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派我收人头》 第一章 人头落地 天空乌云密布,恒国-亘都西城的断头台上。 苏悟看着周围满脸好奇,不明真相看热闹的人,心中满是苦楚。 她不过是为老爷递了一杯茶水,怎么就落得今天这步田地了? 那天她明明什么都没做,竟成了杀人凶手。 身后面露凶色的刽子手眼中满是笑意,像是已经在她身上砍了无数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悟是曦国人,来恒国是为了寻找父亲。 她本是曦国大商人苏尤的女儿,苏尤的生意遍布整个曦国,有茶,瓷器,粮食,布匹等等,他是曦国皇帝钦点的皇商,地位更是尊崇。 可不知道为什么,苏尤突然开始变卖家产,田产,甚至最赚钱的商铺也被他售空。 不过半个月时间,他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十三岁的女儿苏悟,六岁的儿子苏央和他们娇弱的母亲柳莲如。 苏悟被母亲的哭喊声惊醒的时候,脸上满是不情愿,可母亲说出口的话却让她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悟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父亲丢下我们跑了,呜呜......” 早在苏尤开始卖房产的时候,外边就有传言说父亲得罪了皇上,这是要变卖家产跑路。 苏悟才不听这些,她自小就知道父亲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皇上如此看中父亲,父亲怎么可能会得罪皇上呢?绝不可能。 父亲对母亲万般宠爱,她是他的妻子,是与他相守终身,为他生儿育女的人,如果有任何变动不可能不告知于她。 苏悟常说父亲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哄母亲开心,可母亲脸上却常年挂着幸福的笑容,他用自己的行动宠着她,言语上缺失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当他们母女听到外面的传言时,都不甚在意,直到......他真的消失。 苏悟跑遍了父亲经常去的地方,终是一无所获。 回到家中才听官府的人说,父亲变卖所有家产去了恒国,而他们一家被定为曦国罪商。 皇上看在苏家多年效忠的份儿上饶了他们一家人的性命,但仅有的房产必须充公。 若不是父亲的好友罗毅清相助,他们一家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苏悟不相信父亲会做出抛妻弃子甚至卖国的事情,她趁母亲熟睡的时候悄悄溜了出来。 这一走就是一年的时间,她不但没有找到父亲,还被沿路认识的人欺骗。若不是她自小习武且做男装打扮,早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 梁家是她自己主动要求进去的。 她听人说梁家老爷梁锦本是曦国人,因是百年一遇的经商奇才,恒国皇帝惜才,邀请他来恒国开设学堂,培养恒国有潜力的经商人才,并且答应给他原本在曦国产业的两倍。 他在恒国十五年,拥有众多学生,产业更是数不胜数,不管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 苏悟想方设法才被安排在梁锦身边,可她在梁锦身边还不到五日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她看着人群中熟悉的脸,悲凉之感袭上心头,她才十四岁就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她还没有面对面问父亲,到底为何抛下他们,她还没有跟母亲和弟弟告别。 她还想找到父亲之后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断头台下,有很多围观的人,他们有的面色难看的侧转过头,眼睛余光却还看着断头台上,有的眼睛放光,像是急切盼望着她们人头落地。 只有他,眼中写满了痛苦。 他叫梁亦念,是梁锦的儿子,亘都城里鼎鼎有名的贵公子。 是他将苏悟带到了亘都城,也是他将她安排在了自己父亲的身边。 他原以为这样做,可以帮她了结心愿,可没想到换来的是父亲身死。 那一日,他去到父亲的院子里,看到她呆愣的站着,而父亲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他大吼一声“快去叫大夫” 然后马上跑过去扶起父亲,父亲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就断气了,他扭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苏悟跪在地上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他是相信她的,他一定会相信她的。 梁亦念甩开她的手,双手紧握,眼中是嗜血的仇恨“来人,将这个女人给我抓起来。” 只这一句,苏悟知道,他不信她。 梁亦念跪在地上,看着父亲紧闭的双眼,感受着父亲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凉。 他曾经想过无数个苏悟要求接近父亲的理由,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几日,他来父亲院子的次数多了,父亲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他以为或许因为她的存在,他们父子的关系会有所缓和,却原来是……永别。 他曾经还可笑的认为她太傻太天真,若不是他相伴左右,她绝踏不进亘都城,到头来最傻最天真的是他自己。 最可恨的是,即使是在这一刻他依然想着或许她是清白的,父亲的死可能与她无关。 若非如此,他真希望亲手为父亲报仇,而不是假手于人。 梁亦念亲手将苏悟送进应顺府,谋害恒国功臣,亘都上下无不震惊,皇上更是震怒,命应顺府知府童陌引亲自审理此案。 梁亦念参与审理。 曦国贵族特有的毒药——绝命,苏悟与曦国新一任皇商罗毅清的亲笔书信,信中详细的描写着刺杀计划,连一丝生的希望都没有。 这一个个证据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接受现实。 她来恒国不是为了寻父,而是为了谋害他的父亲。 如果苏尤真的有到过恒国,他派人调查那么久,怎么可能一无所获? 这一切,不过是曦国皇帝摧毁恒国经济命脉的阴谋,而她,是曦国派来迷惑他,进而刺杀他父亲的杀手。 苏悟眼睛的余光看到那把被磨的发亮的大刀正向她的头砍下来。 她对着台下那个人轻轻的笑了一下,希望她的笑能让他心安一些,算是回报他当初的拔刀相助吧。 弓显飞身来到梁亦念身边,轻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面色惊变。 断头台上,鲜红的血色染红了他的眼。 第二章 重生刽子手 苏悟头痛的厉害,难道是侩子手技艺不精,没有一刀砍断她的脖子? 她暗骂刽子手一定是收了什么好处,才如此折磨她,心中期待着刽子手快点儿砍下第二刀。 就在她的忍耐将要达到极限的时候,她猛然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满脸胡子的脸,他眼中带着探究。 苏悟见状,满脸恐惧。 那人一脸不屑的移过脸去,嘴里骂道“呸,亏我还好心救你,自己长成什么样子了还有脸嫌弃我?” 旁边凑过来一个人,也是满脸胡子,皮肤黝黑,脸上却是带着关切“良子,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良子?他在跟她说话吗?可她叫苏悟啊。 面对如此两个人她着实躺不下去,她双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跌回床上。 说话粗鲁的大胡子顿时笑弯了腰 “哈哈......你这肚子像是怀孕六个月的女人,我看你纯粹是吃太饱才晕倒在断头台上的。” 苏悟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肚子,她不禁瞪大双眼。 这是什么?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拍了一下,却惊奇的发现,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手掌的力量。 粗鲁的大胡子见状,伸手也在她肚子上拍了一下,一巴掌下去,苏悟吃痛的捂着肚子背转过身子。 另一个大胡子一把将他拽开“牧虎,你能不能下手轻点儿,他才刚醒过来。” 牧虎呵呵笑着“威子,我看他就是想偷懒装晕罢了,还让我把他背回来,呸,下次直接拴在马后面拖回来,看他还能装。” 说完他还伸头去看她的反应。 威子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良子,你别跟牧虎一般见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说,我们帮你找大夫。” 苏悟背对着他们,尽量把头埋下去不让他们看到她的表情 “我就是有些累了,多谢你们的帮忙,我歇息歇息就好了,你们若是有事,就忙去吧,放心,我没事的。” 她可是死刑犯,莫名其妙被救了,万一他们发现救错了人再把她送回去怎么办? “我就说嘛,他就是装的。”苏悟话音刚落,牧虎的大嗓门就喊了这么一句。 威子抬手阻止他再说下去,良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很了解。 想必是这些日子过的不顺,心情郁结吧,但他也没办法,良子要的太多了,他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威子柔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晚些再来看你。” 苏悟敷衍的回了一个“好。” 等他们都走了,苏悟艰难的撑起身子,她嫌弃的掀开衣服看到肚子上白白的肉,表情越加难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从床上一点点挪下来,走到镜子前,看到镜中的人,她不禁后退两步,这满脸胡子,脸胖成馒头一样的人是谁? 她窈窕的身姿怎么就变得如此粗胖? 好在她检查之后发现自己还是个姑娘,但为何这女子长了满脸胡须?难道是她见识太少? 可是,不对呀,她不是被砍了头吗?她的手不自觉的摸向后颈。 她盯着镜子中的脸仔细看了又看。 突然,她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这……这是那个砍她头的刽子手? 刑场上,那阴恻恻的笑脸立刻浮现在她眼前,她怎么变成那刽子手的模样了? 难道人死之后就会变成杀害自己的人的模样吗?那岂不是要遇到很多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想到刚才长得相似的两个大胡子,苏悟绝望的看着地面,做鬼做到这份儿上,真是...... 埋怨过后,她很快接受现实,反正已经是鬼了,变成什么模样又有什么关系,只是鬼的生活是怎样呢? 她起身走过去,推开房门。 太阳正要西落,余晖透过树缝照在院子里,苏悟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院子里种着一棵银杏树,树下摆着石桌凳,一张桌子四张凳子被飘落的银杏叶包围着,惬意的如同世外桃源。 她露出了醒来后的第一抹笑容,忘掉前尘往事,潇洒自在的在此修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脚步前移,突然,脚下不稳,身子直直的朝地面砸去,接触地面的那一刻,她感觉地面都是震的,心口的位置砸的生疼,她用力的揉搓着心口。 等好受了一些,她撑起身子,咦,地上怎么这么大一片头发?不对,这长度又不像是头发。 她脑中想到一种可能,忙站起身来,拖着笨重的身体跑去房间的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脸还是胖胖的,只是胡子不见了,原先胡子的位置肤色稍白。 她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不是她见识少,女子脸上不会有那样的胡子。 看着这样一张颜色不均的脸,她也只能吐吐舌头接受了,好在是比之前强些的。 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她觉得累了,像是好久没有睡过觉一样。 于是,她躺在之前的床上睡下了,但这张床实在不舒服,她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 惊雷般的敲门声把苏悟从睡梦中拉了回来。 门外男子粗犷的声音传来“良子,快开门,死在里边可没人给你收尸啊。” 苏悟不禁皱起眉头,这个叫牧虎的,说话怎么能那么讨厌,她坐在床上并不做声,就当她死了得了。 可随后传来的声音,却不得不让她挪动身子去开门了,那是威子的声音,这个说话温和的大老粗让她不忍心拒绝。 木门缓缓打开,随之睁大的是牧虎铜铃般的大眼睛,苏悟撇嘴后退,这人是要使什么坏吗? 没等她想明白,牧虎已经来到她的跟前,手摸向她的脸,她抬手一掌打开他的手,大声呵斥道“你做什么?” 看到她如此反应,牧虎脸上表情瞬变 “就你这模样我能做什么?谁知道你发了什么疯突然刮了胡子。” 说完,双手环抱着转到威子的身旁站着,全然没有要继续调侃她的意思。 威子见状轻轻笑了一下,拉着她向前走了几步 “别理他,你这样挺好的,白净了许多,说不定就能说上媳妇儿了呢,回头我让你嫂子帮你留意着。” 媳妇儿?苏悟眨眨眼,脚步也慢了下来,身后牧虎用肩膀重重的在她肩上撞了一下 “哼,他还没给我说上媳妇儿呢,你等着吧。” 看着两人渐远的背影,她只能尴尬的笑笑,快步追了上去。 刚走入房间苏悟就闻到一股香味儿,威子从篮子里拿出饭菜来 “你嫂子听说你病了,专门做了烧鸡让我给你送过来。” “多谢嫂子”苏悟客气的道谢,抬步走到桌边坐下。 威子瞅了一眼狼吞虎咽的牧虎,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轻笑一声对着苏悟问道 “怎么突然想起来刮胡子了?之前可是死都不肯的。” 这该如何是好?她还没准备好怎么跟他们解释呢,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女扮男来到这里的?她怎么不记得了? 若是喝了孟婆汤,那忘记的就是前尘的事,怎么前尘往事没有忘记,倒是忘了来这里的事情了? “呃......” 牧虎瞟了良子一眼,嘴里吃着东西说“还能为什么?闲的呗,你看他那副样子,我看着就难受。” “又没让你看。”苏悟竟然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说完就后悔了,忙拿起鸡腿,低下头掩饰的啃着,然后小心的抬头看向牧虎。 他像是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一般,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以你今天这样的状况怕是要休息好一阵子,我明日帮你跟监斩官说一声,让其他人替你就好了。” “啊?”威子的话苏悟听不太懂,监斩官?替她?替她做什么 “他的话已经说的够委婉了,你今日在行刑的时候倒在断头台上,监斩官很不满意,威子求了他好长时间他才消气。 让你歇着就歇着,别那么多废话。” 牧虎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鸡肉,表情很严肃的看着苏悟。 苏悟觉得莫名其妙,倒在断头台上?监斩官不满意? 她本就是死刑犯,死在断头台上不是监斩官最喜欢看到的吗?她有些发懵。 威子和牧虎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接下来他们两个一人一句的在说些什么,可苏悟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脸上面无表情,呆呆的像个石像,脑中却是翻江倒海。 良子?晕倒?还是在断头台上,镜子中满脸胡子的模样,难道她不是死后成了刽子手的模样,而是活在了刽子手的身体里? 她猛然抬头看向对面的两人,他们也瞬间紧张起来。 苏悟定定的看着他们,不断的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冲动,不要冲动,这才将她的所有问题压了下去,最终出口的话变成了 “没关系,刚好我想休息几日,多谢你们在监斩官面前为我求情。” 牧虎茫然的眨眨眼,随后大手一挥“别客气,都是兄弟嘛。” 说完好像就后悔了,尴尬的笑笑。 苏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两人送走的,游离的步子将她送到院子里的石凳边。 她一屁股坐下来,趴在石桌上努力的回想着事情的经过,可她还是想不通自己究竟是怎么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明明刽子手已经向她挥动屠刀了,她怎么就活在刽子手的身体里了? 想着想着,她竟睡着了。 第三章 仙人珞魅 “苏悟?” 一个苍老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迷茫的抬起头来去看,眼前雾蒙蒙的,白雾遮挡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什么。 不多时,雾中缓缓走来一位老者,他头发和胡子都是白色的,一袭白衣,面带笑容,样子和善。 走近了苏悟才发现他脸上竟没有一丝皱纹。 单看这张脸,眉眼生动,俊美至极,像极了十五六岁的少年。可怎么就有这么白的头发和胡子呢?她呆愣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苏悟吧?” 珞魅没有得到回应,心里很生气,面上却还装出一副好相与的样子,谁让这是他和她第一次见面呢。 白发少年再次开口说话,苏悟若是再不回答就显得失礼了“恩,是你在说话吗?” 终于得到回应,珞魅粲然一笑“当然,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若不是我,还能有谁?” 他的笑容实在好看,苏悟看的有些发愣,白发童颜,世间怎会有这等人物? 珞魅见她发呆,面带愁容,于是又靠近她几步 “是有什么困惑吗?你不妨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解惑?” 苏悟抬眼看他,解答疑惑?她心里所想的问题真的能问吗?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疯子? 可,不对呀,相比她而言,对面这个人不更像是个异类吗? 她不去嘲笑他,他应该也没有资格来说她什么吧?万一他能给出她想要的答案呢? 下定决心之后,苏悟端正坐姿,尽量做到不卑不亢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她醒来之后他们一直叫她良子。 珞魅见她强作镇定的样子偷偷笑了一下,就又板起脸来,斜眼看了一下旁边的石凳,向左移了半步坐下来 “我叫珞魅,是你的引路人。” “什么是引路人?”她才不关心他叫什么名字呢,她只关心她自己现在的处境。 “你不必知道什么是引路人,因为这与你无关,只是我的职务名称而已,我先告诉你,你的职务名称可好?” 珞魅一字一句耐心的说着,尽量保持平和的态度。 “我的职务名称?我什么职务?”刽子手吗?不要吧,难道她真的在阴间当了个刽子手? 引路人又是什么?看他一袭白衣,头发和胡子也都是白色的,身后雾蒙蒙的,越看她越觉得阴森,他不会是白无常吧? 来勾她魂魄的?她害怕的收回自己的脚,放在与他相反的位置,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你是我的信使。” “啊?”信使?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当然,这是你在这里的职务,你在人间是一名刽子手。” 苏悟闭上眼睛深呼吸,以此来缓解内心的不安,怎么就让她给猜对了呢? 怎么能是刽子手呢?她连虫子都害怕的人,根本当不了刽子手。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呢? 不对,这是她在人间的职务,那他说的这里又是哪儿?“你说的这里,又是哪里?” 珞魅轻抬手臂像是在展示什么展品一样,轻飘飘的说“这里是阴阳道。” 苏悟不假思索道“阴阳道?你是鬼?” 珞魅脸上的表情从起初的愤怒慢慢转为尴尬的笑 “我们第一次见面,有误会在所难免,不过请你以后不要这么称呼我,你可以叫我仙人。” 苏悟听出他语气里的警告,也难怪,他白衣飘飘,白雾萦绕,不就是仙人的特征嘛,鬼和仙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那她呢? “我呢?是鬼吗?” “你是人,你之前的身体已经受到破坏,所以魂魄附在现在的身体上。”珞魅耐心解释道。 “那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呢?她的魂魄又去了哪里?”苏悟追问。 珞魅大手一挥,石桌上出现一个茶壶两个茶杯,他慢慢给自己和苏悟倒上茶,这才缓缓开口道 “她是我选中的第一任信使,名叫良子,她自小体型肥硕,臂力惊人,以她的臂力,若是男子早就可以找个差事,为她父亲分担一些了,可她偏偏是女子。 她的家人害怕外人知道她的情况,以后不好嫁人,所以一直将她藏在家中。” “三年前,她的父亲因病去世,家中只留下她和孱弱的母亲。 按朝廷律例,女子是不能做刽子手的,可她若不女承父业,就要卖身葬父,她母亲还要有人照顾,所以她接替父亲的位置,成为了一名刽子手。 而我看中她,就是因为她的这份魄力和胆识。” 苏悟听得此话,不禁在想以她的体型和相貌卖身葬父?谁要啊?不过这明明是个悲惨的故事的。 “既然如此看重她,为什么我会占用她的身体?听你的意思,我是要成为第二个信使的人,你又为什么选中我?” “你不是占用了她的身体,这是她犯错该有的惩罚。我并没有选择你,你也还有自己的选择。”珞魅一边品着茶,一边说道。 苏悟疑惑“我有什么选择?” “两条路,一,你继续待在她的身体里,接替她所有的一切,包括信使和刽子手的职务;二,你投胎,她身死,我去寻找第二任信使。”珞魅伸出两根指头,一一说与她听。 继续活下去还是重新投胎?她完全想象不到这两种选择之后的路会是什么样子,这要她如何选择? 珞魅看出她的为难,心中窃喜 “依你现在的情况,这样活着会是很好的选择,毕竟你是被冤枉的,而且你不是还没找到你的父亲嘛,只要活着,这些事你都可以继续去做。” “是吗?”苏悟讽刺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她已经不是苏悟了。 “当然,你拥有之前的记忆,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要你愿意。”珞魅的声音似是带着蛊惑。 是啊,她只是换了个身体而已,属于她的所有记忆还在脑海中,她并不是别人啊,她是她自己,只是苏悟。 如果真的选择重新投胎,她真的能安心的走吗? 父亲消失了就再没回来,她也要这样抛弃母亲和弟弟吗?不,她不能这样做,她已经抛弃他们一次了,绝不能有第二次。 “好,我选择留下。” 珞魅微挑眉头,眼中满是得意。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苏悟道。 “你说。”既然答应下来,有什么问题都好解决,珞魅温和的说。 “良子犯了什么错要接受这样的惩罚,她的魂魄又去了哪里?” 果然,她并没那么笨,还知道问问前任的下场,这样也好,有些规矩早些知道,省的犯错。 “作为信使,她需要把真正的犯人告诉我,以此来解救被冤枉的好人,让真正的犯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而她,为了一己私欲,触犯了律例,所以就用她自己来替换被冤枉的你。” “你是用什么方法来解救被冤枉的好人的?”又是怎样的律例要拿魂魄交换? “在犯人头颅被砍下的那一刻,我将两个人的魂魄调换一下,这样就解救了被冤枉的人。”珞魅直言。 “被救下的好人就只能生活在真正犯人的身体里?”苏悟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自称为仙人的人。 “对。”珞魅点头。 “为什么?难道你就不能还被冤枉的人的清白吗?非要让他生活在陷害自己的人的身体里,真的有人愿意这样活着吗?” 珞魅嗤笑着看她“怎么没人?你刚才不是做了选择吗?” “可......” 珞魅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别说你是被迫的,刚才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我也不想听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话,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可你明明知道那人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不能帮他洗脱罪名,让犯人自己承担后果,而要用这种方式,让他痛苦的活着?”苏悟执着的问道。 这丫头还真是单纯的可以,生前被骗那么多次,还让人送上了断头台,这会儿又要犯蠢,珞魅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解释这么多,日后你自然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选择,就要开始当差了,明日会有人来找你,这是你的第一个案子,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明日?案子?我到底要做些什么?” 刚才明明是他让问问题的,现在又不回答,她连知道她自己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怎么当差? “你帮助来找你的人查明真相,然后告诉我真凶是谁?”珞魅说着,站起身来,向着白雾的方向走去。 苏悟忙赶上去拦下他“来找我的人就一定是被冤枉的吗?如果不是死亡而是被囚呢?你也要替换他们的魂魄吗?” 珞魅显得有些不耐烦,一把将她拦在他面前的手推开 “你怎么问题那么多?我是仙人,当然知道哪些是被冤枉的,哪些不是被冤枉的,我只负责被判死刑的人,其他的我管不了。” 既然是仙人,又知道他们是被冤枉的,为什么还要在他们死后换掉魂魄而不是直接制止悲剧的发生? 珞魅很快消失在白雾里,并没有机会让她问出口,她还不知道如果真的找到凶手要如何告诉他呢。 第四章 第一案 苏悟眉头皱作一团,脖子好痛,她将头轻轻抬起一点儿。 天哪,胳膊为什么也这么痛,她这是怎么了? 她直起腰来转动了两下脖子,这才觉得好了一些,眼睛也慢慢睁开,这是院里的那棵树,刚才...... 她猛地转头去看旁边的座位,那里并没有人,桌上也空荡荡的。 她又将视线转到大门的方向,那里黑漆漆的,她只看到一堵墙和破旧的门,刚才的白雾已经消散。 刚才她明明是去拦那人去了,为何此时会坐在石凳上。 胳膊的酸痛感再次传来,这说明她刚才是一直趴在石桌上的,难不成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而已? 可那明明很真实,她也的的确确是换了身体的。 昏黄的烛光,在风的吹动下闪了好几下,还是熄灭了。 她迷迷糊糊的站起身来回到房间里,白天还觉得这张床不舒服呢,如今却觉得只要能让她躺下睡一会儿就满足了。 第二天清晨起床的时候,虽然身体还有点儿困,但比昨晚要好很多。 她坐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这身体还真是难驾驭,她之前从没觉得起床也是个力气活。 噔噔蹬...... 像是有人在敲门,可这声音有些弱,她怕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于是她竖起耳朵听 噔噔蹬...... 这下她倒是确认了,的确是敲门声,她懒懒的穿上衣服和鞋子,慢慢走去开门,她也想快一些,但自身条件实在是不允许。 不过,门外这人还真是有耐心,从她听到敲门声,到她出来开门至少要一刻钟的时间。 门外的人竟然没有一丝不耐烦,隔一小会儿就敲几下门。 她确信门外的人不是昨天来过的牧虎和威子,若是他们,门可能就被他们拍塌下来了。 果然,她缓缓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面容憔悴的人,他身着长衫,气质素雅,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模样。 良子不是刽子手吗?还有读书人愿意跟他交好? 见门被打开,刘诺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谦卑的说 “请问您是良子大人吗?” 啊?大人?苏悟惊奇的转过身去看看身后的小院儿,明明是昨天的样子,怎么她睡了一觉就升官了? 刚才她也照过镜子了,还是昨日的模样啊,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找谁?” 刘诺悭抬头看了她一眼,上下打量之后,更加谦卑的说 “在下想寻一位叫良子的大人。” 良子就是她啊,可大人?让她有点儿懵。 “你找她有何事?” 刘诺悭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要如何开口,他不停的搓着手,本来他就是来试一试的,这个人如此问,让他怎么说? 若是真说了他会不会被当做是疯子?可既然都来了为何不试一下呢?万一真的有用呢? “您能......能帮忙找一下他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请他帮忙。” 看着眼前一直低着头,脚慢慢后退的书生,苏悟心里很不是滋味,是什么样的事让他如此害怕?莫不是来借钱或讨债的? “什么事你说吧。”想借多少或讨多少债,她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借给他或还给他。 刘诺悭都快急哭了,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傻,连一个梦都相信?良子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更没有人能救他的母亲? 想到这里,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也随之流了出来。 苏悟呆呆的看着眼前突然跪下的人,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直到看到那人滴在地上的泪,她才忙拖着笨重的身体去扶他 “有什么事你就说,别哭啊” 她没用多大力气就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可他跟没了魂儿一样脸上挂着泪,还耷拉着脑袋。 苏悟看的实在难受,慢慢将他拖进院子,放在石凳上。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说吧,我欠你多少银子?你只要说个数,我马上去给你凑,若是凑不到,我卖了这宅子也还你。” 这良子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看把人书生都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哎...... 刘诺悭抬起头来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人在说什么呢?不过想想自己刚才的举动,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看来那真是一场梦。 于是他擦掉自己的眼泪,站起身来向苏悟鞠了一躬“抱歉。” 说完就往门口走。 这下该苏悟懵了,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要怎样?装可怜也要有个度吧? “你给我站住。”她吼出这一声把她自己也给吓着了。 她不好意思的走到那书生面前“我都说了,只要是我欠的钱我一定还,你弄这一出是要吓唬谁?回头你死了,我被送进牢里,两败俱伤,何必呢?” 刘诺悭听这话有点儿不对劲儿,他仔细回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眼睛瞬间睁大,激动的拉着眼前人的手“你是良子大人?” 这转变,苏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的后退以免他撞到自己的鼻子“我是叫良子没错。” “太好了,我母亲有救了,有救了。”刘诺悭还想上去抓住良子的手,可看到他一脸嫌弃的表情也就收敛了自己的动作。 苏悟见他刚才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突然就跟鬼上身了一样,没好气的说:“什么就有救了?你说清楚。” 刘诺悭努力的平复好自己的情绪,鼓起勇气说出昨天晚上的梦 “我母亲被关在死牢里,七日后就要处斩了,昨晚我梦到一位仙人,他说这里有个叫良子的人可以救我母亲” 仙人?这个称呼在她昨晚的梦里也出现过,这么说来眼前的人,就是珞魅昨日说的来寻她的人? 她多想这一切只是个梦而已,她怎么可能去查案呢?她用了一年的时间,连自己父亲的下落都未寻到,又怎么可能在这短短的七日之内找到真凶呢? 再说查案不都是衙门的事吗?为什么不找一个巡捕作为信使呢? 她在心里不停的埋怨着,可在转头的瞬间看到书生眼中的渴望和无助,最后只得叹口气应下“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救她,不过我可以试试。” “真的吗?太好了,母亲有救了。”刘诺悭又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苏悟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我只说试试,你也别抱太大的期望,只有七日时间,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做到。” 凡事不能把话说的太满,事情还不一定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呢,她也不可能主导一切。 她竟然忘了问珞魅,如果没有找到凶手,她会是什么下场,会跟良子一样被迫换掉魂魄吗? 此刻她有些后悔昨晚那么快做出决定了,如果只有七日的时间,她连回到曦国看母亲和弟弟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还要帮人查案了。 她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 “我知道,我知道的,就算是有一丝希望也是好的。” 刘诺悭当然知道事情并没那么容易,衙门查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还母亲清白,他一个人又怎么救母亲呢。 可面前这个人是仙人指引的救星,应该是没问题的吧,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你先说说具体的情况吧,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母亲又是因何获罪的?” 刘诺悭听到他的话,刚才的兴奋一扫而空,换上痛苦的表情,双手不自觉的抬起,捂上自己的脸。 苏悟也不催他。 每个死刑犯背后都会有一个残忍的故事,她也不例外,所以她很能体会这种感受。 过了片刻,刘诺悭缓缓开口 “我叫刘诺悭,是恒志十五年的举子,也是在那一年我遇到了娇兰,她是吏部郎中孟贤之女,郎中本打算将她嫁入礼王府的,偏巧我们那个时候相遇” “她为了我与家人决裂,我的谋官之路也就此葬送,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并不在意这些。 我凭着自己的学识在私塾给人教书,她和母亲平日里在家中做些女红,拿到街上去卖,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三年,我就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 第五章 案情回顾 那天,刘诺悭照常去私塾教书,还不到响午,邻居齐哥就跑到私塾告诉他,他家中出事了,他来不及问齐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扔下书本跑回家中。 他母亲身体不好,一听到出事,他本能的以为是母亲出了什么事,他怕自己脚步太慢来不及见母亲最后一面。 他回到家中推开围观的人群,看到的竟是自己的妻子悄无声息的躺在地上。 往日里他回到家里,总能听到她温柔的声音说着‘相公,你回来了’,为什么此刻她就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嘴唇发紫,面色惨白,静静的躺着,仿佛睡着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艰难的爬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努力想去焐热她冰冷的身体,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不可能的,娇兰怎么可能舍了他?当初她是断绝了与孟府的一切联系才嫁给他的,刚嫁过来的时候,就算日子过得清贫,她也没有一点怨言。 为什么现在日子过得好些了,她却抛下他走了呢?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如果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宁愿她当初背弃誓言嫁入礼王府,那样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惨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他才想起母亲,他抬头在人群里寻找母亲的身影,母亲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眼中满是惊恐,许是被这情景吓坏了。 他轻轻将娇兰抱起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娇兰向来怕冷。 他转身无视别人的目光向母亲走去,刚走没两步,府衙的人就来了,他们一把将他推开,他跌倒在地,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们走向床上自己的娇妻。 走在前面的巡捕,一抬手将娇兰身上的被子掀开,他身后走出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他简单看了一下娇兰,说道 “死者是中毒身亡的,暂时推测为砒霜中毒,具体情况还要回去仔细查验过才能确定。” 人群里的宋婉仪听到仵作的话直接冲出来,指着刘母罗颜喊道 “是她杀的娇兰,是她,平日里她就看不惯娇兰,嫌娇兰娇生惯养,配不上她的儿子,成亲三年没有给他们刘家生个一儿半女,一定是她杀的娇兰。” 刘母罗颜惊恐的看着指责她的人,不,不是她做的,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儿媳躺在地上了,当时已经围了很多人了,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她。 可为什么周围的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她视线扫了一圈,不住的摇头。 最终,她将目光定在自己儿子身上,他竟然也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忙摆手告诉他不是她做的,她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儿媳呢?他却低下了头,罗颜听着周围人的质疑拼命的摇着头,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 刘诺悭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是杀人凶手,可在宋婉仪说完之后他脑中出现的是妻子委屈的话语,他默默的低下头 “你娘今天闷不声的把我最珍爱的簪子拿出去当了,这是我从家里拿出来的唯一一个物件了,她怎么能这么做呢?”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娘怎么能把我锁在屋子里一天一夜?” “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而已,你娘为什么要那样对我?虽然我没有为你们刘家生儿育女,可这三年来你们家的所有吃穿用度,都是我一手打理的。” “我辛辛苦苦做女红,还要伺候你娘,到头来还要被这样对待,我这样付出到底是为什么呀?难道她就看不见吗?呜呜......” 诸如此类的话,他听的不少,可这些气话都是夜里无人时说的话,说过之后就过了,一家人哪儿有隔夜仇? 若说娇兰和母亲之间偶尔有矛盾,他是知道的,可杀人,母亲不会的。 前几日打碎碗的事的确是母亲过分了,只是一个碗而已,母亲竟然将娇兰推倒在碎瓷片上,娇兰满手都是血,他看了都心疼。 可第二天娇兰就没再说什么,婆媳二人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以为事情就那么过了,怎么今日会闹到如此地步? 刘诺悭抬头想去询问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个巡捕已经走上前去准备将母亲带走。 他忙冲上去拦下“你们要做什么?” “有人指认犯人,我们当然是抓人回去审问了,别妨碍我们做事。”左边皮肤黝黑的巡捕一脸不屑的拨开他的手。 刘诺悭又上前拦下“我娘不是犯人,她不可能杀害娇兰的。” 刚才说话的巡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很快掩饰过去“你叫她娘?那床上躺着的就是你娘子了?” “正是。”刘诺悭点头。 “好,刚好随我们走一趟。”说着他松开罗颜的胳膊,转向他说道。 刘诺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既然府衙的人都来了,应该可以查清事实,他再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紧闭双眸的娇兰,为何躺在那里的不是他?他真是没用,什么都不能替她做。 跟随他们去衙门的,还有刚才门口围着的一群人。 刘诺悭并不知道他们是来看热闹的,还是会对案情有所帮助,他此时安静的站着,只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无暇顾及其他。 堂上坐着应顺府的府尹童陌引,这等案件本不该他来审理,奈何此事牵扯到恒志十五年的举人和吏部郎中孟贤之女,他与孟贤有些交情,受人所托只得亲自审理。 “堂下何人?”一记惊堂木把刘诺悭从悲伤中拉了出来,他抬头看向堂上的府尹 “回大人,晚生是恒志十五年举子刘诺悭。” 说罢,他抬手指向一边跪着的母亲“此乃家母。” “本官自会问她,无需你多做回答。”童陌引烦躁的瞪他一眼,牵扯到朝廷官员的案子本就难办,还来个自以为是的举人,真是晦气。 “大人有所不知,家母多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自那以后就再不能开口说话,还望大人见谅。”刘诺悭觉察出府尹的怒气,谦卑的回答道。 童陌引这才了然的点点头,看向刘诺悭问道“她可识字?平日里你们如何交谈?” “家母识得一些字,家母不能说话多年,时间久了自是可以猜测其中一二的。” “既然识字,那是最好,童勉,送上笔墨纸砚。” 童陌引刚吩咐完,右侧就走出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厮,他恭顺的送上笔墨纸砚。 第六章 矛盾重重 “本官问,你就在纸上作答即可,这个是本官府里的小厮,他会帮呈上来,待本官问完自会有所判断,你可有异议?”童陌引对着堂下的罗颜道。 罗颜摇摇头。 刘诺悭恭敬行礼道“晚生可代家母回答大人问题,不用劳烦。” 童陌引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刘诺悭瞬间惊了一下,微微后退一步。 “是你审案还是本官审案?有人指证她为杀人凶手,你来代答?难不成你还要替她承担下杀人的罪名?” “母亲自是不会杀害娇兰的。”刘诺悭坚定道。 “这个无需你操心,待到你回答问题的时候,你好好作答就是,事实如何,本官自有判断。”童陌引声音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刘诺悭这才安静的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并不知道母亲在纸上都写了什么,他如实回答着亡妻与母亲在家中的关系,矛盾当然有,可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让矛盾放大? 在他看来家中的任何矛盾都可以化解,若是牵扯到人命案子,就另当别论了,即使丧命的是自己的妻子。 半个时辰之后,童陌引见问的也差不多了,让童勉把罗颜所写内容呈上来,他大致看了一遍,与刘诺悭所述无差别,随手放在了一边。 “罗颜,你确定你所写内容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罗颜点头。 “好,传证人宋婉仪上堂。” 宋婉仪是孟娇兰平日里走的比较近的邻居,孟娇兰时常在刘诺悭面前提起她。 不过,他并不喜欢娇兰和宋婉仪过多来往,因为宋婉仪是富商之妻,他与那顾姓富商并无来往,那顾姓富商的名声也不是很好。 只是娇兰为他才下嫁于此,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他若是过多干涉总是不好的,所以他并不多说什么,也不去在意娇兰与他说的关于顾家的事。 此时看到她上堂作证,又想到她指认母亲是杀害娇兰的凶手时所说的话,心中疑惑顿生,她是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童陌引见宋婉仪跪在堂下,开口问道“堂下何人?” “民妇宋婉仪,是死者孟娇兰的邻居,平时与娇兰走的比较近,呜呜......没想到今日去到她家竟看到她惨死家中,呜呜......” 想到她走进刘家看到的情景,宋婉仪痛哭失声。 她今日照常去向娇兰学习女红,刚走进门就看到屋子里满地的碎瓷片和酥饼的碎屑。 孟娇兰面色惨白唇色发紫的躺在地上,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吓得连连后退,她的尖叫声引起了邻居的注意。 不多时围过来好些人,人群里立刻有人跑去报了官,直到衙门的人来,她才敢大着胆子又看了死去的孟娇兰一眼,娇兰死的实在太惨了。 她害怕躲闪的瞬间,看到满脸惊愕的罗颜推开人群走了进来,她脑中瞬间出现早时听到的话,再加上前几日娇兰跟她说的事情。 她也是外嫁女,当然知道孟娇兰的苦楚,不用多想她就知道,一定是她这恶毒的婆婆下的狠手,所以她当场指证了那个欺负儿媳的恶婆婆。 “这么说来,你进入刘家的时候,孟娇兰已经死了?”童陌引听完她的陈述,确认道。 “回大人,正是如此。”宋婉仪眼中带泪,面上坚定之色令人动容。 童陌引问道“那你如何得知是罗颜杀害了自己的儿媳?” 宋婉仪恭敬道 “回大人,平日民妇也常去刘府向娇兰讨教女红,我们用的茶点多是娇兰的婆婆罗颜备下的。 我最喜欢吃西市齐家的酥饼,娇兰虽然不喜,偶尔也会吃上几块,今日我发现娇兰时,桌子上放着的正是齐家的酥饼。” 她停顿一下继续道“如今地上和桌子上都还散落着,大人可以派人去检查一下,一定会从中发现什么的。” 童陌引听了宋婉仪的话很不高兴,今天这些人一个个教他怎么查案,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无需你教本官查案,既是中毒而亡,现场自会有人查验,本官也不能因一盘带毒的酥饼就认定是罗颜杀了自己的儿媳 既是齐家的酥饼,齐家也是有嫌疑的,你还有其他证据证明是罗颜杀害的孟娇兰吗?” 宋婉仪继续道“前几日我去刘家的时候发现娇兰的手上包扎着,问过之后才知道,是她婆婆因为她不小心打碎了一只放在架子上许久未用过的碗,而将她推倒在碎掉的瓷片上造成的。 平时她和她婆婆会做一些女红拿出去卖,我也会买走自己喜欢的帕子和绣品,当然知道手对她的重要,那天她哭的很伤心,她婆婆则因为这件事直接摔门出去了。” 童陌引转头问罗颜“可有此事?” 罗颜点头。 “事情经过可与她说的一致?”罗颜想了想,点头。 童陌引继续问宋婉仪 “除了此事呢?可还有其他不好的事情发生?” 宋婉仪仔细回想,她虽然跟孟娇兰走的近,可孟娇兰很少跟她说刘家的事,为数不多的几次,对,还有 “去年刘家有一阵子比较困难,她没打一声招呼就拿了娇兰从家中带出来的首饰去变卖,那是她留下的唯一一件首饰了。 其他的首饰,在她进刘家门之后就相继变卖掉了,唯一留下的这件只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没想到她竟然说都不说一声就拿出去卖了,因为这事娇兰好几天都无精打采的。” “可有此事?”童陌引又一次看向罗颜。 这刘家母亲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做出来的事情倒是一点儿不弱,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刚才听到孟府夫人看到自己女儿尸体时痛哭的模样,这罗颜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了,想到这里,他眼神微微向后瞟了一眼。 罗颜先是点头,紧接着又摇起头来,童勉拿了纸笔让她把事情经过写下来。 童陌引让宋婉仪继续说下去“还有吗?” 宋婉仪在这空档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愤愤道 “今年开春的时候,她说娘家长辈辞世要回去一趟,本是她自己要回去的,娇兰和刘诺悭都不必跟去,可临回去的时候,她突然让刘诺悭送她回去。 娇兰前一天夜里受了凉一直睡着并不知道情况,等她难受的起来叫人的时候,家中空无一人。 这也就算了,她房间的门被紧紧的锁上,她痛苦的在房间里熬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刘诺悭才匆匆赶回去,这才没有让她丧命。” 第七章 各种猜测 “竟有此等事情?”童陌引听得身后传来茶杯重重放下的声音,大声喊了一声来掩饰身后的动静。 “这些还不够,娇兰为了他们刘家整日里做女红,手上满是伤口,还要承受来自婆婆的欺压。 即使是这样,她也很少在我面前说她婆婆的不是,若不是这几次伤的狠了,她根本就不会说与我听。” “岂有此理。”童陌引拍了一下惊堂木,替身后的孟郎中发泄心中的愤怒。 罗颜心中有愧,宋婉仪所说的这些事虽有隐情,却也都是事实,即使她已经做出弥补,却也给自己的儿媳造成了伤害。 娇兰本是小姐之躯,来到刘家却吃了不少苦头,她也的确有对不起自己儿媳的地方,所以听到这里她也只能默默低着头,笔下的字再写不出来。 “你可有什么要反驳的?”童陌引看向罗颜,她原本快速写着字的手停了下来,看来确有此事。 “大人,晚生母亲......”娇兰跟着自己是受了不少苦,可这些都是他造成的,跟母亲没有关系,是他无用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让妻子和母亲跟着自己受苦,刘诺悭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刘诺悭,我没想到你竟是这么对我妹妹的?”孟北恼恨的瞪眼看着刘诺悭。 他好恨自己一时疏漏让娇兰和刘诺悭认识,自此,他那被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就再不听他的话,一心一意想嫁给刘诺悭,甚至以死相逼。 父母实在不忍心,这才以断绝关系相要挟让她自己做选择,她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嫁给刘诺悭。 父母为此痛苦了半年之久,随后知道她嫁人之后过的还不错,这才一点点放下心中的结,想着过几年他们有了孩子,再去看她,这样双方都有台阶下。 而今还没等到孩子出世,他们的女儿就丧了命,这让他们如何接受得了事实? 刘诺悭抬头看到来人,心中的愧疚更甚,当年他中举之后想在京中某个一官半职,却总不得志。 后来在同窗诗会上他结识了孟北,他虽为吏部郎中之子却并不托大,跟他们几个也很聊得来,孟北也曾说过把他举荐给孟郎中,只是还未举荐,他先认识了孟娇兰,自此就再无缘官位。 孟北见他不说话,大有要跟他拼命的架势,童陌引见状忙让人阻拦,随后匆匆退堂。 两日后,罗颜招供。 她承认自己杀害了儿媳,并拒绝见任何人,包括她的儿子。 刘诺悭还未接受妻子离开的事实,却又要面对母亲杀人的判决,他崩溃到了极点,几次三番央求母亲见他一面却都是徒劳。 孟娇兰的尸体被孟府领走。 他痛哭着去参加她的葬礼,却被孟府的家丁赶了出来,他不想让她在这一日也不得安宁,所以他一路默默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不让孟家的人看到。 直到他们都离开,他才走出来跟她说了一夜的话,可她已经走了,注定听不到他的任何言语。 不日,罗颜的死刑判决就下来了,刘诺悭不愿相信,他找到应顺府想求童大人让他去见见母亲,可得到的回应依然是犯人不愿见他。 自此,往日还算平和的刘家只剩他一人,他望着空空的屋子,好像还能听到妻子娇俏的声音,还能看到母亲看着他们幸福的笑容。 他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整日里买醉,几乎败光了家中的一切,落魄的只剩下那间惹人伤心的屋子。 刘诺悭陷进回忆里,脸上满是泪水,苏悟何尝不是这样被判处死刑的?所有人都把罪责推到她的身上,连争辩的机会都不给她。 “你可知你母亲为何不愿见你?”当初她想方设法想让梁亦念去见她,她想跟他说杀害他父亲的人不是她,可他并不愿意再见到她,认定了她就是凶手。 刘诺悭摇摇头,堂上审问的时候母亲明明不承认自己是凶手的,关押之后没多久却承认的,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以他对母亲的了解一定是有人威胁了她,她才会这么认罪的,那威胁她的是真凶吗? 什么人能将手伸进应顺府中?真凶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杀害他家娘子,然后嫁祸于他娘亲呢? 苏悟很为难,他母亲连他都不见,她还怎么替她伸冤?事情的关键人物都见不到又怎么找出真凶? 想到这里,她便问出了声“那我该如何帮你?” 刘诺悭错愕的抬头看她,那眼神里清楚的写着‘我若是知道还用你帮忙?’ 苏悟翻个白眼不等他说什么,就挥挥手赶人“事情的大致我也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计划一下该如何找出真凶。” 刘诺悭虽然眼中还有疑惑,但毕竟是有求于人也不便表现的太过明显,只是走的时候不忘提醒她,过了今日就只剩六日时间了。 刘诺悭走后,苏悟拿出纸笔摆在石桌上,提起笔想写什么,定了定又放下,再提起又放下,就这么反复多次,气恼的扔下手中的笔,起身踱步。 她也知道时间紧迫,可她又不是断案奇才,之前根本没接触过这种东西,现在让她立马上手,还给出那么短的时间,她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啊。 不过回顾刘诺悭说的整个过程,出现的人物也就那么几个。 刘诺悭,作为死者的丈夫,他是否有作案的动机呢?刚才他整个的叙述过程中,没有透露一点儿关于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 若说有的话,就是他为了娶到孟娇兰丢了自己的仕途。 当时迎娶孟娇兰只是当下的一时冲动,事情过后他遭受不公,越想越气所以就把一切归咎于孟娇兰,而刘母为了帮儿子除掉祸害,就在酥饼中下毒害了孟娇兰? 罗颜,作为死者的婆母,两人多次发生矛盾,事后都如常,不再提起,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怀恨在心,下毒杀害了自己的儿媳? 宋婉仪,作为死者的好友,好像也没有什么动机去下毒害人。若两人之间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她下毒害人,且陷害好友婆母,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只是......人心真的有如此险恶?那得有多大仇恨啊。 再就是孟北,死者的兄长,妹妹本可以攀高枝进入礼王府帮助他仕途畅通,却因私定终身打破他的计划,多年来仕途不顺,屡受挫折,一朝爆发,毒害刘家,岂料毒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她提笔写下这几个人的名字,思来想去,每个名字后边都有几个问号。 思索良久,她决定放弃,与其自己坐在这里猜测几人的作案动机,还不如一一见过,询问过,这样得到的结果才可靠些。 