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王妃》 001 一夜缠绵 凤城,冬,大雪。 冷风呼啸,大雪纷飞,凤城素裹银装,枯枝上积雪渐厚,狂风吹过,枯枝折断,积雪纷纷而落,飞溅在雪地上,又化成新的积雪。 房门前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烛火昏暗,大红灯笼随着寒风摇曳,光线明暗参半。 透过层层白纱,隐约可见,春guang无限,纱帐随着寒风飘舞,如夜半骤然疾飞的飘雪。 她迷蒙中眼睛,香汗淋漓,妖娆绽放在男人身下,妩媚cheng欢。 欢情无限,春光乍泄 …… “不悔……”男子音色如魔吟,蛊惑得她迷失了神智。 她想喊他的名字,脑海却一片空白,他是谁? 男子长发垂落在她胸前,轻拂而过,迷离了她的眼睛,她伸手卷住他的长发,调皮拉扯,男子笑声溢开,掠夺加重,她似乎沉醉在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梦中。 “你是谁?”她问,问题得不到回答,只有男子若隐若无的笑声,她开始迷乱、恐惧、逃避,不知所措,想要逃开他的禁锢,却被他扣住手腕,剧痛蔓延,直袭心田。 “啊……”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香汗淋漓,侍女冰月听闻声音,掀开帘子进入内室,却见云不悔白皙的脸颊上红晕遍布,妖媚无限,冰月不由一怔。 云不悔从梦境中彻底清醒过来,眸中迷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淡然和沉静。 “小姐,你没事吧?”冰月问。 云不悔摇头,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她是怎么了,连续做了几天的春梦……看不清梦中的男人,只听得他若有若无的笑声。 若是做一次春梦,尚说得过去,连续做了几天晚上,这是为哪般? 冰月打来温水,云不悔梳洗,用了些早点。 她推开窗户,小阁楼中积雪很厚,院中寒梅绽放,傲雪迎霜,风姿无限。她喜欢梅的傲,梅的气节,还有梅的顽强不屈,在这样的寒冬,暗香袭人,沁人心脾。 她正想出门剪一枝梅花插在花瓶中,冰月匆匆而入,暴风雪随着她推门而入灌进门内,寒风扑面,云不悔微微一颤,蹙眉看着惊慌不安的冰月。 “何事?” “小姐,舅老爷让你去前厅……程大少爷来了。” 002 退婚 云不悔坐在楼府大厅最偏远的座位上,面带微笑,眉目低垂,温润有礼地承受楼府各位小姐、少爷同情的目光,楼震天不敢直视云不悔的微笑,面有窘迫。 楼府小姐、少爷面色各异,大厅一片沉寂,鸦雀无声。 门庭之外,狂风呼啸,大雪飘飞,少许积雪飞溅落在大厅,片刻化成一片水渍,寒气扑面而来。 “我同意。”云不悔眼睑微抬,目光沉静如水,波澜不惊,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笑意,直视厅中一名锦衣玉带,卓尔不群的男子。 男子锦衣玉带,外披一件暗纹蟠龙金边大氅,气势逼人,如雕刻般的五官立体英俊,剑眉鹰眸,眉宇间自有一股大气和尊贵。他就像一把古朴锐利宝剑,被更古朴的剑鞘锁住了锋芒,霸气内敛,如宝剑厚重,这样的男人三分贵气,三分傲然,四分冷酷。 “多谢表小姐成全。” 程佑天是来退婚的。 云不悔祖籍京城,云父乃骠骑大将军,位高权重,无奈遭奸人所害,惨死沙场,楼震天见她们母女孤苦无依,接回楼家照顾。 一年后,云夫人殉情随夫君而去。 云不悔一住就是十年。 云家和程家是世交,两家小儿在年幼时有婚约,云不悔和程佑天是幼年玩伴,却有十余年没见过面,早就物是人非,程佑天退婚,云不悔并不意外。 程家是南国王族,程佑天虽是宣王长子,却是庶出,无权无势,宣王世子程慕白体弱多病,程家几个儿子为了世子之位你争我夺,波云诡谲。 程佑天需要的妻子是名门望族之后,并非她这样孤苦无依的孤女。 三夫人微微冷笑,眉梢含怒,“程大少爷,当初定下婚约是你们程家,如今退婚的也是你们程家,你们当不悔是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 程佑天冷然一笑,傲气中带出不屑,不避三夫人的质问,“你想如何” 风雪狂灌进大厅,无端多了一丝寒冷,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云不悔起身,盈盈一拜,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微笑道,“三舅母只是为不悔抱不平,若有得罪,程大少爷请见谅,这门婚事既是程少爷不想要,便此作罢。从今往后,我云不悔和程佑天婚嫁各不相干。”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03 倾心 她站得笔直,目光温和淡然,且又坚定,如傲雪凌霜的寒梅,凌寒独自开,凤眸中有一股刚硬和傲气。 程佑天颇为压抑,略微一挑眉,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语气和天气同温,“如此甚好” 楼震天更是羞愧,大夫人唇角浮起得意的笑,楼嫣然低垂了眸,微微拧着手绢,云不悔目光一眯,程佑天站起来,风度翩翩朝楼震天行礼,“楼老爷,楼三小姐才艺双全,倾国之貌,佑天一见倾心,欲娶之为妻,望您成全。” 他的语气一贯如寒冬的雪,不带一定温度,哪怕是求亲,也是如此,冷漠傲然,姿态不逊。 楼家人似乎并不意外程佑天和楼嫣然的私情,云不悔抿了抿唇角,原来如此。 程佑天和楼嫣然,一见倾心么 楼震天很为难,程佑天此举太不合时宜,哪怕他对楼嫣然一见倾心,刚和不悔解除婚约并不适合提亲,他怎生不懂这不仅让不悔难堪,也他很难堪。 云不悔坐下来,慢条斯理饮茶,顶尖的君山银叶可爱地漂浮在白瓷杯中,沉沉浮浮,青翠漂亮,她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仿佛,惨遭退婚的女子并不是她。 大夫人面有喜色,妆容精致的脸上堆满笑容,近乎讨好地说,“佑天少爷和我们嫣然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一对璧人,老爷,你说是不是” 楼震天性子软弱,优柔寡断,却娶了三名厉害的夫人,一人比一人精明,一人比一人强势,楼震天虽是一家之主,大权却在三位夫人手中。 楼嫣然是大夫人之女,自幼才高八斗,貌美如花,深得大夫人和楼震天的宠爱。 楼家虽是凤城首富,京中也有高官相护,然而,程家毕竟是名门望族,程佑天虽是庶出,可威名在外,能文能武,谁能知道宣王世子残病的身子能活几年,世子若死,宣王之位很显然会落在程佑天身上。 若楼嫣然能嫁给程佑天,他朝一日定能成为宣王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04 流言 楼震天尴尬应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同时冷笑,其余小姐少爷表情更是古怪,程佑天为了楼嫣然抛弃云不悔,她们又是表姐妹,他不觉得尴尬么 云不悔只觉无趣,这一幕和她没关系,本想看戏,可戏码太过无聊,不如回去赏梅。 楼嫣然起身,轻移莲步,风情万种,“爹,娘,女儿尚小,只想多陪爹娘几年,嫁人的事,容后再说。” 程佑天厉眸扫向楼嫣然,对她的拒绝,面露不悦,楼震天不容大夫人抗议,慌忙点头说道,“嫣然说的是,嫣然说的是,婚嫁一事,不急,不急,程大少爷,不好意思,这门婚事嫣然还要考虑考虑。” 程佑天冷冷一哼,却没动怒,淡淡道,“好。” 退婚对女子名誉有损,惨遭退婚女子,一辈子都无法抬头做人,云不悔相继失去至亲后,又被未婚夫退婚,顿时成了凤城内的笑柄。 一般遭人退婚,女子承受的远比男子多,一时流言四起,有人说云不悔容貌丑陋,有人说云不悔无才无德,也有人说云不悔不守妇道,各说纷纭。 流言越滚越大,越传越离谱,矛头直指云不悔。 程佑天悔婚想娶楼嫣然的消息,楼家严禁奴仆多嘴,不许消息外传,前几日,的确没人传出程佑天和楼嫣然的消息,流言一致攻击云不悔。 纸包不住火,这消息也不知道怎么走漏的,凤城又起流言,原本攻击云不悔的人都转向攻击程佑天和楼嫣然。 人人都说,程佑天见色心起,背信弃义,楼嫣然夺人夫君,居心叵测。 楼家、程家因为退婚、求亲一时风波四起。 据闻,宣王大怒,杖责程佑天,并亲自上门向云不悔致歉。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05 缘起 溏心楼,二楼雅座。 隔着一扇屏风,隐约可见一名白衣公子的饮茶,一名挺拔俊秀的玄衣男子站在屏风外守护,二楼雅座闲言碎语不少,都是说近日凤城大事。 云不悔、楼嫣然和程佑天,这段三角恋被人们传得玄之又玄。 本来被传得不堪的云不悔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百姓纷纷同情她的遭遇,楼嫣然素有凤城第一才女之称,因此事所累,惹了一身骂名。 凤城是南国第二大城,一条京柳运河横贯江南东北,经济繁荣,人口众多,仅次于京城。凤城人杰地灵,风流韵事最多,说书者有说不尽的奇闻异事。程、楼两家,一是凤城最权贵的王族,一是凤城最富有的商贾,这两家特受瞩目,传出这么大的丑闻,人们自是津津乐道。 “爷,你听见他们说的话了么”玄衣男人问,声音略含笑意。 屏风中传来一道温润的音色,宛若温泉,又如划过三月湖面的柳叶,柔和清润,“听见了。” 玄衣男子大笑说道,“这些人真是好笑,前阵子把楼家表小姐骂得狗血淋头,才几天功夫又调转马头,可有意思,你要是在茶楼坐上一天,听到的趣事更多。” 茶楼是小道消息最容易传播的地方。 温润的音色淡淡响起,“云不悔,真有意思。” “爷,你的意思是说,后来的消息是云不悔自己传出来的”玄衣男子惊讶问,不可置信,“她一个闺阁女子,能有什么本事传得满城皆知”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音色如蓝天白云般干净,“所以我说,她很有意思。” 云不悔深居简出,时而作画,时而赏梅,日子过得甚是逍遥。 楼家的人对她并不好,她父亲没有战死之前,云家也是显赫家族,她和楼家的表姐妹们一起玩耍,走得很近,父母相继离世后,她被楼震天接到楼家,从此寄人篱下。 大夫人和二夫人并不喜她,怕她给楼家带来不祥,本来她和表姐妹的感情算不错,在两位舅母教唆下,几位表姐妹都和她渐渐疏远,除了三夫人和四表姐楼瑶光。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06 不悔 楼震天很疼外侄女,无奈耳根子软,枕边风吹多了,对她也不似往日照顾,这几年来,她在楼家如隐形人一般,楼瑶光学艺后,除了三夫人和楼开阳,极少有人来看她。 云不悔也不喜有人打扰,日子过得清净些,正如她所愿。 严冬腊梅盛开,风华无限,她喜欢在湖边赏梅,她的小院子里只有一株梅花,不如岸边,十几株梅花围成小型的梅花林,景色宜人,暗香浮动。 楼家大少爷楼少琪路过岸边,见她一个人站在梅花树下赏梅,不禁多看了眼,本以为是嫣然,没想到是不悔,女子完美的侧脸在风雪中更添了一层韵味,皓白的肌肤欺雪凌梅,悠然自处,灵气逼人。 云不悔很美。 她身段窈窕,玲珑有致,肌肤如雪,顾盼间,流光溢彩,风华无限,如枝头寒梅的美,皎皎如明月,莹莹如月华,灵秀逼人, 楼少琪刚迈出一步,云不悔眉心轻蹙,转身看向来人,楼少琪高大魁梧,相貌堂堂,披着黑色的名贵大氅,云不悔正要打招呼,楼少琪笑道,“表妹,一个人也在这里赏梅” 云不悔温顺垂眸,“是,正要回去了。” 楼少琪目光露出垂涎,笑容满面地搓手心,“表妹,天气这么冷,不如到表哥那里喝喝酒,暖暖身子吧。” 云不悔笑意温软,十指芊芊收拢在大氅之中,笑意如三月春花,又仿佛多了一份潋滟的媚,看得楼少琪怦然心动,花下看美人,越看越可人。 “表哥,不悔酒量不好,天色也不早,我该回去了。”云不悔含笑行礼,福了福身子后疾走几步,被楼少琪也从背后拉住了手臂。 “表哥” 楼少琪长臂一伸,抱住云不悔,掌心碰触到她柔软的下边缘,云不悔眸光一眯,冷笑浮起,楼少琪只觉得手臂发麻,瞬间没了知觉。 他惊恐睁大眼睛,怒瞪向云不悔,云不悔茫然无辜地看着她,笑意温软,“表哥,你怎么了手臂不舒服吗” “你做了什么” 云不悔委屈蹙眉,“表哥,你在说什么,不悔听不懂。” “你”楼少琪的右手臂几乎全麻痹了,他一甩动,剧痛蔓延,他双腿一跪,号啕大叫,地上积雪较深,楼少琪翻滚几圈,大氅沾满雪水,手臂疼痛,麻木,雪地里的身体也逐渐变得麻木。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07 欲杀 云不悔淡淡一笑,梅花纷飞,女子的面容圣洁而纯净,灵秀无垢,楼少琪在喊救命,云不悔目光掠向一旁的湖,笑意也染了寒冬的冷。 “救我”楼少琪喊救命,乞求云不悔,她笑意柔软,正想把他推进湖里,倏然轻拢眉心,寒芒一闪而过,低垂之际,又敛去锋芒。 算你命大。 云不悔扶起楼少琪,柔声说道,“大表哥,走路要小心,这冰天雪地摔一跤不好受,摔伤了没有” 少女温声细语,扶着他的手臂,楼少琪有一瞬间的错觉,刚刚她走过来之时,他以为她会推他进冰湖里,今年冬天太冷,湖面都结了一层薄冰,若是把他推进湖里,一炷香内无人经过,他必死无疑。 可他意外的是,云不悔竟会扶他,他的手臂也不发麻了。 云不悔正关心楼少琪,石桥那边有两三人走来,风雪迷茫,人影模糊,云不悔看着她们走近,是大夫人和楼嫣然,身后跟着香云和香兰。 “娘”楼少琪哭喊扑过去,抱住大夫人,眼泪急掉,楼嫣然诧异地看向云不悔。 楼嫣然白色的大氅几乎和血色融为一体,更显得华贵无双,风华绝代,明艳夺了梅花的傲和美。 大夫人护犊心切,厉指云不悔,“云不悔,你对少琪做了什么” 这大夫人在楼府的地位极高,她是楼震天的正室夫人,又是楼嫣然和楼少琪的生母。出嫁前是凤城知府的女儿,颇有官腔,霸道刻薄,手段狠厉,府中许多奴仆都怕她。 楼府三位夫人,大夫人凶狠而面露,二夫人面上最是和善,实则心狠手辣,三夫人却是深藏不露,这三人在楼府形成三足鼎立之态,楼震天优柔寡断,三位夫人哪一位的心智和手段都凌驾于他之上,为了平衡三人的局面,楼震天不得不放权,让她们三人处理楼家家事。 云不悔温顺低头,面对大夫人的厉声指责,她轻声辩解,“大舅母,大表哥摔倒了,不悔去扶他,不是不悔的错” 她的声音被暴风雪吹得破碎,大夫人见楼少琪面有痛苦之色,怒不可遏,正要让香云拿下云不悔,楼少琪拦住大夫人,“娘,不悔说得对,儿子摔了一跤,是她扶起儿子,您别怪她。”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08 不甘 大夫人余怒未消,难得逮着一个机会能教训云不悔,这几日凤城是是非非,人人皆知,楼嫣然声名受损,大夫人心情不佳,此事因不悔而起,大夫人早就想教训她,为楼嫣然出气。 她见儿子维护云不悔,怒上加怒,楼嫣然微笑道,“娘,算了,只是误会一场,天气这么冷,大哥又跌伤了,总不能站在雪地里,先回去找大夫给大哥看看,别伤着筋骨。” 大夫人见楼少琪面色极不舒服,也着紧了,心肝宝贝地哄着楼少琪,香云、香兰一人一边扶着楼少琪,迎着风雪回大夫人的庭院。 楼嫣然回过身来,微笑地凝着不悔,带着歉意说,“不悔,娘只是关心大哥,语气难免重了些,你别和她一般计较,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云不悔抿抿唇,笑意温润,“三表姐言重了,我不怪舅母。” 楼嫣然颇是欣慰,隔着一层风雪,她的笑意在云不悔眼里并不真切,如蒙上一层面纱,楼嫣然道,“不悔,程佑天的事,希望你别介意,我并不知道他会突然提亲。” “三表姐貌美如花,才情双绝,程大少爷一见倾心并不奇怪,三表姐不用为此和不悔解释。”云不悔温软说,这件事谁也落不到好处,解释不解释,无所谓。 她又不是软柿子,任由人捏。 “咦,不悔,你身上的大氅很名贵啊。”楼嫣然似是很意外,笑看她这一身装扮。 云不悔身上披着一件纹黄锦绣缎面的貂皮大氅,脖颈处有一圈雪白的貂皮护着脖颈,这件名贵的大氅穿在身上很暖和,挡住严冬的冷气。 这是极名贵的大氅,取自大雪山的极地貂,绒毛细柔轻滑,十分暖和。 云不悔心中暗暗喊糟,她名义上是楼府的表小姐,却不被重视,楼震天并不怎么管她,楼府的月例是大夫人的调配,云不悔一个月能拿到的银子不多,又怎么用得起这样名贵的貂皮大氅。 且这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大氅。 “三表姐真的好眼光,这是三舅母送给不悔的。” “是么”楼嫣然淡然一笑,“三姨娘对你真好。” 她说罢,两人相互道别,云不悔回了自己的雪梅居,冰月已泡好了暖茶,不悔进屋便在暖炉旁边烤火,喝冰月的暖茶,冰月解开她的大氅,笑问,“小姐,没修理那人渣,你很不甘心吧。”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09 程佑天 云不悔冷冷一笑,“何止不甘心,如果不是她们母女走过来,我已经把他扔到冰湖了。” 冰月大笑,她看见那一幕,却没出声阻止,先回来给不悔泡暖茶,云不悔目光掠过一抹阴鸷,楼少琪这人渣,活着不知道祸害多少人。 此人是色胚,两年前,差点在雪梅居强要云不悔,若非冰月及时回来,她怕已被这畜生糟蹋。他酒醒后,忘得一干二净,倒也省了不悔诸多麻烦,如若不然,这两年怕会一直被他骚扰。 程佑天连日拜访楼家,目的昭然若揭,楼嫣然欲拒还迎,两人都是聪明人,且又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楼嫣然对程佑天颇有保留,诸多试探。 这一日,云不悔依然在岸边的梅林中赏梅,已快除夕,风雪更急,整个天地白雪皑皑,素裹银装,在她眼里,纯净又漂亮,她很享受在梅林中赏梅的快乐。 然则,梅林见到程佑天,云不悔很意外。 程佑天多次拜访楼家,极少涉足后院,她日日在此赏梅,第一次遇见程佑天。 她的前未婚夫。 “见过程大少爷。”云不悔在人前那套礼仪做得很足,温和有礼,一眼便知是一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男子的理想妻子人选就如此般。 程佑天心冷面冷,看不出表情,双眸深幽地凝视着不悔,如审判似的,若不是为了保持这层大家闺秀的面具,云不悔很想大笑。 他如今这么看她,又是什么意思 后悔了 他不是正在追求楼嫣然么 她早就听闻程佑天之名,她和他幼年定下婚姻,又是玩伴,她自然而然会打听他的消息,据她打听来的消息,能文能武,魅力过人,舞得一手好剑。 这桩婚约,她本就想法子怎么逃避,退婚,没想到他先提出来,遂了她心愿。 “我看见了。”程佑天冷冷说,目光直直凝着云不悔,她很茫然,不知他在说什么,程佑天冷笑,带着几分嘲讽,威严中更见尊贵气度,“那日在梅林,你想杀楼少琪。”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10 强吻 云不悔一震,危险地眯起目光,转而恢复平静,柔柔一笑,“程大少爷,你在说什么” “别揣着明白当糊涂。”程佑天冷哼,他负手而立,站在暴风雪中,挺拔尊贵,霸气内敛,“没想到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会错看你这小丫头片子。” 云不悔深知和聪明说话不必拐弯抹角,任何辩解都将是自取其辱,她索性摊手,“老鹰捉了一辈子的小鸡,也会有被小鸡啄伤眼睛的一天。天底下看错人的也不止你一位,程大少爷大可不必挂怀。” 他眸色一沉,笑意如冬,云不悔风轻云淡,立于梅树下,风姿灼灼,并无半分畏惧,他突然哈哈大笑,云不悔眸光掠过一抹不悦。 “云不悔,我突然后悔退婚了。”程佑天说,冷锐的眸激射出一道如猎人见到猎物时的光,心中暗忖,若是娶了此女,日子想必很有乐趣。 云不悔心中一寒,面上却淡淡微笑,“后悔也于事无补,程大少爷,嫣然表姐才貌无双,你是英雄盖世,英雄美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娶了她,你会觉得退婚是你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程佑天冷冷一哼,“云不悔,看来我低估了你,这桩婚事本是你不想要的,我倒是成全了你。” “你言重了,男女婚嫁,强扭不甜,你既然不愿,不悔自然成全你。” 下巴骤然一疼,程佑天已上前一步,钳住她精致的下巴,逼得云不悔不得不仰首看着他,少女眉目含怒,面颊浮起薄怒,声声寒雪,“程佑天,这是楼府,你想娶楼嫣然,最好别招惹我。” 程佑天饶有兴味一笑,一手搂住不悔的腰,用力扣向自己,不悔被逼撞上他的胸膛,被他紧紧地扣在怀里,强烈的男儿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鼻尖不去,不悔心中甚怒,挣脱不去,眉梢骤然一挑,脱去淡然,凌厉如刀,“放手” “云不悔,你以为我招惹了你,就娶不到楼嫣然”程佑天冰冷说道,骤然把云不悔往后一推,她身子撞上梅花树,花朵积雪零碎飞溅,梅花纷飞,少许冰雪溅落在两人身上,头发上,冰雪在脸上很快化成冰水,冷冷地钻入罗裙之中,云不悔缩了缩脖子,抬手便打。 程佑天握住她的手腕一拧,乘其不备,低头攫住她的唇舌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11 放肆 云不悔瞪大了眼睛。 程佑天已攻城略地,吮着她的丁香小舌,霸道地吸吮她所有的甜蜜,云不悔羞愤交加,越是挣扎,越是被禁锢,身子摩擦间,他灼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他的气息无处不在地干扰她的思考。 她突然停住挣扎,任由程佑天吻着,他心中冷笑,此女看似刚烈,也不过如此,这么快就沉迷在他所营造的气氛中。然则,她的唇真是甜美,他第一次有一种吻着一个人,怎么都吻不够的感觉。 唇舌倏然一疼,程佑天闷哼一声,迅速放开云不悔,鲜血从他唇角溢出,程佑天食指擦去唇上的鲜血,目光阴鸷地望向云不悔。 她竟然咬他,且咬得如此狠。 云不悔擦去唇上的鲜血,冷冷说道,“程佑天,你我已非未婚夫妻,请你自重” 自重这句话用在他身上,显然无用。 这男人一看便是那种霸道刚硬的男人,他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够阻止,云不悔很是恼怒,若知道赏梅会遇上程佑天,她就不会到河边来。 他的唇角还残留着一抹红,却勾起笑意,这样的笑意映着那一抹特殊的红,诡异阴森,令人不寒而栗,这样的笑容是可怕的,也像在宣誓什么。 云不悔沉了沉心中的火气,程佑天冷酷地说,“云不悔,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她蹙眉,云不悔冰雪聪明,看得出程佑天眸中的掠夺,怒极反笑,他爱上楼嫣然,辜负了她,上门求亲,让她名誉受损,饱受非议,退婚后却对她起了兴致,真是可笑。 他一定习惯了呼风唤雨,所以不懂得别人的拒绝,想要什么,一定要得到手。 “程佑天,是你提出退婚,出尔反尔,绝非男子所为,你不觉得很丢人么” “谁说我出尔反尔,楼嫣然我一定会娶,而你,我也一定会要。”程佑天沉声道,“不一定要你同意,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云不悔眼睑微挑,温软的笑浮起一抹冰冷的讥诮,梅花飘飞下的她,眉目间多了一层冰冷,也多了一层淡然的魅惑,瞬间夺了寒冬雪梅的风华。 “程佑天,嫣然表姐会不会嫁给你,且说不定,正室还未娶,你便想娶妾室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英俊潇洒,天下女人都甘愿飞扑到你怀抱中,任你为所欲为”云不悔说,“宣王仁德之名天下皆知,没想到他的儿子却如此霸道蛮横,如山野粗鄙男子,也难怪” 程佑天脸上大变,云不悔一言戳中他的痛处,她以这种似笑非笑的姿态,风轻云淡地说着宣王府的事情,令他觉得备受屈辱。 饶是冷静如程佑天,也动了怒火。 云不悔,你放肆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12 缠绵 “要不要打个赌”程佑天危险地眯起眼睛,眼前这名看起来大家闺秀,却表里不一的少女挑起他的征服感,“以我的尊严为注,我赌你一定会嫁给我。” 云不悔傲然冷视程佑天,淡静中透出霸气无限,“我赌,你一辈子都得不到我。” 窗外冷风咆哮,刮起一阵暴雪,寒风中只听见风雪的咆哮之声,风雪过后,夜又恢复了平静。 闺房中,芙蓉帐暖。 层层白纱中,春光乍泄,女子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肌肤上青紫点点,玉臂紧缠着男子的脖颈,沉醉在他的亲吻中,她面如桃花,媚眼如丝,长发如瀑洒在枕上,香汗淋漓,那灵气动人的眸中如盛放桃花的媚和娇,吐息如兰,风情无限 男子的吻遍布她身上每个角落,她沉醉在他的温柔中,不知今夕是何年。 “不悔”男子低沉的音色沙沙哑哑在她耳边响起,她唇角浮起微笑,身子不断迎合他的掠夺,沉沉浮浮间,他的名字呼之欲出,却喊不出口。 她有一种想要和缠绵到死的执念,紧紧地抱着他,不让他逃离。 男人低低的笑又在耳边响起,喃呢她的名字,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如此的好听,她听着沉醉,感官在极度愉悦中得到了快乐。 她呐喊出声,余音被男子吻住,似是怕惊吓了谁。 “我爱你,不悔”男子的声音魅惑至极,朦朦胧胧中,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是谁他究竟是谁他的声音为何如此怜爱,又为何如此悲伤 她心有所感,酸痛不已。 “不悔”他欲退离之际,她慌乱地拥抱着他,柔腻的肌肤摩擦,有一种无法言语的亲昵,她喜欢这种感觉,“不要走” 她乞求说道,不想他离开。 夜夜缠绵,她却不知道他是谁,不想他离开,不想梦醒 “我一定会找到你”男子笑容朦胧,却十分坚定,她着急地喊住他,他却越走越远,直到她再也看不见 “不要走”不悔从床上坐起来,神色仓惶,室内灯光昏暗,只有一盏灯亮着,冰月早就沉睡,耳边除了窗外风雪的咆哮声,什么都看不见。 光影斑驳,云不悔苦恼地捂着眼睛,她怎么又做这样的梦 这样可耻,又叛经离道的梦。 那男子究竟是谁,为何夜夜出现在她梦中,她看不清他的容颜,却感觉得出他的对她的珍爱。 她完了。 她似乎爱上了梦中的男人。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13 梦境 梦中的画面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来,云不悔面色妖媚,艳如桃花,她一闭上眼睛便感觉男子的吻落在她身体各处,每一处都燃起了火,灼热得几乎烫伤她的肌肤。 好热,好热 他的唇游走到胸膛,小腹之间,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柔软的唇,灼热的温度,他的粗喘仿佛也响在耳边,云不悔心跳如雷,她很想赶走梦中的遐想,可越不去想,越是清晰,身体敏感得颤抖,仿佛真的和男子在交欢 “不要想了”她倏然捂住头,痛苦绝望的情绪涌上来,密密麻麻地困住她,她挣脱不了,也逃避不了,只能任由这种痛苦,把她淹没。 男子声声不悔,搅乱了一池春水。 翌日清晨。 三夫人的贴身婢女春燕来请,三夫人相见不悔,云不悔应了声,梳妆打扮便去三夫人的院落。这三夫人出身寒微,相比于大夫人的官家,二夫人的商家,三夫人娘家最是无权无势,然最得楼震天喜爱,人精明,深藏不露,在府中有一股属于自己的势力。 她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楼开阳,女儿楼瑶光,皆是人中龙凤。 楼开阳是楼震天最疼爱的儿子,也是凤城的风云人物,众位商家夫人心目中的最佳女婿,相貌好,人品佳,能力拔尖,楼家一半的生意都有楼开阳管理,他是楼震天的得力助手,正因为楼开阳,三夫人在楼府的地位才能如此稳固。 “不悔,坐”三夫人牵着她的手坐下,她和不悔的母亲是幼年玩伴,交情甚笃,不悔娘亲去世后,三夫人对不悔颇多照顾,对她的关爱不下于楼瑶光和楼开阳。 云不悔和他们兄妹的感情也比楼家其余兄弟姐妹亲厚得多。 “舅母何事找我”云不悔微笑问。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14 亲事 三夫人挥手,春燕和冰月一起退下,花厅中只余下两人,她微笑地凝着不悔,“不悔,我今天找你来,想说你的婚事。” 云不悔错愕,微有惊讶。 她刚被退婚,风波不退,又是程佑天不要的女人,这凤城谁敢要她凤城之内,无人敢得罪宣王府,退一步而言,她也不想嫁人。 脑海里闪过程佑天英俊冷酷的脸,云不悔蹙眉,他下了誓言一定要娶她为妾,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时候谁敢娶她,无疑会惹来无妄之灾。 “舅母,不悔还不想嫁人。”云不悔道。 “女孩子迟早也要嫁人,哪有不嫁的道理。”三夫人轻笑说道,她对不悔非常溺爱,“舅母想好一桩婚事,一定很适合你。” “凤城谁敢要我”哪怕要,也怕他要不起。 “别人想要,我还不舍得给,舅母说的是开阳。”三夫人语气间有少见的骄傲,云不悔红唇轻启,怔住了,嫁给表哥“你和开阳一起长大,他待你如何,你比谁都清楚。以前你有婚约在身,舅母就算有别的想法也不能开口,如今程佑天退婚,你已无束缚,想嫁谁都可以。你和开阳知根知底,感情又好,若是能结为夫妻,那是美事一桩。你舅舅听了你大舅母和二舅母挑拨,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我就算有心照顾,也不好做得太过分,若是你能成为开阳的妻子,以后楼家,谁敢欺辱你舅母也能更好的照顾你。” “舅母,其实我”不悔不知道怎么和三夫人开口,她和楼开阳感情的确是好,却是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情,楼开阳疼爱她,宠爱她,只因为她是他妹妹,仅此而已。 怎能成为夫妻呢 “你不喜欢开阳”三夫人见她为难,微微一顿,沉静的眸光缩在不悔脸上,强势中也有一丝慈祥。 “舅母,不悔很喜欢二表哥,只是把二表哥当成哥哥,没其他的想法。”不悔轻声说道,语气柔柔软软,听着十分舒服,“开阳也只把不悔当成妹妹,若是舅母把我许给二表哥,我们两人都不会开心。” 三夫人沉默下来,云不悔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不舍得我受尽流言,我真的没关系,婚约解除了,我也松了一口气,那日已说了,从此婚嫁各不相干,不悔想找一名自己喜欢的男人过一生。” “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当我媳妇。”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15 玉坠 云不悔淘气抿唇,亲热地腻在三夫人身上,“舅母,这十年来都是你在照顾我,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亲娘看待,女儿不比媳妇贴心么” “你这丫头”话说到这份上,三夫人也不好再说,宠爱地抚着她的长发,“舅母一定帮你找一门好亲事。” 云不悔莞尔,她知道三夫人疼她,也不再说拒绝的话。 年关将至,天气越来越冷,不管天气多么寒冷,凤城是热闹的,大街上爆竹声已提前响起,积雪上已洒满红花。楼府张灯结彩,也变得繁忙起来。 每年年关购置布料,食材,用品皆是二夫人操办,今年也不例外,既是二夫人操办,大事都在二夫人这一脉上的人来做,其余人倒变得清闲。 楼瑶光和楼开阳今年都不在凤城,三夫人这一房变得冷清,云不悔知道三夫人思念儿女,心有郁结,她寻思着让她开心,这几日常和冰月出门,想备一份礼物,哄得三夫人开心。 快要过年,街上添置年货的人很多,即便有暴风雪,也阻拦不了百姓过年的兴奋心情,年的气息非常浓厚。 玉器店中,云不悔看中一块水滴形的玉坠,通体纯碧,十分美丽,这是一块温玉,冬天戴上身上有一种温润的暖,她走了几日才看中一款珠宝,价格并不便宜。 “冰月,把银票给掌柜。”云不悔爱不释手,也不和掌柜说价,冰月把银票给掌柜,掌柜也是世面见得多的人,这样的玉坠并不便宜,哪怕是官家夫人来买,多少也回还价。 云不悔却很爽快,一文银子也不还,冰月一拿便是大把大把的银票,他忍不住多看了不悔几眼。只可惜,不悔身上穿着白色的大氅,脸上蒙着白纱,只露出一双灵气的眼眸,掌柜不认识冰月,遮住容颜的不悔,他更不认识,心中暗道,这是那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吧。 掌柜把玉坠装在镶嵌琥珀的桃木雕花盒子中,精致又漂亮,不悔甚是喜爱,冰月收好玉坠,两人出了铺子。 “小姐,你买这么贵的玉坠给三夫人,怎么和她解释”冰月问,这坠子是天价,够楼府上下两年的开销,这样的价钱大夫人想买,还需考虑许久,她家小姐如何和三夫人解释。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16 被辱 “我自有一套说辞。”云不悔微笑说道,两人正打算回楼府,无巧不成书,迎面撞上刘子熊,云不悔想避都避不开。 刘家是凤城大家,世代为商,刘家和楼家是世交,刘子熊和楼少琪是好友,他常来楼家做客,人好色,性暴躁,云不悔和他有过几面之交。 她在楼家不受重视,独居雪梅居,若是无事,很少去前庭,唯独凑巧的几次遇上刘子熊。楼家的千金皆是天生丽质的美女,特别是楼嫣然和楼瑶光,刘子熊来楼家做客,也是想博得楼嫣然和楼瑶光的欢心,这两位在楼家千金中颇有地位,就算他是楼少琪的好友也不敢贸然调戏。 云不悔就不同,他知道云不悔是楼家的表小姐,在府中除了三夫人没什么人维护,起了色心,有几次想占不悔的便宜,幸亏有楼瑶光和楼开阳解围才不被他非礼。 今日她蒙着面纱,刘子熊不认得,却认得她身边的冰月。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仗着身后带着几名家丁便缠着云不悔去喝酒,纠缠间想去掀不悔的面纱,那几名家丁在他身后鼓掌叫好。 冰月摇摇头,他们真不知死活。 云不悔眉梢如刀,厉气一闪而过,刘子熊猥琐地缠上来,存心占不悔便宜,冰月手一动,骤听一声厉喝,男子声音灌满力量,冷酷刚硬,“我的女人,你也敢动,不知死活” 一听这声音,云不悔便知来人是谁,刘子熊已被程佑天扣住手腕,反手一拧,几乎把刘子熊的胳膊拧下来,疼得他哭爹喊娘,凄惨之声穿透风雪,引得行人瞩目,指指点点。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坏本少爷好事,啊”他嚣张不逊的声音被疼痛截断。 云不悔惊讶地望向程佑天,男子眸中含怒,浑身爆发出可怕的戾气,仿佛见是自己的珍宝被人玷污,那种冷厉从内而外透出,惊了风雪,也惊了云不悔。 如此冷酷无情的男人,为她怒发冲冠 刘家家丁见状,挥着拳头冲上来,程佑天一把甩开刘子熊,他的身子飞向众家丁,他们见是自家少爷,不敢有失,七手八脚去接,人多反而乱,没人接住刘子熊,他被摔在雪地上,溅起冰冷雪花,几名家丁被他撞上,往后倒成一片,几人在地上打滚了几圈才爬起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17 夫妻之实 冰月掩嘴娇笑,云不悔偏头淡淡看她一眼,冰月止住笑容。程佑天大步流星走过来,片刻已到她面前,“不悔,他有没有欺负你” 他的声音仿佛给寒冬注入一道暖流,也多了一抹关切,不复以往的沉冷,无情。 云不悔轻轻避让,摇头说道,“多谢程大少爷相救。” 英雄救美,乃是佳话一桩。 只可惜,他不是她的英雄,她也不是他的美人。 刘子熊平素在凤城为非作歹惯了,他和楼少琪都是凤城的土霸王,人人觊觎几分,不曾被人打过,只见他捂着手臂命令家丁上来揍人。 程佑天厉眸一扫,那气势如一把古朴的宝剑出鞘,寒芒暴射,锋利无比,逼得刘子熊倒退几步,仍不甘心,推着家丁挡在他面前,试图用家世吓唬程佑天。 “我家少爷是宣王长子,刘少爷,捡了便宜就赶紧走。”站在远处一名青衣男人说道,眉目俊朗有神,人看起来很精明干练。 一听是宣王长子,刘子熊再胡闹也知道分寸。 程佑天悔婚的事情满城皆知,刘子熊见他护着云不悔,大怒说道,“程佑天,你和云不悔已经解除婚约,凭什么干涉我们的事情” 围观行人一听是云不悔,窃窃私语,颇为惊讶。 程佑天侧头凝着云不悔,突然伸手把她扣在身边,亲密地搂着她,冷笑望向刘子熊,尊贵气度一览无遗,“就算悔婚,她也是我的女人,旁人休想觊觎” 四座哗然 冰月本在看戏,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心中暗骂程佑天阴险,竟如此破坏她家小姐名誉。 此乃凤城大街,人声鼎沸,旁观者很多,程佑天这话分明把云不悔推向深渊,两人已退婚,程佑天却说云不悔依然是他的女人,此话背后所暗藏的意义便是,云不悔和程佑天早有夫妻之实。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18 征服 一名未出阁的少女,却和男人燕好,这是耻辱之事,有辱门庭,自此成了淫娃荡妇。 经过退婚一事,云不悔虽成了受害者,被人同情,可同情归同情,名誉总有小损,程佑天这话无疑让云不悔身败名裂,丑陋不堪,成了凤城最大的笑柄。 别人会说,云不悔和程佑天有了夫妻之实,却被程佑天嫌弃退婚,失了清白,又失了人,别人更会说是云不悔主动勾引程佑天,却被程佑天嫌弃 女子没了清白,那是多么耻辱的事情。 冰月气得脸色铁青,拳头握得紧紧的,双眸爆射出张狂的怒火和杀气,恨不得把这名毁了她家小姐名誉的男人千刀万剐,洒脱淡然如云不悔,也经受不起这样的羞辱。 她戴着面纱,众人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只露出一双夹着薄冰的眸。 刘子熊脸色涨红,指着他们大骂,“无耻,别人穿过的破鞋,本少爷才不稀罕,走” 云不悔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质疑和鄙夷的视线,众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冰月厉扫众人,沉喝,“看什么看都滚” 冰月知道,就算赶走他们,也改变不了云不悔即将面对的屈辱和骂名,除非他们一夕之间全部变成哑巴,程佑天究竟和她家小姐有什么仇恨,竟然会陷害她至此。 “程佑天,你满意了”云不悔挑眉问,声音没有起伏,仿佛不关她的事情。 程佑天扯落云不悔的面纱,冷峻的眼眸浮起笑意,玩味地凝着云不悔,又讥又笑,“云不悔,我说过,你非嫁我不可。” “未必” 他未免太有自信了,云不悔也回他冷笑,目光坦然,似乎并不为这件事忧心,她如此冷静淡然,出乎程佑天所料,女子最重名节,清白被毁,一生遭人白眼。 云不悔究竟能淡定到什么程度,出了这种大事也笑得波澜不惊,她比他想象的有魄力,有定力,也比他想象中的更洒脱,更聪慧。 他不怀好意轻笑,双手交叉在胸前,他冷冷问,“事到如今,你还指望着谁敢娶你吗” 云不悔傲然反问,“为什么我一定要嫁人”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19 辜负 程佑天危险地眯起眸子,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云不悔冷笑说道,“程佑天,你真幼稚,你以为破坏我的清誉,我就非你不嫁亏你自诩聪明,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懂,我不愿意嫁给你,你毁了我清誉也没用,倘若日后我遇到我喜欢男子,他能不计我清誉娶我为妻,那是他的福气,我定然好好待他。倘若我遇不到我喜欢的男子,我一生不嫁。你这种卑鄙手段,和市井下三滥有什么区别” 他动了怒,云不悔反应冷淡,不为所动,她望着程佑天说道,“奉劝你一句,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大有人在,程大少爷这么聪明,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世上不止你一个聪明人,耍狠斗心,你未必能赢我。 云不悔臭名远扬,一夜之间成了凤城的淫娃荡妇,清誉尽毁,身败名裂。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种丑闻不出一日,人尽皆知,连街头小儿都知道娶妻莫娶云不悔,一名和男人行苟且之事又被人退婚的少女,招尽骂名。 楼府是凤城首富,地位显赫,出了这种丑闻,楼震天怒不可遏,若非三夫人阻拦,他已掌掴云不悔,性子懦弱的他第一次动这么大的脾气。 云不悔也不解释,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一定认定某一个事实,就会认定,你再做解释,也是自取其辱,那又何必,信她的人,不说也信,不信她的人,怎么说都不信。 如楼震天,如三夫人,一人认定她有罪,一人坚称她是清白的。 大夫人一房对这件事非常生气,程佑天退婚,想娶楼嫣然,大夫人认为,云不悔定然不甘心,勾引程佑天,他被色所迷,所以才会晕头转向。 除此之外,大夫人更觉得云不悔给楼家带来无止尽的丑闻和骂名,最近很多生意场上的伙伴因为云不悔的事情纷纷解除合作,改向另外一家景天大商行,楼家声誉受损,受尽骂名。 大夫人提议楼震天把云不悔赶出楼家,并声明云不悔今后和楼家再没有任何关系,二夫人第一次和大夫人同气连枝,同意把云不悔赶出楼家,更称云不悔是楼家的奇耻大辱,楼家不应该和云不悔扯上任何关系。 两位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连番上阵逼迫楼震天,三夫人一人力挽狂澜,坚决阻止楼震天赶走云不悔,一家人闹得不可开交,楼瑶光和楼开阳都不在,三夫人势孤力单。云不悔知道,楼震天这一次是怒了,有心把她赶走,三夫人巧妙地利用楼秀玉的画像让楼震天回忆昔日的兄妹之情,更让楼震天回忆起楼秀玉临死前他曾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云不悔。 三夫人指出,这些年楼震天怕大夫人、二夫人吵闹,有意疏远不悔,没有尽到舅舅的责任照顾不悔,如今天寒地冻,他还想把云不悔赶走,怎么对得起楼秀玉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20 争宠 楼震天很宠楼秀玉,那是他唯一的妹妹,往事历历在目,回忆起楼秀玉,他心中也颇多不忍,云不悔样貌像极楼秀玉,楼震天被三夫人晓之以情,最终答应不赶云不悔留在楼府,更命楼府奴仆不许谈论不悔的事。 哪怕不准府中奴仆谈论,他们看不悔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 楼嫣然沉声问,“不悔,你真的和程佑天” 她到底是大家闺秀,有些词语难以启齿,云不悔脸色淡漠,“三表姐,程佑天疯了,他有妄想症。” “是么”楼嫣然轻轻反问,“是程佑天有妄想症,还是不悔你有妄想症” “请恕不悔愚钝,三表姐这是何意思”不悔笑着反问,笑意如寒冬掠过冰湖的风,冷中带着几分厉,云不悔在想,楼嫣然已拒绝程佑天,她现在质问她又是什么意思如果喜欢程佑天,何必拒绝。 “你知道程佑天喜欢的是我,为什么还要主动和他来往”楼嫣然语气轻轻柔柔,却隐含着不悦,不悔想笑,忍了许久,微微笑起来。 她想起幼年时和楼嫣然的一件趣事,有一年元宵节,母亲带她回楼家省亲,晚上花灯会很漂亮,楼家一家人和母亲、她一起开开心心逛灯会。当年宣王也带着几位王妃、儿子们一起回老家过年,正巧在灯会上碰见了,程佑天、程慕白和程穆东几位小少爷也在,几家人见面,自是热络,小孩们也很快就玩在一起。 程佑天个字最高,模样最俊俏,她年幼,精致玲珑,两人是未婚夫妻,站在一起如金童玉女般,大家当时还不懂得什么叫未婚夫妻,楼秀玉解释,就是彼此很喜欢,以后要一起生活的关系。这样一解释,楼家的女孩子们都很羡慕云不悔。程佑天买了一盏很漂亮的花灯送给她,花灯上画着很漂亮的仙女散花图,她很高兴,才拿没一会儿,楼嫣然撞她一下,她没拿住花灯落在地上,巧的是,楼嫣然因撞她脚步踉跄,踩在花灯上。 花灯被踩得破碎,心爱的花灯被踩碎,她很伤心,登时大哭,楼嫣然也哭着说她不是故意的,两家大人哄了很久,她们才破泣为笑。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21 争宠2 她记得,宣王世子程慕白买了一盏花灯给楼嫣然,花灯上画着嫦娥和玉兔,楼嫣然嫌弃花灯难看,丢弃在一边,程慕白很落寞,云不悔笑嘻嘻地捡起花灯,笑着和程慕白讨要,他点头就给她了。 楼嫣然见她手上拿着原本属于她的花灯,闹着要抢,云不悔也是倔脾气,偏不给,两人在雪地里打了一架,接着又大哭,楼嫣然向大夫人告状,她像母亲告状,小孩子打闹大人也没辙,云不悔就是不肯让出那花灯,后来大夫人给楼嫣然重新买了一个,她才不闹。 宣王世子程慕白在一边掩嘴笑,她问他为什么笑,程慕白说,你打架很好笑。 这件事过了这么多年,她记忆犹新。 就如那盏花灯,分明是她嫌弃难看不要,她才要了,可她要了,她又偏要过来抢,就是不让给她。 程佑天就如那盏花灯。 这么多年,楼嫣然一点没变。 “你笑什么”楼嫣然不悦问。 云不悔摇头,“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一些趣事,表姐,我没有主动和程佑天来往。” “你的意思是说,程佑天主动和你来往” “三表姐知道这些事情做什么他喜欢你,你又不喜欢他,他做什么和你无关啊。”云不悔笑得优雅大方,语气颇有惋惜的样子,“也许,他真的后悔退婚。” 楼嫣然想再问她是什么意思,云不悔已转身回雪梅居。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 不是你的,怎么抢也不是你的。 谁也抢不走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兄弟姐妹们,不悔的新文来了哦,嘻嘻,求收藏,求推荐哈,留言要多多哟 不收藏,不留言,不推荐的孩子晚上会尿崩的冬天洗床单很麻烦哟,所以你们懂的哟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22 除夕 除夕夜。 爆竹声声,烟花满天。 云不悔一个人站在雪梅居的庭院中,微有落寞,身影笼罩在黑夜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单,春去冬来,又是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楼瑶光和楼开阳不在家,这个年她过得很寂寞。楼家的人都在前面吃团圆饭,又请了戏班子唱戏,爆竹声和管弦声隐约传来,在寒风呼啸中别有特色。 云不悔很羡慕 羡慕家的氛围,曾经她也有过一个美满幸福的家,也有疼爱她的父母,过年的时候,她也可以和小公主一样撒娇,讨要红包。 可如今 越来越习惯一个人过年了。 楼家的热闹,从来不属于她。 他们也不欢迎她去破坏他们一家的幸福,她也不喜欢看到,那么欢乐的场景,触景伤情。 冰月抿唇看着她,有些心疼,“小姐,我最近学了一出戏,不如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云不悔扑哧一声笑了,她的冰月总是如此贴心,不悔看着窗外的梅花,淡淡一笑,“不唱戏了,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夜深了,你先睡。” 其实,夜还很早。 除夕夜的街上行人不多,今年天气特别冷,人们都宁愿窝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烤火取暖,云不悔自嘲一笑,除夕夜一个人在街上乱逛真的很寂寞。 最近几日没有下雪,凤城小湖结了冰,即便没下雪,天气也特别冷,云不悔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想一个人走一走。 排解除夕带来的孤独。 “我以为除夕夜的傻子只有我一人,没想到小姐也无人可陪。”华丽带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云不悔微微一怔,她一路走来只有寒风相伴,一个人都没有。 她微微侧身,只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寒风中,唇角似笑非笑 猜一猜,这小子是谁嘻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23 偶遇 黑色暗纹貂毛大氅披在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稳重,衬得他身材颀长,他戴着一副古金色的面具,眸色深邃,嫣红的唇似笑非笑,给人很奸诈狡猾,又深藏不露的感觉。 他站在寒风中,长发以玉冠束着,少许刘海洒落在面具之外,放荡不羁,大氅时而扬起,张狂霸气又带着几分冷厉。 云不悔抿唇看向他,他缓缓走近,云不悔也戴着白色的面纱,除了一双灵气的眼眸,男人也看不见她的容颜,云不悔打量他,这貂毛大氅是名贵货,男人腰间有一块血玉龙佩,虽看不到容颜,可举手投足间,霸气外露。她猜测这男人是有权有势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不缺人陪伴,可除夕夜却宁愿一个人走在街头,实属罕见。 “公子这话说得差了,谁说没人陪伴,你不是人吗”云不悔狡黠一笑,柳眉轻轻染了几分春暖花开的美,这样的寒夜,这样的除夕,不管她所遇见的人是谁,都是冬日的暖阳。 男子哈哈大笑,张狂肆意,目光锁在云不悔身上,下结论,“你很大胆。” 闺阁之女,她的邀请和大胆令人侧目,寻常女子哪有这番胆量。 云不悔微微侧头,白衣胜雪的女子站在除夕的烟花和寒风中,眉宇间淡若春山,风姿灼灼,哪怕面纱不摘,他也知道,这双灵气的眼眸下是怎样的倾国倾城貌。 “我想去溏心楼喝一杯,公子是想一起,还是继续走”云不悔笑问。 男子唇角扬起笑意,风华逼人,“佳人有约,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溏心楼是凤城最大的酒楼,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关门,没有营业,唯独溏心楼继续开业,掌柜和十几名伙计正在一楼热热闹闹地吃团圆饭,喝酒猜拳,气氛热络。 云不悔和男子进了溏心楼,掌柜回头正想说一声今晚不营业,可见了来人,微微一讶,慌忙迎了上去,云不悔笑问,“有酒吗” 掌柜侧眸看了她旁边的男子一样,收起惊讶,恢复掌柜的精明,“有,请上二楼。” 云不悔很少沾酒,今晚却喝了很多。 这是凤城最出名的梅花酿,也是溏心楼的招牌酒,入口醇香,淡淡的梅花香气的唇齿间散发,香味浓而不郁,仿佛一株梅花盛开在眼前。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24 不悔的曾经 窗外寒风咆哮,雅阁中暖意如春。 桌子旁边烧着三个暖炉,热气扑面,赶走寒冬的冷意,桌子上有酒有菜有饺子,色香味俱全,两人都没吃什么饭菜,都在喝酒。 云不悔倚着镂空雕花窗户,微微眯着眼睛,眉宇间遍布慵懒娇媚,有一份少女的可人和娇俏,极是动人。 她已微醺,时而睁开的眼眸中,一片迷离水雾,时而笑,时而悲,仿佛一名被遗弃的孩子,楚楚可怜,男子一边喝酒,一边欣赏她的媚态。 “你心情不好”男子轻声问。 云不悔微微睁开凤眸,漆黑灵动的眸子流光溢彩,迷蒙中溢满了笑,那是一种没心没肺的笑,“谁说我心情不好我心情很好。” 男子笑了,薄唇微启,“心情好就不会空腹喝这么多,你醉了。” “今天是除夕呢。”云不悔自言自语,仿佛没有听到男子的声音,她看向窗外,今晚没有雪,寒风冷冽,她的目光仿佛穿透寒风,回到她最快乐的那些年,眼前浮起曾经的一家三口欢乐的笑声,梅花怒放,落英缤纷,爹的威仪,娘的温柔,她的笑声 曾经,她是多么的快乐。 她的目光空茫得令人心疼,男子心口微微一动,伸手想去抚她的长发,想拂去她此刻的悲伤,手伸到半空却停下来,紧握成拳,缓慢地收回。 “曾经,我是多么的快乐。”云不悔喃喃自语,男子微微蹙眉,他知道她沉陷在一种莫名的悲伤中,无法自拔,他想拉她出来,可她悲伤中又带着的笑容,让他不忍心拉她出来。 哪怕痛彻心扉,也有现在不曾有的快乐。 曾经,是一种可怕的诅咒。 我曾经多么快乐,我曾经多么有钱,我曾经多么年轻,我曾经多么幸福曾经,曾经那代表着过去,仿佛不再拥有,这是一种恶毒的诅咒。 云不悔说,“每年除夕,爹娘都会给我很大,很大的红包” 她傻笑地比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姿势,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比划什么,男子莞尔,微醉的她,真是可爱,也让人心疼 他倏然站起来身来,“等我” 求收藏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25 红包 云不悔把掌柜叫上来,又叫了一壶梅花酿,掌柜见她微醉,轻轻一笑,“二姑娘,你喝多了,回家吧,冰月会担心您的。” “家我已经没有家了”云不悔娇憨地笑,半眯着眼眸,目光有少许的媚,敛尽风华,魅惑无双,却是那样的孤寂掌柜见劝不住,吩咐小二哥再上一壶酒。 云不悔自斟自饮,热气上涌,醉得更厉害了些。 男子离开溏心楼,莫约一炷香的时间,他又回来了,溏心楼的掌柜很诧异,原本以为男子离开便不会再回来,他忧心地看向楼上,暗忖,此人是谁 云不悔见他回来,傻笑一声,“你怎么又回来了” 男子坐到她身边,冷厉的眸掠过一抹轻笑,柔声问,“你今天有什么心愿” 心愿么 云不悔歪头想了许久,她的心愿永远不会得到满足,所以她习惯了不去做梦,可除夕夜,人人都在享受天伦之乐,她却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心情真的糟糕透了。 男子蛊惑一笑,声音丝丝诱惑,“说一个最简单的心愿,说不定我能满足你。” “你”云不悔直起身子,男人的脸已近在咫尺,她努力睁大眼睛看他的脸,只看见一双深幽冷厉的眸,因染了笑意,这双眼睛也变得温软些许,“你真的能满足我” “你说”他笑意不减。 “我想要大大的红包。”云不悔又傻傻地比了一个手势,表示很大,很大含笑的眸倏然涌起悲伤,点点滴滴晕开在她灵秀的眸中,“没人疼我,没人给我红包” 除夕夜是云不悔的伤,因为楼秀玉在除夕夜离她而去,今天是除夕夜,也是她娘亲的忌日,楼家的人只知道庆祝团圆,共享天伦,不记得她娘亲的忌日。 三夫人怕她伤心,每逢除夕夜,都不会打扰她。 其实,她想被人打扰。 她想长辈送一个红包给她,在小孩子的记忆中,除夕夜就是要有红包的,红包越大,说明长辈越疼自己她娘亲刚过世的第二年,楼震天还疼她,让和她楼家的孩子们一起在大厅吃饭,派发红包。然而,没多久便给楼少琪和楼少敏抢走了,第三年,她和楼震天的感情已慢慢疏远,她又安静,不讨长辈喜欢,除夕夜一个人在雪梅居过,楼家几位少爷和小姐们炫耀他们的手里的红包,她站在阁楼上冷漠地看着,不屑一顾,可心中却是极度渴望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26 温暖 男子轻轻一笑,凝着她微醉的眸,“傻丫头,我疼你。” 云不悔芊芊玉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模样更见娇憨,“我不信” 她习惯一个人,习惯孤独。 男子握住她的手,把一个大红的红包放在她手心,云不悔愣了愣,歪头看着手心中的红包,十分疑惑,很轻,没什么触感,她抬头看着男子,表情怔怔的,“给我的” “是,给你的。” 云不悔眸光一热,顿时有一种要落泪的疼痛,一种久违的感动在她心中蔓延起来,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却待她如此好,真的满足她的心愿。 红包 她疼痛中又有一种近似于恸哭的酸楚,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击中,泪已朦胧,她有多少年,没有收到红包了 “为什么” 男子说,“因为我想疼你。” 他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轻声说道,“这么美丽的眼睛,不适合流泪。” 云不悔骤然抱住他,男子一怔,少女幽香的身子柔软地陷入他怀中,撞上他的肋骨,不分轻重,撞得他的肋骨有些疼,心中也莫名一疼,被一种不知名的怜惜包围,只想好好地呵护怀中的少女。他顿了顿,轻轻地拥着她,低低的笑意在她耳边响起,“傻丫头,这算投怀送抱么” 云不悔在想,她醉了,她一定是醉了,所以才会有一种熟悉的错觉,这样的笑声,午夜梦回不断地盘旋在她耳边,那是她梦中的男子的笑声。 是在做梦吧 这么美丽的梦,舍不得醒来,就如每次梦见他,她都不愿意醒来。 她就说呢,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萍水相逢的男子为何会待她这么好,原来是在做梦,她的仅有的幸福和快乐,皆从梦中而来。 她有些贪婪地拥着他,贪恋他怀抱的温暖。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27 嫣然 云不悔醉意渐深,捧着他的脸,触到冷冰冰的面具,她蹙眉,想摘下他的面具,男子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她不悦,想看清他的容颜,男子低低一笑,“我的面具只有妻子才能解开,你要当我的妻子么” 她歪头想了想,憨憨一笑,“好啊” 男子莞尔,轻而易举钳着她的手腕,笑意微凉,“确定” “我想看你”云不悔抚着他的面具,“你是谁” “萍水相逢,不问来历。”男子说道,云不悔的头颅在他胸前磨蹭,酒气扑面而来,他不喜喝醉酒的女人,却很爱她醉后的娇憨,浑身柔软无骨地依靠着他,仿佛,他是她最温暖的港湾。 云不悔睡着了 暖炉中的炭青红地烧着,她乖巧地伏在他怀里,如被人娇养的花,不知人间疾苦,也不知道梦见什么美事,眉宇间浮起淡淡的笑来。 男子伸手,抚着她的脸,他犹豫着要不要解开她的面纱,一睹芳容,倏地听到一声咳嗽声,男子眸光冷厉扫向来人,那目光如渗了雪的水,看得人手脚发凉。 他身上有一种超出常人的冷厉,面具下的眸子深幽凌厉,仿佛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别人只能匍匐在地,听他号令,不怒而威。 溏心楼的掌柜微笑地站在暖阁门口,不卑不亢地和男子解释,“这位姑娘的家人来接她了。” 男子抿唇,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掌柜微笑过来,扶起云不悔,男子怀中很是暖和,她正睡得舒服,乍一远离,寒意袭来,云不悔挥开掌柜,伸手抱住男子的腰,不肯离开。 掌柜为难了,轻喊了声,“姑娘” “她的家人在哪”男子冷声问。 “楼下” 男子小心翼翼抱起云不悔,以大氅裹着她,抱着她下楼,溏心楼外有一顶轿子,男子目光冷冷一眯,楼家的小姐这轿子上有楼家的标志。 他把云不悔放进轿子里,轿夫和掌柜说了声,抬着云不悔离开。 男子转身,负手而立,风姿灼灼,沉声问,“她是谁” 掌柜想了想,微微一笑,“楼家三小姐,楼嫣然。” 留言内,留言捏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28 萍水相逢 云不悔睡到中午起身,头尚有些晕,冰月煮了她最爱的酸梅汁,这个季节并无酸梅,楼家富裕,家里有冰窖,酸梅一直冰镇,虽不算新鲜,用来煮汤倒是美味。冰月心灵手巧,加了些许梅花,酸酸甜甜的酸梅汤又多了梅花的暗香,加上几块冰,冰镇后味道甚好。 她喝了酸梅汤后,身子舒畅了些许。 “小姐,你昨晚怎么喝醉了掌柜派人送你回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幸好从后门走,除夕夜也没人,若是被人发现可怎么办”冰月说着,她知道云不悔没什么胃口,没准备午膳,摆了几道她爱吃的点心。 云不悔看着手中的红包,醉了酒后,记忆零零碎碎,一度以为是做梦,没想到却是真的。 那男子是谁 “小姐,哪儿来的红包”冰月好奇,转而一想,笑道,“是三夫人给的吧” 云不悔沉默,冰月当她默认,她淘气地拿过云不悔手上的红包,打开一看,震惊地看着银票上的数目,云不悔吃了块点心,“怎么了” “一万两三夫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云不悔挑眉,敛了笑,拿过银票,的确是一万两白银,凤眸眯起,她记得昨晚她说要一个大大的红包,那模样还特傻,可他为什么陪着她傻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十两银子足够普通的一家四口一年的开销,一百两银子已算大数目,那男子虽衣着名贵,气度不凡,看似非富即贵,可他和她萍水相逢,为何给她这么大一笔钱 只为了她想要一个很大,很大的红包 这红包,足够大。 她依稀还记得他说,萍水相逢,不问来历。 楼家是凤城首富,矿产、玉器、丝绸、陶瓷各种生意都有涉及,盈利可观,哪怕是如此,楼震天也好,楼家几位夫人也好,除夕给小姐少爷们的红包,也不过一百两。 云不悔喃喃说,“萍水相逢”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29 不悔的谜 楼家很热闹,初一、初二、初三诸位小姐夫人聚在一起玩牌,图个热闹。楼家人口众多,关系错综复杂,诸位夫人小姐们过年时都放在成见,搭了几桌麻将,打得热闹。 三夫人和大夫人也同桌打牌,她有心让云不悔也和楼嫣然她们一起玩儿,云不悔没什么兴致,天气冷,她总在家里休息,看书,偶尔弹琴,赏梅。 在旁人看来,云不悔很不合群,孤芳自赏,她却爱极这样的日子,无人打扰。 这日大夫人和三夫人正在打牌,大夫人见三夫人脖子上戴的玉坠极是好看,出口称赞,她看中此坠子有些日子,然而,过年钱银紧张,她想买也负担不起。她娘家富裕尚负担不起,三夫人除了月例,掌管的钱银不多,大夫人想,兴许是楼震天送她的,心中难免不舒坦。 “三妹妹,你的坠子很漂亮,相公送给你的” 三夫人低头看了坠子一眼,淡淡笑,“不悔送的。” 同桌打牌的有二夫人,大夫人的表姑姐,几人全不信,云不悔哪买得起这样在坠子,旁边几位楼家小姐在观牌,楼嫣然在一旁微微挑眉,笑问,“三姨娘,不悔哪来的银子买这种极品翠玉东西来路正么” 楼嫣然言下之意众人听得明白,无非说这坠子来历不明,暗指云不悔手脚不干净,三夫人怒在心头,面上却微笑,温婉大方,“瞧三姑娘这话说的,自家表姐妹怎么能说出这种丑话,这坠子是不悔用她娘的玉佩换来的孝敬我的。你们也知道,姑爷生前是大将军,立过汗马功劳,皇上赏赐不少好东西,秀玉都留给不悔,这孩子舍不得变卖,都留着当回忆。” 几人相视一眼,有贪婪也有不屑,分明是妒忌,却摆出这份模样,三夫人冷笑在心头,楼嫣然笑笑说,“三姨娘教训的是,倒是嫣然不是了,没想到不悔妹妹如此孝顺。” 大夫人见自家女儿认错,她性子也起了,接下楼嫣然的话说,“你有什么错不悔一小丫头片子的确没钱买这种翠玉,任何人都会这么怀疑,不必道歉。” 楼嫣云掩嘴一笑说,“说起不悔妹妹,吃用都在家里,月例也没什么钱,平素用度甚是华贵呢,前些日子我见她身上的貂毛大氅,也非寻常物。” 三夫人优雅出牌,蔻丹拨开瓜子,笑道:“五姑娘,那大氅是开阳从京城寻来送我的稀罕物,不悔惧寒,冬日连像样的御寒衣物都没有,三姨娘疼她,只好忍痛割爱了。” 你猜,偶们家不悔尾毛这么有钱捏 如果想追文的话,点击下面的收藏到我的书房哦,下一次也好找。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30 恶毒 楼嫣然和楼嫣云相视一笑,三夫人如此说,两姐妹也没疑问,楼开阳很疼云不悔,别说是三夫人转送,他亲自送,他们也是相信。 楼嫣然道,“三姨娘真疼不悔妹妹。” “不悔这孩子也让招人疼。”三夫人笑说道,语言之间藏不住的宠爱,她早把云不悔当成自家闺女。 “不悔当然招人疼了,舍得送妹妹你这么好的玉坠子。”二夫人不冷不热说,送这么一块名贵的玉坠,是谁都疼她了,二夫人和大夫人一样很喜欢这玉坠。 “二姐姐这说什么话妹妹又不是为了玉坠疼不悔。”三姨娘不悦,把牌一推,她糊了。 表姑姐打圆场,“别气,别气,打过年的,二夫人也不是那意思。” “是啊,三妹妹,姐姐可没这意思,你别多想。”三夫人眼睑上挑,刻薄中又带着几分假意的惋惜,“我也替三妹妹可惜,你想不悔当你的媳妇,开阳这孩子从小和不悔也投缘,大家看在眼里。以前不悔有婚约在身,大家明着不说,暗中谁不知道你的心思啊。原本以为不悔解除了婚约,她和开阳能成其一段美事。照理说,不悔和开阳是表兄妹,亲上加亲自然是好。谁知不悔又做出这么不检点之事,身败名裂,臭名远扬,依我看,她和开阳是有缘无分。” 三夫人疼云不悔,众人皆知,楼开阳、楼瑶光和楼嫣然等人是亲兄弟姐妹,却和云不悔很亲厚,大夫人和二夫人私下曾讨论过,三夫人是想收云不悔为媳妇。 云不悔出了事,楼家又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云不悔这样的名声,自是不能进楼家,否则流言蜚语,楼家颜面扫尽,楼震天再疼三夫人,也不答应。 三夫人倒看得开,“当不成媳妇,当闺女也好。” 二夫人目光一亮,说道,“三妹妹,我这边有一门好亲事,你给不悔拿个主意怎么样” 三夫人还没回答,楼明玉兴奋问,“娘,什么好亲事” 二夫人撇了女儿一眼,笑说道,“刘家的少爷不是挺喜欢不悔么她名声是坏了,可刘少爷不嫌弃,嫁过去当妾室,也算享尽荣华富贵。” 如果想追文的话,点击下面的收藏到我的书房哦,下一次也好找。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31 家斗 楼嫣云扬眉微笑说,“二姨娘说得在理,刘少爷虽然花心,可对不悔倒是一片真心,前一次也是犯了浑才冒犯不悔,想必悔青了肠子。他样貌、家世都不错,不悔配他,也不委屈。” 大夫人、二夫人连连说是,都说刘少爷好话,楼嫣然微微蹙眉,却不言语,似是很反感此话题,三夫人淡淡一笑,精明的眸压抑着一抹怒火,笑看向楼嫣云,“五姑娘把刘家少爷说得如此好,等年后缓些日子,姨娘帮你和老爷提一提,请冰人上门说亲,刘家和楼家联姻,也算是凤城一大事。” 楼嫣云脸色微变,着急地看向母亲,大夫人冷下脸色,把牌往桌上一扔,语气阴狠,“三妹妹,你这话什么意思嫣云清清白白,漂亮温柔,怎么能许配给刘子熊就凭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三妹妹,我劝你省了这份心,我女儿的亲事,不劳你操心。” 二夫掩嘴轻笑,掠过一抹冷意,三夫人笑容淡和,镇定如山,“姐姐,你们都听到了,五姑娘自己称赞刘少爷这般好,那般好,妹妹自然以为她中意刘少爷,这才好心帮忙,姐姐你想到哪儿去了” “是好心,还是恶毒,你比谁都清楚。” “姐姐,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 大夫人恼怒,警告三夫人,“我再说一次,我女儿的婚事,不劳外人外人操心。” 三夫人莞尔,淡淡应道,“老爷很早就把不悔的事情交给我全权处理,我也想说一句,不悔的婚事,也不劳两位姐姐费心。” 大夫人心狠面露,三夫人绵里藏针,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牌局打得波云诡谲。 楼嫣然笑道,“娘,三姨娘,家里女儿的婚事又不着急,不必伤了和气,大过年,都别动气了,香云、香兰,去沏两壶花茶过来。” “是”香云、香兰听命下去,三夫人始终没什么脾气,倒是大夫人怒不可遏,却又隐忍,楼嫣然微微垂了眼眸,沉思不语。 二夫人忍不住说道,“三妹妹,不悔如今这名声是彻底坏了,谁愿意娶她能嫁给刘家当小妾是她的造化,你也别拧了,留她在家里,我们家的姑娘名声都坏了,害己害人。” 三夫人冷笑,淡淡道,“她名声坏又有何关系,谁弄坏她的名誉,谁就要负责。” 楼嫣然眯起眼眸,三姨娘说的是程佑天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32 程慕白 云不悔时常蹙眉,心事重重,三夫人和她提过,大夫人和二夫人有意把她许配给刘子熊当妾室,她不知道三夫人能不能阻止这件事,近来甚是烦躁。 若是楼震天听了她们的话把她嫁人,那该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只能自救,可如何自救 嫁给刘子熊,她是不愿的,她宁可嫁给程佑天也不愿意嫁给刘子熊,云不悔心中清楚,大夫人想她嫁人是有私心,程佑天扬言要娶她为妾,凤城都在误传她是程佑天的女人。大夫人是怕她威胁楼嫣然的地位,所以想尽快把她嫁掉,绝了程佑天的心思。 云不悔心如明镜,若是离开楼家,独立生活,她绝对没有问题,然而,她留在楼家,还有事要办,不能走,目前也不想和楼震天翻脸。 怎么样才能避免自己嫁给刘子熊 云不悔首先想到是嫁人,只要她嫁了人,不管是程佑天和刘子熊,谁都绝了念头,可凤城之内,谁敢娶她谁惹得起云家,又惹得起刘家,且甘愿为她冒险。 云不悔思来想去,想不出好人选。 她娘亲临死前说过,凤城是她娘亲和爹爹相遇、相爱的地方,娘亲希望她能在凤城生活,延续这份爱,云不悔从不曾想过离开凤城。 可不离开凤城,她就要摆脱此二人的纠缠,也要摆脱大夫人和二夫人有意的陷害。 她名声是毁了,就算不是刘子熊,随便给她安一门婚事,她们也觉得她应该感恩戴德。 “小姐,你不必烦忧什么,真逼急了,我们就不住楼家,舅老爷能拿我们怎么样小姐又不是没去处,也不是怕了他们,做什么这么心烦”冰月蹙眉说道,以她们家小姐的财力和能力,去哪儿都是风生水起,无需忌讳楼家。 云不悔淡淡摇头,冰月不懂,她不想违背娘亲的心愿,不想离开凤城。 否则,她早就走了。 “冰月,你说凤城之内,谁娶了我,程佑天和刘子熊都不能有二话”不悔淡淡问,眉宇间净是如春意般的暖。 冰月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宣王爷呗。” 云不悔白了她一眼,宣王有王妃,三名侧妃,年级都能当她爹爹,且宣王和她爹爹是至交好友,她怎能嫁给宣王,冰月真是胡说八道。 冰月啊了一声,突然说道,“还有一人,宣王世子,程慕白。”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33 缘由 云不悔一个人坐在溏心楼上,快到元宵节,街上气氛喜庆,时有爆竹声,声声震天,近来下了一场小雪,地面积了薄薄一层雪花,乍一看十分美丽。 掌柜上了溏心楼,恭敬行了一礼,云不悔微笑,“离月,那日的男子可有印象” 掌柜摇头,他并不知那男子来历,那日见云不悔和一名男子在除夕夜过来,他还吓了一跳,云不悔心中略有疑惑,掌柜也没有印象,这男人实在神秘。 “二姑娘,你走前,那人询问你的事,我见他别有心思,又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说你是楼家的三小姐,希望不会给二姑娘带来麻烦。”掌柜说。 云不悔点头,“做得好” 虽然她也很好奇那男子究竟是谁,然而,如他所说,萍水相逢,不问来历,既是如此,她不知道他是谁,他最好也不知她是谁。 若是真的对她有心思,那男子怕是要绝了念头,掌柜故意说是楼嫣然,就是因为楼嫣然和程佑天的的事情已传遍凤城,没有人敢要楼嫣然,否则就是和宣王府过不去。 程慕白病弱,足不出户,算命的说,世子活不了几年,程家几个男儿虽说文武出众,可其中属程佑天最为出彩,人人皆说,程慕白病逝后,程佑天会继承世子之位,成为宣王。 说是楼嫣然,那人断不会再有心思。 虽说神秘男子在除夕夜给她红包,让她有了久违的感动之情,也让她有了久违的开心和幸福之感,可仅此而已,她今天出去来是别有事情。 “离月,程慕白的轿子一会儿会从这里经过是不是” “是”掌柜虽觉得诧异,如实说道,“今天是初九,是凤城的吉祥日,每年初九,王妃都会带世子到如愿寺许愿祝福,一直待到元宵节。” 云不悔点头,冰月端着一壶茶和几碟点心上来,放在云不悔面前,“小姐,你不如去如愿寺呢。” “明日就去。” 冰月诧异,“你真的要去” 云不悔正要回答,就看见宣王府的车队从街头过来,旗帜飘扬,一队侍卫在前面开道,威风凛凛,护送着两顶轿子,云不悔的目光放在第二顶轿子上。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34 剪影 一名在路边玩耍的孩子追逐着玩具小球,不小心冲撞了轿队,轿夫因踩着小球,身子失去平衡,几欲跌倒,其余众人也没想到会出意外,轿子失去平衡,跌落在地面上,摇摇晃晃,正要翻倒之际,突然又恢复了平衡,稳稳地立着。 骑在前面的王府侍卫长慌忙勒马回头,那几名轿夫大惊失色,后队乱成一团,人人都怕世子出了事,又不敢询问,侍卫长利落下马,慌忙问,“世子爷,您没事吧” 淡漠如风的声音从轿帘中飘出来,带起风雪中的冷气,温润中带着几分冷漠,丝丝疏离,仿佛清晨竹叶上的露珠,“无碍” 话音刚落,狂风起,轿子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若方才没听到他说话,单听这咳嗽声,大多人会以为,轿子里坐着的的老态龙钟,快要归天的老头子。 那小孩子已吓坏了,孩子的娘亲抱着孩子,惊恐地求饶,王妃的侍女匆匆跑来,和侍卫长悄声说了句什么,侍卫长厉眸看向那孩子,孩子的娘亲抱着孩子噗通跪地,凄厉的求饶声响遍整个大街,泪水连连,身子在寒风中颤抖如秋风落叶。 云不悔轻轻蹙眉,程慕白本就体弱多病,久闻王妃溺子成狂,凡是惊扰了世子爷的人,王妃绝不留情,她在想,这对母子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侍卫长正要说话,剧烈的咳嗽声后,程慕白的声音疏离冷漠中有着一抹疲惫,“走吧” 王妃侍女点点头,侍卫长拂袖,厉喝一声,“你们都小心伺候着,再次惊扰了世子爷,别怪王妃下手无情。” 几名轿夫唯唯诺诺应是,又抬起轿子。 冰月说,“看来这位世子爷还算佛口仁心,小姐,嫁给他也不错,最起码听话,好欺负。” 云不悔淡淡抿唇,冰月这傻姑娘,你想嫁给谁,就能如愿嫁给谁么 轿子从楼下经过,寒风起,掀起轿子的一端,惊鸿一瞥,只见一抹雪白的剪影一闪而过,还未看清楚,帘子已放下,再不见任何颜色。 程慕白 宣王世子,未来的宣王,体弱多病,足不出户,果然如传言般,病得很重,一阵寒风几乎便要了他的命,看起来的确活不长。 云不悔想,或许,他真的是不错的丈夫人选,于她而言,最适合不过。 这文比较慢热,姐妹们多点耐心哟,世子爷很快惊艳出场哈嘻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35 折梅 如愿寺。 云不悔和楼嫣然带着自家侍女入住如愿寺东苑厢房,小沙弥领着他们到东苑住下,如愿寺是凤城的许愿寺,凤城几大户人家在如愿寺都有自家厢房,楼家的厢房便在东苑,有几座小阁楼。 云不悔和楼嫣然的阁楼连在一起,中间有一座两米的小木桥,小木桥旁绕着许多花架,花已凋谢,唯有残叶,看起来倒是别致。 她正想寻借口让三夫人把她送上如愿寺,正巧楼嫣然想来如愿寺小住几日,三夫人便借口让楼嫣然带上云不悔,两人近来俗事繁多,特别是云不悔,声名尽毁,在如愿寺小住几日,接受祝福也是一件美事。这种小事,大夫人和楼震天等人是不管的,云不悔也如愿随楼嫣然一起到如愿寺。 山势本就陡峭,气温较之山下要寒冷许多,午后飘雪,气温更是沉冷,楼嫣然和云不悔一起用了斋膳,楼嫣然邀她一起赏雪赏梅,云不悔惧寒,想回房休息,楼嫣然知道她体质畏寒,也不强求,她带着侍女小桃红出去赏梅。 云不悔身子的确畏寒,可她更喜欢赏梅,为了赏梅,这小小的寒冷,她是宁愿忍受的,可她和楼嫣然出去赏梅,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如留在阁楼抚琴写字。 冰月笑问,“小姐,要写一封信给世子爷么” 云不悔上如愿寺的目的,就是为了程慕白。她笑支着头,笑得有些顽劣,戏谑问冰月,“你说,我该写什么呢直接一点的好,还是委婉一些的好” 冰月笑说道,“委婉一些的好,王府这样的家庭,世子又被保护得如此之好,定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大多男人都喜爱温柔含蓄的女子,小姐不如婉转一点。” 云不悔偏头思索片刻,“磨墨” 冰月欢快地应了声,立刻帮不悔磨墨,她还真想看一看,不悔是怎么和程慕白表白的,真要直接一点,别把世子爷吓得半死就好。 云不悔思索片刻,沾墨题字,写好后,吹干放在信封中,花瓶中有几支开得正艳的梅花,不悔折了一支梅花,放在信封上。 梅花艳丽无双,衬着信封,宛若少女最甜蜜,最美丽的心事,别有一番情致。 云不悔把梅花和信封交给冰月,“去吧” 猜一猜,不悔同学写了神马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36 情书 如愿寺,西苑。 剧烈的咳嗽声在风雪中令人听着心惊胆战,仿佛这一咳,几乎会要了他的命般,西苑里烧着几个暖炉,室内温暖如春,门窗关得紧紧的,不透出一丝风寒来。 珠帘摇曳,珠光四射,男子的脸在珠帘内模糊不清,剧烈的咳嗽声后,男子沙沙的声音传来,“荆南,去问一问,东苑住了谁。” “是”一名挺拔的男子应了声,出了西苑。 一月梅花暗香动,东苑樱红满地铺。 妾心愿托一枝梅,人约黄昏风暖亭。 锦被上有一支带着冰珠的梅花,花开怒放,鲜艳夺人,墨香映着梅香,别致动人,这首大胆求爱的诗,字迹不似女子娟秀,苍劲有力中透出几分雅致。再配上这一枝梅,真是别有心思的一封情书。 如此大胆的女子,他平生第一次遇见。 她是谁 男子挑眉,唇角似笑非笑勾起,看这字迹,这风采,定是一名大家闺秀,可谁家的大家闺秀,会如此大胆真是匪夷所思。 荆南很快回来,回答,“爷,小沙弥说,东苑住了楼家三小姐,楼嫣然。” 男子目光掠过一抹亮光,楼嫣然 楼家三小姐,楼嫣然。 “嗯,知道了。”男子轻声道,手执梅花,放在鼻尖下轻轻一嗅,这梅花真香,香中带着一抹醉人风韵,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她看起来,的确像是这么大胆的女子。 佳人有约,何乐而不为呢 东苑梅花林中央有一座风暖亭,亭子朝南,故而取名风暖亭,云不悔很早便在暖亭等候,她披着白色的貂毛大氅,脖子上围着白色的互脖,十指在琴弦上抚过,弹奏一曲鸳鸯配,这是一首凤城名曲,为热恋中的男女而奏。 琴声悦耳,在冬日中流动出一股暖流,余音绕梁三日。 男子听闻琴声,微微挑眉,听得入了迷,“好琴声”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37 心悸 楼嫣然和小桃红施施然而来,白色暗纹金边大氅,白色的护脖,楼嫣然的装束打扮和云不悔极为相似,雪白的身影仿佛融入雪色中,雍容华贵,美丽动人。 她就像一朵怒放的牡丹,艳压群芳,姿容出众,脚踏雪地而来,更添少许冷冽的美。 云不悔起身,微微一笑,楼嫣然微笑地拢着云不悔身上的大氅,笑说道,“不悔妹妹畏寒,这么冷的天气,怎么有心思在此抚琴赏梅” 冰月暗暗喊糟,云不悔约了宣王世子在此见面,楼嫣然也在,岂不是冰月看向云不悔,云不悔说,“妹妹闲来无事,所以出来弹奏一曲,表姐见笑了。” 楼嫣然微笑凝着云不悔,眉梢掠过几分赞赏,“许久不见不悔弹琴,你的琴艺进步很多。” “谢表姐赞美。”云不悔说,“天气这么冷,表姐不在房中休息” “我是闻琴而来,以为是谁在这里弹奏,没想到是你。”楼嫣然看了云不悔一眼,坐在琴架前,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拂过,琴音动人悦耳,这是一把古琴。琴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欲飞,是上好的凤栖古木所制,十分难得。 如此好的古琴不悔怎会拥有 “好琴,这把琴是你的” 云不悔摇头,微笑说道,“我到风暖亭,这琴就在此处,不知是谁放下,忘了拿走。” 她也觉得奇怪,风暖亭中本没有这把古琴,如此好的古琴,极是罕见。 楼嫣然玉指轻动,也弹起云不悔刚刚弹奏的鸳鸯配,冰月拉了拉云不悔的大氅,她微微摇头,示意冰月不要着急,琴声起,梅花飘飞,十里琴弦声。 梅花树林中,程慕白听了片刻,微微摇头,这琴声琴艺高,缺感情,单纯地让人觉得琴声很好听,却不足够动人,比不上前一首。 透过梅花林,梅花浮动中,隐约可见几名女子,情书,琴声程慕白挑眉,第一次觉得,如愿寺真是一个好地方,这二人之中,定有一人是邀他相见之人。 荆南回来说,“爷,打听清楚了,先到的是楼家表小姐云不悔和她的侍女,后到的是楼家三小姐楼嫣然。” “第一次弹琴的是谁” “楼嫣然”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38 古琴 云不悔没有等来程慕白,楼嫣然见了好琴,十分欣喜,一连弹了好几首曲子,夕阳落下,余辉灼灼,东苑梅花林,美轮美奂。她仰头看飘飞的雪花,枝头寒梅凌寒盛开,夕阳中的景色,美得惊人。 楼嫣然尽了兴,天色已灰暗,她起身邀云不悔一起用晚膳,云不悔见天色晚了,点了点头,“表姐先去厢房,不悔马上就到。” 楼嫣然颔首,带着小桃红穿过梅花林离开,小桃红笑说,“小姐今天兴致真好,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楼嫣然伸手接着飘落的雪花,容颜含笑,“哪有什么开心的事,难得遇上一把好琴罢了。” “小姐若是喜欢,奴婢帮您打听,买来便是。”小桃红说道,楼家财大气粗,买一把古琴且不在话下。 楼嫣然挑眉,“这古琴如此精致,主人必然爱惜,我又岂能夺人所爱,有缘遇上弹奏一曲已是福气,不一定非要占为己有,真正占有了,或许你会发现,它又并非如你所想的好。” 小桃红似懂非懂,楼嫣然也没打算继续说,风雪渐大,主仆两人身影渐远,程慕白从一旁的梅花林中走出,看着楼嫣然雪白的背影,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是她么 荆南说,“爷,这位楼家三小姐还挺善解人意的,真不愧是大家闺秀。” 程慕白唇角扬起,“你确定,第一位弹琴的人是她” “远远看不清楚,可看打扮,的确是。”荆南说,他也没有走近了看。 程慕白微微笑说,“既是大家闺秀,如此善解人意,为何素未谋面,却如此大胆,敢写上这么一首情诗,约我黄昏相见” “爷是说” 荆南尚未说话,小道上传来冰月的音色,“小姐,为什么世子没有赴约小姐明明约他在黄昏相见,怎么不见人影难道他不相见小姐” 荆南啊了一声,程慕白看了他一眼,他很快就收起惊讶,程慕白退到一旁的梅花树后,目光掠向云不悔。 佳人如花,倾国倾城。 眉目间,狡黠灵动,如雪地中的精灵。 这就是云不悔 云不悔微微一笑,“冰月,世子已经赴约。” “啊,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古琴”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39 风雪 程慕白并未从桃花林中现身相见,微笑目送云不悔进了东苑月门,一前一后两位女子,一人善解人意,大家闺秀,一人冰雪聪明,狡黠灵秀,各有风情。 除夕,酒醉,情书,梅花 楼嫣然,云不悔。 荆南惊讶道,“爷,邀你赴约的是楼家的表小姐,不是楼家三小姐,我怎么弄错了。” 他微微有丝懊悔。 程慕白唇角笑意若隐若现,心情似是极好,他负手而立,一身雪白立在梅花树下,仿佛和梅花融为一色,那春水映梨花般的容颜浮起回忆的色彩。 “多年不见,她倒是一点没变。”他和云不悔、楼嫣然幼年都有过几面之缘,特别是元宵节花灯那一幕,女孩固执的眼神,贴心的笑意,本已模糊,如今见了她,却又清晰起来,宛若昨日。 小不悔狡黠,可爱,且善良,贴心,那时候的云不悔很爱笑,眉宇间都是纯净的笑,她五官变化不大,依稀能看出儿时的模样,出水芙蓉,貌美如花。 可刚刚惊鸿一瞥,她眉宇间净是挥不去的孤寂。 他想起了除夕夜,那蒙面女子那双灵气的眸。 他儿时,倾慕楼嫣然,见大哥送一盏花灯给云不悔,楼嫣然在一旁非常羡慕,他也送一盏花灯给楼嫣然,谁知,楼嫣然并不领情,丢弃一旁,反倒是云不悔开心拿过,如获至宝。 “荆南,你觉得云不悔怎么样”程慕白微笑问。 荆南不敢揣摩程慕白的心思,他跟着程慕白十余年,深知程慕白的性子,果敢狠厉,深藏不露,脸上那一抹笑意,从未达眼底。 他是一只孤傲的狼。 他摸不准,此刻程慕白的心思,不敢妄自对云不悔下评论,程慕白道,“无碍,直说无妨。” “老实说,我真的不清楚云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市井流言传得那么不堪,所谓无风不起浪,我想多少有点再加上她这一次如此大胆写情书邀爷相见,可见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这作风更像青楼女子。”荆南实话实说,他对云不悔并无偏见,只是根据事实说出心中观感。 程慕白微微蹙眉。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40 古琴和美人 楼嫣然和云不悔正在东苑用膳,小沙弥捧着风暖亭中的凤栖古琴进来,两人相视一眼,小沙弥走到云不悔面前,把古琴递给她,恭敬说道,“云小姐,这是宣王世子托人送您的古琴。” 云不悔惊讶地可望着古琴,不解地看向小沙弥,又低头看看古琴,“世子爷送的” “是”小沙弥说。 冰月也是困惑,“小师傅,世子为何送我家小姐这么贵重的古琴” 小沙弥道,“世子爷说,云小姐琴艺动人,这把古琴只有小姐才能弹奏出它的韵味,世子更说,小姐是凤栖古琴的知音,古琴配佳人,也是一段佳话。” 楼嫣然凝眉,这把古琴是宣王世子的今天下午弹琴的人,分明是她,并非不悔,这世子爷是不是弄错了 云不悔心中也是如此想,她就弹奏一曲鸳鸯配,后来都是楼嫣然在弹琴,一连弹奏几曲,程慕白若在附近,听到的曲子定是楼嫣然所弹。 怕是有所误会。 冰月却很开心,这把古琴云不悔很喜欢,如今有人相赠,云不悔开心,她自也开心。 楼嫣然心有不悦,面上却没露出来,小桃红察言观色,问小沙弥,“小师父,世子是不是弄错了今天下午弹琴的是我家小姐,不是表小姐。” “小桃红”楼嫣然轻喝了声,责她不懂规矩,小桃红看了云不悔一眼,微有不忿,那目光分明觉得云不悔配不起这样的古琴。 小沙弥说,“世子爷明明确确说,赠与云小姐,世子爷也说了,若是小姐觉得礼物贵重,不如回赠他一首诗。” 云不悔望向楼嫣然,楼嫣然笑得有丝勉强,任是谁碰到这种情况都会觉得世子送错了人,可小沙弥说得如此笃定,楼嫣然也不好硬说是送她的。 “冰月,文房四宝。” “是” 冰月去云不悔阁楼拿来文房四宝,云不悔想了想,即兴写了一首诗,交予小沙弥,起身盈盈一拜,“小师父,请替不悔多谢世子美意,这把古琴,不悔定会好好珍藏。” “好”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41 鸳鸯配 一封情书一古琴,两厢情愿意浓长。 寒梅花开鸳鸯配,但愿君心似我心。 程慕白从荆南手中接过云不悔送来的信件,墨香迎面,这一次云不悔送上两支盛放寒梅,雅致如初,程慕白唇角扬起,这女子,比他想象中的有趣得多。 寒梅花开鸳鸯配,但愿君心似我心。 她想嫁给他 为何 云不悔名声尽毁了,若想嫁给他,当上世子妃,恐怕要费一阵功夫,且不说她名誉受损,就说她是程佑天的前未婚妻,他娘亲也未必愿意他娶云不悔。 云不悔,云不悔幼年的她,如今亭亭玉立的她,此女子在他身边之时,似乎都给他带来惊喜,比他心中倾慕那人,带来的惊喜远要多。 荆南问,“爷,云小姐是什么意思” “求亲”程慕白淡淡道,荆南大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求亲女子向男子求亲闻所未闻,这云小姐胆子真大。 “爷,这也太惊世骇俗了,云小姐不是和大少爷有染”他脱口而出,程慕白目光掠向他,荆南咽下剩下的言语,不敢再说。 程慕白眯着眼睛,看窗外梅花飞雪,他自幼倾慕云不悔,虽说十余年没见,物是人非,他也不曾主动找过她,可传闻听得甚多,心中尚保有幼年的好感。前些日子有意和父亲提及娶楼嫣然为妻,尚未说明心意,凤城内便传出他大哥退婚欲娶楼嫣然传闻,他打断原有的计划,静观其变。 随传闻后,又传出他大哥和云不悔有染的事,父王素来疼爱大哥,经不住大哥再三请求,同意大哥娶楼嫣然和云不悔,若是此时他和娘亲说要娶云不悔,怕会触怒大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42 王妃 一连三日,云不悔在风暖亭弹琴。 这琴是稀罕物,音色纯清,余音绕梁,她托人寻过许多古琴,都没有这座古琴精致,完美,每一根琴弦似乎都染了灵气,在她指尖下跳跃,美妙动人。 她的琴艺幼年有母亲所教,后是三夫人教授,琴艺出众。三夫人曾说过,听她弹琴是一种享受,能把人带到琴声的环境中,被她的心情所渲染。 云不悔知道,程慕白一定在听琴。 东苑和西苑隔着梅花林,风暖亭在东西苑之间,距离并不远,然而,三天都不见程慕白露面,梅花林暗香浮动,唯有琴声和梅花飞雪做伴。 她已大胆表达出心中所想,期盼这一门婚事能成,程慕白三日不曾给过她消息,也不知道他同意与否。云不悔想到自己的凤城的名声,微微一笑,她是凤城有名的淫娃荡妇,未出阁便和男子有染,声名扫地,程慕白定然听过,不知他心中如何想,云不悔并不在乎程慕白信不信她的清白,她只需要程慕白娶了她,如此就好。 一曲毕,云不悔停下来,如此寒冷的天气抚琴是一种折磨,她又畏寒,每日午时弹奏几曲便回东苑,下午和楼嫣然一起到前殿祈福。 明日便是元宵节,他们明日也该启程回家了。 或许,见不着程慕白了。 这也算一种委婉的拒绝。 “姑娘好琴艺。”含笑的赞许声透过风雪传来,云不悔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模样端庄,打扮华贵的妇人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姗姗而来。 她头戴凤钗,斜插金步摇,梳了一个时下妇女最也流行的华云头,身上披着一件祥纹凤织缎面金边大氅,双手护在大氅中,眉宇间华贵亦有一抹疏离,仿佛习惯了不与人亲近,目光有些锐利,像是审判什么。唇角的笑意缓和了几分她身上的锐利,却依然令人觉得这是一名高不可攀的贵妇人。 云不悔暗忖,这位便是宣王王妃,程慕白的母亲吧。 高贵,且不好亲近。 “夫人谬赞了”云不悔微微笑着行礼,王妃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古琴上,云不悔心一跳,王妃却笑问,“你叫云不悔”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43 不喜 云不悔不卑不亢地看向王妃,微微点头,王妃笑意压不住寒冬的冷,她坐下来,云不悔料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在她的示意下,也坐下来。 侍女退到风暖亭外伺候,王妃目光掠过古琴,压下心中的沉思,她望着云不悔说道,“十余年不见,你越发出落动人,也越来越像你娘亲了。” 云不悔淡淡微笑,印象之中,她娘亲和宣王青梅竹马,交情甚笃,她娘亲和王妃之间的关系却耐人寻味,幼年记忆虽已有些模糊,可依稀记得,王妃曾和她娘亲有过争执,似是为了宣王。 这期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她小时候便觉得她娘亲,父亲,宣王、王妃之间,关系很不寻常,唯独记忆深刻的是,爹娘感情很深,非常恩爱,这一点毋庸置疑。 正因为宣王和她娘亲关系特殊,所以两家才结秦晋之好,原本宣王是想订下她和宣王世子程慕白的婚约,后不知何故,选了程佑天。 很多人都说,她的模样酷似娘亲,只是少了娘亲眉宇间成熟妩媚的风情。 云不悔想,王妃定不会很喜欢她。 这是一种直觉。 “琴弹得也不错,你娘教的吗”王妃问。 云不悔微笑说,“娘亲去世的早,没来得及教不悔琴艺,都是三舅母耐心教诲,不悔才略懂音律。” “嗯,你三舅母年少时是凤城的才女。”王妃仿佛想起往事,目光有一抹沉陷的思忆,良久才会收回目光,锐利地落在云不悔身上,“你和程佑天到底怎么回事” “不悔不明王妃所指,程大少爷和不悔已解除婚约,男女婚嫁各不相干。市井流言,岂能当真。”云不悔说道,电光火石间,她真猜不准王妃的来意。 莫非王妃已知道她主动给程慕白写情书,谈婚事,若是如此,怕是糟了。 有此厉害的婆婆,嫁给程慕白似乎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无风不起浪,你应该懂得此道理。” “请恕不悔冒犯,王妃此行若是来问程大少爷和不悔之事,那便请回,不悔和程大少爷之间清清白白,并无什么可无对人言。”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44 不悦 王妃冷笑,目光直视云不悔,这孩子温文有礼中透出一股逼人的气势,看似礼貌,实则霸气,如同当年的楼秀玉,她甚是不喜这样的女子。 女子无才便是德,伶牙俐齿,对长辈不敬的女子,看起来十分没家教。 程佑天和她之事全城皆知,问一问,又有何大碍,除非心虚,不想有人过问。 “云小姐,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语气吗程家和云家是世交,我也算是你的伯母,三夫人没教你规矩么”王妃冷冷说道。 云不悔笑了笑,“不悔若有冒犯之处,王妃请见谅,然则,王妃又已什么身份来问我的私事,你不是我爹娘,也不是我的三舅母。” “你”王妃甚怒,倏然起身,云不悔低眉顺眼,做恭谦状。 风雪渐急,梅花四溢,几朵梅花被寒风肆虐,飘入风暖亭,落在凤栖古琴上,梅花朵朵,映着古琴,倒也雅致,王妃毕竟是见惯大风雪的人,怒气片刻稍敛,眯起眼睛,扫了桌上古琴一眼,冷锐说,“性子如此乖张,倒是可惜了这把古琴。” 王妃说罢,拂袖而去。 云不悔挑眉,目送王妃身影离开东苑梅花林。 风雪把她的身影衬得迷蒙不清,云不悔坐下来,食指在琴弦上一挑,音色动人,谁说这把古琴在她这里可惜了,在她看来,好得很。 冰月匆匆而来,着急问,“小姐,刚刚那位是王妃吧,看起来气得不小,你和她说什么了” 云不悔摇摇头,“也没说什么,王妃到东苑赏雪,偶然碰上,可能话不投机。” “吓死我了,我以为小姐你得罪她了。”冰月拍拍胸口,“你想嫁给世子,可别得罪王妃啊。” “那要巴结她么” 冰月嘴巴一咧,笑嘻嘻地说,“小姐要是愿意巴结,那也是好的呀。” 那可是一条捷径呢。 云不悔莞尔,晚了,她把这位王妃狠狠得罪了,程慕白是什么意思让她母亲过来做什么这世子出乎意料的令人捉摸不透,不似传言中那么温良。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45 春水映梨花 翌日,元宵节。 一早便下起大雪,窗外素裹银装,枝头寒梅怒放,香气更显清冽,云不悔一早起身梳洗,冰月收拾东西,她和楼嫣然用过早膳祈福便要离开如愿寺。 楼嫣然这几日和她没什么话说,对古琴一事,楼嫣然心底也认为是程慕白送错了人,这古琴本该是她的,却赠于云不悔,她心中不舒坦,又不能和云不悔直言要了古琴,见了云不悔心中也别扭。这古琴,她着实太喜欢了,她想云不悔也知道宣王世子送错了人,理应还给她,谁知道云不悔却不曾说过一字,楼嫣然对此事十分不满。 她情绪收敛得好,云不悔也当懵懂,全然不知,对此事只字不提,因为她已经确定,程慕白没有送错人,这古琴的确是送给她的。 元宵节一早,云不悔便在东西两苑的梅花林中赏梅,这条小径是祈福必经之路。 梅花盛开,暗香浮动。 云不悔身披一套白色的貂皮大氅,盈盈玉立在梅花树下,娇色赛过枝头寒梅,清丽无双,她仰着头,唇角扬起薄薄的笑,她畏寒,却极爱冬天。 喜爱冬天的宁静,冬天的香气,更爱冬天素裹银装的纯净。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从小径入口传来,伴随着风雪,音色被吹得支离破碎,仿佛一名病重老人,正在死亡边缘徘徊,这剧烈的咳嗽声让人有一种感觉,重病之人命不久矣。 云不悔微微侧身望去,风雪中,一名穿着藏青色大氅的男子扶着一名披着锦色大氅的挺拔男子,倏然一阵风雪,眼前一片迷茫,看不清他的容颜。 可她知道,此人就是程慕白。 她今早在这里赏梅,特意为了等程慕白,冰月说,程慕白一早就会去祈福,她是算准了时间在这里恭候。 风雪散去,视线清明,荆南已扶着程慕白走近,云不悔总算看清他的模样。 有一个词特别适合程慕白。 春水映梨花。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46 交易 春水映梨花,美好如一块温润的玉,剑眉凤眸,薄唇微抿,五官精致如雕塑,却又少了雕塑的冷硬,多了几分温润,完美得不可思议。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过去,都是温润如玉的容颜,眉宇间有一抹沉静睿智的风采,略有病态却没有减少他一分风华,反而添了一种令人心疼的孱弱。 她从未见过五官长得如此精致的男子,人在风雪中,看似凌厉,却带笑温润的笑意,玉树临风,温软如玉,仿佛六月天飘过的清清白云,美得纯净。 这就是程慕白 楼家不乏好相貌之人,无论男女都有一副好容颜,却不及他半分。 荆南微微退到一旁,程慕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云不悔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担忧,他真的没事吗 “见过世子。”云不悔盈盈下拜。 “云不悔”程慕白微笑轻吟她的名字,云不悔也回他笑颜,“世子还记得我” “这么多年不见,你没什么变化,咳咳咳”程慕白又咳嗽起来,云不悔上前几步,犹豫了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以前她小时候爹爹咳嗽,她也是这么拍的。 他诧异地看着她,惊讶中带着一些笑意,云不悔似也察觉到自己的大胆,解释了句,“这样会舒服一点。” 程慕白点头,笑了笑,“你专程在这里等我。” “是”他比她所想象中要聪明,看穿了她的心思,云不悔也不隐瞒,“我的信世子应该收到了。” “云不悔,你真的很大胆。” “我不喜欢被人掌控命运,所以我在试图改变。”云不悔微笑说道,眉梢间坚毅十足,清丽无双的脸浮起一抹自信和狂傲。 程慕白抿唇,“哪怕我不爱你” “我不需要爱情。” 他深深地看着她,云不悔的话让他有一丝想笑的冲动,可他忍下了,不需要爱情,她比他所想的要不羁得多,大胆已不足以形容她。 “娶了你,我有什么好处”他颇有兴趣地问,唇角似笑非笑地扬起。 她有一种和狼在打交道的错觉,可转眼一看,这男人又如春水梨花般美好,云不悔顿了顿,“我不保证你有什么好处,可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求收藏哟,嘻嘻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47 如你所愿 程慕白凝着她,目光深沉,似要看透了她,云不悔不避不让直视他的眼睛,笑意如春,“世子爷,意下如何” “为什么是我”程慕白问。 几朵梅花飘落过来,云不悔伸出手来,一朵梅花落在纤纤玉手中,云不悔微微一笑,丢了梅花,折下枝头最灿烂的一枝梅花,递到他面前,笑意妩媚,仿佛一朵染过魅惑的梅,“这个答案,我无法给你,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找。” 程慕白垂眸,看着女子手中的梅花,他第一次见到狡黠得如此有韵味的女子,一辈子么她就这么笃定,他和她能有一辈子的时间找答案 他接过她手中的梅花,若有所思地说,“云不悔,你似乎很喜欢折梅花送人。” 一枝梅,合着一封情书,他早就接受了。 “你是唯一的。”云不悔笑说,“前两次,我们素未谋面,我送去的梅花,你不接受,也不好退还,这是第三次,不知世子接不接受” 他可知道南国曾有一个很古老的传说,关于梅花和姻缘的传说。 南国曾经有一位书生倾慕一名千金小姐,小姐的父亲嫌弃书生家徒四壁,极力阻止这门婚事,那一年寒冬,书生折了最漂亮的一枝梅花赠送于小姐,两人共订盟约,相守一生。随后书生上京赶考,一去两年,最终考取功名,衣锦还乡,可迎接他是是梅花树下一座孤坟。 书生走后,小姐被迫嫁入侯门,成亲之日,小姐一身霞衣凤冠自刎于梅花树下,小姐爹娘尊重她的意愿,把她葬在梅花树下,长眠于此,等候她的心上人。 书生一生未娶,成为当地最清廉公正的官员,一生没有离开家乡,并在小姐的孤坟不远处建了一座茅屋,常年陪伴小姐左右。 从此以后,南国就有了一枝梅,姻缘定的传说。 若是有人接受异性手中的一枝梅,便代表着他愿意和她订立盟约,白首偕老。 程慕白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她手中那灿烂的一枝梅花。 绚烂的梅花已在手中,这一伸手,幸福近在咫尺。 程慕白道,“如你所愿”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48 元宵节 元宵节是凤城最重要的节日,寓意吉祥,且有祈福之意,街上有各种各样热闹的节目,游船,放花灯,猜灯谜,舞龙大会,各种节目应有尽有,尽享欢乐。 宣王府也举办一场舞会,邀请凤城四大歌女、四大舞女表演。宣王邀请了亲朋好友一起观赏歌舞,有楼家,刘家和凤城知府一家,王家。可携带家眷一起前往,除了几大世家,王府还邀请很多文人雅士。 这是宣王携带家眷回凤城老家定居第一年元宵节,自办得热闹,凤城几大世家都很赏脸,楼震天和宣王相识几十年,交情素来不浅。以前宣王在京城,两家来往不深,自回了凤城后,两家人交往甚为密切,大夫人和二夫人也时常和宣王侧妃们一起玩牌。 楼家受邀,楼震天携夫人们和子女一起前往程家,众人见云不悔也一同随行,十分诧异,往年走亲戚,云不悔从不出门,终日足不出户,凤城之内认识她的人并不多,云不悔除了楼瑶光和楼开阳,基本没什么朋友。楼家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云不悔,却很少有人见过她。 众人提起云不悔,只知貌美如花,孤芳自赏。 若是往常走亲戚,云不悔跟随并无不妥,可这一次前去王府,云不悔名声尽毁,去了王府岂不是给楼家下面子,楼震天也不好介绍她。 程佑天、楼嫣然和云不悔之间的三角关系扑朔迷离,人人好奇,大夫人更不愿意亲戚好友们把自己女儿和云不悔联系在一起,当下便出言,反对云不悔跟随。 楼嫣然拦下大夫人,“娘亲,不悔妹妹经常在家里,不认得什么人,总归也不好,元宵节王府去了不少青年才俊,不悔妹妹正好出去见见世面,娘亲何苦阻挠” “嫣然,你这孩子” 三夫人漠漠打断大夫人的话,“姐姐过滤了,王妃亲自派人送信,让妹妹携不悔同去参加,并非我私下拿主意,姐姐若是不服,亲自去和王妃说。” 众人目光皆看向云不悔,宣王妃和云不悔能有什么交集众人窃窃私语,暗自揣测,莫非云不悔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楼嫣然目光如讳,生出一抹疑虑,王妃让不悔跟随,可是有什么盘算 楼震天见不得自家妻妾为云不悔争吵,大喝说,“都别说了,上轿”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49 旧人 楼家车队在王府停下,云不悔和三夫人一起下车,楼家人多,大夫人、二夫人身边都有自家子女,三夫人和云不悔被挡在后面。 宣王率王妃、三位侧妃在门口迎接,诸位子女中,唯有程佑天也在正门迎客,楼震天和宣王一阵寒暄,大夫人、二夫人亦和王妃,几位侧妃寒暄,气氛和乐,一派详宁。 楼嫣然在楼震天和大夫人引见下端庄有礼拜见宣王和王妃,诸位侧妃,宣王见她貌美华贵,连连赞誉,夸程佑天好眼光,程佑天生母云侧妃含笑凝着楼嫣然,对楼嫣然的知书达理,优雅华贵印象极佳。 “不悔,到这来”云不悔对也此等场面素来耐心颇少,正和三夫人说悄悄话,乍一听有人喊她名字,音色又熟悉,她抬头便见楼家众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再远处,宣王、王妃和几位侧妃也看来,她顿时成了瞩目的人物,程佑天方才和楼嫣然说话,没注意到云不悔也在场,此等场合,他也料想云不悔定不出席,听闻王妃语气亲切,程佑天微微蹙眉,楼嫣然十指扣紧。 三夫人携云不悔上前,拜见宣王 “你是秀玉的女儿”宣王满面诧异,目光掠过一抹快得几乎令人捉摸不到的痴迷和回忆,更带出几分遗憾和伤痛,毕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很快又恢复长者慈爱。 王妃朝云不悔伸手,笑意慈祥,云不悔微笑,把手放到王妃手中,被王妃牵到身边,她心中冷笑,王妃和如愿寺所见,判若两人,真真有趣。 程佑天目光深沉,她视而不见。 “王爷,您看不悔,十余年没见,越发出落得标致,像极了秀玉吧”王妃温婉笑问。 “像,像极了”宣王道,云家变故之时,只剩寡妇幼女,受人欺凌,他本想接楼秀玉和云不悔到王府照顾,王妃极力反对,且搬出娘家,宣王无奈之下,只能打消念头。 楼秀玉是聪睿坚毅之女,也不愿受宣王照顾,孤身一人带云不悔回凤城娘家。 一别成了永别。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50 嫉恨 宣王看得呆了,云不悔却不傻,他这么看着她,王妃和楼家的人又该怎么看她,云不悔猜想,宣王年轻时一定倾慕她娘亲,她的容颜和她娘亲有八分相似,十余年没见,母亲有早逝,他如此看她,无非是通过她怀念自己的母亲,可这一幕看在王妃和诸位侧妃眼里,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楼家人看她的目光,已带几分轻蔑和质疑。 她已察觉到王妃身上的冷意,哪怕此刻王妃对她笑得多慈祥。 三夫人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片刻的沉默,“大冷天的,都在门口做什么呀,王爷,听说今天的歌舞不错,我已经有段日子没听白燕和冰冰的好嗓音了。” 宣王回过神来,朗朗一笑,“知道你爱听,蓉蓉专门请了她们。” 三夫人大笑,“如此多谢王妃了。” 王妃说,“多年姐妹,谢什么呢,进去吧。” 王妃牵着云不悔走在前头,王爷和楼震天在一起谈话,诸位侧妃和大夫人,二夫人等楼家家眷走在一处,浩浩荡荡入了宣王府。 云不悔一路谨行慎言,若无必要,绝不开口,耳边听着几位长辈寒暄,程佑天目光沉沉地落在前头的云不悔身上,楼嫣然脚步放慢了一步,与他同行。 “程大少爷,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是病了”楼嫣然温婉地问,态度关切。 程佑天负手而立,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说,“多谢三小姐关心,我好得很。” 楼嫣然笑说道,“程大少爷如此说,嫣然也放心了,今儿个是元宵节,该开开心心才对。不悔妹妹真是好福气,常不出门,名声又被你有心毁了,竟也深得王爷、王妃喜爱,真是难得。你当初悔婚,真是失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不好受吧” 程佑天拳头握紧,目光如讳,“喜爱三小姐知道什么才叫喜爱么” “我不知,你又知吗”楼嫣然反问,程佑天眯起眼睛看眼前的女子,他不喜欢过分聪明的女子,楼嫣然是,云不悔也是。 可云不悔聪明中透出少许狡黠,伶俐。 楼嫣然的聪明,却有着沉锐。 程佑天看她一眼,冷哼着拂袖而去,楼嫣然站在背后,缓缓而行。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51 不安 楼家人多,坐了几桌,按照礼数,云不悔应该落座于楼家的子女之后,然而,王妃却牵着云不悔坐在主座,不仅所有人惊讶,就连云不悔自己也很惊讶。 王妃如此反常,究竟为何 云不悔隐约察觉到一种不安,仿佛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什么。 “不悔,这是玉致,这是玉妩。”两位郡主十五岁上下,玉致身穿鹅黄短袄,肤若凝脂,轻灵可爱,俏丽可人,脆生生地和云不悔打招呼。玉妩身穿紫色大氅,人如其名,身段窈窕玲珑,妩媚动人,她似很害羞,玉妩是哑巴。 两位郡主皆是王妃所出,云不悔心中一突,王妃所出三位子女,一人病入膏肓,一人是哑巴。主桌上除了王爷,王妃,两位郡主,三位侧妃,并无其他人,其余的王府子嗣坐在另外一桌,哪怕是程佑天也不例外。 楼家其余子女对这情况甚是嫉妒,程家是凤城最有权有势的王族,能坐上主桌,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在他们看来,云不悔根本不配,就像一朵野花开在富贵花中。 二夫人说,“三妹妹,不悔和王妃是何时认识,为何王妃如此喜爱她” 喜爱 三夫人心中冷冷一笑,不知内情的人看了这一幕都以为王妃喜爱不悔,然则,三夫人却知道,王妃绝不会真心喜爱不悔。 真是孽缘。 她不知道王妃在盘算什么,可看不悔淡然以对,三夫人颇觉欣慰,这孩子不仅容貌像极娘亲,性子也像,总是这么荣辱不惊,风轻云淡。 大夫人已三夫人不说话,冷冷一笑,“不悔这名声,这出身,就算王妃喜爱,恐怕也进不了王府大门,程大少爷看中的是我们家嫣然。” 三夫人笑容带着几分讥诮,“不悔的出身怎么了她母亲是老爷胞妹,她父亲是一品骠骑大将军,论出身,不悔比楼家任何一位子女都来得尊贵,两位姐姐这点也淡忘了么” 大夫人和二夫人脸色一变,三夫人说的是事情,云不悔的确出身比楼家子女尊贵,虽说楼家是凤城第一大家,可毕竟是商人,商贵不过官,云不悔是将门之后。 楼嫣然微微一笑,不置一词,目光投向云不悔。 如愿寺,古琴,王妃 程慕白。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52 程穆东 宾客来齐了,管弦声顿起,舞台上顿时彩带飞扬,五颜六色的绸缎彩带从旁侧飘起,十余名舞女身姿如燕飞至舞台上,寒冬雪冷,舞女们却穿着丝绸舞衣,姹紫嫣红,露出半截雪白小腹,上挂金色铃铛,随着舞女摆动身姿,铃铛悦耳,颇有异域风情。 众公子哥拍手叫好,气氛热烈。 云不悔实在没有心思欣赏歌舞,宣王目光时而痴迷,时而伤感地落在她身上,似是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人。长者以这样的目光看着她,王妃又在场,云不悔觉得很尴尬。 她感觉得到王妃目光中的冷硬,她面上笑容温婉端庄,可心里怕不是这么想,云不悔没有直视王爷的目光,随着打量王府家眷,除了王妃所出子女,宣王一共有七位子女,几位夫人都有自己的孩子,云不悔看诸位侧妃才觉得心惊胆战。 她们或面貌,或神韵上都有几分酷似自己的娘亲,云不悔心中突突地跳,特别是程佑天的母亲云侧妃,面容上有五分相似,云不悔震惊至极,年幼时并无这般心思,她们的面容也模糊了,从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份玄机。 难怪王妃不喜她,云不悔低头,唇角扬起,看来她想嫁给程慕白是不可能了,王妃恨不得她消失在王府众人面前,岂会让她进府。 云不悔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来自于邻桌,她看过去,程佑天阴骘地看着她,他身边的男子举起酒杯,遥遥敬她一杯。 男子英俊潇洒,上挑的眉目含着一抹淡淡的春意,面犯桃花,十足的风流倜傥,魅惑众生,云不悔猜想他是王府三少爷程穆东。 他是凤城内最有名的纨绔子弟,风流倜傥,花名在外,是风城内大多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最佳情人。 云不悔偏开了目光,大夫人正好看见这一幕,冷冷地说,“哼,平日看起来孤芳自赏,清高冷淡,没想到是个狐媚祸水,去哪儿都招蜂引蝶。” 楼震天听了这话十分不悦,三夫人淡淡反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姐姐怎么说成不悔的不是,模样长得好,生得有气质那不是她的错。” 楼嫣然笑着给大夫人解围,“三姨娘说得是。”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53 倾城 歌舞到了一半,管家匆匆进内,恭敬行了一礼,“王爷,世子爷来了。” 王爷蹙眉,低声喝,“胡闹,这么冷的天,怎么让世子出来受冻,还不快扶世子回去休息。” 管家面有难色,王妃把玩着自己的护甲套,淡淡道,“王爷莫要动怒,是妾身让慕白过来的,今儿是他的好日子,怎么让他缺席。” 王爷疑惑问,“什么好日子” 王妃目光不动声色掠过云不悔,似笑非笑抿唇,“慕白来了,王爷就知道了,李伟,还不去请世子爷。” “是”管家鞠躬,匆忙去请世子,邻桌是几位侧妃和程家子女,每个人面面相觑,茫然不解,类似于这种场合,程慕白从来不出席,哪怕是王府的亲戚好友,见过程慕白的少之又少,提起宣王世子,病弱是唯一的印象。 天气寒冷,云不悔指尖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程慕白 他来了。 云不悔望向王妃,王妃看她的目光,净是冷然。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抹雪白的人影出现在拐角处,他拳头抵住口鼻,不停地咳嗽,荆南在一旁扶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管家在前头引路,在场诸人的目光都看向他,这么剧烈的咳嗽声,没见过程慕白也知道,来的是宣王世子。 他缓缓而行,从宾客中穿过,待他放下手来,微微抬头,眼睑挑起,全场都听到一种细微的抽气声。 好美的男子。 像是一朵盛开在黑夜中白莲花,雪白中带着点点幽静,冷艳逼人,看似温润如玉,眉宇间却淡漠疏离,带出几分冷得逼人的距离感,气质高雅,尊贵,高不可攀。 他缓缓而行,艳压全场。 这就是宣王世子程慕白,一名倾国倾城的绝色男子。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54 好戏 短暂的抽气声后,众宾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人人都以为程慕白病入膏肓,卧床不起,可今日一见,病弱归病弱,可那一身风华盖过病弱,众人的目光都被他的容颜所震撼,忘记了他是一名重病男子。 荆南扶着程慕白到了主桌,先是行礼,王妃起身扶着他,程慕白眼角掠过云不悔,云不悔朝他微微一笑。 按照礼数,程慕白应该坐在宣王身边,王妃却扶着他,坐到自己和云不悔中间。 玉致眉开眼笑地问,“哥哥,你今天舒服一些了吗” 程慕白点头,宠溺一笑,“哥哥没事。” 玉妩也笑起来,云不悔想,他们兄妹的感情一定极好,眼角撇到邻桌,却有各种不同目光,程穆东照旧笑得潇洒,春意潋滟。 王爷说,“这么冷的天,怎么出来了” 程慕白剧烈咳嗽过后,顺了顺气,淡然回答,“父王无需担心,儿子无碍,终日在皓月居也乏了,正巧今天是元宵节,合家欢乐,儿子便出来走一走。” “如果觉得疲倦便及时说一声,快些回去休息。” “是,儿子知道。”程慕白说,这一幕父慈子孝。 “他就是程慕白,真美,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男人。” “男人长成这样,真是祸水。” “是啊,本来以为是病秧子” “我来王府几次都没见过他,我还以为常年病痛,他一定长得不堪入目,王爷才不许出来吓人呢” 宾客议论纷纷。 不止宾客,连王府的人也议论纷纷,几位侧妃都面露不悦,仿佛程慕白不该出席这样的场合,邻桌议论,话说得很低,不敢太过议论,这种场合,哪怕家里波涛暗涌也不会让别人察觉出来,免得惹了笑话。 程穆东说,“大哥,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 程佑天淡淡抿了一口酒。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55 算计 程佑天和云不悔坐在一处,若是忽略程慕白剧烈的咳嗽声,两人便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王妃拉着云不悔坐在主位,且是程慕白身边,这意思不言而喻。 三夫人一脸沉思,王妃向楼府这一桌看来,正巧对上三夫人沉思的目光,王妃微微一笑,三夫人抿唇,敷衍而过,她笑不出来。 那是宣王世子妃的位置,云不悔入座,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连王府邀请而来的亲戚好友都看出王妃的安排别有用心。 云不悔是三夫人心头之宝,她属意云不悔为自家媳妇,方便照顾,云不悔不愿,她也想寻一门好亲事给云不悔,让可信之人照拂云不悔一生。 万万不是程慕白。 王府这环境和楼家无异,不悔自是不喜,宣王几位侧妃非等闲之辈,都有子女,宣王又疼程佑天,宠爱云侧妃,日后王府如何,谁人知道。 程慕白若是身体康健也就罢了,偏偏又是病秧子,看这病,也不知道几时能好,若是一命呜呼,不悔岂不成了寡妇。 一时间,三夫人想了许多,心中着急,她已后悔带云不悔参加王府宴会,若是不来,定省了不少事情。 席间,王爷话很少,询问云不悔几句,都关乎云不悔父母,她一一应答,礼数周全,王妃时而也参一二句,看似和乐融融。 趁着王妃和王爷看歌舞之际,云不悔微微一笑,抿唇低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此乃我家,为何不能出来”他也低声回答,目光掠过三夫人,似笑非笑道,“你的三舅母怕我们母子算计了你,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把你带离此处。” 云不悔暗暗心惊,程慕白好细腻的心思。 楼家分坐两桌,三夫人心思沉,面上总是不动声色,极少有情绪流露,程慕白竟然能看穿她的心思,真是不简单。 且他本就不知道她和三夫人感情好。 “三舅母担心我是人之常情。”云不悔淡然道。 程慕白掩唇轻咳,颇有点掩袖工馋之意,“殊不知她所担心之人,才是真正算计的人。”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56 一见钟情 云不悔唇角一扬,算计么 谁算计谁,的确还说不准,她笑了笑,“若是你甘愿被算计,可算你情我愿,那算计就不是算计。” “这话说得真好。” 玉致笑靥娇俏问,“哥哥,云姐姐,你们在聊什么,怎么说得这么开心” 玉致极少见到程慕白笑得如此爽朗。 王爷和王妃也从舞台中转移目光,看向程慕白和云不悔,玉致的话打破了主桌上的沉寂,云不悔笑道,“没聊什么,世子喜琴,正巧我也略通一二,能和世子说上两句。” 玉妩低头轻笑,玉致大笑说道,“是啊,哥哥很擅琴,云姐姐也喜爱么” “远不及世子。” “云小姐谦虚了,听过你的琴声之人,定会觉得余音绕梁三日。”程慕白眉目带笑,笑意带着几分赞赏。 王爷诧异问,“你们多年不见,怎么” 王妃笑说道,“这一次妾身带慕白去如愿寺许愿,不悔也在如愿寺,两人以琴、梅会友,倒是投缘,慕白的凤栖古琴也赠与不悔。” 那把古琴是王爷去西域偶然所得,以高价购买,送于程慕白十八岁的生辰礼物,他甚是喜爱,这两年爱不释手,除了玉妩和玉致,旁人不得近,爱护极了。 王爷的目光在程慕白和云不悔身上转了一圈,正要说话,王妃说,“王爷,我看不悔和慕白这两孩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们和秀玉,文翰也是至交。不如亲上加亲,不悔和佑天的婚约也解除了,我看不悔这孩子也喜欢,不如就许配给慕白,您看如何” 云不悔微微蹙眉,看向程慕白,程慕白十分平静,波澜不惊,王爷脸色诧异,玉致啊了一声,十分惊讶,云不悔先和程佑天有婚约,又传出如此不堪传言,再嫁程慕白,似乎颇为不妥。 女子曾许配过哥哥,再许配弟弟,寻常人家都罕见,何况是他们这样的人家。 程慕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程慕白说道,“儿子和不悔一见钟情,希望父王能够准许儿子和不悔的婚事。” 云不悔挑眉,她和程慕白一见钟情 谁对谁一见钟情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57 欲夺 王爷目光掠向程佑天,再看程慕白,最后落在云不悔身上,玉致拍手笑道,“父王,您遂了哥哥的愿吧,他难得求您一次,云姐姐和哥哥在一起也很般配。” 玉致的声音,邻桌也能听见,程佑天目光阴鸷,骤然紧紧扣住酒杯,程穆东挑眉,玩味地看着程慕白和云不悔,抿酒不语,王府诸位侧妃也听到玉致的话,微微吃惊。 乃至隔桌子的楼府诸人也听见玉致的话,一致看向王府主桌。 程慕白想娶云不悔 这不是弟娶嫂子么虽然云不悔和程佑天已解除婚约,可名义上,她也曾经是程佑天的未婚妻,这于礼不合,再说云不悔的名声如此败坏,程慕白娶了她,莫非就不生嫌隙么他不怕日后妻子和兄长有染么 一时间,议论纷纷。 大夫人冷笑,“我原本以为她看中的是程大少爷,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没想到她想要的是世子妃的位置,真是小看了她。” 二夫人道,“就不悔的身份和名声,当个小妾也就罢了,没想到她如此心高。” 楼嫣然目光微微冷凝,心有不甘,她和如愿寺住了几日,不曾见过程慕白,那日弹琴,程慕白定然听见了,他的属下说送琴给弹琴之人,本该是他,却赠予云不悔。 他喜欢之人,应该是当日弹琴之女,原本该是她,可他却以为是不悔,所以才求王爷赐婚,他知道他那日认错了人吗弹琴打动他心的女子,是她楼嫣然,不是云不悔。 十指纤纤,微微拢着,程慕白原来如此谈吐不俗,惊才绝艳,真真没想到,楼嫣然怦然心动,若是那日程慕白见的是人是她,那么今日坐在王府主位上的女子,和程慕白谈笑的女子,应也是她,不是云不悔。 三夫人说,“究竟是不悔心高,还是有人嫉妒,那可说不准。再说,不悔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不管是夫婿,还是宠爱。” 楼嫣然笑说,“三姨娘又可知道,人不能抢走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管是物是人,哪怕得到了,最终也会失去。” “三姑娘何出此言” 楼嫣然但笑不语,楼家几位子女都在说不悔配不起宣王世子,程佑天听着诸位侧妃一言一语,益发不悦,骤然起身,云侧妃眼明手快,慌忙拉住他,“糊涂的东西,你想做什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58 归还 程佑天被云侧妃拉着坐下,作势再起,云侧妃厉眸扫过,低声厉喝,“佑天,再糊涂,也不要此时犯糊涂,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不必为了云不悔闹出笑话,惹你父王不快。” “娘”程佑天不甘地喊了声,他想要云不悔,势在必得,誓言历历在目,怎能让程慕白要了去,他那身子骨,自己能活多长皆是未知,娶了不悔岂不是耽误不悔。 “闭嘴”云侧妃沉声说,“别忘了,是你先去悔婚,云不悔是你先弃的女子,楼嫣然才是你该娶的人,认清楚你的位置,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程穆东帮程佑天倒酒,扬声笑说道,“大哥,瞧二哥为了这门亲事,这么大的冷天都亲自出来了,可见多有诚心,这云不悔真是有福。” 程玉媚说,“原来二哥是为了亲事才出皓月居,看来他是真的倾慕楼家表小姐,我都有大半年没见着二哥了。” 王府的人心中都如此想。 主桌上,王爷尚在考虑程慕白和云不悔的婚事,程慕白说,“父王,您觉得这门婚事不妥么云伯母在世时便说过日后程家要好好待不悔。大哥悔婚,已给不悔带来伤害,程家有负故人所托,父王心中想必也是不快。如今儿子和不悔既然情投意合,儿子定会好好待她,不失约于云伯母。” 程慕白不提云不悔之父,只提楼秀玉,说得王爷面有愧色,云不悔低头顺眉,做伤心状,王爷更动了恻隐之心,“慕白,这事始终不妥,不悔和你哥哥曾订过婚约,再嫁你,外头闲言闲语甚多,父王也为难。” 王妃冷冷一笑,“昔日秀玉本想让不悔和慕白定秦晋之好,是王爷您认为慕白身体病弱,不久于人世,怕误了不悔终身,坚持让不悔和佑天定下婚约,您可还记得若非您坚持,慕白和不悔应该早是一对璧人,不悔也不必忍受悔婚之痛,遭人闲言闲语。如今他们既然有情,可也算是回归正轨,王爷你又何必再阻挠呢慕白真的让您如此失望么” 王妃这话,听得他云侧妃和程佑天脸色极为难看,程佑天隐有发作之态,云侧妃硬是拦下,本是程佑天理亏,此刻更不得说什么。 程慕白微微看向云不悔,云不悔也知道此事,她母亲和她提过,原本和她定下婚约的人应该是程慕白,可程慕白身体病弱多娇,怕是不久于人世,所以才改于程佑天。 程佑天悔婚,算不算是把云不悔归还于程慕白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59 婚事 宣王让人请来楼震天和大夫人,三夫人,他问,“震天,王妃想让慕白和不悔结秦晋之好,这两孩子也情投意合,你的意思如何” 楼震天看了云不悔一眼,欲言又止,大夫人说,“王爷,王妃,你们如此厚爱不悔是楼家的福气,只是不悔只怕不悔福薄。” 三夫人冷冷一笑,眉梢如刀,“素来婚姻听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悔爹娘早逝,不悔自幼由妾身抚养,老爷也说过不悔婚事由妾身一人做主,昔日之言,姐姐和老爷都在场,既是妾身做主,不悔的婚事,何时轮到姐姐同意。” 大夫人面上一阵难堪,隐要发作,王妃微笑,“既是如此,三夫人言下之意如何” 三夫人看向云不悔,她一直低着头,此刻抬起头,含笑看着三夫人,眉目净是一片纯净的笑意,三夫人自幼抚养她长大,自看得懂她此刻的心思。 不悔想嫁给程慕白。 三夫人见程慕白身子孱弱,心中百般不愿这门亲事,王府斗争如此激烈,若是万一程慕白有闪失,不悔余生如何度过 可不回目光如此执着,她想起当年的楼秀玉,她貌美如花,倾国倾城,自幼和宣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宣王待她情深意重。然而,她爱上云文翰,当年不悔父亲只是一门副将,身份低微,楼秀玉却弃宣王,择云文翰。 当年的她,也是如此执着,坚定,一生不悔。 所以有了不悔之名。 “妾身素爱不悔,这门婚事,妾身绝无二话,世子惊采绝艳,和不悔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定是一桩佳话。”只要不悔愿意,她不忍阻拦。 云不悔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楼震天不再说什么,大夫人着急咬唇,目光往后看向楼嫣然,咬了咬牙,咽下到了唇边的话。 王妃笑问宣王,“王爷,您看不悔和慕白,多相配,您就同意这门亲事吧,慕白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宣王有一丝恍惚,很般配么 的确,很般配,就像多年前的他和楼秀玉,王爷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便阻拦,慕白,你以后要好好对不悔。” “是,儿子谨遵父王训示。”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60 争婚 王府诸亲友皆知云不悔清誉有损,不宜嫁入王府,哪怕入了王府,当一名侍妾也算抬举了,没想到竟是世子妃。 程穆东起身,举起酒杯,“今天元宵节,已是一喜,又是二哥定亲之日,此乃二喜,小弟在这里恭祝二哥和云小姐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王爷他也不知是想什么,想得入神,没听到程穆东说什么,王妃面上不甚好,程慕白巍巍颤颤起身,端起酒杯,“三弟,同喜。” 他抿了抿杯沿,放下酒杯,微笑看着云不悔,凤眸柔情四溢,云不悔微微凉了背脊,可在旁人来看,却是世子仰慕云不悔至深,不知羡煞在场多少女子。 程慕白虽病重,孱弱,可生得倾国倾城,温润如玉,搅动多少女子心事,且嫁给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人人求之不得。 王府诸亲友举杯祝贺,场面一时热络,王爷和王妃也笑着应答,云不悔总算放下悬着的心,她和程慕白,已成未婚夫妻。 她侧头,看向程佑天,他的目光一直如火在她身上烧着,她想忽视,也忽视不了,程佑天的手几乎捏碎了酒杯,云侧妃紧抓着他的手臂,他阴骘地看着云不悔,目光有惊有痛,甚是复杂,云不悔冷笑,惊么她不意外,可痛么又是为了哪般 程佑天,若非你苦苦相逼,我定不会选此下策,嫁于程慕白。 你道凤城真无人能和你抗衡了么 玉致拍手笑道,“不悔姐姐,希望你很快过门,这样就多一个人陪我玩了。” 云不悔抿唇一笑,看向程慕白。 此人演技,非我辈中人可比啊。 大夫人回到座位,楼嫣然几乎咬破了唇角,大夫人面有愧色,轻拉着楼嫣然出了宴会,大夫人说,“嫣然,你别怪娘,方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为娘不好开口。” “王妃想让程慕白娶不悔,那便娶好了,可娘亲,不悔的身份,当侍妾就算好的了。女儿刚刚一直注意王爷的眼色,他分明不愿程慕白娶云不悔,定也是觉得不悔不配当王府世子妃。你若适时开口,让我嫁于世子为妃,云不悔为侍妾。王爷定不会拒绝,娘,你为什么白白错失了好机会” 大夫人起身前,楼嫣然曾在大夫人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娘亲,女儿要嫁给程慕白。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61 嫣然的心思 楼嫣然面容哀戚,透出少许不甘,眼泪满眶,益发委屈悲伤,大夫人见四下无人,慌忙道,“女儿,糊涂啊,程慕白虽说是世子,可你看他百病缠身,能有什么作为,日后能活多长时间都成问题,你嫁给他不是误了自己么为什么要这么傻呢,你看程佑天多好,一表人才,对你也是倾慕,又是长子,日后程慕白死后,他就是世子,你跟着他一辈子可享荣华富贵,何必为了程慕白自毁前程” “娘,可我”楼嫣然咬着唇,脸色酡红,“可我倾慕世子。” 一朝风华,已夺了她的心,夺走了她的魂魄。 那人的模样掠过心头,楼嫣然怦然心跳,程慕白如此惊采绝艳,大凡是女子都会倾慕,她便是一见钟情。 他定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认错了人。 “嫣然,官贵之家娶亲,真心和倾慕是最不紧要的东西,真心又如何,倾慕又如何,能保住全家荣华,保住自己一生荣耀,这才是正经的。” 大夫人语重心长地说,对楼嫣然,她是最疼惜的。 “你已是楼家长女,不缺富,唯缺贵,嫁给程慕白是能得你世子妃之名,可他过世后呢你要做长远打算,听娘的话,不要任性。” “娘”楼嫣然眼泪滑下,大夫人抱着她,“趁火打铁,既然王爷答应云不悔和程慕白的婚事,一会儿娘让你爹也提一提你和程佑天的婚事,双喜临门,王爷定也高兴。” “女儿不想。”楼嫣然轻声说,“女儿只想嫁给程慕白,非君不嫁。” “糊涂”大夫人训道,“云不悔成世子妃已是注定的事情,你要嫁给程慕白,莫非要委身当他妾室吗” “我要当他妻子。” “嫣然”大夫人紧紧地扣住楼嫣然的肩膀,“听娘的话,娘是为你好,不要做这个梦,等十年后你就明白娘的苦心,程慕白不久人世,程佑天才是你的依靠。” 今天有三更哦,不过在晚上哈7点后。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62 满园情思 楼嫣然和大夫人在王府小园说话,隔着梅花林又是另外一条小径,云不悔一身雪白站在梅花树下,微微带笑,元宵节小雪如鹅毛,梅园静谧,红梅似血。楼嫣然和大夫人的话断断续续,她虽没全听了,可听楼嫣然的低泣声,她多少能猜出一点。 刚在宴会上,她已看出楼嫣然面有不快之色,她和楼嫣然一起长大,虽不怎么交流,感情不算极好,可她很了解楼嫣然。 她沉稳惯了,情绪少有外露,总是从容自信应付所有事情,特别在人前,更是喜怒不辨,她既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可见,她和程慕白一事让她很心焦。 楼嫣然想嫁给程慕白 这倒是稀奇了,这病秧子能让眼高于顶的楼嫣然看上,实属不易,程佑天此般人物,楼嫣然也只是欣赏,而非喜爱。 大夫人和楼嫣然不知说了些什么,楼嫣然已不见悲色,大夫人带她一起回宴会。 “背后听人言,云小姐好兴致。”带着笑意的音色飘过来,带着淡淡的香,云不悔回身,程慕白站在梅林中,风姿无双,芳华美好。 云不悔微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世子也好兴致。” 程慕白莞尔,走了过来,云不悔想起在如愿寺时的光景,他也是站在梅花林中,笑意温软,云不悔心想,这步棋到底走错,还是走对,现在她真的看不透。 此人,太过深沉,她没把握能够掌控。 “你似乎很喜欢梅。”程慕白说。 云不悔说,“我娘很喜欢梅花,我爹为了我娘,种了满园梅花,所以我对梅花极是钟爱,我喜欢梅的凌寒怒放,孤傲坚毅。” 程慕白仰头看着满园梅花,微微垂眸,零碎的雪花落在他发间,益发显得程慕白如这梅花,孤傲冰清。 “你会很喜欢王府。”程慕白淡淡说,低了头,看向云不悔,他的目光映着满园的红梅,如敛了世间所有的红,沉静中透出一股妖娆。 “王府梅树甚多,父王为了一名女子,也种了满园梅花。” 云不悔心头一突,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63 红梅惊情 程慕白凤眸如敛了无尽风华,似笑非笑地看着云不悔,“你在怕什么” 云不悔定了定心神,嫣然一笑,“雪天路滑,不小心滑了一步,世子见笑了。” 她心中微起波澜,程慕白背后的意思,她懂,他在告诉她,这满园的梅花是宣王为了她娘亲所种,若真如此,那王妃对她娘必定怨恨之深。 程慕白呢 他可有怨恨她若是怨恨,王妃为何答应程慕白娶她,程慕白为何又要娶她,云不悔电光火石间,做了无数联想,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程慕白的笑容,总是让她背脊发凉。 “云不悔,我听说,你的踏雪舞跳得很好。” 云不悔蹙眉,复而莞尔,“世子说笑了,楼家三小姐的踏雪舞风姿卓绝,艳惊天下,不悔素来喜琴,世子必定听错了。” 程慕白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云不悔盈盈一拜,“我离席已久,再不回去,三舅母该担心了,先告辞了。” 侧身而过之时,程慕白扣住她的手臂,“跳给我看。” 云不悔面有不悦,凝眉看向程慕白,凌厉如刀,“世子,我已说了,我不会跳舞。” “我知道,你会。”程慕白低头笑着,目光含情脉脉,他微弯身,在她耳边说,“三年前,君莫亭,你可想起” 云不悔眼眸睁大,惊讶至极,脱口而出,“是你” “没错” 云不悔骤然推开程慕白,往后倒退了几步,身子碰上背后的梅花,枝头积雪纷纷洒洒而落,伴随着红梅,缤纷落在她的罗裳上。 素手红绸,妖娆至极。 她低垂着眸,怔怔地看着程慕白,“怎么会是你”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64 踏雪舞 三年前,她得了一种罕见的传染病,浑身发热,面色乍白乍黄,全身都起了水痘,她幼年已长过天花,这疾病并非天花,凤城许多大夫看过,都束手无策,不知她身患何疾。 这种疾病有可怕的传染性,楼家一名侍女也染了此疾,不治而亡,楼震天外出在京,府中一切由三位夫人做主,大夫人和二夫人怕云不悔把疾病传染给楼家其余人,且当时楼嫣然不知何故高热不退,大夫人和二夫人把云不悔赶到楼家别院,且不准人服侍,不准有人和她接触。 楼开阳和楼瑶光让冰月装成不悔留在别院,两人匆忙把云不悔送至莫神医处,莫神医在柳城,一来一往费了些时日,路上云不悔已昏迷不醒,到了柳城已是性命垂危,幸亏莫神医医术高明,终究稳定她的病情,却也无把握能够让她痊愈,楼开阳和楼瑶光只能让不悔住在莫神医处。 她的精神日渐好转,可病情无起色,有一日,莫神医告诉她,这种病实在罕见,他只能再保她一个月性命。 云不悔知道自己不久人世,也不怨天尤人,很快便接受这个事实。 人之将死,难免想起自己开心的日子,她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便是爹娘在世的岁月,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爹娘相继死去后,她没有一天舒心的日子。 那一年除夕夜,山中小雪缤纷,红梅开得灿烂,云不悔素爱梅花,不顾莫神医阻拦,去山中君莫亭赏花。 她遇上另外一名在君莫亭赏花的少年,少年白衣胜雪,却蒙着面纱,咳嗽声不断,云不悔当年也有传染症,且面容溃败,十分丑陋,她也带了面纱。那少年告诉她,他得了痨病,也是面容溃败,口出秽气,为了怕辱人眼睛,也带了面纱遮面。 两人在一起赏梅,谈天,除夕夜彼此相伴,山中天气苦寒,两人都身带传染病,症状也相似,也没那么多禁忌。 她和少年也算投缘,话很投机,云不悔想起自己以红梅赋重新编排的踏雪舞,幼年时,母亲曾说,此舞妖娆,最适合跳给心爱的男子看。除夕正是小雪红梅,她又将死,这舞未曾为谁跳过,少年得了痨病,也将不久人世,两人算是同病相怜。 云不悔便在雪地中跳起踏雪舞。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65 旧日情 踏雪舞的前身是合欢舞,舞蹈秉承合欢的风姿和节奏,妖娆妩媚,女子跳起此舞,眉目带春,更是风情万种,芳华无双。 云不悔当年才十三岁,身段尚未发育成熟,跳此舞难免会失了韵味,所以她以红梅赋为元素,再添到踏雪舞中,中和了舞蹈的妖娆妩媚,多了少女的天真烂漫,有雪有梅,此舞美得浑然天成,云不悔也跳得酣畅淋漓。 少年见她起舞,吹笛为乐。 云不悔更是配合,此舞第一次跳,却是她跳过最美的一支舞。 后来,有人来寻少年,他匆匆离开。 再后来,她病情加重,渐渐垂危,莫神医却得到一味奇药,正巧能做药引,峰回路转,竟医好她的病,她在山上养了半年,脸上的疤痕也全然褪去,再现花容月貌。 她再没见到那少年,莫神医的山庄很大,可几乎没什么人,因她有传染病,莫神医把她安排在山庄最偏远处。 她曾问过莫神医,山上是否有人也在治病,莫神医却说只有她一位病人,她再问少年,莫神医说,的确有过痨病少年,可惜山中苦寒,他又病重,已逝去了。 云不悔只能作罢,他和楼开阳是挚友,她病好后,楼开阳和楼瑶光便来接她回家。后来每逢除夕,她都忍不住想起那少年。 不知他是什么模样,也不知世间是否还有人记挂着他。 她从少年的语气中也得知,他也是一名寂寞的人。 她想,她是喜欢他的。 除夕夜,梅花,小雪,白衣少年,踏雪舞,笛声,三年来,午夜梦回,总是一声叹息,叹他过世得早。 从未曾想过,莫神医说了谎。 那人竟是程慕白。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66 必得 落花缤纷,点点红梅落在云不悔雪白大氅上,更衬得女子肤白胜雪,眉目如画,宛若一朵开在枝头的绝艳红梅。 程慕白轻轻拂去她肩头红梅,笑意温润,“为何如此惊讶” “莫神医说,他死了。”云不悔喃喃自语,半晌,她才从震惊中恢复神智,她微微一笑,“原来是故人。” 程慕白抿唇,“三年前,你的踏雪舞跳得极好,可愿再跳一次” 云不悔轻笑,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微笑说,“那是我第一次跳,也是最后一次。” 她这一生,没有人再值得她跳合欢舞,云不悔说,“当年莫神医说我命不久矣,这舞学来,从不曾跳,或许是那一夜的除夕气氛对了,或许是山间红梅让我有了灵感和纵情,哪怕你不在,我也会跳,我成全的是我自己,而非跳给你看。” “好一个成全了自己。”程慕白轻笑,蔚蓝天空飘过的白云,纯净美好,他深深看着云不悔,敛了笑意,“云不悔,终究有一天,你会为我跳这合欢舞。” 他目光深邃,看似含情脉脉,却找不到一分暖意,这不是情人之间的目光,云不悔侧身避开他,“我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我。” 程慕白说,“换句话说,嫁给我,是你心甘情愿” 云不悔脸上一燥,抿唇道,“说不上心甘情愿,就如那天我们在如愿寺所说,各取所需罢了。”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打算永远当成交易” 云不悔从容反问,“世子呢” 程慕白沉默不应,目光含笑凝着云不悔,寒风吹过,落雪点点,迷乱了彼此的视线,云不悔不想和他多做纠缠,“这桩婚姻是我想要的,我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后悔,世子爷,希望日后彼此相处愉快。” 她再一拜,离开梅园。 程慕白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抿唇沉思,合欢舞是跳给心爱的男子看的,她说,这辈子她第一次跳,也是最后一次。 他微微冷笑,最后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67 双喜 云不悔和程慕白相继回到座位上,一前一后,程慕白咳嗽声不断,王妃命人送上一杯热茶,“天晚渐冷,慕白,你身子弱,早些回去休息吧。” 程慕白微笑,“娘,别担心,我没事。” 云不悔暗忖,刚在梅林似乎没听到程慕白的咳嗽声。她望向程慕白,三年前,他已病重,得了痨病,想来痨病是好了,不然有传染性的疾病,谁敢和他同桌。痨病好了,依然咳嗽不断,是底子太虚的缘故。 她正想着程慕白的病,邻桌的云侧妃说,“王爷,姐姐,妾身已有不情之请,希望佑天和嫣然的婚事也能定下来,双喜临门,不知王爷和姐姐意下如何” 程佑天和楼嫣然的事情,凤城皆知。 楼嫣然是凤城最出名的才女,仰慕之人甚多,上门求亲者不计其数,楼嫣然眼高于顶,看不上任何男子,程佑天也曾上门求亲,却被楼嫣然所拒,外头皆传,楼嫣然是为了云不悔才拒绝程佑天,如今云不悔已有归宿,众人想,楼嫣然也没了忌讳。 两姐妹嫁给两兄弟,也是一桩佳话。 云不悔看向楼嫣然,她端坐,眉目低垂,辨不清喜怒,镇定沉静,如往常一般,云不悔在想,她心中多少有不甘吧。 可她会愿意嫁给程佑天吗 大夫人面有喜色,楼震天也赞成这门婚事,王妃面上素来冷锐,云不悔看见她眸光掠过阴骘,微微一惊,王妃绝对不希望程佑天和楼嫣然成亲。 楼嫣然是楼家最受宠爱的女儿,她若嫁给程佑天,无疑是给程佑天添了底气,云不悔想,王妃更宁愿程慕白娶楼嫣然。 这才算是门当户对。 可为何同意她嫁给程慕白,其中深意,她尚不懂。 或许,王妃真的疼爱程慕白,不忍拒绝他的请求。 程佑天冷冷地看向云不悔,那目光,几乎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68 双喜 下 云不悔似没察觉到程佑天的视线,抿了口茶水,眼角掠过程慕白,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三分讥诮,四分戏谑。 “你猜,大哥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程慕白轻声问。 云不悔说道,“分明是自己的猎物,眼看到手却被人夺走,你若是猎人,又是什么滋味。” “可这猎物,分明猎人抓到手嫌不够肥,复而放走,过几日,猎人又觉得此猎物口味甚佳,再想捕猎却被人夺走。你说,真猎人是想吃这猎物,还是单纯的不想别的猎人抓走这只猎物。”程慕白笑问。 云不悔抿唇,淡淡一笑,“或许,你应该亲口问一问。” 他戏谑说道,“我觉得这猎物滋味不错,或许猎人是真的想吃下。” “只可惜,猎物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可以选择被谁吃。” “最怕猎物反扑,那么猎人就危险了。” “猎物就是猎物,猎人就是猎物,就算反扑,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反扑是自寻死路。”云不悔说。 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都带着含情脉脉的笑,放在谁的眼里,都以为这对未婚夫妻感情甚笃,不知说什么俏皮话。 玉致难得见程慕白如此开心,更是惊讶不已,玉妩始终带笑,静静地坐着,妩媚宁静,程佑天从邻桌站起来,走了过来,请求王爷允了这桩婚事。 大夫人自是喜不自禁,王爷见楼嫣然父母都赞同此婚事,程佑天又是他长子,他素来疼爱,楼家和王府联姻,也是一桩美事,他犹豫片刻,便同意这门婚事。 楼嫣然起身,盈盈拜谢王爷,楼震天和大夫人。 程慕白眸角掠过楼嫣然,垂眸,敛尽眼中情绪,举杯,以茶代酒敬程佑天,“恭喜大哥” 程佑天回桌,也端酒遥敬程慕白,冷峻吐出两字,“同喜。” 一饮而尽。 程佑天目光看向云不悔,厉色掠过,复而消失,沉默地坐下来。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69 自负 王府双喜,宾主同欢,歌舞更见欢庆,两对新人备受瞩目,忽略外界传闻,单看这两对新人,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十分匹配。 相对于程佑天和楼嫣然,程慕白和云不悔这一对新人更备受瞩目,一来程慕白已是艳惊全场,二来云不悔声名如此之差,配给程慕白颇让人意外。 宴会后,宣王、王妃和几位侧妃一同送亲朋好友出门,楼家走在最后,两家人商定,过了正月就商议两对新人的婚事,最好能在同一日完婚,此乃凤城大事,两家人要好好操办。 楼家人赞同,正月内彼此事忙,出了正月便空下来,两家人好选个好日子,好好办一办喜事。 程慕白因天寒体弱,王妃让他中途离席,回皓月居休息,他并不在送客之列,程佑天趁着诸人寒暄,长臂一伸,把云不悔扣在身边,一字一顿,如魔吟,“云不悔,你竟敢” “程大少爷,请你自重”云不悔淡淡说道,他的手劲什么大,她被他抓得十分疼痛,她心中恼怒,这程佑天要发作也不看地点,王府的诸人和楼家的人都在门口寒暄,他和她竟在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若是以往也就算了,可如今,他们各自都有婚配,名义上,她该喊他一声大哥了,若是被有心人瞧见,怕又会兴风作浪,云不悔并不想这门婚事起风波。 “自重”程佑天目光阴鸷,低了头,热气都扑在她脖颈处,“云不悔,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吗宁愿选择程慕白你也不屑嫁给我。” 云不悔微微一笑,“我说过,我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我。你以为世间所有事都会围绕着你转吗程佑天,你太自负了。” 程佑天承认,他是失算了,凤城内,他就是太子爷,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区区一个云不悔,他势在必得,他以为不会有人和他争,也争不过,从未想过,程慕白和云不悔能扯上关系。 一次如愿寺,他们就见了面,且留了情。 云不悔自然愿意嫁给程慕白,逃避他是一回事,可她多多少少,是有些喜欢程慕白的吧。 程佑天冷笑,“自负么未必,云不悔,走着瞧,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70 误解 云不悔冷冷地凝着他,程佑天这算什么意思已是事成定局的事情,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她嫁给程慕白,已是不容置喙的事实。 除非王爷疯了,否则不可能会让她再嫁给程佑天。 程佑天沉声说,“云不悔,如果当初我们退婚,欲娶楼嫣然,你会不会嫁给我” 他的语气,晦涩难辨。 云不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已经多年不见程佑天,依稀记得他幼年模样,那时候,算是两小无猜,她心中也是喜爱他的,可长大后,家里发生变故,她不想那么多。 或许,她会听从三夫人之命,嫁给程佑天,或许或许不会,终究会怎么样,她没法说,假设性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她又怎么能回答呢。 “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云不悔轻声说道,抿唇,看了程佑天一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程佑天,我要的你无法给我,所以你别也怪我拂了你面子。” 她不愿意嫁给程佑天,而选程慕白,无非是因为她不想当别人妾室。 她娘亲自幼就和她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女子最幸福的莫过于有一位疼爱自己的丈夫,一生不离弃,程佑天为了自己的前途,决计不愿娶她。 哪怕是娶了她,也不会是妻子。 程慕白就不同,他已是世子,他娶了她,她便是他的妻子,日后他若真的要娶妾室,大不了他给她一纸休书,如今是走一步算一步。 程佑天当着她的面退婚,想娶楼嫣然,已是嫌弃她,让她再委身于他,绝对不可能。 他冷冷地笑起来,俯身在云不悔耳边,似笑非笑地弯了唇角,“你说,程慕白这身子,他能熬到你们成亲之时吗” 云不悔心中一沉,厉眸看向程佑天,他却笑意嫣然,王妃正和三夫人说话,眼角瞥到这一幕,在她看来,程佑天和云不悔姿态十分亲密,唇和唇几乎要碰在一起。 她目光一沉,戾气掠过眼眸。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71 担忧 三夫人顺着王妃的视线看过去,微微一惊,正要说什么,云不悔已越过程佑天走来,脸色如常,王妃面容冷峻,三夫人也有难色,云不悔不知何故,点头问安,站到三夫人身旁。 楼家的人已开始上轿,程佑天去送大夫人和楼嫣然,大夫人得此佳婿,心中十分欢喜,正谦卑恭敬地和程佑天交谈,楼嫣然笑意淡淡,并不热络。 王妃厉色道,“云小姐,若非慕白有求,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嫁入王府,若非慕白坚持,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为他正室,慕白待你情深意重,他日若是你有负于他,莫怪我翻脸无情。” 云不悔心中诧异,果然如她所料,王妃不喜她,常理推断,她定然不会让程慕白娶她,定是程慕白所求,她爱子心切,只能勉强同意。 原本王妃同意她嫁给程慕白为妾室,是程慕白坚持,她才能为正室么 如此说来,程慕白倒是有心了。 若是为人妾室,她未必会同意这门婚事,哪怕在宴会上,冒着得罪宣王府的危险,三夫人也不会如此委屈她。 她心中微有波澜,程慕白事事如她心意,真的太配合了,在王妃看来,的确是一见钟情,情深意重,可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三年前的病弱少年,三年后的倾城男子。 他们是不同的。 就如当年她会一时兴起为他跳合欢舞,如今不会。 “是,不悔谨遵王妃教诲,定不负世子错爱。”云不悔温和有礼地说,并不动气,既然程慕白已为他思虑周全,她便顺水推舟便是。 王妃轻哼,别过头去,似是嫌厌,“别再让我看见你和程佑天拉拉扯扯,丢人现眼。” 云不悔眸光一沉,素来恭顺的她面容如霜,正要开口,三夫人却轻拉她的袖子,微微摇摇头,云不悔深呼吸,低头顺眉,态度益发恭谨,“是” 程佑天侧头看过来,云不悔正低着头,王妃面色不善,他目光掠过一抹笑意。 三夫人见此情况,忧心忡忡。 我的不悔,他日王府,你如何自处 祝大家新年快乐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72 流言 楼家三小姐和表小姐同嫁王府的消息很快传开,成了凤城内最瞩目的两桩婚事,程佑天和楼嫣然尚好说,关于程慕白和云不悔的流言便多了。 有的说,程慕白是傻子,捡了哥哥不穿的鞋。 有人说,云不悔手段高,失了程佑天,却又得到程慕白,成为世子妃。 有人说,程慕白只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娶云不悔,日子久了,定会嫌弃。 有人说,云不悔和程慕白同在如愿寺,云不悔天生狐媚性子,勾引了程慕白,珠胎暗结,所以程慕白才会娶云不悔 各种难听的流言传到云不悔耳里,她只是嫣然一笑,并不在乎。 人言可畏,她从不放在眼里,流言蜚语只是一时热闹,玷污,日子是自己要过的,自己过得舒心,又何必管别人说什么冰月则是愤愤不平,“小姐,你脾气好,也不动气,看他们说得多难听,说你勾引世子,珠胎暗结,这种败坏你名声的话都说得出来,太缺德了,我” “冰月,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小姐,你就要嫁给世子,怎么能被人说成这样,他日过府,会被王爷和王妃看低的。”冰月十分担忧云不悔将来的处境。 云不悔微笑,如今市井流言都说程慕白是一谦谦君子,好骗好哄,把她说成狐媚淫荡之女,她的坏名声和世子的好名声真成鲜明对比呢。 她看着桌上的凤栖古琴,抿唇说道,“哪怕名声再好,他日过府,我也不会太好过。” 一个王妃,一个程佑天,就已让她心中烦闷,何况还有王爷,几位侧妃,王府的少爷,郡主,王府的明争暗斗定和楼家不同。 更激烈,也更残酷。 想起那日王妃嫌厌的神色,云不悔便心情低落,除了三夫人,似乎所有的长辈都不是很喜欢她,王妃尤其不会,日后嫁给程慕白,在王府没了王妃的帮忙,她恐怕要步步为营,否则非被生吞活剥了。 “表小姐,世子送东西给您来了。”雪梅居外,侍女的声音打断云不悔的担忧。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73 明珠 云不悔和冰月出门,三夫人身边的侍女领着荆南已在她的庭院中,手里捧着一个檀木做的精致盒子,雪梅居外的月门外有几名侍女躲着看热闹,想看世子送云不悔什么稀罕物。 荆南行礼,把檀木盒子递给云不悔,“这是世子爷送给云小姐的礼物。” 云不悔挑了挑眉,打开盒子,里面有两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色泽和润,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这是南国最上等的夜明珠,价值连城。 幼年时,父亲征战立了大功,龙心大悦,也赏赐了一对这样的夜明珠,后来父亲去世后,云家别人欺辱,家产都没能保住。 她尚记得,父亲得到这对夜明珠,赠于娘亲和自己,笑言她们才是他的一对明珠。 “如此贵重的礼物,不悔受之有愧。”云不悔说,都说无功不受禄,如此珍品,当世少有,她岂能接受,且程慕白无缘无故送她此大礼做甚 荆南说道,“云小姐,世子爷说,这对明珠乃南海进贡的罕见明珠,世子一看就觉得很适合小姐,并让荆南转告小姐,你才是他的心头明珠,你想要什么,开口便是,这明珠是世子爷给你随便赏玩的。” 冰月惊喜地看向云不悔,月门外围观的侍女们个个也瞪大眼睛,如此罕见的珍品,只是送给表小姐随便赏玩,可见程家多么财大气粗,亦可见程慕白多疼爱云不悔。 云不悔抿唇,微微一笑,合上盒子,“既是如此,那就代我多谢世子爷。” “是”荆南点头说,“如无其他事,荆南先告退。” 荆南走后,月门处围观的侍女们也一哄而散,纷纷奔走相告,世子送了云不悔一对绝世明珠的事情片刻传遍王府,人人都说云不悔福泽深厚,得世子如此厚爱,他日嫁给王府,定是后福无穷。 冰月说,“小姐,世子真是有心了,这对明珠真好看,冰月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明珠呢,看来世子很喜欢小姐。” “送一对明珠就说明喜欢么” “小姐,若不喜欢,为何送你最起码,世子爷对你有意不假,若是他憎你,又何苦送你这样的珍宝。”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75 对比 一连半个月,程慕白命荆南也每日送来一份礼物,时而有玉簪,时而有画册,时而有墨宝,最有心思的是送来了三支梅花,冬季快过,梅花半谢,那日他送来的三支梅花开得十分灿烂。 程慕白说,梅花已快谢,今年兴许是最后一次赏梅,所以让荆南送来三支梅花给云不悔赏玩,王府的梅花开得最好,品种齐全,且王爷命人细心照料,所以梅花开得十分灿烂。 楼家的梅花已凋零,枝头没有如此绚烂的梅。 折梅赠于心上人,白首不离一辈子。 除了三枝梅花,还有程慕白的墨宝。云不悔看着龙飞凤舞的字迹,心中微微起了一丝波澜,似乎回到当年在莫神医处,清冷淡然的少年和雪地寒梅中翩翩起舞的她。 他这是何意云不悔捉摸不透,可拜程慕白一连半月礼物相赠,凤城内的流言稍稍也起了变化,都说程慕白爱慕云不悔,不惜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也要娶云不悔为妻。 看他所赠的罕见明珠,暖玉簪,看他所送的三枝梅花,都在诉说世子深情。 云不悔得到程慕白如此偏爱,惹来大夫人不悦,程慕白虽说是病世子,命不久矣,可毕竟是顺位继承人。他送云不悔的罕见珠宝让大夫人红了眼。 一来,她意识到,程慕白很得王爷喜爱,否则为何会有这么多财富,送一颗南海明珠,让云不悔随意赏玩。往后送的珠宝也是极少见的珍品。二来,程慕白费尽心思讨好云不悔,博尽了情深世子的名声,凤城内谁不羡慕云不悔,得到世子如此厚爱。反观程佑天,自那日元宵节后,从不曾找过楼嫣然,也不曾命人送过什么东西给楼嫣然。 姐妹嫁给兄弟,一人被得尽三千宠爱,一人却无人问津,自家女儿逊云不悔如此之多,大夫人心中怎能舒爽,看云不悔益发不顺眼,总是寻法子刁难。 幸亏有三夫人挡下,才没让她伤害云不悔。 楼嫣然说,“娘,你也别气了,日子长着呢,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你又何必一时置气。” “娘是为你不值。”大夫人怒声说,“论样貌,论才情,论家世,你哪儿逊色给云不悔,没想到事事让这丫头占了便宜,世子如此看重她,他日进了王府,不知怎么宠爱。程大少爷眼看世子对不悔如此殷勤,他也不知送些什么给你,一家兄弟,怎么差如此之多。”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76 争取 楼嫣然深知大夫人心中不忿,自己女儿如此优秀,国色天香,却比不过云不悔受宠。以后一起嫁入王府,云不悔是世子妃,乃是顺位的女主人,楼嫣然已低了云不悔,若再得不到程佑天的宠爱,她在王府空有荣华富贵,又怎么得到幸福 当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比别人的好,眼看别人的女儿三千宠爱在一身,不免会有比较之心。 她心中又何尝舒服了。 程慕白送再多珠宝给云不悔,她都不羡慕,唯独羡慕那三枝梅花。 折梅赠于心上人。 凤城内的习俗,若有心上人,便折一枝梅花送她,云不悔的到程慕白三枝梅花,抵过所有的珠宝。 千金易求,真情难得。 程慕白真的如此喜爱不悔么 就一面之缘 他喜爱的究竟是那日弹琴作曲的女子,还是云不悔 楼嫣然并不甘心,她以为程佑天已是最好的夫婿人选,可元宵节见程慕白一面,芳心悸动,她才知道,她对他已一见钟情。 可她迟了。 如今见程慕白如此宠爱云不悔,楼嫣然心中不免有了别的想法,若是他知道,他认错了人,那日弹琴的人是她,非云不悔,他是否还会将错就错 楼嫣然心头微微热起来,如果程慕白知道了,他会不会娶她,再一次退婚 程佑天和云不悔原本才是一对儿,她和程慕白才是一对儿。 有了这想法,楼嫣然彻夜难眠。 思来想去,她下定决心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次,哪怕失败了,她也甘之如饴。 若是不争取一次,她又怎么知道,程慕白对她是不是有心。 她素来不是认命的女子。 楼嫣然写了一封信,交给自己的贴身侍女秋霜,柔声说道,“你将这封信送给世子,记得,要亲手交给世子,不允有误。” 秋霜点头,“是,奴婢定不负小姐所托。”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77 攀比 楼府的梅花渐谢了,湖水融化,冬末初春时节,春雪融化,寒峭逼人,她在拱桥上看侍女家丁扫梅花,折梅枝,心中怅然。 美景不在,芳香永存,又到冬天才能观赏如此雪梅了。这一年的冬天,她应该在王府赏梅了,王府的梅花如此美丽,但愿她真能喜爱王府的梅。 冰月说,“小姐,不如我们捡些梅花做食材吧,午后冰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梅花糕。” “梅花糕尚有,你就不要忙碌了。”云不悔微微一笑,“我们回去吧,天真冷。” 冰月扶着云不悔过拱桥,突然兴奋说,“小姐,前日听三夫人说,王府的人就快来提亲了,不知道聘礼如何。” “小丫头片子,你管这多做什么”云不悔失笑,低头看着自己一双鎏金绣鞋,鞋面上绣着凤凰,寓意极好,凤凰于凤。 再过几日王府便来下聘,人人都关心王府的聘礼多少,楼家的嫁妆多少,云不悔心想,大抵看热闹的人都有着攀比心思。 冰月说,“小姐怎能不重视呢,我看三夫人也不重视,若是低了三小姐,岂不是被人看了笑话,小姐是世子妃呢。” 云不悔戏谑说,“冰月倒是好心思了,懂得这般厉害关系了,他日是否也想着嫁妆也不许输了三表姐” “那是自然。”冰月得意说,“凭咱们,嫁妆害怕输了吗就怕聘礼,小姐该得到最好的。” 云不悔伫立在河边,春天快到了,河边小柳又该长了,她娘亲没出嫁前最喜爱这院子,冬天有梅,夏日有荷,她便是在这院子里出嫁的。 她定然想不到,她的女儿有一天也在这里出嫁。 云不悔说,“冰月,你看三舅母都不担心,你且担心什么你以为就三舅母和大舅母怕丢了面子么王妃也怕丢了面子,王府云侧妃最受宠,几乎是专房之宠,已是王妃心头一痛,程慕白体弱多病,事事低了程佑天,这是王妃心头二痛。聘礼一事,她是决计不会低于云侧妃,不管她喜不喜欢我,她都要顾及她的面子,程慕白的面子。”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78 硝烟 冰月冰雪聪明,经云不悔一提点,心思明了,她忍不住兴奋问,“小姐,你确定么若真是如此,大夫人岂不是要气疯了。” “且等着看吧。”云不悔意味深长一笑,两人正要回阁楼,倏闻一阵优雅的琴声,琴声如泣如诉,缠绵婉转。是鸳鸯配的曲子,本便是求爱的曲子此刻被她弹奏得更有多情缠绵之意,闻者莫不心动。 空气中尚有梅的清冽香气,云不悔眉梢微微上挑,眼角掠过蓝天白云,想起在如愿寺时的她们那一日楼嫣然也是弹了好几曲鸳鸯配。 她的琴艺出众,他众所周知,云不悔也极为佩服,然而细心听之,今日的琴声较之那日,更多了几分少女情窦初开的忧愁和甜蜜。 云不悔站在花园小径尽头,冬日花园尚显孤寂,楼嫣然在小亭弹奏,秋霜在亭外伺候,天地静谧,楼嫣然水蓝色的罗衫在风中轻轻拂动,脸上有一抹少见的愁绪。 冰月说,“小姐,表三小姐今天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回去吧。”云不悔说道,正要回去,琴声停了,楼嫣然察觉到她站在花园角落,喊住了她。 云不悔逃避不及,只得上前打招呼,楼嫣然脸上的忧愁和缠绵尽数敛去,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沉着。 “怎么见了我就走”楼嫣然音色微冷。 云不悔说道,“三表姐琴艺出众,云不悔一时听得入迷,不忍打扰表姐雅兴,正想到河边坐着欣赏这人间妙音。” “是吗”楼嫣然扬了扬唇角,从小亭中走出,站到云不悔面前,“原来如此,我以为不悔妹妹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无颜见我。” 云不悔听出她沉静之中的讽刺,挑眉问,“恕不悔愚钝,不知三表姐所指何事” “装模作样,演得真像,你可真不知”楼嫣然讽刺问。 天气寒冷,花香掩不住姐妹间的硝烟味,云不悔面色如霜,“三表姐,不悔的确不知你所指何事,若是不悔哪里得罪了你,不妨直说,若真有错,我道歉便是。”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79 恼恨 楼嫣然冷眸直视云不悔,心中一时盈满了嫉妒和不甘,幼年时,云不悔有父母宠爱,又是将门之后,云将军视为掌上明珠,楼家一门对他们家毕恭毕敬。 楼家几位小姐和云不悔年岁皆是相仿,楼嫣然自幼便是美人胚子,得楼家宠爱,优越感自高人一等。然,云不悔自幼冰雪聪明,五岁已弹得一手好琴,且擅舞艺,小小年纪名动京城,谁不知道云将军有一位才艺双全的明珠。 楼嫣然本觉得自己在姐妹中很出众,然有了云不悔,她觉得自己才不如云不悔,貌也逊色,身份又不如云不悔显贵,程佑天又偏爱云不悔,她心中更是不甘。 后来,云家落难,云不悔寄住楼家,楼嫣然总觉得自己和云不悔的距离,不再遥不可及,她心中才慢慢的舒坦了。 这十余年来,她待云不悔不好也不坏,就是寻常家的表姐妹,没特意亲近,也没特意为难,甚至常常帮她解围。 程佑天悔婚,欲娶她,楼嫣然心中极复杂。 一则有喜,程佑天是凤城内最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一表人才,俊朗不凡,又是宣王长子,他日前程似锦。 二则楼家也算光耀门楣,有一女嫁入王府,母亲面上有光,压二夫人和三夫人一头。 三则,楼嫣然幼年时的心结也算抚平了,程佑天总算抛弃云不悔,选择她了。 本来,她是愿意嫁给程佑天的,并非多喜欢,只是争一口气,他又是难得的如意郎君,嫁给他不算委屈了。 可谁知除了程佑天和云不悔的事,他竟说要同时娶云不悔,楼嫣然心高气傲,自是不愿,心中怨极云不悔。 大夫人劝她忍一时之气,他日进了府,她是正室,云不悔是妾室,她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 楼嫣然却不屑,也不愿和云不悔共侍一夫。 元宵节,她对程慕白一见钟情,又谁知,程慕白想娶的人却是云不悔。 她不甘的是,那古琴分明赠于她,程慕白只是错认了人,她逼于无奈,只能和程佑天定亲,如今程慕白对云不悔宠爱呵护,凤城皆知,楼嫣然心中恼恨,这分明不属于云不悔。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80 一厢情愿 “不悔,你我自幼相识,虽不是情同姐妹,但我自认待你不错,为何你要这般对我你良心过得去吗”楼嫣然问,语气讥讽。 云不悔目光一沉,“三表姐素来曲径心肠,我真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天冷了,不悔身体不适,就不陪表姐了。” 她说罢,携冰月离开。 楼嫣然无故寻难,她不想多做计较,她也不喜欢楼嫣然的态度,若她真有开罪之处,大可言说何必兴师问罪,她罪名都不知什么,楼嫣然却咄咄逼人,真无趣。 在云不悔看来,不过是一场闹剧。 楼嫣然冷笑,她凝着云不悔渐行渐远的身影,喃喃道,“云不悔,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永远也抢不走,永远。” 秋霜说道,“小姐,您别伤心了,身体要紧,天冷了,回去吧。” 冬雪融化的天,最是寒冷。 梅花的香气也被寒气冲得淡了,楼嫣然仰头,晴天白云,她的心情却灰白一片。 真要认命么 “秋霜,世子爷还没回信吗” “还没。”秋霜胆战心惊地回答。 “你确定你把信交到世子手上了”楼嫣然沉声问,已过两日,还不见程慕白回信,他没有看到她的信吗若是看到了,定会回她的吧。 “小姐,秋霜送信到王府,是世子说送进去,奴婢才把信交给荆南,亲眼看着荆南送信进去,奴婢才放心走的。”秋霜说道。 楼嫣然心中闷闷的,失神自语,“既然看见了,为什么没有回信” 秋霜见她伤心,忍不住宽慰,“小姐,兴许世子事忙,又或许世子身子不好,顾不上回信,您也知道他身子骨弱,这两日雪在融化,天气很冷,他兴许是病了。” 楼嫣然眼中的灰白慢慢的燃起来,脸上也有了笑意,“可能是,希望他身子快点好。” 秋霜低头,不敢再言语。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81 聘礼 程慕白每日都送一份礼物给云不悔,世子宠妻,凤城皆知。云不悔对他这份心思也不免琢磨起来,猜不透程慕白到底想做什么,她让荆南问过,程慕白道,小姐是弯曲心肠,事情想得复杂了,本是很简单的事情。 她不明白这话何意,后来索性就不想了,总之不算坏事,顺水推舟也成。 正月过后,王府的聘礼也到了。 宣王妃和云侧妃都下重金为聘礼,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珊瑚翡翠,一箱箱送进楼家,王爷,王妃和云侧妃一起随人来下聘,王爷虽宠云侧妃,在婚事上却不失偏颇。 程佑天和程慕白的聘礼备得是一模一样的,谁也不多,谁也不少,王妃和云侧妃为了此事暗中较劲过,最后王爷一锤定音,不让她们来操办。 自己妻妾的性子,王爷也是知道的,两位儿子娶妻,聘礼哪位多了,哪位少了,不仅是王府内有风波,楼家也面子不好放,索性就备一样的。 谁也不失礼。 楼嫣然和云不悔也来大厅,拜见王爷、王妃和云侧妃,下聘之日,程佑天和程慕白是不能出现的,凤城不兴新婿下聘,王爷领两位侧妃来,已是给楼家天大的面子。 云不悔本也以为王妃在聘礼上会给程慕白面子,定然胜程佑天一筹,没料到是一模一样的,她暗忖,看来王府当家做主的,依然是王爷。 大厅热闹,外面礼炮爆竹声不断,楼家的孩子们也围在大厅外看热闹,楼家夫人们和王妃、侧妃话家常,楼震天和王爷寒暄,场面和乐,以后就是姻亲,自要好好培养感情的。 云不悔站在三夫人身边,尽责当一名娇羞待嫁娘,楼嫣然也温和有礼地站在大夫人旁边,云侧妃有心考了楼嫣然诗句,她应对有礼,谈吐不俗,深得云侧妃喜爱。 王爷也赞誉连连,王妃唇角冷笑隐去,不屑之意深藏,云不悔什么都不用做,这位儿媳妇在王府的地位也会比楼嫣然高,一来,她是世子妃,名分在这里。二来,她是楼秀玉之女,性情,面容七分似其母,定会赢得王爷喜爱,又何必依靠才情得宠。 “不悔,到这来。”王妃笑着和她招手,面容慈爱。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82 暗斗 云不悔乖巧地走到王妃身边,王妃拉起她的手,这双手皓白细致,十指纤纤,恰是应了那句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怕不涂蔻丹亦好看至极。 王妃想起她出嫁时,也是这般年华,含羞带怯嫁给宣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中之龙,心中有多少期盼,有多少情意,却不曾想,错付东流。 如今的不悔 她不喜欢云不悔,见了她,仿佛见着她的母亲楼秀玉,她在豆蔻年华时便和楼秀玉争宣王宠爱,比容貌,比才情。嫁给宣王后,本以为如愿以偿,日后定能白首偕老,不料他又娶了几名和楼秀玉相似的女子,呵护宠爱。 她这一辈子,都在和楼秀玉争,哪怕楼秀玉死了,她也要和楼秀玉的影子争,心中之苦,唯她知道。 如今,云不悔亦是豆蔻年华,又来和她争,她和楼秀玉争丈夫,又要和楼秀玉的女儿争儿子,为了娶云不悔,程慕白态度如此坚决,如利刀插在她心中,她万般不愿云不悔嫁入宣王府。然而,已事成定局,她也不便阻拦。 他日云不悔过得如何,端看她的造化。 王妃从锦盒中拿出一个翠色的玉镯,手镯颜色纯正,通透,是西域产的罕见暖玉,王妃把玉镯戴在云不悔手腕上。雪肤翠玉,素手为妆,极是好看。 “这是程家媳妇的家传玉镯,你要好好保管。”王妃说。 宣王沉迷地凝着云不悔,时光倒流,仿佛回到他和楼秀玉少年时,他也曾把这家传玉镯赠于楼秀玉,她却拒绝了。 他一生之遗憾便是不能把家传玉镯戴在楼秀玉手上,如今云不悔戴上,算不算是弥补他心中的缺憾呢 云不悔娇羞一笑,郑重地和王爷、王妃行礼,“是,不悔定会好好保管。” 王妃点头,云不悔起身,站在三夫人身边。 云侧妃也笑着牵过楼嫣然,把一枚凤血玉佩送于楼嫣然,微微笑说道,“这玉佩是皇上赐予王爷的心爱之物,后来王爷转送于妾身,虽不如王妃姐姐的玉镯名贵,也是上好的玉,今天就赠予三姑娘,希望你和佑天白首偕老。” 明天上架,首发2万到3万哈。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083 楼嫣然盈盈一拜,“多谢侧妃娘娘。” 王妃笑意微僵,迅速掩饰在低垂的眉目中,大夫人笑说,“我看侧妃娘娘的凤血玉质地极好,这是进贡的美玉胭脂凤血吧” 王爷惊讶地看向大夫人,“大夫人也知道胭脂凤血” 大夫人掩嘴笑,宽敞的袖子遮了唇角的弧度,得意说,“妾身并不懂玉,前几年听家兄说过此玉。原本产自南疆雪山,集齐天地灵气,一年才出产几块,极为罕见,此色又似女子胭脂,所以称之为胭脂凤血。这是南疆第一美玉,每年就进贡也只有一对。王爷说是御赐的,妾身便猜是胭脂凤血。” 王爷连连赞誉,“大夫人好眼光,的确是南疆第一美玉胭脂凤血。” 楼嫣云说,“姐姐好福气,能有这么好的美玉在侧,妹妹见着很是羡慕呢。” 二夫人微微一笑说,“的确是好福气呢,这么好的玉的确难得,王爷真疼侧妃娘娘,皇上御赐的玉佩都送于娘娘了。” 宣王宠溺地凝着云侧妃,怜爱之意不言而喻,宣王宠侧妃,凤城人人皆知。云侧妃娇羞无限,王妃垂眸,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大夫人心中得意,王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又是皇亲贵胄,名分并不那么重要,夫君的宠爱偏爱才是最要紧的。 王妃虽是正妻,却不如云侧妃受宠,胭脂凤血这样的好东西,也怕只有云侧妃才能拿出来,王妃也只有眼红的份。 楼少琪素来狂妄,见状不免说,“王爷疼爱妻子,自然得捧上最好的东西让妻子开心,散尽千金也值得。” 王妃瞳眸紧缩,妻子这个词刺痛她的心,楼少琪无知,大户人家的确是夫君宠爱重要,可名分在便是在,宣王妻子只有她一位,非云柳儿。 最痛心的并非旁人冷眼,而是宣王竟置若罔闻,狠狠伤了王妃的心。 一屋子人心思各异,三夫人有心为王妃开口,也不知从何说起,云不悔盈盈一笑,笑意如冬日的暖阳,王妃更是不悦了。 云侧妃凝视着她,颇为诧异。 云不悔说道,“大舅母的确好眼力,认出这是胭脂凤血,这样罕见的美玉的确罕见,玉是死的,人是活的,送礼最要紧的心意,非死物之不易。依不悔看来,这块家传的翠玉鸳鸯手镯才是真正的罕见之宝。” 王妃纳闷,翠玉鸳鸯手镯 这是手镯的名字吗 宣王似乎也是第一次听闻手镯的名字,忍不住问,“你认得此玉” 云不悔抿唇,唇角笑意透出几分胸有成竹,“鸳鸯玉产自西域的死亡圣地,仅有一块,质地和暖玉相似,冬暖夏凉,却非暖玉可比。西域王早就听说鸳鸯来之不易,且寓意又好,为搏西域王妃一笑,他派遣一千精兵进死亡圣地,最后只有一人把此玉带出。西域王命人把玉雕刻成王妃模样的小玉人送于王妃,剩下的玉打造了一套首饰,此玉镯便是其中一件。” 云不悔说得有根有据,典故,来历一一说清,王爷和王妃闻所未闻,翠玉鸳鸯玉众人自是听过,玉中皇后。 大夫人冷笑,“不悔,小小年纪,莫要信口雌黄,王爷和王妃都不知道这是翠玉鸳鸯玉,你从何得知” 楼少琪也随着说道,“是啊,不悔妹妹,不懂就不要乱说,且叫人看了笑话。” 云不悔唇角掀起,“王爷,王妃娘娘,侧妃娘娘,若是不信,待不悔证实。” 王爷点头,他也看看,所谓的翠玉鸳鸯暖玉是什么模样,这一看和暖玉真没什么特殊的,云不悔点头,一拜,“请诸位稍等不悔片刻。” 云不悔出了大厅,唤来冰月 一炷香后。 云不悔领着众人到楼家后院小河旁边。 冬雪早已融化,初春的天气微凉,湖水清澈,艳阳高照,湖面上如铺了一层碎金,波光粼粼,碎金荡漾。 云不悔把手镯举起来,翠色玉镯在阳光下颜色逐渐加深,最惊奇的是,片刻后,湖面上出现了两只鸳鸯的倒影。 模糊的影子,确实是鸳鸯,随着云不悔手摇动,手镯在阳光下变换角度,鸳鸯时而拥抱,时而戏水,时而游水。 众人惊奇不已,第一次看见如此奇观,翠玉中竟然能倒影出鸳鸯的影子来,且如此惟妙惟肖,灵动逼人。 众人被这奇观震惊了,一时无法言语。 王爷第一个回过神来,拍掌叫好,“好,好,好,不愧是翠玉鸳鸯,本王竟不知家传手镯竟是如此珍品,真是愧对祖先,惭愧,惭愧。” 王妃敛去面上的惊讶,高扬起头颅,仿佛她那骄傲的头颅从不为任何事,任何人弯曲,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 云侧妃微微含笑,大夫人极不悦,云不悔这丫头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以如此博闻强识,竟然看出这是鸳鸯玉。 三夫人则是欣慰,她的不悔,真是玲珑心思玲珑人啊。 这样的人儿,怎不令人疼爱。 王爷问,“不悔,你怎么知道这是翠玉鸳鸯玉” 云不悔低头一笑,态度恭顺,“二表哥也有一块翠玉鸳鸯玉的玉坠,不悔有幸见过,所以认得。”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若是楼开阳有,那就不奇怪了。 谁不知道楼开阳博闻强识,游历天下,且爱玉成痴,他若是有这样的好玉,一点都不奇怪,大夫人刚胜了一筹又被压了,怨极了云不悔。 这小丫头看似平平无奇,空有一副倾城之貌,可偶尔却真让人刮目相看。 二夫人说,“开阳待不悔真好,我们家人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全捧给不悔了,真是偏心啊,也不怕妹妹们吃味。” 084 二夫人此话,暗讽甚明显,且又在王爷和王妃面前说,更是不得体,存心置不悔于难堪之境,三夫人笑说,“二姐姐,不悔自幼养在我房里,自然和开阳、摇光亲近,毕竟他们都是吃着妹妹做的饭长大的,虽是一家兄弟姐妹,有几人是同桌吃饭长大的,这交情自是不同的,开阳性冷,待人最是不亲厚,除了摇光和不悔两位妹妹,其他妹妹也没关心过他饮食起居,冷暖安康,他自也不会费心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面上青白交错,被三夫人一呛,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二夫人本要说起三夫人有意让楼开阳娶云不悔一事,却被楼震天打断,他笑说,“天气微冷,别冻着王妃娘娘和侧妃娘娘,去厅里坐吧。” 众人回了大厅,侍女们捧着热茶上来替换,又换了点心,话题又回到几人的婚事上来。下聘后便要选日子迎亲,这是男方家的事情。 王爷和王妃等人要了云不悔,楼嫣然的生辰八字,回去再慢慢研究,既要合她们的八字,也要合程佑天和程慕白的八字,马虎不得。 选了日子,男方再提礼到女方家里,请求同意结婚的日子,接下来便是迎亲。 王爷想把日子定得早一些,喜事谁不喜欢,且是两位儿子迎亲,新媳妇一个赛一个美丽,一个赛一个学识渊博,王爷甚为满意。 众人也无异议,这日子选好了,王府派人来说便是了。 云侧妃今日咽喉有些不舒坦,楼嫣然让秋霜泡一杯薄荷茶,奉给云侧妃,云侧妃连夸她孝顺大方,楼嫣然甜甜一笑。 云侧妃拉着楼嫣然话家常,婆媳两人关系极好,反观王妃和云不悔便变得沉默多了。 话不投机,少有交谈。 二夫人笑说,“侧妃娘娘待嫣然真好,看来三姑娘过府也不怕被欺负了,有这么好的婆婆,谁敢欺负她呀。” 她说罢,刻意看了王妃一眼,云不悔暗忖,也就下聘就能引起一场暗斗,他日可不知多少硝烟呢。二夫人自是想王妃和云侧妃不和,两位新媳妇进府可就热闹了。她说这话明着是偏帮楼嫣然,怕楼嫣然是长子媳妇,并非世子妃,日后受王妃和世子妃的气。可王妃听了这话,对楼嫣然自就没多少好感。 三夫人莞尔,“妯娌姐妹,一家和睦最要紧,谁会欺负了谁呢,云不悔自幼是好性子,逆来顺受,我都怕她吃亏了呢,王妃娘娘,您可要好好爱护我们家不悔,她可是妾身的掌上明珠。” 王妃一笑,看向不悔,更见慈爱,“青萍放心,有我一日,定不会有人欺负她。” 云侧妃也笑说,“三夫人说的是,妯娌姐妹,一家和睦最要紧,嫣然和不悔是表姐妹,自幼一起长大,感情自是好的,两位新媳妇一同进门,我们开心疼爱都来不及呢,夫人们且放心。” 二夫人自讨了没趣,便不再说话,冷笑坐在一旁,大夫人和三夫人房里都有女儿嫁入王府,荣华富贵享不尽,两人面上也有光,唯独她家的女儿,却无人问津,二夫人心中极是不甘。 大厅略有烦闷,王妃想去花园走走,云不悔作伴,冰月紧随其后,楼嫣然也起身,请侧妃娘娘移步散散心,王爷叮嘱了声,云侧妃便随着楼嫣然一起散步。 三夫人微微有些担心地看着王妃和云不悔渐行渐远的背影,王妃啊王妃,您心中的怨恨,别和不悔发泄啊。 孩子是无辜的,秀玉也是无辜的。 行至花园处,不远便是梅园,梅花早谢,梅园凋零,王妃说,“我最讨厌冬天,你可知道为何” 因为冬天,王府遍地梅花,您不喜欢。 云不悔仰头,乖巧微笑,“兴许的冬天太冷了,所以王妃不喜欢。” 王妃轻哼,目光落在凋零的梅园中,她的脸仿佛下了一层雪,薄薄地把面上的嫣红覆盖,宽大的裘衣微微摇动,寂寞哀怜。 梅是王妃心中的痛。 “是啊,冬天太冷了。”王妃喃喃自语,身子冷,心也冷,“你很喜欢冬天” 云不悔笑说,“不悔最喜欢夏天。” 王妃似是意外,微微挑眉,“你很喜欢梅花,却不喜欢冬天,为何” 云不悔说,“不悔早年在雪地冻坏了身子,极是畏寒,受不住冷风,再喜爱冬天也期盼着春夏早到,身子不必受苦。” 王妃蹙眉,她年幼时常见不悔,那时候楼秀玉还活着,这孩子在雪地里蹦蹦跳跳,最是喜爱冬天的梅和雪,楼秀玉说,不悔身子骨强健,不畏寒风。 “你自幼娇生惯养,回了楼家后,虽不似以往富贵,以青萍的聪明和手段,加上楼开阳对你的疼宠,断然不会让你受了苦,为何在雪地冻坏了身子” 回忆往事,云不悔心中十分平静,“父亲死后,母亲带我回凤城,半路遭逢强盗,钱银被抢,珠宝又有纪念价值,母亲舍不得当掉,我们在路上耽搁了数月,直至寒冬。因为没钱,母亲变卖了马车,带我徒步回凤城,风雪太大,寒气侵体,落下了病根。几年后,我得了异症,舅舅把我送到别院,途中又被风雪伤了身子,从此落下毛病。” 王妃沉默不语,儿女受苦,也是她心中的痛,程慕白身子骨就很弱,王妃说,“你和慕白倒是同病相怜。” “世子福泽深厚,日后一定后福无量,王妃莫要太过担忧。”云不悔安慰说,慈母心肠,每一位女子都有。 程慕白的病,玉妩的病,这位看似高高在上的王妃,这些年来,心中的苦恐怕只有自己知道,王爷宠爱云侧妃,对她却是冷淡,玉妩是女子,不受王爷喜爱,程慕白又是病痨子,王妃心中该多疼啊。 这高傲,是被逼的吧。 085 王妃冷哼,“莫要担忧” 她斜睨云不悔,她自说的轻巧,又何尝知道她心中的烦忧和痛苦,若是程慕白身子康健,且无大碍,若是他一旦去了,日后她的日子该多难捱。 云不悔低了头,避开王妃含怒的脸,她有着王妃的高傲,也有一家之母的精明,有着大户女人有的毛病,善妒,刻薄,可爱子心切,却是真情实意的。 王妃叹息,也不想和云不悔置气,她尚为人母,不懂得她的心酸,若没有这几个孩子,她的人生不会如此完整和充实。 “你为何迷惑慕白”王妃厉声问。 云不悔心口一跳,怔怔看向王妃,王妃的眼睛如灰烬燃起,小小的火苗慢慢凝聚,渐变渐大,点亮她的眼眸。她的怒带着一种凌厉的杀气,仿佛要把扑过来抢走她孩子的女人刺死。 云不悔低垂着眉,河边小草已冒出青青嫩芽,在她的绣鞋旁边冒着头,可爱地感受春天的朝气,一股冷气却从她的脚底慢慢地窜起来。 “王妃娘娘,我没有迷惑世子。” “撒谎。”王妃沉了音色,目光冷锐,“慕白生性寡淡,极少对什么有过兴致,唯独你他见了你一面,便失了魂魄。你说你没有迷惑慕白,他的书桌上为何会有你的字,荆南一五一十都告诉我了,你为何要怎么做” 说道最后,已是命令和训斥。 王妃是大户人家出身,母家是京城望族,父亲位居高官,乃是镇远侯,世家女子自是喜欢世家女子多一些,最见不得这种有辱名声之事。 女子无才便是德,有才有德才称完美,云不悔有才,却失了德行,竟做出这种有辱女子名声的下作事,王妃自是不悦,更看低了她。 “你自幼失去双亲,由三夫人抚养成人,如今却做出此等丑事,若是宣扬出去,你不怕丢了三夫人颜面,丢了你爹娘颜面” 王妃声声锐利,直取云不悔要害之处。 “不悔无话可说。”云不悔淡淡说道,这件事,是她有失分寸,有心要勾引程慕白,可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程慕白无心,他也不会上钩。 非她一人之过,王妃的指责,她不愿辩解。 “轻浮”王妃冷哼,目光轻蔑,“如此德行,如何配得上慕白如何当我程家媳妇。” 冰月见自家主子被训斥,粉拳紧握,很想冲出去为云不悔辩解,可被云不悔目光掠过,满腔怒火无处可发,愤怒跺脚,咬牙忍下。 云不悔做恭谦状,淡淡说,“王妃教训的是,不悔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做出令你颜面无损之事。” 王妃冷哼,云不悔想了想,继续说,“不悔虽只见过世子一次,却已为之心动,倾慕不已,恰好知道世子爷在如愿寺小住,不悔便存了侥幸之心,邀世子风暖亭相见。岂知没见到世子,只看见凤栖古琴。” “你喜欢慕白” “是,不悔倾慕世子。陌上君子,温润如玉,世子惊采绝艳,不悔早就动心不已,能嫁于世子为妻,是不悔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并非不悔真的轻浮,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想得到世子的青睐,所以才罔顾礼教,以后再不敢了。” 王妃有些恍惚起来,十几年前,她和楼秀玉也曾好友,楼秀玉感情迟钝,对宣王情意丝毫不知,只当是兄妹之情。她遇上云文翰时,也是使尽懈数,为博得云文翰青睐,她觉得惊世骇俗,楼秀玉却罔顾礼教,最终如愿嫁给云文翰。 莫非女子真要如此不知廉耻,惊世骇俗才能如愿嫁于如意郎君么 云不悔在赌,赌王妃对程慕白的疼爱,会淡忘了此事,说是她爱慕程慕白,所以才做出此等大胆之事,儿子能让女子如此疯狂,王妃也是骄傲的吧。 若是程慕白身子康健,他绝对是王妃的骄傲。 “以前如何,我姑且不论,进了王府,可不许如此放肆了。”王妃终究不再怪罪她,年轻时,为了自己的心上人,谁不曾想过要主动一些,可迫于礼教,敢付诸行动的人并不多。 但愿云不悔说的是实话,她是因喜欢慕白,才做出此等事,若是别有用心,日后她定不饶她。 云不悔舒了一口气,行礼拜谢,王妃抿唇看着梅园,幽幽说道,“我当少女时,常来楼家玩耍,最喜欢这一片梅园。” 云不悔不敢随意接话,王妃语气突然一转,“再喜欢,过了十几年,也枯萎了,可见世间百态,花无百日红,人亦如此。” 云不悔眉心轻拢,终究一字不语。 王妃敛了浮躁的心思,问,“那翠玉鸳鸯是怎么回事” 云不悔惊讶地看向她,王妃冷哼,“那种小伎俩骗骗旁人即可,休想骗我。” 云不悔莞尔,有些钦佩王妃,这么多人,只有她主意到了,“是,不悔的小伎俩在王妃面前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云不悔喊来冰月,冰月上前,从袖子里把一块玉镯拿出来,色泽和云不悔手腕上的玉镯极为相似,形状大小皆相同。 云不悔脱了手腕上的玉镯,两块手镯放到王妃手心里,皆是润泽的好玉,且是暖玉,但看外形,看不出来有任何不同之处。 可一块是翠玉鸳鸯,另外一块才是真正的王府家传玉镯。 “这是怎么回事”王妃问。 云不悔道,“是不悔叫冰月动了手脚,趁着大家一起去湖边时,偷偷换了手镯,大家并不知晓,唯独王妃眼利。” “你觉得我送你的手镯配不上你,所以才偷偷换了手镯”王妃沉怒问,眉梢如刀。 冰月实在忍不住,冲口而出,“王妃娘娘,您怎能如此冤枉小姐,她不过是见您受了欺负,想帮您压了压侧妃娘娘的气焰,您不谢小姐就算了,还误解她,您” “冰月,放肆” 086 “冰月,放肆”云不悔轻斥,冰月这丫头,总是沉不住气,冰月被云不悔一喝,委屈咬牙,王妃抿唇,笑意微冷,“这就是你身边的丫头主子说话,哪有奴婢插嘴的份” 云不悔偏头,“冰月,还不向王妃请罪。” 冰月不服,不愿低头,云不悔蹙眉,厉色掠过,王妃挥挥手,“算了,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云不悔,这一次的事情,下不为例。” “是,不悔谨遵教诲。”云不悔温和有礼回答。 王妃心想,云不悔这性情倒是极好的,温顺有礼,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太聪敏了。王府并不需要一位太过聪明媳妇,慕白也不需要一位太过聪明的妻子。 电光火石间,能想到办法为她解围,又压了云侧妃气焰,让她面上有光,实属难得,这样的纤细敏锐的心思,若是放在男子身上,谁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 这样的媳妇,王妃是诸多不满意,越想越觉得这门婚事让她心堵,越想越觉得,程慕白需要一名可人儿,能体贴照顾他,这样的玲珑心,不好控制。 云不悔说,“王妃娘娘,既然已经将错就错,那翠玉鸳鸯手镯从今日起便是王府的家传玉镯,您看如何” “你舍得” 云不悔挑眉,温顺的笑容透出几分似笑非笑,“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我的自然是世子的,世子的便是王妃的,又有何舍不得。若是日后不悔和世子有了子嗣,这玉镯也是传给程家后代的,不悔自然是愿意的。” 这话说得窝心,句句说到王妃心坎里去,特别是说到程慕白的子嗣,更说中王妃的心思,一时间对云不悔的偏见也减少了些。 “你真的很聪明。”王妃说,似是欣慰,又似是不悦,“却又太聪明。” 云不悔轻笑,“不悔再聪明,也不及王妃一二,王妃这么说,不悔惭愧。” “哼,不必过谦。”王妃说道,把两块手镯都还给云不悔,云不悔想把翠玉鸳鸯手镯给王妃,王妃则说,“留着吧。” “是”云不悔恭顺点头。 两人默默走了一阵,过了拱桥,沿着花园走,隔岸楼嫣然正带着云侧妃散步,两人不知说什么,笑成一团,楼嫣然很讨云侧妃喜欢,她脸上的笑意如蜜般,看来很满意楼嫣然这位儿媳妇。 云不悔顺着王妃的实现看过去,唇角一扯,并未说话,看来楼嫣然比她幸运多了,嫁到王府,最起码没有婆媳问题。 可她 她的婆婆似乎很难讨好啊。 “你和楼嫣然感情如何”王妃问。 云不悔斟酌说,“不算亲密,也不算生疏,交情普通。” “你们一起长大,不亲厚”王妃惊讶问。 云不悔说道,“不悔自幼长在三舅母房里,早年三舅母受尽大舅母之气,二表哥和四表姐自也不和楼家其余兄弟姐妹来往,不悔和四表姐很亲厚,和三表姐交情不深。” 大户人家妻妾间明争暗斗,子女又岂会和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那般亲密,何况她们还是表姐妹。 王妃冷笑,“也是,玉妩、玉致和玉容、玉媚感情也不好。嫡女就是嫡女,庶女就是庶女,不能相提并论。不亲厚也好,省得以后麻烦。” 宛若一条绷直的橡皮绳突然断裂反弹,打在云不悔脸上,她眸中起了一些尖锐的情绪,复而缓缓低头,掩饰了眸中的冷意。 嫡庶之分么 她并不介意,虽是庶女,楼摇光色艺双绝,不输楼嫣然,温良醇和,即便是庶女,又有何妨。而她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在王妃心目中,她连庶女都不如吧。 “不悔,我且问你一事。”王妃顿住脚步,抿唇看向云不悔,“我中意刘府长女,有意让你和她一同进门服侍慕白,你意下如何” 云不悔微微紧了拳头,她还未过门,未来婆婆就筹谋着要娶第二位媳妇,这算什么若是下马威,还不足够吗 真是荒唐。 看来王妃是要提醒她有容人之量了,云不悔心里不悦,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事不悔做不了主,王妃应该问世子。” “若是慕白答应呢” 云不悔抿唇,凝着王妃,优雅清傲如枝头一朵寒梅,凌寒盛开,“若是世子答应,不悔绝无异议。” 王妃冷笑,“你这么自信” “我相信世子。”她相信他们之间的默契。 王妃再不说话,两人回到大厅时,云侧妃和楼嫣然也回来了,楼嫣然已亲密地挽着云侧妃,仿若母女。 大夫人见状,十分欢喜,云侧妃受宠,她在王府中的地位不下于王妃,楼嫣然能讨婆婆喜欢,她在王府定不会受欺负。 众人又话了一会儿家常,王爷和王妃、云侧妃便起身告辞。 下聘的礼数算是完了,就等着日子选定过门。 楼震天吩咐老管家,“把东西清点记着,都送到库房去吧。” 老管家应了声,命人抬着聘礼去库房,他拿着本子过去清点,双喜临门,楼震天也是欢喜的,心情一好,他唤来小厮,“吩咐下去,今天加菜,厨房准备丰盛些。” 小厮领了命令,迅速下去通报,楼震天坐下,感慨一声,“一下有两桩喜事,好,好,好,上一次楼家嫁女儿至今十多年了。” 想起楼秀玉,楼震天依然心疼,转念想到云不悔也在楼家出嫁,且嫁得这么好,他对妹妹也算有了交代。 “六姑娘比不悔年长,也是时候嫁人了,到时候就只有我羡慕二姐姐的份了。”三夫人笑着反击。 楼春瑛面色乍红。 087 二夫人脸色难看,刻薄的眉敛了怒气,心中暗想,她在说春瑛嫁不出去吗也不看看谁的女儿最嫁不出去。 “三姑娘都不着急,我们家春瑛有什么可着急的。” “摇光我倒是不急,把不悔的婚事办了,接下来便轮到摇光,依我看,也就是今年的事。”三夫人不紧不慢地说,“六姑娘胆子小,二姐姐可要留心着,挑个脾气好点的女婿,不然六姑娘可要受苦了。” “不劳妹妹费心。”二夫人冷硬地说。 楼春瑛懦弱,不敢有丝毫反驳,她不似楼嫣然大方得体,又不似云不悔七窍玲珑,长辈说话,她是一句插嘴的话也不敢说。 二夫人暗恨自己女儿不争气,平日连大声都不敢,胆小如鼠,也不知是似了谁的性子。大夫人有楼少琪,三夫人有楼开阳,唯独自己,生了三个赔钱货。且她们容貌才情不及楼嫣然,气度风华又不及楼摇光,看着便是庶女的命,唯唯诺诺,二夫人这颗心都愁坏了。 生不出儿子,生个像楼嫣然和楼摇光般的女儿也成,偏偏三个女儿都不争气,她如何不气,如何不怨。 三夫人也不想和她闲话太多,云不悔暗想,楼家这几位夫人皆非等闲之辈子女也是人才辈出,性情多半随了母亲居多,唯独二夫人这一房,女儿性情随了舅舅。 若是几位子女都随了母亲,楼家不知多热闹。 楼家不似别的大户人家,嫡庶分明,主因是家主太过懦弱,里外都是几位夫人做主,这几位夫人都是厉害人物,位分根本压不住,所以就成了三足鼎立之态。 二夫人没有儿子,几位女儿又不争气,全靠二夫人一人支撑,略显弱势,所以巧妙中才有转圜,若非三夫人在楼家能说得上话,楼开阳又掌管楼家一半生意,这一次她未必能如愿嫁给程慕白。 楼震天最不喜看见几位夫人吵架,出面调停,今天是好日子,二夫人和三夫人也不想惹大家不不快,几人讨论起云不悔和楼嫣然的嫁妆。 三夫人说道,“既然王府下聘是一模一样的,老爷,不如嫁妆也准备相同两份。” 大夫人冷笑,第一个不肯,“笑话,这岂能相提并论,王府下聘是两位儿子娶亲,自是两份相同的聘礼。今天若是楼家两位女儿出嫁,准备两份相同嫁妆我也没意见,可不悔只是表亲。楼家养她这么多年,已是仁至义尽。凭什么她出嫁还要准备和我女儿一模一样的嫁妆老爷,嫣然可是嫡女啊身份如此尊贵,怎能和不悔” “姐姐,话不是这么说,不悔虽是表亲,那又如何,她的母亲是楼家女儿,她也是楼家的一份子。况且王府下聘可不分嫡庶,若说起来,程佑天也是庶出,他下聘岂不是要输世子一筹,可王府顾及彼此的面子,准备两份相同的嫁妆,倘若老爷准备一份多,一份少,王爷和王妃作何感想” “下聘王府要相同,是王府的事情,楼家的嫁妆准备不能相同,我绝不同意,表家的小姐和自家嫡出小姐嫁妆竟然一模一样,闻所未闻,你这不是存心羞辱我嫣然吗”大夫人厉声喝,楼嫣然微微凝眉。 她早就知道,嫁妆一事,定起纷争。 “嫡子和庶子下聘一模一样,我也闻所未闻,王府可不是普通的人家,你不给不悔面子也就罢了,我就不信,你敢不给王妃和世子面子。”三夫人态度也是冷硬,总归一句话,她不会让不悔受了半分委屈。 “王妃,世子哼,日后谁是王妃,谁是世子还是未知之数,三妹妹不必拿权势压我。”大夫人冷说道。 三夫人似笑非笑地抿起唇,“哪怕这大厅都是自家人,可一家人也不是一条心,姐姐这话若是被传了出去,传到王府的人耳朵里,你是在诅咒世子早逝,王妃失势吗” 大夫人面色微变,“混账,一时气话岂能当真,你莫要颠倒是非。” “是一时气话,还是你心中所想,你自己知道,别人认为你说的是气话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妃和世子认为你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姐姐,三思而语,免得祸从口出。” 楼少琪大喝,“三姨娘,你太过分了,别忘了你是三夫人,我娘才是正妻,你岂能对她大呼小叫如此无礼” 大呼小叫,云不悔暗想,从一开始,便是大夫人在大呼小叫,三夫人说话声音一直在一条线上,少有波动,岂会有大呼小叫一说。 “大少爷,三姨娘句句属实,且真心劝告姐姐不要胡乱说话,一片苦心,只是劝诫,又非训斥,何来大呼小叫何来无礼”三夫人浅笑反问。 楼震天烦不甚烦,时而觉得大夫人说得有理,嫡女是嫡女,表亲是表亲,一同出嫁,岂有准备同一份嫁妆的道理。 然而,那边是庶子和世子,若是不悔的嫁妆办得少了,可是要失了礼数,这让王妃和世子如何想,不给云不悔面子,可不能不给世子和王妃面子。 若是楼嫣然嫁程慕白,云不悔嫁程佑天,这嫁妆就好办许多,可偏偏嫡女配庶子,表亲配世子,这嫁妆就难办了。 楼少琪说,“爹,你要给娘和嫣然妹妹做主啊。” 楼震天只想回房睡觉,这等烦心事,真让人心烦。家里女人厉害,一有事就吵得不可开交,一个赛一个有理,一个赛一个尖锐。 二夫人说,“姐姐和三妹妹既然吵得这么不可开交,要么嫁妆就别办了,人嫁过去就行,省得伤了和气,今儿人家才来下聘,王爷前脚一走,你们后脚就吵起来,传出去还不笑掉人家大牙,为了两份嫁妆,至于么” 大夫人回头,厉眸一扫,“你自是说风凉话,事不关你,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088 二夫人摊摊手,浅笑表示无辜,不关她的事,她当然乐于隔岸观火,煽风点火,大夫人不想吃了亏,三夫人不想委屈了不悔,个人有个人的算盘。 楼嫣云说,“爹,你也给姐姐做主啊,眼看姐姐受人欺负吗姐是你的心头宝,嫁给庶子已十分委屈,您要让她再受了委屈吗” 三夫人只恨楼开阳和楼摇光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不在家,若不然,凭她一双子女,还怕说不过大夫人一房吗,可她一人不是省油的灯,“六姑娘,瞧你这话说得真好笑,这门亲事是你母亲和姐姐亲自去求的,莫要说得如此委屈,好像被人强迫了似的,求亲的时候,你不知道他程佑天是庶子吗” 楼少琪拍桌而起,吓了楼震天一跳,“三姨娘,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楼嫣然面色也微微发红,羞愤交加,大夫人见女儿受了辱,心肝儿疼啊,她愤怒地指着三夫人,说不出一个字来,三夫人也不惧,“我说得的都是实话,哪一句不属实了,元宵节那天,许多人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今儿叫委屈了,我倒是想不通。丢颜面的事情,关了门都是一家人也不怕什么,出了门还要找东西遮一遮呢。” 云不悔趁着他们吵架之时,低头在三夫人耳边说了句,她微微蹙眉,看向云不悔,云不悔笑着点头,楼嫣然见状忙说,“父亲,别为了女儿让娘亲和姨娘伤了和气,嫁妆就准备一样的吧,不要吵了,一家人和和气气最要紧。” 楼震天动容地看着楼嫣然,“嫣然啊,难为你这么懂事,爹真是没白疼你。” “不行,我不答应,嫣然,这没你说话的份,闭嘴,你好欺负,不代表为娘的好欺负。”大夫人喝止楼嫣然,抓着她往身后一拉,楼嫣然踉跄几步,差点跌倒,楼嫣云慌忙扶着她站直了。 大夫人疯狂地看着楼震天,“你说,这嫁妆一事怎么说女儿都这么委曲求全了,你忍心吗你忍心让她被人欺负吗” 三夫人扬声道,“老爷,既然姐姐如此坚持,你看这样可好,楼家出面准备两份一模一样的嫁妆,其余的,就由我们两房的人添置,添多,添少,不怨任何人,老爷,姐姐,你们看如何” 这是最折中的法子了,楼府准备一样的,两边都不开罪,对王府也交代得过去,不失了礼数,两位夫人要为女儿添多少嫁妆,那算他们私人的,这是母亲对女儿的呵护宠爱,多也好,少也好,都是心意。 楼震天觉得这法子真是妙极了。 他拍手叫好,“好,就这么办,青萍,你太聪明了。” 这样谁也没有争吵了,他把两份嫁妆准备好,若是一房不满意就自己添加,这样最好不过。大夫人已闹了片刻,楼嫣然都开口说不然就添置一样的嫁妆,且若是不给世子和王妃面子,楼家也能交代。 大夫人已无计可施,哪怕这法子她也不是不愿意的,可却是最好的法子了。两房可以随意添加嫁妆,大夫人母家有财有势,三夫人母家却也是家境普通,府中月例又是大夫人比三夫人高,花销几乎相同,楼震天虽偏爱三夫人,平时也赏不了多少好东西。 两房如果添置嫁妆,三夫人财力定是不如大夫人的。 当家这么多年,谁的账上有多少银子,大夫人心中有数,所以这法子她勉强同意,也止住不闹。 楼嫣然看向云不悔,这是云不悔提议的,她的倒是好心,免了她母亲一闹再闹,可如此一来,她的嫁妆定不如自己的丰厚。 云不悔又是什么意思 她愿意出嫁之时矮自己一等吗她嫁给世子,嫁妆却不如她,嫁过去王妃定是不喜。 二夫人讥讽说,“日子还没选下来,为了嫁妆就闹了一通,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楼家嫁不起女儿,出不起嫁妆呢,丢人现眼。” 楼嫣云微笑说,“二姨娘,您也别说风凉话,他日春瑛几位妹妹出嫁可要比对姐姐的嫁妆办置,您最好也是留个心眼,看看母亲都是怎么添置的,到时候您心里有数。” 二夫人端起桌上的茶,掀开盖子,扫了扫茶气,青翠的茶叶在瓷杯中浮动,二夫人一边喝茶一边笑说道,“六姑娘自己留心便是,他日你也要比对三姑娘的嫁妆添置,我倒是无所谓,一家姐妹,真不知道谁要留心了。” 楼嫣然笑道,“二姨娘说远了,我和嫣云是一母所生,都是嫡女,身份尊贵,自然都是一样的添置,这点不劳烦二姨娘费心。” 二夫人一房除了二夫人,哪有人敢和大夫人这一房的人顶嘴,被楼嫣然一堵,二夫人悻悻说,“但愿如此呗,人心总是偏的啊。” 云不悔暗想,二夫人真是一个挑拨离间的能主,家中若是有风有浪绝对少不了有她,这一房姐妹还能挑唆,真让她开眼界。 楼嫣云也是心高气傲的主,又有如此优秀姐姐,心中定是有对比的,此刻心中不知怎么想呢。 楼震天最是轻松,以为事情解决了,溜之大吉,家里的女人爱怎么弄就怎么弄了,不关他的事,头大,头大啊,齐人之福不是人人都能享的。 大夫人带着儿子和两位女儿回房谈论嫁妆的事,二夫人一家也回了,三夫人自也不留在大厅,不悔陪同她慢慢走回去,三夫人由衷不同意云不悔的主意,闷闷不乐。 云不悔说道,“三舅母,别为我费心,我不会吃了亏。” 三夫人拍拍她的手,目光远眺,今天天气晴朗,白云静静飘荡,和风吹拂,饶是有些冷意,这样的天气也是令人欢喜的,快要春暖花开了。 也不知道定了什么日子,她已派人送了信,不知道开阳和摇光能不能来得及赶回来。 089 “如果开阳和摇光在就好了。”三夫人说,“你不必受委屈,我也能为你多争取一些,白白便宜了大房。” 春燕也说,“夫人说得是呢,表小姐这样多委屈,大夫人一定偷偷打听夫人办置什么嫁妆,她跟着双倍办置。” 三夫人说,“她那性子,刚硬要强,我比谁都清楚,定是不愿意输于人后的,我只恨自己财力不如她,不然不悔,舅母真无能。” 云不悔握住三夫人的手,身影轻动,站在她面前,轻声说道,“三舅母,这么多年,你待不悔如亲生女儿,疼爱呵护,这份恩情没齿难忘,只盼来日不悔能报答三舅母的恩情。有些东西并非钱财能衡量的,三舅母,你也不必耿耿于怀,不悔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那是身外之物。” “你年幼,尚不懂。”三夫人温柔地抚着她的脸,“舅母并非在意嫁妆多少,那不过是一个数目,在乎是别人对你的看法,若是你的嫁妆远远逊色于三姑娘,旁人看着怎么说你的颜面又放在哪儿你和三姑娘是一同进门的,身为世子妃的你,竟然不如世子,王府中人又如何看你。定说你在楼家已不受宠,王妃定不会真心疼你。先前你在城中名声有如此之差,人人对你都有便见,若是下人再把你看低了,你日后在府中的日子可怎么过” 云不悔一时哑然,她也想到一些利害关系,却远远不如三夫人想得周到,毕竟是真心疼爱自己的人,且又在府中这么多年。三夫人也一眼便看出,王妃不会真心疼爱她。 真是准。 “舅母,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处理得极好的。”云不悔说。 三夫人叹了一口气,怜爱地凝着不悔,这孩子身子如此单薄,不知能不能经得起王府的风雨,她想着都心疼,她捧着手心养着的人儿,不舍得送进王府受苦。 云不悔温柔一笑,面上有几分酡红,如雪地里开了一朵胭脂,娇艳欲滴,敛尽了潋滟的媚和娇,“舅母放心,王妃纵然不喜我,可是一房的人,也不会太为难我,特别是外人面前。再说,王妃不疼,还有世子,难道不悔就不值得世子费心呵护吗” 三夫人见状,心中又酸又甜,不悔如此娇羞,风情万种,定是真的爱慕世子,不悔啊,不悔,爱上谁不好,偏偏是程慕白呢。 那惊才绝艳的男子,如此病弱,定是上天不容此般风情留于世间,早早想夺了去,你能争得过吗 “值得,不悔值得最好的。”三夫人肯定地说,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只能求神拜佛,祈祷世子身体康健,不悔能幸福健康,她也心满意足了。 “三舅母也如此说,那就不要担心了。” 三夫人说,“哎,总归放不下,对了,今天王妃没为难你吧” “没有。”云不悔说,冰月欲言,云不悔目光掠过,她淘气吐吐舌头,咽下事实。 她的小姐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自己有难处不会和别人说,总是自己承担,这样多辛苦。 “虽是没有,可我给你提个醒,她不会真心待你的好,以后进了王府,多忍让一些便是。”三夫人教导,忧心忡忡,“真是冤孽。” 云不悔一笑,不远处又是梅林,“三舅母,楼家的梅园有很多年了吧” “很多年了,我们当姑娘时,最爱这片梅林,凤城开得最好的就是楼家的梅园,有几株是我们亲自种下的,你娘亲痴傻,出嫁前夕种了两株梅树,说是日后带着夫君回来赏梅。”三夫人说起往事,心中不免感慨,梅树依旧,人已不同,谁都不曾想到会是如此光景。 这事,她知道,也知道哪两株是母亲为父亲所种,幼年时娘亲便抱着她在树上玩耍,“不悔,这是娘为你爹爹种的梅树,是不是开得最漂亮” 小不悔拍手叫好,“是啊,漂亮,漂亮,好漂亮。” 她爹爹在一旁笑意温润,分明是久经沙场的男子汉,却有一身文气,谦谦君子,珍爱地注视着他的两颗明珠。 很多次,为了这样的梦,痛哭出声。 醒来久久不能寐。 物是人非事事休,梅花依旧笑冬风。 “我很喜欢也母亲和父亲,虽然早逝,我想他们一定曾经非常幸福,不后悔来过这世上一遭,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见我长大成人,若是知道我已长大成人,他们定然了无遗憾。”云不悔笑说。 “是啊,多少人羡慕他们呢。”三夫人喃喃自语,“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父亲,真是一个好男人。希望不悔能有你娘的福气,得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个人。” 这话语后的心酸,不悔听着动容。 男子三妻四妾纯属正常,女子想得到一心人,真的不容易,若是告诉三舅母,今天王妃和她说,想同日给程慕白娶二房,舅母怕会伤心极了。 “三舅母,母亲和王妃,十几年前是不是很要好的朋友,是否常来楼家,也喜爱这片梅林”云不悔问出心中疑惑,她年幼,很多事记不起了,可依稀记得,母亲和王妃感情淡淡。 “你如何得知”三夫人疑惑,恍然大悟,“是了,她自己和你说的么” “果真如此么”云不悔也不答反问。她见王妃看着梅林出神,仿佛梅林有她许多回忆,她在王妃的眼中看到翻滚的热浪和痛苦。 三夫人道,“年轻时,两小无猜,推心置腹,都说她们是凤城一对姐妹花,若非为了宣王,王妃也不会记恨秀玉,最后感情慢慢淡了。” “娘亲做了对不起王妃之事么” 090 “宣王钟情秀玉,可自幼和王妃有婚约,秀玉这一辈子除了对你父亲,对所有男子的爱慕反应都很迟钝,当年凤城多少男子倾慕她,她都一视同仁,唯独遇上你父亲,卯足了劲倒追,闹了不少笑话呢。”三夫人笑出了声,想起往事,历历在目,如今回忆,真觉得楼秀玉勇敢可爱,这样的女子追求,哪有不动心之理。 “母亲真幸福,这么多人宝贝着。” “是啊,她身子不易有孕,嫁给你父亲多年不孕,大夫说哪怕怀孕也会死胎,危及母体,你父亲宁愿不要子嗣只求你母亲安康,若不是她执意寻求偏方又坚持要留下你,哪来今年的你。” 云不悔听三夫人说起父母之事,心口热热的,感动之余,又有羡慕,她若得一份这样的感情,死而无憾了,母亲到底是有福之人。 可王妃 云不悔亲热地挽着三夫人,想到河边见到的情景,忍不住说道,“方才我看见三表姐挽着云侧妃有说有笑,仿佛真是一对母女,云侧妃想必很喜欢她,表姐进府,婆媳关系定很好,不知道我和王妃能不有一天也这么亲热地挽着说笑。” 三夫人惊讶地问,“怎么突然生出这心思” 云不悔看向不远处的梅林,想起王妃说她不喜欢冬天,冷。她的心头就有一种莫名的怜惜,她的娘亲算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只可惜福薄早逝。王妃心中必是怨恨的,可她也是可怜的,丈夫别有所爱,表面的宠爱都不能给予自己,如何能不恨不怨 “她是世子的母亲,日后我嫁过去,也要唤她一声母亲,我已经多少年没有唤谁母亲了,希望有一日王妃能冰释前嫌,我定会好好孝敬她。”云不悔说道。 三夫人叹息道了声,“好孩子。” 但愿一切能也如你心愿。 大夫人一房已如火如荼地准备嫁妆,大夫人修书一封回母家,告知嫣然大喜,并在信中说起嫁妆一事,事事不想落于人后,请求母舅帮忙。 楼嫣然是外祖母的心头肉,她出嫁,大夫人母家那边自是备上丰厚嫁妆,珠宝一箱,蜀锦十二批,苏锦十二批,玛瑙翡翠一箱,字画古玩一箱,苏绣锦织一箱,金子六箱,银子六箱 一箱箱嫁妆,搬进了库房,堆得满满的,看着这么多丰厚的嫁妆,大夫人合不拢嘴,楼嫣然心中也是开心,修书拜谢外祖母,母舅。 楼震天给两位新娘子准备的嫁妆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如今翻了一倍,把他都吓着,大夫人母家还是财大气粗的,一下送来这么多嫁妆。 再加上大夫人自己有私房钱添置,楼嫣然的嫁妆队伍都能比送亲队伍长了。 库房前,大夫人指挥人小心搬运进库房,且点算清楚,免得有误。香兰道,“夫人,您不用担心了,三夫人一定添置不了这么多嫁妆,小姐长脸了,表小姐的嫁妆远不如咱们家小姐。” 大夫人手一扬,涂着蔻丹的手指妖娆展开,捏着丝巾微微扇风,得意说,“云不悔是什么身价,能和嫣然相比,两人一起出嫁都抬举了她。” 香云说,“夫人说得是,我们家小姐国色天香,多才多艺,岂是表小姐能比的。” 越夸着,大夫人越得意。 楼嫣然和楼嫣云缓缓而来,秋霜和秋兰在后面伺候着,大夫人招手,唤楼嫣然过来,“嫣然,你看,都是你的嫁妆,点算清了。你外祖母和母舅真是疼你,娘出嫁时都没这么风光。” 楼嫣然微笑道,“娘,祖母疼女儿,也是疼您。” 大夫人心窝一甜,出嫁多年的女儿尚如此受宠爱,那是很少见的,大夫人母家有四位男儿,只有大夫人以为女儿,且是最小的,自是最受宠。 楼嫣云撒娇,“娘亲,待女儿出嫁,你也要给女儿办这么风光,不许偏心姐姐。” “娘亲最疼你们,自然办得风光了。”大夫人带笑,老管家把账册给大夫人瞧,“夫人,账目都齐了,你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大夫人是精明心细的人,把账目又对了一下,确定无缺漏,这才放心。 她把账册给老管家,“老张,库房好好看着,少了一件东西我唯你是问。” “夫人放心,老奴定会好好看管。”老管家恭敬说,拿着账册退了下去。 楼嫣然问,“娘亲,日子还没定好吗” 大夫人说,“听说定好了,我派人打听过,说是王府很重视,拿你们的八字对了四家,总算敲定了日子,过两日会送礼过来请日,着急出嫁了” 楼嫣然低头,勉强一笑,“娘,你胡说什么” 快要定日子了,可程慕白却不曾回信给她,反而日日送一些新奇玩意儿给云不悔玩赏,虽不是什么很值钱的玩意,可也令人羡慕得紧。 为何程慕白不给她回信 秋霜说,信已送到了,且不曾有回音,程慕白知道他认错了人,一点惊讶都没有么且还对云不悔如此宠爱他到底在想什么 左等右等,等不到他的回音。 楼嫣然知道,聘礼下了,日子也选好,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可不得一个结果,真的不甘心。 “秋霜,你去雪梅居外候着,若荆南来了,你拦下他,细细询问一番。”楼嫣然交代秋霜,秋霜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二夫人心情不快,一早府上就闹了大动静,大夫人母家送那么多嫁妆来,大大给大夫人长脸了,连奴才们都说,大夫人母家财大气粗,光是三姑娘的嫁妆就这么多,真真有钱。 大夫人请人搬运嫁妆,也动了她房里的人,府中的壮丁都被她使唤了,二夫人讥诮,“怕人不知道你有个显赫的母家吗显摆什么” 091 大夫人请人搬运嫁妆,也动了她房里的人,府中的壮丁都被她使唤了,二夫人讥诮,“怕人不知道你有个显赫的母家吗显摆什么” 冬兰说,“夫人消消气,也不值得动火,仔细你的身体。” 二夫人冷冷一哼,尽是不悦。 “春瑛、安宁要是出嫁,我也会让母家准备丰厚的嫁妆,就你母家有钱。”二夫人拉大了嗓门往外喊,似乎故意说给外人听。 冬兰想劝她隔墙有耳都免了。 “对了,三夫人那有什么动静”二夫人不怀好意问。 “没听有什么动静,大夫人把府中的家丁都使唤了,三夫人定会知道的。”冬兰说。 二夫人冷哼一声,“那自不用说,那人恨不得所有人都立刻知道,这回有好戏看了,青萍就一张嘴厉害,她家哪儿准备得出这么多嫁妆。” “说来也奇怪,夫人,下聘后,大夫人立刻修书回娘家要嫁妆,三夫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见她去添置嫁妆,莫非不想给表小姐添置了” 照理说,现在应该开始准备嫁妆了。 二夫人抿了一口茶,薄凉说,“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何必辛苦,再疼爱不悔也是嘴上说说,哪有什么真疼爱之理。” 女儿毕竟是亲生的好,别人家的,究竟是别人家的。 二夫人站起来,摇了摇手中的手绢,慢条斯理说,“走,咱们到三夫人屋里说说话。” 雪梅居,静谧如水。 云不悔在阁楼上练字,她身穿一件雪纺色的罗衫纱裙,外套荷色的绣花短袄,边缘点缀着白绒绒的貂毛,头发没有挽起,斜斜地梳了一个半月发髻,斜插一支浅绿色的玉簪,玉簪下面有鎏金流苏,轻轻摇曳,分外动人,更映衬得云不悔清丽绝尘。她没有上妆,素颜朝天,却是天生丽质,肤色胜雪,两颊桃花,真真是芙蓉面胜似三月桃花。 “小姐,亏得你好耐心,练这么长时间的字了。”冰月送上一杯薄荷茶,不悔放下毛笔,轻饮了口茶水,薄荷冰凉清香,人也瞬间来了精神。 “写字能静心。”云不悔说,倏然有一只白鸽落在阁楼栏杆外,冰月笑容扬起,兴奋跑出,从白鸽脚下拿出一卷纸,那卷纸以红绳系着,卷得精致。 冰月把书信递给云不悔,“二表少爷来信了。” 云不悔唇角含笑,“表哥和表姐快要回来了,希望他们赶得上送我出嫁。” “应该来得及,日子不着紧的话,送小姐出嫁并没问题,十几天后,他们就该到家了。”冰月兴奋说,“表少爷和表小姐这一次离家好些日子了。” 云不悔点头,的确是,好些日子了,她心中颇为想念。 “小姐,今天外头很热闹,大夫人母家送嫁妆来了,一箱一箱,嫁妆很丰厚呢。”冰月嘟起嘴巴,“怕是别人不知道他们家有钱似的,显摆给谁看呀。” “人家显摆是人家的事,你不服气做什么。”云不悔失笑,“对了,离月可有消息了” “后天回来了,等离月回来,我们也可以给小姐添置嫁妆了。”冰月握拳,“一定要是他们的三倍多,气死他们” “不必争这样的意气。”云不悔淡淡说,意气之争是没必要,颜面不丢了便是,那日三夫人的话点醒了她,有时候要想得全面些。 钱财是身外物,却是她进王府的第一仗。 只能赢,不能输。 “小姐,你好久不弹琴了,做一曲吧。”冰月说,云不悔日日擦拭凤栖古琴,却不见她弹琴,冰月很意外不解。 云不悔片头看着凤栖古琴,微微一笑,“弹琴最重知音,日后有的是我弹琴的时候,不急一时。” 冰月淘气眨眨眼睛,“小姐这么说,是指世子是你的知音,他日你要多弹给他听” 云不悔面上一燥,“你何时这么贫嘴” 冰月嘿嘿地笑,伸头往下探,“不知道今天世子会派人送什么来。” 云不悔低头,送什么来不打紧,随便赏玩的东西,要紧的是心意,礼物轻重无关紧要,冰月咦了一声,探头说道,“小姐,小姐,快来看,秋霜拦着荆南,不知说什么。” 云不悔挑眉,起身,走到窗户旁边,往外探头,果真见秋霜拦着荆南,不知说什么,神色着急,且有请求之意,荆南面色漠漠的,倒没什么情绪。 最后,秋霜递了一块金元宝给荆南,冰月啧啧说,“哇,送这么大礼,果然财大气粗啊。” 荆南冷笑,转了转手中的金元宝,突然侧身,丢出几十米远,一丢便进了小湖,冰月拍手叫好,“富贵不能屈,这荆南,好样的。” 云不悔失笑,什么富贵不能屈,乱用字句。 秋霜似乎是傻了,站在原地不动,荆南进了月门,云不悔慌忙拉着冰月离开窗户边,冰月吃吃地笑,“荆南真酷,小姐,是吧” 云不悔正要说话,荆南的声音已在外头响起,“荆南求见世子妃。” 荆南自下聘后,已自动自发地改了称呼,称云不悔为世子妃,下了聘,云不悔便是准世子妃了,早唤迟唤都一样,云不悔轻声道,“一会儿别乱说话,知道吗” “知道啦。”冰月说,主仆两人下了楼,荆南站在庭院中,一身玄衣,俊朗硬净,他见冰月莫名地笑,纳闷问,“冰月姑娘,为何看着在下笑” 冰月正要回话,云不悔说,“她刚正和我说笑话呢,还不给荆南沏茶。” 冰月吐吐舌头,蹦跳进屋沏茶,云不悔引荆南坐下,荆南从袖中拿出一个小锦盒,云不悔打开,是两对的珠花,梅花图案,栩栩如生,一对粉色,一对绿色,色泽鲜艳。 “这是玉石和宝石打造的珠花,世子说出嫁之日,世子妃戴着一定好看。”荆南如实转告程慕白的话。 092 “这是玉石和宝石打造的珠花,世子说出嫁之日,世子妃戴着一定好看。”荆南如实转告程慕白的话。 云不悔轻轻一笑,这珠花真是精致,“代我多谢世子爷,这珠花我很喜欢。” “是”荆南点头,冰月捧了茶水上来,仍掩不住笑意,云不悔睨她一眼,“冰月,把我妆台上的锦盒拿来。” 冰月点头,又上了阁楼。 荆南抿唇,喝茶,是顶级的雨后龙井,荆南想,据闻云不悔是三夫人庇佑的,三夫人未必会有这么好的雨后龙井,且这几日来,他所喝的茶都不一样,有雨后龙井,君山银针,有雪芽都是上等珍品,她如何来得这么多好茶 疑惑,收进眼底,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事,他也不会随便过问,回去问世子便是。 “世子妃,世子请我转告您,日子已定下了,三月初三迎亲,世子说,请世子妃务必当一名开开心心的新娘子。” 三月初三么离现在还有一个半月,日子有些紧迫,不知道表哥和表姐能不能回来,若是能回来最好。三月三是一个好日子呢。 “请回禀世子,一切如他所愿。”云不悔说道,冰月兴冲冲而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交给云不悔,云不悔把锦盒交给荆南,“这个锦盒请你转交给世子,是我给他的回礼。” “是,荆南定为世子妃带到。” 云不悔点头,荆南起身告辞,云不悔突然问,“荆南,最近日夜温差大,乍暖乍寒,世子身体可康健” 荆南一愣,转而微笑说,“谢世子妃关心,世子身子并无大碍。” “如此甚好。”云不悔说道。 “荆南告辞。” 云不悔也不留他,冰月想问秋霜的事,云不悔不让,“冰月,做人莫要太过多疑多思,懵懂无知是一种福气,不必事事探究。” 王府,皓月居。 皓月居内也种了大片梅树,环境清雅,进门右侧便有一片梅树,左边是一个雅致的小花园,一个水榭,连着皓月居外的小湖。 荆南进了皓月居,外头便有王妃的两名侍女,菊青和竹青,还有程慕白的两位贴心侍女,灵心和灵溪。他犹豫片刻,依然进了内室。程慕白原在暖榻上看书,王妃来了,他便起身,披着暖裘,正和王妃话家常。 正不知说到何处,惹王妃轻笑如花。 见是荆南进来,王妃已有不悦,笑容尽失,“又去楼家了” 荆南回,“是” 王妃冷笑,重重一哼,正要发怒,程慕白咳了几声,王妃慌忙为他抚背顺气,捧上热茶给程慕白压压寒气。 片刻,程慕白顺了气,轻声道,“娘亲,是我遣荆南去楼家,您又何必和荆南置气,有错儿子担了便是。” 他面色苍白,气息孱弱,又说得气犹浮丝,谁还忍心责怪半分。 “那丫头有什么好,就这么迷了心智。”王妃轻斥,不免心有不平,丈夫心心念念只有一人,儿子又挂念那人的女儿,真是没意思。 程慕白道,“娘,不悔是好女子。” “好女子就不会做出这么轻浮的举动,还写情书,赠梅花,这是不知廉耻的女子才做的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做出这等事来,简直不知羞。”王妃愤愤说。 程慕白目光掠过荆南,冷芒闪过,荆南慌忙低头,王妃整理世子书桌发现了信件询问,他如何能瞒得住。 “娘亲,不悔并非你所想的女子,日久见人心,以后你便知道了。”程慕白轻声说道,又咳了几声。 王妃不舍伤儿子的心,慌忙道,“我知道了,知道,看你这么护着,娘亲还能吃她不成。” 程慕白微微一笑,王妃见荆南手中有一盒子,抿唇问,“这是什么” 荆南恍然大悟,把锦盒放在程慕白和王妃之间的矮几上,程慕白打开,锦盒里有一玉瓶,王妃拿打开,一股淡香扑鼻,味道似曾在哪儿闻过。她倒出一看,玉瓶里有三粒黑色的药丸,清香扑鼻,王妃疑惑,程慕白见锦盒底下有一份信笺,拿起打开。 他看了片刻,微微挑眉,王妃问,“她说什么了” “凝香玉露丸,保命的仙丹呢。”程慕白莞尔,王妃惊讶,这凝香玉露丸,她求了一年,莫神医才给她一粒,云不悔一赠便送了三粒,了不得。 这是极珍贵的药丸,只要一息尚存皆能保住一命。 “这是云不悔送的”王妃问荆南,荆南不敢隐瞒,慌忙说,“是的。” “她竟然有这么大本事,弄来这么多凝香玉露丸,太不可思议了。”王妃喃喃自语,说不敢动是骗人的。 对王妃而言,这比什么稀奇珠宝都重要,都值钱。 程慕白问,“世子妃可有说什么” 荆南道,“世子妃只问最近天气乍暖乍寒,世子可否康健,其余的倒没说。” 王妃蹙眉沉思,云不悔,她是真心关怀慕白的身子么 她倒看不清那孩子的心思了。 程慕白趁热打铁,“娘亲,您看,不悔很关心儿子,您错怪了她。这样保命的凝香玉露丸,赠一颗给人都舍不得,何况她知道儿子身体不好,一送便是三颗,这份心思实属难得,娘亲别再对她有偏见,试着接受她好吗” “你有了妻子就不要娘亲是不是”王妃赌气问。 程慕白大喊冤枉,“这是哪和哪的话,娘亲是儿子最重要的人,怎会不要娘亲呢。” 王妃凤心大悦,却依然不松口,“真情假意,日后便知,现在说什么,为时过早。” 程慕白也不好再说什么,王妃的心结非一时半刻能解开的。 她把凝香玉露丸放好,“荆南收好了,好好保管着。” “是的,王妃。”荆南结果锦盒,王妃道,“三月三便是迎亲之日,慕白,你身子可受得住若是受不住,娘让穆东帮你迎亲。” 程慕白一本正经回答,“我娶妻,不必旁人帮我迎亲,若是连迎娶自己女人进门都劳驾旁人,要我这丈夫何用” 093 程慕白一本正经回答,“我娶妻,不必旁人帮我迎亲,若是连迎娶自己女人进门都劳驾旁人,要我这丈夫何用” “可你的身子” “无碍”程慕白说得十分坚定。 王妃无可奈何,也只能勉强同意,“三月三天气已暖和,又是你的好日子,你要是坚持,我也不阻拦你。” “多谢娘亲。”程慕白说。 王妃心情极是不佳,脸色不好,沉默了半晌,似是忍无可忍,脱口而出,“慕白,你看上谁不好,为何偏偏看上那人的女儿,你让娘如何面对她” 程慕白沉默,抱歉地低头,没有反驳,王妃叹息,嘱咐他好好养身子,起身离开皓月居,荆南让灵心泡一杯热参茶上来,程慕白抿了一口。 灵心退到门外,荆南说,“今天楼三小姐的侍女秋霜问,世子是否看过三小姐的信,可有回信给她。” 程慕白微笑,漫不经心放下茶杯,“你如何回她” “属下说世子最近身体不适,卧病不起,没有精神回信。”荆南说,顿了顿,“属下看秋霜的意思,估摸着楼三小姐是挺着急的。” 程慕白笑容淡漠,转了话题,“那珠花,她喜欢么” “世子每次送去的东西,世子妃都很喜欢。”荆南斟酌着语气,尽量也表现得喜悦点,“这珠花,世子妃说很精致。” “每次都喜欢么”程慕白偏头看向窗外,春天到了,结了冰的池水融化,风吹过,一阵涟漪起。时而静谧,时而轻拂,他唇角勾勒出一抹淡雅的笑。 荆南猜不透程慕白的心思,也不敢过多揣测,他问出自己的疑惑,“世子,这些日子荆南在雪梅居停留片刻,世子妃招待的茶叶几乎都是一级珍品。王爷怜爱世子病弱,又喜茶,赐的新茶皆是上好的,别房的茶叶皆远不如世子。可世子妃所用,较之世子更胜一筹。她是三夫人抚养长大,三夫人都喝不上这么好的茶叶,世子妃如何而得” 程慕白又抿了口参茶,“世子妃在外有收入来源,否则,供不起她如此花销,楼开阳和楼摇光又极疼她,吃喝用度,我所见都是极好的。” “总觉得世子妃很神秘,那翠玉鸳鸯手镯,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荆南如实说,“世子妃年幼便养在楼家,就算有三夫人照拂,楼开阳和楼摇光年幼无用,早年三夫人也是受尽大房,二房的气,自家子女照拂不及,更难顾及世子妃,也就是这几年楼开阳出息了,三夫人扬眉吐气,三房的日子才好了。可您看世子妃气度,谈吐,皆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尊贵优雅,实属难得。” 程慕白好笑地看了荆南一眼,淡淡道,“看来荆南对世子妃很有好感。” 荆南一顿,慌忙道,“荆南失言,世子请恕罪。” 程慕白唇角一勾,云不悔深不可测,他早就知晓,从凤城开始传她的流言,又突然卷进楼嫣然和程佑天,戏剧般地让她从羞辱中转成受害者,搏尽同情他便知道,此女子背后有一股势力在保护着,至于是什么,当时只觉得事不关己,不想深究罢了。 看程佑天在两个女人之间的戏,他是看得很入迷的。 只是没想到,云不悔会如此冒险,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把他卷进这场风波中,虽非他的原意,可发展到今天,他并不排斥。 “世子,若是下次楼三小姐亲自拦属下,该怎么回 程慕白淡淡道,“该怎么回,你就怎么回。” 荆南明白了。 灵溪柔美的声音在房外响起,“世子爷,大少爷身边的杜鹃送来糕点。” 程慕白缓缓放下茶杯,“进来” “是”灵溪一边说着,一边把杜鹃迎进来。杜鹃是程佑天的贴身侍女,也是通房侍女,模样娇俏,唇红齿白,生了一张美人脸,穿戴也比寻常侍女要好,比程慕白身边的灵心和灵溪也好上许多,她在程佑天处已算是半个主子。 荆南把杜鹃手里的篮子接过,笑道,“大少爷对世子真好,又劳烦杜鹃姑娘送糕点过来。” 杜鹃娇艳一笑,朝程慕白行礼,风姿灼灼,“世子爷,大少爷说你素来爱吃马蹄糕,今天小厨房做了些,大少爷念及世子爷爱吃,就命奴婢送来些,世子爷不嫌弃就好。” “杜鹃姑娘辛苦了,代我多谢大哥。”程慕白说,“正巧,今日灵溪也做了一些粟子桂花糕,你也带一碟回去让大哥尝鲜。” 灵溪福了福身子,下去准备。 杜鹃娇笑道,“世子有心了,世子爷的小厨房点心做的是最好的,改日得空,奴婢得多和灵心,灵溪多学几手。” 灵心笑说,“杜鹃姐姐说得见外了,你要学糕点,说一声就好,灵心过去教你,何苦劳烦你过来一趟。” 杜鹃长袖掩唇,“灵心妹妹,你是世子爷身边的人,我怎敢劳你亲自过去。” 程慕白淡淡喝着参茶,并没有插嘴,女人说话,男人一般不插嘴,且灵心是程慕白的贴身侍女,杜鹃是程佑天的贴身侍女,她们两人说话,也是揣摩主子的心意。 灵溪已把糕点准备好,杜鹃看着碟子里玫瑰色的栗子桂花糕,赞声说,“灵溪和灵心妹妹真是巧手灵心,糕点做得如此好看,回头大少爷一点进得香。这都快二月了,去年的桂花还留着么” 灵溪笑得温柔端丽,“秋天时,我和灵心捡了桂花泡酒,又冰镇了许多,冬春做些桂花糕,用着清爽。” 她把桂花糕放进篮子里,灵心说,“姐姐,杜鹃姐姐还说要和我们学做糕点呢。” 灵溪把篮子递给杜鹃,微笑说,“听大少爷房里的喜鹊说,杜鹃姐姐不善厨房,平日也不爱这些,这会儿怎么用心学了。是不是新奶奶要进门了,杜鹃姐姐学着给新奶奶尝鲜啊。” 094 灵溪把篮子递给杜鹃,微笑说,“听大少爷房里的喜鹊说,杜鹃姐姐不善厨房,平日也不爱这些,这会儿怎么用心学了。是不是新奶奶要进门了,杜鹃姐姐学着给新奶奶尝鲜啊。” 杜鹃一贯巧笑的脸微僵,“世子妃也要进门了,她可有好福气,有灵心和灵溪两位姐姐服侍,想必两位姐姐和世子妃会相处极好。” 灵溪道,“听荆南说世子妃优雅温柔,脾性极好,世子能有世子妃,我们姐妹倒是松一口气呢,杜鹃姐姐要学做糕点,得打听打听新奶奶喜欢什么糕点,别做了她不喜欢的。” 杜鹃笑脸尽失,再福了福身子,“大少爷也等得急了,奴婢就不打扰世子休息了。” 程慕白这才开口,“灵心,送一送杜鹃。” 灵心笑着送杜鹃出门,荆南竖起拇指称赞说,“灵溪越来越伶俐了,杜鹃是出了名的难缠,也就灵溪能说得她恼羞成怒了。” 程慕白含笑,灵溪微笑说,“大少爷未娶亲,她是唯一的通房丫头,身份比其他的侍女自然是金贵些。新奶奶进门,又是正室,她身份便大不如前了。新奶奶身份尊贵,又出身名门,大少爷自然不会得罪。杜鹃自然要好好讨好新奶奶,若是新奶奶允许,还能当妾室。若因通房丫头的身份触怒新奶奶,被调离雪松园,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程慕白含笑看着灵溪,“灵溪越长越通透了。” 灵溪抿唇,笑靥如花,“世子教得好。” 灵心进来,嘟着小嘴,显得十分可爱,“杜鹃平常可嚣张了,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仗着自己是雪松园半个主子就自认高人一等,出了雪松园她和我们还不是一样。前些日子她还讽刺世子妃孤苦伶仃,又养在妾室房里,不如楼三小姐来得尊贵,又说” “灵心”灵溪微微一喝,截住灵心的话,灵心也察觉自己失言,怕程慕白责备,不敢再说,程慕白问,“又说了什么” 灵溪道,“世子,人多口杂,总有说三道四之人,世子别往心里去。” 程慕白咳了好几声,灵溪慌忙上前,为他抚背顺气,程慕白一阵咳嗽后,问,“灵心,王府都在传什么” 灵心嘟着嘴巴,娇声道,“世子爷,横竖是不好听的话,您不知道也罢了。” “说”接着又是一阵咳嗽,灵心也急了,跺跺脚,愠怒道,“奴婢说,奴婢说,就是杜鹃她们刻薄,说世子捡了大少爷不要的破鞋,在一旁羞辱世子,奴婢气不过要教训她们,要不是姐姐拦着,奴婢早就冲出去和她们拼命了。” 荆南微怒,“真过分。” 灵溪帮程慕白顺气,柔声道,“世子爷,一些闲言闲语,听过就算,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仔细气伤了身子。” “没事。”程慕白拂手,灵溪稍退一步,程慕白说,“旁人越是诋毁她,我越是要给她三千宠爱。” 楼府,三夫人房。 这几日午后,云不悔都到三夫人房里,她在教云不悔为妻之道,如何服侍夫君,在偌大的王府又该如何经营,如何进退,初为人妇,又在那样的家庭,云不悔年幼,三夫人认为应该好好教导,免得受了委屈。 云不悔也虚心听教,她自负聪明,任何事情都能沉着应对,可王府不同楼家,有些事情是要好好上心去学。 三夫人能从低微的小妾到如今能和大夫人,二夫人平分秋色,自是和楼开阳脱不开关系,可这也和她自身经营大有相关。 不然就不会有今天的楼开阳,也不会有今天的三夫人。 午间说得累了,云不悔在三夫人处小歇,三夫人命春燕熬一碗莲子羹过来,待云不悔醒来正巧能吃上。 她最爱吃莲子羹和清爽的糕点,冰月和春燕一起下去准备,春燕问,“冰月,表小姐出嫁后,你会跟着过去吗” 冰月说,“小姐可以带一位陪嫁丫头,她说过会带我的,哪怕不带,我哭着求着也要跟着去,横竖是不会离开小姐。” 春燕道,“真好,听说王府很大,又很壮丽,王府的侍女穿戴都比寻常家小姐穿戴的好,冰月你真有福气。” “那有什么羡慕的。”冰月笑道,“世子对小姐好才是要紧的。” 春燕抿唇,羡慕说,“世子宠妻,谁人不知,这凤城都传遍了,都说表小姐好福气呢。” 冰月笑而不答,春燕又掩不住得意道,“世子如此宠爱表小姐,他日表小姐又是世子妃,三小姐不过是庶子正妻,地位一定大不如世子妃。” 冰月不想谈及这个问题,拉着春燕说,“快别说这些了,小姐午间睡得少,浅眠得很,我们得快些准备。” 两位侍女说说笑笑,身影隐入小径中,假山上有两道人影,正无声无息地站着,秋霜有些担忧地看着楼嫣然,轻声说,“小姐,春燕和冰月的话您别往心里去,表小姐处处不如小姐,他日一定是小姐最有福气。” 楼嫣然淡淡一笑,“她怎会处处不如我呢,云不悔冰雪聪明好手段,我自叹不如。” 秋霜不敢再说话。 云不悔小睡半个时辰,三夫人在一旁看着账册,见她醒来,她放下账册,扬声喊了声,春燕和冰月便捧上莲子羹和一碟马蹄糕,一碟芙蓉糕。 “莲子羹要冰镇的好吃。”云不悔说,这碗莲子羹是温热的。 三夫人道,“这天气凉着,别吃冰镇的,你一病许久不见好,人又憔悴,耽误了婚嫁多不吉利。冰月,仔细伺候着,以后冰镇的东西少给小姐吃。” “是,冰月记住了。” 095 云不悔娇俏吐吐舌头,乖乖地吃莲子羹,此时老管家来了,请了安,老管家说,“三夫人,您吩咐办置的嫁妆,老奴已经办置妥当了,都进了库房,您过去对一对数目,看看可有缺漏。” 三夫人点点头,云不悔正巧吃完莲子羹,三夫人道,“不悔,你过去看看吧。” “我” “嫁妆也是给你的,舅母已尽力添置了,你过去早看看也好,账目在管家那里,我身子有些乏,不愿走动了。”三夫人说道。 云不悔起身,盈盈一拜,“是,不悔过去看看,舅母且放心。” 三夫人点了点头,云不悔和冰月出了门,随老管家一起去库房,楼家的库房有两个,平日都是老管家在管理,要了什么都要登记,月初送给哪个房里什么都是固定,也是老管家在办,库房除了老管家有钥匙,便是楼震天有钥匙。 三夫人给云不悔添置的嫁妆都放在第二个库房中,他领着云不悔和冰月进去时,库房一箱一箱几乎要填满了。 库房中间分,一边是楼嫣然的嫁妆,一边是云不悔的,冰月说,“为什么两人的嫁妆放一起” 老管家道,“大库房放满了老爷给三小姐和表小姐准备的嫁妆,实在装不下了,只要把二房准备的嫁妆都放置到第二库房来。” 云不悔拿过账目比对,三箱名贵的珠宝首饰,从头饰,颈饰,手饰,玉佩等,应有尽有,材质有金,宝石和玉,琉璃,琳琅满目。且有十二批苏绣,十二批流云绣,龙凤被,床单和枕头各一对,又有两队龙凤玉制的碗筷,且有片糖,比喻新婚夫妻甜蜜幸福。 最令人瞩目的是一台苏式镜台,台面呈扇形,有两个小抽屉,台上雕饰着金缕海棠,牡丹纹屏风,龙纹做的角牙,中屏搭配两颗明珠,珠光柔和,台面和屏风内框黑漆,且雕着朵朵小梨花,这样款式的镜台非常少见,且装饰更显华贵。 云不悔一眼相中,开心得不得了,冰月赞叹,“好漂亮啊。” 云不悔爱不释手,险些不舍得把手放下,真的好漂亮,难得这么好看,她心中是极高兴的,三夫人费了好些心血了。 她知道自己添置的嫁妆定不如大夫人添置的,华贵比不上,只能比特色,比心思了,楼嫣然的嫁妆也有镜台,却远不如这个镜台好看,精致,且名贵。 外头有人唤老管家,是楼少琪,要进大库房拿东西,老管家见云不悔喜欢那镜台,想必要赏玩许久,说了一声便出去,给楼少琪开门。 楼少琪问,“谁在里头” “是表小姐,今天三夫人办置了嫁妆,她过来点算。”老管家说,开了大库房,问,“大少爷要拿什么” “我房里的光线不够,再要一颗夜明珠。”楼少琪说,径自进了库房拿夜明珠。 老管家为难说,“大少爷,夜明珠不在月供之内,老爷和大夫人也没批话下来,老奴不敢做主,您还是请大夫人一起来吧。” 楼少琪素来张狂傲慢,拿了明珠挥挥手,“得了,回头我自会和母亲说,走了。” 老管家直叹息,人家是主子,他也无可奈何。 他回了二库房,云不悔和冰月正在谈论镜台,他上前说道,“三夫人为了这个镜台,求了方老板许久,他才愿意割爱,老奴第一次看见这么别致华贵的镜台。” “是很漂亮。”云不悔说,一时欣赏,耽搁了些许时间,足足快半个时辰才对好账目,三夫人添置的嫁妆已很多,可远不如楼嫣然,虽是如此,云不悔却一点不快都没有。 老管家说,“表小姐是有福之人,世子呵护宠爱,嫁妆虽少于三小姐,较之寻常大户人家小姐出嫁,已是极华丽的排场了。” “是,不悔知道。”云不悔应着,谢过老管家,“账目点清了,老管家入库保管吧。” “是。”老管家笑说,“后天王府的人就要请日了,老奴先恭喜表小姐。” “多谢管家。”云不悔福了福身子,携冰月回三夫人房里,三夫人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云不悔亲热地挽着三夫人,“我看那苏式镜台入了神,舍不得回来呢,三舅母,多谢你,这样的好东西,一定很难得吧。” “给你准备的好东西,再难得也值得,我就知道你喜欢。”三夫人捏了捏云不悔挺直的俏鼻子,“三舅母也只能给你准备这么多了。” “已经很多了,你别为我操心。”云不悔说,“饶是娘亲在世,能做的也只有三舅母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三夫人叹息,终究觉得自己没本事,不能再为她准备多一些。 大夫人房。 大夫人和楼嫣然正在喝茶,这几日午后,大夫人也在教导楼嫣然为妻之道,也教导楼嫣然进府后,除了讨得程佑天、云侧妃欢心,更要讨得王爷欢心。又教导楼嫣然要如何管教下人,如何立威,他如何侍奉夫君等等 后天便是请日了,程慕白至今未给她回信,楼嫣然心中的希望慢慢变成灰烬,似乎真的认了命,安心等待成为程佑天的新娘。 心中那股不甘,缓缓地压在心底,不容它再冒出苗头。 香兰回来,回禀说道,“夫人,三小姐,三夫人的嫁妆已经准备好了,奴婢见表小姐去对过账目了。” “都办置了什么”大夫人轻蔑地问,楼嫣然也微微挑眉。 香兰把一张宣纸递上去,“奴婢和管家讨要了账目记下了,夫人请看。” 这几日,大夫人心心念念就想知道三夫人都给云不悔办置了什么嫁妆,一直派人盯着库房,香兰也是机灵,一有消息就过来通禀。 096 大夫人看了嫁妆单子,冷蔑道,“还不足嫣然一半,我就知道她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三夫人准备的是寻常嫁妆,已尽量和楼震天准备的区别。楼嫣然接过一看,也没觉得有什么特色,唯独苏式海棠镜台,稍微有点小精致。 香兰说,“表小姐在库房待了许久,似乎很喜欢苏式海棠镜台。” 大夫人掩不住骄傲和得意说,“庄青萍也只能给她准备这一样好东西,那比得上我母家,给嫣然一车就有许多好东西。” 香云恭维说,“夫人说的是,这回您不必再担心嫁妆的事了,表小姐怎么都不如小姐的。” “谁说我担心了。”大夫人辩驳,楼嫣然摇摇头,把嫁妆的单子放在桌上,拿过桌上的碧螺春,轻轻抿了一口。 大夫人说,“嫣然,怎么都不说话不开心吗” “没有的事,娘亲多心了。”楼嫣然说,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事实都是如此了。 大夫人屏退房中的侍女,也喝了一口茶,语重心长地说,“嫣然,娘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再胡思乱想,苦了自己。大户人家联姻,真情是最不要紧的东西,男人的真情能有多长久不过是一时贪图新鲜罢了。当年娘也是青春貌美,艳冠凤城,初成亲时,你父亲何尝不曾说过,一生一世只爱娘一人,不会在有别人。当年我们也曾山盟海誓,也曾柔情缠满,可不过半年光景,你父亲就看上二姨娘,不顾娘亲哭泣跪求,铁心要娶二房。又说娘亲善妒,又说要请书回家,问问姑家奶奶是如何教导女儿,竟如此不知礼数,阻止夫君纳妾。娘亲初到楼家,也是温柔善良的人,一心只想和你父亲白首到老,可最后又怎么样男人啊,什么真情,都是假的,哄骗女人的眼泪和真心罢了。你若聪明,就不要在乎这些东西。” “你说你钟情程慕白,一见钟情,可嫣然,世子喜爱的是不悔,你强行嫁给他,又有什么意思。别说他今日爱的人是云不悔,真要爱你,你能保证他能爱你多长时间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终究还是会有新人。到时候你白白被伤透了心,如娘当年一样。且不说程慕白,就说程佑天,他日也不止你一位妻子,定会纳妾。” “与其日后伤心难过,不如真情当假意,别太较真,日子过着就过了,自己舒坦最重要,放太多感情的男人身上,将来落得一身伤的人是自己,你又何苦呢” 大夫人一生都耗在和二夫人,三夫人争宠,争权上,初时何尝不知不谙世事的少女,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有了刻薄,有了虚荣,有了狠心,也有了歹毒,她有一身的毛病,唯独一条,对大户人家的情爱看得淡了,对子女的呵护也是真情实意的。 曾经少女时,谁不是三千宠爱,不谙世事的纯真人儿。 楼嫣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时惊讶地凝着自己母亲,仿佛第一次认识一般,她从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如此睿智,且通透。 “娘亲” “嫣然,你听着,少琪不争气,风流好赌,远不如楼开阳,嫣云虽聪明,且有点小家子气,上不了大台面,娘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别让娘失望,知道吗”大夫人说,“世家的女子,活着不仅是为了一己私欲,还要为家族考虑。能舍弃的,便舍弃了。” “娘能和你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好坏你自己想清楚吧。” 楼嫣然听着大夫人的话,久久不语。 翌日中午,云不悔正在阁楼写字,荆南送来一副程慕白画的三弄梅花图,她爱不释手,玩赏了一个时辰。 冰月笑道,“世子真的多才多艺呢。” 云不悔笑而不答,她是着实喜欢的紧,程慕白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荆南每次送来的东西,她大多是喜欢的,特别是最近,越来越合她心意。 主仆两人正在赏画,楼震天身边的老嬷嬷来传话,说是老爷传表小姐去大厅一趟,云不悔挑眉,问是何事,那婆子态度甚是不耐烦,说是不知道什么事。云不悔并不在意府中奴仆的态度,心想着兴许是楼震天要安排婚事的事,让她去旁听。云不悔套了一件外衫携着冰月一同去前厅。 她和冰月到了前厅时,三房的人都来了,或坐,或站一厅,主位上楼震天异常震怒,旁边的大夫人也是一面怒容,二夫人幸灾乐祸,三夫人忧心忡忡,大厅一片静默。 云不悔一看这架势便知道出了大事,通常只有出了大事,才会全家人都在大厅集中,她不动声色地走到楼春瑛身边站好,冰月站在她身后。 三夫人看了云不悔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云不悔蹙眉,不知何意,只能沉默站在一边,楼嫣然和楼嫣云坐着,贴身侍女紧随其后伺候,其余子女都站着。 楼家的人尚未到全,楼少琪,楼明玉和楼安宁还没来,云不悔第一次见舅舅怒成这样子,她这位舅舅年少时也是血性男儿,刚娶妻那几年也是,后来三位夫人一个赛一个强,把舅舅的血性磨平了,求家和万事兴都来不及,寻常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他都震怒,定是大事了。 云不悔刚想问楼春瑛发生什么事,就见楼少琪匆匆跑进来,“父亲,娘亲,孩儿来迟了,让你们久等了。” “坐一边去。”大夫人面色不好,语气却不重,楼少琪平日是散漫放肆惯了的,今日也不敢张狂,安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不稍片刻,楼明玉和楼安宁也到了,两人年岁还小,一人十四岁,一人十三岁,两人都是胆小怕事的主,唯唯诺诺站到一旁,不敢抬头看人,二夫人见两位女儿如此不争气,心中一簇火一直窜上来,面色顿时下沉。 人到齐了,楼震天看了老管家一眼,老管家说,“今天中午,大夫人和三小姐去库房想取镜台刷黑漆,不料发现三小姐的嫁妆少了六件首饰,少了四颗明珠,还少了一窜红豆手链。” 097 人到齐了,楼震天看了老管家一眼,老管家说,“今天中午,大夫人和三小姐去库房想取镜台刷黑漆,不料发现三小姐的嫁妆少了六件首饰,少了四颗明珠,还少了一窜红豆手链。” 老管家刚一说完,楼震天怒拍桌子,震怒问,“是谁做的,如实说来,若是被我抓住,家法伺候” 云不悔心中一突,楼嫣然的嫁妆是大库房的嫁妆,还是二库房的嫁妆,她们要取镜台上漆,她记得匆匆一瞥,二库房里有一张做工很精致的镜台刷的是红漆,而舅舅准备的嫁妆,似乎没有镜台,若是二库房,她昨天才进过。 厅中无人回话,大夫人愤怒说,“岂有此理,这是我母家为嫣然准备的嫁妆,费了多少心思,数目都有含义,竟然被贪心之人夺去,这不是在诅咒嫣然吗是谁偷了嫁妆” 楼嫣然蹙眉,也不言语。 二夫人玩着蔻丹,“你们倒是巧合了,平日都点了账目,突然去库房说要上漆,这么巧合就发现嫁妆少了,谁知道是不是少了。” 楼嫣然温雅说,“二姨娘,外祖母给的镜台刷了红漆,嫣然并不喜欢,那镜台是上好的樟木,雕刻又雅致,最适合黑漆,嫣然和娘亲商议想重新刷上黑漆。母亲说,外祖母把她最喜欢的红豆手链也送来了,也寻来寻去,也寻不着红豆手链,娘亲一点算才发现缺了好些东西。” 二夫人抿唇,冷笑不语。 楼嫣云怒声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贱蹄子,手脚长短不一,眼红姐姐的嫁妆起了贪心,还不快点交出来。” 三夫人说,“六姑娘,姑娘家的说话斯文点,左一个贱蹄子,右一个贱蹄子,好像你不是女人似的。” 楼嫣云被三夫人一堵,正要回嘴,楼嫣然回头看她一眼,楼嫣云只得作罢,眼前最重要的是嫁妆,不是口齿之争。 嫁妆准备的数目都有吉祥之意,多少件表示什么很有讲究,三夫人给云不悔办置嫁妆也很讲究寓意。现在数目不对,乃是不吉之兆,楼震天和大夫人很重视这门婚事,岂能不震怒。若是平日库房少了些珠宝还能酌情商量,这嫁妆是万万不能含糊的。 楼震天又问了一遍,无人应答,大夫人怒道,“既然没人承认,最好就把那些东西藏起来,永远藏着。” 之所以这么笃定是主子们的行为是因为库房的钥匙只有管家和楼震天有,锁又没有被人撬过的痕迹,自然就是家人所为。 大夫人严厉的目光看向管家,沉声问,“嫁妆入库后,有谁进过库房。” 库房除了嫁妆,还有楼家的东西,三房有时候缺了东西也会去领,管家都有登记,缓缓说道,“三夫人进过一次,拿了一批苏绣。二夫人进过两次,一次是来蝴蝶如意扇,一次是来拿燕窝。七小姐进过一次,说是奉命过来拿了一批蜀锦。大夫人进来三次,拿了燕窝,蚕丝线和蜀锦。大少爷进过一次,一次是来拿领人参,一次是拿了燕窝。昨日三夫人办置嫁妆后,表小姐和冰月过来点算,据这么些人了。” 楼明玉惶恐摇手,“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拿姐姐的嫁妆。” “蠢货。”二夫人喝斥,“事情尚未查清楚,你急着澄清做什么进库房的人又不止你一位,慌什么慌” 楼明玉被二夫人喝斥,慌忙低头,不敢说话,大夫人凝了楼明玉一眼,冷笑说道,“怕是做贼心虚吧” 二夫人舐犊情深,眯着眼睛道,“姐姐,你说这话可要有凭有据,说是明玉拿了,可要拿出证据来,别是有人监守自盗,却污蔑了无辜。” 大夫人怒不可遏,“混账,这是嫣然的嫁妆,我要拿什么,谁敢说什么我若是喜欢,大可以留一箱自己用,犯不着拿这一二件大做文章,不似有些人,没见过大世面,见了一点珠宝就起贪心,可耻。” 二夫人被大夫人说得脸色俏白,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时硝烟味甚浓。 楼震天头疼不已,“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最要紧的是找出东西来,吵什么吵” 楼少琪蹙眉说,“父亲,出了这种事情,定然严惩不贷,若不然以后谁兴起就顺手牵羊还了得。” “少琪说得有理,你们几人进过库房,究竟是谁拿了嫣然的嫁妆” 大夫人和楼少琪可以排除了,剩下的人就二夫人,三夫人,楼明玉和云不悔,这四人最有嫌疑,二夫人说,“区区那点珠宝,谁稀罕着,我房里没好东西吗红豆手链哼,我用不着那小家子气的东西。” “我家的东西是小家子气,也不知道你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大夫人不甘示弱反击,冷笑不语,“葡萄吃不着就道葡萄酸。” 二夫人挑眉,漫不经心说,“就你那点东西,可真别说,我一点都看不上。” 三夫人说,“我就拿了我该拿的东西,不该是我的,从未动过。” 楼明玉惶恐地摇头,含泪说,“不是我不是我。” 她被二夫人喝斥,又是这么大仗势,早就吓哭了。 云不悔说,“昨日我点算过嫁妆就出来了,没动过三表姐的嫁妆。” 大夫人冷笑,贼的脸上自不会说我是贼,偷了东西的人自也不会说偷了,她看楼明玉那唯唯诺诺,恐惧颤抖的样子,心中十分怀疑。 她和二夫人,三夫人斗了一辈子,她们的脾性她是清楚的,只有云不悔和楼明玉,楼明玉懦弱,胆小,却贪财。云不悔像一朵孤芳自赏的梅,不会做这些龌龊事。 楼少琪说,“父亲,娘亲,既然姨娘和妹妹们都说没偷过东西,一时也不辨谁真谁假,不如派人到房里搜,看看能不能找到嫣然的嫁妆。” 098 大夫人觉得此法甚好,楼震天一时也想不到好法子,他命老管家带人下去,搜二夫人,三夫人和楼明玉、云不悔的房间。 云不悔微微凝眉,隐有不悦,她不愿意别人动她屋里的东西。 楼嫣然眼角正巧撇过云不悔,微微笑道,“不悔妹妹,表姐知道,你是傲骨的人,不会稀罕这些金银首饰,你也别不高兴,只是例行搜看罢了。” 云不悔淡淡一笑,“表姐说笑了。” 大夫人多看了云不悔几眼,半个时辰后,老管家带人回来,手中拿着一窜红豆手链和一支鎏金明珠朱钗。 大夫人仔细辨认过,怒拍桌子,“是谁这是我母家的首饰,其余的首饰呢” 老管家领着奴仆跪了一地,楼震天问,“这些东西是从谁的房里搜出来的” 老管家犹豫不安,倏听一声震响,楼震天也动了怒,他只得如实相告,“回老爷,大夫人,东西在表小姐房里搜出来的。” 楼嫣然惊讶回头,凝着云不悔,是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不悔身上,或惊讶,或震惊,或鄙夷三夫人脱口而出,“不可能,老张,你确定” “千真万确,老奴不敢说谎。”老张说道。 云不悔茫然过后,电光火石间,目光扫过大厅内诸人,无视他们各色目光,心中寻思,是谁是谁在陷害她 老管家在楼府多年,为人忠厚,自不会说谎,东西若从她房里搜出来,定是有人不知不觉放进去的,从昨天到今天也不过一日功夫,没人去过雪梅居。 她正寻思着,骤听楼震天怒喝,“跪下” 冰月大声喊道,“老爷,小姐没有偷东西,奴婢可以作证。” 云不悔走到大厅中央,跪下来,主子跪下了,冰月也慌忙上前跪下,仍为云不悔抱不平,楼震天长指愤怒指着云不悔,“竟是你竟是你混账” 楼震天抓起桌上一个杯子,愤怒丢向云不悔,杯子砸在云不悔额头,茶水撒了她一身,额头只觉得麻痛,鲜血便涌出来。 众人吃了一惊,少见楼震天如此震怒,他平日再生气,也只是小怒,并不吓人。 三夫人又痛又怜,大喊道,“老爷,事情还没查清楚,何须动怒,不悔身子娇弱,经不起你这么大力道。” 楼震天指着云不悔,怒声道,“孽障,你母亲高华圣洁,并非宵小之辈,怎么生出你这种孽障,简直丢尽楼家的颜面。” 三夫人着急不已,又是恼怒,又是心疼,可不敢劝阻了,她嫁给楼震天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动这么大的火。 云不悔往额头一抹,已是一手鲜血,冰月心疼大喊,用手绢捂着云不悔出血的伤口,眼睛都红了,云不悔微微仰头,坚定又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我没有偷东西。” “没有偷东西,那东西怎会在你手上”大夫人尖锐反问,她自然不会放过好机会好好整一整云不悔。 从定亲以来,楼嫣然心中就很不舒服,大夫人知道楼嫣然心事,道理是说得一套一套的,可毕竟是自己的掌心宝,楼嫣然不开心,大夫人也心疼,这一切又因为云不悔,难得有一个机会为楼嫣然出气,又在气头上,新仇旧恨在一起,她让香云重新倒了一杯茶给楼震天,恨不得楼震天再把茶杯砸向云不悔。 楼嫣然挑眉,摇摇头说道,“不悔妹妹,表姐知道母亲母家准备了许多嫁妆,压你许多,你心有不忿,可毕竟是母家的心意,并非表姐故意为之,你就算心里有气,也不该偷一二件,那数目都是有吉祥之意,少一不可,你这不是在诅咒表姐吗表姐自幼待你不薄,又即将嫁给程家兄弟为妯娌,你又何苦害表姐。” 楼嫣云刻薄道,“姑姑有你这样的女儿,她真是是死不瞑目,不愧是自幼养在府中,非正经主子姑娘,也没人费心教养便坏了性子,在府中偷一二件东西尚好说,他日在王府若也做出此等丑事,人家不说楼家是怎么样女儿,姑奶奶是怎么当家的,怎么教出了这种丢人东西。” 三夫人自是有怒,却真不好反驳,越是反驳,越是惹人怀疑。 二夫人虽不喜欢云不悔,然而,更不喜欢大夫人一房,最近这段日子,因母家嫁妆多贵,炫耀得人人不知,二夫人也是心盛的人,自是不喜,大夫人母女如此刻薄待不悔,她心中明白有几分是因为世子对云不悔宠爱呵护,程佑天却反应冷淡,她们心中不平,又出了此事,不悔必要遭殃。 冰月见她们母女说话刻薄,愤怒不已,云不悔紧紧拉着她的手,不允她出头,都是一家主子说话,冰月插嘴,她们打不着她,必会拿冰月出气。 权衡之下,二夫人说,“老爷,妾身等人是看着不悔长大的,素日和不悔也不见得感情多好,可凭良心说话,不悔清高如梅,断然不会做出此等丑事,事实未必如此,老爷一怒之下便伤了人,若是怪罪错了人,世子盛怒,谁来担这份怒气” 楼震天一怔,也察觉到自己盛怒之下不由分说是过分了些,可证据确凿,她脱不了嫌疑,冰月一个劲说云不悔无辜。 楼少琪讽刺,“你是表妹的侍女,自然说表妹无辜,分明是她房里搜出来的东西,怎么无辜” 三夫人问老管家,“管家,那日表小姐去点算嫁妆,你是不是在场,她可有动过三小姐的嫁妆” 老管家说,“没有,表小姐喜欢苏式镜台,多玩赏半个时辰,一心都在镜台上,不过” 他欲言又止,云不悔微微闭了闭眼睛,大夫人急问,“不过什么” 099 老管家说,“期间大少爷过来要老奴开库房,要了一颗夜明珠,中途老奴耽搁一阵,没在表小姐身边。” 楼嫣云冷冷一笑说,“准是这时候她起了贪心,趁你不在便偷了东西,存心要害姐姐。” 老管家说,“老奴还有事回禀,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楼震天怒道。 老管家说,“老奴派人搜查表小姐的屋子,寻到好几颗名贵明珠,且有十几样顶级的好茶,珍贵的雪锦几匹,又有不少古玩字画,名贵首饰,更有最珍贵的远山黛,雪胭脂和白脂粉,老奴觉得有异,便寻了来,似乎不是表小姐能付得起的珍品。” 老管家说着,有人把东西一一摆出来,云不悔眯起眼睛,她就知道,忠厚老实的管家一生对楼家衷心,断然会坦诚地说出自己所发现的事。 楼家众人都震惊了,别的不说,就说那雪锦,非寻常之物,产自苏州,是最名贵的苏锦之一,穿在身上细致飘逸,流光潋滟,甚是美丽,一年也就产十批,其中有六批是贡品,余下四匹,不说寻常人能拥有的真品。 饶是楼家这样富贵,凤城首富,家中也只有一匹雪锦,楼震天给三位夫人各做了一套衣裳,别的姑娘都没有。 云不悔一人就有五匹雪锦。 更别说远山黛,雪胭脂和白脂粉,和那十几样好茶,哪一样不是少见的,这样的用度,楼家都花销不起,何况云不悔。 三夫人也是震惊至极。 大夫人真真嫉妒极了,楼嫣云说,“定然是用嫁妆换取来的,不是不见了好些件吗” 二夫人冷笑,“六姑娘真爱说笑,三姑娘整箱的嫁妆也买不了两匹雪锦,何况区区几只朱钗” 楼嫣然看向云不悔,她不卑不亢跪着,显然并不在乎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你从哪儿来的”楼震天吃惊问。 云不悔说道,“二表哥和四表姐带回给我的。” “胡说,三夫人自是没有这么多好东西,怎么偏偏给你了。”大夫人不依不饶,“老爷,不悔定是手脚不干净,才有这么些东西。” “姐姐,你说话也干净些,妹妹人老珠黄,用这些脂粉也是浪费了,自然给了不悔。”三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解释牵强了些,可总归要解释的,她也不知道为何不悔会有这么多好东西。 大夫人说,“不悔给不出一个理由,说明她心虚,想来不知道这么些年从楼家搜刮多少好东西了。” 冰月说,“有些是世子送给小姐的,大夫人莫要胡乱冤枉人。” “世子爷每次送什么好东西,府上都传遍了,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些东西。”楼嫣云说,她看着胭脂水粉可心动了。若是没收了给自己,该多好啊。 云不悔说不出东西来历,大夫人在一旁煽风点火,硬是说云不悔偷拐楼家的东西,楼嫣然的嫁妆是最好的证据。 大夫人说,“老爷,这些东西先别追究,先说嫣然嫁妆的事情,可不能纵容了她。” “孽障,你还有话说,是不是你做的,再不说别怪我动家法。”楼震天厉喝。 云不悔目光沉静,少许鲜血滑落在脸颊上,有几分狼狈,饶是如此,她亦高傲如一株挺拔青松,不卑不亢说,“若真是我做的,我认了,可我没有偷东西,也没有存心害表姐。哪怕今日舅舅打死我,还是这句。” “冥顽不灵”楼震天唤老家拿来戒尺,三夫人慌忙说,“老爷,您可要想清楚,您如今想打的人是谁,是未来的宣王妃。” 楼震天被震住了,三夫人说得的确有理,那是未来的宣王妃,大夫人说,“出了此等丑事,他日传了出去,丢尽两家颜面,还未迎亲,尚有变数,王妃和世子若是知道不悔竟是偷盗之流,就不怕日后家贼难防吗这婚事能不能成,还是未知数,宣王妃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命。” 三夫人道,“不管成不成婚,我就不信,老爷您敢真的打了她,再说,看着酷似秀玉的容颜,您打得下去” “三妹妹,又何必事事都抬出姑姑,人去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意思”大夫人冷笑,“她若在,恐怕也要管教自己女儿的。” “若秀玉在,你今天对不悔只有卑躬屈膝的份儿。”三夫人冷怒道,大夫人瞬间变了脸色,难堪不已。 楼嫣然蹙眉,莫非便如此算了么 嫁妆少缺,乃是不祥之兆。 楼震天大喝一声,“够了,都不要吵了,管家,你领着不悔到庭前砖板上跪上两个时辰,直到她认错为止。” 正午太阳毒辣,云不悔一人跪在砖板上,热汗淋漓。伤口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血迹凝固的额头脸颊上,远看甚是吓人。 今日阳光甚毒,庭前又无一数遮蔽,四处又都是板砖,热气上涌,跪上半个时辰,身强体壮的男子都不成,何况是娇弱的不悔。 楼震天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三夫人想让冰月给她打伞都不成,只能远远心疼地看她跪着,无计可施,楼震天是怒了,加上大夫人挑唆,铁证如山,她想说话也寻不出借口。 冰月心疼说,“三夫人,小姐真是无辜的,您快想想办法,她身子素来弱,太阳这么毒辣,怎么受得了” “不悔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我比谁都清楚,自不会做出这种事,可冰月,分明是有人有心刁难,我也没办法。”三夫人说,“老爷虽怒,可总归顾及王妃和世子,不会过分难为了不悔,你放心。” 冰月抹泪,“我怎么能放心,大夫人也太过分了,竟然把小姐的东西都收走了,那是小姐好不容易收藏的。她们怎么如此贪心。” “你且老实说,不悔如何得来的” 冰月面红耳赤,欲言又止,跺跺脚,倏然跑出去了。 100 云不悔在午后跪了一个多时辰,晕厥过去,老管家慌忙回禀楼震天,大夫人早就把楼震天留在房里谈楼嫣然的婚事,老管家回禀时,楼震天本想算了,大夫人却挑唆,说是不悔尚未认错,若是纵容此事,他日楼家风气如何管得住。 大夫人尽所能挑唆,楼少琪和楼嫣云在一旁帮腔,楼震天把云不悔送到柴房关着,且不给吃食,饿上一二顿,并道若是不悔不愿道歉,便要一直关着。 三夫人听了此消息,慌忙赶过去求情,却被大夫人挡回来,再不甘愿,连楼震天一面也见不着也没办法。 二夫人冷笑,“大房只顾着出气,蒙了心智,竟做出此等蠢事,自寻死路。” 侍女问,“奴婢不明白,怎是自寻死路,铁证如山,表小姐的确偷了三小姐的嫁妆。” “糊涂,且不说云不悔是否冤枉,真要拿了嫁妆,随意惩处也就罢了,罚跪了两个时辰,人都晕倒还关在柴房饿着,天气乍暖乍寒,云不悔那娇弱身子铁定撑不住,心中必定有恨,大房只顾一时痛快,却没想到,日后世子若是得势,不悔便是王府正经的女主人,她会既往不咎吗别看她恭谦温顺,那爪子可利着呢。” 柴房,云不悔昏昏沉沉醒来,已是黄昏,柴房湿冷,且脏乱,老鼠啃咬着她的绣鞋,吓得不悔缩着脚,那老鼠一溜进了洞穴。 额头还疼着,身子也有些沉了,云不悔捂着头,卷着身子,疲倦缩在角落,心中有一团火慢慢在心底燃烧,仿佛暗室中唯一的亮光,支撑着她的意识。 为什么,舅舅不信任她。 又是谁陷害了她 大夫人和楼嫣然为了陷害她不惜以嫁妆为名,不,这不可能,会是谁谁不知不觉把东西放到她房里,她却一无所知 “表小姐,表小姐”有人轻唤了声,云不悔移步过去,是三夫人房里的春燕,“表小姐,夫人说你且放宽心,她会想办法让你出去,我求了管家好些时候才让我进来给你偷偷送东西,不能久留,表小姐用一些,别饿坏了身子。” 雪中送炭之情,云不悔铭感五内,十分温暖。 “冰月呢” “她下午跑出去,如今还不见人影呢,表小姐,柴房脏乱潮湿,你多照顾自己,春燕不能久留,先走了。”春燕说着,匆匆离开。 黄昏一缕光线从门扉划进来,灰尘朦胧,云不悔坐在阴暗的角落,没什么胃口,捧着春药给的几个馒头捂着,也不吃,失神地坐着。 冰月,冰月,全靠你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渐昏暗,气温下降,身上冷起来,午后暴晒两个时辰,已有中暑现象,身子沉得很,夜间温暖又冷,冷热交替,不悔身子便受不住。 半夜,身子渐热起来,高温吓人。 双眸充满血丝。 墙角有老鼠吱吱地叫,她素来怕这些,眼睛瞪得大大看着角落,不敢闭上眼睛,她很怕黑,夜里睡觉总点着一盏灯,柴房昏暗,云不悔觉得很害怕,身子时冷,时热,冰火两重天,十分难受。 馒头渐渐硬了,她肚子太饿了,没有胃口也只能勉强把馒头往嘴里咽下去,额头疼得厉害,出了汗,渗到伤口中,微微刺疼,汗水晕开了血迹,一抹又是一手血迹,再摸上馒头,俨然成了血馒头,云不悔吃了一半便吃不下。几个馒头抱在怀里,也不知要关她多少日,也不知道春燕冰月能不能再给送吃的,留着两个馒头也是好的,能应付一下。 好冷。 云不悔抱着身子直哆嗦,“娘,我好冷” 她仿佛回到那年冬天,她随着楼秀玉从京城回来,遇见强盗,也是这么冷的天,母女两人在雪地行走,她年幼,娇生惯养,生生叫着冷,夜里又发了高烧,除了冷,什么都叫不出。 母亲脱了裘衣披着她,自己在雪地受冻,背着她连夜跑了一座城镇,半夜敲门叫大夫,她的绣鞋破了,雪水渗在鞋里,冻坏了小脚,起了冻疮。 想起母亲,身子似乎暖和多了。 “娘”云不悔高烧越发厉害,身子越来越沉了,最后抱着身子倒在柴房中,身子形卷缩状,抱着怀中的馒头。 翌日清晨,王府大轿落在楼家门前,身后跟着一对侍卫,荆南和灵溪随在轿子旁边,楼震天、几位夫人接到消息慌忙迎出来,几位小姐起得晚,尚在梳妆打扮,唯独楼嫣然一人迎了出来,咳嗽声不断从轿帘中飘出,一双白秀的手从轿子中,灵溪上前接着,程慕白从轿子中出来。 他右拳抵在唇边,不停地咳嗽,似是风烛残年之状,灵溪帮她顺气,眉梢微微一挑,风华无限,丝毫不损一身贵气。 楼嫣然怦然心动,楼震天跪下,几位夫人和楼嫣然也跪下问安,程慕白嗯了一声,拳头又抵在唇边,陆陆续续咳嗽不停。 清晨露中,石子路冷,程慕白咳嗽不发话,楼震天等人也不能起身,只能跪着,灵溪轻拍着程慕白的背,良久,程慕白才止住了咳嗽,淡淡道,“起身吧。” 楼震天率家眷起身,楼震天问,“不知道世子大驾光临,草民等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不知世子一早过府,所为何事” “请日。”程慕白淡淡说,今天是男家请求同意迎亲的日子,楼震天一愣后,才恍然大悟,心中莫名安心。 可请日,也不需来得这么早吧 灵溪温婉一笑,“楼老爷,天冷露重,世子身子不好,何不进府相商。” “是,是,姑娘说得是,世子请,世子请”楼震天慌忙让出一条道来,迎程慕白进府。 101 程慕白进了府,楼震天把程慕白请上主位,侍女捧上热茶,大夫人在外已警告三夫人不许胡乱说话,楼家遭殃对谁都不好。 三夫人冷笑不已,她想必是慌了吧,不悔昨日受的屈辱,她倒是希望世子能好好为她讨一个公道。 可此事不能明着来,否则楼震天记恨她,对她一双儿女不好。 王府侍卫一排站在庭院外,家庭送上彩礼,一共四箱,请日的彩礼是固定下来,按照凤城习俗,并无什么新奇。楼府的人对过后,楼震天命管家抬着彩礼下去。 程慕白端起白玉茶杯,轻轻拂动茶盖,碧螺春的香气四溢,他唇角也勾起一抹笑容,他并未核喝茶,只是拂着茶盖,淡淡道,“迎亲定在三月三,父王和母亲,云侧妃都说是好日子,若是楼老爷没有异议便定下三月三。” 程慕白一早便来请日,楼震天十分不安,云不悔尚在柴房,不知情况如何,他只想程慕白快些请日便走。 “三月三是好日子,好日子,楼家没有疑问,没有疑问。”楼震天说道,灵溪把请日文书送上,楼震天添了名字,请日之礼算是完成。 楼少琪和几位楼家小姐也起了,知道程慕白在此,皆来请安,程慕白态度淡漠,也不言语,上好的碧螺春在茶杯中慢慢转凉。 “世子,不知”大厅气氛沉默,谁也不会愚蠢到说出昨日之事,连累楼家对谁都没有益处,楼震天只求这尊大佛赶紧走。 “楼家的少爷,小姐都全了,世子妃呢”程慕白缓慢问。 楼震天心中一咯噔,大夫人暗暗喊糟,正要说个理由混过去,灵溪巧笑说,“时辰尚早,世子妃贪睡,怕是还没起身,世子要见世子妃,恐怕要多些耐心。” 灵溪妩媚聪慧,身穿湖蓝色长裙,裙摆绣着朵朵莲花,外套一件碧色短袄,清雅脱俗,谈吐温雅,不似侍女,更似一名大家闺秀。 众人心想,王府果真是王府,侍女都如此出众,穿戴都比寻常大户人家小姐要好看。 大夫人道,“世子要见不悔,怕是不巧了,昨日不悔感染风寒,大夫说不宜外出,需要静养,也不宜见客。” 程慕白莞尔,灵溪道,“那可真不巧,天气乍暖乍寒,的确容易感染风寒,世子妃病得很重么灵溪服侍世子多年,尚未听说风寒不宜见客。” 大夫人面有不悦,心想一名侍女凭什么问三问四,可见她穿戴,怕是比一般的侍女要尊贵一些,耐着不悦回,“是病重了。” 楼嫣然隐有不安,程慕白起身,“既然世子妃病重,本世子更要见一见。” 大夫人慌忙起身拦,程慕白好整以暇地睨着大夫人,那唇角似笑非笑,眸中似冷非冷,看得大夫人心头七上八下,忙寻了借口,“迎亲前,新人不宜见面,否则不详,世子不便见不悔。” 楼少琪说,“世子爷,娘亲说得对,迎亲前,新人不宜见面,世子请回吧。” 楼震天附和点头,三夫人只是冷笑,不顾大夫人使眼色,故作不见,大夫人想三夫人搪塞过去,偏偏三夫人不合作,她心中着急,冷汗阵阵。 二夫人冷眼看这一幕该如何收场。 大厅气氛诡异。 灵溪倏然巧笑如铃,“清晨天寒,楼夫人怎么一头冷汗,楼老爷也是呢,很热吗” 两人脸色青白,又不好说什么,慌忙点头,大夫人暗忖,这王府厉害人物真多,一个小小侍女就如此聪颖敏锐。 楼嫣然道,“世子慢坐,稍等片刻,不悔妹妹就快来了。” 大夫人使了一个眼色,程慕白看向楼嫣然,微微含笑,如暖阳拂过新春,楼嫣然怦然心动,他总算看她一眼。 “既然如此,那便等着。”程慕白坐下,楼嫣然心想着把不悔带上来应付应付,不悔聪明,只要说出利害关系,不怕她不合作。 她刚要退下,倏听一阵哭声,一名少女不顾身后壮汉,含泪冲进大厅,噗通跪下,正是冰月,她磕头哭求,“世子救救小姐,救救小姐” 程慕白已记不得,上一次愤怒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许久不曾波动的心,在看见云不悔昏迷在昏暗潮湿的柴房中,有两只老鼠正啄她怀中馒头时,掀起漫天怒火。 她发高烧,身子滚烫,额上,面上血迹已干,他心底涌起一股嗜血的冲动。 竟敢动了他的不悔。 找死 人手不足,程慕白也不愿意楼家的人服侍不悔,命灵溪和冰月为她净身,换了一身衣裳。大夫匆匆而来,为她把脉开药,包扎伤口,忙忙碌碌一个上午。大夫说,云不悔有中暑之象,再加上夜寒又感染风寒,病症来势汹汹,幸亏早发现半个时辰,不然该准备她的后事。 三夫人在一旁抹泪,楼震天,大夫人和二夫人,楼家在子女守在雪梅居外,大夫人紧张地抓着楼嫣然,慌了心神。 谁也料不到,云不悔身子如此弱。 冰月双眼红肿,“世子,您一定要为小姐做主。” 程慕白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淡淡吐出两字,“很好。” 灵溪心里打个颤,服侍程慕白多年,她第一次见程慕白动了如此大的怒火,他面上一丝愤怒的表情都找不到,她却知道,程慕白是怒了。 “娘”云不悔双眉紧蹙,额上缠着纱布,眉心沁出冷汗,睡得极不安稳,声声喊着娘,似有话哽在咽喉中,程慕白俯下身子,云不悔面有痛苦之色,“娘冷不悔好冷” 三夫人一阵心酸,簌簌落下眼泪来。 程慕白沉了声音,“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冰月去拿被子,程慕白扶着她的眉心,柔声说,“乖,有我在,你不会再觉得冷了。” 102 云不悔睡得极不安稳,声声喊着娘亲,冰月已在房里烧了一个暖炉,云不悔似觉得不够暖和,依然喊着冷。 三夫人说出云不悔幼年之事,程慕白心有怜惜,又极心疼,修长的指拭去她额上的汗,偏头淡淡道,“冰月和灵溪在外室伺候,其余人都出去。” 众人不敢有违,冰月放下内室纱帘,她和灵溪在外室伺候着,纱帘拂动,人影摇曳,冰月隐约见程慕白脱去了裘衣,只着一件锦色长衫,掀开被子躺下。她脸一热,慌忙收回视线,灵溪温柔地牵着冰月,再退离几步,冰月吐吐舌头,世子好不避忌。 程慕白长臂温柔地伸到她的脖颈下,轻轻把她拥在怀里,另一手轻轻地环着她的腰肢,把她整个人拥抱在怀中。 她站在他怀里,微蹙的眉心微微张开,似是感觉到暖和,小小的手攀着他的胸膛,紧紧地抓住他的前襟,眷恋地在他怀中微蹭,她似乎把他当成寒冬中的唯一温暖。 她真是娇小玲珑,这么拥着才发觉她多纤细,仿佛再一用力,她的腰肢便要折断,一种突如其来的怜惜,盈满心头,挥之不去,手劲也不免紧了。 云不悔 不悔 她枕着他臂弯,头发如绸披在枕上,和他的头发缠绕,缠缠绵绵,内室静谧,冰月点了沉水香,冷香一室。程慕白一低头,便是她标致的脸蛋。她生得极美,眉如远山之黛,凤眸含情,肤白胜雪,凝脂玉肌。 她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他却对她印象最深,世间美女美则美矣,多如花瓶,再美却也空洞,只是木头美人。她的美,却夹着招摇的灵气扑面而来,巧笑间暗藏心计,却又不让人觉得阴险,在他看来,颇是可爱。 一张芙蓉靥,一颗玲珑心。 算计一生幸福,却言不悔,尚记得她坚定的面容,那般动人,不想如今却是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程慕白目光微微一沉,这么美又灵气的女子,是他的,他给她三千宠爱犹恐不及,却被人伤害至此,他定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 “好好睡,等你醒来,你想如何,我都如你所愿。”程慕白许下承诺,低头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外庭,大夫人神色紧张,程慕白把人遣出雪梅居已有一个时辰,只有冰月和灵溪这样的内侍丫头服侍,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楼嫣然神色黯淡,程慕白看见云不悔昏迷在柴房中,不顾自身病弱,也不嫌不悔身上脏乱,立刻抱着她回房,匆匆请了大夫。 他眼里的担忧和心疼,旁人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说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的她。 世子是真心疼爱云不悔的。 粉拳微微紧了紧,楼嫣云小声说,“虽然他们是未婚夫妻,可尚未成婚,世子在不悔闺房停留这么长时间,终究于理不合,也不怕惹来闲话。” 三夫人本就有怒,此刻冷笑,“六姑娘有心担心这些不关紧的事,不如好好担忧,如何面对震怒的世子。” 楼嫣云顿时不敢语言,楼震天也是懊悔不已,怨自己不知轻重,罚重了不悔,此事勾起他童年不堪记忆,令他一时失了分寸,本不该如此冲动的。 大夫人拉着楼嫣然、楼少琪和楼嫣云退到一旁商议对策,楼少琪频繁抹汗,他们尚未讨论出什么应对之策,房门打开了,程慕白从房中走出,灵溪和冰月随在其后。 楼震天心虚,不敢直视程慕白,大夫人领着楼少琪等人围过来,也不敢胡乱说话,三夫人问,“世子,不悔可醒了” 程慕白说,“她刚沉睡。” 三夫人眼睛又红了,程慕白负手而立,似笑非笑说,“具体情况本世子已听冰月说过,楼震天,我的不悔的确偷了你女儿的嫁妆” 我的不悔,偏袒宠爱之意颇浓,众人听得明白心惊。 楼震天慌忙跪下,身子微微颤抖,惶恐应道,“东西确实从不悔房里搜出,铁证如山,请世子明察秋毫。” “铁证如山”程慕白抿唇,玩味地轻吟这四个字,他慢条斯理地说,“荆南,本世子的扳指不见了,带人搜搜,看看是谁捡了本世子的扳指,私藏不还。” 程慕白一话,惊了楼府的人,楼震天面色瞬间苍白,大夫人觉得很不可思议,楼嫣然抬头,却见程慕白右手拇指在左手拇指上轻轻拂动。 荆南领了命令出去,楼震天本想让管家帮忙,程慕白说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后,荆南回来,把一枚翡翠绿的扳指送上,“世子,找到您的扳指了。” 灵溪笑道,“定是抱世子妃的时候掉了,荆南在何处寻着了” 荆南说,“这枚扳指在楼老爷房里寻得。” 程慕白漫不经心地微笑,楼震天震惊过度,脱口而出,“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捡了世子的扳指不还” 灵溪微笑,“楼老爷,这铁证如山,您如何赖得掉” 明眼人都看得出,程慕白在故意为难楼震天,那么短时间,楼老爷绝对不可能捡了扳指不还,还拿到房里。 他分明是为给云不悔脱罪。 王府的灵溪和荆南一唱一和,已叫楼震天百口莫辩,事实如何不重要,重要是,世子以为事实如何比较重要。 程慕白轻笑问,“我再问一次,楼老爷,我的不悔真的偷了你女儿的嫁妆么” 庭外一片寂静,楼震天脸色死白,不知如何回答,说是,那铁证如山,他也捡了世子的扳指不还,也是大罪,说不是,云不悔险些送了性命,竟是不白之冤,程慕白也不会饶过他。 楼嫣然想要说话,却被大夫人拉了袖子,不允许她说半句,牵连大房,楼震天惶恐极了,三夫人颇为欣慰,第一次觉得,不悔嫁给程慕白,或许真是一个好归宿。 103 楼震天惶恐磕头,已是心惊胆战,此时断不敢再说云不悔偷了嫁妆,“或许是老夫失察,冤枉了不悔,这件事老夫一定会再彻查清楚。” 灵溪淡淡一笑,“楼老爷说得极为轻巧,却不知道对世子妃名誉多有损伤,您一冤枉她偷了楼府东西,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今日人人得知世子妃行窃,您让世子妃白白担了罪名么您罚也罚了,打也打了,世子妃人如今还昏迷不醒,大夫说若晚一步,三月三便是喜事便丧事,您如何向世子交代。莫不说世子妃是清白的,哪怕世子妃见三小姐的嫁妆好看拿来赏玩,也未尝不可,您明知她已是未来世子妃却下这么重的手,心里该想好后果,如今一句失察就完事了。楼老爷,世子妃自幼长在楼家,她听你管教,心地善良,您可别当我们世子好欺负。” 灵溪顿了顿,长袖掩唇,颇有点掩袖工谗之意,“这事若是搁在王府,若是哪一房的侧妃娘娘敢如此处罚世子妃,世子可不会轻饶,楼老爷,您觉得,您比侧妃娘娘都有面子么” 灵溪一席话说得楼震天羞愤,惭愧,不敢抬头,连连应是,说得大夫人面色青白,楼嫣然心中微酸疼,众人听这背后意思,可不是指责那么简单。 她是程慕白的贴身侍婢,穿戴已是小姐装扮,模样妩媚,性子温婉聪颖,是个果断敏锐的丫头,若非程慕白授意,这样的话她是不敢说的。 灵溪挑明,哪怕侧妃娘娘处罚了世子妃,世子也不会轻饶,也便是说,云不悔是他心尖上的人,哪怕她真的犯了错,侧妃娘娘都动不得,何况是你们,或者说,侧妃娘娘的媳妇儿。 这事因大夫人和楼嫣然所起,灵溪此话已给她们提醒,日后云不悔在王府将是什么样的地位,哪怕是楼嫣然对不悔也要恭敬礼让,尊卑有分。 楼嫣然冰雪聪明,自是理解灵溪的意思,大夫人自是不用说。 程慕白仰头看了看天,正午太阳正烈,他道,“楼震天失察,世子妃蒙受不白之冤,在烈日下暴晒两个时辰,又被关在柴房,险些失去性命,实在可恶至极,楼家家眷不知劝阻,纵容楼老爷欺辱太子妃,同罪论处。楼震天及其家眷,除三夫人外,全部跪到庭前板砖上,直到世子妃清醒。” 云不悔受了什么样的罪,他要楼家一并承受,三月三快了,从今往后她便归他呵护,看楼家谁敢再欺凌她,云不悔是楼家表小姐,楼震天对她有嫌隙,自是不好,据他所知,大房,二房对她也是恶毒,如此处罚,算是寻个机会,让楼家还不悔一些。 楼嫣然不服说道,“世子,您疼不悔受不白之冤,情有可原,可论处楼家这么多人,是否不公家父是有失察,可不悔也没为自己辩解,又说不清东西来源,实在可疑。二来,家母等人没有劝阻父亲处罚不悔,有过自然该罚,可楼家子女又有何罪过,几位妹妹年幼,尚什么都不知,怎能一并论罪” 程慕白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只有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三小姐怪我有失公允,然,不悔何辜,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再敢多言,楼震天及家眷直跪到明日黄昏。” 楼嫣然含泪凝着程慕白,似乎不敢相信他竟如此狠心,她本以为,她说情,程慕白多少会听一二句,不会让她难堪,说不定会从轻发落。 他对自己,分明是有好感的,可没想到,程慕白竟然如此绝对,不留情面,情何以堪 她不敢再多言,只盼不悔再些醒来,昨日处罚云不悔,她心中不安,原想着消息封闭,关不悔一晚,第二日便放出来了,横竖她身份在那里,也不便怎么样,谁知道程慕白来得这么快,叫人措手不及。 大夫人拉着楼嫣然,也不允她再说。 眼下也就等着云不悔醒来,才能赦免。 楼震天领着大夫人、二夫人及楼家子女跪到中庭板砖上,烈日炎炎暴晒,跪了一刻钟便叫人热汗淋漓,体力不支,诸人皆是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样的罪。楼明玉和楼安宁正在豆蔻年华,身子又弱,一刻钟便受不了,二夫人舐犊情深,忍着的脾气忍不住爆发。 “都怨你们,只顾一时痛快,不顾后果,明知道她是未来世子妃还敢打,敢管,东西没了就没了,训斥一二声也就罢了,竟害得我们白白被你们大房牵累。”二夫人以长袖挡着日光,免得楼安宁被晒,她病刚好两日,不能再病倒。 大夫人还嘴,“你昨日又怎么不说,现在办什么事后诸葛亮” 二夫人即可怒了,“你素来尖酸刻薄惯了,又见世子宠爱不悔,程大少爷对三姑娘冷冷淡淡,恨不得寻个借口灭不悔威风,老爷一时怒气把茶杯砸向不悔,你还重新送上一个,安了什么心,我没劝,你自己心底就没数吗” 楼少琪见母亲被二夫人指责,忍不住说道,“二姨娘,母亲也是无心,谁知道不悔身子那么弱,才一个晚上就不行了,怪得了谁。” 楼嫣云也说,“就是,自己身子娇贵,怪娘亲做什么” 楼安宁已是唇色发白,二夫人只觉得心中绞痛,更有一股怒火上涌,“这是你们大房犯下的错,事后还不知悔改,别怪我说话难听,他日两位姑娘进府,嫣然虽是长媳,不悔才是嫡媳,尊贵一看即分,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可炫耀,还敢在这关头上给不悔难堪,真是不知死活。” 大夫人也怒了,“你以为我们冤枉她吗我再想教训她也不会拿嫣然的嫁妆开玩笑,东西是她房里搜出来的,我怎么知道为何从她房里搜出来,这又不是我的错。” 一家人相互指责,乌烟瘴气,楼震天却是无话,怪他太冲动,只因想起幼年之事,他和楼秀玉兄妹情深,少年时,他也曾偷窃,被家人逮住,是楼秀玉挺身而出担了罪名,被父母杖打,又被府中下人指指点点,他十分心疼,发誓再不偷窃,他日楼家若有此类事情发生,定不会饶恕了。 104 一家人相互指责,乌烟瘴气,楼震天却是无话,怪他太冲动,只因想起幼年之事,他和楼秀玉兄妹情深,少年时,他也曾偷窃,被家人逮住,是楼秀玉挺身而出担了罪名,被父母杖打,又被府中下人指指点点,他十分心疼,发誓再不偷窃,他日楼家若有此类事情发生,定不会饶恕了。 楼秀玉甘愿自己担了罪名,受了处罚,也不愿意供出他,可看着和楼秀玉相似的不悔,偷了嫁妆,他忍不住一团火上来,只觉得愤怒异常。 如今想来,自是不安。 他再恨人行窃,也该消气,看秀玉的面上,也不该打不悔的。 “不要吵了”楼震天厉喝道,“真想跪到明天黄昏吗” 冰月和灵溪熬了药,喂给云不悔,一碗药喂得滴水不剩,她沉睡一个时辰,高烧已退,脸色虽然苍白,气息却稳了,大夫也松了一口气,直说云不悔福气好,高烧一退,基本没什么危险了。 程慕白命灵溪给了赏钱,先打发大夫离开,他也渐渐安心了。 冰月怕不悔饿着,伺候云不悔喝了药,见程慕白在内室照顾,她便下去给云不悔准备吃食,待她一走,灵溪掩嘴一笑,轻声说道,“世子妃真是大手笔,世子仔细闻着,这是什么香” 灵溪若不说,程慕白尚没感觉到,他是敏锐之人,可不悔垂危,他一心担忧,顾不上旁事,如今听灵溪说起,这才察觉很香。 空气中有一股冷香,刚喂了药,内室还有一股暖暖的中药味,却压不住原本在空气中的冷香,他偏头看向一旁,鎏金的香炉中袅袅升烟,程慕白微微一挑眉,“沉水香。” 灵溪道,“是啊,奴婢一进门就闻着了,此香难得,王爷难得一盒沉水香,全赠于云侧妃,世子相求都没有,可见珍贵。” 程慕白莞尔,见云不悔病情稳定,他起身,细细观察云不悔香闺,大致摆设没什么出色,只觉得有些温暖,大件家具也只说寻常家具,可有些小件,却是难得,如描凤玉杯,珠帘竟是雪缎面,墙上墨宝,亦是名家手笔。外室暖塌上摆着一副白玉暖棋,全是白玉制作,极为名贵,连那暖塌上的铺巾,也是苏氏双面绣,十分精巧。 细看可知,这房间的主人,定是富贵之人,否则用不起这些好东西。 “她的确很神秘。”程慕白微笑,灵溪之细心是出了名的,梳妆台上少了胭脂和水粉她都看出来了,别的一概俱全,却少了些东西,寻常女子用胭脂都会用一二盒,颜色也有区分,云不悔梳妆台上竟没有一盒胭脂。 这些话,点到为止,灵溪也不会多说。 云不悔醒来时,头很沉重,微微觉得手心很暖,似有人紧握着她的手,仿佛年幼时父亲握着她的手,那手很大,很暖和,她觉得安心。 熟悉的香气扑面,夹着一丝淡淡的中药味,云不悔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内,程慕白笑靥温柔,手心已温暖地抚上她的脸,为她梳理微乱的发丝。 这是她的房间,他本不该出现在这,她却一点都不意外。 “你来了。” “是,我来了,来得有些晚,受苦了。”程慕白怜惜道,目光净是温柔,唯恐惊扰了她。 云不悔微笑,瞥见一旁的灵溪,灵溪福了福身子,“奴婢灵溪是世子的侍婢,见过世子妃。” “免礼。” “谢世子妃。”灵溪笑着起身,云不悔着实疲倦,也不想说话,闭着眼睛养神,程慕白使了一个眼色,灵溪会意,出了内室,把空间留给他们。 “冰月给我传的信,本想昨夜就过来,可实在失礼,恰逢今天请日,我寻了借口,一早就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些。”程慕白说,最近天气转暖,一夜的功夫,他想云不悔熬得过,可冰月着急之下,没说云不悔在关进柴房前被罚跪暴晒两个时辰,若是知道,他昨日便来了,哪管什么失礼不失礼。 云不悔睁开眼睛,轻轻摇头,“你来得不晚,若是来得晚,我此刻也该在陪着娘亲了。” “不许你胡说。”程慕白骤然冷厉了音色,云不悔惊讶地看着他,程慕白顿了顿,紧握着她的手,微微摩擦着她娇嫩的手背,“三月三,你要嫁我为妻,不许说些不祥的话。” 他很认真,她有些看不明白,这门婚姻,不是彼此的交易么他何时如此在乎过了且不管他为何在乎,对她而言,总归是好的。 她身子乏得很,又睡不下,程慕白握着她的手,她有些别扭,她又不好叫他放开,他便这么一直握着,不愿松开她想了想,便随他去了。 愿意握着,便握着吧。 这一次他来了,她很感激。 危难之时,有人解救,原来是如此美好之事,会令人浮想联翩,难怪会有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一说。真情见于危难时,不管程慕白心中如何想,这一次的事情让她对这桩婚姻又多了一分期待。 但愿,他是她的英雄,她是他的美人。 她想坐起来,程慕白扶着她起身,用软枕垫在腰后,她有几分昏眩,大夫说过是低血所致,程慕白见她不舒服,不忍她劳累,谁忍不住说道,“歇下吧。” “我没事。”云不悔抚了抚额受伤的地方,尚有些疼,“外头怎么如此安静” 她以为会很吵闹才是。 程慕白轻描淡写,“除了你三夫人,我让你舅舅和楼府其他家眷在中庭跪着,直到你醒来,跪了一个时辰,楼安宁体力不支,我准她下去休息,其余人仍跪着。” 云不悔怔怔地看着程慕白,他来为她解围,已让她很感动,没想到程慕白竟会为了她,处罚楼家的人,这份心意,让她着实感动。 105 云不悔怔怔地看着程慕白,他来为她解围,已让她很感动,没想到程慕白竟会为了她,处罚楼家的人,这份心意,让她着实感动。 “烈日炎炎,暴晒两个时辰,你一介弱女子,他们何尝忍心,也该让他们尝一尝这种滋味。”程慕白袒护之意十分明显,“我捧在手心的女人,岂容他们折损一分。” 我捧在手心的女人 这句话从她耳膜穿过,只穿到心脏里去了,音波震动仿佛心脏也跟着震动,微微快了几个节拍,云不悔莞尔一笑,微微低下头,不愿意他看见她眼中的动容。 真假也罢了,就这句话,有多给了她几分嫁给他的信心。 “若是我真的行窃呢”云不悔问。 程慕白失笑,“哪怕你真的行窃,我也护你到底。” 她一盒沉水香已是难寻,岂会觊觎楼嫣然的嫁妆。 “为何,对我如此好” “你将会是我妻子,我对你好,不是天经地义么”程慕白笑着反问,云不悔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程慕白笑着揉揉她的发丝,“你舅舅等人还跪着,要让他们起来吗” “跪足两个时辰吧。”云不悔淡漠道,她的回答在程慕白的意料之中,云不悔性子薄凉,自己受了冤屈,白白受辱又岂会善罢甘休。 “冰月呢” “她下去给你准备食物。” “你唤她回来吧,我有事吩咐她。”云不悔说道,程慕白笑说,“灵溪在外,你有什么事,吩咐灵溪也是一样。” 云不悔摇头,“我想让冰月查一查是谁把东西放在我房里,我仔细想过了,只有我领着冰月去大厅那段时间才有人能有机会栽赃。若真是我做的不要紧,我认,可若平白无故泼我一身脏水,岂那么简单就放过,我一定要找出此人,否则永远担着这罪名。” “我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事,我已经让荆南去查了。”程慕白笑道,“你安心养着身子,荆南不会让你失望,事情很快水落石出。” 云不悔点了点头,冰月端着一碗猪肝粥进来,见云不悔醒了,人也有些精神,她高兴坏了,若非程慕白在场,她真想抱着云不悔,好好撒撒娇。 猪肝粥是不悔平日所爱,她胃口不好时常吃猪肝粥,一碗猪肝粥喝下,胃暖了,也填了肚子,精神便好多了。三夫人也来了,程慕白出了内室,冰月去沏茶,内室只留下三夫人和云不悔。 “三舅母,不悔又让你受惊了。”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你平安无事就好,伤口疼不疼。”三夫人忧心问。 云不悔微笑说道,“没什么大碍,过几日便好了。” “没事就好。”三夫人看了看外室,程慕白在赏画,三夫人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他待你极好,我原还担心你嫁过去会受欺负,看来我担心是多余了。” 云不悔莞尔一笑,三夫人犹豫了许久,为难地望着云不悔,似是有口难言,云不悔问,“舅母可是想为舅舅求情” “我知道,这事你受了委屈,罚跪两个时辰也是应当的,可不悔,你舅舅年岁大了,长跪青石地对他身体不好,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不如就算了,让他们免跪了吧。”三夫人为难说道,再多的不是,那人也是自己丈夫。 云不悔看着三夫人,乖巧点头,“不悔知道了。” “三舅母真对不住你。” “三舅母,你这么说,不悔可如何是好。”云不悔握住三夫人的手,“不着急,免了就是,三舅母也不要再担心。” 程慕白和云不悔来到前庭,灵溪和冰月打伞护着自己主子,程慕白一边咳嗽一边走,人尚未到前庭,楼震天等人已听到他的咳嗽声。 春燕扶着三夫人紧随其后。 楼震天和楼少琪是男人,跪一个多时辰不打紧,不算什么,其余女眷便有些体力不支和昏眩,正午后一个多时辰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诸位女眷被晒得脸色发红,热汗淋漓。 老管家领着楼府诸位奴仆在外站了一圈,陪着主子们暴晒,忠心可嘉。 “都起来吧。”程慕白说,这话对楼家的人而言简直是天籁,香兰香云等人慌忙过去扶着自家主子到阴凉处,管家早就命人准备了茶水,一到阴凉处便给诸位主子解渴。 一时间,闹成一团,杂声不断。 良久。 楼震天等人皆松了一口气,领着楼少琪和诸位女眷过来谢恩,程慕白道,“楼震天,可记得教训了” “是,是,老夫记住了,日后一定严查,不会再让任何人受了不白之冤。”楼震天哪敢再说什么,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事不再提了。 大夫人一房心中有委屈,却也不敢说,楼家是凤城首富又如何,人家是皇亲国戚,宣王是当今圣上胞弟,程慕白是嫡亲的侄子,身份尊贵,非比寻常。 程慕白抿唇,看了云不悔一眼,道,“这事是世子妃好心,赦了你们的罪,否则本世子有意让你们跪到日落黄昏,还不谢谢世子妃。” 楼震天等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素来只有他们欺负云不悔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对云不悔卑躬屈膝,简直屈辱。 程慕白目光一厉,再不甘愿,众人也只得乖乖行礼,谢过世子妃,云不悔柔声道,“舅舅,索性也没什么事,事情过去便算了,可劳烦舅舅归还昨日从不悔房里所得之物么那是世子赠于不悔的,若缺了一样,不悔可担不起。” 昨日从云不悔房里得来的雪锦,雪胭脂,远山黛和珠宝等物品,都被楼震天没收了,此刻云不悔提起,楼震天暗暗吃惊,那些珠宝他见是珍品便收起来了,雪锦和胭脂,远山黛和几窜朱钗等都给了大夫人。 楼嫣云慌忙低下头去,身子微微颤抖,云不悔突然笑说道,“好熟悉的香气,嫣云表妹今日用的可是雪胭脂我瞧着那眉毛入髻,如远山之黛,所用是否远山黛” 106 她虽笑着,却怒了,她最讨厌别人动她的东西。 那胭脂她已用了一半,最是珍贵,她自己也只有一盒,摇光不爱胭脂水粉,这些东西摇光费尽心思所得送于她,此刻被旁人所用,不悔心中很不舒坦。 楼嫣云身子一颤,也无平日嚣张,她爱极云不悔的胭脂水粉和远山黛,央着大夫人给了她,原本大夫人是想给楼嫣然的,楼嫣然是心高气傲的女子,何尝会用不悔的东西,所以大夫人便给了楼嫣云。 不悔眼尖,此刻问起,她惶恐不安,云不悔冷笑,“劳烦嫣云表妹归还于我。” “是,是,是”楼嫣云慌忙点头,楼震天和大夫人匆匆派人把昨日没收的东西送上来,幸亏是昨日才得到,都还没用,完璧归赵,除了胭脂水粉和远山黛。 老管家清点完整给不悔过目,云不悔淡淡道,“我妆台上,分明有两盒雪胭脂,管家可有记错” “表小姐”老管家怔了,楼嫣云大惊,噗通一声跪下,“我只拿了一盒雪胭脂,我发誓,我只拿了一盒,若是我说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平日是嚣张惯了,乍然一见她如此惊慌狼狈,颇为吃惊,大夫人恼怒,慌忙拉起楼嫣云,暗骂了声没出息的东西,云不悔淡淡一笑,她道是多大的胆子呢,原来这么不经吓。 “兴许是我记错了,嫣云表妹不必这么惊慌。”云不悔漫不经心地说,心中不住冷笑,平日的气焰都到哪儿去了,关键时候竟如此撑不住场面。 程慕白微笑地凝着云不悔,对她的小心思,他了如指掌,看来她是极爱这份胭脂水粉和远山黛,就因为楼嫣云用过便有心刁难。 雪胭脂和白脂粉,远山黛么 若她喜爱,他费心寻来就是,为博佳人一笑,费心是值得的。 云不悔是见好就收的人,无心真的和他们为难,一句玩笑话便过了,程慕白说,“世子妃房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本世子怜爱所赏,我可见不得有人觊觎她的东西,你们好自为之。” 一干人等低头应是,不敢再说。 本以为此事到此应该告一段落,荆南匆匆而来,把几样首饰放在桌上,大夫人和楼嫣然相视一眼,大夫人脱口而出,“这些东西你从何而来” 楼少琪眼睛瞪大,惊恐爬满脸庞,竟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荆南问,“敢问楼夫人,这些物件是三小姐遗失的嫁妆么” “正是”楼嫣然回答,大夫人问从何而得,荆南看向楼少琪,“恐怕这要问楼大少爷,他最是清楚。” 大夫人一听完全明白怎么回事,怒极攻心,一巴掌打过去,“混账” 楼少琪挨了一巴掌,不敢说话,慌忙跪下来,哭着抱大夫人大腿,求大夫人原谅,楼震天气得浑身发抖,二夫人冷嘲热讽,“做贼喊抓贼,果真不假,真是家贼难防。” 楼少琪好赌,变卖首饰已不是第一回,大夫人没想到他胆子大到动楼嫣然的嫁妆,东窗事发后没有认罪,竟栽赃云不悔,简直可恶。 楼府奴仆哗然,人人都道表小姐嫉妒,偷了三小姐嫁妆,却没想到,竟是大少爷偷了嫁妆。 大夫人气急败坏,也不顾礼仪,挥手就打,尖细的指甲在楼少琪脸上划出一道红痕,一边打一边骂,云不悔可不欣赏这一幕,事情弄清楚便好了,她担不了这罪名。 垂眸挽着手腕上的镯子,那是王妃给她的玉镯,暖玉真是好东西,天冷摸在手心一阵暖和,天冷冰凉,真正是冷暖他知,比人可爱得多。 大夫人打骂,楼少琪哭闹,楼嫣然厌烦地闭上眼睛,她怎会有此般哥哥,做出此等丑事不知悔改,竟还栽赃嫁祸,若是他如实招供,顶多就在房里打骂一二句,不会闹到人尽皆知,惹了笑话。 明日凤城还不知道怎么传楼家大房的人呢,有心人指不定会说是大房的人嫉妒也云不悔,串通了一起陷害云不悔,白白累了全家的声名。 大哥怎生如此糊涂,谁不嫁祸,偏要嫁祸给云不悔。 楼少琪哭着说,“儿子赌钱欠了刘家少爷一笔账,已经还不上了,娘亲你又忙于妹妹的婚事,没有银子给我,儿子以为一箱子首饰那么多,拿几件不紧要,也没人发现。谁知道昨日从外面回来就知道东窗事发,娘亲已经闹起来,儿子也不敢承认,那日见不悔表妹也在库房,儿子又经过雪梅居附近,索性就把仅剩下的二件放到雪梅居了,不悔表妹,表哥不是存心要害你的,娘亲,父亲,儿子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楼少琪眼泪汪汪,说得十分可怜。 大夫人怒其不争,气得打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劲地骂着,我怎么生出你这种儿子,说得无奈又可恨。 楼嫣然上前几步,拉住大夫人,温柔劝阻,“娘亲,算了,哥哥已有悔改之意,回房再说,您也不必生气了。” 楼少琪是一百个感激楼嫣然,楼嫣然心中如堵了什么似的,如此哥哥,如此丑事,又在心仪之人面前发生,她苦恼羞愤至极,恨不得无风无浪过了。 二夫人被大房连累跪了两个时辰,楼安宁病弱,不适倒下,她心中有怨,尖锐道,“昨日乍听不悔偷窃,不是要动家法么罚不悔跪了许久,又关了一夜,如今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就落一二滴眼泪就过了日后楼家是不是偷窃者都跪下来流眼泪,说我错了便作罢了” 虽是犯了错,毕竟是自己儿子,大夫人也是心疼的,听二夫人如此一说,不免恼怒,云不悔对此时不感兴趣,却也知道,碍于程慕白在此,楼震天和大夫人想要徇私都不行。 107 楼少琪被杖打二十棍,又被楼震天罚去祠堂跪一天反省,此事才作罢,云不悔见事情告一段落,她心中也坦然,身子病着容易困乏,为了她遗失的宝物和真相,她才勉强撑着,事情一完就无心了,程慕白和楼震天说冰月一人伺候云不悔怕是照顾不周,所以把灵溪留下来。 楼震天自不能拒绝,灵溪谢过楼震天。 大夫人恨得牙痒痒的,本来程慕白一走她便要发作,儿子再不争气也是自己儿子,棍打在他身上,疼在她心上,她怎么也要刁难云不悔,特别是冰月,是冰月去通风报信才引来程慕白。 谁知道程慕白会把灵溪留下来,分明是程慕白对楼家的警告,灵溪是他的贴身侍婢,灵溪在,如同他在,谁敢对云不悔和冰月不利,定饶不恕。 虽知道程慕白的意思,可当面也不能发作,三夫人只觉得程慕白思虑周详,且安排妥当。 灵溪在,大夫人定不敢对不悔和冰月如何。 云不悔本要送程慕白到门口,他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你身子不好,进去歇着吧,三夫人说,你一病很难见好,可要好好养好身子,我要见到精神饱满的新娘子。” “是,我知道了。”云不悔也不勉强,灵溪拜别程慕白,和冰月一左一右随云不悔回雪梅居。 到了雪梅居,云不悔实在乏了,交代冰月好好收拾灵溪的的房间,也不和灵溪客套,去了内室休息,灵溪并不介意,有人作陪,冰月自是十分开心,兴冲冲地收拾房间,一起和灵溪话家常。 灵溪是一朵解语花,聪明伶俐,冰月娇俏可爱,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成了好姐妹,冰月直夸程慕白,对这位未来姑爷是十分满意,灵溪听着也觉得舒服。 三夫人怕灵溪新来,很多东西不习惯,命春燕送来一些被套和枕头、床被和换洗衣物等等,都是按照小姐的规格给灵溪的,可见三夫人对灵溪多看重。 冰月虽嚷着三夫人偏心,却一点嫉妒心都没有。 云不悔待她如妹,冰月的房间一看也不是侍女该有的装扮,平素穿戴虽不及灵溪,也是极好的,且冰月房中有好几批锦绣,都没有做成衣服,首饰盒里也有很多珠宝,冰月说是小姐给的,可平素不戴,灵溪想,可能是怕招摇吧,世子妃毕竟寄人篱下。若身边的侍女穿戴都如小姐一般,恐怕会惹来闲话。 王府。 程慕白刚一回府就遇上程佑天,今天他有急事出了门,一回来便听说程慕白一早请日,他道这天都要变了呢,无缘无故,他怎么去请日了。 且一去便是一天,他想,程慕白兴许是寻了一个借口去见云不悔的。 兄弟两见面也没多话,程慕白看起来很疲倦,打了招呼便回了皓月居,程佑天半个时辰后便听到属下清风说起楼家发生的事,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好戏。 的确是为了云不悔去的,原来云不悔被陷害,冰月救主心切,求助于程慕白,他一早便去了楼家,且罚了楼家的人在外跪了两个时辰,此事已闹得凤城皆知。 人人都笑楼家,教子不严,出了此等丑事又栽赃陷害,实在缺德。 各种闲言闲语都有。 清风说,“大少爷,你今天也应该一同请日,若是日次,少奶奶一家便不会被世子欺负了。” 且欺负得如此彻底。 程佑天眯着眼睛,“昨日云不悔被罚跪暴晒两个时辰,又关了一夜差点没命” “传言是这么说的,世子若是去晚一步,怕是没命了。”清风如实说道,依然觉得程佑天今天不出现在楼家太可惜了。世子对那未来世子妃宠爱有加,反观大少爷对未来大少奶奶却是冷淡,他看着都着急。 程佑天冷哼一声,“若真是如此,处罚便是轻了。” 清风不解,程佑天却不多话,拂袖而去。 云侧妃在梅树后听了他们的谈话,旁边的侍婢如意说,“侧妃娘娘,您看该怎么劝大少爷做一做面门功夫,长此下去,楼家怕是有想法,说咱们不愿意这门婚事呢。” 两兄弟对比实在太过明显了。 云侧妃柔柔一笑,“你也知道佑天的性格,怎么劝啊,这门婚事他已很憋屈,其他的事情就别逼他了,他不愿意的。” “侧妃娘娘,这话怎么说”如意不解,云侧妃轻笑,她也不知从何说起,能说自己儿子悔婚后却发现自己爱上前未婚妻,想要娶之却被弟弟夺了,一心不忿么 这话,怎说得出口,且说出去,传到王妃和王爷耳朵里,不知怎么难听了,他日两位新媳妇进府便无宁日了。 “别管他了,今日这事横竖也是楼家家事,他们做的有失偏颇,被罚也是应该的,我们不该管,也管不了。”云侧妃说道,“希望佑天早日明白。” “侧妃娘娘,大少爷对未来世子妃似乎很关心呢”如意突然说。 云侧妃淡淡扫她一眼,“闭嘴胡说八道什么” 如意惶恐低了头,不敢再说,云侧妃脸色不好,冷冷说,“去库房挑一些好东西,以大少爷的名义送去给楼三小姐,就说大少爷前几日人在外为王爷办差,刚回凤城,那是从外带来的礼物。” “是,奴婢明白了。”如意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云侧妃轻轻一叹,日后可有烦心了。 真是阴差阳错,错爱错娶。 有了灵溪,雪梅居的笑声也多了,灵溪好静,冰月好动,一静一动正配合得好,感情好极了,云不悔见冰月开心,自己心情也好。 这一次的病,好得极快,才几日功夫,身上便清爽多了。 108 大夫人权衡大局,并未寻难,云不悔过得十分逍遥,且楼嫣然最近春风得意,程佑天差人送了许多珍贵礼物,哄得大夫人心甜,自也不想和云不悔计较。楼少琪是懦弱的性子,被罚跪一天,也只能认栽,大夫人把嫁妆补齐,此事便算过去了,离三月三不远,谁也不想生事,只想好好等这两场婚礼举行。 天气渐暖,云不悔身上逐渐也好利落,程慕白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株花霜,让她养着玩,不悔也有兴致,花霜是一种如霜色的花,和芍药极为相似,却比芍药多一分冷香,沉水香的主要味道便是花霜的花瓣磨沫而成。 “小姐,世子待你真的很用心。”云不悔甚爱沉水香,身上也带着一股沉水香的冷香,这花霜的香气和她身上的香气十分相近。 云不悔仔细为花霜浇水,程慕白对她的好,她心中比谁都清楚,难得用心。她一心想抗拒,却又忍不住沉沦在他的温柔宠爱中。 这是一种极矛盾的心情。 他越是用心,她越是害怕,或许是因为当初彼此目的都不纯,所以不敢相信他对她的好,全无目的。若有人帮你捧得高高在上,却突然一把拉你下地狱,岂不是会摔得粉身碎骨。 “日久见人心,好和不好,日后便知晓。”云不悔笑看着花霜,他待她好一分,她便待他好十分,他若待她坏一分,她便还他百分。 冰月总觉得不悔多心了,男人待女人,贵在用心,程慕白处处可见用心,若是寻常女子,怕早已芳心暗付。 楼嫣然最近很不开心,在外人看来,她是春风得意,程佑天一反常态,开始待她热络起来,处处讨好,她却不开心,经过偷窃嫁妆一事,她爱慕程慕白的心又深了几分。 夜深人静,总是在想,若那日程慕白知道弹琴的人是她,非云不悔,这一切是不是不同了,今日云不悔所得一切,都是也她该得的。 越想,心中越是发堵。 大夫人敦敦教诲,她何尝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可有时候真的心不由己,三月三逼近了,她却痴心妄想,这份心情莫非真要永远埋葬在心底么 青春年少时爱上一个人,却永远得不到,以后见了面,他要称她一声嫂嫂,只是想象,心脏便是绞痛起来。 秋霜明白主子苦楚,想要劝慰,却又觉得口拙,不知从何劝起,楼嫣然心中烦闷,日日在花园弹琴解闷,所弹之曲,唯独鸳鸯配。 鸳鸯配,配鸳鸯,鸳鸯戏水,恩爱永不负。 她却是满腔情意,错付东流水。 掌心响起,不缓不慢,惊了全神贯注弹琴的她,指尖微微一用力,琴弦断,她一顿,凝眉看向来人,程佑天一身暗纹描金边锦绣长袍,长身如玉立于花圃中。 楼嫣然起身,微微一笑,“程大少爷何时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程佑天走进凉亭,“琴弹得不错,却少感情。” 楼嫣然暗忖,感情么琴能表心,原来她的心死,琴声也能泄露了心情。 “平素无聊弹上几首,春困的确没什么心情。”楼嫣然道,“弹琴贵在有知音,无人欣赏,再好的琴艺也是浪费了,便是有感情也是空付。” 程佑天目光如讳,“你很喜欢鸳鸯配” “谈不上喜欢,这是娘亲教的曲子,今天母亲和嫣然谈了一席话,感触颇多,也想起当年母亲所教的鸳鸯配。”楼嫣然说,转了话题,“大少爷今日怎么有空过府还有十日便是三月三,您不宜多来楼家走动。” 从定亲后,他是第一次登门拜访,楼嫣然心中冷笑,他待她这未婚妻,究竟又有多少真心,人不用心,送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是白费。 他连日所送,皆是金银珠宝,楼家乃凤城首富,她又得楼震天喜爱,岂会稀罕金银珠宝。 程佑天,哪怕你再用心一些,我也会心甘情愿一些,对那人的感情也会少几分,多几分认命。当日程佑天他悔婚,她尚觉得他是一位不错的丈夫人选,如今也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尚未成亲便如此冷漠生疏,他日成了亲,更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 “娶亲前三日,新人不宜见面,如今尚早。”程佑天淡淡说,骤然柔了声音,“我过来看看你。” “多谢大少爷挂心,我一切安好。”楼嫣然有礼回答。 程佑天微微眯起眼睛,藏住眸中闪过的冷意,“三小姐,你对这门婚事,是否百般不愿” “大少爷多心了,你一表人才,丰神俊朗,是凤城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嫣然得此夫婿是三生有幸,岂会不愿”楼嫣然笑得滴水不漏,嫣然笑语中找不出一分不愿。 程佑天冷笑,骤然目光一偏,冷硬的神色缓缓转柔,角门处传来女子的笑声,冰月灵动的笑声在春风中有说不出的娇俏,“小姐,小姐,你看牡丹开花了。” 灵溪说道,“今年的牡丹开得早了些,往年到三月中旬才是花期。” “开得真好。”云不悔微微笑着,俯下身子,闭上眼睛轻嗅牡丹花香,她妆容精致,梳着半月发髻,发髻上带着粉色梅花珠花,斜插一支琉璃打造的花簪,花蕊上镶嵌着一颗小明珠,更衬出她面若桃花,冰肌雪肤,不胜迷人。一袭粉色的纱织长裙,袖口和裙摆都绣着春日海棠,娇艳夺目,手臂上缠着一条粉色的绸缎,身段玲珑,真正是人比花娇,国色天香,赛过花园无数颜色。 程佑天自看得着迷,楼嫣然唇角浮起冷笑,云不悔,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两位人中之龙为你神魂颠倒,迷失心窍。分明是程佑天不要的女子,此刻他却看得着迷。 109 云不悔起身之际,便看见花园中央凉亭中的程佑天,她盈盈一拜,无了赏花心思,携冰月和灵溪离开,灵溪转头,多看了程佑天一眼,心中暗忖,看来传言是真的,大少爷真的对世子妃有意。 可云不悔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她也看得清楚,外间传闻未必可信,且伺候云不悔几日,灵溪大致也摸清她的性情,传言不过是传言罢了,到底是世子心宽,也信任世子妃。 云不悔的身影消失在角门处,楼嫣然说道,“花开得真美,是不是” 程佑天回过神来,看着楼嫣然,淡淡一笑,“你比花娇。” 楼嫣然笑而不语。 云不悔已没了赏花的兴致,灵溪和冰月陪着她一起到河边晒晒太阳,春天身子有些乏了,总是在室内身子更乏,出来走一走便精神一些。 “小姐,听说程大少爷近日对表三小姐很好,想必他也是极爱表三小姐的。”冰月说道。 “三表姐温婉大方,知书达理,他们又将为夫妻,一世情缘,程佑天自然会喜爱三表姐。”云不悔道,灵溪暗忖,世子妃说起违心之论,真是不眨眼呢。 云不悔何尝不知道,程佑天对自己的心思颇深,尚未放弃,可事已至此,已无转圜余地,想必他也别无他法。他喜爱谁也好,终究和她无关,日后她需要关心之人是程慕白,非程佑天。 他对她,无非是得不到。 世间最珍贵之人,一是得不到,二是失去了。 她是他的得不到,所以自然珍贵一些,若是得到了,未必珍惜,只是男人征服心在作祟。 还有十日。 十日后,便是三月三。 楼开阳和楼摇光是赶不及回来了,虽有些可惜,云不悔却也没特别失落,手足之情深厚,不在乎来不来庆贺她的婚礼,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到家。 倏听一阵嬉闹声,楼安宁和楼明玉从小河那边说说笑笑过来,见了云不悔,笑容敛尽,仿佛做了坏事,匆匆叫了声不悔表姐便一溜烟走了。 冰月愤愤道,“表八小姐和九小姐也真懦弱,那日她们来得最晚,分明看见表大少爷从小姐院里出来,她们却不敢指证,否则小姐也不用白白受苦。” 冰月偶然听到楼安宁和楼明玉说起那日之事,她们来得最晚,看见楼少琪鬼鬼祟祟进了雪梅居又出来,大厅上却不敢指证,一直觉得愧对云不悔。 云不悔并不怪她们姐妹,楼安宁和楼明玉懦弱惯了,楼少琪和楼嫣云都是嚣张刻薄之人,平日少不了欺负他们,对大房,这两姐妹有着畏惧,自是不敢说。 灵溪说,“世子妃心善,这事若是放在王府,世子定不会轻饶了她们。” 冰月问,“灵溪,王府几位夫人处得好吗我们家几位夫人处得可不好,平日乌烟瘴气的。” 灵溪掩嘴一笑,“王府倒是不见有人吵架,也不敢吵架,王妃威严锐利,云侧妃性子平和,李侧妃刻薄霸道,玉侧妃温婉可人,四位夫人性格迥异。王妃和玉侧妃交情要好一些,云侧妃和李侧妃水火不容,平素来往最少。王妃有世子,玉致郡主和玉妩郡主,云侧妃有大少爷和玉容小姐,李侧妃有玉媚小姐,玉侧妃有穆东少爷。世子和两位少爷表面上也算过得去,不似寻常兄弟亲近,也没什么争执,玉容小姐性子随了云侧妃,温柔大方,玉媚小姐便要刻薄一些,他日世子妃进了王府便知了,其实吵吵闹闹也是好的,楼家几位夫人再吵闹也是关门吵闹,心都是向着楼家的,若是出了事也会团结一心,不过是个人利益有些小争执,不算什么大矛盾。” 冰月有些不理解灵溪所说,云不悔则是心如明镜,俗话说的好,一入侯门深似海,他日真要步步为营,王府非寻常人家可比。 宣王乃皇上胞弟,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太子在娘胎时被毒害,双腿俱残,二十余年一直靠轮椅度日,虽惊才绝艳,却是残废,两位皇子性子凶残被流放蛮荒之地。早些年,皇帝曾放出风声,有意在宣王子嗣中选贤良者继位,所以王府内有子嗣的夫人,自是希望自家儿子能脱颖而出。 皇帝素来世子程慕白,这也是为何宣王宠爱云侧妃,宠信程佑天,却也极疼爱程慕白。 云不悔心想,看不见硝烟的地方,才是可怕的战场,瞬间要人性命,程慕白在那样的环境中,想必十分辛苦,他是不是急切需要一人分担他的痛苦。 三月三,凤城大喜。 程、楼两家,一贵一富结成姻亲,一早围观人群便把楼家围得水泄不通,为了一睹新嫁娘风采,天还未亮,便是锣鼓喧天。 云不悔天蒙蒙亮便被冰月叫醒,简单用了一碗莲子羹便去祠堂叩拜爹娘,云文翰和楼秀玉的牌位也供奉在楼家,云文翰是孤儿,无亲无故,他和楼秀玉无人供奉,楼震天疼爱妹妹,便把他们的牌位迁入楼家祠堂。 楼嫣然比云不悔起得早,云不悔来祠堂,她已上了香,也请了愿,匆匆离开,并没多看云不悔一眼。 三炷香,一是叩谢爹娘生育之恩,二是叩谢爹娘养育之恩,三是拜别爹娘,从此身为程家人。 云不悔目光眷恋地看着牌位,他们二人在楼家祠堂,有那么多人陪伴,她也放心,早晚有人上香,清明有人祭拜,她也心安。 “爹爹,娘亲,女儿今天出嫁了。”云不悔微笑说,“是宣王世子程慕白,非程佑天,女儿早些日后和你们提过了,今日正式出嫁,从此便是他的人。但愿爹爹和娘亲在天之灵能保佑程慕白福泰安康,岁岁常健,保佑女儿能得偿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110 “爹爹,娘亲,女儿今天出嫁了。”云不悔微笑说,“是宣王世子程慕白,非程佑天,女儿早些日后和你们提过了,今日正式出嫁,从此便是他的人。但愿爹爹和娘亲在天之灵能保佑程慕白福泰安康,岁岁常健,保佑女儿能得偿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云不悔虔诚叩拜,祠堂香烟袅袅,她的声音轻柔缓慢,如祠堂的香,令人宁和平静。 叩拜父母后,又叩拜楼家祖先,云不悔这才起身,回了雪梅居梳妆打扮,天已微微亮了,云不悔想净身,冰月和灵溪便抬了热水进了楼阁。 云不悔也推开窗户,闭着眼睛感受着空气中的花香之气,清晨第一缕阳光跳跃在她脸上,仿佛一种音符,轻轻拂动,跳跃着满足的味道。 这门婚事,是她所求。 求仁得仁,她很开心,也很期待。 程慕白,此刻的你,又在做什么是否已在等待接你的新娘,此刻的你,心情又如何,是否和我一样,满怀期待,却又忐忑不安。 灵溪和冰月兑了水,云不悔沐浴,换上新娘嫁衣,长长的头发如墨披在身后,不施粉黛,大红霞衣,更衬得她肤光胜雪,娇艳动人。 冰月连声夸赞,三夫人也带着春燕和几名侍婢过来帮忙,雪梅居顿时忙碌起来,三夫人为她梳发挽髻,白脂粉,学胭脂,远山黛,都是极好的点妆圣品,描绘出一张秋水芙蓉般的脸,清丽绝尘如润如红梅,美得不沾凡尘。 灵溪直夸世子妃甚美,云不悔心情复杂,时而期待,时而担忧,时而幸福,时而苦闷,一时间,百般滋味在心头,说不清酸甜苦辣。 梳妆打扮后,天已大亮,灵溪扶着云不悔去大厅拜别楼震天,冰月和几名侍婢在收拾云不悔其余的东西,一并带去王府,不留在楼家。 云不悔和楼嫣然都在大厅拜别楼震天和几位夫人,两人霞衣凤冠,一人温婉大方,艳若牡丹,一人轻灵清丽,清若红梅,皆是国色天香,各有千秋。 两人同时行拜,楼震天对于楼嫣然出嫁,自是十分欢喜的,她又嫁给如意郎君,身为父亲,骄傲自豪不已,对于云不悔,心情则是不同,其中滋味唯独他自己知道。 看着酷似楼秀玉的云不悔今天穿着嫁衣拜别他,时光仿佛倒转,回到二十余年前,楼秀玉一身红妆拜别,一晃已是二十余年,时间过得真快。 这一刻,他内心深处才涌起一丝怜爱来,才恍然察觉,她也是他血浓于水的亲人,他最爱的妹妹唯一的女儿。 “日后你们同为妯娌,定要和睦相处,相互扶持,别叫人看了笑话。”楼震天慈祥交代。 云不悔和楼嫣然跪拜应是,两人又纷纷拜别了几位夫人,大好的日子,平日心中有什么不愉快此刻也藏起来,连素来刻薄的二夫人也不免交代几句,无非是和睦相处,早生贵子等意思。 三夫人今天心情十分欢喜,握着云不悔的手,眼眶微红,云不悔反过来安慰她,无需太过伤心,王府和楼家又不远,定有时间回来看她。 吉时到,楼家大院外锣鼓喧天,爆竹不断,程家两位少爷过来迎亲了。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从王府到楼家,爆竹和锣鼓不断,引得凤城百姓争相围观,程慕白和程佑天两位新郎皆是人中之龙,一人英俊冷锐,霸气逼人,一人倾城之貌,温润如玉,成了凤城一道奇特的风景。 世子程慕白的惊世之貌也成了今日婚礼最大的话题,惹得凤城内的待嫁少女,皆是一池春水涟漪。 新郎扣门,因不是寻常人家迎亲,楼家也没人敢设什么难题,程慕白和程佑天派人给了红包,楼家的大门便开了,大院内便传来一声鞭炮声,外头围观的小孩子兴奋地拍着手心,大喊着新娘子出来了,新娘子出来了,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络起来,程慕白微微咳了几声,似有不适,程佑天见状便说,“都说让穆东帮你迎亲,偏要自己来,别受了风寒又病下了。” “无碍。”程慕白淡淡说道,“自幼一直病着,不怕这一遭,为了迎亲病了,那也是值得的。” 程佑天蹙眉,倒也没再说什么,兄弟二人音量甚小,府邸外又是一片嘈杂,所以旁人听不清他们交谈,楼震天和几位夫人先迎了出来,虽是姻亲,可照着礼数,仍是楼家人向程慕白和程佑天行礼,接着他们才以女婿和外侄女婿的身份回礼,算是礼成。 众人客套了一番,旁观的人议论纷纷,都是说这门婚事,赞程家世子和大少爷是人中之龙,又羡慕楼家小姐和表小姐真是好福气。 新娘子还没出来,突然大道那边引起一阵骚动,几十名大汉抬着彩礼走近楼家,并非楼嫣然和云不悔的嫁妆队伍,楼震天正诧异,程佑天和程慕白相视一眼,送嫁队伍在迎亲队伍后面,是从楼家跟着出来,无在外随从的道理。队伍走近,领首的一名俊秀男子说道,“离月奉楼家二少爷之命,特意送来彩礼五十担,祝贺楼家表小姐云不悔大婚之喜。” 那是溏心楼的掌柜。 楼震天一时惊愕,大夫人气得脸都绿了,狠狠地瞪了三夫人一眼,楼开阳并未从楼家分出去,他送的彩礼,自然是楼家的财产,且出手如此大房,一眼看过去,绫罗绸缎,各色家具,那紧闭的箱子,定是金银珠宝翡翠宝石,整整五十担,楼嫣然的嫁妆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五十担。 程慕白拜谢,离月对楼震天说道,“这份彩礼是楼家二少爷今年在京城经营所得,并非楼家家产,是他私人赠于云小姐,二少爷说祝两对新人百年好合,祝愿世子和云小姐荣辱与共,风雨同舟。” 111 离月说到祝愿,离月又转向程慕白和程佑天,两人回了礼,程慕白看着嫁妆的阵势,微微勾唇,这楼开阳真是疼爱云不悔,且偏心得极明显,这五十担嫁妆,竟全送给云不悔,并无提及楼嫣然。 离月负责送嫁妆,自会把嫁妆送到王府,旁观诸人一看嫁妆的队伍,已炸开了锅,凤城内少见这样的送嫁队伍,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光是楼开阳送于云不悔的嫁妆,已是罕见,再加上楼家准备的嫁妆,她绝对是最瞩目的新娘。 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为了彰显楼嫣然的送嫁队,大夫人特意命令两人的送嫁队分开一段距离,否则走在一起,谁知道哪一份是楼嫣然,哪一份是云不悔,谁知道楼开阳竟私下准备五十担嫁妆,且到了迎亲之人才送来,打得她措手不及。她恼怒瞪向三夫人,暗骂着贱人,一定是她教唆的。 三夫人自己也迷糊,可见大夫人瞪她,故意微微一笑,大夫人脸色铁青,二夫人心中也是不快,这么出彩的嫁妆,说是私人经营,若无楼家的支撑,他又何来的私人经营。 楼震天知道大夫人不快,可此刻又能说什么,当着程慕白和程佑天的面吗 大院内又传来礼炮声,喜婆高喊,“新娘子出嫁咯。” 随着锣鼓和鞭炮声,两位喜婆背着新娘子出来,楼嫣然在前,云不悔在后,灵溪紧随在云不悔身边,喜婆把两位新娘子放到喜轿中。 程慕白唇角微微扬起笑意,他的新娘子 娘子。 他已迫不及待,想要看见为他穿上霞衣凤冠的云不悔是如何的动人娇艳。 “灵溪贺世子大喜。”灵溪福了福身子,又转向程佑天,“贺大少爷大喜。” 程慕白拂手,灵溪起身,冰月已收拾好东西,给了送嫁队伍,欢快地站在灵溪身边,趁着无人注意,淘气地朝离月眨眨眼睛,离月抿唇一笑,默契十足。 行了礼,新郎官拜别楼家诸人,分别上马,一前一后领着自己的新娘子向王府走去。 云不悔心情十分复杂,乍喜乍忧,不知新嫁娘的心情是不是都如她一样,耳边净是锣鼓鞭炮声,知道程慕白走在前头,亲自来迎亲,云不悔感觉莫名安心。 花轿绕凤城走一圈便在王府停下,新郎射三箭,新娘下轿,喜婆把红绸带放在新人手里,中间有一个大红花球,盖头下的云不悔目光微微一挑,看见那双漂亮的手,正牵着红绸缎的彼端,她的心变得忽喜忽悲,这便是自己牵了一辈子的人,程慕白。 微微的咳嗽声传来,她莫名的有些安心,更确定了,那边是她的丈夫,若他待她好,她也会一心一意待他好,如她的名字,一生不悔。 红影拂动,他的红袍掠过她的目光。 仿佛掠过千万年的时光,属于她的人,终究又回到她的手里。 完完整整。 王府门口,亦是爆竹不断。 府中家眷奴仆纷纷齐聚门口,王爷笑不拢嘴,素来不苟言笑的王妃今天也带了几分笑意,心情很好,云侧妃和几位侧妃也是一脸笑意。玉致最是娇俏,拍手直说哥哥今天最漂亮,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盖头下的云不悔微微红了脸,王妃拉了拉玉致,玉妩也笑得开心,玉容也大喊哥哥大喜,程穆东似笑非笑地站在也玉侧妃身边,玩味地看着两对新人。 耳边都是嘈杂声,喜婆在一旁交代进院跨火盆要小心,云不悔谨记,跨过火盆,她便由着程慕白领着她进了大厅,长幼有序,程慕白和云不悔等着程佑天和楼嫣然先拜了天地。 四边都是人,她的世界却十分安静,紧紧地抓着红绸缎的一端。 程佑天和楼嫣然拜了天地,便轮到程慕白和云不悔拜天地,王妃笑意深浓,难得有一抹慈爱,看着出众的儿子,满心欢喜,总算看见他成家了,哪怕儿媳她不中意,这也是喜事一桩。 在父母眼里,成了亲的儿女,才算是真正成人了。 新人站好,司仪高喊。 “一拜天地”这一拜,天地为证,从此结为夫妻。 “二拜高堂”这一拜,高堂为证,他日承欢膝下。 “夫妻对拜”这一拜,夫妻情谊,一生一世一个人。 云不悔听着司仪宣布礼成,脸上微热,面上浮起一朵红云,从今以后,她便是程慕白的妻子了。 礼成后,王府的老嬷嬷送新人各自回新房,王府曲廊深深,弯弯绕绕,地形较之楼家更是复杂,王府要大出许多,走了足足一刻钟多,方到皓月居。 新人到了皓月居,程慕白要返回前庭敬酒,接受亲朋好友祝贺,云不悔坐在房中等待,冰月初到王府,一些皆不熟悉,灵溪和灵心要去伺候程慕白,把她一人留在皓月居。除了冰月,尚有两名老嬷嬷,云不悔不爱旁人打扰,嬷嬷在外陪着,冰月在里头陪着云不悔。 “小姐,王府真大,比楼家大一倍。”冰月轻声说,“富丽堂皇,可美了,刚走过就有两个花园,灵溪说,这才是王府的一半呢。” 元宵节那日,她来过王府,那晚天色朦胧,又下着小雪,看得不甚清楚,饶是如此她也知道,王府是极大的,自非寻常富贵人家可比。 程慕白的皓月居便是她的雪梅居四倍有余。 “小姐,你紧张吗要不要冰月陪你说说话。”冰月柔声问,毕竟是伺候她多年的可人儿,比谁都贴心。 云不悔莞尔,“我不紧张,我知道你好动,别在这儿陪着我了,在皓月居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不,我要陪着小姐。”冰月坚持,云不悔也不勉强,冰月支着头坐在床前的地板上,因为铺着地毯,甚是暖和,坐着也舒服。她偶尔和云不悔说说话,解解闷,离天黑还有很长时间呢。 112 黄昏时分,灵溪便先回来了,冰月太过无聊,自己说要陪着云不悔,人已支着头打瞌睡,灵溪回来才惊醒了她,灵溪向云不悔见了礼。 云不悔问,“怎么回来这么早,世子呢” “世子让奴婢回来伺候世子妃,他迟些时候便回来了,世子爷身子不好,宾客也知分寸,不会灌酒,大少爷可就惨了,被灌了许多酒。” 云不悔轻笑,她料得到,程慕白那身子定然不能多饮。云不悔说,“世子身体不好,也站久了必定很乏,宾客也知道世子身子状况差,不如不去陪着呢。” 灵溪一怔,对云不悔好感又多了一分,她戴着凤冠坐了一日何尝不累,却想着世子身体,实属难得,灵溪打趣说,“世子妃和王妃所说一样呢,可见日后疼世子的人又多了世子妃一人。都说男人前十八年最疼爱他的女子便是娘亲,而后最心疼他的人便是他的妻子,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男子成婚早,十八岁前娶妻的比比皆是,可十八是男子成熟年龄的分界线,所以便有了男子十八娶妻成人一说。 云不悔面上大热,被灵溪打趣得羞涩不安,幸亏是有盖头,她们瞧不见她的脸色。 是不是心境有了变化,她性子寡淡,极少关心旁人。 可对程慕白,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冰月说,“王妃也让世子不必出去应酬宾客,那便不去,白白累了身子。” 灵溪笑道,“世子说,新人接受宾客的庆贺是一种习俗,新娘在新房,新郎在外等同代表两人接受祝福,若是不应酬宾客,怎么能接受宾客的祝福。宾客齐贺,代表婚姻长久之意,世子说自然是要应酬的,哪怕再累都好。王妃听世子如此一说便不勉强了。” 冰月回头瞧了云不悔一眼,因盖着盖头,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她想,她家小姐心中此刻怕是很甜蜜的吧。 世子待她真好。 如此看重这桩婚姻,她家小姐反倒是漫不经心的。 “灵溪啊,冰月一天都陪着我,怕是也累了,你带她到处走走散散心吧,一时半会世子怕还不会回来。”云不悔淡淡说道。 灵溪应了一声,领着冰月出去,留云不悔一人在房中等待。 她想静一静。 静下心来,等他回来。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算计了。 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不管如何,都是喜事一桩,今天她是完完整整属于他的,就想着他,等着他便好了。 龙凤红烛燃起,室内也点了香,暖香袭人,虽非她惯用的沉水香,她也极是喜爱,这样的暖香比起沉水香那样的冷香更适合新婚之夜。 程慕白回房,已是日落黄昏,长廊里也点着大红灯笼。 他人在外院,咳嗽声已传进内室,云不悔本也等得昏昏欲睡,一听这咳嗽声,人整个儿精神了,几乎下意识挺直了腰板,直挺挺地坐在那儿,人也莫名地紧张起来。 他回来了。 “恭迎世子回房,祝贺世子大喜。”灵溪,灵心和冰月、两位嬷嬷一起跪下祝贺,程慕白今天身上准备的红包仅剩五个,分别给了她们几人,众女又道了谢,程慕白才进了房。 内室一片红影,四处贴着囍字,桌上摆着许多食物,有龙凤鸡丝,生莲子,红枣羹,生果,燕窝,百合粥,还有几道湿菜。 桌上燃着一对龙凤烛,烛火明亮,照得新房更添喜庆。 大红纱帐,龙凤红被,鸳鸯软枕,他的新娘正坐在床上,手规规矩矩地收在袖中,盖头拂动,就这么坐着,他已觉得他的娘子千娇百媚。 程慕白大婚,王妃怜世子身子不好,不允许有人闹洞房,想要闹洞房的宾客去大少爷那边闹,不允许来吵世子和世子妃,所以皓月居很安静,静到他可以听到彼此似乎都快了些的心跳声。 “世子爷,请掀盖头。”嬷嬷把揭喜帕的称交给程慕白,他走过去,轻轻挑起盖头。 红烛摇曳,佳人如花。 肤若凝脂,两颊桃花,仿佛雪原上蜿蜒了些许胭脂,美丽动人,那双灵动的眸流光潋滟,一挑一垂间,惊艳了万里河山,敛尽了天下所有的媚和娇。 今日的云不悔,身上有少女的清丽,亦有少妇的风韵,特殊的气质在她特有的清冷下更显动人,宛若千万朵鲜花开放在他眼前。 真真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喜娘笑了声,程慕白微微敛了心神,灵溪,灵心和冰月几位丫头抿唇笑,程慕白暗恼,又不是第一次见自己的新娘子,怎么看得走了神,竟迷了魂魄。 云不悔脸上大热,那雪胭脂随着脸上皮肤温度升高,颜色更是晕开,美极了。 “夫君有礼了。”她微微起身,低垂着头行了一礼,露出精致的脖颈,那细致的肌肤似乎也染了胭脂,一片薄红。 “娘子有礼了。”程慕白微微一笑,还了一礼,唇角笑意益发宠溺万分。 嬷嬷见过无数次洞房花烛夜,也没见过这一对新人如此的好。 她们念书不多,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是觉得一个字,好。 什么都好。 气氛好,新人也好。 新人皆是倾城之貌,气度风韵极为相配,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新娘莞尔一笑,娇羞无限,新郎风姿灼灼,温润如玉,正是难寻的一对佳人。 云不悔重新坐下,嬷嬷捧来两碗百合羹,寓意百年好合之意,云不悔坐了一天,没吃东西,吃得特别香甜,每端来一次食物,待他们吃下,嬷嬷都会说食物所代表的吉祥之意。 云不悔第一次经历,也觉得甚是新鲜。 等食物都尝得差不多了,嬷嬷把一盘生莲子给程慕白,云不悔暗忖,生莲子不是很苦么这有什么吉祥之意呢嬷嬷说,“请世子喂给世子妃。” 113 云不悔先是一怔,接着脸色滚烫,程慕白捻了一粒生莲子,送到云不悔唇边,笑意深深,两人都坐在床上,她看见他眼里她娇羞无限的自己。 一名崭新的自己,在嬷嬷的催促下,她微微启唇,程慕白把生莲子喂给她,红唇轻柔擦过指尖,程慕白咽了咽口水,喉结明显滚动一下,连那含笑的目光也深了几分。 云不悔要了几口莲子,嬷嬷说,“世子要问世子妃生不生。” 程慕白莞尔,问,“娘子,生不生” 云不悔最怕苦了,心思都被口中的莲子苦味给堵了,一时没听出意思,苦着脸说,“好苦” 程慕白,“” 嬷嬷那一张脸错愕茫然,十分精彩。 冰月和灵心都是性急的主儿,慌忙在一边喊着,“世子妃说错了,说错了,要说生,生,生” 两人声音又大,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云不悔茫然,不知道自己哪儿犯了错,睁圆了眼睛看冰月,程慕白拳头抵在唇角,遮去唇角的笑意。 睁着眼睛,茫然无辜的不悔,真真可爱,真像被人捧在手心,不知人间烟火的娇人儿,偏偏她心性又是强硬聪颖的,这视觉和心理的反差,令程慕白更觉得云不悔可爱。 “小姐,要说生啊。” 云不悔跟着冰月回答,“哦,生,生” 冰月舒了一口气,给了云不悔一个赞许的眼神,云不悔倏然觉得不对,恍惚间想到什么,迅速看了程慕白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一股热气直冒,她连脖颈都红了,急急低下头去。 嬷嬷端来两杯酒,这是合卺酒,喝了交杯酒,两人便是夫妻,云不悔和程慕白一人手执一杯酒,在嬷嬷的祝福下微微靠近,双手交错,喝下交杯酒。 嬷嬷和几位侍女纷纷福身,“恭贺世子、世子妃大喜,祝世子和世子妃百年和好,早生贵子。” 程慕白使了一个眼色,嬷嬷会意,说了一些吉祥如意之话便退出去,灵溪、灵心和冰月福身,随着嬷嬷一起出了内室,一起退到外室,关上了门。 三月三,银月如钩,冰月合着掌心祈福,愿云不悔和程慕白白首偕老,祝云不悔一生幸福。 内室鸦雀无声,云不悔低垂着头,白嫩的脖颈浮起粉色,灯光摇曳,女子肤光胜雪,更显国色天香,程慕白咳了几声,轻声问,“我帮你把凤冠卸下。” 他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站在她身后为她解凤冠,云不悔微微挑起眼帘,梳妆台铜镜中模糊映出两人的身影,穿着喜服的程慕白更添一抹喜气,若非时而的咳嗽,丝毫看不出他身体病弱。 他的指在她的发髻上游走,拂过她的秀发,身子倏然起了一层疙瘩,云不悔肌肤更添粉色,他的手仿佛穿梭在她的发丝间,那种温柔缠绵之意格外迷离,令人面红心跳。 她想,今天她脸红的次数比她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凤冠是宝石黄金打造,颇有重量,云不悔顶着凤冠坐了一天,脖颈有些酸疼,乍一解开,顿时觉得舒服许多。凤冠一解开,她头上再无首饰,梳着了一个半圆吉祥发簪,没有挽起的长发如瀑披在背后,垂到腰间,墨发雪肤,更显得女子娇艳欲滴。 程慕白拿起桌上的桃木梳,轻轻为她梳理凌乱的发丝。 云不悔转头,桃木梳停在发丝之上,云不悔道,“我自己来吧。” 程慕白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好,微热的气息扑在耳边,低沉的声音听着带有一丝迷离,“娘子这一头发丝,长得极好,又黑又柔,为夫很乐意梳理它们。” 云不悔拦不住,只能坐好,让他为她梳发,据说男人的头发只有妻子能挽起,放下,闺房之中,为夫君挽发别有情趣,可殊不知,夫君为娘子梳妆,亦别有一番情趣。 淘气的发丝在他的梳下慢慢变得柔顺,程慕白放下桃木梳,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赞许了声,“很美。” 云不悔低着头,默默承了这一声赞美,他说道,“坐了一天,你饿了吗过来吃些东西吧。” 程慕白这话,正和云不悔心意,她的确是饿了,刚刚虽然吃了点,仍然觉得很饿,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情况下,非要做一些什么,否则她都不知道要和程慕白说些什么。 气氛太过暧昧了。 云不悔舀了一碗莲子羹,程慕白应酬宾客已用过,并不饿,只是坐下陪云不悔用膳,她一口一口,吃得极慢。这莲子羹做得美味,虽凉了些,她却极爱。 桌上龙凤双烛燃烧着,火光在她的脸上跳跃中,犹添娇媚,云不悔时而抬眸看向程慕白,有一丝错觉,仿佛龙凤双烛在他眼里跳跃,两簇火苗燃烧,红了她的粉颊。 内室安静,心跳声也微快了。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三夫人教导过她,如何服侍夫君,然而,云不悔却有心回避,程慕白唇角扬起一抹轻笑,“娘子,你已吃了两碗莲子羹,不如换一碗百合羹。” 两碗莲子羹,吃了快半个时辰 云不悔说,“我最爱吃莲子羹。” 程慕白做恍然大悟状,很喜欢,吃两碗却吃了半个时辰,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莲子羹难以下咽呢。 云不悔也觉得自己吃一碗莲子羹太久了,总算放下调羹,程慕白道,“天晚了,娘子,不如一起歇息吧。” 云不悔紧张地拧着手绢,程慕白目光下移,注意到她的动作,笑意渐深,云不悔起身,服侍程慕白更衣,大红的喜服褪下,里头只穿着银白的内衫,程慕白身材挺拔,并不似寻常男人壮硕,稍显得瘦些,却又不是瘦骨嶙嶙,有一股精壮之感。 她在他身前忙忙碌碌,为他换衫更衣,寻常是灵溪、灵心的工作,她做起来笨拙,并不利索,他却满心欢喜,这娇小的人儿,是他的妻子。 114 她在他身前忙忙碌碌,为他换衫更衣,寻常是灵溪、灵心的工作,她做起来笨拙,并不利索,他却满心欢喜,这娇小的人儿,是他的妻子。 “夫君,你先歇着吧,我随后就好。”云不悔把喜服放好,红着脸请程慕白先去歇息,她挣扎着不知道该如何和程慕白说,洞房花烛夜,能否往后推一推她还没有心理准备。 她看着床上铺着的纯白丝绢,脸上更觉得热了,这门婚事是她所求,并不后悔,嫁了程慕白,这人迟早是他,他若要她,她也不会矫情不给,只是她想缓些时候,待两人更熟悉一些。 程慕白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脸,指尖绕着她脸颊便的发丝,卷了卷,墨发在他指尖上卷过,如丝绸拂过,冰冷柔顺,触感极佳。 发丝卷过指尖,轻轻拂起,他的指落在她前襟的盘扣上,微微解开一颗 云不悔心跳不受控制加速,仿佛要跳出嗓门,转眼间,程慕白已解开第二颗盘扣,霞衣下的白色内衫已显露出来,程慕白的指尖拂过第三颗盘扣,云不悔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背肌肤冰凉,她的手心却是一团冷汗,热气直冒,他比她高出许多,在他面前,她要仰头看着他,“夫君,能不能” 能不能晚些时候。 程慕白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愿意” 云不悔低着头,脚趾不安地缩起,程慕白的声音带着笑意,并未生气,可她却觉得愧疚,分明是她所求的婚姻,他要她是天经地义的。 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没有理由推却。 她轻轻摇头,程慕白单手抬起她的下巴,佳人如花,颊胜桃花,凤眸含情,羞涩不安,抗拒之意并不明显,程慕白问,“那是为何” 云不悔直视程慕白,“成亲前,我们没有见过几次,我和世子相识不深,彼此尚陌生得很,突然间要要不悔觉得有些快了,能不能推迟些日子。” 程慕白微微一笑,夫君改成世子了她言下之意,他何尝不知道,他本就只是逗逗她玩儿,不会真的要了她,听了此话,眉梢一挑,“娘子,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要为夫第一晚便独守空闺么” 云不悔哑然,他的语气怎生如此委屈,她说道,“怎会是独守空闺呢不悔在这陪着世子,又不会离去。” 只古只有男子让女子独守空闺,岂有女子让男子独守空闺的道理,此话也就程慕白说得出来。 程慕白拳头抵住唇边咳嗽,声声渐重,咳得云不悔心有不安,慌忙为他顺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扶着他坐到床上,好一会儿,程慕白才缓过气来。 他凝着云不悔,唉声叹气,“成亲第一晚,娘子便如此委屈为夫,真是” 他又叹息,说得好不委屈,云不悔咬着下唇,也甚是委屈地凝着他,两人一时静默,彼此都用很委屈的神情看着对方,仿佛对方对自己做了多十恶不赦的事情。 云不悔突然扑哧一声笑了,瞬间百花齐放,国色天香,程慕白觉得云不悔莞尔一笑时极为美丽,如一朵红梅皎然盛放,殊不知,大笑时的云不悔亦是如此夺目,灿若牡丹。 他一时看得痴迷,竟移不开目光,如同揭开盖头那一瞬间。 “夫君,今晚委屈您了,他日娘子再补回来,成不成”云不悔淘气地问,娇俏可爱,更是灵气逼人,程慕白本就不存那般心思,见了如此风情的她,更是一字拒绝也说不出来,暗忖女色误人,女色误人,他原本打算再逗逗她,此刻也没了心思,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这话可是娘子说的,日后可要好好补偿为夫,不然多辜负这春宵一刻。”程慕白半真半假说。 云不悔盈盈一拜,笑靥嫣然,“是,不悔一定谨记。” 她端了杯热参茶来,服侍程慕白喝下,“时候不早了,世子早些歇下吧。” 程慕白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云不悔会意,虽是羞涩,却也不再忸怩,她莫名地信任程慕白,他答应今晚不洞房,那一定不会伤害她。 本以为要费心唇舌,没想到竟如此顺利。 新婚第一晚便不让自己夫君碰,的确是委屈了他,哪有男子能任由自己娘子如此任性,辜负了大好良辰,俗话说,洞房花烛,春宵千金。 程慕白能允了她,推延洞房花烛夜,真是大度。 她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她到屏风后,解开自己的霞衣,换上银白的睡衣,睡裤,程慕白还没歇下,正在龙凤双烛前不知在看什么,云不悔走过去,“世子在看什么” “这烛要灭了。”程慕白回头说,云不悔看向龙凤双烛,龙烛的烛芯微微垂着,似要有灭了的迹象,凤烛却烧得极旺,新婚之夜,这一对龙凤双烛要燃到天明,蜡烛若是中途熄灭,便是不祥之兆,若是蜡烛点到天明,便代表着夫妻两人能百年好合之意。 若是中途哪一支蜡烛熄灭了,便代表着哪一方先死去。 凤烛燃烧得旺,龙烛却快要熄灭。 云不悔看了程慕白一眼,寻来一把剪刀,程慕白不解,“你在做什么” 她莞尔一笑,用剪刀剪去烛芯,龙烛先是将灭之态,片刻便又燃烧起来,和凤烛一养,燃得极旺盛,程慕白唇角也扬起一抹笑意。 “娘子真聪明。” 云不悔说道,“这叫剪烛心,把坏的那部分剪掉,新的出来,自然就燃得旺盛了。世子快别看了,歇去吧。” 烛火明亮,一双璧人影子摇曳,如鸳鸯交颈。 115 烛火明亮,一双璧人影子摇曳,如鸳鸯交颈。 龙凤双烛要燃烧一夜,内室一片明亮,放下帘帐也遮不去烛光,云不悔忙碌一夜,了无睡意,她躺在里侧,程慕白就睡在她旁边。 她侧眼看去,程慕白睡得安稳,宁静,仿佛一点不受干扰。 云不悔微微一笑,床内有着暖香,也有一股暖暖的中药味,这本是程慕白的床,重新装饰一遍成了喜床,他是药罐子,皓月居内常年飘着一股中药味。 她不讨厌那股味道,甚至很喜欢。 旁边突然睡了一名男子,当真有些不习惯。 她辗转难眠,程慕白微微睁开眼睛,“你累了一天,不困么若是不习惯,我去暖塌上睡。” “我认床,换了床便睡不好,并非世子的原因。”云不悔说道,哪怕真是程慕白的原因,她也不能说,新婚之夜,不行周公之礼已是她的不是,哪能让身子病弱的他去睡暖塌,若是着凉受冻,可怎生是好。 程慕白道,“若是如此,明日我便唤荆南去楼家,把娘子的床搬到皓月居来。” 云不悔一惊,慌忙说道,“别啊,这么做,可要笑死人了,王爷和王妃该怎么看我,世子你可别让我难为情了。” “为夫这是疼娘子,怎让你为难了”程慕白说,“娘子一点都理解为夫的苦心。” 云不悔淡淡笑道,“还请世子不要为不悔多费心,过些日子就习惯了。” “娘子这么说,可伤了为夫的心了。” “啊,夫君,娘子错了”云不悔乖巧地认错,倒叫程慕白无从反驳了,他娶了一位七窍玲珑心的妻子,是一朵解语花。 程慕白笑而不语,“横竖我也睡不着,不悔,和我说些你的事吧。” “世子想听什么” “说什么都好,只要是你的事,我都听,例如,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以前做过什么趣事,都说一二给我听吧。”程慕白微笑说道。 云不悔抿唇,微微一笑,“好” 翌日清晨,浅眠的二人醒来得早,聊了一夜,只合眼两个时辰便醒了,云不悔没有唤冰月、灵溪和灵心进来伺候,自己愁着那丝绢该如何处理。 她剪刀,闭着眼睛狠心想要在手上一划,程慕白夺了她的剪刀,她一睁眼便看见他已划破了手指,把血滴在丝绢上,微微晕开了些。 云不悔轻喊,“世子” 程慕白道,“你分明如此怕疼,又何苦为难自己。” 伤口划得不深,血流得不多,云不悔想给他上药,程慕白却道,“上了药岂不太明显,只是小伤口,没人会注意到。” 云不悔尚担忧,程慕白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去唤丫头们进来服侍吧。” 她微笑点头,去唤灵溪等人进来服侍他们梳洗,灵溪和灵心、冰月早就准备好热水和菊花水,王妃房里一嬷嬷一早便等在房外,随着灵溪等人进来为程慕白和云不悔整理床铺,看见那染血的丝绢,老嬷嬷眉开眼笑,云不悔坐在梳妆镜前,从镜子里看见嬷嬷的笑脸,唇角也勾勒出一抹笑意。 灵心服侍程慕白更衣,换上一身锦绣长袍,灵溪和冰月服侍云不悔,她换上一身粉色的雪缎罗裙,春日海棠在袖口盛开,美丽动人。灵溪手巧,为云不悔梳了一个漂亮的少妇发髻,并戴上程慕白所赠的珠花和玉钗。冰月为云不悔点妆,云不悔原来的胭脂水粉冰月已拿过来,却意外地发现梳妆台上有一套全新的雪胭脂,白脂粉和远山黛,更有一套珍贵的珍珠脂粉,抹在脸上细致嫩滑,没有脂粉味,看起来十分清新娇嫩。 灵溪道,“世子知道世子妃喜欢,特意命人到宫里求的,今年进贡的两套,皇上知道世子大婚,都赏给世子,说是赠于世子妃的。” 云不悔淡淡一笑,程慕白已梳洗完毕,在外室用茶。冰月一边为云不悔点妆,一边说,“世子可真有心了,小姐原来那套脂粉也快用没了,正愁着没新的呢。” 那嬷嬷拿了丝绢,请了安便退去了,应该是回去复命。 云不悔微微安了安心。 梳妆完毕,云不悔出了内室,程慕白正在饮茶,她一身粉色出现在他面前,千娇百媚,程慕白说,“你穿雪缎真美,飘逸灵气,极符合她的气质。” 云不悔衣裳本就不少,雪缎罗裙少,王府为新媳妇又准备了十余套衣裳,其中有半数是雪缎材质的,这一套春日海棠罗裙便是王府为新媳妇准备的,云不悔十分喜爱。 “世子妃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灵心赞美,云不悔莞尔,灵溪见时辰正合适,提醒程慕白和云不悔去给也王爷、王妃请安。 程慕白领着云不悔去大厅,从皓月居过去,曲曲折折,他一边走,一边教云不悔记得路,昨天盖着霞帕,只觉得王府十分大,并不能仔细看清。 如今一看,的确壮丽非凡,有好几座大殿连连绵绵成一片,光是花园便有四个花园,亭台水榭,曲廊幽静,应接不暇,最美的是有一条碧月长廊建在荷花池上,足足有三十米长,曲曲悠悠。程慕白说,到了夏季,碧月长廊是最适合赏景之处,长廊凉风徐徐,荷花满池,碧叶连天,真是美不胜收。 如今走在长廊,已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清新逼人,可想而知,到了荷花盛放的季节,景致该多美。 趁着去前院途中,程慕白也大致介绍王府的地形,王妃和三位子女住东面,云侧妃和两位子女住西面,李侧妃和玉媚住在南面,玉侧妃和程穆东住在北面,王爷的单独庭院位居中间,离东面最近,再通过一条长廊便是前厅,那日王府举办宴会便在此处。 前庭外不远便是桃花林,一片连绵,最靠近王爷主居。 116 一路遇见的奴仆都很恭敬地向程慕白和云不悔请安,他们走出一段距离便会回身多看云不悔几眼,这便是王府第二位正经的女主人。 王府很重嫡庶尊卑,王爷虽宠爱云侧妃,可她也只能算妾室,王妃名分在那,她才是王府的女主人,程慕白是嫡子,世子妃自然便是第二位女主人。 他们到了前庭,程佑天和楼嫣然也倒了,迎面碰上,云不悔看向程佑天和楼嫣然,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笑,看起来感情甚笃。楼嫣然穿着一套荷绿色的春装,打扮极是清爽,更显得落落大方。 程佑天的贴身侍女杜鹃和喜鹊,还有楼嫣然的陪嫁侍女秋霜紧随其后,秋霜和喜鹊也小声说话,杜鹃却绷着脸,看起来十分不开心。 两房的人碰了面,楼嫣然一笑,云不悔淡淡点了点头。 冰月琢磨着要不要给楼嫣然和程佑天请安,见灵溪她们没动静,杜鹃和喜鹊也没向程慕白和云不悔行礼,她便静静站在一旁。 初到王府,规矩还不懂,云不悔过来时便让灵溪和灵心好好教冰月,免得她犯了错。 程慕白拳头抵着唇角,微微咳嗽,云不悔温柔地扶着他,程佑天说道,“慕白,你身子不好,请安可以晚些过来,春早雾重,别伤了身子。” 程慕白微笑说,“多谢大哥关心,今天不同往日,再不适也要早些过来请安,若是因为我晚了请安,累了不悔落个不孝之名便是罪过了。” 程佑天淡淡一笑,笑意不达眼底,云不悔微微福身,“不悔拜见大哥,大嫂。” 楼嫣然眉心一拧,转而松开,程佑天道,“弟妹免礼,快些扶着慕白进去吧,别在门口吹风。” “是”云不悔扶着程慕白进去,心中疑惑,这一路走来也没见他怎么咳嗽,怎么到了门口就咳成这样了,她偏头看向程慕白,他的病态不似伪装。 程慕白打趣问,“娘子为何一早便盯着为夫看” “你好看。” 程慕白一愣,转而大笑,身后的程佑天和楼嫣然不知前头的两人说些什么,听得程慕白的笑声,都觉得诧异,程佑天和程慕白一起长大,他素来是稳重的性子,喜怒不露,少见这么开怀大笑的时候。 人未进,笑声已传到大厅,王妃微微诧异,便见云不悔扶着程慕白进了大厅,他脸上尚带着几分笑意,云不悔则是一脸娇红,似嗔似怒。新婚夫妻,本该如此,甜如蜜糖,眉梢带娇。 王爷、王妃,几位侧妃和王妃的小姐们、程穆东都在大厅了,新人来得最晚,玉致笑问,“哥哥,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程慕白偏头看了云不悔一眼,微笑说道,“你嫂子讲了个笑话,哥哥听着着实开心。” “什么笑话这么好笑啊” “得了空,哥哥说给你听。”程慕白说道,王妃心情复杂,她不喜云不悔这位儿媳妇,可娶了妻子的程慕白,气色极好,一早便一脸笑意。她儿子极少笑得如此开怀,她心中又是喜又是恼。 程佑天和楼嫣然也来了,程慕白领着云不悔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玉致和玉妩坐在云不悔旁边,玉致一口一个嫂子叫得极甜,叫得云不悔很难为情。 程佑天和楼嫣然先给王爷、王妃,云侧妃,李侧妃和玉侧妃奉茶,云不悔暗自观察几位侧妃,几位侧妃都已到中年,年岁相仿,皆是保养得极好的女子。王妃端庄成熟,云侧妃灵秀娴静,李侧妃娇艳动人,玉侧妃温婉柔美,几位侧妃各有千秋,皆是风韵极好的妇人。 程佑天和楼嫣然奉了茶,王爷和王妃,几位侧妃娘娘都说了些吉祥如意的话,且分别给了见面礼,轮到程慕白和云不悔奉茶时,差不多也是一样,王爷给了一对玉如意,王妃给了一对金步摇,云侧妃给了一对玉杯,李侧妃给了一对明珠,玉侧妃给了一对如意锁。都是精巧的东西,云不悔一一谢了恩,灵溪和灵心把见面礼收好,程慕白牵着她坐到原处,奉茶的礼算是完成了。 云不悔目光转了一圈,王府人口和楼家差不多,但看起来比楼家要和睦得多了。 玉侧妃微笑说道,“元宵节那日灯光暗,看得不仔细,如今一看,两位新媳妇真是国色天香,一个赛一个漂亮,大少爷和世子妃真是好福气。也是我们王府的福气。” 李侧妃拂了拂手绢,也笑说道,“是啊,个个像花一样漂亮,府上添了人口,往后可要热闹些许了。” 王妃道,“新媳妇进门,规矩都还不懂,几位妹妹也留心教着,家和万事兴,以后要好好相处。” 几位侧妃同时道,“是” 请了安,大家一起话家常,说得是平日趣事,也无人拿新婚夫妻打趣,云不悔也自在一些,聊到兴致处,她偶尔说一句,并不太热络,不似楼嫣然圆滑大方,讨得几位侧妃欢心。两人一对比,云不悔性子显然安静许多,且很寡言,总是淡淡地笑着,这表情和程慕白倒是极相配的。 玉侧妃笑问,“世子妃是不是陌生,怎生都不爱说话,是不是我们聊的话题你不感兴趣就觉得乏闷了” 云不悔微微一笑,“没有的事,几位姨娘聊得开心,不悔听着也开心。” 云侧妃说道,“世子妃虽然少言寡语,可言行举止十分大方坦然,倒是难得的稳重,楼家教养了两位好姑娘给王府当媳妇呢。” 云不悔养在楼家,自是楼家教养的女儿。 李侧妃说,“说到稳重,大少奶奶也是难得的稳重,云姐姐这话夸的是谁呢” 云侧妃温婉地笑,“两位新媳妇都夸。” 李侧妃笑说,“的确是稳重,大少奶奶稳重,说话也大方,讨喜,十分讨人喜欢,想必平日和大少爷相处也极是和睦的,倒是世子妃,如此少言寡语,世子也是寡言的主,岂不相敬如宾了” 117 李侧妃笑说,“的确是稳重,大少奶奶稳重,说话也大方,讨喜,十分讨人喜欢,想必平日和大少爷相处也极是和睦的,倒是世子妃,如此少言寡语,世子也是寡言的主,岂不相敬如宾了” 云不悔莞尔,程慕白端着茶,慢慢地饮着,谁也不应话,玉致道,“李姨娘,哥哥嫂嫂一进来便是一阵笑声,我看嫂子是朵解语花呢,咱们府上谁能哄得哥哥笑得如此开怀呢” 程穆东说,“玉致说得极有道理。” 李侧妃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白担心了,还怕世子妃和世子不好相处呢,到底不如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大少爷一早便相中大少奶奶,两人认识也久,相处自要容易些。” 程佑天蹙眉,楼嫣然笑意不减,“其实,嫣然和大少爷婚前来往并不多,只见过几次面。” 王妃说,“所以说,姻缘这东西,真的很玄妙。” 王爷在一旁喝茶,并不和女人们一起聊天,只是目光偶尔掠过云不悔,云不悔并未察觉,时而思虑自己的心事,时而和程慕白说说话,一心还听着众人聊天,可算一心多用。 程慕白咳了几声,似有不适之状,楼嫣然问,“世子是否不适” 程慕白摇头,淡淡道,“无碍” 程佑天道,“春天早凉,慕白早起应该多披一件外衫,免得着凉。” “多谢大哥,大嫂关心。”程慕白温和说道。 一声大嫂,让楼嫣然脸色微微僵硬,很快便以笑容掩饰过去。 云不悔回头,吩咐灵溪,“给世子换一杯热的红枣茶过来。” 灵溪下去备茶,玉侧妃说,“世子妃真是细心,有你照顾,王妃姐姐也能少操心了。” 李侧妃说,“是啊,世子病弱,本来以为世子妃要好些日子才能适应,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照顾好世子,当真细心稳妥呢,王妃姐姐真的好福气。” 王妃脸色不悦,却不好表现出来,她这分明是讥讽程慕白是病秧子。 云不悔轻笑说,“李姨娘过滤了,世子虽病弱,琐事却不需不悔劳心,是不悔心疼世子身子,总想让他舒适些,所以爱小题大做。” 李侧妃冷笑隐藏于唇角,谁说云不悔少言寡语,分明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心思玲珑,少有的敏锐聪颖。 楼嫣然心中有一团尖锐的东西在不断地冒出头来,刺着她的心,微微疼痛,眼看着云不悔能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对程慕白的关心,且有意表达得如此恩爱,夫妻情深,看在她眼里,却是一阵刺痛。 他们的感情,果真如此好么 他和她之间,生生隔了一道距离。 玉侧妃说,“世子妃说得好,为人妻者,自是希望丈夫安康舒适,瞧着世子妃和大少奶奶,我也盼着穆东能快些娶媳妇,不然总是眼红怎生是好” 玉侧妃这话,引得王妃和云侧妃轻笑,程穆东桃花眼一挑,“好端端的,怎么扯到儿子这来了,娘亲,你想喝媳妇茶,可要慢慢等。” “混小子”玉侧妃笑骂了声,李侧妃声音略有点尖锐地说,“玉妹妹,穆东是凤城待嫁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你可不愁没有媳妇茶喝,就怕他日穆东娶妻,碎了一地芳心,寻仇的女子可要踏破王府门槛呢。” 程穆东大笑说,“李姨娘这话说得真真不好听,你可真别说,我也真怕有女子上门寻仇呢。” 玉侧妃瞪他,程穆东无所谓笑笑,“我可没有大哥二哥福气,大嫂是大家闺秀,二嫂体贴入微,我的娘子啊,还不知道有没有遇上我呢。” 王爷说,“佑天和慕白也成了婚,穆东,别老吊儿郎当的,认真寻门好亲事,若不然再过一二年就是为夫给你做主了。” 程穆东慌忙挥手,“别,别,别,父王您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就不操心儿子这件了,我一定给您娶个好媳妇回家,您就安心了。” 他叹了口气,“好端端的,怎么说上我了呢哎我分明是来喝看嫂子的。” 众人大笑,又谈笑片刻便散了。 王爷有事带着随从出府办事了,王妃领着程慕白、云不悔和玉致、玉妩等人回东苑,东苑是王妃居住的院落,比皓月居要大一些。 众人一早起来便去了大厅,还尚未用早膳,王妃早就让菊青和竹青准备着,他们回到东苑,菊青和竹青也端着早膳上来,王妃道,“不悔,初来乍到,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谢娘亲关心。”云不悔说道,玉致说,“嫂子,你也别太见外了,这是东苑,又不是前庭,咱不兴这一套,要一口一个谢的,多生疏啊,咱们以后是一家人呢。” 王妃看了程慕白一眼,他正含笑看着云不悔,王妃压下心中不快,罢了,罢了,横竖儿子喜欢,两位女儿也都说她好,那便处着吧。 毕竟是自家媳妇,比起别人家的媳妇可要亲厚些,就冲着慕白早上那一声笑,她就不该给云不悔脸色看。 “玉致说得对,一家人,不必这么生疏。” “是”云不悔嫣然一笑,冰月和灵溪过来给他们布膳,云不悔早上用得少,程慕白问,“不合胃口吗”他转头和灵溪说,“去备一些莲子羹过来。” 昨晚云不悔和他聊天说起,她最爱莲子羹,早膳多用莲子羹,胃口不好吃这个也开胃。 云不悔喊住灵溪,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早上素来没有胃口。” 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王妃挑挑眉,程慕白今早气色不错,可眼下青黛可见,她心想着毕竟是新婚燕尔,夜里胡闹得晚了,不悔看起来也很疲倦,没胃口,想必是昨天贪欢,今天不适。 118 王妃挑挑眉,程慕白今早气色不错,可眼下青黛可见,她心想着毕竟是新婚燕尔,夜里胡闹得晚了,不悔看起来也很疲倦,没胃口,想必是昨天贪欢,今天不适。 她是过来人,心里明白,“吃些清淡的,早些回去歇着吧,这段日子也不必日日早起请安,中午和慕白一起过来用膳就好。” 东西南北四苑每日都是单独用膳的,仿佛四家人,唯独初一,十五和节日才会在一起吃饭。 云不悔并不知道王妃误会了,连着点头应是。 玉致说,“嫂嫂,一会儿早膳后你陪我玩儿好不好” 云不悔还没说话,王妃说,“玉致,没听娘刚刚说了吗让你嫂子早些回去歇着,你午后再过去,别去吵。” “是,知道了。”玉致也是乖巧的人,一听便答应了。 早膳后,程慕白携云不悔回皓月居,她身子乏得很,便在内室歇下,程慕白在暖塌上倚着看书,灵溪、灵心和冰月忙着把云不悔的嫁妆放置妥当。 皓月居有单独的库房,在大殿的东暖阁,几位丫头一早便忙忙碌碌也没有吵醒云不悔。 程慕白看了一会儿书也觉得困倦,便在暖塌上歇着,灵溪轻手轻脚地拿过一条薄毯盖在他身边,又把窗户关上。皓月居有独立的小花园,花圃中的春牡丹已开了花,香气宜人,冰月把程慕白赠于云不悔的花霜养在花园中,仔细呵护着,皓月居静悄悄的。 若非门窗上大红的囍字,丝毫感觉不出新婚之喜。 云不悔歇下一个多时辰,醒来便听闻一阵娇笑,她整理衣衫出了内室,程慕白在暖塌上睡得正香,偶尔听到冰月和灵心的刻意压低的声音。薄毯从程慕白身上滑下,云不悔走过去,拉起薄毯盖着他,他睡得十分香甜,呼吸暖浅,因室内缓和,他的脸颊上也有少许红晕,淡了病弱之态。 她没有吵醒他,静静出了房,花园里几位少女正在欣赏牡丹,说着悄悄话,玉致和玉妩来了。两位郡主年岁和灵溪、灵心相仿,玉致冰雪聪明,玉妩沉静温和,自幼和灵溪、灵心一起长大,感情好极。冰月又是开朗活泼的主,几人在一起并没什么主仆架子,不知说到什么,正笑成一团。 “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云不悔走了过去,玉致叫了声嫂子,玉妩笑着点了点头,笑着起身,灵溪和灵心、冰月等人行礼。 冰月说,“小姐,玉致小姐正和我们说昨天宾客喝醉酒的趣事呢,你不知道,可有趣得紧了。” 再有趣,云不悔也没兴致。 灵溪去端一壶热茶到凉亭,知道云不悔早膳吃得少,醒来会饿,她们早就准备好点心,都是清凉可口的糕点,入口清香,云不悔十分喜欢,三盘糕点都用了些。 玉致和玉妩也陪着她吃了不少,玉致说,“嫂子很爱吃甜食么” “胃口不好,一般就用些糕点,也谈不上喜不喜欢。”云不悔说道,冰月在一旁道,“小姐可难伺候了,嘴挑得紧,以前就我一人伺候,我又不会糕点,整天就会一两样反复做,现在有灵溪和灵心,我可轻松多了。” 灵溪抿唇笑,灵心说,“说到做糕点,姐姐的糕点做得最好,平日王妃也爱叫姐姐做上几样送去东苑,特别是天热的时候。” 云不悔也笑赞,“灵溪的手艺的确好,冰月和你一比,可差远了。” “小姐”冰月撒娇,瞪眼跺脚,惹得众人一阵大笑,云不悔忙让她们低了声音,程慕白还在休息,“对了,荆南呢,怎么没见着他” “荆南出府办事去了,要过两日回来。”灵心说,“世子妃,横竖也是闲着,不如两位郡主带世子妃熟悉府里的环境吧。” 云不悔正有此意,玉致和玉妩本也是这意思,玉妩比了一个手势,云不悔看不懂,玉致解释说,“玉妩说,这儿以后就是嫂子的家。” 云不悔心中暖和,对玉妩微微一下,她低垂着头,模样妩媚又恬静,惹人怜爱。她心想,玉妩的样貌较之玉致、玉容、玉媚要美丽得多,五官精致小巧,柔美妩媚,一低头,一垂眸,只有一股风情万种之态,令人心醉。且又如此心思细腻,温和宁静,难得成熟。唯一的缺憾便是,她不能说话,否则该是得天独厚的女子。 程慕白在休息,灵心留下服侍,玉致、玉妩带着云不悔熟悉王府东西南北四苑,冰月和灵溪紧随其后服侍。 东苑最是别致。西苑最是壮丽。南苑最是奢华,北苑最是宁静。东西南北四苑,精致并不相同,东苑梅树甚多,曲径长廊幽幽,水榭楼亭颇有江南水乡之美。西苑大殿居多,富丽堂皇,花草树木甚少。南苑奢华,宫殿别院都有金碧辉煌之感,北苑祥和,有一条清清小河,河边种植无数春日海棠,正是海棠花开季节,点点粉红点妆枝头,秀丽极了,小河上落着粉色花瓣,随水波飘荡,仿佛一条粉色的绸缎在微微荡漾,景致甚好。 王府极大,足足五日,云不悔才大概把王府走了一遍,心中对东西南北四苑也有大概的了解,她最喜爱东苑,其次便是北苑。 成亲后,日子过得十分舒适。 丈夫体贴入微,博学多才,王爷慈祥,待她极好,王妃虽然严厉,却也不曾刁难,姑嫂相处更是融洽愉快,她待玉致、玉妩如亲妹妹般,真心疼爱,一家人和睦至极。 她好静,平常也不爱四处走动,极少和西苑,南苑和北苑的人来往。虽表面上王妃和几位侧妃娘娘都处得极好,姐妹情深,可暗地的波涛汹涌她看得分明,自不愿意做一些王妃不高兴的事情。 王爷过于宠爱云侧妃,王妃和李侧妃、玉侧妃心中有怨,云侧妃也不是刁钻之人,平日对王妃也素来尊敬,王妃虽不喜她,却从不表露。 119 李侧妃人便刻薄多了,她和云侧妃势成水火,又因程慕白病弱,玉妩哑巴时常讥讽,王妃甚厌她,玉侧妃倒是与世无争,常来东苑和王妃一起话家常,两人倒处得不错,她也挺喜欢这位脾性温和的玉侧妃。 除了午后去东苑和玉致、玉妩一起用膳,她其余时间都在皓月居,程慕白怕她闷着,常让她出府走一走,云不悔则宁愿留在皓月居陪他。 或一起弹琴,作曲,程慕白的箫吹得极好,能和她的琴一起应和,默契十足,常听得灵溪、冰月等人入迷。或一起吟诗作对,云不悔饱读诗书,虽不算见识广博,却也是一名才女,总是妙语连珠,逗得程慕白开怀大笑。或是一起下棋解闷,两人都是棋中高手,棋逢对手,杀得难解难分。或是一起散步赏花,春日花开娇,程慕白在皓月居不爱走动,身子时好时坏,云不悔得了空,常陪着他一起出来走动,赏花散步。 府中奴仆常见世子妃挽着世子在赏花,两人如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相较之下,也是新婚燕尔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就显得太相敬如宾。 两对新人形成极大的反差,刚成亲,众人猜想世子病弱,世子妃名声本也不好,人又寡言,两人定会相处不好,大少爷精明,大少奶奶处事圆滑,倒会是一对恩爱夫妻。 殊不知,情况恰好相反。 灵溪、和灵心、荆南是十分开心的,因有了云不悔这朵解语花,程慕白的笑容多了,以往程慕白总在皓月居,一人看书写字,极少外出,也不见来客,除了玉致玉妩和王妃、王爷,旁人很少见他,如今倒是常在府中走动,笑容也多,人的气色也是日渐一日的好。 玉致、玉妩和程慕白感情极好,总怕程慕白闷着,常来和他解闷,如今有了云不悔,更爱嫂子心灵手巧,慧黠无双,更爱往皓月居跑,王妃常告诫她们不要来往太频繁,打扰哥哥嫂嫂,两位郡主却不听,日日都来。自云不悔进府后,几位子女笑容渐渐多了,云不悔又孝顺,哪怕她对她从无好脸色,又极是严厉,她也日日过来请安,看着程慕白气色渐好,女儿也是一口一个嫂子,夸得云不悔如花朵般好,王妃便开始觉得,这门婚姻是对了。 三月十五,花神节。 牡丹是凤城的花王,品种之多,品种之贵,更是少见,富贵牡丹,娴雅牡丹比比皆是。凤城人酷爱牡丹,无论贫富,家家户户都种了牡丹花,每年三四月牡丹花期,凤城内一片牡丹香气萦绕不去,成了凤城的特色,三四月间,哪怕是小小的路边小径也会看见娇美盛放的牡丹花。 花神节是为牡丹为设的一个节日,这一日凤城最大的广场上会设有大型舞台,歌女献歌,舞女献舞,争夺花魁,每位观赏的男女把手中的牡丹送给表演最好的女子,谁收到的牡丹最多,谁便是今年的花魁。 只要是未婚女子,都可以参加花神节表演。 云不悔素来花神节,楼摇光也是极爱的,每年三月十五,姐妹两人都相邀一起参加花神节,去年的花神节花魁便是楼摇光,她上台蒙着面纱,所以人人都知道楼家有一名才女楼嫣然,又有一名色艺双全的小姐楼摇光。 花神节前,云不悔便央着程慕白一起去看花神节表演,程慕白对娇妻素来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几乎没考虑便答应了。玉致和玉妩知道了便央着要去,王妃不应。程慕白和云不悔是夫妻,两人去看花神节表演没什么,可玉致和玉妩是未婚女子,花神节的女子表演歌舞时为了吸引男子目光,常打扮妖艳裸露,王妃很不喜欢。 玉致求了许久,王妃心中不耐问云不悔,是否赞成两位郡主出去欣赏表演,云不悔是赞成的,女子多出来走一走,见一见也世面比在闺中要强得多。可她知道王妃不喜欢,也不便直言说赞成,她说,“娘亲,玉致、玉妩也大了,也到了适婚年龄,花神节青年才俊最多,且又是喜庆节目,出去见一见也是好的,说不准能也有看中意的青年才俊,了却娘亲心事,特别是玉妩” 玉妩的婚事是王妃心头疼,她最疼三位子女,婚姻之事都让子女做主,也曾给玉致寻觅好郎君,可玉致见了一面便不喜欢,她很是中意,想让玉致早些嫁人,玉致寻死觅活就是不愿意,她只能作罢,随了玉致所愿。 她也知道玉致心高,自己若不中意,必定不嫁,可她总在闺中,也寻不到好夫婿,如何嫁人。而玉妩又是哑巴,哪怕出身再好,容貌再美,性子再好,也嫁不了好郎君,哪家府上的当家主母会是一名哑巴 为了玉妩的婚事,王妃是操碎了心,云不悔的话,正说中王妃心事,她寻思后,便同意程慕白和云不悔带两位妹妹出去观赏节目,且叮咛云不悔要仔细留心着。 王妃本来也要去看花神节的节目,她每年都不缺漏,只是近日身子颇有不适,不愿去人多的地方。往年都是王爷领着府上的人一起也去观赏,除了府上玉致和玉妩,都会参加花神节。 玉致和玉妩十分开心,抱着云不悔千恩万谢,特别是玉妩,心中更是感激,玉致尚出府玩,玉妩因是哑巴,王妃不放心,从不让她随玉致一起出府。 程慕白道,“娘子啊,全家上下,唯独你最是玲珑,连娘亲也被你说动了,换了常日,是万万不会同意玉致,玉妩出府的。” 云不悔俏皮回,“那是你没本事说服娘亲。” 程慕白淡笑不语。 花神节这天,云不悔一早便服侍程慕白洗漱换衣,她梳妆完毕,玉致和玉妩也过来了,两位郡主早就准备好了,十分开心。 冰月、灵溪和灵心、荆南都随同伺候,因是观看节目,程慕白也没让府中侍卫随从保护,带着妻子,妹妹一干人等轻装出门。 120 冰月、灵溪和灵心、荆南都随同伺候,因是观看节目,程慕白也没让府中侍卫随从保护,带着妻子,妹妹一干人等轻装出门。 他们并不和王爷一起走。 冰月说,“小姐,听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也去看表演了。” 云不悔淡淡笑道,“这不奇怪,三表姐素来也爱。” 冰月抿唇说道,“是啊,表三小姐也想上台表演,可论台上风姿,又有谁和表四小姐相比。” 云不悔抿唇,是啊,摇光姐姐担得起色艺双绝的称赞。 一行人到广场,节目还没开始,人山人海,广场四周开满色彩鲜艳的牡丹,形成一条牡丹花径,一直沿着牡丹花径,中央便是舞台,大型红绸舞台搭建在中央,那是一个圆形的舞台,舞台四边也开满了牡丹,又以鲜红绸缎装饰,垂着流苏,美轮美奂。 舞台旁边都是座位,高高低低,更有一排清幽雅座,除了其中视线最好的一间雅座,其他的雅座都坐满了人,王府的人也在雅座中。 花神节是凤城最古老的节日,每年举办的经费由每家每户出钱,高处的雅座只有十间,哪家出钱最多,哪家便在雅座观赏。 广场人山人海,热闹喧哗。 程慕白为防有人撞了云不悔,牵着她的手护在身边,灵溪和灵心、冰月护着玉致和玉妩,人太多,程慕白怕两位郡主走丢,特意吩咐荆南要多留心。 楼家的人也占据了整整一间雅座,三夫人对花神节素来没什么兴致,去年摇光参加,她便过来看,今年摇光没参加,她便不来了。三夫人不在,云不悔也懒去打招呼。 灵溪说,“世子,咱们上雅座去吧,王爷也在那边。” 程慕白看向雅座上方,已坐满了人,王府家眷多,一间雅座尚显得拥挤,且他们过去,闲言闲语多,还有什么心情欣赏歌舞。 云不悔芊芊玉指指向空着的那间雅座,“世子,我们去那吧。” 程慕白蹙眉,灵溪道,“世子妃,那间雅座是云瑶夫人的吧,我们怎么能去呢” 云瑶夫人是云瑶商行的女主人,据闻是一名中年美妇,整个江南航运都在云瑶夫人的手心中,富可敌国,可她又非凤城人,神秘得紧。 云不悔说,“摇光姐姐和云瑶夫人素有交情,往年我来看表演,都在那间雅座,都是沾了摇光姐姐的光。” 程慕白似笑非笑地睨着云不悔,她也不多说,牵着程慕白上了最大一间雅座,程穆东早就看见云不悔和程慕白,玉致和玉妩等人,也和王爷说了,王爷派人去领他们上来。 玉侧妃说,“王妃姐姐今年可转了性子,竟然愿意让玉致和玉妩出来,真是稀奇。” 李侧妃笑说,“两位郡主也该见见世面,总是养在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生是好,将来又怎么嫁人,特别是玉妩” 玉媚说,“娘亲,快别说了。” 李侧妃哼了哼,倒没说话。 楼嫣然往下看去,人群中,程慕白毫无避忌地牵着云不悔,以身子护着她不被人撞到,体贴入微,一直牵着她往雅座的方向去。 程穆东疑惑,“二哥和二嫂怎么去云瑶夫人的雅座” 王爷也看到了,那儿视线最好,能看到舞台最佳景致。楼嫣然道,“云瑶夫人和摇光妹妹是忘年之交,她又不常在凤城,往年都是摇光妹妹带着不悔妹妹在雅座欣赏表演。” 程穆东惊呼了声,哈哈大笑,“原来二嫂还有这大面子,这儿也挤得很,父王,娘亲,我寻二哥,二嫂去了。” 他说着便真离了雅座,王爷哭笑不得,程佑天抿着唇角,看向楼嫣然,“怎么从不曾听你提及此事” 楼嫣然低头喝茶,指尖在玉杯上划过,淡淡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也没问。” 楼家的人自也看见程慕白和云不悔,大夫人心中甚不是滋味,刚刚程佑天和楼嫣然过来见了礼,程佑天素来冷峻,见了他们也没多恭敬,大夫人心中本就不快。 如今见程慕白如此呵护云不悔,难免心中不舒坦。 冷言冷语几句,三夫人不在,也没什么硝烟气。 云不悔和程慕白刚坐下,程穆东也过来,说是那边挤,要和他们一块欣赏,程慕白没拒绝,程穆东便坐下了。程慕白让灵心过去和王爷说一声,人多不便过去行礼,灵心出去,没一会儿便回来。 喝了一杯茶,程穆东道,“二嫂,原来你认识云瑶夫人” 云不悔说道,“是摇光姐姐认识,我并不认识。” “原来如此,我倒是想见见这位云瑶夫人呢,据说是名美寡妇。”程穆东说道,灵溪等人掩嘴笑,灵心说,“三少爷说这话也不害臊。” 程穆东哈哈大笑。 云不悔并不欣赏此话,面上淡淡的,听离月的消息,楼开阳和摇光今天就回来了,他们兄妹真默契,倒是一块赶上花神节了。 表演还没开始,现场热闹,下面有他们也认识的贵家公子,他们在高处,一览无遗,纵观全场,突然听闻一声尖叫,程慕白等人看下去,便见一名少女打了一名贵家公子一巴掌,怒气冲冲带侍女往另外一边站去。 那是刘家的公子刘子熊,冰月愤愤说,“这色胚子,死性不改。” 和刘子熊在一起的还有楼少琪,两人是一丘之貉,好色风流,程穆东看了云不悔一眼,笑说道,“这刘子熊在城中名声不好,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来者不拒,听说还曾对二嫂有过非分之想。” 程慕白微微挑眉看向云不悔,她说道,“他和大表哥交好,楼府见过几次,也就泛泛之交,不悔又非国色天香,并非人人都有非分之想。” 程穆东道,“若二嫂尚不是天香国色,世间女子皆无盐。” 121 程穆东道,“若二嫂尚不是天香国色,世间女子皆无盐。” “三弟过誉了。”云不悔不冷不热地笑,程慕白说,“娘子的确不必过谦,确是国色天香。” 灵溪等人微笑,云不悔微微红了脸,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来,感觉是两样的,一人是排斥,一人是娇羞。 冰月目光骤然一亮,“小姐,你看,是表四小姐。” 冰月话音刚落,人不见,爽朗笑声已到,一名穿着紫色流纱长裙的女子如风一般卷进雅座,夹着一股暖香,她十七岁上下,模样娇媚动人,论妩媚不及玉妩,可她身上多了一股妖,仿佛从古书中走出来的妖精般一般,这股妖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风情万种。 云不悔站起来,迎了上去,摇光已紧紧地抱着她,云不悔少见情绪如此激动,“姐姐,你可回来了,不悔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摇光大笑着,捧着她的脸仔细一瞧,“成了亲果然不一样,人便漂亮了。” 云不悔瞪她一眼,“连你也打趣我。” 姐妹又抱了片刻,说了一些贴己话,亲密得旁若无人,程慕白咳了几声,云不悔恍然惊觉应该给他们介绍介绍,摇光挥挥手,潇洒坐下,“我说妹夫,你也不用咳,我有眼睛,看得见你。” 程慕白继续咳,灵溪慌忙给他倒了一杯茶,云不悔过来,抚着程慕白的背说,“姐姐,慕白身体不好。” “早听说了,病秧子嘛,看起来不像嘛。”摇光说,摸着下巴下评语,“长得真不错。” 早就听闻楼家四小姐楼瑶光色艺双绝,大胆豪放,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如此色迷迷地欣赏自己妹夫并下评语,除了她,还能有谁。 “表姐过奖了。”程慕白微笑说道,摇光挑眉,暗忖这位妹夫怎么瞧着都不太顺眼,是笑得太温和,还是眼神太深,一时也说不清。 可看云不悔如此体贴,摇光并不说什么,不悔选了路,好坏她要自己承担,她早便和楼开阳说过,不赞同这门婚事,楼开阳倒看得开,不悔决定的事情,定是深思熟虑后,他们不赞同,她也会嫁,既是如此,摇光自然不会说什么而坏了姐妹情分。 程穆东在一旁暗忖,这便是楼家四小姐,楼家真是盛产美女,楼嫣然和云不悔已是倾城之貌,这楼摇光也丝毫不逊色,各有千秋。 这样的性子,颇对他胃口。 云不悔给楼摇光和程穆东介绍,摇光只是点了头便移开目光,显然对程穆东不感兴趣,程穆东受了不小打击,他的魅力第一次失效,挫败不已。 冰月说,“表四小姐,你怎么回来这么晚,都赶不上小姐大喜。” “哥哥有事耽搁了。”摇光说,看了云不悔和程慕白一眼,暗忖着,也没什么喜酒喝的,横竖她也不乐意看这门婚事成了。 “哥哥呢”云不悔问。 “比我早一步回来了,据说今天刘小姐要表演舞蹈,一回来便让人缠着哥哥脱不开身,他寻了个借口避开她,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摇光说,云不悔知道这位刘小姐,是刘家的庶女,对楼开阳一见钟情,为了楼开阳痴守了三年,凤城人人称赞她深情,楼开阳觉得心中有愧,见了她也不好驳面。 “四小姐从哪回来,如此风尘仆仆”程穆东问。 摇光挑眉,“和你有什么关系” 程穆东碰了一个软钉子,只是微微一笑,桃花眼轻轻上挑,并没动怒。 云不悔和摇光许久不见面,自有许多话说,可此刻歌舞就要开始了,众人专心看歌舞,玉妩和玉致比了一个手势,她有一枚玉佩掉了,想要去寻,玉致正看兴奋想看歌舞,和玉妩说稍后去寻,那玉佩是玉妩极珍视的饰物,她见诸人正专心欣赏歌舞,她悄悄退了出去寻玉佩。 今年的花神节一共有十五场表演,第一场表演是朱家的庶女小姐,她唱了一曲凤城名谣,有一名女子为她抚琴伴曲,歌声灵动,婉转动人,这首歌谣赞美爱情,她唱得温柔多情,缠绵缱绻,那灵动的嗓音,打动许多人的心,一首歌谣拉开今年花神节的序幕,开了一个极好的头。她一唱完,台下一片赞美声。 摇光说,“朱碧月去年唱这首曲子,今年也唱这首曲子,怎么没点新意。” 云不悔说道,“倒也不是,去年歌喉没有今年婉转,且风姿也没有今年出众,到底是努力了。” 摇光也一笑,程慕白道,“你会记得每年花神节表演的节目” “记得啊。”云不悔说道,“每年花神节都挑十五个节目表演,都是千挑万选的,歌舞自是好看,印象也深刻,看过一次都能记住。” 灵溪说,“世子妃既然如此喜欢花神节的节目,为什么不亲自上台表演” “谁说她没上台过”摇光挑眉,戏谑反问,灵溪惊讶瞪大眼睛,程慕白似笑非笑地睨着云不悔,微微笑问,“不知道娘子表演什么” 云不悔轻笑道,“世子莫要听姐姐胡说,哪有的事情。” 摇光笑而不语,第二位小姐表演的是舞蹈,柔弱无骨,风情万种,那小姐容貌生得秀美,美眸流转间,更是容色逼人,舞姿和人面相映,有一股慑人的美。 当真是精挑细选过的表演,这两场表演已让观众十足抱了眼福。底下叫好声一片,那小姐也舞得极尽兴,程穆东忍不住拍掌叫好。 程慕白低头在云不悔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云不悔脸颊漂起红晕,暧昧至极。 玉致等人看得入了迷,也没注意到两人的暧昧,反倒是摇光,微微挑眉,倏然听灵溪惊讶低呼一声,“小郡主呢” 下一张,看我们家玉妩如何惊艳四座哈,当然,猜猜前世的玉妩是谁 122 荆南带着灵溪、灵心和冰月去寻玉妩,玉致非常着急,玉妩自幼养在王府,极少出府,人又敏感纤细,不谙世事。若是迷了路,她是哑巴都不好问路,玉致自责不已,程慕白让她放宽心,这么多人去寻玉妩,定能寻得到。 摇光听了程穆东解释才知道王府有一位哑巴郡主,云不悔显然也是着急,虽然刚相处一段日子,云不悔对玉妩却有超乎寻常的疼爱,为了玉妩还专门学手语,就为了想随时和玉妩沟通。她若是有个闪失,她会心疼极了。 摇光说,“放心,等冰月他们回来看看情况,说不定就带回来了。” 程穆东说,“父王今天带了侍卫,要不要通知父王,让他派人来寻” 程慕白说,“且等荆南回来再说。” 此时他们也无心欣赏歌舞,玉致和云不悔从雅座往下看,人山人海,若要寻个人还真不方便,且玉妩今天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在场穿粉色衣裳的女子太多,寻不过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 台上第一轮歌舞已快到尾声了,十五个表演节目本来就不到一个时辰功夫,等少女们都表演后,确定了花魁后,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自由表演,为花神节助兴,这是没有选上花魁表演的女子所表演的节目。 云不悔越来越担心,“世子,和父王说一说,多派人手去寻吧,今天龙蛇混杂,玉妩又娇媚动人,不会说话,若给人欺负了去可怎么办。” 程慕白正想让程穆东去寻,荆南等人已回来了。 “世子,寻遍了,就是不见小郡主,属下多派人手去寻吧。”荆南说,程慕白点了点头,骤然听玉致惊讶地喊了声,众人回头,顺着玉致的视线看向台上,只见一名身穿白色蝴蝶衣裙的蒙面女子被人一推,已然站在台上。 白色的雪纺纱长裙,颜色纯白,绣着各色蝴蝶,栩栩如生,这是一套蝴蝶舞衣,水袖乃流云水袖,拂动间十分灵动,衣裙摇曳,舞衣上的蝴蝶仿佛要展翅飞扬。那女子身段极是窈窕,束腰的蝴蝶衣带束着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丰胸翘臀,身段极迷人。她头饰简单,仅着一支蝴蝶玉簪,脸上覆着白纱,看不见容颜,唯独看见一双如受了惊吓般的杏眸。 “玉致,怎么了”程穆东不解,为何玉致如此惊讶,玉致捂着唇,众人也开始觉得惊讶,那戴着面纱的女子正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雅座的方向。 云不悔心头一跳,玉妩 玉妩生得妩媚,身段也很出挑,看身影极似玉妩,可这不是刘家庶女小姐的表演的节目么怎么成了玉妩 音乐起,那女子怔怔地站着台上,不知所措,仿佛是误传了人间的天使,惹人怜爱,程慕白蹙眉,“荆南,去看看。” “是”荆南也受了惊吓,慌忙下了雅座去看。 她站在台上也不跳舞,底下的人不断地起哄,她似更是惊慌,想逃又无处可逃,最终开始僵硬地跳 那舞姿不堪入目。 极是笨拙,且又放不开,身子总是弯曲着,舞蹈和音乐完全没有配合起来,云不悔紧张地抓着手绢,摇光挑眉。 王府雅座那边,玉侧妃说,“这女子怎么如此眼熟” 李侧妃嫌弃说,“这是什么难看的舞,竟然也选上花魁比赛,真是丢人现眼。” 程慕白几乎已确定,那就是玉妩,那熟悉的眼眸,熟悉的身影,是他的妹妹玉妩,他沉了沉脸色,“灵溪,灵心,去带小郡主下来,还有,查一查是谁带小郡主上去的。” “是”灵溪和灵心慌忙下去,不敢耽搁。 突然,一道优雅的箫声插入了也有些乱了节奏的琴声中,硬生生地盖过了琴声,只见一名穿着月白色长衫的俊逸男子站在舞台正下方,他正吹箫,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舞台上受了惊讶的女子,含笑的眸带起淡淡的鼓励。 这箫声和蝴蝶曲并不相配,优雅随意,并不是真正的舞曲,给了舞者极大的发挥空间。 “哥哥”云不悔和摇光轻喃了声,那吹箫的男人,竟是楼开阳,他站在舞台下,月白长衫,长身如玉,丰神俊朗,干净得仿佛不带一点烟尘。 楼家二少爷,楼开阳。 台上的女子停下僵硬的舞,玉致说,“玉妩的舞跳得极好看的,就是胆子小,从不敢在别人面前跳,她也学过蝴蝶舞该死的,到底是谁带她上去的” 台上的女子一动不动,箫声却是持续不断,观看表演的人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情况,不少人认出这是楼家二少爷楼开阳,也不敢起哄。 舞台上的女子微微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宽大的水袖展开,微风轻轻荡漾,那蝴蝶仿佛要飞舞起来,只见她水袖一甩,细腰一转,身子轻盈在舞台上转起圈,长袖围绕,裙摆飞扬,那裙摆也极具特色,随着她转圈轻轻地卷上来,仿佛蝴蝶正从脚下飞起,把她围绕。 这种高难度的十五转,一般舞者都做不了,随着女子长袖围绕,裙摆飞扬,楼开阳的箫声也配合着快速起来,那诡异的速度和美感震撼每个人的感官世界。 倏然箫声从尖锐转缓,台上的女子回身,挥动长袖,跳起舞蹈来,她跳得十分随意,并非寻常的蝴蝶舞,哪怕是习舞多年的人也看不出她跳的是什么舞蹈,她仿佛把自己放置到一个空无的世界里,只有她,他和他的箫声。 她跳着她的舞蹈,他的箫声主动来配合她,无需她跟随他的节奏。 那舞,真真是风情万种。 大水袖长裙绣满蝴蝶,色彩斑斓,水袖轻拂,流光潋滟,女子妖娆的身段时而轻灵跳跃,时而温柔缠绵,时而妩媚娇艳,时而纯真空灵那妩媚的眸脱去惊恐,眼睑轻挑间,千娇百媚,那目光流转过台下吹箫的楼开阳,更见妩媚魅惑。 惊艳了万千目光。 123 圆形舞台周围装饰着各色各样的牡丹花,女子仿佛是花中精灵,有无数蝴蝶为她翩飞而至,这样的极致美丽,在花神节的表演节目上是极其罕见的。 一舞毕,众人皆被她的舞姿倾倒,楼开阳放下也玉箫,淡漠的目光掠过一抹笑意,玉妩仿佛没有察觉自己跳了一曲令人惊艳的舞蹈,又变得惴惴不安,如受了惊的小白兔。刚刚那绝代风华荡然无存。 雅座里,楼摇光道,“真没想到,竟有女子能把舞跳得如此绝美,不悔,你这小姑子,舞姿不下于你啊。” 不悔擅舞,舞蹈也极是迷人,摇光和开阳时常赞美她的舞姿妙曼,可如今见了玉妩的舞姿,尚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玉妩的舞姿较之不悔少了一分超凡脱俗的空灵,却多了一分震慑心魂的妩媚。 可以说是各有千秋。 云不悔说道,“我也没想到,玉妩竟如此叫人意外。” 真是深藏不露,玉致喃喃自语,“那真是玉妩吗真是玉妩吗真是我妹妹玉妩吗” 怎么感觉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的妹妹玉妩,哪有这么惊艳。 如雷的掌声响起,玉致突然兴奋起来,深深地感觉到一股骄傲,为玉妩骄傲,玉妩是哑巴,自幼便自卑,她总是告诉玉妩,她很好,很美,性子也好,会有人欣赏,可玉妩始终自卑,看台下青年才俊痴迷的目光,玉致为玉妩开心。 男人的赞美和肯定最能给女人自信。 程慕白和程穆东相视一眼,程穆东说,“真没想到玉妩能如此出众,二哥,你藏得可真好,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从今天后,恐怕谁都知道,王府有一名如舞姿曼妙的小郡主。” 程慕白微微带笑,并不言语,云不悔看得出,程慕白并不开心,他对玉妩疼爱素来多出几分,万般不愿意玉妩受人瞩目,这样便有很多人知道玉妩是不能言,流言蜚语也多了。 他怕玉妩不能承受。 “哥哥怎么还站在下面。”摇光说道,疑惑挑眉,“哥哥素来不爱管这些事,也不常吹箫给外人听,小郡主足不出户,哥哥应该不认识,为何帮她” 云不悔心中也有此疑问,开阳为人,最是冷漠,待府中兄弟姐妹尚是疏远,最亲的手足也不过是摇光和不悔,带外人更是不用说,连一个笑容都吝啬,何以会对玉妩施以援手 程慕白看向楼开阳,他正负手站在台下,任人潮如流涌动,他立于人群中,目光温和地凝着台上的玉妩,鹤立鸡群,玉树临风。 素问楼家二少爷是人中之龙,传闻不如一见,果真不假。 玉妩受了惊吓,正要慌乱离开,骤然见舞台那边的粉色珠帘掀开,一同表演节目的女子们如鱼贯出,个个娇艳美丽,风姿灼灼,玉妩惊慌地睁大眼睛,时而看向程慕白的方向,时而看向台下的楼开阳,不知怎么办才好。 玉致拍手问,“哥哥,嫂子,你说玉妩会不会是今年的花魁” 台下有百名男子捧着牡丹要献给今年他们认为表演最好的女子,谁得到的牡丹最多,谁便是花魁,这十名男子是临时选的,事先谁也不知道会有谁,相对而言,比较公正。 程慕白抿唇,微微一笑,玉妩拿花魁是毋庸置疑的,她也担当得起。 台下的人都高喊着刘小姐的大名,那就是不悔,因为按照顺序最后一名表演者便是刘家的庶女小姐,且又是楼开阳给她配乐,众人都以为是刘家的小姐。 玉致不高兴地撅着嘴,“乱喊什么,分明是我妹妹玉妩。” 云不悔微笑说道,“看这形势,玉妩拿花魁十拿九稳。” 程穆东说,“玉妩如此好的舞姿,以前没有参加花神节比赛真是太可惜了。” 摇光说,“既然是刘小姐的表演,为什么会是小郡主上台” 摇光恍然大悟,“哥哥莫非也认错了人,以为是刘小姐才出手相助” 云不悔想了想,兴许真是如此,楼开阳对刘小姐有一份愧疚,又欠了她一份恩情,待她和旁人自是有几分不同。 王府那边的雅座里,玉侧妃越看越觉得台上的女子身形像极了玉妩,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问,李侧妃说,“玉侧妃,你可真爱说笑,玉妩足不出户,又是哑巴,胆子又小,光是站在台上就把她吓死了,怎么会是她” 云侧妃柔柔一笑,“看身形的确像极了玉妩,可能真是身影相似,府上谁见过玉妩跳舞能有此等舞姿么” 玉媚刻薄地说,“玉姨娘最爱说笑话了,怎么可能是玉妩那个小哑巴,她躲在府中都不敢见人,还敢上台么” 玉侧妃冷笑,“六姑娘,玉妩是你妹妹,你当姐姐的,怎如此刻薄” 玉媚也察觉自己失言,却不认错,反驳道,“我又没有说错。” 玉侧妃摇摇头,云侧妃也是蹙眉,玉妩是哑巴谁不知道,府中却极少有人提,哪怕知道她是哑巴,她也是身份尊贵的郡主,玉媚和玉容只能称为小姐。 台下热闹起来,各色各样的牡丹花丢下玉妩,和她同台的另外十四名女子面前却没有什么牡丹,那百多名男人手中的牡丹半数归了玉妩。 今年的花神节,她的确独领风骚,惊艳凤城。 基本上不用数,便知道玉妩是今年的花魁,胜势太过明显了。表演节目的女子中,朱家的小姐朱碧月和刘家小姐素来不合,且她见过刘家小姐跳舞,舞姿虽美,却不至于惊艳至此,且朱碧月心里清楚,今天刘小姐绝对无法上台,这女子目光惊慌,纯真无措,根本不是刘小姐。 竟然让人顶替,却拿了花魁,占尽便宜,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124 朱碧月本就站在玉妩身边,玉妩想,等宣布花魁得主便走,她此刻不能走,只想快点结束脱身,名声是刘小姐的,和她没有关系,可她没想到她身边的朱碧月突然扯下她的面纱,露出一张妩媚艳丽的脸庞。 肤若凝脂,颊生桃花,正是一名灿若牡丹的绝美女子。 程慕白和程穆东从雅座上站起来,下面一片哗然,刘家小姐连续三年参加花神节,不少人认识,玉妩足不出户,王府宴会也甚少出来,哪怕偶尔出来几次,她又不说话,安安静静,宾客哪会注意到她。 下面喧哗起来,既然并非刘家小姐,那这位小姐又是谁,模样风姿皆远在刘家小姐之上,玉妩惊慌地睁大眼睛,台上的女子步步紧逼,问她是谁。玉妩有口难言,被逼得匆匆后退。 王府诸人见是玉妩,纷纷吃惊,王爷和几位侧妃更是不敢置信,程佑天和楼嫣然等人也是惊疑不已,玉侧妃早觉得她身影熟悉,却不敢肯定,如今确定了,心中也有疑惑,玉妩怎么上台去了本来等着宣布花魁后才去领人的荆南、灵溪和灵心冰月慌忙从楼梯跑上去。 “你怎么都不说话,不会是哑巴吧。”朱碧月不客气地说,直把玉妩逼到舞台边缘。玉妩眸中蓄满了惊慌,下意识地望向台下的楼开阳。 楼开阳眸色早沉,拨开人群走到前面,人多,挡了去路,他冷冷一喝,“让开” 人声鼎沸,他的声音如惊雷在众人头顶响起,没人敢惹楼家二少爷,楼家大少爷是个绣花枕头,酒囊饭袋,可二少爷是厉害角色,诸人慌忙让出一条道来。 “她不会真是哑巴吧”另外一名小姐嘲笑,众人纷纷附和,讥笑的目光四面八方围过来,玉妩觉得十分难堪,很想从这舞台上跳下去,逃离她们的讥笑声。 “快放开小郡主”荆南和灵溪等人上来,玉妩已站在舞台边缘,正被一群小姐取笑,朱碧月吓了一跳,转过身子来,手臂擦过玉妩,她本便站在舞台边缘,手臂擦过,她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便踩空,直直落下,楼开阳刚到舞台下面便见她落下,他迅速上前张开双臂,接住她下坠的身影。 楼开阳抱着玉妩一转,便稳住身影,玉妩紧闭着眼眸,本以为会摔得极疼,没想到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她睁开眼眸,怔怔地凝着抱着她的陌生男子。楼开阳淡漠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怀中女子惊魂未定,惴惴不安,他目光多了几分安抚的意味,温柔至极。 “没事。”素来淡漠的音色多了几分柔和,他拥着她,轻轻放了下来,仿佛怕摔碎了稀世珍宝,玉妩尚抓住他的前襟,怔怔地望着他。 鼓励她跳舞,并为她配乐的男子,他的箫声极好听,她沉迷其中,竟不知不觉跳起舞来。 “吓坏了么”楼开阳轻声问,玉妩红着脸,微微摇了摇头,他微微一笑,温雅美好,玉妩心口一跳,急急低下头去。 荆南和灵溪、灵心、冰月等人见玉妩落下去,又惊又怒,见她平安才放下心来,那声小郡主诸人都听得明白,凤城中能被称之为小郡主的,只有宣王府的嫡女。 荆南等人随着程慕白和云不悔过来的,已有不少人听见,此刻听荆南喊小郡主,诸女吓得白了脸色,灵溪和冰月慌忙下楼来。 “小郡主,您没事吧,有没有摔伤”灵心急问,玉妩回过神来,她仍然依附着楼开阳,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前襟,此时方觉得两人姿态太过亲密,她慌忙撤了手,脸色大红,急急躲到灵溪、灵心身后,低着头不敢看楼开阳。 此模样,仿佛是被表白的男子,娇羞无限不敢见人,灵溪、灵心谢过楼开阳,他淡漠抿了抿唇,冰月说,“表二少爷,这位是王府的小郡主。” 楼开阳嗯了声,看向玉妩,她依然低着头,头上一支玉钗轻轻摇动,荡出一道明丽的光,映在他的眼眸中。 突然惊变,幸是有惊无险,台上诸位女子也是吓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玉妩的身份也曝光了,虽不知她为何上台,可她收到牡丹最多,成了当之无愧的花魁。 荆南,灵溪和灵心带着玉妩先回雅座,接下来还有表演,楼开阳和冰月走在最后,快要到雅座,楼开阳问,“她叫什么名字” 冰月回头,“表少爷说小郡主么她叫玉妩,程玉妩。” 楼开阳嗯了声,淡漠地随着冰月上楼。 玉妩,明玉妩媚,人如其名。 程慕白和楼开阳第一次见面,彼此打过照面,云不悔迎上去,亲密地挽着楼开阳,“哥哥,你这次出门可真久,都大半年了。” 程慕白见他们兄妹状态亲密,微微挑了挑眉,面上仍带淡笑。 “若知道这一次出门你便私做主张嫁人,我和摇光定不会出门。”楼开阳音色素来淡漠,灵溪等人暗忖,看来这位大舅子对自己的表妹夫不太满意。 云不悔为他倒了一杯茶,“哥哥,我嫁人,你应该开心才对,少了一个烦心丫头,以后便轻松了。” 楼开阳看她一眼,目光掠过程慕白,并没多说什么,已事成定局,多说无益,“世子爷,我只有不悔和摇光两位妹妹,不悔素来顽皮,却深得我宠爱,若是你日后欺辱了她,可别怪我不客气。” “稀世之宝得来不易,慕白珍惜犹恐不及,又岂会辜负。”程慕白淡淡说,笑意深深。 楼开阳面无表情,别过脸去,正巧看见玉妩俏生生地偷看他,触及他目光又慌慌张张低下头去,楼开阳微微蹙眉,程慕白道,“这是舍妹玉妩,幼年时因体弱失声,不能言语,方才救命之恩,慕白代舍妹谢过。” “不必”楼开阳淡漠吐出两字,他救他的女人,何须旁人道谢。 125 众人也不知他是何意,索性便不接话,灵心微微不悦,这楼家少爷真是好大的架子,世子道谢竟也不领情。 程穆东暗忖,看来二哥和大舅子第一次见面,颇有成见呢。 楼开阳不喜欢程慕白,而程慕白也不见得多喜欢楼开阳。 云不悔说道,“哥哥,你和世子第一次见面,别摆着脸色嘛,瞧瞧大家伙都不敢说话了。” 云不悔说着,大致介绍了在座诸人。 玉致说,“楼二少爷,你的箫声真好听,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箫声。” “郡主过誉了。”楼开阳淡淡回了一句,舞台歌舞又起,便是接下来的表演,云不悔和摇光、楼开阳许久不见,有许多话说,一边聊天一边观赏表演。 程慕白见他们三兄妹感情极好,旁人插不上话,便也不参与谈话,玉妩一直低着头,玉致喊她几声都不应,程慕白问,“玉妩,你怎么上台去了” 正在和摇光、云不悔聊天的楼开阳静默地看向玉妩,她比划着手势,他看不懂,在场的人除了程慕白和玉致,少有人看得懂,哪怕是灵溪和灵心也不完全懂得手语,她们懂一半,好多也是看不出意思来。玉妩不知道紧张还是怎么的,比划得又快,灵溪和灵心更看不明白。 楼开阳若有所思地饮茶,玉致怒道,“刘家小姐太过分了,竟然欺玉妩不会说话,又见玉妩会跳蝴蝶舞便让她上台代替,也不想想玉妩愿不愿意。” 云不悔问,“玉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玉致说,“玉妩本来去寻玉,不甚迷了路到后院阁楼去,正巧那刘家小姐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一直如厕,眼看表演时间要到,临时又寻不到人代替,正巧玉妩迷路寻到后院问路,她问玉妩会不会跳蝴蝶舞,玉妩点头,她便让侍女为玉妩梳妆,硬把玉妩推上台。玉妩不能说话,手语他们又听不懂,她受了惊吓不知反抗,这才被他们推上台去。刘家小姐胆子也特大了,玉妩哪怕不能说话,她的穿戴又岂是寻常女子,竟敢让玉妩代替她上台,害得玉妩差点摔伤,我看她是不想活了。” 程慕白蹙眉,使了一个眼色,荆南出去,云不悔看了楼开阳一眼,荆南出去,显然是带人过来,可不见楼开阳说半句,云不悔目光掠过玉妩,若有所思。 一边是夫婿,一边是兄长,若一会儿因为玉妩和刘小姐之事起了纠纷,她也不知站在哪一边,玉妩紧张地抓住程慕白的袖子,手势比划着让他大事化小。 玉致说,“玉妩,你别给她求情,胆子也特大了,竟敢欺负你。” 玉妩着急摇头,咬着下唇,模样看起来甚是无助,楼开阳心中闷闷一疼,不能说话对她而言,是无法言说的痛吧看她的模样,多希望能说话。 程穆东说,“玉妩也别担心,刘小姐过来,横竖道个歉也就算了,不会怎么样了她。” 玉致道,“多亏了有表二少爷,不然玉妩在台上受了惊不说,又会摔下来,那么高摔下来,不定成什么样子。” 楼开阳并不居功,反应极淡。 云不悔给玉妩倒了一杯清茶,柔声道,“喝点热茶压压惊。” 玉妩端着茶,捧在手心,却没喝,云不悔目光掠起,正巧看见楼开阳目光凝在玉妩身上,而玉致却一脸迷恋,想和楼开阳说话,心头不免沉了沉。 刘家小姐很快便被荆南等人带上来,那是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十九岁上下,她脸色苍白,额上冷汗阵阵,似是极为不适,进来便给程慕白等人行了礼。 她一个劲道歉,并无嚣张之气,玉致骂了几句出了气也闷着不说话了。刘小姐知道自己犯了错,任由旁人怎么骂也不吭声,玉妩不想闹事,程慕白让她向玉妩道歉便算完事。 闹剧一场,也不便怎么样,玉妩也没事,道个歉算过了。 云不悔见到刘小姐好几次向楼开阳求助,楼开阳都当看不见,刘小姐一边道歉一边委屈落泪,云不悔暗忖,哥哥今日究竟是为了何事,竟待刘小姐如此淡漠,因心中对刘小姐有愧,哥哥带她是极好的。 莫非是为了玉妩 云不悔暗自苦笑,自己一定是多心了,哥哥是第一次见玉妩,能有什么心思。 午后,一干人等在雅座用了点心,王爷派人过来传话,让程慕白和玉妩过去一起用膳,云不悔多日不见楼摇光和楼开阳,想留下来陪他们,程慕白也不强求,带玉妩,玉致和程穆东过去,荆南、灵溪和灵心随行伺候,冰月留在雅座,他们一走,摇光便问,“不悔,你到底在想什么,谁不好嫁,嫁给程慕白这病秧子” “姐姐,他没你想得那么病弱。”云不悔失笑。 “比我想的可病弱多了,也没坐上一小会儿,瞧他咳成什么样子了,这模样怕是不长寿,你也不仔细想清楚。”楼摇光道,“除了一副好皮囊可就没什么了。” “我就看中他这副好皮囊。”云不悔打趣说道,摇光气结,偏头看向楼开阳,“哥哥,你说说她,瞧她说得什么话。” 云不悔掩嘴笑,楼开阳说,“嫁都嫁了,说什么也无用,你在王府没受欺负吧” “没有,哥哥,姐姐,放心,一点都没有。”云不悔说,“慕白待我极好,有求必应,两位小姑也好相处,平素我又不和其他房的人往来,也没什么麻烦。王妃虽然严厉,却也不曾刁难过我,这门亲事,我很是中意呢。” “瞧你开心的,三月三出嫁,这才几日功夫。”摇光说,叹了口气,“程慕白病弱且不说,人也深藏不露,不悔,日子长着呢,好坏现在说不好,得看以后。” 126 楼开阳和楼摇光中途有事,并没有看到最后,两人起身告辞回家,云不悔依依不舍送别。花神节的表演一直到申时结束,程慕白带云不悔、玉妩等人随王爷一起回府。 回到府中,玉致和玉妩回了东苑,程慕白和云不悔回皓月居休息,晚膳时分,程慕白和云不悔一起去前庭用膳。席间一贯被人忽略的玉妩成了最瞩目的焦点。 府中都在谈论今天花神节的事,王妃早便听闻了,他们一回府,府中便传开了,玉妩的娇媚之态早就一传十,十传百传开了,人人赞玉妩是当之无愧的花魁。菊青听了传闻打听清楚便一一回禀王妃,王妃又寻玉致说详细情形,大概了解今日之事。 席间,人人都赞玉妩。 程佑天、楼嫣然,程穆东和玉容等人,人人都赞玉妩,玉侧妃和云侧妃也是赞誉有加,李侧妃虽刻薄,看不起玉妩是哑巴,恶客不可否人呢,她的舞姿甚是美丽。 玉妩一直低头用膳,一如往常静默。 连一贯不爱赞人的程佑天也开口赞誉玉妩的舞姿是他见过最美的舞姿,楼嫣然自是夫唱妇随,也赞玉妩。王爷更是乐不可支,王爷对三位儿子都很宠爱,对女儿态度则不同,他较疼惜玉容,对玉致和玉媚而言算是严父,玉妩自幼失声,王爷便忽略得厉害,时常想不起自己有玉妩这女儿,如今玉妩阴差阳错得了花魁,王爷是极自豪的,命管家从库房拿了好些东西送给玉妩。 玉妩难得受到父亲疼爱,十分欢喜,用手语道了谢,王爷看不懂,玉致便在一旁解释。 王妃席间话并不多,始终温和有礼,众人对玉妩的赞誉,她以平常心对待,并不喜悦,也不骄傲,女儿依然是女儿,依然不能说话。 晚膳后,程佑天和楼嫣然一起回西苑,楼嫣然对今日一幕颇有感触,忍不住感慨说,“玉妩若是能说话,不知怎生完美,当真是可惜。” 程佑天冷冷一笑,“你对东苑的事倒是上心,怎没见你关心玉容” 楼嫣然微微蹙眉,杜鹃、喜鹊和秋霜在后走得远,楼嫣然压低了声音,“程佑天,你究竟想如何,平日和我装成恩爱夫妻,私下却如此刻薄,你这又何必” 程佑天眯着眼睛,寒光一闪而过,“嫣然,我只不过提醒你一句,你已的程家大少奶奶,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楼嫣然一窒,她怎会不知自己的身份,不必程佑天提醒,她也谨记自己的身份,她和程慕白是有缘无分,那封信,真成了笑话,他至今不给她一句话,她想着程慕白是不在乎吧。或许,他是真宠不悔,将错就错罢了,虽不甘心,可自上了花轿,她便认了命。 娘亲说得对,富贵人家联姻,真心是最不必要的,既然不要真心,便要权势,这是生在王府的宿命,她既然认了命,嫁给程佑天,自会和程佑天一条心。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会做不利程佑天的事情。 “程佑天,你真的太过多疑多思。”楼嫣然说,唇角溢出一抹苦笑,“我既然嫁给你,出嫁从夫,自然不会忤逆你,你大可安心。” “怎说得如此委屈,仿佛我怎么欺负了你。”程佑天冷冷地笑,楼嫣然本也耐着脾气,此刻也忍不住动了怒,可眼角瞥见身后的杜鹃得意的笑容,楼嫣然生生压下心中的不悦,高傲地扬起头颅,她不必在这种小贱蹄子面前失了大家闺秀的礼仪,惹人笑话。 嫁给程佑天几日便从喜鹊的话和杜鹃时而的骄傲得意中推测出来,杜鹃是程佑天的通房丫头,她心中有微微的不舒服,可男子都是三妻四妾,她很快便适应杜鹃的存在,也顾着程佑天的面子,表面待她极好,让她恃宠而骄,以为她真惧了她,可背地里,她暗中却给她绊了许多脚,横竖是西苑房里的事,杜鹃这点小脾气还入不了她的眼睛,她总有一天会收拾了杜鹃,不急一时,也不必在她面前动怒。 如此一想,楼嫣然主动挽着程佑天,“佑天,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既然嫁给你,自然会一心一意向着你,夫妻之间最在意信任二字,可以尝试着信任我。” 程佑天看了楼嫣然一眼,楼嫣然柔柔一笑,挽着他回西苑,一路上两人时而低语两句。 杜鹃微怒,分明见他们快要吵架,还没吵便好了,她心中纳闷,又不敢后说什么,心中琢磨着怎么得到程佑天的宠爱,也一路随着他们回去。 东苑,皓月居。 云不悔和程慕白在下棋,云不悔一边琢磨着棋步,一边淡淡说,“世子,娘亲似乎不高兴。” “为何” “你在装傻么自然是为了玉妩一事。”云不悔说,“娘亲从不让玉妩和玉致去看花神节,且一心排斥花神节的节目,为玉妩拿了花魁,她怎会喜欢” 程慕白微微一笑,“娘子多心了,娘亲未必是不开心,玉妩露了脸,也算是好事,府上的几位妹妹都有人上门求亲,唯独玉妩,无人问津,她自幼失声,许配不了什么好人家,当家主母怕是不成,可为人妾室,娘亲是绝不愿意的,她为玉妩的婚事操碎了心。花神节后,玉妩名动凤城,定会有人上门求亲,母亲自也好好挑一挑,为玉妩选个如意郎君,又有什么不开心呢” “玉妩若是能说话,恐怕求亲的人要踏破王府的门槛。”云不悔失笑,又有疼惜,“我见她着实喜欢的紧,总觉得上辈子一定很有缘分,若她能寻一门好亲事,有人待她,我也觉得欣慰。” 云不悔想了想,疑惑地问,“世子,既然娘亲不放心玉妩出嫁,又怕玉妩受了欺负,为何不招婿呢若是男方入赘到王府,岂不是两全其美。” “大户人家的子弟,谁愿意入赘” 127 云不悔一想也是,大家少爷多半矜贵,若玉妩是王府唯一的郡主,王爷王妃宠爱有加,不舍得出嫁尚有话说,可事实上,玉妩并不得王爷疼爱,又不能语,谁愿意娶一名不能说话的妻子,默默无声过一辈子,那要多大的耐心,还有多深的爱意,才能愿意承受。 程慕白抿唇说,“不悔,玉妩的事自有娘亲操心着,你也不必担忧,我相信,她是好福气之人,定能遇上如意郎君。” 云不悔也笑了笑,希望如此。 灵溪和灵心端上两碗红枣莲子羹当夜宵,云不悔正觉得饿,吃得很香,程慕白原本并无吃夜宵的习惯,如今也随着她每晚喝一碗红枣莲子羹。 程慕白道,“不悔,以后晚膳多吃点,你太瘦了。” 他发现她的饮食很不规律,早膳没胃口,极少用,或用一点点,午膳吃得香,却也不多,晚膳也是,几乎数着米粒用膳,难怪娇弱,弱柳扶风,总令人担心风一吹便把她吹走了。 他原本以为是王府的膳食不合胃口,冰月却说,不悔素来如此,在楼家用得也不多,他问了冰月,也问了不悔,记下她平日爱吃的东西,吃那些又会开胃,午膳和晚膳都备着,却不见她常用,没什么效果。 云不悔戏谑一笑,“女子以瘦为美,凤城的女子皆是纤细娇弱,所以舞姿最是出众,为了跳一曲好舞蹈,女子都会控制饮食,追寻一副好身材,舞跳得也好看。” “为夫以为,玉致这样才算美丽。”程慕白说,玉致秀美圆润,较之寻常纤瘦女子要丰盈些,丰胸细腰,圆臀长腿,圆润又均匀,十分好看。 灵溪掩嘴笑,“世子真是好心思,分明想让世子妃吃得多些,却寻玉致郡主来说,您不如直接和世子妃说,您是心疼她,世子妃定会觉得更开心。” 云不悔一怔,微微红了脸,程慕白偏头,“多嘴。” 灵溪轻笑,灵心和冰月也是掩嘴笑,云不悔狡黠答,“既是如此,以后我多吃便是,若是成了小胖猪,世子可别嫌弃才好。” 程慕白温润轻笑,“等你吃成小胖猪再说。” 云不悔低头,笑着把红枣莲子羹吃完,程慕白时而和她谈几句,气氛很温馨,她心想,夫君便该是如此吧,体贴入微,能关爱自己。 虽然总觉得少点什么,可云不悔已很满意。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 日子过得快,她也慢慢适应王府,虽和云侧妃、玉侧妃和李侧妃不常来往,可关系还算可以,见了面总能说上几句话,这一个月内,来王府提亲的人十分多。 花神节,玉妩郡主名动凤城,那风姿样貌惊为天人,迷倒无数青年才俊,有人听闻玉妩郡主口不能言,颇为惋惜,打消提亲之念,可有人却觉得佳人难寻,有些缺陷也无伤大雅,求亲的人几乎踏破王府的门槛。 最开心莫过于王妃,玉容是程家女儿中脾气最好的,王爷最宠她,平常有男子上门求亲,多半也想娶玉容为妻,不介意她是庶出女儿,毕竟出身王府,庶出但受宠也是极尊贵的。 玉致和玉媚也有人求亲,唯独玉妩,无人问津,如今玉妩一鸣惊人,求亲之人纷纷而至,王妃怎能不开心,云不悔和楼嫣然是长嫂,每每伴着王妃一起也见求亲的青年才俊,问他诚意,了解其为人,家世,又让玉妩在屏风后观察,若是相中便选为夫婿。 玉妩一概摇头,都说不喜欢。 王妃并不着急,以前急玉妩的婚事是无人问津,如今求亲的人多了,自要慢慢挑选,不能委屈了玉妩。 玉妩今年十四岁,年龄尚小了些,王妃见如今这般情形,便也想多留她两年,求亲的人多不胜数,最后玉妩病了,再不肯见人。 王妃便对外宣称要多留郡主两年,渐渐的上门求亲的人才少些。 这日中午,程慕白和荆南出了门办事,云不悔来陪王妃用膳,玉妩病刚好,气色极差,看起来十分憔悴,云不悔心疼,叮咛她要多吃一些。 玉妩病倒期间,云不悔每次除了向王妃请安,服侍程慕白,便都在陪伴玉妩,怕她闷着,陪她解闷,也学了不少手语,能简单的和玉妩沟通。 王妃见云不悔如此有心,极是欣慰。她们姑嫂感情好,她当婆婆的,自是乐意,哪怕她对云不悔再严厉,云不悔也努力地融入王府的生活中。 成亲以来,她处事大方,处处得体,又懂得察言观色,甚得王妃的心。 玉致说,“玉妩,大哥说,前几日王家的大少爷王耀祖托他带句话给你,说是花神节得见一面,朝思暮想,很想和你白首偕老。他知道母亲要多留你两年,便说愿意再等你两年,问你愿不愿意下嫁,他说他一辈子都会待你好的。” 王家也是凤城富贵人家,虽不及楼家富贵,却也不差,是城南最大户人家,最可贵的是,王老爷只有一名夫人,孕育一子三女,家庭和睦,并无其余大户人家勾心斗角。王耀祖年方二十,是一名谦谦君子,容貌俊秀,十五岁便随着父亲掌管家业,年轻有为。 他和程佑天交好,云侧妃本想让玉容嫁去王家,王耀祖却看不上玉容,看上了玉妩,想娶玉妩为妻,程佑天代为转达,王妃已听玉致说过,十分满意这门婚事,就怕玉妩不同意,所以故意让玉致在席间提起,并让云不悔从旁劝说,玉妩很听云不悔的话。 玉妩面色微白,咬着唇不说话,玉致说,“这门婚事真的极好,那王耀祖哥哥也见过,也说不错,是一名好夫婿,你若嫁给他,他不会欺负了你。” 云不悔也知道,王耀祖的确是一名谦谦君子,她和他在生意场上过手几次,了解对方的性子,可她看玉妩神色,似是极不愿意。 128 王妃和玉致也是为了玉妩好,云不悔却始终觉得太操之过急了,她有心劝说,却又知道王妃定然不喜欢,玉妩怯生生地看着她,似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她清楚地看见玉妩眸中的抗拒。 云不悔微微一疼,十分怜惜玉妩,王妃也哄了些好话,想玉妩答应这门婚事,玉致说,“玉妩,王少爷谦谦君子,最要紧是对你一片真心,若你愿意,他也愿意等你两年,母亲和父王便想着定下亲事,也免了旁人上门求亲。” 玉妩慌乱摇头,王妃有些不悦,“玉妩,你究竟不满意王少爷哪里。” 云不悔察觉到王妃语气中的不耐烦,暗忖着她也是着急了吧,玉妩不能言,又有一名良婿可选择,玉妩却始终不满意,她是满意极了,自也想着玉妩同意婚事,王妃素来又是主事的人,不允许有人反抗她的意愿,耐心哄着玉妩多时自也烦了。 玉妩眸中慢慢蓄满泪水,万般委屈在心头,却一字也说不出,苦于无人理解,更见委屈,云不悔正要劝王妃不可操之过急,却见玉妩站起来,含泪跑出花厅,匆匆忙忙间撞上菊青,洒了一地茶水,菊青慌忙请罪,玉妩已跑出东苑,片刻不见人影。玉致着急,想要去寻,王妃喊住了她,“别去,难得有一门好婚事,王少爷又如此出众,最难得肯对玉妩用心,愿意等她两年,这两年算是考验,他有心耐得住,说明真心喜爱玉妩,也不知道玉妩在倔什么,让她自己静静想清楚。” 云不悔不便说话,抿唇不语,陪着王妃和玉致用膳。 午膳后,云不悔不似寻常留在王妃处陪她解闷,起身说道,“母亲,慕白最近胃口好,总想吃儿媳做的点心,儿媳得早些回去备着,他在外头吃不惯,定然用得不香,我备着等他回来,免得他饿坏了身子。” 王妃正烦闷,也无心挽留,云不悔福了福身子,留玉致一人陪着王妃说话,她领着灵溪、冰月出了东苑,冰月问,“小姐,你什么时候给世子做过点心呀” 灵溪扑哧轻笑,云不悔凝了她一眼,打趣问,“冰月,你这是在提醒我为妻之道吗或许在说你家小姐不够温顺,没给丈夫洗手作羹汤” 冰月眨眨眼睛,十分委屈,“我哪有” 灵溪淡淡笑说,“冰月,世子妃只是寻个借口出来,想看看玉妩郡主。” 冰月恍然大悟,云不悔带冰月和灵溪去玉妩的冰雪居,却不见玉妩人影,内室侍女说,玉妩郡主尚未回来,云不悔让灵溪和冰月分头去寻,她也去玉妩常去的地方寻她。 玉妩爱静,东苑最静的地方便是梅林了。梅林最近王爷住居,位居东苑,王妃不知为何不喜梅林,又是王爷住居,东苑的奴仆自也少去,玉妩平素却爱此地。 果其不然,玉妩一人倚着梅树,默默垂泪,眼泪无声无息淌了一地,云不悔见了十分怜惜,玉妩哭着扑在她怀里,拼命摇头,云不悔知道她的意思,拥着她轻声安慰。 “乖,玉妩不哭,嫂子会如你所愿的。”云不悔轻声承诺,玉妩眼泪落得更急。 程慕白和荆南回到府中,已是黄昏,如云不悔所说,他在外头用膳并不香,灵溪、灵心和冰月早就备下他爱吃的膳食,云不悔闲着,也和灵溪学做了一道马蹄糕。 用膳期间,云不悔说起今日玉妩之事,程慕白静静听着,待云不悔说罢,他问,“娘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每次他喊她娘子时,总带着几分戏谑,隐约的笑意听的人心情愉快,云不悔眸中却无一点笑意,认真说,“世子,前些日子,玉致和我聊天,问了甚多哥哥之事,饮食起居,兴致爱好,事无巨细都问,且对倾慕哥哥的刘小姐很是反感,你说这是何意思” 程慕白微微蹙眉,片刻便又舒展,轻轻饮着茶,“娘子请继续。” 云不悔有些时候真想挥手去打他脸上不紧不慢的笑意,总是如此微微笑着,风轻云淡,仿佛她一人自说自话,真真挫败。云不悔道,“今天玉致说,王府的少爷王耀祖托大哥说媒,愿意等玉妩两年,娶之为妻。他说是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娘亲想着这是一门好婚事,王家和睦,又无勾心斗角之事,那王少爷又是君子,既然喜爱玉妩,定也不会欺负了她,玉妩嫁过去,要比嫁给别人要许多,娘亲很满意这门婚事,玉妩却哭着不肯,甚至闹了性子,从东苑跑出,一人躲在梅林哭泣。不仅是王少爷,前段日子不少青年才俊上门求亲,多是人中之龙,脾性好的有,样貌好的也有,家世好的也有,人品好的也有,却不见玉妩动心,她啊,甚至装病躲开说亲,世子说,这又是何意” 程慕白缓缓放下茶杯,微笑说,“娘子一会儿说玉致,一会儿说玉妩,这二者有何联系为夫真真不懂了,还请娘子明言。” 他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云不悔暗忖,程慕白心思聪颖,往往是点一通十,心思细腻较之常人更甚几分,何尝不知她在说什么,她娇嗔凝他一眼,程慕白笑意更深,云不悔说道,“我是说,玉致和玉妩同时对哥哥有意,你一点都不担心么” “娘子啊,即便是知道,那又能怎么办”程慕白轻笑,“姻缘之事,谁能说得准,玉致玉妩若真的爱上楼开阳,为夫知道也无计可施,若楼开阳对她们无意,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为夫又不能强迫楼开阳娶了玉妩和玉致。” “你不怕她们伤心落泪么”云不悔说,低低叹息,“玉妩不愿出嫁,姐妹两人心仪哥哥,日后多半是二人皆伤心,我不忍心。” 129 楼开阳性子最是淡漠,刘家小姐抛下尊严,在他身后追逐几年,不见他回眸,博不得他青睐,他是最无心之人,玉致和玉妩爱上他,定是劫数难逃。 哥哥那性子,若是爱上谁,那女子定是天下最有福的女子,可关键是,他的心太难打动。 程慕白轻笑说道,“玉妩、玉致正是豆蔻年华,对异性倾慕也是正常,花神节那日,楼开阳为玉妩伴奏,又救她一命,美人难过英雄关,她若倾慕他,我并不意外,玉致么玉致性子最是活泼,如今懵懂,心思不似玉妩纤细敏感,一时倾慕,或许并非真正喜爱。” “你似乎看得很开,自古为了男子反目的姐妹比比皆是,世子一点都不担心么”云不悔说,程慕白道,“自古相仿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姐妹也是常见。” 云不悔反感蹙起眉,程慕白伸手,握住她稍显冰冷的手,放在手心暖和,仿佛要赶走她手心的冰冷,“娘子,为夫只是为了反驳你的话而举的例子,为夫绝不愿意看见玉致、玉妩共事一夫,日后待娘子,定也是一心一意。” 相触的手心仿佛通了电,从手心传到她的心尖,都是颤动,她慌忙挣脱他的手,把手藏在袖子下,低头说,“我又不做他想,世子也不用解释。” 哪位男子不认为三妻四妾纯属正常,程慕白若有此意,她也不奇怪,有时候人便是很矛盾的,分明不是这样想,却要这样说,他说的也不知道是敷衍她,还是真心话。 一心一意,情浓时,海誓山盟许下承诺,也不过四字,却要一辈子履行,岁月漫长,又有几名男子一生能够真正做到一心一意。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心愿简单,却是难圆。 程慕白凝着她,“哎,娘子有时真让为夫忽悲忽喜,唯恐会错了意。” 云不悔不解地看着他,程慕白也不多解释,笑说道,“玉妩和玉致的事,交给娘亲去烦心,你便不用理会,且顺其自然吧。” 说起此事,她便想起玉妩的泪颜,云不悔叹息,“世子,玉妩今日苦得很伤心,横竖她也只有十四,不急着嫁人,娘亲也想多留两年,不如你去和娘亲说,亲事暂且缓一缓再说吧。订了亲,又能怎么样王少爷在花神节见玉妩貌美,舞姿灵动,一见钟情。其实,一见钟情哪会这般容易,都说相爱容易相处难,玉妩口不能言,王少爷说不定只是一时贪恋玉妩风姿美貌,时间久了,便觉得口不能言相伴一生着实寂寞,兴许反悔了。若是王少爷待玉妩真心,这两年便算是考验,哪怕不定亲,他也会等玉妩。若他并非真心,订了亲也会负了玉妩,到时候白白惹人笑话,岂不是更伤玉妩的心。” 有她为例,订了亲,临到头还不是被退了亲,惹得流言蜚语纷纷,王府又是这样的人家,更是沾不起,到时候受伤最多的便是玉妩。 程慕白沉默地凝着她,眼里有一抹伤痛掠过,昔日大哥悔婚,对她也是一伤么所以才会有感而发 “好,此事交给我,我会说服娘亲。”程慕白允诺。 云不悔松了一口气,今日她许诺玉妩,定会说服娘亲打消将她许配的念头,有程慕白出面,娘亲定会听得见去,玉妩也该松了气。 程慕白淡淡一笑,云不悔倚着窗,眉带轻愁,“哥哥早该到娶妻的年龄,也该娶一起妻子了,大表哥虽没有妻子,侍妾却有好几名,哥哥不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不免想起花神节那日,楼开阳在台下吹箫伴奏,玉妩在台上翩翩起舞,目光交汇,暧昧深情,默契十足,仿佛相恋多年的情人。 哥哥会喜欢玉妩这样的女子么 她一笑,哥哥最讨厌柔柔弱弱的女子,他一直想寻一名能和他比肩而站的女子,玉妩太过娇弱,哥哥恐怕不喜,可真是可惜呢玉妩真是一名可人儿。 玉致和玉妩都心仪楼开阳,不知为何,云不悔却想让玉妩如愿。 程慕白说,“素问他楼开阳最疼你和楼摇光,喜爱的女子应该你们差不多。” “妹妹和情人是不一样的,世子也疼玉妩和玉致,可世子喜爱的女子,未必性子便和玉妩、玉致一样。” 程慕白一怔,点头赞同云不悔的话,别有深意说,“的确是。” 云不悔喝着清茶,仍想着玉妩和玉致,深怕两人以后失落伤心,她在想,她能帮她们什么,她是真心喜爱她们,虽偏心玉妩,可也不愿意玉致伤心,两人都是讨人疼的女子,谁愿意她们伤心呢。 “红尘中,痴男怨女比比皆是,总会有人黯然神伤,也总会有人得偿所愿,都不是你我所能阻止,唯一能做的便是顺其自然,玉致和玉妩是福是劫,且看她们的造化,我们能为她们做的甚少。”程慕白说,抿唇凝着云不悔,“就如为夫喜爱娘子,娘子却不爱为夫一般,为夫也不能强求是么” 云不悔蓦然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没了心神,被他这句话震去了魂魄。脸颊上生生热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拼命要从心底呼啸而出,尖锐又急切,层层热浪卷进来,把心都填满了,脸上都是热气,心儿噗通地跳,似要提醒主人,它是如此的生机勃勃,不能忽视。 脸上如三月桃花盛放,她竟怔怔看着他出神。 他怎能如此风轻云淡说出这样的话儿来,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可哪怕明知不可信,她也为这句话震动,程慕白凝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轻笑说道,“旁人的姻缘,娘子少操些心,若真无事,不妨多操心我,哪怕用一二分心神在我身上,我也开心。” 130 最近几日,王妃待云不悔冷淡至极,她和程慕白提及玉妩一事后,程慕白寻了一个机会便和王妃说,玉妩年幼,自幼长在府中,乍然要她定亲,她自然反感,不如留在府中两年,也算考验王耀祖。 王妃见玉妩在一旁也含泪凝着她,便也不再逼迫玉妩定亲,答应留玉妩在府中,再过两年才谈婚论嫁,可从那一日开始,王妃对云不悔的态度便冷淡至极,更极严厉,稍有错处便被王妃责备,程慕白在一旁却没有出声维护,任王妃责骂,并不相帮。 云不悔心中雪亮,她知道王妃定是以为她在程慕白耳边劝说,程慕白才管玉妩之事,这是寻常推断,王妃也猜得没错,是她请程慕白为玉妩说情。王妃心中不快,她也理解,本来儿子对自己千依百顺,她做主的事情程慕白素来无异议,为了娶她,程慕白已忤逆过她,如今为了玉妩的事,听自己的话又忤逆她,王妃心中如何也不会舒坦。 哪怕如此,云不悔也没有气馁,她深知讨王妃欢心不易,本来便对她有成见,若程慕白再听她的话,王妃待她更会不顺眼。为此,云不悔服侍王妃更小心翼翼,体贴入微,如侍奉亲生母亲。 王妃待她再冷淡,她也能笑颜待王妃。 这一日王妃午膳期间,王妃得知云不悔常为程慕白泡红枣茶而弃参茶不用,十分不快,程慕白一直喝参茶,补血养气,身子一直是贵养着,王妃的好东西都往皓月居里送,每月给皓月居的例银极多,大多是为了照拂程慕白的身子。红枣茶也是补血养气的茶水,价格较之参茶要便宜,他喝一日的参茶便抵了几个月的红枣茶。红枣茶功效又远不如参茶滋补,灵心失言让王妃知道程慕白连续一个月都在用红枣茶而非参茶,触怒了王妃。 她以为云不悔有私心,故意给程慕白喝红枣茶,克扣皓月居的例银,而云不悔平素所用又是极好的,穿戴首饰,无一不精致,所有脂粉,更是罕见,这让王妃大为震怒,云不悔慌忙跪下请罪。 灵心大为紧张,暗责自己失言,连累王妃。 云不悔有心为自己辩解,参茶的确滋补,可程慕白的身子是因痨病落下的病根,难以根除,平素大补对程慕白的身子并无益处。并非所有的补品都适合体质虚弱的人滋补,红枣茶是补气养血的圣品,此功效较之参茶并不逊色,程慕白常年身子虚弱,最适合慢慢调养,并不能大补大进。 红枣茶用以补气养血,最是适合程慕白。 近一个月连用红枣茶,夜里又用红枣莲子羹,程慕白面色红润许多,较之以前用参茶滋补,效果更佳。云不悔一心只为程慕白身体康健着想,选择最适合程慕白滋补的补品,不想触怒了王妃。 她本以为此乃小事,参茶也好,红枣茶也好,都是滋补圣品,参茶又贵,当家的人心中应该有数,若是有便宜的滋补圣品能够取代,又何必日日都用参茶。 这是一笔巨大的开销,王府的钱银来源除了王爷俸禄,也有其余营生,王府做玉器生意和绸缎生意,凤城最大的绸缎坊便是王府所经营。 程慕白体弱多病,程佑天和程穆东一起随王爷左右掌管家业,王爷俸禄远远不如玉器和绸缎生意来得赚钱。王妃主内,云侧妃协理,府中的钱银调配一直都由她们商议。因程慕白体弱,日日要用参茶,皓月居的开销比起南苑和北苑整一房人都大,王妃每次和云侧妃讨论府中钱银调度,心中定也不快。 程佑天能干,为王府赚了许多钱,可程慕白却什么都不做,便用了这许多,看在别人眼里,闲言闲语定然许多,云不悔一来想让程慕白慢慢调养,不需大补,二来也不想王妃为难。 如今她是皓月居的女主人,这些事她来操心,当家做主的人,都要精打细算的,哪怕她不缺这点小钱,若要日日以参茶养着程慕白,她一人负担十个程慕白也是小事一桩,只是没必要的钱,又何必花。 王妃震怒之中,她也懒得去辩解,若是寻常只是训斥一顿便作罢了,不必责骂,可王妃最近对她成见颇多,寻个借口为难罢了。 她辩解也是徒劳。 程慕白和荆南出了府,并不在府中,王妃震怒之余,玉妩和玉致求情也听不进去,责罚云不悔在东苑大院长跪一个时辰,任何人不准说情。 冰月急得跺脚,灵心自责垂泪,若不是她多话就不会牵累世子妃,灵溪最是镇定,王妃震怒,责罚了云不悔便去歇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云不悔。 五月的他太阳极是毒辣,正是午后,跪一刻钟便炎热难受,何况是一个时辰,云不悔也曾被罚跪过,二月的太阳下她跪两个时辰都昏倒,这五月的阳光她怎么承受得起 冰月急得团团转,想去寻人帮忙,却被灵溪拉住,摇了摇头,不能寻人求助。 寻谁都是错的,王爷不在府中,世子也不在府中,这是东苑的事,你若寻来西苑、或者北苑的人,更惹王妃不快,王妃责罚世子妃,任何人都不得说情的,哪怕错不在世子妃。 跪了一刻钟,云不悔便觉得天昏地暗,她素来娇生惯养,三夫人呵护极好,极少受这样的罪,且又体寒,在这种炎热的天下跪着真是一种折磨。 慕白 她轻叹一口气,心中想着程慕白,转而又苦笑,王妃刁难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见程慕白为她说情过,总是在一旁冷眼旁观,时而还带着淡淡的笑。 若他回府,怕也不会为她说情。 罢了,不想他,她只盼着时间快些过去。 131 云不悔跪了一个时辰,玉致和玉妩想求情,菊青拦在外室说王妃在休息,已下了令,不允任何人打扰,玉致又不敢吵闹,她素来是怕王妃的,玉妩咬唇,拿过伞匆匆出去,她跪在云不悔身边,用伞挡住炎炎烈日。 云不悔跪得一身汗水,脸色如纸,青石板硬,她跪得膝盖也疼,玉妩用袖子拭去她的汗水,云不悔道,“玉妩,别管我,惹娘亲不高兴连你也责罚了。” 玉妩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愿意离开,还是不怕挨罚的意思,云不悔抿唇,推了玉妩的伞,声音严厉,“玉妩,听话,别让娘亲更不高兴,这样只会害了嫂嫂。” 她说得气喘吁吁,玉妩含泪起身,她不能不听云不悔的话,不然真怕娘亲真的不开心,又要重罚,冰月咬着唇说,“参茶,红枣茶都是补血养气的茶,本来就是小事一桩,王妃为何如此小题大做,小姐又不是有心的。” 灵溪说,“冰月,快别说了。” 众人求着一个时辰快些过去,可越是急切渴望,时间仿佛过得越慢,跪了半个时辰,云不悔便体力不支了,汗水一滴滴地落,眼前发黑。 正在诸人没有办法时,竹青匆匆进了大院,回禀王妃,大少爷在外求见,说奉云侧妃之命过来商议今年夏季的钱银调度,竹青进去回禀时,程佑天已进了大院,云不悔正跪得体力透支,软软地倒在一旁,灵溪和灵心、冰月不敢去扶,云不悔撑着身子又吃力地跪起来。 程佑天唇线紧紧地抿着,冷漠地看她一眼,目光并不多停留,越过她站在花厅外面,等王妃召见,云不悔视线有些模糊,口干舌燥得厉害,心中却还清明,程佑天怎么来了 寻常并非他来和王妃仪事,他也少进东苑。 菊青从花厅出来,“世子妃,王妃请您先回去,今天这事算是教训,且请您以后服侍世子要多加用心”她还没说完,灵溪等人便过去扶起云不悔,玉妩打伞挡住阳光,云不悔本要请安再走,菊青已把程穆东请到花厅,她便作罢,刚出大院便几乎昏厥,昏昏沉沉回到皓月居便昏睡了。 醒来时,已是深夜,身子仍大不舒服,沉重得很,睁眼便看见程慕白一脸沉色坐在床边,她和他成亲这么多天,第一次看见他动了脾气,脸上不再是温雅的笑。 云不悔莫名的有些开心,原来他也是有脾气的,这样看着比他的笑容要舒服多了。 “何时回来了”云不悔轻声问,她撑着身子起来,程慕白扶着她,沉色微微退了些,柔声问,“饿了么” 她点点头,程慕白往外喊了声,灵溪端着一碗温热的红枣莲子羹进来,灵溪见云不悔脸色极不好,担忧问,“世子,要不要请大夫为世子妃瞧一瞧。” 程慕白伸手探了探云不悔额头,温度还算正常,并无发烧,云不悔轻声说道,“不必忙活了,我有些倦了,吃了东西睡一觉便没事。” 程慕白使了个眼色,灵溪退出去,程慕白舀了一勺莲子羹喂她,云不会看他一眼,他脸上的表情称不上愉快,破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隐怒。 她没有矫情,的确是饿了,张口便吃,程慕白沉默地喂着她,云不悔也没说话,片刻便吃了一碗莲子羹。程慕白把碗放在一边,“可有话对我说” 云不悔淡淡一笑,“今天出去做了什么” “去绸缎坊走一走,父王让我查一些账目。”程慕白说,云不悔暗忖,王府的生意程慕白不是一直没插手吗程慕白看出她的疑问,淡淡说道,“我平素看账快,父王偶尔会让我看看账目。” 云不悔点了点头,程慕白的声音更柔了,“可还有话说” 她想了想,乖巧一笑,“没有了。” “不悔”程慕白脸色沉冷,“为何没有为自己辩解,白白在烈日下跪了半个多时辰,若不是大哥有事过来,你跪足一个时辰,今晚还能起身吗” 云不悔轻笑,他说得倒是轻巧,辩解王妃若是有心刁难她,又岂会给她辩解的机会,又岂会让她辩解,哪怕是辩解,又怎会听进去。 他母亲那性子,他自己还不了解么么 “世子,母亲有心刁难我已不是一次两次,你也不曾为我辩解过一二句,我自己辩解,她又怎会听进去。”云不悔音色柔和,并无一份怨怼。 程慕白抚着她脸颊边的长发,叹息一声,“娘子在怪为夫没有维护你么” “不悔不敢”云不悔直直地看着他,婆媳自古本是大问题,新媳妇和婆婆总有诸多矛盾,丈夫夹在中间,实在难做,她又怎会怪罪。 程慕白轻叹一声,揉了揉她的发丝,“娘子今日受累了,先歇着吧。” 云不悔也没多说,躺下歇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暗恼自己没忍住,刚刚不该和他那般说话,那态度分明是矫情怪他不怜惜她,颇有埋怨之意,微微泄露心底最深处的一丝渴望。 不悔,小白痴,以后不许那样了。 再也不许了。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感觉有人掀开被子,额上被他的掌心触碰,微微冰冷,他似安了心,熄了灯便歇下,云不悔没有睁开眼睛,假意在睡,却感觉到黑暗中他的目光灼热,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云不悔微微惊讶,倏闻一声不可探知的叹息声,程慕白伸手到她颈下,把她拥在怀里。 云不悔身子微微僵硬,两人同床数月,却不曾如此亲密,总是她睡她的,他睡他的脸上微微热起来,热气卷进心中,鼻息也热起来。 程慕白下巴抵在她发间,“不悔,什么时候你才肯对我用心,哪怕对我有一分用心,你也会明白的。” 132 翌日,云不悔便起不了身,发了高烧,身子各处都酸软无力,她原本想给王妃请安,程慕白硬是压着她躺下,灵溪赶紧去请大夫。 云不悔倔强想起身,昨日王妃罚她的消息已传遍了,若今天没去给王妃请安,婆媳不和的流言便会传遍府中,王妃必然不悦,她也为难。程慕白不允她起身,命灵心去和王妃回禀情况,灵心领命去了,云不悔望着程慕白,终究倔不过他,强逼着躺下。 程慕白暗责自己睡得沉,竟没发现她夜里起了高烧,云不悔身子骨弱,加上体寒,最怕暴晒,冷热交替必然生病,她病得不轻,昏昏沉沉地睡下了。大夫为她诊脉都她都不知道,又是中暑之状,加上身子虚,恐怕要躺一段时间,好好养病。王妃命菊青送来一株人参,并嘱咐灵溪、灵心等人好好给世子妃养病,病中便不用日日请安,照顾身子要紧。 灵溪收了人参,程慕白一心担忧云不悔,也没话让菊青带回,菊青回禀王妃时,王妃问,“世子可有说什么” 菊青不敢隐瞒,如实说,“世子妃病得不轻,世子担忧,也没留意奴婢,并没有话带回。” 王妃神色顿时下沉,面有痛苦之色,喃喃道,“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她和她娘一样,都是妖精。她娘抢了我丈夫一辈子还不够,她又来抢我儿子。” 菊青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王妃一人默默垂泪,脸有怨恨之色。 西苑。 云侧妃和程佑天、楼嫣然和玉容等人在用早膳,如意来报,世子妃有漾,皓月居一早便忙起来,似生了极重的病,程佑天眸中掠过一抹忧心,楼嫣然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云侧妃打发了如意。 玉容说,“二嫂身子骨娇弱,昨日晒了一个时辰,今天怕是病重了,母亲,一会儿早膳后玉容去瞧瞧二嫂吧。” “你的女红尚未精进,管这闲事做什么,你嫂嫂自会去看。”云侧妃温和一笑,“得空便把女红练好,再有空便多练习舞蹈。” 玉容不敢违背,应了一声是,低头吃早膳。 楼嫣然说,“娘亲,嫣然早膳后便过去看世子妃。” 云侧妃说,“你自然是要去的,一家姐妹,又同是妯娌,她病了你理应去伺候才是。” “是,嫣然明白。”楼嫣然乖巧地回答,云侧妃淡淡饮茶,漫不经心地说,“王妃姐姐也真的,世子妃纵然有错,也不该如此重罚,那身子在烈日下一个时辰可真够她受的。这一罚,又生了重病,婆媳间的嫌隙是渐深了。世子一直很讨人喜欢,这一病倒,西苑、南苑和北苑的人定都慰问,王妃姐姐如何下台,心中还不怨恨世子妃身子娇弱,这一跪便惹闲话了,这婆媳日后怕是更难相处。” 楼嫣然说,“母亲,嫣然一会儿便带最好的补品,说是母亲疼爱,让世子妃多补补身子。” 云侧妃赞许点头,楼嫣然聪明伶俐,甚得她心,程佑天倒是一直不说话,云侧妃淡淡说,“佑天,再有昨日之事,你可要三思而后行,若再犯,母亲可不轻饶了你。” 昨日她哪有给他什么命令去东苑,分明是他听东苑侍女们说王妃罚世子妃在烈日下跪一个时辰便去了东苑给云不悔解围,她知道极是生气,暗恼程佑天不分轻重。 程佑天嗯了一声,没说话,云侧妃说,“嫣然漂亮聪明,又知书达理,打着灯笼你也找不到这样的好媳妇,要多珍惜眼前人,早些给王爷生个孙子。” 楼嫣然脸颊微微一红,程佑天看楼嫣然一眼,又嗯了一声,悄无声息地用早膳,楼嫣然心中不快,却不会表露出来,程佑天对云不悔的心思,已明显到云侧妃都看出来了。 昨日,可真精彩。 “一会儿嫣然带秋霜和杜鹃过去看望即可,佑天就别去了。”云侧妃淡淡说。 程佑天蹙眉,似要说什么,云侧妃目光一厉,素来温和不见踪影,程佑天便什么也不再说,楼嫣然明白云侧妃用意,心中时苦时酸。 早膳后,楼嫣然领着秋霜和杜鹃去皓月居,云侧妃留下程佑天,玉容回了自己住所,云侧妃说,“佑天,你是程家长子,你父王多器重你,你自己也知道,你也成了亲,家中夫人宛若天仙,性情也好,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偏要惹东苑的人,那云不悔是世子妃,你对她上心又有什么意思真要惹人笑话不成” 程佑天直视云侧妃,“儿子什么都没做。” “那你昨日过去东苑做什么” “讨论夏季的钱银用度。”程佑天漠漠说,“母亲,你自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该做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你不必担心,嫣然我会好好对待,至于其他的,母亲便不用理会。” 程佑天说罢,出了云侧妃院子,如意说,“小姐,大少奶奶这么好,大少爷怎么还不满意,横竖看世子妃娇弱寡言,不如大少奶奶圆滑聪慧,大少爷又看上他什么” “不悔原本便是他的未婚妻,为了争取得到楼家的帮助,他想娶楼嫣然,又想得到不悔,坐拥齐人之福,岂止不悔嫁给世子,他心中怎会不甘。”云侧妃苦恼说,“然而,再不敢也于事无补,他也要认清事实。这辈子他们不可能,或许,换个想法,若他日后当上世子,成了王爷,或者有幸继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如意笑说,“小姐思虑周全,也望大少爷能够早日明白。” 云侧妃抿唇,心中亦有不安,程慕白的身子最近好转,不似过去病重,看来喜事的确令人容光焕发,若是云不悔产下子嗣,又是王府嫡子,到时候佑天依然名不正言不顺。 哎,绊脚石真多。 133 楼嫣然领着杜鹃和秋霜等人到皓月居时,南苑和北苑也派人过来问候,李侧妃和玉侧妃没有亲自来,可都派人来了,李侧妃派玉媚来,玉侧妃遣程穆东过来,几人都拿着厚礼在皓月居候着,程慕白人在内室陪着云不悔,灵溪和灵心在外招呼程穆东和玉媚。 大夫诊了脉,又抓了药,冰月正在小厨房煎药。 程慕白握着云不悔的手,目光怜惜,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她这身子骨都不如他康健,他在烈日下跪一个对时辰都没审美要紧的。 娘亲,这一次您过分了些。 灵溪进了内室,见程慕白怜爱万千地看着云不悔,暗忖着世子妃到底是有福之人,虽不得王妃欢心,却得到世子十足的疼爱。 “世子爷,大少奶奶领着人过来问候世子妃,并说她和世子妃是姐妹,又是妯娌,想在一旁伺候,世子,奴婢该如何回了她。”灵溪问。 楼家小姐和云不悔的关系耐人寻味,虽说是表姐妹,同为妯娌,云不悔平日甚少提楼嫣然的,两人的感情并不能用和睦来形容。 程慕白说,“礼品收下,敷衍过去便算了,让他们走吧,就说世子妃要静养,不宜见人。” “大少奶奶呢” “走”程慕白握紧云不悔的手,他的妻子他自会照顾,不会劳烦他人,程穆东最是利落,没说什么便离开皓月居,玉媚奉命在皓月居多留一阵子,表达南苑对世子妃的关心,灵溪场面话说了好些,玉媚才回去,楼嫣然坚持要留下来照顾云不悔,冰月直言说,“大少奶奶,世子妃有世子照顾,您就不必操心了,且回去休息吧。” 玉致和玉妩都在皓月居,玉致也请楼嫣然暂且回去,楼嫣然便也不再坚持,本以为来皓月居能见程慕白一面,没想到真真难啊。 他在内室照顾不悔,无暇分身。 不悔真幸福,有世子如此疼宠,本以为进了府便能常和他见面,原来不是,见程慕白一面,真的很不容易。 回去途中,杜鹃说,“大少奶奶,世子也真是的,您都亲自过来问候世子妃,他也理应见您一面。” 楼嫣然没有说话,理应么 他并没有一定要见她的理由吧。 她缓了缓心中的郁结,罢了,目的达到就可以,其他的,且走着瞧着吧,不急于一时。 云不悔昏昏沉沉睡了一日,高烧方退,玉致、玉妩极关心,西苑、南苑和北苑的人常差人来问候,菊青却没过来问候一声,程慕白照顾云不悔衣不解带,渐有疲倦之态,便睡在她身边,灵溪想劝他去暖塌睡,免得也病倒了,程慕白坚持,灵溪也不说什么了。 程慕白没想到王爷会过来看出云不悔,他是黄昏时分过来的,云不悔在昏睡,王爷并没有见着,问了她身体状况,程慕白说已渐好转,王爷这才放心,他命人送了许多补品过来,并没有在皓月居多停留便走了。 灵溪和灵心暗暗惊讶,王爷如此关心世子妃,不知道是世子妃之福气,还是这消息应该很快流传,各房的人该很羡慕吧,出了云侧妃病倒王爷会关心,寻常中暑这种小病痛,王爷是不放在心上的,可见王爷对世子妃是极看重的。 程慕白自王爷来过后,脸色便一直不好。 晚些时候,传来坏消息,据说王爷出了皓月居便去找王妃,王妃本以为王爷去寻她一起用晚膳,没想到王爷却苛责她过于严厉,云不悔所犯之错只是小事一桩。她是皓月居的女主人,照顾夫君起居,用什么茶是她决定,为了参茶和红枣茶便责罚娇弱儿媳跪了一个时辰,太过狠心。 且云不悔平素所用,大多是她的嫁妆所带之物,并没有用到皓月居例银,王妃责罚她,更是没有缘由,灵溪听王妃菊青和也竹青说,王爷对王妃态度也甚不好,他离开后,王妃把所有人都赶出来,不见任何人,晚膳也没用。 程慕白听到消息,脸色更是下沉,他怕什么,便来什么,父王真的添乱,如此一来,母亲和不悔以后该如何相处,母亲岂不会恨毒了她。 他以为他关心云不悔,实则害了她。 云不悔身子盗汗厉害,程慕白吩咐灵心和冰月好好伺候着,玉致和玉妩也回房去休息,他一个人去王妃住所。 云不悔醒来,已是深夜,冰月、灵心服侍在旁,身子轻了些,眼睛热热的,烧退了些,却没全退,她真恨自己这副娇弱身子骨,真是弱不禁风。 高烧中,也没什么胃口,她流了一身汗,身上黏黏不舒服,冰月打来温水为她净身,换了一身衣裳,让她睡得好舒服一些。 “世子呢”换了衣服,云不悔疲倦地靠在床头问。 三更天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灵心说,“回世子妃,世子去了王妃房里,还没回来。” 云不悔点了点头,冰月说,“小姐,事情可糟糕了呢,王爷傍晚来看过你,然后便去责备王妃狠心,听说语气极不好,王妃动了极大的怒火,关在房里不见人,世子在外间咳了好长时间,王妃才心软相见。” “父王责骂娘亲”云不悔微惊,心中一阵发凉,这算什么事啊,如此一来,王妃岂不是把她当成眼中钉了么本来就有心结,如此一来就更不了得,难怪程慕白这么晚还没回来。 灵心说,这是王爷的疼宠呢,只是可能触怒了王妃。 云不悔苦笑,这是疼宠么她宁可王爷对她不闻不问,这才是真正的疼她,爱她,云不悔心思一顿,心头突然清明起来,王妃刁难她,程慕白从不出言相帮,莫非就是不想惹王妃更不快,待她更坏 她苦笑,原来如此。 婆媳难处,儿子最是难为,帮谁也不是,若是程慕白偏帮了她,云不悔想,王妃便不止是让她跪一个时辰这么简单了,幸好过去程慕白总是冷眼旁观。 “去备些世子平素爱吃的东西温着,等他回来用吧。”云不悔说道,灵溪点头,她已在准备了,世子晚膳没用两口,又如此晚了,定是饿了,可心情不佳,吃东西怕也不香,只能准备一些他爱吃的。 134 云不悔坚持要等程慕白回来再睡,灵溪和灵心、冰月一起劝了许久,她不改初衷,她身子刚舒服了些又如此伤神,冰月真怕她又病倒。 程慕白回来得晚,人看起来很疲倦,心情也不佳,灵溪把夜宵和糕点端上来,他一口也没用。灵溪端来热水,程慕白洗了脸,他拂袖让灵溪等人下去休息。 “身子好些了吗这么晚怎么还没睡”程慕白坐到床上,柔声问,淡冷的目光中藏着一抹温柔。 云不悔说,“我身子无碍,烧退多了,也舒坦多了。母亲怎么样,是不是很伤心” “哭了许久。”