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儿传》 第一章:我在哪 我叫萧情,我爸爸给我取的名字。 我爸爸文化不高,加上我是长女,头一回做父亲手慌脚乱,上边也没有长辈把持,所以户口本上就糊里糊涂的给我填了个名字。 这个名字也还好,至少我觉得还好。 今年我刚好十八岁,但是我总感觉我心理年龄八十岁。微笑。 我长得很美,不是自夸,只是陈述事实。 再不谦虚一点说,我很完美,浑身上下都很完美,除了……胸前。 嗯,是的,我平胸。 但是这些也不能让我感到很在意,说实话,我真正在意的东西不多。 对了,忘了说,我没有妈妈,是靠爸爸一手养大的,反正单凭长相而言,我也只有耳朵比较像他。 我爸性子老实,憨厚,就连长相也是,当然也包括耳朵。 我的耳朵圆润,耳垂粉红,形状有点向外撇,耳朵轮廓有点大,单看上去也是憨厚的,加上脸的话就是俏皮可爱。 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 即使这个长相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我也不会嫌弃,当然也没有自满,这对我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有麻烦,解决掉就好。 我向来随遇而安。 这不光是我对自己的评价,周遭的很多人都这样觉得。 但我现在不得不烦恼了,甚至很是伤心。 我爸爸,也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即将离开我…… “萧情啊,你要好好活着,别被人欺负了,平时该计较还是得计较,我啊……就不陪你了……” 病床上的男人头发斑白,眼睛无神,仰着头无力的说。 他没有多少气力了。 我跪在病床前,想让他不要那么吃力的说话。 “唉……”虚弱的男人叹了口气,能从他颤抖的嘴唇中看出很多未言的话语。 最后他只是说,“对不起……萧情……” “啪嗒。” 男人的手垂下床边,带起的声音中可能还夹杂着我的泪水声。 明明声音那么轻微,病房明明那么大,但是我就是可以清楚的听到。 我很奇怪,平时不算灵敏的听力为什么会注意这样的细节。 我只是知道,这个画面在后面的许多年里都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会是怎么样的人生,但是绝对没有想过会是这么天翻地覆的。 最大的人生转折就来源于我爸爸去世的当天晚上。 我哭肿着眼睛刚睡着的觉。 再次醒来,就发现我在一棵树上,一棵特别高大的树上。 应该是一棵松树。 闻着松木香的我想到。 “闻连城你这个魔头!今天你休想走出这片林子!” 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小心探头往下一看。 只能看到一堆发旋。 说话的那个人领着一大群人围着一个人。 这棵树真的很高,所幸我视力不错,勉强能看一个大概。 我感到很困惑,因为那些人都穿着奇装异服,大概是只有电视上那些古代侠客才会穿的。 嗯……不过中间那位穿的明显好一点,应该是绫罗绸缎。 所以……我到底是在哪? 扯了扯自己的t恤,我撇了撇嘴。 第二章:我有点懵逼 底下那些人又说话了,还是刚开始说话的那个,看来是个领头的。 “闻连城我警告你!别想着耍花样!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一阵低笑,“呵呵……” 我耳边突然一阵酥麻,这个男人的声音实在好听,让我精神都仿佛一振。 “是吗?” 只听那个人反问一句。 我突然感到惊奇,因为看到的底下突然只剩下一个发旋,其他人都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这是跟我一样昨晚没睡好? 树下唯一剩下的发旋已经开始往外慢慢移动,即使看不清全貌,我也知道男人的姿态一定是悠闲的。 男人也没有七拐八弯的绕,毕竟刚才那些人都是零零落落的包围着他的。 他是直接踩在倒下人的脚、脸、背部走出去的。 从我这个角度看下去,路线连一丝一毫的偏离都没有,就是一条直线。 我现在正挂在树上,但是我一点儿想要求救的心都没有,心里莫名有直觉告诉我,与其求助这个男人,不如继续呆在这棵树上等待下一个人的帮助。 突然,那个男人顿住了脚步。 我顿时屏住了呼吸。 男人缓缓的转过身,头微微一仰。 这时我看清了他的脸庞。 俊。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是第一次如此惊艳。 他的眉凌厉,眼深邃,却又含着笑意。 男人的唇往上扬,眯起了笑眼,“这位姑娘,有什么需要小生帮忙的吗?” “……” 我愣在了原地。 “嗯?” 我的耳朵再次因为他的嗓音而酥麻,然后才是注意到他的话。 我愣愣的回答,“没有。” 男人一顿,唇角的弧度加深,似乎觉得有趣。 “姑娘这是在赏人?” “赏人?” “地上那些歪瓜裂枣先不论,单说小生,小生容貌尚可,姑且经得起貌美的姑娘花痴。” “……” “嗯?” 他再次对我的沉默发出疑问。 我指着地上问他,“这些人是睡着了吗?” 他似乎有些讶异,接着又是微微一笑,“姑娘觉得呢?” 我不太确定的说,“死了?” 他赞许的轻轻点头,“正是。” 我不敢相信。 我问出老土的开场白,“你是谁?” 他说,“这也是我想问姑娘的。”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思索用词,“嗯……姑娘如此奇装异服,让小生好生好奇呢。” 我看了看自己的着装,t恤长裤。所幸没有穿短裤过来。 “我要怎么下去?” 他想了想,提议,“跳下来?” 我肯定我跳下去摔断条腿算是轻的。 他显然也觉得这个提议不是很好,“所以姑娘还是让小生我帮助你吧?” 我摇头,“不了,你走吧,谢谢你的好意,我等下一个人。” 他似乎有些困惑,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似乎忽然来了点精神,不再漫不经心。 “为什么?”他问。 我抱紧树干,“我怕我等会儿跟那些人躺在一起。” “哈哈哈……”他笑出了声,“你真有趣。” 我有点勉强的扯唇一笑,“是吗?” 我没来由的升起警戒心。 果然,下一秒眼前一花,那人已经不见,接着便是身体失去了重心。被人拦腰一抱,等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实打实的土地上。 我有点懵逼。 第三章:我像惊弓之鸟 我看了几秒面前凑近显得更加俊的脸庞。 “啊……”我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 他眯起笑眼,“小生名叫温倾城,请问姑娘芳名?” “……萧情。” 温倾城点头,“萧情萧情,好名字呀。” 我的视线越过他投向地上躺着的一群人。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谢谢夸奖。”我有点犹豫的继续说,“他们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温倾城手背抵在额头上,去看日头,“五……四……三……二……一,”他放下手,“嗯,可以了,你可以去接触尸体了。” 他莫名的倒数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我小心上前摸了一下离我最近的人的脖颈。 温的,但是没有了跳动。 我直起身发愣。 温倾城好似挺满意,“从你的表情上看,他真的已经死亡。” 我问,“那不然?” “一般来说,刚才的倒数少一秒,这人都还是活着的。” “……什么意思?” “刚才他们只是身体没有了行动力,感知相较平时也有点迟钝,但是自己的五脏正在融化,他们还是感觉得到的。”他耐心的解答,“等五脏六腑融化完毕,他们也就死亡,这个药效刚好半盏茶时间。” “那……如果早一秒碰到他们会怎样?” “比他们半盏茶少一秒的时间死亡。” 我捂住手后退几步,“这是毒?” 温倾城眯起笑眼,“是呢。” 我指向那棵高大的树,“那刚才是你用轻功把我带下来的?” “是呢。” 毒……轻功……这是穿越了? 周遭的场景突然变得朦胧,可能是因为连夜情绪的过度波动,使我逐渐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冰冷的地上。 我昏倒前唯一的想法:结果还是跟地上那些人躺一块了。 ―――― “嗯……”我嘤咛一声睁开眼。 第一眼看到床的垂帘。 粉色,间隙镶满珍珠,光看着就知道价格不菲。 我坐起身,掀开被子时看到粉色的古代衣裙在身上,样式俏皮。 我愣了一下,想起昏倒前的记忆。 我这是被温倾城带走了? 我有点忐忑,毕竟温倾城说杀人就杀人,况且根据死去那些人说的话语推断,温倾城估计就是电视剧里的那种反派魔头。 魔头杀人不眨眼的特质使我有些害怕。 毕竟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第一次对死亡有概念还是……爸爸的离世,所以还做不到坦然。 我两手轻轻推开垂帘,赤脚下到地上。 垂帘落下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屋里没人。 我看着桌前的花瓶发愣。 这在我的那个时代得值不少钱。 屋里的每一样摆设都价值不菲,低调又奢华。 就是粉红色的东西太多了,使我有点腻味。 “你醒了?” 身后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我身体瞬间绷紧了,我想我大概就像惊弓之鸟,缩起了自己的所有羽毛戒备强敌。 我慢慢转过身,看到令我印象深刻的俊颜。 “你……你好……” 温倾城轻笑两声,上前几步凑近我,这使我们仅仅相差了半米的距离。 “姑娘似乎有点怕小生。” “……” 第四章:要我帮个忙? “嗯?” 他发出疑问,眼睛依旧带着笑意,看上去很有耐心。 我却打了个寒颤,“我……我冷。” 温倾城微微垂眼,看到白暂的脚丫子踩在地上。 他有些责怪的道,“怎么不穿鞋子?” “……我不会穿。” 温倾城无奈的叹了口气,状似宠溺。 “那让小生为姑娘效劳。” 他拿起床边放着的绣花鞋,示意我坐在椅子上。 我犹豫片刻,选择了坐下。 接着我的脚就被他握起,轻轻的帮我穿起了鞋,动作可称温柔,好像我是易碎的花瓶。 他的手有些过于冰冷,让我再次打了个寒颤。 温倾城感觉到了,讶异抬头,“姑娘还冷?” 我缩着头,“还好……” 温倾城穿好鞋站起身,忽而轻笑,“姑娘你怕小生?” 肯定的语气。 我有些畏缩的站起身,“你为什么不杀我?” 他看起来更讶异了,“姑娘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不言,他就温和的看着我,仿似在等我回答。 我只好说,“你有什么目的尽管说,目前我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还是怕死的,对未知的领域尚做不到坦然。 温倾城收敛起他的笑意,“这样可就没意思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很喜欢开诚布公的谈。” 是,你喜欢拐弯抹角,让别人心惊胆战。我心里想。 温倾城说,“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好。” 我跟着温倾城走了半柱香才走出这座宅子,宅子很大,却半天也没看见一个人。 看到外面熙熙囔囔的街道我有些愣神。 好多古代人。 耳边的呦呵声不绝于耳,衣着华贵的、衣衫褴褛的、勉强体面的、各个阶级的人泾渭分明。衣着华贵的人鼻孔朝天,会捂着鼻子远远的躲避衣衫褴褛的人;而衣衫褴褛的人点头哈腰,讨好的嘴脸清晰可见…… “看你颇有感想。” 身边传来温倾城的话语。 我垂下眼眸,“很热闹。” 温倾城微微一笑,“看见前面身着金色衣服,后面几个家丁跟着的人没有。” 我朝那边一看,“看见了。” “这人是这个小镇的地头蛇,惯会欺男霸女,偏偏手腕不错,在外招摇也从没惹出祸事。” 我静静的等着他的后续。 “我现在需要你为他引来祸事。” “……”我抬起头,“我来?” 温倾城反问,“不然?” 我垂下头,“好吧。”声音闷闷。 我觉得他在为难人,但是他的拳头大,不能反抗。看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谁知道会不会我刚一拒绝,他就恼羞成怒的下毒于我。 “给你半盏茶的原地思考时间。” 他大发仁慈的说。 “多大的祸事?” “让他吃个不小的亏便行。”他很轻巧的说,让我有些牙痒痒。 “为什么让我做这样的事?”你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夺人性命吗?何苦来为难我一个女人。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没回答。 又是这样的表情,我心理可能已经产生恐惧,如果忽略掉昨天一地的尸体,温倾城从头到尾的态度都可称和气,但是给人的危险感与压迫感简直让人喘不过气。 我干笑两声,“好,我知道了。” 我觉得我问题不多,他何必如此不耐。 “你现在去吧。” “……” 什么? 第五章:我为生存而战 温倾城和善道,“去吧。” 我被哽到。 多问一个问题,半盏茶的时间便没了。这个男人的嘴脸未免变得太快。 金色衣服的地主有些招摇,走在路中间一群人簇拥着,家仆时不时呦呵要钱的乞丐走开。 “你他妈长没长眼睛!”表情嫌恶的地主踢开扑到他脚边的乞丐。 “大爷行行好吧,我三天没吃饭了……”嘴唇发白的乞丐哀求道。 “滚开!”地主不耐烦,“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把他弄开,信不信我回头扣你们月银!” 家仆点头哈腰的应是,转眼凶神恶煞的提起地上乞丐像丢麻袋一样扔在路边。 其中一个家仆没好气,“呸!晦气!” 我有点被吓到,生活在法治社会的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我捂着胸口停住脚步,正好停在路中间,只见地主眼前一亮,整整衣衫来到我的身前。 他搓搓手,“这位小娘子长得真好看,你认得我吧?” 我摇头,“不认得。” 地主油光的脸上散发出猥琐的笑意,“我就实话跟你说,你要是想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做我的小妾,我轻松就可以帮你实现!” 说着话,他肥大的手已经要触及我的脸庞。 我有点反胃的往后退几步,“我有夫君了。” 地主丝毫不介意,“你的夫君不会富有过我的!”他自信满满。 “你不介意?” 地主叉腰笑,“介意什么?漂亮的小娘子我见过,也睡过一大把,但就是没见过你这样的,有这般的美貌就是有孩子我也不介意,大不了杀了你夫君孩子就是!” 我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复,把欺男霸女,草菅人命说得这样轻松,一看平时就是没少这么干。 我突然滴下眼泪。 地主惊住,“小娘子你哭什么?” “你说的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我每天都在过,你看我的衣着便知道了。” 地主更奇了,“有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好哭的?”他突然哈哈大笑两声,“只要你跟了我,我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比现在的穿着要好上十倍百倍,就像我这样!” 我看了他金光闪闪的衣袍一眼,有些忧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能背叛我夫君。” 地主心中一喜,“那你哭是因为不能跟我而哭?”他心中暗想:她夫君的意见不重要,但小娘子要是因为不能做我的小妾而哭泣,那可真是妙极。 “我哭是因为我要去做我最看不起的人。” “你什么意思?觉得做我的小妾委屈了?”地主脸色一变,多少人蜂拥着要做他的女人,小妾算什么,不要名分也甘愿的人一大堆,她竟还看不起。 要不是看这小娘子长得好看,愿意给她几分体面,地主早就让家仆绑人了。 “我说过,我不能背叛我夫君。”我低头擦泪,神情悲戚,“我夫君在各地跑生意,一月前信错了人,别人携款而逃,留下一堆烂摊子,等填补了亏空,我们家也负债累累……夫君他……他就想将我卖到青楼,去……去做妓……妓……”我羞愧难当,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哭得更加伤心。 地主问,“你夫君是谁?” 我情不自禁的回头,地主的视线便随着我落到宅子前漫不经心的男人身上。 “……” 温倾城抬眼。 第六章:我被卖了 “那是你夫君?”地主问。 我咬唇,“我夫君常年走南闯北,武艺不凡,你还是知难而退吧。” 地主打量的视线一顿,也是,虽然气质不俗,但也只是外表光鲜,一个早已负债累累又只是区区武夫,连貌美的娘子都要让与他人,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呵,”地主说,“小娘子,这你就不知道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把你卖到青楼不就为了银子?而我最不缺的……”他挺起胸膛,“就是银子!” 我心里一慌。 我想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地主已经大摇大摆走向门前的温倾城,甚至还留下了两名家丁在我身边。 家丁擦擦嘴边留下的哈喇子,嘿嘿笑两声,尽量去掉轻浮说,“十八奶奶请――” 地主倒是小心,留有两人怕我跑了,这个十八奶奶的称呼真让我反胃,但是我也只能忍着。 我走过去时一眼也没看地主,直接到温倾城身后停下,做出一副垂眉顺眼的小媳妇状。 温倾城回眸看她一眼,含笑问,“做不到?” 我说,“这不是还没结束?” 温倾城叹息一声,“结局恐怕已经出来了。”他看不出什么真实情绪,但是我却知道他的心情不怎么美妙。 两人的窃窃私语让地主觉得颜面无光,使了个眼色让家丁上前。 家丁昂首挺胸,“你可是这位小娘子的丈夫?!” 温倾城点头,“正是的。” 家丁冷笑两声,“那从现在开始,这位小娘子便是我家老爷的第十八房小妾,价钱任你开,比青楼开出的价格会高出十倍百倍!” 他一副你赚到的样子。 我暗想,仆人跟主人倒是一副模样刻出来的。 “当真?”温倾城一脸惊喜。 我倒是诧异温倾城的做戏能力。 说实话,我原打算的是让狂妄的地主得罪温倾城,温倾城给地主一顿惩罚,那也便算是地主的一场祸事,奈何弄巧成拙,地主打算用钱财摆平一切。 地主外表看着粗矿,内里倒还是带着几分小心。 果然能成为地头蛇的人都不是没脑子。 “当然!我们老爷……”地主不耐烦的挥开欲作答的家丁。 “对!价钱随你开,利索点,给你十秒钟说出数字!” 地主一副过期不候的模样。 “一……” 家丁刚开口数数,温倾城就诚惶诚恐的抢道,“三十万两!三十万两!”他伸出三个手指,“我填补亏空回盈利润需要三十万两!只要三十万两,这女人随便你带走便是!” 家丁撸袖子,“三十万两?你这武夫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地主制止家丁,看了眼不可置信的我,问,“小娘子原本卖入青楼是多少价钱?” 温倾城有些晦气的样子,“五百两!” 地主搓搓手,“嘿嘿,童叟无欺,这般貌美的小娘子怎担当不起三十万两的价格?” “老爷……” “闭嘴!”地主喝止,“还不赶紧去准备?老爷我今天就要带小娘子回家!” 我抬头,对上温倾城不含丝毫温度的神情。 他仿佛在说:都把自己卖出去了,地主的祸事在哪? 第七章:地主与我 我突然流下眼泪,“夫君你真要卖了我?就仅仅三十万两?” 温倾城没有挽留的意思,拿到钱便拂袖而去,我原本想着,如果就此脱离他也不错,地主总不会比温倾城难缠。 谁料温倾城临走前留下一句:今晚落日之后我来找你验收成果。 我当时便是一丧,咬牙想这个万恶的资本家比那个地主坑上十倍百倍。 地主怜香惜玉,叫人唤了辆马车乘我去他府上。 地主与我同乘一辆。 刚才还很有吃相的地主一副马上就要扑上来的样子。 我苦着脸。 总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 地主抚着我的脸问,“小娘子委屈什么?跟着我吃香喝辣,总比你那忘恩负义为了银子抛弃你的前夫好。” 我想我要真是被夫君抛弃的古代女子,指不定就会自暴自弃跟着这位有钱的地主。 但是我不是。我为脸上停留着的肥大的手感到反胃。 冰凉的泪顺着手背流下来。 可能是因为哭泣得我见犹怜,地主放下手,放柔声音说,“小娘子你不用怕,我会好好待你的。” 我相信他会好好待我,只是有保质期罢了。 “我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不甘心跟着我?”地主阴下脸。 地主觉得自己算给足这小美人面子了,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于他,这让一直招摇过市的他如何能受得了。 “不,你算救我于水火之中的,不管你图的是什么,总归让我不用进那肮脏之地。”我抬起一双泪眼看他,“我应该感谢恩人。” 地主顿时感到高兴无比,越发怜惜起面前的美人,“那小娘子不甘心什么?跟在我身边,不管你要什么我都能替你寻来,只会生活得万般如意。” 什么都能寻,只是自己的祸事不行,可惜的是,我只要你的祸事。 我握紧拳头,“我与夫君从小便认识,我父亲信任于他,才将我嫁于他,可我没想到……没想到才三年光景,他便因为钱财抛弃于我,甚至差点推我于火坑,过后他自己倒是逍遥自在……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地主劝慰我,“凡事靠父亲有何用?如今的一切也都是我自己挣来的,你当初要是眼睛擦亮便不会有这样的事。” “……”我抬头看他。 地主摸着下巴思考,为讨新得的美人欢心就说,“要么我派人回去夺了他的钱财,让他过得不顺心如意,这样你总能甘心了吧?” 我抹泪的手一顿,“这样好吗?” 地主哈哈笑两声,“有何不好?我拿回自己的钱财天经地义!” 我有些怀疑这是地主原本就打算好的,应得这样爽快。 原也没错,地主有财,但更惜财,瞧那男子见钱眼开的模样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于是他爽快答应给了三十万,那是地主知道迟早会再回到他的手中。 美人跟钱财相比,还是钱财更令地主安心。 “那你打算如何拿回财物?我夫君武艺不凡。”我提醒。 地主不甚在意,挥手道,“双拳难敌四手,量他武艺再高也逃不过我设下的天罗地网。” 我设想他设下的天罗地网可能只是一群家仆。 但是聊胜于无。 我赌的便是温倾城的喜怒无常,被人挑衅后会找地主家算账。 正思考间,我看到地主扑上来…… 第八章:我要脱离 我往后躲开。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我很不解。 地主说,“当然是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我擦掉脸上的泪痕,“就在这马车上?” 我突然露出悲切之意,似是在说原来老爷跟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地主没来得及回答,就看我伸手开始解衣扣。 “如此,如你所愿便是。” 我的神情实在悲戚,甚至还带了点羞耻,地主光看着就觉得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升。 他的身体更燥热,脑子倒是冷静下来。 “小娘子,我是真的喜欢你,自然愿意给你尊重,”他退开,“罢了罢了,待我领你去见了老太太,待我办一场酒席,待你成为我真正的妾侍再说也不迟。” “老爷……” 地主摆手,觉得自己再在马车上多呆一会儿就要改变自己的主意,掀帘往外看一眼街道,说,“我去我铺子上看看,回头到了府里我会让家丁先把你安置起来,等我回来再带你去向老太太请安。” 我咬着唇。 地主放弃得太快让我有不真实感。 地主明显误会我的神情,安慰我说,“放心,老太太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事,我的大夫人处事平和,都不会去为难于你的。” 地主再叮嘱了几句便下了马车。 我掀开窗帘时看到身穿金色华服的地主带着身后几位家丁招摇过市的走进自家店铺。 地主进去前还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她掀帘而望,便露齿一笑,油腻的脸上略显猥琐。 我沉默的放下帘子。 然后便感觉到车子开始往前行动。 我想这样是不行的,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温倾城身上,刚才的温倾城一眼便看出她的算盘,并且丝毫没有配合她走下去,这次也不一定就会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做。 我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 任人摆布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温倾城给我的威胁感实在如鲠在喉。 而且……温倾城那么喜怒无常,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放毒杀了一大片人……不会的,地主在这城中人多势众,他总不会赶尽杀绝,更何况温倾城不一定会配合我。 想了很多,最后我心里暗下一个决定。 与其留在这让温倾城操控,不如大胆一把,自己寻机脱身。 温倾城这会儿应该在与地主的家丁周旋,我就不信他还抽得出身来监视我。 我暗暗想,要跑得尽快,不能让温倾城腾出空来,还有一点,最好在路上就找到机会跑掉,不然到时候到了地主家中,人多眼杂,如何能跑的掉? 想到此,我按耐住心思,等了一会儿后,手紧紧抓住腹部,脸上也装作极为痛苦的样子,弱声呼痛,“好疼……” 声音虚弱无力,快要消散在车轮碾过地上的咕噜声中,不过地主的家丁还是察觉到了。 我感到车子停住。 之后是家丁隔着帘子的问候,“姨奶奶可是身子不适?”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唇色苍白,又是一声真情实感的呼痛声。 我满头大汗的掀开帘子,家丁一下就看到我的样子,不由呆住。 第九章:我绞尽脑汁想花招 美人赏心悦目,病弱的美人更让人升起怜惜之意, 我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的样子让家丁脸上更添了几分关怀,“姨奶奶看着不太好。” 我装作不堪痛意的样子紧紧咬住唇,唇瓣反而添了分血色。 “肚……肚子疼……”我皱眉,“老毛病了……” 家丁担忧说,“回去府中奴才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我默然,暗地里又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我蜷缩在一起。 家丁也慌了,看这样子姨奶奶撑不到回府,可要是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到时候老爷知道也是会找麻烦的。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我已经勉强坐起身,扯唇强笑道,“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说完我就放下帘子。 家丁松了口气,让马夫继续驾驭马车。 只是车内压抑的痛苦呻吟仍时不时传入耳中,让人不由替她担忧。 家丁犹豫,虽说耽误姨奶奶回府的时间,但要是姨奶奶万一在路上有个好歹,老爷不照样会怪罪下来? 于是家丁隔着帘子说,“姨奶奶,前面有家药铺,有什么不适尽说给大夫知道便好。” 车内呻吟的声音一顿,然后家丁听到低弱的声音,“麻烦你了。” 家丁喜滋滋的,好看的姨奶奶们脾气一向不好,但这位姨奶奶不仅更加好看,而且还会向我一个奴才说麻烦。 药铺叫做回春堂。 店里的伙计正偷懒,视线投到门口忽而一顿。 一位面色苍白的少女被人小心搀扶下车,落地后看向店铺,正好迎上他的目光。 目如皎月,让人见之不忘。 她接着微微一笑,像是打招呼。 伙计愣住了。 这位姑娘可真好看。 “伙计伙计!你家黄大夫呢!快让他出来,我家姨奶奶病了!”家丁一进门就叫囔着。 姨奶奶…… 伙计心里说不出的失望,接着收拾起沮丧,满脸笑意的迎上去,“这位奶奶身体哪里不适?” 家丁不耐烦,“哪里不适干你什么事,你又不会看,别磨蹭,快点让黄大夫出来!” “这黄大夫不……哎呦,说曹操曹操到,黄大夫你刚好回来了,这位奶奶身体不适,家丁正催着你呢。”伙计叫唤。 黄大夫年纪四十好几,一身书卷气,闻言坐到诊桌前,“姑娘请坐在前方。” 我走过去。 “请把手伸出来,我好诊脉。” 我依言将手放上去。 接着,手腕被覆上一层冰凉凉的布,触感仿若无物。 黄大夫的手搭了上来。 我看眼身旁的家丁,又看眼正为我专注把脉的大夫,脸色突然一红,忙抽回手。 黄大夫被窝这激烈的举动弄得不解,抬眼询问状。 “我……我……”我作羞窘状,迟迟不敢应声。 家丁催促,“姨奶奶你在等什么,早些把脉完治好身子也省得老爷担心。” 我脸更加红,像个猴屁股似的。 伙计聪慧,眼珠子一转就明白我的难言,把家丁拉到一旁,偷偷在他耳边说: “你家姨奶奶不会是……不会是那个来了吧……” 第十章:啪……鸟翅膀折了 家丁不耐烦的想驱开他,“什么那个不那个的,别来烦我!” 伙计哎呀一声,顾不得什么,直接道,“你家姨奶奶是不是葵水来了!” “……” 周围一静,看向中间的女子,女子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的模样。 家丁转念一想,伙计说得没错啊,姨奶奶腹中疼痛,脸上血色尽失,言语又吞吞吐吐,可不是女儿家难言的葵水之事。 瞧姨奶奶先前那样,恐怕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家丁挺懊恼,那早知还来什么药铺啊,直接回府不是很好? 现在倒好,自家家丁没反应过来,倒是让一药铺伙计机灵发现问题所在,要是给姨奶奶留下不好印象,他以后还在老爷面前混什么啊! 想到此,家丁甚是惶恐,“姨奶奶这是奴才的不是,你先在这等候,奴才给你把所需用品置办妥帖。” 我害臊,但是为难片刻,不得不点头,勉强笑道:“麻烦你了,怪我粗心。” 家丁心里嘿了一声:又一声麻烦! 他喜滋滋说,“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奴才先去了,奴才会让车夫在门口陪着您的。” 家丁出去了,门外传来交谈声,不一会儿粗壮的马车夫便立在门口。 “姨奶奶,有什么事唤奴才一声。”马车夫问候道。 我点了下头,脸色有些难看。 店铺不大,马车夫在门口就可以看到里面人的动静,这一眼不错开的盯着,明显是地主千叮咛万嘱咐过的结果。归根究底,地主还是没相信过她,怕她跑了。 我回头时正对上黄大夫打量的视线。 总不会被你看出我是装的吧。我心里没底。 家丁回来得很快,一个黑色包袱装的东西,里面有衣服,有其他所需物品,家丁考虑得很周到。 我拿了东西在黄大夫的指引下进入厢房换衣裳。 家丁为了避嫌,特意在院门口守着,距离算远,但是有什么动静相信他绝对不会遗漏掉。 靠。 我心里实在忍不住爆粗口,这么严丝合缝的让人如何逃。 虽丧气,但总归要尝试。 我随意把包袱一放,就四处查看,果然被我看到一个机会。 后房开着一扇窗,窗外对着一堵院墙。 万幸,院墙不是很高。 我很开心,好歹有条出路在,家丁还是没想那么周到。 我不知道的是,不是家丁没想那么周到,而是家丁心里有五分不相信姨奶奶会抛弃荣华富贵跑路,剩下五分全靠地主的私下叮嘱才使他警醒一些。 地主白手起家,又是以商为道,凡事总会多怀疑一些。 我两手一撑,正想翻窗,忽而一顿,返身把桌上包袱背上,这才小心翼翼跳到窗外。 我在院中环视一圈,一丝违和感在心中环绕不去。但是时间不多,我没办法考虑太多,尽力先想出路。 地上全是细碎的沙石,道路中间便铺上了一排排方方正正的砖石以便行走,正好可以让我翻墙。 我吃力的把砖石在墙角叠上,由高到低像个台阶似的排列。 我小心爬上自制的阶梯,双手一用力,总算坐上了院墙。 看到外面僻静的小巷我心中一喜,仿佛看到一只展翅即将翱翔起飞的鸟儿。 “啪啪啪啪啪……” 忽而响起一阵鼓掌声。 我僵硬回头。 眼中含笑的公子哥站在屋檐下,看我像是在看戏。 啪…… 我耳边仿佛听到鸟儿翅膀细微的折断声。 第十一章:跟你学啊 我站在厢房下,院门口已经不见那位家丁的踪影。 温倾城微微叹口气,“小生应该算姑娘成功还是失败了呢。” 我咬着唇,“我觉得是成功的。” “哦?” “你被抢劫了吗?”我问。 “没有,”温倾城摇头看我,笑着说,“小生被劫杀了。” 我惊讶。 温倾城叹气,“姑娘可真是狠心呢……” 我抿唇,说,“你现在可以说为什么让我做这样的事情了吗?” “姑娘你猜?” “你跟地主有仇?” 温倾城笑了一下,我总觉得那是不屑的意思。 “小生跟他无仇。” “那为何让我……” “姑娘尽管照做就是,”温倾城想了想说,“罢了,姑娘也算是成功吧,有几分小聪明,可堪一用。” 我握紧拳头。 温倾城渡步到院墙前,轻叹口气,“姑娘最好不要想着逃,姑娘别忘了,”他回头,“小生善毒。” 小生善毒…… 生善毒…… 善毒…… 毒…… 我反应过来,“你竟然下毒?” 温倾城点头,“是呢,姑娘有毒在身,还是小心为上。” 我:“……” ## 从院子里出来时我看到恭敬守候一旁的伙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温夫子慢走。”黄大夫微微低身说。 黄大夫虽年过不惑,但是对年轻的温倾城却尊敬得很。 温倾城点头,说,“过几天将不年安排到京城去吧。” 黄大夫应是。 伙计狂喜,“谢谢温夫子谢谢温夫子!” 我这才知道伙计叫做不年。 回到温倾城的宅子的时候我终于知道翻墙时候的那点违和感从何处来。 我看着同样以碎石为底,方方正正的砖石铺在上面的花园小路在心里责怪自己蠢。 温倾城负手在后,步伐不快不慢,目不斜视。 我咬唇快走几步离他半步左右,“我中的是什么毒?” “鸠摩。” 没听过。我不死心接着问,“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温倾城说,“昨日。” “……它是什么样的毒?” “不知道。”他回答。 “……你诓我的?” “不是。”他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小生的新毒,还请姑娘帮我一试。” “……那我要是死了怎么办?我对你还有用处的吧?” “应该不会的,姑娘放心。” 应该? “……”我说,“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暂时不需要。” 好吧,打不过你自然你说了算。 之后我在宅子里耗了几天,除了吃饭时候可以见到温倾城,其他时候都不见踪影。 “哎呦,姑奶奶你就别为难我了,你往哪走都行,就是这院子不能出啊!”不年苦着脸。 这几天我也稍微了解不年的性子,“你为什么还不去京城?” “我这不是被抓来看着你嘛,不过应该也快要出发了,只要姑奶奶你别闹腾我就能走了!” “我不会跑的。”毕竟身上还有毒。 “那你也得看我能不能信你的邪呐!” “……好吧。”我无奈败退。 我开始数地上有几块方方正正的砖石。 “要不要跟我学制毒?” 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回头,讶异说,“你确定?” 第十二章:蛇虫……我崩溃 温倾城点头,“当然。” “你不怕我到时候学会了反咬你一口啊?” “你没那本事的。” 我捂头。 “没问题的话就从明天开始了。” “……没问题。” 温倾城好像就为这一件事而来,说完就转身走了。 有那么忙吗?我心里暗想,琢磨他在忙些什么。 ……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我就起了床,照常在桃树下舒展身体。 伸完懒腰我探头看,没见到院门口的不年时松了口气。 看来是不年要去京城没人看着我,所以温倾城才说要教我。 不过这么大的宅子一个人也没有是有点奇怪。 我悄悄从院子里探出一只脚,四处望没人后就出来了。 外面的空气真新鲜。 我心里乐道。 “看来是憋坏姑娘了。” 我无语转身,不意外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总是神出鬼没。 “你怎么在我的院子里?”我怀疑的看着他。 院子里可只有一个出口。 温倾城指了指墙,轻松说,“翻过来的,姑娘放心。” 我能有什么不放心。 “走吧。”他越过我身旁,我跟上他。 漫无目的的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停下时我差点撞上他。 “可是没睡好?”他发出一阵轻笑。 我被声音苏了一阵,“还……还好……” 他又笑了一声,率先进了院子。 我怪自己耳朵不争气,抬头看眼院门才走进去。 罪院。 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刚进去我就止住了脚步,欲哭无泪,“我可以反悔吗?” 温倾城回头笑,“你说说看原因。” 我环顾四周各式各样的毒虫毒蛇又退了一步。 “是小生的宠物不够可爱吗?” 我看到一条色彩斑斓两指宽的小蛇出现在温倾城的肩头上。 “我我我我我……”我觉得我的眼泪要出来了,小心指着他,“你你肩上有蛇……” 温倾城侧头看了眼,宠溺道,“哦,你说小蓝吗?它一直在我身上啊。” 如果不是脚边有条黑亮黑亮的蛇,我说不定已经晕倒,但是我最终还是坚守住了。 “你……你可以帮帮我吗?” “嗯?” 这次他的声音没法迷惑住我。 “帮帮我……我想出去……”我看到退路已经被一些虫蚁占据。 院门口怎么没有一只蛇虫呢?要是早看到我就不会进来了。我崩溃。 温倾城叹气,慢慢朝我走了过来,每走一步,蛇虫都会为他让路。 他朝我伸出手,“我的宠物们不会伤害你的。” 我反而瑟缩,你肩上也有一只蛇好吗? “别怕。”他轻声安慰。 我犹豫片刻,迟疑问,“真的吗?” 温倾城又叹一声气,“姑娘,小生真的不是很有耐心呢。” 我当下不再犹豫,也没有搭上他的手,而是试探走出一步。 黑亮黑亮的蛇跟着退了一步。 我松口气,勉强道,“我没问题了。” 温倾城收回手,“好吧,那姑娘跟紧小生。”他顿了下,“姑娘最好不要往后退。” 不允许我出去?那我绝对会跟紧你的。 我小心跟着他到了一间屋子。 依旧有虫蚁……我崩溃。 不会就在这里度过一天吧! 第十三章:五毒 “这是最基础的典籍,你可以先把它们看完,当然如果能背下来最好。” 我木然说,“在这?” 温倾城肩上的“小蓝”吐舌“嘶嘶”像在替主人回答。 他认真说,“可以实践,知识双管齐下,姑娘得早些习惯这些可爱的宠物们。” 说完也不顾我的眼神哀求,礼貌道别后离开了。 我怀疑温倾城所说的教我制毒就是变相的把我禁锢在另一个地方。 屋里沉默良久,我双手合十礼貌鞠躬,“请多多关照,我很好相处的,你们……也应该很好相处的对吧?” “嘶嘶~”窗户间隙探出一只黑亮黑亮的蛇头,正是刚刚院中那只。 我:“……” 可不可以给我留点活路? 过了半天,我觉得我腿都快麻痹之时,我终于鼓起勇气往前挪了一小步。 “嘶嘶~” 不知何时爬到我面前的黑亮蛇头往后退了一步。 我紧记温倾城的叮嘱不敢后退,于是千辛万苦终于前进到书桌前。 所幸,这些蛇虫都不会爬到椅子上与书桌上。 我松口气,屁股在椅子边缘挨着,看眼旁边探头的黑亮蛇头无言。 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我觉得这里是锻炼胆子的好去处。 我搓搓手,等手脚没那么冰凉之后我随意抽出一本书翻开。 《五毒卷》。 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毒虫图样与字释。 我决定先将它们记下来,回头温倾城问起也好交差,剩下便是查找自己被下的是什么毒。 这一查起来才知道是大海捞针,毕竟被下毒时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并且也没有任何症状,若不是温倾城轻描淡写的提起,我压根没想过这个。 按照电视剧与话本套路,像温倾城这种“魔头”,应该浑身上下都是毒才对,所以我知道后能尽量减少肢体接触就减少肢体接触,现在想想,唯一有可能被下毒的地方,可能就是第一次见温倾城时被他从树下抱下来了。 我叹口气,觉得有些难办。 这可怎么办? “嘶嘶嘶~” 我想,旁边的“小黑”又开始吐它细长的舌了。 我给黑亮的蛇头大哥暂且取了个字面上的称谓代表我的尊重。 “可是在烦恼什么?” 我回头,看到温倾城站在身后。 原来不是“小黑”在叫,是他肩上的小蓝在吐舌。 我懊恼说,“我的记性不好,记不下多少东西。” 温倾城上前来,笑意包容,“没事,慢慢来,姑娘想在这呆多久都可以。” “……” “先看的哪本书?”他问。 我从面前一堆书底下抽出那本《五毒卷》。 温倾城接过来一看,“那小生就来考考姑娘……书面上的五毒是指哪五种毒物?” “五毒指的是蝎、蛇、蜈蚣、壁虎、蟾蜍五种动物。”我有些紧张,像是课堂上在面对严厉的老师抽考。 这个问题比较浅显,温倾城继续问,“五毒的各自毒性?” “蜈蚣的作用和蝎子差不多,但量不足蝎子,只有肿痛;毒蛇的蛇类不同而毒性不同但毒死人的实用性极高;蝎子则和蛇一样,除了个别,毒性都较小,因为除了饲养一般很少见到,毒作用大多数是抽搐引起中风;壁虎:属于蜥蜴目生物,分为有毒和无毒两大类,但是古人认为他逃到耳朵里,尾巴脱落会致聋;蟾蜍它分泌的蟾酥才是致盲和致命,毒性大于普通的蛇,但是蟾蜍没有蛇有攻击性。” 第十四章:总是神出鬼没的他 这次温倾城有些惊讶。 不是问题本身的难易程度,而是她说的与书中一字不差。 他再问,“如何养育较强毒蛇?” “蟾蜍是五毒之首,吞吃最厉害的蟾蜍使其毒性在毒蛇体中,取一瓮坛放入多种类已有蟾蜍毒素的毒蛇,让它们互相吞吃掠夺,谁能坚持到最后,谁便是王者。” “……”温倾城沉默了一下,忽而换种方式问道,“第十七页共有几种毒物?” 我答,“三种,分别是五色叶蝶、黑斑蛟蛇与毛蛛。” “第五十四页第二种毒物?” “鳞由鱼。鱼身透明,实则剧毒,被咬之人浑身长有鳞片,久不治则亡。” “……药蛇在哪儿?” 《五毒卷》里类似药蛇这名字的有很多种类,其中有虞药:外形似蛇,实则是一种有毒的田鳅;还有药蛇王、药淫蛇等,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我没有停顿的说,“药蛇在第七十七页上的第一排的第一个,蛇身斑绿,常混迹于林间草地中,时常有人不留神中其毒,但入药效果佳,解毒丸时常要用到它,所以世人取以药蛇二字。” 温倾城抿唇,这次换他无言。 ‘记性不好……’他在心里回想刚才这姑娘说出的话。 过了会儿,温倾城微微一笑,“甚好。” 我更紧张了,手心都被我捏出汗,忐忑问,“可是我哪里不够好?” 温倾城讶异,“我说的是甚好呀?” 我想就是你这么说又是这副神情我才不安的。 温倾城放下手中被翻烂的书卷,“姑娘用心,小生也不能敷衍教你,从今日起,你每日清晨都可过来,一月时间应可够你背完这些典籍。” 我目瞪口呆,“我觉得你在开玩笑。” 他又微笑,“姑娘觉得呢?” 我觉得你在为难我。 我心里在吐槽着,突然被惊得往后一撤,因为温倾城倾下身子来看我。 他又凑近了些,这下我退无可退,睁大着眼睛看近在咫尺的他。 温倾城肩上的小蓝不知跑哪去,已不见踪影。 他打量了我半响,像在我眼中寻找着什么。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块,我不由屏住呼吸,就在我将近窒息时,温倾城终于轻笑一声站直身。 “姑娘再看一会儿书罢。”说完就转身出门。 我呼吸到足够的空气后,才十分忧愁的转头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与旁边陪伴着我的“小动物”。 这个男人真的是很难以捉摸。 ―― 之后长达半个月时间我都是日头刚升便去往罪院,日暮便从罪院离开。习惯了那些乖巧的蛇虫陪伴,我也渐渐习惯了这样枯燥的日子。 我本来便喜静,虽然不让外出,也不被允许知世事,但这样的日子我是自得其乐的。 在某天看完一本书卷后,我将它放下,双臂朝上好好的伸了个懒腰。 我呼出一口郁气,托腮看向窗外,开阔自己的视野,为劳累的眼睛减少些负担。 渐渐的我发起了呆,心里开始想起每天都会想起的问题。 温倾城到底留着我干什么呢? “对不起姑娘,我们得离开了。”声音在背后响起。 “……” 他总是神出鬼没,并且让人出乎意料。 第十五章:小黑会咬我吗 要离开?一瞬间我脑海里掠过无数想法。 “还回来吗?” 最后思来想去,我开口问出这一个问题。 “小生会回来。” 我明白,这是我就不一定能回到这里来的意思。 “怎么?”温倾城调笑问,“姑娘对这里产生了留恋?” 我老实说,“这里挺好的。” “看来姑娘也发现了这些宠物们的可爱之处。” 我心里想这倒没有,像你一样觉得它们可爱的人不多,我不是其中之一就是。 “这样,小生送你一个礼物。” 我产生不妙的预感,忙摆手说,“不必,叨扰先生许久,怎好再收取先生的礼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唤了他为先生,除此之外,我也不知唤他什么,又不能总是没有称谓。 “姑娘不用客气。”他很是客气的说。 我苦着脸,“真的不用的。” 我看到“小黑”靠近了我。 “黑云斑蛇血统高贵,品种罕见,身有剧毒,生性又极为高冷,但小生看这条黑云斑蛇倒甚是喜欢姑娘。” 他没提赠予我,但我已没有最开始那般抗拒。 看过大多典籍我也清楚黑云斑蛇的珍贵,最重要的是,经过这半月时间,我对这时常陪伴我、并没带丝毫敌意的小蛇产生了几分感情。 不知温倾城做了些什么,从来不近她身的“小黑”顺着我的衣袍爬了上来。 我僵着身子,直到“小黑”从我的肩头爬到手臂。 “小黑”很是娇小,大约一指多宽,比小蓝还小。它不仅蛇头格外黑亮,全身上下也是漆黑,潜伏不动时根本不引人注意。 它此时正对着我吐舌“嘶嘶嘶”叫着,我能感觉到它对我的友好亲近。 “若是没有异议,以后这条黑云斑蛇就跟着姑娘了。” 有时候我觉得温倾城能知人心,不过我到底没有再抗拒,道谢说,“谢谢先生。” 温倾城温和说,“姑娘可以与它个名字。” 我脱口而出,“就叫小黑好了。” 温倾城僵了一下,说,“好名字……” 我看出他在忍住不笑,不由疑惑,“取出小蓝这样名字的,先生为何要嘲笑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将心中疑惑道出。 我当初也嫌弃过温倾城取名字的水平不怎么样呢。 温倾城眼里还是有着笑意,但是我看出他不怎么高兴,“这是另一人取的名。” 他的生气不针对于我,我想可能就是针对给小蓝取名字的那人。 “好了,姑娘回院收拾一下行李吧,我们即刻出发。” 我回去最开始的粉色闺房,将这段时间我穿过的衣裳都收起来,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东西,这些都是温倾城置办的。 离去前我回头看一眼这房间的样子,它还是在这里没有变化,如同我每天出门去罪院时的样子。 我最后叹口气,关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里始终不是我的归处,这个世上没有哪处是我的家。 “先生我最后问一个问题。”我一脸便秘样。 温倾城抬眼看来。 “小黑真的不会咬我吗?” 第十六章:我骑马学得快。 我感受到小黑在我的胸口窝着,胸前衣襟留意看能看出一小块鼓起的地方。 笑意温雅回答,“不会的。” 温倾城刚抬手要放在我的肩上我却停住了脚步,不经意间避开了他的手。 他跟着停步,回首看来。 “真的不会吗?”我不安重复。 温倾城说,“小黑很乖,在你我面前性情甚是乖巧。” 我放下心,再走完两条街后我说,“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嗯?” 声音再次苏到我,我却开始担心起他会生气。 是不是嫌我问题多了? 但我还是硬着头皮指着路边的乞丐问,“那是地主吗?” 温倾城讶异。 路边的乞丐衣着破烂,面容狼狈,除了稍微胖了一些,与平常见到的乞丐并无不同。 “姑娘竟还能认出他?” 他讶异的是地主与先前可是天差地别,难为我还认得出。 我得到答案却沉默了。 我倒希望我认不出,只是温倾城实在黑心得很,已经带着我在这条街转了三圈,我这才留意到落魄的地主。 温倾城不用我开口就解释说,“对这样的人最大的打击可能就是一夜之间财富俱无,并且不得不加入一个曾经鄙视的群体。” 我心里仿佛涌起滔天巨浪,欲言又止,“可……” “姑娘觉得不忍?” 我沉默。 半个多月前那样无所顾忌的地主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姑娘有何不忍?姑娘在这其中不是占据了很大功劳?” 我沉默。 不管真相如何,地主这样确实与我有很大干系,我有何立场觉得温倾城心狠。 温倾城舒了口气,仿佛身心舒畅,“姑娘是个聪明人,那小生也就没有做白用功,走吧,我们可以真正启程了。” 我回神,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是个试探吗? 在离开前我看到有人看地主可怜给他一些铜币,地主高兴连连谢过,眨眼却被一群乞丐抢过,并且遭到暴打。 温倾城对此评价说,“落井下石的人多,世事无常无常也多。” 那群乞丐正是第一次见地主时,被地主家丁嫌弃驱开的。 离开这个名叫林林的小城,到荒郊野外的时候,温倾城让我上马。 有两匹马,皆是离城时购买的,我本还奇怪怎么只牵不骑,现在临到头了我觉得牵着就甚好。 温倾城竟打算让我先上马再学骑马。 这也太狠了,但我却不敢有一句怨言,忍着害怕笨手笨脚终于到了马背上。 温倾城走到马身后,浅笑着看我,“姑娘请多加小心。” 我心里不安的狂跳。 果然下一秒,温倾城用红鞭朝马屁股一挥。 脱缰之马离旋而去。 “妈呀――――――” 风中断断续续传达着我的惊叫声。 温倾城眯着笑眼,用手遮挡住眼前阳光眺望远方提醒,“祝姑娘早日学会骑马!” 知道温倾城狠,却不知他这样狠。 半日后我终于学会骑马,瘫软在马背上没有力气下来。 温倾城温柔的将我抱下来,这回我可没有气力顾得上抵触与他产生的身体接触了。 他夸赞,“姑娘学得很快。” “……过奖了先生。” 算你狠先生。 第十七章:我抱姑娘 之后的路上我们总算不用走路,温倾城玉树临风的骑马在前,我满身无力的骑马在后。 电视剧里最经典的浪漫桥段,男人教女人骑马,在温倾城这里是完全行不通的。 我抬头看温倾城一眼,又焉焉的低下头。 温倾城背后仿佛有双眼睛,“姑娘可是满怀怨念?” “没有没有。”我下意识否认说。 温倾城放缓速度,官道上正好可以容纳两匹马并行,他笑眼看我,“不会就好,毕竟时常有人追杀小生,还怕姑娘觉得无聊。” “……” 追杀你我还无聊是什么逻辑?等等! 我反应过来,抬头环顾。 四周都是半人多高的野草,此时风吹草动,放得极轻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很快,一群黑衣人出现在视野中。 “放心,小生会保护好姑娘的。”温倾城温柔的承诺。 信你个鬼。 片刻后眼前喷洒过一道血痕,血光四溅,我睁大眼睛看着黑衣人在自相残杀,仿佛与对方有血海深仇,下手丝毫不留情面。 他们无视了我与温倾城。 “小心。” 突然,温倾城飞身揽住我的腰飞下骏马。 原是一位发狂的黑衣人与人拼杀到跟前,使得马躁动不安,险些将我翻下去。 温倾城带着些微责怪,“姑娘专心些,要是一不留神伤着哪里可怎么办?” 那关切的样子我几乎要信了。 我问,“这是什么毒?” 方才那一群黑衣人刚刚站定,还未来得及放狠话,就中招开始互相残杀。明明温倾城一直站在我身边,连一根指头也未动过。 “蛊味离。” “蛊味离?”我想起来,“我在《毒林经》上看到过这个――无色无味,通过空气传播,自动渗透进皮肤,中毒者无一不发狂,会将所有出现在面前的人视作眼中钉,不死不休……” 温倾城赞许,“正是。” “可是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没事?还可以好好的站在这里。” 我不懂就问。 温倾城伸手挑我的下巴,在我耳边轻声说,“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我恶寒,退后两步躲开他的手,对于温倾城投过来的目光,我干笑,“先生,我冷。” 温倾城没有说话。 我转移话题,“先生,他们是谁,大白天蒙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按说温倾城大魔头的身份,那些找他麻烦的江湖中人总不至于蒙面,应该理直气壮侠肝义胆才是。 温倾城果然放过她,温和解释道:“大概是因为长得丑些吧,羞于见人也能理解。” 我:“……” 致命的先生。 不过片刻,又是一地的尸体,我心情复杂。 温倾城上前稳住马匹,朝我招手,“来,姑娘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我没动,“先生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嗯,是呀。” 我指着尸体,“就让他们躺在这里?” 温倾城讶异,“那不然?” 他看我还是不动,环顾四周明白了,笑道,“姑娘害怕呀?” 一地的尸体正好围绕在马匹周围,我不敢跨过那些尸体走过去,更别提像温倾城一样目不斜视的踩着尸体过去。 “我抱姑娘。” 温倾城说。 第十八章:我招的蜂…… “……” 我小心翼翼的跨尸体过去了。 温倾城看我煞白的脸色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只说,“上马吧姑娘,天黑前需到达京城。” 我猛点头。 ―――――― 我呆的古代第一个城市叫汴城,是个小城,离京城却倒是很近,我们如愿在天黑前到达了目的地。 进了城门,温倾城带着我直奔城中最大的客栈,一路上的繁华景象几乎让我移不开眼。 温倾城要了两间上房,随即在二楼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他让我点一些菜作为晚餐。 我并不知道有什么吃食,以往都是温倾城饭点送饭过来,然后与我同桌吃饭。 我抬手让店小二停止报菜名,这一连串的菜名听得我头晕眼花。 “小二,麻烦将招牌菜送上来便好。” 店小二应承,说,“小店的桂花酿闻名整个京城,不管是配菜还是小酌一杯都是极好的,两位客人是否来点?” “可。”温倾城回答,我默默闭上自己欲否认的嘴。 温倾城拿出一片金叶子,店小二两眼放光的接过来,连连道谢后离开。 我憋不住好奇的问,“我可以看看吗?” 温倾城从窗外收回目光,“姑娘想看什么?” 我有些羞赧,“金叶子……我想看看它,我从未见过。” “当然可以。”温倾城从怀中拿出一片金叶子。 我接过来,金叶子仿佛还带有他的余温。 纯金的,我认真看这片栩栩如生的叶子,觉得真不可思议。 我现在倒是看开与温倾城发生的肢体接触了。没办法,毒都在身上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去。 “就送予姑娘了。” 我受宠若惊,“不用的先生,我就是看看,没有向你讨要的意思。” 温倾城含笑,“小生也只是单纯想送予姑娘,没有别的意思。” 我看着手中的叶子。 “姑娘就收下吧。” “……那谢谢先生了。”我不再推辞,将金叶子放在手中把玩。 平时充当臂环的小黑突然动了一下。 我正奇怪,回头就看到小二将菜送了上来。 不愧是京城第一,菜品无一不色香味俱全。 小二走后,我安抚小黑,“知道你饿了,但是这里人来人往,你不要被人发现才好,晚一点我再给你备吃的,好吗?”轻声细语下,小黑果然不再动弹。 小黑是听得懂人话的,我已经琢磨出来。 我突然觉得有道目光看着我,我回头看去,见到一位穿着青衣的公子,唇红齿白,很是俊俏,见被我发现他也不介意,反而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 这么阳光清澈的一个人我没办法冷漠,微微抿唇算是回应,便转头对温倾城说,“先生动筷吧,饭菜快凉了。” 温倾城笑笑,“姑娘也吃。” 两人安静的用饭。 我刚吃第一口心里就产生了幸福感,恨不得把舌头吞进去。 太好吃了,连我这个不重口腹之欲的人都这样觉得,不过…… 我偷偷缪眼对面的人。 先生表情淡淡的,跟平时吃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不过笑眼倒是依旧。 “姑娘,你招的蜂来找你了。” 突然,温倾城看着我身后温和的开口。 第十九章:我引的蝶 果然,下一秒身后就响起一道清澈的声音,“小姐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这是青衣公子说的。 公子直来直去,大眼盯着我,期待我的答案。 我看出他的年纪很小,可能比我还小一两岁。 我摇头拒绝,“有夫之妇怎能告知名讳,还请公子勿要为难。” 温倾城看我,这姑娘最近说起谎话来倒是浑然天成,脸色一点不变。 青衣公子失魂落魄,“这样的吗?” 我点头。 他不死心,“就算这样,名字告诉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 “有关系的公子。”我很认真说。 青衣公子越发失望,看眼我对面的人气鼓鼓的说,“就是这个夫吗?” 我点头,“正是。” 公子瞬间恨上温倾城,觉得自己被他“捷足先登”。 他拍拍胸膛说,“我叫花城一,江湖中人,这是我到京城的第一天,就住在这个客栈,你要是有困难照样可以来找我!” 我心想怪不得,虽然人看着涉世不深,但是身上却有一股正经江湖人的义气豪情。 对面不正经江湖人说,“不劳烦花公子了,我娘子自然有我护着。” 花城一气鼓鼓,“你不要跟我说话!我见你第一眼就讨厌!” 温倾城讶异,倒不是生气,而是想不到有人可以直接到这种地步,既然这样,他也只好说,“小生也是。” “你!”花城一气急,正欲拍桌,身后突然有一人拉住他的手臂,“城儿……” 动听的女声中夹杂着一丝不赞同,“你又胡闹。” 我被来人惊艳到。 动人。这是我想到的两个字。 来者虽是女子,却与花城一差不多高,面庞明艳,韵味十足。 花城一见了她像见了克星,乖乖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她问。 花城一说,“我喜欢这位小姐,但是有个可恶的家伙已经是她的丈夫,我实在不甘心我就这样输在了起跑线上。” 女子看向这边,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看到我时眼前似乎一亮,看到温倾城却又暗下来。 “从未听闻毒公子成亲的消息,倒是我消息闭塞。” 女子将戒备藏进心里,不着痕迹的带着花城一后退半步。 她认出温倾城了。 温倾城点头,“我方才还在想,江湖中不会有缺根筋的江湖客,但如果是花云姑娘身边的人就想的通了。” 我无奈捂住额头。 先生说话总是绵里藏针,看这架势不会要打起来吧? 花云倒是不生气,“要是毒公子无事,我便带着弟弟先告辞了。” 温倾城叹口气,“小生能有什么事,倒是花云姑娘与舍弟麻烦滚远一些,小生要继续与娘子度过二人世界。” 花云像是不介意,转而对我说,“姑娘有事来找我,我的名字你刚才听到的,叫花云,住天字一号房间,需要帮助尽管开口。” 说完强行拉着想留下争辩的花城一走了。 温倾城说,“真不高兴,姑娘招了蜂又引了蝶,小生明明只是想与姑娘好好吃顿饭。” 招蜂可以理解,至于引蝶? 我疑惑。 温倾城轻叹口气,倚着下巴认真与我解释,“花云姑娘好女子的。” 我,“……” 第二十章:不会丢的 我觉得我受了很大的惊吓,于是我回房好好的泡了个热水澡压压惊。 浴桶摆在屏风后,周围是热气腾腾的蒸汽,我长长的舒口气。 “姑娘你在吗?” 屏风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我惊吓得抱紧自己,“谁?!” 那个身影顿了一会儿,说,“对不起姑娘,小生待会儿过来。” 那个身影转身走了。 我听到关门声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温倾城走路没声,怎么开门的声音也没有呢? 被这么惊吓到,我已经没有泡澡的心情,起身穿上衣服。 我把湿漉漉的头发拧个半干,看看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出门去敲隔壁的房间。 门很快就开了,温倾城的神情跟往常相比没有什么不一样。 “先生……你刚才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想请姑娘晚上陪小生去逛灯会。”他解释。 我哦了一声,“好,那到时候先生叫我。” 我转身要走,被温倾城叫住,我回头。 “小生下次会记得敲门的。” 我默了会儿,摸摸自己发烫的耳朵,转身回房了。 温倾城目送我远去,这时对面的房间开了,花云出现在门口。 温倾城对她微微一笑,“真巧,花云姑娘。”说完把门关上了。 花云看看他的房间,又看看隔壁的,抿了抿唇,也把门关上了。 ―――― 现代城市的霓虹灯闪烁,古代的灯会也不遑相让。 昏黄的光晕层层叠叠的在一块,照亮方圆百里的街道。 “真美。”身旁发出一声感叹。 我难得真心实意的赞同他,“是的先生。” 温倾城含着笑意的眼睛看向我,“小生在说姑娘呢。” 我有些不自在的摸摸脸颊,哦了一声。 我回头看灯,视线定在一处,突然发问,“那是什么?” 温倾城见我新奇的样子有些好笑。“那是花灯,每年如此,将愿望写在花灯上,随着河流飘去,飘得越远,愿望就越有可能被实现。” 河岸上聚集的人很多,都是为放花灯而来。 我想放花灯实现愿望只是人们虚构的一个幻想,为了让自己安心倒是真的,把希望放在不靠谱的事情上,祈祷它们真的可以实现。 “姑娘,我们去看看吧?” 我摇头,“不了,我没有什么愿望。” “真的没有吗姑娘?” 温倾城依旧那一双笑眸,却仿佛能洞悉人心。 我坚持说,“没有。” “好吧,既然姑娘不喜欢放花灯那便算了……姑娘你看那边,有卖灯的,我们去看看吧?” “好。”我应说。 人群拥挤,肩碰着肩,我似乎格外被眷顾,没一会儿的时间就被出现在人群外。 我看着离我越来越远的温倾城想,这人满身是毒,也多亏他好心用真气把人群隔开,离了半米远。 正愣神间,手突然被握住,温倾城突然出现在面前。 他还没说话,我就已经不自觉的把手挣开,我及时转移话题,“先生,人太多了,我会丢的。” “小生不会让姑娘走丢的。”他很认真的说。 第二十一章:惊醒 我不以为然。 “给,姑娘把面具带上。” 我接过温倾城手里的面具。 纯白的,面具的脸颊处各有一处印记,花纹奇异却很和谐。 我把它戴上。 温倾城突然来一句,“希望以后能帮到姑娘。” 我讶然问,“什么?” 温倾城微微一笑,“没什么,走吧,小生护着姑娘。” 我来不及拒绝,身体已经被他温暖的身躯包裹,温倾城把我抱在怀里,果然没让我再受到一点儿推挤。 灯会照亮的灯乍一眼看仿佛无数,灯的种类也仿佛无数。 这一路逛下来,竟然十有八九的灯摊里的灯都不带重复,我看得是眼花缭乱。 “就这个吧,姑娘?”温倾城拿起灯杆侧头看我。 他戴着面具,把脸遮得严严实实,我只能看到他含笑的眼眸。 我先为他这与以往不同的感觉愣了一下,之后才注意到他手中的花灯。 是纯白的兔子样式的花灯,做工精致,点燃起的灯火朦朦胧胧,给小白兔照起了光芒。 我接过它,应道,“好。” 温倾城问,“知道小生为什么挑这个花灯吗?” “为什么?” 他凑近低声的说,声音也并没有被喧闹的环境挤得破碎,“因为啊,姑娘像它。” 我默默咽下一口气,“哦。”没事,小白兔多可爱,没什么不好的。 “啊,真巧!我又碰到你了!”一个欢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转头,看到花城一,花云姑娘不在。 “是啊,真巧。”我说。 “花公子要买花灯吗?” 花城一不想理会温倾城,对我说,“小姐要买花灯我送你就好呀!”说完,他兴冲冲的挑选起花灯。 温倾城握起我的手,“既然如此,那麻烦花公子付一下账,这盏花灯就当是你送予小生娘子的,小生先替娘子谢过花公子。” 瞧瞧这话说的,既宣示主权又体现大度。 花城一气得半死,温倾城却已经牵着我的手走进人群,人群熙攘,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哎哎哎!还没付钱呢公子!”店主连忙说。 花城一更是气急,手忙脚乱的付钱,想再追上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啊!气死我了!”他在原地跺脚。 一回头,却见花云在静静的望着他。 花城一顿住脚,有些讪笑,“姐……姐姐。” “别闹了,回去吧。”花云说。 花城一不甘心,“可是那人……” “好了,回去吧,我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 花城一眨眼,“啥?” ―――― 我把已经熄灭的花灯放在桌上,又泡了个澡才躺到床上。 半睡半醒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寒冷,棉被都阻止不了的寒意直往身体里钻。我尽力抱紧自己,觉得自己还在梦中,混混沌沌,梦到许多以前的事情,怎么也醒不过来。 “姑娘……姑娘醒醒……醒醒……” 温暖的手覆上我的脸颊,我像寻到了救星,紧贴着这唯一的热源不放。 “姑娘……” 随着这一声叫唤,在床脚可怜巴巴缩着的小黑也爬了过来,“嘶嘶”叫着,仿佛也在呼唤我。 “姑娘!” 我终于惊醒! 第二十二章:温倾城留下的口信 我喘着气坐起身,背上一直有只手在安抚我,我很快冷静下来。 “姑娘?”询问担忧的语气。 我看向他,“这是毒性发作吗?”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毛病,仿佛整个人坠入了寒冰地狱。 温倾城轻叹口气,“小生也没想到,竟让姑娘受这种罪。” 我抓紧胸口,心悸还存留着。 “不过姑娘放心,毒发的周期不短,不会影响你的正常活动的。”他拿出一个瓶子,“姑娘吃这个。” 我接过来,打开倒在手心里,圆滚滚的一颗药丸。 “吃了吧。” 我没有犹豫,仰头吃进去。 也许是睡觉穿的领子有些低,导致我仰头时锁骨露在外面,温倾城将手放了上去,叹气,“姑娘真的是太瘦了。” 我后退几步躲开。 温倾城也不介意,只说,“剩下的药丸姑娘半个月吃一颗,能防止再次毒发。” 我心里想着这瓶药能够我吃多久。 “好了,小生就不打扰姑娘了。”温倾城站起身,“姑娘早些睡。” “嗯。”我目送温倾城离开。 桌上有一叠典籍,我上前翻了翻,发现是有关于制毒的。 应该是温倾城留下的。 我看着夜色心情复杂。 ―――― 在客栈住了几天,从楼上到楼下的距离时常能“偶遇”花城一,倒是花云没有见过一次,据花城一所说,花云正忙着。 我有点头痛,因为花城一的纠缠不休,更因为温倾城。 ――自从毒发那晚过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掌柜说温倾城留下口信,说是出去几日,让我等候就行。我再一问,得知出去的时间竟然还是那天晚上,要知道我毒发时天色已经很晚。 温倾城这么晚出去又是一去好几天,到底是什么事情使他这么急迫? 不过我急与不急都改变不了什么,我只能静下心来看书,偶尔要将自己想要趁机逃跑的心安抚下来。 “难不成他是在考验我?看我拿到解药会不会直接跑了?”我忧愁的说。 我拿出解药瓶子,在桌上把玩。 “不行,省省吧,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中什么毒,到时候解药要是用光了,我就等死吧。” 小黑黑亮的蛇头疑惑的探着。 我叹口气,“小黑,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但我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不过你前任主人再这样耗下去,我没准真的会疯。” “嘶嘶~” 我思索,“温倾城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呢……” 还在寻思着,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跑进来一个兴冲冲的花城一。 “情情!我给你买了珠花!可好看了!” 我无奈,“说过多少遍了,要敲门,你这样很不好。” 江湖中人就没有敲门的好习惯吗。 花城一将怀里一堆东西放在桌上,重重坐在椅子上,“这不重要啦!呐!这是糖葫芦,你拿着!” 我接过来,“谢谢了。” “不谢不谢,你快看看你喜欢哪一个!我觉得吧……这个不错,你带着肯定好看……这个也可以……哈哈哈哈感觉都很适合情情呀!” 我抱着他塞过来的一堆珠花,“……” 第二十三章:回来了 “我不用这些,你不用给我买……” “唉呀!女孩子怎么能不用珠花呀!戴在头上多好看吶!” 我塞回去给他,“那你自己戴吧,你戴也好看。” 花城一眨眼。 我甘拜下风,随手抽了一支简约的流苏头饰。 花城一兴冲冲的,“来!我来帮情情戴!” 我任由他在我头上动作,无奈说,“叫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叫情情好不好?” “情情多好听呀!既亲近又有深度!” 我倒是没看出深度在哪里,只觉得被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啦!”花城一松手,愣了一下捧脸,“世上怎么会有情情这么好看的姑娘的?” 我,“……”我起身,头上流苏随着晃了晃,“戴好了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我可以不出去吗?” “……你说呢?” 花城一离开之后我把头饰拿在手里把玩,小黑顺着手臂爬到手上,“花城一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我寻思着。 第二天无所事事,第三天依旧如此,第四天花城一来找我出去逛街,我就答应了。 一路上花城一很热情的想要买东西,我都一一摇头。 我不会跑,但总是待在客栈等温倾城,会让我觉得无聊,像一只被束缚住,无法挣脱牢笼的可怜小鸟。 经过成衣铺时架不住花城一的一再恳求,我还是跟着他进去了。 我目光突然停留在一个地方,花城一注意到了,有些不高兴,撅着嘴说,“情情你要给那个男人买衣服啊?” 我摇头,想了想问,“我可以要一件男装吗?” 花城一明白了,恍然大悟道,“是你要穿啊!”他奇怪,“可是情情你穿这个做什么啊?” 我看向他。 …… 我回去之后把买衣服的钱给了花城一,这是温倾城给我留下的,也幸亏他留了,要不然客栈肯定是不能住,得被扫地出门了。 那之后花城一变着法的想让我陪他出去玩,我一般都拒绝,只有几次他说得多了,我才跟着出去。 我拒绝不是我不想出去,而是防止温倾城知道我的目的。温倾城不在,可是谁知道他会不会让人留意我的一举一动呢。 我悄悄收集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认为是足够隐蔽的。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温倾城留下的书籍,我想我身上需要有防身的东西,所以我开始尝试制作……制作毒。 我把视线从书籍上收回来,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 “快看完了吧?” 我转身,“你回来了?” 窗外有光,窗前的男人背着光微笑看我。 “是啊,姑娘。好久不见呀。” “你去哪了?”我忍不住问。 温倾城果然如我所预料的没有回答,“姑娘还没回答小生的问题呢?” 我点头,“嗯,大概看完了。” 温倾城上前一步,瞬间拉近我与他的距离,他轻轻将我额角的乱发理好,“小生突然感到安心。” 温倾城的手还没有放下来。 “……为什么?” “因为终于见到姑娘了,嗯……让小生想想……快一个月了,我们分开快一个月了。” 第二十四章:进入安王府 我想他说得就像分开许久不见的情侣似的,可事实上我身上的毒就是他下的,他也并不是抱着好心眼留着我在身边的。 温倾城文绉绉,看似温文尔雅好脾气,但心里的狠绝怕是谁也赶不上。 我突然僵住,因为温倾城的手顺着我的额头滑到唇上。 “姑娘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别又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毒在我身上。 “没什么。” 温倾城放下手,眯着眼睛说,“姑娘愿意帮忙吗?” “帮什么忙?” “小生会安排姑娘进入安王府,至于具体需要做什么,后续小生会与你讲的。” 我想终于来了,温倾城留我在身边的目的。 “姑娘可愿意?” 我说,“可以不愿意吗?” “有点不行呢。” 我妥协,“我愿意。” “真是听话的好姑娘。”温倾城握住我的肩膀,“姑娘现在只要谨记一件事便可以。” “什么事?” “在安王府中站稳脚跟,若是能让安王喜欢上你那便更好了。” 这有点高看我了,我从来不认为我身上有哪一点值得别人喜欢,更何况是安王这样的人物。 “唉,怎么办呢,姑娘这样离我而去,小生也真是舍不得。” 我看着他。 温倾城轻轻捂住我的眼,凑近对我说,“别这样看我,小生会改变主意的。” 我闭眼,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加油吧,萧情……未来的路任重而道远。 ―――― 我以为温倾城的安排我进安王府不说是冒充显贵身份进去,那么至少也是什么中层人物,结果还是我想太多,只是二十名刚入府中的奴婢之一。 “我是这安王府中的管家周名,我也不与你们多说什么,自会有管教嬷嬷教导你们规矩。 不过在此,我还是要多提一句,今日得老夫人垂怜,你们才会出现在这安王府中。之后啊,更是会从你们之中挑选出一个丫鬟在安王房中伺候,你们可要警醒些,凡事保持多看、多听、多做的态度。不该多看、多听、多做的事就安分些,如此你们才能在这府中待得长久,你们可听明白了?” 众人行礼,“明白了,周管家。” 周管家没有多停留,说完便离开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临走前特意瞥了我一眼。 我随着人流往一处院中行走,总算明白温倾城为何会让我成为一个新进入府中的丫鬟。 说是让我获得安王的喜欢,结果竟是从安王的通房丫鬟开始…… 我无言。 &##& 管教嬷嬷能成为管教嬷嬷果真不是吃素的,不仅专业而且非常严厉,布满岁月的脸上总是板着,每一个步伐每一个礼数都没有半点的偏差,像是粘贴复制出来的。 我包括我的所有丫鬟学习了一天的站立、坐姿、躺姿……在好不容易可以吃饭时,管教嬷嬷又出来教导用饭的礼仪规矩,导致最后将将吃了半饱便了事。 管教嬷嬷还说:从今日起你们只能吃个五分饱或是七分饱,这样身体才不会有过多的浊气,才能更好的伺候安王殿下。 我只能抱着满腔的吐槽无处安放。 第二十五章:小黑丢了? 就在这样一板一眼的生活中,我进入安王府中不知不觉已经十天了,不仅连安王的影子都没见着,我更是瘦得脸颊没肉。 管教嬷嬷倒是极为满意,不住点头,更是罕见露出了笑容,“甚好甚好,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无,这样的风情正正好。” 我抿唇。 管教嬷嬷眼睛放光,又有些惋惜,“这些丫鬟中就属你的姿容最过。要以嬷嬷多年的经验说,进入安王府中的机会非你莫属,只是现在还需要走个过场便是,可惜的是啊……” 我虚心请教,“多谢嬷嬷夸赞,只是可惜的是何事?” 管教嬷嬷轻戳了下我的额头,“可惜的是你这个性格,你自己心里应当也有点计较,太不争在这府中可是件坏事。”她有点怒其不争。 我想我挺争的,毕竟我也很想拿到解药,也很想远离温倾城,我还没真正认识过这个世界的风光。 管教嬷嬷那双浑浊的眼仿佛能看透世事,她最后只是摇头,叹了口气说,“你看着吧……” 我从管教嬷嬷那里离开,在路上顺便把怀中不安分的黑亮蛇头给摁了回去,小声安抚,“别闹,还在外面呢。” 小黑安分了。 路过一片花丛时,我还是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伸出手臂,让小黑顺着手臂滑了下来。 小黑在花丛中蜿蜒滑行,嘶嘶吐着舌极为开心的样子。 我蹲下来叹口气,“小黑啊,我知道有些对不起你,但是我刚到一个新环境,没法把你放出来,现在给你一盏茶的时间透透气,你好好珍惜呀。” “嘶嘶~” 我叮嘱,“等会儿你还要到我怀里的,别把自己搞脏了。” “嘶嘶~” 小黑闻闻这闻闻那的,我看着它开心的样子我心情也就放松下来。 小黑突然转身滑行到花丛深处,我正奇怪,身后就有了喊声,“萧情!” 我心一跳,站起身看过去。 来人叫安小果,是二十个备选通房丫鬟之一。 “真是你呢萧情,你在这做什么呢?”安小果拍着胸走过来,“老远就看见一个人蹲这吓死我了!” “我看花呢……” “看花?”安小果往我身后看一眼,撇了撇嘴,“这花有什么好看的?哎,”她悄悄说,“我跟你说啊,安王殿下的私人花园里面的花才多呢,听说特好看,全是世间仅有的!” 我干巴巴的点头哦了一声,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安小果啧了一声,“真是无趣,”她双手握拳,眼含期待。“不过只要成为安王殿下的女人,有什么是见不着,拥有不到的?” 我点头,至少花是能见到的。 安小果转了转眼珠,放下手问,“你刚从管教嬷嬷那里出来的?” 我点头,“嗯。” “那她老人家心情怎么样啊?” 我回想,“嗯……挺不错的。”她还笑了。 安小果笑,“那就行,”她看了看我,清了清嗓子,“咳咳,没事就早点回去吧,记得给我留门啊!” 我点头。 等安小果走后,我小声叫了几声小黑,等了片刻并没有回应。 我看一眼花丛有些无奈。 小黑不会是丢了吧? 第二十六章:安王本王 没办法,我只能拨开一片片花丛去找小黑的踪影,试图循着它滑过的痕迹去找它。 遗憾的是,并没有痕迹,我只能开始盲找。 “小黑?”我低声喊。 “悉悉索索……”不知道走到哪里,我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动静,我盯着那里犹豫了一会儿,小心走上前去。 我拨开花丛。 悉悉索索的动静声随着我这个动作越发清晰。 我捂住口鼻,没摸到鼻血让我感到庆幸。 眼前是一副美男出浴图。 黑色长发的男子光洁的后背散发着热气,热气袅袅的温泉使眼前变得模糊,却依然遮挡不住男子回眸而来的双眼与蒸得粉红俊俏的脸庞。 “谁?”男子轻斥,声音沙哑。 我变成双手覆住口鼻,就保持弯着腰的姿势往后退了几步,像是生怕鼻血顺流而下。 “抱歉抱歉,您继续,我不打扰了……” “站住!” 就在我转身要走时毫不意外的被叫住,我欲哭无泪。 身后淅淅沥沥的水声,我辨认出这是男子出水了。 我越发想逃离,就在我想不顾男子话语直接跑走的时候,身后已经传来脚步声。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身后美男说。 我不敢回头,怕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同时我也不敢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摇头,“我不知道……” 美男子气笑了,“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怎就敢做不敢当?” “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是大丈夫,怎就不能敢做不敢当?” 美男子许久无声,我就想赶紧离开,结果下一秒就撞上犹带着水汽的硬邦邦的胸膛上。 我把痛呼声咽下,腾出一只手揉我发痛的额角。 美男子眼眸微动,上手将我捂住鼻子的手拉开,语带嘲讽,“你倒是挺忙?” 我仰起头来。 美男子一愣。 我的眼眸湿漉漉的,那是因为被撞疼,我的鼻间还有一道血痕,那是受到的视觉冲击太大,我知道这样的我肯定让美男子气得吐血。 美男子却觉得这样的我很容易让人升起想要欺负糟蹋的心。 “做什么这么可怜?被你占了便宜本王还未说话,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我第一反应想我才不委屈也并没有装可怜,第二反应才注意到那个自称。 我惊吓得不轻,问,“你是安王殿下?” 美男子说,“我自认这府中没有狗胆大到敢来冒充本王的人。” 我手背抹了把鼻尖,利索的跪下,“见过安王殿下,奴婢不小心冲撞了您,还望安王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奴婢!” 安王又被气笑,“合着好话坏话皆让你说尽了?本王可不是什么大丈夫,没有大度可以饶得了你这小人!” 我想安王这是被气得不轻了,这下可凉凉,温倾城还说让我进府获得安王的欢喜,如今好不容易见上面了却惹着安王,欢喜见不着影不说,现在还得担心小命不保。 我战战兢兢,“那安王殿下想要怎样便给个痛快话,合着奴婢也只有一条命能让您平息点怒火。” 安王,“……” 第二十七章:吃相难看 安王今天可算长了见识,这小奴婢竟还破罐子破摔了? 安王问我,“你究竟是哪个院里伺候的?” 我迫于他的压力之下说,“奴婢原本有很大机会成为您的通房丫鬟。” 安王先是一愣,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神情冷了下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谁带你来的?” 我抬眸看他一眼又垂眸,“殿下觉得能有谁带奴婢来?” 安王没有了耐心,“劝你不要跟本王打哑迷,少耍花样,问你什么你就如实说,否则下场绝对不好过!” 我说,“原本如果机会有十成奴婢能有八成的几率伺候您,如今一偷看您洗澡,奴婢一成几率没有不说,还得担心自己要去见阎王,可惜管教嬷嬷近日来对我的调教尽是白费。” 安王绷不住脸,“你这丫鬟倒是有趣,不担忧自己生死却可惜管教嬷嬷的心思白费,真傻还是假傻?” 我捏捏自己没什么肉的脸颊,“管教嬷嬷对奴婢尽心,将奴婢调教成安王殿下您喜欢的样子,奴婢当然可惜管教嬷嬷的心思白费。” 安王看着手痒,上手捏住我另一边脸颊,凑近仔细看了看,蓦地一笑,“本王倒是看不出你这小丫鬟的性格哪里讨本王欢喜……不过管教嬷嬷指的让本王欢喜……该不会是你的身子吧……” 我睁大眼,想后退时却被一把揽住腰肢,“你跑什么呀?”下一秒被人拦腰抱起,安王抱着我走入温泉水中。 温泉温度适中,换个情景我想我会相当享受,现在却惶恐不已,尽力拍打那如铁般的手臂,却是车水杯薪。 “安王殿下您要做什么!” 安王抚摸我的脸颊,眼神危险,“小丫鬟,你这不是废话吗?横竖你总该是我的通房丫鬟,本王先行享用也无错……” 我感到安王冰凉的唇压了下来,我僵着身子,用力的挣扎起来,“不……唔……”我终于推开他,不留神却把下意识的一巴掌挥了出去,我愣住。 安王舔唇,指尖触到隐隐作痛的脸颊,侧头看我,“欲擒故纵?” 他看上去没有多生气的样子,但是我毫不认为我之后的下场会好到哪去。 我把手负在身后,想要息事宁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安王殿下……” 我浑身湿漉漉,刚才挣扎时候的水珠四溅也沾到了发丝上、脸颊上。 大概美人就是会让人多了点容忍度,更何况还是狼狈的美人,更让人怜惜。 安王说,“从来没有人打过本王,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 我咬唇,“管教嬷嬷要是知道奴婢失了贞洁会杀了奴婢的……” “本王要了你的,她可敢说出半句不是?” “嬷嬷只会半信半疑,安王殿下您日理万机,事后不一定会记得起奴婢,奴婢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赌……”眼见安王又要不开心,我狠狠心说,“横竖奴婢早晚是殿下的,殿下何苦饥不择食,平白失了吃相,让人觉得难看得紧!” 安王放下手,“……” 第二十八章:溜了溜了 “你这小丫鬟倒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真认为本王好脾气?” 我倔强的一扬下巴,“那安王殿下觉得奴婢可有说错?还是男人刚洗完澡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以至于随便草丛拉个人就要办事,甚至只要是个女人最好,不是女人也没关系?!” 这回安王是真的笑了,“你是真认为本王不敢杀你啊?” 我退后半步,带起水声激荡。 “知道怕啊?”安王跟着前进半步,两人之间完全贴合,没有半分间隙。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我睁大眼。 “本王是饥不择食了一些,”安王朝下瞥了一眼,“这么发育不良,本王方才都是怎么啃得下去的?光论贴着的感觉还远远比不上本王……可能也就软了一些。” 我,“……” 这是侮辱,赤果果的。 “你方才还说管教嬷嬷费心将你调教成本王喜欢的,可一来这性格不讨喜,二来身子又不能让本王满意,看来管教嬷嬷不只是嘴上夸大其词,这办事能力也不怎么样。也不知……是怎么在这府中待下来的。” 我低头想了想,在水下踮起脚尖凑近安王的脸,“奴婢想,管教嬷嬷对奴婢寄予厚望,可能仅仅只是这一张脸,奴婢别的都不怎么样,唯有这张脸遭上天垂怜,长得可堪一观,瞧,安王殿下您不就挺是喜欢?” 安王可能没想到我的胆子骤然变大,竟是愣住。 我趁机爬上岸,很是笨手笨脚的捡起刚刚挣扎掉落下的一只鞋子,脆声说,“安王殿下喜欢我这张脸就把奴婢收做通房丫鬟便行,到时候奴婢任凭殿下如何处置,如今无事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再见!”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安王侧眼,过了一会儿温泉边上才回荡出笑意。 “行,那本王就等着随意‘处置’你这个小丫鬟的时候!” 我穿上鞋子时还在角落里待了一会儿,虽然白日的温度将将炎热,但短时间内还是赶不走衣服上湿意,所幸今日这身外披算是薄纱,至于里衣差不多半干便已经快看不出来。于是我才终于放心的原路返回。 心里记下路线,想着下次再也不要来这碰雷。 小黑还是没找到,我出来的时候却已经足够久,已经没办法耽搁,只好先行回去。 回去的时候遇到安小果,安小果满是诧异,“萧情?你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我扯谎,“路上遇到一个管事,他见我闲着就让我去把地扫了。” 安小果难以理解,“你没跟他说你的身份啊?扫地这事轮得着你来吗?” “我想着扫地要不了多少时候,弄完再回来也不耽搁事来着……” 安小果笑话我傻,“行了吧,你就一直这样憨下去吧!” 安小果出去了,我松口气,在衣柜里找了衣服换下,随手把衣服搓洗之后晾晒好上床准备睡个午觉。 正午小睡是管事嬷嬷容许的,说是女儿家的颜色会红润些。 刚进被窝我就察觉出小黑的存在,我这下觉得心中大石落下,“你自己回来的啊?你也不怕被别人发现给炖成蛇羹?下次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啊……” “嘶嘶~” “……” 第二十九章:老夫人召见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一位颇为体面的丫鬟站在院外,管事嬷嬷朝我一笑,“去吧,萧情。” 这是管事嬷嬷的第二笑。 我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顶着安小果一行人诧异的目光走出院外。 衣着体面的丫鬟没有多说什么,看我一眼就转身在前领路,我跟在后面。 “我叫春香,你知道就好。” 路上那寡言的丫鬟终于开口。 我眨眼,说,“奴婢叫萧情。” 春香没有再开口,只是在前面领路,步伐细碎但是速度极快,行走间的裙摆几乎不动。 这是学规矩学得到家的典范。 我尽力也像她这般,保证跟得上的前提走路也稳当些。 行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周遭所经过的陈设也逐渐低调高雅,终于,春香立住了,我抬头。 “高竹堂。”我心里默念院名。 “春香姐姐,便是这位啊?”院口俏生生的丫鬟好奇说。 春香说,“你不需要打听这些,我还需去给老夫人沏茶,你将她带去见老夫人罢。” 丫鬟瘪瘪嘴却不敢说什么,矮了矮身子道“是。” 春香走后,丫鬟就悄悄对我说,“我叫香邻,是二等丫鬟,春香姐姐是老夫人跟前的贴身丫鬟,颇得老夫人信任,另还有个贴身丫鬟唤做秋栀,正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着呢。” 我福了福身子说,“奴婢叫萧情。” 香邻对我友好一笑之后也就不再开口,带我迈入院中。 到一处屋前香邻顿住脚步,“你稍等一下啊。”说完小心掀开门帘进去。 我低眉等着。 过了一小会儿,香邻出来,低声说,“放心吧,不用紧张,老夫人挺和善的。” 我抿唇一笑。 “好了,你自己进去吧,没有事情,二等丫鬟也不能擅自入老夫人屋中的。” 我谢过香邻,“香邻姐姐慢走。” 香邻吐吐舌,“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妹妹啦!”说完就走了。 我收起讶异的表情深呼吸一口气,确定自己着装没有问题后便也像刚刚香邻那样小心挑帘而入。 进屋后我不敢乱看,走到位置便对着那高堂上的人一拜,“老夫人好。” 这屋子里的灯光有些幽暗,气氛却并不沉闷,只是此时的我心情会比较紧张就是了。 来府里的时日也久,对于目标安王与老夫人的状况是知道得八九不离十。 全吾国的安王殿下二十有一,是当今的三皇子,成人礼后便被当今圣上赐名“安”字,并伴有府宅几座与无数赏赐。 再说起这老夫人,也是会有人奇怪,毕竟如若是安王的长辈,那合该住在宫中才是,又怎会在王府里只区区被称做老夫人? 说来也是简单,这安王啊,并不是当今的亲生子,但身上流着的又的确是实打实的皇室血脉。 这又不得不说起当今圣上继承皇位之前了。 原先的皇帝是当今圣上的皇兄,仁厚亲德,被世人称康亲皇帝。后因金人来犯,康亲皇帝几次御驾亲征。康亲皇帝也是有一身本事的,文武双全,能在后方指挥也能亲自上阵杀敌。有这样智勇双全、睿智又果断的皇帝在,很快全吾国就打了胜仗击退金人。 偏偏变故就在此刻滋生。 最后一波金人顽强抵抗时,皇帝再一次选择御驾亲征准备由他来宣告战斗的结束。可不曾想,竟被杀红眼满怀怨恨的金人给暗算了,皇帝当时便中了毒箭,只能卧病在床,最后都是被抬回皇宫的。那毒剧毒无比,寻遍天下名医也未有治成。 皇帝虚弱叹声天意难违,也是位英杰,并未因为自己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病入膏肓而有过多幺蛾子出现,自己提前便拟了份圣旨。他中毒的半个月后也无奈撒手人寰。身亡之后,这份圣旨也公之于众。 最主要的内容大概两点,一便是当今圣上即位,二便是希望当今圣上善待他唯一的子嗣安王。 两兄弟可没有皇室无亲缘的说法,自小到大便是兄友弟恭,康亲皇帝相信当今圣上的才干,当今圣上崇敬康亲皇帝的英勇,对于皇帝的话自然无有不从,对安王那是掏心掏肺的好。 只是可惜了那智勇双全的康亲皇帝,一身热血还未撒尽,便英魂勇逝。 话说回来,老夫人的身份那便很容易猜得出了。 那是前任皇帝的生母,如今的端秀皇太后啊! 当今圣上曾多次挽留过,但端秀皇太后还是选择来陪伴安王。 这要是有人说礼法不合?嘿!还真没人敢说半个字! 当今圣上都百依百顺,这朝堂百官还敢说什么? 端秀皇太后出身不是最好,正七品小官的女儿,入宫选秀成为先王的女人,后经历了十二年的时光便从常在爬到皇后的位置,更是给先王诞下最后成为康亲皇帝的子嗣,这要说手段不简单吧?可人家端秀太后不在乎世间的礼法规矩,从宫中的皇太后成为安王府中老夫人的称谓就可以看出一二。 “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眼睛却还垂着并未直视座上之人。 主子可以随意打量你,但一个丫鬟就要有自知之明,直视主子的脸可是不敬的冲撞。 只是这么垂下眼,我的视线刚好落在座上之人的手上。 这双手保养得宜,手持佛串,慢条斯理的拨动着一颗颗浑圆的佛珠。 我这时才明白屋中缠绕的气味是檀木香。 原来老夫人信佛。 “几岁啦?” 我恭敬回答,“回老夫人,奴婢今年十八正好。” 座上之人轻轻嗯了声,“是正好,年龄大点稳重些。” 我低头作恭敬状。 “没让你低头,抬起头来。” 我告罪,“老夫人恕罪。”说着又抬起头。 “你总这样我看不清楚,你抬起眼来。” 我说,“奴婢不敢。” 一个声音插入,声音悦耳,主要语调放得极为适中,让人舒适,“老夫人让你抬起眼睛你便抬起眼睛便是。” 我想这应该是方才香邻所说老夫人的另一个贴身丫鬟秋栀了。 “是。”我应一声,抬起眼。 老夫人古井无波的神情好像起了一丝波澜。 第三十章:葡萄皮真酸 我这才看到老夫人的全貌,老夫人果真保养得宜,看上去竟只有四十岁左右,看得出年轻时候的倾城美貌。最吸引人的,还是老夫人周身古井无波的气质,像一瓶沉淀下去的百年老酒。 “你倒是生了一双好眼睛。” 老夫人方才先看我的容貌,只是觉得好看前面需加个极致,后来看到我的眼睛,她才知晓美人在骨也在皮的韵味在哪里。 这眼睛生得极好,难怪她那孙子看上了。 “谢老夫人夸赞。” 老夫人摆手,“你不用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低头盯着地面。 这时外面有了动静,却是春香沏茶回来了。 我余光看着春香步伐稳健的从身边走过,空气中茶叶香一晃而过。 “哗哗哗……”是茶水倒入茶盏的声音,应该极为讲究,听这倒水的声音都仿佛有特殊的规律。 茶毕,“老夫人请用茶。” 空气中茶香四溢,久留鼻尖不去。 茶盏碰撞的声音,老夫人无声喝完水又是茶盏放到桌面的声音。 我眼观鼻鼻观心的等了一会儿,老夫人才慢腾腾的开口,“你这丫头倒是沉得住气。” 我头更低了。 老夫人好像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随后我听到佛珠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 “管事嬷嬷倒是挺看重你,认为你脾性稳重颜色又好,我却不想着是你,认为你颜色太过,性子太钝。” 我想进府这些日子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老夫人的眼下了。 老夫人继续说,“没料想安王向我讨要你去他房中……你知道你进府是做什么的罢?” “回老夫人,奴婢从进入府中就知道奴婢有二十分之一的几率伺候安王殿下。” “这下是板上钉钉的了。” 我咬唇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刚要叩谢,老夫人制止,“等我说完。” “是,老夫人。” “我原本不爱理一个大小伙的房中事,但二十好几的男人还不知事也实在不像话,我当是我这个长辈疏忽,却不曾想是安王不愿……如今他愿了,即使不太满意你我也只会同意。” 这意思是……安王未经世事?我寻思着倒是不太像,他那天在温泉边可挺娴熟的。 “不用我多说,你自己知道怎么办罢?” “回老夫人,奴婢知道的。” 老夫人揉揉眉心,秋栀见此上前给她按摩太阳穴。 “老夫人许是又头疼了,可要睡一会儿?” 老夫人站起身,“也罢,你这小丫头自己寻思着吧,有事可以来找春香,没事也不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让我知道就自请离去吧。” “奴婢知晓的,老夫人。” “午间你就收拾行李搬去吧,缺少什么春香会让周名替你置办,你跟了安王,以后就少与男子接触。” “……奴婢遵命。” “春香,送她出去。” “是,老夫人。” 我终于从地上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才跟在春香身后出去。 春香只送到院门口,“自己去收拾行李吧,老夫人说午间,你自己就要知晓事情越快办完越好,到时会有人领你去安王院中的。” 我应是,“春香姐姐不用管我,尽去忙吧。” 春香转身走了。 这回院中守门的小丫鬟不是香邻,估计是换班了,我稍微捶捶自己酸疼的膝盖,也就离开这了。 ―――― 回去之后我便收拾行李。 往外一瞥时看到窗外聚集了很多丫鬟观看。 我无奈,自己身后也有一个安小果呢,坐在床上也是直盯着我。 安小果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到底做什么了?凭啥安王殿下跟老夫人开口要你了?你什么时候与安王见的面?我跟你住的一屋,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这话说的,好像我与安王背着她偷情似的。 深宅大院这种不算秘密的消息传得比什么都快,可能我刚回到院中,这些丫鬟已经口口相传,都知道这事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上次回来的路上好像是有路过一个衣着华贵的人。” 安小果说,“那他怎么知道你是谁?你告诉他了?都衣着华贵了你怎么能不知道他是谁?” “他问我哪个院的,我以为他是哪个管事,我也就告诉他了。至于衣着,我认为管事们的衣着都很华贵。” 我想我说谎话已是驾轻就熟了,都是与温倾城在一起的时候被锻炼出来的。 要问是怎么锻炼,具体参考给地主带来祸事跟我学骑马的事情吧。 “这么没眼力见儿安王也能看上你?”这话已经有点刻薄了。 在安小果眼中,我大概是又愣又呆又没见识的土包子,也就张脸能看,空是个花瓶罢了,凭什么我就能成为安王的通房? 安小果失去平衡心,她不认为有哪点比我差,凭什么啊? 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安小果现在脑中满是嫉恨。 凭什么啊? 凭什么你得到了我得不到的啊?我哪点不比你好啊? 我停住手中动作,回头看安小果,安小果才发现她不知不觉把脑中所想给说出来了。 安小果也不后悔,反而挺了挺胸膛给自己底气。 我觑了眼安小果鼓鼓囊囊的胸前,忧伤的叹了口气,“是啊,你哪点不比我好啊?我也不知道,你得去问安王殿下才行。” 安小果只觉得:气煞我也,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 我有点无辜,我没认为我说的哪里有毛病。 窗外已经窃窃私语起来了。 “还真没看出萧情是这种人,平时看她不闷不响的,结果竟是扮猪吃老虎!” “我就说她怎么可能单纯,就你们说她愣,你看管事嬷嬷那么严厉的一个人凭什么就喜欢萧情啊?还不是她使了手段?” “我说啊,萧情才是我们驱八匹马都追不上的典范呢!我们还啥也没干呢就出局了!” “就是啊……” “……” “……” “萧情?”这么一片嘈杂声中,传来一声呼唤,“你们聚在这里干嘛呢?萧情在这是不是啊?萧情――” “你看,有人来接她……” “还用得着人来接?要是我我自己去都行,娇气!” “……” “我说你们一个个嘴怎么这么臭呢?闭上嘴好吗?小心我去老夫人那里告你们一笔!” 众人皆噤声了。 我拿好行李出去。 “萧情!这!”来人朝我挥手。 第三十一章:学茶 “香邻姐……香邻妹妹?”我有些讶异,没想到春香说的有人领路竟是香邻。 香邻甜甜应了一声跑过来抱我的手臂,“就喜欢别人叫我妹妹!” “香邻……妹妹,你这是要将萧情领到哪去?是不是就是安王殿下房间里的耳房?”安小果也从房间出来了。 香邻嫌弃,“谁让你叫我妹妹的?我好歹是老太太院里的二等丫鬟,你谁啊你?再说,安王殿下可舍不得让萧情姐姐住耳房呢!” 这下那些原本有希望成为安王通房的人更是不甘了,都是萧情夺走了她们的机会! “你们还是安分点吧!通房做不成,谁知道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啊?这些日子王府怕是白养你们了!驱赶你们怕都……” 我扯了扯香邻,往前稍微一鞠躬,“大家有机会再见,这些日子我们也算是共患难过来的,你们都比我优秀,相信以后你们留在王府也能尽职尽责伺候主子,前途也是一片光明的……反倒是我,有了我一个开头,安王以后就会有很多个妾侍,到时候我又算什么呢?所以你们不用挂怀现在唯独是我。 老夫人慈悲,不会将你们发落回家的,祝你们过得好,也希望你们祝我结局能不那么凄凉些。” 这么一席话下来,刚才还说风凉话的就挂不住脸了,毕竟萧情态度这样认真,祝福这样真诚,谁还愿意恶语相向?再说萧情说得也没错,一个通房,以后妻妾有了,哪还有萧情的什么事! 一时间她们态度倒是好些了。 安小果撇撇嘴,“替我多看看安王殿下院中的花吧。” 我笑,“那自然的。” 香邻撇嘴,对我这一席话不以为然,转头刚想催促离开,一眼就看到门口站立着的高大男人,顿时吓得一激灵,利索的跪下磕头,“安王殿下好!” 这一声惹得院中的人都往这边看,萧情一眼就看到男人脸上玩味的神情,倒是一抿唇,随着惶恐的众人跪下。 “叩见安王殿下!” 众人额头贴着地好一会儿,安王才慢慢渡步进来,随意看眼周遭简陋的环境,这才将视线投向那跪倒的身影。 “你们倒是聊得挺欢,本王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吵闹声。” 这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让地上跪倒的众人诚惶诚恐。 “吵到安王殿下,奴婢们该死!” “吵到安王殿下,奴婢们该死!” “吵到……”七零八落的告罪声听得安王心烦,“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众人愣是没敢动,萧情直起腰来才看到这情境,表情愣神,反应过来额头才又贴到地上。 这可尴尬了……我懊恼。 安王觉得可乐,又催促,“赶紧起来!难不成还要本王说第二次吗?” 众人这才起身,刚才那提前要起身的人还学乖似的,看到不少人站起来才动了身子。 安王乐不可支。 “行了行了!本王那通房丫鬟在何处?”他明知故问。 萧情就站出来,“回安王殿下的话,奴婢在这儿。” “本王心中良善,便领你回院中,你随本王来便是……”安王展扇扇风,旁边有手下展福为他遮阳,他的神情漫不经心,“至于本王的通房丫鬟,还是住在本王的耳房比较合适,那里暖和些。” 我,“……” ―――――――― 安王果然将我安置在了耳房中,离他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安王发出只要一丝动静,我都能察觉并及时照顾。 耳房是另外开辟的一个小空间,由于安王府财大气粗,所以也不是寻常人家似的简陋昏暗,虽然不是多富贵,但好歹与寻常百姓的屋中差不了多少。 安王可不进这种地方,说了句展福你安置她,之后斜瞥我一眼就进了书房。 展福双手在腹前,老神在在的说,“茶水壶我会让人添置在屋中,夜里安王需要茶水自己便机灵些,端给殿下的茶水不可太烫,也不可太凉,温中微烫最是适宜……” 我思考温中微烫是怎样的温度,展福已经继续说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说到最后,他抵拳轻咳两声,说,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你能成为安王殿下的通房丫鬟便是祖上积的福德。通房丫鬟该尽的责任你可不能疏怠半分,只要记着让安王殿下开心快乐这点,你就能在这府中过得舒心。只要你尽了本分。这老夫人跟殿下可都不会亏你半分……你可还有疑问?” 我默默放下举起的手,“可要现在安置茶水壶?奴婢现在掌握好茶水的分寸便去给安王献茶。” 展福讶异这个新晋通房丫鬟的积极,虽然奇怪,但还是异常欣慰的,他满意的点点头,“你有这想法可是极好的。安王殿下向来不爱女人近身,所以身侧也只有我们这些粗鄙的男人,我这便教你泡茶,你只管学着便是。” 安王殿下身边竟然连个婢女都没有?我收起惊讶垂眉应是。 难怪一心向佛的老夫人沉不住气,安王竟是清心寡欲到这个地步,只是那日……还是只是他逗我玩的?我暗地里咬牙,果真恶趣味到极点。 看来安王是真的不近女色,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松了口气,不用费心思去躲过我不愿做的事,才是最好。 区区一个泡茶,没想到也是难如登天,茶盏事先需要在滚烫的水里过三遍,等它洁净完成才可继续接下去的流程;放多少茶叶有一定量;用来泡茶的水是清晨采集的第一批露珠;泡茶用的水温度又有讲究,必须极烫,才能将茶叶泡开;水倒入茶盏也有讲究,需一停一顿一放一注再停手,这样才能将茶香味发挥出来。 我寻思着可能跟春香为老夫人泡茶时的声音差不了多少。 我不懂就问,“展福大哥,为何奴婢去老夫人屋中时,春香姐姐是直接在老夫人面前泡的茶水?” 展福果然也回答了我,只是面有难色,“老夫人喜极为滚烫的茶水,为避免茶凉,便直接在老夫人屋中泡上,老夫人现喝茶水便凉不了几许。” 我到底忍不住说,“这样对身体不太好。” “老夫人爱便没人可阻拦,安王殿下也不行……罢了,不说这些,你可学得如何?” 我说,“奴婢不好口说,还是实践一遍与展福大哥瞧吧?” “如此是极好。” 第三十二章:怒 我自认算不上愚笨,于茶水一道也就实践两遍便出了师。 我端着我泡成的茶水跟在展福身后行走,展福走到书房前顿住脚步,敲门轻声说,“殿下,茶水来了。” “进。”安王的声音。 展福开门对着里面行礼,朝我使了使眼色。 我深吸一口气渡步进去,端着茶盘神情恭敬的行礼,“安王殿下好。” 听闻这声安王才抬眼,瞥了我一眼说,“你怎么来了?” 展福代为回答,“萧情姑娘泡了茶水来予殿下。” 安王长“哦”一声,“这样啊……”向身边伺候的人一扬下巴,“你们都先下去吧。” 磨墨的手下展喜停下手中动作,答应一声与展福一起出去了。 临走前展福倒是看了我一眼,像是让我好好伺候。 安王嘱咐完就继续沉浸在书上,像是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存在。 我硬着头皮走上前,将茶盏轻轻放下,道,“殿下请用茶。” 安王放下书,拿起茶盏优雅嗟了一口,皱眉放下,“凉了!” 我收拾茶盏,低眉说,“请殿下恕罪,奴婢再去准备。” 安王嗯了一声,边看书边漫不经心的说,“初来乍到,本王就不追究你的过失了,你去吧。” “是。” 当我敲门再进来后,看到安王在提笔写字,我将茶盏放下,“殿下请用茶。” 安王却是头也不抬的说,“给本王磨墨。” 我依言执起墨。 安王余光看到我的动作,问道,“以前学过?” “回安王殿下,倒是不曾学过,不过方才展福大哥提起过。” 展福大哥?安王微皱眉又说,“他提过几句你就敢为本王磨墨?胆子倒是不小!” 这不是你让我磨的吗? 我面上诚惶诚恐说,“如若殿下嫌奴婢磨得不好,奴婢便出去唤人,只求殿下不要怪罪。” 安王摆摆手,“罢了罢了,磨墨尚可。” 那是因为爸爸一手毛笔字写得好,常常为别人写春联赚钱,我当然也为他磨过墨,次数多了也就知道怎么磨墨最好。 想到爸爸,我垂下眉。 安王说,“你现在真是无趣,昨日胆子不是很大?现在动不动就是告罪声。” “安王殿下出身高贵,一句话便可让奴婢没了性命,奴婢自然不敢冲撞于您。” 安王忽而一笑,放下笔说,“也是,如今你可是本王的通房丫鬟,作为通房,应该不用本王教你,你自己履行通房丫鬟的义务吧。” 这是赤果果的为难,就照安王二十一年清心寡欲的生活,我就不信他真要对我做什么,左不过是让我难堪。 我说,“今早老夫人让奴婢好好伺候殿下,奴婢当然无有不从,但是这是书房重地,圣贤之书随处可见,奴婢不敢造次,就怕老夫人怪罪下来。” 安王似笑非笑,“是吗?那现在本王怪罪你,与之后老夫人怪罪你又有什么差别?本王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老夫人可能救你?” “殿下若看不顺眼奴婢,奴婢的生死自然如草芥,奴婢让殿下不高兴了,老夫人自然也就不高兴奴婢,不说老夫人救不救得了奴婢,光殿下不喜奴婢这点,老夫人就不会想着奴婢在您身边继续呆着。 老夫人让奴婢来是为了让殿下您顺心,而不是堵心的。” 安王倒是愣了一下,说,“你这马屁倒是拍得颇为清新脱俗,本王手底下无一人及你。” “奴婢只是发自肺腑之言。” “好!好极!”安王笑了两声,我刚松口气,却听他继续说,“但是本王还是想看你勾引本王的样子。” “……”这是哪来的恶趣味? 安王好整以暇的看我。 我放下墨笔,“殿下确定?” “自然确定,本王从不妄言。” 我的手搭在安王的肩上,半坐在安王的腿上,“殿下方才让奴婢履行义务的意思是说……让奴婢自己……来?”我的后半句减轻音量,几乎用气音在说话,最后一字的尾音微勾,撩人轻慢。 安王唇角微勾,“是啊,你昨日拒绝本王,今日总是要弥补回来的。”说着他闭上眼睛让我自由发挥似的。 我的手在安王的衣襟处流连。 “老夫人让奴婢伺候您,可她也知道……”我凑近安王的耳边,轻轻说,“奴婢的月事来了。” 安王促狭的神情顿住了,他睁眼看我。 我从安王的腿上下来,低眉顺眼说,“所以老夫人让奴婢这几天先伺候殿下的起居,至于其他,便是过几日再说。” 今早春香送我出老太太院门口的时候早与我交代清楚。 安王咬牙,好一会儿才说,“好!很好!”他站起身,“本王当你今日顺从至极,到头来倒是本王看走了眼!” 安王气,气急!如何能不气?昨日被耍弄一下便也罢了,如今又被同一人再次耍弄! 他想让这人难堪,倒不曾想却被这人反戏弄,安王从小到大就没吃这么大的亏过! 我跪下,“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早不该晚不该,偏偏这几日污秽在身!” 安王来回渡步的步子顿住了,瞧瞧这话说的,不就是说没她错处?毕竟身子怎样可不是她能控制的! “哼!”安王到底沉得住气,说,“本王手下又不是无人,何苦要一个通房丫鬟伺候?既然你身子不爽利,那就等爽利了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吧!” 说得好像你真的要对我做什么似的。 “本王看你实在碍眼,你还待在这做甚?” 我告罪,“是,殿下息怒,奴婢这就退下。” 我走了。 安王大喝几口凉茶才觉冷静一些。 半响怒气下去了,才又坐在椅上,想想刚刚那丫鬟的言行,却又若有所思。 “这丫鬟倒是机灵,只是……哼!”他冷哼。 ~## 那天之后展福询问我做了什么事惹得我不能出现在安王面前。 我就说,“安王只需奴婢暖床,奴婢现在暖不了,安王自然不让奴婢出现在他面前。” 得到答案后展福看安王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殿下不近女色让一干手下也是着急不已,毕竟时不时让老夫人召见打量哪个长得白嫩好看也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体验。 却不曾想,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萧情姑娘之后,殿下却急色到这种地步?甚至因为萧情姑娘身体缘故不能让殿下如愿,殿下还大怒了? 这…… 于是安王好长时间都感受到手下们的诡异眼神。 第三十三章:温倾城来 我时隔快一月终于又见到温倾城了。 那时我已睡着,莫名心一跳,仿佛预兆般。我睁开眼时就见温倾城在我的床前,见我睁眼还朝我微微一笑。 夜色已深,床边突然出现一人,我七魂吓得差点没了六魄,下一刻我被温倾城捂住嘴,温度顿凉。 “嘘,是我。” 他还很温柔呢。 我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不住点头。 温倾城松手。 我舒口气,左右看看,才指着墙壁用气音说,“安王在那间屋子呢。” 耳房是为了方便照顾主子所设的,能及时知道主子夜里的动静,方便添水或者其他。反之,耳房发出什么动静主子房里也能听到,所以下人都是轻手轻脚的,不敢发出动静吵到主子。 温倾城说,“安王在书房。” 我松了口气,才想起来问,“你来这做什么?” 我不可否认心里有些紧张,这是给我派任务来了吗?但是我在这府中还没打好根基,会被嫌弃的吧? 温倾城眨眨眼,“小生许久未见姑娘,颇是想念,便来瞧瞧。” 我信你才是有鬼。 我说,“我现在已经是安王的通房丫鬟了。” “小生知道的。”温倾城很温和,“姑娘果真是极聪慧的。” 瞧他那样,仿佛已经知道前因后果,让我不由得想这安王府是不是也有他的眼线。 我一时无话可说,小黑这时应该察觉到原有主人的到来,从我温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 “嘶嘶~” 温倾城一顿,落坐在我床边,含笑说,“与它同睡……姑娘如今倒是不惧怕这条黑云斑蛇了。” 我往后缩了缩,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在我被窝里比较不会让人发现它的存在。” 温倾城点头,突然看着我。 这样一动不动的过了一会儿,我才僵硬着身子说,“先生为何这样看着我?”我几乎是硬着头皮的。 温倾城从来没有这样过。 温倾城不答,又是好一会儿才轻叹口气,“姑娘真的是毫无留恋呢……” 我想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不过自己表现的倒是冷漠了点,想了想措辞我说,“我来这里见的第一人便是先生,我自然不舍得离开先生,只是先生需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会照做,也会尽力完成得尽善尽美,是以,只能收起留恋不舍,只待合先生心意之时。” 说出这番话我倒是快吐了,两人真的虚情假意到极点,只是温倾城想玩情深义重的把戏,我就得忽略身上的毒与他糟糕的性情陪着他玩。 “哈哈……”忽听闻温倾城的笑意我不由看向他,难道他也觉得我说的很引人发笑? 温倾城止住笑声,又是上前,青葱似的修长手指轻抬起我的下巴,他仔细打量着。 我梗着脖子由他打量。 半响,他才说,“一月不见,姑娘变了许多。” 我问,“有吗?” 就在我以为他要对我方才那一番拍马屁之言发表言论之时,他说出意料之外的话,“姑娘瘦了很多,小生看着心疼。” “那先生觉得我好看了吗?”我这一刻不知为何,突然胆子极大的问。 温倾城一顿,突然俯下身子,我心里惊住,瞳孔也不由放大。 所幸温倾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仔细的看一番我的面孔,视线在唇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眼皮一垂,手也松开了。 我松口气, 他说,“小生倒觉得姑娘原先那样好些,珠圆玉润。” “……” 这是一个很好的词吗?我以前虽不是最瘦,但也算不得胖吧? 我心里这样想,倒是不敢说出口,因为这时温倾城眼睛半垂不垂,静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温倾城有些陌生,与他待在一起的时日不算长不算短,温倾城从来没有展露过自己的真正情绪。 瞧这模样……心情似乎有点低落? 低落?这词会在温倾城身上出现吗? 我唇微动,最后也还是没出声。 于是,温倾城睫毛微颤,见到的就是想问不敢问的我,轻笑,“姑娘怕小生呀?” 这话温倾城可问过不少次,我总是回答相反的话,但是真正的答案想必双方心里都清楚。 我依然摇头,“我只是在想,安王殿下怎么这么晚还在书房里。” 温倾城笑意越深,“等会儿姑娘便知道了。” 我不明白。 温倾城却是叹了口气站起身,说,“小生做一件事从未瞻前顾后,做了便是做了,绝不会后悔。” 他回头,对上我看向他的眼神,微顿,“姑娘不明白小生的意思?” “……有点。” 温倾城又是一阵笑,这时外面传来动静,他止住声音,口型无声说:姑娘,再见。 眼前一晃,温倾城已然消失在眼前。 门外的脚步声杂乱,渐近之时只听展福说话,“殿下,到了,您慢着些。” 隔壁的开门声。 我正思考我该不该去看看,就听一声惊呼,“殿下!” “行了行了。本王没醉到那个地步,不用扶着本王!” “可是您都站不稳……” “好了,下去便是!” 最后只听展福无奈叹声气,恭敬应是。 我听到门又关上的声音,展福等人离去。 我揽被坐了片刻,过了好久也没听到声响。 安王这是睡着了? “老实呆着。”我轻声与小黑说。 夜里有些凉,我起身披上一件外衣,到桌前倒了些热水。 耳房与隔壁房间有条暗门,只用帘子隔着。 我一手掀开帘子,另一手端着杯子。 “殿下?安王殿下?”我轻唤两声并没有人应答。 我放下帘子,帘脚随着我走动间的轻风摇摆着。 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打量安王的寝室。 毫无意外,装饰奢华,却又庄严,楠木的太师椅上赫然躺的就是那安王。 安王长手长脚的瘫在椅上也不嫌挤,长睫毛一盖,竟是就这样睡着了。 酒气很重,安王喝了不少酒,安王皮肤本就白暂,酒醉的醺红也就越加明显的呈现在脸颊上。 美人赏心悦目,酒醉的美人越让人心驰神往。 安王俊,但是有那么三分秀气,虽不女气,但看见他脑子里便想着这是个美人。 只是美人虽美,却颇为牙尖嘴利,他突然一睁眼,就看见离得极近的我。 安王迷离的眼眸微眯,哑声说,“你这小丫鬟莫不是想非礼本王不成?” “……” 第三十四章:晨起风波 我抬了抬手中的杯子,“殿下喝些热水吧,喝了那么多酒胃难免难受。” 安王半坐起身,接过水一饮而尽,水的温度正合心意。 我接过杯子放置桌上,回头见到安王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的神情,双手覆在身前,低头说,“殿下还是到床上歇息吧,免得着凉。” 安王说,“半夜衣衫不整靠近酒醉的本王,你是何居心?” 他身子有些摇晃,但我观他的言语可真不是酒醉的人。 见我不答,反而自顾自想自己的,安王就不大高兴了,起身跌跌撞撞的到我身边,甚至撞到我的身上,我不由被撞得退了半步。 安王抬起我的下巴,说是抬,其实掐最为确切,疼得我微皱起眉。 “你总低着头做甚?本王又不会吃了你!说!你刚才是……是何居心!” 这凑近之后的酒气越发重了,我斜眼看他,“安王认为奴婢是何居心?奴婢不过担忧安王才端着热水来看您,可若是安王认为奴婢怀着不轨的心前来,奴婢也没有争辩的道理,自然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安王迷离的眼似乎看不清人,于是越发凑近几分,忽地一笑,“还说不争辩,你这小丫鬟忒口是心非!” “殿下为主,奴婢为仆,殿下想让奴婢死,奴婢就生不得,更何况争辩一事,只要殿下真的开口了,奴婢就只有听着的话,岂敢真的有争辩之心。” 这次安王松开掐住我下巴的手,我捂着下巴看他。 他摆摆手,“得了得了,你不就是想把本王绕晕吗?本王可是真醉了,竟在这听你胡扯……” 我想这怎么算胡扯,本就是想看你是不是真醉。 安王摇摇晃晃的朝床走去,到床边时转身指着我,由于站不稳,那根手指便也摇摇晃晃的。 我微微屈膝说,“殿下有什么吩咐。” 垂眉时忽听闻“嘭”的一声,抬头便见安王已经躺在床上。 这是醉极站不稳摔了? 上前一看,才知安王已经闭着眼睛睡去。 “……” 这安王……醉得实在与众不同了些…… 有些冷,我裹紧外披。 想了想,我把安王还在床外的腿抱起抬到床脚,脱鞋。俯身将叠得整齐的被子盖到安王身上。 正在掖被脚时手上忽被一抓,天旋地转,人已到了床上。 我惊,这厮还没睡着? “殿下……”话语间一顿,侧头看到的就是安王的睡颜。 没醒?我纳闷,要挣脱却是挣脱不得,安王箍住我的腰让我动弹不得。 “殿下?” “安王殿下?” 安王皱眉,却是揽得越发紧,抱住不放不说,还垂首埋在我脖间。 “吵……” “……” 他吐息绵长,我握拳不放。 好吧。我无奈挺尸,等着安王等会儿自己放手。 时间极其漫长,我干瞪着眼睛却只觉得安王不退反进。 身子一沉,却是安王手脚皆压着我了。 我咬牙忍无可忍,将要握拳抱着砸也要砸醒他的意志时忽而一顿。 这不是一个亲近他的绝佳机会吗? 我这下为自己产生这个想法而感到矛盾赫然。 我怎么能这样想,怎么可以呢?这种事情换在以前绝对是我的底线啊。 我怅然若失。 ** 夏日的蝉鸣已近尾声,更多的是树梢上的鸟叫声。 安王便是听着声音醒过来。 这一觉他睡得无比舒服,他从未睡得如此安稳过,美梦中总有若有若无的清香伴随着他。让他精神十足的同时也不由诧异:怎么就能睡得这样舒服? 想法一晃而过,安王想侧身伸个舒坦的懒腰,终于发觉到不对劲。 他睁开眼,目光触及是柔顺的发梢,鼻尖触及是顺滑的皮肤。 他的鼻尖抵在来人的脖颈间,由于极为亲近的缘故,他也闻到来人身上自带的暗香。 安王殿下还发现自己尊贵的手脚正压在人家身上。 “……” 静默几秒,安王触电似的弹开,坐起身指着那人说,“你是何人!” 我被吵醒,坐起身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看安王。 “殿下,您终于醒了呀……” 我能听出自己声音有些哑,那是我没睡好。 昨晚等不到安王松手,我就只好睁眼到天明,谁知到天明安王也不见醒,我却是撑不住睡去了。 我瞧眼外面的天色。日上三竿,太阳都要晒进屋里,根据平时的观察来说,安王可没有这样惫懒过。 安王不满我走神,“你究竟为何会出现在本王床上,莫不是昨晚趁本王酒醉爬床?”他想着若是这丫鬟趁机说她得了他的恩宠,他是绝对要让展福把她扔出去的。 看样子安王喝完酒也是不记事的。 我揉揉眼睛,打起精神下床跪下,“启禀殿下,昨夜奴婢不放心您,便过来给您喝水顺便将您扶到床上,却不想您却是醉得很了,将奴婢当做枕头拉着就不放,奴婢不想吵醒殿下,却又等不到殿下松手,就只能睁眼等着您醒,只是天亮后实在没熬住,睡过去了,还请殿下恕罪。” 安王看眼床又看眼我,说,“本王不是不让你伺候吗?谁准你半夜过来的?!” 我说出昨夜想好的答案,“殿下不准的是奴婢月事来临时……”说到这我故意红了脸,“但奴婢昨日月事便过了,奴婢就以为可以继续伺候殿下的……” 安王可不吃这一套,觉得我狡辩得很,正指着我还想说话,却挺外面传来敲门声。 “谁啊!” “……殿下,属下听到动静,就备好洗漱的用品,可否现在用?”展喜的声音。 安王没好气说,“进来!” 展喜端着盆子进来,安置好后便说,“殿下许久没睡过这样久的觉,今日又没什么要紧的事,属下便不敢叫醒您,现在瞧着,殿下的气色果然是极好。” 安王一听这话却不由摸了摸鼻尖,伴随一晚的暗香仿佛还有残留。 他放下手轻咳一声,“罢了罢了!本王今日心情好,就不与你计较,你下去吧!” 我求之不得,“是,殿下。” “等会儿!” 我转身恭敬低头等候吩咐的模样。 “以后未经本王吩咐不许进这个屋子里来!” 第三十五章:应付老夫人 我恭敬应是,抬眼时看到展喜调皮的朝我眨下眼睛。 回房间我终于松口气,也不敢发出太大动静,我正找衣服换的时候突然余光瞥到一样东西愣住了。 那是桌边的一个药瓶,昨晚给安王倒水时还没有出现。 我上前揭开药瓶一闻,“……” 这是我的解药。 也就是说……温倾城昨夜离开后还回来一趟,不知是放下药瓶就走,还是……在这房间里呆了一整夜,我与安王的所行所为都被他尽收眼底…… 我抿唇。 ―――― “展喜大哥,稍待。” 我叫住欲离去的展喜。 展喜脸上一个大大的笑容,“萧情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看眼旁边紧闭的房门,“展喜大哥,我们去那边说吧?” 免得被安王听见,又找事。 两人走远了点,我才开口说,“谢谢展喜大哥前几日的解围,若不是你,奴婢指定会被殿下责罚。” 展喜奇怪,“什么?” “就是殿下酒醉那日。” 展喜明白了,“我那天不过就说了句话,算不得什么。” 我笑,“你不过说了句话,奴婢就被殿下放过,奴婢更是感激你。” 若是可以,谁愿意管闲事呢?一句话的事,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说的,若是换作展福,大概也只是看着,不会多言。 “归根究底,还是殿下慈悲。” 我不置可否,大概吧。 两人聊了两句,展喜突然问,“自那日起,殿下好像没召见过你?” “是,奴婢也不敢出现在殿下面前,怕他不喜。” 这件事展喜不好多说,只好转移话题,“萧情姑娘,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吗?” “展喜大哥你尽管说。” “在殿下或者主子面前就算了,在我面前就别自称奴婢呗?总体来说,我们都是奴才,谁比谁高贵啊?你别这么恭敬,看得我别扭。” 我诧异,半响笑,“好,展喜大哥说得是,我以后不这样了。” 展喜也笑,“行啊,你说的!” 两人相视而笑,这下反而去了客套,多了两分熟悉。 ―――― 这天安王躺在床上怎么都难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叉着腰来回渡步。 他这时候想到那个丫鬟,白日的时候刚要从宫里离开,被皇帝叫到御书房,竟询问:你府里那个小丫鬟怎么样了? 这可稀奇啊,堂堂一国之主,竟还会询问一个婢女。 当时皇帝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要是多点女人就不会显得那个丫鬟特殊!你说你也不好龙阳,何故不近女色?难道是要出家不成! 安王当然否认。 皇帝又说:那你是要气死朕不成! 这个安王更加否认,并且一顿安抚。 那你到底何故如此! 皇帝下最后通碟:既然这个小丫鬟至今还留得住,就证明你身体没毛病,没毛病就不要让朕操心,你也老大不小了,朕好好跟你商量你的婚事,你从不领情!这样,朕再最后跟你好声好气说,那个小丫鬟啊,既是通房,就别只当个摆设,你不要以为拿她一个当挡箭牌就够了! 安王很是纳闷,在宫里也就算了,回府还被老夫人叫去,语重心长的说:宸安啊……我修身养性,实在不愿管你的房中事,你是个成人了,我相信你有分寸…… 老夫人不理俗事,皇帝大气恢宏,何时管到这个地步? 如今倒是一个小丫鬟就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 安王不爱女人,当然也不爱男人。 他只是觉得大多数女人俗得很,闺阁女子矫揉造作,草根女子爱权势地位,何曾有纯粹无欲的? 安王想了想,喊了句,“小丫鬟你过来!” 我突然在房里听到这声还有点不敢置信,这是安王在叫她? “小丫鬟!” 这回我知道自己没产生幻听了,忙应一声,“哎,殿下您稍等片刻。” 安王嗤笑。 哎? 这小丫鬟的应声怎么这么有喜感呢? 我第二次掀开帘子进来,看到安王坐在床上,我一顿,走过去屈膝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安王没叫起来,但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身上来回扫视。 “刚才准备睡觉了?” “……是。” “你换好衣服才过来的?” “……是。” 我不是很懂他问的意思。 “你起来吧。”安王说。 我如释重负的站起来,腿脚已蹲得酸疼。 安王忽轻吐两字,“脱了。” 我猛地抬头,“什么?” 安王重复,“把身上衣服脱了。” 我怀疑我听错了。 “没听见?” 我抿唇,“……是,殿下。” 我艰涩的解开衣襟扣子,由于安王叫得急,我换的衣服款式简单。 解完一件便只剩一件里衣,正当我要继续脱时,安王开口说,“够了。” 我放下手,这回终于看向安王,他的神情挺平常,“本王怎么觉得……每次见你,你都不一样呢?” 我思索,“可能是更美了几分?” 安王笑,“现在倒是一样了……你每日可有沐浴?” “有的。” “那行,上床吧。” “……殿下确定?” “当然,不要废话。” 安王还坐着,我尽量避着安王上到床去。 “睡在里侧。” 我依言躺下。 “你睡觉睁着眼睛的?” “……” 我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安王去熄灭烛火,随即就躺在我的身边,还盖上了被子。 一时无言。 “回头老夫人要是问起来,你知道怎么说的吧?”安王突然开口。 我这时才真正放松下来,我想我明白安王的意思了。 “奴婢知道。” 我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身旁是男人的呼吸声。 “行,睡觉,明天天亮自己离开,别吵到本王。” “是,祝殿下好眠。” 静默了下,只听安王笑一声,“好眠挺不错!” 之后没有再开口。 我睡不着,我以为安王也是同样,却不曾想,好一会儿后,听到身旁变得绵长的呼吸声。 我在黑暗中眨眨眼。 安王此番作为,应该就是为了老夫人安心。 光不近女色这点来说,安王是真的执着,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但至少我是舒口气的。 正当我闭上眼睛准备从善如流的睡觉时,身上一沉,脖颈间有了鼻息。 “……” 安王又像那日一样手脚压上我,头抵着我了。 我握拳,这安王的睡相要是再好点我就真能松口气了。 第三十六章:关于睡眠的讨论 次日中午我顶着黑眼圈告退。 安王眨了眨眼,伸了个懒腰方才后知后觉的想:本王睡得这么好,怎么小丫鬟脸色这么差? 我要是知道安王的想法,就会很想愤怒的回他:你说呢! 下午的时候香邻来找我,说是老夫人召见。 路上我揉了揉脸让自己尽力显得精神点。 香邻悄悄问我,“脸色这么差,你昨晚真被殿下……那个了?” 那个是哪个?我无力,不过还是正经的回答,“……是的。” 香邻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会儿说,“哇塞!那真是太好了,只要你好好伺候殿下,以后说不准会被抬做姨娘呢!到时候一步登天了你可别忘了我啊!” 我勉强笑道,“我不会忘了香邻妹妹的。” 香邻很开心的样子,“就知道你不会!你看上去就很义气!” 香邻又问了两句安王的事,私密的都被我含糊带过了。 很快到了高竹堂,香邻带到这便停下了,“萧情姐姐你进去吧,老夫人肯定为了奖赏你呢。” 我告别香邻走进院中。 “快些。”春香在帘子前看我。 我颔首当是招呼,掀帘而入。 我跪下叩首,“老夫人好。” 老夫人点了头,说,“起来吧。” 我站起身。 “抬起头来。” 有先例,所以我抬头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今日看着很是温和,手里依旧是那一副佛珠。 老夫人视线扫到我眉眼时忽一顿,“瞧你面色有些苍白,回去可要好好休息。” “谢老夫人,奴婢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 “是个乖巧的,”老夫人手中佛珠一顿,“昨晚安王幸你了?” 我让自己脸一红,顺势低头躲去老夫人大半视线,“……奴婢……奴婢三生有幸,才能伺候到殿下。” 老夫人的眼睛太过通透,好像所有事都无法逃过她的眼,在她面前说谎我很有压力。 “回头我让春香给你置办几身衣裳,你自己也知道如何伺候安王,我就不多说了,你下去吧。” 我屈膝告退,“是,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我走后才站起身,秋栀顺势扶住老夫人,“老夫人可是要去佛堂?” “嗯。” ―――――― 回去的时候香邻说有人来换班,要来送我,我婉拒,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便自己一人走了。 走到半路时,老远看到安小果在修剪枝叶,她看到我了,左右看没人,就走过来,说,“罕见呀,竟然还能看到你!” 有一些日子没见到安小果,她原本娇美的容颜好像带上些许疲惫。 她看上去更加不好相处了。 我没办法退开,只好说,“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安小果觉得我假惺惺,冷嘲热讽说,“本以为你去了殿下房里就是飞上枝头了呢,这回敲你的脸色还远远不如我呢!” 我想着可不是吗,自己现在的脸色差到自己都嫌弃。 安小果打量了我半响,最后还是凑过来悄声问,“你见过殿下的私人花园没?” 安小果对安王的私人花园的执念不可谓不深,我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花园是有存在,但是在殿下的书房外头,想进去只能从书房的侧门走,但是你也知道,我是没有这个资格看到的。” 安小果撇撇嘴有些失望,“得了你走吧,看到你我中午都吃不下饭!”她又继续修剪她的枝叶了。 没能做成安王的通房丫鬟,安小果好像也做了她喜欢的事情,对待树木也与她喜爱的花一样,有无限的耐心。 安小果其实挺纯粹的,我自愧不如。 “那我先走了。”跟安小果告别,她没有什么反应,我倒是觉得这很正常。 安小果估计只会对安王的私人花园感兴趣了,只是我注定不能告知她想要的。 却不想,本以为无缘观看的私人花园,几天后就发生了改变…… ―――― 从安王兴起的那晚开始,几乎每晚安王都会要我陪伴着,于是无事时安王总是睡到日上三竿,而我的黑眼圈却是越发严重,与墨有得一拼。 我看着眼前的墨百无聊赖的想着。 “在想什么?” 托“陪睡”的福,我最近几天又进书房服侍安王,此时正磨着墨。 我听到问声倒是惊讶,据我观察,安王要是在处理公事就专心注注十分正经,会突然理会我这个小丫鬟也是受宠若惊得很。 “回殿下,奴婢专心给您磨墨呢。” 安王轻笑一声,倒是没有说什么。 我心里更没底了,难道单纯的“陪睡”还能陪出感情来不成?安王最近对我实在是温和,再也没有故意找事。 还是人睡好了,脾气就是比较好? 我顶着黑眼圈满怀怨念的想。 安王见我这样倒是觉得有趣,“怎么气鼓鼓的?” 我可不敢,忙摇头,“奴婢没有气鼓鼓……” 安王更是乐呵,“你真有趣!” “……” 他最近真的没受什么刺激吗? 我正想安王转性子了,安王下一句就板起脸说,“跟本王睡觉是不是委屈你了?” 语气威严,带着几丝压迫气息。 我收手垂首,“奴婢不敢,与殿下睡觉是奴婢的福分。” 心里却松口气,呼,正常了,这才是安王嘛。 却不想,安王又笑出声,“不是,你紧张什么啊。本王有那么可怕吗?” 我真的毛骨悚然了,还不待我回答,安王已经继续说下去,“本王只是好奇你都上像墙那么厚重的脂粉了,怎么黑眼圈还是没遮住。” “……” 我尽力挤出一抹笑,抬头看安王,“殿下,奴婢也不知道呢。” 安王倚着下巴打量我半响,“明明那么好睡,你怎么总是睡不好呢?” 我说,“奴婢怕睡相不好惊扰到殿下,是以战战兢兢了些。” 事实是,每天晚上都有一个成年男子在自己脖间吐息,而身上又压着成年男子沉重的手脚,怎么可能睡得下去嘛! 安王恍然大悟,随即说,“你不必这样,本王并非不近人情,只要不打扰到本王的睡眠便可。” 两人就按睡眠的问题(安王单方面的)争论了一会儿后,安王才心满意足的停口。 大概是觉得心情舒畅,所以也格外开恩,大手一挥说,“本王记得第二次在你那丫鬟院子里见你时你对本王的私人花园挺感兴趣,你把桌上的东西撤下罢,本王带你观看一番。” 第三十七章:赏赐 我当然是感激应承下来。 其实我倒不是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只是安小果三番四次提起也激起我几分好奇心,此番有机会可以一观当然是极乐意。 小黑倒也爱在花花草草中游走,尤其是漂亮的花,只是陪伴安王时我从不敢把它带出来,就怕有变故,如今还在房里呆着呢。 安王打开书房里的门,我终于看到这个在外人口中极为神秘的花园。 一瞬间便是惊了。 蝴蝶飞舞,花朵飘飞,高高的院墙挡住枝叶出处。 “这里一共有一百四十五种不同类别的花草树木。”安王显然对他的花园极为满意。 我的面前是一簇内蕊为紫,由内而外从深到浅的花束,样子神秘而又美丽,是我从未见过的。 安王见我好奇又不问他就有些不高兴,“想问什么便问,本王今天心情好,都会回答你。” 看这样子,我不问他好像要生气。 我再一次深入了解了安王的喜怒无常,只好从善如流的问,“这好多品种奴婢从来无缘得见,看着极美,面前这束花更是闻所未闻。” 安王微微抬高下巴,“那是自然,这可都是本王收集而来,一般的花还入不了本王的眼。” 我脸上顺势升起几分崇敬。 安王有几分受用,说,“这里一般都是本王亲手打理,但是浇水这样的活我向来是交给展福的,如今本王看你颇有几分伶俐,做事也算稳重,就将这浇水的活交给你罢!” 我为难,“谢殿下抬爱,可是奴婢从未接触过料理花朵之事,就怕弄巧成拙,到时候若是弄损殿下的心爱之物便是不妙了。” 安王摆手,已然下定决心,“本王会让展福教你一段时日的,你平日脑筋转得那样快,本王相信你是绝对没问题的。” 安王看样子不会改变主意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应下,“奴婢定不负殿下期望。” 我巡视花园,心中思量日后如何照顾,却突然觉得热源靠近,一惊,转头却是看到安王放大的俊脸。 他的眼光华流动,眼睫毛卷长,此时正半敛着看我。 两人离得极近,比这更近的也不是没有过,只是那时安王毫无意识,沉浸在睡梦中。而如今两人皆清醒着,他这样让我万般不自在。 “安……安王殿下有何吩咐吗?” 安王定住看了僵硬的我半响,才退开去,意味不明的说,“你要是一直这样安分下去,本王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我睁着眼睛余惊未退,却是不知安王怎么突然说出这话,平白让我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 话说最近……安王的脾气真的好了不少…… 偏此时安王侧头看向我,身后是正午的阳光与蝴蝶纷飞的花丛,他轻轻一笑,比第一次见面在温泉中的回头更令我惊艳。 安王实在……过于好看了些。 我红着脸想。 ―――― 我回房不到半刻,展福为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抬着东西就走了进来。 我上前不解,“展福大哥,这是做什么?” 展福冲我友善的笑,“这是殿下赏赐给萧情姑娘的。” 我纳闷,不刚见过?怎么回头就不声不响的赏赐东西给我了? 家丁们放好东西跟展福示意过后就先走了。 展福说,“东西都在这里了,回头姑娘可以清点一下。” 我云里雾里,再次确认,“真是殿下赏赐的?” 说是老夫人赏赐的我都更容易接受一点,上次从老夫人那里回来她就赏了不少首饰。 展福微微颔首,“正是。另外,殿下说了,萧情姑娘需要什么尽管跟说,我会吩咐人给你采办的。” “呃……暂时不需要的,麻烦展福大哥了。” “不麻烦,奉命行事,萧情姑娘不用客气……如果现下没事,我就先告辞了。” “那展福大哥慢走。” 送走展福,我转身面对一地的赏赐头疼不已。 这算什么啊? 还以为安王不当面提,这事就算过了呢,结果第二天我刚睁开眼就感觉到安王打量的目光。 往常我都没睡,要不然就是觉浅,所以一般来说我都比安王早醒,安王也是醒后就立马撒手起床,今天却是一反常态的继续抱着我。 我一僵,因为安王见我睁眼就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吐息灼热,“醒了?” “……嗯,”我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外面应该备好水了,殿下要不先起床洗漱?” “不急,”安王问我,“昨日的那些东西你可还喜欢?” 这下我更紧张了,因为我压根没看里面有什么,但是回复喜欢总是没错。 “回殿下,奴婢甚是喜爱。” 不想安王冷了脸,手指触上我的脸颊,下一刻就是一捏,“那怎么没见你用啊?” 他颇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吃痛,转转眼珠子,说,“殿下给的东西奴婢当然要好好爱惜,不敢随意糟蹋。” 安王冷哼一声,总算放过我翻身起床。 他高大的身躯立在床前,背身张开手臂,“服侍我穿衣洗漱罢!” 我依言起身。 这段日子安王的生活日常一直由我服侍,许是从没有女子近身,刚开始我能感觉到安王身子的僵硬,本还指望他不适应就此免了我的近身,没成想他如今越发自在了。 我环过安王腰身给他系腰带,这时头顶传来他低哑的嗓音,“本王给你的东西,你受着便是,若是真损坏了,本王这里也有的是。” 言下之意,损坏了没关系,本王再赏给你就是。 我惊疑不定,所幸我正在整理衣物,不用担心脸上神情被他所察,只小声应了声是。 安王今天要入宫面圣,是以收拾好自己就走了。 我收拾一遍屋子,左右瞧着无事,便回到耳房中。 第一件事,就是看安王给自己的赏赐。 这一看我就是一惊。 赏赐的数量不少,这个我昨天便有概念,可是这也实在太多了些。 大多赏赐是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质地品质皆为不凡。女子的保养品、首饰耳环,但凡与女子相关的物品这里都有。 我还看到一件轻薄质地的寝衣,样式简便却绝对不凡,幸好并不暴露。这样的寝衣各个颜色的有好十几件。 我想着终于找到了。 安王早上突然那样问,为的也就是自己的寝衣依旧了,看来日后要用上新的寝衣了。 第三十八章:入宫前夕 果然,当天晚上安王上手抱我的时候松了口气,“舒服多了,本来就瘦得咯人,布料再差可就真上不了手了。” 原来让我换寝衣是为了让自己抱得舒服,我暗自诽谤,抱着不舒服你不也睡得挺香吗? 今天安王没那么快入睡,静默一会儿后,说,“三天后皇上会为安贵妃举办寿宴,到时候你随本王入宫罢。” 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安王可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一个通知。 我气闷答了声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安王拍了拍我的背,“睡吧。” 安王闻着身边人的体香心渐渐安宁,不一会儿已是睡意朦胧。 两人之间的距离紧密,像是关系最为亲密的夫妻一样,事实却只是主与仆的关系,尤其仆的来历还不明。 我抵不住多日来的疲惫,沉入梦乡之前却朦朦胧胧的想着温倾城还不说让我来王府的目的,该不会是忘了我吧? 睡意正深。 安王却睁了眼,看着身边睡熟的人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睡去。 后天就是安贵妃的寿宴了,我有几分紧张,毕竟生长在现实社会中的我对皇宫肯定有几分向往,但是对后宫的阴私也是略知几分。 “萧姐姐你在想什么啊?”香邻好奇问道。 今天是香邻休日,便约了我来她屋中吃些小食,聚一聚也聊聊天。 我虽然在安王的院子里,鲜少与其他人有接触,但至少与香邻的关系还算不错,主要香邻热情,第一次见老夫人时她也提点过我两句。 我笑两声,“没想什么。” 香邻哦了一声,忽又继续说,“所以啊,殿下以前都是不近女色的。说老实话,当知道老夫人给殿下安排通房的时候我还不抱希望呢。结果殿下现在还真改性子了!要我看啊,还是萧姐姐长得出众,殿下当然会放在心上的,反正照我看来,你以后绝对姨娘没跑的!” 她甚是天真的模样。 我难言,“这是主子的事,殿下想怎样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这是你泡的茶吗?”最后我转移话题,喝了口桌上的茶水。 我可不想背后妄议,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安王都不是我能惹得起的。 香邻挺起胸膛说,“这是春香姐姐给予我的茶叶。是上次老夫人体恤下人赏的,上好的西湖龙井,春香姐姐特意多给我一点呢!” 我含笑说,“茶叶是不错,但我说的是这泡茶,一看香邻妹妹的手就是很巧的。” 茶叶关键,但是泡茶的手艺同样不可缺,这段时日我也算被锻炼出来了,一口便尝出这茶水不凡。 香邻偷笑两声,“我自小对茶水一道就挺有天赋的。以前没卖进王府之前,我跟着卖茶的爹爹也学过呢!” 我好奇,“话说回来,好像是第一次听见你提起进府之前的事情。” 香邻眼色一暗,“我家的家境其实不错,我爹茶叶好,只是后来得罪了一商户,我爹便卖不下茶,家里还要养活两个弟弟,光吃老本都快揭不开锅了,于是爹娘就把我卖进府了……” 在这旧时社会里,但凡出身平凡的奴才,悲惨的身世都大同小异。 我有些歉意,“我不该提起这个的。” 香邻一挥手,“没事没事,我还要谢谢我爹娘呢!这王府的日子多舒服啊?有吃有穿,老夫人又仁慈,比家中的日子舒服多了!” 看她的神情不似作伪,我也就放下心来。 “对了,萧姐姐,”香邻恍然想起的样子,娇俏的拍拍我的肩,“殿下对你那么好!肯定会找人伺候你的,到时候若真有,你可别忘了妹妹我啊!我伺候人可是一把好手呢,再加上有个贴心的人在这府上可方便太多了呢!” 我看了一眼仿似调笑的香邻,半响还是笑说,“这可不一定,我也只是个丫鬟,只有伺候人的命。” 香邻夸张的做大表情,“怎么会呢!萧姐姐你太妄自菲薄了,你生得这副模样,换做我我都不舍得让你干粗活,更何况是殿下呀?你以后可是要做姨娘的人呢!” 我微皱了眉头很快松开,“好了,你也别寻我开玩笑了,听说前几日老夫人赞赏你了?” “啊,萧情姐姐你也知道了?哈哈我跟你说啊……” ―――― 往宫里带通房丫鬟实在不雅,是以入宫前一天,展福送来崭新的丫鬟服装。 “明日萧情姑娘穿上这个跟殿下去宴会即可。” 我有些忐忑的问,“展福大哥到时候会跟着去吗?” “当然,明日展喜会留在府里,就由我陪着送殿下,只是我是进不了宫的,只能在宫外等候,明日日子特殊,所以殿下才会破例带你前去的。” 