纠结这一日,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大致的方向是确定下来了,下一步就等刘诺悭配合了,毕竟时间紧迫,此事的关键人物她也就只认得他,即使他有嫌疑如今也只能依赖他了。 第八章 证人宋婉仪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已经醒来了。 因着这是她的第一个案子,她有些紧张,睡梦里也不踏实,像是有人在追赶她。 她起身找了一件灰色粗布衣裳穿上,梳洗一番之后,去到厨房找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便一个人坐在石凳上等着,有人比她着急,定是会早早前来的。 果然 没过多久,轻轻的叩门声就响起了,她快步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刘诺悭脸上的表情比昨日难看,但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 苏悟没有将他引进门,而是直接出了院子,引着他往外走。 “可是有主意了?”刘诺悭不确定的开口询问。 苏悟摇头“主意也说不上,但思路有了一些,凡事也不能只听一人言,先带我去见见人” 她思索片刻“就从宋婉仪开始吧,问问她当日见闻,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刘诺悭本想说宋婉仪能说的在堂上已经说过,且她所说的话他昨日已经转述,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但听到良子说不能只听一人言,他心下一动,便没再说什么。 走出普子巷 苏悟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带路吧。” 刘诺悭点头,上前两步,走在苏悟的前边。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处繁华之地,她左右观望着,这与她居住的地方简直天差地别。 她居住的地方多是穷苦人家,周围商铺屈指可数。 刚才与刘诺悭一路走出来,更是没见多少人外出,沿路出奇的安静,人们早早出去做工了,没有闲暇时间闲逛。 而这处地方来往之人众多,街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商铺让人眼花缭乱,她不禁感慨,同属一个亘都,却也是天壤之别。 突然,刘诺悭停下脚步,苏悟因着注意周围,倒是没留意他驻足,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他也没有一点儿反应,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巷子里走过来一位女子,刘诺悭轻声道“你看那边紫色罗裙的女子。” “她就是宋婉仪?”苏悟道。 刘诺悭开口道 “对,她是娇兰嫁过来之后认识的,她父亲是秀才,所以她跟着念过书习过字。 她家境不好,家中还有个弟弟要科考,为了让弟弟心无杂念的考取功名,她嫁给了做生意的顾营。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不经常外出,总躲在自己的小院儿里,邻里都以为她是腼腆不爱说话。 直到娇兰嫁过来,她与娇兰交往下来情同姐妹,我才知道她之前不出门,完全是因为附近住的都是些没有学识的粗人,她找不到能聊天,交心的知己。” 苏悟暗笑,若她真是这种肤浅的人,孟娇兰能跟她成为好姐妹,那孟娇兰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苏悟不免这样猜测,不过面上并没表现出来,毕竟她现在对于这件事,以及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都不甚了解,不能妄加评论。 此时,宋婉仪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刘诺悭迎上去打招呼“顾少夫人。” 宋婉仪抬头看见是他,嘴角象征性的勾了一下,礼貌的点了点头就要从他们身边走过。 刘诺悭赶紧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实在抱歉,我本来不想再叨扰的,可我母亲过几日就要......我实在不相信母亲会做出那样的事,所以还劳烦您把知道的事情再与我说一遍。” 宋婉仪表情难看的看着刘诺悭,眼中的怒意更是掩藏不住 “亏得娇兰说你是个谦谦君子,尊她敬她,爱她如命,却原来也是这般不堪,所有事实都摆在眼前,你却不去相信,难道你为了救你的母亲,就可以把娇兰的死置之不理吗?” 提到孟娇兰,刘诺悭愧疚的低下头,是他没有能力让她过上好日子,是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惨死家中,一切的一切归咎到底还是因为他。 苏悟看他这样子怕是也问不下去了,既然决定相信自己的母亲,怎么可以被别人一句话打击成这样?她也终于明白他为何没有救得了他的母亲。 苏悟上前一步开口道 “怎么?在你看来查明真相,找出杀害娇兰的真凶就是对不起她?让莫名失去贤良妻子的丈夫,再失去含冤的母亲就是对得起她孟娇兰吗?” “你是什么人?”宋婉仪看向苏悟,面前这个胖子是刘诺悭找来的帮手吗?眼看着娇兰的死就要有个了结了,他竟然还不死心。 前几次他都是自己来找她的,每次都是求着她改证词,这次是要换成威胁吗?她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转头看向身后,吴妈怎么还不回来?若真被他们绑了去,她还有命回来吗? 苏悟把她的表现看在眼里,直言道“你如此紧张我们查出真相,不会是因为你是凶手吧?” 宋婉仪愤怒的朝着苏悟吼道:“你胡说什么?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怎么可能害她?” 刘诺悭也开口替宋婉仪说话“你别这么说,顾少夫人不会害娇兰的。” “当日是她指认你母亲是杀人凶手,如今你母亲就要被处死,你只是想再确认一番,她竟然不愿再向你说明。 就算真是你母亲所为,至少让你死心吧?她作为证人这么藏着掖着不愿提起,怎么可能没有私心?”苏悟语气不善,她故意惹恼宋婉仪。 宋婉仪的确有私心,她心中虽然愤怒,但看到一边的刘诺悭,把想说的话又压了下去,面上做出一副镇定的模样“此事与你无关,我也没必要在这儿跟你纠缠,麻烦让开。” 宋婉仪打定主意不说,刘诺悭在一边无措的揉搓着双手。 苏悟冷笑着看着这一幕,心里已经将刘诺悭贬的一文不值了“果然” 宋婉仪被苏悟这么讥讽的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再怎么说她也是读书人,平日里都被人高看一头,今日被这么个粗鄙的陌生人如此盯着看,面上实在难看 “我是有私心又如何?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母亲,你看他这般懦弱的样子,他那不能说话的母亲随便掉一滴眼泪他就要替她翻案,那娇兰呢? 她已经不在了,如果连我都不帮她,这世间还有谁会帮她?她生前就受婆婆的气,死了还要她不得安宁吗?” 这就对了,发泄出来总是好的,下一步就是探听真相了,苏悟把声音放的柔和了许多 “你对娇兰的这份心她在天上一定能感受的到,你就看在他失去妻子,又即将失去母亲的份儿上,把你知道的真相都告诉他,做出判决的是官府又不是他,他知道这些也只是图个心安而已。” 宋婉仪将刘诺悭的痛苦模样看在眼里,的确,他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她脸上的恼意顿时去了大半 “该说的我已经在衙门说过了,当时他也在场,多的我也不知道。”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有没有遗漏的,比如说平时娇兰在你面前是怎么说她婆婆的?”苏悟提醒道。 第九章 初露端倪 宋婉仪在衙门说的,都是孟娇兰对婆婆的抱怨,在那样的场合,她一定只记得为孟娇兰抱不平了,哪儿还估计其他。 苏悟想知道的是孟娇兰和罗颜实际的相处方式,刘诺悭看到的多数是两人努力维持的平和,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很多事情是看不到的,她们各自的朋友应该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宋婉仪不情愿的瞟了苏悟一眼“娇兰的婆婆不能说话,大家都是知道的,平日里不管发生什么事娇兰都会让着她,如果不是她欺人太甚,娇兰也不可能在我面前说她什么。” “你这话的意思是,她没怎么在你面前说过她婆婆的不是?”苏悟道。 “怎么说娇兰曾经也是孟府的千金小姐,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事她还是不愿做的。”宋婉仪点头。 “那她都是怎么跟你说她婆婆的好的?你简单回忆一下。”苏悟又道。 “我们两个之间其实不怎么聊家里的事,不过我去她家里做客的时候,桌子上总摆放着她婆婆做的或买的糕点。 她家里不是很富裕,她和婆婆相互帮衬着把家里收拾的很整洁,看上去很舒服。 我去的时候会看到她帮她婆婆搬凳子,或是她婆婆把饭菜端到她面前,那样的画面看着就让人觉得羡慕。”宋婉仪语气平和,眼中多了一丝向往。 “那你怎么就肯定杀害孟娇兰的凶手就是她婆婆呢,如果真如你所说,最不可能杀害她的凶手就是她婆婆。”苏悟疑惑。 宋婉仪收回思绪,瞪了苏悟一眼,没好气的说:“那些都是她伪装出来的,她是个十足的恶婆婆。 她不过是看在当时娇兰愿意放下身段,嫁给她儿子的份儿上,才百般迁就。出事的前几日,她不只一次对娇兰发脾气,甚至还想着帮她儿子纳妾,娇兰委屈的实在无处宣泄,这才向我倾诉的。” “纳妾?”苏悟转头看向刘诺悭,以他的家境,怀抱着娇兰那样的娇妻,他竟还有纳妾的想法? 刘诺悭也被宋婉仪的话吓到,连忙道“什么纳妾?我母亲不会这么做的。” 宋婉仪嗤笑一声“那天……” “少夫人……”从宋婉仪的身后快速走来一位妇人,许是跑着过来的,她说话的语气有些喘“夫人......怎么还在这里?老奴以为您早回府了呢。” 说话间,她视线转向刘诺悭和苏悟。 苏悟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来人的敌意,她微皱眉头,听她对宋婉仪的称呼,她应该是宋婉仪身边伺候的人,她为什么对自己和刘诺悭会有敌意呢? 宋婉仪见到来人,面上的表情瞬间轻松很多“吴妈,都买完了?” “刚才……”苏悟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刚出口两个字就被吴妈打断了 “少夫人,我们出来许久了,再不回去少爷该担心了。” 她竟像没看到他们一样,直接忽视他们的存在,与宋婉仪说着话。 “可……”刘诺悭刚开口要说什么,就被吴妈严厉拒绝 “刘公子,我家少夫人是与您夫人交好没错,可要说的该说的,我们早已经在衙门说过了。 失去自己最好的姐妹,本就是一件伤心事,我家夫人身子不好,所以还烦请您不要再在我家夫人面前提及,您若真有什么事情还是去衙门吧。” 说着,她便半拖着宋婉仪走了。 苏悟也明白了她的敌意从何而来,默默叹口气。 目送她们离开后,苏悟转向刘诺悭,想让他继续带着她寻人,可刘诺悭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看了就来气,明明是他主动来寻求帮助的,怎么到头来都是她在说话,而他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只会低头不语。 “你若现在放弃,我尊重你的选择。”她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需要承担怎样的后果,可她知道,连求助人都没了斗志,旁人再做什么都是徒劳。 如果她再见到那个自称仙人的家伙,她一定要提出自己的要求,若是他不答应,呃……他不答应,她是不是就要转世投胎了?自己哪儿有威胁他的资格啊? 此刻,她只期盼着刘诺悭没听见她刚才说的话。 可他就像专门跟她作对一样,别的话听得总是不真切,这句话倒是听得实在。 还好,他的回答正如了苏悟的意。 “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也想坚持下来,母亲……应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虽然他的回答如了苏悟的意,可他语气里的不安定还是让她恼火,什么叫应该?若不是冤案那个仙人根本不会让她来处理。 不过转念一想,她知道这些,所以会那么肯定罗颜不是凶手,作为当局者的刘诺悭,一边是逝去的妻子,一边是面临死刑的母亲,好像左右摇摆也属正常吧,想到这里她又觉得他可怜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希望你别浪费时间在感伤上。” 刘诺悭尴尬的朝她点点头。 “你母亲平时都与谁交好?我们去找她们问问,看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媳妇儿有交好的人,婆母应该也有交好的人,两厢对比着,说不定真相就出来了呢? 宋婉仪刚才艳羡的表情不似假的,婆母与媳妇儿相处如此融洽,应该不全是装出来的吧? “相邻的秋婶儿和梁婶儿都与母亲有些私交,我父亲去世后,母亲就不能开口说话了,旁人都嫌弃她,不愿与她多做交谈,只有秋婶儿和梁婶儿不计较这些。 时间久了,母亲比划着想表达什么,她们都知道,这一点上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自愧不如。”刘诺悭道。 听到这里,苏悟对这两位素未谋面的婶子,多了几分敬意。 今日走下来她也大致了解了刘诺悭家所住的环境。 这里隶属亘都,虽也住着些富贵人家,但多不是亘都人世,像宋婉仪的夫家,虽然有财富却也无法在亘都繁华的地方居住,那里只容得下权贵之家,当然像梁锦那样的大商人除外。 刘诺悭虽是亘都人,却因家境贫寒,一面不舍离开,一面求不得功名,所以只得这样过活,此处如他这般的人甚多,所以大家也都不会说些出口伤人的话。 第十章 出人命 早晚的事 苏悟跟在刘诺悭的身后来到一处清冷的院子,这户人家与刘诺悭家仅一墙之隔,门却开在与其相反的方向,与刚才的繁华相去甚远。 还没等刘诺悭抬手敲门,木门咯吱一声从里边打开。 一个身着深棕色粗布衣服,手提篮子的妇人抬头惊愕的看向二人,显然被他们吓了一跳,当看到刘诺悭时,她换上笑颜 “原来是诺悭啊,是要找浣霖的吗?他在屋里看书呢,先进来坐。” “秋婶儿,我……” 秋婶儿见他们不动,刘诺悭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有些不解 “怎么了?” 苏悟叹口气,这人真是成不了气候 “秋婶儿,我们今日来是为了他母亲的事,六日后他娘就要被砍头了,我们想来看看您对这件事怎么看,那几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秋婶儿的眉头紧缩,深深叹口气“这么快啊,都过了大半年了,我竟有些忘了。” 苏悟不免有些心凉,之前那么要好的邻里,怎么事情才过了半年就把人忘的没影儿了?亏她之前还敬佩她呢。 “进屋坐吧,想问什么我便答什么。” 秋婶儿落寞的背影,让苏悟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对比宋婉仪的态度,她倒是喜欢秋婶儿多一些。 进了屋子秋婶儿给他们两个倒上茶,表情清冷的开口 “有什么想问的,说吧。” “你觉得是他娘杀了他媳妇儿吗?”她指着刘诺悭问。 秋婶儿嘴角勾起像是在笑,却又蕴含着无限的悲凉“我觉得?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有我觉得,你要想知道这个,我怕是回答不了你。” 苏悟显然没预料到她竟是这样的回答,一时之间没了下文。 刘诺悭开口问道“母亲可曾向您抱怨过娇兰?” 秋婶儿摇头“说抱怨有些严重了,你是知道你母亲的,她出身还算显贵,只因娘家兄嫂惹下祸事才受牵连嫁于你父亲。 你父亲死后,她生了场病,就再没开口说过话。我也曾猜测会不会是中了什么毒,致使她不能开口说话,她却说是你父亲死后,她忧思成疾,又感染了风寒,发热时间太长落下的病根。 你母亲这个人,从不把罪责推于他人。” 这就与宋婉仪所说的大相径庭了,明明两人之间是有矛盾的,难道秋婶儿在隐瞒些什么? 苏悟不解的问道 “如果真如您所言,官府怎么可能会认定是她杀了自己的儿媳妇?证人所述的证词又是怎么回事?” 秋婶儿淡淡一笑“还没问这位小哥儿是何人?为何如此关心刘家母亲的案子?我怎觉得你比他这个做儿子的还要着急?” 苏悟顿时语塞,她不明所以的看着秋婶儿,秋婶却不看她,而是看着一脸苦涩的刘诺悭。 刘诺悭介绍道“这位是……” 秋婶儿并不给他介绍的机会,像是对苏悟的身份并不在意“还有什么想问的?” 刘诺悭眉头皱了又舒,舒了又皱,纠结良久开口问道 “母亲可曾向您提起娇兰打碎了一个碗?” 秋婶儿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可曾因此不喜娇兰?” 秋婶儿摇头。 刘诺悭很被动的看着秋婶儿,母亲不曾抱怨过娇兰,也不曾因争吵不喜娇兰,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为什么宋婉仪会把那些事情当做证词说与官府? 秋婶儿把他的焦虑和不安看在眼里,而苏悟则把秋婶儿对刘诺悭的态度转变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刚才秋婶儿那么说她,是想让刘诺悭自己问出那些问题,秋婶儿是在用这种方式,逼着刘诺悭正视这些问题,而不是一味地躲避。 过了片刻,秋婶儿问刘诺悭“你可曾问过你母亲,为何为了一个碗与儿媳闹得不愉快?” 刘诺悭摇头,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两人就和好如初了,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秋婶儿叹口气道“那个碗并不寻常,它是你母亲离家时从家里带出来的,因为走的急,只来得及拿走这一样东西而已,她眼睁睁看着这唯一的念想被毁,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刘诺悭显然是刚刚知道,那个被娇兰不小心打碎的碗,竟有这样的故事,他紧紧握住拳头,十分懊恼。 秋婶儿眼睛看着屋外 “第二日,她一大早去买了伤药,小心的帮娇兰包扎,那几日她忙前忙后生怕娇兰的伤口恶化,其实娇兰的伤口并不严重,她不过是用这种方式,向娇兰赔不是而已。 我很少见她哭,那天她在我面前无声的痛哭,我好像能听到她那惨痛的哭声。 你父亲离开的时候她也这样哭过,那时幼小的你还会拍拍她的肩膀说,母亲不要哭,你还有我,那天却只有她孤独的身影。” 刘诺悭愧疚的掩面哭泣,是他没有顾及到母亲的感受,让她那样痛苦。 秋婶儿听到他的哭声,出声宽慰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也并未表现出对娇兰的不满,因为很多事都只是凑巧而已。 她不与你们说也是不想让娇兰有负罪感,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还是要多过对旧物的感情,家一直在她心中重要的位置,碗碎了,虽有惋惜却也不能迁怒于人。” 苏悟叹息着看着刘诺悭,他心中该是有多内疚啊,以他现在的状态应该也问不出什么了,而有了刚才的教训她也不能厚着脸皮再开口。 “或许你会觉得我无情,在你母亲出事的时候没有替她做些什么,可在我们的位置上,并不能做些什么。 连你这个做儿子的都已经认命,我们这些外人又能做些什么?”秋婶儿自嘲的说 “或许能做的只是在她上路之前,送上一碗热汤吧。” “娘……”宋浣霖出现在门口。 秋婶儿忙眨眨眼睛,隐藏自己的情绪“你先回去看书,娘和他们还有事要说。” 宋浣霖错开秋婶儿拉他的手,向里边走了两步,对着刘诺悭和苏悟说:“这件事麻烦你们不要再来找我娘,我娘与此事并无半点干系。” 他的语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苏悟站起身来想问清其中缘由。 没等她问,宋浣霖已经给出了答案“孟府不是我们这等人家能得罪的起的,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不能为了你家的事毁了所有。 你自己是什么下场你已经清楚,只希望你不要连累到我们。你做儿子的都没能力扭转局势,我们这些旁人更是无能为力。” 秋婶儿犹豫着想说些什么,可看到儿子的表情,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们回去吧。” “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又怎么斗得过官府?别说我娘根本就不知道你娘是不是凶手,就算知道她不是,也得有作证的机会才行。 如今是你娘自己承认自己有罪,我们旁人又有什么办法?说不定就是她杀了你娘子呢?”宋浣霖大声宣泄着他的不满。 “你胡说,我娘不会那么做的。”刘诺悭吼叫着就要上前跟他理论。 宋浣霖嗤笑着看他“你娘不会说话,性格也不好,平日里除了我娘和梁婶儿谁愿意跟她说话? 大家都说你娘是被你那身娇肉贵的媳妇儿欺负惯了,终于忍无可忍下毒杀了你媳妇儿。” “你胡说,娇兰才不会欺负我娘呢。”刘诺悭愤怒的走过去要去抓住宋浣霖,苏悟忙挡在中间,把他们阻隔开。 宋浣霖并没有被他的愤怒吓到,而是更加挑衅的说 “我胡说?你自己家什么情况你自己不知道吗? 一个死了丈夫的哑巴寡妇,一个被父母赶出家门的落魄小姐,还有你这个当不了官的傻子举人,一家三个,没有一个正常的,出人命是早晚的事。” 刘诺悭听到这话简直要疯,苏悟也皱眉,她也想转头给宋浣霖一巴掌。 啪的一声,苏悟转头看去,秋婶儿的脸色并不比刘诺悭好看,宋浣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秋婶儿眼眶微湿却还笑着对刘诺悭说 “我教子无方,才让他说出这么混账的话,实在抱歉,今日你们先回去吧。” 他们即使再生气,秋婶儿的一巴掌也够了。 两人拱了拱手告辞。 第十一章 寻不到方向 从秋婶儿家走出来,两人的脸色并不好看,苏悟叹口气抬头看着前方。 迎面走来一个妇人,她也看到了他们,苏悟看到她躲闪的动作提醒刘诺悭。 刘诺悭抬头看去,脸上勉强带上笑容走上去打招呼“梁婶儿” 妇人勾勾嘴角算是做了回应,侧身便要走过去,刘诺悭刚在宋家被说了一顿,此时纠结着要不要开口问她些什么。 眼看着妇人就要与他们擦肩而过,刘诺悭选择了开口,他声音略带沙哑 “梁婶儿,我娘快要被处斩了,我想救她,她没有杀人,您能帮我吗?” 他眼中的恳求无比真诚,眼底带着渴望,这眼神看的梁婶儿不得不答应下来。 “此事不宜在此说,去我家坐坐吧。” 说完她转身往回走,刘诺悭和苏悟跟在她身后。 他们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处院落 这处院落相比秋婶儿家,大了一倍不止,门口坐着两个年轻的女子在做着女红,见到他们三人走来,两人放下手中的绣品站起身来打招呼 “娘回来了。” “夫人” 梁婶儿吩咐喊她夫人的女子去沏茶,她带着二人来到院中的小亭子坐下。 喊梁婶儿娘的女子,收了绣品进屋去了。 三人坐定,梁婶儿看了一眼刘诺悭“刚从你秋婶儿家出来?” 刘诺悭点头。 “看你这样子,是闹的不愉快吗?”梁婶儿面上没太多情绪。 刘诺悭低头。 “哎......你娘的事,如今这样也怨不得他人。”梁婶儿顿了顿又道“你也别埋怨我们,当初在应顺府我们也想替她说话,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刘诺悭抬头认真的看着梁婶儿,等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后来我们也去过应顺府大牢,我们想着就算帮不上什么忙,能给她送些东西让她在里边的日子过得稍微好一些也行。 可她不愿意见我们,我们只能托人送了些东西进去。”说到这里,秋婶儿摇了摇头“但能不能到她手里就另说了。” 刘诺悭没想到,她们竟然在私下做了这些事情,想到刚才他在秋婶儿家里与宋浣霖的争执,他十分惭愧。 “我们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和能做的,其他的真的无能为力,你说的不错,过几日她就要赶赴刑场了,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到时去送她一程。”梁婶儿嘴角含笑,语气无奈。 苏悟能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悲伤,梁婶儿和秋婶儿与宋婉仪一样,她们都为自己的好友抱不平,只是......她们寻不到方向,更没有途径。 “在您的印象里,孟娇兰算是贤惠的儿媳吗?”苏悟道。 梁婶儿听闻此言,抬头看向苏悟,她不知道这个跟在刘诺悭身边的人是谁,但这种时候能在他身边陪着的,应该也是关心他的人吧。 于是她诚心道“不仅我觉得是,罗颜也觉得是,证人在堂上指证的事,我和秋嫂子也知道。 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们很生气,但过后两人都不再提了,对她们的关系也没影响,误会而已,解除了就好了。” “那她为何当堂不澄清呢?”苏悟不解,她们都知道是误会,罗颜更是心知肚明了,怎么当时不提呢? “我们想要见她也是想问一问,她为什么不澄清,如果她想澄清,我们两个都可以作证,可她......根本不见我们。”梁婶儿无奈的叹口气。 苏悟又问了几个问题,梁婶儿的回答与秋婶儿所说的话并没有太大区别。 苏悟已经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她转头看向刘诺悭,刘诺悭也没什么话说了,于是两人告辞出了梁婶儿家。 刘诺悭走在前边,苏悟跟着他,两人都没说话,一直到了刘诺悭家门口。 刘诺悭回转身“进去坐坐吧,跑了一天下来想必也累了。” 苏悟摇头,今日一天走下来,她相信了刘诺悭之前说的母慈妻贤的话,宋婉仪那里明显有未说完的话,但也不能逼得太紧。 明日她想见一见孟府的人,想听听他们怎么说,罗颜的突然改口是不是跟孟府有关? 当苏悟提出要去找孟府的人时,刘诺悭是拒绝的,他不仅失去了曾经对自己出手相助的兄弟,还害死了孟府的女儿,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厚着脸皮去孟府。 “你可以不去孟府啊?”苏悟着急的在一边儿直跺脚,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他还要纠结自己的面子。 刘诺悭疑惑的看向她。 苏悟没好气的说:“你不是曾经与孟娇兰的哥哥交好嘛,我们去找他,就算他再不愿见你,为了寻到杀害自己妹妹的真凶,他也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能寻到真凶最好,若是寻不到” 苏悟停顿一会儿,看了看他的脸色道“这件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你的母亲给孟娇兰陪葬,对他来说不会再有任何损失,他应该是明白的。” “可她们都不是我想失去的,我母亲是无辜的,哪怕是我给娇兰陪葬都没关系,我不能让母亲含冤而死。”刘诺悭痛苦的说。 可就算是找到了真相又如何?罗颜还是会死的啊,苏悟忍住,没有说出真相。 她的职责只是找出真凶,并把真凶告诉给那个叫珞魅的仙人,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她唯一知道的是,在珞魅的设定里,他的母亲是一定会含冤而死的,就算魂魄还在,也不会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他必须接受家破人亡的事实。 苏悟轻声道“现在我们距离真相还很远,时间却已经不多了,所以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是查明真相重要,还是你内心的愧疚重要。” 刘诺悭良久不说话,就在苏悟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才听到他小声说 “每月月底这两日,他都会在福缘楼。” “具体什么时候?”苏悟心下松了一口气。 “晌午。” 天色渐暗,今天已经没可能再去寻人了,苏悟道“明日早起,麻烦你出趟门。” “去哪里?”刘诺悭并不知道她明日有何打算。 “不管去哪里,只要出门就行,我会扮作你的远房亲戚,向周围并不相关的人打听一些你家的事情。” 刘诺悭还是不明白“我们家的事情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为什么你要去问别人?” “有时候,你们家的事你还真不那么清楚。”苏悟意有所指的说道。 刘诺悭不解,他家的事,外人怎么可能比他更了解? 第十二章 回首往事 苏悟并不再解释什么。 今日在宋家听到宋浣霖的话,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整个案子并没有人在场,这就说明根本没有人亲眼目睹孟娇兰被杀害的全过程,那么官府断案就需要询问他们周边的人。 宋婉仪是自己跳出来作证的,且她说的证词也都被罗颜肯定过。 那么,官府随便在附近找一些邻居了解情况,自然可以下判定,并不需要再询问秋婶儿和梁婶儿这两个平日里与罗颜交好的人。 而邻居口中说出的话,应该是与宋浣霖说的差不多,这样猜测下来,再对罗颜稍稍用刑,她应该就没有不招认的理由了。 罗颜被屈打成招,无言面对自己的儿子,所以要求不见其他人,就这么等死。 如果是这样,当初被官府问询过的人就值得再问一次了,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她了,她虽然不知官府到底问的是那些人,但传言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多问几个人求证一下,便知问题在哪儿了。 昨晚她特意嘱咐了不让威子和牧虎过来,今日他们真的就没有来,回来的路上她去了齐家酥饼店,可能他们家生意太好了,她去的时候店铺已经关门了。 她从身上摸出四文钱买了两个馒头,这是她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只有二两多。 回到家里,她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馒头实在难以下咽,可她身上就这么多银子,万一花完了她就得饿肚子。 再有,她这一身肉的身体,她实在看不惯,若是少吃一些能瘦下去最好不过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儿,她不会做饭。 就算当初离开家,她身上也是带了不少盘缠的,一路好吃好喝的,不怎么受苦。 出门的时候,她还留了个心眼儿,把身上的银子分几处放着,生怕遇见劫匪被洗劫一空。 这一路走来,没遇到劫匪,倒是遇到不少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她的钱财也多被骗了去,就在她要被骗走最后一笔银子的时候,她遇到了梁亦念。 接下来一路有他照顾着,她也就不再担心被骗和吃饭的问题了。 想到梁亦念,她默默拿起桌上的馒头啃了起来。 她与梁亦念相遇在一家酒馆里。 那日,她来到一处酒馆,刚点了菜,就听到邻桌的人正在说着她父亲苏尤的事情,她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 着灰衣的男子小声说:“你听说了吗?曦国来的那个大商人苏尤,皇上下令让他掌管我们恒国的粮食买卖,这可是我们恒国的命脉啊,皇上怎么能那么糊涂?” 着蓝衣的男子忙捂住他的嘴“这种话你也敢说?你是不要命了吧?” 灰衣男子拉开蓝衣男子的手撇撇嘴“我也就跟你埋怨两句,别的人我是不会提的。” 蓝衣男子降低了声音“祸从口出,以后这样的话,就算烂在肚子里也是不能说的,记住了?” 灰衣男子不耐烦的喝了杯酒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灰衣男子许是心里还是憋得慌又道 “你说他一个曦国来的商人,我们为什么要把他供起来?还把我们最要命的买卖交给他,难道我们本国就没有人才了吗?” 蓝衣男子叹口气“还真如你说的那般,我们恒国什么时候能出个经商奇才啊? 像如今在我们恒国如日中天的梁锦,他不也是曦国人嘛,当初也是皇上花大价钱请来的,我们再不高兴又有何用? 现在买卖做大的那几个,哪个不是他的学生?大人物都无可奈何的事情,我们又能怎么办?” 灰衣男子气愤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看到别桌人都在看他,他才低下了头。 隔了一会儿又说“怪不得那么多恒国人去曦国做生意呢?都是被他们压的没有喘息的余地,哼……” “公子,您的菜上齐了。”苏悟正听得认真,小二的声音响起。 “好,麻烦了。” “公子不是本地人?”小二上了菜,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问了个让苏悟很惊讶的问题。 苏悟皱眉看着笑眯眯的小二,她从进门到现在也没说几句话,他怎么就听出她不是本地人了? 小二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指了指她衣服里露出来的玉佩,上面刻有曦字,她才恍然,脸上带上笑容回他 “我从曦国来,在这里做些小买卖。” “远来是客,希望公子心想事成,您慢用。”小二说了句吉祥话就走开了。 等她再想听邻桌人说话的时候,邻桌已经没有人了,她叹口气,嘴里的食物索然无味。 吃完饭,她无趣的走在街上,可能是因为心神不宁吧,她没太注意脚下,一个不留神,她撞到了与她迎面走来的人。 也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她和被撞的人同时低头看去,地上是被摔了好多块儿的玉佩。 以苏悟的见识,这块儿玉佩并不怎么值钱,是她无心撞了别人,理当赔偿。 可还没等她开口提赔偿的事情,对方直接大哭起来。 一时间,围上来很多人,她无措的看着那人,心里猜想着,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他伤口了? 他那表情实在痛苦,可她终究是女子,不好上前搀扶,所以她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处。 那人见围观了不少人,便开口哭诉道 “呜呜……这可是我死去的娘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物件,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把它撞坏了呢?这路这么宽你为何偏偏往我身上撞啊? 呜呜……眼看着就要撞着我了,我还故意躲开,你却硬生生朝着我撞过来,你说你是不是故意啊?呜呜……” “对不起,是我没留意撞到了你,实在抱歉,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说多少银子我赔给你就是了。” 苏悟忙连声道歉,同时说出自己的解决办法,哪怕是比这玉佩多出一倍的价格她也能接受,谁让她自己不小心呢? 那人含泪道“你说赔就能赔的吗?这是我娘当年陪嫁的物件,如今传到我手里,我娘刚走没几日就被撞坏了,你让我怎么跟我死去的娘交代啊?” 苏悟这下有点儿为难了,若是对他这么重要的东西,还真不是银子能解决的,这该如何是好? 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她如何如何无理,那人如何如何可怜,苏悟惭愧的不知要说些什么来安慰那人。 第十三章 相遇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 他叹着气,摇着头宽慰那人“既然事已至此,你让这位小哥再帮你复原玉佩,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他也是无心之过,你便让小哥自己掂量着拿出些银子,来表达歉意如何?” 人群里有人私语道“他若拿出几个铜板来,人家岂不吃大亏了?你和撞人那个是一伙儿的吧?” 众人听罢忙附和道“就是呀,让他自己拿银子,还不是他乐意给多少就给多少?人家的东西可是辞世的母亲留下来的,这办法太不合理了。” 先前站出来的人面色不改,对着苏悟说道 “这位小哥一看就是谦谦君子,又怎会拿几个铜板来敷衍别人,他定可以衡量好这物件的价值,让大家都满意的。” 那人说的那么笃定,苏悟更是为难,被她撞坏的的确是人家珍视的宝贝,她理应加倍偿还的,可她身上的银子若是都给了他,她还怎么去寻找父亲? 看她默不作声,人群中传来嗤笑声,更有人开始嘲笑站出来为她说和的人,她一咬牙,手就伸进怀里。 此时,人群里走出一位身穿白色竹纹锦袍,气度不凡的公子,他的笑容温暖,让人移不开眼,苏悟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锦袍公子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道“我手里倒是有一枚与刚才摔坏的玉佩一模一样的,不知可否代替?” 被撞坏玉佩的男子斥责道“什么一模一样?那是我母亲留下来的孤品,怎么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你定是与他一起的,不想赔偿就算了,还拿这破东西来冒充。” 锦袍公子不怒反笑“赶巧了,刚才你与那卖玉佩的婆子还价的时候我也在。 那若是你母亲,你还真是不孝啊,我买这块儿玉佩的时候,她明明还健在,你却说她不在人事了,唉……”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摇摇头。 众人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人是刚买的玉佩,并不是他说的是母亲留下来的遗物,他莫不是在骗人? 苏悟也反应过来,暗骂自己笨,若不是这位公子出手相助,她最后的盘缠也被骗走了,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这一路走一路被骗,却还是不长记性。 她瞪着那人道“我撞坏了你的东西,是我不对,我会照价赔偿给你,但你若是要求的太多,抱歉,恕我不能给你。” “他胡说,这就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你必须加倍赔我。”那人恼怒的看着她争辩道。 锦袍公子笑道“不若让那卖玉佩的婆子过来认一认,看她是否有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那人羞恼的瞪着锦袍公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多管闲事。” 说完甩袖推开人群走了出去,半点儿没有刚才的可怜之色。 众人发现无热闹可看也就渐渐散了。 苏悟走上前,对着锦袍公子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锦袍公子瞟她一眼“姑娘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儿好,这样单纯可是容易被骗的。” 苏悟微愣,不免有些惊讶,他怎么就知道她是女子了呢? 锦袍公子看出她的心思,解释道“如你这般清秀的公子世间少有,再者,你这窈窕的身姿也是遮掩不住的。”说着他上下打量着苏悟。 苏悟嫌恶的侧身,本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才会出手帮助她,原来也不过是个伪君子。 锦袍公子看她这般,笑道“你放心,本公子阅人无数,你这等姿色,本公子还不放在眼里。” 苏悟心里起了恶心,面上也并不好看,但刚才他的确是帮了她的,她对他又行一礼“今日多谢公子相助,在下还有事,就此别过。” 锦袍公子上前拦住她的去路,直言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又为何会帮你?” 苏悟皱起眉头看着他,刚才听他那么轻挑的话,她对他的身份无半丝兴趣,多是本地的富家公子了 “我好奇心没那么重,所以并不关心,在下告辞。” “原来苏尤的女儿也不过如此,怪不得,出走这么长时间才刚刚走到这里,不知道再有一年你是否能走进亘都。” 苏悟听闻此言,猛地定住,震惊的看向他“你是谁?” 锦袍公子笑意盎然的看向她“终于对我的身份感兴趣了?本公子就是你刚才听到的梁锦的儿子——梁亦念。” “你是说在酒馆里?”苏悟想起刚才在酒馆听到的话。 “刚才那两个人你不觉得面熟吗?”梁亦念指了指刚才两个骗子消失的方向。 苏悟不解的看着他,梁亦念摇摇头,真怀疑她是怎么安然走到这里的 “那两人一唱一和的,明显是一伙儿的,刚才你在酒馆偷听的话也都是他们说的,换了身衣服你竟不认识了?” 苏悟猛地一惊,回想了一下刚才在酒馆看到的情景,还真是,怪不得她看着二人眼熟,原来刚刚才见过而已。 刚才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根本顾不上多想,原来是在那个时候她就被盯上了。 “人家刚埋怨过曦国人,你就当着人家的面承认你就是曦国人,当然要拿你开刀了。”梁亦念好笑的看着她吃瘪的样子道。 苏悟长长舒出一口气,这算是又见识了自己的蠢顿,不过也算是蠢到地方了,刚巧被他这个梁锦的儿子撞上,于是她不再纠结,开口问道“你知道我爹?” 梁亦念挑眉,她倒是健忘的很,像是刚才还差点儿被骗的另有其人。 “听说过,但不曾见过。” “你爹不是早先就来恒国了吗?还人称经商奇才呢,在恒国还培养了不少良才,若是我父亲来了恒国,你该是见过的。” 苏悟的语调阴阳怪气的,似是对这位经商奇才很是不满。 梁亦念有些哭笑不得,她明明是有事请他帮忙,却又将他爹扁了一通 “像他那样的人物,即使是来了恒国也只有皇上和我父亲才能见得,我一个小辈怎会见过他?” 苏悟敏感的捕捉到一个词‘即使?’她面上一喜“你的意思是我爹不曾来过恒国?” 梁亦念耸耸肩“未曾听我父亲提及。” 苏悟皱眉,她一路从曦国来到恒国听到的消息,都是她父亲背叛曦国替恒国做事的消息,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不知是否来过恒国? “你莫不是在骗我?” 梁亦念嗤笑“你有什么好骗的?不对,你也的确是很好骗,我刚才已经见识过了。” 苏悟对他翻个白眼。 梁亦念见她不悦,咧咧嘴道“我都说过了,你这等姿色的美人儿本公子见多了,所以我对你不感兴趣。 见你刚才拿银子的时候犹豫的样子,你身上的银子应该也没多少了吧?我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你的父亲苏尤,所以才会出来救你,要不然你以为本公子无事可做呢? 你这样又好骗,又不守闺阁礼仪乱跑的姑娘,我才懒得理会呢。” 他也是在酒馆,看到她凝眉认真听苏尤消息的样子,猜出她身份的,试探之下还真是她。 早就听说苏尤的女儿离家出走去寻她父亲下落了,没想到今日在此地遇到了。 他也是好奇曦国的皇商怎么就抛弃妻子消失无踪了呢,这才好心救下她。 第十四章 不同版本 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苏悟闭了闭眼睛不再深想,拿起桌上的馒头很快吃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 苏悟起身简单梳洗之后,翻找出良子压在箱底破旧的衣服穿上。 在寻找旧衣服的过程中,她竟然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她急着出门也就没打开,直接放在桌子上就出了门。 她来到刘家的时候,刘家的门紧闭着,门上还上了锁,刘诺悭应该是已经出去了。 她满意的笑了笑,可怜兮兮的蹲坐在地上,头埋下,假装睡觉,心里却在默数着从她身边经过的人。 当她数到第十六个的时候,有人开口叫她 “你是要找刘家的人吗?” 她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并没有任何动作,那人连问两声都不见回应,终是没忍住,上前推了推她。 她这才眯着眼睛抬头去看推她的人,那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衣着还算整洁,却不见光鲜,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她开口问 中年男子将之前的问话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要找刘家的人吗?” “您认识这家人?”她猛地站起身来,面上欣喜。 中年男子道“当然认识了,我们相邻也有十年有余了。” “太好了,我是从冀炀来寻亲的,这家是不是有位不能说话的母亲?”苏悟脸上的兴奋之色更胜。 “正是。” “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表姑了”苏悟装作兴奋却又压制的样子,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中年男子见她如此,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等她平静下来,才再次开口道 “你先别太高兴了,有件事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苏悟看他表情严肃,疑惑的问道。 “你刚才说的表姑,杀害了自家的儿媳,被判了秋后问斩,也就这几日就要处决了,你算是白跑一趟了。”那人同情的看着苏悟。 苏悟闻言面色难看起来,片刻后笑道“你是在说笑呢吧?我爹爹说表姑人很好的,虽然不会说话,但也算知书达理之人,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呢?” “知书达理?你该是对这词有所误会,用在她那种人身上甚是不妥。”中年男子嗤笑一声。 “怎么讲?”苏悟探头询问。 中年男子见她来了兴致,又看了下周围,没人经过,于是小声说道 “她儿媳是吏部郎中孟贤的女儿,听说是当时她儿子刘诺悭花言巧语骗回来的,因着女儿败坏门风,孟府与那孟娇兰断绝了关系。 那孟娇兰是何人啊?虽不说身娇玉贵,也算是个不出闺门的小姐,她哪儿受得了这份苦啊,没几日就端起小姐架子,时常找婆婆的不是。 那婆婆也不是善茬,两人一来二往就结了仇,日子久了,婆婆受不了就买了砒霜下毒杀害了儿媳。 啧啧啧......面子上挺和睦,背地里都是腌臜事啊。” 苏悟面色越加难看,那人只当是她听到这话被震惊到了,继续说道 “他们自诩读书人,在街坊邻居面前表现的异常和睦,夜里打砸东西的声音怎么瞒得了别人,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苏悟不再说话,他的故事说完了,她也没什么可问的了,那人见她不再搭话,也就无趣的离开了。 苏悟却是难受的紧,既是邻居,又怎能如此猜忌别家的事情? 若说宋婉仪和秋婶儿的说法有些差距,但差距不至于那么大,具体的事实还是能摆出来说道说道的。 但刚才自称与刘家十几年邻居的人,就像是凭空编出来的故事一样,怎么都不像是在说她印象里的刘家。 想想昨日宋浣霖的话,那中年男子的话,已经算是很好听的了,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扮演来寻亲的冀炀人,但她思绪很乱。 不多时,就有人上来搭话了,这次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衣着稍华贵一些,不,应该是装扮的像是华贵的样子。 因为苏悟看到她领子处露出的,与外衣相差甚远的粗布料子,这件外衣怕是用来充场面的。 “你是在等这家人吗?” 这次苏悟没有装睡,只是来回的踱着步子,看到有人上前问话,笑着答道 “是啊,这家的母亲是我表姑,我是来投奔她的。” 妇人摆摆手道“别等了,你等不到的,他们家好长时间没开过门了。” “他们是搬走了吗?你可知他们搬去何处了?”她装作不知问道。 “你那表姑犯了人命案,关起来了,她家儿媳就是被她杀的,至于她家儿子,自从死了媳妇儿,关了娘,他就不怎么露面了,就算露面也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你来投奔她家,能有什么出路,还是另寻他法吧。” “怎么可能?我表姑是个和善的人,不会杀人的。”苏悟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说。 妇人摇摇头道 “你离得远可能不知,几年前这家的儿子还未娶亲的时候,你表姑虽然不怎么愿意搭理人,不过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 我们街坊四邻的若是借些东西什么的,她从不推拒,我们相处的还算不错。 可自从她家儿子娶了亲,我们隔三差五都会听到她家儿媳大声的叫嚷声,虽听得不真切,也确确实实像是动了怒的。 她家儿媳也是个官爷家里的小姐,那么大声响,肯定也是被气急了,哎,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没再去她家过。” 妇人见她听的认真,继续道 “也难怪,她家男人早早就死了,留她一个不能说话的女人把儿子拉扯大,所有希望都在他身上,好不容易考了个功名,却为了娶妻什么都没有了。 儿媳也是个厉害的主儿,之前不曾受过欺负,这下都一股脑的来了,任谁受得了这等欺辱?” 妇人满脸悲悯之色,苏悟若不是知道事情的真相,还真就要信了她去 “竟有这等事情?” “哎,你表姑这一世也是命苦哦,下辈子还是投个好人家吧。你呀,还是另寻他处吧。”妇人面色惋惜的走了。 她口中的故事,与之前那中年男子所说的故事好像不是一个,不过唯一一样的就是婆媳不和。 半日时间,与她搭话的有六个人,几个人的说辞虽都不同,却也都像是亲眼所见。 苏悟一度怀疑刘诺悭是说了假话的,也或者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家的两个女人私底下斗勇斗狠,当着他的面却是亲如母女? 第十五章 贵客 莫顷延 快接近晌午的时候,刘诺悭如约回来了,他们并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去了福缘楼。 晌午时分,来福缘楼吃饭的人很多,里面很热闹 “我们是直接进去吗?”刘诺悭看着面前的福缘楼不确定的问苏悟。 “当然,你是想等他出来的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谈论这件事吗?”苏悟道。 “当然不是,不过……”刘诺悭忙道。 苏悟又见他这般犹豫的模样,直接打断他的话“走吧。”说着大步向前走去。 走至福缘楼的门口,店小二伸手拦住了他们,两人不解的看向他。 小二上下打量他们一番“我们福缘楼是亘都最好的酒楼,二位还是移步他处吧。” 苏悟被他这么一说也上下打量自己,这才发现自己早起穿了良子最破旧的衣衫,的确不像能在这里吃饭的样子,再摸摸自己羞涩的荷包。 她尴尬的看向刘诺悭,刘诺悭从身上拿出五两银子放在手里道 “我这兄弟不远千里来亘都寻我,我就想在这里请他吃顿好的,不知可否?” 小二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银子,眼中略带嘲讽,出口却道“可以,两位这边请。”说完带着他们二人来到角落里一个两人的位置。 刘诺悭看着菜单,点了几个菜,不到五两银子,小二拿了菜单瞟了一眼苏悟,说了稍等就离开了。 苏悟刚坐下就抬头看向二楼的雅间,她这一身装扮,再加上一遍遍扫视楼上雅间的行为,在别人眼中像极了没见识的样子,不一会儿就有很多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浑然不觉。 刘诺悭却是受不得这种目光,拉拉她的衣袖轻声道“你别这么看了,一会儿店小二该来赶我们了。” 苏悟不在意的道“不会的,他在门口劝阻我们,后来听你说完之后,让我们进了门就说明他多少还是要保持一些亘都最好酒楼的涵养的。 我只是看看又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犯不上过来赶我们。” 刘诺悭声音压的更低了“可大家都在看着我们。” 苏悟这才将视线看向他们周边,她仰起脖子往上看的动作是有些引人注意,于是,她尴尬的收回视线,小声的问刘诺悭“我们该怎么找他?” 刘诺悭看到周围人收回目光,在只有两个人才能看到的地方,指了指二楼最南边的一间雅间道 “那是他们经常去的雅间,也是这福缘楼有钱也进不去的地方。” “为何?”凡是酒楼不都是开门做买卖的嘛,有钱都不赚是为何意? “这福缘楼是梁家的产业,那间雅间,只有梁家公子的贵客才能使用。” “梁家?哪个梁家?”什么人有如此财富? 刘诺悭看怪物一般看她“亘都梁家,经商奇才梁锦,你连这都不知道?” 苏悟心里一紧,脑中瞬间出现那个人的脸,是呀,亘都能有如此财势的也只有他们家了。 “只可惜上个月梁家老爷被自家的丫鬟害死,他一身才学就此终结,真是令人惋惜。” 苏悟无奈的笑笑,那个害死梁锦的人,此刻不就在他面前坐着嘛,若是他知道这些,怕是不会让她帮忙救他母亲了。 “梁家公子今日会在雅间吗?”她不想再想起那段难过的回忆。 刘诺悭不确定的说:“不一定,他偶尔会在月末与他们一起来,不过上个月梁家老爷去世,他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不会来吧。” 苏悟心中平静了些许,即使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苏悟了,她也不想这么快再面对他“那我们上去吧。” 刘诺悭露出为难的表情。 苏悟问道“又怎么了?” “二楼雅间一般都会有小二在旁伺候,而那个雅间,则是由贵客自己的随从亲自把手,我们应该是进不去的。”刘诺悭泄气的看着她。 苏悟心中怒意渐生,这些事情不是早该告诉她的吗?“你不曾进去过?” 刘诺悭点头。 苏悟很无语,她以为孟北的身份,并没有高贵到他们近不得身的地步,怎么到头来还是近不得身。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刘诺悭看出她的不悦,小心问道。 苏悟看他一眼,又看看正端着饭菜往这边走的店小二,无奈道“吃饭。” 总不能白白花了这五两银子,先填饱肚子再说。 还别说,这福缘楼的菜的确比别的地方好吃很多,菜色和摆盘也很讲究,刘诺悭这五两银子花的还挺值。 苏悟吃的比刘诺悭多的多,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停下筷子的刘诺悭,尴尬的笑笑继续吃 直到吃完了盘里的所以食物,她才停下来,实话说,她已经好多天没吃饱饭了,难得有人请客,不吃完也是浪费。 他们一顿饭吃完,楼上雅间的人也用完餐走下楼来,苏悟正沉浸在吃饱喝足的满足感里,并没有反应过来。 刘诺悭推推她,她才转头看向楼梯,她的眼睛瞬间睁大,原来那个贵客是他?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最前边走着的莫顷延转头看向他们。 苏悟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心虚的转过头去,她忘了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他是不会认得她的。 不过她之前的模样,他也没多看过两眼,那时她还是梁亦念的小跟班,他根本当她不存在,从不正眼瞧她。 刘诺悭见人都已经出去了,苏悟还没有任何反应,忙推了推她“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悟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刚才的一行几人已经出了酒楼门,她立刻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刘诺悭紧跟其后。 两人刚走至门口,就被进门时遇见的小二拦下“客官是要走了吗?” 苏悟伸手推他,愣是没有推动,以她现在的力量,提起他都不成问题,怎么可能推不动呢?除非……她嘴角微微勾起又瞬间收起,看来这家酒楼并不简单。 刘诺悭想到自己忘了付饭钱,马上拿出进门时让他看的那五两银子 “抱歉,我们还有事,这是饭钱,不用找了。” 说完他拉着苏悟出了酒楼。 他们跑出福缘楼左右看去,只看到西边路口拐角处消失的衣摆,刘诺悭拖着苏悟笨重的身体肯定是追不上的,苏悟气喘吁吁的推开刘诺悭的手道 “快……你快去追上他们,我……我跑不动了,快去。” 刘诺悭回头看了看蹲坐在地上的苏悟,转身向拐角处跑去。 第十六章 公子 我们认识吗? 苏悟休息片刻起身,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刘诺悭消失的方向走去。 她刚转过弯就看到一群人停在那里,她快步走上前去,生怕刘诺悭被揍。 果然,她凑近看到一个身着暗紫色锦袍的男子,正要用拳头去打坐在地上的刘诺悭,刘诺悭的脸上已经有几处被打的痕迹。 见此,苏悟推开围观的人,上去一把将紫袍男子推开。 孟北没想到会有人冲出来救刘诺悭,他重重的跌倒在地,发出惨叫声。 苏悟在推人的瞬间,把地上的刘诺悭拉起来,埋怨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还手?” 没等刘诺悭说话,地上的孟北爬起来对着苏悟吼道“你是什么人?多管什么闲事?” 苏悟看着眼前大吼大叫的人,能这么不顾身份出手打刘诺悭的,是孟北无疑了。 她环顾四周,刚才与他一行出来的几个人都在一边看热闹一样的站着,不阻止也不帮忙,莫顷延也在其中。 她压低了声音对孟北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想知道毒害孟娇兰的凶手吗?” 他愤怒的瞪着苏悟,张口就喊道“毒……” 苏悟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轻声道 “你是想当街跟我争辩吗?