程慕白说,微微一叹,“我已许久不曾见母亲哭得如此伤心,我以为她的眼泪早就流干,这辈子就像没了水的树,慢慢的枯槁。” “对不起”云不悔轻声说,此事无论如何说,都是源起于她,勾起王妃的伤心事,让程慕白如此忧心忡忡,是她这位妻子的失职。 她原本能更好地处理她和王妃之间的关系,却闹僵了,程慕白心中很不开心吧,他的眉头紧锁,似是凝了无数的忧愁,云不悔心情低落,反省自己的错。 “本与你无关。”程慕白说道,“母亲最伤心的,并非是父王责备她。” “我懂。”正因为懂,所以才会更不舒服,更觉得抱歉,这件事,谁对谁错云不悔说不清,她的失职是肯定的,若她是一名好妻子,今天慕白就不会如此烦心,为她和王妃的关系烦心。 程慕白也倦了,咳了好几声,云不悔服侍他休息,“先歇下吧,有事明日再说。” 翌日,云不悔身子好得并不利落,却坚持起身梳妆,陪同程慕白一起去给王妃请安,王妃称病,拒之门外,程慕白和云不悔在外间等了许久,王妃始终不见,菊青劝两人先回去,程慕白无奈,只能带云不悔离开,他嘱咐玉妩和玉致要好好地陪伴王妃。 姐妹两人乖巧点头,他们刚出皓月居,便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东苑来,云侧妃和玉容,嫣然,李侧妃和玉媚率着一干侍女,一行十几人过来。 云不悔侧眸看去,程慕白眸色下沉,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拳头抵在唇角微微咳了几声。灵心嘀咕着她们怎么一起过来了,灵溪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多言。 程慕白淡淡行了礼,云不悔笑问,“今儿个是吹了什么风,两位姨娘和大嫂,两位小姑竟来东苑了。” 李侧妃和云侧妃素来水火不容,走在一起真叫人意外呢,不知是相约而来,还是偶然遇见,李侧妃说,“我挂念王妃姐姐,今天一早特来请安,没想到遇上云姐姐,倒是意外之喜,所以便一块过来了。世子和世子妃请安过了么” 程慕白点头,淡淡道,“两位姨娘来得不巧,母亲今日身体不适,玉致和玉妩在服侍,不宜见人,几位请回吧,稍过几日再过来请安即可。” 云侧妃露出关心之色,“王妃姐姐病了么可瞧过大夫,要紧么” 云不悔说,“大夫一会儿便来。” 李侧妃说,“王妃姐姐这病可真及时,昨日王爷才责备过,今日便病了,怕是心病吧,心病难医。” 程慕白道,“这府中上下,谁人没个心病,谁又有药可医。” 他一眼便让诸女脸色微变,连一贯温和的云侧妃,笑容也而有些僵硬,云不悔暗忖,程慕白是动了怒,看来他是铁了心不允她们进东苑。 “二哥可真爱说笑,哪有那么多心病。”玉媚掩唇笑道。 云不悔说,“大姑也爱说笑了,除了和二嫂说些笑话,世子并不爱和旁人说笑。” 玉媚微微咬唇,李侧妃说,“世子妃的病倒是全好了么我看着怎么如此憔悴不见好的样子,王妃姐姐也真狠心,世子妃如花朵一般,犯了错我也舍不得责骂一句,怎舍得让你跪在烈日下受罚呢。” 云不悔知道她的挑唆,微微一笑,“不悔性子顽劣,又极任性,照顾世子有失稳妥,母亲要骂要罚,不悔都心服口服,跪一个时辰尚觉得少了呢,再则,母亲肯教育不悔如何服侍夫君是不悔的福气。” 云侧妃暗忖,这世子妃还真是伶牙俐齿,滴水不漏的主,看来李氏倒是白费心机了,人家根本不领情,玉媚说,“二嫂真是大肚量呢。” “哪里,是二嫂自幼没了娘,把母亲当亲娘般看待,今日若是李姨娘责罚大姑,大姑怕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云不悔说,并不想和她们纠缠下去,淡淡说,“我和世子刚给母亲请安,她起来身子乏得很,又睡下了,我们在门口说话,女人声音尖细,惊扰了母亲静养便不好了,两位姨娘,大嫂和大姑和三姑,不如暂且回去吧,待母亲身子好些再来请安。且请安也不再于见个面,行了礼,若心中无对母亲吉祥祝福之意,这些虚礼皆可免了,若是心中有吉祥祝福之意,哪怕不来请安,母亲也能感受到。” 云侧妃和李侧妃相视一眼,程慕白拳头抵在唇间轻咳嗽,看模样是谁也别想进东苑了。楼嫣然说,“母亲,不悔说得对,等王妃母亲身体康健了,我们再来请安吧,暂且回去,免得扰了王妃娘亲静养。” 程慕白看了楼嫣然一眼,目光淡淡掠过,楼嫣然十分欢喜,哪怕程慕白愿意多看她一眼,她也是开心的。 这些小情绪她隐藏得极好,没有让人发觉。 在场都是人精,稍有不甚便会万劫不复。 云侧妃想了想,也得作罢,托程慕白带句话问候便领着楼嫣然和玉容回去,李侧妃见玉侧妃回去了,她也只好领着玉媚悻悻而归。 本想看王妃落魄,幸灾乐祸,没想到被人挡了回来。 真是气人。 135 王妃接连几日称病,原本云不悔以为王妃只是不愿意见人,可听菊青说,王妃的确是病了,心疾发作,又不愿意请大夫瞧病,一直卧病不起。 她一直卧病,云侧妃想寻她讨论府中事宜都被王妃拒绝挡了,大权便落在云侧妃手中,程慕白担心母亲身体,云侧妃若爱操心府中的事,那便由她操心去。 程慕白寻了大夫给王妃瞧病,云不悔早起晚睡,服侍王妃尽心尽力,她是真心想要对王妃好,哪怕王妃对她有偏见。 “世子,您该想想办法。”灵溪趁着程慕白一人在书房看书的时候建议说,“王妃身子这一次不大好,大权都落在云侧妃手上,也不知道王妃一病多久,若是大权旁落太久,日后王妃好了,想让侧妃娘娘交出大权不容易,王爷本就疼宠云侧妃,又爱大少爷和玉容小姐,若是大权旁落,东苑和西苑,究竟谁是主,谁是副” 她看在眼里,是急在心里,看西苑风生水起,再想到东苑的困境,灵溪心中愁苦至极。 “灵溪,你多言了。”程慕白淡淡说,喝了一口红枣茶,他最终还是没换了参茶,日日都喝着红枣茶,云不悔说,红枣是补气养血的圣品,其功效不逊于参茶,且又温和,最适合他喝。 “世子恕罪。”灵溪淡淡说,程慕白若有所思地饮茶。 东苑,西苑,谁主,谁副么 很快便见分晓。 王妃身子却一直不见好,一直病怏怏着,东苑一片愁云惨淡,最令人心寒的是,王爷竟没来瞧过一眼,多年夫妻,他待王妃真是冷淡。 她都为他孕育三名子女,看在子女份上也该来看看,可他一直没来。 接连几日,王府是乌烟瘴气。 云侧妃总是协理家事,一时让她全部做主,不免手忙脚乱,东西南北四苑少这少那,奴仆间的口角问题也没能处理好,杜鹃见西苑得势,奚落灵心,两人打了一架,杜鹃把灵心打得卧床不起,惹程慕白大怒,云侧妃亲自领着杜鹃上门谢罪,除了此事,南苑、北苑也同时出现偷盗之象,云侧妃一时忙得昏头转向,耐心也少了,落了不少口舌。 可见云侧妃主事和王妃相差甚远,云侧妃又不甘示弱,想法设法想让自己比王妃能干出色,更闹出不少笑话来,单是三日的账目便少了八百两,惹王爷烦心。 玉致去求王爷来东苑看重病的母亲,王爷推辞不过,便过东苑来看王妃一眼,王妃在病中,气色十分不好,模样憔悴,王爷见了也心烦,没说上几句话,临时时,程慕白说,“父王,母亲在病中,也无力管府中的事,王府人多事杂,儿子也怕云姨娘辛苦,不悔素来心细,又难得稳重,不如让不悔暂代母亲处理家事吧。 王爷看了云不悔一眼,困惑地说,“不悔年纪轻,管这么大的家,怕是应付不过来,不如这样,让她跟着你云姨娘学习学习,等有了能力再看看吧。” 程慕白说,“父王有所不知,前段日子母亲身体不适,都是不悔打理东苑琐事,儿子相信,她做得来,府中的事,云姨娘忙不过来的,且东苑最大,总要有一个处事的人,总不能母亲病了,便没人能挑大梁。且云姨娘不善主事,父王你也看在眼里,不如让不悔试一试。再说,不悔是儿子的媳妇,是王府第二位女主人,母亲有漾,她暂理家事,合情合理。” 程慕白已说到这份山上,王爷也不好拒绝,便同意让云不悔暂代王妃管理家事,这消息一传开,在王府掀起轩然大波,没有人理解,为什么王爷会同意让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打理这么大一个家。原本王妃处理家事,云侧妃协理已觉得困难,如今王妃病倒,云侧妃一人独揽大权,一时间的确是各种混乱出现,云侧妃协理多年尚不能好好管住王府上下,云不悔主事能有什么作为 云侧妃听到这个消息,素来温和的她也动了脾气,差点砸了王爷最爱的一套茶具,若是王妃清醒主事,她尚有话说,可如今王爷竟然把家事交给一个黄毛丫头,这不是摆明说她不济事,所以把大权旁交么 王爷也知道云侧妃动怒,安慰说家事多又杂,她不舍得她劳心劳力,不如交给不悔去烦心,云侧妃知道他说得半真半假,可也不能反驳,只能恨恨把账册交给云不悔。 这么多年,一直是王妃主事,王妃本就霸道,她协理头几年形同虚设,如今慢慢的才有了一些权势威望,本来想借这一次主事总揽大权,让王爷刮目相看,日后王妃能主事她这个协理的分位也高了,可谁知道,出了一堆纰漏,生生把大权交了出去。 她气得跺脚,分明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后来出了这么多事,杜鹃竟还和灵心打架,把灵心打伤,杜鹃大喊冤枉,是灵心撞了她态度不逊,两人起了口角才动手。云侧妃命人打了杜鹃十大板子,程佑天并没有说清,杜鹃这丫头的确恃宠而骄,有时候也该管一管。楼嫣然看她不顺多时,自更不会为她说情。 “佑天,你说这事怎么办明明大权到手,平白交给云不悔,这算什么事这不是欺负我们西苑吗欺负我是妾室,你是庶出么竟然把大权交给云不悔,真是”云侧妃平日是最温和的,可这事的确让她生了闷气,一口气总在嗓子里咽不下去,人一着急便怒。 楼嫣然慌忙为她顺气,程佑天说,“最近几日府中的确不太平,母亲你一直协理王妃处事,一下子要管这么大的家的确吃力,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生气。” “这哪还不算大事这是主内大权,世子病弱不问世事,最多偶尔看看账册,在外是你和王爷主外,在内自也要西苑主内,这才公平,你辛苦赚钱,可你看,单是皓月居一个月的花销便要比整个西苑都大,凭什么。”云侧妃说起此事便心中不痛快,辛苦赚钱的是她儿子,结果都让程慕白捡了便宜。 136 “这哪还不算大事这是主内大权,世子病弱不问世事,最多偶尔看看账册,在外是你和王爷主外,在内自也要西苑主内,这才公平,你辛苦赚钱,可你看,单是皓月居一个月的花销便要比整个西苑都大,凭什么。”云侧妃说起此事便心中不痛快,辛苦赚钱的是她儿子,结果都让程慕白捡了便宜。 若是她主内,便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慕白身子不好,皓月居花销大也是理解的。”程佑天淡漠地说,楼嫣然看向程佑天,也不知道程佑天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和程慕白的关系真如王府所传,兄友弟恭么 云侧妃怎么也不甘心,程佑天说,“母亲,王妃病倒,理应不悔掌事,她才是王府第二位女主人,父王把家事交给你,若处理得好尚可说,可如今府中一团乱,父王若交给不悔,西苑也没什么话说。她毕竟名正言顺,主外已是我和父王,主内若也是我们,南苑和北苑该提心吊胆了,又何必树敌。” “若我掌事,还怕树敌么”云侧妃说,抿唇看向楼嫣然,“嫣然出身大家,又极稳重,娘打算这几日让嫣然跟着娘主理家事,有嫣然帮忙,府中会太平许多,没想到王爷竟如此快便拿走大权,娘真是不服气。” 楼嫣然一听王妃打算让她掌事,心中欢喜,暗忖着她较之云不悔是幸运的,云不悔嫁给程慕白,婆婆严厉,待她又不好,哪怕不悔多贴心伺候也是假的,云侧妃温和许多,且极疼她,也信任她,西苑并无婆媳问题。 她转而苦涩一笑,不悔虽然和婆婆处得不好,却得世子宠爱,她和婆婆处得好,可夫妻同床异梦,也是她心中一痛,可不管如何,表面的平静总是好的。 “母亲,不悔自幼被三姨娘宠着,又极少出门,不谙世事,府中诸多事情您和王妃尚忙不过来,她又怎么能管理得好,若也是一片乌烟瘴气,母亲便与父王说,两人一起主理,你主,她协理,也不是难事。日子这么长,又何必争一时之气,他日怕没有争气的时候么”楼嫣然温婉地宽慰云侧妃。 程佑天抬眸淡淡睨了楼嫣然一眼,云侧妃觉得楼嫣然说得十分在理,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还是嫣然懂事,佑天得你,真是三生有幸。” 程佑天微微一笑,似也赞同侧妃所言。 云侧妃暗忖,儿子能干,媳妇又懂事,她又得王爷宠爱,一家和睦,她心中十分满意。而东苑婆媳问题不断,世子病弱,玉妩是哑巴,玉致年幼不懂事,区区一个世子妃,能有什么作为。 西苑取代东苑是迟早的事,云不悔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嫣然说的对,且走且看,日子长着呢,她又何必怕不能主事,她倒要看看,这世子妃能有什么本事。 不同于西苑的愁云惨淡,东苑的是极喜气的,别说皓月居的人开心,就是王妃房里的菊青和竹青也是开心的,世子妃主事,好歹是东苑的人,哪怕王妃待世子妃不好,她也孝顺恭谦,是自己人,好过西苑主事。东苑最近愁事不断,难得有一件喜事,奴仆们都极开心。 云不悔并没有想到,程慕白会建议王爷让她主事,她知道程慕白并不想大权旁落西苑,主外主内都是西苑的人,那东苑便是主不像主。她以为程慕白素来不关心这些事,原来他也是上心的。 玉妩不能主事,玉致又娇生惯养不懂事,程慕白病弱,王妃一倒下,东苑就剩下她一人能独当一面,程慕白的心思很好猜,可王爷竟然同意,她并没有想到。 他宠爱云侧妃,这时候大权交给云侧妃,王爷是乐见其成的。哪怕不交给云侧妃,李侧妃和玉侧妃在府中多年,协理云侧妃主事也是可以的,怎么决定也轮不到她来主事,她是新媳妇,初来乍到,王府许多事情皆不清楚,她来主事,西苑、南苑和北苑的人心中定然不服吧。 众人一定在想,她是多亏了是世子妃,所以才能赢得王爷重视。 “世子,你确定,真要我主事吗”云不悔不确定地问,“不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目光短浅,不一定能管理好一个家。” 程慕白淡淡一笑,“凡事尽力而为便是,你若不能,玉致和玉妩更是不能,试着做吧,迟早也是你主事,早些练习也好。” 云不悔心中一突,迟早也是她主事么程慕白心中原来是如此想的,所有人都想着他命不久矣,世子之位一定落在程佑天手上,到时候王府主事的便是云侧妃,或者楼嫣然。 如今程慕白却说她迟早主事,他言下之意,他很自信,他不会死。 “世子,真的信任我么” “是”程慕白温柔一笑,轻轻握住云不悔的手,“放手去做吧,出了事也有我担着。” 有程慕白这句话,云不悔便安心了,且不管王爷心中如何想,只要程慕白信任她,她便不会让他失望,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了。” 云不悔主事,王妃在病中也知晓了。这一次她病得不轻,人精神很不好,总是昏昏沉沉,菊青服侍着更小心翼翼了,玉致和玉妩也在床前伺候。 前几日她听云侧妃主事,心情便极不好,无奈身子不争气,病怏怏的好不了,她想要拿回大权都不可以,如今听说程慕白建议不悔主事,王妃心中不快便淡了许多。 她和不悔再有心结,不悔也是她的媳妇,也是东苑的人,不悔主事,比西苑主事要强得多。 这日玉妩服侍王妃喝了药,王妃身子困倦,让玉妩暂且退下,她想休息,菊青留在内室服侍,王妃心事重重,菊青说,“王妃,您身子不好,千万不要多思多虑,奴婢瞧着世子妃聪慧稳重,不会叫您失望。” 137 王妃抿唇,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菊青,我对不悔是不是太过严厉” 王妃的陪嫁侍女过世后一直是菊青在王妃身边伺候,王妃的事情,菊青多是知道的,王妃的心事,菊青也能摸出一二,她淡淡一笑,“王妃也别往心里去,您对世子妃虽是严厉,可世子妃是个心宽的人,并不记恨您,那日在门口,您也亲耳听见世子妃是怎么对云侧妃和李侧妃她们说的,您也知道,世子妃是多么维护您,保护您。那点小事,世子妃根本不放在心上,您也且放宽心。” 王妃苦笑,微微闭上眼睛,那日病了,身子不方便,菊青扶着她起身时见程慕白和云不悔尚在院子外不去,似和什么人说话,王妃疑惑便让菊青扶她到一旁听着,听到李侧妃的挑衅,云侧妃的挑唆,也听见云不悔的反击,云不悔对她多番维护,不管是真心假意,云不悔给了她极大的面子,不让李氏和云氏奚落她,病中也能好好静养。 如今更是取代云氏主事,王妃心中滋味难言。菊青瞅着王妃,她这一病,打击太大,形容憔悴,看起来比平素老了许多,菊青也是心疼主子,忍不住说,“王妃,恕奴婢多言,过去的事便过去了,王妃若一直记挂着,终是和自己过不去,自寻烦恼罢了。王爷待您冷淡,可世子、世子妃孝顺,两位郡主贴心,上苍是厚待王妃的,您应该放下以前的事,好好享福。再说,上一辈的恩怨,也与世子妃无关,您要不这样想,那人欠了您的,她女儿来为您媳妇,孝顺您,不正是还债么” 王妃苦笑,秀玉并没有欠她什么,是她自己看不开,怨恨了秀玉,霸占王爷的心一辈子,这么多年的怨恨,都成习惯,说要放下,谈何容易。 菊青点到即可,也没有深谈,扶着王妃躺下,轻声说,“王妃,您别想了,身子不好便多休息吧,东苑有世子妃操心,您就安心养病吧。” 王妃淡淡一笑,“看来你们对她是很信任的。” “世子信任世子妃。”菊青说,帮王妃掖着被子,“我们当奴婢的,自要信任主子。” 王妃闭着眼睛休息,菊青想出去让她静心,王妃突然说,“不悔初次当家主事,难免有错漏,你让她若有什么不懂不妥之处,便来问我。” 菊青一怔,转而轻笑,“是,奴婢领命。” 云不悔主事后,放知道王府事情多且杂,大小事务都要她过目,东西南北四苑的例银分配,府中购置,贵重物品分配,府中奴仆的调配,府中的安全,日常生活诸事繁多,云不悔一上任便觉得烦乱不已,最要命的是,东西南北四苑中,的确是东苑花销最大,其中大部分是在皓月居,可西苑、南苑和北苑花销并不小,每月花销甚至大过每月进账。 入不敷出,这是大户人家的大忌,为了维持表面荣华,却无钱银支撑,并非长久之计。云不悔算了今年几个月的花销,微微吃了一惊,王府的花销是楼家一倍之多。 连续几日看府中历来账目,算盘不离左右,她发现每月都有几百两对不上号,实在令人头疼得紧,一个月几百两,不是一个小数目,这笔钱都花在哪儿,恐怕王妃自己都不清楚。 灵溪见她看账晚,劝她休息,并说道,“府中一个月花销几千两,账目时而对不上是常有的事情。” 云不悔淡淡一笑,她最讨厌账目对不上号,她主事后,绝对不会出现账目对不上号的问题。 日常开支,都是李侧妃过来领取,一领取便是十日的日常开销,李侧妃复杂王府日常开销。王妃素来给一日五十两的开销,因为四苑都有小厨房,偶尔小厨房也要弄一些吃食,所以给予厨房的便少了。 云不悔算了一笔账后,每日给三十两花销,李侧妃甚是不满,云不悔一上任便少了二十两,云不悔说道,“李姨娘,三十两一日足够王府诸人一人花销,且绰绰有余,不悔知道您事忙,可也要劳烦您,做一下这个月的开支,不悔想要和上个月做个比对。” “又不是花不起这钱,每日只给三十两使用,真是笑话。”李侧妃不满,其实王府日常开销一日二十两多便足够了,王妃主事时每日五十两,她可以从中克扣十余两,神不知鬼不觉,这种琐碎账目王妃素来是不管的。 云不悔淡淡一笑,“我粗略看了上个月的花销,猪肉一斤三十文,王府一日买十斤猪肉,是三百文,每月是9000文,也就是9两银子。我让荆南去市场问了问,猪肉一斤分明是二十两,一月只需6两银子,不知道李姨娘去哪儿买的猪肉,一斤竟贵出十文钱” 李侧妃脸色微微一变,强硬说,“我吩咐人去买的日常使用,都是最好的,有时候贵一些是常有的事情。” 云不悔点头,算是勉强同意她的说法,她淡笑说道,“李姨娘,我们且不说贵的问题,那说账目,日常食物每日都有账目,多又杂,我想娘亲平日不注意查账,姨娘做的账目,每日总少那么一二两银子,这一个月下来,少几十两呢。” 李侧妃粉拳紧握,云不悔垂眸,笑得乖巧温和,“李姨娘,您也知道不悔初次主事,凡事总怕有个错漏,总是战战兢兢,唯恐出了错,这些账目虽然杂乱,可我平素有的是时间,会好好查一查帐,但凡少一两银子,到时候问姨娘,可要说清楚去处,过去的便算了,这个月开始,可要劳烦姨娘仔细些。” 李侧妃领了三百两,拂袖而去。 灵溪说道,“世子妃,您好生厉害,李姨娘都被您气走了。” 云不悔微微一笑,王府这些账目,她看得可真是累,看起来特别费劲,这么多杂乱账目,有时候对不上的确是常有的事。冰月说,“小姐,这么做会不会得罪李侧妃” 138 “她若生气,我也无可奈何,账目总要对上来。”云不悔说,接下来是这个月四苑的例银调配,平素东苑每个月是900两,西苑500两,南苑400两,北苑400两,皓月居一个月的花销就要500两,其余是王妃和玉致、玉妩的花销,程慕白最大的花销在药和人参。 云不悔没有消减王妃和玉致、玉妩的花销,依照平素是400两,皓月居只要200两,这样一个月花销便是600两,西苑、南苑和北苑花销如旧。这样的账目一出来,灵溪便十分不解,不悔当家主事,为何消减了皓月居的花销,哪怕她比照王妃的账目,如旧东苑900两,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云不悔淡淡一笑,“世子日日要喝参茶,的确是贵了些,如今换成红枣茶,省了人参这部分开销,一个月两百两足够了,咱们能花多少银子,且我当家做主,花钱都要经过我手,真要大用钱还不简单么这账目一出来,堵了她们的嘴巴,他日若是有人来要钱,我也好办事,对自家依然如此,其余三苑更不用说。” 灵溪和冰月钦佩地点头,她们都没想到这一层,程慕白对这一点毫无异议,他已喝了一个月的红枣茶,不喝参茶对他而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当家做主的人,对银子的花销最是敏感。奴仆间的调配,云不悔也做得极为出色,各苑奴仆归各苑管。若哪个苑要用多用奴仆,只需和她说一声即可。云不悔经过考量,从四苑中个挑选出六名奴仆,分别负责各苑的外室工作,洗衣的专门洗衣,厨房的专门负责厨房,扫地的专门扫地,一改以前混乱局面,便得井井有条。 王府的安全问题是府中一直疏忽的,虽然有一名侍卫长,可府中也出现过偷盗现象。 云不悔和程慕白一商量,便让清风和荆南共同负责王府的安全,荆南负责东苑和北苑,清风负责西苑和南苑。这样的安排,既保证了东苑的人,也不下西苑的人面子。云侧妃是十分满意这样的安排的,李侧妃却有微言,不愿意南苑的安全交到西苑的人手上,要求增派人手,云不悔拒绝,坚持让清风负责西南两苑。 除了这一次大整顿,还有几处小细节做了整顿,厨房和仓库的管理做了一些变动,府中面貌虽说不上焕然一新,却令主事的人大感轻松,云侧妃协理也觉得云不悔的主意十分出色,王爷更是大为赞誉,赏了皓月居一堆珍宝。 除了她刚主事的两日,府中有些小混乱,后面却变得十分好,再不见混乱,她和楼嫣然、李侧妃等人原本等着看云不悔的笑话,看她手忙脚乱,没想到她处事稳重,连王爷也赞誉有加。 王府奴仆常因自家主子发生口角,这事本是云侧妃负责,不悔主事期间,西苑和南苑曾发生过两起奴仆打架事件,且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若换了平常,云侧妃自然袒护西苑的人。 云不悔责令杖打两位侍女各二十大板,且西苑的人负责东苑十日的清洁,南苑的人负责北苑十日的清洁,不管是谁有错在先,两人皆罚一样,借以警告府中侍女家丁,不准挑事。 原本云侧妃协理王妃主事,尚有权调动府中奴仆,可云不悔主事后,府中奴仆分配全由她一手调动,各院的奴仆归各院管,其余的奴仆各司其职,直归云不悔管理,她的协理之名真正被架空了,一点权力都没有。李侧妃尚能负责府中日常饮食采购,她却才没了权力。 云侧妃对这一点很不满,直接找上云不悔,云不悔经过一番思虑,便说道,“云姨娘说得在理,可府中不归各院管辖的奴仆我已经全部做了调动,他们有事也可以找我说,如今府中出了任何纰漏都找得出有人负责,若是贸然调动,空了缺,犯了错岂不是不悔要负责。” “你分明是削了我的权力,世子妃,初生之犊,别做得太过分。”云侧妃说,以前府中一团乱,如今井井有条,她想寻借口都寻不到。 云不悔微微一笑说道,“我并非有心削了云姨娘的权力,只是府中事情看似繁多,可稍微整顿一下,其实不需要那么多人去管理。云姨娘,我看不如这样,您负责府中采购吧,素来是李姨娘负责的府中日常饮食的采购,其余的采购便给云姨娘负责如何” 云侧妃心中有怒,可如今府上是不悔主事,她的确有权这么做,府中采购分饮食采购和其他采购,其他采购要比饮食采购利润大。 这一块平日都是王妃亲自负责的,如今云不悔为了安抚云侧妃,而把这块让给云侧妃,横竖云不悔有自己的打算,这方面的采购,她交给云侧妃,可也会亲自督办。 云侧妃也懂得适可而止,这几日她算是见识云不悔风行雷厉的手段,治家之严,极为少见,仿佛她已治家多年,连李侧妃这样跋扈的性子她也镇得住,她自然不会太过为难云不悔。 这丫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不管事,哪儿来的手段 程慕白对云不悔的表现十分满意,毫不掩饰他对云不悔的喜爱和赞美,他果然没有料错,云不悔主事,效果极佳,府中奴仆大多钦佩,李侧妃和云侧妃虽有怨言,却也不得不服。 府中一切果然很井然有序,以前有人犯了错,你推我,我推你,相互推辞,如今谁犯了错,都有人承担,她心思细腻,稳重大方,治家之严,颇得王爷赞赏。 这一日王爷特别派人来请云不悔,问她要什么赏赐,云不悔淡淡一笑,“儿媳是王府嫡媳,母亲病倒,儿媳治家是儿媳的本分,父王若说赏赐,儿媳真不敢当。” “没什么敢不敢当的,要什么直说无妨,父王一定满足你。”王爷大笑说,他也没看错云不悔,有秀玉的能干。 云不悔垂眸,唇角微微扬起,“父王若真要说赏赐,那不悔便大胆了。不悔眼下什么都不缺,唯独母亲病重,已半月有余,不见好转,不悔日日伺候见母亲病痛,十分怜惜心疼,父王可否多去看望母亲,宽慰母亲病重愁苦。” 139 “没什么敢不敢当的,要什么直说无妨,父王一定满足你。”王爷大笑说,他也没看错云不悔,有秀玉的能干。 云不悔垂眸,唇角微微扬起,“父王若真要说赏赐,那不悔便大胆了。不悔眼下什么都不缺,唯独母亲病重,已半月有余,不见好转,不悔日日伺候见母亲病痛,十分怜惜心疼,父王可否多去看望母亲,怜惜母亲病重愁苦。” 王爷一怔,没想到云不悔如此说,他待王妃日渐冷淡是事实,其中有诸多原因,曾几何时,他和她也曾恩爱过,然而王爷轻叹。 云不悔见他微有动容,真诚说,“父王,不悔已嫁给世子为妻,幸得世子怜爱,事事关心照顾。凤城皆说世子宠妻,是不悔之幸,不悔相信,父王和母亲也有过年少恩爱的时光,那应该是父王一生很美的一段时光,少年夫妻,恩爱白头,多少女人求这样的心愿,又有多少人能够得偿所愿。母亲是父王的结发妻子,父王,不悔相信,您对母亲,尚有恩情,如今母亲病重,不管父王对母亲有多少误解也该放下,怜惜母亲重病,哪怕陪她吃一顿饭也是好的。不悔病重,世子亲自端茶送水喂药,体贴入微,可母亲呢她等您一句问候便等得心酸。” “不悔,那日她罚你跪在烈日下,你不怪她” 不悔摇头,淡淡笑道,“岂会呢,不悔照顾世子不够稳妥,母亲是爱子心切,并非特意为难不悔,虽说母亲严厉,可不悔进府来,母亲从未刁难,不悔主事,诸事不明,请教母亲,她在病中也悉心教导,嘱咐不悔好好主事,别辜负父王和世子的信任。” 王爷神色微微有些恍惚起来,云不悔趁热打铁,“主事后,不悔才知道要管理这么大一个家要费多少心力,母亲这么多年无怨无悔,任劳任怨为父王打理这个家,单是这份恩情,父王都不感动么” “我知道了”王爷说道,云不悔福了福身子,她见王爷神色仿佛回到记忆中,眸色绵长深沉晦涩,她不敢打扰,起身告辞。 灵溪和冰月都担惊受怕极了,府中极少有人这么对王爷说话,灵溪说,“世子妃,您好大的胆子,真不怕王爷怪罪么” 云不悔浅笑反问,“母亲病重,当儿媳的请求父王去看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他若是愿意,那是最好,若是不愿,那也无妨,勉强不了。” 感情谁也勉强不了,王爷专宠云侧妃,其中缘由不悔清楚,她不知道王爷待王妃如此冷淡是为何哪般,可结发之妻不可抛,爱情不在恩情在,王妃一心一意爱着他,他定然也能感受到。 两人之间拧着,总要有人推动。 若是能亲近,对东苑自是好的,最要紧的是,王妃会开心一点,云不悔已下定决心,王府今后便是她的归宿,她要好好待王妃,如亲娘一般,孝顺侍奉,如她所愿,讨她欢心。 前半辈子已苦够了,后半辈子也该享福了。 最怕郎心似铁。 她带着灵溪和冰月去给王妃请安,王妃在午睡,不悔也不打扰,让菊青不要通传,她带着灵溪和冰月回去,灵心在伺候程慕白看书。 看书和下棋是程慕白最大的兴趣,平日最常见他看书,皓月居静悄悄的,并无声息。 她一回来,灵心便奉上清茶,程慕白把书籍放下,轻笑问,“父王找你做甚” “夸我治家有道,说要赏赐呢。”云不悔俏皮地眨眨眼睛,轻灵动人,程慕白微微一笑,眉梢一挑,“要了什么赏赐” “赏赐是要了,不知道父王肯不肯给。” 程慕白微微垂眉,轻笑说道,“你所求,父王定然会给。” 云不悔进去小睡,醒来已是下午,冰月进来,神色兴奋,“小姐,王爷去王妃房里了,听说留了一个时辰,现在还陪着王妃用茶。” “果真么” 冰月点头,连连应是,云不悔睡前便让冰月和灵溪注意王妃处的动静,一醒来便听到这好消息,她心中自是欢喜,母亲定然很开心吧。 程慕白进来,深深地睨着她,云不悔刚醒,长发如瀑披在身后,银白长衫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天气微热,她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覆在粉白的肌肤上,肌肤白皙,两颊桃花,如一朵春睡海棠,甚是美丽。 他目光灼热,云不悔脸色一燥,慌忙拉了拉敞开的衣襟,再次抬头,冰月已不再,程慕白走过来,坐到床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眸中仿佛盛满了无数的宠溺和深情,看得云不悔心头突跳,忐忑不安。 “世子”云不悔轻轻喊了声,“为何此般看着我” 程慕白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眼中的灼热仿佛透过手心传到她的掌心,直透心脏,突突地跳着,她不明白,为何他要这般看着她。 “不悔,谢谢你。”程慕白说,“谢谢你能体谅母亲,怜惜母亲,原谅母亲。” 云不悔低着头,唇角带笑,“世子,母亲是我们的母亲,我自然体谅,怜惜,无需原谅,能让她开心舒适一些,我心中也开心,你不必谢我。” 程慕白紧紧地扣住她的指,倏然松开,轻抬起她的下巴,他的肌肤似乎也带着淡淡的药香,在她鼻尖萦绕不去,他的目光如一潭漆黑的水,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她逃无可逃,只能在这潭水中沉溺,他微微笑起来,“不悔,我从未发现,原来你竟如此美丽。” 她的脸上晕开了满天红霞,程慕白微微侧头,温热的唇印上她的唇。 四片唇瓣相触,仿佛通了电,传到彼此心脏,程慕白微微放开,气息都洒在她脸上,那暖香的药香浸满她整个心魂,他再一次侧头,深深吻住她的唇。 140 四片唇瓣相触,仿佛通了电,传到彼此心脏,程慕白微微放开,气息都洒在她脸上,那暖香的药香浸满她整个心魂,他再一次侧头,深深吻住她的唇。 这一次并非浅尝即止,他的手扣在她腰间,把她扣在自己怀里,吸吮她的唇瓣,柔嫩的触感,馨香的气息他卷进他的血液中,仿佛要燃烧起来似的。那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热在身体中翻滚,云不悔微微闭上眼睛,伸手环住他的肩膀,程慕白轻敲牙关,闯进她的唇舌之间,她的舌无措地逃,被他紧紧地缠住,灵巧的舌缠着她的舌,卷过她唇内每一寸肌肤。 云不悔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裳,她逃无可逃,被他卷进了陌生的情潮中,他的吻仿佛带着一股吸力,要把她整个人都卷进去,卷到无法见到边的海洋中。她快要不能呼啸,气息都被他夺去,心底的战栗升腾起来,带着一种惊天动魄的覆灭感,她要紧紧地抓住什么,否则无法寻到安全。 他圈着她的身子,把她放置在腿上,轻咬她的舌尖,微疼,云不悔轻吟了声,慌忙躲开,含娇带怯地凝着他,又急急低下头去,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剧烈起伏,原本敞开的衣裳在两人身子摩擦见敞得更开,露出胸前一片美肌,白皙动人,令人着迷。 很美 她低头瞧见了,慌忙去拉,程慕白也不阻止,这是他的妻子,她的人迟早是他的,他所要的不仅仅是她的人,也要她的心。 “害羞了”程慕白打趣道,抬起她的脸,佳人的脸如火烧般,酡红动人,云不悔不愿给他瞧,埋在他肩窝不愿见人,低低的胸在胸膛震动,程慕白怜爱万千是拥着她,“不悔,你欠我的洞房花烛夜许久了。” 她不给他答案,这是成亲后,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虽是同床共枕,可两人从不曾逾越过,最多便是拥抱,他亲吻她的额头,发丝,从不曾如此亲密地吻着她的唇。 此时提起洞房花烛夜,云不悔当初心中那一丝抗拒已没了,隐约还生出几分期待和甜蜜来,她想,自从她决定把王府当成她的家,她已经慢慢地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一份子,慢慢地试着融入程慕白的生命中,做真正的夫妻,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排斥,她是愿意的。 程慕白见她不说话,怜爱地抚着她的长发,也不愿逼迫她说愿意,爱不释手地抱着自己的瑰宝,听灵溪说,她所求赏赐是求父王去看母亲,他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 他一直以为云不悔性子是淡漠的,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并不上心,对王府是,对母亲是,对他也是,不肯用一二分心,再她笑得再美好,照顾他再体贴,他也有一种距离感。 如今听说她所求之事,程慕白才惊觉,原来他的小妻子已用了心,是他没发觉,哪怕他还不满足,还觉得足够,可这现象,他已十分开心。 他知道,要云不悔主动关心人,已是难得了。 午后的风,吹进皓月居,淡淡花香萦人,两颗心的距离也在花香中拉近。 一连数日,王爷都去看王妃,去得殷勤,且都留在王妃处过夜,菊青和竹青等人高兴坏了,这几年王爷几乎不踏进王妃住所,半月都在云侧妃处,其余时间去李侧妃和玉侧妃处,唯独对王妃十分冷淡。王妃素来严厉,府中人人都怕,虽有闲言闲语,却也不敢在她面前说。 这几年,她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如今王爷又愿意留宿东苑,服侍王妃的侍女们个个都希望时间能停留,盼王妃能够得偿所愿,重新得到王爷喜爱。 最开心的,莫过于程慕白、玉致和玉妩兄妹,程慕白每日一早便带云不悔过去请安,顺便和王爷、王妃一起用膳,玉致和玉妩去得早,玉致嘴甜,总逗得王爷开心,云不悔又伶俐聪慧,妙语连珠,早膳气氛十分和睦。王妃气色渐好,有了王爷疼爱,她的眉目也少了些许严厉,多了几分柔和,面上的笑容也多了。 这一日正在用膳,玉致和云不悔正说笑话逗得王爷、王妃喜笑颜开,外头听闻如意的声音,菊青和竹青没拦住,如意进来,跪在地上说,云侧妃娘娘身子有漾,早上起身昏厥,大夫正在西苑诊治,请王爷过去看望。 王爷一听,十分忧心,没有留下半句便匆匆起来,王妃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已没了方才神色,脸色漠漠的,程慕白蹙眉,玉致抿着唇,“云姨娘也真是的,以前父王很疼母亲的,总在母亲房里过,她总是称病骗父王过去,真过分。” 幼年时,尚记得父母也曾恩爱,父亲很疼母亲,却总是半夜因云姨娘有点小病小痛便离去,一去便是一夜,她看在眼里十分难过。 王妃过过身来,淡淡道,“无妨,你父王能留在东苑几日,母亲已很开心。” 她看了不悔一眼,她都知道,是不悔的请求,王爷是看在不悔的面上,才在东苑陪她,若是以往,她定觉得受辱,觉得这是不悔是施舍给她的,如今却不这么想。 因为这几天,她真的很开心,她已许多年不曾这么开心过了。 仿佛,回到只有他和她的时光里,虽然是一场很美的梦,可曾经有过,也是好的,哪怕是施舍,她也甘心领受。 她冷硬惯了,不习惯道谢,可对云不悔的态度很显然软和许多,云不悔心中明白,并不在乎也王妃道谢,一家人和睦最是要紧。 程慕白说,“不悔,如今你主事,云姨娘病了,你过西苑看一看吧,且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程慕白声音淡漠如霜,玉致不高兴地撇嘴,嘀咕着西苑能有什么帮忙的。 云不悔淡淡一笑,“是,我知道了。” 141 西苑。 大夫说云侧妃是旧疾,加上最近忧思甚多,心有郁结,五内积火,导致旧疾复发,说严重也不算严重,所不严重却要静养,且保持心情舒畅。 云不悔听着大夫的话,唇角溢出一抹笑意,怎么样才叫心情舒畅呢要王爷日日陪着,这才能说心情舒畅么程佑天和楼嫣然、程玉容都在花厅。程佑天目光掠过云不悔,她减了笑意,王爷心疼云侧妃,嘱咐云不悔仔细照拂着,西苑要什么便给什么,什么名贵的药材也不可惜,都往西苑送。 云不悔恭顺颔首,她见云侧妃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确有不适之状,可若说真的重病,怕是耐人寻味,楼嫣然说,“前些日子宫中不是送来两支灵芝么父王不如给母亲养身吧。” 王爷正要说好,云不悔福了福身子,“回父王,宫中共送来两支灵芝,一支是指名给世子养身,另外一支么父王今儿个用膳时曾说过,母亲身子病弱,那支灵芝便让菊青炖汤给母亲补身,不悔已命灵溪取给菊青。父王若是要给云姨娘,我晚些便回了母亲,说是云姨娘身子欠佳,需那灵芝补身,母亲素来温和大方,哪怕自己身子病弱,也不会舍不得。” 王爷一怔,早膳时见王妃身子仍旧不好,便想起那两支灵芝,灵芝不算稀罕物,稀罕的是,这是宫中送来的千年灵芝,皇上知道世子身体不好,常送来补品给程慕白养身,王爷想有两支,不如一支给王妃补身,这话程慕白、云不悔都听见,王妃听了也十分欢喜,若是此时索要给云侧妃,她该多伤心,且王爷睨着面色淡漠的云不悔,再看了一眼楚楚可人的云侧妃,问:“怪父王一时疏忽,那灵芝给世子和王妃,府中仓库可有什么雪莲和别的灵芝,寻几样送来西苑。” 云不悔点头,“是” 她微微抬头,目光正对着云侧妃的目光,云不悔淡淡一笑别开,楼嫣然说,“父王,怪嫣然一时多嘴,让您为难了,嫣然知错。” 她言下之意暗讽云不悔为王妃争宠,云不悔淡淡一笑,反击说,“灵芝本就有两支,给了世子和母亲,父王事多,一时忘记也是有的,幸亏不悔在身边提醒,不然父王允诺了云姨娘,回头西苑寻不悔要灵芝,不悔才叫为难呢。” 王爷黯然,不悔这嘴真是得理不饶人。 程佑天默然无语,玉容淡淡说,“二嫂说得有理,横竖也不过是一支灵芝,母亲也不会和王妃母亲争。” 云侧妃顺着点头,王爷甚是欣慰。 云不悔说,“天热了,府中犯病的人渐多,前段日子不悔犯病,接着便是母亲犯病,半月起不了身子,人都憔悴不堪,至今还没精神。今儿个云姨娘又犯了病,可要仔细调养着,别似母亲,一病半月不起,用什么都不香。可不悔见云姨娘面色红润,目光清澈,应该不会和母亲一样病得厉害。” 云侧妃微微紧了紧拳头,含笑的脸顿时乌云密布,云不悔福了福身子,“天气渐热了,云姨娘犯了病,好生静养着吧,不悔便不打扰您休息了。母亲最近病情稍有起色,不悔更要仔细侍奉,便不能日日过西苑来看望姨娘,若是西苑缺了什么,派人和不悔打声招呼便是,不悔告退” 她恭顺退出房间,领着冰月和灵心走,才出西苑门口便被唤住,回头见是程佑天,云不悔微微一笑,“大哥可有事吩咐” 这一声大哥,喊得程佑天心头如烧了一把火,原本这女子应该喊他夫君,如今却喊他大哥,真是世事难料,他敛了敛心神,淡淡说,“不悔,母亲却是病了,你又何必和她过不去。” 云不悔淡淡一笑,“许多事情,大哥心知肚明,又何必质问不悔,横竖不关我的事,可大哥,人是要本分些才好,不要妄想拿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既然一起共用一道点心,便是你吃一些,我吃一些,哪有你全占有的道理,云姨娘似乎不明这个道理,既然选择这道点心,便要接受这道点心被多人食用的道理。” 程佑天蹙眉,云不悔福了福身子,目光掠过程佑天,楼嫣然正在门口看着他们,手指抓住门柩,几乎要在上面抓出一道痕迹来。 她巧笑嫣然,转身离开。 云不悔回了东苑,程慕白还在和王妃谈天,玉致、玉妩都在,云不悔说侧妃的确有漾,身子欠佳,王爷嘱咐送一些灵芝和雪莲给她补身,别的并无多言。 玉致不悦说,“病是假的吧,还要雪莲、灵芝养身,也不知道多金贵。” 程慕白风轻云淡饮茶,“她是王府的夫人,自是金贵。” 他抬眸看向云不悔,“她怎么没要了灵芝,宫中送来两支灵芝,一支给了皓月居,一支在库房,她求了数次父王都没给,这一次趁病应该开口了吧。” 云不悔正要说话,灵心说,“大少奶奶便是开口要了灵芝,是世子妃说灵芝是王妃的,王爷允诺了,若是再要,王妃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不给,明讽暗嘲说了一通,王爷便说灵芝给了王妃便给了王妃,从库房拿其他的灵芝和雪莲。” 程慕白似料到会如此,并无多少惊讶,王妃淡淡一笑,玉致说,“还是嫂子最厉害,那天把李姨娘气走了,今儿个云姨娘心中也不太舒坦吧,让她们平素嚣张,总以为我们东苑没人能压住她们的气焰。” 王妃说,“锋芒太露也不甚好,以后处事更要稳妥些。” 云不悔恭顺说,“是,不悔知道了。” 王妃想起一事,问,“你把府中的采购权给了云氏和李氏” 142 王妃想起一事,问,“你把府中的采购权给了云氏和李氏” “是的。”云不悔点头,王妃蹙眉,云不悔说,“不悔削了云姨娘在府中的大权,自然从一处补一个差事给她,不然没完没了。府中的人员调动都归不悔调配,西苑再也动不得,也便是说,府中大小事是东苑说了算。至于采购,饮食采购拿不了多少银子,其他采购利润比较大,能拿到的额外利润较大,正要符合云姨娘的心思,她便是想从中捞油水,这是一些小润小利,即便是给了她也无伤大雅,账目有我在看着,不会出了错。她也不敢明目张大贪得太多,我若是一再纵容,她胆子肥了,贪的钱多了,错漏也多,到时候便有戏看了,如今且看着吧,总要给点甜头。” 王妃微微惊讶,瞧云不悔说得头头是道,她主事多年,从未想到这一层,总想着和睦共处,争宠夺爱,这中间的厉害关系从不去想。云不悔年纪轻轻,怎么似在大宅子里主事几十年似的,总让王妃颇为意外,一个家这么大,要管理好真的非常不容易,她主事,云侧妃协理都觉得困难。 如今不悔一人承担府中大小事务,竟井然有序,不出一丝纰漏,是她主事有天分,还是后天培养 程慕白说,“母亲,你身子不好,家事便不用费心了,安心交给不悔吧。” 王妃嗯了声,没再说什么,她身子乏了,程慕白等人也不留在她房里,都散了去,玉致和玉妩随着了程慕白、云不悔一起出来。 玉致说,“嫂子,玉妩说想去上香,我约了王府的小姐一起去游湖,没有时间陪玉妩,嫂子你陪玉妩一起去吧。” “去哪儿上香”云不悔问,玉妩微微红了脸,玉致说,“去姻缘寺。” 程慕白和云不悔相视一眼,程慕白说,“不悔,你随玉妩去散散心吧。” 云不悔看了玉妩一眼,小姑娘更是不胜娇羞,低着头不敢说话,不悔缓缓一笑,“好啊,顺道帮玉妩、玉致求个好姻缘。” 玉致害羞跺脚,“嫂子坏,你给玉妩求就好,不要求我的了。” 她说着一溜烟跑开了,云不悔苦笑不得,她家这两位小姑可让她操心了。 程慕白说,“求姻缘的时候,顺便求点别的吧。” “还要求什么” 程慕白唇角挑了挑,问,“寺里除了求姻缘,最多求什么” 云不悔茫然,“这个我倒真不知,求一生平安” 程慕白笑而不语。 三日后,云不悔陪同玉妩一起去城内的寺庙上香,寺庙在城南,离闹市甚远,荆南奉命带着一队侍卫保护世子妃和小郡主,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寺庙。 求佛还愿的百姓人来人往,这是城内最大的寺庙,和如愿寺的清冷不同,这儿香火鼎盛,处处飘着一股香烛的气息,云不悔第一次来城南的寺庙求愿。 玉妩用手语问云不悔要不要进去和她一起求愿,云不悔让冰月陪着玉妩到里面求愿,她便不求了,她如今生活很是满足,并不需要求什么愿。 大殿的人许多,这儿香火鼎盛,所以求愿的人都排队等候,冰月陪着玉妩等着,庙中主持在一旁为求愿的善男信女解签,玉妩偷偷瞧着寺内的金佛,眼中净是虔诚。 云不悔一个人在大殿前等着,灵溪进去看了一眼说小郡主求愿要许久时间,不如到处走走。云不悔见人实在太多,她素来也不喜去人多的地方,便让荆南和侍卫留下等着玉妩,她带灵溪在寺中走一走。 寺庙很大,分前中后三殿,前殿是许愿的地方,中殿和后殿是不允许有人进入,云不悔在前殿逛中,灵溪看见一处巧妙的许愿处,带着云不悔一起过去想观赏。 那是一座四角亭,有一名老婆婆在卖香牌,香牌下面挂着一窜铃铛,旁边有墨水和毛笔,四角亭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香牌,随风轻轻地飘荡,发出悦耳的声音。有不少善男信女在香牌下面看别人都求了什么愿望。 云不悔好奇,也带着灵溪过去,香牌就在头顶,抬头便见,她大约算了算,这四角亭中挂着的香牌足足有上千快,她随手翻着别人挂着的香牌,有人许早生贵子,有人许身体康健,有人许嫁给好夫君,有人许家人平安,有人许高官厚禄,有人富贵一生 各种各样的愿望,挂满了四角亭。 灵溪问了旁边一名少女,她笑着说,“这是寺庙的许愿亭,若是夫人想要许愿,便像婆婆买一快香牌,写上自己的心愿,挂在四角亭中,据说寺中的菩萨会保佑所有许愿的善男信女愿望成真。” “真的吗”灵溪说,“那我要许世子身体健康。” 云不悔莞尔,她并不太信佛,所以很少求这些东西,往日去如愿寺,她进了大殿也是一言不发,极少求什么心愿,总是添了香油便作罢。 我命由我不由天,求神拜佛能有什么用处。 少女说,“嗯嗯,我买了四块香牌,求家人平安,将来能许个好人家。” 她笑说着,又跑到一边写愿望,灵溪说,“世子妃,我们也许一个愿望吧,心诚则灵,说不定菩萨真的会眷顾世子呢。” “你求吧。”云不悔微笑,灵溪说,“世子妃,若求世子身体健康,自然是世子妃求菩萨更心诚。” 云不悔一怔,灵溪已买了一块香牌,旁边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正在写心愿,云不悔眼尖瞧见了,他们所求便是早生贵子,那青年说,“再买一块香牌求你我身体康健吧。” 妻子说,“若是太贪心,菩萨不容易照顾,不如就求一名孩子吧,菩萨看我们心诚,说不定能如我们所愿,再说,来寺中许愿的人,大多是求姻缘和求子。” 云不悔一怔,想起程慕白几日前似笑非笑的脸,他让她求别的,她不知道该求什么,程慕白说,寺中除了求姻缘,求什么最多 143 云不悔一怔,想起程慕白几日前似笑非笑的脸,他让她求别的,她不知道该求什么,程慕白说,寺中除了求姻缘,求什么最多 求子最多 云不悔脸上浮起红晕,程慕白真坏,他们还没洞房呢,竟然让她求子,真坏死了,他是故意打趣她,还是真的想求子他们年岁其实还小,子嗣她是一点都不急,她相信,她和程慕白都不是福薄的人,一定会有子嗣的。 “世子妃,到您了。”灵溪喊了几声,都不见云不悔反应,忍不住推了推云不悔,笑说道,“世子妃,您在发什么呆咦您不舒服吗为何脸这么红” 云不悔笑着掩饰自己的失态,随口扯了一个理由,“天太热了,没事。” 灵溪纳闷,世子妃体寒,最是不怕热,且今天阳光并不灼热,微风徐徐,风和日丽,最是适合出行,一点炎热之感都没有。 云不悔把香牌给灵溪,笑说道,“你来求吧。” “世子妃” 云不悔淡淡一笑,“我啊,有的别的心愿要菩萨保佑,也是世子所想的。” 灵溪一听便欢喜了,拿着香牌写字,她是程慕白的侍女,程慕白才高八斗,两位侍女灵溪、灵心虽不是饱读诗书,却是识字知礼的巧人儿,字写得也特别娟秀。她写下自己的心愿,保佑世子身体康健,信女灵溪。 云不悔买了一块香牌,待灵溪写好,她接过毛笔,灵溪在一旁瞅着,云不悔说,“你不去挂吗” “等世子妃一块,咱们挂在一起。” “你先去挂着吧。”云不悔说,灵溪也是玲珑的丫头,也不勉强,笑着去挂她的香牌,待她挂好,云不悔也写好自己的心愿,灵溪笑着到一旁候着,云不悔把香牌挂在四角亭的中心。 程慕白,愿你心中所想和我所想一样。 此生不负。 灵溪问,“世子妃,你许了什么愿” 云不悔道,“也没什么心愿,横竖世子所想的。”灵溪见她这么说,也不再问了,冰月匆匆而来,气喘吁吁,一边走一边抹汗,“哎,小姐,你们在这儿啊,我找得好辛苦。” “怎么没陪着玉妩” “小郡主要等好长时间呢,有些闷我便出来走一走。”冰月笑说道,云不悔摇摇头,毕竟是自己待如妹妹的少女,不忍责骂,玉妩口不能言,人又多,她要做些什么却没人在身边多不方便,她胆子又小,一个人等着一定惴惴不安。云不悔匆忙赶回大殿,刚一回去便见大殿有骚动,她慌忙进去,只见楼开阳搂着玉妩,目光凌厉地看向一名身穿鹅黄色锦缎的少女,那少女惊恐地看着楼开阳,玉妩面色发白,被吓得躲在楼开阳身后,眼睛微红。 荆南和几名侍卫都在。 “哥哥”云不悔慌忙走过去,楼开阳旁边还有一名女子,是刘家的小姐刘馨儿,那名穿着锦缎的女子是谁她不知道,玉妩见了她,松开楼开阳,抱着不悔的手臂,委屈地咬着唇,看起来似受了委屈。 楼开阳抿唇,“不悔,你怎么让她一个人留在大殿” 云不悔心头一突,这是楼开阳第一次和她说重话,他目光有一团隐藏的火焰,看谁都是凌厉逼人的,云不悔也不辩解,冰月想要解释,云不悔说,“我随意走开了一下,没想到会出事,玉妩,出了什么事” 玉妩比着手势,她说她原本站在这名小姐身后,看见她的玉佩掉了,她好心帮她捡起来,正要还给她,谁知道这名小姐恰好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转身见自己拿在手里便说是她偷了玉佩,硬是寻着主持要抓她见官,玉妩口不能言,不能解释,荆南又在大殿外,她又喊不了,幸好遇见楼开阳。 那名小姐是朱家的嫡女小姐朱清月,她指责玉妩偷了她的玉佩,被抓得正着,欺负玉妩口不能言,侍女拉扯间也伤了玉妩的手,有两道指甲划出的伤痕。 楼开阳目光极是不悦,云不悔也微微动了怒,“朱小姐,你亲眼看见玉妩偷了你的玉佩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败坏了小郡主的名声,你可担当不起。” “她明明拿着我的玉佩”朱清月原不知道玉妩身份,方才侍女抓着玉妩时,楼开阳动了手,她才知道那是王府小郡主,此刻自不敢说玉妩偷她的玉佩。 楼开阳已让她心惊胆战,王府又有侍卫,人多势众,却又是凤城最有权势的人家,欺负了她们小郡主,岂能全身而退,朱小姐原本以为哪怕玉妩穿得再好,气质再出众也不过是哑巴,在家中定也不受重视,被冤枉也不敢说的庶出小姐。 云不悔说,“玉妩见你的玉佩掉了,好心捡起要还你,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朱小姐,莫说你的玉佩看起来并非价值连城,值得玉妩去偷,玉妩身上这身衣裳就比你的玉佩金贵,她犯得着去偷你的玉佩吗这小东西,她拿来砸着玩,王府要多少,有多少。” 楼开阳眸中的不悦渐退,这事云不悔出面处理比他处理得好,且她有立场说话,但看玉妩方才惊吓的脸,他就不想简单放过欺负她的人。 玉妩一看便是大家闺秀,清白纯真,毫无心机,那朱家小姐分明是欺她不能言说,又无人做主,硬是欺负了去,楼开阳心中慢慢涌起一股怜惜。 她从小到大,一直不能说话,碰上几次这样的情况,真被冤枉了,也是有口难辩,白白受了委屈。 旁观诸人听着,暗忖这位世子妃当真厉害,一家主母的气势震住在场所有人,也说得朱小姐面色青白,慌忙向玉妩道歉,云不悔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了,淡淡说,“人多口杂,莫要说我仗势欺人,朱小姐,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当着大家伙的面仔细说清楚,还我小姑一个清白。” 144 朱家小姐哪敢对上这样的云不悔,只想慌忙道歉了事,她说,“我的玉佩掉了,是小郡主捡起要归还于我,是我误会了她,对不起,小郡主,请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玉妩摇摇手,示意没关系,云不悔牵着她的手,音色冷淡,“既然这话说清楚了,朱小姐也道歉了,便到此为止,希望朱小姐以后遇事多看看,多想想,别莽撞冤枉了人,玉妩脾气好,不计较不代表旁人会纵你。” “是,是”朱小姐哪敢他再说什么,领着她的人慌忙走了,云不悔摇摇头,回头担忧地看着玉妩,“吓坏了吧,没事么” 玉妩笑着摇摇头,比着手势要去许愿,云不悔让灵溪和冰月陪着她,刘家的小姐见过礼便去了外殿,楼开阳目光落在玉妩身上,云不悔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说道,“玉妩胆子小,自幼养在家里,因为她口不能言,王妃怕她出事,更不允许她出门,刚才吓坏了,多亏了哥哥。” 楼开阳嗯了一声,“知道自己带着她出门便要仔细些,若是出了事,王府怪罪下来,岂不是你承担,以后小心些,别让她一个人。” 他和刘馨儿进来便看见她无助地摇着头,努力要挣脱拽着她的侍女,眼睛都是惊慌无助,偏偏却又不能说话,他恼得不行,恨不得把那两名侍女的手砍下来。 云不悔莞尔,哥哥是担心谁呢她也不点明,随口问,“你素来不爱上这种地方,今天怎么来了” “陪刘馨儿来许愿,我已说服她,放弃这份感情,这是我陪她最后一次,过了今天,她许诺忘了我,安心嫁给刘子予为妻。”楼开阳淡漠说,云不悔不禁可怜起那名爱他多年,为他蹉跎多年的刘馨儿,同是女子,她也感到难过,世上任何一份感情都是该被祝福的。 云不悔是淡漠的人,虽是怜惜刘馨儿,却没多说什么,毕竟是旁人的事,她抿唇,眼睑微垂,看着不远处跪着的玉妩,浅笑说道,“哥哥,你可知道玉妩在求什么” “她是尊贵万千的小郡主,还需要求什么,有什么心愿,你疼她便能满足她。”楼开阳淡淡说,目光落在玉妩身上,她正跪在团蒲上,虔诚地祷告许愿,楼开阳心想,她在求什么心愿 求什么,不必菩萨满足,很多人都很满足她。 云不悔莞尔,“有一件事,哪怕再有权势,再富贵,人力亦难为,玉妩说,她要求姻缘,求上天赐给她一名如意郎君,疼她,呵护她,宠爱一生。” 楼开阳蹙眉,“她年纪还小,求什么如意郎君。” 云不悔道,“说是年纪小,也不小了,到七月便是十四岁了,自从花神节一夜成名后,城中慕名之人颇多,前段日子天天有人上门说亲。母亲很中意王耀祖,他托大哥和母亲说了,愿意等玉妩两年,母亲原想让玉妩和他先定亲,等两年后便让他们完婚,是世子求母亲缓两年,暂当是考验,两年变数颇多,谁知道王耀祖是否还愿意娶玉妩,订了亲后在退了亲对玉妩不好。你也知道王耀祖,他这人沉稳,府中又和睦,又是个专情的性子,看来是个不错的人选,世子和母亲都很满意,若是两年后他还愿意娶玉妩,母亲定然不顾玉妩意愿许配给他。” 楼开阳目光微微眯起,深深落在玉妩身上,神色难懂,云不悔唇角扬起笑意,并不多言,等着玉妩许愿过来,她见了楼开阳似十分害羞,不敢看他,躲在她身边藏着,偶尔抬头看楼开阳一眼。 几人出了大殿,荆南已让轿子停到门口,楼开阳送他们,玉妩正要上轿前又犹豫了,咬了咬唇,似乎一下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慌忙跑到楼开阳身边,用手势比划着她想说的话,后又想到楼开阳看不懂,她很挫败。楼开阳道,“你想说谢谢吗” 玉妩点了点头,突然摘下腰间一直戴着的玉佩,匆匆放在楼开阳手心中,扭头便跑了,飞快上了轿子。云不悔见状,只是微微一笑,便上了轿子,王府的轿队启程。 他的手似乎还留着她皮肤细腻的触感,楼开阳低头看着手心的玉佩,只是一个圆形的玉佩,用粉红色的流苏编织着,一看便知是少女佩戴的饰物。 他微微一笑,收紧掌心,把玉佩收拢在心中。 寺中发生的小插曲,王妃在病中,她也没多言,这也是小事,无伤大雅,倒是和程慕白下棋的时候说了,程慕白淡淡一笑,“你吓坏人家小姐了吧” “我有这么凶吗”云不悔笑着反问,程慕白轻笑,不是凶,有时候震慑人心的不需要怎么样的怒火,只需气势,不然她如何管这么大一个家。 楼开阳和玉妩的插曲,云不悔也和程慕白如实说了,程慕白一边下棋一边说,“娘子真是很偏心玉妩呢。” 云不悔也不否认,玉致和玉妩她都疼爱,可轮亲昵,不知为何,玉妩总多一分,且她也有她的考量,“世子,我看哥哥对玉妩也是有了心思的,我哥哥人聪明能干,又专情,若是对玉妩有情,定是一生不负,玉妩这样的性子也只有在哥哥这样强势下才有更好的保护。玉致聪明伶俐又活泼,自是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娘子说得也有道理,可母亲未必肯让玉妩下嫁楼家。”程慕白说,下了一子,“我也属意王家少爷,若是过了两年考验他愿意娶玉妩,我会赞同他当我妹夫。” 云不悔撅嘴,“你偏心,哥哥哪儿不好” 程慕白一怔,难得见云不悔有此娇态,不免看得痴了,她在他面前总是温和有礼的,极少有这样的小女儿娇态呢,也是最近几日才偶尔会有这样娇俏的一面。 他的小妻子 程慕白道,“你哥哥并非不好,只是世家姻亲,所考虑的因素要多许多,不是谁都能做到我这么任性。” 云不悔似笑非笑地问,“世子言下之意,是指不悔配不上您么” 145 云不悔似笑非笑地问,“世子言下之意,是指不悔配不上您么” 程慕白一怔,大喊冤枉,他说道,“娘子啊,为夫这病弱身子,你不嫌弃,已是万幸,娘子容颜倾城,聪慧无双,怎会配不起为夫这病残之躯。说是任性,是以为子女多是孝顺父母,为了娶娘子,为夫忤逆母亲,实在不孝,所以说是任性了,娘子可别多心啊。” 冰月和灵溪在一旁掩嘴笑,云不悔道,“如此说话,倒是娘子让夫君为难了。” 程慕白莞尔道,“为娶美娇娘,忤逆母亲一次,为夫也甘愿,娘子知道为夫心意便好,可别误解了。” 云不悔笑而不语。 两人正在谈笑,云侧妃身边的如意过来,说是求见世子妃,云不悔看了程慕白一眼,两人正在下棋,也懒得挪地方,直接让如意进来。灵心把如意引进来,如意是云侧妃的大房侍女,是府中的老人,身边较之灵溪、灵心等人要高一些,灵心对她也甚是礼貌。 “什么风把如意姑姑吹来了,不知道云姨娘可有不悔效劳的地方”云不悔笑问。 如意行礼后,恭顺说,“回禀世子妃,侧妃娘娘用了灵心姑娘送去的雪莲和灵芝,连日来呕吐不止,形容憔悴,王爷震怒,让世子妃过西苑一趟。” 云不悔和程慕白相视一眼,程慕白目光微微一沉,云不悔淡淡一笑,“如意姑姑且先回西苑,不悔随后就到。” “是”如意恭敬地退出暖阁,云不悔下榻来,穿上绣鞋,灵心说,“世子妃,您让奴婢送去的雪莲和灵芝是仓库所拿,奴婢可没有动手脚,怎么侧妃娘娘用了便出现不适症状” “无妨。”云不悔神色淡漠,笑意不达眼底,“云姨娘本就无病,如今正要遂了心愿,留父王在西苑多日陪伴,于她而言,也算是一件妙事。” 苦肉计并不新鲜,实属常见。 程慕白也随着下榻,灵溪服侍他穿上鞋袜,云不悔说道,“世子,你要陪我一起去么” “横竖我也要等着娘子一起下完这盘棋,不如一起走一趟,算是散心。”虽然那地方不是最佳的散心之所,云不悔莞尔,对程慕白的呵护,十分感怀。 几人到了西苑时,大夫已在外面候着了。王爷震怒,责备西苑奴仆侍奉不周,诸人跪了一地,不敢言语,程佑天和楼嫣然等人都在外室候着,程慕白和云不悔来的时候,大夫正在花厅为云侧妃诊脉,云不悔看了她一眼,云侧妃脸色蜡黄,双眸无神,光润的肌肤也失去光泽,十分憔悴。 看样子,的确病得不轻。 云不悔问楼嫣然,“怎会如此” 楼嫣然说,“我也不知道,这几天都雪莲和灵芝进补,可母亲的身子似乎更糟糕了,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 大夫说要看看云侧妃近日所用的食物,楼嫣然等人把今天她用过的食物端上来,大夫一一检查过,蹙了蹙眉,他想看看那批雪莲和灵芝,如意命两名侍女去西苑仓库把剩下的一朵雪莲和两支灵芝拿过来。 云不悔一共送来三朵雪莲和五支灵芝,且挑的是仓库中看起来最好的送过来。大夫检查了灵芝和雪莲,反复检查数次,确定没有出错,他说道,“这灵芝顶端有一层青苔,带微毒,长久服用会导致人体困乏无力,精神涣散,并有生命之危,实在狠毒,狠毒” 王爷震怒,指着那灵芝问,“这灵芝有毒” “千真万确。”老大夫不敢说谎,“侧妃娘娘玉体本就虚弱,再服用这有毒的灵芝,长久下去,真会要了侧妃娘娘的命” “岂有此理”王爷大怒,云侧妃惊恐睁大眼睛,眼泪刷刷直落,投在王爷怀里,“是谁要害妾身,妾身和人无冤无仇,为何为何” 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云儿,别哭,本王会给你做主的。”王爷说道,目光看向云不悔,云不悔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淡淡说,“父王,这些灵芝和雪莲都是从仓库中选出,按照您的吩咐,送来西苑,不悔并不知道灵芝有毒,且南苑和北苑都有上个月都领过灵芝,并无谁说服用后身体不适。” 楼嫣然说,“父王,幸亏发现得早,不然母亲性命危矣,您一定要为母亲做主,免她再受苦。” 云侧妃在王爷怀里瑟瑟发抖,似是被吓坏了,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十分惹人心疼,王爷恨不得最珍贵的东西都捧上去,哄她开心。 云不悔暗暗喊糟,她主事以前,府中采购是由王妃全权负责,若是出了问题,头一个怪罪的便是王妃,云不悔焦急,电光火石间,也寻不到好的法子解释此事。 父王和母亲的感情稍有和睦,若出这事,母亲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云儿,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王爷厉眸看向云不悔,“府中是你主事,灵芝和雪莲又是你房里的人送过来的,好好彻查,给本王一个交代。” 云不悔福了福身子,“是” 程佑天说,“灵芝有毒并非偶然,父王,如此查也查不出什么,不如让大夫检查府中的灵芝,看看是不是采购时出现了也问题。” 程慕白目光一眯,王爷说,“佑天说得有理,定要好好查一查,免得他日再有人中毒。” 仓库。 李侧妃和玉侧妃等人听闻消息,也匆忙赶到仓库,其中居心自知,云不悔让李侧妃和玉侧妃作证,自己曾经取过灵芝,服用后并无不适,玉侧妃说的确并无不妥,李侧妃也说无不妥。 王府的灵芝、雪莲,鹿茸和人参等人补品都放置一处,四个仓库围成一个方形,其中一个仓库都是这些补品,王爷率人在仓库外候着,让奴仆抬着两袋灵芝出来,倒在院子外的青石板上,灵芝散了一地,大夫一一检查。 146 王府的灵芝、雪莲,鹿茸和人参等人补品都放置一处,四个仓库围成一个方形,其中一个仓库都是这些补品,王爷率人在仓库外候着,让奴仆抬着两袋灵芝出来,倒在院子外的青石板上,灵芝散了一地,大夫一一检查。王妃收到消息,带着菊青和竹青过来,王爷虽是震怒,却也顾及到王妃身子尚好全,让她回去休息,这些琐事交给不悔处理即可。 王妃说,“无碍,不悔初次当家,难免出了纰漏,妾身在此处看着,日后教她更谨慎些。” 王爷点了点头,也不阻王妃,大夫检查了所有灵芝,回禀王爷,“这批灵芝中有数只带有毒素。看来是一批灵芝中参了有毒的灵芝。” 王爷怒指着这批灵芝,问云不悔,“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采购一批有毒的灵芝回来,你怎么没让人仔细验收” 云不悔有口难辩,她主事后,府中采购一直是云侧妃负责,可最近云侧妃并未采购灵芝,这批灵芝是王妃主事时采购的,也便是说,责任在王妃,可她焉能明说。 李侧妃说,“天啊,这有毒的灵芝若是服用,身子骨稍弱一点的,不是要一命归西了么云姐姐真的好险,差点没了性命。” 云不悔跪下,“父王请息怒,是儿媳的疏忽,府中采购一贯是买了灵芝便收在仓库中,外行人看不出灵芝真假,也看不出灵芝有毒素,府中的灵芝、雪莲和鹿茸等采购是有固定的商行提供,他们提供的灵芝一直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这一次参了有毒的灵芝,不悔真的没想到。父王请恕罪,儿媳疏忽,险些害了云姨娘,自知有错,甘愿领罚。” 王妃眯起眼睛,她自然知道怎么一回事,府中采购一直是她负责,由林氏商行提供,这是她娘家的商行,口碑极好,给王府提供十几年的补品,从未出现过含有毒素的灵芝,此事怕不是那么简单。究竟这有毒的灵芝从何而来,怕是要好好彻查,如今云不悔担了所有的罪名,王妃在赌,就凭这张脸,王爷不会舍得重罚不悔。 程慕白道,“父王息怒,府中事务多而繁杂,不悔偶有疏忽也是常有的事,且灵芝有毒,哪怕拿在她面前,她也看不出来,这是一次意外,请父王轻罚不悔,让她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主事更谨慎些。” 王爷怒气已渐消,可想起云侧妃蜡黄的脸,憔悴的容颜,心中又起了怒,若是发现得晚,险些要了她的命,这要是酿成大祸,谁担得起一条人命的责任。 玉致也跟着求情,楼嫣然道,“父王,据儿媳所知,不悔主事后,府中采购大权便交给母亲,可母亲一直没有采购过任何灵芝,这府中的灵芝是原来便有的,最新采购的灵芝还没送来。这是不悔主事前的事情,父王焉能责备不悔,她自是不能一一检查府中仓库所有的物品,只求数目核对便是了,有毒无毒她怎能分辨,这责任也不在她啊。” 云不悔抬眸,冷锐的目光直射楼嫣然,指尖微微拢着,楼嫣然此话,分明是把王妃推出来,王爷略微一想便明白此事的缘由。 玉侧妃欲言又止,最终兴许觉得人微言轻,并没有说什么,程穆东说,“父王,这件事也怪不得谁,灵芝有毒谁曾想到,或许摘采到时候不小心,不仔细验也不知道,出了事也是意外。” “三少爷说得轻巧,意外呢,这要是意外死亡,也算意外,可不是要冤枉死了。”李侧妃声音有些尖锐地说,楼嫣然说道,“李姨娘说得甚是,母亲这一次真的甚为冤枉,险些失了性命。” 楼嫣然似乎感觉不到云不悔冷锐的目光,也感觉不到程慕白的淡漠,淡淡说,“父王,府中的灵芝采购一直出自林家商行,而林家商行又是王妃娘家的商行,若是有人为谋私利而不顾府中家眷的安全,那” 她点到即止,没有说完,可言下之意却十分明显,王爷先是一怔,倏地想到什么,厉眸看向王妃,那目光中的冷漠,把这几日的温情打得支离破碎。 这么多年来,王妃已不止一次尝到什么叫心如死灰,她心中已成灰烬的感情慢慢地复苏,却又一次被冷水浇灭了,哀莫大于心死,说得也不过如此。 可哪怕是如此,在子女面前,在王爷面前,她依然挺直了背脊。 王爷问,“你有何话说” “你若真是疑我。”王妃苦笑,“我只问你一句,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可做过一件伤害你,伤害大家的事情,我主事这么多年,又曾出现过什么错漏,导致有人无辜受罪,我若有心,便不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王妃福了福身子,神色有些悲哀,“言尽于此,也许我和你的缘分真早就尽了,所以彼此间信任都没有,我也乏了,且回东苑,王爷若是责罚,也不必亲自过来,劳烦管家通传一声即可,日后若是无事,王爷也大可不必再来东苑,你我已经无话可说。” 王妃说罢,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傲然离开,云不悔倏然红了眼圈,含泪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 四周一片静默,李侧妃和玉侧妃都不曾想到对王爷一直温和有礼的王妃,竟然说出这么严厉的话来,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来,王妃的确不曾做过什么伤害谁的事情,对王爷的子嗣也是疼爱,并无加害之意,她一心只求王爷温情,别无其他,如今却说出王爷无事不必去东苑的话,想来是心死了。 是啊,被枕边人如此质疑,谁不心死 王爷面无表情地站着,目光阴鸷至极。 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他百依百顺的妻子,端庄有礼的王妃,竟然说出这般严厉的话,那语气无一点委屈,无一点抱怨,那般平淡,仿佛真的心死。 如此硬骨气的她,已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气氛一时僵了。 今年可能两个文更新都不多哈,初一到初三更新不稳定,具体时间不知道,大家夜里不要等了。 147 楼嫣然似乎也没想到王妃会说出这样严重的话,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看向程佑天,程佑天神色淡漠,王爷抿唇,怒气勃然而起,程慕白道,“父王,母亲心情不佳,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云不悔骤然仰起头,刚要指出这事可疑之处为王妃辩驳,程慕白扶着她起身,握住她的手,他说道,“父亲,今天一事,谁是谁非自交给父王定论,事关母亲,不悔不便插手,免得被人说成徇私,落人口实。”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程慕白用力握住了手,带着出了仓库院子,背后楼嫣然的声音已和他们无关,云不悔心有不甘,她是极心疼王妃的。 “不悔,别和父王顶嘴。”程慕白淡淡说,“母亲一人开罪了父王,可东苑不能赔上所有人。” 若是赔上所有人,今后东苑便真的主不是主了。 “分明有人陷害母亲,为何你能做到如此冷静,程慕白,那是你母亲,我都心疼,你不心疼吗”云不悔和程慕白相识至今,第一次在程慕白面前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子女看见母亲受罪,竟一点反应都没有,程慕白的心到底冷到什么程度。 程慕白温和一笑,他轻执着云不悔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微微一笑,“不悔,总有一天,你会了解它。” 云不悔一怔,一时无声,他希望她了解吗 程慕白伸手抚着她的脸,微笑说道,“不悔,去陪母亲吧,好好开解她,玉妩不能说话,玉致尚不懂这些,唯独有你,能宽慰母亲的心。” 云不悔轻叹说,“恐怕此刻谁也宽慰不了母亲的心。” 她回到王妃住所的时,菊青说,王妃一个人沿正院去了,不允任何人跟着,玉致和玉妩不敢违抗,焦急地站在门口,程慕白抿唇,说道,“她在梅林。” 云不悔到梅林时,便看见王妃一人站在梅树林中,此刻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梅林并不漂亮,也无半分梅花的香气,王妃的背影几乎融入到光秃秃的梅树林中,看起来孤寂悲凉,云不悔心中又怜又疼。 她不敢马上走近,只敢在梅林外等着王妃,她似的缅怀什么,她在想,王妃一定害怕别人看见她的眼泪,她这么要强的人,是不会让别人看见她的眼泪,她的脆弱。 过了半刻钟,王妃动都没动,云不悔犹豫片刻,微微走了上去,王妃听到脚步声,沉声喝住,“谁” “母亲,是我。”云不悔淡淡说道,恭顺地低着头,她想王妃心情不好,此刻要骂她出气她也是心甘情愿的,甚至是欢喜的,人有闷气,出出气比闷在心中要好许多。 王妃没有骂她,也没有说话,仍旧站在,仰头不知道看什么,云不悔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到她和王爷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 云不悔说,“母亲,起风了,回去吧,免得着凉了。玉致、玉妩和世子都很担心您,都在等着您回去。” “我静一静,你走吧。”王妃说,声音听不出情绪来。 云不悔走近她,也不怕她发怒,轻笑说道,“母亲,您也很喜欢梅花对吧” 王妃脸上没有泪痕,她想,这几十年,她的眼泪几乎都流光了,不会再流眼泪了,云不悔心中钝疼,王妃说,“我不喜欢梅花,一点也不” 她说得十分决绝。 云不悔心中难受,王妃突然一笑,问:“不悔,你知道王爷为何待我冷淡么” 云不悔摇头,她的确猜不出,玉致说,王爷和王妃曾经也很恩爱,不然怎会有三名子女,所有的夫人中,王妃子女最多,且玉致和玉妩相隔也不过一岁多,可见王爷曾经是很疼王妃的。 王妃放眸光仿佛陷入了沉痛的回忆中,“我和王爷、你母亲青梅竹马长大,曾经我们都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和王爷自幼便有婚约,我起初很排斥这门婚事,也总是和他作对,后来慢慢的,他打动了我。然而,他只当是我是妹妹,爱的人却是你的母亲。我很心酸,当年你母亲懵懂,对情爱无感,可她对王爷是有好感的,我只能看着他们那么默契,那么开心。可后来,你父亲便出现了,你母亲当年给王爷和你父亲的机会其实是一样多的。是因为我,她才克制自己对王爷的感情,全心全意去爱你父亲。你父亲和你母亲还没确定感情前,王爷曾写过一封信向你母亲表白,托付我交给她,若她执意选择你父亲,王爷也便死心了。然而是我不好,那几日正感染了风寒,卧榻不起,我以为不着急的,也不过是几日的功夫,我还打算把信交给你母亲的时候好好地帮王爷说说他多爱她。可就这么几日功夫,你父母经历了生死波折,山盟海誓,心中再无王爷。这封信我便隐藏起来,因为你母亲已经做了选择。我一直没有销毁这封信,压在箱底,直到有一天,玉致顽皮,玩耍着把信翻出来,被王爷看见了。他以为我是故意把信藏起来,他以为我故意拆散他们。呵呵从那以后,他便一日日对我冷淡,再也不愿意踏足东苑。这么多年,相敬如宾。” 云不悔轻轻一叹,“母亲,过去的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您也别总是记挂在心上,您没有错,不值得为过去的事总让自己陷在痛苦中。” 王妃侧头看向云不悔,“你怎不劝我给王爷解释。” “有些时候解释多余了,父王若信,您不说,他也信您,他若以为您是故意的,您说上千百遍,他也不会信,索性便不要解释了。” “你呢,你觉得我是故意的吗或者我只是找借口,为自己的嫉妒找借口。” “不是”云不悔斩钉截铁地说,“母亲您性子要强,若是您的,您也会要的干干净净,您不屑于用这种手段,何况,您是真心爱着父王,希望父王幸福,又岂会让她失望。” 148 “不是”云不悔斩钉截铁地说,“母亲您性子要强,若是您的,您也会要的干干净净,您不屑于用这种手段,何况,您是真心爱着父王,希望父王幸福,又岂会让他失望。” 王妃凝着云不悔,骤然仰头大笑,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来,云不悔心中大怜,却只能默默无声看着她,看着她发泄自己多年的郁结。 母亲,母亲 王妃道,“多年枕边人,竟不如你了解我,我这一生,真是可悲,丈夫的心从不在我身上,又怎么会了解我,我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一天天地断送了,别无他法,我真是失败。” “不,母亲,您一点也不失败。”云不悔浅笑说道,“不悔很佩服您,您知道吗母亲幼年时,曾说过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您,不是王爷,当年我小,并没有问为何。我想母亲成亲以后是明白了,其实她是你和王爷之间的障碍,您和王爷自幼有婚约,你们一起青梅竹马长大,母亲和王爷亲近本就不对,哪怕她没有察觉出王爷对她的心思,她也该和王爷保持距离。这件事说是谁对谁错呢,其实谁都没有错,只是那时候彼此都很年轻,很多事情不懂得处理,母亲错在不该明智你们有婚约还和王爷走得这么近,王爷错在明知道有了未婚妻子还对别的女子殷勤爱慕。而您呢,您其实并没有错,若真要说错,便错在不该这么早就定了婚约,让您从小便觉得自己是属于王爷,王爷是属于您的,这是一种错误的观念,所以导致你们三人,痛苦,内疚,自责。” 王爷摇摇头,“你和你母亲一样聪明透亮,又比你母亲多一份精明剔透,难怪慕白眼光这么挑,却看上了你。” “母亲,其实您又何尝不是精明剔透的女子,只要您愿意,没人能够伤害您一分一毫。”云不悔微笑说道,她笑着这一片梅林,微笑说,“容不悔大胆,母亲,您曾经也最爱梅花吧,因为母亲和王爷,这么多年来,您对梅花恨之入骨。若换做是我,我喜欢的,我会不改初衷地喜欢,不管是人,或是物,母亲,别为一个人改变了自己的喜爱,性格,您永远去迁就一个人,他便知道,他一回头,您便站在身后,您永远都不会离开他,只会迁就,他也便觉得您天生就属于他,一辈子都是,也便觉得您无关轻重。如果我有一件属于我的物品,这件物品我看了这么多年,看腻了,自要丢到一边去。您要知道,人不是物品,夫妻相处多年,自是会有烦腻之时,您若求得男人的心,便不要把心交给他,求而不得才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诱惑。” 王妃惊讶地看着云不悔,喃喃说,“你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哪来这么多道理” 云不悔笑道,“不悔年幼,说得只是自己一些亲身所闻所听所感,并非人人都如此而论,可母亲,若是我,便不会像您一样,如此小心翼翼迁就父王,这样他不会真心您的。” 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大多男人都如此想,若这附属品无一点别致之处,再美,再灵,看上一阵子也就腻了。 王妃微笑看着她,“你呢,你对慕白,也是如此” 云不悔红唇张了张,低头一笑,也不瞒着王妃,“我和世子算是求仁得仁吧。” 王妃不明白,却唯独知道一件事,有这样的妻子,是程慕白的幸运,也是程慕白的不幸,这样的妻子,绝不是男人能够驾驭的,可这样的妻子,却是男人一生的福气,只要她对你一心一意。 云不悔道,“母亲,回去吧,世子和玉致、玉妩尚还等着您,您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且走且瞧着吧,云姨娘,您根本便不放在眼里,她爱如何便如何,我想,这一次灵芝有毒的事情,定会不了了之,王爷绝不会为了她处罚您。” “不悔,太聪明的媳妇不会讨婆婆欢心。” 云不悔受教,微笑说,“那不悔这么说,哪怕母亲一无所有,可母亲有世子和我,有玉致和玉妩,我们四人永远都是母亲最大的依靠。” 王妃微微动容,这句话彻底打动了她,是啊,哪怕一无所有,她还有几个孩子,云不悔的话也点醒了她,她的确不能这样自怨自艾,没了王爷的宠爱不要紧,她这几个孩子都还要靠她呢。 慕白体弱,玉妩有疾,唯独一个玉致,又是女子,无什么作用,将来可要怎么办这是她的孩子们,她必须为孩子们时时刻刻做打算。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云不悔也安心了,陪着王妃回去,王妃突然说,“不悔,生一个孩子吧。” “啊”云不悔呆住了。 孩子 她和程慕白还没圆房呢,说生孩子太早了吧王妃说道,“慕白身子弱,我千不愿万不愿他出事,可有时候我也担心怕他真的有一个万一,若你能生一个儿子,便是王府嫡孙,有了孙子,哪怕慕白有一个万一也轮不到西苑,你和玉致、玉妩也有一个依靠。” “母亲,世子不会有事的。”云不悔斩钉截铁地说,脸上一点笑意都没,王妃侧头看着她,云不悔素来都是微笑面人的,,这么严肃极是少见。 王妃莞尔,她是真的紧张慕白吧。 “我也希望慕白能够长命百岁,可我的话,你好好想一想吧。”王妃淡淡说。 云不悔点头,两人过石桥的时候,正巧看见王爷领着人回正院,王妃面色淡漠,行了一礼,看都没看王爷偏身而过,王爷面色一沉,似要说什么,可王妃连头都没回,只留给他一个淡漠疏离的背影,再无过去温顺有礼,王爷握紧了拳头,云不悔也行了礼,匆匆跟上王妃。 149 毒灵芝那事,三天都没有一个结果,依然是云不悔当家,东苑一片平静,无一点波浪。云不悔拍荆南接触过王妃娘家的人,且有这批灵芝的验收清单和货物来源,以及十几年来,王府灵芝、鹿茸和雪莲等货物的供应单子,每次给王府提供货物,林家这边都有详细的记录,目的就是怕以后出了事情说不清楚,十几年来,一直没出过任何质量问题。 荆南走访一边回来禀告说,林氏商行的确是王妃母舅家经营的,都十多年了,口碑飞非常好,很多熟人都在他那里进货,这批灵芝他除了给王府,还给了城南的王家,楼家,且也给了朱家,云不悔派人一一查证,这几家的灵芝全无质量问题,没有检测出有毒的灵芝。 也就是说,一样的货源,唯独王府的灵芝渗了几朵有毒的,危害了云侧妃的健康。 程慕白和云不悔一听便觉得不对劲,林家如此好的口碑,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没道理就出在王府了,且一样的货源,偏偏就王府的灵芝有毒,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从一开始,云不悔便猜测有人陷害王妃,图谋不轨,可始终没有证据,如今查到这些事,更确定她的想法,程慕白让荆南查到的事情如实回禀给王爷,云不悔想,怕是王爷心中也有疑惑,所以没给王妃处置。 这三日,她暗中偷偷派人问过管仓库的管家,有谁最近动过仓库,管家说没人,王府和楼家不同,仓库的钥匙在主事的人手里,管家只是带着看守仓库。若是有人要用什么,云不悔便把钥匙给管家,让他开门带人去取,不可能每次王府中缺了什么,东西南北四苑的人要点什么她都要在仓库守着。 若是放了毒灵芝,那就只是开仓库进去那会儿,一般是空手进去拿东西,若是拿东西进去出来,管家应该有印象。管家说对这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云不悔派灵溪问了几次,管家都说不知道。 云不悔就怎么都弄不明白,为何那一袋的灵芝就有几朵是有毒的,又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为什么偏偏让她选了给西苑。她倒是想查,程慕白却阻拦了,“这件事既然交给父王全权处理,那边交给他,真要给母亲按个什么最罪名,到时候再查便有借口,若是父王不追查了,那此事便过了,硬是追查起来,对母亲没有任何好处。” “就白白这么受冤了”云不悔不甘心,总想给王妃讨一个公道,王爷天天去西苑陪着云侧妃,又赏赐了许多东西,柔情似水,呵护宠爱。西苑叫一个神气,连杜鹃和灵溪说话腰板都硬了。 她是真心疼王妃,平日严禁菊青和竹青在王妃面前碎嘴,不愿意让王妃知道王爷如此宠爱云侧妃,她听上几句都觉得心寒,何况是王妃。 这事若真栽给王妃,那也太冤了,欺负东苑没人了,净挑软柿子捏,哪那么容易。 程慕白道,“你不明白这府里,平日和睦相处,谁也不会为难谁,几位姨娘对母亲也甚是恭敬,哪怕水火不容的云姨娘和李姨娘,彼此也就吵吵嘴,不会真干出什么伤害对方的事情,除非能有把握,一击即中,让对方永远不能翻身。既然有人用着招数陷害母亲,便也做了十足的准备。其实,真是犯了事都不要紧,父王说谁是清白,谁就是清白,若他追究,我们是不能为母亲分辨的,没有机会,可若他不追究,此事我们也就放下,真要追究起来,越扯越深,目前就看父王表态,其他的事,静观其变。” 云不悔知道程慕白说的是实话,因为这几日,的确查不出什么东西来,她处理这方面的事情经验虽不足,只靠着一股敏锐的直觉,可问题就是没有证据。 “那你问问,父王究竟是什么意思”云不悔道,“这都三天了,该有一个结果了吧。” 程慕白似笑非笑,“是啊,该有一个结果了。” 他们夫妻担心王妃,王妃却显得平静许多,身子渐好,人也精神许多,笑容也多了,仿佛是放下压在心中一件很重的事情,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 云不悔日日陪她散心,下棋,玉致在一旁说笑,一家和乐融融,程慕白发现,王妃待云不悔的态度慢慢转变了,虽依然严厉,可带了许多温情。 这一日云不悔在陪着王妃在花园赏花,这是东苑外的小花园,小径上有侍女经过,说着西苑的事,其中一个小侍女说云侧妃娘娘已好了些许,厨房天天鱼翅燕窝地伺候着,真是幸福。另外一名侍女说,王爷待云侧妃真好,反而待王妃却太冷淡,又悄声说王妃太狠毒,竟然想要害死云侧妃。 灵心一个忍不住就要上前找她们理论,被云不悔拉住了,王妃道,“一些闲言碎语,听过便算了。” 灵心说,“王妃,您是主子,在背后不能议论主子是府中的规矩,岂容她们碎嘴,瞧她们嘴里说的是什么话就她们也陪说东苑的是非。” 王妃淡漠说,“她们又没有说错,想寻机会警告或惩罚她们,你怕没机会吗何必在众目睽睽下,更惹闲话呢,西苑那边恨不得我动怒,再搬弄是非,我岂会如她所愿。” 午膳期间,云不悔没陪着王妃用膳,回到皓月居,吩咐灵溪,“我听说厨房的大妞和吉祥手艺不错,让她们做一道爆炒牛肉送皓月居来。” 灵溪领命去了,冰月诧异地问,“小姐,说到手艺,灵溪的手艺算府中最好的,哪怕你吃腻灵溪做的,换大厨那边做也成,这大妞和吉祥是谁,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云不悔低头,玩着自己的蔻丹,似笑非笑说,“听说的。” 冰月疑惑地看向灵心,灵心颇为不解,也不知道何故,灵溪吩咐后半个时辰,大妞和吉祥便送来一道爆炒牛肉,色香味俱全,灵心一看这二人,眼睛瞪圆。 150 两人是伺候厨房的侍女,一人是烧火丫头,一人是小厨,平日很要好,总在一块玩儿,吉祥是西苑的人,虽分配给了厨房,可素来只负责西苑的饮食。她们和西苑的侍女走得比较近一些。府中主子得宠,奴仆献媚殷勤,这事并不新鲜。今日听灵溪来传话,命两人做一道爆炒牛肉送皓月居,且是世子妃钦点。可把二人高兴坏了,她们的府中伺候四五年,哪位主子能记住她们的名字,更别说钦点她们做菜,可是多大的殊荣。 这回伺候云不悔用膳,两人恭恭敬敬地站一旁,等着云不悔夸奖领赏呢,云不悔动了动筷子,这菜色还真不错,她尝了一口,两人紧张地等云不悔评价,怕她说不好吃,云不悔满意点头,称赞手艺不错,两人面有喜色,突然灵溪惊讶地喊了一声,“世子妃别吃” 云不悔蹙眉,放下筷子,众人不解,灵溪拿着筷子在爆炒牛肉里一翻,竟然挑出一条毛毛虫来,吓得冰月和灵心大喊,大妞和吉祥也吓坏了。 云不悔骤拍桌子,厉声道,“拖出去,一人杖打二十大板” 两人大喊着冤枉被拉出去杖打,四苑侍女奴仆都齐聚东苑外,看世子妃处罚此二人,程佑天和楼嫣然、李侧妃母女和玉侧妃、程穆东听到消息也来了。楼嫣然认得吉祥,吉祥伺候小厨,又是西苑的外室丫头,她见过几回。她让秋霜打听出了什么事,秋霜一打听没人知道,皓月居的人嘴巴很紧,问不出什么。 秋霜唯独打听到世子妃今天突然派人给吉祥、大妞传话,让她们做一道爆炒牛肉送到皓月居,送来没多久,两人便挨了打。 云不悔是故意选在东苑的大院外行刑,也故意让灵溪先把消息透露出去,引得各房的人来观看。杖打二十棍对两名娇娇弱弱的女子是一种酷刑,受刑后,吉祥便受不住晕了,大妞却受不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臀部都是血迹,云不悔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在东苑大院外。 李侧妃和玉侧妃相视一眼,玉侧妃淡淡笑说,“看世子妃娇娇弱弱,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没想到下手还挺狠的。” 李侧妃冷笑,“可别小看了这位新媳妇,我吃过她的亏,知道她的厉害之处。” 楼嫣然问灵溪,“这二人犯了什么错处,要责打二十棍这么重” 灵溪恭顺行礼,说道,“回大少奶奶,吉祥和大妞做了一盘有虫子的菜端来皓月居,吓着世子妃,世子妃本轻轻责骂二句,岂知这二人竟然还嘴,世子妃动了怒,所以让杖责她们。” 楼嫣然不信,王府主仆界限分明,吉祥和大妞儿根本不敢和云不悔顶嘴,无非是她寻个借口处罚她们,可究竟是为何灵溪淡淡一笑,其实只要有心人稍微一查便知道这是世子妃设局,也能查出她们为什么被打,如此一来,便让府中的奴仆警戒,管好自己的嘴,莫要说主子的闲话。 云不悔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她是王府主事的人,杖责两个奴仆谁敢说什么 围在东苑的人都散了,玉媚说,“母亲,二嫂” 她欲言又止,李侧妃看她一眼,玉媚抿唇不敢说了,李侧妃知道自己女儿想说什么,她想说,二嫂很厉害,也很可怕她主事,府中井井有序不说,且节省了人力物力财力,治家有方,恩威并施,府中奴仆大多都很敬爱她,深得人心,可处罚起他人来,依然不留情。 她不似王妃,外强中干,看似强硬,却是个软心肠的人,所以府中有很多风气没有止住,奴仆们打架也是常有的事情,四苑争宠多会危及奴仆。 可云不悔则不会,她是外柔内刚,是一家主母的样子,令人敬畏。 王府有她主事,看来别人要分权无疑是异想天开。 围在东苑的人慢慢散了,楼嫣然淡淡一笑,说道,“佑天,看见了吗她已经明着打西苑的人,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若无错,别人也寻不出理由刁难。”程佑天淡淡说道,面色十分淡漠,一点也不为所动,楼嫣然冷冷一笑,无错“不悔若是真要刁难人,根本不需要她有任何错处,她自己会给一个错处让你背着。” 多年姐妹,她岂会不了解云不悔,程佑天却说,“这种事,以后别和我说。” 他说罢,拂袖而去,楼嫣然看着他的背影,咬唇不语,不要和他说,呵呵,程佑天,你是西苑的主子,不和你说,和谁说 他就这么容忍云不悔么 打人的事很快传遍整个王府,西苑里,被打成重伤的吉祥跪着和王爷求情,哭号不止,哭诉云不悔手段残忍,无故打人,王爷烦不胜烦。 据吉祥所说,今天做了一盘牛肉送到东苑,却不知为何,在牛肉中发现了虫子,云不悔二话不说就命人拖她们出去杖责,理由都不问。 她辩解说,自己和大妞做事十分认真,干净,牛肉中绝对不可能出现虫子,分明是世子妃故意刁难,王爷对这种家事十分烦心,这种事在王府中常见。 “你说世子妃刁难你,无缘无故,世子妃为何刁难你”王爷沉声问,冷冷一笑,“你有几斤几两重,值得世子妃大费周章打你” 吉祥看了云侧妃一眼,红着眼睛说,“王爷,因为奴婢是西苑的人啊,所以世子妃才会下此毒手。” 王爷眯起眼睛,云侧妃骤喝,“说什么呢你,放肆,竟然在背后说世子妃的坏话,你和大妞做错了事,还顶嘴,世子妃责打你也是应该的,这二十棍你受着。” “侧妃娘娘,奴婢真的冤枉啊。” 王爷沉声道,“都闭嘴,这件事本王自有分寸。” 151 程慕白和云不悔晚膳正陪着王妃用晚膳,菊青匆忙进来道,“王妃,王爷来了。” 她话音刚落,王爷便进了食厅,他的侍卫苏林等人站在院子外面,没有随行伺候,王妃、程慕白,云不悔等人起身,见了礼,王爷目光落在王妃身上,他远远便听到玉致的笑声,近了也听到王妃的笑声,可如今她却毫无笑意,一脸淡漠地睨着他,又垂下了目光,一贯的温和,眸中却有了疏离。 云不悔忙请王爷坐下,菊青和竹青机灵地添了碗筷,布菜。王爷这一阵子都在西苑,日日陪着云侧妃,从未踏足东苑,出了毒灵芝一事,更是如珠如宝地捧着云侧妃,深怕她有个万一,乍然过来,云不悔心中也明了,多半是她杖责大妞和吉祥之事。 玉致闷头用膳,早没了笑声,程慕白素来不爱说话,玉妩更是沉默,餐桌一时静默,只有碗筷相触的声音,没了刚刚的和乐融融,气氛尴尬。玉妩紧张地凝向云不悔,云不悔淡淡一笑问,“父王,不知道您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毒灵芝的事,这一次就算了,下不为例。”王爷冷冷说,仿佛是给了多大的恩赐,目光冷漠地看着王妃,可王妃没什么表情,始终没有抬头,目光有意避着他,王爷脸色更是不好。 程慕白道,“父王,儿子不解,您这话的意思是说,仍是母亲的错这就是您查了这么久的真相以及恩赐” “毒灵芝出自林家,你作何就是,你舅舅最近生意赔了不少,指不定是为了省钱用一些次品替代,错了便是错了,好在没有伤及人命,不然”王爷冷冷一笑,“这么大的家,管起来难免会有错漏,错了便是错了,以后仔细一些便是,云儿也求了情,这次便算了。” 玉致咬着唇,愤怒抬头,玉妩拉了她一下,她把夹过去的菜肴丢在盘子里,闷闷不乐。 云不悔极力忍耐,面上露出几分微笑,“父王,舅舅是赔了钱,可他供给别人的灵芝全是一等品,无次品,荆南一一走访调查,绝无偏私。儿媳就不懂,为何单单是府中的灵芝出了问题,却一袋灵芝,也就那么几支出了问题,更巧的是,儿媳挑出来送给云姨娘的,竟然全是有毒的灵芝。这是要怪儿媳手气不好么可再不好,也不会捡起来的都是有毒的吧,一袋几十支灵芝呢。” 王爷道,“如今说这些都没用,你的意思是,云儿会自己下毒,险些害死自己么” “儿媳并无此意,父王莫要做这种猜测。”云不悔回应说,“儿媳只觉得,这事对母亲极不公,对林家也极不公,传了出去,林家商行名誉何存” “够了,此事到此为止,就这么作罢了,本王也不追究谁的责任。”王爷说,目光阴鸷地看着王妃,似是极力压抑什么,云不悔还想辩解,程慕白使了一个眼色,轻轻摇头,云不悔也只好作罢。 王妃始终没有一句话,玉妩红着眼圈,玉致面无表情,王爷似乎也察觉到他并不受欢迎,却没离开,沉声说道,“你今天打了两名四侍女” “是”云不悔抬头,微笑说,“吉祥和大妞儿对儿媳不敬,做事又不干净利落,这也便算了,竟敢在背后编排主子的是非,该打” 王爷蹙眉,看向云不悔,玉致低着头挑着盘里的肉丝,“嫂子打了两侍女这种小事,父王也过问,您可从来不问这些事的,怎么了又有谁编排我们什么了横竖一次性惩罚得了。” “住口”王爷震怒,“这是你和长辈说话的口气吗你母亲平时就这么教你的” 他说着,看了王妃一眼,王妃权当看不见,玉致可不乐意了,最近为了王妃的事,她心中憋极了,顶嘴道,“我有父王,母亲,凭什么家教不好赖母亲了,您就没有份吗还是您一年到头就管西苑的事,也没当东苑是你的亲人。” “玉致”程慕白轻轻喊了一声,示意她适可而止,玉致一扁嘴,不甘不愿地吃东西。 王爷脸色铁青,青筋浮跳,玉致从未如此叛逆不逊,王爷怒目看向王妃,指着玉致对王妃说,“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你看看她,你看看她” 王妃并无语言,程慕白道,“父王,玉致近日受了些委屈,心有不快,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受委屈,府中谁敢给她委屈受”王爷恼怒,程慕白似笑非笑,唇角掠过几分讥笑,云不悔倒是真不好说什么了,玉致凉凉道,“是啊,府中谁敢给我委屈受,府中的事,父王您又知道多少,您整天心里就装着您西苑的心疙瘩,哪管我们死活” “玉致,别说了。”程慕白说,玉妩也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继续说,王爷愤怒地指着玉致,“你别拦她,你让她说,让她说” 玉致甩开玉妩的袖子,一抹眼泪,“说就说,我有什么不敢的,这些年来,您是怎么对我们,怎么对西苑的玉容犯一次风寒,您就宝贝疙瘩地捧着,仔细地护着,亲自喂药,恨不得把天下珍品都捧在她面前哄她开心,我呢玉妩呢哥哥呢哥哥自幼身体不好,您可关心过一二句,都是皇上伯伯差人给了东西您便给了哥哥,他病了这么长时间,您可有喂过一口药,您可想过他为什么生病了,为何总是治不好。玉妩一病就成了哑巴,您可又正眼看过她为了玉妩,母亲操碎了心,总担心着玉妩以后无法出嫁,又怕嫁得不好受欺负,这也担心,那也担心。玉容没到十二岁您便给她订了亲,可您正眼看过玉妩吗您担心过她的将来吗” “够了,玉致,别” 152 “母亲,你别阻拦我,让我说,不说我受不了。”玉致急急地抹眼泪,指着王妃说,“母亲呢,您又关心过吗你一年都不进东苑一次,母亲要见你还要初一,十五全家一起吃饭才见得着。她可是您的结发妻子啊,这么多年她辛苦养大我们,又要操心哥哥,又要操心玉妩,又要操心不听话的我,您有想过她的心情吗没有,没有,统统没有,您知道我曾经多恨你吗母亲缠绵病榻差点便死了,您却为了云姨娘生辰,为她庆祝,连母亲说要见你最后一面,您也不想见,您配当她的丈夫吗您配当我的父亲吗从小到大,我偷偷见过母亲流过多少次眼泪,我们几个孩子心中多痛您又知道吗好不容易,我们都平平安安长大了,可哥哥还是病着,玉妩还是不能说话,母亲心中又多着急,您也从来不管,如今就为了几支毒灵芝,您竟还冤枉母亲,还说不追究了,这事分明就不是母亲做的,她为这个家,哪一件做得不好,她要有心害云姨娘,云姨娘早就死几百次了,犯得着吗您可好了,就听云姨娘一面之词,就冤枉了母亲。我想母亲应该心死了吧,所以才什么都不管不顾,她是对你没了期待,您知道吗是您亲手毁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她为你无怨无悔这么多年,你给过她什么安心爱情责任疼爱信任你什么都没给过,什么都没有,倘若可以我宁愿母亲一辈子都不认识你,离你远远的,也没有我们几个受苦的孩子,也不用拖累母亲一生,我恨您,我恨您,我恨你” 玉致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喊出一连窜的我恨你,用力一抹眼泪,跑出花厅,玉妩着急,追了出去。王妃眼睛微红,看着她们的背影,几欲落下眼泪来。 云不悔心中泛着心酸,从不知道,原来王爷对东苑如此绝情,也从不知道,原来王妃曾病危,王爷却不愿意见她一面,狼心似铁,果真是狼心似铁。 她一直以为,天真活泼的玉致并不懂这些,可从不知道,原来玉致和玉妩一样的细腻敏感,她都懂的,玉妩不能说话,哪怕想说,也说不了。玉致冰雪聪明,细腻通透,明白一切,隐忍了一切,都藏在心里,程慕白还说,玉致不懂,其实玉致都懂的,她总是这么天真活泼地笑着,让别人以为她不懂。 云不悔心中揪疼,嗓子似是被人用什么紧紧的掐住,难受至极。 王爷呆坐着,一言不发,脸上一时闪过多种情绪,也说不清是愧疚,震惊,或是怜爱,无措,他只看着王妃,张口无声喊了两个字,只可惜王妃没有抬头,没有看见,云不悔想,若是没看错的话,那是王爷多年不曾喊过的名字,蓉蓉。 林蓉蓉,王妃的闺名。 王妃起身,福了福身子,进了内室,王爷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出神,程慕白起身,“父王,儿子和不悔先告退了。” 王爷喊住程慕白,“慕白,你也恨我么” 程慕白轻轻一笑,“父王从未关心过,恨也好,不恨也好,您都不在意,又何必问呢” 云不悔随着他一起出去,灵溪、灵心和冰月紧随其后。 冰月有些担心,玉致郡主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刚出了东苑,程慕白寻来荆南,正要和他说去寻一寻玉致和玉妩,门口侍卫来报,玉致郡主跑出府了,玉妩小郡主在后面跟随。 云不悔心一突,一人情绪不好,一人又不能说话,在外头受了欺负怎么办,程慕白偏头说,“荆南,派人去找,天就要黑了,莫要出了事。” 荆南慌忙点头,领着人出去了。 程佑天正巧回来,本打算回西苑,中途折身过来,迎面就遇上他们,“慕白,玉致和玉妩怎么回事” “你看见她们了” 程佑天点头,“玉致撞了我一下,我看她好像哭了,出什么事情了” 程慕白道,“没什么事,玉致任性,母亲说了她几句便发了脾气跑出去了,荆南去找了。” 程佑天嗯了声,看了云不悔和程慕白一眼,回了西苑,灵心说,“大少爷也真是,看见小姐也不帮忙拦住,都这么晚了,出了事可怎么办” 云不悔说,“别说了,等荆南消息吧。” 程慕白和云不悔回了皓月居,她心神不宁,总有一阵不安,似要发生什么事似的,心中焦急难过,不知要如何化解,荆南一去没了消息,快三更时才有人回禀,说是找到玉致小郡主了。 她一个人在溏心楼烂醉如泥,掌柜聪明留住了她,且派人通知了在寻找她的荆南,然而,玉致找到了,玉妩没有找到,荆南把玉致带回来时,她已熟睡了。程慕白不敢惊动王妃,让伺候小郡主的侍女不要声张,且好好照顾玉致,荆南带几名手下继续寻找,一定要找到人。 玉妩和玉致一起出去的,若是没了踪迹,一定是走丢了,她又不知道认不认识路,天这么黑,她一定吓坏了。 云不悔心中默念,玉妩一定不会出事,一定不会出事的。 “玉妩” 天亮了,依然没消息,程慕白和云不悔一夜无眠,玉致醒来,知道玉妩追她出去没了消息,也吓坏了,急得掉眼泪,程慕白让她留在皓月居,别去打扰王妃,正巧王妃心情不好,也没让他们一起用膳,此事一直瞒到中午。 楼嫣然来皓月居,说是寻云不悔玩牌,李侧妃和玉侧妃等人正闷着,缺了人手,李侧妃和云侧妃一桌定会起矛盾,楼嫣然便过来寻不悔。 云不悔道,“我素来不爱玩这些,嫂子去和几位姨娘玩吧。” 李侧妃她们缺人,怎么她来寻人手了,云侧妃不喜欢楼嫣然和南苑的人走得太近,楼嫣然说,“刚经过两位小郡主的庭院,没见着人,一早去哪儿了” 153 程慕白饮了一口茶,玉致扬声道,“大嫂担心什么,我和玉妩正玩得好好的呢。” 这声音从内室传来,还传来一阵棋子声,楼嫣然微微一讶,笑了笑,云不悔道,“嫂子,今天我有些忙,就不招呼你了,没事请回吧。” 楼嫣然看了程慕白一眼,离开皓月居。 玉致从帘子后出来,紧张地说,“嫂子,怎办怎么办玉妩如今还没消息,都快中午了,我真该死,怎么糊涂地跑出去了,要是玉妩出什么事,我也不要活了。” “胡说,别嚷嚷。”程慕白厉喝,“发发脾气在府中也就算了,现在出了事知道着急了” 程慕白也是心急如焚,荆南匆匆进了皓月居,他一夜没睡,身上有一股清晨泥土的味道,一脸喜色地说,“世子,找到小郡主了。” 他正说着,玉妩便跑进了庭院,玉致慌忙奔出去,抱着玉妩大哭,捶着她的肩膀也哭,云不悔抿唇的,松了一口气,人总算找到了,平安就好。 云不悔突然眯起眼眸,玉妩昨日跑出的时候穿着一套橙色的罗裙,如今身上穿着嫩黄色的锦缎罗圈,衣裳似乎换过了,人也精神,无一点狼狈。 玉致一问之下,玉妩用手势解释,她只是迷了路,被人留了一晚,问她是谁留的,她又不愿意说,程慕白追问了几遍,玉妩也不肯说,最后只能草草作罢,幸亏只是虚惊一场,人都没事,也没惊动王爷和王妃。 程慕白告诫玉致,“昨天那种话,说过一次便作罢了,别在说了,明白吗” 玉致乖巧地点头,受了教训,差点连累玉妩,她哪能不受教训,那种话也是气急了才说,若换成平日,她才不想说,云不悔道,“人没事就好了,折腾一宿,荆南先领人去休息吧,玉妩也是,回去多休息。” 玉妩忙点头,她和玉致一起回去休息,程慕白紧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关于玉妩一事,云不悔没有询问,姑娘家大了,总有一些秘密要自己藏着的,且人没事就好,玉妩是聪明细腻的女孩,若是不想说,该是不方便,问了也是白问。 她和程慕白目前最关心的,仍是王妃。昨日他们离开后,王爷去了西苑,可没在西苑过夜,没留一会儿便回了主院,谁也不见,一待便是一日,晚膳也没用,早膳没用,午膳没用,已一天一夜,还没出主院。午时后,他的近侍苏林回禀了王妃,云侧妃和李侧妃、玉侧妃,意思是让她们去劝一劝王爷。 然而,王爷却谁都不见,大家都被阻在主院外面,几位侧妃和小姐都去见过王爷了,唯独王妃没去,程慕白和云不悔担心玉妩,也没去关心。便造成了东苑对王爷的事漠不关心之状,玉妩平安后,云不悔才问程慕白,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程慕白淡淡一笑,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推了,云不悔也没去主院,指只派灵心和冰月打听消息,若有消息随时来回禀。灵心和冰月最是机灵,打探这种消息最为合适,云不悔在看账册,程慕白在一旁看书,仿佛事不关己。 半个时辰后,灵心回禀,玉侧妃去看王妃了,王爷让众人都回去,他说自己身体不利落要休息,云侧妃要请大夫被他骂回去了。 程慕白嗯了一声,灵心和冰月继续去大厅。如此明显之状,谁都看得出来和东苑有关,可东苑每个人对王爷都漠不关心,王妃不探看,世子说病不来,世子妃要照顾世子,玉致郡主要照顾小郡主,换句话说,东苑老弱病残都有,自顾不暇。玉侧妃去看王妃,定然是劝王妃去看王爷,可不到一刻钟,玉侧妃便从东苑出来,直接回了北苑。 程穆东见母亲回去了,他也只好跟着回去。 晚膳时分,程慕白和云不悔用了膳,管家来请云不悔,说是有一批采购进来,让云不悔去验收,这本是云侧妃的事情,可云侧妃在主院劝着王爷,脱不开身,楼嫣然陪着云侧妃去不了,管家只能来请云不悔。程慕白已沐浴完毕,灵溪和灵心在服侍,云不悔和他说一声便带着冰月去仓库。 云侧妃采购了一批新的灵芝和药物,云不悔一一点算过,蹙了蹙眉,她拨给云侧妃五百两也购置,就买了这些灵芝和药物她一对账册,发现药品中有人参,却是野山参,价格极贵,两株的价钱便不菲。管家说:“这两支人参是大少爷额外掏钱买的,说是给世子补身的,世子妃可以领回去。” “程大哥给世子买的” 管家点头,“是” 云不悔点了点头,她嫁进来也几个月了,根据所观所闻判断,程佑天待程慕白是极好的,有好东西总送来东苑,听府中人说,大少爷对世子是极好的,云不悔抿唇,轻轻一笑,她让冰月收了人参。既然是兄友弟恭,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点算过后,数目没什么出入,云不悔放了心,锁上仓库门,把钥匙给云不悔,“世子妃,王爷一日一夜不吃喝了,您让世子过去劝一劝吧。” 云不悔说,“世子最近身子骨不好。” 一句话淡淡地阻了管家的话,她带着冰月回东苑,路上,冰月说,“小姐,大少爷对世子极好呢,送这么好的野山参,他是不是知道小姐降了皓月居的例银,所以才会” “既然给了,那边要了,回头也寻一罐茶叶送过去,算是一点心意。”云不悔说,冰月点头,突然两人吓一跳,正走到河边小竹林,迎面便被一道阴影挡了去路。 竹影斑驳,月光如水,那人逆着光,看得有几分模糊,云不悔走近了几步才发现是程佑天,这条路并非去西苑的必经之路,他在这里做什么 云不悔见了礼,程佑天目光深沉,“我有话和你说。” 154 她很意外,程佑天突然找她,着实意外,她嫁到王府这么长时间,两人未曾独处过,总是初一、十五见面,平日匆匆一瞥,极为匆忙。 冰月站到几米外,云不悔看着程佑天,微风吹过,他的身影和斑驳的竹影摇曳一起,星光点点,映着他的眼眸益发深沉难测,她猜不透他的想法,微笑问,“大哥找我有何事” 程佑天眯着眼睛看她,目光中一片冷意,又似乎压抑着什么,云不悔莫名的有些害怕起来,他说,“你是不是特意针对西苑” 云不悔淡淡一笑,“大哥,这话说得我甚是迷糊,我何时针对西苑毒灵芝一事,我一直以为是贼喊捉贼,说是针对,倒是冤枉我了。吉祥和大妞那两丫头是对我不敬,我惩罚两侍女不痛不痒,只是碰巧吉祥是西苑的人,哪怕她是东苑的人,那种情况下我也会寻个借口打她,给府中的奴仆提个醒。” 程佑天冷冷一笑,“你倒是一心一意为了他,看府中这情形,你可想过,这就是你的前车之鉴,或许你就是下一位王妃。” 云不悔说道,“大哥的训诫,不悔谨记在心,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这世上女子不会只有一条出路。” 程佑天冷冷一笑。 云不悔道,“大哥若无其他事情,恕不悔告退。” 她福了福身子,越过程佑天,携冰月一起离开,冰月拍了拍胸口,“小姐,你胆子真大,大少爷刚刚真可怕,好像要对你动手似的。” “他不会”云不悔笃定地说,程佑天绝不会伤害她,哪怕他面上再凶狠。冰月虽不知为何她如此笃定,倒也松了一口气,两人回到东苑,程慕白已歇下。云不悔问灵溪,“王爷那边如何了” 灵溪说,“李侧妃和玉侧妃已经回了,云侧妃又过来劝了,可王爷不见她,看样子,今晚是要僵着了,世子妃,您忙了一日也累了,去歇着吧。” 云不悔微笑摇了摇头,她一点困倦都没有,家和万事兴,谁不希望一家和气,和乐融融,然而,生在侯门,这便是一种奢望吧。 勾心斗角,争宠夺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真心爱慕彼此的又有几人。 云不悔不免想起她和程慕白,他是世子,日后继承爵位便是王爷,不管是贪图新鲜,还是为了家族荣耀,权势,或许他会另娶,到时候,她真的便是下一位王妃。 王妃之所以悲剧便是因为她一颗心都在王爷身上,而王爷待她无情,一腔情意付诸东流,她若想要更好的保护自己,便要好好的,守住这颗心。 珠光柔和,她想起程佑天的话,一时忽悲忽喜,目光掠过珠帘,内室里,程慕白已歇下了,房中的熟悉药香并未让她觉得安心。 “灵溪啊,你说,男子为何会三妻四妾呢” 灵溪一笑,“男子自古便是三妻四妾,一是坐享齐人之福,二是为了开枝散叶,许多男子把妻妾的多寡当成荣耀的攀比,当成福气。” 灵心也说,“是啊,大户人家的男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凤城的大户人家,朱家的老爷有十二房姨太太呢,这都要赶上皇上的三宫六院了。” 冰月说,“王家的老爷便只有一名夫人,而且鹣鲽情深,举案齐眉,令人称羡呢。” 云不悔心想,多年来,她所遇见的,也只有父母和王府的老爷,夫人是一生一世一个人,素来都是三妻四妾,侯门大院素来如此。 灵溪说,“世子妃,无缘无故,怎么有此感慨” 云不悔笑着摇头,淡淡道,“看戏文感慨来着,没什么要紧的,你们都去歇下吧,世子这边我照顾着,也别守夜了,我们夜里一般没什么事情。” 灵溪、灵心和冰月福了福身子,云不悔突然喊住冰月,“你泡一杯参茶给我。” “是” 灵溪和灵心下去了,冰月泡一杯参茶上来,云不悔抿唇,饮了一口,冰月抬头瞅了云不悔几眼,犹豫问,“小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云不悔摇摇头,“心事谈不上,只是有些闷闷的。” 又不知道哪儿闷着,这才是最闹心的,冰月说,“是不是身上不利落,明日请大夫瞧一瞧。” “无碍,好端端的,瞧什么大夫。”云不悔蹙眉,又喝了一口参茶,“我看世子最近几日,咳嗽少了些,身子倒是利落了。对了,你明日给表哥送个信,问他莫神医的意愿,可愿意为世子看病,他这痨病落下的病根日子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根治。” “是。”冰月点点头,云不悔拂袖让她下去休息,冰月一走,她又想起来,几年前程慕白的病便是莫神医医治的,这病根怕是莫神医也束手无策。 翌日清晨,云不悔便听灵溪说,王爷出了府,带着苏林不知道去哪儿了,也没说一声,只留下命令,府中一切王妃和世子妃做主。 云不悔早膳时,有意提了句,王妃并不太上心,云不悔便不再说了,倒是有一事,她想和王妃商量,王妃身子渐好,气色也佳,这府中主事大权,她想归还给王妃。 王妃说道,“主事这么多年,劳心劳累,我也倦了,既然你处理得好,你便管了吧,以后遇到棘手的,不懂的,你来问我就成,其他的事情,也不是很紧要,你做主就好。” “母亲,这” “别可是,就这么决定了。”王妃道,“这府中你治理得井井有条,我心里有数。” 云不悔见王妃如此说,她也不再推辞,玉致说,“嫂子能力好,这府中大小谁不服气啊,能者多劳,母亲,您看嫂子这么能干,您也省心多了,舒服多了是不是” 王妃一笑,微微叹息,“我想上如愿寺小住一月,这府中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们了。” 155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程慕白开口想劝,王妃抬手,淡淡道,“这会儿如愿寺的桃花也开了,景致正好,那地方我最喜欢,寒冬有梅,暖春有桃,最是适合静心休养,若没什么事,你们就别上山叨扰,我住烦闷了,自会回家。” 程慕白和云不悔相视一眼,点头应是,程慕白问她几时启程,王妃说明日,菊青和竹青已在收拾东西了,程慕白道,“那我们送一送母亲吧,正好,我和云不悔也去赏一赏如愿寺的桃花。” “好” 玉致和玉妩也想去,王妃觉得如愿寺的桃花开得美丽,一块去也正好一起赏花,便同意了。 王妃想去如愿寺小住的事是竹青无意说漏了嘴,云侧妃和玉侧妃来东苑相劝,都被菊青阻了,王妃心意已决,且也不想见她们。 云不悔也是女子,甚是体谅她的心情。 王爷一天一夜都没有回王府,他和苏林不知道出门办了什么事,也无人知晓,问云侧妃,云侧妃也说不知道,王妃让程慕白转告一声即可,竹青和菊青收拾妥当,一行人便出发去如愿寺。 如愿寺。 王妃住东厢,小沙弥早把房间收拾妥当,桃花开了两个月,如今已是花期之末,赏花盛期已过了,寺院上并无人小住,偶尔有一两位游客,甚是清静。 如愿寺的梅花和桃花最是出名,每年春冬都有大批游客在如愿寺流连不去,只为了赏梅花和桃花,倒是给如愿寺添了许多香油钱。 王妃特意选择花期之末过来,清静。 虽是花期之末,最灿烂之期过了,可如愿寺的桃花仍然开得极为漂亮,一朵一朵粉红开在枝头,微风吹过,掀起漫天花瓣,地上全是桃花瓣,如铺上一层红绸,踩在花瓣上,柔柔软软,十分舒服。 云不悔站在桃花林中,欣喜地看着这一场落英缤纷,正是凋零时,花瓣极是脆弱,风一过,便是漫天花雨。 真美 寺院静谧,本以为这花开得也会静谧,却不曾想如此热闹,开满枝头,开了一地,人站在桃花林中,仿佛全世界都盛开了桃花。 这是一种热闹的花。 正因为寂寞,所以开得更热闹。 她仰着脸,任花瓣落在发髻上,似也沾了几分桃花的香和美,令人心动。 程慕白远远看着她,看得出神,她一身粉色锦绣罗衫,仿佛要融入桃花中,成为桃花仙子,飘然而去,时至今日,她给他的感觉,仍是如此漂浮不定,仿佛一阵云朵,无法触摸。 他抬手,灵溪和灵心站在身后不动,程慕白走入桃花林中,“花开得美吗” 云不悔点头,她虽不是很喜欢桃花,可从不否认桃花的美丽,程慕白倒是觉得人面桃花相映红,同笑春风同妖娆,他摘下一朵桃花,插入她的发髻之中,更衬得云不悔肤光胜雪,倾城倾国。 “世子”云不悔凝着他,有几分尴尬,程慕白说,“很美。” 她低头一笑,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女,彷徨地站在他面前,程慕白伸手,轻轻把她拥入怀中,她放在两侧的手微微握成拳,几番挣扎,又缓缓松开,抱住他的腰。 “不悔”他吻着她的发丝,“为我跳一舞好吗” 云不悔心头一突,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充满了心间,跳舞吗她不知道该不该跳,程慕白把她拥得紧一些,微笑说,“不想跳吗” 他的话如落在她的心上,有些轻微的疼,不问该不该,应问想不想,她想吗一朵红晕浮上脸颊,她是想跳的,程慕白似乎感受到怀中的柔软心意,微微扬起唇角,云不悔羞涩点了点头。 这是她第二次为他跳合欢舞。 没有雪,却有满地粉红的雪,为这一支舞伴奏,为这一支舞挂上华美的背景,他负手而立,她如妩媚的精灵穿梭在桃花瓣中,随着桃花翩翩起舞。 粉色的绸缎扬起,伴随着粉色的花瓣,云不悔娇美的身段舞出合欢舞的精髓,柔弱无骨,妖娆缠绵,这并非改编过的踏雪舞,而是最正宗的合欢舞。合欢舞之所以被改编,是因为这支舞蹈最适合风尘女子,动作缠绵,诱惑,勾引意味深浓,女子在正常场合之下,不能跳这么妖娆妩媚的舞蹈。 所以后来合欢舞被改编成踏雪舞,少了几分妖娆妩媚,多了几分空灵,掀起一股潮流,所以正宗的合欢舞便跳得少了,大家闺秀也好,小家碧玉也好,大多都跳踏雪舞。只有风尘舞女仍跳最蛊惑人心的合欢舞,这两支舞蹈原则上说,合欢是踏雪的前身,其实都算合欢舞。 她两支舞都会,摇光说,她跳踏雪能迷死天底下一半的男人,跳合欢能迷死全天下所有的男人。 扭腰,旋转,媚眼流转,风情万种,那落花的影子倒影在她的眼眸中,更多了一股魅惑的味道,长袖遮脸,媚眼如丝,那种诱惑的味道如是挠在心上一般,令人麻痒难耐。 程慕白的笑意,慢慢地侵染了几分情意,云不悔长袖一拂,粉色的绸缎在他眼前拂过,落在他的手中,他一笑,握住了绸缎,云不悔灵巧旋转,如最蛊惑人心的狐狸,在桃花的伴随下,翩然滑进他怀中,倒在他的手臂之上,对他妩媚一笑。 程慕白蓦然扣住她的腰,抱着她旋转站稳,俯身攫住她的唇舌 云不悔一笑,搂住他的脖子,灵巧的小舌钻进他的唇齿内,主动卷起他的所有热情,程慕白目光一暗,瞬间化被动为主动,更深地吻着她。 合欢舞,好一曲合欢舞。 云不悔心想,有他,才算是真正的合欢。 不远处,灵溪等侍女看得面红心跳,都低了头去。 156 程慕白和云不悔牵手一起拜别王妃,王妃见云不悔面色酡红,发髻上有一朵潋滟桃花,不免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什么,有一种情绪激烈地在眼底翻滚,又慢慢地沉寂下去。 玉致和玉妩去赏花了,人还没回来,程慕白差人去寻,两人在大殿和王妃聊天,王妃把云不悔带到一旁,嘱咐她多注意府中的事情,留心西苑和南苑,免得出了差错。云不悔点头,哪怕王妃不嘱咐,她也是心中有数的,自会小心仔细,不会让人寻了错处。 玉致和玉妩回来了,姐妹两人手拉手,一人手上拿着一枝桃花,粉颊红扑扑的,赛过手中桃花万千,王妃道,“母亲不在,凡事听嫂子的,知道吗” 姐妹两人点头,程慕白命荆南准备好软轿,程慕白在前,玉致和玉妩在中间,云不悔在后面,冰月、灵溪和灵心等人随行在后,一队侍卫护着一起下山。 从如愿寺到城内,要翻过两座山,所以如愿寺极是清静,山路难走,且很崎岖,一般梅花、桃花盛开时节,才会有大量游客不畏险阻登山赏花,寻常是无人问津的。两座山,一高一低,路途也不一样,靠近如愿寺的山脉要长,且险阻得多,翻过这座山花时也多,再翻过一座小山便到城下,路程一共花费一个多时辰,也不算太远。 本来一切顺利,可是到了第二座山的半山腰处,突然冲出十几名持刀大汉,他们穿着粗布衣衫,头裹灰色布巾,看起来绝非善类。他们二话不说,挥刀便往轿队冲,侍卫们拔刀迎战,荆南率领侍卫们抵抗,轿夫们以为害怕,慌忙扔了轿子,轿子差点翻倒,云不悔听到兵刃相向的声音,眉心一拧,他们多半是遇上强盗了。然而这座山离城门很近,理应不会有强盗,她掀开轿帘出去,程慕白,玉致和玉妩都已出了轿子,冰月扶着云不悔和他们站到一块去,有几名侍卫保护着他们。 这一次护送王妃上山,带的人并不多,这一代素来十分安静,且平安,没什么危险,王府就带出几名侍卫来,程慕白倒是风轻云淡,面不改色,对面前的混乱,并不在意。 十几名持刀大汉占了上风,有几名侍卫受了伤,横躺在一旁,荆南身手不错,可这批强盗中有四五人伸手都不错,他一人抵三,也渐渐有些吃力。 云不悔蹙眉,使了一个眼色,冰月一脚踩着脚下的刀柄,大刀飞起,她接过,利落地砍向围着荆南的大汉,速度极快,那名大汉躲避不及,被砍中手臂。 灵心惊呼,“冰月会武功” 相处几个月,她竟然全然不知,冰月也太深藏不露了,云不悔淡淡一笑,“也不算什么武功,就是一些三脚猫功夫,她跟着哥哥学的。” 这哪儿算什么三脚猫功夫,显然是很敏捷的身手,不下于荆南,本来应付三人的荆南因冰月砍伤一人,瞬间觉得轻松多了,打斗间折了一名大汉的手臂,一脚把他踢出很远。 程慕白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有了冰月,王府的困境便解除了,然而,正在众人以为必胜之际,突然从下面冲出几十人,都是彪形大汉,个个持刀,十分凶悍,团团围住他们。 冰月紧随在云不悔身边,荆南挡在程慕白身边,王府没有受伤的几名侍卫围在他们之外,那几十名大汉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眼睛里有着嗜血的杀意。 荆南厉喝,“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王府的轿队,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拦截王府的轿队。” 为首的大汉发出一声冷蔑的笑意,似一点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大刀一指,“钱财和女人留下,男人可以全部滚了,饶你们不死。” 他们劫财,也要劫色。 云不悔和玉妩都是国色天香,玉致玲珑俏丽,灵溪、灵心和冰月都是娇俏美丽的人儿,气质又佳,这批粗莽大汉岂有不动心之理。 云不悔唇角勾起一抹冷意,程慕白道,“这座山素来平和,你们是那座山的强盗,竟然跑到这里来劫财劫色,下山便是城门,你们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程慕白话中有话,云不悔目光微微眯起,经他提醒,云不悔也觉得疑惑,这座山很是平静,一直没有强盗出入,极少有血案发生,突然涌出这么多强盗,的确不太合常理。 “哼,少说废话,银子和女人留下,不想死的全部滚”大汉厉喝,轿夫们胆子最小,一溜烟便跑了,荆南大喝不止,程慕白慢悠悠地问,“如果不留下呢” “那就把你们的命留下来。”大汉骤喝,“上” 几十人挥刀攻上来,冰月和荆南以及几名侍卫拼死抵抗,乱成一团,强盗们人太多了,荆南和冰月身手再好,双拳难敌四腿,应付得十分艰难。突然见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朝他们中间砍来,云不悔机灵地拉着玉妩后退,程慕白拉着玉致退到一边,灵溪和灵心吓得躲到一旁,程慕白到,“到岩石后面去。” 诸女慌忙躲到岩石后面,玉致探出头来,大吃一惊,厉声喊着哥哥,云不悔心头一急,定睛一看,两名大汉挥刀一左一右砍向程慕白,玉致急得眼泪都落了。 就在这一刻,程慕白侧身,一手扣住左边的大汉手腕,一推一扭间已夺了他的大刀,一脚踢想右边的大汉,电光火石间,解决了两名大汉。 玉致先是惊慌,再是瞪圆了眼睛,疾声喊,“哥哥好厉害,哥哥好厉害” 云不悔也是惊讶不已,程慕白这身子,孱弱至极,药不离口,风一大便咳个不停,可他竟然能习武凡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皆不会太差,他这样的破身板,如何能够习武 157 阳光刺眼,照射在冰冷的刀锋上,映射出白耀的光芒,锋利得直逼人的咽喉,刀锋划过冷风,发出尖锐的声音,几名壮汉朝程慕白攻过来,刀光闪烁,白光闪过岩石,如危险逼近云不悔面前,一颗心忐忑不安,紧绷至极。 程慕白身影翩若惊鸿,手无寸铁,可四名大汉无法靠近他身,转眼间他已夺下一把大刀,反手砍伤一名壮汉,再横劈而过,划伤另外一名壮汉胸膛,鲜血如注,那人到底不起。 程慕白正打算解决身边两人,骤然听到玉致的尖叫声,几名女子藏身于岩石之后,程慕白一夫当关,本很安全,可谁知道这岩石后面是一条小径,有两名壮汉挥刀砍来,吓得玉致大喊。大刀砍在岩石上,火花四射。云不悔拉着玉妩躲避,被另外一名大汉抓个正着,危险之际,云不悔推开玉妩,那名大汉抓着云不悔挡在面前,大刀已架在云不悔脖子上。 他似是徘徊在悬崖边上的野兽,双眸布满孤注一掷的危险,“不准动,不然我杀了她。” 荆南和冰月领着王府的侍卫也解决十名左右壮汉,仍然有十几名壮汉把他们团团围住,冰月激动地想要冲上去保护云不悔,刚走几步便被程慕白拽住手臂。 “嫂子”玉致着急喊了声,灵溪和灵心拉着玉致和玉妩往后退,退到程慕白身边,程慕白丢了手中大刀,负手而立,沉静地看着那把威胁着云不悔生命的利刃。 那壮汉看起来十分凶悍,眼神已有几分慌乱,又夹着几分得意,见程慕白等人住了手,他自然猜得出云不悔的重要性,另外一名大汉在一旁说道,“你们全部把武器放下。” 程慕白沉默,那挟持云不悔的大汉把刀一横,锋利的刀刃划破云不悔的脖子,点滴鲜血染了刀锋,冰月慌忙丢了刀,大喊道,“不要伤害我家小姐,不要伤害我家小姐,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在程慕白示意下,荆南等人也丢了宝剑,为首的大汉见有人质在手,十分嚣张得意,指着程慕白哈哈大笑,“世子爷,乖乖受死吧。” 程慕白笑意微冷,抿唇说,“你们不是要女人和钱财么怎么就要人命了” 为首的大汉一愣,蛮横说道,“刚刚不想要人命,如今你伤了我几位弟兄,自然要你填命。你想救她吗如果想救她,你自刎刀下,我就立刻放人,绝不伤害世子妃一根毫发。” “不要”玉致大喊,程慕白抬手,示意玉致安静,他看向云不悔,淡淡一笑,口气淡漠,“你怎知道我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女人如衣服,没了这件,还有另外一件,身为男人,又何必在乎女人的生死。” 玉致惊讶地瞪大眼睛,冰月恼怒地看向云不悔,那名挟持云不悔的大汉笑了,嘴唇凑近云不悔的脸颊,神色猥琐,他笑说,“世子妃,看来世子并不在乎你的生死,你白嫁给他了。” 云不悔轻轻地别过脸,男子笑得更猥琐,嘴唇在她脸颊游离,闭着眼睛说,“真香啊,瞧这肌肤细嫩的,世子不会怜香惜玉,真是可惜啊。” 她厌恶地别开脸,那男子手腕一动,脖颈又被划出淡淡的伤痕,云不悔冷静地看向程慕白,为首的大汉走过来,一手勾着云不悔的脸蛋说,“的确,这么花容月貌的女人没了真可惜,你到了阎王面前要告状也要告世子爷,是他见死不救,不是我们心狠。” 冰月着急至极,看向程慕白,“世子,快想办法救小姐啊,小姐” 云不悔闭着眼睛,忍受着男子的碰触,仿佛是冰冷的小蛇在也她身上游离,那种感觉令她作呕,很是恶心。程慕白目光微微带了一层杀意,却笑得优雅,“我出三倍的价钱,买你手中的消息,是谁指使你们的。” 壮汉首领一怔,厉声喊,“废话少说,你立刻自刎,否则我就杀了你的女人。” 他说着,把一把刀踢过去,云不悔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程慕白,他冷冷一笑,“你们未免也高估了她的分量,想要我的命,你们还不够资格。” “是吗”那大汉阴寒一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正要命令挟持云不悔的大汉动手,程慕白冷笑,“云不悔一死,你们全部给她陪葬,算起来,也不算亏,黄泉路上也热闹,你们以为能走出这座山吗” 他极少有这么冷厉的神色,唬住了壮汉首领,他说的是事实,程慕白武功深不可测,一人敌十也不吃力,云不悔一死,他们的确也没了活路。 那大汉冷笑,“你真的宁愿看见她死在你面前” “哪怕是死,她也会死在我之前,绝不会在我之后,你觉得呢”程慕白微微一笑,那是一种胸有成竹的笑意,冰月大怒,暗骂程慕白心狠,竟然不顾云不悔生死,她伺机而动,恨不得代替云不悔受这一刀。 玉致和玉妩也是着急,不知所措,那名大汉使了一个眼色,身后挟持云不悔的大汉手腕一动,就要割破云不悔的咽喉,就在他分神这一刻,程慕白突然踢起脚下一块石子,石子如电激射向大汉的手腕,他痛呼一声,大刀落地,云不悔赶紧抱着头蹲下来。 离他最近的大汉见状暗道不好,挥刀砍向云不悔,程慕白人已到他面前,一脚踢开他的刀,拉起云不悔一转身,以身子护着云不悔,躲开首领壮汉挥过来的刀锋,手臂的衣衫被划破,却没伤到手臂。 云不悔喊了声小心,程慕白回身旋转一腿,踢中壮汉的胸膛,他连人带刀被踢出几米之远,这一连窜的动作一气呵成,十分精彩,却快速,他扶着云不悔站稳,有些心疼地看着她脖颈上的血痕,云不悔一抹,手指猩红 158 “疼不疼”程慕白柔声问,握住她的手,她正要回答,倏然瞥见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向他们中间砍过来,云不悔骤然推开程慕白,两人分开,壮汉的大刀落了空,云不悔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一时没站稳,脚一扭便摔倒在地上,脚腕处传来一阵剧痛,云不悔闷哼,便听觉的一声惨叫,她抬头,看见程慕白打伤那名男子,臂膀被他自己的刀反砍,摔倒在地上痛嚎不止 冰月也不和侍卫们缠斗,跑到云不悔身边,就护着云不悔,程慕白见云不悔有冰月护着,便去帮荆南,只见他身影如电,出手狠辣,几乎一招击败一人,瞬间便占了上风。 冰月心疼地看着云不悔的伤口,“小姐,你怎么没有” “冰月,世子爷的身手在你之上。”云不悔打断冰月的话,她知道冰月想说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那么做,她的身子不适合习武,可袖中银针却是她最拿手的暗器,这种近身挟持,她要脱身并不困难。如今她只疑惑,程慕白为何文武双全 “是,可世子也太狠心,竟然不顾你的生死。”冰月不忿,云不悔睨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笑意淡淡的,冰月想扶着她起身,云不悔刚站起来又跌坐下去,她崴伤了脚。玉致、玉妩和灵溪、灵心也过来,都想扶她,云不悔摇摇头,坐着也好。 程慕白和荆南已制服了强盗们,有近十名受伤的强盗们见大势已去,他们死的死,受伤的受伤,便不再恋战,捡起武器落荒而逃,荆南想追,可府中女眷居多,又怕程慕白一人无法应对,程慕白说,“走便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让他们逍遥几天。” 强盗们刚一走,官兵便上山来,原来是轿夫们下山,慌忙报了官,知府一听是世子世子妃遇上强盗,慌忙亲自带人来营救,他一到便跪地给程慕白请罪,在他的地盘出了事,他自然是脱不开干系。告罪是小的,若是程慕白责罚,摘了他的乌纱帽,他都不敢说什么。 程慕白让他起身,几人躺在地上的强盗,三人重伤,两人死亡,其他人都跑了,程慕白交代知府,“这事给我好好彻查,找出是谁在幕后指使,还有,剩下的人在哪儿,我也要知道,尽快破案。” “是,是,是,世子请放心,一个月内,一定给您满意的答复。”知府恭恭敬敬地说,程慕白嗯了声,玉致喊他,“哥哥,嫂子受伤了,你快过来看看。” 玉致和玉妩围云不悔身边,他一过来,两人便让开,程慕白蹲下来,云不悔道,“脚崴着了。” 冰月撕了内裙一块布止住脖子上的伤,可着脚上的伤真的疼,钻心地疼,定是脱臼了,她只感觉到一阵阵灼痛,程慕白想要脱下鞋袜检查,云不悔红着脸握住他的手,不让他脱她的鞋袜,他抬眸看她一眼,云不悔脸色煞白煞白的,额上全是冷汗,程慕白道,“别害怕,让我看看。” 他目光温柔,诚挚,暖暖地洋溢着一种怜爱,云不悔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些,女子的脚只能给丈夫看,旁边是荆南和侍卫,知府和官兵尚在不远处,她哪能让程慕白脱了她的鞋袜。 程慕白也是着急,忘了这一事,这会想起,让荆南和侍卫们退离一些,就玉致等几名少女留着伺候,知府大人和官兵们怕强盗们去而复返,自是不敢离开。 他脱了她的绣鞋,解开袜绳,脱下她的袜子,露出白玉般的脚,常年不见阳光,小脚的肌肤比脸上的肌肤更要白皙,她没有裹脚,是天生莲足,仿佛莲藕般粉嫩,脚趾圆润,颇有一种小巧却珠圆玉润的感觉,极是漂亮。他小心翼翼托在掌心,那细腻的肌肤令人意乱情迷。他有轻微的恋足癖,这小巧的玉足令他爱不释手,若非受了伤,他真不舍得移开目光,云不悔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忍不住咳了声,程慕白抬眸,微微一笑,她脸更见红润,他细细查看,脚腕处红肿起来,怕是真的脱臼了。 程慕白中指和食指在她的脚腕处轻轻摸索着,片刻,她轻声说,“忍着点” 云不悔点头,程慕白握住她的脚,使力在关节处往左一扭,她似听到骨头移位声音,疼得她咬紧了唇,冷汗淋漓,可这一阵疼痛后,便不觉得太过难受,那股灼痛消失了,只余下淡淡的麻痛。 程慕白道,“等回去后,再用药酒泡着,幸好没伤到骨头。” 云不悔嗯了声,程慕白为她穿上袜子,又穿上绣花鞋,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云不悔轻盈,他抱在怀里并没有觉得太过吃力,他把她放在一块岩石上,吩咐灵溪,“让知府他们领着先回去。” 灵溪听命传话,知府领着官兵压着强盗离开,轿子已在打斗间被打得支离破碎,众人只能徒步回去,程慕白让荆南带侍卫护着玉致和玉妩、灵溪等人先走,他和云不悔断后。 冰月并想伺候云不悔,却被灵心拉着一起走,程慕白在她面前弯下腰来,淡笑说道,“上来吧” “你背我”云不悔十分惊讶,程慕白一阵咳嗽,咳嗽中带笑,云不悔心想,就他这身板,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能背着她走几里路 “我不能背你吗”程慕白轻笑,云不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很重的,而且山路难走。” “我不嫌弃你。” 云不悔,“” 她撑着身子起来,抱着他的脖子,程慕白背着她起来,她安心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并不是很厚实,却很宽,令她觉得无比的安心,温暖。 想到刚刚惊险那一刻,云不悔心中出了感恩,依然是感恩。 慕白 159 “脖子上的伤还疼吗”程慕白问,云不悔摇头,她说,“不疼,伤口划得不深,血流得也不多,一点都不疼。” 他一笑,云不悔突然很感激她随着他来如愿寺一趟,这一趟,她知道了许多事情,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这种暖暖的香似乎传到她心里。 他是习武的男子,难怪他说他不会死,他的身体并不是如旁人所看到的孱弱,她想起她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在元宵节时,端着酒杯巍巍颤颤仿佛要摔倒似的,如今想来,他真是能做戏。 成了亲后,虽咳嗽频繁,可却不见他这么做作过,看似孱弱,人却是精神的,云不悔心中了悟,却不提起,程慕白不说,她自然选择沉默。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 “世子,刚刚你说,我若是死,也是死在你之前,非你之后,这话如何说”云不悔微笑问,对这句话颇感不解,以他们的生命气息算,她会比他长寿吧。 程慕白道,“说出来怕吓死你。” “说吧,我经得起吓。” 她在程慕白背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一贯温淡如水的音色,“若有一日我要死,定拉着你陪葬。” 她心中一震,他感觉道了,轻哼了声,“怕了” “倒不是。”云不悔否认,的确不是怕了,只是觉得震撼,为何他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样可怕的占有欲,仿佛连死亡,她都逃不开他。“为什么” “一个人太寂寞了,得有个人陪着,今生是你,下辈子也是你,自然要你一起走,一起和孟婆约定,不然你失约了可怎么办”程慕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认真,仿佛带着一种蛊惑力,又似乎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让她的心突然加速,无法抑制。 云不悔一时有悲有喜,情不自禁,抱紧了他,“若是你临死前没有办法杀我呢” “放心,总会有的。” “好吧。”云不悔欣然答应,既然他要她一起陪葬,她也要他一起陪葬,“你可答应我了,到时候可别失约。” 他脚步一顿,又继续背着她走,“你不怕” 她摇摇头,坚定说,“不怕,死亡并没什么可怕的,既然你想我陪着你,我便陪着你,永远。” 只要他不负她,他想如何,便是如何。 她的人,她的心,都可以给他。 云不悔闭着眼睛,享受阳光的味道,心情变得舒畅,程慕白一定不知道,就因为他刚刚那句话,他已得到她的心,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占据了她的心。 世间最难得之事,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人寻寻觅觅一生,皆难寻自己的一心人,或擦肩而过,或有缘无分,最难得便是两情相悦。她寻到自己的一心人,便要好好珍惜。 对心盟约,永不相负。 “程慕白,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云不悔淘气地在他耳边说,如兰香气从他的耳朵钻进他的心,萦绕不去,又如淘气的精灵在和他开着玩笑。云不悔说,“你呢,可有真心喜欢我” 他的耳朵悄悄地染上粉红,脖颈那一截粉色,皆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云不悔倏然间不在意他任何回应,是也好,不是也好,一切都显得不重要了。 人的语言能骗人,可自然反应是不能骗人的。 若这样都能骗人,那她输给程慕白,心甘情愿。 “喜欢”程慕白简短地回了两个字,喜悦在她心头唱起歌,洒下一地芬香,她嗅到了爱情的芬芳,这种愉快的心情从未有过。 又走了几步,程慕白突然背着她站在岩石后面,把她放下来,云不悔十分惊讶,正要问他要什么,阴影已俯下,他已攫住她的唇舌,云不悔眼睛眨了眨,又缓缓闭上,程慕白抱着她抵在岩石上,占有性地侵略她的美好,攻占她的甜美。 这是从她说喜欢,他便想做的事,突然很想吻她,相濡以沫,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和她成亲,并非真想和她一生一世,而如今,他觉得一生一世尚觉得短暂,他想和她永生永世不分离。 不悔 不悔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这个名字,她一定不知道,这个名字每喊一次,他便觉得心疼一次,恨不得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予她,恨不得把他所能给的快乐都给她,哪怕是这样,也压不住他心底澎湃的怜惜。 成亲以来,益发觉得疼她,爱她,仿佛是一种本能,他程慕白以生俱来的本能。 唇微微分开,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气氛亲昵,荒郊的风吹过彼此,却吹不散这样的亲热和亲昵,仿佛两人本就是一体的。 他握住她的手,“真的喜欢我” 云不悔轻轻一笑,“比喜欢多一点点,再多一点点。” 他拥住了她,“不悔,有你,今生足矣。”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王府,已近黄昏,又是晚膳时间,城中街道人并不多,知府领着官兵送他们回到王府门口,这才告辞。消息还没传到府中,所以他们回府没有惊动任何人,一回到皓月居,程慕白便让灵溪和灵心打来热水,冰月拿来药酒,灵溪帮云不悔洗了脚,冰月想给她擦药酒,程慕白接过这会儿,他抱着云不悔坐到暖塌上,脱了鞋袜帮她擦药酒,疏散淤血。 小小的脚搁在他的腿上,被他摩擦着,药酒的味道在彼此间洋溢着,她有些面红,程慕白抬眸看她一眼,云不悔说,“让冰月来便可以,她手劲大,擦药酒最好了。” “为夫手劲很小么”程慕白戏谑问,云不悔抿唇,神色娇嗔,“我不是那意思。” 程慕白说,“既然不是,娘子便好好歇着,让为夫伺候你吧。” 160 她只得作罢,程慕白擦着药酒,突然欣赏起她的莲足,云不悔想要缩回,程慕白握住,不允许她收回,他笑问,“为何没有裹脚” “母亲说裹脚很难看,不允许我裹,后来三夫人也随了我,摇光姐姐也不裹脚,你不喜欢吗”云不悔问,男人审美皆以小为美,女子身材瘦小玲珑最美,裹脚更是习俗,极少有大家闺秀不裹脚的。 “岳母很开明,女子裹脚是一种病态美,为夫一点都不欣赏,反倒是娘子这一双莲足,十足的天然美丽,为夫真是爱不释手。”程慕白淡淡笑说道,云不悔听他赞美,心中也是欢喜,本就是给丈夫看的,丈夫觉得漂亮,那就好了,旁的男子的审美和她无关。 他帮她擦了药酒,又解开脖子上的裙布,用温水擦了血迹,上了药,再包扎好。灵溪和灵心也把膳食准备好了,人都在皓月居里,又无男子,刚擦了药酒也不便穿上鞋袜,程慕白让灵溪把晚膳端到暖塌上来,他和云不悔在暖塌上用就好。 两人正打算用膳,灵心突然进来说,“世子,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听闻世子妃受了伤,过来探望,您要见吗” 程慕白道,“今儿个世子妃受惊,又受了伤,不便见客,让他们明日再来。” 灵溪点头,恭敬地退出去。 程佑天听闻他们去如愿寺途中遇到强盗,受了伤,十分担忧,又听说云不悔伤得最重,又是被挟持又是扭伤,是世子爷一路背着世子妃回来。程佑天听得很心惊,恨不得代替她受伤,为了避嫌,他还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楼嫣然过来。然而,程慕白却说世子妃劳累,伤重不便见客。 楼嫣然说,“我都说了不要来,你偏要来,都这么晚了,他们一天怕是受了惊吓,早就歇下了,自讨没趣。” 她话说得刻薄了些,却是真话。 程佑天无言以对,他也不想如此,可能有什么办法呢。 西苑。 两人回去便相对无言,楼嫣然心中有气,扭身回了房,程佑天心情不好,命杜鹃端酒,他一杯一杯地喝,酒入愁肠愁更愁,喝得再醉,心中仍是牵挂着皓月居的人。 杜鹃见他微醉,劝他不要再喝了,程佑天推开杜鹃,拿过酒壶便灌,杜鹃不敢去抢,待他喝得一滴不剩,杜鹃才敢劝他去休息,不敢再给他端酒。 “大少爷,去歇着吧。”杜鹃劝着,扶着程佑天到内室,程佑天和楼嫣然分居而眠,他要去楼嫣然房里,两人便一起在主居,有时候他回来晚了便在偏殿歇着。 她扶着程佑天到床上,他突然一把拉着杜鹃,翻身压在杜鹃身上,他醉得迷离,有些辨不清眼前是谁,那个禁忌的名字忍不住喊出口,“不悔” 杜鹃心惊胆战,睁大眼睛看着他,程佑天俯下身子,吻住她的唇 主居。 楼嫣然辗转难眠,程佑天没有回来睡,怕是在偏殿歇了,两人成亲以来,多半是一起同床而眠,虽各有心结,表面的平静倒是过得去。 程佑天一心只关心云不悔,听说她出了事,心魂都吓没了,竟还怕惹人闲话,拉着她一起去皓月居,楼嫣然一想起便觉得胸闷。 她究竟是哪儿不如云不悔,成亲前,她爱慕程慕白,不顾大家闺秀的羞涩,写了一封信表白,他置之不理,至今仍当没收到这封信。成亲后,她已试着和程佑天好好过日子,可程佑天一颗心都在云不悔身上,她到底哪儿失败了楼嫣然烦躁地坐起来,披上一件外袍,唤来秋霜,“大少爷呢” “在偏殿歇着了。”秋霜神色有些担忧,态度躲闪,楼嫣然眼眸一眯,“谁在伺候” 秋霜不敢说,楼嫣然厉声道,“连你也敢欺瞒我了吗” 秋霜慌忙跪下,“小姐恕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是杜鹃伺候着。” 楼嫣然紧紧地抓着帷帐,又缓缓地松开,杜鹃她是程佑天的通房丫头,听喜鹊说,杜鹃早两年便在程佑天房内伺候了,程佑天待她和一般的侍女也不同,吃喝穿戴都较其他侍女好许多,分明是一院主子,只可惜没名没分,妾室也轮不上,她嫁过来后,自然不会让杜鹃再伺候程佑天。 楼嫣然是聪明人,她把杜鹃放在身边伺候,人在眼皮底下,杜鹃自然不会和程佑天有什么,她从来不给杜鹃机会,可今晚 她站起来,想往外走,秋霜慌忙拦下她,“小姐,别” 楼嫣然看秋霜的神色也知道来不及了,那杜鹃此刻一定婉转承欢,她咬着牙,指甲几乎都刺到肉里去,心脏宛若被划上好几刀。 鲜血淋漓。 “小姐,不要难过,大少爷只是喝多了,一定是杜鹃这狐媚丫头故意勾引大少爷的,您不要伤心”秋霜劝着楼嫣然,不忍见她痛苦 “伤心,难过”楼嫣然冷冷一笑,挺直了背脊,脸色沉静,“谁说我难过不,我一点都不难过,一点也不” 秋霜不敢再说。 楼嫣然抿唇,扭身回去休息。 翌日。 程佑天早早醒来找楼嫣然,他想和楼嫣然一起去看云不悔和程慕白,他却没见到楼嫣然人影,秋霜说,楼嫣然身体抱恙,人躺着,还没起身。 程佑天蹙眉,“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就抱恙了” 秋霜说,“这阵子小姐身上本就不利落,昨晚又一人独坐几个时辰,兴许是感染风寒,这就病倒了。” 程佑天想到昨晚他和杜鹃的事,有些许内疚,可转念便想,杜鹃本就是他房内的丫头,他要杜鹃是天经地义的,这么一想,心底便没什么愧疚感了。 “请大夫了吗” “小姐说不要劳烦大夫了,她歇一会儿便好。”秋霜说,程佑天负手,嗯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也不过皓月居了,先去商行,若是少奶奶有什么不妥,立刻来通知。” “是”秋霜目送他离开,心中有些同情楼嫣然,程佑天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就这么离开了,世子妃一旦有恙,世子都在床前伺候,寸步不离,也难怪小姐心中不舒坦。 161 云不悔的脚养了几日,逐渐好转,程慕白一直悉心照料,唯恐出了差错,皓月局处处可见甜蜜温馨,令旁人称羡,程慕白和云不悔感情迅速升温,少了一份过往的相敬如宾,多了一份情意绵绵,灵溪、灵心和冰月等侍女都十分开心,都道如愿寺一事,巩固了世子和世子妃的感情。 王妃不在府中,一切大小事务都由云不悔做主,她养伤几日,除了腿脚不方便走动,其他地方并无不适,处理王府家事十分妥当,并无耽搁。 她担忧的是,王爷带苏林出门已数日,无一点音讯,她和程慕白提过,程慕白并不上心,说是王爷常带苏林出远门,偶尔出去一个多月也不足为奇,云不悔听他这么说,也不再过问。 这段时间,府中极是平静,王爷不在府中,几位侧妃娘娘也和平共处,终日沉闷,无一点喜气,云不悔足不出户,只关心东苑的人,他们开心即可,府中人心情如何,她并不在意。 月光如水,透过花窗落在实木地板上,点滴温润,云不悔坐在雕花浴桶里熟悉,如云长发披在白皙的肌肤上,更显得雪肤玉肌,夺人心魂,浴桶里撒了一层茉li花瓣,雪白的花瓣铺在水面上,随水波微荡,仿佛一层雪花涌动,衬出云不悔如一朵出水芙蓉。 咳嗽声淡淡传来,正在泡澡的云不悔心思一凝,脸上不知因热气,或是羞涩,红晕更深,他回来了,除了听到他的咳嗽声,她还听到灵溪和灵心请安的声音。 成亲至今,她和他的洞房花烛夜还延着,两情相悦,彼此心心相属,这洞房花烛早该过了,可她的脚受了伤且不说,这几日身子也有一些不便,所以便一直耽搁着,否则回来那夜,他已想要她了。 她并不排斥把自己身心都交给程慕白,这本是她期待已久的事情,她羞涩地咬着唇,正要起身便听到脚步声,她正起了一半,骤然坐下来,茉;莉,花瓣随着水溅到浴桶外,撒在地板上,云不悔紧张地握紧了手,不知往哪儿摆。 程慕白修长的指在她的发丝上划过,这如云秀发真美,又黑又直又柔顺,抚着很舒服,也令人心悸。云不悔素来爱泡梅花裕,今日梅花没了,灵心便以moli花替代,撒了一盆,在水面上如一层白雪浮动,遮住了水下春光。他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看见她精致的锁骨,胸前若隐若现的春光。 修长的指从头发移到肩膀,她的肩膀小巧浑圆,肌肤细致,如新生的婴儿,在他的抚摸下,她的肌肤染了一层粉红的色泽,粉中透白,十分好看,仿若一阵电流从他的指尖透过她的肌肤,直达心脏,酥麻战栗,她的脸烧红,几欲滴出鲜血来。 “世子”云不悔出声,握住他的手,程慕白轻笑,更握紧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问,“身子可方便了” 云不悔脸上更燥,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温热的唇轻轻含住她小巧的耳珠,云不悔嘤咛一声,慌忙点头 内室,珠光柔软,人影摇曳。 “你真美”程慕白赞美身下的女子,他的小妻子,她仿佛是造物者赐予他最完美的礼物,他俯下身子,温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眼睛,鼻尖,覆住她的唇。 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青涩地回应他的吻,青涩地爱抚他的背脊,为他敞开最完整的自己,他原本很温柔,小心翼翼,唯恐伤了她,可慢慢的,动作便开始急切热烈起来,他吻过她的唇,含住她胸前的柔软逗弄,手指在她的身体内让她为他湿润 当他进入那一刻,那种鲜明的疼痛让她咬紧了下唇,紧紧地衔着他,两人的汗水几乎融在一起,不分彼此,彼此的呼吸也急促沉重,她皱着眉,隐忍着这种疼痛和突如其来的幸福感 嗯,是幸福感。 在她身体里的是他的一部分,是她今生最爱的男人给予她的疼痛,这种疼痛让每个女人都谨记一生。这种融为一体的感触是他给予她的,仿佛就如她所祈愿的那样,一生一世一个人,白首不相离,她和他是不分彼此的。 “慕白” 他忍耐着极致的疼痛和想要冲刺的痛苦,怜爱地吻着她的唇,他已经很小心,却仍是弄疼了她,“不悔,为我暂且疼痛一次,忍耐一次。” 他缓缓地在她体内移动,先缓后快,在她适应后,这才没有禁忌地疼爱她,激烈的肢体碰撞传达了彼此的情意,这种灵肉结合的感觉,令人为之心动,为之快活,为之幸福 是谁说,幸福稍纵即逝,疼痛却铭记于心。 云不悔想,凡是女子,这一次的疼痛,定然铭记于心,也开始碰触到幸福的云端。 真正的结为夫妻后,程慕白和云不悔几乎形影不离,在外人看来,世子和世子妃的感情本就极好,如今更是仿若一人,程慕白对云不悔的亲昵和宠爱,哪怕是陌生人也看得明明白白,十分羡慕。 凤城皆道,世子宠妻,世子宠妻,此话不假,府中奴仆皆可作证,世子把世子妃当成手心的珍珠,温柔呵护,万千宠爱,当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相较于府中的气死沉沉,皓月居一片春光明媚。 冰月最是开心,因为云不悔很幸福快乐,她伺候云不悔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幸福过,眉梢似乎都带着春意,哪怕是陌生人看到这样的她,都会觉得这是一个被幸福包围的女子。 这样的幸福感中和她身上的清冷和淡漠,人变得更加柔软。 “小姐,我昨日和灵心出门还遇见表四小姐,她问起你,问你在王府过得开不开心。”冰月眨眨眼睛,淘气地说,“我告诉她啊,小姐就是世子心尖上的宝贝,谁也动不得,过得风生水起呢。” 貌似这个文不适合太肉肉的戏份脑部脑部哈比魔妃好,比魔妃好,至少是有肉的。onno哈哈~ 162 云不悔一笑,她在王府一切安好,哥哥和姐姐定然也会觉得欣慰,府中虽说事多,她一人却能应付,哪怕东苑病的病,不受宠的不受宠,只要有她在,便能保证他们衣食无忧,身体安康。 “哥哥和姐姐呢,过得好吗”云不悔问,心里也想念他们了。冰月道,“表小姐倒是老样子,上门提亲的人甚多,都被她一人给回了,嗯,听说三少爷正在追求表小姐呢,那日我还看见三少爷和摇光小姐在一块,不过我看摇光小姐的神色,不是很喜欢三少爷哦。” “你说程穆东” “是啊,这事可有趣了呢,据说啊,三少爷对摇光小姐一见钟情,日日寻着法子逗着表小姐开心呢。”冰月说,云不悔挑眉。程穆东和程佑天一起管理王府的商行,生意做得有声有色,然而,人风流花心,处处留情,凤城少女们对他程穆东趋之若鹜,可夫人们却极是不喜程穆东,哪怕是三夫人,也是不愿让摇光交给程穆东的。 “姐姐早有意中人,且是”云不悔微微一笑,截了话音,这程穆东怕是要失望了,注定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冰月一笑,“小姐,还有一事呢。最近常有人到楼家说亲,要把自家闺女嫁给表二少爷,不求正室,哪怕是妾室也是好的,表二少爷全部拒绝了,且说自己有了意中人,今生只会娶一位夫人,且拒绝所有冰人再到楼家说亲,我问摇光小姐是不是真的,兴许是挡箭牌呢,摇光小姐说是真的,却不告诉我是谁,你说,表二少爷真的有意中人了吗” 楼开阳眼光极高,连刘家的小姐都看不上,何况是别的女子,冰月很好奇,楼开阳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什么样的女子能打动这位才高八斗,情性冷漠的表少爷。 “此事当真” “自然是真的,摇光小姐亲口说的,哪能有假,我看十成十是真的。”冰月说,“表二少爷一表人才,城中想嫁给他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不知道到底谁有福气了。” 云不悔想到玉致和玉妩,心中有些沉闷,若是哥哥有了意中人,哪怕要伤玉致和玉妩的心了,玉致且好说,人是活泼利落的,过些时日便好,可玉妩呢 她是死心眼的少女,恐怕云不悔看了冰月一眼,“此事莫要在府中提起,免得两位郡主知晓。” 冰月虽是不解,但点头应是。 转眼到了六月,荷花盛开,开了满池,王府中有一个很大的荷花湖,花开时分极是美丽,云不悔最爱到长廊上观赏荷花,这个荷花湖打造在四苑中间,略靠近西苑,就在梅花林旁边,有几十米的雕花长廊横架在荷花湖上,长廊曲曲折折,两边皆是荷花,荷叶无穷碧,荷花争斗艳,有粉红的,粉白的,大红的亭亭玉立,甚是美丽。 夏日此景,当然如梦如幻。 云不悔欣赏之余,总爱作画,把这一幕描绘下来,程慕白常陪着她一起赏花,作画,荷花湖旁长有两人足迹,这一日程慕白和荆南出了门,灵心和灵溪随行伺候。云不悔午后带玉致和玉妩一起观赏荷花,冰月带着几名侍女伺候。 正赏到欢处,迎面碰上楼嫣然。 虽是妯娌,可两人却不常见面,距离上一次见面已有十日,楼嫣然身边带着秋霜和喜鹊,她见了云不悔,本想走,可最终却走过来。 云不悔十分惊讶,楼嫣然看起来憔悴许多,人消瘦得厉害,她仍然沉静,美丽,却失去了一种自信的风采,她认识楼嫣然也不是一天两天,她知道楼嫣然心性高傲,失去了什么,也不会失去她的傲气和自信,这是她最夺目的东西。 “三表姐,你也来赏花啊。”云不悔柔柔一笑,若无王府的人在场,云不悔习惯称她为三表姐。楼嫣然点头,目光远眺,落在满湖的荷花上,音色冷漠,“荷花开得真美。” “是啊,开得很美,府景致一年四季都极美,春日有牡丹,夏日有荷花,秋天能赏菊,冬天能戏梅。真是一个好地方呢,不悔日日在此赏荷,甚少见到三表姐,最近几日身子不利落么总见不着你。” 楼嫣然收回赏荷的目光,自嘲笑了笑,云不悔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觉得她的笑容有些自怨自艾,一点都不想她认识的楼嫣然。 她和程佑天发生什么事了 “不悔,我真羡慕你,真的,特别羡慕你。”楼嫣然轻声说,“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我又做错了什么,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云不悔道,“怎么会呢,三表姐貌美如花,聪慧过人,且又嫁了如意郎君,怎会不如意” “你在讽刺我吗”楼嫣然尖锐地问,云不悔微微一笑,她摇了摇头,“表姐多虑了,不悔并无讽刺之意,相反的,不悔希望表姐事事如意。” 楼嫣然冷哼一声,事事如意,云不悔,你真会如此好心么谁知道你这笑容里,包藏了多少祸心,多少幸灾乐祸。她是高傲的人,哪怕有不如意,也不愿意告诉旁人,特别是告诉云不悔。 她和云不悔一起嫁进王府,两人都是风华正茂,倾国倾城的少女,云不悔如一朵傲雪红梅,傲雪迎霜,开得更艳,风华绝代,可她却如一朵过了花期的牡丹,日渐一日凋零,为何上苍如此不公平。 程慕白对云不悔三千宠爱在一身,呵护备至,时而远远看见,她都心生羡慕,总忍不住想,若是当日程慕白知道弹琴的人是她,一开始就知道是她,如今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是不是她 她本来已打算和程佑天好好过日子,不再有奢望,程佑天也算是一名如意郎君,除了性子冷僻外,其他方便也算如她意,然而,他和杜鹃的事情把她的高傲踩在脚底下,她不甘。 楼嫣然不愿意见到如此幸福的云不悔,转身便走,玉致说,“嫂子,大嫂她对你是不是有很多误会” 163 “没事,一家人,有些误会不要紧。”云不悔道,目光沉思,她在冰月耳边吩咐了些事,冰月走开,玉致问何事,云不悔笑道,“没什么事,让她回去先放置一些冰块在房中,天气太热了。” 赏荷后,玉致和玉妩回了自己庭院,她也回了皓月居,一回来便见冰月匆匆迎出来,一脸惊讶,“小姐,打听到了,天啊,这是大事情啊,杜鹃有孕了。” “杜鹃怀孕”云不悔惊讶至极,冰月忙不停点头,“是的,杜鹃怀孕了,我听西苑的侍女说的,那有一个扫地的侍女和我挺好的。她说杜鹃有一个月身孕了,云侧妃娘娘也是知道的,她原先怕大少奶奶不高兴,故意装成惩罚杜鹃的模样,可后来却迫不及待地想让大少爷纳她为妾室,这可是王府第一个曾孙,可金贵着呢,王爷和王妃都不在府中,侧妃娘娘想等他们回来就行纳妾之礼,现在已拨了两人伺候她,俨然是正经主子的身份了。” 云不悔想起楼嫣然憔悴的脸色,故作坚强的神色,转身而去时的高傲,不由得同情她,原来是杜鹃怀孕了,他们才是新婚夫妻,可一名通房丫头却有了身孕,楼嫣然心中该有多大的不忿,这对楼嫣然而言也是一种羞辱。 难怪素来骄傲的她,如今失了自信和风采,西苑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得如此好,她这几日养伤,又和程慕白在一起,也没怎么让人大厅西苑的事情,倒是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喜事。 是喜事,王府第一个曾孙,王爷本来就疼西苑的人,如今他们又占了先机,定是宠爱有加,杜鹃有孕,云侧妃一定很开心,哪怕她面上再怎么说惩罚杜鹃,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倒是楼嫣然处境就尴尬了,云侧妃处罚杜鹃是做给楼嫣然看的,目的是想让楼嫣然知道,云侧妃是站在她这边的,看不起这杜鹃的。然而,云侧妃也是妾室,自也知道妾室的难处,若是楼嫣然不求情,云侧妃心中也会不高兴,说楼嫣然不贤惠,心胸小,容不下程佑天的孩子。 她那么高傲的人,这几日该受了多大的委屈,将心比心,如果是灵溪怀了程慕白的孩子,恐怕她是君若无情我便休吧,不会瑞草忍气吞声。 幸好程慕白自幼病弱,不近女色,灵溪和灵心虽是近侍侍女,也算通房侍女,可从未给伺候过程慕白,她可以安心,不然以程慕白想起他最近索要频繁,云不悔脸上微微一热,他并非好色之人,可似乎极爱她的身子,夜里自是不必说,白日有时候也不放过她。 她身子早年受了寒,不易有孕,云不悔下意识地抚着肚子,若是她能生下王府第一位曾孙就好,王妃和慕白的地位就更稳固。 “小姐,你看这事怎么办这才新婚多久,又要纳妾,传出去多少人要看大少奶奶的笑话了。”冰月说,抿了抿唇,“虽然我不喜欢她,可这也太可怜了,大少奶奶国色天香,比那杜鹃好许多,为何大少爷偏爱杜鹃呢,竟然早大少奶奶一步有孕。” 云不悔想着自己身子不易受孕一事,没有注意听冰月说话,冰月问,“小姐,你在想什么” “这是西苑的事,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云不悔说道,叹息一声,“不管怎么说,有了孩子,总算是喜事一桩,杜鹃肯定是要进门的,总不能让王府第一位曾孙的生母是奴婢出身。若是如此,孩子的地位就降了几等,云侧妃和程佑天自是不乐意的,这事等父王和母亲回来再说。” “王爷不知道去哪儿了,竟然去了这么长时间,王妃在如愿寺是住上瘾了么总不愿回来。”冰月嘀咕。 云不悔一笑。 晚上,程慕白回来,玉致和玉妩过皓月居来用晚膳,冰月嘴快,早就把杜鹃有孕一事告诉灵溪和灵心,灵心是藏不住秘密的,大家便全都知道了。 玉致道,“杜鹃真有孩子了这可怎么办啊,怎么都是他们西苑先有孩子。” 程慕白笑问,“这事确定么” “确定,今天下午大夫还过来,我借口让他过来瞧瞧,我问过大夫,确定是有一个月的身孕了。”云不悔淡淡说道,想起今天下午大夫说她体质阴寒,不易有孕,她心口便沉重。 王府大家不同寻常百姓家,若是她无法受孕,生下子嗣,王妃定会让程慕白再娶。 程慕白见她脸色不好,“身子哪儿不舒服吗大夫怎么说” “没什么,我只是借口让大夫过来看看,没病没痛的。”云不悔说道,众人话题都在子嗣上绕,云不悔心中隐生烦躁,子嗣,子嗣 玉致说,“若是嫂子也能赶紧有孕就好了。” 云不悔笑得有些勉强,程慕白深深地看她一眼,垂下眼眸。晚膳后,两人下了一盘棋,玉致和玉妩看了片刻便回了庭院,灵心和灵溪出去一天也累着,云不悔让她们去休息,冰月也一起休息。她下棋心不在焉,程慕白早便察觉出来,她又要下一子时,他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不悔,我们明日再继续。” 云不悔低头一看,棋盘上已是一副残败之局,她舒了一口气,程慕白牵着她,坐到他腿上,微微圈住她的身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云不悔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笑着转开话题,“你今天去了知府衙门,强盗的案子可有眉目” “已经抓住所有人,他们全都招供了。”程慕白笑意有一些冰冷,“你做梦也想不到是谁。” 云不悔心一紧,“谁” 程慕白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个名字,云不悔睁大眼眸,“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 164 “你要怎么办等父王回来处置吗”云不悔问,程慕白摇摇头,“这件事我要放一放,横竖不着急,光靠几个强盗的供词完全可以赖掉,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一次失手,总会有下一次,只要有动作,就会留下证据,所以,我们不着急。” “比我想象中要可怕。”云不悔心有余悸,程慕白握住她冰冷的手,“这些事你不要操心,你只要操心我就好。” 云不悔莞尔,伸手揉着他的耳朵,笑问,“我还不够操心你吗” 程慕白捧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那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 云不悔说,“倒是也不是烦恼什么,只是哎,虽然我和三表姐从小就不亲,总也不说不上话,可三表姐对我也未曾刁难过,如今杜鹃有孕,她形容憔悴,我看着心中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个人只有个人福,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她。”程慕白说,他扳着云不悔的脸,笑说,“不要操心别人,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好。” “霸道”云不悔揪着他的耳朵,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程慕白很享受这样的温香软玉,心中暖暖地悸动着,这一生有云不悔相伴,他是三生有幸。 “父王究竟去了何处,都一个多月,也不见人影。”云不悔道,捧着程慕白的手,轻声道,“慕白,我知道你对父王心中有怨,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又是母亲最爱的男人,你不要如此冷漠待他,我相信,王妃是希望你和玉致、玉妩能得到父王的疼爱和呵护。”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这么多年的心结,岂会那么容易打开。”程慕白淡淡说,面上仍带几分笑意,不管何时,他总带着这样风轻云淡的笑。 云不悔道,“家和万事兴。” “侯门深四海,家不似家,何来兴之说。”程慕白说道,目光掠过云不悔,看向窗外,目光深沉难测,“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且走且看吧,只要他对母亲好几分,我们自然也会敬爱他。” 云不悔知道多说无益,便也不再说了。 杜鹃怀孕的事情,没几日便传遍府中上下,李侧妃和玉侧妃皆去看过她,云不悔是当家,自也免不了亲自走一趟,杜鹃被安置在偏殿,云不悔去看她时,杜鹃笑靥如花,隐有一种得意,总是抚着她的小腹,仿佛那是一块金子,云不悔心想,那的确是一块金子,怀了身子的人,都是如此金贵的。 楼嫣然在一旁没什么话,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对杜鹃一贯没什么好感,自也说不上什么话,横竖说一些让她安心养胎,恭喜她有了孩子这一类的,玉侧妃倒是贴心,问她可有晨吐,吃东西可香,杜鹃都一一回答。她是府中的大房侍女,以往仗着程佑天的宠爱,在西苑难免会恃宠生娇,可对面云不悔,李侧妃和玉侧妃,她再得意,也不敢太过嚣张。 横竖便是语气总脱不了王府曾孙,曾孙,惹人不高兴。 李侧妃是刻薄的人,当着面便说,“杜鹃啊,这孩子在腹中还未成形,谁知道是圆是扁,王府阴气重,怀男胎可不容易,别这时候左一个曾孙,右一个曾孙,他日生产是个孙小姐,脸上可不好看。” 杜鹃脸上一阵尴尬,这话换了性情柔和的玉侧妃是不会说的,云不悔也不是生事之人,虽看不惯,但也不会说,只有李侧妃会说。 云侧妃解围说,“酸儿辣女,老人家的常话了,杜鹃怀上后嗜酸,多半是胖小子。” 李侧妃哼了声,“当年你怀玉容的时候,酸黄瓜一根一根地吃,也说什么酸儿辣女,府中谁都道要生一个小少爷,谁知道生了玉容,可见啊,这俗话说得也不是都准确。” 云不悔抿唇一笑,云侧妃和李侧妃你一言我一语便吵起来,句句尖酸刻薄,音量不大,却听着令人不舒服,玉侧妃道,“两位姐姐,都快别说了,咱们府上好多年没有添丁了,杜鹃有孕是喜事,甭管是男孩,女孩,都是曾辈的第一个孩子,王爷和大家都会喜爱的。” 云侧妃说,“谁说不是呢,就说玉容吧,王爷可当成掌上明珠,若真生了女孩,王爷和佑天也会喜爱的。” 李侧妃轻哼了声,目光掠向楼嫣然,“大少奶奶最近气色极差,可是病了” “谢姨娘关心,嫣然很好,只是夜里难眠,所以气色有些差,多进补便好了。”楼嫣然笑得很大方得体。 李侧妃说,“这人啊,心里若是不痛快,夜里就必定难眠,大少奶奶,这心病啊,再怎么进补都没用的,姨娘瞧着可真心疼啊。” 云侧妃脸色极不好,楼嫣然笑意略微僵硬,玉侧妃说,“好了,别说了。” 云不悔道,“大嫂,院里的百合开得不错,不如让秋霜摘几朵放置室内,夜里定会好眠一些。” 楼嫣然微笑,“嗯,我知道了。” 西苑有喜,云不悔命人额外配给西苑许多珍贵药材,又命人从仓库中拿出一支打造精美的玉钗送给楼嫣然,平衡楼嫣然心中的不忿。 杜鹃有喜后,人就更嚣张起来,别看她一副笑脸的模样,看起来和善,实际却不是,这几日她总说自己不舒服,云侧妃是疼曾孙啊,她一说不舒服便让大夫来瞧,大夫说她身子健康得很,没什么不适。 她却说自己不舒服,上下折腾,更过分的是要楼嫣然去伺候她,说什么这是她家乡的习俗,说是正室伺候有孕的妾室,能让孩子长的健康。 楼嫣然自是不愿,杜鹃便折腾着,程佑天初为人父,也是心疼孩子的,便开口让楼嫣然伺候杜鹃,横竖也不是什么劳累的事情,熬药,伺候她用膳,陪她解闷,上下为她忙活。 165 楼嫣然自是不愿,杜鹃便折腾着,程佑天初为人父,也是心疼孩子的,便开口让楼嫣然伺候杜鹃,横竖也不是什么劳累的事情,熬药,伺候她用膳,陪她解闷,上下为她忙活。 没人知道,楼嫣然伺候杜鹃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又带着多少隐忍,云侧妃直夸楼嫣然懂事,识大体,楼家养了一个好女儿。 云不悔听到这事,十分惊讶,以楼嫣然这么高傲的性子,竟然容忍杜鹃如此放肆,她和程慕白说起的时候,程慕白说,“关了门就是西苑的事,我们管不着。” 云不悔道,“表姐心性高傲,定不会白白受这样的气,大哥也真过分,竟然容忍杜鹃这么嚣张,不就是一个孩子么至于么” “对啊,就是一个孩子,很宝贵的孩子。”程慕白说。 “慕白,如果你有了妾室,她也如此撒泼,你会让我去伺候她吗”云不悔嘟着嘴巴问,模样难得娇俏妩媚,程慕白心中一软,柔柔地笑,“若我有了妾室,娘子你还会在府中么” 云不悔轻笑,低着头,仍那欢喜甜蜜如蚕丝般萦绕在心头,慢慢地卷进心脏。 这一日云不悔正陪着程慕白下棋,玉侧妃身边的侍女过来,说是李侧妃和玉侧妃在花园搭了桌子要玩麻将,三缺一,玉侧妃来问世子妃有没有兴趣。云不悔并不爱麻将,可看这棋也下得差不多了,程慕白说,“去陪她们玩儿吧,终日陪着我,你也闷。” 云不悔一笑,“陪着你,一辈子都不闷。不过呢,今日就暂且不陪你了,难得姨娘找我打麻将,我去玩几圈,估计三表姐也在,陪着解解闷。” 她带着灵溪和冰月过去时,李侧妃、玉侧妃和楼嫣然已在了。这府中女眷,时间多,日子又长,平素没什么消遣,这麻将便成了很好的消遣法子。楼嫣然当姑娘的时候便喜欢玩,云侧妃只懂皮毛,李侧妃和她不合,又不会和她同桌,所以便寻了楼嫣然,一起玩牌,云侧妃倒没反对。 “今天玉媚不玩了” “她去刘府玩儿了,刘家的嫡小姐昨日在街上被人调戏,正寻死觅活呢,玉媚和她是闺中挚友,今天一早我便让她过去陪着开解,寻这短见做什么,也没被占了便宜。”李侧妃说,云不悔笑了笑。 这桌子搭在花园中,荷花送香,景致倒是极好,几人打麻将,顺便说着一些城中趣事,倒也和乐融融,没一会儿玉容便来看楼嫣然打牌。 玉容最得王爷宠爱,人温柔大方,善良可人,哪怕是李侧妃也十分喜爱,她和楼嫣然处得十分不错,这些日子楼嫣然心情烦闷,云侧妃只顾着新媳妇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玉容陪着楼嫣然解闷,姑嫂感情最好。 “玉容,你母亲呢,怎么不过来观牌。”玉侧妃笑问,云侧妃的麻将技术极差,若是实在没人,她会上场,不然一般只在观牌。 玉容笑说,“杜鹃有些不舒服,母亲正让厨房弄血燕给她补身。” 李侧妃说,“血燕就凭她这奴婢身子,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么也不怕吃了闹肚子。” 楼嫣然道,“李姨娘别这么说,再怎么样她肚子怀的是佑天的孩子,多进补对孩子也是好的。” “你心胸可真开阔。”李侧妃说,“杜鹃这贱蹄子,竟然让你去伺候她,她也不看看自己承不承得起这份情,真是身轻不知贵贱。” 楼嫣然苦涩一笑,女子最难的便是分明心中嫉恨,却要装出一副大方得体的形象,她并非真的如此善解人意,她心中何尝不怨,然而,日子长着呢,走着瞧。 “嫣然啊,你可得赶紧怀上一个,虽说杜鹃怀上了,咱们王府不兴母凭子贵这一说,是兴子凭母贵,杜鹃哪怕生出来是男孩,也是庶出,你和佑天的孩子才算是嫡出,身份自然比她的孩子尊贵。杜鹃嚣张只是一时,你忍一忍便过去了,九个月后生的倘若不是男婴,有她好看,你受的这份气,迟早她得还,别泄气,日子长着呢。就这么一点事就弄得自己病怏怏,精神不振,以后可怎么好。”玉侧妃不愧是过来人,劝解人总是一针见血。 楼嫣然十分感激,李侧妃说,“是啊,日子长着呢,以后谁知道如何,那日去瞧杜鹃,看她得意样,好像别人都没坏过孩子似的。” 李侧妃笑看云不悔,“世子妃对我们的话题是不是不感兴趣,总不见你多言。” 云不悔说,“姨娘知道,我是寡言惯了,也插不上话。” 玉侧妃说,“光说杜鹃和大少奶奶了,世子和世子妃什么时候能有喜事啊,这才是真要紧的呢。” 云不悔面有羞色,笑说道,“我不着急,这事也急不来,随缘吧,该有的时候,总会有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世子妃,俗话说,七分运气三分人为,你啊也要多留心,我有偏爱,你要不要试一试”李侧妃笑问。 云不悔摇头,“多谢李姨娘,世子和我都不着急,我们相信彼此都不福薄的人,孩子迟早会有的,这偏方么,暂且便不要了。” 李侧妃有些不高兴,云不悔则想起另外一件事,她进王府后,命冰月呈上一份东西南北四苑的年事表,里面详细记录了王府几位侧妃进府后每年发生的大事。她对李侧妃小产一事记忆特别深刻,王妃和几位侧妃都有儿子,唯独李侧妃没有,她心中是着急的,生了玉媚后,因为身子受损不易有孕,所以李侧妃便强行怀孕。所谓的强行怀孕便是把男人的精血引到体内,这样强行怀孕的结果便是孩子多半先天不足,很难保证孩子能顺利生产,哪怕生出来后也多有智障。李侧妃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偏方,那大夫没告诉她次方的危险和后果,她也不知道其中危害。她有五月身孕时不甚和云侧妃拌嘴,急怒之下撞到花盆,只是轻微的撞击便导致小产,那是一个成形的男婴。 也正因为这一事,李侧妃和云侧妃才会水火不相容。 166 云不悔此刻听她说起偏方,心中便想到此事,她说的定是这种偏方,她久病成医,算是半个大夫,精通许多医理,自是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法子去怀孕。 害了自己又害了孩子。 几人打了一个多时辰的麻将,玉致和玉妩也过来观战,玉致活泼,和玉容也算好,几人叽叽喳喳,一个下午倒是和乐融融,少有这样的宁静。 众人正打牌聊得正欢的时候便看见杜鹃过来赏花,一名侍女搀着她,她一手放在腰上,挺着一个肚子,玉侧妃微微蹙眉,说了句,“哎,下人果然是下人,没什么世面,眼界也小。” 李侧妃几乎是发出冰冷的嘲笑,楼嫣然和云不悔看过去,相视一眼,倒是没说话,玉致不明白两位姨娘笑什么,玉侧妃道,“不到两个月的身孕,这身子还没显出来呢,最起码要道四个月才稍微看见身子,她在花园里挺着一个肚子,这不是昭告天下么真是丢人现眼,一月多的身子挺什么呀,倒是应了李姐姐那句话,好像就她怀过孕似的。” 云不悔和楼嫣然一笑,杜鹃过来了,正要给他们请安,李侧妃慌忙说,“别别别,杜鹃啊,别行礼,我们可担不起,瞧你挺着的,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呢,哪儿敢让你行礼啊。” 杜鹃笑意僵硬,看了楼嫣然一眼,楼嫣然看着手里的牌,出了一张牌给玉侧妃,杜鹃见楼嫣然不为她说话,抿唇说,“是母亲说要多小心,仔细,所以” “哟,这还没过门呢,这么唤着,你让大少奶奶情何以堪啊。” 杜鹃更是难堪至极,咬着唇委屈极了,楼嫣然道,“你不是不舒服吗留在西苑休息便罢了,出来作甚” 杜鹃说,“下午睡了一个时辰,好了些许,所以出来赏花,顺便过来看你们打牌。” 云不悔抓牌,自摸,玉致兴奋地喊了声,“嫂子你真厉害。” 她已经连续自摸三把了,李侧妃说,“世子妃,你的牌技真厉害,这是哪儿学的啊。” “我自幼看着三舅母打牌,无师自通。”云不悔说道,楼嫣然笑着摇摇头,云不悔打牌的运气极好,她和云不悔玩过几场,她大多都是赢钱的。 玉侧妃说,“改日咱们得邀请楼家几位夫人过来切磋一下,总是我们几人打也都腻了。” 楼嫣然道,“是啊,母亲和两位姨娘牌技都不错呢。”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人理会杜鹃,她站在一旁主不是主,仆不是仆,十分尴尬,楼嫣然似乎也没给她解围的意思,云不悔素来不管西苑的事,这是她们的事情。李侧妃和玉侧妃分明看杜鹃不顺眼,摆着要她难堪,云不悔自然不会扫了两位侧妃的兴致。 再说,这杜鹃,的确是令人想教训。 她这一怀孕,便真的金贵起来,天天血燕人参补着,隔一天便说这不舒服,那也不舒服,上下折腾着,又嚣张得要楼嫣然伺候她。李侧妃若是换了平时早就幸灾乐祸,然而楼嫣然进府后和她们打过几桌麻将,人又温静大方,两位侧妃对她甚有好感,杜鹃一个奴婢爬到这她头上,云侧妃竟然不管,她们自会觉得楼嫣然可怜,女人最是同情女人,且若是能挑拨云侧妃和楼嫣然的关系,对她们而言也是好的。 一阵微风吹来,送来一股奇异的香气,杜鹃就站在她旁边,云不悔忍不住看她一眼,微微蹙了蹙眉,玉容说,“杜鹃,你说身子不舒服,怎么在外头走动,该回去歇着了。” “是啊,这要是累着,这儿不舒坦,那儿也不舒坦,大少奶奶岂不是受累么”玉侧妃说,杜鹃勉强笑了笑,玉侧妃说,“你说正室伺候妾室,孩子就能健康成长,这是哪儿的习俗,杜鹃,你老家哪儿的,我怎么没听说有过此等习俗” 杜鹃说,“我老家是柳城的。” “柳城柳城哪条山沟沟的,定不是城内的,城内可不兴这样的习俗,果然是小地方,出不了什么像样的东西。”李侧妃说。 杜鹃忍耐着脾气,咬着牙,目光掠过一抹阴狠,李侧妃和玉侧妃相视冷笑,李侧妃说,“瞧着,这是恼羞成怒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摆着脸了,杜鹃,别忘了,你还不是王府的媳妇,这没名没分的,说话也没个尊卑,敢在我们面前说我,你一个奴婢,口气倒是不小。” “别说是没入王府,哪怕入了,在我们面前,你也只能称奴婢。”玉侧妃说。 杜鹃咬牙,“是,奴婢遵命。” 众人自顾说话,杜鹃自讨没趣,便带着侍女回去,一回到西苑,她心生一计,硬是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挤出几滴眼泪,又扶着额头,直说头晕,侍女慌忙扶着她回去休息,接着回禀云侧妃 几人正在打牌,如意匆匆而来,“大少奶奶,姨少奶奶身子不舒服,娘娘让您赶紧回西苑。” 楼嫣然蹙眉,“刚还好好的,怎么不舒服了” “不知道,哭得很厉害,说是胸闷,头晕。”如意说,抬眸看了李侧妃和玉侧妃一眼,楼嫣然站起来和她们告退,带着玉容和秋霜回去。 李侧妃说,“这西苑怕是不太平了,有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女人兴风作浪。” 云不悔心想,西苑不太平,李侧妃心中怕是欢喜的吧,她勾唇一笑,楼嫣然走了,牌局自然便散了,云不悔带着玉致、玉妩回皓月居,中途让冰月去打听西苑的消息。 她回来时,程慕白在暖塌上歇息,他身上披着一件浅紫的薄被,阳光从窗台射进来,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暖暖的光,她烦躁的心情也慢慢变得柔和。 慕白 167 她坐到他身边,他手中还拿着一卷书,云不悔轻轻地抽拿开,握住他的手。他面容沉静,唇角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容色倾国,宛若一朵盛放在烈日下的白莲。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她是越来越喜欢看着他,待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心情也会变得极好。 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 她俯身,偷偷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仿佛做错了事的淘气精灵,又等着他的反应,程慕白睡得沉,倒是没什么反应,云不悔的心如泡在温泉中,有一种十分亲昵,且幸福之感。 “世子妃,冰月回来了。”灵溪轻声说,云不悔竖起食指挡在唇间,示意灵溪小点声,她蹑手蹑脚起身,出了房间,程慕白唇角溢出一抹温柔的笑。 冰月在皓月居的花园里,云不悔一出来,她便迎过来,沉声说,“世子妃,这杜鹃太过分了,她装病不止,还冤枉大少奶奶,说是大少奶奶同两位侧妃一起羞辱她,讽刺她是妾室,不配孕育子嗣。你知道,王爷最宠爱云侧妃,一心想要扶正,可无奈府中有王妃,王妃又是官家出身,作风端正,人也沉稳,多年来并无错处,王爷自然也寻不到理由废了王妃,所以这云侧妃心里啊,可恨旁人说她是妾室,在她看来,王爷如此疼爱她,又最疼爱她的子女,王妃也忌她三分,所以她才是正室。大少奶奶和侧妃门一起打牌,云侧妃已大不高兴,如今又说大少奶奶讽刺杜鹃是妾室出身,不配孕育大少爷子嗣,害得杜鹃受了刺激,影响胎儿,云侧妃心中该多怒啊。” 云不悔也暗知不好,西苑的主子最是忌讳这些,杜鹃是有些小聪明的,懂得怎么挑拨云侧妃和楼嫣然的关系。她转念又一想云侧妃这阵子为了杜鹃,待楼嫣然有愧,又忌讳楼嫣然是楼家的女儿,应该不会大罚,她人一贯也不是太狠毒的人。 “云侧妃罚了表姐” 冰月点头,“是的,罚大少奶奶一人跪在佛堂忏悔,不准吃饭,听说,且还打了楼嫣然一巴掌。” “什么”云不悔握紧了手,微微咬着唇,云侧妃竟然打了楼嫣然,是她高估了楼嫣然在云侧妃心里的地位,素来云侧妃就最疼楼嫣然,如今如此,这西苑以后怕是更不太平了。 “大少爷呢,没拦着吗” “大少爷不在府中。”冰月说。 月光如水,月下荷花益发显得亭亭玉立,幽美中拂着暗香,丝丝缠绕,明月映在湖底,月光荷花相映,幽静美丽,夜里赏荷,月光皎洁,晚风带香,自然别有一番情致。 程佑天和程穆东深夜回家,路经碧月长廊便见到云不悔和冰月正在赏荷,两人脸上带着笑意,一人着粉衫,一份着绿衫,一粉一绿,更胜这月下风光。 程穆东道,“二嫂好有兴致,这么晚了仍在赏荷。” 云不悔淡淡一笑,“这月下荷花,较之烈日下更有风情,大哥和三弟日日忙于生意,偶尔也该赏一赏这人间美景,多有情致。” 程穆东说,“小弟是俗人,哪有二嫂这份闲情逸致,也没二嫂这份情怀。” 云不悔微笑,程佑天说,“你先回去,杜鹃有孕,西苑缺了些东西,我正要和她说一说。” 程穆东笑着点头告退,冰月退离几米之远,程佑天眯起眼睛,唇角有少许讥讽,“你能避开我,便迫不及待地避开,今晚怎么特意等我,有事要说” 他回家,定会经过碧月长廊,府中谁不知道,以云不悔的性格,若没事找他,这么晚一定不会在碧月长廊等着他,她这点心思并不难猜。 云不悔说道,“你倒是看出来我找你,却不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 “你我能说什么,未尽的缘分以前的夫妻情缘”程佑天故意讽刺,他的笑容在月光下带着阴冷的笑,仿佛淬了毒,令人感觉很不舒服。 云不悔不卑不亢说,“大哥,你我这一生有缘无份,你在现在还没死心” “那你寻我何事” 云不悔淡淡道,“程佑天,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们的缘分尽了么哪怕你不退婚,我也不会嫁给你。” 程佑天沉了脸,他猜测得不错,云不悔果然是不愿嫁给他,从一开始便是,哪怕他不退婚,她也会想尽法子让他退婚,或者破坏这门婚事。 他便如此不堪,入不了她的眼 “为何”程佑天问,问出心底的不甘。 云不悔轻笑,她仰头看着天上明月,那月光轻柔地笼在她脸上,仿佛添了一丝恬静的美好,她微笑说道,“你我自幼定亲,哥哥和姐姐常年在外,自听到你名字,你和哥哥在生意上也打过交道,他对你有几分了解。他很早便和我说,我和你不适合,若是嫁给你,我日后一定会受伤害。哥哥的话,我一直深信不疑,好歹你是我未婚夫婿,我也不想听哥哥一面之词,便让冰月打探你的事,结果事事中了哥哥所说。你这个人城府太深,且生性多疑,又很寡情,你有太强的报复,把权势名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女人在你眼里不过如一件衣裳。而我我不需要一位太过精明的丈夫,更不想活在和你事事算计的日子里,所以我们不合适,我自是不会嫁给你,你主动退婚,更是证实了我的想法。三表姐是楼家最受宠的女人,嫁给你,算是富贵权势联合,她更能帮你。” 程佑天的脸色越来越阴鸷,在云不悔心中,他便是如此不堪么城府太深,生性多疑,寡情他真想大笑,她不需要这样的丈夫,却偏偏已嫁给这样的丈夫。 云不悔脸色一肃,沉声说,“如今我看到三表姐的憔悴和委屈,更是万幸,当初嫁给你的人并非是我,否则今天受委屈的人定会是我。程佑天,结发之妻,不管是楼家的富贵也好,表姐也好,都是一生一世要陪着你的,你多少多疼她一些,别让她这么受着委屈。” 程佑天冷笑,阴冷地看着云不悔,“说了这么多,你是为了楼嫣然说情” “说情谈不上,只是将心比心罢了。我知道表姐心中受了多少委屈,虽然她一字不曾提过,虽然我们姐妹感情自幼不算亲密,心中也曾有芥蒂,彼此也会算计对方,可我们终究不会忍心看另外一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受尽委屈,是人都有怜悯之心,程佑天,你自己的妻子,你不待她好,谁还待她好”云不悔语气温婉,目光柔和,宁静。 她和楼嫣然的关系很复杂,亲如姐妹谈不上,楼嫣然过得好,她不羡慕不嫉妒,楼嫣然过得不好,她也不见得多怜悯同情,可今日听她被云侧妃所打,云不悔心中真的起了一丝怜悯,那么高傲的女子,不该有这样的对待,彼此再怎么算计都好,输赢靠实力,可被杜鹃靠着一个未成形的胎儿作威作福,那说不过去,也看不过去。 “我以为楼嫣然过得不好,你会很开心。”程佑天的语气充满了讥诮和冰冷,云不悔浅笑,“你错了,我们彼此算计,从不是为了彼此痛苦。女人心心算计,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男人,程佑天,你若待一个女人好,她会痴傻为你付出一切,无怨无悔,你若待一个女人坏,她会心狠算计你付出一切,千万别小看了女人。” 程佑天冷笑地睨着云不悔,似乎在讥讽她太过单纯,太过善良,总被表象所骗,他反问,“世子宠妻,凤城皆知,你觉得我生性多疑,寡情,城府太深,可有想过,真正城府太深,寡情的人并非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你不想嫁给这样的丈夫,却偏偏嫁给这样的男人,你却还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云不悔,你不该同情楼嫣然,你该同情你自己。” 云不悔轻笑,宛若一朵月下白莲,清新且亭亭玉立,脸上充满了对程慕白的信任,“城府太深又如何,寡情又如何,端看对象是谁,他再城府太深,不会算计我,他再寡情,他决不负我,只要他这一切都不是对我,我就愿意为他倾尽一生,亦不相负。” 程佑天脸色微变,极想反驳云不悔,若当日娶的人是她,今天杜鹃也不会有身孕,他待她,定然也是万千宠爱,绝不辜负。 可话到嘴边,却咽下去,程佑天冷笑,“女人心心算计,都是为了她的男人,云不悔,这句话说得好,可你知道楼嫣然心中的男人是谁吗她都曾写信和他表白过,你同情她,怜悯她,别到最后连自己的男人都送了人。” 程佑天说罢,拂袖而去,云不悔错愕当场,他言下之意,是说楼嫣然喜欢程慕白慕白也知道 云不悔站了许久,冰月忍不住走过来,“小姐,你怎么了大少爷说什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她摇摇头,喃喃道,“没事,没事” 西苑,程佑天一脸沉郁回到西苑,杜鹃一脸愉快地迎出来,亲密地勾着他的手臂往偏殿带,程佑天看了主居一眼,灯火明亮,却极是安静,无一点生气。 回头看到杜鹃的笑,又想起云不悔的话,无端觉得心烦,他何尝不知道杜鹃仗着身孕嚣张跋扈,何尝不知道楼嫣然心性高傲,这段日子受尽委屈,可他却坐视不理,看她受委屈,却又没觉得多开心。 他也弄不明白,自己心中究竟想如何。 杜鹃命人热了饭菜给端上来,程佑天没一点胃口,杜鹃又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着孩子今天如何乖巧,今天又吃了什么稀罕东西,听得他一阵心烦。 相较于楼嫣然的生疏有礼,相敬如宾,杜鹃的恬臊更让人不悦,心烦。 他喜静,对她今天过得如何,心情如何,孩子如何,一点兴致都没有,杜鹃没说几句话,他便拂袖去主居,杜鹃一慌,怕他知道楼嫣然在佛堂受罚,哎呦一声,捂着小腹直呼疼。 程佑天一急,毕竟是他的孩子,也是会焦急的,他慌忙扶着她床上坐好,问她如何,杜鹃说,她突然觉得小腹抽疼,如今又不疼了。 他慌忙命人喊大夫,杜鹃娇羞地搂着他,“大少爷,别喊大夫了,您才是他杜鹃的药,有您在,杜鹃就不疼了,今天瞧过大夫,这么晚也不好劳烦到他,您陪着杜鹃好不好” 程佑天看她目光幽转,轻轻一叹,“好吧,休息吧,我陪着你。” 杜鹃万分开心,脸上不免得意,正室如何,妾室又如何,只要有男人的宠爱,名分又有什么要紧的,只要她生下长孙,还怕不得侧妃和程佑天的喜爱么 翌日,清晨。 程佑天又早起习武的习惯,总是早早便起身练武,强身健体,他一早到西苑的练武堂习武,便看见佛堂那边有一个身影站着,似乎是秋霜。 这么早,楼嫣然去佛堂做什么 他走过去,秋霜正在抹泪,见了程佑天,慌忙行礼,程佑天往佛堂里一看,只看见楼嫣然的身影跪在佛堂里,跪得笔直,灰暗的光线把她的背影镀上一层悲沉。 “这么早,少奶奶在佛堂做什么”程佑天问。 秋霜泪流满面,噗通跪下,“大少爷,您快救救小姐吧,她都跪一个晚上了,奴婢怎么劝也没用,您快去劝她,这么下去,她身子怎么吃得消。” 程佑天目光一沉,原因也不问,迅速往佛堂里去,楼嫣然脸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憔悴,眼圈下有一层厚厚的青黛,眼圈浮着血丝,面色总是如此沉静,此刻却有一层深浓的悲哀,令人视之心疼,他厉声问,“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楼嫣然目光轻轻上扬,又缓缓低下去,无动于衷,程佑天急怒,慌忙俯下身子去搀扶她,楼嫣然跪了一宿,身子僵硬,她性子也是强硬的主,推开程佑天不愿起身,沉声说,“母亲让我跪一宿,你凭什么让我起来。” “够了,起来”程佑天分不清心中是愤怒多,还是心疼多,硬去拉着她起身,推扯间,一宿跪着的楼嫣然体力不支,昏倒在他怀里,程佑天急喝一声,“嫣然” 他慌忙打横抱起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秋霜,“请大夫” 西苑一早便陷入愁云惨淡中,秋霜哭着把事情经过讲一次,特意强调了昨天晚上她去求他来救楼嫣然,可屡次被杜鹃阻拦,说是大少爷太累,早就歇下,别来打扰。 程佑天怒不可遏,昨晚他的确太累,所以睡得沉,可发生这么的事情,杜鹃竟然不和他说只字片语,就这么让楼嫣然在佛堂跪了一宿。 云侧妃尚在睡梦中便把如意叫醒,“侧妃娘娘,醒一醒,不好了,出事了。” 云侧妃早起甚是不悦,如意把楼嫣然昏迷一事说了一遍,云侧妃睡意顿消,不可置信地说,“她竟真在佛堂跪了一宿,佑天回来没让她回来休息么” “大少爷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一回来便让杜鹃请到房里,夜里秋霜求过多次都被她阻拦,所以大少奶奶便真的跪了一宿,似是受了风寒,正昏迷不醒,大夫正瞧着,大少爷发了好大的脾气。” 云侧妃慌忙梳洗,如意手脚敏捷,没片刻便把她梳妆打扮好了,云侧妃道,“杜鹃真是不懂事,争宠争到这份上,手段也如此恶劣,真是愚蠢。我已经给了她机会,只要佑天回来,她为楼嫣然求情,佑天定然会觉得杜鹃识大体,人又善良,对她定然更加疼爱,本来佑天和嫣然便相敬如宾,日后还怕不宠着她么她自己倒好,逞一时之气,白白错过了机会不说,且让我和佑天生了嫌隙,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一通抱怨,云侧妃便去他们的院子,两座院子相隔不过三十米,倒是不远,云侧妃心想,幸好程佑天心中有人,爱的并非楼嫣然,不然这事怎么过去。 她到程佑天院子时,清风正送大夫离开,程佑天一人面色沉重坐在外室,杜鹃哭哭啼啼跪着,场面甚是难看,见云侧妃来了,杜鹃仿佛看见救星,谁知道云侧妃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神色担忧地问程佑天,“嫣然如何,没什么事吧” 程佑天一言不发,玉容紧张地卷着手绢,云侧妃碰了一个软钉子,忍不住狠狠地瞪了杜鹃一眼,杜鹃哭啼更厉害,程佑天沉声道,“闭嘴” 她赶紧闭嘴,眼泪急掉,却不敢哭出声音来。 程佑天说,“母亲,就这么一点小事,您竟然罚嫣然在佛堂跪了一宿,您怎么忍心若非儿子早起看见秋霜在佛堂外,是不是要她跪到今天晚上” “佑天,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用这种语气和母亲说话,杜鹃怀着身子,嫣然不照顾也就罢了,竟还说些话来刺激她,我也不过是惩戒一番,本以为你回来知道了便会让她回来,谁知道”云侧妃辩解,她原本真没想到罚楼嫣然跪一宿,谁知道杜鹃这么不通懂,白费心机了。 “这倒是谁的错,您这是怪罪儿子么”程佑天冷笑,的确,他是疏忽了,他见主殿灯火明亮,以为楼嫣然在,本来昨晚便要去看她,不想杜鹃又不舒坦,所以便在偏殿住下了,竟然发生这种事,他是有些自责,可更不满云侧妃的狠心,杜鹃争宠的手段,更让他反感。 玉容说,“哥哥,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追究,嫂子也都跪了一宿,现在要紧的是嫂子的身子,这段日子要好好养着,别在受累,大夫说,她这一阵子太过劳累,都没休息好。” 杜鹃抹泪,心中忐忑,玉容这话不是说她刁难楼嫣然,故意让她受累么可她不敢反驳玉容的话,程佑天和侧妃都疼玉容,她没这胆子。 程佑天沉了脸,“这几日嫣然就在府中静养,别来打扰她,等她养好身子再说。” 杜鹃咬唇,不敢说什么,心中却埋怨楼嫣然,她身子骨看起来不错,跪了一宿就昏倒,哪这么娇弱了,指不定是故意的,她心中不忿,却不敢说怨言。 就在此时,一名侍女匆匆而来,回禀云侧妃说,“侧妃娘娘,王爷回府了。” 云侧妃大喜,也顾不上程佑天和楼嫣然,慌忙出去,一边急问,“王爷去哪儿了” “去东苑了。” 云侧妃脚步一顿,沉声说,“你说王爷去哪儿了” “东苑啊。”侍女诚实说,却低着头,不敢看云侧妃锐利的目光,云侧妃恼怒,王爷去了东苑,往常他回来,第一个见的人一定是她,这一次怎么去东苑 王妃又不在 云侧妃慌忙往东苑去。 程慕白和云不悔正在用膳,王妃院里就有人来回报,说是王爷回来了,程慕白对此没反应,侍女又说,王爷回来去了王妃院子,不见王妃,问王妃去哪儿了,侍女说去了如愿寺,已经小住两月多。王爷便带着苏林,又匆匆出府去了。 云不悔说,“这件事知道的人都闭紧了嘴巴,别露了风声,若是有人问起,一问三不知,知道吗” “是,奴婢知道了。”侍女说道,退出皓月居,程慕白说,“你这是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直觉告诉我,要这样做。”云不悔淡淡一笑,“你说,这父王急匆匆找母亲,会有什么事” 程慕白摊手,“这我无从得知。” 初十我堂姐出嫁,我要当伴娘,所以连夜写好,6000字,算是三更了哈,白天木有空,对不住各位了哟。 168 王爷匆匆而回,又匆匆走了,除了东苑几个人,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云不悔连玉致和玉妩也瞒着,没有透漏消息,云侧妃来问,云不悔更是不会说出实情,云侧妃也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楼嫣然跪了一夜,受了风寒,卧床不起,程慕白和云不悔去看她,她气色极差,发起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程慕白和云不悔也只是叮嘱秋霜好好伺候着,没有打扰。程佑天去了商行,人不在西苑,玉侧妃和李侧妃、玉媚也过来看楼嫣然,几人见楼嫣然卧床不起,也不便多打扰,一起离开。 云不悔在院子里看见小萍扶着杜鹃,她仍挺着平坦的小腹,手撑在腰上,做出怀孕七八月之态,云不悔摇摇头,她真是不知悔改。杜鹃向他们行礼,李侧妃冷嘲热讽几句,其他人倒是没说什么,云不悔经过她身边时又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她久病成医,且很喜欢合香,所以对香气比较敏感。 她多闻几次,这种味道又被玉媚身上的兰香遮了,她特意留心杜鹃身上的香囊,微微蹙了蹙眉,程慕白喊她一声,云不悔才随着程慕白出了西苑。 大家各自散了,灵心说,“大少奶奶都病成这样,大少爷怎么还去商行,没留下照顾” “商行生意忙,一天也离不开大少爷。”灵溪说道,“这话别再提,横竖不关我们的事,让西苑的人听去不太好,指不定说我们编排大少爷亏待大少奶奶。” “本就是亏待,商行有三少爷在,又不会出什么岔子。” 几位侍女嘀嘀咕咕,云不悔倒是心不在焉,程慕白牵着她的手,笑问,“想什么事出了神” 云不悔说,“没什么,只是我看着杜鹃,总算知道什么叫母凭子贵,恃宠生娇,她真是没给自己留后路,也不知道自己伴着的人是谁,如此没轻没重,日后可有苦头吃了。” 程佑天寡情,这份恩宠是保不住多久的,若是没了她肚子里那块肉,她在程佑天和楼嫣然面前什么都不是,若是生下女孩,这份恩宠也很快便淡了。 她在王府多年,这种事情都看不清,真是白活了。 “她是一名侍女,久居人下,学的都是一些争宠的小手段,成不了什么气候,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自要好好耀武扬威一番。”程慕白说,他微微一笑,“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我们赏荷去。” “好啊。”云不悔回他一个笑容,两人一起去碧月长廊。 云不悔心想,杜鹃这性子,根本不足和楼嫣然争宠,说她是楼嫣然的对手,这都侮辱了楼嫣然,这一次楼嫣然在佛堂跪了一宿,便完全扭转局面,如此想来,楼嫣然和她们打麻将的时候便算计好一切,也知道杜鹃下一步要做什么,她算得精准,所以这出苦肉计才唱得漂亮。 杜鹃的手段,根本连楼嫣然的手指头都不够,且人家的手段,都用在刀口处,杜鹃却只懂得炫耀,别无其他,她不会是楼嫣然的对手。 日子平平淡淡过了几日,楼嫣然身子略好转,却仍不能下榻。这一日云不悔正要和程慕白一起出门游湖,小萍匆匆跑来,脸色苍白,“世子,世子妃,不好了,杜鹃姑娘杜鹃姑娘她小产了。” “什么”云不悔面色也是微微一变,两人慌忙赶去西苑,侍女们端着水盆进进出出,出来的侍女手中的铜盆染红了,云不悔看着情形也知道胎儿不保。 玉侧妃和李侧妃、玉媚匆匆而来,有人去通知程佑天了,云侧妃焦急地站在外室走来走去,手绢都揉在一起,秋霜扶着楼嫣然也在外室,多日不见,她依然是素日模样,虽是苍白了点,人却很镇定。 “慕白,室内血气重,你不要进去。”云不悔说,灵心留在院子外面伺候他,云不悔带灵溪和冰月进去,他一人站着无趣,对这一幕也没多少观感,便到一旁欣赏花卉。 玉侧妃问,“这好端端的,怎么小产了” 从杜鹃怀孕,云侧妃便好吃好穿伺候着,小心得再不能小心,杜鹃虽说嚣张跋扈些,可这一点轻重也是知道的,很注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头三个月胎儿不稳,她更是仔细,没道理流产。 云侧妃无心回答,李侧妃看向一旁的小萍,小萍说,“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杜鹃姑娘午后小睡,起来兴许迷糊,不小心滑了一跤,奴婢已经很仔细扶着,也没有摔着,碰着。杜鹃姑娘突然捂着小腹说疼,奴婢以为她小性子又犯了,没想到一看便见红,奴婢吓坏了,慌忙回禀侧妃娘娘,又差人请了大夫。” 云不悔挑眉,只是滑了一跤,没有摔着,竟也能小产,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哪怕胎息再不稳,定也不会如此脆弱,这其中怕有蹊跷。 大夫出了内室,跪在云侧妃面前,她急问,“孩子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这位夫人小产了”大夫说,“实在抱歉,老朽医术有限,回天乏术。” 云侧妃失望地闭上眼睛,再一次睁开便带了怒气,“好端端的,她也没摔着,碰着,怎么就小产了大夫之前说过她胎息很稳,孩子很健康。” “怀胎前三个月,定要仔细小心,谁也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稍微有一处不妥便会造成孕妇身子不适,影响胎儿,依老夫看,她这几日的饮食怕是出了错,造成她体寒心虚,总是盗汗,母体不健康,这胎儿自也不会健康。”老大夫说着,云侧妃怒,一巴掌扇向一旁的小萍,厉声问,“你是怎么伺候的” 小萍慌忙跪下来,哭着说自己完全按照大夫给的食谱伺候着,从没有出过错,请云侧妃饶命,云侧妃怒极,一脚便踢向她小腹,把小萍踢倒在地。 云不悔蹙眉,“云姨娘,我知道您心情不好,小萍也无辜,您又何必和她过不去。” 云侧妃胸口起伏,云不悔使了一个眼色,小萍慌忙退出室内,大夫也起身告辞,杜鹃昏迷不醒,尚未知道自己没了孩子,云侧妃拂袖回了自己院子。 秋霜扶着楼嫣然出去,在院子里便碰上匆匆赶回来的程佑天和程穆东,程佑天看了楼嫣然一眼便匆匆进了内室,楼嫣然唇角掠过一个弧度,不悲不喜,似乎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笑,秋霜想说什么,她淡淡摇头,目光掠过院子负手而立的程慕白,那幽转的目光我见犹怜,令人怜惜。 程慕白微微一笑,楼嫣然心中喜悦,正要说话,程慕白说,“不悔,回去了。” 淡淡的应声从她身后传来,楼嫣然低头,冰月和灵溪伴着云不悔正正在她身后,楼嫣然失落,原来他的笑容是给云不悔的,云不悔说,“大嫂受了风寒,身子还未好全,不该在院里吹风,早些回去休息吧。” “多谢世子妃关心。”楼嫣然淡淡道,云不悔走向程慕白,他伸手,牵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出去。 楼嫣然目光微微一暗。 皓月居。 程慕白和云不悔也没了游湖的心思,云不悔让灵心从库房选了一些补品给杜鹃送过去,灵心本想说什么,灵溪使了一个眼色,她便什么都没说,听云不悔的话,送东西去西苑。 云不悔暖塌上坐下,若有所思,她总觉得杜鹃小产一事太过蹊跷,其中有些什么她忽略了,可她又说不上来究竟哪儿奇怪,她虽然不喜欢杜鹃,可孩子是无辜的。 程慕白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说,“别去想一些费神的事情,哪怕是想出什么,你也什么都做不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多想无益。” 云不悔问,“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这样” “为夫不是神,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预料到,不悔,追究这件事对谁都没有好处,你如今掌事要懂得轻重,横竖这是西苑的人,有许多人并不希望这个孩子出世。”程慕白微笑说道,言谈间,有一丝凝重,“所以大家都不希望发生的事如今如愿了,你就不要再多事端。” “不悔明白了。”云不悔低头顺眉,语气淡漠。 程慕白抬起她的下巴,直视云不悔的眸,“生气了” “没有” “胡说,分明是生气了。”程慕白道,他叹息一声,“你的性子便是如此,凡事都要追根究底,其实很多事情没有必要追究。” “或许吧。”云不悔想,她没有程慕白这么心狠,一条人命在她眼前就这么没了,她怎能无动于衷。然而,话说回来,程慕白说的也有道理,她自己都不是很期待这个孩子出世,既然没了,那便没了,就当成意外小产,若去追究,的确惹人不快。说不定,真的只是意外。 程慕白握住她冰冷的手,轻声说道,“你怕血,刚刚累着了吧,我陪你去休息。” 杜鹃知道孩子没了,哭闹得厉害,吵得西苑不得安生,直说有人害她的孩子,可她又无法说是谁害了她的孩子,闹得程佑天心烦,训斥了一顿,且说了一些令人心寒的话,直说她是奴婢,孩子没了便没了,闹成这样成何体统,杜鹃见程佑天都不站在她这边,自是不敢再闹。 楼嫣然的病这几日已痊愈,身子算是彻底清爽了,杜鹃如此不依不饶,她倒是淡静,没和她一般见识,云不悔心想,杜鹃的确是底层待得太久了,人蠢笨,连男人的怜惜之心也不懂得利用,就这么闹着,把程佑天对她的怜惜也闹没了,白白辛苦自己,最终连程佑天的宠爱也没了。 这孩子没的真是时候呢,王爷已回府,虽说出去了,但没多久定然会回来,到时候杜鹃凭着孩子进门不是难事,如今没了孩子,她自然没了当程佑天小妾的资格。 她没了孩子,云侧妃自不会再对她好,且责备她不小心,害死她的孙子,她命令如意杖责杜鹃,杜鹃是百口莫辩。西苑的事一直闹不停,最近几日玉妩身子不舒服,云不悔细心照料着,也没理会西苑这些琐事。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冰月匆匆跑进玉妩的小院,云不悔正陪着玉妩说话,玉致也在一旁逗着玉妩开心,玉妩身子刚见清爽一些,人也精神许多,只是还不能出门受凉。 “什么事如此惊慌” “杜鹃杜鹃死了”冰月颤着声音说,云不悔倏然站起来,脸色微变。 杜鹃投湖自尽了。 尸体就浮在荷花池上,早起扫地的侍女看见荷花池上浮着一具尸体,慌忙打捞上来,一看才知道是杜鹃。小萍说,杜鹃没了孩子,云侧妃便不让杜鹃住在偏殿,她才小产两日便让她干粗重活儿,杜鹃身子不好,又受累,人就病倒,云侧妃又寻了杜鹃害死孩子的借口杖责杜鹃,她心中有委屈,找程佑天做主,程佑天心烦,避而不见,她又寻楼嫣然,楼嫣然素来不待见她,自也没理会。 云不悔送去的补品都被云侧妃没收,没给杜鹃补身子,她小产后如此劳累,又被杖责,身子虚弱,一想不开便投湖自尽了。 杜鹃的身上净是伤痕,淤青,她是西苑的大房侍女,若是无人指使,没人敢动她,且如此心狠手辣,云不悔叹息,这么年轻便没了性命,倒是令人惋惜,她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可乍然知道前些日子还嚣张跋扈的人,今天就没了,总是有点不舒坦,倏然,她目光一眯,注意到她腰上的香囊,云不悔目光一转,见没人注意,她偷偷拿了杜鹃身上的香囊。 169 杜鹃之死造成的影响就如一场雷阵雨,又快又猛,可迅速又平息,雨过天晴,再无人提及,区区一个奴婢的死,四苑的人似乎都不上心。 程佑天命人简单地安葬了她,也没给她一个名分,草草了事。云侧妃和楼嫣然也极少提及她,杜鹃小产后被虐待一事也没说,云侧妃恨不得这人从此消失,再无人谈及,也无人说她心狠手辣。 府中似乎又恢复平静,各位侧妃和小姐们无事便打打麻将,出门添置,游湖,消磨时间,倒是没人去碧月长廊赏荷,这杜鹃投河,就死在碧月长廊旁边,荷花还没谢,开得正艳,可一赏荷便会想起,浮在水面的尸体,所以没人去赏荷,哪怕是云不悔也极少去。 云不悔拿了香囊,并没有立刻解开疑惑,而是等过了几日,杜鹃一事完全平息,她才拿出香囊,浸了水,香气有点淡,云不悔用剪刀把香囊剪开,里面是一些茉香,云不悔嗅了嗅,不死心倒出香料,接着发现香囊内有一个小袋,她打开一看,微微一惊,是麝香。 她握紧了香囊,心中仿佛起了惊涛骇浪,麝香催产,难怪杜鹃只是稍微有漾便小产,她想起第一次觉得她身上有这股味道是她们打牌的时候,杜鹃站在旁边,香气中伴着这种味道,她一时没察觉。看来是佩戴了一些日子,所以杜鹃平时会感到不适,是真的不适,并非假装。 云不悔仔细看着香囊,杜鹃定然不知道麝香催产,可她喜欢茉香,身上总带着茉香,定不会带着麝香,且这香囊中的麝香分量极少,只有一点,看起来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是谁 是谁 云不悔仔细看着香囊,这香囊的手工活十分眼熟,似是在哪儿见过,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连程慕白进来都不知道,等程慕白发现,云不悔吓了一跳,想要收起香囊已来不及。 “这是谁的香囊”云不悔已剪开,这东西看起来也不似是云不悔的,她素来不佩戴香囊。云不悔想要搪塞过去,可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是杜鹃的香囊,我见别人不注意便拿来了。”云不悔说道,把香囊给他,“我有两次发现她身上有麝香,可被茉香遮掩,我一时也分不清,那天我看见她腰上佩戴香囊便拿过来,其实我也说不准这香囊有玄机,只是想要确认心底的疑惑。没想到是真的,所以杜鹃小产绝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麝香催产,杜鹃怀孕,又爱用香料,在香囊中放了麝香,又欺杜鹃不懂其中利害关系,所以她小产便神不知鬼不觉,真是高招。 程慕白说,“或许是杜鹃自己不知道,用了麝香。” “是谁把麝香放进去的的确不知道,或许是杜鹃,可若不是杜鹃呢”云不悔反问,“若不是杜鹃,又是谁呢是谁不想这孩子生下来,又是谁知道麝香的厉害,所以放在杜鹃香囊里。” 程慕白说,“人已死,追究也没意思。” “是,人已死了,追究的确没用处,可是,若是知道是谁,他日也有一个防备,若是有一天我因此小产呢,总要防范于未然。这样的方法用一次,就能用第二次,若我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地用了麝香,害了我们的孩子,那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云不悔说,杜鹃虽死了,可害人的人逍遥法外,令人心生恐惧。 程慕白握住她的手,“不会的。” “我说万一。”云不悔说道,淡淡一笑,“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不会胡来,你也不要担心,哪怕知道是谁,如今人死了,也是死无对证,奈何不了谁,只是知道是谁,心里有数就行。” 程慕白深深地看着她,他以为云不悔性子寡淡,对这种事并不上心呢,没想到,她竟然会因为别人的死追根究底,倒是出乎意料。 “不悔,事情轻重你要拿捏好,这香囊是杜鹃之物,如今在你手中,若是被人知道,指不定会诬陷你害了杜鹃的孩子,你知道吗西苑的女人怀孕,说到动机,我们东苑的人嫌疑最大,你若让旁人知道香囊在你手中,岂不是让别人有机可趁,害了自己。”程慕白语重心长地说。 云不悔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一定会留心,不会让谁抓到把柄。” 程慕白抿唇,笑了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云不悔心想,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言下之意有些袒护作恶的人,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不悔,别多心,我单纯的希望你不会受伤,仅此而已。”程慕白沉声说。 云不悔一笑,或许是她自己多心了吧。 他有些疲倦,云不悔把玩着香囊,这香囊针线活她一定哪儿见过,只是没想起来,她唤来冰月,“把这香囊收好,别弄丢了。” 冰月看着香囊说,“这杜鹃的手工活听精致的。” “没你的精巧,收着,若是被人看到会惹来麻烦,你仔细收好了。”云不悔沉声说,冰月说,“小姐,你都知道其中的玄机了,不如烧掉吧,留着也是一个隐患,被人知道可不得了。” “不能烧掉。”云不悔说道,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香囊,“香囊不见了,做这个香囊的人一定会找,我们就等着,就算不找,这针线活也容易认出,若是烧掉,证据就毁了。” 冰月想,这事云不悔说得也有道理,暂且就这么收着吧,冰月说,“小姐,你是不是有怀疑的人” “没有”云不悔说道,“在没有确实的证据前,我不会怀疑任何人,一旦怀疑任何人,心中认定了他,便会一直觉得他是凶手,这是一个盲点,证据是不会骗人的,我不着急,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170 夜色如水,分外沁凉,碧月长廊上荷香阵阵,夜来香气更是浓郁,令人闻之心醉,云不悔睡不着,带冰月去碧月长廊赏荷,自从出了杜鹃一事后,碧月长廊便罕见人烟,没见什么人来赏荷,白日尚罕见,夜里更是没有。 这一带甚是安静,云不悔和冰月才走到碧月长廊便听到一阵哭声,且有烧纸钱的味道,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一起走过去,湖光幽幽,映出灰白的光,湖边有一名女子低声哭泣,正在烧纸钱,口中念念有词。 云不悔走近,一看竟是小萍,小萍也看见云不悔和冰月,慌忙行礼,这府中私下烧纸钱是犯了家规,小萍十分害怕,况且撞见她犯了家规的人又是掌事的云不悔,小萍连连磕头请罪,求云不悔放她一马,云不悔慌忙扶起她,“你在给杜鹃烧纸钱吗” 小萍红着眼睛,重重点头,“今天是杜鹃头七,她一个人孤孤零零地走,也没人给她烧纸钱,好歹奴婢也伺候过她,便想给她烧点纸钱,让她在下面能过得舒服一些。” 云不悔心想,这倒是一个忠心的丫头,杜鹃为人嚣张跋扈,府中没几人喜欢,西苑的人更是讨厌她,没想到小萍倒是记念着她的好。 小萍说,“杜鹃得势时虽然跋扈一些,可本性却不坏,奴婢在西苑伺候多年,见过脾气更坏的,侧妃娘娘分派奴婢伺候杜鹃,她虽是刻薄,却不曾为难过奴婢,奴婢给她烧点纸钱是应该的。” 灯火的映辉下,小萍的脸时暗时明,脸上泪痕交错,云不悔见她语气尚是诚恳,心中愿意相信她,人死了,过往如何一概不咎,且杜鹃是孤儿,自幼长在府中,烧点纸钱也是应该的。 “世子妃,您就放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小萍说,云不悔点头,微微一笑,“夜深人烟少,没人会经过这里,你多少点纸钱给她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小萍连连道谢,把剩下的纸钱都烧了,云不悔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凝着她,小萍是杜鹃的近身侍女,她应该知道杜鹃身上的香囊 “小萍啊,我有一事想问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云不悔放轻了语气,唯恐惊了她,小萍抬头,回道,她知无不言。云不悔说,“那日我们在花园打麻将,杜鹃过来,我闻着她身上真香啊,我也喜欢那香,她平时喜欢用什么香” “是茉香。”小萍说,“大少爷喜欢茉香,所以杜鹃一直都带着茉香。” 云不悔做恍然大悟状,“难怪呢,那日我侧头看她的香囊,做得也很精巧,原来是茉香啊。” “世子妃说的那个香囊啊,是大少奶奶给杜鹃的,大少奶奶说,杜鹃是孤儿,怀了身子家里也没人送什么来祝贺,她便绣了一个香囊,装上上等的香料进去,送给杜鹃当礼物,杜鹃见香囊做得别致,又是大少奶奶送的,时常显摆,所以她除了睡觉,天天都戴着。”小萍说。 云不悔心中一震,是楼嫣然送的 她和冰月说,心中没有怀疑谁,其实是说了谎,她的确怀疑楼嫣然,这一切的确太巧合了,先是杜鹃在花园中两位侧妃冷嘲热讽,接着杜鹃告状,楼嫣然被罚,杜鹃被责,在她卧病期间,杜鹃出了意外,没了孩子,这一切算计得天衣无缝,连时间都如此巧合。 从杜鹃怀孕那一刻开始,楼嫣然心中就寻思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孩子,所以才有了赠送香囊一说,她知道杜鹃的性子,一定会日日佩戴,日日闻着麝香,对母体和胎儿必定有损。稍有不适便会小产,楼嫣然算准了时间,自己被罚卧病,杜鹃一小产,谁也怀疑不到她身上。 云不悔心底叹息,楼嫣然真是机关算尽。 难怪她觉得那香囊的针线活如此熟悉,楼嫣然极少动针线活,唯独有一次摇光生辰,她送了一个荷包,荷包绣的是蔷薇花,当时摇光还说自己喜欢牡丹,她怎么没绣牡丹,所以有些印象。 如今想来,果然是一样的针线功夫。 那些病弱,委屈,原来全是装出来的,她厉害着呢,云不悔暗骂自己痴傻,竟然还为了楼嫣然去和程佑天说什么结发之妻不可相负气的话,原来她不需要人帮忙,她自己就能扭转乾坤。 且如此高明,谁都没有察觉出来。 “世子妃,有一件事,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小萍吞吞吐吐地看着云不悔,似乎有话要说,云不悔微微一笑,给她鼓励,“说吧。” 小萍咬唇说,“杜鹃小产后,一直被侧妃娘娘虐待,娘娘说杜鹃害死孩子本就该死,所以小产后身子没补好便做粗重活,又被杖打。她求大少奶奶救命,大少奶奶却说自己不敢得罪侧妃娘娘,杜鹃心中不忿,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报仇,她虽然性子大,可求生心切,绝不会求死,奴婢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杜鹃会投湖自尽,奴婢真的太意外了,她死的前一晚上还和奴婢说她失去的一定会拿回来的。” “此事当真”云不悔惊诧极了。莫非杜鹃投湖自尽,另有隐情 “自是当真,奴婢万万不敢撒谎,若有一句虚言,奴婢不得好死。”小萍赌誓,云不悔面色沉重,若杜鹃投湖不是意外,那边是有人故意要害死她。 她没了孩子,对楼嫣然已无用处,楼嫣然没必要害死她吧,以她对楼嫣然的了解,楼嫣然一定更希望杜鹃看着她如何坐稳大少奶奶的位置,她更想让杜鹃嫉妒她,生不如死。 “小萍,今晚的事,别和外人提及,你也知道杜鹃的府中结怨不少,若是被人知道你私下给她烧纸钱,她们会认为你和杜鹃是一条心,日后必定为难你。至于杜鹃投湖,你心中有疑惑也闭紧了嘴巴,莫要多言,否则会惹祸上身,一句话也别说出去,包括我问杜鹃香料的事,就当你今晚没来过这里,明白吗”云不悔沉声说道。 171 “小萍,今晚的事,别和外人提及,你也知道杜鹃的府中结怨不少,若是被人知道你私下给她烧纸钱,她们会认为你和杜鹃是一条心,日后必定为难你。至于杜鹃投湖,你心中有疑惑也闭紧了嘴巴,莫要多言,否则会惹祸上身,一句话也别说出去,包括我问杜鹃香料的事,就当你今晚没来过这里,明白吗”云不悔沉声说道。 小萍也知道轻重,慌忙点头,此事事关重大,她自然不会随便乱说,云不悔嘱咐小萍烧完纸钱赶紧回去,小萍也不敢逗留,,烧完纸钱,把灰烬铲到湖里,这才回去。 冰月陪着云不悔在碧月长廊赏荷,冰月说,“小姐,看来杜鹃的小产和死亡,都另有隐情,你要继续查下去吗” 云不悔摇头,已经不用查下去,事情已浮出水面,已经没不需要查什么,小产是楼嫣然所为,而杜鹃的死,死无对证,又干净利索,自然寻不到线索,如今小萍说的也只是她的疑惑,因为她伺候过小萍,她在西苑也不受待见,常常做最脏最累的活儿,若是有心栽赃旁人也说不定。 杜鹃的死不能听她一面之词,若是她走入别人的陷阱就笨了,如今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程慕白说得一点都没错,继续追查下去,对她而言,百害无一利。 她回去得晚,程慕白正在床上看着书卷,云不悔进了内室,他目光温柔地凝着她,云不悔笑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等你。”程慕白微笑着,牵过她的手,“习惯抱着你睡,没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云不悔心中欢喜,程慕白的手抚过她冰冷的脸蛋,“脸这么冰,去哪儿了” “我到碧月长廊赏荷。”云不悔笑说,“这花期快过了,再不趁早赏着,荷花该谢了。” “今天是杜鹃的头七,她死在那儿,你今晚去赏荷,多晦气。”程慕白说道,语气担忧,“没受惊吧” “没事,这人活着尚不能做什么,死了更没什么可怕的,鬼神之说只是唬人的,我可不信。”云不悔说道,程慕白抿唇,轻轻一笑,鬼神之说他是深信的,自幼便信着。 “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这是你在府中第一个生辰,好好放手让自己开心一些,正要半点喜事,冲淡府中的愁云惨淡。”程慕白柔声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快到了” “只要有心,什么都能知道。”程慕白说,目光宠溺,他凝着她的目光仿佛她是全世界唯一的亮光,是他的信仰,没了她的注视,他便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目光,最能打动女人的心。 云不悔是感动的,她的生辰,极少人能记住,以前住在楼家,楼家的少爷,小姐生辰都办得热热闹闹,收到许多礼物和祝福,她的生辰只有三夫人、楼开阳、楼摇光记住。楼开阳和楼摇光常在外面,她的生辰大多会收到三夫人的礼物和红包,或者一起吃个饭,有些许冷清。 程慕白是亲人之外,一个记住她生辰的人。 且她嫁给他才几个月,他便记住了,她怎么能不感动,正如他所说,只要有心,知道什么都不难。