公你真有眼光”羞怯完又一本正经的承诺:“相公啊!你这几天就好好养身体吧,等养好了身体,我就娶你呀!” “……” 容恒之后一直住在这个竹屋中,在这座山上,他只见过黎朝和那个小鬼,小鬼经常化作各种模样来逗他,虽他不苟言笑,但也没表现出害怕,小鬼对此乐此不疲。 黎朝每日为他炖补品,做很多吃食,他惊讶的发现那些吃的都是他平时最喜欢吃的东西,味道也极相似,还有这屋中很多东西都是在相府中他从前用惯了的,他惊讶于黎朝的细心,但也仅此而已。 他曾试图逃过,虽然他在京城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以后只能隐姓埋名,但他若去江南,那里有他很多隐藏的势力和财富,在那里,他依然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 他决不愿呆在这座山上,陪一只害了他一生的女鬼终老,即使他知道,她可能是真的爱他。 趁着正午烈日穿透高大茂密的树林时,他逃离了茅草屋,小鬼和黎朝白日时不会出门,前几日他午时站在院中,他们也不会来扰他。 可是他在这林中转了很久,一直往山下走,可就是会回到原地,走着走着,走了很久,他竟又看见了那间茅草屋。 此时日已西沉,最后一点霞光也消失不见,夜幕降临,一身白裙的黎朝站在檐下,用竹竿提着的白色灯笼里的蜡烛,随着天地间最后一点的光亮消失而倏忽亮了,接着屋檐上所有的灯笼都亮了,整个竹屋亮如白昼,容恒只看到黎朝远远看着他,一动不动,不言不语,满身落寞。 第三十三章:山中日子 容恒知道,他暂时离不开这里了,不管是出于畏惧的无奈,还是莫名的同情与愧疚,他竟会对一只女鬼产生情绪,当真是再一次被鬼魅迷住了。 之后的日子,容恒再也没有想过逃跑,但他们也不会说话,只有那活泼的小鬼来缠着容恒玩时,容恒才会无奈的笑一笑。 黎朝依然每日为他炖汤,做很多吃食,他吃不完,黎朝就会在饭菜旁点上香烛,便宜了小鬼那馋了几十年的嘴巴。 黎朝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容恒虽从不对她笑,也不会和她说话,但是他没有想逃跑了,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再次接纳她。 容恒与小鬼欧阳植的关系倒是日渐亲密,只怪这小植儿太招人疼爱了,这长相就十分的可爱,再加上他这讨喜的性格,没有人能抵抗得住,性子沉闷的容恒也不例外。 “美人儿姐夫,你字写得好好看啊!” “美人儿姐夫,你画画儿也好厉害啊!” “美人儿姐夫,你长得好好看啊!” “能不能换个称呼?”容恒揉揉额角,有些无奈,自从他与这小鬼说了一句话之后,他就越发的粘人,现在他眨着一双星星眼看着他,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更何况这称呼…… “美人儿姐夫,你不想我喊你姐夫吗?可是……可姐姐很想娶你啊,姐姐娶了你,你就是我美人儿姐夫啊!” 本来双手放在桌上的小鬼突然站直,右手边发抖边指着容恒,痛心疾首的叫“啊!难道你要对我姐姐始乱终弃?你怎么能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欧阳植!你胡说八道什么!?” “啊!你别不承认,上个月你还想跑呢!你这么不负责任,你爹娘知道吗!?” 小植儿声泪俱下“你怎么能这样?我爹爹都说过,男子汉不能始乱终弃!要对女人负责任!” “我没有不让你喊我姐夫,别哭了,你又哭不出来,太假了,还丑。”顿了顿又说“即使我与你姐姐成亲,也是我娶她,不是她娶我。” “你……” “就喊姐夫!把前面三个字去掉!” “喔!”小小声的嘀咕“夸你漂亮,你还不乐意了,哼!” 容恒懒得理他,铺好宣纸,开始磨墨写字。 小鬼继续在他面前叽叽喳喳,很严肃,很正经“你不准离开姐姐!你要是敢离开姐姐,我就天天去你家里吓人!” “我可以请道士除掉你。” “啊?你真的还想离开我姐姐,这怎么能行?你要是走了,姐姐要是天天哭,我可怎么办?我不会哄啊!所以你不能走。” “她是鬼,不会哭。” “哪里不会?那鬼也会伤心啊,我才当鬼的时候就可伤心了,哭不出来就更伤心了。” “我只是一个玩具,她不会伤心。” “玩具?你不是她相公吗?怎么成了玩具了?反正姐姐会伤心,那天白天你跑了,姐姐就哭了一个下午。哭得可伤心了。” “是吗?” “是啊。” 容恒放下笔,出神的看向窗外,窗外一轮明月,树影婆娑。 黎朝今晚是去青山寺接黎湘来幽北山,黎湘在青山寺呆得太久,应该出来玩一玩,黎朝更想的,是想让她与容恒见一面,就好像是让这一世的容恒见一见她的娘家人。 黎朝和黎湘坐在花椒背上朝幽北山而来,花椒是灵宠,速度极快,不过一刻钟,就到了竹屋。 虽然黎朝在来之前已经给黎湘说过容恒是蒙玦的转世,但当黎湘看到坐在窗前的容恒时,还是被惊到了。 “姐夫?” 黎湘在百年前是见过蒙玦的,她自小身体孱弱,受不住北国的寒冬,因此五岁时去往江南老宅养病,但她十三岁的时候从江南回过一次上京,为了祖母的七十大寿。 那时姐姐与蒙玦蒙大将军还没有订婚,祖母的生辰宴上,蒙将军还来贺了寿,她还记得姐姐拉着她去了后花园,蒙将军也去了后花园,然后她在不远处为他们……望风。 之后阿姐经常借着带她出去领略京城风光的借口带着她出去“偶遇”蒙将军,回京住了半年,黎湘知道,虽然爹爹很赞成阿姐嫁给蒙将军,可是娘亲不赞成,娘亲不想阿姐嫁给一个边关守将,以后跟去边关受苦。 所以那半年,阿姐总是偷偷去见蒙将军,后来娘亲见阿姐实在是情根深种,无奈应了,于是蒙将军才在兄长的暗示下再次来了黎府提亲,从此有了婚约。 那半年,因着阿姐的缘故,她见过蒙将军很多面,对这未来姐夫的面容十分熟悉,而面前这个人,果然和百年前的姐夫一模一样,分毫未变,只是气质截然相反。 容恒看了一眼黎朝两姐妹就转头看向窗外,没应。 小鬼飘了出来“小美人,你就是姐姐的妹妹吗?那我是喊你姐姐还是妹妹呀?” 黎湘温柔的点了一下小鬼的额头,说“你就是欧阳植吧?我叫黎湘,我有一百多岁了,所以你要喊我姐姐哟。” “唉!可惜我四十岁的高龄怎么总是当弟弟?”自言自语的嘀咕完,看了一眼容恒,又嘀咕“本来有个年龄比我小的,结果辈分比我大,扎心!” 黎湘听着这小鬼的自言自语,被逗得笑出声来,这小鬼果然如阿姐说的一样可爱。 黎湘转身看到阿姐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姐夫,两人都沉默,因为习惯不打扰他们,黎湘拉着小鬼的手就走。 “四十岁的小弟弟,我们去外面玩吧!” “玩什么?” “我有一条超级厉害的狗。” “哇!”接着被花椒吼了一嗓子的小鬼“啊……啊……别追我!” 屋里,黎朝坐到容恒旁边,看着他,轻声说“她是我百年前的妹妹,她会在这里住几天。” 本来黎朝想说你们百年前认识,可是知道他不信,她又没说。“你明天想吃什么?” 容恒不语。 “那我明天煮麻辣鱼吧,还有你爱吃的竹笋。” 黎朝十分唾弃自己的好脾气,明明她之前还在小植儿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容恒是她专门去山下抢来的相公,一派威风的女土匪样,可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她在容恒面前,根本就是一副小媳妇样。总是小心翼翼,害怕他更加讨厌她,都怪他失了忆,害她这样没有安全感,小鬼在私下都嘲笑她多少次了! “那你早点休息!”黎朝走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容恒看向门口,外面没有离去的脚步声,黎朝还一直站在外面。 院子里小鬼欧阳植和黎朝的妹妹玩闹的声音很大,外面夜风穿过竹林的声音也很大,可是一屋之隔,容恒却觉得世界都仿佛静了下来,这世上只有他的呼吸声,和外面迟迟不走的另一个人。 ------题外话------ 这个黎湘呢在这个文里就是一个小小小小配角,只不过她是我另一部构思的小说里面的女主角,长生不老的设定,以后还有黎朝这只老鬼做靠山,嗯哼! 第三十四章:小鬼回家 之后几日,有了黎湘在,小鬼有了玩伴,整个竹屋都充斥着他们的欢笑声,十分热闹。 小鬼和黎湘聊天,分别说着自己活着的时候的事情,没想到两人在世时竟生活在同一个地方。 “你说你住的地方有一个金山湖?” “是啊!” “那你知道那里是哪里吗?” “润州。” “小植儿,原来我们是一个地方的呀,我也在润州的金山湖长大。” “哇!那你比我大那么多,你是不是我祖宗啊?” “不是喔,我姓黎,你姓欧阳,我不是你祖宗。”诶,怎么这么别扭。“我不是你长辈。”这个词用着舒服多了。 “好吧。”小鬼显得闷闷的“我还以为,我找到家人了。” 黎湘摸摸他的头,可惜摸到一团虚无。“那你是怎么从家里面到了这里的啊?” “我是被几个坏人骗来的,和我一起的还有很多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子,我听到那几个坏人说要把我们弄去炼丹,我当时不懂什么是炼丹,可是一起的一个兄弟说炼丹就是把我们不是烧了就是煮了,我害怕,我趁着那几个坏人不注意,逃了出来,可是我运气不好,被山里的一只老虎吃了,所以……所以……我就死了!我还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小鬼边说边哇哇的哭了起来。 黎湘心疼的安慰着他,“别哭了,别怕啊”小植儿经历了这么悲惨的事情竟还能保持这活泼开朗的性格,真不知是经过了多少的自我安慰。 听到这里,容恒拿着书的手也放下了,安慰了小植儿一句“你不用伤心,捉你的那些坏人二十三年前在京城菜市口被凌迟处死了。” “真的?”小鬼马上破涕为笑。 “真的!他们的罪行令人发指,先帝专门派了御林军去抓捕他们,一共六个人,全部凌迟处死。” “真好,可是我还是不能回家,我找不到回家的路,而且在路上还容易被鬼差抓,我都不敢下山。”小鬼情绪依然低落。 “欧阳植,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欧阳哲” 居然是他。“我认识他。” “真的吗?真的吗?那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我就是想在投胎之前去看看我爹娘,跟他们告个别。”小鬼高兴的飘到容恒面前。 容恒并不回答,只是转头看向正在用小刀削竹子制笛子的黎朝,黎朝也看向他,笑着说“可以呀,我们一起送小侄儿回家吧!” 说完就起身回屋,走进她的卧房,眼泪就流下来。 外面的小鬼高兴坏了,哈哈大笑着围着容恒转,黎湘跟着黎朝后面进了屋,看着黎朝哭得伤心,她上前抱住黎朝“阿姐。” “我知道,他还是想离开我,我以为,就算没有前世的记忆,他还是会爱上我,可是他还是想离开。” “或许他真的只是为了给小植儿找家人呢。” 黎朝放低声音:“不,欧阳哲早就过世了,我曾去润州找过欧阳家,在小植儿被拐七年后,也就是二十五年前,欧阳哲就因为贩卖私盐被处斩了,他夫人子女都搬了家,不知搬去了哪里,所以我才没有送小植儿回家,可是刚才阿玦竟然说他认识那欧阳哲,阿玦是想逃离我,他知道,我给这座山设了结界,所以他想让我主动带他出去,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的人,可是我没想到,他的骨气有一天会用到我的身上。” 黎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像幼时娘亲安慰她时一样拍拍阿姐的背。 黎朝虽然明知道容恒在骗她,可她还是破了结界,带着所有人下了山,朝润州方向去。 容恒易了容,容貌普通,因为白日日光太足,小鬼躲在一个小酒瓶子里,挂在容恒身上,黎朝也躲在黎湘衣裙的口袋里,花椒化作了小奶狗的样子,让黎湘抱在怀里,若不然它太扎眼了。 黎朝知道没有十足的把握,容恒不会贸然逃离她,所以一路上,黎朝并不担心容恒突然发难,总的说来,这一路还算愉快,虽然白日她和小鬼不能出来,但晚上出来依然可以玩得很欢乐。 星夜兼程,一行人终于到了江南的润州,这个地方这段时间阴雨连绵,空气潮湿,黎朝和小鬼非常喜欢,只是苦了本就身体不好,又一路上奔波劳累的容恒,自到了江南一带,他就时常犯病,每日都要在客栈休息很久,不过因为害怕太阳突然出来,白日黎朝和小鬼也不赶路,所以后来一群人直接白日睡觉,晚上赶路了。 容恒每次都要求自己要住在朝阳的屋子养病,所以白日时容恒屋中只有他一人,其实除开容恒,只有黎湘是人,所以不会有人知道容恒自从过江,就已经联系上了他的旧部。 乌云蔽日,容恒带着他们站在一座宅子前面,匾额上书欧府,小鬼飘在容恒旁边,不解“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呀?” “你爹娘在这里。” “可是我姓欧阳,不姓欧。”小鬼怀疑的看向容恒。“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听错了,以为我的爹爹叫欧哲啊?” “你父亲如今确实叫欧哲,跟我进去吧。” 黎朝听到,心中升起希望,或许当真是她多想了。 容恒取出拜帖交给侍卫,不一会就出来一个管家将他们请了进去,态度恭敬得不正常,黎朝望着走在前面的容恒,没有说话。 不过堪堪入府,里面就跑来一位花甲之年的老者,对着容恒拜了拜,道:“公子来了润州,怎么不提前通知小老儿,好让小老儿派人去接您。” 容恒扶起他,道:“不必麻烦,我来到这里,只是有一小友想要见你,我们进书房再说。” “好好!”老者看向容恒身后,只有两个年轻女子,没有什么小友啊! 在书房门口,老者看向黎朝和黎湘,不知道她们的身份,不好冒昧询问,可书房重地…… “这两位小姐不如让我夫人带你们去园中逛一逛解闷?” 黎朝看了一眼容恒,复又看向老者,垂首答“也好。” ------题外话------ 关于文中的拐卖儿童去炼丹,是清朝时候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有一起拐卖案的罪魁祸首在北京菜市口被凌迟处死,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百度。 第三十五章:放过 丫鬟带她们去湖中亭小坐,而容恒则跟着老者进了书房,关了门。 阻止了老者去关窗后,容恒直入正题:“我今天来,是让你见一见你三十二年前走失的长子。” “我……儿子?” “是!”容恒看向旁边。“欧阳植,出来吧!” 小鬼逐渐现出原形,看向老者的目光有些迟疑,他认不出面前这颤巍巍的老人是不是他爹,他离开时,他爹比姐夫还年轻,小鬼惊恐的发现,四十年过去,即使他的记忆再清晰,他也认不出他的家人了。 老者原本看到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人被吓到了,但看清面前的小孩时却惊得悲喜交加。这……这是儿子!这是小植!“小植,小植,我是爹,小植,你这是怎么了?当年你怎么突然不见了?爹娘找了你好久好久。” 听到熟悉的“小植”,小鬼终于确定这就是自己的爹,只有爹娘才会叫他小植。“爹!爹!” “诶!”父子俩情不自禁想抱在一起,年迈的老人却只抱到一团空气,老者差点跌倒,幸好旁边的容恒扶了他一把才稳住身体。 “他在八岁时就过世了,所以……” “死了!?”老者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他的脑门上,怔怔的看向身后一脸无措的儿子,“他死了!?” “对!他在离开家一年后就死了。”容恒面无表情,陈述事实。 老人伸出手想去触摸儿子,却又停在空中不敢去摸,害怕再次摸到虚无,手颤抖着“没事小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容恒从书柜上方一个盒子里拿走一张纸走了出去,将书房留给他们,由丫鬟引到了湖中小亭,黎湘正在和欧阳哲的夫人闲聊,黎朝正看着湖水出神,似乎感应到容恒来了,黎朝转过头看向亭外的他,视线从上向下转移到他右边的衣袖中,怔怔的看着。 容恒目光从她身上略过,看向老夫人,微低头,道“老夫人,欧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书房?老爷怎么会叫我去书房?” “有老夫人的故人到府。” 老夫人看向黎湘,说“那两位黎小姐就在这亭中喝茶,我家老爷唤我去书房,我去去就来。” “夫人请便。” 老夫人起身向书房走去,容恒走进亭中,坐在空出来的凳子上。 黎湘习惯性的又想离开,不过黎朝坐在她旁边拉住了她的手。 黎朝对容恒说:“我和湘湘要去以前的家看一看,你留在这里陪着小植儿吧,如果有需要,我会来找你的。” 说完拉起黎湘就走出亭子,容恒站起身看着她们走远,握紧了右手。 走出欧府,走在大街上,黎朝眼神空茫,黎湘看着她,问:“阿姐,你为什么,要主动给他逃跑的机会?你不是说过,即使他已经不记得你们的前世,你也想要留住他吗?” “湘湘,我不想了,我知道,他一直将我当做给他制造幻境的,无耻的鬼怪,即使他可能相信我对他是真心的又如何?他不会稀罕,而我现在,不愿强求,我也不想,他不开心。” 在隐约看到他掩藏在衣袖中的东西时,她只有握紧双手才没让自己脸上表现出想哭的欲望,而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放弃了。 黎湘不再说话,她是知道的,阿姐有多爱姐夫,却没想到,如今的阿姐,已经爱到卑微,爱到愿意放过。 她们来到了黎府,现在这里已经不是黎府,牌匾上醒目的苏府二字昭示者主人的姓氏。 黎朝带着黎湘隐身去到里面,不过区区百年而已,府中景致已经面目全非,黎湘在这住了十二年,黎朝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从前觉得普通的府邸,平常的家园,百年一瞬,成了心灵深处不可触碰的思念,只剩思念。 灵魂归故乡,物是人已非。 黎朝想,等容恒离开了她,她就只剩湘湘一个亲人了,在与容恒重逢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就算容恒后面没有失忆又如何,人鬼殊途,他们本就不应该在一起,这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还会让有情人来世依然相爱,若有,那一定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玩笑是有时限的,所以当他们为了再续前缘兴奋的时候,一切就回到了它正常的轨道,一切就如同一场幻觉。 当黎朝去欧府看小鬼的时候,容恒果然不见了,欧阳哲,如今叫欧哲在容恒离去前,得了他的吩咐,会好好招待这两位姑娘。 对于公子的吩咐,欧哲自然是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小鬼见到了自己的爹娘,生前的愿望终于满足,他该去投胎了,他若长期呆在欧府,只会给欧府带来阴气,阴气聚集得多了,于这府里的人很不好,会招来祸端。 黎朝发现一个正在城中收魂的鬼差,她将小鬼身上的保护结界解除,引来那鬼差。 小鬼向黎朝挥手道别,黎朝看着鬼差来到小鬼身边,在心中祈祷他来世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黎朝没有去找容恒,她知道他能过得很好,在相府陪着他这十年,她太过清楚她暗中有多少势力,北方的势力被拔起,但那些不过是明面上属于容相的,他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放在明面上的势力无论在别人看来是多么的重要,其实在他心中都只是微不足道,九牛一毛的。只有在这遥远的江南,才是他苦心孤诣的乐土,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京城的容相,习惯了黑暗的谋士,不会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 原本去天牢时,若不是容恒将她诈出,她没有准备救他出刑部大牢,因为他的人已经在准备上刑场上救他了,他一死,太多的人会失去希望,少数是因为忠诚,更多的是因为他们需要主人,只有容恒这样的主人才能给他们带来权力和财富,他们信仰他,所以不会允许他死亡。 她愿意来到江南送欧阳植回家,愿意顺从容恒的算计,一方面是因为她已不愿强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想护送他来江南,虽然这多少有些多此一举,但面对爱人,总会担忧,担忧天常有不测风云,人常有不测之心,担忧意外,担忧百密总有一疏,担忧这世间所有无能为力之事。 现在,欧府就是他的势力,他从欧府离开,她想她不必再去打扰他了,以后只能各自安好。 第三十六章:记川水 但容恒显然没有如同黎朝这般想,他在润州一座宅子安顿好之后,就请来了润州城外一座佛寺的住持,请他来除鬼。 住持原本不会轻易出山,可是容恒这么多年给那佛寺捐了极多的香火钱,又是捉鬼造福百姓的事情,住持不会拒绝。 容恒站在佛像前,抬头望着金光闪闪的佛像,他怎会允许,人生中存在那样一个隐患?他善读人心,自然能感受到那女鬼确实是深爱他的,可他不稀罕,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世上爱情,两情相悦都少得长久,更何况是来自别人的一厢情愿,他是不需要爱情的,困于爱情,是对强者的侮辱! 所以当黎朝一日晚上在金山湖中游船上喝着酒,赏歌舞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一股让她感到威胁的气息。 四下寻找,在岸边站着一位袈裟披身的僧人,僧人手中的法杖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以前每次她见青山寺的住持,他都不会拿法杖,黎朝知道,那是属于他的慈悲。 虽不知什么原因,黎朝不惧温和博爱的佛光,但法杖是武器,她还是怕的。 黎朝看着那个僧人,第一个想法竟然不是跑,她只想知道,容恒想要把她逼到哪个程度,是想赶走她,还是依然想要让她灰飞烟灭? 黎朝放下酒杯,站起身,直接朝着高僧的反方向去,各个游船上的人们,还有岸上的人皆沉醉在这飘渺如仙的身影里,回过神来,那白裙仙女和一手持法杖的和尚竟不见了踪影。 和尚跟着黎朝一直走到了一座山的山顶才停下来,黎朝站在悬崖边,回头看向老和尚,问:“我没有害人,你为什么要来收我?” “你是鬼魂,老衲自然要收你。” “曾经有位高僧告诉我,修习佛法的人以慈悲为怀,只会去超度不得解脱的鬼魂,其他的,若无必要,他们不会管,毕竟抢了冥界的职权,干扰了该有的秩序,于修行无益。” “而且,我身上有灵珠挡住了鬼气,即使是你,应该也发现不了我。”顿了顿,黎朝垂下眼,终是轻声问道“是容恒让你来收我么?” “阿弥陀佛,容施主说,你给他带去了困扰。” “那他想要我怎样?” “容施主希望老衲能将女施主关到锁妖塔。” “锁妖塔……” 黎朝幻化出长剑,指向老和尚。“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率先出手,剑势凌厉,阴风四起。 老和尚手中法杖发出更强烈的金光,口中念起佛经,黎朝无论如何都近不了他的身,反而头痛难忍,痛得忍不住在地上四处翻滚,没注意到后面的悬崖,一下子滚了下去。 等老和尚飞到山崖下,看到黎朝时,正看到黎朝躺在一个大石头上,身上青烟袅袅,正在灰飞烟灭,瞬息之间,石头上方已经没有了女鬼黎朝。 当容恒坐在禅房里,听老和尚说这件事时,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又一个十年过去,容恒已经四十岁了,四十岁本是正当壮年,可容恒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 他每日只能躺在床上,年轻时因腿疾而坐轮椅,腿疾早已治好,如今又因身体虚弱再一次需要坐轮椅,他一直家财万贯,可却无人能治好他的病,那么多的钱,都成了摆设! 容恒以为他会因病离世,还是被痛死,每当他头痛的时候,他就会想这个死法可真惨。 可崇明二十年秋天的时候,容恒就觉得他之前的想法太天真了。 炎热的夏季终于过去,当容恒一天清晨坐在轮椅上被小厮推着逛园子的时候,园子外面突然喧闹起来。 平时容恒最忌吵闹,府邸无论何时都是安静的,可是此时那些下人竟如此放肆! 容恒吩咐小厮出去看一下,可小厮出去了就没再回来,容恒只觉得外面越发喧闹,可他如今听力不好,听不清楚在闹什么,只能自己推着轮椅朝出口而去。 还没将轮椅滑到门口,就从月洞门走来一个高大威猛,穿着铠甲的将军,将军径直走向他,在他面前站定,声音洪亮“容老爷,有人告你贩卖私盐,本将奉旨将你缉拿归案,带走!”后面的兵士上前两人,将容恒从轮椅上提了起来。 “证据呢?” “证据在衙门,人证物证俱在,容老爷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带走!” 容恒被带到了衙门,在那里,他知道了他又一次被人背叛了。 贩卖私盐确实是大罪,可是那背叛他的人也不可能有多么确凿的证据,最无法挽回的事情是,堂上知府丁羽认出了他,而且,丁羽是他在朝为相时的政敌。 容恒拖着病躯,被押往京城。 曾经的镇安王,现在的一朝君主德仁帝看见他的时候,眼中都是快意。 眼中钉,肉中刺终于要被处决了,他当然高兴,容恒逃了十年,他就心惊胆战了十年,这世上没有了容恒,没有谁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下半辈子,终于可以高枕无忧。 比起凌迟之刑,被病魔折磨死可舒服多了,经过了三天的凌迟,容恒才终于等到了死亡,当他看到黑白无常的时候,才总算是解脱了。 白无常将他带去奈何桥,给他端来了一碗水,容恒以为那是孟婆汤,边喝边在想他怎么不是和那些排着长长的队的人在一个地方喝,也不是孟婆端给他的,看来人间的传说有误啊! 可喝完了,容恒才知道,那不是孟婆汤,那是记川水。 他想起了他叫做蒙玦的前世,想起了美丽的未婚妻朝朝,想起了他们的过去,那些本该刻在灵魂深处的过去,那么美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老和尚说什么了?他说女鬼掉下悬崖灰飞烟灭了,灰!飞!烟!灭!了! “啊……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朝朝!朝朝!对不起!对不起!……”黑无常看着失控的他,面无表情的说:“你该去投胎了!” 容恒看向他,目光因悔恨和痛苦而睁得很大,直直的看着白无常,声色俱厉:“为什么你给我喝的是记川水!?” 白无常不回答。 第三十七章:天罚 容恒突然站在桥边,身下就是忘川河,他冷静下来对着白无常说:“我以前转世也没有喝孟婆汤,这次你们直接给我喝了记川水。” 他记起了所有,包括前面两次来到地府的经历。 “而且三次了,都是你们亲自去送我投胎,此等殊荣,我不是普通人吧?如果我跳下去,灰飞烟灭,你们是不是不好交差?” 白无常眉头皱了一下,依然没有说话。 “求求你们告诉我!”容恒太绝望了,从不愿低头的人向面前的鬼差恳求着,排着长队的鬼魂都好奇看过来。 白无常终是不忍,说:“因为你受到了天罚。” “天罚……”容恒跌坐在地,无虚写给他的信浮现在脑海中。 “汝前世之记忆,或是天罚,亦或是鬼怪之祸!若为天罚,吾不能解之,然吾游于幼泽,见一小湖,湖中有鬼,鬼善织梦,凡俗之人陷于梦中,以为真,后能为鬼所用。” 天罚!呵呵!他竟一直以为是因为朝朝是鬼,给他造了幻境,他竟以为,那些都是假的,他还害得朝朝……灰飞烟灭!呵呵! 容恒再一次走上了轮回之路,只是以后的轮回,再也不会有一个巧笑嫣然的朝朝。 黎朝得知容恒被处以凌迟之刑的时候,她正在蒲昌海的中心处与一群妖斗法,是花椒从润州星夜兼程而来,带来了黎湘的信。 信中只有一句话:姐夫身份暴露,已押京城,阿姐速归! 信件化作灰烬,黎朝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她怎么能相信,容恒在江南过得那么舒适,可谓是一手遮天,他怎么会身份暴露?去年湘湘的信里只说了阿玦身体不好,病魔缠身,有油尽灯枯之相,她当然知道阿玦身体不好,要不然也不会来这蒲昌海斩妖除魔,只为了抢它们的内丹为阿玦炼药,可是…… 黎朝坐在花椒背上,极速向京城而去,她十年前掉入悬崖,不过是迷惑老和尚的障眼法,也是想容恒能安心,以为她当真灰飞烟灭了,从此以后,他便可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担心有朝一日,有个纠缠了他一辈子的女鬼又会冒出来。 在悬崖底,老和尚找来之前,她就跑了,留下紫色灵珠化作她的样子在老和尚面前演了一场戏,灵珠上有她的气息,又是灵物,老和尚自然没有看出来端倪。 只是自那以后,她就失去了灵珠的保护,就算只想如同先前的十年一般默默陪在容恒身边也做不到了,只能四处游荡。 花椒从润州跑到蒲昌海,又从蒲昌海跑到京城,耗尽了它所有灵力,一到京城,就化作了小奶狗的样子,黎朝将它放入口袋,急急向刑场飞去。 可刑场上空无一人,黎朝想可能是凌迟之刑还没有开始,她去天牢找他,可是到了天牢,找遍了天牢里里外外,黎朝都没有发现容恒。 都过了这么多日了,应该到京城了呀!这么多日了…… 情急之下,黎朝直接在天牢里逮了一个狱卒,将他抓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威胁道“说!前几日押到天牢的容恒容丞相到哪里去了?” 狱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劫持,吓得双腿发软。忙倒豆子般的把事情全部交代。 “那容相没有被压入天牢,他一到京城,就被带去了刑场,不关我的事啊!” “可是刑场没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黎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昨日午时的时候,容相的刑罚就已经结束了。”出于对这个女人的畏惧,狱卒没敢直接唤容恒名字,依然叫他容相,虽然他已经被以造反罪处以凌迟,而且丞相封号在十年前就被夺了,但他总觉得如果他直呼其名,这个恐怖的女人会迁怒他。 “结!束!了!”黎朝松开抓住狱卒肩膀的手,手中匕首也哐当落地,直接跪坐在地上,绝望淹没了她,狱卒正准备趁着她没注意就跑掉,可是当他小心翼翼的迈开腿的时候,黎朝突然起身,直接两只手一起捏住她的肩膀,声音凄厉: “那他的尸体呢?他的尸体在哪里?”说完指甲瞬间变长,嵌入肉里,痛得狱卒嚎叫一声,可是不会有人听到。 “尸体……尸体被丢到乱葬岗,头颅……头颅……” “在哪里?”指甲再次变长,嵌入更深。 狱卒痛得更加厉害,只能凭借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尽量吐字清晰:“头颅被挂在城门上面!” 黎朝丢开他,瞬间不见,看到凭空消失的可怖女人,狱卒已经没有力气去害怕她真的不是人了,他只庆幸那个女人没有杀了他。 当黎朝站在城楼下看着月光照耀下的容恒的头颅时,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她将手伸向他,可是城楼太高,她跪在地上摸不到,也不敢去轻易触碰。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一百多年前在漠北的蒙将军府看见他躺在棺材里的样子时,她都没有如此痛苦,她死后,是和阿玦合葬在一起的,经年过去,他们的尸体会混在一起,那是真正的血脉相溶,生死相依。 可是现在,这天地之间只剩她一人,而阿玦再一次死得这样悲惨,这到底是为什么?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悲惨的命运? 他是容恒的时候,年少时家族覆灭,比之一百年前父亲斩首,全家发配边疆有过之而无不及,未及弱冠就被朋友背叛断了腿,之后呢?辅佐的王爷顺利登基,凭借从龙之功和运筹帷幄的才智,他十年来大权在握,无人能望其项背,可不过是生了一个月病,精力不足,就让忌惮他的,他一手扶持上去的皇帝来了一招卸磨杀驴。 这不是几个月的谋划能做到的,为了扳倒容恒,顾远辰暗中筹划了多年,他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叛国谋反的大罪,竟是连三司会审这样的正常流程都不愿走,直接就判了凌迟。 凌迟啊!比之百年前的七星海棠毒入肺腑更加惨无人道,然后呢?容恒是被她救出来了,可是又一个十年过去,这十年里,他没有了明面上的权势,却享受着数不尽的财富,那时黎朝以为,他能安享一生的,可是他依然被处以凌迟。 三天三夜,三千刀啊!阿玦,为什么?为什么我没能救你?要是我死皮赖脸不离开这里,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你是不是就能活得好好的? ------题外话------ 男主又去投胎了,不过如文中所说,他以后的轮回,再也不会遇见一个语笑嫣然的朝朝。 第三十八章:死别 黎朝就跪坐在地上,看着容恒挂在城门上的头颅整整一夜,直到黑夜散去,她才站起来飞上城楼,小心翼翼的取下容恒的头颅,抱在怀里,消失在原地。 此时城门守卫正在轮班,突然城墙开始震动,士兵们惊吓之下慌忙跑下城楼,当所有人远离了城楼,城门处的城楼突然轰然倒下,化作废墟,而相连的城楼毫无损伤,竟丝毫裂缝都没有,十分诡异。 待后面重建城楼,处理废墟时有人想起叛贼容恒的头颅应当是被埋在了废墟下,可是废墟都清理完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太过诡异,谣言愈传愈烈,人心惶惶,都说这是容相受了天大的冤屈,所以魂魄要回来报仇。 皇宫中龙椅上那位不知该如何担惊受怕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黎朝已经不会去管。 黎朝去到乱葬岗,一点一点的将容恒的碎尸全部找了出来,用法力将它们拼合在一起,好好的安置在棺材里面。 除了拼碎尸,黎朝不想用法力做其他的事,用了整整一天,黎朝才将棺材埋好,她将他埋在了青山寺的后山,这里本就有一个坟,坟里埋的是百年前的他们二人,现在又多了一个坟,两座坟的碑上都上书:吾爱。 “你怎么能这么舒服的睡觉!?如果你能快一点到蒲昌海找我,如果你能将我快一点送到京城,阿玦怎么会死!?阿玦怎么会死!?” 虽然黎朝选的这个地方确实风景独好,但花椒在坟前如此怡然自得,黎朝看着非常的气愤,虽然容恒又不是花椒什么人,而且是个比它小了几千岁的凡人,不值得它伤心,可是黎朝太伤心了,想起阿玦死得悲惨,黎朝就忍不住迁怒花椒来发泄她无处安放的绝望。 原本黎朝抱膝坐在坟前的地上,花椒眯眼躺在她旁边,当黎朝站起来对着花椒怒吼的时候,花椒只是撩了一下眼皮,像看傻子一样看了黎朝一眼。 黎朝再一次瘫软在地上,她知道自己在胡闹,花椒毕竟不是真正的神兽,哪能腾云驾雾,日夜不间断的急奔,昨日来到京城,已经是尽了它最大的努力,现在还是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她还迁怒它。 她只是不愿面对容恒死去的事实,也不愿意面对,如果她留在润州守着他,他又怎么会被押往刑场这个假设。 从这一世在地道重逢开始,她就下定决心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她都要好好守着容恒这一生,让他平安喜乐,快乐无忧,可是就因为紫色灵石化作飞灰,她害怕容恒再找道士,和尚对付她,所以她跑得离润州远远的,她跑那么远做什么?如果她不跑那么远,是不是,阿玦就不会死了? 黎朝不想再在人间等下去,在这里,她不一定等得到阿玦的转世,即使等到了又如何?他们只能重蹈覆辙,她想去冥界找他,而去冥界之前,她必须去见一次无虚道长。 因为黎朝在相府的十年,知道了为什么容恒误会她是造幻境的鬼,一方面是因为聂扶风那一掌,让他失去了前世的记忆,失去记忆后,对于这一世的自己的所做所为,他就觉得荒唐。 而更重要的是,黎朝在容恒书房发现的那封信,那封无虚道长写给容恒的信,那时黎朝才知道,为何容恒会如此笃定那些记忆是幻境,原来是因为无虚道长给他写的那封信。 当时黎朝很气愤,她想去质问无虚道长,更想的是,去请求无虚道长到容恒面前洗刷她的冤屈,可是奔波各地数月,黎朝没有找到无虚道长,甚至是聂扶风的丝毫蛛丝马迹。 她只能再次回到相府,继续着从前静静守着容恒的生活,而现在,她必须再找一找无虚道长,问他,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原因,那么信中所提到的天罚就是真的吗?要不然怎么解释阿玦连续三世的惨死? 黎朝让花椒回润州去保护黎湘,她一个人去找无虚道长就好。 花椒看着黎朝那双空洞的眼,有些不放心,这个女鬼这些天精神上受的刺激太大了,要是做什么傻事怎么办?但毕竟主人只让它保护黎湘,黎朝的事情哪用它操心?黎湘虽然能长生不老,也不会生病,但毕竟是个凡人,要是没有它的保护,那个小身板,指不定就遇到什么危险了,它还是回润州吧! 花椒“喔”了一声,就起身悠悠然的走了。 黎朝在坟前枯坐了三天,走了几步之后还是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坟,她在心里默默的想着“阿玦,我一定会再次找到你,你等着我。” 黎朝先去了青云观,得知无虚道长自从二十年年前去京城去找大弟子聂扶风后,就没有回去过,黎朝只好离开青云观,继续踏上寻找之路,走遍了中原,走遍了沙漠,还去了海上,都没有找到无虚道长。 五十几年都过去了,黎朝才从一个狼妖口中知道在蒲昌海多了一个厉害的道士,不同于一直住在蒲昌海那位很少出门捉妖的道士,这个道士捉妖捉得很是频繁,黎朝想起无虚道长写给容恒的信中曾提到他曾游过蒲昌海,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黎朝踏上了去蒲昌海的路。 在那里,她果然见到了须发尽白的无虚。 蒲昌海中妖魔鬼怪众多,没有人烟,黎朝以前来到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妖怪多,她想在这里杀妖取内丹,好医治容恒的顽疾,那时她不敢往里面走,所有的鬼怪都知道,蒲昌海的中心有一个老道士,法力高强,一定不能去招惹他,黎朝自然也从来不敢往里走。 可是如今她必须进去看一看,无虚到底有没有在里面,黎朝躲着路上遇到的各种妖怪,这里弱肉强食,大多数妖怪都以抢其它妖怪的内丹为目的呆在这里,黎朝躲不过的时候就只能竭尽全力的去打一架。 只是越往里面走,妖怪的法力就越高,虽然她之前在这里曾呆了两年,对这里有些熟悉,但仍是危险重重。 经过了两个月的打斗,当黎朝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无虚道长。 他坐在一条“白龙”上,白须飞扬,仙风道骨。白龙只是不同寻常的石头,经过千万年的风沙侵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银光,似鳞甲般,像是白色的龙在海中游弋,首尾相衔,无边无际,气势奇伟。 而坐在“白龙”上的无虚,就神秘高大得让妖魔鬼怪们望而却步。 ------题外话------ 蒲昌海是山海经里面的幼泽,我比较喜欢蒲昌海这个名字,它被称为“死亡之海”,就是现在的罗布泊,我写的“白龙”就是白龙堆雅丹,罗布泊三大雅丹群之一,位于罗布泊东北部,是一片盐碱地土台群,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百度一下。 第三十九章:逆天改命 黎朝忍着身上伤口的疼痛,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过去,她不怕他会收了她,黎朝在被无虚从别院地牢救出去的时候就知道无虚答应了花卿,不会收她,所以他不但救出她,还送给她一颗灵石保平安。 现在,她只想问他一个问题。 当黎朝站在了“白龙”下面,无虚的面前时,无虚才睁开眼看向她,并不说话,黎朝虽只见过他一次,也知道无虚不怎么喜欢说话,黎朝知道他认出了她。 黎朝在他面前跪下,她恼怒因为无虚的一封信,导致容恒对她的误会,但黎朝不敢得罪他。 “道长,我很感谢您曾救我一命,还送了我一颗灵石保命,我来到这里,是想求得道长一句指点。” “救你,送你灵石皆是因为我与长生的交易,你不必谢我,有什么问题,直接问,看在你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的份上,我会考虑是否回答你。” “我想问,我夫君容恒,就是七十三年前在京城,你给他寄了一封信的那个人。”黎朝紧紧盯着无虚的眼睛。“你在信中说,他前世的记忆不是因为天罚,就是因为被女鬼幻境所迷。” 黎朝想起那些误会带给她和容恒的曲折,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他以为我就是一个会织梦的女鬼,可我肯定,那些不是幻境,所以他之所以记得前生,是不是因为,他正在承受天……罚……?” 无虚经过这些年的修炼,眼神越发无波无澜,淡淡开口“凡人投胎,必定会喝孟婆汤,可据他所说,他投胎两次,皆未喝过孟婆汤,所以若不是鬼怪作祟,就一定是因为天罚。” “那要怎么样,才能使他逃离天罚?”猜想被证实,黎朝内心翻江倒海,面上强制镇定。 “你不过一个法力低微的女鬼,竟还想逆天改命?”即使是说着嘲笑的话,无虚的表情仍没有波动。 黎朝将头磕在地上。“求道长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改变我夫君的命运?” “除非你能上得天庭,去司命殿,改了他的命格,凡人的命运皆由司命殿殿主司命星君掌控,生死由冥界负责管理,所以如果你能掌控这两个地方,才有逆天改命的可能。” “多谢道长!”黎朝再次郑重的朝着无虚磕了一个头。 “只是因为你不可能做到我所说的,所以我才告诉你,你离去吧,你不应该呆在这里,即使因为与长生的交易,我以后也不会救你,你好自为之,切记不要作恶,要不然我不会顾及长生的嘱托。”说完无虚就闭上了眼睛。 黎朝耳边只有风吹过的声音,郑重的再磕了一个头,黎朝才起身离去。 黎朝去了一趟润州,见了黎湘一面,黎湘这些年在润州城里开了一家客栈,赚些钱够生活。 在客栈后面的院子里,黎朝坐在黎湘对面嘱咐她在这里好好的生活,保护好自己,长生之体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不要长期呆在一个地方…… 黎朝叮嘱了她很多事,黎湘知道阿姐是又要离开了,这些年阿姐偶尔会来润州看她,每次都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叮嘱她,然后就会出远门,黎湘知道,阿姐是要去找姐夫。 可是这次黎朝对她说:“湘湘,阿姐这次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阿姐?”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可能要花很多时间,如果我长时间不回来,湘湘不要担心。” “是不是很危险?”黎湘捉住她的手,很是担心,阿姐是鬼魂,出门总是危险的,可她以前离开时从来不会说可能长时间不回来,这次难道不一样吗? “没有危险,湘湘不要担心,只是因为这件事情很麻烦,会花很多时间而已。” 黎湘低头抹泪,她太了解阿姐说谎时的表情,这次的事情一定有危险,可是她阻止不了阿姐,她们都是下定决心后,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阿姐决定了的事,她知道她阻止不了,所以她只能支持。 “湘湘别哭,以后只有花椒陪着你,你一定要坚强,阿姐得了空一定会回来看你。” “嗯!” 躺在旁边软榻上的花椒懒洋洋的撩了一下眼皮。 冥界 黎朝在鬼门大开之时,跟着一个鬼差进入了冥界,那个鬼差押着很多鬼魂,黎朝运气很好,那个鬼差押着最后剩下的两个鬼魂要去孽镜地狱。 黎朝跟着他,一路上没有人发现她,只要是冥界的人依然不能看见她。 当那个鬼差将两个鬼魂推进地狱的大门的时候,突然他的面前一个白衣女子凭空出现,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花了眼,可是揉揉眼睛,那女鬼还在。 “不用看了,我跟着你进来的,只有在这孽镜地狱,你才能看见我,你去禀告鬼王,他能看见我,知道如何处置我。” 鬼差从来不知道,竟然还会有鬼魂主动送上门,还要见鬼王,有鬼差都看不见的这个能力,不是应该去凡间逍遥自在吗,怎么还自投罗网?虽然心中十分不解,鬼差还是关上了地狱的大门,去了鬼王的鬼王殿禀报。 正好鬼王在殿中判案,懒洋洋拿起惊堂木,同样懒洋洋的拍下去,响声却如雷,伴随着他懒洋洋的判决“打入石压!”震得下面跪着的鬼魂颤抖一下,继续瑟瑟发抖。 鬼差来到殿中央,向高座上的鬼王行礼,道“王上,孽镜地狱来了一个奇怪的女子,在她进孽镜之前,属下并不能看见她,她主动走进那里,让属下看见,并且求见王上。” “喔?难不成是之前跑的那个?”鬼王摸摸下巴,饶有兴趣。“你带她来这里吧,上次没精神懒得理她,这次本王要好好看看这位能和神仙结仇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遵命!” 黎朝跟着鬼差来到了鬼王殿,这里和之前并无区别,王座上的鬼王也分毫未变,无论是容颜,还是那风流浪荡的形容。 鬼王轻轻一挥,黎朝就发现大殿上的人都看向了她,果然,只有这鬼王能通过禁制看见她,并且解开禁制。 ------题外话------ 如简介女主所说:我只想找到我的夫君,为他披荆斩棘,为他逆天改命,哪怕前路坎坷,妖魔相阻,神佛挡路! 加油哈!mygoodgirl! 第四十章:机会 “哟,是个美人儿!”鬼王在王座上妖娆的一躺。 合着这鬼王上次没好好看眼她就将她打发去投胎了,现在才发现她是个美人儿。 “你上次都跑了,怎么又回来这儿了?”还没等黎朝回答,他就一下坐直身体,目光炯炯的看向她。“难道是因为……你被本王的美貌迷住了,日思夜想,所以……不惜放弃自由来看我?”一段话说得千回百转,实在魅人。 “不是,我是想……” 还没等黎朝说完,鬼王就大怒,吼道:“难道这世上还有比本王的美貌更重要的东西,你是不是傻!?” 黎朝无语,难道活得越久的人想法越奇特?“对,我傻!” “知道就好!”鬼王又妖娆万千的躺到了王座上,“说吧,你来这儿干嘛?” “我想当鬼差。”黎朝低头作恭敬状。 “啧啧!你这皮囊虽比不上本王,但也算清秀佳人,怎么如此想不开,来和这些长得丑,还古里古怪,阴深可怕的糙汉子扎堆儿?”说完还摇摇头,做不可思议状。 大殿内的鬼差们听到鬼王对他们的评价全都面无表情。 “志向无关容貌美丑,我只想为冥界效犬马之劳。”黎朝向着鬼王恭敬的揖手。 “无趣!”鬼王摆摆手,又问带黎朝进来那鬼差:“她在凡间犯事没?” 鬼差想想孽镜中显现的字,禀报道“只有灵魂潜逃凡世一百七十二年。” “喔!美人儿,这事不怪你,本王判你去投胎吧!这么漂亮,当鬼差,多浪费啊!” “……”没被浪费的众鬼差。 黎朝跪下,请求道“我只想留在冥界,望王上成全!” “那你也得想办法向本王证明你有当鬼差的能力吧!要是三天之内不能证明,那你就去投胎吧!” “多谢王上成全!” “呵呵!”本王成全你了吗? 黎朝离开鬼王殿,站在奈何桥上,望着排着队准备喝汤的鬼魂们,黎朝想,阿玦会不会也会来这里,应该不会吧,他肯定没有喝孟婆汤,那他会不会经过这里呢?如果以后她在这里等着,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他了,可是阿玦,现在我不能去找你,等我去司命殿改了你的命,我就去找你! 黎朝离开了奈何桥,现在她要去寻找证明自己的方法。 在相府的十年,日日跟在容恒身边,耳濡目染,她了解了很多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懂得了很多生存之道,以及权术谋略。 她不知道这冥界是怎么样的状况,可她一定会将这里当成官场,一步步的往上爬,直到有资格上得天庭司命殿! 机会不会那么容易关照自己,所以黎朝要去寻找机会。 再过一日就是上元节,鬼门会大开,所有无罪的鬼都可以去凡间游玩,所以黎朝来到了第二日可以去凡间的鬼们的聚集地,有鬼差在这里审查登记,她就在鬼群中穿梭。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黎朝盯上了一个眼神阴郁的男鬼,男鬼看起来年过不惑,其他的鬼都很高兴能出去。只有他面无表情,毫不说话。 他旁边的老年模样的鬼对他说:“慕容贤侄,你也不必再郁结,你我虽早早被人害死了,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呀,你死了,你不就洗清嫌疑了吗?要不然你要怎么证明自己的冤屈,证明不了,以太守的杀伐决断,府上岂不是要遭灭门?还好老夫孤家寡人,并无牵挂,被人算计死了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了。” “我出去以后,一定要报仇!” 黎朝听到这里,垂下眼帘。 “你这是何苦,你能赶上中元节,还能回人间一趟看看家人,是何等幸运,出去后不能现身,不能害人,慕容贤侄若是被抓到,是要被打入地狱的!” “我不在乎!” “唉!你好自为之吧!” 负责记录的鬼差问那男子:“什么名字?” “慕容安” “想去哪个地方?” “楚州” “干什么?” “探望家人。” “好,下一个。” 等男子走远,黎朝走上前去,对鬼差说:“我叫黎朝,去楚州,玩。” 之后黎朝一直偷偷跟着慕容安,等冥界大门打开的时候,黎朝悄悄跟在他后面到了楚州。 那男子成鬼没几天,与他相比,黎朝修为好多了。 一路上,他都没有发现黎朝,男子停在了一家医馆前,犹豫片刻,还是进入了医馆,此时街上无人,医馆也是熄了蜡烛的,黎朝跟着男子进到医馆后院的卧房里,男子没有任何前戏,直接化作死前七窍流血的样子,用术法抓住床上那人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床上的人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差点晕过去,但还是没能晕,吓得结巴“慕容安……是……你……你变成……鬼了!?” “对啊!因为你,我成了孤魂野鬼,你说我要怎么处理你?” “求求你放过我,我给你烧纸钱,烧很多很多纸钱,一定保证你在地府过得好好的,求求你放过我啊!不要来找我啊!”老人已经吓得快魂不附体,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放过你,我凭什么放过你!?放过你,让你继续去祸害我的家人吗!?” 黎朝在旁边听着,这个男子做鬼没多久,虽然满脸血的样子很可怕,但神情正直坚毅,并没有鬼怪所特有的阴森可怖,但吓这个怕死又心虚的老人,却是足够了。 “因为我父亲和你一起做的生意,他信任你,我才和你做生意,买莫家的药材,可是你竟然在药材里面放入假药,吃死了人,竟然还嫁祸给我,你信誓旦旦说不是因为药材的关系,我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去熬了我医馆的补药,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喝了下去,可我没想到啊,这么一喝,我就死了。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死了,就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而你,别人就会发现你才是幕后黑手,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老夫做的呀,就像贤侄所说,这对老夫没有好处,老夫为何要去做啊?” “直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男子的面容开始狰狞,“你不就是想害死了我,再嫁祸给莫老大夫吗?这个药材经手了我们三家医馆,我死了才想通,为什么你我两家种植的药材都莫名其妙的全部枯萎了,我开始还以为是莫老大夫使的诡计,还到长康医馆去闹事,只有长康医馆没吃死人,我被你怂恿去亲身试药的时候还以为我们都被莫老大夫算计了。” “可直到我死后三天在地府看见被斩首的莫老大夫,听了他的话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一石双鸟啊!我竟从未想过,那些药材是长康医馆经你手带给我的,那些假药都是你放进去的!” 男子越来越愤怒,长发无风自舞,带来凛冽的寒气和刺鼻的血腥味道。 “你为了扳倒我们两家医馆,竟然不惜害死那么多的病人啊!整整四十四条人命!徐怀钱!你就不怕这些人全部来找你麻烦!?你晚上怎么还能睡得着?你丧尽天良!今天我就是来送你下地狱!” 第四十一章:上元节 说完男子就扬起左手,手中长出利爪,向老人肩膀抓去。 黎朝看着已经变成厉鬼的慕容安,并没有立即阻止。 对于徐怀钱这种如此没有良心的人,黎朝也不想他到了地府才接受惩罚,那样太过便宜他了,只是他确实不能死,若徐怀钱真因为慕容安死了,那慕容安也别想投胎了。 若这事情太过火,她来到这里的目的也不能实现了。 所以当慕容安手右手也长出利爪要伸向老人,想挖掉他的心的时候,黎朝一下子闯进去将慕容安一掌打开,黎朝身后,被刺穿了右肩的老人已经痛得嗷嗷尖叫。 慕容安看着面前的白衣女鬼,既疑惑又愤怒:“你管什么闲事?” “他的阳寿未尽,如果你杀死了他,他会变成孤魂野鬼,你回了冥界,他自然不能找你报仇,可是你的家人呢?他会把你的家人全部变成孤魂野鬼!你想要那样的后果吗!?” 慕容安低下头,犹豫了,抬头看着黎朝,这个女鬼他在出冥界时见过,所有鬼都站在一个地方等待冥界大门打开,包括他,所有鬼都是过世没几天的,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在冥界乱走。 只有这个女鬼到处走来走去,他站在一个地方,都见过这女鬼五六次走过,而且这个女鬼身上的鬼气浓郁,法力高强,显然不是他这种才变成鬼没几天的人。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是不是专门跟着我?”男子脑中灵光一闪:“你是鬼差?” “不是,可是很快我就是了。” 确实很快,当黎朝将慕容安提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就进来了七个鬼差。 黎朝将重伤的慕容安扔在了他们面前,“这个人违反了冥界的律法,麻烦各位大哥将他押回冥界。” “另外,屋里的凡人,我不会治,所以麻烦各位大哥去处理一下,多谢!”那个徐怀钱那么狠,活该痛得久一点,即使是为了这个事情邀功,她也不想帮他止痛。 黎朝向着他们作了一揖,看向最左边那个鬼差,就是当初带她到鬼王殿的那个鬼差,名叫姜梁,黎朝说“姜大哥,我想求见鬼王大人,希望您能帮我禀报。” 另外六个鬼差带走了慕容安,也治好了早已痛得晕厥过去的徐怀钱。 姜梁道“这次去见王上,王上一言九鼎,黎姑娘一定能得偿所愿。” 黎朝微笑:“借姜大哥吉言。” 黎朝再次站在鬼王殿中央,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这里,而这一次,她或许将留在这里很久很久。 鬼王叫齐越,他依然懒洋洋的坐在王座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感兴趣,黎朝觉得,即使之前他兴致勃勃的和她聊天,每次都穿得花枝招展,眉眼薄唇妆容浓烈,也只是一种想要欺骗他自己的,假装的欢乐。 她能感受到那种强颜欢笑的痛苦,就像她在相府十年的生活一样,她围着容恒做鬼脸,使劲嘲笑那些从来没被容恒宠幸的侍妾,对着那些容恒的政敌扔眼刀,吹阴风,一副肆意妄为,无所顾忌的样子。 但她也只是在欺骗她自己,因为她太清楚了,没有人能看见她,因为她不敢让他们看见,不敢让容恒发觉她还没有灰飞烟灭,她只能一个人唱着自得其乐的独角戏。就好像她本就活得如此潇洒快意。 因为同病相怜,她能看到齐越眼底深处的厌烦,虽然她不知道,齐越为何而不快。 齐越睁眼看向黎朝,慢悠悠的说:“怎么样了?还有一天才满三天呢,想投胎了?” “我求见王上,是想向王上献上我对冥界的功劳,请王上抉择,我是否有能力和资格成为鬼差。” “喔?那你的功劳是什么?” 黎朝朝旁边的姜梁点了下头,姜梁会意,向齐越禀告道“王上,黎姑娘捉住了一只中元节在凡界行凶的鬼魂,阻止了一场惨案,实在功不可没!” “喔,不错嘛!那你讲讲,这黎姑娘这两天都干嘛了,效率很高嘛!这么快就能像一个鬼差一样抓鬼了。” 姜梁一一说了这两天黎朝的行踪,显然姜梁出现在医馆外面并不是偶然,而是这两日,他一直在监视着她,没有半分懈怠。 黎朝并不惊讶,毕竟若不找人跟着她,谁知道她到时候带来的证明她有做鬼差能力的证明是不是假的,虽然她不曾发现姜梁,但她也猜得到,暗中一定有人跟着她。 当姜梁正在事无巨细的讲的时候,齐越一直盯着黎朝看,黎朝感觉如芒在背,总觉得齐越看透了她。 等姜梁禀报完了,齐越挪开视线,黎朝才觉得浑身一松,可当齐越开口说话的时候,黎朝又被迫提起一口气。 “你昨日一整天都在那群要被放出去过节的鬼魂堆儿里闲逛,是在找目标吧?” “要想证明你有当鬼差的能力,就要抓个鬼,鬼差就是专门抓鬼的嘛,可是你又不能出去勾魂,所以呀,你就去寻找会犯事的鬼,等他犯事的时候你就跳出来抓住他,然后你就立功了,黎朝,你很聪明嘛!” “多谢王上称赞!” “哼!不过你以为本王会赞成你这种做法?作为一个真正的鬼差,你应该在发现那只鬼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向负责此事的鬼差禀报!而不是专门等那只鬼把那凡人差点弄死的时候才出手!你是故意把这事情闹大,好让你的功劳变得更大!你说,是与不是?” 此时的齐越褪去玩世不恭的伪装,一下子变得严肃非常,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黎朝强忍住来自上位者的威压,声音颤抖的辩解:“可当时我还不是一个真正的鬼差!而且即使我去禀告,我想鬼差大人也不会信,况且,我终究是救了那个凡人,也抓住了那只行凶的鬼。” “狡辩!” 黎朝低头不语,做恭敬状。 “不过,本王喜欢!本王特许你留下来,就做个……嗯……就去人间勾魂吧!” 姜梁看着鬼王盯着黎朝那满是戏弄的眼神,觉得这纯属是鬼王的恶趣味,凡是去凡界勾魂的鬼差都是长得比较丑的的男子,就像约定俗成的一样,历来勾魂使者从来没有一个长得好看的,更别说是女子去勾魂了,还是黎朝这么美的女子,像孟婆这样冥界罕见的美人儿,都只是站在奈何桥上,做点端汤这种轻松的活儿,鬼王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不过黎朝却很满意,她这两日在冥界,已经弄清楚了鬼差的职责安排,主要分成到凡界的勾魂使者,守地狱的狱卒和在地狱专门执行刑罚的鬼差。另外的就是在冥界只负责押送各种鬼魂的低位鬼差,除了鬼差,其他的都是鬼仙。 而黎朝更想去当勾魂使者,她想如果能在凡间遇到阿玦的转世,那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即使不能遇到,黎朝也觉得,她不想一直呆在冥界,如果那样,她想她会疯。 而无论什么职位,黎朝都相信她能竭尽全力往上爬,她一定能成为鬼仙,因为只有成为鬼仙,才能有上九重天的资格。 第四十二章:东岳大帝岁崇 之后几百年,黎朝就一直在做一个称职的勾魂使者,如果忽略她经常偷偷溜进冥界鬼仙才能进去的藏书阁的话,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鬼差。 黎朝从未想过,她竟然能在冥界看见聂扶风。 当然,在冥界勾个几百年的魂,遇到一个曾见过的人而已,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当你发现你需要跪着迎接这个人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黎朝跪在大殿末尾,接近门口的地方。 来到这天符都宫之前,黎朝就知道她们来到这里,是因为东岳大帝岁崇从凡界历劫归来,可黎朝万万没想到,冥界的最高统领者,这个被冥界尊敬膜拜,如信仰一般存在的神灵,会是聂扶风! 他一步步从她面前走过去,属于上神的威压弥漫整个大殿,无处不在,却又安静祥和,不会让大殿上或鬼或仙感到不适。 当所有鬼差都起身后,黎朝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向大殿之上的人的时候,黎朝努力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恨意和恐惧。 她从来不是一个能轻易放下仇恨的人,如果不是聂扶风,阿玦不会失忆,不会视她为陌路,甚至是仇人,他们可以实现原定计划去山上隐居,阿玦不会惨死在刑场上,即使他有“天罚”在身,她也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一切不幸的源头,都是因为聂扶风!可是现在,他竟成了东岳大帝,一个她可能永远无法与之匹敌的存在。 可是黎朝又清楚,阿玦的失忆又有她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她突发急症,鬼气四散,聂扶风可能不会进入惜朝园,阿玦自然不会失忆。 仇恨与自责折磨着黎朝,这种折磨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宣泄,可她没法去报仇,所以就只能去喝酒。 对于黎朝这种小喽啰,东岳大帝自然不会注意到,也不会有她什么事,所以当朝会结束,黎朝就离开了天符都宫,去了人间。 原本鬼是没有味觉,也没有嗅觉的,所以喝醉酒这种事情对于黎朝来说是天方夜谭,但黎朝找孟婆要了一种汤,可以恢复鬼魂的味觉,所以每当黎朝心烦意乱的时候,她都会去人间喝酒。 黎朝坐在京城一个酒楼的二楼喝酒,楼下正在唱戏,她喝的酒是翠涛酒,曾有凡界的帝王称赞这酒“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可黎朝觉得,这酒也不过如此,哪里会醉? 当黎朝喝了十坛酒还没有醉的时候,这酒楼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了过来,大家十分赞叹,还有人怀疑这十坛酒不会是水吧,黎朝嫌吵,就离开了酒楼。 走在大街上,黎朝没想到,她会遇见黑白无常。 她当初一成为鬼差,就在冥界打听阿玦的消息,但是始终没有丝毫线索,虽说冥界来来往往的鬼魂极其多,可是找了几十年都没有蛛丝马迹就很不寻常了,无论是蒙玦,还是容恒,都没有他们的档案记录。 但她后来想到:黑白无常地位较高,负责的鬼魂是特别的,那些鬼魂全部是天界神仙转世投胎的,所以黎朝怀疑阿玦也是神仙转世,她去向黑白无常打听阿玦的消息,黑白无常没有告诉她,后来她经常去问,将黑白无常扰得烦不胜烦,他们依然没有给她答案,后来黑白无常躲着她走,毕竟法力不及他们,黎朝很久没能接近他们了。 不由自主的,黎朝敛了一身酒气和鬼气,悄悄跟在他们身后,黑白无常来到了一个陆府,黎朝跟着他们进去,令黎朝惊讶的是,黑白无常并不是来勾魂,而是站在院子里,参见一个人, 黎朝怀疑自己看错,可白无常确实在站在院中,向屋中说话:“上神,我二人来这里是想问上神,上神如今是凡身,是否需要小仙派个鬼差来做个护卫?以策上神安全无虞。” 屋内传出回答:“不必,本上神既成为了凡人,不除记忆已是不该,不必再特殊对待。”声如珠落玉盘,温润清朗。“你们走吧。”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离开了府邸。 黎朝没有离开,通过刚才的对话,她已经知道,这屋里是一个上神,并且现在是一个凡人,没有丝毫法力,但有几十万年的记忆。 黎朝猜想,他可能会知道阿玦的事,或者当她与他熟悉,他是否愿意在凡界的这一世结束后,带她直接上九重天,去司命殿。 黎朝怀揣强烈的希望进入了屋中,可正当她想尽办法怎样才能和这位深藏在凡俗世间的上神打个不露馅的招呼时,黎朝看见了背对着她,坐着的上神正在静静看着一幅画,画就挂在黎朝正前方的墙壁上。 画中有一女子,伫立在花树下,花瓣簌簌而下,犹如仙境,女子笑容明媚,温婉美丽,可那画中女子容貌,竟是与将黎朝从冥界带出来,并且两次在她身上下了结界的珞珈一般无二。 男子一直看着画,许久之后对着画道:“珞珞,你不必害怕,你在凡界的劫难,我既来到这里,一定会为你化解,保护好你。” 黎朝转身出去,她站在门外,有些恍然,黎朝一直疑惑,为何珞珈一个仙子要在她身上下结界,想让她不得去冥界轮回,为什么珞珈要叫她折苏,她隐隐觉得事情很复杂,又无从查起。 而现在这里面的上神,是认识珞珈的,并且他应该是爱慕珞珈,所以他极有可能也会将她认作所谓的折苏,珞珈显然对她有敌意,那么这个上神是否对她也有敌意? 黎朝不敢去问这上神关于阿玦的事情了,诚然她可以变幻另外的容颜,如今失了法力的上神也不会察觉,可是黎朝突然想到,阿玦是受天罚下凡,还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是否得罪了天上哪个神仙,万一这个上神…… 但是黎朝想做一件事,她想要除掉这上神的记忆,她不想让那珞珈在凡世能够平安如意。 对她心怀不轨的任何人,即使是九重天上的神仙,黎朝也不想忍气吞声,没有了这位上神的庇护,那珞珈的凡界人生,才是她应该有的人生。 更何况这些神仙,只是一世的劫难而已,如何能比得上她几百年的孤独与痛苦。 黎朝进屋,从男子身后向他施法,男子昏睡过去,待他醒来,就会忘了他来到这里的目的,黎朝将那幅画化为灰烬后,就离开了陆府。 现在,她要去准备冥界的五百年一次的法术比试了。 ------题外话------ 作者:我家女主不是个好人,睚眦必报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多。 珞珈:我是你家女二呀!不能心疼心疼我吗? 作者:本姑娘不是给你安排了一个美男上神吗?我可是你们的亲妈! 珞珈:好叭! 第四十三章:比试场 明日就是冥界五百年一次的法术比试了,她要想快一点修成鬼仙,就必须有足够多的术法修习,而除了修习藏书阁中那些简单术法,就只能去找一个鬼仙拜师了,而想要拜师,就必须在比试场上脱颖而出。 这几日冥界本就因东岳大帝的回归增了许多的热闹,因着明日的比试,冥界就更拥堵了,大多数的鬼差们都在讨论明日东岳大帝岁崇会坐镇比试场,这可是以前没有的事,以往这位帝君多高冷啊,这次竟然会从泰山的天符都宫出来,实在是冥界众鬼的荣幸。 黎朝并未参与他们的话题,她虽美貌非常,但素来极清冷,一百多年前还成了中原地区勾魂使者中的一阶勾魂者,处事雷厉风行,不讲情面,每日空闲时都在修炼,在冥界并无什么朋友,只有孟婆和她关系还算不错,别的鬼差除却公事,通常不会与她聊天。 黎朝深知,她要想快速修仙,修炼术法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交友广阔虽能让她在冥界混得如鱼得水,但真正的高位者所需要的,不是下面的人的喜欢,而是敬畏,是可望不可及的仰望。 以前她赞成容恒留在京城,只是因为她只想跟着他,无所谓在哪里,而现在,她才真正懂得,她也是有野心的,她只想有朝一天,能掌控这冥界,那样她才能找到她的爱人。 黎朝来到奈何桥,这里每日都熙熙攘攘得厉害,远处的彼岸花海也一直开得热闹。 他人以为孟婆和她关系好,也只是因为她除了修炼,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奈何桥,久而久之,就与孟婆熟了些。 她来到这里,只是觉得这冥界唯一值得开心的事,是在奈何桥上看到在世时的故人,虽然故人却早已经不识得她了。 孟婆一如既往的在为轮回的鬼盛汤,汤色红艳如血,桥那边还没喝汤的鬼魂神色犹豫,桥这边喝过汤的鬼魂面色茫然。 孟婆微笑着为他们盛汤,她的微笑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未有言语,却似乎在规劝你忘却前世一切过往,顺其自然,去到来世。 轮回一场,当得放下。 可黎朝放不下。 第二日午夜,黎朝来到建在鬼王殿外的比试场,今日只要稍有些地位的鬼差都来到了这里,这样的比试一千年才有一次,没有鬼差愿意错过。 除了东岳大帝岁崇,冥界几乎所有的帝君都来到了这里,围绕着正中央的擂台而坐。 千年一战,冥界大典,幽冥之争,名副其实。 今日是决战,所有上场的鬼差都是经过了七七四十九日的角逐才来到这里,虽然是决战,可依然有两百个鬼差之多,最后要留下来二十五个鬼差。 当黎朝站在擂台上时,她没有看见关胜帝君讶异的眼神。 他们是通过抽签决定对手的,所以要想留在最后,要在三场比试中胜出。 这个方法不是最公平的,却是最快的。 站在黎朝对面的,是一个有两千年道行的鬼差,名叫古青,据说在上次比试中在第三场比试中才落败,黎朝第一场就和他对试,实在有些倒霉。 可黎朝能只修炼五百年就站上这比试场,也不是善茬。 黎朝倾尽全力也只能与古青打成平手,古青原本对这个只有五百年道行的对手并未放在眼里,并未尽全力对敌。 可过了几十招,他发现这叫黎朝的女子不愧是能站到这里的鬼差,术法虽不精深,但胜在多变,招数变化没有规律,不按常理出牌,让鬼防不胜防。 黎朝其实有些力不从心,即使她的优势是出其不意,但是实力的差距在很大的概率上决定了胜负。 “东岳帝君!” 古青被这一嗓子吼得一震,条件反射朝后面看去,果然看到东岳大帝从他身后的的一条路上朝他的王座走去,即使听到黎朝这一声大吼,也未转头过来看,一身冷漠如冰雪。 黎朝趁着古青分神的这一刻,集结全部法力凝聚在长剑上,朝着古青奋力一击,若对方不是已经死了的鬼魂,这一招便是必杀之技,但古青是鬼魂,自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毫无防备之下,虽不致命,但也使他飞下了擂台。 黎朝赢了这一场比试,虽然是因为使了一个小伎俩,不够正大光明,但是对方败了就是败了,不够镇定也是对战敌人时的弱点,虽然确实憋屈,但古青也只能自认倒霉,冥界的各级鬼仙,帝君们也并未说什么。 而岁崇也没有丝毫的被利用后的不满,坐在最高位上,看着下方的比试场,神情淡淡,不辨喜怒。 之后两场比试,黎朝运气不错,对战的鬼差都不如古青厉害,鬼龄和她不相上下,实力也不足为惧,但须知道一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所以黎朝在阴了古青一把后,被第三场对战的一个小孩模样的鬼差给阴了。 黎朝确实没把这个小孩放在眼里,她认得他,一个才来到冥界的三百多年的小鬼,据说因为什么天赋卓绝,灵魂清奇而被留在冥界,得了关圣帝君的青眼,没有被放去凡间投胎。 但三百多年来,就没见他修炼过,每日在冥界各处游荡玩耍,跟着去凡界办公务也是要闯一闯祸才是正常,用凡界的话来说就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可他既然能站到比试场上,应该也是有些不为鬼知的本事的,刚开始对战的时候,小鬼如以往一般“调戏”了黎朝一番,小孩模样却痞坏痞坏的浪荡公子的动作神态,让黎朝差点没能绷住想要笑的冲动,但好歹忍住了,准备专心对敌,免得着了小鬼的道。 但是打了几个回合,黎朝就有些无语,小鬼只会躲,从来不主动出击,偏偏要命的是,他躲闪的术法极其厉害,黎朝根本就无从下手,无论她向哪个方向出手,小鬼都能像有预知一般,总能及时避开,黎朝每次都打到一片虚无,她觉得自己此时一定显得极其的傻缺。 小鬼看着黎朝懊恼困顿的样子犹不满足,总是跑到黎朝的背后说话。 “漂亮的姐姐,来捉我啊!” “姐姐,你好美啊!” “你叫黎朝吧?你的名字好好听啊!黎明朝露诶!我好喜欢你呀!” “我这么喜欢你,要不然我主动认输吧,本公子最是怜香惜玉,怎么舍得如此一个大美人被我玩得团团转呢?” 怜香惜玉个鬼!谁不知道他一百多年前将正在过奈何桥的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子一爪子扔进了忘川河,就因为那个女子看见他时说了一句“小屁孩也能当鬼差?” “谁被你玩得团团转了?本姑娘那是让着你!你别太得意!”黎朝愤愤,加快了攻击的速度。 却不料小鬼突然从黎朝背后抓住她的衣服,双目“含泪”,可怜兮兮的说:“漂亮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不喜欢我。”继而双眼亮晶晶,期待的看着黎朝。 黎朝一下子没适应这小鬼突如其来的变化,愣住了。 就这一愣神,小鬼捉住机会,一掌把黎朝打下了擂台。 黎朝躺在擂台下的地上,表情郁郁,小鬼站在上面,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黎朝怎么就忘了,这个可恶的小鬼可爱无辜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强大的黑心肝,她怎么就愣了神? 偏偏这时候,古青站在了她身边,幸灾乐祸的笑:“黎朝,后悔坑我了吧?因果报应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哈哈哈哈!” 接着又转向擂台上的小鬼,说道:“感谢鬼友替我报了仇啊!感谢感谢!” 小鬼假模假样的向他抱了抱拳,道:“客气客气!” 黎朝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轻飘飘的瞟了两只假惺惺的鬼一眼,就离开了擂台。 古青被那一眼瞟得身后一凉,莫名觉得好像摊上事了。 小鬼完全没感觉,兴奋的跳下擂台,准备去拜师了。 第四十四章:折苏 黎朝离开比试场之后,直接回了她在冥界的房间,一间竹屋周围开满了一片片美丽妖娆的彼岸花,竹屋建在忘川河下面,河水在她的头顶上方,幽暗的河水日日奔腾不息,像是华贵柔软的绸缎。 黎朝躺在竹椅上,静静看着上方的忘川河。 这次的比试没能进入前二十五名,她要等一千年才能等到下一次比试,不能拜一位鬼仙为师,就代表着她没有厉害的法术修习,那她还怎么能在这冥界站稳脚跟,有朝一日去找到阿玦? 黎朝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急躁,可是她没法控制自己日复一日,愈加汹涌澎湃的思念,她不能老老实实的等一千年,如果不能在比试场脱颖而出,那么就需要另辟蹊径。 不过还没等黎朝想出办法,东岳大帝就为她抛来了橄榄枝。 当黎朝去了人间中原一趟收魂,回到冥界才走到竹屋时,就被东岳大帝下属的一个仙官请去了天符都宫。 黎朝站在大殿中央,双手作揖,拜见大殿之上的帝君。 “中原地区一阶勾魂使黎朝拜见帝君。” 岁崇正襟危坐,声音清冷:“黎朝!” 声音在大殿之中回响,带给黎朝深深的压抑之感。 “本君在凡界时曾与你有过交集,没想到几百年过去,本君又会在这里看见你,那日你来到这里,我便发现了。” “帝君能记得臣下,是臣下的荣幸!”本姑娘在凡界遇到你,是有多倒霉?难怪不过弱冠之年的男子,就已经是道法高深的道士,东岳大帝的转世,能不厉害吗? 岁崇听得出来黎朝的怨怼,并不在意,继续说:“原本,你我不过一次交集,并且还是敌对关系,本君实在没有记得你的必要,可是本君回归真身后,第一件想起来的事情,便是你的容貌,像极了我曾见过的一个人。” “帝君。”黎朝打断岁崇的话,直视着他“你是不是想说,我原本叫什么折苏?” “你知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岁崇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可我探查了你的元神,你确实就是折苏。” 看到黎朝想说话,岁崇并未停下,继续说:“你是折苏时,是孽摇羝的神女,掌管一方疆土,责任重大,你应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神女?掌管一方疆土?帝君是说,我是一方水土的君主,权力很大?” “是。” “大到什么程度?” “大到……”岁崇沉吟一会儿才继续说“大到独立于六界之外,大到爱好和平的人都心照不宣必须保你安全无虞,大到对于你的姻缘,非你族类,无人敢娶。” 黎朝有一瞬间的惊喜,如果她是神女,还是君主,那是不是代表她如果回去,就有能力找到阿玦? 可是黎朝还是反应过来,问道:“非我族类,无人敢娶,这是为何?不会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吧?” “他们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因为他们不会被六界所承认。” “那敢问帝君,我为何会来到这里?我是折苏时,是怎么样的?” “本君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到人间,依你的身份,同我一般,除非是你自愿,要不然不必下凡历劫,至于你的从前,本君记得,你有一个深爱的仙君,本君不知是谁,所以你更不能留在这里,你应该回去,若不然,你将会失去你的爱人。” “爱人?” “是。” “有多爱。” “本君从不关注这些小事,并不知道。” “可是我现在,已经有爱人了,如果我回去了,有两个爱人,我又该如何自处?”黎朝苦笑“而且有两个爱人,却都没有资格娶我,我又何苦回去。” 岁崇不语。 “帝君,臣下不想回去,既然我是自愿去到凡间,又怎么能轻易回去?臣下认为,应该顺其自然。” 岁崇皱眉,道:“可你有一方子民需要守护。” 黎朝看向岁崇,言笑晏晏“那请问帝君,我离开这些时日,那孽摇羝出了什么事吗?” “并无。” “再问帝君,冥界每日事物极多,帝君为何还要去凡界一趟便是几百年?” 岁崇不语。 黎朝继续说“所以,臣下不回去又会如何,如果我在乎那一方子民,既然去到人间,就证明我有把握帝君口中的孽摇羝不会出事,如果我是折苏时就不在乎他们,现在我是黎朝,又何必在乎?” “黎朝,你只是因为害怕失去如今的爱人,所以不敢回去吧?” 黎朝不想回答,又问他:“帝君,如果那孽摇羝出了事情,帝君再来押我去回归折苏之身可好?我现在,不想回去。” 岁崇沉默良久,才说道:“好。” “那臣下告退。”黎朝说完就转身准备走,还未迈动腿,就听到岁崇说:“念在从前相识一场,我愿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黎朝转过身来,面上全是讶异,还有掩不住的兴奋,“真的?” “你可愿意?” “臣下愿意!”黎朝向岁崇跪拜,“黎朝拜见师傅!” 拜了岁崇为师,在这冥界何其荣幸,东岳大帝从前收徒,皆是天赋异禀的仙君,不知甩她多少倍,即使她怨岁崇在是聂扶风的时候是她的仇人,她如今依然恨他,可是现在,只要她想要在冥界有所成就,她就应该答应这个提议,她不想等也等不了,跟着自己讨厌的人学习算什么?没有什么事情能比找到阿玦更重要。 又过了八百年,黎朝的术法已经精进很多,可她依然没能让黑白无常松口告诉她阿玦的来路和去路。 黎朝清楚,转轮殿中会有她想要的答案,那里有记录所有轮回之人前世今生的详细卷宗,可是她没有资格进去,就连黑白无常也没有资格进去,在这诺大的冥界,能进入那里的,只有东岳大帝和十殿阎王等君王。 所以如才入冥界时一般,黎朝需要机会,能让她“加官晋爵”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黎朝终于等到了。 起因是最近一段时间,凡间突然出现许多大奸大恶之人,所谓大仁者,修治天下;大恶者,挠乱天下,为平衡,转轮殿安排鬼魂投胎是有规定的,仁义之人和曾在地狱受刑的恶人的投胎人数,时间都是有讲究的,天界司命殿中神仙在批命的时候也是力求保证凡间的平衡。 而如今,凡界突然出现许多恶人,短短几十年,战争频发,盗匪猖獗,杀人放火者,拐卖人口者多不胜数,漫山遍野开满了毒草毒花,一时间冥界地狱鬼满为患,奈何桥上也拥挤不堪。 终于得到一个休息的空档,孟婆跳下忘川河,来到黎朝的竹屋。 孟婆的住处就在黎朝的竹屋旁边,她们二人已做了一千五百年的邻居。 黎朝虽成为了东岳大帝的弟子,大多时候都住在天符都宫的寝房,但偶尔也会来到这里小住。 ------题外话------ 依照简介讲,黎朝要在她飞升上神的时候才知道她是折苏,可我却让她现在就知道了,这不是失误,而是伏笔,因为世上多有意外与转机,将会在不经意之间,打破你曾经的深信不疑。 第四十五章:人间乱 孟婆一下来就躺到竹椅上闭目养神,黎朝从屋中走出来,坐在另一把竹椅上,问:“怎么了,很少见你这么累。” 孟婆有气无力的说话,眼皮都没睁开。 “本姑娘快累死了!这段时间凡间死的人怎么那么多,奈何桥都快被他们挤塌了!” “还有啊,以前那些不想喝我熬的汤的,大多是些留恋前世,不愿忘怀的痴情之人,我无聊的时候听他们讲讲人间的恩怨情仇倒也不失为我的一大乐趣,现在倒好,一个个的宁愿转为畜牲道也不愿意投胎为人,本姑娘能有什么办法,我就只负责消除他们的记忆,哪里有权力判决他们的轮回之路?一个个的倒是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烦死我了。” 黎朝喝了一口茶,笑说:“那证明你在凡间名声显赫啊?” “呵呵!” “奈何桥被挤塌倒是不可能,我来到这里才一刻钟,却见了几十个被挤下忘川河的鬼魂。”不过那些鬼魂毕竟弱小,并不能穿透忘川来到这里,不过被狠狠的呛口水,顺带失个忆却是不可避免的。 孟婆睁开了眼睛,望着黎朝,大眼弥漫着幽幽的怨气:“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我身边有结界,他们非得把我也挤下来!阎王老爷还专门派了许多小吏专门维持秩序,但你也知道,失了控的人心,有多不可控。” “所以你就逃下来了?” “哼哼!哪能呢?我是那种逃避责任的美人儿鬼吗?你朝上面看。”孟婆朝忘川河努努嘴。 黎朝看去,成千上万的鬼魂被直接投入上方的忘川河,原本平日里没什么波澜的忘川如今浪潮迭起,河中鬼魂极多,一时间热闹非常。 孟婆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扫刚刚的幽怨,现下便是捧着脸颊,娇颜微红,星星眼的看着上方,说道:“秦广王不但长得好看,做起事情也好是英姿飒爽啊!” 黎朝看着她那副样子,很是好笑,虽猜出来了却明知故问:“怎么了?” “你知道吗?刚才我在上面辛辛苦苦的舀汤,腰都快累断了,突然,秦广王就来了,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了?”这小妞故意想吊她胃口呢! “哎呀,好羞涩!他对着那些维持秩序的差使说,”孟婆说着就挺直脊背,双手叉腰,声音陡变“一个个的没看见孟婆一个大美人在这里忙活不过来了吗?这么多鬼魂,直接把他们投到忘川河里面去!还不是照样失忆!不就是呛几口水被那幻境折磨一下下,捞起来不就完事了,一个个领着冥界的俸禄,还在这里磨磨蹭蹭!还不快去!” 孟婆学秦广王说话,学得唯妙唯俏,霸气得很。 黎朝笑:“他这法子极好。” “是呀!要是以后一直都这样做,那该多好呀!” 黎朝看着上方波涛汹涌的忘川河,不再说话,孟婆累极了,躺在竹椅上睡了过去,黎朝为她盖上一条被子就离开了这里。 她久居天符都宫,如今出来一趟,并不是为了玩,而是因为人间这几十年的诡异事件,她主动请命出来调查。 如此大的一件事,如果她能力挽狂澜,那么她的地位…… 黎朝来到凡间,一路走来,民不聊生,狼烟四起,处处都是哭天抢地的景象,这是……属于人间的炼狱! 黎朝先去看望了在人间的黎湘,惊讶的发现她躲在一个很大的陵墓里,陵墓里机关重重,并没有被人侵入的痕迹,花椒也陪伴在她身边。 黎朝自从去了天符都宫修炼,就没来过凡间,幸好湘湘似乎并无不妥,能躲进这明显是皇陵的墓中逃过动乱,应该也是有些奇遇。 黎朝并未现身,她在陵墓一个堆放食物的角落留下了更多的不会腐败的食物就离开了,她现在没有时间与湘湘相见,等这次凡界的动乱结束,她们再相见。 未做长久逗留的黎朝没有注意到,皇陵中央最大的那个墓室中,有一个巨大的棺木,还有棺木前方墙壁上的画像和文字。 如果她看见了,一定会心神巨震,舍不得离开。 黎朝去凡界各地接触了很多毫无人性的大恶之人,并未发现什么脱离凡俗的异常。 可是她偶然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情,如今天下大乱,妇人即使受孕,可是生活不平稳,在路上逃亡的人居多,按道理来说,孩子都很难熬到十月怀胎生下来,在这种时期,冥界也不会强制安排太多的人投胎成功。 可是黎朝所见,大多女子都是孕妇,无论是四五十岁的,还是十二三岁的,怀孕的女子都很多,而且,她们都很健康,至少在凡人看来,她们是健康的。 若黎朝还是凡人,自然会觉得女子受孕,并且怀孕时没什么病痛是天之恩赐,可是如今她不是凡人,看问题的角度就不同,没什么吃的,没什么大夫,还经常逃亡,竟还有绝大多数的人能将孩子好好的怀着,这是极其诡异,甚至可怕的! 黎朝隐身站在一间产房中,其实也不算产房,只是在荒山里面一个破败的土地庙里面,有一个大概四十几岁的农妇在生产,旁边是她的两个女儿和丈夫在给她接生,除了农妇稍微有点肉,另外三个人都瘦得皮包骨。 四十几岁的男子颇有经验,不难理解,虽然有历来男子不能进产房的规矩,可如今这个世道,流亡在外,找个产婆是很不容易的,再则有很多地方有关于产婆的可怕流言。 黎朝一路走来,听到很多传言,据说有些恶毒的产婆让刚出生的婴儿假死,等父母埋下孩子,又悄悄去挖出来抱到买卖婴儿的地方卖掉,很多婴儿被卖到一些荒凉的地方养大,然后去乞讨,无论男女,都可能会被卖到妓院勾栏,还有好多高门大户养死士,这样的人需要从小就开始养,才能控制他们。 这些人和事,黎朝一路走来,听得太多,也见得太多了,都不是什么空穴来风,她如今鬼龄都有一千四百岁了,见过的可怕的人心不知凡几,拐卖儿童也是历来就有的,可从来不曾见过这么大规模的拐卖儿童。 前几日黎朝还在一个道观看见道貌岸然的道士们躲在一个地下室里面,将刚出世不久的婴儿开肠破肚,投入炼丹炉中炼丹。 这样的事情黎朝并不惊讶,当初小植儿就是差点被卖到这样的地方,可是如今的道观,十个里面有八个都在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人胆寒。 想是这个男子没钱,也不敢找产婆,于是管不了那些男子进产房不吉利的说法了,就自己帮妻子接生。 开始的时候黎朝只是静静的看着,可在孩子马上要生出来的时候,突然一股黑气不知从何处而来,直直冲向刚出来的婴儿。 黎朝发现不妙,立刻将那股黑气凭空捏住,看了一眼啼哭出声的婴儿,就离开了土地庙。 第四十六章:人间怨灵 黎朝站在山顶,寒风呼呼的吹着,她将黑气捏住放在眼前看着,黑气是一个怨灵,在她的手里挣扎扭动,黎朝用力一捏,黑气哀嚎出声,震得林间飞鸟齐出。 “你有冥界的气息,你是怎么从地狱逃出来的?” 黑气开始颇有“骨气”,不回答这个问题,等黎朝再次使劲一捏后,它就老实了。 “大人饶命,我说我说!” “你还有命?呵!” “大人,小人来自磔刑地狱,不是我跑出来的,我是被鬼差大人放出来的,不是小人逃狱啊!” “如果你刑期已满,你应该被安排投胎,可是你竟然能从冥界自行出来,这个地步了,你还不准备说实话吗?”说着话的同时,黎朝又使劲一捏,黑气哀嚎声比之刚才更大,更加惨烈。 “我说我说,我确实刑期没有满,地狱里面有很多和我一样的鬼魂都被提前放出来了,他们都能被放出来,凭什么我不能?不管怎么样,小人没有越狱啊,求大人绕过我!” 黎朝看着在她手中灰飞烟灭的怨灵,有些出神,她没有权利处决这个怨灵,可是刚才那一瞬间,她实在忍不住心中升腾而起的戾气。 她在冥界呆了一千多年,虽然她的初衷是想在冥界站稳脚跟,好找到阿玦,可是呆久了,她还是对冥界产生了感情,她做过无所归依的孤魂野鬼,见过阴暗之处的生灵涂炭,又当了几百年的勾魂使,在泰山长极殿阅览过沧海桑田中的凡尘万事,她早就对冥界产生了责任感和使命感, 对于凡界而言,冥界是多么重要!如果没有冥界控制了凡界生灵的投胎转世,让鬼魂有来路和去路,弱小的凡界还会存在吗? 可是如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因为冥界的执法不利,也可能是被他界钻了空子图谋不轨,甚至可能就是冥界中鬼居心叵测的预谋。 怪不得人间的恶人突然增多,毫无预兆,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曾怀疑是否是天族司命殿给凡人批命时下了狠心,创了一个这样恐怖的世道,却原来,问题竟出在冥界。 黎朝在去天符都宫复命之前,先去了黑气所说的磔刑地狱。 她拿着属于泰山天符都宫特有的令牌,这个令牌可以去除开转轮殿中禁地之外,冥界的任何地方。 可是现在,她竟然被拦在了地狱门口。 地狱的守门人放下武器,向她抱拳行礼,“黎大人,恰逢凡界乱世,地狱这几日鬼满为患,鬼王大人命令我等不放任何人进入,实在是狱中囚犯太多,恐发生异变,所以还请黎大人离开。” “可是我非得进去,你当如何?还有,你口中所说鬼王,又是哪位鬼王?或许我与他交情好,他会允许我进去呢。” “如果大人非要进去,小人就只好得罪了,鬼王乃是秦广王。” “喔,是他?” 守门人抱拳低着头,不语。 黎朝可不会管他是否真会冒犯她,一道术法攻去,守门人被打得撞在地狱的门上,可他反应也快,立刻攻向黎朝,另外一个守门人也同时攻向黎朝, 能有资格守在地狱门口的的鬼差,都不是简单角色,若是平时的黎朝,可不会轻易去挑衅他们,可是现今的情况,她却必须进去,要想判案,怎能少得了证据? 证据就在里面,容不得退缩。 一番恶斗下来,黎朝身上伤痕累累,可是两位守门人受的伤更加惨重,已经爬都爬不起来。 黎朝忍着痛推开磔刑地狱的大门,大门推开,一望到底,走进去,直到走到尽头,鬼满为患?呵!整个地狱稀稀落落的几个鬼魂,哪里来的鬼满为患!?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关上大门,一手提一个守门人,黎朝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里,来到了泰山之巅的天符都宫。 将他们毫不留情的扔在大殿中央,此时正殿之中正在开朝会,东岳大帝岁崇一身黑衣,坐在大殿之上的王座上静静听着关胜帝君的禀告。 两个守门人被扔在地上,砰砰的两声巨响惊动了殿中所有人。 铺大殿的石头是从赤岭采来的红色石头,是未能飞越赤岭的文鳐鱼所化,坚硬无比,两个守门人被这样一扔,怕是又加重了伤。 所有人都看向突然闯入大殿的黎朝,倒是没有说什么,大家都知道,东岳帝非常宠爱这个姓黎的小徒弟,她在天符都宫嚣张惯了,出了泰山还好,只要不惹她,倒是相安无事,她还挺懂礼貌。 可在这天符都宫,这姓黎的小鬼却是十分的肆无忌惮,无非是因为东岳帝的纵容。 关胜帝君眼观鼻口观心,也不说话,他是知道的,岁崇为何对这黎朝极其容忍,还不是因为她那来历,搞好关系嘛,可以理解。 黎朝看向高座上的东岳帝,抱拳行礼,声音清冷,穿透整个大殿。 “帝君。”她除了拜师礼那次,从未喊过东岳师父,一直唤帝君,可她也得承认这位帝君确实教授她许多术法修习,“徒儿领命去往人间调查大恶之人肆掠之事,现今已经得了结果。” “如何?” 黎朝怒而指向爬了起来此刻跪趴在地上的两个守门人“这全都是因为磔刑地狱的错!” 满殿神威,守门人抖如筛糠,不敢言语。 东岳看向两个守门人的目光冷漠不带感情,“喔,此为何故?” 黎朝再次抱拳,继续禀报,“徒儿去人间后,亲眼见了许多的生灵涂炭之事,人间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可开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徒儿还以为或许就是司命殿的神仙下笔时比之以往狠了些,可徒儿在见到凡间妇女生产时,却发现了异常。” 黎朝声音陡然加大,声色俱厉:“这磔刑地狱竟将刑期未满的犯人尽数放了出来,直接放到了凡界!” “那些犯人没有走奈何桥,没有喝孟婆汤,没有走还魂路,没有领往生牌,也没有下投生池!就去了凡界!” “他们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怨灵的戾气直接走出鬼门关去了凡间,找到正在生产的女子,在生产那一刻侵入幼儿的体内,抢占身体,赶走原本要投胎的灵魂!” “所以人间才会有那么多的大恶之人,皆是因为他们都带有怨灵的戾气!还有被抢了身体的灵魂们,被迫成了孤魂野鬼,几十年过去,如今凡界的鬼魂倒是比之冥界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后一句话倒是有些夸张了,但是这其中事实却实实令殿中各大上神,鬼仙都义愤填膺,一时嘈杂非常。 他们大多都地位尊崇,常年在秘境修炼,冥界大小事宜都有心腹料理,只有极重大的事务他们才会出面,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因着收到的一个加急奏章出来一次,竟就出了这样大的一件事! 怨灵肆虐凡界几十年,失察之罪,愧疚非常! ------题外话------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第四十七章:血池地狱 关胜帝君看了一眼软倒在地,连辩驳都不敢的两个守门人,站出来向岁崇说:“帝君,观这两小人面上形容,恐帝君座下这小徒弟所言不差,既如此,本君请令,调查包括磔刑地狱十八层地狱的情况,看一看不过几千年未曾对他们耳提面命,底下的鬼差到底是谁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酆都大帝庆甲随之站出来,“本君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大殿之上各君纷纷站出来附议,黎朝看向也站出来附议的秦广王齐越,没有说话。 以黎朝对他的了解,她不认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这一切太过顺利,黎朝总觉得不会如此简单就查出幕后黑手,光凭守门人一面之词,不足以相信。 即使是她识人不清,也不必在此时揭穿,以免打草惊蛇。 待有一半的人都出来附议,岁崇终于开口。 “好,那劳烦关胜君调查拔舌地狱,酆都庆甲君查磔刑地狱,” “一殿秦广王查剪刀地狱,二殿楚江王查铁树地狱,三殿宋帝王查孽镜地狱,四殿五官王查蒸笼地狱,五殿阎罗王查铜柱地狱,六殿卞城王查剑山地狱,七殿泰山王查冰山地狱,八殿都市王查油锅地狱,九殿平等王查牛坑地狱,十殿转轮王查石压地狱,” “东方鬼帝蔡郁垒、神荼查舂臼地狱,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查枉死地狱,北方鬼帝张衡、杨云查刀锯地狱,南方鬼帝杜子仁查火山地狱,中央鬼帝周乞、稽康查石磨地狱,本君弟子一阶勾魂使黎朝虽职位不高,但此次查案有功,就再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负责去查血池地狱,希望你能不负本君栽培。” 殿中之人抱拳齐声道:“遵东岳大帝令。” 黎朝双膝跪下俯身道:“谨遵师命!” 在响彻满殿的声音中,岁崇看向殿中跪下的黎朝,听到她的话,有些微讶异,又有一点明白,黎朝在这满殿的人中,地位确实是最低的,按规矩来说她确实需要跪拜他,但她还是孤魂野鬼时因了他的缘故,很是有些波折困苦,这些年来,她不愿跪拜他,也不愿唤他师父,他亦不强求,更何况他们二人原本是地位相当的,她的跪拜和称呼他也消受不得。 