你看看这围观的人,哪一个是真的关心你的?他们都是看热闹的,包括刚才还与你高谈阔论的朋友 娇兰已经惨死,难道你还要以这种方式,让她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吗?” 孟北毕竟是书生,他挣脱不开苏悟的钳制,又听得她说的话,眼神扫视一圈。 刚才与他一起出来的那些人,眼中还有笑意,他们并不在意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热闹而已,妹妹已经不在了,悲伤的只有他们这些在意逝者的人。 他抬眼向刘诺悭看去,只有他们还记得娇兰。 他忽然卸了身上挣脱的力量,对着苏悟轻声说:“你放开我,只要他以后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苏悟见他被说动,继续道“你是觉得只要有人给你妹妹陪葬,真凶究竟是谁并不重要是吗?” 孟北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在他的心里已经断定了刘诺悭的母亲就是凶手,他努力让自己不去追究刘诺悭。 可刘诺悭偏偏跑到自己面前,所以他才忍不住出手,他从没想过刘诺悭的母亲会不是凶手。 “不可能有其他的凶手。”他话是这么说,声音里却是满满的不确定,因为其中有很多事情是说不通的。 苏悟察觉出他的不安,柔声道 “我们这次找你,就是为了找出真凶,如果最后证明罗颜就是杀害令妹的凶手,我保证,刘诺悭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可如果不是,你……欠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孟北看向刘诺悭,他被打的脸上已经有些青肿,自己真的欠他一个机会吗?可他母亲已经认罪了啊。 苏悟看到孟北眼中的犹豫,继续道 “只有真正在意的人才会不断的寻求真相,他在意的是他平安和乐的家,在意的是他温婉和善的母亲,他更在意自己贤良淑德却遭人毒害的妻子。 如今这一切他在意的都没了,他想要寻到真相,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包括他自己。” 孟北痛苦的闭上眼睛,这半年来,他日日不得好眠,妹妹娇艳的笑容总出现在他梦里。 她告诉他,她从不后悔嫁给刘诺悭,她这一世虽然短暂却也幸福,让他不用再记挂她,可他总觉得这是谎言。 是那个她维护的家害了她,越这样想他就越痛苦,如果真相并不是如今他看到的这样,那妹妹是不是也想让他早日抓到凶手呢? 想到这里,他睁开眼看向苏悟道“一个时辰以后,我在亘水桥下的船上等你们。” 苏悟听他如此说,心里慢慢松了一口气,嘴上恶狠狠的道 “爷今日不想犯下命案,先饶了你,以后再见你恃强凌弱,爷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说完将他推向那一行看热闹的人。 然后转头对刘诺悭道“还不快走?等着人家再揍你?” 刘诺悭愣了愣,才转身推开人群,向来的方向走去。 苏悟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手,也转身钻进了人群。 苏悟的做法在与孟北同行的人看来并不能掩饰什么,毕竟大家相识已久,他与刘诺悭的恩怨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不过在围观的其他人看来,却是另一个故事,而这个故事,在孟北认怂之下,也变得并没那么吸引人了。 苏悟大步向前走着,心中忐忑,终于到了一处拐角,这才转了方向靠在墙上大口的喘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来的勇气,一人对抗那么多人,还好与孟北同行的,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公子哥儿,要不然她休想活着走出来。 休息片刻,她深吸一口气,抬步向前走。 可刚走出五步的距离,她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他一袭黑色袍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这个人她见过,莫顷延身边的随从。 她心下一跳,这是被发现了吗?应该不会啊。 她准备装作若无其事的绕开他,可她刚抬起右脚,他就往右挪,她抬起左脚,他就往左挪,她无奈之下只得开口 “公子,有事儿?” 他不说话,只是眼睛死死盯着她。 她长出一口气“你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没事儿就让开,别挡道儿。” “他无事找你,自然不会说话,不过我有事找你。”身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苏悟轻皱眉头,果然。 苏悟转身看向对面微笑看她的人,原来她跟在梁亦念身边的时候,他根本没跟她说过话。 按理说,他不可能一眼就看出,她就是梁亦念身边跟着的丫头呀。 愣神间,一身素雅蓝色锦袍的男子,已经来到她面前“我想知道你来此所为何事?” 苏悟心里有些紧张,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会紧张。 毕竟,他不拿她当回事,她也并没有多高看他。 恒国的礼王殿下——莫顷延,在恒国朝中左右逢源,可以肆意在街上横着走的人,也不需要她高看什么。可如今,她与他面对面站着,他还问她问题,他的气场瞬间把她压的很低。 她强忍着内心的胆怯,对他道“公子,我们认识吗?” 第十七章 太女子了一些 莫顷延微挑眉头,看着面前这张刮去胡子的脸,他的确跟之前的样子有些偏差,可谁让自己记性好呢。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两个月之前我们见过。”他好心提醒道。 苏悟努力回想,上次见他可不就是两个月之前,她又是一惊,这人也太……难道他也是仙人?他知道她重生在良子身上,所以才会特意来此找她? 虽然这样想着,可大白天的,她不确定仙人会直接来找她,而不是在梦里,于是她试探着问道“你拦下我,就是想知道我来做什么?” 莫顷延点头。 如果他是仙人,就该知道她来做什么啊,除了查案她还能做什么? 她装作无辜的看着莫顷延“你不知道我在这儿干什么?” 莫顷延莫名的看着她,他怎么会知道“我应该知道吗?” 苏悟笑着说道“你不该知道,所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她转身就走,他自己都知道自己不该知道,还问? 可先前的黑袍男子,还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她扶额,这是逃不掉了? 莫顷延以一种,可笑又荒谬的表情看着她道“你这伎俩也太……女子了一些。” 皇妹倒是在他面前这么幼稚过,不过她是女子,也才十岁,该是幼稚的年纪。 可面前这个肥硕的大汉,如此这般,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苏悟眨眨眼,女子?难道他以为她是男的? 对呀,她现在是良子,别人看来可不就是男子,这就说明莫顷延就是个普通人啊,这个想法让苏悟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莫顷延没有错过这道光,心中有无数疑问。他来的时候,明明只想简单问下良子是不是在查什么案,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疑问呢? 苏悟既然知道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梁亦念身边的苏悟,也就没那么多顾及了,表情认真的看着他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莫顷延心下纠结,难道真是自己认错了?可他脸上明显还有胡子的轮廓。 他刚才就是考虑到良子可能在查案,才没有当面问,也没有让他们帮孟北,可现在周边也没人啊,他犹豫着开口问道“你是良子吗?” 苏悟愣神,原来他认识良子,一个皇子,一个刽子手,这其中会有什么牵连? 难道他也找良子救过人?有什么人是连他这个皇子都救不了的? 她点头道“我是。” 莫顷延轻笑“看来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每天砍那么多人头,当然不会记得每个人的脸。”他自嘲的样子,在苏悟看来很不舒服,她脱口道。 莫顷延嘴角勾起,他这刽子手是做什么的,他一清二楚,头要砍,脸估计也真是记不得“我只问你今日来这里做什么,你竟这么多话。” 苏悟不高兴了,他问她就要答吗?凭什么?“我回答你的问题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其实莫顷延只是恰巧在这里遇到了,问一下而已,他也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多话。 “一百两银子,我告诉你我今日来这里做什么。”苏悟知道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是小意思,不过愿不愿意付,就看他的好奇心有没有那么重了。 “价钱能谈吗?”莫顷延好笑的看着她。 “不能。”苏悟果断拒绝。 “修岚,拿银子。” 莫顷延的话音刚落,苏悟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锦袋,她毫不客气的接过,这沉甸甸的银子让她瞬间有了安全感。 “如果听了觉得无趣,概不退换。”她提前声明。 “说吧。”莫顷延才不管有趣无趣呢,他此刻只想知道,良子卖了这么久关子到底是为何事。 “刘诺悭觉得他娘的案子有冤情,我来帮他找孟北。”反正他也不认识刘诺悭,告诉他也无妨。 “孟北跟这件事有关?”莫顷延问道。 既然收了别人的银子,不多说一些,苏悟总觉得心里难安 “孟北的妹妹孟娇兰,三年前嫁于刘诺悭为妻,半年前,孟娇兰被发现在家中中毒而亡,刘诺悭的母亲被指认为凶手,且已经认罪。 刘诺悭不相信,所以让我陪他一起找找,看有没有能证明他母亲无罪的证据。” “孟府的小女儿死了?”莫顷延抬头,看向苏悟身后的修岚。 “回主子,孟三小姐半年前死于刘家,凶手是她的婆婆罗颜,罗颜已认罪,判了秋后处斩,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近日了。”修岚稍微思索片刻回答道。 能让良子插手的,一定就是冤案了,他对着修岚道“你派人去衙门看看这个案子的卷宗,看有没有疑点。” “是,主子” 苏悟转身看去,刚才修岚站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她好生羡慕这些能瞬间出现和消失的人。 “你对刘诺悭的案子感兴趣?”苏悟不觉得莫顷延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除非他从中能得到乐趣。 莫顷延很敷衍的答道“恩。” 其实,孟娇兰能嫁给刘诺悭还多亏了他,当初孟家是想让她入礼王府做妾的,以此来讨好他,他自是不愿,但又不好拒绝。 所以,他就为孟娇兰和刘诺悭‘牵了线搭了桥’。 如今她惨死在刘府,多少与他有些干系吧。 不过他也有心帮良子,毕竟他找良子帮忙救人的时候,良子硬是不接受他的回谢,现在有机会帮到良子,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最重要的是,良子特别的能力,他有心拉拢。 “查到什么我会让修岚去找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悟愣神,他是要帮她查案? 若说他自己感兴趣查了也就查了,没必要告诉她啊,他特意嘱咐会告知她结果,这是什么意思?他是那么好心的人? 莫顷延却以为,良子是在想着怎么拒绝他。 “你不用道谢,我也是在回报你之前出手相助,这件小事就不用挂在心上了。”说完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消失在街上了。 苏悟又是一阵感慨,熙攘的街道上,好像并未发生过刚才那一幕。 第十八章 我要你的命 她回过神来,快步去寻刘诺悭。 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过半了,再不去,就要错过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了。 刘诺悭并没有走出太远,看着苏悟找回来,他脸上紧张的神色才放松下来 “怎么样?” “我们去亘水桥,他在那里等我们。”苏悟拉着他就往亘水桥的方向走。 路上,苏悟好好说了刘诺悭一番,他并不欠孟北什么,孟娇兰的死也并不全是他的责任,如果真想承担责任,就打起精神来找出真凶,在孟北面前抬不起头是无用的表现。 刘诺悭虽然答应着,但面上表露的神色让苏悟头疼。 唉,他们相处时间也不长,想这么快改变一个人的性情是不可能的,算了,她还是自己多做一些吧。 亘水桥下,已经有几艘船停在那里,苏悟一眼看到孟北,他坐在船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水面,仿佛水中有什么奇特的东西,让他移不开眼。 他们上船的动作惊醒了神游的孟北,他并不起身,而是抬头看向他们,眼神不带一丝情绪“坐吧。” 他们刚坐下,船就离了岸。 亘水河两岸的商铺,从他们两侧一点点后退,船上的三人沉默不语,水面波光闪闪,倒影出三人的身影。 船驶出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孟北开口问道“妹妹生前过得好吗?” 这是他压在心底很久的话,自从失了妹妹,他再无法心平气和的与刘诺悭说话,以至于这句话到今日才问出口。 “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刘诺悭轻轻道。 苏悟皱眉看向刘诺悭,他这是什么意思? 孟北却轻笑一声道“是呀,她已经不在了,你的确回答不了。 那次我去找她,我说妹妹跟我回家吧,爹娘想你了,你就能这么狠心的抛下他们吗? 她说爹娘永远是爹娘,她不可能抛下,可若是她的出现让爹娘不快,她还是不出现的好。 我当时问她是否过的好,她说她过的很好,夫君和婆母都待她极好,让我不用担心。 可不过半月,她人就没了,而凶手就是她的婆母,这就是她说的很好吗?我接受不了。” 他尽量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凶手一定另有他人。”刘诺悭道。 孟北嗤笑“你今日若是要与我说这些,抱歉,我不想听。” 苏悟适时的插话道“不若你说一说你对刘家的了解?” 孟北看向苏悟“还没请问你是谁?为何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我?我就是个闲人,他请我帮忙我就来了。”苏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也不会那么真诚的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你是他什么人啊,就要替他出风头?”刚才苏悟在街上那么对他,他心里恼恨的很。 苏悟不客气的道 “有吗?我有替他出风头吗?我明明在替自己出风头,还有,我是否出风头与此事无关,有那闲工夫问我这些无聊的问题,不如早日查清害你妹妹的凶手,让她早日安息。” 孟北吃瘪“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想让我有什么态度?被毒害的又不是我妹妹,我着什么急啊,我只是好心帮忙而已,想要好态度,找别人去。”苏悟没好气的道。 这下孟北彻底没话说了,思考片刻,还是自己主动开口说话了 “妹妹去世之后,我们府里找人去刘家附近打听了,没几个人说他们家相处和睦的,多数都说经常听到他们半夜争吵。 妹妹曾经可是千金小姐,却也被逼的破口大骂,你说她在刘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孟北叹气道。 苏悟好笑的看向孟北 “破口大骂?你觉得你们孟府没教好自己家的小姐?不过嫁入刘家三年就丢掉了学了十多年的小姐闺仪? 你又对刘家了解多少?刘诺悭也曾是你的知己好友,你对他又了解多少?他们家虽然没有你们富裕,但也还是有文人骨气的。 他母亲曾经也是读过书的千金小姐,即使落魄也还保留着小姐的闺仪,她连话都说不出来,还如何争吵?你听到别人这么说你妹妹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 孟北恼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的妹妹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还要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自己妹妹说的话不信,偏要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你什么意思?” 比声音大吗?她并不逊色与他,想到从早上到响午一直听到的那些话,她就有气。 “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怕我担心撒了谎?”孟北也不甘示弱。 “你又怎么知道,别人是不是因为不了解情况瞎说的?”苏悟回道。 两人剑拨弩张的样子,刘诺悭看了有些心惊,忙开口道 “我们日子虽过的不富裕,却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让娇兰气到破口大骂的地步,娇兰是受了一些委屈,不过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都会过去的,母亲不可能,因为一两次的不满而毒害娇兰的。” “你说的话我就信吗?你真以为娇兰死了就死无对证了吗?”孟北将怒火转到刘诺悭身上。 “你们孟家,是不是听了那些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去应顺府找了童大人?这才让刘诺悭的母亲被屈打成招的?”苏悟心中这样想着,就直接说了出来。 孟北听了这话怒气更胜“你把恒国的律例当什么?我爹是朝廷命官,怎么可能做出这么龌龊的事呢?” “那谁知道啊?”朝廷官员,尤其是京都的官员,哪个不是官官相护啊。 “你……你……”孟北被气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苏悟继续道“你什么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天真,不若你回家问问你爹娘,到底有没有做这种龌龊事,如果没做,明日我在福缘楼请客道歉如何?” 苏悟看穿孟北是个直脾气的人,虽然脑子不笨,但脾气比脑子走的先,所以她用这种方法刺激他,让他帮自己去确认,孟府在这件案子中,是否有做过什么,如果没做,她就要去别处寻真相了。 “好”孟北好字刚出口就反应过来,自己被下套了,可为时已晚。 他恼恨的看向苏悟“你炸我?” 苏悟装作无辜的说:“没有啊,既然你这么说,肯定也是不知道自家父母,有没有干预童大人办案了。 刚巧,我们都想知道,你为我提供消息,我当然也会回报你的,等我找出真凶,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孟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的确,他并不知道父母有没有干涉童大人办案,但他可以保证,父母绝不是那种以权谋私的人。 他既然答应了要问,就一定会问,但被那人如此算计,他还是不甘的,他随即道“若最后找到的真凶是罗颜,我要你的命。” 苏悟不惧道“可以。” 孟北看他如此轻松就答应了,心里莫名慌乱,难道这其中真的另有隐情? 第十九章 确有蹊跷 “我们明日午时福缘楼见,但愿到时你还能这么冷静。” 苏悟说完,便起身要下船,船夫缓缓将船靠岸。 距离岸边还有一步距离,苏悟抬步就要跳过去,谁知她低估了自己的重量。 她左脚刚迈出去,右脚蹬了一脚船沿,船竟被蹬出两步的距离。 只听扑通一声,她整个人掉进了亘水河。 刘诺悭和孟北看到这一幕齐齐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两人对看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才想起要救人。 还好苏悟落水的时候随手一抓,抓住了岸边停放的其他船只上的绳子,要不然,等他们来救,她早就见阎王去了。 她听着二人的大笑声,满头黑线。 苏悟本来就体重,身上衣服也湿透了,刘诺悭,孟北和船夫三人合力才将她从亘水河里拉了上来。 将她拉上岸,三个人也没止住笑声,苏悟恼恨的拖着一身湿衣,头也不回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好心帮忙,到头来,让两边的人都看了笑话,可恶。 这肥笨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养成的?珞魅不是说良子家家境不好吗? 回到家中,苏悟换下身上的湿衣服,颓废的趴在桌子上,眼睛盯着面前放着的小箱子,这里一定藏着良子的秘密,自己到底该不该打开呢? 她现在就是良子,为何不能打开?可她身体里是苏悟的魂魄啊,那她现在到底是该叫苏悟还是该叫良子呢? 纠结间,她还是放弃了打开箱子的念头,她还想做苏悟,不想做良子。 晚上,苏悟早早上床睡觉了。 睡梦中,她觉得自己好像被火炉烤着一样,她猛然惊醒,睁开眼的瞬间,她看到一个黑影站在自己的床边 “啊......”她瞬间拉了被子躲进角落里,声音颤抖着说:“你......你是谁?为何......半夜在我......家里?” 黑影像是觉察不到她的害怕,声音毫无波澜道“主子让我来告诉你,案子确有蹊跷。” “主子?案子?”苏悟脑子有些混沌,一时反应不过来。 黑影不说话的看着她,对,就是这种目光,灼的苏悟眼疼。 适应了黑暗,她也看清了黑影的模样,他不就是莫顷延的随从嘛,主子说的应该是莫顷延,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道 “你何时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修岚声音平淡。 “你就这么盯着我睡觉?”苏悟想到梦里被火烤的滋味,咬牙切齿的道。 “主子说,若是你休息了,就待你醒来再说。”苏悟的怒火并未影响到他。 苏悟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就算等她睡醒,也不是用这种方式啊,看在他是来送消息的份儿上,还是不与他计较了“说吧,有什么蹊跷?” “案子只审了一次,罗颜也未当堂认罪,期间无人去看她,两日之后她便认罪了,并要求不见任何人,身上也无明显伤痕,不是屈打成招。”修岚道。 “你特意说的,期间无人看望是什么意思?这案子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身上自然没有伤痕了,这能说明当时他们没有对她用刑吗?她一个犯人能要求不见任何人吗?” 这何止是蹊跷啊,堂上都没有认下的罪,莫名其妙就认下了? “这就是蹊跷所在。”修岚语气不变。 “你就查到这些?”苏悟有些鄙视的看着他,作为礼王的随从,查案只能查到这种地步,还好意思来跟她说? 修岚嗤笑“卷宗是这么写的,我查了,也告知于你了,无事可问的话,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苏悟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把他给惹着了,连忙谦声道“明面上没有人去过,私底下,肯定是有人去过的,不如你再帮我查一下?” “如何查?”修岚恢复冷静。 “就查一下孟府吧,孟北即使知道了什么,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你就查查看孟府的谁,去见过罗颜,又说过什么。”苏悟豪不客气的说。 “你都说了,半年前的事了,怎么可能查的那么清楚?”修岚语气里有些许不快。 “我查不到,不代表你查不到啊,那里是牢房,即使是死牢,也会有跟她一同关押的囚犯吧,对你来说,进去查问应该是件小事。”苏悟提议。 “照你这么说,也不是不可,只是......”修岚故意拖长了音。 “只是什么?”苏悟问道。 “我有什么好处?”修岚语气明显轻快了些。 苏悟顿时一愣,这人学她学得倒是很快“你主子不是说了要报恩嘛,报恩就报到底。” “你有恩与我主子,但无恩与我,恕我不能帮你。”修岚做出抬步离开的姿势。 苏悟下床拦下他“你这是逼我去找你家主子?” 修岚抚开她的手“那你就去找我家主子吧,不过,你应该是找不到我家主子的,他整日神出鬼没,我都很少能找到他,更别说你了。” 什么神出鬼没?再神出鬼没也得回家不是,大不了她去礼王府门口蹲守。 不过她转念一想,良子不会不知道莫顷延的身份吧,她不禁长出一口气,还好她没有直接问出口。 “我给你五两银子如何?”苏悟软声道。 “我怎么记得,你今日从我主子那里得了一百两银子呢?”修岚不为所动。 这人也太黑心了吧?打算全拿走? “那你说,多少?”苏悟闭上眼睛,等着他提出一百两银子的要求,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呢,唉…… “十两银子” 修岚的声音,如同神仙降临一般,苏悟高兴的嘴角快要咧到耳后了,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苏悟痛快的答应。 “算了,我也不缺这点儿银子。”修岚又要走。 苏悟又上前一步拦住他“你都还没听是什么条件呢。” “好像是你有求与我吧?你确定还要提条件?”修岚威胁道。 “我是要付银两的,又不是白让你帮忙。”苏悟小声嘟囔。 “十两银子?”修岚的声音里满是不屑。 “十两银子也是银子啊,刘诺悭那可怜样,我不得给他五十两?要不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现在给你十两,我就剩四十两了,万一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至少手里还有些不是? 说不定......最后都进了你的腰包呢。”苏悟可怜兮兮的说道。 修岚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说吧,什么条件?” “我想见罗颜一面。” 第二十章 见罗颜 “不行”修岚直接拒绝。 “为什么?”苏悟以为他至少要思考片刻,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 “再有三日,她就人头落地了,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也是见不了的,更别说是你了。” 说这话他都不觉脸红吗?他主子可是礼王啊,罗颜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死刑犯,苏悟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是恳求的模样 “你们今日与孟北一起出现在福缘楼,你主子一定也是有些权势的,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吧。” “你还是找我主子去吧。”修岚道。 “加十两银子如何?”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刚才随口说的最后银子都归他的话是假的,千万不要真的应验啊。 修岚好像被说动了,一时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才道“十两银子可以不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什么条件值这十两银子? “现在我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诉你。”修岚声音低沉了许多。 “我若是非要加这十两银子,而不答应你的条件呢?” 什么鬼条件?还以后说?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若让她死,她还真去死啊?她的小命可比十两银子金贵的多。 “可以” 修岚那不作丝毫停留,就答出的两个字,让苏悟直翻白眼,可以?那为何还要提那有的没的的条件?废话真多。 为了不让修岚有反悔的余地,苏悟从锦袋里拿出二十两银子塞给他“什么时候我们能见面?” “现在。”修岚道。 “啊?”苏悟像是出现了幻觉一样,现在吗?他们不是刚成交吗?她不敢相信的在自己腿上拍了一下,腿上肥肉晃动,且疼痛的感觉让她知道,‘现在’两个字不是幻觉。 “走吧,天色已晚,我们的时间不多。”修岚催促道。 两人出了小院儿 门口有两匹马,显然他是有备而来,她心中不快“你都打算让我见她了,为何还多要我十两银子?” 修岚没回答她,而是翻身上马,示意她也上马。 她有些犯难的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马,她以前是会骑马的,可现在以她这样的体型,连上马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更别说骑马了。 修岚也看出她的为难,在马腹上轻轻踢了一脚向她走了过来,随后一只手将她拎起,她惊呼一声,然后稳稳的坐在马上。修岚随手在她的马背上一拍,马就乖乖的向前走了,他随后跟上。 因是夜里,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许是顾忌到她不怎么会骑马,修岚放慢了速度,他们在大街上走的不缓不慢。 “孟夫人去见过罗颜,且对她用了刑,罗颜并未认罪,直到孟夫人用刘诺悭的命威胁她,她才认罪画押。”修岚的声音轻轻飘进苏悟的耳朵里,伴着夜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求不见任何人?” 如果刘诺悭去质问罗颜她为什么要杀害他的妻子,她该如何回答? 她若说没有,那为什么要认罪? 若说出实情,以刘诺悭现在的情况,他能斗得过孟府? 一个母亲,又怎么忍心看到自己的儿子送死?这样脆弱的时刻,她想见的应该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而这个亲人,却是别人手中握着的,她的催命符,她也只能如此选择。 修岚点头。 “人们总自以为是的,给别人戴上自己心里她该有的面具。”苏悟想到她昨日乔装听到的,别人对于刘家的评价,心里感慨万千。 孟夫人也是听信了这些话语,才会如此折磨罗颜吧,可怜天下父母心,一个可怜的母亲折磨另一个可怜的母亲,这是何等的恶人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此刻,她没有办法去责怪孟夫人什么,人在极度难过的时候,总要找一个发泄口,只是她的方法用错了。 可怜了刘家母子,人是在刘家没了的,他们多少还是要承担一些责任的。 “你给我戴的面具,好像是无所不能?”修岚煞风景的打断她的思路。 说到这里,苏悟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他“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说?” “见罗颜一面,加上刚才的话,应该值那十两银子了吧?”修岚嗤笑。 苏悟面上一红,不再说话,的确,修岚给她的消息,是凭她自己打听不出来的,见罗颜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算,她这二十两银子也花的值,何况这二十两银子还是从人家主子那里得来的。 应顺府的死牢门口 两个当值的狱卒蹲坐在地上呼呼睡着,苏悟看一眼修岚,不知是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还是这些狱卒真的偷懒睡觉。 修岚拉着她走到门口一处,能躲得下他们两个人的地方,等了片刻,他发现狱卒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拉着她蹑手蹑脚的向门口走去。 当他们顺利走进去的时候,苏悟默默摇头,这里关押的可是死刑犯,门口只有两个狱卒就算了,还呼呼睡着,如果是劫狱的人怕是不用一刻钟就能将人劫走了。 他们一路走到罗颜的牢房前,能看得到的几处把守的狱卒,无一不是睡着的,真的算是畅通无阻了,她真替应顺府的童大人担心啊。 黑漆漆的牢房里,苏悟看到一个微蜷着身子的妇人,她两鬓斑白,脸看上去只有四十岁的模样,听到脚步声,她慢慢抬起头来,眼中充满疑惑。 苏悟抬步进了牢房,慢慢走到罗颜的身边,与她相对而坐 “你是刘诺悭的母亲罗颜?” 听她提到刘诺悭,罗颜眼中警觉,身子卷缩的更紧了。 “你不用害怕,我是他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他的。”苏悟尽量语气和缓的与她说话。 “我知道你是被人威胁才承认自己杀人的。” 罗颜皱起眉头,眼带怒意,身子往右挪出好几步。 “我今日来并没有想要你告诉我,是谁威胁了你,拿什么来威胁你,我虽然有心帮他,但是我也没有能力将你救出去,我只想还他一个真相而已。”苏悟压低了声音。 她想把自己正在做的事情,隐晦的告诉罗颜,孟娇兰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罗颜,从她这里一定能打听到什么的。 还有就是,等到她的魂魄附在凶手身上的时候,她不至于不知所措。 罗颜抬头看向她,嘴角满是嘲讽的笑意,像是在说如今这种情形,真相还有那么重要吗? 苏悟看着有些心疼“我也想还你一个清白,让九泉之下的娇兰瞑目。” 第二十一章 明确指向 听到娇兰的名字,罗颜眼中泛泪,怎么好好一个家,就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苏悟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修岚的位置,那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于是她凑近罗颜道 “我查到真相之后,虽然不能救你的命,却能让你与儿子团圆。” 罗颜不解的看着她,似是在问她话中的意思。 苏悟并不对这句话多做解释,因为到了那一日,她自然会明白,她现在有更要紧的问题要问 “你还记得娇兰被毒害那日,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 事发当日,吴媒婆曾经到过刘家,与她提及为刘诺悭纳妾一事。 罗颜当场拒绝,而孟娇兰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吴媒婆走后,她去了齐家酥饼店。 因为前一日,孟娇兰约了宋婉仪去家里,宋婉仪向来喜欢吃齐家酥饼,每次她来时,罗颜都会准备齐家酥饼,以此来感谢她一直以来的照顾。 当她回去的时候,家里围了很多人,孟娇兰就躺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她也不知道宋婉仪为何要指认她是凶手。 罗颜被衙门带走的时候,她自己买的酥饼已经不见了。 苏悟通过罗颜的手势和她在地上画的几个字,大概理清了事情的脉络。 如果真如罗颜所说,宋婉仪只有见过孟娇兰,才会得知吴媒婆要给刘诺悭纳妾一事? 可根据宋婉仪自己所述,她到刘家的时候,孟娇兰已经死了,那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杀人凶手当时就在现场,趁着人多慌乱时,拿走了罗颜买的酥饼? 苏悟想起那日与宋婉仪见面的时候,她身边的吴妈阻止她说话的样子,心下一惊,该不会是宋婉仪做的吧? 可那日宋婉仪对孟娇兰的维护,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会不会是孟娇兰得罪了宋婉仪身边的吴妈,是吴妈做的? “你呆的时间太长了。”身后传来修岚的声音。 苏悟被吓了一跳,恼恨的回头说了一句“马上就好。” 转头对着罗颜道“有没有遗漏什么?” 罗颜想了又想,最后摇了摇头。 “好,这些应该就够了,我会尽快查出真相的,如果死刑那日你还活着,记得去西边普子巷找我,我叫良子,一定要记住。” 苏悟见罗颜虽不懂她在说什么,却还是点了头,这才放心的转身。 就在她要迈步离开的时候,衣袖被身后的罗颜拽住,她指了指地上没有被擦掉的‘刘’字,然后摆摆手,苏悟叹口气 “你是不让我告诉刘诺悭,我来见你的事是吗?” 罗颜点头,眼中满是恳求。 苏悟拍拍她的手道“我不会跟他说的,你放心。” 罗颜投来感激的目光,苏悟道了别,离开。 走时跟来时一样,一路并没有遇到阻拦。 苏悟在思考着,宋婉仪到底是怎么知道刘诺悭纳妾的事情的,孟娇兰死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不是宋婉仪? 修岚将她送到家中,很快离开。 苏悟躺在床上,不断的想着晚上与罗颜见面的场景,宋婉仪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礼王府的书房 修岚推门而入“主子,事情已经办完,只是您说的条件,并未达成。” 莫顷延低头写着什么,并未抬头 “像他那样的异士,自是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别人什么,我先前送他的百两金子,他未收下。 今日他要百两银子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不一样了,提个条件不过是试探一下,不答应才是正常,没事了,你去歇着吧。” “主子......”修岚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不该说。 莫顷延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吞吞吐吐了?” “属下今日去良子家发现一件事情,这件事主子应该能用上,属下只是犹豫着该不该用。”修岚忙垂下头道。 “说”莫顷延不甚在意的说道。 “良子是个女子。”修岚轻声道。 “什么?”莫顷延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那样一个大胡子的脸是女子的脸? 不,今日见她时,她的胡子已经没了,可即使是这样,他也很难想象那样身材和长相的人竟是女子。 修岚知道自己的话主子是听到了的,于是继续道 “恒国从未有过女刽子手,所以属下以为,主子是否可以用这一点作为威胁,让她答应您的条件。” 莫顷延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修岚看了自己主子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就不再探究“属下告退。” 莫顷延脑中不断回响着修岚刚才的话‘是个女子’ 他当初找她帮忙的时候是查过她的,起初他是不相信一个刽子手,可以力挽狂澜的。 可最后她做到了,那个被救下的人虽然活在别人的身体里,却还保留着之前的记忆和才智,这让他暗生招揽之心,只是救下那人之后,他被外派出去两个月。 这才刚回来就恰巧碰上了,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缘分,不过他从未想过她会是女子。 不过,他也就纠结了片刻 女子又如何?有这等能力的人,世间难寻,管她是男是女呢。 想到这里,他又平复了心绪。 想到白日里,他还说她像女子,瞬间觉得好笑。 又一日清早 苏悟等在那日她与宋婉仪见面的地方,她并没有等来宋婉仪,倒是等来了宋婉仪身边的吴妈,隐藏行踪,跟在吴妈的身后。 吴妈先是去买了一些不寻常的水果,让掌柜的直接送去顾府,然后转去脂粉铺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再就是转到齐家酥饼。 不过她在走至齐家酥饼跟前的时候,直接转身走了,苏悟敏感的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待吴妈走的无影无踪,苏悟才慢慢走到齐家酥饼店铺。 卖酥饼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长得还算清秀,面带笑容的看着她 “大哥要点儿什么?” 苏悟满头黑线,大哥?她可是比他小上好多岁的,这么没有眼力的人,生意是怎么做好的?她还真是怀疑。 “给我来半斤店里最有名的酥饼。”苏悟学着刚才离开的客人说话,只是别人要的是两斤。 听他只要半斤,齐贰的嘴角向下撇了撇,不过手上的动作未停,很快装了半斤递给她 “您的半斤酥饼,二十文钱。” 苏悟慢慢拿出钱,状似无意的问道“听说之前你这酥饼,还牵扯到一桩案子?” 齐贰本来带笑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你听谁说的?你是来买酥饼的还是来找茬的?” 说着将递出去的半斤酥饼又拿了回去,赶苍蝇一般的甩了甩手“不买滚蛋。” 第二十二章 齐家酥饼店 又一日清早 苏悟等在那日她与宋婉仪见面的地方,她并没有等来宋婉仪,倒是等来了宋婉仪身边的吴妈,隐藏行踪,跟在吴妈的身后。 吴妈先是去买了一些不寻常的水果,让掌柜的直接送去顾府,然后转去脂粉铺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再就是转到齐家酥饼。 不过她在走至齐家酥饼跟前的时候,直接转身走了,苏悟敏感的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待吴妈走的无影无踪,苏悟才慢慢走到齐家酥饼店铺。 卖酥饼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长得还算清秀,面带笑容的看着她 “大哥要点儿什么?” 苏悟满头黑线,大哥?她可是比他小上好多岁的,这么没有眼力的人,生意是怎么做好的?她还真是怀疑。 “给我来半斤店里最有名的酥饼。”苏悟学着刚才离开的客人说话,只是别人要的是两斤。 听他只要半斤,齐贰的嘴角向下撇了撇,不过手上的动作未停,很快装了半斤递给她 “您的半斤酥饼,二十文钱。” 苏悟慢慢拿出钱,状似无意的问道“听说之前你这酥饼,还牵扯到一桩案子?” 齐贰本来带笑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你听谁说的?你是来买酥饼的还是来找茬的?”说着将递出去的半斤酥饼又拿了回去,赶苍蝇一般的甩了甩手“不买滚蛋。” 苏悟还想说什么,胳膊却被人拽着走了。 她回头看到是修岚,一把甩开他的手 “怎么又是你?二十两银子就能把你买了当我的随从了?怎么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啊?” 修岚皱眉看她,一脸我是在救你的表情。 苏悟发完脾气也反应过来,抽抽嘴角尴尬的说 “怎么了?又有什么遗漏的事情要告诉我?我银子没那么多。” “主子让我帮你。”修岚道。 苏悟不解的看向他“为什么要帮我?是因为昨日我从你家主子那里,拿的那些银子吗?我全数还给你,你不要再出现了行吗?” 莫顷延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不过见过一次面而已,就让他的随从跟在她身边帮她,他是在算计什么吗? 皇子这些最让人头疼了,只要粘上,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命,怎么能这么丢了呢? 修岚看她一脸嫌弃的表情,心中不快,想到昨日主子的计划未成功,今日又被她如此嫌弃,不若给她些压力,于是他脱口道 “主子是觉得,一个女子查命案,多少有些危险。” “你说什么?”苏悟吃惊的回头看他,想确定他话中的意思。 修岚露出一抹笑意,略微靠近她几分道 “你说若是监斩官知道你是个女子,你的差事还能当吗?你的小命还保得住吗?” “你是在威胁我?”苏悟厌恶的后退一步。 “就当是吧。”修岚无所谓的撇撇嘴。 “我对你主子究竟有何用处?让你这样跟在我身边,甚至调查我,威胁我。”苏悟气恼。 修岚向她走近一步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主子要你一个女扮男的刽子手有何用。 主子也并未让我威胁你什么,只是让我协助你而已,至于,为什么话能说到这里,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我好心想要帮你,你却以这种态度对我,我小小的威胁你一下应该不算过分吧。” “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苏悟根本不相信莫顷延会无缘无故的帮她,即使她之前见他的次数少,也知道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何况她一个无名小卒。 “我说了,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修岚声音不免大了起来,这女人怎么一直重复同样的问题,有人帮她还不好吗? “好,你说你不知道,那我问你个你知道的问题,你怎么发现我是女子的?” 良子身边朝夕相处的兄弟都未发现,他不过见过她两次面而已,怎么就发现了? 修岚听她这么问,嘴角勾起“别人许是会被瞒过,我嘛” 他上下打量她一番道“女人和男人终是不同的。” 苏悟嫌恶的错开他的眼神“不要告诉我,你是见得女人多了才识得出,说的跟你家主子没见过女人一样。” “这不一样,主子不近女色,自是识不得的。”修岚着急的替莫顷延说话。 苏悟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很近女色?”说着又远离他两步。 修岚一时愣了,这女人是什么理解能力,他是主子培养出来的杀手,自小学的东西多了,其中有一项就是识别男女。 再说,她昨晚睡觉的时候,并未穿太多衣物,他自然是看得出的,不过这些还是不要说与她听了,他已经将主子不近女色的事情说漏了,说多错多。 他今日怎么话这么多呢? 苏悟见他愣神,慢慢向后移了几步,想趁这个空档离开,没想到他很快回过神来,来到她身边 “你是怀疑宋婉仪吗?” 苏悟思绪也回到案情上 “罗颜当日出门是去买齐家酥饼了,回去的时候看到孟娇兰死在家中,而她买的酥饼在混乱中被人拿走了,这就说明,孟娇兰很有可能是被蓄意杀害的。” 反正她是摆脱不了这个人了,既然如此就让他帮忙呗,大不了最后把银子全还给莫顷延。 就算到时候莫顷延说抵消不了,她也可以来个死不认账,昨晚修岚不是也没为难她嘛。 “会是宋婉仪吗?”修岚问道。 苏悟若有所思的摇头“应该不是” 那日宋婉仪的样子是生气,而不是害怕,她气的是刘诺悭在妻子和母亲之间选了母亲,她替孟娇兰觉得不值,却并未考虑过杀人凶手不是罗颜。 苏悟不明白的是,吴媒婆提出给刘诺悭纳妾的时候罗颜当场就拒绝了,宋婉仪是怎么知道的。 会不会她当日早些时候就去过刘家,并听到了吴媒婆的话,所以有了什么误会。 “那接下来你想怎么查?”修岚问道。 “我想从齐家酥饼那入手,查一下当日买酥饼的人都有谁,是不是也有宋婉仪身边的吴妈。 不过刚才我问了,人家直接让我滚,应该是我触了他的霉头。”苏悟撇撇嘴。 修岚笑道“你这么直接问,当然是问不出来什么的,晚上我们再来一趟,到时候你一定会有收获的。” “真的?”苏悟眼中放光,她本以为此路已经行不通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修岚笑着点头。 苏悟这下心情好了一点儿,全然忘了刚才与修岚的不快,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已经接近晌午了。 “我要去福缘楼吃饭,你去吗?”既然别人要帮忙,起码的礼貌她还是要懂的,先请人吃饭总没错。 还没等修岚答应或拒绝,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中午约的是刘诺悭和孟北,你和孟北认识,还是算了,等明日,不,等案子结了,如果我手里的银子没有被你榨干,我就请你去福缘楼吃饭。” 修岚好笑的看她一眼,点点头。 “那我走了,你也去吃饭吧,别跟着我,晚上有办法的时候再来找我,我又不是犯人。”说着她抬手拍了拍修岚的肩膀,从他身边走过。 修岚望着那肥胖的背影,笑意散开。 第二十三章 换我赌出去的性命 福缘楼门口 苏悟又看到昨日那个小二,他本是满带笑意的迎接着客人,看到她的瞬间,眉毛微动。 苏悟装作没看到,直接进了门,走到昨日她与刘诺悭坐的位置坐下。 那个小二走到她身边“公子,今日吃些什么?” “跟昨日一样。”她把菜单还给他,他接过走开。 楼上突然传来吵闹声 苏悟抬头看去,正看到孟北抱着楼梯的栏杆不松手,小二艰难的拉着他,却是未撼动一分 她快步走上去问小二“他怎么了?” 小二犯难的看着她“公子认识孟二爷?” 苏悟点头。 小二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松了一口气道 “孟二爷从昨日晚上就来店里喝酒了,昨夜打烊了都不回府,小的说把他送回孟府,他死活不肯,还威胁小的,说若是把他送回去,就要了小的的命。 小的哪儿敢得罪他啊,就跟掌柜的说了一声,掌柜的说让小的伺候好他,待他酒醒了自会离开。 可今日刚醒了酒,就又开始喝了,这不,刚喝了两杯就成这样了,您若是认识他,赶紧劝劝吧。” 苏悟见孟北这副模样,大概猜到了他在家里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她一手托起孟北,对着小二道 “他在哪个雅间喝的酒?带我过去,你吩咐人准备些醒酒汤,待他休息好了,我送他回去。” 小二忙抬手道“公子这边请。” 楼下的玉勤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眸深邃。 走进雅间,苏悟将孟北放置在座位上。 很快小二就端了醒酒汤来,苏悟不客气的端起醒酒汤给孟北灌,孟北眉头紧锁,很不甘愿,奈何苏悟的力气太大,他反抗不得。 小二站在一边看着苏悟的举动,心中暗喜,这一日夜可把他折腾的够呛,终于有人能制得住这孟二爷了,他心里的怨气少了很多。 苏悟把灌完的碗递给小二,并吩咐道“把刚才我点的饭菜端至此处,昨日与我一起来的公子若是来了,让他来此找我。” 小二一愣,点了饭菜?他又怎么会知道昨日这公子跟谁一起来的? 不等他问出话,苏悟对着他道“门口刚才迎我的小二应该记得,你去打听一下,然后跟他打个招呼就行了。” 小二不再迟疑,退出了雅间。 苏悟看着孟北痛苦的抱着头,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心中苦闷她何尝不懂?她也曾经天真的以为,父亲不可能丢下他们三人不管,可事实不由得她不信。 只是,她知道喝酒并不能解决问题,所以她才会选择出走寻找真相,如今她还被困其中。 好在孟北算是寻到了真相,不过,他该学着成长了,不要像她一样,死过才懂得什么是世间疾苦。 大约过了一盏茶,孟北悠悠醒转,他抬头看到旁边坐着的人是苏悟,眉头微皱,转过脸去。 苏悟明白他的别扭,先开口道 “如何?酒可是醒了?” 孟北不快道“本来也没喝几杯。” 苏悟也不拆穿他“既然醒了,就吃了饭,早些回家吧。” 孟北看着桌上的饭菜楞了一下,面上露出纠结之色,随即开口道“我爹娘......” 苏悟打断他即将开口的话“一顿饭,换我赌出去的性命,如何?” 孟北不解的看向她,她也不解释 “酒喝多了伤身,也并不能减轻痛苦,不若吃顿饱饭,我们也化干戈为玉帛,世间烦心事太多,何必纠结于此?保住自己的本心有多难啊,你该是懂的。” 孟北眼神微动,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苏悟夹起面前的菜,放到他面前的碗里“吃吧。” 两人无声的将这顿饭吃完,孟北的心里却是下了一个决心,若面前这人有一日有难,他一定会倾力帮他。 苏悟见他吃完饭放下筷子,轻声道“回家吧。” 孟北抬头看她“如今我能做些什么?” 苏悟轻笑着摇头“你做不了什么,我和刘诺悭也做不了什么,事已至此,无法挽回。” 孟北握了握拳,然后缓缓松开“我为我爹娘的所作所为,向刘诺悭道歉。” “不若你到刑场上向他的母亲道歉吧,你爹娘对不起的是她,而不是刘诺悭。” 苏悟心里是责怪刘诺悭的,若不是他的不作为,事情该是还有转机,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逆转的可能了。 孟北一愣,是他们一家将刘诺悭的母亲推上了断头台,即使改变不了结局,他也是该去送她一程的。 “你们找到真凶了吗?” 苏悟摇头,她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再找不到,她应该也会如同良子一般,被别的魂魄代替吧,她苦笑。 “我想与你们一起寻找真凶,或许刘诺悭的母亲不用死呢。”孟北突然道。 苏悟看了他一眼道“不用,她自己已然认罪,翻案是不可能的事了,如果......如果还有机会找到真凶的话,我会告知与你,你且放心。” 孟北虽然还有疑惑,但看着苏悟表情里的无奈,也知道事情并不那么好办,于是也不再勉强 “好。” 苏悟付钱的时候,门口的小二说昨日孟北已经付了足够的银两,苏悟却执意要付她点的五两银子的饭菜。 小二看了看孟北,孟北点头,他才敢接。 他还第一次见这种,已经付了钱还要给钱的客人,还是五两银子,他着实不懂,既然是孟二爷的朋友,当然是孟二爷点头,他才敢接,要不然给掌柜的惹了什么祸事,他吃不了兜着走。 孟北和苏悟先后出了福缘楼。 刘诺悭恰在此时,从东边走了过来,见两人已经出来,愣了一下,然后走上前来小声向苏悟询问 “如何?” 苏悟对着他道“孟公子喝了不少酒,让他先回去歇息吧,随后的事,我说与你听。” 刘诺悭看向孟北,他脸上微微泛红。 靠近了,刘诺悭也闻到了一股酒气,他轻轻皱了皱眉头,大概猜到什么,不过良子不让他多问,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于是往边上靠了靠道“孟公子慢走。” 孟北朝二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第二十四章 草菅人命 苏悟带着刘诺悭来到隔了几条街的一个小面馆,帮他点了一份儿面。 然后从怀中拿出五十两银子,递到他面前 “这是五十两银子,你先拿着用。” 刘诺悭先是一怔,然后瞪大眼睛,起身愤怒的看向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娘的命就值这五十两银子?他孟贤就算是朝廷命官,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 苏悟没想到刘诺悭会将这银子想到孟北那去,她忙看了看四周,强制将他按在凳子上 “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儿声?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不是?” 刘诺悭撇开头去不看她 “知道又如何?当年为了娶娇兰,我被迫放弃做官,我自知‘拐’了他家小姐,心有愧疚,才忍气吞声。如今他又要故技重施,我岂能再任他宰割?” 苏悟头疼的看向他道 “谁告诉你这五十两银子是他给的?他又凭什么给你银子?就算孟府使了手段让你母亲认罪,也是因为你无用,才让事情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刘诺悭转头看着苏悟,眼中简直要喷火“我无用?” 苏悟回视他“难道不是吗?你母亲入狱这半年你都做了些什么?整日喝酒,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唯一剩的那些家底儿也被你败光了,你有为你母亲做过什么吗?” 刘诺悭眼中含泪,想说什么,苏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若拿这些银两打点一二,或是去孟府找孟家的人寻求帮助,说不定你早就可以见你的母亲,且能从中查到一二。 可你荒废了时间,更浪费了金钱。” 刘诺悭抬头把眼泪憋回去,红着眼看着苏悟“我去寻了就有用吗?昨日你也见了,他是如何对我的。 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做了,我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苏悟笑着摇头“那你可知你为何会好好的活着?是你的母亲用死换来的。” 刘诺悭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不知道良子在笑什么,他母亲就要死了,良子竟能如此冷血的笑出来。 苏悟不去在意刘诺悭的眼神继续道 “当孟北得知他爹娘在此案中动过手脚的时候,他问我,他能做什么来弥补过错,这样一个人,你若是真用心去求,他能不帮你? 哪怕是被打得半死,只要能救你母亲,这一切不就值得了吗? 你没这么做,只是怕死罢了。 就这几日查案,我这个外人都要比你这个做儿子的要上心,你一个人躲在悲伤里不愿走出来,更不愿意接受事实。 难道你要永远躲着,即使是你母亲的命也唤醒不了你吗?” 刘诺悭身子一僵,眼神中满是受伤。 苏悟道出实情“我能力有限,救不了你母亲。” 刘诺悭慌乱的摇着头“不,你可以的,你可以,梦里的仙人说你可以救她的。” 苏悟长长舒出一口气看着他道 “后日晚上,到我家里来,或许......或许会有奇迹。” 说完,她起身走了,留刘诺悭自己盯着她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苏悟很是疲累的走在街上,有些后悔刚才与刘诺悭说了那些。 如果不是他的执着,他又怎么会找得到她呢? 许是她自己寻不到突破口,心情不好牵连了他吧。 苏悟越走越觉得气闷,尤其看到齐家酥饼店铺门口排的长长的队,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可她也不能凭白去找人茬。 想起修岚说的话,她叹口气,扭头回了家。 回到院子里,她找了一床干净的床褥,无聊的趟在树下盯着发黄的银杏叶发呆。 