云不悔亲昵地搂着他的手臂,浅笑说道,“我不喜欢热闹,生辰也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大办,只要那天你陪着我过,我便开心了,其他人我无所谓。” “不悔” “就听我的好不好不要办了,父王和母亲也不在府中,办也没意思,往年生辰都是我和三舅母、哥哥、姐姐过,今年和你过,我已经很满足了。”云不悔诚恳地说,再说府中死了人,办什么都没心情。 程慕白央不过她,笑着刮了她的鼻子一下,“你若是这样便满足了,为夫便满足你,就我们一起过,你想要什么,为夫送你。” 云不悔莞尔,好奇地望着程慕白,“我很好奇一件事,你是哪儿来的新奇玩意儿,从我们相识到今日,你已经送了许多东西给我。” “你喜欢就好,都是皇上赏赐的小玩意,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不如送你,明珠有了爱珠之人,才会散发光芒,放在库房也是一块没用的珠子。”程慕白浅笑说道,“说吧,想要什么” 云不悔勾着他脖子,如一条妖媚的水蛇,从他身上爬过,缠绕在他腰间,吐气如兰,她的唇轻轻地啄着他的唇,鼻息间净是她的香气,带着丝丝诱huo,以最妖娆在姿态绽放在他怀里,“慕白,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心待我,此生不负。” 她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份不离不弃的感情,相濡以沫的爱人,只有程慕白能给她。 程慕白目光一深,凤眸映出她的笑靥,如染了妩媚的胭脂在他眼前晕开,一点一滴地缠绕着他的心,他吻着她的眼睛,沉声道,“如你所愿。” 他吻住她的唇,翻身把她压在身下,长指挑开她的衣裳,深深地吻上那一片凝脂肌肤,今晚的他有点急切,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融入他的骨血中,她能感觉到他超出以往的狂野和激烈 “慕白”云不悔嘤咛,婉转盛放在他身下,如一朵严厉的牡丹,盛放出最美丽的香,“小白” 程慕白身子一顿,骤然用力一撞,云不悔凝在唇边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 小白,小白 他听到这一声小白,似乎莫名的兴奋,仿佛她这一声呼唤带着致命的催qing剂,程慕白下身急切地撞着,衔着她的唇,似乎是命令的口气,“刚刚叫我什么” 云不悔咬唇,香汗淋漓,似是不好意思出口,他坏心地他停留在她体内,吊得她难受,云不悔忍不住尖细了声音,“小白,小白” 程慕白微微退出,又重重地撞进来,同时吻住她的唇,“不悔” 不知道从哪儿涌上来的也怜惜和深情,塞满了他的心,他对身下的女子生出一种无法割舍,不舍伤害的恐惧来,从未过这样脆弱,却又强烈的情绪。 她眼角有着泪水,他俯身去吻,怕伤害了她,可她这副模样又惹出他心底的凌虐之感,只想着狠狠地要着她,爱着她,就这样死在她体内,他也甘愿。 翌日她起得晚了,灵溪和灵心端着铜盆进来她似乎听到,程慕白轻声道了声出去,灵溪和灵心才掩嘴笑着出去,昨晚她们伺候在外,两人的动静听得诸位侍女面红耳赤,饶是灵溪也不例外。诸人悄悄议论着世子和世子妃真是恩爱,冰月嘴巴没遮拦,又说世子这病弱的身子,竟然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真是勇猛。 今一早,本不想进去梳洗,怕惊扰了他们,昨晚这动静到了下半夜才停歇,她们也料想程慕白和云不悔今天会晚起,没想到真是晚起。 府中事忙,程慕白时而需索也极是可怕,可从不曾似昨晚那么狠,几乎要把她弄散了架,云不悔迷迷糊糊听到程慕白的声音,可身体太过困倦,睁不开眼,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腻在他怀里又睡着了。 几缕长发披在他的胸口,程慕白低头,深情地睨着她的脸,芙蓉面上胭脂红,十分美丽,睫毛温顺地覆着,看起来十分乖巧,樱唇红肿,脸上有着浓浓的qingyu的味道。 他伸手拂去她脸颊上的发丝,微微一笑,不悔,不悔,他对她越来越在意了,她的喜怒哀乐,也越来越牵动他的心,左右他的喜怒哀乐,这可怎么办。 就这么宠下去,就这么任她在心底扎根么 心底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感觉,宠着她,爱着她,如浇灌着一朵美丽的花朵,只盛开在自己眼前,这样的感觉是极美好的,他宠着她,哪怕心底再不愿意承认,他也知道,他是真的离不开她。 云不悔 不悔。 她可真大胆,敢叫他小白,仿佛叫着一条小宠物,这么白的小名,是她的专属,他母亲都不曾唤过他小白,长这么大,只有云不悔这么叫。是她专属的称呼,小白,小白,那细细软软的声音,如在心底长了线,牵着他和她的心,虽然小名损了点,也没什么威信,可他喜欢云不悔这么叫着他。 小白,小白,他是她的小白。 她似乎感觉到他心思浮动,眉心带着笑,更加亲昵地搂着他睡,程慕白轻抚着她的脸,睡吧,我的小妻子,你的心愿,为夫如你所愿,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172 七月二十三日,云不悔生辰。 一早楼开阳和楼摇光便差人送来一份礼物,楼开阳送了两罐顶级的雪芽银针茶叶,楼摇光送了两套雪缎,云不悔让人带话给楼开阳和楼摇光,过几日得了空,再约他们一起吃饭。 府中知道她生辰只有东苑的人,玉致送了一支玉簪,玉妩送了一对宝石耳环,灵溪和灵心两人送了一条宝石手链,冰月送云不悔一罐雨后龙井,荆南送云不悔一罐碧螺春。云不悔一一感谢过,午膳时,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回礼,云不悔极少下厨,厨艺也不算很精,相较于灵溪和灵心而言,算是新手。 厨艺如何并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心意,云不悔亲自下厨,这份心意最是难得,所以大家很捧场,一桌十一个菜,全部吃光了。 云不悔最是开心,玉致淘气地问程慕白,“哥哥,我们都送了礼物给嫂子,你送了什么” 程慕白幽默道,“哥哥整个人都是嫂子的,还需送什么” 云不悔面上微微一热,这人也不知道害臊,玉致骂了他一声羞羞脸,便扭头和玉妩说笑,程慕白温柔地看向云不悔,他送什么,现在还不揭晓。 云不悔也很好奇,他会送她什么。 金银珠宝首饰,这种东西她不缺,她爱喝茶,府中好茶叶本就多,这一次他们又送了许多,送茶也没什么新意,她倒是想看看,程慕白到底能折腾出什么样的花样来。 大家热热闹闹用了午膳,玉致和玉妩要表演节目给云不悔看,庆祝她的生辰,玉致唱歌,玉妩跳舞,歌声清丽婉转,玉妩伴舞妩媚多情,云不悔看得十分尽兴,玉妩难得敢在众人面前跳舞,兴许是熟人,并无忸怩之感,虽有几分僵硬,可柔美的身段弥补了这段不足。 灵溪和灵心、荆南表演拾玉镯。故事的主人翁傅朋,一日外出访友,回时路经孙家庄,见孙玉娇貌美,玉娇也慕傅朋潇洒,因而互相倾心,但束于礼教,不便当面订婚,于是傅朋故意将玉镯掷地,假作失落,料玉娇当会拾去,果然玉娇拾镯进屋,爱抚不释。此事被邻居刘妈发觉,刘妈爱惜玉娇,以拾镯事戏之,并愿为婚媒,乃取玉娇绣鞋,前往傅家说合,玉娇将遂心愿,喜之不胜。 灵溪扮演玉娇,灵心扮演刘妈,荆南表演傅朋,临时表演的,火候虽不够,却是有模有样的,云不悔甚是喜欢,程慕白打趣,“怎么我生辰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花心思” 玉致说,“哥哥,那说明你没嫂子得人心。” 程慕白莞尔,更是打趣说,“娘子,看来为夫有危机感了,这底下的人都不听话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世子别担心,他们听我的话,我听你的话,最后还是我们都听你的话。”云不悔笑着说,夫妻两人默契一笑,旁人都感觉到他们目光中的恩爱和深情。 玩闹了一通,已到了傍晚,云不悔偷偷问程慕白,“小白,到底送什么给我了,如此神秘这生辰都要过了。” 程慕白一笑,“晚上你便知道了。” 月色如水,今晚的月色十分美丽,像是一汪水照射下来,柔柔地笼罩在王府上空,空气中仿佛都添了一丝温柔,引得人心动不已。 云不悔一直期待着程慕白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可他一直没动静,荆南、灵溪、灵心和冰月等人也不在皓月居,不知去了哪儿,她心痒痒的,更是期待了。 “冰月他们去哪儿了”云不悔问。 程慕白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 两人下了一会儿棋,程慕白见差不多了,牵着她一起出门,她问去哪儿,他也没说,沿着路往碧月长廊去,云不悔心想,这会儿去碧月长廊做什么,荷花已谢了,过了花期,只剩下一湖破败的莲叶,已没了亭亭玉立的荷花能观赏。 两人快到碧月长廊时,程慕白停下脚步,微微一笑,“不悔,闭上眼睛,不许偷看,等我说可以看了,你才可以睁开眼睛。” 云不悔虽是好奇,但仍很乖巧地闭上眼睛,程慕白打横抱起她,云不悔下意识勾着他的脖子,他抱着她往碧月长廊走去,云不悔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药香气,心中十分安宁。 这是程慕白为他度过第一个生辰,不知道要给她什么样的惊喜,她真的很期待,期待他给予的惊喜。 他一路都没有咳嗽,抱着她到了碧月长廊中央,这才放下她,他扶着云不悔的肩膀,笑说,“娘子,可以睁开眼睛了。” 云不悔睫毛颤动了几下,微微张开眼睛,眼前的美景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一池的粉色莲花灯,飘满了整个荷花池,他们站在碧月长廊中央,两边的湖面上都是粉色的莲花,一朵一朵,随着水波轻轻荡漾,莲花灯中央点着一支小蜡烛,湖中整整有几百朵莲花灯,连成一连莲花花海。有几十朵莲花灯飘荡在荷叶中,翠色的荷叶,粉色的莲花灯,红花绿叶,更见鲜艳美丽。 好美啊。 哪怕荷花开得最好的时候,也不曾见过如此的美景。 他们站在长廊中,似乎被莲花包围着,她仿佛嗅到莲花的香气,湖底映着朵朵莲花,烛光在湖面上潋滟而过,映着水光,两者相辉映,更见景致绝美。 她几乎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惊喜和赞美。 “小白” “喜欢吗”程慕白柔声问,云不悔重重点头,唯恐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惊喜,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太美了,太美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致,你怎么做到的” “你喜欢就好,又怎么管我怎么做到呢。”程慕白浅笑着,云不悔微微红了眼睛,感动地几乎落泪,不管他怎么做到,这有可能吗 也不过几日的功夫,整整几百盏莲花灯,这要多少人,费多少心力才能赶制出来,且要点上蜡烛,放在湖中,这一切还要神不知鬼不觉,他隐瞒得真好。 “傻丫头,开心就好,我散尽千金,只为博你一笑,可不是要惹你哭的。”程慕白温柔地拂去她的眼泪,云不悔看似冷漠,寡淡,可她却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她很坚强,同时又很脆弱,渴望被爱,只要给她一分的爱,她便能还你十分。内心渴望被爱的女孩总是惹人怜惜的,也是十分脆弱的。 这朵耐得住风雨,同时又经不起风雨的花朵,他一辈子都要好好地呵护。 “我是开心。”云不悔说,她也觉得自己有些痴傻,竟然落了泪,“散尽千金很容易,可散尽千金送我一箱珠宝,和散尽千金让我赏一池莲花,意义是不一样的,小白,我很开心。” 这是父母过世后,她最开心的一个生辰。 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晚上,美丽的月光,一池美轮美奂的莲花灯,陪在她身畔的爱人,这一切都她渴求的,她追寻的,原来她早就得到了。 “开心就好。”程慕白说,微微动容,他知道云不悔会开心,没想到会这么开心,“你开心,我就开心,以后我会让你天天都这么开心。” 云不悔重重点头,伸手抱住他,程慕白环住她的身子,把她的喜怒哀乐都容纳在怀中。 四周的莲花灯静静地飘着,默默地注视着长廊中深情拥抱的璧人,仿佛给他们送上了祝福,那一池莲花,美得世间景致失色。 云不悔仰头看着天上的月光,仿佛看到她母亲的笑容。 娘亲,您看到了吗 这是女儿的夫婿,女儿如今很幸福,很幸福。 月光中,母亲的笑容益发慈爱,云不悔泪眼朦胧,这是她见过最美的月光。 她多么期盼,时光在这一刻永远停留。 荆南带着侍女们忙了一个晚上,总算忙好了,他们都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了程慕白和云不悔,灵心羡慕地说,“世子真的很疼世子妃,我伺候世子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如此用心对一个人。” 灵溪点头,是啊,她也是第一次看见程慕白如此用心对一个人,以前送一些珠宝首饰,小玩意,那是身边有,他也用不着,能哄着云不悔开心,自然舍得送出去,王府又不缺这东西。可如今,他是确确实实用了心这一池莲花灯,是几天几夜赶出来的,他又辛苦地隐瞒着,为的就是让云不悔得到惊喜。 素来冷漠寡情的世子如此用心待一个人,可见此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重。 玉致憧憬地说,“倘若有人能这么待我,我死也甘愿了,嫂子真是幸福。” 玉致说出在场也女子所有的心思,一生一世能有这么一个人如此对待自己的人,哪怕是死也无怨无悔了。冰月原本对程慕白是有些意见的,如今见他如此花心思讨云不悔开心,她便没了成见,只要云不悔开心,她就开心,只要有人待云不悔好,她就觉得那人好。 玉妩唇角带笑,目光顾盼间,倏然微微一惊,慌忙拉了拉玉致的袖子,玉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湖边有一群人站在,云侧妃、李侧妃、玉侧妃和程佑天、程穆东,玉媚、玉容,几乎都来了。他们身后还带着一批侍女奴仆,众人看着这一池莲花,各有心思。 程佑天看着长廊中恩爱拥抱的两人,目光掠过一抹沉痛。程慕白亲昵地抱着她,两人正低头不知道说什么,云不悔在他怀里笑靥如花,又指着一盏莲花灯,仰首不知道说什么,逗得程慕白开怀大笑,他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可从他们的姿势,神态上可以感受到,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别说程佑天感受到,云侧妃等人都感受到了。 李侧妃酸溜溜地说,“世子宠妻,果真不是浪得虚名,这么大手笔哄着世子妃开心,真是少见呢,世子妃真是好福气。” 王爷对诸位侧妃从不曾如此花心思,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了。 玉容说,“二嫂真是一朵解语花,我从没见过二哥笑得这么开朗。” 玉容的话,说出众人心中所想,程慕白从小到大,几乎不出皓月居,玉致和玉妩要见他一面便去皓月居,其他兄弟姐妹可不敢去,他总是淡淡地笑着,脸上基本没什么表情,玉媚和玉容都很怕他,哪怕他笑得再温和,他们也不敢主动找他,每次见面都是淡淡。 谁见过程慕白笑得这么开朗过。 “解语花,的确是一朵解语花。”程穆东说道,所以他说,二哥最是幸福。 楼嫣然目光暗淡,解语花么心思玲珑的云不悔的确是一朵解语花,可这句赞美以前是赞美她的,如今怎么都赞美云不悔了呢 他们站在碧月长廊中,如站在莲花花海中,真是很美,很相配,她也有一种错觉,仿佛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 灵心说,“他们怎么来了” “碧月长廊靠近西苑,又连着东苑,杜鹃一事后少有人经过,可总会有一两个奴仆经过,见了这么一池莲花灯,自然会奇怪,也会告诉自家主子。”玉致说道,在府中弄出这么大动静是肯定瞒不住的。 玉侧妃说,“穆东,以后有了妻子,也要学学你二哥,专心一意,对妻子呵护备至,如此才是好男儿。” 这话仿佛是说给谁听的,程穆东淡淡一笑,“是,母亲教诲,儿子谨记在心。” 程穆东冷冷一笑,倒是没说什么。 楼嫣然觉得难堪,这一幕她也看不下去,借故不舒服,先行回去,程佑天随后也跟着楼嫣然回去,这一路上,夫妻两人都没说话。 “今天是云不悔的生辰”程佑天沉声问。 楼嫣然冷冷道,“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为何会知道。”楼嫣然冷笑,“这是程慕白第一次陪云不悔过生辰,她不是张扬的人,也不喜欢过生辰,定然是程慕白自己查出来的,说到用心,你连他一分都没有。” 程佑天也不顾她的嘲讽,他的确疏忽了,生辰素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他的生辰自己也不在乎,何况是旁人的,楼嫣然讥笑说,“你死心吧,这辈子你是没希望得到云不悔的心了,我最了解她了,就凭刚刚那一幕,世子就完全征服她的心,你们不曾见过世子笑得那么开怀,我还不曾见过云不悔笑得那么温柔。” 程佑天冷哼,拂袖而去,秋霜担忧地看着楼嫣然,楼嫣然说,“没事,他有脾气也就说说罢了,如今谅他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姐”秋霜欲言又止,楼嫣然蹙眉,“有话直说无妨。” “小姐,姑爷怎么说也是您夫婿,如今您都嫁给他了,便安心过吧,总是如此冷冷冰冰的,怎能讨姑爷欢心,男人都喜欢女人柔情似水,您也别对姑爷这么冷漠,只要给姑爷一个机会,说不定他比世子更用心呢。”秋霜由衷劝说。 “别说了。” “小姐啊”秋霜还想再说什么,楼嫣然转头一瞪,秋霜也不再说,陪着她一起回去。 云侧妃和玉侧妃等人也各自散了,云侧妃心中十分不痛快,看着程慕白对云不悔如此宠爱,她不免也想起王爷和她,王爷也很宠爱她,却不曾如此花心思对待过她,总是赏赐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她所需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总比没有好,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可看着程慕白如此费尽心思,只为佳人一笑,她心中难免有不平衡,再加上李侧妃在一旁冷嘲热讽,她心中便更不痛快。 这云不悔真是妖精,能让性情寡淡的程慕白如此动了心思。 几位侧妃皆是心有所思离开碧月长廊,天色晚了,程慕白和云不悔似乎还没尽兴,玉致和玉妩便也回去了,留皓月居的人在这里伺候着。 几位姑娘忙了一天,也是甚累,荆南让冰月和灵溪去休息,他和灵心精神好点,冰月和灵溪不肯,几人便一起远远守着他们。 程慕白留了一盏最大的莲花灯给云不悔放,莲花灯上有他的墨宝,祝她生辰快乐,且简单地画着一男一女,发饰和他们相似,身姿也似了七八分,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程慕白说,“不悔,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辰,以后你每个生辰,我都陪你一起过。” 173 翌日中午,王爷和王妃相伴回到府中,王妃小有不适,王爷扶着她,柔情脉脉,似乎捧着一块珠宝,看得旁人面红耳赤,奴仆奔走相告。 小湖中的莲花灯还没捡起,荆南等带着府中奴仆把莲花灯捞起来,王爷、王妃经过,诸人纷纷跪地请安,王妃看这满池莲花灯,不禁疑惑,“哪儿来这么多莲花灯” 荆南说,“昨日是世子妃生辰,世子为了庆祝,命人放了一池莲花灯,说是让世子妃最后上一次百莲盛开的盛况。” 王爷朗朗一笑,“慕白真是有心了。” 王妃暗忖,慕白的确有心,这满池的莲花灯,夜里点上蜡烛,放在小湖中,定然十分美丽,她应该早回来一日,也能赏一赏这美景。 两人回东苑,菊青命人去通知程慕白和云不悔,两人正在用膳,听闻消息便匆匆过来请安,王妃在如愿寺养了快三个月,容色红润许多,眉目间化去素日的冰冷严肃,多了一份柔情。王爷在一旁仔细呵护着,程慕白和云不悔相视一眼,事情果真如他们所料,一字不差。 王爷回府后匆匆走了,云不悔便说,他一定去了如愿寺,这一次若是一起回来,他们之间的嫌隙怕也已消除,心结也解开,毕竟王妃爱着王爷,只要他稍微用心,王妃定能感受到,也会原谅他。 感情最怕心死,只要心不死,总是有希望的。 玉致和玉妩听到消息也跑过来,玉致最爱撒娇,抱着王妃一直撒娇着,女儿娇态,当母亲的自然欢喜,玉致倒是不太亲近王爷,玉妩更是拘礼,王爷也不强求,日子长着,父女间的嫌隙可以慢慢消除。 他们一早便从如愿寺回来,还未用过午膳,云不悔让人去厨房带话,做一顿丰盛的午膳送过来,没半个时辰的功夫,厨房便送来七八道菜,程慕白和云不悔、玉致、玉妩都坐下来陪王妃用膳。王妃心情好,胃口也好,用得很香,王爷和王妃两人互为彼此夹菜,眉目带着情意和笑意,仿佛热恋的男女,情浓至极。 玉致目光在两人中间转了转,微有疑惑,在她的印象中,父母感情极不好,少有这样的互动,乍然一看自十分陌生,心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玉妩甜甜地笑着用膳,程慕白和云不悔神色如常,一家人一边用膳,食不言,寝不语,可难得一见,自是要话家常,玉致问王妃为何住这么长时间,王妃说难得清静,便在如愿寺多住一个多月。其他的并未多说什么,玉致很想问王爷,为什么他和母亲一起回来,可看云不悔的眼色,她便咽下了话。 云不悔说起西苑杜鹃的事,王妃微微惊讶,王爷蹙眉,云不悔言谈之下似有似无地透露出云侧妃在杜鹃小产后虐待杜鹃一事,又状似无辜地暗示杜鹃的死有蹊跷,她巧妙地把这件事的疑点的饭桌上说了。她瞧准了一点,王爷和王妃如今感情甚笃,似看似消了心结,他这么长时间没陪着旧人,云侧妃又是他最宠的女人,心头难免会有愧疚,她如此说,暗示云侧妃恶毒,手段狠辣,打消王爷心中的愧疚。 王妃是聪明人,自是明白云不悔的意思,不会帮腔,玉致懵懂,又最是佩服嫂子,云不悔说什么,她便应和什么,把这件事说得更严重一些。 王爷眉心一直紧锁,程慕白微笑不语,云不悔这点小心思,他岂会不知,他不会阻拦,大院中的女人,总会有各种各样婉转心思,不为自己,便为别人。 “这件事既有疑点,没彻查”王爷问,云不悔说,“杜鹃死后,已死无对证,我问过大夫,他说杜鹃身子小恙,的确容易小产,旁的又寻不出什么证据,且杜鹃死后便草草葬了,我哪怕想查也于事无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云姨娘说,横竖是一个奴婢死了,死了便是死了,也无关痛痒。” 王爷眉心更是紧锁,沉默不语,面上似有不悦,王妃在一旁劝说,“王爷,山上素食不合您胃口,最近你用的少,府中的厨子您最是喜欢,多吃一些吧。杜鹃一事总之也过去了,先不想了。” 王爷对她柔柔一笑,云不悔也低头用膳,眼角掠过程慕白,他目光宠溺,纵她如此放肆,云不悔会心一笑。 刚用了午膳,云侧妃便过东苑来,王爷差人苏林去传话,命云侧妃去主居凉亭,并让玉侧妃、李侧妃、玉容、玉媚一块过去,一家人喝喝茶,聊聊天。 他本想王妃也跟着一起去,王妃借故头疼,不想外出,王爷也不勉强,带着苏林一起回自己的主居。 王妃目送他离开,微微一叹,“还是山上的日子好,无人打搅,我也可以骗自己,他只有我一人。” 玉致说,“母亲,父王怎么和你一块回来了” 王妃心情沉重,可听玉致这么一提,脸上浮出少许红晕来,但她似乎不想多谈,所以没告诉玉致,云不悔猜想,这一次王爷定然是用了心,否则如何挽回王妃。 女人铁了心,若要回心转意,并不容易。 王妃让程慕白等人先回去,她留云不悔说话,程慕白和玉致、玉妩便起身回自己院子,王妃仔细问了最近府中的事,云不悔一一详细说了,特别是杜鹃一事,她发现的疑点,也诚实告诉王妃,只是隐瞒他们在山上遇强盗,险些没命一事,云不悔心想,这件事程慕白尚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极少人知道,她便瞒着王妃,日后再说不迟。 “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王妃说,“他们院子里自家人斗着,倒是省了别人的心,这孩子横竖是不受欢迎的,没了也好,倒是可怜杜鹃,这么年轻便去了,你方才说得好属实么我和云侧妃相处这么多年,她从不是这么狠毒的人。” “母亲,不悔绝不会冤枉了谁,杜鹃的尸体上淤青斑斑,她小产后我送了许多补品过去,让她调养身子,西苑的奴仆都可以作证,她没有得到很好的养护,小产第二日便做挑水这样的粗重活,小产后女人的身子多娇贵啊,做这样粗重活除了府中的主子,谁敢吩咐。杜鹃本就是大少爷房里的人,这种活从来不干的,分明是有人故意刁难,且她杖责杜鹃,府中奴仆都看到,赖不掉。”云不悔说,或许她把情况说得稍微严重了些,可绝对没有冤枉了人。 王妃叹息一声,“我没想过,她竟然如此狠心。” “她是嫉恨杜鹃大意没了孩子,殊不知,哪怕杜鹃再小心翼翼,这孩子也是保不住的。”云不悔说,王妃心惊,她说道,“我嫁给王爷这么多年,我看着别的女人接二连三的怀孕,心中也有嫉妒,有时候夜里自己偷偷落泪,偶尔发狠地想,她们没了孩子多好,她们莫名消失多好,可再如何想,也不曾做过伤害王爷子嗣的行为。” 云不悔有些斟酌地说,“可玉侧妃、李侧妃和云侧妃都曾小产多次” “你如何得知”王妃挑眉问,云不悔抿唇一笑,“母亲恕罪,我派人查过王府的年事表,所以对王府的情况倒是了解一些。” 王妃点头,“云侧妃曾经连续没了三个孩子,李侧妃也曾没了两个孩子,玉侧妃也曾没了一个孩子,且玉侧妃夭折过一个孩子。这府中流产的胎儿实在是多,我想追究,可每次似乎总是意外,寻不到证据,便也只能当是意外。对了,玉侧妃当年夭折的那个孩子,是个男婴,比穆东小两岁,孩子是被人闷死的。当时有侍女说看见玉侧妃午后经过,玉侧妃都要找云侧妃拼命,后来王爷一查,原来是这位侍女被云侧妃罚过,所以心生不忿诬陷云侧妃。” “这侍女定是死了吧。”云不悔肯定地说。 王妃十分惊讶,“这事你也查到那是一个无名小卒。” “我猜的。”云不悔淡淡地说,王妃一怔,莞尔道,“你的确冰雪聪明,的确是死了,也是投湖自尽,她是在西苑投湖的,那湖被填了,改建成小花园。” 王妃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这些陈年旧事,说着真没意思。” “母亲,玉妩是不是”云不悔大胆提出假设,王妃蹙眉,点了点头,“玉妩的声音很好听啊,我如今梦里都能听到她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十分惹人疼。我永远都忘不了那盘栗子糕,是它夺走了玉妩的声音。可能你不知道,哪怕栗子糕是给慕白的,是玉妩贪吃,所以出了事,可对外我却说是也玉妩病重失声。当年王爷对我本就有偏见,玉妩有常病着,若是吵闹起来,王爷定然以为我借着孩子邀宠,大做文章,若他对我再反感,我几个孩子的府中更是举步维艰。所以我不想打草惊蛇,我想查出究竟是谁做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它成了我的心病。” “母亲,你真了不起,在这样的环境下能把慕白、玉致和玉妩教养得这么好。”云不悔由衷地说,一点奉承的意思都没有,也只有一名心性隐忍的母亲,才能坚持这么多年,养出三名优秀的子女,虽然程慕白和玉妩都被疾病缠身。 “这件事慕白知道,所以那那天起他的饮食我就特别当心,皓月居的奴仆全部都换掉,荆南、灵溪和灵心都是他自己挑选出来服侍他的人。”王妃说。 这件事程慕白曾提过,看似平静的王府,背后真的惊涛骇浪,这些事王爷全然被蒙在鼓里,说起来也真的悲哀。 “好了,不说这些旧事,说着伤心。”王妃说,突然转了话题,“你和慕白成亲也快半年,怎么还没动静” “什么动静”云不悔茫然。 王妃哭笑不得,“能有什么动静,自然是孩子。” 云不悔嘴巴张了张,脸上炸开一朵红花,不好意思低着头,王妃说,“你和慕白也要合计着,早些有了孩子,我也放心,总不能都被西苑抢先了。” “母亲,这件事也要看天意,不是我想有就能有的。” “三分天意,七分人为。”王妃说,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云不悔面色更见红润,几乎要滴出血来来,王妃瞅着十分欢喜,这媳妇她是越来越中意,没了楼秀玉这心结,她觉得云不悔当人家媳妇,真是十分的满意。 “这样成么” “娘是过来人,比你懂。”王妃说,口气笃定,“明日寻大夫给你看看身子,再服药,几个月内,定能有好消息传出来。” 云不悔见王妃如此期待孩子,心中有一丝忐忑,不敢告诉王妃自己不易有孕,若是自己不易有孕,王妃会不会让程慕白纳妾 “想什么呢你” “我听说,女儿生育多半都随母亲,当年娘也是千辛万苦才怀上我,如果我不易有孕,母亲会不会很失望”云不悔试探地问。 王妃也想起,楼秀玉的确是好多年才有云不悔,楼秀玉嫁人比她早,慕白是婚后两年怀上的,不悔还比慕白小快五岁,的确是千辛万苦怀上的。 “这说法不一定准,你别泄气,试一试我的办法。” 云不悔点头,侯门大院,子嗣真的特别重要,王妃心切,她是明白的,怪不得她,她也希望自己肚皮能够争气。 明月当空,轻微的嘤咛从窗口泄出来,婉转多情,如猫挠着心脏,刺痒心动,女子的shenyin中夹着男人粗重的喘息。 今晚的云不悔格外主动,惹得程慕白进犯连连,他释放的时候,云不悔抬高了腰臀 程慕白笑着啄了啄她红润的唇,饶有兴趣地问,“这是做什么” 云不悔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拉过被子盖着自己,“你睡你的。” 程慕白撑起身子,温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不依不饶地问,显得十分感兴趣,云不悔不肯说,他便伸手往她腿心使坏,云不悔慌忙握住他的手,“小白,你真烦人。” “说不说” 房事后讨论这个问题让云不悔很难为情,她清了清嗓子,“母亲说,这样比较容易受孕。” 程慕白惊讶极了,“你一下午就和母亲嘀咕这个了” “谁说的,是偶然说起的好不好”云不悔别扭地说,推着他到一边去,“你睡觉去。” 程慕白笑起来,他发现云不悔真的可爱极了,其实他并不着急一定要孩子,不悔今年才十七岁,他想晚两年要孩子,所以并不是很急切,算是顺其自然。 能有便要,没坏上,他也不着急。 “你想要孩子了” 云不悔娇羞地点头,虽说要孩子一大部分是因为自己身为媳妇的压力,可她是真想要一个孩子,像程慕白又像她的孩子,一定非常好看,可爱。 程慕白心中高兴,云不悔想要孩子,便证明她心中有他,他自是欢喜,情不自禁吻住她的唇,“你想要孩子,不如求为夫多一些,自己费这些劲做什么” “你能干什么呀”云不悔说。 程慕白奇了,“没了为夫,你怎么怀上孩子竟然问我能干什么这问题是不是太笨了” 云不悔,“” 程慕白身子压在她身上,她体内还残余两人的体ye,很是润滑,进去并不困难,云不悔缩着腰腹要躲,他已尽根没入,程慕白轻笑,“想要孩子,那为夫就舍命多努力一些。”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拉入yu望的深渊。 趁着程慕白带荆南去了商行,云不悔命冰月请了大夫给她瞧身子,大夫诊脉后,愁眉紧锁,云不悔担忧至极,这是从小给她看病的大夫,姓王。他的儿子和楼开阳是挚友,云不悔等人的身子一直是他调理的。 “王伯伯,我这身子,如果想要怀孕,是不是很难”云不悔直言不讳,“您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王大夫说,“世子妃,这事老夫早前便和你说过,您身子幼年受冻,落下病根,寒毒未能清尽,大大伤了身子,体寒的人若想要怀孕是十分困难的。” 云不悔点头,她素来很在意自己身体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您说这事是我刚来葵水时,从那日起我便仔细调理身子,用最好的补药,这些年身子骨硬朗许多,冬天也没觉得太难受,我以为好得差不多了,仍是没有起色么” 王大夫点头,语重心长地说,“是,这进补,治标不治本,世子妃的身子若真要痊愈,怕是不容易啊。” 云不悔目光黯淡,眼里掠过一抹悲痛,她是乐观了,她以为这些年冬天并不觉得难受,身子是好得差不多,没想到仍然无法受孕。 这可怎么办 “我是不是没法怀上孩子”云不悔问。 王大夫忧心忡忡,“世子妃是能受孕,不过机会比常人要小许多,可恕我多说一句,老夫建议您别要孩子。” 云不悔一震,“这是为何” “您身子受孕机会小,哪怕是受孕,孩子也很难平安长大,胎儿要在母体十个月,老夫担心,您无法承受怀孕的痛苦,这孩子也无法平安落地,到最后,不仅孩子没保住,母体也大会受损。”王大夫说。 云不悔目光一痛,微微握紧了手绢,稍一用力,指甲几乎都刺到手心中,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糟糕许多,云不悔兵不死心,她沉声说,“王大夫,我一定要怀上孩子,您帮帮我。” “这”王大夫非常为难,云不悔说,“不管是调理也好,偏方也好,我想怀上孩子,您一定要帮帮我。” “世子妃,您这是强求啊。” “对,我就是要强求,哪怕是强求,我也要求一个孩子。”云不悔坚定地说,她不能没有子嗣,她相信程慕白不会辜负她,可她不想辜负程慕白,想为他孕育子嗣,生儿育女。 王大夫沉沉点头,“老夫明白您的意思了。” “这事别让我哥哥姐姐知道,也别和外人说,您也知道我的处境,若传出我不孕的传言,对我而言很是不利。”云不悔叮嘱说。 “这事您放心,老夫不会和外人说。”王大夫说,他先开了药方,让云不悔先调养身子,身子要调养好了,才能怀上孩子,他倏然问,“府中有没有兰心草” “我不知道,这有何用处” “兰心草能缓和您体内的寒毒,只不过很是罕见,外头是没有,若是您有办法得到兰心草,便拿来泡茶喝,多喝对您身子有益。”王大夫细心叮咛。 云不悔记住了,老大夫一走,云不悔便到书房修书一封,交给冰月,“把信给离月,让他给我找兰心草,越多越好。” 这是生长在天山一种植物,且是雪山上唯一的草被,十分罕见,多是长在悬崖缝隙中,且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一般人根本不会采集兰心草。这种草可以当药材,可以晒干泡茶,味浓,带甘味,倒是一种好茶。云不悔抿唇,兰心草,这要派人去雪山走一趟了。她体内的寒毒对她身体平日影响不大,所以她一直便只用中药调理,那时候年纪小,调理也简单,她以为这么多年了,身子也该好全,没想到仍是一塌糊涂,怀上孩子重要,保护自己也中药,她修书一封,交给冰月,“把信给离月,让他给我找兰心草,越多越好。” 174 溏心楼,二楼雅座。 云不悔一人坐在二楼雅座,若有所思地看着下面街道,转眼过去一个月,离月去雪山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兰心草,她近日心情烦闷,邀楼摇光在溏心楼小聚。 冰月和玉妩跟着她一起出来,玉妩想吃街上的糖花,冰月带她去买,就在溏心楼过去一条街,离这儿也近。 摇光过来时,云不悔就一人坐在二楼,茶香袅袅,有几分香气,令人心情都觉得舒缓许多。 “姐姐,怎么过来这么晚” “路上有事耽搁了。”摇光说道,坐了下来,小二知道她的喜好,送上几碟糕点,色泽圆润,看起来十分可口,云不悔淡淡一笑,也捻着一块吃。 “心情怎么不好了程慕白欺负你了” “没有。”云不悔失笑,程慕白怎么可能欺负她呢,他待她极好,就如掌上的珍珠。楼摇光一笑,“那为什么心情过得不好,王府内斗太厉害,没兴致” 云不悔摇头,把自己不易有孕一事说给楼摇光听,她心情不好,多半是因为这事,其他事倒是无没什么,特别是前段日子楼嫣然胃不舒服,常常呕吐,侍女以为是怀孕,慌忙请大夫来瞧,云不悔听着更是着急。幸好楼嫣然没有身子,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办,如今楼嫣然没身子,王妃也不着急,不会逼着,毕竟他们成亲才半年,若是楼嫣然也有了身子,王妃定然会催她,到时候一定会让大夫过来瞧,她要瞒也瞒不住。 若是知道她不易有孕,求孙心切的王妃说不定会让程慕白纳妾,云不悔不敢说自己身子欠佳一事,就怕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很多时候,大家都身不由己。 “你要是没孩子,你婆婆不会真要世子纳妾吧,这也说不过去吧,你是不易有孕,又不是不能生育,成亲才半年,着急什么呀,你没事可愁了吗商行的事我头大着呢,你要是没事就自己看着办吧。”楼摇光想偷懒了,云不悔莞尔,她说道,“我负责航运这一块,其他的都是你负责,可不关我的事,你要是觉得累就多培养几个人手,我身边,离月和冰月都能干,帮衬不少。” “你嫁人后平时是怎么看账的,我就不明白了。”楼摇光问。 云不悔说道,“冰月是我的陪嫁丫头,自己能有一个房间,这丫头又谨慎,东西在她那里也方便,我的话也是冰月待我通传,开什么会议冰月也有主意,离月又能独当一面,这不是三年前,如今航运生意基本稳定,没什么大的问题,我自然也乐得清闲。” “我没你这心思,我自己累得慌。”楼摇光说,“不悔,把京城的生意迁回凤城吧,不如迁到柳城,我收到消息,朝廷要扩张柳城,而且修建两条陆路,水路这边你也收到消息了吧,也要多修两条水路,柳城是个不错的地方,很有潜力,将来不可限量,我和哥哥商量过,打算挪回来,当初去京城发展是因为我们资金不足,如今足够了,也就不必了。” “柳城这里我也收到消息,前几日才收到消息,我已经让冰月和柳城航运那边修订合同,把一条水路给我们,另外一条是合线,我不喜欢和别人合作,兴趣不大就不接,再多生意多了也烦心。其他的铺子我也打算在柳城开,只是有必要挪京城的店铺吗我们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稳脚跟。” “你有所不知,京城如今是多事之秋,一个病太子,几个蠢蠢欲动的王爷,你和那边的关系也敏感,哥哥说未免惹麻烦,挪开京城吧,等稳定一些再说,王府没收到消息吗”摇光说道,“哎,我倒是忘了,宣王世子病弱,程佑天和程穆东又是生意能手,战事这方面帮衬不了什么,他一定也不会说,我和你说啊,我和哥哥估计,这两年一定会打仗,各路王爷已经在操练兵马,朝廷怕是难应付,最主要是这病太子太不济事,皇上没个继承人,大家都想夺这天下。” “王爷从没说过朝廷的事,前几个月他匆匆出门,走了快两个月,没有踪影,我想是朝廷出了事,他回京城去了,那边消息很紧张吗” “是,非常紧张。”摇光说,“不悔,你断了和赵王的联系吧,我怕这事会波及到你,他如今不知道你是宣王世子妃,若是知道了,怕不知道要起什么变故,你仔细了些,别让人瞧出把柄来。这些年我们利用他打关系也足够了,如今也用不找他了,几位王爷他呼声又是最高的,最得人心。他是外姓王爷,你是皇亲国戚,将来要是惹出什么麻烦来,皇上连宣王一家都要忌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次去京城,赵王特意派人询问你的消息。” “姐姐,我心中有数。”云不悔说道,抿唇沉思,“我前年估计这朝廷的政局还没这么风云迭起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这么多” “这事复杂着呢,我也摸不清楚,据说是太子被人刺杀,险些没了命,在侍卫身上找到几块令牌,矛头指向几位王爷,引起皇上不满,这一追究起来,几位王爷都是功高盖主的人,也不好动,这一来一往就生了嫌隙,本来就有异心,如今更不好说了。”楼摇光淡淡一笑,“这朝廷的事和我们无关,横竖我们是生意人,哥哥的意思就是回柳城,必要的时候断了和京城所有联系,你当初聪明,出面找赵王也没透露身份,至今他都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和我们有联系,就知道我们商行,要查商行,我怕他一时半会儿没那闲工夫。” 云不悔微微一笑,若有所思,放弃整个京城么若是有必要,的确要放弃,可若是放弃了,多年心血就白费了,可若是他真的找上门 皇上就宣王一位弟弟,若是他们有了嫌隙,她罪过就大了。 “别迁了,全放弃吧,京城那方面,对外宣称,我染了重病,不治身亡,然后我们在京城的生意再动点手脚,如一盘散沙后,哥哥接手,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看出什么。” 175 楼摇光抿唇,有几分担忧,“这办法成么如今赵王是忙于争夺天下,无心顾及其他,若他得了天下,以他的个性一定会查清楚,若是做得不好,落下蛛丝马迹,日后查到楼家,或者你,这不是一件小事,哥哥的意思是既然放弃了,就全部放弃,虽然是我们半壁江山,可钱没了,势力没了,重建就是,惹了赵王,吃了亏,我们得不偿失。” “姐姐,你放心,等有时间,我们再谈一次,我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能够让我们全身而退,把云瑶变身成楼家。”敏锐的洞察力和多年的经验在电光火石间便有了一条万全良策,云不悔淡淡说,“舅舅老了,胆子也小,大表哥又是一个绣花枕头,楼家迟早是哥哥的,转给哥哥,正好如了我的心愿,楼家本来就是凤城第一富户人家,接手云瑶也合情合理。” “关键是要有一个好法子。”楼摇光说,云不悔最爱冒险,且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想想当年他们起步的时候多么艰难,靠的就是云不悔的大胆和沉稳,这才逐步建立云瑶,建立一个商业王国。 她也是爱冒险之人,却有自己的底线,她不会拿身家性命冒险,云不悔则是拼出自己全部,不管是当年刚起步,还是今天不愿意撤离京城。 “不悔,为什么” 云不悔眯起眼睛,她沉稳说,“当年我一无所有,靠这一张嘴说服赵王支持我所有的生意,又让他资助十万两白银把航运开起来,你和哥哥说太过冒险,我们不该和他扯上关系,可最后怎么样靠着他,我建立了整个航运王国,又把云瑶商行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天下商行我们敢说第二,谁敢说第一,既然我得到这一切,就不会白白失去,京城的势力对我而言太重要,我费尽心思才建立起来,不可能真的放弃了就放弃。” 她顿了顿,压抑住心中窜起的火苗,音量也慢慢恢复柔静,“换做半年前的我,哪怕再危险,我也不会撤离京城,如今我是世子妃,不能光想着我一人,还要顾及王府,若不是为了小白为了王府,我不可能同意撤离。哥哥以楼家的名义接手云瑶在京城的势力也要一两年功夫,我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云不悔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中,“我有自己的理由,姐姐,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姐姐和哥哥你都不信吗” 云不悔摇摇头,“并非如此,事情比你们想象中的复杂,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完全了解这件事,所以不便告诉你们,若是我把事情都理清楚,我会告诉你们。” “为什么要找上赵王,皇上好大喜功,封王加爵者甚多,可为什么你偏偏就选中赵王,当年赵王并非最有威望的王爷,没你的帮助,他也没有今天。”楼摇光说,原本她和楼开阳以为云不悔对赵王有意,所以主动寻上赵王,且这么多年,互利互惠,给赵王提供了巨额银两和便利,让他曹兵买马,让他贿赂四郡郡王,这才有了今日鼎盛之势。 且云不悔去年便说要想办法解除自己和程佑天的婚约,她和赵王来往有过密,所以他们便以为她爱上赵王,可她却施计嫁给程慕白,出人意表。 云不悔做什么事情都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再过亲密也摸不准她究竟想做什么。 “很简单,他身上有我要的东西,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他不是笨蛋,我无法空手套白狼,只能抛出诱饵,引他入瓮。”她似乎不愿意多说,楼摇光见她唇角抿唇一条线,便知道她心情恶劣,她极少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看来极不喜欢这话题,楼摇光便不再询问。 云不悔心中有着哀恸,许多年前,母亲临死前留给她一封信,不,准确的说,是母亲遗漏的信,被她无意捡着,从那以后,她整个人生都发生变化,小小年纪便生了恨意。 这么多年来,她步步为营,慢慢地靠近那权力中心,却从不提及往事,也不想那封信,母亲临死前的决裂常在梦中折磨她的新,她从不愿意把这些旧事说给旁人听,她是准备带到地狱去的。 楼摇光见她不开心,便不再提这件事,云不悔和她谈起云瑶商行在凤城的事,楼摇光最近觉得心烦一是因为楼家要分家产,楼少琪这草包嚷着要分家,应是要去十家绸缎商铺,他若用心经营也好,可他不学无术,又跟着刘子熊,好赌成性,十家绸缎商铺抵了四家,楼开阳把其余的绸缎商铺地契拿走,惹恼楼少琪和大夫人,家里为这点家产闹得不可开交。二是因为云瑶商行的绸缎和玉器商铺生意和王府的生意有冲突,程佑天和程穆东日日上门要求见云瑶夫人,都被离月挡了,云瑶商行和王府的生意在凤城竞争十分激烈。 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 云瑶商行主营航运和玉器,绸缎,药铺和茶楼都有,却不算太大,王府主营是玉器和矿产,其实并无冲突,玉器各占半壁江山,最近程佑天野心大,打破两家商行的平衡,他又是官家,背后稳,逼得云瑶商行的玉器生意日渐萎靡,惹恼楼摇光,这云瑶有一半是属于云不悔的,如今王府和他们争地盘,楼摇光烦心不已,应付得十分吃力,狠了吧,又怕云不悔难做,放任吧,他们就会被程佑天逼出玉器这一行。 云不悔听罢,淡淡一笑,“我们是做生意的,商场无父子,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当我全然不知道,这府中生意世子横竖不插手,我也省心,哪怕王府垮了,我就养着他。” 楼摇光扑哧一笑,云不悔顾盼间,颊生桃花,妩媚无双,楼摇光见云不悔不在意,便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看来世子待你真的很好。” “世子宠妻,凤城皆知,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么”云不悔笑说道。 楼摇光点点头,勉强算是认同程慕白,她对着妹夫一直不怎么喜欢,若他对云不悔好,那就另当别论。云不悔想起一事,“大表哥不是吵着分家么” “是啊,天天吵着要分家,大娘也有此意,府中这几日太闹腾了。” “那就分吧。”云不悔说,“哥哥若是以楼家的名义接受云瑶在京城的生意,这不是一个小数目,版图巨大,白白便宜了他们,分家了,以后就算哥哥的。”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楼摇光一拍手,“成,回头我和哥哥善良,的确不能白白便宜他们,这群废物,光吃不做还嚣张,没了哥哥撑着,他们哪能过得这么舒服。” “哥哥呢”云不悔问。 “他去了商行,等会儿咦,你看。”楼摇光话说到一半,示意云不悔看向楼下,冰月带着玉妩回来了,玉妩身边的人正是楼开阳。 冰月走在前,她和他们距离有两米之远,玉妩手里拿着糖花,低着头走路,玉钗摇动,明珠有光,楼开阳手里也拿着两支糖花,低着头和玉妩说话,玉妩时而抬头,时而摇头,时而抬眸傻傻地看着他,又迅速地低下头走路,楼开阳面色清冷惯了,没什么表情,依然是他们熟悉的哥哥,可这一幕怎么看都有一丝违和感。 “不悔,你说,哥哥对这小哑巴,怎么就这么与众不同呢” “姐姐”云不悔凝眉。 楼摇光抬手,“乖乖,口误,口误,没特别的意思,我是单纯的疑惑啊啊啊” 冰月走得快,蹦蹦跳跳就上来了,楼开阳和玉妩仍在楼下,玉妩眼睛不知道吹进了什么,楼开阳抬起她的头,温柔把她吹呼,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俊男美女,吸引不少人目光。 楼摇光啧啧说,“瞧这情形,你以后是不是要叫自己小姑子为嫂子” 云不悔,“” 冰月上来便大咧咧坐下,倒茶喝,“累死我了。” “怎么遇上哥哥了” “我也不知道,他自己走过来的。”冰月喘气说,“大少爷对小郡主似乎很好啊。” 正说话间,楼开阳和玉妩便上来,玉妩娇羞地躲到云不悔身边,虽仍是羞涩,却没了过往的恐惧,人倒是落得大方许多,楼开阳坐到楼摇光身边,他手上拿着两朵糖花,一朵是蔷薇,一朵是百合。玉妩拿着一朵蔷薇花小口吃着,云不悔接过他手上的糖花交给玉妩,玉妩接过,羞涩地抬眸看了楼开阳一眼,便低头吃糖花。 云不悔说,“哥哥,什么时候你也爱这小玩意儿了” 176 楼开阳淡淡说,“正巧遇上小郡主,顺路一起过来。” 云不悔和楼摇光相视一笑,玉妩似乎更觉得不好意思,楼摇光说,“小郡主很容易害羞,胆子也小啊。” 玉妩抬头笑了笑,云不悔心想,她不知道楼开阳心中有什么主意,虽说她也看好楼开阳和玉妩,两人若是情投意合也算是一桩美事。然而,玉妩口不能言,羞涩胆小,其实并不适合当楼开阳的夫人。 楼开阳这一次找云不悔有正事,也没避着玉妩,他问,“京城的事摇光和你说了吗” 云不悔点头,把她们刚刚谈的事情给楼开阳说了一遍,楼开阳也明白云不悔的打算,可并不赞同,他的意思是完全放弃,谁要拿去就拿去算了,虽是半壁江山,然而和整个商行比起来,他选择保全整个商行,还有他的家人。 云不悔坚持自己的意见,不愿意真的完全放弃,楼开阳一时不说话,冷冷地凝着她,玉妩似乎有些怕这样的楼开阳,怯生生地瞅了他一眼,楼开阳神色稍微缓和一些,他说道,“你还想和京城那位有联系” 云不悔摇头,“就当他以为我死了。” “这种拙劣的谎言很容易被拆穿,只要云瑶商行存在一天,你就无法脱身,他若要查就一定能查到。”楼开阳说,“到时候你怎么逃得过去,若他知道你的欺骗,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将来的事情我不想,这时候他也没心思管这些事。”云不悔说,“这一年我已经减少和京城那边联系,他也没怎么找过我,可见他多忙,所以事情未必如哥哥所想的糟糕,只要小心一些,很容易避开的。”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想一条万全之策,也做好最坏的准备。”楼开阳沉声说,“虽然我不赞同你的做法,可你总归有你的理由,不悔,这事不是闹着玩的,你如今身份也敏感,最好别让人抓住尾巴。” “是,我知道了。”云不悔说,骤然软了语气,撒娇说,“哥哥,难得见一面,别这么严肃嘛。” 楼开阳目光一掠,这才真正缓和了语气,云不悔心中也欢喜起来,玉妩吃糖花太腻了,口渴,拉了拉云不悔的袖子,比了比手势,楼开阳喊来小二,“要一壶加糖的雨后龙井上来。” 小二应了一声便下去,云不悔惊疑了,玉妩比着手势,的确说她想要喝雨后龙井,而且是加糖的,她不喜欢清茶,她是花了些日子才学会手语,平日和玉妩交流不成问题,有时候玉妩比得快,她都要看好长一段时间,所以楼开阳看懂玉妩的手语,她十分惊讶。 哥哥什么时候学了手语 楼开阳说,“糖别吃太多,嘴巴会干。” 玉妩本来含着糖花,他这么一说,她就不敢吃了,沾了糖的唇润泽有光,如最新嫩的花瓣,令人忍不住采撷。楼摇光性子爽朗,问,“哥哥,你什么时候看懂手语” “我一直都懂。”楼开阳淡淡说。 云不悔和楼摇光暗忖,才怪呢,他们结识的人里面又没有哑巴,根本不需要手语,无缘无故谁要去学手语,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三月份花神节的时候,他分明还看不懂,如今却说一直都懂,自相矛盾。 可聪明人也不多话,肯定是为了玉妩专门去学的,就是想知道玉妩在说什么,想什么,这份心思就难得了。楼开阳日理万机,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会手语,云不悔都觉得玉妩很有福气,哥哥对一个人好,果真是全心全意地宠着,护着,事事以她为先。 没一会儿,雨后龙井上来,小二加了一点点糖,茶不苦,也不算甜,十分合玉妩的口味,云不悔是嗜茶的人,可不喜欢糖来破坏茶的香醇,可有许多人就喜欢加糖,玉妩便是。 她年纪还小,更喜欢喝一些甜润的饮品。 几人在溏心楼用了午膳,又一直喝茶聊天到下午,意外地看见秋霜到对面药铺抓药,云不悔问冰月,“四表姐最近身体不适吗” “昨日还和两位侧妃打了一天的牌,没见不适啊。”冰月说,“小姐,我去问问是抓什么药。” “算了,别去,也不算什么事,总这么疑神疑鬼也不好。”云不悔说,府中各位主子看病都有专门的大夫,私下出来抓药的倒是少。 楼嫣然身子骨又好,少见病痛,云不悔心底有疑惑,可又不想知道,冰月嘿嘿笑了声,跑下楼去,云不悔拦都拦不住,楼开阳说,“你们在府中处得不好吗” 云不悔说道,“关系淡淡的,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楼摇光说,“以前在楼家的时候就没见她们有什么交集,如今进了王府,我看能处的好才奇怪,人人都为自己算计着,心底总有几分疑虑和保留,说不定要算计彼此,关系能好到哪儿去。不悔,嫣然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你可要小心仔细着些,别让她伤到你。” 云不悔笑着反问,“我就是一好惹的么” “小心总是好的,人伤人,并非要真刀真枪,我们家吵吵闹闹归吵闹,可没一些肮脏事,顶多就是偷盗,吵嘴,能有什么事王府可不一样,你犯了别人的利益,别人岂能容你。”楼摇光说,突然一笑问,“我倒是奇了,若是王府分家的话,世子能分到什么” 云不悔摊摊手,玉妩似乎有话要说,可又低了头,云不悔说,“王府的生意,世子平时就看看账,没怎么插手,都是程佑天和程穆东两人的掌管,若是分家,顶多是几家商铺吧。” “如果靠几家商铺养一家子,又要维持奢华的生活,怕是不容易啊。” 云不悔莞尔,靠王府自是不容易,可还有她呢。 她想让他们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易如反掌。 楼开阳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冰月一会儿便蹦蹦跳跳回来,楼摇光问她,秋霜拿了什么药,那药铺就是云瑶商行的,冰月打听事情很方便。冰月吐吐舌头,看了云不悔一眼说,“表四小姐想怀孩子了吧,那是补身易孕的药,小李说,秋霜来药铺抓药已经有一个多月。” 云不悔面色微微一变,楼摇光有些担心地看着云不悔,孩子是云不悔如今最烦心的问题,冰月也知道云不悔的身体情况,不敢多说什么,楼开阳说,“成亲才半年,孩子的事不着急,不悔,越是着急,越是在意,越是不能如愿,这件事慢慢来,别自乱阵脚。” 哪怕云不悔不说,他也知道云不悔的身体状况,这几年他是很费心调理云不悔的身体的,深怕落下什么病根,以后病痛缠身,可她体内的寒毒就是无法根除,这样的体质,有孕怕也生不出来。看着楼嫣然调理身子要怀孕,云不悔心中难免会有小疙瘩,楼开阳说,“寻个时间,让莫神医看看。” 云不悔摇头,“这病他早就瞧过了,他都说了除了仔细调理没别的办法,没必要再麻烦他一次,对了,哥哥,我上一次托冰月问你的事如何了我想带慕白给他看看,他可愿意” 这莫神医脾性古怪,要他看病得要他看得顺眼才行,他为程慕白医治过,再看一次应该不难。 楼开阳摇头,“他不想别人打扰,对了,他还托我带一句话给你,让你不要过于担心程慕白。”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我是原封不动传话的,你自己捉摸掂量吧。”楼开阳说,云不悔挑眉,颇为不解,不要过于担心程慕白,这意思是说,程慕白死不了么 可他身体很糟糕,药不离口,风一大就咳不停,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她如何不担心。 “既然他说不担心,你就不要太担心,把眼前的困境解决了,再想其他的。”楼开阳说道,云不悔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玉妩一直低头喝茶,静静听他们说话。 楼开阳突然低头说,“茶也别喝太多,你都喝了半壶。” 玉妩一个人听他们说话倒了半壶茶,她糖吃多了口渴,楼开阳一说,玉妩便把茶杯退离自己几寸,云不悔看着他们两人觉得特别有意思。 哥哥这算带着一个女儿么 可玉妩心思重,可不似他女儿啊,有趣就有趣在,玉妩很听他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 “哥哥,茶喝多没事,回头多如厕几次就好,她吃了不少糖,口渴了吧。”楼摇光说,楼开阳叫来掌柜,让他一壶温热的清水上来。 “口渴就喝水,别喝茶了。” 玉妩点了点头,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 177 云不悔这几日都想着云瑶商行在京城的生意该如何转移,心中有一个清晰的大概方向,可每一个细节要把握分寸并非易事,她面对的是权倾天下的赵王,并非寻常男人,她更要小心仔细再小心,唯恐出了差错,前功尽弃。 这一日夜里睡不下,程慕白还没回来,云不悔便一人到碧月长廊去,荷花早谢,她却总能想起那日百莲盛放的美景,每次经过碧月长廊,总有一种幸福之感。 冰月一人陪着她,两人也要讨论商行的事情,夜深人静,在碧月长廊谈事情不怕隔墙有耳,冰月并非决策者,心思也没云不悔聪透细腻,提不出什么建议,云不悔还需自己一人慢慢地想通这细节,她不喜欢贸然行事,横竖也不着急,她有时间慢慢来,布局这么久,她是不允许出现丝毫差错的。 冰月说,“小姐,夜深了,不如回去吧,说不定世子也回来了。” 云不悔摇头,“回去也睡不下,趁着月色好,多走一会儿,通过碧月长廊,再从河边绕回东苑。” 算是散步吧,夜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的,冰月点点头,她说道,“小姐,你别想这么多,这件事又不是迫在眉睫,万不得已的时候,表少爷出面处理也好,你藏好就成。” “你不懂。”云不悔说道,“这件事没弄清楚,我这心里不踏实,对了,世子今天几时出府的,都快三更,怎么还不见回来” “世子是午后出门的,你在午睡,世子说不要打扰你,他和荆南出门办点事,也没说是什么事,两人似乎挺匆忙的。”冰月抿唇说,“世子和荆南倒是经常出门,也不知道做什么,这府中的生意又非世子在管,他每隔几日便出门一趟,如此频繁是做什么去了” 云不悔也有不解,玉致说,程慕白以前很少出皓月居,也不喜欢旁人去打扰,有时候会带荆南出门,可没这阵子频繁,若不是知道他是闲散世子,还真以为他在办什么重要的差事。 “小姐,要不我派人去查一查。”冰月问。 云不悔阻止,“别胡来,世子做什么,那是世子的事情,若贸然一查,世子知道我百口莫辩,定说我不信任他,夫妻之间,最怕没信任,他出门是办自己的事,谁没一个秘密,犯不着事事都清楚计较,这样累得慌。” “是,我知道了。”冰月乖顺说。 云不悔沉声说,“给我听仔细了,别自作主张,你总是自作主张,别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世子的事,做什么都要问过我。” “小姐,我真的知道了,你不喜欢的事情,我几时忤逆过,我有分寸。”冰月拍着胸脯保证,云不悔点点头,冰月鬼点子多,又爱闯祸,她真怕不提醒会误了事,造成她和程慕白的隔阂。冰月是有分寸的,她有时候自作主张是知道云不悔底线在哪儿,不会真的去做云不悔反感的事情。 两人过了碧月长廊,再过一点便是西苑,云不悔和冰月绕着湖边回东苑,刚到小竹林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似乎压得很细,且有几分熟悉,似乎是楼嫣然的声音。 这么晚了,她在小竹林做什么 云不悔本想走过去,冰月拉着她闪到一旁的竹林中,压低了声音说,“都三更天,她一个人在竹林做什么咱们别打扰了她,偷偷瞧去。” 两人轻手轻脚地过去,今晚月光极好,竹林中月光稀疏,竹影斑驳,四周静得只有竹叶沙沙之声,仿佛游离在草丛中的蛇给人一种逼人的怪异之感。云不悔顺着竹林的缝隙看过,脸色微微发白,冰月惊呼地捂住唇,回头看云不悔,她们藏身于阴影之处,她看不清云不悔脸色的表情,唯独看到她那双莹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程慕白和楼嫣然 两人不知在谈论什么,楼嫣然声音压得低,她们听得不是很清楚,她穿着一袭月色束腰罗裙,展现姣好的身段,面色羞涩,风情无限,那锁骨到胸口上方细致的白,几乎刺痛云不悔的眸。 她娇羞地和程慕白说着什么,手亲昵地拉着他的袖子,程慕白静静地听着,唇角带着笑意,柔和得如今晚的月光,一阵风吹来,竹叶沙沙,云不悔仿佛觉得一条湿冷的小蛇爬上她的背脊,在她的肌肤上钻着,粉拳握得紧紧,不敢松开,怕一松开,便忍不住出去质问,他为何在此,为何会和楼嫣然 云不悔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冰月冲动热血,刚要冲出去被她拉住,云不悔眼里逼出几分厉色,即便不说话,冰月也不敢妄动。 她们想听清楚她们说什么,可太远了,听不清楚,又怕走近被他们发现,云不悔便站着不动,看着竹影深深处的嫂子和小叔 楼嫣然不知说了什么,程慕白面露不悦之色,拂袖要走,楼嫣然着急地拉住他的袖子,骤然奔到他面前,紧紧地搂住他,眼泪夺眶而出,程慕白挥手去阻,楼嫣然却紧紧地抱住,脸上有着恐惧,慌乱摇头,程慕白用力掰开她的手,云不悔的实现看过去,因为挣扎,楼嫣然的胸口肌肤裸得更多,凝脂般的白。 她想再抱住程慕白,他却避开,楼嫣然委屈地站在月色中,脸上流淌着眼泪 云不悔心中如堵塞了什么,又疼又闷,透不过气来,呼吸也不免沉重起来,这算什么嫂子和二叔偷情么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又是瓜田李下,就不懂得避嫌么 这是回东苑的路,一般西苑到东苑都从碧月长廊走,夜深人静,竹林小径有二十米,若是府中奴仆一般不敢走这条路,都从碧月长廊走。 从正门小径拐过来,也过竹林回东苑,是程慕白常走的路。 是谁在主动 178 程慕白和楼嫣然轻声不知道说什么,楼嫣然破泣而笑,又面露悲伤,程慕白越过她回东苑,楼嫣然怔怔地凝着他的背影,良久,她也回西苑。 云不悔和冰月从竹林里出来,冰月愤愤说,“世子和她这么晚在做什么状态还那般亲密,小姐,你说”冰月的声音愕然而止,月光下,云不悔的面色灰白如纸,唇角有一丝柔和却苍白的笑意,冰月有些心疼,正要再说什么,云不悔说,“冰月,今晚的事,咱们就当没看见,知道吗” “小姐”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云不悔沉声说,冰月抿唇,应了声,两人一起回东苑,云不悔心中有千百个疑问,她不愿怀疑程慕白,且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怎么一回事,主动问他,他一定不会说。她瞧着他们的感觉便知道,这已不是第一次,前几日,程慕白回得晚,她已休息,他上床时,她嗅到一丝脂粉香,她太困倦,便没睁眼,如今想来才知道缘由。 嫂子和小叔,三更半夜,他们也不怕人撞见,惹来闲话。 冰月一路上试图和云不悔说话,云不悔不作声,她心里也有气,便闷着不说话,一路沉默回到皓月居,灵溪和灵心迎出来,荆南也在院子里,灵心说,“世子妃,您回来了世子刚回来,正问您的去处呢。” 云不悔淡淡一笑,灵心问冰月,“你们去碧月长廊赏月了么” 冰月一跺脚跑进自己的房间,灵心和灵溪愕然,云不悔笑说,“这丫头被我训斥几声,心里不高兴,你们随她去,这脾气也是我惯出来的。” 众人莞尔,云不悔进了房,程慕白刚回来,换了睡衣,正在暖塌上看书,云不悔笑着过来,为他倒了一杯茶,“最近很忙么总带着荆南出门,可是办什么事” 程慕白一笑,伸出手来,云不悔把手放到他手心里,他一用力,她便被他拥在怀里,程慕白亲了亲她的脸颊,温柔说,“府中有些事父王让我去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费些心力。小脸真冷,出去赏月怎么没带一件披风,身子冷么” 他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摩挲,云不悔抬头,程慕白柔情脉脉,正怜爱地为她暖手,仿佛呵护着他的珍宝,语言可以骗人,可气氛是骗不了人的,伪装出来的气氛让人感觉不到真心。可她感觉到他的呵护,若说是做戏,他倒是用了心做戏,可她愿意相信,程慕白对她是真心真意的。 “我脸上有什么,看这么出神” 云不悔微微一笑说,“你长得太好看,我从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男人。” “当初瞧上我,就是因为这张脸吧”他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唏嘘地看着她,云不悔俏皮说,“是啊,就是看上这张脸了,多好看啊,看一辈子都不腻。” “老了呢” “老了也是最好看的老头子。”云不悔说,程慕白怜爱地拥着她,在她脸颊上落下数个温柔的吻,云不悔羞涩一笑,倏然皱眉,嗅了嗅他的怀里,“什么味道这么香” 程慕白一怔,揉揉她的发,“我身上总带着药香,你能嗅出什么香气” “脂粉味。” 程慕白笑着拧她的脸颊,“那也是娘子的脂粉。” 云不悔娇俏地拍落她的手,笑说道,“这可说不准,男人的心啊,我们女人可看不透,你这一天出去,指不定是哪个女人留下来的呢。哼。” 她以玩笑的语气说,程慕白在她脖颈上嗅了嗅,“晚膳可是用了醋,真酸。” 云不悔娇嗔地凝了他一眼,程慕白整颗心都颤动起来,忍不住拥紧了她,他最爱她的娇俏之态,只有他能看到的美景,令人心动。 “小白,你别骗我。”云不悔以玩笑话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最讨厌欺骗和背叛。” 程慕白正了脸色,抬起她的下巴,“今晚是怎么了” 云不悔摇了摇头,苦涩说,“今天赏月的时候,想起旧事,难免多了些感慨,你若不爱听,以后我不说便是,只说这么一次,我是一个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人,更容忍不了一丝瑕疵和背叛。当然,倘若旁人做得聪明,不让我察觉,那是另外一回事,就看能瞒多久,瞒得越久,我越失望。” 程慕白微微蹙眉,想要拥抱她,云不悔起身,笑了笑,下了暖塌,去了内室更衣歇息,程慕白若有所思地看着云不悔的背影。 这几日,云不悔特意避着楼嫣然,王府的生活是极无聊的,女人多,一般聚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天,一天便过去了。王妃回府后,也常和几位侧妃一起在花园里玩,入秋了,天高气爽,花园的菊花开,争芳夺艳,一边玩牌,一边赏花,话家常,日子更好消磨。 王爷最近常宿在东苑,云侧妃本不和她们一起玩,如今有嫌隙,却来往得多了,她打牌不算精通,有楼嫣然在一旁指点,几人也不好拒绝。旁人以为云侧妃是见王妃得宠,特意谄媚巴结,可她又和往常一样,这样更让人费解,府中几位小姐闲来无聊会陪她们。 云不悔主事,府中琐事又多,一天要理府中的事,又要和冰月管商行的事,极少去看她们打牌,她也有意避着楼嫣然,程慕白如今忙,白日总不在府内,她也不知道他去办什么事,心中有了疑惑,心结,便一直存在,无法消除,见了楼嫣然,心中反而不舒坦,她不是一个会自找不自在的人。 王妃多次让她一起过去话家常,她都以事情繁多给推了。 这日中午,云不悔帮程慕白收拾书房,他最近看书杂乱,什么书籍都乱看一通,也没归类好,这事本是灵心做的,她正有空便整理,没让灵心帮手。 灵心和灵溪便去小厨房做点心,冰月也随着一起去。 整理书桌的时,从一本兵法书中落下一封信,云不悔弯腰捡起来,本想放回去,可一见信封上的字便刺眼,字体娟秀,是很漂亮的颜字,这是楼嫣然的字迹。 她握住书信,心头急跳,楼嫣然给他写过信 小白从未提及,难怪他和楼嫣然看似没什么交集,可却被她撞到两人在一起,原来如此,这信写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写的 她也曾写过书信给程慕白,算是情书。 这封呢,算什么 该不该看 这是程慕白的隐私,她不该看,云不悔心中挣扎,把书信夹在书本中,可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让她看,云不悔一狠心,把信拿出来。 初次写信,嫣然心中忐忑,又恐误了姻缘,一生不幸,是以书信一封,告知世子真相。如愿寺中,嫣然弹奏鸳鸯配,心中期盼能遇见意中人,白首不离。世子惊才绝艳,嫣然心中爱慕,愿意伺候世子一生一世,为世子生儿育女。不料世子认错了人,错付凤栖古琴,嫣然悲苦,又不知如何是好。若是世子喜爱弹琴之人,便该是妾身,非不悔。世子,嫣然对您一片真心,天地可表,若不能陪伴世子,嫣然定会一生不再幸福,但愿君心似我心,嫣然能陪伴世子到岁月尽头。 一看完信,云不悔心情复杂,原来楼嫣然以为程慕白认错了人,写信告诉程慕白,其实那日弹琴的人是自己,并非是她,且书信中表达自己对程慕白的爱慕之情,楼嫣然说,不希望因为一次误会,他认错了人,娶错了人,造成彼此的遗憾,应该让彼此的命运回到各自的轨道中。 认错了人,爱错了人么 那座凤栖古琴她时常弹奏,程慕白最爱听她弹奏鸳鸯配,这是他最喜欢的曲目,她多次弹奏给他听,程慕白说,她弹琴有感情,十分灵动,少见的动人,他在如愿寺听到一次便觉得绕梁三日,怦然心动。他说,正因为这琴声,他对这桩婚姻充满期待。 他没有认错人。 这信写得短,却是字字真情,云不悔想,这信写得比她写的情书要直白大胆许多,不知道程慕白如何回复她,是不是书信来往,两人便熟稔 可府中每次相见,两人都很生疏,仿佛不曾认识,有礼克制,不像是通过书信的人,是两人掩饰得太好,还是她太蠢笨,竟没看出端倪来 云不悔微有失落,把信叠好,放回原处,她揉着眉心,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怀疑,她应该信任程慕白,夫妻之间,最要紧的便是信任二字。 这信有日期,是婚前所写,程慕白若是有回应,今天楼嫣然就该是世子妃,而非是她。 她不该多心,不该多心。 收拾了书房,云不悔坐了一会儿,玉致便过来寻她,说是王妃让她去花园一起话家常,云不悔点头,随着一起走,并吩咐灵心和灵溪,做好点心便送来花园。 她到花园时,府中女眷都在,王妃和三位侧妃打麻将,楼嫣然、玉媚、玉容旁观,玉妩都坐在王妃身边。 玉媚说,“二嫂,您可真难出来一次。” 云不悔说,“大姑不知道府中事情繁多,事事要二嫂做主,难得有空呢。” 云侧妃掩嘴笑,“王妃姐姐最是清闲,以前忙得没时间见我们姐妹几个,终日不出东苑,如今倒是有时间出来玩,世子妃真是能干帮衬着,王妃姐姐很开心吧。” 王妃说,“是啊,有儿媳就是好,日子清闲了,也舒心了。” 云侧妃冷笑,王爷日日去东苑,她自然舒心了,玉致说,“母亲不仅是舒心,日子轻松,气色也好,越看越年轻呢。” 玉侧妃大笑,“玉致嘴巴真甜,不过说得是实话,王妃姐姐瞅着都比妹妹年轻几岁了。” 李侧妃咕哝,谄媚。 楼嫣然说,“其实,几位母亲们看起来都很年轻,若是和我们一块出去,旁人定以为是姐妹。” 这话取悦了所有人,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云不悔在一旁听着,笑而不语,专心看王妃打牌,王妃问她要不要玩一圈,云不悔摇头,说是坐太久不舒服。 王妃说,“身子哪儿不适了么瞧过大夫没有” “也没哪儿不适,昨晚睡得晚,累着了。”云不悔笑笑说道,王妃这才放心。 李侧妃说,“王妃姐姐和世子妃感情真好,哪还有过去的剑拔弩张啊。” 云不悔说,“我和母亲感情素来都好,何时有过剑拔弩张,李姨娘说得太夸张了,当媳妇的,婆婆训斥是常有的事。都说苦媳能熬成婆,没他母亲如今教着,不悔以后怎么知道如何管教媳妇。” 众人莞尔,玉侧妃说,“两位媳妇进门也半年多,也该传出喜事了,怎么还不见动静,可都瞧过大夫了么” “瞧过了,大夫说身子没事,孩子的事要慢慢来,急不得。”楼嫣然说道,面有娇羞之色。 云不悔也说自己瞧过大夫,两人回答几乎一致,王妃说,“虽说我也盼着孩子,可急不来,不悔也年幼,过两年再要孩子也不打紧。” 云不悔惊讶地看着王妃,她比谁都着急孩子的事情,竟然说出这种违心之论,可转念一想,她便笑了,王妃私下怎么给她压力,那都不打紧,在她们面前,自是不能流露出来。 云侧妃说,“女人这一劳碌,身子便很难有孕,世子妃若想早些有孕,便不该如此劳碌,这府中的事交给旁人去做,自己多休息好,指不定一个月内便传出好消息呢。” 云不悔说,“府中事情的确繁多,可不悔应付得来,也不觉得劳碌。” 李侧妃说,“那是你年轻,底子好,女人若要怀孕啊,真的万万不能劳碌,只能娇养着,王妃姐姐,您说是不是啊” 王妃说,“这事得好好掂量。” 她们想要府中的主事大权,可没这么容易。 王妃心想,两人这么久都没传出好消息,是不是真的因为劳碌的缘故,若是因为劳碌,伤了身子,不易有孕,不悔该把府中的事情放一放,没什么事情能比孩子更重要。 如今府中井井有序,不悔处理事情方式和她不同,恩威并施,府中奴仆无人不服,少有烦乱,各司其职,府中安宁,她们日子也过得舒适。 她且再看看,过了年关,若还没传出好消息,那就该着急了。 李侧妃说,“两位媳妇是楼家的小姐和表小姐,最近可有听说了楼家之事么” 楼嫣然垂下目光,这事她母亲早就和她提过,昨日也给秋霜传话了,她自然知道,云不悔却故作不解问,“楼家是出了事” 玉侧妃说,“出事倒不至于,就是闹分家,大房闹着要分家,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惹了不少笑话呢。这楼家女孩多,男孩少,本来有三房夫人,这分家产自是不能对半分,大房偏要闹着分一半家产,二房和三房自是不答应,听说啊,日日吵架,闹得不可开交。” 楼嫣然说,“楼家有楼家的规矩,族规便定下,若是大房有孕育长子长孙,便可分得楼家一半家产,母亲要分一半家产也是按照规矩来,这是家规,哪怕是分了一半家产,剩下一半两房分,也足够他们一辈子享受不尽,这也没什么过分之处。” “楼家竟然还有这规矩”李侧妃十分惊奇,楼嫣然点头,李侧妃问云不悔,“这可是当真” “是,楼家的确有这样的族规,可我听闻舅舅在母亲出嫁的时候送赠一半家产当陪嫁,母亲不愿意接受,全赠与三舅母,如今算起来,这楼家有一半的家产该属于三舅母,属于舅舅的,只有一半,大房要分家产,自然也只能分这一半中的一半,表姐,你说是不是”云不悔微微笑说,楼嫣然目光一眯。 “嗯,楼震天当年送赠一半嫁妆,此事我也略有耳闻,后来秀玉全赠与三夫人,楼震天当着亲朋好友的面都承认,这是作数的,他日若是三夫人诞下男婴便全数赠与他,若是没有诞下男婴便归于楼震天,如今三夫人生育楼开阳,所以这一半的家产便属于楼开阳。”王妃说着,“这些年都没人提及么” 云不悔说,“三舅母不愿意说这事伤了和气,便一直没有提及,舅舅也就当是母亲一时戏言了吧,母亲又过世,他想反悔也没人说什么,只是这几年,楼家上下全部仰仗二表哥管理生意有方,这才维持府中诸人生计,若是要分家,按照族规和舅舅的承诺,二表哥应该得到一半以上的身家。” 179 楼嫣然五花一堆,云不悔所说的确是事实,这件事三夫人一直不愿意提,一来会让人以为她有非分之心,二来是不想借着楼秀玉的名义霸占楼家的家产,直到这一次大夫人提出要分楼家一半家产,三夫人才旧事重提,大夫人便当此事不作数,不愿承认,所以几人在府中吵不停。 楼嫣然知道是她母亲理亏,这些年楼开阳对楼家功不可没,全靠他才又楼家今日盛况,所以他要分楼家一半的家产也合情合理。可那是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哪怕哥哥再没本事,也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她自是要偏心一些的。 玉侧妃说,“若找世子妃这说话,亲家母就有些贪心了。” 云侧妃说,“亲家母是楼家的正室夫人,要求分一半的家产也是正常事,算不得贪心。” 李侧妃冷笑,“都说别家教孩子,自家孩子学精,看楼家这例子,以你所说,他日王府几位兄弟分家,王妃姐姐说要分一半家产,你也愿意么” 云侧妃被李侧妃这一呛声,脸色十分难看,一时应不出来来,但她反应也快,微笑说,“若是王妃姐姐真要一半的家产,我自是没意见,正室就是正室,妾室就是妾室,地位身份摆在那儿,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话说得十分不好听,玉侧妃都动了气,王妃说,“成了,王府是不会分家的,一家人和和乐乐才是最要紧的,几位孩子大了,成了家若是想要搬出去单独住,我们都是赞成的,可说不上分家,一家人谈什么分家。” 李侧妃冷笑,暗忖道,你自然是不愿意分家,程慕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玉妩又是哑巴,分了家,你们已经喝西北风么她心里这么想,却不敢多说。 云侧妃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楼家的确是一个例子,今天有话再先,他日分家,正室要一半的家产,她没有话说,她心里可不是如此想,王府的生意都是程佑天帮衬着,养着一家子,分了家他们东苑要一半的家产,这哪公平了。 这种话题,王府的女儿们是插不上话的,玉媚,玉致和玉容都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不敢多说一句,这几个女儿都不是心思重的人,深怕说一句就错一句,索性就不说。 云不悔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这王府分家她倒是乐意呢,她一人可以养东苑所有人,日子过得比现在还舒坦,只要程慕白没什么想法。她比较关心楼家分家这一事,那日和摇光说了,他们一定是详细计划过才谈这事,估摸着这两日就会有结果,她等着看就成。 分了家,以后就有好戏看了。 灵溪和灵心端来茶点,冲散她们之间的剑拔弩张,又变得一团和乐,云不悔趁着她们用茶点,躲到一旁赏菊。楼嫣然起身,让秋霜退下,她走到云不悔身边,“二哥要分家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 云不悔说,“不是大表哥要分家么” “你别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知道,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挑唆,一定不会提这件事,他再蠢笨也知道分家的利害之处。”楼嫣然冷声说,“是不是你挑唆的” “我是王府的媳妇,怎么挑唆大表哥分家”云不悔冷声回应,“他自己好赌成性,输了钱便那店铺去当还债,又认识一旁猪朋狗友,就盼着从他身上捞银子,大表哥自己不学精,这能怪谁,我觉得分家挺好的,二表哥一人受累养着一家子,我都心疼着,早分早好。” 楼嫣然蹙眉,冷冷一笑,“方才还故作不知,不悔啊,你的演技是越来越好了。” “随你怎么说,我是赞成分家的,你自己也知道大表哥是什么人,也知道一旦分了家,楼家的家产很快就会被他败光,金山银山都不足够他败了,你心里一定是着急,可那能怎么办,你已经出嫁了,娘家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也不能帮衬,如今你也只是光着急。”云不悔说,想起那晚的情景,她从来不说什么善男信女,冷笑说道,“我幸灾乐祸着呢。” “你”楼嫣然愠怒,“楼家养了你十几年,你就是这么回报的好好的一家散了,你就幸灾乐祸” “我是三舅母一手带大的,她们几个如意快乐,我就是快活,旁的人关我什么事,你心里着急,往我这里撒气做什么我已是王府的世子妃,你和我说这些事也没什么意思,阻止不了什么。”云不悔说道,她怜悯地看着楼嫣然,“你这么爱面子,日后你的娘家败了,不知道你的王府的日子会怎么样,云姨娘如今对你好,冲的全是楼家面儿。” “云不悔,你” “你别恼羞成怒,我说的是实话。”云不悔笑说道,“三表姐,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最好不要觊觎,免得自伤其身。” “你什么意思” 云不悔一笑,“我的意思是说,楼家一半的家产是属于我母亲的,既然赠送与三舅母,便是三舅母的,这事许多人可以作证,舅舅爱面子,此事赖不住,本就不属于你的财产,硬是去抢有什么意思呢” 就如人一样,不属于你的,始终不属于你。 楼嫣然沉怒,压低了声音说,“你真是恶毒。” “恶毒”云不悔莞尔,“我在恶毒,我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人,就怕有的人自认为很善良,却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是什么人。” “云不悔,如你所说,他日若是王府分了家,你又怎么办东苑的人又怎么办你们靠什么谋生”楼嫣然冷笑问,王府全靠程佑天和程穆东。 “母亲说,王府不会分家。” “若是万一呢这事谁也说不准。” 云不悔上前一步,微笑看着楼嫣然,一字一顿说,“相信我,这是我最乐意看见的结局。” 180 中秋夜,合家团圆。 凤城有中秋吃汤圆的习俗,寓意团圆美满。这是楼嫣然和云不悔嫁入王府也过的第一个中秋,楼嫣然想和云不悔一起亲手做一锅汤圆,代表两位新媳妇的孝心,也让长辈们尝一尝她们的手艺。云不悔欣然答应,她并不精通厨艺,自幼就不喜欢做厨房的活儿,可汤圆却是拿手,做得还算不错。 汤圆做得好,功夫极多,楼嫣然和云不悔下午便在厨房忙活,灵溪和灵心手艺最好,想要帮忙却被楼嫣然制止,云不悔和面,楼嫣然拌馅儿,分工来做。 云不悔手劲并不大,这和面的活儿,她干得十分吃力,灵溪趁着楼嫣然不注意,偷偷帮云不悔揉面团,云不悔淡淡一笑,也不制止,这府中人不少,这汤圆要煮许多,自己一个人和面是做不来的。 楼嫣然倒是会挑精细的活儿做,把这差事留给她。 灵溪说,“世子妃,您是享福的人,这厨房活您可真做不来,您这手白白净净的,不沾阳春水,我们几个奴婢看着都不忍心见你干活,别说世子了。” 云不悔莞尔,以前她做汤圆,就做小份,所以当然不吃力,王府人多,便显得繁琐一些。 程慕白一开始便不同意她做汤圆,他不舍得她到厨房忙活,云不悔偶尔会做一两道点心,做的也不怎么好吃,程慕白吃得香,也是冲着她这份心意。自家娘子厨房的本事多少他是知道的,这汤圆府中上下都要吃,若是做得不好,怕惹来闲话,楼嫣然却说两人刚进府,不曾为王府做过什么,一顿团圆汤圆是应该的,云不悔不答应更会惹闲话。 灵溪做惯了这会儿,面儿揉得十分均匀,好看,汤圆白白嫩嫩的,看着十分可人,云不悔欢喜不已,寻常一旁做的是糖水汤圆,这一次云不悔有了新点子,想做椰奶汤圆。 她手艺不好,却贵在新奇,这多少能弥补一些不足,楼嫣然有些担忧,怕做得不好,旁人吃不惯,云不悔却说没关系,她做过牛奶汤圆,椰奶更香一些,府中吃惯了糖水汤圆,换换口味也不错。 楼嫣然没什么话说,云不悔便让人准备椰奶。 这椰奶汤圆其实并不难做,就是把糖水换成椰奶,椰奶制作也不难,用新鲜的椰子水和椰子肉熬成椰奶,费了一些时间罢了。 灵溪直夸云不悔心思灵巧,府中没吃过椰奶汤圆,做好后她尝了一口,感觉十分好,汤圆煮得稍微有些烂,可十分香,弥补了缺陷。 天气较热,云不悔把椰奶放凉,又加了冰,做成冰汤圆,这才送上来。 这是比较新鲜的做法,刚一端上来,闻着香气王爷和王妃便夸赞云不悔和楼嫣然心灵手巧,楼嫣然谦虚笑说,“都是不悔的功劳,儿媳只是拌着馅儿,不敢居功。” 李侧妃说,“冰凉爽口,滑而不腻,这汤圆做得好,王妃姐姐真是有福,世子妃真是能干。” 玉侧妃也赞不绝口,云不悔坐到程慕白身边,程慕白微笑看着她,能得到一片赞誉,出乎程慕白的意料,他以为云不悔的厨艺指不定会把汤圆的馅儿都煮烂。 云不悔低声说,“是灵溪帮的忙。” 程慕白了然,她就点子多,真要做起来却不见什么成效,然而她和灵溪倒是合作十分好。 程佑天静静地吃着汤圆,程穆东笑说,“我以为二嫂不善厨艺呢,没想到还是一个高手,二哥的担心是多余了,瞧这汤圆做的,太精巧了。” 云不悔备受赞誉,却不敢居功,又推给楼嫣然,楼嫣然又谦虚地推回来,王妃说,“你们也别推来推去,都是能干的媳妇,大少爷和慕白很有口福。” 程慕白长袖掩嘴,似是在笑,云不悔拉了拉他的袖子,“你什么意思,说我做的不好呢” “这哪敢啊,谁都夸你呢。”程慕白低声说,两人说悄悄话,姿态亲密,羡煞旁人,楼嫣然顿觉得食不知味,程佑天最是安静,一语不发。 王爷感慨说,“这椰奶汤圆很多年前吃过,这味道真让人怀念。” 王妃脸色微微一僵,云不悔笑容敛去,心中暗暗喊了声,坏了。这椰奶汤圆是母亲儿时常做的,父亲十分爱吃,经过冰镇更是令人回味,她不知道母亲也曾为王爷做过,她偷偷看了王妃一眼,手心捏了一把汗,王爷和王妃心结刚刚解开,别为了这是又拧上,那她就罪不可赦。 无心之失,有时候更令人悲痛。 云侧妃笑说,“府中可没做过,王爷在哪儿吃过” 王爷淡淡说,“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云侧妃掩嘴笑说,“看王爷如此怀念,这做汤圆的人对王爷而言,一定很重要吧。” 王妃低着头,云不悔看不见她的表情,心中气恼至极,暗骂自己蠢笨,没想到这一层,这才闯了祸,真是该死,她和王妃的关系不能又恶化了。 王爷似乎也觉得自己失言,看了王妃一眼,朗朗而笑,“云儿多心了,只不过是年少时的一位妹妹曾做过,味道极好,所以怀念至今,说到汤圆好吃,本王觉得王妃的汤圆做得更好,胜过不悔一筹。” 王妃惊讶地看着王爷,云侧妃暗恼,云不悔松了一口气,机灵地接口,“是,母亲的汤圆是做得最好的,玉致常说,不悔只是心思巧,手艺是一般般的。” 玉侧妃说,“王爷这一提及,妾身也想起来,王妃姐姐的手艺确实是好,妾身就吃过一次,至今也怀念着呢。” 府中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了汤圆,又在前院欣赏皮影戏,程慕白牵着云不悔到碧月长廊去赏月,他对皮影戏兴致不大,不如和云不悔在荷花池赏月,更是赏心乐事。 ps:正月十六送妹妹去学校,顺便要办事情,就一更哈。 181 十五的月亮最是好看,又圆又亮,似是人的笑脸,最是灿烂时,柔白的月光洒落天地间,如一层薄纱覆盖着静谧的月色,添了一层无言的浪漫。 程慕白拥着她坐在碧月长廊上赏月,长廊中映出一对缠绵身影,仿佛交颈鸳鸯,程慕白说,“你特别喜欢十五” 云不悔点头,“是进府后喜欢,还是一直都喜欢” “一直都喜欢。”云不悔笑说。 “十五对你而言,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云不悔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特殊意义,于她而言,所谓特殊的日子其实一年之中并不多,哪怕是她的生辰,于她而言也不算太特殊。每一天都她而言,几乎都一样。 “那为何喜欢十五” “可能是以为我喜欢十五的月亮,月有阴晴圆缺,人有聚有散,可十五的月亮总是如此圆满,令人觉得这人世间的一切也如此圆满。仿佛什么都不曾变化过,人如月一样,永远在最灿烂的时候,每次看着十五的月亮,我都在想,自己也是圆满的,如此一想,就不觉得孤单了。”至少有月亮陪着他她,谁都可以改变,可十五的月亮总不变,总是让她觉得开心,让她觉得人生有希望。 “傻丫头。”程慕白怜爱地啄了啄她的额头,“你这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嘿嘿,聪明一世,难得蠢笨嘛。”云不悔狡黠地说,倏然眨眨眼睛,淘气地问,“小白,我听说男人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你是不是也是如此” 她仰头看着他,他的眼眸仿佛盛放了十五的月光,温柔似水,“不悔,我喜欢你,聪明也好,蠢笨也好,都是我喜欢的云不悔。” 不管她的哪一面,都属于他,这种归属感让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记住,他的身边有她相陪,所以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以她为先。 云不悔脸颊如桃,羞涩地把脸藏于他的胸口处,程慕白拥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动作温柔,唯恐惊扰了她。 “小白,成亲后,我们就回过一次楼家,过几日,你陪我回家成么”云不悔问,成亲后,程佑天和楼嫣然倒是经常回楼家,云不悔出了回门,没有回去过。 一来她若要见三夫人,寻常约在外面喝茶谈天即可,回去人多口杂,又太啰嗦,应付那些人让云不悔疲倦和心烦,三夫人也是知道的,所以并没让她多回去走动,若是彼此想念了,冰月带句话便约在外面一起喝茶。 程慕白知道她的心思,点头同意,楼家正闹得不可开交,云不悔这时候回去,哪怕不说什么,对楼震天也是一种心理威逼,毕竟这分家产是她母亲的,当初也是楼震天甘愿赠于楼秀玉的。 “好” 程慕白和云不悔要回楼家的事情先是回禀了王妃,再回禀王爷,两人同意,云不悔这才让冰月和灵溪收拾,准备礼品。虽不喜欢大夫人和二夫人两房人,云不悔也周到地准备礼品,且全是贵重之礼。这礼数是不能失了,程慕白又是世子,难得回家一次,若是礼品拿不出手会让人看了笑话。 她是不打紧,可不想有人看低了程慕白,惹来他的闲话。 临时时,王妃叮咛,“楼家是多事之秋,你回去便回去,可他们家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毕竟你也不是楼家的女儿,多说了反而落人话柄,横竖是他们家的事,再闹也和你无关。我知道你有心帮三夫人一家,我和你母亲,三夫人,楼老爷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十几年,我何尝不愿意她好。只是大院里的事情,你嫁出去的女儿总是不便参与的,你看嫣然,这风头浪尖上便没回去。我这一次允你回去,也算是我的私心,若非是三夫人,今天我是不会允你回去,不悔,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我的苦心。” 云不悔柔柔一笑,握住王妃的手,轻声说,“母亲,您放心,不悔知道分寸,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悔比谁都清楚,这一次我们回去,就是探亲,旁的什么都和我们没关系。” “你能如此想,那是最好。”王妃说着,看向程慕白,“一路仔细照顾着,到了楼家,别失了礼数。” “是,母亲放心。” 楼家。 楼震天带着家眷在外候着,远远便看见王府的车队,程慕白和云不悔同坐一辆马车,有两辆马车是装着礼品,荆南带着十几名侍卫跟在马车后面,浩浩荡荡到达楼家门前。 冰月搬来矮凳,程慕白一边咳嗽,一边踩着矮凳下来,冰月又扶着云不悔下了马车,云不悔轻抚着程慕白的背脊,这厮是故意的吧,这一路没听他咳嗽,到了楼家却咳个不停,嗓子不疼么 “楼震天及家眷拜见世子,世子妃,祝福世子和世子妃万福。”楼震天手撑着地行礼,楼家家眷也跟着行礼,程慕白咳了好几声,云不悔说,“舅舅,几位舅母,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都起了吧。” 楼家的人道了谢,这才起身,楼震天恭敬地把程慕白和云不悔请进楼家,楼开阳和楼摇光相视一眼,云不悔要回来一事,事先并没有收到消息,是昨日冰月才说,是云不悔临时决定的。 楼开阳并不希望云不悔介入这一次楼家分家一事中,免得她在王府受人闲话,说她以权压人逼楼震天和大夫人一房就范。楼摇光却另有想法,云不悔做事素来最有分寸,哪怕是要帮,也定会不露痕迹,怎会落人话柄。 大夫人和楼少琪、楼嫣云离他们最远,他们是极不愿意见云不悔回来,这一次分家大夫人心里是很不愿意的,她精明能干,可并不懂经商,心中也明白楼家全靠楼开阳,这分了家,以后的日子她真怕出个差错,且楼少琪又好赌成性,她哪能愿意分家。 然而,她是爱子心切,楼少琪因赌欠了一笔巨债,典当了商铺还不足以还清,这么一笔大额数目,楼开阳咬紧了牙齿,就是不愿意松了银根救命。楼少琪逼于无奈想到分家,楼家是凤城首富,家财万贯,分了家自己爱怎么花是他在自由,他又是长子,祖训说大房有嫡子便能继承楼家一半的财产。 大夫人原不愿意分家,可一想到能分一半家产,再加上楼开阳不愿意还楼少琪的债务,她心有怨怼,这才同意分家,谁知道,三夫人突然提出楼秀玉当初把一半家产已转给她。这件事楼震天,几位夫人都可以作证,楼家的亲朋好友都在,秀玉当初出嫁说这件事是在众人面前说的,楼震天抵赖不了。 所以她只能分到楼家四分之一的家产,这让大夫人很不甘愿,二夫人也不愿意一半家产给三夫人,楼震天自己也是不乐意的,所以这件事便闹起来 大夫人说,“云不悔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回来,她这是做什么” 楼少琪说,“娘,不管她做什么,总之咱们一定要咬紧牙关挺下去,咱们才是楼家的正室,长子嫡孙,凭什么把一半家产给他们,姑姑当日是戏言,做不得数。” “你闭嘴,都是你不长进,若不然”大夫人拂袖,盛怒不已,这事本就十分棘手,如今云不悔一回来,更是让大夫人心焦。 她不止一次埋怨过,为何嫣然不是长子,若嫣然是长子,今日她就不会如此憋屈。 大厅中,楼震天等人陪着程慕白和云不悔喝茶聊天,冰月把礼品都分发给众人,每人一份,并无偏颇。云不悔是很有心思的人,送给他们的礼物都很迎合他们的心意。楼震天爱面,她送了一套上等蚕丝制作的衣裳,大夫人爱财,她送了一对金玉如意,楼嫣云爱美,她送了一套上等的胭脂水粉,二夫人爱古玩,她送了两套青瓷花瓶她尽力顾及到楼家每一个人,一人都没落下,这多年在楼家她可不是白待的。 大夫人虽不喜欢她此时回门,对她也是戒备,可她出手这么阔绰,谁不喜欢,且又是她中意的礼物,当下便缓和脸色,楼嫣云十分欢喜,她想要一套这样的胭脂水分许久。二夫人和楼家的小姐们也很开心,场面云不悔在做足了,三夫人倒是觉得可惜了,白白便宜了他们。 虽说也知道云不悔的用意,可出了这件事,她是真不待见他们。 喝了茶,午膳时间还未到,云不悔带程慕白去她的雪梅居,雪梅居无人居住,暂且空着,这离正院远,也没人愿意居住,楼摇光让春燕时常打扫,雪梅居是极干净的。 182 程慕白是一次来她的院子,他们上一次回门太过匆匆,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住的地方,荆南和几位侍女留在外面,云不悔带着程慕白进去。 雪梅居布置十分清雅,琴台楼阁,珠帘粉纱帐,墙壁上挂着一些字画,也有她的墨宝,更见清雅,看其闺阁便能想到主人是多么玲珑剔透,冰雪聪明。 云不悔挽着他在阁楼上走,从阁楼上往下看,远远能看到中庭,景致十分不错。程慕白说,“三夫人待你极好的,这里的用度,比王府都要好上许多。” “小白,你看这么久,就这感触啊” “这是最鲜明的感受啊。”程慕白莞尔,刮着她的俏鼻子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感触” 云不悔歪头想了想,“比如说,你可以说我这儿布置得很有心思,很温暖,说主人很聪明,一定是一名心思玲珑的大美女” “真不害臊。”程慕白说,倏然认真地看着云不悔,“看来,我娶了一位很有钱的妻子,不打算老实交代吗” 云不悔并不在意他的探问,亲昵地挽着程慕白在床上坐下来,她并不打算瞒着程慕白,只是寻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说,这院子平时就她和冰月,三夫人和哥哥,姐姐来,所以布置得再好,也无人发觉,三夫人也只是以为是摇光和开阳疼她,好东西都往她这里送。 “小白,我总会和你说的。”云不悔说道,程慕白点了点头,他等着。 他舒服地往后靠在云不悔的床上,云不悔也脱了鞋袜,坐到他身边去,“累了” “不累,就是想在你的地方多待一会儿。”程慕白说,“这是你睡了十几年的床吧” “是啊。” “都是你的味道。”程慕白暧昧说,云不悔脸颊一红,娇嗔出风情万种,程慕白心一动,骤然拉着云不悔,她一个防备不及,跌落在他怀里,她挣扎着要起,程慕白掐着她的腰,目光跳跃着一团火焰,手心在她腰上轻轻的抚摸。云不悔脸颊越来越红,她太清楚程慕白此刻眼中的目光,以及他求欢的动作。 他压下她的头,吻住她的唇,热吻带着几分急切,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她的身体,狠狠地占有她,灵活的手指已绕到前面,松开她的腰带,覆上她一边的柔软。 “小白”云不悔推着他的肩膀要离开,无奈程慕白的力气比她大,他突然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唇未曾离开过她,更深地占有她的甜美。 外衫被他褪去,裙子也被他撩到腰际,云不悔羞涩不安,他们也曾在白日燕好过,她并不排斥,只是,这是在楼家,在她的闺房里。阁楼下有许多人还等着,这要是被人知道,传出去还不笑话死。 云不悔硬是挣脱他的唇,程慕白想吻,云不悔以手捂住唇,他的吻落在她的手背上,滚烫得仿佛热了她的心窝,云不悔理智几乎溃散,勉强挤出一丝力气说,“小白,晚上行吗咱们现在在楼家呢。” 程慕白摇了摇头,低哑的声音饱含qingyu,“我就要现在要你,在你的地方,要你。” 他拉开她的手,深深地吻住她,灵活的手没片刻便解了两人身上的束缚,他显得特别的激动,几乎没做多少前戏便把自己送进她的身体内,云不悔有一丝疼痛,他吻着她的唇,安抚她的情绪,慢慢地律动 云不悔觉得自己的油锅上的鱼,又热又疼,身体被他慢慢撩起兴致,却充满了紧张,一想到这地方是她的闺房,三舅母和楼开阳、楼摇光在等着她,楼下有一批人在等着,她就紧张得不得了,越是紧张,仿佛越是敏感刺激,把他束得紧紧的,几乎疼痛起来。 程慕白在两人结合处轻揉慢捻,让她放松,云不悔捶着他肩膀,“小白,别折磨我,你快些” 她的本意是想让他快些结束,程慕白却故意扭曲她的意思,笑声沙沙哑哑的,“原来娘子是嫌为夫不够卖力,没让你尝到味儿,为夫这就快” 云不悔还没回话便被他沉重快速的撞击弄得理智溃散,“混混蛋”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冲动,他是克己的人,不近女色。自幼见父亲三妻四妾,母亲常被冷落,寂寞孤独,他对女人便更没多少兴致。这事可有可无,可有了云不悔后,便慢慢恋上这滋味,这才开始觉得这事的美好,难怪温柔乡是英雄冢。原来和自己喜爱的人结合是如此美好,令人心动的事情,他有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自制力如此之低。 如今在她的地方,要着她,更让他觉得非常的刺激,满足,仿佛伴随着她一起长大的这一切都看着,这位陪伴了他们十几年的女主人正被他占有,正属于他,这是一种很诡异的快活感,让程慕白失了分寸,不顾场合地要她。 他知道,荆南最懂他的心思,知道他们这么久没出去,定会遣散了人,不让人进来,且服侍的都是近身的人,不会胡乱说话 越来越多的快感爬满了背脊,漫上头皮,又狠狠地俯冲而下,往他的身下冲击,他却放慢了节拍,想要延长这一次的欢爱,故意慢慢地进出,她的身子已因敏感和紧张变得十分润泽,结合处发出暧昧的声音,云不悔难受地摩挲着他,心中恼极了程慕白 “小白”女子柔柔的声音含了无限的娇媚,听得程慕白的心都酥了,她却不堪折磨,主动迎合他的进出,他最爱此刻的云不悔,千娇百媚只为他呈献 他扶着她的身子,让她坐起来,云不悔嘤咛一声,因为姿势的关系,他进入的更深,她拥抱着他,在他肩头一咬,忍住脱口而出的shenyin 他忍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又快又猛地占有着她。 183 三夫人和楼开阳、楼摇光等云不悔来,已过快一个时辰的功夫,云不悔身上扑了许多香粉,硬是把身上那股味儿遮盖,三夫人派人请过一次,让荆南的人拦在院子外,正要派人催第二次云不悔便姗姗来迟。 “你这孩子,怎么待上这么长时间。”三夫人说道,“也就带世子回阁楼休息一阵,能费上这么多功夫,这把童年到豆蔻年华的往事都说尽了吧。” 楼摇光扑哧一笑,云不悔想起她和程慕白在阁楼上的事,好不容易褪去的红又浮起来,娇嗔不依,慌忙过来撒娇,直说自己错了,又说好些日子不见,三舅母变得漂亮又优雅,哄得三夫人笑得如一朵花似的。 楼开阳说,“怎么赶上这时候回来不是什么好时机,府上的人也同意不怕惹闲话吗” “谁说不是好时候,正是时候呢,我刚看舅舅的脸色,绿得难看,更别提大夫人和大表哥。”云不悔浅浅一笑,“三舅母,这事打算怎么算完” “拖着呗,如今吵翻了,原本他们要分一半家产,如今只能分得四分之一,心中不乐意便和我吵起来,你也知道,这事一提出来,老爷面上挂不住,大夫人是绝不愿意,二夫人房里没子嗣,本就巴望不上,这要让我分走一半,剩下的大夫人一定会大部分卷走,她自也聪明,不会同意。全家就和我们死磕,一致说秀玉当年说的玩笑话,作不得数,如今楼家全是老爷的,他愿意怎么分就怎么分。老爷是个爱面子的人,你也知道,大夫人和二夫人不愿意承认这事,他是不敢的,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心眼小,争这家产说出去人家也会觉得无伤大雅。若老爷否认,这城中多少人知道这事,他丢不起那人,除非他今后不打算在凤城走动,依我看,吵到最后多半是不闹,不分家了。” 云不悔看向楼开阳和楼摇光,很显然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和三夫人是有区分的,三夫人觉得不分家,一家人和和乐乐在一起也算不错。可楼开阳和楼摇光是铁了心要分家。 “舅母,若是这一次不吵了,大舅母说不分家,您也同意么” “一家子本就好好的,分什么家,她要么就不要吵着分家,心眼太大,要么就分四分之一,退一步我是不会让。”三夫人说,这些年,楼开阳为了楼家奔波劳碌,管理楼家生意,做得有声有色,而楼少琪却好赌成性,光是输的钱就不知道多少,如今还要拿着她儿子赚来的钱去输掉,她很是心疼,自然是不愿意的。 云不悔看向楼开阳,楼开阳微微点头,她说道,“三舅母,依我看,若是这一次能分家,那就分了吧。横竖是他们先闹起来的,分了也好,大表哥那性子,将来不知道要惹多少事,分了家也省了事,你就说二表哥劳心劳力为楼家赚钱,结果他却在一边散财,金山银山都不够输啊。他又有一帮狐朋狗友,将来铁定惹事,我们犯不着为这事揪心,索性就分了,哥哥和姐姐也省心省力。一个院子生活,终日吵闹也不是一个事,您说是吧” “我心中是排斥分家的,自古家和万事兴,他们再过分,再不对,也是一家人,和和气气就过了,平时有点小心思也不算过分,都是各自打算。可若他们真要分家,成啊,拿四分之一的家产,可他们不乐意,偏要拿一半,天天那族规和你母亲说事,口气强横着呢。” 云不悔淡淡一笑,楼摇光问,“不悔,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他们不是一直吵着说母亲当时只是戏言么”云不悔笑意深深,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给三夫人看,“您看看,这封信是母亲留给您的,当时她交道我手上,她说舅母很看重自己和楼家的缘分,当年便有心推脱不愿意接受这一半家产,这信要是交到你手上指不定也毁了。她便让我收着,若是将来闹起来,便拿出来给你,你和表哥也不会吃了亏,当年一事也有了凭证,这是母亲的字迹,舅舅不会认不出来。” 三夫人慌忙接过,打开一看,片刻便已湿了眼眶,“秀玉” 她把信捂在胸口,泪流满面,秀玉自幼和她最亲,感情胜似姐妹,她能嫁给楼震天便是秀玉牵线,不然她只能远远爱慕的份儿没想到她过世十几年,仍帮着她。 楼开阳也没料到云不悔会有这份遗书,他知道云不悔挑在这时候回来,定是有法子解决这件事,没想到却有这样一份遗书,有了这份遗书,谁也不敢质疑。 这件事轻轻松松便能解决。 “不悔,你有这份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楼摇光惊叹,有了这份东西,她们就不怕大房和二房的人,不出半个月就能解决这件事。 “我也想早点拿出来,只不过呢,东西早拿出来晚拿出来区分大了,若是刚闹分家的时候,这份东西拿出来,大舅母就肯定不愿意分家,她们大大吃了亏。如今闹得满城风雨,我赌他们面上过不去,哪怕他们真的脸皮厚,说不愿意分家,我们也可以说我们被激怒了,一定要分,咄咄逼人谁不会。”云不悔说道,她要的是这效果。 楼摇光和楼开阳相视一眼,点了点头,这主意极好,云不悔的鬼点子最多,且最有效率,三夫人很惊讶地问,“你们几个是奔着一定要分家去的” 楼开阳说,“是的,母亲,我在城南买了一幢宅子,分了家后,我想搬出去住,您若是愿意可以跟着一起过去,若是不愿意,您就继续在楼家住,父亲不会亏待了您。” “开阳,这是为什么你从没和我说起。”三夫人震惊无比,没想到楼开阳已准备得如此妥当,她还以为这事是大房闹起来的,如今看来 “母亲,将来我要娶媳妇,她胆子小,不适合住在楼家,所以搬出去最好,我也不愿意她住这里。” 云不悔嘴里正含着一口茶,这咽也不是,喷也不是,在咽喉转了圈给咽下去,她和楼摇光以为楼开阳会随便掰一个理由敷衍过去,没想到他会说娶媳妇这一事,实在是太过惊悚。 三夫人瞪圆了眼睛,问,“你有对象了是哪家的姑娘,什么时候成亲” 楼开阳眸光如碎了一地的星光,刹那温柔,“她还小,再等两年,母亲总会认识的。” 事情谈到这份上,似乎已成定局,三夫人也不便再阻拦,楼开阳要娶媳妇一事倒是让她最为上心,偷偷拉着云不悔和楼摇光问知不知道他有中意的女孩 楼摇光很茫然地摇头,云不悔心中闪过一道影子,却笑着摇头。若是真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人,三舅母定会十分失望,且反对,甚至不愿意楼开阳搬出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分家一事搞定,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婆媳问题,素来是儿子解决,她相信哥哥会处理得极好。 云不悔坐到三夫人处话家常,到午膳时间便回雪梅居叫程慕白,他正无聊,看着她阁楼上的藏书,微微打着盹,云不悔从他手中抽出书卷,程慕白完全清醒。 “啊,娘子” 云不悔笑说道,“累了吧,真是胡闹。” 午后的阳光里,她的脸如最新嫩的莲藕,再晕开一点点胭脂,美得令人怦然心动,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光晕中,妩媚风情只为他展现。 程慕白突然生出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他的手拂过空气,牵住她的手,缠缠绕绕便十指紧握,微微把她扣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突如其来的煽情让云不悔有些懵懂,却享受他这样难得的深情,深爱之人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美好的。 “不悔,我喜欢你。” “我知道啊。”云不悔笑说道,她一直都知道程慕白喜欢她,比喜欢多出许多,所以她和他在一起最是开心,舒服,每一天都充满了快活和期待。 两情相悦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你付出了感情,又收获了对等的感情,心心相印。哪怕日后会有伤痛别离,哪怕日后会有误会种种,哪怕不能保证一生一世,此刻的他们都付出了厚重的感情。这一刻,他们可以骄傲地对上苍说,他们没有后悔这一刻,他们享受这一刻的时光。他们是骄傲的,他们的快活的,这是世间只有彼此能给的幸福。 她心中的花朵宛若都开放了,风一吹便嗅到甜美的花香。她不知道程慕白为何突然说喜欢,不管是为何,她的心花朵朵开,已要飞起来。 这一趟回楼家,云不悔最是开心,眉开眼笑一直到离开,她心中喜欢,对楼震天等人可以装出来的热情和违和感也忍耐,不觉得心烦,也仿佛一只快乐的小鸟,只想和他一起飞回他们的家。 他们回王府时,正是下午,府中的女眷又在打牌,云不悔和程慕白经过碧月长廊便停下来,两人相伴过来打招呼,刚说上两句,程慕白便咳不停,咳声越来越重。王妃心疼不已,云不悔也借故告退,扶着程慕白回皓月居。 李侧妃睨了王妃一眼,担忧说,“世子近日身子好了许多,少闻咳声,怎么今日又严重了,是不是出去吹了风,世子妃也太不小心。” 近日王爷对王妃的宠爱是令人眼红,几乎日日都宿在东苑,且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些新奇玩意儿,逗着王妃开心,又常带王妃出去游湖,听戏,几位侧妃嫉妒得眼红,李侧妃便不想让她好过。 王妃是淡定稳重的人,优雅地打出一张牌后,笑说道,“慕白身子反复是常有的,咳嗽也正常,不悔照顾他,比我这当母亲的更细心仔细。” 楼嫣然一听,这王妃话中维护之意甚是明显,云不悔刚进府时和王妃处得不好,貌合神离,如今婆媳感情却如母女一般,令人羡慕。反观她,当初和云侧妃感情如母女,经过杜鹃一事,却是日渐生分疏远,不似以前那般亲密。 她看了一眼云侧妃,心中暗忖,这几日王妃得宠,她婆婆心情不佳,对她态度也差,她做得再好也会被挑出毛病,这事她心上也不痛快。 各种落差让楼嫣然心情烦闷,这婚后的日子过得不如意,是不是自己太过贪心又或者是哪儿真做的不好。 她的不明白。 有了云不悔提供的那张遗书,楼家的事情不出一个月就有了结果,大夫人见有了铁证,这会儿赖不掉,便胡搅蛮缠不愿意分家。这世上的事总不能好事都你一家占着,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这么好的事情。楼开阳说这一次闹得他心里不痛苦,一定要分家,他把楼家生意场上的几位老朋友请过来,都是楼家的旧交,当面为这事要一个说法。 楼震天又气又恨,骂楼开阳混蛋不孝,楼开阳却无动于衷,最终迫于各方压力,楼开阳成功地分走楼家一半家产,他在城中另有置业,分了家后便和楼摇光搬出去住,此刻便宣告一个结束。 这事云不悔意料之中,并无什么惊喜,分了家后,楼开阳的手脚就会更开放,将来这商家天下,迟早是他的,不出五年,定是天下第一富。 程慕白笑问,“不悔,你可如愿了” 云不悔淡淡一笑,自信悠然,“自然,我想做的事情,从不失手。” 184 又是一年除夕到。 云不悔最讨厌的日子就是除夕,除夕前几日她办年货就心中不舒坦,往年她在楼家,除夕和她关系不大,她也不喜欢办什么年货,楼开阳和楼摇光知道她的心结,商行里要分派的礼物,送给生意伙伴的礼品都是他们一手包办,云不悔并不喜欢忙碌,她便自欺欺人躲在雪梅居,捂住耳朵,不听爆竹声,嫁妆除夕还没到。 如今在王府不一样,她主内,府中各种琐事都需要她打点,几乎一半的侍女家丁要回家过年,她和玉致去奴仆市场挑选一批临时工伺候。又要办置年货,采购的事虽给了云侧妃和李侧妃,可过年和往常不同,云不悔要亲自监督去办,这是她在王府过的第一个除夕,不懂往年规格,又要请教王妃。除了办置年货,还要给府上的人添置新衣新鞋等一堆的麻烦事,除夕这几日王妃身子还略有不适,云不悔上下操办,心情又不佳,脸上没半分笑意。众人私下猜测是不是世子妃太累,否则总是带笑的她怎么会阴着脸。 除夕这一日中午,傍晚要祭祀,云不悔却疏忽了,金银纸和香烛买得不够,库房里的存货应付不上,王妃忍不住说了她几句,这府上的祭祀最是重要,初一十五祠堂的香都烧着,除夕这天要用许多金银纸和香烛,云不悔就按照以往的规格买,自是疏忽。王妃话说得也不重,可云不悔心情不佳,这话听着就刺耳许多,当下便不悦,几乎拂袖而去,幸亏是冰月拉着她,最后云不悔让荆南快点出府去买。除夕这日还有商铺不关门,尚且买的找,若是买不着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程慕白也知道这事,当下快玩笑说,你不知道除夕要祭祖的么这和往常哪能一样。云不悔当下就沉了脸,冷硬地回,“是啊,我不知道除夕要祭祖,我讨厌除夕,我从来不过除夕,可以了吗” 她说罢,沉了脸回内室,程慕白错愕,这是他们成亲以来云不悔第一次给他脸色看,且挺可怕的。白皙的小脸风雨欲来,似是带了一种煞气,令人不敢靠近。 他并不生气,只是不解,不悔是心思灵巧的人,怎么可以听不出他是开玩笑她这几日怎么了 这几日云不悔心情十分不佳,骂过冰月五六次,要换了以往冰月是顶嘴的,最近冰月被骂就无耻地摇着尾巴认错,不管谁错她一概说自己错,灵溪、灵心和荆南都不太敢和她说话,云不悔就像是一只全身绷紧的琴弦,一触就要断裂。 云不悔给程慕白下脸子,灵溪、灵心和冰月都在,冰月怕程慕白生气慌忙说,“世子,小姐最近火气比较大,您多担待一点,多担待一点哈” 冰月抹汗,小姐啊,你有气往我身上撒就是了,干嘛往别人身上撒啊,这世子要是不高兴,这年可怎么过呢 灵溪说,“世子妃是怎么了王妃刚刚也说了世子妃几句,她好像也要发火似的,冰月给拉住了。” 程慕白十分惊讶,这不似是云不悔在风格,她是受了多少气也能往心里咽下去的隐忍之人,脾气总是控制得好,从不失控,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冰月,世子妃怎么了”程慕白问,冰月为难,这是云不悔的隐痛,她不敢私下和程慕白说,“世子爷,您还是亲自问小姐吧。” 冰月说吧,一溜烟儿跑出去,不敢再留,这世子爷不是省油的灯,再留一定被套出话来,所以冰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灵溪和灵心也出去。 冰月在院子里,灵溪和灵心过来,问她云不悔的事,冰月三缄其口,灵溪担心地说,“世子妃心情这么不好,今晚祭祖要一起用膳,别把人全骂了。” 冰月说,“这倒不会,其实我刚刚若没拉住小姐,她也不会真的顶撞王妃,她心里有气,回来不往我撒,往世子身上撒我还觉得高兴呢,虽然有点小失落” 灵溪和灵心不明白,为什么云不悔骂程慕白,冰月会觉得开心。 冰月却笑而不语。 云不悔在书房整理书籍,皓月居就一个书房,云不悔的书也很多,她嫁过来后,程慕白便让人往书房多放了两个书架,他的书房大,两人合用并不成问题。她是很少整理书籍的,两人看书后,通常是程慕白整理的,她有心思才会整理一下,这书架灵溪和灵心刚整理过,她又来忙活。 她抱着一堆书正要放到书架上,程慕白接过来,轻笑说,“放错位置了,娘子” 那一声娘子拉得很长,有少许撒娇的味道,程慕白把书放到另外一边的架子上,云不悔蹙眉,不悦说,“别管我。” 程慕白握住她的肩膀,云不悔阴着脸,低着头,没看他的眼睛,程慕白说,“不悔,心里不痛快,可以和我说一说,说出来就没事了。” 云不悔冷笑,如果事情说出来就没事,这么多年,她就不会这么痛苦。 “你这几日很反常,我看着也难受,是不是有过不愉快的经历”程慕白温柔问,云不悔抬头,冷冷地看着他,那目光如染了冰,还有少许锋利,“难受小白,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谁都不能感受谁的难受。” 程慕白一笑,包容她的尖锐和小脾气,“是,我知道不可以,可我至少能分担一些,不是吗” 云不悔别开脸,程慕白拥着她,轻轻地抚着她的肩膀,“不悔,你啊,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你总是把心事压在心里,不相信任何人,不愿意和任何人说出你的不开心,你的不快乐。你这样,你身边的人也不会开心,知道吗你如今和我发发脾气,那倒没事,我是你丈夫,我会包容你,可若一会儿在祠堂谁说什么让你不痛快,你要是发作,场面多难看,我看着也心疼,知不知道” 185 云不悔心中烦闷,冰冷说,“您若怕我得罪人,场面难看,一会儿祭祖我就不必去,您和父王说我身体不适要静养,晚膳也不去了,免得惹人不高兴。” “越说越没谱了。”程慕白说着,牵着她到一旁坐下,云不悔别扭挣扎几下,程慕白涌进了她,除夕的风冷冷地吹进来,她的脸颊莹白如藕,美丽的眼眸流转着冰冷又倔强的光芒。程慕白又是心疼,又是怜惜,温柔地缠着她的手,轻轻地摩擦,她的手秋天就开始冰冷,到了冬天更是冷得吓人。云不悔垂眸看着他的手,大手覆盖着柔柔的小手,他的掌心很暖和,仿佛一团火覆在一团冰上,似乎要软化她心中的冰雪。 程慕白叹息,无奈随着寒风钻进她的耳朵,云不悔羞愧无比,她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却发泄在他身上,她不开心便拉着旁人不开心,她是疯了么“不悔,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也没有恶意,不要误解我的话,知道吗你若真的不开心,不想出去,我不逼你,一会儿我和父王说你身体不适,祭祖后我就回来陪你,好吗” 他的声音温柔怜惜,唯恐伤了她,云不悔更是羞愧,他越是温柔,越是显出她的任性蛮横,云不悔涨红了脸,想要道歉,程慕白却把食指横在她的唇间。 屋外风雪漫天,梅的香气从窗口钻进来,她的世界流转着空气的冷香和他的温柔包容,如温泉包裹着她冰冷的身子,覆盖上心脏上那一层厚厚的冰,渐渐融化,云不悔鼻尖酸涩,红了眼睛。 “小白”她咬着唇,委屈渐浓,程慕白轻轻拍着她的背脊,他知道她的悲伤,虽然她没有提及。从认识到今天,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她,在他眼里,云不悔是骄傲的,聪颖的,沉稳的,睿智的,坚强的从未和软弱联系在一起。今天才知道,他的妻子心中深藏着悲伤,他从未知晓。 她如枝头的梅花,迎着风雪怒放,却从未凋零。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他会慢慢抚平她的伤口,让她全心全意信任他,把身心彻底交给他。 这颗七窍玲珑的心,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去拿,也非那么容易就能夺得。 “别伤心了,好吗”他笑问请问,轻轻地抚着她的脸,“你笑起来很好看,比外面枝头开的梅花更好看,所以别绷着脸。” 云不悔失笑,伸手抱住他,用脸磨蹭着他的脖颈,似乎寻求熟悉的温暖,浅浅的凉划过脖颈,又被她的呼吸覆盖,感觉非常奇异,悸动。 眼泪从她眸中一滴滴地落,落在他的貂皮披风上,云不悔心想,她对除夕的恐惧会不会因为有他的陪伴而减少他不知道,她已习惯了排斥除夕,漠视除夕,讨厌除夕这个日子是她的噩梦,一旦勾起她的伤心事便夜夜噩梦缠绕,她很害怕这种感觉。 无人诉说,无人分担,只能一人受着,疼着,想念着。 程慕白问,“愿意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吗” 云不悔身子僵硬,似是水在结冰,程慕白心疼,暗恼自己多嘴,下意识地改口,“是为夫多嘴了,我不问便是,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程慕白坚定地说,“以后,我要陪着你过每一个除夕。” 云不悔在他怀里点头,更加抱紧了他,不敢松开,仿佛一松开,他便消失不见,程慕白拥着她,呼吸清浅,室内暖炉升腾袅袅白烟,温暖如春。冷梅的香和室内的暖香交织出一片温暖,她倏然有一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除夕生出的魔在她心里慢慢地消失,云不悔心底在烦躁也慢慢平复。 “除夕是我娘的忌日。”云不悔说,眸中有泪,程慕白一惊,云不悔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苦痛不已,她又苦有笑,“除夕那天,母亲打扮得很漂亮,穿着最漂亮的嫁衣,我永远记得,她是那么的美丽,就像凤城最美丽的牡丹花。我问她,娘,为什么穿得这么漂亮,像是新娘子。娘说,今天过年啊,过年就要穿得漂亮。她蹲下来说,不悔,你真漂亮,和娘一样漂亮,可是红颜薄命,娘希望你长丑一点,难看一点,或许就能幸福。她说,不悔,你千万不要像娘一样,你一定要幸福,只要你幸福了,爹和娘就幸福了。她说,不悔,你要听三舅母的话,好好地长大,以后嫁到王府,王爷不会亏待我的女儿。她说,不悔,对不起,娘太累,不能看着你长大了,娘要去找你爹了。我当时太小,不明白为什么娘和我说这些话,她一直微笑着,没有流泪。我以为娘很开心,因为她笑得那么好看,只有不开心的人才会哭。她让我去江边给她摘几支梅花,她说想看了。我就出去摘梅花,等我回去的时候,娘已经死了” 云不悔说起这些事时,头很痛,这些尘封的记忆埋在心中太久,她从不提及,于她而言太过痛苦,所以不能想都不敢想。如今重复这些事,往事似乎要撕裂了她,云不悔浑身颤抖,程慕白紧紧拥着她,后悔问她这些事,年幼的不悔目睹娘亲死在面前,该是多大的打击。 “不悔,别说了,都过去了。” 云不悔摇着头,眼泪破碎在脸上,“过不去,永远都过不去,这件事在我心里永远过不去,你以为我娘只是因为思念我爹自杀的吗不,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我是云家唯一的血脉,爹是战将,娘知道每次出征都是一次折磨,她都有心里准备,接受爹永远不会回来的心理准备。她是因为” 她突然停住声音,眼眸中勇气的恨和怨慢慢地隐藏起来,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压下去,压下去,慢慢地归于平静她笑了起来,手指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我也好累,没到除夕,我也好累” “我知道,我知道”程慕白拥抱着她,温柔地在她背上拍着,他什么都不能做,她说得对,世上没有感同身受的说法,他无法同样感受到她心里的悲伤和绝望。他只是心疼她,很心疼她,却不能感受她的痛苦。她知道云不悔的话没有说完,她仍瞒着他一些事情。 可这不重要,真的不重要,她已经愿意和他说起陈年旧事,已愿意和他分担她生命中最悲伤的事情,他已觉得很开心满足,并无什么再想知道了。 他甚至后悔问这件事,问这件事,仿佛把她心上的伤痕再一次血淋漓地砍伤,非常残忍,程慕白抹去她的眼泪,唇角微微勾起,这傻丫头 “不哭了,累了,就歇一会儿吧。”程慕白说着,抱着她去内室,把她放到床上,云不悔不愿意睡,只愿意抱着他,程慕白脱了鞋袜,抱着她,给予最深沉的拥抱。 他知道她这阵子为何如此心思重重,原来是因为母亲的死。 本就心烦,她本就不愿意过除夕,可府上每一处都告诉她,她在过除夕,她还要办置年货,还要处理除夕每一件事情,她如何不烦。 而祭祀,除夕是她母亲的忌日,她出嫁了,甚至无法再给母亲上一束香,今天办不足金银纸和香烛被人说,自是挑起她的难受,积压的怒火便爆发了。 幸好,她是向自己撒气。 成亲以来,她总是微笑着,从未和他红过脸,再恩爱的夫妻也会小吵小闹,可云不悔从不曾,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能微笑面对。他曾经认为,云不悔是没脾气的人,她可以冷静地算计着每一个人,永远保持这样胸有成竹的笑容。 他是希望她露出一些小性子的,也希望她能有一些小缺点,小脾气让他包容,这样才会觉得她真实。人在最亲的人面前是最放肆无礼,最肆无忌惮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想看到这样的云不悔。 “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于你。”云不悔从不掩饰自己的错误,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毫无道理和程慕白发脾气,程慕白却一点都不在意。 “傻丫头,别说什么对不起,我是你丈夫,你心里有气,你不往我身上发,你往谁身上发我是你最亲的人,你可以在我面前展现自己任何一面,知道吗”程慕白说道,云不悔抿唇,最亲的人么她从没有这个概念,在她心里最亲的人是三舅母、楼开阳和摇光,冰月等人。 程慕白说起,云不悔才恍然惊悟,他的确是她最亲的人。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他不是她最亲的人,谁又是她最亲的人 她苦笑,或许自己心中早就意识到,却不曾承认,否则怎么解释今日的失控,她在陌生人面前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怒火爆发,除非她神志不清。 程慕白,小白最亲的人。 嗯,最亲就最亲吧,以后她也是他最亲的人。 “我心里舒坦多了。”云不悔说道,“一会儿绝不给你丢脸。” “舒坦就好,以后心里不开心要和我说,别一个人闷着。” “和你说我就开心了吗” “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随便你发泄,一直到你舒坦,这成么”程慕白笑说道,温柔地哄着她,他的小妻子也是需要人哄的。 “就你这破身板,还打不还手呢,我怕母亲剥了我的皮。” 程慕白也笑了,缠着她的手指头玩,他说道,“不悔,我今天很开心,成亲这么久一来,今天最开心。” 云不悔不解,他怎么就开心了她骂他让他很开心 程慕白笑说,“感觉你离我又近了一步,我知道你喜欢我,也感觉得出来,可总感觉自己走不进你的心里,一点都走不进去,好像有什么东西阻隔着一样,看不到你的真心” “小白”云不悔慌忙要解释,程慕白点住她的唇,不让她慌忙解释,他说,“这是真的,这种感觉其实糟糕透了,明明知道你喜欢我,我却感觉不到你的心,好像喜欢只是一种很表面的东西,你看到了,却碰触不到。可今天,我是真的感觉到了,你愿意在我面前发怒,愿意在我面前失控,这让我感觉自己已碰触到你的心,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云不悔不明白,很想反问一句,你在我面前何尝不是这样,也总是如此温文尔雅,云淡风轻,她是不是也可以说感觉不到呢可她没有反驳,因为她感觉得到他的心,处处呵护,处处宠爱,这伪装不了。 她不明白,为何她就给程慕白这种感觉了。 可不明白也算了,如今程慕白说他感觉到了,那她明不明白似乎也不打紧。或许是她防心太重,给他这种感觉吧。 以后,她会对他更好,再好的 程慕白笑拥着她,横竖两人都睡不着,他便哄着她说话,说她心里的话,哄着她谈天,没一会儿荆南回来了。云不悔让灵溪把东西送到祠堂,顺便问足不足,灵溪回来说足够了,云不悔便安心了。 楼家今天也会祭祖,母亲有人上香,她也知足了。 半碗的时候,程慕白和云不悔去王妃屋里,玉致和玉妩已来了,几人一起相伴着去祠堂,西苑南苑和北苑的人都到了,全站在祠堂外。 王爷领着众人祭祀。王爷前,身后跟着程佑天,程慕白和程穆东,第三排是王妃和几位侧妃,再往后是云不悔,楼嫣然和玉致等人,这顺序站得很有规律。 王府的祖上便是皇室,都是直系亲属,有先皇和惠贵妃,再往上还有皇室的祖辈,祭祀的时候,诸人都十分恭敬,有礼,深怕亵渎了皇室。 较之一般的祭祀,更是小心翼翼。 跪拜时,女眷是没有资格跪拜的,只有王妃和程佑天、程慕白和程穆东有资格跪拜,女眷们便随着他们一起上香,烧金银纸也是程佑天和程慕白和程穆东一起烧的,女眷也不能碰。 仪式按照宫廷仪式办的,十分肃穆。 云不悔不太理解这样的方式,可入乡随俗,每户人家祭祀规矩都不同,凤城这边女孩是可以跪拜祖先的,也可以给祖先烧纸的,皇家的风俗和常人可以不太一样。 足足半个时辰,没人说话,玉致性子活泼,也不敢在祠堂说话,王府是有规律,祭祀的时候女孩是不能说话的。云不悔心想,这规矩真是多,而且繁杂。 祭祀后,门口有柠檬水净手,众人依次净手,这才算完了。 王爷带着众人去大厅用膳。 程慕白见云不悔这一路上心情都很平静,面带微笑,紧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王妃刚问过最近云不悔是否心情不好,程慕白从灵溪处知道云不悔差点得罪母亲,忙为她解释。王妃知道是楼秀玉的忌日,也谅解云不悔,下午云不悔情绪不好,差点顶撞她,她是看在眼里,但也不怪云不悔。 是人总有情绪的时候,她有脾气的时候,云不悔都受着,小辈儿有脾气的时候,大人也该多包容。 程慕白见皆大欢喜,最是开心。 用膳时,一贯的热闹,程佑天和程穆东酒量最好,今天又高兴,连敬王爷好几杯酒,程慕白不能喝酒,便以茶代替陪他们热闹。一家人和乐融融,云不悔的心情也带着几许轻快,她过去一味地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是错误的,其实多出来走一走,感染过年的气氛,感染家人们的喜悦,她的悲痛心情也会缓解许多。 最起码,她可以和母亲说,她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玉致和玉容、玉媚、玉妩要表演节目,王爷准许,王妃和几位侧妃也兴致勃勃期待,几姐妹早就在一起排了一支舞,打算除夕的时候跳给家人助兴。玉致和玉媚歌喉最为婉转,玉妩和玉容舞蹈出挑,玉致和玉媚一边唱歌一边伴舞,玉妩和玉容领舞,歌舞结合,几人又是百里挑一的美女,这美色又加分,诸人看得连连拍掌鼓励。 几姐妹闹后,这宴席也差不多,个人便回苑中守岁。 守岁是一种习俗。 云不悔一贯都是守岁的,往年是一个人守岁,今年多了一个人陪着她一起,心情是不一样的。 除夕夜下着小雪,纷纷扬扬,风倒不大,更显得寒峭,皓月居内升了三个暖炉,云不悔怕冷,在暖塌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和程慕白一起守岁。 程慕白说,“你先睡一会儿,等子时我叫你。” 云不悔摇摇头,守岁当然要从头到尾,睡觉就没诚意,可她着实是困,便想出去走一走,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艳丽,她想出去玩雪摘梅,程慕白不允许。她体寒,秋天便裹着披风,手脚冰冷,这冬日更是受不住,他怎能同意她去受冻,这窗户都关得严实,深怕冻着她。 “咱们就一起出去玩一会儿,就一炷香的时间。” “不成。” “梅花开得很漂亮呢。”云不悔惋惜说道,“除夕的梅花啊” 程慕白心一动,吻了吻她的额头,微笑说,“你等等,我出去一会儿,不要出来,知道吗” 云不悔还来不及说什么,程慕白已出去了,她不禁想,就光限制别人了,也不想自己的身子骨,比她还虚呢,更不适合出去走动。 说起来,最近他没怎么咳嗽呢 冰月端着一壶茶进来,“小姐,你还要守岁,喝茶暖暖胃,别冻着。” “知道了,我没这么娇弱。” 冰月微笑退下,片刻,程慕白掀开帘子进来,手中捧着花瓶,瓶中插着几支梅花,她正喝茶,不禁一愣。只见程慕白披着一件白色大氅,面如冠玉,眉目带笑,目光纯净深邃,她仿佛要醉在他的目光深渊中。红梅衬出他的眉目更是秀致,那颜色如盛放在他眼眸里,她已然迷醉。 她怔怔地看着他走来,把花瓶放在矮桌上,烛光在他脸上摇曳出温暖的轮廓,她一时看得呆了。 “看什么呢”程慕白莞尔。 “你真好看。”云不悔甚至无法用美妙的言语来形容他,所以说了好看。这是人最基本的感官,程慕白从小被人赞誉,对这样的赞美早就见惯不怪,可还免不了耳根一红,更神奇地回了句,“娘子也好看。” 云不悔羞涩地低了头,程慕白倏地感觉这话说得太没诚意,太过白痴,可不悔受用就好。 她站起来,拂去他肩膀上的落雪,“怎么出去剪梅了” “喜欢吗”他指着桌上的寒梅问,云不悔顺着视线看过去,那几支寒梅开得十分好,红中带着盈盈一点白,开得甚是灿烂,她情不自禁点头。 程慕白拉着她坐下来,“你不是喜欢梅花么这天儿太冷,你坐在这赏梅就好,我们一起赏梅,一起守岁。” 她想说,这几支梅花哪儿外面开得好,开得灿烂。可转念一看,这几支梅花又哪儿逊色于外面的梅花呢一样是凌寒独自开放,一样如此美丽。 最重要是那人的心意。 云不悔眉目都是含情的笑,伸出手来,“给我一个红包压岁。” “你都多大了,还要红包压岁” “那当然要,你真小气,去年除夕还有人给我一个大大的红包,人家还是陌生人,你是我丈夫都舍不得给啊。” 186 “那当然要,你真小气,去年除夕还有人给我一个大大的红包,人家还是陌生人,你是我丈夫都舍不得给啊。” 除夕的烛光一点一滴地聚在他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冒出头来,冲破了心脏那一层薄薄的膜,张牙舞爪地散在他眸中。云不悔被他看得脸色一热,神色越发娇嗔,含情带娇,如一朵夜露中的牡丹。俗话皆云,灯下看美人,更胜平素三分,程慕白心想,此话说得真有道理,灯下的云不悔,真美。 “小白,你怎么了”她红着脸问,抵不住他灼热的眼神。 程慕白伸手牵过她,云不悔已坐到他腿上,他圈着她,戏谑说,“我记得去年除夕,我在溏心楼遇到一名带着面纱的女子,她问我要红包,我给了她一万红包。这女子很特别,分明是合家欢乐的日子,她却眸带忧伤,好似全世界都抛弃了她,我看着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当时便想,她若是问我要多少,倾家荡产我也给她,只为博她一笑。她不胜酒力,喝得烂醉,有人来接她,我询问她的芳名,掌柜告知,她是楼家三小姐楼嫣然。哎,说起来啊,我和大嫂真是有缘分呢,她这还没过门,我就给她一万红包,这后来下聘的时候我就想啊,不如咱就没送这么多了,我都给人家那么多聘礼了。” 他越说越乐,笑声爽朗,云不悔则听得惊喜震惊,只得怔怔地看着他,竟是他,竟是他,她做梦都没想到,那晚的人会是程慕白。她依稀记得那晚的男子,身材修长,虽带着面具,却是一身霸气,丝毫没有程慕白身上的文秀之气。 原来,冥冥之中,上苍就为她牵好了红线,而她却浑然不知,竟还站在他面前,彼此算计着婚姻。她紧紧地揪着他的袖子,颤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大的红包” 她和他素不相识,只是偶然相遇,她只想要一个安慰,他却给她一个惊喜,仿佛这么多年除夕的孤独都被这红包冲散,让她觉得除夕真是一个好日子。 情深缘深,早就结下。 程慕白一怔,温柔地顺着她的发丝,为何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那一晚的云不悔目光太过脆弱,如最可怜的小白兔,需要人的鼓励和安慰,她仿佛要被寒风吹散,他想给她一丝温暖。 或许同是除夕夜伤心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太多的理由,如今也迷惑了,他偶尔想起那个除夕夜的女子,都有一种再次结识的冲动。 他没有告诉云不悔的是,他原本打算等陪着母亲在如愿寺许愿后下山,便亲自登门拜访,结识楼嫣然。他对她幼年便有极好的印象,她是他梦中的情人。沉稳,聪明,美丽,才貌双全,符合任何一名女子对妻子的要求,他想他所需要的伴侣便是如此,从幼年到青年的梦中情怀,也该如愿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在如愿寺,遇上他的命运。 云不悔。 那盈盈带笑的女子笑容如枝头的寒梅,给他冷冽的香甜享受,她的眼睛如一块瑰宝,沉静中带着三分神秘,竟让他怦然心动,赛过他对梦中情人的期待,赛过他自幼对楼嫣然的执着。他从没结识过这样的女子,聪颖通透,离经叛道,竟为了逃离程佑天,竟要嫁给程佑天的弟弟。彻底断了他的想念,这样的勇敢的女子吸引他的目光,他心中那模糊的影子渐渐的被云不悔所取代,几乎是冲动之下,如她所愿。 是的,冲动。 程慕白从不打一场没把握的仗,云不悔是他唯一的例外,他对她倾心算计,他对她又充满期待,这种矛盾刺激着他不断地认识她,不断的去读懂她。 “不悔,如果你重新遇到那天晚上给你红包的男子,你想和我说什么”程慕白突然问,伸手拭去云不悔的泪,这傻丫头又哭了。 云不悔目光清润,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她捧着程慕白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知道重新遇到他,我会说什么,可如果我再遇到去年除夕的自己,我会和她说,不悔,抓住他,勇敢地告诉他,你要当他的妻子,你叫云不悔,若他喜欢,请她拿着聘礼到楼家来娶你。” 程慕白顿了顿,惊喜散在眼里,紧紧地拥着他的妻子,云不悔似乎觉得尤为不够,又添了一句,“不拿聘礼也没关系,我倒贴都可以。” 他扑哧一声笑了,云不悔啊,云不悔,你真是一个可人儿,谁能得你的心,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并非善男信女,却有一颗赤子的心,她有玲珑的心思,有圆滑的处事手段,可她却有一颗干净的心。 别人伤害她一分,她还一分,别人对她好一分,她还十分,这样的性子,这样的柔软,让他知道,自己捧着一块瑰宝,一辈子都要呵护着,别伤了这颗玲珑的心。 这是他的妻子啊。 他心中涌起一股骄傲,男人有一名漂亮的妻子,总是十分自豪的,可他的骄傲并非她的美丽,而是她的全部,由内而外,哪怕是微笑也让他觉得自豪。 他总忍不住向全世界宣布,瞧,这就是我的妻子。 “那红包还在吗” “在啊。”云不悔说道,眉目都是笑,“我收在最妥帖的地方,我还想着若是能遇上他,我要还给他。没想到” 没想到是她丈夫给她的。 他唏嘘着伸手,“重新遇上了,是不是该还了” “我不”云不悔扬起下巴,“这是丈夫给妻子的见面礼,没收回去的道理。” 程慕白一笑,宠爱地揉了揉她的头,你真是怎么说都有理啊。云不悔想起一事,这样的气氛下,她是不该问的,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小白,你一直以为那天的人是表姐,你是不是对表姐” “吃味儿了” “对”她斩钉截铁地回答,丝毫不隐藏自己的酸味,竹林的事让她耿耿于怀,理智告诉她,她要信任程慕白,可她总是会冒出一点点怀疑,那晚究竟怎么一回事。 若是程慕白对楼嫣然有情,那便说得过去,再加上楼嫣然写信告诉他,如愿寺弹琴的人是她,程慕白总会更有想法,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下聘要娶的女子是楼嫣然,而非她呢 这样的念头让她心里很不舒坦。 “不悔,从你出现后,我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和你斗智,琢磨你的心思都嫌不够,岂能再装下旁人。”程慕白笑说道。 云不悔忐忑不安,“真的” “真的” 她轻轻一笑,骤然听到爆竹和烟花的声音,程慕白拿过一件貂皮大氅让云不悔披着,两人一起出来,子时到了。各院都放了爆竹,王妃院子那边放起烟火,绚烂美丽。荆南和冰月拖着爆竹挂在院子里的梅树上,正玩闹着,争着要点爆竹,荆南要点,冰月也要点,两人争不过便要拳脚见功夫。 云不悔哭笑不得,程慕白也莞尔,最终是两人一起点了爆竹,爆竹声声送来新年,漫天烟花绚烂,云不悔牵着他的手,暗自许愿,她每年都要和程慕白一起听这样的爆竹声,赏这盛世的烟花。 正如程慕白所说,他要陪她过今后每一个除夕。 她仰着脸,走廊外的小雪飘进来,有几片雪花落在脸上,程慕白拂去,柔声问她冷不冷,云不悔摇头,她看着天上不断盛放的烟花,忍不住说,“小白,这是十几年来,我过得最快乐的除夕。” 程慕白无声拥紧了她,于他而言,何尝不是。 冰月和荆南在雪中奔跑玩闹,灵溪和灵心也加入阵营,天很冷,可人的心是快活的,气氛是热闹的,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日子,可以随便玩闹。 她大笑着,程慕白心情也舒畅。 “小白,你说过,今后要陪我过每一个除夕,可要说话算话。”云不悔说道,她怕承诺,也怕天长地久,更怕幸福,她什么都不信,可她愿意相信程慕白。 “自然,我不仅要陪你过今后每一个除夕,除了我,还有我们的子女,一直到我们白发苍苍,好不好”程慕白哄着她,纵容她微妙而欢乐的情绪。 云不悔重重点头。 他们一定都要说话算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许多人都渴望这样的誓言,又害怕这样的誓言,怕自己中途毁诺。 其实,只要两人有心,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天荒地老。 187 今年的雪下得极大,天气超乎寻常的冷,若找往年,除夕后雪便慢慢停了,然而,今年除夕后,大雪连绵,严严实实覆盖整个凤城,南国冰封,万里雪飘。 凤城是南国第二座大城,是一座繁华又热闹的城,距京城几百公里,陆路有十余天之久,整个地界沿着一条赤水运河繁华似锦。往年风雪再大,流动的赤水运河从不曾结冰,今年运河有一半是结冰的。京城到凤城这条线是最繁华,沿岸航线最多,油水最多。如今这条航线几乎全部停航,习惯走水路运输的商人们叫苦连天。 云瑶商行旗下的航运生意整整两个月损失惨重,白银如水流,云瑶航运停航一日,光是因停航无法按时发出的货物赔偿便是一笔巨额数目。云不悔是一名嗅觉敏锐的生意人,云瑶航运刚开启不久,生意惨淡,万事开头难,这条运河自开启一来便有官家和民家航运联合独霸,刚开启的航运无法生存,她琢磨来琢磨去,提出合理赔偿的概念。 凡是在云瑶商行发出的货物,若无法按时把货物运到目的地,商行愿意赔偿货物总价值的十分之一。当时的航运在民办和官办的手中独占着,连成一线,店大欺主,经常有货物无法按时运输的问题,有一些新鲜的货物无法运至,商家损失惨重,寻赔无门,云不悔便是看中这一条,舍弃一些小利,争取生存。 她是最重承诺,最重信誉的人,这一条概念一提出来,虽遭到无数质疑,却慢慢有了一批忠实的客源。凤城和京城这条线当年她就开了两条航线,这两条航线在几十条航线中显得十分的微不足道,她的船只,水手,各种硬件全无一点能赢过别人的地方,就一条诚信,她一路走到黑,合理赔偿,言出必行。渐渐的,这条航线上的生意人便把目光落在云瑶航运上,他们发现,咦,原来女人做生意也是讲信用的。当年航线道上层层相护,他们受欺负太久,自然就免不了选择云瑶,渐渐的建立起云瑶航运的名声。生意是原来越大,渐渐的独霸一方,云不悔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 云瑶航运如此突出,几乎是横行出世,自然会别的航运不满。就像一个江湖,老大横行多年,手下小弟众多,个个又是听话的人。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名小混混要取他而代之。他们怎么会如愿,当年官家承办的航运和最大的民办航运合作,且抽取大头,民是干不过官的。云不悔的麻烦不断,最后是她请赵王出面,主动和朝廷合作,赵王强行拿了这个项目,分出云瑶商行盈利的二分之一。去年在云不悔巧智下成了三比二分成。这算彻底平息她的烦恼。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取舍,空手套白狼的事情要看和谁做,对方是朝廷,她只能妥协,可经营权在她手上,她自己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给了她很大的自主空间,所以云不悔也乐意。 今年是最特殊的一年,天灾。 是的,天灾,从京城到凤城这一带风雪连天,覆盖厚厚一层,不管天气多严寒,从不结冰的赤水运河竟然有一段结冰,造成航运瘫痪。 云不悔损失真的很惨重。 云瑶航运的生意都是排期的,因为有赔偿这一项,云不悔便定下合约,都是起早一个月把货物囤积到仓库,排期发货,避免损失。 排期两个月,也就是说,她的仓库永远有两个月要运输的货物。 云不悔不是神,她只是一名精明厉害的生意人,她不知道从不结冰的赤水运河会结冰,她更预料不到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等有人报告船只无法通航时,云不悔便意识到今年是云瑶最艰难的一年。 她不敢再接货物,为了避免损失,云不悔便排期最后的货物提前往前送,用陆路送,如果按照排期的时间来送,这两个月的货物都要赔偿,光是赔偿的数额就会赔死云不悔,她只能从后往前提,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有一些是老熟客,她让云瑶商行高层主管一一致歉,有一些是老熟客,也知道是自然条件的原因,不愿意为难,损失的金额能够商谈。饶是如此,光是赔偿就让云不悔很吃不消。 问题是十二月中旬开始出现的,云不悔过年的时候便不担忧,赤水运河哪怕结了冰,等除夕过后天气转暖,冰雪便会融化,可出乎意料的是,除夕后天气日渐严寒,丝毫回暖的现象都没有。 她渐渐的有了危机感。 一天将近十万的赔偿金额,金山银山也赔不起,云不悔做生意从没有出现过这么严重的失误,连续半个月赔偿白银将近八百万两,这是一笔巨大的数额,超过云不悔的负荷。 她是富可敌国,可她是生意人,现金流几乎都在流转,基本上提不出这么多白银赔偿,日渐一日严峻的情况压在云不悔透不过气来。她还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为了避免赵王和她的关系曝光,她让开阳放出她病重不治的消息,楼开阳便真放放出她病重的消息。没说不治,可航运谁都知道云瑶夫人重病,再加上云瑶商行日渐一日的艰难,手下的人都觉得这商行的末日要到了。 云瑶夫人要倒了,商行也要倒了。 人心是最要紧的东西,不管是做什么,那些货物寄存在云瑶商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便更闹得厉害,凤城是云瑶商行的总部,日日都有人在闹,争取要赔偿金,云不悔已赔不起了。 她的现金已赔光了,几乎快一千万两白银,等同于国库几年的税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几乎全部赔光。 府中的事情她忙得晕头转向,商行的生意也透出十分压力,云不悔正月内消瘦得厉害。她不怕生意垮了,可这么多年的心血,她不能白费了。 楼开阳和楼摇光也是十分着急,几人常在一起讨论对策,可在天在面前,人力是微薄,云不悔无计可施,饶是人面很广的楼开阳也无计可施。 他们庆幸的是,云瑶商行的生意都是分开经营,很少挂钩,云不悔和楼摇光负责航运,楼开阳负责药铺,丝绸,酒楼云航垮了,没影响到楼开阳,只是他把生意上所有能动的现金都调光了。 如今赔偿已差不多了,云不悔没有往后接生意,能接的也是一些老熟客,知道云不悔今年遇到难处,愿意把钱先垫上来,迟一点没关系,她良好的人脉能给予的帮助是杯水车薪,如今云不悔遇到的难处就是没钱。 她手上几乎没有多少银子了,可航运上下这么多日每天都要吃饭,工资都要发放,船只要保养,处处都要钱,没钱基本寸步难行。 楼开阳能调来的钱都调来的,除了高利贷,云不悔能选择的路很少。 楼开阳想转让店铺来添这一块空缺,云瑶航运不能垮,这天灾再厉害,你也不能一年到晚都结冰不通行吧。在云不悔的管理下,云瑶航运有最尖端的技术人员,有最完善的设备,有最先进的船只,连护航人员都是最好的,云瑶商行是一个最坚固的架子,她基础打得好,最多再撑一个月,她的困境也就没了。 可一天几十万的花销,她已经支付不起。 云不悔说,“这是我的错。” 她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这不是天灾的错,是决策性的错误,当初就不该提出十分之一的赔偿金,我们做的是大额航运,一笔生意就几百万,我们自己担保十分之一太吃力,他们又没有给任何的保险金额,凭什么给他们保证。当初我太心急,急着争取客户,急着开阔航线,我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给自己埋线这么大的隐患。赤水河有一半在北国,也有过两次结冰的先例,我怎么就没想到。当初为了拉拢客源提出十分之一的保险额,为什么我过后没有取消我太粗心大意,这是我决策上出了问题,这和天灾无关。” 她疲倦地闭上眼睛,楼开阳想安慰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的确如此,因为当初他就建议云不悔取消这十分之一的保险额,因为云瑶已站稳了脚跟。 云瑶有最好的护航队伍,最好的船只,从不延误过货物的运输,真的,几年来从不延误过,所以云不悔便忽略了这个隐患,造成今年溃于千里的局面。 做生意的就是如此,你永远不会一帆风顺,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和挫折,可云不悔反省过反省,懊悔归懊悔,该怎么解决问题她还是要想。 她从不想放弃,不到最后一步,她绝不放弃云瑶航运。 过去花钱如流水,一天一百万挥金如土都没感觉到什么,如今一天三十万的支撑,总归也就需要三百多万两她却拿不出来,这种落差真是很戏剧性。 189 过去花钱如流水,一天一百万挥金如土都没感觉到什么,如今一天三十万的支撑,总归也就需要三百多万两她却拿不出来,这种落差真是很戏剧性。 可她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她知道问题出现在哪儿,等度过这个难关,她会慢慢改正自己的错误。 楼摇光说,“不悔,实在不行,放弃吧。” “不”云不悔斩钉截铁地说,眼睛里如碎了无数的星光,明亮得几乎锐利,“我决不放弃,这是我一生的心血。” 楼开阳对摇光摇摇头,她是说服不了云不悔的,说放弃,真的很可惜,楼摇光何尝想放弃,云瑶是她和云不悔当初一步一步建立起来的,她怎么舍得放弃。 楼开阳想,云不悔是最坚强的,不管面对什么,她都是能接受,厄运也好,运气也好,她都能一一接受,她是讨人喜欢的女孩,她积极,阳光,聪敏,锐利,却又不咄咄逼人,她给人带来的全是正面的东西。她如北国的白杨树,骨子里有一股坚韧,决不放弃的坚韧。 她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哪怕是最危险的情况,她也能一笑置之,从容面对,轻易解决。 哪怕到了如此困境,他依然如此相信着她。 云不悔会用自己的生命告诉别人,我是云不悔,我从不放弃,只要是我的东西,我到死都能咬住,别人休想从我手上抢走我的东西。 如今如云瑶航运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 逼得云不悔透不过气来的,最大的压力除了钱,就是他们。如今她到处借钱已借不到了,因为她的竞争对手已连成一脉,等着她垮,他们斩断她所有的后路,就等着云瑶商行崩毁。 “不悔,找赵王吧。”楼摇光说,“他一定会帮你。” “不”云不悔摇头,她眯着目光,眼睛如钻石射出锋利的光芒,这样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我和他的关系已经不清不楚,我不能找他。当初我提议让他拿下朝廷航运这个项目,为何他同意,他需要钱,他要钱做什么招兵买马,我当初是谁我只想建立自己的天地,我不管赵王有什么目的,哪怕我心知肚明。可如今回头一想,你不觉得害怕吗我背后的人就是他,这三年来,我在给他提供金山银山让他招兵买马,是我提供的啊,他的银子百分之八十是我提供的啊。我如今恨不得和他断干干净净的,我怎么可能再和他有瓜葛。” 是啊,被人揭发,你不害怕吗她一名皇室的媳妇这三年来给外姓王爷提供银子造反,想想心骨都是凉飕飕的。 这些问题楼开阳也早就想到,所以他并不支持找赵王,“高利贷吧。” “你们都让我想一想。”云不悔说,高利贷是最后一个法子,她逼于无奈才会找地下钱庄,这是一个无底洞,没有十成的把握她不去去找。如今凤城三家航运的人估计把每一个地下钱庄都打点好了,因为她就这么一个选择了,她进去一定是出不来的,缓不过气来的啊。 钱,钱,钱,云不悔是最不缺钱的人,如今却为了银子发愁,她去哪儿弄这么大一笔银子 溏心楼回去的时候,云不悔忧心忡忡,十五元宵刚过,年的气息慢慢淡了,院子里的梅花开得真艳丽,天气严寒,也就梅花开得最美。 云不悔站在小河边,静静地看着梅林。 真的很美。 她一直觉得梅花是最适合自己的花,在严寒的冬天冷霜盛放,一声的骄傲血骨。可如今,她这朵花要折在严冬里,可梅花却开得那般艳丽。 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她没梅花这份傲骨啊。 经不起风霜。 王妃在菊青的搀扶下姗姗而来,她也是过来赏梅的,没想到遇上云不悔,云不悔行礼,王妃蹙眉说,“今天又出去了么” 从初五开始,云不悔天天都出门,航运的事情她坐不住啊,有一些大客户她要亲自上门拜访,争取能缓一口气,不要那么多赔偿金,商行谣言四起,说云瑶夫人要死了,安抚人心这事情,她比楼摇光更在行,所以她到商行坐镇,安抚人心。 王妃不喜云不悔时常出门,身为王府的世子妃是不能常常抛头露面的,且她出门就带冰月,也不知道去哪儿,王妃和程慕白提过几次,程慕白说她是出门为他抓药,王妃细细观察几次发现程慕白配合云不悔说谎,这让她不悦。 云不悔察觉到王妃的心情,低低应了声,“是” 王妃说,“你有什么大事,这样风雪天日日出门,慕白身子骨冬日素来不好,你也不在家陪着,早出晚归,这成什么样子” “是,不悔知错了。”云不悔低头顺眉做恭谦状,她知道自己没有尽到当妻子的责任,可这阵子于她而言,天都要塌了,她已什么都顾不上。 再说,程慕白身子骨好着呢,没怎么咳嗽,她自也没忧心。 她是最锋利的人,也是最乖巧的人,王妃叹息,终究也没舍得太过责备,“这天冷了,你身子骨也不好,又畏寒,别在雪地待着,快回屋暖暖身子吧。” 云不悔一笑,“是” 王妃待她是好的,虽心有不满,但也是轻声责备,云不悔知道自己最近是惹她不开心,过年绷着脸也就罢了,还日日出门,连丈夫都不顾,这要是换了别的婆婆,怕是要行家法,王妃忍了许久,这才责备一声,又关心她的身体,她是开心的,也是感激的。 她回到皓月居,程慕白在书房看书,他最近常看书,天气太冷,人都是懒洋洋的,不爱出门,整天窝在书房看书解闷,她日日出门,程慕白也不管她,总是贴心让她多加一件衣服,足够保暖他便放她出门。 她一回来,便进了内室,灵溪帮她脱去披风,拂去披风上的雪,冰月端来热茶,又拿过暖手炉去热,云不悔到暖炉前烤火。这天气真的太冷,她的皮肤都冷得要裂开。 灵心从院子外端来滚烫的水,端到室内也就温了,云不悔沾着温水润了润脸,又喝了热茶,这才觉得舒服了点,胸脯钻进的冷空气总算便暖和了。 “好冷”云不悔搓手取暖,灵溪说,“今天最冷,世子都念叨一天了,说不知道您冷不冷,都想让我们到溏心楼给您送衣服去。” 云不悔心一暖,“世子呢” “在书房看书呢。”灵溪说着,刚这么说着,程慕白便进来了,灵溪把位置让给他,云不悔抬头一笑,略带几分歉意,最近她太忙,顾不上他,她真觉得抱歉。 灵溪无声退出内室,云不悔牵着他坐到身边,伸手拥抱着他,或许因为心有愧疚,她的动作便更多了几分柔软和怜惜,她的本意是想要表达自己的关怀和她的歉疚。 然而,她却感受到莫名的安心。 他的怀中有一股药香的暖暖气息,她喜欢这种味道,这味道让她心灵宁静。 程慕白抱紧了她,云不悔的叹息散在冰冷的空气中,这是她丈夫的怀抱,不管外头风霜再大,不管她遇上什么挫折,只要他抱着她,她便有了力量和信心。 这是一种无法通过语言来描述的鼓励和自信,她说不出来,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她垮了,程佑天不可靠,他们一家以后靠谁,她想要他们幸福,想要他们快乐,所以她不能垮。 钱并非万能,可没钱,她就支撑不起这个家,这是必要条件。 “最近你总是心事重重,怎么了”程慕白笑问,云不悔摇摇头,她说道,“我没事,就是天气太冷,心情不太好,想小白,你真是好暖和。” 他的怀抱真的好暖和,她一身风雪进门,却被他的怀抱暖和了。 程慕白轻笑,“今天是怎么了往常可不会说这些话。” 云不悔娇嗔地看着他,“我就撒撒娇,你也不允啊。” “允啊,怎会不允呢,来,哥哥抱一个,想怎么撒娇就怎么撒娇。”程慕白很大方地展开怀抱,逗得云不悔娇笑连连,两人笑闹成一团,扫去云不悔心底最后一分阴霾。 她再不开心,她在程慕白面前也是开心的,她不想把自己的挫折带来程慕白面前来。 程慕白深深地看着她,为她暖手,“今天又去溏心楼了” “是啊,和姐姐聊天了。” “楼摇光也是一名奇女子啊,楼家的生意她处理那么好,人脉又那么广,咦,对了,你没听她说最近凤城内的大事吗”程慕白笑问。 云不悔心中一突,最近凤城的大事除了云瑶商行,还能有什么大事 190 “楼摇光也是一名奇女子啊,楼家的生意她处理那么好,人脉又那么广,咦,对了,你没听她说最近凤城内的大事吗”程慕白笑问。 云不悔心中一突,最近凤城的大事除了云瑶商行,还能有什么大事 云瑶商行总部在凤城,有几日银子着紧赶不出,一些好事之徒便煽动她的客户来闹,连续好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云瑶商行发生这么大一件事,谁都嗅到微妙的硝烟味。 “姐姐说了一些云瑶商行的事情,我的马车经过云瑶商行,看见许多人在外面闹事呢。”云不悔盈盈一笑,目光纯净又明亮,她笑问程慕白,“世子也听说此事” 程慕白深深地睨着她,试图在她脸上看出一分不安和尴尬,然则没有,她很坦然,程慕白点头,“这么大的事,凤城的孩子都知道,我也听说了一些。” 云不悔想起这场大雪,心中忐忑,闷闷不安,窗外暴风雪呼呼作响,寒风如最狂烈的旋风似要把一切都摧毁,暴雪覆盖了一地严冰,这是一场人间灾难。从不结冰的赤水运河也挡不住这样的残酷的天灾,她发现人力是很渺小的,在这样的天灾面前,只能妥协,只能退步,只能无语以对,乞求上苍。 她一直以为人力是最强大的力量,人的命运,一世的悲欢离合,成功荣辱都和自己的努力息息相关,如今才发现,有些努力在自然面前不堪一击。 程慕白伸手抚着她的脸,刚从外面回来,她的肌肤还残留着冰天雪地的冷,又冷又滑腻,这样的触觉很舒服,却让他有些心怜。 这样的柔情蜜意让她全身心放松,她喜欢他看她的眼神,专注又宠溺,仿佛她是一块瑰宝,是他这辈子最珍惜的人,在这样的目光中,她浑身的疲倦烟消云散。只觉得有一股温泉包容着自己,融化她周围的寒冰,给予她最直接,最猛烈的温暖,令她不忍远离。 她握着他的手,把脸贴在他的掌心,真暖和啊。 程慕白另外一只手揉了揉她的长发,云不悔叹息一声,她说,“最近我疏忽了你,真是对不起。” “傻丫头,你在说什么”程慕白失笑。 云不悔闭着眼睛感受掌心的温暖,咬着嘴唇,脸颊嘟嘟着,十分可爱,她咕哝着说,“我刚从外面回来,遇上母亲,她说我是不合格的妻子,竟然日日往外跑,都没顾得上你。我不是有意的,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好好补偿你。” 我的夫君,等我缓一口气,我会日日陪着你,十倍地填补这段时间对你的亏欠,请你再给我半个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心疼在他的眼睛里一闪而逝,程慕白心口酸涩,“楼摇光和云瑶夫人关系极好,这阵子想必很心焦,你多陪陪她也是应该的,我能有什么事,母亲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云不悔抬头,诚恳地看着程慕白,“我可不是告状哦,你别误会,我是觉得母亲说得很多,若是换了别人家跌的婆婆早就用家法呢,她是心疼你,也顾着王府的名声,我没有生气。” “我说了你在告状吗”程慕白莞尔反问,婆媳自古便是大问题,可云不悔从不曾在他面前说过王妃一句坏话,哪怕过去王妃待她不好,她也从不曾说过一句。 程慕白想,这样的媳妇是不是很贴心 “我真的恨啊,这天气什么时候能转暖啊。”云不悔听着窗外的暴风雪声,忍不住感慨,如果跪着求天有用,她会很虔诚地跪下来求上苍仁慈一点,不要再下雪。 程慕白睨着她,说道,“就算天气转暖,结了冰的河也不会立刻融化。” 云不悔想,的确如此。 所以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用东西炸开结冰的河。 只有十公里的冰面而已。 程慕白突然说一句,“我很佩服云瑶夫人。” 他的声音有着笑意和钦佩,云不悔心头隐隐一动,一簇火苗在她眼睛里闪出,几乎是烧红她的脸颊,她是哪样纯真又期待地看着程慕白,“为什么” 程慕白握紧她的手,感慨说,“一个女人在三年期间撑起这么大一个航运,整理得井井有条,多让人钦佩,三年前,赤水运河航运的控制权尚在朝廷手里,民办的航运占不了多少便宜,如今控制权虽也在朝廷手中,经营权却落在民办航运手中,特别是也云瑶航运,几乎快要垄断全国航运,旁人无法分一杯羹。从一个小小的船队到如今的规模才花了几年的功夫,可见此女的经商手腕之强悍,不是一般人能匹敌。她一个小姑娘在一群豺狼中打交道,能全身而退,却风生水起,上下玩得转,她是个天生的商人。” 云不悔心头一动,她抓住程慕白话里最重要的一条信息,上下玩得转。的确,她的确如此,这下自然是指她的属下,她的版图,她的控制和她的竞争对手。而上是指朝廷,程慕白暗指云瑶夫人暗中和朝廷的人有来往,且借着朝廷的人护航,财力和权力一起玩转,才有今天的昌盛。 他全说对了。 云瑶能有今天的局面,赵王居功至伟,是他帮她扫清一切障碍,让云瑶从一颗树苗迅速长成参天大树,无人可撼。许多人都没有看出其中的奥妙,可程慕白一言说中。 她突然忐忑起来,心中的荡漾慢慢的被警戒所取代。 她有一种错觉,此刻目光灼灼的程慕白在说的人是她,她有一种被人看穿的错觉,更有一种被程慕白责备的错觉,程慕白是嫡亲的皇室血脉。 皇上虽在盛年,可膝下太子病弱,几个孩子被流放偏远,程慕白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他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的,他在钦佩云瑶夫人的同时,也在怀疑她。 心脏狂跳,几乎要脱出胸膛,聪明人说话,一点即通,她如芒刺背,在他面前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可她只能故作不懂,只能佯装出很惊讶的样子,笑着说,“如今她都要垮了,你还钦佩么” “不会垮。”程慕白笃定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云瑶这么坚固的架子是垮不掉的。” “你对她这么有信心”云不悔几乎执着地问他,心头灼热地烧着,似乎烧着滚烫的热血,你对我这么有信心么如果是这样,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失望的,是不是 程慕白点头,“当年云瑶航运利用这个无偿赔偿来拉拢客人我便知道,总有一天会出事,可在出事之前,她会聚集一定的财力和解决危机的心智和能力。这三年来,云瑶日渐一日壮大,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她,这一次是墙倒众人推,可她的影响力还在,我深信,她一定能度过这一次危机。只是和天赛跑而已,我相信,她能跑得过天。” 云不悔咬着唇,微微闭着眼睛,她害怕让他看见她眼眸中的湿润,真是多谢他对她的信心,在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让她心生希望,让她知道,她最亲密的人一直都对她有期待。 虽在怀疑她,也在仰慕她,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仿佛她和他对什么事情有可共鸣,让她有一瞬间想要呐喊出,我就是云瑶夫人的渴望。 她想告诉他,请你相信我,请你一直对我有期待,请你一直在注视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希望。 “傻丫头,怎么哭了”程慕白柔声问,云不悔吃了一惊,猛然睁大眼睛,一阵茫然,原来她哭了吗这阵子受着再大的压力,她也不曾软弱过,也不曾哭泣过,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哭了 程慕白恨不得捧上他所有的一切能让她开心,笑颜如花,他恨不得吻去她所有的眼里,为她承担所有的压力,帮她解决所有的难题。 她如今很缺钱吧。 他富可敌国的小妻子,如今正为了几百万发愁,她凑来凑去,凑不出几百万,他知道,她迟早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她一定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区区几百万而已,虽是一笔大数目,可对于拥有过几千万白银的人而言,区区几百万两银子不过是小菜一碟,她是不会被这道小菜噎死。 云不悔擦了眼泪,倏然有一丝疑窦突兀地闪到云不悔的脑海里,为什么程慕白对这些形势如此了解,他几乎足不出户,可对目前的形势却一眼洞察。 这是为什么 电光火石间,她寻不出理由。 “小白,你很关心这件事么” “倒也不是,只是我有一个朋友,他愿意帮助云瑶夫人,可要她亲自去谈。可你也知道这云瑶夫人长的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他也没门路联络,所以啊,我觉得可惜,要是他能帮她,她一定能度过眼前的困境。” 云不悔先是惊喜,然后慢慢掩饰自己的惊喜,就想一头饿极的狼,迫不及待地想要吃到嘴的肉,却意外地发现这块肉好像有毒,她不该如此心急。 这阵子,为了借钱,四处碰壁,许多人都不愿意借钱给他,哪怕是过去最信任的商户,所有人都好像被人买通了,不愿意借钱给她。 她是心急如焚。 突然听到有人愿意借钱,她怎么能眼冒绿光。 “是谁” “黑鹰。”程慕白轻声说出一个名字,云不悔迅速变了脸色。 “你说谁” “黑鹰”他沉声说,浅笑地看着他素来淡定从容的小妻子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黑鹰,北方霸主,赤水河以北几乎无人不晓,此人是以狡猾奸诈而闻名赤水河的。凤城在赤水河南北界限上,几乎贯穿南北,南来北往的人多,听的事也多,黑鹰这么赫赫有名的神人,云不悔自是有耳闻。 北方的矿产,金矿,银矿、铁矿、盐矿几乎是有关于开采的生意,黑鹰堡一手垄断,那是肥得流水的矿业,南国有四郡,凤城从地域上来说是横跨南北郡,很难分辨究竟是南郡,还是北郡,这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城池,最后朝廷大笔一划把凤城归于自治,免得南北郡争夺。 每个郡落都有自己的郡王,都能拥有自己的军队,像是矿产这样的生意一半是归于朝廷所有,民间只有开采的权力,没有独占的权力。特别是北郡,那是一个矿产最多的地方,其数量是东南两郡的几倍之多。北郡王是一名昏庸的主,可哪怕是昏庸也知道,这是一笔多么宝贵的财富。可几年前,北郡出过一次挟持事件,北郡和东郡素来不对盘,纠纷不断。那一次因为士兵过界问题,两郡郡王谈判,东郡王把人给绑了,要求北郡王世子拿六座金矿交换。 黑鹰和北郡王世子有几分交情,那是个狡猾的主,他和北郡王世子说,与其把这六座金矿送给死对头,不如给他,他会平安把北郡王带回来。 北郡王世子是孝子,自是答应,于是黑鹰第二天就把人带回来,轻而易举就拿下北郡六座金矿。云不悔当年才十岁,楼开阳把这事当成趣闻说给云不悔听。楼开阳当年戏言,这一眼就能看出是黑鹰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要北郡王手里的矿产,结果世子稀里糊涂就把矿产给了他,北郡王回来以后气得跳脚,黑鹰却扬长而去,这矿产已到手了。 后来,开采矿产后,黑鹰捧上真金白银给北郡王,请他笑纳,都说北郡王是个昏庸的主,好色贪财,这一看满箱子金子,两眼发光,什么事都忘记了。黑鹰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又忽悠了几座铁矿 就这样,一来一样,此人拿下北郡一半的矿产开采权,那是多么彪悍的财富,据说当年黑鹰曾指着苍天呐喊,北郡王,您真是好人呐。 北郡王竟就吃这一套,于是再忽悠之下,黑鹰堡便有了自己的军队 191 后来,开采矿产后,黑鹰捧上真金白银给北郡王,请他笑纳,都说北郡王是个昏庸的主,好色贪财,这一看满箱子金子,两眼发光,什么事都忘记了。黑鹰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又忽悠了几座铁矿 就这样,一来一样,此人拿下北郡一半的矿产开采权,那是多么彪悍的财富,据说当年黑鹰曾指着苍天呐喊,北郡王,您真是好人呐。 北郡王竟就吃这一套,于是再忽悠之下,黑鹰堡便有了自己的军队 郡地上有自家军队是一件要命的事情,南国体制是可以拥有私人军队的,可人数不得超过五百人,黑鹰堡却拥有一支五千余人的小型军队。这支军队是黑鹰一手训练起来,用他的话来说是给黑鹰堡产业护航的,充当保镖用的,让那些对黑鹰堡有企图的人被震死在军队中。 这北郡王和黑鹰一来一往几年中,在银子的基础上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再加上北郡私兵有十万,他对黑鹰堡这五千军队便睁一眼闭一眼。于是这支军队便横扫整个大西北,骁勇强悍,保护着黑鹰堡的事业,其彪悍程度让西北各个山头的强盗都不敢对黑鹰堡出手,只能避而远之。 如此可想,黑鹰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彪悍。 他就凭着一张嘴,忽悠了北郡王,得到北郡王的信任,用别人的银子轻易地建立起自己的强悍王国,时至如今,北郡王对他更是言听计从,不敢违抗。 他已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养虎为患,庆幸的是,他的昏庸和无能让黑鹰都懒得对他动手,且北郡王心底也不坏,心中没那么多弯曲勾勾,他儿子和黑鹰又有几分交情,所以啊,傻人有傻福,大家相安无事便过了这么多年。南北地界上的军事人才都有一个普遍的认知。 整个北郡的真正帝王,是黑鹰堡的黑鹰,并非北郡王。 提起此人,云不悔首先便想到他那彪悍的传奇,当然,你必须承认,靠一张嘴打出来的天下,且坚不可摧,那就是一种传奇。 虽说她也是一张嘴打出来的天下,可这几年,为了航运,她是操碎了心,唯恐一个不小心就砸了所有。黑鹰却是大手一挥,彪悍地诠释了什么叫枭雄的人生,所有人都对他服服帖帖,整个北郡和南北地界上的人对他都只能用仰望的姿态。 云不悔之所以惊讶是因为,程慕白和黑鹰那基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是皇室公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是西北枭雄,奸诈狡猾,豪迈粗狂。她就没能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当然,她不认识黑鹰,对他的认真也就停留在传奇中,人言亦云似乎会有几分失真,可大体错不远。 “怎么如此惊讶,为夫就不能认识他么”程慕白失笑,抚着云不悔的脸颊,云不悔诚恳地点头,她就没能把程慕白和黑鹰之间什么联系。 虽说程慕白不见得是什么纯良小白兔,可她想来想去都没能把他和豺狼联系在一起,云不悔对程慕白的认识一直是很聪明,很厉害的男人,他的狡猾在她面前隐藏得极好,所以她完全被程慕白的假象所迷惑,她和大多数人对程慕白的观感几乎一直,温文尔雅。 他这种男人和西北边陲上生长的男人是没任何交集的吧。 “你和他是什么样的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算特别要好。”程慕白微笑说道,“我只是偶然听他说起云瑶夫人,他说他想认识这个女人,想要和她合作,他知道云瑶商行最近的困窘,这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如今整个凤城的商行负责人都有一种默契,要整垮云瑶商行,打碎这一年来的商行垄断。只有黑鹰,能给予云瑶夫人帮助。” 云不悔自是知道程慕白说得是实话,她也知道,有黑鹰的帮助,简直如虎添翼,这点困境她很快就成撑过去,可关键是,与虎谋皮,你要付出什么 那是一只生长的荒漠沙地的猛虎,你要从他嘴里夺得食物,怕是要一身伤。 那名传奇的男人 云不悔努力想起有关他的传说,脑海中渐渐地勾勒出一张菱角冷硬,五官如雕塑般坚硬的男人,那如鹰一般的目光露出抢夺天下的凶狠和征服。 她要和这样的人合作,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她又要付出什么 她有些戚戚焉,可如何能和他合作,就避免去地下钱庄,形势不由人,她在黑鹰和地下钱庄之间,选择了前者,或许,她可以赌一把。 多狠的男人她没见过,顶多就是赵王这样的,她还不至于怯了。 “他在凤城么” 程慕白颔首,微微一笑说,“最近他人在凤城。” 云不悔压下心中的诡异之感,微笑问,“小白,你能给我一个地址么我告诉姐姐,毕竟是姐姐的朋友,我帮忙也是应该的。” 程慕白回答很利落干脆,隐隐带了一种期待,“好啊” 冰月把地址送出给楼摇光,并把黑鹰的事情说了一遍,传达了云不悔的意思,也传达了黑鹰的意思,云不悔让楼摇光去接触他。 楼摇光是一名强悍的女子,精明利落,果断聪颖,她手段谈判玩不过云不悔,可面对这样的枭雄,云不悔觉得楼摇光比她应该有经验,且楼摇光对黑鹰有一种英雄式的崇拜,所以让她出面最好。 云不悔静静地在皓月居等消息,天气太冷,她便不出门,偶尔去王妃屋里坐坐,或是去玉妩处陪玉妩解闷,程慕白偶尔出门,荆南随同,云不悔是千叮咛,万叮嘱,深怕这猛烈的暴风雪把她的心上人吞没。 两日后,楼摇光哭丧着脸找云不悔,她几乎是等不及云不悔去找她,她自己登门拜访,程慕白和荆南出门,云不悔也随意多,把颓废的楼摇光带到书房。 灵溪和灵心退出去后,楼摇光咬牙切齿,又无限担忧地说,“不悔,他要见你。” “什么”没头没尾,饶是聪明如云不悔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正寻思着楼摇光能不能摆平黑鹰,所以心思便往这儿放,可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谁都不知道云瑶夫人其实是两个人,楼摇光也是云瑶夫人,她出面处理的事情不少,黑鹰没那么神通广大知道云瑶夫人是两人的秘密。 楼摇光更是挫败了,“黑鹰说,他知道云瑶夫人还有另外一人,让你去和他谈。” “他怎么知道是有我” “我怎么知道”楼摇光特郁闷,她是有英雄情结的人,但凡是英雄都能得到楼摇光的青睐,黑鹰是多么彪悍的一个人,自是很得楼摇光的心。 她以为这一次能天雷勾地火,说不定还能发展出什么火花来呢,想她楼摇光年方二八,青春无敌,美貌无双,才情无双,搁在那儿都是一个奇女子,性格样貌身段家世无可挑剔,再加上外人对云瑶夫人的推崇,她觉得她和黑鹰撞出火花的概率实在是高。 谁知道黑鹰甩了她冷面,要见另外一位云瑶夫人。 于是,楼摇光冒着绿光看着云不悔,看得云不悔心底发悚,忙说道,“姐姐,别这么盯着我呀,我很无辜的。” 楼摇光那目光就像是她睡了她丈夫似的,绿幽幽的光啊,看得云不悔都觉得自己特不好意思,特不应该,她甚至都没弄懂自己不应该什么,特不好意思什么。 楼摇光摊在一旁,云不悔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笑问,“瞧你这么上心,人怎么样” “我都见到人,隔着一帘子说话,切,活脱脱的半遮琵琶半遮脸,装神秘,我都觉得亏了,人都没见着就回来,更别说谈生意了。你说,他是不是真心要帮我们”楼摇光花痴归花痴,人是很理智的,白去一趟,人都没碰到,她多少觉得有点诡异,这黑鹰似乎也太过神通广大。 这世上知道云瑶夫人其实是两个人的人屈着手指能数出来。 云不悔也觉得此事怪异,可她又说不上来,楼摇光说,“不然你就见他吧,不悔,我有一种感觉,他就是冲着你来的。” “可他根本不认识我。”云不悔凝眉,秀致的眉轻轻隆起,带着几分愁绪,这事真的怪异,她说不上来哪儿奇怪,就觉得处处都透出一种算计的气息。 “我觉得他一定认识你,不然怎么会就冲你来,这要是真心帮忙,他找我谈生意不是也一样么” 云不悔明白此道理,楼摇光说,“哥哥问你,你是什么意思,要见吗” “见”云不悔铿锵有力地回答,目光冷硬而坚韧,“既然他这么想见我,我就会一会他,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云不悔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黑鹰耗着,她随着楼摇光一起出门,当天拜访黑鹰。 那是城南一处小院,门外种着两颗高大的松树,雪白覆盖青翠的颜色,青白交错,垂下冰锥子,足以看见室外低温,小院子里种了十几颗梅树,梅花开得正热闹,绚烂之极。云不悔目光扫过梅林,挑了挑目光,青石地板连着一条鹅卵小径,一直蜿蜒到中庭,穿过中庭便是花厅。 她一路走来,小院都没什么人,似乎很空。 人到花厅才看见两名侍女模样的少女,模样生得伶俐,娇媚可人,穿着紫色的大氅,恭敬地捧上茶水,云不悔怕冷,却细心地察觉到花厅多放了两个暖炉,室温高,人身上暖洋洋的。 她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茶,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过来,带出黑鹰的命令,他只要见一个人,楼摇光有几分担心,云不悔摇摇头,她便和冰月一起留在花厅。云不悔随着中年男子去暖阁,花厅连着暖阁,也不过是十米之圆,暖阁建在梅花林后面,从暖阁的花窗可以看到外面绚烂的美景。 中年男子退出去,云不悔闻到一股重要的味道,诧异地看到一旁的炉子上似乎熬着什么,她有些奇怪,熬东西不在厨房在暖阁,似乎不合常理。暖阁外面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重重雕花的屏风后纱帘飘飘,隐约看见一名男子横躺在暖阁上,姿态狂放。 纱帘飘飘,她看不到他的样貌,却清楚地感受到那人身上狂放的气息,如丛林中最有攻击性的狼。 云不悔带着一副白色的面纱,冬天冷,她穿得多,本就盖得严严实实,这面纱裹了两层,既能挡了样貌,又能挡寒风,她倒是觉得很方便。她嫁人了,身份又特殊,早年谈生意都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如今更是越发不能让外人知道她是谁。 云不悔寻思着怎么和他打招呼,桌上有一壶暖茶,她慢里斯条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地饮,这是她最喜欢的雪芽,香味扑鼻,只觉得清新宜人。 男人仿佛一座雕像,狂放横躺在暖塌上,云不悔只感觉到一簇炙热危险的目光,却看不到他的眼睛,这种感觉很糟糕,宛若她是行走的猎物,而猎人森林后面,盯紧了她。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便把猎物一举成擒。 她是狩猎的人,一直都是。 一直狩猎的人若被当成猎物,这感觉是很糟糕,云不悔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压了压心中的不舒服之感,企图和他拼气场,气场这东西,从十岁开始她就没输过。 可帘子那一端的男人似乎比她更有耐心,更有气场,愣是半个时辰一句话都没说,云不悔的茶水慢慢转凉,已有几分苦涩 她闭了闭眼睛,再一次睁开,从容镇定地站起来,行了一礼,“你想见我,不会是想和我一直这么相对无言吧” 192 她闭了闭眼睛,再一次睁开,从容镇定地站起来,行了一礼,“你想见我,不会是想和我一直这么相对无言吧” 室内暖香缓缓,云不悔静静地站在帘子外,她试图透过帘子看清里面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却一直看不清,这让她有些许心焦。云不悔是谈判高手,她也在谈判桌上秒杀过对手,可这一切的基础是他们要在谈判桌上,而非隔着一个帘子说话,看不到人的表情,看不到他的眼睛,她就琢磨不出他的心思。 琢磨不出心思,她就能难击垮对手,得到她想要的。 所谓谈判的优势,她全然失去。 她很被动,这感觉她很不喜欢,因为云不悔是一直掌握主动的人。这样摸不着对手实力的感觉她是第一次遇见,所以云不悔越发小心翼翼,唯恐哪句话不顺,把对手给惹急了。 然而,她又深深明白一个道理,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如果还绕弯子,特别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谈判,若是如此,定是自取其辱,所以她很直接。 她总算看见帘子内那个模糊的身影动了,他似乎起身喝茶,她听到杯盏相触的清亮声音。 风灌进来,添了几分凉气,云不悔微微拧着眉。 “你就是云瑶夫人”他的声音低哑沉着,透出几分磁性,十分好听,带着几分质感,沉着,霸气,又有几分大气,她说不出一个感觉,光凭一个人的声音去判定这个人,那也是无知的。 云不悔浅笑说,“你坚持要见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她的笑带着冷,如刀锋层层划过纱帘,直逼黑鹰门面,他哈哈大笑,朗朗笑声震得帘子飞扬,粗狂的豪情气息透过帘子主仆云不悔。 他笑什么 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她也不知道。 “云瑶夫人,我的确不知道你是谁,可我知道,楼摇光并非云瑶夫人,或许说,我上一次见到的人,并非楼摇光。”他沉声说道,云不悔一惊,上次见到的人,他什么时候见过她。 云瑶商行的事情都是楼摇光出面负责的多,云不悔是背后决策的人,她下命令,摇光执行,除了和赵王交涉,变化太多,她怕摇光有破绽,所以才会事事过问,且去见赵王。平日里商行的事情都是摇光一人在处理,所以很少有人见过云瑶夫人。黑鹰突然说见过她,云不悔是十分惊讶的,她努力回想自己出现的每一个场合,良好的记忆力回忆每一个可疑的人,却找不出破绽来。 是谁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来是和你谈云瑶航运最近的生意,若是你有兴趣,可以开始了吗”云不悔果断地转开了话题,从进门第一句话开始,她就被黑鹰绕着走,她的心思都围绕不开他。 这是很危险的情况。 如果在谈判桌上,你一味地绕着你的敌人,绕不开,那你注定会输。 隔着帘子,他的姿态依然狂放,整个人慵懒地摊在暖塌上,似乎没有谈这件事的真诚意愿,若是换了平常,云不悔甩袖就走,可如今,她却耐着性子。 她需要黑鹰的钱。 “你说”良久,他吐出两个字,云不悔舒了一口气,话题总算回到这个点子上,云不悔来的路上一直在想着如何给黑鹰最好的答复,她说,“我想和你借五百万白银,为期一年,一年后的今天,连本带利我还你六百万银子,你意下如何” 这利息是极高的,已是20,可她没办法,若是不给出这样的利息,谁愿意把钱借给你,且这么大的一笔数目,没有足够的利润,他是不会借出。 “这似乎是很诱人的条件。”黑鹰沉吟着,低沉的笑声从帘子里透出来,“夫人,怎么办呢,我并不缺这一百万两。” 这一声夫人叫得那叫一个柔肠百结,温柔缠绵,在他低沉又有质感的声音里,这两个字如穿透她的身体般,带来一种羞耻的愤怒。 她不是傻子,岂会听不出来,他在占她口头上的便宜,他竟然和她调情 云不悔压下心中的不悦,心想着,这黑鹰果然如传言说得一样桀骜不驯,狂妄放肆,不顾世俗礼教,令人十分不悦,摇光乐意被他调戏,他不要,偏要她来,真不知道他想什么。 “看来阁下并无合作之意。”云不悔不卑不亢,不怒不愤,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今天便是云瑶打扰了,告辞” 云不悔转身便要走,黑鹰唤住了她,讥诮的话语从帘子内飘出来,“夫人,你的耐性就如此之差么一言不合转身就走,似乎不是你的作风啊。” 云不悔反击,“我以为你有诚意合作,我来了。可如今听阁下言下之意,并无诚意合作,既然如此,我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去多想一想,怎么筹借这笔钱。” “你想几天之内借到五百万银子,除非你去银矿抢。”他的声音更见讥讽,云不悔笑说道,“我一直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所以,多谢阁下提醒。” 黑鹰第二次唤住她,又是一声柔肠百结的称呼,“夫人,为咳咳买卖不成仁义在,别这么绝情,咱们喝一杯,别说边聊如何” “我和你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云不悔蹙眉。 黑鹰说,“此话差矣,我觉得我和夫人是知音,酒逢知己千杯少,岂会无话可说。” 云不悔冷冷回,“抱歉,话不投机半句多。” 黑鹰叹息,“夫人如此冷硬,这生意可怎么谈下去呢” 云不悔目光一辆,微微眯起眼睛,“你究竟想要什么” 193 朗朗笑声从帘子内溢出来,扬起一股霸气,云不悔听着心口微微震动,似乎有一种豪情壮志也随着他的笑声伴随着一起在胸口震荡。这样的笑声很容易让她有一种金戈铁马,指点江山的感觉,这男人的笑声仿佛有无数的自信和豪迈,亦又无数的沉稳和冷静,仿佛君王巡视领土。 她微微眯起眼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今她连对手要什么,她都全然不知道,这一场仗是她打过有史以来最难的一次。 对手太深不可测,信息完全不对称,云不悔纵横商场几年,第一次有人为砧板,我为鱼肉的感觉,这样的无力和挫败感令人心口憋了一口气,闷闷的疼,且带起一丝紧张。 她已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压迫的力量,仿佛她第一次面对赵王时,黑鹰和赵王一样,是气质外露的男人,那种凌厉的霸气完全气势在外,锋利强劲,令人不敢鄙视。 幸亏隔着一张帘子,彼此看不清样貌,否则,她定会更紧张,更不知所措,如今能勉强维持的,只是她一贯的经验所积累的理智。 这是她不能失去的东西。 黑鹰从暖塌上起身,隔着帘子,云不悔眯起眼睛,第一眼判断,此男人很高,身高和她家小白差不多,身形比小白壮,室内暖和,他似乎怕冷,也裹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大氅。他要出来么云不悔判断着,便见黑鹰一步一步逼近她,帘子重重,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和轮廓。她看不清人的样貌,听这声音,看着模糊的身材,她脑海里更勾勒出一张典型的,生长在西北边陲上的豪迈男人英武形象。 他应该有一双很深邃,很锐利的眼睛。云不悔猜测,但凡是厉害的人,总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漂亮又危险。 “夫人,你可知道我想要什么”隔着帘子,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藏着一丝笑意,刚刚金戈铁马,嚣张放肆,可一转眼便有一种温柔大气。云不悔不知道该如何把这样不同的形容词用在一个男人身上,可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她更相信自己敏锐的判断。 她冷冷一笑,压下心底涌起的怪异之感,她很想纠正他的称呼,这夫人夫人的,听着就像小白在喊她娘子,娘子,云不悔想到程慕白,唇角的线条微微软化,声音也放晴了。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如果真心想要合作,只要能帮我度过这次危机,你要什么,我给得起的,我就给。”云不悔沉声说,诚如黑鹰所言,他不缺钱,那他缺什么 女人他也不缺女人,这样狂放的男人,又是西北霸主,多是女人迫不及待地扑上去为他暖床,他应该结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所以女色也不为,那他为什么 云不悔暗忖,一个男人,不为财,不为色,为了什么又是什么她能给的。 百思不解,她索性放弃脑海里精密的算计和思考,静静等着他开口,黑鹰笑了一声,“我要什么,夫人便给什么” “我给得起,自然给,若是你要我的命,我自然不愿意。”云不悔风轻云淡地说,试图找回谈判的优势,她是断不能让人给欺瞒了去。 这样的话题引导算在她的算计之内。 “哈哈哈”黑鹰大笑三声,锐利的气势撕开重重帘子,如一只敏捷的猎豹从帘子内扑出来,云不悔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便见眼前帘子扬起,一道修长的人影迎面而立。 云不悔诧异地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男人,黑色暗纹貂毛大氅,裹着修长的身材,领口有一圈黑色的皮草保暖,她的视线往上,意外地发现他戴着一副银色的面具,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长发紧束,少许刘海洒落在面具之外,放荡不羁,那一身凌厉霸气的气势强劲地散发出来,这样的男人令人不敢对视。 “你”云不悔震撼了,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貌,这打扮,他是十分熟悉。 此人给她印象之深,怕是她自己都没想到,那飘雪的除夕,一万两白银的红包,除夕夜的酒,她的醉话,她的脆弱,他的温柔,他的呵护去年除夕那一夜鲜明地在脑海里重放,她一时怔住。 是他 不是,不是他,那天晚上的人是程慕白,是她的小白。 对了,这副面具,那天晚上的小白带着古金色的面具,他却带着银色的面具,这面具并不相似,那天晚上小白给他的感觉也是很凌厉霸气,却远不如这男人身上的咄咄逼人,锋利外露。 黑鹰朗朗而笑,笑意令人觉得很舒坦,不知是不是观感逆转的原因,她竟不再觉得反感,但也没有什么好感,只是一丝危险逼近眉峰,云不悔更是谨慎了。 他究竟是谁他真的是黑鹰为什么要帮她一连窜的问题在她脑海里浮起来,又被她重重地压下去。 黑鹰朗朗而笑,“夫人似乎很惊讶。贺” “是的,我很惊讶,我的丈夫,也曾带着这样一副面具出现在我面前。”云不悔说道,两人站在内室,风轻轻也地灌进来,吹起他身后的帘子,给云不悔一种妖魅狂放的感觉,她不喜欢气势如此逼人的男人,相对而言,她更喜欢温润如玉的男子,可这男人身上的粗狂,并不令人反感。 黑鹰目光锐利地凝在云不悔身上,似笑非笑地抿着唇,显得高深莫测,云不悔突然一笑,“你和宣王世子程慕白是兄弟么” 他略微有些惊讶,他在猜测云不悔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以为她会质问,是不是一开始就有目的的接近她,是不是一开始就认识她。 他看着眼前的她,她是怕冷的人,穿得极多,却并不臃肿,一身雪白的貂皮披风裹着她娇弱的身子,手放在暖手套中,他看不见修长纤白的手。她裹着两层白纱,只露出一双盈盈水眸,仿佛隔着一层水光,里面晴天潋滟,阳光万里。她的精明和算计都掩藏在这样一双无害的眼眸后。 小巧玲珑的女孩,在他这样的男人面前,不卑不亢,从容不迫。 他素来喜欢她的从容不迫,总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这世上似乎没什么能让她失去理智,她总是冷静得可怕,饶是如此,她那精密的大脑仍是也不断地琢磨着他。 黑鹰大笑,目光专注,去年他说过,萍水相逢,不问来历,没想到,一年后,又在这样寒冷的天里,他和她又相遇了,这一回,没了脆弱,没了暧昧,没了温暖,只有谈判。 你素来不曾让我失望过。 “在下一介草莽,怎可和世子相提并论,夫人这话说得,着实令人费解。然而,我的确和他有交情,整个凤城之你,我能称得上熟识的人,只有他。”黑鹰微笑说道,言谈之间,掩饰不去的狂妄。 “我的朋友的妹妹,正是宣王世子妃,她说,你想帮我。”云不悔直言不讳,并不隐瞒,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却一直察觉不出来。 仿佛心中有一层膜,没人捅破,有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反而变得模糊起来。 黑鹰大赞,他喜爱这样的她,挥手摆出一个请的手势,“坐” 云不悔看他一眼,从容坐下,他说坐,那就坐下,若有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既来之则安之,了不起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坐下来,黑鹰坐在她对面,两人都以一种谨慎的姿态在审视对方,似乎想要剥开彼此的心看看到底在盘算什么,云不悔心中的突兀之感更是厉害。 不知为何,她想起她和程慕白去年除夕的那一夜,萍水相逢的人,他们并无戒备,又是最贴心,最合适的倾诉对象,彼此都不认识,心中也无所谓的羞耻,在那样的雪夜,那样的温暖下,脆弱无处可藏,尽数展露在他面前。他是最好的听众,又给予最痛快,最贴心的安慰。 她和他在那样的夜里生出些许暧昧,她微醉,却记得所有的细节,她记得曾在他怀里,想要脱他的面具,可他却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看。 云不悔脸上一热,她庆幸自己带了面纱,他瞧不见她脸上的红,不然此刻,她如何谈判,如何在他面前挺直背脊。 “我想,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是不是”云不悔问。 黑鹰笑得干脆,也不隐瞒,“是” 云不悔微笑,“你想接近我,究竟是为何或许我应该这么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是她重复问这个问题。 “你”黑鹰斩钉截铁地答,目光沉稳地落在她脸上,那是一种坚决得近乎执着的肯定,“我要你” 194 “你”黑鹰斩钉截铁地答,目光沉稳地落在她脸上,那是一种坚决得近乎执着的肯定,“我要你” 云不悔目瞪口呆,竟被这句话震得三魂如去了六魄,她错愕地凝着黑鹰银色的面具,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一个洞来,等她真正反应过来他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心焦,愤怒,羞辱和讽刺等负面情绪一一涌上来,如石头堵住了呼吸通道,她有几分呼吸不顺畅,急得脸色发了红,双眸闪烁着一团炙热的火焰,那是怒火。 “恕我愚钝,不知阁下究竟是什么意思,所谓要我是什么意思”云不悔沉声问,她眉梢如刀,眸中坚韧锋利逼人,那是一种无法亵渎的圣洁和坚持,不容任何人玷污。 黑鹰轻笑,她看似娇弱,却顽强傲骨如梅,寒风过,暴雪飘,她依然不卑不亢,刚烈地盛放在枝头,她是一名不容别人小觑的女人,他也一直不敢小觑了她。 云不悔音色讥诮,“阁下是想我陪你过一夜,或许一个月,或是说一辈子,怎么个要法,劳烦说清楚。” 黑鹰笑声放肆,屋内药香暖暖,她的鼻息之间净是熟悉的味道,这缓冲了她心中的愤怒,却无法释怀他这种轻佻和傲慢的态度。 “夫人能接受的又是哪一种” 云不悔唇角扬起,布满寒霜,目光凌厉如最耀眼的宝石折射出的光芒,近似于锋利,“我哪一种都不接受,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已有丈夫,我爱我的丈夫,所以你的要求,我全部拒绝。” 黑鹰眸中如散了光,盈盈绕绕,竟不见怒色,有着她无法理解的骄傲和喜悦,似乎她说了什么取悦他,他负手而立,姿态傲慢,居高临下如君王巡视领土,那种姿态令人忍不住的折服。云不悔不可否认,他是很有魅力的男人,哪怕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她也知道,这是很有魅力的男人。 男人吸引女人目光的,往往并非漂亮的外表,他是否带着面具和女人的审美并无关系。从进门第一句话开始,黑鹰便是傲慢无礼,放肆不羁的,他不顾世俗,他轻狂深沉。同时,他又带着帝王的霸气,举手投足间透出不容置喙的坚定,这是一名常处于发号施令位置的男人。他身上有一般男人所没有的决绝,智慧。 哪怕是他提出如此肮脏无耻的要求,哪怕他此刻趁人之危,她也没觉得此人人品底下,是一名下流无耻的男人,有些人做了什么,心中想什么,这和他的品质有时候往往无关,她更看中一个人的品质。 所以,她没有拂袖而去,尚站在这里凝视他,她想要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黑鹰翘着腿,这个男人随便一个姿势都让人觉得轻狂放肆,却又不讨厌,他似笑非笑地睨着云不悔,饶有兴致地问,“若是拒绝我的要求,云瑶商行也许就垮了。” 云不悔挺直背脊,微笑说,“您言重了,云瑶商行是我一手建立起来,是我几年的心血,我不会断送了它。是的,如今赤水运河结冰,航运陷入困境,商行负债重,没有资金周转,这都是问题。这也是我今天为何来见你的原因,我觉得您能帮助我,所以我来了。可显然,您并非诚心要合作,既然如此,我也从没有强人所难的喜好,我们不合作便是,就是辛苦一点罢了,我总会凑出这笔钱,大不了我去地下钱庄,大不了,我变卖商铺,东墙补西墙,凑出这笔钱,并非很困难。” 黑鹰抿唇,点头,似乎很赞同云不悔所说,可他却说,“夫人说得极容易,却没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黑鹰站起来,微微弯了腰,他的视线和云不悔平行,对视着她的目光,她在他漆黑的眼眸中看到她的影子,镇定的眼神,镇定的姿态。 他笑说道,“若是你能借到这笔钱,今天就不会来找我。且最严重的一个问题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云瑶商行很感兴趣。” “你说什么”云不悔微微变了脸色,十分难看,一时无法理解黑鹰言下之意,黑鹰已站直了身子,指尖在她的长发上拂过,笑意暧昧,“真是美人,哪怕带着面纱,我也看得出来,夫人国色天香,一代佳人。” 她受了惊,被他目光中的深情和炙热灼烫了胸膛,匆忙退后,她脑海有瞬间的空白,又是一种羞怒浮上心头,云不悔几乎要甩他耳光。可良好的家教让她停了手,只是愤怒地看着他。 愤怒中有意思戒备,她听出来,他在说什么了,黑鹰在说,他要抢占她的地盘,他要抢占云瑶商行,天啊,这是云不悔从商以来第一次觉得害怕。 是的,害怕,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失去云瑶,这是她的命根子。 为什么,他会对云瑶感兴趣,他是北方霸主,又有北郡王在背后撑腰,要财有财,要权有权,为什么要死磕云瑶商行,她十分费解。 云不悔很明白目前的形势,她没有足够的实力能对抗黑鹰,如今云瑶商行本身就是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随着赤水运河的冰雪融化而溃散。 她这几年的心血有可能都打水漂,她什么都不敢保证。 如今没人发起攻击,就竞争对手,她已觉得吃不消,若是黑鹰强行介入,云瑶商行势必成为历史,真的就成为历史了。 不行 绝对不行她不能失去云瑶商行,她一定要做些什么阻止黑鹰,阻止他吞噬云瑶商行,阻止她吞噬她的产业,吞噬她的心血。 可她要做什么,才能阻止他呢 他要她,可她是不能从了他,云不悔目光变化不定,黑鹰自是看出端倪,他慢里斯条地等着,他就等着云不悔妥协,他有点期待,又有点烦闷,若是云不悔真为了云瑶商行妥协,或许他便要失望了,所以他期待着一个结果,可他的目光却露出期待她同意的讯息。 这是一名恶魔男人,云不悔暗忖着,她一直试图着怎么形容他,如今总算想到一个形容词,恶魔男人,的确,他太趁人之危了,威逼利诱这手段全都用上。 黑鹰说,“夫人如此聪明,应该知道我话中有什么意思,可有想好了,几百万,再加上一个云瑶航运,换夫人一人,我还觉得我亏了呢。” “你”云不悔怒不可遏,既然觉得亏了,为何要做这样的蚀本买卖。 她也觉得亏了,这女人不管是多美貌,多有才,多稀罕,哪怕是天下第一美女,她也不值得这价钱,黑鹰说亏了,的确有他的道理。由此可说,黑鹰当她只是一名要征服的女人,她对他的意义最大便是如此,若是为了这样出卖自己,她更觉得自己亏了呢。 “你可想好了,如果你拒绝我,就等同于把自己送上死路。”黑鹰说,他语速慢条斯理,似乎在等着什么,他给足够的时间让她去思考。“一个你,换你的商行平安,顺利,我有大把的钱能帮你度过难关,哪怕再送你几家商铺也是小意思。” 他准确地表达出一个讯息,老大有的是钱。 云不悔想说,她真的没感觉他这傲慢的态度多无耻,她无法把这个人和无耻下作联系在一起,可她又很想骂一声无耻下流,一个大男人逼迫女人算什么本事。 “夫人,你可别瞪着我啊,我相信,当初夫人逼着别人倾家荡产的时候也是三十六计尽出,什么办法都想尽了,是不是啊。”她真的很美丽,哪怕是愤怒,也是美丽的,那双水眸中折射出的锋利让他很兴奋,他能想象到,这面纱之下,她的容颜是多么的夺目逼人。 他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目的,他不怕别人说他无耻,也不怕云不悔说他趁人之危,的确,他是趁人之危,可他想要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如他期待的,会不会让他失望。 “你的生意和航运完全没关系,术业有专攻,哪怕是生意,也有自己擅长的,不擅长的。你的产业在北郡,是矿产,是马场,你要一个航运做什么你说过,你有的是钱,你不稀罕钱,男人到你这份上,是什么都不指望了,名声地位有了,财富也有了,你还缺什么,为何要一个云瑶航运你哪怕是要了,也是钱多烧的,你迟早也得断送,你又何必大费周章” 黑鹰哈哈大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摸着下巴,从骨子里透出几分北国粗狂男人的几分痞气出来这模样令人她觉得危险。 195 黑鹰哈哈大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摸着下巴,从骨子里透出几分北国粗狂男人的几分痞气出来,“夫人冰雪聪明,怎会到这地方也没看明白,我想要的人是你,而非云瑶航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看不懂吗这还需要我明说,夫人啊夫人,你是真的猜不透我的心思么你说的对,我的产业和航运没什么关系,我可能也管理不好一个航运,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云瑶航运是你最在乎的东西啊。打蛇打七寸,没打到要害怎么行呢。我真正在意的是得到你,这云瑶航运得到手又垮了,那又怎么了我就是钱多了烧着玩儿,可对你而言,这就不同的,是吧” 他笑得十分恶毒,哪怕看不见他的脸,她都能想象到他笑容的恶毒,真是一针见血的男人,他戳中她的心,他踩着她的要害之处,云瑶是她对在意的东西,他又是钱多烧着玩,毁了云瑶轻而易举,他不在意。 “如果有一天,有人踩在你头上,要夺了你的产业,也是这样告诉你,他钱多了烧,你作何感想,黑鹰,我尊重你,可似乎你却肆意践踏了别人的尊严,这样很有意思么”云不悔厉声指责,她终于怒了,撕碎了她完美的面具,这个男人一步一步把她逼到极限,逼到她必须反击的悬崖边缘。 若她再不反击,有可能她就要覆没,她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窗外暴风雪的声音越发急了,寒风呼啸,她似乎闻到梅花的香气,这满园的梅花,给她足够的自信和安定,人在自己喜欢的事物面前,心境总能变得很平和,云不悔也是如此。 她是怒了,可她在自控能力超出她的意识,她不会让自己的自控崩盘。 “是啊,没意思,可那又怎么样呢,夫人,谁让我对你如此痴迷,千方百计博得美人一笑,就为了你一个回眸,我便心满意足了。”黑鹰感慨的,口气充满了深情,任由是谁听见了,都会觉得他很深情。 是的,很深情,她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 真的被他耍糊涂了。 云不悔咬牙切齿,“这是你做过最下流的事情吧。” “那不算,我做过最下流的事情多了,这不算最下流的。”黑鹰狂放地笑着,“夫人你也太小看我了,就这点程度的下流,算什么啊。” 云不悔气结,她真的没遇上过如此难缠的人,你辱骂他,他不痛不痒,你说他下流,他也不生气,甚至把他的脸皮摘下来放在地上狠狠地踩两下,摊手无赖地笑着,瞧,我就是这么下流,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若是一名纯无赖,她有的是办法对付,若是一名霸主,她也有办法对付,可若一个男人把流氓和帝王的气质相结合在一起,她就觉得有点棘手了。 云不悔压下心中的不悦,略有不解地问,“你富可敌国,家财万贯,你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才情好的,样貌的好的,这天下的女人随你挑,凭你的财富和魅力,相信一个女人爱上你并非难事,可为什么你要为难我,为什么偏要为难我,我是一名成亲的女人,我是一名残花败柳,你就不怕别人说你穿破鞋吗” “住口”他骤然喝道,云不悔被吓了一跳,这黑鹰不管她说什么都是不痛不痒的,似乎什么事情都那他没办法,她都想撕碎他的面具看他是不是真的在笑。 他就没动怒过,从她和他面对面起,两人交锋,却没有硝烟。 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他的愤怒,可她不明白,这男人他在愤怒什么,有什么值得他愤怒。 黑鹰扣着云不悔的肩膀,手指渐渐用了力,云不悔的肩膀疼得有些要碎裂的感觉,她却面不改色地忍受着,黑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许这样贬低自己,不许这样说自己。” 她有些被吓了,她骂他,他无动于衷,可她自嘲自己是残花败柳,破鞋他就怒了这叫什么回事,她彻底给晕了,这叫什么事啊。 饶是云不悔聪明一生也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她无法理解的愤怒。 可愤怒,也就是十几秒钟的事情,他压下了,眼里又涌出温柔的笑,手指上的力气慢慢地撤了,黑鹰情真意切地说,“你是我见过最好之外的女人,是最最好的,是我无法想象的。” 云不悔如触电般退开,若是别的男人敢这么和她说,她让冰月立刻废了他,胆子肥了,连她也敢调戏,如果是程慕白这样和她说,她会快乐上一整年,她会永远记住他此刻的眼神,他此刻的目光,她宁愿时间在这一刻定格,永远停留在他表白的幸福中。 可若这男人是黑鹰,她只觉得毛骨悚然,背后发凉,一阵阵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圈圈地绕上来,令人害怕,似乎她在水中,水底下的藤蔓缠上来,绕着她,要把她拖下水去。 黑鹰哈哈大笑,冲散了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他自言自语说,“夫人可真是纯真啊。” 云不悔怒,他笑得更恣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也在他的掌握之中,云不悔闭了闭眼睛,这是她最难打的一场仗,比那一场和赵王的仗更难打。 她看出来,黑鹰是铁了心要她,且他对她,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云不悔纳闷了,她就没印象自己见过他,为什么他就莫名其妙的对她有兴趣了呢。 “夫人可想好了”他咄咄相逼,云不悔冷冷地眯起眼睛,所有的慌乱在他的注视中烟消云散,梅花的香气让她更镇定自信,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不悔说,“我很需要你的帮助,我没有你的帮助,可能我保不住我的云瑶商行,可有一句话你说错了,你说云瑶商行是我最在意的东西,我不能没有她。你错了,最重要的东西,并非云瑶商行,而是我的丈夫,我的家。” 这口子一打开,话也就容易多了,想起程慕白,云不悔目光淬了一层温柔,他能从她的目光中感受到她对丈夫的深爱和不悔,正如她的名字。 云不悔说,“我可以失去云瑶航运,没了云瑶航运,我大不了再来一次,总会有成功的一天,可我不能没有我的丈夫,若是失去他,我的下半辈子就如行尸走肉,将无法完整,我甚至不能想象没了他的日子,我该怎么办你刚一说云瑶是我最在意的东西,我心中呐喊着,不是,不是,不是最重要的,可我一时又想不起来,若是云瑶航运不是我最重要的东西,那什么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弄不懂。” “如今,我明白了,是我的丈夫,他才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不可失去。” 从五岁开始,她便没了家,她一直都不快乐,她渴望一个温暖的家,也从未把楼家当成自己真正的归属,她嫁给程慕白,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自己想要摆脱程佑天。 可她嫁了。 她很幸运,她爱上程慕白,这桩本来充满算计的婚姻因为相爱,算计变得微不足道,她甚至愿意放弃整个云瑶换取程慕白一个人,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可以付之东流,她除了惋惜,没别的情绪。没了云瑶,她会东山再起,天无绝人之路。可若是今天,她同意和黑鹰的交易,她将永远失去程慕白。 若是失去程慕白,她有云瑶又有何用,她费尽心思又有何用,谁给她一个寂寞的拥抱,谁给她一个温暖亲吻,她累的时候,谁给她依靠,她想哭的时候,谁给她擦眼泪。 程慕白是她这辈子遇见最好的一个男人,虽然她至今无法完全了解他,虽然她觉得他深不可测,身上有很多秘密,可她不在乎,因为她也有,她只在乎程慕白爱她的那份心,若是这份心思是真的,她愿意拿出她所有的一切去交换,可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产葬送这段感情。 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了他们这段感情。 更不允许自己出卖了灵魂,背叛程慕白,光是想象,她便觉得可耻。 她勇敢地看着黑鹰的眼睛,这个男人有一双令人不敢鄙视的眼睛,她看着也觉得害怕,恐惧,可她不会再觉得,这样的眼睛对她会有什么样的攻击性。 她无所谓了。 她知道,她和黑鹰的合作宣告破裂,他们是不可能一起合作了。 她心中如此想,目光却和他对视,他的眼睛里仿佛隔了一层水雾,水雾朦胧,看得不甚清楚,她似乎看到惊喜,又似乎看到幸福 可这样的情绪,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被她拒绝的男人身上。 196 我的丈夫,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不可失去。 她的话如惊雷般在他耳朵里响起,他有预感会听到一个惊喜的答案,会看到一种诚挚的情感,可他不知道,竟是如此惊喜,如此诚挚。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名情窦初开的热血少年,被几句甜言蜜语蒙得四六不着调,完全迷失方向,分不清对错,辨不清真假,瞳眸里盛放出无数惊喜的花朵,一朵一朵盛放,似带着魔力,硬是要把他拽入从未领略过的感官世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想要把她拥抱在怀里。 她蹙眉,一躲,惊醒了尚在梦中的他,他突然意识到他在哪儿,如今又是谁,心中不免感慨,那冒出头来的感动又被他奇迹般地压回去。她站在他面前,戴着洁白的面纱,他能想象到,面纱下涨红的肌肤,她是极少和人分辨的女人,别人的观感和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她不在乎别人讨厌她,误解她,或者喜欢她,她是一种很独立,且有强硬的存在,你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我要的我要了,我不要的我拒绝,她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禁在想,若是今天没有把她逼到极限,她会说出我的丈夫,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不可失去,如此之类的话吗他一笑,不会,是的,永远不会。 他说,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云不悔笑着摇头,“无需考虑,若你真的想要云瑶,那就放马过来,哪怕最终你要吞并云瑶,我也会告诉你,这块肉并不怎么好吃。” 她说罢,盈盈一拜,克制又礼貌地退出房间,留下他负手而立,莹莹雪光在他银色的面具周围镀上一层银色的光,仿佛站在雪地中的天神,高大又强大。 他的唇角,轻轻扬起。 楼摇光和冰月随着云不悔一起出去,坐上马车,离开这座神秘的院子,云不悔一语不发,她极少如此,楼摇光面露担忧,问她究竟谈得如何。云不悔凝着楼摇光,摘了面具,她的脸全无血色,似是冷的,又似是被什么惊喜了,楼摇光一慌,忙握住她的手,天气寒冷,人的肌肤干燥,云不悔是怕冷的人,手心却全是冷汗。 “不悔,怎么了”她喜细心地发现,出了冷汗,云不悔的指尖微微发抖,楼摇光警铃大作,云不悔撤回自己的手指,把手藏到暖手套中,楼摇光更是着急,急问她谈得如何,发生什么事,云不悔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姐,云瑶可能保不住了,真抱歉。” 一路静默,马车送楼摇光回楼家,再启程回王府,云不悔神色不好,在碧月长廊的时候遇见楼嫣然和云侧妃,招呼打得很敷衍,云侧妃笑问她这么冷的天气出门做什么,不如在家里烤着火暖和,云不悔笑了笑,并不作声,就说一声出门赏梅了,她没理会云侧妃错愕的眼神便带着冰月回皓月居。 云侧妃冷笑,赏梅,这凤城的梅花哪儿开得比王府好,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她问旁边的楼嫣然,“你知道她经常出门做什么” 楼摇光摇头,说不知道。 云侧妃说,“嫁为人妇,又是世子妃,身份尊贵,又是一家主事,她倒好,完全不顾闲言闲语,这天气冷得发抖也常出门,世子又病弱,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她去会情人呢,去得这么殷勤,难怪王妃最近很不高兴。” 楼嫣然心中一凛,云侧妃这话说得恶毒,她眼角掠过身后,云不悔离得远,并不能听见,若这话让下人们听了去,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闲言闲语,云不悔这阵子的确没分寸,也难怪别人会恶毒猜测。 云侧妃见楼嫣然不说话,转头看她一眼,蹙眉说,“你可别学她。” “是”楼嫣然恭顺点头。 她回到皓月居,程慕白已在看书,室内温度暖和,灵溪正端过热茶服侍程慕白,他一手拿着书卷,腰间盖着一天薄毯,脸色红润,神色安详,不知道看什么书,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眯着的目光有一种喜悦和润泽,云不悔的惊慌失措便完全镇定下来,她似乎都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定。 灵心帮云不悔解了披风,问她冷不冷,云不悔一言不发到了暖阁,程慕白笑容扬起,较之平日笑容更多几分温润,他正要说话,云不悔已紧紧地抱着他。 程慕白顺势把手搁在她腰间,宠溺的笑容泛上眉梢,多了纵容和温柔,似水一般温柔,缓缓地裹在她,给她一个温暖的港湾。灵溪看得脸上一红,慌忙拉着灵心和冰月出去。云不悔抱着他几乎要透不过气来,深深的,似要把这个人都吃下去,程慕白抿唇,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脊。 “怎么了”他柔声问。 云不悔想起刚刚和黑鹰的对峙,那种透心凉的感觉仍在,她急需他的拥抱,把她心中的恐惧赶走,她的小白,唯一不可失去的小白。 你知道,你对我多重要吗 不知不觉中,你已融入我的骨髓,连我奋斗的一切都无法和你相提并论,你知道吗她很想掏心掏肺把这些话都和他说了,她恨不得把自己的灵魂和身体都捧上去,只为他能高兴。 他似乎感知她心中的不安和热情,笑眯眯地抱着她,一用力她便做到他腿上,程慕白如抱着一个小孩般抱着他心爱的妻子,云不悔目光一红,娇嗔地瞪他一眼,那叫一个风情万种,惹得程慕白心中一动。今天原本就蓄在心底的感动和热情瞬间爆发,他挑起云不悔的下巴,温热的唇迎上她微凉的唇,那热情似火要把她都淹没了,舌尖深深地抵到咽喉深处,卷住她所有的热情和甜蜜,这是属于他的女孩,从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这是属于他的女孩。 程慕白突然打横抱起她,云不悔惊呼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他的目光裸露又直接,眼睛里闪烁着暗红的火焰,他专注地看着她,她已感觉到浑身灼热,无法抵抗。两人心情不同,可对彼此的反应都是一样的热情如火,云不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扯去他身上的衣裳,双手调皮地在他身上点火。 她要他,迫不及待地想要。 她一贯是不习惯和他在白天做这种事,光线太明亮,她太难为情,刚成亲那会儿,他血气方刚,身边又有美娇娘,往往都没能忍住,两人白日也闹过,她总是不太习惯在这样的光线下如此展露自己,仿佛最隐私,最秘密的心事,情感都交给了她,这让她羞涩不安。 可今天,她比他更主动。 