而如今,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她就这样感激,不但跪拜,还承认他是她的师父,实在难得,难道他之前总是拒绝让她出泰山去历练,是错了? 受到素来桀骜不羁的扶桑神女的尊敬,这感觉还不错,岁崇面上依然淡淡,却难得的走神了。 守门人最后直接被负责查磔刑地狱的酆都大帝庆甲君押去了磔刑地狱受刑,他们二人怕是从未想过,守了几千年磔刑地狱的大门,总是看着地狱中的人受苦,如今倒是他们沦落到那磔刑地狱里面去受刑,实在是天大的因果报应。 黎朝领命直接去了酆都大帝庆甲所居御殿左侧的“血池地狱”。 黎朝进地狱大门前,还猜测血池地狱或许如磔刑地狱一般空空荡荡,若是如此,她可直接将血池夫人捉了,问她是何“缘故”。 去之前虽早就听说血池地狱中有一半都是难产的妇人,可是当黎朝真的进去后,才发现传言不可尽信,因为狱中百分之九十九的刑犯都是女子,其中十之八九的女子又是孕妇,而且鬼满为患,与磔刑地狱恰恰相反。 黎朝心中隐隐有猜测,可没有确凿证据,她不敢轻易断定。 领头的鬼差带她去见血池夫人,一路上道路两旁都是各种大小的血池子,池中血水如煮沸了一般,有很多的刑犯被浸泡着,神色痛苦,岸上有一个鬼差用布条堵住鼻子,紧皱着眉头。 离血池夫人的房殿还远,黎朝闲聊着询问领路的鬼差“那只鬼是怎么了?怎与其他鬼差如此不同?” 领路鬼恭敬答道:“黎大人,那小鬼是才来血池地狱的新鬼,还不曾适应这满地狱的血腥味。” “喔?鬼魂不都应该没有嗅觉吗?” “黎大人说的是在凡界时,闻那些花香,饭菜香味等凡俗的味道,我们幽冥之鬼自然不能闻到,可这冥界中的味道,我们还是能闻到的。” “可是一路走来,我也不曾闻到丝毫血腥气,这又是为何?”黎朝好奇。 “大人说笑了,这自然都是因为黎大人法术深厚,已经屏蔽了这些个不好闻的气味,哪是我等小吏可比。” “喔,原来如此。” 终于走到地狱的尽头的一个小殿中,黎朝见到了血池夫人陈靖姑。 她坐在书案后,埋头批阅折子。 领路鬼差禀报了一声“黎朝黎大人到!”就退了出去。 陈靖姑头也不抬,边伏案写字边问道:“不知东岳帝的小徒儿来我血池地狱所谓何事?” “今日我奉东岳大帝的命令来血池地狱详查有关刑犯多寡之事,希望夫人能配合,另外,我是泰山天符都宫出来的使者,不比夫人位低,还请夫人,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话。” 血池夫人听了这话,才抬起头来,看向站在小殿中央的黎朝。 黎朝也看向她,妖娆美丽的妇人,一身红衣,艳光四射,在这座充满着红艳艳鲜血的地狱中,亦是夺目非常,丝毫不损其风采,端的是尊贵如女王般的气质。 可黎朝在世时就对这血池地狱极其不喜,盖因为这血池地狱会关押惩罚难产而死的妇人,黎朝很是不能理解,池头夫人有何资格与妈祖,注生娘娘一起供奉在娘娘庙的后殿? 说她能保佑产妇平安?那为何她还要将难产而死的妇人关到血池地狱受刑?产妇生育不易,运气不好难产而死,还要被堕入地狱,不可理喻! 在世时黎朝见堂嫂到庙中祈求血池夫人保佑,却依然难产,院中所有人都跪地向远方祈祷,祈求血池夫人的保佑,结果呢?堂嫂还不是没能挺过去,母子双亡,可家中之人还在那祈求血池夫人宽恕,不要将难产而死的堂嫂堕入血池地狱,祈祷能有什么用?这血池地狱能将难产妇人投入血池,哪还有什么道理可言? 在冥界接近千年,黎朝更是知道,孕妇难产与否,自有命数,取决于司命殿中人如何下笔,再则凡界之人众多,除了下凡历劫的天族和冥界之人会有详细的命运,司命殿的神仙们也只会给大多数的凡人批个大概的命格,一生之中的因果事情,大多靠机缘与自身造化,所以难产与否,取决于那产妇的机缘。 而血池夫人一个掌管地狱的鬼仙,只擅长刑罚,哪会什么保佑百姓的术法?要是强行干涉,岂不是越俎代庖?平白为自己招来惩戒,愿她保佑产妇不过只是凡俗之人的心理安慰罢了。 ------题外话------ 十八层地狱,十殿阎王,五方鬼帝,血池地狱收押难产妇人,血池夫人陈靖姑和酆都大帝庆甲的名字都是云楚百度的,有些百度的有关文章说法不一样,不必在意。血池地狱收押难产妇人真的是震惊到我了。 第四十八章:质问 “想必今日发生在磔刑地狱的事情,夫人已经知道了。” “这是自然,黎大人独闯磔刑地狱的威风,如今已经传得冥界尽知了。现下到我血池来,可是我管辖下的这个小小的地狱,还出了什么差错不成?”说完妩媚一笑,眉眼无辜,一股优雅的风流韵态。 “我刚才一路过来,看这地狱中的男子好像没几个,有的也只是几个白面书生模样的,我说的可对?” “对呀!”尾音绵长温柔,继而用勾人的双眼含情脉脉的看着你。 黎朝感觉听她说话有些别扭,感觉自己是个正在被调戏的男子,人生加上鬼生第一次有如此销魂体验的黎朝表示,她实在无福消受,那么,就速战速决吧! “磔刑地狱囚犯万不存一,你血池地狱倒是满满当当,可是男女之比却太过悬殊,以一比万实在蹊跷,夫人掌管这血池地狱多年,却有如此疏漏,玩忽职守,实在可疑,既然如此,我代东岳大帝停了你的职,就在这个小殿中闭门思过吧,你可有怨言?”黎朝语速极快。 血池夫人正准备说话,张嘴到一半,黎朝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说了一句“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这样吧。”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从此刻起,这血池地狱,由我暂时接管。” 黎朝一跨出门口,就有从泰山带下来的两个人将殿门关上,血池夫人还从里面看见这个小殿紧接着被下了一层禁制,水波纹的结界是淡蓝色的,是那黎朝的术法所成。 血池夫人面无表情的坐到软榻上,不复之前的妖娆多情,心里骂了句“好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泼皮无赖!” 黎朝要是知道血池夫人这一刻心中所想的话,一定特别无奈,她一个女子,为何要有怜香惜玉这种美好的品质? 再者,黎朝深知,她虽有东岳大帝幼徒的名头,还带了天符都宫的令牌,但这冥界位高权重之人,也不会如何将她看在眼里,怕不是还得在言语上算计,误导,或是敲打她一番。 跟在阿玦身边看多了这些个官场上的交际往来,黎朝表示,对她来说,态度强硬点,速战速决方是上策,像当初阿玦心情好时,与那些朝廷的老狐狸虚与委蛇,把酒言欢的场面,黎朝感觉她实在对此等战术无能为力。 所以,她就以暴制暴吧。 黎朝先是到血池地狱的藏经阁呆了一天,快速浏览了五千年以来的关于刑犯情况的卷宗,大概了解了地狱的情况,接着召集了血池地狱里面除了必要位置所有的鬼差到了藏经阁门外。 地狱虽大,但除了守卫刑犯的鬼差,其余鬼差也不过才百来号人罢了,他们排队站在门外,大多有些忐忑。 因为此时站在门口的黎朝昨日一来,就关押了他们的主君,况且她腰间还挂着天符都宫那明晃晃的令牌,提醒着他们不可小觑。 从天符都宫带来的两人分别叫楼风和兰格,是从前跟随东岳大帝上过战场的兵士,一身带着战场搏杀的铁血战意令人望而生畏。 黎朝开口:“我奉东岳大帝令来到这里调查这血池地狱中的所有事,希望能得到大家的配合。” “等下我问你们的问题,你们可不要抱着侥幸心理,妄想敷衍我。” “是!”众鬼差齐声应。 “我问你们,为何我查卷宗,之前五千年,为何这地狱中的刑犯男女人数差不多的数量。” 有鬼差听这问题极其简单,想要在泰山来的大人面前露个脸,于是迫不及待站出来说:“禀告大人,是因为血池地狱所关押的刑犯,都是因为在世时不尊敬他人,不孝敬父母,不正直,歪门邪道之人,也有因难产,吐血,流血而死之人和对神佛不敬的人,这些人不分男女,皆会犯上述罪孽,所以这血池地狱中的男女数目相差不大。” “喔?恕本君孤陋寡闻,本君很好奇,这难产也不分男女么?” 鬼差在黎朝似笑非笑的视线里有些尴尬和无语,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自然是只有女子才会难产的,只不过那毕竟是少数,所以并不如何影响男女数目的差异。” 黎朝声音陡然咄咄逼人,“那本君问你,为何如今这血池地狱里面关押的大多都是女子!?” 鬼差似乎觉得自己好像撞到了枪口上,他这是干了一件蠢事啊!这明显是一件大事,果然之前的平易近人,问题简单都是假的么,“卑职……不知。” “不知?”黎朝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神色,“那我问你一个知道的吧。” “我到凡间去,见到很多的女子,他们身体不好,却能接连的平安产子,难产的极少,可我如今在这里所见,却有极多的难产的女子,数目竟然比几千年来血池地狱日常关押的所有囚犯还多,这又做何解释!?” “这……这……”鬼差觉得他如果不是鬼,此时可能会冒冷汗,“这可能是因为在凡间的时候,大人去的地方不多吧。” 他深深的觉得自己竟然敢质疑泰山来的人见识浅薄,大概是蠢得不想干了,却还得硬着头皮说下去,“这凡界这几十年来不是动乱得厉害么?难产而死的妇人还是很多的,不足为奇。” “对呀!凡界确实挺乱的,我以前吧,就很不能理解为何难产的妇人为何要被下到血池地狱,你们就是干这事的,我也懒得听你们的解释,话不投机半句多嘛! 我现在倒想问你们,你们说流血而死之人和对神佛不敬的人都要被下放到这里,那乱世之中,这种人多了去了,战场上流血而死的人都是些男子,还是些身强力壮的,那为何现在血池中的男子没几个,还都是瘦弱不堪的白面书生!?别给本君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在冥界拿着俸禄不干事儿,整天混日子吗!?” 大姐啊,你为什么要口里说着你们,眼睛却只盯着我啊?鬼差觉得自己喜欢出风头实在不是一个好习惯。 “卑职实在不知啊,卑职只是一个登记造册的小小鬼差,只负责些记录的小事,实在不懂这其中缘由,大人还是另寻他问吧?”然后胆大包天,自行麻溜儿的躲回了队伍中。 第四十九章:庆甲君 黎朝冷笑,这个鬼差不知道才怪了,另外的那些鬼差,也大多神色有异,闭口不言,讳莫如深,一点也没有遇到新鲜事的好奇感。 关键是几十年来血池地狱如此之巨变,所有鬼差竟然没人意识到有异常,鬼才相信! 黎朝表示,她如今虽然还是鬼,但很快就要修成鬼仙了,她坚决不相信! 黎朝让他们散了,吩咐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和疑惑苦恼。 楼风不解,问她“大人为何将他们放走,我们还没问出来什么线索啊?” 难道大人真的对这件事感到吃力?以大人以往的行事风格,不像啊!素来信奉拳头就是硬道理的大人这次怎么这么温柔? “我也没打算在他们口中问出什么来。”黎朝望着这诺大的,血红色的地狱,声音轻缓却有着一种阴谋的味道“他们不会说出来,屈打成招又太垃圾,我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楼风听着这话,觉得莫名有些冷,这肯定是他的错觉,他又不是凡人,怎么可能感到冷? 兰格看着楼风那副样子,嗤笑一声,表达不屑,大惊小怪! 之后几日,黎朝在这里过得悠哉悠哉,地狱之中到处逛,心中好不欢乐,不过面上却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让原本畏惧她的鬼差们也不怕她了。 虽然是东岳大帝的弟子,但果然如传闻一般,是帝君所有弟子中资质来历最差的,一看就没什么本事,之前的样子都是虚张声势,不足为惧。 过了三日,出血池探消息的兰格回来,禀报道:“黎大人,除了早已经空了的磔刑地狱,其他地狱都是满的,与以往相比并无异常,只是这几日,那些地狱似乎都因为有各鬼王或是鬼帝去调查,有了一些动乱。” “动乱?”黎朝沉思,“有各大鬼王和帝君们的神威,怎么还会发生动乱?” “只知道一开地狱的门,那些刑犯似乎很是兴奋,也有些难以言状的疯癫,各位大人顾及到不能让那么多的鬼魂灰飞烟灭,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喔,原来师父还给我安排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真是我可爱的师父。” 看着一直以来,对帝君不太尊敬的黎大人突然赞美帝君,兰格有些慎得慌。 兰格和楼风退出了藏经阁,黎朝看着满殿多得感觉要直入云霄的卷宗,冷笑一声。 此时的血池夫人坐在她的殿中,看着冰蓝色的结界这几日渐渐消失,有些得意,果然只是一个修行还没有千年的小鬼,有东岳教导又如何?还不是术法浅得很,设个结界都不牢固,不过几日,就自行消散了,还没用她亲自动手。 走出殿门,悄然而来的心腹站在她面前,恭声禀告:“那黎朝这几日在这里并无作为,主君不用担心。” “她可唤你们去询问了?” “询问了,只不过没问出来什么就放弃了,中南倒是说了许多,也并无什么要紧的,属下认为,那黎朝不足为惧。” 血池夫人回头看看她的宫殿,语气傲慢:“确实不足为惧。” 她在殿中变化了一个她自己的替身,又设了一个冰蓝色的结界,就衣袂飘飘,自信飞扬的走了。 自诩资历高,法术精深的她,不会想到,后面还有一个不过千年的小鬼跟着她呢。 血池夫人径直去了血池地狱右侧相邻酆都大帝庆甲所居御殿。 黎朝皱眉跟着她进去,还好她隐身修习得挺好,顺顺利利的进去了,不过在靠近主殿的时候,她看着血池夫人都没用通报就大摇大摆的直接走了进去,她就只能在外面呆着了。 酆都大帝庆甲的神威,她还没有不自量力到敢去挑战。 大殿就在她面前,不算远,在两耳上分别别上一枝文茎树的枝桠,里面的说话声,便一清二楚了。 血池夫人走到大殿最里面的寝房中,庆甲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棋盘上黑白棋子势如水火,双方都局势危险,半步都马虎不得。 庆甲看向血池夫人,淡淡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她坐在了庆甲对面,观察着棋盘“那黎朝没什么本事,帝君不必担心。” “她哪里没本事了?”要不是他声音一如既往毫无波澜,血池夫人都要以为他问这句话,是在质疑她了。 “术法差,设个结界想要困住我,结果才三日就破了,三日来,在我那里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向我狱中小小差吏问个话都不得其法,什么重要的东西都套不出来,实在是个小孩子。” 黎朝在外冷哼:“呵呵!” “你说她设的结界不过三日就破了,你破的?” “不是啊,那个结界它自己消散的。”血池夫人满不在乎的说道。 “愚蠢!”庆甲手中的黑色棋子一瞬间化作飞灰,怒而站起来。 血池夫人被吓到,不禁跟着站起来,问得小心翼翼“帝君,这有什么不妥吗?” 庆甲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脾气,说:“那黎朝修习的结界术法是东岳亲授,你想想,东岳教的结界会是哪种?那黎朝三百年前在修习那结界时被我撞见,你若说你花了三天破了那结界,我还要赞你一句孺子可教,可你却给我说,那结界自己撑不住破了!?你被耍了,你知道吗!?” 血池夫人呐呐无言,有些怔忡。 那个黎朝真的是在耍她吗? 庆甲愤怒不已,说:“你还不快回去,兴许如今挽回还来得及,如果露馅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我知道。”听着他毫不留情的威胁,害怕之余,血池夫人只能苦笑。 黎朝在外面没听到有价值的东西,有些心烦,但很快就来不及了,她必须早一步赶回血池地狱,要不然让那血池夫人抢了先机,就全部功亏一篑了。 等血池夫人赶回她的小殿的时候,她的宫殿里面已经被毁坏得不成样子。 她不禁松了一口气,毁坏得如此彻底,证明那黎朝并没有跟在她身后,要不然也来不及做这些,不过她还是感到非常的生气,这个黎朝有病吧?有必要毁了她的宫殿吗? 黎朝看着匆匆赶来一脸便秘的血池夫人,心里很高兴。 这宫殿当然不是她毁的,她确实来不及,但是楼风和兰格就留在这里专门搞破坏呢。 第五十章:出发天符都宫 整个宫殿除了最大的框架,其他的都倒塌了,里面诸如主座,屏风等一些大的物件都碎成了几半,书籍卷宗,茶杯等小物件也扔得到处都是,黎朝将大殿最上方,碎成几大块的主座和案桌堆在一起,垒得高高的,她坐在上面稍平整的地方,左腿伸直,右腿弯曲放在较左腿高的地方,右手手肘放在右腿膝盖上,用手撑着下巴,看向门口怔住的血池夫人的眼神似笑非笑,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揶揄。 “黎朝,谁给你的胆子敢毁了本君的宫殿!?你不要以为你是东岳帝君的徒弟,就到这血池地狱胡作非为!” 黎朝听罢她的话,身体坐直,将右手放下,随之从身体右边伸出,幻化出白色长剑,缓缓起身,走下垒就的高座。 “夫人啊!你这叫我可如何是好?” 衣袂无风自动,身后黑色纹路的石头堆成的废墟一瞬间化作飞灰,飘飘扬扬,弥漫在黎朝身后却不得近前。 血池夫人不禁头皮一麻。 楼风和兰格:“……”大人又在虚张声势了。 从来都主张要在气势上压倒敌人的黎朝继续往前慢慢走去,说话声像是从远方缥缥缈缈而来。 “夫人!”又一句夫人像是温柔的夫君在与心爱的妻子耳鬓厮磨。 “本君对你这样好,日日差人送来美食珍馐,也不曾征用了你殿中珍宝法器供以查案,可是夫人,你为什么要逃呢?” “本君很是疑惑呢!所以刚才看到那个夫人的替身,就忍不住将它……嗯~投入那血池了,夫人不懂本君的心,本君好是忧伤,心里边吧,实在有些不得劲儿。” “所以夫人,你看你将这血池地狱送与我赔罪如何?嗯!”微微笑着向右一歪头,尽显天真烂漫,无辜纯良。 血池夫人失了往日的风情,忍不住指着黎朝的手指气得颤抖起来,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如此……强盗!还如此天真!? “你做梦呢!?这血池地狱是东岳帝君交于本君的,印玺任书一应俱全,皆高高供在天符都宫,你不过是他一个最小的弟子,哪来的脸要我的血池!?” “原本也确实是我胡闹了,可是怎么办呢?如今我好像捉到了夫人的把柄呢,夫人你说,你还能继续呆在这样一座美丽的地狱吗?” 血池夫人心颤了一下,“把柄?本君从未做什么对不起冥界的事情,哪会有把柄给你抓?黎朝,你可不要因为想夺了我的血池,在这里虚张声势!以诈立于冥府,小人耳!” 额,刚才长剑幻化,四面来风,桌椅成灰,她好像确实在虚张声势诶,她资历少,能力弱,当然要给自己造气氛嘛,她可是花了好久才练就了这些个除了烘托气氛,其实啥用都没有的术法,几万年的老鬼仙了,还要和她计较,不过这最后一句话,有点耳熟啊! 什么时候呢?喔,那个可恶的尚书大人对阿玦的评价:“以诈立于朝堂,小人耳!”黎朝觉得她与阿玦能得到一样的评价,这个血池夫人真不错,有眼光!值得嘉奖! “夫人那么自信,你没有把柄么?那你怎么解释这里以一比万的男女囚犯?” “我只负责收录囚犯,为什么是那些囚犯来到这里,你该去问鬼王殿的判官,本夫人可不会承担这莫须有的罪名。” 黎朝将放在右侧的长剑缓缓转向前面,直指向血池夫人。 “那你说,为什么我去鬼王殿查卷宗,却和血池地狱中藏经阁里面的内容对不上!?” “你自己办事不力,与本君何干?” “你将有些难产女子的刑期延长了吧?世道挺乱的,但也不至于那么多的女鬼来挤这地狱。” “还有那些男子,本君就要向你讨教讨教,你将他们弄到哪里去了?无缘无故,怎么就没了呢?” “嗯?” “胡言乱语!你有什么证据,本君的‘藏经阁’里面的卷宗记录皆有迹可循,没有丝毫作假,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颠倒是非的!” 血池夫人敢肯定,那些明面上的记录都是改过的,不会有漏洞,这发生的事情再怎么蹊跷,也和只负责刑罚的她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你最好不要妄图与本君作对,你该清楚,你自己的斤两!” 呃,被识破了,血池夫人,你这样信心满满,真的好吗? 黎朝确实没在那些卷宗里面找到漏洞,因为卷宗不足,留下来的都是好好的记录,丝毫没有那些失踪男子的来历与动向,负责整理卷宗的鬼差说什么好多卷宗因为一场意外掉进血池里面,已经成灰了。 见鬼的意外,谁信?反正立志要成为鬼仙的黎朝是不信的。 忽悠不成,那就只能改变策略了,作为东岳大帝的徒弟,靠山这么大!怎么能浪费?黎朝表示,她最大的优点就是绝对不会怂! “夫人,你糊涂了吗?你我又不是凡人,本君哪会有什么重量斤两之说呢?夫人说笑了。” “还有啊,”黎朝笑得狡诈“我刚刚可没有胡言乱语,不过夫人你辈分比我大,尊重老人这个道理本君还是懂的,所以此等小事,本君怎能责怪夫人呢?想必夫人是老眼昏花,在大事上有所疏漏,本君却不理解夫人的难处,实在是大孽不道。” “你……!”还有什么比说一个美丽妖娆的女子是个老太婆让人不痛快,要是有人如此说黎朝她自己,她想她一定会痛扁那人一顿,再狠狠骂回去,所以看见气急了的血池夫人正准备朝她攻来,黎朝当机立断,与其硬拼,不如智取。 “可是冥界律法规定,凡有重大异常私自处理,因不上报而造成生灵涂炭之事的臣子,判打入轮回!” “此等大事,夫人你怎么不上报泰山?陈靖姑!就因为这个罪名,本君就有权力押你上天符都宫受审!” 黄口小儿,竟敢直呼她的名字! 血池夫人冷笑,就这个罪名,历来都是律法条例上的一个摆设,还想给她定罪?只要没有确凿证据,去一趟泰山又何妨? “黎朝,你毁了我的宫殿,就只能安给我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罪名,我可真是高看你了。” 庆甲居然也那么高看她,就算她的结界真的练得不错,也不能掩饰这无万全准备就大动干戈的愚蠢! “那本夫人和你去一趟天符都宫,让你看看,这个案子到底会如何判?” 黎朝喜笑颜开,一瞬间如春花般灿烂夺目,长剑消失,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 “夫人请?” “哼!” 旁边的楼风和兰格觉得黎大人脸变得真快,开始还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怨男样儿,后来又是质问又是满面笑容的,二人觉得,女子容易变脸是很有道理的,即使那个女子是只鬼,还是一只一千多年的老鬼。 第五十一章:证据 黎朝带着血池夫人直接到了天符都宫的大殿,只不过此时大殿空荡荡的,黎朝就将她又带去了后殿,东岳大帝的寝宫外面。 房门紧闭,黎朝在外面禀报:“帝君,您派徒儿去血池地狱查怨灵一事,今日徒儿回来乃是因为大功毕成,特来领赏。” 血池夫人怪异的看了一眼黎朝,她除了毁了她的宫殿,以不及时上报机要大事将她押来这里,她在这乱邀什么功劳?还大功,做什么白日梦呢? 房中迟迟没声音,可是明明有东岳帝君的气息啊? “帝君?……帝君?……师……父!”黎朝不甘心的叫了一声师父,见房门还不打开,正准备再叫一声,结果房门突然开了,岁崇庄严肃穆的站在门口,眸光淡漠一如往常,但是黎朝看着他的脸,总觉得刚才她这个便宜师父在房间里肯定有事发生。 “你在血池查到了什么?” “帝君,徒儿在那处地狱捉住了一个十恶不赦,丧尽天良,罄竹难书,罪不容诛的大恶人!” 血池夫人的心头有一瞬间涌上不详的预感。 “说重点。”岁崇淡淡道。 “喔,重点是徒儿把那个大恶人带到这里来了。”黎朝转身看向血池夫人的眼神里面满满的都是恶意,手指指向她,“那个大恶人就是她!” 血池夫人脑袋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厉声道:你说什么!?黎朝,你休想给我乱安罪名!” 接着面向东岳,揖手恭敬道“帝君,黎朝方才所说,皆是因为我与她之间有些嫌隙,故而栽赃与我,可是我素来兢兢业业,虽然难免也有一些小的疏漏,但都及时补救,并不曾引发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绝不曾有过什么十恶不赦的行事,还望帝君明查。” 东岳看向黎朝,“你如何说?” “请容弟子问血池夫人几个问题,对质一番,孰是孰非,自会一目了然。” “你问吧!” 黎朝看向血池夫人,血池夫人也看向黎朝。 黎朝问:“请问夫人,血池地狱是否会收难产而死的妇人?” “那又如何,这是上古时期就定下来的规矩,本君只是依令行事,有何不妥?” “上古时代?血池夫人,你可别欺我年纪小,不懂上古律法。”黎朝转向岁崇,说道: “帝君,徒儿翻阅藏书阁中上古时期的律法典籍,典籍里面分明写的是血池地狱收押不敬父母,歪门邪道,弑佛的人,因罪孽深重见红而死的人。” “血池夫人,难产的妇人确实是见红而死,可是难道十月怀胎,为了产子而命悬一线的她们也是罪孽深重的吗?陈靖姑,身居高位,享人间香火,却不念人之常情,不知为万民立命,你有何面目被尊为鬼仙!” 血池夫人听过此话有些慌乱,但也克制住,面向岁崇,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帝君,本君继任以来,全依照上古律法行事,血池地狱前任主君央南君也收难产而死之人,并不是本君开的先例,这在以往的典籍上也是可以查到的,本君行事未曾敢有丝毫行差踏错,这黎朝分明在强词夺理,人之常情哪有上古时期尊崇的律法重要,望帝君明鉴。” 岁崇缓缓道:“律法不是一成不变的,五百年一次的律法修订,你为何不上呈完善此条律法的奏章,你做鬼做久了,见了无穷无尽的人事,反而迂腐了么?” 岁崇说话从来都是不慌不忙,平淡如水的,似乎不会生气,但在冥界呆了十几万年的血池夫人知道此时,藏在那清淡的语气里的,是东岳帝君强烈的苛责。 “本君知罪。” 黎朝笑笑,说:“别为了蒙混过关就急着知罪啊,本君还没问完呢!” “这律法一事只能证明你迂腐且不通人情,可是我问你,为什么如今冥界的囚犯男女人数以一比万,陈靖姑!这次你又要找什么理由?” “黎朝,刚才在血池地狱你我二人不是已经讨论了这个问题吗?你现在又来说这个事情做什么?”血池夫人有些气急败坏,这个黎朝怎么逮着这个事情不放了,刚才不是已经被她忽悠过去了吗? 岁崇闻言,暗暗挑了下眉。 “刚才在血池地狱?血池夫人,你记错了吧?我们什么时候讨论过这个事情了?你资历老,可不要欺负我。” 黎朝皱眉说完,又转向岁崇:“帝君,我可没有和她讨论过这个问题。” “帝君,徒儿奉帝君之命到血池地狱调查怨灵一事,竟然发现血池地狱的男囚犯没几个,女囚犯却满满当当,帝君,这分明是血池夫人玩忽职守,甚至是假公济私,谋取私利!” “还有方才所说难产妇人一事,央南君确实收难产妇人,可是史料记载,央南君收的难产妇人只会在血池地狱待一日,并且不会被扔入血池,之所以将她们收入血池,只是为了将她们灵魂上的血腥气渡到血池中,增加那血池的威力,也保证了她们来世不会因灵魂上的血腥气影响了气运,可是如今血池中的难产妇人为何会在里面呆上几千上万年!?” “本君相信,血池夫人堂堂鬼仙,不可能只是因单纯厌恶难产妇人而行如此不可为之事,所以陈靖姑,你分明是要从中谋取不为人知的利益!” 血池夫人一阵慌乱,不是已经在质问她囚犯多寡的问题了吗,怎么又绕到前面那个难产妇人的事了? 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假装不以为然的道:“黎朝,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本君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 “证据,当然有。” 那些卷宗分明都已经被投入血池灰飞烟灭了,绝不会有什么证据,囚犯一事,无论是血池地狱的鬼差,还是地狱外负责交接的其他地方的鬼差,没有卷宗的话,一面之词不足以定罪,她不必害怕囚犯多寡的问题,只是难产妇人…… “兰格,将证据拿来。” 兰格本来站在后面不远,当黎朝吩咐他时,他两手平摊在前方,两手掌之上一阵烟雾缭绕,出现一摞书卷,他走上前来,将书卷躬身呈给岁崇。 第五十二章:枉死城毕姜 岁崇拿起一本翻开,打开之后,眉毛一挑,扫了一眼作恭敬状看着他的黎朝。 黎朝才不管岁崇看到那书上内容,心里面是怎样一番无语,一本正经的乱说:“帝君,这些卷宗是血池地狱藏书阁中的负责鬼差经手的,从里面的内容看来,漏洞极多,证明血池地狱里面的囚犯出入数目,刑期长短都有极大的问题,容不得血池夫人狡辩。” “不可能!”血池夫人看着岁崇手里拿着的书卷,心里很着急,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可是怎么可能是真的? 那些卷宗,明明被她扔进了血池,灰都不剩,这黎朝一定是在诈她,对,黎朝最是狡诈,她不能自乱阵脚。 “帝君,前些日子,血池地狱的藏书阁中的鬼差荆棘老儿来向臣下禀告藏书阁中这些年的卷宗已经被负责搬运书卷的,没什么经验的鬼差不小心掉进了一方血池中,臣下还惩罚了他们一番,如今帝君手中卷宗,一定是黎朝公私不分,为了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而做出来的假的证据,帝君素来明察秋毫,绝对不会被此等小人蛊惑。” “可是本帝君观这书卷,灵气充裕,最早的字迹已逾百年,做不得假。”岁崇语气散漫,威压却朝血池夫人倾泻而来。 血池夫人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帝君英明。”黎朝表情愈加严肃“藏书阁中这几十年的卷宗确实被扔进了血池。” 血池夫人眼睛一亮,却听到黎朝继续说:“可是藏书阁的荆棘老儿整理书写卷宗,习惯做双份,以备不时之需,原本多年来并没有什么作用,可是如今,却正好派上了用场,实在是劳苦功高。”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做双份卷宗,他是我的人,把柄都在我手上,我叫他将这几十年的卷宗毁了,他怎么可能阳奉阴违!?” 说完一顿,反应过来自己不打自招,跌坐在地上。 “是啊,你有他的把柄,他怎么可能背叛你,所以他确实没有做双份卷宗,不过可惜,你不够信任你的属下呢!” 黎朝看着坐在地上,一脸狼狈的血池夫人,笑得十足的幸灾乐祸。 血池夫人怔怔的看向上位的岁崇,他明明说那卷宗是真的,东岳帝君的眼,怎么可能会看错? 岁崇将手中的书卷扔到她面前的地上,书卷正对着她,上面只有几句话:“师父,帮徒儿演场戏呗!您就说这本书是真的就好,徒儿请您看戏!” 血池夫人这才知道,自己还是不够镇定,被黎朝诈了,她认输,可是她不认命,即使拉别人下水。 “帝君,属下承认,属下为了掩盖罪责,毁了这几十年的卷宗,可是属下犯的只是知情不报,姑息养奸之罪,关于帝君调查的怨灵一事,与属下无关。” “那你姑息了谁?又助长了谁的嚣张气焰。” “是……是枉死城的卞城王毕姜。” “可有证据。” “没……没有” “没有证据的事情,就不必说了,平白惹人疑忌,徒生是非。”没有证据的事情,岁崇并不好奇。 黎朝心中满是赞同,就像她之前并不将磔刑地狱的守门人所说,齐越命令他们的事禀报给东岳帝君,就是因为证据不足,况且最重要的是,黎朝不相信齐越在政事上会有什么闹事的心,再则贸然说出来,又不能一槌定音,确实是徒生是非。 而今日她敢将血池夫人押来,即使血池夫人没有乱了马脚,不打自招,黎朝也是有把握证明血池地狱里的大多卷宗都是有问题的。 想要一个道行浅的荆棘老儿失心不由自主说出真相并不难,但她好不容易研制的失心丸虽只能对付鬼仙以下的鬼差,不是什么无敌强大的丹药,但也是天上地下,独此一家的稀罕物,她可不想浪费,万一不小心被人惦记了去,才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血池夫人没想到东岳帝君竟然不好奇,内心焦灼如火烧,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听到黎朝接下来的话,才突然想起虽然她没有直接证据,可是…… “帝君,血池夫人没有证据证明枉死城的卞城王毕姜才是罪魁祸首,徒儿却能证明毕姜是无辜的,血池夫人绝对是在狡辩。” “如何讲?” “想来帝君应该记得,怨灵之事,是因为枉死城中拥挤,住不下后来的鬼魂了,卞城王毕姜上报天符都宫,请求恩赐些土地,以增建枉死城,才让我们天符都宫发觉这异常,徒儿去了人间后,才查出怨灵之事。” “不错。” 血池夫人像是看到了希望,双腿跪着向前行,也没敢靠岁崇太近,急急忙忙的为自己脱罪。 “帝君,就是因为毕姜的枉死城里面的鬼魂太多了,他才请求我为他分担一些,原本我血池地狱内的囚犯一直是不多的,但枉死城中很多囚犯被压到我血池地狱中暂时安置,所以我血池才有很多鬼魂的,只是因为我们私交甚好,才有了这件事,所以那些卷宗并未记录,卷宗与地狱内的真实情况对不上,漏洞就是因此而来,请帝君治我一个利用职务之便,徇私枉法之罪,帝君也可以派人去查枉死城的卷宗记录,绝对也是对不上的,这件事是我与毕姜没有得到天符都宫的允许就私自找出这么个蠢办法,望帝君宽恕!” 黎朝站在跪着的血池夫人面前,说:“你可知道,卞城王毕姜在上了增建枉死城的奏章之后,还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血池夫人觉得不妙,但还是不禁问道。 “他为了天符都宫能下达增建枉死城的审批令,将枉死城里面所有的卷宗记录全部上交了天符都宫,我在去人间查怨灵之事之前,就跟着天符都宫约莫小半的仙官差吏一起整理查阅了那些卷宗,也去过枉死城一趟,枉死城中没有丝毫差错,所以你刚才所说的事情,又怎能让我们相信呢?” “可是明明……他为什么会……” “明明如何?” “明明……”血池夫人心内突然一激灵,想到庆甲最后对她的交代,原来,她……是一颗弃子吗? 可是为什么?他们谋划的,难道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么?那又是为了什么? 可是她不甘心,凭什么她被当做弃子? 凭什么是她? 血池夫人忍不住栽倒在地,目光绝望而悲怆。 第五十三章:魔兽相繇 在场所有人静静看着她,没能把罪行推脱出去,合该如此心如死灰。 可是黎朝总觉有异,她在酆都城王殿外听到的对话不是假的,所以庆甲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血池夫人只是马前卒而已,现在事情败露,血池夫人绝望正常,可是她刚才轻声的那句“可是明明……他为什么会?” 明明是怎样的?谁为什么会?是酆都大帝庆甲?还是枉死城毕姜? 黎朝蹲下身去,看着血池夫人的眼睛,问:“你为什么要将难产妇人的刑期延长?又为什么将男鬼放出去?你到底想要从中得到什么呢?” “哈哈哈哈!你们慢慢猜吧,本君绝对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绝对想不到,绝对想不到……”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血池夫人被押了下去,就近关到了天符都宫的天牢中,黎朝坐在天符都宫中,她自己寝房的窗前,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遍了所有可能,诸如一些靠着吸收鬼魂阴气修习的古怪诡异而违背常理的功法,或者只是对于孕妇单纯的,偏执的厌恶,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可是通通都被黎朝否定了。 酆都大帝庆甲,堂堂鬼帝,冥界之王,在其中到底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想不出来,就不想了。 东岳帝君都不急,淡定如斯,岿然不动像个石头,她急什么? 走下去,总会知道的。 黎朝现下觉得东岳帝君还是很好的,至少是很大方的,因为他直接把血池地狱的主君之位扔给了她,虽然只是暂时接管血池地狱,也足够黎朝兴奋了。 要想成为九锡宠臣,必得身在高位,方可建功立业! 她觉得她啊,离位高权重终于又进了一步了! 当坐在血池地狱最里面的小殿中,重新建好的主座上时,黎朝心中这样想着。 可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还没等黎朝将这血池地狱摸个底朝天,好巩固他的主君之位,见鬼的意外就发生了。 这一日,血池地狱中央最大的那个血池突然血浪翻涌,波涛淹没了各个血池之间的道路,本就是红色的血水,像极了火山喷发的壮景。 唯一幸运的是,黎朝来到这里的第一日就命人将血池中的囚犯全部送到了转轮殿,囚犯实在太多,工作量极大,当时负责此事的鬼差们还因为她资历小,为着试探她的底线,在下边肆无忌惮的一通乱说话,造就了一片怨声载道之声。 但是黎朝觉得新官上任三把火是很有必要的,所以她一番恩威并施,下边的鬼差们就老实了,因此将将两日,这血池地狱就没剩多少囚犯了。 地狱中央的这个最大的血池更是一个囚犯都没有了,要不然不知要让多少的鬼魂灰飞烟灭,不得超生。 血水已经喷涌了半个时辰不停歇,万分诡异的现象是从未有过的,且有愈演愈烈的样子。 现下这里除了黎朝,没有比她法术高的鬼差,且她作为此狱之君主,下去探查自然是当仁不让。 让楼风回天符都宫禀报此事,吩咐正当值的鬼差们一齐为血池注入灵力,阻止血水更进一步的蔓延,又吃下一颗箨果,黎朝就直接跳入了血池中。 虽有术法在身,但在这血池中目之所至仍极其有限,但血池地狱常备箨果,使得黎朝目之所至,比之平常远了十倍不止,且视线清晰明了。 只是血池中处处都是暗涌,黎朝下到最底颇费了一番功夫。 她原本猜想血池最底的土地和人间的泥土比较起来,自然是好上许多,但也可能如人间一般,出现个地震,或是火山喷发什么的,却未曾想到,她会在血池的最底下看到一头巨大的魔兽! 魔兽非常狂躁,可它周围近处的血水又很平静,像是一潭死水般。 它长着九个人形头颅,身体又是青绿色蟒蛇状,九双眼睛出奇一致的充满愤怒和冷漠。 这是相繇!可它不是被关在昆仑之北的五帝台吗?它怎么会在这里?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它有九双眼睛,能看向四面八方,黎朝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一下子就被它发现了,黎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还没有到司命殿去给阿玦逆天改命,难道她就要这样死了吗? 相繇发现入侵者,九双眼睛中一齐显现出狂热的兴奋,向黎朝极速奔来。 好臭!随着相繇过来,原本平静的血水和上面的血水一样,翻涌起来,而且真的好臭!原来典籍中记载的相繇吐水奇臭无比是真的,那样的话,它吐的水还有剧毒那岂不是也是真的? 黎朝尽全力逃跑,可是她一个千年小鬼怎么可能是几十万年的魔兽的对手,一瞬间就被卷入了血水乱流之中。 师父,快来救我啊,我以后一定规规矩矩喊你师父,再也不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了! 另一边,岁崇本在入定之中,被楼风的大嗓门唤回了神思,听到黎朝跳入了汹涌澎湃的血池,并未言语就直接消失,瞬移到了血池边缘,不曾犹豫,就跳了下去。 黎朝心中的呼喊很是有效,在她马上就要被相繇吞入血盆大口的时候,岁崇从天而降,手握长剑,在黎朝眼里形象之高大,像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还好,不用灰飞烟灭了,要是真的死在相繇臭得出奇的胃里面,她一定会遗臭万年的! 岁崇剑势凌厉向相繇刺去,趁相繇疼痛难忍之时,一掌把黎朝拍出了血池。 黎朝落在血池边缘的石板路上,大吐血水,呛得慌,虚弱极了。 楼风和兰格看到她出了血池,急忙赶过来扶她一把,同时问道:“那里面是发生了什么?” “那里面有头魔兽,是……相繇!” “相繇!?” “对!上古魔兽,相繇!” “这可怎么办,帝君这几百年身体不太好,不知道能不能打的过相繇这种暴戾恣睢的魔兽?”兰格忧心匆匆。 黎朝强撑着站起来,看向血池的目光忍不住染上了担忧之色,师父这几百年不知道什么原因,身体确实不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打得过那头魔兽? ------题外话------ 魔兽相繇(yao)和箨(tuo)果都是山海经中的生物。 《大荒北经》:“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环,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禹湮洪水,杀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为池,群帝因是以为台,在昆仑之北。”。 《山海经.中山经》:薄山之首,曰甘枣之山,共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河。其上多木。其下有草焉,葵本而可叶。黄华而荚实,名曰箨,可以已懵。 第五十四章:挚友归 呆在这里傻等着也不是办法,黎朝正准备出去搬救兵,就看见酆都大帝庆甲君疾步过来。 “酆都离这近,本君听说这血池地狱出了事?所以特地赶来,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庆甲看向黎朝这样问道,神情语气谦卑自然,没有一点身为冥界帝君的高高在上。 “禀报帝君,是出了事,血池突然喷涌,本君未能控制住,正想要出去找帮手。” 出于对庆甲曾经那句“本王杀不了岁崇”的忌惮和怀疑,黎朝并未多说,直觉告诉她,这酆都大帝庆甲君虽然表面正派而温和,打着来帮忙的旗号,可他多半来者不善,不知道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还是谨慎为好。 可黎朝并未将那次所听到的话告诉其他任何人,使得毫不知情又着急不已的楼风急忙向庆甲禀报:“帝君,泰山君方才下了血池,这都好一会儿了还没有上来,属下恐怕有什么不测。” “不必担心,本君现在就下去查看一番。” 说着就准备也下血池。 黎朝连忙拦在他身前,抱拳作揖道:“帝君,泰山君在池底时对我说过,他很久未曾有过酣畅淋漓的战斗了,希望这一次能以一人之力斩杀相繇,所以还请帝君不必插手。” “喔,还有这回事?” “可是本君很担心,本君知道东岳他这几百年身体不好,还是不要逞强了,本君还是去帮他一下,相信以本君与他十几万年的交情,他是不会介意怪罪于本君的。” 说着就准备下去。 黎朝又拦在他身前,问得大声:“帝君从哪里听说的谣言说我师父身体不好?我师父身体明明好得很!帝君还是不要道听途说,泰山,乃至冥界的战神若是被谣言身体不好,对你我可都是麻烦事!” 楼风原本想说什么,被兰格用右手堵住了嘴。 庆甲被黎朝一个一千多年的小鬼拦下两次,心内不喜,又不想多做纠缠,免得浪费时间,直接一股神力将她推开,正准备下去,却突然从旁边突然跑过一个红衣女子,不曾停顿直接跳入了血池中。 “阿卿!” 黎朝的呼喊都差点破音,“阿卿!” 虽然一晃而过,虽然许久未见,可即使是模糊的三分侧脸,黎朝也能肯定那绝对是花卿无疑。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要跳下去? 管她什么为什么!黎朝什么都不想去想,她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 情急之下正准备也跳下去,却被兰格一把拉住。 “她是我的朋友,你别拦我,她怎么会跳下去?下面那么危险,我要去把她带出来!” “大人,帝君既然将你救出来,我们怎么能放你下去!” “可是她是阿卿,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见死不救!你放开我!”黎朝急得向兰格攻去。 “楼风!拦住她!” 楼风原本也被那突然冲进血池的女子惊住了,反应过来,立刻和兰格一起制住黎朝。 庆甲才不管他们,没了黎朝拦路,他立刻走进了血池中。 “帝君!” 趁兰格和楼风愣神的瞬间,黎朝挣脱了他们,一下子跳进了血池。 庆甲在血水中前进,如同走平整向下的阶梯,黎朝却只能在他身后尽力向下游,可毕竟法力相距太大,距离被拉得越来越远。 等她到的时候,只看到花卿为师父挡了一掌,又被相繇拍飞好远, 黎朝急忙向她游去,接住了她已经因虚弱无力而快速下沉的身体。 “快带她走!”岁崇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情绪,声嘶力竭的喊。 黎朝不再犹豫,直接抱着晕过去的花卿就向上方游去,再不离开这里给阿卿疗伤,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而师父,他那么强大,应该……不会怕那庆甲背后偷袭吧? 师父,暂时管不了你了!你自己保重啊! 黎朝带着花卿破水而出,从池底上来颇费时间,她却一点要醒的预兆都没有,黎朝将自己的灵力渡给她一些,暂时保住了她的心脉,将她交给兰格和楼风二人照看,未多言语就再次跳入了血池之中。 兰格和楼风看一眼地上的红衣女子,又看向对方。 “兰格,你说都有酆都大帝去下面帮帝君忙了,黎大人为什么还这么着急?”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不太妙。” “你说……”楼风再次看向躺在地上,已经昏迷的女子。 “这个姑娘怎么不顾一切的跳入血池里啊?难道之前这血池里面关过她的亲人,而这血池里面的囚犯都被放出来了,她却不知道?所以以为她在乎的人有危险?” “你瞎猜什么!”兰格没好气的看着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同伴,“你也不看看她是什么变的?” 楼风听言,使用法力,定睛看去。 “她是……是……长生草?帝君屋里那株长生草?” 他太惊讶了,帝君竟然将一株能化形的,还能化形成女子的长生草种在他自己的寝房里面,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奸情? “长生草在这四海八荒仅一株,如果帝君屋里那株不是假的,我们现在也没看错的话,那么这个女子就是帝君屋里那株长生草。”兰格如此分析。 楼风满面八卦的看向兰格,作为一起出生入死几千年的兄弟,兰格秒懂他的内心戏。 “别想了,敢在心里面八卦帝君,你是不是想被发配到蛮荒去种菜?” “我不想了,绝对不想了。”楼风被这句话吓得直摇头,“我们还是好好照顾这个女子吧。” 血池底,在黎朝带着花卿离开后,庆甲看着已经被岁崇镇压住的相繇,握紧了垂落在一侧的左手。 他比黎朝来得早,甚至比早一步下血池的那陌生女子还更早的来到这里。 原本看到相繇的其中一个头从岁崇后面攻击他,差一点就要让岁崇受伤了。 相繇绝打不过岁崇,但岁崇也不可能毫发无伤,而且他自从从凡界回来,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原本要对付相繇,以岁崇以往的实力,最多就受点轻伤,如今身体有异,有极大的可能会受重伤,只要岁崇受了重伤,他才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灰飞烟灭。 可是庆甲没有想到,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岁崇挡了一掌,虽被拍飞了出去,却还在千钧一发之刻喂岁崇吃下了一颗丹药。 庆甲没有看清那颗丹药是什么,只看到原本对付相繇略有些吃力的岁崇突然神力大涨,两招就将凶狠残暴的相繇压制得动弹不得。 庆甲想,他又错过了一个机会,或者说这个机会不是被他错过了,而是被别人毁了! 庆甲走上前去,对着岁崇说:“看来泰山君的神力又有精进,可喜可贺!” 岁崇目光淡漠,并无一点战胜上古魔兽的喜悦,“本君有些要紧事,所以还请你帮忙处理一下这头畜牲。过几日来我殿中喝酒。” “小事情,何足挂齿,只是美酒之约,我还是不会拒绝的。”庆甲淡笑。 “那告辞。” “再会。” 岁崇转身匆匆离去,没看到身后庆甲阴沉的脸。 庆甲目送岁崇离去,转身看向已经昏迷的魔兽相繇,笑容鄙夷而轻蔑:“废物!” ------题外话------ 没错,岁崇和花卿是一对!岁崇在凡间是聂扶风时可是活了几百年哒!花卿被无虚道长带走,据说是要给聂扶风吃掉,看文的小可爱们,你们猜他们发生啥了呢? 两个都是为情所苦的人儿啊! 第五十五章:禁术 花卿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是自己,她觉着自己一直在行走,不停的,漫无目的的走。 开始的时候,漫天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渐渐的,血腥味消失,清淡好闻的香气溢满她的鼻尖,那是她心爱的人身上,常年携带着的,属于兰花的馥郁芬芳。 有这样的香味陪伴着她,她觉得好安心,可是她也好累,脑海间混沌一片,不知身在何时何方,处于何种境地,又有何种情绪。 走到最后,她知道了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她叫花卿,她躺在一个老道士的一个乾坤袋里,老道士要将她煮了,带去给他的大弟子解毒。 她躺在乾坤袋里面,懒懒的看着乾坤袋中的星空,这是一个极美丽的地方,虽然是假的星空,却比真正的星空更美,毕竟她以前从未有过去星空中躺一下的奇思妙想,如今才知道被星空包围着是多么的美好与梦幻。 该是怎样的一颗七窍玲珑心,才能创造出这样美丽的世界!但是肯定不是那个老道士。 所以花卿在被老道长放出来的时候,她是非常不舍的,何况她被放出来,就意味着她离被熬煮成药汤的日子不远了。 虽然这是她自愿的,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然需要付出代价,但想到自己快要死了,还是去救一个挚友的仇人,她就更觉得这一世,如同上天与她开的一个玩笑。 也不知道,她不记得的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憋屈。 可是即使她作为一株长生草,从小就知道自己有无穷尽的,不受冥界管控的重生的能力,她也不会记得自己的前世,这可真不好。 放她出来的地方在一个山顶的道观的大门口,法号无虚的老道长看了她一眼,也未言语就走在前面引路。 几百年前还是皇帝的时候就这副面无表情的德行,当了几百年的道士,就更加沉默寡言了。 一路走来,道观空无一人,只有各种颜色的鸟雀扑腾着翅膀飞来飞去,活泼可爱,使得整个道观都生动而热闹。 走到最里面的一个厢房,无虚道长推门进去,花卿跟着进去,才看到床上的男子,要喝用她煮的药汤的人……聂扶风。 他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才虚弱的睁开了双眼,面色苍白,嘴唇发青,之前在惜朝园见到的他,修长挺拔的身形,一身的凌厉气质,散发的属于夺命人的气息让她害怕。 而现在,他明显是中了剧毒,连睁眼都艰难的模样,一副油尽灯枯之相。 无虚道长上前,脸上的笑容牵动了显现慈祥的皱纹,声音很轻,似是担心惊吓了他虚弱无力的大弟子。 “扶风,为师找来了长生草,你吃了她,就能解毒了。” 聂扶风费力的看过来,视野有些模糊,只看到青绿色的窈窕身影,只说了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那句话说得没什么力气,很轻但坚定。 “我宁愿死,也不要牺牲别人的性命为代价!” 花卿意外的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虽然这个聂扶风对妖魔鬼怪的偏见很让人讨厌,但他还挺有底线的嘛! 都要死了,还不想害人呢! 无虚道长眉头皱得快能夹死苍蝇。 花卿觉得自己身为长生草,还是一个医者,病人就躺在自己面前,又承了他师父的情,不上去看一下,好像不太好。 所以她看向无虚道长,说:“我会医术,我可以帮他看一看吗?” 无虚道长原本仙风道骨的样子因为大弟子的身体状况而满是憔悴。 “也好!”死马当活马医吧。 花卿上前坐在床边,搭上聂扶风的脉搏。 原本以为就是凡间的毒而已,凡间的毒就没有她解不了的,凡界的毒药,哪里用得着要煮她这株长生草,可是渐渐的,她就收起了漫不经心。 毒确实是凡界的毒,没什么特别的,可是这聂扶风的体质却不是凡界之人该有的。 他的身体状态对于外力的攻击会有极好的恢复能力, 可他的身体对毒药的承受能力,太弱了。 如果正常情况下的凡人吃了一天才会发作的毒药,他可能一刻钟就会发作,且对于他身体的伤害,会是其他人相同情况下的成百上千倍。 “他的身体,好像不太寻常。”花卿看向无虚道长,这话说得有些迟疑。“他是因为……” 无虚道长苦笑:“我不瞒你,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他幼时练了道观的那个禁术,所以身体遭到了反噬,从此以后,能打败他的,就只有毒药了。” “难怪。” 几百年前,江湖纷争之时,她在各地游玩,亲眼目睹了武林,道士,和尚,海盗们,乃至朝中官员都在暗中争夺一个谣言中的术法,它从道观流传出来,辗转多人之手。 传说得到这个东西,就能得到无上的法力,从此荣华富贵,甚至是长生不老都不是问题。 当时的无虚道长,还是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他得到了它,却并没有欣喜若狂,只悄悄将它封存在青云观。 “其实我还是很好奇,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当年就我一人知道那个东西最后到了你的手里,我还未看到一眼,你就将它藏了起来,可见是个宝物。” “伤天害理的东西。” “你就告诉我那个东西有什么用吧,我也好知道怎么治你的这徒弟啊!” “它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增强孩童身体的各种能力,再将他们养成傀儡,听人使唤。” “武功高强的孩童用来当死士?” “是!” “那为什么聂扶风会修习这个,你不是将那个东西藏了起来吗?” 无虚道长眼神有些闪躲,似是因为愧疚和心虚,“他小的时候调皮犯了错,我让他闭门思过,关在了那个房间里,意外发现那禁术,他无聊又好奇,就修习了那禁术,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练完了,我……” “你就只能尽力保住了他的心智,却没能让他的身体正常?”花卿咋舌,这倒霉孩子是被师父坑了呀! 花卿同情的看了昏迷过去的他一眼,真可怜! 第五十六章:长生丹 三株树 无虚道长面上全是后悔不迭,“是,他心智并未受损,且身体变得十分强健,恢复能力极好,可是物极必反,他害怕任何一种毒药,再微弱的毒药也可能要了他的命,所以平日的吃食,都要经过极为严苛的检查。” “真可怜!”花卿没什么诚意的说道。 “所以……”无虚道长看向她,脸色恢复了镇定与淡漠,“我找到了你,只要将你炼化,他就一定能好起来,从此以后,他也就再也不会忌惮任何一种毒药了!” 斩妖除魔的道士,一直正义凛然,将她带来这一路上,对她这块刀俎下的鱼肉也并无为难,可是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为了亲人般的弟子,也是可以冷血无情的。 花卿再次想起因为聂扶风打了容恒一掌,害得他失了忆,也不知道现在黎朝怎么样了,是被聂扶风捉了,还是逃走了,可是逃回来又该怎么面对将她视作仇人的爱人? 还有她永远忘不了他们第一次遇见,在大街上,他将她打回原形,后来在惜朝园,又假惺惺的说什么捉了她这株仙草,是他大孽不道,知道自己不该抓她,还不是抓了?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修仙的道士,一个一看就是仙草的女子,又不是天生的敌人,互不相干,各过各的不好吗?他干什么要多管闲事,横生枝节? 修仙把自己脑子修傻了吧!? 想起这些,花卿的脸上就都是幸灾乐祸,说的话也很欠打:“可惜诶!我没有长生丹了耶,我把它送人了,怕是救不了你的大徒弟了耶!” “长生丹!?”无虚道长的脸上布满震惊。 无怪乎他这样震惊,她确实是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长生草,但是少有人知道,只有她身体里孕育出来的长生丹才能起作用,她的肉身其实没啥大用处。 可是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一株草嘛,当然是直接煮了就好了。 “你骗我!” “我没骗你啊,我老老实实跟着你来到这里了诶,你又没问我,我为什么要主动告诉你?”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或许你现在才是在撒谎!”冷静下来,无虚道长知道面前这个女人的话不能信,几百年前,他就该知道,她柔弱女子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玩世不恭,无理取闹的心,当年在朝廷暗地里搞的那些事情掀起了多大的波涛汹涌,却只是因为她无聊想要找个乐子。 她曾将那么多麻烦送给他,还不够让他长教训吗? 花卿的表情突然变得真诚,看着他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要是把我煮了给他吃,却没作用,还造了杀孽,多得不偿失啊!慎重慎重!” 无虚道长握紧双手,他不甘心,如果他捉这长生草来还是没用…… “那你把长生丹送给谁了?” “别人早吃了,你来晚了。”花卿笑笑“不过你徒弟虽然没办法恢复如初了,可是我能保他生命安全无虞,虽没办法继续斩妖除魔,但是像一个普通人行动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就算要继续修炼仙法也是没有问题的。” “你要怎么治?”无虚道长还是有些警惕,这会不会只是她的脱身之法。 “无论我怎么治,你也别无选择,他没多少时日了。”花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就算你执意要把我煮了熬汤,你真的知道应该怎么熬煮才会有用吗?用什么做药引?用哪里流出来的水?用什么木头烧的火?熬煮多少时间?又要冷却多少时间?” “我是一株长生草,要想炼化我,可不是凡人们那种简单的熬鸡汤,也不是炼丹炉里面简单的炼丹药。” “你可要慎重哟!” 无虚道长无言,沉默着退了出去。 花卿知道,他犹豫了。 无虚道长并不相信她的说辞,是她意料之中的反应,毕竟她这个人一直没有什么信誉可言,再者说来,刚才她所玩笑的煮鸡汤之说也只是玩笑罢了,无虚道长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得道老道士,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炼化仙药? 花卿所洞察的,是他心里其实是过不了造杀孽的那个坎的,嘴上再无情冷漠,内心终究是有修仙之人的正义与柔软。 屋外被无虚道长下了禁制,花卿无聊的在屋中坐了一夜,身后是只能听得到微弱呼吸的聂扶风,窗外是如一碗豆子般的星辰洒落纯黑色的幕布,直到天光熹微,映照着花树草木上的露珠闪着莹莹的微光,让人觉出湿漉漉的温柔暖意来。 破除禁制,推门进来的无虚道长面容愈发憔悴,双眼里面多了风霜的印记,这件事之前,那些风霜所印证的是一个活了几百年老人对世事的通透与淡然,可如今,全数化作了深沉的无奈和悲苦,还好没有那想要杀她以救弟子的残忍。 花卿不得不承认,几百年前还热衷于翻雨覆雨,搅乱时事,也曾享受于生杀予夺,大权独揽滋味的一朝帝王,几百年过去,不但变成了一个慈祥的长辈,还成为了一位心存大义的修仙之人。 这世上最无情是时光,但最温柔也是时光。 无虚看向她,轻轻吐出来一口浊气,说道:“我不杀你,你尽力救他,需要什么,我会去寻,可是你不要妄想离开这里,治不好扶风,你决计走不出这个道观。” “喔,我知道了,我现在就需要你去一趟赤水,那条河流岸边有一颗三株树,我需要那上面三片珍珠叶,嗯~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多摘一点,多多益善嘛!”花卿笑得惬意。 无虚道长看了她一眼,清楚她性子,多多益善这种话,别人说来,他多半会信,花卿说来,他半分都不信, 也没说行不行,只问道:“还需要其他的什么?” “没有了,你保重啊!” 无虚道长未说话就走了出去,步伐很快,迫不及待,想来应该是害怕慢了一步,就让他爱重的弟子多受一分的罪。 赤水有千里之遥,无虚道长这一去,路途之遥远,没有个个把月是回不来的,况且那三株树上的珍珠叶可没那么容易摘,无虚道长这一去,可有得麻烦! ------题外话------ 《山海经·海外南经》:“三株树在厌火北,生赤水上。其为树如柏,叶皆为珠。一曰,其为树若慧。 第五十七章:为什么 聂扶风再过了三日才醒来,这三日花卿一直在为他渡灵力续命,之前他也是靠着无虚道长的法术吊着命,花卿本就是长生草,灵力有治愈之能,比之无虚道长的道法自然要好些,因此这日醒来的聂扶风脸色红润了些。 花卿推门进去,看到已经睁眼淡淡看着他的聂扶风,径直走到床边坐下,自己都觉得现在她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一定很讨打。 “病秧子!你醒了呀?真不容易哟,想想你前几天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死翘翘了,真可怜!”嘴上说着真可怜,花卿却笑得欢快。 “你说你也是,在道观里待得好好的,偶尔下山去打个为祸人间的妖怪,享受一下把你们这些牛鼻子道士当成神仙来崇敬的百姓们的奉承不好吗?干嘛要跑到京城去呢?遭报应了吧,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侠行侠仗义,把你给毒成这个鬼样子,啧啧!” “你要去京城争权夺利,给那镇安王当走狗,我就当那是你的追求了,要是说三道四一番,破坏了我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大家闺秀形象就得不偿失了。” 她用手撑着下巴,脸上都是无辜的疑惑。 “可是你为什么要把我拖下水呢?我在京城呆得好好的,又没干坏事,法术都没用,老老实实的活着,比凡间的大家闺秀还更加本分,都不像我自己了。” 原本只是来嘲笑聂扶风的,说了这些后却有些想哭。 “我只是想要和我爱的人好好的过一生啊!” 她的声音不由的拔高,“你为什么就要来抓我呢!?” “你天赋那么高,很快就可以长生不老了!又不需要吃我,你都快可以成仙了!我们算是同类啊?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难道只是为了把我送给凡界那些利欲熏心,异想天开的凡夫俗子吗!?” “你作为一个修道之人的良知呢?” “我只是想要嫁给我的爱人啊!我有什么错!?” 花卿情绪失控,即使对着床上的人歇斯底里的吼,也不能平息她无处发泄的怒火。 她老老实实在尚书府呆了十几年,就是为了和青轩好好在一起,眼看马上就要成亲了,她却突然被聂扶风在大街上打回原形,所有的一切都毁了!一时之间,她不但回不去尚书府这个温暖的家,青轩也为了家族,设计让她往陷阱里面跳。 她不怪青轩,他只是无可奈何,她一个曾经负了他几十年的坏女人,没资格怪他。 可是金光闪闪的八卦圆盘,四面八方的符咒笼罩着她,像是跌进了黑暗的深渊,她就如同笼中之鸟,挣不脱,逃不掉,还要眼睁睁看着青轩的离去。 好好的一切,安稳幸福的未来,都化作了泡影。 花卿发泄过了,却只看到聂扶风看向她时面无表情的脸。 他看着她发泄,没有解释,没有愧疚,将她衬托得像是一个小题大做的傻瓜。 一拳打在棉花上,虽不伤手,但毫无回音,再不甘也是枉然。 花卿冷笑一声,懒得再指责,问道:“我问你,你那晚追黎朝出去,你有没有将她怎么样?” 聂扶风终于说了话:“我原本准备杀了她。” 花卿忍不住握紧了双手。 “可是黑白无常突然来了,他们将那女鬼带走,她现在,应该已经投胎了吧。” “只要是冥界的人,不是都看不见阿朝吗?她怎么会被黑白无常抓?” “黑白无常确实看不见她。”聂扶风也不懂这是为何,继续说:“是我将那女鬼收入玉瓶,交给了他们。” “呵!”花卿冷笑,“我和你,又多了一个仇恨!你毁了我和青轩的一辈子,还害我朋友有情人却不能长相厮守,你该庆幸,我现在,不杀生!”可是却需要昧着良心保你性命。 “你最好祈祷她可以安安稳稳的投胎,若不然,即使你师父找来了药引,我也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死在床上!” “你这种人,就应该惨遭背叛,孤独终老,爱而不得!” 花卿说完就走了出去,没有看到聂扶风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后,眼角落下的一滴泪。 有了灵力,几个月不吃饭也饿不死的聂扶风就这样被花卿丢在寝房里没管了。 花卿走不出道观,只能每日坐在道观门口那棵最高的树上逗鸟雀玩,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小鸟多,五颜六色的很好看,叽叽喳喳的也热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所有从凡界带来的的执念与不甘都能暂时被忘掉。 坐在树上看朝阳缓缓升起,金光洒向大地,树上露珠慢慢消失,凉意渐渐被暖意代替。 这样的情形与风景就像是回到了几千年前的孽摇羝,她坐在扶桑树上,金乌领着太阳在离着扶桑神树不远的地方往上飞,她因为看见仪表堂堂的金乌神犯了花痴,禁不住站起来在粗壮的树干上边惊叹边蹦跳了好几下,被她踩了好几下真身的折苏一生气,舞动枝干,将她一下子扔到了温源谷的温暖泉水里。 那个时候可开心了,在外面玩累了,腻了,就收罗好些好吃的,堆在乾坤袋里面带回魔界不归山,好让养她长大的奶奶打个牙祭,在外面受了委屈欺负就去孽摇羝找折苏,撺掇她去帮自己镇场子,那时候她有家,有挚友,无忧无虑,无所畏惧。 可是现在,魔界不归山早已被毁,奶奶被接到陌生的魔宫居住,挚友神迹不知所踪,自以为是上天恩赐的感情也没有从前以为的那么坚不可摧,与苏苏长得像的黎朝也被抓去了冥界。 或许她就是苏苏,虽然性格不尽相同,但那些不经意间的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她,最主要的是,那容貌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花卿活了这许多年,从未见过平白无故那样相像的两个人。 更何况,黎朝身上还有佛光,折苏曾在西天梵境受佛祖训导,沐浴佛光万年之久,若投胎后身带佛光也能解释。 只是花卿一直不愿承认,她总希望苏苏只是去哪逍遥快活了,尊贵非常的扶桑神女并没有沦落到黎朝这般孤魂野鬼,还要被人间道士追着跑的境地。 可是这终究只是自我安慰。 第五十八章:陈三愿 花卿在树干上站起来,看向远方,在远方,有开遍黑紫色魔花的不归山,有能在每日最早时分看到旭日的孽摇羝,有林木茂盛的九嶷山,还有有着很多凡人,熙熙攘攘的京城。 在远方,有她的爱人,她还记得他的笑容,和前世一般温润如玉,他前世为了她放弃荣华,隐居山林,这一世,终究是命运弄人。 青轩,我不怪你在家族和我之间没有选我,人之常情,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做和你一样的选择,可是对不起,我走不出这个道观了。 此生再不复相见,如果你依然爱我,那就当我是个薄情之人,忘了我,如果你发觉不爱我了,我希望你能幸福。 能忘了我于你而言再好不过,我们的爱情,已经有了很多美好的记忆,再想要强行去继续,就是贪图,可我不愿贪图,也不愿你去贪图。 所以青轩,我们,就走到这里吧。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花卿朝着旭日跪在不算粗壮的枝干上,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双飞燕,林间一过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永安,二愿挚友康健,三愿往事如烟,此生再不复流连。” 一个月刚过,无虚道长就回来了,一身是伤,没来得及处理就奔波回来,整个人虚弱极了,没看到坐在树上的花卿,一看到大门就要向里面冲去。 花卿从树上飞下,落在他面前。 无虚道长满心满眼都是去救自己可怜的弟子,冷不丁看到站在面前的花卿,被吓了一跳。 “你吓我干什么?”无虚道长受了伤,而且一路波折,心情极其烦躁,“快,快把这些珍珠叶拿去熬药!我摘了一大袋。” 说着就把拳头大小的袋子递给花卿,三株树上的珍珠叶很小,因形如珍珠,而且莹润如玉而得名,所以这一小袋确实算是一大袋了。 “你辛苦了!你法术现在很高啊,还能和几千只魔鸟抢食,真厉害!” 花卿边说着,边就从袋子里面取出一片珍珠叶喂进自己的嘴里。 无虚道长一看她这动作,一下子傻眼了,反应过来,就想要去抢她手里的袋子。 “你怎么吃了,这不是给扶风解毒的吗!?” “我怎么会撒谎呢?这珍珠叶就是为了给他解毒啊!” 无虚道长身体受了伤,抓不到在这道观里养尊处优了一个月的花卿,急得很却无可奈何。 花卿又喂进自己嘴里一片珍珠叶,直接又飞上了大树上面坐着,看向下面眼冒火光看着她的无虚道长,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这样欺负一个受了伤,一片拳拳爱徒之心的老道士好像不太好。 于是她尽量将声音放得温柔些“你放心,我是长生草,虽然没有长生丹了,但是我的血可以治这世间绝大多数病症,解绝大多数的毒,我只要将我的血给你的乖徒弟喝了,他自然就能活蹦乱跳了。”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扶风喝血?耽搁了一个月之久,就为了让我跑那么远去找珍珠叶给你当零嘴儿!?” 我怎么还傻得去相信你这种人!? 虽然无虚道长没说出来,但花卿看着他脸上的气恼,莫名理解了他的这句未尽之言。 “那我的血也不是一直效果那么好啊,你徒弟体质那么特殊,那我不得好好养养血?是吧?” 花卿的眼神极真诚,“所以呀,这个珍珠叶就是应该让我吃下去。等我血养好了,让你徒弟喝血就行了。” “你别担心我撒谎啊,毕竟你徒弟的毒要是解不干净,你又不会放我走,你这个结界也太厉害了,自从没了内丹,我就不想用法术了,风险太大,珍爱生命,我不想自寻死路的!” 无虚道长总算冷静下来,默认了花卿的说法。 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再次开口:“那扶风喝一次血就好了吗?” “不行呢!他体质太特殊了,有一点点极微弱的毒没除干净,那毒也能渐渐变得越来越厉害,只能每个月都喝一次吊着命了,我也没办法啊,没有长生丹为我的血提供灵力,我的血效果没有以前好了,治个普通人毫无问题,想要让你徒弟痊愈就不太可能了。” “所以你需要珍珠叶为你的血提供灵力?” “是的呢!” “那珍珠叶够吗?” “够了够了,我都说过了嘛,三片就够了,既然你从魔鸟嘴里抢了这么多来,就当是我的酬劳吧,剩下的可以给我打打牙祭。” 无虚道长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去看他的乖徒弟去了。 花卿又丢了一片进嘴里,吃得心满意足,只有和苏苏在一起的时候才能享受得到的美味呀?真好吃。 又过了三天,珍珠叶里面蕴含的灵力已经浸透了花卿的四肢百骸,花卿才来到了聂扶风的房间,将手指割破,无虚道长扳开聂扶风的嘴,鲜红浓稠不同于其他人的稀薄,散发着浓浓药香味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流入聂扶风的嘴里。 大概喂了小半碗的量,花卿才停下,用早先准备好的白布裹住了手指。 口子开得有些大,以前倒是不在意,伤口愈合很容易,但现在却不行了。 从未想过,在六界都美名远扬,包治百病的圣药,有朝一日也成了病秧子。 很快,原本聂扶风苍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接着脸上渐渐冒出了汗水。 花卿起身,往外走去。 无虚道长正想喊住她,只听她说道: “只要出了一身汗,他自然就会醒了。” 花卿就这样过上了每个月按时给聂扶风喂血的血票生活。 除了才喂完血的三四日内没啥精神,其他时候花卿觉得还不错。 无虚道长看着爱徒好转的身体,不再对花卿的说辞持怀疑态度,对她感官好了许多,但是依然怕她对病人不负责任,要是突然跑了可咋办?所以无虚道长虽然不再将她限制在这个小小的道观里,但也只是允许她在山下的小镇走走。 花卿对于无虚道长能将结界造得笼罩整个小镇和整座山峰,她还没办法去破掉这一点,表示由衷的佩服和深深的敬意。 ------题外话------ 《长命女·春日宴》五代冯延巳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又厚颜无耻的改了一阙词,害羞!求谅解! 第五十九章:公子 花卿也不得寸进尺,没事的时候就变成书生模样去小镇逛逛,后来觉得还是无聊,就在小镇上开了一间医馆,医馆的门匾上请了无虚道长题字。 医馆名为长生,名字充满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霸气味道。 人们一念长生二字,自然而然想到不死二字。 已经相互熟悉起来的聂扶风觉得不妥,给了他的救命恩人个医馆名字要低调一点的忠告,换来花卿一个不加掩饰的白眼。 本姑娘自从做了大家闺秀以后,就改邪归正,不再以说谎诓人为乐了! 她是名副其实的长生草,她开的医馆当然就要叫做长生医馆!怎么能为了低调而改名字,会有损她六界圣药的威名的! 装修得精致漂亮完全不像医馆的医馆,再加上坐堂大夫是个绝世无双的大美人儿,又是选在赶集日开门,开张当天,门庭若市,嘈杂非常。 生了病的人不知道这坐堂女大夫的医术是否高明?医德是否不错?所卖药物是否足够好?价钱是否高昂?因而踌躇不前。 没生病的人都在讨论从未见过有女子行医,只听说那京城里面的达官贵人会在府中培养医女,皇宫中的医女也多,但也从没听说过还有女子医术高明的。 这女大夫胆子倒是大得很,不但敢出门行医,还敢孤身一人。 最重要的是,这女大夫好美啊! 花卿从前来小镇上都改变了容颜,因而并无人知道这个坐堂的女大夫会是经常在镇上闲逛的一个文弱书生。 这次花卿没有变化容貌,小镇上的人少有走出过这个镇子的,所以没有人认出来她,只以为是才搬来这个镇子,为谋生计的人。 花卿洞悉他们的想法,所以并不着急。 虽然大多数人对她的医术抱有怀疑态度,但总有胆子大的病人,一个看了许多大夫都没能治好病的老婆婆,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死马当活马医,坐在了花卿面前。 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少数人好奇医术,大半的人好奇花卿的美貌。 花卿面上是属于医者仁心的温柔笑意,心里全是没有诚意的吐槽:“长得美不是我的错啊,都怪这些凡人太单纯了,都怪他们审美能力实在太不错啦!” 对于花卿而言,治疗这些普通人,实在是小菜一碟。 可她对老婆婆的一番诊脉后的说辞,震惊了好些人。 这个老婆婆的顽疾是在这个小镇上出了名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病极其难治。 可是如今,都被这女大夫轻描淡写的一句“照着我给你写的药方子抓药,满三日,婆婆的病就能好。”震惊了。 短短三日,开玩笑呢吧? 这个小镇因为生产各种稀罕的精美瓷器而出名,所以小镇上的人家家中都算是富足的,田地开垦得不多。 所以他们好些人终日无聊,听了花卿这句话,立马有人组了一个赌局,赌花卿能不能治好老婆婆。 这赌局开的过程沸沸扬扬,花卿过个个把时辰就能知道又有多少人下注。 抱着有钱不赚白不赚的想法,花卿也变幻了容貌,悄咪咪的下了注赌自己赢,另外还有几个人也下注赌她能赢,还跑到她医馆来给她说,一副邀功的样子。 几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年轻且家中富足的男子,花卿一眼看穿他们的企图。 没办法,长得美不是她的错,招蜂引蝶的能力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三日来,不再有人来花卿店中看病,大家像约好了似的等起了赌局的结果,老婆婆的病情变化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花卿清楚医馆冷清的缘由,直接在门上挂了个打烊的牌子,就打包回道观了,等三日后再下去。 三日一到,花卿一大早打开医馆门,等老婆婆步伐矫健,神采奕奕的进入医馆,拉着花卿一番神医神医的叫着。 围观的街坊乡亲们惊讶之余,哀嚎的哀嚎,欢呼的欢呼。 可惜下注的人虽多,但大家都只是图个开心,下的赌注都不大,原本准备赚个盆满钵满的花卿失算了。 自从花卿在大街上开了医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只喜欢在道观里看书,参悟他的无上大道的聂扶风也下了山来,无视花卿的嫌弃,忽略她时不时放出的眼刀子,镇定自若的当起了她的药童。 虽然花卿讨厌他,但是正大光明,心安理得奴役仇人,还是她病人的机会实在难得,花卿释然以后,决定接受。 于是天赋异禀,在各大道观盛名远扬的聂扶风就成了一个在医馆里面忙忙碌碌的药童。 花卿使唤他的时侯就声音清亮的喊他“小药童!” 不过他长得实在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所以“小药童”这个称呼实在不准确,又怎么能被来医馆里看病的小女孩,少女,少妇,乃至大婶,老婆婆们接受? 在她们连番的撒娇,建议,开导的轰炸下,花卿勉为其难的将对聂扶风的称呼改成了“公子!” 一句公子喊出口,花卿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奈何这小镇实在太小,劝诫花卿改称呼的姑姑,婶婶,婆婆们,日日都有时间来“监督”,花卿不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之下还不行。 于是以前只被人称呼过“小道长!”,“聂小道长!”,“道长!”的聂扶风得到了一个充满书生气息,华丽丽的称呼。 对于此等新鲜体验,花卿没有从他脸上找到任何或欢喜,或不满的蛛丝马迹。 花卿想,这个牛鼻子道士的面瘫真是没救了。 一回生二回熟,虽然第一句“公子”叫得花卿很不情愿,扭扭捏捏像个小媳妇,但之后叫习惯了也就好了。 至少对于花卿这种容貌淑女,气质也淑女,但即使装了十几年大家闺秀,内心深处依然放荡不羁的混世女魔王来说,变着声调的将“公子”二字唤得千回百转,令人在鸡皮疙瘩掉一地后还能觉得这声音好听得能让耳朵怀孕的功力,简直不要太信手拈来。 此后,聂扶风继得到一个华丽丽的“公子”称呼后,又得到了花卿连续好几日华丽丽的调戏。 对此,他依然面无表情,干活依然麻利,风度依然翩翩。 花卿对他的“厚脸皮”表示深深的折服。 第六十章:老鹰妖怪 聂扶风如今身体不好,也被无虚道长困在了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为此,无虚道长还加固了结界。 花卿看着那结界从阻止她一人出入,变成了阻止她和聂扶风两个人出入以后,变得越发厚实了,心里产生了浓浓的隔应与不服。 你要想阻止聂扶风出去闯祸,你把他的气息撒一点在结界上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加固!? 无虚道长这意思是聂扶风一个病秧子的法术能力比她花卿还好喽? 这是堂而皇之,不加掩饰的对她的鄙视啊?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可是当花卿气冲冲的跑去找无虚道长理论的时候,他已经下了山,走得没影儿了。 唉!这个可恶的无虚! 几年下来,小镇上的日子过得潇洒又惬意,时间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花卿发觉她对她所珍视的人和事不曾有过丝毫忘怀,但对聂扶风这个曾让她深恶痛绝的仇人倒是渐渐改观,不那么讨厌了。 没办法,聂扶风这人太沉默寡言了,这样的人大多没啥脾气,就算想发火,在花卿这个炮仗面前,那也得给她憋回去! 日子实在无聊,这小镇上的病人被她治得差不多了,花卿百无聊奈的坐在医馆的大堂中一粒一粒的数花生,数了一遍又一遍。 聂扶风去采药人手里买药材还没回来,他不回来,没人让她鸡蛋里挑骨头,好好逗弄一番,她很无聊,非常无聊。 所以当她被一头老鹰化形的妖怪掳走的时候,她是兴奋的。 当有个婶子恰好看到她被一身黑衣,还有两个黑翅膀的怪物扛着飞上了屋顶的时候,花卿还欢快的朝着她挥了一下手臂,向她道了一声再见。 可是她这声再见没有喊出声来,老婶子以为她是叫她不要涉险去救她,惊吓之下,大喊着救命,到处找人。 花大夫太善良了,宁愿自己被妖怪抓走,生死未卜,也不想连累她。 可是她又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整个镇子沸腾了,在大街上的道士们被人们团团围住,急吼吼的要去救出普济苍生的花大夫。 几十年前这个小镇曾经在一个老道长的帮助下烧死过一个妖怪,大家被父辈口中的英勇事迹点燃了一腔热血,开始熊熊燃烧起来,誓要重振小镇雄风。 另一边,花卿被五花大绑坐在地上,看着在结界另一边拼尽全力拉扯绑她的绳子也不能把她拉过去的老鹰妖怪有些无奈。 但是打击别人自信心是不对的,所以花卿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中气十足的加油呐喊:“加油加油!这个结界算什么?你一定能行,胜利就在眼前,千万不要放弃啊!” 老鹰妖怪停下动作,略感奇怪的看着她。 “你不怕我?” “你长得真好看,我为什么要怕你?” 天生一个鹰钩鼻,眼睛也阴沉沉,从没听别人夸过自己好看,也从未怀疑过自己长得丑这个事实的老鹰妖怪怀疑的摸摸自己的脸,又看向面前长得美若天仙的大美人儿,兴奋了!羞涩了! “你真的觉得我长得好看!?” 老鹰妖怪犹在梦中,不敢置信。 “对呀!我怎么会骗你,你想一想,我长得这么漂亮,审美能力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你真的长得好好看呀!” 她以前自诩大家闺秀不说谎?不存在的!多好玩啊! 夸奖别人,提升他们的自信心,这样善意的谎言怎么能算谎言呢?不算的,这是日行一善! “我……我……”老鹰妖怪扭扭捏捏半天,才把他没有打算说出口的话全数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你长得太漂亮了,我带你离开那些人,就是想娶你做我的压寨夫人,既然你也喜欢我,你我今日就成亲,你可愿意?” 说完希翼的看着花卿。 花卿抽了抽嘴角,她还以为这妖怪是因为看出了她是长生草,所以抓她走是为了吃了她增加修为,因此花卿想要使使美人计,看看她的容貌在这些愣头青妖怪之中还有没有杀伤力,却没想到这老鹰妖怪从一开始就打着强抢民女的主意。 “我……不愿意!”花卿低头默默“流泪”,佯装伤心无奈。 果然老鹰妖怪接着问:“为什么?你明明喜欢我的呀?” 花卿手被绑着,抹不了泪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你也看到了,这个结界就是专门为了困住我设的,我没有办法,我……呜呜呜!” 演技之好,之精湛,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你别怕,我一定会将这个结界毁了,相信我!” 花卿听说这话,重露笑颜,娇俏如春花秋月般摄人心魂。 老鹰妖怪被这如花的美貌和充满着信任与依赖的笑容晃了眼,干劲十足,立马开始与结界较起劲来。 而聂扶风那边,因为有个采药人在山中采药的时候摔了腿,骨折了,聂扶风本来还疑惑,那个人今日怎么没到村口来卖药,之后就听说了这事,于是跟着传话的人去了那采药人家中探望,耽搁了一些时间。 等他再次走到村口的时候,就碰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医馆隔壁客栈的一个小二。 小二看到他,气喘吁吁的停了脚步,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儿,才急忙开口:“聂大哥,不好了,你东家花大夫被妖怪抓走啦!” “妖怪?”聂扶风脑子里轰的一声,“那妖怪朝哪里逃了!?” “朝山那边去了!这可怎么办啊?”小二急得团团转,不过低个头继续喘气,一不留神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还在他身边的聂大哥突然不见了。 聂扶风看到花卿和老鹰妖怪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之前那个地方。 对结界无能为力的老鹰妖怪决定多找几个地方去破结界,万一这结界有什么地方有漏洞呢? 可是显然,他想得太天真了,他不得不承认,他只是一个才化形两百年的小妖怪,这样坚不可摧的结界,对于他来说太难了。 花卿本来看着老鹰妖怪苦大仇深的破结界,还颇觉有趣,可是耗费许久未见成效,就很无聊了。 虽然这本就是她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第六十一章:称霸妖族 当聂扶风急急向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就听见那丑得清新脱俗的老鹰妖怪说了接下来的几句话。 “美人儿,对不起,是我无能,不能带你离开这里了,我虽不能救你于水火之中,但是我可以留在这个结界里面陪你,不管困住你的是何方神圣,我拼了我这条命,也会护你周全!”说完还一副英勇就义的坚定模样! 听了这话的花卿感动得“眼泪汪汪”,恨不能立刻就以身相许的模样,让老鹰妖怪更加的坚定了自己心中那为了所爱之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的昂扬斗志。 聂扶风远远看到,都觉得那妖怪傻得可以,看了一眼毫发无伤的花卿,放下心来,瞥了一眼她那假惺惺的星星眼,觉得有些碍眼,但他也没有走过去。 既然她想要玩闹,就随她去吧,日日对着他这面瘫,也确是为难她了。 沉迷“爱情”不可自拔的花卿没有想到,聂扶风就在不远处看着她仗着阅历丰富,厚颜无耻的脸皮,戏弄单纯天真的小妖怪。 要是知道,花卿绝不会在他面前这样丢脸,她这个时候,像个花痴兼傻瓜一样的表情,太影响她在聂扶风这个仇人面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了! 老鹰妖怪正准备从结界过来,想给美人儿松绑了,好双宿双飞,却没想到过得太急,被结界一下子弹了出去,重重的摔了个仰面朝天。 不光他被撞蒙了,结界里头的花卿也蒙了,怎么突然老鹰妖怪也不能进来了?这个结界不是只拦她和聂扶风吗? 老鹰妖怪不信邪,明明之前还能进去,这次一定是失误! 弹跳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向花卿跑去,结果跑得太急,被看不见的结界撞得更远,他怒了! “谁在整我!?啊!我堂堂鹰族少主,想要娶个媳妇,就这么难吗?” 鹰族少主?花卿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身份出门,会不会带随从?如果有随从,她还能按照原计划逗弄小妖怪一下就赶紧跑路吗? 运用术法艰难维持着拒绝老鹰妖怪的结界的聂扶风心里也咯噔一下,鹰族少主这个身份,这个年纪肯定会带随从侍卫出来,要是很多老鹰一齐冒出来,以他现在的能力,挡不住啊! 想什么来什么,气急败坏,正与结界较劲,准备撞第三次的鹰族少主正准备迈开腿往前冲的时候,突然从天上俯冲下来一头巨大的老鹰,目标明确,直直冲向他,叼住他的衣领就将他扔远了。 鹰族少主痛得嗷嗷叫唤,花卿见势不妙,准备开跑,奈何被五花大绑,情急之下竟然解不开。 眼看着那头俯冲下来的老鹰落地即化作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眼中闪着贪婪的精光朝着她走来。 正着急得很,突然绑她的绳子从后面突然断掉,身后伸来一只手,一把拉住她的右手就开跑。 花卿被牵着,跌跌撞撞的跟着跑,朝右边望去,寒风吹过二人的脸,长发飞在空中,速度太快,她只看见聂扶风英挺的模糊侧脸,看到的一点眼角透出来的眼神,依然是漠然而冷静的。 从前让她嗤之以鼻的漠然和冷静,给如今面临危险的她带来一丝久违的安心。 他们跑得很快,但毕竟是两个病号,后面的老人又化作老鹰,向他们疾飞而来。 “我……我虽然……欺骗了他小辈的感情,但他一个长辈,也不用对我……这样……穷追不舍吧?”花卿累得很,话都说不顺畅了。 “你是傻吗?那个老妖怪明显是认出你是长生草了!还不快点跑!?” 那个老妖怪第一眼看到花卿,目光就是贪婪而兴奋至极的,哪有一点小辈被欺负了的愤怒。 分明……分明是看出了花卿是长生草! 再不快点跑,他们两个病秧子,就要变成阶下囚!锅中汤了! 花卿一听这话,吓得拼尽全力去跑,她不要被熬汤!要是真的被熬汤了,她身为长生草那重生的特异功能都要没用了! 可是一边往前跑,花卿往后面看了一次,惊恐的发现老鹰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而来。 花卿转头过来,却没想到和聂扶风齐齐撞上了一个屏障,两人齐齐被弹飞了出去。 撞鬼!他们已经跑到了结界的另一边吗?无虚道长设的这个见鬼的结界!要是能在刚才就把那个老妖怪也困在外面该多好,偏偏就阻止他们二人的行动! 花卿坐在地上,看着悠哉悠哉,志得意满朝她和聂扶风走来的老妖怪,感觉她这次要玩脱。 “长生草!没想到小老儿我有生之年竟然能得到长生草!哈哈哈哈!” 后面跟着都化成人形的老鹰们也哈哈哈的笑起来。 “哈哈哈个鬼!”花卿心里面嘲笑,手却控制不住抖起来。 当年苏苏在的时候多好,四海八荒,谁都不敢肖想吃她! 而现在…… 聂扶风紧紧抓住她的手,花卿被他紧握着,在这危急关头,有了一丝安心。 聂扶风抿紧双唇,思考脱身之法。 偏偏花卿还要跟他说话:“你以前碰到妖力达到这种程度的,肯定觉得小菜一碟吧,现在呢?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的身体状况,你不是最清楚吗?” “那我们是不是死定了?” “我又不需要去打架,你是一直想向我寻仇的人,他们对我又不感兴趣。” 花卿原本边说话边紧盯着前方的一群老鹰,听到聂扶风这两句话故意没加上所以的后续,这明显一个仇人平时掐掐架,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言论,不禁转头看向他,傻眼了! “你没准备管我?” 聂扶风不答。 “那你拉我跑干什么?”花卿气结,本来以为是个盟友,结果是个看戏的! 老妖怪走到了他们面前,贪婪的目光定格在花卿身上,分了一点余光看向聂扶风,说道:“小道士有眼力,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小老儿还留你一条小命。” 说完看向花卿,连语气都染上了浓烈的惊喜“四海八荒如今就剩一株长生草,据说还是在不归山吸收了魔气的,简直天助我也!” “本尊称霸妖族指日可待!” 第六十二章:心上的药香 异想天开的老妖怪!还想称霸妖族? 你怎么不去和金乌神肩并肩呢? “老妖怪,你还想称霸妖族呢?你就不怕嬴姒一生气,把你这对老得掉毛的翅膀给拔下来,扔到油锅里面炸了吃?” 花卿一边在心里面赞叹自己的英勇无畏,一边小心脏又吓得抖抖。 但是输人不输阵,坚决不能向老妖怪低头。 老妖怪叫将蛮,止住笑,皱眉问:“你认识嬴姒?” “怎么的?她是本姑娘的好朋友,你想称霸妖族,不就是想抢她的妖王之位,你别给我说,你都要反她了,不会听到她名字,就会吓得小心心抖抖跳吧?” 一说完,花卿就好像猜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 聂扶风在旁边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留心刚才的那个被花卿骗了感情的单蠢小老鹰有没有来,一边时刻注意着将蛮的动静。 花卿胆子太大了,拖延时间而已,有必要专门去激怒这个老妖怪吗?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妖王嬴姒在这老妖怪的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看他现在那怒火滔天,恨不得撕了花卿的表情。 聂扶风就觉得,他们可能会死得更快。 果不其然,听到花卿如此看不起他的话,将蛮气得七窍生烟,“本尊会怕她,一只毛都没长齐的杂毛狐狸,凭什么统领我强大的妖族!?” “她怎么可能会将你当朋友?你也不想想你的身份?一株带有魔气的长生草,六界多少人想要将你占为己有!她妖族之王的位置都还没坐稳,会真心将你当朋友?” 将蛮嗤笑,不屑一顾的样子刺激了花卿。 和嬴姒是好朋友的说辞,确实只是她的胡说八道,她连那嬴姒的面都不曾见过,只是曾经听说了嬴姒在那妖族的“丰功伟绩”,顺便听了几耳朵妖族王宫里的秘辛用以下饭。 可是听这老妖怪的意思,他知道长生草身负魔气的作用?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聂扶风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将蛮不愿再多说,和这株草说什么废话?吃了她就好,只要吃了她,什么嬴姒,什么魔族钺戈,天族太昊,冥界东岳,通通不是他的对手。 届时,他才是这六界的至尊,他会先将孽摇羝通向各界的路全都毁掉,杀了那温源谷谷主,只要先掌控了孽摇羝,届时,六界的人都会忌惮他,他会一步一步的将他们蚕食掉…… 在所有的那些事之前,他只需要吃了这株长生草。 被一个猥琐的老妖怪用垂涎欲滴的恶心样子盯着,花卿不由瘆得慌。 将蛮右边的翅膀唰的一下长了出来,就要弯曲向花卿卷来,聂扶风握紧长剑,随时准备向那只翅膀刺去。 千钧一发之刻,单蠢小老鹰终于不负二人厚望,一下子扑了过来,捉住了将蛮坚硬的右边翅膀。将蛮哪会任由他毁了自己的大计,一把将他扔到后面去。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将蛮扔小老鹰的时候,有一瞬间头是转向了右边的,聂扶风在这一瞬间一把将花卿塞进了结界之眼里面,自己正准备跟着进去的时候,将蛮已经转过头来。 不能让他发现结界之眼! 本来花卿正拉着他的手要将他拉进去,可聂扶风当机立断松开了她的手,结界之眼闭合,聂扶风的身体挡住了花卿的那只手,将蛮没有看到花卿是怎么不见的。 “长生草呢?”将蛮人形手依然尖利如鹰爪,一把捉住了聂扶风的脖子,“长生草呢?你把长生草弄到哪里去了?” “咳咳!你……猜啊!” 花卿跌坐在结界之眼狭小的空间里面,外面看不到里面,她却能看见外面老妖怪尖利的鹰爪就要刺破聂扶风的喉咙。 这一瞬间,她想到很多,聂扶风明明极其熟悉无虚道长这个结界的边界布局,生死存亡之际,为何还会跑到这样一个地方撞上结界,让那老妖怪能追上他们? 他们注定逃到这个结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被抓到。 