这是她查的第一个案子,就如此艰难,以后的路要如何走啊? 她一个什么权势都没有的人,若不是莫顷延出手相助,她如何得知那么隐秘的事情? 即使有如孟北一般单纯的公子哥能被她算计到,她又如何见得到罗颜呢? 如今,即使有了一点儿怀疑,也还是要借助莫顷延的力量才能有所作为,她不禁摇头叹气,她还真是一无是处。 修岚来到苏悟院中的时候,就看到她肥胖的身体躺在银杏树下,任由枯黄的叶子落在她的身上,周身散发着悲凉。 如果不是他还能感觉得到她的呼吸,他差点儿以为,那里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想到此,他心中抽了一下,随即他更是心惊。 他是王爷培养的暗影,因他天赋极好,才从千百人中脱颖而出成为王爷身边的随从,他可是从人间地狱中走出来的人,怎会只见这女子三面就有了怜悯之心。 她市井出身,体型肥胖,女扮男装承继刽子手的差事,还吝啬金银,他为何要去怜悯她?想到这里他收起心神,默默站着等她醒来。 一片银杏叶落在苏悟闭着的眼睛上,她皱起眉头,想要睁开眼睛,可刚一动作,头就疼的厉害,她左手迅速按向太阳穴,轻轻揉了两下才减缓了些许头痛感,慢慢睁开眼睛。 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即使是这样的天气,在外边睡,多少也是有些寒气的,她苦笑自己竟能在这种时候睡着。 笑过,她缓缓撑起身子,突然她的身子定在那里,她刚才在起身的瞬间仿佛看到一个黑影,莫不是有人派来杀她的? 她脑中想了好多个可能,面色纠结的慢慢转过身去看向黑影。 当看清黑影的瞬间,她本来被悲情压制的怒火一下蹿了出来,对着修岚道 “你能不能别每次这么出现在这里?是想要吓死谁?你主子是不是让你把我弄死了,再回去复命?” 修岚本来看她那么睡着,想着是否要给她盖上衣服或被子,但他心中厌恶自己对她莫名的关心,强制自己不去做这些。 看她悠悠醒转才松了一口气,又见她惊吓之后如此暴躁的样子,心中的关心转为对自己的嘲笑,这样的女子,他怎么可能...... “你若是醒了,起来换身衣服,我们去找齐贰,他今晚要出亘都,再回来就是十日之后的事情了,再晚些怕是要赶不上他了。”修岚平淡的看着她道。 苏悟一惊,齐贰可是这件案子的重要突破口,他在这个时候离开,案子就彻底进行不下去了,那她就不可能查到真相了。想到这里,她马上起身,向屋里走去。 修岚在她跨进屋的那一刻,准确无误的将手上拿着的夜行衣扔进她的怀里 “换上这个。” 苏悟看了看怀里的衣服,又看了看修岚,抽抽嘴角进了房间。 换上衣服她不免有些惊讶,她不过见他三次,他怎么就有本事看出她是女子,还准确的拿来合身的衣服的?难道他以前是做衣服的? 想着想着她把自己逗乐了,莫顷延怎么可能找个做衣服的在自己身边,他若不是能人,莫顷延也不会留他在身边了。 第二十五章 蓄意谋杀? 待苏悟换好衣服,修岚带着她走出院子,院子门口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着,她直接上了马车,修岚在车外赶车。 出城门的时候,修岚只将腰牌亮了一下,守城门的人便不再说什么,放了行。 走出城门大约半个时辰,天已经黑了下来,修岚停下马车,将马车停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拉着苏悟来到一处小山坡处躲了起来。 等了片刻并不见有人经过,苏悟转头看他 “你确定齐贰会从此处经过?” 修岚道“今日你离开齐家酥饼的店铺,我便让人看着他了,申时有人送信说他家中母亲生病,他着急交代了店铺的事情就要起身。 他娘子拖着他买了家中各人的礼物,这才要赶在天黑之前出门,这里是去甫宾城的必经之路,他怎么可能不从这里过? 我们比他们提前半个时辰出了城门,肯定要等上一阵子的,你莫要着急。” 苏悟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既然有其他的人可以派,为何偏偏是你来帮我做这些事?你可是你家主子身边的人,他与我也没多少交情,为何将你指派了来?” 修岚摇头“这其中缘由我也不知,我不过奉命行事。” 苏悟撇撇嘴,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却想没话找话的跟他说几句话。 这夜色太黑,这里又太过安静,她实在不喜,于是故意道 “你家主子是做什么的?好像很有权势的样子,连应顺府的死牢都能让我去了,肯定不是一般人吧?” 修岚仔细看着前方的路,并不看她 “该你知道的时候,主子会告诉你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悟默默吐吐舌头,继续道“那你知道他为何要帮我吗?” “主子有主子的筹谋,我作为属下也是不能问那么多的。”修岚依旧平淡道。 苏悟想起莫顷延说他们好像两个月之前见过,她没有良子的记忆,那是否能从修岚口中探听些什么? 这么想着,她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可知两个月之前你家主子找过我?” 修岚转头看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笑的殷勤,应该是不怀好意,于是看了她一眼,又撇开头去 “不知。” 苏悟不信,又靠近他几分道 “你可是他的贴身随从,若是你都不知,还会有谁知道?” 修岚错开身子道 “当然是你了,他既是找你,你会不知他找你何事?看主子为了你的事如此尽心,你该是帮了他很大的忙的吧? 你不会真的贵人多忘事,忘了自己曾经帮过别人吧?你也不像是这种人啊?”说完挑眉看着她。 苏悟翻了个白眼,有这么当面说人坏话的吗? 说话间,远处有声音传来,两人停止了谈话。 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修岚拿出面巾遮住自己的脸,随后看向苏悟,苏悟很上道儿的也拿出面巾遮住脸。 不多时,那辆马车就到了近前,修岚闪身出去,直接将剑架在了齐贰的脖子上,齐贰拉住马缰绳,身子颤抖起来,声音也不稳 “这位爷,小的是回乡看母亲的,母亲重病在床,等着见小的最后一面呢,车上的东西您拿走,还烦请爷饶了我们的狗命。” 修岚不说话,而是用眼神示意苏悟去车上控制住车上的人。 苏悟看了他一眼,笨拙的从齐贰腾出的地方爬上马车。 车上的夫人听到动静,从帘缝里看到这情形早吓得瘫坐在马车的地上了,根本不用她来看着。 见苏悟上了马车,修岚把剑又靠近了齐贰脖颈一分 “爷又不是劫匪,要你这车里的东西作甚,爷只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若是答得让爷满意,爷自然放你走,若是不满意......小心你的狗命。” 齐贰被吓的退了两步才站住脚,连连道“小的一定好好回答,让您满意。” 见他听话,修岚示意苏悟开口问,苏悟了然,开口问道 “你可记得刘家婆婆杀儿媳的案子吗?” 齐贰闻言皱眉看向她,突然眼神一亮道“你是今日买半斤酥饼的人?” 苏悟扶额,她这体型也太容易暴露了,既然露馅了,也无需再隐藏什么,她拉下面巾道 “我本无意为难你,奈何你白日不理睬,所以出此下策,希望有此一事,你能如实相告,要不然......” 她看向修岚,修岚会意的将剑又靠近几分。 齐贰连忙求饶“小的一定如实相告,大爷请问。” 苏悟道“刚才我的问话你可听清了?你是否记得那个案子?” 齐贰想了一下道“小的自然是知道的,我这小店儿从开店起就只牵扯到这一桩命案。” 到这种时候,他还不忘维护自己店铺的名声。 苏悟嘴唇勾起,只要记得就有就有希望“应顺府可有派人去向你问话?” 齐贰点头“问了,我也如实说了,刘家那妇人当日的确在小的店里买过酥饼。” “可有问起其他?”既然找他了,这个问题是一定要问的,她也知道罗颜的确去买过酥饼,所以她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 齐贰想了想道“问了我何时去的,我店里的生意一向很好,刘家那妇人并不常去,所以我对她印象不深,只记得她去过,但具体什么时辰,我想不起来了。” “当时你也是这么跟应顺府说的?”这么明显的不确定性,官府也能认定罗颜就是凶手? 齐贰点头。 “当日顾家有没有人去买过酥饼?”苏悟又问。 “顾家?”齐贰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苏悟挑眉看他“附近有钱的商贾也就只有一个顾家,你家店铺生意那么好,顾家你都不识?” 齐贰眨眨眼睛,他根本没把顾家与这案子联系起来,所以当她说到顾家的时候,他没反应过来 “顾家隔两日就会来买些酥饼,他们家采买的人我也相熟,那日也是来买过的。” “顾夫人身边的吴妈你可识得?”白日见吴妈从齐家酥饼转弯,苏悟猜测平日里若是宋婉仪要吃酥饼,应该是吴妈去采买的。 “识得”齐贰本来带笑的脸突然一僵道“你这么问,我倒是想起来,自从刘家出事之后,她没再来买过酥饼。” 苏悟警觉“刘家出事那日,她可曾去买过酥饼?” 齐贰表情更加严肃,想了一会儿猛然一惊道 “那日她也曾去买过酥饼,说是要送人,让我装了五斤酥饼。” “你确定?”苏悟抓着齐贰的胳膊问道。 齐贰点头道“那日她去的时候时辰还早,店铺并没那么多人,她要的多,所以我记得。” 这样说着他有些心惊,不会真的是顾家的人杀了刘家媳妇儿,还嫁祸刘家婆婆吧?这也太让人心惊了。 苏悟握了握拳头,当日报案的人是宋婉仪,如今证据指向她身边的吴妈,她眼睛眯了眯,是宋婉仪和孟娇兰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宋婉仪蓄意谋杀? 想起那日吴妈拉宋婉仪走的情形,她心下有了判断。 齐贰也从刚才自己的猜测中惊醒过来 “两位爷,小的开个小店不容易,就算事情跟顾家有关,小的也不能去作证啊,本来那件事对店里的生意就有影响。 如今大半年过去了,生意刚见好,要是现在让小的去作证,小的店铺都开不下去了。” 苏悟虽然不满他的说辞,可她也明白生意人的不易,再说她也没说让他去作证啊。 她不悦的跳下马车,对着修岚道“我们走。” 修岚虽然不解,却也没再说什么,收了剑走到她身边,见齐贰跳上马车就要走,修岚再次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道 “今日我们不曾见过,以后若是碰到也不相识,你可记住了?” 齐贰点头如捣蒜,修岚这才又收了剑,放他离开。 第二十六章 贪图她的‘美色\’ 眼看着齐贰的马车离开,修岚开口问苏悟“为何不拉了他去作证?” 苏悟不解释,抬步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修岚没有得到回复,只撇了撇嘴跟在她身后。 两人赶着马车回城。 可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了,苏悟看了看城门,没说什么,下了马车,来到城墙根坐下,修岚紧随其后。 修岚见她一直不说话,不知她在想什么,开口问道“可是问清楚了?” 苏悟白他一眼“若是没有问清楚,我会放他走吗?” 修岚知她心情不悦,并不与她计较,继续问“结果如何?” 苏悟摇头,她心烦气躁,那日宋婉仪的表情,让她很难相信宋婉仪就是杀害孟娇兰的凶手,且演的一手好戏。 扪心自问,若是她,她做不到如此坦然。 “你只有两日时间了。”修岚好心提醒她。 苏悟闭上眼睛,挠头,真是头疼“我知道。” “就算你明日一早就查到了凶手,事已至此,也是回天乏术了。”修岚再次提醒。 她何尝不知道呢?刘诺悭找她那日她就知道,还罗颜清白是不可能的事,但她至少要找到真凶,让罗颜的魂魄可以留存下来。 她再次不耐烦的说道“我知道。” “那你还要继续查吗?查到结果又能如何?” 修岚与她这几次接触,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可以让主子招揽的特别之处,同时他也骇然,自己竟然对她有那么一丝......情?不,应该是同情才对。 “查还是要查的,至于结果如何......我也不知。”有些骇人听闻的事,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才好。 修岚见她不愿说,便也不再开口问,两个人陷入沉默。 苏悟想了一会儿案情,越想越烦躁,转而看向身边的修岚,再看看天上的月亮,这漫漫长夜若就这么无聊的过去多无趣啊。 于是,她瞬间转换心情对着修岚问道“你家主子,是不是也知道我是女子?” 修岚听她突然说话,又是这种问题,他转头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苏悟不去看他,接着说:“他这么热衷于帮我,肯定是有所企图吧?” 修岚翻个白眼,心中暗暗说着‘你有什么可图的?家徒四壁,仅有的一百两银子,还是从我家主子那里得来的。’ “我想想,他是图我什么呢?”她故意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停了好一会儿才道“呀,他一定是贪图我的美色吧?” “噗......”修岚被她惊的笑出声来。 苏悟顺手在他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就他那样的姿容,我还嫌他配不上我呢?” 修岚又咳了两声。 他家主子在亘都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不仅长相俊美,更是才华出众,亘都多少千金小姐都想嫁进礼王府呢。 她怎么可能高攀的上,还大言不惭的说主子配不上她?真是笑话,她连他都配不上,还想配得上他家主子? 他心下一惊,他怎么想到他和她配不配的问题了?他一定是着了魔。 苏悟见他如此,心里并不在意,她如今这副样子别说是女儿身了,就算是男子,别人也不想多看她几眼。 莫顷延这么无缘无故的对她示好,她可不敢接受,这件事之后她要躲他躲的远远的。 不如......先让他厌弃她,修岚不是说他不近女色嘛,那她就拿这点儿恶心他,看他还如此殷勤的帮她。 “不若下次我再见到他,当面问他好了,若是他真的贪图我的美色,我倒是不介意委身嫁他。”说着苏悟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捂上脸。 修岚不得不感慨她的脸皮厚,他刚才还在斟酌,这些话回去之后该不该禀告给主子,她竟然还要当面问主子。 他还是提前向主子透露一些吧,以免到时候她真的问了,主子当场发懵。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是他的随从,你应该了解一些的,你给我出出主意。”苏悟不耐烦的推了推修岚。 见修岚无意再听她说什么,她才悻悻的靠着城墙睡去。 因是夜里,加之这样的秋寒,睡梦中的苏悟不断的抱紧身体,一旁的修岚看着这样的她皱眉,终是忍住了脱披风盖在她身上的冲动。 突然,城墙上飘下一个人立在两人面前“主子让你尽快回去。” 修岚微皱眉头“可知何事?” 修蒙摇头。 “她呢?”修岚下巴轻抬看向苏悟。 “我在这里守着。”说着修蒙脱下自己的披风,轻柔的盖在苏悟的身上。 “你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这样的寒夜,就让她这么睡着,她若是病了,主子该拿你是问了。” 修岚轻哼一声“我向来如此,你倒是懂得很。” 说完,他看了一眼熟睡的苏悟,拿出爬墙索动作利索的甩了出去,瞬间没了影儿。 修蒙撇撇嘴,隔着苏悟两步的距离坐下闭目养神。 苏悟听到开城门的声音,悠悠转醒,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黑色披风愣了一下,然后看向修岚的位置。 那里并没有人,她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有个黑影,抬头看去,那人睁眼看着她,眼中清明,苏悟并不认识他。 修蒙见她醒转,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你醒了?那我们进城吧。” “你是谁?修岚呢?” 苏悟见他一身黑衣的暗纹与修岚的衣服相差无几,大体猜到他该是认识修岚的。 “主子有事找他,我是修蒙。”修蒙平静的看着她道。 苏悟嘴角抽了抽没再多问。 若是修岚自己,城墙再高也是挡不住了,可带上她却是难了很多,她再一次感慨,自己这肥胖的身体到底耽误多少事儿啊。 “走吧。”苏悟站起身来把手里的披风还给他“谢谢。” “客气”修蒙跟在她身后来到马车前,扶她上了马车,苏悟感激的对他笑笑,他回她一笑,两人客气却也保持着距离。 回到苏悟的院子时,天已大亮。 虽然夜里苏悟睡着了,可现在还是觉得困,她轻声感谢了修蒙,看着他离开。 她回到屋里躺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十七章 两件喜事 待她醒来,已经是正晌午了,她肚子饿的咕咕叫。 正在此时,她听到敲门的声音,这个有节奏的敲门声让她很难猜测来人是谁。 门缓缓打开,威子温和的笑脸出现在她面前,苏悟下意识的看向他身后。 威子了然一笑道“你歇息这几日,牧虎接下你的差事,如今累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怕是天塌下来也是叫不醒他的,所以他今日不会来了。” 苏悟暗自松了一口气,威子在她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边向里走着边说 “牧虎虽然嘴硬,心却是软的,秋后我们这个行当正忙,你因为刑场晕倒之事惹恼了监斩官,若不是他拦下你的差事,如今你的饭碗怕是已经丢了。” 威子见她不说话,继续道 “今日监斩官已经吐口,让你后日就回去当差,这几日处罚,算是够严重了。” 说着,他看向她院子里的小厨房“你再歇息几日,下锅的米也就没了。” 苏悟想说什么,但想到她翻箱倒柜,也不过搜出良子的二两多银子,顿时没了话。 威子迈步走向树下的石桌,把一直提着的篮子放在石桌上 “我今日歇息,特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顺道给你送来几个菜……” 威子话没说问,她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威子笑笑,拿出篮子里放着的几碟菜 “这歇息了几日,性子也变了?在我面前还这么拘着?若在从前,你早夺过去狼吞虎咽了。” 苏悟没敢抬头看他,她不仅性子变了,连魂魄也变了,一不留神就会露出马脚,她怎么敢一直看他? 威子以为她是在忏悔,走过去把她拉到石桌边,直接将她按在石凳上 “行了,赶紧吃吧,多大的事儿不也过去了,还在纠结什么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儿了?” 苏悟道了谢,也没再客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威子这才又露出笑意 “我今日来可不只这一件喜事,还有一件喜事呢。” 刚吃了两口饭的苏悟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迷茫,她能有什么喜事? 对她来说现在最喜的喜事就是天降横财,莫不是天上要掉银子? 威子好笑的看她一眼,把面前的肉夹了一块放进苏悟的碗里 “前几日我说让你嫂子帮你说门亲事,这事儿有谱了。”说着眼睛笑开了花。 苏悟却被呛的,直接将刚塞进嘴里的食物吐了出来,还好她反应还算快,吐在了地上,而不是桌上的饭菜里。 威子见她如此,打趣道“我知道你会高兴,却也没想到你会高兴至此。” 苏悟又是一噎,她哪里高兴了?难道他看不到她眼中的惊骇吗? 他这办事速度也太快了些,哪个姑娘瞎了眼才会愿意嫁给她啊。 先不说她这副长相和这体型,就只说她这差事,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想不开愿意嫁她? 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我如今自身难保,别凭白害了人家姑娘。”苏悟委婉的拒绝。 威子听言脸上笑意更胜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那姑娘家是做买卖的,人家说了,若是你这差事当不了了,可以去帮衬着做做生意,做个上门女婿更好。” 苏悟翻个白眼,感情这是来找上门女婿来了? 怪不得这么好说话,做买卖的人家上门女婿也是好找的,怎么也轮不到她啊。 “那可不行,我才不做上门女婿呢,我们家世代单传,不能到了我这里断了香火。”她装作不悦。 “哎,人家也没说非让你做上门女婿啊,你先别恼,我这不是想着你就一个人,就算入了别人家也没什么嘛, 再说,你们家究竟从何处迁至此又有何姓,你不是也说不明白吗,如今你父母都不在了,更是寻不到根了,干脆自立姓氏也不是什么坏事。” 苏悟听的一阵心惊,良子家是从别处迁来的?连个基本的姓氏都没有? 她父母亡了,她也去了,那岂不是什么都不剩了? 哎,真是可怜啊。 “不行,我爹尚且没有自立姓氏,我岂能这么做?”苏悟坚决反对。 若真如威子所说,有朝一日她还能寻回自己的名字——苏悟?她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他叫威子,难道他也是无根之人?她随即问道“你不是也没姓氏吗?” 威子一愣,然后笑道“平日里让你们叫威子叫惯了,如今却是让你误会了,我本名覃威,从小父母就叫我威子,周围人也都这么叫。” “覃威?”苏悟念出声。 威子笑着点头“不说我了,你若不想自立姓氏也没关系,先看看人家姑娘,那姑娘我也是见过的,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十分的贤惠。 你们若是成了亲,你这日子也过得像样一些。” 苏悟疑惑道“真如你所说的话,这姑娘应是不愁嫁的,怎么就会便宜了我?” 威子嘴角抽抽 “其实呢,还有一事,这姑娘之前是定过亲的,却不知为何被退了婚,消息传扬出去,她名声不是很好,所以......” “原来是这样啊。”苏悟了然。 威子脸上堆笑“不过这姑娘真是个好的,你嫂子也常与她打交道。 若不是因着退婚的事,人家怎么可能答应让你先相看了,再决定要不要答应这门婚事呢?” “姑娘家里是做茶楼买卖的,生意不错,姑娘母亲早逝,父亲一个人撑家不容易,所以姑娘早早就开始帮父亲打理生意了。 不过你放心,她不是做那种抛头露面的活计,帮她父亲算算账目而已。” 苏悟听着威子一点点把姑娘的情况与她说明,想到良子,父母去世,独自一人又不能以女装视人,何其不易。 而她,一个女子背井离乡,寻不到亲人还丢了性命,世间悲惨之人,悲惨之事何其多。 威子见她愣神,敲敲桌子道 “我与她父亲商定了,两日后早起,她去福缘楼对账,你就趁此机会在一旁看一眼,若是觉得不错,我就帮你去提亲。” “若是不合眼呢?”苏悟听他不说另一半话,自觉问出声来。 威子面上显出为难之色“一定会合眼的。” 苏悟正要再说什么,威子道 “若……实在无缘,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姑娘也是命苦的,这是我与她父亲商定的事情,不合眼的话,我们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她不会知道的。” 苏悟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了下来,一个女子被多次退婚,心里得多难受,好在这两个大汉还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我现在还没有成亲的打算,我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就算去见了,我也不能耽误人家姑娘,何必让你们两个跟着操心呢,不如,算了。” 苏悟做最后的挣扎。 威子却极力劝说“去吧,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 苏悟见他如此,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今日有这两桩喜事,我特意买了酒来,不如我们喝两杯?”威子见事成,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酒在苏悟面前晃了晃。 苏悟眨眨眼睛,她的酒量可是不好,两杯下肚就不清醒了。 她不知晓良子的酒量,真陪他喝下,可就露馅儿了,于是她推拒道 “这几日我身体还没好全,喝酒伤身。” 威子笑着摆摆手“这可不是一般的酒,是你嫂子自己在家酿的杏花酒,我喝了甚是喜欢,对身体也无甚影响,所以才拿到你这里来的。” 说话间,威子已经将面前的两个杯子斟满,把他右手边的那杯递到她面前。 苏悟不好意思再拒绝,今日对着威子,她说了太多拒绝的话,既然已经递到面前了,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威子说了两句吉祥话,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苏悟也只能苦着脸,迎头一口喝掉杯中的酒。 威子笑得合不拢嘴“知道你酒量不好,只再喝一杯如何?好事成双,第二杯祝你早日娶到美娇娘。”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苏悟苦笑不已,他知道她酒量不好还……唉,她不再多想,又仰头喝下第二杯。 第二杯酒下肚,苏悟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威子,直晃脑袋。 她本来酒量就不好,肚子也饿得直叫唤,这还没吃几口菜又喝了两杯酒,她用仅存的一点儿意识说了句“我好像醉了。” 之后,直接趴在石桌上呼呼睡去。 威子见她趴在石凳上睡着,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想着良子可能是高兴过了头,才会两杯酒下肚就醉了。 他无奈的摇摇头,把石桌上的饭菜收拾了放进小厨房,把良子弄进屋,然后想了个法子出了良子的小院儿。 第二十八章 黄金万两来提亲 睡梦中,苏悟感觉浑身不自在,又是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她心想不会又是修岚那家伙吧? 他的存在感怎么这么强,就算睡梦里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抬起了眼皮,侧转过身,还真有一个黑影,她试探着开口 “修岚?” 黑暗里,那人轻“恩”了一声。 苏悟又费力的把头放正“有事?” “主子让我来问问,后日就是刑期了,是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修岚语气平和,并没有因为她的怠慢有丝毫情绪。 苏悟惊的猛然坐起身来,看了一眼窗外“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 苏悟扶额,她竟睡了一整天,本来过了晌午要去找宋婉仪的,今日就这么荒废了? 她颓然倒回床上,却是没了睡意 “你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已经帮我够多了,余下的事就让我自己做吧。” 完成了皆大欢喜,完不成……她苦笑一声,只能听天由命了,多活这几日也算赚了吧。 修岚听她说话有气无力,担心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总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悲伤的气息。 苏悟感受到他的关心,心中酸楚,她想家了。 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坐了起来 “昨夜你不声不响的离开,有没有把我的话告诉你主子?怎么说我们也算……” 苏悟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两人的关系“算有交情吧,你一定会在他面前替我美言几句的,对吧?” 修岚愕然,他知道她的悲伤并不是因为这个 “我外出办事刚回来,还未见主子,你思慕他的话,我会替你转达的。” “你是不是记性不好?我何时思慕他了?明明是他贪图我的美色。”苏悟不悦,怎么话到他嘴里就变了味儿。 黑暗中的修岚默默挑了下眉头“放心,我一定照实说。” 苏悟这才满意的躺回床上 “你回去吧,顺便告诉他,若是他能拿黄金万两来提亲的话,我会勉强答应他的,若是没有,以后不要再来了,你也不用来。” 修岚脸上笑容僵住,原来她是打的这个主意,怪不得。 他拱手道别。 修岚走出房间,抬眼处,他看到院墙边儿堆起来的桌椅,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将桌椅堆起,但夜里这样摆着多少有些危险。 于是他走过去,轻声将桌椅一一拿了下来,摆放在小厨房边儿上,这才翻墙出了苏悟的院子。 修岚走后,苏悟睡意全无,她躺在床上眼神飘忽,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修岚回到礼王府,看到主子书房还亮着光,便径直去了书房。 门口站着的齐禹跟他打了个招呼,顺手打开书房的门,待他进去,又关上门。 莫顷延听到动静,抬头看着修岚走进屋里“可还顺利?” “一切如主子所料。”修岚行礼作答。 “果真还是沉不住气。”莫顷延笑着摇头,随即想到什么问道“良子那里如何了?” “她说以后不必再去。”修岚如实说。 “嗯?只说了这个?”莫顷延不觉得良子会拒绝的这么彻底。 “呃……”修岚为难的不知道要不要复述良子的话。 “有什么不可说的,她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莫顷延随意道。 修岚得到准许,将昨夜和今日苏悟说的话,原封不动说与莫顷延听。 莫顷延倒也不意外“本王以为她不会说出口,既然说了,本王也省心了。” 修岚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主子,主子向来不近女色,怎么如今像是很有兴趣娶她? “主子,您真的要娶她?” “既然她提了,我若不娶岂不是很吃亏?”莫顷延笑道。 “她……”修岚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如何?一个女人而已,既有用处,她又甘愿,不娶才不该吧?”莫顷延云淡风轻的看着修岚。 “您明明不近女色的,她也无甚特别。”修岚问出心中疑惑。 “女色?”莫顷延玩味的说出这两个字,然后看向窗外“她,不一样。” 修岚还想问什么,莫顷延摆摆手道“明日让魏叔准备万两黄金。” “属下告退。” 这一夜,睡不着的又岂止苏悟一人,修岚不知道自己这实话实说,到底该是不该,唉…… 天还未亮,苏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昨天一整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因为不想动,她便也没起床,一直躺到此时才起来。 她跑到厨房,入眼处是威子昨日晌午送来的饭菜,她心中的怨气顿时跑没影儿了。 吃完收拾完,天也已经亮了,苏悟换了身暗色带祥云图案的衣袍,出了院子朝顾家走去,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拖延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顾府门外,苏悟在之前碰到宋婉仪的地方守株待兔,可这次不知怎的,她不仅没有看到宋婉仪出来,连吴妈的身影都未见到。 她探头探脑的在这里晃了有大半个时辰,依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突然,有个面容姣好的小丫头跑过来,状似天真的看着她问道“你是谁?在此踱步许久,是在等谁吗?” 苏悟看向小丫头,半个时辰前,她是跟着一个年龄稍长的妇人一起出去的,现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苏悟不答反问“你是谁?我在此等人与你何干?” 小丫头见她说话不客气,嘟了嘟嘴道 “我是这顾府的下人,我叫柯意,前几日见你在此与我家少夫人有过交谈,可是在等她?” 苏悟挑眉,这么说来是识得她喽 “我是你家夫人身边吴妈的远方表侄儿,想在顾府某个差事,那日在此等她,没等到,所以找了顾府的人问、 我是后来才知道那是你家少夫人,姑母将我训斥了一番,我此次是来赔罪的。” 柯意眉开眼笑 “原来是吴妈的表侄儿啊,这几日少夫人身体不适,在府中修养,吴妈在身旁伺候,想来今日是出不得府了,不如我带你进府找她?” 苏悟若有所思的看她半晌“那就不麻烦柯意姑娘了,过几日我再来。” 对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如此热情,她若不多考虑几分,怕是要中了别人圈套,商贾富户院内之事,她还是别掺和为好。 柯意正要去拉她衣袖,苏悟猛然看到吴妈匆忙从顾府出来,快步走了上去。 第二十九章 步步紧逼 吴妈正匆忙的走着,一边突然冲出一个大汉,上来抓住她的胳膊就叫“姑母”,她吓得连连后退,却也没能从大汉的手中挣脱。 只听得大汉凑近她,低声道“前几日我和刘诺悭一起的,我们见过。” 吴妈这才仔细打量苏悟,随即眼神瞟向离苏悟不远处的柯意,脸色更加难看 “你又来做什么,我没什么可与你说的。” 说着用自己左手去抠苏悟的手,苏悟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忍着手上传来的疼痛感,再次开口 “你若不想看到我,有人倒是很愿意将我接入顾府。”她眼神瞟向柯意,赤裸裸的威胁。 吴妈手慢慢松开“我本就不认识你,就算她带你入府,也与我无关。” “还真是不巧,前几日我与你家少夫人交谈,她恰巧看到了,刚才她就请我入府,正好看到你出来,我就没应。 不过……你若没空搭理我,我也不介意换个人搭理搭理我。”话音刚落,她就作势要去找柯意。 吴妈赶忙拉住她“有什么话,我们找个地方再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悟得意一笑“好说。” 她随即看向柯意,笑容灿烂道 “多谢姐姐美意,姑母说带我去吃好吃的,就不劳烦姐姐了。” 说着,拉了吴妈从柯意身边走过。 柯意面上笑意僵住,一双晶亮的眼睛顿时蒙了尘。 姐姐?她才不过十五岁而已,那个人看起来起码二十有五,他叫她姐姐? 似是不甘,她想要追上去再说什么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没了影儿,她气恼的跺了一下脚,面色难看的向顾府走去。 守门的人看到她这副表情,只恭敬的行礼,没敢像往常一样与她说笑。 她可是李姨娘身边,最得力的丫鬟。 平日里给他们几分薄面,总笑脸盈盈的与他们说笑,不过他们是什么身份自己是知道的,哪儿敢主动与她说笑啊。 不过她这样的表情,他们倒是第一次见,什么事竟把她气成这个样子? 苏悟趴在拐角处,看着自己奸计得逞,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肌肉好像不受控制一般。 吴妈站在那里脸色沉沉的,声音里压着怒火“你究竟是何人,找我所为何事?” 苏悟仿佛刚想起来自己有正事要做,转过头去,看向一脸不悦的吴妈,她左右看了看问道 “这里想必你最熟悉不过了,你找个隐蔽的地方,我们聊聊。” 吴妈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苏悟也不着急“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在此说也行,只是不知......会不会又有人看到或听到什么,这次我说你是我表姑母,下次我就说你家少夫人是我表妹……” 吴妈听话头不对,踮起脚尖捂住苏悟的嘴“我们去那边说。” 说完松开捂着苏悟的手,背转身不理会苏悟,径自往前走,还嫌恶的用手帕在手上擦了好几遍。 苏悟心情极好的跟在她身后,总算是有机会套话了。 吴妈带着苏悟,来到一个极隐蔽的死胡同,脸色难看的对着她道“有什么话赶紧说,我还有要事要办。” 苏悟也想尽快知道答案,所以也不跟她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孟娇兰死那一日,你家夫人去过刘家?” 吴妈听言脸色一变。 苏悟继续道“那日你也去齐家酥饼店买了酥饼,且数量不少。” 吴妈又是一惊。 “罗颜买的酥饼可是你拿走的?” 这次吴妈表情却是没什么变化,看来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是你家少夫人让你毒害孟娇兰的吧?”苏悟冷眼看着吴妈,心里暗自揣测着宋婉仪杀人的目的。 吴妈不怒反笑,摇着头道 “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也不知你为何对孟娇兰的死如此上心,不过,想把罪责推到我家少夫人身上,你想都别想。” “你这是不承认?明日就是罗颜处斩的日子了,你和你家少夫人,是不是还要当场确认她死了才会安心啊?” 苏悟拳头握紧,心中憋闷,这主仆二人真是心狠手辣,她们与刘家有何愁怨,竟要刘家家破人亡,还演得这一出好戏。 吴妈面色凝重“刘夫人的事情我也很遗憾,只是就算如此,我也不能替少夫人,担了这杀人的罪名。” “说得好,不愧是忠仆,这些话对你或许无用,不过我若说与你家老爷听,他会不会轻易放下此事?又或者,刚才那个小丫头巴不得知道些什么。” 苏悟没有直接的证据,说明吴妈就是杀人凶手,但即使如此,她也要让吴妈这个知情人心里胆寒。 “你……”吴妈被她气的不知说什么好,脸色青一阵儿紫一阵儿。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家主子不是杀人凶手,那你为何不把事实告诉我? 事发当日媒人去刘家说媒,让刘诺悭纳妾一事,当时罗颜就拒绝了,此事孟娇兰也是知晓的。 而你家主子却为此事替孟娇兰打抱不平,这一点就足够说明,当日你家主子在孟娇兰死之前是见过她的,可那日你却拦着不让她说,还说心里没鬼?” “你是如何知道的?”吴妈惊异的看着她,当日她和少夫人到刘家并未有人知晓,给刘诺悭纳妾一事也只她们几人知道 “你去找了吴媒婆?” 苏悟摇头“我去见了罗颜,齐家酥饼的掌柜的,也记得你当日买酥饼一事,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苏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吴妈。 “我不知道,我家少夫人更与此事无关,你别信口开河,我家老爷也不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吴妈似是被她逼迫的失了方寸。 “是吗?罗颜关在应顺府的死牢里,即使她拒绝见任何人,我尚且能见她一面,你们顾家的院子是铜墙铁壁不成?”苏悟步步紧逼。 “你到底要如何才能作罢?刘家夫人明日就要斩首了,就算知道些什么也是无用,你又何必为难我和少夫人?”吴妈的话语里带着乞求。 “你说的不错,即使现在知道谁是真凶,案子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罗颜一定会死。 如果我说我只想知道真相,得知真相后,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你信吗?”苏悟诚恳的看着吴妈的眼睛,势必要让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吴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突然像是卸了一身力气,苏悟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才未让她跌坐在地上。 第三十章 接近真相 “你保证……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说与别人听?” 吴妈扶着墙,强撑着站起身,面色凝重的看着她。 苏悟郑重的点头。 吴妈缓缓开口“那日,少夫人与刘家娘子约好晌午见面,早起,少夫人闲来无事,差我去买了酥饼,然后去了刘家。 没成想,还未走进院子,就听到吴媒婆的话,夫人一时气急,转身走了,我走的匆忙,将酥饼落在刘家院内的桌子上。” 苏悟蹙眉“这么说来,酥饼是被人动了手脚?” 吴妈摇头“我也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与少夫人回到府中,少夫人将门窗紧闭,呆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我家少爷光妾室就纳了四房,少夫人心里苦啊。 本以为刘家不同,她时常对刘家娘子说些艳羡的话,那日听到那样的话怎能不气? 可想来刘家夫人心里更难受,所以我陪着她又去了一趟刘家,本想去宽慰刘家娘子的,没想到......没想到竟撞见刘家娘子躺在地上没了生气。” 说着她叹口气,无限惋惜,那也是个可怜的人儿。 “然后她就想当然的以为,是罗颜毒害了自己的儿媳妇?”苏悟语气并不和善。 “夫人也是替刘家娘子鸣不平,后来刘夫人也是认罪的。”吴妈也不示弱。 “你呢?你又对她隐瞒了什么?让她以为这就是事实?” 吴妈拿走了罗颜放在地上的酥饼,这一点儿十分可疑,就算宋婉仪与此事无关,吴妈一定知道些什么。 吴妈见含糊不过去,这才又开口道“不错,我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我这么做是为了保全更多的人。” “此话何意?”苏悟不懂,刘家的案子难道还牵扯甚广? “你也看到了,刘夫人招供肯定是被屈打成招的,而这背后屈打成招的又是何人?吏部郎中,我们商贾之家又怎么与朝廷官员抗衡?”吴妈垂头丧气的说。 “商贾之家?”苏悟敏感的察觉到什么“此事与顾府有关?” 吴妈闭了闭眼睛,叹口气道“此事我并未与人提起过,本来想烂在肚子里”她抬头看了一眼苏悟“罢了,如今受你牵制,也是无奈。” 苏悟没说话,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少爷他……唉……家中纳了四房妾室,一个比一个会使手段,我家少夫人又是个心善的,不怎么约束着,这使得她们越发猖狂。 这几日,夫人又惨遭算计,小产,如今还躺在病榻上。”她说着抹去眼角留下的泪,脸上满是心疼。 “顾家少爷就任由她们这么欺负自己的结发妻子?”苏悟听了也有些恼意,再宠妾灭妻也该有个分寸才是。 “少爷他忙着生意上的事情,顾不得后院,这几日他也不在府中,得到消息后正在往回赶。”吴妈也不能把话说的太过,适当往回拉了拉。 “这与刘家的案子有何干系?”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苏悟也不好再说人家少爷,这也不是她今日来的目的。 “其实……其实……”吴妈吞吞吐吐的不往下说。 “你家少夫人如今的身子骨,还禁得起刺激吗?我把刚才你所说之事与她说了,她会如何?”苏悟威胁道。 “我说,我说就是了”吴妈忙做出拦截的动作 “唉……事发后我也调查了一番,其实……其实,李姨娘是想要害我家少夫人,阴差阳错却是害死了刘家娘子” “什么?”苏悟一时接受不了。 “我也是猜测而已,那日事发之后,我去齐家酥饼对面的包子铺打探过,包子铺的杜掌柜与我是同乡,平日也有些交情,他告诉我,那日我走后有一个顾家的丫头去买了酥饼。 猜测之下我也心惊,那个丫头是李姨娘身边得力的,李姨娘近些日子很是得宠,加之她心气儿高,总在少爷耳边吹枕头风,让少爷提她为贵妾,甚至平妻。 少爷耳根子软,跟少夫人提了这事儿,少夫人气了几日,他便也不再说什么了。所以我猜想可能是她想害我家少夫人,最后却是刘家娘子遭了罪。” 吴妈思考着把话说完,却也没有将话说的太过直白。 “既然有此猜想,为何当初不向官府说明?”苏悟怒极,却也别无他法,毕竟这只是吴妈的猜想而已。 吴妈眸光闪动 “我当时想过去官府报官,可刘夫人已经招供,那日在堂上,孟府的人那般质问刘家,凶手又不是刘家夫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孟府利用权势将刘家夫人屈打成招。” “那你就这么看着她含冤在狱中等死?” 所有的一切既然都猜想到了,却还能这么泰然,苏悟着实佩服眼前这个看似禁不起风浪的女人。 “我能如何?难不成我要拿顾府的前途去赌吗?刘家夫人固然可怜,可若是因为我的揭发,让顾府也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我岂不成了顾家的罪人?”吴妈情绪不受控制,压低声音怒吼。 思及此,苏悟也无言,她没有办法确定,若当初知道是顾家的人错杀了孟娇兰,孟府会如何对付顾家。 “我看着少夫人痛苦难受,我就好受了吗?加之这几日,少夫人被李姨娘害得小产,我恨不得提刀将她砍了。 可我只是个下人,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更不能拿这件事去威胁李姨娘,李姨娘是个不顾后果的人,到时候害的还是顾家。 如果顾府没了,那少夫人的后半生也就毁了,我真的别无他法。”吴妈痛苦的蹲在地上,轻声抽泣着。 苏悟嘴巴张了张,却是什么话也没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她好像没有资格去责怪任何人,包括刘诺悭和孟北。 两人沉默许久,苏悟开口问道“你说的那个丫头是刚才在顾府门口那个吗?” 吴妈静静的蹲着,过了片刻,才沉沉的点头。 “想办法让她今日再出门一趟。”苏悟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吴妈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疑惑。 “她若是失踪了,李姨娘会大肆寻人吗?”苏悟试着解释。 吴妈大骇“你要杀了她?” “我说了,我想知道真相,杀人倒不至于,但绑人应该还是可以的。”苏悟想听她亲口承认。 “然后呢?你要做什么?你说了不会找我们麻烦的。”吴妈十分后悔,自己竟听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杀人凶手的麻烦我还是要找的。”苏悟眼睛眯了眯。 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罗颜死后,到底会附身在李姨娘身上,还是柯意身上,李姨娘是谋划者,柯意是实施者。 不过事实如何,还是要当事人自己说。 第三十一章 一毛不拔 “会祸及顾府吗?”吴妈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惹得眼前的人连顾府也不放过。 “不会”苏悟没有半分犹豫。 随即又开口道“不过有些事情,我劝你还是告知你家少夫人一声为好。” 吴妈不解。 “你家少夫人既已嫁作人妇,很多事情当是自己可以做主了。你们把她保护起来,什么事都不让她知道,若不让她受到伤害也就罢了。 可如今你护不了她,还让她丢了孩子,且害了别人,即使如此,你还要逞强隐瞒下所有的事情?”这样的保护苏悟曾经也体验过。 吴妈低着头,默不作声。 “你不怕有朝一日,她得知事情真相,会恨你? 她明明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你却不给她机会,她明明手里握着主动权,且有办法躲避甚至回击,你却在她眼前遮上一层纱,不让她看清,只让她做个你眼中称职的少夫人。 可世间人有几个人愿意只是称职而已?你约束得了她,却约束不了别人,不是吗?” 苏悟看不到吴妈的表情,所以无法判断她是否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有些话,也只能说到这里。 “一个时辰时间够吗?” 吴妈抬头看她,赤红的眼睛有些吓人“什么?” “让柯意出门,一个时辰够吗?”苏悟重复刚才的话。 吴妈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闭上眼睛缓解眼睛的不适,不多时,她睁开眼对着苏悟道“够了,我先去抓药,很快回来。” 说完,也不等苏悟说什么,径自离开。 苏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一刻钟后,苏悟看到吴妈脚步飞快的赶回顾府,苏悟知道,她是在补足刚才与她说话用去的时间。 还没到约定的一个时辰,苏悟就看到一身粉嫩罗裙,一脸娇笑的柯意,她与守门人打着招呼往外走。 苏悟轻笑一声“终于来了。” 柯意出了顾府,就开始左右张望,刚才吴妈进府的时候火急火燎的,像是身后有饿狼追着似的。 恰巧被她看到,她一路跟着,听到吴妈跟少夫人身边的潋滟提起她那个表侄儿。 说她表侄儿是个贪得无厌的主儿,从吴妈那里敲诈了好几次银两,就因为他手里拿着吴妈的一点儿小把柄,今日敲诈不成,更是拳脚相加,真真是骇人。 不过这对她来说却是极好的好事,如果是小把柄,吴妈也不可能三番五次给他银两。 她简单与李姨娘商量了一番,便出来寻人了。 柯意看到拐角处有个影子来回晃动,眼神一亮,快步走过去。 苏悟静等着鱼儿上钩。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柯意从苏悟背后绕过来询问,脸上还是最初见面时的天真样子。 苏悟斜眼看她,语气不善“关你什么事?” 柯意眸中闪过一丝厌恶,面上笑容不减“我在顾府还算说的上话,若是吴妈不便开口,我可以帮你去跟少夫人说说。” “谁要你帮了?顾府什么门第,说的跟谁愿意进去一样。”苏悟并不领情,一脸鄙视的看了一眼顾府。 “你别生气嘛,我听吴妈说了你们的事,她让我来给你送些银子”柯意见苏悟没有要跟她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于是换了策略“不过……”她故意拖长音。 “不过什么?”苏悟一副期待的样子。 “你得写一个字据。”柯意挑眉看苏悟,看来有戏。 “什么字据?我大字不识一个,怎么给你立字据?”苏悟摆摆手,没多大兴趣的样子。 “没关系,你说我帮你写,就把事情经过事无巨细的说一遍,然后写上,以后再不用此事威胁吴妈,否则……天打雷劈,再印上手印即可。” 柯意有些慌张的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真实来意。 苏悟冷眼看她“这么赔本的买卖,你当我傻啊?” 柯意轻笑,伸出自己的右手“五百两银子,如何?”心里却暗暗想着‘你不傻谁傻?’ 苏悟眼睛瞬间亮了,抓住柯意的手问道“你说多少?” “五百两”柯意眼中带着讥笑,手快速抽离。 “好”苏悟兴奋过后,又眨眨眼道“不行,我得先看到银子,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骗我?” 柯意伸手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银两,苏悟上手去拿,柯意轻巧的躲过。 苏悟顿觉不妙,这丫头竟然习过武,且在她之上,即使现在她拥有良子的惊人力量,可少了灵敏,她也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苏悟动作的停顿被柯意敏感的捕捉到。 “可是还有其他要求?不妨一起说了。”柯意好心道。 “真的是我姑母让你来的?”苏悟疑惑。 柯意心中冷笑,如今才想起来问这个?看来还是银子的力量大一些,嘴上却说 “那是自然,我一个小丫头,哪儿来那么多银子给你?这可是吴妈攒了大半辈子的银两。” “好,就信你一回,要是发现你骗我,我要了你的命。”苏悟发狠道。 “我怎么敢骗你呢?”柯意面不改色,到时候谁要谁的命还不一定呢。 商量好了价钱,苏悟让柯意去买笔墨纸砚,自己在店外等着,她左右看着,颇有一副做亏心事的模样。 柯意买了东西出来,见她鬼祟,打趣她“我真怀疑吴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能让你威胁了去。”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苏悟故意卖关子。 柯意说了一个立字据的地方,苏悟拒绝,说要自己选地方,柯意拗不过,只得同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苏悟带着她七拐八拐的,故意绕路,要不是柯意经常出府替李姨娘买东西,早被苏悟转晕了。 苏悟则是一边走一边想着对策,她打定主意引柯意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计划着把柯意骗去自己的住处,然后关起来,李姨娘理亏,自是不敢大张旗鼓的寻人。 如果柯意是真的凶手,罗颜死后必定会附身在柯意身上,她将柯意引出来,罗颜就不必在顾府周旋。 如果李姨娘是真凶,罗颜附身在李姨娘身上,她也可以帮罗颜摆脱顾家,最重要的是,她觉得李姨娘动手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把大部分宝压在了柯意身上。 只是她没料想到柯意有武功,这让她有些难办。 正想着,身后的柯意快走几步追了上来,拉着她的衣角道“眼看就要到晌午了,要不然我们就近去福缘楼?” 苏悟后撤一步,与她拉开距离“福缘楼可是亘都最好的酒楼,我可没那银子去那种地方,要去你自己去,我在这里等着。” 柯意凑近她几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这五百两银子一会儿就是你的了。” 苏悟一把将她推开“感情不是你的银子,你随意花呗。” 柯意没想到苏悟竟是一毛不拔,若是没有饭菜酒水,她就没办法下药了,对面可是个大老粗,自己即使有些功夫也不过三脚猫而已,她还真拿不准能不能应付得了面前的男人。 第三十二章 各自盘算 “我请你总行了吧?这五百两银子分文不动。”柯意咬了咬牙,恶狠狠的说道。 话虽这么说,柯意心里却想着事成之后,她一定要将这五百两银子收入囊中。 苏悟一下子笑开了花“这多不好意思啊,让你破费了,我还从没吃过福缘楼的饭菜呢,多谢啊。” 柯意见不得苏悟憨笑的模样,瞪了她一眼道“走吧。” “不行。”苏悟知道柯意不愿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她也在此时想好了对策。 “又怎么了?”柯意不耐烦的看向她。 苏悟厚着脸皮道“不若你去买了饭菜,带去我的住处吃?”说完还挑了下眉。 柯意面色难看,这大汉一脸的淫笑,真是恶心透顶,还要去他的住处?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你想做什么?” 苏悟见她避之如蛇蝎的模样,也明白柯意是想歪了,于是正色道 “你这什么表情?还怕爷看上你了?就你这般姿容还入不了爷的眼,爷想要的是闭月羞花容貌的女子,你?差远了。” 柯意羞恼不已,她这样的容貌,李姨娘都日防夜防,就怕她爬了少爷的床。 可她眼高于顶,瞧不上少爷那副胸无大志的模样,如今竟被这邋遢的大汉嫌弃,她恨不得上去撕烂苏悟的嘴。 苏悟见柯意被气的不轻,也不接自己的话,于是恼道“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就走了,这点儿事儿你都不愿意妥协,立字据的时候谁知道你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柯意无奈,只得答应下来“等着,我去去就回。” 待到柯意身影消失,苏悟转身走去刚才路过的药堂。 苏悟说明来意,药堂的伙计也没多问,给她开了三日的泻药,见她急促的样子,嘱咐道“此药药力极好,千万不能多食。” 苏悟点头,伙计才松手接了银子,让她把药拿走。 她回去的时候,柯意还没回来,做饭菜当然是没有抓药快的。 她快步来到刚才柯意消失的拐角,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福缘楼门口,等了足足有两刻钟,才看到一身粉色罗裙的柯意走了出来。 柯意似是并不着急,脚步极慢,走一步回头看一眼,再走一步再看一眼,看到无人留意到她,她停下脚步,向拐角处看来。 苏悟急忙撤回身子,须臾再探出头去,只看到柯意收了什么东西在袖子里。 看来柯意跟她打的是一样的主意,她捏了捏自己怀里的泻药,快步回到刚才她们分开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甚是无聊的捡起地上的木棍,画着圈圈。 柯意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苏悟,心里冷笑,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走吧。”苏悟似是刚看到她回来,白了她一眼,气鼓鼓的扔了手中的木棍,埋怨道“怎么这么慢?爷都快饿死了。” “正晌午,人多。”柯意解释道,心中骂道‘饿不死你也吃死你。’ 苏悟抢过她手中的食盒,抱在怀里,心满意足的走在前边,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迈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进了院子,苏悟头都不回的吩咐柯意将院门关上,柯意脸色难看,心中更是将苏悟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柯意见苏悟着急忙慌的跑回屋里,也赶紧上了门闩小跑跟了上去。 她进屋就看到苏悟将食盒里的饭菜往外端,忙跑过去接下,把苏悟刚才端的两个菜放在苏悟面前,苏悟挑了下眉,不与她争,顺势坐了下来。 柯意将菜全部摆了出来,又拿出一壶酒两个酒盏来,面脸堆笑的走到苏悟身边给她满上。 苏悟笑着看她,不客气的接过酒盏“今日真是让姐姐破费了,福缘楼的酒菜,闻着就与别家不同,吃起来想必更加美味了。” 又是姐姐,柯意对她这个称呼恨到极致,面上却和善的笑着“哪里话,你既是吴妈的表侄,我自然要好好款待一番,况且吴妈的把柄不还在你手上嘛。”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苏悟也客气的笑笑“好说,不是有五百两银子嘛,有这就够了。” 苏悟想着柯意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挑着下药,直接撒了又很容易被发现,思来想去,下进酒里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她很自然的夹起自己面前的菜往嘴里放,柯意也夹了面前的菜放进嘴里。 她借着吃完一口,放下筷子的功夫,拿出泻药用袖子挡着,在面前的菜里一股脑放了一日的药量,然后嫌弃的扒拉来扒拉去 “这是什么菜啊,闻起来挺好,吃着怎么那么难吃。”