我闻言有些讶异,“殿下他……他以前入宫从不要人服侍的吗?” 展福习以为常,“一般情况下来说,殿下喜欢亲自动手,不过宫里也不会缺服侍的人手就是了。” 我点头,“谢谢展福大哥。” 展福大概也看出我有点紧张,就多说两句,“不用太担心,只要不忘记规矩,比平时多点心眼,只要不傻到去冲撞贵人,也没人会去为难你的。” 我感激,“谢展福大哥提点。” “这些不算什么,没事我就先走了。” 展福往常当然不会多说,只是如今不一样。虽然他常伴殿下左右,知道殿下并没有真的动了萧情,但是也清楚殿下待萧情姑娘是真正不同的。 虽不知这份不同能保持多久,但至少暂时是不会变了去的。 况且据展福平时观察,萧情此人进退有度,不多事不多言不多听不矫情,是个十足的聪明人。 君不见殿下对她发火多少次,如今不也待得好好的? 总之对萧情多客气几分是不错的。 “那展福大哥慢走。” 明日就是入宫的时候了,今天我就着实有了不少事,展福前脚刚走,后脚香邻就来说老夫人传唤我。 去了之后,因老夫人淡薄世事,不过就是因着我要进宫所以提点了几句,大意就是安分守己,别丢了王爷的面。 说完老夫人就赏赐了我东西打发我走了。 我便抱着老夫人给的赏赐往回走。 赏赐的依旧是华服首饰,只是我也用不着,我只是作为丫鬟在这府中呆着,丫鬟的一应服装皆有规定,可不能私自多点什么,当然也不能少。 别人要是知道了,定要说句傻。 第三十九章:各怀心思误解得很 作为安王第一个通房丫鬟不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吗?就算真多了什么,只要不过分,就是老夫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是通房丫鬟啊,跟普通丫鬟到底还是差一点的,打扮得漂亮又有什么关系? 这点香邻恨铁不成钢的说过无数次。 只是我不想啊,我看着路旁修剪得当的树丛想,如果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取悦人,大概比ji女也好不到哪去。 突然,对面行来一位面貌平凡,脸颊处有些小雀斑的三等丫鬟,许是需要办的差事太急,她步履匆匆间不留神还撞了我一下,脸上有雀斑的丫鬟小声道歉,只是步伐也没停,很快就越过我消失没影了。 我皱了皱眉,也没计较,继续走我的路。只是手中出现了刚刚没有的小纸条,依稀可以看到上面熟悉的笔迹,不过一瞬,就被抓入手心藏好。 我回到屋中关好门窗,才展开皱成一团的纸条。 上面写着寥寥几字: “明日让花氏姐弟出丑。” 花氏姐弟? 我明白过来,花氏姐弟指的是花城一与花云吗? 花城一与花云就是初入京城遇到的那对姐弟两,当时温倾城还笑说我很会“招蜂引蝶”。 明日……所以花城一与花云到时候也会入宫参加寿宴?据我所知,江湖人与皇宫中人一般都不来往的吧?更何况是安贵妃生日这种场面? 我咬唇,温倾城给的第一个任务就让我有些为难。 当初温倾城失踪那段时间,花城一几乎每天都来找我,逗我开心,甚至离开那个客栈的时候花城一还不舍问我们什么时候再见……让她怎么下的了手。 不过再一细想,出丑也分大小,如果是小丑自然不会危及性命。 至于到底如何做,还要明日走一步看一步,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要是我从头到尾都没遇到花城一呢? 就是不知……温倾城到时候会不会出现。 我烧掉纸条,烛光明灭间,照亮我有些忧愁的脸。 ―――― 不愧为皇宫! 我看着渐行渐远的建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皇宫跟我看过的华夏故宫可不一样,虽说大体建筑差不多,但是装饰确实天差地别。 我终于确切有这是个架空朝代的概念。 先不论其他,单说肉眼可见的屋檐。 若没看错,每一块屋檐都是黄金所造吧? 朱红的宫墙,偏偏屋檐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金光闪闪,老远就可以看到这里一闪一闪的,打眼得很。 我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看到此也不由心中一动,这作为收藏品肯定很有价值。 只是这么显眼的黄金在这,即使是在皇宫内,肯定也会遭到不少人垂涎,就是不知从古至今皇帝得派多少人才能不被人得逞。 “挺财迷的啊?”身边人发出调侃。 我放下车帘不以为然。 “爱美与爱财之心自古有之,奴婢要是表现得毫不赞叹,估计殿下才会觉得不正常。” “爱美?”安王掀帘看一眼窗外笑说,“俗不可堪的东西也称得一声美字?” 这就是只有安王敢说了,皇宫谁敢说一声俗啊?不被立即斩首都是幸运了。 我说,“大开大放的东西殿下以为是俗?” “那自然。” “那藏着掖着,不敢示外人也难道不是小家子气?” 安王似笑非笑,“小丫头你是又皮痒了是吧?” 他斜在软榻上,一笑间风华无限。 车窗前的人循眼望来,恬静的小脸让人心中一软。 “罢了罢了,本王大男子不计小女子过,幸亏你长得好看,要不然就是有几十条性命也是不够的。” 我挑眉,“那奴婢得谢谢老天爷给我一张好看的脸了。” 安王嘶了一声,倾斜身子轻轻拍我的头,“你得谢谢本王才是,你这丫头!” 安王的手宽厚,我乖巧的随他手的起伏低头,从善如流说,“那奴婢谢殿下不杀之恩。” “啧……” 进了皇宫,安王坐上了软轿,轿子四人抬着极为稳当,我在旁边陪护走着。 自从进皇宫之后,安王便不像在马车上会闲聊两句,想想我便明白了,宫里人多眼杂,也不是什么聊天的地。 这一路上给我的感触颇深。 第一次看到正经的宫女太监,规矩很好,看到软轿就远远跪下了,知道软轿走远了才会起身,没有一个好奇张望的。 我低三分头,目不斜视的随着软轿快步走着。 皇宫自然比王府大,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目的地,也难怪安王也坐软轿了。 我苦不堪言,从未这样走过,脚自然是极疲惫,却不敢显露一丝一毫。 总归是要习惯的。 “安王殿下到――”有太监高声唱喝。 富丽堂皇的大殿灯火通明,王公贵族皆有教养,声音并不繁杂,只是这声唱喝起,大殿也还是一静。 余光见到有不少人行礼。 安王目不斜视,大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挥手,“忙自己的吧!” 周围这才又有了声音。 此时主角没上,美味佳肴也没有,能有什么可忙的,不就是各自攀关系或者闲聊吗? 我给安王倒茶时突然觉得一道目光尤其强烈的投向这边。 我不动声色瞥了眼,看到一位面容娇美的贵小姐。 我了然,想来是爱慕安王的闺秀。随即想着,按照套路,她不会对安王身边唯一的女性恶意满满从而刁难吧? 很有可能啊……想到此,我忧愁的叹口气。 “怎么了?” 却不想安王察觉到了,问道。 “我在想,殿下肯定很有魅力,一进门就招惹不少闺秀的目光。” 那么明显的视线安王当然注意到了,只是这些没有让他理会的资格。此时听到我的话却是一顿。 这小丫鬟不会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安王不动声色的看我一眼。 我奇怪,这安王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安王轻咳了声,说,“本王有多少人惦记不是你该管的事,安分守己做你自己的事就是。” 我赞同,安王说得也没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真要来刁难那就刁难的时候再说好了。 于是我应道,“殿下说得是。” 还我说得是? 安王瞥一眼我。 我无辜眨眼。 怎么了?我说得哪里不对吗? …… 第四十章:寿宴开始 安王想了想,转头不再理会了。 多一个小丫鬟爱慕而已,没什么烦恼的。 只是看不出来,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心里竟也怀着那种心思,果真人心叵测。想来,平日里毫不怕死的顶嘴也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罢了。 罢了罢了,谁让她让我睡得安宁呢,就不计较这样的事了。 女孩面皮都薄,就不说开了,总归不过一个小丫鬟罢了。 我这时正小心巡视殿中。 各色的人喜怒嗔怪,却找不到我想找的人。 花城一跟花云不在这。 兴许还没到? 我莫名有点担忧。 余光却瞥到安王侧头捂脸,唇角上扬。 我,“???”安王怎么突然那么开心? “静王到――”此时又听一声唱喝。 静王――吾宸荆。 我听过这个名号,不由好奇看去。 我又被惊艳到了,在这架空的时代被男人惊艳到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些男人的容貌形体可比许多许多人出色。 静王穿着一件紫衣,同色发冠高高的将黑发束缚起来,总体来说,看上去更像谦谦公子而不是皇孙贵族。 他的眉眼不似安王般张扬,相反,浅淡得很,眼中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面冠如玉。 正当我惊讶于他有一双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眼睛时,却见那双清淡的眼与我对上了。 我愣了一下,他没什么情绪,我下意识将视线收回来,低着头安分守己。 静王静王……这封号果真很适合他。 安王双手作礼,嘴角含笑,“静王好。” 静王恬淡的回以一礼,“安王好。” 静王是当今的二皇子,三皇子安王的皇兄。 “哎哎哎!弟弟我刚才可看到你在偷笑啊!罕见罕见!说!你笑成那副德行是为什么!”说话的这人像是一阵风似的跑进来。 “涟王到――”这人速度快在唱喝太监前面。 来人收势不及手就撑在桌上,桌子摇晃,带起一阵碗碟破碎声。 很快有太监来收拾地上的碗碟。 涟王是当今的六皇子,性情开朗跳脱。 安王叹口气,“你又欠打。” 静王只是朝这边看一眼,就放下行礼的手转身去往自己的位置。 涟王转头说,“二哥你走什么啊?你不好奇啊?” 静王没理他。 涟王撇撇嘴,回头说,“你少这样说我,你刚才笑什么呢?最近你连个影都没有!我都要无聊死了,你都不想着来我府中看我!” 他还控诉。 安王撑着下巴看底下的人重新换过的碗碟,这时旁边伸出一只手将酒重新倒满。 安王暗道一句糟。 果然下一刻涟王囔起来,“啊!三哥!这是不是传说中那个丫鬟啊!长得也太好看了吧!难怪你不继续做和尚了!” 我举着酒汗颜。 传说中……的……丫鬟? “好了,今天是丽贵妃寿宴,你也不收敛着点自己的性子,等会儿又该被父皇禁足了。” 涟王的脸上有些稚气,此时浮上些许得意,“不会的!我刚禁足出来!父皇从小到大都不带连续罚禁足的!” “……” 安王抚额。 此时又听一声唱喝。“长公主到――” 安王似笑非笑的看涟王。 果然,下一秒涟王双手行礼规规矩矩说,“三哥,那要是没事吩咐的话皇弟就先回位置上了。” 我,“……” 瞬间老实,变脸比翻书还快。 我不由看向长公主。 一般人刚看她第一眼就会被震慑住,因为她周身的气质。 看似温和,却有一股压迫感。 长公主长得不算特别美,却很端庄大气,穿着正蓝色的宫装举止有度。 她从进门起,目光就投向这边。 “去吧。”安王大度挥手。 涟王转身,走回自己位置的途中还规规矩矩的向长公主行礼,“皇姐好。”说完就放下手继续走。 眼看他将要轻巧的从长公主面前走过―― “站住。”此声温和却颇有威严,“宸越你方才在做什么?” 涟王僵硬的转身,摇头,“没……没有啊。” 长公主走动间裙摆却几乎不动,“宸越,你在家里胡闹也就罢了,怎在这种场合上也拎不清?” 她在他面前站定,可以看出涟王很紧张。 “没……没有啊……”他笑,“皇姐你说啥呢!宸越什么也没干呀!” 长公主只是看着他。 涟王四处环顾,跺了下脚,“皇姐,这儿人可多了!” 长公主静默一下,果真越过他了,“回位置上坐着吧。” 涟王松气,瞪一眼看热闹的安王才回到自己位置上。 “遥王、宁王到――” 这么一会儿时间,皇子就已经差不多聚齐了。 遥王是当今四皇子,长得与静王相似,两人同一个母妃,皆为端妃所出。他的面貌相较静王有些阴沉,看上去便不好惹。 宁王是当今五皇子,皮肤白暂,很有礼数的样子。 “贤妃到――” “端妃到――” “……” “太子到――” 听到这声唱喝我不由转头看眼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皇家大多出俊男美女,就没有长得丑的,只是这位太子的面貌却是平凡,属于丢到人堆里辨认不出来的类型。 虽长得平凡些,可他举手投足能见身为太子的傲气,眼睛极亮。 我看一眼就迅速收回来了。 世人对太子的评价:喜怒无常,颇为暴虐。 很快,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皇帝果然是极疼爱丽贵妃的,从这寿宴规模就可以看得出来。 终于―― “皇帝陛下到――皇后娘娘到――丽贵妃娘娘到――” 众人跪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威严浑厚的声音。 众人起身。 皇帝落座在主座上,环视一眼殿中之人,缓慢开口说,“今日是爱妃芳诞,诸位不必拘束――开宴吧。” 皇帝此话一出,顿时出现许多宫人。宫人手中托着托盘,迈着碎步,却极快极稳的上菜。 一时之间,殿中酒盏推送,欢笑声不绝于耳。 没过一会儿,就开始有表演歌舞之人。 我却始终没看到花城一与花云。 我原打算没看到人就不算没完成温倾城任务的,然而这么想着,心里却还是着急。 到底是明白温倾城不会无故放矢的。 人有三急,许是心太急,带动我的内急,我跟安王告知。 第四十一章:再见花城一 安王微皱眉,挥手让一宫女过来,“你带她去。” 宫女应是。 安王说,“皇宫不比王府,你平日颇机灵,这回也要知道些。” “殿下,奴婢明白的。” 安王挥挥手。 我便随着宫女悄无声息的从侧门出去了。 解决完内急问题,出来却看到一个陌生的宫女。 我一愣,警备心起,“原来那人呢?” 陌生的宫女屈膝说,“姑娘且放心,只是有人想要见你。”说着她拿出一支簪子。 我接过簪子。 这是一支如意祥云式样的簪子,通体浅色,有些微透明,看着便知价格不菲。 “……走吧。” 我的心情复杂。 宫女带着七拐八弯的走着,我方向感还不错,知道这里离大殿不远。 她带我来到一处假山,四下无人。 “姑娘你进去吧,奴婢在这守着。” 我点头,顿了下走进假山。 假山小道错落,我刚转过三四道弯,就被扯进一个假山洞里。 光线有些暗,但还是能辨别出面前的人。 这人开朗着笑脸,“嘿嘿!情情好久不见啊!” “……花城一,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面前的人俨然就是花城一。 花城一撅着嘴,“不是吧情情,我们这么久没见,你第一句就问这个啊!” 我却是必须知道这个不可,“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们再说其他。” “好吧,”花城一乖乖回答,“我父亲早年被朝堂上的户部侍郎帮助过,这回也要来帮助他,说起这个就来气!有这样挟恩图报的人吗!我父亲就是死脑筋,现在要按他的意思把我姐往宫里送!” 我一听就明白了,再联想到刚才座上高位并没有花云的身影。 “你父亲是要趁着今日寿宴,让花云姑娘成为妃子吗?” 花城一惊奇的睁大眼,“情情这个你都猜得到啊!” 既然要把花云往宫里送,那除了后宫的妃子还有什么选择?座上的人没有花云,就说明花云还没成为妃子,照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今日的契机了。 我咬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就你入宫的时候我远远好像看到了你,又不确定,刚才你从大殿出来时我才确定了,这不,让人把你引过来,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这身打扮出现在这里啊?” 我捏紧手中簪子,这是花城一在客栈的时候给我买的,我没要,花城一却极喜欢,就自己收着说等我以后改变想法了再给我。 “我现在是安王的丫鬟,”我把簪子递过去,“这个你先收好。” “哎哎哎,我有点拿不下,小心别摔到地上了……”花城一手忙脚乱腾出手拿簪子,才反应过来,“安王的丫鬟?你现在是安王的丫鬟?不是,为……” 我打断他,问,“你手上都拿着什么?” 花城一怀中抱着几件繁复精美的衣服,应该裙摆极长,团在一起的体积极大。 “啊!这个啊,”他有些赫然,“这个是我姐准备的衣服,等会儿她要在大殿中央展示歌舞,我不愿她进宫,就把她衣服偷着藏起来,这样她就表演不了了!” 他把衣服塞给我,“情情你先帮我拿着,我把簪子收起来,怕等会儿丢了。” 我抱着一团衣服看花城一把簪子小心收起来。 花城一收好簪子了,过来抱衣服,我把衣服给他。 “谢谢情情啊!”花城一笑得挺开心。 我问说,“刚才那是宫中的人,宫中的人你为何指使得动?” “那个宫女我认识,户部侍郎让我们帮忙,当然要给我姐一些人脉,我刚把衣服偷出来就看到你从殿中出来,就让她帮忙把你叫过来啦!我跟你说啊,我……”他突然顿住。 我看着他。 花城一反应过来,面色大变,“妈呀!那宫女不会告诉我姐吧!不行,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池塘来着,我把衣服扔……” 来不及了,只听外面的脚步声渐渐传来,接着是一道尖细的声音,“公子,把东西交给奴才吧,小姐还在等着您回去呢。” 花城一苦着脸,试图从找另一个出口。 太监的声音又传来,“公子还是乖乖跟奴才回去的好,小姐已经很生气了。” 花城一欲哭无泪的跟我求助,“情情怎么办啊……” 我劝道,“这是在皇宫,你偷一件衣服改变不了什么,却可能会让花云姑娘陷入困境。” 花城一说,“可是让我眼睁睁看着我姐入宫伺候那老男人我做不到!” 我柔声说,“你应该要相信花云姑娘,她很聪慧。” 花城一无法,“那我们还能再见吗?” 我想了想,认真回他,“会的。” 花城一抱着衣服缓慢挪步,“好吧……那情情我们下次见?” “好,下次见。” 花城一最后看我一眼,跟那太监走了。 我松口气,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我才出来。 谢绝陌生宫女,我独自走回去。 大殿歌舞升平,安王看我回来后问一句,“怎么去这么久?” “肚子有些疼。” “肚子疼?现在好点没?” 我有些讶异他的关心,摇头说,“现在无事了。” 听此安王回头不再言。 这种规格的宫宴自然有许多美食,我看到许多闻所未闻的美食,换作以前,我定是眼馋得很,此时却没有这个心情。 心跳擂鼓…… 底上的嫔妃正在明争暗斗,仁宁皇帝开口了,“宸安,你往日不是最喜荷叶黄蟹这道菜?今日怎看你一口未动?” 皇帝所说的荷叶黄蟹就是一整只大蟹,产自海边桃源镇,味道鲜美,就是麻烦些,需要专用器具分离蟹壳。 安王说,“回父皇,蟹性寒,儿臣近日来吃多了就不太喜这物。” 皇帝点头,“既如此,是该少吃些,回头朕赏赐些珍味,你可尝尝鲜。” “儿臣谢父皇赏赐。” 这篇便算翻过了,我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宫女独独漏过蟹伺候。 我转念想想,蟹需要与手亲密接触,安王许是排斥。 再一想我才心虚不已,这几日安王不少吃蟹,都是我伺候着他吃的,今日自己不在状况上,就忘了这茬。 就在我伸手拿起剥蟹的器具时被安王握住手腕。 “不用了。”安王松手。 安王说完就转过头了,我站在后面没法看到他的神色。 我只好放下器具。 自己该专心些了,不然这样有心事都表达在脸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四十二章:一舞倾城 “啪啪啪……” 一阵击掌声,这是皇后。 歌女们都知道意思,行个礼就告退了。 皇后不算美,却极温和,“本宫看这歌舞实在难受得很,丽贵妃芳诞,自然凡事都是需上好的,本宫家中有一庶妹,跳舞是上顶上的好,丽贵妃可一观。” 一代宠妃,那姿色自然是上好的,长得娇艳逼人不说,眼神流转之间也是娇嗔无比,芳华无限。 “瞧皇后姐姐说的,妹妹是个外行人,瞧舞蹈能入眼便好,哪就像姐姐说的要极好的了?就算极好的在眼前,妹妹瞧着也是糟蹋了这美。” 皇后说,“陛下你看看丽贵妃说的,哪就能因不懂而糊弄?这宫宴是本宫操持的,可不能让人说臣妾糊弄人呢。” 这是转而跟皇帝说道了。 皇帝自然给皇后面子,说,“那朕便看看是怎样的舞能惹得皇后一声夸赞,爱妃啊,你也别推辞了,这一众宾客说不准也好奇呢。” 丽贵妃娇嗔,“皇上都这么说了臣妾还能说什么呢?” 皇帝哈哈大笑。 皇后也是微微笑说,“陛下看着吧,说是一舞倾城也不为过的。”她再次轻轻击掌。 大门口候着的大太监扯着嗓子喊: “上舞――――” 调扯得极长极高,顿时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门口。 却不想是另辟蹊径,只见一道红绸背着光迎面而来,一位九天仙女踏在红绸上飞舞而来。 惊艳!几乎是瞬间,仁宁皇帝眼中一亮。 殿中甚至有人轻吸口气。 来人如此张扬而来,存在感却轻轻淡淡,让人不觉太过逼人。 仿似九天仙女的女子脸带红纱,落足在大殿中央脚步无声,身子柔韧的往后弯出一个不可能的弧度,仰着脸追随指尖绣球花。 画面静止。 女子抬着手臂,绣球花也稳稳停留在指尖上,脖颈白暂优美。 突然,身后三三两两涌出舞女,此时的九天仙女才像解了封印似的,绣球花往上一抛,她在绣球花之下,身后舞女前挽着红纱翩翩起舞。 此时又像是凡尘中的精灵一般……美得让人窒息,却又天真不谙世事,只为自己所求之物投注自己的视线,比如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绣球花…… 九天仙女接住那绣球花了,又是一静。 舞女与她静止不动。 “咚!”此时忽传来一声鼓声。 封印又解了,九天仙女轻巧的展示她的曼妙舞姿。 笛子声、鼓声、古筝声……所有的乐器声都是殿中之人的陪衬。 无人不感到惊艳。 仁宁皇帝看痴了,此时脑中浮现方才皇后评价的一舞倾城之言――果真不错。 也不知这仿似九天仙女的女子让多少妃嫔咬碎了银牙。 我不敢相信这就是往昔所见的花云,据寥寥几次接触而言,花云虽动人,却不是如今这样的。 我注意到在所有人都投身其中之时,身前的安王却伸手拿了个葡萄慢条斯理的剥开皮塞入口中。 “……” 所以安王是真的不近女色到极点啊。 我吐槽。 乐器声越来越急切,鼓声大得仿似能击进心里似的,殿中人也舞得越发急切。 我明白,这是舞蹈快要结束了,我的心也越发提起了。 终于,绣球花被高高拋起,这次九天仙女不再选择在球下起舞,她抓着红绸飞起追随绣球花,飘逸繁复的长长裙摆飞扬,不知迷乱几人的眼。 就在九天仙女拿到绣球花下落时,变故突生! “嘶――”布帛断裂声,竟是红绸断了! 有人惊呼出声,不少人心中一紧替她担忧。 眼看倾城之舞将以血色收场,却见那九天仙女轻巧手腕一转,半边红绸飞起绕上红柱,她一手抓着红绸单脚落地,另一脚朝后翘起,另一手朝前展开,掌心朝上,绣球花在掌上翻转滚动,她则看向绣球花,此时,微风起,面纱轻轻飘落。 倾城之色!却那么的专注认真,使人不得不嫉妒那绣球花。 乐毕,舞停。 许久,掌声哗然。 “好!好好好!”皇帝一连称赞了好几声,“此舞哪得人间几回闻!果真是一舞倾城,一舞倾城啊!” 红绸绣球花皆退下,中间那仿似九天仙女的人站在殿前施礼,声音如水滴磐石般动听。 “陛下夸赞,便是臣女的荣幸。” 皇帝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话,臣女名叫花云。” “这舞可有名字?” “并无。” 皇帝笑了,“朕看啊,不如就叫倾城舞吧!倾城二字才不辱没此舞。” 花云跪下,露出白暂的脖颈,“谢陛下赐名。” 皇帝眼一眯,“起来罢。” 花云谢过起身。 皇后适时开口,“瞧你,平日里便一板一眼的,这被陛下一夸赞就开心成什么样了。” 花云低头有些娇羞。 皇帝问了,“宸安,你觉得此女如何?” 安王说,“此女颇有胆识。” 皇帝点头,“那你觉得,给你做侧妃可好?” 此时花云不由抬起头来,皇后的笑也有些僵硬。 我想这可完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皇帝先考虑着安王呢。 这样的女子没人能拒绝吧? 除却涟王新奇的眼神,其他王爷或多或少都看向这边,太子更是眼含阴沉。 父皇什么都顾着他!谁亲谁疏父皇难道看不出来吗! 谁知安王微微一笑,说,“此女极好,可依儿臣看来,更适合父皇,儿臣是无这个眼光去消受的。” 皇帝无奈,“你啊……”挥一挥手,说,“既如此,这等妙人便赐姝字封做姝嫔吧!” 姝丽倾城,世人所好。 花云……不,姝嫔再次跪下谢圣上。 丽贵妃险些扯碎手中帕子。 今日可是为她举办的芳诞,却被别人抢尽风头,皇后真是好算计! 不同于丽贵妃,皇后一颗心真是落下去了。 总算如愿以偿。 ** 宫宴结束之后,在宫门口安王下了轿子要上马车,这时从远处行来一位丽人。 “安王殿下稍待。” 这是在殿中盯着安王瞧的那位闺秀,我在安王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别殃及池鱼便好。 安王微皱起眉,“有事?” 第四十三章:温倾城生气了 丽人苍白着脸,“安王殿下不记得臣女了?” 我见犹怜得很,看着便不忍她伤心。 安王不解风情,俊美的脸上浮现些许不耐烦,“有事说事!” 丽人脸色更是苍白,行了个礼说,“臣女唤做沁雪,祖父是梅太傅。” 梅泣雪。 名字既好听还很有诗情画意,我正暗暗想着,却听安王说,“那你到底有事没事?本王待会儿还有事,实在不想听你自报家门,平白浪费时间!” 梅泣雪的脸更白了,抬起素手,从身边侍女的手中接过一条繁复精美的腰带,说,“臣女历经半月做出一条腰带,想着是极适合殿下的。” 送腰带啊……古代送腰带的意义可是非凡,这算是一种表白了,出身不凡又如此优秀的女子,安王没道理拒绝啊。 我百无聊赖的想。 我注意到安王看了我一眼,我连忙端正态度,不敢溜神。 安王说,“无聊至极!本王难道还缺一条适合的腰带不成!”说完就拂袖而去。 我连忙跟上,都不敢回头看那梅泣雪的脸色。 这安王着实……太过直了些。 “小姐……”丫鬟担忧的上前。 梅泣雪苍白着脸色看那人扶一个小丫鬟上车。 那神色都比面对她要来得好。 她颤抖着嘴唇说,“去查查那丫鬟的来历。” 精致华美的腰带被主人揉成一团无情的抛在原地。 ―― 回去的路上安王闭目养神。 我掀帘看外面的景色倒退。 “你也着实太过好奇了些。”安王睁眼。 被抓包了,我放下帘子,低头乖巧状。 安王又闭眼,“说吧,殿中怎么魂不守舍的。” 来了。 “……许是来月事的原因,肚子疼便有些心不在焉,请殿下恕罪。” 昨日来的月事,此时倒是极好的理由。 也得亏安王最近确实纵容我一些,换作以前,定是要骂的。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跟本王报备,不然入宫万一冲撞到人了怎么办?” 我抬眼时撞上安王看我的目光,咬唇说,“我以为殿下知道的,昨夜……” 昨晚我没跟安王睡在一起,因为来月事,再睡在一起便会让人觉得奇怪了。 安王说,“你不说本王怎么知道区区一个月事还会肚子疼?女人果真是麻烦!” 我叹气,应承说,“回殿下,奴婢下次会记得说的。” 按照以往经验来说,再说下去两人又要吵起来了。 安王说,“你还委屈不成?” “……奴婢不敢。” “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 白暂秀美的脸上是少了几分血色,安王松口说,“回去好好休息,回头本王让厨房给你备些补气血的药膳。” 如此贴心让我受宠若惊,忙说谢殿下赏赐。 “哼!”安王一声冷哼,又闭目养神不言了。 我摸摸鼻头有些无辜。 我又哪里惹到这位了? 回府后安王又钻进书房忙去了,虽如此,半个时辰后,我也还是收到厨房送来的药膳。 最近安王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啊。 然我面色苍白却不是因为月事的原因。 花云跳舞的最后红绸断裂,几乎人人都以为那是一处设计,但是……真是如此吗? “在想什么?” 我惊住。 身后出现的人走近我,声音带着笑意,“看来姑娘混得不错。” 我放下手中勺子,站起来转身面对来人。 这人俨然就是眉眼带笑的温倾城。 “先……先生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我看着外面尚明的天色有些担忧。 温倾城微微叹口气,“唉,让小生怎么说姑娘好呢?真的是很伤心呢,说好的让花氏姐弟出丑呢?” 果然……我咬唇。 温倾城说,“好好说话,咬着唇做甚,咬出伤口不是平白让人心疼?” 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我……我当时没机会……” 温倾城轻轻摇头,“那件霓裳裙可是经过姑娘的手里呢。” 我听到这话有些惊住,温倾城当时竟然在假山里,我与花城一的谈话他说不准都尽收眼底! 这时温倾城微微靠近我了,“当时姑娘在挣扎什么呢?又为什么放弃了下手,为什么不听小生的话呢?” 我强撑着说,“我当时是真的没有机会,花城一就在面前,我动手脚肯定会被他察觉到的,更别说后面来了花云的人……” “那如果让姑娘动手脚,姑娘是要动什么样的手脚呢?” “……毁坏衣裳或者弄脏衣裳……” 温倾城笑了,眼里却毫无笑意,“小生真的很生气。” 我惧怕这样的温倾城,苦着脸说,“先生,我当时没有其他选择。” “是吗?”温倾城收起笑意,“小生教你那么久的毒术,姑娘又对看过的典籍过目不忘……”他再次靠近我,轻声说,“姑娘莫不是以为小生是傻子,不知道姑娘早就能制毒了吗?”他加重后面几字。 我睁大眼。 温倾城将我的下巴抬起来。 我咬唇,“先生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他低下头,反问,“还要装傻?” 我不说话了。 开始尝试制毒是在温倾城消失之时,为了掩饰,花城一邀我出去五次里只同意两次,两次里只有一次购买到制毒需要用的材料,我敢肯定我做得极为隐秘。 ……结果温倾城还是知道了。 “姑娘手中抱着那件衣服时,手中至少有两种不致命的毒药吧?可姑娘最后还是心软了。”我作为受宠安王的奴婢,入宫检查自然是很轻易度过。 “真的……太让小生失望呢。” 我唇咬得更紧,无话可辩解,一举一动都被知晓,我还有何话可说? 温倾城眼一暗,“都说会咬伤的……” 话这么说,我眼前却是一暗,接着唇便被霸道的占住,陌生的气息占据我的呼吸。 “唔……”我吃痛,唇被狠狠咬了一下,铁锈的味道涌了出来。 温倾城原在下巴上的手下移,环住不堪一握的腰。 终于,他松口。 “姑娘是故意的吧?” 温倾城的唇上有一丝血色,不知是我的沾染上他的,还是他的。 我惶恐不已,我没想到温倾城会吻我。 温倾城见我这样还笑出声,松开手后退一步,“小生并不是不能容忍人犯错的,姑娘你下次要是再让小生生气,那便是糟了。” “……” “姑娘怎么不说话?” 我握拳,终还是低头说,“先生,这回是我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耳旁传来温倾城低低一声叹息,我再抬头时已不见人影。 我瘫坐在椅子上失去了气力。 良久,才伸手触及唇上的伤口,一碰便疼痛不已。 我握拳砸了下桌面。 “碰!” 第四十四章:遇见梅泣雪 安王奇怪,“你这唇是怎么了?” 我又将自己的唇咬伤过一次,欲盖勋章。 “奴婢吃饭时不小心把自己咬了。” 安王笑我,“你这什么毛病?吃个饭都能把自己咬了?” “奴婢也纳闷,可能是太过喜悦殿下赐下的药膳,一不留神便咬到了。” 安王说,“这么开心啊?” “是呀,殿下亲手赏下的呢。” 安王转念一想,倒是释然了,看来宫宴上并不是错觉,这小丫鬟还真对本王产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他握拳轻咳,说,“下次小心些。”便不再问了。 我松了口气。 安王字写到一半,就看到我出去再进来手里提着水壶。 “你做什么?” 我解释,“回殿下话,奴婢去给花浇水。” “站住!”安王微皱眉,“本王不是让你休息吗?” “可是……”我提提水壶,“这个并不费劲,奴婢……” “少废话,本王让你好好休息你还敢违背命令不成?” “……奴婢不敢。” 安王冷哼一声,“不敢就对了,放下吧,这些让展福展喜做!” 我只好把水壶放在一边。 我实在无聊得紧,在屋里休息吧,安王却时不时把我叫过来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真去做了什么事又被安王制止。 话说……我突然意识到,安王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安王余光看到她低着头挺乖的样子才满意。 对于喜欢自己的人当然会多点宽容关心。安王想。 他浑然忘了前几天送他腰带的梅泣雪。 次日,天晴。 “不是吧!皇兄啊――” 隔着门都止不住来人的懊丧声。 我敲门,“殿下,茶来了。” 里面的声音一顿,“……进来吧。” 我心里咯噔一声,听这声音,安王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推门进去,垂着眼感到有两道视线投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确实不太友善。 涟王叫囔起来,“皇兄你还不让我见她!我如今不就见到了嘛!”他说,“来来来!小丫鬟你抬起头来!” 安王的眉一沉,更不开心了。 我抬起头一瞬就低下了,上前将茶奉给两人。 “三殿下、六殿下请喝茶。” 涟王愣了一下,才说,“上回在宫中我都没逮到三皇兄,你是真好看。” “谢三殿下夸赞,能入殿下的眼是奴婢的福分。” 安王不耐烦的打断道,“谁让你来奉茶的?展福展喜呢!” “……他们正忙着,所以奴婢……” “好了!”安王再一次打断,“你下去吧,让他俩来!” 涟王正要抗议,被安王投过来的眼神止住,他不满的撅嘴。 “是,奴婢退下了。” 我退出房间。 “三哥――你怎么这样?我看一眼怎么了?我……” 我渐渐离了那房间。 “展喜大哥。” 我叫住展喜,“你回来得正好,殿下叫你过去呢。” 展喜看眼手中东西,有点为难,“这是殿下吩咐给老夫人的东西,我刚找到要送过去……” 我含笑说,“让我送吧,展喜大哥你先去忙。” 展喜青涩的笑了笑,“好吧,那麻烦你了。” 我接过托盘,上面是几卷几乎绝迹的佛经。 “不麻烦的,展喜大哥你快去吧。” 展喜再次道谢后走了。 我去往高竹堂时被告知老夫人不见客,是秋栀接过佛经。 她问了句,“怎么是你送过来?” “展喜要送来时,殿下唤他去房里,所以奴婢便帮着送过来。” 秋栀说,“你不必这样客气,都是伺候人的,没有谁比谁客气。” 不愧是老夫人身边的人,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我说,“是,我知道了。” 秋栀点头,“那没事你就回吧。” “好。” 秋栀拿着佛经掀帘而入,进了一个侧间,老夫人正跪在佛像前念佛,她垂眸站在一旁。 老夫人微微掀起眼皮,“那丫头送来的?” 秋栀弯腰将佛经呈在老夫人面前,“说是殿下房里缺人伺候,将展喜唤走了。” 老夫人慢慢转着佛珠,“宸越那孩子来过?” “是的,来府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求见您,那时您正念佛。” 老夫人合眼,“将佛经收起来吧,晚些我再看。” “是,老夫人。” # 我刚从高竹堂出来就见香邻向我走来。 “萧情姐姐!” “香邻,怎么了?” “嘿嘿,我今天休日呢,萧情姐姐你不会忘了答应我的事吧?” 前段时间香邻说她休日的时候要出去逛逛,问我能不能陪她去,我问过安王之后,他沉吟很久点头了,我便答应了。 我这才恍然,“那我回去换身衣服,香邻你等我一会儿。” 香邻挥手,“不急,萧情姐姐你慢慢来,好好打扮打扮!” 我含笑。 “那我在小门那里等你啊!” 我点头,“好。” 小门是安王府专供下人进出的,至于大门……下人是没有资格走正门的。 我回房换了身衣服,跟偶然从安王房里出来的展喜说了一声,便去到小门。 “啊,不是吧,萧情姐姐你就这样出门啊?” 香邻涂脂抹粉,穿着一身鹅黄衣衫,比平时俏丽得多。 “买个东西就回来了,我不想让你久等。” “唉呀!”香邻拉着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带我去了一家脂粉铺,价格十分之公道,“萧情姐姐你选吧!我给你买!” 香邻拍拍胸说。 “谢谢你香邻,但是我用不着这个。” 香邻恨铁不成钢,“怎么用不着了?”她突然悄声说,“把自己打扮好看了,殿下肯定就开心,只要殿下开心了,你要什么没有啊?” 我很坚决,“真的不用了,香邻,你选一样吧,我付钱,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香邻不要,“这可不行!怎么变你送我了?” “平日里多亏你照顾我,我感谢你,所以想送你礼物,你不要推脱好不好?” 香邻思索了下,突然笑说,“行吧!那我挑了啊?” “嗯,你挑吧。” 香邻选了一个桃色的胭脂,然后我付钱之后她带着我出来,拉着我去了另一家脂粉店。 这家脂粉店一看就价格不菲,跟刚才那个不是一个层次的。 我不明白香邻刚买过为什么来这里,香邻说了,“礼尚往来,你刚刚送了我一样东西,我就要还你一件东西,你在殿下身边伺候,肯定不能用便宜的东西,这家可是京城最有名的脂粉店呢!”她又悄悄说,“我有一个远方亲戚在这当伙计,我让他给我便宜一点,这回你可不能拒绝啊!” 我还是想拒绝,因为我看到店里的一个倩影。 倩影刚好转过头面对我。 我欲哭无泪。 梅泣雪…… 我脑海里一下子浮现许多桥段。 一般这种时候我肯定会被为难的吧? 第四十五章:花城一与我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梅泣雪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回过神继续看合心意的脂粉。 也不知认没认出我。 我松口气,不管怎么说,官家小姐不愿意与我这个小丫鬟多见识,真是太好了。 这时候,香邻已经拉我到一处角落前了。 “萧情姐姐你别见怪啊,这些虽然不是很好的脂粉,但是也比外面的好太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这家都特别贵,也只有这些次等的我买得起些。” 我没有再推脱,香邻都特意带我来这里了,“谢谢你啊,香邻。” 我正看着脂粉呢,就听身边一个柔美的声音响起,“这些是什么?” 店老板殷勤的说,“梅小姐,这些没什么好看,都是最次等货,本店刚刚出了新款,好多官家小姐都爱呢,要不小人带您去瞧瞧?” “这样啊……倒确实是不堪入眼了些。”梅泣雪淡淡看眼这边,便由店老板领到最打眼的柜前了。 香邻敢怒不敢言,索性不理会,拿起一个脂粉说,“萧情姐姐,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要不你拿这个吧?” 我当然没有异议,结账要离开时,香邻在我耳边说,“梅姓的?估计就是梅太傅的千金了,早听说她喜欢安王殿下,她这般模样肯定是嫉妒你能在殿下身边呢!” 我们出了脂粉店。 “萧情姐姐你不用胆怯,殿下才不会看上她呢!长得虽然还不错但哪里比得上你呀,而且脸色那么差,一看就病怏怏的!” 我拉拉香邻的袖子,指着前方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一家成衣铺,要不我们去瞧瞧?” 香邻眼睛一亮,“好好好!我们去看看!” 到了成衣铺,香邻很快看中一件粉色衫子。 “香邻你去试试吧,我在这等你。” “好!”香邻高兴应一声走进去了。 我百无聊赖的看周围的衣裳,果然很不同于现代,除了布料差一些,刺绣质感都精良得很。 目光瞥到门口时忽一顿,我定睛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可是为什么……会有被人窥伺的感觉呢? 我突然看到对面卖烧饼的摊子旁边站着一个人,他正高兴的对我挥着手。 花城一? 我惊讶在这时候看到他,付完香邻衣服的账,跟老板嘱咐一声我就走出去。 “花城一?你怎么在这?” 花城一嘿嘿笑了一声,拉过我的手就跑。 “情情我们去别处说!” “哎!你慢些……” 花城一拉我到巷子深处,我上气不接下气的,“你……你做什么这样?” 花城一给我一个纸袋装着的烧饼,“这个味道很不错的!你试试!” 我接过,没忘记我的疑问,“你不是在宫里吗?为什么在这里?” 花城一撇撇嘴,“我姐都当上妃子了我还留在那里做什么?万一我半夜里气不过把那老皇帝宰了怎……” 我堵住他的嘴,急忙说,“慎言慎言!” 花城一睁着无辜的眼。 “你别乱说话我就松手。” 花城一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我松开手。 “万一我气不过半夜宰了那老……” 我又急忙捂上他的嘴,左右环顾确定没人才气急败坏说,“我说你这小孩怎么回事?还带叛逆的吗!” 这下我才明白他摇头的意思了,敢情是不答应啊! 花城一无辜眨眼,含糊的说,“己巳轻骑抹怎嘛清静锅额(只是情情没这么亲近过我)……”所以不想你松手。 “……”我无语,“多大了你?这能开玩笑吗?” “额抹康弯孝(我没开玩笑)……” “我跟你说认真的,不要说会被杀头的话好吗?” 花城一眨眼。 “……要不然我就不管你了!你自生自灭吧!” “……”猛药之下,花城一点头了。 我松手退开几步,“说吧,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怕我一冲动去……” 我一听不对劲连忙打断他,“别别别,我换个问题……你怎么在这的……”花城一张嘴欲答,我反应过来,“呸呸呸!”我觉得我的思想混乱了,理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有事找我吗?” 花城一瘪嘴要哭的样子,我寻思他是否又要语出惊人,我该不该拦住他时,他就委屈的说,“情情,我已经知道了……” 我有些懵,“你知道些什么?” 他更要哭的样子,“你被那魔头胁迫去做安王那厮通房丫鬟的事!” 原来他知晓了。 我耐心说,“不是的,是我喜欢安王,所以就进安王府,只是为了离他近一些。” 花城一更伤心了,“情情你别怕呀!我这就带你离开,你别这样说违心的话,我不怕那魔头的!” 我既头疼花城一又依旧说那违心的话,“我真不被人胁迫,我很早就离开了温倾城,我是自愿进入安王府,也不愿离开安王身边……” “可是你之前说你喜欢那魔头,是他的娘子!”花城一打断。 “……” 我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说了那么多的谎言! 最致命的是,我还忘记这茬! “……我现在不喜欢温倾城,娘子相公只是恋情浓厚时的称呼,并不是真的嫁给他……” “那你现在喜欢的是安王那厮?” “……” 我想我现在在花城一心目中的形象肯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光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这一点。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硬着头皮答应,“是,我现在喜欢安王殿下,特别喜欢,我已经不喜欢温倾城了!” 花城一静默了好一会儿。 我忽然有些心疼他,这孩子肯定被我搞懵了,此时定是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我这样水性杨花又滥情的女人。 花城一很小,此时才十五,我怕他世界观歪曲了,正想着补救的话,却又突然绝望。 因为花城一的话。 “情情……”他眼睛很亮很亮,“那是不是说明……你以后也能喜欢上我!我也能叫你娘子啊!” “……”我捂头。 十五岁的小孩啊…… 我放下手,坚定且斩钉截铁的说,“绝无可能!” 花城一眼睛暗了,身上的青衣都被墙壁的阴影遮挡住颜色。 我忍住不忍,说,“花城一,你回去找你姐,或者去你的江湖闯荡,总之不要再执着于我了。” 两人相对,三面都是墙壁,仅剩的一面隐隐传来大街上热闹的呦喝声。 花城一抿唇,伤心到极点。 我抿唇,却是坚定到极点。 不给一丝一毫的可能性给他。 第四十六章:完犊子 梅泣雪漫不经心的放下一盒胭脂,“她去哪了?私事还是……”她抬眼,“三殿下交予她的差事?” 刚回来的贴身丫鬟说,“她之后去了成衣铺……奴婢见到她与一位男子纠缠不清,看上去倒是颇为亲密。” 梅泣雪回头,苍白的唇上似乎有了一丝红润,她轻吐两字,“属实?” “奴婢亲眼所见!” 梅泣雪若有所思,忽问,“那可听到他们说些什么了?” 贴身丫鬟有些犹豫。 梅泣雪黛眉微皱,“别吞吞吐吐的。” 贴身丫鬟一咬牙说,“安王殿下身边的人当时也在附近,离那丫鬟很近。奴婢武艺不精也不敢靠近怕被安王的人发觉,但是依稀听到那丫鬟说以前似乎有过相公……” 梅泣雪顿住了,半响拿起方才放下的胭脂,脸上无悲无喜,“这丫鬟以后不必关注了。” 不管三殿下派的人是去跟踪还是贴身保护那丫鬟,都没有她费心思的资格了,反正……以后也见不到这烦心的人。 “除了这盒胭脂,其他的都要了。” 梅泣雪放下手中的胭脂盒,轻巧的说。 贴身丫鬟低头庆幸,小姐总算是高兴了。 ―――― 我刚到成衣铺前就看到香邻穿着新衣服出来。 “哎?你怎么从外面进来?” 我提了提手中未吃的烧饼,“我看那边有烧饼,就给你买一个回来。” 香邻点头,也不怀疑,说,“萧情姐姐,我这样美不美?”她提着裙摆转了一个圈。 我笑着夸赞,“美极。” 香邻笑,“那行,我就要这个了!老板!” “我付过了,”面对香邻不赞同的脸色我说,“那盒胭脂那么贵,你要是不让我为你做点什么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香邻还是不怎么高兴,我把烧饼递过去,“试试,可好吃了!” 两人一起笑,“好吧,那我试试烧饼!” # 刚回到府中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放下采买完的东西我猛地转身。 有人在,但不是温倾城。 黑发的美男子似乎刚沐浴完,俊俏的脸庞不带丝毫情绪。 我后退一步,“殿……殿下……” 竟然是安王,安王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安王长袍几乎触地,缓步朝我走来,长手一伸,勾到桌上的东西。 “怎么还买了药材?” 他声音有些沙哑,疑问句却是丝毫没有情绪。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我下意识将手放在身后,手腕上的小黑仿佛能懂我的意思,自己爬进衣袖里。 “奴婢怕自己身子太弱,不能好好伺候殿下,这才买了一些补血的药材。” 我视线大致略过屋中摆设――或多或少都偏移了位置…… 安王将药材靠近,轻动鼻子微嗅,顿了下,将药材放回去,坐下观看四周。 “本王倒是第一次进耳房,果然简陋得很。” “殿下金枝玉叶,不应出现在如此鄙陋的地方,这里面阴凉,您刚沐浴完毕,还是先离开这儿免得受凉为好。” 安王单手支头看我,慢悠悠说,“这是安王府,本王是安王,这府里哪一个房间不属于本王?这府里哪一样的东西不属于本王?” “这府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属于殿下的,府里的人都崇拜殿下,都臣服在殿下的威势之下。” 我殷勤的拍起马屁,因为这样的安王让我感到危险,不妙的预感升腾的同时也使我的心脏狂跳。 “是吗?” 我毫不犹豫,“自然是的。” “那你劝什么?本王想在哪就在哪。” 我顿住了。 安王漫不经心的继续说,“家住临城郊外邻家村,家境普通,勉强混个温饱。上有两个哥哥,大哥早已成婚,二哥即将要成婚,因女方需要的彩礼钱不够,正逢安王府重金寻找美丽女子,父母便将你变卖凑足银钱……”他抬眼看我,“本王说得可对?” 我低头,“殿下说得正是。” 这正是温倾城替我造的家境身世,我疯狂思索我近日来的言行举止,因为安王突然这样可不会是一时兴起这么简单。 这两日只有涟王来的时候安王的语气稍微不善,但那根本不会给我这么危险的感觉。 那还有什……我僵住,还有出去安王府以后的! 与花城一的见面! 可是……不可能吧?安王还会派人跟踪我吗?我没有这个资格吧? 这样想着,但是我已经从安王渐渐沉下去的脸色得出答案。 “那我倒想问问你,”他的音色极沉,“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哪来的恋慕对象,又哪有什么机会认识当今姝嫔的亲弟弟!” 果真…… 我一时没法应答。 安王站起身,离我极近,脸上浮现一抹笑,“本王倒是不知,本王府上区区的一个小丫鬟,竟然也如此不简单!依本王看……这身世都是伪造的吧?”他的手抬起我的下巴,“说,你是谁派来的?” 他的笑消失了,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一股凉意从我的背后升腾而来。 想不出如何摆脱困境,那么就等死吧。 我从未有哪一个时刻如此清晰认识到这一点。 “殿下,我……” 我几乎想不到任何借口,这无法辩驳。 安王步步紧逼,“温倾城,花城一,两个江湖中人,你怎么认识到的?” “……”瞧安王的样子,他根本不认识温倾城,也不是太过明白他的身份,不明白他的身份自然温倾城不轨的目的他也不是太过知道。 也许我该庆幸这点,我苦中作乐的想。 “平时不是很机灵吗?我给你一个把死的说成活的机会!” 我咬着嘴唇看着安王,心里疯狂想着出路。 “嗯?怎么不说了?你倒是说啊?” 我也想说。 但是这个真的太致命了,我无从辩驳。 “殿下……” 我的面色苍白,嘴唇几乎被咬得出血,几乎可见用力之深。 安王面无表情。 他静静的看着我,像是看路边无关紧要的垃圾一样。 我只觉得四肢冰冷,好像有虫子在五脏六腑里啃噬似的。 完蛋,毒发作了! 第四十七章:危机度过 可能是短时间内的情绪起伏太大,导致温倾城在我体内下的毒提前发作了。 我忍着身体上的难受,苦笑着想这真的是雪上加霜。 我唇咬得越发用力,疼得思绪模糊之时突然发觉安王的视线落到我的唇上时,目光波动了一下。 我仿佛当头一棒,头脑清明了一瞬。 是啊,按照安王这样身份的,一旦有这种事出现,哪还容得一个小丫鬟继续在府里呆下去,更何况亲自来审问了。 安王这是…… 我疼得冷汗掉下来,安王终于发觉到不对劲,“怎么?你又要搞什么花样不成?” 神情变了。 果然…… “殿下……我……”我从心瘫软身子,只知道失去意识前身子被安王接住了。 啊,真好,不像温倾城,我晕倒他只会从容的往后退半步,给足我躺平的空间。 之后我便陷入黑暗中。 ―― 秋意在夜晚到来时极为明显,我是被身体上极大的苦痛给唤醒的。 温倾城下的毒,除非吃解药,不然你疼晕过去在梦中也是不安稳的。 这是在耳房里,周围没人。 我咬唇,费力的起身把枕头拿开,手往被子下摸时一愣。 解药不见了…… “在找什么?” 侧头,看到安王一手掀帘,好整以暇的模样。 我坐直身,“殿下……” “御医说你体弱,所以才会晕倒,本王怎么觉得没这么简单呢?” 我咬唇,“殿下,奴婢有错,天大的错。” “什么错?” “奴婢的父母时常在外忙碌,两位哥哥又总是不在家,奴婢……那时候在机缘巧合之下就认识了温公子……” “不是相公吗?怎么是温公子了?” “……奴婢与他只是朋友关系,只是温公子知道奴婢困难的处境,所以时常会与我善心,花城一花公子是温公子请我吃饭时认识的,他……花公子喜欢奴婢,奴婢便撒谎骗他奴婢有相公,奴婢知道与花公子是两个世界的人的,所以断不敢给他一丝期望。” 我差不多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仿佛有虫子啃噬血肉的感觉可不是好受的,更别提四肢冰凉,冻得我直哆嗦。 “这怎么是错呢?”安王坐到床前的椅子上。 “……奴婢不该编这么蹩脚的借口骗人,更不该对殿下隐瞒,早在进府之时就应该坦白……但请殿下相信!奴婢与他们真的没有丝毫关系!” 屋中静下来了。 寂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的头发已经汗湿,有几缕垂在额前,我看着安王,心提得极高。 这已然是我解释的极限了,但安王却不一定信。 “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请殿下相信奴婢。” “原本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一个小丫鬟处置了便处置了……”安王把玩手中的瓷瓶,冷汗终于从我额上滴落。 瓷瓶中是鸠摩的解药。 “但是呢……”安王起身坐到床边,挑起我的下巴,“你长得不错,跟你睡本王又挺是安心,不管你今日所说是真是假,以后啊,你提起一万分的心,除了本王以外,你不许再跟其他人接触,要是让本王发现了……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心一松,竭力说,“请殿下相信奴婢,奴婢对殿下的真心日月可鉴!” “哼……”安王哼笑一声,“不过你这么受欢迎,想想真的是……有些不开心呢。” “不管有多少人喜欢奴婢或者其他,奴婢只是殿下一个人的!无关其他人的存在!” 安王低头,叹了声气的同时唇也轻触到我的唇上,“又冰冷又僵硬,你现在可比死鱼还死鱼。” “……” 冰冷是毒发作的作用,僵硬是谁想到你突然就吻下来! “这里面是什么药?” 我心里咯噔一声,终于来了! 安王提起瓷瓶正在看我。 我疯狂思索。 既然安王让御医看过我的,病情,那么这个瓷瓶里的药十有八九也不会放过,但是御医都没诊出我体内的毒,只是说体弱,那么毒的解药就能判别出来吗? 反正依我学过的毒术典籍来说,我无法将药与毒联系起来。 思索到此,我就虚弱的说,“补气血的药丸,奴婢身体不争气,总是气虚难受,还望殿下见谅。” 安王手背触摸我冰凉的脸颊,顿了下把解药扔在我怀里,“既如此,你吃了它吧。” “谢殿下。”我忍着身体急切吃解药的渴望,慢吞吞的从瓷瓶中拿了一颗。“殿下,请容奴婢去倒点水。” “去吧。” “谢殿下。” 我艰难的下床走向桌子。 心里有两个我在叫嚣,一个我说:我完全可以不用水的!直接吞了啊!吞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快点啊!我快疼死了!另一个我说:不行不行,忍这么一时半刻有什么要紧,做戏要做足,绝对不能让安王看出什么来! 直到我的手碰到茶壶,心里的叫嚣才停止。 我就着水把药吃了。 虫子啃噬与四肢冰凉的感觉顿时如海水退潮般渐渐消失。 回头时不出意外的对上安王的目光。 说实话,我此时不是很确定安王的心思。 他眼里的情绪我也看不懂。 以前接触的安王实在太过片面了,我意识到。 “过来。”安王朝我伸手。 我走过去,安王揽过我的腰,我站不稳便落到他的怀里。 他仔细端详我的面孔,过了半响看着我的眼睛说,“以后你只是本王的人,本王要是高兴了还会把你抬做姨娘。” “……殿下,奴婢明白。” “记住本王的话,除了本王,其他的人和事你都不用顾及,本王有这个能力护着你!” 我咬唇无声。 安王很认真,在他的眼里大概将一个丫鬟提做姨娘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 大概他以为,一个通房丫鬟顶天了就是做姨娘,最想要的就是可以当主子。 所以他给了我这个承诺。 随着疼痛的消失,我的白唇也渐渐的有了些血色,这样的我让安王又是眼睛一暗,唇落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天冷了,床冷 我将水桶与水勺放下,抹了把汗呼出口气。 悲催,安王又进入阴阳怪气不理人的状态了,不就是那天躲过他的吻,他不是向来都不爱与女子亲近? 但躲过他的亲近他就生气了。 我实在不愿意在书房里面对安王的阴阳怪气,就自己出来这里透透气。 “萧情姑娘,殿下喊你进去。”展喜在身后说。 来了。 我抚额,无法抵过安王的命令,只好转身说,“谢谢你,展喜大哥。” 这可不是谢这个,而是那天出事之后展喜暗中告诉我的消息。 展喜说,那天跟我出去的人是暗一,暗一是保护安王殿下的,那天跟我出去不为了跟踪而是奉安王的命令保护我,没想到却正好…… 说到这他停住了,没有继续说,开始庆幸我安然无恙。 我当时很是悲催,我就纳闷了,一个小丫鬟有什么需要被保护的意义吗? 想到这我看看周围,只是在花园浇个花,不至于有人跟在身后吧? 话说按照套路,暗一这个称号应该代表着编号吧?也不知道安王有多少个暗卫。 我心里推测。 “萧情姑娘?” “啊,”我回过神有些赫然,“不小心走神了,我现在就去。” 展喜笑着点头。 展喜这样的人真的很讨喜,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我回以他一笑,与他擦肩而过。 书房里的安王没读书也没写字,正抱肩在桌前立着,脸色虽看不出喜怒,但大概看得出这是在……发呆? 这可罕见,我心里暗暗稀奇,上前行礼,“殿下安好,不知唤奴婢有何事?” 安王微抬下巴,“你觉得这个东西怎么样?” 我视线转到桌上,那上面是一盆花朵,万紫千红,有许多花蕊,重重叠叠的相当漂亮。 “奴婢觉得这花好看。”我赞叹。 安王啧了一声,“谁让你看花的?我是说这盆!” 盆? 我再一次对安王的认识刷新了,我收拾脸上的表情仔细看花底下的……花盆。 “嗯……奴婢觉得这花盆也很是好看的。” 事实上我没看出这个花盆与寻常花盆有什么差别,大概上面的花纹多了点? 反正谎言说得已经够多了,多一个把不起眼的花盆说成天仙的洗脸盆又能怎样。 我木着一张脸想。 安王冷笑,“也是,本王还能指望你的品味好到哪去!” 我从善如流的低头乖乖听训。 来了,安王的冷嘲热讽来了。 果然下一刻安王说了,“罢了,一个小丫鬟本王能怎样指望你的眼光?这花盆是一个古董,大概有些历史,但是也不足为道。” 是个有历史的古董却不足为道?我有些不懂安王的操作。 “殿下的意思是?” 安王眼一瞪,“你就说你喜不喜欢这盆!” “……喜欢,奴婢特别喜欢。”我忙说。 瞧着这模样,不说喜欢好像就要立刻被活刮了似的。 “行吧,”安王勉为其难的说,“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本王就把这个赏你了。”他很勉强的样子。 “其实……”殿下您自己留着就挺好…… 察觉到安王要变了脸色,我连忙咽下后面的话,乖巧应说,“奴婢谢殿下恩赏!” “来人!”安王一挥手让人把花搬到我的耳房里,就坐下说,“帮本王磨墨吧。” “是,殿下。” 我行个礼便到安王身侧,轻挽罗袖准备磨墨。 身侧的女子露着一截雪白的皓腕,神情认真的在为自己磨墨。 安王不动声色轻咳一声,收回不知跑到哪的思绪提笔写字了。 # 后来展喜说,安王赐下的花盆是先帝给殿下的,那时殿下年纪小静不下心看书,先帝就亲自采了各种花摆在他书桌前,允许他偶尔可以看看花扩展视野。这么多年,花早就枯完了,也就只有这个花盆还在了。 展喜最后总结说:殿下愿意将这么珍贵的东西赏给姑娘,足可见殿下对姑娘的宠信。 我托腮看着花有些忧愁。 宠信啊…… 耳房大是大,但也没有大到哪里去,安王隔三差五赏东西下来又不敢不收,这样下去,我睡觉的地方都快没了啊。 目光一抬,触及花蕊时忽一顿,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 这花是安王私人花园里的稀有花种没错吧?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将花蕊中的一朵红花连根摘了下来。 这花珍稀的地方就在于,同根却衍发许多小根,运气好的话,完好摘下小根还能再次存活。 我检查完手中还沾有泥土的花朵根须是完整的后才出门去。 我是往安王府大门的方向走,期间路过每一处花草树木,视线都会有所停留,终于目光一顿,看到了想找到的人。 “安小果!” 此时安小果正蹲在一朵花前,小心用剪子在剪一支分支,被叫了名字她也不在意,小心翼翼处理干净安小果才收起剪子站起身。 她看到我,神情一顿,撇了撇嘴说,“萧情啊……不,萧情姑娘啊,你有事吗?” 我轻咳一声,走到她跟前,“那个……” 安小果已经先呛声了,“别踩到我花了!……啊,不对,萧情姑娘如今的身份才不会在意我这个小小奴婢说什么呢,更何况是在意奴婢照顾的一朵花呢。” 我也不在意,从身后拿出摘下的那朵红花,塞到安小果手上,“给你。” 说完就转身跑了。 安小果拿花看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错愕抬头的时候,给花的那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这个人还真是……” ## 某一天夜里―― “过来。”安王在唤了。 我走过去。 安王斜看我一眼,“还愣着做什么?” 我抓紧衣领,讨好似的说,“要不殿下您……” “嗯?” 好吧,我麻利的爬上床躺到里侧,等了一会儿,烛火熄灭,屋中陷入黑暗,然后是安王的脚步声,接着身边是悉悉索索躺下的声音,最后我便被紧紧搂住了,脖颈间传来吐息。 我咬唇望着黑暗无声。 安王这一番操作越来越娴熟了,我说让安王先上床,我尽个奴婢的本分熄灯后上床他都不。 “以后洗漱完先上床就行。” 我眨眼。 “替本王把床暖起来,天冷了。” “……哦。” 第四十九章:原本就病怏怏 暖床嘛,我懂。 脖颈间的吐息开始变得安稳绵长,我清楚这是安王睡着了。 我偷偷呼出一口长气,心里寻思着安王这入睡得是越来越快了。 总说跟我睡觉会睡得安稳,安王怎么不试试跟其他人睡觉呢,说不准睡不好就只是因为缺一个人形抱枕呢。我暗暗吐槽。 我合着眼,寻找着睡意也就睡着了,梦里自己掉进海里,然后看见一只很大很大的八爪章鱼朝我游过来,然后八个爪子死死缠住我不放,比在海水里浸泡着还窒息。 救命!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天早就已经亮了。 “……” 我瑟缩了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原来安王早就醒了,我一睁眼就与他对视在一起,问题是……安王正压在我身上,眼里黑沉沉的。 安王没说话,低下头要寻我的唇,我躲开了。 我抿唇,眼里多少隐现些惊慌出来。 安王看了半响,说,“你是本王的通房丫鬟。” 我不语,还是只看着他。 素着一张白净的小脸,不见倔强也不见态度。 “所以本王吻你,或者对你做些什么都是天经地义。”安王接着说。 安王自知人事起就排斥男女那档事,甚至娇弱一点的女子他都嫌烦,原本他院子里是有丫鬟伺候,后来见她们见缝插针似的每每寻着空要爬他的床,安王感到厌烦,也懒得处置这种永远不会断绝的事,就直接奴仆全用小厮,外界怎样传闻他有龙阳之好或者难言之隐他都一概不理。 直到安王遇到身下这人,这人初是觉得她有趣,所以将她放到自己身边,后来深入了解知道,这是个机灵有小聪明的一个丫鬟,后来又知道,机灵有小聪明的丫鬟同样排斥他的靠近,每每不只一次对他的不近女色而感到松一口气。 这人总是自以为是自己伪装得好,其实假得透顶。 一个丫鬟,排斥本王的靠近也是可笑,真要说起来,也只有本王不近她身的份,万万没有她百般拒绝的道理! 我咬唇,说,“殿下,您该起床了……” “哼,”安王哼笑一声,头又低了一点,哑着声说,“既然这么不愿意,那就不要咬唇勾引本王。” 我捂嘴点头。 “哼!”安王这次冷哼一声,但总算是起身了,“不逗你了,给本王穿衣吧。” 逗? 我不敢发表意见,起身给他穿衣裳。 安王居高临下的看了我半响,“天冷了,把衣服穿好吧。”说完,他就大步出门了。 我拢了拢松散的衣襟。 你赐下的寝衣就是这个样子的,轻透舒适,只是难免睡觉时不会松掉。 我看眼外面的天色,还早,安王今日是朝堂有事,所以起身早些。 我去耳房把衣服好好的穿上,然后把床叠好,房间略微收拾,今天一天的事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安王不在安王府,我又不用陪他出去的时候我一向很清闲。 香邻不在休日,还在老夫人院中伺候,安王院中奴仆井井有条的做着自己的事,偌大的安王府里人很多,可自己却是形单影只。 若说温倾城让花氏姐弟出丑的目的是为了不让花云进入后宫,这也不合他的性子。 闲来无事我又开始琢磨温倾城的用意。 花云成为妃子的目的无非就是成为皇后的助力。丽贵妃盛宠无限,虽无子嗣,但难免也让皇后感到威胁,所以让花云进宫。 可是,只是后宫女人争宠而已,温倾城为什么要拦着花云呢?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我思索不出,转而开始懊恼,下次不能心软了,温倾城说好让我做一件事就让我离开的,先不说温倾城会不会兑现承诺,至少我先做好一件事再说啊。 也许温倾城给我让花云不能进宫的任务只是一个试探而已? 我想到花云跳倾城舞时断裂的红绸。 只是不管是不是试探,我都搞砸了,自那次之后,温倾城再也没有找过我。 向来只有温倾城找我的份,我只能被动承受。 安王这里……再待下去就不妙了,想到安王最近的举止,我很是苦恼。 我忽然抚唇,温倾城留下的咬痕已无。 我想到温倾城上次的举止了,我更为苦恼。 不管待在哪一边,反正都是不妙的。 只是温倾城抓住了我的命脉。 想到这里,我翻找出上次与香邻出府时买的药材。 安王闻出这是补血的药材,我当时很是庆幸。 那天我特意找了生意不是很好的药铺,在我真正所需药材的边上抓了这些补血的药。 一般来说,生意不是很好的药铺,也都不善于打理,经常会有药材混在一起一说。 当时伙计还要帮我挑出,我装作很急的样子拒绝了。 我逐一将药材挑出来。 份量不多,但也足够了。 我不能总是坐以待毙,被动的等着温倾城来找我。 我准备……自己尝试做出解药。 我目光坚定的看着面前分类好的药材。 ―――― 安王在太阳落山之前回的安王府,刚到房中他就习惯性的想张口喊人,突然顿住。 耳朵灵敏的他一下就听到耳房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时有时无。 那丫头是在……沐浴? 想到这个可能性,安王耳尖不可抑制的红起来。 他背过身去。 水声依旧在响,安王突然想到那人身上说不上很香却让人很安心很舒服的香气。 那香气是她沐浴用的东西吧? 想到此,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安王鼻尖好像嗅到隔壁传来的香味。 “咳咳……”安王不自在的轻咳两声,怎么弄得本王跟个市井流氓似的。 转而又想,本王的通房丫鬟本王多想点什么又怎么了?天经地义! 待安王注意力再放到隔壁时,隔壁的水声已经停了。 “殿下你回来了?” 明显,通房丫鬟应该听到这边的动静了。 安王不会承认自己有些失望的,抵拳说,“你在干嘛?”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殿下稍等一下,奴婢这就来。” 过了半响,安王就见到犹还带着水汽的通房丫鬟。 穿着严实,安王点头,这就不用他为难了。 只是…… 他皱眉,“去把头发拭干,原本就病怏怏,回头更甚!” 第五十章:香邻勾引事件 我穿越到温倾城面前那棵松木树上的时候头发只是中长,后来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流逝,我的头发与这个时代的人也差不了多少。 我常常嫌它干得慢。 我垂眉很是乖巧,“是,殿下。” 最近我都很乖巧,不敢再顶撞安王。 我折身返回去了。 安王走过去抱臂在门帘前站着。 耳房中间有个浴桶,香味怡人,安王却皱了眉头,这香气太过浓烈了一些,不是平时那丫头身上的香气。 “这什么香?” 我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巾,回复说,“上次奴婢与香邻出去时买的浴皂。” 香味可浓,香邻一下买了许多,还送了很多给我,原本不打算用它,只是现下却觉好用。 ――这样浓的香气可以掩盖很多味道。 安王四处巡视的视线投到衣柜前的丫鬟身上。 她长发及腰,青丝如瀑,平时都梳着双丫发,如今沾着水汽的头发垂着,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恬静感。 安王静静的看着那丫鬟在轻柔的擦发。 他觉得这样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这丫头作为丫鬟来说长得实在太过出众了些,容貌就先不说,光是那份气质,这京城里的名门闺秀就没有能及得上她的。 这当真只是一个农家女? “以后,不要用这个皂了,你原本的就挺好。” 我想着安王指的原本的是指什么,虽然纳闷,但还是应下来。 头发擦得半干时安王突然走过来接过巾子。 “平时手脚挺轻快的,如今倒是擦个头发都费劲。”话说着,安王已经帮我擦起了头发。 安王个比我高出许多,我站在他身前,不用弯腰他也触得着我的头发。 我静静站着,眼睛里透出些许受宠若惊。 这样的安王……着实太过温柔了,只是擦着头发而已,却认真得仿佛拥有了一个世界。 安王…… 我不可否认,我的心跳快了许多,声音大得我仿佛都能听到声响。 “扑通扑通扑通……” 我抿起了唇。 ―――― “萧情姐姐!”香邻跑来找我,“你干嘛呢?” 我还以为她来是因为老夫人找我,没想到这样开口。 “你……”我迟疑了下,抬了抬手里的东西说,“给殿下送些茶水点心。” 我正准备前往前院的大厅。 今天安王府又来了客人,关系就没有像涟王那样好,所以安王是在大厅待客。 我诧异的是在这时候看到香邻。 “我来帮你送过去吧!萧情姐姐。”香邻自告奋勇。 “你不是还有差事吗?” “萧情姐姐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也就守一下老夫人的院子,刚好小桃来换班嘛,所以我现在没什么事!” “你不累吗?应该趁现在好好休息。” “没事啦!”香邻眨眨眼说,“上次涟王殿下来的时候姐姐你进去送茶水,殿下不是生气了吗?我估摸着就是殿下太过喜欢你,不想你见外客,这回你再去的话难保殿下不会再发火呢!” 我原就是担忧这个的,但是香邻说的安王太过喜欢我……最近她总喜欢发表这样的言论。 香邻娇俏的说,“所以还是让我来嘛!就送一下茶水,很快的!” 我递给她,“那麻烦你了香邻。” “没事没事,”香邻笑,“那我去了啊。” “嗯,路上慢些啊。” “放心啦。” 直到香邻远去,我才收回目光,默了下,我转身进入小院。 # 安王宽大的衣袍掠过走廊,他大步流星的走进院中。 “那丫鬟呢?” 扫地的粗仆行了礼,“回殿下,萧情姑娘此时应该在房里。” 安王嗯了一声略过他大步走,走了两步又返过来,奴仆还没来得及直起行礼相送的腰, 他面色不善的问,“你怎么知道那丫鬟在自己房中?你还注意她的行踪?” “……”粗仆战战兢兢,哆嗦的说,“回殿下,奴才方才看到萧情姑娘往回房的方向走的,并没有故意留意的。” 安王说,“是吗?” “自然依然,奴才万万不敢对萧情姑娘不敬的。” 安王又不高兴了,“她一个丫鬟而已,你为什么不敢对她不敬?” “没有没有,奴才不会不敢……” 安王脸一冷,“敢?你敢对她做什么?” 扫地的粗仆要哭了,扔下扫把扇自己耳光,“对不住对不住,请殿下恕罪,瞧奴才的笨嘴,话也不会说!还望殿下饶了奴才!” 粗仆用力不浅,脸上顿时泛红起来。 安王冷哼一声,“这次就饶了你。” 说完就走了。 粗仆心惊胆战,缓了好一会儿才拾起扫把继续埋头苦干。 身边的奴仆都投去同情的目光。 无妄之灾啊。 安王在房中立定,叉着腰喊,“人呢?” 过了一会儿,那丫鬟就从耳房里掀帘进来。 “殿下,”我行礼,“请问有什么吩咐?” 安王黑着脸,“今天伺候的那个丫鬟是你常挂在嘴边的香邻?” 我瞧着情况不对,小心说,“正是,殿下……怎么了嘛?” 安王来回渡步,意难平的说,“本王都多久没有被女人近身过了?今天那个丫鬟竟然敢勾引本王!”他气势汹汹的说,“你知道不知道这事?” “……” 我难道不是女人吗?这是我的第一反应,后来才想着安王的话。 香邻做出这样的事我并不奇怪,今日她要求帮我送茶水的时候,虽知她动机不纯,但我还是同意了。 唯一讶异的,是没想到香邻这么快就下手了。 我沉吟一会儿,问道,“殿下,请问香邻是怎么对您投怀送抱的?” 安王说,“这个你不用管!你就说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半真半假的说,“奴婢不知香邻会这样行事,她平日虽性子活泼了些,但也是知道分寸的。” “哼,活泼?”安王说,“怕只是装模作样罢了!也只有你这样傻,与她走近!” 安王知道自己的通房丫鬟人缘不是很好,府中没有关系好的丫鬟朋友,所以对于她亲近心思不轨的香邻他才没有过多插手。 他还想着通房丫鬟的交际关系哪有资格让他操心呢!结果这回犯到他身上了! 第五十一章:给香邻上药 我神情黯然。 安王看了我一眼,突然收敛了神色,张扬的眉微垂,“本王罚了那个不知死活的丫鬟,你可有意见?” “……奴婢并无意见。” “你很伤心?” “回殿下,奴婢不敢欺瞒殿下,奴婢是有点伤心的。” 