但是这里……有结界之眼! 在结界之眼这个狭小的,虚无的空间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没人看得见,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聂扶风,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她猝不及防被聂扶风推进来,有了活命的机会,可是聂扶风若死了,她就是苟且偷生了。 花卿竭尽全力去撕裂结界之眼,聂扶风听到背后结界被撕开的声音,而眼前的将蛮看着前方的眼也睁得很大,继而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你都逃过一劫了,还来救我做什么?我曾为了一己私欲,害得你那样惨,总是害怕欠你的还不完,如今能还你一条命和此生的自由,算是能全了我的愧疚, 你又何必来救我? 花卿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这个结界之眼太难撕开了。 好不容易出来,花卿看着将蛮,语气决绝,“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好啊!”将蛮又加深了握住聂扶风的手的力气,爪子刺进去,有鲜红的血流出。 “那你自己走过来!” “不要……过来!” “不要……上当!” 花卿慢慢走过去。 我当然不会上当!如果我死了,辜负你一番好意,留着你这个傻瓜,带着愧疚活一辈子,那怎么能行? 你那么傻,因为我们曾经的那些仇恨,每天绞尽脑汁的补偿我,真不知道我这个债主要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死了,你会多么不得安生! 所以,我就来陪你一起死吧! 不过我们死之前,我一定会杀了这个老妖怪为我们两个人陪葬的! 花卿的眼里都是冰雪一般漠然的决绝。 聂扶风的眼里浸出泪水模糊了双眼,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慢慢走过来,像是踏在他的心上,搅得血肉模糊,心神俱伤。 将蛮紧盯着花卿,像是盯着一块美味的糕点,眼中都是不加掩饰的,贪婪的欲望。 花卿将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猛地挖下去,脸色迅速苍白如纸。缓缓摸出自己的心脏,浓郁的药香味掩盖了血腥气,在四周迅速扩散开来,方圆十里的飞禽走兽全部沸腾,它们灵力低微,不知道这香味是什么,但是四肢百骸的舒畅感让它们的心尖仿佛都在颤抖。 第六十三章:将蛮落难 无虚归来 这样的仙药一定会是属于我的!谁也别妄想和我抢! 绝大多数的动物们都是这样的想法。 巨大的诱惑之下,他们如同被蛊惑一般,头脑已经不再清醒,被欲望牵引着,忽视了自己的实力,不去思考他们能不能成功,这样的想法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是福至心灵。 而对于花卿,却是灭顶之灾。 贪婪,是生灵的天性,世上所有动乱的本源! 花卿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这颗心上面萦绕着黑色的魔气,充满了诡秘的气息和独属于长生草浓烈的药香气。 是!很多凡人都想要吃了她,想要长生不老。 可是又有几人知道,长生丹若被魔气浸染,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是连上神都会想要的至宝! 苏苏飞升上神之后,仙身重塑,神力大增,来不归山看望自己,不过三年未见,看到她的第一眼,苏苏竟十分震惊的看着她。 那时她不明所以,苏苏似乎是纠结了一夜,有什么想不通的样子,十分反常。 第二日晨起,苏苏非常郑重的嘱托她,叫她以后千万不要将带有魔气的长生丹取出她的身体,若实在想救人,就将长生丹上面的魔气化掉。 苏苏最后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句是:离所有的上神远一点,和所有能与上神境界相抗衡的妖族,魔族之人都远一点! 因为她丹田里沾染了魔气的长生丹,是个会引起争夺之战的至宝,现下只有上神境界的人能看出来,可是不知时间久了,会不会上神境界之下的人也能看出来? 到那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轻则性命不保,重则会重生无望,归于混沌。 不归山被毁,魔界一片混乱,苏苏趁机将她移植到凡界的九嶷山,凡界灵气微弱,不适合修炼,可就是因为灵力微弱,各族境界高的人,除非历劫,不会下凡,她会安全许多,也自在许多。 承诺阿朝将长生丹送给黎湘,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便是没了长生丹,她心中也算是落下了一个大石头。 阿朝信了她是因为想与青轩白头偕老的说辞,可只有她知道,这件事背后的诸多原因。 她原本准备等青轩老死,便自杀殉情,重生之后,只要不是长在魔界,她便不会因为新长出来的长生丹带有魔气而再次担惊受怕。 她将长生丹给花椒,嘱托它将其送给黎湘的时候,那上面的魔气就被她转移到了她的心脏上。 即使如今这魔气沾染了长生丹的气息,那也只是带了些微药性的魔气而已。 长生丹有了魔气会非同凡响,离了长生丹的魔气却不会有将蛮想要的效果,但是对于这里的小妖怪,却是增长修为的灵药。 她不能让魔气害了阿朝的妹妹,所以就让这曾用长生丹滋养过的魔气……送这老妖怪下地狱吧! 将蛮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拿花卿手上,散发着仙药香气的心脏。 却突然,瞬息之间,四面八方的飞禽走兽齐齐袭来, 天空,大地之上没有了任何空隙,若有人在外面看到这令人惊叹的一时奇景,怕是会永生难忘。 疯狂的它们目标明确,花卿手中的心脏! 就连原本老老实实整齐站着的鹰族兵士们,也发了疯的扑过来,叫嚣着要“保护”他们的族长。 整个世界都乱套了,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冲上去的真正企图! 哈哈哈哈! 猝不及防之下,将蛮被两只鹰啄了双眼,心口也被一只鹰爪伸了进去,爪子一出来,他的心口就空荡荡的了。 老鹰们内心在咆哮:杀了这个最大的威胁,对于其他人,他们都有一战之力! 还在双眼被啄,心脏被挖,被族中之人背叛的巨大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的将蛮,就被挤得密不透风的动物墙挤到了外面。 花卿的心脏被夺走了,太混乱了,她没有看见是被谁夺走的,她知道自己护不住她的心脏了,如果强行攥在自己的手里,她不但护不住心脏,连肉身都会被疯狂的生灵们啃得连渣都不剩。 只是在被夺走的一瞬间,如今空荡荡的心间,还是不禁抽疼了一下。 但是幸运的是,被挖了心的将蛮虽然不会马上死,但对他们已经没有威胁了。 可他如此轻易就落了下风,也说明他这个鹰族族长的境界并不高。 那为什么他会知道长生丹的秘密? 这个秘密,若不是苏苏,她作为长生丹的主人,也是不知道的。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花卿在心脏被争抢的时候就迅速蹲下身去,紧紧抱住昏迷过去的聂扶风。 这片天地间已经拥挤得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她将聂扶风抱得更紧,闭上眼睛,忽略一切。 他们二人可能会被踩死吧? 就算不被踩死,没了心脏的她也活不久了。 也不知道如果被踩成一摊肉泥,她还能重生吗? 不能了吧,毕竟重生的唯一条件是肉身完整,长生丹有没有都无所谓,可是心脏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了心脏,连疼痛都是奢侈,花卿感受不到生灵们挤压她的痛苦,只是感觉时间过了很久,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有人将她的头抬起来,是她怀里紧紧抱着的聂扶风。 “卿……卿卿,我们没事了,师父……来了。” 聂扶风很虚弱,说的话也吃力,只是神色间添了平日没有的温柔,教花卿心醉,忽略了聂扶风对她的称呼。 “师父?” 花卿抬头去看,眼前站着的须发尽白的老人,道袍被鲜血染红,脸上也有鹰爪抓过的痕迹,赫然就是许久未见的无虚道长。 他右手伸出,握着的手掌打开,里面躺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安回去吧,你的心,不要再弄丢了。” 原本关爱的话突然变得严厉:“没了心,还怎么给我乖徒弟喂血,年纪比我还大,居然还要我操心!” 花卿落下泪来,虽然无虚道长的话里是为了聂扶风的命,她也能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到对她的关心与慈悲。 只是他不善表达,无论是几百年前,还是前几年,都不幸被她整蛊过,所以口头上自然不愿给她面子。 第六十四章:不满 花卿接过那颗已经没有了药香味的心,衷心的感谢道:“谢谢你!” “你是应该谢谢我,只是别忙着谢,等你伤养好了,再来给我交代,你们两个人中到底是谁?干了什么事情?才会招惹上那个鹰族族长,然后落到这步田地的!” “对不起,是……是我的……错。” 花卿忍不住惭愧的低下头,如果不是她为了玩乐,任由那鹰族的小妖将她掳走,或许他们就不会碰见鹰族族长,自然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 终究是因为她太过玩闹,太过不知分寸了。 “当然肯定是你!刚才我问是你们中的谁惹的祸,只是客气客气而已,扶风他虽然也会惹祸,但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要是出了事,肯定就是花卿你惹的祸!” 花卿第一次被“长辈”训斥,羞愧难当,恨不能把整个头钻进洞里埋起来。 聂扶风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为她向无虚道长求情,为此使出杀手锏。 “师父,徒儿好累,想回去休息了。” “诶诶诶,我们马上回去。” 无虚道长上前将站立都困难的聂扶风扶了起来,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花卿,没好气的说:“低着头干什么呢?地上有金子?还不快把你的心脏给安回去!等着它发霉呢?” 花卿闻言,更羞愧了,慢慢的将心给安了回去,起身,上前在聂扶风的另一边,和无虚道长一起扶着他慢慢走回去。 之后的日子,又是一段养伤的日子,只是这次因为心脏里面,属于灵药的灵力没有了,灵力被无虚道长转移到了一颗夜明珠里面,当成诱饵扔到了那些疯狂的生灵里边,任它们抢夺,所以花卿他们才能逃出来。 所以如今花卿的心脏里边没了灵力,血液的治疗能力自然就大打折扣,聂扶风养外伤的同时,之前因毒药所致之疾就复发得来势汹汹,花卿只能每月喂他喝下两碗血,才勉强能让他下床走路。 逼不得已,还未养好伤的无虚道长又要去一趟赤水,摘三株树上的珍珠叶。 这次花卿没好意思不管他,为他准备了很多吃食放在乾坤袋里面,又嘱咐了许多她曾听说过的,关于赤水的事情。 就比如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爱吃珍珠叶的魔鸟引诱走。在那棵巨大的三株树上,哪个地方的叶子最好摘,哪个地方的叶子灵力最多…… 这些都是她和苏苏的经验之谈。 以前就是因为有苏苏帮她,她才能有吃不完的珍珠叶,她的血才能越来越纯净。 自从到了凡界,很久没吃过了,珍珠叶的灵力被长生丹吸收得差不多了,几年前必须要再补珍珠叶的灵力,才能为聂扶风治疗。 那次吃到久违了的珍珠叶,还有那么大一袋,花卿心里对无虚还是很感激的,因为他明明知道三片就够了,还是采了那么多。 之前她没说,是因为她将心中对聂扶风的敌意转到了无辜的无虚道长身上,实在是太幼稚。 在京城的时候,无虚道长怎么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虽然他的目的是将她煮了汤给他徒弟喝,但他也满足了自己好几个条件,最后也没有杀她。 更何况这次,无虚道长又救了她一次,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她若依然对他的赤水之行不闻不问,就太不应该了。 养伤的日子因为心情的转变,和几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花卿每每看见躺在床上虚弱苍白的聂扶风,心里就充满了愧疚。 她真是一个坏女人,几百年前就因为贪玩去戏弄上官景,哄骗了他的感情就逃之夭夭,害得他苦等一生。 报应来得很快,她去寻找,并且爱上了他的转世李青轩后,却因为她是长生草,青轩为了家族无奈之下牺牲了她,亲手将她送进八卦阵中。 这一次,又是因为她的贪玩,去戏弄一个单纯的小妖怪,引来了想吃掉她增长修为的老妖怪,要不是无虚道长及时赶回来,她和聂扶风就都死了,她还要死得连重生的能力都失去。 差一点,长生草就因为她灭族了。 都是报应! 她以后绝对不能再做那些蠢事,从前苏苏就劝诫过她不要太贪玩而不顾后果,建议她多去凡界见一见世间百态。人间冷暖。 她总不以为意,她生来便是神女,自小还能在魔界圣地不归山活得逍遥自在,哪用管其他人如何想?反正自己开心最是重要! 可如今,不过经历这区区两件刻骨铭心的事,她就再不复当初的无所谓心态。 凡人十几岁就成家立业,撑起一个家庭的希望,无论是生儿育女,亦或是赚钱养家,都是为他人,也为自己付出与奉献,当垂垂老矣时已阅尽世间百态。 她活了六万多岁了,年岁是凡人的一千多倍,如今才觉得自己终于有了长大的迹象。 现在,出于愧疚,花卿特别热衷于给聂扶风做吃食,在尚书府那十几年,她学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要关心一个人,第一步,就是关心他的吃食,最好亲自煲一些养身的汤给他们喝,这是一个很让人感到暖心的事情。 早就已经辟谷,并不需要吃东西就能活得很好,以前也没有受到过花卿这般悉心照顾的聂扶风似乎并没有感到很暖心,面无表情的吃饭喝汤,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让花卿产生一种自己在饭菜里是不是放了毒药的错觉。 或许是因为太难吃? 可她吃过了呀,虽然比不上九重天的厨神,但是比凡间的饭菜好吃多了吧? 想当年苏苏为了追求九韶上仙,拉着她一起跑到厨神的神殿去偷师,苦练厨艺到忘我的境界,结果最后她比苏苏的厨艺还要好一些。 所以不可能是因为饭菜不好吃! 不会是因为聂扶风小的时候不小心修习了禁术,所以造成了味觉的失灵吧? 可是也不可能啊!如果他味觉失灵了,她用灵力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没道理没有发现啊! 所以,他是不是对她有什么不满? 第六十五章:滥情 有了这个猜测,次日花卿将鸡汤炖好了,却没有给聂扶风端到寝房去。 花卿悠哉悠哉的走进去,慢腾腾的去给他把脉,东拉西扯了半天,聂扶风基本不说话。 聊天聊得花卿都觉得累了,她才慢腾腾的走出去。 刚走到门口,花卿就听到聂扶风终于问她关于饭食的事情了。 “花卿,你今日没学习下厨了?” 花卿转头看去,问:“你觉得我这段时间天天给你做饭菜,是因为我要练厨艺,所以才日日来让你试吃?” 我知道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聂扶风在心里默默的想。 “你这样子,可就不厚道了呀!”花卿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看着聂扶风神色认真“虽然狭恩图报是个不太好的行为,但是我这样仔细的关心你,日日变着法的给你熬补汤,你竟然没有看出来,这就很不好了。” “我虽然不需要你以后也给我熬补汤,但至少你要知道我的心意吧!” “心意?”聂扶风问得有些迟疑。 “对呀!心意!” 聂扶风笑了,笑得有些愉悦。 在被聂扶风笑容惊艳到的同时,花卿头上冒过一连串的问号。 心意这个词语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意境? 她还不知道?不应该啊! 心意…… “你怎么始终就不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你……那你对我,有什么样的心意?” “我喜欢你,想娶你!” 上个月她和聂扶风在酒楼吃饭偶然听到的这个墙角对话涌入脑海:心意……喜欢……想娶…… 怎么能这样理解!? 搞清楚了聂扶风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的花卿气闷了。 原来是在嘲笑她! 花卿气呼呼的走了出去,聂扶风原本笑容愉悦的脸变成了满满的疑惑:她不是应该害羞吗? 她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心意这个词?难道不是想起了上个月,他们在酒楼听到的那个墙角? 真伤脑筋! 无虚道长再一次顺利的摘了一大袋的珍珠叶回到了道观,因为这次有了花卿的经验传授,虽然无虚道长之前受了伤,这次去赤水也未曾受到什么大的影响。 但是长途跋涉,身体还是有些难受虚弱。 因此,从无虚道长回来的这天开始,他也每日都享受到了日日变着花样,香味浓郁的补汤伺候。 已经辟谷了几百年的他很是有些不适应,而就是因为许久不曾吃过食物了,突然再次吃到,还是明显厨艺不错的美食珍馐,无虚道长觉得,他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日子,真舒服! 有了珍珠叶的灵力供养,花卿血液的药香气很快就浓郁起来,给聂扶风喂了小半碗量的血,他身体内这些日子积攒的毒素也除掉了大半,又可以如普通人一般生活了。 日子再一次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花卿将小镇上的医馆关了,之前买这个店面的钱是财大气粗的聂扶风借给她的,医馆这几年进账也还不错,将店面转卖了出去,还赚了点钱,将欠聂扶风的钱还给他后,花卿成了一个“小富婆”。 “小富婆”花卿当了十几年的人间的大家小姐,喜欢上了朱门绣户的生活环境,于是花钱将道观的院子好好修缮了一番,添置了很多物件,以苦修为追求的无虚道长阻止无果后,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了。 反正这个院子只有他们三个人,他自己又很少住在这里,扶风身体不好,苦修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聂扶风去京城之前,和师父一起的时候,生活一直很清苦,去了京城之后,呆在镇安王府时,顾远辰倒是送给他很多钱财,也为他安排了许多伺候的人,他拒绝了伺候的人,但将钱财都存了起来,本来是为了带着林雪落走的时候,能有盘缠,不让她过上苦日子,可是后来…… 所以他现在虽然腰缠万贯,其实没过过奢侈的日子,如今看着花卿将这个道观弄得“富丽堂皇”,有些不习惯。 在道观的清闲日子慢慢过去,二十几年过去,无虚道长已经将结界收了,虽然聂扶风的身体依然需要花卿每月用血温养,但是现在无虚道长已经足够信任花卿了。 经过和聂扶风接下来二十几年的朝夕相处,花卿有时候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滥情。 在九嶷山默默与上官景相处了几十年而日生情愫暂且不谈,如今在这小小的道观里面和聂扶风相处久了,竟然又日久生情了! 想她活了几万岁,四海八荒,三界六合逛了个遍,见过的仙妖人魔不知凡几,在遇到上官景之前从未对谁动过一丝一毫的芳心,对哪对眷侣生出过一丝一毫的艳羡。 尤其是在见证苏苏对九韶上仙求而不得的全过程之后,她就觉得什么海誓山盟,风花雪月的美好,连枝共冢,天长地久的祈望,都不如自己一个人过得潇洒恣意。 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她还曾独自站在不归山山顶,对着魔界的血月,高喊自己要做天族最张狂不羁的魔女,魔族最漂亮温柔的仙女,一辈子随心所欲,绝不为情所困! 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但是她的生命太过长远,忘掉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才是能让自己活得开心惬意的绝佳选择,所以她在不经意间,忘掉了这个不曾经过深思熟虑的誓言。 在九嶷山爱上上官景,后来又追去他的转世,在感受了一番在凡界话本子里面,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青梅竹马的爱情之后,紧接着就不幸的经历了那让多少文人雅士洒泪挥毫的缘起缘灭缘尽散! 经历了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之后,花卿现下想想,她会爱上上官景,可能只是因为感动。 她从未遇见一个人,会那样痴情的对待她,她言语上调戏过很多人,大多人都没相信她那些“情真意切”的说辞,相信了的很快就认识到她的真面目,有一笑置之的,也有气急败坏的,但从未有过如他一般深信不疑的男子。 ------题外话------ 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作者:不要随便发誓,毕竟司命殿的仙官能听到,他们在为人民服务这件事情上非常实诚,尽责。 花卿:我的命运不都被你握在手里吗?你敢应验这个誓言试试! 作者:“呵呵,敢威胁本小姐!” 第六十六章:仙气与魔气 她们相处时间不过一个月,她就离开了,从此忘掉他,过了四十几年才回去。 垂垂老矣的男子,一直坚定的认为她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会不告而别。 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危险,才会一去不返,了无音讯。 他更是日日向诸天神佛跪拜,祈求她的平安。 他的爱,真挚而虔诚,动摇了她对爱情的不信任。 她愧疚,感动,继而爱上他。 动心来得自然而然,又顺理成章。 她曾觉得这样执着的爱恋,是上天恩赐给她的姻缘。 虽然他们的结局太过悲伤,但总归未曾让她觉得后悔。 她曾以为这段结局并不美好的相知相恋,会在她心中一直珍藏,岁月何其漫长,有此回忆,足慰余生。 但是现在,她为什么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好像爱上了聂扶风? 实在是现在一看见他静静凝视她的眼神,花卿就要脸红,这太不正常了。 她怎么会喜欢上这个面瘫,古板,除了长得好看,法术高外一无是处,还曾是她仇人的人? 她太寂寞了?离开了奶奶,离开了苏苏,然后她缺爱了? 她不但面上花心风流,骨子里也是个滥情的坏女人? 难道又是因为愧疚和感动? 感动他把她塞进结界之眼,以身赴死保她平安? 还是因为他现在每天无所事事,一心一意只知道下厨给她做饭吃,知恩图报得令她十分受用?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属于她的血香,所以她觉得他亲切可爱许多? 真是一个难题! 花卿好纠结! 花卿好迷茫! 思虑未起,鬼神莫知,道观自是“鬼神”地,鬼神一知,思虑成疾。 想得太多,花卿居然也如凡界大宅院里,弱不禁风的闺秀一样生了病。 但是花卿很不服,别人思虑成疾都是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副病美人的娇弱模样。 可是为什么她同样也是思虑成疾,还有一副天生适合扮演娇弱美人儿的好容貌,却要痛得死去活来?面目狰狞的在床上打滚? 花卿一边痛得忍不住哭出来,一边在心里各种乱想转移注意力。 可是没用,还是好疼! 仙气和魔气在体内乱窜,一直相安无事的两股灵气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互不相让起来。 它们在周身胡乱游走,遇到对方就相互撞击。 像是有着不共戴天仇恨的生死大敌,倾尽全力去攻击对方,而她的身体,会成为战火之后的断壁残垣。 聂扶风在隔壁午睡,听到花卿大哭的声音,慌忙跑了过来。 花卿脸色已无血色,魔气和仙气环绕在她周身,诡异而危险,房门打开后金色温暖的阳光倾泻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像是黑暗的地狱被阳光入侵,有一种邪气中带着清新的糜丽美。 她趴在床上,看见站在门口,看过来的聂扶风。 她伸出手去,已经虚弱得哭不出来。 “救……救我!” 聂扶风跑过来抱住她,努力克制住无边无际,蔓延开来的恐惧。 “你怎么了,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花卿好想哭,之前是太痛了,不由自主的哭出来,现在却是因为恐惧。 她本就是一株药草,从来都不会生病,难道是因为这几年每月都要流一碗血出来? 不可能!她的身体没有这样无用。 那会是因为什么? 思虑成疾?呵,她用来转移注意力的说法而已。 那到底是为什么? 这实在太过反常,恐惧将她包裹住,教她透不过气来。 聂扶风只能连忙施展术法为花卿止痛。 花卿疼痛缓解,渐渐安静下来。 “我去蒲昌海找师父!你撑住!”聂扶风只恨自己只知道修炼降妖除魔的术法,从未深入修习过医术。 如今心爱的姑娘疼痛难忍,他除了勉强为她止痛,竟束手无策! 遇到个事情就要去找师父,他从来不知道,他竟这样无能! 他温柔的将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我很快就会回来,你等着我!”转身就要离去。 花卿急忙捉住他的手。 “不要去,没用的,我了解他,他医术并不好,多半也不知道。” “那怎么办!?” 聂扶风急得冒汗,一直淡漠冷静的七尺男儿,一想到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的姑娘面临着未知的劫难,他就难受到窒息。 “你去魔界,去魔宫,找我奶奶!”花卿暂时没了疼痛,冷静下来。 “我奶奶是巫医,又是她将我养大,她一定知道我是怎么了!” “你奶奶也是长生草?可我记得那鹰族族长说过你是这四海八荒唯一的一株长生草。”聂扶风疑惑。 “奶奶不是长生草,她是魔界最尊崇的巫医,我未化形时,被药神种在天界,后来作为礼物送给魔界,我到魔界后,被前任魔帝随手赏赐给了奶奶,几百年过去,我成了所有药草之中唯一一株化成人形的,因为我长生不老这个用处对于魔族人来说,丁点儿用处也没有,奶奶又无子嗣,所以她索性将我当孙女养大。” “没人比奶奶更了解我的身体,这病痛来得太诡异了,只有找奶奶,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我去魔界找她,你等着我。” “聂扶风!”花卿认真的看着他,“谢谢你!你回来以后,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给你说,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 花卿张开手掌,里面出现两张令牌和一根树枝。 “这两张令牌分别是进去孽摇羝和魔界的通行令牌,要想从凡界去到魔界,必须先经过孽摇羝,再从孽摇羝进入魔界,这枝迷谷枝桠能帮助你找到孽摇羝和魔界的入口。” “你要小心。” “好!我会的!你刚才很难受,现在好好休息吧。” “嗯。” 聂扶风带好令牌和迷谷枝桠出了道观下山,去往孽摇羝。 花卿在道观里呆了一个月,在第六天的时候,聂扶风加诸在她身上,用于止痛的术法就开始渐渐失效,疼痛袭来,渐渐加深。 一个月很漫长,这个除了疼痛没有其他症状的急症,快折磨得她崩溃。 ------题外话------ 《思虑吟》邵雍 思虑未起, 鬼神莫知。 不由乎我, 更由乎谁。 我好想多写一点聂扶风的心理活动,但这是花卿的回忆,已经没忍住写了一点聂扶风的心理活动,忍住,不能写多了。 第六十七章:龙脉受损 花卿不知道聂扶风这一个月经历了什么,但当他满身是血的走进她的寝房时,花卿心中咯噔一下。 “聂扶风!”花卿的声音虚弱得不仔细听都听不见,“你……怎么了?” 聂扶风走到床边坐下,轻声安慰她:“没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奶奶给了你一颗药,吃了就会好。” 说着就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来,递给花卿,然后走出去,倒了一杯水端进来,递到花卿手里,将她小心翼翼的扶起来。 花卿吃下药,就急忙拉住聂扶风的手臂,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别瞒我,是不是在魔界和人起了冲突?” “没事,只是在过有条河的时候被卷进了一场争斗,被误伤了而已,不碍事。”聂扶风语气清淡,不以为意。 “遇到别人打架,你下次一定要远远避开,知道吗?” “嗯。” 看着聂扶风那毫无情绪波动的脸,花卿觉得他可能没在意。 一刻钟以后,疼痛已经完全消失,源源不断的生气从丹田之内涌出,流向全身上下。 原本全身乱窜,互相抢地盘的仙气与魔气慢慢平息下来。 “奶奶的医术果然是魔界最好的。”花卿很开心“聂扶风,奶奶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会这么痛啊?” 聂扶风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花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才反应过来。 花卿又问了他一遍,聂扶风才说:“你奶奶没说。” “怎么会没说呢?”花卿嘀咕。 吃了药后,身体像是飘在柔软的云朵上,十分的舒适惬意,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舒服过了,困意袭来,花卿只交代了聂扶风一句好好养伤,就忍不住沉沉睡去。 聂扶风为她掖好被角就走了出去,看向远方,眼神中明明灭灭,闭上双眼又睁开,眼中已是一片暗沉与决绝。 因着一个月来一直痛得睡不着,花卿这一觉睡得很沉,等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头顶上原本天青色的床帐子变成了暗沉沉的大石头,一只蜘蛛在那上面爬呀爬,爬呀爬…… 她不过睡了一觉,这是到了什么鬼地方!? 起身到处看一看,花卿确定了,这里是一个洞穴,还是一个阴暗潮湿,除了一床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和一颗嵌在石头缝里面的夜明珠,什么都没有的洞穴! 并且!这洞穴被下了禁制! 这个禁制是聂扶风整的! 最不能忍受的是:这个禁制,她解不了! 花卿心里面除了生气,渐渐的,生出了些担心。 聂扶风怎么会将她从暖烘烘的床上弄到了这里?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越想越担心,可是她又出不去,只能干着急。 好不容易等到了聂扶风的出现,看着一身黑衣肃杀,面容冷漠,却提着一只山鸡和一把野菜的聂扶风,花卿本来想发脾气的,但看到他这一身无处安放的违和,花卿只想笑。 但她竭力克制住了,忍住了想要上扬的嘴角,声音平静,却夹杂着风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聂扶风将山鸡和野菜放在一个大石头上,才走到花卿旁边坐下。 花卿眼睛追随着聂扶风一直到他坐到她旁边,紧紧盯着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需要去京城办,想让你陪我一起去。”聂扶风看着她的眼睛,不躲不避,毫不心虚。 忍下听到这句话的羞涩,花卿嗅了嗅他衣服上的味道,活像一只小老鼠,问:“哪来的血腥味?” 聂扶风转头看向石头上的山鸡,眼神未有波动,也并无动作,语气平淡的示意,“山鸡。” “山鸡的血不是这个味道!这明明是我的血的味道!你的血也是我的血,也就是说,你流血了!?”明明是关心的话,花卿却说得像是在兴师问罪。 “山鸡将我抓了一爪。” “呵呵!”花卿怎么会信这么拙劣的谎言,“那山鸡是成精了,还是飞仙了?这么厉害的吗?” 聂扶风不答。 花卿看着他这油盐不进,不准备说实话的样子,换个问题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还有,为什么要我陪你?” “因为这件事情很紧急,我不想打扰你睡觉。”聂扶风说话声带了些温柔,温柔中还包裹着坦荡。 ”我很喜欢你,我舍不得离开你。” “卿卿,我想将你带在身边,时时刻刻都不分开。” 花卿直到浑浑噩噩的吃完外焦里嫩的烤鸡,喝完一碗清淡的野菜蘑菇汤,都没有缓过神来。 聂扶风也喜欢她!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他不会在说笑逗她玩呢吧? 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她还没想好怎么样认认真真,真心实意,正正经经的一诉衷肠,就被想一诉衷肠的对象捷足先登了? 君迹在远地,思君夜难眠。 君心似我心,未负相思意。 好开心呀! 开心得要飞起来啦! 第二日晨起,聂扶风拉着一脸羞涩,低着头一通乱走,显然心不在焉的花卿出了山洞,直奔京城而去。 离开京城已经过了三十年,最大的酒楼福客来上面的牌匾已经换成了揽月阁,街头卖糖葫芦的慈祥老爷爷也已经不在,从前老爷爷身边调皮捣蛋的小童已经长成了额头初现风霜的中年男子,尚书府门前的石像又缺了一角。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花卿匆匆走过尚书府,不敢有丝毫停留,她害怕看见年迈的父母亲从那里面走出来,害怕她兄长,小弟,嫂子,所有认识的人看见她。 近乡情怯,但却无颜相见。 那些温暖的亲情,是她从一个刚出世的孩子那里偷来的。 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亲情,却没有承欢膝下,反倒徒添祸事。 是她的错。 花卿戴了紫色的面纱,走在穿着一身道袍的聂扶风身边,跟在一个太监身后进入皇宫。 花卿挨近聂扶风,轻轻说话。“我还以为我身上有魔气,进来这皇宫会不舒服呢!现在看来,毫无影响嘛!” “如今在位的皇帝倒行逆施,残害忠良,荒淫无道,所以宫中龙脉受损,与三十年前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额,还有这种说法?” 聂扶风不答。 花卿看看在前方不远处带路的太监,敬佩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聂扶风,隔着皇帝下属不远,也敢编排上面那位,扶风道长不同凡响,勇气可嘉。 第六十八章:狐妖 他们被带去皇帝的御书房,只是在门口时,花卿被拦了下来。 聂扶风跟着太监走了进去,花卿在外面百无聊奈的左看看右看看,但还是忍住了自己想要到处玩耍的洪荒之力,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等聂扶风出来。 还没等多久,门外倒是来了一个珠翠环绕,金光闪闪的贵人。 贵人年纪看着三十几岁的模样,不过花卿何许人也,自然一眼看出这满身金银,暴发户样子的贵人有五十几岁了,只是保养得好,又天生丽质,即使打扮稍显俗气,依然让人觉得雍容华贵,有天家之威仪。 花卿谨记聂扶风交代她的话:我来这里,是当国师,在这里身份贵重,你既跟着我,身份自然也非凡,在皇宫之中,你若不愿,不必理睬其他人,可记住了? 花卿自然是十分开心的答记住了。 所以当贵人轻飘飘扫她一眼,目光中全是高高在上,似乎要她跪下问安的时候,花卿转过头,无视了。 贵人不动如山,她身边的侍女站出来,看着一身淡紫色衣裙,无半点饰品点缀,一看就身份不高的花卿,眼中傲慢一点都不掩饰。 “你是哪个宫里的?戴着面纱遮遮掩掩,是做给谁看?又是想勾引谁?看见太妃都走到眼前了,也不知跪下问安!” 花卿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聂扶风在这皇宫里有正事,她不能给他惹祸。 不能惹祸!不能惹祸!不能惹祸! 花卿微微欠了下身,不情不愿的开口:“问太妃安。” “你!”侍女气急,“你怎可如此敷衍?在这宫中看见太妃,都要跪下问安,不知礼数的丫头,你哪个宫里的?” “喔!我若跪她,我怕她消受不起。”花卿懒洋洋的,一副天大地大,本小姐最大的嚣张模样。 她才不忍。 “放肆!”侍女作势要来强押她跪下,太妃终于开口:“退下!本宫嘱咐过你,万万不要再仗势欺人,你忘了?” 最后的‘“你忘了?”三个字有着刻意外放的威严。 侍女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皇帝陛下,道了句不敢便退下。 太妃看向花卿,声音透着一股假装出来的温和。“小姑娘,你且说说,我为何消受不起你的下跪?” 花卿听到这话,正准备好好与这太妃“说道说道”。就听到背后聂扶风的声音传来。 “因为她是我的人!” 太妃看过去,大惊失色。 听到聂扶风这样霸气的宣告天下,花卿笑得十分得意,再看到站在他身后未致一词,穿着龙袍,十分年轻,对落后聂扶风一步却没有半点不适与怒意的皇帝陛下,花卿就更得意了。 不过这个太妃看到聂扶风惊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他都三十年没来京城了,居然还如此令人闻风丧胆! 不错不错,背靠大树好乘凉,花卿觉得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有靠山,都能有为非作歹的底气,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聂扶风……”太妃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聂扶风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温柔的看向花卿,说:“我带你去我们的宫殿。” “好哇!” 花卿满面笑容的跟着聂扶风走了。 太妃看着他们的背影,平静下来之后是无尽的复杂之色。 走在路上,两边都是高高的宫墙,花卿开心的与聂扶风说着话:“你刚才都不给那皇帝说句‘臣告退’的吗?好任性哟!不过我喜欢。” 聂扶风目不斜视,直视前方,说“顾远辰的儿子,不曾得他半分为君者的能力,对长生不老的妄想倒是继承了个十成十。” 花卿原本扯着他衣袖的手放下,停住了脚步。 聂扶风转身看向花卿,不意外的看见她紧皱的眉头,安慰道:“我带你来,自然不是想将你献给他,我来这里是有其它事情,弄个国师的身份,假意为他炼丹只是为了行事方便。” 停顿了一下,复又说道:“他既奉我为神明,我自然懒得以凡俗之礼应付他。” 聂扶风走向花卿,握住她两边的肩膀,将她温柔的抱入怀中,说:“卿卿,我如今爱你爱得发了慌,怎么会舍得伤害你。” 花卿怔怔的看着他,这样热烈而直白的情话,她有些适应不来。 聂扶风这段日子对她的态度变得太快,情话张口就来,太不符合她对他的了解了。 在前面领路的太监发觉后面的国师大人没有跟来,好奇的看去,就看到国师大人将女子搂在怀里,轻轻细语,温柔至极。 原来道士到了一定地位,也是可以光明正大破色戒的。 花卿觉得,她在聂扶风面前,也太窝囊了,事后才会想起自己应该追根究底,对于关乎自己的事情多一点谨慎。 可她陷于他的甜言蜜语,又不能思考了。 果然,美色误人! 古人诚不欺我! 皇帝陛下给聂扶风这个国师安排的宫殿十分的宏伟,十分的合花卿的心意。 挥退了伺候的人,在花卿的逼问下,聂扶风才将来到这里的正事说给她听。 原来是有一只狐妖,侥幸捡到了一颗修仙门派的灵珠,掩了她一身妖气,来到了皇宫。 狐妖妖娆美丽,极擅媚术,蛊惑了刚才那位年轻的皇帝陛下,本来就没什么治世之才的皇帝在狐妖的枕头风下,越发的昏庸无道,大肆增重民间的赋税,在多地修建行宫,派出一支又一支军队远赴各地寻宝,冷落甚至赐死各宫妃子。 后宫各妃子背景复杂,本就影响朝堂各派势力争斗,一时间朝堂之上怨声载道,开始的时候劝谏皇帝的折子源源不断的送到御书房,等皇帝震怒之下将两个蹦哒得最欢的御史送上斩首台后,臣子们发觉他们的圣上已经不再圣明了之后,果断的闭嘴,放弃了这一作死的行为。 但总有忠臣冒着生命危险直言进谏,狐妖的枕头风不断,皇帝陛下的残暴行径就没断过。 暴政之下,民不聊生,造反之事渐渐多起来。 第六十九章:奇怪的太妃 终究是因为那狐妖坏了这世道,又是因为有了那道家的灵珠护佑那狐妖,道观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有小师弟来他们住的小道观请聂扶风出山,作为道士,斩妖除魔,匡扶正义是当仁不让的责任,聂扶风答应了小师弟的请求,于是便来了这里。 说起来聂扶风能这么顺利的直接当上国师,还是那在京城有些名气的小师弟在皇帝陛下的面前极力举荐的。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花卿不感兴趣,问过了,知道这件事情和她没关系之后就放过了聂扶风。 不过显然花卿高兴得太早了,聂扶风接下来的话就牵扯到她了。 “另外,卿卿,我想将你身上魔气除掉,如果成功了的话,你的身体里就只有仙气,就不会有之前的疼痛了。” “将魔气除掉?奶奶告诉你的吗?” 聂扶风迟疑了一瞬,才回答:“嗯。” 花卿一直看着他,发觉了他的迟疑,但也并未多想,只以为他是害怕自己不信,所以迟疑了。 “那要怎么除掉我身上的魔气?” “皇宫里有一个炼丹楼,是建在龙脉中心,在那里,龙脉的力量可以帮助我除掉你身上的魔气。” “炼丹楼?”花卿听到这三个字,有些害怕,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相信有价值的药草听到这三个字,都会感到害怕,炼丹这两个字,是药草的天敌。 “你不必害怕,我带你去那里,是去治病,只有去掉了魔气,以后在很多事情上,你才没有后顾之忧。” “你让我好好想想。”花卿低着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叫她不要去炼丹楼。 “好。” 花卿十分纠结的想了一日,还是准备跟着聂扶风去炼丹楼,仙气和魔气打架带给她的疼痛实在是太深入骨髓了,她很难忘记,一想起来,便觉得浑身似乎都开始痛起来。 另外,她身体里没有了长生丹,聂扶风是知道的,她居然还对他抱有一种隐秘的怀疑,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更何况,以聂扶风的道行,虽然花卿还不知道三十年前他是为了什么要帮镇安王夺权,但他确实没有必要去用长生草去讨好一个荒淫无道的无能小皇帝。 害怕什么的,怎么能难倒她? 她是那么胆小的人吗? 不可能! 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大量的心里建设后,花卿被聂扶风牵着手,走进了那座被建得高高的,外形高深莫测的炼丹楼。 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花卿听话的坐在了一个八卦盘里面,满室金光,显得她极为的渺小脆弱,像极了多年前在那个别院地下室里面的场景。 只是这次的八卦盘更加的大,金光也更加亮,更多的密密麻麻的恐惧摄住她的心脏, 但是还好的是,聂扶风没有在这个八卦盘上下禁制,她若想,还是能出去的。 而且她那次是被心爱的人抓进去,而这次,她是将自己的命交给了新的爱人,助她早日摆脱魔气这个巨大的隐患。 聂扶风站在八卦盘外,十分沉默,花卿想和他说话,可是聂扶风此时的气息非常奇怪,她张张口,没说出话来。 他这几日要对付狐妖,应该会很忙,或许就是因为狐妖的事情心情不好,还是不要再给他徒添烦恼了。 花卿不曾想过,从这一天开始,她会度过一段很长很长的,如同噩梦一般的日子。 其实接下来噩梦般的日子时间并不长,可是花卿却觉得,那些痛苦的,压抑的感情,似乎成了她这一辈子的烙印。 她走上了一场被自己诅咒了的宿命。 聂扶风说,她会在八卦盘里待十天,十天之后,她的身上,就没有魔气了, 她很开心,十天的日子并不长,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忍受。 可是她没有想到,她能忍受的,是肌肤之痛,却不代表灵魂上遭受的毒打。 花卿不知道在进宫第一日时见到的那个太妃是怎么能进入这个炼丹楼的,她只知道聂扶风有一日没来这里看她了,听炼丹楼里面打杂的小道士说,国师好像是去参见陛下,商量宫中出现妖孽的事情了。 花卿放下心,却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巨大的房间里面变得静悄悄的,被聂扶风叮嘱陪她说话的小道士也不见了人影。 太妃缓步走进来,身上的金饰叮当作响,不过在满屋金光的映衬下,让人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光亮。 花卿疑惑的看着她。 太妃走到她面前,态度神情依然高高在上,并没有因为之前聂扶风将她纳入羽翼下而有半分敬畏。 “我叫林雪落。” 花卿疑惑,林雪落怎么了,权力很大? 权力大不大她不知道,可这个林雪落明显对她不怀好意。 对于她的疑惑,这个林雪落似乎有些生气,但也忍了下来,她听到林雪落说:“我很老了,一直想要永葆容颜,但天意总不遂人愿,虽然我包养得很好,吃了很多的方子,涂了许多的美颜膏,但还是比不上十几岁的时候,这让我很苦恼。” 她依然觉得莫名与疑惑。 林雪落继续说:“在这深宫之中,我生活得也很不易,我为自己的夫君端上了一碗毒汤,无色无味,银针也查不出来的毒,我不喜欢我的夫君,他是一个愚蠢的老头子,可是他能给我带来荣华富贵和滔天的权势,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可是我若不杀了他,我便活不下去,新帝登基,也有我的一份功劳,但我依然要被送入皇陵为那个老头子殉葬。” “我当然不愿啊!所以我勾引了新帝,换了一个身份,再一次光明正大的,进入了后宫。” “可是我运气不好,虽然后宫的女人们换了一茬,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新鲜感,可是日子久了,我便厌倦了,她们可爱到愚蠢,我如愿的再一次当上了贵妃,虽然因为身份不够,当不上皇后,我也并不在意,即使是皇后,也是要看我脸色的。” ------题外话------ 新年快乐鸭! 今天是个好日子!又是新年又是我生日! 么么哒! 第七十章:挑拨离间 “可是我运气真的很不好,我一直没有孩子,后宫里的女人,想要立足,就得有个孩子,直到顾远辰死了,我才知道,他给我喝了绝子汤。” 本来应该是激烈的控诉,她却说得轻描淡写。 “他怎么能这样呢?他可真是恶毒,暗地里设计了杀父弑君,还绝了我的子嗣,所以,他死后,我将他的儿子孙子们,都送下了地狱,现在皇位上那个,是我让人从北蛮之地抱来的一个小童,冒充了一个小皇子。” 看着说完“丰功伟绩”后笑得得意而疯癫的林雪落,她的心里面升起了战栗。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狠毒到没有人性,却手眼通天的女人。 她看得出来,这林雪落身上没有武功,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有能力杀掉一国之君,毫不手软和胆怯,很多有权有势的人都不能做到,她却做到了,并且没有被揭穿。 被拉去殉葬,还能成功勾引到新帝,得以再次踏入后宫,那绝不是简单的勾引,据她当初所了解的,镇安王顾远辰绝不是那么昏庸的人,林雪落一定有她的依仗和砝码,并且这个依仗并不会随着她的殉葬而被掩埋。 变换身份进入后宫,依然能搅得后宫风云变幻,最可怕的是,她一个本应该养老的太妃,又无子嗣,竟能设计杀掉所有的皇子王孙,偷天换日,换一个敌国的孩子去继承皇位。 若是毫不相关的人,她还要唏嘘一番,可是这林雪落来到这里,还将她的一生的腌臜事向她全盘托出,明显不怀好意,她便不能掉以轻心了。 林雪落继续说:“你是不是特别好奇,我为何向你说这些?” 她配合的头一歪,露出一个无辜疑惑的表情,十足的天真烂漫,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清纯。 倾斜的视线里,她看见林雪落看着她的目光里一瞬间盛满了嫉妒。 嫉妒?真奇怪! “可是我是这样坏的一个人,却依然有人对我不离不弃,你好奇他是谁吗?” “我不好奇,不过一个蠢货,眼光有点让人“叹为观止”,也值得我好奇?”她嘴上无所谓,心里却有点慌,林雪落不会无缘无故问她这些话,一定有什么被她忽略了,可是会是什么呢? “他就是聂扶风啊!” 聂扶风啊! 聂……扶……风……啊……! 她的耳朵在轰鸣,却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没有人性的疯女人一定是在骗她! 聂扶风虽然有时候看着傻乎乎的,但其实非常的冷静睿智,她不信! 她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嘲笑的语气里面包裹着止不住的轻微的颤抖。 “你不会妄想在我面前耍那些不入流的,挑拨离间的小伎俩吧!?你这样的智商真的能将一国朝堂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肆意玩弄?别不是在我面前吹牛吧?” 林雪落似乎并不生气,也并不接她的话,反而说道:“花卿,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 这女人知道她的名字? “你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你很优秀,才华横溢,名满京城,京城的闺秀里面,你是很少的有资格当我对手的人,我原本将你视作敌人,可是你很早就订婚了,年纪也比我小了整整三岁,也就不足为惧,我便不再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我注定要和你对上。” 她沉默。 “你知道为什么三十年前,扶风为什么要抓你吗?你不知道吧?因为他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啊!可是我又不能长生,所以怎么办呢?那就只能利用顾远辰那个可恶的东西对长生不老的渴望,将你献给他,再利用顾远辰将我从皇宫里面救出来,然后又把你抢过来,让我长生不老,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如你所编的这个话本子发生,他若爱你,怎么会离开你?” “你应该知道吧,他中毒了,他以为自己活不长了,所以他离开了我,我心灰意冷,得过且过,所以后来,就在这座皇宫里面,做了好多无趣的事情。” “呵呵!”她嗤笑。 林雪落好像心情极好,对她的态度并不生气,继续说着:“可是现在,他又回来找我了,还将你带了来。” 她觉得可笑,聂扶风要是想带她来皇宫,好让这林雪落长生不老,何必过了这么久才来,而且他也知道,她的身体里面已经没有长生丹了,没法让人长生不老了。 况且这个八卦阵看着很厉害,其实根本就没有施加困住她的禁制,若真是林雪落说的那样,聂扶风就不会怕她会走出八卦阵,将这么会气人的林雪落千刀万剐么? 这个林雪落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却不知道她的这些说辞是多么的可笑! “我知道,他来到这里,还是为了抓碧月殿里的那个狐媚子,那狐媚子总是挡我的路,我心里面不舒服很久了,没想到,扶风会来到这里,会顺便帮我除掉她。” “我还知道,如果你身上的魔气没有了,你才能让我长生不老。” “扶风用心良苦,我是知道的。” “花卿,多谢你呀,能让我和扶风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想,要不是她在这八卦阵中魔气一点一点的变少的时候,身体逐渐虚弱无力,依着她的性子,她早就将这林雪落骂得哭爹喊娘了,哪还会任她说这么多无聊的话? 她并不相信,不管是人品,还是品味,还是常理,亦或是单纯的信任使然,聂扶风都不会做这些个事情,所以她只是坐在八卦阵中闭目养神,懒得搭理这个异想天开的疯女人。 林雪落走了出去,她闭着眼睛,还能听到她愉悦的笑。 那笑声刺得她耳朵疼。 第九日了。 扶风还没有回来。 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那个疯女人的想法和行为总是很可怕的,她能来到这里,让在这里的道士们这几日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扶风会不会也中了她的计? 第七十一章:冷剑 第十日的凌晨,她刚刚经历了一场长达三个时辰的,十分痛苦的折磨。 魔气在八卦阵中,做着最后的挣扎,在她的身体里到处乱窜,比之前一个月的动静更加疯狂,教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感觉,自己应该很快就可以彻底摆脱魔气的困扰了。 可是扶风,你去了哪里? 她才刚刚能休息一下,老妖婆林雪落又来了。 她觉得,只有老妖婆这三个字才最符合林雪落这个疯女人的形象。 “老妖婆,你又来做什么?”她极力想做出轻松微笑的模样,可刚刚经过摧残的身体实在不能支持她做出如此高难度的表情来,只能无奈放弃。 老妖婆果然不能忍受这个称呼,一脸愤怒的盯着她,活像盯着自己的杀父仇人。 “花卿,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若不然,我不介意在扶风来杀你之前,将你剐下一层皮来!” “呵!你倒是来呀!” 她是虚弱没错,可是还没到杀不了一个凡人的地步! “花卿,我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会亲自动手呢?”林雪落的笑,傲慢得令人生恨。 “扶风为了我,正在外面与那狐媚子斗法,那狐媚子是个难缠的,扶风恐怕一时半会摆脱不了,怕是没时间来这里将你炼成丹药了,可是我等不及了,我找了很多道长来。” 林雪落的后面,从门口突然进来很多道袍加身的道士,他们将八卦盘团团围住。 林雪落之前还有些忌惮,如今却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来,看着花卿的眼里面全是轻蔑。 “你是仙草,有法术傍身,你生下来,就比我强,可是你看,现如今,你还不是斗不过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我想让你下地狱,你便要下地狱!瞧瞧你这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讨男人的喜欢呢!” “可是我不喜欢,所以你是不应该存于世的!” 说着便向后退去。 她看着看向她的道士们,笑了,对着老妖婆说: “你很聪明,也很无情,这是强者所必须具备的,可是你忽略了人们的贪婪,它会毁掉你已经拥有的,你本来很快就可以拥有的一切。” “不信,我就让你好好感受一下,灵魂飘荡在空中,欣赏一出用贪婪这两个字绘出的一幅壮阔的景象,是怎样一种美妙的感受?” 她将藏在乾坤袋里面的匕首直直向林雪落掷去,意图在杀死这个疯女人之后故技重施,让这群道士争夺她的灵力。 她都想好了,这次不将灵力放在心脏上,放在她乾坤袋里面装的一颗夜明珠就好了。 将那夜明珠变作心脏的样子,让那些道士以为那就是长生草上最有价值的东西。 可是想法是很好的,可是这个想法没有得到实现。 因为扶风来了,他接住了那把掷向老妖婆的匕首。 他来得很突然,转瞬之间,就到了林雪落的身边,因为速度快,带来一阵风,他的头发在风中飞扬。 那匕首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汩汩的流出来,滴在地上。 她震惊的看向他,脑袋里面轰隆隆的响,她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救那个可恶的老妖婆,那个老妖婆要杀她啊! 她看到聂扶风的眼睛先看向被吓得颤抖,脸色苍白的老妖婆,然后远远朝她看来。 他的眼神是冷的,像是极北之地的万年冰雪。 她眼神很好,又是很仔细的盯着他,很容易的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出了心疼,那心疼,是对她?还是林雪落? 她不知道,也不想猜测,凭空猜测这种不靠谱的行为,她是不屑做的。 “扶风?她要杀我,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 她听到自己这样问。 “你不能杀她!”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虽然对他的回答感到失望,这样敷衍的回答……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实话了。 可扶风的声音并没有很冷,让人恍惚觉得,他对她,应该是没有他所说的话里面的那么敷衍。 她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从前她紧盯着他时,他都会将眼神避开,她觉得他是害羞了,还觉得他外表冰冷如雪,其实还是有些可爱的,那样的可爱让她喜欢上了逗弄他,乐此不疲。 可是今天,他却不闪不避,紧紧盯着她,里面有微不可查的着急。 这份着急,是对她?还是老妖婆? 她还是忍不住要去猜疑,果然爱一个人,会让自己失去理智,失去坚守。 “你爱她吗?”她右手抬起,指向老妖婆。 聂扶风没有犹豫,“曾经爱过。” “那现在呢?” “不爱了。” “那你带我走好不好?” 她满怀希冀的看着他。 可是等来的,却是沉默。 她已经注意不到围在她身边的那么多道士和远处的老妖婆,她的眼中满满当当的只有他。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不愿意带我走?” 依然是沉默,原本一边缓气,一边做壁上观的林雪落走上前来,挽住聂扶风的右手臂。 她看到,他没有挣脱,依然紧盯着她,像是在极害怕什么东西。 是害怕她会伤害他心爱的人吗? 老妖婆林雪落又说话了,她将头幸福的轻靠在聂扶风的肩膀上。 在花卿的眼中,是令人感到痛恨的小鸟依人的模样。 那么的刺眼! 老妖婆的右手抬起来,指向她,脸上幸福的笑意,变作了那种贪官污吏要草菅人命时,那种快意的笑容。 “给我杀了她!” 所有的道士动了。 手举武器,朝她逼近。 他们动作的一瞬间,道袍消失,变成了魔族的盔甲。 她看见了,却没来得及思考,因为对面那个如冰雪一般的青年,已经比他们更快,提剑朝她刺来。 冷剑穿透了皮肉,应该是会有声音的吧? 不过她听不见了。 脑中像是刮起了飓风,还有惊雷轰隆隆的响。 她只来得及做出一个反应,就是从乾坤袋里面抽出另一把匕首,用尽全力,刺向他的胸膛,那个心脏的位置。 鲜血飙飞出来,洒在她的脸上,头发上。 ------题外话------ 相杀! 第七十二章:冰雕 她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自然绝不可能甘心就这样被人杀了。 以命抵命,天经地义! 即使杀她的人,是她朝夕相处后爱上的男人。 她笑了,抬头看向他的脸,本来以为会看见诸如震惊与痛恨的情绪,却没想到,看到的竟是温柔的笑意。 可是伴随着温柔笑意的,是他猛地将剑拔出的动作,和冰冷无情的话语:“你必须死,必须死在……我的手里,如果你不死,就……” 可惜他没有说完,就倒了下去。 她在被拔剑那一瞬,身体震了一下,然后怔怔的看着他,满室的人都怔怔的看着倒地的他。 他倒在地上,眼睛睁着,脸上温柔的笑意定格着,眼神里面也是温柔,像是解脱。 他满面温柔的杀了她,冷剑里面有雄厚的术法,置她于死地而不留丝毫生机。 这样的温柔让她感到深入骨髓的凉意和让她颤抖不止的诡异。 死了吧!她想。 可是好难过,他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要在刺她的那把剑上加上术法? 是因为他知道普通的剑即使刺中她的心脏,她也死不了吗? 为什么还要在刺她一剑后,说她必须死? 为什么啊? 疼痛从被刺的心脏传向全身,他的人是冰冷的,连使用的术法都冒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冷入骨髓里,疼痛如附骨之蛆将她控制住。 她看见不再是道士装扮的魔族士兵们,急急向她跑来,像是极其着急,害怕她死了一般,可是他们明明都是想要杀她的。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光她才爱上不久的聂扶风要杀她,连从前在魔族对她毕恭毕敬的魔族士兵们也要杀她? 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扶风,你为什么会想要让我死? 记忆的最后,是眼睫毛上凝结出雪花,黑长的眼睫毛上覆盖上白色的雪,冰雪造就了很长很白的眼睫毛。 很美很美! 接着冰雪将她包裹,她已不能动。 她知道,她很快就会死了。 身上的僵硬和眼前的冰雪在她的意识还存在的最后一刻,让她明白,她要被冻死了。 她成了一座冰雕。 原来对着九嶷山的血月许愿是很灵验的,她曾相信过,也曾怀疑过,但现在,她相信了,代价是伴随着无尽的痛苦,在寒冷中死去。 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她不应该被爱所困的,爱上凡人,是很荒唐的事情,她先后爱上两个凡人,受了两次教训,希望下一世,不要再那么傻。 真的不值得! 花卿睁开眼醒来,怔怔的看着床帐顶。 坐在她旁边的黎朝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看到她总算睁开了眼睛,高兴得精神一震。 “阿卿,你终于醒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花卿听到声音,怔怔的看过来。 “阿……朝?” “阿卿,我是阿朝,我本来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太好了!我们又见面了!” 黎朝实在是太开心了,挚友相聚,以后她们一定不能再分开这么久。 离别不可怕,怕就怕生死不知,害怕盼不来归期。 “阿朝。”花卿停顿了一下,表情淡淡,“聂扶风呢?他去哪了?” “他?他在外面呢!需要我将他叫进来吗?” “不用了!”花卿说得又快又急“我不想见他!” 看出花卿的抗拒,黎朝觉得有异,小心翼翼的问:“阿卿,你怎么会那么不顾一切的下到血池去救他?你与他……” 花卿翻身转向床里侧,用被子盖住头,隐隐有哭腔传出来。 “我是鬼迷心窍,才会去救他,他是高高在上,神力无边的东岳帝君岁崇,哪里需要我救?我不想见他,我不想见他!” “好好好,我们不见,我马上赶他走!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出去,把他赶得远远的!” 黎朝说着就走了出去,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若阿卿想哭,就让她好好哭一场吧,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黎朝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出神看着房门的岁崇。 阿卿的伤并无大碍,黎朝自己就可以治好,之前岁崇急急赶到这里,也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黎朝知道,花卿昏迷这几日,他就一直在这里守着她,原本他想在屋里守着的,不过因为男女有别,黎朝又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就将他赶了出来。 他也没反抗,日日站在外面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还好赶了出来,若不然让阿卿看到,极有可能会刺激到她。 “阿卿醒了,不过她现在还要继续休息,我们走远一点,我问你点事。” “好!”岁崇答。 他们走得也并没有多远,还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花卿的房门。 还没等黎朝问,岁崇就开口:“我刚才听到,她想起来了,我是聂扶风。” “是,你是聂扶风的时候,与阿卿有什么渊源吗?” “她是因我而死,我杀了她。” “她死过!?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不要乱说!”黎朝简直被震惊得想要与岁崇对骂一场。 他一个冥界最尊崇的帝君,不知道说话要注意一点,不能随便下诅咒,免得应验了吗? 但想起阿卿在不远处的房间里面休息,她声音这么大,会不会被阿卿听到? 强忍着怒意压低声音:“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来淡漠如雪,一副不染人间烟火气的东岳帝君这时候的身上都是一股萎靡之气。 “你或许不知道,她作为长生草,只要肉身不损坏,是可以不通过冥界,就可以重生的,命运也不归司命殿管理,她现在,是重生了的花卿,不过重生之后,她会失忆,在这里,我为重生之后的她也取名花卿。” “那她重生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说,她是因你而死?” “她如今呆在这里,会很安全,而那些事情,是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不能告诉你。” 黎朝沉默,她不知道,她该不该相信岁崇。 理智告诉她岁崇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可是情感又在摇旗呐喊,阿卿的事情不可以掉以轻心。 “那我问你,你对她,是什么感情?” “我爱她。” “可是她现在前世的记忆恢复了,她恨你。” 岁崇沉默。 第七十三章:嵩里山 黎朝继续说:“等下我会去问她,她想去哪里,既然她记忆恢复了,她就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了。” 在天符都宫呆了这么久,虽然拜了岁崇为师,但她没有进过他的寝房,就不曾知道,自从他从凡界历劫归来,屋子里就多了一株长生草。 之前阿卿失了忆,重生之后,肯定想法懵懂如孩童,一开始的记忆就在岁崇的寝殿中,不知道有何不妥,现在既然恢复了记忆,自然不会再继续住在他的殿中了。 她现在需要马上去他的寝殿将阿卿的本体长生草带到这里来。 她在泰山的寝房处于这蒿里山上,这里的寝房距离别人的洞府都有些远,阿卿住在这里,也很清净,这里属于泰山地界,也很安全。 岁崇没有阻止黎朝去将花卿的本体带走。 恢复记忆后的花卿,再也不会是那个日日和他呆在一起,无忧无虑,懵懂可爱,会和他撒娇的小花花了。 他们的未来……他们两个人……还会有未来吗? 稍稍平静下来的花卿等黎朝告诉她岁崇走了之后才出了寝房。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即使很多蛛丝马迹告诉她,聂扶风应该是有苦衷的,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会有什么理由是可以让她原谅,他亲手杀了她这个残酷的事实呢? “你必须死,必须死在……我的手里,如果你不死,就……” 就什么呢? 她做了什么? 要必须去死!? 字字句句折磨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脑中徘徊。 不得片刻的休息与安稳。 她只能由黎朝抱着,捂着脸痛哭出声,她在心里告诉自己,黎朝就是折苏,她还有苏苏,还有朋友,她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山川云海,林木苍穹陪着她,至少,她还有生命。 这样想着,她才不会觉得生无可恋,无枝可依。 为了陪伴花卿,黎朝在蒿里山呆了几天,几日来花卿终于不再默默流泪了 可是血池地狱事务繁杂,她初初继任主君,又出了相繇的祸事,相繇虽死了,但是它放肆那几日,吃掉了血池地狱下面的许多血土,使得血池塌陷,事态十分严峻,如今她不得不离开了。 黎朝牵着阿卿的手,站在嵩里山顶,彼时日出东方,云海翻涌蒸腾,她们沐浴在温柔的日光里,花卿身上的阴郁之气被这样天然的温暖所掩盖。 “我暂代了血池地狱的事务,所以今天我需要离开,你放心,等怨灵之事了结,我就回来陪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到处去玩一玩,好不好?” “好。”花卿如今的笑,染了从前没有的柔弱,“阿朝,你不必担心我,我也是活了几万年的人了,什么事情没见过,与聂扶风在凡界时的恩怨纠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时想岔了,徒惹人笑话。” “谁敢笑话你!我去把他洞府弄垮!”黎朝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下意识干巴巴的来了这样一句。 “好好好,我知道你现在当上了血池地狱的主君了,权力又大,法术又高,还有东岳……帝君……这个师父……撑腰。”花卿说道东岳帝君这两个字,声音就不禁低下去。 黎朝抱住她,说“阿卿,以前我做孤魂野鬼的时候,是你保护我,开导我,对我很好很好,而现在,我年龄比你大了,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我再也不会让你受欺负,连他也不行!”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东岳帝君岁崇。 “好。”花卿的声音闷闷的,压抑着泪水。 苏苏,除了凡界那些年,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你在一直保护我,在我闯祸之后拉着我逃跑,跑不过的时候就收拾烂摊子,为此送出了属于孽摇羝的好多好多人情! 到了现在,还是你在保护我,你是我这两世,走过时间长河的六万年,遇到的最好的朋友,即使失忆了,我们,都注定会是最好的朋友! 黎朝离开了嵩里山,现在,她要继续去解决怨灵的事情了。 血池地狱只是一个开端,原本她准备慢慢来,找足证据,等有了万全之策再动手揭发,让幕后之人不得翻身。 可是现在,不能等了,现在花卿来了泰山,又和她一起住在嵩里山,冥界的安全与否已经关系到花卿的安全。 如果这件事情不尽快解决,怕就不是凡间的问题了,她终究是自私的,可以为了心中的谋算放慢查案的速度,却容不得自己人存在丝毫的危险。 再则现在她敢肯定庆甲就是幕后黑手,可是庆甲的权位太高,简单的收集证据怕是很难将他扳倒。 现在,只能想办法,让他自露马脚。 最好是能玩一票大的。 就比如,如果让这件事情牵扯上别族事端,端看庆甲会如何抉择? 他是否会中计,然后急不可耐? 当然,想要让人急不可耐,自乱马脚,不是让他看到好处,就是让他看到危险。 黎朝没办法让他觉得危险,那就只能让他看到好处。 她想到了妖族。 妖族嬴姒,传闻中的她,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如果她的出现,能引出庆甲的欲望与贪婪。 那么…… 黎朝来到血池地狱,兰格与楼风这几日一直在这里,血池的所有事情都由他们二人全权负责,单是相繇这个事情的后续事务,就十分繁忙,一时间累的够呛。 黎朝有些心虚的来到他们处理折子的案桌前,做好准备,迎接他们深深的怨念。 却没想到他们二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继续批阅折子。 这两位以前是只喜欢打架,上战场的,最讨厌当文官写字了,黎朝还以为他们适应不来,如今看来,适应得挺好的嘛! 黎朝拿起几本阅好的折子看,上面的意见写得有理有据,处事缜密,属于文官的能力很强呀! 不是不会,他们以前只是懒得整这些东西吧? “真的辛苦你们二人了,这段时间我呆在嵩里山,将这些事务推给了你们,实在是不该,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好好干活,绝不推卸责任!”黎朝道歉道得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第七十四章:搞事情 按照以往的惯例,本来以为他们二人会傲娇一下,顺便再敲诈勒索她一番。 却没想到,原本已经改折子改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已经达到忘我境界的两个人,突然一齐抬起头来,望着她,兰格倒是没说话。 楼风迫不及待的说:“不,主君你去陪我们的帝后吧,我们不觉得辛苦,一点都不苦!” 说完二人齐齐低头批阅折子,态度之端正,处理事务之勤奋,让人叹为观止。 黎朝懵了一下,反应过来,“神神秘秘”的凑在他们面前说:“这是帝君的秘密,你们不要说出去,一定要记得啊!” 兰格一脸奸笑,像是他们合谋做了坏事,“我们当然知道,这关乎到帝君的清白和品行嘛!我们都懂!都懂!” 楼风秒变为儿女操心婚事的大娘,看着她的眼睛,言辞恳切:“我们都知道了,帝君这几天被主君你拦在嵩里山外了,这是长生草姑娘的意思吧?主君,你可一定要帮助帝君娶上那株长生草姑娘啊!” 说完一脸希冀的看着黎朝,像一只讨食吃的小狗。 一点也没有上战场杀敌的战将威严。 黎朝扯了一丝笑,没好意思告诉他们岁崇可能在花卿那里轻易讨不了好,至少几百年时间应该是不行的。 而她,怎么可能不顺着阿卿的意思? 黎朝摆出一副严肃脸,浓浓的威胁之色:“我帮帝君没问题,可是你们要是敢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坏了我朋友的名声,你们就不要怪本君不念旧情了!” 兰格与楼风严肃点头,兰格信誓旦旦:“是是是!姑娘家的名声比帝君的名声重要多了,我们一定守好这个秘密!如果我们二人敢说话不算话,就天打雷劈!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黎朝挑了挑眉,十分满意。 “主君,那长生草姑娘是姓花吧?那以后我们是喊她花姑娘,还是喊长生姑娘啊?” 兰格敲了楼风的头一下,“笨蛋,喊什么姑娘?我们应该喊她娘娘!” 黎朝恍恍惚惚的走了出去。 她万万没想到,她沾了阿卿的光,得了偷懒的机会,这血池地狱的繁杂事务都不必管了。 虽然这个“帝后”的名分是兰格和楼风的美好的误会,但是他们为了能让她有时间和精力帮助岁崇讨好花卿,竟然主动帮她揽下所有血池地狱的事务。 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为帝君操心终生大事的他们真是可亲又可爱。 虽然说这对阿卿不太好,但是谁叫兰格和楼风这两人嘴巴最严了,她完全不用担心阿卿的清誉被他们败坏了。 他们要是敢不小心说出去,她绝对要打得他们满地找牙,遍地开上血艳艳的花。 这下她可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庆甲的麻烦了。 血池地狱的事情惊天动地了一番,但其实怨灵之事才过了十几天。 各个地狱都出了一些事,但都大同小异,总的来说,就是怨灵越来越多了。 原本逃出地狱的囚犯只有磔刑地狱一个地方有,但是现在其它地狱自从被各大查案使者打开地狱大门后,就因为不知什么原因的疯癫而互相大打出手,更多的是想逃出地狱。 被派去各大地狱的使臣不是五方鬼帝就是十殿阎王,更是有关胜帝君这尊大佛,自然对这些小小乱局游刃有余。 不管是一个小喽啰蹦哒,还是一群小喽啰蹦哒,都能被他们强势镇压。 黎朝自认若是她遇到这种大面积混乱,就只能找救星了。 关乎到法术道行的事情,她十分的有自知自明。 但是这个事情又是一个很诡异的事情,毕竟为什么这些囚犯偏偏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不知死活的搞事情? 平时地狱囚犯进进出出十分频繁,若胆大包天想逃跑,机会多的是,虽然逃脱的几率十分之微小,但是总比阎王鬼帝们上门的时候机会大吧? 囚犯想逃出地狱是不难理解的,但明知道他们正在被调查,就应该夹起尾巴做鬼,老老实实的不惹事,才能不被殃及池鱼。 他们哪来的勇气反其道而行? 黎朝可听说了,那些帝君脾气可是暴躁的居多,才十几日,各大地狱快要被清洗一空了! 关胜帝君的原话是:“既然这些鬼如此不识趣,那就别理他们了,全部弄晕吧!” 虽然黎朝满心满眼都是捉住机会建功立业,一听说哪里有事情发生,内心就蠢蠢欲动,但是这些事情黎朝却是没法插上手的。 即使她有幸插上手,但是对于这个情况,她也就只能是两眼一抹黑。 还是不要去闹笑话了,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首先呢,就得给庆甲找事儿。 黎朝之前就想好了,最好将外族牵扯进来,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冥界着想的人,自然不会想和外族人扯上关系,但庆甲一个想背叛冥界的,心里面只怕是恨不得多几个外族的盟友了。 这事儿风险特别大,一不小心就引狼入室,得不偿失。 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把握好一个度,然后拼一把。 如何将他们牵扯进来,又能保证不会阴沟里翻船,让外族人将计就计,浑水摸鱼,是个大问题。 那么拉谁下水呢? 天族,魔族和妖族,各族关系有好有坏,去祸害哪一族才更可能让她的计划成功呢? 天族和冥界同出一源,关系自然极好,共同管理着凡界,谁也离不开谁。 原本在上古初期时,冥界曾是天界的附属一般的存在,可是自从上古后期岁崇当上了东岳大帝,冥界就脱离了天族的控制。 可是为了凡界能安稳的存在,天族和冥界依然来往极多。 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是去天族勾搭几个盟友,助她一臂之力解决怨灵之事,还是在天族找个替死鬼或者是挑选些诱饵将庆甲诈出来,都不怎么好,怎么都是不怀好意的去利用他们。 这样对天族这个友邦,不太地道,不妥当,黎朝她心虚。 妖族和魔族关系较好,但那也只是在他们与天族的关系相比较之后而言才能得出较好二字。 第七十五章:魔族公主归九萧 而神仙与妖魔天生不对盘,原因很多。 “神仙全权掌握了凡界的治理,只是有了弱小的凡人的歌功颂德而已,又恰好住在了天上,能居高临下俯视众生,就自以为他们高贵了?以为他们和妖魔就区别出了善恶?其实还不都是一样的。” 这些话,是黎朝从一条鱼妖那里听来的,觉得稍稍有些道理,但也只有一点点,她一只冥界的鬼,是不能用这种偏激的话来诋毁自己的友邦的。 毕竟败坏天族名声的神仙只是少数,大多神仙还是代表着善良正义的。 思考一番,黎朝只能在魔界和妖族里面选人来搞事情。 魔族不能考虑,据说魔族这一代的魔君钺戈不好惹,惹了就会惹得一身腥。 不过在苦思冥想对策之后,黎朝发觉自己高估了把妖王嬴姒给推下这滩浑水的可能性。 嬴姒和钺戈没两样,都是不能惹的大人物,他们在各种传言中,各种法术高深莫测,性子多变,喜怒无常。 想要不动声色的诈他们出山太难了,黎朝觉得自己怂了。 没有八分以上的把握,她不敢冒险。 但是机会就是这么眷顾她! 在游历妖魔两界几天后,在回冥界的路上默默感叹了一番君位争夺很困难,升仙尚未成功,自己仍需努力的时候。 她遇到了一个魔族人! 她是在奈何桥边看到这个魔族人的,一个娇弱美丽的女子,怯生生的站在等着喝孟婆汤的队伍里,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 虽然这个女子与她身边的其他凡人鬼魂无甚不同的地方,但黎朝还是看到了她隐藏得很好的魔族身份。 凡人的灵魂里面是不会有一颗散发着魔气的内丹的。 想来是因为这个时候的奈何桥上并没有法术高深的鬼差,所以让她钻了空子。 孟婆这几日似乎有事告了假,正在舀汤的孟婆模样的女子是孟婆所辖长生殿的一个小鬼差扮的,术法低微,并不能看出那女子的异常。 只是奇怪的是,鬼魂在被押来奈何桥之前应该会过鬼王殿,查探是否在凡界有罪孽,若无罪过,可投胎转世,应在转轮殿登记造册后才能到奈何桥走上转世之路。 三生石上只能显现魔族人的今生,显现不出他们的前世,所以鬼差们没有发现这女子的魔族身份,黎朝还能理解。 可是鬼王殿和转轮殿的的各大鬼差都没有发现这女子的异常,这也太怪异了。 只有一个可能,这个魔族女子的到来并不是意外,而是有精心安排的预谋。 在看到魔族女子的一瞬间,黎朝的心里就冒出了一个关于将她用来做钓庆甲所需诱饵的想法。 而现在细细一想,黎朝更觉得应该盯紧了她。 而在不知她的底细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不过负责押送她的鬼差要倒霉了,竟然把魔族人化的凡人押到了冥界,还走过了这么多地方,都到了喝孟婆汤的地步了。 大大的失误啊! 那个鬼差还是黎朝从前当勾魂使时的同僚,但是她是不会提醒的,不是她尸位素餐,看到了异常也不尽责提醒。 毕竟各大鬼王殿都无人发现这魔族女子的真身,届时法不责众,首先被指责玩忽职守的鬼差绝不会是小小的勾魂使。 黎朝看着那魔族之人走到孟婆汤处,接过汤碗就开始喝。 只待她喝下了那汤,恢复记忆的魔族女子怕是要闹一场。 自从凡界被天族完全占领,凡人的生老病死就只有天族和冥界管理,魔族人在正常情况下根本就不能到凡界投胎。 魔族人去凡界玩都不能太光明正大了,只有法术高深的魔族人才能在凡界来去自如。 所以,这个站在奈何桥上的魔族女子,不知会是什么原因以一个凡人之躯死去。 女子喝完了汤,转身之际,突然停了下来,似是极惊讶。 刚喝过孟婆汤的鬼魂,都是神情呆滞,因为他们会忘记前世,可是只要不是凡人,喝下这孟婆汤,则会记起自己的前世,甚至前世的前世。 女子一改之前的怯弱,抓住一个离她最近的鬼差的肩膀,疾言厉色:“你们竟敢将我捉到这里,谁给你们的胆子!” 整个奈何桥都因为这个女子乱了套,骚动起来。 那个鬼差更是懵了,反应过来使劲想要将女子推开。 可是原本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鬼,却突然身上有魔力暴涨,挣脱不开,不可小觑。 黎朝不再做壁上观,冲上前去将女子一把挥开。 女子不察,被推了个趔趄。 黎朝嗤笑一声,继而说道:“这里是九幽冥界,你一魔族女子,又是借了谁的胆子,敢在这里嚣张狂妄!” 一听这话,本就因被推了一把的女子更是大怒,站直身体,右手处出现一把紫黑色烟雾缭绕的长剑,剑势凌厉,直指黎朝。 “就凭我是魔族公主归九萧!” 黎朝嘴上一声“那又如何?”,表情极其不屑,心里却咯噔一下。 传说中的魔族公主归九萧,名声可不怎么好,说她娇纵成性,目中无人都是轻的,整个一个仗势欺人,滥杀无辜的女魔头。 她想把这种人当做棋子,会不会有点冒险? 可是这个公主的身份,又极合她的意。 魔族公主,身份尊贵,若是做一个诱饵,那就是一个可信度极大,让黑暗深海里的大鱼舍不得错过的诱饵。 可是又是魔族,又是公主…… 要是把自己的小命不小心搭进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一个鬼差,可没有第二条命可以丢。 再则,如果计划不成功,会不会为冥界招来祸患…… 不过瞬息,黎朝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心一横,决定赌一把。 而此时的归九萧已经提剑刺来,黎朝亦提剑迎上去。 奈何桥上,其他鬼差,凡人魂魄都跑开,只余她们二人斗得不可开交,一时剑影层层叠叠。 有鬼差连忙跑向远处,去搬救兵去了。 归九萧比黎朝多活了好几万年,又在魔族身份尊贵,修习的术法自然很强,虽然作为岁崇的弟子,黎朝修习的术法与归九萧不相上下,但毕竟年纪小得太多,经验不足,就不免逊色许多。 ------题外话------ 我回来了,带着一腔热血回来了。 有奖评论的活动被我置顶,可是无人问津,萧风瑟瑟,心有戚戚,如果有小可爱对小说有什么看法,希望小可爱可以评论一下,让我知道我的小说有啥问题。 爱你们,么么哒! 第七十六章:关胜帝君 不过打不过,可以跑嘛! 这不,黎朝将右手伸在眼前,手中出现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归九萧迎面飞来,最后一击,她笃定,这个法术有些造诣的女鬼不会再有招架之力。 可是……啊!……归九萧忍不住轻呼一声。 黎朝向手中珍珠吹去一口气,珍珠化成白色的粉尘,瞬间漫天的烟雾,将二人笼罩其中,外面的鬼魂们,再瞧不见里面的情形。 黎朝化身而去,等归九萧将烟雾化开,也没用什么功夫,只是眼睛,却有些睁不开。 可是那又如何,即使不睁开双眼,她依然可以视物。 她深知,自己这是中了迷踪果的毒雾所致,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伤害,再过一刻钟,她便能完全解了这毒。 她看向躲得远远的鬼魂们,勾唇一笑。 黎朝藏在一根柱子后面,看着自顾自走远的归九萧,远远的跟了上去。 看似归九萧在漫无目的的走着,黎朝却发现,她分明走得极有章法,一路走来,未曾被沿路上的鬼差发现丝毫异样。 并且越走越偏,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后来黎朝甚至看到她装作一个初来冥界的鬼差,认不得路,所以向一个鬼差询问,通往孽摇羝的路在哪里? 孽摇羝…… 原来,这个公主来到冥界,想来不会是意外,而是有所图谋吧? 这样也好,一举两得。 那鬼差还关心了柔弱的的归九萧一两句,便为她指了路。 黎朝跟着她,来到了通往孽摇羝的,一个十分恢宏的大门的不远处。 说大门也不确切,这里就像是凡界的城墙一般,隔开了两个世界,护卫了城中人。 城墙很厚,深黑色的石头堆砌而成,城墙并不平整,怪石嶙峋,加上每一块黑色大石上有红色的纹路,更是添了十分的诡异。 若仔细看那些纹路,便会发现,那是一些图画,画中会有冥界百态,鬼界历史。 黎朝久居冥界,却没有来过这里,因为她害怕见到孽摇羝的人,害怕成为折苏。 然后去接受属于折苏的一切。 然后可能就会将属于黎朝的一切,看作一场劫。 只剩下唏嘘和叹息。 在折苏的心里,可能就不会在意北漠的蒙玦和京城的容恒了。 归九萧躲在一棵黑色叶子的大树后,并不看城门,而是看向来此的路上,静静等着。 黎朝不知归九萧在等什么,但她知道,她藏在归九萧的身后,等的就是陷害归九萧的机会。 而现在,好像不需要密谋陷害,归九萧好像就要有不轨的行为了。 时间静静流淌着,鬼迹罕至的大路上,终于出现了一个鬼怪,此鬼衣饰稍显隆重,黑色长袍加身和冥界大多数鬼差并无不同,但是腰上系了一条精致的白色腰带,腰带上有金色的纹路,还有一个玉牌挂在腰带上。 黎朝知道,这个鬼差想是领了什么差事,要过孽摇羝去办。 因为腰带和玉牌,都是通行孽摇羝时,属于冥界的信物。 归九萧终于动了。 鬼差离城门还远,就被归九萧暗中控制住,动弹不得。 不出黎朝所料,归九萧一用力,将鬼差身上的腰带和玉牌一下子取了下来。 “啧啧!”黎朝远远看着那鬼差一脸没法形容的哭丧脸,有些幸灾乐祸。 出门前没烧香,遇上女流氓了吧! 哈哈哈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了几个时辰了,黎朝这只美丽的“小黄雀”!终于到了出场的时候啦! 归九萧将一动不动的鬼差随手丢在一棵大树后,就向城门走来。 黎朝走出去,挡住了她的路,脸色严肃冷然,长剑再次出现在手中。 长剑微转,有铿锵之声。 归九萧看过来,语气不屑,“就你,也想杀我?” “你夺我冥界鬼差的玉牌,图谋不轨,职责所在,若不能活捉了你,拼死一战,本君也要将你绳之以法,即使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呵!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归九萧气如长虹,持剑而来。 她们二人再一次打在一处。 城墙上空无一人,没有人看到她们的争斗。 打斗过程中,黎朝捉住机会,将归九萧发上的玉簪顺了下来。 青丝散下,随风飘扬,即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女,也平添了几许温柔。 虽说美人相忌,黎朝也不得不承认,魔族声明远扬的归九萧,倒也有几分好颜色。 归九萧被黎朝夺取玉簪,怒极,攻势越发猛烈。 黎朝渐渐不敌,有些力不从心,左肩也被打了一掌,五脏六腑都被震到。 “差不多了!”黎朝捂着左肩,缓缓说道。 归九萧凝眉不解,复又嗤笑:“你可是想要我收手?刚才的大义凛然呢?贪生怕死的家伙,冥界的鬼差,也不过如此!” “我是说,”笑容在黎朝的脸上慢慢绽放“你差不多要掉坑里,爬不出来了。” 归九萧下意识的朝脚下看去,可是脚下土地并无不妥。 抬头看向黎朝,见她笑容慢慢变得玩味。 正想讽刺对面女鬼死到临头,胡说八道,却突然,强大的上神威压逼近,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回头看去,见到身后不知何时来了许多的冥界之人。 其中有一人,浅紫色的长袍上有黑色的野兽花纹,天蓝色的发冠将长发束起,脸上皱纹横生,也不影响他的英姿勃发。 黎朝跪地低头叩拜,“参见关胜帝君!” “东岳帝的小徒儿,不必多礼,请起吧!” “谢帝君!” 关胜帝君看向归九萧,将怒意稍稍压制住,“归九萧!你不好好在魔族呆着,竟然跑到我冥界来,与我冥界之人斗法,到底是何居心!?” “本公主是何居心?你们也好意思问!?”归九萧丝毫不惧“本公主还要问,你们冥界的人,哪里来的胆子,胆敢将本公主押到冥界来,任你们对本公主的凡界之行说三道四,妄加评判!本公主在魔族身份尊贵,岂是你小小冥界敢冒犯的?信不信我叫王兄踏平这下九幽!?” “哼,黄口小儿,伶牙俐齿!不知天高地厚!”关胜帝君下令“来人,将她押上天符都宫,事关魔族,自有东岳帝判决。” “遵命!” 关胜帝君转身之际,又看向归九萧。 “你当真以为,冥界会怕了钺戈那个无耻之徒?呵!” 第七十七章:把柄 关胜帝君是被夺了玉牌和腰带的鬼差事先喊来的。 而现在还一动不动躺在大树后地上的鬼差,就是之前在奈何桥上的那个黎朝的勾魂使同僚。 躺在地上的他还没被关胜帝君一行人发现。 他是被黎朝拜托来的,将关胜帝君找来也是黎朝的主意。 黎朝走到他那里去,为他解了禁制。 “上官,辛苦你了,以后请你去凡间吃饭哈!” 活动了一番筋骨的上官问黎朝“如果关胜帝君没能来,你要怎么办?” “我啊,总不会把自己搞死了。”黎朝看向城墙,说道“你说,城墙那边,有多少孽摇羝的人。” “他们不会多管闲事!” “喔!”黎朝心里想,可是他们若看到她这张脸,可不会坐视不理。 哎呀,知道自己前世的身份,虽然有点苦恼,但也很有用呀! 她不会让自己沦落到灰飞烟灭的下场的,她还要去寻找自己的爱人呢! 天符都宫的大殿之上,十殿阎王,五方鬼帝再一次齐聚一堂,一起来审判这个魔族公主归九萧。 归九萧站在下面,并不买账。 “东岳帝!”满殿的威压,虽然让她的满身术法使不出来,可是身为魔族公主,她并无害怕,这满殿的人,哪个会愿意为了一个女鬼,坏了两族本就薄弱的交情。 “本公主在人间逛一逛而已,却被你们的人押到了冥界来,你们是不是该给本公主一个交代?” “喔,交代?公主你打伤了我冥界之人,你又要给我们泰山什么交代。”岁崇低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面容神色,只是语气中有克制的戾气。 黎朝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岁崇好像有些怪异。 魔族公主打伤她而已,应该还不足以让岁崇动怒。 “一个有些道行的女鬼而已,本公主就算是杀了她,又有什么要紧?东岳帝难道要为了一只鬼怪,找我王兄的麻烦,将这点小事闹到魔族九星宫去?” 黎朝病歪歪的躺在一个软榻上,旁边站着上官。 黎朝“啧啧”两声,说道:“有靠山就是爽,本姑娘怎么就没有一个好的家世呢?” 上官配合道:“说得好像你没有靠山似的。你可是东岳帝君的小徒儿啊!” “可我要是在外面惹了祸,随便就报师父的尊号,也太丢师父的脸了。” “怪你脸皮太薄喽!” “我以前是个大家闺秀嘛!容易害羞,这种出门闯祸,娇纵任性,目中无人,败坏家族名声的事情可是万万不能做的!没办法呀!” “哦!” 两人一唱一和,还专门很大声的说话,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你们!”归九萧很生气,暴躁公主一生气,就想要一剑刺来,可惜在这殿中,她的剑变不出来,只能面目狰狞的看着黎朝。 黎朝揶揄的看着她,满脸的无法无天。 岁崇依然没有抬头,手中握着一串佛珠,声音却加重了威压:“公主口中这区区的女鬼,可是本帝君的小徒弟,本君的所有徒弟,都有继承冥界的资格,公主你,可有继承魔族九星宫王位的资格?” 黎朝惊讶的看向高座之上的岁崇。 她是他徒弟不假,可是这继承冥界的资格好像不是所有徒弟都有吧? 她上面的师兄师姐们,好像有点多。 有很多闭关多年的,她见都没见过。 况且他不是曾说过,她本是孽摇羝的折苏吗?那又怎么会愿意说这话。 难道是为了追回阿卿,所以讨好她? 或者只是单纯的在外人面前给她撑腰? “你……”归九萧惊讶的看向黎朝。“你真是东岳帝的徒弟?” 感情之前关胜帝君和上官对着她说的话,这公主都没听进去呢。 身价倍增的黎朝笑容更加明艳夺目。“是呀!怎么,不服?” 归九萧转向大殿之上“呵!东岳帝,你的小徒弟也不过如此,术法低微,不值一提,帝君选继承人的时候,可不要脑袋一热,选这么个废物!” 岁崇看着手上的佛珠,依然没有抬头,也没有接归九萧的话。 黎朝知道,他不想说话的时候,一定是懒得说,想要她来尽情发挥呢! “唉!本姑娘平时就是太低调了,所以刚才没怎么尽全力与你斗法,让你对我有了这么大的误解,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上官在旁边撇撇嘴,心里道:“你就是打不过别人,还在这狡辩。” 黎朝一下子坐起身来,双脚下地走向归九萧,哪还有之前病歪歪的样子。 归九萧皱眉看着她。 “你这年纪应该都十几万岁了吧?也好意思嘲笑本姑娘术法低微?你可是与本姑娘斗法几十招才能稍稍伤了本姑娘的一根毫毛一下下的呀!” “唉!年纪小小却天纵奇才,斗法魔族公主还能全身而退,这种大实话我说出来干什么?”黎朝做摇头状。“不成不成!” “你无耻!”归九萧觉得自己怎么能遇到这种女人! 竟然如此吹嘘她自己! 要不是因为关胜帝君赶来,她早就灰飞烟灭了! “你才无耻!”黎朝突然一改之前一身散漫无赖的形容,神色严肃起来。 “你一魔界之人,精心设计,潜入我冥界,四处游逛,抢取玉牌和腰带,分明意图进孽摇羝去,你又到底意欲何为?” “本公主只是觉得好玩罢了,来冥界玩玩而已,你们难道还要因为这个置我罪?”归九萧看向高座之上依然低着头,仿佛漫不经心的岁崇。 “至于腰带和玉牌,那个小鬼长得那么丑!哪里有资格佩戴那么漂亮的配饰!” 丑得不能戴配饰的上官:“……” 关胜帝君忍不住站起来:“强词夺理!无法无天的无知小儿!” 归九萧不理他,继续说:“东岳帝,本公主还没有问责你们冥界到底是职务疏漏,还是图谋不轨将本公主捉到这冥界来,你们还倒打一耙,竟然想将我定罪!” “真是岂有此理!” “倒打一耙的人倒打一耙,这是一种极其高深的倒打一耙。”黎朝默默的想到。 “我们当然能将你定罪!”黎朝的话铿锵有力,有一种令归九萧感到诡异的自信。 从进入冥界以来,她可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第七十八章:玉簪与信件 “我在奈何桥上见到你时,就发现你来自魔族,当时不与你计较,假意败退,不过是想要弄清楚你想要做什么。” 黎朝直视着归九萧的双眼,缓缓说道:“果不其然,你目标明确,找人问路,一路朝孽摇羝而去,那通往孽摇羝的城门处无人看守,你便无所顾忌,直接定住了上官,抢了他的腰带和玉牌。”黎朝微侧头,看了一眼上官。 “这些也只是你的臆测,本公主说了,我只是对孽摇羝好奇,想要去玩玩罢了。”归九萧不以为意。 “那如果你的这个东西在我这里呢?” 大殿之上的所有人,包括归九萧都看向黎朝手中拿出的玉簪。 那玉簪通体透亮,莹润好看,内里似乎有清澈的水在流动,其形其光都绝非凡品。 归九萧看向黎朝,像是在看一个白痴,满脸的鄙夷。“你想诬陷本公主,还要拿一支簪子做文章?” 她看向岁崇,气势汹汹,像是捉住了黎朝的错处,更像是捉住了冥界的把柄。 “你们冥界不但将本公主捉到这里,还纵容她抢了我的簪子,难道现在,还要用我的簪子来威胁本公主吗?” “你们当真不怕我王兄亲率魔族黑沙骑踏平你们这里!?” 关胜帝君气冲冲想要起身怒斥,却听到岁崇的声音轻飘飘的回荡在大殿中。 “你太高估钺戈了。” “他天纵奇才没错,魔族有他统治,确实如虎添翼,让哪一界都不敢小觑,但要想招惹我冥界,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 “你狂妄。”归九萧气急。 “本姑娘师父当然狂妄,但也好过你傻!你肯定这是你的簪子?” “这当然是本姑娘的簪子!这是魔族极冰寒狱中的雪玉之心打造的,纵观六界,只有本公主有这簪子!你我刚才打斗时,你将我簪子抢去,你可别想抵赖!” “那就没错了。” 黎朝用右手将玉簪高举过头顶,玉簪飞向大殿正中央的上空,黎朝再用手一挥,玉簪的前面,大门的方向处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白纸。 “装神弄鬼!”归九萧讽刺。 而大殿之上的所有人都严肃着脸看向那张白纸。 玉簪动了,如同一支笔在白纸上动了起来。 像是有一只手在握着它挥毫作画,速度极快,不过瞬息,画作完成,是一幅地图。 在坐除了归九萧,在地图还未完成时,就已经看出这是一幅冥界的地图。 三生石,转轮殿,奈何桥,彼岸花海,各大地狱,幽都城…… 还有通往孽摇羝的城门。 黎朝转身看向岁崇,说道:“师父,这玉簪不止可以当成普通的玉簪用,它更大的用处,是作为一支笔,一支可以用神识作画,写字的笔。” “它能画出这幅地图,证明它的主人曾特意将这些关于地图的记忆神识赋予给它。” 黎朝又看向皱眉不解的归九萧,说道:“你说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带到冥界来,非你本意,可是你为什么要将冥界地图藏在玉簪中?难道你来到这里,不是因为你口中冥界对你的图谋不轨,而是因为你想要到冥界来刺探军情!?好让魔族在以后与我冥界的相争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关胜帝君听到这里,忍不住捶了一下身前的桌子,问黎朝:“这支玉簪当真有如此的用处。” 黎朝向着他揖手,回道:“是!关乎冥界安危,黎朝不敢说谎,魔族之人从未被放进冥界过,自然是不知道冥界的地形的,他们若对我冥界有不轨之心,自然会想要这里的地图,而现在……” 大殿之上嘈杂起来。 而归九萧却好似被这一状况搞懵了一般,如今才反应过来,大声辩驳:“这不是本公主的玉簪!本公主的玉簪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用处!你休想污蔑我!” 黎朝看着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污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可是魔族的公主啊?我哪有胆量敢污蔑你?你说是吧?还有刚才我将这玉簪拿出来,你自己承认这是你的玉簪的,难道现在还想要狡辩?” “魔族极冰寒狱中的雪玉之心打造而成,纵观六界,只有公主你有这簪子啊!我又能从哪里找来另一支呢?” “不可能!不可能是我的!” 归九萧完全不能理解,好好的簪子,怎么会变成了一支笔。 这绝对不可能! “可是这就是公主你的簪子,而且这支簪子中,还有一封信。” “喔?” 看着依然低着头说话的岁崇,黎朝内心的怪异感越发重了。 她用左手将空中的玉簪收回手中,右手伸出手指从玉簪一端竟然慢慢取出了一张卷好的纸。 纸张很小的样子,取出来的过程很奇异,以殿中之人的道行,之前竟然没有看出这簪子中还暗藏玄机虽然不太正常。 但对见惯了稀奇古怪事情的帝君鬼帝们来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大殿之上,没有谁比归九萧更震惊。 明明…… 黎朝将信展开,开始念信,信件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君见此书,见送信人,当知吾之所图,怨灵事大,独食难肥,血池地狱之事可见一二,望君考量。”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 “岂有此理!”还是关胜帝君第一个出声,“怨灵之事,本君早就猜想会否是冥界中的人,如今看来,竟然还有魔族之人想要来分那幕后之人的一杯羹!简直太过不将我冥界放在眼里!岂有此理!” “那是假的!”归九萧大吼:“我的玉簪里怎么可能有这封信!黎朝,你在陷害我!” “我陷害你?我为何要陷害你?只是因为你打了我么?” 关胜帝君看向黎朝,面容少有的慈爱,温声说:“黎朝,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你发现这个信件,是为冥界立下了一个大功,有功必赏。而这个魔女,绝不能因为什么两族的所谓交情,放回魔族去!” 黎朝“受宠若惊”,躬身谢恩,道:“佑冥界安泰是黎朝的职责,黎朝不敢邀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怨灵之事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为何他又招来了魔族的注意?” 第七十九章:月轮鹦鹉 “把这公主关到地宫中吧,容后定夺,黎朝跟我来。”岁崇开口后就起身离开。 “是!” 归九萧被押了下去,所有人都退出大殿。 黎朝跟着岁崇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 悬崖边,仿佛伸手便可与天相接,俯瞰天下的感觉会让自己感到很安全。 黎朝很喜欢这种安全感。 岁崇背对着她,开口便是:“那张地图和那封信是你伪造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她的术法在岁崇这种上古神灵的眼里自然十分的不值一提,被他识破也是意料之中,所以黎朝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 “帝君都未抬过头,怎么看出来的?” “这世上许多事情,许多东西,想要去辨别真伪,并不需要用眼睛视物。” “那其他人?” “本君放出神识,阻扰了他们的观察。” “多谢师父!”黎朝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岁崇转过身来,说:“承人情的时候,知道叫本君师父了?” 看着岁崇那努力扯出的一丝笑,勉强做出来的慈祥模样,黎朝觉得有点瘆人,自认对他极为了解的黎朝一句话脱口而出:“帝君你别笑!我还你人情还不行吗?” 岁崇瞬间恢复了冰雪般冷漠的神色,只是说的话却有些违和。 “本君想要和卿卿在一处,你是她挚友,本君自然要讨好你。”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没拆穿我对那个魔族公主的陷害?你就不怕我坏了两族的交情?”岁崇这一界之主的大局观呢? “她不是好人,陌路之人,不必手下留情。” “至于两族交情,本君可能顾及不到那么多了。” 黎朝看到他握紧了双手,似乎情绪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帝君认识那个魔族公主?刚才在殿上,我看帝君似乎不曾抬过头。” “你不必管!”岁崇提步离去,“本君不管你想做什么,放开手去做,不必有太多顾虑,本君这段时间需要闭关,你若有事,可以去找其他帝君。” 这样啊!那她就要更加仔细的筹谋筹谋了,可不要出什么纰漏啊! “好的!师父!” 归九萧被关入了地宫中,黎朝在岁崇的宝库里扒拉半天,扒拉出了一个玲珑塔,将它放入了归九萧的牢房上方。 这塔中有积了很厚一尘灰的神兵利器,有被关押得太久,早就放弃了挣扎的妖魔鬼怪,反正就是应有尽有。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只有这个玲珑塔才能在困住庆甲的同时,还不需要用太强大的法术去加持控制。 其它的很多兵器,譬如那落了厚厚一尘灰,曾经在六界威名远扬,帮助主人立下很多战功的斩魔剑,就不是黎朝能提得起来的,更别说将剑挥出去了。 一切就绪,就只等庆甲来自投罗网。 阎王鬼帝们正在想方设法的找出怨灵之事的幕后主使,冥界的所有地方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在冥界的大力整顿之下,幕后主使没捉到,倒是捉出来许多平日里潜藏得深的案犯,破了许多悬案。 这事情实在没什么进展,帝君们正商量着准备将归九萧送到魔族,顺便向魔族兴师问罪的时候,地宫出事了。 地动山摇,狂风四起,转轮殿上的牌匾也被震了下来,摔成了几半。 而震感的中心,是泰山底下,属于天符都宫的地下宫殿。 阎王鬼帝们急忙赶去,看到原本关押着魔族公主归九萧的牢房中,大半的地方都被玲珑塔占据,所有人齐齐开天眼看进去,透过塔身,竟然看到了里面遍地都是流血倒地的妖魔鬼怪,而正中央站着手持利剑的酆都大帝庆甲君。 剑尖滴血,黑色的袖口破了个洞,露出里面蓝色的内里来。 塔的旁边站着黎朝,和坐在地上,被铁链锁着的归九萧。 关胜帝君来得最晚,原本站在最后面,见这情形,立马走上前来,大家纷纷让路。 “庆甲君,这是何故?玲珑塔为何在此?” 庆甲看了黎朝一眼,望过来,说道:“本君也不知,本君只是来审问一下魔族公主而已,却没想到被这玲珑塔罩住,接着被这数不尽的妖魔围攻,现下终于将它们斩杀完了,幸而没有受什么重伤。” 说完这话,又看向黎朝,说道:“而这玲珑塔的问题,就要问东岳帝君的这个小徒弟了。” 关胜帝君看向黎朝,眼神询问。 黎朝向面前的帝君们行了一礼,才道:“我将这玲珑塔从师父的宝库中带来,自然是因为要用它来捉拿幕后主使,而现在真相已经浮出水面,帝君们来之前没有看到一场大戏,怨灵之事的最大主谋,就是如今被关在玲珑塔中,自以为还能全身而退的酆都大帝庆甲君!” 黎朝的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笃定的神色让所有人都严肃起来,可是庆甲遭到如此“诬陷”,却没什么担忧或是愤怒之色。 他只是像看一个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且被什么不好的东西蒙蔽了双眼的小孩子,声音还带着一股子怜悯。 “黎朝,说话要讲证据,你年纪小,虽得岁崇教导,但到底时日尚短,岁崇又时常闭关,所以你说谎逃避责任的毛病还没被纠正过来,平日里我们自然不会同你计较,可是玲珑塔毕竟是神器,归九萧更是关乎冥界与魔族两族的关系,自然也是轻易碰不得的,可是你竟然因为心中不愤,而想要将她关入这玲珑塔中,实在是不该,幸好本君恰好过来,才免了这一祸事。” 庆甲一个堂堂的酆都大帝,说话自然极有份量。 这不,所有人都怀疑的朝黎朝看过来。 关胜帝君皱眉,不是对黎朝的不善,而是疑惑,似乎不信庆甲的这个说法。 还没等关胜帝君开口,黎朝就不急不缓的为自己辩驳。 “庆甲君,本君知你轻易不会承认,却没想到你会这么面不改色,当真令我叹服,庆甲君有没有想过,本君术法修为远远不及你,今日却敢将你锁入这个玲珑塔中,现下也没有担心会被你反将一军,靠的是什么?” 稍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所依靠的,是我带来的一只黄山上的月轮鹦鹉。” “月轮鹦鹉的行为话语不会受任何术法的控制,即使是庆甲君你也是不行的,而鹦鹉学舌……” ------题外话------ 《山海经西山经》 黄山,无草木,多竹箭。有鸟焉,其状如鸮,青羽赤喙,人舌能言,名曰鹦鹉 所以此黄山非彼黄山。 第八十章:毁灭 黎朝的手上,出现了一只青羽赤喙的鸟儿,眼珠流转,波光莹莹,灵动至极。 这是一只极有灵性的鹦鹉,在黎朝问了一句“刚才塔里的那个人和地上这位姑娘说了些什么话?”后,就声音清脆的模仿: “魔族的公主殿下,你应该知道你来冥界,所要找的人是谁吧?” “当然知道,不就是你吗?” “既然如此,本君救你出去,你告诉本君,钺戈想要得到什么?他又能给本君带来什么好处?” “帝君想要什么,我王兄就能为你带来什么,当然这件事情的前提,是你能将我救出去,因为你与我魔族的联合毕竟不是能摆在明面上的,怨灵之事的影响还是太大了,轻易疏忽不得,若不是本公主亲自出马回魔族找我王兄,他不会相信其他任何人。至于我兄长想要什么,就得看帝君你,觉得什么样的好处,是值得我兄长冒险同你一起筹谋大事的了,本公主认为,帝君应当三思!” “可是本君不需要魔族,就能实现一直以来的谋划,更何况本君先前的筹谋十分隐秘,可你们魔族竟然知道,本君不得不怀疑你们在本君身边有奸细,本君又怎能相信公主你?本君可不想哪一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转过头,就被你们魔族抢了去!” “那帝君想要的,只是仅仅一个小小的冥界吗?若是如此,算是本公主白来这冥界一遭,怪我王兄太过高估帝君你的雄心壮志。可若帝君想要除了冥界以外更多的东西,成大事者,又怎能将自己困在害怕被人背叛的怯懦的想法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帝君不会不懂吧?” “好,本君会救你出去,怨灵之事,本君希望有了魔族的帮助以后,能为本君带来更大的利益。” “那本公主就拭目以待了。” 鹦鹉的话语清晰明了,大家都听得十分清楚,更重要的是,鹦鹉不但将每句话分毫不差的说了出来,还将语气,声调,甚至是音色学了个十成十,显然不是黎朝能造假的。 所有人都十分震惊,觉得不可思议,酆都大帝庆甲君竟然是怨灵之事的幕后黑手,罗酆山主管刑罚的冥界之神,凡界庙堂中供奉的神灵,竟然置凡间百姓于不顾,将地狱中的鬼魂作为棋子! 不仁不义!虚伪小人!无耻之极! 大家沸腾起来,纷纷说着要将庆甲君押上天符都宫,奏请东岳帝君圣裁。 关胜帝君也大怒,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方才那月轮鹦鹉的话是做不得假的,一只鹦鹉而已,若想在他们面前作假,是不可能的。 凡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冥界也因此混乱不堪,天族还时常派来仙官查案,分明是怀疑冥界有人罔顾法制,才导致怨灵之祸。 从前他还存着一些侥幸心理,觉得怎么会是冥界的错,天族人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都懒得听他们的质问。 而现在真相大白,当真是冥界的疏漏,更讽刺的是,始作俑者,竟然是酆都大帝庆甲! 明明是高位上执掌乾坤的人,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竟然也会鬼迷心窍,做出此等不可原谅的事情! 在塔中还提着剑的庆甲,面无表情的面对着这一变故,只是眼神越发阴戾,事情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终于不再辩驳。 关胜帝君再度上前,尽量声音平静的说话:“庆甲,既然你不义在先,那本君就只能不顾以往的交情,也要将你押上泰山,听候东岳帝君发落!还要将你押上九重天,为凡界之祸向天族赔罪!” “你们以为我会乖乖就范?”庆甲突然大笑起来,笑容中终于没有了从前那一派君王的谦谦风度,尽是不曾显于人前的阴沉与狠戾“本君早就不愿屈居岁崇的统治,更不想处处受天族的掣肘和啰嗦,又怎么可能会愿意被他们处置?本君虽然棋差一招,落了下风,亦不可能听天由命!本君既然得不到,宁愿毁了这冥界为我陪葬!让冥界的所有山河湖海都为本君做祭!” 关胜帝君直觉不好“你要做什么!?” 黎朝也有不好的预感,只看见塔中的庆甲笑容越发阴测测的,还夹杂着微弱的不甘,他缓缓抬起右手,手掌中逐渐出现一个火球,火球越来越大,越来越炙热,黎朝在外面都感受到了那可怕的热度,若不是有法术护身,只怕在场的人都会被烤成炭。 “本君自然是要毁了这个地方,玲珑塔一旦被毁灭,你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吧?”庆甲的面容已经因为火球的光芒过盛而让人看不清,唯有这声音依然让人听得清清楚楚,且叫人胆战心惊。 玲珑塔…… 传说中的玲珑塔,能将六界之中绝大多数法术高强的能人关在其中逃不出来,还不要求拥有这玲珑塔的人有多高的术法,也不像很多神兵一样认主,是六界至宝,人人觊觎,是报仇雪恨,与人交战的绝佳利器。 可是相应的,玲珑塔中关押了太多能人异士,神兽魔兽,他们在里面羽化之后,又留下了数不清的神兵利器,无人能出玲珑塔,那些兵器自然就无人带出来。 神兵利器太多了,如果玲珑塔被毁,所有的神兵一同化成飞灰,所激发出来的巨大的力量能将整个冥界都毁掉。 关胜帝君和他后面所有的阎王鬼帝们都迟疑了。 而黎朝更是面色惨白,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她想到了只有玲珑塔能关住庆甲,让他逃不出来,想到了利用归九萧想回冥界的渴求,所以串通她演了刚才那场戏,装作是真的来冥界与庆甲寻求合作,想到了这件事让她得到的功劳能让她在冥界平步青云,想到了她以后能借这次的功劳大干一场。 唯独没有想到,如果庆甲情急之下,来个鱼死网破…… 她又该如何? 她不但会死在这玲珑塔的毁灭性的灾难中,还要连累整个冥界去陪葬,冥界一旦不存在,那人间呢?还会存在吗? 人死后,又该往何处去? 还等着投胎的人,再也没有了生而为人的机会。 冥界一毁,通往孽摇羝的城门也会被殃及池鱼,魔族本就包藏祸心,对那扇城门虎视眈眈,从归九萧的举动就可见一斑,到时再趁机而入…… 如此多的后果,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题外话------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八十一章:冥界当如何 关胜帝君作为这里身份最高的人,权衡再三,虽然觉得庆甲应该不会甘心就这样与他们同归于尽,还是决定开口:“庆甲君,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别冲动。” 庆甲嗤笑:“除非你们将我放出玲珑塔,要不然我宁愿同冥界一起毁灭,也不想在这塔中耗尽本君毕生的修为。” “可以!” “关胜,你怎么能让我放心,你不会在放我出去后突然发难?” “帝君不可!”黎朝望向关胜帝君,急切道。 如果庆甲被放出来,势必后患无穷。 关胜帝君没有理会黎朝,对着塔内的庆甲也没有给出答复,黎朝还以为他在思考对策,却没想到,关胜帝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自己的心口拍去,一下子呕出一口血来,轰的单膝跪地。 黎朝没想到会这样,快速跑到他面前想要将他搀扶起来,却被他用手挡开。 庆甲的脸在火球后面明明灭灭,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关胜帝君阻止了大家汹涌而来的关心,这才开口:“庆甲,本君打碎了内丹,一柱香的时间里,若得不到五五二十五位上仙品阶的人来护法,本君就会灰飞烟灭。” “我们放你出来,没有了本君,对上这里的所有人,你依然没有逃走的希望,可是现在,如果不能在一柱香的时间里找出二十五位上仙品阶的人,本君就活不成了。” “庆甲,他们不会弃我于不顾,所以,没有余力去捉拿你。” “庆甲,这是本君给你的诚意,可是,你不要以为本君这就放过了你,你大逆不道,从此以后,本君就是追捕你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追拿归案!” “成交!” “帝君!”黎朝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关胜帝君此般牺牲,都是因为受了她的连累,如果不是她急功近利,事情不会到这个地步! 关胜帝君身体已经虚弱至极,连说话都已经抬不起头来,只是声音依然雄浑有力:“黎朝,打开玲珑塔!” “是!”黎朝强忍着功亏一篑的不甘和连累关胜帝君的悲痛,将玲珑塔打开,看着庆甲熄灭火球走了出来,准备扬长而去。 而这时,关胜帝君突然抬头,看向庆甲的方向满是决绝,声音也陡然加大“你们不要管我,马上捉住他!” 所有人都动了,可是却没有朝庆甲那个方向,而是齐齐在关胜帝君周围坐下,运行仙力,为他护法 “你们给我过去捉住他,你们抓不了他,拖也要拖住他!不能让他跑了,你们快去!” “关胜帝君,我们会治好你的!” “你们敢不听本君的号令,本君治你们个大孽不道之罪!” 众人并无反应,而关胜帝君直接被秦广王弄晕了过去。 庆甲逃出了冥界,他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归九萧,想是去了魔族。 他应该没有怀疑归九萧的说法,他会去寻求魔族的帮助,让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黎朝跪在关胜帝君的大殿之外,她犯了错,差点酿成大错。 如果不是关胜帝君以自残的方式向庆甲表示放他走的诚意,恐怕现在,以庆甲的疯狂,冥界已经不复存在。 黎朝跪了三天三夜,才见到推门出来的关胜帝君。 他站在门口,黎朝看到他因为此次的重伤,原本长长的乌黑色胡须已经变白,添了许多的苍老,衣着也没了平日的规整肃然。 关胜帝君看着她,开口:“黎朝,怨灵之事持续了这么久,多亏你设计找出了幕后黑手,此为大功,你不告诉任何人你对庆甲的怀疑,一个人单独行动,私自取出玲珑塔,未考虑周到就捉拿他,急功近利,差点便导致了冥界的毁灭,此为大过。” “功过相抵,本君也不是你的师父东岳,你想讨罚,也不必来找我,等东岳出关了,你再去找他。” “多谢帝君,可是庆甲的事情……” “他逃去了魔族,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草率行事,最终如何处理,是否派使者去魔族,还是等东岳帝出关之后再议吧,现在,我们在冥界的要务,是将庆甲的下属一一审查,将怨灵之事了结,你身为血池地狱的暂代主君,下去办事吧。” 说完,关胜帝君就走了进去。 黎朝垂头谢恩:“是!” 功亏一篑,庆甲出逃魔族,黎朝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现下最重要的是将血池地狱的事情料理好,她万万不能再疏忽自己的职责,而满心满眼只想着建功立业了。 到头来,得不偿失,终留遗憾。 黎朝回血池地狱去处理事务了,而岁崇的寝殿中,关胜帝君正与岁崇对饮。 关胜帝君边饮茶边说:“虽然选玲珑塔对付庆甲,这个举动有些鲁莽,未考虑周全,但到底是为怨灵之事的调查打开了一条明路,让庆甲原形毕露,不得狡辩,黎朝功不可没,只是你这小徒弟现在因为庆甲差点毁灭冥界之事耿耿于怀,没有意识到,这功是远远的大于过错的,如今还愧疚得很呐!” “先前你说那些有疯癫之状,竭力想逃出地狱的鬼魂们是齐齐受了不知何人术法的控制,本君还有些不信,毕竟有如此威力的术法是极耗修为,且又危险的,应当无人会冒险如此行事,只为了制造混乱,现在本君信了,自从庆甲一离开,那些鬼魂就全部恢复了正常。” “只是本君依然不能理解,庆甲控制那些鬼魂,能有什么好处?控制住那些鬼魂的疯癫之症,让他们直接晕过去,发作不了,于你我而言是轻而易举之事,本君不明白,他能从中得到什么?” 岁崇饮了一口茶,才不急不缓的道来:“如果凡界来的所有鬼魂都变得疯癫,然后都被你弄晕关起来,直到凡界没人了,冥界当如何?” “庆甲绝没有那么高深的术法,能控制所有凡界来的鬼魂。” “他是没有,可是若有大多数的鬼魂都灰飞烟灭,不需要他耗费法术控制了,冥界当如何?” 关胜帝君放下茶杯,沉默,对鬼魂杀一部分,控制一部分,是可以办到的。 第八十二章:男子调戏男子 “届时,凡界无人,也无牲畜生灵,天地间一片空无。荒芜之地,势必会成为天然的战场。六界会变成五界,原本孽摇羝隔开六界,人间是唯一一个与其他五界都有大路的地方,以前只是碍于人间有父神留下的神息护佑,所以各界不敢对人间有何动作,若是人间无人,父神的神息也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到那个时候,人间会成为孽摇羝万千要道的一个缺口,作为交通要道,众矢之的,强敌入侵,孽摇羝,恐怕也会接着不复存在了。” “是否是帝君想多了?庆甲怎会有如此谋算?本君始终不敢相信,他为何忍心将矛头对准弱小的人间?” “但愿是本君多想了吧,但人间,自古以来,就是棋子的命,命运如何,端看执棋之人如何定夺,对弈之人,又如何应对。” 如今冥界各处都十分的繁忙,黎朝在血池地狱中也忙得脚不沾地,但幸而都是一些关于此次混乱的收尾工作,庆甲不在了,就不必担心会突然出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鬼魂们渐渐恢复了该有的秩序,冥界各处又开始有条不紊起来。 到底是因为黎朝资历不够,血池地狱正式的主君也已到任,待交接完了整座地狱的事务,黎朝便功成身退了。 她回了嵩里山,看望了在山中潜心修炼的花卿,她们一起玩耍了几日,黎朝就离开了嵩里山,去了天符都宫后面的藏书阁。 她现在暂时没有事情做,关胜帝君说以她如今的修为,应该好好呆在泰山潜心修行,不必去冥界做事。 可是岁崇还没有出关,以前岁崇布置给她的课业,她早已做完,如今只能在这里潜心修炼。 日月更替,潮涨潮落。一千多年转瞬即逝,藏书阁中适合她修习的术法,也修习得差不多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出去历练,拉人实战,如此才能更快的领悟术法中的精髓,在与人打斗上有更高的造诣。 当然,这些离开泰山的理由都是借口,她只是想去魔族了,想去看看,庆甲在魔族呆得怎样。 她想要,将庆甲绳之以法,捉回冥界。 终日呆在泰山,哪有什么机会建功立业?又哪里有机会弥补遗憾呢? 有了上次的教训,黎朝知道,她不应该急功近利,不应该因为想要独揽功劳而单独行动,那样是非常危险的,与虎谋皮,焉有其利,不但可能伤害到她自己,也有很大的可能会伤害到别人。 可是她不知道,如果不想尽办法立功,她几时才能建功立业?几时才能在冥界有真正的一席之地? 几时才能有资格上九重天,上司命殿? 她要去魔族,去找庆甲。 万籁俱寂的夜,天边的血月向天地间撒下幽幽的光,红色笼罩了一片深沉的黑,有一种诡异而凄决的美丽。 一身黑袍的男子,一抬手,两排身穿铠甲的士兵便无声无息的倒地,化作飞灰,融入黑色的泥土。 竹枝做的门未发出声音,就无风自开,白色的帘布清透干净,随着风飞舞,有如古曲般的舒缓与动荡。 一切的一切,都有悠然的美丽,且都弥漫着危险的味道。 重重帘幕的深处,是否有沉入梦乡的仙子? 而来到这里的男子,是夜探香闺的风流书生?还是另有所图的梁上君子? 男子来到床前,伸出手去,摸向床上女子的娇躯。 女子突然飞起,两手成爪袭向男子,男子一侧身,堪堪躲过那犹如利刃的利爪。 “挺泼辣呀!”是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却有着年轻浪荡公子的语气。 女子觉得耳熟,可又不知在何处听过,一时想不起来。 二人缠斗片刻,男子已经占了女子许多便宜,竹屋外有密集的脚步声传来,还有混乱的抓拿刺客的叫喊声。 “小美人,本君下次再来看你,这次要送你一份礼物喔!” “卑鄙小人!本公主要剐了你的皮!” 来迟的兵将们终于进到最里处,只看到窗边飞逝的一片黑色的衣角,面色狰狞,衣衫不整的公主殿下和一床狼籍。 还有白色床帘上泼墨的四个字:“滋味不错” “啊啊啊啊啊啊!本公主要杀了他!” 又是一个夜晚,只是瓢泼大雨阻拦了人们出门,在外巡逻的兵士们都穿着宽大的雨衣,让人不禁怀疑,他们是否能透过宽大的,遮住眼睛的黑色帽子,看见暗夜里的行者? 黑色的大石头堆积如山,石屋不加修饰的外形像极了一个普通的石堆。 只是黑色石头上血红色,如流水般的纹路和石屋巨大的占地面积都告诉外来者,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石屋。 而是一个充满神秘气息的殿堂。 又是那个男子,手中拿了一把钥匙,插入石门上的锁孔。 咔嗒一声,大门打开,满室银光扑面而来,还未适应的时候,这透着尊贵气息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走进去,又发现,室内的墙壁虽皆由银制,但大多地方其实都已经被绿色的藤蔓盖住,藤蔓之间还有各色各样的花朵。 铺天盖地的书架古籍告诉男子,这里确实是书房。 正中间有一书桌很宽很大,椅子的造型霸气而优雅。 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东西就在男子的前方,也就是书桌的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张巨大的地图,覆盖了整面墙。 地图中山川河流星罗棋布,暗道与军队驻扎清晰明了,是魔族的军事地图。 上面流动的河水告诉男子,这幅地图如传闻一般,是“活的”。 男子走到地图的边缘,将地图慢慢卷成一筒。 可惜卷到一半的时候,有另一男子冒雨而来,直接扑向揭画的男子。 此男子也是黑色的衣袍,但是黑色衣袍上有着金光闪闪的龙纹。 又是一轮打斗,只是这次打斗可比月夜那场相传十分暧昧的“打斗”精彩多了,只是打斗时间依然不长,因为外面突然有一只乌鸦十分响亮的叫了一声尖细得让人怀疑人生的“这里有男人调戏男人啊!” 后进来的男子被这声音分走了注意力,偷地图的男子干净利落的从窗户逃走。 雨声更大了。 第八十三章:婢女 魔族王宫九星宫这几日噤若寒蝉,都是因为这段时日魔族各处的不安宁,先是九公主房中闯入登徒子欲行不轨,再是魔君的书房进了贼欲盗取魔界布兵图,后来魔族各处断断续续出现了很多祸事。 譬如一队巡逻的魔兵不知所踪,不归山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一棵琅树不知被谁一下子砍倒了,斧头还扔在那里无人捡,魔族边缘的一条河流还被人投了毒,好些道行不高的小魔头都中毒躺在了床上……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虽然从未出过人命,但闹得人心惶惶,终究不是个事。 魔君钺戈的案桌上堆下了数不清的折子,还有折子源源不断的被呈上来。 钺戈决定好好查一查,只是查了十几天,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令人头疼至极。 这一日,九星宫中有一婢女上前献计。 钺戈看向刚从殿外走进来的女子,她穿着宫中婢女规定的那种轻紫色的纱衣,只是脸上蒙了一层蓝色的面纱,她缓缓跪在地上,向着自己叩首。 “叩见魔君!” “轩辕瑾说你有办法将近日来引起魔族混乱的幕后黑手诈出来,当真?” “不敢欺瞒魔君!” “你有何办法?” “魔君,重要的不是奴婢有什么办法,而是奴婢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一千多年前来到魔族的酆都大帝庆甲,奴婢曾亲眼看到他将毒物投到了河中,当时奴婢并不知道那是毒药,所以没有及时的通知魔族上下,奴婢深感惭愧。” 钺戈没有答话。 婢女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想必魔君已经看出来了,奴婢并非魔族中人,而是从冥界逃出来的怨灵,奴婢在凡界为人时,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死后进入冥界,就被投入了地狱,一千三百年前,奴婢本来很快就可以再次投胎为人了,却没想到因为酆都大帝庆甲君为了一己私欲,想要引起冥界的混乱,将地狱中的大多数鬼魂都变做了怨灵,奴婢也是其中之一,奴婢身负怨灵之气,去到凡间,在凡间做了更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后来酆都大帝庆甲兵败逃往魔族,冥界大力整顿留下来的怨灵,奴婢差一点就灰飞烟灭了,但是我逃了出来,然后我来了魔族。” “奴婢想方设法的找到庆甲,时时刻刻的都想杀了他报仇,如若不是他,奴婢又怎会有如此坎坷的一生?” “魔君,我敢肯定这一次魔族的混乱,一定是庆甲的作为,他这是故技重施,一千多年前,他想要冥界混乱,以求控制冥界,如今他来了魔族,又想要利用混乱控制魔族!” “魔族收留他,他却忘恩负义,实在可恶,希望魔君相信奴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庆甲的图谋不轨!” “本君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钺戈的脸上似笑非笑。 “奴婢知道,魔君多半不信我,可是奴婢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庆甲现出原形。” “哦,什么办法?” “魔君可以用军队强势镇压魔界各处的混乱,然后举办一个庆功宴,邀请庆甲在内的魔界众人,传出消息去,要将魔宫中的一个宝物赏赐给有功于魔族此次混乱的将士,而对庆甲不做任何表示,既然他一心一意想要引起魔族的混乱,那么他不会放过这个在宴会上搞事情的时机,更何况能被魔君拿出来赏赐的宝物自然不是凡品,他极有可能会去抢或者偷盗那个宝物,届时魔宫也会大乱,那正合他的意。” “那万一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不是他呢?” “奴婢想,无论幕后黑手是谁,想必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魔君应该一试,不会损失什么的。” “本君觉得你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试试也无妨,只是本君很好奇,你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容颜?为何还要用面纱遮住?你若连容貌都不让本君知道,本君又怎么敢相信你呢?” “魔君,奴婢的脸上有一块巨大的疤痕无法去除,极其丑陋,是因为我投胎成怨灵的时候,日日在刀山血海过日子,脸上受了极重的伤,因为怨灵之气的影响,死后成为鬼魂,脸上的疤痕也消不掉,所以这才覆了一层面纱,以恐污了魔君的眼。” “本君二十几万年的寿命了,又怎会害怕这区区的疤痕,你且将面纱揭开,让本君看一看,要不然我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你呢?本君也疑惑,你既然蒙了面纱,又怎么有资格进到我魔宫来? 女子犹豫片刻,才下定决心说道:“遵命,魔君!” 她缓缓将面纱揭下,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她微微低垂着眼,面容平静却微微有绷紧的线条,似乎即使已经过了很久,依然不能习惯别人的目光。 “果然长的丑陋极了!你下去吧!等到庆功宴时,你再在本君身边随身伺候。” “叩谢魔君隆恩,奴婢告退!” 黎朝交叠着双手一步一步走出九星宫, 庆甲,等到了庆功宴,我看你还能如何逃脱? 魔族钺戈,整个魔族的君王,有着和本君师父东岳帝君比拟的术法道行,虽然本君没有办法杀你,但未必不能借别人之手除掉你。 你就等着吧,看看你逃出了冥界,又该在魔族如何立足? 诚如所见,这个以怨灵身份,逃到魔族九星宫,成为婢女的女子便是从冥界出来的黎朝。 钺戈用军队强势镇压魔界混乱的速度很快,不过几日就有了很大的成效,于是在九星宫举办的庆功宴也很快到来,魔族各地的将领们都赶来九星宫参加这千年难遇的盛会。 庆甲当然也不例外。 原本他这一千多年来在魔族一座山上休养生息,并不插手魔界事务,可是魔君钺戈派了很多人,三番五次的来请他,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也不好拒绝。 没有跟着什么侍从仆人,他只带着一个心腹将领就来到了九星宫。 宫殿之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第八十四章:庆甲中计 钺戈一直以来就很爱热闹,如今这大殿之上就满是他的笑声。 庆甲在下面百无聊赖的喝着酒,因为他是从冥界来的,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无论在何处都是真理。 所以这一千多年以来,很少有冥界的人愿意搭理他。 因为他的法术好,在冥界时就是高高在上的帝君,来到了魔族,他的法术道行依然让人不可小觑,在这里除了钺戈,无人是他的对手,按道理来说,他该得到足够的信仰,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排斥他。 所以他在这里也算是举步维艰。 歌舞进行到一半,钺戈挥手让所有表演节目的魔族美人儿们都下去,心情颇好的要奖赏有功之臣。 奖励一个一个的发下去,大臣们都其乐融融,十分高兴, 直到钺戈将一个奖品发给轩辕大将军,奖品被侍从呈出来,大将军面无表情的接过,似乎早已知道他会得到什么奖励,而下面众人却是一下子平静下来。 只因为魔君赐给大将军的宝物,是当初父神锻造的兵器盘古斧。 所有人都为这个兵器所倾倒,赞叹之声不绝于耳,庆甲也在听到这个兵器的名字的时候,忍不住抬起头来。 斧头全身古朴厚重,沉淀了几十万年的神威扑面而来,却又不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一分一毫。 只要是看到这把斧头的人,都会感叹为什么这把斧头不是自己的?为什么就算自己有了这把斧头,也可能挥不动? 庆甲也不例外,他也想要那把斧头,如果他得到了这把斧头,他是一定挥舞得动的。 如虎添翼的东西,谁都想要据为己有。 可是他并没有准备去夺下这个斧头,至少不是现在。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算他不去夺,这个斧头被别人夺去后,罪名依然会被安在他这个外来者的头上。 就在大家对轩辕大将军的恭贺声中,突然起了变故,大将军跪下接受赏赐的地方,就在庆甲的前面,因为喜爱,庆甲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把斧头看。 突然,坐在庆甲后面的一个男子飞身而起,直直的扑向拿着斧头的大将军,大将军正低头谢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男子夺去了斧头。 而男子夺去斧头后,却没有朝殿外跑去,而是直接将斧头抛给了庆甲,庆甲下意识的抓住斧头,在这一瞬间感到十足的莫名其妙。 结果那男子,大吼一声,“主君,有了这把斧头,钺戈那小儿也不是您的对手!何愁回不了冥界!” 这个男子是她的心腹,可是他没有吩咐他这样做,他为何就突然去抢那斧头?当真是鬼迷心窍!不懂找准时机再抢劫,以前他没有这么笨的! 庆甲上前将他抓住,正准备向钺戈请罪求情。 却没想到变故接二连三的来到,接下来的变故使得他不得不真正的强抢这把斧头,就直接在这守卫深严的九星宫动手。 因为有一道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庆甲,你来了魔族是不是就不管你的女儿了?” “一千多年前,你逃离了冥界,你倒是潇洒,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女儿?她一个人还住在酆都,不被允许出入那里,因为有你这个父亲而倍受欺负,无亲无故无所依傍,现在只要你帮我夺下这斧头,我便帮你将你的女儿带出来,你知道的,现在的你进不了冥界,如果你不为我夺下这把斧头,你永远也别想见到你的女儿!” 庆甲知道,这个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他也很想她的女儿,为了女儿,他别无选择。 当庆甲拿上斧头就朝殿外冲去,大殿之中的其他人反应过来都朝他追去,而钺戈坐在大殿之上,神色莫名。 当所有人包括大将军都追了出去,钺戈才慢悠悠的走下他的王座,向外面走。 当去到了外面时,只看见庆甲正在被所有人围攻。 庆甲不愧在冥界贵为酆都大帝,威望很高,他的法术道行的确是无可比拟,大将军在他手下也只不过走了四十几招就败下阵来。 钺戈的手上变出长剑,飞下石阶,向庆甲而去,二人缠斗在一起。 两人周围形成很大的风暴,众人都躲远了开去。 在冥界时,东岳大帝,关圣帝君和庆甲的法术都差不多,他们三人是冥界至高无上的大将,而钺戈也是魔族万年难遇的奇才,在五万年前就打败魔族无敌手,二人的交战自然是精彩纷呈,谁也不让谁。 钺戈在打斗的过程中想到,当初允许庆甲暂居魔族,也确实是因为他的法术道行太高,没必要得罪,钺戈他自己也对他无可奈何,更何况对于法术高强的人应该拉拢,而不是成为敌人,可是庆甲如今竟然将主意打到了魔族来。 他被冥界的关圣帝君赶走了,如今又怎能让他来祸害他们魔族? 难道他以为他钺戈就比冥界的那些帝君好欺负么? 不自量力,自视甚高的家伙! 二人都使出了全身气力,大多数人都躲到了千里之外,其中包括了从男子化为女子的黎朝。 刚才在殿中时,那个从庆甲后面出来的男子便是黎朝变幻而成。 那男子确实是庆甲的心腹,但是只要是人便会有弱点,无论是庆甲还是那个男子。 黎朝用计将那男子引了开去,又化作那男子的模样,迷惑了庆甲,庆甲果然为了他的女儿,甘愿听从她的要求。 现在黎朝只希望钺戈能将庆甲打败。 此战经历了一天一夜才落下帷幕,毕竟是两个大能的终极之战,他们二人,一个是冥界的帝君,一个是魔族的君主,不遑多让的修为,方圆千里之内全是一片断壁残垣和乌黑的焦土, 但幸运的是,一切如黎朝所望,庆甲虽然没有死,但他被钺戈活捉。 庆甲被关入了魔族的大牢,就在九星宫之下。 两天之后魔族的官员们还在激烈的讨论该将庆甲如何处置,是将他押回冥界?还是就在魔族就地处决?大家争论不休。 第八十五章:庆甲死 就在这时,黎朝来到了牢房。 黎朝又变化成了婢女的模样,拿着从钺戈的寝殿中偷来的令牌进入了关押庆甲的牢房。 庆甲被困龙爪锁着,动弹不得,这一次黎朝可以肆无忌惮的站在他的面前去嘲讽他: “庆甲,你逃离冥界一千多年,有没有想过?无论你逃到哪里,你终究会被抓回去?” “现在我就要抓你回去,让我师父东岳帝君和关圣帝君,和冥界的千千万万的鬼魂一起来审判你!” 庆甲的全身脏污不堪,血迹沾染得到处都是,将他身下的地上都染满了鲜血,原本头发垂在他的眼前,遮住了他的面容,如今,他听到黎朝的声音,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十分狰狞。 “本君还以为一千多年了,冥界的人不会来抓我了,有什么意思呢?除非是东岳和关胜他们其中一人出马才与我有一战之力,却没想到来的却是你这个黄毛丫头!” “庆甲,你认出我了?” “黎朝,你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的,你不就是东岳座下那个最小的徒弟么?现在你在脸上做那么多疤痕做什么?专门来倒我的胃口么?” 黎朝将脸上的疤痕除去,露出了原本的容颜,如今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没有了刚才脸上那狰狞可怖的疤痕,就像是从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变成了清尘脱俗的九天神女。 “当初我将归九霄,一起带来魔族时才知道,什么魔君找我合作都是假的,那一切不过都是你哄骗我的伎俩,想要将我诈出来罢了。” “而现在你依然如此胆大,你是孤身一人前来的吗?” “当然!” “你怎么就敢肯定就你这区区的一个小鬼,就能将我如何?堂堂东岳大帝的徒弟,只敢在别人落难之时落井下石吗?” “庆甲,你又怎知你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不是我一手促成的呢?”黎朝微笑说道。 庆甲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哈哈大笑。 “原来我纵横一生,却接二连三败在你一个小鬼手里,真是命运弄人,命运弄人!” 黎朝右手中变化出长剑,一步一步从门口走向庆甲,眼中杀意毕露。 庆甲直直看着她,问:“你想杀我?” 黎明微笑:“是啊,我想杀你,现在我有机会不杀了你,难道还要等到错过机会,再想杀你可能就杀不了了,当初你才刚进入玲珑塔时,那么多神兽,魔兽围攻你,在你分身乏术之时,我就应该趁机杀了你,又何苦等到现在?” 黎朝一剑刺去,直入心脏,庆甲本就受了重伤,早就是强弩之末,如今不过受了一剑,吐了一口血,身体就化作了飞灰。 终于将庆甲成功弄死,不枉她在这魔族筹谋已久。 现在是时候回冥界了。 可是黎朝发觉她还是想得太好了,黎朝早就知道,在魔族的地盘上,想顺利的搞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呢?这不,钺戈来了。 黎朝刚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门外不远处的钺戈,他站在那里,气定神闲,显然是已经站了很久。 当黎朝望过去时,他还微微一笑。 “苏苏,好久不见。” 黎朝皱眉,说:“我不是折苏!” 钺戈再次看了一眼倒地身亡的庆甲,不以为意,对着黎朝依然微笑,说道:“那天你化作婢女样子来找我,前日又化作庆甲心腹的样子,谋划了这场局,苏苏,你想要他死,只要告诉我一声就好,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又何苦这样辛苦?” “我不认识你,魔君,我承认为了将庆甲扳倒,我是利用了你,魔君可能不愤,所以在这里胡言乱语,更有可能是魔君认错了人,你也听到了,刚才庆甲对我的称呼是黎朝,我是东岳大帝座下黎朝,并不是魔君口中的折苏,我也不认识什么折苏。” 钺戈急切地走过来,握住黎朝两边的肩膀,气息热烈,黎明想挣脱却挣脱不开。 黎朝皱眉,看着这位魔君。 钺戈看着她像看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珍宝。 “苏苏,我没有说过苏苏的全名叫折苏,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等你好久了,我还以为我再也等不到你的归来,我不知你去了哪里,不知道是不是你故意不再现身于六界,我走过很多地方都找不到你的丝毫踪迹,现在真的是上天垂怜,让你又来到了我的身边,你说你是不是终于知道了我的情意?想通了,所以来到这里。” 他的眼睛里满是希冀,有让人不想拒绝的光芒。 黎朝坚持说:“魔君,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折苏,我是黎朝,只是一个鬼魂,有幸得到了东岳大帝的赏识,得以留在冥界,之所以知道折苏这个名字,也是因为东岳帝君也曾将我认错成她,只是为了报答东岳大帝的恩情,所以才冒险来到魔族,想要将庆甲绳之以法,将他的尸身带回冥界去处置。” “魔君,请自重,我私自来到这里,坏了魔族的规矩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魔君您的处罚,但请不要再这样开玩笑了。” 黎明使尽全身力气挣脱开了钺戈两手的掣肘。 钺戈的脸上全是受伤的表情,“我追了你六万年,不是六年,不是六个月,不是六天,为什么你直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我?” “九韶他已经回不来了,难道你还想要等他吗?他不过是一头出身荒山的白鹿,不过是靠着弹琴鼓瑟而登上仙界,它除了能弹琴,有着一副好的皮囊,他哪里配得上你?” “你为什么总也不愿意答应我,我答应过你,会娶你做我的帝后,八台大轿万里红妆,都是我给你的承诺,我从未忘记过,难道你忘了吗?” “苏苏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黎朝知道,这应该是她是黎朝时欠下的情债,于是黎朝将自己皱紧了的眉头假装舒展开,说:魔君,你可能真的认错人了,不信你仔细看,我真的只是一个鬼魂,我名叫蒙容,绝对不是你口中的苏苏。” 钺戈听这话,压抑住自己的兴奋,仔细看去,果不其然,面前的女子哪有半分的仙气,分明只是一只鬼魂。 第八十六章:妖族二公主薰月 钺戈忍不住后退半步,可是,苏苏呢?苏苏到哪里去了?她消失了这么久,连孽摇羝都没有她的踪迹。 她将孽摇羝的安危置于不顾,到底是去了哪里? 难道真如其他人所说,她是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消散于六界了? 黎朝看到魔君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没有注意到她,正准备趁机逃走,步子都迈了出去,却没想到,钺戈突然再一次抓住她的肩膀,这一次的力道比先前都还要大。 “我知道你一定就是苏苏,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只知道以后我会保护你,而你必须留在这里,我绝对不允许你离开!” “你放开我,我真的不是你口中的苏苏!” 只是无论黎朝如何叫嚷,钺戈都听不进去,最后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离开了地牢,只留下躺在地上的庆甲,睁着一双满是不甘的死人的眼。 黎朝万万没有想到,她都已经成功将庆甲击败了!本来满心欢喜,终于可以回冥界领赏,除掉这样一个冥界的心腹大患,她被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当是轻而易举之事,可是却没想到,她竟在这一副容貌上栽了跟头。 她明明一直都知道她的前世是在六界很有名的孽摇羝的主君,刚才到底是为什么要将那疤痕去掉?如今多了这么多的麻烦。 现在被关在这个九星宫中出不去,那魔君还说要准备迎娶她的事宜。 黎明心中着急的要死,他和阿玦的婚礼历经两世都还没有办过,难道现在要被强押去和别人成亲? 黎朝坐在窗前,恨恨的想:“做梦!” 黎朝想:反正刚才那个钺戈也已经说了,折苏所喜欢的人是那个真身是一头白鹿的九韶,又不是他,所以黎朝想,即使她拒绝了钺戈的求娶,也并没有对不起以前的自己,所以还等什么呢?想办法逃出魔族吧! 黎朝研究了困住她的这间房间的布局,但是她将每个地方都翻遍了,研究了半天,也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钺戈总是在傍晚时分来看他,早就知道她的不情愿,钺戈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像极了一个痴心的有情人。 又一个夜晚,钺戈在她耳边说:“你别想逃出这里,这里我派了很多魔兵驻守,这房子也是我很早之前专门为你打造的,非常坚固,非常安全。 黎朝无言。 又过几日,黎朝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敲锣打鼓的声音,没想到这个魔族还挺喜欢凡间的那些俗礼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黎朝越来越着急。 在即将和别人成亲的这个夜晚,黎朝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京城,她在那里日复一日地为自己缝制嫁衣,常常在边缝嫁衣的时候,边忍不住停下来想到和阿玦的未来,一想到那些就忍不住偷笑。 想起在那之后,百年后的京城,想着有着微雨飞花的江南。 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她?她还没有正式的嫁给北漠的蒙玦,没有嫁给京城的容恒。 却来到了这里,被逼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 可能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很快一个逃跑的机会就来了。 一天深夜,钺戈已经离开两个时辰了,黎朝眼前的那扇门竟然开了。 有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子,袅袅婷婷的走进来,眉眼温柔,一身飘逸的白衣,是魔族女子一般不会喜欢的颜色和款式。 在魔族见到这样一位如仙女般的女子,黎朝是非常意外的。 可是这样一位端庄的女子,眼神却是非常锋利的,她快步向黎朝走来,气势汹汹,像是来兴师问罪。 这个时候来兴师问罪的人…… 美丽的女子有常年身处高位养出来的尊贵,即使是气势汹汹的走来,依然声音平缓有力的开口: “折苏,你那么久之前就拒绝了他,为什么现在还要回来和我抢他?” “我不是你们口中的折苏!” “你休要搪塞我,四万年前你就给我说,你永远都不会喜欢他,所以我才让我的王姐向魔族提出和亲,那么现在你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你让我如何相信?” 黎朝不再言语,她不禁思考,是否可以借助这个机会逃出去? 送上门来的机会,怎么能舍弃呢? 想到这里,黎明缓缓开口:“四万年前我不过是与你说笑而已,可是钺戈这样的人,我又怎么会不喜欢呢?从前将他让给你只是我一时想差了,而如今我来到这里,难道你还妄想得到他的宠爱吗?你别异想天开了。 美丽的女子气急败坏:“你凭什么这样无耻?即使你是扶桑神女又如何?你别忘了,我熏月也是妖族的公主,嬴姒可是我的嫡亲姐姐,我是不会怕你的!” “你既然不怕我,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呢?你既然来到这里和我宣战,就不要自欺欺人了。”黎朝一脸的无法无天,志得意满。 “你以为你就能成功的嫁给夫君吗?别做梦了,以你孽摇羝扶桑神女,温源谷谷主的身份,天族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嫁到魔族来的!” 对了,师父确实说过我前世的身份无人敢娶,只有我治理的地方的自己人才有资格娶我,其他地方的人,无论是谁胆敢娶我,都会遭到其他地方的人的反对。 “那关我什么事?你有没有仔细看过?我如今是什么?” 但女子仔细看过来,黎朝才继续说:“我现在可不是你口中的扶桑神女,也不是温源谷谷主,我是冥界之人,我是鬼魂,所以你多想了,刚才我逗你呢!” 女子怀疑的眼神看向她。 “你刚才说你是叫薰月是吧?你说你是妖族的公主,可是那又如何?” “你来到这里还不是因为你的夫君不爱你,所以你来这里找我撒火吧!” “可是何必呢?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到你,也帮助到我自己。” “你怎么可能好心帮我?不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吧?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第八十七章:同命线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并不是心甘情愿待在这里的,你去看一看外面那些守卫森严的士兵就知道了,我想你来到这里,一定也有很大的本事吧?既然你不想我呆在这里,我自己也不想呆在这里,我们何不互惠互利?” “你休想诓骗我,如果我将你带离这里,夫君会来找我麻烦的,又或许这只是你让我失宠的一个计策,到时候不但你没有逃出去,还要害我被夫君厌弃,本来他就不喜欢我。” “我是真心想逃出去的,你想要我如何证明?” 薰月沉吟了一会,才说:“除非你将你的内丹交给我。” 黎朝回答得很快:“我不会答应,我们毕竟不是一族的人,还在如今这个尴尬的境地上,我怎么能相信,我若将命押在你的手里,即使我出了魔族,实现了你的愿望,我又怎知你不会将我的一条小命捏碎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呢?” “你想太多,我没有那么恶毒。” “可是我不相信啊,失去宠爱的女人总是容易丧失理智的。” “那你想要如何?” “那要不然我们连接一个同命线吧!若是能共生死,你我就不必担心对方会出尔反尔了。” “同命线?” “对呀,我们之间若是有了这条线,无论是谁有生命危险都会牵扯到另一方,就是你若死了,我也会死,我若死了,你也会死,这个主意不错吧?当然,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命同一个陌生人的命拴在一起,那太危险了,什么时候会死都不知道,我逃出去后,会想办法与你再次相见,一起将这线解下。” “同命线的效用我也知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拿出的这条线当真有这效果?万一你伪造一条同命线诓骗我!” “哎呀!挺谨慎的嘛!”黎朝不以为意,“谨慎点也好,我喜欢和聪明人合作,糊涂的人会坏我事。” 黎朝庆幸自己从冥界出来的时候,带了很多的宝物,其中就包括这个同命线。 她将同命线小心翼翼的取出来,这是一根极其脆弱,又极其坚韧的一条线,没有连接到两个人身上,它就是非常容易断裂的,但是一旦连接在了两个人的身上,它就非常之坚韧,除非二人一同协商解下,要不然就只能用天火去烧断了。 薰月静静的看着那条线,确认没有毒物或是其他不妥后,任黎朝将它绑在两人的手腕上,继而消失不见。 薰月看着黎朝,静待下文。 黎朝在掌中聚集灵力,缓缓对准自己的心脏。 灵力愈发强大,薰月渐渐感到自己的心脏开始疼痛,像是那灵力被施加在自己身上,最后二人同时突出一口血来。 黎朝收了灵力,放下手,说:“你放心,并不是我们所有的病痛都会互相影响,除非威胁到生命安全才会影响对方。” 薰月抹了抹自己嘴角的血迹,看向她,说:“你对自己挺狠的!” 黎朝只是说:“你该带我逃走了!” “你跟我来!” 黎朝跟着薰月,慢慢朝外走去,这薰月果然有几把刷子,往日层层守卫的魔兵,如今竟然不见踪影。 一路畅通无阻,出了这个寝殿,一路向九星宫外而去。 黎朝本来以为自己终于不负所望,可以离开魔族,可是却没有想到,在九星宫的门口有一个人背对着她们,旁边还有两队魔兵守卫纹丝不动,薰月自从见到他们,就停下了脚步。 黎朝认出,那一身衣服,是魔君钺戈经常穿的黑袍。 黎朝转身想跑,却被薰月拉住了手腕。 “不用跑了,没用的。” 钺戈转过身来看着他们,眼底有浓黑的风暴凝聚,他先是看向在他正前方的薰月,面无表情的样子令人恐惧,黎朝分明感到薰月的手指在颤抖。 钺戈的眼神转移到她的身上,脸上有一种压抑的痛苦:“苏苏,我想要对你好,想了千年万年,如今我八抬大轿想要娶你,你为什么还是想要离开我?” “你现在已经不是孽摇羝的折苏了,没了那个身份,你现在完全没有必要拒绝我,你流落在此,我可以救你,我可以对你好,你想让我怎样都可以,但为什么你还是要离开我?” 黎朝的声音依然坚定而平缓,毫无动容:“我不是你的折苏,我姓蒙名荣,是一个不幸成为了怨灵的凡人,与你没有丝毫的关系,可能我长的这张脸,和你曾经的恋人有些相似,你现在只是在自欺欺人,我听薰月说,你所爱的那个苏苏,是扶桑神女,据我所知,既然她是神女,如果投胎凡间,死后是不用到冥界去的,可是我不但去了冥界,还被投入了地狱,难道这些还不能够证明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吗?” ”你执迷于你口中的苏苏,又有什么用呢?你还不是娶了其他人?你为什么又不去你们所说的那个孽摇羝去找她呢?” 钺戈看着她,脸上有笑意闪过,似乎找到了希望:“你是在怪我娶了其他人吗?” 黎朝感到薰月的手在她的手中颤抖。 黎朝回答:“当然不是,我又不是你口中的苏苏,我只是想提醒你,以你的身份地位,绝不可能迫不得已去娶一个人,既然你娶了别人,就要对别人负责,不要辜负了别人的一片真心。” “我不是真心娶她的!” 薰月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不是我关心的东西,我只知道我要走,你休想拦住我!” “那你现在就看看你能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钺戈飞身而来,直扑黎朝。 黎朝将薰月甩了出去,独自迎上钺戈。 可是对战钺戈,黎朝没有丝毫的胜算,不过才过了几招就败下阵来,吐了一口血,输得彻彻底底。 黎明被钺戈强行打横抱回了为她准备的寝殿。 只留下在后面独自垂泪的薰月。 黎朝再一次被囚禁,这一次,钺戈又在这个殿外增加了三倍的魔兵,听进来伺候的婢女说,魔君的妃子薰月,也被囚禁了。 钺戈策划的婚礼很快就会来临了,黎朝别无他法,只能“妥协”。 在妥协之前,黎朝拒绝了钺戈进入她的房间,每日只有婢女能和她聊聊天。 这个婢女是薰月的人,被她悄悄安排了进来,之前薰月能来到这里也全亏了她,经过了这次的逃跑失败,这个婢女依然没有被抓住就足以见得她的本事通天。 第八十八章:布兵图 婚礼终于到来,黎朝披上了一身嫁衣,红衣如火,美丽非凡,可是这嫁衣在黎朝的眼中只剩下讽刺。 对钺戈不知道谁对他才是真心的讽刺,对薰月执念太深,不愿对自己好一点的讽刺,也是对自己第一次穿上嫁衣,其实是去嫁给一个陌生人的讽刺。 虽然这一次的婚礼注定会被她想方设法的毁掉,可是终究意难平。 钺戈站在殿外,准备将黎朝牵上马车,去九星宫的正殿行礼。 黎朝款款的走向他,步履缓慢,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钺戈的一刹那绽开了一抹如花的笑颜。 钺戈有些恍惚,虽然苏苏在昨夜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可是现在她笑得这么欢快,总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好怕这只是一场梦,他等了几万年,今天的这个场景也梦了几万年,现在终于梦想成真,可是他却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他从未怀疑过面前的这个女子,就是他日思夜想的苏苏。 那容貌,神态,那气韵,即使是成为了凡人,又成为了鬼魂,依然和万年前的苏苏一般无二。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为自己能找到多年不见的苏苏而感到高兴,他绝不会让她回去孽摇羝,只要她不回去,她就永远是他钺戈的夫人,她就永远只能呆在这魔界。 他终于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子白头偕老,恩爱一生,一起看那日月更替云卷云舒,他会带着她享受在这魔界的一切。 他会永远爱她,管他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黎朝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没有丝毫的停顿,让钺戈的心中难得的有一丝安稳。 可是黎朝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嫁给这个魔君呢? 所以变故来了! 在钺戈的身后有一顶火红美丽的花轿,而花轿的后面,陡然出现了熊熊的烈火,火焰直冲天际,将这一片天地映照的通红。 黎朝的笑容更大,她心情愉悦地对着前方的钺戈说:“魔君,今天的婚礼好像办不成了,你是否?需要看看你的后面?” 钺戈有不详的预感,他向后看去,只看到冲向天际的烈焰。 他刚才一直没有感受到火焰的温度,只能说明这一把火是一瞬间烧大的。 众魔本来正沉浸在新娘的盛世美颜中觉得时间都似乎已经静止,待反应过来,和他们的魔君一样,一脸的惊讶。 但惊讶只是一瞬间,所有人立刻冲出这里,大喊着要去救火。 钺戈冷静下来,吩咐两个魔兵将黎朝押入寝殿里面,就急急大步走出去。 躲过一劫,计划成功了一半,黎朝很高兴,她坐在床上,两个兵将守在了门外。 卸下一身的嫁衣和首饰累赘,黎朝打开了房门。 两位魔兵知道这位夫人不是自愿嫁给他们魔君的,如今看到她没有穿嫁衣走出来,二人都防备的看着她。 黎朝的样子别提多真诚了:“你们不要紧张,我只是出来想看一看火势,今天的婚礼办不成了,魔族又遭遇了这样一个灾祸,我马上就要嫁给你们的魔君,这次危机关头,总不能还无所事事吧?” 二位魔兵对视一眼,并不看她的眼睛,右边的那个魔兵低头向她行礼,郑重的说道:“王后,请你回到屋内,不要让我二人难做。” “好啊!” “这有何难?那我在这里就预祝你们能成功的扑灭这场大火了!” “多谢王后!”二人低头行礼。 黎朝笑得温柔,只是这温柔的笑容过后,她却毫不犹豫的两手成爪,向二位魔兵袭去,二人没有防备,黎朝用了全身力气,一下子将两位魔兵的脖子捏断,二人齐齐倒在了地上。 黎朝又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光,就转身朝寝殿后面走去,而这个寝殿的后面,是钺戈的书房,之前她曾经扮作庆甲,去那里假装偷过那幅魔界的布兵图。 那次不过是假装去偷,而现在在离开魔界之前,她要真正的去做一回小偷,将那一整面墙的魔界布兵图都偷回冥界去。 除掉了叛逃的庆甲,又得到了魔界的布兵图。 黎朝想,她就有两个大功了。 在书房守卫的魔兵们都临时被调到了着火的地方,现在的这里只有几个魔兵,轻而易举的就被黎朝处理了,一切都很顺利,黎朝畅通无阻的进到了书房里面,再一次看到了那挂了满面墙的布兵图。 黎朝将图揭了下来,在面前的大书桌上将图卷成了一筒,黎朝正准备将这图放入乾坤袋,却没想到原本已经关上了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而站在门口的人,就是去而复返的钺戈。 黎朝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勉强镇定住自己的心神,没有先说话。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钺戈才开口:“我以为经过了这么多天,你已经愿意嫁给我了,原来不是,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有办法得到你,你为什么要这样绝情?”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我不是你口中的苏苏,如果我是她,我想以我如今的处境,沦落凡界,又跌入幽冥,却有你,一个魔界的君王愿意守护我,我怎么可能不答应你呢?只是因为我确实不是她,所以我害怕,如果我现在答应了你,而你以后发现了,我不是她,我只是一个冒牌货,你会怎么办呢?你会杀了我,而我无力反抗。” “我相信你就是她!不可能错的!苏苏,你放下那副图,不要再试图混淆视听,然后走过来,我就原谅你,我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依然娶你,会对你好,只要你放下那幅图,乖乖的走过来。”钺戈的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哀求的意味。 黎朝沉默,她将已经卷好的布兵图,放进了乾坤袋,然后,右手幻化出一把长剑,直直的指向钺戈。 “我绝不会做你的王后,我们只会身处对立面,所以我们再打一仗吧!如果我输了,我就任你摆布。” “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钺戈的声音没有起伏。 “那你也不能太有自信了,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以轻易断言呢?” 第八十九章:陌路之人 黎朝飞身而向钺戈,即使她的实力远远不如这一界的君主,却依然没有丝毫的胆怯。 因为她心中清楚的知道,最终胜败与否,她是否能走出这个魔界,就在这最后一战! 别无选择! 黎朝真不知道为什么她历来所要对上的敌人,不是逃出冥界,法术高深莫测的叛徒,就是魔族最大的大魔头。 她可真是倒霉, 但也同样刺激! 可是她绝不会,将赌注押在一个事情上,换言之,她绝对不会将赌注押在自己的实力上。 这些人的实力实在是太高了,有几十万年的修为,黎朝不会自以为自己是什么幸运儿,可以得到上天的眷顾,然后打败这些,修炼了几十万年的人。 所以这一次,她若要取胜,就必须要出其不意。 怎么才能出其不意呢? 要想出其不意,就要足以让对方感到不可思议,且无从招架的事情发生,可是在这个紧要关头,黎朝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让钺戈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瞬息,黎朝的心中已经转过了很多的弯弯绕绕。 然后发现,还是算了吧,这么悬殊的实力,她还是采取怀柔政策吧,所谓击其微静,避其强静。 小女子能屈能伸,她还是不要去硬碰硬了。 先打几招吧! 黎朝经过短暂的思考,还是迎了上去,假意与钺戈打斗了几招。 几招过去,黎朝已经“无从招架”,脸色极其虚弱苍白,浑身无力的躺在了地上。 钺戈将她打横抱起来,脸色阴郁,转身走向门口。 在钺戈马上快要走过门口的时候,在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正是他已经好几日不曾见过的薰月。 原本她是泪光莹莹的看着钺戈,眼神里还有没有言语出来的倔强,却突然双眼圆睁,惊恐的看过来。 钺戈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就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被洞穿。 有皮肉被穿透的噗呲声响起,有鲜血流出来的声音,还有怀中心爱之人得意且夹杂着如释重负的笑。 还有眼前远远扑过来的身影。 他将怀中的黎朝扔出去,怔怔的摸向自己的胸口位置,他垂眼看向那血淋淋的胸口,就在这一瞬间,被扔出去的黎朝再次急冲过来,手中的利刃依然瞄准了他染血的胸口,还有空气中,那无情的话语,“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折苏!” 黎朝已经刺过一刀,无论是钺戈,还是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薰月,都万万没有想到,黎朝会冒险再刺一刀,毕竟现在是她逃跑的最佳时机。 可是钺戈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只有薰月看到了,她目呲欲裂的奔过来,毫不犹豫的挡在了钺戈的身前,一瞬间,利刃刺透皮肉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这次的声音,注定让钺戈永生难忘。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他突然想到这与此时毫不相关的两句诗,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薰月时情不自禁萦绕在脑海中的诗句。 毫无预料的悲伤猛然袭来,让他有一瞬间的措手不及。 薰月为他挡了一剑! 他本就是低着头的,如今可以清晰的看见怀中薰月望向他深情的眼神,还有那汩汩流着鲜血的伤口绽放在右胸口。 薰月看向他,神情依然是含情脉脉的,一如往常。她说: “我知道……你没有爱过我,我曾经特别……特别希望……你有一天能爱上我,可是后来时间久了,我就不再奢望了……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从前即使你不爱我,也没有去爱其他的女子,这魔界的后宫这么大……却只有我一个女人,我就知足了……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你从始至终喜欢的只有孽摇羝的主君折苏,可我也不曾害怕过,因为我太清楚了呀!你不可能娶得到她……只是心里有一点点的吃醋,可那又如何?我不在乎!可是现在……你不过是见到一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就义无反顾的要去娶她,我好伤心,好伤心,每天都害怕,会不会有一天……你会不顾妖魔两族的情面,直接赶我走?虽然你从未对我好过,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的喜欢你……现在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假装很喜欢我?假装很伤心,让我能够骗一骗自己,你其实是有一点喜欢我的。” 钺戈抱紧了她,听完了她的这些话,钺戈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会心疼,他也是会害怕的。 难道他爱上过这个女子吗? 他不知道,也恐惧去知道。 可是…… “我喜欢你,我只是不知道而已,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以后绝对不会辜负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谢谢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薰月就晕了过去。 钺戈连忙将薰月抱起来,而这个时候,黎朝已经跑得无影无踪,钺戈神情恢复了沉肃,只是脸色苍白。 他抱着薰月大步朝外面走去,脚下生风,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急切。 而那个他曾以为自己会深爱永生永世的折苏,再一次给了他沉痛的一击,他已经不关心她去了哪里。 她善良美好,而且强大,是他遥遥无期的生命里,最理想的伴侣,他曾甘愿沉迷于她,可是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都吝啬给予他一分一毫。 留给他的,尽是狠心与绝情! 从此以后,他们便是陌路之人。 折苏匆匆逃到了魔界的一个山洞中,她靠着一块大石头坐下,捂着右胸口的手也快脱力了,薰月的这里被她刺了一剑,她们二人生命相系,她现在也感觉好难受! 虽然她最后收了许多力道,但毕竟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念头,她加注在最后的那一剑上的法术,是她能达到的最好的程度。 如果薰月死了,她也会死。 天道轮回果然没错,现在她伤及无辜,报应就来了。 一命抵一命,她也不冤。 不过她的前世占了魔帝白月光这个身份,让那妖族的公主爱而不得,她有点莫名的心虚和亏欠是怎么回事? 心虚个鬼!亏欠个鬼! 她现在又不是折苏!和他们二人立场不同,成为死对头,相互残杀也没错! 话说她是折苏的时候应该没有做一些破坏别人夫妻感情的事情吧? 应该没有吧?黎朝侥幸的想着。 ------题外话------ 不知道小仙女们是什么感觉,我觉得我要把女主写成反派了,本来想要智计无双,以女鬼之身建功立业,得以登上九重天,结果我总感觉她有点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崩坏的形象啊!小仙女们有这种感觉吗? 第九十章:司命殿 黎朝在山洞里呆了两天多一点,就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已经恢复好了,除了有一点微微的虚弱,已经没了大碍。 于是她动身回到了冥界,带回了她费尽心机得到的魔界布兵图,和庆甲的死讯。 恰逢此时,东岳大帝出关,冥界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和安定。 黎朝如同往日朝会一样,规规矩矩的站在大殿之中,恭敬地向高座之上的东岳大帝,呈上那幅魔界的布兵图和庆甲的内丹。 东岳大帝将内丹先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再将那一幅魔界的布兵图摊开在案桌上,仔细的看了半饷。 才开口问道:“黎朝,你立了大功,论功行赏,你想要什么?” 黎朝恭恭敬敬跪在大殿中央,语气诚恳:“徒儿只想要去天界九重天上玩耍的机会,望师父成全!” 岁崇沉吟,说:“要想去天界,需要有够资格的身份,既然如此,那本君就封你一个“圣阎女”的身份吧!” “谢师父!”黎朝先叩了一个头,忍不住又抬起头来问:“师父,圣阎女是做什么的?” “本君也不知道做什么的。”岁崇停顿了一下,果然看到殿中的所有人,包括黎朝都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他继续说:“相当于诸如天族,魔族,妖族,凡界的公主吧!” “谢师父。”黎朝高昂的语气里有一丢丢的不情愿,这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位置啊! 师父怎么这么抠! 她这次的功劳多大啊! 不开心! 但是换个方式想,她现在有资格去天族司命殿了,在冥界有没有实权有什么大不了的? 圣阎女虽然是一个临时想出来的没实权的官儿,但好在尊贵啊!还是不错的。 黎朝高高兴兴的回嵩里山了,要等专属于圣阎女的衣饰做出来了,她才能穿着去天族。 嵩里山上阿卿听说了她被封为圣阎女,也为她感到高兴,皇天不负有心人,她距离找到阿玦又进了一步。 她们二人一起把酒言欢,阿卿还弹了一首曲子,黎朝醉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到阿卿说,这是她们二人的送别酒。 黎朝好像记得自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扑到阿卿身上,问为什么要分别? 阿卿好像说世事终有一别。 黎朝在她的床上醒来,跌跌撞撞的去开窗,恍惚的记起,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却好像被她忽略了。 管她呢,这几日无事,再去睡一觉。 等到了第二天,黎朝才知道,阿卿走了。 原来梦里的离别都是真的。 这嵩里山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其实她很少呆在这里,以前她不在这里时,也只有阿卿一个人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过不了几天去了天族,黎朝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这里。 三天后,黎朝穿上属于圣阎女身份的衣袍,带着冥界的两个侍从去了当初捉住归九萧的那个城门处。 黎朝戴上了面纱,去天族要经过孽摇羝,无论是在孽摇羝,还是在天族九重天,她的这副与前世一般无二的容貌有可能会被认出来,还是不要因为这个问题耽误了她的行程了。 因为她在天符都宫正式授予圣阎女的时候,师父已经在她内丹上赋予了一层独属于冥界“皇族”的黑金色的光。 因此这一路畅通无阻,越接近司命殿,黎朝的内心就越激动。 她筹谋了这么久,在冥界机关算尽就是为了能来到这里,找到阿玦的灵魂如今在何处,还要将他世世悲惨的命运改掉。 她终于离这座掌握凡人命运的宫殿如此之近。 宫殿之中出来一个仙婢,引着她们进去。 经过了九曲十八弯的回廊,黎朝终于看见了司命星君。 他正站在一个小亭中望过来,全身上下并没有穿着黎朝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长袍云绣,而是简单至极的穷书生的袍子,就连束发的簪子都是用很普通的竹枝制成。 却有一股不染烟尘的清新脱俗之感。 黎朝上前,礼貌的打招呼:“司命星君,我在冥界所司圣阎女一职,今日来这司命殿,不知可否查阅一个凡人的生平?” 这司命星君丝毫没有他外貌上的不染纤尘,一开口就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活泼的人儿。 “当然~~不可以!”嗓音千回百转,偏偏是拒绝的话,却十分悦耳动听。 “为什么?” “因为那些都是机密嘛!怎么能随便就给别人看呢?” “那如果我来抢那些凡人的卷宗,你会怎么样?” “圣阎女殿下,你在说笑?” “当然是真的!” “如果你来抢的话,我就只能和你一较高下了!”司命星君突然撑起下巴,疑惑的说:“唉,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好像我的一位朋友?” “是吗?”黎明心中咯噔一声,不会吧,她前世认识司命星君? “你肯定听错了,我是第一次上九重天来,怎么会认识星君你呢?” “也是!” “司命星君,我在冥界时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十分仰慕,又听说你最喜欢的就是这杯中之物,所以今天来这里,为你带来了好酒,不知道你可否赏脸?” 黎明说着就从后面侍从的手中取过了一小坛酒,将酒瓶打开,近看还能看见酒瓶中飘出来的雾气,酒香灌入鼻中,还没有喝,就让人感到有一种非常非常舒服的感觉。 司命星君已经沉浸在这样美好的气味里不可自拔,忍不住眯着眼睛睛细细享受起来。“这是两万年的梨花白?” “司命星君,我为你带来这样的好酒,实在是因为我有求于你,特别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司命星君一听这话,马上推开了黎朝手中的小酒坛,表情严肃的说:“本君可不能受惠,圣阎女殿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但是黎朝分明看到他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坛酒,满眼的舍不得。 “司命星君放心,我不是想要看那个凡人的命格,我只是想要一支司命殿专用的那种笔,希望星君可以割爱!” “这个呀!好说好说!”司命星君随手变出一支笔来,递给了黎朝,然后就兴高采烈的接过了黎朝手中的那坛酒。 第九十一章:王朝名黎朝 “能在此时结识殿下,真是本君的福分!来来来,我们一起,把酒言欢到天明!” 黎朝也举起酒杯,道:“荣幸之至!” 黎朝想:好杯中之物的人,都很好搞定。 一小坛酒还没有喝完,司命星君就趴下了。 没办法,这个酒里面被黎朝下了药,司命星君不醉个一天一夜是不会醒来的。 现在黎朝就要去找阿玦的命书了。 还好司命殿中的人并不多,因为其他人都看到了他们的星君陪伴这位圣阎女殿下把酒言欢,所以他们以为这位殿下和他们的星君关系很好,就没有管黎朝。 黎朝找了一天一夜,赶在司命星君醒来之前终于找到了阿玦的命书。 黎明从未想到过,有一面书架的一个格子中摆放的命格本子,全都是阿玦的前世今生,黎朝数了数,刚好有一百份。 而名为蒙玦的那一世,是第一世! 黎明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完了那些命格本子的,她只知道她的心已经痛得窒息。 阿玦的每一世,都充满了痛苦和悲哀,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当黎朝看到最后一世的时候,突然发现在这个命格本子上的字前面是红色的,后面有几个字是黑色的,之前的那些命格本子上的字都是红色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黎朝将命格本子拿到了一个小仙官处询问他这是为何? 小仙官耐心的为她解答:“红色的字代表着这个人的生平里面已经经历过的事情,黑色的字代表着这些事情还没有发生。” “多谢!” 黎朝继续问:“我看这个人的命格本子好像就只有这一个是还没有发生的,难道他没有下一世了吗?”黎朝装作只是因为好奇而问这个问题的样子,眼睛里面满是无辜的问号。 果然这个小仙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哦,既然他没有下一世的命格本子了,就证明他下一世投胎不是人了呗!” “哦,原来如此!” 黎朝避开所有的仙官,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将命格本子摊开,拿起司命殿中专用的毛笔准备将那些黑色的字改掉。 可是无论黎朝怎样改,她都改不掉那些字。 黎朝太着急了,顾不了那么多,就抓住了一个正从她前面走过的一位小仙官。 “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将这命格本子上的字改掉?” “改不掉啊!怎么可能改的掉?” “为什么改不掉?为什么改不掉?怎么可以改不掉?我努力了这么久,就是想来把他的命格都改掉,怎么可以改不掉?怎么可以?” 黎朝像魔怔了一般自言自语,因为看着她这个样子而感到莫名其妙的小仙官想是觉得她有些怪异,跑着去找人来帮忙了。 黎朝走出了司命殿,直接下了凡,不过她带走了最后那个还有黑色字体的命格本子。 红色字体结束的地方,阿玦已经五十七岁了,而最后几个黑色的字已经渐渐有了转红的迹象。 在黎朝眼中字字泣血:“驾崩于甲辰年小年夜戌时。” 而现在,戌时马上就要过了! 黎朝驾着云急急的赶往人间,阿玦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京城的摄政王府。 黎朝还在空中,还没有降落的时候,就看到了地上一片万紫千红的灯笼,整片天地都是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可是黎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阿玦马上就要死了,而且这一次的死亡,很有可能不会有来世。 根据命格本子上的内容,黎朝已经知道了,阿玦五十七岁的现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黎朝还站在云上,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想起她看的那些红色的字体描述的阿玦的前半生,不应该说是前半生而是他整个的一生。 这一世阿玦小的时候和第一世是蒙玦时幼时的经历是差不多的,他们都是独自在北漠长大,可是这一次,阿玦是被父母抛弃的,而且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姓什么,于是他为自己取名黎蒙。 黎蒙,是黎朝的黎,蒙玦的蒙么? 北漠真的太穷了,天灾人祸,没有吃的,而且战火连连,人们只能到处去抢吃的,阿玦年仅十二岁就披上了铠甲,跟随大军一起进攻中原,后来他在军队中的威望越来越高,当上了大将军,在占领中原皇城后,直接策划了草原几个部落的叛变,拥立了一个只有两岁的小孩子当上了中原的皇帝,而他自己成为了摄政王,中原改朝换代,被草原部落占领的王朝改名成了黎朝,天下万民都知道这个黎朝是以摄政王的姓命名的,对此,被架空了皇权的小皇帝什么话都不敢说,其他大臣为了保住小命,也不敢说话。 她的名字叫黎朝,阿玦建立的王朝叫黎朝。 这难道是一个巧合吗?这不是巧合吗?这不可能是巧合! 阿玦一定有他们二人前世的记忆! 后来,阿玦在摄政王的位置上一直呆到现在,做事手腕铁血,无人敢与其争锋,就算是已经长大的小皇帝也丝毫不敢忤逆他,他原本应该会活得很滋润才对。 可是阿玦这一世身体极差,而今夜,就会因为疽发背而死。 黎朝都走到了摄政王府了,正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却突然被一个人在门口拦了下来。 拦下她的人是一个女神仙,他们二人都是隐身的,凡人看不到她们。 “你把我拦下来干什么?”黎朝想要挣脱女神仙的手,却挣不开。 “我儿子正在里面渡劫,你不要去打扰他!”女神仙依然不放。 “我还说我的夫君在里面快要死了呢!我要去救他,你凭什么拦住我?” “你夫君?你夫君是谁?今夜在这里面快要死的人只有我儿子,没有其他人。” “我管你儿子是谁!让我进去!” “你所说的夫君是不是叫黎蒙?就是这个王府里面的主人。” “你怎么知道?”黎朝停下挣扎,惊疑不定。 “他就是我儿子。”女神仙看着黎朝,表情无言。 “怎么会?”黎朝也惊讶了。 第九十二章:春风山 女神仙看着黎朝问:“你为什么说他是你的夫君?” 黎朝想,想来这个女神仙应该不会骗她,如果阿玦真的有一位上神母亲,是不是代表着…… 为表尊重,黎朝将自己的面纱取了下来。 看到黎朝的第一眼,女神仙内心咯噔一下。 黎朝看着她,目光真诚,说:“因为在他的第一世,我其实还没有嫁给他,我是他的未婚妻,我死后,历尽千辛万苦,去到冥界,又上司命殿,只是想要改变他的悲惨命运,可是现在,我却突然发现这已经是他的最后一世了,我不知道如果我又错过了,我还能到哪里去找他。” 女神仙又仔细看了一下黎朝的脸,觉得自己没有记错,就是儿子第一世时那个未婚妻,若不是因为珞珈插手了这个女子的灵魂归处,加之这个女子是儿子这么多世的执念,她也不会记得如此清楚, “既然我们两个找的是同一个人,我不会允许你去打乱他的命运,我是他的母亲,我已经守着他守了一百世了,我这么多年,只敢陪着他,不敢对他的人生有丝毫的举动,现在在这最后关头,我也不允许会有任何的意外产生!” 黎朝像抓住最后一根救生稻草:“你说你是他的母亲,而你是神仙,也就是说,他只要渡过这一劫就会再次成为神仙吗?” “我看在你这么爱他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只要他渡过了这一劫,今晚他就能再次位列仙班!” 黎朝忍不住捂脸哭了起来,这次是高兴的泪水,原来阿玦是仙人,天知道听到那个小仙官说阿玦下一世投胎不是人的时侯,她有多么的害怕和伤心。 她多害怕阿玦会因为在世时的杀孽太重而导致投生到动植物身上去,来的一路上,黎朝脑海中还灵光闪过,如果阿玦投生到花鸟虫鱼身上去,她要在找到他后,为他找个灵气多的地方,助他修仙炼道。 却没想到,阿玦他本来就是神仙。 黎朝高兴的就想要继续冲进摄政王府,却还是被女神仙拉住了胳膊。“我都说了,不要进去打扰他。” “我们一起进去好不好?我已经几千年没有看到过他了,我太想他了,我一定不会打扰他历劫的!求求你让我看一眼他好不好?” 女神仙犹豫了一下,才道:“好吧,你跟我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能做任何事情!” “我答应您!” 黎朝跟着女神仙一起走进了摄政王府。 只是这个时候的摄政王府,安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女神仙带着黎朝,径直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很大的卧房,而这个地方进进出出有很多人,但都默契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进到卧房里面,黎朝终于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阿玦。 他很老了,形容枯槁如树皮,面色苍白憔悴,眼神是毫无神采的空洞。 还让黎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病床前端着药碗的那个女子竟然是湘湘! 虽然湘湘和她一样,都戴着面纱,但是黎朝依然能够轻松的将她认出来。 而湘湘正在说的话,也一字不落的落入黎朝的耳朵里。 “姐夫,再喝一点药吧!明天就除夕了,喝完药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在府中准备了很多好玩的东西呢!姐夫明日早起就可以和我们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年了。” “小妹,我知道我活不长了,让他们都下去,我有些话对你说。”黎朝听到,阿玦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黎湘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黎朝和女神仙都站在了床边,离床上的人最近的地方。 阿玦,如今叫黎蒙的人,并没有看黎湘,而是静静看着头顶的床帐子,开口艰难的说话: “这一世,我又等不到你的姐姐了,我找了她这么久,可是依然找不到她,现在我又要死了,我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死后不会喝孟婆汤,这样,我就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姐姐,虽然不喝孟婆汤,其实是老天对我的一种惩罚,可是我却庆幸有这样的惩罚。” “姐夫!”黎湘转头抹泪。 “这一世,我最大的成就,就是建立了一个黎朝,如果她在该多好,我为她建立了一个,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朝代,可是等我死后,这个朝代的名字就会被更改吧!” “小妹,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你不必伤心,我已经习惯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没什么大不了的,下一世,我还要继续找你的姐姐。” “小妹,你既然是她的妹妹,自然就是我的妹妹,我死后,这京城里面俯视眈眈盯着我的财产和权力的人太多了,你不必理会他们,我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埋在那座春风山上,那座山会是我这一世真正的归宿,那些东西都留给你,还有我的守卫,我陵墓的死士以后世世代代都会是你的人,我已经教过你如何培养死士了,从此以后我不能代替你姐姐好好照顾你了。” “如果朝朝去找你,你一定要叫她就在那座山等我,那座山上,有天涯海角,有春风十里,有我们曾经想要的未来,我下一次投胎,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到那座山去找她。” “姐夫!”黎湘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只是忍不住的哭,却又不敢哭出声来,生怕惊扰了他。 黎朝也已经泣不成声,只是被女神仙死死拉住,挣脱不得。 “我们走吧!他很快就会过世了,如果我们继续呆在这,被来收魂魄的冥界中人看见了,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应该直接去奈何桥。” 黎朝被女神仙强行拉走了,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分明看到了阿玦眼角留下了一滴泪。 她们二人在奈何桥并没有等多久,黎朝就看见了,被黑白无常押来的阿玦。 黎明远远地就看见了他,刚才在摄政王府,他还是五六十岁的样子,而现在已经恢复了二十几岁的模样。 在刚来到奈何桥的时候,女神仙就已经和黎朝谈过,她希望他的儿子能在这最后一次过来奈何桥的时候喝一碗孟婆汤。 第九十三章:归去来 她儿子这一百世的凡界之行是上天给他的惩罚,那些记忆实在是太痛苦了,她怎么舍得让她的儿子永远记得那些痛苦? 原本按照规矩来说,她儿子受的这种惩罚是不应该喝孟婆汤的,可是她不舍得,她不希望他的儿子回到天界后,依然如这一百世的那样阴郁痛苦。 她这么多年找了很多冥界的人求情,找孟婆,找各大鬼王殿的鬼差们,让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她答应他们很多的,各种各样的要求,她想方设法的,让他们欠下自己的人情。 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们答应,让她的儿子喝下一碗效果最好的孟婆汤。 黎朝没有办法去拒绝一个伟大的母亲,尤其是在刚才女神仙给她讲了阿玦这一百世的很多事情后,黎朝自己也不忍心让阿玦还记得那么多痛苦的过去了。 天罚之重,不是抽筋剥骨的皮肉之痛,而是毁掉一个人的信仰和希望,毁掉一个人对整个世界的信赖。 他是她永生永世的爱人,她也不舍得他余生都带着那么多痛苦惨烈的记忆。 女神仙对着黎朝说:“我知道你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的执念,有执念就会有希望,你会是他的救赎,可是作为一个母亲,我不想他只有这一个希望,我不希望他回归天界后,因为在凡界的那些记忆而将自己困住,他还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应该去寻找更多的美好,他本是一个很幸福,没有什么忧愁的人啊!我知道我说的有一些啰嗦,我有一些自私,只希望你能理解一个当母亲的心,算我求你,让他忘了你,你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因为愧疚,所以女神仙的语气里有浓郁的哀求,这是一位母亲的谦卑。 黎朝化作孟婆的模样,站在原本孟婆站的地方,黑白无常将阿玦押过来。 这一世的黎蒙问他们:“这是干什么?不是直接去投胎吗?” 黑无常说:“你已经不需要投胎了。” 黎蒙下意识的想跑,可是黑白无常强行将他按在地上。 前方有一身红裙的孟婆端着一碗汤向他走来,黎蒙想反抗,可是他反抗不了。 他疑惑的看着前面缓缓走过来,没有停顿,直接强行灌他喝汤的孟婆不知道为什么边灌汤边流泪。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朝朝!朝……朝!” 九韶在天音殿的一个软榻上醒来。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忘了一件自己很在乎很在乎的事情。 可是很奇怪,明明自己感觉应该是很在乎那个事情的,可是为什么会不记得了呢? 殿中很冷清,弥漫有幽幽的冷香。 他记得他好像因为不归山之事被贬下凡,要历百世劫难。 他坐起身来走到门口,外面一片云海翻涌,云蒸霞蔚,青鸟在天空中追逐。 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他这个时候是已经历劫回来了么? 九韶坐到桌前,看着桌上那张已经有了灰尘的七弦琴,他的寝殿之中所有的东西都是干净的,唯有这架七弦琴上有了灰尘。 他心知,看来即使他下凡历劫后,也没人敢碰他最宝贵的东西。 没过一会儿,母亲应该是感应到了他醒来的气息,在往这边跑。 九韶起身往外走,走到寝房的门口,就看见了父母亲。 父亲依然是泰山不崩于前的淡定,可是母亲却是欣喜万分的看着他,还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态。 高兴得似乎怕将他惊扰到。 九韶走过去,走到母亲面前,好笑的看着她脸上的泪水。 说:“娘,你这样,好像我羽化了似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对啊,儿子都回来了,你还哭什么!乖!别哭了。”父亲也开始安慰母亲。 绾青抚摸着九韶消瘦的脸,心疼的说:“终于回来了!娘亲以为还要等好久好久。” “走走走,我刚在厨神家里偷了好些美味,快来庆祝一下!”父亲受不了这样的情景,赶紧转移话题。 三人进了屋中,其乐融融的吃了顿饭。 吃过饭后父母亲也走了,母亲依依不舍的叮嘱他注意身体,她还将这殿中的仙婢们耳提面命了一番,生怕她们几千年没有主人管教,便怠惰了。 母亲走了,九韶心中空荡荡的感觉强烈得像是要萌发出一头野兽。 他总觉得自己弄丢了什么东西,很想很想找回来。 可是他又实在想不起来,内心缺失的那一块到底是什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久之前的曾经。 他成了一个局外人,成了自己曾经的看客。 母亲自从生了他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常常在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听父亲说是因为母亲在生产他的时候月份不足,所以难产得要紧。 这过程中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损失了母亲三魂七魄中的一魄。 要想补全母亲体内的这一魄,需要用灭蒙鸟的心脏做药引,再将千药玦戴在身上滋养身心。 灭蒙鸟虽然难找,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还是在结匈国北找到了一只,将它带了回来,养在了天音殿。 而千药玦,是药神殿中曾经的一个小药童一不小心落在炼丹炉中的一块玉,落在那里面十几万年,玉石在各种天灵地宝中历经十几万年的滋养,具有了很强大的药效,最适宜温养身体。 而现在,那千药玦早在三万年前就被曾经的小药童,如今的药神送给了孽摇羝的一棵老得掉牙的扶桑树。 所以,他得去一趟孽摇羝。 老扶桑很好说话,十分的慷慨大方,不过让他弹了一首曲子,就将千药玦借给了他。 不过老扶桑切切叮嘱他用完了尽快还回去,要不然被他家抠门的女儿知道了,就会闹得他不得安宁。 他很高兴,郑重的谢过之后就回了天音殿。 果然没过多久,天音殿就迎来了贵客。 九韶见到贵客的第一眼,有些微微的失神。 天族不乏美丽的女子,环肥燕瘦数不胜数,可他从未见过让他觉得惊艳的女子,但眼前的女子,美貌绝伦,顾盼生姿。 他觉得,这世上绝对没有语言能够形容她的美丽,若有,定是看见她的人看她看得入了迷,所以用两三句随意敷衍,好能继续将心神沉迷。 第九十四章:嫁妆 他此时才真切的相信,原来一见钟情,见色起意这些词语都不是附庸风雅之人的空穴来风。 以往他闲暇之时闻说此等人间话本子风格的趣事,大多一笑而过,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从前是他孤陋寡闻,是他井底之蛙。 如今,他相信了。 相信得彻彻底底,毫无怀疑。 他看见女子衣裙上红艳如火的扶桑花,知道了女子叫折苏,是老扶桑的独女,真身的扶桑树过个万把年就可以连通天地,届时,她就会接过老扶桑的衣钵,统领整个孽摇羝。 六界之中的人,只有孽摇羝的人能在衣裙上绣扶桑花,而那里的人只有温源谷老谷主和他的独女的衣裙能绣火红色的扶桑花以示尊贵。 她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一跑到他面前,就伸出手来平放在他眼前,眼里的威逼之色透着不自知的娇憨可爱。 他眼中带着揶揄之色看着她。 “快把千药玦还给我,老树桠子早就把那个千药玦答应给我做嫁妆了,怎么能又送出去!他送的不作数,你现在必须还给我!” “嫁妆?”他的心微微一震,又一喜,接着忍不住暗笑自己不过是见姑娘的第一面,居然就暗暗起了觊觎之心,真真是有失君子风度。 “嗯呐!你快拿给我,我为自己准备的嫁妆都快被老树桠子败完了,他就会装大方!” 还带着天真烂漫的小仙女撇撇嘴,不高兴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一定是看老树桠子好骗,记性又特别差,所以就编故事博他的同情,就将那千药玦骗走了,搞不好就和那些人一样只借不还,本姑娘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天上地下,到处犄角旮旯的去要债!你不要以为本姑娘会脸皮薄,不好意思到处要债!你不必多说,快把千药玦还给本姑娘!” “债主大人,你这么着急要债,是否是婚期将近?”他内心像是扰痒痒似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答案,又存了逗弄的心思,没忍住问了一个很是唐突的问题:“债主大人很着急嫁人么?” 折苏似乎是被他的接连两次债主大人四个字取悦,仰起小下巴,一脸傲娇:“才没有呢,我还这么小,谁不想活了?敢来向本姑娘提亲,本姑娘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说完又带点气急败坏说:“本姑娘才没有着急嫁人!” 他放心了,但忍住了笑,施了点法术,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神色中都是难过,开始讲起了对母亲身体的担忧和伤感。 他洋洋洒洒好长一段话,说的这个关于他和母亲的很长的故事大多都是真的,其中情感也都是真的,对千药玦的需要也是真的。 但他还是使劲的添油加醋,将他与母亲的整个故事渲染得十分悲苦感伤。 然后,成功的让面前的小姑娘眼泪汪汪,感动得无以复加,最后抽抽噎噎的说那个千药玦借给他了,还叮嘱他不急着归还,又做出一副很勉强,但看在他这么孝顺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他哄骗老扶桑借东西这个事情了。 她即使不说话,脸上表情也生动极了,让人十分好理解。 他对自己的演技非常满意,当美丽的小姑娘崇拜的看着他,夸他是一个顶顶孝顺的好神仙的时候,他就更高兴了。 这之后,折苏喜欢上了来天音殿听他弹琴。 她也央求他教她乐理,他自然是求之不得,无奈她天赋不高,学得磕磕绊绊,很是辛苦。 日子久了,他试探着对她的称呼变成了亲密的苏苏,这一声苏苏喊得他很是忐忑,佯装没有注意她的神色,其实内心忍得十分辛苦。 天族的人素来守礼,称呼都是称呼他人的法号或是仙职,大多是星君什么的,折苏她不是天族人,之前他一直都是称呼她小谷主,遇到她生气的时候,就唤她债主大人讨她欢喜。 可是他一直想唤她苏苏,唤完了又害怕这个称呼太过亲密,怕她觉得自己轻浮。 却没想到,她并没有他想象中被冒犯的生气,反而异常沉默。 他有些着急懊悔,以为自己唐突了她,不应该突然如此亲密。 当他正准备道歉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垂着眼,有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惊得他想立刻抱住她,内心不安极了,可又因为自小就习惯作一副稳重的形容,所以他只是握紧了拳头。 她说话:“以前只有娘亲唤我苏苏。” 温源谷中有一棵枯死的扶桑树未曾葬入谷下,那就是苏苏的娘亲。 她抬头看向他,明明很是伤心,却不像从前伤心时会皱起秀眉,她神情平静,眼中无波无澜,却有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听到你唤我苏苏,我很欢喜。” 自此之后,他每每唤她苏苏,她的笑容都会明艳几分,说是礼尚往来,她对他的称呼也变成了小九九。 “小九九,你弹琴真好听,你是本姑娘见过的,最多才多艺的男子!” “小九九,这是我做的扶桑花糕,在我自己身上摘的花,好痛好痛的!你要多吃点啊,我身上的花可有独一无二的药效,药神找我要,我都没答应呢!” “小九九,你真好看呀!你又好看又精通所有的乐器,这天上这么无聊,我带你去凡间的青楼去当花魁怎么样?”苏苏说完跃跃欲试,他惊吓之下,吐出了一口茶水。 后来有一天,苏苏觉得用手弹琴太难了,于是变成真身扶桑树的样子,伸出好多枝桠同时探向琴弦,弹了一首魔音绕耳的古怪乐曲。 直接让天音殿三年之内无人再敢接近。 他却觉得,苏苏的真身挥舞起来憨态可掬,红色的扶桑花在空中飘飘扬扬也很漂亮。 只要忽略那难听得让人想要撞墙的曲子的话。 这样的日子是很快活的,苏苏的心中渐渐能懂得儿女情事,有时候看见他还会突然脸红,他猜想她已经情窦初开,他正准备捉住机会向她表明心意,不再做朋友的时候。 老扶桑去世了,苏苏继任温源谷谷主之位。 而他,已经没有资格去娶她了。 第九十五章:变数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他从未有过娶她的资格,苏苏身为孽摇羝主君,温源谷谷主的唯一继承人,这六界,除了孽摇羝中人,没有人有资格与她成亲,包括他。 孽摇羝从未与外界有过通婚,因为六界之人不会允许。 这个地方独立于六界之外,是沟通六界的交通要道。 有史以来,各界之间所有的混乱,战争,如果要大量行军,只能经过孽摇羝。 为了六界的制衡,这个地方要永远保持它的清高与孤傲。 与其说孽摇羝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制衡了六界,不如说六界心照不宣,制衡了孽摇羝。 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觉得只要老扶桑不羽化成灰,那么苏苏就能永远活得无忧无虑,苏苏可以想来天音殿就随时都可以来,他也随时都可以去孽摇羝看她,不必忌讳任何人的闲言闲语。 六界之中没有谁会那么无聊,在护犊子的老扶桑面前,对孽摇羝的继承人交个朋友也说三道四。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继承了主君之位的折苏,六界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很久没来过天音殿了。 天帝太昊来找过他,言语间希望他能娶到折苏。 他对这位名义上的舅舅说:“帝君误会了,九韶从未喜欢过孽摇羝的主君,外面那些说辞都是谣言罢了,当不得真。” 他清楚,站在天帝的角度上,要为天族谋利益,自然要想办法拉拢孽摇羝。 无论结果如何,反正不会有什么损失。 魔族和妖族也曾派人来过天音殿,话里藏刀的威胁他不准肖想折苏。 云游回来的父母亲听说此事,母亲劝慰他,神族生命何其漫长,不要为注定得不到的情事所累。 其实他们二人从未捅破过窗户纸,因为他知道苏苏于情事上还懵懂,他从前不舍得进展太快。 可是现在,苏苏的婚事被六界的人纷纷防范着,注意着。 本就不报太大希望的的情愫,从此以后,就被他彻底的否决了。 天界的日子漫长而了无生趣,日子越久,已经没什么人记得天音殿殿主九韶上仙和孽摇羝主君折苏之间有过一段朦胧美好的爱恋了。 他不曾想到,突然有一天,苏苏会再次来天音殿寻他。 他原本以为他们二人从此以后,能在各族的宴会上见一见面,就足以慰籍他对她的思恋之情。 如此,他便能满足。 可是不知从哪一天起,苏苏突然在情事上大大的开了窍。 她冲进天音殿,将他面前的古琴抱开,端坐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告白:“九韶,我喜欢你,我特别特别喜欢你,就像是金乌喜欢吃糖葫芦那样的喜欢!就像是妖族妖帝对妖后那样的喜欢!” 在孽摇羝赶着太阳日日跑的金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日车上吃糖葫芦,吃了十几万年了还没有腻,这个比喻应该是讲她对他的爱矢志不渝。 妖族妖帝对妖后情比金坚,有一次妖后为了采一株药,与一头魔兽打了起来,打不过要输了,妖帝冒着生命危险将她救了下来,受伤严重,在床上躺了九千多年才能勉强起身,却毫无怨言,这个比喻应该是承诺她对他的爱跨越生死和所有苦痛。 听到这些话,九韶的心中很开心很开心,但是他绝不能答应她。 他说出来的话语是令他自己都无所适从的冰冷无情:“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喜欢你!” 苏苏表情呆滞,喃喃说:“我不相信,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我!” “他们误会了,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你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不允许?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不好?”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谷主的厚爱,九韶承受不起。”说完他就起身离开。 他能听到身后她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让他的心日日不得安宁。 他不能和她在一起,如今已经不只是因为她孽摇羝主君的身份会成为他们爱情的阻碍,也是因为他的身份。 这么多年因为苏苏的身份顾忌太多,其实他已经暗暗在思考如何成为孽摇羝的人。 他一有空就在思考,孽摇羝那个地方,有什么身份可以隐藏他的真实身份,让他彻底摆脱天族的掣肘。 只要成为了孽摇羝的人,他与苏苏的婚事,就无人可以干涉。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是一头白鹿,而是一条黑龙! 这一定是上天给他开的最大的一个玩笑。 他多希望这不是真的。 可是命运弄人,有时候就是如此变幻莫测,让人无可奈何。 龙有两类,金龙生于天族,而黑龙生于魔族。 原本他是不知道这个秘辛的,他从未怀疑过自己不是天族大将轩辕瑾的孩子。 他是一头白鹿,通身雪白,冰蓝色的鹿角华贵而优雅。 而父亲的鹿角颜色低调深沉如古木,像两把透着铁血气息的利刃。 他们真身的鹿角上都有红色的细纹,那是属于鹿王的象征。 父亲一脉相承,六界之中所有的麋鹿只有他的儿子会有这样的鹿角。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即使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母亲,天族长公主殿下绾青曾是前任魔帝的魔后,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会如此无常。 六万年前的大战,让六界的山川河流,汪洋大海都变了一个样。 战争持续了两千年,最后魔帝灰飞烟灭,死得渣渣都不剩。 魔族退守不归山,六界休养生息,魔族新继任的魔帝是前任魔帝的庶长子钺戈,先魔后是和亲到魔族的天族长公主殿下绾青,因那时在魔族身份尴尬,在前任魔帝刚刚灰飞烟灭的时候,就被她的青梅竹马,天族大将轩辕瑾救出了魔宫。 后来二人四处云游,结做夫妻,十分恩爱,还生下了长子九韶,长子自小痴迷乐理,最后成了天音殿殿主。 一家人历经磨难,成就一段佳话。 这样的说法,没人怀疑过,无论是时间问题,还是他的真身,都不曾让人怀疑。 魔族战败,即使有魔族人对先魔后的改嫁心存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 直到他父亲生了病,药神说要有血缘之人的血做药引的时候,这事情才有了变数。 第九十六章:魔族黑龙 他陪着父亲去药神处看病,药神看向他,说只要一小碗他的血做药引,就可以治好父亲的病。 他没什么犹豫,就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一个玉碗中。 他还在父亲皱眉看过来的时候,安慰了他一声“没事,一点血而已。” 可是药神接下来的话,却教他震惊。 “九韶上仙,你这血……并不合适。” 药神并未明说,却相当于直言不违了。 他和父亲并没有血缘关系。 药神答应为他们保密,他们就离开了药神殿。 他忍着内心的翻江倒海,并未细问,没有理睬父亲的欲言又止就急急离开了。 他先去凡界找到正在云游的小叔,找他要了一碗血,送到了药神殿,静静坐着,等药神将药熬好了,他才端上药回了天音殿。 彼时的天音殿中,父亲,母亲都等在那里,他进去之前,母亲还伏在父亲的怀里哭。 他觉得自己堂堂一个几万年的上仙,在西天梵境也呆过不少时间,佛法也曾参透了许多,却还会被这样的事情扰乱了心绪。 母亲握着他的手,讲述大战时的那些事情。 原来父亲和母亲青梅竹马是真的,母亲和亲魔族是真的,大战之后因为魔帝灰飞烟灭,父亲带着母亲逃出魔族也是真的,他们二人相爱也是真的,这些都是真的。 只有一件事是假的。 他,九韶,其实在母亲逃出魔族之前就已经怀上了。 他是前任魔帝的嫡子。 他是一条黑龙,不是一头白鹿。 他现在的身体只是父亲用他自己的一根肋骨,为他做的一个假的身体。 而他黑龙的真身,被父亲藏在一个秘境。 他坐在天音殿的房顶上,看着变幻莫测的云海翻涌,看着下面绵延不绝的花海上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从未感到如此痛苦过,不是因为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那些血缘什么的,他觉得不重要。 父亲也一直将他视作亲子,一家人过得很开心,那就够了。 可是,他是一条黑龙!他有魔族血脉! 待他的灵魂日益成熟,这具身体将承受不了他的灵魂。 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从小就经常喝药?是因为他的灵魂里有魔族的气息,与这具身体难以融合,终有一天,他的灵魂必须回到黑龙的身上。 一旦他是黑龙的秘密暴露,他势必会成为天族和魔族水火不容的关系的导火索。 继续呆在天族,还是去魔族,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这不是一个关于喜好的选择题,这关乎着两族的和平与安定。 当初天族和魔族和亲,是前任魔帝逼迫母亲就范的,事实上,那是两族之间唯一一次通婚。 无论在天族还是魔族,对他这个天魔两族通婚产物的态度,都将产生两个极端: 他可能会成为两族冰释前嫌的润滑油,但更可能的是,成为两族争端的导火索。 届时,两族关系将更加微妙。 九韶想了很多种他身份暴露的可能,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他都努力去思考掩饰的对策。 可是他最接受不了的是,如果他有朝一日,回归黑龙之身,那么他绝不可能和苏苏在一起了。 孽摇羝的主君有很小的概率会嫁给天族大将轩辕瑾唯一嫡子,但是只会吟风弄月,没什么实权的一头白鹿,但绝不可能被允许嫁给一条有天魔两族血脉的黑龙! 他们此生注定有缘无份。 这个梦很漫长,梦里的他很难过,梦境的后面,是他只能站在苏苏的画像前面,聊慰相思。 是苏苏有空就来天音殿找他的身影。 是他永远无情冰冷的脸。 是重华殿大殿之上静静看着他的苏苏。 九韶醒来后,呆了一会儿,才走到书房中,看着墙上苏苏的画像出神。 也不知道还会等多久,他的灵魂和身体会无法忍受。 这次在凡界受罚归来,身体好像更差了,想来是凡界灵气稀薄,让他身体更加虚弱。 黎朝亲自为阿玦灌下了孟婆汤后,阿玦回了天界,黎朝就回了嵩里山,收拾东西,准备住到天音殿去。 她要去那里,重新让阿玦爱上自己! 女神仙叫绾青,是阿玦的娘亲,她答应自己,会安排自己到天音殿小住。 阿玦娘亲会说她是她在冥界游玩时结交的小友,听说她儿子是天音殿主,想要找他学习乐理。 阿玦娘亲说,失了凡界百世记忆的阿玦,性格温和,很好说话,是位谦谦君子,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一定不会拒绝她平日里一些小小的请求。 现在他的名字叫做九韶,不过她应该唤他殿主,唤阿玦娘亲的话,应该唤一声长公主殿下。 原本黎朝对着阿玦娘亲还会有一种小媳妇初次见婆婆的紧张感,但是阿玦娘亲很温柔,对她和阿玦的事情很清楚,对她也没什么意见,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等黎朝站在天音殿的主殿时,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阿玦,现在他叫九韶。 “舜德大明,于是夔行乐,祖考至,群后相让,鸟兽翔舞,箫韶九成。” 乐舞分九段,是为九韶。 容貌丝毫未变,可是浑身冒着仙气的阿玦,额不对,是浑身冒着仙气的九韶不过轻轻几步走来,真的有诗文中那凤凰来仪,百兽率舞的尊贵气质。 黎朝摸摸自己的脸,来之前为了杜绝从前做神仙的时候欠下的那些诸如桃花债之类的麻烦,她将自己的容貌掩去了三分。 她是被在魔界碰上钺戈这件事情整怕了,谁知道她以前是不是一个花心大萝卜,万一再在天族冒出来一朵桃花,还在九韶面前的话,那她就惨了! 现在她的这副容貌与从前只有七分像,还在妆容上下了一番功夫,岁崇说她是折苏的时侯,喜穿素雅的衣裙,气质高贵典雅。 而现在,黎朝在额间上画了一朵桃花,稍稍勾长了眼尾,眨眼之间,魅惑天成,勾人得紧! 不过其他人与她无关,她是专程来勾引九韶的! 果然,看到她第一眼的九韶被她的美貌都震得顿了一下。 看来要勾引的对象已经为自己的容颜倾倒啦! 第九十七章:替身 现在要接下来第二步,用魅人的声音去引诱他! “殿主,我唤黎朝,黎明朝露中的黎朝二字,想来青姨已经给殿主打过招呼了,我在冥界司职圣阎女,近日冥界不忙,所以想来这里找殿主学习乐理。” 黎朝自认为她此时的声音十分的婉转动听,比她平日里的声音好听多了。 阿玦现在既然是谦谦君子,应当是喜欢知书达礼,端庄优雅的窈窕淑女的。 虽说她以前是妥妥的大家闺秀,稍稍有些小小的离经叛道也无伤大雅,但奈何在冥界这些年,打打杀杀的经历多了,为了建功立业,也干了许多的勾心斗角的事情,又在冥界当了不大不小的官,这气质上难免就有了很大的改变,再也不复从前那大家闺秀的言谈举止了。 所以现在需要重温一下从前的模样。 可是坐好了正饮茶的九韶并未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得像极了她这一路行来,碰见的那些参透凡尘,一脸高深莫测,没有了七情六欲的老神仙。 但是黎朝并不气馁,她再接再厉:“九韶上仙,我在冥界呆惯了,在这天界初来乍到很不习惯呢,上仙您可否陪我一起在天界游玩一番?” “本君没空,你随意!”九韶说完就起身走了,毫不留恋。 黎朝在后面微张嘴,一脸懵。 唉!首战惨败! 之后几日,黎朝日日在九韶面前刷存在感,奈何九韶丝毫不理会她,任她耍尽十八般武艺,他自岿然不动。 他将她丢给殿中一个专门吹笛子的小仙,命他教她吹笛子,就没管她了。 眼前这个教她吹笛子的六岁稚童紧紧的盯着她,黎朝很郁闷,她甚至觉得九韶在躲着她。 失了忆的阿玦一点都不可爱! 生气! 黎朝在一方莲池旁边无聊的用手逗弄一株生了灵智的荷花。 “坏阿玦!敢不理我!坏阿玦!就不该给你喝孟婆汤!怎么能忘了我呢?坏阿玦!” 荷花在她的手里十分憋闷,它招谁惹谁了它? 正在荷花想要倾尽全力挣脱黎朝的魔掌的时候,莲池的对面出现了一个青衣女子。 她看过来,喊了黎朝一声,使黎朝蹂躏它的手停了下来,荷花连忙钻进了莲池中。 “黎朝?”是问句。 黎朝抬头看去,竟然看到了多年之前“助”她逃离冥界的神女珞珈。 栖梧宫,绾青长公主座下,所职司药,名为珞珈。 黎朝早该想到,她也在这里。 这个青衣女子应该是折苏的敌人,当初将她诓骗去蒲昌海,分明是不怀好意,现在这可麻烦了。 黎朝想,她以前这个身份怎么这么麻烦呢?还好她没有准备回归折苏的身份,到处都是她的债主,真闹心! 珞珈走了过来,看向黎朝,问:“你一个鬼魂,怎会有资格来天音殿?” “关你什么事?我告诉你啊,别因为本姑娘长得和你仇人一样美,就来找本姑娘麻烦,你一个仙女,怎么可以有嫉妒这种低级俗套的情绪?”既夸了自己美,又夸了以前的自己美,真是一举两得呢! 珞珈走过来,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继而笑得轻蔑,说:“我从前真是瞎了眼,竟然会觉得你是她,如今仔细一看,你不过和她长了七分像,一个替身而已,我竟然将你当做一回事了。” 黎朝疑惑:“替身?谁的替身?” 珞珈从刚才见到黎朝的那震惊的状态中出来,心中微微轻松,仔细看着黎朝的身体,说:“你如今修成了鬼仙吧?你来到天音殿,是不是发现天音殿殿主九韶上仙和你在凡间时的未婚夫长得很相像?你来到这里,是不是想要和你的未婚夫再续前缘?” 她故意停顿,黎朝配合的露出疑惑,甚至带点恐惧的神情。 珞珈继续说:“你没有猜错,你的未婚夫蒙玦就是九韶上仙的历劫之身,而你,不过因为容貌,成为了一个女人的替身而已!” 珞珈凑近黎朝的耳朵,声音中带了一丝丝恶毒和畅快:“你老老实实的在冥界祭奠亡夫不好么?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自取其辱?九韶愿意将你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像她喜欢的人,你只是一个替身罢了!” 黎朝有些恍惚,阿玦在天界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和她长得像,她是谁? 笨蛋!她怎么能这么容易相信明显是她敌人的人的话? 她的脑子喂狗了么?想什么呢? 黎朝不以为意的看向面前笑容幸灾乐祸的珞珈,说:“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是别人的替身?明明是我将九韶当做我未婚夫的替身好趴!看在他长得那么像阿玦的份上,本君就勉为其难将他收做偏房喽!” “你这是欲盖弥彰!”珞珈万万没想到黎朝会这样说,还说出将殿主收做偏房这种话,无耻之极! “呵呵!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幸灾乐祸的人换成了黎朝,她继续说:“诶!你喜欢九韶吧?可是他又不喜欢你,所以怎么办呢?所以呀!你就来找本姑娘的麻烦,我知道嘛,爱而不得很痛苦的,所以你想将痛苦转移嘛!转移的对象,当然是九韶一定会爱上的我啦!怎么样?我说得对吧?” “你胡说八道!”珞珈被黎朝的厚脸皮震惊得无以复加,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形容! “明明是因为你长得像折苏,殿主才会喜欢你,要不然你一个冥界的女鬼,怎么可能会被允许呆在这里?” “你说九韶真正喜欢的人,是折苏?”黎朝听到这里,有些恍惚。 珞珈见她这样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有些畅快,虽然心里不愿承认,但她还是高兴的说:“我骗你做什么,殿主喜欢孽摇羝的折苏,而你不过和那折苏长了七分像,所以高看,容忍你几分罢了,你可千万不要自以为是。” 黎朝脸上一脸的懵,心里却乐开了花,既然九韶爱的是折苏,那她还在这里干什么? 她应该马上去找师父,帮她回归折苏之身啊! 第九十八章:注定的眷侣 黎朝已经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无以复加,忘记了珞珈这个人,恍恍惚惚的走开了。 她边走边想,九韶喜欢折苏,阿玦就是九韶,她就是折苏。 她怎么这么幸运,皆大欢喜啊! 唉!也不知道九韶对折苏是不是单相思?她是折苏时,会不会喜欢的另有其人? 对了,当初在魔族,钺戈认出她是折苏时,曾质问过她,为何还要等回不来的九韶?那个时候钺戈就告诉她了,折苏所爱之人是九韶。 只是当时她并没有在意这话,而且那是九绍,九少,还是酒少,谁知道呢?现在想起来,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不行,得去查清楚,确认一下。 黎朝一刻都不想等,就在天音殿里面与仙婢们攀起了交情,拐弯抹角的向她们打听殿主九韶与孽摇羝主君折苏是否有什么情爱纠葛。 来来往往的仙婢们知道殿主对这姑娘态度冷淡,但是这姑娘怎么说也是长公主殿下领来的,因此她们对黎朝的示好也从善如流,表示出了十二万分的亲近。 于是黎朝很快就弄清楚了,当初师父说她前世为折苏时万分欢喜的那个男子,原来就是九韶。 还有年龄较长,在这天音殿呆的时间较长的仙婢说,她与那折苏在容貌上有七八分相像,以前那孽摇羝的主君是天音殿的常客。 她非常欢喜她们的殿主。 黎朝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描述她此时的兴奋,原来无论是在天族,还是在凡间,他们都是注定的眷侣。 黎朝很开心的跑出了天音殿,她要去天符都宫,去找师父,师父能让自己回到折苏之身。 因为她跑得太快,没有听到身后仙婢自言自语的一句“可惜他们终究是有缘无份。” 黎朝回到天符都宫,在一个亭子里面看到正在饮茶的师父。 她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岁崇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饮茶。 黎朝也不在意,直接坐在他对面,迫不及待的说:“师父,我现在想要回到折苏的身上,你帮帮我!” “喔,为什么?” “师父,我发现我从前在世时的未婚夫和折苏爱的人是同一个人,我的未婚夫就是那个人的历劫之身!” 岁崇这才饶有兴趣的抬起头来看向她,问:“那他是谁?本君或许认识也说不定。” “他叫九韶!”黎朝介绍他的身份时还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他是天音殿的殿主,只要是属于六界的乐器,他都会弹奏!特别特别厉害!” “九韶……”岁崇喃喃“本君确实认识他。” “真的?那真的是太好了!”黎朝这个时候忽然有了一种自己喜欢的人得到了家里人同意的兴奋感。 可是岁崇表情严肃的看向她,说道:“折苏是孽摇羝的主君,地位尊崇,这个位置很重要,本君是非常希望你能回到折苏身上的,可是我们师徒一场,为师有必要提醒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回到了折苏身上,那么你当初说的为什么不想回归折苏之身的原因,如今又该如何取舍呢?” “为什么不回去?”黎朝想起当初说的“因为我的爱人没有资格娶我。” “对,即使天音殿的九韶上仙在九重天有一席之地,即使他的母亲是天族长公主殿下绾青,即使他父亲是天族大将轩辕瑾,他也没有资格娶孽摇羝的折苏,他身份越高,便越没有资格。” 岁崇的语气里面平淡中包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黎朝,如果你回去,你就是亲手斩断了你与他的可能,可是你不可能永远不回去,你有一方子民要守护,你终有一日需要回去,这是你的宿命。” 黎朝无精打采的看着天边问道:“那我如果有一天要回去的话,我要准备一些什么吗?” “直接来找我就好。” 黎朝起身作揖,说:“那我再等段时间再来找您吧!师父,打扰了。”说完转身离去。 “等一下!” 黎朝疑惑的转过头,看向岁崇。 岁崇看着她的额头,问:“之前你从魔界回来时,我忘了问你,你身上为什么有一根同命线?” “之前在魔界出了一些意外,事急从权,我会想办法去将它弄掉的。” “尽快取下那条线吧,你如果要回到折苏之身的话,那条线留着,会害死对方。” 黎朝暗骂自己一声,她竟然差点忘了这一件事,虽然不急在一时回归折苏之身,可是万一什么时候就突然要回去呢?冥界又离魔界远,差一点就会害死薰月这个无辜之人。 “我会尽快办妥。” 黎朝没怎么耽误,就悄悄又去了魔族。 此时的魔族守备比之前严密了很多,黎朝小心翼翼的寻找,生怕一不小心泄露了行踪,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还没等她找到薰月,她先看到了花卿。 黎朝并不意外离开了嵩里山的花卿会在这里,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花卿在这里的境遇竟如此糟糕!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花卿虽然是仙草,可家乡却是魔族不归山,她从冥界离开,来到这里并不奇怪。 可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看见被关押的花卿? 黎朝是在去九星宫的路上发现了阿卿的气息,因为阿卿是草药,所以身上的气味比之大多数人要浓烈一些,黎朝又对她的气味极熟悉,于是黎朝循着味道,准备去找她。 她来到了一个守卫深严的小楼,小楼窗户既少且小,黎朝看到小楼的最上面有烟雾缭绕升腾而起,随风飘来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令人心旷神怡。 阿卿的气息在里面,看着那些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黎朝想到自己前段时间才得罪了魔君,黎朝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光明正大的去找阿卿了,万一魔君因此找阿卿麻烦,可就害惨她了,所以还是悄悄去找她吧。 于是黎朝等到门口士兵换班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小楼顶混了进去,还好没被发现。 只是小楼顶充满了炼丹炉中产生的烟雾,黎朝耗费了好大的自制力,才没有打喷嚏。 外面魔兵很多,小楼内却是空空荡荡,冷清得很。 黎朝循着气息走到最里面的时候,才终于发现了一个人,不过并不是花卿,而是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面前放着一个花盆,盆中只有一株草,碧绿诱人,全身散发着黎朝熟悉的清香。 正是花卿的真身。 黎朝躲在一根柱子后面,不禁用手紧紧捉住自己的裙子。 第九十九章:封魔锁 “小草,是婆婆对不住你!婆婆从一开始养育你,就是为了这一天。” 老婆婆是背对着黎朝的,她的脊背轻轻颤抖着,似乎是边说话,边在轻轻啜泣。 “婆婆……我知道你永远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小草不会怪你。”花卿的声音夹杂着抽泣。 老婆婆年纪很大了,说话的声音有些吃力而缓慢。 “前任魔君还在世的时候,六界所有人都知道他随手将药神殿赠予魔族的长生草赐给了我,可是谁又知道,他是命令我将你炼成仙魔金丹,供他增长修为,可是你还没长大,他就死了。” 花卿如今是草的样子,说话有些费力,想要用叶子去抚摸她亲爱的婆婆的脸,可却没有办法抚摸得到,只能轻轻抚摸着离她不远的婆婆的膝盖,以求能安慰到她。 “婆婆原本以为,这件事情除了前任魔君,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可以安心的将你当做我的孙女养育长大,所以当不归山被毁的时候,我放任你的朋友将你带离了魔界,只要离开了魔界,没有魔气入侵你的体内,你就没有了很多危险,只是我没有想到,钺戈也知道了仙魔金丹的事情,他一直不受先魔君的重视,婆婆以为不过是因为先魔君没有嫡子,所以他作为独子,才侥幸当上了魔君,很多事情,他应该都不知道。” 婆婆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没想到啊!他不仅知道,还洞察人心,他清楚的知道,既然婆婆不主动告诉他,就是有了私心,他从不将这秘密泄露出来,也不直接找婆婆,以魔君身份指使我为他炼丹,让我安心的在不归山呆了那么多年,后来你朋友将你带走,接着他就派了人,悄悄去了人间,将你监视了起来。” 老婆婆爱怜的摸摸花卿的叶子,继续说:“当那个小道士来找婆婆的时候,婆婆才知道,你体内的仙气和魔气已经不被控制了,婆婆每天都在担心,担心你们会被钺戈派去的人发现,婆婆也很自私,我不想你知道这些真相,我害怕你会怪婆婆,怪我将你养在不归山魔气最浓郁的地方,我害怕,你会再也不愿意喊我一声婆婆,可是我是真的想要将你当成我的孙女来养育啊!” “那个小道士拿着我给你的丹药离开魔界后,钺戈就是在那个时候加派了人手去凡间,婆婆没有能力去阻止,只能在心里面祈祷你平平安安。” “后来,派去的人都回来了,却没有将你带回来,婆婆原本很高兴,以为那个小道士真的救了你,我以为他将你藏得好好的,可是没想到,九公主却找上了我,今天,我们还是在这栋小楼里见面了。” “小草,你还回来干什么?当初公主殿下和那么多魔兵都没将你带回来,如今你却自投罗网,婆婆答应过你,会保护你一生一世,可是婆婆已经被囚禁在这里很久很久了,婆婆没办法带你出去,是婆婆没用,没办法带小草出去!” 说着说着,年迈的老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婆婆,你说的公主殿下和魔兵们?” “是那个归九萧公主,你还没化形的时候,她还悄悄跑到不归山,想要将你偷走呢!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然后被打落凡间,又被她宫中的心腹在凡间的皇宫中找到了,公主殿下回魔族后,来找过婆婆,她想问我怎么样才能融化你的冰雕,哈哈哈哈!我怎么可能告诉她?婆婆绝不可能告诉她!” “冰雕?”花卿喃喃。 “是啊,冰雕,那个炼丹楼全部被冰冻起来了,当初那个小道士,用他毕生功力,为那整座炼丹楼下了诅咒,加上那楼专门建在龙脉中心,即使是魔君也没有能力融化冰雕!” 花卿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可她如今是长生草的本体,所以泪水凝结成水珠,像是清晨露水往下滴落。 “原来,他是为了我才将我冰冻起来,我当时还以为我死了,我还以为他与我相爱,是因为想要让别的女人长生不老,原来,是我误会了他。” 汹涌而来的悔恨像是利爪摄住了她的心脏。 老婆婆满面疼惜,温柔的擦去那像是露水的眼泪。 她说:“小草,婆婆不知道他是怎么让你能够重生,如今能够好好的在这里,可是婆婆看得出来,他一定是爱惨了小草,婆婆也看得出来,小草也爱极了那个小道士,小草一定要懂得珍惜。” “我知道了,是我误会了他,我一定会回去找他,向他道歉。” 花卿想起多年前在京城皇宫里面的炼丹楼,想起扶风刺向她的那一把冰冷的长剑,想起嘴脸得意的林雪落,想起在那座荒山上小小的道观里,那一幕幕酸甜苦辣的过往。 原来是她误会了扶风,原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必须死。 她如今终于知道,那个时候扶风未说完的话,是:“你必须死,必须死在……我的手里,如果你不死,就……” “就会永世不得超生!” 炼成仙魔金丹的长生草,当然会永世不得超生,永远不入轮回。 她恨了聂扶风这么多年,可是若没有他,哪里来的她的重生? 原来自己之所以会变成冰雕,是因为冻成冰雕无法解封的自己,才不会被魔族之人利用。 而将她全身冰冻,要耗费当时还是凡人的聂扶风多少法力? 耗费到,他无力躲避她那一剑,凡身死去,回归天符都宫,也完成了历劫。 一切的不得而知与不甘心,都有了解释。 她现在好想对他说一句对不起,她不知道他当时的良苦用心,她现在终于知道,他为何不将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他想必是怕她会强闯魔族救婆婆,她没有能力救婆婆出魔族,可是以她的性格,却不会轻易认输,肯定会拼死一搏,而结果,救出婆婆的概率又有几成呢? 一旦有了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一切误会和问题就迎刃而解。 可惜,花卿觉得她理解得太晚了,她如今来了这里,魔君钺戈就绝不会放她走。 第一百章:逃跑 “小草,等下钺戈会过来,到时候婆婆会拖住他,你一定要捉住机会逃走!”老婆婆用手轻轻抚摸着花盆的边缘,镇定的说。 “那婆婆你怎么办?”花卿直觉不妥,要想拖住魔君钺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婆婆一大把年纪了,魔君不会将我如何的,高超的巫术就是婆婆保命的资本,他是魔族的当权者,不会舍得让婆婆死。” “可是……”花卿还是犹豫。 黎朝从拐角走出来,走到花卿面前,老婆婆防备的看向她。 “阿卿,我都听到了,我现在就带你走。”黎朝又看向老婆婆,郑重的说:“婆婆,我是阿卿的朋友,我现在就可以带她离开。” “阿朝,我不能走,我走了,婆婆怎么办?”花卿急切的挥舞着自己的叶子。 老婆婆没有犹豫,一挥手,花卿就一动不动了。 “她?”黎朝担心的看向耷拉着叶子的花卿。 “她没事,过个一天就能醒来了。”老婆婆握住黎朝的手,说:“既然阿卿认识你,那我就拜托你了,将她平安带出去,永远不要回魔界来,魔君钺戈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婆婆,我知道,婆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不了,我离不开这里,我身上有封魔锁,这辈子都离不开这里了,我也不想离开。” 老婆婆看向整个小楼的上空,目光中充满眷恋:“我习惯了这个地方,这里是我的家乡,离开了这里,别处有再多有助于修行的灵气,于我而言都是污浊的,别处的生灵也没有这里的可爱。” 老婆婆抚摸着花卿的叶子,爱怜的说:“只要她离开了这里,我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黎朝看向老婆婆的身上,用术法拨开一层朦胧的白雾,果然看见了隐身了的封魔锁链。 整个封魔锁都是透明的,乳白色的锁链透着一股温柔的气息,可是黎朝摸上去,却觉得它坚硬无比,天符都宫大殿之上用未能飞越赤岭的文鳐鱼所化的红色石头铺的地已经足够坚硬,却比不上这个。 黎朝清楚,她确实解不开这个锁链,现在她只能带阿卿走,回冥界后,去问师父,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黎朝将种植花卿的盆子端起,说:“那婆婆,我这就带阿卿走了,你保重。” “好!”老婆婆不舍的看了一眼花卿,就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黎朝默默的转身离开。 她从楼顶离开,可是这一次,她就有一点倒霉了。 她刚在楼顶站起身来,就与小楼下方看过来的一道视线直直对上。 钺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原本正在和魔君交代守卫情况的魔族士兵们也齐齐看过来。 钺戈没说话,眼神带着一种死寂的淡漠。 刚说完守卫一切正常的士兵一说完就被黎朝打了脸,震惊之余脸上挂不住,来不及向魔君求饶,急切的要将功赎罪,剑指楼顶的黎朝,大吼一声:“捉住她!” 在场所有的魔兵们齐齐飞向黎朝。 黎朝暗骂一声倒霉,当即向远处飞身而去。 绝对不能直接往小楼中间跳下去,别人的地盘上,若是困守小楼一定是自寻死路,只能跑到外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线生机。 黎朝跑得筋疲力尽,魔族之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时间越久,黎朝发现在她的前面很远的地方,也有了听到消息,加入追击她的队伍的魔兵们。 魔族山林的大多数地方都黑漆漆的,后面的魔兵们又穷追不舍,黎朝越跑越觉得生路渺茫。 当她站在一堵垂直的,透明的崖壁之前的时候,分别看向左右和后面的追兵,内心感叹一句:“吾命休矣!” 魔兵们将她三面夹击,原本以她现在的修为,要想杀死这几百个魔兵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要费些功夫罢了,可是钺戈在这里。 面对魔君钺戈这样与上神修为比肩的“老油条”,她初初修为鬼仙,差距太大,胜算渺茫。 钺戈从魔兵们给他让出来的路走出来,看向黎朝。 黎朝紧盯着他,将花盆紧紧的抱在怀里。 钺戈开口了,话语冰冷无情。 “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死?” 自从黎朝偷了魔界的布兵图,又意图将他杀死,最后重伤了薰月的时候,他对她,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奢望,有的,只是无穷尽的痛恨。 黎朝太累了,脱力的靠在崖壁上,说:“我怎么会死呢?” 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继续说:“魔君,你不知道,我与你的妃子之间有一根同命线吗?” 黎朝看到,钺戈他一瞬间握紧了双手。 他果然知道! “如果你不在乎薰月的命的话,自然是可以杀死我的,就是不知道妖帝嬴姒要是知道她的妹妹被魔君杀死了,会不会一怒之下,大举进攻魔界?”黎朝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欠揍样子。 钺戈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温柔。 黎朝疑惑的看过去,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怎么会舍得让我的王后死?”他说这句话的声音也是温柔的,可是接下来的话,却陡然冰冷起来。 他说:“可是同命线只牵扯双方的生命,只要你的生命不受到威胁,我保证了你不会有灰飞烟灭的风险,我想要将你如何,你都是没办法反抗的。” 黎朝这次在心里感叹一句:“我要玩完了。” 因爱生恨,前世的烂桃花如今成了食人花。 她之前怎么就在杀死庆甲后还要偷魔界布兵图,还准备杀一杀钺戈呢? 辜负他人一片真心,报应来了吧! 无耻贪心!简直报应! 黎朝在心里面面壁思过,将自己骂了一通。 骂完了,也得想办法逃啊! 钺戈将右手举起又落下,魔兵们都慢慢围拢过来。 黎朝对着沉睡过去的花卿说“阿卿,你耐心等一等,我一定会将你带出去。” 她将花卿放进了乾坤袋,站起来看向前方的钺戈,右手中出现长剑。 钺戈看向她的眼神依然无悲无喜,他说:“你最好不要不自量力想要拼杀出去,这太天真了。” “天不天真,试试才知道。” 第一百零一章:精神摧残 长剑挥舞得凌厉,一个招式过后,魔兵们便倒下一排。 钺戈不以为意,嗤笑一声。 见钺戈自己没有亲自上来抓她,黎朝是松了一口气的。 已经没有退路,黎朝只能全力抗击眼前的敌人。 一片刀光剑影,光亮如镜的崖壁里面,映照出一片腥风血雨,战斗中心的黎朝长裙染血,眼神阴鸷决绝,终于有了几分冥界勾魂使应该有的气质。 所有在这里的魔兵都倒下了,黎朝也已经累得脱力,将剑立在地上,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她抬头看向前方的钺戈,笑笑说:“怎么,魔君都不在乎自己人的死活么?连个忙都不帮。” 钺戈并没有看或死亡,或重伤动弹不得的魔兵们,声音没什么起伏的说:“一群废物,没资格在魔界生存!” 有几个听到这句话,躺在地上起不来的魔兵艰难的抬头看向他。 黎朝吐出一口血,继而感叹道:“魔君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冷血,黎朝见教了。” “本君再冷血,也不及你万分。” 钺戈自从看向黎朝,就再也没有移开过眼神。 “即使不为了薰月,我也不会杀你,为了薰月,我更不会杀你,如果等下去见薰月,你不主动解了你与薰月的同命线,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喔!”黎朝笑了笑说:“你让我解我就解,这样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反正跑不了了,怎么能委屈自己?逞点口舌之快也好,免得将一腔不甘憋坏了,烂在心里面会臭。 钺戈看向了天边,喊了一声“铁鹰!” 黎朝看向他所看去的天边,看见一只老鹰俯冲向她,黎朝刚想逃开此地,钺戈却抬起手,她就动弹不得了。 老鹰的两只爪子成功的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拎到了空中,向着九星宫的方向而去。 被抓着肩膀,黎朝的肩膀很痛,在空中还能接收到下面的魔界众人的注目礼,黎朝肉体疼痛的同时,还受到了这样精神的摧残。 关键是钺戈深谙其道,知道精神上的折磨更加高明,所以他在下面走得极慢,老鹰在空中也跟着他的速度悠闲的飞。 下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魔界中人,不乏兴致勃勃讨论着这被魔君的宠物铁鹰抓着的人是何方神圣? 还有胆大的小魔头扔各种东西到黎朝身上,铁鹰不闪不避,钺戈在下面也不阻止,也不理睬。 一个个的气焰越来越嚣张。 黎朝心里那点前世辜负了钺戈一片芳心的那点为数不多的愧疚碎成了渣渣。 愧疚个鬼! 好不容易到了九星宫,铁鹰将黎朝扔到了地上,他就化作了一个翩翩美少年。 黎朝虚脱的坐在地上,还有闲心欣赏了一番铁鹰这位老鹰界的颜值担当。 钺戈坐在王位上,吩咐随侍的人,“去唤王后。” “是。”侍从出去。 原来薰月已经当上了王后,黎朝之前知道妖族和亲到魔族的二公主,只是钺戈的一个妃子,他也只有这一个妃子,上次发生的事,黎朝看出薰月原本并不受宠,如今看来,两人经历了磨难,再加上钺戈对她的寒心,他们二人的感情有了很大的进展。 至少那个带着些天真纯善的薰月公主,成为了魔族的王后,而钺戈在说到她的时候,眼中也有了温柔。 之前知道钺戈喜欢折苏,所以对薰月冷淡过后,因为知道自己以前是折苏,她的心里难免有一丢丢的心虚,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毕竟事关自己,心中总有一点点隐秘的不安,总觉得要是没有折苏,薰月以前不会爱而不得。 虽然这些心虚的想法显得很多余和没必要,但知道他们二人成了一对相爱的夫妻,黎朝总觉得松了一口气。 混蛋黎朝!怎么能对钺戈这个注定的死对头抱有这一丝丝善心,黎朝,你脑袋被门夹了吧? “唉!”黎朝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发呆。 铁鹰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薰月很快就来了,她欢快的跑向王座上的钺戈。 “夫君,你找我?” “嗯,过来坐。” 钺戈将自己的座位空出来一半,向着薰月温柔的笑。 薰月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一副幸福的小女人模样。 这段日子钺戈对她很好,他终于愿意听自己说话,愿意听自己弹琴。 上次差点死了,因祸得福,她终于如愿以偿,让钺戈爱上了自己。 薰月转头惊讶的看到下面坐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反抗无能的黎朝。 “她怎么在这里?” 钺戈握紧薰月的双手,说“我将她抓到这里,是要将她诓骗你系上的同命线解掉。” 薰月低下了头,问:“那然后呢?” 钺戈看着她的头顶,说:“然后,当然是将她囚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薰月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向钺戈,又看向下面的黎朝。 她喃喃的问:“为什么?” “她偷布兵图,妄图杀我,闯炼丹楼,偷走长生草。”钺戈一一列举黎朝的罪行,最后得出结论,“她活该生不如死!” 黎朝不以为意,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即使是坐在地上,也自有一番威仪。 无法无天的语调:“想得美!” 输什么不能输气势! “可是你从前不是……”薰月觉得不可置信。 钺戈几万年来有多爱折苏,她最清楚不过,不管这个黎朝是不是折苏,他又怎么舍得将她杀掉? “从前是从前,从前是我执迷不悟,我现在清醒了,自然不会手下留情。”钺戈温柔的看着薰月,说:“我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钺戈说完后就站了起来,看向黎朝,眼神恢复了冰冷无情,他说:“你现在最好不要反抗,老老实实的解掉同命线。” 黎朝抬起左手,看向那本来看不见的丝线慢慢显现出来,说:“我有那么傻?我要是解掉这条线,那离我的死期也不远了,我还没活够呢!” “那你就慢慢生不如死吧。” 钺戈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股子阴森森的气息。 第一百零二章:做什么妖? 黎朝不自觉抖了一下,接着钺戈一挥袖,铺天盖地的威压袭向黎朝,她一瞬间感到噬心裂骨的疼痛传遍全身。 “啊……啊……”黎朝痛得蜷缩成了一团,情不自禁惨叫两声之后就咬紧牙关,努力的抱住自己,要不然会因为疼痛在地上滚起来。 那就太有失风度了! 对于自己还能在这种时候勉强保持一丢丢的风度,黎朝十分佩服自己,如果她现在去想曾经的美好记忆,都要竭尽全力。 以前还没死的时候,大家闺秀,弱不禁风,不过轻轻摔了一跤都要啪嗒啪嗒的流眼泪,还要不知羞的要阿玦背,堂兄好心要来背自己还被她暗暗瞪了一眼。 那个时候,真脆弱啊,也真……幸福! 黎朝使劲握住双手,青筋爆突。 钺戈收回威压,疼痛极速流失,黎朝刚刚松了一口气,威压再次袭来,疼痛如附骨之蛆,胶着在每一寸皮肉,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 黎朝痛得已经连抱紧自己的力气都没有,太疼了。 威压再次被收回,疼痛再次袭来,循环往复。 直到黎朝彻底晕了过去。 钺戈收了手。 薰月一直坐在王座上,可她没敢看疼得死去活来的黎朝,她怕她会心软,她素来见不得这些刑罚,见到血腥的东西就忍不住想要呕吐,所以妖族有两位公主,虽然妖族不以长幼与嫡庶选继承人,可选择继承妖王之位的公主时,众臣毫无悬念的选了她的姐姐嬴姒。 薰月看着钺戈那毫无表情的脸,她想或许是因为她爱他爱得毫无底线,所以见他这样的无情冷漠又残忍,她也没有如同以前看到滥杀无辜的妖族中人那么难以接受,那样厌恶。 她对他,只有心疼,到底要经历怎样的痛苦和绝望,才会养成这样的心肠? 到底要看到过多少的肮脏与黑暗,才配做魔族的一族之王? 钺戈看向她,刚才面无表情的脸勉强扯了一丝笑,看起来不那么冷漠可怕了,他问她:“怕我吗?” 薰月走向他,眼中都是柔情万千,她抱住他轻轻的说:“我爱你!” 钺戈也回抱住她,笑容大了些,带了些放松,说:“我也爱你!钺戈以后只爱薰月!” “嗯!我知道。” 黎朝被关入了魔族最大的一个地牢,她醒来后,有狱卒每隔一刻钟就用箭射她被绑的四肢,只是因为她本就是鬼,所以这修炼出来的身体也不像肉身那么容易坏,但是刺骨的疼痛是在所难免的。 钺戈来过一次,想要她交出花卿,但是怎么可能呢? 除非她灰飞烟灭,要不然她绝不可能将阿卿交出去! 钺戈走出牢门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你等着吧,会有人来救你的。” 黎朝很忐忑,她不知道会是谁来救她,听钺戈这口气,他在等着有人来救她。 钺戈会给谁设陷阱呢? 谁会来? 自钺戈离开后,冰冷的铁箭换成了烧红了的铁箭。 刑罚反反复复,黎朝有时候觉得这刑罚的方式变一变该多好,她宁愿一刻不停,也好过让她感受舒服的感觉后,再射上几箭。 当狱卒第一百八十次搭箭射向她的时候,有人闯来了地牢。 狱卒们在他手里如蝼蚁一般没有反抗的能力,一身黑袍,面容严肃,是师父! 岁崇将黎朝扶下刑架,只问了一句“卿卿在你这里?” 黎朝勉力答:“嗯,在我的乾坤袋里面。” 岁崇扶着她走出去,黎朝强忍着想要就地躺下的虚弱感,边走边说:“师父,钺戈可能设了陷阱等着你,你小心一点。” “我知道,有人给我下了战书。” “啊?那你还来?很明显有陷阱好不好?” “要是就你一个人,我才不来,你灰飞烟灭了不要紧,反正你没了,还会在折苏身上醒来,可卿卿若是出了事,你赔我一个媳妇儿?”岁崇边带着她在这地牢里面转,边面无表情的说话。 “呵呵!师父你真会开玩笑。”黎朝笑。 “本帝君从不开玩笑。” “呵呵……呵呵……”她是一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岁崇侧头看了一眼表情丰富的黎朝,见她还有精力和他斗嘴,放下心来。 他原本去了嵩里山,想要看一看卿卿,可是却发现整座山都没有她的气息,他知道黎朝去了魔族处理同命线的事情,那么卿卿去了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有手下通报不知是谁给他捎来一封信,放在泰山脚下一间小庙中他的神像前,他疑惑,打开一看,竟然是“汝之爱,将死!” 他一下子想到卿卿,她是他唯一的爱人,可是卿卿与他的关系,实在是少有人知。 况且这人写信极为谨慎,纸张是凡间极普通的黄麻纸,送信之人不知是谁,墨水虽然不算太普通,但也只能闻出这墨产自凡间徽州一带。 而字迹极工整,毫无特点。 关键是这五个字,两句话告诉他的消息,也太含糊不清了。 这背后的人所暗示的他的爱人,到底是不是卿卿?或许别人弄错了他心中所爱,也不一定。 而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呢?很显然,此事非同小可。 岁崇回到天符都宫,打开他寝房里那面盖了黑布的镜子。 “卿卿。” 镜中出现了被锁在刑架上的黎朝,满身是血,有魔族之人在向她四肢射箭,已经奄奄一息。 可是并没有花卿。 寻魂镜不会出错,卿卿一定在黎朝的身上或者附近。 岁崇立刻动身,去往镜中的魔族地牢。 当岁崇扶着黎朝走到地牢门口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钺戈。 他的身后还有成千上万的魔兵严阵以待。 一个是冥界的主宰,一个是魔族的至尊,两人望向对方,无形之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环绕着他们二人。 黎朝处于这种威压之中,有些胸闷。 岁崇开口:“是魔君你给本尊下的战书?” “战书?”钺戈表情疑惑。 “不是你?”那会是谁? “本君不屑于撒谎。”钺戈看了一眼黎朝,对岁崇说:“你一界之主,竟然公然擅闯我魔族,想要带走我魔族的囚犯,是不是太不将我魔族放在眼里了?” “那魔君你呢?你不问本尊一声,就将本尊的小徒儿关在牢中,还严刑拷打,魔君你是否又将我冥界放在眼里过?” “废话少说!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钺戈手中出现一把长枪,他平日里用的武器,大多时候都是剑,方便好用,遇到厉害的对手的时候,才会使出长枪雁铮。 六界传闻,此枪轻易不出,一旦使出,必饮血而回。 长枪的枪头在地上划出火花,眼看钺戈就要过来,岁崇也推开黎朝,做好应战的准备。 可黎朝突然变化出一把短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喊道:“等下!” 钺戈和岁崇都暂时停下,岁崇皱眉看向黎朝,但没有开口询问。 不知道内情的人大概会惊讶这种“以自杀逼迫”的行为蠢得可以,但是他大概猜得出黎朝想要作什么妖。 ------题外话------ 明天更新10000+,希望喜欢我文的小仙女们多多支持鸭! 104: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九韶离开那个山洞的时候是早上,可是就在当天晚上的时候,山洞中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黎朝一直呆在山洞的一个隐蔽的地方,她本就受了伤,懒得动弹,也想安安稳稳的在这里等九韶,如果进来的人不仔细搜查不会发现她。 可是黎朝没想到进来的人会准备在这里呆整个晚上。 看了一眼外面正生了一堆火烤鱼肉的归九萧,黎朝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更加缩进了角落中一分,石壁刚好能挡住她的全身,阿玦走后,黎朝也将夜明珠收回了自己的乾坤袋,所以只要不出声,她还算安全。 以她现在受了伤的身体,以她和归九萧水火不容的关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要是一言不合打一架的话,她必败无疑,就算胜了,这里就是归九萧的老巢,黎朝可没有信心能逃出去。 相安无事的到了大半夜,归九萧已经睡着了,黎朝半眯着眼,有点累,但也不敢睡觉休息,万一睡着后不小心出声了怎么办? 可是黎朝忍功再一流,架不住她倒霉啊! 眼睁睁看着一只蝙蝠朝她直直的飞来,你说她是打还是不打? 黎朝选了打,然后她毫无悬念的被醒来的归九萧发现了。 归九萧反应很快,本来就离黎朝呆的地方不远,黎朝还没来得及跑,归九萧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归九萧惊喜极了,她笑得愉悦,说:“黎朝?本公主可终于找到你了!” “喔?公主殿下找我干嘛?我与殿下好像没什么交情吧?”黎朝在打不过对方的时候,习惯性的就喜欢装傻充愣乱说话,拖延时间。 受了伤的生活需要调剂,打不赢的人需要敷衍。 归九萧退后一步,看着她,说:“没交情?是呀,我们两个人确实没交情,可是我们有仇耶!” “是吗?有仇吗?我怎么不知道?公主殿下你可不要欺负我。”继续装傻充愣中。 “我欺负你?”可能是见到黎朝与之前很不相同,都不敢和她对着干了,所以归九萧觉得有些有趣,想要看她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之前在冥界的时候,你跟踪本公主到冥界通往孽摇羝的城门口,故意引来冥界的帝君们,更可恶的是,你还将我的玉簪掉包,让那假玉簪画了一张莫须有的地图,还从玉簪中取出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后来玲珑塔一事,你又诱本公主帮你演了一场戏,你要算计酆都大帝庆甲,所以拉本公主当了垫脚石。” 归九萧看着黎朝的眼神渐渐阴鸷起来,她的语气也越发阴郁。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欺负本公主,你是第一个,后来本公主和庆甲一起回到冥界,原本想去找你算账,却无奈被王兄禁足。” “等本公主的禁足令解了,小心翼翼去到了冥界,却找不到你。” 那个时候,黎朝想,她应该在泰山的藏书阁中潜心修炼呢!冥界的人许久未见过她了,归九萧自然打听不到她的消息。 “后来回了魔族,本公主始终记挂着这个事情,记挂着你呢!后来听说庆甲想要抢司马大将军的盘古斧,本公主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又听说之所以庆甲能现出原形,被我王兄抓到,全靠才进魔宫的一个婢女,也是那个婢女最终杀死了庆甲,当时本公主听说的时候,就觉得如此这般乐衷于整死庆甲的人,不是你黎朝还能是谁?” “后来,传出消息,那婢女名唤黎朝,王兄心心念念还要娶她,本公主心里就很不舒服了,可惜那么长一段时间,本公主都因为婚前不检被关在屋中出不来,所以没能去找你报仇。” “你多厉害呀!你在王兄安排的大婚之日重伤了王兄和王嫂,偷走了布兵图,然后还逃之夭夭。” “本公主太不甘心了,后来结合所有事情仔细一想,才知道闯入本公主房中的采花贼也应该是你假扮的,假装庆甲的声音,来诬陷庆甲,因为你我认识,所以这件事情还能让本公主被软禁,让本公主见不到你,免得破坏了你的计划吧,要不然我被采花贼玷污的消息怎么会传得那么快?一举两得,环环相扣,你很高明,本公主这些时日都在找你,现在终于找到你了。” 归九萧脸上露出不解又痛恨的表情,问黎朝:“本公主没有得罪过你吧?你为什么要这样算计我呢?在冥界,在魔族,你都与我作对,你还伤害了我的王兄王嫂。” 黎朝心里面说,谁叫你到冥界的目的不纯呢?还对冥界到孽摇羝的那条路俯视眈眈,立场不同,算计一下注定的死对头难道有错? 本姑娘又不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后面在魔族还要设计你,那是因为师父说过呀!陌路之人,不必手下留情,本姑娘的师父貌似非常讨厌你的样子,本姑娘会不遵师命? 还是那句话,本姑娘又不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不过这些话,黎朝不敢说出来,她怕自己被暴打。 不过就算不说,她离被暴打也不远了。 归九萧见她不说话,更加生气,直接幻化出长剑,就向黎朝砍来。 黎朝无处可退,只能迎上去,一时之间,空中到处都是被剑气削成渣渣的,美丽绝伦的石钟乳。 黎朝四肢都有伤,归九萧又是恨意满满的打法,黎朝很快就落了下风。 黎朝想跑出山洞,可是归九萧的剑气无处不在,魔息也将黎朝密密麻麻的包裹住。 黎朝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倾尽全力朝外冲去,感受到身后一道强劲的剑气袭来,黎朝想躲开,可惜身体已经难以保持平衡,脚一滑,摔了一跤,头磕在了一块石头上。 头还没有磕到石头的时候,黎朝满脑子都是“遭报复了吧?叫你不当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后悔了吧?” 黎朝晕了过去。 岁崇赶了过来。 不过已经晚了。 也不算太晚,毕竟归九萧正准备打向晕死过去的黎朝的那一掌还在兴高采烈的酝酿中。 岁崇来得及时,连忙一掌拍向归九萧,归九萧被拍飞到石壁上,落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岁崇在黎朝旁边蹲下,检查她的伤势。 黎朝头上在流血,岁崇将手放在她头上,缓缓的输送灵力进去,期间没有看被打趴在地上的归九萧一眼。 可当归九萧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男子的时候,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是不可置信的只有三个字的问句。 “聂扶风?” 她实在不敢相信,聂扶风怎么会还活着? 他一介凡人,不是早就死了吗? 等黎朝的全身上下都不再流血了,将她扶起来靠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壁上。 岁崇才淡淡抬眼,看向那边一直惊讶看着他的归九萧。 “你想杀本君的弟子?” “她是你的弟子?”归九萧低下头喃喃自语,复又抬起头来,更加惊讶的看向他,问:“你是东岳帝君?” 岁崇不答,算是默认。 “难怪,难怪……”难怪那次在天符都宫的大殿之上,东岳帝君从未抬头看过她一眼,原来如此…… 他们有过那样的渊源,聂扶风当然不愿意看她哪怕一眼。 岁崇看着她的眼神是极其冰冷的,明明应该是问句才对,他却说得像是肯定句。 “你觉得,本君舍不舍得杀你,敢不敢杀你。” “你?你要是敢杀我,我王兄不会放过你的!你不敢杀我!”归九萧说得大声,身体却瑟瑟发抖。 “本君不敢?”岁崇站起身来,冰冷的脸庞带着好笑的神色,说:“本君执掌冥界,贵为一界之主,有什么是本君不敢的?杀掉一个本君憎恶的人吗?还是俘虏敌方的公主?”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说:“你是林雪落的时候,就该下地狱了,可是你是魔族人,所以不用去地狱走一遭,见识一番我冥界地狱的样子,实在是可惜得很,从前本君在凡界的时候,先是不忍对你如何,后来是不敢对你如何,既愚蠢且窝囊,每每想起,本君的心情就很不好。” “可是帝君,这么多年了。”归九萧恐惧之下,心底产生了侥幸心理,做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这么多年了,你也没有来杀我,当初在天符都宫,你也没有杀我,你是不是已经原谅我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有什么是值得我原谅的?”岁崇的笑带着讽刺。 “我……我进宫之前,我们是相爱的呀!我都进宫了还缠着你是我不对,我不与顾远辰反抗就要杀你是我不对,我去炼丹楼挑拨你与那长生草的关系也是我不对,什么都是我错了,可是我进宫之前,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呀!要不是命运弄人,我肯定会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呀!不是我愿意的!最开始的时候,我是真心爱你的……”说到后面,归九萧已经泣不成声。 “命运弄人?你是指你代替身患恶疾的长姐入宫么?” “是呀!是呀……”看着岁崇问这问题时,脸上的似笑非笑,归九萧的话就有些说不出来。 “本君回到冥界后,很好奇,我那一生会在命薄上留下怎样的笔墨?”岁崇仔细的盯着归九萧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他想要弄清楚他当初为何会那般蠢? “本君还没死的时候,就清楚的知道本君的前半生十分荒唐,看了命薄之后,觉得是自己太蠢,本君万万没想到那命薄上竟然写着……” 岁崇停顿了一下,才声音没有起伏的继续说:“国公府二小姐毒害长姐后代替其进宫,聂扶风进镇安王府为门客,为其妃位筹谋,行不义之事。” 曾经掏心掏肺,无怨无悔的付出,到头来,不过才这三十几个字就写尽了他的愚不可及。 归九萧听说这话,终于知道这个事情已经没有了回天之力,全身脱力,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归九萧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再也不会相信她,所以她也不再伪装得无辜和可怜去博同情,试图让他念旧情。 她朝右边轻轻歪头,左边嘴角向上扬,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她说:“所以,你……想杀我吗?” “当然!”岁崇答得毫不犹疑,他当然想杀了她,害他和卿卿在炼丹楼里自相残杀,眼前这个虚伪恶毒的女人也是罪魁祸首中的其中一份子。 他抬起手,就要朝她打去。 “你就不想解除那长生草和我王嫂的同命线吗!?”归九萧的声音里面是猖狂的得意,她看了一眼还没有醒过来的黎朝。 说:“喔,还有你这个徒弟的!你就不担心,哪一天她们三个人中任何一个人如果一不小心死了,就全部死了吗?,就全部死了耶!你不怕吗?” “你想说,你会帮我?” “当然!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帮你,如果我不帮你,没人能帮你,现在没人能帮你去找我王嫂,只有我!”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杀了她,他是聂扶风时,还是一个赤诚的的道士,还对她有一丝情意,还不轻易杀人,所以在客栈,他并未杀她。 可是现在的东岳帝岁崇,舍得杀她,更敢杀! “你要想解除她们的同命线,只能双方在一个地方同时解除,九星宫守卫深严,如果想把我王嫂带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若你想进去却可以一试,还有,黎朝是鬼魂,我带不进去。” “为何?” “现在的九星宫,一个鬼魂和神仙也别想进去,但帝君不同,帝君修为高,掩藏身份不是问题。” 如果真能将卿卿和魔后的同命线解除当然不错,孽摇羝需要折苏的回归,只要卿卿不受牵连,魔后死不死与他何干? “好,我跟你去,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我怎么敢,帝君捏死我,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这个时候,黎朝幽幽转醒,她看到面前的两个人,心中诧异极了。 她问:“你们是谁?”说完还往后缩了缩,有些害怕。 105:上古名曲破风 岁崇刚看到黎朝醒来,就听到她问了这句话,心中也很诧异。 归九萧也惊讶的看向她。 “你不记得我是谁?”岁崇问。 “我们认识吗?” “那你自己是谁?” 黎朝防备的看向岁崇,没有说话。 “你叫黎朝?”岁崇试探她的反应。 黎朝听到这句话,倒是惊讶的张大了嘴,惊讶的问:“你怎么会认识我?”接着她又看了看四周,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就是地府吗?我夫君呢?他怎么不在?” 说着说着,黎朝越发惶恐不安起来。 岁崇看出来了,黎朝应该是丢失了死后的记忆。 不想浪费时间,岁崇施法让黎朝晕了过去。 归九萧才感叹了一句“她不过碰了一下头,怎么这么容易就失忆了?”,岁崇就一掌朝她拍去,归九萧一下子晕倒在地。 “现在还用不到你。” 岁崇将黎朝扶起,带她先离开魔族回冥界修养,再将花卿带过来。 而归九萧,被他先随便一挥袖,拍进了山洞的深处,再变换出一条铁链将她绑住,最后喂了她一颗假死药。 原本还想再在山洞布一层结界,但也显得太刻意了,反而引人注意,在他回来之前,如果有发现归九萧的人,只要让他们以为这是一个死了的陌生人就好。 岁崇扶着黎朝先走了。 等九韶回到山洞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黎朝,他翻遍了整个山洞,只找到了一个在山洞深处,死了的魔族女子。 然后翻遍了整座山,悄悄潜进九星宫,除了魔君和魔后的寝殿守卫太过深严,他没有进去,其他地方都翻遍了,但也没有打听到关于黎朝被抓的消息。 黎朝去了哪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虽然只相处了几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自己在凡界的妻子。 但是他既然决定要遵从本心,对她好,就不会反悔。 九韶立刻离开了魔族,赶往冥界,可是问遍冥界的人,也没人看到过黎朝。 无奈,九韶只能又去天族,看一看她是否去了天音殿。 九韶正在满世界找黎朝的时候,岁崇已经将黎朝安置在嵩里山黎朝自己的寝房里面,因为他赶时间没有走大路,所以无人看见。 之后他未做休息,又赶往了魔族那个山洞,弄醒了归九萧。 看着岁崇冷肃的脸,归九萧没敢说她虚弱得很,想休息一下再走。 他们很快到了九星宫,岁崇扮成归九萧的护卫,两人径直到了薰月的寝殿。 因为归九萧在这里的名声十分的残暴,所以对于她非要这个跟着她回来的护卫一直随侍,各个关卡的魔兵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他们二人顺利的见到了薰月,只是他们运气很不好,原本应该正在外领兵的钺戈此时就坐在薰月旁边。 一个级别的人,钺戈一眼就看出了岁崇的伪装,他站起来,一个飞刀就掷过去。 而岁崇直接扯了旁边的归九萧去挡。 钺戈急忙收住攻势,只是投掷的力气过猛,所以收回的时候没能完全收回,飞刀划过归九萧的脸,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岁崇将痛得惨叫的归九萧扔在一边,变回了自己的容貌。 外面的魔兵们听到动静,将寝殿团团围住。 钺戈并未看一眼倒在地上,哀嚎不止的,被他误伤的妹妹,而是比岁崇先开口:“我魔族光明正大摆阵于孽摇羝前面,怎么?冥界的东岳帝君你,不敢在我族大军逼近冥界之前,与我族在战场上一较高低,耍这种小伎俩,堂堂帝君来这里当上了刺客么?” 岁崇清楚,今日想要解除卿卿与魔后之间的同命线是没可能了,钺戈最想要的就是利用卿卿修炼仙魔金丹,卿卿就在自己身上,此地不宜久留,同命线一事,日后再想办法。 因此岁崇没有理会钺戈的话,一转身,直接离开了这里。 钺戈并没有追,其他的魔兵也不如那次多,挡不住他一个人。 有魔兵进来将归九萧抬了出去。 薰月一直坐着,没有说过话,等岁崇走了,她才拉钺戈坐下,说:“这几日在外面辛苦了吧?” “看到我的王后,就不觉得辛苦了。” 薰月将脸贴近钺戈的胸膛,轻声问:“今天为什么会回来?” 钺戈用双手将薰月环住,说:“来亲自检查这里的守卫,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还好今日我回来了,要不然不知道东岳会做什么?万一他用你威胁我退兵……” “那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退兵吗?” 钺戈沉默。 薰月在心里苦笑。 钺戈离开薰月的寝殿后,去见了归九萧,询问关于岁崇为什么会来这里的事。 归九萧从来不敢忤逆这个王兄,事无巨细老老实实的答了,也不敢多言。 “你说黎朝失忆了?” “嗯。” “我知道了。” 钺戈回到自己的书房,给岁崇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去了天符都宫。 岁崇刚回到天符都宫,送信人就到了。 岁崇接过信,送信人离开。 他将依然沉睡的花卿安排在自己的寝房中,接着去了书房。 在书房中,他打开了那封信。 信中写着:“折苏回归,花卿必死,汝当知取舍,黎朝失忆,汝可知孽摇羝安危和挚友性命,黎朝会如何抉择?因此是否告知她前世身份,汝亦当知取舍。” 信在岁崇的手里化作飞灰。 钺戈在威胁他。 扶桑神树镇守孽摇羝各条道路,其扶桑神女修习的术法独一无二,是守卫孽摇羝的最强武器,折苏若不在孽摇羝,那个地方坚持不了多久。 钺戈这话,在威胁他,到底是选择孽摇羝,还是卿卿? 如果选择孽摇羝,就要让黎朝回归折苏。 如果选择卿卿,就不能让黎朝知道她的使命。 岁崇也不知道,知道了真相的黎朝,会选哪一边? 孽摇羝关乎六界安宁。 而卿卿,也是他内心的安宁。 怎么办? 岁崇握紧了双手。 提一壶茶进来的侍女,察觉出帝君沉默的气息有些不对,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九韶在天音殿也没有找到黎朝,他越来越着急,正当他出门准备再去魔界找的时候,凤宸宫中有仙官急急跑来,拦住了他,道是太子殿下正在魔族与孽摇羝的交界处,吩咐他们若是见到天音殿主回来,叫他去那里找他。 九韶想,景苍应该是想要问君笙的事情,正好他去魔族,也需要从那里去,刚好顺路。 可那凤宸宫的仙官刚走,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的珞珈走上前来拦住了九韶。 “殿主,我……”珞珈犹豫。 “你有什么事?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本君有事要走了。”九韶心里面着急,有些不耐。 “殿主,自从你回来之后,我还没有来见过你。”珞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挑明她对他的感情。 “之前……不归山的事情,谢谢你,那时候我才知道,你对我也有那种心意,我们……” 还没等珞珈说完,九韶就打断了她的话:“我对你没有任何心意!我有事情,马上要走!” 说着九韶就想从她旁边过去,珞珈却立刻抓住了他的衣袖,说:“我不相信,你若对我没有那心意,为何要替我顶罪?” 九韶挥开她的手,说:“我不会让你死,你知道原因。” “是!我知道,你只关心我身体里面这颗心!你只关心我的心头血!可是我爱你呀!我知道我比不过折苏,可是为什么?我连一个女鬼都比不过,她不过是与折苏长得有七分像而已,你就将她接到天音殿来,你为什么就从来不愿意看一眼我呢?” 珞珈第一次将这些话这样大声的质问出来,歇斯底里,崩溃至极。 九韶的眼神少有的坚定,语气也很坚定,他说:“她是我的妻子!” “那不过是凡界的妻子而已,一个凡人而已,现在还是一只女鬼!” “凡人如何?女鬼又如何?她一日是我的妻子,就永远是我的妻子。” 说完九韶就转身而去。 珞珈在后面泪流满面。 九韶直奔孽摇羝而去,到孽摇羝与魔族交界处的时候,正好见到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景苍。 景苍右手受了伤,有医仙正在包扎。 见到九韶走过来,他急急想要站起来,但是脚上也受了伤,所以没能站得起来。 九韶快速走过去。 景苍问他:“君笙现在在哪里?” “那女子不是君笙,是钺戈用冥界的一个女鬼假扮的。” 九韶并没有说那女鬼是黎朝,这不是重要的。 “不是君笙……”景苍看着自己的伤口,有些失魂落魄。 “你说,她是不是已经消散于六界之中了。” 九韶沉默,景苍并不需要他接话,在他被贬下凡历百世劫难前,景苍就在找那君笙了,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不过很快景苍就恢复了神色,神情肃穆,又是秉节持重的天族太子殿下。 “九韶,现在战场上战斗激烈,因为孽摇羝的规矩,能来到这里的兵将并不多,我需要你的帮助。” “兵戈相争,我并不擅长,你还是另请高明。”九韶拒绝得干脆。 “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如果论打仗的造诣,我最为佩服的,便是你。” “纸上谈兵而已,信不得。” “即使这里是孽摇羝!”景苍看着他的目光带上了一丝疑惑,他问:“难道你依然要拒绝吗?” 九韶苦笑,多年好友,景苍自然清楚他对折苏的心意,可是景苍不知道,魔族本应该是他的家。 虽然他从未在魔族生活过,可是毕竟他知道了,他的内心就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他的真身其实是一条黑龙,这个事情不可能瞒一辈子。 而孽摇羝,有折苏独特的神力,又有冥界和天族众多的将领想办法维持秩序,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她有能力守护这里的安全。” “你才从凡界回来不久,或许不知道,自从你被贬下凡开始,她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她谷中的九头鸟说她在闭关,这几日大战,她依然没有露面,所以想要阻止魔族更近一步,我们天族和冥界就要来想办法帮忙守护这里。” 景苍向着九韶郑重的抱拳。 “九韶,你我都是天族人,我作为太子,请求你出战助我。” “好。” 九韶留在了前线,当魔族大军再一次攻上来的时候,他也出战了一次。 魔族和孽摇羝的这个交界处,是一条惊涛拍岸,一泻千里的大河。 双方踏水而行,在急流上作战。 不善水性的人们在这里就极吃亏。 九韶坐在河这边的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头上,前面变出一个案桌,将他最常用的五弦琴虞弦平放在上。 两军交战之时,他轻挑琴弦,初时十分低缓沉闷,渐渐的,琴音越来越高昂激越,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弹琴的手指已经成了一道残影,猛烈狂放的琴音在一瞬之间突然消失。 天地间明明还有雨声,风声……各种声音,但在许多人听来,却觉寂静无声。 心神被缚,记忆停滞,此生寂寂。 迷魂诱魄的曲子,无人得知已经失传了多少年。 魂魄被诱惑的人清醒之后,惊出一身冷汗。 察觉后扛住的人敬佩之情油然而出。 而少有的不受其丝毫影响的人,自琴音响起那一刻起,心中舒畅,只觉惊艳。 钺戈望着遥遥河对岸的那个身影,眼中明明灭灭。 身旁有才缓过神来的将领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曲子?” 有一位满脸惊艳之色的将领回答:“那是上古时期的名曲,破风。” “破风!?” “难怪如此震撼。” 一时间嘈杂起来。 钺戈听过这个曲子,幼时在他要唤一声母后的那人的寝殿中,他曾听过不止一遍。 只是她的琴音中没有刚才那琴音里满溢而出的战意。 他是那个人的亲儿子,自然会得她真传。 这边的天兵们虽然少太多,但都是千挑万选的精兵强将,又有九韶刚才弹奏的那首破风摄住对方敌军心魂的同时,为这边士兵们助了威,大家战意高涨,这段时间以来,少有的获得了一次胜利。 从战场上下来,九韶脸色有些苍白。 这一曲破风并不是想弹就能弹的,需要他将灵力不断汇聚于指尖,极耗心神。 接受了军帐之中几位将领的赞扬,九韶就回景苍为他安排的帐子中休息了。 106:扶桑神树被烧 睡到半夜,帐中并未点火,也无人进来,却突然很是明亮,还有呛鼻子的烟雾弥漫。 九韶听到外面有救火的声音传来。 “起火啦!救火呀!” 难道在这么大的河边,魔族却采取了火攻? 九韶披上披风走了出去,见外面已经十分混乱,他朝四周看去,寻找起火的地方,却在看到的那一刻,好像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温源谷的方向,火焰直冲天际。 会窜得那么高,面积那么广的火焰,在那样的一个地方,连在这孽摇羝边境都能清楚看到的火焰,被熊熊烈火包裹的是什么? 毋庸置疑,只可能是连接天地的扶桑神树,温源谷谷主,也是孽摇羝主君的折苏的真身。 九韶已经无法思考,他快速的朝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苏苏,不要有事! 不要……死! 在六界所有人的眼中,扶桑神树代表了孽摇羝中人最强大的实力,每一代的主君都是一棵一脉相承的扶桑树。 没有人想过,有一天,扶桑树竟不是因为老死而离世。 这一代的扶桑神女折苏还没有定下传承,那孽摇羝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金乌日日在扶桑树旁赶着日车上升,日日的烈焰炙烤也不曾对扶桑树有任何的影响。 现在却突然着了火。 这实在太过荒唐!太过可笑! 烈焰让人们望而却步,水神本来正在云被里面呼呼大睡,做着香甜的美梦,却突然被人拉开被子,他就要发火,却见到面色狰狞的九韶,拉起他就跑。 水神边跑边问:“九韶上神,这是怎么了?” “扶桑神树被烧了,你快去灭火!” 九韶拉着他,都不再回头看他一眼,直往前冲,几乎是用吼的,着急到了极致。 水神听到这话,最后一点瞌睡也没有了,急急忙忙就往孽摇羝冲。 等他们终于赶到孽摇羝的时候,雷电之神已经来到,不需要多言,二人通力合作,一定要把这火灭掉。 电闪雷鸣,绵延千里的大雨倾盆而下,很快,大火被扑灭,以防万一,大雨再下了一刻钟才停。 还好旁边就是东海,水神引水比别处方便,落在温源谷中的雨水也顺着蜿蜒曲折的小河流很快汇入了东海,不至于导致整个孽摇羝都被淹没。 而那往日里郁郁葱葱的扶桑树,如今已经成了一棵黑色的树,焦黑的枝桠发出难闻的气味,有树枝断裂的清脆声断断续续的传到九韶的耳朵里。 现在已经天亮了,即使孽摇羝遭遇了如此大的变故,金乌也没有懈怠,还是赶着日车慢慢向上。 金色温暖的日光普照了整个孽摇羝,也没有让经过一夜着急灭火的人们感到哪怕一刻的轻松。 没有任何人找到扶桑神女,而整个孽摇羝的人也一问三不知,没有人见过谷主。 有人说谷主好像闭关很久了。 找到谷中往日与谷主最为亲近的各路仙怪询问,也都只说谷主闭关日久,他们都很久没有见过了。 按道理来说,扶桑神女若羽化,会有天象显现。 可是这扶桑树都成了一块焦炭,也没有见到折苏的身影。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猜测,既然没有出现谷主羽化的天象,是不是有可能这场大火是因为谷主闭关修炼秘法,导致真身自燃,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等谷主出关,自然会重新恢复生机。 可是九韶不相信,苏苏未继承孽摇羝之时就最是乖巧懂事不过,从不会做出让其他人担忧的事情,继任孽摇羝主君之后,就更是成熟稳重起来,将这个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 如果真是为修习秘法,如果有自燃的风险,她一定会提前做好准备,不让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心慌。 即使这个变故不是能预料到的,即使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只要还没死,以苏苏的性子,她也一定会做出什么提示,镇定众人的骚乱,以防出现什么后续的动荡,或是引发其他的问题。 可是九韶找遍了这里,也没有找到苏苏。 没有找到任何提示。 苏苏像是随风蒸发了一样。 在九韶心急如焚,就快要失控的时候,金乌神的住处传来了消息:此次大火的罪魁祸首被捉住了。 他连忙赶过去。 金乌神因为白日都要与太阳做伴,日日经受烈焰炙烤,所以为了让身体恢复健康,他住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城,而地下城中,万万年都是一片茫茫的白雪,是父神在时专门为第一代金乌族族长建的宫殿,用无上的神力从极北之地运来永不融化的冰雪,以表达对金乌一族的恩宠与看重。 更多的其实是补偿。 只因对于背太阳一职,六界万万人,其中神,仙,妖,魔,鬼,凡人,无人能担此重任!无人愿担此重任!无人敢担此重任! 唯有第一代金乌族族长东踆主动请命,拔掉自己的两根肋骨,造了日车,又弃了自由,日日不间断的跟着太阳东升西落,一辈子呆在孽摇羝。 只有夜间,能稍稍休息,修养不大健康的身体。 从此金乌一族,便一直定居孽摇羝,而金乌族长一脉单传的金乌,一生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建造这座冰雪之城,是父神,是六界,唯一能为金乌神做的事情。 