然后看向柯意,眼睛一亮“你那盘酱牛肉看起来不错,我们换换。”说着起身将自己面前的菜端去与柯意面前的菜换了换。 柯意一脸难看的看着这盘被扒拉的不成样子的冀旸炒肉。 苏悟见她看着那盘冀旸炒肉脸色难看,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你这是在嫌我?” “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柯意陪着笑脸。 “好,若是不嫌弃,你就把这盘菜吃完,要不然……我宁愿舍了五百两银子也不能舍了我的面子”苏悟强势的盯着柯意。 柯意听到这话,看着面前的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被他扒拉过的菜与猪食何异?她怎么下得去口? “怎么?你这是不愿?”苏悟憋着笑装生气。 柯意面部扭曲“不……不是。” “那你吃啊。”苏悟盯着她。 “若不然,我们先喝杯酒?”柯意试着与苏悟打商量。 “我饭还没吃两口,喝什么喝,要喝你自己喝。”苏悟很直接的拒绝。 柯意的药即使是下进菜里,吃上一两口也没什么,若是下进酒里,她本来酒量就不好,再加上这药,她岂不是要被柯意随意摆弄?她还没那么傻。 “那……” “那什么那,你吃还是不吃,不吃赶紧走人,爷没空跟你玩儿。”苏悟打断她的话。 柯意面色几经转变,最后握了握拳头,慢悠悠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其实这道菜味道不错,只是......她又看了看盘子里的菜被扒拉成那种样子,一股恶心劲儿上来,就要吐出来。 这时苏悟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若是吐出来,此事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柯意听了这话,只得忍着恶心,将那块肉吞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 你当真要嫁他? “怎么样?好吃吗?”苏悟见她咽下,脸上笑容再也忍不住,不过她还知道控制一些,没有笑出声来。 柯意心里恶心至极,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忍着恶心点了点头。 “那你赶紧吃啊,吃完了我们好喝酒,这酒我闻着很香的。”说着她将酒盏端起来在自己鼻尖闻了闻,陶醉的说道。 柯意眼睛眯了眯,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炒肉,深吸一口气,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她打定主意,等探听到吴妈的把柄之后,她一定要将对面这个男人大卸八块。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柯意解决了面前的那盘冀旸炒肉,打着饱嗝看着苏悟道“嗝……我……嗝……” 苏悟热情的拿了自己面前的酒杯,走到她面前“赶紧喝一口别噎着了。” 柯意也顾不得其他,就着苏悟的手将一杯酒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才想到什么,脸色顿时铁青,随即她一不做二不休,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站起身来,柔若无骨的倒在苏悟的怀里,趁苏悟愣神的功夫,一把掐住苏悟的脖子,端起杯中的酒就要往苏悟嘴里倒。 苏悟反应过来就要推开柯意,可柯意使着巧劲儿让她直不起腰来,根本用不上劲儿,她看到柯意眼中的杀意,若是让柯意得逞了,她怕是也命不久矣。 她脑中飞快的想着解决之法,侧头的瞬间,她想到自己现在可是良子,若是她突然躺倒在地,柯意也是托不住她的。 她眼睛一眯,刚要实施自己的计划,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她定在那里。 修岚看到屋里的情况,稍愣了一下,马上冲了过来,不过还没等他冲到她们面前,柯意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两人齐齐愣在那里。 “你这是在做什么?”修岚很快回过神来。 “你怎么又来了?”苏悟没好气的看他,不是说了不让来了,还来?当她的话是耳旁风? 修岚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主子正在准备黄金,应该明日就够了。” “什么?”苏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是让主子拿黄金万两来提亲嘛,在准备了。”修岚面色虽然平静,心里却想着,这个时候后悔应该还来得及,主子也不会强求不愿嫁他的女子。 “知道难不住他。”苏悟撇撇嘴,她当然知道万两黄金难不倒礼王殿下,但愿意为她花万两黄金,她是没想到的。 不过,她也不着急,堂堂礼王殿下也不会娶一个貌不美,身形不纤细,更不懂闺仪的女子为妃,再说,她还当着刽子手的差事,王妃?想都不用想,多半以为她是想要他纳她为妾吧。 “你当真要嫁他?”修岚见她并不多言,忍不住问道。 “嫁与不嫁不是现在该说的事,现在要紧的是她。”苏悟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柯意。 “她是谁?”修岚看了一眼柯意,并不认识。 “顾府的下人。”苏悟说着,蹲下身子去扶她起来。 “当真是宋婉仪所为?”修岚昨日大致猜到与顾府有关,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把人给抓回来了。 “不是,你别管这些,先帮我把她绑起来。”苏悟将柯意抱了起来,递给修岚一根绳子。 既然莫顷延愿意自己的贴身随从往她这里跑,她不用白不用,这次是遇到柯意,若是遇到更强的对手,她岂不折在里边儿了? 她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在没有找到她父亲消失的真相之前,她还不能这么轻易的放弃。 修岚动作迅速的将人绑了,然后单手提起柯意,将她扔在一边,对着苏悟道“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你先出去吧,我等她醒来。”苏悟坐下身来,随口道。 “可……”修岚不放心。 苏悟看着桌上的饭菜,她是一样都不敢动了,可肚子还饿着呢,听修岚如此啰嗦,她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你若实在闲来无事,不若去买些饭菜来?” 修岚看向满桌的饭菜,这可是福缘楼的饭菜,值不少银子,她舍得请人吃? 然后,他看了眼地上扔着的女子,就算要抓人,也不用这么浪费银子吧? 苏悟见他不答话,思索片刻,才起身去床头取了五两银子来“福缘楼的饭菜还真是香,才吃了两次就馋着我了,可惜了今日这一桌饭菜” 说着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拿着的五两银子,像是割肉一般,闭着眼递到修岚面前“拿去吧,从你家主子那里得来的银子要这么花下去,过不了几日我就得饿死,可今日见了福缘楼的饭菜又不想吃其他的了。” 修岚见她如此,嘲弄道“在你将这些银子用完之前,我家主子一定将你要的万两黄金送来。” 苏悟睁开眼睛撇了撇嘴“那可不见得。” 修岚张嘴还想说什么,苏悟不耐烦的推他出去“赶紧去,要不然就饿死了。” 修岚无奈,拿了她手中的银子,出了院子。 他身上带的有银子,其实……她不拿银子也是可以的,但是他犹豫过后还是接了苏悟的银子,他不想让自己存有别的心思,哪怕一点苗头都要掐掉。 修岚走了不过一盏茶功夫,柯意就呢喃着醒来,苏悟见状,拖了柯意坐在凳子上,自己则坐在她的对面含笑看着她。 柯意虚弱的睁开眼睛,当看到眼前的人时,她的眼睛猛的睁大,挣扎着喊道“你……你……” 你了半晌却无后话。 苏悟觉着可笑,也就直接笑出了声“怎么?见我好端端的坐着,有点儿不可思议?” 柯意恶狠狠的瞪着苏悟“你是故意的?” “当然,吴妈是受我所托将你骗出来的。”苏悟也不卖关子,直接告诉她,这样才好继续谈话。 柯意吃惊的看着苏悟“你们是合起伙来算计我的?” “不错”哪儿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你是为着夫人小产一事?”柯意冷眼看向苏悟。 苏悟摇头“她小产不小产是你们顾府的明争暗斗,她都不做什么,当然也轮不到我这个外男插手。” “那你绑我做什么?这一切都是李姨娘指使我做的,我只是个小丫头,你抓了我也是无用。”柯意干脆的把事情推到李姨娘身上。 第三十四章 借刀杀人 苏悟好笑的看向她“之前我还可能会觉得你是受人指使,不过现在我不那么觉得了。” 柯意皱眉看向苏悟“你这是何意?”当上顾府少夫人本来就是李姨娘的谋划,她一个小丫头只是帮把手而已,她说的也算是实话。 “你如今被我绑着,刚醒来那会儿还有些慌神,如今却是不惧怕了,为何?”苏悟不答反问。 柯意抬抬下巴“也只有吴妈能想出这种法子了,她肯定是被逼急了无计可施了,若不然也不会撕破脸皮直接绑了我,不过也无所谓,李姨娘答应了我,此次她事成了就放我出府,吴妈都急到这个地步了,我猜事情应该是妥了。” 苏悟眼睛微眯“你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你不是还留着我作证呢嘛,至于到时候我如何说,还不是由我自己?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柯意无所谓道。 “你当真不怕死?”苏悟靠近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怕,不过,事情已经做了,怕也是无用,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离开顾府,如今选择权不在我手上,我也懒得操这份心。” “既然你也不遮掩自己做过的事,那我就直说了,孟娇兰是不是死在你手上的?”苏悟不怎么会威胁人,尤其遇到硬茬。 今日如果吴妈不照她吩咐做,她也是无计可施的,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震慑住了活了大半辈子的吴妈,却震慑不了这个小丫头。 “孟娇兰?”柯意似是不认识这个人。 “与你家少夫人交好的刘家娘子。”苏悟提醒她。 柯意思考片刻,抬头疑惑的看向苏悟“你是为着她?” “是”苏悟盯着柯意的眼睛看,她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 “人是我害死的。”柯意只静了片刻,语气平淡的道。 苏悟实在看不懂了,这小丫头竟没有半点隐瞒,她又仔细打量起柯意。 两人刚见面的时候,苏悟就觉出她的不同,如今更是刮目相看了。 “你为何要害她?” “巧合而已,我本想借她的手毒死宋婉仪的,没成想她抢着死了。”柯意语气里带着可惜。 苏悟皱眉“借刀杀人?” “对,李芊芊答应我,只要除了宋婉仪就放我离开,所以我才下决心杀人的,不过我也不会蠢到自己动手,刚巧有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当然要好好利用了。 只是没想到平日里不怎么爱吃酥饼的刘家娘子先她一步吃了,真是可惜,要不然如今的我早出了顾府。”柯意的眼中除了不甘还有惋惜。 “你每日守在李芊芊身边,杀她岂不更容易一些?”苏悟打趣她。 柯意摇头“你不懂,她曾经救我性命,我不能忘恩负义。” “你们的恩怨我是不懂,但是……孟娇兰何其无辜,宋婉仪也并未做错什么。”苏悟叹口气,拉着凳子坐去柯意身边,她突然心软了,可她没有权利改变什么。 柯意歪头看向苏悟“我也没做错什么啊,可是我父母早亡,哥嫂将我卖入青楼,幸得李芊芊求情,我才捡了这条命,可最后她也还是要利用我,求她所求,世间之大,唉……好累。” “你……”苏悟想安慰她几句,话到了嘴边却又收了回去,世间之大,她一样累,错错对对,谁又分得清。 “吴妈丢在刘家的酥饼是你拿走的?”苏悟再次开口,语气平静了很多。 “是,我留了一斤在那里,每一个上面都加了砒霜,早前我听夫人院里的人提过,说夫人喜欢吃齐家酥饼,每次去刘家,刘家人都会替她准备着,而刘家娘子不喜欢吃。”柯意承认“其实我也是愧疚的,因我的失误,刘家死的死抓得抓醉的醉,我也想过去衙门说明,可……” “顾家的牢笼你都呆不了,何况死牢。”苏悟替她做了回答。 这时,突然一阵咕噜咕噜声传进两人的耳朵,两人对视了一眼,柯意皱眉道“我想如厕。” 苏悟想到自己给柯意下的泻药,顿时尴尬极了,忙动手给她松绑。 苏悟刚解开绑着柯意的绳子,柯意就急着往外冲,走到门口猛然停下“在哪儿?” “出门向东。”苏悟回答迅速,刚说完,门口就没了人影儿。 苏悟坏心眼儿的笑了起来,两个人的算计都到了柯意身上,该说她幸运呢还是不幸呢,哈哈…… 好一会儿柯意才走回门口,苏悟见她难以支撑,想到她如今这样也是自己所害,于是好心的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扶着柯意进屋。 苏悟刚将柯意安顿在椅子上,脖子就出现了一把菜刀,苏悟抬起头冷笑着看向柯意“这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柯意眸中一片冷然。 “这么说来你也不是那么听话的人,怎么就那么听李芊芊的话呢?”苏悟开始怀疑柯意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在骗她。 柯意用刀抵着苏悟的脖子,逼迫苏悟坐在椅子上,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我刚才的话是真,现在的话也是真,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我这半日折腾总要有些收获吧。” 苏悟撇开头不去看她,还真是小看了她。 柯意用刀尖抬抬苏悟的下巴“现在该轮到你回答问题了,你是何人?为何对刘家的案子如此关心?你应该知道明日刘家夫人就会身首异处,今日做这些又是为何?” 苏悟见她对此事感兴趣,便回过头来看向她“你确定你刚才所说都是实话?孟娇兰是你所杀?” “现在是我在问你。”柯意目露凶光的看着苏悟。 苏悟也并不惧怕“有来有往,我还未确定我想知道的,你着什么急?” 柯意点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我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孟娇兰的确是死在我的手上。说吧,你是谁?为何执意找出真凶?” 柯意话音刚落,脖子处一阵剧痛,砰的一声,她又摔在了地上。 苏悟扭扭酸痛的脖子,看了一眼修岚,瘪瘪嘴“回来的真是时候。” 第三十五章 见鬼的缘分 修岚笑看她一眼,没说话,自顾自的走到桌边,将桌子上之前的饭菜全部放回食盒中,然后摆上他拿回来的饭菜。 修岚摆好饭菜,恰好苏悟也将柯意重新绑了起来,扔在了一边,见修岚收拾妥当,啧啧道“你家主子真是有福气,有你这样的属下,三生有幸啊。” 修岚本欲递出去的筷子又收了回来,自己坐下吃了起来。 “嘿,你倒是不客气。”苏悟咧了咧嘴,自己坐在刚才柯意坐的位置上,拿了一双新的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修岚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了句“我饿了。”然后埋头又吃了起来。 两人快速的清理着离自己最近的盘子,像是在比赛一般,直到最中间的盘子里剩下最后一根青菜,修岚犹豫片刻,抽回了筷子。 苏悟挑眉“算你还有些良心,知道是用我的银子买的饭菜。” 修岚也不反驳,站起身来走向角落里躺着的柯意“如今真凶也找到了,你要做什么?” 苏悟看着修岚,眼睛里冒着金光不答反问,“你跟在你主子身边是不是经常做些看管人的事情?” “嗯?”修岚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你既然闲来无事,不如帮我看管她一日?”苏悟小心的开口试探,柯意的武功着实在她之上,若再逃脱,她可应付不来,还是找修岚帮忙最为妥当。 修岚蹙眉“主子没吩咐。” “那你回去问,我等你。”苏悟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问莫顷延,修岚是莫顷延的随从,她指挥不动也是自然。 “呃……”修岚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了,你今日来又是为何?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你家主子在准备黄金来提亲了吧?”苏悟这才想起来问修岚今日来的目的,只怪刚才她的情况太过危急,这时才想起来问,该是不晚吧? “主子说你应该需要帮忙,所以就派我来了。”修岚也不知道主子这段时间为何老让他来这里,主子不会真是想娶她吧? 苏悟大喜,这莫顷延还真是雪中送炭之人“这还不算吩咐吗?就是让你帮我看人来的,不管了,今日到明日午时她就交给你了,若是她跑了,呃……”苏悟想了想道“若是她跑了,罚你请我在福缘楼吃一年的饭菜。” 修岚顿时脸色难看,这是有求于人吗?便宜都让她给赚了,还要敲诈一番。 “你嫁与主子之后,主子不会吝啬你的吃食,到时候山珍海味任你选,估计你就看不上这福缘楼的饭菜了。” 苏悟脸上有一丝恼意,他是故意听不懂还是真的听不懂?谁说一定要嫁给莫顷延了?“我跟你的事与他何干?你只管帮我看好人就是了。” “好”既然主子让他来帮忙,他也只能答应。 苏悟见他痛快答应,脸上恼意散去,高兴的在他肩膀拍了拍“就知道你没问题。” 修岚慢慢向一边挪了挪,心里想着刚才她说的惩罚,银子他倒是不缺,只是这一年的饭菜。 如果主子真的娶她进门,他是铁定不可能再请她吃饭了。若是不娶,主子还会允许他有事儿没事儿跑来这里吗? 他轻轻摇头,两个方向都没可能,他不免自嘲,自己怎么还有些期待能请她吃上这一年的饭菜呢。 夜幕悄悄降临,苏悟睡了一觉醒来,先去看了修岚和柯意,看到两人也都闭着眼睛,便没打扰,乘着夜色出了门。 她醒来肚子就已经饿了,这刚吃完饭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唉,她又感慨自己的饭量惊人。 苏悟刚走出门拐了个弯就看到几个商铺,一家面馆,一家粮店,一家铁铺,都是平日里就用得上的东西,就算店铺开在这不繁华的街道也能顾得了一家人的吃穿用度。 苏悟悠闲的走进面馆,装作熟络的与掌柜的打了招呼,掌柜的也热情回应了她,她不客气的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着,然后点了两份面,左右看看,无聊的等着。 不多时,两碗热腾腾的面就端上了桌,她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就要开吃,肩膀上却落下一个大大的手掌,他随手将那只大手拍开,面色难看的看向身后。 迎上的却是威子的一张笑脸,牧虎的脸也出现在她身后,苏悟带着恼怒的脸一时有些扭曲,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们。 “我就说他日子过得比我们好,你还不信”。牧虎说完一屁股坐在苏悟对面,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拉过苏悟面前的一碗面吃了起来。 威子笑着拍了拍牧虎,示意他腾一个位置给自己,牧虎嘴里吃着面条,只抬了抬屁股挪开,继续吃着碗里的面。 “你们怎么在这儿?”苏悟听到牧虎呲溜呲溜吃面条的声音才缓过神来问道。 牧虎吃面的空档抬头嘟囔道“来看你啊。” 威子笑意不减,将苏悟面前的碗又推近她几分“快趁热吃吧。”然后向掌柜的又要了两碗面。 “你先吃吧,我还不饿。”苏悟将面推给威子。 “还不饿呢?若不是拍你那一下,两碗都被你吃完了,跟他还有什么可让的,让你吃你就吃,磨蹭什么呢?”牧虎豪气的将筷子塞进苏悟的手里,又呲溜呲溜吃了起来。 苏悟和威子相视一笑,苏悟认真的看着牧虎吃面的样子,这个人啊,嘴毒心却软,几日不见,倒是有些想念了。 苏悟也不再扭捏,拉过碗学着牧虎的样子滋溜滋溜吃了起来。 三人吃了四碗面,苏悟吃了两碗,最后是威子付的钱,她想要付,却被牧虎硬生生的摁住“你这几日没差事,肯定吃不饱饭,他还欠我一个媳妇儿,这顿理该他请。” “欠你一个媳妇儿?嫂子莫不是……”苏悟脑中出现两男争一女的残酷画面。 牧虎砰一声拍在她脑袋上“想什么呢?保媒,保媒。” 苏悟吃痛,瞪着牧虎“你自己不说清楚还怪我了?” “他都给你说上媳妇儿了,我还没影儿呢,可不是欠着我的?”牧虎转头看向一边轻笑的威子。 苏悟随口就想说,你要送给你,可是想到自己也是女子,若是被人这样说,自己心里肯定不舒服,于是转了话语“娶妻之事还要看缘分。” “见鬼的缘分,他就是偏心,好的都留给你。”牧虎没好气的看看苏悟又看看威子。 威子始终笑着,却不接他们的话茬。 第三十六章 我嫁你如何? “你们今日来不单单是来看我的吧?”苏悟不想跟他继续说这件事,岔开话题。 威子本来在后边走着,听到她的话,开口道“明日你该回去当差了,我们左右无事,过来看看你如何了?” 牧虎抢着说“他是怕你懒散这几日,明日早上起不来,误了差事,监斩官可没那么好说话。” “我记着呢。”苏悟推开面前的牧虎,对着威子说“你们帮我争取到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你还知道啊,你知道我们……”牧虎扯着嗓子还要喊什么,威子一把将他拉过去,捂住他的嘴道,打趣道“这就是你娶不上媳妇儿的原因。” 苏悟哈哈笑着,看着两人闹在一起,这样的关系她好生羡慕,可惜她不是良子。 曦国往日与她玩闹的伙伴又是否记得她呢? 两人闹了一会儿,见苏悟愣在那里,不由得都看向她,她似是在想些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走到她跟前,牧虎不客气的推她一下“想什么呢?” 苏悟回神,看着左右两人,轻扯嘴角“有点儿瞌睡了。” 牧虎听她这么说,一把将她推到巷口“瞌睡就回去睡,明日还要当差呢,我们先回去了。”说完拉了威子便走了。 苏悟默默摇头,牧虎这样的性子,怎样的女子与他相衬啊。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等到听不到两人的说话声,她才走出巷子,回到面馆。 掌柜的看到她笑问“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苏悟摇头“再下两碗儿面吧。” 掌柜的眨眼看她,不是刚吃了两碗儿嘛,他家的面量是够的啊。 苏悟见掌柜如此看她,面上一红,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我怕晚上饿了。” 掌柜的也不好盯着客人多看,点了点头去下面了。 苏悟回到家中,修岚已经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了,见她回来也没多大反应。 苏悟也知道自己出去的时间久了,想必他饿的也不轻,所以快步走到石桌旁,把面摆在他面前“睡醒了?饿了吧?” “没睡。”修岚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苏悟的手顿了下,然后把筷子递给他“你们的差事是不是很辛苦?” 修岚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问,抬眼看向她。 “整日被派遣,多数时间在路上,每日有忙不完的事情,像是这样看守人,也是不能有丝毫怠慢。”他说没睡,应该是在闭目养神吧,自己这小小院落里发生什么以他的武功,应该都知道,包括她出门。 “这是我们的职责。”修岚语气平淡。 “职责?”苏悟暗自默念这两个字,职责啊,她也有自己的职责。 “我们自小被培养,就是为了伺候在主子左右,天定的的职责,不累。”修岚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累吗?在主子身边,他心甘情愿。 “唔”一声呢喃,修岚走进屋里看了一眼,回来重新坐下“她醒了。” 苏悟不由一惊,刚醒吗?修岚下手这么重?一掌下去竟让柯意昏迷到这个时辰? 她绷着嘴看着修岚。 修岚被看的莫名,看向她“怎么了?” “我在庆幸自己不是她,希望你我永远不会是敌人,她太惨了。”苏悟撇着嘴,像是在控诉修岚的恶行。 修岚嗤笑一声“迷药加泻药,你也好意思说我手段残忍?放心,只要你与主子成了亲,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是敌人。” 苏悟今日不只一次听修岚说起她和莫顷延成了婚会如何,他怎么就那么笃定他家主子能看上她呢?哪怕是当个妾应该都不够格吧? 她可以装作不知道莫顷延的身份,可他明明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为何还反复提起? “你当真觉得你家主子能看上我?”苏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修岚愣了愣,不知该不该将主子说的话说与她听,迟疑片刻,没有说话。 苏悟见他这样,心里也知道答案了 “你也看到了,我既没有美如画的容颜,也没有纤细的腰身,还做着恐怕天底下女子都不愿做的差事,如他那般尊贵、儒雅的公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修岚不语,主子自然有他的打算。 “他若不要我,我嫁你如何?”苏悟听不到他的回答,玩心大起。 修岚惊的一下撤出老远。 苏悟噗嗤笑出声来“我有那么可怕吗?” 修岚皱眉看着她,不是她有多可怕,而是,他居然在想着,如果……如果主子看不上她,他……不,他不能,他这一世都是为主子而活,注定不能娶妻,没有他想的那种可能。 苏悟见他久久回不了神,不由摇摇头,他都避她如蛇蝎,更何况那位清冷不近女色的主子呢,万两黄金不知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好了,不吓唬你了,我去睡了,今晚就委屈你了。”说完,也不等修岚再有反应,她便转身回了房间。 修岚站在那里,许久才走回屋里,静静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思绪混乱。 了了一桩心事,苏悟很快就睡着了。 “醒醒,苏悟,快醒醒。” 睡梦中,苏悟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声音很遥远,却又很熟悉,她糊涂的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你是猪吗?睡得这么死。快醒了。”那个声音又气又笑的嘟囔着。 苏悟觉得脑袋疼,眼睛想睁又睁不开。 突然脸上一阵痛感,苏悟猛的惊醒,入眼是一张少年俊逸的脸庞,她不自觉的念出声“珞魅?” “是我,再叫不醒你我就要……”珞魅想了半响也没想出要干嘛,随即作罢,还是正事要紧,他满眼期待却又带着一些担忧“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了。” “唉……还差一些”苏悟有心逗他,他不是仙人嘛,凡事不是应该都知道的嘛。 珞魅听她这么说,眸色一沉,气急败坏道“差哪儿了?快说。” “如果……如果真是查不到……就算了。”一个柔柔的女声从珞魅的身后传来,她一身浅蓝色罗裙,眼眸里闪着泪光,嘴角也似控制不住的抖动着,一眼看去显得很是冷清。 “她是谁?”苏悟不解的看向珞魅。 珞魅叹口气,瞅了一眼身后的女子,对苏悟说出三个字“孟娇兰。” 第三十七章 你收了谁的银子? 苏悟猛的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珞魅“你说谁?” 珞魅翻个白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是孟娇兰,孟娇兰。”得知苏悟没把事情办成,珞魅恨不得拍死她。 “她……她不是……不是已经……”苏悟惊讶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的魂魄在这阴阳道上已经游走半年了,就在前几日,她有幸碰到本仙人,本仙人见她可怜才答应帮她的。” 说着他瞪向苏悟“可你怎么就那么笨呢,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搁以前,良子两日就查清楚了。” 苏悟本来还惭愧自己撒谎骗他们,可听到珞魅最后一句话,心里的愧疚一下消散了 “那你把良子换回来啊,还来找我做什么?你不是仙人吗?事情办成没办成你不知道吗?非得来问我?还这般羞辱我?” “我就是仙人怎么了?仙人就要知天下事啊?那我岂不累死?”珞魅没想到苏悟没办成事情,还敢跟他顶嘴。 良子从来不敢这么跟他说话,并且良子办事效率很高“我找你不就是要你做事情,你这事情办不成还有理了?” “仙人还需要凡人帮忙,你当的是哪门子的仙人?”苏悟越发恼怒,仙人了不起吗?当个仙人,关键时刻什么办法都没有,还有脸这么大声吼叫。 “二位别吵了。”孟娇兰为难的看着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她不想因为自己坏了两人的关系,是她没有早些遇到仙人,都是她的问题。 “别说话。” “有你什么事儿?” 两人同时看向孟娇兰脱口说了这么两句话,说完都后悔的沉下脸去。 孟娇兰见二人不再说话,这才柔声宽慰道“是我找来太晚了,与你们无关,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带着遗憾走了,婆母是因我被陷害,下一世如果还有缘分,我再伺候她。” 苏悟见她转身就要走,快步起身跑过去拦下她“我其实……”苏悟转头看了一眼珞魅,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其实……查出凶手了。” 珞魅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扯着她的衣袖“你说什么?” 苏悟随手甩开他扯着的袖子“我说我查出凶手了,刚才……刚才我撒谎了。” 珞魅面露怒容“你怎么能……”他没再说下去,不管如何事情总算办成了,他噗嗤一笑“算了,本仙人不与你计较。” 说完,他看向孟娇兰,孟娇兰面上也难掩喜色,眼圈泛红,眼泪在眼框里打了个转,愣是没有流下来。 苏悟心中却很不是滋味,他们都如此大度的原谅了她,她却小肚鸡肠的拿这种事开玩笑。 苏悟不好意思的看了孟娇兰一眼“对不起,我刚才……” 孟娇兰对她粲然一笑“无碍,知道一切顺利就好,我也就走的安心了,谢谢。” 孟娇兰跟两人道了很多声谢之后,转身要走。 苏悟还想上前拦下,却被珞魅拉住“你去做什么?” 苏悟回头看着珞魅“她要干什么?” “她该去投胎了。”珞魅看着远处消失的身影道。 “就这么走了?”苏悟怔怔的看着孟娇兰消失的方向,惋惜道。 珞魅轻笑“要不然呢?” 苏悟回神“你刚才说是她找上的你?”她以为是刘诺悭救母心切,珞魅才会出手。 珞魅点头“她在阴阳道徘徊半年之久,心中执念太深,若不磨平,下一世也会受累,我刚巧遇到她,便想着帮她一把。” “可她现如今不是也不知道真凶是谁吗?”就这么转身走了?苏悟不太明白。 “是谁又与她何干?她不过是担心因她被判死刑的婆母而已,如今得知婆母被救,还想做什么?不能太贪心了。”珞魅挑眉。 “让罗颜活在别人的身体里,还是毒害孟娇兰的凶手的身体里,这也算救?”苏悟眉头紧锁,嘴唇紧抿。 珞魅嘴角一抽 “那你说该如何?把真凶送去应顺府,重审此案?别逗了,她是谁啊?明日就要问斩了,就算要重审,重审的折子一层层递上去,再批示下来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那时她早就是一堆白骨了,我这法子既能让她活命,又能惩治凶手,多好。” 人世间哪儿有那么多后悔药可卖?走错的棋再想悔,难矣,何况手握重权之人?唉,她多少还是不如良子好用。 “凶手是谁?”珞魅见她发愣,摇摇头,毕竟第一次经历这些,多了就习惯了。 苏悟转头看他“仙人不是能掐会算嘛,你猜。” 珞魅气结“我若什么都猜得到,还要你做甚?” “让我说也可以,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且不能有任何欺瞒。”刚才他说良子两日就可以完成,可良子还是被处罚了,她想知道原因。 “告诉我真凶本来就是你的使命,你没资格讲条件。”珞魅瞪着她,少年的脸庞上满是倔强。 “你说我不如良子,还让我代替她的位置,我若不明真相,势必小心谨慎,可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苏悟不想在做事情的时候前怕狼后怕虎,哪些是禁忌她还是要提前知道的,如良子那般下场她着实不想。 “所以,我们也不必互相猜忌,话说的明白些,才好继续共事,若不然今日的情况应该会经常发生。” 珞魅半响没说话,苏悟等着他,不知良子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如此瞒着。 “你真想知道?”沉默良久,再次确认。 “我行事与良子多有不同,若不知规则难以行事,所以,我要知道。”苏悟直视他的眼睛。 “你……”珞魅看着她眸光中有说不出的情绪“她是因为你的案子,所以……” “因我?”苏悟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念便也明白“为何?” “在调查你的案子时,她收受贿赂,没能及时查到真凶,所以你就活在她身体里了。”珞魅仔细观察着,想从她面上看出情绪,可她只是微皱眉头,便没了情绪。 “那我需要向你坦诚,前几日我收了别人的银子。” 刽子手算得上是肥差,因有损阴德,寻常人家都避之唯恐不及,但死刑犯的家属若想让家人在砍头的时候好过一些,总会奉上银子减少犯人痛苦,他所说的贿赂,界线在哪里? 珞魅闻言,怒气上涌“你收了谁的银子?” 第三十八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更) “别人向我打听案子,我收了银子告诉了他。”苏悟实话实说。 珞魅收回怒气,瞪着她“你可知当时贿赂良子之人是谁?” “谁?”她不过是个刚到亘都不久的小丫头,谁会故意陷害她?杀的还是恒国皇商梁锦。 “恒国太子府的人。”珞魅声音平淡,却在苏悟心中激起千层浪。 恒国太子莫顷睿,是他设局杀了梁锦?“为何?” 珞魅摇头“我也不知道,良子当时已经查至东宫,后来却说是自己查错了,凶手就是你,所以事情才到了这个地步,当时我也存疑,便自行调查了一番,然后得知她收受贿赂之事。” “她此前可有过此等行为?你可曾与她说过不能收受贿赂?”良子的日子过得清贫,苏悟猜测她之前该是没有收受贿赂的。 “她是个心善之人,应该不曾收过。”珞魅略微思考片刻道。 “应该?你竟不知?”苏悟疑惑,他是仙人,若不能掌控,如何信任? 珞魅懊恼,自己怎么连这都说了。 苏悟见他不语,继续道“若不是发现她的异常,你是不是就真当我是凶手了?那你最开始说的寻找真相也是假的了?你根本不知这案子到底是否有隐情,让我调查不过是为了确认而已,是不是?” 珞魅没想到她竟猜到这一层,他沉默着。 “呵……是被我猜中了吗?”苏悟步步紧逼。 珞魅依然不说话。 “好,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那么,你总可以告诉我,良子为什么收受贿赂吧?”苏悟见他依然沉默,随即道 “如果这些问题都难回答,不若我现在选第二条路,去转世投胎,如何?” 珞魅嗤笑“晚了。” “应该不算晚吧,我违你命令,不告诉你真凶,明日罗颜处决,我魂飞,晚吗?”苏悟轻笑看着他。 珞魅眼中再次染上怒色“你真当我能受你威胁?” “不受也好,我落的清闲,总好过被结结实实的利用而不自知。”苏悟见他带怒,心情好了许多,语气中多了满不在乎。 珞魅凝视她良久,败下阵来“她母亲离世,急需银子安葬。” 苏悟眉头皱起,这就难怪平日心善的良子会被利用了,父亲辞世,她与母亲相伴多年,却清贫到无力承担母亲的后事,这种时候,唉…… “当时就没有其他办法?”她想到对良子极好的威子和牧虎。 珞魅摇头“她想让母亲体面下葬,且与父亲合葬,需要一大笔银子,她身边的朋友帮不了她。” 苏悟一时无声。 珞魅见她无言,轻声开口“可是怨她?” 苏悟摇头“既然她已经得到惩罚,怨也无用吧,况且我如今占着她的身体,算平了吧。” 珞魅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接替良子或许自有定数吧。 “谁为我找了你?”刚刚听了珞魅的话,前后思索片刻,苏悟看向珞魅,心中似是有了答案。 “梁锦”珞魅说出了苏悟心中的答案。 “他如今......”她一个小丫头竟让富甲天下的梁锦心中有执念不愿离去,她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 “走了。”珞魅看向远处,声音飘得更远了。 苏悟心中疑惑,脑中不断回想着她所见到的梁锦,思来想去,仍是没有答案。 珞魅等了许久,不见她再开口,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真凶是谁了吧?” “顾府的一个小丫头,名唤柯意。”苏悟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自然信守承诺不再隐瞒。 “好,我知道了。” 珞魅转身要走,苏悟又拦下他“我收了别人的银子。” 珞魅嘴角抽了抽“你刚才说了,我也听到了。” “不会有什么吧?”苏悟挑眉笑看他。 珞魅翻了个白眼,用手掌推开她那张难看的脸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虽不是君子,但也还算良善,不义之财我信你不会收,若是能从奸邪之人手中得到钱财,那也是你自己的本事,对他们而言也算积德行善,所以我管不了。” 苏悟面上一喜,这话的意思是她可以凭自己的手段,从那些奸恶的人手中捞些油水。 “但我有言在先,莫要耽误正事,良子就是先例,我信你自有分寸。”今日才发现她还真不是当初一路走一路被骗的小丫头了。 苏悟魂魄出窍的时候,他观过她的一生,她就是个被宠坏的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独自离家。许是经历了生死,如今看来也不是蠢笨的,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珞魅走后,苏悟也没了睡意,这次与珞魅见面明显比上一次好受些,可能这次是躺在床上吧。 她慢慢睁开眼睛,瞬间打了个机灵,钻进床的最里边,声音颤抖着问“谁?你......你是谁?” 修岚见她动作如此敏捷着实好笑“我。” 苏悟作势就要将枕头砸向他,但脑子比手快,人家现在是在帮她,她不能恩将仇报。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压制住自己心中的火气,声音尽量放的轻柔 “这大半夜的,可是有事?” “我见你睡得不安稳,刚巧那个丫头去了茅房,所以过来看看。”修岚惊讶于她的突然转变,不过也没说什么。 “去茅房了?”苏悟看向屋外,屋外漆黑一片,她不免有些担心“不怕她跑了?”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阵声响,修岚很快消失在屋子里,苏悟也忙起身下床,走去院子里。 院子里,柯意双手被修岚钳制着,不甘的挣扎着,听到屋门口的声音,她抬头怒瞪着苏悟。 苏悟挑眉,缓步走到两人身边“你逃不掉的。” 柯意被修岚压着想要直起腰来,却是不能 “你到底是什么人?身边有这等高手却要为难我一个小丫头,六个时辰一刻也不松懈,你到底要将我怎样?” “六个时辰?”苏悟抬眼看向修岚,她绑柯意的确有六个时辰了,不过一刻也不放松是何意? 修岚无奈一笑“你的泻药着实管用,午后你睡得倒是香甜,她却连连跑茅房,她一个女子跑茅房,我又不能跟着确定真假,她跑一次我便逮她回来一次,哎......算起来是有六个时辰了,我真不知道你是故意为难她,还是要试探我的武艺。” “哈哈......”苏悟觉得好笑,她竟不知这两人之间还有这等趣事。 修岚摇头。 苏悟笑够了,转头看向柯意,上下打量一番,对着修岚撇撇嘴 “若真是吃泻药拉这六个时辰,她怎么可能还有力气逃跑?”随即想到之前他揭穿她女子身份的事,揶揄道“你连男女都能分辩,竟分辩不出这个?” 修岚无言,他就算分辩得了,还能拦着女子去茅房? 苏悟见他语塞,摇摇头道“你把她绑起来就是了,好生歇息着,折腾了六个时辰她也该累了。” 修岚点头,提起柯意就往屋里走。 柯意踢腾着大喊“你到底要将我如何?要杀要剐你倒是说明白啊。” “放心,明日午后我回来就放了你。”过了明日午时三刻,她身体里住的就是罗颜了。 修岚脚步顿了顿,但也没说什么,径直进了屋。 第三十九章 砍头没她利索?(二更) 苏悟说的轻松,可明日就是罗颜斩首的日子了,她心中忐忑万分,如果中间出现什么偏差她该如何是好?刽子手啊,这份差事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提得起那沉重的屠刀? 回到屋里,她辗转难眠,直到屋外出现一丝光亮,她才缓缓起身,她竟觉得今日比那日她自己赴刑场还要沉重。 起床简单梳洗之后,苏悟出门买了包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悄声出门。 门口站着威子和牧虎,苏悟转身的瞬间看到两个人笑嘻嘻的看着她,着实吓了一跳。 “你们干吗?” 牧虎拉着她就往前走“今日你刚恢复当差,我们怕你迟了,快点走吧。” 苏悟看向威子。 他含笑点头“他怕你迷路?” 苏悟无语的跟着牧虎大步往前走。 牧虎关心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良子怎么可能会迷路?她苏悟倒是确定会不知道往哪儿走,此刻她甚至有些怀疑,牧虎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 她本来打算出门隐晦的问问路人,他们就来找她了,当真不是巧合? 苏悟被拖拽着往前走,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了断头台前。 目及之处是她终身难忘的地方,一个个染血的木桩上好像都是她的身影,她倔强的跪在那里,眼中满是伤痛,而那个曾经珍视过她的人,就那么站着,冷冷的看着屠刀砍向她的脖子。 牧虎突然觉得手上拽着的人定在那里,拖拽不动,转身就看到她慌乱无措的看着断头台,眼中闪着什么情绪,手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他顺着苏悟的视线看过去,这里他们再熟悉不过了,他在看什么呢? 牧虎问出声“在看什么呢?” 苏悟并不答话,依然定定的站着。 牧虎见她不语,侧头看向身后的威子,威子摇摇头,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仿佛断头台上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地方。 牧虎曾听人说过冤魂附体好像就是这个样子,良子不会被鬼缠上了吧。 想到这里,他紧张的看向良子,随即大力的摇晃良子的身体。 苏悟精神一振,所有的思绪和画面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可身体却还在前后摇摆着,这力道摇的她脖子疼。 “嘶”她忍不住发出声音。 听到她发出声音,牧虎立马停手“怎么样了?” 苏悟伸手抚上脖子,摸着发疼的脖子,疑惑的问道“什么怎么样了?” “冤魂可是跑了?”牧虎认真的看着苏悟,小心翼翼的问道。 “什么冤魂?”苏悟奇怪的看着他。 牧虎长长舒出一口气“还好,你刚才吓着我了,还好我机智,才让冤魂走了,说吧,怎么感谢我?” 苏悟回想刚才自己看到的场景,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可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她附在良子的身上。 哎,说道冤魂附体,她的冤魂可不就是附在了良子的身上? “她还没走呢,我怎么感谢你?”苏悟用迷茫的眼神看了一眼牧虎。 牧虎顿时愣在那里,没走是什么意思?他表情凝重的看着良子。 威子笑着摇头“他逗你呢,你还当真了,走了。” 牧虎当即就要追上苏悟敲打她,却被苏悟轻巧躲过,两人笑闹着跑去刀坊。 两人身后的威子,侧转过头,看向刚才苏悟看去的地方。 一年前,威子发妻的娘家舅陆品添,被族中人冤枉杀害幼小的堂妹陆品芸,官府多次调查,多数证据指向陆品添,更有府中下人作证陆品芸随陆品添一起外出,一个时辰之后陆品添只身回府,未见陆品芸身影。 第二日府中便传出陆品芸的死讯,尸体在距离陆府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里被发现,陆品芸生母魏姨娘一口咬定是陆品添杀害了陆品芸。 因陆品添父母早亡,他是家中嫡孙,老夫人托人打点多次,才将案子拖了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事情依然没有转机,陆品添因杀人罪被判死刑,老夫人气血攻心,没等到陆品添执行死刑,就先一步走了。 威子发妻陆品宁虽是庶女,却自小得嫡兄照拂,陆品宁该议亲的时候陆品添更是力排众议,替她做主嫁与覃威为妻,而不是被送去林员外家中为妾。 得知嫡兄处境的陆品宁,打死也不相信对她百般照顾的哥哥,会去杀害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可她人微言轻,什么都做不了。 陆品宁因忧思过虑,卧病不起,就在她绝望的准备替嫡兄准备身后事的时候,一位仙人入了她的梦境,并告诉她,有一位叫良子的人可以帮她救嫡兄长。 她醒来之后将仙人的话说与覃威听,覃威将信将疑的找到良子,两人合力找出杀害陆品芸的真凶陆家二房陆语仁。 良子救人的方法奇异,人死魂归,陆品添的魂魄活在陆语仁的身体里。虽然事成之后陆品添就离开了,他们再也没听到他的消息,但他们知道他一定还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活着,这就足够了。 威子收回视线,看向远去的身影,妻子总说良子是她的恩人,可那日良子寻他借银子,他却无力相帮,以至于良子晕倒在断头台上,他愧疚不已。 他叹口气,迈步向刀坊走去。 刀坊里,苏悟一眼望去大多都是跟她一样体型,满脸胡须的大汉,其中也有几个精瘦的,不过一眼看去甚是吓人,她愣在那里不知是进还是退。 “发什么愣呢?”牧虎不客气的拍她的肩膀,他的力道太大,苏悟被拍的上前一步,刚好撞上面前的一个人,那人抬头瞪眼看她,她吓得直接躲去牧虎身后。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良子,几日不见,胡子没了,胆子也越来越小了。” 牧虎也跟着笑了一下,不过很快反驳回去“你长成这样,突然转身谁看到可不都得吓一跳。” 那人挑挑眉没再搭理他们,转身做自己的事情了。 牧虎扯着苏悟往里走,嘴里不忘叨叨“你怕他做甚?不就长得丑了点儿,砍头还没你利索呢。” 苏悟惊的冒出一身冷汗,砍头没她利索?这算夸奖吗? 第四十章 行刑前(一更) 牧虎将她扯到一处空位上,苏悟一眼看到半人高的架子上放着一把鬼头刀,背厚面阔,刀刃处亮光闪闪,昭示着它的锋利。 苏悟心神一凛,这就是杀掉自己的那把鬼头刀?今日她就要用它斩杀他人?她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 牧虎感觉到她后撤的步子,不由取笑她“这才几日不见,你连自己的刀都怕了?唉……我真怀疑你被冤魂附体了。” 苏悟努力克制内心的害怕,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解释道“我是几日未见,想它了。” “哈哈……放心,我这几日把它照顾的可好了,比照顾小环还多,你看我把它磨的多亮,一会儿一定会顺顺利利的,唉,对了,昨晚想给你的公函忘记给你了,你看看。” 牧虎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苏悟面前。 苏悟心中满是疑惑,她不知道他口中的小环是谁?更不知道他所说的公函是什么?可她不能表露出来,她抬手接过牧虎递过来的公函,拿出里面的纸张。 打开那张纸,一个人的名字映入眼帘——罗颜,她手不由紧了紧,果然如她猜测那般她要救的就是她刀下的人。 牧虎见她愣神,又推了推她“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这次语气里全是关心。 苏悟对他笑笑“没事儿,就是几日不来,先适应适应。” “没事就好,今日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晕倒了。”说着牧虎压低声音又道“多丢人呐,你看那些人面上不说,私底下都笑掉大牙了。” “我……我尽量。”苏悟想象不到自己挥刀砍下人头时会是怎样的心情,同样也无法预测自己会不会再次晕倒。 牧虎恼怒“什么尽量?是不能,今日我就站在你旁边,就算再难受也要撑着,听到没?” 苏悟无奈叹气“好。” 牧虎顿时笑了“这还差不多,上次你晕倒我怀疑是杜子福搞的鬼,所以今日特意跟别人换了跟你一起,你若是撑不住丢的就是我们两个的脸,记住,不能给我丢脸。” “好,记住了”苏悟怀疑若是她不答应,他能叨叨到行刑都不住嘴。 牧虎这下才放心“需要准备的我都替你准备过了,威子跟杨平一起,你放心,我跟威子一样靠得住。” 苏悟失笑,今日的牧虎跟那日她初见也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威子跟他说了什么,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威子,威子也恰好看向这边,看到她看他,勾了勾嘴角,苏悟也朝他笑笑,又将视线转了回来。 刘诺悭昨晚一夜没有睡觉,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还有没有可能得救,他想去找良子问问到底如何了,可那日他们争吵的话语还在脑海里回旋,良子还愿意帮他吗? 可今日是母亲......他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想到这里,他起身快步出了家门。 修岚听到敲门声有些疑惑,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良子?他飞身上墙,看到来人,心中更加疑惑,此人他见过,那日在福缘楼。 他思索片刻,转回身将柯意带到门口,小声嘱咐 “你知道该怎么回话。” 柯意眼中闪过精光,连连点头。 修岚大致知道她要做什么,摇头轻叹“你既然知道我是高手,就知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她答应午后回来便放了你,若你现在执意要做些什么,我不介意现在动手杀了你,还有......” 他眼神飘向门口“连同外面的人一起。” 柯意脚下一软,修岚适时扶住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知道?” 柯意点头。 修岚见她配合,快速解开她身上的绳子,示意她自行开门。 柯意拿掉封嘴的布条扔在一边,深吸一口气,面上带着笑脸开门。 刘诺悭已经敲了好一会儿门了,他在想是不是家中无人,正要转身离开,门口却有了动静。 他回身看到一个浅笑温婉的女子站在门口,他愣了一下,没想到那样的良子家中竟有娇妻,随即上前行了一礼 “在下刘诺悭,有事寻良子,不知他是否在家。” “他一早便出门了。”柯意清楚的感觉到背后的杀气,不敢多言,面上保持平和。 “可知去了哪里?”这种紧要的时候,他去了哪里?母亲真的没救了吗?刘诺悭越加慌乱。 柯意摇头“不知。” 刘诺悭躬身一礼“那在下就先回了,打扰了。” 柯意眼看着人离开,门一点点合上,她转身问修岚“他当真会放了我?” 修岚不答,伸手又绑了柯意,不过这次没有封上她的嘴,待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把包子放在她面前。 “等等就知道了。”他哪里知道她作何打算。 刘诺悭跑了几个他和良子一起去过的地方,都未找到他的身影,眼看着午时就要到了,他只得快步向西城的断头台跑去。 一切准备妥当,苏悟听着外面官府押送犯人的声音,腿不自觉的打着颤,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真的就要成为一名刽子手了。 刀坊门口已经有人过来叫他们了,门口的几个大汉已经裹着刀,大跨步走出了刀坊,苏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门口,脚下怎么都挪动不了半步。 牧虎走出几步之后发现身后没人,他抬头看向原来的位置,良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似是恐惧,头上也冒出细微的汗珠,他两步走回去,小声问道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悟寻声看向牧虎,不知道要怎么说,怔愣半响摇摇头道“没事。” “如果真是身体不舒服,我可以代替你。”牧虎焦急的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苏悟摇头,这是她的差事,她一定要做的,即使今日不迈出这一步,之后也是必须要迈出去的“我能行。” 牧虎担忧的看着他,之前的事已经让监斩官着恼了,若是再发生什么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如今也只能硬撑 “好,我们走,如果真的有什么,你一定要说,我就站在你身边。” 苏悟看着他点头,深吸一口气,右脚迈出一步。 第四十一章 行刑-人间炼狱(二更) 他们走出刀坊的时候,断头台上已经准备好了,台下也已经围了不少人,秋婶儿和梁婶儿不忍看到如此血腥的场景,见过罗颜之后,便叹气离开了,眼中虽有不舍,却也无可奈克。 牧虎隐蔽的扶着苏悟上了断头台,来到罗颜的面前。 苏悟站在罗颜的身后,所以罗颜并没有看到她,她看着眼前的罗颜,心头好像堵了什么东西,闷得慌。 她抬眼看向台下,眼神一下定在那个人的身上。 刘诺悭站在人群的最外围,他睁大眼睛看着断头台上的人,母亲身后站着的,竟是这几日与他一同寻找真凶的人。 他不敢置信的看了又看,低下头再抬起头,那个人依然站在那里,就站在她母亲身后,那个说自己无能救不了他母亲的人,如今要挥下屠刀斩向他的母亲。 他突然笑出声,多么可笑啊,他竟然去求一个刽子手救下他的母亲,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救不了母亲了。 罗颜看到台下自己的儿子,她知道他一定会来送她最后一程,他瘦了,可怜的孩子,没了媳妇儿,如今又要没有母亲,她真是无用。 自责过后,她发现儿子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她,她随着刘诺悭的视线看向身后,这是......他不是诺悭的朋友吗?怎么今日成了刽子手? 苏悟感觉到罗颜在看她,于是收回视线,看向罗颜。 而在此时,牧虎突然站到她身边碰了一下她,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你在做什么?难道不知道不能看犯人的眼睛吗?这种错误怎么能犯?” 苏悟撇开眼不再看罗颜,可是台上台下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丝毫未减,仿佛要将她灼烧。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监斩官一声令下,随着‘啪嗒’一声签令牌掉落在地,断头台上一众刽子手纷纷端起备好的酒喝上一口,然后喷在手中的鬼头刀上。 “良子,午时三刻到了,快点儿。”牧虎此时站在罗颜的身前,他见良子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神瞟了一眼监斩官,放低声音对着良子喊道。 苏悟拿在手里的刀是颤抖的,她听到牧虎的声音了,可她动弹不得。 “快啊,误了时辰就晚了。”牧虎一边催促着,眼角的余光看着监斩官的举动,生怕苏悟的异常被发现。 苏悟看了一眼牧虎,牧虎焦急的眼神让她突然心安,手一点点握紧刀,右手端起酒碗喝下一口酒,熟练地喷在鬼头刀上,然后拔刀、扬刀、挥刀、收刀一气呵成。 “不......”一声惨叫声从台下的人群中传来,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是刘诺悭,他该是没想到,前几日还说着要救他母亲的人,如今对着他的母亲挥下了屠刀。 ...... 苏悟愣愣的看着眼前鲜红的血,她惊讶于刚才自己动作的流畅,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做了无数遍,原来,原来她真的是个刽子手了。 牧虎见她脸色惨白,随时都要晕倒,忙走到她身边,暗暗支撑着她“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下去了,今日你不能再晕倒了。” 苏悟转头看向牧虎,给他一个惨白的笑容,然后轻轻点头。 牧虎撑着她一步一步下了断头台,她回头望了一眼断头台,目之所及一片血色,这便是人间炼狱。 回到刀坊,威子也关切的走过来询问“如何?” 不等苏悟回答,牧虎轻皱眉头对着威子摇了摇头。 威子四周看了一下道“要是实在不舒服,我们先送你回去。” 牧虎一把拉住威子“你疯了吗?他还要去应顺府挨竹板,本来这几日他就反常,你真想让他被鬼附身吗?” 威子闻言也知自己疏漏,抬头看向苏悟“能撑住吗?” 苏悟点头。 应顺府里,苏悟挨过板子,被牧虎和威子搀扶着往良子的小院儿走着。 一路无言。 苏悟轻轻推开小院儿的门,脚下一软就向地上跌去,威子和牧虎忙拉住她“良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儿,扶我去石凳上坐一会儿吧。”她声音虚弱。 两人一左一右将她扶到石凳上坐下,牧虎蹲下身子忧心的看着她“你没事儿吧?” 苏悟轻轻摇头,随之而来的是胃里的上下翻腾,她猛地站起身来,跑去茅厕 呕......呕...... 茅厕不时传来苏悟呕吐的声音,威子和牧虎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安心来,心下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 苏悟觉得自己快要把心肝肺都吐出来了,可还是忍不住吐,直到腿麻得站不住,这才从茅房走了出来。 