安王哼了一声,半躺在软榻上,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那丫鬟低垂的眼, 她白净的脸微微绷紧。 安王了然。 唯一关系算得上好的朋友来勾引喜欢的人,料想她也是伤心的。 他轻咳两声,“本王下次让很多丫鬟跟你玩,你可以多交点朋友,至于那种会勾引本王的就算了!” “……”很多丫鬟跟我玩? 我微微抬眼,不出意料的对上安王盯着我的视线。 有时候安王怎么给人的感觉这么……这么拙呢? 我冥思苦想总算想出形容安王的字。 拙。 我暗自点头这个形容。 “怎么?你不满意本王的安排?” 我回答说,“回殿下,奴婢不是不满意,只是奴婢不需要的。” 安王脸色明显不开心起来。 他难得有这个闲心去管一个小丫鬟的交际,这小丫鬟还给他拒绝了? 我继续说道,“请殿下相信奴婢的心,奴婢这样的身份,只要有殿下就足够了,殿下就是奴婢的天,奴婢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伺候殿下,殿下开心就是奴婢开心,至于朋友或者其他,都没有殿下来得重要。” 好一个马屁。 若是有人在场定是要赞一声的,但是如今只有一个一本正经的拍马屁者,以及一个暗自得意的被拍马屁者。 安王面色和缓,沉默了一会儿,挑眉说,“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我敢肯定,这男人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我应道,“是。” 我明白,现在这件事在安王这里算是过去了,至于香邻…… 我还是抿唇说,“香邻,我帮你上药吧?” 此时我正站在香邻的床前,香邻趴在床上面色苍白。 ――她被罚了三十个板子。 香邻盯着我好一会儿,眼睛里似乎有几分晦涩难懂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笑容说,“好啊!谢谢萧情姐姐啊!” 我沉默的坐下,拿过伤药轻轻的给她上药,“忍着点,会有点疼。” 香邻闷哼一声,嘴里不由会冒出几声痛苦的呻吟,额头上的冷汗也跟着冒了出来。 “没……没事……萧情姐姐你弄吧,我不疼!” 我低叹一声,手脚更加放轻。 除了香邻嘴里压抑不住的呻吟,房间里显得十分安静,香邻住的房间是四人房,其他三位丫鬟正在当值,只有香邻因为伤势在房里休息一天。 等我上好药,将药水放在一边的时候,香邻咬出牙印的嘴唇突然开启,说,“萧情姐姐你还不知道吧?” 我抬眼看她。 香邻吃力的翻了半个身,手肘压在床板上,脸上带着担忧似的,“萧情姐姐,我去大厅给殿下送茶水的时候,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 我摇头,“算了,你还是别跟我说了,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帮你上药。” “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安王殿下的事情,我作为一个奴婢没什么资格去知晓。” 香邻的手紧紧抓住床单,呛声说,“殿下要娶亲了!” 突然拔高的声线成功让快离去的人停住脚步。 香邻看着那人回过头来,声音反而放轻了,依旧带着担忧说,“萧情姐姐,我是担心你啊,我去送茶水的时候,听到殿下与梅太傅商量婚事呢。婚事的主角之一就是那天在胭脂铺遇到的梅小姐,你还记得吧?” 我不语。 香邻也不在意,接着说,“上次在胭脂铺,萧情姐姐你也看出梅小姐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吧?一旦梅小姐进府当了祖母,哪还有萧情姐姐好过啊?” “那你为什么要去靠近殿下呢?” 香邻要哭不哭的样,“萧情姐姐,我说了呀,我是担心你,你说你这样好性子的人,哪吃得下梅小姐的手段啊?到时候整个王府的吃穿用度都是她把控着呢,要是殿下还记着你也就罢了,但万一有一天殿下把你忘到角落去了,梅小姐哪还能顾忌什么啊?” “你担忧我,然后呢?” “唉,”香邻忧愁的说,“萧情姐姐,我当时一听就担忧得不得了,就怕你日后的下场不好,但是我想着,有个人帮衬料成为主母之后的梅小姐也不敢太过放肆。我要是跟萧情姐姐一起去伺候殿下,相互之间都能照料啊!” 我走回来坐到床边,香邻不用再那么费力抬头看我。 “虽然香邻你将我当成傻子,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我挽起香邻垂落的发,动作温柔,“下次不要那么莽撞了,当时你的反应那么快,想到这么多,我很佩服你。如果你的方法再用对,那我就不会替你惋惜了。” 香邻瞪着眼。 我皱眉,“我这么说话好像会让你误会……香邻,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只是……单纯惋惜。” 香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萧情,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这回不叫姐姐了。 我的眼皮微垂,睫毛颤了颤,仿佛自语,“我也不了解我自己。” 香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展开笑脸说,“你说的!那以后如果殿下房中需要伺候的人,萧情姐姐你一定要选择我啊!我是最好的人选,至少对你没有坏心啊!” “这个要看殿下的意思。” 香邻撇撇嘴,“不是吧,萧情姐姐你又这样说,就不能给一个我想听到的答复嘛!哪怕是说尽力两个字我也愿意啊。” 我轻摇头。 香邻嘴角渐渐下垂,哦,她明白了,不就是不愿意呗!平时说得好听,到底还只是虚伪罢了,哪是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与世无争啊! 我说,“殿下不会再需要房里伺候的人的。” 我从来没有告诉香邻安王未曾碰过我。 “哦,”香邻淡淡说,“也是,人家梅小姐都要进门了,错过这次机会,殿下为梅小姐考虑,也不会再收人进房了。” 目的出来了。 香邻为什么选择今日勾引安王。 第五十二章:朕这便赐婚吧 香邻作为老夫人院中的丫鬟,能接触到安王不容易。好不容易借着我的手去接近安王,就听到安王快要娶亲的消息,她明白等婚事确定下来就再也没有她的机会了。 香邻想要成为安王的人。 安小果想成为安王的人,大部分目的是因为她所珍爱的花卉树木,这是安小果纯粹的地方。 而香邻是为什么? 我想起香邻时不时与自己倾诉时说的话。 香邻想扬眉吐气,让为了生计的爹娘从而做出卖了她的决定而后悔。 归根究底,是为了心底的那份虚荣,与物质上的满足。 “你想要荣华富贵?”我问香邻。 香邻唇动了动,又是盯着我好一会儿,才说,“好吧,我选择说实话,我当然想要,荣华富贵谁不想玩?难道萧情姐姐想跟我说你不要这些?咱们真诚一点,不说虚伪的答案好吗?”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我能给你。” “……萧情姐姐你在开玩笑吧?就你?”香邻觉得好笑,“姐姐,不是妹妹我看不起你,我们都是最底层出身,你能给我什么荣华啊?” “你跟我说实话我也就跟你说实话,我是能给你你想要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想要你想要的吗?” 面前这人神情认真,莫名有信服力――即便此时嘴上说着这么荒诞的话。 香邻不答。 我也不介意,很耐心的再问了一遍,“你想要吗?” “……说实话,你如果能给我,我当然想要。” 我勾唇,压低身子到香邻耳边说话。 ―― 过了几天,安王不经意似的问道,“听说你知道本王要娶亲了?” 我并不意外。 我早已做好安王知道的准备,我跟香邻的谈话并不隐蔽,与其偷偷摸摸惹人怀疑,不如光明正大的。 但我也从安王的此问知道,不管在府外还是府里,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安王的眼。 除了……我沐浴的时候。 “是,殿下,奴婢去看望香邻时,香邻与我说了。” “你能给她什么荣华富贵?” 安王并不轻易饶过。 “殿下许诺过奴婢姨娘的位置,奴婢到时自然能给香邻稍许的荣华,毕竟殿下富可敌国,总不会亏待奴婢的。” 安王啧了一声,“本王怎么不记得我许诺过你什么?” 我低头,“如果殿下忘记了的话,那奴婢只能对香邻食言了。” “……那如果真给你了,你准备让那小丫鬟帮你做什么事?总不会告诉本王,她是帮你固宠吧?” 安王的目光微冷。 “殿下说笑了,奴婢有几斤几两奴婢是知道的,奴婢都没有那个能耐让殿下宠幸,更何况让人帮奴婢固宠了。”我抬眼,“没有宠,又何来的帮固呢?” 安王似笑非笑,“哦――原来,你很想让本王宠幸你?” 我心一惊。 安王靠近我,把玩我的发,“如果你很想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两人的视线对在一处,安王无端给人压迫感,“本王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我往后退一步,神情尴尬,“殿下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奴婢并不是很想要,您不必委屈自己。” “……” 我看到安王的脸色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 不管喜不喜欢男女之事,男人就不喜欢被说做这事勉强的。 我干笑,“殿下,奴婢没有别的意思,您别介意,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奴婢……啊!” 我一声惊叫,因为安王将我扛在肩上。 “殿……殿下,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嘭!” 安王将我摔在了床铺上,虽然声音大,但是床铺得极软,不疼不说,我甚至还弹了两下。 “殿……殿下……” 床上那人罕见的面色惊慌,终于表现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青丝如瀑,小脸白净,粉色的唇硬生生让她咬出一个印。 秀色可餐。 安王知道如果他凑上去,那么鼻尖一定会萦绕上他熟悉的芳香。 他这么想,同时指尖微动。 我见他面色不对劲起来,急忙说,“殿下,奴婢今日还未沐浴呢!” 果然,安王神色变了一瞬,又是一声冷哼,“快起来!别弄脏了本王的床榻!” “……”我不生气,反正我现在很庆幸,我讪笑着起身,“是,殿下,奴婢这就去沐浴。” “等会儿……”安王转身。 我往前迈的脚步顿住,脸色一僵。 随即我面色正常的回头,“殿下还有何吩咐?” 安王下巴一抬,“你放心就是,那女人如果真进府了,也绝不会影响你一分!” 似乎有一丝微风回转在两人之间。 “本王会护着你的。” 安王的这句话尽显柔情。 我想这个场面大概有点像我以前看过的现代伦理剧里,渣男偏袒小三轻视原配的剧情。 我默了下,最后还是,行了个礼,说道,“奴婢谢过殿下。” ―― “宸安!”高高坐在上位人眉目微皱,颇具威严的脸庞绷紧,声音浑厚十分。 安王叹口气,一拱手说,“父皇,儿臣知道了,你想让我成婚便成吧。” 皇帝苦口婆心,“宸安,不是朕要逼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原先朕以为你是有……”他轻咳两声,继续说,“那方面的苦衷。可上次宫宴朕也看到了那个丫鬟,你既然可以收了她,那么梅太傅的女儿也同样可以。” 安王点头,“所以儿臣说都听父皇的。” “宸安啊,听说梅太傅前段时间找过你?” 安王微颔首。 “你从小就是梅太傅教的学问,那个丫鬟除了容貌胜些,可再没有哪一处比得上梅太傅的女儿了。” 安王点头,“父皇你说得对。” “你要真听进去也就罢了,宸安你明白朕的意思吧?” “儿臣明白。” “总之你不能对不起梅太傅十几年的精心教导,他女儿进府之后你之前的那个丫鬟你就自己看着办。” 安王面色不变,“父皇说笑了,一个小丫鬟而已,还值得儿臣去废什么心?” “你要能这么想最好!” “儿臣会听父皇的话的。” 皇帝一摆手,“既如此,那朕即刻便拟旨赐婚。” 安王拱手,“儿臣全凭父皇做主。” 皇帝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 第五十三章:虚伪透顶的人 我刚准备褪下里衣就愣住了。 热气腾腾的浴桶对面站着笑眼弯弯的白衣男子。 幸好我只是单纯要沐浴。我反应过来。 小蓝这时爬到在男子的肩头,温倾城言笑晏晏,“姑娘如此衣衫不整,小生可有点吃不消呢。” 熟悉的自称。 我边将外披穿上,边说,“有人监视我的。” 闻倾城摇头,“暗卫离得远远的呢,”他绕过浴桶走过来,期间瞥了眼里面的热水,“听到你沐浴的水声都会被安王责怪呢。” 我惊讶,这事连我都不知道。 温倾城靠近我的时候,小蓝蛇吐了吐舌。 “姑娘,小……小黑怎么不在你身上?”温倾城说起这个名字时难得有几分磕绊。 “我整日离安王实在太近,它跟着我不安全,我就将它托付予别人照顾。” 温倾城抬眼,“不错嘛,看来姑娘在这安王府里混得还可以。” 浴桶上的热气渐渐挥发,我看了好一会儿,仿佛那是什么美丽的风景。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温倾城摸了摸我的头,却摸空了,因为我突然上前将手伸入浴桶中玩耍。 修长温润的手停留在半空,温倾城侧头看我。 我刚看向他,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安王好像快回来了?” 水的温度有些烫,因为我原本打算泡久一点。 温倾城收回手,笑笑说,“姑娘放心,小生会比较注意这种事的。” 所以是知道安王回来时间的。 我若有所思。 温倾城说,“梅家小姐与安王的赐婚圣旨很快就会颁下。” “听说是这样。” “听说是梅小姐爱慕安王而去请求她父亲,而她父亲仗着教导过安王十几年的情分来与安王说。说不服安王才退而求其次去恳请那皇帝。” 我点头,“梅太傅很是疼爱他的女儿。” 温倾城微笑,“姑娘认为皇帝疼爱安王吗?” “自然,皇帝很看中殿……安王。” 温倾城但笑不语。 我看出端倪,试探问,“那先生以为?” 温倾城摸我的头。 我默言,还是被摸头了。 “姑娘。” “嗯?”温倾城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莫名心跳加快,这可不是心动的,而是预感到接下去仿佛有我乐意见到的事,心愿即将达成一般。 “最后一件事,你要完成它。” 果然。 温倾城不再吊着我了,终于要说出让我在安王府的目的了。 这也预示着……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温倾城叙述故事似的,“小生原本对这件事没有想法,但是自小生见到姑娘的第一面起,小生一下子便对做成这件事产生兴趣。” 这件事是指什么事情? 我几乎一下就起了求知欲,这件事会对我很重要。 “后来通过姑娘好心帮小生的地主之事来看,小生就知道姑娘有这个能力可以帮小生的忙。” 温倾城说得真好听,好似我真的是好心帮忙,而那个又是真忙需要我帮。 地主那件事……地主是当地的地头蛇没错,飞扬跋扈,横走市井让不少百姓怨气横生,可要真说温倾城因为这事与地主结仇我还真不信。与民除害我也不信,温倾城可没有那样好的心肠,肯为无关的人考虑。说到底,他估计也只是觉得好玩。 不止地主倒霉让他好玩,看我焦头烂额的去让地主倒霉才让他更好玩。 我神回过来的时候,温倾城已经“皮笑肉不笑”的讲花氏姐弟“案”。 “姑娘心慈手软小生能理解,毕竟花城一那厮一向靠嫩帅的小脸吃饭,即使姑娘再不同于一般女子,也难免会被不要脸的帅皮相所迷惑。” 嫩帅……帅皮相……还不要脸的帅皮相? 这都是温倾城什么的神仙形容词? 我无力吐槽。 温倾城温柔极了,“姑娘只会犯一次错对不对?” 这我可不敢确定。 我硬着头皮说,“请先生相信我。” 温倾城满意了,轻声说出几个字。 我愣了,“先生……” 温倾城抢着道,“姑娘!” 他难得这么不礼貌的抢话说,一般他都是面子功夫做最足的一个。 “你能做到的,对吧姑娘?” 我左右犹豫,温倾城面色状似十分耐心似的,我却不敢挑战他的耐心。 一狠心说,“奴婢能做到的!” “好,”温倾城满意了,放下手说,“那就麻烦姑娘了,姑娘几次帮小生的忙,小生都无以为报了。” 我干巴巴笑了两声,到底没敢反驳。 温倾城话里话外都压得我死死的,有我“不帮忙”的可能吗? 这下一了百了,唯一不可能的答案已经被确定断绝。 “姑娘,小生如果将小蓝托付给你,你可接受?” 我被吓得不轻,我脑海里都还在思索温倾城所求是难是易,就听到了这个“噩耗。” 这一串加一串的,我认为我心脏都快承受不住。 我眼盯着他。 温倾城真不像是开玩笑。 我欲哭无泪,“先生,不是我要拒绝,而是我自己的小黑都不在自己身边了。” 在安王府养蛇虽得慎重,我可不想有一天看到安王吩咐下人来一次大扫除,抓完树上聒噪叫着的秋蝉,就去抓黑亮蛇头的小黑。 到时候被发现可就来不及了。 当然,我心里诽谤,让我照料当然没关系,只要确定我在你心中的位置高过小蓝,我就不会战战兢兢了。 这年头,人命比不过一条宠物蛇。我唏嘘。 温倾城叹口气,“瞧你,小生又不是要做什么,只是……” 他笑眼看我。 我连忙摆手,“我明白的,先生,其实没关系,养一条小黑是这样,再多加一条小蓝也没什么的!” 温倾城唇微张,眉眼讶异,“这样吗?”他有些歉意,“小生就是说说,姑娘不方便就算了,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小生当然一切以姑娘的感受为最。” “不会不会!”我比温倾城还歉意,“不会不方便,我很可以的,先生有事就去忙,小蓝尽管交给我就是了!” “真的吗?”温倾城说,“姑娘你可千万不要逞强,凡事量力而行。” 我带着笑,“先生放心,先生还不了解我吗?我不会逞强的。” 简直虚伪透顶了。 第五十四章:婚礼开始 温倾城还说了两句话才走。 我松口气。 可总算送走这座煞神了。 “小丫头!” 隔壁房里在叉腰喊话。 这么快? 我愕然。 温倾城离开的时间未免也掐得太准了。 我啧了一声,将头发末梢弄湿,脸上沾点水汽,才到隔壁房里。 “殿下回来了?”我接过安王的外衣挂在一旁。 安王点头,上下看了我一眼,挺不经意的说,“刚沐浴完?” 我有些赫然,迟疑的点头。 安王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之后他却也不说起这话了。 秋日凉爽,并不十分热也不十分冷,皇帝原先定的来年开春梅小姐进安王府,后来不知道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一个月后梅小姐就要进了门。 虽然时间仓促,但是梅小姐的嫁妆却也不差到哪里去。 十里红妆,美不胜收。 安王面无表情的骑着马,街道两侧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各色各样,各种表情的都有。 这对平时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的百姓来说是件稀罕事。 “哎呦!瞧这大排场!跟着一比,我那屠户家的媳妇出嫁时算个什么呦!” 有人嗤笑,“得了吧!这可不是你家傻婆娘能比的,粗俗!” 这是穷酸秀才。 “管他呢,我倒是想看看新娘!这可是大小姐啊!听说花容月貌!”也有人踮着脚尖卯着劲想要看花轿里的新娘。 人群熙攘,喧喧闹闹。 安王皱眉,回头瞥眼花轿又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 他想起在府里的小丫鬟。 这一个月来,她外表看上去与平时一般无二,就是不知心里该多伤心。 本王管她伤不伤心做甚,左右没不识趣的表现出来! 没表现出来啊……安王想到这里就莫名不爽。 她这会儿应该在府外等候着迎宾。 安王心不在焉的想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齐鸣―― 原是到了安王府前了。 安王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门前聚了一堆人张望,安王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小丫鬟。 面色恬静,不见失落也不见喜色。 安王撇了撇嘴,翻身下马,带起的劲风吹动马头上的红绸。 “请安王殿下踢轿,新娘……”唱喝未必,安王已经踢完轿将新娘接出来了。 按照习俗,新娘应该由新郎抱着出轿,脚不沾地才是贵气。 然而安王只是牵着新娘长长红袖的一角,面色不善。 众人哗然。 花娘花容失色的上前,“安王殿下这不合礼……” 安王抬手止住她的话,“走吧。”低低一声话,就往前走。 新娘红盖头下的脸肯定不好看,只是外里是看不出来,只能看到新郎领着新娘朝府里走去。 众人皆让开一条道。 我在人群中看着,不禁为新娘感到同情。 新婚当日如此,梅泣雪估计会被京城中人当成笑料。 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也仅有一次的时刻,被新郎这样对待。 没有哪个女子能忍受得了。 然而安王不在意这些,也不清楚这对一个女子来说伤害有多大或许他清楚,只是不愿去管。 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真的会幸福吗? 或许是心中这样想,脸上就显露了些,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安王瞪了我一眼,然后就拉着新娘进了府中。 “萧情姐姐!快走吧,你怎么愣住啦?” 香邻在身后推搡。 我抬头笑,“好,我们进去吧。” 老夫人坐在高堂,看着新娘跨着火盆而来。 火狰狞的向上烧着,新娘步伐有些瑟缩,但安王不等人,就只能尽力保持优雅的跨过,两人很快就出现在老夫人面前。 周遭的宾客寂静无声,没有婚礼该有的喧闹声。 惊世骇俗。 安王实在太过离经叛道,不合礼数到极点! 见证过那幕的宾客都还没回过神来。 连花娘都讳莫如深。 这下任谁也知道安王对这桩婚事不满到极点了。 皇上的圣旨时机把握得刚刚好,贴身老太监亲自宣旨,足以看出皇帝对安王的看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朕之爱子大喜之日,朕无法亲临,憾之!特颁此旨如朕亲临!礼至:玉如意一对;鸳鸯红喜翡翠一双;红玉吉祥一对;福字双联一副;安莲花白玉菜一双;金良缘华贵一套;双……” 大礼如流水般从常喜老太监的嘴中报出,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大多是常人终身不可见之物。 安王领旨谢恩。 常喜老太监嘴上挂着笑,先对着老夫人和安王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才说,“咱家已将皇上的话带到,也就不在此讨嫌了,殿下您继续婚……” 安王喊,“来人――” 管家周名应,“殿下。” “送常喜回……” 老夫人这时淡淡开口说,“常喜你带着皇上的旨意远道而来,也就别忙着走,周名,好生款待常喜总管,不得怠慢。” 安王就住了口,没有异议。 常喜老太监受宠若惊,“如此,便感谢老夫人,真是折煞奴才了!” 几人下去。 我尤其佩服老夫人,谁让安王如此不省心,从来不考虑会不会不近人情得罪人。 大礼继续。 有人开始唱喝,“一拜天地――” 管家周名领着常喜老太监已经走到了偏殿。 我突然捂住肚子,“香邻,我肚子疼,我去一趟茅厕,殿下要是有事你帮我顶一下!” 香邻脸上肉眼可见的闪过一抹喜色,按耐住说,“那你无事吗?” “许是近些日子吃多了。” “那萧情姐姐你快去吧!” “好。” 香邻眼看着那人离开,才望着喜堂中跪拜的新人摩拳擦掌。 殿下等会儿喜宴肯定会喝醉吧?殿下那么不喜欢新进门的主母。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啊! “周管家!” 我寻个偏僻的地方叫住前面的人。 周名皱着眉头回头,看到我他眉头微微舒展。 对于周名来说,这人还算是印象深刻的,她刚进府时容貌就很出众,后来更别说成了安王唯一的一个通房丫鬟。 “大喜之日,如此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尽管这样想,他还是训斥出声。 贵客还在旁边呢。 这可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啊,得皇上信赖不说,更是皇上的耳朵和眼睛! 回头常喜回宫一说,哦,安王府上的丫鬟如何如何冲撞人,如何如何不知礼数,皇上再疼殿下,也会对安王府留下不好的印象啊! 第五十五章:梅泣雪 我施了一礼,伸出手,说道,“奴婢方才在路上捡到这个,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周管家落下的?” 我展开手掌,白暂的手掌上俨然躺着一个蓝色流苏,流苏的式样一般是男子腰上系着的装饰物。 周名看了一眼,摇头拒绝,“不是我的。” 边上的常喜却是没收回目光,顿了一下,笑眯眯的说,“多心细的一个姑娘,咱家可得好好谢谢你。” 我收拢手,侧对着常喜再施一礼,然后将手上流苏交还给他。 “公公缪赞,这是奴婢应该做的。您可看看,是否有损坏?” 常喜眯着眼翻看蓝色流苏,笑着收起来,“并无。你帮了咱家,咱家就要好好谢谢你,”他一翻拂尘,老神在在,“说吧,想要什么补偿,咱家都可满足。” 我婉拒,“这是奴婢该做的事,分内之事无需谢礼,公公就别折煞奴婢了。” 周名暗暗点头。 常喜也笑着对周名说,“周管家,咱家看这奴婢也是个守规矩的,这样圣上知道也就能放心了,圣上可是最要紧安王殿下的日常起居了。” 周名低头,“常公公这是自然,让殿下舒心于我们奴才来说就是最紧要的了。” “甚好甚好,”常喜说,“咱家的配饰失而复得也是极好的事,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公,奴婢换作萧情。” “萧情?”常喜一顿,说,“略有耳闻,可是殿下身边留下的那位丫鬟?” “正是。” 常喜拂尘微动,过了好一会儿说,“甚好,今日这份情咱家也是记在心里了。” 这是许诺一个人情的意思。 这对一般人来说可是天大的福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啊。 我再施了礼。 周名说,“时候也不早了,公公我带您下去休息。”他转而对我说,“你先下去吧。” 我福身,“奴婢告退。” 走远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已经走入偏殿了。 前头还喧闹着,估计现在已经进行到送入洞房的阶段了。 我回到前厅,宾客推盏喝酒,每人都脸上都挂着笑,一脸喜色。 旁边一个丫鬟正经过,我叫住她,“香邻。” 丫鬟回过头,正是香邻。 香邻讶异,“萧情姐姐,你这么快就好了?” 神色看着有些失望。 我上前一步,看她手中托盘,“这是什么?” 香邻说,“老夫人让我往新房里送的。” 刚才她在安王身边伺候来着,但是安王看到她就变了脸色,想到这她就是不甘心。 看来是全无希望了。 托盘上是酒壶与两个酒杯,一看便知是交杯酒时用的。 “不应该在布置新房时就备好了吗?怎么现在才送过去?” 香邻左右看了看,低声说,“听说是梅小姐不小心给摔了的,老夫人这才吩咐我拿新的过去。” 梅小姐不小心给摔了?联想安王府门前安王给的没脸,大概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说,“那你快些去吧。” “嗯,萧情姐姐你也快些去到殿下身边吧,他方才找你呢!” 我点了下头,在大厅中找到了安王。 安王身穿一身喜服,面色严肃,容颜在红色的映衬下比往日好看了些许,眉眼邪美。 他目光一错就看到了我,放下叉腰的手。 宾客众多,多少人的眼睛都聚集在作为主角的他身上,所以他什么话也没说,直到我走到他的身边才收回目光。 “在本王身边老实待着。” 我乖巧应承, 另一头新房中,新娘刚摔了一个酒壶,心中的气下去了不少。 “小姐,今日你……” “叫王妃!” 大喜之日,梅泣雪苍白的脸色被妆容掩去不少,娇艳如花。不止如此,就连说话也没那么娇弱。 贴身丫鬟连声告饶,“瞧奴婢这嘴,真是罪该万死,请王妃恕罪!” 梅泣雪面色稍霁。 贴身丫鬟这才敢说话,“王妃,今日可是您的大喜之日,这红盖头可得安王殿下亲自揭下才行,您这样……” “本王妃这样如何!” 丫鬟硬着头皮说,“您这样有些不合祖制,府里人眼众多,待会儿要是被人看到便是不好了。” 梅泣雪深吸一口气,微闭眼,“本王妃早已成为城中笑料,三殿下可有顾着我半分?” “王妃……” 梅泣雪睁开眼,神色苦涩,“我本以为,只要我成了他的妻,他的眼里便看得到我,却不想他竟如此绝情,方才在府外……府外……”她神情悲戚,再也说不下去,紧握成拳愤说,“他竟如此对我!” 丫鬟也无法说出劝解的话,安王实在过分了,面子里子都没给自家主子留。 “小姐!”另一个贴身丫鬟脚步匆匆的走来,“有府里的人来了,好像还是老夫人跟前的。” 丫鬟听了急了,“王妃你快将盖头盖上,要是被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就完了!” 梅泣雪很是伤心,却无法再任性下去,被伺候着盖上盖头坐到了床中间。 香邻端着托盘行礼,“王妃安好。” “嗯。”梅泣雪淡淡一声。 香邻起身将托盘中的东西拿出来。 梅泣雪身边的丫鬟仿佛想到了什么,弯腰在梅泣雪的耳边说话。 香邻放置好东西,刚准备告退,坐在床上的人就淡淡开口,“你叫什么?” “奴婢唤作香邻。” “你可认识萧情?一个小丫鬟。” 香邻心说这是正牌主母来问通房丫鬟来了。 “回王妃,奴婢只知道萧情是安王殿下身边伺候的丫鬟,其他不知。” “哦?是吗?” “正是。” “哼!”红盖头下的神情一冷,“一道去买胭脂的,你还与她只是泛泛之交?你这是敷衍本王妃吗!好大的胆子!” 香邻惊吓,跪在地上说,“奴婢不敢欺瞒王妃,奴婢确实与她关系不甚好,萧情一般都待在殿下的院子里,鲜少出来,那日只是巧合,奴婢带她买了盒胭脂罢了!” 梅泣雪没说话,任香邻跪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说有关于那丫鬟的事情,事无巨细。” 香邻心中盘算着,已有了决定,说,“奴婢对王妃不敢有隐瞒,是这样的……” 第五十六章:小丫鬟不必患得患失 因为安王在安王府前做的那出,也没人无眼色的去灌酒,面对涟王挤眉弄眼的问询他也只当没看到,其他王爷更不会那么不识趣,于是天色尚早,安王就进了新房。 我自觉垂眼在门边等候,已经进去的人又倒退出来问我,“你干嘛?” 我回,“奴婢在门口候着呢。” 安王更不爽了,他这一天脸色就没好过,“不是让你跟在本王身边吗?你还敢违抗本王命令不成?” “……奴婢不敢。” 安王懒得多言,“跟上!” 房中的人将门外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梅泣雪几乎将手中帕子揪碎。 她心中恨,恨安王丝毫情面也不给,更恨一个小丫鬟都比她重要,但是梅泣雪聪明,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喜娘递过一杆秤,小心说,“请安王殿下揭盖头。” 现在谁都知道安王很是不满意这婚事,喜娘经手这么多个大婚,还是头遭这样战战兢兢。 安王淡淡看了一眼床上坐的人,将杆秤接过,喜娘可真是松了一口气。 安王漫不经心的将杆秤一挑,露出新娘娇艳欲滴的面容。 梅泣雪眼眶微红,嘴角却是一抹笑,羞涩可人,强忍住委屈的模样格外惹人心疼。 安王顿了下,梅泣雪眼里闪过一抹微不可闻的喜色。 安王这是惊艳到了吗? 梅泣雪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自信的,往常安王那般无视她,肯定也只是没有好好瞧过她。 “看着挺面熟,”安王转而问,“是不是跟你一道见过?” 我惶恐,安王这种事怎么能问我呢?屋中人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我身上,坐在床上的人手中帕子已经不能看了。 我顶着压力硬着头皮说,“回殿下,您见过主母的,说来也是有缘分,丽贵妃寿宴当日,您还在宫门口与王妃碰见呢!” 我认为我的用词十分之委婉,甚至将梅泣雪当日刻意找上安王给说成是两夫妻之前的相见缘分。 果然,梅泣雪的脸色好了不少,羞答答又很是柔弱的说,“三殿下或许当时太过忙碌,所以对泣雪印象不深,泣雪能理解的。” 安王却是撇了我一眼,“你倒是记性好。” 我低头,“殿下缪赞。” 这没心没肺的丫鬟! 安王说,“你们都出去!” 喜娘反应过来,“哎呦,殿下你们还没吃饺子呢!” 安王不语。 我使了个眼色,喜娘明白过来,接过旁边丫鬟手中托盘到新娘面前说,“安王妃,您这一天滴水未进也该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梅泣雪夹起一个饺子轻咬一口,却是难吃得她想吐出来。 “哎不能吐,安王妃,这饺子生吗?” “生。” 喜娘兴高采烈,“生就对了!祝安王爷与安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安王挥手,“都出去吧。” 梅泣雪听此很是羞涩,虽然安王方才给了没脸,但是现在这般急切的样子让她心里的气都消下去不少。 这是她爱慕的三殿下啊,高傲优雅,不同于世人的庸庸碌碌,仿佛是遗世独立的存在。 我跟随着人群退下。 “萧情姑娘你回房歇息吧,殿下今夜估计不会再叫唤你了。”从方才起就在门口等候的展喜说。 我看眼房中,不太确定,“殿下应该不希望我撇下他自己回房吧?” 展喜说,“夜里殿下叫水都有我在呢,如今夜里凉,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夜里叫水…… 我微愣,抿嘴。 展喜笑得让人亲近,“萧情姑娘你快回去吧,殿下也不希望你在这熬夜守着的。” 我笑了一下,“那殿下如果寻我我再过来。” “没问题。” “展喜大哥我便先走了。” “放心吧,交给我。” 我回到房里。 殿下的主卧用作婚房,老夫人做主见将我移到离主卧有些远的地方,估计也是顾虑到过门的梅泣雪会介意我的存在。 前两天老夫人还将我唤去,嘱咐我分寸。 我长呼一口气,驱散脑子里杂乱无章的一团线。 睡觉吧。 我收拾好自己,躺在被窝里跟自己说。 不知道殿下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殿下会碰梅泣雪吗?照他平日里柳下惠的风格来说不可能碰她吧? 嗯……这也说不定。 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 我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想太多了。 说到底,跟我没什么关系啊,总归我都是要杀了梅泣雪的。 是,杀了梅泣雪…… 温倾城交予的任务,限我十天之内搞定它,这期间,还顺带给他送了个信。我想到今晚常喜握着蓝色流苏时候的神情。 睡吧,我催眠自己。 或许真的有效果,我很快就陷入一片混沌中。 睡梦里并不安稳,胸口闷闷的,仿佛压了千斤大石,脖间湿润润的,我感到不对劲,突然睁开眼睛。 安王正压在我身上,脸庞离我极近,见我醒了也不惊讶,低下头在我的脖间游移。 我挣扎起来,“殿下……殿下你这是做甚?” 外面一片黑色,安王如今应该在新房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这算什么? 安王抬起头来,眸光深沉,“你这没心没肺的,在这里睡得倒安稳!” “殿下此言奴婢便听不懂了,殿下大喜之日,奴婢心中替您欢喜,当然睡得安稳,您倒是……啊!”安王恨恨咬了我一口抬起头,得意的露出一口白牙,“怎么不继续说了?” “……”我怒瞪他。 这怎么还上嘴咬了?安王属狗的吗? 安王任性说,“你再说我就还咬!” “……”我耐下性子,温言说,“殿下,王妃呢?大婚之日您撇下她,老夫人那里可不好交待。” “放心,我糊弄过去了,”安王又低下头,声音闷闷的,“还是你好闻。” “……”安王大概真属狗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过。 “小丫鬟,”黑暗中,安王再度开口,“你不必患得患失,在这王府中,你除了比不过祖母,其他都没你重要,本王会护你周全的。” 我没想到安王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安王再度开口,“小丫鬟,本王还是很喜欢你的。” “……” 第五十七章:请安 自入府以来,自认识安王以来,我从来都不相信有一天,安王能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出来。 我受到的刺激很大,眼眸微闪,“殿下你喝醉了……” “本王没喝醉!”安王打断道。 “小丫鬟,”他声音低沉,“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本王会满足你的所有愿望的。” “……殿下您别这样。”我承受不起的。 “小丫鬟……你吃醋了是不是?” 小丫鬟,你吃醋了是不是? ……你吃醋了是不是? 黑暗中我的眸光坚定,“回殿下。奴婢不吃醋,奴婢没有那个立场也没有那个资格吃醋。” “不……”安王笑了两声,微不可闻,“我能感觉到,你吃醋了……” 这是安王第一次没有用自称与我说话。 我尽数将解释的话咽在肚子里。 两人沉默相拥了一会儿,我听见自己在问,“殿下,您说实话,您是真的喜欢奴婢是吗?” “本王从不撒谎。” “那殿下您为何从不要奴婢?” 天色好像渐渐明亮起来了,安王借着外面的光线看清了我的神情,唇依然那么倔强的抿着,意志如同于苍石上的松柏般坚不可摧,却不知是什么思想支撑了这样的意志。 安王默了半响,声音低哑,“你是认真的?” 我微仰头,唇轻轻碰到那抹微凉,又落下。 “殿下觉得呢?” 安王勾唇一笑,抱住我翻身一滚……外面的天色好像又黑了,房中仿佛传来了喃喃低语,“小丫鬟,你可别后悔……不过也来不及了……” 展喜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口,半响视线才终于有神,投到无尽黑暗中。 他唇角微微一勾,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天好像更黑了……在他的眼中。 ―――――― 梅泣雪望着镜中红霞满天的自己都感到陌生,素手轻触脸颊,嘴角又是笑意。 贴身丫鬟也是跟着高兴,“看来昨日安王殿下并不是有意的,奴婢看啊,安王殿下可宠爱王妃到不行呢!” 听着昨晚房里的动静,她都知羞呢。 梅泣雪却骤然没有了笑意,“会说话吗?” 自己得到了自己爱的男人,可对于脸面丧尽这样的事她依旧不能做到释怀,她终是要找殿下问个明白的。 只是不是现在。 想到这里,梅泣雪没理会跪在地上诚惶诚恐扇自己耳光的贴身丫鬟,漫不经心问,“那个香邻说的话你们可还记得?” 另一个贴身丫鬟道,“自然,想要动手的话王妃吩咐一声就行,至于如何行事奴婢已有了章程。” 梅泣雪满意的点点头,随手拿起梳妆盒里的一个首饰,“本王妃今日心情好,这个便赏你了!” 另一个贴身丫鬟接过首饰开开心心,又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还在地上跪着的贴身丫鬟恨得快咬碎了银牙。 每次都是她捡自己的漏子,臭不要脸! 梅泣雪心情极好只保持到梳妆结束,左右环顾说,“三殿下人呢?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都快到了。” ―――――― 另一个贴身丫鬟道,“自然,想要动手的话王妃吩咐一声就行,至于如何行事奴婢已有了章程。” 梅泣雪满意的点点头,随手拿起梳妆盒里的一个首饰,“本王妃今日心情好,这个便赏你了!” 另一个贴身丫鬟接过首饰开开心心,又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还在地上跪着的贴身丫鬟恨得快咬碎了银牙。 每次都是她捡自己的漏子,臭不要脸! 梅泣雪心情极好只保持到梳妆结束,左右环顾说,“三殿下人呢?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都快到了。” 按习俗,新婚第二日儿媳妇都是需要敬茶于公婆,顺带认全自己新加入的亲人们。这期间,新郎都是陪伴新娘的。 只是如今连安王殿下的影都还没看着。 “听说殿下天快亮时去了书房,殿下实在勤勉公务。” “听说?”梅泣雪说,“你可有亲眼见到?” 丫鬟福礼,“奴婢只是远远看见殿下离开的影子,碍于规矩。奴婢不敢多加注意。” “那你是听说誰的。” “……” 温倾城和善道,“去吧。” 我被哽到。 多问一个问题,半盏茶的时间便没了。这个男人的嘴脸未免变得太快。 金色衣服的地主有些招摇,走在路中间一群人簇拥着,家仆时不时呦呵要钱的乞丐走开。 “你他妈长没长眼睛!”表情嫌恶的地主踢开扑到他脚边的乞丐。 “大爷行行好吧,我三天没吃饭了……”嘴唇发白的乞丐哀求道。 “滚开!”地主不耐烦,“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把他弄开,信不信我回头扣你们月银!” 家仆点头哈腰的应是,转眼凶神恶煞的提起地上乞丐像丢麻袋一样扔在路边。 其中一个家仆没好气,“呸!晦气!” 我有点被吓到,生活在法治社会的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我捂着胸口停住脚步,正好停在路中间,只见地主眼前一亮,整整衣衫来到我的身前。 :他搓搓手,“这位小娘子长得真好看,你认得我吧?” 我摇头,“不认得。” 地主油光的脸上散发出猥琐的笑意,“我就实话跟你说,你要是想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做我的小妾,我轻松就可以帮你实现!” 说着话,他肥大的手已经要触及我的脸庞。 我有点反胃的往后退几步,“我有夫君了。” 地主丝毫不介意,“你的夫君不会富有过我的!”他自信满满。 “你不介意?” 地主叉腰笑,“介意什么?漂亮的小娘子我见过,也睡过一大把,但就是没见过你这样的,有这般的美貌就是有孩子我也不介意,大不了杀了你夫君孩子就是!” 我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复,把欺男霸女,草菅人命说得这样轻松,一看平时就是没少这么干。 每次都是她捡自己的漏子,臭不要脸! 梅泣雪心情极好只保持到梳妆结束,左右环顾说,“三殿下人呢?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都快到了。” 按习俗,新婚第二日儿媳妇都是需要敬茶于公婆,顺带认全自己新加入的亲人们。这期间,新郎都是陪伴新娘的。 只是如今连安王殿下的影都还没看着。 第五十八章:管事交给梅泣雪 安王要出口的话语顿住,他有些宠溺,“好了好了,你问吧。” 面前小丫鬟的神情让他大概也明白了点什么。 毕竟是喜欢本王的,本王迁就她一点小虚荣也不是不可以。 “殿下有多喜欢奴婢?” 安王的脸色有些冷了,这个问题就没有分寸了。 恃宠而骄? 好吧,安王脸色稍暖,小丫鬟如此行事还是让他挺乐意的,不讨厌,很喜欢。 “喜欢是没有多喜欢,毕竟一个小丫鬟能让本王都在意?” 我想这个人真不按常理出牌,下一秒我低头吻住安王。 安王愣了一下,很快就毫不客气的占据主动。 一个长长的,充满温情的亲吻。 太过温柔了,安王想,小丫鬟要是温柔起来,足以将人溺毙。 一吻结束时,安王才后半拍意识到……外面的喊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屋里的光线也变亮了。 他抱着我坐起身。 房门被打开了。 展喜站在一侧低眉顺眼,梅泣雪领着一行人瞪大双眼看着这边。 梅泣雪泫然欲泣,“殿下……” 安王不太开心的看向展喜。 我埋在安王胸口做鸵鸟状,面无表情的神情无人看得见。 “是卑职失职,请殿下责罚!” 安王冷下脸,“还不出去?难道还让本王一个个请你们出去吗!” 梅泣雪身子摇摇欲坠,脆弱的神情格外引人怜惜,“那泣雪先在门外等候殿下,只是希望殿下能体谅一下泣雪,请安时辰快到了,打扰殿下了。”她行了礼,转身走出去,表现得知书达礼并大度。 展喜双手抱拳,“卑职自去领罚,保证没有下次。”他恪守本职未抬头看,走前关上了房门。 两人相拥在床上。 安王无奈,“人都走了,你还害羞什么?” 我松开手,抬头看安王。 又是这样湿漉漉的眼神。 安王轻咳,“害羞下次就不要虚荣了,那人毕竟是王妃,女人的嫉妒心发作起来又很厉害,怕刺激过头她会对你不利。” 我摇头,“奴婢不怕。” “不怕什么?” “殿下说过会护着奴婢,奴婢就很相信殿下能保奴婢无恙,所以奴婢不怕王妃。” 安王嘿了一声,“你这都什么态度?最初战战兢兢,顶起嘴来像个小刺猬的你哪去了?” “殿下宠没了。” 安王笑,“行,这个理由本王接受。” “时候不早了,殿下快去请安吧,晚了该误了老夫人诵经的时辰了。” 安王边起身边愤愤不平的说,“小丫鬟利用完本王就跑!” “奴婢可不敢。” 安王狠狠亲了我一口,“本王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安王到门口还看了我一眼,“不要到处乱跑,三餐本王让人送你房里。” “好的啊,您快去吧……” 门关上了。 我脸上的笑容没了。 我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补觉。 ―――――― 请安还是误了一盏茶的时间,老夫人神情不变。 她今日穿着相比平时雍容华贵了些,手中也没拿着佛珠。 老夫人接过梅泣雪的请安茶,浅喝一口,放下茶杯说,“瞧着你的脸色有些苍白,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梅泣雪侧头,看到安王不动如山的侧脸,回头笑了一声说,“多谢祖母关心,泣雪就是身子有些不适,并无大碍。” 老夫人嗯了一声,“身子不适是正常,回头我给你些补气血的补品,你每日用些。” 身子不适是正常?梅泣雪咬唇,老夫人是嫌弃自己从小身体就差吗? 她不敢有异议,小声应了下来。 “要是没事,孙儿可先走了,还有公务呢!” 老夫人看眼天色,答应下来,“那你去吧,仔细点身子,如果太多公务我就让皇上体恤你些,刚成婚就泡在书房里可不像样。” “不多,那孙儿先走了。” 安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撇下梅泣雪在原地。 梅泣雪咬唇有些难堪。 正常情况下,被妻子撞破那种事,在妻子面前怎么也该心虚些吧?怎么安王却是全然不顾她的感受?这让她情何以堪? 老夫人心思玲珑,看眼外面的天色才说,“泣雪啊,你陪我说说话吧,平日里我身边也没个可心人。” 梅泣雪求之不得,“这是泣雪应该做的!” 暂时她也缓和了点情绪。 老夫人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婆婆,说的话那可是连皇上都会敬着呢! 两人聊了一会儿,老夫人突然说,“既然你已嫁入王府,那么府里的事务也应该交给你。” 梅泣雪不敢相信自己所听。 这是让她管家? 梅泣雪推拒,“谢祖母信任,只是以泣雪的能力恐难当当此大任,还是祖母管着吧,泣雪受不起的。” “瞧你这孩子说的,你如今是这安王府里的安王妃,怎么管不得?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我是很相信你能把府里的事情处理好的。” “泣雪实在担不得……” “好了,你再推迟我可是要生气了,待会儿我会让春香将账本交给你,有什么疑问你问她便是。” 话说到这里,再推拒就不像话了。 梅泣雪起身行礼,“泣雪定不辜负祖母所托。” 老夫人又看眼天色,揉了揉眉心,说,“昨夜有些没休息好,你先下去吧,府里的事务多,须得好些时候上手,你今天先慢慢熟悉。” 梅泣雪面色担忧,“昨夜没睡好可不好,泣雪带了许多安神的东西,改日给您送来可好?都是有奇效的物品。” 老夫人点头,“那就劳烦你了。” “这是泣雪应该做的,那祖母您先好好休息,泣雪就不打扰您了。” “嗯。” 梅泣雪领着丫鬟出去了。 秋栀双手奉上一串佛珠。 老夫人接过来戴上,慢慢的转动佛珠。 秋栀说,“佛堂里都备好东西了,可以去诵读早经了。” 老夫人看眼天色叹了声气,起身说,“走吧,误了好些时辰,希望佛祖不要怪罪。” “老夫人如此诚心,佛祖定然不会怪罪的。” “六根不净又怎叫诚心?” 秋栀低头,不敢接老夫人这话。 怎样才是六根净? 她怎敢接话。 第五十九章:发热了 我睁开眼时险些没被吓到。 床前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我要叫出声前总算认出来人。 “展喜大哥你这是?” 模糊的人影就是展喜。 展喜抱有歉意,不好意思的说,“可是吓着你了?不好意思啊,我看门没关就进来了。” 我看眼门口,展喜脸颊两侧还有小酒窝,很紧张的样子。 “……嗯,也还好,没怎么吓到……只是展喜大哥,有什么事情找我吗?怎么不先叫醒我?” “殿下吩咐我送饭的,只是看萧情姑娘睡得正香,就不舍得叫醒,但偏偏正午快过了,误了吃饭的时辰对身体也不好。” 我啊了一声,指着桌上的饭盒说,“就是那个嘛?” 展喜笑着点头,“是的。” “谢谢你啊展喜大哥!” “这是我应该做的……呃,我的意思是说,殿下吩咐下来的事情,萧情姑娘就不用太过客气,这都是我的指责所在,你这样会让我良心不安,觉得受之有愧。” “你千万别这样想,你帮过我这么多,多道几句谢根本不为过。” “好了,你就不用与我客气了,膳食你记着用,没事我就先下去了。” 我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展喜,“展喜大哥,最近好像很久没看到展福大哥了?” 展喜顿了下,转过身,“这不可言。” 我明白了,许是安王派了什么秘密的任务给展福去做,所以展喜才不告诉。 “我明白了,展喜大哥就当我从未问过吧。” 展喜点了下头,“姑娘明白就好,我先告辞了。” “展喜大哥慢走。” 等人走远了,我才掀开被子,鞋也没有穿,赤脚去关上门。 地有些冰凉,顺着脚底似乎弥漫到心底。我看了桌上的食盒半响,视若无睹的越过它上床去了。 补觉补觉。 安王回来时面对的就是我背着身子闷盖着被子睡觉的场面。 他上前查看桌子上的食盒,结果发现食物原封不动的躺在里面。 安王十分气恼,“答应的好好吃饭呢?说好的乖乖听话呢?你这是肆无忌惮的得寸进尺!” 床上的人慢半拍动了动,露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殿下?” 许是刚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与寒凉的天气形成温差,我的脸蛋有些红扑扑的。 安王见此情景气消了不少,他被这人可爱到了。 这人从未有过这样的一面。 “你做什么不吃饭,有那么困吗?”安王坐到床前。 “累。”我咕囔一声,又将脑袋缩回去,只剩两只手抓着被沿。 安王心里一软,抓住我其中一只手轻轻揉捏,“还累呢?” “嗯。” 安王心里顿时涌上无限柔情,但还是说道,“就算累,也不能不吃饭,这样身体吃不消的,消耗大就是需要补充。” “我吃不下,不想吃。”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被子里的我摇了摇头,带动被子的起伏,“有点油腥我就受不了,想吐。” 安王失笑,“怎么?想母凭子贵也不是这样一个凭法,说得好像你怀了孕似的。” “真的不行。”我伸出脑袋,认真说,“凉粉豆腐这道菜我都受不了呢!” 安王笑着的脸忽而一变,宽厚的手掌触到我额头上。 很烫,这是明显发烧了! 握着这人手的时候还只以为她是在被窝里呆久了才发烫,便没有想太多。 安王站起身,“小丫鬟你是傻吗?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啊?” 我疑惑,“我生病了吗?” 安王扭头喊,“展喜!叫陈太医过来!”他恨铁不成钢,“你是没生过病吗?额头都这样烫了!” 我又将头埋起来。 安王将被子拿开,弄到脖子以下,“闷着更容易生出大病!” “好吧。” “……”安王无奈,“你现在可有哪里不适?怎地就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没有哪里不适,”我实话实说,“就是觉得有两个殿下在眼前晃来晃去。” “……所以你老是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嗯,晃得太晕了,受不了,不想看。” “……你给本王在床上乖乖等着!”说完急跨两步走出去,边急迫说道,“展喜!哪怕用轻功,拖也得给本王把陈太医尽快拖过来!” “……” 下了这样的指令,展喜很快领着陈太医给我诊脉。 陈太医战战兢兢,在安王虎视眈眈的眼神逼迫之下清脉。 可怜他一把老骨头体验了一把在空中飞的感觉,还以为是安王或者府里的老夫人有恙,却不想是一个丫鬟。 陈太医毕竟年纪大,阅历也丰富了些,不用安王特意强调他也知道这件事要认真对待。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丫鬟。 所以他斟酌了好一会儿,丝毫不敷衍的把完脉说,“姑娘近日许是着凉了,所以有些发热,但不是大事,平日里好好调养就是。” 安王却并不满意,“你好好诊了没有?陈太医,不是什么大事她能看见两个本王?哦,说不定你在她眼中也有两个呢!这样多好,一个你负责虚度光阴吃喝玩乐,光顶着太医院太医的名号就够了,另外一个你养着许多年轻漂亮的外室心情美滋滋?” 陈太医脸上止不住流汗,这是他被吓的。 陈太医是养了许多年纪能当他孙女似的外室,他也不诧异安王知道他隐蔽的癖好,毕竟对方是王爷嘛,他能有什么瞒得过的? 他现在压力大的是……安王殿下什么时候这么难伺候了啊! 说实话不讨人喜欢,但是陈太医也无法,继续说,“回禀殿下,发热的患者眼前会出现幻觉是正常的,微臣现在就开药,只要这位……呃,这位姑娘好好调养几日,保证恢复如初!” 安王轻轻嗯一声,“嗯?” 陈太医继续说,“殿下不必担忧,回头微臣还会为这位姑娘好好调养身体,微臣调理气血这方面也是一把好手的!” 安王总算勉强应下了,“展喜!” 展喜进来了,“殿下有何吩咐?” “陈太医的药方写完,你就亲自去抓药,越快越好。” “是,殿下。” 第六十章:安王妃传召 展喜领着陈太医下去了。 安王问我,“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我还好哎。” 安王无奈,“你啊,平时最知礼数的,偏偏今日异常,本王早该察觉到的。” 我欲哭无泪,想到了,“奴婢罪该万死,老是自称我,忘了规矩和自己的身份,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责怪我……” 安王受不了这样的我,“你别这样,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本王觉得自己欺负了你!”他摸我的头,“你给本王好好养病就行,不用担心太多,总归本王是不忍苛责你的。” “好吧,我好好养病。” “……” 安王啧了一声,低头要亲我,我避开了。 安王黑着脸,我却不妥协,“我病了,殿下就不能亲我的!” 安王气笑了,“怎的?你病了还不让亲啊?这么娇气?本王还非亲不可了!” 我固执的避开了,面对安王越来越黑的脸说,“我还病着,殿下你要是被我传染了怎么办?所以你别闹了,殿下的身体最重要。” 别闹…… 安王服了,“得,本王就是拿你没办法!” 我点头,不亲就好。 安王越想越气恼,趁我放松紧惕,低头就擒住我的唇。 抬头时颇得意洋洋,“我还非亲不可了!” 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脸红透了,躺下被子就盖个严实,隔着一层被子,声音闷闷,“奴婢要睡觉好好养病了,殿下先去忙您的吧,奴婢就不打扰您了!” 安王上手把被子拉开,面对我的瞪视也不在意,“养病可以,别把头闷着。” 我点头,“那殿下别让奴婢占用您的时间,去忙吧。” 安王食指划了下我的鼻头,“等会儿展福会带药来,喝完药再睡!” 我应承,“奴婢会的。” 安王走了。 我松口气,蒙住头准备睡觉。 补觉补…… “本王刚走你就不听话。” 突然安王的声音响起。 我赶紧将被子拉下,朝门口看去,“奴婢没有!” 这还带突击检查的吗?真伤脑筋。 安王挑了下眉,走到桌前把手中食盒放下,边打开食盒边说,“吃点东西再喝药比较好。” 我不敢接受这个噩耗,脸皱成一个苦瓜,“奴婢真的吃不下的……” “少废话,坐起来。” 安王端着碗粥走过来。 我坐起来,看着安王坐在床前,碗里是八宝粥,色泽通透,粘稠香甜。 都已经这样了,完全无法拒绝。 我只能去接粥,“好吧,谢谢殿下。” 安王避过我的手,我讶异。 安王说了,“本王喂你,看人都有两个人,碗就更别说了。” “奴婢没事的,完全可以……” “本王不是担心你,是担心这个碗摔了,糟蹋东西可不好。” “……” 安王舀了一勺粥,“张嘴。” 我还是想拒绝,这样太别扭了,“殿下,这样不合礼数的,奴婢受不起……” “希望本王扳你的嘴?” “……不希望……” “那还不张嘴?” 安王的勺子往前凑了凑,我无法,低头吃了。 安王喂饭并不十分好,弄得我满嘴都是,而我胃口又不好,吃了半碗粥,我就讨饶,“饱了……” “真饱了?” “嗯,再吃就吐了……” “可本王还没喂够。” “……”我乖乖继续吃了。 安王看着面前人的头顶很是满足,这样就对了。 这是他头一次喂人,但感觉不错。 很快一碗粥就被我吃完了,我说,“这粥真好吃。” 安王斜我一眼,“那本王再给你弄一碗?” 我赶紧说,“奴婢真的很饱了。” “那你还说?” “因为是殿下喂奴婢的嘛,所以奴婢即使食不下咽也觉得这粥很好吃。” 安王,“……”他朝外面喊,“展喜――” 展喜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听安王叫唤,就端着药进来了。 “殿下,药好了。” “嗯,拿过来。” 展喜上前将药给安王,“刚熬好很是有些烫,殿下小心。” “你下去吧。” “是。”临走前展喜看了我一眼,像是担忧。 安王舀起一勺药,“来,喝药。” 自作孽不可活。 我认命张嘴喝了,顿时皱成一张苦瓜脸。 “苦?” “还好。” 安王就要继续喂,我小心说,“殿下,奴婢有个请求……” “你说。” “奴婢可以自己来吗,一口闷了比较快。” 安王默了半响,把碗交给我,“可以。” 我接过碗,捏住鼻子一口气将药喝了。 哇,这黄连绝对没少加,太鼾了。 我皱着脸,安王又说,“张嘴。” 不是都喝完了吗,又要吃什么啊,两碗吃的喝的下去我已经不行了,虽然这样想,但我还是张嘴了,反正结果都一样。 却不想被喂的东西确实甜丝丝的,瞬间充满整个口腔。 “还苦吗?” “……不苦了。”我吃着嘴中的蜜枣,心情有些复杂。 “你好好休息,”安王站起身,“本王就先走了。” “殿下,”我叫住安王,仰头说,“谢谢您。” 安王有些不自在,“快睡吧你!” 说完就走了。 这次是真走了,我发了好一会儿呆,伸手摸自己的额头,声音微不可闻,“看来是研发成功了,古代治发热的药平白喝了没事吧……” ……………… 午后的阳光明媚,刚成婚的安王似乎很忙,宫中一道圣旨,就将他叫进宫去了。 我睡了好久披了件衣服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枫树极美,火红色的枫叶散出淡淡香味。 第二日了……还有八日。 “笃笃笃……” 有人敲门。 我转身问,“是谁?” “你开门就是!” 一个陌生的女声。 我顿了下,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清秀的丫鬟,我认出这是前日跟随梅泣雪进门的丫鬟。 “这位姐姐,请问有事吗?” 丫鬟上下打量我,极为不客气,一抬头说,“王妃找你,你快随我来!” “能说什么事吗?” “你管这些做甚?王妃让你来你来就是了,瞎打听干嘛!” 我说,“那姐姐容我去换个衣裳。” 丫鬟极为不满,“快一点啊,可别磨蹭!” 我应了一声将门关上。 想了一会儿,我拿了一件平日里极少穿的衣服换上。 安王赐下的华丽衣服。 第六十一章:气煞梅也 我换完衣服出来,丫鬟正在门外等着。 丫鬟看到我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又是上下打量我一番,嗤笑一声说,“也是个傻的,罢了,随我走吧!” 一个通房丫鬟去见正室还穿得花枝招展,不是找不痛快吗?听说还生了病?看这气色比王妃都要好呢! 恐怕啊,就是因为王妃刚进门,这通房丫鬟怕失宠就使些手段想着法留住王爷呢! “见过安王妃,王妃安。”我微微屈膝说。 安王妃,王妃安? 梅泣雪吸一口气,忍着怒气和善说道,“起来罢。” 厅中的人依言起来,动作间耳上环碧轻晃,在光的折射下显露出神秘的光。 一细看,这丫鬟身上所穿竟无一不是精致到极处的,称得她的颜色越发艳丽。 梅泣雪不动声色的打量完,漫不经心的吹着手中茶盏,看茶叶在茶水中飘浮不定的晃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眼说,“你也是不容易,殿下先前多亏你照顾……哦,本王妃听说你还生着病呢,可不宜久站,回头要是殿下怪罪下来就不好了……”梅泣雪提高了音量,“来人――” 有人抬着把椅子进来。 “你快坐吧,本王妃给你赐座。” 我撇嘴,露出不屑神情,不过还是按耐住神情行了个礼,“谢王妃赐座。” 台上几人的眼睛精着呢,尤其是梅泣雪,这台下之人的神情一丁一点都逃不过她的眼。 梅泣雪顿了下,说道,“不知近日来你的病可大好没有?” 我有些羞涩,“自然是大好的了,殿下每日那般精心,奴婢的身体再不济也会好起来的。” 这是个没脑子的。梅泣雪脑中浮现这个印象。 她恍然想起来未成婚前的自己,在丽贵妃寿宴的时候送安王腰带,被无情拒绝,当时脑中最深刻的事情就是安王扶丫鬟上车时低眉的那一瞬间温柔。 梅泣雪苍白的神色如常,放下茶盏,说,“你新搬的屋子住着可还适应?需要本王妃给你换屋子吗?” 来了。 梅泣雪昨日开始管家,今日相关事宜还没处理完就来找她,看来也是按耐不住性子的人。 昨夜安王抱着我换了一个房间,理由是老夫人给换的那间实在太潮,平白惹得人生病,我现在住的地方离书房极近。 我撅了撅嘴,“住着还好吧,但是奴婢还是想住在殿下的耳房里,就算条件很差,但是离殿下近……”我眼前一亮,“有了!要不然王妃给奴婢换回去吧!” 梅泣雪勉强一笑,“殿下是不希望委屈了你,本王妃要是给你换了,殿下万一认为本王妃苛待你了怎么办?” “不会的!奴婢跟殿下说就好啦!殿下不会责怪你的!” “……” 梅泣雪指尖微顿,接着轻轻捏起一块桃酥,小咬一口,细尝之后微点了点头,笑着说,“此事便再论吧,你快试试这桃酥,本王妃尝着很不错呢,香酥可口,口感极好。” 我拿起一块桃酥塞入嘴中,桃酥不大,但是太过酥脆,所以不免有些碎酥掉到地上,我倒是丁点未察觉的模样,大口吃完后满意点头,“是很好吃,奴婢真是谢谢王妃赏赐了,要不然殿下都不准奴婢吃这样的东西!” “为何?” “说是零嘴吃多不好,让奴婢少贪嘴呢,唉呀,殿下就是太过担心了啦,这样的东西吃多了顶多也就是嘴角长几个泡,能怎么样啊!” 梅泣雪的笑意淡了下来,“本王妃突然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 我迟疑片刻,起身说,“请王妃稍等,奴婢有东西给你!” 梅泣雪说,“请问是何物?” 我抬手解下灼灼发亮的耳环,两只小巧的饰品乖乖躺在手心上。 我展开笑脸说,“奴婢也没什么好孝敬王妃的,这两只耳环可是从番邦那里传过来的,中原仅此一对,是殿下赏赐给奴婢的,价值极为之高,还请王妃收下奴婢的心意,奴婢以后可要是在您手下讨生活的呢!就请您多多照顾呀!” 梅泣雪的脸色不太好看,旁边的贴身丫鬟更是脸都绿了,站出来指着我说,“大胆!你一个小小奴婢还敢说送王妃东西,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如此放肆!” 我苍白了脸,瑟缩着手,“这怎么了嘛?不可以吗?这耳环真的很珍贵……” 丫鬟都要被气笑了,“你这人简直愚不可及!王妃是何等身份,什么稀罕玩意儿没有见过?哪容得上你一个卑贱通房献礼!” “卑贱通房?”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众人一看,安王正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梅泣雪露出喜色,其他丫鬟俱都恭敬行礼。 安王立定后搂住我的肩,不满的说,“病不是还没好?跑这来做甚?” 我撅了撅嘴,“王妃让奴婢来的,奴婢哪里就那么娇弱了?” 安王觉得新鲜,但是他先撇开这个不提,对着梅泣雪淡淡说,“听说王妃管家了?” 梅泣雪双颊微红,羞涩说,“正是的,祖母交此重任给泣雪,泣雪真是有些受不起……” “确实受不起!王妃要想管家,首先得学会如何治下,贴身之人口舌都如此肮脏,若不改善,你何能治家!” 何能治家! 这个质疑对于管家的主母来说无疑重击。 “殿下恕罪!”方才说话的贴身丫鬟已经诚惶诚恐的跪下。 梅泣雪的脸色更加苍白了,颤抖着唇,“殿下……” “罢了,本王不愿听你解释,希望下次,本王不会再看到你治下不严的一幕,否则别怪本王无情!” 安王揽着我转身就走,半响又转过身说,“以后若是无事,就不要传召本王的丫鬟了!” 我赶紧说,“奴婢告退。”来不及行礼就被安王揽着转身出门。 两人走远了,梅泣雪才仿佛回过神来,瘫坐在椅子上。 “啪!” 毫不意外,桌上的茶盏和桃花酥逃不过被摔在地上的宿命。 梅泣雪咬牙,“那个丫鬟究竟有什么好!” 贴身丫鬟没起身,也愤愤不平的说,“许是殿下一时被她蒙骗!” 梅泣雪目露唳气。 第六十二章:推测 “你说殿下喜欢她什么?” 贴身丫鬟毫不犹豫答道,“除了那张脸,那丫鬟毫无长处!” 梅泣雪想到了昨日看到的事,紧锁眉头,“可是殿下就是喜欢她!” 贴身丫鬟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说,本王妃为何就入不了王爷的眼,他当初也同意这门婚事了啊。” 梅泣雪俨然忘了她当初如何寻死觅活的求爹爹了。 但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安王如果真不想娶,他要是真想拒绝,皇帝也不是不能通融。 但是安王明白,不管早晚,他总是要娶妻的,既然如此,他不如少惹皇帝生气。 至于安王为什么对女色,包括娶妻如此排斥……这就得问他了。 丫鬟带有忧色,“王妃,那个丫鬟不管怎样,也都越不过您去的……” 梅泣雪目光坚定,“不,殿下只能有我一个!” 贴身丫鬟心一咯噔,“您的意思是?” 外面的阳光照亮梅泣雪的半张脸,看清了几分狠意。 “时间久了,殿下总能忘记她的,本王妃再怎么说也是殿下明媒正娶进来的!” 梅泣雪自知事之时就听过安王的名号,后来参加一个宫中宴会,远远便见到了安王,从此芳心暗许,死心眼的将满腔少女情怀放在他的身上。 换作以往,梅泣雪是绝不相信她能喜欢一个人到这样的程度的。 更别说如今成为了他的妻,那就别想她还能回得了头。 “你是本王身边的丫鬟,不关王妃的事,你无需顾及她。” 我突然为梅泣雪感到悲哀,虽然我没有这个立场。 “……是。” 我回头望了一眼较远的建筑,心中为这样的自己悲哀。 我初到这个世界时还尚且因为温倾城杀人而感到惊恐,如今的我却要亲手去将一条人命逝去。 我真可怕。 安王看了我好半响,说,“今天的你怎么舍得打扮了?” “头一次正式见王妃,奴婢总得正式些。” 我身上的华服裙摆随着风晃动。 安王没有多说什么,“下次脸上可以涂些胭脂,但是给本王一人看便好,你美丽的一面留给本王就够了。” 我沉默。 我以为安王会加剧认为我虚荣,毕竟这显而易见。 安王这样……让我压力很大啊。 “本王带你回屋,病还没好全,当心吹了风又加剧了,这么不让人省心。” 我低头,“好,奴婢回。” 安王揉我的头,“这么丧气做什么?” 我回以他一个勉强的微笑,安王或许认为我是身体不适的缘故,没有多想。 阳光明媚,安王的侧颜完美。 他若是不刺人,那是极为美好的人。 只是身处在他这个位子上,使得他不在意许多事情,甚至就连身体上的缺陷也不能让他动容沮丧。 安王是极有魅力的一个男人,只是他不屑于去像谁表达。 殿下,你要是像以前那样该多好,如今这般对我好……实在让我感到惭愧。 我好像是一只窝在墙洞里的老鼠,白日里换上一身衣裳变化成了人,外里光鲜亮丽,内里却卑鄙阴暗到极点。 我真看不起自己。 所以安王殿下……您能不能像以往那样对我,至少……至少能让我没有那样大的负罪感。 我承认我自私,虚伪,总之人性该有的缺陷我都有。 我没有哪里值得人待我好,没有哪里值得…… “啊!”我猛地坐起身。 第四天晚上……我又做噩梦了…… 安王不在我身边,他在梅泣雪房里。 我渐渐感到噬心,那是毒发作了。 我拿出药吃下,如潮水般的痒痛很快退下。 在王府里待了三四个月的时间,还有三天我就要离开王府。 我握拳。 半边的床铺冰凉,没有人入睡,也没有人会搂着我,头埋在我的脖间,我感到寒冷。 “真是致命呢……”我喃喃自语。 哼,难不成我在思念安王吗? 这样的我,不会也不能喜欢上任何人。 所以我不喜欢安王。 我下床来到桌前,倒了杯水。 一件单衣并不能抵御秋日里的夜风,脚底的地冰凉无比,我却丝毫不瑟瑟发抖。 茶水温度渐渐消失,我才恍然惊觉,也不重新倒,一口就将水喝完,我又倒了杯。 在我屋中,特别是在夜里,是不会有所谓的暗卫守着我的,因为安王不允。 安王还是很喜欢我的,尽管我不明白我有哪里值得他喜欢。 “梅泣雪……”我眸光晦暗。 我知道梅泣雪是什么样的人的。 她聪明也可以说不聪明。 世家千金嘛,阶层观念总是深入刻骨的,她不会将我放在眼里但是又嫌我碍眼。 梅泣雪管了家,老夫人得了轻松,精力便都在佛祖身上,虔诚诵佛。 可以说,现在梅泣雪是一手操持着王府所有用度的。 梅泣雪或许对王府来说是个好的主母,对妾侍来说却绝不是。 所以她会做些什么呢? 梅泣雪在吃穿上未曾亏待于我,但是其他…… 我想起温倾城说过的话。 姑娘会毒,但是小生知道姑娘不会以毒解决困难的。 温倾城为什么会希望我除掉梅泣雪呢?当初他让我进府时梅泣雪嫁进王府的事还没谱吧? 如果不是心血来潮,我也不相信温倾城会做毫无来由的事,那么就是他确信,安王会在几个月的时间内会娶妻。 很有可能,是不是梅泣雪做王妃根本没有关系,只要有人嫁给安王,成为安王妃,有安王妃的身份就已经可以。 毕竟能嫁给安王的女子家世就已经摆在那了。 那么问题来了,温倾城怎么知道安王这么快就会娶妻?又为什么要杀了安王妃? 先想这样能给安王带来什么后果或许就能推测出来。 能给安王带来什么后果呢? 被世人认为克妻?毕竟嫁入短短时日安王妃便死于非命,但我直觉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呢? 我一顿,想起温倾城问过我的话语。 你认为皇帝对安王好吗? 他当时的意思是,皇帝对安王不好或者是别有用心。 说起来……先皇遗憾离世时,安王应有五岁之龄,合理来说安王才是继承皇位之人。 但后来是皇弟所继承…… 第六十三章:安王妃不许进书房 寂静的夜里,我细思极恐,想到这里,事情差不多可以连串起来。 安王现在虽然歇在梅泣雪房中,但是我确信安王没有与她同房,因为他也没有与我同房。 我前几日让安王要我……安王……他没有。 那次我提出那样的要求心里也是早有猜想。后来果真是…… 我顿住没有再想下去。 如果假设皇帝提防安王,怕安王威胁到他地位的话,那么皇帝是不是心里也有这个猜想? 皇帝在试探?毕竟如果坐实的话安王一生基本与皇位无缘……不对,也说不通,如果杀了梅泣雪,那么皇帝不是喜闻乐见吗,毕竟这样会让皇帝认为是安王恼羞成怒不想被人发现隐疾,所以梅泣雪才死亡。 我有八分可能,认为温倾城是想安王与皇帝翻脸的。 皇帝想确认安王有无硬件条件争抢皇位,那么温倾城就会给皇帝这个确认。 但是杀了梅泣雪却只能带来相反的结果。 最重要的问题是,温倾城为什么要这样做。 好吧,又绕回来无解之题,让人头疼至极。 夜,越发凉了,烛火明灭间,窗纸上有我的剪影映照。 第五日…… “昨日睡得可好?”安王漫不经心的问我。 我停住研墨,轻咳了两声,勉强笑说,“回殿下,奴婢睡得尚可。” 安王微皱眉,“身体还未好全,还是先好生歇着,别累着了。” 我轻轻摇头,态度确实很坚定,“奴婢不累,只要能陪在殿下身边就行。” 安王默然,自他与梅泣雪睡的每夜开始,窗户上都留有烛火间的那一抹剪影,从未熄灭过。 他动了动形状姣好的唇,却是欲言又止,没有再说。 反而翻过一页纸说,“本王快写完了,等会儿随本王去花园里逛逛吧,歇歇眼睛。” 