两人仿佛都失控,都想深深地拥抱彼此,云不悔被他揉得迷迷糊糊间,突然抵住他的胸膛,笑得如一朵妖艳的花,魅力四射,蛊惑迷人,“我来好不好” 他挑了挑眉,手臂撑在她脑侧,俯身专注地看着身下妖媚的她,在这种事上,她是被动的,这女人不管多惊世骇俗,多离经叛道,她在这事上都是羞涩的。今天听到如此震撼的表白,他便想着立刻抱着她,好不容易忍到回家,她一回来就来招他,他哪能忍得住,箭在弦上已做不了太多前戏,已要立刻发起攻击,可她却惊人来一句,她要主动。 程慕白压下心中翻滚的情潮,紧绷的身体叫嚣着发泄,他隐忍着,甚至是期待她的主动,“你会吗” 云不悔抱着他轻轻一推,他便配合着笑着躺下来,她已坐到他腰上,云不悔撒开手,抛弃羞涩,这是闺房之中,这是她和他丈夫,云雨之欢是最正常不过,她喜欢他,想要他也再正常不过,她吻着他的唇,双手青涩地抚摸他的身体,男人的身体线条和女人不一样,坚硬又柔软,性感又流畅,不可否认,她爱极他的身体。 程慕白任她为所欲为,眉目含情又宠溺,鼓励着她做她想做的事情,云不悔目光迷离,脸色红润,如被人蛊惑得没了理智,她吻着他的脖子和下巴,喉结,抚过他的xiong前,轻轻咬住他胸前的红点,惊喜地听到他抽气的声音,云不悔抬起头看着他,程慕白额上滴着汗水,徘徊在失控边缘,她觉得很受鼓励,这种掌握他身体快乐密码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令她忍不住给他再多的快乐,更彻底地掌握这把钥匙。 她吸吮着,舔舐他的肌肤,汗水顺着胸膛滑落,更显得性感无比,云不悔的手巍巍颤颤地握住他的骄傲,更满意地听到他的喘气声,她生涩的手法让他几乎崩溃。 197 程慕白闭上眼睛,身体的热血四处冲撞,热血涌起,又重重地刺激他的脑海,心脏,理智崩盘,整个人都陷在感官的享受中 他的小妻子分明如此羞涩,可每次都给他意外的惊喜。 男人不排斥主动的女人,特别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主动。 倏然感觉身上一轻,程慕白在激烈的喘气中睁开眼睛,倏然瞪大瞳眸,云不悔好奇地瞅着他的骄傲,舔了舔下唇,轻轻地低头,含住他的顶端 虽只是濡润的一个吻,且让他感受到爆炸般的kuaigan,视觉和心理上的冲突给程慕白过多的刺激,他突然伸手要阻止云不悔,可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妈的,这他妈的太虚伪了,他就不想吗 不,他想,他想极了 云不悔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惊讶地叫了一声,脸色全给涨红了,颤颤巍巍指着他的小兄弟,突然捂着脸,躲在被子中不见人,啊,太丢人了,云不悔心中垂泪,她在干什么啊 她觉得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程慕白扑哧一声笑出声,哄着被子里的宝贝,云不悔把自己藏得紧紧的,不愿见人,程慕白笑道,“不悔,别把自己给憋着了,出来透透气。” 云不悔拱着被子不愿意出来,程慕白真是哭笑不得,“哎,我说,你不至于吗” 哄了好一会儿,云不悔才冒出一个头,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眼光润泽要滴出水来,眼神都没敢往程慕白身上瞄,程慕白拧了拧她的脸颊,笑说,“这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别把自己给闷昏了。” 云不悔闭着唇不说话,程慕白说,“唉,分点被子给我吧,很冷啊。” 她恍惚想起来,这是大冬天,衣服也不穿晾着在外头是挺冷的,她慌忙把程慕白扯进来,小夫妻两人盖被子纯聊天,这被云不悔这喜感的一闹,两人都没什么兴致了,搂抱在一起说悄悄话,程慕白在她耳边耍流氓,她的脸几乎要烧起来,推着他就要往被子外推去。 程慕白哈哈大笑,他难得笑得如此爽朗,他想,这就是闺房之乐吧。 这小丫头怎么看都怎么招人疼,他真是疼到骨子里去了,越看越觉得真真是可爱。 云不悔真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羞涩的感觉,可羞涩中也带着一丝丝甜蜜,当时被qingyu冲昏了头,也没细想为什么这么做,如今一想来,其实也不难理解,她想让程慕白快乐,舒服,她知道这样做会让他舒服。我们遇到可爱的小婴儿总要亲亲他,因为喜欢。遇到自己心仪的礼物,也总想亲亲他,是的,我们看见喜欢的东西,总想用嘴去碰,去亲着。越是怎么想,她越是难为情,几乎又要滑到被子里去了。 程慕白圈着她的腰,笑得很缺德,“实话说,我挺喜欢的。” 云不悔抬眸,狠狠地瞪他一眼,血气一直往脸上喷,程慕白笑着逗着她,缓缓说,“不悔,闺房之乐本在于此,所以不必羞涩。” “你可以闭嘴了。” 他露出一口白牙,云不悔掐他,两人笑闹成一团,他宠溺地抚摸着她的长发,笑问,“今天又去陪摇光了。” 云不悔身体一绷,想到那名狂放又嚣张的男人,心头噗通地跳,不免紧张,她想和他全盘托出,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电光火石间,也没好主意,索性便顺着他的话说了。 云瑶航运快没了吧,云不悔想,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很焦虑,心中反复想着如何拯救云瑶航运,可经过今天,她竟然觉得平静了。 人在对抗无法改变的事实时,总是有心无力,有时候事成定局,知道无法扭转,她也就认命了。 既知道终究要失去,她便只能有一颗平常心,冷静地看待这一次的失败,做生意总不会一帆风顺,总会遇上大大小小的问题,她在哪儿跌倒,终究会在哪儿爬起来,她不怕。 所以,她如今能冷静地面对失去云瑶航运这个事实。 “小白,你最怕失去什么”云不悔仰头问,心底有些紧张,他总是如此理智,冷静,他有最恐惧的东西吗又会是什么她突然很想知道。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突然想知道。”云不悔说,程慕白深深地凝着她的脸,云不悔很美,特别是此时,满面红霞,如出水芙蓉,她心中那一丝忐忑更添了一份楚楚可人。 他最害怕失去什么程慕白莞尔,答案显而易见,他握着云不悔的手放在唇边一吻,认真说,“我怕失去你。” “撒谎”云不悔不满这个答案,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虽重,却远不到不可失去的地步,她自己真的知道,就算没完全理解程慕白,她也了解三四分。 偶尔,她很讨厌自己这种理性,这种通透,把什么都看透了,便是自虐,因为她知道自己付出的没有得到一样的回报,可她依然心甘情愿。 “我没有撒谎。”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如倒影了星光璀璨,“如果你在今天之前问我,或许我真的无法回答你,可今天让我明白一件事,我以为只是很重要,却也可以抛弃的一段感情在我心中早就生了根,只是我自己没发现,它像一颗小树在我心中成长,已成参天大树。我不能失去了它,我不能失去你的爱,不能失去你的信任。这是我以后赖以生存最大的动力,是我所有力量的源泉。” “不悔,我知道你心中想什么,你一直很信任我,那么,就再信任我一次,我可曾让你失望过可曾让你痛哭过,既然没有,你一直都信任,为何不坚持呢” 不悔,我的爱,负天负地,程慕白今生决不负你 198 翌日中午,云不悔醒来得晚,或许是知道云瑶航运没救了,她也不似平日那么忧心忡忡,冰月心想,她是放弃了。没人知道云不悔心想什么,她看起来很平静,并不似前几日那般心焦,迷茫和恐惧,她似乎已接受了云瑶航运要江山易主的事实,冰月想她究竟怎么想,可她不敢问。 云不悔醒来后,一直在赏梅花。 程慕白在睡懒觉,窗口全开,她裹着一件雪白的大氅,神色安宁,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沉静中带着几分笑意,温柔又柔软,如浸泡在暖水中的梅花。暖炉上点着沉水香,室内有着冷香,夹着本来的冷梅的香气,异常好闻,冰月和灵溪、灵心不敢打扰她,只是远远地看着。 她看梅似乎看痴了。 灵心去小厨房看了一会儿药,天气冷总要熬一些补气的药膳给程慕白和云不悔补补身子,她见门就拍着大氅抖落大氅上的雪花,一边拍着一边抱怨这鬼天气。真的太冷,冷得刺骨,寒风扑面有一种要刮开血肉的感觉。 “小点声,别吵着世子。”灵溪轻声说道,冰月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她心里全是云瑶航运的事情,自从云不悔说云瑶没救后,她一直心焦恐惧,怕云不悔失望,怕云不悔失落,也怕自己失望,难过。 她们在那么的小的时候就试图和豺狼做交易,自己这一身柔软的骨头被锻炼得尖锐,硬朗,她们对云瑶的珍惜,超乎常人,真的很珍惜,很珍惜。 “冰月,你怎么不去劝世子妃回内室,她坐在窗边都一个多时辰,天气这么冷,别冻着了。”灵心说道,不满地看向冰月,冰月看向云不悔的方向,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能劝云不悔吗 若是能劝云不悔的话,她还会坐在这里吗她知道云不悔在想什么,可能是在哀悼云瑶,哀悼这么多天来她们为之付出的心血。 这是一种无法言诉的悲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所珍惜的一切被夺走。 小姐,她说不在乎,其实,她是很在意的吧。 黑鹰到底和她提了什么要求,她却无法忍受而拒绝,以她的性格,不管多严苛的条件,她都会同意的。 灵溪和灵心见冰月无动于衷,她们更是不好劝了,倒是程慕白醒来的时候,云不悔关了窗,掩去屋外的严寒,只余下一室的冷香。 冰月很想劝云不悔,若实在没法子,把实情和世子说一遍吧,说不定世子有钱,能给她几百两,他们都成亲了,世子的便是她的。可云不悔却知道皓月居的账面多少,绝对无法满足她的需求。 云不悔也曾考虑到和程佑天借,可楼摇光探索过一次,程佑天不借,这太简单了,他和赤水航运的老板是好兄弟,他们在一起算计着怎么吞并了云瑶航运,自是不会借钱给她。 她去找程佑天,也是碰壁,索性就不去了。 程家商行。 程家商行在主事者是王爷和程佑天,如今天气冷,王爷在府中不出门,大多事情都是程佑天决定,云瑶航运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也关注,从云瑶有危机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等着一个机会。 他等着更加壮大程家商行,他对航运本就很有兴趣,当年程家商行成绩斐然,拥有一笔很大的流动资金,他对航运也很有兴趣,很想开始搞航运。那时候凤城就一个赤水航运独大,他和赤水航运的少爷又是好朋友,摸到许多门路,只可惜,王爷不愿意涉足航运,风险太大,且资金投入也太大,王爷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于是程佑天就打消了涉足航运的打算。 如今,云瑶出现危机,凤城内能资助云瑶的商行,程家商行算一家。赤水航运的少东家早就和他打过招呼,不要他出面资助云瑶,因为云不悔最近到处借钱,几乎有过生意往来的商家都借钱,借到的数目不大。程佑天分析了云瑶所有的营运情况和资金流动,判断云瑶撑不过正月就要宣布瓦解。 他和赤水航运的少东家陈家宁一起拦截能资助她的商行和钱庄,截断云不悔的后路。 他和王爷仔细琢磨过,程家商行完全可以吞并云瑶商行的一半,所以他和陈家宁一起打算拿下云瑶航运,程家商行和赤水航运联合一起吞并云瑶。光靠赤水航运一家也无法吞并,程佑天和陈家宁是一拍即合,所以他们一直等着云瑶撑不下去。 风雪天,地面积雪后,陈家宁到程家商行来找程佑天。 两人到书房,关起了门,陈家宁说,“我听到一个消息,黑鹰对云瑶航运也很有兴趣,你听说过没有” 陈家宁是一名斯文的青年,眉目灵活,清秀俊朗,是个很符合凤城男子特点的青年,一身文气,眼眸中透出精明锐利来,他是这一次拦截云瑶航运最大幕后推手。 “黑鹰,名震西北的黑鹰” “是,就是他。”陈家宁说,一拍书桌,“我听到消息,昨日云瑶夫人带了人去见黑鹰,两人谈不拢,所以目前情况不知,我有一个兄弟听到消息,他说黑鹰想要吞并云瑶,你怎么看” 程佑天眯起眼眸,锐利的目光如刀锋一样射出来,他不免握紧了拳头,“他是西北的霸主,怎么把触角伸到南方来况且,他的行业和航运全无关系,他也没理由要吞并云瑶。矿业才是他的根本,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家大业大还打我们的主意。” “你别忘了,黑鹰的矿业触角早就伸到凤城,凤城准确来说属于北方,还算是他的领土,他要征服也无不可,只是若是有他竞争,云瑶这块肥肉,我们是吞不下。”陈家宁忧心忡忡,精明的眼睛有了几分算计,他说,“不如我们去找他谈,他是西北边陲长大的男人,做的都是矿业、马场的生意,若是吞并云瑶,一时半会也不能熟悉运营,若是有我们帮忙,这情况就不太一样,云瑶是天下最大的航运,三家分食,算起来也是一块肥肉,你说呢” 程佑天蹙眉,商场的事情说不准,本以为这是凤城内的战斗,可没想到对云瑶感兴趣的人如此之多,黑鹰也要插一脚,他们凭实力是拼不过黑鹰,只能靠着他们是凤城人,赤水航运又有系统的管理方案,熟悉航运的运营,否则,他们也没有优势。程佑天抿唇,“我们就不能说服他退出吗” 陈家宁说,“黑鹰此人,听过他的名号的人多了去,可有几人能和他见过面,说过话,你说云瑶夫人亲自去见他,这生意还谈不拢,可见他拿下的云瑶航运的决心多大,他们如何说服他退出,如今就希望他和云瑶夫人谈崩了,我们能有可趁之机,若是要他完全放弃,这不可能。” 程佑天眯起眼睛,“不可能么官是官,民是民,民不和官斗,凭他再横,他也只是西北横行的霸主,这儿可不是他说了算。” 陈家宁不安问看向程佑天,相交多年,他知道程佑天心里想什么。 这也是他的目的。 生意人总是彼此诸多算计,算来算去,都为自己的利益。 陈家宁何尝不想黑鹰退出这一次的竞争,他没有优势,唯独程佑天有,他是皇亲国戚,能给他提供更多的便利,让他在西北更加横行无阻。 陈家宁掩去眼眸中的算计,沉声说,“这件事就靠你了。” 程佑天说,“我没门路,你有人能联系到黑鹰吗” 陈家宁点头,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陈家宁联系到黑鹰时,他不见程佑天,且丢下一句话,他对合作没兴趣,他习惯一人独大,这事把程佑天给气得七窍生烟,脸色铁青。 陈家宁也甚为不解,为什么黑鹰不想和程佑天合作,程佑天是宣王长子,谁都知道,宣王虽退出朝廷纷争,可仍有深远影响,是皇帝是同胞弟弟。 商场最怕你在明,我在暗,如今程佑天在明,黑鹰在暗,不知道黑鹰在哪儿,也不知道他在算计什么,这笔交易从一开始就不平衡,他拒绝了,程佑天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他,总不能去北郡的黑鹰堡。 那不是找死么 王府,皓月居。 午膳是在皓月居用的,云不悔正打算午膳后去商行走一圈,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可午膳期间,楼摇光匆匆来访,云不悔把楼摇光迎到书房。她见楼摇光神色不对,心中一打突,心想着莫非是黑鹰已动手了么若不然,姐姐怎么神色焦急,刚一关上书房的门,楼摇光便拿出一张银票给她。 巨额银票,白银七百两,无利息。 “这是哪儿来的钱”云不悔十分惊讶,她们如今借不到这么大笔的数额,“谁给你的钱。” “黑鹰,指名给你的。”楼摇光沉声说道,脸色藏不住的惊喜,也藏不住的惊讶,她清楚地记得云不悔出来的时候是说,云瑶航运算完了,黑鹰拒绝合作,可才一天工夫,黑鹰却奉上七八两白银,借期一年,无利息,这简直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云瑶航运如今的困境是没有现金流,有了现金撑过冰冻期,航运就能正常营业,一月利润就有几百两,无需担心不能还钱。 “不悔,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云不悔也懵了,不知道黑鹰在葫芦里卖什么药,她自己也茫然,楼摇光问她,昨日她和黑鹰谈什么条件,她没答应,云不悔见四下无人便和她实话实说了,楼摇光吃了一惊,指着云不悔问,“你的意思是说,黑鹰看上你了” “应该是。” “天啊,这倒是一笔横财。”楼摇光说,“奇怪了,你和他什么时候见过面,他怎么就对你一见钟情了,还大费周章过来见你。” “我也很纳闷,真的,姐姐,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我自己也很茫然。”云不悔诚实回答,微微叹息,“他这笔钱算什么意思” “你管他算什么意思,既然他说了一年后还他七百两,我们就用这钱救急,一年后还他就是。”楼摇光说,目前形势严峻,多方压迫,再缓两天真的缓不过劲来,“我听黑鹰的传闻,他也不是一个强迫女人的男人,你拒绝了他,说不定他觉得你很有骨气,他为之佩服,愿意帮助你呢。” 云不悔蹙眉,对这个说法不太赞同,楼摇光轻笑说,“其实,男人也可以平常心欣赏女人,并非一定要上穷黄泉下碧落,并非一定要占有,你说是不是” 云不悔心中有疙瘩,那是她拒绝过的男人,若是用了他的钱,就像拿人手短似的,她心理上有压力,可楼摇光分析得也有道理,如今她还管的上什么压力吗云瑶航运的危机迫在眉睫,有什么事情能解决了航运的事情再说,她不知道黑鹰在打什么算盘,可最坏也不过如此了,情况还能恶化吗 人一旦走到不能再糟糕的情况,索性就破罐子摔碎了。 楼摇光来了半个时辰就走了,只来得及和程慕白简单地打过招呼,没多停留,程慕白什么都没问,只是含笑看着她,他笑意柔情似水,宠溺呵护,她看着都觉得心里开了花。没了压力,她一下子便轻松了,不再愁眉紧锁,如果江山和美人都能掌握在手,何必要放弃江山或者美人呢。 “很开心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云不悔点头,浅笑说道,“嗯,很好的事情,很好,很好的事情,我很开心。” “你的眉心已经紧锁了十几天,是时候松开了。”程慕白温柔地凝着她,她能开心,这一切都值得的,何况原本就是举手之劳。 一句真心话,换七百两,他都觉得便宜了。 他愿意捧上他所有的身家,换云不悔那一句,今生唯一的不可失去。 有了这七百两,航运的危机一下子便解除了,商场显然一阵不小的风波,云瑶在危机四伏,面临破产的困境前,是谁给了她一把钱,让她能解决所有的危机。 凤城内的商家几乎都拒绝伸出援手,程佑天和陈家宁这一类的奸商更是不解和不甘,分明就看到一块肥肉要到嘴了,却不翼而飞,他们怎么能不气。 云不悔是个聪明之极的女人,她放出消息,是黑鹰援助七百两,她并许下承诺,年底归还这笔钱的同时,奉上航运一整年盈利的30,此举更是哗然,雪中送炭原本就该涌泉相报。那些拒绝伸出援手的商家是悔青了肠子,云瑶一年盈利的30啊,比本金都高了。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云不悔有这举动,一来是让商场的人知道,云瑶夫人和黑鹰关系密切,阻断了旁人的明道暗枪,她以一种高姿态告诉你,我背后的人是黑鹰,你们有本事就继续相迫,看是能横得过谁,拼财力,云不悔谅他们也没胆子,这就省去云瑶航运许多麻烦,扫清背后的黑手。二来,她要借此立威,她想让商场的人知道,我云瑶夫人是有恩报恩的人,你给我一分,我还你十分。 且这一次撑得住危机,又平息了客户的愤怒,解决他们的损失,云瑶商行的信誉更是牢不可破,赤水航运的大客户都纷纷找上云瑶,生意嘛,信誉最重要。 程慕白听到商场上的传言,只是一笑而过,他的小妻子真是物尽其用,聪明绝顶啊,竟然能利用黑鹰堡造势,她和黑鹰堡的关系如此微妙,竟也敢抬出来,她就不怕他拆台吗 可她真是聪明,她也说的很对,云瑶背后,就是黑鹰给撑腰。 相较于云不悔的春风得意,最近程佑天便是阴雨连绵,他和王爷提出了很具体的吞并云瑶的方案,可却没用得上,王爷虽没说什么,程佑天却觉得这一切都丢人至极。云瑶航运一翻身,他就再无可能控制,他想趁着冰雪还未融化,再一次让云瑶雪上加霜,可王爷阻止了。 王爷说,“北郡这几年和朝廷矛盾日益加深,动荡不安,北郡王昏庸,整个北郡几乎都在黑鹰手下,他的军队骁勇善战,他的商业布满全国,我们没必要和他直接对上,皇亲国戚怎么了这是凭实力说话的地方,你若真想要拿下云瑶,那就拼过黑鹰再说,否则,有他一天,你动不了云瑶航运。” “父王” “别说,此事到此为止,你别不知轻重,这几年朝廷动荡,朝政被佞臣把持,皇上怕我们一家遭到横祸,所以让我们回凤城安居乐业,不让我们插手朝廷的事情。可你要知道,哪怕不插手朝廷的事情,我们姓程,是皇家子孙,若是皇室有难,我们义不容辞,或许有一天,我们有用得着黑鹰的地方,所以,别得罪他,因小失大。”王爷不愧是王爷,曾经权倾天下,民望颇深,又在朝廷打滚十几年,对形势只有自己的判断。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是断然不会得罪黑鹰。 程佑天只能按捺自己的不甘,听王爷的吩咐,放弃对云瑶航运的吞并。陈家宁的算计也成了空,诸人郁闷不已,几日后,冰雪融化,航运全程通线,云瑶航运再一次站了起来,这一次风雨飘摇后,云瑶航运更令人瞩目,信誉更上一层楼,云不悔没有取消10的赔偿率。 这件事她和程慕白研究过,那是一个暖和的下午,积雪没有融化,午后却有阳光,冬日难得出一次大太阳,云不悔和程慕白在赏梅的时候问他这件事,她想听程慕白的意见。 程慕白没有起疑,也没有问她为何感兴趣,他说,“如今云瑶航运信誉十分好,不宜立刻取消这10的赔偿率,如果是我的话,我会事先和客户收取一笔费用担保,若是出现亏损,我赔,若是没有亏损,这笔钱就算我的。” “那具体多少合适” “这就看你的想法,你可以想一想,该如何做最合适,这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避免云瑶航运再一次出现这样的危机,你要知道,这里面门道多了,云瑶是生意人,应该从利益这个角度思考这个问题,专门研究这个费用问题,尽量到双方都能接受的程度。”程慕白的声音温柔细腻,却是一针见血。 云不悔彻底明白了。 她和楼摇光、楼开阳提出来的时候,楼开阳也有这样的想法,且早就有这样的想法,这能最好规避风险,云不悔便把这个项目交给楼开阳来做。 他手下有很多很精明的账房先生,这笔账他们会算得很和合理,也很明细。 云瑶航运的事情算是完满解决了,度过这一次危机,云不悔整个人似乎都成长了,她变得更成熟,更稳重,她也习惯了和程慕白讨论上商场的事情,她发现,她的小白总能给他提出很好的点子,总是一针见血,很容易就判断形势,让她知道怎么做得最好。 这让云不悔觉得很开心,程慕白偶然也会问她商场上的事情,交流心得,她惊讶地发现,程慕白很多观点,都是站在西北环境下提出的观点。 每一个生意人所处的环境便决定了她的思考模式,云不悔长在凤城,又在凤城发家,她的思维模式便是凤城生意人的思维模式,这是有地域性的思考,因为他们的视角不同,所看到的问题也不同。 云不悔很惊讶,程慕白长在京城,来凤城也就几年功夫,怎么观点和她相差如此之多,倒是很像那带着银子面具的人影模糊地闪过心中,快得她几乎走抓不住。 199 云不悔和程慕白打听黑鹰的消息,程慕白说他和黑鹰是好朋友,然而,她的问题他却是一问三不知,程慕白不愿意多说关于黑鹰的事情,云不悔也不敢太过激进,惹他怀疑。 转眼到了三月,已是春暖花开,小草长出新芽,绿树换了新装,花园里姹紫嫣红,百花争艳,寒冬过后,便是胜春,明媚的春光几乎令人忘了寒冬的灾难。 云不悔把航运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较之去年更胜一筹,赤水航运原本还能和云瑶航运稍微抗衡,今年开春后,赤水航运的生意一落千丈,更多商户选择信誉良好的云瑶航运。云不悔的水上版图也扩大了,远在北郡的黑鹰送来一直黄金打造的船只,庆祝云瑶度过这一次危机。 她摸不准黑鹰是什么心思,可一直黄金打造的帆船,价值不菲,楼摇光称奇,云不悔把这帆船摆在云瑶航运总部的会议厅当装饰品,十分气派。 生意场上事事顺利,她容光焕发,眉目都是灵活的笑,人开心,身边的人自也跟着一起开心。 冰月说,“小姐,这花神节又要到了,今年还要去参加么” 冰月显得兴致勃勃,灵溪和灵心也极有兴致,玉致一早就让玉妩练舞蹈,她也想让玉妩再一次参加花神节,夺得今年花魁,王爷对这事并不反对,倒是王妃,不太愿意玉妩抛头露面。 去年花神节,着实是意外,玉妩惊艳凤城,一夜成名,谁不知道小郡主国色天香,无双国舞,这事一鸣惊人即可,今年再参加也是无益。 云不悔问玉妩,“你想参加吗” 玉妩娇羞地低着头,目光顾盼间,羞涩和幸福交错在眸中,整个人如镀上一层薄薄的光,绚丽得睁不开眼睛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玉致拉着她练习舞蹈,她已拒绝过好多次,可奈何总是无法说服玉致,便随了她去,玉妩用手势说,她今年不想参加花神节比赛。 玉致跺脚,“为什么啊,你跳舞那么好看,全凤城的人都没你跳得好看。” 玉妩耳尖跳出一圈红,脸上烧起来,用手势一比,她说,我答应过他,以后只跳给他一个人看。 玉致和云不悔对视一眼,玉妩意识到自己在比划什么,骤然呜了声,目光无措,脸上越烧越红,突然扭身跑了,人在百花中如一精灵穿梭,片刻就不见了人影。 “玉妩这是有心上人了”玉致惊呼一声,慌忙追着跑过去,大喊,“玉妩等等,说清楚,是谁,是谁” 灵溪和灵心也看得懂这么简单的比划,两人十分惊讶,接着大笑,云不悔猜到是谁,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玉妩如此开心,忧的是,此事说开了,玉致定然伤心,王妃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会不会成全,若是不成全,以哥哥的性子,多半又要闹出许多动静来。 一阵轻风吹过,夹着花香扑面,云不悔骤然不适,胃中一阵翻滚,长袖遮着脸在一旁干呕,冰月和灵溪慌忙迎上去,担忧不已,云不悔摇摇头,她最近胃胀得难受,等过了花神节得让大夫过来看一看。 “小姐,我去请大夫看一看吧。” 云不悔举手,摇了摇头,“暂且不要了,等过些日子吧,只是小问题,别太小题大做,最近府内事情多,闲下来再说。” 灵溪目光泛着惊喜的光,云不悔笑着摇头,她知道灵溪在想什么,可真的不是,她这体质不易怀孕,最近真是胃不太舒服,总容易吐。 楼嫣然正陪着云侧妃来花园赏花,在碧月长廊上就看见云不悔等人,云侧妃目光掠过一抹阴狠,转瞬即逝,慢悠悠地说,“看云不悔这动静,怕是有喜了吧。” 楼嫣然目光伤痛,有喜她和程慕白有孩子了么云侧妃偏头看了楼嫣然一眼,语气沉重,“你和佑天成亲也有一年,怎么就没见动静” 她低头顺眉,承受云侧妃的怒火,“你再不争气点,什么都让东苑给占了,到时候别落得什么都不剩下,这王府,什么都要靠自己争取,你懂吗” “儿媳愚昧,母亲请明示。”楼嫣然恭顺地回答,云侧妃眉目染了厉色,忍了忍又压下,她呵呵地笑起来,“若是杜鹃那孩子活着,应该能爬了。” 云侧妃转头拂袖而去,吉祥领着人匆匆跟上去,楼嫣然只觉得一阵风在身边吹过,脂粉的香和春天的花香都送到她的鼻息下,这样浓郁的香让她觉得窒息,难受得眼睛都刺痛了。 秋霜担忧地喊了声,“小姐” 楼嫣然挺直了背脊,傲然如初,“我没事。” 三月十五,花神节,王府一家早早便去看花神节比赛,玉妩不打算参加今年的花神节比赛,只跟在王妃身边欣赏歌舞,雅座上都是凤城的大户人家,程家和楼家正好相对着,楼震天也带着三位夫人,府中的少爷,小姐们一起出来观看比赛,楼嫣然行了礼便去找母亲说亲密话,云侧妃并未阻拦。 楼开阳分得楼家一半的家产,在城南买了一座很有江南庭园风格的山庄,一人居住,楼摇光时而去楼开阳的山庄,偶尔回楼家,分了家,楼开阳和楼家的关系简直势同水火,连素来很倚重他的楼震天对他也很不满。然而,不满归不满,这家业总不敢交给楼少琪。 他和楼摇光依然在云瑶夫人的雅座里欣赏歌舞,王府一家人聚在一个雅座里很挤,程慕白便提议他带云不悔过去和楼开阳一起坐,王爷和王妃点头同意,玉致也吵着要一起去,不由分说走在前头,玉妩红着脸,也随着程慕白一起走,王爷笑道,“年轻人都喜欢聚在一起啊。” 程穆东这一听,他觉得自个也是一个年轻人,于是果断地随过去,云侧妃看了程佑天一眼,心中十分不舒服,程佑天似乎没融入到他们之中去。可转念一想,云不悔和楼开阳、楼摇光关系本就亲密,程慕白和他们亲近也情有可原,东苑的孩子们一起过去也没什么,可程穆东他又在盘算什么,以前他和佑天的关系极好的,如今倒是和程慕白很亲近。 花神节每年的歌舞都很出色,诸人看得淋漓畅快,玉致一直缠着楼开阳说话,他反应淡淡的,话不多,玉妩在一旁绞着手绢,脸上红白交错。楼开阳看到一半,借口遁出,临走时趁着旁人不在意,凉飕飕地看玉妩一眼,玉妩如挨了刀子,脖子一缩,楼开阳唇角扬起,轻快下楼。 玉致有些沮丧,“嫂子,他是不是讨厌我啊。” 云不悔不知道怎么回答,玉妩站起来,踩着楼开阳的脚步出去,玉致心情低落,也没注意,楼摇光说道,“玉致郡主,你就死心了吧,我哥有意中人了。” “谁” 楼摇光看了云不悔一眼,云不悔轻轻摇了摇头,楼摇光噤声,程穆东爽朗笑说,“玉致不怕,三哥给你支招,保证手到擒来。” 玉致一脸惊喜,兄妹两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云不悔心想,这秘密,还能保持多久 花神节的舞台后面有一个小花园,如今人都在前面欣赏歌舞,花园没什么人,楼开阳一人坐在凉亭中,等着他的小姑娘轻步而来,玉妩红着脸,双手不安地绞着手绢,羞涩忐忑地站在他身后,楼开阳知道她来了,故意没转头,似是很出神地欣赏花园里的牡丹。 玉妩急得红了脸,忍不住伸手去碰他的肩膀,楼开阳对上她的目光,一人沉静冷漠,一人羞涩不安,她如做错事的孩子在他面前不敢抬起头来。 楼开阳是铁了心要震一震这小女孩,可抵不过她这羞涩委屈的模样,最终投降,他再冷漠无心,对她也是无能无力的,皱一皱眉他就心疼不已。 “打算什么时候说”楼开阳问。 玉妩咬着下唇,比了一个手势,她说,给我一点时间。 楼开阳冷冷一笑,“到底是姐妹情深,你把我当什么了是不是你姐要,你就大方送去” 玉妩红了眼,抬着眸委屈地看着楼开阳,那目光简直能让铁汉绕指柔,再冷硬的心都化成水了,只恨不得捧上全世界哄她开心,玉妩胡乱地比划着,她想告诉楼开阳,他对她很重要,她会和姐姐说清楚,她爱他,她有很多话想和楼开阳说,又见楼开阳神色冷厉,隐有责备疲倦之意,她心中如破了一个洞,越发着急解释,可越是着急,比划得越急,手势也乱得一塌糊涂,楼开阳有的看懂,有的看不懂。 玉妩见他偶有茫然,思索,骤然觉得挫败疲倦,第一次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说话,自己为什么不能说话,若是能说话,那就好了,她想告诉他很多,很多的话。 “好了,别说了。”楼开阳骤喝,玉妩的比划愕然而止,她无力垂下自己的手,神色悲伤,她不懂为何楼开阳口气如此粗暴,心情如此不好,是她做错了什么 或是他厌憎了不能说话,无力的自己,一种自卑缠上心头,玉妩哀痛不已,不管云不悔告诉她,她多优秀,多善良,多美好,她总是无法忽略一个致命的缺陷。 她口不能言。 他一定很希望她能说话,他那么孤单,一定希望她能说话陪陪他,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眼泪聚在眼睛里,无法落下,她倔强地含着眼泪,他突然一把拥住她,“别哭。” 她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无法抑制地落下,楼开阳气恼不已,心中分明知道她的性子,她的犹豫,她的善良,为何还如此心急,他真的越活越回去了。 楼开阳长指挑起她的下巴,玉妩抽泣着,长翘的睫毛上沾满泪水,哭成泪人儿,他怜爱万分,长指拭去她的眼泪,“我和自己发脾气呢,你哭什么” 她不解地望着他,楼开阳倾身,俯下吻去她的眼泪,她容易害羞,前面又是人声鼎沸,音乐悠扬,脸色羞得通红,慌忙躲着他,楼开阳一笑,扣住她的后脑,深深地吻上她的樱唇 她在他怀中,慢慢地化成一滩水。 楼开阳和玉妩一前一后回到雅座,今年的花魁人选快出来了,人们心情都很期待,程慕白和云不悔都看好十四岁的王家表小姐林诗诗。玉妩目光转了一圈,没见玉致,问云不悔,云不悔说玉致去方便了,没一会儿,玉致便回来了,低着头,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 花魁人选出来了,今年的花魁是林诗诗,小姑娘年纪不大,身段也不算绝美,可一边弹琴,一边歌唱,那无双琴艺,婉转歌喉令人回味无穷,当之无愧的花魁。 程慕白和云不悔看到花魁人选出来,兴致便不大了,夫妻二人一起下楼到城中走走,花神节舞台这边人山人海,城中异常空旷,并无人烟,感觉倒是不错,没了往日的拥挤,云不悔也乐得带程慕白四处逛,她喜欢的玉石店,古董店,书店一一带他走过。 两人走着,便走到码头。 河边风和日丽,河面安宁,远帆的船只在河面穿梭,最远处的帆船如一枚黑点消失在天地尽头,她很喜欢看船帆在河面上穿梭的感觉,无忧无虑,走风过水,安定且美丽,如人的心境。 云不悔指着刚出航的帆船,笑着介绍这是什么材质打造的帆船,船长又是谁,又是哪家船厂出产的,最厉害的是什么,吃水深度又是多少,有一辆帆船回航,她也详细介绍着它的各种有缺点,如数家珍,了如指掌。 程慕白喜欢此刻的云不悔,她指着河面,那仿佛是她的天下,她站在这里指点江山,意气风发,这是多少财富也换不来的自信和炫目。 200 程慕白喜欢此刻的云不悔,她指着河面,那仿佛是她的天下,她站在这里指点江山,意气风发,这是多少财富也换不来的自信和炫目。 “我说这些,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程慕白摇头,“长见识的东西都不无聊。” 云不悔轻笑,“我也只懂得一些皮毛,算不上给你长什么见识,真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比你更渊博的人,大多时候都是你给我长见识了。” “承蒙娘子不弃,为夫三生有幸。”程慕白特意行了一个礼,云不悔娇嗔瞪他一眼,两人心中都藏了话,嘴上却也说得兴致勃勃,云不悔想,彼此间有点小秘密其实并不妨碍相处。 她以为很重要的一些东西,其实都不算很重要。 荆南驾着马车来接他们,王爷和王妃等人已回府了,程慕白和云不悔也不好在外面逗留,今天是十五,她得早点回去准备晚膳。他们回到王府时,王妃和几位侧妃在大厅说笑谈天,府中几位小姐都在一旁,玉致寻常最是活泼,今天却是病怏怏的,偶尔回诸人一个无力的笑容。 云不悔到的时候,玉侧妃正笑说玉媚的婚事,府中几位小姐,玉媚最大,年方十七岁,已是适婚年龄,寻常亦有人上门提亲,玉媚眼界高,都看不上,于是婚事就拖下来。李侧妃是很有心思的人,她想女儿嫁得好,最后能嫁给权贵之后,常在王爷耳边念叨,想帮玉媚攀一门体面的婚事。 王爷虽不在朝为官,人脉是在的,玉媚虽是庶女,可好歹也是王府的女儿,身份比寻常人家的嫡女要高,娶她并不是面子,且她长得美艳大方,个性虽有小刻薄,可父母之命,没娶过门,谁知道是什么性子,云不悔想啊,她的婚事顶多也就这一年内吧,她若是再拖下去,王妃也是不答应的。 玉致也快十七岁了,长姐不嫁,玉致也不好定亲事,唯独玉容,早就有了婚约,云侧妃想留她到十七岁,所以不着急嫁人,其余三位小姐都到适婚年龄了。 说女儿家的婚姻大事,不免就说到玉妩,她是哑巴,王妃最是操心,几位侧妃也看不中她,总觉得随便嫁给一人家就算好了。没想到去年花神节后,王家公子对玉妩青睐有加,这一年来真是十分殷勤。 王家的公子对玉妩真是一往情深,每月都差人送东西给玉妩,有时候是小玩意,有时候是小饰品,不算很名贵,却十分有心思,玉致总是打趣傻人有傻福,几位侧妃心中有羡慕,也有嫉妒。饶是有婚约的玉容,对象也不及王家公子出色,王耀祖人品端正,正气,最要紧是家世好,家大业大不算,又无人争夺家产,家庭十分和睦,这样的家庭,母亲都盼着女儿嫁过去。 王妃对王耀祖十分满意,经过一年考验后,定亲的心思更是急切。云不悔回来的时候,几人正说玉妩的婚事,玉侧妃说,趁着王公子没反悔,不如早早就把这婚事定下来,省了一桩心事。李侧妃和云侧妃虽嫉妒玉妩有一个好归宿,可毕竟也不是什么见不到玉妩不好的人,她一个哑巴足够可怜了,对她们又没什么威胁,早点嫁出去她们也省心,所以也劝王妃能早点把亲事给定了,程穆东和程佑天对这种事素来没什么兴趣。 王妃问王爷的意思,王爷自然赞同。 玉妩又羞又急,她和王妃解释着不愿意定亲,见云不悔进来,如看见救星般,慌忙躲到云不悔身边去,楼嫣然笑说,“我看王公子是真的不错,小郡主为何不愿意和他订百年之约” 玉侧妃笑说,“女孩子总是害羞,王妃姐姐就给她拿个主意吧。” 李侧妃说,“谁说不是呢,王公子如此身价背景,若他看上的人是玉媚,我早就订了亲,早早就把玉媚嫁了盛事,这万一王公子变了心,没了心思,那就不好说了。欲擒故纵这把戏,不是人人都有资本玩的,玉妩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她真正想说的是,你一个哑巴,配人家一名温润郎君,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玉妩急得脸都通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她着急地看向云不悔,云不悔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慌乱,玉致静静地看着玉妩和云不悔,神色微白。 云不悔说,“母亲,几位姨娘,玉妩的亲事也不着急,玉媚、玉致和玉容都没嫁人,她最小,怎舍得这么快就定亲出嫁,订了亲和如今也没多大差别,若是王公子等不及一年就变了心,那不要也罢了。” 王妃蹙蹙眉,有些不赞同云不悔的说法,玉妩如吃了定心丸,程慕白笑着摇头,疼爱地揉揉玉妩的头发,说,“母亲,玉妩的婚事都谈好几回了,怎么又提及呢,不是还有一年吗” 王妃说,“今天遇见王家的人了,人家王公子对玉妩是真上心,王夫人都把她当准媳妇对待了,嘘寒问暖的,我觉得这婚事拖着也没意义,定下来大家都安心。” 云不悔正要说什么,玉致倏然站起来,眼风扫过玉妩和云不悔,云不悔心中打了突,从进门一直被玉妩拖着解围,没注意玉致,此刻一看才发觉玉致今天神色不对,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她这眼神带了一丝怨怼。 “母亲,你要一厢情愿到什么时候,没看见玉妩都有心上人了吗”她说罢,跑出大厅,云不悔喊了声,玉妩已放开她的手,追着玉致跑出去。 “哎,这两孩子,今天怎么了”玉侧妃不解,看向云不悔,王妃也问云不悔,“玉致说玉妩有心上人,是谁” 云不悔一笑,程慕白说,“母亲,这话你要问玉妩,问不悔怎么知道呢” 王妃眯起眼睛 云不悔趁着时间,心思又乱,索性便去厨房做甜点,灵溪和灵心在一旁打下手,云不悔心事重重,灵溪问,“世子妃,小郡主真的有心上人了吗” 云不悔一笑,“这你要问她。” 她们做糕点做了一会儿,楼嫣然和秋霜也过来帮忙,灵心和灵溪行了礼,楼嫣然和云不悔一起揉面粉,两人都是新媳妇,初一、十五常在一起做一些甜品,补品,彼此倒也默契多了。 离晚膳还有两个时辰,云不悔和楼嫣然谈论片刻便决定做梅花糕,用梅花汁揉在面粉里,又用梅花的汁水拌着馅儿,这香气十分清新,并不浓郁,吃起来也很爽口。 冰月在厨房外无聊地数花朵,她不太喜欢在厨房忙活。秋霜想要帮忙,灵溪拉着她去生火,虽然不太愿意做这样的粗活,可看在楼嫣然份上,她只能忍了。 “玉妩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楼嫣然问。 云不悔说,“我能知道什么呀,玉妩自己有心事也不和旁人说的,表姐要知道什么,自己去问她吧。” 楼嫣然笑说,“我猜啊,你一定知道,玉妩一有事就向你求救,定是什么都和你说了。” 云不悔笑而不语,想起玉致的神色,想到玉妩的焦急,心中一阵发堵,这事处理不好,姐妹两人就生嫌隙了,那可要怎么办 她有些心不在焉,面粉揉得稀巴烂,楼嫣然只好代替她,让她去拌着馅儿,中途吉祥过来给云侧妃熬燕窝,几人在一起不冷不热地聊着。 糕点做好,灵溪和灵心、冰月、秋霜端去大厅,除了玉致和玉妩不在,所有人都在,程佑天和程穆东、王爷正谈着商行的事情,王妃和几位侧妃听不太懂,可却知道王府的生意很顺利,她们也很开心,云侧妃自是骄傲不已。程慕白在一旁静静地喝茶,云不悔心想,若是以前看到他这种被排除在外的表情,她多少会心疼,如今,她怎么觉得看着他便觉得很骄傲,虽说他也没做什么令她骄傲的事。 楼嫣然把梅花糕送到王爷和王妃、几位侧妃面前,温柔地夸着云不悔的手艺好,这梅花糕的制作法子是她新改良的,比原来的好吃得多,上个月第一次做,诸人都十分满意。 玉容最爱吃,贪吃了好几块。 云不悔说,“你不爱吃太甜,这一盘我我特意少加糖的,你试一试,若是喜欢,下次就这么做给你吃。” 程慕白尝了一口,甜而不腻,酥软滑口,他大赞,云不悔甚是开心,笑得眉目如花,程佑天别开了目光,不看他们你侬我侬的亲密画面。 云不悔没见着玉致和玉妩,起身去寻,冰月和灵溪随着她一起去,她们的院子里没人,云不悔问了服侍她们的侍女,说是向海棠林的方向去了。 海棠林在北苑,玉侧妃居住的北苑,那边有一条小河,河边种了一片春日海棠,正是人间三月天,春色正浓,小河旁边的春日海棠盛开得灿烂,粉色的花瓣铺了一地,踩上去柔柔软软的,如一层绸缎,风吹过,海棠花瓣扬起,如一条粉色的绸缎在天空舞动,美得敛尽春光。 云不悔刚走到石桥就看见玉致和玉妩在海棠林里正吵着什么,玉致血红着眼睛,愤愤看着玉妩,玉妩挥手在解释什么,可玉致听不进去,不停地打断她,云不悔看玉妩的手势,一直在道歉,说对不起,不是有意欺骗她等等。玉致想走,玉妩却抱着她,姐妹满面泪痕。 她是第一次见到玉致和玉妩吵架,这两姐妹感情好得似一个人,最好的都留给彼此,她还没见过感情如此好的姐妹,玉妩有心事总会和玉致说,姐妹两人有苦一起诉,有甜一起笑。 云不悔叹息,姐妹情深抵不过一个情为何物。 灵溪和灵心大惊,紧张地看向云不悔,她挥手让她们留在石桥,她一个人走过去,玉致见云不悔来,脸色更见怨怼,狠狠地甩开玉妩,玉妩一个重心不稳跌在地上,眼泪滴滴溅落在手背上,玉致眸中有一抹懊恼,可挨不住心中的痛苦,硬是没扶她,云不悔把玉妩搀扶起来,拭去她的眼泪。 玉致心中烧着一股无名火,指着云不悔说,“嫂子,你偏心” 云不悔难受,玉致的目光如利箭一样射在云不悔心中,她是真心不希望在玉致眼中看到失望,可如今,她面对玉致的失望无言以对。 是的,她偏心。 从知道玉致和玉妩同时喜欢楼开阳,她就偏心玉妩,她有时候出门带着玉妩一起去,故意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可那也是因为,她哥哥喜欢玉妩。 她是给彼此一个机会,可她同时也剥夺了玉致的机会,她很少带玉致一起出去,却常带玉妩在身边,这件事,她自问有愧于玉致。 失望是亲密人给你最致命的打击,她若对你失望,那就说明,你在她眼里就真的没了价值。 “玉致,听嫂子解释好不好” 玉致捂着耳朵,眼泪如注,大喊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玉妩捂着脸,眼泪一直流,云不悔抓住玉致的肩膀,沉痛说,“玉致,我知道你很伤心,你很难过,可你要明白一件事,玉妩并非存心欺骗你,嫂子也不是有意要欺瞒你。感情的事,我们谁都说不准,他们彼此喜欢,你我都无能为力,你知不知道” “你骗人。”玉致泪眼婆娑,“你明知道我喜欢楼开阳,你却带着玉妩一起出去和他玩儿,你就带过我一次,我要跟你也不让我跟,你偏心,你给玉妩制造机会,却没给我。为什么我就配不上她吗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吗为什么都要欺骗我。” “没人骗你,你想过没有,嫂子带玉妩出去,只是因为哥哥想见她,若哥哥想见你,嫂子也会带你出去。”云不悔说,她温柔地擦去玉致的眼泪,情窦初开却被欺骗攻击得破碎,她知道玉致很伤心。 初恋是少女最甜蜜的一件心事,总是忐忑不安,总是彷徨期待,只要那人露出一个笑容,便跟着傻笑痴狂。谁没有过这样的心事,最是难忘情窦初开时,遇见那么喜欢的一个人,总恨不得灵魂和身体双手奉上,只求他能微微一笑,这样的痴狂,这样的付出,这样的甜蜜,懵懂的爱情国度,回想起来都是一种美好。 哪怕不能圆满,哪怕失去,哪怕得不到,也曾痴狂过,也是一件美事,可玉致的世界,却多了几道伤痕,玉妩有意的欺骗在她看来成了背叛。亲密如一人姐妹和她最爱的人,这也成了一种背叛,她的爱情被她最喜欢的人和最亲密的妹妹捏得支离破碎,她的世界也在坍塌。 云不悔说,“玉致,嫂子的确偏心了,可你要知道,是因为你迟到了,所以嫂子偏心,花神节,玉妩在台上跳舞,哥哥在台下伴奏,他们就结下情缘,旁人无法拆散。正是因为如此,嫂子才撮合他们,因为是他们彼此吸引,他们彼此爱慕。若哥哥喜欢的人是你,嫂子也会一并撮合,这是嫂子的真心话。” “你骗人,你骗人”玉致哭得很伤心,使劲想要挣脱云不悔,云不悔却强硬地扣着她,“没骗你,嫂子没骗你,玉致,你是一位好姑娘,活泼可爱,爽朗大方,哥哥不喜欢你,那是哥哥的损失,你只是失去不爱你的男人,你并没有失去什么。哥哥不属于你,他有自己的思想,他若不爱你,将来他会爱别人,不是玉妩,也会是别人,始终都不是你的,你说呢” 玉致错愕地看着云不悔,大大的星眸盈满泪光,她的哭声如要把心肺都掏出般,那样的痛苦难受,连春日海棠都带了几分悲伤。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像一个傻子一样表达我的爱慕,你知道我多难看吗你知道我看见他们搂在一起我多难堪吗”玉致大吼着,“我喜欢的人,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见到他,寻着每一个机会告诉他我多喜欢他,可他喜欢的人却是我的妹妹,你知道我多难堪吗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要让我像一个傻子一样,你们很开心吗” 云不悔无法面对玉致的指责,玉妩不停地比划着对不起,她早就该和玉致说了,楼开阳早就让她说了,她一直怕伤害了姐妹的情分,所以一直没说,这才导致事情演变成最坏的局面。 “为什么他不爱我,是我不够好吗” 云不悔一笑,“傻丫头,当然不是,你很棒,真的很棒。玉致啊,每个人的缘分都是注定的,就像我和你哥哥,我们从不认识,却走到一起。我很幸运,第一位爱上的人是我的丈夫。你只是运气不好,第一位爱上的人不爱你,可那只是说明,你的良人尚未到来,你有今天的伤痛,将来一定会倍加珍惜,一定会加倍幸福,你会得到你的感情,你的家,可那不是楼开阳能给你的,明白吗” 玉致咬着唇,云不悔搂着她,“傻丫头,你看一个杯子一个盖,都是注定的,楼开阳的盖子是玉妩,你的杯子正等着你去寻找,你会找到的。” “真的吗” “真的”云不悔坚定地说,玉致看了看玉妩,又看了看云不悔,突然大笑,她摇着头,“不,不,不,我不信你们,我再也不信你们了,你们都骗我,都骗我” 玉致推开云不悔,疯狂地跑,越过灵溪和灵心跑,玉妩想要追,云不悔却拦下她,她柔声说,“玉妩,让玉致冷静一下,这件事你也有不对,早就该和玉致说了。” 玉妩哭着,不敢再比划,她是理亏,她对不起玉致,云不悔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叹息,她也不忍责备,能有什么办法呢,能责备玉妩什么,她也是考虑到玉致的心情,拖一时是一时。 “玉妩,我认真问你一件事,如果玉致和你翻了脸,姐妹情不在了,你和哥哥是不是就结束了,你是不是会放弃哥哥,把他让给玉致”云不悔的声音柔软得如天上飘过的云,柔和到了极致,乃至于玉妩听不出一点锋利。 她只是茫然,似乎不解云不悔为何如此问,等她回过神来,玉妩用手比划着,我很爱他,我不会放弃他,可我也爱姐姐,我会争取姐姐的原谅,一直到姐姐原谅我。 “如果玉致不原谅你呢” 玉妩比划说,那我就一直等她原谅,一直。 云不悔心想,玉妩性子刚柔并济,的确是以为难得的好姑娘,且是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放弃楼开阳,她问的时候,她还一脸茫然,如此说来,她想都没想过,可见她对这段感情的执着,她是很认真,很坚定,认定了他,一辈子便是他。 可她也不想姐姐伤心,所以若是没求得玉致的谅解,她是不会嫁给楼开阳,宁愿就这么相爱不相守。 “可若玉致提出要嫁给哥哥呢”云不悔把玉妩逼到极限,玉妩愣了好久,又慢慢地抬起手,若是开阳想娶姐姐,我就叫他姐夫。 一个是我最爱的人,一个是我最亲的人,我尊重他们的意愿。 云不悔一笑,总算放心了。 玉妩说,楼开阳的意愿,她都能接受。 201 云不悔和玉妩正打算回去,菊青匆匆而来,脸色苍白丢下一句,“世子妃,出事了。” 她和玉妩慌忙赶回去,见状不免一惊,府中诸人都出现腹部绞痛之现象,玉容最为严重,腹部绞痛,且上吐下泻,连程慕白也有轻微的不适。王爷,王妃等人泄得四肢酸软,程佑天和程穆东出现的症状也只是轻微的绞痛,楼嫣然是腹泻总之脱离不了这两种现象,苏林已去请大夫。 云不悔让侍女们都照顾好各家主子,她担忧拭去程慕白额上的汗水,心中是一头雾水,如今也顾不上,只关心他的身体健康,“是不是很不舒服” 程慕白看她一眼,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许勉强,可依然是风轻云淡的笑容,云不悔见他眼睛里蒙了一层水汽,右手按着腹部,额上青筋微跳,她很心疼,又不知道怎么办。 她赶紧扶着程慕白回东苑,各家主子也散去回自己的院子,玉容疼得受不了晕过去,云侧妃哭着让人扶着他回去,楼嫣然也疼得难受,眉头一直紧皱。 一回东苑,云不悔就扶着程慕白到床上歇着,程慕白一直紧抓着她的手,云不悔说道,“不怕,我在这陪着你。” “其实,我并不是很疼。”程慕白睁开眼睛,一扫眸地的水汽,深邃的目光多了一份沉思,哪有绞痛之状,云不悔心意松,骤然有些怒意,想要甩开程慕白的手,程慕白用力抓住,不让她甩开,云不悔沉了脸色,“看我着急,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混蛋 程慕白认真严肃地看着云不悔,那目光理直气壮,不避不闪,云不悔心想,这都反了,做错事的人还如此理直气壮,他还有理儿吗 程慕白说,“不悔,你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你做的梅花糕。” 云不悔一怔,全家上下吃了梅花糕的人都出现了轻微的不适,她一怔,她也吃了啊,她吃了一块就追着玉妩和玉致,可能是吃得少,所以没症状,玉妩就吃了一口也没什么症状,家里上下都出现了绞痛和腹泻的问题,他们一起吃了梅花糕。云不悔背脊出了一层冷汗,梅花糕有什么问题她做过一次,大家吃过都没出现任何问题,材料也干净新鲜。 云不悔慌忙招手让灵溪和灵心过来,“你们去东苑打听打听玉容小姐的情况。” “是” 程慕白和云不悔相视一眼,他明白云不悔的意思,玉容吃得最多,出现症状最严重,绞痛昏迷,若是出了事,云不悔脱不了干系。程慕白是习武之人,自己能抵抗绞痛症状,且那种情况下,若是皓月居的人都没出现什么症状就太诡异,指向性太明显,所以他假装出现绞痛现象,又没装得太过厉害。 云不悔在内室走来走去,想不出哪儿出了问题,她唤来冰月,“去把今天做梅花糕的材料一样拿一份过来。” 冰月领命而去,屋内就剩下他们二人,程慕白见她走得太厉害,起身牵着她坐下,沉声说,“别着急,事情出来了,不怕,我们面对就好。” 云不悔尚算冷静,她只是担心玉容的情况,她反握着程慕白的手,轻声说,“这是中毒现象。” “我知道” “一定是府中的人做的,若是想置我们于死地,就不会出现这种绞痛现象,直接会毙命。如此做的目的很明显,栽赃嫁祸,目的在我。”云不悔眯着眼睛,“若是栽赃嫁祸也就罢了,冲着我来就成,玉容不要有事才行,不然” 她的胸口起伏得厉害,她不怕阴谋诡计,论这心机,她没输给任何人,只是不屑于用罢了,有人陷害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都能平安度过,这一次希望别出了人命,否则她饶不了元凶。 程慕白叹息,他的小妻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如此冷静,哪怕她着急,愤怒,她的脑海也一一在分析事件的真相,利害之处,她说得完全正确。这毒不会要人命,只是栽赃嫁祸,王府这种的手段诡计多得是,看似平和之下却是一团乌黑,谁都有可能动手,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前程。 云不悔和楼嫣然嫁过来这一年,风波算是平息多了,没想到又出了一桩,会是谁程慕白在一一排除对象,他努力回忆起大厅上所有人的表情,动作,哪怕是细微之处,他想找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一张一张脸闪过脑海,程慕白抿唇,眯起眼睛,目光锁定了一人。 玉侧妃就吃了一块糕点,症状并无明显,且笑着打趣程穆东,这糕点好吃是好吃,可惜甜了些,你别太贪嘴。 程穆东笑说是,除此之外,似乎并无怪异之处,会是玉侧妃 云不悔问,“怎么没怀疑我呢” 程慕白一怔,轻笑说,“怀疑你你要嫁祸谁呢,小傻瓜。” 他相信云不悔,他的不悔,不出招则罢,一出手定不会这么小风波,这种事她还不屑于做,所以程慕白一开始就没怀疑过她,且梅花糕是她做的,她又不是白痴。 冰月没一会儿就把材料都拿过来了,面粉,馅儿,糖,梅花汁等等,一样拿了一份过来,程慕白和她轮番检查,用银针测毒,可奇怪的是,银针并没有变色。 什么问题都没有。 王大夫很快就来了,苏林请了六位大夫过来,王大夫经常来给皓月居,王妃就让他过来给程慕白瞧瞧,功夫是要做足套的,王大夫给程慕白号脉后只是一笑,说世子并无不妥,不过开了两服药,一是清除余毒,一是补气养血的。云不悔和他算是旧识,也没瞒着,让王大夫检查材料是否出了问题。 王大夫检查过梅花汁和馅儿,最后在面粉上停留了片刻,他先闻了气味,又沾了一点尝,微微蹙眉,说,“这面粉掺了桃花粉,分量不轻啊。” “桃花粉”云不悔和程慕白对视一眼,这桃花粉无毒,且是美白圣品,府中各房都有桃花粉,厨房酿制桃花酒,也有桃花粉。桃花粉无毒是无毒,可是活血之品,服用多了会有腹泻之状,分量太过就有绞痛之状,但应无性命之危。 云不悔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桃花粉。 她常用来洗脸蒸脸,所以知道桃花粉的功效,王妃她们屋里一定都有,这是祛斑养颜的圣品,冰月说,“小姐,难道是我们用面粉的时候不小心拿错了,把桃花粉也拿了” “胡扯,怎么会连桃花粉和面粉都分不清,这颜色有轻微之别。”云不悔说道,桃花粉颜色较之面粉要偏粉一些,粉白的。 王大夫说,“世子妃,这也是出有例子的,内子就拿错过一次,幸好也是吃得不错,腹泻得厉害,其余倒也还好。” “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不会” “如此就好,多谢大夫。”云不悔说道,王大夫一笑,突然想起问一句,“府中可有孕妇” 云不悔摇头,王大夫说,“没有孕妇就好,孕妇忌桃花粉,如此大的分量,胎儿定是不保了。” “府中无人有孕。”云不悔笑说道,程慕白微微眯起眼睛,这桃花粉到底是栽赃嫁祸给不悔,还是针对他摇摇头,暗想自己多心了。 灵心骤然匆匆而来,脸色煞白,云不悔心中一噔,“玉容小姐出事了” 灵心抚摸着胸口顺气,她跑得太急,脸色涨红,目光惊慌失措,“世子世子妃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小产了” “什么”云不悔往后退了一步,程慕白眼明手快,慌忙稳住她的身影,他自己变了脸色。 王大夫骤然不语,暗忖着,这又是一桩王府迷津,无缘无故又没了一个孩子,真是作孽啊。 云不悔心口剧烈起伏,王大夫刚说孕妇忌桃花粉,楼嫣然就小产了,她简直要懵了,僵硬了片刻,云不悔脑海高速远转起来,这一次她铁定脱不开关系了。 一条人命 又是王府长孙。 杜鹃那一事是意外,至少旁人看着是意外,可如今,却非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是谁要陷害楼嫣然肚子里的孩子,等等,谁知道她有了孩子 西苑若有了孩子,早就该宣扬了,云侧妃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王府邀功邀宠,怎会无声无息,或许楼嫣然想要保护孩子,不宜声张,前三个月很不稳定,她小心也是应该,那会是谁 云不悔头痛欲裂,心思乱极了。 程慕白让冰月送大夫出去,他握紧了云不悔的手,“不悔,放心,一切有我。” 赵大夫给西苑的人诊治的,玉容情况最为严重,所以大夫先看了玉容,楼嫣然腹部绞痛得厉害,可玉容那边占了些许时间,赵大夫又给云侧妃看,她疼得受不了突然发现自己下身出了血,秋霜大喊着大夫,云侧妃也知不好,让赵大夫先照顾楼嫣然,可已来不及了。 两月多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血流得很多,楼嫣然整个人呆呆的,目光空洞,程佑天在一旁陪着,秋霜垂泪,不敢多说,程佑天是第一次在楼嫣然脸上看到如此苍白的颜色。 他的妻子一直是高傲的,美丽的,自信的,总能有条有理地和他辩论,争执,她有礼又疏离,实在不像是一名妻子,平心而论,他对婚姻生活并不是很满意,可楼嫣然对他算是好的,知寒知暖,他回来晚,她也等着,准备宵夜,从不烦他,他不知道自己还不满足什么,可能心中记挂着一人,总是觉得不够,她再好,也是不够好的。 楼嫣然一直又是傲气的,高不可攀的,程佑天并不喜欢这样的性子,她能当好一家之主,却不是他理想中的妻子,如今她没了孩子,绝望地躺在床上,目光空洞,脸色苍白,程佑天觉得很心疼。 心疼他们失去的孩子,心疼她失去孩子的伤痛,他不知道这孩子悄然降临,她没说,他一天之内得知自己当了父亲又没了孩子,心情也很复杂,心痛。可再痛,也不及楼嫣然锐利半分。 孩子的失去,她是最痛苦的人。 程佑天不擅长安慰人,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云侧妃责备楼嫣然小心疏忽,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这让他听着很心烦,杜鹃那事也是,总是责备她们。程佑天忍不住问楼嫣然说话,如今他的妻子已伤透了心,他不想母亲在她心口撒盐,云侧妃愤愤地噤声。 云侧妃没想过,要给楼嫣然多大的宽容和体谅,她如今是心疼她失去的孙子,一年之内,西苑失去两名孩子,她的儿子本该是最有福气的,都有两孩子了,却都没了。 云侧妃当然以为这是楼嫣然的错。 “有了孩子,怎么没告诉我”程佑天放柔了声音,他在楼嫣然面前,第一次如此柔软,唯恐声音大,伤了她的心,惊了她的眼泪。 秋霜说,“姑爷,小姐啊” “你先出去”楼嫣然打断秋霜的话,她空洞的眸中慢慢地涌起了一丝锐利,转瞬即逝,秋霜哭着出去,楼嫣然看着程佑天,她的丈夫,这名世上和她最亲密的人,她孩子的父亲她的脸上微微地勾起一抹苍白的笑,笑得令人肝肠寸断,“前三个月,胎儿不太稳定,我怕,我不知道怕什么,可我就是怕,我想等三月后再告诉你,让你欢喜一些,可没想到我最怕的事情,还是成真了” 她突然泪流满面,如受了莫大委屈。 一个女人,定要擅长利用男人的怜惜。 202 程佑天心中大痛,怜惜的吻落在她的手背上,楼嫣然心想,若他平时也如此温柔,那该多好,只可惜,他给的怜悯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她真是悲哀。 程佑天说,“我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他拭去楼嫣然脸上的泪水,她的眼泪落得更急了,程佑天很有耐心地安抚着她,温柔的语言如春风一样扫过她的心口,却压不住她的悲哀和难受。 孩子,我无辜的孩子 “这不是意外我们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咳咳”她说得太急,呛了声,脸色涨红,程佑天频频点头,让她别太激动,这件事他心中有数。 他说,“你放心,我们的孩子不会枉死。” 室外,云侧妃听了赵大夫的话,问一旁的吉祥,“东苑那边有什么情况” 吉祥说,“王妃腹泻脱力,正在休息,王爷没什么事,他在东苑陪着王妃,皓月居,似乎没什么动静,世子妃追着两位郡主出去,也不知道吃没吃,好像没有腹泻之状,世子严重些,正躺着呢。” 云侧妃握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刺到手心里,东苑没什么事,她的玉容差点没了命,她的孙子也没了命,他们竟然没事,竟然没事 她心中愤愤不平,一口气堵在心口不知道如何发泄,吉祥聪敏地让人请走了大夫,程佑天从内室出来,面色沉郁,他让人回禀王爷,楼嫣然小产 云侧妃问,“你想如何做”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白白枉死”程佑天声音冰冷得如寒冬的冰。 楼嫣然小产,这是府中大事,王妃躺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问了事情经过就让云不悔过来,婆媳两人密谈,王妃不知道该如何说清自己的心情,这孩子没了,她是庆幸的,幸亏没了。可这孩子没了,若是云不悔坐的,她又觉得心惊肉跳,一名连自己表姐的孩子都能害死的女人,正躺在她儿子身边,这想法让她出了一身汗。 “母亲,不是我做的。”云不悔沉声说道,她知道王妃想说什么,不等王妃,她就先出口,云不悔神色严肃,“若是我做的,四下无人,我大可以和母亲说,求母亲保我一命,可此事,我真的不知情。云不悔纵然城府深沉,纵然非善男信女,可从不主动做坏事,我不会心狠到去害无辜的孩子。” “真不是你做的” “不是”云不悔挺直了背脊,斩钉截铁地回答,目光纯净真诚,无一点欺瞒之意,她那目光让人忍不住地想要相信她。王妃松了一口气,倏然又拧起,“你说不是你做的,我信你,可不悔,今天的梅花糕是你做的,这事你脱不开关系,你仔细想一想,究竟什么地方错漏了。” “我想过很多遍,真的没觉得哪儿出了错,这面粉是我和表姐一起揉的,馅儿是我拌的,途中我也只是走开一会儿,表姐和秋霜都在,她们一定不会动手脚,中途我们都没人离开过,有人来过厨房,对了,吉祥过来熬燕窝。可这事不对啊,楼嫣然怀孕,又非我怀孕,她动手脚不是害了自己人,这没道理。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异样。” “你一定要好好想一想。”王妃沉声说,“王爷气得不轻,这件事一定会有人出面承担责任,这孩子不能说没就没了,府中去年没了一个孩子,今年又没了一个孩子,这不是邪门吗追查起来,越是没可疑,你的可疑就越大,你知道吗你的嫌疑是最大的,动机也是最大的。” 云不悔叹息,“母亲,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怀孕啊。” 她又不是神算子,算到楼嫣然怀孕,用桃花粉去害人,这桃花粉真的不能造成什么致命的伤痛,就是孕妇忌讳。云不悔几乎能想到自己百口莫辩的画面了。 王妃一想也是,楼嫣然怀孕,若非今天小产,谁都不知道。 王妃说,“这事也真邪门,她都有两个多月身孕,竟然一声不吭,若非今天小产,谁知道她怀孕了你说,有没有可能云侧妃都不知道她怀孕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云不悔沉吟,吉祥到厨房,也没什么怪异之处啊,就是守着熬燕窝,没见她有什么动静,灵溪和灵心等人不太喜欢她,说话还挤兑她,没见她生气,也没见她做什么。 总不能真是自己疏忽,错把桃花粉当成面粉 她仔细想来许多遍,她没出现过这样的失误。 王爷传府中诸人去大厅议事,出了卧床不起的玉容,不知所踪的玉致,所有人都到齐了,楼嫣然不宜走动,可她还是来了,目光含泪看着云不悔,那目光有控诉,也有悲伤,活生生把云不悔置于尴尬之地。 王爷面色发沉地坐在主位上,目光阴鸷,大厅中气氛沉重,程穆东担忧地看向云不悔,这件事,谁都认定是云不悔做的,恐怕连王爷心中也是如此认定。 梅花糕是她和楼嫣然一起做的,灵溪、灵心,冰月和秋霜都在,她们的说辞几乎都一致,并无指向性,谁都说出做桃花粉的细节,并无什么不妥,可问题是,这桃花粉哪儿来的。 “不悔,说,是不是你做的”王爷一拍桌子,他已忍受不了这样的回报,谁都说自己是清白的,可孩子明明就没了,一定有人是有罪的。 云不悔起身,跪在大厅中央,沉声说,“不是。” “如果不是你,还会是你,面粉是你和嫣然一起揉的,可她过去的时候,你已经揉面粉了,嫣然说了,她觉得面粉的颜色有点奇怪,你说是加了鸡蛋,所以颜色有些深,是吗” “是”云不悔说。 王爷冷笑,“也就是说,如果你早就把桃花粉掺和在面粉其中,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 “不是”云不悔感慨王爷的逼供之高明,真要把她往死地逼,她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可有些事是她还是要说,“我不并不知道大嫂有了身孕,桃花粉无毒,孕妇忌讳,我如何知道府中有人怀了孕。若是我不知道谁怀了孕,我放桃花粉去害谁父王,请你再想一想,如果桃花粉不是针对孕妇,大嫂没小产,这事又指向谁一开始就有人要陷害我,波及大嫂而已。” 203 云侧妃指着云不悔,指尖因愤怒而颤抖,“云不悔,你说有人陷害你,谁陷害你你自己做了孽,还要冤枉旁人,岂有此理” 她跪在王爷身边,目光凄楚含泪,“王爷,求您为我们做主,那也是您的孙子啊。” 她的眼泪如雨在脸上坠落,楼嫣然也默默垂泪,程佑天在一旁轻拍着她的肩膀给予安慰,王妃拧着眉,李侧妃和玉侧妃则是不说话,这么大一件事,她们不敢有言论。 玉妩紧张得手心出了汗,云不悔目光诚恳地凝着王爷,不卑不亢,清澈如水,眉宇间露出正气和大气,无畏无惧,王爷愠怒。他认定云不悔有罪,如今见她傲气凌然,也只当她执迷不悔。 程慕白在一旁沉默,西苑和东苑的矛盾本就深,出了这事,西苑定会把东苑往死里逼,他该如何给云不悔解围,云侧妃哭着说,“王爷,您要为我们做主啊,嫣然失去孩子,玉容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我们差点失去玉容啊,您就不心疼吗您就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吗” 程穆东站起来想说情,被玉侧妃一把拉住,她轻轻摇头,用唇形说,不关你的事,坐下。 程穆东愤愤不平坐下,李侧妃冷笑,玉媚有些担心地看着跪着的云不悔,凭心而论,云不悔待她们几位小姑都是不错的,她是那么冰雪聪明,温和从容的人,玉媚虽然讨厌过她,如今却没了反感,倒是真心当她是二嫂。 王妃眯起眼睛,云不悔目光坚毅地看着王爷,那挺直的背脊似乎永远也弯不下去,楼嫣然泪眼婆娑地倒在程佑天怀里,这一切无声的指控让王爷左右为难,心生愤怒。 感情上,他是不愿意相信云不悔做了如此天理不容之事,可铁证如山,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云不悔,她也有动机,楼嫣然失去孩子,她最得益。她又说不清楚究竟是何人陷害于她,他得给西苑一个交代。一条人命,女儿昏迷不醒,他要给西苑一个交代,然而 王爷看向王妃,王妃始终不言,王爷沉声问,“云不悔,本王再问一次,究竟是不是你做的,若是你知错能改,本王还能也从轻发落。” 云不悔背脊挺直,沉声反问,“我有错吗” 那一身硬骨铮铮,仿佛无人能折。 “你”王爷指着她,赤红了眸,骤然一拍桌子,“来人,传家法” 玉妩慌忙站起来,用手语和王爷求情,可王爷哪看得懂手语,沉怒的神色让玉妩不敢再说什么,王妃和程慕白全程没说一句话,苏林没一会儿就把戒尺拿来。 王爷手背青筋浮起,“本王再问一次,认不认错。” “我有错吗”云不悔冷笑反问。 眼看戒尺就要打下来,楼嫣然跪下来,她刚小产,身体孱弱,刚一跪下就跌倒,程佑天慌忙半跪扶着她,楼嫣然满面泪痕,悲伤之色掩藏不住,“父王,我和不悔自幼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我相信不悔并非有心,桃花粉和面粉颜色接近,或许不悔是拿错了,她并非有心,请父王手下留情” 她眼泪默默而流,益发凄然,“此事,只怪嫣然命苦” 云侧妃怒不可遏,使劲蹬楼嫣然,程佑天没想到她这么宽容善良,对她又是怜惜又是敬佩,云不悔抿唇,她看向楼嫣然,她无法感动。真的,她无法把自己落难和楼嫣然求情连在一起,在云不悔的认知中,这是不可能,也不应该会出现的画面。 两位媳妇的态度反差让王爷更觉得云不悔乖张不羁,楼嫣然知书达理,深明大义,他用戒尺指着云不悔,“你看看你大嫂,到了这份上还为你求情,而你呢知错不改,执迷不悟,你怎么如此顽劣。” 他的口气是失望的,“你母亲善良慈爱,你却工于心计,心狠手辣,到底是秀玉离世得早,没把你教好。” “王爷”云不悔沉了声音,目光冷厉地看向王爷,那骤然一喝,冰冷如冰渣子砸落下来,铿锵有力,本来紧绷的气氛被她突然拉倒极致,仿佛京戏中拔到最高的尖音,李侧妃和玉侧妃脸色微微一变,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如此喝住王爷。 王妃心知不好,慌忙向程慕白使眼色,程慕白半跪着,双手压在她肩膀上,温暖的大手把云不悔脱口而出的话压回了咽喉,跳跃在她眼中的怒火慢慢地平息。 云不悔偏头看了程慕白一眼,她的丈夫神色温柔,目光温和,眼底有担忧,亦然有对她无尽的宠溺和爱护,甚至有一抹淡得几乎看不出的骄傲。 她心中的怒火,如被水泼灭了。 云不悔调配出自己最温和的声音,“父王,此事尚且诸多疑点,您没彻查清楚就判定我的罪,本是您的过失,如今又把错误归结到我母亲身上。我自认无错,我母亲没必要为我承担任何骂名,哪怕我有错,那也是错在我,旁人莫要羞辱我母亲半句。逝者已矣,父王还是少提为好。” 尽管云不悔已用自己最平和的声音为自己和母亲争辩,依然触怒了王爷,云侧妃借题发挥,哭得没完没了,咬定了云不悔是凶手,王爷怒起,挥起戒尺要便打向云不悔的背,一股温和的药香扑来,她被程慕白紧紧地抱在怀里,王爷已收了不少力度,可戒尺仍打在程慕白身上。 “小白”云不悔惊呼,程慕白微微弯了唇角,低声说没事,王妃倏然站起,走过里挡在程慕白和云不悔中间,怒目而视,王爷也没想到会打到程慕白。 王妃说,“王爷,此事还没查清楚,就此下定论,对不悔未免太不公平。” “姐姐,您偏心也别偏心得如此厉害,玉容如今还没清醒,嫣然没了孩子,事事都指向云不悔,您说没查清楚,还哪儿不清楚”云侧妃哭着问,音色很厉。 王妃笑问,“谁看见不悔下药了你们谁看见了” 这一问,把众人问得哑口无言,王妃看向王爷,“此事哪怕不是发生在不悔身上,我也会如此说,王爷,嫣然怀孕一事府中无人知晓,若是不悔知道,她早会告诉我。既然她不知道嫣然怀孕,她下桃花粉做什么死不了人,如不悔所说,若是有心人要嫁祸于她而下桃花粉,您可真是冤枉了人。” “可是”王爷指着云不悔楼嫣然哭着说,“父王,母亲,王妃,你们就不要为我争吵了,此事只能怪嫣然命苦。” 王爷正要安慰她,王妃说,“是,的确怪你命苦,有人要害不悔,却无心害了你,说到底是不悔害了你,殃及池鱼罢了。” 楼嫣然一愣,云侧妃大怒,“王妃姐姐,你怎么能如此颠倒是非云不悔根本就没法证明这事不是她做的。” 王妃厉眸相对,“你就能证明此事是不悔做的吗” 程穆东心中喝彩,王妃究竟是王妃,刚刚一言不发似乎看闹剧,一出声就震住所有人。 的确,云不悔没法为自己开脱,可同样的,也没人能证明那就是云不悔做的。 程佑天不满地看着王妃,“王妃母亲,这件事摆在眼前,您为何如此庇护她” “摆在眼前,什么摆在眼前,摆在你们眼前的是,不悔下药害了你们的孩子,摆在我面前的是,没人知道嫣然怀孕,有人要借这个机会陷害不悔,嫣然小产和不悔无关,你说什么摆在眼前了”王妃厉声问。 程佑天看向王爷,寻求一个说法,王爷被她们弄得头大,“查,穆东,苏林,你们负责调查这件事,一定要查出真相来” 云侧妃厉声问,“王爷,您就这样放过云不悔了我的孙子,我的女儿就白白受罪了” 程慕白说,“云姨娘,这件事尚未查清楚,也许根本就不关不悔的事。” “怎么会不关她的事,梅花糕是她做的,不关她的事” 程穆东讶异地问,“这梅花糕不是大嫂和二嫂一起做的吗” 云侧妃转头,狠狠地瞪了程穆东一眼,程穆东表情益发无辜。 王妃对王爷沉声说,“我相信不悔,我相信秀玉的孩子,一定和秀玉一样善良仁慈,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王爷脸色微微一变。 云侧妃不依不饶不肯饶了云不悔,硬要把罪名扯到他身上,为了平衡西苑的怨愤,王爷罚云不悔门外跪一个时辰,等这件事查清楚真相再发落。 梅花糕的确是云不悔和楼嫣然一起做的,如今出了事,哪怕不是云不悔,她也要负上责任的,跪一个时辰,她倒是没说什么,程慕白陪着她一起跪在烈日下。 “小白”云不悔微笑说,“我又不是第一次被罚跪,经验十足,不会有事,您这身子板就别逞强了,起来吧,回去休息,一个时辰后帮我按摩膝盖呗。” “我陪你”程慕白说,目光温和,“事出突然,我也无法为你说什么,总要陪着你。” “小白”云不悔心中有酸有甜,说实话,她是揉了蜜的甜,他能和她患难与共,她自然是开心,然而,她同时也心疼,不忍他跪在烈日下。 王妃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云不悔这心就更噗通跳了,仿佛她抢了人家儿子拉着一起受罪,王妃轻哼一声,“跪就跪吧,要是病了,我让不悔每日都跪两时辰。” 程慕白这一听,慌忙站起,态度端正,表情诚恳,“母亲,我就逗着不悔玩儿呢,没想着跪。” 云不悔低头,掩饰唇角的笑意,王妃说,“一会儿到我房里来。” “是” 云不悔庆幸,已快傍晚,阳光虽猛烈,却不毒辣,晒着不觉得疼,只是膝盖在冰冷的青石地上难熬,灵心、灵溪随程慕白一起到王妃屋里,冰月陪着云不悔,两人研究着厨房的细节问题,始终摸不着头绪。 谁做的是,她们用排除法,唯独剩下楼嫣然和吉祥,她们都有时间,因为有一段时间只有楼嫣然和秋霜、吉祥在厨房,虽然时间不多,可这段时间,足够她们弄手脚。 若是一起合谋,那楼嫣然的演技是太好了。 云不悔倏然灵光一闪,对了,她领着冰月出去的时候,楼嫣然和秋霜也出来片刻,那时候厨房就吉祥一个人,接着楼嫣然和秋霜又进去,她们一刻钟后也进去。 云不悔分析出三种情况,一是楼嫣然和秋霜趁着吉祥不注意揉进了桃花粉,二是吉祥在没人在的时候揉了桃花粉进去,三是她们三人都有份。 总之,此事是离不开西苑的人,除非当时还有到过厨房。 冰月不爱做这些事,不是在生火就在外面坐着聊天,若是有人来她也是知道的,厨房就她们几人,所以就她们几人有嫌疑 “小姐,你说这事是不是太奇怪了。如果真是她们,她们有病啊,自己害了孩子。”冰月说,有些许不解,“你说呢” “如果连楼嫣然都不知道自己怀孕呢”云不悔反问。 冰月说,“不能吧。” “为何不能” “小姐,我们不是见秋霜去买药吗那是有利于怀孕的药,可想而知,表四小姐是多么希望自己能有孩子,她一定很关心自己的身体,两个月亏水没来,她怎么可能不关心呢,这说不过去吧。”冰月直言说道。 云不悔想了想,是的,楼嫣然如此关心孩子,若说她不知道,的确说不过去。 那就剩下吉祥了。 可云侧妃为何要下桃花粉害人就为了嫁祸她,嫁祸她能有什么好处,用桃花粉怎么不用砒霜啊,此事真的处处透出诡异。 云不悔在脑海里再做了一次推演,如果楼嫣然没小产,府中出了这么一个意外,她大可以用拿错了桃花粉为理由推了,又没闹出人命,想来王爷也不会太追究。 如此一来 云不悔眉梢一挑,有人是故意针对孩子的。 一个时辰,跪在太阳落山,今晚府中是没人能吃一个香甜的晚膳,云不悔跪足了一个时辰,冰月扶起她,人跪得久了,四肢也无力,她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华灯初上,一路走到王妃的住处,云不悔心中都充满了忐忑。王妃早就命人准备了晚膳,玉致刚回来,神色疲倦,什么都不想管,蒙头就睡了。没来一起用膳,王妃、程慕白和玉妩都在,她一坐下,程慕白就贴心为她倒了一杯茶润润嗓子,满桌的菜肴,几乎都是她爱吃了。 可她没什么胃口,王妃说,“吃点吧,有事也填饱肚子再说。” 云不悔点头,乖顺地用膳,用了膳,菊青和竹青撤了菜肴,灵溪去泡茶,王妃让玉妩先回去休息,她找云不悔和程慕白私下谈这件事。 王妃也没绕弯子,“不悔,这事怎么看” “母亲,我觉得一开始我的猜测就错误,下桃花粉的人,针对孩子的,并非为了陷害我。”云不悔跪在太阳下把事情重新想了一遍,此刻也重复了一遍,她觉得这个猜测还是最合理的。 王妃问程慕白,“你的意思呢” “我同意不悔所说。” 王妃抿唇,她一早就这么想了,可不能在大厅说出来,免得打草惊蛇,王妃端着茶饮了一口,“楼嫣然怀孕一事,谁知道” “此事恐怕要问她。”云不悔说道。 程慕白说,“如今大嫂没了孩子,正记恨我们,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定是认定了我们,说再多也没用。” “这件事恐怕要棘手。”王妃说道,她看向云不悔,云不悔慌忙说,真不是他做的,王妃也相信,此事非云不悔所为,可她相信没用。 “母亲,这件事若和西苑的人脱不开关系,有可能和北苑的人有关。”程慕白沉声说道。 “你说什么” 程慕白看了云不悔一眼,侧耳听四下无人,他说道,“母亲,早年府中几位姨娘和您都接二连三的小产,您可有想过原因” “不是意外吗”王妃惊疑,骤然心口一沉,“不是意外” 程慕白摇摇头,“并非意外,儿子去年让荆南查了旧事,云姨娘有一次流产和李姨娘一次小产都和北苑有关,儿子大胆猜测,孩子莫名流失和北苑都脱不了关系。” 王妃无法相信程慕白的理论,玉侧妃那么温柔可人,怎么会 “你确定吗” 204 “确定”程慕白说,“母亲,你还记得您有一次小产是因为什么吗” 王妃脸色一变,她当然记得,最惨痛的一次记忆,害得她再不能生育,她正洗澡出来就看见一条浑体青墨蛇,她很怕蛇,自幼就惧怕。她还没来得及穿鞋,小蛇爬到她的脚背上,她慌忙跑,脚下落了空,摔倒在屏风上,肚子撞上屏风,狠狠的,这一撞孩子便没了。 菊青和竹青领着听到声音匆忙进来,她已昏迷,那条小蛇正爬过来,一名侍女为了保护她被咬了一口,没半个时辰就没了性命。那条小蛇带有剧毒,见血封喉,有人想要害她的孩子,也要她的命。 王爷震怒,查了许久,最终敲定是意外,院内有毒蛇爬进了屋内,王妃一直以为,那是意外,她做了将近一年时间的噩梦 她一直以为,这是一次意外。 王妃眯起眼睛,沉沉地看向程慕白,“谁做的玉侧妃” 程慕白点头,面色很严肃,“是的,经我查证,的确是她。” 王妃的心凉透了,这么多年,玉侧妃和她始终站在一条战线上,情同姐妹啊,她有什么好处总忘不了她,她犯了错,她总护着她。这府中的姐妹,她和玉侧妃最亲近。 为何会是她 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肌肉里,王妃声音颤抖,“会不会弄错了,那么多年前的事情。” “不会”程慕白说,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去年我们送您去如愿寺,回来遇到强盗,他们不谋财就害命,赶尽杀绝,事后我调查发现,此事是玉姨娘指使,那强盗头目和她哥哥有过硬的交情,她是托哥哥去办的,母亲,您知道孩儿的性格,万事谨慎,不会冤枉了谁。” “你们曾遇到强盗,怎么没提过”王妃倒吸了一口凉气,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逃的,怎么击退强盗的。 程慕白轻描淡写,“人也没伤着,免得您担心,所以就没提。此事也就我和不悔知道,我也不想打草惊蛇,回来后我多了一个心眼,那些年府中出事太多,总觉得不是意外。我就让荆南彻查,虽然没查出全部的真相,可有几件是查清楚了,当年伺候玉姨娘的嬷嬷回了老家,荆南找到她,她也如实说了。很多事都和她脱不了关系。” 王妃就如当初知道真相的云不悔,惊疑,不信她怔怔地坐了许久,不知道该有怎么样的反应。 怎么会是她 她想有可能是云侧妃,怎么都没想到是她。 事情多了这么多年,恨意淡了许多,知道是自己亲密的姐妹动的手,王妃只觉得悲凉,她一直知道府中明争暗斗不断,可本着人不害我,我不犯人的心过了这么多年。 府上争宠常见,害命却少有,她自问待玉侧妃情同姐妹,为何她存了害她之心,害她和未出世的孩子不算,这么多年后竟然把脑筋动到慕白身上,不可饶恕。 “母亲,您别太着急,也别生气,此事尚未查清楚,暂时还没一个定论,稍安勿躁,玉姨娘是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可这一次楼嫣然流产,我觉得和她没关系。那天我们的厨房,她没机会下手,哪怕她手段再高,我想过所有的可能,都没想出其中一种。所以我想,只能是嫣然和吉祥。” “不行,不行,慕白说得我心慌,万一是她做的,查这件事的人是穆东,他会不会和他母亲是一条心的,这太危险了,慕白” “母亲,您别着急,穆东完全不知情,且穆东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他人怎么样,你也清楚,我信他。”程慕白说,王妃这心口七上八下,心慌不已。 夜色渐晚,程慕白和云不悔告辞回皓月居。 这个夜晚,府中的人定然是无眠的,东西南北四苑,各怀心思,怎会有一个安稳觉。 程佑天一直陪着楼嫣然,云侧妃对她有微词,碍于程佑天的面儿也只能压下,楼嫣然深深明白,此刻利用丈夫的怜惜稳住丈夫的心多么的重要,所以她一直表现得善解人意,知进知退。 程佑天对她更是怜惜心疼,夫妻两人从未如此贴心过。 “佑天,我们给孩子立一个墓碑好不好” “孩子尚未出生,没这规矩啊,这府中也多忌讳。”程佑天说道,安抚着她,“你放心,我们都不会忘了。” “是孩子死得冤,也怪我,没本事能保护好他,总想为他做点什么,他还那么小,还没来到这个世上就没了,我心疼啊。”楼嫣然眼泪滑下来,说得肝肠寸断,程佑天也是伤心,他轻轻地拍着妻子的肩膀,“你放心,他不会枉死的。” “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不悔,可万一,真是不悔拿错了面粉,把桃花粉当成面粉怎么办”楼嫣然轻声问,甚是委屈,“我也知道这是无心之失,我不该怪谁,可是孩子实在是冤啊。” 程佑天收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阴鸷的神色慢慢地淡了,“哪怕是无心之失,她也让我们失去了孩子,我会为我们孩子讨一个公道。” 楼嫣然总算是安心了。 皓月居。 初春的夜晚,春寒料峭,云不悔睡不着,半夜起身披了一件大氅站在院子里赏月,天上一轮明月,又圆又亮,月光柔柔地笼罩在王府上空,朦胧温柔。 她微笑地看着圆满的月,心中不安一点一滴地加深,她有一种预感,她这一地定会为楼嫣然的孩子流失付出代价,这样的预感让她心中隐隐不安。 她没想过要害谁的孩子,只想要合家团圆,这小小的心愿难道也不成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井水为何一定要犯河水 205 一双有力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云不悔乖巧地伏在他怀里,温暖的怀抱赶走了心中的寒冷,程慕白怜惜地抚着她的长发,“又胡思乱想了是不是” “没有,只是睡不下,出来赏月。” “你啊,就是心思重。”程慕白说道。 “你真就觉得我能顺利过这一关” “不能”程慕白淡淡一笑,云不悔心想,果然啊,他都说不能,她如何能不想,云不悔说道,“我如今在想啊,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程慕白承诺,“我信你,有事我和你一起分担。” “得了您哟,就您这小身板啊”她突然转了口音,拉长了声。 “你这是哪儿学的口音,真膈应人。”程慕白拧了拧她的俏鼻子,她说京城口音倒是听转悠的,听着仿佛放在京城养了十几年似的。 “小白啊,你可别忘了,我是祖籍京城啊。我是长在凤城,可我祖籍在京城。” 云不悔这一说,他才想起来,的确都忘了,她在凤城生长,他都要忘了,她血统来说算是北方人,小时候在京城住过几年,说这口音也不奇怪。 夫妻二人说了一些贴己话,这月亮再好看,月光再柔和,她也不能在院子里站着,两人回了内室,彼此都睡不着,程慕白灵活的手指挑着她的衣襟耍流氓,云不悔笑着去躲,他知道她没心情,只是逗着她玩,也没认真,闹了一会儿更精神,两人思路又回到桃花粉这事上,转来转去都想不出一个主意来,最后两人都认定,云侧妃的嫌疑最大。 程慕白有一事不明,“她为什么要用桃花粉,原本是嫁祸于你可她嫁祸于你做什么,要你手中的大权也没见她来要,这又说不通。” 云不悔突然坐起来,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夜里冷,她就穿着单衣坐起来,他怕她着凉把被子拉高盖着她,云不悔拍着程慕白的手,“小白,这几天我胃里不舒服,常有干呕现象,会不会让旁人看去误会了” “你前几日是不舒服,可大多都腻在家里,也没见你出去。” “我有几次也在花园赏花,有两次觉得不舒服,一次干呕了,一次是真吐了,花园那香气太浓了,我闻着不舒服,后来就一直没去。”她漆黑的眸掠过一抹异光,隐约也明了一些事,她一开始就想不通为什么用桃花粉,这分明是针对孩子,原来并非针对楼嫣然的孩子,而是她的孩子。 若是被西苑的人瞧去误会了,楼嫣然和云侧妃都有动机谋害她的孩子。 程慕白目光灼灼地落在云不悔身上,似惊又恐,灼热的目光看得她心里发悚,忙问他怎么了,程慕白紧握着她的手,“幸亏你没怀孕,幸亏你没怀孕” “小白” 程慕白的语气有不正常的颤音,他一直是冷静又坚强的,如神一般的存在,不管发生什么,总是风轻云淡面对,她第一次见他露出恐慌的表情。 “小白,你怎么了” 他突然用力把她搂抱在怀中,紧紧的,似是谁要抢了他的宝贝,她感觉到他身上一阵冰冷,云不悔轻轻地抚着他的背脊,“别怕啊,我在你怀里。” “好多血”程慕白强行镇定的声音听着很紧绷,“那一年母亲小产,流了好多血,父王对我们已不再疼爱,玉妩又成了哑巴,玉致又小,我身体又不好,如果母亲死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办。她流了很多血,衣服都红了,脸上没有血色,我以为母亲会死” “小白,过去了,都没事了。”听他提起往事,她的心中钝疼,心疼那名看着自己母亲小产,唯恐失去母亲,无法照顾妹妹的少年。 小白,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自己从小就长在你身边。 如果我从小在你身边,你就多一天快乐,我就能多保护你一天。 她几乎忘记了,年幼的自己,尚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又如何保护程慕白。可如今,她是心疼他怀里的男人,心疼她的丈夫,恨不得给他很多很多的爱,多到让他忘记过往的所有不快乐。 “幸好不是你”程慕白感谢上苍,他看着云不悔的眼睛,笑得很温柔,“我一度曾想早点有我们的孩子,如今却庆幸它没听到我的心愿,没给我们孩子,不然我们就失去他了。” 云不悔低头,掩饰自己唇角的僵硬,心中十分苦涩,小白啊,我该怎么告诉你,并非老天没有早点给我们孩子,而是我今生能当母亲的几率微乎其微。 若是我不能生育,你会待我如初吗 云不悔知道,她不该怀疑程慕白,可心中怎么能不如此想,男人都重子嗣,香火,特别是王府这地方,小白哪怕不在乎,也容不得他不在乎。 离月都把药拿回来,她也吃了几个月,可总是不见效。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这肚皮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呢 “小白”云不悔抬眸看着他,笑得柔美,“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能生育,那怎么办” 他深深地凝着她的眼眸,那双深邃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可那过于专注的目光刺痛她的心,小白是在乎子嗣的,岂能不在乎啊。 她笑得很勉强,“我只是说一说而已,你别多心。” “不悔,这辈子我能有你陪伴,已经很知足。我不能欺骗你,说我不在乎子嗣。”程慕白说得很中肯,他可以舌灿莲花说一些好听的,可他不想,这是他的妻子,他最亲密的人,如果在她面前都不能说实话,他还能和谁说实话,“我可以等,一年,两年,十年,我相信我们都不是福薄的人,会有自己的孩子。” “你真的如此相信” “当然” 云不悔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如果你也如此相信,姑且我也如此信着吧。 翌日。 云不悔一早便去找玉致,她这事急不来,程穆东在查,程慕白会找他谈,她更担心玉致的情绪,玉致醒来不愿意见玉妩,且看懂她比划的手势,这才知道昨天家里出了事。 正巧云不悔来找她,玉致因为昨日的事心生嫌隙,虽是担心,也没多理会云不悔,说了没两句就关着门不愿意见人。玉妩在一旁委屈地咬着下唇。 云不悔安慰玉妩,心病还须心药医,此事慢慢来。终究是亲姐妹,没有隔夜仇,玉妩只能无奈点头,云不悔在玉妩这里坐了半个多时辰,陪玉妩用了早膳,玉致知道她在外面,就是不愿意出来。 玉妩比划手势,让云不悔体谅玉致心情不佳,别和她计较,云不悔一笑,她岂会和玉致置气,只是担心她过来看一看罢了。 “这几日,玉致发发小脾气,你也让着她,暂时就不要出府,免得姐妹真的生分了。” 玉妩点头,云不悔看向玉致的房门,轻叹着离开。 她回去的时候,程佑天和程穆东都在皓月居,两人不约而同来找程慕白,程穆东见了她,脸色极不好,云不悔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正想回内室,程穆东喊住她。 云不悔看了程慕白一眼,坐到他身边。 “事情可有结果了”云不悔问,不卑不亢。 程穆东尴尬一笑,“二嫂,此事说起来棘手,穆东不才,查不出一个结果,桃花粉原本就在厨房,就和面粉放在一处,厨房又只有你们几人,彼此都没有下手的时间,二嫂,您是不是真的拿错了桃花粉,错当是面粉。” “不可能”云不悔斩钉截铁地回答,程穆东更是为难,云不悔心里很清楚,这件事程穆东尽了力,因为罪证一开始就放在厨房里,谁也无法证明谁的清白,谁都无法证明谁犯罪,所以就从动机和意外这两方面着手,动机排除,就剩下意外,毕竟没人知道楼嫣然怀孕,又不是那么神通广大害她。 程佑天冷冷一笑,“你就这么肯定你没拿错,那就是故意拿了” “没有”云不悔说,她的声音平静之际,“我确定我没拿错桃花粉,我也确定桃花粉是有人中途加进去的,至于是谁三弟,中途有一段时间,厨房只有吉祥,也有一段时间,厨房只有大嫂和秋霜。” “胡说八道”程佑天怒拍桌子,厉眸而视,“你的意思是说嫣然自己把孩子弄没了,还是暗指我母亲把她孙子给害了你怎么不说,厨房一开始就只有你们东苑的人,强词夺理。” 他怒极了,额头青筋浮跳。 拼气场,云不悔自认这几年就没输给谁,她冷冷一笑,“大哥言之有理,大嫂和云姨娘自然不会谋害大嫂肚子里的孩子,可若这桃花粉并非针对大嫂怀里的孩子,而是针对别人的孩子呢” “你说什么”程佑天眯起眼睛。 云不悔沉声说,“比如说,我的孩子” 程佑天和程穆东瞪圆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云不悔的腹部,云不悔站起来,目光清澈,“你们别乱猜,我没怀孕,前几日,我胃里很不舒服,在花园吐过几次,我记得大嫂和云姨娘都看见过,花园中来去的奴仆人多,看见的人多了去。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怀疑我有孕了,所以用了桃花粉。大哥,你一心指责我,可又想过,若是没人知道大嫂怀了孕,而用了桃花粉,那么这叫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偷鸡不成蚀把米。” “云不悔,你很聪明。”程佑天冷冷一笑,“死人都能被你说成活人,这话你也说的出口,栽赃嫁祸。” “我何必栽赃嫁祸,我在做一个很合理的推断,大嫂怀孕了,府中谁知道,桃花粉和面粉就算我分不清楚,灵溪和灵心分不清楚吗我们一起拿的,只能说明,这桃花粉原本就针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有人误会我怀孕,想要做掉我的孩子,所以才下了桃花粉,结果把大嫂的孩子弄没了。大嫂怀孕,你知道了吗她告诉谁了,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云不悔说得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厉,说得程佑天的心如被人重重锤了一拳。 一名浑身正气的女人,你很难相信她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程穆东把这话听进去了,可毕竟只是推断,不能作数,目前是谁也找不到证据,云不悔浅浅一笑说,“厨房就我们几个人,其实谁做的谁心中有数,大嫂来厨房后,她和秋霜吉祥都可以作证,我们绝对没有机会下桃花粉,可这一开始我就没拿错桃花粉,所以只有中途拿的。可中途她们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可不能为她们作证,因为她们都有单独留在厨房里,她们要做什么,我们并不知道。大哥,你回去问问云姨娘,她想我这孩子生下来吗她要是知道我怀孕了,会不会千方百计打落我的孩子,吉祥早不去炖燕窝,晚不去偏偏这时候去,可真是及时。” “云不悔,你这是诬陷,没有证据的事情,最好不要胡说。”程佑天的声音布满了警告。 云不悔正要反击,程慕白淡淡说,“如今说谁是凶手,不都是诬陷吗大家都是合理推测,既然意外不存在,我认为不悔的推理更准确,三弟,你认为呢” 程穆东哑口无言,这话让他怎么回答 206 四人进了僵局,最终不欢而散,云不悔紧悬的心也松了下来,程佑天拂袖而去,程穆东说会重新彻查此事,程慕白和云不悔都知道,此事无果,查不出什么猫腻来。除非能想一个法子,逼出凶手的心虚,进而解开真相,可如今事情都摊开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再玲珑的计谋也会被人看透,反而不容易。 程穆东把重新推断如实禀告王爷,王爷微微一怔,“这推断是云不悔做的” “是的,儿子问过府中的所有仆人,有两名侍女的确曾见过二嫂在花园干呕,且云姨娘和大嫂都在碧月长廊,此话不假。”程穆东如实把最新的结果汇报。 王爷的手指在桌上敲动,眉心蹙得紧,“你有想过吗或许这两名侍女被收买了。” “父王多心了,儿子相信,二嫂所言属实,绝非虚言。您想啊,二嫂从进府到如今也有一段时日了,她是什么样的人,父王也该清楚。”程穆东声音温和。 王爷的手指敲得更急了。 我相信秀玉的孩子,一定和秀玉一样善良仁慈。 他想起王妃大义凛然地说起这句话,面上微微一动,叹息一声,“此事就当意外来处理,别深查了。传我命令,世子妃幽禁三天。” “父王”程穆东十分惊讶,这十分不合理,分明有一个新线索,他却不让查,就这么草草结案,当成意外也就罢了,还要关幽禁。 “照我的话去做。”王爷厉喝,程穆东不敢争辩,只能退出房间,王爷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喃喃自语,“秀玉,你会谅解我的,对吧” 消息很快传开,东西南北西苑都收到消息,冰月愤愤不平,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咒骂,娇俏的脸因愤怒而明亮通红,双眸急得要出血。灵溪和灵心求程慕白去说情,程慕白却淡漠喝茶,无动于衷。 云不悔拉着如无头苍蝇似的冰月,“这事情不管是谁做的,楼嫣然失去孩子是一大伤痛,偷鸡不成蚀把米也好,意外也好,孩子没了就是没了。每个人说辞都无漏洞,事情至此又无法查清真相,总要有人为孩子付出代价,梅花糕是我做的,面粉是我揉的,自然是我付出代价。三天的禁闭而已,比我想象中的轻,已算好的了。” “小姐,这分明是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就无妄之灾,这件事我也不算全无益处,就当这一次是为了未来我的孩子积福。”云不悔笑得柔和,当真不介意三天的幽禁。这件事给她一个教训,给她提了醒,打破了她心中一贯所求的安逸和平和,她深深地明白,将来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孩子。 程慕白看着她,为什么这张小小的脸总让他全身的骨头都觉得骄傲 云侧妃得知只是幽禁,不依不饶,王爷动了怒,所有人都不知道,王爷用了什么法子震住云侧妃,她不敢再闹,接受了这个事实。 程佑天看着王爷拂袖而去,心一点一滴地沉到水底,眼前是一片黑暗的前景,他竟什么都看不清楚,云侧妃倏然一拍桌子,咒骂云不悔。这几日她压抑得多,少有发泄,最恶毒的词语都骂出口,为什么失去孩子的不是云不悔。程佑天听着心惊,他并不相信,这桃花粉是自己母亲下的,程穆东的话他并不全信,可始终是有了一道裂缝,听她这话,他更觉得裂缝宽了。 “母亲,真是你做的吗” 云侧妃茫然,转而愤怒,“你说什么呢你竟然怀疑我” “吉祥那天也在厨房。” “那又怎么样,吉祥在厨房就代表我一定会做手脚吗你白痴了我为什么要害我自己的孙子。”云侧妃怒不可遏,对程佑天的指控,她几乎是恼羞成怒,又是失望透顶的。 她以为,不管她做什么,她儿子都应该无条件支持她。 如今,她在儿子身上看见失望。 她也失望。 程佑天有些疲倦地揉着眉心,“母亲,你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当年李姨娘怀孕,你让吉祥在她的燕窝里动手脚” “程佑天”云侧妃的声音拔高,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尖细,她站起来,惊慌失措和愤怒恐惧在她眼中冲撞,她浑身发抖,如油尽灯枯的老人在发抖。 程佑天似乎没听到母亲尖细的声音,“我当时年纪小,可我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第二天李姨娘就没了孩子,所有人都说李姨娘贪嘴,吃坏了肚子,没了孩子,可我知道是你做的。母亲,如果云不悔怀了孕,你定然不希望她的孩子出生,所以你会动手” 云侧妃扬起手,火辣辣的巴掌扇在程佑天脸上,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程佑天的脸上渐渐地浮起了五指印,他平静地看着气急败坏的母亲,唇角扬起淡淡的讥诮。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名被人扒光了衣服的戏子,四边八方都是嘲笑声,她怒指着程佑天,“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做这么多,为了谁” “别拿我当借口,你是为了你自己。”程佑天冷声打算她的话,“我程佑天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争取,输了赢了,我问心无愧,不会做这些不入流的勾当。母亲,你只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不要拿我挡在你面前,我承受不起。” 云侧妃又打了他一个巴掌,似乎恨不得把烂他的脸,力道很大,程佑天始终面无表情,他激动过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激动,所以他就变得很平静了。 “因为你的贪心,我没了孩子。”程佑天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云侧妃已无力和他争辩,指着门口让他出去,程佑天刚踏出去就看见楼嫣然在屋檐下悲伤地凝着他。 程佑天走过去,站在楼嫣然面前,他素来是骄傲的,可如今这骄傲的头颅在她面前低下。楼嫣然的视线突然变得朦胧,泪水无法抑制地流下来。他伸手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这是他第二次认真地看着他的结发妻子,他发现,这名一直很骄傲,背脊挺得很直的女人也是如此楚楚动人,令人怜惜的。 他把她搂到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低低地诉说着一名男人对女人的亏欠,“嫣然,对不起。” 楼嫣然泪流满面,她在他怀里疯狂地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按住她的头,固定在胸前,楼嫣然断断续续哭出一句话,“佑天,对不起” 谁都和谁说对不起,可似乎,这一声对不起包含的东西,只有彼此才知道。 程佑天第一次感觉到,他这一生,喜怒哀乐和他怀里的女人是联系在一起的,这是他的结发妻子,他们会为了他们的孩子悲伤,落泪。 幽禁室是王府的刑室,里面脏乱不堪,只有一张石床,云不悔去幽禁室前,程慕白就让人去打扫一番,添了足够的被褥,门一关上,遮去了所有的光线,整个幽禁室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这样长期的黑暗能让人发疯,云不悔就听灵溪说过,南苑一名犯错的侍女关到幽禁室四天就疯了,出来后就跳井自尽。 这幽禁室有很多带着血腥的故事,灵溪说起冰月都是一身冷汗,她怕云不悔无聊,总是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和云不悔说话,说她们以前的趣事。她一心一意为云不悔排解寂寞和漫漫时光。云不悔想,冰月是她的贴心小棉袄。这丫头跟着她,忠心到死。灵溪和灵心一空下来也来陪她,倒是程慕白,很少来。 她是受罚,她明白程慕白的难处,这一次当成意外来处理,府中的奴仆们自不知道这其中曲折,他们就看结果,许多人,特别是西苑的奴仆都铁了心认为云不悔是故意把楼嫣然的孩子弄没了。她辛苦建立起来的名声毁于一旦,主事大权也被剥夺,重回王妃手里。 主事大权是小事,横竖在东苑的事,这名声云不悔素来也不在乎,可程慕白为了避免她更受敌视,不好日日来看她。 漫漫长夜,她熬得很辛苦。 玉致也知道这件事,却没来过一次,她的心结还在,心病难医,她和玉妩也生分了,明显得连王妃都看得出来,玉致成天往外跑,王妃问程慕白,程慕白隐瞒下来,没说什么。 幽禁第二天晚上,王妃把程慕白叫道自己屋里来,菊青沏上碧螺春,袅袅茶香萦绕不去,王妃看起来心事重重,母子两人相对许久,无话可说。 程慕白敏感地察觉到,她的话题和云不悔有关,且不会是他愿意听的话题。 “知道我找你来是什么事吗” “母亲请明示。”程慕白态度恭顺。 王妃抿茶,茶盖在茶水上轻轻拂过,惊奇淡淡涟漪,香气益发浓郁,“今天我去王大夫医馆,有一名成亲十年不孕的女子来求医,她有体寒之症,不易有孕。求王大夫调理身体,王大夫说只有雪山的兰心草兴许还能有救。那女子很开心,立刻说要去求兰心草,王大夫却笑着告诉她,这兰心草怕是少见了,他让那女子别费心思了,因为这兰心草都被高价卖给另外一人。那女子求子心切,求问是谁。王大夫不愿告知,只说告诉你也没用,你见都见不到。那女子不死心,跪着磕头,慕白,你猜,王大夫说的人是谁” 程慕白心一突,顿有不好的预感,面上清冷惯了,没什么表情,只说,“儿子愚钝,还请母亲告知。” “你的妻子,我的儿媳,云不悔” 已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程慕白并不吃惊,王妃一说体寒之症,不易有孕,且问他是谁,他就想起云不悔那天晚上问他的话,如果无法生育她眸底的悲伤,他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只是以为她为旁事难过,不作他想,如今想来才知道,他的小妻子原来在担心害怕。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王妃放下茶杯,笑意微冷。 程慕白说,“母亲,不悔幼年随岳母回凤城,途中在雪地受冻,寒毒入体,落下病根,所以难以受孕,难以受孕,并非不能怀孕。” “胡闹,这么大一件事,她竟然敢瞒着我,难怪我暗示几次,她都神色不对,我以为她是害羞,没想到”王妃愠怒,儿媳不能受孕却瞒着婆婆,这是大罪啊。 特别是把子嗣看得非常重要的王府,更是大罪中的大罪。 程慕白淡淡一笑,“母亲,您多心了。此事不悔在婚前就和儿子坦诚,并无隐瞒,儿子不在乎,愿意和她携手相伴,是儿子不让她告诉您的,您有气就往儿子身上撒。” “放肆”王妃厉喝一声,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你是被她迷昏了头么这种事也敢给她护着,睁眼说瞎话。” 程慕白哭笑不得,却一心赖到底,“母亲,怎么说呢,当时儿子娶不悔,并非为了子嗣,所以子嗣这问题,儿子也没担心过,再说,她并非不能生育,母亲就别太担心了嘛。” “都一年还没动静,这算正常吗” “这怎么不算正常了。”程慕白为了妻子豁出去了,“您也不想一想,儿子这身子板,三天两头病着,能同房的日子不多。不悔嫁给儿子和活寡没差多少,哪怕不悔能正常生育,摊上儿子这么半废的人也要等好长时间吧,是儿子不争气,您怪不悔做什么” 207 “这怎么不算正常了。”程慕白为了妻子豁出去了,“您也不想一想,儿子这身子板,三天两头病着,能同房的日子不多。不悔嫁给儿子和活寡没差多少,哪怕不悔能正常生育,摊上儿子这么半废的人也要等好长时间吧,是儿子不争气,您怪不悔做什么” 他这一席话说得压力全无,天经地义,完全否认自己是纯野兽的事实,说得三分无奈,七分委屈,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活生生就摆出一张委屈的脸。 “你”王妃被他哽了一下,竟不知道要说什么,程慕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挤出两滴尴尬来,王妃本来没觉得什么,可见儿子露出这副神色,她脸上也不免燥热了。 程慕白打蛇随棍上,“母亲,我真觉得不悔挺委屈的,嫁给我这一半废人,她从没怨言,主事井井有条,对您,对儿子,对妹妹们,尽心尽意,这么好的妻子哪儿找去,您说是吧” “我又没让你休妻,你着急什么”王妃没好气地说,“你别给我瞎掰,作为媳妇,不悔的确没话可挑,可慕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总要想一想吧。” “我不是说了吗是我不争气。” “胡扯,放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你还不中用”王妃瞪他。 程慕白说,“母亲,这也要有心有力才行啊。” “住口”王妃恼了,程慕白见好就收,乖顺得不得了,王妃叹息,“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把这话和你说了说,彼此心里有个数。” “是,儿子知道。”程慕白恭顺极了。 王妃说,“不悔啊,什么都好,我也知道,所以我没让你休妻,你也别损自己给她开脱。” 程慕白阴暗地想,从今天开始,我是不是更要努力一些才行呢,虽然他自认为在这事上他已经很勤奋,很努力,很热衷了,似乎还是不够啊 这多做,机会总是多的,是吧 程慕白从王妃屋里出来便去幽禁室,有侍卫看守,幽禁室不能进入,冰月在门口的台阶上拍着小手唱曲,唱得很开心,旁边的侍卫听着也美滋滋的,灵溪在一旁合着拍子。两人见程慕白来,呼啦从地上站起来,侍卫行了礼,程慕白挥挥手,他们不敢有违就离开十米之远。 灵溪和冰月也走开,云不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淡淡的笑意,“小白,你来啦。” “闷了吧。” “还成,不算闷。”云不悔说,“有这几个可人儿解闷呢。” 程慕白负手而立,站在幽禁室前,只有一门之隔,里面是他心爱的妻子,正一个人对面着漫漫长夜,无尽的黑暗,一个人被关到幽禁室三天,他能想象到这种孤独和无奈。 “不悔,我想你了。” “明天就能见着了。”云不悔声音尚是轻快,不细听是听不到沙哑的。 “是啊,我迫不及待想天亮。”程慕白仰头,“今天的月光很美,月亮弯弯的,你的眼睛笑起来就是这样子,很美。” “我眼睛有它亮吗”她笑问。 程慕白说,“比它还亮。” 云不悔笑了,程慕白一人长身如玉站在月光下,那月亮里仿佛盛开了她妻子的笑脸,他的唇角也温柔起来,“不悔” “嗯,在呢。” “不悔” “我在。” 他叫了她的名字好几次,她都笑着回答他,云不悔说,“小白,你有心事吗” “你就是我的心事。” 云不悔说,“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哄小姑娘的话说得真甜,我对你足够死心塌地,别再诱惑我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不哄你,我哄谁。” “说得也是,那你继续哄吧,我听着开心。”云不悔笑着,这样的快乐是冰月唱十首歌都换不来的。 这一夜,程慕白和她说了很多话,柔情蜜意的,山盟海誓的,酸不拉几的话从他嘴里如不要钱似的大奉送,他似乎不想管未来如何,只想把这一刻他对她所有的爱都倾泻出来,只想把未知的未来全部许诺掉。 她很感动,也很不安。 她敏感地察觉到,程慕白的柔情蜜意和山盟海誓后有一层很决绝的意味,云不悔在黑暗中微红了眼眸,我的爱人,你遇到什么样的难题,让你觉得如此恐惧不安,连带着对我们的未来也彷徨。 她没说,只是静静地,隔着一扇门听着她的爱人此刻许诺给她的快乐和幸福,幽禁室如开了一扇窗,无数的月光争先恐后地射进来,很美。 到后来,她睡着了 这里分不清黑暗和白天,只有漫长的黑暗,她已经无眠两天,然后在程慕白的温柔下,缓缓地睡着。第二日正午刚过,程慕白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幽禁室的门,云不悔昏迷的黑暗中,气如浮丝。 她卷着身子躺在石床上,头发凌乱,衣服皱褶脏乱,空气中有一丝腐朽的味道,她的脚底不知道被什么咬伤了,流了一些血冰月说是老鼠咬伤的,程慕白回头吼着荆南去请大夫。 他匆匆抱着她回皓月居,灵溪和灵心慌忙去烧热水,云不悔看起来需要好好地梳洗一次,玉妩跟着他们一起回了皓月居,玉致远远看着,咬着唇露出担忧的神色。 热水端上来,程慕白为她净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不悔爱干净,她醒来定然希望看见干净的自己,他甚至为她洗了头发,又一遍一遍地擦干水滴。 她的脸苍白如纸,人很憔悴。 程慕白揪心的疼,他起誓,就这么一次,最后一次。 不悔,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受苦,以后再不会了。 永远不会了。 这样的无力和心痛,他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208 云不悔的寒毒发作,冷得她在被子里发抖,程慕白让冰月和灵溪生了好几个暖炉,又盖了一床被子,她仍冷得发抖,昏迷不醒,王大夫已开了药方,又问冰月要了兰心草当药引,可药还没熬好,他无计可施,程慕白把人赶出内室,他脱了外衫上了床,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云不悔迷迷糊糊中抓住了天然热源,小小的身子往他怀里缩,哪怕是昏迷中,她也是识时务的,窝在他怀中一动不动,惨白的唇发抖,神志不清。程慕白拥着她不敢放手,不断地亲吻她冰冷的双唇,企图把自己的热量传给她。 他和她说了许多话,甜言蜜语的,凶神恶煞的,逮着什么说什么,说得气急败坏,说得求天拜地,只盼她能听进一句,只盼她能够醒来。 药终于熬好了,冰月端进来,程慕白见不少药汁落下,都没喂进去,他仰头含了一口苦药,对着她的唇喂下去,不允她吐出一滴药。没一会儿,这药总算是完全喂进去,她的寒症没减缓,王大夫说,这要见效没这么快,他又提心吊胆地等着,总算等到药效发挥作用,她不再发抖,乖顺地躺在被子里,出了一身汗水。 程慕白让人隔一会就撤了一个暖炉,被子也撤去,就盖了一床被子,她出了汗,脸上也红润一些,玉妩和程穆东等人见没事回头禀报各院,众人这才算安了心。 王妃没过皓月居来,玉妩告诉她云不悔的消息,王妃抿唇,心中安定却又多忧愁,不悔这身子,真的很难有孕吧。她心想,以慕白的心思,让他休妻是断然不肯,她也没想过让云不悔离开王府,可没孩子,这慕白以后怎么办,不悔又怎么办 她心焦如焚,王爷见她脸上不善,以为她动了气,苦笑道,“依依” 王妃回过神来,看他一眼,人也清醒过来,笑得如冰似的,“王爷别和妾身解释,妾身也不想听解释,头发一长,见识就短了,您想必有您的理由。” 王爷摊手,她已进了内室休息,他只好随着进去,谁的妻子谁来哄。 西苑。 楼嫣然小产,仍在养着,秋霜把云不悔的消息告诉她,她这几日特别的平静,人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看得秋霜心惊不已,可见楼嫣然在程佑天面前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她的心又定了定,至少有一个人能让她笑的。她以为楼嫣然听到云不悔的惨况会很幸灾乐祸,然而,她却没有反应 从那天晚上在程佑天怀里哭泣开始,她就变得很反常。 “出去,这种事别来烦我,我要休息。”楼嫣然把秋霜撵出去,刚一出去就听喜儿说云侧妃正发怒,秋霜知道是因为云不悔没事,云侧妃在发怒,心中暗暗庆幸,她的主子小产正在静养,没功夫应付,否则这怒火又要往她主子身上发。 南苑和北苑是一贯的平静,任你东西两苑斗得你死我活,她们似乎都不参与,偶尔参与也是不痛不痒,祸不及身。府中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云不悔二更天后才醒来,意志慢慢的清楚,程慕白喂她喝了一些白粥垫着,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她的精神稍好一点他就灌了她一碗药。云不悔喝了药又昏昏沉沉地昏睡,这一天总算消停。 这一觉她睡得香甜,他却彻夜不眠,看着她沉静的睡脸,她一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程慕白的脸,他眼下有一片青黛,双眸却熠熠生辉。 “一夜没睡,看什么呢”她的声音尚有点沙哑,像是破了的鼓,沙得难听,他却觉得犹如天籁,程慕白啄吻她的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看你。” “你魔疯了,看我什么时候不能看,天还没亮透,快睡吧。”云不悔的手扣住他的肩膀,人缩在他怀里,程慕白轻轻一笑,再吻了吻她的头顶,“你陪我。” “嗯,我陪你。”云不悔承诺,这一觉又睡到中午,她一直醒着,轮到她看着程慕白,了无睡意,云不悔心想,她的爱人有事瞒着她。 灵溪和灵心、冰月都是聪明的丫头,自是没来打扰,王妃差人来问过几次,灵溪都回世子爷和世子妃夜里睡得不安稳,精神不好,还没起呢。 王妃是心疼他们的,命人准备他们喜欢吃的送来皓月居,玉妩跟着一起来,院子外静悄悄的,几人聚在一起说悄悄话,灵心问,“小郡主,玉致郡主怎么没来” 玉妩低着头,灵溪说,“这几日世子妃受罚,也没见着玉致郡主” 众人一阵沉默,玉妩慌忙抬起头,用手势比划说,姐姐身体不舒服,在床上躺着呢。 冰月嘴快,“我一个时辰前就看见她出府了呢。” 灵溪和灵心相对沉默,玉妩的谎言被拆穿,脸上一阵大红,几人就聪明的没说下去。 几人正聊着天,程慕白在喊她们,灵溪和灵心就端着热水进去服侍她们梳洗,冰月准备午膳,云不悔大病初愈,人还犯沉,病怏怏的模样,食不知味。程慕白哄着她吃了一些平日自己爱吃的,他哄得很耐心,云不悔再没胃口也吃了不少,这一天过得十分平静 吃过午膳去给王妃请安,王爷也在,程慕白面色不是很好,王爷面无表情,云不悔示意程慕白别太僵着,他却视而不见,王妃叹息,也没留他们多久,程慕白扶着云不悔回皓月居。 王爷说,“慕白是在怨我吗” “您说呢”王妃面色甚冷。 “那是我儿子,我当然和他存一样的心,幸好不悔是有惊无险,否则,他今天多看你一眼都不会。”王妃淡淡说,隐去眼底的担忧。 今天看电影11点才回来,有点着急赶了,明天也有事要去办,所以剩下来的晚点更,晚上九点哈不好意思。 209 她心焦如焚,王爷见她脸上不善,以为她动了气,苦笑道,“依依” 改为:她心焦如焚,王爷见她脸上不善,以为她动了气,苦笑道,“蓉蓉” ps:原谅我最近把他们弄混了。 王府最近气氛很压抑,云不悔在养伤,楼嫣然也养伤,东西两苑的矛盾最大化,势同水火,王妃和云侧妃见面不相问,过去面上保持的平和也烟消云散。云侧妃拼了命想要为自己的孙子讨回公道,三番几次寻王爷治不悔的罪,王爷烦不胜烦,最后训斥逐离,云侧妃颜面尽失,回西苑大发脾气,几日不出西苑。 王妃乐得清静,云不悔寒毒发作养了十余天,天气转暖,她的身体也逐渐好转,程慕白几乎寸步不离守着,唯恐她出了差错。云不悔哭笑不得,总是让他去忙自己的事,程慕白玩笑说,他是名正言顺的世子爷,没什么事情可做,不愁吃穿,混吃等死,哄妻子开心是第一要务,旁事都往后站。 灵溪和灵心在一旁轻笑,云不悔无奈,她这一次受伤后,明显感受到他的疼爱和关心,对于内敛的男人来说,感情如此外露更像在证明什么,表达什么,或者和她在保证什么。 她很想和程慕白说,小白,做你自己就好,我没关系。凡事顺其自然,就如他那句话,他不是福薄的人,她相信老天会眷顾他们。 这一日中午,云不悔在午休,程慕白正看书陪着她,冰月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人在外室隔着珠帘喊,“小姐,世子爷,出事了,出事了” 程慕白和云不悔到大院花厅时,王府几位妃子都来了,程佑天和程穆东、玉媚、玉容、玉致和玉妩都在,王爷左右为难,王妃面色不善,玉妩绞着手绢,玉致面无表情。几位妃子全是看热闹的表情,程穆东有几分茫然,程佑天和楼嫣然相对无言,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楼开阳站在花厅中央,院子里放着几担求亲的彩礼。 这一路过来,云不悔听冰月说了,楼开阳过来求亲,云不悔心中噗通跳,一踏入花厅便觉得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都意味深长。云不悔多看楼嫣然几眼,她修养半个月,气色好许多,精神不错。她以为会在楼嫣然眼里看到愤怒和怨恨,意外的是,楼嫣然很平静,没有委屈,也没有怨恨,就如她熟悉的楼嫣然。 程慕白和云不悔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玉妩求救般地看向云不悔,云不悔没和她的视线对上,目光落在面无表情的玉致身上,大厅中的气氛有点古怪。 楼开阳站在花厅中央,丰神俊朗,鹤立鸡群,阳光在他背后镀上一层光晕,他整个人看起来俊美高大,如远古时候的天神,冷锐又正气,令人不敢仰视。 玉妩一直不敢看楼开阳,楼开阳却一刻都没放过她,他的目光如影随形,把玉妩逼得无处可逃,只能画地为牢。 云不悔把手伸到袖子里,着急地握着,哥哥,你在干什么 这段日子,府中风波诸多,根本就不是提亲的大好时候。 王爷的咳嗽声打破沉默,“楼二公子,这事我们要好好考虑,暂且不能答应你。” 楼开阳问,“为什么我对玉妩一片真心,自问能照顾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请王爷成全。” 王妃蹙眉,冷声说,“王公子对玉妩也是一片真心,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为何一定要选你玉妩的婚事我们和王家早就心照不宣,等玉妩满十七岁,王公子的花轿便会过门迎亲。” “他们没有定亲。”楼开阳说,目光掠过王妃,落在玉妩身上,“只要没定亲不,哪怕订了亲,我也会为她努力试一试。” “你放肆”王妃呵斥,“你这是要败坏玉妩的名声吗” 王爷慌忙打圆场,两边劝说,王妃怒不可遏,她绝不愿意让自己女儿嫁给楼开阳,楼家那环境,她单纯又哑巴的女儿无法应付,嫁过去只会受苦。三夫人又是厉害的婆婆,谁知道玉妩能不能讨她欢心,光有楼开阳的保证能有什么用,她不想玉妩一辈子受苦委屈。 “您对我有偏见。”楼开阳说。 王妃冷冷一笑,云不悔心中叹息,她知道王妃心中担忧的是什么,这是为人母的慈母心肠,谁都想为自己女儿好。 楼开阳这样的男人太过耀眼,太过霸气,他是一家的掌舵人,玉妩在他身边就如听话的小女孩,说东不敢说西,如今玉妩年轻貌美,他心动欲娶。日后相处久了,玉妩不能说话,他不会觉得闷,不会厌烦吗若是厌烦了,另结新欢,她的玉妩又该怎么办 如果楼开阳另结新欢,以玉妩的性子,要么玉石俱焚,要么成全离开。 云不悔能猜想到王妃心中所想,她不信楼开阳真能对玉妩一辈子不离不弃,妥帖照顾。男人寻花问柳是惯性,喜新厌旧是本性,她的玉妩尚不是健全的人,嫁过去日后生变,她只有受委屈的份,受了委屈还不能说出口,王妃怎能放心把单纯的玉妩交给像楼开阳这样千帆已过,世故薄冷的男人。 王妃说,“不是我对你有偏见,是我的女儿已有好归宿,我不必冒险再为她选一次。” 楼开阳反问,“您又怎么能确定,玉妩嫁给王耀祖就能一辈子被保护妥帖,能一辈子幸福,你对我的所有不放心,任何一名男子都有。” 王爷觉得楼开阳说得有道理,可这门婚事他不敢做主,他许诺过王妃,几个孩子的婚事都要她来做主,王妃说,“二公子说得不错,我对你所有的不放心,王耀祖也有。然而,家庭环境也很重要,王家一脉单传,王夫人对玉妩疼爱有加,视如己出,她嫁过去,将来没了丈夫的疼爱,还会有公婆的喜爱。” “您在自欺欺人,您比谁都清楚,王夫人对玉妩喜爱,只因为王耀祖非她不娶,否则,玉妩口不能言,性子孤僻害羞,不敢和人交流,她凭什么得到王夫人的喜爱,若将来失去丈夫的喜爱,她过什么样的日子,您比谁都清楚。”楼开阳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玉妩面色发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王妃怒拍桌子,“住口,既然玉妩在你心目中如此不堪,你又何必娶她。” 楼开阳唇角微微一弯,温柔地凝视着玉妩的眼睛,“我在陈述一个事实,玉妩身上的确有这么多缺点,旁人如此看她,并不代表我也如此看她。我看到她的缺点,我不回避她的缺点,可我也看见她的优点,玉妩温柔,体贴,善良,对感情认真,对姐妹有情有义,她很好,她有多少缺点就有多少优点,相比于她的缺点,我更喜欢她的优点。晚辈在这里可以和王爷、王妃发誓,今生只有玉妩一名妻子,若有违此约,我所有的财富都归玉妩,我后半辈子将为她的奴仆,伺候她终老。” 程佑天和程穆东有些动容,身为男人,能给一名女子许这样的承诺,已是罕见,哪怕是他们,也没敢许下这样的承诺,玉妩美丽,姿色百里挑一,可比她漂亮的女子相信楼开阳也见过,他为何却偏偏钟情于玉妩 爱情是一个难解的谜啊。 玉妩怔怔地落下眼泪来,心中呐喊着,不要说这样的毒誓,不要说这样的毒誓,哪怕是誓言,她也害怕,害怕成了真,她不需要楼开阳给她任何誓言。 人更重要,若没了他的爱,她要他的财富做什么,要他为奴做什么,她怎么忍心把一名顶天立地的男人绑在身边为奴。 楼开阳则是想尽自己所有的办法让长辈宽心,因为长辈更看重这些,所以他许下这些。 “甜言蜜语谁不会说。”王妃冷冰冰地勾起一个笑意,其中有苦涩,也有难受,有感动,也有不屑,当年梅花林中梅花香,他何曾不是说过,今生就她一名妻子,再无其他人。情到浓时,说尽了天下的甜言蜜语,可他却连续娶了三名女子,生下孩子,把自己的誓言当成梅香散去。 男人的承诺,薄如纸,她不信。 “男人到了情浓时,总爱许什么山盟海誓,年轻的时候总是轻狂的,得到了就想永远占有,不管明天怎么办,就把自己不确定的明天都许诺完。谁知道明天发生什么事,许诺能当成什么你这一辈子都没过完,你怎么知道你不会辜负玉妩。”王妃尽量把自己的声音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不让人听出异样来。 她想到年轻时候的她和王爷,也曾海誓山盟过,她当了真,他却当了风,这辈子她最怕当真,所以也害怕女儿重蹈覆辙。 楼开阳太聪明了,心性太通透,这样的男人不是玉妩能够掌握,不是玉妩能够征服,她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玉妩凭什么得到楼开阳一辈子的挚爱。 王爷脸色晦涩,尴尬不已,只得低头喝茶掩饰,程穆东突然拍手说,“楼二公子说得真好,他日我若中意一名女子可否借一借你今日之言” 玉侧妃哭笑不得瞪他,楼开阳说可以,程穆东笑得灿烂。 云不悔真感激她这位风流桃花的小叔,总算给了她哥哥一点支持。 楼开阳反问王妃,“您也说了这一辈子还没过完,谁都不知道将来怎么样,您又怎么确定我一定会辜负玉妩您就不信您自己的女儿能抓住一个男人一辈子吗” 王妃被楼开阳说得哑口无言,他这么一反问过来,她怎么回答都错,这男人太厉害,太聪明,玉妩啊玉妩,你怎么会喜欢了他呢王妃看向玉妩,玉妩白玉般的脸上泪痕未干,神色却躲躲闪闪,她惊讶地看见玉致面无表情,仿佛被人夺了心魂,王妃心思一动,想到两位女儿这几日的不对付,心中一个咯噔。 她一双女儿都喜欢上楼开阳 王妃蹙眉,顿时心慌起来,不知该如何办,云侧妃说,“王妃姐姐,您还犹豫什么啊,玉妩能有这么好的归宿不是您的福气吗听说楼二公子事业有成,生活又干净,玉妩能嫁给他,那是玉妩的福气啊,玉致,你说是不是你妹妹有这样的归宿,你也高兴是不是” 玉致没说话,别过头冷冷看了云侧妃一眼,云侧妃冷笑,玩着自己的蔻丹,一副看戏的表情,讥讽之意不言而喻,“哎,楼二少爷,玉致和玉妩感情素来就好,从小玉致有喜欢的,从不会落下玉妩,玉妩有好吃的,也不会忘了玉致,这姐妹情深啊,我们看着都觉得他日要嫁到一起去了。不然分开她们多伤心,玉致也是玲珑可人的女孩,楼二公子不如就两人都娶了,让她们效仿娥皇女英,共事一夫。” “你住口”王妃沉怒,云不悔蹙眉,李侧妃和云侧妃相视一眼,聪明的不说话,楼嫣然轻微摇了摇头,程佑天看了楼嫣然一眼,对云侧妃说,“母亲,您就别捣乱了,这事能随便说的吗玉致和玉妩都是王府的郡主,谁这么有底气能让堂堂的王府郡主当偏房。” “我也没说偏房啊,一样大小呗,玉致和玉妩也不会计较这虚名。”云侧妃笑吟吟地说,玉妩的脸色已白得惨不忍睹,玉致也是脸色不善。 程慕白淡淡说,“我们谈的是玉妩和楼二公子的婚事,没事说到玉致做什么,云姨娘管好玉容妹妹的婚事就好,玉致和玉妩的婚事就不您操心。” 210 云侧妃说,“我也是为了玉致的幸福着想,你是他哥哥,怎么也不顾着自己妹妹的幸福。” 楼开阳正要说话,玉致倏然站起,“我的幸福不用云姨娘操心,我也不会和玉妩共侍一夫,我已有了意中人,云姨娘就不要自作多情。” 云侧妃讪笑,“我这是好心,倒是办了坏事。” 王妃松了一口气玉妩惊讶地看着玉致,玉致沉静坐了下来,王妃目光掠过自己一双女儿,不免有烦躁,都是自己的女儿,她自己也心疼着,看玉致和玉妩的神色,她心如刀割。 楼开阳没有说话,目光凝着玉妩,那是一种天底下除了玉妩谁也不要的目光,哪怕是瞎子都能感受到他的热度,都能看出他对玉妩的深爱。 王妃犹豫不决,她是真心觉得,王家公子比楼开阳更适合玉妩,王公子也算一表人才,家世略逊于楼开阳,可他忠厚老实,重情重义,有缺点也有优点。可楼开阳,总让她觉得不安心,如今两个女儿都有这样的心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姐妹就生了嫌隙,这是她万万不愿的。 云不悔立场尴尬,不宜多说,王妃认真地思考后,问,“你婚后住哪儿” “我自己的别庄。” “三夫人可知道你今天上门求亲,求的是谁。” “知道” “刚刚的誓言,可否作数” “作数”楼开阳不急不躁,态度十分执着,却不逼人。 王妃沉吟,看向玉妩,“这门婚事我不赞同,可我也不会阻拦,玉妩,你可愿意” 玉妩抹去眼泪,惊讶地看着王妃,王府的男人们也觉得诧异,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玉妩做主的意思,王妃却说,“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你自己决定,若是你愿意,这婚事就定,若不愿意,这婚事就算了。” 楼开阳目光掠过一抹担忧,也有一抹隐藏的喜悦,他看向玉妩的目光更是灼热,浓烈得几乎要把她烧成灰烬,可他面上却那么的清冷。 玉妩惊慌失措地看向云不悔,王妃脸色顿然下沉,云不悔避开玉妩的目光,程慕白微微一笑,鼓励似的向玉妩点了点头,玉妩又看向玉致,玉致面无表情,似乎发生什么都和她没有关系,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让玉妩闷疼,眼泪唰唰而落,她慢慢地抬起手。 那手臂似乎有千斤重,她抬得十分艰难,慢慢的,比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我不愿意。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玉妩泪流满面跑出花厅,玉致的眼泪也慢慢地流淌了一脸,知女莫如母,王妃惊诧后也有一抹欣慰和释然。她说,“楼二公子,玉妩说不愿意,这门婚事恐怕就只能算了,是我们家玉妩配不上二公子。” 楼开阳没有王妃预料中的愤怒,她以为这个男人知道玉妩拒绝他的求亲一定会气急败坏,一定会恼羞成怒,我一表人才,惊才绝艳看上一个哑巴,她竟然拒绝了我,这该是怎么样一种愤怒。 然而,楼开阳却很平静,目光温和如水,“我看得懂她的手势,我知道她拒绝了。” “你懂手语” “半年前不懂,如今全懂了。”楼开阳说,指着身后的彩礼,“这彩礼就先存放在王府,我不会放弃,告诉她,总有一天我会让她点头说愿意。” 他说罢,转身出了花厅,从容离开。 王爷感慨说,“不骄不躁,温和从容,这倒是个人物,玉妩这丫头,怎么不惜福呢” 王妃冷冷地睨他一眼,他在乎的是楼开阳,她更在乎她两个女儿的感情。 玉妩靠着海棠树干坐下,三月海棠花开正艳,美得如梦如幻,花雨纷纷,如人世间一场绝美的落幕。玉妩靠着海棠树,身子卷缩在一起,呜咽不止。泪水打湿了她的罗裙,她正哭得伤心,骤然听到脚步声,玉致一声不响站在她身后,玉妩回眸,面容凄楚,含泪呜咽。 玉致面无表情,往日笑容不见踪影,态度冷淡得很,“你不必为我这么做。” 玉妩慢慢地转过头,把头撑在膝盖上,眼泪一颗一颗落下,玉致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吼,“你听到了没有我不需要你为我这么做,我不需要你可怜。” 花落得更急了,更快了,花瓣在玉妩头上落了一层,如覆盖一层薄薄的纱,玉妩站起来,认真地看着玉致,比着手语说,如果姐姐不谅解,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更不会嫁给楼开阳。 “假惺惺”玉致垂下眸,眼泪就这么钻上来,她必须要低头才能掩饰自己即将涌出的眼泪,玉妩比什么手势,她看不见,她的视线模糊了,只看见玉妩脚上的绣花鞋,缎面上绣着玉妩喜欢的莲花,她的也是莲花,是一对儿的,是王妃绣给她们姐妹的。 玉妩突然扑过来,抱住玉致,眼泪摔在她的肩膀上,流淌下来,湿了她的衣服,她的头颅不断地摇着,求着玉致的谅解,玉致拼命推开她。玉妩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硬是不松手,玉致挥手想要打,手抬起来却放下来,自己也哭红了眼睛,“笨蛋,为什么拒绝,笨蛋” 玉妩哭得更厉害了,玉致抿唇,倏然推开她,“你去找他吧,我原谅你了。” 玉妩站着不动,玉致推了她一把,“去啊,人家刚刚说得那些话多感人,我都快被感动了,你快去追,他还没走多远。” 玉妩轻轻地摇头,玉致生了气,开口就骂她笨蛋,玉妩又哭又笑地做手势,姐姐更重要。 玉致抱住了她,风吹过,三月海棠漫天飞舞,落得她们一身,灿烂得仿佛雨过天晴,艳阳晴好,远远看着的云不悔微微红了眼睛,她们总算好了。 玉妩和楼开阳这事就耽搁下来,玉致说了谅解玉妩,也祝福玉妩,姐妹两人似乎回到了过去感情最好的时候,心无芥蒂,可玉妩并没有去找楼开阳,玉致不解问过几次,玉妩总是不愿意说,再几日就传来楼开阳去京城的消息,一去几个月,玉致让她去送行,玉妩到码头的时候,楼开阳的船已开了。 她拼命地想要喊,喊出他的名字,可声音都哽在咽喉里,只有破碎的支支声,楼开阳在船头无意中看见玉妩站在码头,他一愣,他性子地平稳惯了,从未做过什么疯狂的事情,那一刻却突然喊起来,“等我回来,玉妩,等我回来” 玉妩点头,怕他看不见,高举着手说好。 我等你回来,我的爱人,等你回来,我就嫁给你。 楼开阳微微一笑,玉树临风站在船头,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玉妩和玉致雨过天晴,最开心莫过于王妃和云不悔,她一桩心事也落下,玉妩也向她表明心迹,非楼开阳不嫁,王妃头疼,这婚才刚拒呢,又要非君不嫁,真是磨人。她看着玉妩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楼开阳看上的是玉妩,而非玉致,若是男子,喜爱的该是玉致啊。 可她不解归不解,这事也就没再提,楼开阳聘礼都存在他们家了,这媳妇是跑不掉的,那男人多聪明啊,她就寻思着不知道该怎么和王家开这个口。 凤城人人都知道,楼开阳求亲欲娶程玉妩,小郡主拒绝,没几天楼开阳就北上,不知内情的人便胡乱猜测楼开阳是因被拒绝,脸面挂不住才远走京城,归期不定。这小郡主连楼开阳都拒绝了,那是多高的姿态,又吸引了一批人上门求亲。 云不悔暗忖,这世上人们捧什么,什么就是最稀罕的。 瘦田无人耕,耕好有人争。 兰心草喝了几个月,总是不见消息,云不悔心中也是忐忑,请王大夫看过几次脉,王大夫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这事说不准,但给了她一个好消息,她体内的寒毒已有消退现象,这让云不悔很开心。可关键是,兰心草快没了,新的一批没回来,这东西要喝是一直持续不断地喝,断了一阵子效果就不佳。这草是稀罕物,长在雪山,寻来不易,云不悔盼了半个月余又盼回来一批,数量不多,却能服用几个月。 若是再没消息,她就真的山穷水尽了。 桃花粉那事情后,她是第一次在花园里遇见楼嫣然,两人不曾面对面深谈过,这件事就成了迷津,她也不知道楼嫣然心中究竟什么滋味。 从表面看,她很平静。 几乎是平和的,从没了孩子调养后,她就一直变得很平和,似乎对现状很满意。 云不悔听冰月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最近感情很好,大少爷以前天天忙,总是早出晚归,如今是三天两头往回跑,给大少奶奶带了许多补品,玩出早归,听西苑的人,两人感情十分好,楼嫣然对程佑天更是善解人意,百依百顺。 小产这一事对楼嫣然来说,是福不是祸。 云不悔先和她打招呼,行了礼,楼嫣然淡淡颔首,秋霜看她的目光倒是带了恨意,楼嫣然目光掠过她,秋霜低了头,变得服从极了。 楼嫣然说,“你身体好点了” “全好了,你呢” “好了。”楼嫣然淡淡说,云不悔叹息一声,说,“表姐,我们别再争了,好吗”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楼嫣然微微一笑,云不悔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家和万事兴,我从不想和你作对,也从不想和你为难,孩子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想过要害谁。” “那又如何” “争来斗去,最后都成了什么”云不悔痛心地说,“只是徒增我们烦恼罢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又嫁给他们兄弟,我们就和以前一样相处,井水不犯河水,这样不行吗” “我犯过你吗” “这一点你知道,天知道。”云不悔说,“表姐,我真的希望能和表姐和平共处,我们身上都有楼家的血。” 楼嫣然置之不理,越过她便走了,云不悔也没有拦下她,楼嫣然讨厌她,谁都知道,这一次孩子没了,楼嫣然怨她,她也知道。府中的奴仆都说她孩子了楼嫣然的孩子,她置之不理,任蜚语流长。她一心只想要一个宁静,平和,要一个家而已,这不过分啊。 冰月有话要说,云不悔摇了摇头,她带着冰月一起去王妃院子里,她下午总会过来陪王妃说一会儿悄悄话,程慕白最近很忙,总是早出晚归,她不知道他忙什么,也没过问,她闲下来就来和王妃解闷。 菊青正和王妃说一个笑话,逗得王妃轻笑,云不悔进来,笑问,“母亲听什么呢,这么开心。” 王妃笑个不停,“不悔,你来得正好,菊青正和我说一个故事呢,她说啊,从前有一位少爷和一名小姐成了亲,两人名当户对,郎才女貌羡煞旁人。这成亲七八年无出,少爷的家人急了,逼着少爷纳妾,开枝散叶。少爷对小姐痴心一片,宁死不愿意纳妾,少爷的公公想让少爷写一出休书给小姐,婆婆觉得小姐进门后,温顺恭孝,少了这样的媳妇很可惜,于是给小姐出主意,让她去劝少爷纳妾。这小姐也是硬脾气,宁死不愿。这时候奇事就来了,小姐的妹妹过府探望,小姐心生一计,试图劝妹妹和她共事一夫,姐妹二人好掌控,又不是外人,你说,这小姐多聪明啊。” 211 云不悔轻轻一笑,“是啊,小姐很聪明,妹妹好掌控,又能开枝散叶,将来孩子和自己也有血缘关系也会疼爱,一举两得,的确是聪明。” 王妃说,“你也如此觉得” 云不悔诚恳地点头,“是啊。” 王妃心情极好,菊青捧茶,云不悔坐下来和王妃聊天,谈得是府中琐碎的事,王府的主事大权交回王妃,云不悔也清闲许多,时而提一提建议,并不插手。王妃说,“等这事风波过了,我再和王爷说一说,这家还是你打理最好,我老了,也没那么多闲心管,你就辛苦些。” 云不悔说,“这是儿媳分内事,不辛苦。” 王妃看了她一眼,满意地点头,云不悔平静地和她交谈,说了一些府中的事情,又说玉妩和玉致的事情,最后王妃问她,预测费那事如何处理。云不悔说,“慕白的意思是说,玉姨娘这事端看母亲什么态度,您想要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你的意思呢” “若再有一回,绝不姑息。”云不悔淡淡说道,王妃挑眉,笑意冰冷,“你的意思是,这一回就姑息了” 云不悔说,“慕白顾及到三弟的颜面,不想伤了彼此和气。” 王妃冷哼,“当年的事,一想起我心骨就发寒,她是想一尸两命,多狠的人啊,如今她还想要慕白的命,她想杀了慕白,那程佑天也是她的绊脚石,她想赶尽杀绝吗这样狠心的女人,你们就让我这么算了” 云不悔说,“玉姨娘的确心狠手辣,可也非无情之人,她是为了儿子的未来,所以才犯下大错,若是有悔改,我们也可以放她一条生路。冤冤相报只会带来仇恨,三弟以后在府中情何以堪,不如退一步,若是玉姨娘有悔过之心,此事就作罢了。仁慈才是仇恨的终结。” 王妃疲倦地挥挥手,让云不悔先回去,云不悔点头,柔顺地告退。 风吹过,背脊一阵发凉,云不悔仰头看着天空苍茫,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一点一滴地坠落,没入黑暗,冰月不解问,“小姐,你怎么了” 云不悔偏头看冰月,王妃的意思她听得懂,她在劝她去说服程慕白纳妾,听王妃这意思,她和程慕白透过风,可程慕白不答应,难怪那天在幽禁室外,程慕白如此不对劲,仿佛要把未知的未来全部许诺给她。他也在害怕,怕抵不住这未知的未来,怕他们没了孩子,为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他们就会分开。 他们再相爱,也抵不过一些外力的阻拦。 她会劝程慕白纳妾吗 云不悔冷冷一笑,绝不会,若他想要纳妾,他和她明说就好,她不会阻拦,她有自己的傲气,此事关键在程慕白,王妃是打错了算盘。 她不是王妃心目中识大体,知进退的儿媳妇。 “小姐,你究竟怎么了别吓我啊。”冰月在一旁看着她,十分担忧,云不悔淡淡一笑,回眸说,“小傻瓜,我能有什么事让你担忧的。” 冰月心有不安,她想去赏景,拐道去了三月海棠林,刚上石桥就看见玉侧妃在海棠林里赏景,这花季要过了,海棠花落得更急了,花开灿烂终有时,谁也挡不住时光流逝。云不悔让冰月就在海棠林这边,她一个人走过去,玉侧妃身边没人,侍女远远地站着伺候,她一听脚步声回头,见是云不悔,慈祥一笑,云不悔回她一个笑容。若非知道程慕白办事谨慎,心无偏颇,她真会以为程慕白弄错了。 一名温柔美丽,笑得慈祥的长辈,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人不可貌相,真的是不可貌相。 “怎么有空过来了”玉侧妃笑问。 云不悔站到她身边,“海棠花要谢了,我过来赏一赏,不然要等来年春天了。” “心情不好” “我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吗”云不悔笑问,玉侧妃点了点头,云不悔说道,“我刚从母亲院里过来,她她催得紧,要孩子。” 玉侧妃莞尔,柔声说,“王妃姐姐就盼着孙子啊,你和世子成婚一年了,怎么也不见动静” “孩子这事越是急越是没,顺其自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啊,这要是想有就有,也就没那么多烦恼,寺庙里也没那么多人求子。” 玉侧妃说,“找个大夫好好调理身体。” “一直在调理,没见起色。”云不悔说,叹息一声,“我有时间得到如愿寺小住几日,顺便祈福求子。” “如愿寺太远了,城内就有许多这样的寺庙,去那么远做什么”玉侧妃笑问。 云不悔说道,“如愿寺灵啊。当年我在如愿寺求姻缘,遇上世子,成就一段良缘佳话,得如意郎君,我不知道多开心。后来又到如愿寺求家和万事兴,王爷和母亲能重修旧好,这也如愿了。你说如愿寺是不是真的很灵,能听到人的心声,所以我喜欢去如愿寺。” 玉侧妃说,“既然如此就去吧,心诚则灵。” 云不悔说,“我也害怕着呢。” “你怕什么” 云不悔看着纷纷落下的海棠,暗忖着真美啊,多美丽的景色,她笑着对玉侧妃说,“去年刚从也如愿寺下来,我们就遇上强盗,世子为了救我几乎没了性命,我对如愿寺就怕了,怕再遇上强盗,心有戚戚焉啊,不然元宵我就去住几天。” “啊,你们遇上强盗了,怎么没听你们提及过”玉侧妃十分惊讶,忙问他们有没有事。 云不悔笑说,“姨娘不要担心,都是去年的事情,人没伤着,世子也不愿意让王妃知道,这就瞒下来,人没事就好,其他的就算了。” “是啊,人没事就好。”玉侧妃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云不悔笑问,“玉姨娘,你说,如果我们去如愿寺,还会遇上强盗吗” 212 玉侧妃说,“这强盗遇过一次,怕不会再有,如愿寺那条山路上极少有强盗出没,那一次你们兴许是倒霉,人没事就好。下次出门多带一些护卫。” 云不悔笑着点头,“谁说不是呢,官府如今还没查清楚这件事,来回禀过几次,听知府的意思是府中的人做的,想要调查府中的环境。世子说一家人调查什么,他相信他的家人,所以这件事就耽搁,依我看意思啊,姨娘,让三弟跟着一起查一查如何世子无论如何是不想怀疑家人,我怕再出事,三弟嘴巴又紧,办这事也有经验” “不要”玉侧妃的声音一颤,突然出声打断云不悔,云不悔茫然地看着她,似是不解为何她如此激动,玉侧妃勉强笑了笑,“不悔啊,世子既然说此事不关家里人的事,那就不要再查,这事让穆东去办,得罪人可怎么好。” 云不悔说,“姨娘忧虑的是,不悔也思虑不周的地方。可这事总让我不安,事关世子的安危,不悔为人妻者,总想着丈夫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不悔,此事过了这么久,怕也查不出什么。” “是啊,隔这么久,说起来都怨世子,他的宽容和仁慈让凶手逍遥法外。”云不悔愤愤说,“姨娘您是不知道,那些强盗出手多狠,招招毙命,不寻财就要命,分明是受了人指使。世子素来不出王府,能害他的人少之又少,知府一开始办理此案就要彻查府中每一个人。世子阻拦了,说是不宜打搅家人,此事定不是家人所为,他让知府往别的地方查。错了最佳的查案时间,以后要查就难了。” “你觉得是王府的人么”玉侧妃问。 云不悔淡淡一笑,“我不怀疑谁,只是觉得有必要的话,谁都查一遍,没做过,不怕查。世子是太心善,姨娘,你说哪儿找他这样的,被人砍了一刀,还不愿意去查,宁愿没了性命也不愿意怀疑家人,他啊,真是傻瓜呢。” 玉侧妃喃喃自语,“是啊。” 云不悔轻笑,玉侧妃脸色苍白,手藏在袖口中,她猜测,她的手心一定是汗。从她进府那一天开始,她就仔细留心王妃和几位侧妃的关系,留心她们的喜好,判断她们的性格。王妃稳重威严,处事公道。云侧妃温婉柔软,却善妒阴狠。李侧妃尖酸刻薄,却无害人之心。玉侧妃温柔大方,知书达理。她承认,她是看走了眼,玉侧妃知书达理之下藏了一颗狠毒的心,没想到王府背后那么多事都是她一手策划。她藏得好,从无露出破绽,若非强盗一事,程慕白心中起疑去查旧事,他们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云不悔进王府一年多,玉侧妃对她算是关爱有加,虚情也好,假意也好,她是感恩的。所以当她知道强盗是她安排的,她很吃惊。 她一直寻思着如何处理这件事,她看玉侧妃阴狠毒辣,却非无情之人,程慕白念及程穆东,也把此事放一放,她一直寻玉侧妃的弱点,那就是程穆东。 将心比心,若她有了儿子,定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犯下无法原谅的错误,也怕自己儿子无法原谅她的狠毒。 “不悔,别让穆东掺和,我求你了。”玉侧妃恳求,“别让穆东查,我不想他得罪人。” 云不悔故作为难,沉吟不语,玉侧妃越发着急,云不悔总算松了口,“既然姨娘不愿意,那我就不说,世子也说此事作罢,以后休提。那就作罢,若是再发生这种事,我可是一定要劳烦三弟的。” 玉侧妃笑得勉强,低了头去,算是同意。 云不悔彻底放心了,她相信一位母亲的天性,她相信玉侧妃定然不会让程穆东失望。 程慕白子时才回来,云不悔在看书,几乎都要睡着了,不管程慕白什么时候回来,她都会留一盏灯等他,今天更是要等着,一来谈一谈纳妾的事情,二来谈一谈玉侧妃的事情。 云不悔出来时,灵溪端着茶给他,春夜寒气中,喝了茶暖暖身子,他微微咳嗽了几声,灵溪又把热的莲子羹端上来,程慕白看起来很疲倦,没什么胃口,灵溪就撤了。灵心把铜盆端进来,云不悔接过去,“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服侍就好。” “是”两人退出去,程慕白哑声一笑,“这些事让她们来就好。” “我是你妻子,自然是我要服侍你。”灯光下,他的妻子笑靥如花,温柔似水,程慕白的疲倦也化成春风散去,整个人都觉得安宁舒畅。她身边是他的归宿,只要她在,他就觉得平静,温暖。 云不悔脱了他的外袍,帮他换上月白睡衣,小心翼翼地把腰带系好,又服侍他洗脸,洗脚。她蹲在他身边,热水慢慢地泡着他的脚,柔嫩的肌肤紧贴着他的脚背,他能感受到她的细嫩和温柔。程慕白的脚没见过阳光,脚背的肌肤比他的脸还要白皙,脚趾很长,不似女孩那么圆润,脚型却极好看。 云不悔用干净的毛巾擦干他的脚,为他换上鞋,程慕白说,“今天做了什么” “处理一些琐事,和母亲聊聊天,又陪玉姨娘也聊一会儿。”云不悔微笑说道,程慕白说,“心情不好吗都没怎么说话。” “你先别睡,一会儿我有事和你说。”云不悔仰头一笑,端着铜盆出去,灵溪打了水给她洗手,收拾一通她才进了内室,程慕白躺下,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下了。 “小白”云不悔喊了几声,程慕白都没回应,她上了床,了无睡意,程慕白突然翻了一个身子,长臂伸过她的腰,“娘子有什么指示” 云不悔哭笑不得,他窝在她身边,疲倦地闭着眼睛,看起来很需要睡眠,云不悔积攒了一天的试探都化成飞烟。他已经很累了,她却要和他玩心思,她算什么妻子可直接问,她又问不出口。 心思太重的人,说句话也是婉转的,她烦自己不直白的性格,可也没办法。 “睡吧,娘子没指示。”云不悔温柔地说,手指轻轻地顺着他的发丝,程慕白很快就睡着,云不悔心事重重,翻来覆去后半夜才迷糊睡过去。 翌日,她比他醒得早。 梳洗后从院子里看见灵溪抱着一堆衣服去洗,她眼尖地发现那衣服上有血迹,云不悔抿唇,出门喊住灵溪,灵溪没想到她起这么早,衣服下意识往身后一藏,云不悔走到她面前,“那是谁的衣服” “世子和荆南的”灵溪回答,战战兢兢。 云不悔说,“给我看看。” 灵溪摇头,突然手里一空,冰月已经笑嘻嘻地摸哨到她身后把衣服抢过来,手里一扬,一股脓腥的气味拂面而来,冰月一怔,云不悔伸手拿过来一看,程慕白的披风上沾了一大片血迹,荆南的衣服上也染了血,她脸色微微一变,昨晚为他更衣的时候没看见伤口,这是谁的血迹 “世子妃”灵溪迟疑地喊了一声,冰月茫然问,“哪儿来这么多血迹,世子和荆南受伤了吗” 程慕白的披风染了血迹,荆南的外袍也有很多血迹。 “荆南没事吧”云不悔问。 灵溪说,“他没事,一早出门了。” 云不悔点点头,把衣服给灵溪,“那去洗吧。” 灵溪行礼后,慌忙走开,冰月说,“小姐,他们都干什么了杀人放火啦,怎么弄成这幅样子,灵溪看起来很平常,看来经常如此啊。” 云不悔看了冰月一眼,“去准备早膳,我饿了。” “小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世子还没起呢。” “快起了,去准备吧。” 冰月哦了一声,灵心人也在厨房,她们一起在小厨房弄早膳,云不悔端着一盆热水回内室,程慕白正好起身,她为他换衣裳的时候,掌心在他身上摸了一遍,程慕白哭笑不得,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云不悔耳尖染了血,一拳打在他小腹上,程慕白大笑,确定他没受伤,云不悔才放了心。 程慕白梳洗后,灵心和冰月端上早膳,小白粥,四盘小菜,一碟蒸饺子,一碟水晶糕,色香味俱全,程慕白是饿极了,早膳吃得香,云不悔使了一个眼色,灵心和冰月退出去。 “衣服上的血迹是怎么一回事”云不悔问,程慕白抬头,他喝了一口小白粥,静了良久,云不悔微笑凝着他,程慕白叹息,“灵溪这丫头,真不小心。” 云不悔点头,赞同他的话,程慕白说,“如果我说我和荆南出门遇到刺杀,你会信吗” “不信” “为何” “不为何,就是不信。”云不悔说,“你们日日都出去,三更半夜回来,每次都遇到刺杀这未免太巧合,灵溪似乎很习惯了为你们收拾残局。” “娘子”程慕白哭丧了脸,云不悔微笑看着他,程慕白挫败,“娘子,为夫日后一定仔细小心,定不会让娘子再看见血迹。” “你去干什么了”云不悔问,程慕白有意避开她的话题,这让云不悔很恼火,“小白,我不是一定要知道你干什么去了,可你是我丈夫,半夜回来还带一身血,你要么就藏好点,永远别让我知道,要么你就坦白。” 程慕白察觉到她是真的动了怒,云不悔脸上无一点笑意,她突然站起来走到内室,昨晚就憋了话没说,早上就遇到这么闹心的事,她不动气才怪。 这是成亲以来,她第一次给他脸色看。程慕白苦笑,自家的妻子是要哄着的,他追了进去,云不悔坐到床上,懒得理他,程慕白搂着她哄,云不悔无动于衷,她说,“程慕白,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这府中处处都给我压力,母亲要我算了,说了你不懂,最近没一件顺心的事也就罢了,你还一身秘密瞒着我,我问你也不说,灵溪都知道的事情,你却不告诉我,这算什么事我算你哪门子的妻子” “不悔”程慕白不明白,为何她动这么大的怒火,一时竟然忘了言语,云不悔一抹眼睛,她也没落泪,就是下意识地抹脸,自嘲笑了笑,“算了,什么都别和我说,我也不想知道了。” 她刚一站起来程慕白就扣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云不悔抬手打他的胸膛,心中越发烦闷,程慕白让她打着发泄,突然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去,她挣扎躲闪,他如影随形,碍于实力上的巨大悬殊,云不悔安静了,莫名觉得委屈,眼角竟滑下一行泪王妃逼着她要孩子,劝程慕白纳妾,云侧妃正恨她入骨,她要调停玉致和玉妩的矛盾,又要讨王妃喜欢,又要平和玉侧妃心中的矛盾,没一个推心置腹的人,她以为程慕白和她是一条心,可他也有那么多秘密,他身上沾了一身的血,她担心极了,若是有个万一,这血是他的,她就没了丈夫,他竟然还没和她说实话,就让他瞎担心。 她怎么能不委屈。 “乖,别哭了,别哭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程慕白投降了,吻着她的眼泪,她的眼睛,满是怜惜和心疼,云不悔撅着嘴不说话,程慕白越看越觉得这小人儿真是可爱,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她红着脸别过目光,程慕白把她拥在怀里。 “不悔,我在给皇伯伯办事,这事是机密,我不愿意太多人知道,灵溪也不知道,她只是懂事为我隐瞒罢了。”程慕白说,云不悔一怔,皇伯伯 皇上 “办什么事” 程慕白说,“一些不上台面的事,比如打探情报,暗杀这一类的。” 云不悔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程慕白会和这样的脏事联系在一起,她的丈夫是洁白无瑕的,狡猾如狐狸,却非嗜血残暴之人,怎么会做这样的工作 程慕白说,“这几年朝中局势不稳定,皇伯伯身边也没信任得过的人,几位堂哥关系也不太好,总盯着那张龙椅,他是心力交瘁。这事原本是落在父王头上的,他是皇伯伯的胞弟,可父王不愿意做,皇伯伯便问我,我答应了。”他看了云不悔一眼,又继续说,“铲除异己,斩草除根,都是这些不上台面的事情。朝中都有一些大臣难以管教,又不便明着做掉,只能暗中铲除。朝中谁有异心,趁着还没造成祸患之前铲除,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皇帝身边,总要有做这些脏事的人,父王不愿意做,自然是我做。” “慕白” 程慕白握住她的手,“谁也不会注意到我,王府迁出京城,一些外姓王爷对我们也没了戒心,谁也不会注意到我这位缠绵病榻的世子爷,所以我最合适。” “那你昨天是杀了人” 程慕白看着她,伸出自己干净洁白的双手,“怕了吗” 云不悔一掌打在他的手心里,“胡说八道什么,你是我丈夫,你杀人又不是杀我,我怕什么” 程慕白脸上的寒冰化成阳光,突然亲她的脸,“还是不悔最好。” 云不悔推开他的脸,“你做这些事,父王知道吗” 程慕白摇头,云不悔心想,果然如此,王爷正值壮年,身手又好,不愿意做这些事皇上就推给程慕白,合着一家人就是这样利用的她有些不开心,甚至是心疼程慕白在黑暗中挣扎过日子。她的丈夫本性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城府又深,可绝非是藏在黑暗中不得见阳光的人。 “你杀过很多人”云不悔问。 程慕白犹豫,最终诚实点头,“是的,有罪的,无辜的,多的数不清,只要皇伯伯下了命令,我就会执行,我是他的刀,是他的剑,他宣判,我执行。” “若是无辜的人,你也杀害” “只要是皇伯伯让我杀的人,我就杀,我没得选择,我只听他的判断,我只是一个侩子手,行刑的人是不管此人是不是真的有罪。”程慕白说得十分冷漠,云不悔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他说得也很真实,却还是觉得冷酷,似乎第一次认识程慕白,第一次看清他的全部。 云不悔平静地思考着所有的事情,生在皇家,身不由己,不管他愿不愿意,如他所说,他没得选择。她对他笑了笑,“以后小心点,别弄伤自己。” 他似是一愣,没想到如此轻易地过了关,女孩子听到此类血腥的事总会反感,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一名藏在黑暗中,专门做一些脏事的侩子手,她总会排斥,可云不悔却没有。 她是真的不在乎吗 他一直不敢让云不悔知道,她太明亮,太干净,他一身污秽,一身罪孽,早就不敢数自己到底杀过多少人,犯过多少罪孽,他就怕云不悔反感,知道如此不堪的自己后,离开王府,离开他。 他生在皇家,为了维护程家的江山,他付出了全部的自己,这些年所作所为都为了程家的江山,哪怕误杀,哪怕他永远只能藏的黑暗和鲜血中,独孤地爬行,可他不后悔。皇室给他尊贵的身份,无上的荣耀,他就要付出代价,藏于黑暗,当一名侩子手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他明白,也有过挣扎,可最终接受了命运。 云不悔不会知道,自从娶了亲,每次回来他都不敢抱着她,不敢告诉她,自己去了哪儿,他已经把鲜血洗得很干净,却还不敢碰触她,他总觉得自己的手上有太多的冤魂要索命,所以不敢碰云不悔,怕把她拉入这深渊。 “你不介意” “我要介意什么”云不悔灿然一笑,“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好。” “不悔”他突然抱住她,当初的选择果真没有错。 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奇迹,是他唯一的救赎。 纭纭众生,她的笑容是他唯一的希望。 不悔,不悔我的不悔。 日子一转眼到了七月,荷花又开了,碧月长廊再一次成了赏花之地,尽管东西两苑的人矛盾未消,面上却总能保持平静,常在一起赏荷。 夏日的碧月长廊,真美。 云不悔想,七月份凤城若说哪儿最美,定是碧月长廊,她每次在碧月长廊,总能想起那一年生辰,满湖的莲花盛放,美轮美奂。 玉致和冰月几人划船去采莲,玉妩安静地待在云不悔身边,云不悔笑问,“想哥哥了吗” 楼开阳去京城好几个月了,出了一点小问题,又要应付赵王,所以没赶得上回来。玉妩脸一红,低着头不说话,说不出的娇俏嫣然,云不悔也没打趣她。 西苑的人在隔壁的石桌坐着聊天,楼嫣然和玉容感情很好,云侧妃在一旁和玉侧妃说说笑笑,玉容说,“嫂子,我们也去采莲吧,摘一朵放在屋里,可好看了,哥哥也喜欢。” “真的” “真的”玉容点头,笑拉着楼嫣然起身,刚了两步,楼嫣然骤然脚步一个踉跄,捂着胸口骤然软软地跌在玉容身上,玉容惊呼,“嫂子” 213 楼嫣然怀孕了。 赵大夫确诊,大少奶奶有了一个月余的身子,云侧妃眉开眼笑,赏了赵大夫一笔银子,吉祥奉她之命禀告王爷,没一刻钟府中上下便全知道楼嫣然有了身孕。秋霜去商行通知程佑天,府中各苑的纷纷道贺,并送上贺礼,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王爷亲自过来探望,又命苏林送许多补品过来,祝福楼嫣然要仔细养着,为王府生一名白白胖胖的孙子。 云不悔心中波涛暗涌,说实话,她并不希望楼嫣然怀孕,楼嫣然怀孕,她的压力就更大,一年之中,楼嫣然有过两次身孕,她一次都没有。哪怕楼嫣然没能保住第一胎,她还有这一胎儿。府中的闲言闲语又多,她定不会过得舒坦。 她看着楼嫣然的笑容,唇齿似乎含了一抹黄连,苦不堪言,偏偏无法诉说,只能赔笑说祝贺,把所有的苦涩都咽下去,面上无法表露出一分妒忌和难堪。 李侧妃说话虽然酸溜溜,可看她神色,也是欢喜的,她和云侧妃不对盘,却很喜欢楼嫣然。这王府中,看似李侧妃最刻薄狠毒,其实最无害的人是她。玉侧妃一贯的温柔大方,云不悔此刻陷在自己的愁绪中,也无心思去揣摩旁人是否有什么阴谋。玉妩心思最是细腻,柔柔地牵着她的手,云不悔回眸一笑,揉了揉她的头顶。 他们从西苑出来时,程佑天也正从商行回来,素来沉稳的男人脸上带着外露的狂喜,见了王妃和几位侧妃忘了行礼,一冲而过,难得失态。云不悔心想,他是真的高兴,连续没了两个孩子,他又要当父亲了。这样失而复得的狂喜,放在任何男人身上都很兴奋。清风倒是规矩行礼,紧随其后而去,据闻他正在和另外两个商行的东家开会,一听消息,什么都不顾便跑回来,会议交给程穆东。 云不悔忍不住在想,若是她有了身孕,小白会不会也是如此开心,喜怒皆露于形。 李侧妃说,“不悔啊,这嫣然都有两胎了,你和世子什么时候也有个动静啊。” 云不悔一怔,她已不去看王妃的神色,想必王妃的神色定不好看,“随缘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 “我看不如让赵大夫好好给你调理调理”李侧妃是好心,一碰上这话题就关不住,没注意到王妃难看的神色,玉侧妃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袖子,李侧妃这才恍然大悟,咳了声便打住。 云不悔低着头,千头万绪,难受至极,王妃看她一眼,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说,领着菊青和竹青等人回去。玉致呼呼地拍这胸口,“嫂子,你别在意母亲,可能看见大嫂有孕眼红了,她就这脾气,你要是有孕,她会高兴坏的。” 李侧妃说,“你和世子没赵大夫调理吗我听嫣然说,她可是调理了好长时间,你看,半年两胎,你问问她怎么调理的,指不定有用。” 云不悔苦笑,她这身子骨,怎么调理也于事无补,怎又能去问楼嫣然呢。 “随缘吧。”云不悔说,李侧妃还想劝,玉侧妃截了她的话题,笑说道,“这事真要随缘,不悔嫁过来日子也不长,总会有孩子的,你不是嫁过来几年才有了玉媚吗” “她能和我比吗王爷他”李侧妃本想说王爷一个月才到我房里几次,怎么能比啊,可她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妥,于是咽下去没说。 云不悔笑了笑,也无心赏荷,带着冰月她们几人回皓月居,玉致和玉妩想要跟过去安慰,冰月给拦住了,她想不悔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李侧妃看着云不悔的身影,倏然苦笑,“不悔刚进府的时候,我真不喜欢她,温和有礼,总和人隔了一层膜,人又聪明伶俐。又是东苑的媳妇,我怎么喜欢她可后来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人是日久见人心,虽然她主事剥夺了我一部分权力,可我故意和她作对,账面上总是不清不楚,她也知道我贪了。这丫头真的心善,知道我故意和她对着干也没和我闹翻,自己用银子补上了,我在她面前什么都清透,她看得通,又如此宽容,怎么让人讨厌呢。” 玉侧妃抿唇,是啊,怎么让人讨厌得起来呢那天云不悔找她说话,过后她回过神来也想清楚,她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却给她一个悔过的机会。她不想她在儿子面前失去了慈母的形象,她说世子心善,不计较,玉侧妃心中清楚,她是在给程慕白树立一个好人形象,让她心生愧疚,心生不忍。她在告诉她,程慕白以德报怨,这样以退为进的处事让她觉得自己真该死,竟然加害那么善良的世子。可回过神才知道,其实是云不悔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能有机会改过,并非程慕白。她顾全每一个人,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谁不喜欢。 “是世子身体不好,还是不悔的问题,这么久都没消息”李侧妃问,“这嫣然都有两胎,不悔一点动静都没有,王妃那性子你也知道,她是眼红孙子,指不定给世子纳妾,开枝散叶。” “我听不悔的意思,是她身子出了问题,调理不好,所以王妃脸色才会如此难看。”玉侧妃说,“你不是有个偏方么让不悔试一试。” “我那法子是害人的,怎么能试呢,争宠还能用一用。”李侧妃抿唇,玉侧妃诧异,似乎才刚明白过来,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是啊,年轻时,为了争宠手段百出,如今想来才觉得可笑。李侧妃仰头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不悔常说,家和万事兴,我也看开了,以后啊,就安安静静地过吧,我也没指望了。” “是啊,家和万事兴。”玉侧妃意味深长地说,王府几个孩子都不错,不管日后谁继承王位,都不会亏待了兄弟,又有什么好争的。 云不悔坐在皓月居的玉石台阶上,怔怔地看着院子里葱郁的青竹出神,夕阳西沉,余辉漫天,天上彩霞乌云连绵,交织出黑暗和光明的光影,变化莫测。那一点点西沉的乌金透出少许悲壮,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一日之末,慢慢的,光线就没了,黑暗即将降临。 晚膳没什么胃口,什么都不想吃,她就靠着柱子发呆,冰月和灵溪、灵心轮番上阵劝她吃点东西,云不悔都没心情,总是笑容满面的她,早就没了笑意,那乌黑的眸映出漫天的余辉,一点点在沉没。 冰月十分心疼,世子多半又是半夜回来,谁劝她吃点什么。 他们正手足无措时,程慕白回来了,他连续几日都是半夜回来,今晚意外的早回,就为了和云不悔一起用晚膳,一进皓月居就察觉气氛不对。冰月等人见了他就像见了亲人似的,慌忙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云不悔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水都没喝一口。人一回来就在后院坐着发呆 云不悔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声有不耐地说,“我不是说了别来打扰吗” “是我”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飘过来,伴着一股暖暖的药香,把她包裹,程慕白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亲昵地刮她的鼻子,“我都不乐意见了” 夕阳在她脸上镀上一层金光,却透不过她苍白的肌肤,她看起来仍那么美丽,却如一朵开在悬崖上寂寞的花朵,幽香无人知。随时随地都会被狂风打落悬崖底下,美丽又脆弱。 云不悔微微闭上眼睛,程慕白细数着她的睫毛,那两扇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如蝶翼轻颤,一闪一闪挠在他的心脏上。他叹息一声,亲吻她的发丝,“傻丫头,我很喜欢孩子,可我更爱你。” 在他这一生所有遇见过的人,在将来有可能出现在他生命的人之中,他最爱她,为了她,放弃当父亲的权力,他也不在乎 她的眼眸盈满了泪,如水雾般,偏偏没有落下来,程慕白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她此时的泪光和悲痛,云不悔说,“小白,你不要这样说,这样我更难过。” “好,我们不说了。”程慕白抱着她,脸颊贴着脸颊,喃喃自语,“我们不说了。” 云不悔的心如刀割,程慕白越是不在乎,她越是难受,她觉得自己很罪恶,剥夺了他当父亲的权力,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不该是这样子的 她看着程慕白,这名男子一如初见,美好如清风白云,眉宇间的冷漠没了,只有无尽的怜惜,他是真的疼她,她的心被狗吃了也不敢否认这一点。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难受。 “娘子啊,为夫奔波劳累一天,回家想好好享受温柔乡,娘子就给为夫摆这脸色,还让为夫饿肚子,这让为夫如何是好”程慕白苦恼地看着她,眼睛里露出那么一点点委屈来。 云不悔哭笑不得,沉重的心情也似乎轻快了些许。 “饿了” 程慕白重重地点头,云不悔起身,微微一笑,“那去用膳吧,夫君。” “是,娘子。”程慕白灿然一笑,晚风吹过,吹不散他和她眉目间的轻愁,多少心事都被压抑在欢喜的笑容后。 夜色如水,芙蓉帐暖。 急促的呻吟声从层层纱帐中透露出来,夹着男子起粗重的喘息,听得人面红心跳,连天上的星星都羞涩躲于云层中,今晚的程慕白特别的热情,卯足了劲,不知疲倦地要她,云不悔承受不住这样的激烈的欢情,频频求饶,她仿佛被抛在云端,被水流不断冲击,脚不着地,不知身在何方,那种轻飘和激情让她理智全线崩溃。羞涩和恐惧被这样的激烈的欢情冲散得一干二净,人的脑海一片空白,除了彼此,依然是彼此。 程慕白下身的撞击越发的急促,俯下身子攫住她的唇,她的红唇已被他吮得发肿嫣红,他却不愿放过,灵活的舌尖扫过她每一寸肌肤,深深地抵到咽喉深处,模仿在下身那急速的频率,那急速的规律,上下刺激得她几乎尖声呐喊,今晚的他很不对劲,可她却无力思考,被动地承受他给予的刺激和痛苦。 云不悔莲藕般的长臂环着他的肩膀,两人的身子几乎要粘合在一起,汗水成了粘合剂,渗透到彼此的肌肤中,不分彼此,这样的水乳交融是最亲密的行为,是灵肉结合最美的方式。 已不知道第几次释放在她身体内,程慕白的身体突然紧绷,僵硬,崩到极致的肌肉滴出汗水,落在她的胸脯之上,激流释放在她体内,两人拥抱着一起到了gaochao。 激烈的心跳如要失了控制,两人拥抱着一起享受这样的余韵,她身体酸疼得如被人拆开重组,他从不曾这么频繁地要她,哪怕是新婚那段时间,他们刚尝了禁果,沉迷于这样的享乐时也不曾如此。 纵欲是有好处的,纵欲后人的思绪混沌,想的事情就没那么多,可以得到一个彻底的放松和休息。 程慕白轻啄着她的唇,笑意沙哑,zongyu后的声音有点中气不足,云不悔娇嗔瞪他,又招得他心痒痒的,连续讨了好几个深吻。 她推了推他,“出来,真重。” 程慕白暧昧地顶了顶,笑得流氓,“哪儿重” “小白”她的脸红透了,耳朵也似染了血,程慕白笑着翻了一个身子,两人姿势上下转变,却依然没出来,他随手拉过被子盖着他们。免得云不悔着凉。 “这样睡着很难受。”云不悔抱怨,捶了捶他的胸膛,程慕白故作不解,“我觉得挺舒服的啊,你哪儿难受” 她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程慕白有时候在床上挺流氓的。 云不悔觉得别扭极了,程慕白却哄着她睡觉,两人纠结这体位问题,程慕白说,“你要是不累,我们再战一回。” 她立刻乖顺了,忍不住低头在他肩膀上咬一口出气,程慕白哄着她,云不悔的确是精疲力尽,便缓缓地睡过去,半夜被弄醒几次,身体真有点不舒服,她想程慕白睡着了,谁知道她一动,他就按着她的腰臀,云不悔咕哝了声,着实太累也没他再折腾,就这么别扭地睡了一夜。 第二日刚起身就要沐浴,身上全是体液,黏黏得很不舒服,程慕白今天没出门,陪着她泡了一个鸳鸯浴,用过早膳,又陪着她出门游湖赏花。 莲花盛放的季节,凤城湖上也极美,碧月长廊美虽美,赏久了也腻味。云不悔今天本来打算休息的,昨晚折腾得太厉害,她的身子骨都是酸的,能坐着就一定不想站着,能躺着就不想坐着。她出门游玩的心思不大,可见程慕白兴致勃勃,她只好随了他。 游湖之际,听着采莲女在碧绿的荷花丛中唱着采莲曲,程慕白让云不悔也唱一首,他和曲,云不悔当真唱了一曲,她的歌喉很婉转,唱情歌很有韵味,唱这样清朗的采莲曲就有点打折扣。然而,有程慕白的箫声和曲,很巧妙掩盖了她的缺点,两人配合得十分好。 “我以为你就跳舞好,没想到歌声也不错。”程慕白坐到她身边,云不悔微微一笑,微有骄傲,“你不知道的可多了。” 程慕白轻笑,是啊,他不知道的多了,所以倍加珍惜。 “小姐,你怎么一直扶着腰啊,腰酸啊。”冰月问,她见云不悔这一路上扶了好几次腰,都是蹙眉好似挺难受似的,于是很关心地问。程慕白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云不悔脸色如血一般,狠狠地瞪了冰月一眼,让你多嘴,冰月很无辜,她这是关心主子啊。于是冰月转头寻求同情,荆南果断忽视她,灵溪和灵心都忍不住笑起来,冰月一跺脚,“你们都瞒着我什么吗为什么都笑了” 云不悔尴尬地放下手来,心想着姑娘我的腰啊,真酸。特别是站着挺难受的,冰月是好姑娘,见她着实别扭就从船舱里搬出藤椅来,云不悔心中欢喜,心想着果然没白疼她。这一躺下就舒服多了。程慕白挥手让荆南领着三名侍女去船尾待着,他和云不悔在船头。 “真难受啊。” “不理你。”云不悔转过头去,程慕白在一旁剥果子给她吃,伺候得和女王似的,云不悔这心里别提多畅快,只觉得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程慕白今天温柔得令人会想这厮会不会别有目的。 “小白,你这几日和荆南早出晚归,今天没事了”云不悔问,她是不喜欢程慕白做那些工作的,可程慕白是为皇上工作,那也没办法。若是换了旁人,她会觉得隐忍坚韧什么的,可换了程慕白,她便觉得心疼,钻心的疼,好似什么东西添在心里堵着一样。 心疼归心疼,他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 “今天没事,难得陪你游湖聊天,不说那些事。”程慕白说,继续给她剥果子,云不悔心中暖暖的,他真是贴心的好丈夫,知道到她心中烦闷就特意空出一天来陪她。 她要的其实也不算多,多少压力她顶得住,多少流言蜚语她也顶得住,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好,横竖今生无法对他放手,所以多少难关,她都会坚持闯过去,只要在她累了,烦了之时,他能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不悔,为我坚持吧。 如此就好。 一想到程慕白的贴心,云不悔忘却了所有烦恼,益发觉得日子过得滋润。 他察觉得出她心情好,心中悬着的石头也落到心脏了。 不悔,他的傻不悔,其实很好满足的。 游湖一天,他们上了岸又去溏心楼坐了一会儿,用了一些点心,离月奉上的全是云不悔喜爱的点心,摇光正好和人在溏心楼谈生意,见了面打了招呼,没多久就送人走了。楼摇光上来,又陪他们喝茶吃点心,说最近城中的趣事,云不悔告诉她,楼嫣然怀孕的事情。 楼摇光说,“不是刚流产几个月吗这么快又有了” “毕竟年轻,调好得好,好得也快,总归也是一桩喜事,回头说给大夫人听,她准高兴。”云不悔说,楼摇光嗤笑,“我才不说呢,又不是你怀孕。” 云不悔哭笑不得,楼摇光突然说,“不悔,我发现一件事,你嫁给他以后就变得” 她看了程慕白一眼,蹙蹙眉,不悔嫁给程慕白后,人变得柔软许多,云不悔知道她想说什么,以前的她没什么上心的,人很孤独,可如今的她,什么都有了,自是不同的。 “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珍惜现在所有的一切,这是我的家,我们是无法选择家人的,所以只能适应家人,和家人培养感情,我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家。”云不悔说,楼摇光心有戚戚焉,是啊,有了家,人的心也就变得柔软,没那么心狠了,不悔身上的淡漠的气息也变得温暖许多。 这算是好事情吧,楼摇光心想,程慕白听着多有感触,她的妻子只要一个安稳的家而已,可这个家却给她太多的压力,每个人都给她压力,包括他自己。 程慕白的心微微疼痛起来,心底叹息一声,不悔啊不悔,我该拿你怎么办 214 七月二十三,云不悔的生辰又到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铺张的人,去年王爷和王妃不在府中,任由程慕白折腾,所以有了满池莲花灯胜景,今年事情多,府中风波不断,云不悔近日心情也不好。王妃提议为她大办一场生辰宴会庆祝,云不悔借口自己要调养身体,不愿意操劳大办,王妃便不再提。 生辰这一日,府中各房送来礼物。 王妃送来一对手镯,云侧妃和楼嫣然是分开送的,云侧妃送了一对玉如意,楼嫣然送了一匹上等的云锦,南苑送一瓶香粉,北苑送一枚玉观音。玉致和玉妩、玉容、玉媚也分别送了一些小玩意,一早都命人送过来,云不悔让灵溪和灵心各拿着一罐碧螺春感谢她们的美意。 冰月把送来的东西记录入库,笑问云不悔,“小姐,世子送什么” 她问的时候没注意环境,没察觉到程慕白就在身后,就听程慕白笑答,“世子整个人都是你家小姐的,还需要送什么” 云不悔微微一笑,冰月一跺脚,收着东西到库房去,程慕白坐到她身边去,“娘子,又长一岁了。” 她摸了摸脸,说得十分感慨,“是啊,又长一岁,人老了。” “怎么会呢,为夫瞧着依然水嫩啊。”程慕白捏着她的脸颊,触手滑腻,他笑得眉目如画,她的心情也畅快起来,云不悔偏头笑问,“夫君,礼物呢” “整个人都送你了。”他耍赖,云不悔白他一眼,她知道程慕白近日较为繁忙,没有时间准备礼物,她也体谅,又不是新婚燕尔,心意够就好。如程慕白所言,他整个人都是她的,送什么也不要紧。 两人用过早膳,程慕白拉着她去后院,灵溪和灵心等人要跟随被他打发了,冰月见他神秘兮兮的,问荆南世子爷到底准备了什么惊喜。 荆南是最沉默的主,一个字都没探出来,冰月踩他一脚,准备悄悄跟过去,灵溪拉住她,笑着摇头,冰月这才作罢。 王府北苑不远有一块青草地,绿意盎然,隔着小河就是春日海棠林,话虽已谢,景致却依然迷人,他拉着她停在草地中央,“闭上眼睛。” 云不悔疑惑,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哄着她说,“闭上眼睛,等我让你睁开眼睛,你再睁开。” “好。”她笑着说,拉上了声音,乖巧地闭上眼睛,她听到他走开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又听他折回来,云不悔心想,他又要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再等等。”程慕白说,他似乎有点恼怒,低低诅咒了什么,云不悔哭笑不得,等了莫约一刻钟,她听到程慕白意气风发的声音,“可以了。” 云不悔睁开眼睛,看见程慕白正放着风筝线,程慕白示意她抬头,云不悔抬头,便看见一只很大很大的风筝,风筝做成一个人形,很是别致。脸蛋是画出来的,那眉目极是熟悉,发型更是熟悉,云不悔心头悸动,是她。这风筝是人形的她,翅膀那边提了一行字。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字写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期盼,希望有人能够陪着她,走完这一段人生,不离不弃。 “小白”她感动地一塌糊涂,他总是能轻易看出她的不安,总是能轻易地给她,她最想要的承诺,总是用行动告诉她,未知的未来有他,我们一起走,不怕害怕。 “傻丫头,过来试一试。”程慕白笑说道,云不悔过去,取代他的位置,带着风筝奔跑,程慕白教她怎么收线,放线,怎么样放风筝才不会落下。 “你亲自做的” “当然了,手艺如何” 云不悔一笑,“挺好的,不过怎么把我画这么丑” 程慕白茫然不解,呆呆望天,“我觉得我把你画好看了啊。” 云不悔怒,空出一只手打他,两人笑闹成一团,程慕白说,“我原来打算再画一个我放上去,后来觉得技术太难了,所以就画一个人。” “真好”她笑眯眯的,眉目弯成月,脸上绽放出最美丽的笑靥,程慕白也开心,从背后搂着她,一起抱着放风筝,云不悔脸上一热,眼光一转就四下无人就随他去。 “小白,你真好。”云不悔回头,在他唇上啄一下,笑靥如花,“每次都能给我这么多惊喜。” “那是,我是谁,哄自家妻子开心,那是天经地义的。”程慕白毫不谦虚地接受她的赞美,心中开出无数幸福小花朵。云不悔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小白,今生别负我。” 程慕白握住她的手,沉声说,“负了自己,也不负你。” “错,谁都不许辜负。”她认真地说,程慕白莞尔,宠爱地揉揉她的头顶,“娘子有命,不敢不从。” 云不悔看着天上的风筝,心想这礼物真是别致,她就如这只风筝,程慕白就是这根线,他永远牵着她,他给她看更多的风景,给她看更广阔的天空,可她累了,倦了,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回到他的怀抱,她是风筝,他是线。 哪怕有一天线断了,她相信,他也能接回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辈子,最沉的承诺,也不过如此,她心满意足。 “小白,前几日回来晚还神秘兮兮,就是为了做这个风筝啊。”云不悔笑问,程慕白点头,她一笑,这份心思最重要,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云不悔问,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底线呢,似乎怎么喜欢都不够,对他怎么好都嫌不够,恨不得把灵魂都捧上来。 这是一种令人多么害怕的感情。 可那么多却甘之如饴。 “那就一直喜欢,喜欢到顶了。”程慕白说。 云不悔说,“我觉得没顶儿啊。” “娘子,今天的嘴巴真甜。”程慕白痞气一笑,逗着她开心,云不悔娇嗔瞪他一眼,风情万种,惹得他怦然心动,程慕白心满意足后,又心生几分不满,很严肃地提出一个问题,“不悔,我觉得你有点敷衍我。” 云不悔问,“我怎么敷衍你了” “你生辰的时候,我给你准备的多好,上一次是莲花灯,这一次又别出心裁,你就买一个玉佩敷衍后,这不好。”程慕白一本正经地说,云不悔眨巴眼睛看着他,程慕白再一次重重地点头,“嗯,这很不好。” 云不悔看着他腰间佩戴的玉佩,这血玉很难求的,为了寻它,费了她不少心思,他竟还不满意程慕白嘿嘿一笑,“娘子,今年也给为夫送点别出心裁的礼物。” “敢情这很俗啊。”云不悔一边放风筝一边问,程慕白眨眨眼睛,说实话吧,这玉佩他挺喜欢的,去哪儿都佩戴,形影不离,这是不悔送他的啊。他也知道这样的血玉难求,心中别提多幸福了,然而,他不就是想求今年的礼物再别致一点嘛。 云不悔瞪他,“蹬鼻子上脸了啊,等着。” 府中升起这么大一只风筝,谁都看得见,王妃自也不例外,玉致和玉妩正陪着她在碧月长廊赏花,李侧妃和玉侧妃、楼嫣然都在,一看这么大的鲜艳风筝,谁都觉得特别新奇。 玉侧妃指着风筝上的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呵呵,这是世子的字吧。” 玉致重重点头,显得有些兴奋,“是哥哥的字啊,那画像是嫂子吧,哥哥做的风筝吧,今天是嫂子生辰。” 李侧妃说,“难怪,我说世子怎么有心思放起风筝了呢,世子和世子妃成婚都快两年了,还是如胶似漆啊,感情真好。” 玉致说,“哥哥和嫂子感情很好,大哥和大嫂感情也很好啊,最近大哥都在府中陪大嫂,生意都丢给三哥,可把他忙坏了呢。” 楼嫣然面上微微一红,略有几分羞涩。 玉妩笑得很甜蜜,众人说说笑笑,王妃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若有所思,楼嫣然坏了身子,坐不了多久就乏了,起身告辞回去休息。李侧妃说,“嫣然这胎怀的是男孩吧,听说男孩很折腾,上一胎都两个月没见怎么折腾,这一胎儿不得了,我瞧她气色最近很差,听云侧妃说,晚上总是不好,心悸盗汗。” 玉侧妃说,“怀孕的女人都这样,好好进补就好。” 王妃心思却飘远,只看着风筝,沉默不语。 转眼到了八月初,楼嫣然有两个月身子,还没见肚子,看着和平日没什么区别,程佑天怜惜她怀孕辛苦,专门请了大夫调理身体,好的贵的精的都往西苑送,楼嫣然的气色倒是好许多。 云不悔最近帮着王妃料理府中日常事务,楼嫣然那事过了几个月,如今又坏了胎,那件事就慢慢被淡忘,王爷舍不得王妃太过辛苦,便默许云不悔再一次参与府中大小事务。 这一日婆媳两人在西苑的凉亭中看采购的账目,发现缺了8百两,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这日常采购是李侧妃在做,其他采购是云侧妃在做,云不悔心细,看账面十分认真,有些小错漏她不在乎,可八百两,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云侧妃拿这笔钱干什么去了 这笔钱上个月中就开始亏欠,府中一般是月初查账,她竟然没补上,八百两不算一个小数目,可对云侧妃而言,要拿出八百两不是小问题。 王妃说,“等会儿去西苑问一问,她平常贪点小钱也就算了,这么大一笔账她挪了也没补上,岂有此理。” 云不悔说,“母亲,你先别动怒,一会儿我去问一问云姨娘。” 云不悔西苑时,云侧妃出门去了,楼嫣然正好小憩起身,人在凉亭中吃点心,见云不悔就招呼她过来做伴,怀孕后,楼嫣然的心境很显然平和许多,云不悔不知道她心中是否还有怨恨,至少面上是相安无事。 大夫交代过少喝茶,她喝的奶露,香气浓郁,云不悔坐了下来,尝了一口芙蓉糕,特别清凉可口,炎炎夏日是解暑的好点心。 “你找母亲什么事”楼嫣然问,云不悔看了秋霜一眼,楼嫣然让秋霜去忙,她给云不悔倒了一杯奶露,云不悔说,“上个月中,云姨娘挪了八百两没补上,母亲让我过来问一问,这事你可知道” 楼嫣然并没露出什么惊慌,看起来沉着依然,只是淡淡地笑着,云不悔心中了然,她是知道情况的,云不悔问,“怎么回事府中无什么花销,你的补品都是母亲送过来,云姨娘又没什么地方要钱的,她挪这么多钱做什么,私吞了” 凉风徐徐,夹着一丝燥热,楼嫣然微微扇着扇子,没犹豫多久,她便说道,“有件事可能你不知道,最近母亲典她大部分的首饰和值钱的家当,那日我听吉祥匆匆忙忙回来说漏了嘴,应该是她娘家出了问题,急需筹钱,她没办法。你知道母亲娘家这几年越发难活,都靠吃老本维持门面。母亲也是没办法,这家中就靠她,她得想办法筹钱。这二十多年王府生活她攒了许多私房钱,首饰也不少,全都拿出来了。我琢磨着她是想问我借钱来着,可我落胎后,她对我冷嘲热讽的,这会儿估计也不开意思开口,所以没问我要。她娘家困难,要靠她典当来维持,说出去也丢人,她又那么好面子,所以也没和佑天说,那八百两,应该是从中补给给她娘家。” “至于吗”云不悔蹙眉,“我记得云家也是开丝绸的,最近生意不景气,谁的资金都转不动,王府也有丝绸生意,她和程佑天打声招呼就成,让程佑天照顾着云家的生意,那是他外公舅舅家,总不能坐视不理,哪需要她来筹钱。她用私房钱救济娘家也就算了,挪用仿佛的钱,母亲非常忌讳这个,要是她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啊。程佑天的她儿子,开口也没那么困难吧。” 楼嫣然微微一笑,“前几个月不是吵过一架么母亲还打了佑天,两人到现在还没和解,我以为有了孩子,这母子两就能和好,谁知道还一个样。” “云侧妃打了他,为什么”云不悔问,楼嫣然似乎不想说,她也没继续问,可她心中疑惑,几个月的事情了,楼嫣然又有了孩子,这要调理云侧妃和程佑天的矛盾并不困难,她为什么不调和 云不悔目光锐利,楼嫣然却十分坦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我是故意的,我当时落胎,你是没听见她怎么说我的,冷言冷语,冷嘲热讽,从小到大,我母亲都没这么说过我,她凭什么。佑天以前什么都听她的,如今难得都听我的,哄着我,宠着我,我又何必要把他分一半给他母亲。” 云不悔错愕,分一半给他母亲这算哪儿和哪儿的事啊。云不悔头疼,婆媳关系果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学问,儿子就一夹心饼。 “你这想法也不好,没云姨娘,哪来的程佑天,一家和和气气过,这比什么都重要。”云不悔说,她难得和楼嫣然说这么贴心的话。 楼嫣然冷笑,“王妃待你和女儿般,你自然体会不到我的痛苦。” “你也看不到我的痛苦。”云不悔想起孩子一事,心中也涩涩的疼,楼嫣然讶异,问,“王妃待你不是很好吗” 云不悔苦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楼嫣然不再说话,云不悔也回了神,“这事怎么办这银子你不替她补上” “我为什么要替她补上”楼嫣然冷笑。 云不悔说,“我听母亲的意思,这笔钱要是补上,问题就不大,她不会追究,如果云姨娘被处罚,西苑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又何必呢她要是见我给她补上,下个月还挪用,这无底洞我也填不上。” 楼嫣然心有不愿,不甘,考虑的也不无道理,云不悔打蛇打七寸,“你想啊,如果你为云姨娘补上这笔钱,回头你和程佑天一说,程佑天得想啊,我这媳妇真贴心可人,母亲那么待她,她还能以德报怨,你如今又有身孕,他不是更如珠如宝地待你吗含在嘴里还都怕化了呢,云姨娘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感动的吧。她若是不知悔改,下个月还挪用银子,你和程佑天一说,让程佑天出面,你白捡了一个好人当,又能增进夫妻间的感情,何乐不为呢” 楼嫣然蹙眉,云不悔说的她何尝没想过,可心中总是不甘愿,云不悔说,“为孩子想一想吧,多为孩子积福。” 她目光一闪,微微握紧了手,孩子才是她最大的软肋,云不悔知道她的话意思都带到了,于是没什么可说,只等着楼嫣然做决定。楼嫣然慢吞吞地吃了一口点心,唤来秋霜,让她去库房拿八百两银票,秋霜下去,没一会就把银票拿过来,楼嫣然交给云不悔。 “就这一次。”楼嫣然说。 云不悔见事情解决,她也乐得轻松,“当然就一次,下一次你就知道怎么办了。” 楼嫣然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目送云不悔离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云不悔的日子似乎也不好过。 算了吧,她也许只是随口说一说的,她能有什么为难的,婆婆疼着,丈夫宠着,小姑敬着,多完美的一个家,楼嫣然敛去了心神,温柔地抚摸着还没隆起的小腹,她不羡慕了,也不嫉妒了,因为她有的,云不悔没有。 云不悔回到东苑,把银票给王妃,轻描淡写地带过,王妃也不想多生事端,也就没有追究,云不悔松了一口气,王妃问,“见到楼嫣然了” “嗯,最近气色不错。”云不悔说,王妃嗯了一声,让她坐下,云不悔乖巧地坐下来,王妃屏退左右,慢慢地转动杯盖,茶香袅袅,云不悔莫名的紧张起来。 “不悔,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看你的意思如何。”王妃语速很慢,看着云不悔的目光多了一抹沉重,云不悔越发紧张,脸上却笑起来,“母亲请说。” 王妃说,“杜鹃你记得吧,怀了孩子又自杀的那位。” “当然记得。”云不悔说。 王妃点点头,“府中几位少爷,慕白,佑天和穆东,都有两名贴身侍女,其实算是通房丫头,杜鹃原先就是程佑天的通房丫头,后来怀了孕不是要转成侍妾吗” 云不悔脸色血色尽褪,两手慢慢地缩到袖子里,握紧,指甲刺到手上,“是啊,可惜还没来得及,她就小产,自杀身亡。” “是啊,挺可惜的。”王妃缓缓说,轻抿了一口茶,云不悔心脏如被人紧勒一般,她越是缓慢,她越是紧张,她知道王妃要说什么。王妃说,“我是这么想的,灵溪和灵心这两丫头我是从小看着长得的,一直在慕白房里伺候着,慕白早年也说过很喜欢这两丫头,有意纳为偏房,我当时觉得得有正室,才纳偏房,这才合规矩,这事两丫头也知道。如今你们成婚快两年,慕白也该把这事办一办了,一下子纳两人,我想你也不开心,那就灵溪吧,这丫头机灵,又稳重大方,我看她和你处得也好,你看怎么样” 215 云不悔心想,纳两人她不开心,一人就开心了嗓子里如塞了什么东西,眼睛里也揉了沙子,她脸色白得如透明了一般,仿佛能看见血液在脸上的血管里流动。王妃没有看她,只是淡然地喝茶,她似乎笃定,云不悔会答应,云不悔仰头,深呼吸,面对王妃,笑靥如花,“母亲,您曾主动劝过父王纳妃吗” 王妃似没想到云不悔有此一问,怔然过后,勃然大怒,“放肆” 她恭敬低下头,“儿媳不敢” 王妃胸口起伏,愠怒说,“不悔,我是疼你,所以让你挑身边的丫头,灵溪是个懂事的,伺候你这么长时间,也够听话,哪怕她进门,你的地位也无人撼动。她在你眼皮底下又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以慕白的身份,地位,想嫁给他当偏方的女人多了,其中不乏有大家闺秀,换别的女子进门,脾性又全然不知,这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你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 苦心云不悔心想,我倒是宁愿您别这么疼我,您要我把半个丈夫送给别人,这是为我好这种苦心白费了,她倒成了没心没肺了。 云不悔丰富的想象力中,从不曾把程慕白和别的女人拜堂成亲联系在一起,哪怕王妃上一次提点过一次,她心中有准备,她也不曾那么想过。如今她脑海里浮起程慕白和灵溪拜堂成亲的画面,程慕白脸上的笑容如一把刀子把她的肉一刀一刀地割下来,无异凌迟。 她世界会在那一刻倾然倒塌。 笑和泪从此都和他无关。 室内点着了沉水香,这是她一贯闻着的香气,王妃喜欢,她送了一盒给她,这样熟悉的香气让她感觉血液凝固,浑身冰冷,空气似乎被剥夺,她连呼吸都困难。 喜新厌旧是男人的劣根性,男人总以妻妾之多来炫耀自己的能力之强,她见多了,她的舅舅,世家几位叔伯,乃至王爷,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 她突然想起她的母亲曾说,不悔啊,以后要找疼自己的男人,只疼你一个人的男人,就像你爹。 那一年她太小,不懂母亲话中的意思,可稚嫩的她重重点头,她说,母亲,我要找父亲一样的男人,只疼我一个。她的母亲欣慰地笑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是她的对感情,婚姻的态度。 君若无情我便休,天涯海角各一方,没得商量。 若是慕白,若是程慕白,云不悔痛苦至极,她舍得吗 王妃看她时而决绝,时而苦涩,时而愤怒,时而痛苦的表情,心有不忍,她不想失去不悔这位媳妇,她漂亮,能干,持家有道,知书达理,懂进退。这样的儿媳是完美的,最重要的是,她对公婆也恭敬孝顺,她把自己当亲生母亲对待。她也不舍不悔伤心。 可子嗣,凌驾于她的心疼之上。 “母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自己都不愿意父王三妻四妾,何苦为难我呢”云不悔喃喃自语,努力地想为自己争辩,捍卫她的爱情。 王妃愠怒,云不悔的话刺到她的隐痛,她几乎尖锐地反问,“我为王爷孕育慕白,玉妩和玉致,我为王府开枝散叶,我自不愿意他再三妻四妾,你呢” “我一定会有孩子的。”云不悔笃定说,可这样的话说出来,她都觉得底气不足。王妃看着她,云不悔目光空洞,表情呆滞,她没见过这样的云不悔。 “闲话我就不多说,你心里有个数,好好想想吧。”王妃挥挥手,示意她回去,云不悔站起来,走了几步,又折身回来,微微福了福身子。 她说,“母亲,这事我做不得主,您自己去和世子说,若他答应,我没二话,亲自为他操办婚礼,笑着迎灵溪进门,此事我不会再过问半句。” 王妃一怔,复而大怒,“你” 云不悔淡淡说,“儿媳尚有事,先回去了,母亲好好歇息。” 她说着,退了出去。 王妃怒不可遏,云不悔说此事她不会过问半句,这如何是好,以程慕白的意思,断然不会娶偏方,云不悔生辰前一晚,她的儿子站在这里,斩钉截铁地和她说,“母亲,我不会娶妾,今生今世,云不悔是我唯一的妻子,再不会有旁人。” 她当时怒极,反问,若是云不悔怀不上孩子,怎么办 程慕白说,“若是没有子嗣,这辈子顶多只是小小的遗憾,可若这辈子没了不悔,我一生都不会快乐。”他看着王妃,几乎是乞求般地问,“母亲,儿子活生生在你眼前,比不上人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孙子重要吗” 王妃被他问住,她没见过那样的程慕白,痴迷不悔,痛苦不堪,已是深陷不可自拔,他要定云不悔,他想做的事情,这辈子就没人能阻拦,包括当初娶云不悔。 她知道无法说服程慕白,于是把注意打到云不悔身上,若是云不悔去劝,他说不定能够同意,灵溪自幼跟着他,知根知底,那孩子灵秀温静,他也是喜欢的。 可云不悔不愿意,又把问题推给程慕白。 王妃深知她的性子,看似柔弱,却很有主意,她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王妃一人在生闷气,这事都明挑了,反而进入死胡同。 云不悔回到皓月居,人疲倦至极,灵溪端着茶过来,微笑说,“世子妃,喝口茶吧。” 云不悔打量灵溪,这侍女今年十八岁,模样灵秀,温婉沉静,身段玲珑有致,程慕白自幼在身边调教的,知书达理,气质出众。她并不似侍女,反而似大家闺秀,当初她嫁过来就觉得,灵溪和灵心,一人是大家闺秀,一人是小家碧玉,各有千秋,算是程慕白的通房侍女吧。这二人服侍她尽心尽力,不见丝毫妒忌,她又觉得或许她想偏了,她问程慕白,程慕白戏谑反问,如果我说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你信吗 她不以为然,说不信。谁信啊,放着两位如花似玉的侍女在身边,又是他名正言顺能碰的,她看程慕白在床上的技巧功夫也就不像雏儿,哪能信啊。 可灵溪和灵心,确是没表露出旁的期盼,尽心尽力服侍,她就打消这念头。 如今灵溪捧茶,她脑海里就想起她和程慕白拜堂成亲时,偏室给正室捧茶,那画面刺激得她骤然把茶杯放下,灵溪吓了一跳,惊讶地凝着她。 云不悔从不迁怒于人,她敛了敛神色,微微一笑,“你先下去吧,我心情不好,和你无关。” 灵溪微笑问,“世子妃心情若是烦闷,不如到碧月长廊走一走。” “不用了,先下去吧。” 灵溪说是,恭恭敬敬地退下,云不悔舒了一口气,烦躁至极。 她对灵溪有了芥蒂,应该说,她对灵溪和灵心都有了芥蒂,随行伺候的便只有冰月,去哪儿也不让灵溪和灵心跟随了,两位侍女莫名其妙,冰月也莫名其妙,可见云不悔心情不佳,她不敢问。 云不悔没在程慕白跟前提过纳妾,一个字都没提过,仿佛王妃没和她提过,可程慕白明显感受到自己小妻子心中有事,晚上求欢时被她拒绝很多次,一会儿说身体不方便,一会儿说难受,程慕白宠着她,云不悔自己都觉得对不起他,这事和他又没关系,可实在没心情。 这一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 这一天一大早,程慕白就起身,他要出远门,昨晚就和云不悔提过,他要去柳城一趟,这儿去柳城来回要两天功夫,加上办事两天,他四天后回来。 云不悔一早起来给他收拾,包袱什么都收拾妥当,又伺候他穿衣,梳洗,用膳,贤惠至极,程慕白都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云不悔极少这么服侍他。 她喜欢睡懒觉,早上起得晚,他起得早,所以早上她是没什么机会伺候他的,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娘子”程慕白温柔缠绵地喊了声,这小丫头和他冷战十来天了,乍然如此柔情似水,真有点不习惯,云不悔抬头看他一眼,她也不知道今天为何起得早,她和程慕白成亲以来,分开最长的时间也就两天,这突然要四天,她觉得很不习惯。 “什么事” “为夫”程慕白犹豫着说辞,咳了几声,“为夫觉得娘子今天真贤惠,真的。” 云不悔他挑眉,“我平常不贤惠吗” 程慕白慌忙摇头,“贤惠,当然贤惠,今天最贤惠。” 云不悔不理他,送他出门,昨晚就和王爷、王妃告别,说是要去柳城,借口都找好了,朋友相邀,荆南随行。今天一早,王爷和王妃也就没有送行,倒是出门的时候,程佑天和程穆东正要一起去商行,赶巧遇上了。 程慕白这一次不坐轿子,也不坐马车,他骑马。几人站在门外,程穆东拍着程慕白的小白龙,笑问,“二哥,这一路去柳城一天呢,你骑马能顶得住吗” 程佑天也蹙眉,“你身子吃不消吧,府中又不是没马车。” 程慕白说,“我那朋友事情比较紧急,催得急,这马车没马快,耽搁了人家正事就不好,横竖一天,忍忍就过去,荆南随行呢,没事的。” 程佑天和程穆东嘱咐了几句便去了商行,云不悔整理他身上的披风,闷着脸不说话,程慕白伸手揉了揉妻子细腻的脸颊,“这几天都心烦什么和我置气上了。” “没有” “口是心非。”程慕白揉得越发重了,云不悔委屈地看他,清晨雾蒙蒙的天气中,她的眼睛也如蒙了一层雾气,镜花水月,什么都看不明白。 她这模样让程慕白的心都变得柔软了,那疼惜,怜爱一股脑儿涌上来,他突然以披风遮住两人,把她困在他的胸膛里,低头吻住她的唇 荆南、灵溪等人何时见过他如此失态,慌忙低下头,不敢去看,谁都知道披风下他们在做什么。 云不悔问他吻得脸颊发热,委屈烟消云散,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爱比什么都重要,这让她突然湿润了眼睛,云不悔紧紧地抓着他的前襟,“小白” “好娘子,为夫都舍不得走了。”程慕白意犹未尽,又亲了好几口,他的小妻子最近特别的多愁善感,“不悔,凡事都别往坏处想,天塌下来,我顶着,知道吗” 云不悔泪蒙蒙地凝着他,那委屈和心酸如蚂蚁在他心口咬着,他捧着她的脸,微笑说,“不悔,相信我。” 她重重地点头,相信他,她一定相信他。 “嗯,别卯足了劲给我溜了就成,当然,娘子要是想玩一玩这把戏,为夫也是乐意奉陪的,可为夫会很不高兴,为夫不高兴,后果很严重,知道吗”程慕白叮嘱。 云不悔哭笑不得,这眼泪含在眼睛里,一眨就滚下来,“我等你回来。” 离别依依,十八相送,终须一别。 程慕白和荆南走了,身影慢慢地淡出她的视线,清晨第一缕光线划破雾蒙蒙的天空,折射出一缕阳光,扫去所有的阴霾。云不悔站在门口,仰头看天,五指覆盖在眼睛上,光线透过她的指缝落在她的脸上,她笑靥如花,如八月天如洗的天空,阴霾尽去。 今天是八月十五,合家团圆的日子,云不悔送走程慕白后就开始忙碌。 打扫,祭祖,准备合家团圆饭。 她没想到,今天家里会发生一件翻天覆地的变化。 朝廷来圣旨了。 216 传圣旨的是一位很年轻的公公,姓谢。穿着宝蓝色的太监服,模样看起来很俊秀,脸上没有表情,身后是一队御林军,云不悔很明显感觉不安。 王爷领着王府家眷跪在也花厅,接听圣旨。 谢公公摊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王、宣王世子、宣王长子勾结北郡王犯上作乱,谋杀柳城巡抚,利州太守,高阳驻防穆林将军,罪无可赦。今削去宣王爵位,贬为庶民,即日扣押宣王、程慕白、程佑天、程穆东回京候审,没收家产,王府女眷,尽快搬离,不得有误。” 诸人目瞪口呆,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一点预兆,宣王愤然站起来,谢公公目光一厉,“宣王爷,您要抗旨吗” “这是假的,这是假的,皇兄不可能会下这样的圣旨。”宣王愤怒夺过圣旨,那龙飞凤舞的熟悉字迹让他眼前发黑,下面的玉玺更是铁证如山,这圣旨是真的,哪怕是临摹,他也能分别出皇上的字迹和别人的字迹,这并非临摹,是皇上亲笔下的圣旨,给王府措手不及的灾难。 几位侧妃乱成一团,荣华富贵一辈子,哪曾有过这样的变故。 宣王双手发抖,谢公公挥手,身后的御林军上来,左右架住王爷,王妃和几位侧妃扑上去,却被御林军挡下来,王爷颓废地低着头,颤抖地看着圣旨,他已伤透了心,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 王妃和几位侧妃被御林军架在几米之外,她们眼泪夺眶而出,嘶声喊着王妃,一团混乱,冰月扶着云不悔闪到一旁,免得被人误伤,他们看起来来者不善。 谢公公问,“世子和两位公子呢” 云不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给冰月一个眼色,程佑天和程穆东尚在府外,不知变故,得通知他们赶紧走,冰月会意,府中人本来就多,如今又乱作一团,冰月悄悄地溜出去也没人注意。 谢公公冷眸扫过王爷,又问了一句,“王爷,世子和两位公子在哪儿,这抗旨可是诛九族的罪啊。” “哈哈哈”王爷骤然大笑起来,“诛九族,你有那本事吗” 谢公公一怔,是啊,九族,程家的九族,的确没这本事,谢公公也不废话,挥手让人进去搜,府中女眷都吓白了脸,楼嫣然想到程佑天,想派个人去通知,云不悔摇摇头,楼嫣然才发现冰月离开了。 希望能来得及,来得及。 御林军在王府搜了一阵,没发现人,谢公公很显然很了解王府的家业,吩咐御林军去王府的商行逮人,半个时辰后,御林军空手而回。谢公公不悦,骂了一声废物,继续命人全城搜捕。御林军压着王爷走了,王妃和几位侧妃追上去,都被挡了回来,谢公公冷漠又高傲地看着她们,命令她们立刻离开王府,这宅子要查封,王府的家业也要查封,一夕之间,权贵的王府一无所有,只剩下一群失魂落魄的女人们。 王妃不愿意离开王府,竟和谢公公对峙起来,她宁愿被抓去和王爷关在一处,云不悔压低了声音,提醒王妃,程慕白在外,她还有玉致和玉妩。王妃这才回过神来,王府一干女眷在御林军的凶神恶煞命令下,收拾家当,其中一人见楼嫣然走得慢,用力一推,云不悔慌忙截住他的手,狠狠丢开。 “你干什么”云不悔怒声问,这群突然闯入她家的御林军,粗暴无礼,凶神恶煞,在她的家里横行霸道,这让她很愤怒。秋霜慌忙扶着楼嫣然到一旁,她有孕在身,云不悔也庆幸,快三个月的肚子看不出来,否则,估计楼嫣然也免不了这顿牢狱之灾。 “这是王府,再不济也是王府,你一个小小的御林军,敢在这里伤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留条后路给别人,也留条后路给你自己。”云不悔沉怒说道,那御林军挥手就要打,谢公公喝住,他冷眸看向云不悔,云不悔傲然转身离开,谢公公沉声道,“别为难她们,给她们一个时辰的功夫收拾。”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人在政坛上打滚久了,大起大落的事见多了,宣王是皇上的胞弟,将来如何,说不准。 王府已是一团乱,府中奴仆见王府落难,纷纷想偷东西溜走,王妃和几位侧妃根本压不住,云不悔寻来清风,府中的侍卫还没被扣押,程慕白有一队很忠实的侍卫,断然不会离开王府,她让清风带着他们镇压,发现心有不轨的奴仆立刻逐出府内,连银子都不要发放。 清风领命,如今一团乱,只有云不悔一个能主事的人,其他人都三魂去了七魄,几位侧妃甚至想着回娘家避难,大家各有心思,只顾自身。云不悔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倒是让灵溪和灵心把程慕白的东西全部收拾,特别是书房里的,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烧掉。 她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可直觉让她这么做。 王府库房被御林军把守,谁也不准从库房带走东西,只能带走自家苑里的物件,这是谢公公格外开恩,若非云不悔那一句话,他兴许会让她们就这么孑然一身出去。 云不悔知道各房剩下的私房钱不算多,可她的意思传下去,让她们能多带钱就带上。府中乱跑,心有不轨的奴仆被清风解散,赶了出去,最后剩下二十名奴仆,愿意誓死跟着各位主子,这还不包括一些大房侍女。 王府女眷收拾东西都在大院里,一个个看起来很憔悴,哭得眼睛红肿,云不悔想让她们出点钱安置这些奴仆,可没人吱声,这一变故,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银子带着都防万一,谁愿意安置这些下人,王妃想到玉致和玉妩,她手头的钱也不多,更不能拿出来。 云不悔问灵溪,“我们账面上有多少” 灵溪在云不悔耳边说了一个数,云不悔挑眉,不到一千两见鬼了,皓月居的银票就有几万两,灵溪说,“世子都带走了。” 云不悔望天,程慕白,你是不是今天知道要出事啊,一早就溜了,还卷款私逃,还让我别溜了。 217 云不悔把五百银票平均分给二十名奴仆,让他们各自散了,日后若是有机会,他们还可以回来,若没了机会,那就各自安家,这笔钱也足够他们生活好几年了。 遣散了奴仆,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溃败的,失落的,谢公公派人催了几次,她们恋恋不舍,不愿离去,这是王府,她们的家,她们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她们留恋,哭泣,相互安慰,心中却对未来产生了惶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也回来,或许,一辈子都回不来。 玉容和玉媚搂在一起大哭,玉侧妃和李侧妃眼睛红肿,云侧妃沉着脸,王妃失魂落魄,每个人都王府都留恋不舍,哪怕是楼嫣然和云不悔,她们对王府也有不可磨灭的记忆。 “母亲,我们还能回来吗”玉容问,云侧妃摇头,她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玉媚紧紧地抓着李侧妃的手,玉致和玉妩陪在自己母亲身边。她们在大院里面面相觑,相顾流泪。 一个时辰早过,谢公公等得不耐烦,御林军过来催促,直把她们赶出王府,几位侧妃带的东西多,零零碎碎被御林军丢到王府外面,散了一地。众位女眷愤怒,玉致差点和一名御林军打起来,云不悔着急地拉着她,谢公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查封了王府,贴上了封条。 关门沉重的声音如锤子在每个人心中沉重地响起,敲响了她们的心痛。 王妃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家她们的家就在他们眼前被查封了,这显赫的朱红大门,如此沉重地在她们面前关闭了,她们还有回来的一天吗 世界在她们眼前天旋地转,天仿佛都变了。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有的同情,有的看戏,各有纷纭,谁都不曾想到,显赫如宣王府也会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玉致等几位小姑娘哭得狼狈,凄苦,楼嫣然和云不悔反应倒是冷淡许多,两人都是沉静惯的人,面上看不出什么,楼嫣然失神愤怒过,最终也变得安静。就如云不悔,不可改变的事实,她素来不会做太多努力,如今她想的是,以后怎么办,该如何应对这场变故。 谢公公扣下王府的侍卫队,这是当初皇上给的侍卫队,如今一人都不许跟着她们走,清风也被扣下,反抗间被一名御林军以刀威胁,只能死死地隐忍着。程慕白那批死忠们沉默寡言,目光只看着云不悔,听她的意思。程慕白不在,这就是他们的主子,云不悔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寡不敌众,没必要的牺牲能免则免。 她们是老弱妇孺,谢公公想必也不会为难。 王妃突然冲到谢公公面前,她放低姿态,求谢公公让她见王爷一面,谢公公说,王爷罪不可赦,皇上有令,谁都不准见。王妃挥开玉妩的手,缓缓地跪在谢公公面前,磕了三个头,再求谢公公网开一面。 众人都吓傻了,没想到王妃会当街跪下,一时没人去扶她,谢公公冷笑说,要见面可以,十万两白银。他说罢,上了轿子,扬长而去。 玉致和玉妩慌忙冲过去扶起王妃,她整个人如离了谁的鱼,脸色甚是难看,云不悔说,“母亲,此事不急,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 王妃点头,几位侧妃没人反对,她们收拾自己的行李,在众人的流言蜚语,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挺直了背脊,慢慢地离开王府。 那朱红大门慢慢地远离她们,每个人眼睛都浸满了泪水。 王府的产业都被查封,她们又是钦犯家属,不知谁下了命令,凤城所有的客栈都不允许她们落脚,她们走了一天,累了一天,找不到一处落脚之处。楼嫣然让秋霜回去楼家报信,希望楼震天能收留王府一家老小,楼震天拒绝,大夫人想要出门带楼嫣然回去,被楼震天缩在府中,寸步不行。 朝廷钦犯,又是落难家属,谁都不愿意和他们扯上关系。 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人情世故,皆是如此。 楼嫣然仰天长叹,那是她的爹爹,最疼她的爹爹,没想到也见死不救。 傍晚时分,冰月回到云不悔身边,俯身和她说了几句,云不悔说,“母亲,几位姨娘,我哥哥有一座山庄在南城,我们去那边落脚吧。” 她们又饿又累,凤城没人愿意收留她们,也没人愿意租房子给她们,甚至没有一家酒楼愿意接待她们,溏心楼也是如此,这是云不悔给溏心楼的命令。 她们早想寻一个地方落脚,一致没意见,楼摇光已在门口等她们。 危难见真情,难得她愿意收容,王妃自然感激不尽,可又怕给他们带来麻烦,楼摇光说,“王妃,您就别客气,就我哥对玉妩郡主的心思。再说,嫣然和云不悔都是王府的媳妇,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家都累了,厢房都收拾好了,先收拾,用了晚膳再说。” 然而,就在刚进去山庄时,门口突然来了一队御林军,凤城知府亲自带人把山庄围得水泄不通,挥手让人进去搜,楼摇光大怒,云不悔伸手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是来找程佑天和程穆东的,他们在家里粗暴地翻找,打坏不少家具,楼摇光气得发抖,最终没寻到人,王妃冷冷地看着知府,这位和王爷交情不错的旧友,如今在她们心上又插了一刀。 知府说,“程夫人,您也体谅我们的难处,实在没办法。” 言下之意,他也是奉命行事。 这山庄是不能住了,官兵在外面虎视眈眈,这山庄又属于楼开阳,王妃不愿意给他们带来麻烦,没坐热就要走,云侧妃不愿意走,这走了一天,能去哪儿。这山庄景色秀雅,吃得舒服,睡得舒服,出去难不成要在街头过夜吗王妃冷冷地看着她,今天一日她已心力交瘁,不想理会她的撒泼。 楼摇光也为难,没料到形势如此严峻,云不悔知道这儿住不下去,否则要连累楼开阳,楼摇光说还有一处宅子能住人,地方不大,比较破旧,只是要委屈她们一些日子。 王妃说,“能有一顿饱饭,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我们就满足了。” 云侧妃仍不愿意走,楼嫣然说,“母亲,您还想见到佑天吗” 这是云侧妃的死穴,她没办法,只能随着她们出去。 到了这座院子,她们才知道楼摇光所谓的委屈,这地方已久没人居住,破破烂烂,屋内都有蜘蛛网,老鼠蟑螂四处跑,透出一股腐朽发霉的味道。 就一个大院,几个房间,再一个花厅,非常在脏乱,简直不是人住的的地方。 王妃和几位侧妃都僵住了。 她们享尽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何曾在这种地方住过,云侧妃立刻嚎叫,不愿意在这种鬼地方住下去,玉致等几位小姑娘也是不曾受苦的,面面相觑,这样的地方对她们而言简直是恶魔。 楼摇光把云不悔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你打什么主意呢,这地方能住吗去你的山庄吧。” 云不悔淡淡一笑,“落难就得有落难的法子,你走吧,别管我们。” “不悔,你”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云不悔说道,楼摇光点头,于是和众人道别离开,冰月说,“外头有官兵。” 云不悔叹息,几位侧妃已吵成一团,谁都不愿意住这种地方。 王妃骤喝一声,“闭嘴,都吵什么吵,都这时候,你们还想去哪儿,凤城还有去处吗” 她们又是一阵争辩,云不悔让灵溪和灵心领着侍女们去烧热水,打扫房间,暂时收拾住下,这地方虽然破落,脏乱,收拾一下总能住人的。好在院子里还有一口井,打水也方便,厨房就不用了,生了半天火才升起来,菊青和竹青几人就去打扫了。 各位主子的大房侍女都跟着,灵溪、灵心、冰月、菊青、竹青、吉祥、秋霜、小萍、青萍、春秋。侍女就有十人,办事也利落,云不悔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赶紧让冰月带两人去买点食材回来,房间收拾好了,这么多人不够住,都是两人一间,李侧妃和玉媚,云侧妃和玉容,玉致和玉妩,云不悔和楼嫣然,王妃和玉侧妃一间。诸位侍女只能挤在一起了了过了,一屋子都是女人,附近不远又荒凉,风呼呼地吹,门板咯吱响,静得有点吓人。 冰月等人在酒楼买了一些食物回来,又买了油盐柴米酱醋茶,手头有些钱,东西备置的也多,众人虽又饿又累,吃的却不多,每个人都在想着明天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云不悔食不知味,楼嫣然勉强塞进去一点食物,玉媚和玉容等人病怏怏的,李侧妃和玉侧妃看起来也憔悴多了。 “佑天和穆东他们会不会被抓了”玉侧妃问。 云侧妃一个厉眸扫过去,“佑天不会被抓的。” 她们至今都想不明白,这飞来横祸究竟是为何云不悔说,“两位姨娘莫要惊慌,他们一定没事,官兵在不远处守着,若是抓到人就不会守着了。” 用了晚饭,王妃把众人召集起来,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一共有两万多,她问,“你们谁手上还有一些钱,我们得见王爷一面。” 云不悔和玉致、玉妩都拿出钱,两位小郡主例银不多,存下来的也不多,云不悔手上就三百两,三人凑在一起也就三千多两。除了她们三人,没人有动静,王妃面色沉痛地掠过她们,云侧妃面无表情,玉侧妃和李侧妃都低下头,王妃说,“你们都不想见王爷一面吗他落入他谢公公手里,不知道会不会受到虐待毒打,你们都不担心吗” “王爷是皇上的胞弟,他们敢。”云侧妃理直气壮的。 王妃冷笑,“我们已经被贬为庶民,家都没有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敢” 没人说话,王妃冷笑起来,“王爷待你们不薄,如今事到临头,你们却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玉侧妃说,“姐姐,我们也不是不愿意,眼下日子艰难,什么都要钱,谢公公开口就要十万,我们凑齐了给他,我们怎么过日子” 李侧妃也说,“小玉说得是。” 楼嫣然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她的嫁妆,这两年的存银加起来,足足有三万两,云侧妃匆忙把楼嫣然的银票拿回来,厉声问,“你做什么傻瓜吗” 楼嫣然说,“母亲,这是我的嫁妆,如果佑天在,他也想我把钱拿出来。” 