牧虎看她如此,走过去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脸欠揍的笑“好了?” 苏悟看他一眼,轻声一笑“好了吧。” “看你这出息,人这一生,生老病死寻常的很,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有我们哥俩陪着你,一切都不是事儿。”牧虎推她大步走着,嗓门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苏悟听言满脸疑惑的看向他。 牧虎大手一挥“你不必再瞒我了,威子都告诉我了,前些日子你娘过世了,你伤心过度,所以才晕倒在断头台上的。” 苏悟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怪不得这两次见面觉得牧虎不一样了,原来他们以为她是为了母亲过世伤心,所以才这般照顾她。 牧虎见她低下头,右手轻轻抚上她的头 “以前是哥哥不对,总是说话不知轻重,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没了父亲,如今又没了母亲,以后有什么用得到哥哥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哥哥我绝无二话。” 苏悟侧头看向牧虎,不论是他还是威子,虽然都有着彪悍的外表,内里却住着一颗柔软的心,虽然他们的差事不讨人喜欢,但没有他们总会有别人,人活一世,总要生存。 她对着牧虎轻轻点了点头,牧虎顿时笑开了花,手使劲儿在她头上揉了揉“我看你也累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先歇着,衙门那边有事儿我们再来知会你。” “好,多谢。”苏悟颔首。 第四十二章 你就是个刽子手(一更) 苏悟目送二人离开,在石凳上坐了一小会儿,站起身向房间走去。 修岚已经在门口等她了,看着她脸色比刚进门的时候好了许多,心下稍安。 苏悟进门就看到他,挑眉道“可是饿了?在这里等着。” 修岚没接她的话茬,指着不知怎么晕死过去的柯意道“她突然晕过去了,我怕她使诈,所以就没理会。” 苏悟看了一眼斜躺在角落里的柯意,如今应该是魂魄互换的时候吧。 她看向修岚“帮我把她抱到床上去吧。” 修岚皱眉“床上?你确定?”昨日还似仇人一般的两个人,今日就愿意腾出床来给她睡了? “我确定。”苏悟好笑的看他一眼“顺便解了她身上的绳子,还有封嘴的布条。” “男女授受不亲,你既然无事,就自己去。”修岚无视她,直接去到椅子上坐着。 苏悟瞟他一眼“都陪着上茅房了,还男女授受不亲,早干什么去了?” 话虽这样说着,她也没再等他动手,自己走过去解了柯意身上的绳子和封布,然后慢慢将她放在床上,放下床幔。 做完这一切,她回身走到桌边,面对着修岚坐下“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可以回去了。” “罗颜成了你的刀下魂?”修岚随意的问道。 苏悟闻言抬眼看他,他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像是随口一问,想到他的身份,也不怪他如此平静 “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修岚没想到她答非所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害怕吗?心里会不会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或许也会像那人一般被别人杀死?” 修岚依旧不语。 “今日我这般你也看到了,你既然不想回答,又为何来问我?”苏悟笑看他冷漠的表情,又道“即使我不是第一次杀人,心里的惧意丝毫不减。” 修岚就那么看着她,不发一言,苏悟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呈现在她如今的这张脸上,显得更加苍凉。 静默许久,苏悟又道“若没有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谢谢你,也代我谢谢你家主子。” 修岚不再说什么,起身走出了房间,飞身上了院墙。 他回身看向屋门口,害怕吗?不,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着比死去好,那时候他八岁。 苏悟坐了一会儿,着实有些累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砰砰砰的敲门声将她吵醒,迷糊间她左右看看才想起来今夕是何夕,苦笑一声,站起身来出了屋子。 天此时已经暗下来了,这特殊的一天也不过是一天而已。 从敲门声她分辩不出是何人,她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眼圈红肿,邋里邋遢,满面怒容的男子,是刘诺悭。 刘诺悭看见她的瞬间,眸中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他死死的盯着苏悟,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她灼烧。 苏悟面上毫无波澜,松了扶着门的手,转身进了院子。 刘诺悭踉跄着跟上她的步子,一把抓住她,声音嘶哑而又难听“你杀了她。” 苏悟被他拽着转了个身,看着敞开的门,眸光暗了暗,用左手拨开他死拽着的袖子,慢步走去关上了门。 回身的时候,她刻意从刘诺悭的一侧饶了过去,尽量不让他再抓着自己,他此刻实难冷静,她说再多也是无用。 刘诺悭见她躲避他,于是快步走过去,在苏悟即将坐在石凳上的时候一把将她推出去,她脚下不稳,连连后退,直至撞上银杏树才堪堪停下。 “是你杀了她。”刘诺悭怒瞪着苏悟,眼中满是仇恨“你之前还说要帮我救她,如今她死在你的刀下,你就是个刽子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苏悟后背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看着这样的刘诺悭,觉得他比自己可笑多了。 “悭儿”屋门口传出一个女子柔弱到近乎无声的喊声,可这一声在这样的平静里显得那么悦耳。 苏悟看向声音的出处,她知道罗颜活了,可那个一心想要自由的可怜丫头去了。 刘诺悭闻声转过头去,他看到屋门口站着那个早上他见过的女子,良子的娇妻,她叫他什么?悭儿?他转头看向良子,又看看屋门口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没等他过多思考,那娇俏的身影便来到了身边,罗颜看着面前瘦削邋遢的儿子,满眼心疼,半年未见,他怎变成了这般模样,她的手慢慢抚上刘诺悭的脸。 刘诺悭震惊的后退两步“你这是做什么?”眼神瞟向良子,可良子竟无半点不悦。 “悭儿,你怎么了,我是娘啊。”罗颜说着话,突然也愣了,她竟然会说话了,自相公死去,她心中郁结,多病缠身,之后就再无法开口说话,今日她竟然可以说话了。 刘诺悭惊惧的摇头“不,你不是我娘,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罗颜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呢?她求助的看向苏悟。 苏悟这才慢慢站起身来“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坐下来谈吧。”她率先走过去坐下,也不看他们。 罗颜一步一步挪过去,坐在苏悟身边,默不作声。 刘诺悭见二人都坐过去了,心中虽惊,但也知道此时有再多的疑惑也只有良子可以解答。 苏悟待两人都坐下,才对着刘诺悭缓缓开口“你说的没错,是我杀了她,不过也是我救了她。” 她看向罗颜苦笑道“我只有这样救人的能力,将凶手的魂魄与你娘的魂魄互换。” “你的意思是?”刘诺悭依旧不解。 “她是顾府李姨娘身边的丫头,名叫柯意,她也是杀害你娘子的凶手。”苏悟看着罗颜道。 “什么?”刘诺悭不可思议的看着柯意“怎么会?为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她,娘子也不认识她。” “确切来说,是李姨娘想借你娘子之手杀了宋婉仪,可是没想到最后死的是你娘子,而宋婉仪指认你娘为凶手。算下来,是顾家内宅之事连累了你们。”苏悟道。 刘诺悭左手扶额,脑中一片混乱,是顾家,顾家,那个口口声声说他对不起娇兰的宋婉仪,是她。 他猛的起身就要往外走,苏悟喊住他“你要干什么去?” “我去找宋婉仪,她害得娇兰被毒害,竟还有脸指认我娘,我要找她报仇。”刘诺悭恶狠狠的道。 第四十三章 不是老爷爷?(二更) “如今你娘就坐在这里,我并不知道她有多长时间可以与你叙话,如果你觉得报仇比与你娘叙话更重要的话,我不拦你。”苏悟道。 刘诺悭回头看向苏悟身边坐着的人,这真的是他娘吗?他娘苦了一辈子,最后竟受他连累没了命。 “悭儿。”罗颜开口“你坐下与为娘说说话。” 刘诺悭听言,眼眶瞬间湿润,快步走到罗颜身边蹲下身趴在她的腿上,带着哭腔喊道“娘”。 罗颜忍不住也湿了眼眶。 “我找到真凶,也不过是在执行死刑的时候互换他们的魂魄,这算救也不是救”苏悟在一边说着“不过这应该还没有结束,之后你应该还有选择的机会。” 罗颜歪头看向苏悟。 苏悟指着柯意的身体“是占据她的身体活着,还是转世投胎,冤魂总要有归处。” 罗颜紧抿着唇看向墙外。 “可看明白了?”莫顷延轻声问身边的修岚。 修岚震惊过后,这才明白主子为何说她不一样,原来,她并非常人“她竟会互换魂魄。” “世间有此奇人,你说本王能错过吗?”莫顷延嘴角勾起,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修岚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听人说你和孟娇兰经常因琐事闹得不可开交,可有此事?”苏悟打破平静。 罗颜收回视线,看向苏悟“儿媳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媳妇儿,争吵是有些的,但是不可开交确是没有。” 苏悟疑惑的看向罗颜,罗颜解释道 “每个人都有珍视的东西,当别人不小心破坏的时候,自是恼怒的,她是大度之人,小姐脾气是有些,向别人发发牢骚也在所难免,我也不遑多让,但既然知道都是无心之过,又为何要去纠缠着不放呢?或是脾性相投吧,我俩相处的很好。” 罗颜轻轻拍着刘诺悭的头,眼角含笑“你说的争吵,多是邻居家的,左邻猜右舍,右舍猜左邻,左右猜疑便都到了我家,我和儿媳不在意这些传言,不想最后却成了证据。” 苏悟指了指一直没有抬起头的刘诺悭“他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自暴自弃了半年之久,如今你回来了,他应该很快就振作起来了吧。” “是我将他保护的太好了,他不曾受过苦,既然老天让我有此一劫,我便也就这么去了,他......该长大了。”罗颜明显感觉到她话音结束,刘诺悭僵在那里。 一阵凉风吹来,伴随而来的是一团白雾,雾中走出一个人来,苏悟清清楚楚的看着珞魅从白雾中走出来,她转头看向罗颜,罗颜也在看着珞魅。 珞魅没看苏悟,径自走到罗颜面前“如今,你有两条路,生或死,你自己选择。生,便生在此具身体里,远离此地,不能将你的事情说与别人听;死,便忘却今生,转世投胎。” “死。”罗颜不带半丝犹豫脱口而出。 “娘”刘诺悭的声音再次传来,低沉而压抑,却未敢抬起头来。 “儿啊,我去陪娇兰了,下一世,我带她去寻你。”罗颜轻声安慰着。 “那便走吧。”珞魅身子错到右边,让出路来,指着他刚才来的方向道。 苏悟无声叹息。 罗颜又轻拍了拍刘诺悭的发顶,起身朝着白雾中走去。 苏悟眼疾手快的扶住柯意的身体,刘诺悭在此刻也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一切归于平静。 苏悟看着刘诺悭离开的背影良久,不知他此刻心中作何感想,是发愤图强还是就此一蹶不振? “在担心他吗?”珞魅坐在石凳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苏悟摇头“疑惑而已。” “今日第一次杀人,作何感想?”珞魅没再继续下去,而是转了话题,饶有兴趣的看向苏悟。 苏悟凝眉看他“你是仙人,是不是可以读懂我心里在想什么?” 珞魅欢快的笑着,点头如捣蒜。 “那你可否听到,我骂你祖宗十八代了?”苏悟回他笑容,话语凉寒。 珞魅翻了个白眼“他们早被骂习惯了,再说,又不是真的杀人,你不是救了人嘛。” “那是人吗?魂魄而已,救了她,杀了这个丫头。”苏悟抬下巴示意珞魅看向她怀里的人“她如今怎么办?让我带出去埋了?若是被人发现,报了官,我就又要人头落地了。” 珞魅浅笑一声,右手对着柯意的身体一挥“放心,不会连累你,我自会处理。” 苏悟抽抽嘴角,歪着头定睛看他“你多大了?” “啊?”珞魅没想到她在这时会问出这种问题。 苏悟双手撑着脑袋,左右仔细看着珞魅的脸,如此娇嫩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怎么就有那么一副破嗓子“我问你多大了?” 珞魅歪头想了想“三百岁吧。” “咳......咳......”苏悟被他出口的话吓了一跳,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怪不得声音这么苍老。” 珞魅一挥袖子,桌子上出现一个茶壶两个杯子,跟上次的一样,他慢条斯理的给苏悟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苏悟不客气的端起来一口喝完。 “实话说,那是我模仿爷爷的声音。” 少年清润悦耳的声音从苏悟的对面传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珞魅,实在很难想象这是珞魅的声音。 “你......你......”苏悟一时说不出话来。 “虽然嗓音是假的,但头发和胡子是真的,不信你摸摸。”珞魅说着就要去拉苏悟的手。 苏悟本能的躲开“这么说你不是老爷爷?” 珞魅眼睛瞪得老大,声音也尖锐起来“老爷爷?你见过如我这般俊美可人的老爷爷吗?” “你不是都有三百岁了嘛,顶好几个老爷爷了。”苏悟不怕死的说。 “我们仙人至少有上千年的寿命,三百岁又如何?我爷爷如今都有八千岁了,你懂不懂啊?”珞魅瞪着她,嫌弃的说道。 苏悟惊骇,八千岁?她活这十四年就够累的了,真想象不到八千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么说来,你在仙人里算年岁小的了?”苏悟好奇的问。 “自然,算起来我比你年岁还小呢。”珞魅挑眉看她。 苏悟眉毛一跳,比她还小?仙人这么紧缺吗?让他一个毛头小子出来掌管凡人的生杀大权? “像你这样的引路人是都跟你一样年纪的吗?”上次他故弄玄虚,她还以为他是个老资格的神仙呢,如今他说他比她的年岁还小,她不由担心起来。 她今年十四,虽然当着刽子手的差事,但毕竟不是她来判决生死,可到了珞魅面前,她是信使,需要配合他互换魂魄,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掌握别人的轮回,她越想越后怕。 如果她查出来的真相并非真相,那岂不是......她不敢再深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珞魅,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当然不是,他们怎么可能都如我这般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担此重任。”珞魅抬眼看向苏悟的身后,显得异常自豪。 苏悟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下稍安,还好还好,若引路人都如珞魅这般年纪,她可真是要怀疑老天职位安排的不公了,仙人干涉人间生死之事就算了,掌管者还如人间的无知孩童一般,若真如此,她真是难以想象后果会如何。 珞魅又与她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她独自在院中坐了一会儿,就上床休息了。 ------题外话------ 苏悟:我的五百两银子,呜呜...... 珞魅:放心,会有人给你送银子的...... 苏悟翘首以待 【第一案暂结】 第四十四章 相看姑娘 清晨的阳光悄悄爬到苏悟的脸上,她睁开眼睛,轻轻眨了几下,一切跟昨日一样,并没有因为她心境的不同有丝毫改变。 此时响起敲门声,苏悟侧首,却未起身,她实在不想动弹。 门外的人敲了许久未见有人出来,顿时安静了。 苏悟挑眉微笑,这方法真好用。 “良子,快醒醒,再不醒媳妇儿就没了。”门外响起牧虎的叫喊声。 苏悟笑意僵在脸上,媳妇儿?她腾的一下坐起来,突然想起那日威子跟她说的相看,天哪,这都是什么事儿啊,都不能让她安生一日吗? 门外,威子推推牧虎“你声音小一点儿,一会儿街坊四邻都该知道了。” “怕什么?等到成亲那日他们总要知道的,再说,他们不是看不起我们刽子手嘛,我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也是很抢手的。”牧虎一脸自豪的扯着嗓子说道。 威子失笑“日子是自己过的,你管别人怎么看你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自己也知道你当时成亲有多难,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要不是嫂子执意嫁你,你如今还跟我一样是个光棍呢。”牧虎不悦道。 威子摇头不再说什么,牧虎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不过也正是因他这样的性格,他们三个才能和平共处。 苏悟头疼的慌忙起身给他们开门,她真怕再晚一会儿牧虎再吼出什么难听的话。 木门打开,牧虎满脸的肉都堆在一起,那笑容实在难看,苏悟抽抽嘴角,转身回了院子。 牧虎上前一步拉住她“你跑什么呀,赶紧的,去看看你媳妇儿,再晚就错过了。” 苏悟回头无奈的看向威子,无声的质问,怎么什么话都跟牧虎说啊。 威子接收到苏悟的眼神,很无辜的摊摊手,牧虎若是想知道什么,能缠的他一日都不得安宁,早上他被缠的头疼,只得带着牧虎了。 “干什么呢?你俩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呢?”牧虎看着二人眼神交流,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了,不满道。 苏悟摇头“我刚起,还没梳洗,这个样子出去,媳妇儿就算看到了也是无缘。” 牧虎想想也是,忙推她回屋“那你快去啊,要是她看不上你,看上我怎么办?朋友妻不可欺,兄弟我还是知道的,快,快,快。” 苏悟无奈,只得回屋梳洗了,她如今是男子,所以也不用胭脂水粉那么麻烦,不过一盏茶时间就收拾妥当了。 牧虎看着苏悟从屋中走出来不禁感慨“之前怎么没觉出来,你也没那么难看。”然后摸着自己脸上的胡子说:“我是不是也该把胡子刮掉。” 苏悟好笑的瞪他一眼“我本来就很英俊,只是胡子遮挡了我的锋芒,你刮了胡子也没我英俊。” 牧虎白她一眼“赶紧走吧,再不走你媳妇真没影儿了。” 苏悟想说,没影儿了才好,但碍于威子在旁边,她没再说什么,疾步跟着二人出了院子,直奔福缘楼。 三人来到福缘楼,楼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就在她要跨进福缘楼的时候,牧虎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将她拖到一边,她没有防备,被他拖拽着几欲摔倒。 等他们站稳了步子,她不快的拍开牧虎的手,恼怒道“你做什么?” 威子慢慢走过来不解的看向威子“怎么了?” 牧虎眨眨眼,不好意思道“这福缘楼的饭菜那么贵,我没银子请你们吃。” 苏悟愕然,原来是为了这个,她摸摸自己的腰间,今日出来的急,忘了带银子,她不好意思的看向威子。 威子轻笑“没事儿,早上出门的时候你嫂子让我专门带着银子呢。” “回去还你。”苏悟尴尬笑笑。 “不用,你嫂子说了,若是真成了,少不了我们的好处。”威子开心的笑着,笑容真诚的让苏悟更加不好意思,怎么可能成? 苏悟转头看向牧虎“这下行了吧?能走了吗?” “恩,恩”牧虎乖觉的点头。 “下次有什么话就说,别这么拽我行不行?”苏悟莫名的把气撒到牧虎身上。 “行,知道了,知道威子办事靠谱,走吧,媳妇儿真跑了。”牧虎撇撇嘴道。 三人又一次来到福缘楼的门口,苏悟退后一步,让牧虎先走,牧虎也没说什么,径自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苏悟刻意抬头看向左侧,前两次来看到的那个小二,今日不在,她收回视线,跟着牧虎向里侧走去。 坐下之后,牧虎和威子将菜单推给她,让她点菜,她看着菜单着实难做,一怕花费太贵,二怕三人吃不饱,纠结再三,她狠下心点了很多菜,粗略估计近十两银子,她小心的看向威子,怕他身上的银子不够付。 威子对她点头笑笑,她这才放心下来,心里暗想着回去一定把银子还回去,她这手笔威子这样的情况也是受不住的。 饭菜刚上桌,威子就碰了碰苏悟“姑娘来了,你快看看。” 苏悟把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了回去,眼神看向门口,那里走来一个女子,她身着杏色罗裙,手中拿着一本册子,面上从容淡定,眉眼娇俏,做派更像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苏悟看向威子“你确定是这姑娘?” 威子点头“正是。” 苏悟实在想不透,这样的女子会被退婚?那该是多不长眼的男人。 牧虎眼睛早就看直了,苏悟瞅他一眼摇了摇头。 “如何?”威子眉目含笑,满眼期待的看着苏悟。 苏悟皱眉,这该如何回答? 踌躇间,牧虎笑嘻嘻的说:“你若看不上眼,我便要了,如此女子,正合我眼。” 威子伸手拍他后脑“想什么呢?这是我给良子找的姻缘,你一边儿去。” 牧虎恼道“你看他那样子,像是中意吗?他若不中意,我要来也没什么不对啊。” 三人说话间,女子上了二楼,没了身影。 “到底如何?”威子没再理会牧虎,转头对苏悟道。 “先吃饭?”苏悟没想好怎么说,头低下,拿起筷子吃起菜来。 威子猜不出她的心思,见她回避,也只当是羞于言表,便也不再说什么。 牧虎心里不平,吃饭的时候眼恶狠狠的看着苏悟,像是要将她吃了一般。 苏悟头疼,明明他才是要夺好兄弟媳妇儿的人,怎么这架势倒像是她不对了? 第四十五章 可否赏脸? 一顿饭吃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三人吃罢饭,正要抬步离开,那杏色倩影从二楼缓缓下来,牧虎的眼睛都看直了,威子侧首去看苏悟的表情,苏悟偏向一边,像是没有留意到。 威子不禁摇头,良子怕是无心这姑娘了。 牧虎见姑娘已经走下楼梯,突然转头看向苏悟,焦急道:“你到底什么态度?” 苏悟不理他,威子都不说什么了,他急什么? 牧虎见她不答,拉过她问道“你若无意,我真去了。” 苏悟愕然,牧虎这是真对那姑娘上心了?她以为他刚才说的只是玩笑话。 眼看着姑娘就要离开,牧虎也未得到她的回复,于是甩开她便朝姑娘走去。 苏悟和威子愣在当场,一时没做出反应。 等他们反应过来,牧虎已经追到门口了,他们也急步追了过去。 牧虎快步走到崔贞瑶的身边,在崔贞瑶即将迈出门的那一刻拦下她。 崔贞瑶没想到身后突然跑来一个大汉,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惊呼一声,慌忙退后两步,戒备的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周围很多人听到门口的动静,都看了过去。 牧虎见状,也知自己太过大胆,忙整理下衣装,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姑娘......” 这时,苏悟和威子已经来到牧虎身前,苏悟对着崔贞瑶歉意一笑“抱歉姑娘,他喝多了,失礼了,请姑娘见谅。” 崔贞瑶见说话的人虽然身形肥胖,模样跟先前的大汉没多大区别,但说话倒是很和善,也就没打算追究下去,点头一笑“无碍。” 苏悟拉着牧虎就要出门。 “出了什么事?” 这声音太过熟悉,苏悟一下子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崔贞瑶听到声音转过身去脸色微红,柔声道“没事,一位客人喝醉了酒。” 梁亦念皱眉“这大清早竟有客人喝醉寻事?我也未曾闻到有酒气啊。” 这时,一个小二模样的人走到梁亦念身边,悄声在他耳边道“公子,那三人并未喝酒,点了一桌子菜,如今未付银子便要离开。” 梁亦念听言,微挑眉头,看向门口站定的三人,原来他们是挑事不打断给银子。 苏悟听到梁亦念说未闻到酒气,这才回过神来,心想他最是喜欢做这些揭穿人的把戏。 如今还是在他的地盘,那姑娘还是与他有生意往来之人,若不早些离开,牧虎今日怕是要吃亏。 想到这里,她脚步移动,刚要迈出门去,身后传来梁亦念清冷的声音“几位请留步。” 威子和牧虎回头看向梁亦念,不懂他为何叫住他们。 苏悟没有回头,脚步却收了回来。 梁亦念对着他们三人道“在下从来不知,我福缘楼的菜肴能使人迷醉,如今有幸让三位爷有此一醉,在下想多留几位一会儿,可否赏脸?” 威子和牧虎不明所以的看着梁亦念,这人文绉绉的在说些什么? 苏悟在此时突然想到什么,轻声对威子问道“饭钱是不是没结?” 威子惊醒“没。” “想来他是以为我们吃了饭未给银子,所以才会拦下我们,你去结了饭钱,我带牧虎先出去。”苏悟轻声道。 威子点头,松开牧虎的胳膊,走到梁亦念的面前“刚才走的太急,竟忘了结饭钱,请问刚才我们点的那些饭菜需要多少银子?” 小二正要上前说话,梁亦念一摆手,他便退了回去,梁亦念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苏悟一眼,然后看向威子“一百两。” “什么?”威子心惊,他身上只带了二十两银子,刚才他们点的那些饭菜也不可能值这么多银子啊。 苏悟也被梁亦念出口的话吓了一跳,前两次来点的饭菜才不过五两银子,今日点的虽多,但最多十两银子已经足够,他竟开口要这么多? “怎么?你们是拿不出吗?”梁亦念再次看向背对着他的苏悟,敢在他的地盘惊扰他的人,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威子为难的看着面前这个富贵的公子哥,他是看准了他们拿不出一百两银子,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崔贞瑶,看来刚才牧虎的举动怕是惹恼了这位公子,他心下一横,便要上前与崔贞瑶说明实情。 可就在此时,梁亦念再次开口“没有银子也没关系,既然三位喜醉,我这福缘楼的牵缘酒最是有名,三位今日若是每人能喝上十坛,我这福缘楼的酒菜以后便免费让三位吃喝,如何?” 苏悟就算再好的定力,此时也被惊到了,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他们难堪。 “你......”牧虎如今也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且是因为他的缘故,他抬步就要去与梁亦念理论,苏悟忙拉住他,同时也阻止他再说什么惹恼了梁亦念。 此时,酒楼内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窃窃私语的交换自己知道的关于此事的前因后果。 苏悟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此时的窘境。 梁亦念也不着急,他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精彩变换的表情,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个一直背对着他,不曾转身看他一眼的人,他倒要看看那人多有能耐。 孟北推开围观的众人,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良子“良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孟北惊喜的跑到苏悟面前,激动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苏悟面上一喜“你身上可有一百两银子?” 孟北点头“你要银子做什么?” “今日可否借我一用?过几日还你。”苏悟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去哪里弄银子还他,但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孟北爽快的将身上的一百两银子递给她 “我们也算旧相识了,不必还了,不过你之前说的去你家,我连你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如今事情怎么样了?”他凑近苏悟小声道“昨日已经斩首了。” 苏悟倒是忘了,她还跟孟北提过这一句,不过还好他不知道她家在哪儿,这种事还是少有人知道为好,她接过银子递给牧虎,让牧虎送进去。 然后轻声对孟北说:“事情没有查清楚,既然已经斩首了,再查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孟北沮丧的低下头去,妹妹死得蹊跷,却查不出真凶,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更是难办了,想起昨日母亲脸上久违的笑容,他点点头“知道了,还以为会有转机,唉……我家愧对他们。” 苏悟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尽力了,若觉得有愧,就多帮衬帮衬他。” 孟北点头。 第四十六章 自己人 牧虎将银子送过去递到梁亦念面前,梁亦念并未伸手去接,他看到背对他之人站在门边儿,似是在跟什么人说话,那人被他挡得严实,他看不到那人是谁,这银子定是那人的手笔。 梁亦念对着身边的小二吩咐道“去看看门外站着的是谁。”他倒要看看是谁在跟他作对。 小二应声向门外走去。 牧虎等的不耐烦道“银子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们就走了。” 梁亦念并不理会他,一直看着门口。 小二走出门一眼看到孟二公子,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回到梁亦念身边禀告了。 “孟北?”梁亦念疑惑道。 “是的公子,门外站着的,确是孟二公子。”小二回道。 梁亦念虽然疑惑那人竟然认识孟北,但也根本没把孟北放在眼里,他大声喊道“孟北。” 孟北听到有人喊他,错开身子往里看去,一眼便看到梁亦念,他笑道“梁兄是知道我来了,专门迎接我呢?” 梁亦念一把抓过牧虎手中的银子,朝着孟北扔了过去“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若你再把银子给他,以后这福缘楼你就不必踏入了。” 梁亦念力道虽轻,但毕竟武功不凡,孟北被砸的退后了一步,伸手捂住胸口,痛苦的看向苏悟“你得罪他了?” 苏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看来今日不能善了了。 “不知我今日多管闲事,以后还进不进得了福缘楼的门?”莫顷延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 孟北本来是被他指使来探明情况的,却不知为何再未出去,他和一众公子在外等候这许久,也大概知道是有人得罪了梁亦念,他带着众人走进来,本想看看是何人惹恼了梁公子,却不想看到了她。 恰在此时,他又听到梁亦念的警告,便有此一问。 梁亦念皱眉看向门外的莫顷延,孟北他可以轻易打发了,可莫顷延的面子他不能不给,他又看向那背对着他的人,那人到底是谁?为何一直背对他,能得莫顷延另眼相看的人实在不多。 苏悟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莫顷延一眼,虽然不悦,但人家也是在救她,以梁亦念的身份,也就莫顷延救她最合适了,她勉强回他一个微笑。 莫顷延看她一眼便抬步向里走去,梁亦念也抬步向外走,两人在距离苏悟五步的距离站定。 “你认得他?”梁亦念开口问。 “你不认得她?”莫顷延挑眉,若不是认得,她为何一直背对着? 梁亦念摇头。 “那你为何这般为难她?”莫顷延失笑,他以为良子是在故意躲避,难道是在玩儿高深莫测? 梁亦念轻哼一声“他们戏耍我的人,吃了饭还不给银子,我焉能饶了他们?这都对峙良久了,那人竟一直背对着我,我自然要找回面子才肯罢休。” 莫顷延了然,想到前几日她从自己这里得去一百两银子,如今又来梁亦念这里讨好处,他不禁摇头。 不过梁亦念维护自己人,良子马上也算他的自己人,他也该维护维护。 “我若让你找回面子,你是否就放了她?” 梁亦念不解,那个一直背对他的人到底是谁?能让礼王殿下替她说情。 “那要看你如何让我找回面子了。” 莫顷延缓步走回苏悟身边,轻声问道“要我救你吗?” 苏悟侧首看向莫顷延,不悦道“想救不想救?” 莫顷延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这般与他说话,他都有些怀疑她之前对他的心思是真是假了。 “梁亦念身边的姑娘你可认得?你一个女子,凭白戏耍人家做什么?”莫顷延放低了声音。 苏悟想到这个就头疼,但她还指望莫顷延救她,若不说出实情,他想必也不想管她这些闲事儿。 “她是别人让我相看的。”苏悟嘟囔道。 “啊?”她虽然说的含糊,可莫顷延站的近,自然是听清楚了,他转头看了一眼梁亦念身边的女子,眼中笑意顿生。 苏悟恼怒“你到底帮不帮?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看我笑话的。” “这么说来你是看上人家姑娘了?”莫顷延勾唇一笑。 苏悟微愣,这人的笑容怎么那么好看,可他明明是在笑她,她怔愣过后白了他一眼“是我那兄弟看上了。” “哦......”莫顷延了然的看了一眼站在姑娘两步距离的牧虎,牧虎虽然面上懊恼,眼神却还在瞟着人家姑娘。 “帮吗?”苏悟皱眉无奈的看着莫顷延问道。 “帮,黄金都备好了,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怎能不帮。”莫顷延转回头看她。 苏悟无语,黄金备好了她就是他的人了?想得美。 “你去跟梁公子道个歉,我再帮你说两句好话,这事儿就行了。”莫顷延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道歉?”苏悟侧首惊异的看向他“我那兄弟连话都没跟她说上,怎么就成我们的错了?虽说惊扰了姑娘,是我们不对,但那也是向姑娘道歉,怎么也轮不到他,再说歉我也道过了,姑娘都没说什么,他出的哪门子头?” 莫顷延挑眉“你认识他?” “不认识”苏悟没好气道。 “你不认识人家,在人家店里吃了饭不给银子,还戏耍人家的人,让你道个歉怎么了?”莫顷延好笑的看着她,她这语气和态度怎么也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 “他的人?”苏悟想到那姑娘的模样,原来姑娘不是没人要,而是心有所属,她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 莫顷延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困惑,她之前明明对他......怎么如今听到那姑娘是梁亦念的人会有如此反应? 未等他深思,苏悟猛地转回头,走到梁亦念身前,微微一礼“抱歉,刚才是在下失礼,惊扰了姑娘,一时慌乱忘了付银子,还请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兄弟三人,我保证我们兄弟三人以后绝不再踏入福缘楼半步。” 苏悟声音沉稳,语调平静,梁亦念却是觉得他话中似带怨气。 梁亦念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又听得他如此说话,心里的怒气一下就散了“既然你们知道错了,歉也道过了,放下银子便走吧。” 苏悟转身来到莫顷延身边“麻烦公子借我一百两银子。” 第四十七章 挥之不去 莫顷延示意修岚将银子递给她,修岚刚拿出银子就听得梁亦念道“不用了,饭菜拢共八两银子,放下八两银子就够了。” 围观的众人一时不明白梁公子刚才还那么咄咄逼人,怎么转眼就变了。 梁亦念再次看向那个背影,解释道“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之人,今日之事你有错在先,如今道了歉,那位姑娘也不计较,我便也不追究了。” 苏悟犹豫片刻,回头看了一眼威子,威子从身上取出八两银子递给了梁亦念身边的小二,随即拽着牧虎向苏悟走去。 苏悟不想在这里多呆半刻,抬步就要往外走,梁亦念的声音再次传来“今日之事就此揭过,我福缘楼欢迎每一位喜爱美酒美食之人。” 苏悟脚步微顿,他这话的意思是,她刚才说的不再踏入福缘楼半步的话不作数? 随他吧,反正她以后也是不想再来了,她抬步出了福缘楼。 门外碰到孟北,他想上前说什么,她脚步不停,径直向人群走去,围观的人见事主都走了,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也就散了。 三人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莫顷延目送苏悟离开,回转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梁亦念“不认识?” “不认识”梁亦念收回视线,他的确不认识,只是为何就这么轻易饶过他了呢? 苏悟、威子、牧虎三人一路无言。 走至普子巷口,苏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威子“这下姑娘的父亲不必担心了,那样的姑娘定是心有所属,才不着急嫁人。” 威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良子,今日之事,我实在没想到,哥哥对不住你了。” 苏悟挥挥手“说什么呢?我本就没想着成亲,既然姑娘心有所属,也免得你面上难看不是,以后你再帮我介绍更好的姑娘就是了。” 威子不再说什么,今日之事本就是他没有打听清楚。 苏悟看向垂头丧气的牧虎,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干什么呢?天下间好女子多的是,你不过见人家一面就如此痴迷?” 牧虎抽抽嘴角,姑娘自然是好姑娘,但他也知道自己没那福分,只是觉得对不住良子,刚才那样的情况,若不是良子,他还能走得出福缘楼吗? 想到此,他抬起头郑重的看着良子道“今日谢谢你,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不再惹祸。” 苏悟轻笑一声,又在他肩上砸了一拳“没事儿,昨日你帮我,今日我帮你,我们不是兄弟嘛,你这是想要两清?以后不想再帮我这个累赘了?” “哪儿的话,你才不是累赘呢。”牧虎笑着嘟囔道。 苏悟看着两人都跟打了败仗一样,双手拍拍两人的肩膀宽慰道 “行了,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就各自回去吧。我倒还好,不过你们这几日忙前忙后的,累得够呛,这好不容易休息几日,别为了这事影响心情,回去歇着吧。” 两人默默点了点头,跟苏悟道了别,向另一个巷子走去。 此时,梁亦念将莫顷延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一众公子哥,请到二楼最里边的雅间,崔贞瑶识趣的道别离开。 众人进入雅间,梁亦念走在最后轻声对着身边的小二说了什么,之后才进了雅间,吩咐掌柜的将福缘楼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酒饱饭足,各府公子跟着莫顷延在外玩儿了一宿,此时也都困顿了,纷纷告辞回府。 莫顷延和梁亦念留在最后。 两人各自想着事情,并未说话,莫顷延突然想到什么,吩咐身边的修岚,让福缘楼的厨子再做几道菜带回府。 梁亦念耳力极好,自然是听到了的,他好奇的问道“殿下这是没有吃好?” “自然是吃好了,不过,府里有人喜欢这里的酒菜,又不便出府,所以今日带回去一些,让她解解馋。”莫顷延道。 “之前从未听殿下说起过有这么个人,想来是殿下府中的贵客了?”梁亦念转头对着外边道“弓显,你去吩咐掌柜的,让他多做些饭菜,让殿下带回去给府里的贵客。” “梁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莫顷延有些意外,今日之梁亦念与别日不同。 “应该的,殿下是贵客,贵客的贵客,小人自然不敢怠慢。”梁亦念道。 “哎......”莫顷延叹口气“你这别扭要闹到何时?” 梁亦念抬头看了他一眼“殿下何出此言?小人不懂。” “我知道她对你特别,只是如今她已经不在了,你闹这些别扭给谁看?你父亲也不在了,梁家还需要你顶着,你若再这么下去......”莫顷延没再说下去。 “如何?”梁亦念挑眉。 “失去的会更多。”莫顷延道。 梁亦念嗤笑“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莫顷延再次叹气“你还是多冷静冷静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莫顷延抬步出了雅间。 梁亦念眼中怒火喷发,一掌将桌子劈成两半,对着门口大喊道“弓显,拿酒来。” 莫顷延听到屋中的动静,轻轻摇头,下楼离开。 修岚看到莫顷延下楼,转去厨房拿了食盒跟在他身后,疾步出了福缘楼。 “他的人已经走了?”莫顷延侧首问修岚。 “回主子,梁公子派去的人已经离开了。”修岚道。 苏悟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呆愣了好长时间,直到肚子咕咕叫,她心想,福缘楼的饭菜好吃是好吃,就是吃完容易饿。 想到今日见梁亦念时的样子,她颓然的趴在桌子上。她虽然也想过会再见到他,可她没想到再见到他时,他会替别的女子出头,而她却成了那个被他教训的人。 之前每次她闯了祸,都是他帮她担着的,今日若不是莫顷延出现,她还真不知道梁亦念会将她如何。他明明说过不喜欢多管闲事的,看来那姑娘在他心里也是极重要的。 他怎么能这么快就把她给忘了呢,就算把她当做仇人,也该日日念着她,诅咒她才对啊。 她掰着指头算了下,这才不过第八日,亏她还惦记着他,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不过,相比之前他是憔悴了些,不对,是难看了些,对,就是难看了,他对她竟然如此绝情。 可他的脸为什么老出现在她脑中?他冷酷的眼神,精致的眉眼,微微勾起的嘴角,呸,丑死了,谁要想着他,她气恼的挥挥手,想把那讨厌的人从他的脑中赶走,却总也挥不散。 第四十八章 上门提亲 苏悟的肚子又咕咕的叫起来了,她双手托着脑袋正在思考着中午要吃什么。 院外突然跳进来两个黑色衣服的人,她吓得立马从石凳上站起来,退到屋门口,警惕的看着来人。 两人落地之后只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放下箱子就走了。 他们的动作太快,她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苏悟趁他们离开的空档赶紧躲进屋里关上门。 刚才若不是她就在院中,视线刚好在那个方向,想来是不会察觉到有人进来过的。 一想到若不是自己警觉,现在很可能已经见阎王了,她就忍不住腿软。 等了片刻,她未听到院中再有动静,深深吸了几口起,慢慢将门打开一个缝隙,看到院子里的确没有人,这才将刚才的惊吓压了下去。 可她刚刚缓过神来,同样的地方又落下两个身影,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他们发现。 两人同样放下箱子,无声离开。 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小心的观察着外面,心里在想,她这破败的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贼人不可能惦记啊,再说,这大白天的哪个贼人敢明目张胆的偷东西。 不过,以他们的身手,就算白日里偷东西也是不太会被发现的,这么想来,只能说她太倒霉了。 可他们刚刚明明是送东西来了,那两个大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抢劫的赃物吧? 她虽然好奇,却也不敢从屋里跑出去看,万一她刚走出去他们又折返回来怎么办? 她躲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再没听到动静,心想着这毕竟是她家,她总不能老躲着吧,大不了不动那些东西就是了。 这么想着,她脚下迈开步子,慢慢打开了门,确认没人之后才长出一口气,抬步出了屋子。 来到院子里,她绕着两个大箱子走了两圈,实在猜不出里面会放什么东西,她也没胆子去动,索性不理会算了。 刚想到这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可还满意?” 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两只手本能的抓住箱子,神色紧张的看向身后。 莫顷延和修岚刚落进院子,就看到她在认真的看着箱子,莫顷延便开口问了。 只是......她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吧,之前见她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真没想到她还有如此一面,他嘴角微微勾起。 还没等他的笑容绽开,苏悟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们主仆二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放着那么宽敞的门不走非要跳墙?这大白天的你们不声不响的出现在我家,是想要吓死我吗?” 莫顷延被吼的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抱歉,我们来的时候迷路了,问了路人,知道这是你家,不过要走正门的话,需要从那个巷子绕一圈,我们跳墙只是图个方便而已。” “你倒是方便了,我的魂都被你吓跑了。”苏悟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坐到石凳上。 她刚坐定噌的一下又站了起来,回转身狐疑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可还满意?” 她指着地上放着的两个箱子道“这也是你让人送来的?” 莫顷延平静的点头。 苏悟眼睛眯起,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他训练出来的人都不会走正常路吗?送了东西连句话都不会说,那样阴气森森的,害她刚才以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只是看着他那张俊朗且无辜的脸,她实在下不去手,也没胆下手,所以只握了握拳头,就又坐回石凳上了。 她刚被吓这么几下,如今一点儿力气也提不起来了,身后那两个人武功一个比一个了得,他们要想做些什么,她也是拦不住的,干脆不理会了。 莫顷延见她如此颓然,好笑的看了一眼修岚,修岚意会,走到石桌旁,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放在石桌上。 苏悟看着一个个放在石桌上的菜,眼冒金光,也不等莫顷延说什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就当这些饭菜是他刚才吓唬她的补偿吧,她如今真是饿了。 莫顷延见她也不见外,痛快吃了起来,并不意外,缓步走到她对面坐下。 他刚要张嘴说话,苏悟猛然抬起右手,嘴里塞着食物道 “别说话,食不言寝不语,就算你不吃,也不要说话,等我吃完再说,你要现在说的话,影响我的胃口,这么美味的菜肴就浪费了。” 莫顷延无奈的摇头,她还真是与众不同,身材,样貌,脾性都与女子不沾边,却偏偏就是女子,哎...... 苏悟终于吃完,不顾形象的用袖子擦了一下嘴,抬头正视着莫顷延“说吧,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修岚看着桌子上堆得乱七八糟的碗碟,嘴角抽了抽,很自觉的动手收拾起来。 莫顷延抬眼直视着苏悟“那日你不是传话说,让我准备万两黄金来提前嘛” 他对着地上的两个大箱子抬了抬下巴“我今日就是来提亲的。” 苏悟怔了一下,眼睛眨巴眨巴,她早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回绝莫顷延太容易了,她随口说道 “既然是提亲,你父母呢?媒人呢?我是无父无母,只能自己做主,可你好像不是吧?” “我们既然两情相悦,就不用在意这些俗礼,你只要答应下来,我便将你娶进门。”莫顷延面上毫无波澜。 “你确定是娶而不是纳?”苏悟嘴角含笑挑眉看他。 莫顷延眼神微闪,没有说话。 “听闻礼王殿下不近女色?”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修岚,修岚收盘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她继续道“就算传言有误,礼王殿下的王妃也不可能是我这般样貌丑陋,出身低微,外加杀人不眨眼的人,您说是吧,礼王殿下。” “你知道?”莫顷延倒是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他的身份。 “若我不知,你今日的提亲算是怎么回事?我拿了这一万两黄金,你随便找个宅子将我养起来,高兴了来看我一眼,不高兴了三年五载见不到你人,我甚至连你礼王府的大门开在哪处都不知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娶?” 苏悟像是在谈论与自己无关的事,面上不露丝毫不满。 莫顷延就那么看着她,并不接她的话。 苏悟继续道“你身份显贵,样貌出众,才学惊人,我虽然有心,却也自知不是良配,所以还请您将这两箱子黄金带回。” 第四十九章 就此别过 “本王虽不能给你王妃的身份,进王府还是轻而易举的,如此也不接受?”莫顷延神色微动。 苏悟轻笑一声“这便是我刚才说的纳了?抱歉,小女虽然无才无貌,也想嫁人为妻而非妾室,今日我那两个兄弟你也是见了的,其中一人并未娶妻,等我脱身之日,他未娶我未嫁,总也是段姻缘不是。” “女子做刽子手,你可知要受什么刑罚?”莫顷延眼神略显冰冷。 “什么刑罚?大不过一死,众人眼中刽子手本就嫌恶,我们手染鲜血,夺人性命,最后落得个人头落地的下场也算洗清身上的罪恶了。”苏悟毫不畏惧。 “当真不愿?”莫顷延声音寒凉。 苏悟抬头看他,眼神漠然“不愿。” 她随即看到莫顷延身后站着的修岚,勾唇一笑“你这随从很有意思,他想必也是杀过人的,我们的差事倒是相配,若他愿娶我为妻,我便答应了。” 修岚听到她的话,眼睛瞬间睁大,但很快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苏悟见修岚如此,脸上笑意更浓,今日过后,怕是没机会再见了,他主子在这儿更是没他说话的机会,她这般调戏过后,他应该也是不想再见她了,那便就此别过了。 莫顷延眼角微动,出口的话让苏悟愣在当场“你若有此意,他也不反对,也是一桩好姻缘。”他意在拉拢,不在意其他。 说完,他看向修岚,修岚忙跪下身“属下一辈子效忠主子,不娶妻生子。” 听修岚如此说,苏悟才松了一口气,这莫顷延也太不是东西了,前一刻还想着纳她为妾,她不过开个玩笑,他转眼就答应将她嫁与他人,还好修岚没有应承下来,她向修岚投去感激的目光。 “你看,你属下都看不上我,更别说你了,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会在我身上消磨这么长时间。”苏悟手托下巴认真的看着他。 莫顷延嘴角勾起“你若现在改主意,我便告诉你。” “当我没问。”苏悟翻了个白眼“既然亲事谈不拢,你以后是不是就不要老让他在我面前晃了?”她指了指修岚道。 莫顷延好笑的看着她“罗颜一案他可是帮了你不少忙,虽然最后没有救出人,但终究也是帮了你,你不能这么过河拆桥啊。” “那你想如何?”苏悟心中暗骂,这该死的莫顷延,到底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现在还没想好,如果以后我有事找你,希望你不要推辞就是了。”莫顷延道。 苏悟想起那日修岚向她提的一个条件,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可如今她受了他的恩惠,再严词拒绝也不能了。 “可以,不过先说好了,到时候我想帮了就帮,不想帮,你不能强求。” “自然。”莫顷延点头。 此话说完,三人陷入沉默。 苏悟见他良久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终是耐心不足,开口道“那你如今是不是可以抬着你的箱子,领着你的人走了?” 莫顷延看她一眼“人我带走”他转头看了一眼箱子“箱子留下,若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找我。” 说完不待苏悟回答,飞身跳墙出去了。 “喂,这么大的箱子,若是丢了怎么办?”她气恼的对着墙壁大吼,却无人回应。 出了良子的院子,莫顷延对修岚轻声吩咐“去查一下这两个月她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修岚应了声是,很快消失了。 两个月前,他通过梦境找到良子,第一次见面她看他的眼神就有不同,但他并未在意,只当是欣赏,她帮他救了人之后,他回以重金,她却拒绝了,那时她的眼神中便有些东西,他只当没看见,一心想着如何将她招揽过来。 几日前他回到京中,看到她救了刘诺悭,便知她在查案,可当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装作不认识他。 修岚说她是女子的时候,他才明白那时她眼中的神色,该是爱慕吧。 既然她提出万金求娶,他一心招揽,那就娶吧,他虽然不喜女子,府里多一个女子与他而言也没什么。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她竟知道他的身份,还如此果断的拒绝了。 她如今对他的态度,与当时截然不同,却不知是为何。 她不想被纳入王府,若能嫁给修岚也是极好的,都是他身边的助力,不过修岚不愿,他也只能作罢,另寻他法。 福缘楼里,梁亦念在此等了许久,雅间里的摆设早已更换一新,他儒雅的端着酒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雅间里走进一个人,梁亦念疲惫的嗓音轻柔却沧桑“如何?” 玉勤拱手“回主子,那人名唤良子,是一名刽子手,与孟二公子结识,是因孟府三小姐被毒害一事。与礼王殿下也是在那日相识。” “恩?”梁亦念转头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的那个孟府的三小姐,是孟大人当初想送与礼王当侧妃的孟娇兰吗?” 玉勤回道“正是。” “她死了?”梁亦念不确定的问道。 “回主子,半年前她死在刘家,凶手是她婆母,此案由应顺府的童大人亲自审理,结案。”玉勤回道。 梁亦念轻笑一声“这孟贤倒是挺有面子,这种案子也劳烦童大人亲自审理。” “回主子,孟郎中与童大人有些私交,童大人推脱不过,所以亲自审理。”玉勤如实禀告。 “他一个刽子手,怎么会为了案子找孟北?又怎么会因为此案结识了礼王?他礼王不要的女人死了,怎么还会自愿牵扯其中?”梁亦念又将话题引到良子身上。 玉勤回道“八日前,孟三小姐的夫君刘举人找到良子,两人交谈之后,便四处查探案子相关之人,说是想查明真相,后又找到孟二公子。属下未能查明礼王殿下为何会帮他。” “你的意思是说,礼王在其中也起了作用?”梁亦念再次转头看向玉勤,这种案子莫顷延怎会放在眼里?那女人跟他也无半点干系。 “正是,属下查到礼王殿下身边的修岚,多次出入良子的住处。”玉勤小心的回复着。 “最后如何了?”梁亦念不禁在想,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一个刽子手能得孟北的帮助已经算不易,今日竟还得了礼王的照拂,这人该是不简单啊。 “回主子,昨日此案的凶手,孟三小姐的婆母已经被砍头,执行的刽子手正是良子。”玉勤声音有了一丝波动。 第五十章 黄金呢?去哪儿了? “你说什么?”梁亦念猛的坐直身子,脑中回忆着玉勤刚才所说的话语,这样的结果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回主子......”玉勤正要再说一遍,梁亦念出手打断他的话道 “你说他闹得是哪一出?一个刽子手竟牵连这么多人,最后竟然只是执行死刑就结束了?” “回主子,属下也很疑惑,他在前日抓走了顾府的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进入他家之后再没出来,刚才派人去他家,也未曾见过那个小丫头。”玉勤甚是不解。 “哪儿来的顾府?人进了他家没出来,难不成还凭空消失不成?”梁亦念越听越觉得玄乎,定是查漏了什么。 玉勤回道“此案的证人是顾府的少夫人,也是孟三小姐生前交好的夫人。那小丫头进了良子家之后,再没回过顾府,也没人见她从良子家中离开。” 梁亦念右手轻轻揉搓着手中的酒杯,看来这良子还真不是一般人,有时间他倒是要去会一会此人。 他对孟娇兰的死不感兴趣,也就不再往下问了,摆了摆手,让玉勤出去了。 是夜,苏悟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回到曦国,见到了母亲和弟弟,她欢喜的跑过去,想跟他们打招呼,可母亲护着弟弟离她远远的,她越是靠近,他们越往后退。 