我轻笑,“是,殿下。” 花园内近日又移进新的品种,可能是受安小果的影响,我向来是极喜欢这些美丽的花朵的。 安王看得有些痴了。 他爱他的花,但此时蝴蝶纷飞,在他花丛中的小丫鬟却比他所喜爱的花更为美丽。 那人梳着丫鬟头,穿着丫鬟衣,那人面色有些苍白,未施粉黛,却没有哪一处像丫鬟。 一直长得都是极为出众的,也是他心中极为欢喜的,可惜…… 安王目光一暗。 花园内上演着茶楼中说书先生嘴里的美好邂逅,花园的书房外,却是现实。 梅泣雪强忍着怒气,“本王妃为何不能进这书房?” 展喜抱歉,“不是卑职不让您进去,而是没有殿下的吩咐,谁也不能踏进书房半步的。” 贴身丫鬟微微抬眼看到主子的仪态很是做足后,才低下头。 别看王妃面上这样平静,心中恐怕是早起呢惊涛骇浪。 丫鬟忍不住叹口气,回去之后遭殃的不还是她们这些奴婢。 贴身丫鬟猜得不错,梅泣雪已然有些下不去台了。 如今她掌管着整个王府的吃穿用度,出身高贵的她短短五日间便大概上手了所有事务,没有谁能像她这样能干,可偏偏……可偏偏连一个书房的门都不能进去! 梅泣雪嘴角挤出一抹完美的笑容,“你是殿下身边伺候的侍卫,你应当也知道最近殿下事务繁忙,休息时间甚少吧?” 展喜是不知道这点的,安王最近可没什么忙的,处理公务无非是应付梅泣雪的借口罢了。 展喜公事公办的答道,“书房里有许多事关朝堂机密的文件,卑职绝不可能放任何人进去的,还请王妃体谅!”他抱拳。 梅泣雪挥袖,“本王妃就是体谅殿下辛苦,来与殿下送些吃食,怎生你说得好像本王妃要行偷鸡摸狗之事似的?本王妃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夫人,夫人说话,你总也得听几句?否则不把我看在眼里就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 展喜依旧弯腰抱拳,“王妃言重,卑职不敢对殿下不敬。” “那你还不快让开!” “殿下需要卑职做的事,卑职是一定要去完成的。” 梅泣雪为何如此气?还不是有缘由的,指着房门口说,“你也明白这是书房重地,那么一个小丫鬟进入其中可靠谱?凭什么丫鬟进得,本王妃进不得!” 展喜默言,梅泣雪的气焰节节拔高。 她葱葱纤手指尖有不少烫伤,皆是亲手所做羹汤百合莲花而产生的,如此心血被人拒之门外,梅泣雪本就脆弱的心胸更是不堪一击。 梅泣雪面色如纸,偏偏眼里的情绪如火。 展喜低下头,“还请王妃不要为难卑职,殿下若是想让您进,卑职自然不会胆大拦着。” 不说则已一说惊人。 梅泣雪或许心中偏向,只觉得连一个奴才都认为自己比不过一个丫鬟。 她娇俏的手指很是抖了抖,却因门外闹出这么久的动静安王也未曾理会的态度所强自收敛起来。 好一会儿,语气颓然失望道,“好吧,既然殿下忙着,那泣雪改日再来看殿下,还要好殿下注意身体。” 屋中没有任何动静。 梅泣雪握拳,终究什么也没说,娉婷行个礼便离去了。 “噼里啪啦!”一阵瓷器破碎声。 “王妃!王妃息怒!当心再伤着自己的手了!” 梅泣雪挥开贴身丫鬟,咬牙切齿,“这几日殿下是宿在本王妃这了!可心却不在这屋里!” 夜晚有多亲密,白日就有多冷漠。 她恨啊! 一个小丫鬟如今都快越过她去了!成何体统? 以往她不认为这丫鬟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梅泣雪刚调查清楚丫鬟的身份,就偶遇她与别的男子暧昧不清,从此便更是不曾将她放进眼里过。 结果却没曾想,安王竟将此事轻轻放过了! “这……”贴身丫鬟脑筋一动,说,“老夫人怎会允许一个卑贱的丫鬟独受殿下宠爱?老夫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你懂什么?”梅泣雪想起每日请安都要等老夫人诵完经书,说,“天冷了,祖母是不会管这样的琐事的。” 贴身丫鬟无法了。 梅泣雪微抬眼,“那丫鬟实在太过猖狂,你快些,本王妃实在不愿再见她……” 第六十四章:平板身材 贴身丫鬟眼里似乎有刺有针,神情多了些狠色,说,“奴婢绝不会辜负王妃信任!” 梅泣雪满意了,上下翻看自己的手掌,光洁如玉的手上,指尖茧子实在太过碍眼。 “本王妃记得……”她抬眼,“那丫鬟的病总是不见好?” 毕竟伺候梅泣雪的时日很久,丫鬟立马说,“奴婢明白了。” “嗯。” 梅泣雪脸上闪过一抹快意。 一个卑贱的丫鬟罢了,哪能与她对抗,放什么精力在她身上啊?就那样无脑的人也配?哼! 至于殿下之后的反应? 时间会抹平一切的,她相信。 第六日早上,打开门是一个陌生的丫鬟。 “这是你的药。” 我从托盘上拿过药碗,还有些烫,但是温度也可以说正好。 陌生的丫鬟说,“姐姐你现在喝了吧,我顺便把空碗拿走。” 药碗凑近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微微一笑,说,“是殿下吩咐你送来的吗?” 陌生丫鬟似乎有些紧张,“是……是啊。” 我面色忽而一冷,“可是殿下从不靠近丫鬟们。” 陌生丫鬟做出不解的样,“我是刚进府的,刚好路过被殿下指派,并不知道殿下的习惯,殿下……或许是当时找不到人了吧?” “是吗?”我将药碗放上去,“蜜枣呢?” “什么?” “蜜枣!”我加大音量,“殿下不亲自来的时候,都会加上一个蜜枣!” 陌生丫鬟慌了,“可……可喝药要什么枣啊?” 我笑了笑,“你不懂,殿下怕我苦!”说完门大力的关上了。 陌生丫鬟愣住了。 我在门内好一会儿才感觉到那丫鬟远去。 这么狠?一来就是致命毒药?梅泣雪当真无所顾忌。 只是……这种程度还不够啊,梅泣雪这样做,依然让我下不了手。 所以温倾城,你当真看走了眼,你说说,杀死梅泣雪对你来说不是很轻易的事吗?为何就表现出非我不可的态度? 致命毒药……算了,还是不刻意给安王知道了,这件事一点帮助也没有,且看看梅泣雪还要怎样做吧? 或许……还需要再加一把火? 啧,我又陷入自我厌弃。 虚伪,太过虚伪。 不想像地主一事那样主动去招惹人,就拼命制造出一些冲突,让梅泣雪针对我,自己便就减少负罪感,有怨报怨的去对待梅泣雪。 真是可怕。 我大概是人性丑陋的一大代表了。 第六日中午,安王来找我,见我一脸忧色很是关心,“你的病怎么总是不见好?” 我苦着脸,“不知道啊,奴婢从小到大只要是生病了,都很快能好得了。” 这是事实,只是这次我是用药“假病”的。 安王轻声说,“晚上本王陪你,你须得早些睡,万不可再熬下去了。” 我明知道安王为什么这么说,还装出一脸疑惑,“殿下怎知奴婢熬……” “好了,快多吃点东西吧,你那样瘦本王看着心疼。” 我乖乖点头,“好。” 我埋头喝补汤。 安王看了一会儿,说,“你哭什么?”他神情关切,“哪儿不舒服?” 我边摇头边拭去不听话直往外冒的泪水,“不,奴婢只是太感谢殿下了。” “本王有什么好感谢的?” “有,奴婢从小到大没这么被关心过!” 除了我爸爸。我心里补充。 安王给我擦脸,泪炙热得让他一顿,“以后……本王关心你。” 这一刻,我实在太过心醉,安王温柔下来,简直能将人溺毙。但这样的柔色,我也只能拥有这么一刻。 想到这里,我撇开碗,手覆住安王在我脸上的手。 “殿下……” 安王因为我的举动愣着,“怎么?” “您别这样对奴婢好,奴婢承受不起……” 安王问,“你承受不起,那还有谁能承受得起?” “您这样好,只有陪您共度余生的王妃才承受得起,奴婢卑贱,心也肮脏,实在不配拥有您的好意。” 安王反问,“你承受不起?那你想本王如何?” “殿下如果像以前那样嫌弃奴婢,奴婢可能就舒坦了。” 安王抽回手,反手戳了下我的脑袋,“你这什么癖好?” 我有些委屈,“奴婢说真的,很认真的。” 安王说,“小丫鬟你可别想太多,你总这样患得患失本王可不喜欢,洒脱些可好?像以往那样。” “殿下的意思是说,奴婢性情洒脱?” “自然。” 我有些丧气,“殿下,这样的形容词奴婢可不配拥有。” “为何?” “奴婢的身份不配拥有那份洒脱,时间久了,奴婢肯定就面目全非了……其实奴婢现在就已经变了,也就殿下你还没察觉到。” 安王嘶了一声,“你这小丫鬟,说话又带刺,实在该打!” 我继续说,“奴婢很虚荣很自私的呀,奴婢只是实话实说,殿下难道认为不对?” “本王连你三番五次以下犯上都原谅了,还有什么不原谅的?即使你自私你虚荣了那又如何?本王觉得你即使自私虚荣了,心里有自己的小心思了,那也是本王看的顺眼的地方!” 我无言。 “所以小丫鬟呢,你别胡思乱想太多,这辈子,本王可能就是跟你气场比较合,你怎样本王都欢喜!” 我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自己的脸,“殿下确定不是因为奴婢的脸才气场很合的嘛?” 安王失笑,“怎么?小丫鬟这还自恋上了?” 我反问,“难道不是吗?” 安王漫不经心捏起一块点心,“说得也不错,因为气场合,不管是好看的脸蛋还是平板到几点的身材,本王都欢喜。” 平板……后面还加个极点…… 我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补汤灌下去,一抹嘴说,“奴婢困了,殿下要让奴婢休息吗?” 安王失笑,“恼羞成怒什么?本王哪里说错了吗?” 我郁闷,“殿下没说错什么,都是老实话。” 安王塞给我一块糕点,老神道道的说,“那就要学会接受事实,好歹你还有一张脸能看不是?老天爷给你一个好的,就会给你一个坏的,好坏参半,才是公平。平胸不算什么。” “……” 第六十五章:什么! “殿下又待在那丫鬟的房间里一整个下午?” “……正是。” 梅泣雪冷着一张脸,“他们做什么可知?” “展喜展福两个侍卫在门口守着,奴婢靠近不了,还请王妃恕罪!” 梅泣雪轻哼一声,“夜里殿下总还是要到本王妃房里的……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拖拖拉拉的?” 丫鬟跪在地上,“王妃恕罪!没想到那丫鬟警戒心那么高,没有蜜枣在就不动汤药!” “蜜枣?” “说是殿下吩咐的,每次喝药伴着蜜枣比较不苦涩。” 梅泣雪一顿,“殿下倒是极心疼她!”她眼神定在一处,显是有些走神了,话飘荡着,“一般厨房的蜜枣都是有定数的。” 丫鬟为难,“厨房人多眼杂,“而且吃食一般都被严密监控着,恐怕有些困难……” 梅泣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本王妃现在掌管府上的吃穿用度,你一个贴身丫鬟替本王妃去巡视片刻有何不可?” 贴身丫鬟忙应下,“是,奴婢知道了!” ―― “哎!姐姐!您今日到这来可是王妃需要什么?这我立马就能做出来!”厨房的张大娘笑得满脸皱纹。 贴身丫鬟嫌恶,“大娘你叫谁姐姐呢?” 张大娘一拍手,“哎呦!您瞧我这嘴,真是不会说话!姑娘年轻着呢!” 贴身丫鬟四处看看,突然视线一定,看到桌上的芙蓉糕,“这个殿下可不爱吃,老夫人需要的?” 张大娘否认,“老夫人哪爱这些啊,这是殿下房里那位需要的糕点,殿下吩咐的,这才新做出来要往院里送呢!” 贴身丫鬟手伸到糕点上方探了探热气,“这还热着呢,细心些,别让人烫嘴惹殿下心疼了。” “哎!注意着呢,这不寻思着等会儿送嘛!对了……”张大娘转身,贴身丫鬟手趁机抖了一抖,似乎有什么细微的粉末洒在了上面,微不可闻。 张大娘手里拿着许多零食小嘴,“这是咱孝敬您的,都是今日新做的,您可尝尝鲜,好吃的话咱再给您送过去!” 贴身丫鬟接过来,面色不以为意,这王府里要巴结她的人多了去了。 她看了半响,突然一笑,把东西还给张大娘,“我也不爱吃这些,大娘啊,我听说厨房里有你做的糖?这我倒是想尝尝。” 张大娘又是哎呦一声,“可不是嘛!这咱做的糖可是一绝,祖传的手艺啊!来,姑娘你随我来!” 厨房角落有一排罐子,其中一个罐子上面写着蒸糖,这是京城有名的小吃。除此之外,旁边还有很多罐子,罐子外都贴着一张纸,分别写出名称,蜜枣正在其中。 张大娘打开蒸糖罐,用一把细细的勺子掏出一块透明晶莹的糖,“姑娘您尝尝!” 贴身丫鬟吃了,连声夸赞,“软糯得很,极是好吃……哎,大娘,这是什么蜜枣啊?我可以尝尝这蜜枣吗?倒是许久未曾吃过,有些想念了。”她极是惊喜的模样。 张大娘愁眉,有些为难,“这可不行,这罐蜜枣是专门给殿下房里那位备着的,”她眼珠一转,献媚说道,“但是如今秋枣也不少,最多半月,咱就能重新做出一批蜜枣,到时候给您送些去啊?” 贴身丫鬟表现出不满的样子,“不过就一个通房,哪就值得你这般小心?蜜枣怎就成她一个人的了?” 张大娘懊丧,“那人就是好命一点,就算不服又能怎样?殿下的吩咐在那呢?” 贴身丫鬟心里有了计较,放下长勺说,“算了,这糖就挺好吃的,大娘若是方便,就给我装点起来,回头也给王妃试试看。” “方便方便!”一听有机会让王妃吃到,张大娘立马重视起来,“您等会儿啊,咱去拿一个体面的罐子给您装上带着些!” 贴身丫鬟点头,看着张大娘去找罐子,她四下确认无人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蜜枣所在的罐子,往罐子里放了些东西。 张大娘念叨着走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恢复了原样。 萧情你这可怪不了我啊,谁让你三番五次惹恼王妃,但凡你有点脑子,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 陈太医老脸失措,“快去请安王殿下!” 被临时抓去的小厮腿脚极快的跑出门去,没拐几个弯就碰到一人,他仿佛寻到了主心骨,“展侍卫展侍卫!殿下在何处!” 展福皱眉,“为何这般慌乱?” “是萧情!陈太医每日都来把脉,偏生今日萧情姑娘病没见好,反而还晕了过去!看太医的反应怕是不好啊!” 展福一听也是惊住,说,“我去找殿下,你去看看陈太医那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小厮应了一声转过身跑了。 展福的神情却一下变了样,想了想,他去往一个地方,在那看到了展喜,“萧情她晕倒了,不知道弄的哪一出,你可要去看看?” 展喜眼里有些异样,“安王呢?” “萧情身边不总跟着暗一?估计事情刚发生他就通知去了。” “那我就去看看吧,毕竟这么要紧的事,我们都不在安王的身边可不好。” 展福点了点头。 展喜瞥他一眼,“你走吧。” 展福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说让走就走了。 展喜轻触自己的脸颊,借地上的一滩水照了照自己的脸,才离开原地。 “陈太医!”安王大步跨进来,面色冷肃,看到床上面色有些乌青的人脸色越发难看,“这是怎么回事!” 陈太医正六神无主的来回渡步呢,看到人就迎了上去,“萧情姑娘喝完今日中午的药就变成这样了,微臣把脉后发现,萧情姑娘这是中了奇毒,所幸微臣立马给她针了灸,这才暂时止住毒发!” 安王上前看了看床上的人,说,“本王不要暂时的止住!本王只要她好全!” 陈太医苦着老脸,“殿……殿下,现在有顶顶要紧的事要您决定啊!” “什么事你赶紧说!” “微臣方才把脉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萧情姑娘有滑脉的迹象啊!” 安王猛地看向陈太医。 滑脉?! 第六十六章:想通了 “滑脉?”安王不敢置信,“你是说这丫鬟怀孕了?” 陈太医欲哭无泪,“是啊!如今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啊!” 安王仿佛没反应过来般看眼床上的人,猛地站起身,“陈太医你这是跟本王开玩笑吗!” 陈太医被安王这气势给吓得倒退几步,“殿下给微臣几个胆子,微臣都不敢啊!” “那为何之前那么多次把脉你都没有发觉?现在才来跟本王说她滑脉?你这不是耍本王是什么!” 陈太医一哆嗦。 “微臣所言千真万确!有些怀喜脉者刚开始时很难把得出来,特别萧情姑娘才半个月的身孕,又不显孕态,微臣这才在滑脉后才察觉得出啊!请殿下恕罪,宽恕老奴啊!” 安王愣了半响,语气疲惫,“那你的意思是孩子真的保不住了?” “萧情姑娘身上的毒性大,但是不难解,只是所需汤药极为猛烈,药一下肚,与堕胎药也不差多少啊!” 安王发火,“毒性大你还不快点去熬药!孩子没了以后总还能有!这丫鬟的命可就这一条!还不赶紧去!小心本王要你全家性命!” 陈太医慌乱,“那殿下确定不顾萧情姑娘腹中的孩子吗?” 事关子嗣,他硬着头皮也得再三确认。 这时展喜从外面进来,刚好听到这话,神情也是有些错愕。 安王看到他,“本王确定!大人都成这样了!孩子还能留得住吗!展喜!你带着这太医下去抓药!别让他手抖了!” 展喜赶紧领命,带着发抖的陈太医出去了。 “给本王查!到底谁下的毒!毒是下在哪!全部给本王查清楚喽!” 房梁上,出现一个轻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空气波动,那是暗卫听从安王吩咐离去了。 床上的人意识模糊,冷汗直流,睡梦中也极不安稳,紧皱着眉头仿佛在忍着极大的苦楚。 容颜极美,即使这样狼狈也只会给人带来怜惜之感。 这样的容貌不怪一向不近女色的安王也开了例外。 安王冷静下来,房中很是沉默了一阵,他才对着那熟悉的面孔轻轻说,“对不起……” 我从昏迷之中醒过来时,隐隐听见外间传来的声音。 “梅泣雪搞的鬼?” “正是!”这是一道很陌生的声音,可能是暗卫的。 我的腹部十分之疼痛,我咬牙忍着,捂着腹部坐起身。 怎么回事?腹部不应该这样疼的,莫非有什么变故? 外面的暗卫问,“这……王妃下的毒要怎么处置才好?” 我听到这里挺不以为然,还能怎样处置呢? 果然,安王静了一瞬,说,“本王亲自去质问她。” 质问估计也不会质问出什么的结果,我猜到了结尾。 我如梅泣雪所愿,将计就计吃下了她的毒药,她总该高兴一会儿。 安王又沉默了一会儿,吩咐说,“那丫鬟服了那药以后身子怕是会留下隐患……毕竟要做足流产的戏,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是实打实的……你吩咐下面的人,多寻些药材来,务必让她不留下后患。” 我不以为意的表情僵住,不可置信的看向外间。 安王在说什么? 我激烈的动作间,床边的药碗不小心摔到了地上,嘭的摔得粉碎,如同我的心情。 外间的谈话声一下消失了。 另一个声音恭敬打破沉默,“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沉默又回归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脚步声,我的视野里渐渐出现安王的身影。 安王身着整齐,神情以以往一般,容貌也依旧俊美,眉眼如初,一切都如此熟悉,我却好像第一次看到,陌生异常。 “殿下,请问奴婢流产是什么意思?” 安王的神情一如往昔,没有愧疚也没有其他。 他叙述似的说,“陈太医多次把脉都没有察觉出你怀孕,这次你被王妃下毒,致使滑脉之后才知你怀孕……” “奴婢怀孕?”我想我此刻神情肯定不好看,僵着笑脸说,“殿下,奴婢许是刚从昏迷中醒来,所以语言方面不太能理解,奴婢什么时候怀了孕呢?” 安王神情依旧不变,却让人觉得他冷酷,“半月前,你曾经怀孕半月,昨日孩子掉了。” “……”我无言。 这一瞬间,脑子里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想。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不了了之,突然推测不下去的事情。 温倾城让我杀了梅泣雪根本是无用之举,只会让皇帝认为是安王对自己的无能恼羞成怒,从而杀害自己的王妃。 这样的结果只会让皇帝安心,认为安王没有条件跟他争抢皇位。 朝堂上诸多老臣支持这个理应是继承皇位的安王又怎么样?拥有致命的身体缺陷又怎么能有资格肖想皇位呢? 我现在明白了,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为什么我的思绪中断了呢?为什么我想不下去了呢?因为我忘记了我也是计划里的一环啊! 如果不出预料!我的假怀孕又假流产肯定被安王封锁了消息!因为安王的人设啊!安王的人设是什么? 不通人情不理世俗!不近女色! 安王对皇位一点肖想也没有啊!他从小到大就是因为这么表现,所以才平安活下来的啊! 事实是什么呢?事实就是安王他肖想皇位!他想当皇帝啊!那他就一定要让自己有当皇帝的资格啊! 那怎么样才能让他对女色的转变进行得自然又合情合理呢? 就是我啊! 或许朝臣私下里都知道安王的通房丫鬟流产了,事情隐秘,但是他们就是“不小心”知道了。然后他们就明白了,民间什么安王“不行”的谣言都是假的,什么太医曾经诊断出安王“不行”的结论都是假的!那都是安王怕当今皇帝知道而去加害他所制造的假象! 然后梅泣雪死了之后呢? 帝王自古多疑啊! 本来安王就已经足够“不行”,怎么这会儿还要这样欲盖勋章?毕竟都假装“宠幸”房里的一个貌美丫鬟了,何苦在这关头上做疑似杀害自家王妃这一出呢? 然后帝王一重视,这么认真一查,然后就查出我“怀孕”过啊。 然后皇帝也知道安王他“行”了啊,那安王与皇帝之间不是就剑拔弩张起来了吗? 先帝唯一的儿子跟先帝几个弟弟中的一个,谁应该理所当然继承皇位呢? 第六十七章:与香邻的谈话 安王说,“本王会补偿你的。” “殿下……奴婢突然觉得自己可笑……”我看着他,“奴婢以为,您是真的喜欢奴婢的……” 结果只是利用。 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想多了,并且太过去相信安王口中所说对我的真心。 安王抿唇,唇的弧度冷硬,“本王不欺骗你,你知道本王从来未碰过你。” “……” “你的怀孕半月与滑脉流产都是本王用奇药所致,让陈太医判断失误。” “……” “梅泣雪在这关头下毒,本王也没想到,但是正好可以在这时机上入手。” “……” “至于本王这么做的原因……就不与你说了。” “……”我低下头又抬头,“其实殿下应该杀奴婢灭口。” 床上那人端坐着,眸光依旧那样倔强,语气却是如常,仿佛在说最平常不过的话语。 安王好一会儿才说,“本王说喜欢你并不是谎言。” “所以殿下不舍得杀奴婢?” 安王没有回答。 我笑,“殿下,何必专门找奇药给奴婢吃呢?这不是暴遣天物吗?”我的唇落下,一字字的说,“您应该真让奴婢怀孕,然后您再随便弄点药让奴婢真流产,这不是方便得多吗?也不怕承担会被陈太医发觉的风险。” 用词极为恶毒。 因为安王根本不能让我有孕,我简直在往安王的心窝里下刀子。 安王知道我猜出他的难言之隐,这更使插进安王心尖里的那把刀变得锋利起来。 他良久开口说,“这样并不能让本王受到伤害,你先将身子好好休养起来,有精力了之后随你怎么说本王。” 并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我想起我发觉安王“不行”之后给他的评价。 我当时什么感受来着?我当时十分佩服安王,认为即使身有缺陷,他依旧乐观,并不会怨天尤人。 呵,我现在想抽自己一巴掌,之前的我怎就能这样天真!这样傻得天真! 也许是我的眸光太过扎人,安王静默一会儿说,“梅泣雪对你下药,本王不会让她好过的。” “殿下能杀了她吗?” “什么?”安王仿佛没听清。 我提高音量,“殿下不是要补偿奴婢吗?您杀了安王妃可好?” 安王沉默。 我长长哦了一声,“瞧奴婢说的什么话呢?奴婢哪值得殿下这样做啊?这样麻烦收买补偿一个奴婢,哪有直接杀了她灭口来得快啊!” “……你别这样。” “奴婢就是这样!殿下杀了奴婢就眼不见心不烦啊!” 我三番五次的挑战安王的隐忍度,更是不止一次的提出让他杀了我。 失望伤心暂且不说,我更想知道此刻的安王底线在哪里。 安王伸手似乎想触及我的头,我不躲也不闪,但是他最后也没落下手。 收回手说,“你好好休息。” 唇又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像往常一样给我盖好被子后,转身就走了。 我面无表情的将被子扔开,静坐了好久。 我为什么反应这样大呢? 也许我真的相信安王是喜欢我的,也许是我自己败得太惨烈太可笑,所以不甘心吧。 毕竟之前的我,还在困扰安王对我太好,我舍不得下手,舍不得离开呢。 安王新婚后的第七天……每一刻都像是一场闹剧。 ―――― “香邻!” 香邻僵着身子转过身,干笑说,“你怎么能下床了呢?” 香邻听说了我的事情,便偷偷摸摸的来看我,被我逮了个正着。 我被安王要求休养生息,却是变相的禁足,我不能够离开这个房间了。 我忍着身体里的诸多苦痛,扶着窗框虚弱的笑了笑,“香邻,你若是对我有过真心实意,就进来陪我聊两句可好?” 香邻左右看看,果断的摇了摇头,“被发现我绝对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眼睛里透出恳求的意味,“我就是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了,没有人陪实在太过无聊,你陪我说两句话就当是解闷,不会有人说什么的……香邻,你可愿帮我?” 病弱的、倾城的美人,最重要的是平时那样清冷淡然的人,如今露出这样请求的神色,就算香邻是女人,也抵抗不了这样的反差。 香邻犹豫着确定,“真的就说两句话?”她突然挺了挺胸脯,“我先说好啊!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都往外说。 我失笑,这样的我更让香邻放松了警惕,“你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呢?” 香邻总算是下定了决心,进到房间来。 “你有什么想跟我聊的吗?” 她神情有些不自在。 香邻前一刻就是听到我这样惨不敢置信,就赶紧偷偷跑来看,结果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平时那样体面淡漠的萧情现在真的变得太过虚弱了些吧? 这给香邻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咳了两声,浑身可见病态,“香邻,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啊?” “我哪有……” 我虚弱的声音打断香邻亢奋的话,“香邻,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好坦诚的呢?” 香邻往后坐了坐,离我远了一些。 我无奈,“你负面的样子我不是都见过了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认为我不比你优秀,但是却得到你想要的,所以你嫉妒。” 香邻又往后坐了坐。 “香邻,你诚实一些,不虚伪可好?” 香邻,“……” 要是别人这么说,香邻肯定就跳起来了,但是偏偏面前的人是萧情,她就没了脾气。 萧情这人说话,即使绵里藏针也很难让人与她生气起来,因为对方是认真的在说真话。 “嗯?” 香邻别扭说,“我们已经说两句话了!” “香邻。”我唤。 香邻撇嘴,“我是讨厌你啊!” 我轻轻叹了声气,“果真如此。”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为何还果真?多此一举!”香邻站起身,“我不乐意看见你,你也不乐意看见我,无聊没人解闷你找别人去吧!” 我一句话止住了香邻的脚步,“王妃可有''许你什么承诺?” 香邻不满转身,“没有!我是那样的人吗!” 恐怕也只是没有那样的机会,并不是她不是那样的人。 第六十八章:惊悚之言 “她什么也没许你,那你记得我许你的吗?” 香邻想起来,愣愣的答,“荣华富贵……”她突然变换了语气,“我当然记得!” “那你为何出尔反尔?”我神情失落,“我有这么遭人讨厌吗?” 香邻说,“我不信你啊!空口说白话,大画傻子馅饼!谁当真谁是傻子!” 我静下来,“原来你不曾相信我的诚恳之言。” 香邻默了默,“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又要离开。 我轻轻说,“能最后帮一个忙吗?”我抬起头来,“帮我把王妃叫来,不管是什么办法……就当我们曾经是好姐妹过?” 香邻没有迈开脚步走也没有再回头。 我强撑着身子站起身,倒了杯温度适宜的茶水到香邻面前,“你泡茶手艺极好,但也可尝尝我的茶,试试?” 香邻杏眼看我。 我温柔坚持。 面前的人面色苍白如纸,实在是太过虚弱,这是她极少甚至几乎没有过的示弱。 茶杯被接过了。 ―――― “萧通房!你还不快点出来迎接王妃?” 我披上外衣出来,见到的第一人是梅泣雪的贴身丫鬟。 贴身丫鬟气势凌人,怒目圆睁,“放肆!参见王妃还如此衣冠不整!果真不把王妃放在眼里!” 梅泣雪只带了一个丫鬟过来,她站在丫鬟后面表情淡淡,常见的脸色苍白此时也比不过我的脸色。 我行了礼,“王妃安好。” 梅泣雪扫我一眼,又不以为然的垂下眼帘。 贴身丫鬟还想说什么,我先道,“王妃,奴婢有重要的事情想与你说,不知可否退避左右?” 梅泣雪闻言又抬眼扫了我一下,“本王妃念在你伺候殿下有功,也不责罚你,你先将衣裳穿好再来与本王妃说话吧。” 此时的我衣冠不整,梅泣雪出自名门,自然看不了我如此不守规矩。 我很歉意,“奴婢有些冲撞王妃,但事出有因,奴婢只能如此了。” “哦?有什么原因值得让你这般?女儿家衣裳也不好好穿,你还是殿下身边的丫鬟,你私下里怎样不顾名誉本王妃管不了,但若是影响到殿下的名声,本王妃头一个不饶你!” “王妃身份尊贵,想要怎样处置奴婢都可,只是希望您能听奴婢说完。” 至于什么原因让我衣裳不好好穿,自然是因为暗一的存在。 多亏温倾城的提醒,让我知道安王不会允许暗一出现在我私密的时候。 想起安王,我眼神不由一暗。 “你有事就说事!萧通房,我劝你不要恃宠而骄!” 萧通房……这个称呼真是难听。 我再一看梅泣雪,梅泣雪虽然没有赞同,但是也没有反对贴身丫鬟的话。 “那奴婢便有事说事了。” 梅泣雪眼神冰凉。 寒风袭来,我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外披,“王妃恕罪,奴婢敢问,新婚洞房之日您与殿下可是同住一房?” 贴身丫鬟一听就呛声,“放肆!萧通房你未免太过猖狂了!” 我看着贴身丫鬟步伐稳健的朝我行来,我却不明白她的举动。 伤是肯定不能伤我,动手肯定是没那么蠢动手,她上前来一点意义也没有。 就在贴身丫鬟离我越来越近之时,梅泣雪出声回答了,“新婚洞房之日,殿下自然与本王妃同住。” 语气没有端倪,只是她下意识挺了挺胸的身体语言暴露了内心。 像是正房对小妾的一个宣誓。 我继续问,“那王妃您与殿下可是同床?” 这次贴身丫鬟没有插话的余地,梅泣雪已经回说,“那不然呢?” “王妃可没有半点怀疑?” “……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半点退缩,说,“王妃确定与殿下同床共枕了吗!或者说……”我轻吐话语,“确定是跟殿下同房吗?” 我加重了殿下二字。 这下,院子里的两个人都情绪高昂起来,剩下的一人却还是病怏怏的靠在门框上,高下立见。 “萧情!你不要太过分!”梅泣雪不复淡淡神色,也维持不了她大家闺秀的体面,美目里充满怒色。 我走近梅泣雪,身体虚弱使得我音量也不大,“王妃,奴婢是极尊重您的,自然不敢糊弄您。”我轻问,“难道王妃没有听过私下里的传言吗?” 梅泣雪看着我走近,依旧紧绷着,华服美衣加重了她此时的盛气凌人。 “什么传言!” 我没有血色的唇轻轻开启,一个字一个字说,“殿下不能人道。” 梅泣雪呆住了,这不是相信我的话,而是突然听到这么荒缪的言论,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没有找到出口反对的那条反射弧。 我却不肯给她们消化的时间,“殿下身体有隐疾,殿下不行,殿下有着世上男人最忍受不了最接受不了的缺陷!这些私密的传言王妃难道没有听到过?或者说,这样事关女儿终身大事的隐秘的不传之言,王妃您的父亲还不肯告诉于您?王妃,您父亲在您寻死觅活要嫁进王府时跟您说过的,对吧?” 梅泣雪看着我走近,依旧紧绷着,华服美衣加重了她此时的盛气凌人。 “什么传言!” 我没有血色的唇轻轻开启,一个字一个字说,“殿下不能人道。” 梅泣雪呆住了,这不是相信我的话,而是突然听到这么荒缪的言论,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没有找到出口反对的那条反射弧。 我却不肯给她们消化的时间,“殿下身体有隐疾,殿下不行,殿下有着世上男人最忍受不了最接受不了的缺陷!这些私密的传言王妃难道没有听到过?或者说,这样事关女儿终身大事的隐秘的不传之言,王妃您的父亲还不肯告诉于您?王妃,您父亲在您寻死觅活要嫁进王府时跟您说过的,对吧?” 我却不肯给她们消化的时间,“殿下身体有隐疾,殿下不行,殿下有着世上男人最忍受不了最接受不了的缺陷!这些私密的传言王妃难道没有听到过?或者说,这样事关女儿终身大事的隐秘的不传之言,王妃您的父亲还不肯告诉于您?王妃,您父亲在您寻死觅活要嫁进王府时跟您说过的,对吧?” 第六十九章:梅泣雪信了吗 梅泣雪冷眼看我,“粗鄙的出身果然决定你的人生,这样脏的一张嘴,不知道殿下知道了会怎样!” 我还是笑,“奴婢见识短,不知道王妃是认为奴婢说的是错的,只知道王妃这是恼羞成怒,真是抱歉。” 梅泣雪神情更冷,与早晨时分的霜花有一拼。 “本王妃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所以王妃您的父亲果真与您说过这样的秘密是吗?” 梅泣雪僵住了,“你胡说!你这是嫉妒本王妃!” 我艰难的站起身,轻叹一声,“王妃娘娘,您自喻您爱殿下的一切,那么夜晚您与殿下那样亲近,您难道没有发现那不是殿下本人吗?” 梅泣雪青着脸,“殿下不会那样那样对待我!本王妃是他明媒正娶的!你这丫鬟不要信口胡说!” “奴婢所说是真是假,王妃您的父亲不是告诉过您了吗?” “那只是荒诞的传言!” 梅泣雪突地顿住了。 我笑了,“王妃您承认啦?” 梅泣雪眼神如刀。 “殿下没有您想象的那样完美,您父亲说的话也一点没错,您何必逃避事实呢?” 梅泣雪一个巴掌便要甩过来,“你胡说!” 我轻巧的接住她恼羞成怒的手,笑说,“王妃娘娘,您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梅泣雪对这样的我感到底气不足,实在太过可怕,这个丫鬟实在太过可怕。 “本王妃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王妃您明白。” 梅泣雪盯着我,眼里有逞强也有不敢相信,“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抚摸自己的肚子,“就在昨天,奴婢流产了。” 梅泣雪眼睛似乎一亮,“殿下的孩子?” 我流产的消息似乎成为了她的寄托。 我残忍的实话实说,“殿下给奴婢吃了药,自导自演了奴婢的怀孕与流产,王妃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什么?” “因为殿下想误导他人,他可以人道。”我轻柔的说,“王妃不会认为奴婢这样虚弱只是因为您下的毒吧?” 梅泣雪睁大眼,“你知道毒是谁下的!” “奴婢算不得聪明,但也不傻啊。” 梅泣雪连连摇头,边后退边说,“不!本王妃不信!你这丫鬟在信口雌黄!你绝对是在嫉妒!绝对是在嫉妒本王妃!” 我虚弱的咳嗽着,慢慢走回门框边,说,“信与不信,王妃自有决断,奴婢便不过多干涉了。” 贴身丫鬟仿佛没有了精气神,再没有说一句话。 我微微一笑,“请王妃恕罪,奴婢身体不适就不恭送王妃娘娘了,您慢走。” 说完,我关上了门。 门闭合上了。 梅泣雪呆立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看向贴身丫鬟。 贴身丫鬟慌了,“王……王妃……” 梅泣雪嘴角扬起笑,“翠翠,你刚才听见她说的话了吗?” 翠翠有些恍惚,这名字许久没人叫过,她从小与梅泣雪一起长大,梅泣雪少年不知事时总是叫她翠翠,后来懂事了知道尊卑有别了就再也没有如此叫过。 翠翠下一秒却是绝望的后退,“不不不,王妃娘娘,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梅泣雪一笑。 翠翠绝望,“小姐!奴婢对您绝对是真心的啊!奴婢绝对不可能背叛你!” 梅泣雪还是笑,“翠翠,你知道的,本王妃谁也不信。” 翠翠绝望的瘫倒在地。 我在门后笑了。 我想此刻的我肯定 身丫鬟心里有了计较,放下长勺说,“算了,这糖就挺好吃的,大娘若是方便,就给我装点起来,回头也给王妃试试看。” “方便方便!”一听有机会让王妃吃到,张大娘立马重视起来,“您等会儿啊,咱去拿一个体面的罐子给您装上带着些!” 贴身丫鬟点头,看着张大娘去找罐子,她四下确认无人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蜜枣所在的罐子,往罐子里放了些东西。 张大娘念叨着走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恢复了原样。 萧情你这可怪不了我啊,谁让你三番五次惹恼王妃,但凡你有点脑子,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 陈太医老脸失措,“快去请安王殿下!” 被临时抓去的小厮腿脚极快的跑出门去,没拐几个弯就碰到一人,他仿佛寻到了主心骨,“展侍卫展侍卫!殿下在何处!” 展福皱眉,“为何这般慌乱?” “是萧情!陈太医每日都来把脉,偏生今日萧情姑娘病没见好,反而还晕了过去!看太医的反应怕是不好啊!” 展福一听也是惊住,说,“我去找殿下,你去看看陈太医那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小厮应了一声转过身跑了。 展福的神情却一下变了样,想了想,他去往一个地方,在那看到了展喜,“萧情她晕倒了,不知道弄的哪一出,你可要去看看?” 展喜眼里有些异样,“安王呢?” “萧情身边不总跟着暗一?估计事情刚发生他就通知去了。” “那我就去看看吧,毕竟这么要紧的事,我们都不在安王的身边可不好。” 展福点了点头。 展喜瞥他一眼,“你走吧。” 展福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说让走就走了。 展喜轻触自己的脸颊,借地上的一滩水照了照自己的脸,才离开原地。 “陈太医!”安王大步跨进来,面色冷肃,看到床上面色有些乌青的人脸色越发难看,“这是怎么回事!” 陈太医正六神无主的来回渡步呢,看到人就迎了上去,“萧情姑娘喝完今日中午的药就变成这样了,微臣把脉后发现,萧情姑娘这是中了奇毒,所幸微臣立马给她针了灸,这才暂时止住毒发!” 安王上前看了看床上的人,说,“本王不要暂时的止住!本王只要她好全!” 陈太医苦着老脸,“殿……殿下,现在有顶顶要紧的事要您决定啊!” “什么事你赶紧说!” “微臣方才把脉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萧情姑娘有滑脉的迹象啊!” 安王猛地看向陈太医。 滑脉?! 第七十章:与老夫人的谈话 安王府的安王,皇帝的第二子失手将自己的王妃杀了! 此等惊世骇俗的消息瞬间传满整个京城。 上次安王与安王妃挂钩的消息还是安王府门口那不守礼数充满闹剧的婚礼呢! 有好事者在酒楼里高谈阔论,“要我说啊!安王杀死自己的妻子不要太正常!新婚之时早就现出端倪了啊!” “啧啧啧!这才新婚后几天啊!安王就这么不满意他的新婚妻子吗?好歹梅太傅的女儿也是才艺双绝啊!而且听说啊!长得也是倾国倾城呢!” “切!”有知道点底细的人说了,“梅太傅女儿长得是不错,却绝称不上倾国倾城……哎!你们知道可否,安王是因自己贴身丫鬟受欺负,才对自己的王妃惨下杀手的!啧,要我说啊!通房丫鬟那才是长得倾国倾城吧!要不然啊,怎么能勾得安王如此失态!” 众人一阵哄笑,一边连连称是,一边追问始末,然而大多都是空口胡说,少有真实。 但是啊,还是有好事者的落魄书生,绞尽肚子里的墨水去写那狗血淋头的话本。 一时,话本销量竟然极为之好。 当然,这都是后话,单说事情发生的当日。 我知道这消息是在傍晚时分。 此时已是安王成亲后的第十天,安王杀死了他的新婚妻子。 我默默放下手中新研制的毒药瓶,静了很久。 展喜微笑说,“萧情姑娘,殿下还在宫中,如今天晚了,他估计也快回来了。” 发生这样大的事,宫里肯定乱成一团浆糊了,听说梅太傅如今还在皇帝面前哭诉。 “梅泣雪呢?” “尸体被梅太傅抬回去了,连同她带过来的所有东西。” 我抬头看眼展喜,撑着桌子站起身,展喜的侧颜秀气,我面无表情的与他错身。 “姑娘你去哪儿?”展喜叫住了我。 我步履蹒跚,却没有停留,“去找老夫人请罪。” “你完全不必去。” “好歹距离明日还有几个时辰。” 展喜没有再说话,目送我艰难的离去。 房中静默许久,展喜啧了一声,自语,“怎就将自己弄得那样惨呢?” 展喜顿了下,视线投向桌上放着的毒药瓶,他拿起来看了一下,嘴角兴味十足,“你果真很有天赋。” 不大也不小的房间里有一个蛮大的柜子,柜子里四仰八叉的被塞入一个浑身黑衣带着面巾的男人,脖间一道血痕。 展喜漫不经心的将柜子门关上了。 眉眼一弯,“暗一再见。” …… ―――――――――― 这好像是我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来高竹堂。 香邻老远就看到我,抿抿唇,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去了。 我等了一会儿,香邻出来跟我说,“你进去吧,老夫人要见你!” 我颔首,刚要抬步,香邻说,“你自求多福吧!祸水!” 祸水? 我温柔看她,“好,谢谢香邻关心。” 香邻皱眉,“傻子!” 她退到一边去了。 我也不在意,抬步走进去。 春香已经把帘掀起来了。 “春香姐姐好。”我乖巧打一声招呼,春香只是冷淡看我一眼,神情虽然很是收敛,但还是可见一丝厌恶。 我只是一笑,便进去屋子了。 今日老夫人的屋中光亮有些暗,老夫人身着一身暗色衣裳坐在高位上,看见我来将手中茶盏放下,淡淡看着我跪在地上。 秋栀递给老夫人佛珠。 老夫人转动佛珠,半合着眼,说,“为什么要跪下?” “老夫人,奴婢有罪。” “哦?你有什么罪?” “奴婢有三罪,一没有保护好殿下的子嗣,二是没有安抚好殿下,让殿下不小心失手杀了王妃陷入如此窘境……” 老夫人睁了眼,“你说什么?” 我抬起了头,说,“奴婢前不久流产了,因王妃所害。” 老夫人神色不再平静,激动说,“宸安的孩子……”她突然又静下来,“你为何事先不知会我?” 我垂下眼,得了结论,老夫人神情不似作伪,她是真的不知道安王的身体状况。 “奴婢事先并不知情。” 老夫人捏紧手中佛珠,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闭了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奴婢的第三罪,罪无可恕。” “还有什么更严重的罪名,你说,我听着。”老夫人睁了眼,眼里毫无波澜。 “奴婢为一己私欲,下毒于殿下同母的妹妹,罪无可恕。”我一拜,额头磕地。 秋栀瞪大眼。 “叮叮叮……”老夫人手中的佛串突然断了线,佛珠一骨碌的撒到了地上去。 秋栀回过神,呵斥道,“胡说!萧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直起腰,看到老夫人的面色已经不平静,眼中波澜起伏,我却是冷静得可怕,“奴婢知道。” 老夫人声音突然苍老下来,“你这丫鬟倒是聪敏,怎么猜出来的?” 秋栀提醒,“老夫人……” 老夫人抬手,秋栀瞬间住了口。 这好像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我与老夫人的对视。 “奴婢以为,老夫人会先问奴婢下了什么毒。” 老夫人眼里有仁慈也有同情,“我相信你不会的,毕竟你与她那样要好。” “她坑过奴婢不少次,奴婢实在不敢称与她要好。” “我相信,你是个善良的人。” “那奴婢可能要辜负您的信任了,奴婢不是那样的人。” 老夫人问,“所以?”她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所以奴婢真下了毒,毕竟奴婢现在不相信任何人,手里总要有些筹码在。” “……你哪来的毒?总不会是随便哪一个药铺买的。” “毒药是奴婢自己研制的,殿下的妹妹虽没有皇室血脉,但是也同样洪福齐天,运气极好,毕竟奴婢不舍得将猫猫狗狗当成试验品,她还是第一个吃这药的。” 老夫人已经怒了,“你究竟是何人!” 毕竟城郊外的一个农家女怎么有能力可以研制出毒药呢? “老夫人,这个不重要的,”我说,“奴婢想要离开王府,只要老夫人肯帮奴婢,奴婢以后绝对不会碍您的眼。” “你要走随时都可以走!何必多此一举!” “那样奴婢走不了多远,殿下不会让奴婢离开的。” “……” 第七十一章:相互较量间的谈判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老夫人头一次这样栽跟头。 “不是奴婢太看得起自己,毕竟殿下都为了补偿奴婢而杀了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了。这只是事实,老夫人,您说是吗?” 老夫人默了。 秋栀不敢相信我竟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毕竟刚开始谁也没有人认为我是什么要紧的人。 “我真是看走眼了。”老夫人叹息一声,“你回答我,你是怎么发现她的身份的?” “上好的西湖龙井,灵泉泡水,老夫人您未免太过慷慨,每次都赏赐给了下人,我隔三差五去找她时,她屋中总是有些新奇的摆设,四人同住的屋,同样身份甚至比她高一等都有意无意让着她。” 老夫人已经明了了,“有这样明显?” “还是因为老夫人宽厚,深宫中妃子给先皇带的绿帽,您即使知道也还是颇多照顾,将她照顾得那样天真,使得她总是犯错,每次犯错也都被轻轻放过,不被人嫉妒使绊子更是蹊跷。” “你继续说。” “其实奴婢并不太明白您的用意,妹妹不知喜欢的人是同母异父的哥哥,您总该知道。为何却是放任她不管?”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了。” 追根究底,还是这个妹妹的身份实在不能见人,要是被人知道她知情,即使是老夫人,也是要被人声讨的。 老夫人面色严肃,“我却是不信你单靠猜测可以猜出香邻的身份,你说实话,是谁告诉你的?还有几人知道?” 是的,香邻。 我笑,“老夫人,您刚才还说奴婢聪敏呢,事实就是奴婢凭借坊间传言自己猜测出来的,并没有几人知道,也并没有人告诉奴婢。” 跪着的人面容实在憔悴,却不折损她的美貌,姿态如此卑微,但现实里却是她压制住了坐在高位上的人。 “你的意思是,方才你是诈我的?” “这也不是,奴婢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老夫人突然说,“去将春香叫进来。” 秋栀正要出去,我出口说,“春香会武奴婢是知晓的,刚才擦身而过她离奴婢那样近,奴婢可不会错过下毒的机会。” 秋栀脚步顿住了,回首去看老夫人。 老夫人哼了一声,“你知晓的事情倒是多,你说得那样轻易,我倒是怀疑你在欺骗我。” 我轻叹,“奴婢手艺疏浅,下的毒大夫是诊得出来的,但是奴婢却可以保证,诊得出来却不代表他们能解,您要是不信,便杀了奴婢好了,只希望您不要后悔。” 老夫人握紧把手,“秋栀!” 秋栀看看跪在地上的我又看看坐在高位的老夫人,行了礼应了声是,快步走出去了。 屋中我与老夫人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秋栀领着春香进来了。 平日里沉稳的春香面色还残留着讶异与不敢置信。 显然她是知道了。 两个丫鬟行了礼。 秋栀率先说,“老夫人,春香……春香的确中了毒,脉象怪异,奴婢从未见过……” 原来秋栀本身就是个大夫。 老夫人愣了一下。 我转头对老夫人说,“您瞧,奴婢没有骗您。” 老夫人摇头说,“你聪敏,却是棋差一招,那样糟的身份,她要是死了,我也不用再担保着她,左右她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宸安对这个妹妹又甚是厌恶。” “老夫人的意思是,殿下的妹妹与春香姐姐的安危您都不顾了?” “她们没有值得我顾及的地方。” 春香白了脸色,唇瓣动了动,最后也没有开口或者动作什么。 我笑,“老夫人您每日念佛,读过那么多次佛经,坚持了那么久的时日,奴婢相信您是虔诚向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慈悲,看到底下信徒如此不慈心,他定是不开心的。” 老夫人没有说话。 “老夫人,您就当您是在行善,”我面上恳求,“像奴婢这样的人留在府上带给的只有祸,您留着奴婢做什么呢?您举手之劳能做的事绝对是不亏的买卖。” 老夫人还是没有说话。 我等着她开口。 最后,老夫人说话了,“你连毒药的药性都不知,如何能研制出靠谱的解药?” 这是做出退让了。 我心中似乎一轻,却是半点不敢放松。 “奴婢方才是诈您的,老夫人果真沉得住气,让奴婢万分佩服。” 老夫人,“……解药你要怎么给?” “等您让人将奴婢送到安全的地方时,奴婢会将解药交给您的人的。” 这时春香将地上的佛珠都一一捡起来放到桌上了,并且拿出一串完整的拿给老夫人。 老夫人接过了,带有些许皱纹的手包住春香,安抚似的拍了拍。 春香心里一暖,微笑了一下,退到一边。 “老夫人,奴婢先去门外守着了。” “嗯,去吧。” 春香出去后,秋栀退到老夫人身后。 老夫人突然说了一句,“你要那么隐蔽的离开王府,不全是因为宸安吧?” 我嘴角噙着笑,“老夫人说笑了,除了王爷,也没有什么人能让奴婢如此呀。” 老夫人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我会让宸安在宫中多留一会儿,天色再晚些我让人带你离开。” “谢老夫人开恩,奴婢先告退了。” 我站起身的时候身体因为过长时间的跪地而晃了晃,我很快稳住身子,正要走时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转身说,“还望老夫人不要有暴力抢解药的想法,除了让我安全离开的交易,其他方法都是不奏效的,奴婢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便宜了您。” “……宸安平日里对你算得上好才是,你何苦这般?” 我笑了笑,没回答,这回真走了。 我掀帘出去时,正对上春香转头看来的目光。 “对不起,春香姐姐。” 这样说了一句,我也没指望春香能有好气理我,脚步也不停的走了。 香邻已经不在院子门口了,许是被春香支开了。 天已黑沉,月亮在黑云里没有露头,我借着灯色走在青石所铺的弯弯路径上。 希望一切顺利,不要再起波澜。 我这样祈祷着。 第七十二章:准备离城 天色更黑时,展喜被叫走了,说是安王在宫中有点状况,他去与宫外等候的展福一块入宫。 展喜心莫名跳得极快,然而此时他的身份有如此变故挺是正常,他临走前说,“姑娘,等小生回来之后带你走。” 说得好像要去私奔。 我没有回应他。 他也不觉怪异,毕竟我将自己搞得那样狼狈,心里肯定还是不舒坦的。 展喜走了。 我坐在桌前等了一会儿,鼻尖2似乎有血腥味在弥漫。 夜里颇凉,我却感觉不到冷,冷汗一滴滴生成。 快些快些……我心里疯狂在叫嚣……再不快些,我就要撑不住了……不,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就仿佛到了牢狱之中,现在眼看就要回归自由,我不能让它功亏一篑。 这时,我看向桌上的茶杯,脑海中浮现起我请求香邻的那一幕。 茶杯端起到她面前,我说,“你泡茶手艺极好,但也可尝尝我的茶,试试?” 香邻盯了我好一会儿,终是接过茶喝尽了,喝完还嫌弃,“你这茶叶比不过我屋里的就算了,就连泡茶手艺也离我极远,一股怪味!真不知殿下怎么看上的你!” 我浅笑回答,“这茶水可是独一无二的呢。” 香邻当时听完很是不以为然。 毒,就下在茶水里…… 我捂头,心中说不出什么感受。 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 “笃笃笃!” 门被敲了好半响,声音极轻,却一直没有听到应答,门外的人许是急了,小声叫唤起来,“萧情?萧情你在不在?” 我埋在臂间的头动了动,心中一个激灵,我猛地抬起头,头疼欲裂,我捂着头呆坐半响。 我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这样冷的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睡过去。 刚才好像有人在唤我…… 我意识到这点,就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一个陌生的小厮。 小厮看到我先一愣,才说,“老夫人已将沿路的人都调派到灵堂去帮忙了,车已经在平时采买菜肴的小门外等候了,老夫人吩咐了,让奴才必须带您出城,寻到你中意的目的地才行。” 原来老夫人也猜出我是漫无目的的逃窜。 灵堂是为梅泣雪所设,老夫人下的令,即使里面没有她的棺材。 “你稍等一下。” 我回身去拿了一个包袱。 小厮看着我的背影揉了揉眼睛,这位他见过,美貌很甚,但是如今再见到,怎么狼狈成这个样子,脸色差不说,装扮都比那农家女还惨上几分。 “走吧。” 小厮一看我的包袱更疑惑了,这包袱都打了好几个补丁,整个看上去就是个难民啊。 “有问题吗?”小厮许久不动,我心中大致明白他的想法。 只是出门在外,古代女子多多少少地位都低下一些,我总得做些打算,不好太过招摇。 “没问题没问题,那既准备妥当,你便跟我来吧。” 我点了头,离去时还是回头望了一眼书房方向,如同我前往京城前回头望过温倾城的宅院。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直到现在,也没有哪一处是我的归宿。 随着小厮七拐八弯,所行之路都是隐蔽阴暗的地方,果真也没有遇到任何人。 很快,到了小厮所说的小门,这是我第二次要从这里出去,第一次是与休日中的香邻出去买东西。 来了王府这么久,我也就出去过那么一次。 香邻当时还为我买了胭脂铺里的胭脂,我在那碰到了梅泣雪。胭脂价格昂贵,香邻也舍得为我买了。 香邻说她出自家境落魄的卖茶叶家庭,深入聊了聊后,却发现些许不对劲,后来让人去替我一查,果然。所说的那个家庭只是寄养她的,卖茶叶的爹爹只生了她哥哥。 小厮一只脚已经踏到小门外,突然一静,极快的转过身轻喝,“谁在那!” 又是一个会武的。 我跟着转身,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小厮并不掉以轻心,轻手轻脚的朝右前方行去,神情警惕,“谁在那儿?” 就在小厮快行至跟前的时候,一个人从柱子那里探出头来。 我开口,“这是我认识的。” 小厮看眼那人,又看眼我,收了脚,说,“这次之事,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自己也说过,怎么还如此行事?到时候事情败露被殿下知道怎么办?” “放心,我有分寸。”我朝那人走去,“请你在门外稍等我片刻,我很快就到。” 小厮犹豫片刻,“那你快些!” “好。” 小厮出去了。 我看向那人。 那人看了我半响,拿出一个小笼子,“你忘了这个!” 我接过笼子看了半响,弯眉笑道,“谢谢你,小果。” 是的,面前这人正是安小果。 安小果不吃这套,伸出手说,“我的东西呢?” 我从包袱里拿了三样东西给她。 安小果检查了东西,神情微顿,有些不自在,“你何必这样?” 三样东西里有一样是我承诺她的卖身契,还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一袋碎银子,一样是一袋花种。 “都是不值得什么的,就当是我感谢你的,等会儿我们走了之后,你也连夜走吧,不要在王府里多留了,我怕会连累到你。” “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嗯好,”我含笑点头,“那么我跟你道别,或许以后不会再见了。” 安小果迟疑片刻,说,“你看上去很糟。” “我的心情很好。” “好吧……那再见。” 她说了再见。 我默了会儿,也说,“再见。” “祝你一路顺风。” “祝你心想事成。” 两人同说了这句之后皆是一愣,然后便是笑起来。 我说,“这回真走了。” “嗯。” 我转身出了小门,这次没有回头。 小厮在一辆马车旁来回走动,看到我时眼睛一亮,朝我招手,“你快些,城门快开启了!” 我立定了步子。 小厮跑过来,“你做甚?快些啊!” “要坐马车?” 小厮说,“那不然呢?放心,就外面看着破,里面挺舒适的,而且马夫的经验也很丰富。” 我摇头,视线落到门边的一辆驴车上,那是厨房日常去城外采买新鲜蔬菜专用的,上面摆了好多个大桶,都是装菜的。 小厮也看到了,“你的意思是?” “嗯。”我应了。 第七十三章:安王的不安 “这是干什么的!”城门的官兵喝道。 马夫探出头,讨好笑说,“一个姑娘着急要奔丧去,这不,城门一开就来了!” “姑娘?”官兵守城门这么久,马车这么早就要出去的极少,“掀帘我看看!” 马夫为难,“这……” “少废话!” 马夫无法,只好掀开帘子,“姑娘,官爷不看就不让我们走啊,你看看这……” 马车里的姑娘带着面纱,仅露的一双眼睛红肿得很,原本在低声哭,这么一来,哭得更大声了,声音嘶哑,像是公鸭嗓。这是哭得嗓子都哑了。 官兵纳闷,这家中死的不会是夫君吧,哭得这样惨,真是晦气! 他不耐烦的挥手,“行了行了!快走吧!” “哎!谢谢官爷嘞!”马车夫点头哈腰,放下帘子,鞭子一挥,马车扬长而去。 清晨,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进城门出城门的人也多了,过了半响,一辆驴车混在人群中无声无响的一起出了城门。 这样早的时候,驾着驴车赶集的人多了去了。 官兵依旧尽职尽守的在守城门。 ―――― “殿下好。” “殿下好。” “殿下好。” “……” 一路走来,奴仆都小心翼翼的问好,婢女更是战战兢兢,对于殿下来说,婢女更容易惹得他生厌,这是王府里默认的事实。 更何况现在殿下连自己的王妃都不放过了。 安王冷着一张脸,眼里却带了点盼望,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但是那丫鬟现在看到他总不至于赶了吧? 那丫鬟表面依旧恭敬,可是眼里的厌恶疏离还是让他如鲠在喉。 何必呢?不过是一个丫鬟,利用也就利用了,她算得了什么呢?现在更是为了她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想起梅泣雪质问他的话,想起他责怪厉声说梅泣雪时,她口不择言说的话。 梅太傅……哼,你真是好样的,口上说自己这个恩师对我多么好,暗地里照样什么都往外说出去。 展喜漠然的移开视线,仗着自己走在安王的背后,开始走神。 天才刚亮,所以还有时间,是今天带小姑娘离开还是过几天呢?毕竟小姑娘如今的身份正正好,也许可以帮他很多忙。 顿了下,他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安王对小姑娘真上了心,在这呆久了兴许会有许多变故,自己暂时还是不想让小姑娘离开自己的。 那就今天找个机会离开了吧。 他下了决定。 这也是答应过她的。 带她离开王府后……便带她回去给谷里那些人看看吧。 安王走进院子后,径直往一个房间走去,他正要敲门时心一悸,莫名有不好的预感,他以为是没睡好。 “笃笃笃!” “小丫鬟你睡了吗?” “展喜”寻思着现在要不要打晕安王,毕竟衣柜里还有具尸体呢,味道大得很。 屋里没有人应答。 安王回想起前几次小丫鬟冷硬的拒绝,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推开门,室外的光线一下子便遍布进去。 沉默。 除非小丫头故意不理人,不然这样的动静她早该醒了。 此时心跳得越发快,安王环顾房间,眼里有不敢相信,他转到屏风后一看,床上也没有人。 “暗一!暗一你给本王出来!” 没有人应答。 难道是被祖母叫去了? 现在是老夫人每日诵读佛经的时候,尤其梅泣雪故去之后,她更是变本加厉的以超度为名整日待在佛堂里。 老夫人根本不可能这时候叫她去。 然而安王只能这样想。 因为除了老夫人那,以小丫头现在的身体状况,她根本哪儿也不会去。 安王折身跑了出去。 “展喜”没跟,他静下心环顾四周半响,面目终是阴沉下来。 “跑了?” ―― “殿下?”春香讶异叫了一声,“你面色怎么如此焦急?可是发生了何事?” “祖母呢?”安王想进佛堂,然而春香拦着,他就耐下心问。 春香有些歉意,“殿下您知道的,老夫人在佛堂时不喜人打扰,您若有事就请稍等片刻。” 安王心微沉,“里面没人?” 春香失笑,“殿下您这是怎么了?里面当然有人,有老夫人与秋栀呢。” “小丫鬟呢?” “什么丫鬟?” “萧情!”安王说,“萧情人呢!” “萧情姑娘啊,”春香不解,“萧情姑娘不应该在自己的屋子里吗?怎会在佛堂?” “本王不信!”安王要进佛堂,态度强硬,春香就算会武也不能对安王动手,只能慌忙说,“萧情姑娘真不在里面,殿下您不能进去!” 然而来不及了。 跪在地垫上的老夫人睁开眼朝门口看来,顿了下,又面向佛祖。 手中木鱼敲着,木鱼声有节奏的响着。 一旁守候着的秋栀上前去,“请问殿下有何事呢?” 佛堂并不大,安王一眼就能望尽,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跑出去。 春香秋栀皆一愣。 木鱼声停。 老夫人说,“或许如她所说,她离开对宸安来说是件好事。” 春香秋栀低着头不敢言语。 木鱼声继续响起。 安王又回到了萧情的屋子里,依旧没人。 “殿下。”暗卫单膝跪下。 安王烦躁,“有何事?” “卑职闻到一股血腥味。”暗卫视线落到衣柜上。 安王一顿,上前把柜子打开了。 “……” 安王转身下令,“快!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把萧情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卑职领命!” 暗卫离开了。 安王愣愣的站立半响,这是他第二次大动干戈的找萧情。 第一次是在一个月前,刚下的圣旨要迎娶梅泣雪,然后他下朝回来没有见到萧情的人,书房房间耳房都没有,他一下就急了,命府中人到处找萧情。 后来他一直都认为丢脸,竟忘了她有可能会到老夫人那里去。 当时她神色很惊讶,问,“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安王死命不说丢脸的事。 她仿佛也明白了,笑说,“就算殿下您要成亲了,奴婢也不会离开您的。” 他当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舒坦的。 可现在她人呢? 骗子! 最好你只是去哪个关系处得好的奴婢房里,最好! 然而安王心里越发不安。 不可能的。 是的,不可能的。 第七十四章:海阔天空任鸟飞 “可见到这个女子出去?” 京城里四处在搜寻人,就连城门都无可避免。 官兵眯眼看了半响,歉意又带点讨好的说,“没见过,不过生得这样样貌的人属下要是见到肯定会有印象的,就是不知,这是哪位府上的千金?” 拿着画像的是安王手下的总兵统领,他收起画像,说,“不该你问的别问!当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哎统领大人说得是,小的不问了不问了!”官兵连忙说。 “再问一遍,你今天真没见过画上女子?” 官兵见统领面色严肃,如此认真对待,便绞尽脑汁使劲再想了一遍。 按说这样貌美的女子他要是见过的话印象就会极为深刻,可是他却半点印象也无,除非…… 身边有个官兵想起来了,说,“倒是有个带面纱的女人出去了!” “对!”官兵也想起来了,说,“大早上天才亮点呢!城门一开就有辆马车要出去,小的一寻思,就觉得不对劲,很可疑,就让他们停下来……” 统领不耐烦,“废话少说!时间紧迫,麻烦你说重点的!” “……马车里就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人,小的一盘问,说是要出城去奔丧!” 统领想了一下,问道,“马车往哪个方向走的?” 这次官兵很快就伸手指了方向,“第一个出城门的,小的记得清楚,往东去了!” 统领挥手,“带一队人往东去追!务必把人追到!” “是!”手下的人领命。 统领叮嘱,“这几日警醒些,眼睛擦亮,要是有见到这个女子就立马上报!” “哎!”官兵立马说,“来来来,现在闲着的兄弟都帮忙找找啊!” 一时之间,官兵们四处奔走。 客栈窗边,一位男子淡淡收回目光,他身着紫衣,同色的发冠将黑发高高束起,似乎没有什么能看得进眼里的。 “二皇兄,这底下倒是热闹得很,三皇兄也不知在做甚!”涟王收回探望的脑袋,面容不满。 静王低头浅浅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你一向与三弟要好,何必问我?” “还说呢!他最近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根本不理人了!” “连你都如此,还有需要问我?” 涟王撇嘴,“不说了!改天我自己去打听打听!” 静王侧头又看了眼窗外,面庞如玉,让人赏心悦目。 其实他大概知道…… ―――― 安王府内,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连做事手脚都放得不能再轻,生怕吵到了谁。 而他们所惧怕的主子此时正坐在大厅高位上,手握把手,面色沉沉。 他的背挺得很直,仔细一看,还有些僵硬,似乎很久没有换过姿势了。 “殿下!” 统领从门外进来,单膝跪地。 安王抬眼,目光像把锋利的刀子,“找到了吗?” 统领硬着头皮,“回殿下……往城外去的马车被弃在荒郊野岭,马车夫与马车里的女子都不见踪影,看着踪迹,应该是往洛阳走了。” 安王情绪有了波动,“那个女子就是萧情吗?” 统领说,“萧情姑娘身上有伤,极为虚弱,目前也只有弃马车而走的女子特征符合,只是……” “这是什么!” 统领抱拳,“只是仍然不可确定那女子就是萧情姑娘!” 安王握住把手的手一紧,脖间甚至出现了青筋,足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一字一句的说,“务必加派人手!尽快将萧情找到!” “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安王靠在椅背上,一手扶着额头,一手轻轻挥了挥。 统领再一抱拳,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出去了。 “为什么。”安王此时有些恨恨,平时他对小丫鬟算得上好吧?真心实意的喜欢她,只是一次利用,她就毫不留情的离开。 她一个弱女子身上的伤还没好,她能去哪儿呢? 她难道就不怕遇到危险? 除去刚开始知道时的气愤,现在安王更多了些担忧想念。 那丫鬟在身边他总是开心的,不管她有没有说话还是有做什么事,他都喜欢。 但是现在已经离他而去了。 安王握拳。 “殿下!”大厅中突然出现一个身着黑衣,带着黑色面巾的男人。 这是安王的暗卫。 安王没动姿势,轻吐一字,“说!” 暗卫禀报,“展福被控制,如今已被处理,而展喜目前已离开王府!” 安王闭眼又睁开,说,“他即使先斩后奏将本王的随从替换伤害,但是他承诺过的事情不会有变,姑且就忍忍他。” “是!” 暗卫屏息相待。 果然,接下去安王淡淡说,“本王对武一窍不通也就罢了,怎么本王手下会武的人也能犯这样大的错误?这次是他也就罢了,下次要是皇帝派来的人,是否本王这条性命也就没有了?” 暗卫毫不推脱,“属下有罪,请求殿下给属下自绝的权力!” 大厅中沉默了。 暗卫额角的汗顺过面巾落在地上。 沉默的时间越久,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凌迟。 最后安王说,“是他的话,你们发现得迟也是能理解的,你们每人各领五十荆鞭吧,若是下次再犯这样的错误,本王可不会网开一面了。” 窒息的气氛一扫而空,暗卫抱拳,“谢殿下开恩!” “他这样做的目的查到了吗?” 暗卫说,“江湖的毒公子江湖人尽皆知,全凭喜好做事,毒公子在府上这样久的时日也就只有在姝嫔跳倾城舞的时候插过手。” 安王顿了下,身体向前倾,“萧情与他可有关系?” 展喜被替换的时日好像与萧情进府的时日极为相近。 萧情与他……是否有什么关系? 暗卫说,“目前调查来看,他们之间并无关系!” “是吗?”安王若有所思,但一想到萧情离开他的心就在抽搐,好一会儿,他问,“萧情离府单凭她一人是很难做到的,可查到?” 暗卫说,“属下已查明!” 安王抬眼。 ―――― 离京城与洛阳都极远的一处关外客栈―― 一名衣衫破旧的人进去,再出来时已是一名面容黝黑的公子哥。 这身男装,是初入京城,温倾城消失的一段时间中,我与花城一出去逛街时买的。 面色涂得黝黑可以掩盖我的本来面容,却无法掩盖我的虚弱。 即使身体仍然不适,我却很想高声大笑。 从此海阔天空任鸟飞! 我高兴啊! 第七十五章:奴隶 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小厮让我上马车我拒绝了,并且让身形并不高大的小厮穿上我的衣裳,面上带了面纱,眼睛画得红肿,与马车夫一道出城,并且让他们马车行得够远时制造了假的行踪,显示去了洛阳,之后他们再折返回京城。 而我则躲在去城外采购新鲜蔬菜的板车上,到城郊一个庄子的时候,我将一个锦囊交给伙夫。 采购菜的伙夫是春香假扮的,当场将解药吃下,得知解药的真实性,回城时再将剩下的解药带给老夫人。 而我,几番乔装,跟各样的商队行走,最后甚至跟穿越荒漠的旅途商队结伴,最后来到了这座“荒城。” “荒城”是荒漠中的一个类似于补给点的地方,并不富饶,却有各种奇装异服的人行走在街中。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来到荒漠,也是此生第一次见过这样多样的风景,以及丰富的风土人情。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但是当务之急,我得先将自己的伤调理好。 我不希望我的身体留下任何隐患,为自己将来制造后患。 我身上有安王利用我而有的假怀孕假流产的后遗症,更有温倾城给我下的毒“鳩摩”。 虽然身上有如此多的负担,我却依旧心情轻松。 六个月……半年多,来这个世界这么长的时间,我总是被利用,总是被欺骗,这回,我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温倾城给我的临时解药我已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真正的解药。 温倾城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绝对不能料想到我竟然会逃跑,一想到他得知后的神色我莫名开心。 看,每次都是我被你甩得团团转,这回我总算坑了你一把! 我终于卸掉了那些负担,浑身轻松,我的心理也轻松,没有什么不舍得与失落伤心。 没有不舍得……也没有伤心…… “嘶嘶~”大街上人来人往,小黑从衣襟探出头,我却并不紧张。 因为这在“荒城”是很正常的事情,拿蛇当宠物的比比皆是,街边甚至还有斗蛇艺人来吸引中原出身的商人赚取赏钱,不过大部分神色都是习以为常。 “你与小蓝才待了多久的时日?把它放在客栈中你就这样不舍得?如果不是知道小蓝是公的,我还以为你想与它杂交了。” 小黑还是“嘶嘶”着。 从安小果那里得到小黑和小蓝之后,我一直都将小蓝安置得离我远远的。 像是一个信号,将它代喻成了某一个人,防得严严实实的。 “有什么不舍得的?我跟你在一处就够了。” 小黑不满的嘶了一声,缩进衣襟了。 我耸耸肩,却牵动了伤处。 “啧,”我收敛脸上的痛色,“尽快治好自己吧,老拖着不是事。” 我打算找寻新的商队从另一个方向出发,这已经是家常便饭,因为我不能一直往一个地方去,虽然我不认为安王会为我这个小丫鬟去花费人手来抓我,但是总得防着温倾城,不为别的,为他的小心眼。 在温倾城身边待了一段时日,我知道他有多记仇,他绝不会放过我的。 凭喜好做事并且肆无忌惮,更致命的是还有那个本钱与能力的人才最可怕,趁早离这样的人远些才是正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前面引起一阵喧哗,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喧哗处瞬间被许多人团团围住。 一个少年人类似于激愤宣泄的声音,以及伴有疯狂敲打挣扎铁笼的声音。 叫声中透露出的绝望嘶哑让人于心不忍。 我停住了脚步。 “这个奴隶不错啊!”有人讨论。 荒城中有奴隶买卖,并且奴隶买卖在这里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甚至荒城里还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奴隶市场。