王妃微有些动容,云不悔更是诧异,没想到楼嫣然会是第一个挺身而出,楼嫣然把手放在小腹上,面色晦涩,她想给自己的孩子积德。 玉侧妃和李侧妃想了想,也把自己的闲钱拿出来,一人一万,一人五千,合起来就有七万两,还差三万,云侧妃并无拿出私房钱的意思。 李侧妃刻薄地说,“都这份上了,你也出一点吧,守财奴啊,三万你没有吗你自己贪的钱都不止三万吧。” “我没钱。你凭什么说我贪王妃的钱”云侧妃甩袖,怒瞪李侧妃,李侧妃也不甘示弱,两人于是就吵起来,导致最后差点打起来。 玉侧妃劝架也劝不住,玉容把自己的钱袋拿出来,带着哭音说,“你们别为难母亲,我这里有一万两,都拿去吧。” 云侧妃把玉容的钱袋抢回来,众人愤怒地看着她,玉容又一把夺过来,脸色涨得发红,十分羞愧,把钱丢到桌子中央。八万两,还差了两万两。云不悔说,“我们身边值钱的东西还有一些,明日去典当,凑足十万两应该不成问题。” 云侧妃讥诮地看向云不悔,“世子妃不是一向很阔气吗花了五百两安置奴仆,怎么就拿出三百两,王爷的命还没这些奴仆值钱吗” 云不悔淡然说,“世子的朋友出了点急事,急需一大笔钱,世子把家里的银票都带走,只余下八百多两。那些奴仆为了王府劳苦一辈子总要安置妥善,我身边就只剩下三百两。” “谁知道你说真说假,还这么赶巧了。” 云不悔不想和她争辩,云侧妃越发讥诮。王妃把钱凑在一起管理,云不悔夜不能寐,寻来冰月,“明天一早派人去华云典当行打声招呼。” “明白,把价格抬高是吧。” “压低,尽量压低,给两万两就好,别多给。”云不悔说。 冰月瞪圆了眼睛,云不悔说,“给别的典当行打招呼,谁也别收我们家的货。” “小姐,这太狠了吧,我们带出来的玩意当这个价钱,不能吧。” “今非昔比,怎么不能” “知道了。”冰月虽然不解,倒是很听话,这东西典当给华云,以后定然原封不动还回去,这几万两算是白给了,这一想她就觉得云不悔的做法是对的。 冰月和云不悔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她唯命是从,想通了也有点小纠结,“小姐,你要干什么啊” 云不悔微笑问,“你说我要干嘛” “好的房子不住,偏要来这破地方,我估摸着所有值钱东西加起来能典当七八万,你就给两万,不让溏心楼的人接待王府的人小姐,怎么看都是落井下石啊。”冰月挠挠头,笑得尴尬,似乎这么想自己主子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云不悔温柔地摸摸冰月的脸,冰月毛骨悚然,云不悔笑说,“冰月啊,你家小姐一向不是很擅长落井下石吗” 冰月,“” 云不悔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楼嫣然睡在一个床上,冰月和灵溪、秋霜把这里收拾得很暖和,顾及楼嫣然是孕妇,被褥什么的都是买好的,空气中的霉味被沉水香冲散,虽是简陋,倒也过得去。 两人躺在一个被窝,云不悔有点膈应,翻来覆去睡不着,楼嫣然也睡不着,对王府的人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楼嫣然问,“不悔,我们还能回王府吗” 云不悔说,“我不知道。” 沉默。 楼嫣然叹息,“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睡觉特别不安稳,特难受,怕我背后捅你一刀。” “表姐怎么会这么想我呢,我真没这么想过。”云不悔笑说道,“都说有身子的人喜欢胡思乱想,说得还真不错,你早些睡吧,孩子也需要休息。” “能睡得着吗” “睡着睡着就睡着了。” 明天要相亲哟,呐,大家都追文这么久了,有时候也要考虑一下作者的终身幸福是不是人家还木有男朋友呢,熬,嗯,大家祝福我明天遇上的男人靠谱点啊,男人如今都不靠谱啊啊啊泪。 ps:就一更,没更新了。 218 众人被尖叫声吵醒,屋内所有的灯亮起来。这宅院酒久不住人,地处荒僻,王府一夜落魄,家里净是女人,心情不畅,夜里睡得本就不稳妥,这样的尖叫声无疑把众人心底的惊惧都挖掘出来,沉静的夜变得暴躁。 云侧妃花容失色地缩在一旁,女人们聚在她的房间里,问玉容发生什么事,玉容脸色惨白,原来是她们母女快要睡着时,云侧妃被老鼠咬了一口,吓得她惊慌失措,不敢再睡。这放在寻常百姓家是一件寻常事,夜里被老鼠咬怕是很多人的经历,可若是娇生惯养的她们,那就不一般了。 老鼠这样的生物于她们而言是肮脏的,嫌恶的,被老鼠咬于她们而言就如要她们的命一般,吓得她们母女不敢再闭眼,王妃见无事,吩咐大家回去继续睡觉。云侧妃突然嘶声大喊,“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明日我就回娘家,我回娘家,我再也不在这鬼地方住了。” “母亲”玉容惊讶地看着她,云侧妃突然抓住玉容的手,“你和我外公家,别在这鬼地方住了,还有嫣然,你肚子里有我的孙子,这地方住下去,没准孙子都没了,回娘家,回娘家” 楼嫣然蹙眉,王妃脸色十分难看,众人面面相觑,玉容问,“母亲,那王妃母亲和几位姨娘怎么办” “我不管,我不管,这鬼地方我是住不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要回家去,没准王府就这么败了,我们难道要这样过下半辈子吗”云侧妃嚷嚷起来,眼睛充满了血丝,她焦虑地看着玉容,“你是我的女儿,你会和我站在一边的,是不是” “闹够了没有”玉容还没回答,王妃喝住,“现在什么时候王府落难,你要独善其身,你就这么丢下王爷走了,有福同享,有难不能同挡” 云侧妃一贯是不受压制的人,她站起来,几乎是张牙舞爪地看着王妃,“你吼什么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吼你冲起来也不过是一个落难的王妃,不,王爷贬为庶民,你连王妃都不是,你还横什么王府是没了,一家子连一个男人都没有,我们这些女人怎么过活,抱着王爷的尸骨过吗你高尚,你留着守着这个家,我们算什么我们只是妾室,就是死也不能和他同寝,我们算什么大难临头,谁傻守着这个家。” 王妃气得发抖,挥手呼一巴掌过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云侧妃捂着脸,“你敢打我” 她猛然冲上来,揪着王妃的头发,两人竟然厮打在一起,玉侧妃和李侧妃和云不悔等人慌忙去拉,去劝尖叫声,哭声,嘶喊声,打架声,乱成一团。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这场闹剧一直闹到寅时,天都泛白,众人精疲力尽,聚在一个屋里相对无语,云侧妃闹够了,也累了,脸上还有几道抓痕,脸上却有着她从未表现过的刻薄和讥诮。 王妃站起身来,云不悔从不曾见过这位高贵端庄的王妃像今晚这么失态,云侧妃那句抱着王爷的尸骨一起激怒了她,让她做出恐怕是她平生最不屑,最冲动的行为。 她看起来很狼狈,衣服领口被云侧妃抓破,可她却仍然高不可攀,仍是那么的威严,她的声音冰冷如此时的月光,“走,谁想走的,都走。如今走了,从此以后和王府再无瓜葛,日后王府败也好,荣也要,和你们无关。” 天已泛白,灰蒙蒙的光线把整个院子照得更显灰白,如落幕后的舞台,孤独苍凉,云不悔坐在台阶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对她们而言,如今什么都是灰蒙蒙的,看不到希望。 闹了一场,终究安静了。 这安静,透出死寂。 楼嫣然在她身边坐下,她也睡不着,云侧妃是打定主意要走,她身上还有一些钱,她已在收拾行李,她让玉容和楼嫣然跟着她一起走。 “这个家就要散了。”楼嫣然说,有几分伤感,云不悔侧头一笑,“散不了,家在人的心里,永远散不了,为了你的孩子好,你跟她走吧,她婆家虽然落败,可日子还算过得去,总比跟着我们吃苦好。” “你呢” “我”云不悔微微一笑,“我生是程慕白的人,死是程慕白的鬼,他在这里,我能去哪儿” 楼嫣然心头震动,他们生死不离吗 她呢要抛弃程佑天苟活么 姐妹两人在院子里坐到天亮,冰月和秋霜一直作陪,天一亮,灵溪和灵心几名侍女做早点,很简单的白粥,几道小菜,并不丰盛,每个人食不知味。 王妃和云不悔要去典当行,李侧妃和玉侧妃把值钱的东西能典当的都拿出来,玉致、玉妩和玉媚也把自己心爱的首饰都捐赠出来。王妃收拾好让菊青拿着,几人一起去典当行,她一句话都没说过,就如她昨天说的,想走的,今天都走了。李侧妃和玉侧妃目送着王妃离开,眼睛湿润了 “我们在这个家生活了几十年啊” “是啊,几十年” 虽然明争暗斗,可早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分开的道理。 王妃和云不悔走遍整个凤城,去了几家典当行,没人愿意收她们东西,最后拿到了华云典当行,华云是出了名的吝啬鬼典当行,价值一万的玉在这里能当几百两就不错,一般是走投无路的人才会选择华云典当行,如现在的她们。 华云典当行的老板是一名青年男人,他挑剔地看着王妃和云不悔送上的饰品,古董,最后挑剔地宣布了一个价格,一万八千两。王妃说,这些东西加起来快十万,怎能给如此低廉的价格。青年男子指着门口,买卖愿打愿挨,如果您不情愿,慢走不送。他很高傲,王妃也很高傲,可想到这些身外之物能见王爷一面,王妃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云不悔忍痛摘下手腕上的手镯,这是价值连城的手镯,王府的家传之宝,鸳鸯玉镯。王妃想要阻止,这是他们王府的宝贝,云不悔微笑,“母亲,人是活的,物是死的,以后再要回来就是。” 冰月心想,小姐,你心都不发抖吗敢睁眼说瞎话。 云不悔把玉镯交给那男子,“凑个整数,两万。” 那青年男子目光没和云不悔对视,很痛快地给了两万白银,王妃愠怒,就云不悔的手镯就不值两万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凑足了十万两,王妃便要去府衙,她让云不悔先回去,她想一个人见王妃,云不悔也不勉强,说在府衙外等她一起回去。楼摇光突然出现,把她拉到一旁,“程佑天和程穆东昨晚没回去吗” 云不悔摇头,“官兵就在外面守着,人进不来,暂时就躲在你那边,告诉他们,家里挺好的,挺好的。” “程佑天托我拜托你,照顾他的妻儿。”楼摇光撇撇唇,说得十分不甘愿,云不悔点头,“告诉他,楼嫣然没事。” 楼摇光问,“你到底是什么心思啊”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我们到底是不是一家人,能不能同甘共苦。只能享荣华,不能工苦难的家人,我也没必要为她们掏心掏肺。”云不悔说道,楼摇光担忧,她一笑,“姐,放心,我有分寸。” 楼摇光点头,又问,“程慕白呢” “他昨天一早去柳城,对了,你派人在城门堵他,别让他进城,估计要四五天才能回来,不过王府出这么大的事情,他也该听到消息,我琢磨着这一两天就该回来,你盯着点,别让他被抓了。”云不悔嘱咐道,楼摇光自然知道怎么做,姐妹两人交换了一些信息,楼摇光就离开。 冰月陪着云不悔在府衙外面等了一天,云不悔中午就吃了一个干饼,肠胃有些不舒服,头也有点晕眩,冰月笑说,“小姐,你也是身娇体贵的,也就一天工夫,至于吗” 云不悔没理会冰月,她是身娇体贵,早年受够了苦,后来对自己越发的好,养得这身体越发娇贵,冰月提议说,“反正还早着呢,我们去吃顿好的,回去又是水煮白菜,你吃不消吧。” “闭嘴”云不悔没好气地说,“稍微把伙食弄好点。” “是你说要那啥,那啥的啊” “不准顶嘴” 冰月乐不可支,等到夕阳西沉,最后一抹乌金消失,王妃终于从府衙中走出,眼睛红肿不堪,菊青扶着她,缓缓走下台阶,十万两,就见这么一天,真是价值连城啊。 云不悔迎了上去,“母亲,父王怎么说” 王妃心不在焉,“回去吧。” 219 王妃什么都没说,云不悔也不好问,她陪着王妃一起回到那落破的院子,远远就看见几位官兵在守着,如守着犯人,王妃和云不悔视而不见。 出人意料的是,云侧妃走了,玉容和楼嫣然却留下来,李侧妃和玉侧妃谁都没走,整整一天都在等着王妃和云不悔回来。玉致说,云侧妃让楼嫣然跟着一起走,楼嫣然不愿意,说要留下来等程佑天,她被云侧妃狠狠地骂了一顿,最后她拉着玉容走了,可半路上,玉容又哭着跑回来,她说要和大家在一起,吃苦也愿意。 云不悔有些惊讶,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晚膳很简单,昨天一宿没吃什么,今天又食不下咽,谁都饿了,这晚膳简单,却填饱肚子,云不悔问玉侧妃,“为什么没走” “去哪儿这是我的家。”玉侧妃说,李侧妃一笑,同意她的观点,“她说得没错,这是我们的家,大家当然要在一起。我也不是没犹豫过,虽然娘家是小门小户,可维持生活没问题,玉媚也可以过得安稳一些,可我想,如果这么走了,真对不起王爷这么多年的包容。” 云不悔一笑,她很感激这两位姨娘,能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留下来,她很感恩自己有这样顺境中你争我斗,逆境中也能相互扶持,荣辱与共的家人。 官兵守了两天,终于失去了耐性,为了逼出程佑天和程穆东,他们三番四次进来骚扰,砸锅破铁,闹得鸡犬不宁,最后动手打人。 冰月忍无可忍和他们动起手来,把他们的人狠狠揍了一顿,那几位御林军也是有身手的,冰月也吃了一些暗亏,最后还是把几位御林军打趴下了。然后迎来了巨大的风暴,整个家里几乎被人砸了一团,跌跌撞撞间,一名御林军挥着刀鞘就要打拦着他们的几位女人,首当其冲就是楼嫣然。 令云不悔意外的是,李侧妃和玉侧妃同时扑上去挡住,保护着楼嫣然,官兵们闹了一通悻悻离开,云不悔严令冰月不准再和他们动手,冰月知道犯了错,不敢顶嘴。 李侧妃和玉侧妃都是为了嫣然肚子里的孩子,王府眼看是破败了,皇上不肯放过程家几位公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若是都被抓了,楼嫣然肚子里这位是王府仅剩的香火。 日子艰难地过着,王爷被押解回京,程佑天和程穆东就这么藏着,程慕白不知所踪,王府人心惶惶,值得庆幸的是,谢公公押着王爷回京后,知府大人没有派人再那么紧的盯着她们,守了十余天,没见到程佑天和程穆东,知府就撤了人。 快半个月了,她们终于见到程佑天和程穆东。 这是这段时间来,王府最大的乐事,楼嫣然抱着程佑天默默地哭泣,玉侧妃抱着程穆东心有戚戚焉,感激上苍,王妃和云不悔都想到程慕白。 他到底去了哪儿 一封书信都没有,家里发生这么大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程佑天和程穆东大概了解家中的一些情况,程佑天对云侧妃离开的事情感到十分抱歉和羞愤,王妃宽慰几句,程佑天的脸色越发难看,程穆东说,“大哥,这不是生气的时候,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上京”程佑天沉声说,他担忧地看着楼嫣然,云不悔明白,若非为了见楼嫣然最后一面,他早就随着御林军上京,他放不下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楼嫣然着急地拉着他,“佑天,不要去,危险” 程佑天说,“我有分寸,你在家里等我,我发誓,在孩子生下来前,我一定回来。” 楼嫣然的泪水夺眶而出,程穆东和程佑天一个意思,玉侧妃没有多加阻拦,云不悔灵光一闪,想到程慕白,他一定是上京了。 他知道家里她一定能照顾好,所以他一定上京了。 他竟然没见她最后一面就这么走了,万一云不悔心里一咯噔,如被针扎似的难受,紧张得直冒冷汗。 王妃同意他们上京,若非身体不允许,她也想随着他们一起去,楼嫣然万般不舍,最后也没有再求他留下来,程佑天对云不悔说,“嫣然就拜托你了。” 云不悔蹙眉,看向不远处的楼嫣然,她正悲伤地看着他们,她不知道楼嫣然有没有误会什么,可她清楚,程佑天有有托孤的意思。 她点头,沉声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程佑天不再说,转身回到楼嫣然身边,扶着她去内室休息。这是破旧院子里最安静的一个夜晚,每个人心事重重,又是一夜无眠。 翌日天还没亮,程佑天和程穆东就走了。 楼嫣然和云不悔送他们到门口,云不悔说,“如果遇上慕白,告诉他,家里一切安好。” 程佑天和程穆东点头,翻身上马,一抽马鞭,两匹骏马如脱了缰,飞奔而去,扬起尘土,迷蒙了女人们的眼睛。 又过一个多月,已进入秋末。 南国风声鹤唳,大批富商从京城迁移到凤城,沿途也看见不少逃难的人,一脸风霜。京城变了天,赵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几乎控制整个南国,没有任何消息走漏,可京城已是腥风血雨。几位外姓王爷不甘示弱,纷纷以兵权和争权相逼,赵王在挟天子以令诸侯同时,又要铲除异己。天牢已添无数亡魂,朝中选错了阵营的王孙子弟,富人高官纷纷遭殃,京城的繁华之下是一片猩红鲜血,染了满城树叶。 谁都知道,变天了。 南国已不再是程家的天下。 王爷进京后,一点消息都没有,程佑天和程穆东也没有传回一点消息,程慕白更是没有任何消息。 十月底,圣旨下,为了庆祝万圣节,召各位郡王回京共庆万圣节。 云不悔虽不懂政治,却也很明白,这是一道陷阱。 南国有四郡,西郡荒凉,东郡富贵,南郡安居乐业,北郡兵强马壮。四郡郡王拥兵各十万,抵三名外姓王爷拥兵之数,整个南国90万兵马四郡占了一半。 赵王下这道圣旨,无非是想削去四郡郡王的勤王之心,把他们禁锢在京城,同样也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赵王逼着皇上下圣旨的同时也密函一封送到各位郡王手上,不管是谁当皇帝,四郡都是以郡王为尊,所以他恳请几位郡王能忍一时之气,他日定会报答。 这样明显的意思,他们都看得明白。 如果他们抗旨不尊,不愿意上京,那么就有了抗旨的罪名,赵王若调集边境兵力给他们施压,这就师出有名,可若他们遵旨上京,如今赵王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进京凶多吉少,赵王此人,他们不信。 于是就有四郡世子代父上京祝寿的故事,没几日传遍整个南国,世子上京,虽然不如郡王上京,可毕竟是四枚很好用的人质,赵王原本都做好他们抗旨的准备,如今这样大家都没撕破脸,正和赵王心意。 云不悔在凤城听闻消息就知道,世子一进京一定会被扣下当人质,其中北郡世子最为危险,因为四郡中,北郡王兵强马壮,赵王最是忌讳。 京城的形势很紧张,同时她又收到一个令她担忧的消息,京城云瑶分行传来消息,赵王把楼开阳扣住了,云不悔心急如焚,具体情况他们也打听不清楚,仿佛是为了云瑶夫人之事。 云不悔和楼开阳原本计划把云瑶转让给楼开阳,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道一场大雪打乱她的计划,如今赵王扣下楼开阳,定然是看出什么,他要应付四郡,皇上,他想要夺得江山,在危机四伏间还空出心思对付楼开阳,又放出消息,定是逼她上京,他们再厉害,再富贵,也是商人,赵王若要他们的命,他们逃不过。 富贵不敌权势。 楼嫣然的肚子也慢慢地隆起来,孩子四个月余,家里的日子一直过得困苦,云不悔想要考验这个家,考验的家人,可事实证明,这是值得她付出一切的家人,她会守护这个家。 为了楼开阳,更为了程慕白和王府,她打算进京。 这事一和王妃提,王妃厉喝打住,说什么也不愿意她上京冒险,云不悔没提楼开阳,就提程慕白和王爷,王妃说,“你一个女人家,去京城能做什么,能做什么王爷说不定凶多吉少了,你他们几兄弟也没消息,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自从搬出王府,一直是云不悔在养这个家,府中女眷做一些女红拿出去卖,云不悔又和楼摇光要的一些银子,日子虽清贫,却不算太糟糕。 云不悔心想,此去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若是不能回来,她还藏着掖着一些事做什么,所以她把云瑶夫人的事情全盘托出。她告诉王妃,哪怕没了王府,日子也可以过得很舒服,她们还可以享受以前的生活,可若没了王府那几位男人,她们就家不像家,所以她要上京。 王妃震怒之余,不愿意听云不悔解释,云不悔跪在她面前两个多时辰,又多次提起程慕白,总算让王妃心软,也同意了她上京。 楼摇光也反对云不悔上京,可云不悔的脾气,谁也拦不住。 她把家人拜托给楼摇光,让她好好照顾她们,等他们回来,云不悔就带上冰月和离月,踏上去京城的帆船。王府一家站在码头送行,千叮咛,万嘱咐,云不悔在不舍中挥了手,起航离开。 赤水运河水面平静,云不悔一人在船头休息。冰月和离月多次请她回船舱休息,她都拒绝了,直到遇上暴风雨,云不悔才回了船舱。 云不悔是航运起家的,可她没在河上待过四天以上,到第四天时,她已隐隐不舒服,有一些晕船的迹象,幸好河面平稳,没有颠簸,她没有出现呕吐之像。 冰月早就准备许多酸梅让她能够过得舒服一些,云不悔靠着酸梅又撑了两天,人的昏昏沉沉的时候,意识就有点漂浮,最近她常做梦,梦见年幼时,她还在将军府的时候,英伟的父亲,美丽的母亲,快乐的她。那些美好的记忆在脑海里转转起起,不愿意离去。 原本她以为已丢了的记忆,又一次鲜明地回到脑海里。 这让云不悔喜极而泣。 近乡情怯,她想到这个词,这让她心情十分复杂。说起来,京城才是她的家,她祖籍是京城的,在京城出生,京城长大,把很多快乐留在这里,可这十余年来,她没来过一次京城,这里对她而言是一个噩梦重演的地方。 除了想到爹娘,她还想到程慕白,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在京城受到挫折,是不是四处碰壁,是不是被人踩着尊严和骄傲,为他的家在奔波。 时间多了,想的也多了。 第八天中午,云不悔终于登上了岸,改乘马车,几个时辰后就进了城门。 已是入了夜,京城静悄悄的,蔓延着一股厚重和繁华背后的苍凉。 这是当年和母亲一无所有离开京城后,她第一次回到京城。 当年,为了家,她踏出了这里,发誓永远再也不要踏入这里。 如今,为了家,她打破自己的誓言,重新踏入这里。 这里有她的噩梦,却也有她最关心的人。 220 云不悔离京多年,可回家的路依然记得清晰,繁华的京城三年一变,增添许多要道,马路,纵横交错,如复杂的网,把京城每一处都连接起来。 她顺着凤凰大道走到底,右拐便是她的家。 这座宅子并非御赐的府邸,而是云家祖辈都住的宅子,原来是一个小院落,后来她爹地改建成将军府,皇上御赐的府邸他们当成别院,除了避暑,平时极少去,这才是云家。 当年匆匆离京,母亲把这座府邸托付给自己一位好朋友,她承诺过母亲,这府邸她不会卖给别人,他日有钱了,便来赎回这座宅子。云不悔十六岁的时候,便托楼开阳为她买回了宅子。那人知道是云不悔,爽快地把府邸还给了她。 冰月和离月站在她身后几米之远,没有打扰云不悔。 她站在门口,看着已陈旧的大门,心绪如潮,翻腾如海,许多鲜明的记忆在眼前浮动,云不悔唇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她不敢回来,怕一回来就面对太多的疼痛和别离。如今勇敢地站在这里,她发现,她已平静许多,并没感觉太多悲伤,或许是因为她有了程慕白。 这座府邸已经很旧,凤凰大道是京城的主大道,非常繁华,这一带的宅院富丽堂皇,大多是京城富商或者高官居住之地,将军府多年无人居住,也没有人翻新,房子很旧了,墙壁上已长满青苔。 倒是院子里的桂花树,比云不悔记忆中长高许多,开得一树桂花,人站在门外就闻到桂花香。 时间无情,万事迁移,倒是树木,日复一年,更是高壮美丽。 云不悔拿出钥匙开门,锁都没换,已经生锈,堵塞了钥匙孔,她开了许久,这才开了门,门口有一辆官轿经过,抬轿的轿夫和后面的卫队仿佛觉得新奇,看着云不悔三人,片刻就走过了。 云不悔进了将军府,冰月和离月随着进来,又把门关上。 将军府不算很大,庭院布局有江南水乡的感觉,可就没有人居住,这里一切都显得比较破旧,脏乱,可昔日的繁华依稀能看得清楚。 院子里有几株梅花,院子后面有一大片梅花林,尚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隐约却已闻到梅花的香气,云不悔闭上眼睛,享受空气中的香甜。 “小姐,需不需要让人打扫打扫”冰月问。 云不悔微微一笑,“等过段日子吧,不着急。” 十几年她都等了,不急于一时。 将军府也有一条很长的走廊,雕栏画壁,虽然陈旧了,却依然很漂亮,从这条长廊能看到后院偌大的梅花林,走廊尽头就是她的闺房。 一推开门,尘土飞扬而下,光束中尘土飞扬,屋内传出一股霉气,好一会儿,云不悔才走进去,当年她才几岁,年纪很小,母亲给她准备的闺房也很小,本来打算等她满十三岁就打通两个房间,改建成新的闺房。窗台上还有她用珍珠串成的小珠帘,明珠被层层灰尘覆盖,也覆盖了它们的光芒。 窗台上的月季,早就枯死,桌子还有当年她们离开时没来得及收拾的杯子,地上铺着梅花绣的地毯,一台苏氏蔷薇雕花屏风和一张梨花木雕的躺椅。 云不悔眼前出现了一名小女孩,跑来跑去,她的眼泪就这么落下来,那小女孩笑得很灿烂,她突然想对那个小女孩说,不悔,别怕,将来你会幸福的。 太多的感情涌上来,云不悔无法面对,踉跄地走出房间,冰月和离月担心地围上来,云不悔挥挥手,拭去眼角的眼泪,“我没事,没事” 只是太久没回来,心酸罢了。 云不悔没在这里住下来,这里太乱了,打扫收拾要好几天,他们根本无法来得及收拾,她也没那个时间,哪怕再想收拾这个家,她也要等解决了所有的事情后。 出了门,上了锁,一名官太太在众位侍女的簇拥下走过这里,见他们出来,吓了一跳。那名官太太年纪不算很大,二十多岁,打扮得很珠光宝气,珠宝的光芒衬出她高贵的气质。 “你是这宅子的主人”官太太问。 云不悔点头,官太太说,“我听相爷说过,这家的主人原来是一名大将军,你是将门之后么” 相爷如此说来,这位年轻的女子是丞相夫人或者丞相很亲密,云不悔笑起来,迎了上去,缓缓地施了一礼,笑说道,“当年父亲战死后,母亲带我回了凤城老家,这么多年没回来,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里是将军府。” 官太太见她美丽又有礼,心中十分欢喜,慌忙扶起她,“我也是听夫君说起过,他说他很敬佩将军大人,你走后,第一次回来吗” 云不悔双眸含泪,轻轻地点头,官太太见她伤心难过,一时内疚,把娟子递给她,让她擦一擦眼泪,“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小姐别太难过。” 云不悔低着头,“多谢姐姐,我叫云不悔,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 官太太旁边的侍女一脸骄傲正要回答,官太太制止了她,微笑说道,“不悔妹妹,你就叫我宛姐姐吧,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你这几日住在这里吗” 云不悔面露难过之色,“我已经十余年没回京城,人生地不熟,宅子久没人住,打扫也不方便,尚还没个落脚的地方,兴许一会儿找一家客栈住,过几日我再请人好好打扫,收拾收拾。” 她这么说,林宛儿更是怜惜,云不悔年纪看起来小,这几日在床上过得不舒服,面色又苍白,看起来弱柳扶风,十分惹人疼爱,林宛儿说,“我家和你家隔得不远,我也没人做伴,不悔妹妹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来我家小住几日。” 221 云不悔本就有心思和也林宛儿套近乎,她主动提议,她自是开心至极,此事超出她的意料之外,她欣然同意,且让冰月陪在去林宛儿家,离月住客栈,好方便打探消息和传递消息。 她和林宛儿一见如故,两人聊得十分投机,林宛儿也很喜欢云不悔,一路上不悔妹妹长,不悔妹妹短,十分亲昵,两人相伴到了相府。 云不悔故作吃惊之状,问她是何身份,林宛儿掩嘴笑,说她的夫君是当朝丞相,云不悔慌忙做出恭敬之样,又做出为难之态,怕住在她家不太方便,做作得她自己都觉得虚伪。然则林宛儿吃一套,牵着她的手进了相府。 相府很富丽堂皇,院子里种了几株梅花,迎面便是一阵梅香,顺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白玉小径一直往前是中庭,连接着花厅,旁边是一座水榭。水榭后面是假山和亭台,再过去便是一座小阁楼,一直往内延伸。云不悔细细观察花厅的布置,很典雅精致,正位两旁的长台上放着两个青瓷古董花瓶,花瓶中插着几株梅花,非常鲜艳,如此贵重的花瓶一般单独摆出来当摆设,极少以花点缀,这样的点缀再配上墙壁上挂着的水墨画,有说不出的雅致。 林宛儿的贴身侍女名唤碧纯,人很机灵,林宛儿陪着她在花厅欣赏字画,她已领人去收拾厢房,两名侍女送上香茶和点心,茶是上好的雪芽,点心是梅花糕和水晶糕。云不悔在晕船,胃口不好,吃得不多,一上岸回家,此刻也饿了,她没太客气,吃了整整一盘点心。林宛儿详问才知道她晕船,吃得又不多,她贴心地命厨房做一下她爱吃的菜,一会儿送她的厢房去,云不悔再三感激,这相府夫人真的很热情,无防人之心,待人接物真诚大方。 两人刚相识,交谈不深,林宛儿也没多说相府之事,云不悔早就听闻赵王夺位,几位外姓王爷你争我夺,这位权倾天下的相爷却置身事外,没有向任何一方示好,算是一个特殊的人物。皇帝能撑这么多年,赵王韬光养晦,不敢妄动,多数是因为这位相爷,如今赵王大权在握,已铲除许多异己,偏偏不敢动这位相爷。 云不悔不关心朝政,对这个相爷并不熟悉,印象之中是很厉害的男人,且在她去凤城之前就听过他的大名,年纪也该不小了。 她是存了私心,希望能得到相爷的帮助,他应该是忠于皇帝,就不知道他能不能帮她。 此话她是不敢和林宛儿明说,云不悔有时候奇奇怪怪的念头很多,可正常人该有的观念她还是有的,若是让林宛儿知道她别有所图,怕早就赶她出去。 她用了一些茶和点心,林宛儿知道她疲倦,带她下去休息,等晚膳时间再叫上她。 云不悔点头,随着她王后院走。 后院零碎有几株梅花,种得不多,院子里有一个白玉池,是真正的白玉砌成的池子,池是芙蓉花池,这季节不是芙蓉花开的季节,池子中却盛放了几株灿烂的芙蓉花,甚是美丽。 云不悔心有疑惑,林宛儿解释,这是京城特有的雪芙蓉,花期在冬天,比较难开花,一开就是整个秋冬,十分罕见。碧纯说,相爷疼爱夫人,花了重金打造这个芙蓉池,又养了如此娇贵的花,供她冬天玩赏。 林宛儿笑骂碧纯多嘴,面上却有羞色,云不悔心想,他们夫妻感情一定很好,所以她更要好好的和林宛儿套交情。云不悔并不是第一次讨好一人,当年做生意的时候,刚开始很难,也要去讨好别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若是存心讨好一人,定能有极好的效果。林宛儿看起来就很喜欢她,可她却有莫名的愧疚,面对她清纯干净的眼睛,她真觉得自己很邪恶,不该欺骗如此美好的女人,可为了家人,再讨厌的事情,她也要做。何况,她也真心想交林宛儿这位朋友。 相府的侍女不多,可手脚麻利,没多久收拾了一间干净别致的厢房,林宛儿知道云不悔疲倦,没有多做打扰,只让云不悔和冰月多休息,等晚膳时间,她再过来。 云不悔送走林宛儿,冰月问,“小姐,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住,挺危险的。” “有何危险” “这是相府,若是被人知道,怕是不妥吧,我们为什么不住客栈”冰月忍了一路的话,总算有机会能问出口,“住这里陪这位夫人,我们能做什么能救王爷吗” “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可我们在京城,又能做什么既然哪儿住都一样,为何不住相府。”云不悔问,她揉了揉眉心,“冰月,我很累,什么事等我休息好再说。” 她疲倦的时候,思路很混沌。 冰月点头,隔壁就是碧纯收拾给她的房间,虽不如云不悔厢房那么精致,倒也干净舒服。两人都需要睡一个舒服的觉,碧纯陪着林宛儿回到主居,碧纯问,“夫人,您贸然请两位来路不明的女人回家作客,这稳妥吗” “来路不明”林宛儿一笑,“她是云将军的女儿,怎么算来路不明呢我很小的时候,爹爹就告诉我,将来要报恩,云将军对我们一家有再造之恩,我待他的女儿好,天经地义。” 林宛儿和云不悔所说半真半假,并非听相爷提过云将军,当年林父是一名很低等的传令官,因为犯了军规要被斩首,是云将军背后说情,放她的父亲回到清平镇当知县,从此一步一步爬到抚台,云将军对他们一家恩同再造。 父母辞世时千叮咛万嘱咐,等她要报恩时,将军府已是人去楼空,她每天都从将军府前经过,总是下意识看一眼,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有机会,报答他的恩情。 她嫁给相爷快十年,也曾从相爷口中得知,云将军膝下尚有一女,已移居凤城,生活无忧。她从不曾看见将军府上有人,今天突然看见有人从府中出来,乍然吃惊,之后便是兴奋,总算能如父母遗愿。 “谁知道她是不是云将军的女儿,夫人,万一是骗子呢”碧纯尚有些担心。 林宛儿说,“我看她一身正气,怎会是宵小之辈,碧纯,你多心了,再说,谁敢在相爷面前说谎,不怕没了命啊,我倒是不担心,你也别给人家脸色看,明白吗” “是,知道了。” 晚膳的时候,云不悔总算见到这位名动天下的丞相,他比林宛儿打十二岁,将近四十。一眼看过去并非很俊帅的男人,鹰眸薄唇,冷厉逼人,这样的视线如利刃一般,极少有人能和他对视,举手投足自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他和娇美如花的林宛儿站在一起,倒是相当的匹配,英雄美人,衬托得极好,他看着林宛儿的目光,也多了一抹少见的温情,这样的温情然在他身上格格不入,却很动人。 这个男人倒是像驰骋沙场的常胜将军,不太像一名盘旋政坛的风云人物。 相爷复姓北堂,名镇南,字文博。人称北堂丞相,云不悔有礼貌地拜见,林宛儿为两人作了介绍,北堂镇南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微点了一下头,也算是同意夫人之举。 席间很安静,他的目光几乎都在他的夫人身上,话不多,也没多少温情,却透出一股淳朴的关心,问她今天做什么了,去了哪儿,开不开心。 林宛儿是有问必答,什么温柔,这一顿晚膳吃得云不悔倒是心不在焉,她是面上微笑的人,旁人看不出她的走神,林宛儿以为北方菜她吃得不惯,笑说明日换一个厨子做几道南方菜,云不悔笑着道谢,北方菜的确有些吃不惯了。 席间,管家因府中有些私事要寻林宛儿,她带碧纯去处理,北堂镇南放下筷子,沉声问,“世子妃,你想干什么” 云不悔微微一笑,“相爷这一声世子妃,不悔愧不敢当,宣王已被贬为庶民,我也不再是世子妃。” 冰月暗暗吃惊,这男人从进门就没露出半点情绪,为何一眼就看出云不悔的身份,云不悔却没什么惊讶,林宛儿不过问朝政,北堂镇南却是一名相爷,程家的子嗣不多,他肯定对程家所有的一切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程慕白的妻子叫云不悔,这是云不悔的失误,但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大家开门见山更好。 北堂镇南说,“程少夫人,你想干什么” 这显然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当真改了称呼,再问一次,云不悔微笑,“我没想干什么,是尊夫人邀请我到府上小住,盛情难却。” “盛情难却”他冷冷一哼,“我家并不欢迎你,明日就走。” 222 云不悔说,“成啊,一会儿我便和姐姐说,相爷您不欢迎我,让我明日就走。” 北堂镇南总算正眼看向云不悔,第一个印象就是,这个女人很难缠,云不悔笑得越发温和,天真无辜,北堂镇南蹙眉,冷声说,“宣王的事情,我爱莫能助,你找我也没用,如今整个朝廷都在赵王这批外姓王爷手中,我什么都帮不了你,程少夫人,你死心吧。” “那你能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能做。”北堂镇南说,云不悔戏谑说,“好一个什么都不能做,我离开京城的时候才五岁多一点,当年相爷已名动京城,父亲常提你的名字,说你为官清廉,明辨是非。我一直当南国的相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今南国有难,您却说什么都不能做,着实令人失望。” 北堂镇南不为所动,“未必是南国有难,无外敌入侵,无人犯我国土边境,只是程家有难,南国不管谁当皇帝,这都是南国的天下,与我何关” 云不悔说,“的确是程家有难,如你所说,无外敌入侵,无人犯我国土边境,可若内战一起,劳民伤财,相爷苦心经营多年,为了就是百姓安居乐业,眼看这一切就要毁了,您就袖手旁观吗” “少夫人还没明白一件事,并非我袖手旁观,而是大势所趋,程家气数已尽。”北堂镇南冷漠地说,“太子病重,命不久矣,几位皇子不成材,南国的天下早晚落入外姓之手。” 云不悔抿唇,“程家还有程慕白,程佑天和程穆东。” 北堂镇南冷酷的脸色总算露出一点别的情绪,这种情绪可以说得上是讥诮的,“原来少夫人还有这么大的野心,想要当天下第一女人。” 云不悔莞尔,“并非我要做天下第一女人,而是若是权势能保住我的家,我只能选择权势,如今宣王一家被贬为庶民,我知道并非皇上的意思,而是赵王的意思,这说明赵王还是忌讳宣王几位孩子。” “少夫人,劝你别做梦了,没人会是赵王的对手,除非你能把几位外姓王爷全部联系起来,又除非你能冲破重围杀了赵王,挑起混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空谈误国。”北堂镇南毫不客气地讥诮,云不悔心想,恐怕就林宛儿这柔情似水的性子能包容他。 她也没生气,或许她异想天开,可如今她只想救她的家人,“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北堂镇南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那规律的声音让人心生几分寒颤,北堂镇南说,“容我猜一猜,如今少夫人在京城,那么,几位少爷也在京城,他们人在何方” 云不悔苦笑,“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少夫人请放心,本相还不会赶尽杀绝。”北堂镇南冷幽默地说,可对云不悔而言,这一点都不好笑,她如实把情况说了一遍,再一次强调,“我是一个人来的京城,我知道他们在京城,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或许已经在大牢。” “放心,天牢就关着宣王。”北堂镇南冷漠地说,认真地审视眼前的女人,不可否认,她是勇敢的,也是机智的,更是圆滑的,刚一到京城就攀上她的妻子,可见此女多么有心计,多么聪明伶俐。他反感太过聪明的女人,特别是这种城府很深的女人,可她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家,跋山涉水到京城,倒是令人佩服。 这么一想,北堂镇南的脸色就好很多,云不悔再想问,林宛儿和碧纯回来,她只好打消所有的念头,安静地吃完这顿饭。至少她得到一个消息,程慕白和程佑天、程穆东是安全的。 林宛儿敏感地觉得气氛不对,问他们怎么了,云不悔笑着摇头,北堂镇南回她一个温润的笑意。 用过晚膳,北堂镇南和林宛儿回了主居,林宛儿说,“夫君,你是不是为难不悔了” “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北堂镇南说,“她那性子,不为难别人就不错,别人还能为难她。” “她什么性子”林宛儿戏谑问。 北塘镇南很不客气地说,“工于心计,圆滑聪明,果敢狠绝。” “将门之女啊,你可以说巾帼不让须眉。”林宛儿笑着说,服侍北堂镇南换衣服休息,北堂镇南说,“你可知道她是谁” “云将军的女儿云不悔。” “同时也是宣王世子的妻子,世子妃。”北堂镇南并没有隐瞒,他说,“她想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觉得她适合留在府中吗” 林宛儿微微诧异,一直到夫妻两人都上了床,相拥而眠,林宛儿也没说过一句话。 她今晚也不能梦寐。 “夫君,睡了吗”她轻声问。 北堂镇南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没睡,林宛儿说,“我想和你说一个事情。” “云家对你有恩,我知道。”北堂镇南说,“一直没告诉你云不悔在凤城的情况是我有愧,我道歉。” “我不是要说这些。”林宛儿哭笑不得,她说,“我那天去茶楼,听了一个说书人说故事,他暗指赵王叛逆谋乱,说他最后一定没有好结果,说得我大快人心,总觉得解了气。可他又说,权倾天下的相爷眼睁睁地看着逆贼谋逆,却无作为,他一定和赵王合谋,我想要斥责他胡说八道,败坏你的名声,可我看旁边听书的人都点头,赞同他的所说,一起骂夫君的不是,我听了很难过,我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子,夫君一辈子对南国忠心耿耿,怎么会和赵王一起谋逆。可不明真相的百姓总这么说你的坏话,我真的难过。” “宛儿,你知道那说书人的结局吗”北堂镇南的生意没有一丝困意。 林宛儿摇头,北堂镇南轻吐出四个字,“五马分尸。” 林宛儿浑身冰冷,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掐住了咽喉,北堂镇南抱紧了她,轻声说,“以后少去那种地方。” 她默默地流泪。 翌日清晨,北堂镇南很早就去上朝,林宛儿过来请她一起用早膳,云不悔做好了离开的心理准备,她想,北堂镇南一定和林宛儿说了她的身份。 可林宛儿并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反而问她住的习不习惯,还缺什么东西,缺了东西告诉碧纯就好,看她那架势,似乎让她长住的意思。 云不悔纳闷了,以北堂镇南的性子,不可能由着她的性子来,莫非他没和林宛儿说吗 林宛儿说,“我知道你心里纳闷,夫君昨晚和我谈了很久,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过问朝中的大小事情,若是换了旁人,今天我定然让她走了。若是你的话,你就留在相府住吧,不过我先说好,你要让夫君答应你,你就自凭本事吧,我帮不到你。” “宛姐姐,你”云不悔有点意外这样的解决,“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报恩罢了。”林宛儿说,云不悔不解,她也没提旧事,倒是说了另外一件事,“我也不是纯粹帮你,赵王我见过,总觉得人太过阴沉,心狠手辣的。有一年赵王生辰,我随相爷一起出席,那一年很冷,下着大雪,舞女跳舞助兴,因为太冷,有一名舞女跳错了舞步,赵王不悦,当场砍了那名女子,我受了惊,府中三个月的孩子也因此没了,小产后一直生病身体大损,大夫说能怀孕的机会不高。因为此事,夫君和赵王结下梁子,所以赵王几次上门,他都拒之门外,不愿意和赵王一起同谋。相爷为南国卖命二十余年,对程家忠心耿耿,若是保住了程家的天下,便也保住了相爷自己,若保不住程家的天下,有朝一日赵王登基,他多疑多思,又睚眦必报,北堂家也保不住了。再说,前几日我在茶楼听到说书人说天下局势,说赵王挟天子以令诸侯,骂相爷无作为,和叛逆之人一起谋事,我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云不悔握住林宛儿的手,“不管如何,宛姐姐,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林宛儿微微一笑说,“不用谢我,我也愿意天下太平,相爷能顺心如意做他想做的事情。” “北堂镇南真有福气。” “世子也很有福气,能有你这样的妻子,我可没胆子为了夫君跋山涉水来自己的伤痛之地。”林宛儿说,对云不悔的好感越发的多,真心敬佩这位小她快十岁的小姑娘。 云不悔面有羞涩,林宛儿说,“这些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你就先安心住在相府,这么多年没回京城,又带着这么沉重的心事,你一定没有好好看过京城,我带你去看一看好不好说不定能遇上你的夫君。” “好啊。”云不悔嫣然同意。 223 林宛儿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女人,真诚热情,她真心喜爱云不悔,又觉得她多年没有回家,定然生疏,于是带她逛京城古老的风景区,寺庙,带她去祈福,又带她去吃京城的特色饭菜。纵然如此,云不悔依然觉得,京城真的已不是她的家,她对这里太陌生。哪怕以前走过的地方,吃过的饭菜,此刻观赏、品尝已是别有一番滋味,酸苦甜辣自知。 云不悔也没什么逛街的心思,倒是希望能在遇上程慕白等人,这一路走水路,并没觉的多压抑,如今人在京城才知道京城如今风声鹤唳,暗潮浮动。哪怕是最繁华的城池也抵挡不住背后的血腥和肃杀,空气中漂浮着血的味道,寒风扑面带来冷厉的寒气,似要割裂人的脸颊。 行人匆匆,面无笑意,每个人仿佛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和生命搏斗,她记忆中,凤凰大道两旁有很多高大的凤凰木,春夏秋冬,凤凰木下都有很多玩耍的孩子,他们看起来十分的快乐,十分的幸福。 如今,凤凰木早就被砍得七零八落,街道上没剩下几棵,那样的苍凉是她所陌生的,她想起凤城的大道,鲜花簇拥,和京城有天壤之别。 京城上空,已是一片乌云,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着整座城池。 林宛儿说,最近京城多风云,人人自危,看不见往常的繁华,唯独看见人们的焦虑,恐慌,奔逃,大街小巷都充斥着政变的味道。 两人中午简单吃了点东西,林宛儿再带她去逛一逛京城的老街,最后又回到凤凰大道附近。凤凰大道中央也有一家溏心楼,也是云瑶的产业。离月已在溏心楼候着,云不悔命他打听程慕白和程佑天几兄弟的消息,离月打听到程佑天和程穆东曾出现在九门提督府中,后不知去向,程慕白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云不悔也焦虑起来,她的关系网在京城不算太成熟,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林宛儿说,自从宣王被关进大牢,赵王就一直派人查探程慕白等人的消息,他们断然不能公开露面。程佑天和程穆东尚能查到一点出现在京城的痕迹,可程慕白,仿佛人间蒸发。 她究竟去了哪儿 林宛儿宽慰她别太焦急,相爷那边也在查探,一有消息会通知她,云不悔心中七上八下,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喧哗,几人往下看,只见几名华服少年在街头大家都狠,谁都不容谁,旁边的随从打成一团,其中一名锦服的公子哥鼻青脸肿,挥剑砍人,状若疯狂。 围观百姓纷纷躲避,无人敢靠近。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身份都不低,怎么在街头打起来了”云不悔问林宛儿。 林宛儿说,“那被打的南郡世子,其他的几位是京中的纨绔子弟,经常在一起惹是生非。四位世子上京后,就被安排住在驿馆,京城的公子哥都想会会这几位世子。人人都知道他们上京是赵王的人质,没什么用处,这帮人对他们全无敬意,奚落打骂就成了家常便饭。天高皇帝远,郡王们把世子送上京城就知道任人宰割,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敢说什么。赵王那意思是别把人弄死了,其他的都随意。像这种打架斗狠的事,常有发生。” “太过分了吧。”云不悔说。 林宛儿微微一笑,“这几位世子刚到京城倒是挺嚣张的,仗着是一方太子爷,耀武扬威,京城看不惯他们的多了去,自然寻着机会教训。这几位世子,就北郡的世子稍微知趣点,也没人敢欺负,其他的三位,倒是挺可怜的。” “北郡的世子为何没人敢欺负”云不悔问,林宛儿正要说话,就听楼下又是一片打斗声,云不悔又往下看,不知何时又多了几位华服公子和那批公子哥理论,又被狠狠揍了一顿。云不悔摇摇头,突然眼睛一眯,离他们远处有一名锦衣玉带的公子拿着铁扇微微扇着,笑意盈盈。那人生得俊秀,模样极好,她惊奇的是他旁边的男人。 是黑鹰 她绝不会认错。 云不悔指着那名锦衣玉带的公子,“那位就是北郡世子吧。” 林宛儿讶异,“对啊,他就是北郡世子,不悔,你认识他” “我猜的。”云不悔淡然一笑,黑鹰和北郡的人交情甚笃,北郡王虽然对黑鹰颇多微词,且总是叫嚣着要派人平了黑鹰堡,可叫嚣归叫嚣,他对黑鹰巴结着呢,且早就听说黑鹰能有如今之势是北郡世子在中间牵线。 林宛儿说,“你看北郡王身边的男人,就是他,所以京城的公子哥都不敢惹北郡世子。北郡世子也不是好事的主,所以京中的公子哥也不怎么招惹他。” 不悔看着被打的那几人,她猜想,南郡世子被打,看见西郡世子和北郡世子、东郡世子一定会求救,他们一起来京城,又同是质子,又被人欺负,自然同气连枝,东郡世子和西郡世子看不过去就闹起来,那几位公子哥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一来一往就打起来。林宛儿指着其中一名高傲的公子哥告诉云不悔,那是赵王的堂弟,胡作非为惯了,谁都管不住,她都吃过这人的暗亏,幸亏北堂镇南这名声在京城也是无人敢惹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云不悔多看了赵王的堂弟几眼,人不高,打扮贵气,不似一般的北方男子粗狂,倒是有几分文秀。 北郡世子不知道和黑鹰说什么,笑得愉快,云不悔心想,他就看着他的同伙挨揍不动手 正这么想着,那几名公子哥觉得打够了,大手一挥就放过他们,进了溏心楼,云不悔蹙眉看向楼梯口,又别过头去看窗外,黑鹰正巧看过来,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她,北郡世子正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黑鹰一把推开他,忍不住上前几步,北郡世子问,“大哥,你怎么了” 一个小时后更总裁。 224 赵王堂弟带着几名公子哥上楼来,一眼就看见坐在楼梯口斜对面的她们,赵王堂弟叫张志金,三品官,一个享俸禄的闲职,纯属一名纨绔子弟。曾调戏过林宛儿,被北堂镇南教训,所以他认识林宛儿。他一上楼梯见了林宛儿就走过来,笑着打招呼。 林宛儿对赵王一家全无好感,面色冷漠,赵志金却无怒意,面上全是讨好恭维的笑,并非他对相爷多尊敬,而是他垂涎林宛儿美色已久,若非赵王警告过不要惹相府的人,他此刻未必就这么好脸色。 “这位妹妹面生得紧,怎么没见过,哪家的千金闺秀啊”赵志金问,目光色迷迷地落在云不悔脸上,相较于林宛儿,云不悔相貌显然更为出挑,倾国之貌,乍然一见,赵志金惊为天人。 北方女子多是高挑健美的身段,总是缺了点柔情似水,云不悔虽也算北方女子,却随了母亲,又自幼长在凤城,山清水秀,自有一种烟雨朦胧的江南风韵,娇小玲珑,精致温雅。 林宛儿说,“这是我的妹妹,初次上京,赵公子自然没见过。” “原来是夫人的妹妹,难怪如此天色天香。”赵志金目露垂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在下赵志金,赵王的亲堂弟,敢问小姐芳名。” 林宛儿面露不悦,云不悔笑说道,“我夫婿姓程,赵公子可以叫我程少夫人。” 赵志金惊呼,“你嫁人了” 云不悔笑道,“两年前就嫁了。” 赵志金掩不住的失望,林宛儿说,“妹妹,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云不悔也无心和赵志金周旋,林宛儿刚起来,赵志金手臂一伸就拦住她,逼得林宛儿坐回去,碧纯护主心切,刚站出来就被赵志金推到一旁,离月慌忙扶住她。林宛儿惊怒问,“赵公子,你想干什么” 赵志金说,“相爷夫人何必急着走,如此国色天香的妹妹应该早些带出来陪哥几个喝杯酒,急着走做什么,你们说是不是啊” 他旁边的公子哥一阵谄笑,林宛儿恼怒,云不悔倒是平静,“我不会喝酒。” 赵志金旁边一名公子说,“小姐不会喝酒不打紧,哥几个教你。” “保准你喝得欲仙欲死” 又是一阵哄笑,冰月恼怒,云不悔拉住她,林宛儿说,“赵志金,你放肆,我的妹妹你也敢乱来,相爷如今还是相爷,你再敢对我们不敬,别怪我告到赵王面前去。” “相爷算什么,如今这天下都是我哥的,等大局稳定,北堂镇南的气数也尽了,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哥找过他多次竟然都不领情,脾气又臭又硬,当真以为我们怕他吗”赵志金一副小人得志之状,也不怕人听到他这大逆不道之言,林宛儿又惊又怒,脸色煞白。 赵志金二话不说,领着人坐了下来,他身边四位公子哥也随着坐下来,硬是把林宛儿和云不悔各自挤在一起,赵志金一手轻佻地挑着云不悔的下巴,垂涎至极,“美,真美” 冰月早就忍了一口气,见他非礼云不悔,突然一手扣住赵志金的手腕,狠狠一拧,那赵志金疼得火冒金星,如被油炸的鱼扑腾而起,冰月也分轻重,没拧断他的胳膊,只是丢开他,护在云不悔身边,离月则是也要过来护着她,云不悔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待在林宛儿身边。 赵志金揉着手臂,指着冰月,“你个小丫头片子,敢打我” 冰月也指着他骂,“打你怎么了不要脸的东西,也不趴水池上照一照自己的模样,敢来骚扰我们家少夫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没折了你的骨头算便宜你。” 赵志金怒,挥手让他的侍卫出手教训,场面乍一看就要乱起来,突然听到一阵笑声,北郡世子的笑声突兀地插进来,“嫂子让我好找了,寻了这么个地方。” 刚要动手的侍卫听到北堂世子的声音,纷纷转头看赵志金,一时也不知道打,还是不打,锦衣玉带的北郡世子已经穿过重重侍卫,直接到了云不悔面前,恭恭敬敬地鞠躬,笑得面带桃花,一口一个嫂子好,嫂子好,云不悔看了看他旁边的黑鹰,忽略这种怪异感,应了声,“弟弟乖,你来得可真晚。” 被称为弟弟的北郡世子唇角一抽搐,转而对赵志金说,“赵公子,摆着大阵势是做什么,我嫂子哪儿惹到你了” “你嫂子”赵志金瞪圆眼睛,“北郡王就你一个儿子,哪儿来的嫂子” “我结拜大哥的妻子当然是我嫂子。”北郡世子理直气壮的说,赵志金憋了一口气,一时上下不得,北郡世子说,“赵公子,我嫂子初到京城,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若是得罪了您,那就大人大量,咱是爷们,不和女人一般见识。” 赵志金虽然野蛮粗鄙又狂妄,多少还是有点忌讳北郡世子身边这位从来不出声,可一出手就要人命的男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北郡世子又给他找了台阶下,当然就顺着台阶下,一拂袖带人离开,人走到楼下突然回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再一次带人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不悔总觉得,黑鹰似乎很生气,那张银色的面具几乎覆盖了他整个脸,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眸,沉沉浮浮,布满冰霜。 林宛儿说,“不悔,你和北郡世子认识吗” 云不悔摇头,“不认识。” 林宛儿心想,不认识还如此亲热,倒是奇葩,北郡世子人很随和,说,“怎么说我也算英雄救美,正巧讨一杯茶水喝,相爷夫人和嫂子不会不答应吧” 他笑着,人已经坐下来,自来熟地倒茶喝,林宛儿对他印象不坏,人笑得风流,却不讨厌,是一个讨人喜欢的男人,云不悔又多看了黑鹰几眼,北郡世子问,“咦,嫂子认识我的我的人” 云不悔果断摇头,“不认识。” 北郡世子呵呵地笑,拉着黑鹰也坐下来喝茶,冰月说,“世子爷不是,北郡世子,我家小姐嫁了人,你别攀亲带故的叫,省得叫人误会了去。” 225 北郡世子呵呵地笑,拉着黑鹰也坐下来喝茶,冰月说,“世子爷不是,北郡世子,我家小姐嫁了人,你别攀亲带故的叫,省得叫人误会了去。” 北郡世子无辜说,“她本来就是我嫂子啊。” 冰月怒不可遏,深觉得此人无赖,云不悔倒是不介意,倒是多看了一旁的黑鹰几眼,今天的他特别安静,也没那日所见的猖狂,整个人散发出冷漠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北郡世子给黑鹰倒了一杯茶,乐呵呵地喝着,一旁打听云不悔的事,比如说嫂子来京城做什么啊,嫂子住哪儿,嫂子什么时候回家啊,问得十分亲热,仿佛他和云不悔是青梅竹马的至交好友。云不悔疑惑,他怎么知道我不是京城的人,他怎么知道我原来住哪儿她这人防心特别重,心思迅速飘远,北郡世子很显然是一名粗心大意的男人,没注意到云不悔的脸色,黑鹰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北郡世子问了许多问题,云不悔就捡几个回答,其他的三缄其口,他也不是死追猛打的人,这让云不悔有一种违和感,似乎他是为别人问的。 云不悔又看一旁的黑鹰,北郡世子笑嘻嘻地问,“嫂子,你看上我家的护卫了吗我送你好不好啊。” 冰月瞪他一眼,“你放肆,什么意思,我家小姐有姑爷了,你送一个大男人是什么意思” 北郡世子很无辜,心想我这话挺纯洁的啊,没什么不对的啊,嫂子这么温柔,丫头太嚣张,嗯,太嚣张。云不悔这才想起,上一次去见黑鹰,他没见着冰月,否则就该认出她了。 “成啊,你要送我,我也要了,就怕我要不起啊。”云不悔说道,黑鹰冷哼一声,北郡世子谄笑,“要的起,要的起,绝对要的起,嫂子真要,那就收下吧,就当是小弟的见面礼。” “这见面礼也特大了,要是我收下不还给你,恐怕北郡世子要哭着回北郡了。”云不悔戏谑说。 北郡世子嘀咕说,这有什么啊,本来就是你的啊,云不悔没听清,北郡世子慌忙把话题带过,林宛儿疑惑,他们真的不认识吗 喝了一会儿茶,差不多时间该走了。 林宛儿和云不悔起身告辞,带着冰月、离月和碧纯等人离开。 离月就住在溏心楼,送走他们,他又返回楼上客栈。 北郡世子和程慕白目送她们几人离开,北郡世子说,“大哥,嫂子挺本事的啊,怎么就攀上北堂镇南的妻子了这倒是有意思了,北堂镇南怎么没告诉你” 程慕白抿唇,淡淡说,“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和我又不是一条阵线的人。” “他那人孤僻,谁和他都谈不拢,说不定嫂子出马就成功了,我看她和相爷夫人感情不错啊,北堂镇南那么聪明的人,一听名字就知道是谁了,没把人赶走,我猜一定是嫂子说服了他。”北郡世子在某些事上粗心大意,可在某些事上却很有心思和远见,“咱们就等他来上钩。” 他笑得有些狡猾,程慕白却担忧至极,“她来京城,家里怎么办。” “放心吧,你那母亲又不是吃素的。”北郡世子说,眼睛咕噜噜一转,“大哥,我有个主意,这赵王不是对嫂子有意思吗咱们” “闭嘴”程慕白冷冷一喝,北郡世子脖子缩了缩,甚是无辜,“你吼我做什么啊,你当初不是也这么计划的吗” “这谣言你要是让你嫂子听到,你就死定了。”程慕白咬牙威胁。 北郡世子咕哝,“什么谣言啊,明明是你亲口说的,计划都定好了,我那老子不知道多兴奋呢,以为能用美人计就吃下赵王” “你还不闭嘴” 北郡世子比了一个闭嘴的姿势,心中默默地想,美人计挺好的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多少枭雄英雄都输在一道美人计上。 程慕白叹息,是啊,他当初不就是这么计划的吗 用美人计和赵王周旋,计划都定得七七八八,心中虽有不舍,却依然我行我素,女人于他意义素来不大,可如今,怎么就舍不得了。 舍不得让她去碰这么肮脏的事,舍不得让她站在风口浪尖,舍不得看她伤心泪流。 美人关果然是英雄冢。 他就第一个倒下,何况是赵王。 他早就割舍了这狗屁的美人计。 云不悔只能是他的美人,他才是她的英雄。 北堂镇南晚上就听说了溏心楼的事情,嘱咐林宛儿近日出门多带几个人,免得一个人被人欺负,林宛儿千方百计保证,北堂镇南才宽了心。 林莞尔说到北郡世子一事,问北堂镇南,“北郡世子旁边的男人是谁” “戴面具的” “是啊,我看不悔一直瞅着他,所以好奇问问。”林宛儿说,北堂镇南蹙眉,“隐约能猜到是谁,但不太确定,云不悔没和你说那是谁吗” “她说不认识啊。”林宛儿诧异,问,“她认识吗” “我也不认识。”北堂镇南若有所思。 翌日清晨,北堂镇南因公事去了刑部,一名官太太上门找林宛儿有事,她要和这位官太太先出去一个多时辰,于是让云不悔随意在城中走一走,若不出去就等她回来。云不悔早上素来困乏,也没出门,用过早膳,补了一会儿眠,她便去花园走走。如今初冬,天气渐寒,今日难得回暖,是一个艳阳天,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十分舒服。云不悔最喜欢这样的天气,她可以慵懒地坐在白玉池边欣赏雪芙蓉。欣赏了雪芙蓉,她便让冰月拿来一台琴,她在花园凉亭弹琴,心随所在,福至心灵,她弹起鸳鸯配。 这是当年她和程慕白在如愿寺定情的曲子,他赠她风栖古琴,她弹鸳鸯配。 往事历历在目,甚是美好,如今郎君不知在何方,不知是否安好,她心中有一丝迷茫,却始终相信,他们会重逢的。云不悔弹着曲子,想到程慕白,莫名地落泪。 曲子刚毕,突然听到一阵掌声,云不悔一惊,慌忙拭去眼泪,抬眸看去,花园中站着一名身穿紫色华服的男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暖裘,腰间挂着一个香囊,一块龙形玉佩,那香囊有些年月了,佩戴在这样的玉佩旁边有点格格不入,且香囊有些熟悉,她一时想不起来。云不悔视线上移,那是一名俊美又略有点冷峻的男人,眉目间有少许风霜的味道,这让他看起来分外的成熟沉稳。他身上有一种睥睨天下,傲视群伦的自信和野心,任由是谁都忽略不了这股凌厉的气质。 云不悔心口一跳,赵王。 她总算想起那香囊为何熟悉,那是她的香囊,那年冬天赵王办事从凤城经过,曾邀她相见,她不敢惹麻烦,隔着帘子见了这位权倾天下的赵王。当时隔着帘子,看得不算太清楚,就一个大约的轮廓,赵王说,那天正巧是他生辰,不如夫人送一件礼物祝他生辰。云不悔当时一心讨好赵王,心思最是玲珑,见他心情不佳,口气透出孤独,便解了香囊送他,礼物轻,可情谊重,这香囊还是她一针一线绣的,赵王当时很开心。 当年赵王已是而立之年,如今算一算年纪,也该三十又五了。 云不悔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站起来竟然错愕无辜,冷静不翼而飞,若是行礼,显得突兀,不行礼,又有点怪异,赵王眯起眼睛,云不悔慌忙行礼,“民女见过赵王。” 她特意压低了音色,和赵王这样的男人过招,一分一秒的犹豫都不能有,否则他疑心一起,她更逃不过,她这一犹豫和错愕,他定然看出来了。 赵王说,“你见过本王” “民女远远见过王爷风姿,令人敬仰。”云不悔说,赵王拂手,云不悔站起来,赵王说,“这乃凤城名曲,你是凤城人” “是” 赵王抿唇,“昨日舍弟冒犯的人想必就是你。” 云不悔说,“赵公子和民女只是有点小误会。” 赵王冷眸一冷,仔细打量起她,并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云不悔这才知道赵王今天特意带了赵志金上门请罪,相爷和林宛儿都有事出门,这位主又是凡事都要今日解决的主,于是就在相府等着,顺着琴声到了后花园。 云不悔暗暗喊糟,她还没有和赵王相见的准备。 “鸳鸯配乃凤城名曲,歌颂热恋中的男女,音调颇为欢悦暖和,小姐弹来,却带悲伤,面色凄然,这曲子是令人欢悦的,可是让小姐想起不愉快的事情”赵王问。 226 云不悔说,“多谢王爷关心,民女上京寻夫,多日不见人影,心中难免有挂念,这曲子是当初民女和夫君定情的曲子,如今弹来,触景伤情,让王爷见笑了。” 赵王嗯了一声,淡淡说,“无妨。” 此人说话的语气真的很冷,冬日难出的暖阳都被他的语调刺得冷了几度,云不悔一直没敢抬头看他,赵王说,“抬起头来。” 云不悔不敢应声,当年蒙着面纱见他,已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他估计也看不到她的容貌,可她总有一点心虚,赵王说,“让本王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本王弟弟犯下此等罪行。” 她不敢有违,缓缓地抬起头。 她今天穿了一件嫩黄色的罗裙,外面套着白色的短袄,这颜色她穿起来最是漂亮,衬得人越发清丽无双,花园本就繁花似锦,周边的鲜花似乎都成了她的背景,没有她一分颜色。 赵王缓缓点头,“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果真的难见的佳人,难怪那小子犯了糊涂。” 云不悔只能赔笑,接着心里一慌,她听到一阵欢乐的脚步声,冰月这丫头总是很快乐,连脚步声都是,好认得很,云不悔本来就高度紧张,一听冰月的脚步声,整个人绷得仿佛要散了,慌忙高喊了声,“冰月,别过来” 来不及了。 她刚喊完,冰月已闯进来,且带着一脸笑意,“小姐,你干什么喊这么大声啊” 赵王回头,冰月和他对个正着,冰月已经呆住了,赵王目光慢慢地移到云不悔身上,漆黑的眸子仿佛夹着一团冷风暴,讥诮出口,“这算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我的云瑶夫人。” 冰月自知闯了祸,此刻走也来不及,索性畏畏缩缩地走到云不悔身边,云不悔瞪着她,冰月低着头不敢说话,这也不能怪她啊,她怎么知道赵王突然出现在这里。 赵王没见过云不悔本人,却见过冰月,冰月这丫头这几年又没怎么长,十分好认,云不悔懊恼不已,她光顾着紧张,没想起冰月这一茬,她应该早点回去的。 如今祸是闯了,什么也掩不住了。她已是无银三百两,再否认就拙劣了,也骗不了赵王,云不悔心想着该如何补救,赵王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冷,他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每走一步,云不悔就心惊胆战一次,心口有些东西仿佛要碎裂了一般,跳得飞快。 赵王说,“我看你腰上的香囊,我就有点疑惑,你喜欢的图案,颜色,似乎没变化。” 云不悔这才低头看她腰上的香囊,的确,图案变化不大,颜色偏浅一些,云不悔暗叹,此人心思真是缜密,她能怎么办呢,认了吧。 “云瑶见过赵王。”云不悔福了福身子,礼仪万千,落落大方地说,“我没想到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是这样的方式。” 赵王冷笑,“夫人很厌恶见到我” “云瑶不敢。”云不悔说,“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且我也没打算攀上赵王爷,所以难免意外。” “你从很早以前就攀上了,还是别有心思地攀。”赵王说,云不悔哑然,只能忍了这个罪名,的确如此,他赵王抿唇,“昨日舍弟冒犯了你,我代他给你赔个不是。” 云不悔点头,“无妨,只是一间小事情,谁都没伤着,王爷不必客气。” “怎么能不赔罪呢,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女人,是帮我打江山的女人。”赵王说,云不悔心里一突,慌忙说道,“王爷言重了,我们也就是合作的关系,说到打江山,云瑶没这份能耐。” “怎么会没这份能耐,这些年来,我招兵买马的钱都是你背后提供,这江山若是拿下,你有一半的功劳。”赵王后所,云不悔听着,越发吃惊。 云不悔说,“王爷,能帮你打江山的人,一定是你的能人贤士,是你的军事,你的将领,你的士兵,并非区区一个女人,我只是一介商人,受人恩惠,涌泉相报罢了。” 赵王冷笑,“包括替你除掉你的敌人。” 云不悔目光锐利起来,云不悔也冷冷一笑,“可很显然,王爷当初答应我的,并没有做到。” “我留着他们有用,我倒是好奇,你要他们的命做什么” “与你无关。” “既然与我无关,我又何必插手。” “男人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莫非你要失信于我”云不悔微怒,当初攀上赵王,一方便是想发展航运,最大的理由是借他的手除掉陷害她父亲的人,当年陷害她父亲的人,也有老赵王一份,可他的父亲已死,云不悔做人恩怨分明,不来父债子偿这一套。 “只是夫人的反应伤了我的心,所以我要认真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赵王说,冷冷问,“你不是说你是寡妇吗怎么就上京寻夫了呢” “我撒了谎。”云不悔说。 赵王打破沙锅问到底,“撒什么谎寡妇是谎,还是寻夫是谎” “寡妇。” “你是二嫁”赵王又问。 云不悔说,“没有,我就一位丈夫。” “看来夫人对本王,甚多欺骗啊。”赵王缓缓说,“几年前,你也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我竟然被你的谎言耍得团团转,好玩吗” 云不悔知道他动了怒,解释说,“王爷,当年的事情,我的确有诸多隐瞒,的确是事实所迫,若你知道我只是一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你又怎么会信任我。再说,王爷的目的不是也达到了吗当年你想我给你提供银子,我提供了,除了去年冬天航运出了事没供得上。既然结果是你想要的,王爷是做大事的人,又何必和小女子斤斤计较于一个不伤大雅的谎言。” 赵王玩味地点头,“你这么知道,这谎言对我而言无伤大雅。” 云不悔故作不懂,赵王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到底是谁,别让我去查你。” 云不悔沉了沉心中的惊慌,抬头说,“云不悔,前骠骑大将军云文翰的独生女,王爷不认识我,对我父亲应该不陌生,他是南国战功赫赫却被军粮困死,又背负了治军不严,出卖敌情的将军。” 赵王脸色微变,“云不悔你是大将军的女儿,难怪你要我杀他们如此说来,你是为了复仇而来,我也是你的复仇对象” 他当然对那位将军不陌生,因为他当年就在云将军麾下,自然知道云将军的为人,也知道那一件事,军政从来都不是一家,云将军军权大了,人又清高,不愿意和别人同流合污,当年的朝廷腐败之象已有了眉头,众人只为了自己的利益奔忙,自然拉拢云将军。 可云将军不愿意随波逐流,那么想让他死的人就多了,与其让你为皇上忠心耿耿,不如让你死了痛快,谁会愿意留一个后患给自己。 当年他的父亲也参与其中,他极力阻止过,最终无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最敬佩的将军死于陷害。 当年他才是少年,却是少年从军,尚不是什么手握兵权的大人物,也没仗着父亲的权力搞特殊,他是真心想在军中闯荡,云将军看重他,多次提携,他心中十分感激。 政治的事情,谁也不好说,云将军死后,赵家是直接的得益人,不管他愿不愿意。 “我母亲死前留了一封信给我,她告诉我所有的真相,告诉我父亲没做过那些事,也告诉我谁陷害了他,最后她告诉我,要学会宽恕。”云不悔说,“这是她的遗愿,而我没做到,我做不到宽恕,所以我要复仇,我建立起整个云瑶商行,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用我的财富和魔鬼做交易,为我除去我的敌人。” “而你选中了我。” “对” “我不得不说,你眼光很好。”哪怕真相大白,赵王也卖弄他本就稀少的冷幽默,云不悔很显然并不欣赏,云不悔说,“你不是我的复仇对象,你父亲已死,他和你无关,人有罪,累不及家人。” “恩怨分明,嗯,我该感谢你没有把我当复仇对象吗” “王爷,这样讽刺的话,你大可不必说,我真的不在乎。”云不悔说,赵王说,“我当年知道你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跋山涉水来京城,踏入你从不踏入的地方,就为了程慕白,你在乎的人” “是”云不悔说,缓缓地在他面前跪下,“希望王爷能看到我们多年故交的情分上,放我丈夫,我公公一条生路,还我一个家。” 赵王眼光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下的女人,抿唇不语,她竟然求他放过程慕白,赵王冷冷地笑起来,“云不悔,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227 云不悔说,“民女福薄,承蒙王爷错爱,感恩不尽,然而民女已有夫婿,王爷的大恩大德,民女下辈子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赵王负手而立,淡淡说,“这辈子的事情都没着落,谈下辈子太没意义,本王一向不谈这么久远的事情,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说,这辈子先清了。” 云不悔左右为难,赵王扶起她,“比我想象中年轻,也比我想象中貌美,也比我想象中柔软。” 她不知所措,赵王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轻喃,“宣王世子妃你配得上更尊贵的称号。” 云不悔蹙眉,顿了顿心神,“赵王,我只想我的家人平安,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吗” “不悔,改朝换代必须斩草除根,否则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日后本王事端多,索性一开始就不留后患。”赵王说,“你很聪明,该明白我的意思。” 云不悔咬唇,突然说,“如果我愿意随你呢” 赵王挑眉,“你的意思说,改嫁于我” 云不悔没否认,赵王轻轻地拂过她的发,“我不会和你做这样的交易,你也不是做这样交易的料子,我不想娶一具尸体,也没这么变态的占有欲。” 云不悔苦笑,略有自嘲,“王爷笑话了,倒是不悔高估了自己。” “你没高估。”赵王说,“如果你没那么重要,今天你就不会是宣王世子妃,早在他娶你之前,我多的是办法让你嫁给我,哪怕威逼利诱。而爱上我这样的男人,不算一件难事,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不悔,别看低了自己,也别扯到这件事中来,我不希望有一天和你为敌。” “王爷” “你我相交多年,多是书信来往,还没正经坐下来吃顿饭,明天溏心楼,有时间吗”赵王问,转了话题,似乎不愿意再提别的事情。 云不悔笑了笑,“王爷相邀,自然有时间,不悔怕您没时间。” “与佳人有约,本王也有时间。”赵王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云不悔心底有些复杂。 北堂镇南和林宛儿远远就看见他们在花园,走近又见赵王和云不悔如此亲昵,两人相视一眼,心中疑惑不已,赵王见主人回来,恢复了冷酷的模样。 北堂镇南和林宛儿见礼,赵王说,“相爷,夫人,今天冒昧登门,如有得罪之处,还请相爷多多包涵。” “王爷言重了,请到大厅详谈。”北堂镇南说,赵王看了云不悔一眼,说,“不悔,明日午时,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云不悔说道。 林宛儿压下心中疑惑,随着相爷一起去大厅。 冰月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没想到赵王竟然没强迫小姐,我以为他会二话不说就拎小姐走呢。” “瞎想什么呢。” “难道你就没担心过么”冰月说道,“他看起来真可怕,比世子爷可怕多了。” “世子啊”云不悔想起程慕白,笑意温软,赵王那里她多做功夫,不知道有几分可行性,最起码,她去大牢看一看王爷也成。 赵王带着堂弟登门谢罪,相爷也不好说什么,那日他得罪的人是云不悔,又不是林宛儿,北堂镇南对这件事就不计较,倒是两家有心结,赵王也没多留,谢罪赔礼后就带堂弟离开。 他一走,北堂镇南和林宛儿就来后院,云不悔在等他们,她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找她。 “你和赵王原来认识”北堂镇南说,十分不悦,“不仅认识,交情还不浅,既然如此,你费尽心思攀上宛儿做什么,何不直接找上赵王。” 林宛儿说,“不悔妹妹,你和赵王怎么认识的虽然我只见过他几次,可每次见他都是阎王脸,他对你温柔得让我吃惊。” 云不悔说,“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北堂镇南说,“我不希望我家收留一个定时炸弹,云不悔,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没告诉我们。” 云不悔抬手,“相爷,你别生气,我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如果我知道,今天我就不会出门。” 北堂镇南冷笑,“你们腰上的香囊,几乎同色,同一个款式,同一个绣法,同样的图案,你别告诉我,这只是巧合,或许世子妃可以告诉我们,你和他过去的一段风流韵事。” 冰月怒,“丞相大人,你别含血喷人好不好,我家小姐和赵王清清白白的。” 云不悔拉住冰月,“我知道相爷很生气,但请相信我,这是我赵王第二次见面,他今天才知道我是云不悔,是程慕白的妻子。” “哦,如此暧昧,又如此生疏,看来世子妃真该好好和世子解释一下。”北堂镇南讥笑,云不悔抿唇,“如果我说赵王这些年招兵买马的钱银都是我在背后提供,估计你会” 她还没说完,北堂镇南唰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林宛儿被他吓了一跳,北堂镇南说,“我查过赵王的账,我知道他每个月都会有一笔数目很大的银子进账,来自云瑶商行。我们一直以为,云瑶商行是赵王的经济命脉,云瑶夫人是他背后的女人,你不该告诉我,你就是云瑶夫人。” 云不悔点头,“我是。” 北堂镇南错愕之余大笑起来,指着云不悔问,“云不悔,你在中间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你是程慕白的妻子,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后,你这几年却暗中帮着赵王打江山,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你这女人脑海里到底在想什么你又有什么目的你说你和赵王没私情,鬼都不信。” 林宛儿也吃惊了,这一切实在匪夷所思,有谁见过自家的媳妇联合别人来吞并自己的家产吗除非这媳妇和赵王有私情,否则怎么解释都不同。 “我”云不悔摊手,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没想到会弄得如此僵硬,她说,“我和赵王只是生意上的合伙关系,他提供我本钱给我打江山,我每个月给他固定的报酬,这合情合理。我和赵王结识在嫁给程慕白之前,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局面。我和他只是生意上的合伙关系,我遵守我的诺言,提供给他银子,至于他要做什么,那就不关我的事情。我只负责给他,他该有的利润。” 北堂镇南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这几年的资助,没有这一大笔钱,赵王根本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局势。” “我知道,我当初一心只想报仇,几位外姓王爷我找赵王是因为,他曾经在我父亲麾下,父亲对他赞誉有加,他也来过我家,我藏在花园里偷偷瞧过他,他对父亲很尊敬。当年陷害父亲一事,老赵王也参与,可他死了,罪不及赵王。我想以后我身份若是败露了,赵王念及情分,不会和我计较,我可以保住一命。可我没想到,我嫁给程慕白,没想到政局弄得如此僵硬。”云不悔说。 北堂镇南讥诮,“好一个心思缜密的云瑶夫人,好一个步步为营的世子妃,您倒是什么都算计好了,连你们的情分,后路都算计好了,行,你真行啊。” 云不悔说,“我并不觉得我有错,我要复仇,我要保住自己,我有什么错,恕我说句实话,朝廷腐败,官官相护,你在京城,我在凤城都是繁华城池并不觉得百姓日子多难过,你往北方,南方随便一座城池走一走,谁没有怨言,皇帝年事已高,太子病弱,几位皇子夺位弄得战乱四起,百姓过的什么日子,那位子,本来就是有能者居之,又何必管姓程,还是姓赵。” “天啊,不悔,不要说了。”林宛儿拉着云不悔,捂住她的嘴,“这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人听到,你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北堂镇南说,“世子妃,你态度变得倒是挺快的,是谁才和我说程家的江山还有程慕白,程穆东和程佑天,不会灭亡,如今又来和我说有能者居之见了赵王一面你就觉得他有能力管理好这个国家了” “我对事不对人,前几日那么说,是我想保住我的家人,是我想说服你,如果我的家人能够平安,我们的生活能恢复到过去,我不在乎谁当皇帝。这两种想法并不矛盾,相爷,我只是一个女人,我由始至终只是尽我最大的能力,最大的智慧来保全我的家。”云不悔说。 林宛儿有些动容,两边劝着,北堂镇南看她一眼,拂袖而去。林宛儿说,“不悔妹妹,别难过,相爷就是那性子,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你该想一想以后怎么办,你明天要去见他吗” “见,一定要见。”云不悔坚决地说。 228 翌日中午。 云不悔带冰月准时出现也溏心楼,赵王已一人坐在窗边的位置等候,云不悔笑着走来,优雅坐下,“什么时候来了” “刚到。” 云不悔让冰月退开,她问,“你出门都是一个人,身边没带人吗” “我不喜欢有人跟上跟下。”赵王说,“和你吃一顿饭,很危险吗” 云不悔摇头,“很安全。” 赵王点头,两人点了菜,聊了一会儿小二就上菜,都是凤城的风味特色菜,厨师是凤城人,菜做得很地道,很美味,云不悔赞誉有加,赵王吃得不多,酒喝得也不多,云不悔想,他很自制。 “你上京,怎么就成了林宛儿妹妹” “以前有过一面之缘,那日从将军府出来,正巧碰上,姐姐便请我到她家小住几日。”云不悔和林宛儿套好了故事应付,赵王也没深究。 又问了她一些琐碎的问题,谈起过去的趣闻,气氛很好。 云不悔说,“王爷,不悔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王爷可否网开一面。” “说点我没听过的事,说不好我会答应你。”赵王说。 云不悔笑道,“自然是你没听说过的,据说我的表哥在王府做客,已数月不见,我挺想念他的,他做客也够久了,能否让他回来和我团聚。” “果然是新鲜的事,准了,晚上你就可以见到他。”赵王说,轻酌一杯,云不悔为他满上,“多谢王爷海涵。” “以后别弄这么多门心思,你哥也不会到王府做客。” “是,不悔谨记。”云不悔说,总算如了一桩心愿。 云不悔和林宛儿打听过赵王的事情,少年从军,性果敢狠绝,心狠手辣,不近女色,已过而立之年,尚未娶妻,又不好女色,算是王孙贵胄中的奇葩。 他这样的硬汉,得配一个多柔情似水的女孩才能绕指柔啊。 “你看男人,一向看得这么目不转睛吗” 云不悔倏然觉得自己失态,慌忙别开目光,她看人一向生猛,倒是忘了眼前是什么人,光顾着研究,这也是一名能洞悉对手的男人啊。 赵王心情倒是奇好,云不悔说,“王爷,您真的打算要” 她没说完,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是,我要。”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是将士,最不愿意看生灵涂炭,最不愿意看百姓民不聊生,如今你要亲手制造这样的局面,您真的愿意吗”云不悔问,“何必背负千秋骂名,做这样的谋逆之事。” “我只是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情,如果有人能有本事从我这里把它夺走,成王败寇,我愿赌服输。”赵王说,眼角抿出一道细纹,“你觉得我该愚忠一辈子吗” 云不悔说,“忠孝义勇廉耻,幼年时,我父亲常和我说这六个字,他总是把忠放在前面,哪怕程家辜负过他,我想父亲临死前除了思念我和母亲,一定没有别的想法。” “不悔,今天邀你用膳,我只想平静平静,不是听你说大道理,这样的话,我听得腻了。”赵王温和地说,“我们说点别的,好吗” 不悔啊不悔,你不是一名外姓王爷,不知道功高震主的恐惧,你也不知道一旦走上这个位置,你就会被情势推着一直走,你想停下来都不可以,退一步只能粉身碎骨。 他已无退路,只能一步一步前走。 云不悔微笑点头,“好,我们说点别的。” 接下来的谈话,什么愉快,他们没有涉及到政治上任何问题。云不悔和赵王经常书信往来,其实他们也很少谈商场上的事情,王爷朋友不多,两人书信来往,他常常说一些家常,路过什么地方,听到什么故事,更像是一个朋友和另外一个朋友倾诉。云不悔感觉到他笔墨中的孤独和寂寞,不管是为了她的后路,还是为了真心当他是朋友,这些年她都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赵王心中最信任的朋友。 他对她也毫无隐瞒,当然云不悔很有分寸,不该问的事情,她不会问,说到底,这是他们男人的战场,女人在这样的战场里,什么都不是。 程慕白眯着眼睛看溏心楼上有说有笑的两人,心中如被一只猫挠着,他今天陪北郡世子这二世祖去办事,回来经过溏心楼就看见他们。 赵王和不悔 北郡世子说,“大哥,你不是和我说过,嫂子和赵王没见过面吗瞧着亲热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嫂子是赵王的新王妃呢,这冷面神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嫂子魅力不小啊。” 程慕白警告,“闭嘴” “大哥,恼羞成怒了,放心,我看嫂子是不会给你戴绿帽的。”北郡世子哈哈地笑,程慕白挥手想要揍他,他机灵地闪到一旁。 程慕白大步流星往溏心楼走,吓得北郡世子慌忙赶上去,“大哥,冷静,冷静,你身份要是曝光,赵王没准整死你,哎,你怎么还上去啊。” “大哥,大哥别去啊,冲动是魔鬼,咱们回去从长计议” “你肚子不饿吗”程慕白突然回头问。 北郡世子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饿。” “吃饭去。”程慕白说,领着北郡世子进了溏心楼,上楼梯。 云不悔没想到,她又遇见北郡世子和黑鹰,北郡世子今天没太放肆,没叫嫂子,见了赵王倒是很客气地过来问安,赵王点点头,明显没和他们寒暄的意思,北郡世子摸摸鼻子,他和程慕白坐到隔壁那一座去。 赵王说,“你认识他们” “昨天你堂弟惹事,是北郡世子摆平的。”云不悔说,赵王目光飘向隔壁,云不悔忙说,“误会一场,你不会对人家怎么样吧” “我看起来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吗”赵王问。 北郡世子心中点头,是的,很是非不分。 云不悔笑说,“怎么会呢,王爷深明大义,知情识趣。” 赵王说,“接着说,我最喜欢听你恭维了。” 云不悔当真不要钱似的一堆恭维话出笼,说得情真意切,就为了他能放了楼开阳,说得恭维话算什么,可一边的程慕白早就黑了脸,心中的酸醋都不知翻滚多少回,火辣辣地烧着他的肠胃。 229 他突然把酒杯一放,闹出一大声响,北郡世子慌忙给他斟酒,“喂,别喝太多,一会儿我不背着你回去的。” 云不悔看向他们,很快又移开视线。 赵王说,“想去哪儿走一走吗” 云不悔心想,她一个人和赵王走太暧昧,用膳推不掉,别的就算了,于是摇摇头,她说,“前几日,宛儿姐姐带我走过一圈,京城对我而言是很陌生,这已经不是我的家,我也没有心思熟悉。” “十几年都过去了,你还耿耿于怀” “一辈子都记得。”云不悔说,“我爹娘活着的时候,我很快乐。” “如今不快乐吗” “这不一样。”云不悔说,“说起来,当年我在将军府的后花园见过你呢。” 赵王挑眉,云不悔说,“你那年快二十岁了吧。” “我去过将军府几次,都没遇上你。”赵王说,想起往事,脸上的冷硬也软了几分。云不悔说,“你当然不记得我了,我是躲在花园里看的,我有一次看见你看着我们家后院的梅花发呆,本来和你打招呼的,结果摔了一跤,被嬷嬷抱走了。” 赵王记忆良好,“我想起来,倒真有这事,我看过去的时候,嬷嬷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一直喊疼,哭天抢地的闹。” 云不悔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幼年时她是父母手心的娇花,捧着护着,稍微受了点疼就苦恼,恨不得爹娘都知道,然后过来哄她,疼她。 “小丫头”赵王唇角扬起,云不悔说起这些事,心里很放松,可那边的程慕白心中被酸味淹没,甚至生出几分愤怒来,原来她们之间,有这么多渊源,有这么多牵扯。他遇见过小小柔柔的云不悔,他的小妻子还曾躲在花园里偷偷瞧别的男人,这样怪异的不舒服感让程慕白的自制力面临失控。 他嫉妒赵王,嫉妒不悔在他面前的放松和愉快。 “说说吧,当年怎么偷偷瞧我了”赵王问。 云不悔说,“也没什么,好奇呗,朝中很少有人来我家做客,军中几位叔叔都认识,没见过像你那么年轻的将士,你当年看起来就像一位大哥哥。” “你应该喊叔叔。” “你一点都不老。”云不悔说,赵王感慨说,“在你面前,我才惊觉我老了。” 云不悔慢慢地笑起来,赵王说,“你小时候的记忆,还记得这么清楚” “很清楚,反倒是凤城长大那几年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看来京城的确是你的伤心地。” 云不悔微笑地看着赵王,“我在这里失去我第一个家,我不希望失去第二个。” 赵王面色微微一变,程慕白满腔醋意也变得心酸。 赵王说,“不悔,你在我面前,也要这么步步为营吗”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云不悔诚意道歉,“我和你本来就不平等,你手里握着我一家人的性命,那是我的全部,我有求于你,所以做不到平等对待。” “我明白了。”赵王说,“如果我不答应你,以后就不能见你” “那倒不是。”云不悔说,“我有求于你,答不答应是你的事,倒不会你不答应我就不见你,说实话,你一直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嫁人之后意识到我们之间的问题,以后会有的麻烦所以才渐渐疏远,想得也多。其实,那真的没必要,我问心无愧,倒不如以前怎么样就怎么样。” 赵王说,“这话是你说的,别反悔。” “不会”云不悔说,“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答应我。” 赵王点头,“是的。” 云不悔黯淡了目光,赵王说,“你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我希望以后你能陪我过每一天,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后。” “我已经嫁人了。” “你当年告诉我你是寡妇,我不在乎,你觉得今天我会在乎”赵王反问。 “我会让你失望。”云不悔说,在他面前,,她说不出对程慕白生死相随的话,虽然那是她的真心话,可一种莫名的愧疚让她藏住了这些伤人的话,只是隐晦地表达她的态度。 赵王没说话。 “你想要一个家而已,这个家是谁给你的,又何必在乎,我就不能给你一个家”赵王问云不悔,他待她依然很温柔,“我不能吗” 北郡世子悄悄对程慕白说,“大哥,看来你真的该有危机感了,这赵王是真心喜欢嫂子。” 程慕白冷冷扫他一眼,北郡世子闭上嘴巴,程慕白早就知道赵王对云不悔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只是没想到喜欢到这地步了。 不悔呢 她对赵王并不反感。 云不悔说,“王爷,您的错爱,不悔真的很感恩。其实,我的人生有很多种可能,当年如果没有变故,可能我就不会遇到程慕白,嫁给程慕白,可能我会对我后院的将士哥哥对有好感,您不知道当年我多崇拜穿着铠甲的你,我冲着娘亲喊以后长大要嫁给你。如果当年我找上你的时候,你没有忙着招兵买马,没有忙着军政大事,能空下来时间好好爱我一场,可能我已经是你的王妃。如果程佑天退婚后,没有苦苦纠缠,我并不打算嫁人,可能等您尘埃落定回头,哪怕您失败,我也会和您在一起。可如今,这些可能都不存在了,所以说,王爷,我们之间有缘无份。” “不悔,你可真能安慰人。”赵王笑了,哪怕是假话,虚情假意他听着也舒服。 这是云不悔第一次见他笑。 云不悔则是苦笑,这全是她的真心话,嫁给程慕白后,她忘记了,当年为何她要退婚,不愿意嫁给程佑天,或许说她故意埋葬不愿意想。 当年想要退婚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为了等他。 没有认识程慕白以前,她只对两个人有过好感,一个是山中为她吹笛的少年,一个是赵王。 可显然,赵王比少年程慕白分量重。 230 赵王笑问,“为什么没等我” 云不悔低下头,微微收紧了拳头,想起嫁人前那一夜的挣扎,千头万绪纠缠,回忆尚带一丝酸涩,她轻声说道,“你为什么没和我提亲。” 赵王说,“你应该知道为何我没有提亲。” 云不悔抬起头看他,“你想争夺这天下,你又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你想等尘埃落定再决定你我的未来,若是失败,你也不至于牵连我。” 赵王温柔地凝着她,他以为,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云不悔说,“王爷,我不是一个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女人,在你需要帮助,最困难的时候,你选择把我安置在背后,我很感激你如此爱护我,可我不需要。我也明白,在你心目中,不悔不是你最想要的,所以我没等你。再说,当年我也等不及,程佑天咄咄相逼,我只想找一个安身之所,不被人烦扰,所以我选了程慕白。我以为他身体病弱,活不长,我嫁给他,索性也就是名义上的夫妻,他死后,我也便自由了。说实话,当年凤城流言蜚语时,我想过修书一封问你愿不愿意娶我,可我想,哪怕我修书给你,你给我的回答,恐怕也会是让我再等你几年,所以我打消这个念头。” 赵王问,“你的真心话” “是”云不悔说,“我或许在你面前会为了救王府步步为营,可感情之事,又何必欺骗你,你对我的疼爱和照顾,比哥哥都多,我又不是铁石心肠。” “不悔,当年怎么没试一试。”赵王问,云不悔看着他,不解此意,赵王说,“如果你开口让我娶你,我会答应你。” 云不悔莞尔,“如今说这些没有意义了。” 赵王沉默,云不悔也安静下来,北郡世子摸摸鼻子,有些担心地看向程慕白,程慕白的脸色绝对和好看沾不上边,墨黑的眼睛沉不见底,浑身上下似乎都压抑着什么。 他就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仿佛谁一靠近他都会被扑食,北郡世子说,“大哥,我们走吧。” 程慕白惯了一口酒,北方的酒总带着一股辛辣,滚烫地烧到肠胃,他鲜明地感觉到自己胸膛中奔腾的嫉妒,他嫉妒赵王,记得他拥有云不悔那些年少的时光,嫉妒云不悔和他亲密无间的那些岁月。他知道云不悔有一个上锁的箱子,箱子里有很多信件,她很聪明,也很谨慎,他发现这些信件纯属偶然。那是云不悔和赵王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他们没见过面,却鸿雁传书,彼此十分了解。时而调情,时而聊家常,他们之间并不像一对合伙人,而是一对分别两地的情人,他不知道云不悔回信会写什么,可赵王的信件,她每一封都收得极好,每一封都有工整深刻的折痕,说明信件被人翻阅过无数次,且被人很完美地保存下来。 他一直都知道,赵王和她很暧昧,云不悔曾暗恋过赵王。 她没有和赵王在一起,只是因为赵王野心大,把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男人谁不是把身价利益放在第一,可云不悔要的是一份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的感情。 所以她放弃了赵王,选择了他。 程慕白恶毒地想,云不悔当初选择他的理由是,她以为他快死了,嫁给他也只是名义夫妻,是不是她可以继续等赵王,等他尘埃落定,他们再双宿双栖。 她选择,不过是为了等赵王的踏板罢了。 这样恶毒的想法几乎要摧毁程慕白的理智。 承认吧,程慕白,你疯狂的嫉妒。 嫉妒拥有云不悔最纯真岁月的男人。 嫉妒她暗恋过的这个男人。 嫉妒这个对她真心实意呵护,全心全意尊重的男人。 赵王微笑问,“不悔,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杀了程慕白,再夺回你吗你原本就该属于我,是我为你考虑过多,我们才会彼此错过。” “我只是诚实地面对过去的自己,曾经的你我,为过去的感情做一个完美的结束。我也不想让你心存不甘,不想让你失望,你失去了什么,你总要知道为何失去。” 赵王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慢地垂下眸子,云不悔看向北郡世子和程慕白,她总觉得他们投来的目光太过灼热和突兀,这让她感觉颇为不适。 程慕白和云不悔目光对上,她更是诧异,程慕白很快移开目光,云不悔蹙眉,赵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怎么回事” 云不悔本想说黑鹰的事,可想了想,倒是没开口,赵王也许还不知道黑鹰的事情,她不想多生事端,“没事。” 程慕白已移开目光,赵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问,“北郡世子身边的男人你认识吗” 北郡世子和程慕白浑身一僵,暗暗喊糟。 云不悔摇头,笑问,“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吗” “算是吧。”赵王模糊不清地说,云不悔对这话题不感兴趣,低头喝自己的香茶,北郡世子和程慕白结账离开,云不悔从窗口看他们离开的背影。 黑鹰的背影真的很像小白。 赵王说,“吃饱了吗陪我到河边走一走。” “好啊。” 初冬的京城已是寒风凛冽,小河边有几株凤凰木,枝头已成光秃秃,只剩下枯枝残叶,河边行人较少,云不悔走得慢,赵王陪着她的步字,走得也不快,冰月走在他们七八米之外。 他很想牵她的手,可他知道,不合适,她也不喜欢,所以哪怕多想,他也克制。 他们认识多年,彼此了解,却是第一次单独走在街道上,赵王负手而走,苦笑地思忖,这感觉真的美好,仿佛少年懵懂时遇到自己的女神一般,牵着她的手在河边慢慢地走,想着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可耻地奢望片刻的幸福。 “冷吗”他问。 云不悔摇摇头,“不算冷,我体内的寒毒清除得差不多了,身子骨也争气了些,不会动不动就觉得冷。” “看来,他把你照顾得很好。” 云不悔心想,是我自己照顾得好,她微笑,“是啊,很照顾。” 赵王没多说,云不悔说,“我印象中,当年京城凤凰数遍地都是,怎么都砍了,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好看。” “京城扩建,主街道大排大排的凤凰木占地方,工部提议把凤凰木砍了,兴建城池。”赵王说,看着光秃秃的凤凰树,“是挺可惜的。” 所谓人非事非,时过境迁。 云不悔说,“除了梅树,我最喜欢凤凰花了,只可惜啊” 赵王说,“等梅花开了,到王府赏梅。” 云不悔低下头,没有回答,他曾写信告诉她,他在王府种了很多梅树,冬天梅花开得很漂亮,都快成京城一景,谁都知道权倾天下的赵王战功彪炳,军政无敌,却都没想到他倒是一个爱花惜花的男人。 她停下脚步,微微笑说,“天有些冷了,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赵王说,云不悔点头,两人往相府走。 赵王在将军府前停下来,他说,“我送你到这里,前面就是相府。” “我知道。”云不悔说,赵王看着将军府,已很破旧,在此繁华之处颇有些突兀,他淡淡说,“不悔,回凤城去吧,和楼开阳一起回去。” 云不悔没回答,赵王看着她,“你是我喜欢的女孩,我不希望,以后我伤到你。” 她抿唇,略有些倔强,赵王说,“这是我们男人的天下,你搅局做什么,如果我是程慕白,真心爱你,我也不希望我的妻子只身涉险,且面对的还是一头恶魔。” “你别这么说自己,在我心里,你不是恶魔。”云不悔飞快地说,“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好人。” 赵王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云不悔有些不悦地解释,“我说真的。” “我也没说你说假话。”赵王说道,“你的战场毕竟是生意场上,这不是你的舞台,交给我们吧,胜王败寇,我们要什么凭我们血汗去拿,生死有命。” 她突然觉得伤感,她不愿意赵王死,可若他不死,那很多人会死,可若他死了,她一辈子都会内疚难过。 “真的没办法了吗”云不悔含泪问。 赵王轻轻地把她拥在怀里,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脊,“没办法,那皇位,我势在必得。”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轻到仿佛没有任何重量,让人感觉不到他有多少决心,可云不悔知道,他很认真,她紧紧地拥着他,情不自禁地说,“皇位有什么好,孤家寡人,谁来陪你共享这天下,谁愿意陪你看这天下,你要这皇位做什么,你辛苦了半辈子,最后就求一个百年孤独吗” “你觉得,我有资格拥有那位置吗”赵王问。 我发现我有点爱赵王了,怎么办捏,不悔不要就赐给我吧 231 “你觉得,我有资格拥有那位置吗”赵王问。 云不悔说,“不管我说什么,你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 “可我想听你的。” 云不悔想了想,轻轻点头,“有” “你觉得有就好。”赵王放开她,轻拭去她的眼泪,轻快地说,“换个角度看,江山美人,我为了江山失去了美人,总要拥有江山吧,总不能忙碌一辈子,我什么都捞不着,你说呢” 云不悔没忍住,扑哧一笑,赵王怜爱地揉揉她的发丝,“傻姑娘,听话,回凤城去吧。” “我不。”云不悔倔强地说,她握住赵王的手臂,沉声说,“你答应我不杀不该杀之人,饶过程家人的性命,你可以把他们圈禁,一辈子都离不开你的视线,只要你饶过他们的性命,云瑶依然帮你夺江山,你需要军费我提供,好不好” 赵王不为所动,“不悔,你别难为我。” “我不想我的家人死,我也不想你死。” 赵王说,“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就算我愿意饶过他们,也不见得他们会饶过我。” “你总要给别人机会,才知道可不可能。”云不悔说,“就像当年,是你不给我们机会,所以我们无疾而终,如果你愿意给我们机会,我们今天就不是这样的结局。” 赵王叹息说,“不悔,回去告诉程慕白,把北郡交出来,我就放了程家,我答应你只是圈禁,宣王可以继续享有爵位,但终生不得上京。如不然,大家战场见。” 云不悔茫然,“北郡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告诉他,他自然明白。”赵王说,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云不悔百思不解。 冰月惊呼了声,云不悔回头刚要询问就看见程慕白一脸阴沉地向她走来,她还没来得及对此表示惊喜就被程慕白粗鲁地拽住,一把拽进将军府。冰月喊了声糟糕就随着跟上去却被关在门外,云不悔被他拉得几乎摔跤,刚进门就被程慕白摔到门上,他按住她的肩膀,低头便攫住她的唇舌。 思念和愤怒透过这个吻传达得清清楚楚,他吻得粗暴,云不悔舌根被他弄得发麻,他咬伤她的舌尖,她尝到血的味道,云不悔捶着他的肩膀让他放开,捂着胸口不停地呼吸,见到程慕白的狂喜被他的粗鲁弄得火冒三丈,程慕白一拳打在门板上,双眸冒火地盯着她,“你和赵王挺亲热的啊,还搂在一起。” 云不悔一听就急,抬头见他神色狂乱,她从没见过如此狂乱烦躁的程慕白,他一直都克制得好,总是风轻云淡,很少能有事情影响到他的情绪。 他这样的失态,她从没有遇见过。 “说话啊。”程慕白吼,云不悔这才回过神来,冰月在外面也不敢敲门,只是喊着云不悔,云不悔回头说,“我没事,你远点去。” 冰月安静了,程慕白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云不悔蹙眉提醒他,“小白,你弄疼我了。” 他低头一看,她皓白的手腕上有一抹刺眼的红痕,程慕白震怒过后,理智回笼,稍微松开了她,天知道刚刚看见他们拥抱那一幕,他多想冲出来一拳打死赵王。 “你故意在这里等我,你知道我要从这里经过,你知道我住在相府,为什么没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你都消失几个月了知不知道吗”云不悔质问。 “你担心我我看你和赵王在一起挺开心的,人家对你倒是情深意重,你今天陪他吃饭,陪他逛街,你有功夫担心我吗”程慕白冷笑问。 云不悔蹙眉,倏然一笑,讥诮明显,“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如果不是,我怎么看见这么精彩的一幕”程慕白冷笑,嫉妒已吞噬他的理智,云不悔面色一冷,转而又有些开心起来,他这是吃醋吗 云不悔沉了沉心中的怒和乍然涌上的喜,“小白,我们几个月没见了,你要浪费时间和我吵架吗” “谁想和你吵架,不悔,你没忘记已经嫁人了吧,还敢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我和赵王只是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和他是君子之交,你那么喜欢过他,曾经想嫁给他,他帮你一手建立云瑶商行,你们这几年鸿雁传书,深知彼此,他的王府为你种满梅花,京中每个人都在猜测,赵王怜香惜玉,怜的是谁家的香,惜的是谁家的玉,这就叫君子之交”程慕白风度全失,在溏心楼他已克制了怒火,后见他们有说有笑,如情人一般的河边漫步,又在将军府前卿卿我我,他的眼睛藏不住对她的宠溺,他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倩影。她竟然没拒绝他,让他拥抱,让他做那些如情人间才有的亲密小动作,程慕白挠心挠肺的麻疼,心脏几乎被怒火焚烧。 越想,他越是愤怒,越是慌乱。 从没人,让他如此慌乱,他一直深信,不悔是他的,只要他回头,不悔就在他身后,可原来,不悔随时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有一个男人疼她,爱她,尊重她,如珠如宝。 云不悔脸色涨红,反驳之前意识到他话中的不对劲,“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云瑶夫人,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赵王的关系,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程慕白怒指着她,“云不悔,是你有愧在先,你还敢质问我” 云不悔眯起眼睛,“我有愧于你我为何有愧于你,我喜欢赵王,是在认识你之前,当初嫁给你之时,你也知道我们是一场交易。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何娶我,你喜欢楼嫣然,你别急着否认,最起码第一次如愿寺相遇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还喜欢楼嫣然,你小时候很倾慕她,我还记得。可你却娶了我,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莫非,你从一开始就还知道我是谁” 232 程慕白是一个理智到极点的人,云不悔也是,云不悔一字一顿轻轻地说出她的疑惑时,程慕白也慢慢地恢复了理智,“你如今是算账吗我记得你说当初嫁给我是因为我活不长,你也只是借我当庇护之所,我死后你就自由了,恐怕我死后你还能继续等赵王,是吧” 云不悔冷笑,“那么,夫君,你呢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既然想算账,那就一次算清楚。” 程慕白别开目光,“是,你写信给我当天,我派荆南去查你,查到你和云瑶有莫大的关系,当时荆南以为云瑶夫人是摇光,你和摇光又情同姐妹。我那三天没给你回信,我只是在琢磨,娶你,还是娶楼摇光。楼摇光是一个难控制的女人,娶了她未必如我所愿,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那就娶你,反正你们姐妹情深,到时候以你来牵制楼摇光也没分别。没多久我就知道,其实你就是云瑶夫人,不悔,你的用度太好了,用的,吃的,穿的,无一不是珍品,如果我还没起疑心,我就不是程慕白。” 真相总是伤人的,哪怕很清楚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如今听他说来,不免也有些刺心,可那毕竟过去了,刚开始她也动机不纯,自然也不怪程慕白。 她倒是好奇,“然后呢,你想利用我做什么迷惑赵王” 娶一名聪明的女人,你又想利用她,那就要步步为营,程慕白突然很想告诉云不悔,不悔,你知道那段日子我多忙吧,忙着怎么合情合理地算计你,日思夜想都想不出一个好计策。可他知道这样说,云不悔会赏你一巴掌,他突然意识到,他不是来算账的吗为什么被人算了 “我们说你和赵王的事情,你扯以前的事情做什么”程慕白没有正面回答云不悔,云不悔冷笑地睨着他,“我和赵王怎么了我和他清清白白,最起码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是君子之风,你呢小白,我本不想斤斤计较,你要如此说,那你和楼嫣然怎么回事,你大半夜和她在竹林拉拉扯扯又算什么,一个暧昧不清,一个衣不蔽体,我没找你算账你吼什么” 程慕白茫然,倏然想起什么,心里一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没什么。” “怎么没什么了,她不也是世子爷的初恋情人么再说你也听到她说过曾经想嫁给你,心里荡漾了吧,动了心思吧,投怀送抱哪有拒绝的道理是不是” “不悔,我才发现,原来这段婚姻诸多隐瞒和欺骗,一个虚情,一个假意,我们真是天生一对。”程慕白笑容有些苦涩,云不悔心酸不已,他和她怎么闹到这地步。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下来。 云不悔走进院子,仰头站在梅花树下,看着尚光秃秃的梅树,百转千回,“你今天都跟着我,听到我和赵王的谈话,你该知道我和他说得很清楚,过去了始终是过去了,我如今是你的妻子,爱的人也是你,你到底和我发什么脾气” 程慕白抱过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嫉妒他,我嫉妒他,你从小就喜欢他,你当初找上他当你的靠山,不是你说的那么些理由,只是因为你喜欢他,他是你对男人的梦想。你想和他在一起,你知道他想夺天下,你又想报复,一箭双雕,你骗不了自己的。我嫉妒你曾经为了别的男人费尽心思,尽心讨好,你甚至为了他拒绝大哥,你曾经离我那么远,那么远我嫉妒他能有你最初的感情。” “如此说来,我也该嫉妒楼嫣然吗” “那不一样,我对楼嫣然只是小时候那点情绪作怪,你对他却是真心实意,你如今还惦记着。” 云不悔真的恼了,“程慕白,你别把我说得那样朝秦暮楚,是,我说过很多谎言,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很多真正的理由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他,是因为我想报仇,我想帮他,因为我喜欢他。我有什么错,我爹爹因为奸人所害,被军粮所苦,困死沙场,最终还落得一生骂名,奸人固然可恶,可皇上才是罪魁祸首。你自己也知道如今的南国像什么样子,官官相护,官僚腐朽,民不聊生。凤城、京城在繁华也抵不住百姓的愤怒和怨恨,赵王想要改朝换代固然是他野心勃勃,可说句真心话,他就不该得到那王位吗他戎马一生,南国的半壁江山是他打下来的,是他巩固的。他需要军费,需要军粮,那好,我提供,因为我也想南国灭亡,我也想这个国家姓赵。我就是喜欢他,为了他江山那又怎么了,认识你以前我和他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程慕白压抑着怒火,有些话听云不悔亲自说才觉得剜心,云不悔顿了顿,苦笑说,“我当初没想嫁给程家人,我走错了一步棋,那就是嫁给你。因为嫁给你,爱上你,我迫不得已想到自己造成的局面以后难收拾,我没原则地想从赵王的船上下来,我让哥哥告诉他我病危了,甚至病死了,我想他绝了念头,所以才害得哥哥如今被他扣住,我想尽力撇清关系也是为了谁,我犯得着吗为了你,当初我甚至愿意放弃整个云瑶,你现在却来指责我,你凭什么你对我有我对你一分心思吗” 云不悔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你最爱你自己,我是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傻姑娘,谁对我好,我就十倍百倍地对他好,因为这世上真心对我好的人不多,所以我珍惜。而你呢,你又是怀了多少算计对我好的我在王府这两年对你可没有半分算计,哪一步不是为你着想” 云不悔很难过,程慕白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时难受,把她紧紧搂住,想说对不起,又卡在咽喉里,程慕白说,“你别我说得那么不堪,这两年,我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你心里比我清楚。” 他顿了顿,“娘子,我们不吵了,好吗” 233 她不想和他吵,他们许久不见面,又是往事,谁都有错,说开就好,吵架并没有意义,程慕白凝着她,真诚地道歉,因为妒忌,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伤了她的心。云不悔一笑置之,都说女人的嫉妒之心甚是可怕,其实男人的嫉妒之心也是有的,端看为了什么事。 “你不必嫉妒赵王,他有我过去,你有我的现在和将来。”云不悔说,程慕白握住她的手,心中同意她的说法,所以他也没有再问,她究竟最爱的人是谁,过去最爱的人是谁并不要紧,关键是她现在和以后爱的人是谁。 云不悔是一个恋家的人,成亲两年,他知道她多恋家,哪怕家人对她再苛刻,她也真心实意对待家人,她渴望有一生一世一个人的感情,她渴望有一个安定的家,这都是赵王无法提供给她的。 他在想,哪怕当年云不悔嫁给赵王,她一定会失望,他们在生活中的矛盾也一定无法调合,她会耗尽对他的爱,他们会争吵,会有隔阂,最终分离,岁月和生活会把他们之间的感情磨得一滴不剩,最终彼此怨恨,终成怨偶。因为赵王心目中,江山比美人更重要,大家比小家更重要,他无法一心一意顾及云不悔,云不悔只能默默地陪着他,帮着他,陪他熬,陪他等待,看他手染鲜血,一步步披荆斩棘,登上王位,她最终会离开。 赵王并非她的良人,给不了她要的安定。 因为童年和爹娘,云不悔不管是心灵,还是感情,都太需要唯一和安定。 他玩笑道,“当初你真该嫁给他,然后你就知道他是多么糟糕的人,你一定会受不了他,最终你对他所有的期待和美好都会被摧毁得粉碎,你就再也感觉不到此人是你曾经爱过的,他对你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云不悔莞尔,“你要不要这么恶毒啊。” “我开玩笑的,幸亏你没嫁给他。”程慕白说道,云不悔抿唇,想起一事,心中忽冷忽悲,面上倒是很平静,她说道,“我一直在想,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毫无防心,好像是云瑶商行生意出了问题后,也就是年初的时候。我们生活两年,不长不久,很多事情我都忽略了,直到今天赵王让我带给你一句话,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小白,哦,不,我似乎应该叫你一声黑鹰,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摘了面具,你换了衣服,可你没换鞋。” 她说得十分平静,程慕白目光慢慢地往下移,似乎也想起此事,他着急过来见她,换了一件外衫就出来,那还想得起换鞋,云不悔素来又是这么仔细的人,他看她的笑容,心都凉了,急得一头汗水,慌忙握住她的手解释,“不悔,你听我解释,没错,我是黑鹰,我不是特意瞒着你的,父王和母亲也不知道,我只是你不是也瞒着我你是云瑶夫人的事情吗所以,这件事咱们就不计较好吗” 他心存侥幸,希望云不悔能够宽宏大量,饶过他一时的失误,仔细想一想,他也真够混账的,云不悔是一个眼睛容不了沙子的人,“我是瞒了你,可是程慕白,我没用我的身份试探你吧,你却用黑鹰的身份试探我,让我在你面前像一个傻子一样急切地表白,我真想不出,你到底是怀了什么心思,竟会这样对我” “生气了” “你这么做的时候没想过有一天我知道了会生气吗还是说你有自信我永远都不会发现”云不悔冷冷问,倏然娇声厉喝,“这两年,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类似这样的事情到底有多少,程慕白,我都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你了。” “不悔,不悔,别这样,我发誓,就这一件,就这一件”他慌慌忙忙地握住她的肩膀,云不悔挣扎,不愿意他碰触,“你真恶毒,早知道我当初就该答应和黑鹰上床,看你脸往哪儿摆,看穿每一个人,操控每个人的情绪你很快乐吗躲在帘子后面看我挣扎无助,你很得意吗看我愿意为你放弃云瑶,你很有成就感吗” “天啊,娘子,你越说为夫越没脸活了,绝对没有的事情,你消消气听为夫一言好吗”程慕白委屈地看着她,摆出一副快哭的表情,云不悔冷冷一哼,程慕白说,“你和我婚后依然和赵王鸿雁传书,我知道你有一个箱子,都是你和他的书信往来,当然,我偷偷看过那些书信” “程慕白”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急啊,听我说完啊哎,娘子,别打啊”程慕白狼狈地躲着他,云不悔怒疯了,拳头抡起来就揍人,打得程慕白狼狈地躲,她急急地追,程慕白哭丧了脸,云不悔怒不可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程慕白偷偷瞧她的脸色,成亲这么久,第一次看她气成这样。 娘子啊,你这分明的心虚,恼羞成怒啊,那信件我怎么就看不得了不过云不悔在气头上,此话他就没说,云不悔脸色沉得不能再沉,“你偷看我和他的书信,一是看我们有没有私情,二是看他有没有和我说他军政上的事情,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他的军队,他的人马,这才是你偷看我和他书信最大的原因” 程慕白不敢否认,云不悔冷冷一笑,“真抱歉,让你失望了。” 程慕白暗忖,是啊,本想赵王和她关系那么密切,她又是赵王主要的经济来源,背后的女人,他想看看他有没有和云不悔说一些军队的事情,他至今仍不太清楚,赵王究竟拥有多少确切人马,这也是他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谁知道赵王和她说的都是一些琐事,不然就是逗她开心,重要的话没说一句。 “然后呢”云不悔凶神恶煞地问,风度全失地吼着,她给自己选了一个什么鬼丈夫,这么多鬼心思,敢偷看她的书信,她竟然没发觉,她突然很想说脏话。 程慕白咳了咳,继续说,“除夕你收到他的书信就一直反反复复地看,看得有些伤感,我和你说一天话你都心不在焉,我以为你对他还念念不忘,恰逢云瑶出了事情,所以我就有了试探你的心思,不悔,情况固然恶劣,不过看在我也不过是一个怕妻子跑了的丈夫份上,不要和我计较这件事好不好” “无耻,卑鄙” “是,是,是,为夫无耻,为夫卑鄙,娘子最高尚了,最光明磊落了。”程慕白拍马屁。 云不悔不冷不热地说,“你这是讽刺我呢” 程慕白委屈了,“娘子,您可真难伺候啊,为夫说的可全是真心话。” 夫妻相处之道,你高我低,我高你低,这才是和平相处的诀窍,云不悔生气愤怒的时候,他愿意放低姿态去迁就她,讨好她,再无赖丢身份的事情他也会做,只要她不再生气。 程慕白有点幼稚地想,哼,换成是赵王,他做得到么 云不悔的气也消了一半,这家伙很显然不懂得什么叫尊重,竟然偷看她的书信,一想起来她仍然觉得不舒服,云不悔烦躁至极,程慕白拉着一张可怜巴巴的脸瞅着她,委屈地竖起一根指头,“娘子,算账算完了吧,原谅为夫这一次啦,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看你的信。” 云不悔哼了一声,又白了他一眼,程慕白欢天喜地地凑过去抱着她,左一声娘子真好,右一声娘子真好哄着她,云不悔的气基本上也就没了。 程慕白知道怎么讨她开心,知道怎么让她快乐,也知道什么消除彼此间的隔阂。 “对了,赵王让我带一句话给你,把北郡交出来,他就放过王爷,放过程家,他答应不杀程家的人,只是圈禁,至于我们家,爵位世袭,终生不得上京。”云不悔说,闹也闹完了,该说正事了。 “他想的倒美,我一辈子的心血都花在北郡,就是为了防这一天,他一句话就要了北郡,怎么可能。”程慕白冷冷一笑,又恢复了寡淡的表情,此刻的他,是宣王世子。 云不悔嗯了声,平板地陈述一个事实,“如不然,战场见” 程慕白斜睨着云不悔,蹙眉,“你觉得他会赢” “我觉得他该得到那皇位。”云不悔说。 程慕白笑意微冷,“你的意思是说,程家全部该死,不悔,别信他的话,他一旦登基,程家就全部死绝,如果我是他,我也会那么做,斩草除根。” “他答应我,我信他。”云不悔说。 “你别忘记了,你是我的妻子,程家的媳妇,容我问你一句,赵王需要军粮,你依然给他提供他需要运兵,你整个云瑶航运都配合他行动”程慕白沉声问,沉黑的眸里如深渊中咆哮的暗。 234 “你别忘记了,你是我的妻子,程家的媳妇,容我问你一句,赵王需要军粮,你依然给他提供他需要运兵,你整个云瑶航运都配合他行动”程慕白沉声问,沉黑的眸里如深渊中咆哮的暗。 云不悔没有回答,事实上,她想过这个问题,其实不管愿不愿意,云瑶航运有一半是赵王的,他若需要航运,无需经过他,这些年航运是有他安插的人,都是他们该有的职位上,换句话说,赵王若夺了她在航运的实权,她什么都做不了,可在程慕白看来,却是她在帮他。 程慕白说,“当初云瑶航运面临破产,我本想接手,你知道当初赵王同意你一个小丫头建航运是一是相信你的能力,二是航运也是他迫切需要的,几十万兵马若从航线上京,比在陆路少四五天的行程,我想,赵王有一支很庞大的水军,所以一定会利用到航运。我想接手云瑶航运,可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和赵王为敌,你会和我站在一条阵线上,你不会背叛我,不悔,你不会至今仍然弄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吧” 云不悔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她不想在两个人之间做选择,其实也没必要做选择,她一定和程慕白同生共死,可她不会和赵王为敌,所以她什么都不会做。 “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也帮不了他,云瑶是我的,也是赵王的,你要搞明白一件事,是他出资我经营云瑶,我只是管家,为他管理整个云瑶,可我的主人放任我为所欲为,让世人都以为云瑶是我的,他避嫌,你要知道富可敌国的云瑶商行其实是他的。”云不悔说,她有些疲倦地坐下来,“他戎马征战二十一年” “那又怎么样”程慕白问。 云不悔抬头看程慕白,笑问,“不怎么样,只是那时候你程慕白连话都没学会,这是天生的差距,你可以在任何地方胜过他,可在战场上,你必输无疑。” “你对我这么没信心”程慕白不悦,作为一名男人,一名丈夫,妻子的看法至关重要,云不悔当着他的面去肯定她的初恋情人,是否考虑过他的感受他会愤怒,会不甘,会嫉妒。 云不悔微笑说,“程慕白,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看法若是因为关系亲疏而说违心之论,绝对是错误的,所以我如今不是以你的妻子的身份说一些你爱听的话,我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很客观地看着你们二人。赵王戎马一生,他这一生打过三次败仗,那是他二十岁以前,他二十岁以后天下无敌,在战场上异军突起无人可敌,他可以三千人扫荡敌军三万人,你不可能不清楚对手的那可怕的战术。可你程慕白,到目前为止,嗯,可以肯定你有受过训练,可你完全没有实战经历,你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你凭什么说你能赢了他你手下有将领,他手下更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将士。你凭什么,就凭你的自信心,那我的说,你太自负,自负的人死得都快。” 程慕白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愤怒,只是安静地坐下来,云不悔凝着他,轻声问,“程家就靠我们一家继承王位,你想要那个王位吗” 程慕白,“想要” 云不悔感觉窒息,程慕白又说了一句,“但不一定要得到。” 她恼怒地瞪他,程慕白一笑,握住她的手,“我十五岁的时候皇上就和我说过,要防着赵王,以后程家的江山是迟早是你的,他的儿子们他已经绝望。我承认我对那位置也有一些渴望,但不是势在必得。” “赵王和我说,他势在必得,你在起点就输了人家。”云不悔不留情地说,程慕白敲了敲她的头,“在我面前,别这么夸他,说实话,他对你倒是放心,什么话都和你说。” “世人都知道他想要王位,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倒是难受,哪怕登基他也是谋逆之人,一生骂名,这又何苦。”云不悔望着天,京城的天空黑沉沉的,风雨欲来。她叹息,问程慕白,“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程慕白沉声吐出一个字,“打” 云不悔不想泄他的气,可忍不住说了一句,“看来我又要当寡妇,你要是死了,倒是成全了我和他。” “云不悔”程慕白怒,“老子死也拉着你陪葬,他休想得了江山又得美人。” 云不悔扑哧一笑,“成啊,看你死的时候怎么拉我陪葬。” 程慕白怒瞪着她,云不悔反瞪回去。 “有几成把握”云不悔问。 程慕白想了想,“我和肖冰经过无数次沙盘推演,最后只有一成把握,这是我为什么在京城的原因,我要是有四成以上的把握就亲自领命勤王了。目前四郡世子都在京城为人质,胜算就更低。” “都说你一定会输了。”云不悔说,程慕白不理她,却有忍无可忍,“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崇拜他我真的要翻脸哦。” 云不悔说,“我很小的时候,可喜欢男人穿铠甲,太好看了,英姿勃勃的,爹每次打胜仗回来我和娘都会去城门等他,我看他们威风凛凛,娘那么骄傲,我就想啊,我以后也要嫁给一名大将军。” “谁知道嫁了一个病秧子。”程慕白没好气地说,戳破她一脸梦幻泡泡,云不悔一脸冷艳地睨着他,“那是你不争气。” 程慕白捂脸,“哎,可怕的恋父情结。” 云不悔没否认,她就有恋父情结怎么了,她父亲是武将,文质彬彬,文武双全,有武将的英武,也有文人的温柔,她喜欢她父亲那样的男人,对一切类似于父亲这样的男人都有莫名的好感,天生的崇拜。 程慕白又恶毒地添了一句,“哈哈,他岁数也真可以当你的父亲了。” 云不悔黑了脸,死死地瞪程慕白,他突然发现,哎呦,年轻真好。 两二货是多么的二啊 235 云不悔笑笑说,“他看起来绝对大不了你五岁。” 程慕白瞪她,云不悔一脸骄傲,程慕白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不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点的大将军吗你当将军人人都那么好看的吗 他又觉得他们两人似乎挺幼稚的,为了一个赵王智商都退化成三岁孩童。 云不悔也觉得他们挺幼稚的,她顿了顿问,“既然就这么低的把握,干嘛要开战不是白白浪费自己的实力吗说实话,你觉得他不能当一位好皇帝吗” “不知道。” “你既然不一定要得到那皇位,谁得到皇位又有什么区别,对老百姓而言,谁当皇帝他们都不在乎,只要让他们安居乐业,如果能让百姓过上安稳的生活,那就是一个好皇帝,如今的皇帝,他是好皇帝吗昏庸无能。”云不悔毫不客气地谴责,程慕白心想,云不悔始终是恨着皇帝的,幸好她是爱恨分明的性子没有迁怒到宣王一家,不然她当初也不会嫁给他。 她的话,他无法反驳,“不悔,人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的,我生在程家,我没有办法坐视不理,事情也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我觉得就是这么简单,是你想得太复杂了。”云不悔说。 程慕白蹙眉,这个问题上,他和云不悔观点始终相左,他说,“如今我是没有很大的胜算,可若是能策反相爷,四郡的人齐心协力,那就有五成的把握。” 四郡太重要了。 云不悔泼他冷水,“四郡小白,你现实一点好吗就先不提世子为人质的事情,就四郡来说,北郡除外,三郡想开战吗他们不想,在四郡,郡王就是天,就是地,他们何必造反” 程慕白冷笑,“如果赵王登基,他会废除郡制呢” “这关头上,不可能,哪怕赵王登基,五年内,他不会动四郡。”云不悔对局势有自己一套见解,程慕白说,“我们都知道他动不得四郡,可郡王不知道,我只要让他们相信就可以,世子就是很好的沟通桥梁,他们来说服自己的父亲,最好不过。” 云不悔蹙眉,“难怪你真阴险,算计到人质头上去了。” 程慕白耸耸肩膀,云不悔说,“说实话,人质的京城,通信有人密切监视,这我们就先不提,再说相爷,你可能也打听过一件事,就是赵王和相爷过节,两人老死不相往来,照理说,相爷应该帮你对抗赵王,我想你也找过他了,可他犹豫这么久,为何相爷是一个恩怨大义分明的人,他很睿智,也知道哪样对南国,对自己最好,其实他也觉得赵王登基最好,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至少不是像如今这样子,以赵王的酷厉手段,南国的官吏制度能有一片青天,这是谁都预见的未来,换一个人上去,根本就没魄力。哪怕是你,你也做不到,所以相爷两不相帮,如果不是因为赵王,林宛儿没了孩子,他们之间有一条人命,相爷早就是王爷的心腹,他们一看就是一拍即合的类型,你看相爷对皇家忠心耿耿,我要是赵王,早杀他了,什么民望舆论,他什么时候管过这些虚伪的东西。与我有用的,我用之,于我无用的,我毁之,这才是他的处世态度,留着相爷,无非是爱才。” “我真怀疑,你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奸细。” 云不悔笑眯眯回答,“我本来就是他的人。” 程慕白瞪她,云不悔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说的是实话,她本来就想南国姓赵,程慕白摸摸她的头,“我发现你对局势看得很透,没当军师有点可惜。” 云不悔懒得理会他,她说,“我说这么多只想告诉你,和他妥协吧,别倔了,大不了程家搬到北郡去,那是你地盘,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江山就留给他来操心吧。” “不悔,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程慕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云不悔有些小失望,可她也明白没那么容易,“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我真怀疑你是谁的妻子。” “毫无疑问,是你的。”云不悔淘气地笑了笑,她圈着程慕白的脖子,“虽然你有很多地方及不上他,可那又怎么样,他也有及不上你的地方,各有千秋。” “终于考虑要安慰我弱小的心灵了。”程慕白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云不悔说,“嗯,好弱小的心灵啊,就这么弱小的心灵也耍得我团团转。” “娘子,为夫再不敢了。” 云不悔轻笑,牵着他出了将军府,程慕白送她回相府。 将军府的花厅中,闪出两个人,其中一人便是赵王,他唇角微带一丝笑意,他身边是一名将军模样打扮的人,微笑说,“王爷,没想到这世子妃对您倒是很有信心,您觉得她能说服世子放弃吗” “能放弃最好,本王也不希望生灵涂炭,程家就他一个算顶事的。”赵王淡淡说,“不悔有一句话说得对,他可以在任何地方赢我,在战场上,他必输无疑。” “任何人在战场上遇见您都必输无疑。”将军爽朗大笑,赵王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 “不抓世子了” “看她面子上,饶他这一次。”赵王淡淡说。 程慕白送她到相府门口,云不悔进去之后,荆南从黑暗一旁出来,笑说道,“世子爷,你料得没错,赵王刚刚就在将军府中,刚刚离开。” “嗯,知道了。”程慕白冷哼,“倒是便宜他,知道不悔这么崇拜他。” 荆南想笑,又不敢笑,他家世子吃味了。 程慕白负手而立,看着黑沉沉的天,这天下,真的要易主吗不悔说得对,皇伯不是一位好皇帝,几位堂哥也当不了大任,可毕竟是血亲,人无法选择自己的亲人,只能选择保护自己的亲人。 “荆南,派人找大哥和穆东,别落入赵王手里。” “我已经派人去办了,有一件事应该告诉世子,刚刚收到消息,赵王撤回他原来追捕您和两位少爷的密探。” “哟,不悔面子挺大的嘛。” 荆南抿唇,真酸啊。 236 赵王说话算数,离月晚上便带来消息,楼开阳已回到溏心楼,人无病无痛无损伤,云不悔放心下来,第二日又见楼开阳,楼开阳告诉她,赵王并没有难为他,只是逼他告知云瑶夫人的身份,他没交代,赵王只是把他软禁在府上,没有对他严刑拷打,云不悔让他回凤城,楼开阳并没有打算回去。 “玉妩很担心你。”云不悔说,“你忘了答应过她,回去便成亲,如今王府正需要人照料,哥哥,你回凤城吧。” “你呢” “我要和小白一起回去。” “我等你们一起走。” 云不悔劝阻无效,只能随了楼开阳,这几日她益发担心,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变化,程慕白似乎下了决心要和赵王一决高下,云不悔找过北堂镇南,他闭口不谈国事,前几日他尚有一丝松动,想帮程慕白,这几日他意外的没有再说任何关于朝堂的事情。 赵王来府上找过北堂镇南一次,两人在书房谈了几个时辰,偶有争吵声,最后离开的时候,赵王脸色难看,云不悔想和他说话都没有机会,他一出门,上马就走了。 林宛儿担心不已,云不悔则是忧心,照这样下去,情况一定一发不可收拾,真的打起来,程慕白到底有多少胜算 转眼到了十二月,这一年快要结束了,京中无一点过年的气息,云不悔这几天空下来把将军府收拾一遍,挂上云府的牌匾,字是赵王亲自题的。他的字她是十分熟悉的,苍劲霸气,他是她见过书法最好的人,写的字是她颇为喜欢的,她曾经临摹他在字一年,有七八分相似。 程慕白曾说过,她写字不似女子娟秀,倒有男人的力度,哪知其中缘由。 “最近见过程慕白吗”赵王问,云不悔说,“见过三次,来去匆匆,他很忙。” 赵王点头,负手站在将军府外,“皇上快死了,他当然忙。” 云不悔面色微微一变,她早听传闻,皇上病危,赵王监国,她不敢问赵王,是不是他下毒谋害皇上,老实说,皇上死活,她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可她关心宣王府,皇上死了,宣王府也垮了。 “能熬过这个年吗”云不悔问。 赵王想了片刻,“看看吧。” “他得了什么病” “人老了,总会死的,什么病不要紧。”赵王淡淡说,云不悔点头,“我想皇上一定写好圣旨了吧,传位给你。” 赵王不言,目光中有一些很阴暗的东西。 良久,他说,“快打仗了。” 云不悔心头一突,倏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十二月十二日,赵王生辰,王府举办寿宴,邀请京中权贵,其余两位王爷过府聚会,北堂镇南也在受邀之列,相爷和赵王早有心结,没有赴约。京中权贵,或愿意,或不愿意,全都过府为王爷庆祝,四郡世子都去。 寿宴办得很大,似乎是特意的,满城皆知。 他是一个低调的人,素来如此,往年寿宴并不铺张,能不过则不过,今年却是大过,办得隆重,许多人说,赵王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成功迷昏了头,整个京城已没有和他对抗之人,他已是实至名归的皇帝,自然要和万寿节一样隆重。 云不悔仰头看着天上的弯月,又是他的生辰。 往年他的生辰,她都会寄上一份礼物庆祝,成亲后也没忘记,今年人在京城,反倒一点表示都没有,十一日她见过赵王,京中匆匆一面,他着急出城,两人在路上遇见,她只说了一句生辰快乐,提早给他祝福,赵王只是点头而过,匆匆出城,后来也没传人来说什么,今日她自然没去王府为他庆祝。 “生辰快乐。”云不悔望着月亮祝福,“愿你岁岁平安。” 云不悔这一日睡得十分不安宁,夜里辗转难眠,突然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醒,人迅速从床上醒来,发现一道黑影站在床前,云不悔一愣,刚要出声就被人捂住了嘴,那人的手带着冰冷。 “是我”程慕白说,云不悔慌乱的心安定下来,却发现他的腹部有一片血迹,她掀开被子扶着他坐下来,急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别紧张,不是我的血。”程慕白说,语气有一丝疲倦,好似几日不曾休息过,云不悔心疼不已,如此高压环境之下,怕是谁都睡不着。 “我要离开京城。”程慕白说,云不悔气恼,“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穆东和大哥被抓了,两位王爷死了,四郡世子四去其三,肖冰生死不明”程慕白每说一个字,云不悔的心就沉一分,她隐约知道,程慕白他们中计了 赵王岂是被人暗算之辈,他一定将计就计把他们都算进去,损兵折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云不悔厉声问,“我不是让你别轻举妄动吗我不是说过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吗为什么还要乱来” 程慕白冷笑地睨着她,云不悔急怒红了眼睛,门突然被推开,屋内的灯亮起来,云不悔和程慕白回头,北堂镇南和林宛儿一脸沉重地站在门口,程慕白眉心深深拧起。 北堂镇南说,“我早就猜到今晚会是一个大陷阱,果然,一时三雕,赵王赢了,而世子爷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只是代价太大” 程慕白不言不语,目光直视北堂镇南,“你会帮谁” 云不悔着急地打断两个男人的对话,“谁来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 北堂镇南说,“赵王生辰只是一个陷阱,他的目的是要穆王和瑞王自相残杀,柳眉当年是京中第一名妓,穆王和瑞王共同认识柳眉,两人都心仪于她,柳眉喜欢穆王,却被瑞王强暴,有了孩子,最终嫁给瑞王为妻,两人反目成仇。孩子难产而死,瑞王对柳眉倒是真痴情,这十几年没娶过侧妃,痴情待她一人。半年前,柳眉和穆王在春风楼相遇,柳眉晚归,有流言传出,两人互有私情。瑞王脾气火爆,殴打柳眉,家庭矛盾渐深,柳眉和穆王诉苦,三人矛盾渐渐尖锐,这半年闹得京中人人皆知,此时柳眉有了身孕,瑞王却以为孩子是穆王的。赵王寿宴当日,王府有人云,穆王和柳眉在王府后院厮混,瑞王闻讯怒不可遏,两王动起手,最后两王一妃跌落冰湖淹死。” 云不悔听得心惊,穆王、瑞王,赵王是南国三位外姓王爷,三人一直不和,没谁都想夺得天下,三人的矛盾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早就无法可解。最近传言赵王和穆王走得近,瑞王脾气暴躁已刁难赵王多次,他没有和他撕破脸,而瑞王又扬言,一定不会让野心勃勃之人登上王位,又暗指赵王是野种,不配担当大任,此事发生在十一月末,那几日赵王心情显然不佳,身世是赵王一大痛处,他最恨别人提起。 如今接着寿宴,他想除了瑞王,并不奇怪,且除去瑞王后,他的兵权就落在他的手中,云不悔心想,京中传出柳眉和穆王私情的时候赵王就开始布局收拾瑞王和穆王了,拉拢穆王也不过是掩人耳目,他最终的目的是要除掉他们,彻底掌控三王四十万兵马。 柳眉是最好的导火索,云不悔心想,瑞王和穆王的死亡大有蹊跷,可如今谁管呢,反正他们死了,死无对证,各位权贵又看见他们打架,他们一死,兵马都落在赵王手中,他如今最起码就拥有四十万人马,相当于四郡所有的兵马。 假意拉拢,共同对敌,挑拨离间,制造混乱,借刀杀人这是多么完美的计划,从半年前到如今,步步为营,他耐心地等着最完美的落幕。 最终一切如他所愿,赵王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云不悔骤然蹙眉,“那几位世子又是怎么回事” 北堂镇南冷笑地看向程慕白,他说道,“今天赵王大寿把宣王从牢里带出来,因为宣王有一位旧友相见他一面,他帮助赵王的条件就是要见宣王一面,赵王同意了,把他带到王府。赵王本想一箭四雕,把世子和两位少爷也一网打尽,世子爷也不负王爷所望,真的来了。只是他没想到出了穆王和瑞王的意外,所以世子一不做二不休制造混乱,营救宣王之际,把三位世子趁乱杀死,嫁祸赵王,程家两位少爷和北郡世子、宣王没有一人逃出王府。” 云不悔震惊地看向程慕白,她似乎没想到,程慕白如此狠毒。 程慕白说,“只有三位世子死了,四郡才会起兵。” 云不悔何尝不知道,赵王让四郡世子上京为人质,并不曾想要他们的命,只是要他们牵制四郡,本来四郡郡王就不愿意起兵,如今世子一死,仇恨同起,四郡一起联合起来,同仇敌忾。 赵王有张良计,程慕白也有过墙梯。 赵王如愿拿到三王所有兵马,程慕白也如愿让四郡同仇敌忾,一同对敌。 斗智斗勇,各胜一筹。 程慕白看向北堂镇南,“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北堂镇南说,“世子爷,倘若赵王和我之间没有一条人命,恐怕我早为他效忠,如今我袖手旁观,不管你们谁夺了天下,我要么仍是一人之下的丞相,要么辞官归田,没有更坏的选择,我又何必选择站在哪一边。” 林宛儿紧张地看向北堂镇南,却没有劝他。 云不悔心想,男人们之间的斗智斗勇和她们女人在小院里的手段真的天差地别,这是王见王的死局,个个心狠手辣,无毒不丈夫。 赵王面冷心冷性残暴,其实,程慕白也一样。 十二月下旬,四郡起兵,分四路往京城进攻,程慕白亲自去了北郡,领北郡十五万兵马,直取宁州要塞,南国西北的最大一道防线,宁州十三城,赵王亲自训兵,固防的要塞。 宁州有赵家军十二万,在北郡没有挥兵北上时,赵王已偷偷利用云瑶航运送去六万人马,如今宁州有十八万兵马驻守,北郡军队骁勇善战,半个月攻克四座城池,到第五座主城池的时候,两军对峙十八天,久攻不下。从第五座城池开始才是宁州十三城的重中之重。 正月快过去了,战事就激烈地展开了。 云不悔没有回凤城,她仍然在京城,赵王也没有去宁州,似乎他觉得程慕白并不值得他亲自领兵出征,他手下的几名将领就能把程慕白打退。 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云不悔听赵王说他撑不住多久,可他最后撑住了,虽不见起色,却也没咽下最后一口气,局势吃紧,赵王也没有弑君登基,他依然监国,控制南国所有的一切。 云不悔没法走,宣王,程佑天和程穆东都在牢房里。 她求了赵王一个月,赵王说,“陪我看一场梅花,我就让你见他们。” “好”云不悔爽快答应。 正月梅花还没谢,王府的梅花开得十分漂亮,云不悔第一次走进王府,这里种满了梅花,一眼望不到边,花雨纷纷,妖娆绽放。王府的管家乐呵呵地告诉不悔,这里每一棵梅树都是赵王亲自种下的。 她不得不承认,赵王府的梅花比楼家,比宣王府都开得绚烂。 不管外面打得多如火如荼,京城繁华依旧。 “好看吗”赵王问,心情很好。 云不悔点头,“很美,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梅花林。” 赵王说,“你想必恨极了我吧,瞧你,笑得很勉强。” 云不悔苦笑,“我不恨你,只是对这个局势感到伤感和无奈,我希望为你们做一些什么,可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 237 宣王和程佑天、程穆东关在一起,他们看起来只是憔悴一些,并没有太多的狼狈,狱卒是接了命令的,好酒好菜招待他们,并没有严刑拷打,只是把他们关在天牢。 他们很意外会在这里看见云不悔,程佑天和程穆东从程慕白那里听过云不悔和赵王的一些事情,可没有多说什么,云不悔似乎也不想谈及这件事,他们也不想宣王知道。有家人看望,总是给他们一个想念,程佑天很挂念家中的妻子,楼嫣然再没多久要生产了,他人却在牢房中,无法待在她身边,云不悔告诉程佑天,家中来信,楼嫣然一切安好,她把王妃的信件交给他们看,这是他们最安慰的事情。 “慕白呢”程佑天问。 云不悔低着头,把最近京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宣王一拳揍在墙壁上,怒气冲冲,嘴巴里直骂着赵王狼心狗肺,竟然夺恩人江山云云云不悔对眼下的情势也是心焦,可听宣王骂赵王,她心中微微是有些心酸的,站在赵王的立场,他并没有什么错,他狼子野心,那是因为皇帝无能。 “战事如何顺利吗”宣王急问,云不悔说,“打了几场胜仗,可攻下宁州的几率不大,宁州兵强马壮,都是赵王的亲兵,领兵的是赵王手下最得力的两位将军,他们都是少年英雄,身经百战,小白无实战经验,北郡兵马再骁勇善战对上赵家军也不知道能有几分胜算,宁州十三城就卡在第五座城池,攻不下来,两军休整对峙,恐怕是要打持久战。” 程佑天说,“持久战,北郡必输无疑。” 云不悔叹息,“是啊,我们都知道,可没有速战速决的办法,慕白在北郡哪怕以世子的名义召集天下勇士,可这几年你们也知道民怨多,能去的是少之又少,再说赵家军收复失地后,赵王总是安抚百姓,他的手下的兵马从未出现过扰民之象,宁州旱灾,水灾都是赵家军第一时间帮忙救灾,赵王在宁州的势力坚不可摧,百姓都往前线送吃的,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此战并不乐观。” “你怎么净为他说话。”宣王怒,他毕竟是皇室的嫡亲血脉,是皇帝唯一的弟弟,他比程慕白,程佑天更护着程家的江山,更视力赵王为敌。 程佑天要为云不悔解释,云不悔说,“父王,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都是事实,得民心得天下,我只是诚实地把外面的情况告诉你们,真要说假话哄你们开心,抱着微薄的希望最后破灭,岂不是更残忍。” 宣王愠怒说,“早知道当初就把他杀了,早知道就杀了他,免留后患。” 他说得混乱,又含恨,程穆东问,“父王,这是怎么回事” 宣王说,“赵王出生寒微,母亲是一名青楼女,老赵王当初已有王妃,王妃是安乐公主,也就是你们姑姑,骄傲,善妒,老赵王对她很是忌讳,不敢娶妾,后来老赵王帮这名女子赎身,安置皇上新赐的别院去,那座庭院连着木棉苑,皇上和公主都很喜欢,公主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老赵王把人藏在别院的消息,大发雷霆。我当时劝她不要把事情弄僵了,老赵王是真心喜欢那楼依依,她那性子听不住人劝,跑去别院大闹一通,把楼依依还打伤了,此事还惊动了皇上。本来就是一桩小事,可公主闹过后,老赵王对她越发冷淡,她索性回皇宫住。半年后,楼依依怀孕了,老赵王很开心可依依实在任性,竟然找人糟蹋楼依依,幸好那孩子没事,从那以后公主和老赵王彻底撕破脸。皇上还为此事罚公主闭门半年,知道孩子平安出生” “那孩子就是赵王” “是的,赵王出生后,公主很不甘心,求我为她除去这颗眼中钉,我不肯他就跪着求我,她从小被我和皇上宠坏了,我又硬不起心肠,所以我去了别院。”宣王说,回忆起往事,宣王有一点彷徨,“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对婴儿下手,且差一点就杀了那个孩子,可皇上突然来了别院,所以赵王逃过这一劫,第二天楼依依自尽,公主以为楼依依死了,赵王就会回心转意,可他始终没再和公主复合,一直和赵王住在别院,几年后公主也郁郁而终,因为此事,我后悔很多年。楼依依是个奇女子,也是个好女人,如果不是发现我对孩子起了杀心,她就不会自尽,她是为了保护赵王才自尽身亡。” 云不悔抿唇,对此事十分反感,程佑天说,“父王,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你也不必耿耿于怀。” “如果当年我早一点动手,他就死了。”宣王说,云不悔没有说话,原来赵王谋反,还有这一层心思在里面,老赵王一定早和他提过。 “老赵王原本对程家忠心耿耿,这件事后也变了,野心变得大,人也变得冷漠,我想老赵王一定让赵王复仇,所以才会有今天的造反。”宣王说。 云不悔蹙眉,有一事她始终不解,“父王,您说当年那别院已经赐给老赵王,为什么皇上会在你杀赵王的时候突然出现,他不是应该在宫中吗” 宣王说,“别院连着木棉苑,木棉苑是皇上为皇后修建的,皇后死后,皇上每月都有几天在木棉苑过,那别院本来也是皇家别院就连着皇宫,他们遇上一点都不奇怪。” 原来如此,云不悔抿唇。 如今说这些事意义都不大,宣王说起往事,更是愤怒,“皇上救了他一命。” “可您也害死了他的母亲。”云不悔淡淡说,宣王盛怒,“云不悔,你到底什么意思” 云不悔回过神来,慌忙低下头,宣王怒不可遏。 238 云不悔很想保持中立,谁也不偏帮,可事实摆在眼前,一边是她最亲密的家人,朋友再亲密,那也是她一直渴望的家,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家被人毁了。 从牢房出来,云不悔就一直寻思,她到底能做什么。 赵王的马车在外面等她,她站在天牢的台阶上看着他,一时无法靠近,恍惚想起,她和他也并未真的靠近过,云不悔自嘲一笑,宣王说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心只为敌人说话,他指责得没有错,她似乎真的忘记了,她是宣王府的媳妇,她没资格,也不应该和赵王走得太近。 “我刚收到一份战报,于你而言,算是好消息。”赵王轻笑,“程慕白子时偷袭,火攻,大胜。” “这算什么好消息”云不悔走下台阶,淡淡说,“于我而言,一切能回到原来的模样,这才是好消息,其他的都算不上好消息。” 赵王说,“我看你这两日忧心忡忡,兴许想听这个好消息。” 云不悔说,“王爷,他能打下宁州吗” 赵王摇头,没有一言半语,已坚定地表明战争最后的结局,赵王沉声说,“三日后,我亲自率兵前往宁州,既然程慕白不死心,本王就让他死心。” 云不悔吃了一惊,“你要离开京城” 赵王点头,云不悔心想,如今四郡一起攻向京城,北郡和西郡兵马都集中在一个宁州,东南两郡的人马在高阳平原和景阳侯的兵马对上,并无胜算。北郡兵马是赵王心中大忌,程慕白已连攻四座城池,打仗最要紧的是军心,一鼓作气势如虎,如今程慕白正大胜,势如破竹,若被他攻下宁州第五座城池,赵王在宁州半壁江山恐怕也会倾塌,所以他不允许。 云不悔却是心惊不已,赵王亲自领兵,程慕白有胜算吗 她惊慌地看向赵王,他说,“不悔,战场上,我任何事都无法保证,也无法答应你。” “你不怕你的人叛变吗你若离开京城,那些忠于皇上的老臣反扑,你功亏一篑。”云不悔想阻止他去宁州,如今宁州没有赵王,程慕白已打得那么辛苦,若是赵王前去,于赵家军而言,如御驾亲征,军心大稳,程慕白定然不是对手。 赵王问,“你见过我做没把握的事情吗” 北堂镇南听说赵王要亲自领兵出征的时候,并无惊讶,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赵王是马上的王爷,如今南国正有一场畅快淋漓的大战,对手又是程慕白,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赵王都不可能错过这场战役。 云不悔问,“没人能阻止他了吗” “没有”北堂镇南沉声说,云不悔心焦不已,若是赵王去宁州,她也一定要去宁州,她要去找程慕白,无论如何,她要和他在一起,哪怕在战场上。 林宛儿说,“不悔,你别冲动,宁州兵荒马乱,你一个女孩子家去做什么” 云不悔苦笑,“宁州是兵荒马乱,可若赵王去了宁州,这一战小白一定没有胜算,说不定我连小白最后一面都见不上,我一定要去宁州。” 北堂镇南抿唇,眯起眼睛,“或许,你可以阻止他” 云不悔看向北堂镇南,他冷静地说,“杀了他。” “你说什么” “你若真想救你的夫君,救你的家人,那就杀了他,赵王一死,群龙无首,一切都结束了,程家的江山依然是程家的江山,你的丈夫毫发无损,你的家人也能过上安定舒服的日子,只要赵王一死。”北堂镇南说得冷静至极。 云不悔手心都是汗,她何尝不知道赵王一死,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然而,杀赵王亏北堂镇南想得出来,谁能杀了一名身经百战的王爷。 北堂镇南说,“你可以,只是你不愿意罢了。” “相爷,你让我去杀他”云不悔面色一变,北堂镇南点头,他的声音如利刃压迫在她的心口之上,“没有人能靠近赵王,除了你,他对你没有防心,你多的是办法能杀他,只要你把自己当成死人,只要你愿意牺牲自己杀他,你有的是办法,云不悔,这是救程家唯一的办法。” 云不悔摇头,“不,我做不到。” 北堂镇南冷笑,是那种看不见的讥讽冷笑,仿佛看穿什么似的,看得云不悔难堪,林宛儿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们,云不悔说,“我杀不了他,也不会杀他,如果程慕白死,我陪他,但你让我杀赵王,我做不到。” 她早就下定决心,她要和程慕白生死相随,可这病不代表,她要杀了赵王。 愧疚,遗憾,初恋,亏欠这么多年的感情,并非一朝一夕就没了,哪怕已不是她所爱的人,赵王依然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位朋友。 她无法拿着刀子,对准她的朋友。 赵王似乎料到她会去找他,所以这两天都避着她,天天待在皇宫里,如今的皇宫除了一个双腿残废的太子,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皇帝,赵王已占领整个皇宫,哪怕他在皇宫过夜,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云不悔站在北宫门前等候,她想在赵王去宁州前放了宣王和程佑天、程穆东,他人一走,京中就剩下他堂弟,他几名亲信,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局面,若是有人忤逆了赵王的意思,宣王和程佑天、程穆东便会有危险,她去宁州之前,想把他们带出天牢。 哪怕赵王不同意,她也会用自己的办法把人带出来,可能说服他,她就说服他,这是最快,也是伤亡最少的办法。 没有令牌,御林军没有让她进去,云不悔却遇见一名熟人,那人来王府宣读圣旨的谢公公,这皇宫大院,恐怕她就认识这么一个人,谢公公领着两名公公办事,正巧在北宫门前。云不悔轻轻凝眉,她听御林军喊谢公公总管,又听他旁边公公嚣张的口吻判断他是太监总管,宫中主子都巴结着,何况门口的御林军。 “世子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谢公公问,冰月拉着云不悔想走,没必要在宫门前惹事,云不悔说,“我来找赵王。” 谢公公掩嘴笑,“世子妃可真不避嫌,近日京中都传王爷和相府夫人的妹妹走得近,奴才出宫办事见过一回,知道是世子妃,没想到您胆子不小,敢寻到宫里来。” 云不悔抿唇不语,赵王避着她,她当然要想办法找他。 冰月轻声说,“小姐,这是是非之地,走吧。” 谢公公已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有意请她进去,云不悔凝眉看着他,“你就不怕王爷惩罚你” “世子妃曾说过,做人做事要留一条后路给自己,奴才只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谢公公意味深长地说,云不悔暗忖,他定然是误会了她,以为她和赵王有私情,所以给她方便,日后赵王登基,她得了好处,他也得了好处,云不悔心中冷笑,他怕是要失望了。 可有人愿意给她方便,此刻她是求之不得。 进入皇宫,比她想象中的容易,有谢公公带路,云不悔在富丽堂堂如迷宫般的皇宫里也不至于迷了路,又长又宽的红墙街道,穿过一座又一座的宫殿,她被谢公公领到御花园。 谢公公说,每日下午,赵王都在御花园。 云不悔和冰月是宫中新人,谢公公自是不能走开,云不悔让他去回禀一声,谢公公想了想,便去了御书房,赵王监国,如同皇帝,国事繁忙,总会让御书房留到很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谢公公就回来,神色为难说,“世子妃,不敢巧了,王爷去了春月别院。” 云不悔对皇宫是陌生的,可福至心灵,突然问,“是不是木棉苑旁边的春月别院” “世子妃如何得知” 云不悔撒了一个谎,“王爷提过,我知道从宫里能直接过去,谢公公可否带路,我怕找不到去别院的路。” 谢公公别有深意地看了云不悔一眼,欣然同意,于是带着她去春月别院,从皇宫过去要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一路上,云不悔和冰月觉得很纳闷,宫中几乎没什么人了。 云不悔问谢公公,谢公公说,他们走的是中宫的路,并非后宫的路,朝中议事,朝中大员常走这几条道,赵王下过命令,宫女太监若无事别到前朝来,所以人烟罕见,后宫人倒是多的,中宫娘娘,四妃,三嫔,嫔位下的妃子还有十几人,不算少,云不悔暗忖,这皇帝的妃子真多,可子嗣却少。 “停下,你们是谁”骤然听到一声冷喝,冰月本来就有些紧张,不免拉着云不悔的袖子,小径上有一名中年男子推着一名坐轮椅的青年男子走近,身后跟着四名宫女,两名太监。那青年男子穿着一身金边锦服,很瘦,皮肤极白,双眉浓黑,眼睛里有十足的戾气。他身边的中年男子穿着青衣,一脸络腮胡,十分稳重。 239 云不悔心想,这位应该是当朝太子爷,云不悔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他的皮肤白的仿佛从来不曾见过阳光,本该是一名俊朗的男人,可过分苍白的脸色无端添了一份怪异和病弱,可目光又如此暴戾,所以看上去是常年患病,脾气极差的男人。 谢公公笑着见礼,云不悔和冰月也低了头福了福身子,谢公公的声音并没有几分尊敬,“见过太子爷。” “原来是谢总管,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太子冷笑问,再往前就是冷宫,冷宫旁边的门连着木棉苑行宫的一道小门,所以从这里穿过去比较方便。 谢公公笑说道,“奴才有事正要去找王爷,太子爷告罪,奴才先告退。” 他领着云不悔和冰月刚走几步又被太子叫住,“这两人是谁,孤怎么没见过。” 谢公公说,“赵王刚送进来的奴婢,奴才正领着她们去别院呢。” 太子重重一哼,谢公公没有停留,领着云不悔和冰月走,走远了,依然感觉到太子那锐利的目光,云不悔问,“谢公公,太子住在宫中” “是啊,太子爷双腿废了后,一直住在东宫,以前太子爷风采迷人,惊才绝艳,朝中文武无人不知,双腿废了后,这人就变得喜怒无常,哎”谢公公颇为惋惜地说,已领着云不悔穿过小门到了木棉苑。 木棉苑是一座行宫,贤皇后酷爱木棉,皇上在行宫种了一片木棉,为了吊念贤皇后,行宫的名字也改成木棉苑,穿过木棉苑,就是春月别院,远远就看见赵王的侍卫周正站在一座宫殿外面。 谢公公不敢靠近,就把人带到这里,云不悔和他道了谢,他又谄媚地说上几句为他说好话之类的话,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冰月咕哝了谄媚小人,这和当初在凤城的面目可真差了十万八千里。 云不悔淡淡一笑,攀高踩低,人之常情。 周正看见云不悔,略有点惊讶,云不悔朝他点了点头,周正犹豫片刻,进去禀报。没一会儿,赵王出来,脸色沉得难看,周正走在后面,面无表情。 冰月低声说了句,“他发脾气了。” 云不悔迎了上去,见了礼,赵王冰冷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春月别院有他一队侍卫,他的人不会连通报都没有就放她进来,她究竟怎么进来的云不悔轻轻一笑,“你躲着我,自然是我来找你。” 赵王沉声说,“放肆” 云不悔只是盈盈地笑着,并不真的怕他,赵王面冷,待她却好,并不曾真的伤害过她,云不悔也相信,他不会真的伤害她,她就是仗着他的爱,才敢过分地要求他放了程家人。 他的怒火如打了水漂,只是掀起一片涟漪,云不悔顾盼一笑,“这别院真别致,你的吗” 赵王怒色渐缓,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我后天去宁州,你又什么事,非要这几天找我” “放了宣王和程佑天、程穆东。” “不可能”赵王说,“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请求,所以我避开你,不悔,别难为我,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答应你饶他们不死,他们在牢房没有受到任何严刑拷打,没有人为难他们,这已是我的极限,你还想如何” “你去宁州,变数极多,他们的牢里不知道要受到什么对待,若是有恨他们之人阳奉阴违趁机杀害他们呢王爷,放了他们吧,他们对你已经没有用处。” 赵王说,“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人。” 云不悔蹙眉,有些难过地看着他,赵王道,“你是怕我死在宁州,有人杀了他们为我报仇” “当然不是” “自然不是,那就别担心。”赵王说,“我不死,他们肯定不会死。” 云不悔素来觉得自己能言善辩,心思玲珑,如今电光火石间却找不到最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她的担心,赵王一旦做了决定,很难改变。 “王爷,我为你提供了几年的军需费用,就看在这个功劳的份上,放他们出来,可以吗”云不悔说。 “不悔,你为我提供军需费用,我为你杀了四个人,瑞王和穆王我也杀了,你还想如何还想怎么样”赵王说,云不悔反驳,“就算不为了我,为了你自己,瑞王和穆王你一样不会留下。” “总之,我答应你的,始终是做到的,你答应我的,你也做到了,这就不存在你为我提供军需费用我还要为你做什么,这不是理由。”赵王说,“我对你已经足够宽容,也足够仁慈,不悔,我不是那么仁慈和宽容的男人,你别把我对你的仁慈和宽容当成理所当然的索取。” 云不悔脸色微微一白,赵王也察觉到自己话说得太重,抬头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她心事重重,脸上无一点笑意,赵王叹息,程慕白去了宁州,把她一个人留在京中,那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保证宣王和程佑天、程穆东的安全,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吗 如此算计利用,不悔这么聪明的人,为何看不明白。 云不悔何尝不明白,若是宣王、程佑天和程穆东不被赵王抓住,他去宁州,一定拉着她一起去了,可如今,程慕白没有办法,只能把她留在京中赵王他的兄弟和父亲。 她也甘愿留下来,因为那也是她的家人,不存在利用,只是无奈,人在危急关头,两害相权取其轻。 风声骤然有了一变化,赵王突然扣住云不悔,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赵王抱在怀里,放置于身侧,赵王喊了一声周正,已抱着云不悔退开几米之远,避开了激射而来的箭。 那箭头淬了毒,在阳光下泛着蓝光,射入宫殿的柱子上,箭头全部没入柱子,尾端轻轻地颤动,仿佛弹着一种特殊的音乐 781 十几名手持刀剑的蒙面黑衣人如鬼魅般从假山后面跳出来,刀剑指向赵王和云不悔杀过来,如最优秀的猎人扑向他的猎物,赵王把云不悔挥到他的身后,架住其中一把宝剑顺着滑到底部一拧,宝剑变了方向,杀手扫他下盘,赵王借着宝剑纵身而起,已扣住杀手,一手从后扣住他的脖子拧断,宝剑一挥,避退一名杀向云不悔的蒙面杀手。 冰月和周正也拔出自己的兵器和蒙面黑衣人杀在一起,赵王一手牵着云不悔,把她安稳地保护在身边,有两人寻了一个空隙,刀剑砍向他们牵着的手,赵王迅速放开云不悔,另外一人见这是赵王保护的女人,立刻扑向她,赵王眼睛一缩,其中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架住他。 这批蒙面人显然经过严格训练,招招毙命,十分狠毒,他们的目标是赵王,一旦赵王落空单,有三人拦住周正和冰月,其余人都扑向赵王,他的形势很显然严峻,又担心云不悔,分神之际被宝剑伤了胳膊。 周正急得红眼,拼命想奔过来解围,却被两人死死地围住,云不悔被其中一人逼得连连后退,她身体弱,只学了一些暗器,拳脚功夫不值一提,且和这样训练有素的杀手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那人也不会存心要她的命,只是想拿她当筹码,下手并不算狠毒,云不悔巧妙地躲避着。 赵王放倒了四名蒙面人,身上染了杀手的血迹,突然发起狠来,夺下另外一把宝剑,双手挥剑,有攻有守,这批杀手根本找不到间隙杀他,其中一人看出赵王唯一的弱点就是云不悔,宝剑突然变了方向,直指云不悔。 “不悔”赵王大喊了声,愤怒撕开重围,扑向云不悔,云不悔下意识地抬起手,那人是大意,云不悔一直躲避,没什么身手,他以为她不具威胁,大意之下,那些银针射入胸膛,那人倒在地上,另外一人愤怒地砍向云不悔,她扫出一排银针,那人早有准备,迅速避开,宝剑逼近云不悔咽喉,她连连后退,赵王的宝剑从后面笔直地插入杀手的胸膛,鲜血喷在云不悔脸上,那人双眸圆瞪对着云不悔,她倏然惊慌踩着一块石头往后倒,身子摔在井口,竟然摔进枯井里。 “小姐”冰月惊呼,赵王回身,宝剑避退刺伤一人,他的侍卫队也跟赶来,赵王带血的宝剑指着他们,“留活口,一个也不准也放走。” 冰月扑到井边喊着云不悔,没有回声,这井很深,看不到底,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冰月着急想跳下去,赵王一把拉住她 这么跳下去踩着云不悔怎么办 赵王的侍卫队很快就控制住场面,有四个人被活抓,三个人咬破嘴巴里的毒药,服毒自尽,周正机灵地塞了一块木头在最后一人的嘴巴里防止他服毒,赵王冷酷地看着他,命令周正关到地牢,一会审问。 “王爷,我要下去救我家小姐”冰月着急地说,赵王回头让侍卫长拿来一根绳子,冰月本想下去,赵王却没理会她,攀着绳子顺着井壁爬下去。 这是一口枯井,井壁长满青苔,赵王很顺利地爬到井底。 云不悔摔在井底,幸好没磕着碰着,人昏迷着,没受什么外伤,赵王松了一口气,把她抱起来,轻呼她的名字,云不悔慢慢转醒,不适地咳嗽几声,赵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我这就抱你上去。”赵王说,冰月在上面一直喊着,赵王道,“你的小侍女真像喜鹊。” 云不悔一笑,一手撑着腰一边抬头道,“冰月,我没事。” 冰月这才消停了,赵王见她姿势不对,问她怎么了,云不悔说,“石头磕着后腰了。” 她摸到一些湿润的液体,一看才知道流血了,可感觉又不是严重,赵王想要检查,云不悔慌忙避让,他尴尬地看着她,一时没想到那么多,又有些为难地解释,“抱歉,我们在战场上受伤,一般都” “不用解释,我理解。”云不悔说,男女授受不亲在他的生命里不存在,若是战场他会毫不避嫌去救他的士兵,云不悔骤然尖叫一声,“啊” 赵王慌忙抱住她,云不悔闭上眼睛,躲在他怀里发抖,赵王转头一看,井口那边有一副骸骨,白森森的,人似乎死了很多年,赵王拍着云不悔的肩膀,“别怕,只是骸骨,我在这里呢。” 云不悔睁开眼睛,看向那副骸骨,赵王抿唇说道,“这是皇家别院,谁会死在这里” “宫里死一个宫女或者太监也很正常。”云不悔说。 赵王说,“不会,如果宫里不见了人,太监总管那里会有记录,我前几天看过,这座别院没失踪过人,除非不是别院的宫女。” “她身边好像有什么东西。”云不悔指着骸骨旁边的一个盒子,赵王过去拿起来,像是一个首饰盒,云不悔好奇地凑近了看,赵王看她一眼,打开。 是一些首饰,赵王疑惑,“这不是我母亲的首饰吗” 云不悔惊讶地看着他,赵王还是婴儿的时候,他母亲就过世了,他怎么记得他母亲的事情,赵王说,“我父亲总是拿着我母亲的首饰和我讲母亲的事情,告诉我母亲怎么死的,又告诉我母亲的事,还告诉我” 他突然没说下去,云不悔迟疑地问,“他还告诉你要报仇” 赵王突然严厉地看向她,云不悔沉默下来,赵王别开目光,没有否认,云不悔转开话题,“你母亲的首饰盒为何在这里” 云不悔接过首饰盒,竟然是隔层的,下面有一封信,她没敢私下打开,把心给赵王,冰月在上头问她怎么还没上来,云不悔说,“冰月,你别喊了,再等等。” 赵王把撕开,竟是两封信,经过这么多年,宣纸有些发黄,可字迹还算清楚,赵王喃喃自语,这是我母亲的字迹 241 澈儿,娘要走了,娘很爱你。如果娘亲不死,公主永远无法安心,娘对不起她,原本王爷是属于她的,是娘亲夺走她的家庭,她恨娘,同样是女人,娘理解她,哪怕她刁难折磨,娘也不曾恨过她,澈儿,娘很希望你能有一个健康的家,爹娘疼爱,可惜娘没法给你。 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是他把我带出火炕给我新的生活,是他给了我一份安定的生活,是他给了我所有的一切,我很感恩,这辈子我最愧对的人也是他。澈儿,娘走后,你要好好地孝敬王爷,他一定会很疼你,爱护你,保护你,娘很放心把你交给他,切记,你要好好地孝敬他。 牡丹是娘的贴身侍女,她从小就跟随的娘身边,娘的一切她都知道,如果将来澈儿遇到什么不顺,可以和她倾诉,她会把你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疼爱,你也要孝敬她,把她当成亲娘一样看待,知道吗 宽恕是最大的美德,娘宽恕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如果有一天,你知道真相,娘也希望你能宽恕所有人。 澈儿,可能你的记忆里永远不会有娘的存心,可记住,娘爱你,永远爱你。 赵王眼睛微红,神色动容,这是一个临死的母亲对自己幼子诚挚的爱,真心的,直接的,留恋的,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 “为什么我从来没看过这封信这是母亲留给我,牡丹姑姑为什么没给我看”赵王疑惑至极。 云不悔说,“好奇怪,为什么你娘说王爷,没说你爹呢如果我临死给我孩子写一封信,我会写,孝敬你爹,而不是孝敬王爷。” 赵王扭头看云不悔,云不悔似乎察觉自己说错了话,突然低了头,赵王已撕开第二封信。 这封信的字迹写得很潦草,一看就知道两封信不是一个人写的。 这封信是牡丹写的。 奴婢答应过小姐,永远不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奴婢死也会带到坟墓去,可奴婢忍不住了。王爷变了,小姐死后,王爷就变了,变得狠厉,变得无情,他对世子又打又骂,世子再小心翼翼,再讨他喜欢,他也铁石心肠,他把世子关在黑屋四五天,他喝醉会痛打世子,天天辱骂。小姐,奴婢忍不住了,奴婢不敢相信,王爷会这么对待世子,你托付错了人,您不该抛下世子一个人走的。奴婢以为,您死了,王爷性情变了,所以才错待世子,直到有一天,王爷喝醉了,捏着世子的脖子想杀世子,他胡乱地说着醉话,愤怒地掐着世子,奴婢才知道王爷知道世子的身世,奴婢用花瓶打破王爷的头,世子才幸免于难。 从那以后,王爷更变本加厉地虐待世子,日日在耳边说您怎么被皇上杀了,您是程家害死的,他天天教唆世子杀了皇上,杀了程家,报仇雪恨。小姐,奴婢怎么办,奴婢该怎么救世子,您教教奴婢好不好 奴婢不知道王爷是怎么得知世子的身份,您死后,可能是皇上祭拜您的时候被王爷看见了,您不知道,世子的模样和太子爷太像了。世子是皇上的亲儿子啊,王爷想看他们父子相残,想借着世子的手报仇,他恨您,恨皇上,恨世子,他想世子杀了皇上,再告诉世子那是他的生父,奴婢不能让他怎么做,奴婢不能让他毁了世子,奴婢想把真相告诉世子,小姐,您不会怪我不守承诺吧,小姐如果看见世子过的是什么日子,您也会告诉他的,是不是 赵王的手在发抖,脸色扭曲,一直强大得似乎无所不能的男人全身发冷,在云不悔身边不断地发抖,云不悔震惊至极,赵王是皇上的儿子察觉到赵王情绪不对,云不悔慌忙抱住他发抖的身子。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父王的儿子,我是父王的儿子我不可能是他的儿子不可能”赵王思绪胡乱,眼光涣散,云不悔说尽了所有的道理无法安抚他的情绪。 太过强大的人都有一个弱点,一旦崩溃就如千里决堤,云不悔紧紧地抱着他,不停地安抚他的情绪,她自己都没想到,赵王竟然是程家的孩子。 赵王突然扑向那副骸骨,“牡丹姑姑,你起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一碰触那骸骨,那骸骨就散了,云不悔也推断到这副骸骨是赵王口中的牡丹姑姑,可她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王爷,别这样,别这样”云不悔抓住他疯狂的手,赵王脸上全是疯狂的神色,他着急地抓着云不悔的手,“我和太子一点都不像,是不是” 云不悔心想,他和太子的确不太像,可能小时候像,太子久病,身子早就垮了,容颜也不复当初,此刻她什么都不能说,怕说错了话,更刺激他的情绪。 赵王瘫坐在井底,痛苦地捂着脸,云不悔陪他坐下来,从信中可以看出,他儿时也过得不容易,老赵王是他十几岁的时候才过世,赵王那十几年都在被虐待着成长,想想都让人心疼。她虽然失去了爹娘,可爹娘至死都是爱着她的,她靠着这份爱撑过这么多年。 他却以为自己的爹不爱他,所以一直虐待他,她似乎能看到一个为了父亲开心的孩子不断地流血流泪往上爬,她似乎看见一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在非人的虐待中从变得冷漠冷血,老赵王剥夺他的童真,他的快乐,他的幸福,他的所有,成就了今天的他,这对他而言,是十分残忍的。 她以为,至少老赵王是爱他的,哪怕严厉一些,始终是爱他的,赵王也从没和他提过老赵王的事情,她不知道如此残忍,竟把他当成工具,想摧毁皇上,最后又摧毁赵王。 “父王为什么”他茫然无助地瘫坐着,云不悔在他旁边陪着他,赵王说,“从小我就觉得纳闷,为什么别人家的爹爹那么疼爱孩子,我的父王却对我那么残忍,我努力地满足他所有的要求,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你知道吗我根本不喜欢习武,我根本不喜欢兵法,我喜欢诗词歌赋,喜欢弹琴,他却说我附庸风雅,玩物丧志。他说要报仇,他说我母亲是皇上逼死的,他要我杀了皇上报仇,夺皇上的江山,所以我必须要会兵法,必须要会打仗,因为只有一位马上王爷才有兵权,才有机会地报仇, 我听他的我做这些我不喜欢的事情,久而久之就成习惯,他临死前还告诉我,将来要杀了皇上,要让这江山姓赵。我从没想过,我不是他的儿子,我从没想过,他只是想我和皇上自相残杀。” “我对江山有野心,自从带兵后,野心越来越大,那是一种天生的征服感,哪怕他没让我夺江山,恐怕我也会夺程家的江山,皇上昏庸无道,佞臣当道,官官相护,民不聊生,我想,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做得更好,我一定不会让我的天下变得如此不堪,我”他摇着头,说得十分混乱,“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到最后我却成了别人复仇的工具,我却成了一个傻瓜,我这么多年都相信的东西一夜之间都变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他捶着自己的头,云不悔慌忙握住他的手,“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错,王爷,这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吗你想要这江山的不是吗哪怕不是老王爷,你也要这江山,所以这一切都没有变化,你依然可以要你的江山,如今只是名正言顺罢了,你可以牺牲任何人,你可以不用背负弑父弑兄夺位的骂名,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赵王哈哈大笑,笑声讥讽,云不悔看着他,眼睛微红,心疼他承受的所有,他一心尊敬的人,是他的养父,又那么伤害过他,他一心要杀的人是他的生父,他甚至已在弑父,皇上如今还活着,若是死了,他该背负多大压力,该承受多大的罪责。 “这算什么”他讥诮地摊手,“我要的一切我自己亲手来拿,从小就这样,我本一无所有,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是我自己用命换来的,哪怕是江山也如此,如今让我认了他,这一切都成了他的赠予了吗他算谁,他算什么我需要生父的时候他又在哪儿” 云不悔哑然无语,赵王冷漠地站起来,已收拾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云不悔猜不到他如今在想什么,心中倒是忐忑,以他的个性是不会告诉皇上,他们是亲生父子吧 赵王喊了一声周正,把信件收好,抱着云不悔顺着绳索上去,他已恢复了正常,云不悔刚一站定,赵王便说,“井底有一副骸骨,你派个人下去收拾,好好安葬。” 242 赵王喊了一声周正,把信件收好,抱着云不悔顺着绳索上去,他已恢复了正常,云不悔刚一站定,赵王便说,“井底有一副骸骨,你派个人下去收拾,好好安葬。” 他说罢,快步离开,云不悔想追,冰月却惊呼,“小姐,你哪儿受伤了,手上都是血迹。” 云不悔没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京城怕是再起风云了。 云不悔顾不上自己的伤,立刻去了大牢,狱卒是赵王的人,显然受过吩咐,没难为云不悔,很快就让她进去,宣王几人见她手上全是血,忙问她出了什么事。 云不悔说,“赵王父王,赵王是皇上的儿子。” 宣王一怔,骤然怒骂,“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父王,是真的”云不悔把今天的事情老老实实地说了一遍,问宣王,“父王,此事不可能一点苗头都没有,您想想,当年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赵王母亲的侍女不可能无缘无故留下这样的信。” “这只是他的阴谋,你别上了当,他怎么可能是皇兄的儿子。”宣王怒声道。 “阴谋”云不悔着急说,“父王,他有什么阴谋,他很开心自己的皇上的儿子吗他如今知道这个事实也没打算告诉皇上,也没打算承认,这对他而言能有什么好处,他会在乎篡位的骂名吗他都不在乎,如今他仍然打算带兵去宁州和慕白开战,父王,若他真是皇上的儿子,你愿意看见自家人相互残杀吗这最后不是如了老王爷所愿吗” “总之这件事我一个字都不信。”宣王怒说。 云不悔也怒了,“你不信,好,你不信,等过几天收到慕白战死沙场的消息,我看你信不信” 宣王显然被激怒了,指着云不悔,颤抖不已,云不悔也不想说这么重的话,可赵王刚知道这个消息,心情混乱,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万一真的领兵去宁州和程慕白决一死战,程慕白在战场上不是他的对手,若有损伤怎么办,再说,自家兄弟,又何必自相残杀。 赵王若是皇上的儿子,名正言顺继位,程家所有人都不用死,南国也没有战乱,百姓也不会苦于战乱,这是最好的结局。 云不悔说,“父王,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您在赌,慕白有没有可能打败赵王,如果慕白赢了,那么您就是皇位的继承人,您也有野心,也想那位置,你也想保住程家的江山。可您拿慕白的命去赌,在我心里,程慕白的命比那皇位重要的多,我宁愿别人得到那皇位,程慕白平平安安一辈子。赵王千真万确是皇上的儿子,您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你可有记得他小时候的长相,牡丹说,他和太子爷长得很像,您没有反驳我,您也知道是事实,既然是事实,他是程家的人,那就是大皇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本就该继承皇位。如果执意内战,不管是哪一方胜利,于南国都是不利的,邻国虎视眈眈,我们哪怕战胜了,也是惨胜,能应付邻国的军队吗您就不能从大局考虑吗程家的人继承皇位,您依然是王爷,我们一家人仍然开开心心一辈子,为什么非要去争这把椅子。” 云不悔说中王爷的心事,这让他恼羞成怒,程佑天摇头,示意云不悔别再说了。云不悔说,“父王,我真心的请求您,能够证明这一切,和平地结束。赵王的性子你也清楚,他不可能和皇上说,他们是亲生父子,他后天依然会出兵,我们可以避免没必要的伤亡,真的能避免自相残杀,您也不想一家人最后缺少了谁。” “你住口”宣王怒道,程穆东说,“父王,二嫂说得有道理,如果他真的皇上的儿子,那就是一家人,何必挑起战事,最后还不给邻国人给笑话了,再说发起战事,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就算他是皇上的儿子,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谁能逼他承认” “只要皇上承认,那就可以了。”云不悔沉声说,一位皇子,没必要人人都承认,只要皇上说他是,他就是。 云不悔回到相府,林宛儿请大夫为她包扎,只是小伤口,也没造成多严重的伤,她问北堂镇南,“你派杀手去杀赵王” “你胡说什么”北堂镇南说,“我要杀他,早就动手,何必在这个关头上动手。” 云不悔陷入沉思,那是谁派出的杀手 “你今天和赵王到底发生什么事遇到刺杀了吗”林宛儿忧心地问,云不悔则是沉思不语,想着赵王和皇上的事,如果能说服赵王放弃,小白在宁州也不会这么辛苦,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宁州,去他的身边。 再等一两天,把事情都解决了,她一定去找他,在这之前,她一定要把这一切都处理好。 皇宫。 赵王看着床上病弱的老人,他服用五石散已有一段时间,神智涣散,最近一直在昏迷,再服用一个半月,他也就寿终正寝了。 这形容枯槁的男人,是他的生父 赵王拳头握紧,目光晦涩,心中涌起一股恨意,既然皇上是他的生父,为什么在他最喜欢父亲的时候,他不在如果一开始有自己的父亲在,他从小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记忆也不会全是一片灰暗,从无快乐。 在他心里,皇上显然失职了。 他不配当他的父亲。 皇上察觉到床边有人,迷迷糊糊地喊要喝水,宫女都被打发到外面去了,赵王看着床上可怜的老人,恨意越来越深,他喊着水,他要喝水 他五岁的时候,背不出兵法被老赵王关在小黑屋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他也喊着水,他要喝水,可他的父亲又在哪儿赵王拂袖而去。 刚出了内殿,又停下脚步,御医跪在殿外,不敢吭声,赵王问,“继续服用五石散,他还能活多久” “一个多月。” “如果不服用呢”赵王问,问得很迟缓,“还能活吗” 243 “如果不服用呢”赵王问,问得很迟缓,“还能活吗” 御医惊讶地抬头看赵王,又低下头,恭敬地回答,“王爷,如果停止服用,臣能尽力清除皇上体内的余毒,皇上也能恢复健康,只是能活多久,那就不知道了,皇上已是油尽灯枯之态,就算能活下来,仔细调理也活不长。” 赵王嗯了一声,他刚知道自己的生父,他也要死了吗 他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丢下两个字,“停药” 御医震惊抬头,只看见那一抹紫色的蟠龙锦袍消失在也大殿。 云不悔在王府门口等到天黑才看见赵王回府,他很疲倦,人看起来更冷峻,赵王见了她,云不悔还没说话,他就抬手,“什么话都别说,我什么都不想听。” 云不悔温婉一笑,“王爷,我只是担心你,过来瞧一瞧,没别的意思。” 暮色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厚重和悲壮,仿佛被人遗弃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云不悔担忧地看着他,赵王仰头,看着暮色天空,久久不语。 云不悔陪他站到夕阳落山,赵王说,“我明日去宁州。” 他说完,进了王府,周正随着他一起进去,云不悔叹息一声,绝望地闭上眼睛,他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他依然要去宁州,这一战真的无法避免吗 云不悔带着冰月回相府,离月已在等着,云不悔让他去打听今天刺客的事情,离月已打听清楚,“是太子爷派的杀手。” “你确定” “是的。”离月说,“千真万确。” 云不悔头疼地揉着额头,想起那一面之缘的太子爷,心中顿时一沉,太子和赵王他怎么会那么愚蠢,竟然以为杀了赵王就能解决这一切,这怎么可能 “赵王如何处置了” “听说太子被关押在天牢,具体怎么处置,王爷还没下决定。”离月说,“表二少爷说京城太危险,他想让您和他一起回凤城。” 云不悔摇头,她还不能回去。 至少,如今不能。 翌日一早,云不悔陪着林宛儿用过早膳便去溏心楼,今天赵王带兵离京,凤凰大道是主街道,一定会从这条大道上经过,林宛儿说,“这一战迟早无法避免,不悔,你尽力了。” “不,一定可以避免的”云不悔说,她相信,一定能避免的,避免这一仗,避免赵王和程慕白的生死决战,南国不该发生战争。 楼开阳也上了溏心楼,他一直陪着云不悔留在京中,林宛儿说,“不悔,你随你哥哥回凤城吧” 云不悔看了楼开阳一眼,轻轻摇头,楼开阳握住她的手,“哥哥会陪你。” 赵王在京城点兵,三万人马赶赴宁州,黑色的铠甲如潮水一样从校场的方向涌向凤凰大道,阳光下的刀剑寒光粼粼,如最锋利的杀人利器,正要饮血遏制锋芒,她似乎能看到金戈铁马的战场。赵王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身上穿着银色的铠甲,手中握着一把古朴的宝剑,威风凛凛,云不悔骤然想起多年前的午后,一身铠甲的少年站在她家的后花园里,欣赏梅花,梅花落在他的身上,柔美和冷硬相结合,她看得出神,追问父亲,那少年是谁。 父亲说,他是赵王世子,叫赵澈。 她从此记住这名字,她从没叫过他的名字,可她知道,他叫什么,且牢记。恐怕天底下很多人都忘记他叫什么名字,提起他的第一印象是赵王。 似是有感应般,赵王路过溏心楼往二楼看了一眼,只看过一眼就别开目光,领着将士继续前进,云不悔叹息,她要想办法,阻止这一切,阻止这场战事的爆发。 没有人会想到,赵王离京,没有把实权交给他的堂弟,反而让丞相北堂镇南监国,暂代国事。北堂镇南自己也莫名其妙,问赵王,他却没有回答。 朝中本就有新旧两派,一派维护皇权,一派支持赵王,北堂镇南从未表露过他的意思,谁都知道他对程家忠心耿耿,又和赵王有心结,王孙贵胄们都以为北堂镇南是皇上的人,没想到赵王把权力给了他,维护皇权的人震怒。 云不悔并不觉得多惊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决定,北堂镇南是这朝堂上唯一没有私心的人,他一心一意只想为民造福,他没有称帝的野心。如今皇上病重,太子被禁,宣王入狱,赵王又带兵去宁州,京中无掌大局之人,北堂镇南的才能和可靠是赵王最看重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除掉北堂镇南的原因。 “你一定知道什么,云不悔,这究竟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可能把京城交给我。”北堂镇南问云不悔,他百思不解赵王究竟安排了什么陷阱给他。 云不悔说,“他把京城交给你,那是他信任你,只有你才能让安定整个京城,这是南国的权力中心,人们要的安定,稳定,他走了,只有你能做到。” “一派胡言。”北堂镇南说。 云不悔说,“两天后,我也会带冰月和离月去宁州,在这之前,相爷,我想见皇上一面。” “你要见皇上”北堂镇南眯起眼睛,骤然说,“你究竟瞒了我什么,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进宫。” 云不悔想了想,淡淡一笑,“赵王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这就是为什么他把京城交给你的原因,因为他已经不打算弑父,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皇上的御医,我猜他一定让御医好好照顾皇上的身体。” 北堂镇南和林宛儿吃惊至极,“这怎么可能,如果他是皇子,为什么要带兵去宁州,他名正言顺就可以继承大统。” “他只是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所以选择逃避,宁愿按照原计划打这一场仗,相爷,我们要做的就是阻止这场战争,这是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战争。”云不悔说道,“我们谁也不愿意看见生灵涂炭。” 北堂镇南陷入沉思,云不悔沉声说,“皇上一定要知道这件事,只有他知道,他相信,这件事才能得到圆满的结局。” 赵王带兵离开京城第五天,云不悔才从京城出发,皇上服食五石散多日,甚至涣散,根本不知道云不悔在说什么,御医帮他调养身子,一直到第五天,他的神智才稍微有些清醒。 云不悔她所知道关于赵王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皇上,包括赵王的童年,老赵王的阴谋,楼依依的死亡,牡丹的死亡,楼依依的遗书,她特别强调了赵王的童年,还有他和老赵王之间的父子关系。企图用这一点打动皇上,皇上起初并不相信这个事实,楼依依的遗书和牡丹的信都是赵王收着,云不悔也没有多余的证据证明,赵王是皇上的儿子。云不悔从皇上的神色可以看出,他的确和赵王的母亲有过一段情。云不悔不知道上一辈的恩怨情仇,赵王的生辰八日皇上知道,他若是有心查当年的事情,总会查到蛛丝马迹。 北堂镇南说,皇上并不相信,赵王是他的儿子,他认为这是云不悔编出来的一段故事,可太多的巧合又让他起了疑心,最关键的一点是,赵王饶了他的命。若是继续服用五石散,他时日无多。皇上将信将疑,并不承认那是他的儿子,也没否认那是他的儿子。 云不悔没有试图说服他,因为赵王的兵马已到宁州,已和程慕白的军队开战,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在京城,她原本想拿着圣旨去宁州,阻止这一场战乱,皇上却闭门谢客,终日的寝殿中,仿佛回忆往事。北堂镇南说,她必须要再拿出一些有说服力的东西,云不悔拿不出来。 她笃定一件事,皇上一定会认赵王这个儿子,哪怕他心里有怀疑,所以云不悔带着冰月和离月启程去宁州,楼开阳劝阻不过,只能随了她,楼开阳回凤城,云不悔去宁州。 一人走水路,一人走陆路。 楼开阳本想和她一起去宁州,怕她一个人路上有什么闪失,可云不悔带了冰月和离月,凤城又有需要他的人,所以楼开阳没和她一起去宁州。 一路颠簸,越是靠近宁州,越是萧索,战争的味道越是浓厚。云不悔想起父亲总是说,但愿战争都发生在他的年代,他的女儿就能活在和平中。他征战一生,精忠报国,为的只是子女能生活在和平的美好里。那是一名军人最大的愿望,他讨厌战争,所以云不悔也讨厌战争。 每一位有良知的将军,都不会喜欢战争,云不悔想,赵王一定也不会喜欢。 244 离宁州尚有两天的路程,云不悔和冰月、离月在一座小镇上落脚过夜,晚膳的时候有一队从宁州逃亡过来的商队入住,云不悔问他们宁州的战事如何,那人告诉他,赵王和程慕白在宁州打了四场大战,都是赵王亲自指挥,赵王三胜一败,程慕白战胜那一次是因为运气太好,赵王火攻,而天气发生变化,让他有时间重新部署。 云不悔知道,程慕白和赵王在战场上碰上,一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赵王如今愤怒、无助、茫然,他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战场就是他最好的发泄。 小白,你千万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小姐,你别担心,世子爷一定会没事的。”冰月说。 云不悔说,“刀林箭雨,刀剑无眼,谁能保证一定会没事。” 没人能保证什么,除非她亲眼看见程慕白好好的。 宁州战况吃紧,这一带的富户大部分举家迁移,云不悔看这一路上的萧索,心中便一阵发沉。 小镇夜里遇上强盗打劫,云不悔是被哭杀声惊醒的,冰月和离月整装后都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云不悔穿戴整齐,离月走到窗户边往下看,对面的客栈有一群强盗进入,杀烧抢劫,闹得整个小镇都有了动静。人们都躲在自己的家里不敢出来,如今战乱,强盗横行,到处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姐,这小镇也不安全,天一亮我们就赶紧走吧。”离月说。 “天啊,他们不会要继续抢劫吧。”冰月惊呼,那批强盗从对面客栈出来,抢夺他们的战利品放到车上,一把火烧了客栈,云不悔看见二楼有一名女子破窗而出,摔在街道上,身下已是一片血迹。云不悔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离月和冰月担心不已,怕他们上这家客栈抢劫。 客栈早就紧闭门窗,住客都醒了,可没人敢发出声音,怕引来强盗。云不悔说,“今天我看见有两支商队在对面住宿,他这批强盗估计不会再抢劫这一家,明晚就说不定了。” 云不悔料得没错,他们烧了客栈后,带着战利品飞速离开,小镇上的人慌忙都出来救火,忙忙碌碌一个晚上,每个人心中都仿佛烧起一把火。 “小姐,真的要去战场吗估计更可怕。” “我是将门之女,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岂不是让爹爹丢脸。”云不悔淡淡道,人疲倦地躺回去睡觉,这回是不敢换衣服睡觉,免得再生变故逃跑不及。 后半夜过得很平静,云不悔辗转难眠,朦胧有些睡意,天已亮了。 他们用过早膳就赶路,客栈里每个人都讨论昨晚抢劫的事情,云不悔没有参与讨论,这年头强盗抢劫这事太正常了,几人弃了马车,买了三匹马赶路。中午就到宁州境内,宁州有城池较多,这里的硝烟味十分的浓厚,从宁州境内开始就感觉到战场的金戈铁马,冲锋陷阵。 云不悔刚到宁州境内就听到赵王大胜仗的消息,传闻是宁州大战以来最大的一场战役,赵王受了一点轻伤,对方主帅重伤,下落不明。 云不悔一口气哽在胸腔闷闷地疼,北郡主帅不是程慕白吗下落不明那是受了重伤,否则怎么会下落不明。 “小姐,如今什么情况我们都没摸清楚,你先别着急,战场有时候误传消息也是有的。”冰月说道,云不悔反问,“我着急了吗” 冰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云不悔接下来就一直心神不宁,一直到宁州第五城内她才回过神来,如今已经关闭了城门,所有人不得出城,她到了宁州就寻一家客栈住下来,命离月去打探消息。 城门已全然关闭,她要怎么出城呢 冰月说,“小姐,不如咱们去找王爷,让他放我们出城。” “糊涂”云不悔说道,“这是什么时候,去找王爷合适吗再说,他不可能开城门,若是知道我在这里,他指不定心中怎么想。” 她是南郡主帅的妻子,却出现在敌营中,南郡的将领士兵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城内百姓生活依然竟然有序,并不见一点混乱,每个人脸上都有战争的味道,可每个人都积极地生活着,这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他们似乎很相信他们的王爷,相信他能守住这座城。 离月很快回来了,他说起最近一场大战,程慕白攻城,虽然战败,可伤亡不多,赵家军却是伤亡惨重,程慕白受了重伤,赵王轻伤,休战三日。 云不悔一颗心都揪起来,他受了重伤重到什么程度她着急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苦闷不已,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城门,冰月问,“能出城吗” “为了防止奸细混入城中,王爷早就下令关闭城门。”离月说。 “那我们怎么出城”冰月心中不安,早知道就绕道去北郡再过来,虽然会多出七八天,可总比困在城内强。云不悔心不在焉,忧心忡忡,突然抬起头来,“我觉得爹爹曾经说过,宁州是强盗出门最猖獗的地方,后来修建宁州十三城成为军事要塞,以前这里是土匪窝,所以一定会有土匪道,不可能只有城门能出城。” “小姐的意思是” “你去问一问本地的老人,就说我们有急事出城,宁州的本地人一定知道怎么出城,不会只有一条道路。”云不悔说,离月点头出去打听。 “小姐,怎么可能会有其他的道路呢修建城池后一般就只有一条路,其它的路都堵住了。”冰月说,“凤城就没有其他的路出城。” “凤城和宁州不一样。”云不悔淡淡说道。 果然如云不悔所料,离月打听到一条城门后山出城的办法,就是一条土匪道,以前宁州还没修建的时候,这条道是土匪们经常偷袭村庄的道路。后来修建宁州十三城,这条道路依然是土匪们偷袭的路线,后来大将军派兵剿灭土匪,这条路被封上了。可这条路后面有一座大山,翻过山岭是一个城镇,宁州又经常打仗,城门经常关闭,所以城中的居民就想起这条路,出城都走这一条土匪道。 百姓和守城的将士想法是不一样的,且这条道路过一小队人是没有问题,过大队人马就成问题,所以一直就没人理会,本地人无缘无故也不会告诉守城的将军有一条道路出城,只要不打仗他们都走城门,这条路除了本地人,很少有人知道。 云不悔之所以想起土匪道是小时候听父亲提过,他走过这条道路且对城中诸多土匪道忧心忡忡,因为敌军很容易就混进城内。大队人马过不了,偷袭是不成问题。 离月打听了路线,他们在客栈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出门,走向后山,从后山越过城墙下面就是一条河,河不深,河内有一条石头桥,他们都从石头桥上过河,过了河又要翻山越岭。这里山路非常险峻,且特别长,好像很久没有人走了,山路长满荆棘,三人走得十分辛苦。 “果然是土匪道,这样的路被人知道也没法大进攻,只是进小队人马。”冰月咕哝着,云不悔一笑,这山很高,冰月说,“我后悔了,要是骑马就好了,这分明就是马道。” “别抱怨了,走了一个上午还没到半山腰,你不想走到天黑吧。”云不悔笑说道。 中午几人吃了一些干粮又继续赶路,云不悔不小心把手臂刮破了,冰月心疼不已,赶紧帮她包扎,云不悔最怕疼,划了一个大口子,眉心也拧起来。 好不容易才走到山顶,站在山顶可以看到宁州的城池,一片连绵,也可以看到敌军的军营,云不悔脸上有了笑容,因为她看见南郡的军营了。 就在山脚下不远处,距离是很远,可因为站在山顶看,仿佛就在山脚下,这样的近在咫尺的感觉让云不悔很开心,她很快就能见到程慕白了。 冰月兴奋地指着军营给她看,云不悔笑着点头,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她轻声说,“难怪这道山道没人堵住,这样的马道根本没人能堵得住。” 赵王兴许不知道有这条道,兴许知道,云不悔股摸不着,就算是知道,估计他也不担心,这条路也就只能过一百来人,且从军营到宁州要一条的路程,山路崎岖,能过的人不多,一百来人偷袭是自寻死路,所以赵王很放心。 “小姐,我们快些走吧。”冰月说,离月在前面找路,下山是一个很大的林子路,一样的崎岖难走,他们势必要在山中过夜,天黑前是肯定不能下山的。 傍晚时分,冰月就听到几声狼嚎,吓得鸡皮疙瘩一身,云不悔也有些害怕,深山野生狼群多,离月说,“小姐,我们找一个地方过夜,天黑胡乱走,落到陷阱里就糟糕了。” 245 离月寻了一个岩洞,几人暂时在岩洞中过夜,深山老林里陷阱,方向不清,猎人的陷阱又多,野狼群也多,并不适合继续行走。 岩洞是猎人打猎的时候住的,有一张石床,岩洞里也有一些烧水的器具,离月升起了火取暖,几人的干粮带得足够,水也足够,云不悔身子寒,岩洞里有一条被子,可脏得不能盖人。离月把一个小锅拿过来,打算去寻一条小溪煮水给云不悔取暖,云不悔说,“天黑了,这地方我们又不熟悉,别随便乱走,我熬得住,别去了。” 离月一笑说,“小姐忘了我从小就在深山里长大的,这点地方还绕不丢,你放心,很快就回来了。” 他说着出了岩洞,云不悔拦都拦不住,冰月说,“没事,煮点水打一只猎物来吃,取取暖也不错,小姐,你先睡一会儿。” 云不悔身子娇弱,体力最差,走了一天是非常疲倦,此刻又冷,人在火堆旁边暖和便昏昏欲睡,有冰月守着她,她也放心地靠着一块岩石睡觉。冰月在岩洞里尽量寻一些能用得着的东西,除了一些器具就一把小刀,派不上什么用处。 柴火烧得快没了,冰月见云不悔熟睡便出了岩洞,在周围寻一些木柴回来,添了一些大一点的柴火进去,等这柴火都烧起来了,离月还没回来,冰月估摸着都有一个时辰,她开始觉得不对劲,摇醒云不悔,“小姐,一个时辰了,离月还没回来。” “什么”云不悔蹙眉,睡意全无,两人出了岩洞,一股冷风吹来,越发觉得阴气森森,不远处传来几声狼嚎,深山一眼看过去又黑又沉,什么都看不清楚。 云不悔说,“我们出去找他。” 这时候人还没回来,一定是出了事,云不悔担心至极,冰月却一把拦住她,“小姐,你在岩洞里别出去,我出去寻他。” “一起去。” “你在岩洞里别处去。”冰月说,“可能遇上狼群了,我过去还能帮忙,小姐你过去会成我们的累赘,到时候无法顾及你,若是被野狼伤了我们怎么办这岩洞很安全,你在里面别动,我找到离月马上就回来。” 冰月说完就冲出去,云不悔在她后面喊了声,冰月人就消失在森林里,冷风扑面,气息阴森,云不悔有些忐忑地进了岩洞,这样的夜晚总是她的噩梦。她从未和别人提起过,她害怕黑夜,特别是一个人的黑夜,那会让她想起年幼的雪夜,那样的孤独,无助的疼痛,总是缠着她不放,她一定要有人陪着,哪怕危险之极她也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岩洞里。 云不悔很不安,外面风声呼啸,二月份的北边夜里仍冷得叫人发抖,夜里风大,又是深山,风声被放大好几倍,她恐惧地看着岩洞,仿佛有一头恶魔在等着吞噬她。 云不悔尽量躲缩在火堆边,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冰月还没回来,她再也等不下来,她捡起地上的小刀藏在怀里就出了岩洞,朝冰月刚刚消失的地方寻去。 深山很黑,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浓黑让云不悔惧怕想退回岩洞,可她又担心冰月和离月,只能尽可能地寻路去找他们,黑暗中跌了好几次,膝盖和掌心都被磨破,云不悔固执地在深山里寻找。这条马道幸好没有太多的荆棘,云不悔没一会儿就寻到水源,那是一条小溪。 溪边光线朦胧,她没看见冰月和离月,却看见一滩血迹,看那血迹是刚留下的,云不悔心中一突,慌忙顺着血迹的方向去寻。 深林里偶有动物在叫,一片寂静中常吓得云不悔转身,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她,太黑了,她从未试过一个人在这么黑的森林里行走。 “冰月离月”云不悔轻声喊着他们,她是真的怕了,她的声音惊起一阵鹰鸣,吓得云不悔慌忙靠着树干喘息,一手捂着胸口,惊恐不定。 突然听到后面有沙沙的声音,云不悔鸡皮疙瘩全起身,人还没意识到危险就拔足狂奔,有蛇 她跑得很快,于她而言,这辈子跑得最快的就是这一次,不管她跑向哪儿,那沙沙声仿佛就在脚跟边,云不悔慌不择路,都没来得及回头看就拼命地跑。 大半夜一个人在深山里奔跑,总不会太顺利,跌跌撞撞,摔倒很多次,她自己都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爬起来就跑,身上的血迹也慢慢多起来。 又一次被树枝绊住摔倒,手心不知道按到什么被咬了一口,云不悔大喊起来,慌忙甩开,不知道甩开了一个什么东西,模糊听到冰月和离月的声音,还有一团亮光,云不悔心中大喜,慌忙起身朝那团亮光跑去,“冰月” 刚喊了冰月一声就踩到猎人的陷阱,滚下猎洞里。 冰月和离月后半夜都在寻找云不悔,一直寻到天亮,不见人影,她仿佛消失了一般,两人察觉到这样寻找不是办法,慌忙下山寻找帮忙。 他们中午才下山,到了晚上才到军营,被守军拦住,又是一个晚上,冰月又惊又怕,在军营外面就喊起来,军营突然来了两名一身血迹又狼狈不堪的人,自然惊动了几名将领,其中一名将领认出冰月,慌忙回禀程慕白和肖冰,程慕白正躺在床上和肖冰等几名将领开军事会议。程慕白的确是受伤了,肩膀受了箭伤,人看起来很疲倦,多日不曾睡过一个好觉,战事吃紧,弄得身心俱疲。 当手下把冰月和离月带进来的时候,程慕白瞬间白了脸色,他们还没开口,程慕白厉声问,“不悔呢” 冰月和云不悔总是形影不离,如今冰月和离月一身血迹,惊恐未定,却不见云不悔身影,一看就知道出事了,程慕白慌张从床上起身,一时起得太急扯到伤口,肖冰按住他,“大哥,你别着急,你的伤哎,大哥” 程慕白已经挥开肖冰,整装下床,肖冰把几名将领打发了,冰月哭着说,“小姐不见了,世子,您赶紧派人去找小姐,她一个人在山林里一定会出事的” 离月昨晚晚上出来寻找水源,看见一只野兔,他便想着打几只猎物回去,于是耽搁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又遇到野狼群,七八只野狼把他困住,幸好冰月及时赶到,两人打退了野狼,都受了一些轻伤,拎着水和猎物回去的时候,没有看见云不悔,他们耽搁得太长了,云不悔一人出来找他们,却不知是迷路,还是遇到危险,天又太黑,根本寻不到人。 “混账”程慕白指着冰月和离月大骂,风度翩翩的世子爷如一头发怒的野兽,“你们跟了她这么久不知道她怕黑,怕一个人吗竟然把她一个人留在岩洞里” 冰月和离月不敢顶嘴,愧疚地低下头,肖冰慌忙出去找一支小分队进山寻人,程慕白在军帐烦躁地走来走去,“昨晚人就不见了,你们也没有一个人下山来通知,要是早点下山通知,白天寻人还方便一些,如今又是晚上,该死的” 冰月不停地哭,程慕白出了营帐,肖冰寻来一百人打算亲自带进山寻人,程慕白沉声说,“再寻几百人,深山夜里野狼多,十几人一对,带齐了刀剑,最好找熟悉地形的士兵。” 肖冰说,“大哥,几百人怕是不妥,这是休战期间,几百人夜里进山林,消息一定会传回宁州,赵王以为我们偷袭,他先下手为强怎么办” 程慕白抬头看天色,又看向那危险重重是深山,眉心锁得死紧,他那怕黑怕孤单的小妻子,此刻在什么地方等着他 她一定害怕极了。 她睡觉都要点着一盏灯,在黑漆漆的深山里怎么过 “消息是封不住的,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把人点齐了,再废话我揍你。”程慕白怒声道,肖冰领命下去点兵。 肖冰点足了五百人,几百人进山,消息一定会传回宁州城内,赵王不知道会有什么对策,肖冰想让程慕白留在军营坐镇,他带人去寻就好,否则赵王派兵偷袭怎么办且程慕白箭伤严重,需要好好休息,程慕白把军务交代一遍,把肖冰留下来,离月伤得重一些就留在军营,他把冰月带上,最起码知道位置。 程慕白带几百人进深山老林的消息一个时辰后就传回宁州城内,赵王也在召开军事会议,诸位将领收到消息议论纷纷,主帅带几百人深夜到深山去做什么 “王爷,莫非世子要偷袭宁州 “偷袭”赵王抿唇,冷冷一笑,“带几百人偷袭你觉得程慕白会那么蠢吗不够一个火箭营塞牙缝。” 246 “偷袭”赵王抿唇,冷冷一笑,“带几百人偷袭你觉得程慕白会那么蠢吗不够一个火箭营塞牙缝。” 诸人也觉得合理,赵王命人再探,两军交战,深夜里一名主帅突然带人进山,的确可以,若非偷袭,那就是布防,可谁会布防在深山里。 赵王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一封信解了他的疑惑,京中来信,说云不悔到宁州了,赵王猛然站起来,程慕白如此慌慌忙忙进山,那就说明 云不悔被困在深山里。 “王爷,既然是世子妃被困在深山里,这是我们偷袭最好的时机。”一名将领提议,“程慕白不在军营,肖冰带兵应变不足,若是半夜偷袭,北郡足可折损一半。” 另外一名将领也提议偷袭,赵王抿唇,“休战期间,不得开战,你们都忘了吗” 这三天是休战期,城内都挂起免战牌,最起码要再等两天才能开战,另外一名将领说,“王爷,您和世子爷讲什么道义,上一次他不是挂了免战牌,晚上照样偷袭吗害得我们损兵折将,他那么奸诈狡猾,我们又何必遵守这狗屁的战场道义。” 赵王抿唇不语,手下一半将领主战,一半人不愿意在休战期挑起战事。 赵王拂袖,最终说,“天色太好,今天不宜偷袭,都回去休息吧,本王去巡营。” 诸位将领面面相觑,天色太好,不宜偷袭 程慕白带人寻了一个晚上,一直到黎明的光线照射大地,没有寻到云不悔,程慕白担心一夜,人也变得烦躁不已,云不悔最怕黑暗和孤单,她却在这该死的深林里过了两个黑夜,一个白天,没有东西吃,没有人陪着。人在深林里越久,她就越危险,程慕白不敢想象,她若遇到危险怎么办她若出了事怎么办 她一个弱女子若是遇上野狼,会被野狼撕碎吞食,一个晚上都寻不到人,他手下的士兵在这样的深林里都觉得疲倦不堪,何况是她。 不悔,再等等,我一定会找到你。 他一定要找到不悔。 她爬山涉水到宁州找他,已近在咫尺,他不能让她就这么出事。 “将军,这里有一朵珠花。”一名士兵来报,程慕白接过珠花,那是浅粉色的梅花珠花,是没成亲的时候他送她的,云不悔很喜欢,经常佩戴。 “所有人听令,以这里为中心,扩大范围搜,把这一带掘地三尺也要把夫人找到。”程慕白沉声下令。 诸人领命,分散在深林中的士兵都回来,在这一带密集地搜索。云不悔怕黑,她出来寻冰月和离月,一定不会走太偏僻的地方,除非她被什么东西追赶,他很快就发现了一组脚印,因为是一块湿地,脚印比较明显,昨晚他们搜过这里,天太黑没注意,这时候看就发现脚印很小,不是男人的脚印。 程慕白带着冰月沿这一带寻,深山里都是叫喊声,士兵一声一声喊着夫人,程慕白后怕,云不悔若是醒着,一定听到他们的叫喊声,都寻了一夜,除非她没有意识,或者 他不敢想下去,冰月突然喊了声,“世子,是小姐的衣服” 树枝上有一块破布,冰月激动地喊起来,程慕白往前跑了几步就发现一个掩蔽的洞,土洞周围都是枯枝枯叶,很难发现,若非发现云不悔身上的布料,程慕白也不会注意到土洞,他扒开土洞上面覆盖的枯枝就看见下面昏迷不醒的云不悔。 程慕白把她抱上来,云不悔身上血迹斑斑,她落下去的时候后脑碰到岩石,人昏迷过去,奄奄一息,程慕白紧紧地抱着她,几乎感激老天的仁慈,他总算找到她了。 云不悔面色十分不好,程慕白也没在深山停留,抱着她下山救治。 赵王没有偷袭,这一天一夜过得十分平静,程慕白抱着云不悔回到中军主帐,肖冰已让军医等着了,程慕白也好不到哪儿去,肩膀的箭伤裂开,血流不止。 军医帮云不悔疗伤后,又把程慕白上药包扎,肖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有一个小分队遇到野狼,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并无死亡,肖冰觉得简直是奇迹。 云不悔是半夜醒来的,先是一阵茫然,接着便看见程慕白,他靠在床头看书,那是一本兵书,云不悔莫名地安心,他找到她了。 “小白”云不悔喊了一声,程慕白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长发简单地挽起来,人看起来很疲倦,却依然美丽,轮廓都是她熟悉和安心的,又是她极度想念的,她几乎瞬间就湿了眼睛。 她的小白终于找到她了。 程慕白迅速放下兵书,笑意温柔,拭去她滑落的泪,“没事了,都过去了。” 云不悔咬着下唇,抱住了他,“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温柔地拍着她的背,“我会去找你的,这不是见到了吗” 他很庆幸,咬伤她的不是毒蛇,手心被蛇咬了一口,肩膀上也被蛇咬了一口,竟然都不是毒蛇,那是毒物出没的深林,她被咬了两次,都是无毒的蛇咬伤的,这运气一般人真的没有。 他也感激老天的仁慈,给了她这样的好运气。 “我怕。” 于她而言,简直是一场噩梦。 掉下岩洞,她昏迷过去,天亮才醒,醒来就看见一条青色的蛇悬挂在枯枝上看着她,云不悔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就看着那条蛇,拿着刀子全神戒备,一直等,一直等,时间很难熬,她从白天一直到黑暗,最后那一条蛇扑过来,咬在她的肩膀上,云不悔昏迷过去。 “感觉好了点吗”他问,云不悔点点头,他出去一会,端来一份热腾腾的粥和一碗药,军营没什么好东西,只是简单熬了一点热粥,也没什么菜,就配了一些肉丝,云不悔用了一些,程慕白便喂她喝药,她最怕喝药,他哄了许久才把药全部喂进去。云不悔问,“冰月和离月呢” “他们没事。”程慕白有些不悦,云不悔慌忙说,“小白,你别怪他们,是我的错,自己害怕,又在深山里跑,如果我安静地在岩洞里待着等他们回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别生气,也别责罚他们,我不见这么久,已经是离月和冰月的惩罚了。” “你对他们太好了。” “他们跟了我很多年,是我的手足。”云不悔说,“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发生,我也没事,此事就过去了,好不好” 程慕白见她脸色不好,也没再和她讨论这件事,只是把她拥在怀里,这时候才觉得一颗心脏总算归位了。他就怕找到的是她的尸体,那他这辈子恐怕都要被困在这座深山里,再也走不出去。 幸好,她还是温热的。 他怕失去她,他不怕战败,不怕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唯独怕失去她。 “小白”察觉到他的颤抖,云不悔疑惑地喊了声,程慕白说,“云不悔,我真恨不得把你放在我的香囊里,去哪儿都带着你,装着你,这样我就不会担心失去你,今天的事情就不会重演。” “你的香囊能装得下我吗”云不悔笑问。 程慕白叹息一声,更紧地抱着她。 “小白,我还要和你白首偕老,我不会丢下你的,一辈子都会陪着你。”云不悔温柔地说,“我保证,只要你回头,我都在你身后。” 程慕白微微动容,云不悔想和他说赵王的事情,可她贪恋此刻的温暖和柔情,于是忽略了这件事,她人已经在军营,寻一个好机会说就是,这几天休战,暂且还没有战事。 “你怎么到宁州了”程慕白问,“父王和大哥穆东怎么样出事了吗” 云不悔摇摇头,“他们没事。” “那你如果不是父王他们出事,她辛苦跑来宁州做什么,兵荒马乱,处处危险。 “我想你嘛。”云不悔拥着他撒娇,娇俏地问,“我就不能来宁州找你吗你那么狠心把我丢在京城照顾父王他们,就没想过我担心在战场的你吗” “不悔”说起这件事,程慕白有些内疚。 云不悔拉着他问,“有没有想我” 程慕白说,“天天打仗,忙得没时间想你。” 云不悔瞪圆了眼睛,程慕白哈哈大笑,“你这个傻丫头。” “想不想我嘛。”她不甘心地追问。 “你多想我,我就多想你一分。”程慕白说道,云不悔终于心满意足了。 247 翌日清晨,云不悔被一阵号角声吵醒,军营练兵,外面全是号角和刀剑相撞的声音,她醒来时程慕白并不在军帐,身边的气息已冷,他起身许久了。冰月端着铜盆进来,眼睛红肿,云不悔哄了许久,冰月才收了眼泪。简单地用过早膳,云不悔去看离月,他伤得重,卧床休养。 离月和她道歉,这一次是他和冰月的失职,幸好云不悔没事,否则他一定自刎谢罪,云不悔温言宽慰,嘱咐他好好养伤,她去寻程慕白。 