来到这里,寒凉之意侵透全身,眼前的花草树木皆由冰雪堆砌雕刻而成,十分的壮美,让人如同来到了冰雪王国。 门口有真身是只生活在冰原的柳雷鸟化身的仙官在发裘衣给不耐寒的来客。 九韶没有接过一件毛裘,就急急进入大门,直奔最里面的正堂。 在院子里,九韶就看见了满院的人,大多都是孽摇羝的人,而孽摇羝作为连接六界的地方,又独立于六界之外,这里面的人,神仙精灵,妖魔鬼怪都有,凡人虽不多,但也有几个。 而因为战争和火灾来到这里的人,只有九韶和水神,以及雷神来到了这个院子。 九韶走上前去,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珞珈。 大多数人都披了毛裘,可是没有人会给她一件御寒,使得她因为冷还在瑟瑟发抖。 九韶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和她有关。 但主人在这里,九韶没有贸然上前询问。 金乌神风焰站在正堂门口,看着珞珈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洞穿。 “你既来自首,是你烧了扶桑神树,那你告诉在场所有人,你为什么要烧她?你又为什么要自首。” 珞珈抿紧唇,不语。 旁边有一全身挂满树枝藤蔓作饰品的小精怪气得大叫:“还能因为什么!?刚好在魔族强攻我族,我们这方又打了胜仗的时候,她分明是魔族派来的奸细!想要让孽摇羝群龙无首!” 所有人都深以为然,觉得小精怪说得很有道理。 珞珈看了一眼刚刚进来时还跑得很急的九韶,现在他却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他愤怒的想要知道罪魁祸首是谁,知道了是她,又很平静,没有担心,没有着急,没有害怕。 因为他对她没有爱,即使她有他想要的心头血,他现在也没有丝毫担心她的样子。 珞珈突然笑了,笑出了声。 她看向小精怪,说:“你说这话,好像之前折苏在孽摇羝似的,一个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人,她的真身被烧了又有什么要紧!” 九韶握紧了双手。 她这话说得极其恶毒,让众人很是唏嘘,但也知道了一个重要信息。 难道外界谣传的,扶桑神女失踪的事情是真的? 小精怪恶狠狠的看着她,叫道:“你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金乌神应该再清楚不过了。”珞珈看向风焰“我亲耳听到你与其他人密谈折苏失踪之事,如今孽摇羝处于战火之中,你还想要隐瞒吗?你们不将这个事情让大家知道,所有人以为折苏在这里,她身为孽摇羝主君,打仗的时候都不在场,到时候作战计划被延误!被迫改变行军计划!风焰,你来承担责任吗!?” 雷神上前问风焰,“这位仙子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大家都知道,天象没有出现,代表神树没有死,主君闭关之时,绝对不能被打扰,难道主君不在,这孽摇羝就守不住了吗?主君不在,你们是不是就不会打仗了?” 风焰的话铿锵有力,不禁让在场的孽摇羝中人面红耳赤。 在孽摇羝,金乌神风焰的地位仅次于折苏。 折苏一般情况下都呆在温源谷中,谷中事务由她一人独揽,谷外的大多数事务,都基本上由金乌神定夺。 老谷主在的时候,就极为信任他,他在孽摇羝众人的心目中,威望极高。 众人都信了,可是珞珈却突然笑得得意,众人皱眉看着她笑。 她笑完了,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风焰,她嘲讽他:“金乌神,你编个理由,这么随便的么?闭关?神仙凡人,妖魔鬼怪,谁闭关会连自己被烧了都不出来?谁闭关会连自己的真身都感受不到了?她就不怕这关闭着闭着就羽化了么?” 说完又笑起来。 分明是来自首,却完全没有被宽大处理的想法,却像是破罐子破摔。 还有一种神经质的得意。 风焰反问:“那她羽化了吗?” 珞珈的神情萎靡下来,她当然知道,就算折苏永远不现身,就凭她的术法,也烧死不了扶桑树,最多…… 最多……只是让那棵树烧得不好看罢了。 风焰紧盯着珞珈,问:“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要用火烧神树?” “讨厌一个人,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不需要理由,可是本君想要将你如何处置,却是理由充足。” 风焰看向九韶,说:“本君知道,这女子是你母亲座下的仙子,可是今日她在这里危言耸听,更不可饶恕的是,她竟然胆敢火烧我扶桑神女的真身!我风焰做主将她关押在我孽摇羝,待主君出关,再由她亲自定夺如何处置,如今孽摇羝事务繁杂,就麻烦九韶兄告知一下令堂,风焰在这里麻烦了。” “好。” 珞珈低下头,好?他说好,一点异议都没有,她本就清楚,怎么还忍不住有奢望。 她来自首,本就没有报希望被他所救。 希望他能爱自己已然是奢望,她不会以为他会舍不得。 可是心里面,还是痛得窒息。 众人纷纷离开这座冰雪之城。 珞珈被关了进去,还是没有人给她一件毛裘。 九韶跟着来到了关押珞珈的牢房中。 这里的牢房最大的特点就是牢房的温度一刻钟的时间里寒风凛冽,滴水成冰,一刻钟的时间里又流金铄石,火伞高张。 冰火两重天,循环往复,永不停歇。 狱卒都已经出去,九韶站在牢房外面,现在里面是炎炎盛夏,珞珈刚从外面进去,转变太突然,珞珈一进去,就忍不住大口喘气,实在是太过难受,就是这极致的难受,让人想要晕过去都不行。 九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珞珈抬起头来,好笑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负心汉。 “为什么?我爱你呀,你却爱她,连一个长得像她的女鬼都可以接受,却不愿接受我!” “本君从未对你表示过任何好感,我们两个也没有什么交集,我凭什么接受你?我将你留在我母亲身边,你毁了不归山,我为你顶罪,都只是因为母亲每年需要你的心头血活命,你不该误会。” 珞珈太热了,像处于火炉之中,再也忍受不了这么多年的痛苦,只想将所有都说出来好好发泄。 “我不该误会?是,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可是君若轩,我是柳叶啊!你说过一生只爱我一人,我们本来可以恩爱一生的,都是因为那个折苏,要不是她,我们的命格怎么会被改?你怎么会利用我争权夺利?你怎么会不愿意娶我?你怎么会在王府里面塞那么多的女人?都是因为那折苏改了我们的命格本子,拆散了我们!都是她的错!我就是想要让她万劫不复!我就是要把她烧死,烧成丑八怪!我有什么错!哈哈哈哈!” 107:意难平 珞珈狂笑起来,可是这时候炎炎盛夏变成了寒冬凛冽,她的笑声停住,嘴被冻得青紫,眼睫毛上都结出霜花来。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本君不知道你说的君若轩是谁。”难道是有什么误会?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时候奈何桥的规矩还没有变成现在这样,那个时候所有的神仙历劫都不会喝孟婆汤,你怎么会不记得!是你负了我,可是本来不应该那样的!都是因为折苏改了我们的命格,都是她让你负的我!你为什么要否认!” 九韶想,他可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开始淡定的为她解释,在珞珈看来却有一种于己无关的如释重负。 他说:“第一,本君在受天罚之前,只到凡界历过一次劫,本君记得那次是司命殿给所有十万岁左右的天族之人一起安排的历劫,当时你我二人确实都去了,可是本君记得清楚,我投胎为一个和尚,一出生就被扔在佛寺门口,法号慧可,直到老死,从未还俗。” “我回到天音殿后,折苏还来向我邀过功,说她去司命殿威逼利诱司命,将我命中的杀劫给弄没了,我才能在佛寺一辈子平安,所以,她确实改了我的命格,我还记得当时我还生气她不让我历劫,足足有一个月没有理她,想让她长教训。” “第二,你怎么就能肯定折苏也改了你的命格?你怎么就肯定你所说的君若轩就是本君?” 寒冷让珞珈张不开嘴,她竭力的想要说,可是九韶却不想听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本君都不感兴趣,你好自为之,等折苏回来,本君会求情保下你的性命,为了母亲,本君不会让你死,可也仅此而已。” 说完,九韶就离开了牢房,珞珈在牢房中动弹不得,眼泪流出来,还没有落地,就成了一个透明的冰滴。 天符都宫中,岁崇的寝殿里面,花卿在一个清晨醒来,她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薰肌香,据说这种香在薰人肌骨后,可使人不生百病。 她之所以能一下子就闻出这房间中的香气是什么香,是因为当初在凡界的那个小小的山间道观里,每次日落西山之时,扶风都会在她寝房的窗台上,点一支这香气独特的薰肌香。 她喜欢凉爽,所以睡觉从不关窗,晚风途经那扇窗户,方向恰好是她的床。 因而那缥缥缈缈,清新怡人的香气会被晚风吹向她的鼻尖,她总能睡得一个好觉。 那香能不能使人不生百病,她不知道,可她知道,那香能让她不被噩梦所扰。 再不会梦见在京城那个偏僻的别院里的那个八卦圆盘。 现在,她闻到这香气,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 恍惚间,不敢言语,不敢动作太大,不敢弄出声音来,不忍惊扰了这个美丽的梦。 她缓缓的转头向别处望去,忐忑的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她想看到开着的窗户前的熏肌香,想看到早起在院子里练剑的,穿着道袍的聂扶风。 她如愿看到了开着的窗户,还有熏肌香。 没有聂扶风。 可是……在窗前,有一个清俊挺拔的背影,手拿喷水壶,在浇花。 花卿真正的清醒过来,她知道,那不是聂扶风,可是……他是东岳帝岁崇。 他……就是聂扶风,是被她误会,急怒之下,同归于尽的爱人。 他站在那里,低着头,花卿明明看不见他的神情,却无端觉得有一种难言的沉默。 清风拂过,寂寂无声。 花卿想起,她睡去之前,身在魔宫,婆婆不愿离开,所以打晕了她。 应该是阿朝带走了她。 阿朝在哪里? 扶风为什么会在这里? “聂扶风。”花卿一字一字的喊他,像要用尽毕生的力气。 因为她终于知道了前世的误会,所以这次相见,才是真正的重逢。 岁崇全身一震,有一瞬间,他不敢转过身来,他哪里敢相信,这道声音,这个称呼不是他的错觉。 他转过身来,看见花卿泪流满面的脸。 她怎么会愿意唤他一声聂扶风? 再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让他不敢置信,更让他欣喜若狂? 他僵硬的走上前去,心里面是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他坐到床上,右手伸出去,轻轻擦拭她淌了泪的脸颊,心中极忐忑,声音却无波无澜,他极轻柔的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花卿看着他的神色,他的声音,她了解他,他于感情,一如既往的笨拙,满心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其实她能看出来他的无措。 花卿不说话,只是起身环抱住他的腰,啜泣渐渐变成了嚎啕。 岁崇的无措再也掩饰不了,他紧紧的抱住突然冲进自己怀里的至宝。 这个时候,他既担忧卿卿有什么伤心,或者不舒服,又很高兴,她愿意扑到他的怀里。 她是不是不恨他了? 她终于原谅他了么? “卿……你怎么了?” “扶风。”又是一声聂扶风,花卿将脸埋在岁崇的怀里,边哽咽边说:“扶风,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误会你,我们以后,忘记以前的事,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你……知道了什么?”岁崇抱着花卿的力道紧了几分。 花卿停下了哭泣,才慢慢抬起头来,这次换她来抚摸他的眼睛,她仰望着他,眼神专注,她说“我知道了,你是为了我好,逼不得已才会杀我,我也知道了,是你将我复活,如果没有你,世上再无长生草,而我,却恨你,报复你,临死之际,还……杀了你。” “扶风,原来,是我辜负了你,从来都是。” 岁崇不忍看她愧疚的眼神,他将她的脸重新贴到他的胸膛上,说:“那你不要离开了,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好!” 岁崇欣喜,低头去亲吻花卿的额头。 一室静谧安宁。 嵩里山上,黎朝坐在悬崖边的石头上,满面茫然。 她不是应该和阿玦一起死了吗?死了是应该到冥界没错,可是怎么一醒来,竟然成了冥界的圣阎女。 圣阎女是做什么的?阿玦呢?阿玦到哪里去了? 黎朝很害怕,这里的人都是鬼魂,人见到鬼都会害怕,可是她又很清楚,她自己也是一个鬼魂,虽然那个面容英俊,一派肃然的人明显不是鬼魂,但他那样年轻,为何会说是她的师父? 黎朝好奇的看着自己沐浴在阳光中的手指,因为她是圣阎女,所以明明是鬼魂,都不用害怕阳光了吗? 身后有人来了,很熟悉的气息,黎朝一瞬间绷紧了神经,为什么身后的那个人没有发出脚步声,她却能感受到那人的来临,还能察觉出那人的小心翼翼。 黎朝一边很好奇,一边又很害怕,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包括了她自己。 她不敢转头过去,害怕看到陌生的东西,既然这里属于冥界,会不会是一个特别狰狞的鬼怪? 黎朝没有动作,只是却忍不住握紧了双手。 花卿已经听岁崇说过黎朝的失忆,所以当她找到坐在崖边的黎朝的时候,走过去的时候,有些忐忑。 “刚死”的阿朝,见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肯定会害怕的吧?要是她突然冒出来,阿朝会不会害怕? 现在的黎朝,还不认识自己。 花卿站在黎朝身后不远处唤她:“阿朝” 黎朝提着心,转过身去,看着不远处站着一个大美人。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靡颜腻理,国色天香。 美人微笑的看着她,再次唤她:“阿朝,我是花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美丽女子的巧笑倩兮,自己应该产生诸如眼前一亮,感到惊艳的情绪,黎朝却觉得自己好像更多的是感到安心,就像是眼前的人,是她的家人,是可以让她依靠的人。 她从那样美丽的笑容里面,生生觉出了几分慈祥。 黎朝被自己这个发现惊了一惊。 她问美丽的女子:“花卿?我们认识吗?” 花卿走过去,就站在黎朝的面前,笑意更加的温柔,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花卿还记得她在进尚书府前与阿朝相识时,阿朝对什么都很防备。 现在的阿朝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原本花卿不能完全确定黎朝是不是折苏,可是扶风,现在应该叫他岁崇,他告诉她,黎朝就是折苏。 岁崇是东岳帝,冥界至尊,分辨人的前世今生是小菜一碟的事情,他说的话不会有假。 从前花卿不是很确定阿朝是不是就是折苏的转世,可即便是一点点的渊源,即便只是因为她们容貌相同而已,花卿也忍不住想要照顾她,保护她。 可是黎朝听到她说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也没有开口说话。 花卿看出了黎朝的防备,为了让她卸下防备,因此她依然笑意“慈祥”。 花卿笑着说:“阿朝,你看我带谁来了?” 一棵大树之后缓缓走出一个女子,穿着青色的披风,气质清新脱俗,脸上挂满了泪水。 黎朝震惊,眼前的女子竟然是小妹湘湘。 “湘湘!” 黎朝高兴的跑过去,抱住妹妹,询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花卿下了山,留给她们独处的机会。 她已经叮嘱黎湘,阿朝失忆了,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最好不要说,都要细细思量。 至少在孽摇羝已经传来九韶为死罪的珞珈求情的消息之后,花卿不希望黎朝知道她苦苦寻觅的阿玦,就是九韶。 本来花卿并不能确定凡世的蒙玦,还有容恒就是九韶,可是她本来是准备将转世的蒙玦也找来,好让失忆了的黎朝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辛苦寻找蒙玦。 可是没想到,当她对岁崇软磨硬泡,又在黑白无常面前做出一副“本姑娘是东岳帝在追求的女子,将来可是天符都宫的女主人,你们竟敢不听我命令!”的嚣张跋扈样儿,终于知道蒙玦从何而来,到何处去后。 花卿终于知道了,蒙玦就是九韶。 诚然折苏喜欢九韶,黎朝喜欢蒙玦,他们二人缘分羁绊如此之深,她本该为阿朝感到开心才是。 可是如果九韶真正爱的人是珞珈呢? 当初不归山被毁一事,她就身在不归山,自然对事情经过一清二楚,是珞珈偷不归琴,惹怒了守山神兽狻猊,九韶冒着生命危险救了珞珈,杀死了狻猊,不归山才被毁。 可是后来重华殿上审判这件事的过程传遍了六界,九韶一人将这滔天大罪揽下,珞珈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花卿就知道,想来是九韶喜欢珞珈,所以拒绝了折苏以后,还为珞珈扛下那么大的罪过。 如今连苏苏的真身被烧了,他也要为珞珈求情。 他分明丝毫不在意苏苏。 想来他也不会在意凡界那个和苏苏长得一模一样的凡人未婚妻黎朝。 作为三世的挚友,花卿不希望阿朝还为九韶所累,为他心伤。 从崖边离开的黎朝,带着黎湘回了寝房。 黎湘得了花卿的嘱托,于是认真的为阿姐“解惑”。 于是在黎湘的表述里,黎朝知道,她天赋异禀,被一个鬼差发现,培养成了一个出色的鬼差,在冥界立了功,所以被封为圣阎女。 黎湘也说了,她是如何能够长生不老。 黎朝问黎湘:“你姐夫呢?我这么多年都呆在冥界,是不是已经找到你姐夫了?” 黎湘抿紧唇,没有说话。 黎朝知道,这就是没有找到的意思。 答应了花卿姐,黎湘不会告诉阿姐关于姐夫的事情,花卿姐也已经事无巨细为她解释过,她已经知道,或许重新位列仙班的姐夫在天上早就有喜欢的人。 那样的他或许会伤害到阿姐,可是黎湘依然犹豫,依然不甘,姐夫那么喜欢姐姐,她在他转世为黎蒙的那一世,在他四十几岁时遇见他,他那个时候都还记得阿姐,为了阿姐终身不娶,只是因为她是阿姐的亲妹妹,就爱屋及乌,给她公主身份,为她筹备丰厚的嫁妆,他过世前,还为她留下了一大笔财富。 只是因为她是他前世未婚妻的妹妹而已。 黎湘早已将他视为家人,自从他过世后,黎湘无论身在何方,每年清明,她都会回春风山,为他燃香,祈祷姐姐姐夫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现在却得知,姐夫可能再不会在乎阿姐了。 终究是意难平。 108:道士们集体自杀 有了黎湘的陪伴,黎朝渐渐接受了自己如今的这个处境,对花卿也放下了防备。 黎朝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一定要找到阿玦。 虽然她不记得很多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久都没有找到阿玦,可是她不会放弃。 她一定会找到他。 在与黎湘相见的第三日,花卿也来了嵩里山这里。 她们三人一起喝茶,下棋,放松下来后,黎朝露出了笑颜。 来了兴致,花卿想要弹琴,可是翻遍了这里,连一把琴都没有。 花卿不确定的说:“好像后山有一棵万年的梧桐,要不然我们自己制一把琴吧!” 这个主意得到了黎朝和黎湘的欣然同意。 黎朝之前磕了头,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好,有时候还是觉得头有些晕晕乎乎的,所以黎朝放弃了和她们二人一起去找梧桐树。 花卿和黎湘走后,黎朝坐在亭子里给阿玦做衣服,还活着的时候,闲暇之时,她就喜欢给阿玦做衣服。 那时,阿玦在边疆,不知何日归来,现在她也不知道,何时何日他们才能相见。 可如果找到了阿玦,黎朝希望,他能穿上她为他缝制的衣袍。 花卿和黎湘还没有回来,嵩里山迎来了一个鬼差。 鬼差急急赶来,看到在亭子里面温柔专注的绣着衣服的圣阎女殿下,有些震惊。 虽然圣阎女黎朝长了一张大家闺秀的脸,以前作为一个鬼差,却比天上的仙女还要漂亮,嘴皮子极其利索,武力值蹭蹭的增长,有时候还腹黑毒舌,传言心机深沉的圣阎女殿下,被东岳帝君纵容得无法无天的小徒弟。 她什么时候会绣花了? 她的气质什么时候这么宜室宜家了? 鬼差觉得自己可能飞得太急,出现了幻觉。 但是正事要紧,他上前向着黎朝禀报他来到这里的目的。 黎朝看到他的时候,并没有主动说话,只是站起来,离开石桌几步,看向他。 “圣阎女殿下,凡界出了大事,很多道士被魔族之人鼓动,纷纷自杀,以求能够死后修炼成鬼仙,现在凡界因为此事乱了套,很多人的命格被极大的影响,天族的司命星君也来到了冥界,此时已经到了关胜帝君的伏魔宫,因为殿下从前也是凡人,死后修成了鬼仙,所以关胜帝君派我来,请殿下也去一趟伏魔宫,共商此事。” 黎朝不敢置信,问他:“你说,凡界的道士们,纷纷自杀?” “千真万确,据帝君推断,这都是魔族的阴谋,想要凡界和冥界都因为此番动静乱起来,若冥界的安定受到了影响,好助魔族在战场上多一分胜算。” “你说司命星君来了冥界,他为何会来?” 鬼差奇怪的看了一眼黎朝,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司命殿是天族唯一一个和冥界有事务往来的地方,圣阎女怎么还会问这个问题? 但他还是回答道:“因为道士们自杀后,他们脱离了命薄的掌控,很多与他们无关的人的命运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一点点变化就导致人世接连发生了很多不可控的事情,人世的平衡被打破,战乱,瘟疫等事情随之而来,最严重的事情是,原本只是本就励志于修仙练道的道士们纷纷自杀,后来谣言越传越烈,很多普通百姓也纷纷自杀,冥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么多非正常死亡的鬼魂,据说司命殿中很多命薄也失去了仙力,形同虚设,司命星君很是着急,于是来与冥界商议此事。” “司命星君的职责,是掌控所有凡人的命运么?” 鬼差更加觉得奇怪了,但他还是压下了那奇怪的感觉,说:“自然。” “好,你稍等一下,我和你一起过去。”她只能和这位鬼差一起去伏魔宫,她现在失了忆,识不得路。 “遵命。” 黎朝写了信给花卿和黎湘,告诉她们二人她的去向,就跟着鬼差走了。 但还好,虽然已经没有了记忆,但黎朝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完全忘记曾修习的术法,那些术法像是已经根植于她的体内,不过一个念头,就自然而然腾起了云下山去。 虽然黎朝内心还有一些不适应,但她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行为,没有让旁边的鬼差看出端倪。 只是这路就得由这位鬼差领了。 黎朝去伏魔殿,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作为圣阎女的职责,另一方面是想要问一下司命星君关于阿玦的命格。 黎朝有些着急,尽快赶到了伏魔殿,只是她运气不好,等她到的时候,司命星君突然有事,已经走了。 黎朝留在殿中,听着冥界的很多人讨论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并没有贸然加入讨论,只是努力的从他们的探讨中听出重要的消息。 如今东岳帝在处理孽摇羝传来的战事,所以大量凡人自杀这件事就全权由关胜帝君负责。 关于如何解决这件事,大家争论不休。 有一妖娆美丽的男子站出来,郑重的向着上座的关胜帝君禀告:“帝君,本君有些想法想与各位探讨。” 黎朝旁边有人低声问:“秦广王散漫惯了,怎么还会主动出来讨论此事?” 有人悄声答:“他只是表面玩世不恭而已,或许真有什么良计。” 关胜帝君说:“你说。” 秦广王齐越说道:“道士认为死后修炼鬼仙更加容易,不受很多束缚,道士在普通人眼里地位很高,所以他们也相信了这个修仙的捷径是真实的,我们都知道,这是魔族在凡界散播的谣言,可是我们也知道,这个谣言半真半假,如果善加利用,确实是修仙一条捷径,这本就是冥界一直以来没有考虑到的漏洞,只是如今钻这个漏洞的人多了,就被我们发现并重视了而已。” 众人沉默,无人反驳。 确实,说它是谣言,可就是事实。 如果这里的人要是被贬为凡人,如果有记忆,又想位列仙班,或者重回冥界的话,他们也会自杀,想办法不再投胎,好修炼鬼仙。 毕竟道士修仙要断情绝爱,六根清净,无欲无求,鬼魂修仙可没这么多规矩,而且能修炼的时间也充裕,不像凡人平均只有百年性命。 修仙一途的制度中这个漏洞确实不公平极了。 齐越继续说:“既然这并不完全是谣言,所以要想让人们打消这个念头,除了用武力镇压那些已经自杀了的凡人,让他们喝碗孟婆汤,或是直接丢入忘川河,还应该重新修订关于修仙标准的律令,可这是一个大工程,要想尽善尽美,让凡人和鬼魂能得到公平的待遇,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我们还可以采取另一个方法。” 齐越停了下来。 东方鬼帝蔡郁垒催促:“还有什么办法?” 齐越说:“这个谣言大半都是真的,所以我们没办法拆穿它,我们只能散播一个更大的谣言,来反击这次的谣言,而这个更大的谣言也要让人觉得真实可信,至少比之前的谣言更可信。” 齐越看了一眼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黎朝,又看向上方的关胜帝君,说:“圣阎女殿下是冥界二十万年来唯一一个死后修成鬼仙的凡人,想来也算是那些想修仙的凡人的老祖宗了,本君提议,让圣阎女殿下去凡间开一些法会什么的,笼络一群信徒,然后,我们去凡界散布谣言,说每个鬼魂修炼鬼仙时会产生薄弱的仙力,而圣阎女殿下是一个为了将所有人仙力收为己用,而哄骗他们自杀的小人,如果他们真的中计自杀,然后修炼鬼仙,待他们稍有成效,就会被圣阎女殿下吸光仙力,最后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齐越的语气轻松下来,说:“他们自然不敢自杀,修炼鬼仙了。” 殿中之人交头接耳,讨论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齐越还向着黎朝笑了笑。 黎朝心里面则无措极了,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看着这大殿中的冥界强者们,心里都有点害怕,只是强装镇定罢了。 那个秦广王的这个提议好像挺有道理的,可是怎么越想越觉得在坑她呢? 她要真如他的计划去了凡间,那她要成为神棍,卧底,小人…… 她吃得消吗? 她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他? 黎朝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 关胜帝君看向黎朝,问:“黎朝,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本君觉得可以一试。” 你一个帝君都觉得可以一试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冥界这些人性格到底怎么样?她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好?她要是说不同意,他们会不会生气?会不会给阿卿带去麻烦? 她要是说自己失忆了,很多东西都忘记了,对于怎么办好这个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们当成贪生怕死之人,会不会质疑她是一个逃兵? 黎朝站起来,向着关胜帝君行礼,心里面害怕得很,面上又努力维持着属于圣阎女的体面。 她“镇定”的提要求:“本君觉得这个提议可以一试,为了天下苍生,本君愿意一试,只是本君在这个计划里面,名声要被败坏得厉害,不知道本君能得到什么补偿?” 为大局着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和精力,可也不是完全不图回报,老实巴交的小笨蛋,应该没有给阿卿和她的师父丢脸吧? 对于黎朝的无利不起早,关胜帝君一点都不意外,以黎朝的性格,要是她无私奉献的话,他还要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小心机了。 “自然,如果这件事情办妥了,本君会上报东岳帝,将血池地狱交给你全权治理,你之前也治理过那里,交给你最合适不过。” 黎朝言:“为凡界的安定尽一份力,是本君的职责,本君定会不辱使命。” 这就是答应了。 可其实黎朝的心里在想,这个血池地狱怎么样?既然是地狱,是不是很可怕,很难管理? 这个赏赐到底是好是坏?要是依着失忆前的自己,会不会嫌弃?甚至是排斥? 不过看着殿中其他人听到这个赏赐后的神色,黎朝稍稍放下心来,应该不是一个烫手山芋,应该是一个不错的赏赐。 黎朝按照原路返回嵩里山,正当她迷路了,看着茫茫的荒野,很是害怕的时候,遇到了来找她的花卿。 花卿带着她回到了嵩里山,黎湘还在亭子里等她们。 听黎朝说了到伏魔殿的经过,花卿沉思起来。 黎朝忐忑的问她:“这个事情是不是不太妥?还是血池地狱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那倒不是,凡间的很多道士道法高深,若是派一个年龄大的鬼仙,他们也能识破,一个有二十万年以上的鬼仙想要他们的仙力,并不是十分可信,所以这冥界,确实只有你一个人合适去做这个事情,至于血池地狱,你要是当上了血池地狱的主君,就有了很大的实权,圣阎女殿下这个称号虽说尊贵,但没有什么实权,所以这个赏赐还是不错。” “那……” “我只是疑惑,你从前与我闲聊过,那个秦广王齐越性格似乎有些狂放不羁,很多时候有些不靠谱,他这次怎么还主动为冥界之事出谋划策?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我们不了解他,你不必担心,你现在对很多事情不熟悉,我会陪你去凡间。” “谢谢你,阿卿。”黎朝看着花卿,真诚的感谢。 “我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当黎朝和花卿动身去凡界的时候,黎湘也跟着去了,她的存在终究是不应该的,她长生不死以后,多多少少会影响别人的命格,当初是黎朝将她藏好,躲过了勾魂使的眼睛。 其实冥界于勾魂一事何其繁重,这个小小的纰漏也不会影响大局,又有花卿和黎朝为她掩饰,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作为一个长生不老的人,看多了世间的生离死别,就像是一个逃脱了制裁的罪犯,很多时候,她会觉得心虚。 另外,因为凡界道士们被鼓动修炼鬼仙一事,司命殿主君会亲临冥界商议此事,若被司命见到她这个不在命薄上的人,终究是个麻烦。 109:仙鹤与乌鸦 到了凡界,黎朝将黎湘送回了在江南的一个宅子,黎朝看这宅子里面有很多护卫,她放下心,就和黎湘告了别。 黎朝和花卿先是去了在茅山的一个道观,那里有三十个冥界给她派出的鬼差,助她成事。 这几日,师父东岳帝君派了她的一个师兄为她讲冥界诸事,也教她各种术法,还好她看到那些术法,就觉得非常的熟悉,像是刻在了自己的骨子里,感觉很容易。 所以这一趟凡界之行,黎朝多了许多信心。 一路走来,黎朝也为凡界的动乱感到震惊,听得再多,也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黎朝在茶水铺子里面,听到一个老人说:“燕州城的道长们死得差不多啦!这是天老爷要亡我们这些老百姓啊!” 旁边有年轻人不解,问:“道士们死了,关我们这些人什么事?” 老人整个人颤颤巍巍的,面容苦楚,说:“你们年纪小,不知道,要是没有了道长,妖魔鬼怪都要出来了,没人抓它们,还不知道要吃掉多少人哟!” 年轻人不以为然,说:“那不是还有佛寺的方丈们么?他们佛法无边,总不会让那些山中的精怪出来横行的。” “哪里管的过来呀,庙里的和尚们对着那些鬼怪,讲究个度化,哪里能度化多少?道长们才能将那些精怪赶尽杀绝!才能保我们小老百姓的平安!” 老人说着说着,内心越发不忍,用袖子去擦拭眼角流下的眼泪。 年轻人被吓一跳,呐呐道:“真的……吗?” 走到下一个郊外的茶水铺子,又听到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萎靡的坐在凳子上,撑不起精神。 而商队其他人不是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发呆,就是坐在货物上叹气。 铺子并不忙,留着白须的铺子老板坐下来,与他闲聊,问他:“林老爷,以前老朽见你时,你都很是精神,怎么今日像吃了黄连一样。” “还不是货都卖不出去!又见了那么多的死人!”林老爷叹气,对着老板述起了苦:“这一路上,我就没卖出什么东西,一个地方的货卖不出去,到了下一个地方,我就没有钱去买以往惯常买的那些货物,商队里面的人都要吃喝,入不敷出的,恐怕过不了多久,我们连回去的盘缠都要没有了!” “更可怕的是,这一路上,我们见了多少死人啊!无论是做什么营生的人,都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都听信那天杀的谣言,一个个的都去自尽!说什么要变成鬼,就可以修鬼仙,免得在人世间遭罪!” “修炼鬼仙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可是活不下去的人太多了,本来不信的都信了,更何况那些神通广大的道长们都信了,由不得我们不信啊!我这小小的商队里面,就有人信了,大半夜的跑到客栈的院子里面,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经文,嘀咕完了回到房间,就寻了短见!” “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我都想一刀抹了脖子!” 茶水铺子的白须老板劝慰他:“苦日子总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 那林老爷只是流泪,黎朝听着他们说话,心中也很是心酸。 黎朝和花卿到了茅山的那个已经空荡荡的道观,与三十个鬼差见了面,交代了来的这一路上想好的对策,众鬼差一一分了工,就纷纷离开了。 第二日,附近的几座城池,山村道观都传开了,不久之前有一名为黎朝的普通女子死后变作鬼,勤学苦练修成了鬼仙,上到了高高的九重天上去,见到了天帝,见到了数不尽的神仙,吃到了蟠桃,在冥界当了一个还不错的官儿,官名叫做圣阎女,在冥界威风得不得了,现在还掌了凡人的生死祸福,而且这个女子不是个忘本儿的,如今修得了鬼仙,享尽了当神仙的好处,就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得了这样泼天了的尊贵,想着要让凡界的后人们都去修炼成鬼仙,一起去上九重天,那女仙说了,这许多年过去,这到处都是她的后人们,她也懒得分辨哪些是她的后人,既然如此,女仙决定帮助所有想要修炼鬼仙的人,指引他们用正确的方法修炼,免得走了弯路。 大家半信半疑,这传言越传越烈,传到最后,大家都知道了,只要有这个志向的人在家中诵读“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八个字七七四十九日,然后自尽,就能死后不入轮回,就能在冥界安心修炼鬼仙。 普通百姓们纷纷在家中如此作为,而还没有下决心自尽的道士们,或者自始自终对于此事嗤之以鼻的道士们,得到的却是另外一个消息:要想达成所愿,应该去茅山之上,那个最大的道观中找那位成功修成鬼仙的女子,冥界的圣阎女殿下:黎朝。 不管大家是如何想的,他们都相约来到了茅山上。 彼时,黎朝坐在镜子前,花卿正仔细的为她装扮。 穿上一身暗黑色的长袍,长袍上有红色的纹路蜿蜒盘旋,像是流淌在一片黑色土地上的红色的血河,头上的发冠也是黑色和红色相间的,脸上的妆容也很是浓烈,看着又妖娆又霸气。 黎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确定的问身后的花卿:“阿卿,这个样子是不是一点也不像仙者啊!他们不会把我当成女魔头吧?”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花卿越看越满意“你要知道,你是一个鬼仙,不是九重天上生来便长在仙境的神仙,没有他们的仙气飘飘才是正常,现在你这一身模样,才有冥界圣阎女殿下的气势和威仪!” “阿卿,你说得挺有道理的,嗯,等下我在那些道士们面前,一定会端足架子,让他们不敢小瞧了我去!” “对呀!你失忆之前,在冥界可会忽悠鬼了,仗着你师父撑腰,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都敢干,威风八面,作威作福的。” 花卿也不知道黎朝以前在冥界是怎么样的,她就是想让黎朝不要紧张。 “是吗?”黎朝不可置信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原来我死后,性子变了那么多?以前在世的时候,我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做得最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独自去漠北找阿玦讨说法了。” 说到这里,黎朝又伤感起来。 花卿安慰她:“别想那么多了,等下可是要去演戏呢,现在要养精蓄锐,拿出你冥界圣阎女的气势来!” 黎朝缓缓在镜子中抬起头来,双眼漫不经心的睁开,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不屑与傲慢。 正当花卿怔怔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表情时,黎朝兴奋的问她:“是不是要这种感觉?” “啊?”花卿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喔!这样的表情阴恻恻的让人害怕,让人敬畏却缺少神灵的贵气。” 黎朝紧接着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问:“那这样呢?” “额,我觉得,这样有点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了,我觉得,既然你要扮演一个为子孙后代谋福祉的仙姑,就应该要有一点亲和力,要温柔,慈祥一点。” “喔,这样啊!温柔,慈祥,没问题。” 所以当黎朝一身黑袍站在道观前,而前方站着几百个道士的时候,她露出了温柔慈祥的笑意。 花卿在一边不忍直视极了。 只有生前记忆的阿朝也太单纯了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丝毫没有怀疑过,现在她这一身女魔头的模样,搭配着温柔慈祥的笑容,是多么的违和和不忍直视。 违和就违和吧!又能怎样呢? 几百个道士熙熙攘攘的,看着黎朝的眼神里面,全都是不相信,很多老道士皱紧了眉头看着上面笑得一脸“我是个大好人”的鬼仙,觉得莫名的不能相信。 他们认真看了,她确实是鬼仙,虽然是鬼魂,身上却有很强大的仙气,而且如传言所说,年纪在冥界鬼仙中也不大,看着应该没有两万岁。 而在她的四周,除了一个蓝色衣裙的女子,还站立着三十个鬼差,一边十五个,肃然站着,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他们也无所畏惧。 黎朝笑着开口了:“本君很欣慰,今日众道友不远万里来到这里,都是为了能修成鬼仙,本君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助你们一臂之力。” 众人没有说话。 黎朝继续说:“本君在世时,也很想修仙,但是当时本君很苦恼,本君想要修仙,却不能断情绝爱,而且,本君找不到任何的修仙练道的术法秘笈,好不容易得了一位老道长一本秘笈的馈赠,却无人教导,不见成效,后来,战火来到了我的家乡。” “在一次屠城之祸中,我死了。”黎朝的声音何其平静,面上的笑容又何其平和,她继续编故事:“我死了,死在一个漆黑的午夜,死于刀剑无情,敌人冷血,即使当时不死,我也很快就要饿死了,我当时只觉得,人间不值得。” 黎朝的眼睛里面,有了泪水。 “可是我很幸运,当时站在我面前的勾魂使见我身有灵骨,很适合修炼鬼仙,觉得若是投胎转世了,实在是可惜得很,于是他将我带到转轮殿,禀告鬼王,撤销了我转世投胎的卷宗,从此我得以留在冥界修炼。” 黎朝的眼中露出感激怀念的神色。 “冥界这个地方是极好的,藏书阁,炼丹楼向所有鬼差开放,我也随时都能进去,我在那里呆了一千年,也没有修炼完那数不尽的术法秘笈。” 黎朝的笑容大了些:“但是,属于上仙的劫难到来,我转世投胎,历了一场杀劫,我回到冥界后,成功成为了一名鬼仙,东岳帝君亲自封我为:圣阎女。从此,我可以自由出入六界,我可以上九重天上去,向众多的神灵请教修仙炼道的法门。” 黎朝的语气不再带有怀念的感情,开始变得郑重。 “本君说这么多,只是想要告诉你们,本君很幸运,能够摆脱轮回转世的宿命,本君认为,你们所有人都可以!你们想一想,凭什么凡人修仙就要断情绝爱?凭什么凡人生来就只有百年光阴,凭什么……凡人就要有生老病死,凭什么凡人要被九重天上司命殿里面的命格本子束缚,凡人……也有尊严,难道凡人就一直要活在神仙的掌控里吗?为什么?神仙妖魔,甚至冥界的鬼魂,他们都有无尽的岁月任其挥霍!而凡人,就只能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感叹岁月无常,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们必须反抗!” 下面几百号道士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有了很大的骚动,黎朝眼神坚定的看着他们,似乎还没有从慷慨激昂的状态中缓过来,其实她的眼睛里面,有一丝满意之色一闪而过。 反响不错! 有一个老道士本就站在前面,如今走上前几步,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面,看向黎朝,问出了所有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请问圣阎女,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在死后不投胎,好有机会修炼鬼仙,另外,之前传言,只要自尽就能修炼鬼仙,圣阎女,你可能告诉我们,这是不是真的?” “自然不是真的。” 众人哗然。 有一大概只有二十几岁的道士站出来,说:“我看你是在骗人,之前有神灵出现在京城中,说只要凡人自尽,愿意放弃这条染尽了世间污浊的命,就可以修炼鬼仙,你和他说得如此相悖,我们怎么能知道,谁说的是真的!?” 黎朝不慌不忙,淡定接下他的质疑。 “这位道友,本君请问,你是否看到了那位神灵,那位所谓的神灵是不是真正的神灵,你知道吗?” “能在龙脉之地出现的,自然是真正的神仙!” “可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也能在龙脉上出现,道行高深的魔族或是妖族也可以在龙脉上来去自如,更何况,你不曾亲眼见过,怎么能如此肯定,你所听到的,不是谣言呢?谣言止于智者,小道友,你还是应该理智一点。” 这位道士不是个肯善罢甘休的性子,他继续大声的质问:“那你又怎么能够证明,你说的,不是假的!万一你根本不是鬼仙呢?” “本君自然可以证明,相信刚才这位老道长也早就看出了本君是否是真正的鬼仙。” 说完,黎朝就缓缓将双手举过头顶,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念了什么,不过片刻,空中竟然飞来几百只乌鸦,正当所有人很是惊奇的时候,接着又有几百只仙鹤飞了来,仙鹤与乌鸦交错着,在空中盘旋,两种从不碰面,截然相反的动物,竟然能够和谐共处。 黎朝睁开了眼,笑容明媚。 “九重天的仙鹤与冥界的乌鸦皆由本君号令,且它们互不侵犯,这,就是本君给你的证明!” 小道士和大多数人一样说不出话来,只是震惊的神色久久不散。 ------题外话------ “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出自欧阳修的《祭石曼卿文》。 意思是生前既是当英杰的人物,那么他死后必定也是做神灵的人。 所以文中这些想自尽修炼鬼仙的人们被黎朝忽悠了。 大概就是,死后升仙的都是英雄,你们,就算了吧! 110:接二连三的谣言 刚才说话的老道士是这些人里面道行最为高深的,所以他看得出来黎朝鬼仙身份的真假,因此他也是镇定得最快的一个。 他再次开口:“圣阎女,你还没有告诉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在修炼鬼仙一途不走弯路?” “本君这次来,就是来指引你们的,那些民间谣传的诸如诵读“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八个字七七四十九日,然后自尽,就能死后不入轮回,就能在冥界安心修炼鬼仙的说法,都是些笑话,只有愚昧无知的普通人才会信。” 花卿在旁边有点想笑,那些谣言就是你吩咐鬼差传出去的,为了衬托你的可靠,现在又在这里嘲笑那些信了谣言的人,你可真是…… 花卿在心里表示,失忆了的阿朝,也没有特别包子嘛! 黎朝完全不觉得自己这几句话有多么的“无耻”,她继续对着面前的几百个道士,宣扬她的修仙捷径。 “如果想要死后不入轮回,一直呆在冥界,确实需要自尽,生命宝贵,如果自尽,就是对生命的亵渎,任你诵读什么,都是枉费精力。” 黎朝陡然加重语气。 “可是,如果只是单纯的自尽,你们死后,负责你们的鬼差就会按照律令让你们魂飞魄散,如果三魂七魄消散于这天地之间,又还有什么机会修炼鬼仙呢?” “所以你们自尽之前,需要本君助你们一臂之力,本君会在你们每一个人的丹田里面,放入一缕本君的仙气,如此,当你们自尽的时候,鬼差们就会以为你们是仙人下凡历劫,而仙人下凡历劫是不用受这自尽则灰飞烟灭的律令束缚的,所以,你们就会被引往本君的殿中,由本君负责你们回归天界,到时,本君自然有办法,将你们都封为鬼差。” 下面的道士们都窃窃私语,大多数道士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只有少数道士还抱有怀疑态度,并没有什么感到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样子。 这些不信的人里面,就包括了之前那个老道长。 老道长问:“为什么你要帮助我们?贫道想,如果你真的这样帮助我们,到时候出了纰漏,你要怎么向冥界的帝君们交代?你就不怕丢了你好不容易得到的冥界官位?” “怕?自然是怕的,可是道长你真的甘心做一个普通的凡人吗?本君在冥界呆了一万多年,只深刻的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凡界永远都是斗不过其他五界的,如果是和平的时候,六界相安无事,凡人最多是受到一些弱小的妖魔的骚扰,严重的时候,地震,水灾,蝗灾,瘟疫,这些都是其他五界带给凡人的,他们打个架,斗个法,带给凡界的都是灭顶的灾难,可是凡人无力反抗,如果六界发生战争,凡界就会成为其他五界手中的棋子,有一个成语叫做殃及池鱼,而凡人,就是这六界之中的一汪池鱼,本君从前是凡人,即使现在成了鬼仙,本君也不甘心,本君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家人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对待。” 黎朝说到这里,其实也说出了她自己部分的心声,她不记得从前自己是否了解凡界的弱小,天灾之类的,她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可是这次的事情,凡界确实是被殃及的池鱼。 魔族想要攻打冥界,所以到凡界来传播谣言,好让凡界乱起来,冥界不会不管凡界,势必会花费很多精力,调遣很多兵力,虽然因为齐越的这个计策,冥界并没有派很多的鬼差到凡界专程处理这个事情,可是现在冥界的勾魂使都不够用了,自杀而死的人也都被押往枉死城,听说枉死城的卞城王毕姜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原本自尽的凡人确实不被允许进入轮回,可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法不责众。 于是奈何桥上也拥挤不堪,最重要的是司命殿的命格本子还没有重新写好,所以意味着那些鬼魂都没有去处,轻易将他们随便投胎的话,会打破凡界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平衡,再不解决这个事情,自杀的人再多起来,冥界就会不堪重负,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诚然冥界倒了霉,可是最无辜的还是凡人,枉死城的刑罚可不好受,即将被改掉的命运也扑朔迷离,而现在她来到这里,说的所有的话,也都是为了骗取这些凡人的信任,然后又去打破他们的信任,虽然初衷是为了让所有的凡人不敢自杀,不再听信之前魔族散播的谣言,可终究他们都是被魔族还有冥界执手的棋子。 冥界救他们,也只是救了一颗棋子而已。 黎朝说话的时候,义愤填膺,像是一个英雄,可是对着面前这些弱小的凡人,她心里却有着心虚,她说的这些,半真半假,对于这件事情,没什么意义,至少,凡人是永远无力改变他们的地位的。 六界生灵需要平衡,哪一界都有觉得不甘的地方,可是平衡是不能被打破的。 下面的道士们听了黎朝的话,也被激起了不甘和斗志。 心情激动了,都忽略了关键点是黎朝对凡界这么无私的关心,到底是不是真的? 有道士接二连三站出来,向着黎朝行礼,郑重的请求:“贫道愿意追随圣阎女。” “贫道也愿意!” “贫道也愿意!” …… 黎朝看到,老道士没有说话。 黎朝又露出满意以及欣慰的笑容,她高兴的说:“本君很高兴,你们都能有此觉悟,本君相信,若是与我们同行的人越来越多,等你我修成鬼仙,又回到这里,报效家国,这大好河山,美丽而独特的人间,将不再是六界之中最弱小的地方!” “请圣阎女传我们仙气!” “请圣阎女传我们仙气!” …… 呼喊声以排山倒海之势倾轧而来。 花卿在一旁表情极淡定,内心极赞叹。 这戏是不是有点过了?阿朝这是要揭竿起义,造反的架势啊! 而且还是要造六界的反,虽然是假的,还是让人觉得好激动啊! 黎朝双手举起,手心朝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她说:“大家不必着急,本君允诺诸位道友的仙气不会食言,但是诸位道友,要想成功的承载本君的仙气并让它一个月内都不散去,需要各位道友做一件事情。” 旁边的花卿:说了这么久,重点终于来了。 “需要我们做什么?” “只是一个小事情罢了,本君需要你们自行关闭你们的气海穴十日,十日的时间,不要使用任何的术法,十日之后,打开你们的气海穴,我再将仙气注入进去,届时,你们就可以自尽了。” “为何要关闭气海穴十日?” “不可说,说了,就无用了,十日之后,还是在这个地方,我将仙气传给你们。” 黎朝心里哀嚎,本姑娘已经编不出来了,就给你们留点神秘感吧! 越神秘的东西,越让人觉得强大,所以你们猜吧,只需要十日时间就行了,到时候,这个事情就解决了。 道士们得到了细致的指引,纷纷关闭了自己的气海,接着就离开了。 黎朝一直注意着那位老道长,他沉默不语,也离开了。 黎朝和花卿也转身进了道观大门。 接下来就又要传播谣言了。 第九日,新的谣言四起。 道士们之间传言,之前茅山上的那个黎朝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话,什么让凡界摆脱棋子的命运都是假的,她自己不怕丢官位也要助他们修炼鬼仙也是假的,那黎朝只是一个术法低微的小鬼,其实还没有修成鬼仙,那仙鹤和乌鸦也只是障眼法,其实只是普通的鸟,允诺给他们的仙气也不是真的,到时候,她只准备给他们丹田之中放入魔气。 她是冥界的叛徒,魔族的奸细! 口中口口声声说要帮助他们振兴凡界,其实就是她自己,肆无忌惮的把他们当做棋子! 如果他们真的依照她所说的,十日后,被注入魔气,再自杀,他们死后,鬼差会以为他们是魔族投胎的,就不会管他们,他们的灵魂会被那黎朝收为己用,永生永世成为傀儡! 这些真相,就是之前自杀的一个道士成为傀儡之后,好不容易逃出来,告诉他们的! 因为没有魔气就自杀的那些人的灵魂不是魔族人想要的,所以黎朝又来演了这样一场戏! 恐慌一瞬间席卷了所有的,原本兴高采烈的道士们,他们急切的,纷纷打开了自己的气海。 黎朝想,谣言这个东西,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它会因为人们的情绪而传播得越来越严重,就像瘟疫一样,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人越多,人们就越发深信不疑,他们没有心神精力去思考,这到底是不是谣言。 智者自己不信,可他也没有能力阻止谣言。 谁能想到,这谣言的源头,就是这谣言里的主角黎朝自己传的,她变成一个道士,“满面恐慌”的去给另一个道士说他见到了一个从魔族逃出来的傀儡,那傀儡说完了真相,又灰飞烟灭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大家都信了。 黎朝还将这罪名扣在了魔族的头上,既然他们想搞事,弄臭他们的名声,也不怪她嘛! 然后,黎朝又散播谣言,茅山道观里面的那个所谓的鬼仙,根本就不是冥界的圣阎女,她是魔族人。 好了,自己的名声也挽回来了。 她将这个谣言传出去,道士们集结起来,正在来茅山的路上的时候,黎朝正准备离开,又有一个新的谣言流传了出来。 百姓之间,有人说,诵读那“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八个字七七四十九日根本没有作用,要想得到真正有作用的方法,必须到茅山的道观里面找一个叫黎朝的鬼仙才能知道,这谣言一传播开来,百姓们纷纷去往茅山道观。 一时间,茅山道观,被围得密不透风,道士们,普通百姓,齐聚此地。 这个不在黎朝意料之中的谣言,来得很快,茅山道观,很快就被围起来了。 这让黎朝莫名想起沉默离去的那个老道士,那老道士应该没有相信她,原本黎朝并不在意,她现在本就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一走了之,那些凡人可拿她没办法,她准备回嵩里山,好好温习那些术法,好多术法,她还是有点想不起来,必须回去好好请教师父,或是师兄师姐。 可是没想到,当她和花卿,还有三十个保护她的鬼差准备走的时候,老道士出现了。 他用术法和外面的凡人,困住了他们。 她们不能强行冲破他的术法,虽然因为她和花卿这边鬼多,其实这并不难,可是这样做会产生足以让现在茅山上所有的凡人灰飞烟灭的仙力。 他们不能这样做,而老道士明显拿这些凡人做了赌注。 凡人都在道观外面进不来。 黎朝疑惑,问对面的老道士:“道长,你为什么要用这些凡人来威胁我?你难道不怕我不管他们的死活?” “他们都是想要自杀的人,他们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还妄图贫道去替他们珍惜吗?” “那你为什么要来杀我?” “不是有传言吗?你是魔族的奸细,来凡界鼓动凡人自杀,贫道自然不能放过你。” “道长哪里听说的谣言,本君可不会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狡辩?傀儡的事情都传开了,你认为贫道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吗?”老道士冷哼:“之前你在这里夸夸其谈的时候,贫道就不相信你了,你要提拔道士们,却没有丝毫帮助普通百姓的意思,贫道就知道,你不是如你自己所说的大公无私。” “今天,贫道看你们往哪里逃!” 说着老道士就一挥佛尘,飞攻过来。 黎朝和花卿分别往两边躲过。 特殊时刻,三十个鬼差到了道观的四周,阻止凡人们进来,免得伤及无辜。 他们帮不上忙,只能靠黎朝和花卿两个人和老道士斗法了。 可是她们二人又不敢使出强大一点的术法,免得伤了凡人,好在老道士也不是完全想造下这么多凡人的杀孽,因此他也顾忌着。 于是最后,三人都不使术法了,以单纯的武功打了起来。 虽然黎朝这边有两个人,可是花卿大多时候都是使用术法的,而黎朝是失去了记忆,打起架来,总觉得不熟练,老道长则武功高强,一对二,却半天争不出个高下。 ------题外话------ 又是女主没羞没躁,胡说八道,行骗的一天。 111:不要怕 双方胶着着,道观外面也越发喧闹,若不是三十个鬼差用术法维持着道观周围的结界,外面夹杂在普通百姓中间的道士们早就不顾一切的冲进来了。 落日余晖洒满了这方天地,黑暗即将来临,已经打了两个时辰,花卿已经打得很累了,而且右手臂受了伤,汩汩的向外流着血,她让到一边,稍作休息,留下黎朝一人对敌。 明明老道士年纪也大了,还与她们二人打了这么久,应该也很累了,可他却一点也没有疲累的样子。 仗着自己是由魂魄修的仙,所以身体感受不到累,打着将老道士打累这个主意的黎朝,看着对面精神奕奕的老道长,内心绝望。 “贫道看你们往哪里逃!” 老道长攻势越发猛烈,千钧一发之际,花卿在一旁一脸着急,想要冲过来的时候,黎朝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 他凭空出现,背对着她,一身白衣,手持玉箫,轻轻一挥,他的前面就传来老道士撞在墙上,吐出一口血的声音。 黎朝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男子已经转过身来,关切的看向她。 藏在记忆深处,棱角分明的眉眼,一切都如同精雕细琢的名品,合该是最深藏不露的画师的传世之作,本是长于北漠偏远之地的少年将军,偏偏生就一副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的面貌。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是江南的土匪山上,马车前岿然不动的谦谦公子。 现在比之那个时候,更加的出尘绝世。 九韶伸手去拉黎朝,问:“你还好吗?” “阿玦?”黎朝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眼前这个人,会不会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缓缓的伸出手去,想去摸一摸他。 她多么害怕这只是一个梦。 九韶再次开口:“黎朝,你还好吗?” 黎朝眼泪流下来,怔怔的问他:“在梦里,你都不唤我阿朝的吗?” 九韶觉出一些不同寻常,上次在山洞,也没有过去很久,怎么黎朝像是很久不见他了。 “阿朝,你怎么了?” “我好想你。”黎朝哭着扑进了九韶的怀里“我好想好想你,我好害怕,我在冥界,看到什么东西都好害怕,可是我最怕的,是永远找不到你了!呜呜呜呜!” “我们先离开这里。”九韶看了一眼虚弱的跪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老道士,又看了一眼困着这里的结界,伸出右手来,一个简单的动作,在老道士吐血之时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界一下子碎了。 九韶将黎朝抱起来,消失在原地。 花卿见状,叫了还在阻止凡人进来的鬼差们,也离开了这里。 而一哄而入的凡人们,只见到晕过去的老道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九韶将黎朝直接带去了天音殿中,黎朝站在云朵之上,看着自己被阿玦握在手里的手的时候,才慢慢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梦。 冥界的一切都阴森森,黑漆漆的,让她觉得挺害怕的,可是在阿玦带她来的这一路上,都是雪白的云朵,美丽的曙光,彩虹,一切都很漂亮,是她从未见过的漂亮。 当然,这一切美丽,都与她旁边站着的阿玦无法相比。 哭过了一场,黎朝抿着唇,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旁边的阿玦,也不说话。 于是,等九韶牵着黎朝从天音殿大门进去,走向书房的时候,仙婢看着殿主牵着的那满面幸福笑意的孽摇羝主君折苏时,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一脸惊讶,又连忙俯身行礼。 扶桑神女已经很久没来过天音殿了,今日怎么来了?而且不是说现在孽摇羝在打仗吗?神女怎么没有在那里坐镇。 而且她身上怎么有一缕鬼气? 众仙婢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脸懵。 九韶牵着黎朝的手到了书房中,本来他想要放开黎朝的手,走到一张案桌后面去坐着,可是才刚放开,黎朝又很快的用双手将他的右手紧握住。 黎朝一脸紧张的看着他,轻声唤:“阿玦~” 九韶看着黎朝的脸,好像看见了苏苏,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她不是苏苏,她是他在凡界的妻子,他不应该将她想成苏苏。 他曾想过,会不会是苏苏陪着他下凡历劫了,孽摇羝的人说她闭关了,自从那次在重华殿审判不归山一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谁见过她,而且她与司命关系好,司命可能会帮助她轮回,一切都很吻合。 可是进去轮回的苏苏不可能会变成孤魂野鬼,依着她的性格,她可能会陪着他轮回,或者直接以仙身陪在他身边,这些都有可能。 唯一不可能的是,她会变成鬼。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那黎朝只是恰巧长得很像她而已。 他不想去探究他对她的心疼到底是因为她这张脸,还是因为做凡人时,真的爱极了这个妻子,他都不想去思考。 她是他的妻子,这就够了,无论如何,他不会负她。 九韶坐下来,黎朝也握着他的手坐下来,巴巴的看着他。 “朝朝。”在山洞里的时候,她曾告诉他,在凡界时,他是这样唤她的。 九韶笑意温柔,关切的问黎朝:“凡界传来有女鬼黎朝招摇撞骗的消息,我才知道你去了凡界,我不是叫你在山洞好好等我吗?你怎么跑到凡界去了?” “啊?喔!”黎朝心虚的低下头,嘀咕:“我没有招摇撞骗!” 嘀咕完这句,又一脸疑惑的抬起头来,问:“什么山洞?” “你不记得魔族的那个山洞?” “魔族,我去过魔族吗?” 九韶皱眉。 “你……是不是失忆了?” “阿玦,我是失忆了,可是你放心,我没有忘记你,我只是不记得死后的事情了,我们的一切,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黎朝笑得特别庆幸,她还继续说:“刚才我一下子就记起你了,失忆我不怕的,只要我记得你就好了。” 九韶问她:“凡界的事情,你都记得吗?” 黎朝高兴的说:“都记得啊!”高兴过后又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说:“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你居然写信要退婚,你明明答应打完仗回京城就会娶我,还没回京城呢,就敢寄信说让我另觅良缘!” 想到什么,语气又弱下来:“你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以为是为我好,可是我要是真的恨你一辈子,那样的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若不是我跑到北漠去,我哪里会知道你是骗我的?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我答应过你的。” 黎朝低着头,整个人都恹恹的,没有发现九韶眼中一瞬而逝的暗涌。 这次的说法和上次的不一样。 离家行商变成了远赴战场,已经成亲变成了未婚夫妻,苦等一生变成了同生共死。 一样的情深,不一样的故事。 失去死后记忆的她,所说的话应该才是真的。 可之前在魔族,她为何要骗他? 明明这个说法也是情深义重,也并无不妥。 难道这个说法也是假的? 九韶不得而知,只是面对面前正伤心的黎朝,不免存了些怀疑。 因为有了怀疑,语气也不复刚才的温柔。 “那你后面是怎么留在冥界的?” “我也不知道,我失忆了,她们说,我是因为天赋异禀,所以才留在冥界的。” 她当初说的是,孟婆怜悯她,所以破例让她留在了冥界。 九韶的表情冷淡下来,黎朝很敏感,一下子就发现了,她问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有些事要去处理,等下会有人来为你安排住处,我先走了。” 说完九韶就起身离开了这里。 黎朝没怎么反应过来,阿玦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冷淡,他们不是好不容易才遇见吗?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急忙追出去,可却已经不见了阿玦的踪影。 黎朝突然感到无端的冷。 这种感觉在一个仙婢来为她安排住处的时候,更加强烈。 仙婢走过来,向她行礼,笑容得体,问她:“神女大人,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妥当,一应物件吃食都是你惯用的,您随奴婢来。” 黎朝听这话,有些不解。 “你唤我什么?”还有什么惯用的物件吃食?难道她其实已经和阿玦相认过了吗?难道她已经来过这里了吗? 仙婢本是低着头的,听这话,却惊讶的抬起头来。 “当然是神女大人啊!”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虽修成了鬼仙,可是还未位列上神,所以我并不是你口中的神女大人。” “鬼仙?”仙婢迷惑,神女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鬼气,竟不是她的错觉吗? 不过扶桑神女从前来这天音殿,就喜欢捉弄她们,现在想来是设下了一个“鬼气”的障眼法吧。 “神女莫要又同奴婢开玩笑,神女的模样在这六界是独一无二的,虽然神女很久没来天音殿了,可是奴婢从前经常见到您,哪能认错呢?神女还是莫要拿奴婢寻开心了。” 黎朝疑惑,原来神和仙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吗? 可是神和仙不是在六界之中分属两界吗? 黎朝自从失忆了,说话就有些谨慎,现在虽有疑惑,也不再贸然去问,只跟在仙婢后面,朝为她安排的住处行去。 只是她不问,在前面领路的仙婢却一直在说话。 “神女大人,您是才出关吗?十几天前,孽摇羝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您的真身被烧了,您都没有出来,奴婢还着实为你担心呢!现下看到您好好的,奴婢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相信有您在,孽摇羝是不会有事的。” 黎朝没有说话,可是左手却忍不住捉住了裙子。 孽摇羝,真身被烧,神女大人。 一切不言而喻,仙婢将她认作了扶桑神女折苏。 这段时日,扶桑神树被烧,而扶桑神女闭关未出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她也听到许多传言。 她竟然和折苏,长得一模一样吗? 黎朝勉强镇定心神,与仙婢闲聊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仙婢本来正看着前方的路,听到这话,心中再次感到惊讶,她带着笑意回答:“奴婢唤玉莲,神女很久没来了,闭关日久,记不得奴婢,奴婢要伤心了呢!” 黎朝也笑,说:“我闭关的时候,修习了一种术法,损了记忆,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现在还想要玉莲你帮忙我回忆回忆。” 玉莲恍然大悟,疑虑顿消。 “那神女大人有何问题,都可问奴婢。” 黎朝想了想,问她:“刚才听你说,我以前是经常来这里吗?为什么?” “是呀!神女恋慕我们殿主,所以经常都会来呢!” “殿主?是阿玦吗?” 玉莲再次疑惑的看过来。“阿玦是谁?” “就是吩咐你为我安排住处的那个人。” “对呀!他就是殿主,神女连这个也忘了吗?” “嗯,术法的反噬有些厉害。” “他如今的名讳为何?” “殿主名为九韶。” “可是昔帝喾之世,咸墨为颂以歌《九韶》里的九韶?” “是。”玉莲颔首,并说:“神女大人法术高强,相信过不了多久,反噬一定会好的。” “多谢吉言。”黎朝笑笑,又带着些忐忑问:“我以前既然喜欢你们殿主,那你们殿主可喜欢我?” 玉莲的眉轻轻蹙起,似是为难:“这个,奴婢不知。” “喔!” 玉莲不再说话,没过多久,她们二人就走到了一个院子里。 院子被装扮得很是精巧,处处皆细致,想是颇费了主人很多心思。 也看得出来,是一个女子的居所。 院子里面有八个仙婢,将各处打理得井井有条。 黎朝缓缓走进去,内心翻江倒海,面上看不出来分毫。 直觉告诉她,她不应该走进这里,可是好奇心又牵引着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探寻,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扶桑神女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关键是,她在阿玦的心里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明知道可能会得到一个不想要的答案,可她还是告诉自己,不要怕,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 不要怕。 112:记川水 从这一天起,黎朝住进了日及宫。 阿玦不知去了哪里,她准备在这里等他回来。 黎朝看到这寝宫的名字的时候,就再一次清楚的知道,她现在为了好奇与嫉妒,顺水推舟,冒领了一位神女的名头。 日及,是扶桑的别名。 日之所及,太阳升起的地方,初初听来,就觉得尊贵极了。 她已经知道,这里属于阿玦的天音殿,这是能奏出九天之上的乐音的地方。 阿玦在天上,是乐神。 所以这日及宫中也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乐器,琵琶、二胡、编钟、箫、笛、瑟、琴、埙、笙和鼓应有尽有,也就不足为奇。 只是玉莲问她:“神女大人,殿主下凡之前,你就许久没来了,殿主惯常弹奏的曲子都已经换了,不知神女大人是否需要奴婢去找殿主身旁的仙官姜逢,去讨一讨新曲谱?” 黎朝抚摸着面前的一架古朴的琴,漫不经心的问:“我以前很喜欢奏乐么?怎么摆了这许多乐器?还专程跑到这里来请教你们殿主,来蹭这天音殿里的八音?” “神女猜错了,这些乐器都是您自己带来的,都是送给殿主的生辰贺礼。” “既是送给阿玦的礼物,怎么又摆在了我自己的地方?” “神女是准备在殿主生辰时,用这些乐器为殿主弹奏曲子,然后将它们送给殿主的。”玉莲纠结了一下,还是继续说:“殿主音乐造诣极高,所以在殿主的对此下,神女于音乐一途的成就就稍显普通,因此迟迟不敢去殿主面前献丑。” 黎朝笑言:“你倒是直白,也不怕我怪罪你说这样的大实话,坏了我的心情。” 玉莲也笑,说:“虽然神女失忆了,可是奴婢知道,神女虽身居高位,却最是温软善良,是永远不会同我们计较这些的。” 黎朝只是笑。 聊了一个时辰,黎朝心中很是心虚,怕被人看出端倪,借口乏了,就摒退了左右。 黎朝再次走到古琴边,看向刚刚手抚摸过的地方。 那里有一行小字。 “你是我的!” 没有明指是谁,可是这本是一件礼物,收礼之人和送礼的人都清楚明了,所以你是谁,我又是谁,很明显。 认真去看另外的那些乐器,上面都有这四个字,字迹出自同一个人,直白的倾述衷肠,霸道的宣示主权。 坐在这宫殿中,看着另外一个女子对阿玦的爱慕,黎朝心里面有些难受,可是她又告诉自己,她不该这样难受。 只是有人爱慕阿玦而已,之前在凡间,爱慕阿玦的闺秀那么多,黎朝的心里面也只有自豪。 就算在阿玦还没有给自己回应的时候,那些同样爱慕阿玦的闺秀也不会给她造成任何的困扰。 只因那个时候,她是自信的。 她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大小姐,家世才情与容貌,京城里的闺秀少有能与她相提并论的,更何况阿玦就在她父亲麾下领兵,阿玦家破人亡前,他父亲与黎将军也是挚友。 世交之情,知遇之恩,看在这些上面,阿玦也不会拒绝。 还有江南土匪山上,那一次很有缘分的遇见。 她相信,阿玦对自己也是不同的。 可是现在,她只是一只女鬼,即使修成了鬼仙,又哪里比得上孽摇羝主君,扶桑神女的尊贵与各方面的优秀。 凡间讲究门当父对,天音殿主和扶桑神女显然是极相配的。 可是对于这种控制不住的一点点自卑,黎朝并不是很在意,她并不认为阿玦会在乎这些。 黎朝最无法释怀的是:她与扶桑神女的容貌分毫不差,才教这宫中的仙婢一点怀疑都没有。 阿玦对她好,是不是因为这一张脸? 是凡人时,阿玦没有神仙的记忆,所以只是单纯的喜欢她,可是现在呢?阿玦现在看着她,心中是怎样想的? 不得而知,才最叫人无所适从。 黎朝不知道,为什么阿玦要将她安排在这座宫殿里面。 她不应该胡思乱想的,可她忍不住。 而离开了天音殿的九韶,却并不知道仙婢玉莲将黎朝安排在了日及宫。 他直接去了冥界,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他走到了奈何桥边,此时奈何桥上很拥挤,之前自杀而死的人太多,枉死城中装不下,所以法不责众,关胜帝君让他们都投胎去。 没有人有空注意到他,他用一个杯子盛起一杯记川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就喝了下去。 既然不知道黎朝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就让他自己想起来好了。 母亲为他好,不想他被痛苦的记忆折磨,可是记忆再痛苦,又有什么要紧? 终归不会比从前他对苏苏爱而不得更痛苦。 前尘旧梦,百世劫难,一下子涌入脑海。 江南土匪山山上,红着脸说要娶他做压寨夫君的小姑娘,将军府里面一颦一笑,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坐在假山上,笑容明媚娇艳的意中人。 可是后来,只有魂魄的女子被困在八卦圆盘上,神色脆弱的对他说她好害怕,求他不要吓她。 幽北山上茅草屋前提着灯笼等他,一身白裙,满身落寞的女鬼,站在那里等他迷路后归去。 还有那老和尚告诉他,困扰他的女鬼,已经掉下悬崖,灰飞烟灭了!!! 她流着泪灌他喝下孟婆汤。 在天音殿时,眉间画了一朵桃花,魅惑天成的她楚楚动人的向他请教乐理。 后来在魔族的山洞里面,她哭得梨花带雨,为了哄骗失忆了的他接受她,她情真意切的编了一个故事。 ………… 所有与她相关的人和事,她在他记忆里面所有的笑容,表情,动作都是那么的清晰,让他的心痛得窒息,又兴奋到想要狂笑。 他终于等到她了,他等她等了那么多世,他本来清楚,阿朝已经因为他的心狠不罢休,落下悬崖灰飞烟灭了,可是没有希望的日子是熬不下去的。 他癫狂,他无助,可是幸好,最后一世,他遇见了黎湘。 她是朝朝的妹妹,她吃了长生草的内丹,她不老不死,她告诉他,她的姐姐没有灰飞烟灭,那是骗老和尚和他的障眼法,阿朝去了冥界,她也在找他。 他太高兴了,朝朝没有灰飞烟灭,他们总有一天会再相遇,他们总有一天会永远在一起。 他要找到她,也要等着她找到他,他要为她建立一个姓黎的朝代。 黎朝(zhao),黎朝(chao)。 他的内心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疯子,终日想着一个人的面庞。 乐此不疲,患得患失,朝思暮想,魂牵梦绕。 现在,他是九韶,朝朝就在天音殿里面,她失忆了,她不记得那些被他伤害的过往了。 她好好的在那里,好好的,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他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他终于等到了他的朝朝。 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而现在,虽然他最想要做的事,是马上到天音殿去见朝朝,可是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弄清楚。 朝朝死在北漠他的将军府里,为什么她的灵魂醒来的时候,却在一个非常荒凉,全是枯骨的地方? 为什么鬼差看不见她?为什么她会不惧佛光? 他历经那么多世,非常清楚,人一死,魂魄立刻离体,还能看见自己的尸身,魂魄根本不会沉睡过去再醒来。 不弄清楚这些事情,他不能放心,万一这些事情的背后掩藏了什么危险呢? 他不允许,朝朝的身上有不可知的危险存在。 九韶上了天符都宫,他要找岁崇解惑,生死之事,他一定一清二楚。 进去通报的鬼差出来请他进去。 他被领到悬崖边的一个亭子,亭子中有一张石桌,坐着岁崇和他曾在凡间看到过的朝朝的好友,那株长生草。 九韶走过去坐在岁崇对面。 岁崇问:“不知道你找我何事?再晚来一步,本君就去了孽摇羝了。” 九韶并不回答,他说“当初在凡界时,因为你,本君失了前世的记忆。” 本来在他到来之后,面无表情的花卿看向了他。 “那个时候的事情很荒唐,本君被人利用,将矛头指向了你,现在,并不想提起,你提起这件事情,莫不是想要让本君感到亏欠于你,好让你心安理得的求本君帮忙?可是不巧,本君从不对人感到抱歉。” 本来岁崇平时不会这样说话,更何况他与九韶并无任何交情,这样说话,显得有些没有理由的刻薄。 可是没办法,刚才九韶远远走过来的时候,卿卿嘀咕了句:“这个伤害阿朝的混蛋!” 既然卿卿讨厌,他就应该跟着她一起讨厌。 九韶回答:“不是,我只是想要和东岳帝攀交情。” 明明是攀交情,走关系,九韶却说得理所当然。 花卿不待见九韶,斟茶的时候偏偏不为他斟一杯。 岁崇不置可否。 九韶问:“帝君可知道,您的小徒儿黎朝,冥界的圣阎女殿下,为何在她过世的时候,鬼差会看不见她,为何她明明是鬼魂,却不惧佛光?” 岁崇正待回答,却没想到花卿插了话。 “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告诉你?倒是本姑娘要问你,你将阿朝带到哪里去了?一个负心汉,也敢来打听阿朝的事!” 满满的恶意不加掩饰。 九韶记得,当初他算计太子,抢占了别院,所以抢到了被困在八卦圆盘中的长生草。 当夜,他还去那贴满符咒的房间中,质问花卿为何和朝朝一起“玩弄”他一个凡人,他还请了无虚道长炼化长生草。 他自己吃了那颗无虚道长交给他的“长生丹”,献给顾远辰一颗假的丹药,可是他依然在变老。 后来他遇到黎湘,知道她吃了长生丹。 所以那颗丹药是假的,不管长生草她是如何逃脱的,他要炼化她都是事实,当时长生草知道他要报复朝朝也是事实。 她当然厌恶他。 没什么可辩驳的,那些事情,都是他的错。 “朝朝现在在天音殿,我想知道这些事情,是想要保护她,我不希望,她的身上,有什么隐藏的祸患。” “那你爱她吗?你已经不是蒙玦,不是容恒了,那些凡间的事情,只是你受的天罚而已,你现在是乐神,你爱的人,还是她吗?” “我当然爱她,我去到人间,不是天罚,而是幸运,我幸运能遇见她,然后爱上她。” 九韶回答这话,毫不犹豫,眼神坚定。 可花卿不会轻易相信他,她问他:“那珞珈呢?” 九韶皱眉。 还没等九韶说话,花卿就盯着他,继续问:“当初在不归山,我亲眼见你冒着生命危险在狻猊手中救下珞珈,后来又听说在重华殿,你为她担下了罪责,你为了她,甘愿下凡历百世劫难,还有,折苏追求你那么多年,你不爱她,她一厢情愿,作为她的朋友,我虽然为她感到不平,心疼,可我也没有资格怪你不给她回应,可是为什么?” 花卿忍不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质问坐着的九韶:“为什么苏苏的真身都被珞珈烧了,你还要去向金乌神求情保她一命?你丝毫不在乎苏苏就算了,珞珈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你为什么还要救她!?谋害孽摇羝主君,温源谷谷主的罪名,让她灰飞烟灭千万次都不够,这样罪无可恕的罪行,你竟然还要保护她!你这样爱她,凭什么又在这里假惺惺的说你爱阿朝!?你在天族伤害了苏苏还不够?她在凡界又爱上了你,不顾一切与你同生共死,你就没有感动吗?她变成了鬼魂,你还不放过她!现在她的真身都被烧了,你还要包庇罪魁祸首!你还在这里明目张胆的说你爱她,你这样脚踏两只船,你这是爱她吗!?你这样虚伪自私,你这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说到最后,花卿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最好的朋友,前世今生,都爱上了同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至始至终都爱着另外一个人! 那么好的苏苏,那么好的阿朝,他怎么舍得? 九韶听了花卿的话,却震住了。 他的面上都是不可置信,继而一脸的恍然大悟,最后是欣喜若狂。 “折苏就是黎朝?”他望着花卿,高兴到极致,眼泪就会流下来。 “苏苏就是朝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113:两个折苏 很多事情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朝朝的容貌和折苏一模一样?为什么她在凡界去世后会不惧佛光?为什么孽摇羝边境战火连天,扶桑神树被烧得差不多了,折苏依然没有现身? 是因为朝朝就是折苏的转世,所以容貌不会变,因为折苏曾在西天梵境待过两万多年,日日聆听佛祖教诲,灵魂里浸透了深厚的佛缘,自然就不会畏惧佛光。 因为折苏不是在闭关,而是转世投胎了,所以扶桑神树没有枯萎,也没有神女羽化的天象显现。 朝朝现在是以鬼魂修成的仙身,所以她感应不到她的真身被烧,因为她没有折苏的记忆,所以她对孽摇羝的战争无动于衷。 这怎不让他欣喜若狂? 他回天音殿没几日,他第一眼见到容貌掩去了两三分的朝朝时,内心涌出来无来由的欣喜和激动。 冷静下来过后,那时他心里还想着,他应该无视这个与苏苏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万不能被这副容貌俘获了心去,把对苏苏的爱而不得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若不然,不但是对这女子的不公,也是对自己情感的侮辱。 来到这里之前,恢复了百世记忆的他,其实对于折苏的记忆都觉得模糊了。 他知道,他最爱的人,是朝朝,是他第一世的未婚妻,是在他第三世时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朝朝。 他误会她,找高僧对付她,她依然没有放弃爱他,她在魔族山洞里面编的那个故事,很多都是假的,可九韶知道,有几句话一定是真的。 她说她努力在冥界修炼,是为了修成鬼仙,上得九重天上司命殿,好找到他的命薄。 他爱她,百世的劫难,这一百世里,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改变不了的悲苦的命运,因为在第一世就有了朝朝的存在,一切苦难都变得微不足道。 可是现在他知道了,折苏就是朝朝!他曾爱过的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因为朝朝,其实他已经放下了折苏,可是这样的意外之喜,怎不叫他喜出望外? 花卿看着九韶的欣喜,却觉得虚伪,她冷笑道:“你高兴什么?苏苏作为孽摇羝的君主,却为你情根深种,被你伤害还毫无怨言,你是不是特别得意?你九韶的魅力真是大啊!大到你居然脚踩两条船!你凭什么擅自在凡界带走她?你既然爱珞珈,为什么还要来招惹苏苏?” 花卿歇斯底里,九韶很快镇定下来后却收敛了自己的所有表情。 他尽量心平气和的解释:“我与珞珈并无关系,当初我替她担罪,还有神树被烧一事,我也确实私下去找了金乌神风焰求情,都是因为珞珈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她不能死。” 花卿冷笑:“她不能死?她凭什么不能死?既然烧了扶桑神树,她就该死!” “卿卿。”岁崇开口:“你先冷静一下,我与九韶有一些事情需要商量。” 花卿负气离开,走出亭子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你最好保证,朝朝从天族回来的时候,是完好无损的。” 等花卿离这里已经很远了,岁崇给这个亭子布下一个结界后,他才看向对面本来欣喜若狂,但现在全身笼罩着一股阴郁气息的九韶。 岁崇问:“知道了黎朝就是折苏,你不是很高兴么?怎么这么快就不高兴了?” 九韶却不回答,问:“你要与我商量什么事情?” “你希望黎朝回归折苏之身么?” 九韶握紧了放在石桌上的手。 岁崇看了一眼他握紧的手,淡淡说道:“我似乎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又不高兴了,你是不是不希望黎朝回去?” 九韶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波动。 “孽摇羝需要她。” “我当然知道孽摇羝需要她。”岁崇站起来,看着远方,孽摇羝的方向。 “她初来冥界,我收她为徒的时候,就知道她是折苏,我告诉了她,可她不想回去,因为她不知道做回折苏后,她还会不会爱你,她宁愿当一个鬼差,也不回去当一方水土的君主。” 九韶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我当时尊重她的选择,因为孽摇羝并没有什么大事,我也并不在意这件事情,她回与不回,都与我无甚关系。” 岁崇收回了看向远方的视线,垂下了眼,他继续说:“可是现在,我不会允许她回去,我也不允许你让她回去。” “为什么?” “黎朝与魔后之间有一条同命线,卿卿与魔后之间也有一条同命线,所以她们三人的命是连在一起的,如果黎朝回归折苏,黎朝就算是死了,然后魔后就会死,最后卿卿会死。”岁崇转过身来,看向九韶,声音坚定决绝:“本君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九韶抬头望向岁崇的表情却是淡漠至极的,他说:“可是我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岁崇对九韶确实不熟,他是主管生死的冥界之神,九韶是乐神,对于他来说,乐神就是一个风花雪月的虚职,他对乐理一道没有丝毫兴趣,所以他一直对九韶没有什么了解。 可是眼前的这个九韶与传言中也太不像了些。 偶尔在传闻中听到的九韶,都是诸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类的形容词,还有人言天族早已经归隐的,最负盛名的大将轩辕瑾的独子,一点也没有铁血战将的传承,还有人瞎操心,说什么白鹿一族的后人不上战场,真是可惜了云云。 可是岁崇看今日出现在这里的九韶,其神态动作,都不像一个温润的公子,倒像是一头蛰伏在深渊的野兽。 深不可测,随时都能突然跳出来,将人咬得遍体鳞伤。 是因为他恢复了天罚的记忆么?还是因为本就如此。 这是一种直觉上的忌惮,岁崇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至少,能迅速压制住狂喜的人,都不是单纯的人。 岁崇说:“可是黎朝在乎,折苏也在乎,卿卿是她的挚友,她不会置卿卿于不顾,本君看得出来,你深爱她,你希望她恨你吗?即使你不在乎她是否会恨你,你愿意让她回到孽摇羝吗?” 九韶还是说:“孽摇羝需要她!”说得斩钉截铁,说他是为孽摇羝,折苏的使命考虑,可在岁崇看来,却更像是在警告他自己。 岁崇决定赌一把,赌九韶对孽摇羝的看法。 “可是你是更在乎孽摇羝,还是更在乎折苏?” 九韶沉默。 “本君觉得,你更在乎折苏一些,你爱她,可是你没资格娶她,但是你有能力将黎朝占为己有。” 九韶依然沉默。 岁崇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只是将自己放在九韶这个位置思考问题。 如果他是九韶,卿卿是折苏,也是黎朝,他该怎么办? 最直接的问题就是,孽摇羝的主君不是谁都能娶的,而冥界的圣阎女殿下和天音殿殿主结作眷侣,却是天族和冥界乐见其成,绝不会干涉的天赐良缘。 九韶终于开口:“可是她终有一天会回去,如果因为我故意不让她回去,孽摇羝被攻破了,她一定会怪我。” “孽摇羝绝不会被攻破!”岁崇说:“孽摇羝中人,天族的太子和神将陆吾,还有本君亲自坐镇,孽摇羝绝不会有事!如果你要去告诉黎朝她就是折苏,本君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说完九韶就走出了结界。 结界在岁崇面前碎掉,他看着九韶慢慢走远,眼中滑过一抹震惊。 这不是属于白鹿一族的术法。 九韶还在冥界的时候,天音殿发生了一件令殿中所有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天音殿来了贵客,白裙上点点红色的扶桑花点缀,容貌气质清贵无瑕,是孽摇羝主君折苏。 可日及宫里刚刚已经住进了一位扶桑神女,那这位? 折苏看向正准备出门的玉莲,问:“玉莲,你家殿主可在?” 原本侧头正在和另一个仙婢交代什么的玉莲转过头来,惊讶的看向她:“神……神女大人?你……” 折苏笑着问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其她看到折苏的仙婢也是一脸的惊讶。 怎么会有两个扶桑神女? 还是玉莲最快镇定下来,她想,日及宫中那位,是殿主亲自带回来的,应该才是真正的扶桑神女,眼前这位,应该是假的。 她并不向折苏问安,而是问:“你是哪里来的人?为何要假扮扶桑神女?” 折苏眨了一下眼,好奇的问:“玉莲,你为什么要问我这样奇怪的问题?你家殿主呢?我找他有事。” “你不是神女大人!”玉莲指着眼前的折苏。 折苏的脸色沉了下来:“玉莲,你什么时候竟然敢顶撞本君了?” “你绝对不是神女大人!你不是!你说你是谁?竟然敢冒充神女大人!”殿主带回来的,绝对不会是假的。 玉莲变出一支竹笛指向折苏。 折苏凝眉。 旁边有仙婢窃窃私语。 “神女大人不是刚刚住进了日及宫中吗?这个又是谁?怎么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我怎么觉得这个更像,你记不记得,日及宫中那位身上有一缕鬼气,而这位身上的仙气是很纯粹的。” 仙婢们都看着折苏,不敢妄下定论。 折苏听到她们的对话,知道了玉莲这样对她的因由。 她不理玉莲,直接走向日及宫。 玉莲去阻拦她,被她一挥手,推在地上。 折苏赶到了日及宫,不顾沿路仙婢们的惊讶目光,径直进去了日及宫中。 很快就看见了一个正倚坐在凉亭的栏杆上,看着水中鱼儿的女子。 女子看过来,惊讶的看向折苏。 在凉亭的女子,正是黎朝。 折苏盯着黎朝,黎朝也盯着折苏。 赶来的和原本就在这里的仙婢们,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都不敢出声。 黎朝的心中翻江倒海,不能言语。 还是折苏先开口:“你一个女鬼,竟然胆大包天,仿了本君的容貌。” “为什么不是你仿了我的容貌。”黎朝都为自己这个时候的冷静感到不可思议。 果然是越害怕,越冷静。 折苏看着黎朝的故作平静,玩味的一笑,她边走过去边说:“本君的容貌,是谁都能有的么?你一个女鬼,不过是修成了鬼仙而已,怎么?觉得自己可以冒充本君么?” 黎朝看着折苏走过来,没有动,她说:“这是我自己的容貌,我们只是相似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相似?”折苏的笑容中带上了讽刺的意味:“你这样巧言善辩,想必在你画上和我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之前,一定是一个坑蒙拐骗的人吧?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凡人化的鬼魂,若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畜牲变化的?” 黎朝感到自己的心脏都突突的疼。 她手中化出长剑,指向折苏。 虽然她心里面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可能就是玉莲口中的那个神女大人。 她是来与自己抢阿玦的。 对于这个女子,她是害怕的。 她害怕阿玦之所以喜欢自己,就是因为自己这一张与那女子一模一样的脸。 在折苏的面前,她平淡的神情下,全是止不住的胆怯。 可是她还没有亲口问阿玦,到底是不是因为这张脸才爱她。 她无意争风吃醋,没想过要找折苏的麻烦。 可是她也不允许,面前这个叫折苏的人来欺负她! 黎朝慢慢给长剑加上了灵力,还她一句:“也不知道,你又是哪里来的,来天音殿找麻烦的畜牲!” 折苏却并没有对黎朝的长剑做出什么对抗的反应。 她看向两边的仙婢们,说:“你们曾见过我那么多次,怎么还会被这只女鬼骗,就算她是上仙之身,也不过是一介鬼仙罢了,她的身上永远都有一缕鬼气,你们没看到?” 仙婢们喧闹起来,接着折苏又看向强自镇定的黎朝,神情轻蔑中夹杂着骄傲。 “本君是扶桑神女,身上的仙气纯粹而磅礴,岂是你一个女鬼能假扮的?” 黎朝握紧长剑,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有仙婢带着恭敬之色,向折苏询问,显然是信了白裙女子才是真的折苏。 “可是这个女子是殿主吩咐,安排进这日及宫的,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法子?竟骗过了殿主!” “女鬼的媚术而已,竟敢来迷惑天音殿主!既然你胆敢画出与本君一模一样的脸,就该承受本君的怒火。” 114:重华殿上又一次审判 怒火二字刚刚出声,折苏就向黎朝攻来。 她手中变幻而出的也是长剑,但那长剑是非常与众不同的。 剑身并不锋利,因为整把剑都是木制的,剑的护手处有一圈藤蔓迅速生出变长,缠绕到右手的手腕,藤蔓不是固定的,可以随着主人右手的动作而动作,剑穗是两朵红色莹润的扶桑花,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还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夺目妖娆。 折苏拿出这把剑后,在场所有的人都相信了她才是真正的折苏。 因为这是桑花剑,是用扶桑木所制,只有扶桑树修成的仙才能舞动它。 而六界之中,扶桑神女唯有折苏一人。 黎朝只庆幸,她这段时日在冥界将曾修习过的术法都温习了一遍。 师父说,她已经恢复了未曾失忆前的功力。 在凡界不敢使术法,是顾忌凡人的安危,可是现在,别人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可没什么顾忌了。 两人打了起来,仙婢们都躲了开去。 两人一模一样的容貌,连气质都相差无二,除了衣饰不同,其他的都一样,甚至眼神神态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围观的仙婢们只觉得大饱了一番眼福,只是神女大人似乎只能与那女鬼打成一个平手,让众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打斗的过程中,黎朝原本有些忐忑的心都放松了一些。 她原以为这扶桑神女名头好像很大的样子,她以为她的修为很有可能会远远超过她,黎朝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失忆前的修为达到了什么程度,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很差的样子。 至少在这个扶桑神女面前,她有信心,即使最坏的情况,她也能全身而退。 使过一个虚招,将折苏的注意力吸引开去,黎朝迅速朝折苏心口处刺去一剑。 折苏未反应过来,避无可避,面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惊慌失措。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来阻止了黎朝这决定胜负的一剑。 来人一把扇子,就将黎朝的剑挑了开去。 黎朝猝不及防之下,长剑脱手,自己止不住也后退了几步,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震得很疼。 来人将折苏扶起,恭敬的问她:“不知扶桑谷主可有大碍?” 折苏从恐惧中缓过来,呼了一口气,才答:“并无大碍。” “那就好。” 来人将扇子收了,神情端正,看向已经站好淡淡看向他的鬼仙。 “原来是圣阎女殿下。” 黎朝看向他,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以前认不认识。 黎朝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索性懒得开口,只看着他们二人。 折苏开口了:“玉衡星君,这只女鬼不知用什么幻术,仿了同本君一模一样的容貌,本君想将她就地正法,可她不知道修习了什么邪术,不知星君是否可以助本君一臂之力?” “邪术?”被称为玉衡星居的男子皱眉看向黎朝。“可本君并未看出她身上有什么邪术的影子。” 折苏紧盯着黎朝,像是盯着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语气不容置疑:“由此可见,她修习的邪术何其的厉害,竟然连玉衡星居也看不出来,可她居然能与本君有一战之力,一定是得了什么不该得的东西。” 黎朝讽刺道:“有些人技不如人,就会想方设法让法术更高强的人背上未走正道的黑锅,好让自己的失败显出些理所当然来,当真是对得起你这孽摇羝主君的称号!” “你一个女鬼,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君面前叫嚣?”折苏气急,又要攻来。 玉衡星居抬手拦下了她。 他面向折苏,恭敬的开口:“扶桑谷主不必动怒,扶桑谷主到天族来,天族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既然扶桑谷主在此处遇到了麻烦,本君作为天族之人,自然是要为您解决的。” “解决,如何解决?”折苏看向玉衡星居的目光带着倨傲。 “本君只想要让这胆敢与本君一张脸,明显图谋不轨,居心叵测的女鬼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伴随着呼呼的风声,黎朝的长剑破空而来。 只是这一次,她已经没有了与对方一战到底的能力。 只因玉衡星居加入了战斗,而在日及宫外面,跟着玉衡星居一起来的天兵天将也向黎朝攻来。 黎朝不敌,不过苦苦挣扎了十几招,就被擒住。 被两个天兵押住两只手,黎朝被迫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站着的折苏露出满意的笑容。 玉衡星君向折苏拱手,道:“扶桑谷主,这黎朝毕竟是东岳帝君亲封的圣阎女,无论是面容造假,还是修习邪术,本君想还是应该送到重华殿去审判,不知谷主意下如何?” “不如何,不过是一介女鬼,就算是冥界的圣阎女,那又如何?不过冥界的一个虚职而已,岁崇随意封的一个职位,本君想要如何处置她,岁崇难道不会卖本君一个面子?”折苏看向用不甘的眼神看向她的黎朝,心中快意非常。 折苏心中笃定,自己身份尊贵,此等小事,玉衡星居不会同她作对,一定会顺了她的意。 却没想到,玉衡星君却坚持要将黎朝压上重华殿审判。 “扶桑谷主,恕小仙难以从命。小仙法术低微,看不出来她的邪术,不是小仙不信任谷主的判断,可小仙不敢疏忽,这件事情是在天族发生的,职责所在,此等大事,小仙一定要将她带到重华殿去,奏请天帝亲自审判。更何况如今孽摇羝实在不安宁,如果这女鬼的容貌真的是假的,还是仿的谷主的容貌,那这件事情就非同小可,马虎不得。” “有什么好审判的?杀了便是,本君堂堂扶桑神女,难道连一只女鬼都没有权力处置了吗?” 折苏的话极其的嚣张,也极其的恶毒,令玉衡星君有片刻的不适。 印象中的扶桑神女折苏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她分明就是折苏,她的身上有磅礴的,只有扶桑树才有的仙气。 如今六界之中,只有折苏一颗扶桑树生来就是仙身,除了孽摇羝,只有凡界有扶桑树。 更何况,就算是凡界有扶桑树修成了仙,也不会有这样精纯的仙气,这样的,只有扶桑神女才有的仙气。 可是玉衡就是觉得眼前折苏的性子,与从前她的性子相差甚远,难道因为她闭关,很久未见了,这扶桑神女的性子变了很多么? 多思无用,玉衡星居不再胡思乱想,解决了眼前的事情才是关键。 “希望谷主能谅解小仙的难处,这样大的事,小仙不敢擅自做主,必须要将她带到重华殿去。” 黎朝庆幸,这玉衡星居是个刚正不阿的,若不然,她要是被直接交给折苏,她可能真的要被折苏弄得灰飞烟灭了。 折苏望着玉衡星君,冷笑,说:“既然你坚持,本君就随了你的意,不过玉衡,这样不知变通,也不知你因何随侍在太昊身边的?” 玉衡星居只是温文尔雅的笑,说道:“君上看重小仙,可能就是因为小仙愚笨吧,因为君上已经非常英明神武了,哪用得着小仙颖悟绝伦呢?” 玉衡星居打着哈哈,折苏不耐烦同他斗嘴皮子功夫,率先走了出去。 “走吧。”玉衡星居跟在折苏后面走了出去,两个天兵将黎朝提了起来,押着她,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仙婢们在后面的议论声大了些。 重华殿到了,其雄伟壮观,比黎朝想像中的仙家圣地更胜一筹,只是此时的黎朝却无心欣赏。 重华殿的朝会正要散了,玉衡星居就差人进去通报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进去通报的仙官就出来传他们一行人进去。 壮丽巍峨的重华殿内部进入黎朝的眼中,让她恍惚间,觉得有一些熟悉。 她被押到大殿的中央,前方左右都是高台,神仙们坐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铺天盖地的,磅礴的神力向她倾轧而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调息了片刻,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抬头看向前方的高台,前面的帝王座上坐着的人淡淡俯视着她,她的背上不自觉冒出了冷汗,很快低下了头。 一模一样的面容,折苏却没有她这样的狼狈,她淡然自若的往前走去,走上前方的高台,朝右边走了几步,就坐在了一个位置上,那位置与正上方的天帝相隔不远,任谁看到,都知道那位置上坐的人,定然是极尊贵的。 天帝开口了,他看向已经坐好的折苏,问:“折苏,你出关了?” 折苏回看向天帝,答:“不错。” “那就好,看来孽摇羝的战事,过不了多久就能平息了。” 折苏微微低头,笑而不语,没有人看见她眼中闪过的烦躁。 天帝看向下方站着的玉衡星居,问他:“可是有什么事?” 玉衡星君向着天帝拱手行礼,恭敬的禀告:“帝君,小仙路过九韶上神的天音殿,意外看见扶桑谷主与冥界的圣阎女殿下正在大打出手,所以上前去劝和,却没想到扶桑谷主提点小仙,这冥界的圣阎女黎朝的容貌是假的,且是仿了谷主的面貌,而且她身上有邪术,小仙术法低微,看不出来圣阎女殿下的身上有何不妥,所以不敢妄自处置,因此将她押到重华殿来,想要请帝君定夺。” “倒不知这黎朝的容貌有多像扶桑谷主?” “引得扶桑谷主动怒又动手的,至少也应该有八分像吧?” “本君观之,没有什么邪术啊!” “说实话,本君也没看出来。” …… 黎朝听到旁边高台之上,传来这些讨论声。 天帝太昊声音威严:“抬起头来!” 黎朝强忍住害怕,缓缓抬起头看向上方的天帝和不远处的折苏。 众神仙看向抬起头,没有被头发挡住的黎朝的面容,倒吸了一口凉气。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是她确实是一只女鬼啊!要不然本君都要怀疑她是扶桑谷主的胞妹了。” “扶桑树只此一棵,万不可能有什么胞妹。” “这个本君自然知道。” …… 黎朝无言。 天帝看向折苏,又问道:“本帝君惭愧,并没有看出这冥界来的女子的身上有什么邪术,也看不出来她的脸有什么问题,她与你的容貌分毫不差,想来也只是缘分吧?” “缘分?”折苏嗤笑:“这样深的缘分,本君可不信!” 她话虽是对着太昊说的,可她却没有看向太昊。 “如何看出来她身上的邪术,本君自有本君的道理,只是这是秘密,本君并不想说。本君只想让这只顶着本君容貌的女鬼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太昊的声音冷了些:“折苏,你不让我们确定她罪无可恕,本帝君又怎么能轻易就将她定罪。” 这一次折苏看向了太昊,她眼神没什么波动,却让人觉得侵入骨髓的冷。 “太昊,这女鬼又不是天族的人,现在这大殿中也没有冥界的人,怎么?本君想要处置一只女鬼,还做不了主了么?” “折苏!”黎朝的身份在这里不高,可她已经是阶下囚了,就懒得对折苏尊称一声谷主了。 “你莫不是没注意,我现在已经是鬼仙?也算是天族的人,还是你知道我是鬼仙,却并不把太昊帝君放在眼里,所以睁着眼睛说瞎话!” 黎朝说完这话,一方面觉得自己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还逞口舌之能,实在不该,一方面又在心里默默喊了一句:“干得漂亮!” 折苏起身走下台去,走到黎朝面前,朝她冷笑了一下,才转头看向天帝太昊。 “她是鬼仙又如何,一个不足轻重的鬼仙罢了,太昊,你这是要与本君对着干么?” 两边的高台之上,众神仙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嘈杂起来,听不太清楚大多数神仙说的什么,不过黎朝还是听到一句“扶桑谷主今日说话,怎么有些恶毒?” 天帝开口了,众神仙的嘈杂声就停了下来。 太昊的脸色是冷的,他说:“折苏,多年未见,本帝君倒是觉得,你已经不把本帝君放在眼里了。” 黎朝分明看到,就站在她右前方很近的折苏,微不可查的瑟缩了一下。 ------题外话------ 这个“折苏”是谁呢?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蛋敢冒充我可爱的女主? 115:威胁?妖族奸细 虽然黎朝不知道折苏为什么会瑟缩那一下,但显然,这个扶桑神女是有些怕天帝的。 可是不是说扶桑神女的地位超然于六界之外吗? 好像折苏在哪一界都是座上宾才对。 刚刚折苏的话确实有些嚣张,惹怒了天帝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以她的身份,也不应该会因为天帝不顺着她来而害怕吧? 虽然黎朝因为隔得近,发现了折苏的不同寻常,但是其他神仙都没有发现,折苏表面上还是一副嚣张的样子。 “本君怎会不将太昊你放在眼里,至少你比之本君的年岁大多了,本君尊老爱幼,也会尊重你的,可是太昊,就算你比本君大,这天族也比本君的孽摇羝宽广许多,可是处置一个冒犯了本君的鬼仙而已,本君还没有这个权力吗!?你们发现不了她身上的邪术是你们的事,可是本君想要处置她,就像是本君来你这天族,在地上踩死一只蚂蚁,怎么,你这天族的帝君,也要屈尊降贵给这在天族爬的蚂蚁申冤?” “你放肆!”天帝太昊气急败坏。 黎朝低下头不敢抬起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她还是将军府大小姐黎朝时,她经常会被宫中的皇后召去参加宫宴,经常能得见天颜,她也从来不觉得惶恐。 先前她去关胜帝君的伏魔殿议事,满殿的鬼怪和阴森森的装饰,也没有让她感到害怕。 只因为无论是在凡间还是冥界,她都有靠山,她身份尊贵,她不必害怕。 可是今日在这里,没有冥界的人,想要害死她的人身份能甩了她八百条街,她真的就是折苏口中的蝼蚁。 这些神仙们一动怒,黎朝能感到他们的神力似乎都要一泻千里,让她感到很难受,这种难受不光有身体上的难受,更有心里的害怕。 没有人救她,阿玦,你在哪里? 你快回来好不好! 她只能在心里面这样祈祷。 “我放肆?”折苏笑得越发张扬,她的声音里面带着强烈的无法无天,她开始发出威胁:“太昊,如果你今日阻止本君处置这只女鬼,本君将冥界和天族通向孽摇羝的路封了如何?你们天族和冥界的人想要出去,就不要走孽摇羝那条路了,其它的小路又不是不能走,免得又出现这只鬼仙这样的,来隔应本君!” “折苏!你怎么能如此不顾大局!如果你封了那两条路,天族和冥界的军队去不了孽摇羝,你是想要让魔族的军队向着孽摇羝长驱直入吗?” “长驱直入?”折苏这时候又笑得很轻松,她漫不经心的说:“他们自然是可以长驱直入的,原本本君是不想偏袒任何一界的,可是你们既然连本君处置一个小小的鬼仙都要说三道四的话,那就怪不得本君为魔族大开方便之门了,相信钺戈会感念本君的恩德的。”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太昊更是气得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他大声的质问下方笑得有几分妖邪的折苏。 “你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忘了你的使命吗?你还知道不知道你作为孽摇羝主君的使命是什么!?” “使命?那是什么东西?本君只知道,孽摇羝的人都是本君的人!本君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本君要和魔族和妖族交朋友,他们就会和魔族和妖族做朋友!” 大殿之上的神仙们,看着折苏的样子,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扶桑神女,孽摇羝主君,温源谷谷主,她身负这么多的身份,就代表着身负了极大的责任,可是她今日竟然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简直太过荒谬! 太昊生气过后,反而平静下来,静静的看着折苏也不说话,任由各路神仙们互相惊叹,讨论,指责,可是就是不主动出来调节。 对于折苏的这番说辞,太昊是震惊的。 他也算是看着她长大,老扶桑在世的时候,折苏是一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在六界四处跑,年纪渐大,也仍有几分可爱。 没想到继任孽摇羝之后,却没有很多人所预料的手忙脚乱,反而将孽摇羝治理得井井有条,孽摇羝本就是一个重要的地方,连通六界的枢纽,这个地方的独立,其最大的作用,就是防止了大规模的战争。 要想大量行军,就只能从孽摇羝经过。 所以孽摇羝主君的位置是极其重要的。 但这君位的传承,只有连通天地的扶桑树有资格。 他还庆幸过,看起来不太稳重的折苏,其实是一个很合格的君王。 不归山一事在这里审判那次,折苏威胁六界,说什么要封了人间到孽摇羝的路,还要命令金乌神将太阳扔到魔族去时,他都是不以为意的,并未当真,因为他清楚折苏不会这样不知轻重,她只不过是因为乐神有难,急了眼,所以有些口不择言罢了。 可现在,站在下面,这许多年未见的折苏,竟然如此狂妄自大! 她身份是尊贵,太昊自认他也不会在折苏面前倚老卖老,摆什么长辈的谱,他们都是一方水土的君主,没有什么高低之分,以前的折苏也并不自恃身份,因为他年长,她也要称他一声太昊君,现在,竟是毫无礼貌的一声太昊,对他直呼其名。 更不可理喻的是,她竟然将孽摇羝传承了万万年的规矩抛在脑后,用孽摇羝通向各界的路,来威胁天族处置一个并没有犯什么错误的鬼仙。 “折苏!本君不会答应你这样无理的要求。” “如果本君非要这么要求你呢?你敢与本君赌吗?看一看本君敢不敢说到做到!” 太昊沉默,两人僵持不下,众神仙也没了声响。 吵到这里,已经不是单单一个女鬼的处置权,而是扶桑神女明显要与天族撕破脸。 有神仙心中阴谋论,看这扶桑神女的架势,或许今日她与这女鬼在天音殿斗法,被玉衡星居看见,然后任由玉衡星居将这女鬼押来这里,都只是为了一个和天族大闹一场的机会,只是为了与天族划清界限。 只是唯一想不通的是,她为什么要与天族闹得不可开交呢? 天帝太昊心里面也在这样猜测,今日的折苏太过反常了些。 而底下还跪着的黎朝心里面却越来越害怕,众神仙都沉默,天帝也沉默了,她不知道,天帝他会如何抉择。 黎朝好害怕,天帝会不会不顾原则,将她交给折苏。 就在这片沉默中,守在大殿门口,负责传话的仙官再一次走了进来,向着天帝行礼,禀道:“君上,天音殿殿主九韶上神求见,九韶上神说,他是来寻他的妻子的。” 九韶?阿玦! 黎朝高兴的转身看向大殿门口,折苏也不禁转身看了过去。 天帝开口:“宣他进来。” 仙官出了大殿,九韶走了进来。 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在大殿中央的黎朝。 她跪在地上,眼中含泪朝他看过来。 朝朝! 他迫不及待回到天音殿,想要快一点见到朝朝,却没想到在天音殿的门口,被他吩咐去侍候朝朝的仙婢玉莲拦住。 她急切的向他禀告,扶桑神女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假扮神女的人和太昊帝君身边的玉衡星居一起,带去了重华殿。 九韶已经无暇问玉莲,她为何知道朝朝就是扶桑神女,不问也知道是因为那容貌。 朝朝确实就是苏苏,既然如此,为何会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苏苏”。 是谁在冒充苏苏,她想干什么? 他看着朝朝眼中的泪,竭力控制住内心汹涌而来的暴戾。 他们怎么敢,这样对待他的朝朝! 九韶不禁快步走入大殿,可当他将视线向上移,看到折苏时,心内一震,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这是谁?为什么会有苏苏的脸? 为什么她的身上会有苏苏的气息? 那眼神,不可能是苏苏,而且朝朝就是苏苏,岁崇亲口承认的事情,不会有假。 所以这个人是谁? “折苏”的眼睛紧盯着九韶。 传音入密,九韶听到了她对他说的话。 “折苏”说完了,九韶内心的戾气差点就让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可是他只能忍。 他被威胁了。 九韶走到了黎朝面前,黎朝兴奋极了,阿玦来救她了! 没等九韶去拉她起来,黎朝就高兴的站了起来,朝九韶怀里扑去,紧紧搂住他的腰,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阿玦你终于来了!我在这里好害怕!呜呜……” 可是九韶却没有反搂住她的腰,他站得笔直,看向前面的“折苏”的眼中淬了毒。 可是当折苏转过身去,向右边走开两步,天帝的视线落在九韶面上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毫无波澜。 还没等天帝发问,九韶就将黎朝冷漠的推开。 黎朝看向他的眼睛里面还盈满了泪水,被他推开以后,眼神里都是茫然和无措。 九韶心内痛极。 朝朝,对不起。 可是我绝对不会让你走到绝路。 众神仙们诧异的看着九韶与黎朝的动作,天帝对黎朝扑向九韶的行为,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他问九韶:“你说你来到这里,是寻你的妻子?” “是!” “不知你是何时成了亲?” “禀太昊帝君,臣在凡界受天罚之时成的亲。” “凡界的妻子而已,你当了真?” 九韶不语。 黎朝被九韶轻轻推开之后,之前押着她的两个天兵又走过来将她按跪了下去,可是九韶对此,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黎朝心内不安,用手去扯九韶身上的披风。 他没有阻止。 太昊又说:“可是你寻的这个人,折苏说她的容貌是假的,身上还有邪术,图谋不轨居心叵测,可是这大殿上的人,包括本君都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任何端倪,既然你熟悉她,你可有什么话说?可有什么为她辩解的?” “九韶无话可说。” 黎朝震惊的抬头看向他。 “喔?此话怎讲?”难道这冥界的圣阎女真的有什么邪术在身上?折苏并不是无理取闹? 其他的神仙也好奇的看向九韶。 九韶面无表情,因为他在努力克制他的表情。 “冥界的圣阎女黎朝,也就是我曾经在凡界的妻子,做凡人前是一只妖,与扶桑谷主结了怨,却又艳羡谷主的容貌,设法投胎为人的时候,为自己画了这一张同谷主一般无二的脸,因此,她身上确有邪术。” 黎朝看着阿玦那冰冷无情的侧脸,感到前所未有的冷。 当初她在北漠城的蒙将军府里看见躺在棺材里面的阿玦时,心里面都没有这样绝望。 生死之隔的痛苦,也比不过爱人绝情寡义带来的伤害。 她跌坐在地上,扯着九韶披风的手也放开了。 九韶感受到她的动作,抿紧唇,可是却没有转过头去看她。 在黎朝的眼里,他那视若无睹的姿态,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子插在了她的心上,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他不是都说了,她是他的妻子吗? 他们其实还没有成婚,天知道那仙官禀告的时候说九韶上神来寻他的妻子的时候,她有多么高兴。 她以为,阿玦名字变了,身份变了,可是他依然是她的阿玦。 可是如今她才知道,不是,做回神仙的他,已经不是阿玦。 她的阿玦不会这样对她。 她不知道她是黎朝前,是什么身份,可是就算她是不择手段的女妖,她的阿玦也不会公之于众,他只会帮她瞒着。 他们那样相爱,阿玦怎么会将她置于这样的境地? 不会的!不会的! “折苏”用眼角余光轻蔑的扫了一眼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黎朝,又看了一眼九韶后,她看向了天帝,志得意满的开口:“太昊,这下你们相信了吧!这黎朝画本君的容貌,身负难以察觉的邪术,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也不知道投胎为人之前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折苏”又一一看向左右两边的众位神仙们, 她说:“可是众位仙友想一想,这女鬼虽顶着这样一副容貌,在你我面前自然是冒充不了本君的,可是如果在术法稍稍有些低微的仙友面前呢?比如本君的孽摇羝的将士们,各条界道的守路人呢?还有这天族的天兵,仙婢,冥界的鬼差们,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可分辨不了这女鬼与本君的区别,她本就是女妖,妖帝嬴姒现在可是率领大军相助钺戈的,妖族之人,如果她图谋不轨,影响了这场战争……” 没说完的话不言而喻,这黎朝从冥界而来修成鬼仙,可是她追根究底,是妖族的奸细! 116:岁崇来救 坐山观虎斗的神仙们,听了这话也坐不住了。 东海海神禺?站了出来,向着天帝行礼,说:“臣与扶桑神女比邻而居,亲眼目睹了孽摇羝边境的战事是何其的壮烈,魔君钺戈亲自坐镇,魔后是妖族的二公主,妖族派出了一半的兵力相助魔族,那妖帝嬴姒也上前线露了几次面,臣说这么多,只是想说,天族,冥界和孽摇羝的人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可是在天族和冥界中竟然被妖族的奸细混了进来!此事事关重大,臣奏请太昊帝君,定要对这女妖严惩不贷!”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呵!”坐在地上的黎朝缓缓转头看向前方和左右高座上的神仙们,泪痕还没干的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有些苍白的唇开开合合,就是嘲弄的话语。 “你们这些做神仙的,就是这样判案的?是不是因为她身份尊贵,所以你们就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就认为我身上是有邪术的?是!你们质疑她了,然后呢?” 黎朝又将手指向九韶。 “然后这个自称是我夫君的人也说我是妖邪,所以你们就深信不疑了!?我看你们这些虚伪的神仙,哪里会在乎我是不是真正的妖邪!她身份尊贵!她指鹿为马!她可以随意诬陷我,你们假惺惺的质疑,其实早就想要随她的意吧?得了他的又一个一面之词,你们就找到了台阶下,你们就可以义正言辞的审判我了?你们这些虚伪自私的神仙!你们哪里配受凡人的香火祭拜!” 听到朝朝这声声泣血的控诉,看着她那绝望悲戚的脸,九韶心中痛极,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将她抱起来。 “朝朝!” “你不要碰我!”黎朝看着他的眼里盛满了悲伤与痛恨。 “你不是我的阿玦!你不是!阿玦他死了,无论是投胎往生,还是回归仙身,他都永远回不来了!你不是他!” 九韶想要上前蹲下去抱住她,他想要告诉她,他永远都是她的阿玦! 他想要告诉她,无论是做凡人,还是做神仙,甚至是堕入魔道,他此生此世,生生世世,他只爱她一个人! 可是此时此刻,他只能克制住,他该死的不敢违背旁边那个冒牌货的要求。 他不敢。 他赌不起,不敢赌。 他只能看着她在他面前绝望得歇斯底里,痛哭流涕。 那东海海神禺?看向黎朝,脸上的肥肉因为大怒而剧烈的抖动。 “妖族的奸细!还敢狡辩!” 天帝太昊只是淡淡的看着,并没有多言。 黎朝两手覆盖在脸上,从上到下抹了一把脸,眼泪被抹掉,她摇晃着站了起来,她的神色也从崩溃到癫狂的状态变成了冷漠的镇定。 “本君是冥界的圣阎女,各位神仙,还有太昊帝君,你们想要处置本君,想要将本君定罪,是不是应该问一下本君师父东岳帝君的意见?毕竟本君现在,先是冥界的人,才是天族的人,主要还是冥界的人,就算本君是妖族奸细,你们也没资格绕过东岳帝君就将本君随意处置了!” “即使我们现在就将你就地处决了,相信东岳帝也不会说什么。” 黎朝的神色已经足够讥讽,然而“折苏”的表情更加的张狂。 “东岳帝君就在孽摇羝边境的前线为了战事殚精竭虑,不眠不休,怎么会因为你是他的徒弟就偏袒于你?你还是不要痴人说梦了!” 可是黎朝却不看“折苏”,她余光看见九韶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不敢再看,再看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哭出来,她直直的看向高台之上的天帝太昊。 太昊也看向她。 这个鬼仙没了最开始的沉默,不再不动声色的任由他们争论她的生死,从九韶到来以后,她变化很大。 喜悦,震惊,癫狂,冷漠,到如今的镇定。 黎朝的身份在这里是最小的,可是现在的她却有一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气质与魄力。 “太昊帝君,扶桑神女这样无畏,不过是因为今日本君若是死在这里,就算本君的师父追究起来,这责任也大多会属于天族,担当这责任更多的,只怕也会是太昊帝君你,又没死在她孽摇羝的地盘上,她需要担心什么?要是本君这事以后翻案了,六界都知道,本君是冤枉的了,大家也只会说,孽摇羝的扶桑神女不满冥界圣阎女的容貌像她,为了不被这圣阎女冒充身份,引来六界的祸事,所以想要处置她,虽然有些草菅人命,但总归心是好的,就算不是为了六界苍生,那也只是不想有人与自己容貌一样,也可以理解,但是六界的人不会也这样想您!他们只会说,天族的太昊帝君断案如此武断!不分青红皂白就滥杀无辜!欺负重华殿上没人帮那圣阎女,就这样杀了她!太昊帝君,恐怕到时候,原本与本君这事并无什么干系的你,反而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黎朝又似笑非笑的看向“折苏”。 “就是不知道扶桑神女站在这重华殿上,费尽心机的诬陷本君,想要置本君于万劫不复之地,是不是就是打着撇清关系的想法?如果没有,请问‘尊贵的’扶桑神女,你要不要将本君带到孽摇羝去审讯?” “你狡辩!” “折苏”的脸上闪过慌乱。 她当然不敢将黎朝带到孽摇羝去,她不是怕孽摇羝的人也因为黎朝没有邪术而放过她。 她怕的是,孽摇羝的人,会像九韶一样看出她的伪装。 她能骗过这里的人,除了她的身上多了一颗扶桑神树的树心,还因为这些人都以为折苏闭关了。 可是孽摇羝的人,是有人知道折苏失踪的,她不敢肯定,他们有没有人知道折苏到底在哪里。 她哪里敢去那里?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黎朝,到底是不是折苏的转世,她肯定过,迷茫过,否定过,可她不敢确定,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折苏。 万一是呢?将她送到孽摇羝?而她自己苦心孤诣,却为憎恶的人做嫁衣吗? 黎朝却不想回答她,她再次看向天帝,说:“就算本君狡辩又如何?太昊帝君,你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太昊帝君沉默,黎朝也没觉得意外,等他说话的这一小会儿,为了度过这烦躁的一小会儿,黎朝甚至在心中对天帝的沉默胡乱猜测。 自从来到这里,经过这一番各方争论,黎朝就发觉,太昊帝君不是一个好糊弄的。 因为很明显,他不是一个任由人牵着鼻子走的君王,下面斗得狠,很多时候,他也不需要说话,不需要像她们这样据理力争,绞尽脑汁的为自己谋求生路,或是为别人送去难以挣脱的陷害。 即使他说了话,就算说了很多的话,也不是什么至关重要,影响大局的话。 他只需要保持沉默,下面自然会继续争斗,不死不休。 有些话,不能由他开口说出来。 这是她对当年皇宫中那位陛下的了解。 自然会有人主动站出来调停,或是煽风点火。 就算没有这么深的心机,沉默也能增加些深不可测的威严感。 因此,当她说完话,而太昊帝君沉默不语之后,东海海神禺?又开了口,他是向着天帝说的。 “太昊帝君,这圣阎女说得有些道理,九韶上神虽说是这圣阎女曾经的夫婿,可是依然还是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说完,禺?看向“折苏”的眼神都不对了。 先前他并不觉得她的做法有什么错,虽然他也不是特别相信她的说法,可是那又如何?事实真相并不重要,无论这鬼仙黎朝到底有没有心怀不轨,到底是不是妖族的奸细,那都无关紧要。 折苏有一段话是很有道理的,如果黎朝的这副容貌在别处引起了法术低微的仙者们的误会,其后果可大可小。 再则,以折苏的身份,想要处置一个资历并不大的鬼仙,他们又何必阻拦她。 更何况,他印象里的扶桑神女,不是什么意气用事,滥杀无辜的人,所以,他其实觉得这是一个小事,不足为虑。 可是如黎朝刚才所说,他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她身负邪术,是妖族的奸细,那么,如果黎朝在这里灰飞烟灭,以后这件事情若是翻了案,人云亦云,谣言被稍加设计,这故出人罪的名头,可是非常容易落到天族头上。 此事不可为。 天帝开口:“不错,折苏,这件事情,如果你能拿出更加强有力的证据来,本君才能断下这案子,若不然,这满殿的人,可需要为天族的颜面考虑。” 黎朝看到,折苏的双手紧握。 然后她看见,折苏将头迅速转向九韶的方向,她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神色有异,有些急切,和狰狞。 黎朝向着九韶看去。 这个曾经投胎为阿玦的神仙,看着折苏的眼神没什么特别的。 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黎朝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他们二人互帮互助,关她什么事? 他不是阿玦,他是别人的意中人,他的意中人也不是凡界的那个傻女孩,即使他和阿玦两个人的灵魂是一样的。 他也不是阿玦。 听到“折苏”再一次传音入密的九韶,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却冷笑连连。 瞬息之间,将邪气渡到朝朝身上。 凭空哪里来的邪气?怎样才能不惊动任何人,在一瞬间渡过去? 这样困难的事情,只有身负邪气的魔族,抑或妖族的法力高强的人才能做到。 其实他能做到,他体内魔族黑龙的邪气汹涌澎湃,邪气他是有的,高强的术法他也有,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做? “折苏”以扶桑树心要挟他,可是“折苏”也不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将邪气渡过去,她不可能知道他有邪气,这样的话,他也不算违约。 如果她真敢毁了树心,他一定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时,九韶听到殿外传来的岁崇的气息,心下稍安。 不枉他刚才剥一半神魂离体,远赴孽摇羝,只为将他唤来。 岁崇进来,没有经过守门仙官的通报,健步如飞而来,行色匆匆。 他面容冷肃,先是看了一眼九韶,才看向惊讶看向他的黎朝。 “可有事?” “师父,孽摇羝的扶桑神女诬陷徒儿我是妖族的奸细。” 黎朝说得淡漠,岁崇更是接话接得淡漠:“喔。” 岁崇抬头看向天帝,说:“太昊,天符都宫未来的女主人是本君这小徒儿的姐姐,所以黎朝不仅是冥界的圣阎女,也将是本君的妹妹,所以,本君不管这个女人是如何诬陷她的,本君战事繁忙,懒得在这里听你们争论,本君这就带她走。” 说完,岁崇就转身离去,黎朝跟在后面离开。 走出殿门之前,黎朝回头看了一眼九韶,他也看向她,眼中明明灭灭,黎朝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又不是阿玦,她怎么能看得懂他的想法。 经过孽摇羝的时候,岁崇留在了孽摇羝的边境去指挥战事,黎朝一个人回了冥界。 直到躺在了嵩里山上,她的寝房的床上,她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刚才在重华殿,她那样无畏的向着所有神仙们嘶吼,向着天帝讲什么这件事情的后果,看起来冷静得很,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时的她,只是绝望之时,一下子被激发而出的一腔孤勇。 连她自己,都惊讶于,那个时候的冷静。 她从前哪里面临过这样可怕的场面? 九重天上的神仙,法力无边,无所不能的神灵,以前做凡人的时候,觉得高不可攀的神袛,要一起来判决她的死刑。 比从前权力最大的皇帝陛下可怕多了,当时她竟能从容不迫的听他们争论,还能在九韶也诬陷她的时候,还能为自己谋生路,当真是不可思议。 可能,是因为她失了的那段记忆吧,失忆前的自己,一定比从前厉害。 至少失忆前的自己,应该不会因为她的阿玦再也不会回来,而哭吧? 黎朝躺在床上,抱紧自己的时候,这样想着。 她怎么能这么窝囊呢? 不就是阿玦变成了别人吗?她怎么能这样伤心? 她不能这样脆弱。 可是阿玦,阿玦……我害怕…… 117:和尚与狐妖 等花卿得知黎朝已经回了嵩里山的时候,黎朝哭累了,已经睡了过去。 花卿没有打扰她,出了寝房,在外面等她醒来。 黎朝做了一个梦,一个让她感到悲伤,又觉得美好的梦。 梦里面,她在阿玦的棺材旁边,喝下了用七星海棠熬制的毒药,她慢慢爬进棺材,躺在阿玦的身边,用手抱住他的腰,依偎在他的怀里。 静静停止了呼吸,静静的死去。 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她的灵魂坐了起来,她看见,阿玦的灵魂站在棺材旁边,温柔的笑着,向着她伸出手。 她走出棺材,阿玦牵着她,往将军府外面走去。 午夜没有人声,月光清幽,他们成了灵魂,感受不到北漠寒风的肆虐,走在漫天的飞沙走石里,也不会觉得痛苦。 她静静的偏头看向他,看着他被月光浸透的侧脸,就觉得时光万般温柔。 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一直朝前走。 走到了鬼城的入口,有鬼差来押他们,阿玦也没有放开她的手。 上了奈何桥的鬼,必须喝孟婆汤。 阿玦说,她先喝,因为他不忍她看着他将她忘记,对她冷漠。 那样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 所以,这个伤心的人,让他来做。 在喝之前,她很伤心很伤心,可再伤心,成了鬼魂的她,也没有眼泪。 站在孟婆旁边专职监督鬼魂喝汤的鬼差将汤碗强硬的塞在她的手里。 她喝下了那没有任何味道的汤水。 然后,茫然的看向阿玦握着她的手,然后甩开。 她被鬼差押着,走下奈何桥。 端上一碗汤的阿玦静静看着她走远,不见,才喝下那汤。 喝了孟婆汤的阿玦,茫然的看了看奈何桥,也被鬼差押着走了。 之后,他们不远不近的走着,时不时会看见对方的脸,可是,他们已经成了陌生人。 世世轮回,世世不见。 梦醒时分,又有泪水淌过脸庞。 黎朝静静的看着床顶没有任何花纹的帐子。 她想,原来,各自投胎,两两相忘,也没有很让人难受。 至少,这样的结局,总比两个人都记得,其中一个人却已经不在意来得好。 阿玦成了神仙,所以,他们的这一世情缘,成了他无边岁月里的沧海一粟吧! 所以,他会不顾她的安危,帮助他做神仙时候的红颜知己,诬陷她。 她已深处险境,他却还要添一把火。 她为什么没有去投胎?她为什么要留在冥界? 她为什么还要遇到做了神仙的阿玦? 黎朝哭着哭着,又睡了过去。 反反复复,如此循环。 又一次醒来,她的视野里,是很明亮的。 所有的窗子都已经打开,山间的清风从四面的窗子吹了进来,淡青色的床帘被吹拂得飘飘扬扬。 从不远处的桌子上,飘来淡淡的花香,还有外面,有饭菜的香味飘了进来。 浓郁的香味飘进来,给黎朝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中无法消解的悲伤似乎都淡了一些。 她起身,走出去,看见外面的亭子里,花卿在石桌上摆盘子。 香味就是从那里传来。 花卿看见她,笑了。 她说:“阿朝,我专门开了窗户,就是想要让这山间的风叫你起床,快过来,今天我亲自下厨喔!” 黎朝走过去坐下,舀了一碗鸡汤就开始喝。 她喝得很急,像是要摆脱什么。 花卿也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吃饭。 吃完饭,她们飞到悬崖边的参天大树上面去坐着。 大树有两棵,枝桠都朝外面伸展,大树离得也很近,像是两相对望的眷侣。 她们相对坐着,黎朝将头靠在最粗的那根树干上,看着云海蒸腾的远方。 黎朝说:“阿卿,你说,阿玦明明记得我,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呢?那天他带我到天音殿,他明明唤我朝朝,他记得我,为什么还要那样对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这一副容貌,像极了他的心上人,所以,他在凡界时,才会与我相爱,而现在,他的心上人因为我的容貌不高兴了,他就不会允许我的存在了?他们一起诬陷我,想要让我不存于世。” 说完,她就怔怔的看着云海,也没有一定要花卿的回答。 花卿没有说话,这次在重华殿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在阿朝睡着的时候,她去天族打听了一下。 天族传开了,乐神九韶刚正不阿,向天帝坦言,他在凡界的妻子是妖族的奸细! 呵呵! 而那所谓的折苏,花卿虽然没有见到那“折苏”,也知道那人是个冒牌货。 若是从前,她还不能完全就能肯定阿朝就是苏苏,可是岁崇是能看透所有人前世今生的神,所以他说阿朝是苏苏,她就一定是苏苏。 重华殿上那位,不可能是真的。 她多么希望阿朝能回归苏苏之身,揭穿重华殿上那位冒牌货,而且,此时的孽摇羝,需要苏苏的回归。 可是如果阿朝变成了苏苏,她和魔后都会死。 岁崇告诉她,为了六界和平,冥界的安危,也为了让阿朝不必回去,他会好好守护孽摇羝。 他不允许她告诉阿朝,她才是真正的折苏。 黎朝又说话了。 “在凡界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很大胆的说要让他做我的压寨夫君,后来我还日日给他写情诗,当时我那样不矜持,他还答应同我在一起,他还来府里求亲,是不是因为我长了这样一张脸,要不然,他怎么会喜欢那样不知矜持的我?” 花卿不忍,安慰她:“怎么会?每个人投胎的时候,都是没有记忆的,当初爱你的阿玦,只是因为爱你,才会同你在一起。” 除了当初受百世天罚的九韶不会喝孟婆汤,其他人都会喝的,可是他的第一世,是绝对不会有在天族的记忆的。 可是黎朝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她又说:“可是,他现在是神仙,他就不在乎我了,阿卿,你说,天族的神仙们,到凡界投个胎,是不是就像凡人没事的时候出门游玩,只是去看一下不一样的风景,那短短的外出的时间,路上遇见的人,对于游玩的人来说,根本微不足道,即使记得,也不值得在意。” 花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现在已经不知道,九韶爱的人,到底是苏苏,还是珞珈。 或者,两个人,他都爱。 九韶受天罚,回到天上,应该也是没有喝孟婆汤的,可是想要安慰阿朝,就不能让她觉得,没有失忆的九韶已经将她当成了过客。 如果让她认为,九韶已经没有了蒙玦的记忆,她才不会觉得她被背叛了。 才不会那样伤心。 然后,花卿骗她说:“神仙投胎回归仙身的时候,是一定会喝孟婆汤的,所以他肯定不记得你们的前世,可能,他唤你名字,在重华殿主动说你是他在凡界的妻子,都只是因为他查阅了司命殿里面,放置的他的命薄,命薄可不会将人的一生描述得很细,那上面只会写,谁在哪一年,哪一天,做了什么事,所以他知道你是他的妻子,但是,他并不记得,你们是如何的相爱。” 黎朝看着云海中透出的曙光,眨了一下眼。 “神仙来凡界玩,回去的时候,也会喝孟婆汤么?” “是啊,神仙也会喝。” “为什么呢?神仙不是应该有特权么?阿卿,你是不是只是想要哄我开心?让我以为,他对我不好,只是因为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我怎么会骗你?” 花卿想,虽然我确实在骗你,想要哄你开心,可是我接下来讲的故事,可是真的。 只希望这个真实的故事,可以让你打消疑虑。 “原本神仙们投胎转世,确实不用喝孟婆汤,神仙们仙寿漫长,无论是到凡界投胎玩一玩,体验一下凡人的喜怒哀乐的,还是命中注定的劫难要去凡界历练历练,神仙们都不会喝孟婆汤,要是喝了孟婆汤,这一趟凡界之行,岂不是会变得毫无意义?” 花卿换了一个姿势靠在树上,开始讲故事。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迫使天帝派了人来冥界,与孟婆商量,定下规矩,从那以后,神仙下凡历劫,回归后也要喝孟婆汤。” 黎朝被勾起了好奇心,暂时忘记了伤心事。 “发生了什么事情?” 花卿继续讲:“这故事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是天族的景苍太子呢!景苍是天族的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天帝之位的,因此,他经常会被放到凡界去历练心性,有一次,他在凡界当了和尚,然后遇见了一个姑娘。” “这个传闻有很多种说法,我讲一个可能性最大的,景苍投胎的和尚法号叫常远,从小就是个和尚,心中只有清规戒律,和降妖除魔普度众生。姑娘名唤君笙,是一只妖娆美丽的狐妖,狐妖对模样极其不错的常远和尚一见钟情,但又害怕和尚手中的法器,所以不敢靠近常远和尚,可能是越害怕,越想要得到吧,狐妖仗着自己的妖术也不差,经常跟着那常远和尚,和尚想要捉住她,可又抓不到,再则狐妖又没做坏事,所以和尚就放弃了抓她,只是不理狐妖,狐妖得寸进尺,越发的捉弄,甚至故意勾引和尚,和尚心智不坚,动了凡心,可是心里啊,还是不敢破色戒,每天纠结来,纠结去,两个人已经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 “据说那狐妖看不惯和尚磨磨唧唧不愿还俗,性子本就有些急的她,直接将和尚拖进山洞,来了一晚春风一度。” 对面的黎朝听到这里,脸红了红。 花卿看到,乐了。 两棵树隔得近,花卿本来靠在树干上的,这下她也不靠了,直起身子,往前微倾,用手去轻挑起黎朝的下巴,做出一副纨绔子弟的轻浮样子来,调笑道:“哟!小美人不过听到春风一度,脸就这样红,这可叫本公子怎生是好?” 黎朝看着花卿虽着女装,确确实实也是貌美的女子,可她那表情神色实在是太过唯妙唯俏,像极了风流倜傥的花心大萝卜,黎朝的脸更红了。 “哈哈哈哈!阿朝你这样不禁逗啊!哈哈哈哈!” 看到黎朝的脸越发红,花卿忍不住破功,收了手,哈哈大笑起来,还好她坐着的树干够大,要不然她定会兴奋得掉下去。 黎朝捂脸,郁闷。 花卿看向黎朝身上的阴郁之气更加少了些,心下稍定。 心里还是有些感怀,这个风月故事,当初还是苏苏讲给她听的呢!那时被逗得脸红心跳的是她,现在换她给阿朝讲,阿朝被逗得脸红心跳。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我继续讲故事。” 花卿又靠在了树干上,继续讲:“那一晚过后,和尚参悟了人生至乐。” 听到这里,黎朝的脸莫名又一红,花卿好笑,却不再笑她,讲故事的声音都低沉下来。 “和尚下定决心要还俗,还俗就必须去佛寺找住持,狐妖不敢去佛寺,他和狐妖约定好还俗后在一个小镇上见面,可是当他在回佛寺,得到住持的同意还俗后,他去那个镇子找那狐妖,却亲眼看见狐妖化作狐狸的样子,一口尖牙,咬断了一个人的脖子,旁边地上还有几具尸体,还有许多凡人缩身在街边的木架子后面瑟瑟发抖。” 黎朝听到这里,已经能想象得到接下来的故事,一定是一个悲剧。 “和尚不敢置信,可是亲眼所见,做不得假,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斩妖除魔护佑众生,却没想到,他想要相守一生的女子,竟然杀害凡人,还有那么多凡人处于危险之中,急怒之下,还没等狐妖解释,就将还俗以后,仍然留在身上的佛珠注满法力,向着狐妖狠狠掷去,狐妖没有防备,受了重伤,逃了。” “可是狐妖逃了,和尚才从百姓们的口中知道,那狐妖杀死的,是在街上疯了一样杀人的一个疯子。” “和尚崩溃了,他疯了一样的找那狐妖,却再也没有找到,最后,和尚内心不堪折磨,自杀了。” “常远和尚不用喝孟婆汤,回归了天族太子景苍之身,凡人的常远和尚去不了妖族,景苍却可以,景苍为了找到狐妖君笙,将妖族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最后他跑到妖族的王宫,拼了命的找,被他辜负的心爱女子没找到,却为了自保,打死了妖族长公主嬴姒的一头妖兽,前任妖帝发了火,将景苍拎到重华殿,要天帝给一个说法。” “毕竟是天族太子殿下,最后也没偿命,不过还是遭了很多惩罚。然后呢,天帝就决定定下神仙投胎回归仙身的时候必须喝孟婆汤的规矩,免得又出景苍这事。” 黎朝好奇的问:“那后来给景苍喝孟婆汤没?” “不知道,应该喝了吧,要是没喝,指不定后面还要怎么闹呢!” 黎朝闭上眼睛,说:“就是不知道那只狐妖有没有事,景苍找得那么拼命,都没有找到她,会不会已经被景苍那一击杀死了?” “不知道。”对于花卿来说,听这故事的时间已经十分久远了,她早就不会像黎朝一样为这故事里的人伤心了。 花卿站了起来,向黎朝伸出手,语气飞扬:“好了,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带你去玩啊!” 黎朝也站了起来,将手放在了花卿的手里,花卿牵着她,直接向嵩里山下飞去。 ------题外话------ 作者:九韶,你再无能被人威胁,你的媳妇儿要被她闺蜜掰弯啦!!! 九韶:呵呵! 作者秒怂,恢复了记忆的男主是个历经百世劫难,心态早就扭曲的大魔头,不敢惹!不敢惹! 这字码着码着,我怎么觉着花卿和黎朝比翼双飞算了。 九韶和岁崇要来干嘛?永远不会伤彼此心的漂亮闺蜜她不香吗?(声明:云楚我是直女) 118:花朝节 而三天前,岁崇带黎朝离开重华殿后,太昊也宣布结束了朝会。 有神仙来找“折苏”说话,想要询问她孽摇羝的战事进展,她会如何应对。 “折苏”随便敷衍了几句,看向站在不远处沉沉看着她的九韶,对那关心战事的神仙说:“本君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朝九韶走去。 九韶转身出了大殿,她也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天音殿,九韶吩咐迎出来的姜逢,不准让人靠近他的书房,姜逢看了一眼“折苏”,虽疑惑,也并未问什么,就退了出去。 九韶走到书房的最里面,转过身来,看向一言不发看向他的“折苏”。 “珞珈。” 九韶的语气是平淡的,可是珞珈却从那样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想要将她碎尸万段的怒意。 她太过了解他,所以对他声音里的情绪都了如指掌。 这样的了解是极为痛苦的。 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子从未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爱意,他对她说话,永远都是没有感情的淡漠。 九韶的语气连起伏都没有,他继续问:“你是怎么逃出孽摇羝的牢房的?” 珞珈不答,她反问他:“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九韶的声音依然淡漠。 “灭蒙鸟的血有特殊的香气。” 珞珈听了这句话,脸上露出脆弱的神色来,可是在这里,没有在意她的人,会心疼她的脆弱。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还以为你认出我,是因为熟悉我!我竟然还以为,你是有一点在意我的,要不然,我现在身上全是扶桑树的气息,你怎么还能认出我是谁!” 珞珈才说了这几句话,眼眶就湿润了。 “我早该知道,我在你眼里唯一的价值,只是我这一身灭蒙鸟的血,我以前还会想,还会庆幸,还好我的族人都死光了,这世上只有我一只灭蒙鸟,要不然,你怎么会找到我,关照我,将我带到这九重天上来?” 九韶没耐心听她说这些,他打断她的话,语气冰冷刺骨,逼问她:“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扶桑树的树心为什么会在你的体内?” 珞珈没有说话,神思飘远了一瞬间,就被拉了回来。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逃出来,至于我是怎么拿到树心的?”珞珈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扶桑树已经被我烧得差不多了,那些孽摇羝的人,可真是好骗!风焰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还当真以为折苏闭关了呢!他们还说什么扶桑树过不了几天就会重新枝繁叶茂,呵呵!怎么可能?莫说折苏她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就算她还没死,我拿走了她的树心,她又怎么回得来?谁叫他们那么自负!不派重兵把手扶桑树!折苏的树心活该被我拿走!”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当然是让那女鬼灰飞烟灭!我就想知道,若是我也有了这张脸,你是不是就会爱上我?” 珞珈的的眼神充满了希冀,她看着他,寻求那微弱的希望。 可是九韶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死物。 “如果你不想灰飞烟灭的话,你就将扶桑树心交出来!” “交出来?”珞珈好笑的看着九韶,又露出洞悉一切的神情来。 “你要我主动交出来,而不是你直接动手来取,你是没办法取出来吧?我早就知道的,除非我自己取,要不然谁都别想将这颗心完好无缺的取出来!所以刚才在重华殿上,我就知道,你不敢在那里揭穿我,我不愿意取出来,谁也别想逼我!” 珞珈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若轩,那只女鬼到底是不是折苏?” 九韶只说:“我说过,你在凡界历劫时爱的那个人,不是本君。” 珞珈此时的语气恢复了平静。 “好,就算你不是若轩,那你告诉我,那只女鬼到底是不是折苏?” “不是。” “那你爱的人,到底是折苏,还是那只女鬼?” “与你无关!” “无关?确实同我没什么关系。” 珞珈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她认真的看向九韶,脸上神情很正常,还微微笑着,像是平常日子里,最普通的询问。 “我这里现在有两颗心,一颗,可以让长公主一直无病无灾,平安康泰,全了你作为儿子的一片孝心,另一颗,是扶桑树的树心,我知道,你是爱折苏的,之前我很茫然,我最开始的时候,以为黎朝就是折苏,后来有一次,我不知道她是掩了几分容貌的,就以为她不是折苏,刚才我在这里又看见她,与折苏长得一模一样,我又觉得她是,你说她们是两个人,我也不想去思考你是不是在骗我了,无论她们是不是一个人,你都是爱折苏的,可笑她当年还以为你爱的是我,现在,这一颗树心,不但关系着孽摇羝的安危,甚至还关系着六界的安危,而且,还关系着你心爱之人的命脉,你说,你最想要的,是哪一颗心?” 九韶的左手放在身后,珞珈没有注意到。 听了珞珈的威胁,九韶看向她的目光也没有什么波动。 他说:“母亲待你很好。” “很好?”珞珈嗤笑了一下,“她若是待我很好,怎么会将我罚下凡去历劫?你受天罚,所以不会失忆,反正你对我已经没有好印象了,我不妨告诉你,当初那黎朝死的时候,是我将她的灵魂加了一层结界,所以冥界的鬼差看不见她,然后她就成了孤魂野鬼,因为我当时认为她是折苏,我不想她回到孽摇羝,所以,我当然要让她永远都呆在凡界,你做容恒的那一世,她被聂扶风捉了交给了黑白无常,孽镜地狱的镜子让她无所遁形,卞城王齐越判她去投胎,也是我将她带走,你怎么能爱她!?我就是要让她永远都是孤魂野鬼!” “可是我做这个事情,被长公主发现了,她将我罚下凡间去历劫,一定是她吩咐司命殿的人给我写一个悲惨的命格,虽然我喝了孟婆汤,我不记得了,可是我去司命殿看了我的命薄,那么惨烈的一生!惨烈到我不敢去喝记川水!你母亲要是对我好,怎么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凡人那样惩罚我!?明明我是她的恩人!我每年都会给她喝一碗我的心头血,你不想她知道她必须靠我的心头血才能续命,为了你这个愿望,我放了我的血,还要想尽办法让她毫无所觉的喝下去!她罚我下凡,我都没有告诉她,只是因为我不想你不开心啊!她辜负我,你也辜负我!” 珞珈说得再激烈,九韶也没有丝毫的动容。 “当初本君找到你,许诺你,只要你留在本君母亲身边,每年为她提供一次心头血,本君就帮你重建灭蒙鸟族的幻境,不归山被毁之前,幻境就已经建好,各取所需,本君没有任何对不起你。” “是啊!是我一直痴心妄想,我本来以为,我也算是对你有恩,对你而言,我总归是不同的,你帮我顶罪,我心里明明知道你是为了长公主,我也自作多情,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你对我是有情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珞珈看向九韶的眼神平淡了些,可还是有着希冀。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就一点点!” “本君只当你是医者。” “医者?医者!我不是医者!从来都不是!” 这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她就回忆了太多的东西,情绪已经变幻无常,她开始最后的发泄,最后的歇斯底里。 “你选择啊!我让你选择,你到底是要扶桑树心?还是要我的心脏?你到底要救折苏,救孽摇羝,还是要救你的母亲!你救其中一个,我就捏碎另外一个,你不爱我,我也不要让你好过!” “本君两个都要救!” 说完,九韶就突然伸出放在背后的手朝向珞珈张开手掌。 手掌中出现黑色的漩涡,将珞珈整个人笼罩其间。 珞珈震惊的看着那黑色的漩涡状的力量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她的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她现在只有嘴和眼睛能动,她看着原本离她很远,现在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面容冰冷的九韶。 他的眼睛变成了深蓝色,里面好像装下了一汪蓝色的海洋。 诡秘深邃,其间似有暗涌。 “你……你……你怎么会有魔族的力量!?” 九韶不答,只是伸出手去,想要掏出扶桑树心。 珞珈开始的时候,震惊过后还很不甘心,以为九韶用魔族的力量就可以取出扶桑树心,而她反抗不了。 却没想到,九韶用魔力破开她的心口,却无论如何也取不出树心。 珞珈笑了,很是开心。 “原来是我高估你了,原来你的魔力也不过如此!” 九韶皱眉,问:“你的身上,居然有上神之力?” “什么?”珞珈疑惑。 “本君记得,你只是上仙?” 被九韶那双变成深蓝色的眼睛注视着,珞珈感到莫大的压力。 她颤抖着喃喃自语:“上神之力?上神之力!难道是……” “难道是什么?” 珞珈闭上眼睛,无声无息的哭,不再看九韶,不再理他。 九韶再次试了一遍,还是取不出来,无奈只能放弃。 然后,他将珞珈的脸变化成了她本来的模样。 他收敛了身上的魔气,唤来姜逢,吩咐他将珞珈押去好好关起来,谁都不能见。 看着从扶桑神女变成长公主座下珞珈的女子,姜逢心中的困惑堆成了山,但是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看着远方,明显不想说话的殿主,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将珞珈扶着走了出去。 九韶看着远方,心绪不宁。 珞珈身上有不知哪位上神留下的神力护法,他即使动用被母亲封印起来的属于魔族黑龙的力量,也不能取出扶桑树心。 灭蒙鸟的心脏有很强的药效,引得六界之人人人觊觎,也是因此,灭蒙鸟差一点灭族。 所以灭蒙鸟身上最坚固的铠甲就在他们的心脏处,他刚飞升上神不久,还不能打破那铠甲,本来以为用魔力和神力一起,就能成功,却没想到,珞珈的身上有上神之力的保护,又加固了那心脏处的铠甲的厚度。 他刚才悄悄运用周身的神力将封印只冲破了一点点,如果封印全部破开,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效果。 不知道朝朝回了冥界,现在如何了。 花卿带着黎朝去了凡界玩。 六界之中,只有这里是最热闹的,是最好玩的。 而她们运气特别好,刚好遇到了洛阳的花朝节。 现在是上午,百姓们都出来踏青,花神庙也人满为患,花卿带着黎朝跑来跑去,一人拿一串糖葫芦玩得不亦乐乎。 听说有哪个地方更热闹更好玩,但是很远的话,花卿就拉着黎朝跑到隐蔽处,一个瞬移就到了目的地。 最后,她们来到了郊外,找到了一片很大的草地,在草地的中央有一个台子被搭得很高。 她们走过去,发现原来那里在选花神,女孩子们都细细打扮了一番,妆容也比平日里的稍稍浓烈一些。 台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以桃花和山茶居多,美丽的花季少女穿行其间,美不胜收。 花卿拉着黎朝挤进了人群中,黎朝就顾护着自己的糖葫芦,挤得十分小心翼翼。 花卿凑近黎朝耳边说:“心情不好,就是要出来多看看长得好看的公子小姐,何以解忧?唯有美人儿!” 黎朝闻言,小声的说:“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两个照镜子就可以了呀!阿卿你如果对自己的容貌不满意,可以多看一看我嘛!就算不看我,你也可以多看一看师父呀!” 花卿本来看向台子的目光呆滞的转了过来看向黎朝。 黎朝目光无辜,十分真诚。 “啊啊啊啊啊!阿朝你好自恋!” 黎朝的目光更加真诚了,眨巴眨巴眼,花卿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黎朝一本正经,毫不心虚的说:“难道不是吗?而且花朝节诶!不就是花卿同黎朝,我们两个人的节日吗?” “当然是啦!阿朝天下无敌第一美貌!本姑娘天下第二美貌,这花朝节就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节日!” 花卿说得太高兴,没想到本来放低的声音没忍住一下子大了,前面的人齐刷刷全部回头看来。 黎朝正咬了一口糖葫芦,一下子被这么多的人一齐注视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题外话------ 作者:还不快点来找你的媳妇!你媳妇和她闺蜜都有专属节日啦! 九韶漫不经心:是情人节吗? 作者:虽然不是情人节,你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九韶:危言耸听! 然后趁着作者不注意,悄咪咪的下了凡。 119:永远不会骗我 静默了一小会儿,看向黎朝和花卿的人们一下子沸腾了。 先是表达惊艳的话: “好美啊!” “她们是仙女下凡吧!” …… 然后是气愤指责的话: “这两个小姑娘好大的口气!” “是啊,难不成她们两个人以为这选花神是只看容貌的吗?在场大多数人都是读书人,怎可能如此肤浅!” “沈兄说的是,今日来选花神的各位小姐,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艺双全才能配得上这花神的称号,这两个小姑娘着实是不识天高地厚。” “这个自夸自己天下第二美貌的女子说话如此大声粗鲁,怎么好意思说这是专属于她的节日!” …… 黎朝:“……” 花卿:“……” 她们两个想要跑,奈何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黎朝欲哭无泪,向着花卿求救:“阿卿,我们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啊!”花卿好后悔,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温声细语的说话,想当年混迹凡界的时候,她最常扮的身份就是温柔娇弱,说话细声细气的大家闺秀啊!因为她喜欢戏耍别人,扮成柔弱女子,就特别有信服力。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因为“粗鲁”的言行被人嘲笑。 这不是一般的荒唐好么! 黎朝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可被指粗鲁的花卿却不甘心,将花卿的左手高高举起,信誓旦旦的高声说:“不就是比试琴棋书画吗!她来比!” 黎朝惊讶的看向旁边举着她手,神采飞扬的花卿。 黎朝边向围观的人说她没准备参加选花神,边竭力想要将手放下来,可是花卿用了力,黎朝放不下来。 黎朝好着急,花卿很淡定,她在旁边人们的喧闹声中凑到黎朝耳边说:“阿朝,你去参选花神,一定要证明你是天下第一美貌!” “那你为什么不去证明你的天下第二美貌?” “可是我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练大家闺秀惯常练习的琴棋书画了,我赢不了的!你失忆了,冥界的打打杀杀都忘了,你只记得生前当大家小姐的日子嘛!比试个才艺肯定特别轻松,是吧?” 花卿双眼亮晶晶的看向黎朝,黎朝扶额。 这时有一位气质娴雅的贵妇人走过来,看向黎朝,表情温柔,问:“可是这位小姐要参选花神?” “我不……” 花卿赶忙捂住她的嘴,笑得有一丢丢的心虚,“对,就是她要参选!” 黎朝认栽。 她“哀怨”的看了一眼花卿,花卿心虚的把手放了下来。 黎朝不情不愿的说了句:“好吧!” 花卿眉开眼笑。 台子上的少女们纷纷表演各种才艺,最后一位,轮到了黎朝。 她选了弹琴。 花卿站在围观的人的前面,自暴自弃抛弃了准备扮演的大家闺秀的文雅大方形象,大声的给她鼓励。 “阿朝,你一定会是最美的花神!” 黎朝坐在古琴后,微微一笑,众人仿佛被迷惑了心神。 料那花神,容颜气质当如是。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那笑容之下,隐藏起来的苦涩。 因为一摸到琴,黎朝情不自禁想要弹奏的曲子勾起了她的一腔伤心事。 芊芊玉指,轻挑琴弦,乐音倾泻而出,带着若有若无的幽怨的歌声也飘在风中。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 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 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有一白衣的公子在人群外静静的看着她。 这词带着淡淡的相思的苦闷,让原本欢乐的气氛消失得干干净净。 黎朝唱完歌,从苦闷的情绪里出来,看到的大家都不再说笑,顿时有些无措。 “我……” 花卿原本也沉浸在那相思的感觉里面,看到黎朝的样子,反应过来后想要上去安慰她,却没想到突然全身都不能动了,视线里的人都停止了动作,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只有眼睛能转一转。 “发生了什么!?”花卿在心里咆哮。 而黎朝的视线里,曾在江南的土匪山上见到的白衣公子向着她,缓步走来。 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衣,简单的一根白玉簪挽着头发,手中拿着一把折叠起来的竹扇,笑容平和温雅。 “阿玦?”黎朝泪流满面,“阿玦!” 她向他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颤抖着抱紧她的阿玦。 花卿转不了身,看着黎朝跑向她的后面,口里还兴奋的叫着阿玦! 花卿心里的咆哮更加厉害,肯定是那个脚踏两条船的伪君子乐神九韶!居然还敢来骗现在变得单纯的苏苏! 有本事别定住她啊!她一定要刮了他的皮! 啊啊啊啊啊啊…… 扑在九韶怀里的黎朝,哭得伤心极了。 “阿玦,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你一定会来找我,九重天的那个人只是长得像你对不对?我好想你……” 扇子在九韶的手里消失,他紧紧的回抱住黎朝,说:“我带你回土匪山好不好?” 不等黎朝回答,他们两人就消失在原地。 被静止的世界恢复了正常,大家惊讶的发现台上的女子凭空消失了。 有人突然说了一句:“莫不是刚才那弹琴的女子真是仙子?” “莫不就是花神?” 众人沸腾了起来,有人还向着空无一人的台子下跪磕头,祈祷花神保佑平安。 终于能动的花卿立刻转身看去,却没有看到阿朝的身影。 她心里后悔不迭,都怪她!为什么要带阿朝出来,要不然也不会被那九韶上神算计! 现在她完全不知道阿朝被带去了哪里! 这里本就在江南一带,所以一瞬间的瞬移,紧紧相抱的两个人就到了当年的那个土匪山上。 九韶将黎朝的脸庞抬起来,他温柔的看着她有着盈盈水光的双眼。 “朝朝,我来找你了。”九韶看向这片山,说:“你看,这里是哪里?” 黎朝也看向四周,惊讶的发现,这里和当初的那个土匪山一模一样。 而他们站立的地方,就是当初两方交战的地方。 土匪们居高临下的站的地方,在一堆很高的大石头上,形成了包围圈,石头还能被当做进攻的武器,马车队占据的地方很平坦,什么都没有,插翅难飞。 土匪们因为这个地势,在那场争斗中还胜了,然后,又被阿玦想方设法的招安了。 一草一木,铭记于心,丝毫未变。 可是…… 黎朝问:“阿玦,之前我与阿卿来凡界设法解决道士自杀一事的时候,我来过这里,这座山不是已经没有了吗?阿卿还安慰我说,现在已经过了很多年了,陵谷沧桑,移山倒海,这是很正常的,可是现在怎么?” “让一座山恢复它原本的面貌不是难事,最难的,是我不知道怎样哄你开心,才是最好的。” 原本是让人心醉的情话,黎朝却苍白了脸色,退开了几步。 她喃喃的问他:“你有轻易就改变一座山的能力,你不是阿玦对不对?你是九韶!你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你不是我的阿玦!” 九韶快速走过去抱住情绪激动的黎朝,他急切的安慰她:“我是九韶,也是你的阿玦!朝朝,我爱你!” “你不是,你不是!”黎朝在他的怀里挣扎,“阿玦不会那样对我!他怎么会那样对我!?” 黎朝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大哭。 “你不是阿玦……你不是他……呜呜呜……你不是他!” 九韶急忙抬起她的脸,他急切的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却被她一把推开。 紧接着黎朝就赶紧后退了几步,站定后,看着九韶的脸,开始小声的哭。 九韶不敢再靠近,只能看着朝朝哭得那么无助。 “朝朝,重华殿上是因为……” “我不想听你说!”黎朝使劲抹了一把眼泪,她太伤心了,说话的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她竭力让自己的话说得清晰。 “我知道,你是神仙,你下凡历劫,所以有了阿玦对不对?当时在那道观,你救了我,你唤我朝朝,我就以为你是阿玦,可是你不是,阿玦是凡人,你和他长得一样,你说我是你在凡界的妻子,你知道阿玦与我的关系,可你只是知道而已,你同他一个元神,可你们终究是两个人,我爱的是阿玦,你爱的是折苏,我们可以互不相干的。” 说着说着,原本伤心的神色,渐渐带上了祈求的色彩。 “你是不是因为折苏不想我活着?所以才来找我对不对?我求求你,你就看在你曾经投胎为阿玦,而我是他的未婚妻的份上放过我好不好?我以后老老实实呆在冥界,绝对不让我这张脸引起误会好不好?我也不要鬼仙这个身份了,我就在冥界当一个鬼差好不好?你们要是不满意,我就不要这张脸了,你们是神仙,为什么要同我一个鬼魂计较这一张相似的脸?如果长得像是罪过,那你为什么又要顶着阿玦的脸来伤害我?只是因为你和阿玦是一个元神,而我不是折苏吗?” 她不敢去招惹他们了,她只要看到九韶的这张脸,她就没办法忍受,那会让她错觉,她的阿玦不爱她了,爱上了别人,要为了别人伤害她! 她怎么可能忍受,九韶顶着这样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宁愿认输,躲得他们远远的,再也不要遇到。 九韶看着黎朝那满脸的悲戚神色,心疼的无以复加。 可他不敢去碰她了。 他语速很快的解释,想要让她尽快平静下来,不要那么绝望。 “朝朝,重华殿上,我之所以帮助折苏,是因为她用一件事情威胁了我,我暗中通知了你师父,所以我当时肯定你没有危险,还有,我就是你的阿玦,我记得我们的所有过往!” 声音慢下来,他说“:“朝朝,我唯一爱的人,只有你。” 黎朝平静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信没信。 她平静的问:“威胁?她威胁你什么?” 九韶握紧了拳头,语气生硬的说:“对不起,我不能说。” 岁崇说得不错,他不想让阿朝回归折苏的身上,他心里面卑劣的希望,只要阿朝永远是阿朝,他就能娶到她,他不能让她回去。 甚至珞珈掌控了扶桑树心,他一方面害怕她真的捏碎树心,那折苏元神受创,阿朝就会灰飞烟灭,而另一方面,他又有一种隐秘卑劣的想法,树心被珞珈控制了,阿朝就没办法回归折苏之身,这让他的良心似乎都少受了一点谴责:不是他不愿阿朝回去,是因为回不去。 九韶知道,他这些想法是多么的无耻,可是不管怎样,事情确实发生了。 所以,不能告诉阿朝关于扶桑树心的事情,不能让她知道重华殿上的那个折苏是假扮的,如果她知道了这些事情,万一她因为她的容貌怀疑她自己才是折苏怎么办?有了一点点的怀疑,她就会去查,如果一切水落石出,那她回不去折苏之身,又要受不能尽到扶桑神女使命的自责。 他不忍心她那样辛苦。 黎朝嘲讽的看着九韶,她说:“不能说?你说你就是阿玦,你说你记得我们所有的过往,那你为什么还会说出‘不能说’这三个字?” 九韶无言以对。 “阿玦答应过我,永远不会骗我,永远不会瞒着我,若是你记得所有事,那记不记得你是什么时候答应我这句话的?” “我记得。” “什么时候?” “永乐六年三月份。” 黎朝的眼泪落下来,她继续问:“因为什么?你会答应我这句话?” 九韶看着她的神色温柔,语调也轻缓。 “因为当时我正在着手解决敌国细作的事情,有一座青楼里的花魁是一个比较厉害的细作,我亲自去捉,当我走进她的房间的时候,你听到消息,赶了过去,阿朝你很伤心,以为我负了你,你气不过,想要教训我,于是,你叫来了很多的护卫和地痞流氓,围到那个房间外面,准备命令他们教训我,当时我打开门,你边哭边吩咐后面的人来打我,还好你当时蒙了面纱,要不然你的名声可就坏了。” “埋伏在周围的,我的部下控制住了那些人,我在你耳边说,叫你要乖,我叫你回府,可是你没有听,你要我给一个说法,我当时为了不在那花魁面前露出破绽,我就吩咐手下直接将你带走了。” “你回到将军府后,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只是天天以泪洗面,可我在青楼一事后,很快赶到了青州,有一个多月没有回去,等我回去的时候,这件机密已经公之于众了,我才告诉你,我没有背叛你。” “那个时候,你还是很生气,怪我为什么没有悄悄告诉你真相,就是在那一次,我许诺你,从此以后,我永远也不会骗你,永远不会瞒着你任何事情。” 黎朝的泪落得越发的厉害。 ------题外话------ 男猪脚这个大骗子,说了半天,还不是不能说,还不是要骗,大骗子! 120:春风十里 漫山琼花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看了阿玦的命薄?阿卿说,现在的神仙投胎都要喝孟婆汤的,你不会记得我们的过往才对。” 黎朝心里忐忑极了,她多么希望,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有阿玦的记忆,那样的话,她就能告诉自己,这个人就是阿玦。 她就能在心里面欺骗自己,虽然阿玦的身世,经历,性格,让他是独立无二的阿玦,可是他也是乐神九韶的一部分人生经历,阿玦的记忆就是属于九韶的,他们其实是一个人。 她还能安慰自己,有着阿玦记忆的九韶,至少不是陌生人。 “傻瓜!”九韶试探着走过来,捧起黎朝的脸,再次为她抹去泪水。 “喝了孟婆汤会失忆,但还可以喝记川水啊,我喝了记川水,所以想起了我的朝朝。” “原来……原来还可以这样……”黎朝边哭边“感叹”,然后又有些紧张兮兮的问:“记川水可以随便喝吗?冥界的人会不会来抓你?” 九韶好笑,温柔的吻了一下黎朝的额头,揶揄她:“朝朝就是冥界的圣阎女啊!难道朝朝不知道,那记川水能不能随便喝?” 黎朝被吻得有些害羞,结结巴巴的为自己辩解:“我……我失忆了,过世后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不知道那些事。” 九韶将黎朝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上,笑着说:“没关系,朝朝之前在冥界很辛苦,那些记忆不记得也罢,冥界的事情,你也可以以后再熟悉,那朝朝以后在冥界步步高升,能大着胆子作威作福了,可要罩着夫君。” “我才不会作威作福!还有,你只是我未婚夫,还不是我夫君!”本来应该是斩钉截铁的话,可是因为黎朝的脑袋被九韶按压在他的胸膛上,黎朝也没挣扎,因此这话就说得软绵绵的。 “可是明明我记得,你有一次写给我的情书里面,写了等你以后嫁给我了,就要在将军府里面作威作福,做说一不二的女主人,我要是敢不听你话,你就要搬空将军府的钱财,罚我做一个月的孤家寡人,连好吃的饭菜都没有,我没记错吧?你确实写了作威作福这四个字,当时我想,这黎小姐的情书写得可真是别出心裁!长相温柔淑女,可想法实在是不敢恭维。”说完,九韶笑得开怀。 黎朝挣脱了他按着她头的手,看着他着急的辩解:“我那是开玩笑!开玩笑你不知道吗?情诗写多了,会江郎才尽的好吗?你也会看腻的好吧!” 黎朝低下头,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头,郁闷的问:“那你后来还给我回信,说要上门提亲,你就不怕我嫁过去后,真的那样做?” 九韶扶住黎朝两边的肩膀,声音极尽温柔。 “谁叫我对朝朝你一见钟情呢?自己看上的姑娘,哭着也要对她好!” 黎朝噗呲一笑,抬起头来,双眼亮晶晶的,像是洒满了星光。 “原来,你对我一见钟情啊!”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九韶的胸膛,揶揄的问:“那你为什么对我一见钟情啊?” 九韶做出思考的模样,过了一会儿说:“大概是因为,我觉得当美貌小姑娘的压寨夫君,很有前途?” “哈哈哈哈!有想法!”黎朝笑得开心极了,她又问:“那你之后,发现我不是女土匪,而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你当不成我的压寨夫君了,有没有很失望?” “虽然当不成压寨夫君了,但是只要是当你的夫君,我就很开心。” “那我给你写了那么多次情书,你怎么都不回应我!”黎朝气呼呼的控诉他的罪行:“你再不回我信!我都快急哭了好吗?” 九韶摸了摸黎朝的头,问:“要是有男子日日给你写情书,你会不会立刻就答应?” “当然不会!”黎朝转了转眼睛,就是不看九韶,“但是如果是你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嗯哼!” 九韶摸了摸黎朝的头发,好奇的问“那如果不曾见过我,你为什么不立刻回应别的男子的情书?” “你傻子啊!”黎朝软软的瞪了一眼九韶,对他的傻致以真诚的鄙夷。 “万一那男子是个就会说情话的纨绔子弟呢?万一是个觊觎我家世的坏蛋呢?万一就是垂涎我的美貌呢?作为一个聪明睿智的大家闺秀,我怎么能做出这等蠢事!” 九韶的声音很小,但就在他面前的黎朝当然听得清楚。“既如此,我怎么能轻易回应你的情书呢?” 九韶这话说得无辜,就像是因为被黎朝质疑傻而为自己做辩解,但是又因为面前的女子是心爱之人的缘故,不敢大声说出来。 黎朝没有发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黎朝炸毛,挣开九韶按着她肩膀的手,噼里啪啦一阵说:“你居然以为我是想要骗财骗色的坏女人!?你怎么会这样想!?你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吗!?怎么会这样想我!?本姑娘就给你写过情书!本姑娘就喜欢过你一个人!对你没有其他的不道德的觊觎好不好!” 九韶重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疑惑”的问:“朝朝喜欢我,想要我当你的压寨夫君,不就是觊觎我的相貌?要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你怎么会给我写情书?朝朝对我一见钟情,分明就是见色起意!” “我……我……我才没有!”黎朝的辩解十分没有底气。 呜……她好像真的是因为阿玦长得好看,才喜欢上他的诶! 原来她竟然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坏女人! 不行,不能这么被动,对了…… “我差一点就忘了!你刚才还敢说你是我的夫君,你当了神仙,脸皮就这么厚了吗?” 九韶做出委屈的模样,说:“我们不是已经定亲了吗?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我自然就是你的夫君了。” “胡说八道!定亲只是定亲而已,我们还没有成亲,你就不是我的夫君!”黎朝怒气冲冲的看着九韶,义正言辞的控诉他:“更何况,你是不是忘了,你给本小姐写的那封退婚书!本小姐接受了你的退婚书,我们两个人的亲事作废了!” 黎朝打着给九韶长教训的主意,说着说着,自己先红了眼眶。“你都说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你是不是要后悔?我告诉你,想要同我在一起,没门!” 为了掩饰自己的伤心,一说完,她就挣脱开九韶的手,跑开了。 九韶从后面追上去,走在她的旁边,小心翼翼的询问:“那我爬窗?” 黎朝侧过脸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登徒子!”就别开脸去。 “好好好,我是登徒子,我是只爬朝朝窗的登徒子。”九韶去牵黎朝的手,她没有挣扎,任由他牵着,只是小小声的哼了一声。 九韶牵着黎朝,走下山,两人漫无目的走着。 黎朝突然停下,望向九韶,问:“阿卿呢?” “你在弹琴的时候,我就给她说了我会带你走,她应该回冥界了吧。” 九韶说得毫不心虚,远方的花卿还在持续生气郁闷中。 放下心来的黎朝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朝朝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黎朝疑惑。 九韶转过身来,环抱住她,语调带上了不易觉察的如愿以偿的欢喜。 “有十里春风,茅草屋和琼花树的地方。” 黎朝恍然。 她想起,她曾给阿玦的情书里写过一首情诗:“扬州十里春风路,山间几间茅草屋,此生朝朝暮暮,便胜却人间无数。” 再一次瞬移,靠在九韶怀里的黎朝就来到了有着一片琼花花海的山上。 白色和粉红色的琼花花海占据了整座山,阳光照在上面,一片温柔的暖意荡漾在这美好的人间。 在花海的中间,就在他们站立的地方,有六间很好看的茅草屋。 黎朝看着这片花海,已经完全被蛊惑了心神。 这样浑然天成的,清幽寂静的美丽,这样轻易就让人灵魂沉醉其间的春风十里…… 不足以用言语表达的,被宠爱的欢喜盈满了心间。 黎朝深深的确定,抱着她的男子,九重天上的乐神九韶,真的就是她的阿玦。 她不必再惶恐,不必再担忧阿玦只是九韶的一部分而已。 她不用担心了,真好。 九韶靠在她耳边说:“朝朝,我为这里取名春风山,你看,你曾经想要的春风十里路,几间茅草屋,这里都有,我当时不知道怎样的地方,才会有春风十里,我查了很久的描写风土人物的典籍,还有很多的诗集,最后才找到一首词,叫《扬州慢-十里春风》。” “这是一首咏琼花的词,那时我才知道,十里春风,便是十里琼花花海,如今,你写给我的这首诗里就只差我们朝朝暮暮的相守,朝朝,你可愿与我一辈子相守?” 九韶内心忐忑,害怕黎朝拒绝。 他很害怕,重华殿上的事情会根植在她的心里面忘不掉。 他担心,她会因为他不只是蒙玦而胡思乱想。 所有与她相关的,不好的可能性,他都不能抑制心中的害怕。 “我愿意!”伴着坚定的语调,同意的话语传来。 害怕的情绪潮水般退去。 一切日朗风清,春意融融。 他们住进了这里的茅草屋。 九韶没有告诉黎朝,这座山的里面,还有他的陵墓。 他有一百世的劫难,其中有两世,他都建了自己的陵墓。 在他的最后一世的时候,他见到了朝朝的妹妹黎湘,黎湘说,她曾在一个怨灵肆虐的时期躲进了一个陵墓避难,却没想到会在那里面看见朝朝的画像,根据陵墓中所有的线索,她那时猜出陵墓的主人是他。 那座墓确实是他的,那一世,他出生皇族,同每一世一样,他想要找到朝朝,就必须拥有权势,才有能力去找她。 他争来了皇位,可是他刚为自己修好那陵墓,他就被害,中了一种不解之毒,日日疼痛难耐,再一次惨死。 那陵墓中的墙壁上全是朝朝的画像。 所以在最后一世的时候,听了黎湘的话,他突然福至心灵,在春风山这里建了一座机关繁复,更加坚不可摧的陵墓,让黎湘住进去,一方面为朝朝的妹妹提供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躲避战乱,另一方面,他希望朝朝如果找她妹妹,黎湘就会告诉她,他以后每一世都会去那里,他想要让她在那里等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一世会是最后一世。 他在这里建好陵墓后,就在这里亲手栽种了十里的琼花花树,而现在,已经不止十里。 一片如汪洋大海般宽阔的琼花林,只为博朝朝一笑。 有黎湘尽力的守护,这座山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变故。 现在,他多么幸运,朝朝就在他的身边,他们一起来了这春风山。 他们两个人,以后就生活在这里,一直平安喜乐。 茅草屋中有他准备好的日常生活中会用到的一应物事。 黎朝说,她想要同普通人一般生活,于是,九韶将他刚变出来的饭菜又变没了。 黎朝拉着九韶下山,决定去买吃食。 凡间还在举办花朝节,黎朝拉着九韶,在拥挤的街道上小心翼翼的走着,他将她护在怀里,以免别人撞到她。 他将她带走的时候还是上午,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 整个街道上都是各色的花灯,有着不同的形状,朝朝站在其间,美丽不可方物。 九韶想起,当他还是蒙玦的时候,他们定亲之后,他也曾邀朝朝逛花灯会。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成亲,怕惹来流言蜚语,所以他不敢去牵朝朝的手。 那是他们第一次一同出游,朝朝一直很紧张,整个晚上,脸都红彤彤的。 他那时沉默寡言,也不知说些什么。 现在,朝朝失去了之后的记忆,所以朝朝还是那时的朝朝,依然羞涩娇柔。 而他,已经不再是那时沉默的,看着心爱的女子就会抿紧唇,说不出话来的蒙玦。 从今日起,他一定要竭尽一切的办法,让她曾写给他的信里面的那些美好的企盼,都变成现实。 曾经的遗憾,曾经的抱憾终身,都能得到结果。 ------题外话------ 《扬州慢-十里春风》南宋赵以夫 琼花,唯扬州后土殿前一本。比聚八仙大率相类,而不同者有三:琼花大而瓣厚,其色淡黄,聚八仙花小而瓣薄,其色微青,不同者一也。琼花叶柔而莹泽,聚八仙叶粗而有芒,不同者二也。琼花蕊与花平,不结子而香,聚八仙蕊低于花,结子而不香,不同者三也。友人折赠数枝,云移根自鄱阳之洪氏。赋而感之。其调曰《扬州慢》。 十里春风,二分明月,蕊仙飞下琼楼。看冰花翦翦,拥碎玉成毬。想长日、云阶伫立,太真肌骨,飞燕风流。敛群芳、清丽精神,都付扬州。 雨窗数朵,梦惊回、天际香浮。似阆苑花神,怜人冷落,骑鹤来游。为问竹西风景,长空淡、烟水悠悠。又黄昏,羌管孤城,吹起新愁。 “扬州十里春风路,山间几间茅草屋,此生朝朝暮暮,便胜却人间无数。” 额,这个是我自己……呜…… 121:花灯高楼 空中求亲 如今,九韶是上神,黎朝也是鬼仙,二人其实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所以,现在食物于他们而言都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且吃得再多,二人也不会感觉到饱。 黎朝在吃了两个茯苓饼,两个龙须酥,又一手拿起一串糖葫芦,一手拿起一根糖画的时候,她心虚的看了一眼九韶。 九韶笑着问她:“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我吃得太多,很不淑女?”黎朝的眼神不知道瞥到了哪里去,就是不看九韶。 九韶忍不住揉了揉黎朝的头发,她转了转头,想要逃离他的魔爪,无奈没成功。 “我问你呢!你有没有觉得我很不淑女!?” “我记得。”九韶停顿了一下,黎朝竖着耳朵听。 “我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逛花灯会的时候,我问你想要吃点什么,你就让我买了一串糖葫芦,我送你回府的时候,那串糖葫芦才被咬掉半个山楂,那个时候,朝朝的胃口可是出乎我意料的小。” 九韶揶揄的注视着她,说:“现在是因为仙身感觉不到饥饱,所以朝朝你的胃口就变得这样大了吗?” “是呀!是呀!”黎朝说得心虚,等再看到九韶对她那温柔得似乎能将人溺毙的笑容,黎朝破罐子破摔,直接承认了事实:“当初我之所以吃得那么少,不是我胃口小,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九韶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包容。 “只是因为我们那次遇见的方式很丢脸,我不想你觉得我真的是女土匪的做派,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我想在你面前,越淑女越好嘛!” 黎朝两手都拿着糖葫芦和糖画,说完这话就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任九韶如何摸她的头顶,就是不抬起头来。 九韶的心都要被她萌化了,他说:“朝朝,你给我写情书的时候不是特别大胆吗?怎么在我面前的时候,就这样容易害羞?” 黎朝抬起头来大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就转身跑开,像只欢快的蝴蝶。 九韶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跟上去。 黎朝嫌弃九韶走得太慢,转身跑过来拉着她向前跑去。 “我们快去买花灯!” 他任她牵着在人群中穿梭,看着她笑容满面的脸,心中安定。 虽然向朝朝证明了自己就是蒙玦,可是他依然没有告诉朝朝,他在重华殿上受到了什么威胁,今日一整天,他都很忐忑,害怕朝朝只是在强颜欢笑。 但如今看来,在这个热闹的花灯会上,朝朝活泼得如同一个孩子,应该是完全原谅了他吧? 两人来到了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前,买花灯的人太多,老板忙得不可开交,太过拥挤,九韶时刻注意着不让黎朝被别人挤到。 他正观察各处的人流,朝朝一手糖葫芦,一手糖画,腾不开手,就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手,朝着挂得很高的一个红色的山茶花形状的花灯努了努嘴,模样俏皮可爱。 九韶又忍不住揉了揉黎朝的头发。 黎朝抗议:“别揉了!头发乱了就不好看了!” “朝朝怎样都是最好看的。”九韶笑意温柔,眼中只有黎朝一人。 黎朝觉得有些害羞,不看他的眼睛,嘟囔了一句:“你怎么比以前变得油嘴滑舌了?” 九韶没回答,伸长手将花灯取了下来,递给黎朝。 黎朝将糖葫芦和糖画都拿在左手中,右手接过山茶花花灯后,又指着另一边的一个莲花花灯兴奋的说:“还有那个!那个!” 九韶避开其他人,走到摊位另一边,取下了那个粉红色的莲花花灯。 他付了钱给摊主,就朝黎朝走过来,准备将莲花花灯递给她。 “这个是你的,我们一起去放花灯吧!”说着就朝河边跑去。 九韶快走了几步,追上黎朝的脚步,走到她的身边。 黎朝看到有很多人放花灯的那条河美是美,但就是人太多了,她不想去,可是在其他地方放花灯,好像又不太有感觉。 她看了看四周,目光锁定了一座很高的楼,那楼灯火辉煌,还有丝竹管乐声传来,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她转头看向九韶,语气轻快的说道:“阿玦,我们不放河灯了,我们去那边将花灯放在空中吧。” “好。” “我们直接去楼的最顶上!” “好。” “那你跟我过来!” 黎朝神秘兮兮的带着九韶走到一个隐蔽的巷子里面。 “走吧!” 九韶走过去搂住黎朝的腰,才说:“好。” 顷刻之间,两人站在了楼顶的木梁上面,黎朝率先坐下来,然后悲伤的发现花灯里面的火被风吹熄了。 黎朝皱着眉头,苦巴巴的问九韶:“怎么办?” 九韶也坐下来,好笑的说:“你都忘了自己是一个鬼仙吗?要不然你点一簇鬼火,嗯……我的花灯也熄了,帮我也点一簇鬼火。” “我才不!虽然我是鬼,但是我还是觉得花灯里面点鬼火瘆得慌,要不然你燃一簇神火?” 黎朝双眼亮晶晶的看向九韶,她知道阿玦绝对舍不得拒绝她,这个方法可是百试不爽的。 果然,九韶宠溺一笑,然后伸手分别在两盏花灯上面挥过,花灯一一亮起,而且任这楼顶的风再大,灯火都没有丝毫的摇曳。 黎朝满意了,她眼珠子转了转,将自己的山茶花花灯递给九韶。 说:“我要吃东西,所以……你帮我写字!” “好。” 九韶拿过来,将自己的那个莲花花灯放在一边,左手拿着山茶花花灯,右手中变出一支笔来,他看向黎朝,问:“你想写什么?” 