突然她手中出现一把鬼头刀,母亲和弟弟惊惧万分,她脸上却挂着阴恻恻的笑,她将鬼头刀高高举起,猛的砍下去。 “啊……”随着一声惊呼,她从梦中醒来,额头的汗啪嗒啪嗒滴在被子上,她惊魂未定,四处张望一番,这才发现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做噩梦了?”少年清脆的声音传来,苏悟猛的看向门口,那里什么都没有。 “放心,我在院子里,若是睡不着,便出来坐坐吧。”珞魅再次开口。 苏悟抽抽嘴角,慢慢回神,她这家进着也太随意了吧,一个两个的都悄无声息出现在她家里,她是不是该考虑换个地方住了。 她起身,慢条斯理的穿上衣服,洗了一把脸,走去屋外。 树下果然坐着白衣飘飘的珞魅,他今日倒是没有隐藏自己的声音。 她不经意的看向今日莫顷延放下箱子的地方,谁知那里空无一物,她惊慌的跑过去,不敢置信的看着被箱子压出的小坑,箱子去哪儿了? 她伸手摇摇正要喝茶的珞魅“这不是梦对不对?” 珞魅被她摇的溅了一身的水,站起身来没好气的说:“你刚从梦中醒来,怎么可能是梦?” “那箱子呢?黄金呢?跑哪儿去了?”苏悟怒喝道。 她此时只想活在梦里,那么重的箱子,她根本搬不动,只能任由它们呆在院子里。 该死的莫顷延,肯定是他派人来拿走了箱子,然后明日来个恶人先告状,强迫她去当他的小妾,真是奸诈。 “你是说刚才这里放着的箱子?”珞魅看着她阴沉的脸,慢悠悠的坐回石凳上。 “你看到了?”苏悟惊喜的看向珞魅。 珞魅撇撇嘴“看你那财迷的样子,你放在这院子里,我还以为你富贵到这种地步,打算黄金铺地呢。” “你到底见了没,箱子去哪儿了?”苏悟很心急,万一她的假设成真,她可就要被一辈子关在暗无天日的礼王府了,所以她没功夫听他说这些废话。 “我给你扔屋里了,西南角。”珞魅朝着屋子抬了抬下巴,嘴角抽动,这女人富贵了就是不一样,说话语气都不一样了。 苏悟马上跑回屋里,直奔西南角,那里赫然放着两个大箱子,她一一打开看过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丢。 确认了黄金还在,她重新回到院子里,坐在珞魅的对面“你别告诉我又有新案子了,让我多休息两日不行吗?” 珞魅抬眼看她一眼,答非所问“黄金哪儿来的?” “别人存放在这里的。”苏悟心虚的喝了一口茶,今日的茶怎么这么苦,她的脸皱作一团“这是药吧?”然后嫌恶的放回桌子上。 “谁让你不说实话呢?”珞魅轻笑一声调侃道 “我这茶水可是通人性的,你说了实话它便是清茶的滋味,清醇、幽香,你若是说谎,它就变成这般苦涩的滋味了。” “有这么神奇吗?”苏悟怀疑道。 “你可以试试啊,说了实话,你看看它会不会变苦”珞魅眼中带笑。 苏悟思索片刻,她心里的苦闷也就只能跟珞魅说说了 “这是莫顷延送来的,也怨我,当初为了不让他再来烦我,说让他拿一万两黄金来提亲,我想着以我的身份,样貌,他一个不近女色的人,怎么也不会答应的,可......” 珞魅憋着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可人家就是送来了,是不是?” 苏悟白他一眼“谁能想到他能看得上我啊?” 珞魅一边点头,一边仔细的上下打量她“是啊,你这样的,若不是瞎了眼,还真看不上呢。” 苏悟拿起桌上的杯子就朝珞魅砸去“还不都是因为你。” 珞魅轻飘飘的接过杯子,将杯中剩余的茶倒在地上,重新倒上一杯,推至她跟前“要不是因为我,你早去投胎了。” 苏悟气愤的搓了搓自己胖胖的脸,端起杯子,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噗......怎么还是这么苦,呸...呸...呸...” “哈哈......”珞魅看着她脸被苦的缩成一团,舌头半伸着的模样,笑的直不起腰来。 苏悟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她又气恼的将杯子砸向珞魅,珞魅轻松躲过,杯子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她气鼓鼓的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珞魅“你笑够了没有。” 珞魅一边点头,一边憋笑,样子实在可爱,苏悟的恼意消去一半 “行了,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帮我想想,他这么帮我,还送这一万两黄金过来,到底图我什么啊?” 珞魅双手握在胸前,眼睛圆睁,薄唇勾起,眉头微挑“图你的美色啊。” 苏悟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你都知道?” 这明明是她跟修岚说的话。 “路过听到的。”珞魅慢慢收敛笑意“不过这个问题你倒是问对了,我还真知道他为何如此帮你。” “为何?”苏悟身子前探,生怕听漏了什么。 “两个月前,良子帮他救了一个人,也就是说他知道你可以交换人的魂魄。” 珞魅认真观察着苏悟的表情,昨日墙头上的两个人影,他看到了。 苏悟紧锁眉头“你是说,他是看上了我能交换人魂魄这个能力,跟我这个人没有一点儿关系,对吗?” 第五十一章 让我嫁给人做妾,想都别想(一更) “要不然你以为呢?”珞魅没有从苏悟脸上看到失望,想了片刻继续道 “之前良子对他有些心思,他有心拉拢却也没想到用这种方式,如今你给了他一个借口,他就自然而然的顺着坡往下走了。” “良子喜欢他?”苏悟眨眨眼睛,不敢相信,良子怎么会喜欢莫顷延呢? “喜欢他怎么了?良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亘都城中,有多少女子想嫁给才华横溢的礼王殿下,哪怕是做妾也有很多人愿意,谁跟你一样不识抬举。”珞魅奚落道。 苏悟听不得珞魅如此奚落她“那你让他娶你呗,你长得倾国倾城,身材纤细,手里又握着那么大的权利,你比我合适多了。” 珞魅被气得跳脚,他一脸怒气的看着她,若不是看在她是女子的份儿上,他早动手了。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把你送进死牢的人呢?你省省吧,都死过一次了,还要继续往上扑吗?” 苏悟回避珞魅的眼神 “谁惦记他了?我怎么说曾经也是千金小姐,让我嫁给人做妾,想都别想。还有,我选择继续活着是为了找我爹,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早与我无缘了,你要再说我就罢工,谁爱干谁干。”苏悟气恼道。 珞魅自知说到她伤心处了,语气稍缓“是我口不择言,以后不提就是了。” 苏悟暗自生着气,不想理他。 “行了,都答应你不说了,还生气呢?我不过是想着让你的日子过得好一些,你看看这院子,都破旧成什么样子了,再怎么说王府也比这里强不是?” 珞魅轻轻拽着她放在石桌上的袖子,状似撒娇的轻声嘟囔着。 “都说了不说了,还说?”苏悟躲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珞魅忙用右手捂住嘴巴。 苏悟见他不再说,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回归正题 “好了,你今日来到底是干什么的?赶紧说,说完走人。” 珞魅撤回手,眼神飘向右边“没事儿,只是路过而已。” “鬼才信你,快说。”苏悟送他一个白眼。 珞魅委屈的看了苏悟一眼,他总不能告诉她,他被父王骂了一顿,气鼓鼓的从家里跑出来了吧,他可是仙人,若真说了,以后还不被她时常拿出来嘲笑?想都别想。 “真是路过,没事儿我走了。”说完,他大手一挥收了桌上的茶壶和茶杯,地上破碎的茶杯也随着他挥手的动作收进衣袖里,然后大跨步消失在白雾里。 苏悟摸着鼻子想了良久,都想不出,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此时睡意袭来,她耸耸肩,走回房间继续睡觉。 礼王府的书房里,莫顷延正在读一本奇闻异事的古籍,这几日他翻看的这类古籍不少,却还没翻到一个跟良子相似的故事。 他边看边摇头,里边的多数故事都像人为编纂出来的,都透露着一股异世感,这种感觉越强烈,就越觉得故事不真实。 他无趣的放下手中的古籍,右手轻轻的揉着额头。 修岚从外屋走进来,他抬头看向修岚“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修岚拱手一礼“回主子,梁公子的人也在查她,为了躲避梁公子的人,便费了些时间。” 莫顷延挑眉“他不是已经查过了?又派人去了?” “回主子,这次梁公子派出去的是身边的弓显。”修岚也很奇怪,梁公子身边的弓显武功高绝,与他相比难分高下,他实在想不出梁公子为何对良子如此上心。 莫顷延若有所思,难道是因为他梁亦念才对良子上了心? 两个月之前那件事是他亲力亲为,除了他和良子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他昨日带着修岚去,也是为了方便以后拉拢,毕竟他不可能时时出入良子家,有修岚帮他看顾着,他放心多了。 今日帮良子之事更是意外之举,梁亦念应该查不出什么才对。 “他可有查出什么?” “回主子,与属下当日所查无二,应该是还不曾知道良子的特别之处。”修岚跟在弓显身后半日,与他月前所查踪迹无异。 “那就好”莫顷延放下心来,随即又道“不过这样也好,他颓废了这么多日,终于对一件事情感兴趣了,与我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他轻笑一声“良子呢?她这些日子可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修岚面色微动“属下细查之下,发现良子的母亲于半月前去世了。” “她不是独居吗?”莫顷延那时与她接触几日,竟不知她还有母亲。 “回主子,良子家居城南,是上一任刽子手安子之女,她自小体胖,力量惊人,她父母怕日后不好议亲,所以将她藏在家中。大家都知道安子是刽子手,也只说他做刽子手有损阴德所以无子无女,并不探究。 三年前,她父亲病故,家中母亲孱弱,她不得不女承父业做了刽子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趁夜搬离家中,到了如今的普子巷。” 莫顷延面无表情的听着。 修岚继续道“这三年来,她每得到一些银子便趁夜送回去给母亲看病抓药。半月前,经常给她母亲看病的老大夫突然告知她,她母亲快不行了,她匆忙赶回家,竟是没看到她母亲最后一面。当时,她手里没有银子无法安葬母亲,所以......” “所以什么?”莫顷延皱眉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修岚继续道“所以她曾经来王府求助,可您当时不在府中,也无人知晓她是谁,故此将她拒之门外。” “她来过王府?”莫顷延声音不自觉拔高,他多次想招揽她都被拒绝,却是在那个时候错过了机会? 修岚点头“后来她收了太子殿下府里人给的银子,而死在她刀下的犯人,是......” “是谁?”感觉到修岚的迟疑,莫顷延心里隐约能猜到,却还是想要确切的听修岚说出来。 “是梁公子身边的苏悟姑娘。”修岚顶着压力还是说了出来,他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心惊肉跳,若梁公子知道今日主子想要帮的人,是砍下苏悟姑娘头的刽子手,不知会如何。 第五十二章 你答应嫁我的(二更) 与此同时,梁府的书房中,传出男子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说什么?” 弓显身子微颤,不敢继续说下去,他自是知道苏悟姑娘在公子心中的位置,如今得知苏悟姑娘死在良子的屠刀下...... 梁亦念静默片刻,闪身出了书房,骑上快马,向城外奔去。 弓显追出梁府,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城门口,城门紧闭,梁亦念未作丝毫停留,弃马翻身越过城墙。 弓显见此,忙出手甩出一根极细的绳索缠上梁亦念的腰,随即又扔出一个铁钩勾住城墙,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城墙。 两人稳稳落地,梁亦念随手扯掉绕在他腰间的绳索,冷眼看了弓显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向城西方向奔去。 弓显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刚才他任由公子跳下城墙,如今公子怕是再无力赶路了。 城西十里外,有一处安静的宅院,院子里一片漆黑,显然院子里的人都已经睡下。 梁亦念飞身进了院子,直奔院落最南边的小树林,直到看到那一堆鼓起的土包,这才停下脚步。 他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落下,一滴一滴,他恍若未觉。 小树林外落下第三个人的身影,弓显伸手拦下,对来人摇摇头。 来人轻叹一口气,转身回了屋。 梁亦念席地而坐,脸上挂着惨笑“如今才来看你,会不会怨我?”他声音温柔,语气轻缓,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思念“我将你带入这亘都城,却无法护你周全,我是不是很无能?” 说到这里,他眼眶湿润,笑容更加悲凉“我竟相信你一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女子,会杀了我父亲,可笑的是......是我亲手将你送上了断头台,你那日的笑容,是在笑我蠢吗?” “也是,我的确是蠢,蠢到......”他声音哽咽,情绪难以控制,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蠢到那人用你的死来试探我。” 说到这里,他微微抬头,眼角含笑,那笑意更是悲入心底“想来,我也是不蠢的,用你的死换来我的生,至少我帮你寻到了父亲的踪迹,这样你在天上会不会安息?” “苏悟......苏悟......苏悟......你答应......你答应嫁我的,你怎么能......怎么能抛下我呢?我们做个交换好不好?你留下来继续寻你的父亲,让我去死,好不好?”梁亦念艰难的说出这些话,却无人能回应他。 在这漆黑的夜里,昏暗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好似冻结成霜。 苏悟死后,尸体被扔在乱葬岗上,梁亦念趁夜带着人将她的尸体寻回,他颤抖的双手抱着她的尸体,却始终不敢去看她的头颅,他好像能感觉得到她怨恨的眼神,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他吩咐弓显找来锦绣坊手艺最精湛的卢师傅帮她缝合尸体,然后让弓显秘密将她葬在这里。 她已经离开八日了,他始终没有勇气来看她。 适才听闻砍下她头颅的人是良子,他便再也忍不住对她的思念,匆匆赶来。 他只怪自己太蠢,直到她死的那一刻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局,而她和他都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第二日,苏悟睡到日晒三竿,这是她成为良子之后睡得最舒服的一觉,她躺在床上,睁着眼,傻笑。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舒服极了。 她侧耳听着院外的动静,一盏茶之后她确定没有敲门声,于是神清气爽的起身,梳洗,活动活动筋骨。 她猛然看到那两个显眼的大箱子,一时有些发愁。 再看向周边放衣服的柜子,嘶......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了。 她眉头一动,螃蟹似的慢慢挪到桌边,挑了个这几日没碰过的椅子,用右手食指小心翼翼的擦了一下,咦......厚厚的一层灰,她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 原来是苏悟的时候,从没做过打扫屋子的活计,就算后来跟着梁亦念进了梁家,她作为他身边伺候的丫头,也是没有做过活儿的。 如今看着屋子里不知何时悄然落下的灰尘,她竟不知从何开始收拾了。 她转头看向那两个装了黄金的箱子,还是找个什么东西盖上吧,这么明目张胆的放着,着实不安全,它黄金的锋芒太过刺眼。 万一她哪日手痒动了,岂不是要配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想到此,她走过去,将良子存放衣物的箱子打开,从底下翻出一个虽然略显破旧,却还算大的床褥。 她将床褥拿到院子里,使尽浑身解数,才抖落了上面陈旧的灰尘。 她将被褥晾在石桌上,然后随手在院子里拿了一块破布,清洗干净,将屋子里的桌椅,箱子擦了个遍。 又拿起院中的笤帚,将屋里地上掉的东西和院子里飘落的银杏叶扫了个遍。 收拾厨房的时候,她才算真正见识了良子生活的不易,大米仅剩不到一把,调料也是简单的只有盐,油,还已经见底,她不禁摇头感慨,良子实在太不容易了。 临近响午,她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虽然有点儿累,但心里还是满足的,自己第一次做这些事情也能做的这么好,她自豪的看着被收拾干净的小院儿,满意极了。 而此时,门口传来轻柔的敲门声,她脸一下子垮了,怎么又来人了?都不能让她清净两日吗?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也没打算不开门,迟疑片刻,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开门了。 当门打开,她一下子站直了身子,门外站着的是昨日威子带她去相看的姑娘,不同的是,今日她身着暗灰色衣裳,跟昨日那个娇艳的美人相比稍显逊色。 苏悟平复好心情,装作不认识道“姑娘找谁?” 崔贞瑶嫣然一笑“小女崔贞瑶,今日特来向公子道歉,还望公子见谅。” 苏悟瞬间愣神,心里再次感慨,这女子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就算没有华衣装点,这一颦一笑也足以让人倾倒,苏悟若真是男子,早迫不及待上门求娶了。 崔贞瑶未听到他回话,眼带疑惑的看着她“公子?” 苏悟回过神来“道歉?姑娘何错之有?” “昨日回到家中,父亲告知我,公子是覃大嫂......” 崔贞瑶羞涩的低下头,昨日她见梁公子那般维护,心里是欢喜的。 回到家之后她听父亲说起,才知这人是父亲主张去相看的,还是覃大嫂在其中说项的。 覃大嫂平日里对他们家很是照顾,昨日在福缘楼他被梁公子那么对待,她实在心中有愧,所以今日特来道歉。 希望覃大嫂不要因此恼了她才好。 第五十三章 假想情敌(一更) “哦,你说那个啊,是我兄弟不对,擅自上前搭讪,惊扰了姑娘,是在下抱歉才对。”苏悟更觉这女子难得了。 “公子言重了”崔贞瑶微行一礼,将手中的食盒送到苏悟面前“这是小女为表歉意特在福缘楼买的酒菜,还请公子不要推拒。” 苏悟听言,眉头紧锁,怎么又是福缘楼? 昨日她才答应梁亦念不再踏入福缘楼半步,莫顷延图方便,给她提来了那里的饭菜,怎么面前的女子也给她送来福缘楼的酒菜? 这亘都是只有福缘楼的饭菜有面儿? 崔贞瑶见他面色不好看,忙解释道:“昨日梁公子那般为难公子,全是因为小女不知前情,还望公子不要挂在心上。” 说实在话,崔贞瑶也是不愿拿福缘楼的酒菜来道歉的,有这些银两她还不如孝敬父亲。 可这件事在福缘楼发生,关键是......她想着这一买一送的机会,若能再见到梁公子就好了。 “他是你属意之人?”苏悟听她这般维护梁亦念,将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她心中吃味。 崔贞瑶没想到良子竟然如此说话,一下子羞红了脸“公子莫要胡说,梁公子是人中龙凤,怎是小女子能肖想的。” “怎么不能,既是属意之人,为何不能肖想?他也没什么特别的。”看到崔贞瑶娇羞的样子,苏悟更加来气,赌气道。 这么一个温柔善良,知书达理的女子整日在他面前晃悠,他能不心动? 虽然之前他也说过娶她的话,可答应嫁给他的苏悟已经死了,而今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奇丑无比,连进入他福缘楼的资格都没有的人。 想到这里她怒气顿生,眼中冒火。 崔贞瑶眼看着良子的情绪转变,有些莫名,心中升起怕意。 她今日来此还有一个原因,昨日良子离开的时候,梁公子说的那句‘今日之事就此揭过,我福缘楼欢迎每个喜爱品尝美酒美食的人。’ 她不明白梁公子为何反口说了这样的话,此事既是因她而起,她想自己查明白,可这人刚才的表情,却让她后悔自己来这一趟了。 梁公子的心思,她向来猜不透,将自己置身这样的境地实属不该。 片刻之后,苏悟回过神来,嘴角抽动,虽然还有气,但毕竟在外人面前。 她看向崔贞瑶,见崔贞瑶被她吓着了,忙换上笑脸,赔罪道“既然姑娘诚心赔罪,我也不能置之不理,这样,饭菜我收下了,你等我片刻。” 她转身跑回屋子。 良子家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今日她翻箱倒柜半日也没翻找出来什么,她总不能让人家姑娘白给她送一顿午饭吧。 她从枕头下忍痛拿出十两银子,回身的瞬间又看到装黄金的箱子,她叹口气,再次提醒自己那两箱子黄金,是动不得的。 她快步走出去将银子递给崔贞瑶 “昨日之事,错在我,但今日姑娘特来道歉,我也不能让姑娘白跑一趟,这有十两银子,我接了你拿来的酒菜,你收了我的银子,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都不再提,覃大嫂那边我自会向她说明。” 崔贞瑶看到良子拿银子,面色本不太好看,但听他这么一说,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银子“那就多谢公子大谅。” “姑娘,客气了。”苏悟满意道。 “小女告辞。”崔贞瑶转身离开。 苏悟提着食盒回到院子里,她恼怒的将食盒随手扔在石凳上,福缘楼的饭菜也就算了,还是喜欢他的人送来的,谁愿意吃啊? 她转身进了屋子,看到那两个大箱子心里更加烦躁,她又转身走到院子里,将铺在石桌上的床褥拽下来,拿到屋里,盖在两个碍眼的大箱子上,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手,心情才好了一些。 可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暗恼,如她这般吃下去,她不胖谁胖? 可她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想到院子里放着的食盒,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怎么说这也是她拿十两银子换来的,吃了也不算是向梁亦念示弱吧? 可那是崔贞瑶送来的啊,昨日梁亦念还因为崔贞瑶为难她来着,今日她就没骨气的吃崔贞瑶送来的饭菜,会不会太丢面子了? 这可是十两银子啊,她拢共从莫顷延那里敲诈来一百两银子,除去打算给刘诺悭的五十两银子,昨日她用了威子八两银子,之前她还请孟北吃了一顿饭,这算下来没多少了。 对,她还给了修岚二十两银子,这银子花的也太快了吧?想想她就肉疼。 她转头又看了看装着黄金的箱子,顿时没了骨气,她自己出钱买的饭菜,为什么不能吃?梁亦念的又如何?他现在跟她又没有半丝关系,他还能来拦着不让她吃啊?哼...... 想到这里,她大步跨出屋子,把食盒里的酒菜全摆上,酒她是不能碰了,但这一桌子的菜她还是可以保证不浪费的。 她大口大口的吃着,心里满满的怨气好像都被吃进了肚子里。 填饱了肚子,她转过身去,背靠在石桌上打着饱隔,这十两银子算是没白花,福缘楼的饭菜就是香“嗝......” 福缘楼二楼最北边的雅间里,梁亦念醉倒在案桌上。 玉勤守在屋外,。 公子天还未亮就进了雅间,吩咐他拿了十坛酒之后,将他赶了出来,他见公子心情不好,不敢违抗,却也不敢离开,就这么一直守在屋外。 雅间里,坛子坠地的声音他听得清楚,心里担心,却也不敢进去打扰。 弓显在公子进了雅间之后就离开了,他在外面听着雅间里的动静,酒坛子碎一个,他的心就跟着沉一分,直到第九个酒坛坠地之后,他再没听到声响,这才放下心来。 临近晌午,贵叔说有事禀告公子,他迟疑片刻,才帮贵叔敲了门,本以为公子已经醉了,却听得他清醒的声音传来“进来。” 他向贵叔使了个眼色,让他说话注意些,这才推开门让贵叔进了雅间。 贵叔进门便看到一地的酒坛子碎片心惊不已,他脚步顿了顿,小心的抬头看向桌上趴着的人,公子像是睡着了一般,眼睛紧闭,呼吸均匀。 “何事?” 第五十四章 派发新任务(二更) 贵叔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快速低下头,应声道“回公子,崔姑娘刚才来楼里带走了一些酒菜。” “谁?”梁亦念微皱眉头,似是想不起来贵叔口中所说的崔姑娘是何人?这福缘楼每日来往那么多人,谁带走一些酒菜何时需要向他禀告了? 贵叔一愣,随即道“崔记茶楼的崔贞瑶崔姑娘,昨日才来楼里对过账的。” 梁亦念慢慢睁开眼睛,一脸迷茫的看向贵叔。 贵叔被他这一眼看得心跳如鼓,公子昨日那般维护的人,今日竟不记得了?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再次开口“昨日三个男子冲撞了崔姑娘,是公子出手为崔姑娘讨回了公道。” 贵叔提及昨日,梁亦念这才想起昨日自己多管闲事闹得那出事。 不过,姑娘?细想之下,他总算知道贵叔口中的崔姑娘是谁了。 只是,下一刻 “与我何干?”他的声音带着冰寒,眼神更是冷冽。 贵叔瞬间打了个寒颤,他只是觉得公子昨日对崔姑娘略有不同,崔姑娘看公子的眼神也是明显爱慕,若是......可他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口,便引得公子不快,他低下头,再不敢说一个字。 梁亦念看了他片刻,慢慢收了冷寒,随口道“出去吧。” 贵叔连忙告辞离开。 出了雅间的门,贵叔长长舒出一口气,他觉得再在雅间里呆半刻,他怕是无法活着走出来。 玉勤见他如此,忙上前询问“怎么了?” 公子一向不会对他们发脾气,就算再生气也只是像刚才那般,自己关起来,喝酒摔酒坛而已,就算今日摔的酒坛子多了些,应该也不会对他们发火。 贵叔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公子刚才的眼神太可怕了,他从未见过。 玉勤看了一眼雅间的门,将贵叔拉至一边,探究道“到底怎么了?” 贵叔看四下无人,轻声对玉勤说道“昨日被冲撞的崔姑娘,刚才来楼里带走了一些酒菜,当时我犹豫着要不要让周昂收银子,但想着公子未曾吩咐过,所以我让他暂且收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雅间的方向,声音压的更低“我本想请示下公子,以后崔姑娘来了是不是就不用收银子了,可......哎......” “贵叔,你糊涂啊。”玉勤终于明白贵叔为何出来会是如此表情了,若他早知道贵叔是为了此事来找公子,他绝对不会让贵叔进去的,他恼恨道 “老爷在世的时候,都从未对公子的亲事操心过,何时轮到你操这份心了?” 贵叔顿感委屈“我这哪儿是操心公子亲事啊,明明昨日公子护着崔姑娘,崔姑娘对公子也是有情的,我想着崔姑娘虽然出身不好,但也算良家女子,给公子当个妾室总还是可以的,公子若是有心......”想到公子刚才的眼神,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若公子有心,自然会交代我们,何需你费心来请示?”玉勤瞪着贵叔,语气里多了斥责“你说,是不是那崔姑娘让你在公子面前美言的?” 贵叔猛地抬头,心惊的看着玉勤“这话你可不能瞎说啊,我哪里是那种被人随意指使的人?若不是想着公子身边缺个贴心的人,我怎么也不会犯今日这种错误。” 贵叔是真的急了,他自福缘楼开张就在这里做事,那时他还只是个打杂的,公子也才一岁多的年纪,老爷总抱着公子来楼里巡视。 十五年来福缘楼换了多少人,只他一人从未离开过,可以说他是看着公子长大的。 如今老爷不在了,他也是心疼公子,偌大的梁府只他一人怎么支撑,若身边没有贴心的人,那日子多难熬啊。 他真的只是觉得公子对崔姑娘有意,才会有此一问,他怎么可能受别人指使,到公子面前惹公子不快呢? 玉勤看到贵叔红了眼眶,自知失言,对着贵叔鞠了一躬 “对不起,贵叔,是我错怪你了,只是你也知道,老爷走了之后,公子心里苦,这些日子以来他总这么关着自己,怎么可能有心思在儿女情长上。如果公子真的中意哪位姑娘,不管她出身如何,公子自会求娶进门,那时不必你问,我们就该以夫人的礼数相待。” 玉勤叹口气,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而今......我们还是做好各自的差事,不要胡乱猜测公子的心思才好。” 贵叔郑重的点头,他今日所做之事确实欠妥,以后定当谨记,莫再失言。 悠闲的日子总是一闪而过,苏悟在家不过歇息了两日,威子和牧虎就又上门了。 苏悟并不是反感他们,而是反感他们手中的公函,虽然这次她并不用行刑,可她需要配合威子行刑,如同上次牧虎配合她一般。 想到上次断头台上鲜血飞溅的样子,她不禁头疼起来,那样的场景,她真怀疑威子他们是怎么做到习以为常的,哪怕再让她经历无数次,她都无法做到像他们一样泰然自若。 牧虎说了一些别让她拖威子后腿的话,就拉着威子离开了,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而也是在这一夜,珞魅也入了她的梦。 “你们是商量好的吗?”苏悟虽然知道他来了,却不愿意睁开眼睛。 珞魅见她如此,也不生气,径自坐去她对面“没事儿,就算你双眼紧闭,我说话你还是能听到的。” 苏悟气恼,睁眼瞪着他“就不能让我清闲几日吗?” “你这是在说我?还是在说应顺府衙?”珞魅好笑的看着她。 苏悟伸手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的脸,直到脸被她揉的生疼,她才甩下手“快说,什么案子,说完赶紧走,明日我还得早起,总这么惊扰我的梦境,你好意思吗?” “你若睡不着,起来与我多聊会儿,也可以。”珞魅欠揍的凑到她跟前。 苏悟一掌推开他的脸,然后惊异的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我这娇嫩的皮肤与你那粗糙的脸比起来,是不是滑嫩很多?”珞魅微愣之后,看她愣神,收了不好意思的情绪,调笑道。 苏悟闻言,嫌弃的在衣服上搓了搓刚才碰他脸的手 “你是神仙,我是凡人自是不同,你一个男子,皮肤比女子还娇嫩,怎好意思说出口?苦差事都是我在做,你不过换个魂魄,须臾之间,怎有脸讽刺我皮肤粗糙?” 珞魅缩缩脖子不再多言,今日她脾气不好,他再多说误伤的都是自己,于是正色道 “明日会有人来找你,这次牵扯之人有些危险,你自己多加小心。” “何人?”能让他这么提醒她的,会是什么人?苏悟难免好奇。 “明日你就知道了。”他从靳展那里听来的话,不提前告知苏悟,也是想让她以人间的视角去查探事情的真相。 “好,知道了,还有事吗?”既然他不说,苏悟知道再问也是无用。 珞魅无奈道“我有如此讨人嫌吗?” 苏悟瞥了他一眼“相貌上不会,差事上......特......别招人嫌。”苏悟故意拖长了‘特别’两个字,以此来抒发心中的闷气和无奈。 珞魅眸光闪了闪,轻笑一声“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留了,做个好梦。” 珞魅离开之后,苏悟慢慢睡去,呼吸也变得均匀,嘴角带着笑意,该是做了个好梦吧。 第五十五章 你艳福不浅啊(一更) 刑场这两日,虽然也难熬,但相比自己动手执行死刑,苏悟还是觉得轻松了很多。 她看着满地的鲜血,脑中的画面重叠,好像每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她都要经历那么一次生死,她即便痛苦,煎熬,却也无可奈何。 她不是仙人,当然不会知道其中谁是含冤而死,谁又是罪有应得。 这世间,每一日都在上演着杀戮,生生死死,谁又能定义该与不该呢?她不过也是个执行者罢了。 连着两日她都在刑场充当引刀,夜晚的梦里,出现的也是白日断头台上的惨状。 她从梦中惊醒,独自坐在黑暗里看着窗外,一直等到天亮,才敢躺下小睡一会儿。 而那个珞魅口中的人没有出现,珞魅也没有再出现。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起身梳洗,换了干净的衣衫,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落满了金黄的银杏叶,她踩在上面发出簌簌的声音,听着这样的声音,她心情才好了一些。 她从厨房里拿出昨夜买回来的小菜和馒头,坐在院子里边吃边看落叶。 她想问一问珞魅,秋叶已落,冬天快来了,她是不是有机会可以回曦国看一看她的母亲和弟弟? “喂”一个傲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悟循声望去,她身后的屋顶上闲散的坐着一个人,他身着暗青色锦袍,腰间佩戴着一个上好的青玉,因距离太远,她看不太清那玉佩上的纹络,远远看去像是一只禅。 他居高临下,眼带审视的看着她。 这样一个一看就是身份尊贵的公子爷,为何会在她的屋顶上? 难道他就是珞魅所说之人? 苏悟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两人暗暗的较量着。 李崇乔没想到,相视良久,最终是自己败下阵来,看来这两日自己还是小瞧了他。 他飞身下了屋顶,很随意的坐在石凳上,直接用手拿起石桌上的小菜塞进嘴里。 苏悟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嘴角勾起,等着他破口大骂。 连她都觉得这菜难吃,他能咽的下去才怪。 可眼看着他一口,两口,三口......苏悟走上前去,拿走了石桌上的菜和馒头,嫌弃道 “你是来蹭饭的吗?看你这衣着打扮也不像啊?” 李崇乔不在意的拿出一条白色的丝绸手帕,上面绣着一朵梅花,他毫无顾忌的来回擦着他沾满菜的手。 苏悟心疼的看着上面的绣花,这等绣工让他这么用,着实浪费。 擦完之后他随手扔了帕子 “当然不是,不过到了吃饭的时辰,看到饭菜,小爷我自然不能亏待了自己不是?” 苏悟将菜和馒头放置一边,坐在李崇乔对面“说吧,你是谁?为何找我?” “有人说,你可以帮我救一个人。”李崇乔探究的盯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 “人?”苏悟挑眉看他“你确定你说的是人吗?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试探我,他既然说了我能帮你,你何不坦白一些呢?” 苏悟顿了顿又道“还是你并没有那么迫切的......想要救那个人?” 照理说珞魅告知她的第二日就该有人来了,可他竟是在今日才来,除了试探和不迫切,她找不出第三个理由。 李崇乔收了笑意,苏悟看到他眼中闪过冷寒,这样看来,那个人对他该是极其重要的,或许也正是因为重要,所以才如此小心翼翼? 苏悟歉意道“抱歉,我失言了。” 李崇乔装作不在意的挥了一下手“我跟踪你两日了,本以为你只是一个清贫,胆小的刽子手。” “如今呢?”苏悟心中惊颤,跟了她两日?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她想到珞魅的提醒,看来真要小心应对了。 “如今?我愿意相信你。”从起初两人的对视,自己败阵,到刚才他脱口而出的歉意,李崇乔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说正事吧。”苏悟道。 李崇乔轻笑着摇头“不急,既然到了吃饭的时候,当然是吃饭最重要。” 他看了一眼苏悟房间的方向“你屋子里放着福缘楼的食盒,定是品过那里酒菜的滋味的,不如我请你去福缘楼大吃一顿,当做回报?” 苏悟扶额,她是有多倒霉?这些人总要请她吃福缘楼的酒菜,就算是人间美味,因着梁亦念的关系,她也不想再吃。 她直接拒绝“不用了,我这里的小菜和馒头,虽然难吃,但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已经够了。” 李崇乔不解道“为何?你这屋子里可是放着两个福缘楼的食盒呢,光这两个食盒就要二十两银子,若不是你极喜欢,别人也不会以此来讨好你吧?” “什么?”苏悟明显是第一次听说,食盒竟然能值这么多银子? “你不知道?”李崇乔以为他知道内情,所以才收着食盒,以后去福缘楼兑银子呢,见他是真不知,于是解释道 “福缘楼的食盒都是梁家公子专门订制的,总数一百个,每一个食盒上都有标号,从福缘楼带走食盒的人,需要留下名字、住址和十两银子,若三日内自己还回,十两银子则退回,若三日内不还的话,他们会派人上门取回,而那十两银子作为失信的补偿,不予退回。” 苏悟噌的一下站起来,不顾李崇乔奇怪的眼神,快步走回屋子,她之前根本没留意到这食盒有何不同,如果真像那人说的那样,那......柯意带来的那个食盒,她该怎么办? 她将食盒仔细看了一遍,果然如他所说,两个盒子上分别标记着伍拾陆和陆拾叁,她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是柯意提来的,哪一个是崔贞瑶送来的。 正在她仔细回想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她转头看了一眼食盒,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她?刚才那人说了三日,不会是崔贞瑶这个时候来了吧? 她分不清哪一个是崔贞瑶提来的,这要如何还回去啊。 而李崇乔已经趴在墙头上看了一眼来人,他飞身进了屋子,调侃道“你艳福不浅啊,门外那个姑娘不错。” 然后,他看到苏悟手中拿着两个食盒,他笑得更猖狂“不是吧?看你如此为难,这是有两个姑娘给你送饭?你小子可以啊。” 第五十六章 归还食盒(二更) 说着,他用右肩撞了一下苏悟。 苏悟瞪他一眼,不再理会,只是门外的敲门声,着实让她心慌。 于是,她闭上眼睛围着桌子转了两圈,随便拿了一个食盒,睁开眼睛就要往外走。 李崇乔一把抓住她“你疯了不成?若是你拿错了,这个姑娘就与你无缘了。” 苏悟没空搭理他,更没空跟他解释什么,拨开他的手就往外走。 李崇乔又上前拦住她“不如这样,你打发了门口那姑娘,就说别人已经帮你拿去还了。”说着,他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来递给她“就说这个银子是退还回来的,你还没来得及去给她送。” 苏悟都有些佩服眼前这人了,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个办法的?是不是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他这么一张俊美的脸,是要祸害多少姑娘? 李崇乔见她发愣,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食盒,又拿了桌子上的食盒,然后扔下十两银子给她“两个姑娘都这么打发了,我这就帮你去还了食盒。”说完,人就消失在门口了。 苏悟咽了咽口水,依然没有缓过神来,这人跑的也太快了吧? 噔噔噔......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苏悟快步走出房门。 崔贞瑶听到屋里有人说话,可她敲了好一会儿门了,却是没人来开门,她想着可能是里边说话的声音太大,掩盖了她敲门的声音,所以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咯吱一声,苏悟打开门。 崔贞瑶不好意思道“抱歉,打扰了,我是想取回那日送来的福缘楼的食盒,今日是最后期限了。” 苏悟照着那人教她的话告诉崔贞瑶,并递上了那十两银子,崔贞瑶本是不想收的,奈何苏悟坚持,她不得不接下了,走的时候还在为那日之事道歉,苏悟客气的说了没关系,然后目送她离开。 李崇乔出了苏悟的院子,骑上他的快马,将两个食盒送到了福缘楼。 贵叔看到乔公子出现在福缘楼门口,忙亲自出来迎接,一脸谄媚的道“乔公子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李崇乔进门的时候,熟门熟路的将两个食盒交给了门口的小二,看到掌柜的迎出来,礼貌的回道 “我这些日子不在京城,这不,刚回来就来这里了嘛,你家公子在吗?” “在呢,我这就让人给您通禀。”贵叔自从那日惹公子不快之后,就再没敢出现在公子面前,这几日有什么事情,也是让玉勤去通禀的,他生怕主子看到他,再想起那日的不快来。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行,你们忙你们的。”说着他自顾上了二楼。 此时,刚才接了食盒的小二来到贵叔身边,小声道“掌柜的,刚才乔公子送来的两个食盒......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了?坏了就再换一个,这种小事就不必再跟乔公子说了。”贵叔摆摆手,就要去做自己的事。 “可......”小二为难的挡在贵叔面前。 贵叔见他如此,也知道可能不是坏不坏的问题,将他拉到一侧,轻声道“怎么了?” 小二将登记的号码递给贵叔,小声道“乔公子送来的两个食盒,一个是几日前城西顾家的丫头带走的,我们派人去取的时候,顾家人说那丫头失踪几日了,食盒也找不到了,所以赔了一百两银子作罢。” “陆拾叁号食盒?”贵叔想起是有这么回事。 小二点头。 贵叔想了片刻,摆摆手道“一个丫头而已,许是乔公子在路上看到是我们这里的食盒,顺手拿回来的呢,你去忙吧,别管了。” “可......”小二欲言又止。 “怎么了?”贵叔再次停下脚步。 “这伍拾陆号食盒,是三日前崔姑娘带走的那个。”小二小心的看着贵叔的脸色,若第一个还能说的通,这第二个就有点儿说不通了,这两个人相差也太远了。 “崔?”贵叔马上反应过来“崔贞瑶?” 小二点头。 贵叔表情变得凝重,一个顾府的丫头,失踪也就失踪了,可这崔姑娘是他们自己的人,不会也因乔公子失踪了吧? 他看了一眼二楼雅间的方向,轻声道“你去让人调查一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二正要转身离开,他又吩咐道“那个失踪的丫头,也查一下。” 小二应声去了。 二楼雅间里,李崇乔看到桌上的饭菜,也不客气,直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梁亦念抬眼看他“云尹山的事情解决了?” 李崇乔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语气平淡“没有。” “需要帮忙吗?”梁亦念道。 “不用,我找了人帮忙。”李崇乔随口回道。 “好,如果有需要,随时开口。”梁亦念并不多问,李崇乔的事情他自己能处理好。 “当真?”李崇乔突然抬起头,眼睛放光的看着梁亦念。 梁亦念顿觉不妙。 “你若这么说,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李崇乔奸笑着说:“我刚认识了个兄弟,他特别喜欢吃福缘楼的饭菜,你给我一块儿牌子。” “何人能得你乔大公子如此青睐?”多少饭菜倒不是问题,只是,梁亦念很好奇能得李崇乔如此对待的,是何方神圣。 “这你就别管了,你福缘楼的牌子给出去了又不是一个两个了,多一个也没什么是吧?” 找人办事,总要回报些什么才是,李崇乔想着他找良子办事,当然要投其所好,才能得良子全力以赴。 梁亦念随手扔给他一块牌子“你,就此一块儿,以后再来吃饭,若是不付银子,看你能走得出福缘楼的门。” 李崇乔轻巧的接过,对着梁亦念假模假式的行了一礼“多谢,不过这一顿饭,还是你请吧,我先走一步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从窗户跳下,没了影子。 梁亦念不禁摇头,李崇乔自幼生活在山林中,总少了些规矩,不过也正是他这样的脾性,才能在李家生存下来。 苏悟等了许久都不见那人回来,她再次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救人,既然他都不急,她就更不用急了。 她把桌上的小菜和馒头吃完,又将院子清扫了一遍,那人还不回来。 因为夜里没有睡好,此时她有些恍惚,既然等不到人,那便睡醒再说,于是她遵从本心,毫不拖沓的回屋睡觉了。 第五十七章 放心吧,我又不会坑害你 李崇乔落进院子就听到屋里打雷般的呼噜声,他咧咧嘴,将刚从福缘楼厨房顺出来的食盒放在石桌上。 他心想着,夜里都没听到如此震耳的打呼声,怎么白日里睡觉能如此惊人? 他实在听的焦心,也不想打扰良子睡觉,于是又飞身出了院子。 苏悟醒来已是晌午,她起身来到院子里,那人已经在树下坐着了,桌子上放着一个福缘楼的食盒,她猜想应该是他买来的。 “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自己已经解决了呢?”苏悟揶揄道。 李崇乔呵呵一笑“若真能如此简单,我何苦来找你啊?” “你这关子也卖了这么久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想救什么人了吧?”苏悟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哦,我来了这么久还没跟你说我是谁?”李崇乔像是刚意识到这一点“我叫李崇乔,大家都叫我乔公子,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为什么是乔公子而不是李公子?”苏悟疑惑道。 “我在家排行老四,若是叫李公子,谁知道是在叫我?乔公子就不一样了,大家都知道是我。”李崇乔得意的挑挑眉。 “那你得庆幸这亘都没有乔姓大户,要不然,你就得叫虫公子了。”苏悟说完大笑起来。 李崇乔嘴角抽了抽,只翻了个白眼,没再跟她纠结名字的事情。 他甩手将自己从梁亦念那里拿来的牌子扔在苏悟面前“你不是喜欢福缘楼的饭菜嘛,拿着这个牌子,以后去福缘楼随意吃喝,就算连吃带拿也没人会说什么。” 苏悟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崇乔,明明刚才还一副生气的模样,怎么转眼就给她送东西了?还是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牌子跟福缘楼的食盒一样,都是棕色木制的,上面刻着福字,只是福字田中的十字换成了梁字,周边有镂空花纹点缀,看起来十分独特。 “无功不受禄。”想了良久她把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只说出这么一句回绝的话。 “不是让你帮我查案嘛,怎么就无功了?”李崇乔道。 苏悟无奈的看着他“从你出现开始,又是帮我送食盒,又是帮我买饭,如今又送我这么一块随意吃喝的牌子,你要救的人到底是谁?你总要让我知道吧?” “你先收下”李崇乔听言收起了嬉闹的模样,随即道“我在等一个人,等他来了我自会告诉你,只是你若不收,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苏悟眯眼看他“你心里倒是踏实了,那我呢?我无缘无故收了你的东西我踏实吗?” 李崇乔微愣,随即笑道“放心吧,我又不会坑害你。”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坑害我?我才认识你多久啊?名字也是刚知道的,我凭什么信你?”苏悟想到良子的下场,面上更难看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说出你的来意,要么现在拿着你的东西走人。” 李崇乔见她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犹豫了片刻,终于说出他想要救的人。 “我想救我师父,他是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剑客云了。” 苏悟想说,既是武林高手,应当可以自救才对,但看到李崇乔的表情,她将话吞了回去,若是如此简单,他自己就做了。 “当年师父为了救自己的同门师弟,折损半生功力,最后隐居在云尹山。三个月前,我师兄被发现死在家中,而他死于师父自创的独门剑法五魂归一。” “五魂归一?”苏悟从未听说过,她在曦国时也听闻很多江湖故事,却从未听过云了和五魂归一。 “这三十年来,师父从未下山,更不曾用过五魂归一,不知是何人以此来诬陷师父。”李崇乔双手握拳,极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 “难道这世间只有你师父会这五魂归一?”苏悟问道。 李崇乔听言,眉头轻皱“除了师父就只有师兄和我会了。”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我和师兄是无意间偷学来的,因自小习得师父传下的武功心法,所以学起来也并不难,但若是旁人,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就学会的。” “那为何只怀疑你师父,而不怀疑你呢?”苏悟提出疑问。 “我那时与别人一同外出,那人可以作证。”李崇乔道。 “所以官府断定凶手只能是你师父?”苏悟问道。 “我师父绝对不是凶手,就算师兄有些地方做的不对,师父也绝对不会杀了师兄,更何况师兄是死在靳家。”李崇乔正色道。 “靳家?”苏悟突觉自己孤陋寡闻了,李崇乔说的她都不曾听说过。 “靳家是昀阳世家,你未听过也属正常,我师兄在靳家排行老五,名叫靳展。”李崇乔耐心解释道。 苏悟点头。 李崇乔见她不再提问,继续道“我前些日子去了一趟昀阳靳家,得知师兄是为了靳家三小姐靳姝成亲才回去的,不成想喜事变丧事,如今靳家也无心办喜事了。” “回去?他之前不在家中?”苏悟好奇,之前不在家中,怎么一回家就出事了呢? 李崇乔点头“两年前,我与师兄一同下山回家,后来听说他不喜家中拘束,出去自己闯荡了,可究竟这两年他都在做什么,我却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是什么意思?这两年不管是你还是靳家都不曾与他有往来?”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两年?就是她,从家中出走,路上也是遇到过罗家寻她之人的。 两年没有一点下落,怎么可能? 李崇乔思索着站起身来“我也好奇,连我都查不到他的行踪,他又是怎么得知靳姝成亲之事,而主动回家的。” “他与靳家三小姐关系如何?”若他在暗处一直留意靳家之事,自己在意的姐姐成亲,他也是有可能自己回去的,苏悟这样想着,开口问道。 李崇乔摇头“我也不知,师兄不曾与我提过家中之事,他上山学艺之时也不过五岁,回家几日便离开,应该是没什么特别的吧。” “你可曾见了靳家三小姐?”既然去了昀阳,靳展又是因为靳姝的亲事赶回去,苏悟猜想李崇乔应该是见过的。 李崇乔摇摇头道“因我也会五魂归一,虽然官府已经确认我不可能杀害我师兄,可靳家人却视我如杀人凶手,不曾让我进府。” “你武功如此之高,小小靳府岂能奈何得了你?”苏悟眼神飘向他先前呆过的屋顶,意味深长的道。 第五十八章 你是在骂我? 李崇乔不好意思的笑笑“你这里又没有看家护卫,更没有高手相护,我自然来去自如,可靳府怎么说也是一方世家,再加上出了人命案,我一人怎么可能闯得进去。” “你是一个人去的?”苏悟怀疑的看着他。 “我是在回亘都途中得到消息,说我师兄被杀,而杀他的人是我师父,所以没来得及找人,直接去了昀阳。”李崇乔解释道。 苏悟沉默,若真如李崇乔所言,靳府将他拒之门外就情有可原了,只是,一个离家那么多年的人,回到家中不过几日就离开,且两年之内杳无音讯,实在不该啊。 她想了片刻看着李崇乔问道“你师兄是个怎样的人?” 李崇乔看着墙外,语气温柔道“我师兄是个不善言辞之人,他总喜欢坐在一边看着我调皮,当师父要责罚我的时候,他便出来帮我顶罪。我总喜欢逗弄他,他却从没生过气,师父奖给他的东西,他也总拿来与我分享。” “他两年杳无音讯,你从未怀疑过他已经出事?” 苏悟脑中出现一个惊人的猜测,或许靳展在两年前已经离世,而如今死的这个人是靳家让人假冒的,他们的师父云了知道真相后,一气之下杀了假的靳展。这一幕刚好被靳家的人看到,所以他们一口咬定,是云了杀了靳展,而事实是靳家自己人杀了真的靳展。 “我派人去寻过,一直没有音讯,不过,他一直都有写信给师父,这是师父前几日告诉我的,可信中并未提及他的去处,只是简单的问候。” 李崇乔曾经写信问过师父,是否知道师兄的下落,师父当时说不知,如今师兄不在了,师父才承认师兄给他写过信。 苏悟默默伸了伸舌头,这就说明自己的推测是错的。 “除了你师父的独门绝技,可还有其他特别之处?”苏悟试着探听对她有用的消息。 李崇乔摇头“我去查看了师兄的尸首,死因正是五魂归一所致,且没有挣扎的痕迹,似是相熟之人所为。” 苏悟忍不住看向李崇乔,相熟之人?三人中死了一人,另外两人当然都有嫌疑,证明他不可能作案的那个人也可能是他授意的呢,官府凭什么不将他也关起来? 李崇乔在努力的回想着,此案中有没有可能被遗漏的线索,可思来想去还是找不到突破口。 他抬头看向良子,正要问问良子有什么想法,可良子竟用那种‘你的嫌疑最大’的眼神看着他,他忍不住抿了一下嘴唇。 这个小动作在苏悟看来,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此时,李崇乔的脸上突然绽开笑容,他快步走到苏悟面前,将苏悟从石凳上拉了起来,然后将她的身子转了一下,左手自然的绕过她的脖子放在她的左肩上。 苏悟看到身后站着的人,有些怔愣,李崇乔的动作一气呵成,她一时没有察觉到。 莫顷延落地之后就看到李崇乔的一系列动作,他左嘴角微微勾起,眼睛微眯,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勾肩搭背的两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李崇乔本想拉着良子介绍给莫顷延认识,不曾想他看到良子,竟是这样一副表情,像极了当时他自己因梦寻来时看到良子的表情,他抽了抽嘴角训斥道。 苏悟瞬间头疼的厉害,怎么又是莫顷延,这李崇乔是什么人,竟劳烦礼王殿下来查探他的案子。 莫顷延不说话,还保持着之前的表情,不过这一次是看向苏悟。 苏悟不耐烦的甩开李崇乔的手“他这表情是在说男女授受不亲,你们这副样子,有碍风化。” “什么?”李崇乔没有想到良子会甩开他,脚下不稳,身子转了个圈才堪堪停住,听到良子的话,更是反应不过来。 苏悟瞟了他一眼,无所谓道“我是女子。” 李崇乔脸上表情瞬间从迷茫转变为震惊,再想到她是个刽子手,更是惊掉了下巴。 苏悟看到他的表情,下意识的一脚踢向李崇乔,他一时心惊也未做闪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你是女子?” 一边的莫顷延跟看戏一样,笑着走到石桌旁坐下,端的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苏悟恨得牙痒痒。 苏悟瞪李崇乔一眼“怎么?没见过我这般彪悍的女子?” “不……不是……我……”李崇乔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只是太过震惊而已。 苏悟摆摆手道“我知道,你不用解释。”如她这般的女子世间少有,他惊讶也是在所难免。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李崇乔极力想表达自己不是歧视她,可在这突然的冲击下他有些语塞。 “行了,我不介意。”苏悟好笑的看着他,明明之前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如今却在极力的想要维护她的自尊。 “你这样的女子虽然样貌没那么漂亮,身材也不好,可你能做很多别的女子不能做的事情,你比那些美貌身姿苗条的女子好多了。”李崇乔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算得上夸她的话。 可苏悟越听,脸越黑,他这是夸吗?哪个女子不想长得漂亮,哪怕秀气也行,谁又不想身姿窈窕,哪怕达到匀称她也可以接受,还有最主要的,别的女子不能做的事情?谁愿意做这砍头的差事? “你是在骂我?”苏悟沉着脸问他。 “我是想说你是独一无二的。”李崇乔意识到自己越说越错,于是找了个自己觉得很不错的成语,面上带着谄媚的笑,等着她欣然接受。 苏悟是真的不在意的,在她接受刽子手的身份时,就已经接受这具身体了。她自己刚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都那么嫌弃,所以别人嫌弃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她不明白李崇乔为何非要纠结着夸她,是怕她因为他的话自卑?怕她不帮他?她有那么小气吗? “我都说了我不介意了,你哪儿那么多话?若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你就拿我当男的对待,这样总行了吧?” 第五十九章 靳家是非 “那怎么能行?既然知道你是女子,就该当女子对待,哪儿还能像刚才一样?”李崇乔拒绝她的提议。 “那你到底要怎样?”苏悟实在无语,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啰嗦。 “我……”李崇乔想缓解刚才自己初听到她是女子时对她的伤害,可越说她越生气,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样了,女子该怎么哄呢? “你”苏悟看向莫顷延“看戏也看得差不多了,你去劝劝他。” 莫顷延本来在笑看李崇乔的窘态,突然被苏悟点名,他马上收起笑意,对苏悟道“不用理他,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果然,两人都不理会李崇乔,片刻的功夫他就跟回魂了一般,没事人一样坐去了莫顷延身边的石凳上。 苏悟见李崇乔没事儿了,她也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 可刚坐下,只听得李崇乔说:“你放心,若是以后你嫁不出去,我娶你?” 苏悟惊的一下子从石凳上弹起来“你说什么?” 莫顷延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李崇乔会说出这样的话。 站在莫顷延身后的修岚,听到这里,面上也多了一丝诧异。 “我是说,你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外在的样貌和身材而难过,如果以后你想嫁人了,若是没人娶你,那我就娶你。”