只是在奴隶市场卖奴隶就得有占地,而有占地就得交一定数量的租金,这对只卖一个两个奴隶的奴隶主来说很不划算,所以这种情况奴隶主一般选择在大街上卖奴隶,谁出价高奴隶就是谁的。 “虽然看着瘦小了些,但是这份野性我喜欢啊!可以可以!奴隶主你说!出价多少?” “二十两!”奴隶主的声音粗矿。 “二十两!出价这么高?你疯了吧!就算是买壮汉也不是这个价啊!” “哎!各位客人不知道了吧?这男孩看着瘦小些,但是身世可不简单!刚从拐子那里接手他的时候,嘿!一身的华贵衣服啊!这身世绝对不简单呐!” “身世顶个屁用!卖这么贵我可不买!” “您还别说,这小子还真值这个价!这位客人您不要,可有得是人要啊!是不是啊各位客人!” “奴隶主说得是!这小孩小是小了点,但是细皮嫩肉的,容貌也不错,行!这价我接受!买了!” “不不不,我出二十五两!小孩太有野性了!我喜欢!” 一时之间,都在竞相出价。 人群熙攘间,我隐隐约约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半人高的铁笼,里面有一个瘦小的男孩,衣衫破旧却可见昔日的华贵,头发乱糟糟的,看得出奴隶主给他擦过脸了,但还是有些狼狈。 只是这一眼,人群便又挡住了,我却久久不能忘怀。 那个眼睛。 那男孩的眼睛,带着绝望,带着不甘,带着凶狠。 像是一头伤痕累累的狼,身在沙漠,面临巨大的危机,可依旧有着它的骄傲,依旧带着不屈。虽然它已没了气力,但却依旧警惕着,时刻准备咬上敌人一口,玉石俱焚…… 人群高声中,男孩的声音由于嘶哑愈加虚弱,挣扎铁笼的声响都几乎微不可闻。 他已经没有了气力。 我愣了半响。 他们已经将价钱谈到了三十一两。 “差不多得了啊!三十一两够了吧!荒城里便宜的奴隶多得是!要是还买不到我就不要了!” “切!买不起就别买!我出四十两!” 这下没人再出价了。 奴隶主高兴得合不拢嘴,搓手说,“还有没有再出价的啊。” 奴隶主一连确认了两遍,都静默着,甚至有人已经逐渐离开了。 “确定没有客人要啊,要是下次再想遇到这样优质的奴隶可不容易了啊!” “奴隶主你快点吧!” “好!”奴隶主高举着手,“我宣布,这个奴隶归这位……” “我出五十两。”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让人群往一边退去,都看向走进人群的人。 第七十六章:不饿的话,我晚上再来 我走到铁笼前。 铁笼里的人抬起眼看我,眼冷得像把刀子。 奴隶主兴奋,“五十两五十两!还有没有再出价的客人啊!” 过多出乎意料的惊喜,已经让奴隶主停不下他贪婪的心。 铁笼前的人淡定的立着,脸上宠辱不惊。 只是行为却不是如此,我默默抬起手,小黑从我袖口里探出头对着众人吐着舌,阴冷潮湿。 “黑云斑蛇!”有识货的人惊叫认出。 一瞬间,前排的人群都往后退几步,带动所有人向后。 众人大惊失色。 常在黑心荒城内行走的人,几乎都知道黑云斑蛇的毒性,所以根本没人愿意招惹这蛇,惊奇的是,现在竟还有人有能力把它当成宠物! 养蛇的这人绝对也不简单! 一瞬间,更没有人开口了。 我摸摸鼻头。 我承认我卑鄙了点。 于是确定好的奴隶主嬉笑着讨好的脸伸出手,“客人,五十两……” 我递过去一个银袋子。 奴隶主往里一看,高兴的收起来,“客人您等等,您等等,小的去给您提奴隶!” 奴隶主拿钥匙开锁的时候,男孩依旧紧紧的盯着我,用他嘶哑的声音说,“你会后悔的!” 狠意十足。 我一笑,“是吗?” 男孩没有再开口,只是眼里更加狠绝了。 很快,奴隶主就将镣铐交到我手里。 镣铐紧紧锁着男孩的手脚。 “这是做什么?” 奴隶主解释,“客人,您最好还是牵着镣铐回去,这小孩性子烈着呢,万一伤了您再跑路可就不美了!” 我闻言看了男孩一眼,没有再说话了。 奴隶主给我一个袋子,“里面有镣铐的钥匙,还有让人虚弱的迷药,客人您每天给这小孩用一点,他的精力被磨,就不会伤着您自个了!” 我淡淡一点头,没有再理会奴隶主,转身牵着男孩走了。 一路上注目许多,不过很快都投来了然暧昧的笑。 这奴隶长得不错嘛! 荒城里没什么好人,大多都是刀尖舔血的狠人,性命没什么保障,自然也就无所顾忌,过着有一天是一天的日子,道德更不是他们所要拥有的东西。 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们反而乐于看到。 回到客栈,我将小孩带到我的房间,镣铐往柱子上一锁,看也没看挣扎的小孩,转身出去了。 我捧着饭菜回来时,柱子上被镣铐锁着的地方多了不少划痕,小孩在柱子旁看着我,眼神瘆人。 “你绝对会后悔的!” 又在放狠话。 还是同一句。 我不甚在意的将饭菜放下,拿了一碗饭朝他那里递了递,“吃吗?” 小孩呲着牙说,“吃啊,你过来!” 我将碗放在桌前,端身坐下,拿起筷子夹菜吃,往嘴里塞了几口饭才说,“我改变主意了,不让你吃。” “……” 就他那个模样,真想吃饭才是见了鬼,不把我咬下肉来当饭就是幸运。 小孩撇开头。 “你几岁了?” 小孩没说话。 “十岁?” “……” “小了?那十一岁?” “……” “好吧,大概差不多。” “……” 我吃了一会儿饭,饭香在房里飘散开来,我装作没听见小孩肚子叫。 我又吃了一会儿饭,才开口问,“对了,你是男孩是女孩?” 小孩猛地把头转过来,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瞎。” “……” 我耸肩。 我放下筷子,伤口疼让我没什么胃口,已经吃饱了。 “我一向不喜欢麻烦,所以一开始没打算买你。” 男孩的头低着,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男孩两只手都被绑在柱上,长时间的姿势让他疲累不堪,然而他绝不肯妥协,绝不! 房间静下来,买他那人没有再说话,男孩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压制好一会儿,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两条蛇,一蓝一黑,皆朝着这边支着上半身,甚至还吐着舌,不怀好意的样子。 男孩几乎一下就苍白了脸色。 我食指轻扣圆桌,皱眉思索,“一时冲动买了你,现在还真有点后悔了,毕竟我对你这样干巴巴的身材没有兴趣,再说我也不好龙阳。” 男孩顿时怒目相视,“谁要你买!” “但是吧……”我继续说,“我的小宠物倒是挺喜欢你的,要不把你的身体当做容器,给我家的两条小蛇做蛇巢吧?” 男孩脸色更加苍白了,但是输人不输阵,他一声不吭,一点也不求饶。 看上去是乖了不少。 我端起饭走过去看了男孩半响,男孩依旧倔强的看着我。 我用勺子舀了饭,送到男孩嘴边,“张嘴。” 男孩没动。 “要不然我让我的小宠物喂你?” 男孩张嘴吃下了。 我点点头,又舀了饭喂他,没喂几口,我瞬间警惕的向后退了半步。 我无奈。 差点被咬了啊。 男孩咬人扑了空却一点不怯,转而恶狠狠看着我。 我感到无趣,将饭放到桌上,“你既然不饿,那就不吃吧,我去办事,晚上再来看你。” 身后的铁链镣铐剧烈挣扎间的相触声响不小,我面无表情的走到门外,停步,转身,说,“你要是有能耐,就在我回来之前逃掉。” 说完从外面关上门,走了。 脚步声逐渐远离。 屋里的光线昏暗,男孩阴恻恻的抬起头,“你等着!我非逃给你看!” ―――― 远在京城的安王府中―― 安王闭眼。 大厅中间躺着三具尸体,一对夫妇与一个儿子。 统领检查完尸体单膝跪下汇报,“这是被人下毒杀人灭口了,他们什么也没来得及说!” “所以说……”安王睁眼,“小丫鬟的来历真的成迷。” 统领低头不敢回话。 安王的声色听不出情绪,“还没查到小丫鬟的行踪吗?” 统领回说,“往洛阳去的马夫和疑似萧情姑娘属下已经确定,不过是个幌子!目前已在各个城池下了通缉令,谁找到便有赏金一百两黄金,更是有每个城池官员手底下的人日夜搜寻,只是……” “只是依旧没有进展?” 统领抱拳,“属下怀疑萧情姑娘是随着镖队或者商队极快离开了周边城池,所以才……找不着人。” 安王轻问,“你是猪吗?” “……” 第七十七章:本王没有什么妹妹 安王平静与统领对视,“既然有这样的怀疑,你便着重调查近日去异城的大部队,他们总能见到过小丫鬟的。” 统领迟疑半响,虽然被骂是猪,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劝,“殿下,这来来往往的大部队可不好查,如此大动干戈是不是有点……萧情姑娘毕竟只是个丫鬟啊!” 安王面无表情,“你再说一遍。” 统领不敢说了,忙应下,“属下领命!” 要告退时又被安王叫住了,“记住,不要只是拿着萧情的画像去找,要将她能乔装的各种可能的装扮都让画师画一遍,让人去辨认。” “是!” 统领离开了,安王目光投在一家三口的尸体上。 他想起了那小丫鬟的口舌如簧,她常常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却时常说得让自己无言。 这就是她口中的父亲母亲哥哥?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身份卑微的家境?呵!萧情你真是好样的!真是好样的!把本王骗得团团转!可笑的是,本王刚开始还认为你是伤了心,生了本王的气才会想着离开王府! 到头来却是居心叵测!萧情你全部都是骗本王的! 安王的手狠狠一拍扶手,气急无法发泄。 “殿下!” 有小厮进来了。 安王睁眼,“有事?” 小厮瑟缩,这时候的安王实在也太可怕了些,特别是眼神像是要吃了人…… “外面有一位……一位……” 安王凉薄说道,“怎么话也说不清楚了?嘴要是用来当摆设就不用留着了。” 小厮吓得够呛,强自镇定说,“王府门口有一位自称公子的人要奴才传达一句他的原话。” “什么话?” “小生可否入府一见?” 安王抬眼,放在扶手上的手抓紧了。 …… …… 我开门,走廊里的光线投进屋内,漆黑的屋里瞬间被照亮了些许陈设。 我走进去,凭着记忆寻到烛台点了火,转身。 角落的柱子旁,有一个小身影瘫在地上,像是脱力了。 突然亮起来的光线让身影动了动,片刻后身影抬起了头。 小男孩不适应的眯起眼,好一会儿迟钝的神经才反应过来,只是看上去好像更虚弱了。 “我真不想这样折腾你,把你买回来也不是为了虐待小孩,你要是乖一点就没有这样多的事了。” 我非常诚恳的说道。 “你……耍……赖……”男孩的声音相比中午,更像破锣嗓子了,像拉箱的声音似的,说一个字都费劲。 我走到桌前,小黑像是求夸奖似的,顺着桌角爬上来,头碰了碰我抵在桌上的食指。 我中午出去的时候没有带上小黑与小蓝,所以男孩想逃跑的结果也能预料得到了。 我耸肩,“我怎么卑鄙了,让你逃你就逃呗,有种你就别怕蛇,小黑又不会真咬了你!” “虚……伪……” 我无辜,“你怎么能这么说?容许你逃已经是我够大度了。” “……至……极……” “……” 虚伪至极?这反应也实在过于迟钝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小心走到前去,蹲到小孩面前,“你怎么了?” 男孩呲牙一笑,我刚准备往后退开,他头就往地上一栽,不省人事了。 头磕到地的声音还挺大…… 我小心上前摸了摸男孩的额头,又摸摸我的,喃喃自语,“这烧得还不轻啊……” ――――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安王府中―― “二殿下,真是好久不见,真是让小生好生想念呢。”厅中的人弯着眉眼异常无害。 “是吗?”安王漫不经心,“不是前两天刚见过面吗?” 温倾城惊喜,“二殿下何出此言?可是与小生一般模样?小生前不久可是刚在睡梦中见到您呢,可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几日不见,愈加恶心了。 安王丝毫不掩饰面上的厌恶之色,说道,“是吗?许是平日里被本王支使惯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说对吗?展喜?” 温倾城嘴角的弧度撇下,眼里却还有着笑意,“二殿下真是说笑,江湖中的天下第一庄泉庄丢失了二公子,如今闹得满城风雨,正是小生施展身手除善扶恶的好时候,哪有时间与机会,哪有这个荣幸与殊荣当二殿下的贴身侍卫呢?” “是吗?” 一只表面有什么说什么的狐狸与一只表面都是蒜皮面具的狐狸四目相对,四周的空间里都好像充满了硝烟。 温倾城无辜,“二殿下,不管怎样说,您丢失了一位小丫鬟也不能把气往小生身上撒的啊,小生委屈都没处说。” 安王嗤笑一声。 温倾城丝毫没有影响,接着道,“小生见二殿下这样心焦的不务正业也是极为痛心。” 安王笑,“想让本王撤掉人手不找萧情啊?” “小生冤枉,二殿下真是误会小生了,二殿下说的话小生一般都当圣旨听的,怎敢对您指手画脚呢?” 圣旨…… 安王面无表情。 温倾城说,“况且小生还要夸二殿下,顺便给您出谋划策。” “哦?夸是夸本王什么?” “二殿下成功借寻找丫鬟一事混淆了上面那人的眼睛和耳朵呀,这一步实在走得高明呢。” “真是过誉,若不是你让上面那人的眼睛和耳朵重归清明,本王也不需再多此一步。” 温倾城无辜,“二殿下您在说什么?小生听不懂呢?” 安王挥手,懒得看他装蒜,问说,“想必你说的出谋划策便是你此行的目的了,直说吧。” 温倾城叹声气,带点无奈又带点妥协的说,“好吧,小生此次前来,也是看殿下想找到丫鬟的心也有八分,就想着特意提点您一句。” 安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的模样,“提点什么?” “殿下当真不怀疑佛堂里的那位吗?” 安王冷下脸,“你什么意思?” “单凭丫鬟一人,想要独自离开不让人发现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现在也未找到行踪。” “你可知,本王的祖母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是据小生所知,您那丫鬟向来与您的妹妹走得近呢。” “……本王不懂你在说什么!一个小小丫鬟,哪有那个本事与机会与堂堂公主走近!” “殿下知道小生指的是您哪位妹妹的,不是吗?” “……” 第七十八章:壮胆子 安王明白没有辩解下去的必要了,温倾城这样的人会这样说肯定心中已有了把握。 于是他背往后一靠,嘲讽说,“你知道的倒挺多。” “小生站了您这边的队,总是得多了解一些才不会死得不明不白嘛。” 嘛……这个熟悉的尾音,或者说是口音从来没有人会用,除了……那丫鬟。 安王不动声色,“你的意思是,是本王的祖母放走了萧情?” 温倾城笑得无害,“殿下说笑,小生只是随便一说,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二殿下原谅。信与不信,问与不问,事情如何处理,小生相信,二殿下知道怎么办了,对嘛?” 安王强忍住胸腔中的怒气。 这个老狐狸!嘴上说他什么也没说,然而却已将全部说尽了。 耍心机,却又不把锅揽在自己身上……好,真是好样的! 温倾城拱手,“在此,小生祝二殿下您如愿以偿了,若是找丫鬟有什么进展的话,小生也是乐意听殿下分享的。” 安王直起腰,正色说,“帮本王说服神医吧。” 温倾城竟然愣了一下,这对他来说实在难得。 安王话中的信息成功让温倾城转移了注意力,这更是太过难得。 “殿下终于想通了……”温倾城很快就恢复了优雅,微笑颔首,“小生定不负汝命。” 安王漫不经心的提起茶壶倒茶,茶水溢出了杯子他才停手,将茶壶随便往旁边一放,他闭目养神起来了。 茶满即送客。 温倾城没有任何不满,“二殿下,那无事的话小生先告辞了,过两日再来看您。” 安王没有反应,好像真的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安王才睁开眼,厅中已经不见人影。 安王唤,“来人。” 从外面进来一个小厮,“殿下安好,可有吩咐?” “将厅下的桌椅全都烧了换新的!” “呃,可是何故?” “少废话!”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做,殿下千万别气坏身子了!” 温倾城眼一瞪,“还不快去?” 小厮怕得双腿直抖,匆匆行了礼说,“奴才这就去唤人来!” 小厮出去了,安王揉着眉心,脑中回荡着温倾城的话。 祖母……真的是你吗? ―――― “嗯……” 眼中朦胧,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床顶,苏醒的男孩猛地弹跳起来,却又被什么给拉了回去,侧头一看,铁链镣铐锁着一边手腕,镣铐与手腕的交界处还被塞了软布,防止受伤。 男孩眼里满是警惕,四处观察着四周,不见有人,他眼珠微动,看向镣铐。 “真佩服你,这样还不忘逃。” 屋中突闻一道低哑声。 男孩怒目看去,果然看到脸色黝黑的人走了进来,手上还捧着碗。 男孩突然发现了什么,顿了顿,恶意满满的说道,“这样黑的脸都能看出虚弱苍白,真像个娘们!” 我有些惊讶,“娘们?小屁孩一个口气倒是极臭。”我放下药碗,能感觉到男孩的视线追随着我。 “你受伤了?”男孩问。 “是啊,不过也够收拾你的。” 男孩哼了一声。 “这回发热没把你烧死算是命大。” “放心,你肯定在我之前死的,你都没死,我死什么?” 我无奈,男孩昏睡时我给他擦了脸换了衣服,这下男孩的皮相俞加优秀了,虽然瘦小,但是白净,脸庞无害的类型,可惜心肝不怎么无害。 男孩也发现自己身上衣服被换了,缓和一点的脸色又恶狠狠了,“你做了什么!” “我能对你做什么?” 男孩又开始挣扎镣铐了。 我有些不耐,“你要是聪明点我就直接放你走了!” 男孩停下挣扎,“你什么意思?” “你时刻想要逃走,能不能逃走先不说,先说你逃走之后,你有没有那个能力平安走出荒漠找到家人都是难说。本事没有,傲气倒大。” 男孩咧嘴一笑,“你可以先让我走再看看我有没有走出荒漠的本事!” 话里的内容先不管的话,其实男孩笑起来还挺可爱。 皮相害人。 我坐到凳子上感到心累,“我好歹算救了你,何必这样抗拒我?” “救了我?”男孩没忽略我那一秒走神,“不就是想把我当泄欲的,何必说得这么好听!” 我认为我再与小孩扯下去只是白费功夫,站起身说,“你喝不喝药?” 男孩不出意料的撇过头,“不喝!” 我果然如此的口吻,“这样傻你病怏怏的我没有下手的欲望是不错,但是不把精神养起来,你怎么有力气逃跑?” 男孩没理我。 “我这么一说,觉得伤到自尊了?” 男孩还是没说话。 “别怪我没提醒你,两天后我要离开这荒漠,你若是想寻机逃跑就养好自己的力气吧。” 男孩总算看向我。 我隔着老远将药碗放到床边的椅子上,“喝吧,没放毒。” 男孩没动。 我想到什么似的,说,“奴隶主给我的迷药我扔了,你现在已经够弱的了,再给你下点减弱力气的药你估计就一命呜呼了,那五十两可就泡汤了。” “……” 男孩自由的那只手吃力的够到药碗,拿起时还晃了晃。 “不会吧?拿碗的力气都没有了?你不要告诉我你想不小心把碗摔了,然后趁机拿到碎瓷片啊。” “……”男孩拿碗的手稳了将药一饮而尽了。 “乖。” 男孩的怒目投过来。 我不以为意,“还饿吗?” 男孩又不理人了。 我点点头,“应该不饿了,你昏迷的时候给你灌了不少吃的。” “……” 我把空碗拿走,“我把那条蓝色的蛇留在屋里了,你好眠,我在隔壁睡,有事喊一声就行。” 蛇……好眠…… 男孩咆哮,“滚!你给我滚!” 我如他愿走了。 房门被关上,仅剩微弱烛光照亮,男孩身子缩成一团,耳朵好像捕捉到蛇叫的声音。 那阴冷的蛇舌长吐着,不怀好意。 只是想象着蛇的模样,男孩都快要崩溃。 蛇你别过来!你过来我杀了你!绝对杀了你!绝对砍了你!你不要送上门找死啊!绝对不要! …… 第七十九章:丑 男孩在担心受怕的时候,隔壁房间的我刚沐浴完。 救了男孩之后我其实有点后悔,现在的我不配去救济谁,因为自身也难保。 但是后来想想,觉得我不应该这样投鼠忌器。再说一直是一个人赶路也太过可疑。所以男孩也可以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我叹声气,喝完汤药,带着满口的苦涩开始挑灯夜读。 我逃窜的时候也并没有闲着,消息不落下打听,关于风土人情的书籍也不会忘记买。 我用了一柱香的时间看完了在荒城里买的书,心里大概琢磨出了下一个目的地。 到达下一个目的地的时候,问问小孩的家在哪吧,允许的话,就将他送回家…… ―――― 天已是极黑,即使是最繁华的京城,亮着的灯火也已是极少。 安王快步走进佛堂。 佛堂极为安静,老夫人特意在偏僻的地方建了这所佛堂,最怕的就是吵闹与打扰,所以平时佛堂附近奴才们都会特意避开。 安王抬头看肃穆庄严的佛祖,他即使长大了,在佛祖面前也依旧是那么渺小。 老夫人跪坐在软垫上,眼也没睁,默默在诵读着。 “祖母。” 老夫人睁眼,“这样晚的时间,宸安为何不去休息?” “祖母为何不休息?” 老夫人微不可闻的叹了声气。 安王说道,“祖母心中有佛,应当不会说谎骗孙儿,对吗?” “我不会说谎。” “那孙儿就放心了,”安王开门见山的问,“萧情那丫鬟是你帮她离开的吗?” 老夫人闭上眼睛。 “祖母不说慌,便不说话了?” 安王不意外,老夫人虽然不说话,但是答案也是明摆着的。 “想必祖母不知道萧情去了哪,那孙儿可以知道您为什么会帮助她吗?”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在转动。 安王明白了,“这也不说?”他答,“可是为了那个香邻?” 老夫人的佛珠依旧在转动。 安王屏息,好一会儿才松了气,说,“左右那人与你并无血缘关系,我都无所谓她的安危,你又何必要将她放在眼底下顾着,她要死你就让她死!” 佛堂寂静,老夫人终于开口说了话,却是…… “宸安,回房歇息吧。” 安王闭了闭眼,心中知道了答案却是沉重异常,“祖母……” 老夫人默默诵经。 安王说了出乎意料的话,“祖母最近为了诵经有些废寝忘食,日后除了早晨与傍晚,您就不要再进这佛堂了。” 老夫人睁眼,看向安王,“宸安,你这是在怪我?” 安王不太明白,“孙儿这是在担忧您,每日在佛堂里待这样久的时间对身体不好。” 他并不胆怯老夫人投过来的目光,态度坚决。 老夫人开了口,“那个丫鬟就这样让你……”微顿,她止了话头,回头闭眼,“天色太晚了,宸安快回去歇息吧。” 安王说,“孙儿会叮嘱春香与秋栀听令的,还望您注意着些。”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开始转动。 安王拱手,“孙儿便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看您。” 安王退了出去,走到门口立住,他的拳砸到柱子上,感到疼痛他的心反而松了些。 习惯一个人待在自己身边竟是这么可怕的事情。 萧情你等着! …… 即将迈入冬季的时候,各城迎来了秋日里的最后一场秋雨,绵绵雨点给人带来了几丝凉意。 我关上窗户,眼不见心不烦。 行程有变,雨停了才能走。 两日的相处,男孩已经没有那样激进,他平静的看着窗口那人从侧身到正脸对着自己。 男孩从这人身上感到一丝怪异,特别是方才看雨景时候的侧脸,但究竟是怎样的怪异他却是怎么都说不上来。 “我将你镣铐解了可好?” 正身对着他的人带着笑说。 男孩怀疑的看着他,“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从不说谎。” 男孩信了才有鬼。 我走过去拿出钥匙将他镣铐解了,男孩腰部发力,从床上弹跳坐起身。 我淡定的往后退一步,小黑立在我的肩头。 这条蛇什么时候出现的? 男孩又缩到角落,简直要崩溃。 “看来你病好了。” 看着挺有精神的。 男孩虽然害怕,但嘴上还是不服输,“我什么事也没有,你才有病!病怏怏就没好过!” 我抵拳咳了咳,不是尴尬的假咳,而是下雨导致的喉间不适。 我伤还没好全,身上倒是有了很多后遗症。 “我很早就想说了……” 男孩看我。 “你能不能洗一下澡?味道实在太过酸爽了些。” 男孩,“……”下一秒他满脸通红,气愤说,“你说谁臭!我没嫌弃你这个莽夫身上的味道就算好了!” 我抬手嗅嗅自己,无奈说,“别血口喷人好吧?” 我想了想,“我让小二拿水上来,你把自己洗干净可好?” 男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大骂我,“你想干嘛!” 我脑筋一转,想明白了,我有些苦恼,“我当真不想对你做些什么,说过很多遍,我没有龙阳之好,而且你还只是个孩子。” 男孩眼神警惕,并且开始凶狠,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你想干嘛?”我抬手亮小黑。 男孩软下去了。 我啧了一声,“算了,你愿意臭就臭着吧,反正你自己都不在意,我操心个什么劲。” 男孩紧盯着我,好半响,神色有些异样,开口说道,“你的脸……长了好多白色的斑点。” 白色的斑点? 我摸摸脸,哦了一声,“胭脂褪色了吧。” 方才在窗边,不少冰冷的小雨点拍打在脸上,原本涂在脸上的胭脂就只是服帖度好,一点也不防水的,胭脂褪色一点也不意外。 既然都褪色了,我就随手将胡子撕掉了,痛得我呲牙咧嘴的。 男孩,“……” 他的下巴快惊掉了,恶狠狠警惕的神色掉在地上捡都捡不回来,抬手指着我,“你你你你你……” 我正掏出镜子,照自己的脸。 胭脂果然褪色了,胡子撕掉之后整体显得很是怪异,白暂的肤色在古铜色的胭脂下隐约可见。 我将镜子放下,床上的人闯入视野,皱了皱眉,我说道,“你这副样子也太丑了。” “……” 第八十章:锁定人在荒城 男孩还没回过神来,仍处在震惊中,他瞪着眼睛看我把脸抹干净。 就像大变活人一样,长相粗矿的糙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见一眼就亲切的面容。 我坐在桌前,撑着下巴看男孩,好半响自己反而笑了一下,感叹的说道,“你这么看脸的吗?还是,这样你就知道我不会觊觎你的美色与身体了?” “……”男孩被我的言语激得回了神,动了动唇,又闭上了,顿了下,又动唇说,“你都长成这样了,你还能看得上谁的美色?” 我默了下,觉出不对劲的地方,“难道……你还需要我把头发放下来……才知道我是女的吗?” 男孩,“……” 他又瞪大眼睛了。 我捂头。 我以为,放下头发才被人发觉真实性别的情况只会在电视上出现。 是我太天真了。 “你的眼神好像不太好,改天得去看看大夫。” 男孩,“……” 我摊手,“眼瞎还不许我说吗?” 我总算怼回去了。 男孩默了默,撑手起身,手脚轻快的爬到床边,伸出一只手,想来触摸我的脸,看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我往旁边一闪躲,接住男孩的手。 他手上有着刀片,刀锋闪着锋利的光芒。 男孩眼一厉,还不待他动作的时候一个软软滑滑的东西顺着相触的手爬了上来。 他僵住了,眼睛向下一滑,看到浑身闪着漆黑油光的小蛇已经蜿蜒到他的手臂,支着上半身,蛇信离自己极近,似乎随时就会暴起扑到脸上。 “有有有……有种我俩单挑,靠一只畜牲算什么本事!” 畜牲? 畜牲本畜似乎听明白了,往前一探身,男孩似乎都感觉到了蛇信冰冷的温度,吓得一哆嗦,身子跌倒在地上。 “嘶嘶~”小黑黑亮的蛇眼中似乎透露出鄙视的意味。 我耸肩,居高临下的打量地上那人半响,“单挑?你也好意思?什么仇什么怨?知道我是女的还下得了手?”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男孩冒着冷汗依旧不肯妥协,“谁知道你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弯腰,男孩怕得要死,手上也没有什么力道,我轻易从他手上拿到刀片。 “小小年纪,看得倒是挺透彻。”我将刀片举起,看了它半响摇了摇头,“给你换衣服时也没看到这个,也不知道你藏哪里了。” 男孩还在哆嗦。 我想了片刻说,“只要走出这片荒漠,我就放你离开。” 男孩看我。 很滑稽,毕竟他为了躲避小黑,头仰得老高,“你你……你说真的?” “自然,我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要去买你,我没那么好心,只是加上你赶路的话比较能掩人耳目。我这样说的话……你可放心一点了?” 男孩眼里依旧有怀疑,嘴上却说,“你说的!” “正是。” “那你先将这畜……不,不是畜牲,将这蛇拿走!” 我叹口气,“接二连三的……不敢相信你了怎么办?”我蹲下身,扬了扬下巴,“把嘴张开。” 男孩才不。 “快点,我没那么多耐心!” 男孩犹豫了下,张开嘴。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一个东西进去。 “你!” 男孩要吐掉,我利落的将他上颚一合,鼻子一捏。 “咕噜。”东西吞进喉咙了。 我拍拍手站起身,“甜不甜?” 男孩捂着脖子干呕,却吐不出来,气急败坏的说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我耸肩,“毒药啊,走七步即亡的那种。” 男孩惊恐,“什么!”他手指抠进去,想要将东西吐出来。 “哈哈,”我笑,“不是吧,真信了?” 男孩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你!” 我无辜,“我怎么了?” “你不可理喻!你这个毒妇!” “毒妇?”我品品这两个字,点了点头,“我确实善毒,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就乖乖讨好我,我每个月都会按时给你吃解药的。” 男孩气得眼睛通红,“你怎么这样!” “别哭啊,这么小的孩子,你要是真哭了我心软怎么办?” 男孩倔强的要伸手抹掉眼泪,我忙抬手制止,“别!小黑还在呢!” 小黑,“嘶嘶~” 男孩这回也不怕了,抬起另一手抹掉眼泪。 我拍拍胸,庆幸道,“幸好幸好,小黑没被压着就行。” 男孩,“……”他梗着脖子,“毒都吃了,你还不将这蛇拿走!” 我无奈,“小黑真的很可爱啊,干嘛这么怕它嘛?” 初见小黑的那段恐惧黑暗时光,已经被我选择性的遗忘了,说起风凉话毫不嘴软。 男孩恶狠狠,“你不把它拿走,休怪我不客气!” “哎呦喂,还放起狠话来呢……”我撇嘴,“好吧好吧,不要把你惹急比较好啦……小黑。” 小黑不甘心的吐了吐舌,蛇身往前一探,成功吓到人了才志得意满的转身爬到地上,顺着我的衣摆回到我的肩头。 而男孩,却是眼一翻,竟是晕过去了。 “……吓晕了?”我摸摸鼻头,“不是吧,这么弱……” ―――― 全吾国京城―― 安王府―― “前段时间出城的商队已经陆陆续续的回城,根据调查,已经锁定萧情姑娘是随着哪一支商队出行,顺藤摸瓜的按照商队的每一个目的地查下去,发现萧情姑娘是往边域的荒漠而去!” “荒漠?”高位上的安王威压日渐深厚,一个抬眼就具有上位者的威严,“竟跑这么远……”心中如何想不知,至少面上没有透露出来。 这次禀报的是安王私兵少将。 少将继续禀报道,“属下已向边域的兵马快马加鞭的送信,大概三日后便会在荒城内搜查萧情姑娘的踪迹,其中会着重调查商队,每一个商队都会严密排查。” “很好。”安王看向外面的细雨绵绵,沉默一会儿说,“这雨大概还会下几日,雨停之前她大概是不会动身的。” “属下明白!定在放晴之前找到人并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她伤还没好,记得带一个随从的大夫。” “属下领命!” 安王的目光绵长。 第八十一章:傲娇的男孩 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在一个下午。 我透过窗边看到一队四人行的黑衣侠客带着剑挨家挨户的走进去又出来。 雨不大,但是也很少有人顶着雨出行。 我的视线一顿,看到黑衣侠客的靴子。 装束并不稀奇,这里时常有江湖人走动,稀奇的是他们刻板的神色与挺拔如出一辙的腰身。 像前世的军人。 穿的靴子质地精良,看着就知暖和也没有毛病。 毕竟有捉襟见肘的江湖客,也不代表没有富裕有余的江湖客。 有毛病的除了他们如出一辙的姿态,还有仿佛复制粘贴一般的靴子。 这样的靴子……总不会是感情好就买一样的吧……倒是有点像…… 我突然想起在安王府的时候,安王在书房见客,我在门口等候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个器宇轩昂的将士,盔甲在他身上仿佛一点重量也没有,当时我只来得及看一眼,就低头行了礼,行礼时视线刚好落在他的靴子上。 靴子…… 我慢慢起身将窗关了,然后才动作迅速的离那窗极远。 那几个人是兵! 安王手底下的兵! 这么快的吗? 我仍旧不太敢相信安王能查到这里来。 安王知道……是不是代表着离温倾城知道也不远? “你抽风了还是羊癫疯了?”身后一道声音刻薄的说道。 我转身,男孩手里捧着中午的饭还没吃完。 “你……你干嘛?”男孩被我的样子吓到,“一副死了亲人的样子!” 安王能查到这里来,极大可能是因为商队。 那原本想依靠商队离开荒漠的打算,肯定是泡汤了。 为今之计,肯定是要躲过士兵的搜查。 我看着男孩半响忽然笑了。 男孩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你你你你你干嘛?” 我很温柔的一笑。 客栈老板看了看身后的一群人发了发抖。 他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客……客官你在吗?” 房里没有人应答。 身后的人朝客栈老板使了使眼色。 “咳咳……”客栈老板说,“那小的进来了?” 房里还是没有应答。 客栈老板推开门进去了。 入眼所及是床上鼓着好大一堆的床单。 “客……客官?” 床单剧烈的颤动一顿,一位面色潮红的男孩从床单内探出头来,眼神迷蒙,“你……” 男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拖入床单中。 客栈老板身后的人对视一眼,一手握刀就要上前去。 这时,床单外露出两双交叠在一块的腿,一道暗哑的声音气急败坏的说,“滚!都给我滚!没看我正忙着吗!” 客栈老板尴尬,“这……这……几位大人你们看……” 他们面无表情的观察了一会儿,手离开刀鞘,转身出去,走路带风。 “恶心!” 客栈老板道歉,“不好意思啊客官,回头银钱给你们点优惠。”说完连忙带上门出去了。 “几位大人,这屋的客人前几天是带回来一个小倌。”他讨着笑脸对门口的几人说道。 几人之间互看一眼,其中一人说,“长什么样?” 客栈老板很是暧昧。“方才你们也看到了,长得自然是极可人的。” “少废话,说的是另一个!” 客栈老板回忆了下,皱着眉说,“长相粗矿,标准的北方大汉……” 说话那人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下一个房间!” “哎哎哎!”客栈老板跟上去。 好一会儿,房里的人才从床单里出来。 我捂着男孩的嘴不放,警告说,“你再敢大喊大叫的我可不敢保证你的性命!” 男孩猛烈点头。 我松开手,男孩果然没有再叫。 我下床把自己的裤腿放下来,捂着手上渗血的牙印咬牙切齿,“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都知道我是女的了,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啊!” 男孩侧头翻了个白眼。 我啧了一声,“得,你够狠。” 我走到窗边探头看了一眼,黑衣一行人已经转去了另一个客栈。 我松口气转身,看到男孩的脸愣了一下,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 抚额,两人的脸色搞得好像真干了什么似的。 我又警告他,“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是犯上人命才逃到这来的,你要是心里打着让我被抓到的算盘,回头我被抓到,一定把你说成帮凶,两人一起坐牢吃牢饭去!” “切!” 男孩又翻了个白眼。 吓唬小孩呢? “你不信?” 男孩躺到床上,头躺在双臂上,翘着腿吊儿郎当,“这荒城里的杀人犯遍地是,要是只是抓杀人犯,外面到处都是,哪还轮得上你啊!” 我,“……”摊手,“总之如果我不好了,你也不能好到哪里去!” “哼!” 我走到床边,推了推他,“起来了!” “干嘛?” “收拾收拾,我们趁夜出发!” 男孩,“……” ―― 夜色深沉,细雨绵绵。 男孩背着一个大包袱,恨恨的看着前面撑着伞走得轻快的人。 前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转身倒退的走,手里把玩着一个狗尾巴草,“是不是男的?走得与乌龟也差不了多少。” 男孩咬着牙,“有本事你来拿这些!” 包袱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死沉死沉,他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我语气夸张,“荒漠哎?你当走什么地方呢!有本事里面的东西你别用啊!” 男孩懒得说话了,反正也说不过。 下着雨,天空没有月亮,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我突然停下脚步,男孩吭哧低头走路撞上我,我伸手把他的头按住,小声说,“嘘,有人来了。” 他们并不是走在路上的,我专往一看就没什么人走的路走,这里有一堆杂草,我带着男孩蹲在杂草堆里,顿时染了不少水珠,我却顾不得,屏息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马蹄声逐渐清晰,有一行人策马狂奔。 “驾!驾!” “……” 马蹄踩到泥坑的泥水四溅,一行人很快从眼前略过。 男孩闭眼回过头,方才侧头躲过泥水,脸上是没事了,身上却是遭殃了。 他不小心看到身边人的样子,顿时咬牙切齿,很后悔没有出声把方才那一帮人留住。 我淡定的看了看满是泥点的伞面,收起来继续撑伞。 “干嘛?”我注意到男孩的目光。 男孩冷哼一声,侧过头去了。 傲娇什么? 搞不懂。 第八十二章:男孩名叫谢尔于宁 从天黑走到天亮,男孩已是走得跌跌撞撞,唇色苍白。 “喂……” “嗯?”我疑惑转身。 “歇……歇一会儿吧?” “你不行啦?” 男孩连瞪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了然,“好吧。”我回身走过去将男孩的手牵起。 男孩一个哆嗦,这人的手怎么比他还冰?然而他也没力气挥开了。 我带他来到一处大石头上,一块干布铺上去,让男孩坐着,接过大包袱,边打开边说,“是你认为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的,我说我花了五十两买了你是为了放你,你不信,觉得我虚伪,是在骗你。那我只能暴露出本性,我买你其实是因为缺了个提包的小厮咯。” 男孩倒在石头上,望着天空喘气,任小雨滴落在他脸上,缓了好一会儿说,“只是我这个小厮担心你没吃早膳饿了,其他毫无怨言。” “是嘛?”我失笑摇头,懒得拆穿他。 我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干饼跟水递给他,“我看你干点活之后确实没那么警惕了,随时提防一个女的对你做什么,你也是很能耐。” 男孩懒得理我,接过东西后,狠狠咬了口干粮,嚼了两下坐起身仰头喝水。 我将干饼撕了三分之一,快吃完的时候,余光也不见男孩吃第二口。 最后一口饼塞入嘴里,我将剩下的三分之二的饼包起来放进包袱里,朝男孩伸手。 男孩将留有一口咬痕的干饼放在我手上,我另外找了一块布包好放进去包袱。 男孩最后喝了口水,把水囊拧紧也递给我,我系好包袱说,“原本一张饼吃一天的预算,在你这里倒是低多了,一张饼你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吃完。” 男孩懒得理我。 “刚开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是奴隶主虐待你不给你吃饭呢,结果是你自己食量就不大。” 男孩说话了,“不许提他!”还恼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我躺在男孩身边,幸亏石头够大,我跟男孩的身量又够小,才能再躺得下一个我。 我把伞撑起来,拿了一会儿嫌弃重,抓起男孩的手把伞给他,“撑着。” 男孩,“……你就不能离我远一点?”那两条蛇肯定在她衣服里,他光想想就打个哆嗦。 “不能,我喜欢离你近一点。” 本来不算大的雨此时似乎下得更小了一些,雨点落在伞上的声音,莫名带来一丝宁静。 男孩没有再吭声了,自己默默往旁边移着点。 “再移你就掉下去了。” 男孩回答的是一声嗤之以鼻的冷哼。 我没有再说话。 两人躺了好一会儿,躺到男孩撑伞的手都麻了。 他心里觉得两人这样特傻,然而他也不想出声说什么,太累了,这样傻是傻了点,但是好歹能休息会儿。 寒冷的天气里,这样四仰八叉的姿势其实很冷,我将薄被分一半给旁边的人。 男孩,“……”连被子都有,也真的是…… 在野外盖着被子虽然很傻,但是至少真的不冷了。 雨停了。 男孩手一松,伞落到地上。 真舒服啊。 他竟然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果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旁边的人突然开口,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翻了翻白眼,即使心里松懈,问及自个儿,他也照样警惕起来,“问别人名字之前得先说自己的,你家人没有教过你礼数?” 还礼数? 我从善如流的说道,“我叫萧情,今年十八岁,你呢?” 十八岁?男孩讶异,竟然这么小……其实外表也能看得出来,就是行为举止影响了他对这人的判断。 男孩犹豫了一会儿,实话实说了,“我叫谢尔于宁,今年……十二岁。” 嗯,十二岁与我的判断差不多,就是这个名字…… “谢尔?天下还有这个复姓?” 谢尔于宁嘲讽说道,“天下这么大,有谢尔这个复姓又怎么奇怪了,是你自己孤陋寡闻,不要否定这个姓氏好吗?” 我摸了摸鼻子,一个弹跳站起身,可能是用力过猛,我眼前一阵发黑。 男孩觉出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扶了扶腰,猜猜手,“人老了,手脚不怎么利索。” “……”男孩撇嘴。 我踢了踢男孩垂下的脚,“复姓小孩,快起来,我们出发了!” 男孩不情愿的起身。 “把伞捡一下。” 谢尔于宁弯腰捡了,我接过伞柄一靠肩头,右手手掌放在眼前,一仰头,眯眼看了看天空。 “太阳快出来了。” 男孩漫不经心。哦,太阳出来能暖和点。 “把干布收进包袱里。”吩咐完,我打着伞率先领路。 男孩咬牙,到底还是把石头上的布往包袱里随便一塞,小身板背起沉重的包袱动身。 这个女人真的是…… 荒城里没有找到人可以想见安王的气恼。 “都缩小范围成这样了!为何还找不着人!” 少将也是纳闷,思索一会儿说,“殿下,毕竟……两地相隔甚远,画像又不是那样准确,有所偏差导致遗漏也是正常……” 安王揉捏眉心。 萧情…… 他心里一阵悲哀。 你还真有本事啊,那样重的伤也能跑的那样快那样远…… “二殿下安好。” 这时,从外面漫步走来一位白衣公子。 突然出现一个人,还无所察觉,少将提防的手握住兵器。 来人旁若无人的坐到旁边的位置上,注意到这次的座椅与上次不一样,莞尔一笑,“二殿下果真财大气粗,小生望尘莫及。” 安王面无表情,“有事?” “看来二殿下并没有抓到人,肉眼看上去都知道您的心情不怎么美妙。” “别拐弯抹角,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温倾城叹声气,“原先神医欠小生一个人情,想请他来容易得很,然而二殿下您一直没解心结,不愿诊治隐疾。时隔多日再去请求的时候,神医已经不买账了。” 安王冷笑,“不买账的原因难道你不应该心知肚明吗?不就是前段时间你趁着人家二公子失踪搞出来的事情惹恼了人家吗?” 温倾城无辜,“二殿下泼的这盆凉水实在让小生心寒。” 安王懒得与他多说,“你答应给本王办到的事情,本王就只管接收成果,至于成果之前的过程,本王不想知道。” “二殿下您真冷漠。” 安王确实冷漠,心情差得透顶。 温倾城了然,安王不屑于隐藏的态度让他猜出原因。 唉,姑娘您可真厉害,二殿下出马都逮不着你呢…… 第八十三章:前往泉庄 全吾国的邻国名叫茱丽,女子之国,实力比全吾国差些,但是胜在为商之道,生意人经常来往茱丽与全吾国之间,从茱丽采购物资到全吾卖出。 茱丽国里的色彩华丽炫耀的布料与首都奇珍美味更是颇负盛名。 最有盛名的,还是这里江湖客,人人都知道,想做一个好的江湖客,来茱丽才是对头。 这里的江湖客不像别国一般独立侠似的,而是大多依附于朝廷,所以一般如果茱丽与别国开战,那么前线肯定会有江湖客的身影。 茱丽与全吾最近,中间只隔一座荒漠。 进了茱丽边线,奇装异服的人更多,服装开放,隐约可察女子的地位要高上一些,在街上行走的女子不似全吾般步伐畏缩,而是动作间行云流水,极为豪爽。 我看得目不转睛,谢尔于宁若有所思,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来不是买茱丽国生活的,出现在荒城,极大可能就是全吾国人世。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看我做什么?” 两人结伴走在街上风尘仆仆也也不为何,毕竟城就建立在荒漠边,这样的人多得是。 谢尔于宁撇过头去。 拒绝回答。 我不与他计较,问道,“你是茱丽国人士吧?” 谢尔于宁转过头来,有些惊讶。 我摸下巴,“我还真猜对了?” 男孩哼了一声,“才不是!” “哦,”我想了想,心里猜出另一个可能,“还是只是长住在茱丽国?” 这回男孩不出口呛人了。 我自一入城,就发觉男孩对这里挺是习以为常,还别说,出现在荒城里的,大多不是全吾国就是茱丽国人士。再说一个被人贩子拐卖的人肯定家也不会离得多远。 “你家在哪?” 男孩默不作声。 我很是认真,“我当真没你想的那样不怀好意,我观你行为举止你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所以我是真心想送你回家。” 男孩怀疑的看向我,“为何?” “因为你家富裕啊,将你送回家,我五十两的本肯定就捞回来了。” 谢尔于宁,“……” “所以你当真不用提防着我,与我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相信你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想要你家人的谢礼,动机这样明显的摆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呢?” 谢尔于宁静默。 “所以你说,你家在哪儿?” 谢尔于宁眼睛一抬,面前的人穿得极厚,脸上的伪装不知道几层,仅剩的那双眼睛倒是真透露出些许真诚。 然而他嗤之以鼻,“信你就是我傻!” 我意外的张开嘴,“不是,我又怎么招惹你了?” 谢尔于宁提了提包袱,冷哼,“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包袱里为什么这么重?里面的书籍为什么那么多,还不是你想要找天下第一庄泉庄,却找不着所在地址!” 我尴尬的摸摸鼻子,干笑,“原来你知道了啊……” 谢尔于宁又是哼了一声,“你这个老狐狸!谢尔这个姓氏这样罕见,不就泉庄才能拥有!你知道我名字的时候乐疯了吧?我当初就不应该告诉你!” 我正色,“这话你就说错了,你就算是泉庄的复姓小孩那又如何?你身上还有我下的毒呢,没有我的话,你就回不了家,你还是得依靠我啊!” “无耻!”复姓小孩气急败坏,“你给我下了毒还想让我给你带到家门口!你当真是好样的!就不怕我让家中长辈把你剁成人肉排骨炖了!” 我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就说你想不想回家吧!” 小孩干瞪着眼。 “想回家你就带我回,至于到了之后我会不会被炖成排骨汤那就是我的事,你不是还乐于见到吗?所以啊,少废话,领路吧!” “哼!”谢尔于宁冷哼。 “不是,”我不理解了,“你这段时日是摸清我的性子了吗?让你带路你就带路怎么这么多废话?你信不信我不给你解药!大不了你毒死之后我自己去寻找泉庄,多废些时间而已,反正还少了被剁成排骨的风险!” 谢尔于宁很是不屑,压根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好。”我插腰点头,抬起一只手,“这段时日你不怕我了,可还怕小黑?” “嘶嘶~” 蛇身黑亮的小黑立在我的手肘处,嘶嘶吐舌。 谢尔于宁,“……” 特么的。 ―――― 江湖第一庄也是天下第一庄,名为泉庄,颇富盛名。泉庄之所以能成为第一庄不是因为功夫,而是远近闻名的善名。 它广纳百川的善名江湖人都知道,只要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他们都不计代价的收留。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庄内多了许多能人异士,时间长了,渐渐的,泉庄的规模越来越大,泉庄的主人在江湖中也越来越有地位,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不给谢尔姓的人面子了。 泉庄的当家主人单字炎,谢尔炎,与其夫人只孕有一女,芳龄十六,其名芳瑶,天真烂漫。 除却当家主人排行老大的''谢尔炎之外,泉庄还有老二谢尔巴,只是谢尔巴在其子谢尔于宁还没诞生之时就因病去世,而谢尔巴的妻子更是在谢尔巴去世八年后跟随而去,只剩下独子谢尔于宁。 这谢尔于宁啊,可是极大可能继任泉庄主人之位啊,毕竟除了他,泉庄已再无其他子嗣。 可就在一月之前,谢尔于宁不见踪影!听说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见的,找遍泉庄上下也寻不见人啊,于是泉庄主人谢尔炎大发雷霆,四处寻人,受过泉庄恩惠的江湖客更是帮其寻找,却皆是一无所获。 “喂?”当事人黑着脸,“你做亏心事怕被人发现也就算了,干嘛给我也搞成这个鬼样子!” 好好一个俊秀长得玉兰可爱的男孩子,现在硬是脸被涂黑了一圈。 我心不在焉的说,“你现在好歹也是香饽饽,有怀着善心找你的,肯定也有怀着坏心找你的,还有很多人可以拿你去像庄主要人情,我可不能被人截了胡。” 泉庄现在居住了很多有本事又隐退的高人,隐退隐退,自然是有求于人的千金难求一位高人,也就只有庄主说的话好使,只是庄主是不愿勉强人的,自然希望让居住在泉庄的人都是毫无隐患,安安心心,所以求庄主也是难求,但要是让庄主欠个人情可就不一样。 第八十四章:五百年女儿红 谢尔于宁想明白之后越发觉得这巫婆实在太过势力,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 可是势力的巫婆却是不止于上言,又问他,“这个峡谷是去泉庄的必经之路吧?” 谢尔于宁爱搭不理的一塌眉,“是啊,不是够多书籍了吗,没有我你能找到什么庄?灵庄?” 方才经过一处灵庄,阴气森森的,他活学活用,存心不让巫婆好过,隔应到人他就开心。 我停下了脚步。 谢尔于宁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目光聚焦在面前这人的将只手臂。 不是吧,这就恼羞成怒,黑色那条还是蓝色那条要亮出来了? 谁知前面的人反身折回来一个搭肩,死命将谢尔往自己这边拽,大力拍他的肩哈哈笑,“行了行了!小弟你就别生哥哥的气!我以后保证不惹你生气啦!” 谢尔于宁浑身都僵了,这么一拉,他撞上的部位明显感觉到软软的触感……这人一马平川,伪装成男的都不用为此部位费神,所以是……蛇? “你你你……” 我揉谢尔的脸,“好啦!不生气,我等会儿给你买糖葫芦吃啦!” “你你你!你特么……”谢尔不及暴起,四方突然涌出一群白衣蒙面的人,团团将他们围住。 “来者何人!” 我害怕,“你……你你你们是谁?想想想干什么?” 被害怕的人抱住的谢尔于宁不可思议的睁大眼。 变脸可以这么快的吗? 为首的白衣蒙面人说,“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的行规懂不懂啊!” 我内心无语至极,穿成这样口上还说着这样的话,当真只是做表面的功夫,太过敷衍。 “懂……懂懂懂!”我立马掏出银两,苦着脸,“要钱好说,我给你钱就是啊!” 白衣人伸出手。 动作间我注意到他的衣摆,不动声色往周围一看,皆是一样。 黑与白奇异的结合在一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呈现三角形状……与温倾城在灯会时送过我的白面具一致。 我抿唇。 “还愣着做什么!” “哎……”我哆嗦着上前去,隔着老远就想扔银袋,白衣人出口说,“身后那人是你的谁?” 我回头看了眼毫无惧怕之色的人,恨铁不成钢的回身去拉他到身边,“这是我不成器的弟弟,他很穷的,没有银钱!” 谢尔心中冷哼。 “长得倒是清秀,”白衣人语调毫无波澜,“要不你留下他就好,银钱就免了你的。” 谢尔如今这样哪儿看得出清秀啊?温倾城手下的人实在太过敷衍,就是不知他们怎么认出谢尔的。 我强笑了下,“这是我弟弟,我舍不得啊……要不,我还是将银子给你们吧!” 说完,动作极快的将银袋扔出,银袋抛至高空时突然爆开,有毒的鳞粉飞散开来,顺着空气传播。 我眼疾手快的给小孩嘴里塞了解药,拉着他就往峡谷深处跑。 鳞粉有毒,却是不致命,白衣人毕竟武功在身,又精通此道,很快各自找到了暂时压制的办法,运起轻功追上去。 “站住!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竟是方才出声的白衣人率先解了毒药。 我拼命拉着谢尔狂奔。 谢尔于宁想要拒绝,“他们认出我了!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下我离开!泉庄就离此不远,你找得着的!” “少废话!放开你,你怎么办!”我几乎是用喊的。 “他们想拿我换一个好处!我肯定平安无恙的!” “少废话!他们毒使得比我还溜!回头给你下个让人察觉不到的毒药,你终生都得为人服务了!” 谢尔于宁眼睛已经投向两人相接的手,还没相处挣脱的法子呢,前面那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喘着气喊,“你别以为我吓唬你的!温倾城你知道吗!他们是温倾城的人!你要是不信我你就试试看!你当真那么傻!不认为我给你吃的毒药是糖丸吗!” 谢尔于宁张大嘴。 她说什么? 不过此时他顾不了其他,因为他确实认识温倾城,也久闻他的盛名,若是落在他手上,当真就没好果子吃了。 谢尔年纪小,身子也轻便,快跑几步揽住前面人的腰身,脚步轻盈,踏过峡谷两侧的石头,极快的行去很远。 我,“……” 忘了,这是个古代,几乎人人都会轻功,连个小屁孩也会,自己刚刚那顿狂奔在他眼里是不是特别搞笑啊? 我脑子当机了那么一秒,随后运转,高声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歹徒要抓谢尔于宁回去啦!救命啊!有没有人啊!谢尔于宁性命堪忧啊!” 谢尔于宁,“……”他真想把这人扔下去,真的很想。 虽然这样是没面并且狼狈了一些,但也真的是有效果,也可能是命不该绝,运气上来了,很快远处就行来一人,白胡快赶上白发的长度,老神道道的仰头问即将从头顶飞快略过去的人,“你方才可是在说谢尔于宁?” 一句问完,人也已经行去好远。 虽然老头看上去老了一些,眼神还是极好,在两人经过的那一秒认出了谢尔,于是他一抚胡子,迎接后面的追兵。 白衣人渐渐落于老头身前,认出老头是谁,他们问,“要护着?” 老头不解,“要不然?” “我家主人能给你三瓶百年女儿红?” 极快的一瞬间,老头世外高人的样子已经不复存在,眼睛贼亮,激动道,“百年女儿红!还是三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老头继续摸胡子,“这是酒的事情吗?” 谢尔于宁带我停在百米之外,我耳朵极好的听到这峡谷里特有的回音对话,默了下,说,“你还是带我继续跑吧。” 谢尔无奈,“朱老就是这个样子,你不必担忧。” 我想起这段日子里谢尔再气恼也没显露出的身手,怀疑道,“不会是你不行了吧?” “……”谢尔于宁点头。 我抚额。 那就指望那个白发白胡看上去很高人的人吧,要不然我就只能首开杀戒了,至于是同归于尽还是一败涂地只能看运气了。 白衣人伸出五指举高,“三瓶五百年女儿红!” 五百年! 老头双眼更亮。 第八十五章:谢尔回庄 一百年女儿红跟五百年的女儿红可比不了啊!真真比不了!通常女儿红都只有十八年!百年难得,五百年更难得啊! 朱老搓手,脸颊通红,他光是想想都要醉了。 “请问……可以让小老儿试喝一口辩真假吗?”他撅着嘴伸出一个手指,“一小口就足够了!” 江湖人都知朱老嗜酒如命,也知他的武功深厚。 白衣人往后退了几步,“朱老知道我家主人是谁,酒不可能为假,所以朱老是不同意这等交易,还要顺便骗酒喝。” 朱老脸一冷,“无知小儿怎么说话的!小老儿是这等人吗!” 几个白衣人已经是要离开的节奏了。 朱老脸一垮,抬手想要留人,“别啊别啊!你们看换个条件可否,小老儿都可以满足啊!” “朱老下次自与我主人交易吧。” 白衣人们头也不回的走了。 朱老武艺高强,他们留不住谢尔,又跟他谈不了交易,还留下何用? 朱老垂头丧气的转身往回走,走到目瞪口呆的两人面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上前抱住谢尔于宁,“谢尔小子啊!有了你庄主也少不了小老儿喝的啊!” 我,“……” 谢尔,“……” 泉庄被称为天下第一庄自然不是空有其名,不仅其名远扬,其景也甚为妙之。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自有一番趣味! 泉庄当家主人谢尔炎面目威严,嘴角一撇,怒目道,“谁有如此大胆!竟敢在我泉庄眼底下劫财当土匪!” 我一拱手,抬眼礼貌说,“事出有因恐有蹊跷,可否让鄙人说几句话?” 谢尔炎道,“你自然可说,不必如此客气!” 我挺了腰身,将事发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最后做了总结,“鄙人认为,那些人劫财也只是幌子,毕竟泉庄威名在外,世上恐怕没有一个蠢人会到泉庄山下打劫。鄙人看,他们隐藏的真实目的,”我看向事不关己的谢尔于宁,“恐怕是为了阻劫将于宁送回泉庄的人。” 谢尔炎皱眉,问,“这是何故?于宁年纪尚小,不曾得罪于任何人啊!” 我心里嘀咕,谢尔炎可能昨晚没睡好?不然这样明显的动机何故问人,应很快意会才是。 也就想了一秒,我就很是耐心的答他,“因为……” “因为他们想成为我们的恩人。” 温柔却不柔弱的声音说道。 往外一看,一位优雅但是依旧充满亲和力的华服夫人正迈过门槛走来。 她朝周围的人微点了点头,伸手抚谢尔于宁的头顶,眼带慈爱怜惜,向来像小刺猬似的谢尔竟然半分没有反抗,很是乖巧。 “他们想抢先将于宁带回来,为的无非就是一个人情。”华服夫人声音放柔,“于宁,你受苦了,都是伯母的不好……” 谢尔于宁摇头,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伯母你放心,我没受什么苦!” “夫人。”谢尔炎欲言又止。 原来华服夫人正是谢尔炎唯一的夫人,名唤黄青韵。 谢尔夫人眼一凶,却是眼波流转极有韵味,“于宁瘦了这么多,你还在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怎就不知关心他有没有哪里瘦了,有没有哪里受苦了?” 谢尔炎苦涩的应答,除了点头他也不敢说其他,“夫人说得是夫人说得是,都是我的错,” 我若有所思,敢情谢尔炎还是位“妻管严”? 谢尔炎夫妇在那里嘘寒问暖谢尔于宁好一会儿,我在角落里半点也插不了嘴。 “那个……”朱老搓手,“嘿嘿嘿,小老儿的酒,二位看是否现在给呀?” 谢尔炎恍然大悟,“对,朱老的酒千万不能少了你的!就是不知……朱老想要什么酒……” 朱老竖起三根手指,快速抢先回答说道,“三瓶五百年女儿红!” “……” 谢尔炎一震,“这……” 谢尔夫人浅浅一笑,“自然好说,朱老帮了那样的大忙,想要什么按理说我们两夫妇都会给您满足,只是……五百年的女儿红虽然年份足了,但是味道可真不比三百年的竹叶酒醇厚幽香呢。” 朱老怀疑,“真的?” “自然是真的,朱老若是不信,小女子可先让人领你去一喝究竟,到时候您自然会得出谁胜谁劣的结论来。” 朱老兴奋,“可以试喝啊!真是太好了!小老儿就喜欢这样干脆的!谢尔夫人够豪爽!比那帮宵小之辈强多了!哈哈哈……” 谢尔夫人谦逊说,“前辈缪赞了……竹青,你带朱老下去揭那上等好酒的密封布,务必好生款待朱老。” 身为主子的丫鬟,竹青长得也是秀美,进退有度,行了个礼说,“还请朱前辈随奴婢来。” 朱老一提白胡,兴高采烈得像个孩子,“快走快走!庄主,庄主夫人,小老儿先走一步啦!呦呼呼!美酒我小老儿来喽!” 谢尔于宁眼睛一抬,已经预料到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果然,谢尔夫人看向我,善意的目光温柔如水,“听说,是姑娘你救了于宁?” 我受不了别人称呼我为姑娘,“夫人别客气,我叫萧情,什么本事也没有,你叫我名字就好!” 谢尔夫人果然眼神毒辣,一眼看穿我的女儿身,温柔改口,“那我也不见外了,就唤你萧情,你救了于宁,不管什么样的要求我与庄主都可满足,你就像我妹妹一样。” 这样的庄主夫人心生亲切。 庄主宏声说,“是啊!要谢谢你救了于宁啊!不然我们泉庄可就后继无人啊!”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庄主夫人眼里似乎闪过一抹什么。 我以为是我看错了,笑了一下说,“救下于宁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也是有缘,看到他的一瞬间,我便不忍心他落得被拐卖的下场,这样的人,此生应是过得顺心如意的。” 厅中有人“切!”了一声,却是谢尔于宁。 庄主不满,“我怎么教过你的?做人要知感恩讲信义,你这般态度是怎么回事?” 谢尔于宁撇过头去。 庄主夫人才不忍苛责他,轻声问,“于宁你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我看向谢尔。 一路他的针锋相对告诉我说,他可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第八十六章:主子您不能去泉庄啊 谢尔于宁眼一耷拉,却是说出我意料之外的话,“我没什么想说的,伯母你们继续。” 我心中不免有疑惑,谢尔却爱搭不理的撇过头去,他倒想看看,这厮来泉庄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庄主夫人带着歉意的笑,“不好意思,于宁他可能刚回来,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所以多有冒犯还请你多见谅。” 我很大度的说,“没事,孩子还小,我不会计较的!” 谢尔于宁回过头眼睛瞪大,她说什么呢? 老是说自己小,就不怕他恼羞成怒说点什么坏话,让她此番所求全都泡汤嘛!按照这人一路上毫无掩饰的冒犯之处,他随便说点什么都够她喝一壶了,她真是不怕被赶出泉庄啊! 我很是淡定的迎接小孩埋怨的目光,继续道,“其实庄主与庄主夫人无须那样客气,鄙人来泉庄也是有所求的,天下无人可避免成为一个俗人,鄙人当然更是不能。” 庄主却是哈哈大笑,“说得好啊!天下人皆是。俗人,哪里有什么淡薄世事的仙人!你如此坦率我自然会满足你的要求,你且说,你来泉庄求的是什么?” 庄主夫人夫唱妇随,“你将于宁安全带回泉庄,这于我们夫妻二人来说可是天大的恩德。所以,只要是我们能力之内能办到的事,我与夫君都会满足于你。” 我一拱手,一弯腰,客气道,“如此,鄙人便先在此谢过二位了,果真不愧是英雄人杰。” 庄主夫人道,“你过誉了。” 我正色道,“鄙人好游山玩水,常年在外。不幸的是,鄙人患上了顽疾,大夫都说无救,药石无医。所以鄙人想恳请二位,请神医出山救治于鄙人。”我又是一弯腰,言辞诚恳。 谢尔于宁震惊,突然想起她的温度总是冰冷冷的,每日都喝黑乎乎的东西……原来她竟是患上了顽疾! 平日里……真看不出来,她的神情也总是无异。 谢尔庄主面露迟疑,“你所说的可是庄上的容神医?” “正是。” 他为难,“虽说后院里的前辈们多多少少都会给本庄主面子,可是容神医的话……”他索性牙一咬,说道,“这样吧,你先在庄内居住下来,本庄主会想办法说服容神医的,不管怎么样,一定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我大喜,应承下来,“庄主与夫人愿意帮助鄙人,鄙人以后也定会投桃报李!” 夫人道,“你这样说便是见外了,凭着于宁,我们也会满足你的要求的。” 我喜形于色的时候并没有漏掉庄主跟夫人脸上的疑虑。 看来容神医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呢。 但是我无一点忧虑,因为除此之外我毫无退路,别无选择。 就让她会一会这位扬名在外的容医。 ―――― 逍遥逍遥,此二字引得无数人向往,然后后面再加个谷字,却是江湖人的噩梦。 逍遥谷为何谷?那是善毒的温倾城温魔头所居住的谷!那温倾城啊,说来也是讽刺,全凭喜好做事,不知得罪多少人,每一个江湖人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却没有一个人成功,去找温倾城算账的人,无一例外,皆无人有命回来。 这逍遥谷啊,坐落在全吾国的一处角落里,几乎有意打听逍遥谷的人都能得知逍遥谷的具体方位,然而啊……却是无人能进得门去。 听说这逍遥谷四季如春,即使冰天雪地谷里面也照样温暖如春,就是如此邪门。 逍遥谷与外界的分界线上立着一块巨石,上书:逍遥谷!笔锋凌厉,细看之下仿佛能灼伤其眼。 这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皆被不知名的神奇力量抵御在巨石外,巨石内与巨石外就像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偏差极大,引人入胜。 冬已至,世界慢慢落下一层雪白,细絮般的小雪开始下落――这是初冬时的第一场雪。 前文写过,逍遥谷内四季如春,然而奇怪的是,雪却依旧下着,触手摸也有冰冷的温度,但落到地上来,直至融化时,却一丁半点也不能为逍遥谷传来一丝冷意。 修长如玉的手掌伸出亭外,雪花飘落在他的掌心上却许久也不见融化,可能是因为接雪的人温度比雪更低。 白衣的男子白色面纱已经揭下,跪在地上的时候,铺着的衣摆角落上有黑白的印记,他半低着头,眼里可见尊敬崇尚也可见敬畏。 “你的意思是说……谢尔那个孩子在你们眼底下跑了?” 白衣的男子一点儿不辩解,英眉极黑,“请主子责罚!” 接雪的人轻轻拍了拍手,雪花从手里飘落,继续前往大地,他转身,笑眼如画。 “你们倒霉,遇见一个嗜酒如命却又极有原则的武林高手,小生可体谅,只是……”这人一顿。 白衣的人双手捧起一物,“这是带着那个小子的人扔出来的东西,请主子查收!” 温倾城瞥了一眼,那是一个破碎的钱袋,里面的粉末几乎已经没有了。 他忽而弯腰,两指捏起钱袋子往光处一看。 一顿,温倾城鼻尖微动了动,嘴角忽而勾起一抹兴味十足的笑容。 他将钱袋子扔了回去。 “这个制药的风格啊……呵呵……”温倾城轻笑,“还真是熟悉呢。” 他的眼底似乎有针,在闪着阴冷的光。 “主子……” 温倾城抬手,说道,“小生最近有些无聊,想去泉庄当一当隐退的客人。” 白衣人抱拳,“属下这就让底下的人献出最好的人皮面具,主子可以慢慢挑选喜欢的!” 温倾城微微摇头,“不……小生啊,就这样去。” 白衣人震惊,“主子!” “怎么了?”温倾城无辜,“有什么不妥的吗?” 白衣人低头,“自然没有,只是主子,这江湖人痛恨您入骨,万一他们知道您在泉庄,那您的安全完全不能得到保障啊!” 温倾城点头,“说得极是。”他话一转,“但是无碍。” “……那主子,泉庄庄主未必会收留您啊,您请三思!” 温倾城哦了一声,“为何?” 第八十七章:容华易与谢尔芳瑶 “主子您想想,您虽然让属下们做了伪装去劫持谢尔那小子,但泉庄那帮人不是傻子,他们肯定猜得到啊!” 或者根本不用猜,穿着自家谷里面的衣服,一切特征都具有,遮个白色面具跟掩耳盗铃差不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温倾城的人。 温倾城不解,“他们猜得出会怎么?” “他们猜得出肯定就不会收留您啊!到时候您不被收留也就算了,万一再被那些正派人物围攻,那可真的得不偿失啊!” “那又如何?” “……” 温倾城笑了笑,“右使,你还不明白小生的性子吗?正派人物知道小生的行踪没关系,想来报复也没关系,他们想来便来,小生总是有那个能力让他们有命来没命回。 泉庄庄主记恨小生也没关系,不收留归隐山林的小生也没关系,小生总是有办法能让他们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这个问题的所在不是别人,而是小生。 小生想去做的事,绝对能做成,不需考虑别人。” 白衣右使,“……” 这么多年,他早该习惯了的。 温倾城……去意已决。 ―――― 同一个时间,我在屋檐下接过寒雪,望眼所去,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这雪,已下了一夜,得知下雪时,我几乎是立刻从床上爬起来。 此生,我都没有看过雪。 “这雪……也太美了……”我不禁感叹,下一秒却是狠狠打了个喷嚏。 “!”手中的雪花被气息激得飞起,我愣住。 这心中忽如其来不详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哈哈,”此时忽而传来一声嗤笑,我寻声望去,看到一人举着纸伞远远走来,伞面一斜,露出一张稚幼清秀的小脸来,“你也真是够蠢的,几百年没见过雪的模样!” 我不以为然,拢紧身上的披风,“我以为此时你会在房里接受庄主们的关心体贴。” 谢尔于宁慢慢走入屋檐,收起伞放在墙角,拍拍身上的湿意,撇我一眼说,“你最好别惹我。” 我挑眉,很是稀奇,问道,“你说说,为什么我不能惹你?我要是偏偏招惹了怎么办?” 谢尔于宁说道,“我没有告诉伯父伯母你一路上的事迹,已经够义气了?” 我来了兴趣,“我一路上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让庄主们知道的事迹?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谢尔于宁恼了,“你明知故问!” “我明知故问?” “你别装腔作势!” “我怎么装腔作势?” 谢尔于宁急了,恶狠狠说,“你一路上那样骗我,那样欺负我,我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就算好了!” 我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似的,“复姓小孩,你说我欺负你?” “哼!”谢尔撇过头去。 我摇头,“真是让人伤心啊,我好心救了你,没想到却是救了个白眼狼。” “你说什么!”谢尔于宁瞪着我。 我的脸却是冷了下来,“复姓小孩,说你是小孩你还真是小孩?你若认为我欺负你那你就像三岁小孩一样自己去告状啊!” “你!” “我怎么了?”我静静看着他。 谢尔于宁清秀的小脸一顿,拂袖说,“我不与你说了!” “你果真不识好歹,怀着好心还是怀着歹心,你当真是分不清。” 我说出这句话来没有任何贬义,当然也没有褒义。 谢尔于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自然不是小孩,告状这样的事情更不会落在我身上。” 我嗤之以鼻的模样。 谢尔气恼,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每次与这人说话,她的表情总是那么让人恼火,让他情不自禁就与她吵起来。 “你就不问问我来找你做什么!” “你说啊。” “……你想去见容神医?” “明知故问。” “……伯父让我带你去!” “那就谢谢谢尔少爷了。” “哼!” 我见他没领路的意思,就问道,“哪个方向?” 谢尔于宁指了个方向。 我带上披风的帽子迈出屋檐下,雪花落在我的肩头我也浑不在意。 谢尔于宁闭上正欲叫喊的嘴,愣愣的看着那人顶着风霜独步而行的背影。 那人一顿,背影一转,露出被帽子掩盖大半的白净小脸。 “愣着做什么?我可不知道路。” 谢尔于宁抿唇,拿起地上的伞,打开纸伞撑在头顶,走进风霜中。 他很快越过我走在前面。 我跟着他。