黎朝一手冰糖葫芦,一手糖画,边吃边说:“在一片花瓣上写……嗯……九韶是个大混蛋!” “……可不可以换一个?”九韶小心翼翼的问。 “不可以!想都别想!没门!你要敢不写,我就……我就到下面那些人群里面去撒泼,说你是个抛弃未婚妻的负心汉!大混蛋!” 朝朝今日一反常态,可爱得像个孩子,即使“无理取闹”,也娇态十足,九韶决定自己也不能落后。 于是他装作委屈又不敢反抗,十分苦闷的样子,在朝朝看过来的时候又装作因为受了委屈而有一种反常的沉默的样子。 他希望朝朝能大发慈悲,可却没想到朝朝丝毫不为所动,鄙夷的瞥了一眼他,坚定不移的说:“别装可怜,今日你要是不写,我就回冥界去,叫你再也找不到我!” 看来这计策不行,九韶只好听之任之,拿起笔开始写。 “还有,在另一片花瓣上写:九韶以黎朝的话马首是瞻!” 九韶照写不误。 “再写:九韶必须时刻杜绝让黎朝吃醋的可能性!” “……” 最后,山茶花花灯上面的9片花瓣上面都写上了字,全都是黎朝对九韶的控诉和要求。 黎朝伸手过去,说“给我,要由我来放!” 九韶依言将花灯递给她。 黎朝接过去后,就放手,让花灯飘向了天空。 她欣喜的看着那花灯越飘越远,等她正准备回头叫九韶将莲花花灯也写上字,然后放入空中的时候,莲花花灯就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看到,那花灯的花瓣上面,已经写好了字。 上书:“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黎朝小声嘟囔:“阿玦从来不读诗词。” 九韶将她拥进怀中,说:“可是为了朝朝,阿玦我背了很多诗词,尤其是情诗,只是从来都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大胆的说出来。” “算你有自觉!” “那是朝朝教得好。” “阿谀奉承!” “朝朝说什么就是什么。” 黎朝靠在九韶的肩膀上,笑得开怀。 之后,他们就安静的欣赏着漫天的花灯和脚下街道上拥挤的人潮,他们坐在楼顶,还能清晰的听到楼中传来的乐曲声,文人墨客吟咏诗词的声音,还有很多人大声叫好的声音,想必是他们正在看戏。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美丽绝伦的景象比之诗句中的场景与意境更加令人沉醉,着迷。 黎朝想,主要是因为有阿玦陪在她身边的缘故吧? 可她总觉得这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九韶搂着她腰的手一直搂得很紧,安静了很久,他忽然问她:“朝朝,如果……一个人有两个身份,其中一个身份有一个很重要的使命,那是她的责任和信仰,另外一个身份能让她有比较轻松的生活,朝朝你觉得,如果是你,你会想要哪一个身份?” 黎朝毫不犹豫,说:“既然都说是责任和信仰了,当然就要去追求信仰喽!想必对于信仰,大多数人都会乐衷于去追求它吧?” “我知道了。”九韶声音沉沉。 黎朝疑惑:“你知道什么了?” 九韶恢复笑容,说:“我知道了,对此,我们有一样的想法。” “哼!”黎朝不满,说:“一听就是在敷衍我,不过今天本姑娘心情好,就懒得和你计较了!” 九韶将唇凑到黎朝耳边,语气揶揄中带着笑意,说:“朝朝对我真好!” “那当然!”黎朝要是有尾巴,怕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过了一会,黎朝又突发奇想,兴致勃勃的对九韶说:“阿玦,天上那么多花灯,我们一起到天上走好不好?” 九韶哪里会说不好,自然是欣然同意。 为了不引起下面百姓们的惊叹,所以二人都隐去了身形。 九韶先站起来,伸出手去,黎朝扶着他的手站起来。 两人走在空中,在各色花灯之间穿行,黎朝觉得好玩极了,若不是成了鬼仙,哪能如此随心所欲的在空中游玩花灯会。 身边是心爱的人和美丽的,密密麻麻的花灯,脚下是繁华的,美不胜收的街道。 好不可思议的感觉! 黎朝在空中一路走来,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别人的花灯上写了什么,有些是搞笑的,有些是令人感动的,也有一些是令人伤感的。 人生百态,在花灯上栩栩如生。 突然,一束束烟火形成一个圈将黎朝包围了起来,黎朝惊讶的看着四周的,不停绽放的烟花,然后突然发现阿玦不见了。 她正准备出声呼唤他,却突然,九韶从一片烟火中走进了这个烟火在空中形成的圆圈。 他手中郑重的拿着一束花,里面有山茶花,琼花,桃花等,以琼花最多。 黎朝惊喜的看着向着她缓缓走来的阿玦。 从前以为九重天上的神灵都是冰冷,尊贵,淡漠的模样,可是她的阿玦不是。 他这样温柔,这样体贴,是每一个闺中少女都想要的夫君。 九韶走到了黎朝的面前,他将手中五颜六色的花朵递到她的手里。 黎朝伸手接过,脸色红彤彤的。 九韶说:“朝朝,你曾说过,我到了你父母亲面前提亲,三媒六聘都齐全,可是,你希望我可以挑个好日子和一个美丽的地方,单独向你求亲,你说到时候,你一定会打扮得很漂亮,你叫我也必须穿上最风流倜傥的衣服。那个时候,我没有来得及实现你的这个愿望,就去了战场,现在,我想将那个时候的遗憾弥补回来。” 烟火的声音还在四周响起,黎朝却只听到阿玦的声音,她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感动得无以复加。 九韶用手指温柔的拭去朝朝的泪水,他郑重的问出最后一段话:“我在此立下誓言,即使有一日,六界天地荒秽衰老,河流海洋变成沙漠,此情不泯不灭,此爱不减不消。朝朝,你愿意与我成亲吗?嫁给变成了九韶的蒙玦,朝朝,你可愿意?” 黎朝扑进九韶的怀中,嗡嗡说了一句:“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四周的烟火绽放得更加热烈,更加辉煌。 午夜来临,下边的人群散去,万籁俱寂,二人又坐到了楼顶,黎朝靠在九韶的肩膀上,说:“不要说话,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就很美好。” “好,不说话。” 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月光如水,照耀在两人的身上,声林虚籁,沦池灭波。 静悄悄的,身边之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月光照在手中的花束上,花朵泛着晶莹的光华,正应了那一句花好月圆。 美好极了。 这是时光愿意停留的时刻。 ------题外话------ 小可爱们觉得甜吗? 122:成亲 求亲这个大事情已经求得圆满,接下来就是拜堂成亲了。 九韶带着黎朝在城中玩乐了几日,才在一个清晨回了春风山,而此时的春风山上,已经不是他们离去的时候,那样的空荡荡的了。 茅草屋上挂了好些红绸,茅草屋的四周也挂了一圈的灯笼。 黎朝惊讶的看见湘湘站在屋前微笑的看向她。 黎朝跑过去,高兴的抱住黎湘。 “湘湘,你怎么来了这里?” “是姐夫叫我来的呀!” “啊?”黎朝惊讶。 黎湘看向跟在阿姐后面走来的九韶,喊了一声:“姐夫。” 九韶颔首,回道:“小妹。” 黎湘心中好开心,姐夫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阿姐的归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在万幸。 黎朝又看了六间已然变得一片喜庆的茅草屋,疑惑的问:“那这是在做什么?” 黎湘看着阿姐还有些懵的神情,觉得可爱极了,也欣慰极了。 真是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在经历过太多岁月,她的心已经苍老的时候,能看到心爱的,从前像娘亲般照顾她的姐姐露出小女孩般茫然的可爱的表情来。 姐姐失忆了也挺好的,至少,会少了特别多的痛苦的记忆,只要有姐夫在她身边,便没有什么事情能伤害到她。 如此便很好。 黎湘的语调也变得欢快起来,她高兴的说:“红绸高挂,大红喜字贴好,当然是有人要成亲了!” “成亲?谁成亲?”黎朝疑惑。 黎湘也不提醒她,只是微笑望着。 “成亲!”黎朝突然反应过来,转身看向站在她后面的九韶。 “我们?”分明是疑问句,可是黎朝此时有一点惊喜,因此有一点害怕惊喜破碎的紧张感,导致这两个字问句说得不像问句。 声音很轻,也没有疑问的语调。 只是看着九韶的眼神里面写满了疑问。 九韶走上前,又抚摸黎朝的头,温柔的说:“朝朝,我已经向你求亲了,我们自然是要拜堂的。朝朝,就在今日,你可愿意与我拜堂成亲?” “我……我……你怎么这么着急?”黎朝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几日,她实在是太脆弱了,动不动就想哭,一想哭就控制不住,太丢脸了! 九韶又一次温柔的帮她拭去泪水,他说:“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记,我曾多么热烈的盼望过,想要娶一个人。朝朝,我想娶你,从我是蒙玦的时候就想了,想了这么多年,想到一分一秒都不愿等待,想到不满足于只举办一个婚礼,这里是春风山,是我们心目中最美好的生活的地方,我们在这里举办第一个婚礼,然后,回到天族,回去冥界,我们可以再举办两次婚礼。今天,我要娶你,从此以后,九韶就永远都是黎朝的人,黎朝也永远都是九韶的人,你说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好! 黎朝扑进他的怀里,瓮声瓮气的说:“可是我还没有缝制嫁衣。” 曾经她家乡的的习俗,女子的嫁衣,必须由自己缝制,不光是因为这一生可能只有这一次的出嫁需要认真对待,也是因为,嫁衣的好坏可以看出新娘子的女红如何。 “那你看那是什么?” 黎朝顺着阿玦的眼神朝向的方向看去,竟然看见了一件长长的,红色的,层层叠叠的嫁衣挂在一个精美的木架子上。 花纹繁复让人觉得眼花缭乱,鸳鸯戏水的图案栩栩如生。 曾经她为了能缝好那件嫁衣,日日赶工,丝毫不假于人手,女红不好的她,不知缝坏了多少上好的布料。 每一个针脚里面,每一个图案里面,都有她的辛苦和认真,更多的,是对成亲之日的望眼欲穿的期盼,是对阿玦无边的思念。 还有对未来的自己,最真挚的祝福。 这么多年过去,这件嫁衣怎么还会在这里? 完好无缺,金丝与银丝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璀璨的光芒。 怎么会? 难以置信! 黎朝跑过去,翻开嫁衣看,她在嫁衣的里层,如愿看见了里面的布料上面逢了两个小人,两个小人牵着手,笑容满面。 真的是她亲手缝制的那件嫁衣! 里面的小人还栩栩如生,是她自己缝的,记得当时还被娘亲取笑了一番。 她羞恼了好久呢! 黎朝抬头看向九韶,泪眼朦胧的问:“你是怎么找到的?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能保存得这么完好?” 黎湘看着这边感动得泪眼汪汪的阿姐,不忍打扰他们,因此强行的拉走了正走过来,想要说什么的花卿。 九韶也走到嫁衣面前,神情也带了一点怀念。 当他还是容恒的时候,他少年时在外游历之时,他就想办法找到了这件嫁衣,好好保存了起来。 龙渊国覆灭了,将军府被新任帝王抄了家,府中所有财物全都充了公,其中就包括这件价值连城的嫁衣。 朝朝在嫁衣上花了许多心思,将军府也不差钱,作为皇后母族,府中还有许多贡品,因此这嫁衣也算得上是万分珍贵。 嫁衣几经周转,在江南出现在了一个拍卖会上。 他是蒙玦时并没有见过那嫁衣,可拍卖的人说那是龙渊国黎将军府的遗物,他便动心了。 他猜出那是朝朝亲手缝制的嫁衣,等看到了嫁衣里侧的那两个小人,他便更加肯定了。 朝朝曾在寄往北漠城的信中说过,她在嫁衣里缝了他们二人牵着手的小像。 在京城遇到朝朝后,他原本是准备在处理完京城所有的事情过后,与朝朝隐居青山寺后,就将这件嫁衣取出,好与朝朝成亲。 可是后来,他失忆,误会朝朝,赶走她,最后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后面每一世,只要有可能,他都竭尽全力的找到这件嫁衣,很多次,在他死后,他都将这嫁衣藏在他的陵墓的深处。 只可惜,命运弄人,一直等到今日,才能得偿所愿。 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这嫁衣,就是前两日才从这春风山里面的皇陵中刚取出来的。 过了这么久,嫁衣已经不新了,但可以用仙术修复,又变成了美丽绝伦的嫁衣。 他要告诉朝朝这件嫁衣能完好来到这里的缘由,可他不会告诉她,他曾在蒙玦之后还投胎了很多世。 因此他说:“我死后回了天上,下凡后没有找到你,就只带回了这件嫁衣,经年过去,嫁衣会坏,可是幸好,我不是凡人,所以,保持这嫁衣的美丽并不是难事。唯一让我感到痛不欲生的事,是我不知还能不能找到你。” 说完这些话,他莫名的就想起了在魔族的山洞里,朝朝扮作柔弱可怜的样子,编了一个凄美动人的故事讲给他听,只是因为她不愿他想起那些痛苦的天罚,又想要取得他的怜惜。 而现在,换他来编故事。 “朝朝,若你能穿着这身嫁衣嫁给我,便是我这许多年来的夙愿。朝朝,在今日就嫁给我好吗?” 黎朝也显出了几分扭捏来,她说:“那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很好很好!” “那是自然,”九韶举起右手,郑重的发誓:“我发誓!如果我对你不好,就让这春风山上的所有鸟兽虫鱼,林木花草,全部都生出灵智,全部都至少修炼出上仙阶品的法力,届时,你就叫他们来教训我!如此多的上仙实力的人,将会是一支极其庞大的军队,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尽情的教训我!” 黎朝看着九韶那颇有几分大义凛然的气势,一点都不被他忽悠,本来感动的泪水都被憋了回去。 “呵呵!哪有你这样发誓的?根本就不可能的好吗?我看你现在就只会说甜言蜜语!发个誓都尽发不可能的事情!什么整座山上的生灵全部修成上仙,还都能为我所用?你发这个誓的时候,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本来还挺感动的,没想到啊没想到,阿玦竟然发出这种天方夜谭的誓言! 九韶连忙把炸毛的黎朝再一次搂进了怀里。 听了她的质疑,九韶也不着急,他说:“那不是因为我不可能对我的朝朝不好吗?既然不可能,为何还要想如何惩罚对你不好的我?” “哼!做回了神仙,你就变得这样油嘴滑舌!”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不害臊!” “害臊?那是何物?” 黎朝红了整张脸,推开九韶就急急忙忙向屋内跑去。 屋内比之屋外更加的喜庆,黎朝一跑进来,就见到阿卿也在这里,除了刚才已经见到的湘湘,还有天音殿的玉莲,还有一个男子不知是谁。 那男子见黎朝疑惑的看向他,他就开始一本正经的介绍。 “殿主夫人,小仙是殿主身边侍墨的姜逢,姜逢拜见殿主夫人!” 说着便行了一个郑重的礼节。 旁边的玉莲也向着她行礼。“玉莲拜见殿主夫人。” 黎朝连忙去扶他们二人,“不必多礼,快起来。” “多谢夫人。” 九韶从外面进来,对屋内的人说:“今日劳烦各位布置了。” 姜逢和玉莲自然是忙应:“此乃小仙份内之事。” 花卿对九韶意见大了,不太想理睬他,可是碍于阿朝正在旁边看着呢,所以只能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不劳烦。” “好了!”黎湘开口,“现在应该是新娘子的梳妆打扮的时间了,可不能误了吉时。” 花卿不想看到九韶,免得心里隔应,一听黎湘这话,立刻拉着黎朝就进房里去梳妆了。 虽然黎湘一直给她说,九韶在凡间的时候,那么多世,都一直深爱阿朝,每一世都因为阿朝而孤独终老。 可是那又如何?深爱阿朝的那个人,是他投胎的凡人,是蒙玦,是容恒,也是黎湘所说的黎蒙,可他不是还爱着灭蒙鸟珞珈的乐神九韶。 在天符都宫的时候,她一时激动失言,让九韶知道了阿朝就是苏苏。 当时九韶欣喜若狂,可以看出,他是喜欢苏苏的,也喜欢阿朝,如果没有珞珈的事情,她会替苏苏感到高兴,至少曾经苏苏以为九韶不爱她,现在她知道九韶是爱苏苏的,她也替苏苏高兴。 苏苏转世为阿朝,若能与九韶相守,自然是极好的,可是如果九韶对珞珈也有感情呢? 那又该如何? 可是阿朝现在这么高兴能够嫁给九韶,这也是苏苏一直所渴望的事情。 她又不忍心向她说什么扫兴的话,在这个时候劝她不要嫁。 哼!既然如此,如果九韶敢始乱终弃,她就叫扶风打得他满地找牙! 不论花卿在怎样想,在黎湘和玉莲的努力下,很快,黎朝就穿好了嫁衣,梳好了发髻,上好了妆容。 本就亭亭玉立,娇艳动人,如今多了一种妩媚的风情,螓首蛾眉、冰肌玉骨,何彼秾矣,华如桃李。 醉人得紧! 就连本来心中十分不爽的花卿都看得目不转睛,不自觉就发出了惊叹:“阿朝,你好美呀!” 黎湘也围着黎朝转了几圈,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美丽的地方。 “哪有那么夸张?”还好脸上抹了胭脂,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红成什么样子呢! 玉莲为黎朝戴上了盖头,遮住了那倾国倾城色的脸庞。 花卿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真是便宜了九韶!” 吉时到了,黎湘牵着黎朝往外走。 九韶也已经换好了红色的婚服,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温润如玉。 黎朝一步步的走向前方。 她能感觉到,阿玦就站在她的前面,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因为熟悉,所以觉得分外安心。 湘湘将她的手递到阿玦的手里,阿玦的手是暖的,那种不显烫也不觉冷的温度,就像是冬日的暖阳,那是最舒服的温度。 如今这里没有高堂,他们便朝着西方佛祖的方向跪拜。 阿玦说,他曾到西方梵境修行,现在,他想要向着西方拜天地。 黎朝欣然同意。 拜下去的时候,九韶在心里向着佛祖祷告:“佛祖,朝朝与弟子都曾在西方梵境接受您的训示,弟子不惧艰难险阻,不怕天道坎坷,只求朝朝能永世安泰,与天同寿,长乐无忧。望佛祖成全!” 123:红日落东海 黎朝被盖头挡住的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过。 虽然这个婚礼,没有高朋满座,没有十里红妆,但是,双双骨化形销了很久的未婚夫妻,能在死后得此相守的机会,本就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 像是天赐的恩典,让人不禁想用永世的时光去感恩。 这里有漫山的琼花,是将要陪伴他们此后无尽岁月的十里春风。 有阿卿,湘湘在这里为她祝福,她就心满意足。 如斯美好,万般满足。 对着西方梵境拜完天地,九韶正准备将朝朝牵进新房,却突然!世间一片黑暗,几人抬头一看,发现原本在空中的太阳突然消失不见! 黎朝盖着盖头,也发现视线完全暗了下来,她取下盖头,也为这突然而来的黑夜惊讶不已。 “这是怎么了?” 玉莲拿出一颗夜明珠,大家才看清楚旁边的人。 黎湘问:“是不是天狗吞日?” 仙官姜逢说:“不会,虽民间传说日食是因为天狗吞掉太阳,但其实是月光娘娘掌管的月亮刚好遮住了金乌神的太阳而已,只是我记得,这事情发生是有迹可循的,似乎还有一百多年才会再有一次,却不知今日这是为何?” 九韶目光沉下来。 他对着身边的黎朝说:“没什么大事,我先带你进屋。” “好。” 可当九韶牵着黎朝正转身进屋的时候,视线又突然明亮起来,转头看去,太阳又高高挂在了天穹之上。 可是还没等大家松一口气,那太阳却不知为何,正在天上剧烈摇晃,从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九韶通读六界典籍,也不曾见过有关太阳这样的记载。 金乌神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思考,九韶握住黎朝的肩膀,她看向他,他语速很快:“朝朝,太阳好像出了状况,我既生为上神,自然要去查看一番,你就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说完九韶就转身而去,姜逢和玉莲跟了上去,还没有走出视线,就已经消失不见。 黎朝觉得没来由的恐慌,太阳忽明忽暗,不知何故,阿玦要去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她想要朝九韶离开的方向追上去,却被花卿拉住了手腕。 “阿朝,不要去!太阳的事情,天族的人会解决,我们去只会添乱!” “对呀!阿姐,我们就在这里等姐夫就好。”黎湘也急忙说。 “可是……可是……我不放心……” 天地之间再一次黑暗下来,黎朝看去,刚刚还在剧烈摇晃的太阳再一次消失不见! 看着黎朝那充满了害怕的脸色,花卿急忙一边用力的拉住她的胳膊,一边劝她:“阿朝!你初初升为鬼仙,虽然不惧日光,可是仙基未稳,到离太阳近的地方,依然会难受,你安心在这里等,九韶上神会平安回来的!” “不!”黎朝挣扎,“我不能接近的话!那我就远远的看着就好!我不放心阿玦!” 黎朝看着天上那太阳古怪的,疯狂的晃动,心里面越发的害怕,她哭着对花卿说:“阿卿,你不知道,失而复得太难了,我好害怕!我害怕阿玦又一去不回,当年他死在北漠城,我没能在他身边,现在,我只求若他有危险,我能陪他一起,我不要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要陪着他!我要陪着他!我求求你,你让我去陪着他……” “阿姐!”看着黎朝这样痛苦,黎湘忍不住也哭了出来。 花卿终究是不忍拒绝黎朝这样绝望的恳求,艰难的点了一下头,说:“好!不过,我陪你一起!” “谢谢你,阿卿,谢谢你!”这不是喜事,不过是花卿不再阻拦她,黎朝就忍不住喜极而泣。 黎朝准备立刻就走,花卿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腕,说:“你这身嫁衣太繁复了,行动不便,先将衣服换了。” 确实,这件嫁衣穿着,做什么都不方便,黎朝不敢耽搁,快速进屋去换,但好在用术法可以快速的将衣裙换下来,将嫁衣好好放在床上,黎朝将一袭简便的长裙用术法直接变在了自己的身上,就急急走到茅草屋外,叮嘱了黎湘一句好好保重就和花卿一起向着孽摇羝而去。 此时的孽摇羝已经是一片混乱。 金乌神风焰今日如同往常一样驾着日车从东海缓缓往上。 他没有想到,他会被突然攻击。 毕竟,他并没有参与这场战争。 孽摇羝边境的战争依然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有天族太子景苍和神将陆吾,还有冥界的东岳帝君坐镇,孽摇羝中人,包括风焰,都没有插手战争。 诚然这场战争争夺之地是孽摇羝,钺戈想要将孽摇羝收为己用,说来魔族算是孽摇羝的敌人。 可是这个地方,本就独立于六界之外,不管是孽摇羝自己想要超然于世,还是六界的制衡需要它的大公无私和毫不偏袒。 孽摇羝都不会轻易帮谁忙。 这是上古时代,父神就定下来的规矩,是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混沌时期,打得天昏地暗,惨无人道的大战。 即使私下,孽摇羝与天族,冥界私交较好,与魔族稍有嫌隙,但是在大的战争面前,还没有到非常危急的情况下,孽摇羝中人也不会轻易插手帮谁。 孽摇羝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必要搅和进去,对于孽摇羝的安全,天族和冥界的人比孽摇羝的人更着急。 譬如两人对骂,不相干的人可以去劝一劝,但如果那两人要打架,不相干的那个人,没什么一掌定乾坤的实力,若是上去劝架,只会落得一个被伤及无辜的下场。 扶桑神女不在,大家也不敢擅作主张。 除非,有哪一族威胁到了这个地方的安全。 而现在,负责驾驶日车的金乌神风焰,突然遭到了魔帝钺戈的攻击,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今日,风焰不过刚从东海缓缓将日车赶上来,被烧焦的扶桑树就在日车的旁边。 风焰坐在日车上,看着扶桑树正在沉思,没想到钺戈会出现在这里,还会二话不说,一掌朝他打来。 他未做防备,突如其来的一击将他打落日车。 日车摇晃起来。 他站起来,看向对面面目冷硬的钺戈。 “你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 “他们挡不住本君,你也别妄想挡住本君!” “你想干什么?” 钺戈笑得得意而猖狂,他向着风焰嗤笑:“你说我想干什么?” 钺戈右手抬起,朝向在他右边的太阳施法,太阳抖动起来,钺戈一使力,太阳向着东海下面极速飞去。 伴随着的,是他冰凉彻骨的话:“当然是,既然魔界没有太阳,那其他地方,也不必有了!” 风焰目呲欲裂,全力向着太阳追去。 太阳经过祥云,经过东海海面,经过东海龙宫…… 幸好,他在太阳落入容不下任何生机的深海最底处之前接住了它。 太阳不能在这海里面待太久,风焰忍着全身的疼痛,连忙将太阳带回了海面上。 可是,钺戈还等在那里。 风焰不敢去与他硬碰硬,他对着钺戈说:“魔帝,太阳关乎凡界的生机,你想要的,无非是天族和冥界,我孽摇羝也没能力干涉你们双方的战争,可是,你为何要同本君负责的太阳过不去?” “谁说我想要的只有天族和冥界?”钺戈面如刀削,棱角分明,因此整张脸,都天生带有一种冷硬的无情感。 “我想要的,是六界八荒,还有这孽摇羝!” 野心昭昭,毫不掩饰。 虽然对于钺戈的野心,风焰心中并无惊讶,可是他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不知道,东岳帝和景苍太子,还有神将陆吾知不知道钺戈已经离开了边境。 如果他们不来…… 时间不多,钺戈不想与风焰在这里耽误时间。 “你猜今日,你能不能护住这太阳!?” 一说完,钺戈就朝风焰一掌袭来。 风焰将日车推在一边,专心对敌。 几招过去,风焰只能苦苦支撑。 钺戈还有余力,他淡淡瞥了一眼捂着胸口的,吐了一口血的风焰,面无表情的看向太阳。 一掌过去,太阳向着扶桑神树飞去。 速度太快,以风焰这个方向看过去,扶桑神树已经处于太阳的熊熊烈火之中。 风焰惊叫一声:“不!” 他想要扑过去阻止太阳,可是已经来不及,站在他右前方不远处的钺戈不屑的扫了他一眼,又看向正飞向扶桑树的太阳。 天族那个珞珈放的那把火,实在是小孩子过家家,无趣得紧。 要想烧死扶桑树,当然只有太阳能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折苏的真身死了,黎朝回归不了折苏之身了,就不怕她因为这件事,威胁到月儿的命。 更重要的是,断了折苏回归的这条路,只要没有了扶桑神树,他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加快进攻的脚步。 攻破孽摇羝,将指日可待。 而这个时候赶到这里的九韶,看到的,刚好就是这一幕。 太阳带着滔天的热浪向着扶桑树极速飞去。有在神树上栖息的鸟儿没有反应过来,一瞬间化作了飞灰。 苏苏!!! 恐惧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行动比思考更快,九韶几个瞬移就来到了神树的前面,手中结出结界,太阳飞过来的速度慢了一点。 可是,它还是在过来! 姜逢和玉莲在下面着急的看着。 钺戈走到九韶的不远处,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头上冒汗的九韶,还能分心给站起来的风焰打去一掌。 “你挡不住这太阳的。”钺戈笑:“你也别奢望会有人来帮你,所有的人自顾不暇,谁会来与太阳作对?不自量力,还愚蠢至极。” 九韶的心力都在阻挡太阳上面,没有心情与他逞那口舌之能。 他朝着风焰的方向大喊:“金乌神!你快过来!告诉我该如何做!” 风焰听言,竭力想要站起来。 钺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风焰又吐出了一口血,脸色苍白,忍不住单膝跪地。 钺戈嗤笑了一声。 太阳还在一点一点的逼近,钺戈像是看好戏般,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 结界快要禁不住太阳的炙烤。 可是后面的扶桑树里面没有元神,没有树心,抵挡不了太阳的烈焰。 苏苏,我绝对不会让你丧生于此! 我不想你回归,可我也不允许你的真身被烧死! 我不允许!!! 九韶的脸开始狰狞,钺戈的笑意越发兴奋。 只是,很快钺戈就笑不出来了。 只因为表情狰狞的九韶变出了真身,不是白鹿,而是黑龙! 他竟然是黑龙,怎么可能!? 可是,怎么不可能? 他也是一条黑龙,他曾经名义上的母亲改嫁了,六界都知道她改嫁后生了一头白鹿,是天族大将轩辕瑾的独子。 九韶他明明是白鹿!! 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的…… 九韶可不顾钺戈心中在如何想。 这关键时刻,他顾不得去掩藏他的身份了,他需要黑龙的力量! 在岁崇将朝朝从重华殿带走后,他关押了珞珈,然后去了父亲藏他真身的秘境,将身体换了回来。 光是元神上天生的魔族的术法,没有黑龙的身体,就很难发挥出它应有的力量,而现在,有了这副身体,果然好用许多。 钺戈反应过来,就要向九韶攻来。 九韶分出一只手向钺戈拍了一掌过去,另外只有一只手,就没办法将太阳控制住,眼看太阳越来越近,九韶顾不得那么多,他直接将结界使劲推向东海方向。 太阳被推向深海,他跟着坠落入海。 晚来一步的黎朝刚好看到这一幕。 阿玦落下深海,海面诡异得连波纹都没有。 这一刻,大脑开始嗡嗡的响…… 她疯了一样的跑过去,什么都顾不上,就跟着跳了下去。 因为有了太阳在这海水里,这里的水一直都是烫的。 可是黎朝顾不了那么多。 好不容易,她才找到了阿玦,她觉得好幸运,阿玦做回神仙后,也没有嫌弃她的身份,他们还要成亲,他们还没有做过一天名正言顺的,真正的夫妻。 他们才刚刚成亲,她还没有做好他的妻子,她只是想要他做她的夫君。 为何,这样难? ------题外话------ 恶毒女配想要烧死女主的真身,现在恶毒男配也想要烧死女主的真身,黎朝你上辈子一定抢了狗作者的吃的! 话说,我最开始是想要写一个痴情男二的,后来不忍心,我还是有点讨厌男女主比翼双飞,男二女二孤独终老的设定,所以…… 作者喊话:钺戈,珞珈,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被点名的两人:“不知道会怎么死的我们两个……” 124:金乌神殒 大多数时候,海洋是蓝色而平静的,海天一色,天上云朵漂浮变幻,朝霞晚霞霞光溢彩,因此大海每日都会有不同的景象。 而孽摇羝旁边的东海,万万年来,海水一直都是沸腾的,没有颜色,没有咸湿的海风,也没有鱼虾蟹贝。 进入海底的黎朝,满目都是黑色的,千奇百状的石头,用手碰上去,只觉得像是要将人烤熟。 因为太阳落了下来,整个海底都是亮堂堂的。 刺眼的亮光,使得她必须眯着眼,才能勉强向前行去。 在这里,神识铺展不开,黎朝只能努力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万分紧张的心平静下来。 黎朝还在慢慢寻找九韶,而海面上,正准备也进入海底的钺戈被风焰挡住了脚步。 风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含恨意盯着钺戈。 钺戈看向他,脸上的笑容是不屑而讽刺的。 风焰强忍住喉咙里的血腥味,说:“魔君,你既然想要六界,想要孽摇羝,你若明智,就不应该来打破太阳东升西落的秩序!凡界也属于六界,如果没有了太阳,凡界也将不复存在!” “凡人而已,一群蝼蚁,有什么好在乎的。”钺戈的神色漫不经心,笑容邪痞。“天族的人道貌岸然,守护凡人的大道理,天族和冥界的的人一天到晚不厌其烦的说,如今你一个孽摇羝的人,也在本君面前说,你们没说腻,本君听都听腻了,你们允许凡人修仙,偏偏又高高在上,对他们的修仙之路处处掣肘,还将那些明明修成了仙,可是道德稍有败坏的凡人赶到魔界来,处处败坏我魔族的名声,一群被你们蒙蔽了双眼的凡人而已,活着的时候被你们当做玩偶般对待,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钺戈的神色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像斧钺兵戈般泛着一股子血腥气。 风焰强稳住心神,对着钺戈大吼:“魔君,天地初生混乱不堪,如今的秩序井然便是正道,分明是你的想法太过偏激!等主君回来,绝不会允许你在此如此放肆!” 钺戈的笑容消失,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的声音低沉,说:“当初在重华殿上议不归山一事时,折苏为了那九韶,竟然说要吩咐你将太阳扔到我魔族去,她可真是敢想!” 他的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得意的看向风焰,说:“你不知道吧?刚才跟着九韶跳入那海里的鬼仙就是这孽摇羝中人等了很久的折苏,本君不会让她死,可是她也别想好好活着!” 钺戈看向早就被烧焦的扶桑神树,继续说:“这孽摇羝没有了扶桑神树,还会有什么用?这里很快就会在本君的鼓掌之中,这六界于我,不过都是探囊取物!无人能阻本君!” 风焰此时心中惊喜交加。 他没有看清刚才跳入东海那女子的容貌,只看出是一个鬼仙,可是以钺戈的脾气,在这里同他说这几句话已然是难得,不会有那么多的闲心会说假话戏耍他。 所以,刚才那女子一定就是主君! 可是,怎么会这样? 之前重华殿上现身两位扶桑神女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据说其中一个是冥界的圣阎女,做凡人前是女妖,下了一个诅咒让自己投胎之后有了主君的脸。 他听说这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在孽摇羝等了这几日,都没有等到真正的主君回来。 有仙婢说,主君去了九韶上神的天音殿。 主君恋慕九韶上神,他也知道,放下心,就没有再打听。 可是今日,这魔君竟然说那鬼仙,冥界的圣阎女才是折苏。 到底是钺戈搞错了,还是这才是真相? 风焰心中百转千回这一会儿,钺戈准备进入海中将黎朝带上来。 当初将黎朝留在魔族,是为了一解心头之恨,顺便将景苍诓骗到魔族来打一架,也好得一个与天族开战的名头。 没想到,黎朝被九韶救走,后来又去了人间,设计破坏了他对那些凡界道士的控制,让那些人对自杀修炼鬼仙一途避之不及。 现在她就在海底,他一定要将她捉住,免得她又坏了他的大事。 况且,她的命关乎着月儿的命,为了那株长生草,岁崇不会让她死,可是如果岁崇没有看住她,她要是什么时候死了……呵! 不将她关在魔族,他终归放不下心。 钺戈想要下海,可是风焰又怎么能允许? 如果那女子真是主君,保护她的安全是他义不容辞的职责!他绝不能让钺戈下去! 风焰先向钺戈出手,钺戈只好停下下海的脚步,接他的招。 只是风焰本就受了伤,也从来都不是钺戈的对手,不过几招就没了反抗之力。 反观钺戈,修长的身形依然挺拔如松,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死物。 风焰垂下眼,看来,他没办法守着太阳,直到羽化的那一天了。 真可惜! 太阳,要怎么办啊? 钺戈正准备给风焰最后的致命一击,却没想到,风焰抬头看了他一眼,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然后…… 风焰微转脖颈,霎时变作一只金黄色的三足乌鸦,向着钺戈冲飞而来,气势汹汹。 钺戈不以为意,三足金乌的真身再如何厉害,也比不得浴火而生的凤凰,虽然它们长得也很是相像。 钺戈微侧身,就避过了风焰的袭击,风焰再接再厉,再次袭来,钺戈看着它那暴露在危险范围内的一只脚,微微一笑。 只是钺戈右手一手捉去,风焰却出乎意料的使劲一挣,他的那只脚直接被钺戈扯掉了下来。 钺戈惊讶,他并未如何用力,怎么会这样轻易的断了风焰的一只脚? 风焰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再次向着钺戈飞冲过去,在近身的一瞬间,风焰化成了人形,只是此时的他,左臂空荡荡的,是被钺戈握在手中的那只他真身的脚。 没有反应过来的钺戈被风焰握住右手,猛地反转,向着他自己的胸膛刺去。 钺戈反应过来,要推开风焰,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甚至不能让他动分毫。 风焰的长发向后飞舞,表情是痛到极致的狰狞。 他一字一句的向着钺戈说:“本君...就是...死,也要...送你...下...地狱!” 伴着他的话语的,是钺戈眼前,灰飞烟灭,一下子爆炸的风焰。 在爆炸的那一瞬间,风焰又变作了金黄色的乌鸦,只是此时的乌鸦,只有两只脚。 他看着这片土地,最后的想法只有,再见了,孽摇羝。再见了,我的太阳。 钺戈被震飞了出去,而他的心口,被插入了金乌的那只被拔下来的脚。 他昏迷过去的那瞬间,才惊觉,原来三足金乌没有比不过凤凰,凤凰浴火是为重生,金乌浴火是为与敌人同归于尽! 黎朝走在海底,走了很久,觉得自己快要熟了,才看见了不远处的阿玦。 他睡在一个淡蓝色的,波光粼粼的球中,模样静谧安然。 黎朝终于放下心。 她走过去,一接触到那淡蓝色的,波纹状的球体,它便破了,九韶慢慢躺在了地上。 她俯身抱住他,温言细语:“阿玦,我来带你回家,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都还没有与我共度,怎么能躺在这里?” 黎朝将九韶扶起来,扶住他的肩膀,一步一步向着来路走去。 走到海面上时,黎朝看到了焦急不已的姜逢和玉莲。 他们看到她,急忙跑过来。 姜逢接过九韶,玉莲扶好快要虚脱的黎朝,只觉得她的每一寸肌肤都火烧火燎的。 黎朝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只想睡过去,知道有了姜逢他们在这里,于是,她便安心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空气中有香气,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香气,可是她记得,这是日及宫中的熏香。 淡淡的沁人心脾。 她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了。 她晕过去之前,记得是玉莲接住了她。 阿玦呢? 他怎么样了? 黎朝跑出寝房,有仙婢迎向她,微微俯身,恭敬的开口:“圣阎女殿下,殿主在他的寝殿中,玉莲姐姐已经嘱咐好,若殿下醒来,就带你去见殿主。” “那你带路!” “是!” 仙婢在前面安静的带路。 黎朝问她:“不知你们殿主如何了?可有大碍?” 仙婢微微侧头,道:“禀殿下,婢子不知,只知道药神如今还在殿主的寝殿中还没有走。” “嗯。” 很快,她们就到了九韶的寝殿外面。 有仙婢进去禀告,没过一会儿,玉莲出来,请黎朝进去。 黎朝走进去,看见阿玦还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样子,床边站了姜逢,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坐着,将手搭在阿玦的脉搏上,眉头还皱着,眼睛也闭着,应该就是刚才那婢女所说的药神。 黎朝轻声问玉莲:“阿玦情况怎样了?” 玉莲的脸色也不好,她说:“不太好,药神大人已经诊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有结果。” 黎朝心中不安,但也不能贸然上去打扰了药神诊脉,只能在一边安静的等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药神才睁开了双眼。 他叹了口气。 黎朝和玉莲,姜逢都紧张的看着他。 药神看到黎朝,有些惊讶,但也只是一瞬,想起来九韶上神好像在凡界受天罚时,有一妻子成了鬼仙,长得像极了孽摇羝的扶桑神女,想来就是眼前这位。 他说:“九韶上神的伤极重,药石无医。” 黎朝腿一软,差点跌倒,还好扶住了旁边的床架子。 玉莲和姜逢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 黎朝强忍着惊惧看向药神,问“没有办法了么?”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却没想到药神眼神沉重的看了一眼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黎朝皱眉。 药神笑完,看着躺着的九韶,话却是对着他们说的:“本君逗你们的呢!药石无医这话不假,因为确实没有药能治他,不过……” 黎朝急问:“不过什么?” “不过,如果能找到两位上神,一位上神为他渡全部修为,一位上神为其护法,他才能安全无虞。” 玉莲表情为难,喃喃自语:“两位上神?到哪里找两位上神?还要愿意将全部修为渡给殿主?” 姜逢抿紧唇不语。 黎朝怔怔的看着紧闭双眼的九韶。 药神起身,道:“唯有此法,能救九韶上神的命,若你们找到两位愿意如此做的上神,再来小老儿殿中来找我。” 黎朝问:“必须是上神的修为才行吗?” “是!只有上神的力量才足够强大,当然,如果没有上神,妖魔鬼怪也可以,只要有能与上神匹敌的力量就好。” 黎朝去抚摸九韶的脸,轻声问:“那他现在呢?可需要什么药物将养着?” “不必。” “麻烦药神大人了。” “不必。” 玉莲缓过神来,向着药神作揖,恭敬的说:“药神大人,请跟婢子来。” 玉莲领着药神离开。 黎朝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抬头问姜逢:“你可知道,可能找到上神愿意为阿玦渡修为?” 姜逢低着头,说:“这世上能毫不犹豫献出自己一身修为给殿主的人,当属殿主父亲轩辕上神和母亲长公主殿下,可是,长公主身有隐疾,而她自己并不知道,如果长公主为殿主渡修为,将必死无疑,殿主绝对不会愿意,轩辕上神,轩辕上神的神魂镇守上古秘境,不可能将神魂抽离。” 姜逢艰难的说出最后一句话“这六界之中的上神极少,其他人……不会有人愿意。” 黎朝苦笑。 “愿意又如何?做了上神的人,想必都身负一身责任,哪能随意将一身修为都送出去?” “夫人说得是。” 两人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黎朝抚摸着九韶的脸,忽然问姜逢:“你可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速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上神之境?” 姜逢惊讶的看向黎朝,猜出她想做什么。 但他也老老实实答了:“传说中确有这种秘术,不过都是传说中的,还不知真假。” 说完姜逢又说:“小仙现在就动身去寻长公主殿下和轩辕上神,他们或许有办法。” 黎朝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郑重的向着他鞠躬。 “麻烦你了。” 姜逢赶忙扶起黎朝,道:“夫人言重了,这是下官份内之事,下官这就去寻。” 说完,姜逢就走了出去。 黎朝坐在床边,看着九韶。 “阿玦,你醒来好不好?这个时候,我特别恨失忆之前的自己,阿卿说,我当初在冥界修炼的时候,特别努力,可是如果我修炼鬼仙的时候,再努力一点点,再多努力一点点,我现在是不是就成了上神?如果我现在就是上神,我是不是就可以救你了?” “阿玦,你一定要快快醒来。” 125:九尾狐心 金乌自爆内丹,无边的神威波及了近在咫尺的钺戈,使他受了很重的伤。 钺戈被魔族之人送回九星宫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甚至已经看不出来本来面目。 听到消息赶来的薰月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她不敢去碰钺戈的脸,若不是他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熟悉,她怎么愿意相信她的夫君现在这样惨烈的躺在这里? “夫君!夫君!你不要吓我……”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在妖族时,有长姐料理政事,嫁到魔族来,九星宫中也只有她一个魔妃,这么多年,除了折苏一事让她痛苦,让她感到无能为力,她从来都过得无忧无虑。 看着昏迷的夫君,她多想像母后一样,能在父王卧床不起的时候,一脸淡定的处理妖族各处的事务,像王姐一样,处理政务杀伐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可是她做不到,就只是看到夫君受了这样重的伤的时候,她也没有勇气去问巫医他的伤有没有大碍,她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她万分的唾弃这样的自己。 她为什么就学不会坚强一点,勇敢一点,明明夫君以前之所以不喜欢自己,就是因为她这样小家子气。 巫医上前来为夫君诊治,她能做到的,也就是跪坐在旁边,抑制住自己的哭声。 夫君,不要丢下月儿……不要……求求你不要…… 满屋子的巫医无计可施,稍稍平静下来的薰月看见他们相互之间轻轻摇头的样子慌了神。 “你们摇头做什么!?夫君怎么了?你们快救他啊!” 平日里一直温温柔柔的魔后突然发了怒,巫医们吓得激灵。 这里面最德高望重的那位巫医战战兢兢的向着薰月行礼,语气中夹杂着颤抖说:“王后,请恕微臣等学艺不精,魔君全身经脉尽断,五脏六腑皆碎,本应该是立刻就灰飞烟灭的重伤,全靠着魔君高深的修为撑到了现在,我等也无能为力啊!” 说完伏在地上颤抖得更加厉害,后面跪了一地的巫医们纷纷附和,告罪自己学艺不精。 “那魔宫养你们是用来做什么!?当摆设的吗!?” 深重的怒气和恐惧让她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巫医们咆哮:“你们这么多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们有何颜面还活着走出这九星宫!?”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魔后性子软,决计做不出草菅人命的事情,这话只是太过愤怒,太过着急说出来的,但还是吓了一个激灵。 后面有一个巫医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对薰月说:“王后,微臣提议,若是能请出不归山的老巫魔出山,或许能找到办法。” “老巫魔?”薰月喃喃自语。 “对!老巫魔!”巫医看薰月的神色有动摇,就接着说:“微臣知道,老巫魔犯了族规,魔君下令将她关在炼丹楼里不准出来,可是在魔族,微臣想,如果老巫魔来为魔君诊治,或许还会有一线希望。” 薰月看向送钺戈回宫的魔将铁鹰,说:“你去将老巫魔带来。” “遵命!”铁鹰低头领命,就退了出去。 很快,花卿的奶奶,魔族最负盛名的老巫魔就被带了来。乳白色的封魔锁链化为实质,拖在地上叮当作响。 她佝偻着背,站在离床还有段距离的地方,颤颤巍巍的,本就年老得厉害,被困于炼丹楼中锁了几千年,整个人都有一种随时都会倒地而亡的虚弱感。 薰月做了一件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她站起来,缓步走到老巫魔的面前,郑重的跪下去。 她抬头看向老巫魔,语气无比郑重。 “巫魔长老,四千多年来,我们一直将你关在炼丹楼中不见天日,我代夫君向你道歉,现在,我想请求您,救救我夫君,他是魔族的君王,他不能有事,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关押巫魔长老的命令是钺戈下的,她从来没有管过这些事情,可是他们两人是夫妻,薰月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推脱到钺戈一人身上,薰月知道,老巫魔之所以被夫君关押,就是因为她不听从他的号令,用强权胁迫老巫魔是没有用的,她只能求她,放低姿态,求她看在大家同为魔族之人的份上,救夫君一条命。 若是得罪了老巫魔,到时候若是她在治疗的过程中动动手脚,他们也看不出来,也阻止不了,她不能赌。 其实就算她不放低姿态,花卿奶奶也没有准备为难她,不救钺戈。 她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除了小草的事情,其他任何事情,她都不在意。 虽然钺戈对她所做的事情,让她没办法原谅他,但只要小草没事,她也懒得去计较这些事情。 钺戈是魔族的君主,虽然她对钺戈四处征战的行为颇有微词,但是,她也没兴趣管这些事情。 对于救治钺戈,她并没有打算拒绝。 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跪地求她的魔后,就看向了躺在床上,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魔君钺戈。 “我是魔族人,魔君遇难,我自当尽力。” 薰月听到这话,很是欣喜,连忙站起来为花卿奶奶让了路。 奶奶坐到床边的凳子上,为钺戈把脉,又将独属于巫医的魔气洒在钺戈的周身,细细观察。 薰月在一边坐立不安。 没过一会儿,对薰月来说,却好似过了很久,花卿奶奶终于停下了观察,将诊脉的手拿开。 薰月急切的询问:“怎么样?” 奶奶轻轻一皱眉,脸上的皱纹都动了起来,她看向薰月,问:“可否请王后将左右摒退?” 薰月闻言,向着屋中的人吩咐:“你们退下!” 然后她有些紧张不安的询问花卿奶奶:“可是有什么不妥?” “魔君的伤很重,若是平常妖魔,怕已经化成了飞灰。”说完此话,花卿奶奶的眉头皱得更紧。 薰月的心咯噔一下,问:“可有什么办法?” “魔君是黑龙,如果想要完全治好他,最好是用同为魔族黑龙的血为他熬药,可是……” 薰月说完了花卿奶奶没有说完的话:“可是六界之中,只有夫君一条魔族的黑龙。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薰月希冀的看着花卿奶奶,她多么希望面前的老巫魔能为她的夫君带来希望。 花卿奶奶沉思,过了半饷才说:“办法是有,不过效果不如黑龙血的效用好。” 薰月捉住了这一线希望,急忙问:“是什么?” “是九尾狐心。” 花卿奶奶的话毫无波澜,薰月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就是一只九尾狐,而且是六界之中血脉最纯净的九尾狐。 花卿奶奶继续说:“王后,这世上,只有你的九尾狐血脉是最纯净的,天族的九尾狐仙没有哪一个是父母亲都是九尾狐的,妖族之中只有你和你王姐是九尾狐,可是你王姐的血脉不存,用九尾狐心做药引已经是不得已的下策,因此只能用您的狐心才会有效用。刚才在这里的巫医们,应该也能看出魔君的这伤只能用您的心才能有希望被治好,只是他们不敢说出来,所以……” 薰月含情脉脉的注视着钺戈,说:“就用我的这颗心吧。” 老奶奶并没有惊讶,她早就知道,从妖族嫁过来的这位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二公主,实实在在是爱惨了他们的魔君,她不会拒绝这件事情。 可老奶奶还是问了一句:“你想好了吗?你若没了这颗心,我救不了你,最多,我只能让你再活一个月。” “还能有一个月呀!挺好的。”薰月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她说::“我这一生,没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爱上夫君,便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爱过,就够了,如果我的死,能让他继续活得好好的,是我的庆幸。” 老奶奶活了二十几万年了,什么令人感动的人和事没见过,可是到底是老了,就不免变得容易伤感起来,看到薰月如此这般,就忍不住想要流泪。 可是她闭了闭眼,忍住了。 她对薰月说:“你既下定决心,我现在就为你取狐心。” 薰月没有犹豫,也没有害怕,她只说了一句:“好!” 两人走到一边,奶奶叫薰月坐在一把椅子上,她拿了一个碗,就开始为薰月取九尾狐心。 取心的过程简单粗暴,老奶奶直接将手伸进薰月的胸口处,一用力,血淋淋的狐心就被老奶奶取了出来。 取心很快,可薰月还是痛得脸色狰狞,两手死死的陷进木椅子中,泪水模糊了双眼。 老奶奶将狐心放进了碗中,将手放在薰月的心口处,为她传入巫魔的力量,薰月的伤口极快的愈合。 薰月脸色苍白,但已经没有了疼痛感。 因疼痛而流下的泪水还没有断,她对着面前的老巫魔说:“辛苦你了。” 老奶奶说:“你好好休息吧,从现在起,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没关系,夫君没事,就好了。” 奶奶再说:“我现在写一个药方子,吩咐人去抓,抓好后,我亲自来炼丹。”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薰月唤来了婢子,吩咐她们将笔墨纸砚准备好,老奶奶就坐在书桌前,开始写药方。 薰月再次坐到了床边,温柔的看向紧闭双眼的钺戈。 她以后,就不能陪着他了,本来这段时间,他终于开始对她好了。 她不知道,夫君对她好,是因为她为他挡的那一剑觉得感动,还是真的喜欢上她了,或者,他只是对折苏太失望了,所以转而在她这里寻求安慰,她都不在乎,她决定嫁到魔族来的时候,她就不在乎他到底会不会爱上她。 反正他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他,除非将六界控制在他一个人的手中,要不然,他娶不到折苏。 对于她来说,这就够了,她只想陪着他,哪怕只有一个名分,哪怕有名无实,她也只想陪着他。 可是以后,她不能再陪着他了,她心里其实好不甘心,夫君他好不容易开始对她好了,他愿意对着她笑,前方战事繁忙,他也会抽时间回一趟九星宫只为陪她,他现在那样好,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他还说,以后他成了这六界的主人,她就是这六界唯一的女主人,她对权势不感兴趣,只是因为他愿意对她做出这样的承诺,她就好高兴好高兴,在他走后,一个人在寝房中傻笑好久。 她能感受到心口空荡荡的,一片虚无的绝望。 花卿奶奶将药方写好交给婢子的时候,就跟着她们走了出去。 她要去炼丹楼,先将这新鲜的九尾狐心炼化,迟了,效果就不好了。 薰月吩咐其他的巫医都去为她打下手,老奶奶也没拒绝。 薰月就坐在床边看着钺戈,她怕再不仔细看一看,就再也看不到了。 第二日,丹药炼好,薰月亲手喂钺戈吃下。 丹药不是立刻起作用的,薰月吩咐了人好好照看钺戈,就与花卿奶奶来了外面。 薰月站在一池深紫色的湖泊边淡淡开口:“我要先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花卿奶奶疑惑的看向她。 薰月继续说:“我和长生草之间有一根同命线,还有一个月我就要死了,我知道,你很在乎那株长生草,要不然也不会甘心被夫君锁在炼丹楼中那么多年,昨日,你说要取我的心才能救夫君,我怕你为了长生草的安危,不同意用我的狐心,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花卿奶奶震惊的看向她,脸上有了慌乱。 她喃喃:“同命线?” 薰月的神色多了愧疚,她说:“我今日告诉你,就是希望在我死之前,能让长生草来这里与我解除同命线,我不想连累她。” “那我现在就去找她来!”花卿奶奶着急得马上就要走,她也没时间为薰月现在才说这事情感到生气,事情已经这样了,快点将小草找来才是正经。 花卿奶奶匆匆离去。 薰月看着她的背影,终究没有说出黎朝也和她有一条同命线的事。 不过即使不说,长生草与那黎朝是朋友,她也会跟着来吧。 126:修为暴增 天音殿中,九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他的呼吸还是有规律的,胸膛还在微微的起伏,黎朝都要以为药神说他不用吃药的话是在胡说八道了。 一天一夜,黎朝就坐在床边守着他。 姜逢还没有回来,黎朝有些着急,可是着急也没有用,现在唯有寄希望于阿玦的父母亲,她除了陪着他,无能为力。 如果,能有快速提升神力的方法就好了,人人都说欲速则不达,可是如果真的想要快速提升实力,应该也是会有办法的吧? 只是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罢了。 她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努力的去思考,如果有上神愿意传毕生修为给阿玦,应该做些什么来感谢他?他们施法的时候,她需要准备些什么?如果没有上神愿意传修为给阿玦,她要去向谁问,是否有什么偏门左道的办法能解燃眉之急? 如果,阿玦再也不能醒来…… 光是想想,黎朝就难以控制住自己内心翻涌的绝望。 她只能让自己靠在床架子上,用手握住阿玦的手腕,随时感受着他跳动着的脉搏,闭上眼睛,才能防止眼泪在不经意间流出来。 太阳已经落下东海,金乌神也已经陨落,这天际没了太阳,月亮也亮不起来,只是有月神的神力勉强支撑着,稍稍有一点柔和的清辉。 殿中只剩下躺着的九韶和坐着的黎朝,安静极了。 只是有声音突兀的响起:“苏苏,原谅我,我只是……没有资格……娶你。” 原本因为感受到阿玦脉搏突然跳得很快而睁开眼睛,正将盖在床头夜明珠上一块布掀开的黎朝陡然愣住。 她的手指还搭在阿玦的脉搏上,那脉搏又恢复了轻缓虚弱,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 夜明珠光亮的照耀下,阿玦的脸苍白到透明,眉骨,唇线,鼻梁的线条都很清晰,棱角分明,因为夜明珠的光,整张脸都透着一股子冰冷。 可是刚才,黎朝分明看见他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一些,似乎是悲伤时,脸部才会有的变化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 刚才他说的话,也是充满了愧疚和伤感的话,每一个字眼里都是浓烈的情深义重。 苏苏?孽摇羝的折苏? 没有资格娶她? 所以,退而求其次,才同她在一起么? 所以,她在日及宫中看到的那些折苏喜欢阿玦的蛛丝马迹,并不是折苏的一厢情愿? 阿玦说情话给她听,是不是因为?她们长了一样的一张脸,而且她是一个凡人,还是一个有些可怜的凡人。 一个凡人,是他天音殿殿主不需要高攀的? 黎朝告诉自己,她不能胡思乱想!阿玦是真心爱她的!与那天重华殿上的扶桑神女什么关系也没有! 什么关系也没有! 可是,这就是事实啊!梦里的话,怎么可能作假? 阿玦最爱的,是折苏。 不是她! 她猛地站起来,站在床尾边,之前因为阿玦安危而担心不已,强自忍下的泪水决堤而出。 她捂住嘴,不让哭声让外面守着的仙婢们听到。 她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些日子的幸福真的只是镜花水月。 从前她还在闺中时,常常偷偷的看那些书生小姐,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偶尔看到一些神仙下凡建功立业,顺道结一眷侣花前月下,或是貌美的女妖怪诱惑凡夫俗子的桥段,那些故事到最后都是悲剧,那时看到伤心处,她还很是气愤,气愤那些编撰这些杂书的书生好是无情,怎的不写一个欢欢喜喜的结局? 如今她才知道,不是那些说书先生和写书的穷困潦倒的学子故意不给那样一些美丽缱绻的故事一个美满的结局,而是因为仙凡殊途,注定不得善终。 即使她现在是鬼仙,不是凡人,也改变不得什么的。 如果她当初去投了胎,应当会更早的断了这一段缘分吧? 那样的话,她不会见到春风山的十里琼花花海,不会有站在被花灯包围的空中,接受阿玦求亲的机会。 站在阿玦的角度来看,他是岁月无穷尽的神仙,凡界的那一段情爱于他而言,想必都不算什么。 在神仙原本的世界里,怕是已经有了更刻骨铭心的红粉知己,海誓山盟。 黎朝忍不住去想,她于阿玦而言,是不是就是无边岁月里面的一个意外?只是这个意外的女子同他欢喜之人有着相同的容貌? 听到阿玦刚才的那句话,她是不是还应该感到“庆幸”? 庆幸阿玦他没有资格娶那折苏,所以给了她一个可趁之机。 她多幸运啊,她长了同折苏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趁虚而入! 她想要笑,笑自己的“幸运”,可是她笑不出来,连轻轻扯动一下嘴角都做不到。 她忍不住只能不停的哭,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只是最后哭累了,坐在床边的地上,头靠在床边,望着窗外的那轮没有往日亮堂的月亮发呆。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她生生觉出几分凄凉来,明明以前月光于她而言,应当是极温柔的才对。 三个时辰过去,天河边的古老的钟声传来,提醒天族各位神仙白日到了。 只是现在的白日与夜晚是一样的,所以需要那钟声提醒。 黎朝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玉莲询问过后推门进来,领着一众仙婢端进来净面和漱口的水,还有几道精致的点心。 黎朝用帕子为阿玦净好面,又自己净了面,漱了口,只是吃点点心的胃口却委实没有,便作罢。 其他仙婢都退了出去,黎朝问玉莲话,声音带着淡淡的倦意。 “玉莲,姜逢大抵还有多久才会回来?” 黎朝的语气有气无力的,玉莲觉得,夫人守了一夜,应该是累了,她没有发现,黎朝的“疲惫”只是因了心情郁结,所以倦倦的。 她答:“轩辕上神镇守的秘境离这极为遥远,一个来回,应当还有两日才会到这里来。” 黎朝又靠在床上,闭上眼睛,问:“就算找到了阿玦的父母亲,想必也是没有办法的吧?阿玦母亲身有隐疾,不能传修为,他父亲又有重任在身,万不能弃了自己的神力。” 玉莲顿了一下,才说:“长公主殿下和轩辕将军年岁很高,想必会知道其他的办法。” “玉莲。”黎朝站起来,没什么表情,对她说:“你在这里照顾阿玦,我去一趟药神殿。” 说着黎朝就往殿外走去。 玉莲微微行礼,答:“遵命。” 黎朝到了药神殿,直接求见了药神。 站在药神面前,她开门见山的一句话是:“药神大人,我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迅速将全身神力提升到上神境界?” 原本药神见她来,以为她找到了愿意为九韶传毕生修为的上神,却没想到,会听到黎朝这样一番话。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九韶上神的伤,若能寻到一个上神传修为便是最稳妥的办法,另辟蹊径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黎朝的脸上布满了苦涩,她说:“可是药神大人,我听人说,这天族并没有多少上神,而且,既然做了上神,自然不是什么逍遥自在,无所顾忌的神仙,哪能随意将自己的修为送出去呢?多半是找不到这样的人的,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玦醒不过来。” “有是有。” 黎朝的眼亮了下。 “不过……”药神带着点迟疑说:“不过这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肯定是知道的,在正常情况下迎来上神的天劫,很多上仙都不能平安度过,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如果九韶只是一个上仙,就用上仙的修为救他便好,只是因为他是上神,所以就必须用上神的修为救他,你的身体是不能承受突如其来的上神之力的,贸然如此做,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 “不能直接用那方法增长阿玦的修为吗?” 药神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他说:“本君说需要有人传他毕生上神修为并不是他差那修为,那修为到了他的体内,为他疗伤,疗完伤,那些传过去的修为会尽数消散,这也就意味着,这传过去的修为相当于一味药,这药哪能是由病人体内自己生成的?若让他吃了这暴增修为的药,虽然因为他本就是上神之体,所以他不会得到同你一样的后果,但也是有害而无利的。” “那于我,会导致什么后果?”黎朝的声音里面,只有一片死寂。 “灰飞烟灭,不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在乎。” 这句话,黎朝没什么情绪波动,却比坚定不移的保证更加令人相信,她所说的就是真的。 生无可恋,孤注一掷,是药神对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冥界圣阎女的感觉。 可是,别人如何想,他也没兴趣管。 他向她确认道:“你真的想要立刻提升神力到上神之境?” “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希望能得到上神的力量,来为我夫君疗伤。” 黎朝向着药神跪下,郑重的拜下去。“请药神大人帮我。” 黎朝离开药神殿的时候,手中拿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颗黑色的药丸。 现在,她还需要去找一位上神来为她护法。 她准备去找师父来,下九重天之前,她要去天音殿看一眼阿玦。 只是到天音殿的时候,天音殿中来了客人,玉莲介绍说,那是天族太子景苍,是阿玦的挚友。 喔,阿卿讲的那个和尚与狐妖的故事里的那个和尚。 黎朝打过招呼,就想要去看看阿玦,却没想到这景苍太子看着她的眼神里蓄满了惊讶,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折苏?你怎么会在这里?” 黎朝心中愈发苦涩,她真的有那么像折苏吗? 她不想理睬面前惊讶不已的天族太子,随意敷衍了一句“我不是折苏!”,就往阿玦的床边走去。 黎朝看着依然昏睡的阿玦,对玉莲说:“玉莲,药神告诉我另外的方法救阿玦,我现在去找我师父,让他来为我护法,你在这里好好照顾他,我去去就来。” 玉莲惊讶问道:“不是说必须有两位上神吗?” “喔,药神又专研出了另外的方法,只要一位上神护法就好,我现在就去请我师父。” 没什么情绪的说完,黎朝转身就准备走,没想到刚刚在那里一副万分想不通神色的景苍拦住她说“你们需要上神护法,本宫就是啊!九韶是本宫的挚友,护法此等小事,本宫自当义不容辞!再则你是前段时间与折苏在重华殿上的冥界圣阎女吧?你师父是东岳帝君岁崇吧?他在孽摇羝的战事中,被那魔君暗算,受了重伤,如今没办法来这里。” “你说我师父受了重伤?”黎朝变了脸色。 “不错!” “可有大碍?” “修养修养,应该无事。” 黎朝松了口气,“那就好!” 景苍再开口:“本宫也是上神,就让本宫来为你护法吧。” “那多谢。”黎朝也没推脱,她转向玉莲,吩咐:“玉莲,你现在去请药神,他说过,运功之时,需要他来看着。” “是!”玉莲领命而去,很快就请来了药神。 接下来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 屋中只有黎朝,景苍与药神三人。 黎朝吃了那颗丹药,汹涌澎湃的神力一下子充满了她的气海,让她一下子吐出一口血来。 景苍不知原委,十分惊讶,药神又喂黎朝喝下一碗汤药,黎朝的脸色才从苍白变得红润,只是红润得有些诡异。 景苍问药神这是怎么了,药神只催促他,快点为黎朝护法,将她的毕生修为传给九韶。 景苍虽惊讶于这个诊治的方法,但也没有发出什么异议,药神的诊治不会有错,九韶一定能化险为夷,只是这圣阎女的毕生修为? 也罢,他只要好好护法便好。 药神一直在旁边为黎朝时不时的递丹药吃。 黎朝不知道继那颗增长修为的丹药之后,自己到底又吃了多少丹药,只知道等气海内空荡荡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说话了。 阿玦依然无知无觉的躺着,药神叫那天族太子离开了,他在她旁边说话,他的声音缥缥缈缈的传入她的耳朵:“你如今只有三日的时间能活着,三日之后,灰飞烟灭。” 127:她必须回去 第三日,黎朝元神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日,九韶醒来。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向她。 黎朝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的?” “没有。” “那就好。” 黎朝起身要走,九韶虚弱的去拉她的裙子,问她:“你要去哪里?” 黎朝没有回头,她现在不但身体很虚弱,心里面也很悲伤,不太想说话,也不敢去看阿玦的眼睛。 “你睡了这么多天一定饿了,我只是想去找玉莲,吩咐她给你做些吃食。”说着,黎朝就想要走。 可九韶却问她:“朝朝,我昏迷过后,孽摇羝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黎朝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声音没什么起伏的问:“能出什么事?” 虽然觉得朝朝好像有一些反常,但九韶还是问出了更要紧的事情。 “魔君想要利用太阳烧毁扶桑神树,我将太阳推开了,那后来呢?魔君怎么样了?扶桑神树有没有事?” 黎朝听出,阿玦问扶桑神树有没有事的时候,声音里面带着明显的担心。 愿意以自己的生命去保护的女子,自然是最为担心的。 黎朝回答他:“听玉莲说,金乌神重伤了魔君钺戈,金乌神陨落了,扶桑神树并没有事,你不必担心。” 九韶放松下来,“那就好。” 扶桑神树没有事,可是金乌神陨落了,这样也能称好? 果然,不在意的人,于苍生再至关重要,也对他毫无影响。 “我去找玉莲!”黎朝说完就匆匆离去。 等黎朝再次回到床边的时候,她已经忍住了眼泪。 玉莲带着仙婢们忙前忙后的伺候九韶洗漱喝药,黎朝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九韶时刻注意着她的状态,见她这心不在焉的模样,皱了皱眉。 玉莲领着仙婢们退下之后,九韶唤黎朝过去一点。 九韶靠在垫高的枕头上,黎朝起身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可是她低着头,并不看他。 他将她轻轻搂进怀里,黎朝顺从的环住他的腰。 九韶的声音很轻柔,让黎朝这两日越发脆弱的内心颤了一颤。 他问她:“朝朝是在担心我吗?朝朝不用担心,我生来就是为了守护朝朝的,怎么会随便就有事了呢?” 这美丽的,令人心醉神迷的情话,若是在以往听到,黎朝必定要开心得在他怀里咯咯的笑,可是现在,她却笑不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将脸更深的埋进他的怀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阿玦你以前没这么会说情话。”细听,还能听出一丝丝埋怨。 可是九韶对答如流:“我以前是不会,可是朝朝给我写了那么多情书,我若还学不会说情话,怎么对得起朝朝从前费的那许多笔墨?” “那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察觉朝朝情绪有异,九韶的声音更加轻柔了些。“当然是真的,九韶这辈子,只对朝朝说过情话,以后也只会对朝朝说。” 黎朝抬起头来,还是问出了犹豫了很久的问题,她需要一个答案。 “那孽摇羝的扶桑神女折苏呢?”她看着他的眼睛,不错过里面的任何一丝情绪,“阿玦,你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 九韶怔住。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说:“朝朝是在怀疑我朝三暮四,拈花惹草么?” 黎朝也不否认,坦然的承认了:“嗯!” 她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阿玦,我听到你在梦里说,你祈求她的原谅,你向她解释,你没有资格娶她。而且,你不顾一切,冒着生命危险,去推开向着扶桑神树坠去的太阳。” 黎朝的眼神里面空无一物,没有歇斯底里,甚至没有质疑,伤心,可就是因为这样,九韶才觉得万分的棘手。 他悄悄握了握拳,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梦话? 不过也能理解,自从他拒绝了苏苏的告白,之后在天音殿漫长的日子里,他心里想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向苏苏道歉,解释他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足为奇。 只是,朝朝说过,责任和信仰比之自由更重要,孽摇羝便是她的责任,为六界之间的平衡尽一份力便是她的信仰,他不愿意朝朝回归苏苏之身,所以,他不能让她知道,她就是他梦里面的折苏。 他向她解释,带着害怕她误会的小心翼翼之感,他说:“扶桑神树对于六界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关乎到六界的和平,我之所以不顾一切的救她,只是因为我是上神,这是我的责任,任何一位上神见此,都会做出同我一样的决定的。” 说完后,他看着她,目光再真诚不过,可是黎朝不会忘记重点,她重复问他:“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要在梦里面说,你没有资格娶她,之前,你将我安排在日及宫中,日之所及,是为扶桑,我在那里面看到很多,折苏心悦于你的点点滴滴,我大胆猜想,她喜欢你,向你倾述衷肠,可是你因为种种原因,拒绝了她,你是爱她的,所以在梦里,你会那么痛苦。” “我从来没有爱过她!” 同样一句话,无论是曾经对着苏苏说,还是对着现在的朝朝说,他的心都痛得难以呼吸。 “我受了重伤,我这一生的事情在脑海里面走马观花一般略过,我只是梦到了以前的很多事情,折苏确实喜欢我,我为了让她死心,才会说我与她绝无可能的话,只是因为我与她的身份确实没有可能,所以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你不要多想。” 黎朝还是细细的看着他的脸,又问:“我一直没有问你一件事情,因为我害怕我问了,会得到我不想要的答案。” 九韶说:“朝朝,在我这里,你什么都可以问,什么都不用担心。” “阿玦。”黎朝低垂了眉眼,缓缓说:“你是神仙,你在凡界的那一世,只是你亘古的岁月里一个不值一提的一段日子,没有神仙的记忆,所以觉得与众不同,可是终究是不值一提的是不是?我听说,神仙下凡,是为历劫,既然是历劫,那么凡人那一世,于你而言,是不是就是一个小插曲?我于你而言,是不是也只是一个凡人的未婚妻而已?你现在之所以还愿意同我成亲在一起,是不是因为你恢复了做神仙时候的记忆,然后发觉,凡界的这个未婚妻黎朝,同你求而不得的折苏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你移情于我,觉得皆大欢喜?” 九韶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黎朝的脸,他对她说:“朝朝,你怎么会这样想?我说了,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折苏,我喜欢的是你。”声音里面充满了怜惜。 他将她一下子拉进怀里,抱紧。 他的声音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力量,继续说:“我知道,这段时间的这些事情,还有朝朝你初来天族,人生地不熟,所以忍不住就会患得患失,容易胡思乱想,可是朝朝,无论发生了任何事,你听到了任何谣言,你都要永远相信,九韶所爱的人,只有朝朝你一人,我从前的岁月漫长不假,凡界一行于我而言很短暂也不假,可是朝朝,我爱你这件事,做不得假,违不了心。” 黎朝依偎在九韶的怀里,闭上眼睛。 阿玦永远是这样的温柔,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患得患失,胡思乱想。 可是不管事实如何,不管阿玦是不是说的真心话,她都只有一日可活了,能在死之前,看到阿玦醒过来,她也不想强求什么了。 如果阿玦是在骗她,反正她都要灰飞烟灭了,那她就祝愿阿玦得偿所愿,与折苏有情人终成眷属,她舍不得他伤心。 如果……阿玦没有骗她,他真心爱着的,真的只有她一人…… 阿玦,那就忘了我吧! 凡界还没有履行婚约,二人就阴阳相隔,春风山拜了堂,还没有洞房花烛,太阳的危机再一次导致我们的永别,生前死后,我们都注定有缘无份。 黎朝一直伏在九韶的怀里不愿起来,九韶也由着她,温柔的抚摸她的背,像是安抚一只慵懒的小猫。 直到玉莲进来,低着头向着黎朝禀告:“夫人,冥界的关胜帝君到访,说是来邀你一起去重华殿与众仙友一起商议金乌神陨落的事情,事不宜迟,关胜帝君还在外面等着。” 黎朝从九韶怀里起来,问玉莲:“关胜帝君可说了,为何要我一起去?” 玉莲不敢抬头看前方殿主和夫人情意绵绵的拥抱,还是没有抬起头来,她说:“自然是因为夫人是冥界的圣阎女殿下,身份尊贵,这样的朝会缺席不得。”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马上就来。” “是!”玉莲退了出去。 黎朝看着九韶,温柔的笑了笑,没有刚才的悲伤和对他的质疑,可是九韶心里的不安反而更加强烈。 “阿玦。”黎朝说:“我需要去一趟重华殿,你在这里,要好好吃饭,喝水,有什么不舒服不要撑着,要唤玉莲来,不要觉得自己是上神,所以对这伤不以为意,下不去面子,你要开心一点,幸福一点,很多事情和很多人都是可以忘记的,阿玦,我希望,你能一直幸福。” 本来只是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的伤,说着说着,黎朝就忍不住说到了一生,黎朝发觉自己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不合时宜,便止住了话。 九韶疑惑的看着她,还没等他问她一句怎么了,黎朝就站了起来,对靠坐着的他说:“阿玦,关胜帝君还在等我,我现在就去重华殿。” 说完,黎朝就转身离去。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她闭了闭眼。 今日她就要灰飞烟灭了,她不希望,在阿玦的面前突然消失不见,所以既然关胜帝君来找她出去,她就可以借故离开这里。 阿玦,无论你真心爱的人是不是我,我都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了。 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你一定要幸福。 黎朝走到外面,果然看到等着她的关胜帝君。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走在了前面,黎朝跟上去。 灰飞烟灭之前,去一趟重华殿议事,最后尽一尽圣阎女的职责也好,而且,关胜帝君亲自来找她,她也不知道能怎样拒绝,只要不在阿玦面前消失就好,本来她也没准备默默消失,那样的话,还要让阿玦漫无目的的辛苦寻找。 还不如在一个热闹的地方,让大家都知道此事,众人亲眼见证她的烟消云散,免得阿玦不相信她灰飞烟灭了。 那种自欺欺人的感觉最是痛苦,长痛不如短痛,她不愿意阿玦亲眼见证她的离去,也不愿他去经受那种感觉。 黎朝边走,边想着这些。 而走在前面的关胜帝君,不知道黎朝在想什么,其实今日重华殿的朝会,并不需要特地来唤黎朝一起去。 关胜一直都知道,黎朝就是折苏,以前黎朝还在冥界当鬼差的时候,东岳告诉他,就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鬼差,这么多年,他也没在意。 直到,魔君钺戈进攻孽摇羝。 他准备设法让黎朝回到折苏之身,好尽她作为孽摇羝主君的职责,可是东岳找到他,嘱咐他暂时不要告诉黎朝她是折苏,他不能理解,但孽摇羝有东岳亲临指挥作战,还有天族的太子和神将陆吾上阵,还没到危急关头,他也不是特别担心。 他在冥界听说在重华殿上,有“折苏”污蔑黎朝的时候,还嘲笑了天族人几句,为冥界之人独有的,看透人的前世今生的能力骄傲自豪极了。 后来在天符都宫碰到来找那长生草的魔族老巫魔,他才知道,长生草与魔后之间有一根同命线,那长生草毕竟是东岳的红颜知己,东岳在战场上,顾及不到她,作为几十万年的老朋友,他也不能任由那长生草独自去魔族解同命线,于是决定护送她一起去。 可他没想到,那长生草告诉他,魔后与黎朝之间也有一根同命线,她想要喊上黎朝一起去。 他当时很震惊,这才知道为什么东岳不许他去让黎朝回归折苏,因为折苏一旦元神归位,黎朝身死,长生草也会死! 他当即护送长生草去解同命线,长生草想要找黎朝一起去魔族,他却觉得十分没有必要。 魔后死,黎朝死,折苏元神归位,岂不是很好?何必麻烦。 所以他将执着想要带黎朝一起去的长生草强押了去,解了同命线。 本来等着魔后死就好了,折苏就会随着魔后的死而回归,可是现在,东岳在孽摇羝边境中了魔君钺戈的毒计,受了重伤,金乌神陨落,太阳落去东海深处,无人管控,孽摇羝出了如此大事,等不了一个月了,黎朝必须马上回去! 所以,瞒着重伤的东岳,他来了这里。 他要在重华殿上,告诉天族的人,黎朝就是折苏! 她必须回去! ------题外话------ 黎朝作为一个失了忆的女鬼,本来在冥界磨练出来的,属于圣阎女的果决的心性都没有了,记忆所限制,她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女人,这么多内容,写得我稍稍有点憋屈,我真正想要的女主,应该是那种“九韶你个混蛋,竟然敢喜欢除了我以外的其他女人!本姑娘要休了你!”的英姿飒爽的女子。 所以!折苏要回归了,如简介所说: 甘水出渊,百鸟齐贺,曙雀飞上扶桑树,红花一朝满枝头。 当黎朝以冥界圣阎女的身份登上月轮天上重华殿,当飞升上神的雷劫就要打到她的身上。 劫雷突返,乌云避让,霞光漫天。 原来她本就是地位尊崇的上神,统领一方水土的君主! 那在这交通要道孽摇羝,百花齐放的温源谷,怎容尔等肖想算计,猖狂放肆! 128:折苏回归 从天音殿通往重华殿的路,黎朝这是第二次走。 第一次走这条路,是因为折苏来找她麻烦,两人在天音殿大打出手,引来了玉衡星居,他要将她们二人带到重华殿去。 而这一次,她去那里,明为议事,实为赴死。 可是她却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 黎朝想,可能是因为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吧,便觉出了一点有关生死的平常来。 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熟能生巧,然后波澜不惊,最后见怪不怪的。 另外,做凡人的时候,之所以义无反顾的去走黄泉路,是因为阿玦已经走在了她的前面,所以她觉得孤独一人,生无可恋。 现在做了鬼仙,如果灰飞烟灭能换来阿玦的平安康泰,即使灰飞烟灭,永不超生,也是很值得的事情。 黎朝想,她现在总算是理解了为何当年父亲每每在出征前都很舍不得他们一众兄弟姐妹,舍不得母亲,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嘱咐他们要听话,眼中隐隐有泪光,可在翻身上马之后,一脸的刚毅与坚强。 即使一去不归,戎马一生的将军也永远英姿飒爽,淡定从容。 是因为扬刀立马,只为报效国家! 所以,生死必得置之度外。 所以,就不会害怕。 父亲,女儿不孝,在世的时候做出自杀的事情,对不起你的养育之恩,可是现在女儿要灰飞烟灭了,可是女儿是因为救了人才要这样的,那个人是女儿的信仰。 就像家国天下是您的信仰一样。 所以女儿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这是值得的事情。 重华殿就在眼前,即使今时今日太阳落下了东海,曾经笼罩这座殿堂的万丈金色烟霞都已经不复存在,可是身着霓裳羽衣的仙子们手提点了一簇天火的五彩的灯笼,规矩得体的站着,将这个地方照耀得透亮,来赴这一场朝会的仙者也络绎不绝,让这大殿之前热闹非凡。 这重华殿依然富丽堂皇,觉不出一点苍生有难的狼狈之态。 仙人们并无慌乱之态,淡定如斯,想来,孽摇羝这次的祸事应该不足为虑吧? 关胜帝君没有同她说话,黎朝跟在他身后也没说话。 只是,刚要踏上台阶的时候,黎朝感觉到了头痛。 像是被针扎一样,痛入骨髓。 她忍不住跪了下去。 药神说了,灰飞烟灭之时,就会头痛欲裂,难以忍受,看来,她马上就要从这里消失了。 还是有一点伤心和害怕的,只是一点点。 一点点而已。 这里是九重天,而在更高的天阙之上,忽然!有雷声轰隆隆的到来,乌云滚滚将天际淹没,闪电也一道一道的劈下来。 众仙者惊讶于这突然的变化,这天族的规矩,朝会之时,天雷闪电的安排一律取消。 大家齐齐去看反常的天边景色。 雷神更是满脸震惊,他今日没有施法降雷,怎么会这样? 没有人注意到倒在地上的黎朝身上有青绿色的光芒出现。 雷声越来越大,乌云越发密集。 本就是黑压压的天阙更加的压抑。 看着那雷,那闪电,有仙者脱口而出:“这是飞升上神的雷劫!” 天帝太昊领着已经在重华殿中的神仙们走了出来,也惊讶的看着这来势汹汹的劫雷。 太昊开口:“不知是哪位上仙在今日飞升上神?” 玉衡星居感叹:“这十万年来,除了天音殿的九韶上仙在历百世劫难后飞升上神,就只有今日这一位了,当真是极不容易的一件事,这可真是十万年来才有的盛事,不知是哪位仙友?若是知道了可要好好祝贺一番。” 太昊也露出了笑容,说:“若是顺利渡劫,也算是一个吉兆。” 玉衡星君闻言,在心里面没说出来的是,那天音殿主飞升上神的时候,概因了那上神之劫是因为受了一个挺痛苦的天罚,没什么大的动静,默默的就飞升了,又因为不是什么光彩事的缘故,所以被他这舅舅刻意的忽略了,自然就被众位神仙们心照不宣的忽略了,也没得到什么庆贺,可真是憋屈。 撑着虚弱的身体,跟在黎朝身后不远处来到这里的九韶可不会知道玉衡星居的心里对他的同情。 他觉得朝朝实在反常,所以不放心跟了来,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朝朝倒在了地上,身上有光芒笼罩,众位神仙都朝天阙之上看去,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天上是上神飞升的雷劫,而朝朝身上出现的光芒,就是飞升上神之时,体内为了抵挡雷劫才会出现的保护罩! 这些雷劫是朝朝的! 朝朝要飞升上神! 他不知道朝朝为何会突然飞升上神,可是……可是扶桑树心还在珞珈心口! 没有树心,朝朝飞升不了! 她会灰飞烟灭! 他急忙往回跑去,他要快点去天音殿,找珞珈取树心! 而众位神仙们,包括关胜帝君终于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黎朝。 关胜帝君下意识的想要去拉她起来,在他旁边的雷神见状立刻去将他拉开。 “这圣阎女殿下是在飞升上神,关胜帝,这雷劫只能她自己受,你万不可上前。” 满天的惊雷闪电好似军队般集结完毕,就要朝黎朝打来。 黎朝的头痛已经消失,她看着那天边的雷电,明明它们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可是她就是能感受到它们是冲着她来的。 雷劫蓄势待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劈来。 黎朝害怕得来不及闭上眼睛,她直直的看着那雷电,忘了反应。 突然有什么东西比雷劫更快,突然撞入了黎朝的心口。 众位神仙没有看到那是什么,从何处来,只是惊讶的看见天雷突然停下了劈向圣阎女的势头,一下子返回了天际,而密布天空的乌云也很快消失不见,太阳已经不在,却有万丈霞光倾洒。 刚才的一切如若一场幻觉。 而捂着胸口站起来的黎朝,不,此时她已经不是黎朝,她是孽摇羝主君,扶桑神女折苏! 司命殿一醉,送她一世轮回,万年的冥界之行之后,她回来了。 折苏抬起头看向已经没有了天雷闪电与乌云的天际,有些怔忪。 九韶,阿玦。 还有这莫名其妙从别处而来的树心。 太昊走下台阶,站到折苏面前看着她。 折苏也淡淡看向他。 无论是太昊,还是旁边的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上神雷劫突然回避已经足够让人震惊,可如果这受上神雷劫的人是扶桑神女,便很好理解。 扶桑神女本就是上神,那雷劫虽无灵智,也不会做出这等冒犯上神的事情。 可是,冥界的圣阎女怎会突然变成了扶桑神女? 虽然不可思议极了,但是她身上属于扶桑神树的气息做不得假。 可是之前在重华殿上的那个折苏又是谁?那人也有折苏的气息,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太昊问她:“你是折苏?” 折苏没有立刻答话,她伸出手,有神剑从天音殿的方向飞来,缓缓落在她的手里,剑穗是两朵红色莹润的扶桑花。 这是桑花剑! 折苏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剑,才再次看向太昊帝君。 “太昊。”折苏的语调里面没什么情绪,却也能让人听出她的不高兴,她淡淡说来:“本君不小心投了个胎,又不小心遭人算计做了孤魂野鬼,流落到冥界,还被偷了扶桑树心,冒充了身份,太昊,你的眼神越发不好了,本君当日在这天族的重华殿上可是受了一个大大的委屈,太昊,你可要记着什么时候,想个法子给我赔罪。” 说到后面的时候,折苏又笑了出来,一副开玩笑的样子。 太昊笑得儒雅,道:“这是自然。” “不是要讨论金乌神的事情吗?走吧!”折苏说完,侧了侧身,给太昊帝君让路让他先走。 她看到关胜帝君,向着他礼貌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只是太昊帝君刚刚迈动上重华殿去的脚,却有小仙急冲冲的跑来,还没进前就大声的向太昊帝君禀报急事。 “帝君!九韶上神在天音殿突然化成了一条黑龙!” 折苏眼神凝住。 太昊帝君的声音失了平静,他紧盯着那小仙官,急切的问:“你说什么!?” 那小仙官也知事态严重,说得战战兢兢:“那九韶上神……实实在在变成了一条黑龙,突然汹涌的魔息让天音殿里面的花草树木都全数枯萎了!” 众仙哗然。 太昊作势就要去往天音殿,却被折苏叫住。 “太昊,长公主殿下当初是魔族的王后,现在突然发现她生下来的儿子不是轩辕一族的白鹿,有什么好稀奇的!轩辕瑾都不在意,心甘情愿帮她瞒着,你们去操什么心!?现在最要紧的事情难道不是我孽摇羝的金乌神陨落一事,需要我们来共同商议对策么!?” 太昊转身过来,看向折苏,脸色恢复了平静,可是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他说:“魔族黑龙的血脉绝不能存于天族!” “那他也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还不是没事!本君觉得,现在我们该解决的事情是凡界没了太阳,凡人都快要死绝了!本君现在只关心这个,等解决了这件迫在眉睫的事,才是你去思考怎样才能在不得罪轩辕大将军的情况下,去问罪他的养子这件事情的时候!” 折苏的话斩钉截铁,一方面以金乌神陨落一事向太昊施压,一方面提醒他,有轩辕瑾在,如何处置轩辕九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况且,九韶无论是白鹿,还是黑龙,毕竟都是太昊的亲外甥,他心底深处的想法,应该不是他表面上做出的那副将九韶除之而后快的样子。 不管他心里怎样想的,在这么多的仙家面前,他都应该大公无私。 她这也是在给他一个暂时不去天音殿的理由,就看他接不接受了。 不出折苏所料,太昊为难的沉思了一下,就同意了。 “好,现在当务之急,是商议金乌神一事,本帝君就不亲自去天音殿了。”他转向站在不远处的神将陆吾,吩咐他:“陆吾上神,就麻烦你去一趟天音殿,去将九韶关押,待本帝君得空,再去审他!” “是!”一身战甲,刚从孽摇羝边境战场上下来的陆吾立刻转身,朝天音殿疾行而去。 折苏忍不住捏了捏手指。 为什么九韶会变成黑龙? 众位神仙依次进去重华殿,依次入座。 在人间被尊为后土娘娘的上仙千芳首先出来禀报人间现状。 “禀太昊帝君,因日前太阳落入东海,而金乌神风焰为魔君钺戈所害,不幸陨落,导致人间没了光明,天地间一片黑暗,整个人间又出现了极大的混乱,人人都以为凡界迎来了末日,之前魔族之人在凡界鼓动的自杀修仙一事,因为当时圣阎女殿下去人间设了计谋,从而解决了这件事情,凡人不再相信自杀修炼鬼仙一事。” 说完,她还朝折苏点了点头,折苏回点了一下头。 她继续说:“现在,因为金乌神陨落一事,魔族又派人去了凡界散播谣言,说当初自杀修炼鬼仙本就是逃脱末日的办法,可冥界来的鬼仙见不得更多的人去修炼鬼仙,抢了他们的职位,因此才设计骗了他们,阻拦了他们修炼鬼仙的路,因为这个谣言,现在凡人不可控制的纷纷成群结队的自杀,不自杀的人们趁着天黑,肆无忌惮的烧杀劫掠,比之前的混乱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能尽快将太阳从东海之底捞上来,打破这末日的谣言,没等草木尽枯死,从而导致动物们饿死,导致凡人饿死,就算是凡人们自相残杀,或者自杀,就要让凡间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了!” 好多神仙是一直呆在天界的,没去凡界见识到千芳所说的这样的景象,听完此言,纷纷震惊的讨论起来。 关胜帝君站起来,说:“千芳上仙所言不虚,如今我冥界因为那些摆脱了命格所缚的凡人,再一次忙得不可开交,如果再不解决太阳的事情,冥界装不下那么多鬼魂,人间又没有那么多投胎的名额,冥界怕是逼不得已要处置掉很多鬼魂了。” 不等太昊问,司命星君就已经站了起来,他说:“没了太阳的阳气,本君殿中所有的命格本子全部失了效用,束缚不了凡人了,为今之计,只有将太阳捞出东海一条路可走。” 说了这许多,就只得出一个结论,太阳必须出东海。 其实谁不知道必须将太阳捞出来,只是这个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请假条 家中有事,断更一段时间,绝不会坑,如有追更,希望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