练兵场上一片黑压压的士兵,都穿着黑色的铠甲,手持盾牌、长矛,像是练习什么阵法,队伍整齐,操练有素,寒芒森森,仿佛黑色的潮水迎面而来,要把人吞没,她真真正正感觉到战争的残酷气息。 她第一次见到程慕白一身戎装,白色的铠甲把他整个人衬得玉树临风,宛若天神,修长笔直的身影在阳光下威风凛凛。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将风范。云不悔看惯了他病弱的模样,从不曾看过他一身戎装的模样,不免看得痴了。她对穿军装的男人有着莫名的亲近和好感,程慕白穿上戎装,她更觉得好看。她敢说,这是天底下最美的将军。 他背对着她,逆光而立,晨光在他身上交错出流光溢彩,一切都仿佛不真实。肖冰看见了她,走到程慕白身边回禀,程慕白回过头来,浓墨的睫毛如慢慢地扬起,墨玉般的瞳眸滑过一抹笑意,扬起多少意气风发,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程慕白。 “怎么没有多睡一会。”程慕白走过来,云不悔目光如绞在他身上,看着他一步步走来,轻快的脚步,傲气的眼神,美丽的容颜,这样的他和当初的梅林见到的男子怎么都无法重叠,云不悔有一瞬间的恍惚,程慕白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不悔,看什么呢” 云不悔回神,笑了笑,“你穿戎装真好看。” 他唇角有一抹温软的笑,似乎知道她喜欢,神色有几许骄傲,云不悔透过他看练兵场上的士兵,“今天是休战最后一天吗” 程慕白点头,目光看向宁州的方向,晦暗不明,云不悔沉声说,“小白,我有话和你说。” 她神色严肃,程慕白蹙眉,两人一起走出军营,军营外有一处斜坡,斜坡上去就是深林,两人寻了一处干净的青草坡坐下来,程慕白问,“什么事” “小白,赵王带兵赶赴宁州,京城大小事务交给北堂镇南,你应该听说了,知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你继续。”程慕白看向宁州城,表情并无波动,浓墨的眸如海面上的夜空,静得不见波纹。 “赵王是皇上的亲儿子。”云不悔说,程慕白骤然转过头来,他做梦都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个消息,云不悔认真点头,“千真万确” “这不可能,他不是老赵王的亲儿子吗怎么变成皇上的儿子”程慕白十分惊讶,目光晦涩,如一头受到打击的野兽,彷徨茫然。 “有两封遗书可以作证,老赵王知道赵王不是他的儿子,他恨皇上夺走他的一切,所以教赵王报复,夺皇上江山,父子相残,他想毁掉所有的一切,他只是没想到,他会死的那么早,没来得及看见自己设局的结果,如果他还活着,等赵王夺了皇上的江山,弑父杀君后,他会告诉赵王一切,把所有人都打入地狱。” 仇恨是世上最可怕情绪之一,它会让一个有良知的人变得十恶不赦,它会把一切的美好变成丑陋,唯一能化解仇恨的,只有爱和宽恕。 宽恕和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美德。 “你怎么知道”程慕白问。 云不悔如实把经过说了一遍,“我知道你不信,可这很偶然,若非太子派刺客暗杀,我不会掉到井里,也不会发现这两封遗书。小白,我知道这一切很难让人相信,父王不信,皇上也不信,可皇上和赵王的母亲的确过有一段情,因为赵王母亲和已逝的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所以皇上强迫了她。赵王没必要撒谎,也没必要伪造这一切,两封遗书都有一些年月,做不了假,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你见过皇上” “赵王不愿意说开这件事,他憎恨所有的一切,他不想认皇上,他觉得就这么名正言顺地登基羞辱了他,他这么多年一直抱着的信仰瞬间破灭,他需要证明自己,他需要寻找自己,战场是他最好的发泄地方。这是一场没必要的战争,小白,结束它吧。”云不悔说道,目光诚恳,“谁都不愿意看见金戈铁马、血流成河的战场,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程慕白倏然站起来,“你爬山涉水来宁州,就是来劝我投降” 云不悔面色一变,程慕白目光锐利又冰冷,如一道利刃逼近她的咽喉,云不悔慌忙抓住他的手,“小白,求了你,别这样想。” “我不可能交出北郡。”程慕白沉声说,“仅凭你一面之词,我不会相信他是皇上的儿子,这十几年来,他就如一个外来者想夺走程家的江山,如今突然告诉我,他竟然是程家的人,让我怎么相信,这太荒谬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皇上自己都不确定,光凭遗书又怎么确定他是皇上的血脉” 云不悔说,“那你想如何,和他决一死战吗” “是”程慕白冷冷出声,“除非皇上亲口承认,那是他儿子,否则这场战事避免不了。”他沉痛地看着云不悔,那目光陌生又沉冷,夹着一丝失望,“我当真以为,你是想我才来宁州,你是担心我才来宁州,原来是为了说服我放弃,说服我投降,云不悔,你到底” “程慕白”云不悔急怒交加,骤然厉喝,“我是你妻子,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忠诚,怀疑我的用心你自己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赵王疯了,你也跟着他一起疯吗这场战争到底意义何在,你想过没有赵王给皇上服用五石散,再服用一个月皇上就驾崩了,你一个月之内绝对不可能攻下宁州,他在等皇上驾崩。皇上驾崩后,他可以登基,到时候御驾亲征,你就成了乱臣贼子。如今他放弃了,他把京城大小事务交给北堂镇南,他让御医停药,保住皇上的命,他已经打乱自己的计划,他已经停手了,他如今只想要一个证明,他迷失在自己的身世里愤世嫉俗。他不杀皇上,又要和你打这一场仗,这有什么意义只是手足相残,宁州的兵马,北郡的兵马为了这一场没有意义的战争付出的鲜血和生命还不够多吗你那么聪明就看不到这件事的结局吗皇上一定会认赵王,他一定会登基,所以这一场流血牺牲的战争毫无意义,只是添上无辜的生命。我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说我想救谁,我只想我的丈夫在战场上平平安安地活下来,我只想我的丈夫不要让他的手下去送死,白白牺牲,因为每一条生命都是鲜活,都是有价值的。我不想我的丈夫最后背负人命的包袱,你懂不懂” 生命无价,任何一场战争都是罪恶的。 哪怕再名正言顺。 程慕白看着失态的云不悔,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云不悔抹去眼泪,哀痛地凝着他,他自责地拥着她,不停地说抱歉,云不悔哭泣,“小白,别打这场仗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吧,这里每一个人都想回家。 每个人都想活着。 程慕白拥着她,晨光在他们身上笼出一道剪影,悲伤,沉重。 两军对峙,已有七天之久,宁州无战事,程慕白终日练兵,却不见进攻,肖冰不明白,“大哥,你在等什么偷袭计划我们想了许久拟定出来,就等一个大雾天,昨天就是大雾天,一个最好的进攻时机,为什么你不进攻” “肖冰,如果不打仗了,你想做什么” “回北郡当我的世子,吃喝玩乐,还能做什么”肖冰理所当然地回答,程慕白心想,是啊,如果不打仗,他们都回家,继续原来的生活。 “大哥,你到底在等什么,嫂子来以后你就变了。” “赵王可能是皇上的血脉,这一场仗没必要再打了。”程慕白说,肖冰瞪圆了眼睛,双手一摊,“你没做梦吧” “你说呢” “他是皇上的血脉,为什么带兵来宁州打仗,他有病啊。”肖冰恼怒地吼。 程慕白淡淡说,“也许他想的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248 宁州城。 赵王接到战报,程慕白原本定了计划偷袭,却无故搁置,昨天大雾,是最适合他们偷袭进攻的时机,他白白错过了,赵王手下的将军们个个都等着血战一场,不明白世子为何停战。赵王心知肚明,云不悔到了宁州,定然把事情都和程慕白说了,她是将门之女,云将军教给她的从来不是征战,而是和平。有云不悔在,程慕白不会进攻。 “王爷,我们怎么办” 赵王沉声说,“明日进攻” 早就磨刀霍霍的将军们大声应战,似乎迫不及待等着明日的血战。赵王负手而立站在城头,远眺城下三十里外的连绵帐篷,北郡军队就在城外驻扎,他本以为程慕白只是纸上谈兵,真到了战场一无用处,没想到他不是赵括,还真有点本事,他在驰骋沙场二十余年,已十多年没打过败仗,却在宁州吃了几场败仗。 七场战役,五胜二败,于他而言,已是棋逢对手,他都快忘记打败仗是什么感觉,程慕白又让他想起了,就凭这一点,他就想和他决一死战。 他心中的火,需要这场战役平复。 翌日一早,赵王亲自三万兵马出城,程慕白早就收到消息,也率领三万兵马迎战,两军主帅宝剑挥下,两军兵马如水涌上来,迅速交汇。 长矛纵横,鲜血四射。 战马嘶鸣,尘土飞扬。 士兵倒了一批再补上一批,如潮水一样退下,又如潮水一样涨上来,战场成了一片修罗场,两军战鼓响彻云霄,喊杀声一阵阵如风暴席卷,战场黑压压的全是人。 骑兵长矛最是锐利,战马在敌军中嘶鸣奔跑,长矛左右挥刺,惨叫不断,战马被砍中双腿,翻滚摔落骑兵,步兵的长矛如林刺过去。 两军主帅激战在一起,一人骑着白马,身穿白色铠甲,威风凛凛,一人骑着黑色骏马,身穿银色铠甲,霸气外露,宝剑互指对方要害,纵马飞驰,宝剑在半空碰击,溅起火花。交错而过,赵王翻手一剑往后劈去,直指程慕白脑门,程慕白低头避开,两人同时调转马头,宝剑又碰在一起。 赵王怒问,“为什么不进攻” 程慕白说,“无可奉告” 程慕白一剑架开赵王,两人武功不相伯仲,缠斗激烈,城头上的弓箭手各就各位,羽箭如雨,一批弓箭手退下,一批弓箭手顶上,一批又一批,北郡士兵迅速举起盾牌躲避,程慕白和赵王两人离开坐骑,飞身落地,两道身影又迅速打在一起,厚重的宝剑撞击出一阵阵火光。 云不悔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战场,今天一早敌军来袭,云不悔尚在用膳,程慕白已列队迎战,没来得及和她说半句话,只让冰月守着她,不许乱跑。 冰月拦不住不悔,她骑马来到金戈铁马的战场,浓腥的鲜血和尘土交织出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红、黄、黑在她面前交织,红的是血,黄的尘土,黑色的铠甲,这是一场血战,尸体,鲜血,断肢断腿远处长箭如雨,骑兵奔跑,大地震动,如成千上万的野兽在地底下不断地奔跑,涌动,破闸而出,呼啸而来。 她骑马站在斜坡上,震惊地看着残酷的战场,那些死去的士兵,并非为了捍卫自己的国家,而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他们本该回家,共享天伦。他们有高堂,有妻儿,不该战死沙场,如他的父亲。她在想,父亲临死前,最挂念的一定是她和母亲,这些将士们临死前也会挂念他们的家人。 她很容易就看到程慕白和赵王,他们在战场的中央,周围是彼此的士兵,他们打得难解难分,她在远处只看到两人舞动的身影,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得天昏地暗,尘土和沙石把他们团团围住,赵王的宝剑惊险地刺向程慕白,云不悔只觉得逼近咽喉的危险,让她无法呼吸。 小白,别打了,别打了。 她急得团团转,突然长鞭一抽,冲下斜坡,向战场中央飞驰,她想阻止这场战争,哪怕她谁都说服不了。她无法看见将士们无辜地倒在自己面前,为了男人们莫名的骄傲和自尊,付出年轻的生命。 “小姐”冰月在后面呼唤,云不悔已闯入兵荒马乱的战场,冰月拍马追上去,云不悔长鞭不停地拍打马儿,在战场中横冲直撞,残酷的战场突然出现一名女子,不穿铠甲,弱不禁风,北郡的将士认出是程慕白夫人,慌忙避开她,赵家军也没有对一个突然闯入战场的女人动手,云不悔有惊无险地闯到两军中央。赵王和程慕白正打得火热,两人都是回身横刺,云不悔突然策马闯入赵王和程慕白的交锋中,冰月惊得尖叫,程慕白眼睛圆睁,突然抽回宝剑,赵王几乎同时撤回宝剑,骤然改变招数,两人都有点措手不及,力量反弹,各自在沙地上后滑十几米才稳住身子。 程慕白宝剑插入沙地,骤然站起来,飞奔过去抓住云不悔的手臂大吼,“云不悔,你疯了吗” 他们差点伤了她,哪怕慢一点,宝剑就刺穿她的身体,赵王的眼睛也喷出火来,两军主帅停下来,北郡将士和赵家军自然也停下来,两军迅速整队,对峙,杀气腾腾。 “不要打了,小白,求你了,别打了。”云不悔几乎是哀求的,她又看向不远处的赵王,“王爷,你明知道这是没必要的战争,为什么还要打” 赵王面色阴鸷,“不悔,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程慕白把云不悔拉到身后,双眸灼灼地看着云不悔,“不悔,你或许有你的道理,可我们也有我们坚持的东西,这是避免不了的战争,你不要插手,回去” “为什么,你们在坚持什么一人是皇子,一人是世子,你们是一家人,为什么杀得你死我活”云不悔大喊,含泪看着赵王,“你要证明什么,你又坚持什么,有什么那么重要,需要牺牲这么多人命来证明,你看看这片战场,你看看将士们的尸体,他们本不该死的,如果你今天不是皇子,你们要争夺天下,我不会拦着你们。可你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为什么要弄得四分五裂,将士们也有家,他们也想回家,你们这一打,有多少人回不了家,母亲见不到儿子,妻子等不到丈夫,子女盼不来父亲,你们这是为什么” 三军静默,赵王的属下听得莫名其妙,皇子一家人他们茫然四顾,赵王沉怒地看着云不悔,宝剑直指程慕白,“程慕白,你就这样站在一个女人身后” 程慕白冷笑,云不悔强硬地挡在他前面,看着赵王说,“你到底想要什么,这个天下很快就是你的,王爷,住手吧,真的足够了。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是皇上的儿子,你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这江山本来就是你的,你根本不需要打这一场仗。” 战场一片哗然,赵王愤怒握紧拳头,突然听到城墙上传来一阵鸣金声,赵王暴怒,“谁在鸣金” 赵家军的将领们也很不解,只见城门开了,一队人马从城中飞驰而出,身后扬起滚滚沙土,待他们近了,程慕白和云不悔相视一眼,有点意外。 “父王” 宣王骑马而至,身后跟随一队御林军,大约有二十人,宣王翻身下马,手中捧着一道圣旨,看着赵王说,“皇上谕旨,请赵王接旨。” 赵王冷笑,没有跪拜,宣王蹙眉,云不悔缓缓地退到程慕白身边,宣王又说了一声赵王接旨,赵王冷笑,“谁当这是圣旨” 宣王怒声道,“你会当成圣旨的。” 他唰一声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赵王赵澈乃朕之长子,自幼流落宫外,饱受苦楚,朕为之心痛,今认祖归宗,更名程澈。皇长子文武双全,战功赫赫,朕年事已高,难继大任。今禅位于皇长子,内外文武群臣全力辅佐,特命皇长子即日回京,即皇帝位。钦此” 这是一道禅位圣旨,皇上认了赵王,禅位于赵王,云不悔松了一口气,事情果然如她所愿,皇上一旦认了赵王,必定禅位,这道圣旨由宣王来宣布,三军将士谁敢不从 赵王冷漠地站着,宣王看向程慕白,垂眸,屈膝,跪下,双手捧上圣旨,“请皇上即日回京,准备登基大典。” 三军将士虽说不解,可宣王跪下,已称皇上,三军将士随之跪下,长矛盾牌纷纷放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万人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震动山河。 赵王神色冷漠,云不悔扯了扯程慕白的手,程慕白把宝剑收起,屈膝跪下,云不悔也随之跪下,他们身后的北郡将士也随着跪下 程慕白沉声道,“臣程慕白,恭请皇上圣安。” 249 夜晚的宁州十分静谧,一轮明月悬挂高空,城内月光如水,城外夜色如墨,一望无垠的黑覆盖白日残酷的战场,分外苍凉。远远听见一阵乌鸦、夜鹰的叫声,他们盘旋在战场上,如最孤独的狩猎者,享受他们的晚宴。 静谧,残酷。 云不悔站在城墙看城外,心中沉重。两军交锋,步步紧逼,一触即发,宣王一道圣旨扭转局面,皇上好计策,这样的圣旨在三军将士前宣读,江山拱手相让,赵王心中哪怕再不甘愿也要接受事实。他已失去了宣战的理由,江山已在你手,又何必再发动战争。 程慕白苦心经营数年,巩固北郡,操练兵马,最后面对的敌人竟是自己的兄弟,几乎酿成悲剧,老赵王算计了开始,却没想到结局。 他们的命运又将会如何 程慕白走上城墙,把一件黑色的大氅披在她背后,北国边境,天气苦寒,夜里狂风呼啸,他疼惜她的身子,“一个人站在这里想什么” “胡思乱想。”云不悔淡淡一笑,握住他的手,“皇上会把我们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程慕白反问。 云不悔说,“我也不知道他能怎么样,又想怎么样,虽然江山在手,我想他今天的心情一定很不好,他应该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得偿所愿,又何必计较如何得到。”程慕白意味深长地说,“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这就足够了,求仁得仁,也许,他真能当一名好皇帝。” 云不悔戏谑地睨着程慕白,指着深山问,“你知不知道那里有一条土匪道直通宁州” “知道,宁州是南国要塞,是我最大的阻碍,两年前我就开始研究宁州的地形,军事,城防,想着最好的进攻策略,宁州十三城占尽地利,强攻只能损兵折将,偷袭是最好的进攻,我和当地人打过交道,知道三条道路直通宁州,那条土匪道是其中最好走的一条,还有两条,正好能够包围宁州城,大雾天配合火攻和石弩,攻下这座城并不成问题。我和皇上在宁州对峙这么久在等一个大雾天,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只可惜,错过了。” “我养伤那几天有过大雾天。” 程慕白点头,那是最好的进攻时机,可他错过了,他在犹豫究竟有没有必要大动干戈,云不悔的话让他思虑不决,最后错过了进攻的好时机。 云不悔说,“幸好你没有进攻。” 程慕白有些惋惜,“我倒是真想打一仗,免得你总是觉得他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你该崇拜的人站在你身边呢,没眼色的小丫头。” 云不悔莞尔,哈哈大笑,“夫君,男人的自尊心不是靠人命捧出来的,在我心里,你是无敌的。” “口是心非。”程慕白一个字都不信。 云不悔说,“慕白,你没必要和别人比,比行军打仗你比不过皇上,比诗词歌赋,皇上必输无疑。” “你确定”赵澈负手,拾阶而上,回京后就举行登基大典,如今三军将领已尊他为皇帝,他没有换上龙袍,卸去戎装,一身紫色长袍,外披紫色的大氅,人在月色下有一丝少见的柔软。 程慕白和云不悔见到他有些诧异,两人相视一眼,按君臣礼仪行了礼,赵澈看了他们一眼,淡淡说了声平身,程慕白和云不悔站起来,云不悔打趣道,“皇上,您在背后怎么也不出声呀,幸好我们没说您坏话。” 程慕白哼了一声,桀骜不驯至极,一点都没为人臣的恭敬,赵澈并不在意,“你觉得我诗词歌赋比他差” 云不悔被人抓着小尾巴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抿唇,程慕白说,“皇上若是不服气,哪天和臣比一比。” “准了” 程慕白冷冷地看着他,赵澈目光冷锐,他们似乎在较量什么,霸气外露,云不悔夹在中间有一点吃不消,战事已经结束,他们还是如此针锋相对,她头疼地想,她占了一部分因素吧。 云不悔问,“皇上,三军都在为您庆祝,您怎么一个人上城墙来了” “烦躁,出来散散心。”赵澈说,双手交剪在背后,看着外城一片浓墨,他的人生似乎都在这样的浓墨中度过,云不悔是他唯一的阳光。 可这一抹阳光,属于程慕白。 如今尘埃落地,大权在握,他可以用强权留她在身边,可他不愿意,云不悔曾喜欢过他,哪怕这一次他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她仍没有指责反感,若是他逼迫她,他们之间仅有的美好也会被毁灭。 若这些美好记忆都不存在,他和她还剩下什么 程慕白说,“皇上,您还有什么不满足吗您已经得到您最想要的。” 赵澈心中何尝不知道,他得到他最想要的,南国的江山是他半辈子的追求,如今得到了,心中却依然不痛快,他是不满足,高处不胜寒,无人分享。 云不悔曾经说,求了一辈子,难道就求一个孤家寡人吗 程慕白十分不喜欢赵澈的目光,他看云不悔的目光有眷恋和掠夺,他是男人,自然明白男人心中想什么,不免沉了脸色,他已经退无可退,莫非他登基后要夺去他唯一的珍宝 赵澈看向云不悔,“我的身世,是你告诉他的” 云不悔知道他说什么,点了点头,“皇上,我娘曾给我留下一封信,告诉我父亲战死的真相,我知道他被冤枉,有人觊觎母亲美色,害得父亲战死沙场,又落得一身罪名,我很愤怒,仇恨一切,十几年来一直沉浸在报仇中,我没睡过一次好觉,母亲是在我面前自尽的,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她的眼睛。母亲她不愿意我报仇,她只想我平安长大,嫁给如意郎君,平安度过这辈子,她说她宽恕所有人,她让我也宽恕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是我一心要报仇。如今仇人死了,我并没有觉得开心,再回头想母亲的话,如果当初我听她的话,我这十几年会过得很快乐舒服。所以皇上,您也忘记这一切,宽恕这一切吧。” 赵澈问,“这是你的真心话” 云不悔点头,“真心的,我希望皇上造福百姓,娶一名贤良淑德的皇后,爱您,疼您,照顾您,让您忘记过去的不愉快,重新开始。”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真诚的眸,对他有着期盼,他无法漠视这样的期盼和真诚,他也舍不得她失望。云不悔知道,他不会让她失望,所以她才会对他如此宽容和温柔。 她聪明通透,一眼就看穿了他。 他不会强迫她,不会让她失望。 程慕白有些嫉妒他们的惺惺相惜,一想到云不悔最初喜欢的人是赵澈,曾经暗恋过他许多年,又完好地保存他们的信件,他们之间有一段他无法介入的岁月。 他嫉妒赵澈拥有过云不悔那段最纯真的岁月,赵澈却嫉妒程慕白拥有云不悔的一生。 “皇上,不悔说得对,您登基后是该娶皇后,国不能一日无君,也不能一日无后。”程慕白笑吟吟地说,那叫一个风度翩翩,情操大好。 云不悔头疼,赵王冷冷睨了程慕白一眼,“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皇上这么说就差了,您是万民的皇上,您娶后和天下万民都有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呢。”程慕白说,“臣给您一个建议,北郡郡主肖雪年方十七,温婉大方,聪明通透,国色天香,绝对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云不悔心中一突,担忧地看向赵澈,怕他反感,程慕白建议他娶肖雪,的确是一个好建议,算是联姻,北郡兵强马壮,赵澈初登基,根基不稳,娶了肖雪就稳定北郡,对赵澈而言,百利无一害。 “你倒是一心一意保北郡。”赵澈冷哼。程慕白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北郡是他的腹地,他最大的靠山。 程慕白沉声说,“皇上,您是程家人,臣也是程家人,保的是程家江山。” “你和北郡世子肖冰是结义兄弟,自然和肖雪感情不错,她才十七岁,你把她往我身边送,你觉得她会有幸福吗”赵澈问。 程慕白说,“皇上,幸不幸福,肖雪说了算,你我说了都不算,随便和皇上透露一句,小丫头很喜欢你,非常喜欢,绝对比您遇过的任何一名女子都喜欢您。” 程慕白重重地咬重了任何一名女子这几个字,云不悔有点内伤,他又必要说给她听吗 250 赵澈冷笑,喜欢十七岁的小丫头说喜欢他,简直是无稽之谈,她恐怕见都没见过他,程慕白看出他的疑惑,淡淡说,“皇上,您不记得的事,不代表别人不记得,若非肖雪真的喜欢您,我也不会建议您娶她为后。” 早点娶了皇后,免得惦记他的小妻子。 “我会考虑。”赵澈淡淡说,程慕白暗忖,肖雪定是未来皇后,除非赵澈遇上意中人,否则,他登基后不出一个月,赐婚的圣旨就到北郡了。 “程慕白,有没有考虑回京城,你的才能不留在京中太可惜了。”赵澈说。 程慕白做惶恐状,“皇上这么说,臣真的受宠若惊,臣倒是愿意为皇上效忠,然而京城是不悔的噩梦,她体内寒毒未清,京城冬季长,气温低,不适合不悔居住,臣还是回凤城。皇上用得着的地方,一道密令过去,臣定当效劳,国库需要钱的时候,皇上尽可以和不悔开口,我们夫妻一定保证您的国库充裕。” 赵澈心想,黑鹰和云瑶掌控了南国一半的经济命脉,他们自然要保证国库充裕,云不悔说,“皇上若是不放心我们夫妻” “不悔,我信你”云不悔还没说完,赵澈截断她的话,程慕白心中嘀咕,信云不悔不信他怎么说他是宣王世子,不会危害程家江山吧 云不悔温婉一笑,“皇上的登基大典,不悔就不参加了,我从水路回凤城,免得来回奔波劳累。” “不回京城了” 云不悔摇头,“我想家了。” 赵澈眸色一暗,程慕白也趁机说,“臣” “你不行”赵澈沉声说,“我还有事吩咐你。” 程慕白不悦,云不悔说,“皇上可别太过分哦,总得让世子回来陪我赏桃花吧” “看我心情。”赵澈说着,下了城楼,程慕白怒,云不悔掩嘴轻笑,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下,真好,总算是雨过天晴了。赵澈没有追究,也没有难为他们,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愿意放下,愿意宽恕,总之结局她很满意。 “他一定是故意的。”程慕白不甘心,云不悔浅笑说道,“他是皇上嘛,刚登基的确有一些事要你做,慕白,你那些脏事能推就推了,以后别做那样的事,他会同意的。” “我们又要分开几个月。” “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的凤城等你回来看桃花。”她笑靥如花,他俯身,攫住她的唇舌,桃花烂漫的季节,他一定回去,陪她赏一场花雨。 “好”他吻住她柔软的唇,许下承诺。 赵澈、宣王和程慕白带领三军班师还朝,云不悔带冰月、离月回凤城。从宁州到凤城只有三天的路程,云不悔踏上凤城的土地时,心情十分轻松,她回家了。 临行时,她把王府诸人托付给摇光照顾,王府尚未归还给他们,王妃和诸位侧妃,楼嫣然等人住在云瑶夫人的别院,程佑天和程穆东已回到凤城。 巧合的是,云不悔到凤城这一天,恰好是王府第一位孙女出生的日子,楼嫣然诞下一名女儿,程佑天初为人父,十分兴奋喜悦,确定楼嫣然母女平安后,他抱着女儿爱不释手,笑声爽朗,这是近来王府第一桩喜事。王妃等人知道宣王和程慕白无恙,不久后会回到凤城,一家团圆,他们便放下心来,心思都在新生儿身上,云不悔带来的惊喜远不如新生女儿带来的喜悦多。 云不悔半喜半忧,一家人共富贵,又共患难,家人感情和睦、团结。可若她没有子嗣,她在王府之中如何立足,王府会不会重提程慕白纳妾之事 二月的凤城,天气寒冷,梅花虽然已谢,别院仍飘着梅花香气,云不悔若有所思地坐在花园里看帐,冰月在一旁见她心不在焉,问她是不是担心世子,云不悔摇头。 赵王已登基,国泰民安,京城有一些骚乱,不少老臣对赵王的身份存疑,宣王和程慕白要在京城多留一阵子。凤城知府已把王府还给他们,王妃打算等王爷和程慕白回来再一起搬回王府。 她不担心程慕白,反而担心自己。 子嗣真是一个难题,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孕 楼嫣然抱着女儿在花园里逛着,她月子坐满了,人看起来富态精神许多,脸上洋溢着慈母的光辉,当了母亲的她身上少了一分锐利,多了一分慈爱。家庭的完整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令人羡慕的幸福光辉,云不悔有些嫉妒。 楼嫣然见了云不悔,抱着女儿过来,笑着和她打招呼,她的女儿取名程莺莺,长得水灵可爱,云不悔十分疼爱她,程莺莺的出生给王府带来许多快乐。 “天还冷着,怎么带莺莺出来走动了”云不悔说道,笑着逗程莺莺,小婴孩咯咯地笑,云不悔心中欢喜,楼嫣然说道,“她刚睡醒,精神好得很,穿得也暖和,多出来走动也是好的,免得闷着她。” “小孩子懂什么,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最是舒服了。” 程莺莺含着自己的手指,笑得更是灵动,云不悔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被人轻轻地戳着,她若是有身孕,该多好啊,她也想有这样的小孩。 楼嫣然温婉一笑,“是我闷着了,月子坐久,身子骨都变得懒洋洋,不多出来走动人就更懒惰。” 云不悔勉强地笑了一笑,楼嫣然把孩子交给奶娘,让奶娘带她下去喂奶,她问,“你有心事吗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战事结束了,父王和世子也快回来,你还在烦心什么” “没事。”云不悔淡淡说道,这心事她自是不会和楼嫣然说,她们的关系还真不算是姐妹。楼嫣然说,“我不知道你在烦什么,不悔,你聪明又能干,心思又多,运气也好,但凡你想要的,你总会得到,其实你真的不必心烦,你一直都是最幸运的人。” 12点那更要很晚,大家不要等哟。 251 大结局 楼嫣然说她幸运的时候,云不悔尚嗤之以鼻,可三日后,她深切地感觉到自己多么幸运,当王大夫用惊喜的目光看着她,宣布她有一个月余的身孕时,云不悔整个人都呆了,仿佛是天下掉馅饼,自己正好接着,全家都沸腾起来,王妃尤其开心,小心翼翼,又怕灵溪、灵心和冰月伺候不好,左右叮咛,耳提面命。特别是王大夫说云不悔身子弱,不容易怀孕,恐怕就这么一位孙子,她更是不敢疏忽,照顾云不悔比她怀孕还要仔细妥帖。 云不悔是真觉得这事邪门,她去宁州找程慕白,军营里哪怕天天搂抱在一起睡觉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女人出现在军营本就不合适,再有些什么程慕白也难做,所以哪怕他有想要也忍住了。倒是战事结束,回京的那一晚,想到两人有又要分别几个月,程慕白早忍了许久,战后人轻松,他便放开手脚要她。 也是那一夜,她有了孩子。 她日思夜想盼着孩子,孩子总是不来,人在战场没空寻思孩子的事情,孩子就这么突然来了,如此意外,却又如此的惊喜,她激动得一夜难眠,小腹尚没动静,她抚着,温柔如春水,仿佛那有了长成的孩子。 她要当母亲了,曾经她以为,这辈子她都没机会当母亲。 王妃问她可有不适,云不悔摇头,怀孕一个月余,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若不是最近胃口不佳,冰月担心请王大夫来诊平安脉,她自己都没发觉有了身子。 “慕白要知道了,不知道该多开心。”王妃说,“我真希望他们明天就能回来。” 她也希望程慕白明日就回来,她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他们有孩子了,程慕白和她一样期待孩子,他嘴上不说,可知道她身子不容易有孕,他很失落,她看得出来所以一直有隐忧,心底总安慰自己还年轻,以后有机会怀孕,如今如愿以偿,她感激上苍,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如此强烈地渴望着见到他。 玉侧妃和李侧妃心中也是欢喜的,府中有了孙女,云不悔又怀孕,又是一桩喜事,雨过天晴后,彩虹绚丽,风景透亮,每个人心中都渴望着一家团圆,共享天伦。 程佑天和楼嫣然也恭喜云不悔,怀孕这一段日子,她每天都活在不真实的幸福中,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梦幻,她必须简单到程慕白才能确定,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云不悔有了身孕,三夫人和楼开阳、楼摇光日日过来别院看她,当年楼秀玉嫁给云文翰,七八年才有身孕,云不悔体内寒毒未清,有了身子更要小心呵护。三夫人和王妃,两位侧妃总爱在一起讨论怎么给云不悔进补,这孩子又是宁州时有的,对王府而言,意义非凡,王妃更是看重。 云不悔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么多疼爱她的人,她的长辈,她的手足,如今她可以把自己安心地交给这个家,这里给她从未想过能拥有的呵护和宠爱,真正让她觉得一个家的温暖。 她是一个恋家和重情的女人,人对她一分好,她还别人十分,所以王府成了她最眷恋的地方。 三夫人和楼开阳来得频繁,自然就提到楼开阳和玉妩的婚事,楼开阳虽说也是关心云不悔的身子,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最着急他和玉妩的婚事。玉妩心里认定是他的人,两人感情正浓,每次见面目光都绞在一起,王妃想要假装都不成。平心而论,王妃是不满意楼开阳这样的男人当女婿的,他太耀眼,太聪明,太霸道独断,于玉妩而言,他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可他对玉妩的细心照顾,她也看在眼里。哪怕再不满意,她也不否认,楼开阳对玉妩比她这位母亲上心,体贴,单是他为了玉妩几个月时间就精通手语,王妃便觉得难得。 女人一生所求,也不过是为她用心的男人。 三夫人对玉妩也不算满意,可玉妩是云不悔小姑,亲上加亲,再加上玉妩乖巧,楼开阳中意,她知道楼开阳的性子,她反对也无效,所以三夫人一早便接受玉妩,待她亲如女儿。 王妃知道三夫人不是难相处的婆婆,对这门婚事便也多了几分考量,基本上算是默认楼开阳和玉妩的婚事,亲事要等到王爷和程慕白从京城回来再详细讨论。 这一日王妃和两位侧妃,几位小姐在花园打牌,云不悔在一旁观战,一家人和睦相处,言笑甚欢,菊青突然来报,云侧妃回来了,就在别院门口,求见王妃。 他们还没搬回去,门口有云不悔的人,并非王府之中,云不悔的手下也没放行,云侧妃无奈之下只能求见王妃,楼嫣然和玉容为相视一眼,玉容已跑出去,她已多日如不见母亲,心中思念,迫不及待出去相见。 李侧妃说,“她不是回娘家了吗回来做什么王府出了事,她走得比谁都快,不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共渡患难,如今没事了,她又巴巴地回来共享荣华富贵,她还真够无耻的,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近来府中和睦,经过一次患难,一家人放下成见,相处甚欢,云侧妃突然回来,李侧妃和玉侧妃心中皆是反感,云侧妃的所作所为让她们至今不能释怀。王爷不在家,王妃是一家之主,她很为难,她毕竟是王爷妾室,此事王爷尚未得知,若是把她赶走 “姐姐,这种人不能留在府中,她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亏王爷这么多年来一直宠着她,事到临头,她都不管王爷,如今若无其事回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李侧妃愤愤说。 楼嫣然道,“王妃,两位姨娘,母亲她纵然有许多不是,毕竟是佑天的母亲,莺莺的奶奶,若是她能改正认错,我们就原谅她一次好不好” 楼嫣然开口,他们几个人似乎也没不知道该怎么说,王妃甚是为难,问云不悔,“不悔,你说呢” “母亲觉得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有意见。”云不悔说,她也不喜欢云侧妃,可程佑天和楼嫣然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何况还有更出生的程莺莺。 她们尚在讨论,玉容已把云侧妃领进来,她似乎有些尴尬,直跪到王妃面前求情,说她后悔了,不该离开王府,她哭着求王妃原谅她这一次,下不为例。楼嫣然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心中说不出的难堪。她轻轻地别开目光,云不悔觉得没意思,离开又回来,终究是舍不得这富贵荣华。 李侧妃冷嘲热讽,玉侧妃反常寡言,王妃说,“你且回娘家去吧,等王爷回来,我自会和王爷说,到时候该怎么决定是王爷的事情。” 云侧妃惊恐地瞪大眼睛,泪流满面,“王妃姐姐,求求您,不要告诉王爷,妾身知道错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顾王爷的生死,是妾身贪生怕死,都是妾身的不是,求您大人大量原谅妾身这一次,求您不要告诉王爷” 她怕失去王爷的宠爱,若是王爷知道此事,定不会宽恕她,哪怕宽恕了她,日后对她一定冷淡如水,不会万千宠爱,云侧妃知道没有王爷的宠爱日子多难过,她怕失去。 听到程家江山稳定,王爷已恢复王位,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凤城,可她也觉得羞耻,在王府最难过的时候她离开了,如今又要回来,她觉得很难堪,可再难堪她也要回来,她的儿子、媳妇、女儿和孙女都在这里。她是怨恨云不悔的,她是云瑶夫人,那么有钱,竟然让她们过那种穷酸潦倒的日子,若非日子,她是不会离开王府的。 如今回来,只盼能求得王妃的原谅,王爷还没回来,他还不知道,她还有机会。 李侧妃冷笑,“云姐姐,你做梦还没醒吧,做了这种事还希望瞒着王爷,就算王妃姐姐答应你,我也不答应,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哪怕你留在王府,以后王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云侧妃怨怒地看着她,李侧妃幸灾乐祸,非常解气,云侧妃抱着王妃的腿求着她,楼嫣然难堪地闭上眼睛,王妃看了楼嫣然一眼,奶娘正抱着程莺莺过来,她是府中的可人儿,王妃,两位侧妃,乃至云不悔等人都很疼这位小女孩,她在奶娘怀中咯咯地笑着,楼嫣然抱过来,云侧妃惊喜地问,“这是佑天的女儿吧,给我看看,我还没抱过她。” 楼嫣然淡淡说,“她叫莺莺。” 她没让云侧妃抱,只是垂着眸,云侧妃愠怒,王妃冷冰的视线扫过她,云侧妃又不敢发作,王妃说,“此事我不会瞒着王爷,菊青,收拾一间厢房给云侧妃,等王爷回来再做决断,你自求多福吧。” 云侧妃慌了手脚,“王妃姐姐,你看着我们姐妹这么多年份上,放过我这一次好不好我真的知错了” “姐妹”王妃挑眉,似笑非笑,讥讽道,“当年我缠绵病榻,几乎病死,你却缠着王爷,连我想见王爷最后一面你都不允,你可从没当我是你姐姐,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云侧妃脸色惨白,玉侧妃在一旁惴惴不安,云不悔心知肚明,却不点破,云侧妃看向云不悔,扑过来求她,王妃慌忙示意灵溪和灵心拦在她面前,免得她莽撞伤了云不悔。 云不悔说,“家里的事母亲做主,云姨娘求我也是无用。” 云侧妃最终在别院住下来,诸人也没了赏玩的心思,各自散去,玉侧妃犹豫良久,最终来寻王妃,跪在她面前,把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全盘托出。 这些事压在她心中多年,成了心病,说起来异常悲苦,王妃知道她有悔意,又想到云不悔曾说过的宽恕,最终选择原谅,她说,“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和我坦白。” “你知道了” “玉儿,你曾经伤害过我,害死我的孩子,害得我不能生育,我可以原谅你,可你为什么要害慕白,你派人去杀他,那是你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你下的去手吗”王妃沉痛说,她最难释怀的是这一点,玉侧妃流泪,慌忙摇头,“我不是故意的,兄长误会我的意思,私做决定,从那件事后,我就没想过伤害你,伤害慕白和玉致、玉妩,这么多年一直是我的心病,我承认有时候我会想如果王爷只有穆东一个孩子,那该多好,可我真没想要伤害慕白,如愿寺的事情,云不悔说过一次,我不敢反驳,怕不悔找上兄长便默认此事,我真不是有心的。” 有心也好,无心也好,过往一切,王妃真觉得没必要再追究,王府落难后,最关心她的是玉侧妃,最常陪着她的也是玉侧妃,她知道以后玉侧妃以后不会伤害她的孩子,这就足够了。 玉侧妃说,“当年我会加害你的孩子是因为” 玉侧妃咬着唇,“因为穆南死了,我以为是你做的,有人故意误导我,让我错了错事,事后我后悔极了,你当时情绪又那么坏,我不敢告诉你,怕你怨我,恨我。姐姐,我对不起你。” “你以为穆南是我杀了玉儿,我怎么可能会伤害穆南,你谁说的”王妃厉声问,玉侧妃咬着唇,“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追究,如今说出来,我们的孩子都不会回来,我不想再提,终究是我的错,若不是我轻信了她人就不会害了你。” 王妃扶起她,当年玉侧妃夭折的孩子谁都觉得可惜,好端端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也觉得惋惜,她和玉侧妃一直要好,从不曾想过姐妹会被人离间,一念之差彼此都受了多年折磨。 “不想说就不说了,一切都过去了,我有慕白,玉致和玉妩,这就足够了。”王妃说,“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不会在怪你,以后还是姐妹。” “王妃姐姐”玉侧妃哭着抱着她,姐妹两人抱头痛哭,哭出多年的无奈和委屈。 转眼到了三月,花神节到了,凤城的牡丹看得遍地都是,城内飘着牡丹的香气,今年的花神节,玉致拿了花魁,惊艳夺目,成为王府第二位花魁。 王妃和云不悔亲自去看她的比赛,她成了收到牡丹花最多的花魁,打破了玉妩的记录,收到88朵牡丹花,压倒性的胜利,美丽的传奇。 玉致为了花神节的舞蹈训练一年之多,从去年花神节开始她就想着今年花神节表演,所以云不悔和玉妩私下都教她舞蹈,玉妩和云不悔所跳的舞是两种风格,玉致巧妙地把云不悔的空灵和玉妩的妩媚结合在一起,舞蹈更跳得出众,迷倒凤城一干未婚男子,声名大噪。 云不悔在凤城过得充实,若忽略思念和等待,她的日子可以说是舒适又幸福的,长辈关心,手足互爱,家庭和睦,一切都那么的美好。 唯独缺了程慕白。 转眼四月到了,凤城桃花盛开,已到了桃花灿烂的季节,程慕白仍没有回京,他写信过来,新皇登基,诸事繁忙,他要留京一段日子,尚不能回来。 云不悔想亲口和他说孩子的事情,写信也没告诉他有了孩子。他们通信频繁,飞鸽传书又快,思念总靠着信鸽传达,一月十几封书信,封封都倾诉着思念。 她日日翻着程慕白给她的书信看,听他说京中的趣事,听他说林宛儿有了身孕,相爷听到消息在宫中跌了一跤,惹得诸人发笑,又听他说,皇上登基,百废待兴,他忙得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最后总会写一句。 我想你了。 云不悔看着心酸,幸福的心酸,她也想他了,虽然分隔两地,可有书信来往,知道他幸福安康,知道他一切安好,云不悔就觉得幸福。 她爱的人和她呼吸一样的空气,虽然分隔两地,他们的心却在一起。 桃花盛开的季节,云不悔写信的时候,摘了一枝桃花一同送去。 夫君,凤城的桃花开了。 娘子一人赏花很寂寞,你可要回来了吗 冰月说,“小姐,你和世子这样书信往来,倒是有点像当初和皇上。” 云不悔挑眉,冰月不说起,她尚不觉得,她一说她也发现了,若有所思地蹙眉,转而轻笑,程慕白啊程慕白,你是故意的么 她是如此的哭笑不得,又是如此的幸福。 她的夫君霸道得可爱,她是如此的欢喜,如此的期待。 等待,成了她最美的回忆。 云不悔有了身子,府中梅花树多,桃花却少,云不悔最爱赏花,前几日受了些风寒,王大夫不许她出门,静养数日,身子略见好转,她禀过王妃便带着冰月出府赏花。 冰月说,“小姐,你有了身子,在府中赏花就好,若是出点意外,王妃会捏死我的。” 云不悔莞尔,“你放心,我又不是泥捏的。” 凤城是一座美丽的城池,城中花木众多,南边就有一片桃花林,桃花没有如愿寺的桃花开得灿烂,然而错落有致的分布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她原本是想去如愿寺赏花,可山路崎岖,她如今有了身子,王妃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她上山,她想赏花便到南边的梅花林。 这里日日有人赏花,行人颇多,春风吹过,花雨灿烂,桃花漫天飞舞,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粉红,踩上去能感觉到柔软和温柔,云不悔最喜欢站在花雨中,任桃花落在身上,芳香宜人。 儿时,母亲告诉她,在花雨中许愿最是灵验,但凡有什么心愿,花神都会如她所愿,她并不信神,却爱在花雨中许愿,那是她最美好的期待。 她想程慕白,她想见他。 这是她最大的心愿。 但愿花神能听到她的心声。 冰月好动,人已随着人流不知道去哪儿,云不悔也乐于一人赏花,慢慢欣赏,突然听到有人喊她世子妃,云不悔回头,是一名七八岁的小朋友把三枝桃花交给她。 那是一名漂亮的小男孩,粉妆玉琢,极是可爱,云不悔接过桃花,笑问,“小弟弟,为什么送花给我” “大哥哥让我送你的。”小男孩回答,扭身就跑了,远处有一名妇人在等着他,云不悔看过去,她朝云不悔笑了笑,带着孩子继续赏花,云不悔环顾,并不见着什么大哥哥,心中不免疑惑。 这三枝桃花都开得十分灿烂,花瓣上尚有凝露,新嫩无比,她是爱花惜花之人,看着十分喜爱,倏然想起她曾主动送给程慕白的三枝梅花。 她莞尔一笑,桃花盛开的季节,有许多人也会把桃花当成梅花表情,这是凤城的习俗。云不悔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三个月多月的身子仍不明显,小腹微微隆起,穿着衣服感觉不出来怀了身子。她暗忖着桃花林里果然会有桃花运,只可惜,她早就有了桃花运。 云不悔扬起手,正要丢了桃花,风中倏然传来熟悉的嗓音,带着柔软的笑意,“娘子,为夫的心意,你就这么随意丢弃么” 她倏然转身,他站在漫天桃花中,正含笑凝着她。 长身如玉,美好如初。 他微笑,“不悔,我回来了。”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哈。 这个文本来是参赛的文,我不打算写长,这是出版的内容,我暂时没打结束,考虑要不要写赵王的番外或者不悔和慕白的番外。 252 凤城桃花盛开的时,她写信捎带一支桃花给他,一来提醒他,该回家了,二来提醒他,他要陪她看一场花雨,不能失约。她承认自己有私心,新皇登基,百废待兴,程慕白据闻掌经济,他的才能的确要发挥到该发挥的地方,造福于民。然而,她是一名女人,怀了丈夫孩子的女人,他希望程慕白能回来,陪着他走过这一段时间,她需要他孩子的父亲回到她身边,所以她捎了一支桃花给他。 如她所愿,他回来了。 仍是她熟悉的程慕白,几个月不见,人变得更国色天香,眉目舒展,一言一笑皆是她所熟悉的模样,他玉树临风站在桃花林中,她想起他们在如愿寺相遇时的一院梅花,绚丽美好。 她有了不真实的幻觉,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她在做梦,云不悔揉了揉眼睛,仿佛要更确定这人是不是程慕白,她在梦中常见到他,一醒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冰冷的夜里,孤独地思念,她怕极了这样的梦境。 再一次睁开眼睛,程慕白已走到他面前,他从她手上的桃花枝上摘下几朵桃花,插在她的发髻中,柔柔笑道,“傻丫头,总是梦见我吗” 云不悔突然有了充实的真实感,蓦然抱住他,程慕白心满意足,一颗心都变得柔软极了,他的小妻子如此的想念她,正如他在京城的那些日子,日日夜夜都是思念着她。 收到她的桃花,他打断了自己幼稚的行为,他承认,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她过去常和皇上这样书信联系,他看过几次云不悔看着书信发呆,她喜欢这样的交流方式,有些话当着面说得难为情,寄于书信表达是一清二楚,他很清楚。他喜欢和她这样交流,他想抹去皇上在她记忆中最重要的一个记忆,他承认,他吃干醋,虽然知道那人是云不悔初恋一个美好对象,并未深爱,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怀春的对象罢了,她真正爱上的人是他,可他依然嫉妒,嫉妒那段岁月,所以他故意延缓回凤城时间,他和她书信往来,他要确信以后云不悔想起鸿雁传书这个词就想起他,而非皇上。 皇上见他留在京城,许久不见回去,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尚未回家,程慕白只是一笑而过,并未回答,皇上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只是赏他两个字,幼稚。 嗯,他承认,他吃醋的方式很幼稚。 可男人在自己女人面前幼稚又怎么了这是天经地义的,他就幼稚怎么了皇上还没让他幼稚的女人呢,一想到这里程慕白就无比的快活,皇上恨得牙痒痒的。 直到收到云不悔的桃花,他才觉得自己过分了,他的小娘子催他回家,借着一枝桃花传情,程慕白的心都被桃花迷住了,几乎迫不及待地踏上回凤城的船。 云不悔是最玲珑剔透的女子,她表达自己的感情,思念有自己的方式,很委婉,也很美,程慕白喜欢这一套,这比直接写信催促他,夫君,我想你了,快些回家效果要更好一些。 刚到王府,人还没搬回来,他去了别院,王妃乍见儿子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喜讯,听闻云不悔在桃花林,他就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了。 他远远就看见她站在桃花林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赛过世间所有绝色,平心而论,云不悔并非程慕白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北郡郡主肖雪美色天下无双,年岁和云不悔相仿,那才是真正的艳冠天下,任何花朵在她面前都羞于开放。可在他眼里,这就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是他的心尖宝贝儿。 他摘下三朵桃花,凤城男子喜欢以梅花表情,梅花的典故带着一种悲伤萦绕不去的美丽,可不是所有的爱情都在冬天,梅花不是一年四季都开放,所以桃花表情也是凤城男人求爱的一种表现。 梅花和桃花、牡丹是这座美丽城池的三种求爱花。 云不悔曾摘过三枝梅花表情,那时候他的小妻子心思狠毒,只想着他命不久矣,只是利用,所以演了一场戏,如今什么利用都抛之九天。 他还她三枝桃花,实实在在地告诉她。 她是他最爱的女子,他今生的唯一。 “我想你。”云不悔在他耳朵边轻轻地说,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她仰着头,笑靥如花,花雨中许愿,果然是最灵验的,花神听到她的愿望,圆了她的愿望。 她的丈夫终于回来了。 冰月远远就看见有人抱着她的小姐,以为有人要非礼云不悔,护犊子地冲过去被荆南一手拉住,冰月什么都好,就是太护犊子了,天真又冲动。 她见了荆南才知道,原来是程慕白,小丫头开心地笑了。 程慕白细细端详着她,“真想我了” 云不悔笑着点头,程慕白一本正经地说,“都说相思使人消瘦憔悴,娘子怎么看都圆润许多,莫非是化思念为食量” 云不悔脸一红,真正的颊如桃花,又恼得瞪他一眼,风情万种,程慕白心思一荡,云不悔问,“你嫌我了吗” 三个多月的身子还没显出来,她胃口一直不好,怀了孩子后,王大夫说要仔细呵护调养,王妃但凡是好的补品都往她这里送,又怕她腻,天天变着法子给她折腾吃的,什么都顺着她,口味对极了,她吃得也多,且家庭和睦,心宽体胖,她最近的确是重了不少。 尖尖的下巴有点小圆润。 王妃说,这样最是好看,玉侧妃和李侧妃也称赞不已,她们都觉得云不悔太瘦了,身子骨细,人也不高,小巧玲珑的,看起来不好生养。当婆婆的,媳妇如一根竹竿最是不喜欢了,王妃自然希望云不悔福态一些,好生养,最近云不悔总觉得自己像猪,程慕白一说起她就要考虑,是不是该减食量了 云不悔也是一个爱美至极的人,丈夫的观感尤其重要,女为悦己者容。 程慕白捏了捏她的小脸颊,真是滑润,触觉十分好,说实话,这样的云不悔更迷人,他喜欢极了。哄了她好些时候,云不悔总算将信将疑地勉强相信他说自己变美了。 云不悔太开心,导致于她忘记了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程慕白,一直到回了王府,王妃提醒她才记得,恍然大悟,她就说自己漏了什么没告诉程慕白,原来是这件事。 她要自己告诉程慕白,府中的人合作,没人给程慕白透露消息。 这事说起来有点小纠结,云不悔梳洗后,打算好好地和程慕白分享这个喜悦,可是程慕白早就遣走了灵心和灵溪,抱着她迫不及待地抵在梳妆台前亲吻。 他对她一直都有很强的欲望,夫妻两人感情极好,经历过宁州的事情感情更是牢固,小别胜新婚,久别重逢的夫妻自然是要好好地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思念。人都是感官动物,夫妻两人,房事频繁,程慕白从当初的好奇向往到如今的技术纯熟,云不悔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抱上梳妆台抵着身子吻得天南地北都找不着了,迷迷糊糊只感觉他的手伸进她的衣襟中,迫不及待地覆住她的柔软,程慕白本也是意乱情迷得很,摸着自己小妻子的胸口,本来亲吻她的唇的他空下来发表作为丈夫的赞美,她的胸部变大了。 云不悔听程慕白一说,燥得浑身都不对劲,怀孕的身子本来就便得敏感,他一说她便更觉得自己都陷入情海无法自拔,云不悔不算是丰满的女人,她身材比例好,不算太丰满,自从怀孕后,胸脯就变得丰润多了,程慕白爱不释手,身为丈夫,对妻子这点改变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原来人丰润了,这里也会变丰润,程慕白找到一个人生新目标,那就是以后要好好地喂养他的小妻子,她还有发展空间,这样晚上她就可以好好地喂饱他。 程慕白这一次是猴急得多了,两人的梳妆台前闹了一阵,云不悔的罗衫被他退到胸口下,正好卡住她的手臂,动弹不得,他掀起她的裙子推到腰间,忍得太久,他耐心并不多,索要就急切一些,抱着云不悔坐上梳妆台就一顶而入,云不悔迷糊间突然被他撞进来,下意识地躲着他,把孩子护着,“小白,轻点轻一点” 她身子三个多月了,且一直稳定健康,房事是可以有,然而不能太过激,程慕白在兴头上,自然管不住那么许多,云不悔又惊又怕,心思不太集中,两人一个全心投入,一个心不在焉自然就出现问题了。程慕白并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在自己身下时候不投入,那是对男人的羞辱打击,所以更是撞得更狠了。 云不悔连连喊着他慢点,他却脱了缰,衣服全推到腰腹间,他也没察觉出来,这姿势实在有点不方便,程慕白抱着她进了内室,放在床上,云不悔还没说话,他滚烫的身体又覆上来,深深顶入,她shenyin一声,酥麻的身体如通了电流,敏感得不可思议。 她也想要他,怀了孕后,她的欲望也变得强烈一些,两人的确小别胜新婚,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彼此,自然就失了控制,激烈的冲刺、尖锐的快感越来越推积,她仿佛要死过一般,汗水滴在她的胸脯上,云不悔胸口不断起伏,那雪白的弧度刺激得程慕白反应更激烈,一边要着她一边低头含住他垂涎已久的樱红云不悔又怕伤了孩子,身子又敏感,又久不做了,早早就交代过去,程慕白急速地冲刺一阵,也攀上gaochao。 他习惯地趴在她身上,云不悔慌忙往旁边一躲,程慕白舒服了,人就变得好脾气多了,他打算蓄满体力再战几场,云不悔看着他的眼睛也知道他想什么,她想,男人在最兴奋的时候听到这消息一定是没兴趣了,要是刺激过头有个后遗症怎么办而且他这么奋亢。 “娘子,我们再来一回”分开几个月,难得在一起,程慕白自然不会就吃一遍就满足了,他开始扯云不悔的衣服,打算再来一次。 程慕白在床上有绝对的控制权,云不悔一般都随他,可如今不同往日,云不悔不愿意动,推拒着打算等他消停一会让再告诉他怀孕的事情,幸好性事后并不觉得太难受。 可云不悔在这方面的意愿在程慕白面前基本上是可以忽略的,所以程慕白没一会儿就把她的衣服全退去了,刚刚太猴急了点,如今衣服一退就发现云不悔的小腹微微隆起,不算很明显,程慕白惊奇地摸上去,她的小妻子还真是丰满了不少啊,他的手抚过小腹就往下,云不悔慌忙躲,程慕白很有勇士精神继续扑倒,她继续躲,于是一来一回程慕白总算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云不悔的体力他是清楚的,没可能一次就累趴了,况且他们这一次都交代得快,他还没觉得过瘾。 云不悔叹息,眼看他又要使坏慌忙说,“小白,别闹了,我怀孕了,再闹孩子没了,母亲得找我们拼命。” 程慕白的傻样被云不悔笑了很久,他一门心思扑在不纯洁的地方,脑海里幻想着和自己都小妻子怎么倾诉一下离别之苦,他是打算今晚都不让她睡了。可她突然来一句我怀孕了,程慕白傻气地看着她,然后目光移到她的腰腹间,哪怕是夫妻,云不悔也是羞涩的,拉过被子盖着两人,程慕白竟是傻愣中,云不悔的手在他眼睛前摇了摇,“小白,魂归来兮。” 程慕白一下子醒了,慌慌张张地掀开被子,“你怀孕了,你怎么不早点说,哎,他没事吧,不对,你没事吧,不行,我让荆南去请大夫来看看。” 他急急忙忙起来就要下床,云不悔哭笑不得,免得真的闹出笑话来,她慌忙从背后抱着他,双手围在他腰间,笑吟吟地说,“你别着急,只要你不再折腾,我们娘两都好好的。” 我觉得上一张可以当愚人节发的,onno哈哈~。 咳咳,我严肃点,纸书的部分就到上一张结束哈,金牌出书后要买书的姐妹们考虑自己想不想收藏哟,网络部分还没结束,大家可以当成番外来看,其实251真的可以算正文结束了,后面全算番外,赵王的在考虑中,想不想看赵王的小雪的捏,小雪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啊,配赵王不亏 253 程慕白这一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刚回来就收到这么一个好消息,心中开出喜悦的花朵,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大手在云不悔小腹上温柔地抚摸一遍又一遍,不带情欲,带着一种初为人父的疼宠,他爱怀中的女人,渴望她为他生育的孩子,云不悔哭笑不得。 “你怎么没早点和我说,若是早知道,我早就回来了。”程慕白说道,若是知道他的小妻子有了身孕,他早就插上翅膀飞回来了,哪会磨叽到桃花盛开的季节,那些幼稚别扭的吃醋行为一定都没她和孩子重要,程慕白突然发现自己还真有点傻,白白错过了陪孩子长大的两个月。 “原来你可以早回来的,那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云不悔笑问,程慕白想起心中的小心思,顿时求饶,一口一个宝贝娘子叫得云不悔都羞红了脸。 她并不责怪他为何不早点回来,冰月这一提醒她也察觉出点猫腻来,她和赵王的事情程慕白虽说没了芥蒂,可偶尔还是会犯浑。 爱情便是这样,总让人做出一些幼稚的事情。 小夫妻两人说了一夜的话,快天亮才睡着,云不悔睡到晌午才起身,王爷是今天早上才回到凤城,程慕白心切,比他回来得早,他一回来便去东苑看王妃,府中人员到齐。 中午云不悔和程慕白在自己的院子里用午膳,云不悔胃口好,食量和程慕白差不多,程慕白暗忖着,他得继续这样养着她。云侧妃的事情并非王妃告诉王爷的,王爷回来,她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说这件事,李侧妃就先说出来,李侧妃一贯喜欢做坏人,可她的心其实不坏,王爷对她不冷不热,和寻常夫妻差不多,她做坏人也没什么,省得王妃为难,况且,她可不喜欢不了了之,又让云侧妃耀武扬威。 王爷震怒,斥责云侧妃,对她失望透顶,对王妃的深情又有多一层认知,患难最见真情,落难时,这个家依然团结在一起,守着等他们回来,云侧妃却一个人走了,王爷心中别提多失望,这是他宠爱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一想到这里,王爷便更是厌弃 他本想休了云侧妃,云侧妃嚎哭求情,程佑天和楼嫣然也求情,玉容更抱着王爷求他原谅母亲一次,纵然再多不是,云侧妃也是他们生母。 王爷最后没有休了云侧妃,可对她的态度却十分冷淡,已到不闻不问的地步,云不悔也知道,云侧妃在王爷心里算是彻底没了地位。 他日她在王府的日子定是不好过,这一切是她自作自受,也怪不得旁人。 云不悔心中唯独遗憾是,程佑天和楼嫣然刚和好,刚得女儿,西苑就有这样的打击,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可一连两日见楼嫣然和程佑天都心无芥蒂,她也放心了。 王爷和程慕白回来了,一家人都到齐了,自然要搬回王府去,苏林、荆南和清风领着一批奴仆回去先打扫收拾了两天,又把王府的遣散的奴仆召回来,王爷和王妃才领着家人们搬回去。 凤城知府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候着,出事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办法,可他和王爷的交情在那里,因为他的庇护,王爷在凤城牢中没有受到太多伤害,王爷是感激他的。 云不悔看着这块牌匾,宣王府,皇上唯一的血亲王爷,凤城最权贵的皇孙贵胄,去年被遣出王府她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回来,大半年后,总算又回来了。 这一次突变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好的,一家人更团结,程佑天和楼嫣然,她和程慕白感情更为和睦,经历一次生死,他们都更珍惜以后的生活。 最大的不同是,回来的时候,多了程莺莺小丫头,还有云不悔肚子里的小宝贝。 尚不知道男女,王爷和王妃都说,不管是男女都一样疼爱,云不悔却明白,这是安慰她的话,他们一定想要男孩,哪怕是程慕白也是如此。 程慕白并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只是他觉得有男孩,他的小妻子以后就轻松多了,地位也稳固,不会再出现类似于以前娶妾的噩梦,于谁都是好的。 新皇登基,百废待兴,可皇后一事,朝中大臣都很关心,催着皇上早点娶后,皇上正是壮年,英挺俊朗,又是南国战神,朝中多是大家闺秀想嫁给皇上为妻。程慕白也建议过让他娶南郡郡主肖雪,可皇上登基后半年,并未立后,后宫连一名嫔妃都没有,这让朝中老臣是忧心忡忡。 于是乎,很多老臣就给宣王和世子来信,让他们帮忙劝说,劝皇上早点立后,太上皇如今是两袖清风什么都不管,他们父子感情也不怎么好,皇上极少去太上皇处请安,对他几个手足更是没什么感情可言,也就程慕白和宣王留在京中帮忙一阵,老臣们见风使陀,自然就让他们去劝。 程慕白百思不解,皇上究竟是想要怎么样他说过会考虑肖雪,考虑了半年还没下决定就过分了,而且宫中一位嫔妃都没有,程慕白恶毒地想,他不会不悔打击就喜欢男人了吧,他不会真的不举了吧三十五的男人连女人都没有一个,这也太惊悚了点。 朝中那是风言风语不断,对皇上私生活猜测的流言是一阵一阵,说什么都有,连说皇上有断袖之癖,对世子情有独钟的说法都有了。 程慕白很内伤,几乎想要仰天咆哮,他不是对老子情有独钟,是对老子的妻子一见钟情。 这事说起来,他很郁闷。 云不悔本来是觉得很喜感的,后来慢慢的也觉得有点担心,皇上究竟想怎么样 “小白,北郡小郡主真的喜欢皇上”云不悔问出自己的疑惑。 程慕白愤怒点头,“是的,人家一二八闺女喜欢小老头,真让我费解。” 云不悔默,小老头,其实看起来皇上其实大不了程慕白五岁,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再加上是将军,身体保养得好,更显得年轻。 “你有办法” 254 云不悔心想,她能有什么办法啊。皇上立后,考虑的事情要多了,以他的性子不愿意立不喜欢的人当皇后,可他天天的宫里,处理政事也遇不上喜欢的女孩。二来又要考虑利益关系,云不悔觉得若是皇上喜欢一名女子是不会考虑其他的,就如以前他以为她是寡妇也不在乎。 程慕白幼稚地纠结起皇上的婚事,一个皇上后宫没女人的确惹人非议,云不悔说,“你不是说北郡小郡主喜欢皇上吗让她去追皇上啊,不然皇上怎么知道有她这号人物。” 程慕白说,“肖雪人在北郡,皇上远在京城,你让肖雪去京城投怀送抱还不吓坏你家皇上。再说,人家一个小闺女,肖冰会让她上京才叫奇迹。” “什么叫你家皇上”云不悔笑眯眯地提出疑问,程慕白调整脸上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皇上是天下万民的皇上,所以说是你家皇上哪儿不对” 云不悔鄙视他,这陈年干醋要喝到什么时候啊。 程慕白一点都不想和她在皇上的问题上纠结,他宁愿两人之间永远也不提及这号人物,可偏偏这号人物却无处不在,他是秣兵历马的将军,又是果敢杀戮的皇帝。这半年多来,政治贪官污吏的手段是层出不穷,效果显著,南国的官吏体制大改革,有一番新景象。 这触动了旧臣利益,他在朝堂上也遇到种种阻碍,幸好有几位将军和北堂镇南,大局勉强算是稳定,皇上登基半年,毁誉参半,有人喜有人忧,哪儿都避不开他的话题。 凤城说书人最喜欢说当今皇上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所以程慕白想要避免都避免不了,再加上本来就是一家人,总不可能说永远不谈。 七月中旬的时候,京中传来消息,皇上下旨,立北郡郡主肖雪为后,十一月完婚,这件事迅速传遍这个南国,云不悔有些意外。 皇上立后的事情耽搁许久,没有一点立后的意向,乍然宣布立肖雪为后,很多人都觉得惊讶,除了程慕白,程慕白本来就建议他娶肖雪,所以肖雪为后,他很乐观其成。 只是消息传来后,程慕白仍有些不爽地嘀咕,“皇上真是老牛吃嫩草,他比肖雪大一轮啊。” “老夫少妻,太常见了。”云不悔微笑说道,“相爷比宛儿姐姐也大十多岁,他们也过得很幸福,不是吗” “你能打这个比例吗” “他们是两情相悦,这能比吗” 云不悔疑惑,“你既然觉得肖雪不值,为何建议皇上娶肖雪你太自相矛盾了吧。” 程慕白幼稚地暗忖,我这不是想让第一美人迷得他头晕,免得觊觎我的妻子么不过这话程慕白聪明的没有和云不悔说云不悔的肚子有六个多月了,肚子已经很明显,身体也健康,从一开始就一直娇养着,孩子也足够听话,没有闹她,所以云不悔怀孕并不算辛苦,算是十分顺利,一直到胎动,孩子平安长大,再加上心情舒畅,云不悔怀孕后气色极好,程慕白日日盼着她肚子里的心肝宝贝赶紧出生。 玉妩和楼开阳的婚礼定在九月十一日,这是一个好日子,风和丽日,宣王小郡主出嫁,楼家二少爷娶亲,婚礼场面较之程慕白和程佑天娶妻是一点不差,玉妩虽不能语,却有最玲珑的心思,婚礼是在楼家举行,婚后楼开阳会带玉妩到别院居住,那里才是他们的家。 玉妩是最小的郡主,却是第一位出嫁的郡主,原本王妃的意思是玉致出嫁后才会成全玉妩和楼开阳,可楼开阳等不及,不顾王府反对,上门求亲,强势的态度逼得王妃只好同意这门婚事,她比较庆幸的楼开阳爱着玉妩,否则楼开阳还真不是他心目中的最佳女婿。 一个月后,王妃才知道为什么楼开阳为什么急着娶玉妩,玉妩怀孕了,一个月余的身孕,很显然是结婚前就有的身孕,王妃气得差点教训玉妩,玉妩低着头,都没敢抬起来。云不悔倒是很开心,玉妩嫁过来就有了身孕,其实也就差那么十来天,若不是王妃担心玉妩的身子找大夫问也不会发现是结婚前就有的孩子。 这是一桩喜事,王妃也想,横竖楼开阳是负责人的男人,他和玉妩偷尝禁果后就求亲,风行雷厉,没有半点拖延,勉强还算可以,王妃这么一想气才消了。 楼开阳十分开心,几乎可以说是喜怒形于色了,三夫人就更别提了。楼开阳的生意如今做得很大,凤城商场几乎是四分天下,云瑶、楼开阳、王府和其余的商行,可商场的事情再忙,楼开阳每天都准时回家,极少出门谈生意,哪怕要出门也带着玉妩,小心仔细,疼爱呵护,且带玉妩去多次上山看莫神医,希望能让玉妩恢复声音。 他待玉妩极好,好得王妃都不得不承认,这门婚事是对的。 云不悔即将生产,她人瘦小,肚子却大得惊人,程慕白和王妃提心吊胆,深怕她出一个意外,她走路都要人扶着,因为大家都担心失重跌倒。 云不悔知道他们是疼她,可哪有那么夸张,虽然她也觉得肚子很沉,重心不稳,但还不至于走路会跌倒。本来王大夫预计十一月生产,可十月份中旬的时候,云不悔突然觉得肚子疼痛,提早生产 王府本来就严阵以待,匆匆忙忙去请产婆,府中的丫头都忙起来,云不悔和产婆在内室等着孩子出生,这生产是难熬得,疼痛一阵又一阵。程慕白想进去陪她,可产房血气中,男人不便进去,王妃就拦下他,荆南早就把王大夫请来,以防万一,足足两个时辰,云不悔还没生产。 产婆让冰月弄点东西给云不悔吃,让她保存体力,云不悔什么都吃不下,可为了孩子还是勉强吃了一个鸡蛋,几块点心,她汗水淋漓,头发几乎都粘在脸上。 生孩子比她想象中要辛苦。 “小姐,别担心,王妃说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你要镇定一点,一定可以的。”冰月声音颤抖地安抚云不悔,云不悔微笑,都不知道是谁担心谁了。 “世子呢” “世子在外面,他想进来,王妃不让,你想见世子吗”冰月问,灵溪和灵心在一旁也关心地问她的状态如何,云不悔笑着摇摇头,“告诉我,我一切安好。” 冰月点头,她会的,云不悔微微安心,又躺下去,等下一次阵痛,足足又等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黑,云不悔才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她知道儿子平安后就累得睡过去了。 产婆很开心地抱着小公子出来恭喜程慕白,恭喜王妃和王爷,程慕白看了儿子一眼,匆匆进了内室,云不悔已经累得睡着了,程慕白眼圈微红,握着她的手不断地亲吻,大夫说,母子平安。他的不悔没事,她给他一个家,给他一个儿子,程慕白真切地体会到他的感恩。 “不悔,谢谢你,谢谢你”他感动地流下男儿泪,他发誓一辈子都会好好爱护他的小妻子,保护他的儿子,守护这个家。 王妃和王爷抱着孩子笑不拢嘴,小公子很胖,是足足一个大胖小子,云不悔吃的补品似乎都到他身上去了,白白胖胖十分可爱,小孩子自然不会很好看,才刚生出来的,眼睛还没睁开,五官都皱在一起,王妃第一次当奶奶,笑得一直说小公子和程慕白一样都是漂亮,李侧妃和玉侧妃等人哭笑不得。 今天是王府的大喜日子,皓月居很热闹,程慕白怕吵到云不悔,让他们去消停会儿,他的小妻子需要休息,王妃和王爷众人依依不舍离开皓月居。 晚上程慕白睡在儿子和妻子旁边,逗着儿子玩,“这小子长得可真胖。” 云不悔睡到第二天晌午,生产是精疲力尽的事情,还好请了乳娘,喂饱了他们家的小胖子,她一醒来就看见他在身边睡得很满足,程慕白斜躺着陪着他,玩着儿子胖乎乎的小手。 “醒了看看我们的儿子。”程慕白献宝地想让小宝贝转过身给云不悔瞧一瞧,云不悔拍开他的手,“他长得真丑真是我生的吗” 她和程慕白的样貌不至于生出一个不好看的孩子啊。 程慕白,“” 儿子,你被你娘鄙视了。 程慕白说,“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再过一阵子模样开了就好看了,母亲说这小子长得和我刚出生那会儿一模一样,可见以后也是个风流人物,一定不丑。” 云不悔满足地笑着,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小肉脸,她也就说一说,她的儿子怎么可能会丑呢,云不悔仰着头,笑得开心,“他的脸好嫩。” 小孩子哪儿都嫩,云不悔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程慕白有点小嫉妒。 “小白,这是我们儿子。” 程慕白笑着拥着妻儿,“是啊,我们的儿子。” 下一章开始赵王和肖雪的故事。 255 肖雪十四岁时随着师兄到宁州游玩,半途遇上强盗,师兄被杀,她被强盗抓到山顶当压寨夫人。山上被抓来的压寨姑娘有十名,强盗老大是一个壮年男子,一脸络腮胡。肖雪一听要当他的压寨夫人心中就嗷嗷叫,天地啊,比她家混蛋爹还老,还丑,这模样的女婿一定会被两位哥哥砍死。 她和十名女子关在一起,最大的女子十六岁,最小的十二岁,她们看来被关了一些日子,人看起来都很憔悴,可美丽的样貌仍能看出一二来。肖雪暗忖,这强盗老大真不够意思,抢来当压寨夫人怎么也要抢寡妇吧,抢闺女一样的女人,他有恋童癖吧,绝对有恋童癖。 她最讨厌年纪大的人上门求亲,在北郡,肖雪是宠儿,家里一个混蛋郡王把她宠得上天入地,肖冰宠得她在街上横着走,她又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得了一个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家里地位显赫,自然就有不少人登门求亲。肖雪十二岁的开始就有人开始求亲,那一年她还不知道求亲是什么事情,肖冰是有点恋妹情结的,他牵着肖雪指着上门求亲的男人说,小雪,那男人要把你带走,以后就住在他家,不让你回家,你也见不到哥哥了。 肖雪一听,瞪着圆圆的眼睛,愤怒握拳,不得了啊,这些男人原来是要带她走,不让她回家,她怒了,她养了一窝马蜂当宠物,当场就把马蜂给招出去把那人咬得哭爹喊娘再不敢来求亲。这事当然没人说是小郡主做的,人家小郡主粉妆玉琢一可人美女,一笑倾人城。怎么会做这么恶劣的事情,罪名就归在肖冰身上,肖冰当然乐意承受,他就不让他妹妹出嫁,他妹妹是他的,他娶妻前妹妹不能嫁。 肖雪喜欢美男子,不喜欢年纪大的老头子,几个男人上门求亲,郡王都觉得不错,人家地位显赫,看起来也稳重,很配肖雪,虽然年纪大一点,不过老夫少妻是南国婚姻的常态,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见肖雪都不满意,于是哄着肖雪要找什么样的夫婿。 肖雪望天喃喃自语。 肖雪咬指苦思冥想。 最后她得出结论,她要好看的,她要疼她的,她要年纪小的,她要听话的。 郡王说,“小雪,年纪大的男人疼媳妇,年纪小的要媳妇疼。” 肖雪胸有大志地宣布,“没事,我疼他就好,嫁人本来就要疼丈夫的嘛。” 肖冰抹汗,好雄伟的愿望。 郡王问,“那要多小的啊” 肖雪想了想,“慕白哥哥那样的。” 郡王眼睛一亮,“啊,那你干脆嫁给程慕白算了。” 肖雪挥挥手,说得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慕白哥哥太面儿了,我不喜欢。” 肖冰嘴里含了一口茶给喷出来,咳个不停,后来把这事和程慕白一提,程慕白摸着脸蛋,他太面儿了程慕白还特意就在肖雪面前表现出他难得的男儿气概。不过肖雪对一个人的印象一般都定在第一印象里,所以她还是认为程慕白太面儿了,她要有英雄气概的丈夫。 郡王这叫欲哭无泪,要好看的,又要英雄气概的,又要疼她的,又要年纪小的,还要听话的,他上哪儿给她找这么一个男人去啊 一般英雄气概的也不是听话的啊。 郡王很内伤,郡主很舒畅。 后来郡王宣布,大郡主8岁上的都不要来求亲了,你们太老了,郡主看不上,这话一放出,立刻就秒了一大片求亲的男人,人家被郡主的彪悍震得还真不敢上门了。 小郡主从来不是什么温婉大方的女人,程慕白在赵澈面前把郡主吹得叫一个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玲珑剔透,那是他自己有私心。事实上,小郡主是一个小魔星,北郡一提起小郡主,谁不知道这是一个古灵精怪的主,人家是第一美女,也是第一魔女,小郡主是玩遍北郡横着走,什么人都不敢往她身上多看一眼的那种。 她是北国女儿,精通骑射,最爱在草原上奔跑追逐,所以她有一股天生的英气。 这一年被强盗抓去当压寨夫人,小郡主心中这叫一个痛,疼的师兄被杀了,小郡主发誓要血洗这座山头给她师兄报仇,其实她就是这么一个发誓,她骑射无敌,可功夫不怎么好。于是被关着的时候很郁闷,这强盗老大一天一个招人去侍寝,第一天晚上就要新鲜的美女,自然就是小郡主。 她是多机灵的人啊,把手臂给咬破,嘴巴把血上一吸弄出一个吐血的假象,逃过一劫,是很多个晚上都这么逃过了,她觉得自己会失血过多而死。 第七天晚上,宁州兵马攻克这座强盗山头,解救这些被囚禁的女人,说起来他挺倒霉的,肖雪是个郡主,可天南地北的跑,常常一个月没讯息,肖冰和郡王都习惯了。所以她失踪个几天北郡一点反应都没有,强盗头子倒霉就倒霉在他抢了穆将军的女儿穆云霓。 穆将军是赵王的得力助手,这批强盗抢了他的女儿,他叫一个愤怒,赵王刚扫荡邻国兵马回宁州,于是和穆将军一起计划攻下这座山头,抓了所有的强盗。 肖雪这七天一直靠着伪装混过去,人失血过多很疲倦,靠在墙角昏昏欲睡,其他女人都被自己的父母接走,她依稀听到穆云霓在外面叫嚣着让她爹爹杀了那批强盗。美人管肖雪,因为城中闺女失踪,父母着急,这一次赵王联合官府一起的剿灭行动,这些失踪女儿的父母也跟在后面上山来。 人家父母自然是管自己女儿了,没人管肖雪,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缩在墙角,忍不住握拳,谁要进来救她,她就嫁给他,以身相许算了。 赵澈是第一个发现肖雪的,小姑娘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一动不动,他以为她死了,过去探他的鼻息,谁知道还有微弱的气息,赵澈一贯是铁石心肠,从来没多余的柔情给陌生人,于是想叫副官过来。肖雪突然睁开眼睛,如发现救星一样揪着他不放,她一开始心想着谁救她就嫁给谁,那是开玩笑的心思,刚这么想着就进来一个男人,肖雪立刻把心愿付诸行动,“救我,我嫁给你。” 赵澈挑眉,低头看缩在墙角的小姑娘,她被关了这么些天,衣服还算完好就是手臂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肖雪不可否认,这是他见过最美的姑娘,也是最大胆的姑娘,那双葡萄似的眼睛很有精神,很灵动,就这么看着她。 肖雪自负美貌,却从不曾用美貌逼人,她说嫁给他其实也不是仗着自己一批好皮囊,而是心中莫名其妙的英雄美女的情结作祟,这都要怪肖冰,老喜欢带她看一些风花雪月的英雄美女戏码。 赵澈打横抱起她,肖雪虽是北国女儿,十四岁发育还没完全,娇小玲珑的,赵澈抱她和抱闺女似的,很轻松就抱着她出去,外面兵马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的一队亲兵,一看王爷抱着一名大美女出来,个个瞪圆了眼睛。肖雪被一干男人盯着,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那一天是十五,肖雪没有浪漫细胞,也没有多少风花雪月的情怀,可那一天她觉得十五的月亮真是好看,从此喜欢上赏月,赵澈的怀抱暖和又有力,她觉得安心,于是忍不住打量起赵澈。 不得不说,肖雪这闺女基本上是没什么危机感的,她一贯随遇而安,人安全了,别的心思就多了,总要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什么摸样。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赵澈的容颜,程家男人的表皮都是傲人的,而立之年的赵澈英挺俊逸,一身戎装,不怒而威,瞬间就让肖雪觉得,男人就该是这样的。 赵澈让人送来水和粮食,肖雪饿了几天,吃得急给呛着了,赵澈在慢慢地拍着她的背,他问,“你家在哪儿” “北郡” “北郡哪儿,我派人送你回去。” 肖雪想了想,“我自己回去。” 赵澈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肖雪一边吃东西一边欣赏赵澈的好容颜,说真话,他不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是程慕白,可赵澈有一种气势,让你移不开目光的气势。 她看人一贯生猛,饶是身经百战的赵澈也被她看的有点不自在,姑娘家哪有这么看人的。 肖雪望天无比纠结,她听他们叫他王爷,嗯,很有身份,长得又这么好看,看起来怎么有二十五了,南国男子十八岁就成亲的比比皆是,侯门望族成亲更早,他应该有娶亲了。 赵澈见她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纠结一会儿苦恼一会儿又小得意,一会儿又挫败,他第一次见到脸部表情变化这么多的女人,且是这么有趣的女孩。 肖雪纠结了好一会儿,本着死也要死甘心的原则问赵澈,“你娶妻了吗” 其实肖雪挺可爱的哈,赵澈就该配这样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256 赵澈淡淡说,“没有” 肖雪眼睛亮得如十五的月光,漂亮炫目到赵澈都觉得刺眼,她是一个单纯的丫头,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他看得一清二楚,赵澈喜欢这样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都喜欢简单一点的,他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中,不信任任何人,任何事,复杂对他而言太辛苦,他不喜欢花心思去对付别人,也不喜欢别人花心思来对付他。 他更喜欢直接一点,单纯一点的人,你要什么,你和我说,如果我能给你,我会给你,如果我不能,我会告诉你,他喜欢这样的,肖雪就让他觉得很简单,他不必去猜她心中想什么,因为她都表露给他看,所以赵澈一看到她这眼神就知道这小姑娘对他有心思了。 他不禁发笑,他三十一年来不沾风月,虽说有的是女人投怀送抱,他却没什么兴致,反倒是对刚认识不久的云瑶夫人有了心思。他心里一旦有了目标,身体就更忠诚,那是老赵王教给他的事情,老赵王对他不好,扭曲过他很多是非观念,唯独一条教给他的,等他成亲后,真正意识到他的意义时对老赵王的他恨也淡了许多,他终究是教给他一样对的东西。 那就是忠诚。 对伴侣忠诚,他误会了赵澈的母亲,最在意的便是忠诚,他几乎是严苛把这两个压在赵澈身上,又和他说女人没什么好东西,总是朝三暮四的贱人,于是赵澈自幼反感女人,不懂得和异性相处,却把忠诚两个字谨记在心中,对自己忠诚,对伴侣忠诚,这是他记了一辈子的东西。 他对肖雪说,“你的年纪都能当我女儿了。” 如果他十六七岁成亲,如今就该有这么大的女儿了,南国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许多都有了和肖雪这么大的女儿了,若是他对肖雪有瞎想,他还真觉得自己禽兽。 这女孩单纯可爱,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你有那么老了吗”肖雪一时大受打击,她是看对眼了,看心上人的目光自然宽容许多,她觉得赵澈顶多大她十岁,没准就大她八岁。赵澈身材好,人又足够有魅力,显得成熟年轻,一点风霜痕迹都没有,肖雪觉得他年轻很正常,许多人都绝对他年轻,一个好皮相的好处就在这里。 赵澈心情大好,唇角抿出一丝笑意来,“小丫头,我三十有一了。” 肖雪眼睛瞪得又圆又大,赵澈觉得这真是天底下最美的一双眼睛,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如一颗宝石澄澈,眼线很长,眯起眼和弯月一般,睫毛又长又密,一眨一眨的如最柔软的扇子,美到极点。 她受打击的表情也毫无遗漏地落在赵澈眼里,赵澈不免得大笑起来,这是他记忆中最开心的笑容,一直到成亲的那一天,他才记起,原来他曾经笑过。 后来,宁州骚乱,赵澈带兵匆匆离开,把她交给自己的副官周正,肖雪的小心脏还在倍受打击中,他竟然那么老了呜呜呜,苍天啊,不带这么玩我的,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男人啊。周正看着小姑娘脸色变化多端,他也觉得乐,那一年的周正也是一名少年郎,比肖雪大七岁,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又可爱的女孩。 他问她要不要回家,肖雪从受打击中回过神来问,他人呢周正说回宁州了,肖雪望天喃喃自语,掰着指头算,严格来说,她再过一个月才十四岁,赵澈三十一岁了,比她大了整整十八岁。他说的没错,的确可以是他闺女,她的混蛋爹今年才三十七岁呢。 肖雪欲哭无泪,周正说,“王爷看起来很年轻的。” 肖雪重重地点头,表示赞同,周正也是崇拜赵澈的,对他又忠心,于是很尽责地把赵澈的英雄事迹一遍一遍地和肖雪说,说得肖雪一颗少女心荡漾荡漾。 接着她有掰着指头算,十八岁的确是个不小的差距,然而,他看起来很年轻,和她的混蛋爹绝对不是一个界限的男人,肖雪宽宏大量地觉得,嗯,十八岁的距离是可以接受滴。 肖雪没让周正送,她自己快马加鞭赶回北郡,豪言壮志地和她的混蛋爹和哥哥宣布,我找到意中人了。郡王欢天喜地,啊,苍天啊,终于有人能被她闺女祸害了。世子愁眉苦脸,妹没这么快就不要他了,哪个没良心的混蛋拿走她的心。 郡王和世子问她的意中人是谁,肖雪很铿锵有力地回答,“赵澈” 世子倏然从椅子上跳起来,郡王一屁股栽到地上去,肖雪兴致勃勃地把赵澈英雄救美的事迹说了一遍,接着握拳,“爹爹,哥哥,我一定要嫁给他。” 世子怒,“什么狗屁的英雄救美,人家是扫荡强盗窝正好救了你,什么眼光,什么眼光,他都能当你爹了,你不是要找个年纪小的吗你不是要找个疼你的吗你不是要找个听话的吗他哪点符合你的要求了,他年纪不小,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会疼你,他看起来像是会听你话的吗啊啊啊啊” 世子抓狂了,语句蹦得和机关枪一样,打得肖雪一愣一愣的,她了解地笑笑,英气地拍着世子的肩膀说,“哥哥,我嫁人了最爱的也是你。” 世子总算觉得有点小安慰了,肖雪又做星星眼,“所以哥哥,你就让我嫁给他吧,你赶紧帮我说媒去。” 世子吐血三升不起。 想当然的这桩婚事没人同意,世子从家国天下说到品德性格,又从他们的生辰八字说到夫妻相的问题,从各方面论证了赵澈和肖雪不般配的论点,抬出n多论据,最后都没能打动肖雪,她还是坚持认为赵澈最好,她要嫁给赵澈,肖冰肺都气炸了,就是没能阻止他妹妹如气泡一样膨胀的单相思。 肖雪想法很简单,她觉得赵澈好,她要嫁给赵澈,这和北郡没有什么关系,单纯是两个人的事情,肖雪喜欢赵澈这件事在肖家是闹得惊天动地啊。郡王觉得天都要塌了,他昏庸,却是一个最好的父亲,他对儿女的宠爱超过一切,超过他对地位名利的追求,他贪财是因为他想让儿女过更好的生活。他使出杀手锏,几乎是哭丧着脸和肖雪说,“你让他叫父王爹爹,你让父王情何以堪啊,他以后一定会谋逆,他没好下场,闺女啊,父王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啊,你舍得父王送走你母亲又送走你吗” 一抬出王妃,肖雪就没辙了,可这一次她意外地坚持。 她觉得他是北郡郡主,如果和赵澈联姻,他一定同意的,因为当年赵澈的势力还没到如日中天的地步,需要北郡,肖雪的想法是正确的,如果当年她北郡王提出联姻,赵澈一定会同意。然而,北郡王不肯,肖雪好几次都想去宁州找赵澈,她要自己追求自己的爱情去。 北郡王和肖冰把她看得死紧,最后同意到了十八岁如果赵澈还没娶亲,他们就去娶亲,肖雪愤怒,“十八岁,那要五年,他一定娶亲啦,我不要拉拉啊” 世子握拳,“不怕,他娶妻我就杀了他王妃,他照样娶你。” 肖雪,“” 基本上,肖雪是很听肖冰的话,肖冰就这么幼稚的忽悠下,肖雪也同意了。她派人打听赵澈的喜好,开始学诗词歌赋,开始学舞蹈,开始学一切他喜欢的事情 赵澈在成亲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女孩,在他不知道的那些岁月里默默地喜欢自己,等着自己,他甚至不知道,不堪的自己哪一点值得肖雪青睐。 赵澈登基后,肖雪有些失望,因为他是皇上,登基后九天至尊,三宫六院,一定会有很多女人,他根本都不知道有她的存在,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 程慕白给肖冰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想让肖雪进宫,肖冰不愿意,他哪儿舍得自己的妹妹进皇宫那水深火热的地方,日后再见妹妹一面难上加难,何况他单纯的妹妹怎么在皇宫里立足。 赵澈是什么人,那是果敢狠厉的皇帝,他怎么会对肖雪好。 他知道,肖雪一定也不愿意,所以这件事他就和肖雪直说了,谁知道肖雪同意了。这么多年的相思让肖雪对赵澈有一种特别的执着,只有一面之缘,却那么执着,她自己也不明白,可始终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 又圆,又亮,是她人生中的最美的晚上。 然而,一等半年,立后的圣旨始终没有下来,程慕白又写了一封信,让肖冰主动提起此事 257 然而,一等半年,立后的圣旨始终没有下来,程慕白又写了一封信,让肖冰主动提议,肖雪是有点愤怒了,北郡兵强马壮,三郡联合起来都不够北郡塞牙缝,他不娶她是什么意思 肖雪一怒之下就做了她人生中最正确一个决定。 她也写了一封信,夹在肖冰的奏折里,一起送往京城。肖雪的信,只有两个字。 这一日对赵澈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北郡的人送来奏折,李公公帮他放到一边,午后他小憩片刻,去御花园走一走,夏日花园的荷花开,亭亭玉立,赵澈难得有心情来赏荷,这宫中一位妃嫔都没有,朝中百官议论纷纷,他一点都不担心,他不担心他的地位。 内有北堂镇南,外有程慕白,他的江山稳固得很,他不想为了别的什么愿意娶一名自己不认识的女人,他渴望一份云不悔和程慕白那样的感情。 所以立后的事情就缓下来,程慕白说他这么挑剔,又在宫中能认识什么女人,最终估计是宫女为后。赵澈不在乎他人的言论,他警告程慕白,再废话他就让云不悔进宫,程慕白乖乖的闭嘴了。 这一日中午在凉亭赏荷,他不想回御书房,就让李公公把没处理的奏折拿过来,其中有北郡世子的奏折,赵澈没想到的是,肖冰的奏折下面还有一封信,他先看了奏折,肖冰表达自己的意愿,想送妹妹进宫。赵澈只是冷笑把奏折丢到一旁,他最近特别反感这一类的奏折,朝中大臣家中有女儿,有侄女、有孙女的都迫不及待地送女儿进来,什么心思他自然清楚。 他原本不想拆那封信,可信封上娟秀的字迹让他有了好奇心,这不是男人的字迹,所以他打开了信,赵王这么多年什么没经历过,唯独没经历过被人求亲这件事。 娶我 两个字,简单明了,甚至是带着命令的口气的,他想,这女人一定很强势,他不喜欢强势的女人。后来赵澈成亲后,了解自己的妻子才能想起,她写这两个字的时候是多么的怨念,应该是嘟着嘴巴,很愤怒地写的。 那幻想出来的画面无比的可爱。 周正问,“皇上,什么事这么开心” 周正从十一岁就跟在赵澈身边,是他最忠心的人,赵澈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很开心吗周正说,“皇上,您笑了,属下这几年没见过您笑呢。” 除了宁州那一天晚上的大笑,这几年他的笑容屈指可数。 赵澈心想,他的心情的确是愉悦的,就冲这两个字,他娶她。赵澈起身往回走,“周正,把陈鸿起叫来,朕要立后。” 立后的圣旨如期到了北郡,肖雪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兴奋地大喊大叫,仰天大笑,姑娘我苦守这么多年,这男人终于是我的了。 郡王很纠结,世子很担心,这对他们来说不算一件很开心的事情,肖冰有预感,肖雪一定会被宫中的女人生吞活剥了,可肖雪这一刻那么的开心。 从圣旨下来,肖雪就一直保持着特别兴奋的心情,一直到十月,肖冰护送她上京,总算是要成亲了。 皇上大婚,又是立后,自然隆重。 赵澈给了肖雪最大的婚礼排场,十里红妆,百里红绸,仪式是少见的隆重,费心,这让肖冰稍微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赵澈为的是这一名皇后,尚以为是因为北郡。 老实说,肖冰对赵澈真心不满意,肖雪一心都在他身上,他能有什么办法。 肖雪上京早了七日,住在驿馆中,宫中有嬷嬷来教她宫廷礼仪,教导礼仪的姑姑叫如意姑姑,三十出头,保养得好,容颜娇美,人很好相处。肖雪单纯可爱,如意也悉心教导。肖雪聪明,学得快,这让如意姑姑很省心。 肖雪的贴身侍女名叫绿珠,她比肖雪小一岁,机灵活泼,主仆一个性子,如意姑姑教导礼仪的时候特别也教导绿珠,免得她在宫中犯错。 皇宫。 “皇后真的好美,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比以前的陈贵妃还美吗” “当然,她一笑,我的魂都酥了,不信你去问如意姑姑,她见到皇后都看得痴。” “真的吗到底多美” “仙女,不,比仙女还没美。”绿衫宫女说,“不仅美,脾气也好,又爱笑,人很随和,一定是好伺候的主子。” 宫女们叽叽喳喳在说着未来皇后多美,没有注意到赵澈和周正等人就在不远处,赵澈本来要去别院,没想到听她们说起肖雪,这才停下脚步。 很显然,肖雪的美貌征服了去教导礼仪的姑姑和宫女,周正笑道,“皇上,看来皇后真是美人,连见惯绝色的宫女都赞不绝口。” “天下第一美女,自是不差。”赵澈淡淡说,女人的外貌对他而言没多大的差别,“美人易得,佳人难寻。” 肖冰不准肖雪在京城随便乱走,肖雪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妹妹,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要在京城了,总不能总在皇宫中吧,她至少要知道,她第二个家是什么样子的。 如意姑姑每次来教导礼仪在上午,肖雪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过关,所以她没什么教给她的,晌午后肖雪就没事了,所以她就带着绿珠偷偷跑出驿馆,在京城大街上逛。 肖雪的美貌放眼京城是一绝景,所以在绿珠的建议下,肖雪脸上蒙了一层白纱,把她的容颜遮住。绿珠和她都是人生地不熟的,两人都是机灵活泼的人,问了路就随便走,打听了京城的绝美风景便直奔而去。十二月的京城很冷,寒风呼啸,尚未下雪,并没有什么绝美景色欣赏,这时候是冬天了,梅花却又还没开,所以景色并不算宜人。肖雪最主要是想领略京中的风俗,这和北郡是不一样的。 北郡的豪迈和京城的繁华是两种景象。 两人瞒着肖冰偷偷溜出来三次,都没被逮着,总是太阳下山前回去,没出过什么意外,第四天却有点不同,出了一点小小的变故。 两名纨绔子弟和一名小姐发生争执,三人似乎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争执,于是打起来,打得溏心楼中一片狼藉,肖雪正好和绿珠在溏心楼用膳,不可避免地受到波及。绿珠护着她跑下去,不甚跌了一跤,幸好伤得不是很重,主仆两人退出去好远。 两名公子哥打得上了火,最后拔出宝剑,那名引起纷争的小姐呆愣地看着,没了反应,肖雪是北郡是横着走的,可她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地盘,若是北郡出这种事她早就一箭把人给射开了。眼看两人都挂了彩,越打越激烈,肖雪一扯那名女子,不悦大吼,“喂,你是死人啊,他们都要为你闹出人命,你还站这里干什么” 肖雪说罢,一脚把那女子踢到站火圈里,那两名男人怕伤了她,骤然住手,那女子吓得惊魂未定,绿珠一看不好,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不是普通人,郡主一来虽然制止了他们斗殴,可仿佛也惹恼了他们。绿珠觉得他们很莫名其妙,明明是小姐好心解围,否则还真闹出人命,结果他们却怪肖雪伤了那女子,绿珠拉着肖雪往驿馆的方向跑。 赵澈和周正都是看热闹的人群里,那女子是穆云霓,穆将军的女儿,今年十八岁,其余两人一人是镇北侯的孙子,一人是刑部尚书的儿子,赵澈不想管这事,不过倒是被蒙着面的肖雪引起兴致。 周正忐忑地说,“皇上,那女子似乎是皇后。” “你说什么” 周正说,“那丫头是皇后身边的侍女,叫绿珠,属下那天见过,也打过招呼,没认错。” 赵澈蹙眉,“去看看。” “皇上您” “去”赵澈冷声说,周正慌忙追着过去,别让人真的伤着皇后。 赵澈蹙眉,程慕白曾经说,肖雪是温柔可爱,温婉大方,知书达理,玲珑剔透嗯,光看那霸道的娶我这两字,他以为这女子还有一个强势的性情。可看她刚刚那粗鲁的一脚,什么温柔,什么知书达理,根本沾不上边,北郡小郡主肖雪的事迹他听过的也就是美貌,其他的倒是真的没听说过。 程慕白,他这三寸不烂之舌还真什么都能吹出来,显然是骗了他,也幸好他对这肖雪的兴趣是起于她的大胆,而还真不是什么温柔、知书达理这一类的,京城随便拎出一个千金小姐就有这优点。 然而,他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皇后 赵澈开始有点头疼了。 258 肖雪和绿珠跑得快,没一会儿就跑到巷口拐角处,周正从暗处闪身出来挡住两位公子的追杀,亮出腰牌,两位公子慌忙跪地,周正打发他们离开,此事就这么算了。肖雪和绿珠是跑回驿馆的,往常他们都从后门爬墙进去,如今被人追得急了,从正门进去,自然惊动肖冰。 肖冰震怒,免不了一阵教训,肖雪知道自己犯了错,却还是顶嘴,道理说得一通一通的,把肖冰气得眼睛都直了,严令侍卫守着肖雪,成亲之前不准她再外出。肖雪立刻服软,央求肖冰,什么手段都使出来,最后也只是让肖冰消了火,却没得到再出驿馆的许可。 说起来,肖雪是有点倒霉,第二天她因为水土不服,脸上起了一些红疹,她原本不在意,可中午过后,红疹越来越痒,肖雪忍不住用手挠,一挠红疹就更鲜明,长得越多,绿珠吓坏了,慌忙去找肖冰,肖冰不敢耽误,慌忙去请大夫,后天就是婚礼,皇后却因为水土不服毁了容,谁这叫肖冰焦头烂额。 大夫医术高明,可这红疹消失也要十来天,没有快速消退的法子,肖雪两边脸颊都长了红疹,花容月貌的脸变得分外可怕,接着出现呕吐下泄的现象,肖冰心疼不得了,她来京城好几天都没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这快要成亲才出现这状况,他有点懵了,不知道怎么办。 肖雪一直是乐观的女孩子,古灵精怪,可再活泼洒脱的性子她也是一名女孩子,且是十分爱美的女孩子,美貌虽不是她一贯自负的东西,她却极爱这张脸,心情瞬间糟糕,两天都闷闷不乐。 “哥哥,你想想办法,我不想他看见我这副鬼样子。”肖雪快哭了,她的脸根本没法看,肖冰着急,也没办法,无奈之下去请御医,宫里有比宫外更好的药膏。但消除红疹也要四五天的功夫,却要忌口。 婚礼前一天,赵澈听周正提起御医去驿馆的事,随口问,“皇后怎么了” 周正说,“据闻皇后水土不服,皇上要详问的话,属下去找当值的御医。” 赵澈想了想,“不必了” 婚礼第二天如期举行,皇上立后,普天同庆。 肖雪戴着凤冠,红头巾覆盖,她起了红疹的脸覆盖在红巾下,肖雪走得很小心翼翼,怕出一点差错,她的心情复杂,喜悦中夹着一点惋惜和恐惧。这本该让她兴奋的婚礼,却让她觉得挫败和压力,赵澈从肖冰手里接过她的手,那是一只莹白的手,十指芊芊,四个手指上都带着宝石戒指,本是俗气的东西她戴起来非常好看,珠光宝气又贵气。她的手心全是汗,似乎很紧张,他能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 赵澈暗忖,他的皇后不是很大胆的么 婚礼的程序是冗长的,祭祖,鸣炮,接受百官祝贺,肖雪一步一步都按照如意姑姑的嘱咐,十分谨慎,这是一场万千瞩目的婚礼。 这是她和他大喜的日子。 肖雪这时候才真切地感觉到,她这辈子都要和当初自己一眼看上的男人紧紧地窜在一起,紧密不可分离。 婚礼持续到傍晚,如意等人才扶着肖雪去了未央宫,这是皇后的寝宫。 到了未央宫,肖雪屏退了宫女,留下如意姑姑和绿珠,问她的脸该怎么办,如意教导她礼仪,当然知道肖雪的水土不服长了红疹,她想了想,让肖雪覆上白纱。 若没见过肖雪的花容月貌,刹那间看见她如今的脸会吓跑任何一名男子,皇上没见过皇后,若是见她这幅摸样,恐怕会心生厌弃。男人都是好色之人,这是如意的结论,她是真心为肖雪好,所以让肖雪尽量别让皇上看她的容颜,这段时间也要忌口,直到五天后,红疹完全消退。 肖雪忐忑不安地在未央宫等着赵澈,二更天的时候,赵澈终于姗姗而来,绿珠和如意行礼后退出未央宫,本来要有教导姑姑帮皇上和皇后行礼仪的,赵澈却不喜欢,把人遣走,虽不符规矩。他们也习惯了皇上的独断独行,所以没人敢反抗,他们就出了未央宫。 肖雪更忐忑了,如今人坐在这里,更鲜明地感觉到面前多了一个人,她的手藏在袖口内,紧紧地握着,赵澈看着床上皇后,她意外的娇小,北国女子大多高挑健美,肖雪高挑,却纤细。他挑了盖头,意外地看见肖雪脸上的白纱,如他那天所见的一般,赵澈蹙眉,不解何意。 盖头一掀,肖雪便迫不及待地抬头看他,已快五年不见,她记忆中的心上人仍是五年前的模样,定格在他三十一岁之时,她想看看如今的他。 快五年了,他一点变化都没有,真要说变化,只能说眉宇间的寂寥和沧桑要比五年前重一点,肖雪的目光顿时变得柔软起来,是他,是她记忆中的他,她终于如愿嫁给他了。 被女人目不转睛看着,他是第一次,哪怕是云不悔也不曾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赵澈身上有一股锋利的气质,总让人不敢直视,总令人觉得恐惧,所以敢和他对视的女人少之又少,几乎没有,哪怕是云不悔,对视也没几秒钟,也会稍微掩饰自己的心惊胆战。 可肖雪丝毫没有恐惧,她看他的眼神仿佛看着多年重逢的恋人,没有对皇上的敬畏,也没有对夫君的顺从,那是一种他无法说出来的目光,眷恋,迷离,激动又欣慰。 他习惯了别人服从他,敬畏他,不习惯别人如此生猛地凝着他,可意外的,不排斥她的目光,老赵王教给他的东西里最重要的是忠诚,且不管肖雪于他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娶了她,就会好好对她。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干净澄澈,睫毛又长又密,不算很翘,就这么如扇子一样覆在柔软的肌肤下,这样似曾相识的眼睛让他有一点恍惚,他记忆极好,仿佛在哪儿见过这样的眼睛。 两人相对无语。 良久,赵澈伸手想要解开她脸上的白纱,肖雪如梦初醒,慌忙挥开他的手,如被什么刺激一般,人迅速站起来退开一米之外,敢这么挥开赵澈的手,肖雪是第一个,赵澈不悦地眯起眼睛,肖雪把自己所学的宫廷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以一种很柔软的语调解释,“我水土不服,脸上起红疹,不能看。” 赵澈想起周正说过,皇后水土不服,他此刻第一关心的不是她的脸怎么样了,赵澈问,“我们之间见过” 肖雪一时忘了她的忐忑,仰着脸问,“皇上在宁州的时候救过我。” 她一提起,就如一把利剑刺破了朦胧的膜,赵澈总算想起来,她是谁了,当年他救下的小丫头,问他娶妻没有的小丫头,那个在月光下对他毫不掩饰地表露出喜欢的小丫头。 那个让他大笑的小丫头。 难怪他觉得她的眼睛熟悉,这是他见过最美的眼睛,印象自然深刻,他果真是娶了女儿一样的皇后,他比她大了十八岁,他当年做梦都没想到,这小丫头真的嫁给他。 “小丫头原来是你。”赵澈莞尔,一身冷硬退去,人自然而然地变得轻松起来,他以为会见到一名强势霸道又有点嚣张的皇后,没想到是个可爱的小丫头。 听北郡的人说过,郡王和世子宠着小郡主在北郡街上都是横着走的,可想而知,这样宠上天的结果会把小郡主变成什么样的女孩。 肖雪喜悦,眼睛瞬间亮起来,“皇上还记得我吗” 赵澈点头,这不算违心之论,当年匆匆一别,后来没特意想起她,只是见到云不悔的时候想起过这双眼睛,因为那女子也有一双很美的眼睛,他想那是不是他见过最美的眼睛时,脑海里闪过那年的宁州,那一年的月光,那年的小丫头,没特意记得她,直到如今。 赵澈的点头,取悦了肖雪,她变得活泼而轻快,赵澈让她坐到身边来,肖雪说,“那你不能解我的白纱。” “好” 肖雪乖巧地坐到他身边,赵澈把她的凤冠拿下来,肖雪动了动自己酸疼的脖子问赵澈,“我以后都要戴着它吗” “很重” 肖雪重重点头,“它好丑,戴着我一定老了十岁。” 赵澈心情愉悦起来,唇角微微上扬,果然还是那名能让他笑的小丫头,他揉揉她的发丝,“既然丑,那就不戴,我派人做一顶好看的给你。” “真的” “真的”赵澈说,心中暗忖,至少他娶了一名他不讨厌的女子当皇后,这是今天一场繁忙婚礼下来,他唯一的开心之处。 259 两人虽有过一面之缘,却有些生疏,哪怕肖雪古灵精怪,活泼开朗,今天仍是她的新婚之夜,她再粗神经也有一丝待嫁女儿的娇羞之心。何况喜欢赵澈这么多年,难掩娇女儿的心思,时常娇羞地低着头,赵澈从来也不是擅长和女人打交道的男人,问她,“饿不饿” 肖雪点点头,他走到桌前,拌着一些莲子、百合之类的甜品给她充饥,她带着面纱,吃得慢,赵澈看着她说,“我知道你长什么样,解开面纱吧,我保证不被你吓跑。” “不”肖雪意外地坚持,“你以前见我,我还不到十四岁,如今我十八岁了,你要是见到十八岁这样的我,一定会吓到的。” 赵澈无法理解女人对容颜的坚持,他也不打算为难肖雪。 兴许见过一面,本来他就不反感这小丫头,且他和她在一起心情极好,放松,她是纯真的丫头,年纪又小他这么多,再加上从小的忠贞观念,赵澈对肖雪自然会有一丝怜惜和疼爱,无关爱情。 肖雪吃了一些东西填肚子,可觉得不足够,把碗交给赵澈,表示自己还想吃,赵澈挑眉,这小丫头是让他伺候她了他起身,走到桌边,肖雪在背后喊,“我要吃肉。” 赵澈暗忖,还点菜了,嗯,他的皇后比他更随遇而安,更适应这身份。 赵澈把鸡丝和鸭肉、鹅肉放在一起,断来给肖雪,肖雪一点都不客气地吃,一边吃一边挑剔地说,“我们的厨子做的味道更好,这里的御厨做的东西不好吃。” 赵澈说,“菜放了一天都凉了,味道自然差一些。” 肖雪问,“你不吃吗” 他没有纠正她的称呼,他也知道,肖雪的宫廷礼仪白学了,可他和她是夫妻,没必要讲究这么多,肖雪这样随意,他反而喜欢,若是娶了一名处处敬畏,唯唯诺诺的女人,他会反感。 “我不饿。” 肖雪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吃东西,没再说话。 等她吃饱了,总算满足,赵澈把交杯酒端过来,肖雪为难地看着酒杯,一定要喝酒吗御医说要忌口,其中就是严禁酒,赵澈见她表情不对,问,“不会喝酒吗” 北国天气苦寒,烈酒多,男女几乎都有好酒量,不然抵不住严寒,肖雪咬唇,接过交杯酒,刚要说自己忌口,赵澈说,“不懂喝也喝一点,喝了交杯酒才算真正的夫妻。” 肖雪疑惑,“喝了交杯酒才叫真正夫妻,真的吗” “没人教你吗” 肖雪困惑地挠挠头,“如意姑姑好像教过,我忘记了。” 赵澈嗯了声,把她的手臂和他交叉,肖雪想了想,既然喝过交杯酒才是夫妻,她当然要喝,死也要喝,听如意姑姑说过,交杯酒是洞房花烛夜最重要的过程,不能错漏。 酒不算烈,对肖雪而言,这种酒喝十几碗都醉不了。然而,酒喝下不到一刻钟,她就觉得脸上发烫得厉害,几乎要烧起来,她难受得捂着脸,赵澈发现不对,慌忙扶着她,“肖雪,怎么了” “我的脸,难受”肖雪痛苦地shenyin,眼睛浮起血丝,赵澈骤然大喝一声,“李铭,叫太医” 太医来得快,肖雪已经难受得昏迷过去,太医一来立刻给她诊脉,陈太医是为也肖雪诊治的太医,他惊讶地问赵澈,“皇上,娘娘是不是喝了酒” 赵澈点头,“交杯酒。” 陈太医慌忙从医药箱中把针具拿出来,给肖雪扎针放救,赵澈不解,“她是喝酒才这样” 陈太医无法一心两用,如意说,“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水土不服,脸上起了红疹,大夫开了一些药,需要忌口,特别是酒,奴婢交代过娘娘,不能喝酒,她记得的。” 赵澈眉心拧起,想起肖雪为难的眼睛,若非他说喝了交杯酒才是夫妻,肖雪不会喝这杯酒的,她也不会难受得昏迷,这傻丫头,来日方长,要喝交杯酒还没时间吗 这份心意,让他觉得动容,这小丫头是真的喜欢他吧,迫不及待想要证明,掏心陶肺要对他好,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 “皇后可会有生命之危”赵澈问。 陈御医说,“皇上请放心,把酒放出来就没事,幸亏皇后娘娘喝得不多,之前又吃了一些食物垫着。” 赵澈松了一口气 翌日清晨,肖雪醒来时,赵澈已上早朝。他见肖雪喜欢如意便把如意分派给她,当她的掌事宫女,绿珠是近侍,未央宫又分了十二名伺候她的宫女,一名太监小云子。 肖雪摸着自己的脸蛋,脸上还覆着白纱,一想到昨晚,她就有点害怕,她真是冒险了,幸好这酒没要了她的命,不然她到阎王面前都不甘心。 用了早膳,如意端来一碗药,服侍她喝,肖雪最怕苦,“一定要喝吗” 如意笑着,把酸梅和柑橘准备好,肖雪眉梢带着一点点笑意,捏着鼻子把药灌下去,抓着酸梅往嘴巴里塞,“好苦好苦” 肖冰一早求见,肖雪飞快地跑出去迎接,肖冰跪地请安,把肖雪吓一跳,“哥哥,你做什么” “傻妹妹,这是君臣之礼。”肖冰笑说道,语气宠溺。 肖雪不悦,“我才不管什么君臣之礼,你是我哥哥,要跪也是我跪你,没有你跪我的道理。” 肖冰一笑,随着她一起进了未央宫,“怎么弄的,新婚之夜就倒下了,如意姑姑不是教过你,不要喝酒吗怎么不听话” 肖冰一早就听到肖雪昏倒的消息,立刻进宫看望,肖雪自己也无辜,她把事情说了一遍,肖冰叹息,“小雪,喜欢这样的男人,以后会很辛苦,以后哥哥和爹爹都在北郡,你在宫中若受了欺负我们也不知道,听哥哥的话,别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你是皇后,他不会亏待了你,只要这颗心是你的,他就没法伤害你。” 肖雪困惑地问,“哥哥,感情是说放就放,说收就收的吗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不是晚了,我喜欢他很多年,至今依然喜欢,不会变的,这种感情只会多,不会少,我怎么样才不要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 肖冰说,“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皇上和皇后的感情和睦根本不要紧,你懂不懂” “不懂”肖雪干脆地说,认真地解释,“哥哥,我不懂你们在算计什么,在我心里,我们也不是皇后和皇上,只是夫妻,他是我丈夫,我是他妻子,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啊,为什么你一说就复杂了” “小雪”肖冰头疼,肖雪爱一个人,总是这样无所保留,爱人如此,家人也是如此,深刻,且干净,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疼爱她。 她觉得他们是寻常夫妻,可他们是皇上和皇后,根本就不是寻常夫妻。 肖冰说,“小雪,以后你就懂了,虽然哥喜欢皇上一辈子都不要教你懂这些,希望他能一辈子待你如妻子,而非皇后,可你迟早是要懂的。听哥的话,真的别花太多心思,哥哥从小到大,没害过你,是不是” 肖雪点头,“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不明白,你让我别花心思在他身上,那我又怎么得到他的爱,我自己如果没付出,凭什么让他疼我,爱我这不公平啊,你的意思说让我们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我做不到,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喜欢皇上,我就喜欢他,我就想对他好,疼他,爱他,为什么你不让我喜欢他呢” 肖冰被肖雪问得哑口无言,“哥哥只是不想你受伤。” “我为什么会受伤,皇上对我很好啊。”肖雪说道,至少在她看来,赵澈对她是极好的,很尊重他,肖雪看着肖冰,斩钉截铁地说,“哥哥,我觉得你们都误会了皇上,他不像你们想的那么坏,他不是那么无情的人,他也会笑,也会有喜怒哀乐,为什么你们都怕他,抗拒他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真的,你相信我,皇上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肖冰又一次哑口无言,也深深明白,他是无法说服肖雪,从赐婚那一刻开始,这妹妹一心就是赵澈了。他的妹妹,活泼可爱,心灵干净,看东西也简单通透。 “恐怕你是第一个说他是好人的人。”肖冰无奈地说,肖雪一笑,“那是你们不了解他,我觉得他真的很好,我没让他碰我的白纱,他就没碰,他很尊重我。我饿了,他会帮我弄东西吃,没有让我顶着酸疼的脖子伺候他,我没喝交杯酒,他会耐心地教我喝了交杯酒才算夫妻。他不知道我不能喝酒,至少我认识的皇上,不是你们口中说的那个人。” 260 肖冰看着这样陌生的肖雪,感情复杂之极,肖雪是纯真可爱的,也是活泼开朗的,她极少讨厌一个人,却也极少非常喜欢一个人,她对所有人的态度几乎都一样,除了她的亲人。她不会为了一个人去和别人辩论,北郡小郡主我行我素,被称小魔女,从不在意旁人对她的评价如何。 别人对皇上的评价如何,她同样也是不关心的,然而,肖雪却为了皇上和他辩论,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哥哥,她希望皇上能得到哥哥的认可,得到她家人的认可。她希望这段感情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就这么简单的愿望罢了,可为什么就这么简单的愿望他都觉得真要实现是那么的难。 小雪啊小雪为何你会喜欢上他。 肖雪并不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皇上,她只希望他的哥哥能够祝福他,在她这样执着的目光下,肖冰如她所愿送出他的祝福。肖雪很开心,抱着肖冰忍不住落泪。 “哥,我真的好喜欢他。” “哥哥知道,既然喜欢,那就去争取吧,若是皇上也喜欢你,待你好,哥哥就别无所求了。”肖冰说道,兄妹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肖冰才离开未央宫。 中午时分,影卫把肖雪和肖冰的对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赵澈听,他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最近的事情比较多,李公公提醒他,皇后有漾,他应该去未央宫看一看皇后,昨晚是新婚之夜发生这种事,宫中传遍了,宫女太监间流言颇多,赵澈并不想去未央宫,他真的忙,分不出心神去未央宫看她的小妻子。 肖冰进宫看肖雪,他是知道的,他早就派人盯着未央宫,皇后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他命人要把皇后所有的事情都报上来,因为他还不放心北郡。北郡郡主为后,北郡地位更为显赫,更加难管,日后郡王和肖冰的势力见长,他若废除四郡政策一定会遇到阻力,不知道肖冰会不会有异心。他主动送肖雪进宫,他也怕暗箭难防,赵澈经历过太多的背叛,所以他很恨背叛,也恨被人算计。 他必须未雨绸缪,所以他派影卫暗中看着未央宫,注视皇后的一举一动,没想到影卫和他报告的第一件事,就是这样的一段对白。 他到底娶了什么样的妻子赵澈不免得再一次疑惑,刚一开始他觉得他娶了一名强势聪明的女子,感觉很有手段。新婚之夜认出她来,赵澈便觉得她纯真可爱,毫无心机,如此简单,他为此开心,再加上是他有好感的女子,他对她也怜惜照顾,尊重呵护。 如今听她和肖冰这一席话,赵澈看见一颗澄澈的,爱他的心,这女子是真心爱他的,从她的话便能听出这些话多么的诚挚,多么的热情。 她竟然想要付出,想要爱他,疼他,这傻丫头,她知道怎么爱他,怎么疼他吗只是嘴上随便说一说罢了,在他眼里,肖雪着实太小,就如他的丫头。 可听这一份心意,她是想要一份对等的感情,因为她若没付出,他也不会有回报。她喜欢自己能打动他,赵澈唇角越发的柔软起来。他以为女人都希望男人付出,她们承受,没想到他的小丫头却有这样的心思,这令他有一点高兴,也有点感慨,他还不了解肖雪,却知道她是真心爱他,她是一名聪明,却不外露,纯真却蠢笨的女子。她想要的东西,是别的女子怕是想都不曾想过的,这和他的观念也很相符合,你若不付出,凭什么要别人爱你死去活来他幸运的是,他救过肖雪一次,让她一眼中意。 今天早朝,前太子又有叛乱的消息传进宫里,赵澈心情烦闷,却被肖雪这一席话带出好心情,他放下奏折,移驾未央宫,肖雪用过午膳,喝了药,正把酸梅一颗一颗丢到嘴巴里嚼,津津有味,听着如意和她说宫里的故事。 “皇上驾到”李公公的声音随着风飘进来,肖雪目光一亮,慌忙摸着脸蛋确定白纱覆盖好,她匆匆迎出去,一点国母之态都没有,开心得如一名得到奖励的孩子。 赵澈也不介意她的粗莽,也不介意她的不拘小节,如意刚提醒肖雪要行礼,赵澈已牵过她的手,肖雪的手刚捧着药,十分暖和,哪怕在十一月的寒风里,她的手也是十分暖和的。“你身体不好,别在外面吹了风,进去休息。” 肖雪眉开眼笑,“皇上,你用膳了吗” 赵澈摇头,如意慌忙带着绿珠和两名侍女下去传膳,肖雪担心说,“都这么晚了,你还没用午膳,会不会饿坏” “不会,我吃过一些糕点。”赵澈目光炯炯地看着肖雪,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皇上,我师叔说,早膳,晚膳和午膳都要定时吃,不然身体会坏掉的。” 赵澈莞尔,“你师叔骗你的,来,坐到朕身边来。” 肖雪坐了过来,赵澈抬起她的下巴,肖雪惊恐地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有机会扯下她的白纱,赵澈说,“别担心,朕只是想问,你的脸好点了吗太医怎么说” 肖雪说,“太医说没事,只需要多调养几天即可。” 赵澈点点头,“用过膳了” 肖雪点头,赵澈有些想笑,他的小妻子和别的女子真不同,嫔妃伺候皇上,哪怕是用过膳也会说没用过,讨好皇上,体贴照顾,这才是正经,肖雪仿佛没有这些意识,他很满意。他也不需要她如此虚伪,肖雪说,“中午要喝药,我也饿得厉害,所以就让如意姑姑早点传膳。如果知道皇上要来陪我用膳,我就不急着吃,一定等你。” 她的话取悦了赵澈,他拂过她的发丝,“饿了就先吃,朕有时候忙顾不上你。” 肖雪点头,她知道,姑姑教导礼仪的时候说过,如意和绿珠没一会儿就命人传膳上来,一共二十一道菜,菜色都不一样。皇后是十六道菜,她都觉得浪费,一个人怎么能吃下那么多东西。 “有没有你想吃的,再多吃一点”赵澈问。 肖雪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摇了摇头,“皇上,这么多菜,你吃的完吗” “吃不完。” “那为什么要摆上这么多菜,好浪费。”肖雪说,赵澈一愣,宫中的饮食一直都是传下的规矩,他初登大宝,这等琐事从来不介意,况且菜多也没什么不妥,总有自己喜欢的,多吃一些,不喜欢的,少吃一些,多一些选择。 他没有和肖雪争论这话题,只是安静地用膳,他一贯是沉默的男人,肖雪却是静不住的女子,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拉着他说话,宫中规矩,寝不语,食不言,肖雪抛到九霄云外去。如意姑姑在一旁很担心,皇后一门热心肠地说话,皇上反应很淡,她真怕皇上动怒。 赵澈没有发怒,也没有反感,更没有不耐,他很耐心地听肖雪说话,偶尔插两句,他习惯了一个人静悄悄的吃饭,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没人敢靠近他,没人理解他,他是孤独的王者,总是孤独地活着,如今总算有个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不听,他觉得很舒服。 肖雪似乎没有意识到赵澈的冷淡和她的热情的反差,她好像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对皇上的爱满满地倾泻出来,把他溺毙,这样欢喜又羞涩的心情,只有她自己知道。 用了午膳,赵澈太忙,又要回养心殿批阅奏折,肖雪送他离开,问他晚上要不要过来,赵澈惊讶地挑眉,肖雪的不羁还真是少见。 妃嫔敢这么问的,她准是第一人,大胆得近乎放肆。可他见她目光纯真,又暗笑是自己想多了,尚是新婚,她自然希望他陪她。 赵澈点头,随后离开,肖雪开心不已。 皇上走后,如意慌忙拉着肖雪,“我的皇后娘娘,您不能这么和皇上说话,见了面要行礼,要体贴,不能管皇上的去处,这些奴婢都和您提过,您都忘了吗” “下次我一定记住。”肖雪娇俏地笑着,如意还想说,肖雪打断她,“如意姑姑,我对这宫里都不熟,您带我多走走,我好记路。” 如意拗不过她,领着绿珠,小云子和一干宫女太监陪着肖雪逛皇宫,肖雪走南闯北,记忆很好,一时也不免得被皇宫的弯弯绕绕弄得头大,可她倒是记住了从未央宫怎么去养心殿,怎么去御书房。 宫中很大,各种宫殿,亭台楼榭,水阁假山,应有尽有,类似的建筑,相同的宫道,几乎都要把人绕晕,听如意说,宫中只有她一位皇后,盛宠一身。 261 太上皇和几位太妃都住得比较远,仿佛从中间隔开一条江似的,肖雪知道赵王登基的经过,她知道其中的奥妙,皇上和太上皇关系不好,她自然也听说过,她对此事没有好奇,也没有多询问。如意觉得肖雪偶尔不羁,可多数时候,她是很懂事的。 肖雪对宫中印象最深的是梅花林,宫中有好几个新建的梅花园,十分大,其中一个梅花林占据了整个花园的一半,宫中仿佛是梅花的王国,如意说皇上很喜欢梅花,他是王爷的时候府中就种了一院子梅花,开得十分好看,这院子里的梅花是移植过来的,冬天就能开出梅花。 “看不出来,皇上是惜花的人。”肖雪说道,看着一院的梅花,笑得眼睛眯成弯月,她想等冬天的时候,梅花开得一定很漂亮。 “皇后喜欢什么花”如意笑问,肖雪想了想,笑说,“梨花。” 北郡没有梅花,也没有桃花,她知道梅花长什么样子,见过次数不多,多从诗句从领略梅花的风韵,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她最喜欢的梨花,梨花开过,便有梨果,她最喜欢看一树梨花白,如雪如霜,美不胜收,梨树是伴着她长大的,她以前居住的院子就有好几株梨树,开得十分好。 “梨花也好看,宫中本来也有一个梨花园,皇上要兴建梅花园,所以就砍了所有的梨树,有些可惜。”如意说,肖雪也觉得可惜。 “宫中就一个梨园吗” 如意说,“是的,这梨园是柔太妃最喜欢的地方,柔太妃也是当初最反对皇上登基的妃嫔,她有一名皇子被流放到北荒,所以嫉恨皇上,皇上兴建梅园,第一件事就砍了梨园。” 肖雪哦了一声,真心觉得有点可惜,她可以在未央宫种两颗梨树,这又不犯事。 “皇上为什么喜欢梅花” 如意说,“皇后为何喜欢梨花呢” 肖雪一笑,是啊,喜欢就喜欢呗,又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呢。 皇上就一名皇后,宫中没有其余妃嫔,后宫是很空荡的,几乎没什么人,肖雪走了一下午,对其他地方也不感兴趣,于是就回未央宫。 回去的时候,已近黄昏。 肖雪先去沐浴,未央宫有一个很大的兰汤池,温度适中,水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玫瑰花瓣,肖雪最喜欢在这里沐浴,泡得舒服,每次都是绿珠硬拉着她起来她才依依不舍离开,每次她都泡到手指的皮都皱巴巴才会甘愿。脸上的红疹没有消退的现象,肖雪有些遗憾。 刚覆上白纱,李公公的声音就传来,皇上过来了。 赵澈过来陪她用膳,肖雪很开心,这灯火温暖的宫殿中总是有她的笑声,爽朗干净,赵澈喜欢这里,爱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说一个不停,说今天她去了哪儿,宫中有哪些好看的地方。 “皇上,你很喜欢梅花吗”肖雪问,赵澈目光一暗,心神稍有分散,肖雪说,“今天我看见宫中有很多梅花林,你一定很喜欢。” 赵澈点头,却没说话,如意有点意外,肖雪没提起她喜欢梨花,能不能移植一个梨花园,这位皇后从不恃宠而骄,更没有提出太多过分的要求,她很随遇而安。 “你喜欢梅花吗” 肖雪可爱地挠挠头,“北郡没有梅花,我就见过几次,还算漂亮吧。” 赵澈淡淡道,“你会喜欢的。” 肖雪一笑而过,“皇上还喜欢什么花” 赵澈想了想,“荷花。” “还有呢” “野蔷薇。” “还有呢” “没有了。”赵澈说,肖雪嗯了一声,又笑问,“皇上最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紫色。” “皇上最喜欢动物” “马。” “皇上喜欢什么茶” “龙井。” “皇上喜欢做什么” “练剑。” “皇上喜欢什么水果” “荔枝。” “皇上喜欢什么香料” “蔷薇。” “皇上喜欢吃什么” “肉” “具体呢,什么肉” “什么肉都喜欢。” 肖雪啊了一声,娇俏一笑,“人肉也喜欢” 赵澈莞尔一笑,这淘气的小丫头,“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肖雪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是你妻子,当然要清楚你喜欢什么啊,等我一步步发现实在太久了,不如直接问你。”肖雪说完又开始以一种特别快速的语气说,“我喜欢梨花,粉色,白色,喜欢猫,喜欢奶茶,喜欢骑马射箭,喜欢葡萄,喜欢茉莉香,喜欢吃牛肉。嗯,暂时就这样。” 她说得非常快,赵澈也记住了,这小丫头竟然把自动自发地把自己的喜好也报上来,还真说不出的可爱,她就那么笃定他能记在心里 “朕记住了。”赵澈笑说道,肖雪心满意足。如意在一旁心想,皇后是可人儿,虽然淘气了点,可对皇上是真的好,这样开朗活泼的性格和皇上的闷正好互补,怎么看都是很匹配的一对。 晚上,赵澈留宿未央宫。 绿珠和如意、小云子都退出去后,肖雪开始紧张了,新婚之夜要做什么她当然知道,昨天她昏过去,今天她和他得肖雪有些忐忑,摸着她的白纱又有点担心,她想等她的脸全好了再侍寝,不想这幅摸样侍寝,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肖雪帮他宽衣的时候,脸都红透了,不敢直视赵澈的眼睛,她那么大胆的女子手指都开始颤抖,解好一会儿都解不开赵澈的盘扣,这龙袍本就设计繁琐,她这一弄,只觉得热满头大汗。赵澈低头看着在他面前羞涩不安的女子,突然握住她的手,肖雪如触电一般想要躲开,赵澈先一步扣住她的腰,肖雪的身子和他紧密无隙地贴合在一起,她的柔软,他的刚硬成了明显的对比,肖雪脸上红晕遍布,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气氛暧昧,赵澈一时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他真的这样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却不知道,赵澈这辈子接触过的女人不多,五个手指头数了还剩余。他没有过女人,被老赵王从小灌输女人都不是好东西的观念,他是很排斥女人的,男女之事他是有些不太懂。 于是两人就这么僵在那里,赵澈凭着一股本能想要吻她,肖雪害怕他看到她的脸,慌忙别开脸,鼓起勇气说,“皇上,等我脸上的伤好了,我们再再圆房好不好” 她的话惊醒赵澈,他抿唇,平复心中的骚动,安抚性地拍了拍肖雪的肩膀,“好,真答应你,先去睡吧。” 肖雪如小兔子一般溜到床上,赵澈莞尔,他是军人,军营生活十余年,什么都亲力亲为,其实并不需要旁人伺候,解了衣裳,换上丝质长袍,他便躺在到床上去。 皇后的凤塌大,两人盖着两条锦被,各睡各的,肖雪早就闭上眼睛装睡,赵澈暗忖,这小丫头真的挺有趣的。肖雪睡了一会没睡着,她记得小时候不小心闯进父王和母亲的房间,他们睡着的时候是搂抱在一起的,只盖着一床锦被,母亲说,夫妻本就这么亲密的。 她和他也是夫妻,不是吗 肖雪咬咬唇,肖雪此女,有时候勇气来了,真是一头撞死南墙的勇气,不管多难为情,人家会觉得多大胆,只要她想,她就会去做。鼓起勇气后,肖雪慢慢地靠过来,把自己的锦被掀开,掀开赵澈那一床锦被,人如精灵一般滚到他身边去,赵澈眼睛骤然睁开,偏头看肖雪,只看见肖雪的小脑袋。他的手一动,肖雪以为他要推开她,于是一咬牙,反正都死了,不如死彻底,她把赵澈的手平摊着,她枕着他的手臂,另外一条玉臂伸过去,抱住他的腰,以一种更亲密的姿态抱着他。 赵澈好长一段时间没回过神来,震惊和一种说不明白的情绪,并不讨厌,他的军营总是单身一人睡的,从小到大都是单身睡的。他的床上从不曾有睡一起睡过,哪怕在打仗的时候身边有兄弟,也是隔着很远,很远,肖雪是唯一能靠近他这么睡的人。 军人的警觉是最敏锐的,他时常要抱剑而睡,深怕半夜有刺客,人在睡眠中,警觉又是最低的,所以赵澈从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淡淡的幽香从怀里一直传到鼻尖,那是茉莉香的味道,她说过,她喜欢茉莉香,这样的软香,胸膛能感觉到的温香软玉让赵澈的心也有少许的浮乱,身体有些僵硬。肖雪怕他推开,心中紧张极了,她身子轻轻地颤,赵澈的心酸酸一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在推开她,还是抱着她之间犹豫不决。 262 赵澈在犹豫不决,肖雪静静等待,她知道赵澈要推开她,两人身子紧贴在一起,都磨在一起,她在他的臂弯里,感觉到他身子的僵硬,很僵硬,很僵硬,肖雪有些难过,却固执地抱着他不松手,紧紧地圈着他的身子,她不放手,除非他真的推开她。赵澈说,“肖雪” 肖雪咬着唇,都已到这份上,她应该识趣了,不该这么抱着他,她应该松手了,然而,她却抱得更紧了,心中呐喊着,不要推开我,不要推开我。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不识趣,可真心舍不得。 赵澈嘶了声,“肖雪,你抱得太紧了,朕虽然皮粗肉厚,也是骨血做的,疼。” 肖雪慌慌忙忙松开一些力道,抱着松一点,他就能让她抱了吗背上一暖,他的手轻轻地圈着她的身子,把她稳稳地护在怀里,肖雪狂喜,他这是默许她抱着他睡了,他是默许她在他怀里睡了吗 狂喜一点点地涌上来,肖雪几乎想要歌唱,赵澈的身子慢慢地放松,肖雪修长纤细,他又足够高挺,抱着她怎么都觉得娇小玲珑,意外的适合,抱着这样的柔软芬芳睡觉,他是第一次。凡事都有第一次,他娶妻还是第一次呢,抱着妻子睡,自然也要学会第一次。 这一夜过得十分宁静,肖雪睡得十分香甜,翌日赵澈比她起得早,他要上早朝,肖雪睡得沉,自己的白纱落了一半都不晓得,赵澈低头凝着她就发现她脸上的红疹,爆得厉害。赵澈目光一抿,本想挑开她的面纱,却克制住这股冲动。 早朝后,赵澈传来太医,问肖雪的红疹情况,“皇后的红疹什么时候能消退” 赵澈素来音色冷淡,太医也估摸不准他的心情,于是如实说,“大约要十日。” “可有法子尽快让红疹消除” 太医估摸着,皇后红疹难消,恐怕皇上和皇后的夫妻生活也不怎么愉快,皇上兴许不悦,太医自然是讨好皇上的,“法子自然是有。” 赵澈微怒,“既然有,为什么不尽快治好皇后。” 太医慌忙跪下来,回禀说,“皇上,这法子太烈,皇后水土不服,怕对她的身子会有损伤,所以微臣不敢冒险给皇后开这样的方子,横竖十天左右,皇后的红疹便会全退,没必要损害凤体。” 赵澈心头的怒意散去,太医犹豫问,“皇上,是否给皇后开方子” “大胆,既然方子会伤害皇后凤体,你还敢问朕是否该开,你觉得该开吗”赵澈冰冷问,不怒而威的气势震得太医颤抖,他也彻底明白皇上的意思。 从养心殿退出去后,太医一头冷汗,幸好皇上只是嘱咐他好好调理皇后的身子,没说责备的话,不然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肖雪最近都很开心,赵澈午膳、晚膳都会陪着她用,虽然政务繁忙,他必定会抽时间过来看一看肖雪,虽谈不上什么关心,也没什么浓情,肖雪却如枝头小鸟,欢快地唱着歌。 肖冰在京城住了五天,五天后,启程回北郡,肖雪得到皇上准许,送肖冰出城,一别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哥哥和爹爹,肖雪站在京城城头,有些伤感。 北郡护送的侍卫队不多,也就一千人,走的时候,肖冰除了绿珠,一人都不留下,赵澈有些意外,肖雪的京中,又是北郡郡主,肖冰定然会留下一两人,看护她也好,监视她窃取情报也好,总会留下一两人,可肖冰一个人都没留下。据说,这是肖雪的意思,原本肖冰要留一人保护她,肖雪除了绿珠,拒绝再留北郡一人。 赵澈暗忖,肖雪这丫头是真的聪明剔透,程慕白倒是说中了一件事,她很聪明,小事迷糊,任性,淘气,大事处理上却很聪明,滴水不漏。他对北郡戒心很大,怕肖冰势力独大,娶了肖雪,稳定北郡,他同时也安排北郡因此更加嚣张跋扈,靠着皇后的权力难以管制。所以他对肖冰和肖雪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里,他不信任他们,哪怕他疼爱肖雪,那也不是全心全意的,是在没有触及到他的利益上的疼爱,他觉得虚,可肖雪那丫头很开心。 如今肖雪一个人都没留在京城,甚至没提出让肖家谁谁谁要当什么官,掌权什么的,一个字都没说,他开始相信,小丫头是真的喜欢他,连他的戒心都知道,那张笑脸后藏着心思却处处为他着想。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他赵澈一个大男人,比这丫头大十八岁,本该是他疼她,宠她,他却防着她,让她处处为他着想。 她迷糊,却懂事。 她开朗,却也心思重,她的心思重,人人都看不出来。 毕竟是北郡的君主,再单纯有些事也是看得透的。 肖雪一人站在寒风中许久,久到身子有些冷,从今天起,这偌大的京城她就只有赵澈,再也不能依靠别人了,她看着肖冰的兵马越来越远,回头看繁花似锦的京城,骤然觉得,这座城池如此空荡荡,任寒风侵袭。 她今天心情都很低落,提不起什么兴致,人懒洋洋地躺在暖塌上看书,未央宫静悄悄的,落叶有声,赵澈来未央宫时很安静,李公公要通报他阻止了。平日来未央宫,总是听闻肖雪的笑声,他已经习惯了这笑声满天的未央宫,今天意外的静和沉,如意和绿珠,小云子等人都在外头伺候着。 呼啸的寒风从走廊吹过,灯笼摇晃,侍女太监的神色也各有不同,赵澈迈步进了宫殿,在偏殿的暖塌上找到肖雪,她侧着头无神地拿着一本书看,赵澈人到面前她都没察觉到。 等他坐下来,肖雪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慌忙放下书,“皇上,你来了,我怎么没听到人通报。” “我没让他们惊动你,用晚膳了吗”他的语气尽量放轻柔。 肖雪闷闷不乐说,“没胃口,我也不饿。” “再不饿也要吃一点。”赵澈回头传膳,他是霸道的,肖雪有些不悦,却没发作,只是闷着不说话,小郡主的脾气是来得快,去得快,并不是真生赵澈的气,只是觉得从今天起京中她就举目无亲,心情有点低落罢了。 肖雪勉强用了一些,赵澈今天胃口也不好,两人吃得都不多,晚膳撤了后,赵澈没有去批阅奏折,而是在暖塌上坐下,肖雪疑惑地看着他。 赵澈问,“肖冰走了,你心情很差吗” 肖雪知道,他是皇上,她心里也无数次告诉自己,她有时候应该注意自己的态度,用臣子的心态对待皇上,如今她应该说,她已是皇上的人,绝无二心这一类的话。可肖雪又是一个真实的人,她遵从自己的内心,“我八岁的时候,母亲就病死了,父亲从此一蹶不振,我是哥哥带大的,从小感情就很好,我很少离开他,也很相信他。说起来,当年你救了我,我回到北郡后说要嫁给你,哥哥当时骗我,说等我十八岁,你还没成亲就过来提亲,我不愿意,说你一定成亲了。哥哥说,哪怕你成亲了也砍你的王妃,然后让你娶我。他是骗我的,我竟然相信了,傻傻的就在北郡等,等来你谋逆的消息,又等来了北郡和你开战的消息,我很生气,不知道怎么办,哥哥说,他当初骗我,只是因为疼我,只有我这个妹妹,他说得对。我知道世上哥哥最疼我,所以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听。我我只是想说,我和哥哥感情很好,很少离开他,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有些难过” “要怎么做,你才能开心一点”赵澈问,他没给她任何承诺,肖雪也不需要他给她任何承诺,她还没重要到赵澈对她许下任何关于北郡的承诺,甚至赵澈以后会对付北郡。 肖雪不去想这些事,专心想,要怎么做她心情才能好她冲皇上娇俏一笑,“皇上,你不用管我,我明天就好了。” 赵澈点了点头,肖雪都这么说,他便不再坚持,“那朕去养心殿批阅奏折,你早些歇着。” “好”肖雪说,赵澈立刻未央宫,除了未央宫,赵澈说,“皇后身边的影卫撤了吧。” 周正一怔,“是” 赵澈心想,这小丫头什么都给他了,人是他的,心也是他的,一生都是他的,又如此为他着想,不提一句让他为难的话,他怎么舍得再费心猜疑。 他会对她再好一点 再好一点。 第二天皇上就赏赐了一堆好东西过来,各种各样的珠宝,绸缎,古董各式各样,都是奇珍异宝,肖雪笑着,谢过皇恩,让如意收到库房。 如意和绿珠很开心,肖雪开心过后,兴致缺缺,她素来不爱这些东西。 263 赵澈这几日十分繁忙,少去未央宫,夜里睡不到两个时辰,皇上日理万机,政务十分繁杂,他心中也挂念肖雪,但没时间过来看她,日日派李公公过来问几声,吃得如何,睡得如何。 肖雪一直是乐观随遇而安的人,肖冰的离开给她带来低沉的心情,可也不过一天工夫,肖雪又富贵了活力四射的肖雪,宫里的女人时间多且不知道怎么打发,频繁多的时候,偶尔还窜窜门,明争暗斗什么的,宫里就她一位嫔妃,自然就没什么乐趣,也没什么消遣。如意是守宫规的,绿珠一人陪着她也不知道做什么,其余的奴仆更不敢对她说什么,所以肖雪的日子过得就更无聊。 她也会自己给自己找乐趣,因为脸上还出红疹,不能外出吹风,她便不去起码射箭,她就鼓捣她的未央宫,赵澈说,未央宫是她的,以后是要住一辈子的地方。肖雪前段时间心思都在赵澈身上,他又常来,她心中欢喜来不及,没来得及顾及其他,如今肖冰一走,她心里孤单,又想做点什么消遣。 她一直觉得未央宫是一个很死板的地方,方庭中四四方方的,花草树木少,死板的石头假山多,肖雪两人把石头都搬走,弄了一个小的鱼池,她要养鱼。 如意说御花园养了很多鱼儿,不如到那边去养,肖雪不想,于是如意就命人真的弄出一个小鱼塘,肖雪又派人把一些珊瑚,河草放进去,养了十几条小金鱼,冬天快到了,天气也冷,这鱼儿都是耐寒的,水只要不结冰,他们就能存活,这小鱼塘肖雪弄得有滋有味,又放了几朵荷花灯,百合灯,看起来像是荷花和百合盛开的鱼塘上。如意说这么一看真的漂亮,肖雪整了一个鱼塘,又让人把花摆放出自己喜欢的形状,不需要中规中矩的什么都按照规定做,且最右边的小花圃便做了一个秋千,白色的,旁边装饰着一些美丽的花朵。 肖雪弄完了院子一看,心中无比高兴,真的有活力多了,以前看上去死气沉沉的,怎么看都不好看,如今一看多好啊,弄完了院子,她又弄宫殿,未央宫金碧辉煌,肖雪也不喜欢,她是大改特改一番,她是皇后,皇上又宠爱,所以要什么内务府都会送过来。 她撤了一些金碧辉煌又死板的家具,换成她喜欢的,肖雪不喜欢什么山山水水的高雅,更喜欢舒适简单的大气,墙壁上的山水画都让她给撤了,她一时也没想挂什么就挂一些装饰品。地毯改成她喜欢的颜色,款式,用具,家具一路改,又让宫女弄了一些颜色鲜艳的小玩具,如抱枕,猫猫狗狗这一类的,房间里又放了两盆盆栽,这一弄下来,倒是有点不伦不类,却意外的温馨,看上去十分的舒服。 赵澈这几日忙,总算空下来便过来未央宫看他的小皇后,刚走进未央宫就仿佛自己走错了地方,外面变了好多,生机勃勃的,如意笑着说,“皇后说不喜欢原来的样子,所以她亲自重新布置了一番。” “都是她自己弄的” “是”如意和绿珠在一旁掩嘴笑,以赵澈的眼光估计是无法体会到肖雪的审美和乐趣,赵澈只觉得很有生机,进了内殿才发觉这未央宫从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变成一个温馨暖和的小家,特别是暖塌上,一排一排放着很多玩具,铺着厚厚的暖白色摊子,软绵绵的,他能想象到肖雪慵懒地坐在上面的感觉,她可以躺在她的世界里,肆意的翻滚。 赵澈惊讶地看着四周的变化,这恐怕是第一位敢把未央宫弄成这样子的皇后。他找了一圈没见到人,问绿珠,“皇后呢” “娘娘在后院。”绿珠说,赵澈起身起后院找肖雪。 肖雪在后院弹琴,她其实并不喜欢弹琴,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学的,有时候她也会弹一首,打发打发时间。 肖雪的琴弹得并不算非常的好,是属于会弹琴,却不算精通的那一种,她的琴声生涩,欢快,她似乎没有忧愁,从她的琴声里听到的只有温暖和舒服,欢乐和灿烂。赵澈心想,这是一名还不懂得愁苦的女子,他也希望她一辈子也不知道什么叫愁苦,无忧无虑。 “皇上,你来了”肖雪正弹完一首曲子就看见赵澈,慌忙站起来,赵澈才发觉后院也变化了好多,小径两旁都是花朵,像是一条花径一直通到凉亭,那女子就站在凉亭中,笑靥如花,亭亭玉立。 惊艳是他看到肖雪笑脸的第一感觉,她脸上的红疹已经好了,今天刚摘下面纱,所以肖雪心情很好,便来凉亭弹琴,本来她想去养心殿找赵澈,可赵澈似乎很忙,李公公说最近南郡事情让皇上烦心,心情不悦,娘娘少去打扰,牵扯到四郡,肖雪便不想去打扰也赵澈,她也想要避嫌。 所以没事做就来弹琴,今晚的月色极好,虽不是圆月,却有明亮的月光,她一身白纱站在月光下,纤长玲珑,肤若凝脂,眉不扫而黛,眼睛又圆又大又灵活,在月色中微微地眯成弯月,仿佛敛了一江春水,双颊生桃,朱唇润泽,修长优美的脖颈,风情四溢的身段,她所有的一切都美丽得那么不可思议。他不是没见过美女,可真没见过这样一笑倾城的美女,瞬间惊艳万千颜色,仿佛月光都被这样的艳色夺去了光彩。 几年前,他初见肖雪的时候,她还是一名青涩的孩子,这几天她带着面纱,他脑海里浮现的也是当年她十三岁的样子,美丽又青涩,这几年她变化不大,若要真说变化就只有身段和风情。 这是他的妻子,赵澈无疑是骄傲的,妻子如此美丽,当丈夫的自然是求之不得,且他也不担心又谁会抢走他的妻子,更不用担心什么红颜祸水的问题,这是他的女人,属于他的。 肖雪走了过来,娇羞地问,“皇上看我和几年前可有不同” 赵澈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失态,肖雪都走到他面前来了,他却浑然不知道,仿佛一名陷入情潮的少年郎,看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看得失神。 这真是少见的事情。 “很美。”赵澈毫不吝啬地给了她最好的评价,“天下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皇后是朕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佳人如花,倾国倾城。 他的话显然quyue了肖雪,她的眉目都弯起来,赵澈牵着她的手,快十二月的寒风把她的手冻得冰冷,赵澈不悦抿唇,“你病刚好就出来冻着,又出了红疹怎么办” 他说着牵她进了内室,室内温度正好,肖雪也觉得舒服,好几天没见着赵澈,她很想念,更喜欢腻着他,说她这几天的趣事,眉飞色舞地说她怎么鼓捣未央宫。 赵澈认真的听着,偶尔配合地问几句为何这么弄,肖雪一一回答,赵澈觉得这丫头的心思还真是灵活,一些不太可能出现的东西一起出现很有违和感,可看久了,却也觉得舒服。如这张价值连城的暖塌,她就铺了厚厚的褥子和毯子,躺上去如躺在棉花里一般,柔软,舒服,还有一些玩偶,她可以躺着看书,抱着玩偶睡觉,的确不伦不类却难得可爱。 “皇上觉得这样布置好不好”肖雪期待得到奖励,笑问他。 赵澈点头,“不错,很温馨,你的北郡的家也是怎么弄的” 肖雪点头,吃喝住行,肖雪最在意的是住,住的舒服了,一切都舒服了,赵澈莞尔,绿珠和如意传膳,冬天的膳食都以滋补为主,肖雪素来不喜欢,所以如意特意让御膳房做了一些北郡的食物,那是绿珠教给御膳房的,肖雪的食欲才勉强好了一些。赵澈所见过的女孩子中,都是食量很小,大家闺秀斯文翩翩的女子,仿佛多吃一点会坏了形象似的。肖雪不同,她心情好的时候,食量大,几乎能和赵澈一样,吃得多,且吃得香。 赵澈一直很好奇,她这么娇小的身板,吃的东西究竟都到哪儿去了,也不见长胖,吃饭对他而言就是必须吃,不吃会饿,会死的那种,要是光能补充能量估计他为问人为什么要吃饭,肖雪却把吃饭当成一件美事,她几乎能把菜桌上任何一道菜的营养,做法给说出来,出自哪儿,滋味怎么最好,她最是清楚。 她对吃的很在行,赵澈问,“你厨艺很好” 肖雪摇头,“我是光吃不练的。” 赵澈莞尔,她那双手一看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此很好,没必要去劳累。 一边用膳,一边听肖雪叽叽喳喳成了赵澈一大乐趣,两人坐得近,气氛又好,灯下看佳人,更胜平时三分,赵澈越看肖雪越觉得美丽。 她真是上天的宠儿,脸上细致得连一点瑕疵都没有,甚至是她都没有上脂粉,天生丽质,素颜朝天就美得令人窒息,他用膳的时候,竟然莫名其妙地觉得热 在这样寒风呼啸的十二月天里,只觉得天气为何这么热 264 夜里就寝时,肖雪这一次没抱着他,两人也在一个被窝里,肖雪平时若和赵澈睡,睡前总会讲很多话,她爱和他说话哪怕赵澈话少,总是说得少,可他听得耐心。所以肖雪也爱和他说话,总要说上一个时辰才会真正休息,两人靠在一起很是亲密。肖雪几乎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讲了一遍,赵澈也喜欢听她说这些事。 今天的肖雪一句话都没说,一个人在被窝里轻轻地呼吸,那芬芳的气息让赵澈越发觉得心里骚乱,这纱帐里的空气稀薄,他侧过身子凝着肖雪,她微微闭着眼睛,又长又直的睫毛安静柔顺地覆在肌肤上,赵澈轻声问,“肖雪,今天心情不好吗” 他知道她没有睡着,肖雪声音柔柔的,“没有啊。” 赵澈实在是一个不算健谈的男人,肖雪如果没有主动拉话题,他就没话说了,只是心中仿佛有一根什么东西让他很不舒服,他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让他有点愠怒,肖雪究竟怎么了用膳的时候还挺好的,他其实哪儿知道,肖雪那是紧张,她脸上的红疹消退了,便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紧张得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手心都是汗水,机灵的头脑都不知道哪儿去了,赵澈一说话她都吓了一跳,她对洞房又期待,有害怕,有莫名的紧张。 赵澈却完全误解了肖雪的意思,肖雪一紧张,没和他说话,赵澈此人又不擅长交际,两人自然就有些小误会,于是就这么同床异梦地过了一夜,赵澈带着怒火睡着了,确定他已经睡着,肖雪有点小失望,翻来覆去良久,又在他怀里睡着了。 翌日她醒来时,赵澈已上朝。 肖雪想起昨晚的沉默,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 一连十日,赵澈都没有踏入未央宫,日日宿在养心殿,若不是宫里只有一位皇后,宫女太监还会以为皇后失宠了呢,他们都看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感情看起来很好的他们突然就形同陌路。 肖雪自己也不明白,琢磨许久,摸不准要害。赵澈以前没来看他,还会让李公公来看她,可最近他连李公公没派来,肖雪百思不解。如意看得多,懂得也多,忙问肖雪,“皇后娘娘,您是不是说了什么惹皇上不开心” 肖雪茫然,“没有啊。” 她什么都没说过啊,两人休息前还好好的,她只不过是有些紧张罢了,所以提心吊胆,也没怎么样啊,为什么皇上就生气了 或许他很忙吧,肖雪自我安慰。 可半个月转眼过去,肖雪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别说是她了,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觉得不对劲,皇上和皇后之间的气氛实在耐人寻味,肖雪这半个月去过养心殿找赵澈三次,赵澈都说忙,避而不见。 赵澈其实在想一个问题,他觉得没想明白之前他不去找肖雪,他在想肖雪为什么突然抗拒他,是不是因为肖冰离开,他政务繁忙冷落了她,所以她不开心 他觉得肖雪的心事很好猜,应该不是因为这件事才会生气,那又是为了什么 他几乎要不耻下问了,问周正的话,他不会笑话他 赵澈除了政务就琢磨肖雪的事情,肖雪来见他,他也不想见,不知道她来做什么所以就有点抗拒,赵澈对女人一直是不理解,女人对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他不明白为什么上一刻还好好的女人下一刻就翻脸了。 肖雪渐渐地怒了,她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那天晚上一切都很正常,她是有问有答的,唯一不正常的是她太紧张不说话,可你也不能因为我紧张不说话就闹脾气不见我,这太莫名其妙了。肖雪一想自己没有错,那有错的就是赵澈了,于是肖雪第四次到养心殿找赵澈。 李公公传皇上的口谕,忙,让皇后先回去,又是一样的借口,肖雪绷着一张俏脸,直接推开李公公往养心殿走。李公公慌忙想拦,周正慌忙拦住他,所以肖雪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养心殿,这是她第一次来养心殿,赵澈的地盘,她没心情去欣赏养心殿怎么样,也没时间感慨养心殿多金碧辉煌多么厚重,人已俏生生地站在赵澈面前。 赵澈也在苦恼,肖雪来找他干什么先翻脸是肖雪又不是她,赵澈的态度一直是我还没弄清楚这个问题之前我是不会去碰这个问题的,就如他研究一场战役,他觉得这样打没胜算,他是不会打算这么打的,也不会碰这样的战术,知道他研究出来必胜的战术。 他一直是如此,可他对女人的了解太过匮乏就造成他和肖雪之间的隔阂十八岁是一个不小的鸿沟啊。 所以肖雪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赵澈怒了,该死的李铭周正,竟然让他没理解的问题就这么跑到他面前来,该拖出去砍了,愠怒过后,赵澈又想,反了啊,他都没生气,她绷着一张小脸干什么他习惯肖雪笑,看肖雪绷着脸是第一次。 他一本正经地拿过奏折来看,风轻云淡地问,“皇后有什么事非要见朕不可” 他甚至忘了,他是天子,皇后抗命不遵,他可以站起来一拍桌子喊一声打入冷宫,可赵澈完全没想到这问题,唯独想到的问题是,肖雪在气什么 不是她先给他脸色看吗 肖雪绷着小脸问,“皇上,您是不是对臣妾不满” 臣妾赵澈一愣,这词从肖雪嘴巴里吐出来怎么都觉得很怪异,瞧人家小姑娘礼仪多好啊,原来人家不是不懂礼仪,只是过去不想用罢了。 嗯,他不喜欢这样的肖雪,赵澈心想。 赵澈的世界其实很简单,他要的,他怎么都会要,他不要的,他怎么都不会要,他想疼的人,他一定会疼,他遇见问题就一定会解决问题。 他如今只是没弄清楚问题在哪儿所以在思考。 肖雪更把他弄糊涂了。 十八岁真是不小的代沟啊,肖雪姑娘青春活泼和一个纯军营长大的男人证明了男人和女人的想的事情永远不是一回事。请同志们不要怪罪偶们可爱的皇上哈,这是对女人一无所知的男人,女人对他来说就是火星人他要慢慢的了解。 266 赵澈看着肖雪,蹙了蹙眉,冷声问,“皇后,你在做什么” 肖雪也在想,是啊,她在做什么,如此无礼,如此放肆,可她就忍受不住,为什么他好好的突然改变了态度,肖雪觉得他们之间一定出了问题,可他不知道问题在哪儿。 “臣妾在请教皇上,是否对臣妾有所不满。”肖雪道,赵澈眯起眼睛,“放肆” 龙颜震怒,若是一般女子,早就跪下行礼,肖雪却丝毫不怕,挺直了背脊看着赵澈,她走了过来,傲然而立,如一朵倔强的花朵,美丽硬骨,生机勃勃的脸上焕发出青春的生命力,“皇上,臣妾是放肆了,敢问皇上,为何这段日子对臣妾不闻不问,若是臣妾有做错的地方,皇上大可以指出来,臣妾错了,自然会改。” 赵澈非常不喜欢这样和他生疏着的肖雪,他又不懂得如何梳理他们的关系,只能靠着皇上这一冷硬的一面和肖雪对视,目光没有一丝退让。 肖雪的心慢慢地沉入谷底,她觉得冷,他一点都没把她放在心上,所以才会如此冷漠,如此无情,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她真的不懂,她以为他们之间总会有一点点感情的,这些天的温柔呵护又是为了什么,哥哥一走,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吗为什么他对她就没了耐心。 肖雪百思不得其解,委屈之情也慢慢地涌上来,带来几分悲伤,赵澈愠怒的火慢慢地降下来,多少带出几分莫名其妙的愧疚情绪,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见肖雪如此委屈,他仿佛觉得自己真的错了。 他错在哪儿,他不知道。 “真没有对你不满,最近政事繁忙,皇后请多体谅。”赵澈冷硬说,低下头看奏折,“若没有其他事情,皇后且先退下,朕要忙了。” 肖雪仰头看着他,“皇上,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你想把一个人打入天牢,你至少要给她一个罪名,我的罪名是什么” “朕没有要把你打入天牢。”赵澈抬头,一本正经地说,肖雪在胡说八道什么,他哪有要把她打入天牢的意思,肖雪暗忖,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样的比喻都听不出来。她当下不免地瞪他,又大又圆又灵活的眼睛如宝石一样瞪着她,赵澈觉得心痒痒的。这是第一名敢瞪他的女子,他却不觉得愤怒,只觉得她这样的表情很生动,很可爱。 “那你冷落我的罪名是什么”肖雪直接问,赵澈心想,肖雪是个真实的女子,她敢这样问他,一点都不担心他震怒,也没觉得不该如此问。 赵澈说不出为何要冷落她,难道他能说,朕没琢磨透到底你为什么翻脸,所以没去找你吗身为一名皇上,说这样的话显得那么不英明神武,所以赵澈面上就更冷酷了,几乎可以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肖雪失望,她今天不要一个答案,誓不罢休,就这么起了脾气和赵澈对着干,没离开养心殿,她到一旁坐下来,“皇上既然忙,那么臣妾便在这里等皇上不忙了,我们再谈谈。” “肖雪你放肆”赵澈愠怒起身,指着肖雪,“谁给你这样的权力,让你敢如此质问朕” 肖雪哪怕再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有些怕了,赵澈是真的怒了,成亲这么多天,她第一次见赵澈发脾气,此刻的男子身上带着一股冷厉的杀气,如她的哥哥,程慕白告诉她的那名男子一样,冷酷无情,她彷徨无助,她委屈自嘲,原来他真的是一名阎罗一般的男人。 这样不怒而威的杀气扑面而来,给人的感觉是煞气真的好重。 他似乎会杀了她。 据说皇上杀人就动嘴巴而已,人就没了。肖雪一时想了许多,眼泪慢慢地涌上来,含泪却没落下来,赵澈也忘了自己为什么发脾气,看着含泪的肖雪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没见过这样的肖雪,在他眼里,肖雪应该是笑得很灿烂的女子,不会有这样悲伤委屈的神色。肖雪慢慢地低下高傲的头颅,缓缓说,“皇上,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好好的,你会突然变了态度,我以为我以为你对我那么疼爱,呵护,多少对我是有点感情的,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那么,那么的喜欢你,那么的想成为你心目中的妻子,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欢你,多喜欢你” 她的眼泪大颗地落,转身走出养心殿,留下更彷徨晦涩的男人,此生他第一次听到有女子说,我是多么多么喜欢你,一直重复强调。 可他都做了什么,让她哭泣了。 肖雪回到未央宫,抱着绿珠大哭,她不是一个有情绪会忍着不发泄的人,她伤心难过,自然要哭泣,绿珠抱着她的主子,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如意让服侍的宫女先出去,也在一旁伺候着。 肖雪哭累了,人便睡在绿珠怀里,一直睡到傍晚才起来,眼睛肿得和核桃似的,眼睛里全是血丝,肖雪揉揉眼睛,笑吟吟地和绿珠说,“我饿了。” 绿珠和如意慌忙去热了膳食,如意有些奇怪地看着肖雪,除了眼睛有些红肿,几乎看不出来她哭泣过,她的心情又恢复了。绿珠说,她家小姐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哭一哭就没事,难不成真的没事了 如意是有点意外,这位皇后的情绪收放也太自如了。 晚膳都是肖雪喜欢吃的,她吃了平时分量的三倍,她胃口一直都不错,虽然说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可她一直吃得都多。 一边吃一边赞,可今天吃得也太多了。如意怕她积食难受,硬是让人撤了晚膳,肖雪这才没机会继续吃,如意又泡了一些消食的茶水让肖雪喝下,夜里睡得便会舒服一些。 肖雪心情畅快得令人心疼。 267 夜里很冷,肖雪习惯了北国的温度,却暂时还没习惯京城的冷,那是一种湿冷,她喊绿珠再升一个暖炉,她冷得受不了,如意去升了一个暖炉送来,肖雪睡得才舒服一些。 翌日天蒙蒙亮就醒了,早一日睡得多,昨晚也睡得沉,清晨起来得也早,外面无声无息的,肖雪推开窗户一看,只见眼前飘起鹅毛雪花,院子里树木覆盖一层薄薄的雪花,她眼睛一亮,慌忙跑出去。 初雪 京城下起了初雪,美得纯洁无暇,天地间白茫茫的,天空也是白色的,触目都是一片纯洁的色彩,院子里飘着一股梅花的香气。 如意守夜伺候,天气冷,她在暖塌上睡得也舒服,肖雪把一件白色的大氅拿过来披上,又穿好鞋袜,悄悄出门,未央宫一片静悄悄的,出了门也没见什么人,天还没全亮,天色尚有几丝阴暗。肖雪一人慢慢地朝梅园走去,一路都很安静,偶尔有侍卫走过,肖雪没有惊动任何人,一个人便到未央宫最近的梅园。 她称不上喜欢梅花,可乍一看梅林的花都开了,白雪红梅,连绵不断,此景此情真的美得窒息,她被吸引住目光,惊喜地看着盛开的梅花。 京城初雪,梅花盛开,昨天她的心情低落,今天她的心情好起来,这样的美景让人的心情都变得好,变得那么的舒服,肖雪只觉得生活真的很美好。 她慢慢地走在梅花林中,如一名娇俏的精灵闪烁,欢快地在梅花林中跳跃,北郡没有这么大的梅花园,她见过的梅花次数极少,虽然赶不上她最大的梨花,可如今冬天唯独梅花开得最好,谁都喜欢这样极致的美景。 赵澈一早起来就知道下雪了,他也没有惊动任何人,一人来赏梅,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梅花,又或者爱屋及乌,只是因为那人喜欢,他在王府种了一地梅花,如今又在宫中种了几个梅园,不可否认,梅花真的美丽,他赏玩这么多年,只觉得美丽。 恐怕没有云不悔的原因,他也会喜爱梅花,可因为她,他更是喜爱,他这人没什么惜花的心情,皆是因为是她所爱,所以他才开始爱上。 这样的心情其实很傻。 白雪红梅,人间美景,他脑海里不由得浮起他和云不悔的点点滴滴,他和她之间的回忆真的少,唯独鸿雁传书最是深刻,她的书信,他都好好地收在养心殿,他喜欢收藏关于她的一切,如今也把她深深埋在心底深处。 偶尔,夜深人静,他还是会想起她。 如今看见梅花,更想起远在凤城的她,他知道程慕白对她如珠如宝,一定会待她好,他们一定会幸福,如今下雪了,凤城也该下雪了,梅花怕也是开了。 不知道她看见梅花一夜之间盛开,会有什么样的喜悦心情。 他刚这么想着就看见一道精灵般的人影在梅花林中穿梭,赵澈不免有些恍惚起来,那人裹着厚厚的防雪大氅,戴着毛茸茸的防雪帽,把人都包裹起来。他只看见他的侧影在梅林中穿梭,赵澈不是一个带着梦幻的男人,他不会认为远在京城的云不悔出现在宫中。他以为是哪位喜欢梅花的宫女一早过来赏梅,他也没惊动她,倏然听到一声噗通的摔倒声,梅林里传来一阵痛吟,雪地滑,她这么穿梭很容易摔跤。 那人伏在雪地好久没起身,赵澈蹙眉,走了过去,他纯碎是因为梅花,所以才对梅林中的女子好奇,一走过去才发现她的绣鞋十分眼熟。 那针线是极好的,是皇后的绣鞋。赵澈脚步突然急促起来,狂奔过去,惊得震落梅花枝头的雪,簌簌而下,肖雪摔得重了,一时不知道抽到哪根筋,脚疼得厉害,一直趴着动弹不得。 “肖雪”赵澈大喊着,人已蹲下来扶起她,肖雪痛苦皱眉,五官都挤在一起,扭曲得厉害,肖雪一直抽搐着,见是赵澈,别扭地别开脸,还幼稚的哼了一声,孩子气的举动缓冲了赵澈对他们之间关系的为难和尴尬,只觉得她可爱至极。“伤到哪儿了吗” 肖雪倔强地仰着头,“没有” 赵澈气也不是,恼也不是,突然打横抱起她,肖雪喊了一声,已被他稳稳地抱起来,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肖雪有点娇羞地缩在他怀里,唇角越来越柔软。 她喜欢赵澈,她不怕赵澈知道,就怕他不知道,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对他付出,想要告诉他,她的心意,赵澈躲着她,她可以主动去找他,这都无所谓。 虽然才吵过一架,昨天他的行为她也有点伤心,可今天见他担心自己,哪怕是这样小小的担心也让肖雪心中的不快烟消云散。 我们暗恋一个人的时候,他对你哪怕一点点好,你也会感激涕零,你对他的要求总是放低,放低,因为所得到的是自己意外之喜。 相反的,我们和别人相爱时,便会苛求对方,再好一点,再完美一点,总是无限地放大了自己的需求,忘却原来的心意,其实并非自己的爱变质了,只是欲望大了。 肖雪对赵澈,如今是前一种,暗恋。 赵澈对她一点点好,她就满足,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好,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情更让人开心呢 赵澈抱着肖雪回未央宫的时候,如意也刚醒来,赵澈让她赶紧去请太医,他抱着肖雪进了内室,把她放到床上,“哪儿难受” 肖雪稍微动了动自己的右脚,“抽筋了。” 赵澈握住她的小腿肚,轻轻地揉,他的手劲重,刚碰上一会儿肖雪就喊疼,赵澈慌忙松了力道,肖雪说,“你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了,轻点” 她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带着可爱的小脾气。 赵澈莞尔,“是,朕来伺候你,轻点总可以了吧” 268 肖雪只是不小心绊着,天气太冷抽筋,并没有拉上肌肉,也没有伤着骨头,太医来了一会儿便走了,嘱咐皇后小心一些免得再伤着自己。 赵澈本想在未央宫多陪她一会儿,可要上早朝,他不能在未央宫多留,坐了一会儿就上早朝,肖雪用了早膳又睡回笼觉,赵澈下了早朝,又处理政务,今天不像前几天那么心无旁骛,他有些走神,担心肖雪,他在养心殿心神不定地处理一些奏折,状态实在不好就起身,过未央宫来找肖雪。 肖雪睡觉,人还没起来,赵澈便在未央宫的暖塌上坐下来看书,他最喜欢肖雪未央宫的暖塌,铺得很厚,暖融融的,躺着十分舒服,肖雪最喜欢如猫咪一样窝在暖塌里。想到猫咪,赵澈就想到今早镇远侯进贡的白狐,小小的一只,如刚出声的小猫咪,浑体雪白,有一双粉色的眼睛,如最漂亮的粉色宝石,鼻子也是粉粉嫩嫩的。赵澈一看见那小白狐就喜欢,本想送给云不悔当礼物,她除夕心情素来不好,送给她陪着过除夕倒是不错的注意。也算是他给她家小子的礼物,可如今人在未央宫,心思就在肖雪身上。 肖雪在宫中举目无亲,又没有同龄的女孩能陪她玩,日日等他下朝,定然很孤单。这小白狐不如送给肖雪,他和她这几天又在冷战,小丫头刚刚还绷着脸,送她一只小白狐哄她开心也好。赵澈这么一想就唤来周正,让他去把小白狐带过来,那是一只灵物,赵澈吩咐人好生养着,待遇比他和皇后都好。 没一会儿,周正就把小白狐带过来,赵澈抱着它在看书,等着肖雪起来,肖雪一觉睡得沉,天气冷,被窝暖和睡得也舒服,赵澈看了一个时辰书,肖雪还没转醒的迹象。他暗忖,她这皇后当得真舒服,无忧无虑,后宫无人,她不需要费心管理什么,什么事情内务府都安排好了。她什么都不需要做,真正可以说是睡到自然醒都没有关系,真舒服。他却是劳碌命,夜里没睡三个时辰,又要起来忙碌。他放下书,抱着小白狐走向内室,肖雪睡觉喜欢卷着身子睡,头发散在玉枕上,脸颊如桃花,美艳动人,慵懒风情尽显。赵澈把小白狐放到她的脸上,小白狐在肖雪脸上蹦跶一下,他突然钻进肖雪的衣襟里,小白狐也是公的,知道哪儿柔软哪儿摸。 肖雪睡得香甜突然感觉自己胸口跑进什么东西,慌忙睁开眼睛就见赵澈错愕地看着她的胸口,内室很暖和,肖雪一条玉臂露在被子外面,白皙修长,她的领口本来就有点开,小白狐这么一钻进去,腰带也就松了,胸口就更开,她惊得坐起来,领口全开了。绣着牡丹的大红肚dou露出来,带子还松着,精致的锁骨到胸口那一处肌肤白皙如雪,似乎还飘着一股moli香气。赵澈没想到小白狐会带来这么大的福利,他发誓他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看她睡得香甜,自己又是劳碌命,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甘心所以要骚扰她。 结果肖雪真的被小白狐给xing骚扰,间接地便宜他。 大红的肚dou,纤细的腰肢,白皙的肌肤,玲珑的身段,怎么看都让赵澈眼睛冒火,总觉得真的好美,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喉结上下滚动,眼眸里慢慢地扬起一股火来。肖雪顺着他的目光看下,脸蛋顿时滴血,慌忙拉着衣襟裹住自己,结果把小白狐给裹在身子里,肖雪最怕痒,这么一裹着,痒得她差点跳起来,同时也色变,这是什么东西啊。 赵澈怕她把小白狐给闷死了,慌忙拉开她的手,把小白狐从她怀里解救出来,小白狐是个色胚,她觉得肖雪怀里真香,刚一出来就扑向肖雪,在肖雪柔软出磨蹭。 赵澈面黑,他开始后悔把这么一个小东西送给肖雪,他该送给云不悔,让程慕白和云不悔为这么一只小东西大眼瞪小眼的,怎么此等悲剧的事情就落到自己身上来了。 肖雪娇羞过后是惊喜,“小狐狸,竟然是狐狸” 她见过这样漂亮的狐狸,那一年的雪山,她就追着这样的狐狸满山跑,她想抓一只回去养,结果跑了三天,寻了三天,她寻不到了。 连影子都没有再看到,肖雪觉得非常可惜,她对这样的小狐狸简直喜欢极了,赵澈看着她惊喜的目光总算觉得,嗯,这小狐狸还算有点用处。最起码肖雪笑了,虽然她不是对自己笑。 赵澈心情一好,脸也不黑了,肖雪抱着小狐狸左看右看,总算确定是一种真的狐狸,她喜不自禁,“皇上,这是哪儿来的” “镇北侯偶然猎到,送给朕的。”赵澈说,这么稀奇的小东西,自然比什么珠宝都要珍贵得多,镇北侯正好有求于他,于是送小狐狸来讨好他。 肖雪亲了小狐狸好几下,她固执地认为,这就是自己当年追的那只小狐狸,这种生物在雪山上其实不多,已快绝迹,整个雪山也没几只这样纯白的狐狸,且眼睛还是粉红色的。 赵澈见肖雪如此欢喜,他心中也欢喜,总算做对了一件事讨这小丫头欢心,他送那么多珠宝给她,没见她戴着,也没见她多喜欢。 倒是这样的稀罕物,她喜欢得紧。 肖雪犹豫不决,问赵澈,“皇上是打算送给我吗” 她忘记了彼此的矛盾和争吵,一心一意地盯着小白狐,她得把狐狸弄到手再说,赵澈可不是笨蛋,他说,“这是镇北侯送朕的,真喜欢得紧,所以带在身边,皇后也喜欢吗” 纯真的肖雪美女对赵澈的了解不深,不知道他说的是假话,皇帝大人生平最讨厌这种小小的柔软的生物,他喜欢骏马猎豹这一类矫健敏捷的生物。一点都不喜欢小狐狸,肖雪不知道,她嘟着嘴巴,可怜兮兮地求着,“皇上,你看起来那么英明神武,也不像是要带着小狐狸的,不如送给我吧。” 269 纯真的肖雪美女对赵澈的了解不深,不知道他说的是假话,皇帝大人生平最讨厌这种小小的柔软的生物,他喜欢骏马猎豹这一类矫健敏捷的生物。一点都不喜欢小狐狸,肖雪不知道,她嘟着嘴巴,可怜兮兮地求着,“皇上,你看起来那么英明神武,也不像是要带着小狐狸的,不如送给我吧。” “可朕也喜欢啊。”赵澈淡淡说,他说话的时候,音色都是一个水平线上的,所以听着就觉得此人没情绪波动,肖雪已经习惯了,也没觉得挫败。 她说,“我也喜欢。我爹爹说了,男女成亲以后,男的一切财产都属于女的,所以你的小狐狸也是我的,他以后就随着我了。”她说得一锤定音般,固执地抱着小狐狸把赵澈给忽略。赵澈挑眉,北郡王那混蛋的性子说得出这种话,据说北郡王妃没过世之前,北郡王对她是宠得叫一个可怕,典型的妻奴。所以他给肖雪灌输的观念他一点都不奇怪。 “皇后若是想要这只小狐狸,也不是不可以。”赵澈故作姿态地吊着肖雪,肖雪期盼地看着他,问,“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小狐狸” 只要能做得到,她就一定会做到。 赵澈想了想,“肖雪,你告诉朕,为什么生气,朕就把小狐狸给你。” 他终于不耻下问,赵澈这人有一个优点,他的世界很简单,是非黑白分明,他也没多少纠结的情绪,他和肖雪闹这么多天是他没遇见过肖雪这样的女子,他拿不住要把她怎么办,所以他犹豫。 肖雪闯进来说了那一席话后,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地方做错了,不该这样子,因为肖雪的指控他莫名其妙,赵澈想不明白,他觉得肖雪也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也不是一个花花肠子很多的人,不如他就直接问了。做人是要直接一点,这样对彼此都好。 肖雪蹙眉,看着赵澈,他说反了吧 “皇上,你说笑吧,是你生我的气,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肖雪没好气地说,她觉得赵澈疯了,怎么倒过来说她生气了 “朕没有生你的气。”赵澈伸冤,“朕什么时候说过生你的气” “你的养心殿的时候吼我,看样子还想把我给砍了。”肖雪指控,她并没有很大声,她的心神都被小狐狸给吸引住了,所以说得也没那么在意。 赵澈觉得自己真心的冤枉,“肖雪,是你无理取闹在先,朕动怒有什么不对” “我无理取闹”肖雪拔高了声音,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赵澈,比气场,比耐心,赵澈能比死一百个肖雪,所以她瞪他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且赵澈觉得她生气的时候,风情正好,浓得令人想要亲一口。“皇上,你半个月不见我,我求见几次,你都不理我。你说你忙,你以前忙,总会派李公公过来问几声,这段时间不闻不问,我不知道哪儿得罪你了,所以我去找你问清楚。可你不见我,你不见我,我找谁说去。好不容易我放肆了,闯进养心殿,你又不想和我谈,你说你忙,那我等你忙完再谈,我哪里无理取闹了你要不想见我,你直接说不见就好,何必找这么多可笑的借口。” 肖雪噼里啪啦说一通,赵澈蹙眉,他不知道该如何和肖雪解释这段日子的心情,于是试探着问,“那你不生朕的气了” “不生气。”肖雪说,看在小狐狸的份上,“所以这小狐狸是我的了吧” 赵澈还没来得及为前面一句话开心就因后面那句话郁闷,原来肖雪是为了小狐狸,他觉得自己竟然没有一只小狐狸重要,这回就更后悔把这生物带到肖雪面前来。 可君无戏言,说是她的,那就是她的了。 再说她喜欢,他本也就会给她。 肖雪爱不释手地抱着小狐狸,突然察觉自己的衣襟还没拉开,慌忙把小狐狸放下,把自己的衣服拉开,赵澈目光一热,身体紧绷,这样陌生的反应让他有些窘色。 这气氛也好,肖雪不是一个记前愁的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赵澈坐上来,她大方地让出一点位置,赵澈脱了鞋袜上来,肖雪抱着小狐狸,一本正经地看着赵澈说,“皇上,我们谈一谈,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冷落我这么多天,我做错什么了” 她旧话重提,赵澈摇头,“你什么都没做错。” “那是为什么” 赵澈苦恼,又有些困惑,女人对他而言,真的太复杂了,女人心,海底针,饶是这么简单的肖雪对于赵澈而言,也是难懂的,哪怕肖雪已是把自己的情绪都表露在脸上,赵澈有时候也会错意。 “朕以为以为你生气了。”赵澈说起这件事,便有些小为难,他凝着肖雪,“你真的没生朕的气” 肖雪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等等皇上,咱们得好好谈一谈,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生气了” 赵澈觉得要说起这件事就有点丢人,他是九五之尊啊,他是皇上啊,要说这样的事情有些难为情。 肖雪却鼓励赵澈,“皇上,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我这辈子除了爹爹和哥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怎么可能对你生气,如果你让我生气了,我会直接告诉你。我们差这么多岁,我们经历的事情也不一样,我们的观念自然也不一样,所以相处起来就比较困难。可人和人的相处,不管年纪相差多大,最可贵的就是真诚,我自认为已经很真诚地对待皇上,那皇上呢,是否真诚地对待我” 赵澈被肖雪说中了心事,更是彷徨,他迷糊的小妻子,其实把什么都看透了,他却还藏着别的心思,他有些愧对她,可没办法,这就是联姻。 270 朝廷和北郡的联姻,她是北郡女儿,他是皇上,所以注定我们之间会有一层谁也无法触摸的东西,也无法融合的东西。赵澈心想,既然这已经是无可奈何了,那就在不触摸这层禁忌之上,尽可能地真诚的对待肖雪,如她所愿。 “那天晚上,你都不理朕,朕以为你生气了。”赵澈说出他的心结,他至今都没能理解为什么肖雪那天晚上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所以他琢磨许久,琢磨不透。肖雪抿唇,眯起眼睛,“就是这样,所以你觉得我生气了,然后你就不理我” 赵澈默认,肖雪彻底败了,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赵澈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她觉得有女人能受得了他才叫世间奇事,他的脑袋里装了什么分明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想得那么复杂。 那天晚上,她以为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自己紧张得话都说不好,更别提有心思和赵澈聊谈,赵澈也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两人都莫名其妙最后睡着了。 肖雪想起自己的心情,脸上一热,可想到赵澈的误解,她又很无奈,“皇上,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赵澈问。 肖雪反问,“我不理你,难道你就不能自己找话题和我说吗一定要我和你说话才行” 赵澈蹙眉,他不知道和肖雪说什么,和女人交谈是他的弱项,肖雪想了想,“算了,算了,不提了,这件事太莫名其妙了,皇上,你只要知道我那天不是生你气就好。”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赵澈打破沙锅问到底,既然肖雪都说不生气了,他自然要问到底,这问题困扰他很久,肖雪瞪圆眼睛看赵澈,握拳,反复告诉自己,这男人太闷,又不解风情,可横竖是她选的,她喜欢的男人,不生气,不生气,赵澈不知道肖雪已在做心理建设,又重复问一句,“为什么” 肖雪忍无可忍地吼,“程澈,你真是一块石头,茅坑旁边的石头。” 赵澈危险地眯起眼睛,肖雪吼过之后不理他,抱着小狐狸一阵狂亲,“小宝贝,还是你最好,知情识趣。” 赵澈咬牙,她这是讽刺他不知情也不识趣吗 他伸手夺过小狐狸,“不给你了。” “不行,你答应给我了,君无戏言。”肖雪说着,撑着身子去抢,赵澈躲着她,“君无戏言是和南国的臣子说的,你是我妻子又不是我臣子,我反悔了,不给你。” “程澈,你混蛋。”肖雪奋起反抗,压着他的大腿就抱过去抢,这床虽然大,可一男一女在床上胡闹地方也就显得窄了。肖雪最后爬上他腰,伸手去夺小狐狸,赵澈把小狐狸给仍出纱帐外。肖雪一阵抬起脚就踩他,太过分了,仗着自己手长脚长欺负她。 赵澈微笑着握住她的小脚,手一拉就把她拉到怀里,肖雪的膝盖顶着他的小腹,这重力太大,姿势也不舒服,肖雪索性把脚一伸,人就跨坐在赵澈腰腹上。赵澈微笑抱着她,她是真的娇小,抱在他怀里都有点很小很柔软的感觉,肖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做一件蠢事。因为这姿势实在太方便,她人就这么不纯洁地坐在他身上,他微笑地仰着头看她,肖雪鬼使神差低下头就吻住他的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就是想吻他。 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占据在自己怀里,把这个人都占据在自己的人生里,肖雪第一次亲吻一个人,很不巧的,赵澈也是初吻,两人几乎不懂得怎么亲吻,只凭着一股本能,吸吮着彼此的唇瓣,缠着彼此的舌尖,凭着本能寻找令对方颤抖的方式接吻。赵澈的本能很显然比肖雪要好,他很快就化被动为主动,亲密地吸吮着肖雪的唇瓣,柔软的,芬芳的,带着醉人的温柔和灼热慢慢地渗透到他的四肢百骸。 赵澈无法理解这样的冲动,带着热血的冲动,他抱着肖雪的身子紧紧地按在自己的怀里,紧密得一丝不透。肖雪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无法呼吸,拼命地推开他少许,赵澈的眸又深又黑,如要把她的灵魂都吸进去,肖雪心中一紧,莫名地颤抖起来,赵澈凝着她的芙蓉面,痴迷地落下无数的轻吻。肖雪眯着眼睛,修长的脖子后仰,迷离的热气涌上来,她皓白的肌肤染成粉色,赵澈轻吻着她修长的脖子,沿着她的脖子一直滑到她的锁骨,轻舔慢吻。肖雪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襟,又想起这是白日,光线透亮,她有些害羞起来,忍不住抵住赵澈的胸膛 “皇上”肖雪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嗓音如迷离沙哑,有一股欲拒还迎的气息,这让赵澈的热血瞬间聚集到身下,这样的娇媚的声音点燃他身体最沸腾的热血,倏然把她压到身下去。 他有些急切地扯她的衣衫,推高她的内衫,粗糙的大手抚摸着他妻子娇嫩的肌肤,那迷人的触感比他摸过的任何一寸丝绸都要柔软,细滑。 她的理智慢慢地消逝,也忘却这她的顾忌,才片刻功夫,他和她已坦诚相见,赵澈深深地凝视着身下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娇躯,莹白的肌肤,修长的轮廓,细致的线条,每一寸都让他着迷。他过分luolu的目光看得肖雪一阵娇羞,赵澈已覆上来,攫住她的唇舌,她的唇实在太美好,赵澈从来没觉得,他是如此的猴急地想要一个女人,他甚至还不真正地懂得该怎么要一个人,可男人的本能让他知道,他想要他的妻子。属于军人的理智早就土崩瓦解,宫廷最忌讳白日宣yin,此刻他已全然不在乎,心里眼里就他身下的女子。 271 赵澈是属于那种心动就一定会有所行动的人,他是标准的行动派,心结一解开,又是他的小妻子,他自然会要她,他不见得多爱肖雪。可肖雪已是他的妻子,人和心都属于他,这才是赵澈最在意的,也深深地刻在心中的东西。他要她完整地变成他名符其实的妻子。他发现自己并不在乎她是北郡的女儿,当初娶她,就明知道她是北郡的女儿。 肖雪如一块玉,那么美好无暇,他觉得破破烂烂的自己都配不上肖雪,他不知道她看上他什么,可既然看上,他也动了心思,又已属于他。 她就是他的了。 他闯入肖雪的唇舌中,笨拙又热情地亲吻他的小妻子,他不懂得怎么接吻,并没有什么技巧,只是好奇地探索,热情地探索,热气从他们亲密接触的地方散开,肖雪觉得自己宛若在油锅中,被他吻得魂不附体,甚至涣散,她伸手抱住他,赵澈哪怕不懂,他也是强势的,他是军人。他十余岁就从军,在军营里度过他的少年时光,慢慢地登上将军的位置,他容不得拒绝,他要他的士兵必须无条件服从他。 这是军人的天性,肖雪又羞又怕,光线太明亮反而让她有些不安,小小的抗拒被赵澈强行掐灭,他的手揉着她的丰润,不知技巧的揉捏,亲吻。他的气息充满了对敌人一般的攻击性,像一头优雅又敏捷的猎豹。肖雪的身体里慢慢地燃起一团火,把她的人再一次烧得三魂六魄飞出体外,她沉浸在他制造的心悸中。 肌肤相亲,紧密无隙,肖雪忍不住轻哼几声,赵澈也发出类似于肖雪的轻哼声,比她更粗重一些,那温热的肌肤相触,她的香气如兰钻进他的鼻息中,他的气息完全乱了。她媚眼如丝,面如桃花,双唇被他吻得红肿,娇艳欲滴,赵澈轻抚着她的唇,这样的肖雪给他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她如一名性感的妖精在他身下婉转chenghuan,这让赵澈的热情达到最高顶,他低吼一声,低头又吻住她的唇,灼热的吻偏开,烙在耳垂后,大手一边顺着她的腰线抚摸,来回地梭巡着肖雪甜蜜的肌肤,肖雪本能的战栗,颤抖,轻呼着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和i态是最好的催化剂,他的眼睛被yuwang熏染,跳跃着火苗,肖雪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陌生的自己,赵澈的手覆着她的柔软,肖雪有点害怕这样的他,她本来就有些忐忑,虽然也有期待,可紧张是占得多了,特别是这样的光线下,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抗拒起来。 她的眼睛落在他的胸膛上,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他是身体强壮的男人,胸膛结实的肌肉滴着汗水,充满了美和力量,性感得让肖雪红了脸。胸膛上有两道可怕的伤疤,看起来是有些日子了,一道比较长,一道比较短,最长的那一道从胸膛划到小腹,看起来分外的可怕。肖雪几乎能想象到,当年赵澈受了什么样的伤,这是刀伤,他一定很疼,流了很多血。肖雪的眼睛突然湿润起来,挣扎着抚摸他胸口的伤疤。赵澈粗重地喘息,感觉她小手带给他的火热,他的眼睛变得更火热,肖雪含泪问,“疼不疼” 赵澈亲吻她的眼睛,含笑说,“不疼,早就不疼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伤”肖雪问。 “十五岁,我第一次出战受的伤,被一名装死的敌兵砍中,看着可怕,其实伤得不重。”赵澈轻描淡写,肖雪心如刀割,这个男人是马上打下的江山,他越是轻描淡写,她越是能感觉到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危险重重,他一定受过很多伤,她刚刚摸到背后的肌肤并不算平滑,定是各种各样的伤口。 这样的强壮的身体,本不该有这样可怕的伤。肖雪攀着赵澈的肩膀,温柔地吻着那道狰狞的疤痕,湿润柔软的唇给予她最诚挚的怜惜,赵澈如被一道电流击中,眼中的火光益发烧起来,肖雪能感觉得到他下身僵硬变化,越发灼热坚硬地顶着她,赵澈忍着,汗水淋漓,他用了自己最大的克制力,让肖雪这样温柔地吻着他的胸膛,翻滚的yuwang让他有濒死的感觉,疼痛难受,肖雪总算停下来,赵澈几乎是急不可耐地低头,含住鲜艳的红樱桃 赵澈没有过女人,又在纯男性的环境中长大,对这种事是生疏的,他不知道怎么更好地让肖雪接受他,他也不知道女子第一次会疼痛难受,肖雪又怜惜他,柔顺得如他的一汪春水,赵澈迫切地分开她的腿,抵住她的hua心,毫无技巧地慢慢的jin入,肖雪的身体并不算足够的湿润,他进入受阻,那紧致的包裹和高温让赵澈失去了理智,他也被肖雪的收缩弄得疼痛不已,眉心拧得死紧,肖雪的咬着唇忍受着,赵澈受不住这样慢腾腾的疼痛,突然一冲到底。 疼痛铺天盖地而来,肖雪几乎要昏过去,这是一种破茧成蝶的疼痛,她想她一定会记住他和她的第一次,在如此鲜明的疼痛让她的理智也稍微回来一点。赵澈不舒服地吻着她的唇,他身体硬得如石头,肖雪轻笑起来,妖娆地抬着腿摩擦他的腰侧,赵澈握住她的腰,野蛮地chongci起来。 赵澈的理智彻底脱轨,寻不着方向,只知道在寻找这样的感官kuaigan,肖雪真觉得自己自作孽,疼得身体都抽搐起来,她不该去招赵澈的,可他忍耐着疼痛的样子又让她心疼,这一招惹他,他没了理智,她却要受苦。可身子被撑开的疼痛,抵不住她此刻的快乐和满足这算是痛并快乐吧。 水润交融,合二为一,彻底成了他的妻子。 这是她人生最完整的一天。 赵澈第一次做,yuwang来得急切,释放得也快,没一会儿就释放在肖雪体内,然而,他是一名正值壮年的男子,身体又好,且是禁yu多年,今天才真切地尝到水ru交融的快乐,爆发得快,恢复得也快,肖雪是没感觉到什么滋味,除了疼痛还是疼痛。 第一次和技术极为笨拙,且是体力那么强悍的男人做,肖雪简直要死过去一般,赵澈不知道肖雪的感受,准确的来说,他以为肖雪和他一样快乐。他在这事上如他的人一样,却是十分的专制,控制欲很强,他也不知道什么姿势,于是就握着肖雪的腰,一下一下的撞击。 “啊啊”肖雪觉得她的腰一定会被他捏断的那激烈的动作让她在疼痛中有一些昏眩,灵魂似乎都被震得零碎,肖雪迷糊地想,她得昏过去,实在是疼,他力气大,且冲击得快又激烈,她实在抗不住,除了疼痛没有其他的感觉。 赵澈浑身的肌肉都在爆发出力量,随着他的起伏,力量越发的充足,他出了一身的汗水,发根都湿透了,汗水一滴滴地落在肖雪洁白的肌肤上,那么的性感,又那么的weimi那样的山呼海啸般的快乐把他击中,怪不得男人要美人不要江山,怪不得君王宁握温柔乡不愿早朝。 肖雪有些恨起自己的体力,她骑马射箭样样精通,体能自然不差,碰上一个体能好得变态的赵澈,他都释放几次,她竟然还没晕过去,肖雪无奈地想,她要不要自己掐昏自己,赵澈察觉到她的走神,以一种又快又激烈的冲刺的动作让她的神智重新回到他身上,又一次释放过去后,肖雪的体能也宣告崩溃,如愿地沉在黑暗中。 肖雪醒来的时候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重,某个应该是神清气爽的男人黑着一张俊脸坐在床边,隔着朦胧的落纱,她看见一排人跪在外面,看那官帽,似乎是太医。肖雪挫败地shenyin一声,不是吧,程澈你不是这么变态吧她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赵澈见她醒了,黑沉的脸总算和缓一些,肖雪昏昏沉沉地看着他,要不是外面跪了一拨人,她还真想掐他,她想喝水,赵澈喊了声,绿珠捧着一杯温水过来,赵澈扶着她喂下去。 肖雪这叫一个疼啊,全身上下都好像被碾过,特别是下身,火辣辣的疼着,虽然觉得好像抹了药,有点小清凉,可根本不抵用。 喝了水,肖雪有点咬牙切齿地问赵澈,“你为什么把太医叫来” “你晕了。”赵澈说,肖雪薄怒,“我晕了你也不能叫太医啊。” 她要哭死了,赵澈一板一眼地说,“你晕了。” 肖雪捂着脸,她要死了,谁给她一块豆腐撞死算了。 272 赵澈哪儿知道啊,他吃饱餍足后心情舒畅,还觉得不够过瘾,还想继续再战几场,战意正浓总不好中途退了,当然要乘胜追击,可肖雪晕了。赵澈对这件事是一点经验都没有,肖雪晕过去,他从那疯狂的qingyu中回过神来,乍一看肖雪他也吓了一跳,她下身一片血迹,洁白的身子全是淤青紫红的红痕,从头到尾没几处好的肌肤,头发湿透了,贴在脸颊上,脸上泪痕未干,气息弱得仿佛没有,他吓得浑身发凉,慌忙让如意去请太医。 肖雪落红,又把赵澈的鲁莽给弄伤,出了一些血,本不是很多,可两人身下全是他们的体液,这一晕开就显得大片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绿珠和如意给肖雪擦身的时候吓了一跳,绿珠含着眼泪,暗骂皇上是禽兽,若不是皇上就在旁边,她真要大声骂出口,肖雪是真的被赵澈给折腾惨了,赵澈心中也懊恼,他并非存心要把肖雪弄成这模样,他自己对这方面不了解,只顾着野兽的本能,没来得及照顾肖雪。 太医这神色最是精彩了,因为这是南国皇朝第一位因为chuangshi,妃嫔昏倒而请太医的皇上,特别是看皇上似乎茫然无措又那么担心的模样,太医心中是憋着笑和憋着惊的。 皇上啊皇上,您到底是多纯情啊 赵澈没没理会太医们心中想什么,他就想肖雪什么时候起来,他帮她上了药,又服侍肖雪喝了药,可她还没转醒,一直到晚上,肖雪才醒来。 肖雪一醒来,太医们也被赵澈打发了,肖雪这叫一个咬牙切齿,她觉得自己真的没脸见人了,他竟然去请太医,竟然去请太医太变态,太离谱了。肖雪内伤啊,宫中怕是谁都知道皇上和皇后白日xuanyin,且皇后竟然被皇上做晕了,她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肖雪脸色红得没法见人,那觉对是内伤的,她还没来得及对他们成为夫妻感到荡漾喜悦就被赵澈给刺激了,当下就没给他好脸色看。 赵澈把人弄成这幅摸样,自己恨不得补偿,也不管肖雪给不给他好脸色看,就在一旁陪着她,偶尔和肖雪说话,肖雪没理他,赵澈也没敢离开,他以为肖雪生气了,他实在不会哄人,所以就坐着。 肖雪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赵澈不懂得怜香惜玉就算了,竟然还去昭告天下,丢脸,丢脸肖雪在被子里一直咬被角,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她饿了。 赵澈问,“肖雪,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她是真的饿了,这样的激烈运动最消耗体力,她那么好的体力都晕倒了,可见是真的耗尽了,赵澈让如意热了一些肖雪爱吃的,端来内室。 肖雪身子疼痛,不愿意动,赵澈自然寻着机会补偿她,喂她吃东西,身子疼,胃口却好,肖雪吃得香,赵澈总算相信太医的话,皇后应该没大碍。 下午的时候他还在大发雷霆,因为肖雪一个时辰都没醒来,他觉得太医全是庸医,太医则觉得皇上是您太猛了,不怪别人啊。 如今觉得庸医的话还是能听的。 肖雪用了晚膳就躺下,虽然生气赵澈的白痴,可事情发生了,也无法挽回,丢脸就丢脸,反正传出去人家说皇后身子太弱,皇上很猛,多少是有点赞赵澈的,嗯,这么一想肖雪就舒服多了。 “皇上,你今天在未央宫一天了,一定耽搁不少正事,不如回养心殿处理政务吧,我没事了。”肖雪说,赵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赶我走” 肖雪轻笑,握住他的手,她也差不多摸清赵澈的性子了,有什么就要说,不然让他猜一定是天南地北差的,到时候苦了自己罢了。 “我身子不便,今晚睡得也不会太好,皇上你耽搁那么多事情,总要处理,夜里也要睡好,你还要早朝,若在我这里睡得不好,又耽搁了事情,我心里过意不去。”肖雪说。 “我把你弄成这样,你是不是很生气”赵澈问。肖雪摇摇头,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这是不是他的第一次他经验一定不多,可就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可这问题她问不来,肖雪心情已经好了,赵澈这才放心。 “皇上,夜里早点睡,一定要睡足四个时辰,你已经比我大了,要是再睡眠不足,容颜沧桑,看着就更老了。”肖雪俏皮地说。赵澈先是一怔,转而感慨,最后莞尔,他的小妻子在关心他呢。 “好,谨遵皇后懿旨。”赵澈说,领着周正和李铭等人回去。 翌日早朝,赵澈总觉得朝廷上的气氛不太对,他的大臣们有点暧昧不清的感觉,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连从来不笑的北堂镇南唇角都挂着笑,且他们汇报奏章的时候语气都有点怪异。似是调笑,又似的莞尔,这朝堂上下的大臣都是他亲自选的,有一批是新科选的,都是栋梁之才,年轻人多,所以赵澈更觉得不对。 早朝后,紫衣侯杨枫在御书房笑得惊天动地,笑得外面的李铭和周正都有点担心皇上会不会砍了他的脑袋,赵澈阴鸷地看着他,紫衣侯和他是死党,笑得一点都不留情面。 那是一名穿着紫色官服的英俊男人,如一块紫玉,十分完美,身上有一股潇洒的风流气。 赵澈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你笑什吗” 紫衣侯说,“皇上,您的光荣事迹已经传遍整个朝廷。” “什么光荣事迹” “昨天皇后为什么晕的事情。”紫衣侯一想起就乐,摸着下巴笑得猥琐,“真看不出皇上这么勇猛,您这刚开荤也要悠着点,别又把我们小皇后给整晕了。” 他越说越觉得乐,赵澈黑沉了脸,“闭嘴” 其实他昨晚回来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有点小白痴了,可肖雪那模样的确是吓人,紫衣侯说,“皇上,微臣给你一个诚恳的建议,多去藏书阁看点闲书,比如chungong什么的,多看看有好处啦。” 赵澈警告他适可而止,紫衣侯笑得前仆后仰,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笑声,“您可别怪我,一回来就听到您这么劲爆的消息,哪能不笑来着。皇上,您要不要考虑多纳几名妃子,微臣看皇后一个人无法应付您这这么勇猛的需求啊。” “纳妃” “对啊,让别的女人帮皇后分担一点。”紫衣侯笑着建议,虽然他知道一定会被驳回。 “不必。”赵澈冷冷说,“我有皇后就足够了。” 紫衣侯有点意外,他本来以为赵澈会说我有妻子了,为什么要纳妃,他知道赵澈对忠诚这两个字有偏执,可没想到他却说有皇后就够了。 有些意外,看来这皇后在他心里分量不轻啊,怪不得成亲这么多天,皇上这么隐忍的性子都能在白天起兴趣,还把人给做晕了。 赵澈可不想和他说无聊的话题,于赵澈而言,纳妃就是一个无聊的话题,两人说了一些四郡的事情,他们已经在着手考虑怎么废除四郡制度,赵澈想要集权。 四郡隐患太大,一定要及早除去,免得日后无法收拾。 想到废除四郡又想到肖雪,她是北郡的郡主,他需不需要瞒着她,他不想肖雪到时候伤心,这么一想,赵澈才发觉自己不想伤肖雪的心。 紫衣侯见他出神,微微摇了摇头,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如此,何况皇后还是国色天香的美女。 赵澈和紫衣侯商议了一些政事,赵澈就迫不及待去未央宫,肖雪病怏怏地躺着,人没什么精神,赵澈见着心疼,那地方虽说上了药,可摩得厉害,疼得难受,主要在那么隐秘的地方,她只觉得不适。 赵澈和她说了一些话,见肖雪无聊,用过午膳就陪肖雪下棋,肖雪侧躺着,赵澈坐着,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聊天,窗外白雪飘飘,室内却温暖如春。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内务府赶制的礼服也该好了,你过几天试一试,若不适合让他们改一改。”赵澈说,他连后冠都帮肖雪改了。 “穿礼服做什么” “除夕有宴会,皇后要随朕一同出席。” 肖雪对这样的场面兴致缺缺,还有十天就是除夕,要过年了,天气冷,她也不想出去走动,问赵澈,“一定要参加吗” “你不喜欢” 肖雪点头,“不喜欢。” 她更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赵澈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不勉强你,只是这是我登基后第一个宴请百官的除夕,你若不在我会觉得惋惜。” 273 除夕转眼就到了,赵澈要宴请百官,肖雪是第一次见南国的文武百官,她有一些紧张。午后内务府就把她的礼服拿过来,这是肖雪试过后拿去改好的礼服,这一次非常合身。她并不喜欢出席这样的场合,因为赵澈一句若她不在,他会遗憾。她下定决心陪他出席。 午后开始,她就很紧张,傍晚时分,她已梳妆打扮好,礼服色泽是标准的皇后服装,紫色金边,纹绣精致,穿在肖雪身上略显得成熟。腰间有一条玉石镶嵌的宝石腰带,佩戴着凤血玉佩,头上戴着赵澈命人重新打造过的凤冠,以宝石和玉为主,并没有那么鲜艳,略显得贵气俏丽。肖雪本是倾城貌,如此穿戴,更美得赛过万千颜色,魅得令人无法逼视。 赵澈见到她的时候,仍有几分失神,幸好他大风大浪过,大场面见过不少,很快便镇定下来,倒也没显得多么的失态。肖雪真的很美,不是那种不食烟火的美,是那种精灵一样的美丽,带着一点点妖,一点点魅,汇聚成一张倾城芙蓉脸,特别是在某些时候看肖雪,更是美到惊心动魄。 “好看吗”肖雪娇俏地问赵澈,赵澈点头,以男人的眼光中肯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你是今天最惊艳的女人,哪怕是瞎子都会感觉到眼前是一名绝代佳人。” 他不爱说情话,这也不算什么情话,是真实的赞美,肖雪听着很开心,很受用,有一丝甜蜜,绿珠和如意、周正、李铭随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宫殿的宴请广场来。 文武百官早就带着家属列位,最左边是丞相北堂镇南和林宛儿,最右边是紫衣侯杨枫,他还没成亲,没带家属,其余的一品官员都带家属进宫。有些官员特意带了女儿列位,期盼自己的的女儿能得皇上青睐,哪怕封为贵人也是飞黄腾达,光宗耀祖。谁都知道,赵澈就一位皇后,后宫妃嫔待空,他们有很大的机会能把女儿嫁到皇宫。 皇上和皇后一进场就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肖雪实在是美,哪怕是成了亲的男人都觉得,此女已美到无法言语,彻底抓住了他们的目光,哪怕是镇定如北堂镇南也不免惊艳。轻声和林宛儿说,“皇后真美。” 林宛儿赞同点头,是美,美得有气质,且不柔软,有一股北国女儿的英气,可以说是刚柔并济,林宛儿并不想出席今天的晚宴,她来纯碎是看皇后究竟长什么模样。她略微知道赵澈和云不悔的事情,知道赵澈深爱云不悔,所以她想知道,赵澈娶了一名什么样的妻子。 没想到如此惊艳,真心而论,比云不悔长得好看,云不悔的美丽若是千里挑一,皇后的美貌就是万里挑一,无人能及。且看皇上和皇后之间的互动,她觉得皇上对皇后也是极好的。 林宛儿心想,男人其实也不就是那一回事,说是怎么爱一名女子,有了新欢,照样把曾喜欢过的女子忘记,全心全意对新人。再加上这名新人国色天香,自然也就另当别论。 林宛儿也听过皇上的笑话,恐怕这个笑话要传遍整个南国,她听着觉得好笑,又觉得复杂。平心而论,若是没有那一场意外,她的孩子没有流产,她并不反感赵澈,可孩子的事情成了她的心结,本以为赵澈登基后,北堂镇南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夺走她的孩子,又会夺走她的丈夫。 然而没想到的是,北堂镇南依然是丞相,皇上重用了他,没有惩罚,也没有责备,林宛儿心里的怨恨是淡了不少,不然今晚也不会出席晚宴。 本来她觉得皇上一定不幸福,为了江山社稷娶了一名不喜欢的女子,他已是权倾天下,要什么样的女子都有,却唯独得不到一个云不悔,他心中一定会有怨言,会有怨怼,对皇后也不会很好。谁知道事实相反,他对肖雪很温柔照顾,看他的眼神和呵护的姿势就知道了。 她问北堂镇南,“男人的感情说变就能变吗” 北堂镇南不知道怎么回答林宛儿,于是说,“我对你,一辈子都不变。” 林宛儿又是窝心,又是苦涩,若是她能再有一名孩子,她这一生就完美了。 紫衣侯杨枫则是觉得,赵澈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好得令人妒忌。 赵澈和皇后一起坐在龙椅上,这有点不符规矩,可谁在乎呢,今天是除夕,是个好日子,没人在意这样的礼节,今天的赵澈身上也没那么浓的冰气,文武百官也放肆了一些,气氛和乐。 台上有除夕表演,歌舞惊赞,京城的歌舞少了北郡歌舞的英气勃勃和金戈铁马,有江南水乡的温柔,肖雪觉得新鲜,看得入神。 赵澈侧头睨她一眼,微微弯了唇角,她是一名新奇的孩子,碰上什么新奇的玩意都会碰一碰,对歌舞也是如此,除夕的天气有些冷,赵澈问肖雪,“冷吗” 肖雪摇头,“不冷。” 赵澈让人倒了一杯热牛奶茶给她,肖雪一边喝着一边欣赏,底下的官家女儿看见皇后的容貌已是自惭形愧,真觉得这样的花容月貌下,她们和她争宠可有胜算吗 赵澈给人的感觉一直很冷,哪怕和肖雪在一起时,除了比较相熟的人能看出他对肖雪已经算呵护,不熟悉的人看着仍会觉得皇上对皇后并没有什么,不冷不热,相敬如宾。 有一名自负美貌的女子有一较高下之心,想要上台表演歌舞,肖雪是单纯的女子,赵澈是单纯的男人,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倒是紫衣侯和北堂镇南看出一点苗头来。 此女是穆云霓,穆大将军的女儿,京中有名的才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才惹得京中的青年男子为她着迷为了疯狂。肖雪见过她,那天在街上她骂过她,穆云霓没见过肖雪,哪怕几年前见过一次,如今也忘却了,那天肖雪又蒙着面纱,她自然也就不知道那是肖雪。 她要表演,其他官家女儿也要表演,总不能让她一个争了风头,于是大家便决定以穆云霓为首,其他女子为她陪舞跳一曲。大家都喝彩叫好,特别是几名老臣,他们恨不得皇上能看上一两个充裕后宫。并非对肖雪有什么不满,而是觉得皇上就应该三宫六院。 有人要表演,又是官家小姐,赵澈不好阻拦,今天是除夕没必要弄得大家都不开心,主要是肖雪已经兴致勃勃地等着看了。林宛儿小声问北堂镇南,“皇后这么开心,究竟知不知道这是为了皇上而跳的舞蹈这是老臣特意安排的选妃舞,她不会不知道吧” 北堂镇南看了肖雪一样,轻声说,“她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林宛儿觉得不可思议,北郡王的名声虽然不咋好,可年轻时候也是一个精明的人,肖冰她也见过,那是典型的人精,肖雪是北郡郡主,北郡又是朝廷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肖雪怎么会如此单纯呢“皇上看起来倒是很乐意看这场选妃舞的。” 北堂镇南又了一句,“估计皇上也不知道。” 林宛儿不信,赵澈怎么可能会如此单纯无知,人家要算计他,恐怕正常人都要带百个脑子才勉强能和他对话,北堂镇南说,“皇上要是知道就不会闹笑话了。” 林宛儿没话说了。 穆云霓和一干女子去换舞衣,肖雪说,“皇上,你们京城的女子比我们北郡的女子还要活泼豪爽,我真心喜欢。” 肖雪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红晕,说得无比真诚,她也想看看这世家女子跳舞和舞女有什么不同,她这话说得不重,可对于内力非常好的紫衣侯和北堂镇南而言,听到一点都不奇怪。且这两人还是特意竖起耳朵听赵澈和皇后的八卦,所以自然就听得清楚。 赵澈正想说些什么,紫衣侯已经一口酒给喷出来,紫衣侯和北堂镇南也算是熟识了,北堂镇南都没忍住笑了,两大人物如此失态,百官当然好奇,于是纷纷竖起耳朵听。赵澈蹙眉看紫衣侯,以眼神暗示他,问他怎了,紫衣侯做了一个中箭的可怜样子,赵澈越发不解。 肖雪却觉得此人可爱。 北堂镇南把这话和林宛儿一说,她都忍俊不禁,不知道两位得意官员说什么,赵澈也懒得理会,他觉得和他们无关,反正紫衣侯经常抽风。 倒是肖雪有一个问题让他疑惑,“什么叫你们京城,我们北郡,你如今也是京城的人,皇后在家没念过三从四德吗出嫁从夫。” “没听过。”肖雪摇头。 赵澈嗯了一声,“三从四德就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紫衣侯和北堂镇南脸上一起抽搐,皇上,您娶了一个极品皇后,您也成极品了吗竟然一本正经和皇后说起三从四德来了。 请脑补皇上同学的表情。 274 上一张: ps:林宛儿又是窝心,又是苦涩,若是她能再有一名孩子,她这一生就完美了。这句话删除,嗯,林宛儿怀孕了,我可能刚从义乌回来,又断了三天没写,有点失忆,造成大家的不便,真是过意不去。 * 肖雪的脸色很显然也很精彩,失神地凝着赵澈,颇有点喃喃自语地说,“你还真的和我说起三从四德啊”肖雪有无法说出的震惊,赵澈你是玩笑都开不得吗 赵澈一本正经地说,“你说你不知道三从四德。” 赵澈的逻辑是,既然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知道,肖雪伸手捧着一杯茶郁闷地喝,赵澈颇觉得莫名其妙,他说错什么了吗紫衣侯和北堂镇南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男人才会懂的眼神,他们到底怎么相处的啊。 肖雪把茶杯放下,抿唇柔声说,“皇上,偶尔你需要一些幽默感。” 赵澈谦虚求教,“例如” 肖雪说,“例如你可以不回答什么叫三从四德。” 赵澈反问,“如此说来,你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那你为什么说你没听过” 肖雪再一次被赵澈说得无语面对,眼看着赵澈有些怒了,肖雪莫名其妙之余又有点担心恐惧,赵澈似乎很不喜欢背叛和谎言,平时他宁愿说最残忍的话去伤害别人也会给别人虚假的消息,战场如此,做人也是如此,他是一名将军,懂得兵不厌诈,他却讨厌欺骗。 “你真这么小气啊,开个玩笑而已啊。”肖雪很无辜,她把声音压得很低沉,笑着讨好他,“皇上,别这样嘛,笑一个好不好这叫幽默感懂吗” “不懂”赵澈干脆地说,肖雪咬牙,解释说,“皇上,你刚说那句话,我意识到我的错误,于是我故意说听不懂什么叫出嫁从夫,你应该一笑而过,心知肚明的嘛,你干嘛要和我说什么叫三从四德呢”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赵澈却不明白肖雪的逻辑,“你说你不懂。” “我懂啊。” “可你说了你不懂。” 肖雪头疼,紫衣侯突然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捶着桌子笑得前仆后仰,赵澈正酝酿着脾气被他一笑,火气窜上来,正好穆云霓等人换了舞衣过来,紫衣侯机灵地指着穆云霓笑得惊天动地的,穆云霓被他笑得难堪,紫衣侯骑虎难下,为了避免皇上找他当炮灰,他只好顺风找穆云霓当炮灰。 “这套舞衣三年前就看冰冰表演过,穆姑娘,你还穿啊。”紫衣侯朗声说,穆云霓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手足无措起来,另外一名爱慕穆云霓的公子哥解围说,“这套舞衣云霓穿着最好看” 赞美话一堆出笼,稍微缓解穆云霓的尴尬,紫衣侯摸摸鼻子,真心觉得对不起穆家小姐,穆老将军鼻子都要气歪了。北堂镇南鄙视紫衣侯,临时拉出穆云霓来解围可真不男人。 紫衣侯无辜,赵澈的脾气也不是普通人能抵得住的,能逃过一劫当然逃过一劫,他看着赵澈和肖雪估计也没心思琢磨他笑什么,一想起他们的对话,紫衣侯又觉得要笑了。 一个木头二愣子和一名单纯可爱的小姑娘,一个不解风情对上一个风情万种,真心的悲剧,肖雪哪怕多玲珑可爱,风情万种对着一石头她也施展不出来。 北堂镇南和林宛儿这边也是忍俊不禁的,穆云霓已领着诸位官家小姐上台,肖雪想要欣赏歌舞,于是说,“皇上,这问题咱们暂时不讨论,等一会儿守岁的时候,我再好好教你。” 她挥挥手就不理赵澈,目光投放在台上,北堂镇南有点佩服肖雪的勇气,敢这么晾着赵澈的人,她绝对是第一个,可赵澈似乎还真的不生气了,只是淡淡哼了一声,吩咐绿珠去把她的茶热一热再端上来。 这态度十分的耐人寻味,说实话,朝中一半大臣都不看好赵澈和北郡这门婚事,他们觉得皇上一定会把皇后打入冷宫,皇后只是一个头衔,做做样子罢了。闹出这么一则笑话后,赵澈应该会觉得肖雪没用,更不会宠幸她,谁知道宫中的宫女太监都说皇上,皇后感情极好。 这皇后,御夫有术。 北堂镇南和紫衣侯听他们的对话也觉得,皇后果然是御夫有术的,赵澈这么一个硬汉就这么绕指柔,过去谁想得到啊,很不可思议。 穆云霓跳的是鸳鸯舞,她长得漂亮,身段又好,高挑动人,舞衣是紧身舞衣,把她整个人都衬得更高挑,更柔美,舞动间风情万种,眉目含情,甚是美丽。她身后陪舞的女子手臂上都挂着小铃铛,铃铛声很动人,随着她们的舞动带有一股淫靡的气息,在场不少男人都被舞蹈吸引。 紫衣侯虽说临时把穆云霓当炮灰,可他也觉得穆云霓跳舞不错,至少能吸引人的目光,那旱情的眉目直抛向赵澈,本来她的舞蹈就是跳给赵澈看的,她眉目又足够诱惑,这样明显的表露,哪怕是个傻子都看出来了。 赵澈偏偏看不懂,他不知道穆云霓想进宫,也没想过欣赏什么歌舞,他不喜欢这样的靡靡之音,对舞蹈一般也没什么欣赏能力,他甚至是不喜欢的。他之所以看是因为肖雪看得全神贯注,北堂镇南暗忖,这两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看出端倪来。肖雪不负所望,赵澈看不出来,她却看出一点不对劲。 因为所有舞女的目光都如此chiluo地落在赵澈身上,她们眉目间的风情让肖雪自然而然的有了危机感。肖雪生长在北郡,那边的女子豪放,喜欢谁就会去追求,光明磊落。所以肖雪一直认为,哪儿的女子都一样,她忘记了,赵澈是皇上,她们胆子再大似乎也不敢打赵澈的主意。况且赵澈这男人看着就让人害怕,女人得有多少勇气才敢招惹他。 舞蹈很好,很美,肖雪却没有欣赏的心情,赵澈一直注意她的情绪,问,“怎么了,不好看如果不好看就让她们停下来吧。” 紫衣侯笑喷,肖雪认真的看着赵澈,“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哪里不对劲” “你觉得这舞跳得好吗”肖雪问,赵澈蹙眉,“没什么新意,我也不是很喜欢看女人跳舞。” 肖雪眉目带着几分喜色,“真的” “这又什么真的,假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像你,喜欢说谎。”赵澈冰冷地说,肖雪慌忙求饶,“我的好皇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也就说了一点点小谎。” “一点都不行。”赵澈重复。 肖雪心情极好地点头,“听你的,下次再也不说谎了。” 赵澈这才满意,肖雪心情好极了,笑容很甜,目光迎向舞台上的女子们时,带着几分明显的宣占意思,这男人是我的,谁也别瞎想,都趁早歇了。 肖雪是英气的女子,眉宇间露出这样强硬的表情颇有几分霸气,台上的女子有的看懂,有的没看懂,台下看得懂的男人们只觉得刀光剑影的。 皇后气势还是很足的,她本来就艳压全场,如今这样的霸气更让人确信一件事,和皇后为敌,不是一个好选择,她们似乎也没有一个人是皇后的对手。 穆云霓有些不甘心,她费尽心机跳了这么好舞蹈,谁知道皇上竟然没有欣赏,半途只顾着和皇后说话,谈天,竟然没看她们一眼,仿佛在他眼里,她们只是跳梁小丑,而他身边的是一块珍宝。 皇上三宫六院都空中,谁不是野心勃勃,她父亲也早就说过,想送她进宫,虽说她觉得皇上年岁大了一些,本以为会很老,如今一样,皇上不但不老,且正值壮年,英俊无匹,不怒而威,属于让人一见倾心的男子类型,很有魅力,她已然心动,她觉得皇后虽然美貌无匹,却配不上皇上。 因为她耳闻北郡小郡主是一名魔女,野蛮粗俗,空长了一张脸蛋。 穆云霓是将门之后,也没怎么忸怩,她们一起跪着领赏的时候,穆云霓抬起头笑说,“臣女早就听闻皇后在北郡是赫赫有名的才女,舞蹈极好,皇上想必也想看看皇后的风华绝代,不知道臣女等人能否有荣幸目睹皇后的风采。” 肖雪一旦有了戒心,知道她们的心思,自然就不是好糊弄的主,她暗忖,穆云霓说听过她的名声,她冷笑,北郡赫赫有名的才女轮着排也排不上号,魔女倒是真的,满嘴胡话,不就是猜着她什么都不懂想让她献丑么 她就如这女子所愿。 275 肖雪换了一身绛紫色的舞衣,水袖束腰,发饰也做了修改,梳起一个很高贵的发簪,佩戴着同色系的首饰,肖雪不喜欢出席除夕这样的场合。并不代表她会怯场,相反的,她是一名热情活泼的女子,有着北国女子的豪迈和英气勇气,她还没为赵澈跳过一支舞。台上的官家女子为赵澈跳了一支舞后,她觉得自己也有兴趣为他跳一支舞。 她并不是看不懂穆云霓的挑衅,也并不是接受不了刺激,太过冲动,她只是单纯的想让赵澈看她跳一支舞,为自己男人跳舞,那是她的福气。 赵澈并不赞同肖雪跳舞,他本就不喜欢舞蹈,这样的靡靡之音让他感到无趣,可抵不住紫衣侯和穆云霓等人的掌声,抵不住这场上的气氛。在场百官无人不想目睹皇后的绝代风姿,有些听过皇后名声的官员却想着,皇后会不会出丑,这局面又怎么出手,肖雪在一片荧光中出现在舞台中央。 出场已是惊艳四方,佳人总是给人很好的印象分,哪怕舞蹈跳得不堪入目,她的绝代之姿也会给她加分,肖雪站在台上,并无一点怯场,自信大方,目光直直对上龙座上的赵澈,风情妩媚,绝对挑逗。 肖雪和小郡主玉妩都有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情,这种气质是女人无法比拟的,仿佛是天生带来的,足够的销魂蚀骨,令人疯狂,单单是一眼,诸位男子已觉得,这皇后果真配得起他们的皇上。 箫声和琴声交织出一曲北国特有的潋滟曲子,带着妩媚的豪迈,缓缓吹过湖水,慢慢荡漾开,肖雪水袖一甩,人随着音乐舞动。女子跳舞以柔为美,哪怕是北郡也是如此,女子的身段能为舞蹈添上许多风情,肖雪在这方面显然占了优势,人如紫色的精灵在舞台上跳动,袖子甩摆,佩饰铃铛,跳,转,扭,柔和了力量,舞姿益发出众。肖雪的目光几乎都在赵澈身上,偶尔一个风情万种的妩媚风情,让赵澈想到夜晚的迷离,她在他身下时那种妩媚的风情,如此的相似,又如此的蛊惑。他甚至感觉到喉干舌燥,身子燥热。 肖雪全心全意地跳舞,她上台前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跳得比她们好,让赵澈忘记今晚她们曾经跳过舞,她要紧紧地抓住赵澈的目光。 所以,肖雪一心一意都在赵澈身上,殊不知这样的大胆和luolu惹得多少人羡慕赵澈。肖雪的舞蹈没有太多的迷乱,更多是一种活泼和柔美,如她的人,刚柔并济,这给人很强烈的视觉冲击,哪怕他们看着肖雪给赵澈抛媚眼都没觉得这女子多么的惊世骇俗。 仿佛,她就该如此,那么美丽,那么魅惑,那么动人。 这支舞最精彩的部分在快结束这一段,可以说得上是高山流水急转,金戈铁马沸腾,肖雪的身子扭动如一条紫色的绸带,几乎要融为一体,越来越快,眉目间的风情如成熟的蜜桃,迫不及待地流露出蜜汁,成熟的美丽,活泼的活力吸引了每一个人的目光。 包括赵澈。 他从不知道肖雪色艺双全,肖雪说,她喜欢骑马射箭,所以赵澈想,她一定不会跳舞,喜欢骑马射箭的女子大多不会跳舞,这是两种类型的女孩子。肖雪进宫后,没跳过舞,她的琴弹得倒是不错,却不及宫廷琴手,他没想到,肖雪会有这样惊艳的本事。他的小皇后,如一本好看的书,日日都给他新奇,给他惊喜。 当肖雪随着金戈铁马的琴和箫倒在舞台上,如躺在一片柔软的紫色云朵中,抛给他一记风情万种的媚眼后,赵澈彻底推翻自己的观念。 原来他是喜欢靡靡之音的,原来他是喜欢享乐的,原来他是喜欢看女子跳舞的,只要此人是肖雪。 场上响起如雷的掌声,穆云霓等几位千金小姐本想看肖雪出丑,没想到却让她艳压全场,心中十分压抑,特别是见赵澈目光痴迷,她们几乎是仇视着肖雪的。 肖雪轻盈地从舞台上起来,赵澈已拿着她的披风下来,诸人见皇上从龙座上下来,纷纷起身行礼,肖雪已走到他面前,赵澈把披风给她披上,目光如浸了一团火,熊熊地烧起来。 肖雪脸色薄红,两颊如桃。 紫衣侯说,“皇后果然是名不虚传的佳人,今天过后,这舞恐怕成为南国女子争相模仿的舞蹈。” 肖雪一笑,她不在乎她是不是震惊全场,她只在乎一人的目光,而赵澈的反应,她很满意,真心的觉得,这一支舞,她跳得值了。 赵澈是不善言辞的人,可他的目光已泄露他的渴望和赞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带着肖雪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他想要这名女子。 他不知道肖雪为何会上台跳舞,她很活泼开朗单纯,去不是热血的女子,他隐约觉得,这支舞是她为他跳的。从没有一名女子如肖雪这样爱着他。 她几乎把自己的精力和智慧都用在他们身上,这让赵澈觉得骄傲,幸福。 他体会到什么是快乐。 快乐之余又有些嫉妒,他有些嫉妒肖雪这样的妩媚风情被这么多人看到,这本该只属于他的,肖雪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跳舞。他第一次对她有了占有欲,这名女子属于他,是他的,旁人都不能觊觎,哪怕她再美丽,男子再有爱美之心,也不能觊觎他的肖雪。 