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方才的不快与争执像是一场梦,这样的他们寂静无声,但是心里却无比安宁。 ―――― “哎!容哥哥!”一位面容娇俏的少女拦住去路。 视线转到被拦住的人。 这是何等让人惊艳的风姿! 只见这人一袭黑衣,大冷的天气,那松散的衣襟露出大半肌肤竟也不冷,他的腰间由一条红色的系带绑住,使得松松的衣襟不会滑落。这人的姿态放松,神情懒散,被拦住去路也没有一丝恼意。 “谢尔小姐,可有何事?” 少女回过被惊艳的神来,脸色羞红,双手扭在一起,扭捏了好一会儿说,“容神医,我身体好像又有些不适,你可否给我瞧瞧?” 容华易十分有耐心,脸上适当的表现出一抹担忧,“谢尔小姐,这回是哪里不适呢?” “我……”谢尔芳瑶似乎连话也不会说了,“容神医,我……我心里不适……” 容华易有些困惑,“心里不适?” 谢尔芳瑶捂住胸口,脸通红,“我……我胸口闷,不能呼吸,特别特别难受……容神医,这可怎么办啊?”她拖长了尾音,少女特有的娇柔声线十分惹人怜惜。 “谢尔小姐可知是何故?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说具体些才好方便我看诊。” 谢尔芳瑶心里一喜,俏脸更红,“人家是从早上开始的,胸口特别特别闷,透不过气来,好像要窒息而死了,而缘由……缘由容神医是知道的……” 容华易不解,“我为什么知道呢?” “真是羞死人了!”谢尔芳瑶跺脚捂住脸,指缝露出水灵灵的眼睛,“我是因为想容神医了,所以胸口特别闷,心特别疼……” “这样吗?”容华易恍然大悟。 第八十八章:换一个要求 “……” 我转过头来看着被纸伞遮掩住脸的人,几乎用气声在说话,“你做什么去?” 我的手正抓住谢尔于宁的手腕。 谢尔于宁盯着前面那两人,“废话,当然是去找容神医!” 我手指放在唇前,“嘘,小声点。” 谢尔于宁转过头来瞪着我,“你什么意思?”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没听说过啊?不急,等他们聊完了我们再过去。” 你就是单纯想看热闹吧?谢尔于宁无语,“谢尔芳瑶能被容神医看上才有鬼!他们不会有结果的!” “那也不能打扰人家啊,听话,等上片刻。” “……”谢尔于宁懒得跟她争辩,不耐烦的撇过头去。 你们最好给我快点说完! 他恶狠狠的想。 “是是是……是啊……”谢尔芳瑶脸更红了,因为容华易的微微低头,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容……容神医,我已经一天没有见到你了……你你好像瘦了……可……可是底下人伺候得哪里不周到……容……” 容华易双手交付到身后,俯下身子看已经说不出话来的人,他专注的眼睛一直看着她,好一会儿,说道,“谢尔小姐,您看上去没有任何毛病。” “……啊?”半响,谢尔芳瑶才在甜蜜的幻想中醒过神,她还以为容神医要亲她,结果…… 她收起失望,说,“我没有骗你,容神医,我的心真的很闷,一想起很久不见你心就特别疼!” “怎样的疼?” “心仿佛被针扎了似的,一抽一抽的疼……容神医!”谢尔芳瑶惊叫,手腕被男人握起。 不过半刻,容华易就松了手,很明显的松了口气的样子,“呼,看来谢尔小姐只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心疼,身体没什么毛病就好。” “……容神医?” 容华易一脸严肃,“谢尔小姐,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毕竟如果你有哪里不好了,我会对不起庄主的。” 谢尔芳瑶脸上的喜色变成失望,噘嘴不满说,“容神医!你总顾着我爹的感受做甚!我喜欢你又不是我爹喜欢你!” “谢尔小姐这话不能乱说,”容华易一脸认真,“庄主夫人会杀了我的。” “……”谢尔芳瑶快哭了,“容神医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我打了个哆嗦,这句话说的……谢尔芳瑶还真是天真烂漫。 容华易一挑眉,棱角分明的唇轻启,“谢尔小姐慎言。” 谢尔芳瑶气了,夺过身边丫鬟腰间的软鞭指着容华易,一脸凶相,“容神医!本小姐希望听到你回答我想要的话!” 我,“……” 这大小姐变化得有点太快了,翻脸快得堪比翻书。 容华易双手一举,一个投降的姿势,表情无辜,“谢尔小姐……是要打我吗?” “我!”谢尔芳瑶左右看看,往旁边侧了一步,对着神情惊恐的丫鬟说,“你不答应我我就杀了她!” 丫鬟惊恐,“小姐不要啊!” 容华易有些可惜,但还是说,“那与我何干呢?” “……”谢尔芳瑶气急,软鞭往地上一甩,带起噼啪声,声势骇人,“那不然我打我自己!到时候我爹自然会责怪你!” 容华易有些无奈,“谢尔小姐咱们讲讲道理,方才你自己说的,是你喜欢我,不是庄主喜欢我,你要是再如此吓我的话,我只能对不起庄主,自行离开泉庄了。” 谢尔芳瑶睁大眼,“你威胁我!” “我怎敢呢?只是庄主仁厚收留于我,我不好不义于庄主。可是庄主唯一的一个女儿要为我而伤,我实在对不住他,无法再厚颜留下。” 两人僵持着,却能明显看出处境谁优谁劣,谢尔于宁再也看不下去,把伞往旁边人手里塞,他只身走过去。 我在原地拿着伞,顶着问号。 “容华易!” 谢尔芳瑶看到于宁走过来,神情不善,“你有没有礼貌!见到我不叫姐姐也就算了,还直呼容神医的全名!你是没爹没娘之后也没有了教养吗!” 谢尔芳瑶年芳十六,谢尔于宁正好十二,姐弟二人相差六岁,却是水火不容,关系不睦。 不过这谢尔芳瑶的口气也实在太臭了,不亚于是血淋淋的揭开谢尔于宁心里的伤口。 我啧了一声,也走了过去。 我今天穿着一身浅色的冬装,一件黑色的披风,在大雪中尤为瞩目,向上一看,脸上白净,放下帽子,看清头上是梳了男式发。 容华易略微一挑眉。 谢尔芳瑶却是一愣之后毫不客气起来,“你是何人!本小姐怎么没有见过你!谁让你出现在容神医面前的!”说着她已站在容华易面前,遮挡住他的视线。 容华易环肩往后退一步,离面前的人远一些。 我虽装扮雌雄莫辨,但这张柔色十足的脸能轻易将我出卖,我也省得谢尔芳瑶吃醋的心理。 “谢尔小姐好,”我很有教养的说,“我是昨日新进庄的,初次见面,有不足之处,还请多加包涵。” 谢尔芳瑶明白了,“你是救了谢尔于宁的那货!” “回谢尔小姐,正是在下,顺便说明一下,您看错了,在下不是货物。” 要是平时的话,谢尔芳瑶绝对能听出这是在变相说她眼瞎,一个大活人都能看错。 然而此时谢尔芳瑶才懒得管,脸上添了厌恶,恶声恶气的说道,“你还要求我爹,让容神医替你诊治顽疾是也不是!” 对于有关容神医的一切,她总是十分敏感,这件事更是第一时间传入她的耳朵,只是她没想到,这要求被诊治的人竟长得这般模样,让她怎么可能任由容神医与她单独相处! 我仿佛没看懂大小姐的排斥,很诚实的回答,“正是的,只是事情尚需容神医的意见,我正想请求他。”话说着,我打招呼似的朝容华易友善的一笑。 谢尔芳瑶又移一步,遮掩住我,直接说道,“那你不用奢望了!救了一个孤儿而已,凭什么让容神医为你诊治啊!这要求太过高了,你另外换一个罢!” 第八十九章:弹脑门 谢尔于宁听闻此言紧紧握拳,指甲几乎要在手心里戳出月牙印来。 孤儿…… 我微顿,脸上扬起笑脸,心情却不是很美妙,“谢尔小姐,首先,谢尔少爷不是什么孤儿,毕竟您是他的姐姐,现在也还健在,其次,容神医为不为我诊治并不关您的事,您说了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再然后呢,谢尔小姐请恕我实话实说,目前为止,我并没有看到您的一点儿教养。” 谢尔于宁有些惊讶,几乎立刻就忘了刚才的愤怒。 这人竟然会为他说话? 这……他心情复杂,却是立马否定……不,不可能!反正按他的了解,这人肯定也不安什么好心,总之不可能是为他好……不可能是为他好…… 谢尔芳瑶怒道,“你说谁没教养!”说着,手中的鞭子一挥,竟是正正好往我脸上挥来。 谢尔于宁来不及想什么,下意识就扑过来护住我。 鞭子带起的风声中,被抱住的我却是一愣,但也没影响我的动作,我回抱面前的人,脚下一转,旋转着往旁边一退,鞭子落在地上响起的噼啪声极为惊人。 我成功避开了鞭子。 就在谢尔芳瑶不管不顾要下第二鞭时,拿鞭的手被人一握,她惊讶的回头。 容华易淡淡一笑,迷得谢尔芳瑶东南找不着西北,他很轻易的就卸下她的鞭子。 “谢尔小姐,您万一伤了自己的弟弟就不好了,不止是您,谢尔少爷受伤了我也要为其诊治的。” 此时的谢尔于宁还在愣愣中,清秀稚嫩的小脸难得透露出这个年龄的惊慌失措。 我放开他,顺手摸了摸他的头,“乖,先将放在我腰上的手松开。” 谢尔于宁这才发现自己还抱着这人,连忙撒开手,像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还往后退了退。 我,“……”是我看错了,这孩子一点儿也不让人怜惜。 我绕过他,对着谢尔芳瑶说道,“谢尔小姐,您真是太过冲动了,庄主们要是知道您这样不顾自己弟弟的安危,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谢尔芳瑶不以为然谢尔于宁,然而她爹就不会这样想,她一想到她爹知道后她的下场,就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本小姐懒得与你计较!”谢尔芳瑶没底气的放了狠话,有外人在,她也还要脸,也没法再缠着容华易,只好依依不舍的说,“容神医,我明日再来看你,你等着我。” 容华易点头,把鞭子还给她,“您慢走。”如果明日不要来就更好了。 最后痴缠的看了一眼容华易,谢尔芳瑶像对待宝物似的对待从容华易手里接过来的鞭子,小心将它收起来。然后对着我这个方向冷哼一声,带着丫鬟扬长而去。 我摸摸鼻子。 “咳咳。” 有人干咳一声,我看向容华易。 容华易放下手,笑意盈盈,“这位姑娘,我看你不像是有什么顽疾的人啊。” 我向后一退,弯腰一鞠,面容一肃,态度恭谨,“鄙人确确实实患有顽疾,还望神医救我一命。” 谢尔于宁抿唇,见容华易老神在在的他就看不过眼,“伯父与你说过这事,你说你要见了人再考虑治不治,现在如何?” 容华易很是客气,没有名气加持而产生的半点傲气,也是像我一般,往后退上一步,腰一弯,头一低,手一拱,客气说道,“这位姑娘另寻他法较好。” 我一愣。 谢尔于宁却是首先说道,“容神医,你这是不治的意思?” 容华易直起身子,有些许散发跑到前面来,他将不听话的头发往后一撩,道,“我曾立下毒誓,除非必要,我不会再医治任何一人。” 我疑惑道,“生死之时难道不是必要之时?” 容华易摇头,“姑娘,人生几十载终将成为一捧黄土,时间多少其实并无区别。” “那您认为的必要之时是什么?” 容华易看了我半响,摇头,“还是不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了,姑娘另寻他人吧。” 场面寂静下来,我看容华易言辞并不硬气,但是却明白……对此事,他是异常坚定的在说否。 所以……求不了容华易了? 此时,谢尔于宁突然道,“既然是千金难求你的诊治,那为何只要是谢尔家的人你就肯?” “那是恩。” “什么意思?” “昔日恩师曾经受过谢尔家的恩惠,临去时让我这个徒弟代还,我归隐在泉庄的时候,便说,只要是谢尔家的人受伤,不管大伤小伤,我一概治好。” “我也包括在里面?” “只要您姓谢尔。” 谢尔于宁稚嫩的脸绷紧,说,“那把我的让给她!以后我不要你诊治!” 我惊讶的看向谢尔于宁。 容华易也没想到谢尔于宁会这样说,所以愣了一下。 “谢尔少爷,您确定?” 谢尔于宁很确定,“你要还恩,那也不能是你单方面的认为是恩,在伯父他们眼里看来,只要你为他们诊治病情那就是恩,那在我看来,你肯为她诊治,那便是我认可的恩!” 容华易沉默一下,认同的说,“您说得不错,只是庄主可知道您的想法?” 谢尔于宁的腰挺得笔直,“我已不是三岁孩童,我只是谢尔家的一名成员,是你要还恩的其中一人,你要还恩的是我,我当然能做主恩给谁!就像是你还恩伯父,我不能插手,所以你还恩我,伯父自然也不能左右我的意志,你的判断也不能为他人而模糊!” 容华易思索了一会儿,点头,“你说得对,只是……”他看向我,“庄主不能阻止你把恩给别人,那别人可要你的恩?” 我耸肩,朝谢尔于宁招了招手,就像往日赶路时让他把干粮拿过来似的。 “你过来。” 谢尔于宁走过来。 在他看来,这是无需考虑的答案,这样的恩惠,这人不偷着乐就不错了! 所以他站定,脸上的神情无所谓并且大无畏,心里却是等着这人的千恩万谢,那肯定是极为爽利的一件事。 “嘣!” “嗷呜!”谢尔于宁捂住自己发麻的脑门,由于太过想不到,所以嘴上不禁发出一声哀嚎,平日里他凭着自尊心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哀嚎。 他被弹了一下脑门,并且力道十分之大! 第九十章:贵客到访 人真的震惊到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呢? 大概就是大脑死机,什么样的反应都产生不起来,只懂得懵懵的看着给你带来震惊的人。 “疼不疼?” “疼。” 不仅如此,还会下意识的回答对方问出的问题,这样的答案是最诚实可信的。然后反应过来的下一秒是―― “萧情你特么神经啊!打我做什么!” 这里面的词汇都是一路上我对着他说过的。 我很有礼貌的说,“我很抱歉我对你造成了伤害,只是你这样瘦弱,病怏怏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板只会比我更需要诊治,这样宝贵的机会就不劳烦你让给我了。” “噗呲!” 我有些不善的斜眼看向憋笑的人,“容神医你笑什么呢?” 比女人还白皙的皮肤硬是被憋的粉红,容华易摆手,“没……没有……”他实在忍不住了,捧腹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萧……萧姑娘你真的是太风趣了哈哈哈哈……” 我皱眉回忆了一下,并不觉得自己的话能让人笑到这样的程度。 摇了摇头,我索性不理会了。 炸毛的谢尔于宁像是一批(√)小狼,让人头疼得很,“萧情!你以为我爱多管闲事啊!我特么仁慈一回,你不领情就算了!你还以为我爱上赶着给你恩惠啊!我告诉你!过了这村没了这店了!你求着我我都不会再帮你了!” 我点头,向容华易走了几步,说,“容神医你给他看看病吧,食量堪忧,恐是厌食。”我一拱手,“再会。” 说完我转身,将伞塞回给谢尔于宁,往来路走去。 谢尔于宁愣在原地,看着那人渐渐走远,此时与来时看她的感觉似乎相同。 寂寥、孤独、好像不存在于这世间…… 容华易轻抬手指拭去眼角因为笑得厉害而沁出的泪珠。 他正色,“谢尔少爷如果没有迁怒我的话,可否让我给你诊治一下,你现在确实过瘦了一些。” “哼!”谢尔于宁的回答是一声冷哼,然后给他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容华易叹气,还是被迁怒了。 不过……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萧情离去的方向。 “萧姑娘倒是给我一丝熟悉感……是谁呢?” ―――――― 庄主夫人是下午来拜访我的。 “身为庄主,夫君事忙,所以让身为夫人的我来过问。萧情,容神医如果执意如此我们也是无法,但夫君与我的意思是另寻他法,在这期间你就在这庄上好好住下,你觉得如何?” 庄主夫人来此却是不止一人。 自从进门就没看过我一眼的谢尔于宁即使知道我在看他也没有抬起头的意思。 呦,还在生气呢。 我明白这点后才无可奈何移开视线,回答说道,“谢庄主们抬爱,果然是江湖豪杰,对待我这样的跟也这样尽心。” “千万别妄自菲薄,你救了于宁,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要感谢你的,只是……”庄主夫人面有难色。 “只是什么?” “你可否透露一下自己所患是何病症?我这才好对症下药去寻找奇人。” 我思索片刻就说,“初期症状只是有如万蚁噬心,周期是半个月一次,后来便是昏迷不醒,心脏顿痛。” 是的,温倾城下的毒,由于一直没有根治,现在已经衍发成昏迷与疼痛不堪,这是有一次解药晚服,我才知道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治标不治本的解药我会做,然而根据情况,解药很快就会失效,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谢尔于宁百般回想,却是想不起来这人有昏倒过,不过……有一次的时候,她的神情确实很差劲,喝过治外伤的药汤后,还吃了个药丸,他在包袱里没有看到过,所以药丸都是她随身携带的。 谢尔于宁跟我一共赶路半个多月,到达泉庄的时候,我在安王府受过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至于梅泣雪下过的毒早在安王府就已经被大夫解了,代价是“流产”。 庄主夫人细心记下,柔声说,“你不用担心,病一定会治好的。” “谢谢庄主夫人,对了,我有件事需得麻烦您。” “你尽管说,能帮的我都会帮。” 我拿纸笔,垂眸写了半响。 写的时候谢尔于宁没忍住抬头看一眼。 字迹工整,笔锋竟有一丝英气,有异于一般女子。 切。他不以为然的低下头。 我写完后郑重交给庄主夫人,“还望您能帮我找到这些药材,我会将银钱给您。” 庄主夫人看了半响,发现均是一些药材,却是杂乱无章的一些药材名。 她摇头,柔声说,“你这就见外了,这个尽管交给我就是,回头买好了我让人给你送过来。”丫鬟竹青接过纸张收好。 “那就谢谢庄主夫人了!”我有些赫然,“因刚进泉庄,又不敢随便乱走动,所以不知哪里有卖药材的。” 庄主夫人一笑,正欲说话,这时却从外面进来一个奴婢,行了礼说,“夫人,庄主让你现在去正厅,说是有要事!” 庄主夫人微皱眉,“可知是什么事?” 丫鬟有些不确定的道,“奴婢不知,但好像是个贵客,只是庄主又很像是发怒了……” 贵客却又发怒? 事出有因,庄主夫人站起身,带着歉意说道,“庄里有事,所以就先不打扰了。” “夫人慢走。” 庄主夫人步伐极快,娉娉婷婷的走了。 谢尔于宁狠狠瞪我一眼,“看什么看!” 说完一挥袖子,跟着走了。 我耸肩。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起来,是好茶,然而泡得不好。 在王府呆久了,还是品得出点名堂的。 这心里……怎么这么不安呢? 会不会与那名让庄主发怒的贵客有关? 应该不至于,我素不相识,或许只是错觉吧。 如今我应该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才是。 容神医不愿治我,虽然态度坚定,但我觉得我还可以努力一下,至于怎么努力……我想想。 刚才给庄主夫人的药方其实是压制“鸠摩”的解药,我往里随便添了点东西进去,目的是为了混乱真实所需的药材。 不行,想这么多心里的不安却是更加强烈了。 我站起身。 或许我该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贵客到访。 …… 第九十一章:可否呢 泉庄居住了许多人,这时来了不少人到正厅。 为什么呢?为了今日来泉庄的这位“贵客”。 “贵客”身着一身蓝衣,他的眉凌厉,眼深邃,却又含着笑意。 俊气十分。 有一黑色胡子,其中夹杂着几缕白色的人站出来义愤填膺,神情激愤,“你这魔头来泉庄做什么!找死吗!” 谢尔炎坐在主座上,也可看出他的情绪不怎么好。 周围围了一圈人,中间的人泰然自若,闻此言还带点诧异的道,“听闻这天下第一庄海纳百川,不管出身来历,皆可是来人的一片归隐净土,怎么如今戾气却如此之重?这与传言着实差得有些多啊。”他脸上还带着惋惜的意味,然而眼里却是笑意沉沉。 谢尔炎哼了一声,“你所言不错,泉庄敞开着门,接受小隐的人,然而却绝对不欢迎一个恶贯满盈的!” “唉,”来人有些失望,“如果庄主你不收留小生的话,那可就难办了。” 谢尔炎冷言说,“本庄主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到我泉庄来,前几日我侄儿要回家,不就是你的人在山下假借抢劫之名要劫走我侄儿!” “啊,还有此事!”周围一片哗然,有知情的人就告诉不知情的人。 来人一摊双手,很是无辜,“庄主大人,您这是平白在诬赖于小生啊,小生向往和平,从来不会这样做事情的。” “你还狡辩!” “那庄主大人你说说,为何认定是小生手下的人做的事呢?” “那些白衣人一看就知是你逍遥谷的人!” 温倾城眉眼弯弯,“庄主大人也知小生这人比较容易招惹仇恨,谁知是不是哪个与庄主大人不合的江湖人嫁祸给小生的呀?” “那衣角上都有你们逍遥谷的标识!你还想抵赖!” 温倾城一脸惊讶,“是吗,小生竟不知此事?庄主大人,小生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是小生相信小生的智商是没有问题的,如果真是小生做的话,小生是不会那么蠢的留下逍遥谷的标识的,庄主大人你确定你没有冤枉人吗?” 谢尔炎哑口无言,半响说道,“你信口胡言!” 这时那个络腮胡汉子说道,“庄主何必与他废话!让我等一行人将他拿下再问话岂不是很好!” 温倾城摊手,“那你们来就是。” 他这么诚恳了,然而众人听了他的话却是倒退了几步。 “魔头你有种别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这次是个一身正气的侠客。 络腮胡应和,“既然要打,那就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使药不算什么英雄好汉!” 温倾城问道,“那敢问你们的武功可是自己修来的?” 众人一片哗然,侠客嗤笑,“那不然呢!难道武功还能让人替练的吗!你这话问得未免也太过可笑!” 温倾城疑惑,“那小生的药都是自己练自己做的,武功是你们的实力,毒难道不是小生的实力吗?” 侠客哑然,“这……当然不是!” “为何?” 络腮胡不耐烦,“少磨磨唧唧的!毒药就是下九流的手段,怎能跟武功相提并论!废话少说,你我单打独斗!什么手段都不用,只用手脚功夫!” “那不行。” 络腮胡哼一声,“你怕了?哈哈!”他哈哈大笑,“没想到江湖中的毒公子只是虚有其名啊!一个无名的江湖客就让你害怕!” “那你叫什么?” “为何要与你说!” 庄主站起身,两手安抚性的动作,“不用多言了,泉庄禁止打斗,温倾城,你自己离开泉庄罢,本庄主放过你一回!” “是吗?”温倾城的目光黑沉没了笑意,只剩嘴角弧度弯弯,“可是你们现在需要小生啊?” 侠客呛声,“谁需要你!” 下一秒,谢尔炎满脸震惊的瘫坐到椅子上,他是浑身无力正好倒在上面的。 “庄主!”众人大惊,还没来得及动作,下一秒,三三两两都倒在了地上,呻吟一片。 “你……你这魔头对我们做了什么!”侠客爬不起来,就怒道,只是声音都虚弱无力。 没有理会他,温倾城往前进了一步,问道,“庄主大人可否收留小生?”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温……温倾城,就算是死,本庄主也绝不可能收留你!”谢尔炎目呲欲裂。 “是吗?”温倾城浅浅一笑,“那让小生收留你们可好?” “你什么意思!” 温倾城的手一抬,正欲做些什么的时候,庄主夫人从外面快步走进来,喝道,“要归隐在泉庄内,首先的要求就是不能动武!温公子确定要归隐吗?” 温倾城收回手,回首看去。 这是谢尔于宁终生不能忘记之事,他所看到的这一幕将永远让他铭记在心。 地上倒了一堆人,然而始作俑者脸上的神情却是漫不经心,仿佛是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那样的气度与能力……莫名让他向往。 温倾城道,“小生可没有动过武呢。” 庄主夫人以为他不肯收手,想狡辩毒不是武,正欲说话,却见谢尔炎一行人已恢复了常态,谢尔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庄主夫人惊讶迎上去,扶住谢尔炎,“夫君……你可有事?” 谢尔炎摇摇头,神情复杂。 就在温倾城说完那句话的同时,他身上无力的感觉就消失了。 温倾城……果然不复江湖盛名。 厅中众人恢复气力的同时,方才那络腮胡就举剑刺来,“我杀了你这魔头!” 剑即将刺到温倾城的时候,络腮胡却是手一软,剑落到地上,他则疼得满地打滚。 “啊啊啊!” 说不清哪里疼,然而就是停不下来。 温倾城看向庄主夫人,“夫人说过庄内不能动武,所以小生替您教训一下他。” 庄主夫人强迫自己不能恼怒,说,“还请温公子高抬贵手。” “好吧。”温倾城无奈说。 下一秒络腮胡就停下了翻滚,这么一会儿时间,他就汗湿了全身。 刚才的侠客过来扶起他退到一旁。 现在没有人再呛声了。 温倾城这个江湖魔头……实在太过可怕…… 然而众人还是虎视眈眈。 被虎视眈眈的人却是浑不在意。 “庄主大人,现在可否收留小生了吗?” 第九十二章:小生很是生气呢 谢尔炎虽然忌惮,然而态度坚定,“你刚伤害了这么多人,就算死,本庄主也不可能同意你进庄!” 庄主夫人心一跳,她向来知道他的夫君倔,然而没想到会倔成这样。 她正想说什么,然而已经不需要了。 温倾城道,“小生不敢伤害庄主大人,毕竟您以后是小生的衣食父母呢,刚才只是开个玩笑。” “开个玩笑?你猖狂至极!” 温倾城轻轻一叹气,“小生有幸见过您的父亲,庄主大人难道忘记您从您的父亲手里接过泉庄的时候您的父亲是怎样说的吗?” 谢尔炎一愣。 “泉庄祖祖代代所秉持的无非就是来者不拒。” 侠客听到此忍不住说,“你胡说!若真是如此,那这泉庄还不得乱了套!” “二十年前的泉庄就是最好的证明,庄主大人的父亲,祖父,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即使是恶贯满盈的杀人狂,即使是奸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人,只要来了泉庄,就再也不会作恶!”温倾城看着谢尔炎说,“然而现在的庄主,却是没有能力,接手的只能是没有恶迹的人,因为他不能把握,自己能治好那样的泉庄。” 谢尔炎无法反驳。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以往的泉庄,不管里面住着怎样的人,然而就像是真的归隐了似的,没有再滋生过事端。 而现在……没有恶人会选择来泉庄了。 不是恶人放下屠刀后才来泉庄归隐,而是在泉庄归隐后他们选择放下了屠刀。 侠客说,“庄主你可不能听任他所说,他要是在泉庄住下了,那我们可就无法安心待下去了!” “对啊!时刻还要防备会不会中毒!” “是啊!庄主你不能听他所言啊!” 谢尔炎沉默。 庄主夫人此时说道,“我相信,温公子入住泉庄后,就不会再动武了,对吗?” 温倾城点头,“是啊,方才您一说,小生可是立马就照做了呢。” “空口所说怎能当真!”又有人在说了,唯恐她真的答应温倾城入庄。 谢尔炎此时却说道,“好!本庄主从来都没听过江湖中的毒公子有背信弃义的时候!你若是违背诺言,你就自行出庄!并且泉庄上下,都会视你为敌!” 温倾城一拱手,“小生在此谢过庄主大人了,还请劳烦安排住所。” 庄主夫人挥手招来小厮,“你领温公子到南院那边吧,安排得尽心些。” 小厮害怕,硬着头皮应是。 “您……您请随奴才来。” 温倾城点头,“劳烦。” 温倾城走后,寂静的正厅开始喧闹起来,谢尔炎忙着安抚。 为何答应呢?因为他也想像以往泉庄庄主一样,光耀泉庄。 温倾城最后那番话,确实是说进他的心里了。 “……” 谢尔于宁沉默的转回头,见一片哗然,正义之士的嘴就没有闭上过,他突然感到烦闷,索性转身出去了。 无趣。 ―――― 谢尔于宁敲了敲门。 “笃笃笃。” 他的耳朵贴在门上,没有任何声音。 睡了吗? 他撇了撇嘴,正欲离开,门却打开了。 他愣神,“你这是去哪?” 开门的人背着那个熟悉的大包袱,神情焦急。 “呃,那个……”我勉强笑了一下,“既然容神医这条路行不通,那我去另寻他路,刚好你来了,跟你道个别啊,再见。” 谢尔于宁连忙抓住从身边掠过的人,“不是,为什么这么突然要走?” 我想挥开他的手,“你别闹,我特急,等以后有空再来探望你,你帮我跟庄主们说说就行……” “姑娘这么不想见到小生吗?真是让人伤心呢。” 突闻此声,如同噩耗。 谢尔于宁感到面前的人身体一僵,他惊讶,往来人一看,果然是方才在厅中那人。 我把包袱往雪地上一扔,看到一袭蓝衣的人站立在不远处,脸上是熟悉的笑意,许久不见,面容依旧让人惊艳, “先生!”我面露惊讶还夹杂着点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大概没人比我更会装了。 温倾城走过来,越靠越近之时,谢尔于宁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握住,用力甚多。 萧情她……为什么这样紧张? 他所知道的萧情,从来都是让他恨得牙痒痒,然而自己却半点事没有。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他们不仅认识而且关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谢尔于宁抿唇,手一抬,止住温倾城还要靠近的脚步。 温倾城朝谢尔于宁看来,微微一笑,“谢尔少爷,您有事吗?” “没事!”谢尔于宁一挺胸膛,“但是不许你靠近她!” 温倾城看向我,手轻触我冰凉的脸颊,说道,“可是谈情说爱的话,小孩子比较不适合在身边看呢。” 谢尔于宁睁大眼。 谈情说爱? 他惊讶,“你不是说你是孤身一人吗!哪来谈情说爱的对象?” 我往后退了一步,温倾城的手停留在半空,我欲哭无泪的回答,“先生不要开玩笑了,谢尔少爷单纯,当真就不好了。” “姑娘,小生想与你单独谈谈。”温倾城看着我说。 想让我出口让谢尔于宁走啊?我巴不得他留下啊! 我为难的说道,“谢尔少爷,时候不早了,您该吃晚饭去了。” 我了解谢尔于宁,喜欢跟我反着干,这点跟孩子似的。 果然谢尔于宁说,“我不去!”他看向温倾城,“你是姓温对吧?有什么话是见不得人的?非得避着我啊!” “那倒没有。”温倾城点点头,“那好吧,您愿意听就听吧。”他朝我招手,“姑娘过来一下。” 我走过去。 温倾城的手又碰到我的脸,“这样凉,是不是穿得太少了?大雪的天,姑娘可是要多穿点才行。” “……谢先生关心。” 温倾城俯下身,在我耳边说,“姑娘这样不听话,小生可以杀了你吗?” 我心一紧。 “先生……” 温倾城笑了一声,“原来姑娘也怕死,那为何还要做寻死的事呢?” 我脸色苍白。 “先生何出此言?” 温倾城有些讶异我的嘴硬,“许久不见,姑娘变了许多。” “先生很生气?” “小生很是生气呢。” 我抿唇,冷汗滋生。 第九十三章:面 谢尔于宁在两人中间的手早已放下。 我与温倾城相视,这是我第一次敢直面他的目光这样久,我眼一笑,说道,“先生长途跋涉,肯定饿了,我去给你煮碗面可好?” 温倾城直起身,抬眼想了想,垂眸说道,“好啊。” 我扬起笑容,“那先生等等我,我去给你煮!” 我捡起地上包袱,跑到屋里放下,然后跑出来拉过谢尔于宁,“你给我打下手!”我转向温倾城,“至于先生,你等着吃就好了!” 温倾城笑眼一弯,“姑娘这次总不会从后门跑掉吧?” 我一僵,嗔道,“才不会呢!这样久没看到先生,我跑什么呢!” 温倾城点头,“小生也是这样想的呢,姑娘从来都不是蠢的。” “……” 我离去后,蓝衣的公子收回目光,嘴角扬起弧度,“还真是变了不少呢。” 所以为什么他这样稀罕姑娘呢?还不是这位姑娘实在太过合他的心意,每一分都是刚刚好。 就算产生了杀意,她也能轻松的让杀意落下。 像是想起了什么,温倾城看向敞开的房门。 ―――― 谢尔于宁沉默的拉着风箱,火随着他的动作呼啦呼啦的烧着,厨房里香味四溢。 我盖上锅盖,坐在锅炉前托腮发呆。 谢尔于宁看了我好几眼,我都没有反应,他哼了一声,像是泄愤一样,风箱扯的节奏越来越快,火一下呼啦烧得老高。 火花即将殃及池鱼,我连忙往后一退,避开火热的温度。 “复姓小子你做什么!” 谢尔于宁看到这样也是悻悻,他没想到火会这样大,手下不禁放慢速度,很快火就降了下去。 我连忙打开锅盖往里一看,幸好面没糊,只是水很快就被烧干了,没办法,我只能舀点后炉里的热水放进面里面。 我盖上锅盖,开始秋后算账,“我以为你只是单纯不喜欢我,结果你已经讨厌到要烧了我啊?” 谢尔于宁张嘴欲反驳,又闭上嘴,哼了一声。 我察觉出他的情绪,“怎么?我都还没怎么样呢,你就这个样子,谁惹你了?” 谢尔于宁眼睛飘向散发着香味的锅炉,“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做饭?” 我坐下,哦了一声,“这种小事你不知道很正常。” 谢尔于宁不说话了。 我瞥他一眼,突然挂起笑脸凑到他面前,“谢尔少爷,我求你件事呗!” 谢尔于宁想着她这般模样肯定没安好心,但还是说道,“什么事啊?” “那个……”我说,“这几天你多往我面前凑凑呗,就是……特别在温倾城在的情况下!” 谢尔于宁松开风箱,说道,“我早就觉得你们之间不对劲,看你的表现,你们不但认识,而且还有仇!你先跟我说,你们怎么回事?” 我解释道,“我们之间是有点小误会啦,总之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多往我这边跑一跑,好不好?” “不好!”谢尔撇过头去,“想让我帮忙也得有个诚意,没有你这样的!” “谁说我没有诚意的?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跟他就是有点……” “小误会值得你这般模样?萧情,你觉得我小所以把我当傻子是吧?我听过温倾城的名号,冷血动物无一点人情,你能跟他成为朋友我才不信!还说是一点小误会,你觉得我信不信!” 虽然才十二岁,但是这个年代的小孩是真的不好骗,早熟到令人发指。 我垂头丧气。 谢尔于宁顿了下,说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只是你这个求人的总得有个求人的态度,至少要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吧!” 我绞尽脑汁想措辞。 谢尔于宁想到什么似的继续说,“我才不是关心你呢!只是传闻中的温倾城杀人不眨眼,喜怒无常,万一你跟他有血海深仇,那我往你面前凑不是找死吗?我这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我组织措辞一顿,抬头看谢尔于宁。 不说什么还好,这么长篇大论的下来这小孩好像暴露了什么。 谢尔于宁往后一缩,“干嘛这么看着我!” 他不自在起来。 “啧。”我摸摸自己的脸颊,“我在想,我是不是也满脸灰。” 谢尔于宁明白了,袖子使劲擦擦自己的脸,还不忘让我帮忙看看,“灰擦掉没有啊!刚刚就让下人们生火,你自己愿意下厨就算了,还非要拉上我!” “你别动。”谢尔于宁一愣,我倾身掀起干净的衣角给他擦脸。 触感轻柔,用力极轻,脸上的表情也很小心翼翼。 谢尔于宁没能回过神来。 我擦干净后退回原地,见他呆愣着有些奇怪,“你干嘛呢?” 谢尔于宁喃喃说,“我娘亲就是这样对我的。” “……” “彭!” “好痛!”谢尔于宁哀嚎一声捂住头,瞪向我,“你又敲我脑袋!” 我淡淡收回手,去查看面条,再放了些调料下去,舀点汤尝尝味道。 “差不多可以了,我盛面起来。” 谢尔于宁哼了一声,拿了碗给我。 我将锅里的面全部盛起来,不多不少,刚好一碗。 这还没完,我动作极快的煎了一个荷包蛋放在面上面。 青菜肉丝面,上面放着一个蛋,卖相良好。 “好了,走吧。” 谢尔于宁闹别扭,“你自己去啊,我要回去吃晚饭了!” 我笑了一下,“谢尔少爷别那么小气嘛,就当陪我去啦,很快的,不耽误你吃饭的!” 谢尔于宁说,“我现在就饿到不行,去你房里也没有吃的给我!” 明白了,这是在纠结面条没有他的份。 我讨好说道,“等会儿温倾城走后你想吃什么我都满足你可好?” “真的?” “真的!至少这点上,我从不唬人,而且我桌上有糕点在呢,你等会儿吃点垫垫肚子!” 谢尔想了想,勉为其难,“好吧,那你自己端着面,我们走吧。” 我笑着脸,“那肯定我端着啊,怎么能劳烦谢尔少爷呢!” “哼!” 卖相良好的面被放到桌上,温倾城看了一眼,扬起笑脸,“有劳姑娘费心了。” “先生客气。” 谢尔于宁气闷,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文绉绉的,真让人不舒服! 第九十四章:夜色沉沉 温倾城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口面放进嘴里。 略微咀嚼过后,他吃进口里,微微一笑,“从来不知道,姑娘这样会做饭。” 我有些受宠若惊自己还能受到餐后评价,忙说,“先生客气了。” 温倾城不再说话,看上去很是专心的吃起了面。 见到这等情景,我捧起一旁的糕点递到谢尔于宁手上,悄声说道,“桂花糕,我觉得这个好吃。” 谢尔于宁拿起一个塞入嘴里,我注意到,他再也没拿起第二个。 好吧,一如既往的不爱吃东西,所以十二岁了身高也就到我胸口。 温倾城姿态优雅,然而速度却不慢,将最后一口汤喝完,他放下碗筷。 我极有脸色的递过去一块巾帕。 温倾城拭了拭嘴角,谢尔于宁不经意间看到他袖口露出来的东西,吓得往后退,捂着眼胡乱指着人说,“你怎么也有一条蓝蛇!” 温倾城袖口探出了小蓝,极为不屑似的朝谢尔于宁吐了吐舌。 小蓝回到温倾城身上了。 许是方才做饭的时候小蓝找温倾城了。 我暗叹自己有自知之明,从来不把小蓝当成自己蛇,小蓝除了小黑,也就看得上温倾城了,自己要是靠得太近,估计会被咬。 温倾城抚摸了一下小蓝的头,轻声说,“小蓝说,你取了它一点毒液?” 我往后退了退,不是,小蓝怎么能说这种事?温倾城真乃奇人,总不会听得懂蛇语吧? “我……不敢欺瞒先生,我确实取过贵蛇一点毒液,但也是经过贵蛇的同意的。” “哦?”温倾城来了兴趣,“姑娘是怎样经过小蓝的同意?” “……我问贵蛇能否取它一点毒液,它很是同意的张开了嘴,并且很是配合的掀起獠牙……” “……” 谢尔于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的脸皮未免也太过厚,亏刚开始他还想着蓝蛇黑蛇都很听她的话呢! 温倾城笑了笑,“姑娘跟了小生这么久,一点毒液小生不会与你计较。” 温倾城要是一直这么表里如一,我也不至于这么提心吊胆了。 我小心问道,“先生您怎么会出现在泉庄呢?” 未免也太过突然。 温倾城是不会说自己看到钱袋里的毒药猜出人在泉庄的,他答道,“小生是托人所托来找容神医的,不想却偶遇到了姑娘,姑娘说你我二人有缘否?” 我干笑,“原来是这样。” 心里恨恨,原来是受人所托来泉庄的,我倒想知道是受谁的托,让我这样猝不及防又与温倾城见面! 温倾城仿佛知道我心里所想,问道,“姑娘可想知道小生受谁的托?” 我要给面子,于是我说道,“请问有谁能请的动先生呢?” 温倾城嘴角一抹笑,莫名给我带来不妙的预感,他说,“姑娘也知道安王的顽疾,他想让自己行,所以托小生来找容神医,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那般顽疾。” 我沉默了。 安王…… 温倾城扮成展喜潜伏在安王身边,让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之间竟然也有如此友好的关系。 安王……终于要治愈自己了吗? 我心里笑了一声,那他以后就不用给通房丫鬟下药做戏了,直接假戏真做便是。 温倾城有些疑惑,“姑娘怎么不说话了呢?” 温倾城真讨厌。 我到底是积了几辈子的坏事才能让我一来异世就与他碰见。 “只是在消化先生所说。” 温倾城点头,“原来是这样。”他站起身,“天色已晚,小生不好再待在姑娘闺房之中,谢尔少爷虽未成年,但男女八岁不同席,也需避嫌才是。” 谢尔于宁说,“你都说男女八岁不同席了我还怎么待下去?你先走,我跟你一块!” 我心甚慰,谢尔于宁虽然嘴上倔了点,但还是有顾及我的,知道我不愿跟温倾城单独呆在一块。 温倾城笑眼温和,“那是小生荣幸,”他转向我,“明日再来找姑娘玩。” 我勉强笑了一下,“先生再见。” 温倾城率先出去了。 我垂首在谢尔于宁耳边说,“不要碰到他,他身上无一处不毒。”我悄悄递给他一个药包,“拿在手里,解万毒。” 谢尔于宁应了一声,小声却恨恨道,“你下次最好跟我说清楚来龙去脉!” 我嫌弃的挥了挥手,“快走吧!” “还有你答应我的面……” “下次给你煮,你快走吧!” 谢尔于宁白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就不该相信这人说的话! 一出门,就见到温倾城正候在门外。 谢尔于宁绕过他,姿态小心翼翼,“你身上还有蛇呢!下次你没有的时候再说吧!怎么都喜欢身上揣条蛇,可怕!”最后那句话他嘟囔着说的,然后快速跑开。 温倾城顿了一下。 跑远的人又走回来几步,挥手说道,“快走啊!怕你不知道路,我给你领路啊!” 温倾城笑了笑,“好。” 我往门口瞥了眼,看到的是温倾城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松了口气,瘫到椅子上。 小黑从我收拾好的包袱里钻出来。 我欲哭无泪,“碰到你前主人了,怎么办啊小黑……” …… 夜晚沉沉,雪似乎停了,只剩下一片雪白,凉意似乎能钻进肺腑里,让我咳得停不下来。 这么冷的天洗澡真是一种折磨。 我穿好衣裳,浴桶里还冒着热气,我倒了杯热茶一口口饮完了,才觉得五脏内府暖了起来。 我撑着昏沉的头走向床铺。 啧,头突然疼了,像是有锤子在脑袋里面捶,不捶破就不罢休似的。 刚坐到床上我就一顿,“谁?!” 旁边的挂帘垂下阴影,外面的风声呼呼,更将我的心提了起来。 这里是泉庄,不会有什么盗贼之类的人,那么会是谁? 我警惕心拔高,小心走上前去,手里捏着药粉,“是谁在那里?谢尔吗?” 没有应答,只是影子晃了晃。 我接着试探,“为什么不说话呢?谢尔?” 走近挂帘,我边说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起挂帘,还未动作,举起的手已被制住,腰上一紧,被一股力量带着后退直抵在床柱上,身体丝毫不能动弹半分。 “……先生?!” 我认出来人。 第九十五章:宣泄 来人什么话也没说,捏起我的一缕发丝,低头轻嗅。 “先……先生深夜到访,可有什么要事?”我心跳擂鼓。 “谢尔少爷……”温倾城抬起头,与我四目相视,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呼吸可闻,“你与他很熟吗?” “不……不怎么熟……”我想挣扎出他的怀抱,“先生一定渴了吧!我给你倒杯热茶!” 还未走出一步,就又被抵到柱子上,温倾城的手冷,胸膛却是热的。 “姑娘怕小生?” 又来这个问题,温倾城老是喜欢问,明摆着的答案他屡问不爽。 我也每每说谎,“先生说笑,我怕你做什么呢?” “你说谎。”温倾城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有些咯人,使他微皱了皱眉,“不然傍晚时分你怎用谢尔做挡箭牌?” “许是先生的感觉错了,我没有躲着先生的意思……” “那姑娘从王府里逃跑做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背着温倾城离开,离开安王,离开他,逃得远远的。 “先生……” “怎么?没话说了?” 我抿唇。 温倾城问道,“傍晚时有外人在场,便没有说,多日不见,姑娘清瘦了很多,身子虚弱了不少,让小生有些心疼。” 温倾城的话听听就算了,我现在这么病怏怏的,他就是始作俑者之一。 温倾城的手还捏着我的,他手一转,握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往他的鼻尖送了送,微闻,“这药不错,姑娘对制毒的天赋一直是让小生佩服的,只是对小生无用。” 我背着良心说道,“有用我也不会对着先生的,只是这么晚了,我还以为是哪个贼人,惊吓不少。” 温倾城点点头,“对不起,吓着姑娘了。” 我还没摇头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已经继续说,“下次不走窗户了,小生会记着敲门的。” “……先生高兴就好。” 温倾城将我捏紧的手打开,药粉垂落在地上。 “姑娘……” 灯火明暗间,照得他的脸晦涩难懂,“小生给你解毒可好?” 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 温倾城理解似的重复了一遍,“小生给姑娘把‘鸠摩’的毒性解了吧?” “为……为什么呀先生?” 我不信温倾城有这样的好心。 “姑娘芳龄十八,然而身子骨却要被耗空,你这样虚弱,小生实在不忍看到。” 这样虚弱能怪谁呢?还不是你下的毒?这会儿倒说不忍心要帮我解,我实在不信。 温倾城似乎也明白我的想法,说道,“原本吃了解药你就能完好无损,然而在安王府时受安王那厮暗算,吃了那样的秘药,现在即使身体外伤好了,内里也依旧亏损着的,若是不重视,寿命恐怕不长。”他微顿,“小生原本考虑到了这点,离开安王府时就计划给姑娘解毒,只是姑娘跑得实在够快。” 温倾城即使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半点不信他所说,但面上感动,“先生……是我对不起您……” 温倾城说道,“所以姑娘不用找容神医,小生给你解就够了。” 我点头,“我没想到先生愿意给我解毒,我还以为……” “傻瓜。”温倾城笑了两声,声音低沉,“小生不忍心的。” 我恶寒。 温倾城说,“所以……待此间事了,姑娘随小生回逍遥谷吧?” “……” “从未与姑娘说过,小生是江湖逍遥谷的谷主,逍遥谷气候四季如春,姑娘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是吗?”我干笑。 “姑娘不愿?” “……我愿,只是先生,容神医现在不为人诊治,你所求之事恐怕有些困难。” “姑娘救了谢尔少爷,谢尔少爷会还这个情的。” 我心一冷,想到谢尔于宁跟容华易说过的话: “那把我的让给她!以后我不要你诊治!” 我说温倾城怎么突然如此和善,原来打的这个念头。 我从未如此厌恶过温倾城,“先生什么意思?”谢尔还是个孩子。 温倾城有些不解,“姑娘理解成什么了呢?如此生气?” “那得看先生怀着怎样的心思!” 温倾城倒是稀奇,我一向在他面前就是个鹌鹑鸟,所以他真来了好奇心,“姑娘认为小生会如何对谢尔少爷呢?” 我不知哪来的气力和勇气推开温倾城,厌恶的说道,“谢尔他还是个孩子,漫长的人生几十年,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出现,现在你连一个孩子的医师都要抢!你是不是男人!” 温倾城一愣。 “温倾城,你就是杀了我也别想得逞!自从到这个世界,我一直活得憋屈窝囊!好不容易自由了,结果又遇上你!这样憋屈的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你直接杀了我,我指不定还能自由肆意几分!” 温倾城还是愣的。 我情绪起伏过大,眼前一阵发黑,但是情绪有了宣泄口,便越发不管不顾起来,“这个世界的人都特么是变态!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安王是,你也是!所有人都是!你们不胁迫别人,不逼迫别人,自己就浑身不自在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特么真的受够了!” 温倾城暗道一句不妙,上前一步扶着我,“姑娘你冷静些……” 我想挥开他的手,然而再也找不到方才的气力,只能无助的待在温倾城怀里,泪如雨下,“温倾城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捶打着他心里愤愤不平。 心里的大石头仿佛被搬开,我不管生也不顾死,只想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宣泄出来,我几乎发了疯。 “姑娘你冷静一下……姑娘!”温倾城一声大喝,我瘫倒在他怀里,无声的泪止不住的流。 温倾城松了口气,“小生倒是不知……姑娘有这样大的怨言……” 我只是愣愣的,眼神没有焦距。 温倾城没有想到我会因一句话而变成这样,也足以可见平日里她憋得有多狠,此刻,她是真不想活了。 她现在的处境很不妙,要么宣泄过后轻松愉快,要么宣泄过后走火入魔脱身不得。 “小生方才没有别的意思,小生的意思是,谢尔少爷是泉庄的唯一继承人,他以后是要掌管泉庄的,到时候他总有办法请得动容神医的。” …… 第九十六章:情绪宣泄 见面前的人还是呆呆地没有反应,温倾城接着说道,“姑娘想要离开跟小生直说就是,小生不是不通人情。” “……” 我的眼微动。 温倾城索性再直接点的说道,“小生放姑娘离开。” “……你是认真的吗?” “小生一生中撒了不少慌,但是从这点上,小生不骗姑娘。” 我不说话了。 “姑娘不信?”温倾城叹了声气,安抚似的拍拍我的背,“小生实际与你说吧,姑娘离开当然可以,想去哪小生也可不过问,但是一年中,姑娘要帮小生完成三个愿望。” “……” “当然了,这三个愿望不会违背姑娘的道德意志,会在姑娘的容许范围之内。” “……为什么?” 温倾城有意让我多说些,明知故问道,“什么?” 我退出他的怀抱,温倾城没有阻止,我无神的眼睛对上温倾城没有笑意很是认真的眼睛,“你为什么突然愿意放过我?” “怎么说呢?”温倾城思索了下,“原本小生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致使小生做出这个决定的大概是……因为姑娘你。” “因为我?” “因为姑娘有那个魅力啊。” “是吗?” 温倾城不知道面前的人想到了什么,情绪又有返回去的趋势,他索性直说,“因为姑娘让小生心动了。” “……”我愣住。 因为姑娘让小生心动了…… “男子对待喜欢的女子,态度总是有些不同的,被喜欢的女子当然也会有特殊的待遇。” “……” 被喜欢的女子当然也会有特殊的待遇…… “所以姑娘你明白了吗?小生喜欢你,所以不会骗姑娘。” 我抿唇。 小生喜欢你,所以不会骗姑娘…… 喜……欢? 温倾城恍然,“姑娘不信?” “你是认真的吗?” “……”温倾城头一次有些受挫,“所以小生这样认真的说了这么多,姑娘都是不信的吗?” 我没说话。 温倾城点头,“那好吧,小生收回刚刚说……” “不!”我猛地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 温倾城无奈,“现在姑娘才算活过来了,小生有那样可怕吗?” 我抬手将温倾城搂在我腰上的手放下。 “先生去睡吧。” 温倾城叹声气,“真是无情呢。” 他也不多说,往后退了一步,“姑娘平时得多开导开导自己才是。” 我垂头不语。 “小生先走了,姑娘明日见,到时为你解毒。” 半响无声。 我抬头,人已不见踪影。 房里默了半响,我蹲下来捂住脸庞,捧了一手的笑意与泪意。 靠,温倾城说真的。 我以后不用苦恼了,我真的要摆脱他了。 夜色沉沉。 ―――― 一夜几乎未睡的谢尔于宁一大早就带着寒意敲响房门,“醒了没有啊!” 房门很快就被打开,带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谢尔于宁一惊,“你这是昨晚睡得有多好?” 只见我神清气爽,气色红润。 谢尔于宁被吓得不轻。 认识这么久,我带给他的印象只有病怏怏跟气血不足。 我敞开着门走回桌子前坐下,“不,我几乎一宿没睡。” 谢尔于宁坐到我面前,“不是吧!一宿没睡还这么精神,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我眨了眨眼,“我看上去状态很好吗?” 谢尔于宁凑近仔细看了看,“皮肤光滑细腻,并且居然白皙了不少!” “你找打。”我嗔他。 不是古代原住民,我的皮肤称不上白,更何况先前在荒漠呆了不少时日,皮肤磋磨成麦色,身体却算不上健康。 至于为什么气色这么好,我想与我昨日宣泄出来的不满有关,仿佛压在心上的大石头被移开,轻盈松快了不少。 谢尔于宁真是稀奇了,这人竟然还嗔他,前所未有。 我却不想他再探究下去,“这么一大早你来做什么?” 谢尔于宁嘿了一声,“昨日你说的,让我没事多往你面前凑凑!” 我哦了一声,“谢谢啊!” 谢尔于宁想起让他一夜没睡的原因。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来龙去脉了吧!” “你想吃我做的早饭吗?” 我与他几乎同时说出的话,我忽视他问的问题,解释道,“你这么早就来,我总不能让你空着腹,再加上昨天答应给你做的饭,索性今早实现诺言。” 谢尔于宁想了想,“别让我生火。” 我拉起他,“知道了,走吧。” 半个时辰后―― 桌子上摆着三碗面,清汤寡水,飘着几片菜叶子,还有一如既往的荷包蛋在面上卧着。 “看来小生来的正是时候。” 谢尔于宁往门口一看,果真见一人慢慢走来。 “先生早。” “姑娘早。” “……” 谢尔于宁气也气饱了,这根本不是特意给他做的! 我拍拍他的肩,“坐下吃吧,反正你也吃不了多少。” 谢尔于宁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埋头吃面,那架势,是想要反驳她的话。 温倾城若有所思。 毕竟昨天就是面前这个少年引起她的情绪宣泄口。 “先生怎么不吃?” 温倾城看向我,此时已经看不出我昨夜情绪大发一场的影子。 他坐了下来,“看到姑娘恢复了小生就开心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拿起筷子默默吃面。 温倾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会反悔吧? 食不言寝不语,谢尔于宁率先放下了筷子,我往碗里一看,甚为欣慰,谢尔竟然吃完了。 谢尔于宁站起来,我忙问,“你做什么去?” 谢尔于宁见我面色紧张,心情好了不少,“我坐得屁股疼,站起来缓缓!” “……”我咳了一声,“那你等会儿站得脚疼了就坐会儿缓缓。” “……”谢尔于宁白了我一眼。 第二个放下筷子的是温倾城,我咬着筷子看向他。 他面前的碗也是空空。 温倾城笑了笑,“姑娘慢点吃,小生等你。” 我点头,“劳烦先生。” 谢尔于宁受不了,先生来姑娘去的,这两人的氛围真让人牙酸。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们两之间的感觉跟昨日比起天差地别,中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哼!”谢尔于宁愤愤坐下。 第九十七章:神医可是怕了小生? 为什么突然愤愤,因为谢尔于宁想起来,如果中间真要发生点什么的话,那只能是昨夜。 大晚上孤男寡女还能做什么? 要说他们没什么关系,谢尔于宁是一点儿也不信。 我无奈,谢尔于宁不知道又在傲娇什么。 我放下筷子。 温倾城讶异,“姑娘吃饱了?” 我嗯了一声,头皮发麻。 同桌两人盯着我吃饭,我能吃得安稳才是佩服自己。 我目露期盼。 然而温倾城却是站起来说道,“姑娘随小生去找一下容神医如何?” 我不解其意,但还是站起身,“好的,先生。” 谢尔于宁看看温倾城又看看我,随着我走到温倾城身后时用手肘捅了捅我,“他昨夜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我挑了挑眉,“你猜的?” “就是吧,你们昨夜肯定偷偷幽会过!” 幽会…… 难以想象这个词会出现在我和温倾城之间。 “你别乱想,没有。”我撒谎。 “你撒谎!” “为什么说我撒谎?” “要不然今日的你们怎么跟昨日差别那么大?你们是不是又和好了!” 不得不说,谢尔于宁的感觉很是敏锐,然而…… “瞎说什么呢,别胡乱猜测,和好这个词也别用在我们身上。”我警告谢尔于宁。 谢尔于宁说,“那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你们昨夜绝对避着我见过!” “你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那你嫌我烦我走开就是了!” 我秒怂,“好了,我错了,但是我跟他是真的没什么,哎,到了,看到容神医了……你姐姐也在,你要不躲躲?” 谢尔于宁挥开我,“躲什么躲,我又不怕她!”他还瞪了一眼我。 我摸摸鼻头,注意到温倾城投来的视线,连忙安静下来。 容华易很远就看到人来,一片雪茫,一行三人很容易辨认。 他今日穿着一袭黑衣,衣襟松散依旧单薄。看到温倾城时他脸一变,推开谢尔芳瑶,“谢尔小姐你要是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客气了!” 谢尔芳瑶投怀送抱还被拒绝,旁边还有许多外人,她只觉得被看尽了笑话,哽咽道,“正常男人都不会拒绝我的!容神医你到底有多讨厌我!” 说得正是,谢尔芳瑶长相娇俏,模样可人,相信不管是哪个男人,都不会舍得拒绝她的一片芳心。 容华易却是不愿与她纠缠,欲关上门,“谢尔小姐,你另寻他人投怀送抱吧!” “啪!” 大门一关,徒留谢尔芳瑶呆立原地。 “容华易!”谢尔芳瑶气急。 贴身丫鬟小桃为难,“小姐,这还有外人在场呢,要不我们先离……” 谢尔芳瑶挥开她,“要你说!”她恶狠狠转向我们,“你们敢说出去就死定了!我让我娘赶你们出去!” 怒火发完之后,她注意到温倾城,眼里闪过一抹惊艳,然而此情此景让她难堪,偏偏温倾城又这样笑意温和。 她一捂脸,“看什么看!”说完掩面而逃。 “少爷。”丫鬟小桃匆匆朝谢尔于宁一行礼,连忙朝谢尔芳瑶追去。 “小姐!小姐……” 我摸摸鼻头,这是我第一次吃容华易的闭门羹也是第二次看谢尔芳瑶羞愧奔走。 泉庄的日子果真有趣充实。 温倾城注意到我,“姑娘可是鼻子不舒服?” “……没有……谢先生关心……” 摸鼻头只是我尴尬时候的动作,此时温倾城说出让我更为尴尬,我却没有办法再摸鼻头。 温倾城微点头,“容神医许是在忙,待小生唤唤门。” 人家明摆着不想见你,关门避客,但是温倾城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也无法点明事实,平白遭人记恨。 温倾城果真缓步上前,轻轻扣动门上的辅首。 “请问容神医此时可有空?” 门内静默了一会儿,传来声音,“没空!还请来客回吧!” 温倾城奇怪,“可谢尔小姐方才已经离开,神医为何没空?” “……整理药材!我是医者,一堆忙的事情!” “小生与神医相识数载,据小生所知,神医除了逗弄闺阁小姐之外,并无其他正事……小生明白了,难道是你我一阵日子不见,神医务正业了?” 我听了此话却是惊讶,温倾城竟然跟容华易认识?而且听他所言,时日还不短。不过转念想想,也是,江湖中出色的人不多,温倾城与容华易认识对方并且与对方见过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这么惊讶,也是因为温倾城之前表现的态度完全相反。 门内没有应答,容华易在懊恼自己没有办法把耳朵给堵上,耳不听为净。 没有对方的回答没关系,温倾城恍然大悟出答案,“小生明白了,若不是因为务正业的话……那就是神医怕了小生?” “哗啦!” 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打开。 容华易面容冷肃的与温倾城相对,微仰头。“开玩笑!谁会怕了你啊!” 温倾城点头,“小生也是这样想的,外面冷,神医可否侧身让我们进去?” 容华易放在门把上的手骤紧。 他多么想……多么想…… 然而只是想象,容华易再把门关回去,将人拒之门外,温倾城肯定会认为自己怕了他! 所以容华易冷哼一声,敞开门走进院内。 他走到一棵梅树下,转身抱肩等着温倾城一行人走到面前,然后不耐的说道,“算你有本事,敢来泉庄找我,有什么事赶紧说!” 一门之隔,却全然不同的景色。 梅花飘飘。粉色的花瓣与雪白的雪花相接着落下,美不胜收,更秒的是,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淡淡药香味,令人心旷神怡,闻之神清气爽。 上次是在半路中碰到谢尔芳瑶与容华易的。 温倾城看了眼药香飘来的方向,温和问道,“神医不请我们到屋里坐坐吗,院里头也冷。” 容华易挡住温倾城的视线,“我是疯了才会请你到屋里头糟蹋草药,跟你在同一个空间里带过的药材现在还敢用才是心大!” 温倾城叹口气,“神医未免太过草木皆兵。” “什么草木皆兵,我这是经验丰富!你在院里头呆着我都心疼我的梅树,更何况其他!” “……”我与谢尔于宁汗颜。 第九十八章:心宽体胖 温倾城点头,“那小生就不为难神医了。” 容华易打量了温倾城一眼,这么好说话?他反正其实不信的。 果然温倾城说道,“神医这儿的药材丰富,其余人绝对是比不过的,所以……” “所以什么?”容华易不耐烦,“你不是想让我帮忙医治一个人吗,怎么现在又惦记我的药材了!” 他深恶痛绝。 温倾城有些欣喜,“神医答应帮小生诊治故人了?” “想也不要想!我何曾答应过!” 温倾城脸上也不见失望之色,微点头,“是啊,所以小生不奢望其他,只是要些药材,想必这点小事神医是不会拒绝的。” 容华易,“……” 温倾城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样,“神医放心,小生会记得给报酬的。” “……报上名来!” “好的,小生需要的药材有……” “嘭!” 大门被关上,由于用力过大还颤了几颤,摇摇欲坠的模样。甚至从关门声中都能察觉到主人迫不及待的意味。 温倾城提着药材,颔首说,“姑娘稍待,小生需得一段时间研究解药。姑娘也知道的,‘鸠摩’是小生临时发挥。” “……那麻烦先生了。” 送走温倾城后,谢尔于宁说,“合着你身上患的根本不是什么顽疾,而是剧毒啊!” 温倾城丝毫不避讳谢尔于宁,不知道是有恃无恐还是什么,目前只能由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而我没有耐心,何况还是对着谢尔于宁,于是对收拾烂摊子这件事态度很敷衍。 于是我说,“你回家洗洗睡吧,这段时间不要往我面前凑了,庄主们要是查出来是谁把你拐卖的,你再跑过来跟我说就行。” 谢尔于宁费解的看着我扬长而去的背影,好半响气急败坏,“要不要这么过河拆桥!” 背影挥了挥手。 “……” 气煞他也,下次这人再请求他,你看他答不答应! ―――――― 冬渐渐深了,庄里却多了分喜气,我穿着厚厚的冬装袄子,这才恍然意识到―― 春节已至。 过几日就是除夕夜。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春意盎然的时候,我被挂在了榕树上被温倾城所“救”。一眨眼便是冬季,一年末。 来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 什么也没收获到,心却多了一丝疲累。 许久未见的庄主夫人是在除夕前一天来临,身后跟着竹青,竹青身后还有个小丫鬟提着一堆东西。 竹青示意小丫鬟把东西放到桌上,然后不卑不亢的说道,“这是夫人给萧姑娘的一点儿心意,还请笑纳。” “这是?”外表看不出什么,我疑惑的看向庄主夫人。 庄主夫人笑了笑,“萧妹妹,当时你让我为你采购药材,却因某种原因,推迟了许久才到,这是赔礼。年关将至,萧妹妹颜色极美,也该穿上新衣。” 我要制“鸠摩”临时解药的时候曾经给了庄主夫人一张药方子帮忙抓药,事后确实很晚才送来,但那个时候已与温倾城碰面,他正在制作解药中,我身上的药已然够用了。 “夫人千万别这么客气,谢尔少爷刚刚回庄,你操心多一点也是正常的,这个赔礼我是万万不敢收。” “萧妹妹你就别推辞了,左右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一点小心意,居住在泉庄内的人都会收到年礼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再推拒,拱手说,“如此,便是谢过夫人了。” 庄主夫人摇了摇头,后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忧虑,“说来也是惭愧,调查了这么久,却到现在也没有查出伤害于宁的贼人是谁……” “泉庄上下这样多的高手居住,贼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谢尔少爷肯定是极有能耐,庄主们暂时查不到也是正常,还请夫人不要太过伤神……不过我相信,贼人逍遥法外不了多久的!” “希望如此吧……”庄主夫人松了口气,“好歹于宁平安回来了,什么事也没有。” 我想到最初见到谢尔于宁时他防备警惕的模样……只是谢尔于宁后面就恢复了常态,既然他不想说他遭遇了什么那我也就不多过问。 我与庄主夫人聊了一个下午,感觉我与她之间拉近了不少距离。 与黄青韵聊天是件极为舒心的事情。 她博学多识,眼界极宽,不管聊到什么话题她都不会让人冷场。 既不会让人感到拘束,又不会让人感到无所适从。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是刚刚好。 聊到差不多的时候庄主夫人起身告辞,“明日就是除夕,除旧迎新。芳瑶非要给我看看她试穿新衣服的效果,顺便给些建议,所以我就先不叨扰萧妹妹了,你好生歇息,养好身子才是。” “我会的,还要谢谢夫人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呢。” “这算什么……哦,对了!”庄主夫人想到什么似的,带点歉意的说,“于宁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想念你的,只是近来不知为何,倔强着不来找你……萧妹妹,你若是方便的话,可以时常去找他谈谈心,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小孩心性。” 我大概知道谢尔于宁为什么不来找我,但是说想念…… 呃,算了,谢尔于宁那个性子,怎么可能还会想我! 但我不会驳谢尔夫人的面子,说道,“我会的。” “那有劳萧妹妹了。” 送走谢尔夫人之后,我换上月白色中衣,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倒在床榻上,厚厚的被子抵御住寒冷,十分暖和,更别提屋子里还烧有炭火,脸颊都暖得红扑扑起来。 睡个午觉先。 我最近十分佛系,温倾城在研制“鸠摩”解药,我却也不焦急不心慌,心态十分摆正。 甚至吃什么什么香,睡觉也睡得香。 为什么呢?因为知道温倾城不会食言吧,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卸下了很大的重担。 与温倾城一起待的那一晚之后,我确实心结顿消,浑身轻松。 证据大概就是我最近胖了一圈。 心宽体胖。 泉庄红绸垂帘,喜气洋洋,还是很有过年的气氛的。 要是在另一个世界……大概烟花爆竹已经齐放了。 第九十九章:狠绝的安王 除夕当天的早上,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已经停了。 有丫鬟敲门传话:有一位温公子约您傍晚在梅林内共度除夕。 温公子是温倾城?还共度除夕……呃,我犹豫良久应了一声。 万一是解药研制成功,想今天交给我呢,我要是找理由拒绝了,谁知道温倾城会不会记仇不给解药了。 天还没黑,泉庄却已灯火通明,丫鬟仆从脸上都一片喜气洋洋,身上穿的红色衣服都是全新,一看便知是泉庄内统一裁剪分发下来的新衣裳。 我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照亮前方半米路,身穿桃红色广袖罗裙,外套一件红色袄子,极挑人的肤色穿在我身上倒也不违和。 今日的我跟往日有些不同,像红色这样鲜丽的颜色可从来没有出现在我身上。 这是谢尔夫人为我准备的衣裳,倒也很配这个节日,喜庆新春。重要的是,极为适合我。 谢尔夫人挑礼物的确是用了心的,让人即使不在家乡中,也能感到家乡的温暖。 我相信泉庄内的每一个客人都能享受到这样的贴心服务。 大侠估计也过除夕夜,平日里影都没见到的隐居高人,这一路走来碰到了不少,大多眉骨突出,年岁不小,步伐轻盈,一看便知武功不低。 来泉庄时日不短,却从未来过梅林,行了大概一刻钟的路,远远就飘来梅花香。 随着梅花香飘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梅林,我感叹,容华易院子里的几株梅花树已经够美了,这里的更甚。 “你说真的――” 就在此时,梅林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大喊。 苍老却又有些朝气,我认出这是朱老的声音。 我一顿,温倾城跟朱老待一块? 我步入林中,梅花飘飞,香气袭人。 梅林中央,坐落着四角小亭,亭下摆着一个石桌,两人坐落在两侧,桌上有酒盏杯瓶,隐隐传来酒香。 温倾城面带浅笑,答,“自然是真的。”引得对面的人红光满面。 “极好极好!” 他最先发觉有人到来,侧颜看来,微顿。 来人小脸白净恬淡,倾国倾城,长至腰间的长发随着微风飘动。美人站立在一众梅树中,却是人比花娇,美丽动人。 一袭桃红色广袖罗裙,外披红色袄子更显娇嫩,为穿者增加了几分她不曾有过的娇俏柔色。 “见过朱老。”''我朝面带喜色的朱老微微一颔首,转向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温倾城,问好,“先生好。” 温倾城不着痕迹端起酒杯,“姑娘不必客气,请落座。” 我抬步走上台阶,绕过温倾城坐到椅子上。 其间,温倾城捕捉到女子行走间衣裙几乎不动,然而经过身边时依旧传来她独有的幽香,竟是比那梅花香还要怡人几分。 仪态皆是在安王府时学的。 温倾城看着低眉的我,掩袖饮完杯中酒。 酒杯放到石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姑娘可饮酒?” 我摇头,“不曾饮过。” 温倾城点头,“小生也不想你饮酒。” “……” 朱老搓搓手,老脸嬉笑,“哈哈你可是上次跟谢尔小子回庄的那位?” 我点头。 朱老啧啧两声,“小老儿上次是看出你是个女娃子,却没想到你这个女娃子长得这样俊,小老儿人生几十载,少见如此姿色啊!” 我颊上飘上两朵红云,从小到大夸奖不曾少过,然而还是第一次遇到像朱老这样直白的人。 “您过奖了。” 朱老又是啧啧两声,问道,“女娃娃怎的跟这魔头认识?” 温倾城轻咳两声,“朱前辈,小生方才才允诺了您两坛女儿红呢。” 两坛女儿红? 这么一说起我就想到初见朱老时,白衣人为了带走谢尔于宁,向朱老提起的条件。 朱老爱酒,然而也不是没有原则的人,换作平时,他绝对不会与温倾城为伍。 所以是温倾城说了什么蛊惑了朱老吧。 温倾城最会忽悠人了。 我暗暗的想。 朱老听了此话就讪讪的,“嘿嘿,小老儿开玩笑开玩笑呢!” 生怕温倾城不给他酒了。 温倾城笑了笑,没有计较,伸手给我倒了杯水。 他举起酒杯,“小生敬二位一杯。” 三人饮了。 或许有朱老在,温倾城没有提起有关解药的事,他提起另一个朱老感兴趣的话题,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还顾及着我的感受,不会让我觉得尴尬。 三人聊了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菜肴被婢女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然后婢女便退了下去。 温倾城笑了一下,“今日除夕,大家都是无所牵挂之人,小生便想着将对方聚在一起,至少热闹些。” 朱老哈哈大笑,“甚好甚好,不仅有好菜还有美酒!甚合小老儿之意!”他端起酒盏,敬了两人,狠狠一闻酒香,一饮而尽,甚是畅快。 虽说有温倾城一如既往的笑脸在身旁,但是豪爽健谈的朱老也在,这使得我没那么拘束,也不需要我跟温倾城说话,我专心吃美味的佳肴就可,所以这个饭,我吃得还算开心。 就是不知道温倾城突然向朱老示好是为了什么,肯定是别有所图吧,温倾城从不做亏本生意。 上次白衣人走之前可是说了:朱老若是想要五百年女儿红,便自行与我主人谈去吧。 我默默看眼朱老。 也不一定,毕竟朱老又不是傻的,不可能任温倾城摆布。 正咬着筷子尖思索着,一双筷子夹着鱼肉到我碗中,我愣然抬头。 温倾城温柔的笑,“冬日的鱼味道不错,姑娘尝尝。” “……谢谢先生。”我吃了鱼肉,埋头扒饭。 可别给我夹了,心惊胆战的。 这边气氛还算融洽,远在千里的安王府却不。 京城多雪,大雪连续下了两天两夜。 即将过年了,安王却仍旧一身墨衣,神情冷肃。 小丫头,你现在到底在哪呢。 千万别让本王抓到你,否则―― 安王握拳。 展福来报。 “殿下,老夫人那边回话,让您今晚自个儿用膳,明晚再一道。” 展福被温倾城下的听话蛊已被驱逐,昏迷的展喜也早被温倾城交出。 良久,安王淡淡嗯了一声。 展福拱手退下。 安王早就习惯一个人的冷清,原先有一个会耍小聪明的通房丫鬟在,夜里能抱着她取暖,后来丫鬟也跑了。 但是…… 安王神情狠绝。 第一百章:观景台 吃得肚子滚圆,我揉着肚子听温倾城跟朱老寒暄。