李崇乔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中满是真诚。 苏悟也回望着他,这是怎样一个男子?为了保护她的自尊,竟拿自己的亲事来承诺,让她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生活。她在想,若是真正的良子,她会同意吗? 她不知道良子的答案,可她知道苏悟的答案。 “你这样宽慰人的办法虽然欠妥,可……谢谢你。” 莫顷延看着良子温柔的笑容和闪着光芒的眼神,第一次觉得她真的是个女子,一个有着温情和柔软的女子。 修岚拳头微握,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含笑的女子。 李崇乔舒心一笑,女子的心思也不难猜,诚心足矣。 “不过这样的话以后不要乱说,万一哪一日你真的遇到了一个你很爱很爱的女子,我又非要嫁给你,你该如何取舍?是尊重你的承诺娶我?还是违背自己的诺言,娶她?还是两者兼得?”苏悟收起笑意,脸上多了认真。 李崇乔愣住,他没有想过会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此刻他只觉得这话能够安慰到她,若真有那么一天,他…… “还有,你想娶我,我还不愿意嫁呢。”说着,她的眼神看向莫顷延,李崇乔虽然是在宽慰她,但他的初心是好的,不像那个人,只是因为她特殊的能力,想要利用她。 莫顷延收到她眼神中的不屑,嘴角勾了勾算作回应。他以为她会答应的,毕竟李崇乔说的是娶,兵部尚书家的门第也算不低,与她而言,算是高攀。 修岚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她答应与否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李崇乔眨眨眼睛“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他想了一下刚才良子关于取舍的问题,他不知道如果真有那一日他会如何选择,但是他知道如今良子没有将难题留给他。 “你要等的人来了,我们是不是该说回正题了?”苏悟看了一眼对面的莫顷延,对着李崇乔道。 李崇乔很快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对,他就是我要等的人。”然后他看向莫顷延问道“如何?” “我查到……”莫顷延犹豫片刻,继续道“靳展这两年在一个名叫亡命门的杀手门。” “什么?”李崇乔皱眉,师兄怎么可能进杀手门呢?他是那样善良之人,怎么可能? 莫顷延肯定道“这个杀手门在距离亘都三百里之外的穹州,那里有一座险山绝壁,我曾经派人调查过,所以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我确定这个消息属实。” “这怎么可能?”李崇乔依然不信。 “那你觉得他这两年来在做什么?你可知他为何在靳家呆不了几日?两年前他下山是因为他父亲离世,多年前他离家去云尹山是因为母亲离世,一个没有父母的靳家对他而言有什么可留恋的?”莫顷延耐心的解释道。 “他……”李崇乔从未听说过师兄身上竟发生过这样的事,师兄的父母不在人世他是知道的,可他以为他们早不在人世了,因为当年送师兄去云尹山的,是师兄的祖父。 “靳家三小姐靳姝与靳展关系并不亲近,以靳展的脾性,他是不可能因为靳姝成亲回去的,除非……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莫顷延继续道。 “什么理由?”李崇乔紧张的问道。 莫顷延摇头,他也没有查到。从他听到靳展死了,云了师父被关押,他就开始搜集与此案相关的消息,如今却也只能查到这里而已。 “靳家是一个怎样的世家?家族中又有哪些重要的人?”苏悟对靳家实在不了解,从他们的话中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李崇乔看向苏悟,略带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其实我对靳家也不甚了解,只知道如今是靳家长子靳鸣主事。” 莫顷延接过李崇乔的话道“靳鸣是靳家嫡长子,靳展是靳家嫡次子,可靳鸣与靳展却非一母同胞。” 都为嫡出却非一母同胞?苏悟猜测道“靳展是继室所出?” 李崇乔也做此猜想。 莫顷延摇头道“靳展母亲是上一任靳家家主靳伏旻的……平妻。” “平妻?”李崇乔惊讶道。 莫顷延点头 “靳展的母亲邱涟本与靳伏旻青梅竹马,且有婚约。却因其父获罪入狱,邱家人带她逃离昀阳,自此杳无音讯。 几年后,靳伏旻到了成婚的年纪,靳家当时的家主,也就是靳展的爷爷靳通睿做主,让靳伏旻与现今的靳家老夫人秦妱成了亲。” “后来邱涟又回来了?”苏悟心中感慨,即使如此靳家人给邱涟个平妻的身份,让秦妱情何以堪? “邱涟家人亡故,独身一身从曦国逃回昀阳,靳伏旻想休了秦妱再娶邱涟,靳家和秦家都不认同,他却坚持,于是被靳家家主关起来并家法处置,一连七日,终未能改其志。 秦妱虽有怨恨,却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受苦,于是她央求靳家家主与她一同去秦家商议,最终秦家妥协,准许靳伏旻娶邱涟为平妻。”莫顷延道。 第六十章 你是独一无二的 “邱涟的死与秦妱有关?”苏悟脑中构想出一个可能。 秦妱虽不忍夫君受苦,却无法忍受邱涟与自己平起平坐,于是谋害了邱涟。 在准备斩草除根杀害靳展的时候被靳家人发现,所以靳展自小被送进山上,两年前其父逝去才得以回到靳家。 莫顷延摇头“不知,此事甚为隐秘,暂时打听不到什么。” 此时,李崇乔抬头看向苏悟“还好你刚才没有答应我,要不然靳家的现在就是我们的将来。” 苏悟错愕的看着李崇乔,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们明明是在说靳家的事,怎么就又扯回刚才的问题了? 莫顷延忍不住笑出声来“乔大公子,你真是......” 苏悟不满道“如今说的是你师兄家的家事,你就不能多想一想他吗?” “师兄的家事与此案有什么关系吗?师兄死于五魂归一,此剑术除了师父就只有我会。”李崇乔对靳展家事不感兴趣,就算他有一个只是平妻的母亲,他也还是自己的师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若你去顶了你师父的罪名,我们都省的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苏悟见他这副模样,真想一脚踹过去。 莫顷延点头回应“这主意不错,我赞同。” 李崇乔嘴角抽动,对着莫顷延埋怨道“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么做,如果真这么做了,我爹不想让我死,说不定他就能帮我查出真凶了,可谁让替我作证的人是你呢?” “哦,原来错在我啊,那你自己倒是去查啊。回京也有两年了,除了吃喝玩乐,你还做什么了?你爹是疼你没错,可你不想想你爹多大年纪了?若有一日你爹不在了,你家中那几个哥哥能将你生吞活剥了去。”莫顷延道。 “你这徒弟和师弟当的也是可以,师兄死了,师父在牢里关着,你倒是一点儿不急,珞魅让你来找我,你愣是在房顶趴了两日,好不容易跟我说几句话吧,一句正事没有。如今我们在讨论你师兄有没有可能是被家人所害,你却在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你......” 苏悟虽然嘴上埋怨着,心里却也是不舍得说他什么的,毕竟刚才是他宽慰了她,如今他这种状态应该也是不好受的吧。 李崇乔低着头不说话,片刻之后,什么都没说,飞身离开了苏悟的院子,留下他们三人面面相觑。 “他这是怎么了?”苏悟回过神来,看向莫顷延。 莫顷延叹口气道 “哎,他这个人看似玩世不恭,其实内心脆弱的很,他不愿听这些也是害怕你我的猜测成真,他和靳展自小在山中长大,虽然有师父陪伴,但对于家人还是有着渴望的,所以他怕最后的结果不仅让他失望,更会让靳展失望。” 苏悟沉默,原来李崇乔是这么一个敏感的人,怪不得那么不依不饶的要跟她解释,让她宽心,甚至拿自己的亲事来安慰人。 莫顷延看着良子表情的变化,突然好奇“刚才你为何不干脆答应了他?” “什么?”苏悟不解的看向莫顷延。 “他说的,若是你嫁不出去,他娶你。”莫顷延重复李崇乔的话。 “你觉得我应该答应?”苏悟好笑的看着莫顷延,她为什么要答应? “兵部尚书家的四公子李崇乔,样貌出众,才华横溢,武功高强,在这京中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多少闺中女子想嫁都没机会。”莫顷延含笑看她。 苏悟眨眨眼,侧首看他“刚才谁说他只知道吃喝玩乐来着?难道是我听错了?” 莫顷延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那是对比我而言。” “这么说来,你比他更值得嫁了?”苏悟双手撑着自己胖胖的脸,眼中冒着金光“不过......你又不愿意娶我,只想纳我为妾,你可知这世间为妾者,多是美貌的女子?难道我在你心里是如此绝色?” 莫顷延看着眼前女子故作娇羞,面露桃花的样子,微微一愣,轻笑着摇头“看来李崇乔很适合你,至少在他眼里你是独一无二的。” 苏悟对他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是独一无二的。” 说完,她不客气的赶人“事主都走了,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莫顷延也不恼“他是走了,可事情还没说清楚,他作为当局者难免会有情绪波动,我们作为局外人应该能看得更清楚。” “那你都看到什么了?”苏悟自己倒是没有看出什么,除了猜测的那两种可能,再无其他,昀阳距离亘都这么远,她又不了解靳家,她真怀疑珞魅为何要让她来处理这件事,就不能找别人吗? “我觉得靳展根本不想回家,他甚至不知道靳姝成亲的事情。”莫顷延猜测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回去还有其他事情不成?”苏悟不解。 “你忘了?他听命于杀手门。”莫顷延正色道。 苏悟惊呼“你是说他回去是为了任务?而这个任务跟靳家有关?” 莫顷延点头“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靳家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有的事情做的非常隐秘,即使我让人查了这么多日,也没有查出什么。” “他会被派去杀什么人?刺杀没有成功,死的又是他,靳家为何会报官说是云了师父杀的?”苏悟摇着头道“最关键的,五魂归一的剑术只有他们师徒三人会而已。” “五魂归一的招式是云了师父自创没错,但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见到的人甚少,不过当年在江湖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个时候有人偷学了,而今用来陷害他也是有可能的。” 莫顷延说出自己的猜测。 “有这种可能吗?三十年前的恩怨,到如今再来报仇,是不是时间久了些?”苏悟道。 莫顷延轻笑道“仇恨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积越深,之前不发作也只是为了一招制敌。” “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就算跟云了师父有仇,直接找他本人报仇不更快吗?杀了他的徒弟,再嫁祸给他,这么绕的复仇方式,有必要吗?”苏悟不认同他的说法。 “或许这种方式能让他更有大仇得报的痛快感呢?”莫顷延继续道。 第六十一章 当做从没认识过我 “难道他就不怕李崇乔假公济私,救了他师父吗?怎么说他也是兵部尚书的儿子,想要从大牢里救出一个人来,还是可以的吧?”苏悟仍然难以接受他的说法。 莫顷延摇头“正是因为他用了这种方法,才使得李崇乔无计可施,师父杀徒弟,还是当年名震江湖的云了师父,若是李崇乔真的假公济私,天下悠悠众口他怎么可能堵得住?到时候别说他是尚书府的公子,就算他爹李尚书也可能会因此丢了官职。” 苏悟皱眉“你若这么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她顿了顿又道“你刚才说那么多靳家的旧事,是不是也怀疑秦妱会是凶手?” “我猜测她应该是帮凶。”莫顷延道。 “我们光在这里猜测也是无用,你去将李崇乔找回来,他去过昀阳,那里什么情况他最了解,找他来问再合适不过了。”苏悟道。 他们都只是猜测而已,对于靳家,对于靳展的死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三十年啊,三十年前的旧事也只能云了师父自己知道,而他们三个里面,就只有李崇乔在出事之后见过他。 莫顷延不赞成道“刚才你也听到了,对于靳家的事他一无所知,他去昀阳连靳府都没能进去,再加上他心中的顾忌,我们可能要亲自去一趟昀阳。” “什么?”苏悟本来还在思考秦妱是凶手的可能性,冷不丁听到莫顷延的话,她打了个激灵。 “我们要去昀阳一趟。”莫顷延强调。 “我们?”苏悟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我,李崇乔,我们三个。”莫顷延确定的点头。 苏悟苦笑着摇头“你们去就行了,我是个刽子手,还要当差呢。” “童大人那里我会让人去说。”莫顷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不行。”苏悟再次拒绝。 “为何?”莫顷延挑眉问她。 苏悟直视他的目光“你知道我不可能救得了云了师父对吧?” 莫顷延点头。 苏悟轻笑“你说想纳我为妾,也只是因为我虽救不了人,却能救得了人的魂魄对吧?” 莫顷延再次点头,他并不惧怕她知道这些。 “我曾经帮你救过你想救的人,你就不能如刘诺悭那般,当做从没认识过我吗?”苏悟愤怒道。 “不能。”莫顷延道。 “为何?”苏悟恼怒。 “因为……”因为他有很多想救却救不了的人,莫顷延没有说出口。 在世人眼中他在皇家是特别的,就算手握重权也不会被兄长猜忌,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手中的权只是空权,很多时候他都无能为力。 “因为什么?”苏悟见他没有再说下去,有些心急。 “因为你对我有用。”莫顷延冷酷道。 苏悟眼睛眯起来,谁说恒国的礼王殿下无争位之心?他的野心,呵…… “我是不会去昀阳的。”苏悟收回自己不该外泄的情绪。 莫顷延勾唇一笑“你的任务应该是查明真凶吧?若你不去,怎么查到凶手?”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办法。”苏悟不想与他多言。 莫顷延耸耸肩“那你不若与你的仙人交谈一下,听听他的意见,你真觉得你自己坐在亘都就能将昀阳的案子查清?” 苏悟一噎,她不想离开亘都,是因为她还在想办法找到父亲的下落,可现在别说找了,她连从何处入手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愿意离开亘都呢? 昀阳啊,那么远的地方,一来一回就要近一个月的时间,她......哎,她就算在亘都,每日做着刽子手的差事,也是无暇顾及其他的,若是能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换得一段时间的休息,也不是没得商量的。 “我可以与你们一同去,但是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苏悟在话即将出口的时候,将一个条件改为了三个条件,换休息只是第一步,她一个刽子手,在亘都能得到的消息有限,如果能托他帮她查一些事情,应该比她自己寻找着容易得多。 莫顷延好笑的看着她“就算你问了那仙人,他也会让你去,你拿你必须做的事情换三个条件,是不是过分了些?” “那可说不准,你也知道他是仙人,他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事情,万一他可以给我一些你们不知道的消息呢?”苏悟挑眉看他。 莫顷延摇头道“若当真如此,我们也就不用跑这一趟了,反正仙人是将差事交给你了,如果最后完不成,也只会是你遭殃,与我何干?” 苏悟伸手轻轻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她怎么就这么笨呢?就算提条件也是向李崇乔提,怎么也提不到他这里。 “算了,你走吧,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一声。”苏悟懊恼道。 莫顷延意外“这是答应了?” 苏悟眼皮都不抬一下“嗯,你赶紧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莫顷延呵呵一笑,站起身来。 他眼睛扫过石桌,看到桌子上放着的牌子“福缘楼的牌子你留着吧,李崇乔拿走也是无用的。梁亦念那日的话你也是听见了的,他既然欢迎,你又有这么个好东西,凭什么不去吃吃喝喝啊。” 苏悟没搭理他,他说让她收她就收啊? 莫顷延眉眼一跳,弯下腰对她道“若是你收了,我可以答应你那三个条件。” 苏悟猛的抬头看向他“当真?” 莫顷延笑着点头。 苏悟顺手拿起桌上的牌子“好,我收了,不过你要说话算话,第一个条件,从昀阳回来之后,我要再休息半月。” “没问题”莫顷延答应下来,然后看着她道“不过你好像没有听我把话说完。” “什么意思?”苏悟本来兴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她。 “三个条件换三个条件,我答应帮你做一件事的同时,你也要答应帮我做一件事。”莫顷延道。 苏悟皱眉瞪着他,犹豫片刻之后道“当我没说过,你可以走了,牌子我也留下了。” 莫顷延挑眉“你就这么不愿意帮我做事?” “我的三个条件,最多让你出些银子或者让你帮忙找人,可你的条件不同,我于你而言,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互换魂魄,一个条件代表着一条命,别人的命并不掌握在我手里,所以,抱歉,我没办法答应你。” 莫顷延不再说什么,带着修岚飞身离开。 第六十二章 多一个冤魂而已 苏悟看看手中拿着的牌子,再看看一边放着的食盒,她和梁亦念之间......不应该再有牵扯。 她将食盒中的饭菜拿出来摆在桌上,然后将食盒连同牌子一起扔在两个大箱子后面的空隙里,就让它们在黑暗里待着吧。 当然,饭菜她是舍不得扔的,谁让她现在是个穷到发疯的穷人呢? 食盒她也不用担心,因为福缘楼的人再怎么找,也不会找到她的头上,李崇乔来要,她就说扔了,他又能拿她怎么办? 他若是再送来她就再扔,她就不信了,天天丢食盒,福缘楼的人还能让他继续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悟躺在床上不停的念着珞魅的名字。 珞魅并没有告诉她有事的时候怎样才能找到他,所以她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法,希望珞魅能听到她的呼唤。 她念了许久都没有人应,慢慢的有了睡意,就在她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少年烦闷的声音响起 “你是在念经吗?” 苏悟猛的惊醒,快速穿上衣服跑到院子里,白衣少年果然优雅的坐在石凳上,抬头的瞬间脸上写满了无奈,看到她飞奔出来,珞魅笑道 “看来你已经完全适应了良子的身体。” 苏悟当没听到他的揶揄,大跨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我要去昀阳吗?” “你的事,你问我?”珞魅撇开脸。 苏悟泄气“那我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你自己做决定就好,既然案子交给你了,你就有做决定的权利。”珞魅不看她。 “我若是不去,查不到真凶怎么办?”苏悟小心的观察着珞魅脸上的表情。 珞魅不在意道“无碍,多一个冤魂而已。” 他的话语虽轻,苏悟的心却狠狠的抽了一下。 “你就不怕我真的撒手不管?” 珞魅摇摇头“你不会,你不会愿意有人跟你一样含冤而死。” “这世间含冤而死的人还少吗?多这一两个又有什么关系?”苏悟赌气道。 “这阴阳道上游走的冤魂是很多,但有几个可以如此幸运遇到你我呢?”珞魅声音里多了惆怅。 “不是你我,也会有其他人,我们有那么重要吗?”苏悟苦笑,她什么时候有如此重大的使命了?她连自己都救不活。 珞魅低下头轻声道“没有其他人了。” 苏悟太过专注于自己的苦闷,像是没有听到珞魅的话。 静默片刻,苏悟突然想到什么,拿出那块木质的牌子,放在珞魅面前 “今日我收了这个,李崇乔给的。” 珞魅抬头看她,然后轻皱眉头“你还是对我处罚良子的事耿耿于怀?” 苏悟不说话。 珞魅轻叹一声“其实你不必如此,对于挑选良子成为我的第一个引路人,我是后悔的。” 苏悟不解的看向他。 “她没有经历过生死,虽然也是心善之人,却无法体会那种被冤枉的无助感,而你不同,你死而复生,心存善念,我相信,如果同样的事情摆在你的面前,你不会如她那般选择。” 珞魅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就算你真的收了这些,你心中的愧疚感,也不允许你辜负那些等待你救赎的人,就如同你此刻的坦诚一样,你在提醒自己不要走了她的老路。” 苏悟默默低下头,她真的有他说的那般尽职尽责吗? 不,她是自私的,她向莫顷延提出的条件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可她真的就能做到不妥协吗?不,她也没有,她答应了去昀阳。 苏悟的心里是矛盾的,刚才珞魅说他后悔选择良子成为他的第一个引路人,她同样后悔自己接下这个差事。 苏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当再次睁眼的时候,她眼中满是坚定,她轻松道“我想你可以离开了。” 珞魅满意的笑了,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青色的圆形玉石,上面简单的印了一个‘珞’字 “下次如果有事找我,对着这个玉牌叫我就可以,我虽然不能保证马上到,但也会尽快来,记住,不用叫那么多遍,一遍就够了,我听得到。” “那你今日怎么赶来的?”苏悟惊讶道。 她以为这种方式很有效呢,正盘算着以后有事儿就这么喊他来着,难道她想错了? “碰巧路过。”珞魅将玉牌放在她的手里,然后留下这一句话就消失不见了。 苏悟还想问他,之前良子没有玉牌是怎么找他的呢,却也没有机会。 她不知道的是,良子从没主动要求见过他,只听差办事而已。 梁府的书房内,弓显站在梁亦念身边禀告各家店铺生意近况,结束的时候他想起玉勤今日对他说的话。 “公子,贵叔今日查到一件关于乔公子的事。” “什么事?”梁亦念随口问道,并不见什么情绪。 “前几日您让调查的刽子手良子与乔公子好似有些关联。”弓显小心的说出良子的名字。 梁亦念轻皱眉头“什么关联?” “今日乔公子送回福缘楼两个食盒,一个是孟三小姐被杀一案中牵扯到的顾府那个小丫头拿走的,另一个是崔记茶楼崔小姐拿走的,调查之下,这两个食盒是乔公子从良子住处拿出来的。” 弓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去查了乔公子与良子之间的关系,可一无所获。 梁亦念心中的网又拉开一角,良子先是与孟北有关联,之后是莫顷延,现在又有李崇乔,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看向弓显“可查出他们因何相识?” 弓显摇头“属下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查了,一无所获,不知两人何时相识。” 梁亦念眼神一亮问道“乔公子今日拿的那块牌子,可是送去给他了?” 弓显点头。 这么说来,李崇乔那个喜欢福缘楼酒菜的知己,应该就是良子了,他看向弓显,吩咐道 “明日一早你将他请到福缘楼来,他不是喜欢我福缘楼的酒菜吗?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是,公子,属下告退。” 弓显退出书房。 不多时,梁亦念书房的灯灭了,夜又恢复平静。 第六十三章 任你如此糟践 这一日,苏悟本以为可以安静的度过,可她打开房门的时候,屋外站着许久未见的弓显。 她震惊之余,心中很是疑惑,不过她这些日子她受到的惊吓已经很多了,也不多这一个。 她很快恢复冷静,面色不善的看向他“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我家?” 弓显微微拱手“在下是福缘楼梁公子的随从,今日来是想请您去一趟福缘楼,公子说想见您一面。” 他说想见她就要见吗?凭什么? “抱歉,我不认识什么福缘楼的梁公子,前些日子我得罪了福缘楼的主事,他明令我不得再踏入福缘楼半步。”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那日您所见之人,正是我家公子,公子当日也说了,福缘楼欢迎喜爱美食美酒之人,您一定也是热爱美食之人。”弓显心里默默叹气,果然没那么好请。 他欢迎,她还不想去呢,苏悟摇头道“你想错了,我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以我如今的情况,没有资格品尝福缘楼的高贵菜品,你还是请回吧。” “乔公子口中刚结交的兄弟应该是您吧?我家公子说既然得了福缘楼的牌子,自是要见一面的。”弓显道。 “几日前已经见过了,如无意外的话以后不会再见,还是免了吧。”苏悟做出赶客的姿势。 弓显无奈“您若是当真不愿的话......” “如何?”苏悟抬眼看着他,难不成他还想将她拖去不成? 弓显不好意思的笑笑“得罪了。” 苏悟瞬间没了知觉。 福缘楼二楼最北边的雅间里,梁亦念一边品着酒,一边看着对面趴在桌子上的良子,他已经看了良子许久了,却没看出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苏悟觉得脖子好疼,她右手摸向脖颈处,眼睛也慢慢睁开。 当她看到对面坐着的人时,笑容瞬间绽开,语气轻柔的说道 “你来了?” 梁亦念手上的动作一顿,静静的看着他,他出口的第一句话不应该是‘这是哪儿吗?’ 苏悟看到他手中的酒杯,自然的站起身来“大白天的喝……” 她的动作僵在那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就要靠近梁亦念手中酒杯的手,这只胖手是属于良子的,这……不是梦。 她以为......他入了她的梦。 梁亦念就那么看着她,想看看她下一步有何动作。 苏悟愣神过后,顺着自己手的方向,夺过梁亦念手中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既是请我来,为何不等我,自己一个人喝起来了。” 梁亦念被抢走了酒也不恼“只要你不怪我请你的方式特别了些,我福缘楼的酒随便你喝。” 苏悟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被敲晕了,她眨眨眼睛“希望梁公子有非请我来不可的理由,若不然,怎能不怪?” 理由吗?好奇算不算? 梁亦念暗自揣测着良子的心思,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以背视之,今日第二次见面,他又有刚才那般举动,怎么可能不好奇呢? “听说你是乔公子的兄弟,他从我这里拿走了一块儿牌子,我总要认识认识牌子的主人吧。”梁亦念道。 苏悟无语,她与李崇乔也不过认识一日而已,怎么就成兄弟了? “梁公子如此慷慨之人怎会在意一个小小的牌子?既然送出去的东西又为何纠结使用之人会是谁?再有,我可是遵照与公子的约定不想踏入这福缘楼半步,如今公子以这样的说辞打破约定,恕在下不能认同。” 梁亦念心思微动,这是要追究他的无礼吗? “那我若让你偿命呢?” 苏悟看着梁亦念毫无波澜的眼神,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我不欠你的命。” “死在你刀下的人那么多,有多少是冤魂?你可知道?你欠的命怕是数都数不过来吧?”梁亦念眼神中藏着寒凉。 苏悟心中暗喜,他这么说是不是就证明他知道不是她杀死了他父亲?他是要让良子为她偿命吗? 可......她如今是良子啊。 她轻笑着摇头,满脸嘲讽道“原来鼎鼎大名的梁公子也不过如此。” 梁亦念挑眉看她“怎么说?” “死在我刀下的都是死刑犯,如果不是官府判处,我与他们无冤无仇,又如何能杀得了他们? 若你是来报仇的,我劝你还是找官府,判决生死的,从来不是我们这些听命行事的人。” 苏悟冷眼看他,心中雀跃。 梁亦念眼神黯淡,良子说的没错,真正杀死苏悟的是他自己,是他的愚蠢害死了他最珍视的人。 随着他暗淡的眼神,苏悟心中雀跃的火苗也被浇灭,原来是她想多了。 “你这见解,哄骗了多少如你一样的刽子手?”梁亦念收回情绪。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苏悟恢复平静。 “的确如此。”梁亦念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乔公子眼光真是独到,你这样的人物他都能寻到,难得。” “梁公子言重了,我不过是市井中混生活的普通人而已,能认识乔公子纯属巧合。”苏悟不接受他的夸奖。 梁亦念轻笑一声“今日请你来,也是想跟你道个歉,那日是我不了解情况,为难了你,还请见谅。” 苏悟皱眉“道歉?” “我听说,那日是姑娘父亲安排你来相看的,若你有意,我今日便可帮你们定下亲事。” 梁亦念那日听到贵叔提了崔贞瑶之后,派人去查了一下,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今知道良子与礼王和李崇乔都有关系,便想着用这种方式赔个不是。 苏悟拿起手边的酒杯向梁亦念砸了过去 “你当你是谁啊?人家好好的姑娘,任你如此糟践?”就算他看不出崔贞瑶是喜欢他的,他也不能这么轻易的,就决定了人家的亲事。 梁亦念轻巧的接过酒杯,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我糟践她?这话从何说起?你是她父亲看上的女婿,我之前错怪你,如今弥补一下,替你去说项,怎么就成糟践她了?” 苏悟恼怒“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姑娘喜欢你吗?” 梁亦念了然的点头“原来你是在意这个啊?你放心,亘都喜欢我的女子多了去了,她们难道都不成亲吗?我......” 他眼神飘忽一下,嘴角勾起“我也不可能娶她。” 苏悟看着这样的他,心抽搐一下,他一定还在恨她吧。 “你说吧,只要你愿,我便去说项。”梁亦念扫去心中情绪,抬眼看向苏悟。 苏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要试图拿你的想法,去评判一个人,如果我愿,我自己会去争取,不需外人帮忙,尤其......是你。” 说完,她起身出了雅间。 梁亦念看着良子离开的背影,轻轻摇头,看来是结仇了。 雅间门外,弓显直直的站着。 苏悟走到他跟前,抬头看着他“你是怎么将我弄来的?” 弓显眉头微皱,这是要秋后算账? 苏悟见他不言语,嘴唇微抿“这个仇,我给你记着。”说完扭身走了。 玉勤刚走到雅间门口便听到这话,抬头一看,竟是良子,他心惊不已。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这般与弓显说话。 见良子走开,玉勤上前向弓显打听,弓显看了他一眼,并没搭理他。 他悻悻地推开雅间的门,走了进去。 第六十四章 安静的呆着 苏悟一个人静静的走在路上,那时的他也曾这般轻视她。 马车上,梁亦念闲适的坐着,手里拿着账本,一页页的翻看着。 苏悟好奇的探出头去。 梁亦念伸手,从右侧拿了一本账本扔给她 “你若实在无聊,帮我看看账本也行。” 苏悟接过账本,头皮发麻,她以为他在看什么有意思的故事书,哪知道连账本他都能看得如此津津有味。 她尴尬的将账本小心放回去“我……我不懂这些。” 梁亦念噗嗤一声笑了“你当真是苏尤的女儿?” 苏悟见他如此取笑自己,面色难看 “不会看账本怎么了?我爹说了,我们家只他一人劳累就够了,我只要好好的,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梁亦念摇头“真不知道你爹是在害你,还是在宠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爹最疼我了。”苏悟听到他这么说她爹,顿时炸毛。 “若是疼到让自己的女儿一无是处,那就是害。”梁亦念正色道。 “你说谁一无是处的?你才一无是处呢。”苏悟瞪着他。 梁亦念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低头继续看手中的账本。 苏悟气不过,正要站起来与他理论一番。 马车突然一颠,她整个人朝梁亦念砸去。 梁亦念抬起头,刚要问弓显怎么回事。没想到迎面砸来一个人,刚巧砸在他头上。 他吃痛,一掌将苏悟推开,揉着额头嚷道“你做什么?” 苏悟被他用力推开,后背砸在马车上,痛苦的弯着腰。 抬头便看到,他一脸不耐的看着自己,于是,她强撑起身子来,脚步轻挪,直到挪到门口她才停住。 嘴里不满道“要骂也是骂你自家的奴才,他是怎么赶车的?” 说完,她愤怒的转过头去,脸刚好贴着车帘,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的不让它流出来。 此时,又是一阵颠簸,苏悟本就伤了腰,再加之颠簸,身子一个不稳就要冲出马车。 梁亦念眼疾手快的将她拉回来,坐在他的左手边,抬头却见她满脸泪痕,他嘴角抽动 “至于吗?不就说你两句嘛,还真是身娇肉贵的娇小姐,一句坏话都听不得。” 苏悟被他拉回来的时候,又一次牵动腰上的伤,终于忍不住落了泪,本想掩饰过去,却被他看了个正着。 她也就不再掩饰,抬手将眼泪擦掉 “我就是娇小姐,也的确听不得别人说我坏话。” 梁亦念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心里有了一丝歉意,嘴上却说不出道歉的话。 转头对着马车外的弓显道“弓显,怎么回事?” 弓显早就听到马车上的争吵了,一直没敢吭声,如今公子问起,他答道“回公子,我们入山了。” 马车里没再传出声响,弓显小心的驾着车前行。 马车里,两人中间隔出一步的距离,一左一右坐着,梁亦念手中依然拿着账本,心思却不在账本上。 苏悟闭着眼,默默忍耐着腰上传来的疼痛。 沉默良久,马车内的光线越来越暗,马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公子”弓显的声音传来。 梁亦念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苏悟,沉声道“小心应对。” 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了下来。 苏悟睁开眼睛“怎么了?” 梁亦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递给她一把剑“会用吗?” 苏悟点头,接过他手中的剑,心里也明白,可能要有一番打斗。 “安静的呆着,不要乱跑。”梁亦念嘱咐了一句,快速跳下马车。 苏悟紧张的握着手中的剑,她自小习武,学的都是些简单的防身技巧。 听着外边激烈的打斗声,她额角的汗,不停的顺着脸颊往下流。 父亲说只要能防身就行,舞刀弄枪的事情无需她来做。先前遇到的骗子,她三两下就搞定了。 可如今这样的形势,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死死的抓着剑柄,一动不敢动。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小了,苏悟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就刚才梁亦念推她那一掌,她就知道他的武功一定很高。 同时,她也庆幸,自己今日遇到了他,若让她自己独自面对,她怕是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正想着,马车突然动了,且转了个弯,她身子不稳,直接撞向左侧的车壁。 梁亦念和弓显身上都受了伤,他们也没想到,今日竟遇到这么厉害的对手,他们正要拼尽全力解决掉最后两人,身后却传来马蹄声。 梁亦念面色惊变,大吼一声“不好。” 马车快速在山路上行驶,苏悟只能丢下手中的剑,双手撑着车辙才能勉强坐稳。 车帘被风吹起,苏悟看到车前坐着的身影,他们并不是梁亦念和弓显,她沉声道“你们是谁?” 听到声音,右边坐着的人扭头看她一眼,然后小心的抬脚挪到车里“你仔细看看,我们是谁?” 他进了马车,挑衅的挨着苏悟坐下。 苏悟松了左手,往右边挪了一步,抬头看到一张奸笑的脸,这不就是白日里想要骗她银子的人嘛 “你想做什么?” 那人又靠近她一步“白日里只觉得,你是个皮肤白嫩的公子哥,没想到还是个姑娘,是在下眼拙。” 眼看着他满脸邪恶,上下打量着她,苏悟又挪开一步。 那人却饶有兴致的跟着她挪动,像是在逗弄一只小猫一般。 苏悟胆寒,心里虽然期盼着梁亦念能来救她,却也知道,等待是最绝望的求救。 那人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眼神中满是得意 “你不用害怕,我们哥俩是生意人,又不是强盗,你将我们哄得高兴了,我们自然会放了你。” 苏悟脑中飞速的想着办法,这狭小的空间里,只他们二人,剑刚才被她扔在脚下,如今被那人挡着,根本拿不到。 就算拿到了,她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胜得了他们两个人。 那人又靠近她一步,她害怕的向右挪动,而此时,她右手摸到了马车的边缘。 那人挑眉看她“还要躲吗?” 马车前坐着的那人听到动静,扭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她躲得了吗?” 说完,轻蔑的看了苏悟一眼,转过头去赶车。 第六十五章 他轻看了她 马车的速度不减,苏悟的心跳加快。 随着马车剧烈的颠簸,苏悟右手猛的用力,借助马车颠簸的力道,纵身跳下马车。 在落地的瞬间,她双手抱头,蜷缩着身子,任由身体落下。 苏悟跳下马车的位置,有一个斜坡,她顺着斜坡滚下,沿路的枯枝粘在衣服上,随着她一圈圈的翻滚,枯枝不停的扎着她。 梁亦念和弓显杀了那两人,一路狂奔,终于看到马车的时候,马车上却空无一人。 梁亦念首先看到坡道上的痕迹,对着弓显道“我下去找人,你在这里守着,若是看到那两人,杀了。” 说完,他纵身跳下斜坡。 弓显没等多久,两人便抱着两根长长的树藤走了回来,弓显闪身来到两人身边,一手匕首,一手剑,架在两人的脖子上 “说,谁派你们来的?” 两人吓的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大爷饶命啊,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听谁的命?”弓显语气凉薄。 “小的也不认识,白日里小的虽然撂了狠话,可我们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吗?肯定是不敢惹事的。 后来有一个人追上我们,说有办法帮我们报仇,让我们趁乱将那女子带走,不管是发卖还是娶回家当媳妇儿都成。 我们也是鬼迷心窍,上了他们的当啊。”那黑衣人明明说了,他们不会被发现的,怎么还是被发现了?该死。 “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弓显问道。 两人齐齐摇头“他穿的一身黑,还戴着面巾,看不出来长什么样。” 斜坡下。 苏悟不知道自己转了多少圈,才被一个石头挡住,停了下来。 这下好了,浑身都是伤,她苦笑着摇头,嘴里轻叹“还好,保住了性命。” 她抬头,看着昏暗的月色,惆怅万分。 不多时,她听到上面有脚踩落叶的声音传来,身子猛地一僵,他们不会找过来了吧? 这样想着,她想要起身躲开,只抬了一下胳膊,酸痛感直击心脏,她忍不住低呼一声。 随着她的低呼,眼前落下两只脚,她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噩梦的降临。 “可还能站起来?”梁亦念低头,看着那柔弱到发抖的身躯,他声音轻柔了许多。 苏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眼泪一涌而出,不发一言。 梁亦念轻叹一声,弯下腰将她抱起。 苏悟在被抱起的瞬间,将脸埋在他怀里,不让他看到她的眼泪。 梁亦念抱着她一步一步向上走去,感觉到胸前的湿润,他脚步不停,看来是他轻看了她。 回到家,苏悟开了门,发现院中坐着莫顷延和李崇乔,她收起思绪,关上门,走了过去。 “这大清早的去哪儿了?”李崇乔站起身来迎接她。 苏悟想了想,没有说实话“出去转一圈,怎么了?” “没事儿,怕你饿着,给你送早饭了。”李崇乔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随即问莫顷延“你用过早膳了吗?” 莫顷延无语,他们两个在这里坐了许久,都不曾听李崇乔问一句,如今要等的人回来了,还记得捎带上他,也是不易 “用过了。” 李崇乔点点头,将苏悟拉到石凳边坐下,然后将食盒打开。 食盒里虽然是清粥小菜,香气却十分诱人,苏悟抬眼看他“从你家拿的?” “是呀,我一大早,饭都没吃就跑来了,你倒好,跑出去溜达了,害我等你这许久。”李崇乔边往外端着饭,边嘟囔着。 “怎么对我这么好?”苏悟心中疑惑,他如此这般,一定是有原因的。 李崇乔嘻嘻笑着,把筷子递到她手里“不是想着你是女子嘛,你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想着给你带点儿。” 他停顿一下,看了看莫顷延,然后对着苏悟说:“主要是,想让你跟我们去趟昀阳。” “我昨日已经答应他去了,你不必如此。”苏悟拿过筷子,对着莫顷延抬了抬下巴说。 李崇乔不好意思的说:“我听说你们闹得有点儿不愉快,所以......不然这样,你对我说三个条件,我保准答应你。” 苏悟轻笑,原来是为了这个,她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对着李崇乔说:“不用,这是我该做的。” 莫顷延愣了一下,他将这话告诉李崇乔,就是为了让李崇乔满足她三个条件。 此事是因李崇乔而起,他答应了也没什么,这怎么就不用了呢? “当真?”李崇乔仔细的看着苏悟的脸。 “当真”苏悟说完,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对着李崇乔说:“不然,就用这顿饭换那三个条件吧。” 苏悟知道,李崇乔是个不给出交换条件就不肯罢休的人,所以就拿这顿饭换吧。 三个条件?别说三个了,别人问她要一个条件她都不会答应。 算了,凡事还是要靠自己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查这个案子再说。 “我们何时启程?”苏悟见他没再说什么,便当做他答应了。 “现在。”李崇乔说道。 “好。”苏悟快速吃了手边的饭,把另一半推给李崇乔。 “你先吃着,我去收拾东西,很快就好。” 李崇乔点点头,苏悟起身去屋里收拾东西了。 见良子进了屋,李崇乔碰了碰莫顷延的肩膀“她这是怎么了?” 莫顷延摇头“我们一起来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苏悟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出了屋子。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想到应该跟威子和牧虎打声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木门适时的被敲响。 牧虎的声音随即传来“良子,快开门。” 苏悟将手中的包袱扔给修岚,脚步轻快的去开门。 李崇乔和莫顷延面面相觑,明明刚才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转眼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苏悟刚打开门,牧虎就冲了进来,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院子里坐着好几个人,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威子也看到院子里坐着的人,一眼看去,他们衣着华贵,姿态端庄,跟这个院子格格不入。 第六十六章 各凭本事 苏悟见他们呆愣,先开口说道“我正要去找你们呢。” 牧虎回过神来,不满的看着她“听衙门的人说,你要休息一段时间?” 苏悟点头。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牧虎向院子里走了两步,挡在她的身侧,轻声问道。 苏悟欣慰的笑着说:“没事,你们还记得那日在福缘楼遇到的,愿意帮我们出一百两银子的贵公子吗?” “记得。”牧虎和威子不约而同的说。 “那次他帮了我,如今他有件事情需要我帮忙,所以我跟着他出去一趟。”苏悟随口编了一个还算可信的谎话。 “要去多久?”威子看了一眼树下坐着的莫顷延,他大概猜到良子要做什么了。 “不知道,快的话应该一个月就回来了,慢的话……说不准。”苏悟摇头道。 牧虎扭头看了一眼莫顷延,歉意的看着苏悟“那件事都是因为我,要不我跟你换换,我跟他去,你别去了。” 苏悟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跟你没关系,就算那日不遇见,他也是会来的,你们就安心当差,路上看到好吃的好玩儿的,我让他买了,回来送给你们,我这差事可是很赚钱的,放心吧。” 牧虎怀疑的看着她“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我骗你做什么?”苏悟心虚的看了牧虎一眼,马上避开。 “好”牧虎本就粗心,苏悟闪躲的快,他没看出什么来。 但威子不同,他是知道良子与众不同的,他这样说,肯定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办成。 可他也知道良子的差事是无人能代替的,所以只能忧心的看着他道“那你路上小心。” “好。”苏悟冲着威子笑了笑,也移开视线。 她重生在良子身体里这段时间,这两个大老粗给了她很多帮助,如今这么短暂的离别,她都有些不舍,若是以后…… 唉……谁还知道有没有以后呢。 三人又闲话几句,牧虎和威子便离开了。 此时李崇乔也站了起来“我们出发吧。” 苏悟点头。 苏悟坐在马车里,修岚驾着马车,莫顷延和李崇乔各自骑了一匹马,四人简装出行。 出了城,走出五里的距离,马车缓缓停下。 苏悟本来快睡着了,感觉到马车停下,她慢慢睁开眼睛。 “出来吧。”李崇乔无奈的说。 苏悟眨眨眼,怎么了吗?她挪动身体,来到马车门口,掀起车帘看向他。 李崇乔却是没看她,而是看着车下,再次说道“赶紧出来,要不然直接将你扔在这里了。” 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随即一个女子从车下钻了出来,俏皮的对李崇乔喊了一声“四哥。” 然后略显矫情的对着莫顷延道“礼王殿下。” 苏悟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一幕,没有搞清楚状况。 “我都说了我是有要紧的事才要外出,你怎么能如此任性呢?”李崇乔生气的对着那女子嚷道。 莫顷延沉默不语,他在李崇茵上车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李崇乔也知道,但李崇乔那个做哥哥的都不说什么,他这个外人就更不好开口了,只是…… “四哥,我不想整日呆在闺中,实在是无趣,你就带上我吧。”李崇茵走到李崇乔身边撒着娇,眼神却不自觉的瞟向莫顷延。 李崇乔气愤道“你都跟到这里了,我还能拿你怎么办?去马车上老实呆着。” 李崇茵本来委屈的脸,瞬间兴奋起来‘谢谢四哥。’ 苏悟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很自觉的坐回马车里。 “啊......”李崇茵掀开车帘,正要上马车,便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她惊叫出声。 苏悟抬头瞟了她一眼,明明是个可爱的美人儿,怎么如此大惊小怪呢。 李崇乔下马走到马车边问道“怎么了?” 李崇茵皱着眉头,指着马车里面“里面有个男人。” 苏悟很识趣的从马车里出来,坐到修岚旁边“我坐这里,你进马车里坐吧。” 李崇茵犹豫的看了苏悟一眼,然后又转头看了眼李崇乔,低声说:“我想跟着四哥骑马。” “此去昀阳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孩子,我怕你受不了,你还是坐马车吧。”李崇乔柔声道。 “不嘛,我就想骑马。”李崇茵晃着李崇乔的袖子撒娇道。 “这......”李崇乔为难的挠着头,他这妹妹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了,她老缠着他,无非是想多与莫顷延见面,可他也不想让莫顷延难做。 “既然李小姐想骑马,我便将我的马让出来吧。”莫顷延翻身下马,在两人身侧留下这么一句,便钻进了马车里。 李崇茵错愕的看着放下的车帘,小脸皱作一团。 李崇乔在一边乐了,这倒是个好主意,既免了他的为难,又成全了李崇茵。 “四哥......”李崇茵又晃动着李崇乔的衣袖,李崇乔呵呵一笑“正好,你也陪着四哥,看看这城郊的风景,走吧。” 说着,他将李崇茵推到莫顷延的马前,扶着李崇茵极不情愿的上了马,随后自己上马,走在前面。 李崇茵不时扭头看一下紧闭的车帘,懊悔至极,她应该将那个胖男人赶下马车骑马的。 莫顷延进马车的时候,将苏悟一同拽进了马车。 苏悟透过车帘,看到李崇茵怨恨的眼神,转头调侃道“人家姑娘,只是想多与你相处一会儿,你至于这么对人家吗?” “我宁愿与你多相处一会儿。”莫顷延声音平淡。 “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还不死心?”苏悟无奈。 “我说过,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多与你相处,说不定你就喜欢我,然后进了礼王府呢。”莫顷延认真道。 “我也说过,除非让我做礼王妃,否则免谈。”苏悟气恼,他是觉得自己魅力无限吗?冷声冷语,还处处算计,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做梦。 “那就各凭本事,看是你先喜欢上我,自愿入礼王府为妾,还是我先愿意娶你为妃。”莫顷延语气中多了一丝玩味。 苏悟被气笑了“你这话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我说了,我的人生选择有很多,不是只与你有关。哪怕是修岚,抑或李崇乔都可以。” “嗯,这两个选择......我也没意见。”莫顷延轻笑。 苏悟怒气蹿升,她发现面前这个男人,还真是能将人气死,只要是与他有利,什么都可以接受,她偏不如他的意。 第六十七章 认罪画押 苏悟侧身躺在马车左侧,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莫顷延睁开眼睛,看着对面毫无形象的人,嘴角有了一丝笑容。 他今年十九岁,在过去的三年里,亘都多少府邸,都想将他们的女儿送入礼王府。 只因他不染皇权,能在宁王与太子之间明哲保身,不管以后谁为皇帝,他礼王的位置不会有人撼动。 可他不曾接受过任何人的好意,包括父王。 不管是知书达理的相府杨秋菡,还是温婉贤淑的儒阳侯府柳潇韵,亦或娇俏可人的兵部尚书府李崇茵,与他而言都是负累。 而面前这个女子,是他想得,却得不到的助力。 苏悟睡梦中老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翻了个身。 哪成想马车上的睡榻太窄,她翻过去根本躺不下,半个身子悬在空中。 只听砰的一声,她摔在马车的地板上,她猛地惊醒,睡意全无。 “主子?”修岚听到动静,小心询问。 莫顷延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苏悟,对着修岚道“无事。” 苏悟就那么躺着,恶狠狠的瞪着莫顷延,像是在控诉他,却也不能将自己的摔倒怪罪在他身上,人家明明什么都没做。 莫顷延不言声,就那么看着她,眼神淡然。 苏悟终是没有他的坦然,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在心里咒骂着。 她转身的瞬间,莫顷延嘴角勾起,顺手将自己身侧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你能不能不那么看着我?”苏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好。”莫顷延答着,慢慢闭上眼睛。 苏悟感觉周遭的压力瞬间没了,这才轻松的睡去。 第二日早晨,苏悟与店家商议,拿走了客栈里的一床被子。 当她抱着被子站在马车前时,李崇茵拦下她“你这是做什么?” 苏悟侧了一下身,回答她“睡觉。” 李崇茵撇撇嘴,上前一步拦下她“还回去,不嫌丢人?” “又没丢你的人。”苏悟嘟囔。 李崇茵装作没听见“今日你骑马。” “不会”让她骑马?那不得累死?距离昀阳还得走好些日子呢,苏悟果断拒绝。 “你一个大男人让女子骑马,你自己坐马车,真的好吗?”李崇茵故意刺激她。 “我不会骑马,昨日让你坐马车,是你自己不愿,如今若是想坐马车,你可以与莫顷延换,反正我是不换。”说着,苏悟将被子越过李崇茵扔在马车边上。 “你......莫......他的名字是叫的吗?你是谁啊?胆敢直呼他的名讳。” 李崇茵惊得不知道说什么,这个人也太奇怪了,四哥和礼王殿下都对他礼遇,可她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吃得倒是挺多,睡得也如死猪一般。 让她跟这样的男子同乘马车?不可能。 苏悟不想与她纠缠太多,直言道“这辆马车本来就是为我准备的,你若愿意,就去跟莫顷延换,若是不愿,你就骑马,别挡着我的道儿。” 昨日她还怕自己男子的身份有损李崇茵的名节,所以自愿跟修岚坐在一起,谁知人家根本不领情,那就莫要怪她了。 她拨开李崇茵,拿起被子上了马车。昨日在马车地板上睡了一日,晚上睡觉的时候浑身难受,她便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莫顷延和李崇乔出来就看到两人在争执,还没走到近前,便见良子将李崇茵推开,两人齐齐摇头。 李崇茵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看到自己的哥哥和礼王殿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李崇乔身边低声说 “哥哥,你能不能让那人骑马?” 李崇乔感觉头疼,他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对莫顷延太过执着,其实若是莫顷延愿意,他倒是很期待妹妹能嫁给莫顷延,可......莫顷延的性格,谁说都没用。 想到那些对莫顷延投怀送抱的女子,都被莫顷延用另类的方法推拒,他就替自己的妹妹捏把汗。 这次能带她上路,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可她竟然要去招惹良子,那他就不能再让步了。 “骑马,还是我让人送你回去?”李崇乔难得严厉的看着李崇茵。 李崇茵被四哥眼中的厉色吓到,那个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四哥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她虽然委屈,却也不敢再放肆,只得轻声应下“我去骑马。” 莫顷延并不在意他们兄妹间如何解决问题,径自上了马车。 马车里,苏悟将被子靠右铺开,左边留下一条能踏脚的路,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十分惬意。 莫顷延上了马车就看到这样一幕,微微愣了一下,自觉的坐去左边。 苏悟旁若无人的侧过身,闭着眼,心里却在想着到了昀阳,案子要从何处查起。 李崇乔的嫌疑已经洗清,云了师父如今被关着,还有谁会有嫌疑呢?关键是还有谁会云了师傅的绝学五魂归一呢? 接下来的每一日,苏悟和李崇茵都会上演同样的戏码,苏悟不为所动,李崇茵一次次跺脚。 亘都到昀阳十日路程,李崇茵骑了十日马。 在她心里,那个叫良子的男人已经是她的仇敌了,就算是四哥的贵客,她也要想方设法报仇。 昀阳城门口,修蒙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修岚停下马车 修蒙上前轻声禀告“主子,云了师父今日巳时已经认罪画押。” “你说什么?”李崇乔听到修蒙的声音,飞身下马拉着修蒙的衣襟问道。 “卷宗已经派人呈递京中。”修蒙继续道。 李崇乔不再多问,翻身上马,冲入城中,直奔昀阳府衙。 “四哥......”李崇茵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他便没了身影。 莫顷延看向背对着他的良子,她像是睡着了一般,情绪没有丝毫变化,可莫顷延知道,她没有睡着。 苏悟虽然心惊,却也早有准备,珞魅交给她的案子,应该是不会有除魂魄互换的其他解决方法吧? “去昀阳府衙吧。”苏悟轻声道。 莫顷延对外吩咐道“修蒙,你把李家小姐送去客栈,我们去昀阳府衙。” “不行,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李崇茵拒绝。 修蒙等了一会儿,没见主子另有吩咐,便翻身上马,走到李崇茵的马前,拉着她的马一同进城。 “你们为何不带我去?”李崇茵大声的吼叫着,却是无用,修蒙在她的马背上轻轻一拍,马儿便加快了步子,渐渐走远。 没再听到李崇茵的声音,莫顷延吩咐道“我们走吧。” 马车缓缓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