他的肖雪,他喜欢这样的称呼,他几乎是拙劣地寻了一个借口,拉着肖雪提早回未央宫,天气冷,肖雪又跳了一支舞,力气有些跟不上,赵澈突然打横抱起她,肖雪娇羞地把脸藏在他的胸口处,周正和李铭、如意都是伺候久的人,很有默契地离他们远远的,他们带笑看着赵澈把肖雪抱起来,走进未央宫。 276 除夕夜冷,芙蓉帐暖。 未央宫内一片暖春,赵澈甚少如此冲动,去要他的小妻子,他是克制的男人,哪怕两人都刚开荤,又在新婚,他也极少沉迷于xingshi上。 肖雪在他身下笑得如一朵妖媚的花,在他覆上来之际,突然勾着长腿改变两人的体味,她骑在他身上,笑着亲吻身下的男子,“我来好不好” 长发已散,妖娆披在身后,肖雪如一朵开在烈日中的玫瑰,娇艳欲滴,赵澈在此事上一贯有绝对的控制权,可今晚却意外地期待她的表现。他的小妻子不像别的女子那么扭扭妮妮,她落落大方,不管在哪个方面。 在被伺候得销魂蚀骨的kuai感中,赵澈迷迷糊糊地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除夕三日停朝,赵澈这一天没有早起,虽然习惯了早起上朝,可被窝如此温暖,怀中温香软玉,是男人都舍不得起太早,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肖雪,她睡得香甜,想起这丫头昨晚的热情和大胆,赵澈唇角掠过一抹笑意。 如意和绿珠轻悄悄地把他们从进了未央宫就散了一地的衣服收拾,没有打扰他们,赵澈抚着肖雪的长发,就这样吧,就是这个丫头了。 他愿意和她共度一生,哪怕爱得不深,毕竟是喜欢的,想去占有的,她是千方百计地想给他幸福快乐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乎太多。 肖雪迷迷糊糊醒了,睁开看他一眼,“天亮了” 昨晚两人闹了一宿,她没睡好,赵澈轻声说,“天还没亮,再睡一会。” 肖雪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除夕后,帝后的感情更加稳固,赵澈一有时间就过未央宫,两人宫殿本就隔得不远,有时候他会让李铭把奏折搬到未央宫,他喜欢留在有肖雪的地方。哪怕肖雪好动,未央宫总是笑声连连,他很难专注批阅奏折。肖雪也是乖巧,这时候是不会娶吵他 赵澈赏赐了许多好东西给肖雪,都让她玩赏,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唯独对小狐狸情有独钟,她给小狐狸起了一个名字叫小甜甜。赵澈说,小狐狸是公的,怎么用这种名字。肖雪说她喜欢就叫小甜甜,赵澈一想抿唇作罢,正好随了她的意。 肖雪圣宠,三千宠爱在一身,满朝文武,无人不知。 肖雪再一次体会到赵澈的怒意是因为梅花林,今年的梅花开得很美丽,赵澈一有时间会带肖雪过来赏花,肖雪深切地感觉到他多喜欢梅花,本来她建议砍了梅花树改建一个梨园。可赵澈说,他喜欢梅树,不喜欢梨花,肖雪只好作罢。可宫中的梅花实在太多了,整个皇宫几乎成了梅花的天下,她也喜欢梅花,可太多了真的意思不大,可赵澈喜欢一件东西,恨不得眼前都是这样的东西,肖雪也没办法。 宫里花匠多,大多是呵护梅花的,今年十五元宵节的时候,最大的梅园里竟然死了十余株梅树,正开得灿烂,不知道花匠用错了什么,梅树竟然枯萎。 赵澈震怒,这些梅树有一部分是从王府移植过来的,这对赵澈而言意义重大,死一株梅树他都降罪,何况是十余株,那名花匠是一名年轻男子,也负责未央宫的花匠。肖雪常和他研究花草,年纪相差无几,感情也算不错,赵澈震怒之余要砍了这名男子,肖雪自然求情。 并非她为了男子求情,不管是谁,她都会这么做。在肖雪眼里,人命是无价的,是最宝贵的,宫中梅花林一个接连一个,上千株梅树,死了十余株梅树根本就是一件小事情,小到谁都不会在意,又有谁会为了十余株梅树要别人的性命,这太残忍。 赵澈见肖雪求情,更是震怒,命李铭把花匠拖下去,肖雪睁大眼睛看着赵澈,不可思议地问,“皇上,这梅树究竟有什么魔力,旁人动都动不得了天气寒冷,花匠犯了错,再加上天气的原因,梅树枯萎很是常见,为什么为了十余株梅树就要了他的命。宫中那么多梅树,少几株无伤大雅啊。” “皇后,此事朕意已决,你别再说了。”赵澈说,他更不喜欢肖雪为旁人求情,肖雪一时恼怒,“是不是我不小心把十余株梅树给弄死了,你也要处罚我啊” 赵澈脸色一变,肖雪其实一时嘴快,并没想太多,可赵澈的表情让她目瞪口呆,他竟然没有反驳,只是沉沉地看着她,那目光她岂有不懂之理。 哪怕是她肖雪动了他的梅树,他也会处罚。 肖雪不悦,伤心,想到那名无辜的男子,跪地求情,他只是无心犯了错误,赵澈太小题大做,赵澈却不理肖雪的求情,肖雪本来就是一个固执的人,就这么跪在未央宫中。赵澈微怒,“你爱跪多久就跪多久。” 他拂袖而去,人一出未央宫,李铭就问他,该怎么处置花匠,赵澈面色阴鸷,以他的意思是必定要处死花匠,可他回头看了看未央宫,想到肖雪的倔强,还有方才她震惊难过的表情,赵澈又觉得心底不舒服。肖雪一定以为他是一个恶魔,杀人不眨眼他不喜欢让肖雪这么看他。 “先关押着。”赵澈说,回了养心殿。肖雪就这么倔强地跪着,如意和绿珠都过来劝她,皇上已经走了,没必要再为这件事置气。肖雪真正难过的,原来她在赵澈心里,还比不过一株梅树。梅树再美,只不过是死物,过了花期,再无美丽。可她是活生生的人。 她以为赵澈心里是喜欢她的,哪怕一点点也好,他身边又没有女子,一心一意就宠爱着她,这让肖雪有了被珍爱的错觉。 然而,这一切都在刚刚沉寂的眼神中被打散。 人不如物,她究竟多可悲 277 肖雪一直在未央宫跪到晚上,她活了十九年,没受过这样的罪,天气冷,膝盖疼得有点麻木,如意和绿珠等人劝不住,慌忙让小允子去通知李铭,告诉皇上。 赵澈没想过肖雪如此倔强,当真跪了几个时辰,他听了李铭的回报,脸色铁青地到未央宫,他这一路上想了很多训斥她的话,可一见到她紧绷的小脸,跪得笔挺的背,他心中压抑的那一股怒火就无法发泄,死死地压在心中。 肖雪,你真是反了,仗着我宠你,真敢反了,竟然和我对着干。赵澈憋着怒火,肖雪抬眸,冷冰冰地刺他一眼,又别过脸去,一本正经地绷着,那眼神有多少怒气就有多少风情。看得赵澈心中如被人挠着一样,怒也不是,心动也不是,一时不知道拿这小家伙怎么办才好。 “起来。”赵澈命令,他很少用这样命令的语气和肖雪说话,肖雪把小脸一蹦,就是不起来,一脸你能拿我怎么办的眼神 赵澈铁青着脸,非常恼怒,沉声说,“肖雪,你好大的胆子。” 肖雪抿唇说,“你说我爱跪多久就跪多久,我乐意。” 赵澈的手得忍住才没往她的脖子上掐,如意和绿珠等人都退出很远,皇上和皇后较劲其实不是第一次,一个木头,一个风情,两人在一起定然会有诸多矛盾。肖雪性子好,敢爱敢恨,又不是真心为难赵澈,就是发发小脾气,有些小脾气的女人是十分可爱的。如意和绿珠等人都不觉得他们会真的出什么问题,若真出问题,肖雪的机灵和聪明也能解决,所以他们乐于给他们提供一个闹脾气的空间。 赵澈实在看不过去,拉着她起身,肖雪瞪他一眼,赵澈打横抱起她,丢到暖塌上,肖雪哼了一声,自己缩到软被里,不理赵澈。 “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不就是一个花匠,杀了这个我再给你找一个更好的花匠。”赵澈说,始终没弄懂肖雪为何生气,肖雪冷冷一笑,“你以为人命就是一朵花吗你说杀了就杀了,送来就送来。梅树死了,大不了移植,花园里又有梅林,梅花谢了,明年冬天又开花,你一样可以赏花,可人呢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妻子,他的儿女,他的父母怎么办你想过吗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肖雪”赵澈厉喝。 肖雪迎着他的目光,眯起眼睛,表情更冷,“你吼什么,我说得不对吗你是皇上,谁惹你不高兴,你是可以推出去砍了,伴君如伴虎,我也总算知道厉害,不过是几株梅树而已,程澈,你这样让人害怕你知道吗” 她试图让他的性子变得柔软一些,男人可以冷酷,可以无情,可一点不能残暴。或许,他的生命总是充满了暴力,所以他今天也变得暴力,用强权压制一切。 她不喜欢,真的不喜欢。 事情本可以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为什么一定要变得如此不堪呢 再加上,赵澈那残忍的眼神,真的伤到她了。 竟然然她有了自己都比不上他后花园的梅花的感觉,这是最让肖雪介意和生气的,甚至可以说是悲哀的。 赵澈却误会了肖雪的意思,脸色微变,“是,我就是暴君,你让我娶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伴君如伴虎你没害怕过我,如今倒是害怕了真好啊,朕就巴不得天底下谁都害怕朕,朕就是暴君。” 赵澈说罢,又拂袖而去,肖雪错愕,这都是哪门子的脾气,莫名其妙,根本就是鸡同鸭讲,肖雪怒极了,揪着软被拼命地捶着,全当成是赵澈。 “暴君,暴君,锤死你,我锤死你”肖雪发泄了一通,大喊一声,“绿珠,本郡主饿了。” 绿珠和如意早就准备了膳食,迫不及待地端进来,肖雪脾气一上来,暴吃是一个大特色,只要给她东西吃,她会暂时忘记为什么生气。 赵澈回到养心殿,几乎砸了养心殿能砸的东西,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肖雪那倔强的小脸,带着怒气和风情兼并的脸都让他如被什么咬着一般。 反了,反了 她竟然说他是暴君,他就是暴君又怎么样他再怎么暴君又怎么样,他对她如珠如宝地捧着她,他哪儿对她残暴了赵澈心中憋着气,继续砸东西。 这么幼稚的行为他都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做过,只觉得要发泄,不然他会去未央宫掐死她。 李铭和周正都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看着赵澈发泄,周正想了想,派人去宫外传紫衣侯,皇上朋友少,知心朋友就一个紫衣侯,所以周正想,或许紫衣侯能开解他。 其实,周正也觉得小事一桩,嗯,平常人看起来真的小事一桩,不就是几株梅树吗皇上要砍人是有点残暴了,周正知道那些梅树对他的意义很大,他还忘不了凤城那女子,皇后又是那么聪明的人,迟早会知道一些端倪的,皇上怕是恼羞成怒了。所以两人才有争执。 周正一直都摸不准赵澈的性子,若是别的女子敢惹他发这么大的火,他早就下令砍了,怎么会关在养心殿自己和自己发脾气,可见这皇后对皇上也是很重要的。 肖雪吃饱喝足就去泡兰汤,一边泡一边唱着小曲,心情舒畅得不得了,赵澈听说肖雪心情很好,还唱曲,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把他气得七窍生烟,她却唱曲 他正想去未央宫教训人,紫衣侯就进宫求见,一见养心殿的悲壮,忍不住抚额,“我的皇上啊,您这是在干嘛,您砸了一座城池啊。” 赵澈愠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278 紫衣侯是机灵的人,这一想就知道不对劲了,眼珠一转便说,“进宫找皇上谈点事情。”他接着摊摊手,挑眉笑道,“看皇上这架势,今天也不适合谈事情,微臣还是告退吧。” 周正派人说皇上心情不好,请紫衣侯进宫,紫衣侯心想,皇上您什么时候心情好过,他于是就听命进宫,这一看原来是假传圣旨。他暗忖,说皇上生气这词太小儿科,简直是雷霆之怒。这场面他可收拾不了,他还是趁早歇了吧。 紫衣侯刚想走,赵澈就把他叫住,紫衣侯心有戚戚焉,伴君如伴虎啊,他得悠着点,别真的触到这兄弟的神经,这就不好办了。 赵澈瘫软地坐在椅子上,人有些失神,紫衣侯小心翼翼走过去,主要是地上碎片太多,找一块干净的地方真的挺难的,好不容易到了他身边,一看没地儿坐。紫衣侯果断地坐上赵澈的桌子,敲了敲桌子,问,“皇上,您怎么了” 赵澈抬眸看了紫衣侯一眼,蹙眉不语,紫衣侯是风流男子,万花丛中过,恣意潇洒,是难得的妙人,他对这方面应该很有经验。赵澈暗忖,他应该问紫衣侯的,毕竟他一直是一个人去琢磨女人的心思,实在太难了。女人这种难懂的生物是要紫衣侯这种男人琢磨的。他琢磨不来,所以他可以不耻下问吧。 赵澈想了想,又怒了,他堂堂一个九五之尊,竟然要问紫衣侯这种事情,他的面子往哪儿搁,他的颜面何存,这一想赵澈心中就不舒坦。 紫衣侯看他面色变化多端,一时也不好揣摩,揣摩皇上的心思最是危险,紫衣侯隐约知道一定和皇后有关系,可他没提,就等着赵澈问。 这是难得的机会啊,紫衣侯心里暗爽不已,皇上啊皇上,您也有今天啊,您也有今天啊,他脸上犹豫不决,心里早就畅快得要放声大笑了。 赵澈眯起眼睛,心中顿有不悦,问紫衣侯这种事情还不被他笑死,赵澈大手一挥,“滚,不需要你了。” 紫衣侯一愣,咦,好不容易有一个看戏的机会,竟然没有了,太没天理了,苍天大地啊,来一道闪电劈死他吧。赵澈看起来很认真,紫衣侯也不敢招惹他,于是装模作样弄了一个跪安的姿势,转身就走,走过一片废墟后,赵澈突然在后面喊,“等等,你回来。” 紫衣侯面有喜色,突然握拳,又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皇上开窍了,他就等着看戏,于是他又小心翼翼地回来,又做上桌子,满心期待等着听赵澈的八卦。 赵澈组织语言,他想着该如何和紫衣侯解释自己的事情,他也想问紫衣侯,肖雪究竟在想什么,他可有什么办法能让肖雪觉得开心。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拆开并不难懂。可为什么这么难说出口呢,这让赵澈很纠结,特别是看着紫衣侯一脸诚恳的模样,他就觉得这家伙心里一定在笑他。 “滚”赵澈说,紫衣侯错愕,您老人家刚已经叫我滚一次,又滚一次紫衣侯看满地的破破烂烂,诅咒皇上不举三次后,颓废扭身又走。 刚走到门口,赵澈又喊住他,回来。紫衣侯又郁闷地回来了,这么来来回回五次,紫衣侯爆发了,皇上是闲着无聊耍人吗他忍不住问,“皇上,您是哪儿惹皇后不高兴了,说吧,当臣子的一定会为皇上分忧,哪怕是这种小事,微臣一定也能给皇上提供很好的建议,保准皇后开心。” “朕什么时候说过皇后不开心”赵澈板着脸问,一本正经。紫衣侯暗忖,咦,他猜错了这不可能吧,紫衣侯摊手,示意皇上提出自己的问题。 赵澈咳了几声,脸色憋得和猪肝似的,欲言又止,紫衣侯冷艳地想,哼,让你嘴硬,这会儿下不了台了吧,真活该。赵澈还真不知道怎么问了。 “今天花匠把朕的梅树弄死了十余株,你觉得朕该杀了他吗”赵澈问,紫衣侯下意识想回答,皇上您没病吧,养死几株梅树算屁颠大的事情啊,犯得着杀人吗 可似乎赵澈从不在乎这点,且他那么宝贝梅树。 紫衣侯心想,定然是皇后阻拦了,两人吵架。紫衣侯说,“十余株梅树而已,移植过来就成,没必要杀人啊,不过此人也太粗心,该杀。” 这样的答案赵澈很显然不满意,紫衣侯哭丧了脸,赵澈问,“你也觉得朕不该杀他,你也觉得朕很冷酷无情,你也觉得伴君如伴虎了” 紫衣侯想说,我一直觉得你很冷酷无情,伴君如伴虎,可这话他可没敢这时候和赵澈说,他还想长命百岁。 “皇上,皇后是不是求情了您觉得她不该求情,是不是” 赵澈冷哼一声,紫衣侯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又说,“皇上,只是一件小事罢了,您又何必在意,放了那花匠不是万事好商量吗” “你让朕放了他”赵澈怒,紫衣侯额的一声,赵澈拍桌而起,“她为了一个男人敢和朕作对,反了她,如今还想让朕放了那男人,岂有此理。” 紫衣侯被他吓一跳,差点跌下去,这要是摔下去,一定不堪入目了。 哎呀,原来是吃醋了。 赵澈这么迟钝的男人,竟然也知道吃醋了,恐怕他自己都不觉得其实梅树算小问题了,肖雪给那男人求情才是他最疙瘩的事情。他自己吃味了,他自己却不知道。 他唇角忍不住翘起来,赵澈看得刺眼,沉声问,“你笑什吗”紫衣侯迅速调整自己的唇角,他真的快要受不了这情窦初开又迟钝的皇上了。 您情窦初开怎么就这么惊天动地的呢 我们上大学的时候,班级是按照月份排的,我们2班都是345月份生日的,所以我这段时间很忙,一个生日接着一个生日。我自己的安排也多,所以有时候就少一些,还断更一天,我也没说补回来,因为我实在空不出时间来。 4月1号到了。张国荣的忌日,本来我是要去香港文华献花的,可行程排不开,4月10号要去北京开年会,但是,我明天还要会参加张国荣的纪念演唱会和影片。从中午开始活动,一直到半夜回来,说不定还会和荣迷一起k歌。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人,我觉得我爱我未来老公都不会这么热情和忠心的一个人。所以他的活动我一定会参加,而且宁愿牺牲我的工作时间,算是我请假。 我生日是4月10号,每年都会发公告,做不得假,可小说网今年的年会是4月10号的机票,我10号在北京,我要提早请朋友们一起过生日,安排在2号。 3,4号是清明节放假,我不扫墓,也不旅游,但平时上班的那些家伙空了一定会来我家骚扰我,10号要去北京开会三天,13回来,5,6,7要逛街买衣服什么的,换句话说 兄弟姐妹们,真的很忙。 嗯好,废话说这么多了,你们一定以为我又要请假了,别误会哦,尽管我这么忙,两个文一天1万2我还是靠谱的更的。如果我赶不及了,我一定会发公告的。 前妻的评论区一些读者还搞笑地出现阴谋论,我不生气,嗯,强调一下,我这人脾气火爆,来得快,去得快,但不会真的和谁生气,只是觉得可笑,我这么直白的人,好吧,我自认为我还算直白的,不会娶搞出像评论区某位同学冷嘲热讽说的阴谋论。 嗯,相信我的就相信我,不信我的,就当我找借口,伤人的话就少说,做人要厚道。 明天是4月1了。 祝天堂里的哥哥永远开心。 279 赵澈不悦至极,总觉得紫衣侯在笑他,他敏感地察觉到一股被嘲笑的气息,紫衣侯说,“皇上,您要是觉得皇后为一个男人求情,您很不爽快,您和皇后明讲,我们皇后这么聪明伶俐,一定能体会您的苦心的。” 紫衣侯的唇角怎么压都没压住,赵澈火气一阵阵窜上来,紫衣侯抹汗,什么时候开始当臣子的要开始解决帝后的感情问题偏偏帝后个个是极品,特别是赵澈,竟然还不愿意说这件事,紫衣侯颇有优越感地想,皇上您除了问我,您还能问谁呢 “朕堂堂九五之尊,为什么要和她说这种话”赵澈说,含怒瞪紫衣侯,紫衣侯暗忖,面子有什么用呢,您死活要面子回来摔了一屋。 紫衣侯说,“皇上,男人给自己女人服个软有什么不对,再加上这事是您太大惊小怪,您也不能怪皇后,谁会为了十余株梅树就要人命。” “你半夜过来就是说这些废话”赵澈蹙眉,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你就不能提点好的建议吗” 紫衣侯故作茫然,“比如说” 赵澈心想,自然是让肖雪主动找他求和的建议,自然是肖雪服软的建议,怎么能让他去呢。赵澈这么想,可没这么说,紫衣侯是知道的,却故作不知道。赵澈心中这叫一个牙痒痒的,厉眸看着他,紫衣侯心想,偶尔看皇上的戏,真的爽到爆。 为了避免乐极生悲,紫衣侯诚恳地说,“皇上,您就大方一点,脸皮厚一点,当成没事人一样照去未央宫,皇后还能把你轰走不成。一来一往两天也就什么事都没有,当然,最好把那花匠给放了,估计皇后就知道您的诚意,没准就主动求和,您也如愿了。” 赵澈愠怒,“此例一开,往后她生气,岂不是要朕去求和” 紫衣侯抹汗,男人啊,真是劣根性,死要面子,赵澈又是九五之尊,更是死要面子了,紫衣侯灵光一闪,“啊,皇上,有了,皇上不如来一个苦肉计吧,保准皇后心疼,一点气都没有了。” 赵澈想要抓起一个什么东西扔他,可发现手边没什么东西,都被他砸光了,紫衣侯跳开几步,笑得暧昧风流,“皇上,微臣真心的提议,您没觉得是个好主意吗您就装病吧,一定管用。” “滚”赵澈吼道,这小子一点用处都没有,赵澈深深觉得,他进宫就是为了消遣他的,他要流放紫衣侯。 紫衣侯抿唇一笑,更见痞子风情,“皇上,您这一晚上让微臣滚了好几次,滚到门口又被您叫回来,微臣还是不滚的好。” 赵澈没好气地说,“滚吧,这回不叫你了。” 紫衣侯半信半疑走到门口,赵澈突然又叫住他,但没叫他回来,淡淡的烛光下,赵澈的脸有几分窘迫,“真的管用” 紫衣侯要非常有自制力才忍住没当面笑出来,赵澈真是纯情的极品,于是紫衣侯一本正经地点头,一点压力都没有地说,“保准管用” 赵澈挥挥手,表示他可以跪安了。 滚了好几次,紫衣侯终于滚出养心殿。 翌日清晨,花匠到未央宫谢恩,肖雪很惊讶,没想到赵澈这么快就放了人,花匠没收到毒打,也没缺了哪儿,照样是宫中的花匠。 肖雪嘱咐他以后打理梅园一定要小心谨慎,别在出了差错,否则她也没能力救人,花匠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后出了门。肖雪很开心,昨晚一夜没睡,她的精神依然极好。用过早膳后,她在宫中走了一会儿,又返回未央宫。她心想啊,皇上已经赦免了花匠,也就是说他不会生气了。 今天他会过来看她的,可过了中午,仍然不见皇上踪影,肖雪绝对是一个勇敢往前冲的人,她打定主意,如果晚膳的时候她还没见到赵澈,她就主动过去找他。 他都放了花匠,她也没道理和他继续较劲,她不是一个矫情的人,虽然赵澈的眼神有些伤了她,他眼睛里的冷漠也让她悲哀,让她心有芥蒂。然而,这些横拦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交给时间,总会慢慢解决的,他本来就还没足够爱她,又怎么能真的要求他所有。 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和赵澈慢慢耗着,她就不信拿不下赵澈。 午后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会儿,她补眠,一直到傍晚,赵澈还没动静,如意派人去打听好了,皇上人在养心殿,中午后就没出来过。 肖雪打扮后,领着如意和绿珠一起去养心殿,如意心想,肖雪一定会碰壁,赵澈的性子也是冷硬的主,他们闹过一阵还没和好她就过来,定然吃亏。她劝过肖雪明日再来,肖雪却不听她的。肖雪的意思很简单,她和赵澈的问题其实是小问题,只要自己不介意的话。 她本来就嫁给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她又怎么会要求这木头能做出什么让她开心的事情。两人吵架,肖雪原本就有自己要先认错的认知。赵澈不可能认错,如今他都退一步,放了花匠,她还有什么好矫情的,自然是能解开心结误会就解开,拖着一天伤痕就多一天。 赵澈听李铭报肖雪在外头求见,赵澈唇角忍不住扬起,紫衣侯说什么装病,他觉得不靠谱,而且也不怎么英明神武,他先试着放了花匠,看看肖雪的反应,他本来想如果她今天不过来的话,明天他再考虑装病,演苦肉计,肖雪过来,他又在琢磨,他是见,还是不见 晾着这小丫头,让她知道什么叫皇帝的尊严,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给他脸色看。 他犹豫来,犹豫去,他一样手起刀落,果敢利落,这么优柔寡断真的少见,赵澈想了好一会儿又觉得一天不见肖雪这小脸挺难受的,算了,那就宽宏大量原谅她一回。 “宣” 280 肖雪行了礼,赵澈绷着脸,目光冷冷的,肖雪嫣然一笑,仿佛没看见赵澈的黑脸,盈盈地笑着,赵澈纵然想要板着脸都做不到。男人对美色总会有欣赏,何况是肖雪这样的美女。一笑倾城,多少男子能抵得住这样的笑容,赵澈紧绷的情绪也松了。 “你来做什么”赵澈冰冷地问,漆黑的眸藏住对肖雪到来的喜悦,语气冰得如外面的天气,肖雪却一点都不在乎,仍是笑盈盈的。 “皇上,您还没用晚膳,臣妾特意过来陪您用晚膳。” 赵澈蹙眉,如意和绿珠已机灵地退出去,准备晚膳,赵澈没有再口是心非地说一些违心话,肖雪走到他面前,含笑看着他,“皇上,别生气了好不好” 赵澈绷着脸,肖雪心想,嗯,看你年纪大的份上,姑娘我就哄哄你,于是肖雪抱着赵澈的手臂撒娇,“皇上,雪儿错了,您就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雪儿一次嘛。” 娇滴滴的声音再配上风情妩媚的脸,赵澈哪怕再是硬汉都绕指柔了,伸手把肖雪揽到腿上,掐着肖雪的下巴,狂野地吻上去。肖雪娇媚地笑着,热情回吻他,两人疯狂地吸取彼此的甜蜜和味道。 良久,赵澈放开她,肖雪的脸已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气息已乱,她坐在赵澈腿上,显然已感觉到他的坚挺正抵住她,肖雪脸上越发的烧起来。 赵澈深深地看着她,突然抱起她往内殿走,肖雪娇羞地提醒他,“皇上,要用晚膳了。” 赵澈说,“朕等着看雪儿道歉的诚意。” 内室很快传来两人的喘息声,融入夜色中 肖雪又得圣宠,可以说赵澈对她是百依百顺的,肖雪在宫中的日子也过得很逍遥自在,她会自己找乐子,不会闷在未央宫,除了太上皇和太妃那一边,宫中她几乎都玩遍了。 正月过,梅花谢了。 肖雪有一桩心事,就是满园的梅花,赵澈为何如此喜欢梅花,她问如意,如意说赵澈的生母喜欢梅花,别院那里种了一片梅花,肖雪勉强信了。可仍然觉得不太舒服,索性的是,正月后,梅花就谢了,她这人乐观,见不着她也心不烦。 二月初的时候,程慕白写信问候,肖雪很开心,也回了信,不巧的是,她回信的时候,赵澈正过来找他,肖雪并无心机,虽然赵澈和程慕白曾经差点打起来。后来误会澄清,他们是堂兄弟,肖雪想他们也就没什么隔阂。所以回信的时候,肖雪没避着赵澈。 她太兴奋,忽略了赵澈一闪而过的不悦和晦涩。 于肖雪而言,程慕白和肖冰都是她的哥哥,她认识程慕白也早,因为长得讨喜,性格也讨喜,程慕白很喜欢她,把她当成他第三位妹妹。肖雪也很喜欢程慕白,成亲后第一次收到程慕白的问候,她自然是开心至极。 她也回信,问候程慕白和云不悔,说她的近况,皇上待她极好,问他们的孩子好不好等等赵澈在一旁看着肖雪的笑脸问,“你和程慕白认识很多年了吗” 肖雪说,“慕白哥哥和大哥是结拜兄弟,我十一岁的时候就认识慕白哥哥了。” “你很喜欢他” “喜欢啊。”肖雪说,赵澈脸色一沉,云不悔也喜欢程慕白,肖雪也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似乎都没想到他会不舒服,肖雪想了想似乎又觉得不对劲,笑说道,“慕白哥哥就是我的哥哥,和肖冰哥哥一样。” 赵澈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又似乎更复杂了一些,抿唇问,“他风华绝代,你们认识又早,青梅竹马,为何你没嫁给他,当初你若嫁给他,他得到北郡更轻而易举。” 云不悔那么喜欢他,虽然他不喜欢程慕白,可不得不承认,他是一名很出色的男人,女人都会为他疯狂。 肖雪反问,“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他和你更相配。”赵澈艰涩地说,云不悔和程慕白站在一起的画面,曾经让他耿耿于怀,他们真的很相配,而他和他们格格不入,相比而言,他就老了。 肖雪说,“相配这个问题见仁见智,当初哥哥是想我嫁给慕白哥哥,可我觉得慕白哥哥太面儿了,没什么男人气概,所以我不想嫁给他。” “太面儿”赵澈似乎不理解这是什么词,又或许说没想到肖雪竟然是这样评价程慕白,一时微怔,肖雪也没多解释,只是一笑而过。 她敏感地察觉到赵澈的心情似乎不佳。 所以她没多话。 赵澈听肖雪这么一说,心情莫名其妙的有些触动。肖雪把信写好,又问赵澈,“皇上,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肖雪耸耸肩膀,于是把信弄好交给如意。 肖雪从来没想过,她要这么快面对赵澈纳妃的事情,她一直知道,赵澈是皇上,不可能一辈子就她一个女人,他一定会纳妃,只是她没想到,如此之快,毕竟他们才新婚不到半年。 早朝的时候,一些老臣提议皇上该充裕后宫了,人选就有好几个,其中穆将军的女儿穆云霓呼声最高。赵澈驳了诸位老臣的奏折。 穆将军是一名老臣,随着赵澈打江山十几年,一直是赵澈最得意的沙场战将,赵澈对他十分尊重,穆云霓是他唯一的女儿。早在宁州的时候,穆将军就有意把女儿嫁给他,只是赵澈那时候一心想夺江山,无心儿女情长。 如今有了肖雪,他没想过要再娶妻。 他们走不通皇上这一条道就来和肖雪说,希望皇后劝皇上纳妃,早点开枝散叶。 肖雪本以为她已经碰触到幸福的云端,可如今才发现,幸福那么遥不可及。 281 御花园,已快初春,称不上百花齐放,花园里的景致也不算特别美丽,穆云霓在花园里等了半个时辰,肖雪姗姗来迟,她打扮得贵气华美,本就倾城,再悉心装扮,更美到极致。穆云霓看着肖雪轻移莲步,缓缓而来,心中涌起妒忌,女人怎么就美丽得如此祸国殃民。 她已是自负美貌,却不晓得,原来世上比她美丽的女子,比比皆是。她站在肖雪身边,感觉是肖雪是一朵牡丹,她是一朵野花,她站在肖雪身边,连蔷薇都称不上。 早朝的事情肖雪听如意说了,李铭对她算是挺上心的,可能看得出赵澈宠她,平时会和如意和绿珠透露一些消息,肖雪自然知道那帮老臣打什么主意。 关键是她还是北郡的郡主,这身份挺尴尬的,如今还没生儿子,若是生了儿子就是太子,这帮老臣定然会认为太子血液不纯,不足担当大任。所以他们迫不及待地想送一些女子进宫,敢在她前面开枝散叶。 肖雪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何况前日穆将军和一名侯爷找过她,意思无非是让她识大体一些,劝皇上纳妃,对彼此都好,肖雪面上微笑着,心中却生了火,这两日没怎么理会赵澈。 没想到今天穆云霓倒是进宫来求见她了。 肖雪单纯,那是她愿意相信世界的美好,她对赵澈没心机是因为她不会算计赵澈,并不代表她对谁都无城府,无心机,她是很聪明的女子,所以晾了穆云霓半个时辰,让她在冷风的御花园等着。 她盛装打扮,姗姗而来。 穆云霓一直自负美貌,众星捧月,朝中公子哥都当她是珍宝,哪儿受过这样的罪,再加上她脾气不好,易怒,显然和肖雪的风轻云淡形成鲜明的对比。 肖雪走进凉亭,穆云霓行礼,肖雪嗯了一声,突然问如意,“如意姑姑,这花园里的花什么时候开莫非要到三月么” 如意说,“二月中皇后娘娘就能赏花了。” 肖雪点头,因为她和如意说话,穆云霓只能保持着行礼在姿态,肖雪回头仿佛才意识到,恍然大悟,“穆小姐快请起,瞧我,光顾着和如意说话,忘了你。” 穆云霓压着脾气说,“皇后娘娘言重了。” 两人坐下,绿珠捧茶,肖雪看着穆云霓,她见过穆云霓,当年她们几人被抓,关在一个房间里,穆云霓当年和她差不多年纪,她一时没想起她,前几日听如意说她的家世,肖雪才想起来,此女和她十四岁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当年穆云霓被山寨主糟蹋后回来,哭闹寻死,哭得死去活来的,所以肖雪印象深刻。 肖雪是一名善良的女子,她不会无缘无故提别人的伤疤,但她也有贞操观念,穆云霓过去怎么样她完全清楚,那段日子别人不知道她知道穆云霓怎么过的。虽然不是她自愿的,可毕竟她已不是黄花大闺女,穆将军定然也知道,这样也送穆云霓进宫,真当赵澈是傻子耍吗 肖雪凉凉地想,反正赵澈也不懂。 她没看轻穆云霓,只是觉得这事做得不应该。 如今她竟敢来见她,肖雪觉得穆云霓自己怕是强迫自己遗忘那段往事,她也不会提起,当然,只要她不来伤害她,抢她的人,一切好说。 “穆小姐进宫找本宫有什么事”肖雪明知故问。 穆云霓从贴身丫头手里拿过一个锦盒,锦盒里放着一块白玉手镯,穆云霓说,“这是家父在东林国所得,上乘白玉,臣女听闻皇后娘娘爱玉,特意割爱送给娘娘赏玩。” 肖雪把玉拿起来,抿唇一笑,的确是好玉,只不过穆云霓从哪儿知道她喜欢玉呢,她可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对她来说,玉和石头能划等号。 “玉是好玉,只怕本宫受之有愧。”肖雪把玉放回去,问,“穆小姐,你有什么事,不如直说无妨,本宫能帮到你的,定然能帮你。” 穆云霓听着心一喜,她毕竟也是大家小姐,见过世面,没太表露情绪,肖雪有点不耐地偏头,她更喜欢直接一点的态度,她也好直接拒绝。 “臣女是真心进宫献玉,皇后娘娘若是不收,岂不是看不起臣女。” 肖雪一笑,“既然如此,本宫就收下,玉也收了,穆小姐若没其他事,那便请回吧,本宫午后犯困,想要休息。” 穆云霓一愣,没想到肖雪会这么说,心中暗骂肖雪不识趣,肖雪则冷笑,穆云霓这手段在她面前不够用,她不会平白让人算计了去 穆云霓站起来,跪下,“皇后娘娘,请您帮帮臣女。”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如果皇后娘娘不答应,臣女就不起来。” 肖雪唇角一扯,嗯了一声,“那你就跪着吧。” 穆云霓又是一愣,肖雪面色淡淡的,她竟然接不下话。穆云霓咬咬牙,心中暗恨,面上却露出恭敬来,“皇后娘娘,臣女想进宫服侍皇上,日后对皇后娘娘一定言听计从,不敢有违,臣女希望能得到皇后娘娘的举荐。” 肖雪抿唇,矫情半天,总算说出自己的目的。穆云霓这事也做得出来,她还真以后过去那点事没人知道了。 肖雪说,“此事你要和皇上亲自说去。” 穆云霓恭顺说,“皇后娘娘若是肯帮民女,臣女一定能如愿,不管臣女付出什么代价,臣女都愿意,求皇后娘娘念在臣女一片痴心的份上,帮臣女一把。” 肖雪笑了笑,问,“穆小姐,你觉得,男人皆好色吗” 穆云霓不知道怎么回答,点了点头,肖雪笑得更温柔,“那你看,你的美色和本宫比,孰高孰低” 282 穆云霓惊讶地抬头看肖雪,震惊,错愕,肖雪笑靥如花,态度温和,穆云霓震惊后便是愠怒,她竟然讽刺自己不如她美貌,肖雪的美貌是少有人比。可对一名自负美貌的女子而言,肖雪的话无疑是一种羞辱。这摆明了告诉她,你的美貌不如我,你有什么能抓住皇上的心,皇上为何会选你弃我。 肖雪和穆云霓年纪相差无几,穆云霓要长一岁,她已过了出嫁的年纪,穆将军一直想送女儿进宫,穆云霓眼界也高,所以便耽误了她的终身。虽过了豆蔻年华,已是双十,穆云霓美貌,看起来也年轻,京中追求者多,许多公子哥并不介意她的年纪,反而觉得她成熟魅力。 穆云霓那日见过肖雪,她以为肖雪年纪不大,应该很好说话,很好对付,稍微说几句贴心话肖雪就会言听计从,没想到,她的魅力外表下竟是如此的犀利。 肖雪说,“本宫和皇上正是新婚,皇上对本宫兴趣正浓,若是穆小姐此刻想要进宫,本宫不悦,皇上定然不悦,穆小姐就得不偿失了。” 穆云霓的心情高高低低起伏,羞愤难堪,她压下自己的委屈问,“不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 肖雪说,“穆小姐不如等皇上厌倦了本宫,到时你想进宫,无需通过本宫,皇上定然乐意,男人都是贪新鲜的,穆小姐又貌美如花,定然能得到皇上的眷顾。” 穆云霓心中一喜,肖雪却是冷笑,她心中明白,赵澈若对她没了兴趣,她的生活怕会生不如死,到时候会有很多穆云霓进宫,赵澈还能顾得上她吗 心情莫名的糟糕,虽然嫁给赵澈,是她的坚持,她不会后悔,她也预料到会面对他的很多女人,她以为自己做得到,如今才知道,其实她没自己想的那么坚强。 她也是有委屈的。 穆云霓仍然跪着,她很想问肖雪,那皇上什么时候对你没兴趣,可她没这胆子,虽然她是穆将军的独生女,可肖雪毕竟是皇后。 穆云霓抬头问肖雪,“皇后娘娘,皇上日后会有很多妃嫔,你阻拦得了臣女,阻拦不了别人,何必培养自己的人,牢牢地抓住皇上的心,臣女对皇后一定忠心。” 肖雪冷笑,对她忠心当她是三岁小孩吗赵澈不松口,她想不开才会把女人弄进宫自己找不痛快,哪怕是要培养自己人,她培养绿珠也比穆云霓好。 压下心中的不舒服感,肖雪说,“穆小姐,本宫已经说过了,此事你们找皇上,皇上若是同意,本宫一定会不会阻拦,你若没本事让皇上点头,你找本宫也没用。本宫不阻拦任何人进宫。但本宫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在皇上没点头的时候进宫,你懂本宫的意思吗” 穆云霓脸上一阵发白,她的父亲告诉她,皇上是很忠贞的男人,哪怕他不喜欢皇后,他也一定会对皇后忠心,所以他不会主动纳妃,除非皇后点头,她进宫前,父亲就告诉她,一定要千方百计讨好肖雪,只有肖雪点头,她才有机会。可肖雪这般摸样,她如何讨好 小甜甜突然从御花园窜过来,扑向穆云霓,穆云霓是将门之后,身手自然不差,挥手下意识就要打,肖雪冷冷说,“本宫劝你,不要动甜甜。” 穆云霓不敢有违,小甜甜在她身上抓了一下跳起来扑到肖雪怀里,肖雪抱着他,小狐狸真得她心,他应该在她脸上抓出三道猫痕的,一会儿赏你好东西吃,肖雪笑眯眯地低声说,小甜甜嗷的一声,傲娇地在她怀里打滚。 肖雪说,“穆小姐,若无要紧事,你先出宫吧,本宫要带小甜甜去溜一圈。” 穆云霓很不喜欢肖雪,从进宫到现在一直被肖雪压着,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穆云霓突然想要报复肖雪,肖雪高高在上的姿态和笑容太过刺眼,她很反感。 “皇后娘娘,您以为皇上很爱您吗”穆云霓问,笑意讥讽,肖雪并不想听穆云霓的话,可一想到赵澈的年龄,他时而的悲伤孤独,抿唇不语,她知道,赵澈是有喜欢的人,可不知道是谁。他偶尔会思念那个人,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肖雪心中虽是难过,可毕竟他陪伴的人是她,所以她一直说服自己忘记。 遇上赵澈太晚了,他生命中应该出现过对他而言很重要的女子,这女子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对赵澈而言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会是谁 “皇上爱不爱本宫,穆小姐又知道”肖雪没有失态,仍然淡淡地笑着。穆云霓说,“我父亲追随皇上十几年,自然知道皇上所有事情,他心中有深爱的女子,是谁也无法替代,皇上根本不爱您,娶您是因为您是北郡郡主,若您不是北郡郡主,皇上不会娶您,那今天的皇后会另有其人。皇上这辈子都不会爱上您,对皇上而言,所有的女人都一样,除了他深爱的那个女子,所以皇后娘娘也没什么好骄傲的,您和我是一样的,您看着满园梅树,全是他为了那名女子种植的,王府也是,皇上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他多爱那名女子,想必不用臣女细说吧。” 肖雪没有如穆云霓所表露出来的震惊和嫉妒,依然淡淡地笑着,她心中是翻江倒海,五味交杂,原来这满园的梅树他是为别人而种的,只是一种移情作用。她就奇怪,赵澈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惜花,原来是借着梅花思念他的情人,怪不得花匠不小心弄死了十余株,他要花匠的命,怪不得赵澈的眼神告诉她,她没有这一朵梅花重要,原来这是他喜爱的人所喜爱的话。 原来如此。 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刹那间想明白了,肖雪觉得自己的笑容已快挂不住了,她本就不是那种情绪很内敛的人,可她挺直背脊,她再想哭,她也会躲在没人的角落哭,不会在穆云霓面前哭。 283 肖雪看着穆云霓,沉声说,“皇上有喜爱的女子,那又如何,本宫嫁给皇上时,他已经三十六,这么多年,不管是谁都会有自己喜爱的女子。本宫只会遗憾没有早一点遇上他,不会阻拦他喜爱别的女子,他爱别的女子又如何,如今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我才是陪伴皇上一生的女子,而非他喜欢的女子。穆小姐又何尝知道,皇上不喜欢本宫或许日后他会爱本宫,胜过他心中的女子。” 肖雪知道自己在逞强,她已快忍不住眼里的泪意,却偏偏没有让眼泪落下来,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穆云霓面前让露出弱态来,穆云霓没想到肖雪会是这反应,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如意觉得穆云霓讨厌,上前来说,“皇后娘娘,天气尚冷,皇上叮嘱过您,别在外面逗留太久,皇后娘娘请回未央宫吧。” 肖雪点头,缓缓离开,绿珠厌憎地看了穆云霓一眼,随着一起离开,穆云霓很诧异,握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决定,她是不会放弃的。 肖雪这一路走得很慢,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赵澈喜欢别的女子,她并不觉得难过,他这么大了,定然有过自己喜爱的女子。她真正难过的是,原来她在赵澈心中的位置,竟然如此的低,及不上一棵梅树。 他喜欢的人是谁 是哪一名女子能让他如此全心全意去爱,她是谁问题一旦生了根,就如树一样在心中长大,肖雪难受至极,赵澈,赵澈她也希望得到赵澈的爱,也希望能得到他这样的爱。 她能得到吗 肖雪没有回未央宫,她到梅林外面,梅花已谢了,梅香仍然宜人,空气中飘散着梅花的味道,令人舒心,他喜爱的女子一定是很好的女子,所以才会喜欢梅花,定然是很好的女子,才会让赵澈这样男子也为她倾心,如此之久。 肖雪问如意,“皇上喜欢的人是谁” 如意说,“皇后娘娘,奴婢不知道。” “真的” “回娘娘,奴婢在宫里长大,皇上从来就不在京中长大,登基后在才进宫,奴婢等人对皇上了解不深,皇后娘娘问皇上喜欢谁,奴婢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定然不会瞒着娘娘。”如意说,接着语重心长地说,“皇后娘娘,过去的事情已过去了,就算皇上有喜欢的女子,以皇上的性格,若是能娶她,定然娶她为后,除非她已过世,不然世上还有那名女子是皇上得不到的。所以皇后娘娘,您可以不必介怀,如今皇上中意你,喜欢你,奴婢等人看得清楚,皇后应该更自信一些,您一定能抓住皇上的心。” 肖雪苦涩一笑,“你看着满园的梅花,我真的能抓住他的心吗” 如意说,“皇后娘娘,您一定可以。” 284 肖雪对赵澈,一如既往的热情,尽可能地让赵澈开心,梅树和他心底的女子这件事被她深深地压下心底,肖雪始终认为,当下比过去要重要。所以她没有那么蠢笨的追究赵澈究竟爱上了谁,爱得有多深,她也不会蠢笨地计较,究竟赵澈爱她是不是一辈子,是不是她肖雪一辈子都比不上他心目中的她。 这样隐晦的心事,她都藏在心底,一句话都没和别人透露过。只是偶尔会和如意和绿珠谈起这件事,诉说自己心中的烦闷,赵澈已习惯了把奏折带回未央宫处理。肖雪常常备着点心和茶水服侍,直到赵澈批阅完奏折,她真切地体会到,皇上并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有一天晚上,赵澈无意中看见肖雪的手背上有一个烫伤的痕迹,慌忙抓过她的手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肖雪想缩回手,赵澈却紧紧握着,目光严肃地看着她,一旁的如意说,“皇上,娘娘想亲手给皇上做点心,奴婢们正教着娘娘,不小心把娘娘烫伤了,皇上请恕罪。” 如意说着,便和绿珠一起跪下来,肖雪蹙眉看着她们,哭笑不得,赵澈怜惜地看着肖雪,她这双手纤细白皙,十指不沾阳春水,哪能为这些劳碌。 赵澈说,“雪儿,你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感动,做点心这种事情,以后就别做,否则我知道你做这道点心把自己弄伤了,,我一定没胃口。” 肖雪点点头,她的确没有这方面的天分,“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了。” 赵澈这才满意一笑,牵着她在身边坐下来,“别太忙碌,也别难为自己,最近你都闷闷不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肖雪一惊,赵澈虽然感情迟钝,死心眼,一心一意认准一件事就不回头,可他不笨,且是相当的聪明细腻,她的情绪她以为隐藏得好,没想到仍被赵澈看出来了。 若是把穆云霓所说的事情告诉他,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会不会很厌倦她,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太工于心计,更不喜欢女人试探,肖雪承认,她想试探自己在赵澈心中到底有多重。 可她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太可悲。 赵澈见她低头,抿唇问,“是不是那帮老臣烦你了” 肖雪笑着摇头,“皇上,您多心了,我哪有不开心,我天天都很开心。” 心是心非,赵澈暗忖,“以后你不想见的人,你大可以都不要见,谁要找你说什么,让他们来找我。” 他猜得出是为了纳妃的事情,赵澈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肖雪解释自己的决定,他不打算纳妃,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和肖雪说。他又想在试探什么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肖雪娇俏一笑,“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 肖雪开心地比了一个手势,“以后谁来找我,我就让他去找皇上,丢给皇上心烦。” “好”赵澈勾了勾她的鼻子。 皇宫是楚河汉界很分明的,太上皇和皇上各住一边,肖雪进宫半年多,如今已是夏季,从未越界过,今天她到马场骑马射箭,马儿失控往宫中西北面飞奔,她一时控制不住就让野马一起闯过,惊到宫女太监。 这批野马是西北刚进贡的,是难得的血性好马,日行千里。马场有专门的人在驯马,肖雪最近身子骨也觉得紧绷了,于是没和赵澈说就出来帮忙驯马。 刚开始驯马官有些担心,后来见皇后马术了得,也就随了皇后,没想到她今天驯马射箭的时候,野马会突然失控,变得疯癫,马匹在宫中横闯,有一名太妃正在赏花,被肖雪惊到掉进荷花池,一片骚乱,眼看这匹马要越过宫墙,肖雪强制性勒马,手心和缰绳摩擦,野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长啸,突然把肖雪摔下马,肖雪的身子在石子地上一滚,撞到荷花池边缘的石头才停下来,撞得肖雪头昏眼花,中午的太阳太过毒辣,她的眼前浮现了七彩光圈,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手臂被擦破了,流了不少血,幸好摔得不算太重。 野马也停下来,也不发疯了,肖雪刚想从地上起来就见两名侍卫走过来,一人一边拉着肖雪,压着她跪在另外一名太妃面前。 今天两名太妃在御花园赏花,其中一人被吓得掉到荷花池里,另外一人发怒,命人抓过肖雪,这名太妃是穆将军的表妹,今天穆云霓进宫请安,顺便想让太妃帮忙,让她进宫,刚走到假山旁边就看见侍卫抓着肖雪,强制性让她跪在石子路上,穆云霓慌忙闪到一旁躲着。 肖雪想挥开侍卫,他们却抓得死紧,肖雪恼怒,她今天穿的是骑马装,干净利落,头发高高束起,没有多余的点缀,人看起来很清爽,太妃以为她是驯马女官。 肖雪膝盖有些疼,忍不住恼怒说,“放肆,我是皇后娘娘,你们敢抓着我。” 那两名侍卫一愣,慌忙放开,太妃显然怔住,肖雪花容月貌在阳光下更是明丽,人打扮得清爽,没有平时的华贵,却多了几分青春。太妃早就听闻皇后国色天香,如今见肖雪貌美,心中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的。 穆云霓在太妃的侍女耳边说几句,侍女慌忙过来,附耳在太妃耳边说了一句,穆小姐说,她见过皇后,此人并非皇后,可能是哪个妄想攀上枝头的驯马女官。 太妃震怒,大骂肖雪放肆,命人行刑,那名落水的太妃被人带回宫中,这名陈太妃却不想放过惊了她们的驯马女官。自从皇上登基后,太上皇和太妃就没什么权利,赵澈更下过圣旨,不允许他们管宫中的事情,否则一律出宫去守皇陵。她们喜欢怎么处罚奴婢就怎么处罚奴婢,如今却不成。 难得有一个威风的机会,自然是不愿意放过。 285 太妃命人上前打肖雪,那两名侍卫上来左右两边抓住肖雪,肖雪挣扎起来,星眸冷冷扫过太妃,骤然听到一声厉喝,“你们在闹什么” 侍卫慌忙放开肖雪,她侧头看过去,看一眼就知道是太上皇,能在太妃面前如此粗声粗气的除了赵澈就只有太上皇,他在位的时候人很憔悴,如今清闲了,养了半年,人看起来清清爽爽,倒是显得年轻不少,这一喝中气十足,仿佛恢复了几十年前的威严。 他身边跟着四名侍卫和几名宫女,没有过去的众星捧月,但太上皇的排场倒是有。 肖雪听说赵澈和他关系并不算好,本以为会看见一个很令人讨厌的老头,没想到太上皇看起来并不算令人讨厌,且有几分慈祥,不知道是不是退出权力中心的缘故。人看起来真的清心寡欲多了,自然也就慈祥多了。陈太妃行礼,把事情说了一遍,故意说肖雪顶撞了她,又说肖雪驯马不小心吓得宁太妃落水,差点没命云云。 肖雪好气又好笑,这陈太妃还真能穷极挑唆之能事,竟然说出这么离谱的话来,还说她冒充皇后,罪该万死,肖雪冷冷地想,她本来就是皇后,何必冒充。 太上皇看了肖雪一眼,肖雪给他行礼,“参加父皇。” 她落落大方,目光清澈,陈太妃大怒,指着她骂道,“大胆贱人,竟然在太上皇面前冒充皇后,你不要命了,来人” “你闭嘴”皇上一怒,陈太妃不敢多话,尖锐的爪子稍微摸了摸,不敢再反抗他。只是委屈地看着太上皇,肖雪心想,这太上皇算还有点眼力吧。 任由你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宫里冒充皇后,又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太上皇问,“你真的是皇后” 肖雪点头,“是” 太上皇问,“既然是皇后,那怎么这身装扮” 肖雪说,“西北进贡几匹好马,儿媳真闲着没事便去马场驯马,没想到这马烈性冲了过来,惊了两位太妃,儿媳深感不安,但非有心,父皇还请明鉴。” 肖雪的手臂伤得不重,血出得也不多,伤口不算太严重,太上皇看了她一眼,心中尚有疑惑,宫中的驯马官和如意、绿珠等人已匆忙寻来,绿珠见肖雪伤了,来不及行礼,慌忙问,“小姐,你怎么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驯马官先给太上皇行礼,又给肖雪行礼,这驯马官在宫里住久了,自然认得出皇上,皇上也认得出他,他给皇后行礼无疑中确定了肖雪的身份。 太上皇再无疑虑,陈太妃吓得脸色有些发白,穆云霓在暗处躲着不敢动,怕惹恼了陈太妃,暗恨肖雪的运气之好,本以为能教训肖雪一顿。 肖雪手臂有伤,暂且告退,太上皇只是嘱咐她多注意养伤,没说太多话,肖雪带着如意和绿珠回未央宫。如意在半路上就派人请太医。 太上皇冷冷睨了陈太妃一眼,“别再兴风作浪,否则下一次谁也保不住你。” 陈太妃知道自己闯了祸,更不敢声张,太上皇走后,穆云霓才敢从假山后出来,陈太妃恼怒地瞪着她,“你这死丫头,竟然骗我,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穆云霓慌忙求饶,“表姑,她穿成这样,我怎么认得出来。” 陈太妃大怒不已,穆云霓慌忙撒娇求饶。 肖雪受伤的事情很快就传到赵澈耳朵里,他匆匆赶回来,慌忙问,“怎么回事” 肖雪手臂上划出一道长口子,太医已包扎好了,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赵澈心疼之余又问她怎么弄伤的,除了这淤青,他身上还有一些淤青,那是碰撞出来的。 肖雪把事情说了一遍,唯独隐瞒了太妃和太上皇这一段,赵澈沉声问,“谁准你去驯马的” 肖雪说,“我无聊啊,正好能有一匹好马过来,我看着心动,驯马也没什么,我一直都没出过事情,只是今天这匹马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发狂起来。” 赵澈脸色越来越沉,肖雪慌忙讨好说,“意外,意外,哈哈” 他似乎并不能欣赏她的讨好,肖雪轻声笑说道,“皇上,您看也就是一个小口子,大不了以后我不去了,这总行了吧,我不会再驯马。” “你还敢提下次”赵澈瞬间沉了脸,一脸风雨欲来,肖雪慌忙凑上去撒娇,“皇上,别这么严肃嘛,人家手臂好疼啊,真的好疼啊,你也不安慰人家” 肖雪是个妙人儿,最懂得怎么转移赵澈的注意力,赵澈虽然凶她,可赵澈也是担心她,关心则凶,她心中甜蜜得很,这伤口来得太值。 她觉得一点都不严重。 “疼死你活该”赵澈说道,虽然是这么说着,他却轻柔地拉过她,“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养几天就好,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会有一个难看的疤痕。”肖雪嘟着嘴巴撒娇,存心让赵澈心疼,忘记她受伤这件事,“人家伤得不算重啦,可是会有难看的疤痕,皇上会嫌弃我吗” 她说得十分委屈,就差没哭丧着脸,赵澈信以为真,立刻说,“不会,朕不会。” “真的吗” “真的”赵澈承诺说,“你怎么样都好看,你要是觉得不好看,一会儿我让太医给你最好的祛疤药,好吗” “你嫌弃我了。”肖雪一听不干了。 赵澈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枉,肖雪抱着他胡闹,没一会儿就让赵澈忘记了她受伤这件事,要是哄着赵澈放手让她去驯马,那就更完美了。 然而肖雪也觉得自己太过理想了。 赵澈突然问肖雪,“你在宫里是不是觉得烦闷” 286 肖雪说,“不闷,我其实有很多事情可以打发时间,我也能让自己快活,可是皇上,女红,弹琴这些事情我实在没兴趣,我觉得骑马,射箭能让我觉得舒服,快乐。并不是因为无聊,所以我才去驯马,只是因为我喜欢。就像皇上也有喜欢的,比如梅花,你在严寒的冷风里赏梅,我觉得天气冷,对身体不好,可你也愿意不是吗” 每个人对自己喜欢的事情,才会注入全部的心力,不管是谁都是如此。 赵澈点头,怜惜地轻揉肖雪的发丝,“你不烦闷就好,我会多抽出时间陪你。” “皇上,臣妾当然是求之不得啦。”肖雪没装出什么大度的皇后风格给他看,她就喜欢赵澈陪着他,心里,眼里就只有她,她才不会矫情地说什么国事为重。 她的真实和luolu也取悦了赵澈,彼此可以说是一拍即合,接下来赵澈真的给空出时间陪她,肖雪开心至极,她都想要吼一声,她的日子过得实在是舒服极了。 赵澈疼她,爱她,事实都顺着她,虽然穆将军一直派人来说情,想让她带穆云霓进宫,肖雪都推给赵澈,她一直没提这个问题,直到七月七的时候,她听闻穆云霓为皇上自杀的消息,她才心有震动,她不相信穆云霓会真的为了皇上自杀,这种事一看就是苦肉计,为了进宫无所不用其极。 赵澈根本不记得穆云霓长什么样子,可赵澈没法不面对穆将军,爱女心切的穆将军在殿前跪了一个早朝,求皇上让穆云霓进宫,他只有一名宝贝女儿,如今宝贝女儿为了皇上寻死觅活,他已别无他法,只能让皇上帮忙,救自己女儿一命。朝中不少文武百官都很同情穆将军,可赵澈却是震怒的。 这样的行为对赵澈而言,形同逼婚。 他如今已是九五之尊,不再是当年的赵王,并非他不感恩穆将军为他付出的一切,只是他已用高官俸禄报酬,别的就再也无法多求。 他女儿是死是活和他没关系。 穆将军求皇上不成,转而求见肖雪,肖雪称病不见客,朝中议论纷纷,众人跟随皇上几年的人都知道赵澈的性子,绝不会主动提出纳妃,除非是肖雪注定提出。 别的皇后识大体,总会劝皇上多娶女子,开枝散叶,肖雪却不会,她没那么大方,赵澈不提,她有病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呢。 又不是真的自虐。 这件事闹得朝中满是风雨,肖雪其实也挺愁的,她嫁给赵澈已半年多,若是这时候有身孕就好,朝中大臣就没话说,可她还没身孕,所以她要另外想个法子阻拦这一切。 百官知道赵澈的性子,肖雪又不愿意别的女子进宫,自然落一个善妒的名声,朝中流言蜚语不少,赵澈心烦,他本来已经着手要对付四郡,其中北郡最是难对付,肖雪那边本就过意不去,这么一闹,他便更是心烦,紫衣侯说,索性就娶了穆云霓算了,她也消停了。 娶了妃子放在后宫养着,见不见还是皇上说了算。 赵澈却连这一点场面功夫都不愿意,他说名分只能给肖雪一个人,紫衣侯无语,脱口而出,我家都有三房小妾了。赵澈冷艳地看着紫衣侯,别把朕和你相提并论。 一言戳中紫衣侯的小心肝。 前朝的事情自然闹到后宫,肖雪却和没事人一样,特别淡定,该玩的玩,该疯的疯,没一点皇后的架子,对宫女太监都很好,宫中的人都很喜欢她。没有太上皇在位时的明争暗斗,宫女太监们的日子也过得轻松。 这一日在赏荷花,已是夏末初秋的天气最是凉爽,肖雪带着抱着小甜甜,带着如意和绿珠逛花园,她还是喜欢骑马射箭,可那一次受伤后,赵澈就不允许她骑马,除非他在场,肖雪没了这项娱乐倒是常去靶场射箭。 今天正好玩累了逛花园。 没想到会碰上太上皇,他一个人在花园里下棋,肖雪看见了,也不能假装看不见,过去行礼,太上皇看她一眼,示意她坐到一旁,问她会不会下棋。 肖雪摇头,她是会下棋,但并不精通,她看太上皇左手右手下,聪明地察觉到这是一名高手,她就不要出丑了。太上皇也没有难为肖雪的意思,就让她坐在一旁观战。 肖雪觉得挺无聊的,太上皇不是一个能聊的人,不像她的贪财爹,一出口就哗哗啦啦的,说得她都不知道怎么接应,这太上皇和她的爹是不是一个天地的人。 肖雪又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她对着一个那么闷的赵澈都能聊得那么起劲,何况是太上皇,她问,“父皇,您平时一人下棋不无聊吗怎么不多找个人陪你下棋。” “这宫中有谁能陪我这个老头下棋。”太上皇笑得有些孤独,退下来后,日子过得挺轻松的,没那么多事情烦心,只是时间多了,不好打发。 “宫中能下棋的人很多,皇上也很能下棋。”肖雪忍不住说漏嘴,太上皇挑眉,“能和皇上下棋的就你一人吧,儿媳妇欺君呢” 肖雪慌忙摇手,“我也不是故意的啦,我下棋的水平很差劲,皇上走几步我就死了,平时被他说得我都羞愧无边了,怎么敢在您面前出丑啊。” 太上皇觉得她很开朗,她的确不像一名皇后,他不禁想起自己的皇后,他此生也就只有一位皇后,她端庄娴雅,处处都为他着想,虽然去世得早,却是他心目中唯一的妻子。 她们不像,却都有让人开心的本事。 “我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蹈跳得也不错。”太上皇说。 肖雪道,“我不喜欢琴棋书画,更不喜欢跳舞,当初有人骗我,说皇上喜欢这样的女子所以我去学,结果进宫才知道,原来皇上无所谓喜欢哪样的女子,他好像更不在乎这些,我被哥哥坑了,当初为了学这些东西费了我好长时间,好几次都想放弃。” 如今想来是肖冰不想她嫁给赵澈,故意为难她的,谁知道她坚持学下来了。 太上皇颇为意外,“你想嫁给赵澈” “父皇,他应该姓程啦。”肖雪温柔地提醒太上皇,太上皇一怔,看肖雪的目光更多了一分沉思和赞赏,看来她是真心喜欢赵澈。 “习惯了啊。”太上皇说,肖雪笑道,“我也有时候也会忘记。当年皇上救过我的命,很俗气的戏码来,英雄救美,美人一见钟情了。后来美人为了配得上英雄就咬紧牙拼命学习他喜欢的东西,结果发现原来他都不喜欢。” 肖雪说得可怜兮兮的,太上皇忍不住笑出声,连连称赞,“赵澈得你这么一个小丫头真是他走运了。” 肖雪一听这话,眼睛就亮起来,忍不住说,“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的,他上哪儿找去啊,是不是” 太上皇又是一阵大笑。 肖雪也来了和他下棋的兴致,结果还真如她自己说的,没几步就死,没几步就死,最后服输,她没这么天分,肖雪说,“下次我拖皇上来和您下。” 太上皇一笑,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肖雪则想着我丢人了,我丈夫得给我长脸面回来。 太上皇说,“前朝的事,有些大臣也到我面前嚼耳根了,说你善妒,不让别的女子进宫。” 肖雪欢乐的脸慢慢地调整成微笑,“父皇在这里等儿媳是为了说这事吗您想让儿媳怎么做呢” “你这么戒备做什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何你不同意”太上皇问,肖雪说,“后宫不得干政,大臣送自己女儿进来无非也是一种牵制,皇上都没答应,儿媳自然没必要答应,他不喜欢被人牵制。” “可他如今正被北郡牵制。”太上皇说,肖雪已失去了玩笑的兴致,认真地说道,“我哥哥不会背叛皇上,不会背叛我。” “你确定” “确定”肖雪说,太上皇倒是没说话,微微一笑,“我倒是很喜欢你,玲珑剔透的小丫头,任由是谁都喜欢,然而,大臣的女儿进宫有利有弊,最起码皇上能平衡朝中的局势,他的压力会小很多,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你是皇后,你该体谅。” 太上皇并不想管这件事,只是最近说的人多了,且他也知道,赵澈和肖雪迟早要出问题的,因为北郡,所以不如早点转移赵澈的注意力。 肖雪反驳,琅琅有声,“我不体谅,只要皇上没提出要纳妃,我就不会提出来,我只是爱着皇上的女人,他在我眼里只是我一个人的程澈,不是天下人的皇上,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他。” 287 太上皇淡淡一笑,“皇后,这不是一名皇后该有的态度。” 肖雪明白,然而就是无法说服自己让别的女人来分享她的丈夫,她是真的做不到,肖雪说,“其实在别人眼里我能不能当一名合格的皇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皇上眼里,我是一名他想要的妻子,如此就够了,皇上受过那么苦,太上皇也喜欢皇上以后能够幸福快乐吧。” 太上皇没回答,只是看着她,良久,倏然一笑,“你别紧张,我这老头闲来无聊,旁人多说了句,我也多说了句,你们若是想要如此,那就随意。我也管不着皇上,他也不会听我的,只希望皇后能够永远这么坚持。” “我会的。”肖雪说,太上皇低头下棋,肖雪也没了戒心,又和他一起玩,太上皇感慨日子过得沉闷,肖雪说,“既然沉闷,父皇为什么不出去游历天下呢,这可比在皇宫有趣多了。” “游历天下” “是啊,这天下之大,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父皇这辈子为了南国江山一直都在皇宫,想必也心烦了,不如多出去走一走,心情会开朗许多,人也会变得轻松和年轻。我爹爹就喜欢到处去游历,常有许多奇闻异事说给我们听。” 太上皇没想过出去游历天下,他这辈子很少出过皇宫,一生都在皇宫耗尽了,外面的风景如何,倒是真的要忘记了。肖雪说,“说真的,外面很自由,很舒服的。父皇您身体硬朗,出去走一走说不定还不想回来了呢。” 太上皇哈哈大笑,被肖雪说的心动,他是该出去走一走,好好看看自己坐了几十年的江山。 肖雪和他又谈了一会儿便打算告辞,太上皇突然说,“皇后,皇上和北郡之间,你会怎么选择” 肖雪显然一愣,转而淡淡一笑,“该怎么选,我就怎么选。” 太上皇轻笑,肖雪离去。 北郡和皇上她要选择谁,肖雪真的不知道,她真的一定要选择吗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她两者都拥有,若是问题出现了,她再选择,未尝不可以。 晚膳的时候,赵澈心情显然不佳,肖雪问他出了什么事,赵澈目光冷冷地看她一眼,“今天去哪儿了” 肖雪心里一突,赵澈和太上皇关系不好,他自然不希望他去找太上皇,肖雪浅浅一笑说,“皇上,我一直在宫中,哪能去什么地方今天在花园碰上太上皇,他正在下棋,我便过去打了声招呼。” “坐了一个时辰,打什么招呼要这么久”赵澈冷声问。 肖雪娇俏一笑,“皇上,你生气了太上皇比我爹爹都老呢,雪儿是不会看上他的,您放心。” 赵澈瞪她,肖雪嘻嘻地笑,她就有那种本事能让赵澈的脾气烟消云散,他是那么在乎她的喜怒哀乐,总是被她所影响,今天乍然一听肖雪和太上皇在花园坐了一个时辰,他没来由的生气,他觉得太上皇一定会在肖雪面前说他的坏话,这感觉让赵澈很不自在,很愤怒。 谁知道肖雪却笑着打趣,他心里稍微安定,莫非真的是他太过敏感了吗 “皇上,您多长时间去给太上皇请安一次” “没空。”赵澈答非所问,却告诉肖雪一个事实,能不见就不见,估计他登基后就没见过太上皇。肖雪也没劝赵澈去看太上皇,她没那个立场,再加上赵澈心里怨恨着,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赵澈沉声说,“以后少见他。” “为什么呢,太上皇说你许多好话哦。”肖雪笑得甜蜜,赵澈却是一字不信,那人会说他好话,怎么可能,他是逼着他退位的,他能说什么好话给他听。 肖雪抿唇,“皇上不信就算了。” 赵澈眯起眼睛,仿佛是小孩子很想要眼前一块糖,却故作高姿态,很不屑的摸样,怎么看都怎么可爱,肖雪忍住笑,赵澈果然问,“他说了什么” 肖雪笑吟吟地说,“太上皇说你很负责任,虽然性子冷了点,人还是不错的,会打仗,还会下棋,又有魅力,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这话当然是她乱编的,可肖雪也看得出,太上皇是骄傲的,有赵澈这么一位孩子,父亲总是会骄傲的,只是他没说出口罢了,她说得也不全是胡话。 只是揣摩太上皇的心思说的罢了,主要是赵澈能开心,如此便好。 “他真的这么说”赵澈显然还不信。 肖雪点头,“皇上,他真的这么说。” 赵澈低着头用膳,没再说一句话,肖雪莞尔。 太上皇还真如肖雪所建议的,才过了两天就带着两名侍卫出宫,据说是要趁着自己身体硬朗游历天下。赵澈自然不反对,也想到可能是肖雪这鬼灵精,所以太上皇才突然出去游历。 他没责备肖雪,他们父子心结很深,在宫中彼此都不舒坦,他出宫,赵澈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日子平平和和地过了一个月,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中秋节,宫中有宴会,赵澈同样是宴请一品以上的官员,可带家属进宫,一同享受中秋佳节,肖雪自然盛装出席,进宫一年来,她已经很熟悉陪赵澈出席这样场面了。并无一丝不舒服,中途喝多了,百官也是酒过三巡,君臣同乐,肖雪想要醒酒,带着如意和绿珠出去吹吹风。 八月十五的月亮很园,花园里的夜菊开得漂亮,肖雪忍不住多停留欣赏,无意中听到一名将军和北堂镇南说起皇上要撤四郡的事情,肖雪呼吸一下子紧绷,示意如意和绿珠不要做声。她们站在月门旁听。 北堂镇南说,“皇上前几日召见我们几位大臣说要撤四郡,这件事已经着手去办,只怕反弹会很大,不知道四郡会不会造反。四郡已习惯了郡王是皇帝,对朝廷诏令根本不放在眼里,皇上真想收复四郡,怕是很困难。” 大将军说,“此事穆将军提过,以皇上的意思是赶尽杀绝,把四郡的郡王暗杀,群龙无首,再慢慢派人收复,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北堂镇南说,“这手段太过激进,怕会引起更多反弹,皇上习惯了在沙场上掠夺,征服,可四郡不一样,若是四郡反弹造反,内战随时会爆发。” 大将军说,“就为了这件事,皇上最近都在寻思怎么解决,四郡脱离南国太久,真怕不容易收复,到时候必定会大动干戈于南国不利,秘密杀害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肖雪听得浑身冰冷,中秋的月光清疏,晚风徐徐,她却出了一身冷汗,皇上要废除四郡,暗杀郡王和世子难怪最近他总是深深地看着他,有一些愧疚,也有一些不安,更有一分冷酷,她总是琢磨不明白为何如此,如今听他们说皇上打算暗杀郡王和世子,最快地把四郡收复,她全想明白了。 赵澈是觉得对不起她,所以那般愧疚,可这又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是皇上 肖雪手心出了一层汗水,她害怕。 赵澈毕竟是皇上,她只是他喜欢的女人,且还不是最爱的女人,他不会为了她妥协什么,肖雪越想心中越是害怕,太上皇的话历历在耳,仿佛就在昨天。他问她,若是皇上和北郡,你选谁他似乎比她更早地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他似乎更早地看出她和赵澈的问题。 北郡和皇权始终是相冲突的,肖雪哪怕不懂政治也知道,且北郡是四郡之首,赵澈若下令暗杀,北郡首当其冲,他第一个暗杀的就是她的哥哥,她的爹爹。 肖雪步伐有些踉跄,如意慌忙扶住她,绿珠惊讶地问,“郡主,相爷说的是真的吗皇上要杀了郡王和世子么” 如意摇摇头,示意绿珠别说话,别在煽风点火,肖雪受不住的。 肖雪心中悲苦,“我是北郡的郡主,也是南国的皇后,我该怎么选择” 如意说,“皇后娘娘,随心就好,别太为难自己。” 肖雪苦笑,她不能当成不知道,明明是知道了,她不能置身不理,那是她的亲人,肖雪头疼欲裂,一想到北郡和皇上作对,她就难受。 她回到宴会时,已过最高潮,酒过三巡后,百官有少许醉意,赵澈牵着她的手坐上来,骤然抿唇,“雪儿,你的手怎么如此冷是不是吹风了” 肖雪看着赵澈,目光温和,他脸上的怜惜是真心实意的,肖雪含泪笑起来,皇上,你怎么能在一边对我柔情蜜意,一边却拿刀砍向我的家人。 288 肖雪勉强一笑,赵澈蹙眉,并未多问,没多久便让人散了场,他和肖雪一起回未央宫,肖雪今天尚是好好的,心情愉快,又和他说笑,出去吹了风醒了酒她的情绪就变得沉重。出了什么事情赵澈并不明白,肖雪回到宫中,让绿珠去给她弄一盘酸甜山药。 这是北郡的特产,肖雪今晚吃得不多,突然想吃这道点心。 赵澈在一旁安静地看奏折,却迟迟没批阅一个字,心中仍有疑问,为何如此,怎么会如此,肖雪怎么了赵澈心中很明白,肖雪不是一个情绪崩溃的人,她的情绪总是处理得很好,很少有动怒的时候,她生气的时候,常是一句话都不说,其他的倒也还好,赵澈只是不知道她为何生气了。 “雪儿,出了什么事情,为何心情不好”赵澈实在忍不住,问肖雪何事。若换了几个月前,他定然不会如此关心肖雪的情绪,可如今却是十分关心,担忧,怕她有事闷在心里,委屈了自己。 在赵澈心里,肖雪是值得喜欢的女子,她年纪小,对自己一片痴心,热情可爱,单纯善良,又是一枚开心果,他赵澈长这么大,从未体会过有女人如此爱他。 他很珍惜肖雪,珍惜她的所有,因为这是他从未得到过的柔情蜜意,不是伪装,也不是因为他是皇上,只是因为他是赵澈,肖雪的男人。 肖雪微笑过去,“皇上,我说了,你定然不开心,若是不说,只是我不开心,所以没必要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赵澈点点头,“如此说来,倒是真的和我有关,听了什么让你不开心,是纳妃的事情吗我说过,不会纳妃,你可以相信我。” 肖雪自傲一笑,“对于纳妃这一点,我自然信你,你看你上哪儿去找像我这么爱你的女子,且有这么国色天香,你要什么我都有,你还有闲情去找别的女子吗” 她说得自信,自傲,赵澈却是莞尔,他很纵容肖雪这样的小骄傲,一点都没觉得过分,他的女人就该这样子。 “那又是为何” 绿珠把酸甜山药端上来,赵澈不喜欢酸,他的饮食中几乎没有酸气的东西,这甜心他是不吃,肖雪却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忘记赵澈刚刚的问题。 赵澈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纳妃的事情,肖雪从不曾和他闹过脾气,肖雪也不是轻易闹脾气的人,她有很好的修养,对他又是百依百顺,他不开心她会照单全收。 那是为何呢 只有北郡,只有在北郡的问题上,肖雪会和他翻脸,他曾经无疑提过北郡拥兵自重难管理,其实是一件无心的话,当然他潜意识也觉得肖冰过于桀骜不驯难驯服,语气中难免重了些。肖雪摆出自己的礼仪,一本正经地反驳了她,又解释自己哥哥的脾气,他哥哥是怎么样的人,不会背叛南国。且很尖锐地指出朝中一些问题,言下之意让赵澈把自己的旧部处理好,否则没资格指责别人。 肖雪是一名刚柔并济的女子,可刚可柔,她温柔的时候可以如水如月,她刚硬的时候如冰如铁,也没给赵澈面子,因为赵澈碰触到她的底线。 她的父兄是肖雪最后的底线。 赵澈当年有一批跟着他一起打江山将军,如今赵澈坐稳了江山,这批将军自然是骄傲,自满,且自认为功劳大,个个不逊,到处惹事,有时候都没把赵澈放在眼里。 穆将军就是一个例子,提拔自己的亲人,排斥贤才,弄得兵部一片乌烟瘴气。穆将军还有胆子让穆云霓进宫找肖雪,又敢跪地,明着委屈,实际逼迫让赵澈纳妃,可见他多自认功高盖主。 他的确又是赵澈的左右臂,赵澈刚登基,自然无法收拾他,若是收拾他,旁人会说狡兔死,走狗烹。对赵澈的名声,地位都会有不利的影响。 赵澈已让紫衣侯和北堂镇南尽力遏制,有时候仍有一些事力不从心,只能暂时纵容着他,当他是宠臣。所以赵澈指责肖冰时,肖雪觉得自家哥哥一直忠心,就是性子不羁了些,又没犯错,北郡兵强马壮又不是他的错,那是北郡的特征,男人威猛,好战,那是地界养出的英才,怎么怪哥哥。 所以肖雪和赵澈急,两人因为这事冷战过几天,最后肖雪自己没忍住跑去养心殿撒娇,两人又和好了,后来便有了默契不提北郡的事情。 肖雪从来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她觉得北郡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都是朝中那帮大臣谗言,害得她哥哥和父王也有压力,其实他们对南国还算忠心。只是北郡的独立的郡,这是南国的制度,北郡的人只认郡王,不认皇上,这也是南国的制度管理上的问题。 历来都是如此,又不是北郡是肖家的,是长久以来肖家的人就是北郡的郡王,北郡的人都尊敬肖家罢了。 他们心底难免有些骄傲,就如肖雪,她也是傲气的,出生在北郡,又是唯一的小郡主,在北郡人眼里,肖雪比皇宫的公主,皇后要金贵得多。若是一起放在北郡,定然是肖雪最是尊贵,所以肖雪也会有优越感,从小便会把北郡当成自己的家,全北郡都是。 赵澈若是针对北郡,自然会触动肖雪的神经。 这无法避免。 赵澈也猜到,肖雪或许在宴会上听到什么,他不免怪罪他那些不靠谱的大臣,这么重要的消息竟敢走漏,被肖雪知道。他知道肖雪会反弹,会愤怒,所以他一直都没和肖雪说这件事。 “你知道我要撤郡。”赵澈问。 肖雪点头,“上一次你恼羞成怒后,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撤四郡,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本以为最起码要到三年以后你才会想到撤郡,你那时候根基才会稳固。撤郡也有把握,我没想到,你会用这样极端的法子收复四郡。” 赵澈脸色一沉,“雪儿,我是皇上,我有我的难处,四郡拥兵自重,四郡的百姓恐怕连他们皇上叫什么,是谁都不知道。撤郡势在必行,早晚都一样。” 肖雪平静地看着赵澈,据理力争,“自然不一样,怎么会一样,若是三年后撤郡,你一定会有更好的法子和平地解决这件事,不用杀害任何人。如今你急着撤郡,势必要暗杀所有的四郡郡王和世子,皇上,有必要吗为什么就不能寻一个和平的法子解决这件事。我不反对你撤郡,四郡本就是南国的。可当初也是先皇提出郡制,所以这么多年来四郡一直独立自治。并不能因为四郡强大了,皇上视为眼中钉就开始打压,皇上,给也是你们程家,收也是你们程家,我们只有接受的份,既然当初和平地给,为什么如今不能和平收。” 赵澈有些恼羞成怒了,肖雪说中他的心事,“皇后,后宫不能议政,你不知道吗” 肖雪脸色一变,好一个后宫不能干政,赵澈你和我说的时候怎么没说后宫不能干政,她的平静太过平静,赵澈反而有些担心。 肖雪说,“是,皇上说得是,臣妾不再多言便是。” 赵澈知道她是生气了,肖雪说得其实没错,他是急于想要收回四郡,所以用了最极端的办法,可他没想过杀北郡王和肖冰,他会和他们沟通。 只是肖雪听到一部分,就定他的罪,赵澈心底也不舒坦,肖雪心中他就是这样嗜杀的人吗他对她怎么样,肖雪应该清楚,他又怎么会去伤害她家人。 肖雪平静地吃着山药,赵澈突然有些心烦,说了句回养心殿便起身告辞,肖雪很顺利,毫无心理压力地把那盘山药一一吃光,然后睡觉。 绿珠有些担心她,肖雪却笑容如常。 赵澈一连半个月都没踏入后宫一步,肖雪思念至极,心中早就装了一只小鸟飞过去看他,可面上却压得平静至极。肖雪心想,他们吵架,赵澈总是等着她去求和,总有一次是赵澈要先主动求和吧。 这一次又不是她的错。 可肖雪左等右等等不到,皇后怒了,她一怒就去骑马射箭,然后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撞破了后脑勺,人立刻昏迷了,昏迷前肖雪怒,这马儿太不靠谱了,她只是想轻伤,稍微弄个苦肉计,可没真想过来个重伤,它竟然摔得这么重 人昏迷过去,吓坏了驯马官和绿珠,如意,众人慌忙抬着肖雪回未央宫,请御医的请御医,回皇上的回皇上,于是就这么忙成一团。 赵澈那时候正在和紫衣侯,北堂镇南在谈四郡的事情,正问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让皇后知道了。因为知道这消息的人不多,其他人他都问过了。北堂镇南和紫衣侯是精灵的人,慌忙否认,赵澈一哼,紫衣侯问,“皇上最近好长一段时间不去未央宫,是不是和皇后闹矛盾了” “朕怎么可能和她一般计较。”赵澈冷艳说,“后宫不得干政,皇后管得太多,是时候给她一个教训。” 赵澈说得十分逞强,连北堂镇南都看出来他是多么的言不由衷,他忍不住暗忖,皇上您就别死撑了,谁都看出来你想皇后了,去一趟未央宫又不失你的面子。 赵澈着实是想肖雪了,可北郡这件事是他们的心结,去了未央宫也只能看肖雪妆模作样的笑容,他也懒得去,肖雪一旦生气就是这虚伪的模样。 他才不会自讨没趣。 北堂镇南说,“皇上,四郡的事情真的不急,您根基不算大稳,不如先稳定朝廷内部,再处理四郡的事情,到时候处理起来也简单。如今旧部有些问题,也是拥兵自重,他们跟随皇上多年,我们也要看几分面子,若是和北郡处理不好被人钻了空子里应外合,最终吃亏是我们。不如先把他们收拾,到时候一心一意收复四郡,这未尝不可。” “我们收拾内部,同时也给了四郡操练兵马的时间。”赵澈说。 紫衣侯说,“四郡说到实力也就一个北郡最有实力,您对皇后好一点,北郡还能反了不成,我说啊,皇上,您真的有点死心眼,这件事最好解决,根本就不是你和皇后之间的问题。” 赵澈挑眉,“如何解决” 北堂镇南也有兴趣听,紫衣侯一拍手,“简单,孩子啊,若是皇后娘娘有了孩子,又幸运得了太子,那不是万事大吉了吗肖雪毕竟是皇后,太子就是郡王的外孙,肖冰的外甥,他们还能去害自己的家人不成,这点都没想到,皇上您和皇后一天到晚都琢磨什么了” 赵澈一想,似乎也有道理,若是肖雪有了孩子,一切好商量,肖冰怕也不会造反。 这么一想,廓然开朗,赵澈的心情莫名地好起来,总算觉得紫衣侯有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紫衣侯见事情差不多,于是说,“皇上,您不如去未央宫走一趟,您都半个月没去未央宫,这么不勤快,孩子是不会来的哟。” 北堂镇南莞尔,这话全朝廷只有紫衣侯敢和赵澈说。 赵澈冷哼,“皇后会自己找来的,朕才不会去找她。” 赵澈刚这么说着,绿珠就来报,肖雪不慎落马,受了重伤,人已昏迷不醒,赵澈听了绿珠的回报,似乎忘记他刚刚那句话,匆忙起身奔出养心殿,因为起得太急打翻了茶杯,弄湿了奏折,他也不管不顾。 紫衣侯和北堂镇南相视一眼,还是皇后道行高啊。 289 肖雪这回摔得重,小腿脱臼,脚关节肿大,看着触目惊心,且右腿被割伤一个大口子,血流得多,看起来更见触目惊心。令人心疼,赵澈看她昏迷不醒,心疼又着急,太医说皇后傍晚才能醒来,赵澈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而怒斥驯马官,“朕不是不允许皇后骑马么你们当朕的话是耳边风是不是” 天子震怒,百里惊魂,驯马官叫苦连天,他只是一名小小的三品驯马官,皇后和皇上谁也得罪不起,皇上是说过若他不在场,不允许皇后骑马射箭。可皇后和皇上冷战,心情不好需要发泄,他们身为驯马官也阻止不了。且皇后骑术了得,私下偷偷地骑马皇上也不知道。他们也没料到会突然出意外,驯马官意外的都想要告老还乡,皇上和皇后实在太难伺候,他们怎么做都是错,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情。 如意慌忙跪下求情,“皇上息怒,皇后这几日心情不好,所以想要骑马射箭,不管驯马官的事情,是奴婢等人伺候不好,不能劝告,娘娘才伤了凤体,皇上请恕罪。” 绿珠也随着一起跪下,心中嘀咕,若不是皇上要杀郡王和世子,她家郡主至于会弄伤自己吗 赵澈怒火减缓,如意的话提醒了她,肖雪和他最近为了北郡的事情真的杠上了,谁也不愿意理会谁,肖雪平时很好哄,两人不管是谁错,她一定会先认错,先撒娇求和。可一旦碰上北郡的事情,小丫头就特别的坚持,不肯让步。弄得两人都找不到台阶下,他又是高傲的人,习惯了肖雪认错在先,又怎么会想到先来求和,哪怕他那么思念肖雪。 肖雪傍晚醒来,刚一醒来就牵动伤口,疼得冷汗直流,她不免诅咒一生,她可真能自讨苦吃,那马儿早就被训好了,竟然临时还给她疯上一疯,弄得她差点就没了性命,真是过分。 她得宰了他,虽然她有心用苦肉计,可没想法到让自己吃苦,这苦肉计太真实她可受不了。 “你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太医还在外面候着。”赵澈柔声问,肖雪这才注意到赵澈仍在床边,她眉心一拧起,做出痛苦的表情,赵澈心疼,要喊太医,肖雪一手拉着他,不让他出去,柔声撒娇,“皇上生气,不理我,这比什么都疼。” 她得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虽然装病她一直很不屑,可她是真的疼,又怎么能不好好利用呢,赵澈信以为真,轻声说,“我没有不理你,这不是来了吗” 肖雪撅嘴,声音柔腻,很令人疼惜,“你说谎,如果不是我不小心摔伤了,你一定还没来。” 赵澈顿生愧疚,“下次我一定不会这样,你放心。” “那次我们闹脾气,你要先哄着我。”肖雪说,“我比你小那么多,你也不知道让一让我,哄哄我,我真的好可怜啊。” 赵澈心想,这小丫头果然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他看得出来肖雪是借题发挥,可她的伤是货真价实的,这十余天的确谁也不好受,她提出这要求也不算过分,他是比肖雪大,本就是他该哄着她,宠着她,所以他甘之如饴。 “好,我答应你。” “以后不准随便对我发脾气。” “好” “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准有意见。” “好。” “以后我们生气,超过三天你就要来找我。” “好” “不准伤害我的父亲和哥哥。” “好” 肖雪有点意外地看着赵澈,本不想提这件事,这种气氛下她应该好好利用,好好利用他的愧疚心,好好地和他培养感情,而不是说北郡的事情。只是话忍不住,说到一半就忍不住说出来了。她本有些后悔,以为自己弄砸了,赵澈一定会生气,拂袖而去,谁知道他竟然便得如此好说话,竟然答应她。 “皇上”肖雪并不认为她一受伤,赵澈真的百求百应了,若真是如此,她以后一有问题就苦肉计,赵澈不是那种朝令夕改的男人。 “雪儿,我本来就没打算伤害你的父亲和哥哥,我会派人和他们谈,如果他们愿意,他们依然可以封王,一样住在北郡,只是军队的权力要上缴。不像郡王有这么大权力,只要他们愿意,一切都没变,我会争取不伤害他们。至于其他三郡,我另外有主意。” “你说真的”肖雪惊喜。 赵澈点头,“自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骗你,说句不好听的,想杀肖冰也没那么容易啊,你多心了。” “那你怎么没告诉我。”肖雪愠怒,又觉得冤枉,他们这些天针锋相对又是为了什么,她还故意摔下马,真的亏了,亏了,她的腿啊 赵澈说,“你有没听我说完就闹脾气,又如此误解我,我自然不想和你说。” “混蛋”肖雪说。 赵澈一笑,揉了揉她的发丝,“别生气了,好吗” 肖雪本来就不生气,只是考虑到彼此都有立场,再闹脾气也不应该,却她也有一丝妥协的味道,如果赵澈真的打算对付北郡,她和他的关系不能太僵了,否则对她的父亲和哥哥不利。肖雪有些难过,以前没嫁给赵澈前,肖冰就和她说伴君不容易,诸多算计会影响夫妻感情。 她反驳,她不会算计赵澈,如今才知道自己多幼稚,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总会有一些小算计,哪怕无伤大雅,哪怕再微笑,如今为了父亲和哥哥,她就藏下自己的心机,愿意尽快求好。 她是北郡郡主,不能不顾着父亲和哥哥且又要顾着皇上的面子,江山,自会小心翼翼一些,自会衡量全局。 不是她的感情变了,只是情势如此。 290 肖雪养伤期间特别的幸福,两人的感情经过一次更加亲密,赵澈试着不再瞒着肖雪,北郡的事情,他能多告诉肖雪的,便也多告诉肖雪。 帝后感情顺利,对朝中大臣也是一件好事,最起码皇上不会阴晴不定,也不会随意发火,朝中大臣都十分感谢肖雪能让赵澈绕指柔。除了几名老臣对肖雪不满,朝中大臣对这位国色天香的皇后是很满意的,常是赞誉有加的。 肖雪本以为她的日子会一直如此幸福下去,可中秋后,朝中开始流传着谣言,说她行为不检点,嫁给赵澈前并非完璧之身。这种流言不知道是谁传开的,刚开始只是几人传,一个月后,这流言越来越大,京城街头竟会有一些淫诗艳词诽谤皇后,这件事在朝中引起很大的震动。 肖雪是北郡皇后,这和其他的秀女进宫前的程序并不同,赵澈又不在意这些礼节,所以进宫前并无验身这一说,所以被人诽谤后,肖雪只是吃哑巴亏。这件事莫名其妙而起,传得越来越大,说是肖雪十四岁时曾被人抓去当压塞夫人,那名强盗如今已出狱,这流言传得更猛。 宫中渐渐也传开来,贞洁对一名女子而言是十分重要的,若是失去的贞洁的女子,在普通人家都会被浸猪笼,被火葬,别说是帝王之家。肖雪听如意和绿珠愤愤说起此事时,目瞪口呆,当年她被人抢上山头并无失身,且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除了传当年这件事,很多人也传肖雪在北郡时常和男人厮混成一片,这让他肖雪异常愤怒。 两地风俗不同,北郡豪放,郡王本就是一个毫无心机且又豪迈的人,肖冰又不羁,家人无女主人,肖雪是跟着肖冰和郡王一起长大,混在军队和他哥哥一帮朋友里长大,自然是男人的世界,她自然和一些朋友交情过硬,却从无厮混一说。真要说厮混,无非是进入一些自己不该进入的场所。如青楼,赌场这一类的地方,她在北郡赌赢过北郡赌王,这件事当时很轰动,肖雪当时也是开开眼界,年纪又小,她在北郡又是横着走的,谁敢管她。 哪怕进入赌场,她也是风生水起的。 肖冰是不反对肖雪到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在他的观念里,肖雪喜欢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有人把她北郡的事情调查出来,说她的作风问题。如此一传开,她还真成了一名不知检点的皇后,肖雪平静地问,“前朝什么反应” 如意说,“奴婢听周公公说,皇上听闻此事,但没深究,有一名大臣谏言被皇上拉出午门斩首。” 如意说得心有戚戚焉,肖雪震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中午。”如意说,“李公公说皇上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让我们别和你说漏嘴,午门一斩首,宫中的人也不敢嚼舌根。” 肖雪听着暗自心惊,“你去找个人帮忙查一查,这件事怎么传出来的。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一定有人陷害本宫。” 如意点头,“那奴婢找周正。” 肖雪点头,前天处斩了一个人,难怪他回来脸色那么难看,且夜里要得特别狠,肖雪咬唇,赵澈会相信吗她是不是完璧之身,赵澈应该比谁都清楚。 肖雪突然想到赵澈的木,哀叹一声,他估计真的什么都不懂,不会真的听信了吧。 这就难办了。 肖雪眯起眼睛,折身去医术,她得从旁侧击一下,让赵澈至少懂得一点,其实这件事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大事,至少这时候肖雪是这么认为的。 她尚没体会到什么叫人言可畏。 赵澈这两日心情确实不太好,但从未在肖雪面前表现出来过,民间流传的那些话他听过,周正都一一报告,当年他救出肖雪,他知道肖雪被人抓过当压塞夫人,周正也知道此事,除了他们,很少有人知道肖雪是北郡郡主。这流言怎么起来的,他很莫名。 关于失贞这一事,赵澈心情是复杂的,既愤怒,又心疼,当年肖雪什么情况他知道,被人抢上山的,当年她才是十四岁的小姑娘,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等着人来救。他听一位将军说过那些强盗头子是禽兽,糟蹋了这些女子。赵澈便想过肖雪也许也被人糟蹋过。 他除了愤怒,更多是心疼。 一想到有人曾经像他一样占有肖雪,他就恨不得杀了那个人,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恨不得为肖雪承担这一切,她还小,这事情又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也受苦了。 那天在殿上听言官出言羞辱肖雪,他便震怒,命人推出去斩首,以儆效尤,看谁以后还敢提这件事。 他不在乎肖雪是不是完璧之身,因为肖雪并非自愿。 所以他也不允许有人羞辱肖雪。 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对她更会疼惜,不会看低。 他已经告诫宫中所有人闭紧嘴巴,别在背后嚼舌根,他不想提起肖雪的伤心事。他又派自己的影卫又查这件事,究竟是谁传出来的。 他若是知道是谁败坏肖雪的名声,定不轻饶。 这日晚上回到未央宫,肖雪已经准备了一桌好菜等他回来,赵澈喜欢这样温暖的气氛,每天晚上回来总有人等着他,每次听到未央宫的笑声,肖雪的笑脸,赵澈便觉得温暖,平静,这是谁都无法给他的。 所以他更要保护好这名女子。 可他却没想到,肖雪主动和他提起这件事,“皇上,你还记得几年前你在宁州救过我的事情吗” 赵澈目光一眯,潜意识的想,是谁多嘴告诉她了,可他看肖雪面色如常,仿佛无意提起,他点了点头,“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291 肖雪微微一笑,“最近常听人说起我的宁州一事,不免有些感慨。” 赵澈目光一眯,顿时不悦,肖雪越是平静,看在他眼里便是有了一种悲伤的味道,哪个奴才敢这么多嘴,他非要废了这张嘴不可。 肖雪看出他的心思,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皇上,其实当年我并没有被人糟蹋,新婚之夜我有落红,您是知道的,是不是” 她今天去藏书阁原本想拿一些书给赵澈看,告诉他,她的心情,她的经历,且从旁告诉她,她的清白,后来觉得没意思,不如她直接和他说,信不信就随意他了。 赵澈眉梢一挑,心中莫名的狂喜,雪儿没有被这些混蛋糟蹋过嗯,谢天谢地,赵澈突然觉得开心,这几天盘旋在他心中的心疼和郁闷也一扫而空。他甚至不去想,为何他会松了一口气,如此开心的模样。只觉得心情好了,肖雪的笑容看在他眼里也特别的灿烂。 肖雪说,“皇上” 赵澈从开心中回过神来,带着笑意看着肖雪,“我知道了。” 肖雪错愕,“您不觉得意外吗或者”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赵澈反应太过冷淡,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澈说,“你觉得我会看低了你吗” 肖雪抿唇,感慨说,“新婚之夜,一般的男人都知道落红代表什么,我看你也不懂,我怕你误会了,所以有必要解释一下,男人不是都很介意吗我自己也介意。” 赵澈一听又开心,又是心疼,他把肖雪抱过来,轻轻地搂在怀里,柔声说,“雪儿,前几天我心情不好和这件事有关系,但并非是因为你失贞的事,我以为你被他们糟蹋了,我只是心疼你,言官说话难听,又想废后,我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发作,这和你没有关系。明白吗我心疼你的遭遇,如今你告诉你没有,我松了一口气,否则我对你始终是心疼,我的怒火也不是对你的,明白了吗” “真的” “真的”赵澈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肖雪脸上绽放出笑容,甜蜜得几乎要闪到旁人的眼睛,赵澈亲吻她的脸颊,“没事就好。” 肖雪问赵澈,“男子都很介意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完璧之身,为何你不介意”莫非不够爱她,肖雪有些难过,她也觉得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介意也不好,不介意也不好,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澈茫然,“为什么要介意,你又不是自愿的。” 只要肖雪的现在和将来都属于他,他有什么好介意的,肖雪叹息,鸡同鸭讲,说的就是如此吧,他们经常鸡同鸭讲,赵澈觉得肖雪仍然很在乎这件事,他说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弄得声名尽毁,我不会放过他。” 他说得阴鸷,肖雪倒是觉得无所谓,只要赵澈信她就好,可赵澈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伤害肖雪的人,他一定要严惩。 没过几日,周正就查清楚这件事,这件事是从当初那名强盗头子那边传出来的,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周正不敢隐瞒赵澈,这是穆云霓告诉她的。穆云霓那天在太妃那里被太妃讽刺了一顿,心情十分不好,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当年的事情,她已经很久没想起当年的事情,因为是噩梦一场,她时常都选择忘记。 然而,很多事情,哪怕不想起,也深刻印在心中,她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想起了肖雪,当年肖雪是傲慢的主,被人抓上山反抗过,说她的父王会踏平这座山头。 穆云霓当时很疲惫地躺在一旁,只是匆匆看了肖雪一眼,后来肖雪知道这些人的厉害后就一直很安静,装病,逃避这些人的羞辱。她曾经被人拉出去伺候一名强盗,但是一身是血回来,穆云霓以为她被虐待了,因为那些男人的手段变态,肖雪从那以后就更安静,穆云霓想她也不过是一名可怜的女子,于是就没多理她。 她依稀记得当年死去的一名女子曾问肖雪叫什么名字,肖雪说过,她模糊有点印象,穆云霓于是心有不甘,认为肖雪失贞仍然当上皇后,这是欺君。她便派人查肖雪在北郡的事情,又让穆将军放了那名强盗,于是传出肖雪当年的事情,弄得肖雪身败名裂。 赵澈听了周正的回报震怒不已,看在穆将军的功劳上,他已经多次纵容穆将军在朝中欺下瞒上的一些丑事,也忍下他曾经逼他娶穆云霓的事情,没想到他的女儿如此不知进退,竟然诽谤肖雪。 可恼,可恨。 “传穆将军进宫”赵澈沉声说,肖雪在一旁慌忙阻拦,“皇上,我真的不紧要,穆将军是你的左膀右臂,你如今动他不得,否则许多旧部都会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恐惧。皇上不如想别的法子处理这件事,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你为难。” “如今已不是你的事情这么简单。”赵澈说,“穆云霓让一国之母声名尽毁,她罪不可恕,穆将军养女不教,亦是同罪。” 肖雪说,“皇上如今在气头上,自然是这么说,你也知道,穆将军是南国军权最大的将军,皇上想办他,至少也把军权拿回来再说。穆云霓之所以陷害我,其实她也只是不甘心,以为我失贞不报是欺君之罪,她喜欢你,想进宫,两次寻我,我都不答应,她必定心存怨恨,无非是她想进宫罢了。皇上,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只要您赐婚便是了。” “你让我娶她” “怎么可能”肖雪几乎跳起来,“我才不会这么便宜你,要给你也给一个无盐女给你,你把她嫁出去得了,免得她不死心,总是觊觎你。” 292 穆云霓接到皇上赐婚的消息时十分错愕,皇上把她指给镇北侯的外甥男,是一名文官,模样虽不特别出众,人却老实本分。穆将军曾经抗议过,不想女儿嫁给他,赵澈却把一叠资料丢给他,训斥穆将军贪心,欺君,穆将军没想到皇上仍然记得宁州的事情,吓得不敢语言。 赵澈有转和语气,语言间有了威胁之意,若是旁人知道穆云霓已非完璧之身,怕她再也嫁不出去,且诽谤皇后这一条罪名,足够抄斩,他是看在穆将军多年功劳份上饶过穆云霓这一次,希望她能安分嫁人,不准在惹是生非,不然别怪他不客气,穆将军一听哪敢再说什么,慌忙同意这门婚事。 细想赵澈对他们实在是好了,给穆云霓选一名老实本分的男人,总比别的男子要好得多。穆云霓接到圣旨不愿意出嫁,穆将军厉声质问她怎么败坏皇后名声,这件事他全然不知请。穆云霓见事情败露,把宁州的事情说了一遍,“爹爹,这不公平,为什么她也失贞却能当皇后,皇上不介意,为什么要介意我,这不公平,爹爹,你再去和皇上说,你为皇上效忠这么多年,皇上会听你的。” “胡闹”穆将军怒,“你表兄堂兄才能平庸却位居高官,全靠你爹这份薄面,皇上已经很不高兴,若是再因为你的事情得罪皇上,穆家就真的完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怎么不懂嫁给他人有什么不好,保证你一生富贵,你的名声还在,若是惹恼了皇上,宁州的事情大肆宣扬,你还嫁得出去吗你也不好好想想,你今年都二十岁了,早过了嫁人年龄,再出个什么臭名,你一辈子都被人嘲笑,云霓,人各有命,你没有当皇后的命。且不说皇后的事情是真是假,哪怕是真的,皇上心里必定有疙瘩,他们也过不好,你若真的恼他们,等着看戏就是,何必去凑热闹。再说皇上不愿意娶你,也不是皇后的原因,你怎么能随意去败坏她的名声,且做得不干不净,被人查出来,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穆云霓被穆将军指责,顿时不悦,“我不甘心嘛,谁让她这么嚣张,一样的出身一样的遭遇,为什么她就那么幸运,她若是同意我进宫,我早就是贵妃了。爹爹啊,你再想想办法吧。” 穆云霓撒娇,穆将军把脸一扳,“别胡闹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准备准备,一个月后嫁人。” 穆云霓的婚事便事成定局。 肖雪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开心的,穆云霓虽然陷害了她,整个京城闹得纷纷扰扰,可赵澈有心要压下这件事,没多久就会压下来。 只是谣传罢了,这件事的真相后来就成了穆将军的女儿穆云霓不甘心皇后阻拦她进宫,于是故意陷害,只是无中生有,皇上看在穆将军的份上饶过穆云霓一命,且给她许配了人家。 这件事算是落幕,赵澈为肖雪找了一个很好的台阶,同时也最大程度保护了肖雪。 京中的流言也慢慢平息。 接下来宫中算是有些喜事,程慕白和妻子云不悔正要带着儿子进京,宣王已退,带着王妃和几位侧妃云游四海,程慕白要进京接受册封。 肖雪接到这个消息后十分开心,她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程慕白,心里也正想念,赵澈似乎也很开心,肖雪并不明白为何,只是觉得出程慕白和赵澈的关系应该不是很好。 平时他几乎不提程慕白。 他们十一月才到,正好是她和皇上结婚一整年的日子,肖雪无比的期待,她最期待的程慕白的儿子,一定长得特别好看,她很喜欢孩子。 穆云霓出嫁前求见肖雪,肖雪并不想见她,穆云霓求了三次,肖雪碍于穆将军的面子还是见了,她毕竟要出嫁了,不管以前有什么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她不和穆云霓一般计较。 他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穆云霓却不这么想,穆云霓想,我过得不痛快,我也不会让你痛快。 “皇后娘娘,臣女和你真的没办法,臣女也不甘心就这么嫁人,不过,既然命运这么安排,臣女也只能接受,只不过,臣女想问一声,皇后娘娘想起宁州一事就不曾觉得愧对皇上吗”穆云霓问。 肖雪淡淡说,“本宫无半分愧对皇上之意。倒是你,一样的女子,你又何苦为难我,你说你爱慕皇上,你让皇上的妻子脸上声名尽毁,你让皇上颜面无光,这就是你说的爱慕,于其说爱慕,不如说占有,皇上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你的爱他也不会接受。” 穆云霓面色微变,“臣女说的是实话。” “你爱这么想,那也随你,今天见本宫,可还有事情”肖雪已有不耐之势,穆云霓说,“皇后娘娘,别急着走,您还记得臣女和你提过,皇上为何爱梅花么因为他心里爱着一名女子,你可想知道是谁” 肖雪很明白,穆云霓这是挑拨离间,她已经黔驴技穷,所以她故意提起这件事,肖雪也很清楚,她无需理会穆云霓,她就是跳梁小丑,不该理会。 可此事是真的,这几个月来她也一直耿耿于怀,赵澈对她再好,她心中总觉得有一层距离,是的,是距离,他疼她,宠她,她却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她,她总觉得赵澈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以为那名女子已经死了。她不该和死人计较,如今听穆云霓一说,似乎真有此人,且还活着。 既然活着,为什么赵澈没娶她 肖雪高傲地仰着头,“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要说,本宫不喜欢听这种事。” 穆云霓气结,她最恨肖雪这样的高不可攀姿态,她冷冷一笑,“我就告诉你,皇上爱的人就是宣王世子妃,未来的宣王妃” 293 肖雪很平静送走了穆云霓,并不如穆云霓所预期的那么激动,只是淡淡一笑,温和、风轻云淡,一国之母仪态万千,倒是衬得穆云霓狼狈不堪,不敢相信肖雪会如此平静,肖雪面上平静,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赵澈最近很开心,她一直不知道原因,程慕白要上京,他应该是很不开心的,没理由这么开心,原来是因为云不悔,程慕白的妻子。他喜欢的人原来是她的嫂子,肖雪面色苍白,她听肖冰说过云不悔是一名奇女子,貌美,有才华,又是风轻云淡,睿智聪颖的女子,是女子中的楷模。配得起程慕白,肖冰对云不悔是赞不绝口,肖雪没出嫁前听肖冰多次提及,所以她对云不悔也十分好奇。 可她并不知道,赵澈也喜欢她。 梅花,程慕白曾和他说过,他的妻子很喜欢梅花,几乎是爱梅成痴,肖雪越想越觉得难受,赵澈如今仍然爱着云不悔,否则为何听到她要上京就如此开心。 他分明讨厌程慕白,却给予程慕白绝对的自由,高官厚禄,并非为了程慕白,并非什么手足情深,只是因为一个云不悔罢了。 肖雪咬着唇,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再喜欢云不悔,云不悔也嫁了人,却是他兄弟的妻子。赵澈再喜欢云不悔,他也不会做出有悖伦理的事情。然而,爱一个人偷偷放在心里才是最让人介意的,她很清楚那种感觉,因为她爱了赵澈几年,默默地把他放在心里几年,着急地想要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祝福他,梦想成真,她从没有爱过这样一个人。她忍不住在想,赵澈爱云不悔,是不是如她爱赵澈一样 如此深情,如此不悔。 肖雪在御花园走,消化自己对这个消息的震惊,她已经知道赵澈心有所属,可听到这个消息仍然很意外,因为云不悔是程慕白的妻子。 这两个男人曾经争夺江山,曾经打得你死我活,他们却爱上同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让如此出色的两个男人都爱上了呢她和这样的女人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差距呢肖雪忍不住幻想着云不悔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什么样的样貌,以她所得知的消息去想云不悔,那简直是完美的女人。 也难怪赵澈和程慕白都会爱她。 赵澈对她并非全部真心,只是宠爱罢了,他不爱她,又可以说,他爱她没那么深,感情没那么深入,肖雪有些贪心了,想要赵澈全部的爱。 她一生的热情和挚爱都付在一个人身上,自然希望他也能回报她同样的感情,她想要赵澈完整的爱,想要到心痛,可她却一直没得到。 从穆云霓告诉她赵澈有心爱的女人开始,肖雪这种想法就越来越深刻,她以为自己能抓住赵澈的心,可她却发现,似乎她怎么做都触摸不到他的心。 肖雪鼻尖酸涩,走到梅树林更觉得难受,这是皇宫,她和他的家,这本该种满她最喜欢的花,可如今却种着别人最爱的花,每年冬天,她都要忍受着赵澈的出神,安静地思念着远方的那个人。 肖雪一想到这些心中就难受,难受得如被人打了一巴掌。 是不是得不到的,始终是最好的 肖雪晚膳什么都没吃,一个人躺在床上,闷闷不乐,情绪低落,赵澈过来用晚膳,如意说皇后身体欠佳,赵澈慌忙进了内室,“雪儿,哪儿不舒服请了太医吗” 肖雪淡淡一笑,“没事,只是有些烦闷罢了。” “怎么了”赵澈温柔地抚着她的发丝,肖雪说,“下午看了本书,书上描写梨花多么的好看,又有图片为证,我看着心有感触,我最喜欢梨花了,北郡府中有一大片梨树,春日的时候梨花开得可好看了,只可惜宫中没有,我有些想念罢了。皇上,宫里梅园这么多,能不能把一个梅园改建成梨花园,我想春天看梨花。” “把梅园改建成梨花园”赵澈蹙眉,下意识地反对,他最喜欢梅花,冬天很快就要到了,梅花盛开多好看,就算要改建,也要等到明年春天。“雪儿,梅花挺好看的,你不喜欢吗” “我喜欢梨花”肖雪认真地说,“能改建一个梨花园吗” 赵澈蹙眉,隐有不悦,肖雪心中一刺,她早就知道,又何必自虐,自寻烦恼呢,她又苦笑自己在计较什么,比较什么,如果这事情都是自己开口求来的,其实也没多大意思。 肖雪苦涩一笑,“算了,皇上,其实梅花也挺好看的,就这样吧。” 她没有力气再和赵澈微笑,恐怕赵澈不知道这话伤她多深,其实只是花而已,但说的却是人,人比不过人,花自然也比不过花,都是这个道理。 赵澈说道,“你今天很奇怪,究竟怎么了” “真的没事,真是烦躁罢了,皇上不如先去用膳吧,我不饿,想睡一会儿。”肖雪笑着说,赵澈点头,见她无事就出去用膳。 用膳时,赵澈随口问如意,“皇后今天怎么了” 如意说,“奴婢也不知道,穆小姐来找过皇后,后来皇后心情就一直不好。” 赵澈愠怒,“她和雪儿说了什么” 如意说,“奴婢等人站得远,听不清,可皇后娘娘并无生气的模样,后来穆小姐走后,皇后娘娘就心事重重在花园中走,走到梅园的时候停了一会儿,说” 赵澈挑眉,“她说什么” 其实肖雪并没有说什么,可如意却说,“皇后娘娘说她不喜欢梅花,喜欢梨花。” 奴婢都是揣摩主子的心思的,如意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她就这么做了,赵澈惊讶地往里看了一眼,蹙眉不语。 294 穆云霓总算是平静地出嫁了,肖雪一桩心事也了结,赵澈最近连日派人送了许多东西,肖雪并不甚喜欢,只是让人收到仓库中去。她把赵澈和云不悔的事情压在心底,两人的日子又过得有滋有味,赵澈有一日突然问她,“雪儿,怎么我送的东西都没见你用,不喜欢吗” 他送了肖雪很多首饰,说是补偿也好,疼爱也好,都是他真心实意想送的,可从不见肖雪佩戴,她打扮很简单,最喜欢素颜朝天,她是一名平和又真实的女人,不爱装扮,也不爱穿过分华丽的衣裳。头发总是梳得很简单,并没有花哨,头上的首饰最多不过三件。戒指从不佩戴,玉佩也不见她喜欢,她身上一直清清爽爽,只要不见客,肖雪都不爱穿戴。上苍厚待她,哪怕是素颜朝天的她也是明丽动人的,看起来人年轻,且更清纯。 可有时候,他也希望自己送的东西肖雪能够喜欢,能够欣赏,紫衣侯说女子都喜欢珠宝首饰,怎么她就不喜欢呢,他有时候想做一些事情讨她欢心,可似乎他总是摸不着她的心思,无法讨她欢心。 肖雪并不是一个难伺候的女子,她总是很快乐,且毫不吝啬地把快乐带给她,正因为她总是这么快乐,他反而不知道该送什么给她能让更欢喜。 “不喜欢戴,繁琐。”肖雪说,“我爹爹和哥哥说我什么都不用也好看,所以我一直都懒得装扮,皇上觉得不好吗” “很美。”赵澈说,暗忖,他不是觉得不美,只是想让她多体谅一下他的心意,或许他真的不懂女人在想什么,也不懂女人想要什么,所以总是这样出错。 赵澈说,“那你喜欢什么” “梨花啊。”肖雪笑眯眯地回答,赵澈这倒是没办法,梨花到春天才有呢,这时候怎么可能会有梨花,这分明是强人所难啊。赵澈安静,肖雪目光也黯淡,他始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开始和赵澈说心机了。 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肖雪没想到,才过一个月,赵澈就送来一盒首饰,以往他送首饰都是李铭送来的,意思意思过就好,这一次亲自送,肖雪并不是那么开心也装出很开心的模样。赵澈把四个首饰盒放在她面前,一个一个打开,肖雪意外的是,这四个首饰盒里全是梨花式样的饰品。 有梨花玉钗,有梨花金钗,有梨花珠花,也有梨花吊坠项链,梨花手链梨花戒指,凡是能做成的手势,赵澈都命人做了。且是上等白玉和宝石打造,看起来很逼真,且十分精致。肖雪惊叹地看着四个首饰盒里满满的梨花饰品,心情激荡,感动至极。 赵澈怎么想到送她这样的饰品,怎么会突然这样特意的讨好她 赵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最近肖雪心情并不是很好,当然,肖雪总是那么快乐,她的情绪隐藏得好,看起来并无异样,可她仍然觉得她眼里有一抹伤痛,所以他想讨好肖雪,让她开心。 一直以来,都是肖雪讨好他,他在前朝受了气,拉长了脸回到未央宫,肖雪会给他说笑话,逗着他开心,会和他一起骂朝中的老古董。他遇事不顺,肖雪总会乖巧地做一些点心给他吃,拉着他一起去骑马射箭,放松心情。各地有灾情,地方官员治理不力,他大发雷霆,肖雪也能顺着他的性子让他相互体谅 肖雪的好是融入到生活里的,她是那么全心全意爱着他,她几乎是没有忧愁,没有悲苦的,只要他不动北郡,他们就会一直这么幸福,快乐。 肖雪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也想给肖雪快乐,也想让肖雪开心。 “皇上”肖雪惊讶地看着赵澈,赵澈从她眼里看到惊喜,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肖雪能喜欢就好,这好像是他第一次送她东西她有惊喜的感觉。 肖雪之所以惊喜并不是因为赵澈送了什么,而是这份用心。 只要用心,哪怕送她一支梨花她都会感动。 “看来你很喜欢。”赵澈说,“喜欢的话,我每个月都让他们送一两件不一样的过来,你挑自己喜欢的。” 肖雪含泪摇头,突然抱住他,美人投怀送抱,赵澈又不傻,当然紧紧地拥抱她,他一直以为肖雪很难讨好,其实她是多么容易满足和快乐的女孩。只要对她用一分的心,她会给你十分的反应。 他以后要对肖雪更用心,赵澈这么对自己发誓。 “你怎么会想到让人做梨花的首饰京城不兴这样的饰品,色彩太单调,喜欢的人不多。”肖雪淡淡说,“为什么你会突然” “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吗我送你喜欢的东西也不对吗”赵澈问。 肖雪摇摇头,璀然一笑,撒娇说,“皇上若是每天都对我这么好就好了。” 赵澈一笑,“我每天都会对你这么好的。” 肖雪嫣然一笑,低头主动吻赵澈的唇,赵澈把她的身子捞过来,抱在怀里,化被动为主动,更深地吻住她,掠夺她的唇内的甜蜜芳香。肖雪在他怀里笑得艳媚,细嫩的手捧着他的脸,轻轻抚摸,等他放开她,两人已气喘吁吁,赵澈突然抱着她,压在暖榻中,长指已挑去她的外衫。 肖雪笑眯眯地说,“皇上,紫衣侯还在养心殿等你。” 赵澈吻着她,好糊不清地回,“让他等。” 他进入得急切,赵澈在这事上开窍得晚,要起来总是如狼似虎,不懂节制。刚开始的时候总是不懂控制力道,弄的肖雪一身伤,且还是不好请太医的伤,被肖雪训了几次再敢这么粗暴就睡地板后,总算是稍微有些好转。虽已不鲁莽,却依然yuwang强盛 295 紫衣侯在养心殿等了赵澈足足一个时辰,催了李铭来未央宫寻好几次,如意和绿珠他们谁敢打扰,等赵澈神清气爽后已不知道是多久的事情。肖雪最喜欢睡她的暖榻,事后也懒得起身,就慵懒地缩着睡觉,绿珠和如意等人服侍赵澈梳洗更衣,临行时赵澈交代如意,别去吵肖雪,他晚些时候再过来。 如意欢喜应是,赵澈便带李铭等人去养心殿,紫衣侯无聊地瞅着他,看赵澈这模样他就牙痒痒的恨啊,他去风流快活了,他在这里干等着。 赵澈把李铭遣走,“什么事非要等到朕不可” “皇上,您可真是”紫衣侯咬牙,“先不说您了,您可知道出大事了吗南郡和东郡的郡王秘密前往北郡,两日后就到北郡,据说肖冰还会见他们,您说他们聚在一起会谈什么您要撤郡的时候,皇后可有和肖冰提过一句,可有泄露过消息” 赵澈面色一厉,蹙眉,“不可能,雪儿不会背叛朕,你多心了,这事也是你们让她知道的,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说不定是你们传开的。” “天地良心,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怎么敢到处说。”紫衣侯冤枉。 赵澈冷哼,“那皇后又是如此得知” 说到这点,紫衣侯也有点郁闷,没人敢承认究竟是谁在外面走漏消息被皇上知道,这件事也过去一段时间,他们也忘记差不多,没想到赵澈突然说到。 紫衣侯是觉得有些理亏的,没办法啊,的确有点理亏,肖雪知道这件事着实太过偶然,所以从那以后他们就闭紧嘴巴,更不会在别处提这件事。 如今四郡传开了,他们都开始要准备对抗政策,这很正常,换做他是郡王,一定也会采取措施,然而他们找上肖冰就让紫衣侯有些担心。 北郡实力,不容小觑啊。 虽然程慕白曾以北郡的军队和赵澈打过,可那时候并未真正的打一场,却边境也没有骚乱,若是北郡进犯,再加上边境作乱,邻国进宫,这就糟糕了。 赵澈忧心的正是这一点,心中不免责怪这群大臣嘴巴不牢靠,其实知道的没几个人,紫衣侯说,“皇上,臣仍然觉得皇后嫌疑最大。” “你闭嘴,朕不会怀疑皇后。”赵澈沉声说,眯起眼睛冷冷说,“朕宁愿相信是你们。” 紫衣侯叹息,赵澈说,“如今说这件事也于事无补,朕会想办法应对,你秘密前往北郡一趟,问肖冰的意思,从现在起,皇后和北郡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北郡什么事情都不干皇后的事情。” “皇上,朝中的大臣也不会这么想。” “朕管他们如何想。”赵澈沉声说,“肖冰那方面你去接触一些,实在不行,我让程慕白去,若他真的要反,朕也不惧他。” “臣明白了。”紫衣侯说,又忍不住多嘴提醒赵澈一句,“皇上,您还是想一想,若是北郡真的反了,您和皇后该怎么办吧。” 赵澈抿唇,蹙眉,冷冷地瞅了紫衣侯一眼,紫衣侯退出养心殿。 不用紫衣侯提醒,赵澈已经在想,若是北郡真的反了,他和肖雪该怎么办,他想来想去都想到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肖雪那么敬爱她的父亲和哥哥,若是他们出了事,又是因为他,她和他之间就走到尽头。 头疼。 他越来越在乎那个小丫头,习惯她的身边叽叽喳喳,习惯了她嘘寒问暖,习惯了她古灵精怪,他舍不得再失去她的笑容,他和她之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 他不想失去她。 这样的心情,旁人怕是无法理解。 赵澈回到未央宫时,肖雪正在暖榻上写信,他忍不住停下脚步,肖雪和肖冰之间通信频繁,几乎一个月会有五六次通信,肖冰很关心肖雪,偶尔送来北郡的特产,偶尔写信来问肖雪近况,多半在说他自己最近的状况。肖雪并没有瞒着赵澈,每次都会如实告诉赵澈,然而回信说什么,赵澈却无意去看。 肖雪有自己的秘密,赵澈站在旁侧,深深地看着暖榻上的女人,她披着一件秋衣,玩着一颗明珠,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一边想着怎么写更生动,一边忍不住自己笑出声。赵澈忍不住想到紫衣侯的话,会是肖雪泄露了消息么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赵澈的心情就变得十分阴鸷,他不去考虑这个可能性,他怕是真的。 笑得如此幸福的肖雪,不该会和肖冰说那些沉重的话题,肖雪对他也少有隐瞒,哪怕她对北郡的意见,明知道他会生气,愤怒,她也如实地说出来。 这点让他很赞赏,总比憋在心中好。 赵澈走过来,肖雪扬起快乐的笑脸,他坐到她身边来,笑问,“写什么呢,这么开心。” “上一次我和哥哥说你送我小甜甜,哥哥说他前几天也得到一直天山的小狐狸,也特别漂亮,可以和我们家小甜甜配对再生一只,我正在说我们小甜甜是公的呢。”肖雪眉开眼笑,很显然这件事让她心情十分愉快,赵澈莞尔,“你哥去天山了” “那倒是不是,是朋友送他的,他那朋友不知道我已经进宫,本以为这小狐狸给哥哥会送我呢,哥问我要不要,我正在考虑呢。”肖雪说,赵澈无意扫过信纸,他记忆力惊人,短短一瞥便把所有的字都看得差不多清楚了。 肖雪说的全是一些快乐是生活琐事,唯独抱怨了句,她想念她院子里那片梨花园,问肖冰春日的时候梨花开得好不好看,除了这一句,他看到全是带着幸福笑容的肖雪。 她不说他一句坏话,她和肖冰说,他很疼她,很听话,赵澈挑眉,忍不住笑着肖雪,他上一次也无意撇到很听话几个字,他忍不住问肖雪,“你当初嫁给我,会不会以为我很听话” 296 “不会啊。”肖雪说。 “那为什么总说呢” 肖雪笑眯眯地板着手指算,“以前很多人上我家求亲,我说”她顿了顿,看了赵澈一眼,嘿嘿一笑,“我说我要找个年轻的,要找个听话的,要找个英俊的,要找个英雄气概的。” 赵澈觉得自己不应该多嘴问的,第一点就射中他的小心肝了,被射中了,他配肖雪着实不年轻了,肖雪笑眯眯地看着赵澈,目前为止,她觉得十分满意。赵澈却想,这四点里,他就符合两点。 “你当初究竟想要找多年轻的啊。”赵澈想自虐是糊涂人常干的事情,他这聪明人不常做,不如也体验一下。肖雪是个诚实宝宝,想到当初自己的标准,她笑吟吟地说,“我当初想找比自己大五岁的,最多五岁啦。” 赵澈的小心脏又中箭了。 “那你为什么选上我” 肖雪说,“你长得好,看起来也年轻。” “”赵澈觉得这话题顿时变得很无聊了,原来肖雪看上他看起来很年轻,长得好,她还不如看上程慕白,他长得更好,想到程慕白,赵澈不由自主想到云不悔。 据闻他们有了一名儿子,不知道长得像谁,不管像谁都是一祸水。 赵澈至今还不能把自己和程慕白有血缘关系这件事联系起来。 肖雪写好了信,放在信封里,让如意拿去放好,明日送去北郡,她伸了伸胳膊,见时辰还早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很早吗” 赵澈和紫衣侯说完北郡那件事就回来,这一路上他都想着怎么和肖雪谈这件事,万一日后事情失控,他想肖雪别误会了,他对北郡已足够宽容。 他日若真发生什么意外,他自己也说不好。 肖雪能理解吗 赵澈并不是很确定,只是知道,肖雪很疼爱她的家,也很保护她的家,为了郡王和肖冰,她死都甘愿,这样的肖雪是让赵澈不悦,且又赞赏的。 “有事想和我说”肖雪笑问,赵澈摇头,转了话题,“我在想,程慕白就要上京,我得给他儿子准备什么礼物。” 肖雪心情顿时兴奋起来,恨不得立刻能见到程慕白的孩子,她说,“哥哥说,慕白哥哥的儿子长得特别好看,特别伶俐,和慕白哥哥很像。” “你不是觉得他太面儿了吗像他有什么好的”赵澈冷冷哼,他就是不喜欢程慕白,哪怕是堂兄弟。 肖雪挠挠头说,“我说笑的啦,慕白哥哥刚认识我们的时候就装出病重的模样,我们看着就觉得面儿,后来就没觉得了。不说这个,到底要送什么呢,怎么说我也是他姑姑。” 赵澈的手在肖雪头上揉了揉,轻声提醒,“按照辈分,程慕白应该叫你一声堂嫂,所以他的儿子不会叫你姑姑。” 肖雪,“” 这辈分的问题,还真是乱啊。 且不管这问题了,再过一个月他们就要上京,肖雪想破头也不知道要送孩子什么好,其实皇家什么都有,程家都不缺,送什么只是一份心意罢了。 赵澈见她想得辛苦,不免笑说,“那过几天你去藏宝阁看看有什么要送的。” “好”肖雪点头。 翌日,肖雪便去藏宝阁,这里有皇宫历来收藏的宝物,还有各地进贡的宝物,应有尽有,每一件都收藏得十分妥帖,有的放在盒子里,有的虽外露,且擦拭得十分干净。 藏宝阁的总管把物品列表给她,让她仔细寻找合意的。这总管从以前就是皇宫藏宝阁的总管,第一次看见皇后能随意过来藏宝阁挑宝物。 这一般都只属于皇上的小金库,旁人是不能看这里的列表,也能来觊觎这里的东西。 宝物太多,看得肖雪眼花缭乱反而不知道选什么好,最后他选了一窜红珍珠玉佩,红珍珠是东海特产的,比普通的珍珠要笑小,血红色,养成十分困难,据说百年也只有一颗红珍珠,是上等的药材,又十分灵气,带着百病皆除,且若是人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红珍珠会变成黑珍珠。若是人身体健康,红珍珠光泽会很润泽。 这是肖雪看中的宝贝,其实她自身也喜欢,整个藏宝阁就一颗红珍珠,镶嵌在龙形玉佩上,放在架子的中间一层,肖雪看着爱不释手。 总管说,“皇后娘娘若是喜欢,不如禀明皇上,他定然会赏赐于您。” 皇后多得宠,宫中谁都知道,如今到藏宝阁来挑选,旁人不知道是给程慕白的儿子挑选礼物,自然以为是皇后自己过来挑选礼物的。 肖雪说,“我是喜欢,只有一颗红珍珠吗” “是的。” 肖雪有些遗憾,然而,送给程慕白儿子的礼物,自然要送自己最喜欢的,这本身是她也喜爱的,送给喜欢的人自然也开心,肖雪这么一想便也快乐了。 粉粉嫩嫩的孩子戴上这样的玉佩最是好看,且对身体好,能养灵气。 肖雪选好后,出了藏宝阁,如意和绿珠都在外面候着,见她眉目带笑,绿珠问,“皇后娘娘,您选了什么” 肖雪笑答,“秘密” 她原本想回未央宫,转念一想去了养心殿,去养心殿的时候,外面的侍卫说皇上的御书房,还没回养心殿,肖雪便自己进去等他。 肖雪进宫前,赵澈的生活很规律,养心殿,御书房,金銮殿,他不懂享受,每天都这么三点一线。都夜宿养心殿,肖雪进宫后,赵澈几乎都夜宿未央宫,除了和肖雪冷战的日子他在养心殿外,其余时间很少在。肖雪也极少过养心殿来,有时候赵澈下朝直接去未央宫,未央宫更像他们的家,今天赵澈和她说过中午会在养心殿,所以肖雪过来等他。 297 肖雪把如意和绿珠遣退,一人在养心殿的暖阁看书等赵澈,赵澈平时最喜欢在养心殿的暖阁看书,书桌上全是他的书,他几乎什么杂书都看。涉及很广泛,博闻强识。肖雪看书没什么耐心,看了一半就不想再看,丢到一旁放着,撑着头没事做,肖雪便开始画画。 赵澈平时也很喜欢作画,很难想象一名马上将军对琴棋书画都颇有研究,肖雪曾经以为赵澈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没想到什么都会,且十分精通。 她看过赵澈画过一副山水画,感觉非常棒,雄厚壮丽,很有气魄,诸人都喜欢至极。 肖雪自己把小甜甜放在桌上,笑说,“小甜甜,别动。” 她开始画小甜甜,可惜小甜甜好动,没一会儿就窜上蹿下的,肖雪画得也凌乱,不免得挫败,该死的小甜甜,算了,不和它一般见识。她从赵澈的画筒里找到几幅画卷,把画卷摊开,这是她见过的那副山水画,第二次看仍然觉得很美丽,肖雪一笑,又卷起来收好。摊开第二副,这是宫中别院的一个小画面,赵澈说过,那是他母亲生前住的地方,他偶尔会带她去那边小住几日,第三幅画是梅花林,王府的梅花园,看时间是两年前画的,笔触很灵活,栩栩如生。肖雪微微一笑,又打开最后一幅画卷,她不免一怔。 画卷里是一名穿着粉色罗裙的女子,外套着一件白色的裘衣,娇小玲珑,国色天香,眉目间有一抹狡黠和睿智,背景是梅花林,女子站在梅树下,脸上带着笑容,美丽胜似漫天梅花。从作画人的笔触可以看得出来,他对画中人多喜欢,眉目间活灵活现,仿佛真人站在她面前。 很美丽,如精灵一般的女子,她身上有一股风情,哪怕是从作画中也看得出来,若是真人,该怎么样的迷人,肖雪心想,这便是程慕白的妻子云不悔,赵澈喜欢的女子。她心中有着苦涩,原来她这么优秀,可同时她又觉得欣慰,她本该是这么优秀,不然怎么配得上程慕白和赵澈的喜欢呢。 肖雪看着画中人,眼睛有些湿润,因为下面的题字让她眼睛刺痛,光看这幅画,她并不想多心,赵澈喜欢她,她又远在凤城,所以做一幅画聊表思念,这是理所当然的,她能理解。然而,下面的题字让人伤心,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样的话不像出自赵澈之口,也不像出自赵澈之手。 肖雪只觉得有些刺刺的疼痛在心里蔓延,且越来越严重,她真的怕这样的感觉,怕这样的嫉妒,怕这样的不甘心,她已想尽办法,仍不能让赵澈爱上她,她已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不悔很快就要进京,在赵澈心里,恐怕她连那女子的十分之一都不及,他会不会厌倦了她,会不会不要她了,肖雪一直乐观自信,可遇上赵澈,她真的不笃定了,什么都不笃定。 心中的嫉妒如魔鬼一样啃咬着她的心,肖雪怕自己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后悔一生,慌忙卷起画卷,放回原处,她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抿唇沉思。 她真的不如云不悔么肖雪不禁扪心自问,她自己也不清楚,总之就是有一丝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哪怕知道云不悔嫁人了,对她而言不是一个威胁,她也想得到赵澈全部的爱,她已经很努力了,不是吗且云不悔爱的人是程慕白,又不是赵澈,若是他们两情相悦,尚有话说,可如今是赵澈一厢情愿。 肖雪不禁想,赵澈一定瞎了眼睛,这么好的她在眼前都看不到,偏要喜欢别的女子,定然是得不到,所以才那么珍贵,心心念念着,这于她而言,真的不公平。 小甜甜从地上跃起,跳到肖雪怀里,肖雪笑着抚摸他的毛发,“我没事。” 真的没事,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了,只是看到这画卷,她不禁在想,皇上如今还想着和她白首不相离吗是不是会永远爱着她,再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若是这样,她该何去何从,若是没一份她想要的爱情,她爱赵澈能一直如故吗肖雪自己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赵澈会养心殿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绿珠和如意,两人行礼后告诉赵澈,皇后在里面候着,赵澈眉目一喜,匆匆进入养心殿暖阁,肖雪抱着小甜甜在发呆。 小甜甜乖巧地看着她,讨喜地逗着肖雪,肖雪却没笑容,只是在发呆。 赵澈走到她面前才发现,桌上是画到一半的小甜甜,赵澈问,“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肖雪回过神来,脸上露出笑容,“都怪小甜甜啊,我画了一半,他竟然给我跑了,我还没画完呢。” 赵澈捏捏她的鼻子,“需不需要我代劳” “不需要。”肖雪说,赵澈却依然拿着笔,顺着肖雪的笔触画小甜甜,他不需要看小甜甜就这么画着,肖雪觉得十分惊奇,且赵澈画的小甜甜比她画的要好许多。 赵澈笑说道,“作画不需要看着,心里知道就好。” 肖雪心中一顿,转而苦涩,他把云不悔画得那么生动,栩栩如生,是不是也是心里记得特别清楚,是不是记得特别的深刻。 “那你要画我呢,也不需要看吗”肖雪问,撒娇地拉着他的手臂,赵澈故作沉思一会儿,肖雪怒,掐他的手臂,赵澈一笑,“你这小丫头,最近心思真重,我画你,自然也不需要看着” 肖雪一听,心中也就欢喜多了。 “皇上,我问你一个问题,过去一直都没问过,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 “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子”肖雪忐忑不安地问。 298 赵澈突然一怔,认真地看着肖雪,似乎想从肖雪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然而,她在肖雪脸上看见的全是坦然,她似乎是无意中提到这件事的。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是不是猜到什么,究竟什么意思 “怎么突然想问这件事”赵澈问,心中有一丝戒备,他怕肖雪知道这件事,上一次他和紫衣侯说他和肖雪的问题时,紫衣侯说,夫妻之间最可贵的是信任和坦诚,若是他相信皇后对他一切坦白,他也坦白地对皇后吧。赵澈并不是想坦然,只是不知道为何,下意识不想她知道这件事。 他成亲后,偶尔也会思念云不悔,然而,他却比谁都清楚,和他共度一生的人是肖雪,他要负责一生的人也是肖雪,他今生最重要的人也是肖雪。 肖雪是可人的女子,美丽又可爱,如此爱他,哄他开心,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爱,没人对他向肖雪对他这般好,所以赵澈很清楚,肖雪在他心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但他不知道,这名女子重要到什么程度,他为了她,不想和北郡撕破脸皮,费了许多财力物力,只是不想肖雪恨他,北郡出了问题,他瞒着肖雪,只是不想肖雪担忧。他也从不去想是不是肖雪背叛了他,他相信一个人就会彻底地相信,无条件地相信,如肖雪爱他一样。 如今怕肖雪知道,他不知道哪一部分占据最重要的,他只是不想她知道。 “你啊。”赵澈说,肖雪撑着头,笑吟吟地看着赵澈,轻轻摇头,“你我成亲的时候,你都三十六岁了,怎么会没有喜欢的女子呢,说吧,别欺骗我。” 赵澈想说谎话,可他对谎话真的不在行,于是斟酌了一下,含糊说,“有过。” “多少”肖雪又问。 赵澈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要如实说,“一位。” 肖雪虽然早就知道,听赵澈这么说,心中难免也有伤痛,这么多年,只有一位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子,说明这女子对他而言多么重要。 “只有一位,看来影响深远啊。”肖雪有些吃味地说,故意流露出伤痛的表情,已不算故意,只是她克制住没露出嫉妒来,她是有点难过。 嫉妒云不悔在赵澈心中的位置。 她记得肖冰曾经说过,云不悔是云瑶夫人,当初就是她在赵王背后给予经济支持,所以赵王才能招兵买马,成就了今天的皇上,她是赵澈背后的女子,给予赵澈很多帮助,赵澈喜欢她,爱她,敬重她,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总是难忘的。 这么一想,心中就好受一些。 她又有些惋惜,当初遇上他的人,不是她,若是她,她也会想方设法帮助他,只要赵王需要她,她就会全力以赴。 “雪儿,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今后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是你,不是旁人。”赵澈说,冷硬的声音也难得多出几分温柔,“你别多想了。” “我没多想啊。”肖雪笑眯眯地看着赵澈,赵澈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肖雪说,“我在想,如果我能早一点遇上你就好,或者说当年遇上你的时候我就应该死缠烂打和你一起回军营,如果那时候我死缠烂打,估计我都成为赵王妃多少年了,你也不会喜欢别的女子了。” 赵澈想了想,他认识云不悔比肖雪早,然而真正喜欢云不悔认识的第二年,且感觉并不算很深,若是当年他和肖雪相遇的时候,她真的死缠烂打,可能他和肖雪早就是夫妻。他是喜欢肖雪的,她这样的性子,当年又是那么的活泼,开朗,讨人喜欢,带在身边乐趣当然不少,他的生活也不会如此枯燥。 爱上肖雪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然而,肖雪只是惋惜,他也只是心想罢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很美妙的,他曾经喜欢过,并不想忘却这样的感觉。云不悔于他而言,的确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哪怕不是爱情,也是很深刻的友谊,他们如今还是伙伴,相互给予方便。 他和她之间是一种特殊的联系。 肖雪和云不悔对他的意义不同,至于不同在哪儿,他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他可以明确,如今他想在一起的人是肖雪,并非云不悔。 他不想伤害云不悔,更舍不得伤肖雪的心,他变得小心翼翼,怕说错了话让她会错了意,他也学会了道歉,认低,若是以前,他绝不会如此。 所以肖雪对他而言,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当年怎么没对我死缠烂打”赵澈笑问,“你要在宁州的时候就缠上我,说不定我真带上你,你这么可爱,又那么美丽,古灵精怪,就算我不愿意带着你,你也会想办法让我带着你。说不定,你很早就是赵王妃。” “是啊,我当年怎么就那么蠢呢,竟然回北郡了,还相信哥哥的话。哥哥说等我满十八岁,如果我还没改变心意,他就和你说,结果他骗我。”肖雪说得愤愤不平,“大哥和慕白哥哥当初就联合要对付你,所以我回到北郡说要嫁给你,哥哥自然不愿意,所以就卑鄙地骗我。” 赵澈错愕,“回到北郡就说要嫁给我” “是啊。”肖雪点头,说起当年的事情,脸上带着几分痴迷的幸福,“当年我回到北郡就和哥哥说,我要嫁给赵王,哥哥就不允许,一直骗我,我也相信了他,我一直都很信哥哥的,后来你当了皇帝,我才知道哥哥骗了我。我想过要去宁州找你,可我答应了哥哥,不能反悔。我一名路过北郡的女子说你喜欢多才多艺的女子,所以我就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皇上,我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我每天都去茶楼听说书人说你的故事,赞美你的,我会给很多赏钱,诽谤你的,我会让他们哭爹喊娘,那时候日子过得很沉闷了,天天想见你,可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299 赵澈从不知道,原来在那些年中,有一名女孩如此默默地爱着自己,深爱又勇敢,坚持了这么多年,倘若没有肖雪的坚持,最后的勇敢,他们恐怕就这么错过。 他突然生出一种幸福的感动,感动在那些年中,被她爱过的感动,这让他觉得庆幸,美丽。任由是谁都会感激这样的美丽和幸福。 “如今我知道了。”赵澈说,肖雪温婉一笑,唇角也有着幸福的弧度。 程慕白和云不悔带着儿子上京时,已是十一月中旬,天气转冷,小雪纷飞,宫中梅花渐开,暗香浮动,美轮美奂,肖雪感到一阵压抑,赵澈却显然很开心。 他们一家住在宣王府,宣王在京中也有府邸,搬回凤城后,京中的府邸就空下来,皇上并没有回收,赏赐旁人,王府常有人打理,十分干净舒爽。府中同样种满了梅花,这是当初王爷喜欢栽种的梅花,冬天的时候,王府遍地梅花。这几天因为疏于打理,不少梅花枯死,但整体尚是不错。 程慕白上京前已两人整理过,一来就能住下,倒是方便。两人到了京城已是深夜,自然不便进宫拜见,且程慕白的册封在除夕,也不急于进宫。云不悔畏寒,一路劳累,入了王府便早早歇息。孩子也乖巧,夜里醒得不多,并没有吵到他们。 翌日清晨,云不悔朦胧转醒,乖儿子已睁开眼睛在看着她。他们的儿子叫程小北,很简单的名字,据说程慕白写了一堆名字让儿子抓阄,他抓到程小北这名字,所以他就叫程小北。 名字对云不悔和程慕白而言也不算很重要,小北,小北也简单,叫着也舒服,于是就这么定下来,小家伙白天特别淘气,夜里安静。早上经常早醒,看起来十分机灵,那双勾人的凤眼像极了程慕白。 “早啊,乖儿子。”云不悔微微一笑,程小北抓住她的手指,咯咯地笑着,云不悔心满意足地看着小宝贝,心中充满了柔情。她就这么一天都看着儿子也能过,且还觉得时间不够,当了母亲才知道,孩子才是他们生命中最完整的宠爱。 程慕白进来就看见妻儿在床上嬉闹,程小北正是走路的年龄,又站的不久,在床上站一会儿又一屁股坐下,十分可爱,云不悔最喜欢逼他走路,所以程小北经常虎着脸,不然就躺在床上打滚撒娇。云不悔在一旁笑弯了腰,凑过去就是一顿好亲,程慕白哭笑不得,嫉妒儿子得到这样的热情。 “起来梳洗了,该进宫给皇上请安了。”程慕白说,虽然他并不想进宫,然而礼数不可废,君臣之礼啊,就是这么繁琐,云不悔看看天色,“还早呢,皇上早朝后我们再进宫。” 程慕白坐上来,笑问,“你不是想去看看丞相夫人吗” “等进宫后再去看。”云不悔莞尔,程慕白很陈年旧醋地说,“是啊,丞相夫人当然没皇上来得重要。” 云不悔不理他的阴阳怪气,抱起程慕白,母子两人一起鄙视程慕白,“小宝贝,以后长大了可别像你爹,咱们男子汉心胸要宽广。” 程慕白瞪她一眼,揪着程小北问,“你爹心胸宽广吗” 程小北迫于淫威下,嘟着嘴巴,委屈地点头,程慕白圆满了,云不悔真心鄙视他,这人越来越幼稚了。没一会儿冰月就端着程小北的早膳进来。云不悔一口一口地喂给他,程慕白吃的十分香甜,程慕白在一旁慵懒地躺着看他的妻儿,这就是他的全天下。 其实这一次进京对他而言,他是不愿意的,这宣王的位置他可要可不要,没什么留恋的,他和云不悔是天下经济之首,不管怎么说都饿不死他们,享受生活最是关键,当王爷没什么令人兴奋的。 然而,谁让他是皇家人。 一想到云不悔和赵澈要见面,程慕白就不爽快,虽然他知道这两人纯洁得要死,可一想到云不悔曾经喜欢过赵澈,程慕白就觉得男人吃醋真他妈的正常了。 云不悔瞅他一眼,笑说道,“你至于吗” 程慕白邪邪一笑,“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 云不悔撇撇嘴,她岂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而言之,陈年旧醋他喜欢喝就喝吧,他不拦着就是。 两人洗漱后,换了衣裳,程慕白想带上程小北,云不悔说,“他留在家里就好,别带去了,外面下雪呢,在家里多暖和,你带他进宫做什么” 程慕白一脸正直的回答,“程小北也姓程,当然也该让皇上看看我们程家的第三代,这好刺激刺激皇上,让他多加油,别落后了。” 云不悔腹诽,您心理可真阴暗。赵澈和他是堂兄弟,比他大十余岁,他如今都当爹了,赵澈还没孩子,这厮是存心想刺激人嘛,云不悔摇摇头,这小算盘打得可真是响亮。 程慕白一点都不掩饰自己邪恶的想法,所以很慈爱地交代程小北,一会儿要多可爱就多可爱,给你爹争面子,刺激那龙座上的男人。 肖雪说,赵澈对她很好,这一次进宫,他倒想看看是不是如肖雪说的真的很好,他知道肖雪喜欢赵澈许多人,哪怕对她不好,她也不会说真话。 其实程慕白也知道赵澈和云不悔没什么,他就是和赵澈不对盘,存心想要刺激赵澈,这叫两看两相厌,哪怕没有云不悔,恐怕也会如此。 “你够了啊,别乱教儿子。”云不悔哭笑不得,他要把儿子和他隔离,这是哪门子爹爹。程慕白理直气壮,“他又不会说话,还听不懂,你怕什么” “既然知道听不懂,那就不要说废话。”云不悔说,她抱过程小北,“来,咱们离爹爹远一点。” 程慕白幽怨了。 300 赵澈和肖雪早就在宫中候着,设宴的地方就在未央宫附近的暖阁,这里温度暖和,且暖阁后面就是梅花林,赏景正好,赵澈很喜欢这一出暖阁,寻常很少拿来待客。 这一次是例外。 赵澈下朝后就到暖阁,肖雪已经在等候,她今天打扮得依然很简单,没有盛装打扮,穿的也只是寻常宫装,发饰简单,是赵澈送她的梨花玉钗。从赵澈送她那一套首饰后,肖雪就很喜欢戴着,日常都用这套梨花首饰,若不是出席宫中重要的宴会,她都做寻常打扮,皇后那服饰她看着觉得有点老气,很少去穿。 程慕白和云不悔午时进宫,肖雪在暖阁里,远远就看见他们月门走来,程慕白在为云不悔和程小北撑伞,三人走得很慢,身后的侍从离他们有一米之远,倒是给他们一个很好的空间。 肖雪心情十分复杂,既是欢喜,又是担心,难得见到程慕白,她很开心,然而想到赵澈,难免有些影响心情,赵澈的目光如水,一直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细看会看出几分柔软。肖雪和他夫妻时间不算短了,很清楚地知道他的心情,十分的轻松,她心中有些难过,又有些欣慰。 几人走进暖阁,程慕白把伞交给旁边的宫女,一家三口给赵澈和肖雪请安,赵澈道了声请起,程慕白扶着云不悔起身,肖雪目光掠过程慕白,又落在云不悔身上。她对云不悔的印象最深的那幅画,她想看看赵澈的画和真人比如何,见了真人才发现,果然栩栩如生,眉目灵气,睿智,是个风华一身的女人。年岁和她相仿,可她眸中沉淀的东西,仿佛比她更多,更厚,肖雪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云不悔。 哪怕她是赵澈喜欢的女子,可她也是程慕白的妻子。 程慕白领着云不悔坐下来,云不悔也是第一次看见肖雪,总听程慕白说肖雪是天下第一美人,色艺双全,较之楼摇光丝毫不逊色,百闻不如见面,的确美貌无匹。她见过美丽的女子千千万,像肖雪这样得天独厚的,真的难寻,美丽得没有一点瑕疵,难怪程慕白总说皇上艳福不浅。 赵澈说,“你们在王府还住得习惯吗” 程慕白说,“臣弟在王府住了十几年,没什么不习惯,皇伯伯呢,怎么不见他” 肖雪说,“父皇去云游四海去了,他说宫中无聊,想多出去走一走。” 赵澈冷哼,“那是你怂恿的吧,他什么时候说过宫中无聊” 肖雪笑着反驳,“你又没和他说过话,当然没听他说无聊,再说我只不过提一个合理的建议,父皇自己决定出去云游的,怎么说是我怂恿的” 程慕白见肖雪和赵澈说话没大没小,连一个尊卑称呼都不用,不免惊奇,肖雪的北郡豪爽惯了,礼节这方面自然就差了一些,可不管如何,这是宫中,可不能没大没小的。 赵澈摇摇头,云不悔见状,心中安然,看来赵澈和肖雪的感情很好,这样一来她就放心了,其实这一次进京,她除了想祭拜父亲和母亲,最主要想看看皇上和肖雪过得如何。仅一刻钟她便知道,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她本就觉得赵澈应该和肖雪这样开朗无心机的女子在一起。 简单,热情,能够瓦解他所有的心防,也只有这样的女子值得他全心全意的对待。 君臣有别,云不悔又是堂弟妻子,赵澈哪怕有再多的话想和云不悔说,当着程慕白和肖雪的面也不方便,且他看云不悔气色极好,眉目都是幸福,他便什么都知道。程慕白待她很好,他很放心,他们夫妻和睦,又有了儿子,他是衷心祝福,赵澈看着程小北不免想,若是以后他有儿子,会是什么模样呢 云不悔怀中的程小北像程慕白多一些。 云不悔见赵澈一直看着程小北,于是笑道,“皇上,皇后娘娘,这是我们的儿子,叫小北。” 虽然已上报过,云不悔还是说了一遍,赵澈勉强说了句,“很好看。” 程慕白吐血,很好看,好看儿子和他这么像,说儿子好看不是变相说他好看吗好看这个词形容男人实在不爷们,可用来形容孩子却是十分恰当。 哎,皇上的词汇相当的贫乏啊,他和肖雪当一年夫妻也没把他的词汇练习得稍微丰富点,可以证明此人不善言辞是天生的,不是后天培养的。 肖雪见程小北着实可爱,忍不住想抱,云不悔笑着把程小北给她,肖雪说,“我会不会伤着他。” 云不悔摇头,笑说道,“不会,小北已经坐得稳,也在学走路,比较好抱。” 肖雪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刚一开始僵硬不敢动,“就像抱小甜甜一样。” 小甜甜和孩子怎么能一样抱着呢,她有时候都能把小甜甜当抱枕,能把孩子当抱枕吗显然不能啊。后来总算抱得自在一些,肖雪眉开眼笑,她若是有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慕白哥哥,他好可爱,哥哥说很漂亮,长得和你很像,果然很像,以后一定比你还好看。”肖雪笑着在赞美,她要是生一个女儿就把女儿嫁给程小北,真好看啊。 程慕白说,“你若是生个闺女,只要像你,一定也好看。” 赵澈清清冷冷地扫过他,忍不住腹诽,这想什么话,说他长得难看吗哼 云不悔抿唇,程慕白你还真幼稚。 赵澈看着肖雪和怀中的孩子,唇角更见柔软一些。肖雪笑得很美,很可人,赵澈忍不住想,如果他们有了孩子,肖雪抱着他们的孩子的模样,是不是也像如今这么美丽,他不禁有些期待,也有些雀跃。云不悔在一直很注意赵澈和肖雪之间的互动,如今一看,一颗心总算是完全轻松了。 明天是10号,我生日,正好飞去北京,小说网年会,更新开始不稳定,也不定时了,大家体谅哟,可能也不会总是三更,但我尽量不断更。13晚上回来,14才能正常。 301 云不悔在席间话说得不错,扮演着一名很标准的妻子,眼神和赵澈都没多少接触,只是偶尔和肖雪说说话,蕙质兰心,讨人喜欢。 若是没有程小北这小淘气鬼,四人见面怕是会有点小尴尬,可有了程小北就不同了,席间显得很热闹,肖雪很喜欢孩子,羡慕云不悔和程慕白。 程小北吃饱喝足后精神十足,他似乎很喜欢肖雪,总爱粘着肖雪,一点都不怕生,云不悔笑说小家伙变心了,肖雪心花怒放。席间小甜甜窜过来,肖雪怕小甜甜的爪子伤了程小北,云不悔便抱过去,小甜甜跳上肖雪怀里,张牙舞爪地看着程小北,宣布主权。 这是我的地盘。 云不悔笑说,“小狐狸长得真好看,皇后娘娘哪儿寻来的” 肖雪说,“皇上说是进贡的,很有灵气,平时就爱跟着我转。” 云不悔轻笑说道,“是啊,看着就是有灵气的小狐狸。” 她很喜欢这样灵气的生物,赵澈本来就想着送这小狐狸给她,当是祝贺她产子之喜,没想到肖雪也喜欢,所以他就送给肖雪。 这小狐狸如今只认肖雪,连他都不认,他太忙没时间陪着肖雪,这小狐狸帮了不少忙,总是地代替他陪着肖雪打发宫里的无聊时间。肖雪看得出云不悔很喜欢,问赵澈可否还有人进贡小狐狸,赵澈说没有,只有这一只,云不悔忙笑说,“物以稀为贵,若是人人都有一只,它也不算稀罕了。” 肖雪温婉一笑,看向赵澈,赵澈坦然,肖雪便不再提这件事,若真让她把小甜甜送给云不悔,她是不舍的,所以最好是有另外一只,若是没有,那便作罢了。 程小北吃饱想睡,这离未央宫很近,程慕白和赵澈似乎还有话说,肖雪起身带云不悔去未央宫小憩,宫人在侧为他们撑伞,整个皇宫中,梅花送香,不管走到哪儿都能闻到这样的梅花香气。特别是在寒冷的天气中,这样的香气更显得冷冽,云不悔目光掠过,无意中看见一个梅园。 赵澈还在宫中种这么多梅树吗 若是肖雪知道,怕会不舒服,他可真是笨,云不悔笑问肖雪,“皇后喜欢梅花吗” “不喜欢”肖雪坦然说,她慢慢地走在雪地里,脚步一深一浅,十分平静,如一条在小河中稳当行驶的小船,“我在北郡长大,很少见到梅花,谈不上喜欢,我更喜欢梨花多一些。” 云不悔一笑,“我倒是很少见到梨花。” “嫂子有机会的话可以去北郡看一看,真的很美。”肖雪说,眉目带笑,她想,她是真的无法嫉妒像云不悔这样风轻云淡的女人。她如此温和,坦诚,她讨厌不起来。 云不悔说,“等册封后,慕白和我会一起去北郡,到时候正好是春天了,能欣赏梨花。” “嫂子知道梨花是春天开” “知道,书上有写。你为何一直称我为嫂子,我应该叫你堂嫂才对。” 肖雪有点窘迫地说,“这辈分有点乱,如果按照皇上那一边是该叫堂嫂,然而,慕白哥哥是我哥哥的结拜大哥,只有我们的时候,我当然叫你嫂子。” 云不悔并不纠结这辈分的问题,对她而言,肖雪是赵澈的妻子,又是南国的皇后,这才是最关紧的。 两人交谈间已经到了未央宫,云不悔扫过未央宫的摆设,这里温馨得不像皇后的住所,没有她以为的富丽堂皇,也没有古董,字画这样的典雅,也没有琐碎的摆设,一切都简简单单。然而很温馨,舒服,这里的一切以舒服为主,云不悔看得出来,肖雪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女子。赵澈真有福气,能有这样心灵手巧的女人相伴一生。 这也算是她的心愿吧,如今是得偿所愿了。 云不悔把程小北放在暖榻上,这里铺着很厚的垫子,又软又细又暖和,小孩子睡在这里只需要盖着一张薄毯子,程小北转了个身子舒服地睡过去了。 肖雪和云不悔坐在旁边聊天,绿珠奉上热茶,云不悔说,“皇上待你好吗” 肖雪点头,“很好。” 云不悔一笑,如此甚好,两个女人第一次见面,有些陌生,肖雪说,“嫂子很喜欢梅花吧,宫中有很多梅园,不如一起去赏梅吧。” 云不悔是个敏感的女人,情不自禁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梅花” “哥哥说过的。”肖雪坦然回答,这是实话,没骗云不悔,云不悔想了想,暗骂自己多心,若是肖雪知道她和赵澈的事情,心中定然会有疙瘩,怎么会待她如此随和平静。 若是如此,怕是有违她小魔女的称号了。 她听程慕白说,肖雪从来不是能够委曲求全的女人,她很有主见,且很聪明。云不悔却觉得她在宫中赏梅并不算合适,所以她说,“我身子畏寒,怕是不能在寒风中久站,不如就在未央宫坐坐吧。” 肖雪点头,微微一笑,“嫂子,你和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云不悔说,“我们从小就认识,当年我们都在京城,后来我回凤城,两家人就没联系了,再后来,宣王一家也回凤城,我们又有了联系。” “你和哥哥是一见钟情吗”肖雪笑问,云不悔想了想,摇头说,“不是一见钟情,是日久生情。一见钟情太难了,就算对你的慕白哥哥也是如此。” 太难吗肖雪想,她怎么觉得如此简单呢,他觉得一见钟情真的好简单。她对赵澈就是如此简单,一见钟情,她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看着你们觉得真幸福。”肖雪微笑说,云不悔轻声说道,“我们也经历许多,也有很多心结,好在足够坦诚,所以没什么波折。何必羡慕我们呢,我们也羡慕你和皇上,你们的感情也极好。” 302 “我看着你们觉得真幸福。”肖雪微笑说,云不悔轻声说道,“我们也经历许多,也有很多心结,好在足够坦诚,所以没什么波折。何必羡慕我们呢,我们也羡慕你和皇上,你们的感情也极好。” “真的吗” “当然”云不悔说,目光温柔,“你自己是没注意到,席间皇上的眼光没离开过你,他多在意你,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 肖雪有些苦涩地说,“可我感觉不到,皇上很疼我,却不爱我,只是表面的现象罢了,或许我贪心了吧,总是觉得他不爱我,难免有点失落。” 两个女人在一起谈这话题,话匣子一开,话自然就多了,云不悔说道,“当初你的慕白哥哥也不曾爱我,只是疼我,感情是一日一日累积起来的,你以为他不爱你,并不一定说他真的不爱你。” 肖雪沉思,想问云不悔有关于她和赵澈的事情,可又不好意思问,总有些忐忑,若是她生气了可怎么办啊且赵澈也不知道这件事,她也不好问。 云不悔感觉得出来肖雪有心事,却不知道她心里装了什么,只是随意和肖雪聊着,肖雪是个健谈的人,云不悔也是,气氛并不闷。 “进宫一年还习惯么” “就是偶尔有些无聊。”肖雪说,她问出一个很困惑的问题,“嫂子,日后皇上若是纳妃,我该怎么办” 虽然穆云霓不算在内,可朝中百官仍给赵澈很大的压力,他若是真的纳妃,该怎么办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虽然她对穆云霓时自信满满,然而,她有一日也会年华老去,人老珠黄,皇上还能爱喜欢她吗 且一个和另外一个人相处久了,不会觉得腻味吗不会觉得很无聊吗皇上若是觉得他和她在一起很无聊,想找新鲜的女子又该怎么办呢 肖雪对这一点很彷徨。 云不悔说,“当初你写信给皇上,让他娶你,你该想到,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你要勇敢面对。” “我知道。”肖雪说,想起一年前的冲动和热情,她莞尔,“我那么喜欢他,当初自然会顺着自己的心走下去,当时哪怕面前有一个火坑我也会跳,何况是嫁给他。我能嫁给我,我觉得很开心,这是我求来的,我很珍惜,我奢望皇上能喜欢我一辈子,可似乎并不可能,如果失去这份爱,我该何去何从” 连爱尚且不算,若是失去了,她更悲惨。 云不悔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你应该相信皇上,相信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如此一来,你就安心了,真的。” “我怕自己不安心。”肖雪说,“前段时间有一个穆云霓,又有我许多流言蜚语,虽然皇上压下了,他们总在背后说,我心里总是难受,怕有一天会失去他。” 更何况知道了赵澈本就不爱她,她更是担忧。 “那就随着自己的心吧。” 肖雪抿唇,如今也只能如此想了,不然还能怎么办肖雪情绪有些低落,云不悔给她说一些笑话逗她开心,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 “皇上和慕白哥哥说什么呢,怎么说那么久”肖雪疑惑,他们两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说的,“当初还差点打起来,今天怎么无话不说了。” 云不悔淡淡一笑,没敢和肖雪说,他们在一起一定说北郡的事情,这一次册封后,她和程慕白要去北郡,也是因为这件事,不知道肖冰的具体想法,程慕白很担心,怕他真的冲动,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可有三郡的人煽风点火,是人都会有点小冲动。 何况赵澈突然要撤除郡制,对四郡而言,每个人都是抵制的。 内务府的总管有事求见肖雪,肖雪便去见他,云不悔和肖雪说一声,她出去走一走,云不悔带着冰月出去走一走,无意中看见未央宫旁边的梅花园。云不悔见肖雪还忙着,她便走了过去。 天气寒冷,梅花却开得正艳,冰月说,“小姐,看来皇上对你还是很有心思。” “这是皇宫,你莫要多言,小心惹了是非。”云不悔蹙眉,冰月扁扁嘴,又没人听见,云不悔站了一会儿就往回走,这地方不宜久留, 谁知道刚转身就看见赵澈回未央宫,一排人浩浩荡荡的,程慕白没有随着一起回来,赵澈见了她,走了过来,云不悔行礼,赵澈伸手扶起她,“你和朕之间就别这么多礼数了。” 冰月自动自发地退到一旁。 云不悔说,“皇上,君臣始终有别,这礼数还是要的,您和慕白谈完了吗” 赵澈点头,深深地看着云不悔,轻声说,“你过得很好。”云不悔点头,“是的,我过得很好,皇上也过得很好,我很开心。” 赵澈想到肖雪,微微一笑,不知不觉有了一抹柔软,云不悔想,他是真的喜欢了肖雪。 肖雪这样可人的女子,本就是赵澈喜欢的类型,简单热情,又深爱他,爱上肖雪是赵澈的福气,在来的路上,程慕白就和她说过,当初她还没觉得肖雪多好,世间能配得起赵澈的女子不多见,见了面才知道,为何程慕白对她如此盛赞。 云不悔说,“皇上,刚刚皇后说,她不喜欢梅花,您在宫中种这么多梅花,不如改建一个梨花园,想必皇后会很开心的” 赵澈挑眉,“她和你说的” 云不悔轻轻一笑,“我们回未央宫的时候我看见梅花园了,又不知道和皇后说什么,随口问她喜不喜欢,她说在北郡不常看见梅花,所以不喜欢,更喜欢梨花一些。” 这几天可能没有第三更哦。 303 云不悔轻轻一笑,“我们回未央宫的时候我看见梅花园了,又不知道和皇后说什么,随口问她喜不喜欢,她说在北郡不常看见梅花,所以不喜欢,更喜欢梨花一些。” 赵澈缓缓一笑,素来冷硬的五官有一股柔软,“上个月朕就打算改建一个梨花园,只是梅花就要盛开了,如今改建梨花园,梨树难以移植,容易被酷寒冻伤,不如到来年春天,正好赏一个梅花花季再改建,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云不悔暗笑自己多嘴,原来赵澈早就有了主意,她真的多嘴了,赵澈却不怪云不悔,她也是为了他和肖雪着想,如今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肖雪看到满园的梅花会那么不开心。 连云不悔看见满园的梅花都会有这样的建议,他对肖雪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赵澈看着云不悔,淡淡说,“朕喜欢梅花,已成了习惯。” 这样的习惯是很难改变了,人和物不同,你以为人而喜欢物,你可能不会长久喜欢一个人,总有一天会变,可你喜欢物,感情能延续很长时间。 正如他对梅花,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或许当初是为了云不悔,如今是为了自己。 “我明白。”云不悔淡淡说,“很多人喜欢梅花,看来皇上放得下了,我也真的放心了。” 赵澈点头,“看见你们一家三口那么幸福,看见肖雪抱着小北笑得那么开心,朕突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最在意什么。” 或许他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淡忘云不悔,彻底地把她藏在心里,成了回忆,如今他明白自己最在乎的,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他想让肖雪幸福。 这样的心情如当初喜欢云不悔一样,希望她幸福。 肖雪是属于他的,他只对肖雪有过这样强烈的占有欲,他想当初爱云不悔,真的是因为不够爱吧,否则当初不会为了江山而耽误了婚事。娶了云不悔,他一样可以夺江山,只是当初自己把自己和江山看得太重。他想起肖雪和他说的玩笑话,若是当年认识的时候,肖雪死缠烂打,她就是赵王妃,他没反驳。 这句说明,他爱得不够真,他太在乎的江山,所以错失了云不悔。 他在错误的时间里,遇上云不悔,所以无法全心全意爱她,一直都没把云不悔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如今他什么都得到了,最缺一份爱情,肖雪给了他,这名女子用她的乐观和热情打动了他,让他知道,自己最渴望的是什么。 有了江山,却无人分享,是一种悲哀。 他不想做百年孤独的帝王,所以他要抓住肖雪。 这是他生命中的奇迹。 唯一的奇迹。 云不悔不再说什么,她相信,赵澈都懂了,十一月地上积雪比较滑,云不悔不小心滑了一跤,赵澈慌忙抱着她,云不悔的脚有些扭着,别扭至极,忙握住赵澈的手臂,赵澈问,“怎么样,疼吗” 云不悔说,“没事,雪地滑,常有的事情。” 赵澈扬声喊了冰月,冰月过来扶着她,不远处肖雪看着他们相拥那一幕,心中苦涩地疼痛,只觉得北风突然转冷,她转头回了未央宫。 赵澈和云不悔回了未央宫,云不悔的脚扭着,肖雪命人去叫太医,幸好伤得不重,没一会儿程慕白也过来了,暗骂她不小心。 这种天气他很少让云不悔单独外出,怕她伤着。 幸好不严重,擦了一些药酒就不碍事。 程慕白和云不悔想回王府,他们在宫中逗留快两个时辰了,时候也不早,肖雪说,“小北还没睡醒,不如哥哥和嫂子就留下来等小北醒了再走,顺便用晚膳。” 程慕白想了想,便不拒绝,暖榻太舒服了,程小北睡得不知道今夕何年了。 赵澈和肖雪送走程慕白和云不悔已经是晚膳后,天气渐冷,雪花落得更急一些,肖雪的心情时好时坏,无法形容。赵澈抚着她的发丝,问:“你不是一直都想见程慕白,怎么心情反而不好了” 肖雪说,“没有心情不好,只是羡慕慕白哥哥。” “他有什么好羡慕的”赵澈冷哼反问,他觉得自己也是被羡慕的对象呢,肖雪轻笑说道,“这还不简单吗娇妻幼儿,名利地位,他都有了,生活如此美满幸福,不让人羡慕么” “没觉得”赵澈说,他比程慕白好得太多,唯独缺的就是一名孩子罢了,等孩子有了,他会更美满。肖雪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笑起来,打趣地问,“哎,你怎么什么都要和慕白哥哥比” 赵澈暗忖,这是某一些雄性动物的天性,肖雪莞尔,心中却想,是不是因为云不悔,所以赵澈才会事事都想和程慕白比,若不然,又何必比呢他这么高傲的男人,应该不屑于和别的男人比较的。 肖雪心中有一丝惆怅 赵澈俯下身子,亲着她的脸颊,大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小腹,“雪儿,我们也要一个孩子吧。”肖雪心一动,孩子她想到那么可爱的程小北,有些激动和喜悦,若是有一名像她,又像赵澈的孩子,或许她就不会这样患得患失了吧,她估计会更自信一些。 她听人说过,孩子才是女人的完整,有了家庭,有的孩子,才算是完整的人生。 “我也想有,又不是说有就有的,孩子要靠缘分,缘分不到,想有也有不了。”肖雪说,赵澈却吻着她,含糊地说,“错了,相信缘分,我自己还不如多努力一些。” 肖雪娇笑着去躲他的吻,笑得很媚,这人想使坏,所以什么话都能说。 “行,皇上就多努力一些吧,说不定孩子感受到你的诚意能快点来。” 304 程慕白和云不悔在京中住下来,程慕白的册封安排在除夕,所以今年他们一家三口都要在京中过年,程慕白和云不悔每隔几日便会进宫一趟。程慕白本以为他们进京,赵澈和肖雪感情会生变,然而,事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肖雪和赵澈感情极好,依然恩爱。 前朝无人不知,皇后盛宠。 程慕白颇为意外,云不悔则是十分开心,肖雪并不忌讳云不悔,她在宫中一年,日子虽不烦闷,总会有无聊之时,正好云不悔和她志趣相投,她总喜欢云不悔进宫陪他。程慕白忙碌的时候,云不悔一人带程小北到未央宫陪肖雪解闷,云不悔来未央宫时,赵澈很少来未央宫。 每次都是云不悔走后,赵澈才会出现在未央宫。 云不悔很为赵澈开心,他看起来应该已经放下了,她也明白他少来未央宫是避免碰上她,惹来肖雪猜忌和不舒服,他是为了肖雪。 眼看除夕一日日逼近,肖雪也繁忙起来,宫中每年要准备的东西都很多,每到除夕,后宫琐事全是肖雪打理,幸亏如意在宫中多年也帮衬着一些。可哪怕如此,她依然很忙碌。 逼近除夕这几天,云不悔也很忙碌,所以很少进宫,程慕白和云不悔难得在京中过年,云不悔也回将军府布置一番,加上朝中有百官轮流上门,她是未来萱王妃要应酬,时间便紧了一些。 二十七这一天,肖雪收到北郡的书信,肖冰问肖雪,皇上是不是要对北郡动兵,这是一封很正常的家书,一眼看起来全是问候的家书。然而他们兄妹有自己的特殊暗语,通过书信能看出肖冰信中的意思,且肖冰在信后提醒了她一句,肖雪才分析,看出肖冰的意思。 他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问她,且是用这种他们习惯的联系方式。 肖雪的心有些沉重,这些天为了赵澈和云不悔的事情,她已尽量放宽心,可乍然一听这消息,肖雪总有不安,皇上要对北郡用兵吗 他没对她提起过。 若是他对北郡用兵,他承诺过会告诉她。 赵澈回到未央宫问肖雪为何如此沉闷,肖雪一笑,“没什么,只是除夕事情杂乱,我心烦罢了。” 赵澈说,“不如让不悔进宫帮你,她在王府也是主事的,经验比你丰富,有她帮你,你会容易应付一些。” 肖雪蹙眉,冷冷地看着赵澈,“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地方都比不上嫂子” 除夕的事情,她能应付的过来,她心烦只是北郡的事情,赵澈问她,她自然不能明说便找了借口,可赵澈一说找云不悔,肖雪便觉得火气有点窜上来。 赵澈眯起眼睛,沉沉地看着肖雪,肖雪被他看得不自在,也察觉到自己冲动,想要收回自己的话已来不及了,赵澈说,“你今天累了,我就不吵你,用膳后,早点休息,我回养心殿。” 肖雪暗自懊恼,第二日傍晚,她去养心找赵澈,她本来是想找他和解,两人闹脾气总要有一人和解,且他们只是稍微有点不快罢了。赵澈对她一向也纵容,所以肖雪主动来寻,他定然不会生气。赵澈没在养心殿,去了御书房和程慕白谈事情,肖雪在他的书桌旁边坐下来。忍不住又看了看赵澈的画筒她想到赵澈珍藏的那幅画,属于别的女子的画。 肖雪把画打开,借着灯光看画中的女子,越看越好看,她不禁一笑,刚要收回画放回去就出现了一件意外的事情,她不小心碰到桌上的油灯。冬天衣服穿得多,肖雪的手又长了冻疮,活动起来有些笨拙,所以不小心碰到了灯。然而,油灯正好倒在那幅画上,辣油把她烫着,她刚去捂着手,画就烧起来,肖雪急忙去抢救。 “来人啊”她大喊起来,赵澈正好回养心殿,本来他打算回来后就过去未央宫,刚回来就看见如意和绿珠在外面,十分欢喜,听到肖雪着急的声音,赵澈大步进了养心殿的暖阁,正好看见肖雪伸手去拿那副着火的画。 赵澈慌忙圈着她的腰把她往后带,厉声指责,“雪儿,你疯了受伤了没有” 她的手在冬天容易生冻疮,总是不见好,涂了药也没什么用,赵澈担心她被烫着,慌忙把她的手捧在手心中细细观察,肖雪的手被辣油溅到,只是赵澈没看见。 肖雪顾不上自己的伤,着急不已,李铭和周正等人已经扑灭了火,赵澈只顾着肖雪,见她怔怔的,慌忙问,“雪儿,你怎么了” 肖雪看了赵澈一眼,又看向地上已半残的画,眸中有一抹恐慌,她不是故意的,可赵澈会怎么想赵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地上,画已烧得差不多,只剩下半个头,好好的一幅画变得狼藉不堪。肖雪担心地看着赵澈,赵澈眯起眼睛,似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幅画,缓缓地放开肖雪,脸色渐沉。 李铭问,“皇上,奴才去叫人过来收拾,皇上和皇后不如到偏殿去休息。” “出去”赵澈厉声喝道,“全部出去,没朕的命令,全都不准进来。” 李铭等人吓了一跳,肖雪抿唇,脸色渐渐转白,赵澈发怒了,赵澈在她面前发怒的次数少之又少,成亲一年几乎没怎么发过脾气,两人赌气吵架,都不算是发怒,这是不一样的。 肖雪想要解释,却觉得悲苦,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可看赵澈脸色,他八成以为她是故意的。 李铭和如意等人退出去,周正倒是看到那幅画,不免得担心他们,绿珠是急性子,忙问周正怎么回事,周正哪会告诉她实话。 赵澈看着肖雪,面色阴鸷,肖雪在他眼中看到冰冷,“你伪装得倒好,什么时候知道的” 305 空气中的冷气旋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仿佛在她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这样的寒冷尖锐地刺入她的肌肤,她的骨头,冷得让她难以呼吸。她甚至惊疑,这样的冷要什么时候才能够散开,这样的寒冷需要多少热火才能足够融化,或许,今生都融化不了。 赵澈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猜忌和冰冷,这让肖雪心疼,窒息。 “我不是有意的。”肖雪说,声音低低的,她真不是有心的,只是不小心打翻了灯,她已不断地舒服自己忘记这件事,因为是赵澈的过去,她需要包容他的所有。 云不悔她也喜欢,所以才会故意如此恶毒去烧她的画。 可惜,赵澈不信。 “我问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赵澈问。 肖雪顿了顿,“慕白哥哥没上京之前,我就知道了。” 赵澈蹙眉,竟然如此之早,难怪有一段时间里,肖雪如此不开心,如此烦躁,是因为他和云不悔这件事,赵澈笑意冰冷,“你这算什么意思她还算是你嫂子,你何必如此狠心恶毒” 肖雪脸色一白,语言伤人至深,她总算体会,她缓缓一笑,淡淡说,“也许你说得对,我真的很恶毒,我诅咒你,诅咒她,你这样想是不是会觉得好过一点” “肖雪”赵澈厉喝,不喜欢这样的肖雪,她的笑容太薄,让他不安,可她的眼神又如此平静,更让他恐慌,他想和她解释着是过去的事情,已不是很重要,可看着地上的残余的画,赵澈余怒未消。 肖雪直直地看着赵澈,“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都比不上她在你心里的位置” 赵澈冷笑,“我因为你很聪明,不会问这些事,然而,你也不过如此,肖雪,有些事情,何必去问” 他是负气,才会故意如此说,赵澈觉得肖雪显然做错了,却如此理直气壮,他怎么都不该和缓脸色取悦她,总要给她一个教训。 肖雪点点头,算是彻底明白了。 是啊,有些事情,何必去问。 她咬着唇,忍下眸中的泪意,她拼命地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这是早知道的事情,只不过他说出来罢了,没关系,别哭。当初嫁给赵澈的时候,肖冰就警告过她,若是哭泣,别回北郡来哭,她说自己永远不会哭,也不会后悔。这话才说了一年,历历在耳。 哥,如果我想哭泣,不靠在你怀里哭,我还能靠在谁的怀里哭。 赵澈话一出口,看见她苍白绝望的表情他就后悔了,他想要解释,又放不下九五之尊的身段,肖雪的脾气很硬,这时候解释她未必能听进去。 肖雪微笑地看着赵澈,那笑容飘渺如寒夜中仍在亮着的明灯,只有微弱的光,“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妾臣妾烧了你最心爱的画。” 赵澈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果真是故意的” “是啊,臣妾是故意的,看不惯,臣妾心胸狭窄,忍受不了,所以故意纵火,最好能把属于她的东西都烧光了。”肖雪微笑说道,赵澈突然抬起手,肖雪仰着脸,直直地看着他,哪怕赵澈要打她,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赵澈那一刻的确是怒火攻心,几乎出手教训肖雪。他是一名沙场将军,属下犯了错,推出去就是军法处置,最宽容的也要打几十军棍,不容说情。他已习惯了人人都听他命令,不允许任何人忤逆。 肖雪是唯一的例外,这一年来,他享受着这个意外的乐趣。 如今看着她倔强的脸,他打不下去,他有预感,这一打下去,他一定会悔恨终生,所以赵澈生生地忍住了这样的粗暴,厉声道,“滚回你的未央宫去,朕不想看见你。” 肖雪福了福身子,“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翌日肖雪就病倒了,且病得很严重,高烧不退,她是夜里发的高烧,如意和绿珠被她遣去休息,她发烧没人知道。清晨绿珠喊她起身才知道她病得糊涂了,连忙喊人去请太医,又命人回禀了赵澈。赵澈听了小允子的回报以为肖雪耍手段没理会。 因为隔日就是除夕,赵澈也很繁忙,昨晚刚和肖雪闹过脾气,自然不想见她,且肖雪身子骨一贯好,哪会那么容易病倒,所以赵澈就以为她是故意装病。 一直到中午,肖雪的高烧退了一些,人依旧昏沉不醒,绿珠亲自去回禀了赵澈,赵澈才觉得事态严重,慌忙来未央宫看肖雪,肖雪刚醒了一阵,又睡下了,迷迷糊糊的,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小腹上,喊着哥哥,浑身汗水淋漓,脸上烧得发红,赵澈一摸她的额头,吓了一跳。 这哪儿是装病,是货真价实地病倒了。 “可有开药了皇后服药了吗”赵澈忙问,如意说,“皇后娘娘已经服了药,只是没见起色。” 赵澈下令,“用最好的药,去藏宝阁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药材,全给用上,皇后若出了一点意外,朕唯你们是问。” 朱太医欲言又止,最后点头,慌忙下去写药方,肖雪病重,云不悔和程慕白也进宫来看望,赵澈有些排斥,不太想让肖雪见到云不悔。 他和肖雪吵架,起因就是云不悔,肖雪如今病着,他怕云不悔刺激到肖雪,可他又没法和云不悔明说。幸好肖雪昏沉,没认出人,一直昏昏欲睡。 “好好的,怎么就病了”云不悔问绿珠。 绿珠说,“昨晚娘娘赏雪着凉了,是奴婢们服侍不好,罪该万死。” 如意是深宫宫女,有些话自然不会当着云不悔的面儿说,也说肖雪昨天着凉,云不悔和程慕白都没有起疑,赵澈一直守着她 肖雪晚上才慢慢转醒,程慕白和云不悔已经回去了,她见了赵澈一怔,立刻冷了脸,转过头去不想理会赵澈。 “还有哪儿不舒服,太医在外面。”赵澈问。 肖雪道,“臣妾累了,想休息,皇上请回。” 赵澈脸色一阴沉,肖雪背对着他,也没看清,赵澈沉了沉脾气,“雪儿,你和我闹脾气就算了,何必和自己身子过不去,病成这样,你还要不要命了” 肖雪说,“你想多了,不是为你。” 只是偶然罢了,室内温度高,室外一片冰冷,温差如此大,保暖工作不好,病倒是常有的事情,没什么意外的,赵澈见她态度冷淡,心中叹息一声,“雪儿,昨天朕说的话是重了一些,你别往心里去行吗” “不,皇上说的是实话,臣妾听着呢。” “雪儿”赵澈无奈地叹息,“你也有错,就算再怎么生气,你也不该烧了画像,我和云不悔已是过去的事情,你又何必往心里去。” 肖雪一听,冷冷一笑,“臣妾累了,皇上请回。” 她解释过,她不是有意的,赵澈看来根本就不信她,那就没什么好说,肖雪摩擦着小腹,心中抑制不住的伤痛,她想回北郡看一看了。 “皇上,臣妾想回北郡探亲。”肖雪说,赵澈刚要走,骤然愠怒,爆喝一声,“你说什么” 肖雪坐起来,看着赵澈一字一顿说,“臣妾请求皇上,允许臣妾回北郡探亲。臣妾进宫一年有余,从未回过北郡,父亲和哥哥定然挂念,臣妾也想念北郡,想回去看一看。” 肖冰的来信,她的郁结,都是肖雪心中的秘密,正好程慕白和云不悔要去一趟北郡,她也想跟着回去一趟,问一问肖冰的意思。 不知道肖冰的意思,她心中着实放不下。 她如今也开始怀疑,程慕白和云不悔去北郡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是不是皇上派他们去北郡当说客,虽然程慕白和肖冰是结拜兄弟,交情过硬。 可程慕白依然是程家的子孙,所考虑的定然是程家的天下,肖雪担心他哥哥会有什么不舒坦,她在的话,事情会好一些。 赵澈却误会了肖雪的意思,以为她要从他身边逃开,他看着肖雪的目光如要把她看穿,爱恨交加,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他一直以为,肖雪是他的,这辈子都属于他,她那么爱他,怎么会离开他。一定会在他身边,好好的,永远在一起。 他从没想过,肖雪会主动提起,离开京城。 她竟然说,她要回北郡。 赵澈怒极了,“你做梦,我决不允许你离开我,肖雪,哪怕彼此折磨,你也要在宫中一直老死,除非我死,否则你绝对走不出这里。” 肖雪也生了怒气,“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回北郡探亲,又不是不回来,你在想什么” “探亲”赵澈冷笑,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嫁给我那天开始,你就和北郡没了关系,朕不允许你回北郡。” 306 除夕,宫中晚宴,肖雪缺席。 她高烧减退,人已清醒,太医交代过不能吹风,赵澈让如意和绿珠小心伺候着,并没有让肖雪出席宴会,这一天正好是程慕白封王的日子,肖雪只能错过。她身子吃不消,加上心情也不好,并不想让云不悔和程慕白看出端倪,所以她选择呆在未央宫,足不出户。 肖雪躺着无聊,让绿珠和如意过来做女红陪她解闷。 绿珠的女红做得不好,针线没如意的好看,两人在一边绣着一边交流心得。肖雪见如意针线好,忍不住笑问,“如意,你的针线是谁教的,真好,我就学不会。” 如意说,“是以前的姑姑教的,刚入宫的时候,姑姑都会教我们这些,久而久之就熟悉了,娘娘不需要会女红,您想要什么,和奴婢们说一声就好。” 肖雪想了想,“我自己绣,你教我绣荷包吧。” 绿珠打趣说,“娘娘是要绣给皇上吧” 肖雪蹙眉,瞪她一眼,“多嘴” 绿珠偷笑,赵澈和肖雪又闹别扭,她们都不怎么担心了,因为这一年来,两人闹别扭的次数实在多了,雷声大,雨点小的次数最多,她们也见过赵澈更生气的时候,所以都不怎么担心肖雪,以为过几天就好。 如意担心肖雪身子骨不好,不能用神,肖雪说没关系,反正也是闲着,如意便坐过来教她绣荷包。肖雪想了想,还是选了明黄的丝线。 如意和绿珠暗笑不已,肖雪也觉得自己有点白痴,刚想换丝线,如意说,“娘娘,您就相信自己的第一选择吧。” 肖雪只好打消换丝线的念头。 除夕宫中很热闹,处处都是爆竹声,赵澈看着满天灿烂烟花,忍不住在想,肖雪此刻在做什么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真的有些孤独。他更喜欢旁边有肖雪这朵解语花,只可惜想到肖雪,赵澈心中闷闷的,她这一次太任性了,他不能再纵容她。 这辈子,很少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这龙椅也是自己费劲了半生拿到手的。 物品尚如此不易,何况是人。 从来没有什么人是属于他的,只有肖雪,这女子虽然不是他一开始想要相伴一生的女孩,却是如今他最放不下的女孩,她一赌气,竟然要回北郡,这让他无法接受。 肖雪怒也好,恨也好,都要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都要在他触手可碰的地方。 他无法忍受肖雪的逃离,更无法忍受肖雪的疏离。 冷漠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赵澈看着满天的烟花,想到他们成亲的那一天,也是满天的烟花,他当时看着满天的烟花,缓缓而走的新娘子,心中想的是,若他娶的人是云不悔多好。他承认这想法有点幼稚,可当初就是如此想,如今他看着漫天烟花,却想着,他该怎么哄着她,让她留下来。 肖雪很倔强,每次他们吵架,她总是第一个低头,那是她觉得自己无法忍受了,所以她会回头来找他,他总是等着她,可这丫头一旦倔强起来,他不去看她,她真的不来看他。 这一次她也很坚持,她为何那么介意云不悔,他们从一开始就清清白白,如今更是不可能,哪怕是再有可能,他也不会放弃肖雪。 所以她为什么要介意云不悔,赵澈实在不懂。 女人心,海底针。 他如今只想结束这无聊的宴会,回到未央宫,看一看他的雪儿是不是一个人很闷,很无聊,他想陪着她,哪怕她不给他好脸色,他也无所谓。 程慕白今天封王,正式成为宣王,下面和他寒暄的人多不胜数,云不悔只是在一旁淡淡地笑着,偶尔和林宛儿说说话,有人过来她就应酬,没人她就安静地坐着。 赵澈看着她,如今大家都幸福,肖雪心中的疙瘩什么时候才能消除。 他又该怎么做,她心中的疙瘩才会消除 赵澈中途离席,诸人都知道帝后恩爱,除夕夜皇上一人独坐,自是烦闷,且今晚他心情不佳,大臣们也不敢和他说话,坐着着实无聊。他一走,大家才更自在一些,赵澈一个人慢慢地回未央宫,走得很慢,越是靠近未央宫,越是恐慌,肖雪从未对他如此冷淡过。 从未。 哪怕他们吵架,肖雪总是绷着脸,气呼呼的,不会如此冷漠,她是不是真的伤心了周正提醒赵澈,外头冷,别站的太久了,赵澈侧头问周正,“娘娘到底在意什么” 周正犹豫一下,轻声说,“皇上,娘娘在意的,无非是皇上的在意,您对娘娘好就好。” “朕对她还不够好吗” 周正不知道该怎么说,赵澈更沉默了,“算了,回养心殿吧。” 他走了一段,周正总算忍不住提醒他,“皇上,按照宫里规矩,您今晚要和娘娘一起守岁。” 赵澈停下脚步,似乎是如此,宫中有这样的规矩,赵澈于是又转头回未央宫,且这一次走得快了一些,李铭和周正都忍不住暗忖,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未央宫,瞧皇上高兴的。 赵澈回到未央宫时,绿珠和如意已在外面了,刚要行礼就被赵澈制止,如意和绿珠也没有通传,赵澈进了内殿,肖雪一个人在床上看一些信件,忧心忡忡,赵澈放轻了脚步,不敢打扰她。 肖雪太出神,没注意到赵澈,乍然一回头看见赵澈,脸色一变,手中的信件忍不住藏到身后,肖雪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哪会想到赵澈突然出现,这样欲盖弥彰的动作让赵澈眯起眼睛,属于军人的直觉让他感觉到这件事和北郡有关。 赵澈生平,最恨背叛。 肖雪神色如常,手心却全是汗水。 207 赵澈面无表情,语气轻淡问,“你身子好些了吗” 肖雪点头,语气也有点淡然,“好多了。” 相对无话,肖雪低着头,若无其事地折起信件,赵澈问,“那是什么” “前段日子哥哥的来信,我想家了,所以拿出来看一看。”肖雪淡淡说。 “给朕看一看。” 肖雪惊愕抬头,看向赵澈,给朕看一看,他这是命令她么肖雪冷笑,“皇上在怀疑什么怀疑臣妾和哥哥互通书信,泄露消息臣妾又有什么可以和哥哥泄露。” “既然没有,何必怕朕看。”赵澈态度冷硬,他的本意是想和肖雪好好守岁,并非和她倔着,只是肖雪的动作让他起疑,他并不想怀疑肖雪,可今晚不知怎么的,就是奇怪。 肖雪看着赵澈,“皇上果然不信臣妾,说什么信任,都是虚假的。”肖雪下床来,拿过一旁的披风披上,“全在这里,你爱看就看吧。” 她走出内室,仿佛和他多处一个空间都难以忍受。肖雪喊来绿珠,“我饿了,去准备一些吃的。” “是”绿珠领命下去,肖雪到暖榻上坐着,把窗户打开,看外面寒梅怒放,真是讨厌,看见梅花,她又是一阵心烦,索性别开目光,不去看这满园红梅。 如意说,“皇后,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别吹了风,奴婢把窗关上吧。” “别,我不冷。”肖雪说,语气淡漠,如意叹息一声,也没去劝,赵澈走出内室就看见她一个人缩在暖榻上,头撑在膝盖上,看着外面的红梅。 寒风呼啸,不断地从窗户灌进来,肖雪的声音越发显得单薄和孤单,赵澈心中怒意渐生,走过去关了窗户,肖雪看都没看他一眼,赵澈怒声道,“天气这么冷,你自己什么身体都不知道吗又想病倒吗” 肖雪漠漠回答,“皇上都看完了吗可发现什么不对劲,若是发现了,那就赶紧处置臣妾吧。” “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赵澈冷硬着声音问,期盼肖雪能有一丝软化,肖雪却是无动于衷,表情平板又冷硬,眸中舞一点温情。 她何尝想如此,然而两个人信任尽失,还有什么话可说 赵澈已经不信她,她说什么都是多余了,她曾经为自己解释过,可他却不听就定了罪,既然如此,何必再说,何必再说,没有任何必要了。 赵澈拂袖而去,如意匆匆进来,“娘娘,今天是除夕,您和皇上别闹矛盾,这是不吉利的,你们还要一起守岁。” “不必了”肖雪说,冷漠地进了内殿,肖冰的信是要从后面看起的,从前面看是看不出端倪,只是普通的家常信件,从肖冰的来信中,肖雪隐约觉得赵澈是会对北郡动手了。 他承诺过,若是逼不得已,一定会先告知她一声,如今却没有。 他怕她给北郡走漏消息。 肖雪忐忑不已,感情的事情已放到一边,如今父亲和哥哥的性命才是她最关心的,哥哥到底在想什么难道真的要造反吗若不是如此,慕白哥哥也不必走北郡一趟。 不行,绝对不行。 如果北郡好端端的,接受赵澈的提议,赵澈不会对北郡大动干戈,除非北郡拒绝。 肖雪很了解肖冰,他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赵澈怒火冲冲地回了养心殿,肖雪那些信件,他始终没有看,他知道有不对劲,哪怕肖雪态度如此冷硬坦诚,且带着讽刺,他也明白,肖雪是强撑的,这些信件有不利他的消息,若不然,刚刚肖雪不会那么紧张,然而,他为什么不看呢若换了过去,他怎么可能不看这样的信件,这是关乎江山社稷大事的信件,肖雪不管多讽刺,他也要弄一个明白。可他看着肖雪的背影,想着肖雪以冷然的姿态说他不信任她时,他心中就涌起一股恐惧,怕失去肖雪。 肖雪肖雪,她最近究竟在坚持什么,他又哪儿对不起她了赵澈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如此折磨彼此。 皇上没在未央宫和皇后一起守岁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传得宫中人人得知,皇上和皇后两人经常闹矛盾,也是常见的事情,所以宫人们也就当笑话听过就算,没人在意。 就算是程慕白和云不悔也没多在意,因为他们也听多了他们的传闻,肖雪活泼好动,且又是西北女儿,性格倔强,又是魔女天性,赵澈整一个闷葫芦,两人在一起定然会有诸多矛盾。 这一次肖雪无心和解,于是矛盾就这么越来越大。 初一到初五,宫中天天都有宴会,肖雪都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拒绝出席,她要养病,宫中初三按照惯例要接待一品官员女眷,肖雪也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拒绝了。 赵澈倒是没生气,若是换了别的皇上,皇后这么不给面子,皇上早就勃然大怒,可赵澈偏偏没有生气,他只是算着日子,肖雪究竟要气多久。 也就是一幅画,他指责她一回,有必要闹脾气要回北郡,闹这么久吗 诸位大臣给皇上没生气,自然就以为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他们也不敢插手,于是就这么一直倔下去,直到初十,程慕白和云不悔要带着程小北去北郡。 肖雪再一次提出,她要跟着程慕白和云不悔回北郡探亲,依然被赵澈驳回,肖雪去求程慕白,求他为她说一句。 “慕白哥哥,你去和他说一说好不好我想回北郡,我想见哥哥。”肖雪委屈地说,“我想知道父亲和哥哥过得好不好。” 程慕白说,“小雪,这件事我无能为力,皇上不同意你回去,自然有你的道理,再说你是一国之母,怎么能擅自离开京城。” 肖雪绷着脸,“那你实话告诉我,我哥哥到底想做什么你去北郡又做什么,是不是皇上打算杀了我父亲和哥哥” 208 程慕白微微吃了一惊,肖雪看他的表情,心中一痛,程慕白忙说,“小雪,别胡思乱想,皇上没想过要杀郡王和肖冰,只是我这一趟去北郡,主要看看肖冰什么想法。前段日子东南两郡的郡王密访北郡的消息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你也知道皇上心思重,疑心重,不得不防,我去北郡总比别人去北郡好,是不是” 肖雪含泪摇头,“你没有对我说实话,慕白哥哥,不该是这样子的。” “小雪,他是皇上,他有自己的苦衷,肖冰的具体想法,你我都不知道,所以你别着急,我不会让皇上动肖冰,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程慕白承诺说道,“北郡以后还是北郡,你相信慕白哥哥。” 肖雪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程慕白,程慕白毕竟是程家人,她该信吗 “你别想着回北郡,皇上不可能同意,你执意这么做,只会惹恼了他,何不顺从一点,对你们都好。”程慕白劝说道,“小雪,当初自己选了这条路,你就要承担后果。” 肖雪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没有后悔过,爱上赵澈,她永远不后悔,只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赵澈心中没有她,不甘心,她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她痛心,赵澈会如此不留情面。 她想回北郡一趟,看看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过的如何,皇后探亲是正常之象,为何赵澈如此反对,只是因为她是北郡的郡主么 只是因为他不信她么 肖雪在养心殿求见赵澈,程慕白就要启程,她想随着一起去,赵澈却不允许,肖雪跪在大殿中央,磕头请求,赵澈拂袖而去,两人又闹得很僵。 肖雪是比较固执的性子,不甘心就这么被赵澈驳了,就跪在养心殿等他,绿珠和李铭跑了几趟,赵澈最终是不忍心,半夜又过养心殿。 “雪儿,你究竟想怎么样”赵澈已压着脾气,脸色阴鸷,“你这是威胁朕吗” “不敢”肖雪淡淡说道,“臣妾只是想家,想回家看一看,希望皇上能够允许,慕白哥哥和嫂子也去北郡,皇上为何就不能允许臣妾也回北郡探亲。” “不允就是不允,你起来”赵澈怒声说,肖雪倔强地看着他,赵澈脸色越发阴霾,“你若真的想见他们,朕宣他们进京就是,何必你跑北郡一趟,舟车劳顿。” “不要”肖雪骤然拔高声音,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肖雪抿唇,又沉了沉声音,“我想回北郡,回家里看他们,不需要他们上京。” 赵澈危险地眯起眼睛,倏然冷冷一笑,“肖雪,你是什么意思,否决得这么快,怕你的父王哥哥一上京就自投罗网,怕我对他们下毒手肖雪,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他是真的动了怒气,看着肖雪的目光异常冰冷,“原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一个狠绝无情的男人,好,很好。” 肖雪想要解释,可所有声音都被卡在咽喉里,出都出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赵澈拂袖而去,肖雪难过之极,又很无奈,赵澈说中她的心思。她的确是怕她爹地和哥哥上京,真的被赵澈圈禁,赶尽杀绝,所以她回北郡可以,她再怎么思念父亲和哥哥,都不会让他们上京。 她这么想又错了吗 如今时局紧张,她赌不起,那是她最亲的人,一边又是她最爱的人,她最不愿意他们起冲突,赵澈不会明白,她那么急着回北郡,其实只是想回去问问肖冰,到底什么意思,她只想回去劝阻哥哥,不要和赵澈为敌,她只是不想赵澈再大动干戈,不喜欢他再为了江山社稷操心。 这让她心疼,他每天都批阅那么多奏折,家国天下那么多俗事要忙,不必要为了北郡再操心,她觉得自己能够帮他处理北郡的事情,可赵澈似乎不领情。 或许,她管得太多了。 真的太多了。 两人之间的问题,所以不交流和骄傲,越来越深,话题也越来越少,赵澈被肖雪的态度所伤,肖雪也被赵澈的态度所伤,谁都不愿意和解,这一次算是他们冷战最长的一段时间。 元宵过后,太医再一次来给肖雪把脉,欲言又止,肖雪说,“太医有话直说无妨。” “娘娘,您有喜这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皇上”太医问,肖雪最近几日总是闷闷不乐,难得有一个好心情,提起孩子,唇角勾过几分柔软,她低着眉目,抚摸着尚是平坦的小腹,柔声说,“最近本宫和皇上之间有些小误会,尚且不适合说,再过一段日子吧。” “娘娘”太医惶恐,妃嫔有喜,瞒着不报,他这太医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只是肖雪请求,她想亲自告诉皇上,给皇上一个惊喜,所以太医就瞒着没说。 谁知道元宵节都过去了,宫中都传皇上和皇后失和,所以皇上还不知道皇后有孕一事,太医顿觉不好,这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你放心,有本宫担着,你的脑袋稳固着。”肖雪淡淡说,“目前最紧要的孩子没事,它还小,也没必要声张,本宫会找一个机会好好和皇上说这件喜事,你暂且开几幅安胎药,别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肖雪都这么说了,太医自然没法再坚持,“是,微臣遵命。” 孩子是肖雪最期盼的宝贝,刚得知自己有了孩子那一刹那,她是狂喜的,感激的,恨不得飞扑到赵澈怀里,告诉他这件喜事,这是他们盼了很久的孩子。 然而,孩子来的也不是时候,正是他们闹矛盾的时候,肖雪不知道要怎么赵澈说她有喜这件事,所以就一直拖着,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拖着是什么意思。 下一张完结,所以容我再墨迹墨迹,写完再一起更哈。 209 大结局 花园中的梅花渐渐谢了,空气中的冷香也没那么令人讨厌,结了冰的湖水慢慢融化,春的气息慢慢地走近,肖雪的心情却如隆冬,没有一丝转圜。孩子在她腹中慢慢地成长,胎气也慢慢稳定,太医的担心也成了多余,肖雪却一直没和赵澈提孩子的事情。 这一天午膳后,肖雪在御花园中散步,如意和绿珠在后面陪着她,这段时间肖雪很沉默,似乎在等着什么,心情一天比一天沉。如意有些怀念刚进宫时的肖雪,那时候她很活泼,很有活力,如一个火热的火球要带给人欢乐,她很喜欢这样青春活力的肖雪。这样的肖雪会带给身边的人很多快乐,很多笑容。 如今她变得沉默多了。 如意和绿珠都知道,她在等着北郡的消息,年后皇上已经对四郡的人下手,他已派密使到四郡,收回郡王们的军权和政权。但他保留了他们的爵位和一万的兵权,相对而言,给了一些让他们足够荣耀的权力。这已是最好的办法,也是赵澈和程慕白,北堂镇南等人能想出最好的解决方案。 然而,这样的解决方案似乎并不能得到三郡的赞同,东郡郡王竟然秘密杀害了密使,肖雪也收到消息,前往北郡的密使也在北郡境内被杀。 赵澈因这件事龙颜震怒,最近正调兵遣将,有意以武力解决这件事。 战争一触即发。 密使在北郡境内被杀,这件事关系到北郡和朝廷的信任关系,朝中大臣多半谏言赵澈出兵北郡,一来北郡世子肖冰素来桀骜不驯,且有叛乱先例,始终是皇上的心腹大患。二来,肖雪又是北郡郡主,一国之母,若是诞下太子,他们担心江山易主。所以大臣们大多谏言皇上出兵北郡。 赵澈调兵遣将,似乎也有出兵的意思。 肖雪没有求见赵澈,也没有为北郡说一句话,她想见赵澈也没有机会,赵澈根本不见她,这么敏感的时期,赵澈是不可能见她的。肖雪也就没有自取其辱,绿珠问过她,郡王和世子会不会出事,肖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绿珠,因为她心中也没底数。 如果赵澈和肖冰开战,她能眼睁睁地看着吗 她还能心安理得当她的皇后吗 肖雪看着御花园的春初气息,陷入挣扎中。 赵澈和紫衣侯迎面走来,身后跟着周正,李铭和十几名宫女太监,浩浩荡荡,他和紫衣侯不知道说什么,脸色十分严肃,不苟言笑,不怒而威。肖雪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他,夜深人静时,疯狂的思念总在心中徘徊,有几个夜晚,她总想去养心殿,想见他一面。 未央宫和养心殿之间隔得不远,坐轿子也不过一刻钟,可他们一月来却没见上一面,彼此都特意地避开常去的路,所以见不上面。 肖雪未进宫前,肖冰就曾经说过,皇宫很大,皇上三宫六院,女人多不胜数,彼此隔得也远,不像王府,怎么走都是几步路,或许你一年都见不到皇上一次,你想过这样的生活吗 多少女人的青春都慢慢枯萎的皇宫中,你也想当枯萎的花朵吗 肖雪当初爱恋赵澈,义无反顾,她以为肖冰是故意吓唬她,也没放在心上,如今才知道,哥哥说的都是真的,若是赵澈有意不见你,或许一年真的见不上一面。 宫中的女人最是悲哀。 思念,爱情在这样的距离中,有的慢慢消逝。 赵澈也看见肖雪了,这御花园并不是肖雪常来的御花园,她最常去的御花园是未央宫附近的花园,这花园已快到养心殿位置。 赵澈目光微微眯起,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她瘦了许多,下巴尖细了,人显得更娇柔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楚楚可怜,我见犹怜。他目光一暗,微沉,漆黑如一潭深水,深不可测,肖雪静静地看着他,赵澈心中如被针刺了一般,微微的疼痛起来。他想起刚进宫时的肖雪,有一段时间他很忙,没有时间去看她,肖雪是个妙人,他不去未央宫,她就带着绿珠来养心殿附近逛花园,看见他总是一脸喜色地迎上去,装成是偶遇。 他记得那时候肖雪的笑脸,十分灿烂,且温暖,像是冬雪融化,又如一道刺眼的阳光,直刺到他心中最坚硬的那一处,把她心中的冰雪全部融化。 那时的笑脸,多么的灿烂。 如今她站在三米之外,目光如此平静,赵澈觉得冬末初春的空气也多了几分冷意,刺骨的寒冷。 肖雪领着如意和绿珠向赵澈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赵澈淡淡道,“平身。” “谢皇上。”肖雪起身,目光下垂,看着自己的鞋尖,紫色的缎面绣着梨花,简单却华丽,她似乎看得入了神,仿佛赵澈没有站在她面前。 赵澈目光一沉,黯黑的眸掠过一抹怒火,迅速消逝在眼瞳中,紫衣侯暗道不好,分明是动了怒,赵澈冷冷说,“走吧。” 紫衣侯想说什么,赵澈已沉默越过肖雪,紫衣侯无奈地跟上去,皇上的性子啊,真是典型的口是心非啊,不善言辞也就算了,连皇后表现得这么明显,他竟然没看出来。 如今的御花园根本没什么花朵,隆冬严寒,肖雪来这边赏花,无非是想见一见他,就算肖雪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的行动也表明这一点。赵澈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实在是太欠揍。 紫衣侯有心为他们撮合都无能为力,肖雪低头,看不清表情,紫衣侯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只看见肖雪唇角一抹苦涩的微笑,紫衣侯叹息,帝后不和,他们这些当大臣的受罪啊,这近一个月来已经不知道受了赵澈多少气,他把所有的大臣都当成炮灰,大臣们都恨不得赵澈和肖雪能立刻和好,从此恩爱不羡仙。 绿珠着急地说,“娘娘,你怎么没和皇上说句话,好不容易见到皇上一次。” 肖雪微微一笑,“没什么好说的。” 绿珠看向如意,如意摇摇头,如意相对而言要冷静许多,肖雪和赵澈如今是不知道说什么,除非肖雪告诉皇上有了孩子,不然还真的没话说。 一个北郡横在他们之间,他们又怎么能好好说上话。 赵澈和紫衣侯走入凉亭,冷风吹拂而过,有一种刺骨的冷,赵澈看着河面,沉默不语,脑海里全是肖雪刚刚淡静得没有一点表情的脸。 又是怒,又是心疼。 他们这样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紫衣侯说,“皇上,你要倔强到什么时候,分明那么思念皇后,又何必装模作样,您都没看见皇后刚刚那么失望的表情吗” “没看到。”赵澈语气很冷漠,“朕看她根本就不想见到朕。” 多聪明的人遇上爱情都会变成傻子,赵澈也不例外,紫衣侯叹息,若是肖雪不想见到他,恐怕她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御花园里。 这点都看不明白,他还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相处的。 帝后之间,肖雪若是不主动,不求和,恐怕他们就只能这么倔着,期望赵澈开窍恐怕比咸鱼翻生还难。 “她不想见到你,你就不想见到她吗”紫衣侯问,忍不住戏谑地说,“不是微臣多言,您就不能主动去找皇后和解吗北郡那事您和她解释不就成了。” 赵澈冷笑,“解释在她心里,朕就是一个滥杀无辜,十恶不赦的人,解释有什么用,她心里已经认定我会杀了她的父王和哥哥,朕没必要去解释,她爱这么想就这么想。” “其实也不能怪皇后这么认为,您有和她详细谈过北郡的事情吗”紫衣侯尖锐地反问,赵澈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和肖雪具体谈过,他只知道,肖雪让他失望了,他连解释都觉得疲倦。 这一天下午,北郡来信,肖雪一看信件差点昏厥,她的心腹来信,肖冰被秘密杀害,郡王下落不明。肖雪只觉得眼前发黑,当初她入宫,肖冰曾经安排这名心腹在她身边,以防万一。肖雪为了赵澈,把他遣回北郡,让他跟随肖冰,这名心腹跟了她七八年,忠心耿耿,且为人稳重,他的笔迹,肖雪认得。 根据他信中所说,肖冰被暗杀是皇上派人所为,但信中没提到程慕白和云不悔,肖雪只觉得背脊发凉,鼻尖忍不住的酸涩,“为什么” 赵澈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北郡出手,程慕白也说过,他不会允许皇上动肖冰和郡王,莫非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就是程慕白的承诺吗 肖雪头疼欲裂,心中如压了一块石头,沉得透不过气来,呼吸都变得困难,她丢了信件,疯一样的跑向养心殿,她一定要问一个清楚,她不想不清不楚地误会了赵澈,她要一个解释。 彼时,紫衣侯刚离开养心殿,赵澈正准备批阅剩下的奏折,肖雪不顾李铭的阻拦,没经过任何通报便闯进养心殿,赵澈心中欣喜,对肖雪的莽撞倒是没有任何反感,然而,当他看到肖雪的愤怒时,心中的欣喜也慢慢地转淡,肖雪并非为了见他,赵澈眯起眼睛。 “皇后,宫中的规矩,你学了一年,还没学会吗”赵澈冷冷问。 肖雪深呼吸,笔直地跪下来,膝盖和地板的接触,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这样的声音如一巴掌打在赵澈脸上,又是愤怒,又是疼痛。肖雪的性子一贯很烈,他知道,只是因为他,她妥协了许多罢了。两人为了北郡起争执时,肖雪从未让步过。 如意担心不已,娘娘啊,你腹中还有孩子啊。 “臣妾参见皇上”肖雪挺直了背脊,声音沉静。 赵澈哼了声,让她起身,如意和绿珠慌忙过去扶起肖雪,她因为跪得太急,膝盖被撞得疼痛,一时没站稳,如意扶着她,让她靠,肖雪仍然有些站不稳,踉跄几步才稳住步伐。 赵澈眸色一紧,目光暗沉紧锁着她的容色,面上却无表情,冷冷问,“什么事” 肖雪放开如意,站在他面前,沉声问,“皇上,今天臣妾收到北郡的家书,您是不是派人暗杀我的父兄” 赵澈眸色一厉,咬牙切齿,“肖雪,你在说什么” “我要一个解释”肖雪面色平静,“您和臣妾说过,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您对北郡下手,您一定会对臣妾说。最近您调兵遣将,是要出兵北郡吗我父兄出事,是不是早是你算计好的” “够了”赵澈厉喝一声,黯黑的眸如恶魔般,闪烁着愤怒的火,又被他深深地压抑到身体深处,“回你的未央宫去,朕不想见到你。” 肖雪冷硬地站着,双眸含泪,“臣妾不走,除非您给我一个解释,皇上,请您告诉我,您没有派人暗杀我的父兄,求您了。” 她已在崩溃的边缘,赵澈的心思太沉了,太可怕,她根本无法触摸,她怕他真的动了手,自己却蒙在鼓里,她不想糊里糊涂你的,不想对这件事妥协。 只要赵澈说没有,她宁愿相信他。 赵澈面色阴鸷,说不清是讥讽,还是失望,脱口而出,“是,朕派人暗杀北郡王和肖冰,皇后,您拿到解释了,可否滚回未央宫。” 肖雪最后一抹希望被赵澈粉碎,面色苍白如纸,她的眼眸弥漫了天底下最苍白的颜色,如一盏灯慢慢地被冷风吹灭,直留下黑暗。 眼泪夺眶而出,哗哗而下,她根本抑制不住。 赵澈骤然厉吼,“周正,送皇后回去。” 周正一直站在外面,听到赵澈的怒声,他觉得不对劲,慌忙进来,赵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皇后也是一脸绝望。他跟了赵澈这么多年,尚未见过赵澈脸色如此难看。 肖雪咬牙,忍住眸中的泪意,“我宁愿从来没认识过你。” 赵澈脸色一紧,厉色掠过眼瞳,仿佛恶魔爬进了眼睛,肖雪转身离开,赵澈狂怒,伸手扫落书桌上所有的奏折,文件和书籍 肖雪说,她宁愿从来没认识过他。 她对他,已经失望到这程度了吗 赵澈收到肖雪失踪的消息,已是深夜,赵澈晚膳一点胃口都没有,心中所想全是肖雪最后那句话,想的全是肖雪脸上失望的表情,他的心如被什么梗住,担忧,失望,和愤怒,一起涌上来。 怒气滔天。 谁知道到了深夜,绿珠和如意匆匆求见,说是肖雪不见了,赵澈顿时慌了手脚,疯一样跑向未央宫,肖雪的东西都在什么都没带走,唯独人不见了。 整个未央宫弥漫着沉重又悲伤的气氛,赵澈命令周正派人去宫门盘查,看看今天可有人出宫,他在未央宫等消息,赵澈根本没法坐下,一直在未央宫心急如焚,没一会儿周正就带来消息,今天北宫门有一名宫女拿着皇后的令牌说是出宫办事。赵澈给了肖雪绝对的自由,肖雪有时候想吃一些小点心,宫中师傅做的她觉得太精致,没有风味,所以会让宫女出宫去买。北宫门的侍卫们也习惯了,所以没有仔细盘查就让宫女出宫了,可未央宫的宫女全部都在,赵澈心中也明白,肖雪出宫了。 她走了。 赵澈手脚冰冷,愤怒和恐慌一起涌上来,他失去肖雪了 肖雪对他已经失望到无法原谅,宁愿离开也不愿意留下来,他伤了她的心,把她弄丢了 如意噗通跪下,眼眶湿润,“皇上,您一定要找到皇后,天气这么冷,皇后对京城又不熟悉,她有了两个多月身孕,这时候会北郡颠簸不得” “你说什么”赵澈突然握住如意的手臂,力气大的几乎要拧断,目光近乎凶狠,“你刚刚说什么” “皇后有两个月身孕了。”如意如实说,这时候是瞒不住了,若是出了事,谁也担当不起,谁都没想到肖雪性子这么倔强,竟然一怒之下离京,如意和绿珠都以为肖雪这么爱赵澈,哪怕赵澈一时心狠,肖雪也不会离开京城,绿珠在一旁哭得泪痕交错,肖雪出宫,竟然谁都没带。 赵澈骤然转身,狂奔出未央宫,没一会儿便骑马奔出皇宫,神色阴鸷且疯狂,周正和一干侍卫在骑马在后面追赶,可没一会儿就失去了赵澈的踪影。 赵澈所骑的千里马,脚程比较快,周正等人根本就赶不及。 赵澈心急如焚,一路策马狂奔,夜风凛冽,刮在他脸上,如刀子刮过肌肤,疼痛至极,他的眼眸被狂风吹得快要睁不开,只知道策马狂奔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找到肖雪,他一定要找到肖雪。 他的雪儿,怀了身孕,有了他们的孩子。 无双的喜悦涌上来,赵澈欢喜地想要唱歌,这时候什么心结,什么误会都烟消云散了,他只知道,肖雪不能有事,他要把他的皇后和孩子带回来。 他着急地搜索过京中没一条街道,哪怕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如今已快子时,街道静悄悄,根本没人,赵澈骑马奔过正大道,到了城门。 城门已关闭,赵澈亮出自己的令牌,城门的官兵吓得慌忙下跪,赵澈不管身后震惊,骑马出了京城。 肖雪一定回北郡了。 他不该生气,不该口不择言让肖雪失望难过,如果不然,她也不会走,赵澈暗恨自己鲁莽,肖雪怀疑他对北郡王和肖冰动手合情合理,他的性子的确也如此,容不得半点背叛,她只不过是问一问,他失望什么愤怒什么为什么就口不择言伤害了她,赵澈心疼不已。 雪儿,等等我,再等等我,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我陪你回北郡。 我陪你回北郡。 只期盼她不要出事,肖雪一向怕黑,怕冷,她的性子那么倔强,出了京城一定会马不停地回北郡,这一路崎岖,千万别出了事情才好。 一想到肖雪这一路上遇到什么不测,赵澈就如被人扼住了咽喉,无法呼吸,他不敢想象失去肖雪的他会变成什么模样,也无法接受肖雪出事的一丝丝可能性。 赵澈的骏马在官道上狂奔,不顾冷冽寒风。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有一个人,已比他的家国天下更重要。 赵澈在官道上狂奔了两个多时辰,他知道自己这样找很盲目,可让他安静地等消息,他根本做不到,总算在一个小镇上落脚,有一家客栈还没熄灯,赵澈冲进客栈,小二正在一旁昏昏欲睡,被赵澈吼醒,一脸茫然地问他是不是要住宿,赵澈向他比了比肖雪的身高和长相,问他有没有见过。 小二见不是想住宿的客人,说了句没见过就继续睡觉,赵澈宝剑冰冷地架在他的脖子上,沉声问,“见过没有” 小二被吓了一跳,这回差不多也精神了,慌忙摇手,“没见过,没见过,真的没见过。” 赵澈愤怒地放开他,这小镇上只有一家客栈,肖雪若是没投宿,她会去哪儿 她身上带了钱,一定会投宿的。 莫非还没到这座小镇吗 天已经快亮了,赵澈又急又慌,一时没了头绪。 雪儿,你究竟在哪儿 赵澈找了一夜,一直找到天亮,没有找到肖雪,周正倒是在小镇上找到他,因为赵澈突然想到肖雪除了京城,一时也没时间走这么长的路。 她一定还没到小镇,他骑马刚回到小镇,周正带人也来了。 “皇上,属下派人封锁了整个城门盘查,皇后有了身孕,出宫又晚,定然不会贸然赶路,她要准备干粮,又要准备马车,一时不会那么快出京,您还是和属下一起回去,皇后定然还在京城。” 赵澈昨晚是太慌了,一直策马顺着北郡的路寻找,他唯独想到的肖雪回了北郡,避开他,没想到肖雪还有孩子,不可能劳碌奔波这么长时间。 所以说,关心则乱。 几人策马回京城,已是天亮,城门已经关闭,进出城的人一个一个接受盘查,赵澈怕这样会有漏网之鱼,下了一条很变态的命令,凡是女人不准出城。 今天只允许男人出京,这命令引起一片哗然,紫衣侯也收到消息,赶来城门,忍不住摸摸鼻子,皇上,还是您强啊,南国这么多年,恐怕还没有过女人不准出城的先例。 赵澈又开了一个先例,皇后失踪了,宫中自然是保密的,赵澈今天称病不早朝,紫衣侯担心寻李铭来问才知道昨晚宫中出了大事。赵澈命人封锁消息,但紫衣侯不是外人,所以李铭也没有瞒着他。 城门闹成一团,男人可以出城,女人不能出城,这命令着实有点变态,且官方给不出一个解释。 紫衣侯说,“皇上,您还不如让撤了这条命令,皇后娘娘出城的时候,说不定能拦下,您这一来,皇后娘娘也不敢靠近城门不是。” 赵澈沉声说,“我宁愿把她关在城中,也不愿意她混成城去。” 留在城中,他掘地三尺也会寻到肖雪,出了京城,一切皆有可能,他赌不起,何况肖雪如今还有了孩子,更要小心谨慎一些。 赵澈和紫衣侯正观察着远处一直在排队的出城男女,突然有一名男孩带着一封信交给赵澈,“叔叔,有你的信。” 赵澈眯起眼睛,结果小孩手中的信件,拆开一看,脸色大变,“谁给你的” 小孩子转头,指着远处一个方向,疑惑地说,“那哥哥刚刚还在” 肖雪头昏沉得难受,悠悠转醒的时候,人正在一个柴房中,迷药还没过,头一阵发沉,她明明投宿在一家客栈没想到半夜被一阵迷烟迷晕了,她迷迷糊糊间只觉得颠簸昏沉,人就彻底昏迷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置身在柴房中,天已大亮,肖雪是走南闯北,被人绑架是第二次,第一次是被人绑上山到压寨夫人,那时候她还小,后来她走南闯北就更小心谨慎,没再被人绑过,她把自己被绑归结于昨晚太伤心难过,一想到离开京城回北郡,又担心腹中的孩子心不在焉,才会不小心中计。 谁绑了她 肖雪不知道,如今他想着是怎么离开,从柴房往外观察,院子里静悄悄的,肖雪眯起眼睛,这是一个看起来很破烂的小四合院,四周很安静,摘来头上一支发簪,这是她的习惯,哪怕在宫里,头上也有一支细小的,适合开百锁的发簪。这门太破烂,且锁是老旧的锁,一开就有一个空隙。 肖雪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又把门琐上,这四合院十分安静,可能绑她的人都没想到,这位皇后是走动江湖多年的人,这样的门锁对她而言是小意思。 她躲躲藏藏到了门口,发现有几人聚在门口说话,她立刻转身。 爬墙。 肖雪是幸运的,虽然担心腹中的孩子,然而坐以待毙一直都不说话她的风格,她很幸运地爬树越过墙头,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拔足狂奔 肖雪也是倒霉的,她没想到,刚也拐角就遇到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看到她,显然一愣,肖雪立刻感觉到危险,转身就跑,黑衣人一边吆喝着一边追,这离四合院还不远,所以惊动了四合院里的黑衣人,五六人一直在肖雪后面狂追不已 她不能被抓回去,否则孩子怕是保不住。 肖雪尽可能往闹市跑,可哪儿跑得过四名年轻力壮的黑衣人,没一刻钟就被人他们团团围住,肖雪尽量让自己沉静下来,五六人把她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肖雪沉声问,“为什么要抓我。” 为首的黑衣人不打算和肖雪废话,挥手让所有人围上去,抓住肖雪,肖雪忍不住挣扎起来,大喊着救命,其中一人一个手刀眼看就要劈下去,突然听到一声厉喝,“放开她。” 音色沉冷如冰,寒冷的空气被这一声厉喝渲染了几分冰霜,熟悉的音色让肖雪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红了眼圈,竟然是赵澈他怎么找到她了 赵澈目光紧紧地锁在肖雪身上,经过一个晚上的颠簸,肖雪的神色看起来更加苍白和难看,带出几分病弱,赵澈目光一紧,黯黑沉静,压住心中的心疼。 其中一人迅速拔出匕首抵在肖雪脖颈间,赵澈拳头一紧,“放开她,你们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们。” 其中一人冷冷一笑,“皇上说得简单,若是让你放弃撤郡,你也会放弃” 肖雪瞪圆了眼睛,撤郡这是四郡的人 赵澈沉默了,肖雪忍不住苦涩一笑,赵澈怎么可能会同意,“你们是东郡的人” “我们是北郡的人,所以才没有伤害郡主。” “你胡说”肖雪忍不住反驳,“我哥哥不会派人挟持我,更不能关了我一夜。” 那人以匕首深深抵住肖雪的脖子,尖锐的匕首把白嫩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皇后娘娘最好不要开口。” 血液染红了匕首,赵澈慌忙怒声道,“住手,别伤害她。” 那人讥讽一笑,“没想到皇上还是痴情种,看来这个筹码,我们是拿对了,皇上,你若是放弃撤郡,君无戏言,我们一定不会伤害皇后娘娘。” 肖雪无法忍受这样的挟持,也无法忍受听到赵澈的答案,突然屈起膝盖,狠狠一顶,挟持她的男人疼得弯腰,赵澈看准了机会窜上来,瞬间解决了两名错愕的黑衣人。早就隐藏的周围的影卫也飞身而下,事情马上变得简单,那名黑衣人疼痛后恼羞成怒,眼看今天都活不成了,他一不做二不休,匕首深深地扎向肖雪的小腹 “雪儿”赵澈惊恐大喊,肖雪已是精疲力尽,无法躲避,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赵澈用力握住了那把刺向肖雪的匕首,一脚踢开黑衣人,两名影卫上前,刀剑架住他的脖子。 “皇上”肖雪低头看着他的手,赵澈仍然抓住那把匕首,因为太过用力,一时无法松开,只能保持这个动作,因为冲力太大,他几乎牺牲了一只手保护了肖雪和孩子。 鲜血染红了肖雪的脚下,一滴,一滴,溅出无数红雾 “你”肖雪含泪看着他,无法相信赵澈竟会以这样的方式保护她,说不感动,那是骗人,若是他没握住那把匕首,她和孩子都会没命。 什么尊严,什么骄傲,什么面子都被赵澈抛到九霄云外去,他这一生克制的时间太多,总是克制自己,不该如此,不该如此,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为所欲为,顺着自己的心是什么时候了。 他单手扣住肖雪的后脑,不顾一切地吻住她的红唇 热情的,急切的,带着霸道的占有欲,这是他的皇后,他最爱的人。 身边的影卫面面相觑,尴尬得不知道把眼光看向哪儿,他们跟随皇上多年,从来没见过皇上如此失态过,竟然在众目睽睽下亲吻他的皇后。 这样的震撼绝对是第一次。 随后带人赶来的紫衣侯咳咳两声,似乎没法提醒正在拥吻的两人,赵澈一手还握着匕首,还在淌血,另一手却那么热情地抱着肖雪拥吻。 那鲜艳的,代表了生命的颜色,仿佛见证了他们的艳丽。 肖雪的唇被他吻得红肿,她想要推开他,又怕伤到他的伤口,知道肖雪快要无法呼吸,赵澈才放开她,肖雪尴尬至极,脸色红艳得几乎滴出血来。 赵澈亲昵地抵住她的鼻尖,不顾在场所有人,他的眼里只有肖雪这么一个人,“雪儿,别离开我,求你了。” “皇上,你快找太医看看吧,别”肖雪不敢去碰他的手,那握住匕首的手还在滴血,看起来那么可怕,肖雪泪流满面,后悔不已。 “别管它,你先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北郡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赵澈说。 肖雪咬牙,“你昨天” “我混蛋”赵澈慌忙认错,紫衣侯为了顾及皇上的面子,把影卫和赶来的侍卫统统赶得远远的,皇上在皇后面前不顾面子,在属下面前还是要顾着颜面的。赵澈说,“我是混蛋,昨天是口不择言的,你别当真了,雪儿,我保证,不会伤害到肖冰和你父王一根头发,你信我一次好不好别离开” 肖雪说,“信上说” “小笨蛋,那是东郡和南郡的伎俩,估计挑起你我不和,他们只是想抓住你和朕谈条件,哪怕谈不成,杀了你激怒肖冰,再挑唆,挑拨离间,肖冰会以为你是因为我而死,最后四郡会联合造反,只是他们的小伎俩,只有你这个小笨蛋才会当真。” 肖雪惊喜至极,“这么说,哥哥没事”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赵澈说,肖雪松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赵澈心疼地拥着她,“雪儿,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家么 那皇宫是她的家么 肖雪不应,赵澈说,“我们都有孩子了,你还想着离开我” 肖雪根本没想过离开赵澈,只是想回北郡一趟,听赵澈这么一说,想到他今天的举动,有些不甘心地挣扎,触碰到赵澈的伤口,疼的赵澈蹙眉,连连哄着她。 他很笨拙,不知道哪句话惹大肖雪不开心,见她挣扎,他用尽了自己所能知道的好听的话哄着她,且都不是肖雪所想要的。 肖雪难过地说,“原来你是为了孩子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赵澈再一次堵住她的嘴,深深地吻着她的唇,咽下她所有的不甘心,良久,赵澈才放开她,“小傻瓜,你怎么这么傻,如果不爱你,我又何必在乎你给我的孩子。” “皇上”肖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赵澈再说爱她吗他真的再说爱她吗她等了这么久,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爱上她,突然说爱,这让肖雪无所适从,不敢相信,怕这是一个美梦,梦醒了,这样的惊喜也就不存在。 赵澈温柔一笑,眉目尽是宠溺,“我爱你,深爱着,雪儿,给我时间,让我证明,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肖雪泪流满面,紧紧地抱着他。 有些爱,从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 有些爱,只是不善表达,并不代表,爱得不够深。 幸福,不过是相爱时的一个拥抱,如此简单。 真正结束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