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我才适时说道,“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行离开,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温倾城一顿,眉眼朝我看来。 我瑟缩了下,心瞬间虚了。 怎的,连我提前回房都不允许吗?完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恐怕不高兴了。 幸好这时候朱老开口,无意间为我解了围。 他顺着胡须,不乐意的道,“女娃娃,这样好的日子你回房可是亏了啊,这泉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放烟火,这极为美丽,皆是庄主派能工巧匠所做,与外界的烟火可大不两样。” 我余光捕捉温倾城脸上的神情。 朱老误以为我没听进去,接着劝导。 “你这个年纪的娃娃可是最喜欢美丽的事物了,错过这回烟火就得等上整整一年呢!所以你不防多等上片刻看烟火,年轻人整日呆在房中可不好,容易懒散。” 温倾城笑眼看我,我面色如常说道,“我原是怕打扰到你们聊天,但你们若不觉得我叨扰,我自然是愿意留下的。” 温倾城的脸色已好了许多。 别问为什么都是笑脸一张,我却知晓温倾城笑脸之下的真正情绪,这都是以前用苦泪练出来的。 答应也无妨,反正我没什么事干,再说―― 此时天已黑了,然而不光宅院灯火通明,梅林里也是。 或许是因为梅林是冬日里赏景的好去处,每隔十步都会有灯盏照耀道路。 我朝外面看了眼,有些稀奇。 烟花看了不少,然而古代的烟花却是没看过,所以我是真的好奇。 嘴里不禁呢喃,“烟火?” 温倾城详细说道,说道,“烟火会在泉庄固定的一个地方点燃绽放,庄主特意设了一个观景台,那里能欣赏到烟火最美的瞬间,此时怕是有不少人等候在那里,姑娘你看,那高高耸立的建筑便是观景台。” 我往温倾城所说的方向一看,了然。这是一座几乎每日抬眼都能见到的建筑,原来那就是观景台。 话说温倾城不是刚来泉庄吗,怎么对泉庄哪里看烟火最好看也知道。 不过这些我也管不着,等会儿专心点看烟火才是。于是我再次点头,“既然二位不嫌我多余的话,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心里也好奇,想看到古代的烟火盛放。 温倾城笑了笑,低眉饮酒。 …… 朱老与温倾城路上依旧交谈,像是一对忘年交。 我暗暗想,朱老有什么让温倾城企图的,一般温倾城态度和善,那么他绝对是要利用对方了。 想当初我认识温倾城那会儿,他也就维持表面的和善,懒得对我装腔作势到彻底,就这样还利用我利用得不轻,不知这回朱老身上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不过我可管不了那么远,温倾城半点不容许我不听他的话。 只是朱老曾经救过我,虽然救谢尔于宁是真,我只是捎带,但我确实是实打实承到朱老的情的。 所以如果日后温倾城真要算计朱老,不管如何,我硬着头皮也得救朱老一回。 正视死如归,温倾城忽而转头看我,把我吓得神也不游了魂飞也飞不到外面了,却险些魂飞魄散。 温倾城不会听到自己在心里说的话吧? 然后温倾城问,“姑娘可是腿脚不适?” 果然没这么邪门。 温倾城给我造成太大的心理阴影了,引得我想法荒唐。 松了口气,我才注意温倾城的话。 哦,他这是嫌我走的慢了。 我自行翻译出潜台词,忙摆手说道,“方才吃了许多饭,走慢些消消食,先生你们不必管我,自行走自己的就行。” 温倾城点头,“既然如此,还请姑娘跟紧些,莫走丢了。” 我讪笑了笑。 我还能跟丢不成,温倾城近来说话越来越阴阳怪气了。 不过话说起来,自从他让我等他解药的音讯,一过就是许久,这许久也就未再见过他,若不是询问过谢尔于宁确定他还在庄内,我还以为温倾城不告而别了。 走着走着,前面的两人忽而噤声。 骤然没有了交谈声,我抬起头,却是豁然开朗。 假山流水,亭阁闺院,极富格调。 其中有一处,坐落在我眼前,高低错落的台阶往上延伸直至消失在建筑拐角处。 台阶的尽头是观景台,依然是时间普遍的四角小亭,却更为精致,占地面积也很大,大概最多可容三、四十人。高度大概有现代的三层楼高,在一众极富古典韵味的建筑中显得鹤立鸡群。 远远可听人声。 果真如温倾城所说,上面提前聚集了不少人,不过我听到的大多都是女子声。 不知是因为武功高强的男性大侠不喜美丽之物,还是他们喜欢姗姗来迟,刚好欣赏烟火绽放。 我自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我几乎每回清晨推门出来都能见着它,所以此时也深感熟悉。 此地离庄主们给我安排的住处很远,我又不喜出门,所以不曾来这里过。 其实当真是一大遗憾,毕竟在高高的建筑上,眺望远山,欣赏亭木楼阁,也是一大胜景。 不过此时也不晚。 我站立在精致的四角小亭之中,欣赏够了美景,才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 要是温倾城知道我还有闲情看美景,不知会不会手撕了我。 因为什么呢。 因为温倾城上个观景台,受到的指责质疑就没听过。 朱老都不胜其烦的跟我一起避到一边。 虽如此,说不过魔头的江湖客还是将矛头对准事不关己的朱老。 “朱前辈!你武功高强,晚辈对你老人家也是格外崇敬,怎的这时竟与魔头一道上来了?若是朱老还怜惜曾在魔头手下丧命的人,就请与晚辈一道擒拿他!” 朱老方才没喝上五百年女儿红,然而温倾城准备的下饭酒也不错,他贪杯喝了不少,此时脸上被酒意染的粉红,仅剩清明的眼神似也混沌起来。 他转身指着外面的景色嘿嘿笑,“哈哈哈众位晚辈们看看,夜色中的泉庄是不是像一个大酒坛,嗯……”他深深嗅一口,神色迷醉,“小老儿仿佛闻到了醇厚酒香,香!真香!”他差的就是竖起个大拇指称赞了。 第一百零一章:愤愤的谢尔于宁 愤慨的江湖客不但知道朱老武功高强,也知他的嗜酒癖好与武功不相上下。 朱老这是喝醉了。 意识到这点,江湖客们继续与温倾城斗智斗勇。 我,“……” 上一秒还那么清醒的人这一秒就能装作酒疯。 朱老果真不容小觑。 温倾城游刃有余的姿态在瞥见那人闲适看热闹的一幕时,耐心宣布告吹。 “各位若是想打抱不平,直接涌上来便是,小生还想看景色。” 当真是傲气十足的话,然而他又笑得那么温和。 其实很多江湖客并未见过温倾城,只是亭上刚好有一人认出,于是众人讨伐,然而都是些动口不动手的“君子”。 方才说了,喜爱烟火的都是些女子,观景台上少有男子,仅有三五个,此时三五个都在对温倾城怒目相视。 然而喜爱美色的女子见到魔头的脸开始怀疑传闻是流言。 如此温柔俊朗,长相如画的公子,怎么可能是恶贯满盈的魔头。 一定是谣传了吧! 于是本就害怕魔头毒药的三五侠客没了其他人在后支持,根本就不敢上前。 所以温倾城微微颔首,当是礼貌的招呼,便走到我身边。 我愣了半响,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心顿时苦了。 温倾城“盛名”在外,让别人知晓自己与他有关系,恐怕小命休矣。 温倾城笑眯眯,“姑娘为何突然开始露出担忧之色了?” “……我一直很担忧,只是不露于表面,如今见先生平安就好。” 三五江湖客此时恢复了看美色的喜爱,被魔头身边的女子迷得东南西北,直认为是温倾城蛊惑人心,拐卖良家之人。 于是又开始挺身而出,“你这魔头!搅得江湖上不得安宁也就罢了!前几个月抢了药老典籍也就罢了!怎的如今开始欺骗女子了!你果真卑鄙无耻!” 温倾城看眼让他再次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转向出头的江湖客,面带危险的笑意,“庄主要求入住泉庄的客人不许动武,你可是要违抗规矩?” 爱美色的江湖客哼了一声,“你这魔头,当真以为能逍遥法外不成?谢尔庄主仁善让你进庄,然而我若是因为替天行道除魔卫道而破戒,那也情有可原,你这魔头就等着受死吧!” “哦?”温倾城点头,“既然是阁下先破戒,那小生为了自保出手,想必谢尔庄主也会觉得情有可原。”他慎而又慎的思索片刻,手腕翻转,“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动手吧。” 喜美色的江湖客哑了声。 魔头不是说自己顾及庄主规矩不敢出手吗?! 这就是玩笑了,容许自己动手,却要求别人受着自己动的手,当真是蠢人。 或许这位江湖客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传言源头。 然而其他三五江湖客却是没有为喜美色的江湖客撑腰,甚至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温倾城凶名在外,惹人忌惮,“毒公子”称号真不是无聊人闲着无聊取的称号。 所以他们不敢。 温倾城收回手,转身朝栏杆旁的人温柔嘱咐。 “别靠着栏杆,观景台离地面甚远,当心安全问题。” 我听话站直身子。 果真,不论动手,动嘴谁也比不过温倾城。 反正除了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见过一群不自量力的江湖客送死,其他江湖客也就是嘴上喊打喊杀,从未有哪一个付出实际。 是以,我都快怀疑温倾城不是靠手中的毒走天下,而是靠一张能辩会说的巧嘴了。 余光看到朱老正掏出一个酒壶子,旁若无人,甚是潇洒的陪着夜景喝酒。 我耳尖听到朱老呢喃的话,“小老儿怎么看到谢尔小子气冲冲往楼上来了?小老儿莫不是真喝醉了眼花?” 他揉了揉眼睛,找了个角落躺在长椅上懒得管了。 我看向台阶处,谢尔于宁果真上来了,并且灰头土脸,气喘吁吁,一看便是一口气跑上来的。 朱老费劲的从椅子上抬起头,看看谢尔于宁,又看看我,嘿嘿笑了两声,面颊醉红,又躺回去,翻了个身,把屁股对着众人。 “小老儿醉了哦醉了哦……睡觉睡觉……” 之后便真睡了。 我此时顾不上朱老,因为谢尔于宁的表情很难看。 强力憋着,涨的脸色却比喝了酒的朱老还红。 我错愕,“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不说,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慎得慌。 谢尔于宁死死盯着我,“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我方才跟朱老们一起吃的除夕饭。” “我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了!” 这个想法是前不久我对温倾城抱有的想法。 谢尔于宁这是……抽风了? “你做什么?”我过去拉他,拉不动,我''在江湖客以及某位魔头的视线下战战兢兢。 “谢尔少爷,庄主们对我有恩,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不告而别的,你想多了。” 谢尔于宁眼睛通红,像是要哭,半响撇过头去,重重哼了一声。 我深切认识到谢尔于宁的脾气有多么古怪。 我拉他坐下,这回拉得动了。 “谢尔少爷可是来看烟火的?” 谢尔于宁快气死了,都说在到处找她,哪来的闲心看烟火!之所以来这,还不是因为有一个丫鬟看见她往这边来过! 夜晚视线模糊,丫鬟仆从也不是很确定。 结果来这里是找到了没有不告而别的人,然而却比不告而别更让他生气。 去哪就不能吱一声?或者见他这样就不会询问关心一下? 亏他找那么久! 平日里跟着她跨越荒漠,谢尔于宁不说全了解,但也片面知道这人无所顾忌,自由洒脱。 甚至还认清她冷心冷情,还善于玩弄人心,逗弄他数次,他竟也都原谅,还将她当成朋友! 然而她一贯的冷情,半点不关心! 眼见谢尔于宁愤愤之色越重,我忙移开话题,“谢尔少爷你来了的话,庄主们是不是也快来了?” 快些将这古代的烟火看完,自己就能回房了。 早知会这样不安生,她跑来看什么烟火啊! 第一百零二章:烟火绽放 谢尔于宁更是哼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撇过的头又撇回来,“你刚刚去哪吃饭了?” “梅林里。” “你倒是会享受。” 我回头瞥眼温倾城,手拿折扇,微仰头,侧颜光洁如玉,像是专心致志的在看景。 江湖客们依旧试图用眼光杀死那人。 喜美色的女江湖客们也将喜爱的目光投向他。 貌似没人注意我与谢尔于宁这边。 我低头轻声说道,“闹什么别扭呢?”谢尔于宁面色不善,我安抚他,“好了,以后我如果出门,我就先跟你说说,要不然我知会奴仆一声。” 谢尔于宁转头看我,“真的?” “真的,”我伸出四个手指,“我发誓。” 谢尔于宁心里舒畅了些,勉为其难道,“那就算了。” 既然算了,这事就翻篇了,回头让小川把那一桌美味佳肴撤了。 小川是他的贴身奴仆。 美味佳肴是他准备与这人一起吃的晚饭。 泡汤了。 有人眼尖,看到观景台上又来了人。 这个点人也该是来了。 还是江湖客说道,“谢尔庄主,有这魔头在,我们还怎么安心看烟火!” “对啊,谁知他会不会神不知鬼不觉下了毒药,让我们都受制于他!” “就是啊!” “……” 观景台上来的人正是谢尔炎和其夫人。 谢尔炎看了眼向他示意的温倾城,又想起当初他说的话。 大意无非就是自己无能,比不上历任庄主的能力。 谢尔炎闭门想了许久,一生过了大半生,自己从未认过输,温倾城所说他也不服,既然如此,他就做给他们看。 谢尔炎敦厚豪爽,也信守诺言,自然不会为难温倾城。 再说……他也为难不了。 所以他冷了脸,“本庄主知晓你们害怕温倾城,但是我既然让温倾城进了这泉庄,就不会让他危害你们的安全,你尽管放心。在这泉庄,本庄主一视同仁!” 江湖客罕见谢尔炎严肃,见此就不敢再说。 毕竟说起来,他能在泉庄住下也多靠谢尔炎,面子还是要给的。 ―――― “妈呀!苏宁你给我扶稳着点啊,我的性命全交你手上了啊!!” ????????????????“……半小时了,你换好没有?” ????????????????“快了快了!你别催啊!……哎,好了好了,拿下来了!”梯子上拆灯泡的短发女孩兴奋的挥起手中的灯泡朝下嘚瑟。 刚爬到最后的楼梯拐角处,肖照就看着这样一副情景。 ????????????????他很快就根据刚才看过的照片认出楼梯上那是白斩,真人比照片上的更鲜活一些,他清了清嗓子,拿出警官证晃了晃,开口道,“你们是苏宁白斩是吧?我是警察,想找你们了解一些事。情” ????????????????“警察?” 骤然听到声音,白斩讶异的转头看去,却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就踩了空。 ????????????????苏宁大惊,“哎哎哎!” ????????????????“小心!” ????????????????肖照还来不及上前救人,白斩就险而又险的扶着墙自己站稳了,看看地又看看自己,拍拍胸脯庆幸道,“哎妈吗呀!差点真去见你了!” 要知道底下可是楼梯啊,要真摔下去那就是一滚不复返了,到时候可能不会夸张到去见她早逝的妈妈,但至少也是要伤筋动骨的。 ????????????????苏宁悬着的心落下了,但也没好气的跺脚,“白斩鸡你给我靠谱点!” ????????????????“臭苏宁你又这么叫我!” ????????????????肖照无奈的被忽略了,还没等他开口,耳边就听到一道呼啸的风声。 身体反应快过眼睛,他下意识往旁边闪。 下一秒,“啪嗒!”一声。 灯泡的碎片散落到他刚才站的地方,其中,有一小片飞过他的手背,很快就出现一道血痕。 肖照抬头一看,正好对上前面两双懵逼惊讶的视线。 看到地上的灯泡碎片跟白斩僵在半空中的手,还有什么不好猜的。 ????????????????白斩刚才说话太过激动,口动,手也跟着动,一个没拿稳,灯泡就不小心脱手摔到墙壁,然后再洒落到地上。 肖照是这年刚升的警察队队长,是一个闲不住的性格,荣城犯罪率低,他就翻以前的旧案子,或者每天都得带着人去按摩店洗头店走一回,还别说,三四回里总有那么一次会被他抓到聚众赌博或者嫖――的。 这三四分之一的概率不可谓不高,由此也能看出,挂羊头而卖狗肉的店铺荣城有多少。问题就算抓到了也是屡教不改,让人头疼,所以一般情况下,很多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对于肖照这嫉恶如仇的性格来说,荣城是最适合不过他的。 肖照有激情,有善良,还讲义气,甚至还要加上那么一点冲动,换作一个平凡的城市或许只能消磨度日,郁气在胸,但是在荣城就恰恰适合。 ????????????????此时他刚连夜看完旧日卷宗,就接到报案。 嘿,竟然有命案了!还是一个国家公务员。 肖照新鲜了,因为一般情况下,谁能犯到太岁头上啊,这不是挑衅吗! 挑衅!绝对是严重挑衅!肖照当场就把水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站起身就指挥着人分派任务。 事态紧急,他联系所有警员提前上岗。 经过一系列现场勘察,以及目击证人的指认,他很快就查到了在案发现场酒吧上班的女经理身上。 女经理叫金甯,今年二十二岁,朝城人。 监控显示她差不多上午九点半从酒吧里出来上了出租车,问了出租司机得到金甯下车地址,却得知她在半路就下了车,并且监控显示她拐进巷子里就不见了踪影。 荣城最多的就是巷子,而且每条巷子长得都差不多,最糟糕的是,大多还是监控死角。要是不熟悉的人进了巷,能认清东南西北都算好的。 肖照心里知道司机提供的目的地地址怕是找不到人了,却还是分别派人前往金甯的家与那个地址查看。 ――不出意料,一个人影都不见。 “监控显示,原住户白斩凌晨一点十分出门,现在也不见踪影。”副队赵耀报告道。 ??????????????肖照脑筋转得快,按照司机的描述,那金甯原本的目的地地址是她朋友白斩的。可如果没去的话她一个小姑娘还有什么地方能去? 发生这样的事,她还敢信任谁? 查了一下她的社交圈,却发现金甯这人相处得频繁的除了白斩便是男友林辰一和好友苏宁。他就派赵耀带着两人去男友林辰一那,他带着两人去了苏宁家。 也许是一种感觉,让他在明显是金甯男友概率更高的情况下选择了朋友苏宁。 ??????????????到达苏宁所居住的栈阳公寓时,小心起见,他让两人坐电梯上去,自己顺着楼梯跑上去。 ?????????????? 第一百零三章:我 谢尔于宁 肖照还来不及上前救人,白斩就险而又险的扶着墙自己站稳了,看看地又看看自己,拍拍胸脯庆幸道,“哎妈吗呀!差点真去见你了!” 要知道底下可是楼梯啊,要真摔下去那就是一滚不复返了,到时候可能不会夸张到去见她早逝的妈妈,但至少也是要伤筋动骨的。 ????????????????苏宁悬着的心落下了,但也没好气的跺脚,“白斩鸡你给我靠谱点!” ????????????????“臭苏宁你又这么叫我!” ????????????????肖照无奈的被忽略了,还没等他开口,耳边就听到一道呼啸的风声。 身体反应快过眼睛,他下意识往旁边闪。 下一秒,“啪嗒!”一声。 灯泡的碎片散落到他刚才站的地方,其中,有一小片飞过他的手背,很快就出现一道血痕。 肖照抬头一看,正好对上前面两双懵逼惊讶的视线。 看到地上的灯泡碎片跟白斩僵在半空中的手,还有什么不好猜的。 ????????????????白斩刚才说话太过激动,口动,手也跟着动,一个没拿稳,灯泡就不小心脱手摔到墙壁,然后再洒落到地上。 白斩半响才愣愣的张口吐出两字,“……妈呀。” ????????????????苏宁反应过来,气道,“白斩鸡你完了!竟然敢袭警!” ??????????????说完不顾白斩哀怨的“你别走啊,这梯子晃得我害怕……”的声音跑到肖照身前,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他的手,“警官你……你没事吧?” 看得出她很害怕紧张。 一位警员会意,转身便出去了,肖照说,“苏小姐,我方便在这屋里转一圈吗?我最近要买房,就感觉苏小姐房子的格局很不错啊,想借鉴借鉴。” ????????????????“都是旧房子,没有什么格局的,”苏宁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还是点头道,“没事警官你随便看。” ??????????????????栈阳公寓虽不是特别高档,可若不是有钱人也住不起,空间很大,有三间卧室,每一间都很宽敞,一间是主卧,其他两间相对而言就比较小一些,肖照看到第二个房间,瞥到角落里突然一顿,问苏宁,“你住在这里吗?” ??????????????????“啊?”苏宁显得很惊讶,“警官你怎么知道?” ??????????????????“角落里的老鼠药很多,还有这……”肖照挥了挥鼻子,“这杀虫剂味道也很重。” ??????????????????这房间有些过于简单,一张大得很离谱的床,床边一张椅子,床对面一座衣柜,除此之外,竟然什么也没有。灰色的窗帘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光进来。 ????????????????肖照渡步进来拉开窗帘,光线瞬间充满房间,驱散令人不舒服的阴暗。 ????????????????“白斩喷的,原本杀虫剂我不让她喷,结果她说她不想再有一次大半夜被我叫过来,非一整瓶给我喷出去。”苏宁很无奈,“她这是报复我骗她我生病了,害她白白跑过来当壮胆的。” ??????????????“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肖照边说边打开一米多高的衣柜,里面的衣服很平常,可是全都是一个款式的,颜色从浅到绿的摆放整齐,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关上衣柜。 ????????????????苏宁没有计较他的行为笑着说,“是啊,我们认识很久了。” ??????????????肖照环视一圈,将目光定在大床上,好奇的问道,“你这床这么大,在哪定制的?” ????????????????“现在每一家家具店都可以一位警员会意,转身便出去了,肖照说,“苏小姐,我方便在这屋里转一圈吗?我最近要买房,就感觉苏小姐房子的格局很不错啊,想借鉴借鉴。” ????????????????“都是旧房子,没有什么格局的,”苏宁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还是点头道,“没事警官你随便看。” ??????????????????栈阳公寓虽不是特别高档,可若不是有钱人也住不起,空间很大,有三间卧室,每一间都很宽敞,一间是主卧,其他两间相对而言就比较小一些,肖照看到第二个房间,瞥到角落里突然一顿,问苏宁,“你住在这里吗?” ??????????????????“啊?”苏宁显得很惊讶,“警官你怎么知道?” ??????????????????“角落里的老鼠药很多,还有这……”肖照挥了挥鼻子,“这杀虫剂味道也很重。” ??????????????????这房间有些过于简单,一张大得很离谱的床,床边一张椅子,床对面一座衣柜,除此之外,竟然什么也没有。灰色的窗帘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光进来。 ????????????????肖照渡步进来拉开窗帘,光线瞬间充满房间,驱散令人不舒服的阴暗。 ????????????????“白斩喷的,原本杀虫剂我不让她喷,结果她说她不想再有一次大半夜被我叫过来,非一整瓶给我喷出去。”苏宁很无奈,“她这是报复我骗她我生病了,害她白白跑过来当壮胆的。” ??????????????“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肖照边说边打开一米多高的衣柜,里面的衣服很平常,可是全都是一个款式的,颜色从浅到绿的摆放整齐,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关上衣柜。 ????????????????苏宁没有计较他的行为笑着说,“是啊,我们认识很久了。” ??????????????肖照环视一圈,将目光定在大床上,好奇的问道,“你这床这么大,在哪定制的?” ????????????????“现在每一家家具店都可以一位警员会意,转身便出去了,肖照说,“苏小姐,我方便在这屋里转一圈吗?我最近要买房,就感觉苏小姐房子的格局很不错啊,想借鉴借鉴。” ????????????????“都是旧房子,没有什么格局的,”苏宁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还是点头道,“没事警官你随便看。” ???????????????? ???????????????? 第一百零四章:檀木盒里的暖玉 谢尔于宁吃完了面,一口汤都没剩。 “那……那谢谢你这碗面。” 我递过去一块绢布,“我本来就欠你一顿饭。” 谢尔于宁擦完嘴放下绢布,想了想,猛地站起来。 我受到惊吓,“你做什?” “你等我一下!”说完这句话,他转头跑出去。 我,“……”好歹你把绢布带走,你都用过了我还能用吗? ―― 谢尔于宁这么一去,就是一整个下午,夜晚他捧着手里东西要去找那人的时候迎头就出现一个人,眼看就要撞上了。 那个人却在他即将撞上的时候,往后一撤步,谢尔于宁就踉跄摔到地上,摔了一个屁股墩。 地上的雪被勤奋守职的奴仆扫尽,于是谢尔于宁是结结实实摔了这一跤。 他连忙检查怀中东西,发现并无损坏他松了口气,边揉着屁股边站起来,对闪开的人怒目相视,“你会不会看路!” 夜色昏沉,谢尔于宁原本觉得这人挺高,后来不知哪里来的一束光,使他认出了这人。 温倾城。 他稚嫩的小脸闪过一抹别扭。 又是他。 温倾城怀着温雅的笑,“谢尔少爷没事吧?” “没事!”谢尔于宁看清是谁就失去了算账的心。 他抱着东西就要走。 “稍等一下。”温倾城转过身,看眼谢尔于宁怀里的东西问,“少爷这是打哪儿去?” 你管我……这三个字被谢尔于宁憋回去,冷淡的说道,“找‘救命恩人’去!” 救命恩人?是姑娘。 温倾城明白却不解,“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合适,少爷有什么事不能明日找姑娘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认识温倾城的第一日他就是这样说的,然而当晚他都钻人家房间去了! 谢尔于宁把东西往后一背,“我做什么不用你这个外人管!” 说完就跑了。 温倾城若有所思,黑暗掩住他的面目与情绪。 “谢尔?”我打开门看到人后揉了揉眼睛,“说好等一下,这么晚才来,我都快睡了。” 谢尔于宁越过我把东西放到桌上,打开包袱露出一个盒子,他将盒子放到我面前。 “打开看看!” 我心里有猜测,“生辰礼物啊?” 谢尔于宁点头,“你之前都不说,生辰当日才说你生辰,我来不及备礼物,你就将就一下,下次送你更好的!” 将就? 面前的这个盒子纹路精致,散出淡淡木香,应是上好的檀香木所做。 光这个盒子就价格不菲了。 我在谢尔于宁的注视下打开盒子。 檀香木的盒子里侧竟都是玉质的,让人惊奇的是里面盛放的东西。 我看到它的第一眼不由晃了晃眼,后面才看清它。 这是一块玉。 一块质地质感材质都上上品的玉。 我不懂玉,不知道如何形容这块玉,但这块玉反射的光芒绝对让人不容小觑。 “这是……” 谢尔于宁解释,“前两日除夕夜,我跟大伯跟伯母吃饭的时候,谢尔芳瑶那人说起过两天也就是这日,峡谷下的坊市将会举行一场拍卖会。” “她当时尤其说起这块暖玉,暖玉的材质百年难得一见,握手中自动生温,正好适合你。” “会想着拿这个送你,也是因为你的手每回都那么冰。” 我说不出话来,谢尔于宁还在观察我的反应,生怕我不喜欢。 我哑然,拿起精致盒子中的暖玉,果真触手温凉,闻之竟有些沁香,不知是不是檀木沾染上的香。 谢尔于宁看着,想着这块玉果真如他想象那般,很适合这人。 暖玉的光泽称得这人的手越发光洁如玉,素白美好。 送这块玉不会寒碜就好,谢尔于宁很注重自己的声誉。 “喜欢吗?” 谢尔于宁见我没有回答,问道。 大冷的天,我感到温暖。 因为身体留下的隐患,使我感觉不到冷的体质,如今在这大雪纷飞的时候,却感觉温度从手心里涌向四肢百骸。 我握紧暖玉,“谢尔小姐既然特意说起这块暖玉,那么应该是她想要拥有的吧?” 谢尔于宁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拍卖会嘛,她钱不比我多,谁先拍到是谁的!” 我抿唇。 谢尔于宁托着下巴,“你喜不喜欢这块玉?我是看其他东西都没有这个适合你的!” 虽然他觉得这块玉适合这人,可还是要问问本人的意见,如果不喜欢他就只能再去找了。 我默了默,“谢谢你啊。” “你不喜欢?” 这么客气,谢尔于宁总感觉她还有但是。 “不,我喜欢,”我是真的感动,“谢谢你为我准备的生辰礼物,除了我爸……除了我爹爹,就没有人送过我礼物了。” 追求者们的礼物不算,我是真的没什么朋友,性格孤僻,没有真心朋友相交。 谢尔于宁会送给我礼物我大概猜到,但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用心。 可是……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这块玉很贵吧?” 毋庸置疑,绝对是我拥有不了的玉。 谢尔于宁夸张的做了个表情,“开玩笑,我是泉庄唯一的男丁啊,伯父伯母难道还能缺我吃缺我穿啊?” 我犹豫。 这么贵重的东西,一个小孩送的,我虽然喜欢,但是真没有那个脸收。 谢尔于宁看出来,不高兴了,“如果你喜欢你就收着,等我生辰的时候你再送回来不就好了吗!” 见这样我也就不扭捏了,将暖玉放在盒子里,好好将盒子稳稳拿在手中。 “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你送我的暖玉的。” 谢尔于宁道,“不是,送给你就是给你用的,你别珍藏着啊,这样再好的宝物也成了废物啊!” “……行,我会随身携带的,绝对不辜负你的心意!” 谢尔于宁这才满意。 我松了口气,心里想着这暖玉这么贵,谢尔生辰我肯定不能寒碜了,但是我从安王府出来后虽然银两充足,却并不足够挥霍。 ……看来我还得找个赚钱的行当。 “话说你生辰是什么时候来着?” “……” 谢尔于宁在房里又待了一刻钟,两人聊了一会儿,然后我困得不行,谢尔于宁就说离开。 我目送谢尔于宁消失在夜色,打了个哈欠。 真困。 第一百零五章:姑娘来自哪里 正想关上门,却看到谢尔于宁消失的夜色中渐渐走出一人。 我捂住嘴的手顿住,表情有一瞬间僵硬。 人已至眼前。 蓝衣清雅,遗世独立,俊朗温柔。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说,“先生要给我解毒嘛?” 我感到无所适从与尴尬,前两天除夕夜与他亲吻完全就是情不自禁,后来每每想起我都感到懊悔。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或许应该说是声色误人比较恰当。 温倾城笑了一下,“姑娘又糊涂了,喜庆的日子还没过,你还得好好放松,更何况今日是姑娘的生辰。” “……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不用问,谢尔于宁刚走,温倾城就出现已经说明了原因。 温倾城有礼的问,“可以先让小生进去吗,外面冷,姑娘别感染风寒了。” 我犹豫了片刻,让开路。 温倾城走进来,视线在房间的摆设上转着。 “姑娘生辰为何不告诉小生呢?” 因为觉得没什么必要。 也不是特意不去告诉,而是没有时机告诉,所以也就不会特意去告诉。 “嗯……我也是今日才想起的。” 这话倒是没错,我确实是今日才想起的。 虽然在过年,过年气氛也有,然而我丝毫不能感受到,也融入不进去。 今天睡到日上三竿,站在窗边,看着雪后的阳光,莫名觉得缺少了什么,后来后知后觉的发觉,今天初三。 大年初三是我的生日。 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一个人为我煮一碗长寿面,而我每一次都会把长长的面一口气吃完。 而爸爸就会憨厚慈祥的看着我。 所以我中午才想着去煮一碗长寿面。 正好谢尔于宁闯进来吃了那一碗面,不然的话,今天应该也是平平淡淡的一天,没有太多波折。 温倾城此时也不会出现在这。 他除了研制解药,就是在庄内四处奔走,朱老或者容华易的院子里都是他的去处。 至于他具体做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很忙。 现在难得他又过来了。 温倾城点头,后说,“既然如此,小生补送生辰礼物应该也还来得及,姑娘你说是吗?” 我忙摆手,“不用不用了,先生有这份心意就可以,我受着你的心意就好,不用礼物!” 温倾城不解,“可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可以送你价格不菲的暖玉小生送你礼物有何不可呢?” “……” 温倾城是听墙角了吧。 谢尔于宁送什么他都知道。 “我……我就是怕太麻烦先生了。” 温倾城说道,“小生不觉得麻烦,”他怀中掏出一个令牌,“还记得小生送过你一个黑白面具吗?上面画着阴阳两道。” 我当然记得,我参加的第一个灯会,温倾城又送我那么独特的面具。 “……我记得……” 温倾城看我这个反应顿了一下,“姑娘莫不是将面具留在安王府了?” 我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怎敢丢弃先生的东西。” 我只是想到温倾城面具给我的时候那若有所思的神情还有他说过的话。 敢情温倾城给我那个面具的伏笔是用在这里。 温倾城把令牌交给我,“时间仓促,小生便将这个送给你。” 令牌冰凉,没有沾染上温倾城的体温,正面写着逍遥谷三个字,后面是与面具一样的奇怪的标识,阴阳两道,黑白相间。 “这是什么?”我疑惑,就如同我疑惑那银白色的面具来历,它们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温倾城说,“客人想要在逍遥谷内活动,就得戴上这个面具,至于客人想进逍遥谷,那么就必须得使用通行牌,否则无路可进。” 在泉庄待了些许时日,我大概知道温倾城的来历。 温倾城是十八岁成名的,没人知道他打哪儿来,只知道他成立了逍遥谷,不止背景雄厚,财力更是富有。 温倾城成名是令人矛盾的,当初茱丽国与别国开战,江湖人帮助茱丽国对战,遭别国嫉恨,迁怒江湖人,一时纷争不断。 有一次,武林盟主与众多江湖客被别国派去的高手围攻,企图让茱丽国的江湖客群龙无首。别国下了狠手,很快当时的武林盟主一行人身处劣处。 就在这时,他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间,袖子一挥,别国的高手就都倒地不起。 没人知道他当时是用毒还是其他方法,因为温倾城将江湖客一并解决了。 只留下武林盟主与几个幸存的江湖客。 当时没有人感谢他解决危机,毕竟他杀了许多正派人物。 众多人前去责问讨伐,只是动用言语还好,若是江湖客要动手,那么温倾城也是毫不留情解决他们。 时日久了,温倾城就被称为“魔头”“毒公子”,总之外界对他没有好听的评价。 也有人问幸存的人,然而包括武林盟主的幸存的人都是闭口不言。 温倾城与他所在的逍遥谷就使别人忌惮不已。 然而想进的人也有很多,因为只要成为逍遥谷的“客人”,都可以让逍遥谷欠三个无条件的愿望。 以温倾城的能力与财力,无数人趋之若鹜。 成为逍遥谷的“客人”,需要能进得去逍遥谷,并且有“客人”的凭证,就是那张银白色并带有黑白标识的面具。 现在这三个无条件的愿望就摆在我面前。 “先生确定要将它送我?”我不确定的道。 毕竟三个无条件的愿望,我可以做很多事情。 温倾城点头,“自然,小生不毁言,说出去的话不会收回。” 我可以跟谢尔于宁客气,却没法跟温倾城客气,我将令牌收起来,一抱拳,“谢谢先生!” 温倾城微笑颔首,“不客气。” 我眨了眨眼。 温倾城还想说什么的模样让我有不祥的预感。 “话说,姑娘的生辰便算了,怎么从未听姑娘说过你的家人,还有……你的家……” 我默住。 来了。 温倾城从未问过我的来历。 我的来历明摆着成迷。 莫名出现在那棵榕树上,衣着怪异,言语奇异。 他从未问过,如今不知为何,他要去提起。 “小生只要想查,便没有查不到的,然而姑娘就像是……”他抬眼,“凭空冒出来的。” “……” 第一百零六章:泡药浴 凭空冒出来的…… 可不是凭空嘛。 不过我不能实话实说,否则只会被当做妖怪烧死。 “小生看到姑娘的调查资料为空白时,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件事。” 温倾城看着我,眉眼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虽然小生不如姑娘过目不忘,但是记忆也算不错。” “小生记得,许久之前曾看过一本典籍……”他微顿,抬眼说,“那是一本孤魂杂本。” “……” “上面记载着,天地之广阔自有三千世界,三千世界差距甚大也有甚多相同点,人们固守自封,异类只会被清除,然而异类从哪来?三千世界间。” 我愣住,脸煞白。 温倾城在说什么,他猜我是来自于异界的,这个古代有记载三千世界的书籍? “……”我半响无言,“先生……那本书上还写了什么?” 温倾城说,“小生说了,记忆不及姑娘,又是许久之前看的书籍,是以只记住只言片语。”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仔细端详我的脸色,说了一句,“如此离奇的事情,小生是不信的,姑娘你觉得呢?” 我脸苍白,然而神情不变,说道,“是啊,我也不信,怎么可能呢。” 此刻的言语很是干巴,我感到无力。 温倾城这是在暗示什么。 对我身世的不闻不问,过了这么久,以为是他遗漏了这点,后来才知,他心里早已有了盘算。 温倾城真乃奇人。 温倾城笑了一下,“天色不早了,”他微微低头,“姑娘早些休息。” “……先生也早些回去休息。” “还有,”他的声音一贯的暗哑低沉,“姑娘生辰快乐。” …… ―――――― 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很快就过去了,冬雪仍旧连绵不绝,远处的山峦已裹上一层银霜。 触眼,雪白一片。 庄主夫人神色复杂,压低声音说,“温公子准备的药浴,说在泡浴期间你得需有人护法才行,他便拜托了我,萧妹妹你放心,我会好好护着你的。” 我感激不尽,“谢谢谢尔夫人,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谢尔夫人本想说什么,后又叹了声气,“没想到萧妹妹所说的疾病是温公子下的毒,也幸亏温公子愿意替你解毒,要不然……” 我笑了笑,并不反驳。 可不是吗,容华易会不会解毒另说,我连给容华易解毒的机会都没有。 谢尔夫人住了口,“好了,我就不过多说什么了,温公子说药浴最热的时候泡最好,你解了衣裳罢。” 我点头,伸手解衣裳,衣裳脱落,雪白的赤脚慢慢踏入药池中。 温倾城下了血本了,或者说他逼迫得容华易下了血本。 半米多高的药池长度两米,水色温黄,温度沸腾。 药池听说是一出温泉,底下有天然的硫磺水,经过加工而成,添加了药物会影响以后使用,可庄主们还是毫不犹豫的让给我解毒。 所说是:容神医一事本庄主也不能帮上忙,你的顽疾救不了,本庄主就始终欠着你,这池温泉给了你又何妨?为了于宁,这是小事一桩。 不扯多话,话说回来,我一踏入药池,就变了脸色,青筋抽动,疼痛难忍。 我忍着疼痛整个身子浸进去。 谢尔夫人看着不忍,“温公子说过,这个药池药性浓烈,会使人疼痛难忍,你稍微忍忍,泡上半个时辰就可出浴。” 我想自己痊愈,所以我要忍着善果带来的苦果。 我死死咬着牙强忍,额上青筋直冒。 这时我还有空想,此时的我绝对很丑,不会再有人说我好看。 我尽力让自己分散注意力,然而还是疼到不行。 “啊……”我痛苦呢喃。 我能感到我的唇被咬破了,嘴里尝到了血腥味,然而却是小巫见大巫。 此时的我五脏内府仿佛都被翻倒,血气翻涌,血腥味往我喉间一股劲儿一股劲的冲着。 昏沉间我听到谢尔夫人的担忧,“这样下去咬到舌头就不好了!这可怎么办……” 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离去后又返回的声音。 脑海很是昏沉,汗水将碎发贴在脸上,我睁不开眼,疼痛折磨得我生不如死。 也是这刻我才知,被安王下药的“流产”之痛,跟这个一比根本不算什么。 我嘴里被温柔塞进一块软布,我唇瓣麻木的咬着软布,好歹没有再折磨自己的唇。 疼痛依旧,痛呼声由于软布的存在而变成若隐若现的呜咽声。 我难以想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苦痛。 突然,背上贴了一双温凉的手,从手接触面上四面八方的涌进一阵阵暖意,一股真气缓解了我的疼痛。 真气有些凉意,却舒服的让我不由呻吟一声。 不痛了。 我松了口气,绷紧的那根筋终于放松,我头一歪,彻底昏过去。 温倾城没坑我吧……这个假药浴……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醒来,入眼是澄澈的水池。 “……” 进来的时候还是黄色的水,如今便是纯净的了,这是被我全部吸收进去了吗? 不敢相信。 我动了动身子,引起一阵水流声,身子麻木,我险些栽进水里。 麻木的知觉提醒我方才经历了什么样的苦痛。 我揉了揉头,余光突然看到一片深黄色的衣角。 我心一跳,猛地抬头。 “……谢尔夫人……”我揉揉自己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疼痛的头,“是你就好……夫人,我泡完药浴了?” 谢尔夫人神色有些异样,默了默恢复常态,转身去拿了衣裳给我。 “是啊,原先水泡成淡黄色便是吸收得好了,这水如此清澈,想必效果更加好……来,先将衣裳穿上。” 我迷迷糊糊的穿上衣裳,谢尔夫人好心帮我系上腰带,我视线落到一处,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夫人,你方才塞进我口里的软布是什么材质的?质量不错。” “什么布?”谢尔夫人抬起头,神情困惑。 我顿了下,指了下药池让放置的湿布,“就是那个。” 谢尔夫人哦了一声,“那个啊……呃是芳瑶买的,也不知她去哪里采购,反正她的东西没有哪一件不精致的。” “……原来是这样。”我半响点头。 第一百零七章:始与因 我湿着头发走出去,温倾城正候在门口,听到声音转身看我。 “嗯……”温倾城思量片刻,点头有些满意,“看来效果不错。” 张青耷拉着脸接话,“我就想着白送上门的我还能不要嘛!结果我爸现在就在家等着抽我,我从下班开始就呆在这里,好几个小时了都!” “你想我帮忙?” “是啊!哥们!我现在有家不敢回啊!这心里可难受了!” 鹿离安慰他,“你自己作死,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样吧,你等会儿回去乖乖给他抽一顿也就好了,别想太多,没什么事。” 张青哀嚎,“哥们!不是吧你!有你这么做哥们的吗!” 鹿离叹气,“自家都有自家难念的经,我帮不了你啊。” 张青见此干脆的转向桑沙,问她,“牛奶好喝吗?” “……好喝。” 张青理所当然,“这就对了!我冒死让我堂哥从法国空运回的奶牛能不好喝吗!每天产的量就那么一丢丢,营养足就不说了,还美容养颜对身体好,市价老贵老贵了!” 鹿离眼睛一亮,“真的?” “作为讲义气的哥们我还能骗你吗?那绝对不能够啊!” 讲义气跟骗不骗有什么关系? 张青明显下套。 但是鹿离不在意这些,“行,你奶牛给我,我帮你!” 张青没来得及高兴,“不是吧?哥们你这么坑,一顿打换一头奶牛?不行不行,顶多给你几次奶!得以几次奶做交换,不能以一头牛做单位!” “那你想选择一顿打?” 张爸的家法是张青的童年阴影,所以他不用想就做出决定,“那以后你可都得帮我!” “类似的这种事情,能帮的我都可以帮。” 张青乐了,“成交!” 机智如他! 桑沙放下空杯。 她该说什么?这么快就谈判完了。 闲事说完就开始说正事。 鹿离让她坐在沙发上,“沙沙你坐在这里,桌上挺多吃的,你就吃零食解闷,我谈完事情就带你离开!” “好。” 桑沙坐下。 桌上确实很多吃的,他们三人谈起有关生意的事情,桑沙不想多听,就打开零食包装吃起来。 事情谈得差不多时,张青偶然往这边一瞥吓得不轻,“不是,女孩不都讲究卡路里什么的吗?桑沙你这是吃多少了啊?这么多包装袋!” 桑沙看看手机的薯片,又看看桌上聚一堆的垃圾。 “……多吗?” 张青明白了,“你是不是没吃晚饭啊?早说啊,我刚才叫个外卖就完事了!” “……吃了的。” 鹿离起身伸手,“来,给我。” 桑沙抓紧零食袋,“干什么?” “我想吃这个薯片呀。” 桑沙递给他。 鹿离拿一片薯片吃了,“吃太多零食对身体不好,没吃饱我等会儿再带你去吃饭。” “……好。” 鹿离把薯片放桌上,给她倒一杯温水,“喝点水。” 桑沙接过水杯。 张青探手去拿薯片,“哥们,你这是虐待人家了啊,你看把人家饿的!” 鹿离截过他手里的薯片,坐下说,“要吃自己拆去!” “切!”张青撇嘴,“小气,这还不都是我买的?” 郑凉噼里啪啦在电脑键盘上做草稿,突然说道,“对了,鹿离你真不帮林浩那小子啊?” 鹿离漫不经心,“我能帮什么忙?要就去找老爷子,他不是挺能告状的吗?” 郑凉摇头。 还记着上次林浩跟鹿老爷子说他提前下班的事情。 张青满口赞同,“就是就是,能有什么好帮忙的?人家爸爸都没说什么呢!他那个表妹经常夜不归宿,时常一声不吭就跑去国外度假,她爸都习惯了,林浩就是瞎操心!” 郑凉呦呦两声,“不是跟人家玩得挺好吗,怎么转眼就冷嘲热讽的?你这是又输什么给他了?不要玩不起啊。” “你少来!你不也一样冷嘲热讽的?” “这性质一样吗?” 张青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相较其他,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当天再也没有后续。 ―― 桑沙不是吃不胖的体质,相反,她瘦得很容易,胖也更容易。 最近十天,桑沙专挑热量高的东西吃,早上的晨跑也经常趁鹿离不在时偷工减料,如此这般,她很快就胖了五斤。 十天后,桑沙再次敲响了那扇黑色的门。 鼻尖的铁锈味比上次来时显得更加重了。 陈托尼很快就开了门。 他的脸色很苍白,像是白纸一般,见到她时就微微一笑,“桑沙小姐即使胖了,也还是那么好看。” 话语很无力,但是足够真挚。 桑沙抚脸,“胖五斤了。” 陈托尼让她进来,闻此说,“看出来了,桑沙小姐足够守信。” 屋内的摆设跟上次来的时候相差无几,就是周围的布料又多围了一圈,花色也有些变化,颜色差别明显的就是暗红色的多了。 离客厅中心十米处有一幅一人多高的画框背对着客厅,面向着紧闭的房门。 “嗯……”桑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说,“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陈托尼正弯腰捡地上的白纸,肉眼可见的一顿,抬起头说,“我很好。” 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没有任何不好的样子。 “对不起,可能是我看错了。” 陈托尼捡起白纸站起身,“没有任何事的。”他指了指旁边,“我需要详细量一下你的身高。” 旁边墙上刻着测量身高的。 大门两边大概是唯一能看到墙的地方了。 桑沙脚跟贴墙,站直身体,手放在头顶上。 “桑沙小姐,请你把手放下来。” 桑沙放下手。 陈托尼上前仔细看看,在纸上记录,“啊,果然没错,是一米六六……桑沙小姐,还有这边的体重秤,请你站上来。” 桑沙站上去。 “九十六……嗯,一米六六九十六,可以可以,桑沙小姐谢谢配合。” 桑沙走下体重秤。 “请你在原地稍等一下,我去描画一些东西。” “好。” 托尼在一人多高的画架前描画,顿了下,他从画架前探出头,“桑沙小姐,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但是我需要准确的数字,事实证明,你的体重刚刚好。” 他说完笑了一下。 今天的白炽灯只开了一盏,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而他又正好在光线不充足的地方。 这么一笑,有些……阴森。 他身后紧闭的黑色房门,仿佛变成了深渊的黑暗,像是一不留神,便能看到一头猛兽冲出来。 不,也不是深渊,因为恍惚间,像是有大片大片的鲜血慢慢渗透出来。 不,也不是鲜血。 液体是暗红色的,是不再新鲜的血。 像是过了保质期的商品,散发着铁锈、陈腐的气息。 …… 第一百零八章:惬意的午觉 “为什么啊!”谢尔芳瑶不满。 刚开始她凑到容华易面前,谢尔夫人总是不满并且制止,然而谢尔芳瑶意已决,非常决绝的态度让谢尔夫人无奈,只能依了她并且帮忙出谋划策。 谢尔夫人总是想着,只是小女儿一时的魔障,越是制止说不定她更逆着来,所以才顺着她。 然而此时谢尔夫人又出尔反尔说不准去容华易那里。 谢尔芳瑶顿时不开心了。 她觉得委屈,根本没有人理解她对容神医的心意。 谢尔夫人知道她误会了,说道,“我跟你说过,庄内新进的一个武林人很危险,你不记得了?” 谢尔芳瑶想起来了,“就是浑身都是毒的那个?”她恍然大悟,“你说他叫温倾城的,就是在容华易院子里的那个!” 谢尔夫人点头,“我平时跟你说这些你记着点,不然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泉庄有教无类,谢尔庄主尽情收留人,对于谢尔芳瑶一介女流来说,未免危险,所以谢尔夫人平时都会将这些东西说给谢尔芳瑶知道。 奈何谢尔芳瑶此时的心不在这里,担忧的说道,“容神医知不知道这个啊!最近去找他,那个温倾城老是跟容神医在一起,万一容神医中毒了怎么办啊!” 想不到,那么好看的一个人竟然浑身全是毒,碰都不能碰,谢尔芳瑶感到惋惜。 然而她此时只担忧容神医。 谢尔夫人又是叹了声气,“你担心什么?关心则乱,容神医被称作神医并不是空穴来风,他不会有事的,然而你要是往前面凑就不一定了,”说到这里她恨铁不成钢,“你以后给我记着点,否则要是真出了事,我可怎么办?” 谢尔芳瑶想想也是,对待谢尔夫人的担忧她不以为然,“那我等那个温倾城不在再去找容神医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来了,忙苦着脸说道,“娘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容神医现在根本不理我,我要怎么办!” 再麻烦也是自己的女儿,谢尔夫人只能拉过她的手,苦口婆心的为她出谋划策。 “这样吧……” ―――――――― 二月份即将过去,这时候的雪渐渐停了,不再三天两头一大雪,偶尔也会有几天太阳,阳光温暖。 我泡完药浴身心疲惫的狠狠睡了一觉恢复元气。 醒来瞥见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想了想,我换上衣服走了出去。 我的住处旁边没什么人住,也很少有江湖客经过。 门面前五十米有一处小桥,我费劲搬了一把椅子到桥上,在椅子上坐下,刚好手肘在栏杆上。 桥下的溪水结了冰,我很想在上面滑冰 然而这里没有滑冰鞋,冰也不够厚,所以只能作罢。 水里不知道有没有鱼,要不然改天找个时候,把溪水上的冰破一个洞,钓鱼试试看。 现在是没精力了,浑身酸痛。 泡药浴那种苦痛活真不是人干的。 然而现在的我至少不会再感觉骨头里痒痒痛痛的。 呼……加油忍一忍吧。 坐得久了,阳光也有了温度,晒得我昏昏欲睡。 我心里盘算,还要泡半个月的药浴,泡完就好了。 大概还要泡……对,还要再泡四五次,应该是有个循序渐进的,第一次泡药浴最痛。 后面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什么,苦痛渐渐减少,现在已经没有第一次那样有恨不得想死的难受了。 阳光温暖,我好像都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赚钱就等泡完药浴后再盘算吧…… 意识混沌,我陷入睡梦中。 谢尔于宁脚步轻快的提着东西像一阵风从桥上走过。 过了一会儿,他倒退着回来,探头看了看趴在栏杆上睡觉的人, “……” 厉害。 他无语。 这人是有多困,这样也能睡着。 他张口想喊人,犹豫了下,又憋了回去。 他把东西放在怀里,蹲在地上仰头看人。 这人趴在栏杆上,脸刚好冲着地上,以谢尔于宁这个角度来说,刚好能看到她尖细的下巴。 谢尔于宁站起身,这人睡得还挺熟的,话说她最近又瘦了不少。 啧,谢尔芳瑶想瘦都费劲苦恼不少,这人动不动就能瘦。 谢尔于宁看了眼宽厚的栏杆确认这人不会掉下去,又抬头看了看阳光。 想了想,他去到这人的屋里面也搬来一个椅子,刚好搬到她身边,提过来的东西稳妥的放在怀里,他也学着她那样,趴在栏杆上睡觉。 趴了一会儿,他又站起来,跑到屋子里拿了两块毯子,小心翼翼给睡着的人披上,自己也披了一个,然后终于放心了,趴在栏杆上睡觉。 最近忙着做好东西给这人,兴致勃勃加上新鲜,便做个没完没了,也没好好睡,所以谢尔于宁很快就睡着了。 太阳摆脱了云朵的遮盖,从云朵里出来,又进入一个新的云朵里,好一会儿又出来,又进入…… 阳光渐渐偏西。 睡梦中的我头有些重,我梦到一只乌龟爬到我的头上,怎么赶也赶不走,然后随着时日渐渐过去,乌龟在我头发上筑了巢,生了一堆小乌龟,然后小乌龟又长大,又生了一大堆小乌龟……密密麻麻密密麻麻…… 重死了! 我惊吓的醒来。 “……” 这个梦真是太可怕了! 我触手摸自己的头发,想确认那只是个噩梦,却摸到一只软软有温热的东西。 “……” 什么鬼?真有一只乌龟爬我头上去了? 默了好一会儿,我总算不再沉浸在睡意中,脑子反应过来,直起身来。 摸到的那个软软温热的东西便到栏杆上去了。 一只手? 我懵懵的往旁边看,“谢尔?” 我捂头。 谢尔怎么也跑这睡来了,瞎凑什么热闹呢!! 我看看天光。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远处的天边一片红霞。 没有了太阳,温度就不可观了。 竟然睡了这么久。 我默了默,推推谢尔于宁,“复姓小子?” 谢尔于宁嘤咛一声醒过来,揉着迷糊的眼睛看我,“干嘛?” 这是睡懵了。 “你说呢?这是哪儿啊?冷不冷啊你!” 谢尔于宁看了看四周。 我站起来,毯子滑落,猜出这是谢尔于宁披的,就将它放在椅子上,搬起椅子说,“回屋里去。” 谢尔于宁反应过来,拿过怀里的东西,很顺手的将毯子放到我的椅子上,“帮忙拿一下。” 我,“……” 第一百零九章:梅花露 谢尔于宁没有理我,小心把手里东西放到椅子上。 “你那是什么?” 谢尔于宁僵了一下,不自在的说,“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说完他搬起椅子首先走向屋子。 等会儿就知道了? 看他那样,不会是又送东西给我吧? 想起暖玉的珍贵,我暗想这回可不能收了。 我很穷,穷得没法回礼。 回到屋中,谢尔于宁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撒手说,“你打开看看!” 他一直护在手里的东西是一个小盒子,包装完好。 这回的盒子平平无奇,不向上次那么珍贵。 我瞥了他一眼,“我可以拒绝吗?” 谢尔于宁脸色一变,我自觉将手伸向盒子。 我刚打开盒子,鼻尖就传来一阵芳香,香味熟悉。 我挑眉有些讶异。 盒子里是一个透明的琉璃瓶,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像是水,却又有些沉淀物,重点是,这睡是粉的。 我将琉璃瓶拿了起来,打开女塞子,仔细闻了闻,“梅花?” 谢尔于宁点头,“是啊是啊!” 我心里大概猜测出这是什么,却还有些不确定,问谢尔于宁,“这是什么?” 谢尔于宁右手抵拳,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说,“这是我自制的,废了我不少时日,你每日早起或者睡前可敷一些到脸上。” 古代的护肤品? 我讶异谢尔于宁还会做这个,“为什么突然想送我这个?” 谢尔于宁哦了一声,“你长了一张不错的脸,然而最近的肤质堪忧,谢尔芳瑶都没你这么不精致,从来没看你抹什么!” 我的注意力被他前半句所吸引。 肤质堪忧? 我去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人明眸皓齿,秀外慧中,脸依旧白白净净的。 镜子里在我身后的谢尔于宁正将视线投向这边。 我深呼吸了一下,说道,“你哪看出来我肤质堪忧的?” 是女人都会在意这一点。 “你黑啊。” “……”我不敢相信的指指自己,“我黑?” 我白白净净的好吗! 谢尔于宁眨眼,“怎么感觉你生气了,可是这是事实啊。” 不知是古代的风水非常养女子,还是因为这里的女子足不出户,以谢尔芳瑶为代表的一众女子,都非常白皙。 我跟她们一比确实有所欠缺。 我压抑住自己的话语,拳握了又握,总算没有反驳。 本就是事实。 谢尔于宁的表情无辜并且还含有期待,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喜欢吗?”他问。 “喜欢。”我把琉璃瓶放入盒子,“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个。” 厉害。 谢尔于宁轻哼了一声,“少看不起人,这是我娘的独家秘方!” 我一顿,回头果然见谢尔于宁面色僵了一下。 谢尔于宁父母皆不在人世。 很快他挥了挥手,说道,“总之你先用着!头一次尝试,手生所以看上去不太精致,但是效果是没问题的,回头多做几次就好了!” 多做几次…… “你还想每回给我做啊?” 谢尔于宁觉得没毛病,“是啊,你用完了跟我说。” 我觉得我很欠缺。 一个十二岁……不已经十三岁的小孩来为我做这些,然而我也不能拒绝,毕竟小孩一片好意,不能让他失落。 不过―― “听谢尔夫人提过,过几天教书先生要开始给你上课了?” “哦李先生啊!”谢尔于宁喝了口水,“以前就是他负责教我的,后来被绑架回来后,为了我的情绪,伯母就没给我安排。 后来不是赶上过年了吗?所以才这么久时间没有上课。” 我感到好奇,“武功也是李先生教给你的吗?” “那不是,李先生只会文。”谢尔于宁啧了一声,“这是哪啊?满是武林人的泉庄啊,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跟很多前辈都认识,前辈们看在我伯父的份上也会教我的!” “这样啊……” 我若有所思,或许那些江湖客除了看在庄主的份上,也有谢尔于宁日后会成为泉庄庄主的原因。 我又想起什么,“可是你都十三岁了,怎么就只会些三脚猫功夫啊?” 谢尔于宁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什么三脚猫功夫啊!”他炸毛,“伯父想让我学武,伯母却想让我学文,两个人不同的意见,导致我学武都不能好好学!” 谢尔夫人想让谢尔于宁学文? 我感到纳闷。 毕竟谢尔于宁是泉庄继承人,泉庄又是收留很多江湖客的地方,作为泉庄主人,怎么可以不学武只学文呢? 不过我也没多想,以为谢尔夫人有她的计较。 我摸了摸茶壶的水,夺过谢尔于宁的茶杯,“水都凉了,你还喝?” 谢尔于宁不满嘀咕,“这有什么关系嘛。” 我耳尖听到了,瞪了他一眼,“有关系,刚才睡了那么久,还不知道有没有着凉呢!” “你不着凉我就不会着凉了。” “……”我无言以对。 谢尔于宁转了转眼珠,说道,“庄内有一个地方特别好玩,明天跟我去呗!” 我想也没想的说,“不去!” 谢尔于宁皱眉,“为什么啊!” 不开心,拒绝得这么快。 “不想去。” 谢尔于宁不满,“可是你每天都呆在房里不闷吗?理解不了,房里有什么好呆的?闷都闷死了!” 谢尔于宁大概不理解宅女的意思。 “那你说的那个地方又有多好玩呢?” 谢尔于宁说,“肯定比房间里好玩啊!”他见我不愿,索性说,“我送你这个,你就得跟我去!” “……那我不要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必须收着!” 这么霸道的? 好吧好吧,我妥协,“我去行了吧。” 谢尔于宁方满意,看了看我手中把玩的小盒子,突然说,“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尔于宁指着梅花香的来源。 “就这个,梅花为主料做的。” 我奇怪,“它本来没有名字吗?” 既然是谢尔于宁娘亲的祖传秘方,那原本就应该有个名字吧? 谢尔于宁摇头,“没有,你快取一个!” 我想了想,“要不叫梅花露吧?” 谢尔于宁,“……” 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吗? 第一百一十章:做什么啊? 没有起名技术含量的我丝毫不觉得,还兴致勃勃的问谢尔于宁,“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可不可以?” 谢尔于宁半响点头,“行,你高兴就好。”他四处望了望,小心翼翼,“你那蛇呢?” 我哦了一声,“小黑在我身上呢,你想它了?” 谢尔于宁吓得往后倒退,“不是!你什么毛病!天天把一条毒蛇塞衣服里!你也不怕被它咬一口!” “小黑很乖的呀。”我眨眼。 谢尔于宁,“……” 我忍笑,“好了,不逗你了,小黑在温倾城那里,不在我身上。” 谢尔于宁,“……” 他回到椅子上,看了看我又将视线移开,过一会儿又将视线移回来,“那个,平时看你挺宝贝那蛇的,怎么舍得把它往温倾城那里放?” 我不以为意,“本来就是温先生送给我的。” 谢尔于宁愣了一下,面露不屑,“他什么品位,还送人一条蛇!” 就没见送女子礼物是送一条蛇的,温倾城被人称作“毒公子”,还真就不把自己当正常人了。 送人礼物的话再不济也得送块玉啥的。 我对谢尔于宁的话不予置评。 反正如果没有这条蛇我是没办法在荒城里成功买下谢尔于宁的。 荒城多恶徒,买下谢尔于宁时我露财不少,恶徒们是忌惮小黑的毒性才不出手抢的。 这点我心知肚明。 “时候不早了,我要送客了。”我站起来。 谢尔于宁搓搓肩站起来,“才什么时候你就送客。” “我看你挺冷的,赶紧回被窝去吧。那暖和,过几天你要上课,就不能过多享受被窝的温暖了。” 谢尔于宁撇撇嘴,道了声别,“记得答应我的事啊,陪我去一个好玩地方!” “好啦!” 送走谢尔于宁,我关上门。 今天是挺冷的。 太阳出来时的寒雪天比没有太阳时更加寒冷。 ………… ―――― 我哈欠连天。 谢尔于宁气恼,“说好陪我去一个地方的,你不许打瞌睡!” “这么霸道的啊?”说完我又打了个哈欠。 “……” 谢尔于宁要被气死了。 他某些方面果真是霸道的。 我耐心的问,“还没到吗?” 一大早就被谢尔于宁叫起来,睡眠不足,总感觉走了很远很远,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建筑,却总是没有到达目的地。 我的耐心快要用尽。 “快了快了!” 我懒得说很久之前谢尔于宁就是这么说的。 “到了!” 谢尔于宁一声响。 我抬头看。 只见上面写着:“藏书阁”。 “……” 什么鬼。 藏书阁? 我木着脸,“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啊?” 谢尔于宁嘿嘿两声,“你跟我来嘛!”说完拉着我就推开门往里面走。 木质的大门发出咯吱声响。可以看出年数已久。 “哎!”我被他拉着往里走,好不容易踉跄的停下,看到一人正对谢尔于宁低着头。 这人的白发与朱老有得一拼,但是并没有与白发比肩的白胡子,最重要的是,这人可用四个字形容:鹤发童颜。 单看脸的话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 我头一次看到这么离奇的人,强行忍住自己的鸡皮疙瘩。 现代里染白发的不少,或者电视里角色扮演的老人不少,然而都不及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拥有一张年轻的容颜,然而单看眼睛,非常苍老沧桑,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 这人大概只有头发与眼神能让人看出他的真实年龄。 强烈的违和感。 我正在看向他的时候,那饱经风霜的眼睛突然投向了我,我猝不及防撞向了他的,不由惊了一下。 老人笑了笑,不见慈祥也不见其他,“不好意思,好像吓到你了。” 不止头发与眼睛,他的声音也是苍老的,像是年久失修的机械声。 我连忙摇头。 “老者”又是笑了一下,带着明事理看透世事的笑容让我整个人无所遁从。 所幸,他很快就转过头去,对谢尔于宁说,“很久不见了。” 谢尔于宁摸摸头,“是出了点事来着,现在没事了。” 他开始为我介绍,“这是红翁,你叫他翁老或者红翁都行。” 我压抑住心里的怯,叫了一声,“红翁好。” 只是一面之缘,我就对红翁如此小心翼翼。 谢尔于宁纳闷,不过还是继续说,“红翁,她叫萧情,我今天带她来藏书阁看看的。” 红翁听闻此话,原本挺直的背渐渐佝偻下去,声音苍老,“哦,还以为二公子有什么不懂的要来问我。” 我讶异于他的反差,红翁这回是真真只有一张脸不像老者了。 这么一瞬间,好像整个人的精神气都被卸了下去。 谢尔于宁带着歉意,“改日我再来向您请教。” 红翁像个老人一样缓慢的摆了摆手,“无碍。”他问,“二公子想看什么书?” 谢尔于宁沉吟片刻,看了我一眼说道,“不劳烦红翁了,您去歇息吧,我带她去二楼!” 红翁点了点头,“那便罢了,二公子自行查阅罢。” 谢尔于宁点头。 红翁转身,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的书架中。 我还没来得及询问出自己的好奇心,谢尔于宁就兴冲冲的拉着我上了木楼梯。 谢尔于宁今天真是兴奋。 藏书阁里有什么会让人觉得好玩的东西吗? 到了二楼,谢尔于宁撒开我的手,嘱咐一声,“你在这等我!” 说完一溜烟跑进去,半响后拿着东西跑出来。 几本书籍,每一本都极厚,看着便是头疼。 我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 手一指门口,神情不变,“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谢尔于宁纳闷,“你怕什么啊?”他走过来把一只没沾墨的毛笔塞在我手里。 然后将几本砖头厚的书籍放在一旁的书桌上,他趴着写了几个字。 我莫名其妙看他撅着的屁股。 谢尔于宁这是在做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毛笔,起身拍了拍手里的脏物。 “好了!” 我不敢相信,但还是要抓紧时机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尔于宁搞神秘,“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章:抄书 我走近看,硬是看出来谢尔于宁努力写字的过程。 没有起名技术含量的我丝毫不觉得,还兴致勃勃的问谢尔于宁,“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可不可以?” 谢尔于宁半响点头,“行,你高兴就好。”他四处望了望,小心翼翼,“你那蛇呢?” 我哦了一声,“小黑在我身上呢,你想它了?” 谢尔于宁吓得往后倒退,“不是!你什么毛病!天天把一条毒蛇塞衣服里!你也不怕被它咬一口!” “小黑很乖的呀。”我眨眼。 谢尔于宁,“……” 我忍笑,“好了,不逗你了,小黑在温倾城那里,不在我身上。” 谢尔于宁,“……” 他回到椅子上,看了看我又将视线移开,过一会儿又将视线移回来,“那个,平时看你挺宝贝那蛇的,怎么舍得把它往温倾城那里放?” 我不以为意,“本来就是温先生送给我的。” 谢尔于宁愣了一下,面露不屑,“他什么品位,还送人一条蛇!” 就没见送女子礼物是送一条蛇的,温倾城被人称作“毒公子”,还真就不把自己当正常人了。 送人礼物的话再不济也得送块玉啥的。 我对谢尔于宁的话不予置评。 反正如果没有这条蛇我是没办法在荒城里成功买下谢尔于宁的。 荒城多恶徒,买下谢尔于宁时我露财不少,恶徒们是忌惮小黑的毒性才不出手抢的。 这点我心知肚明。 “时候不早了,我要送客了。”我站起来。 谢尔于宁搓搓肩站起来,“才什么时候你就送客。” “我看你挺冷的,赶紧回被窝去吧。那暖和,过几天你要上课,就不能过多享受被窝的温暖了。” 谢尔于宁撇撇嘴,道了声别,“记得答应我的事啊,陪我去一个好玩地方!” “好啦!” 送走谢尔于宁,我关上门。 今天是挺冷的。 太阳出来时的寒雪天比没有太阳时更加寒冷。 ………… ―――― 我哈欠连天。 谢尔于宁气恼,“说好陪我去一个地方的,你不许打瞌睡!” “这么霸道的啊?”说完我又打了个哈欠。 “……” 谢尔于宁要被气死了。 他某些方面果真是霸道的。 我耐心的问,“还没到吗?” 一大早就被谢尔于宁叫起来,睡眠不足,总感觉走了很远很远,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建筑,却总是没有到达目的地。 我的耐心快要用尽。 “快了快了!” 我懒得说很久之前谢尔于宁就是这么说的。 “到了!” 谢尔于宁一声响。 我抬头看。 只见上面写着:“藏书阁”。 “……” 什么鬼。 藏书阁? 我木着脸,“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啊?” 谢尔于宁嘿嘿两声,“你跟我来嘛!”说完拉着我就推开门往里面走。 木质的大门发出咯吱声响。可以看出年数已久。 “哎!”我被他拉着往里走,好不容易踉跄的停下,看到一人正对谢尔于宁低着头。 这人的白发与朱老有得一拼,但是并没有与白发比肩的白胡子,最重要的是,这人可用四个字形容:鹤发童颜。 单看脸的话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 我头一次看到这么离奇的人,强行忍住自己的鸡皮疙瘩。 现代里染白发的不少,或者电视里角色扮演的老人不少,然而都不及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拥有一张年轻的容颜,然而单看眼睛,非常苍老沧桑,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 这人大概只有头发与眼神能让人看出他的真实年龄。 强烈的违和感。 我正在看向他的时候,那饱经风霜的眼睛突然投向了我,我猝不及防撞向了他的,不由惊了一下。 老人笑了笑,不见慈祥也不见其他,“不好意思,好像吓到你了。” 不止头发与眼睛,他的声音也是苍老的,像是年久失修的机械声。 我连忙摇头。 “老者”又是笑了一下,带着明事理看透世事的笑容让我整个人无所遁从。 所幸,他很快就转过头去,对谢尔于宁说,“很久不见了。” 谢尔于宁摸摸头,“是出了点事来着,现在没事了。” 他开始为我介绍,“这是红翁,你叫他翁老或者红翁都行。” 我压抑住心里的怯,叫了一声,“红翁好。” 只是一面之缘,我就对红翁如此小心翼翼。 谢尔于宁纳闷,不过还是继续说,“红翁,她叫萧情,我今天带她来藏书阁看看的。” 红翁听闻此话,原本挺直的背渐渐佝偻下去,声音苍老,“哦,还以为二公子有什么不懂的要来问我。” 我讶异于他的反差,红翁这回是真真只有一张脸不像老者了。 这么一瞬间,好像整个人的精神气都被卸了下去。 谢尔于宁带着歉意,“改日我再来向您请教。” 红翁像个老人一样缓慢的摆了摆手,“无碍。”他问,“二公子想看什么书?” 谢尔于宁沉吟片刻,看了我一眼说道,“不劳烦红翁了,您去歇息吧,我带她去二楼!” 红翁点了点头,“那便罢了,二公子自行查阅罢。” 谢尔于宁点头。 红翁转身,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的书架中。 我还没来得及询问出自己的好奇心,谢尔于宁就兴冲冲的拉着我上了木楼梯。 谢尔于宁今天真是兴奋。 藏书阁里有什么会让人觉得好玩的东西吗? 到了二楼,谢尔于宁撒开我的手,嘱咐一声,“你在这等我!” 说完一溜烟跑进去,半响后拿着东西跑出来。 几本书籍,每一本都极厚,看着便是头疼。 我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 手一指门口,神情不变,“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谢尔于宁纳闷,“你怕什么啊?”他走过来把一只没沾墨的毛笔塞在我手里。 然后将几本砖头厚的书籍放在一旁的书桌上,他趴着写了几个字。 我莫名其妙看他撅着的屁股。 谢尔于宁这是在做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毛笔,起身拍了拍手里的脏物。 “好了!” 我不敢相信,但还是要抓紧时机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妥协 “……你的教书先生找过目不忘的人做什么?” 我压抑自己想否认的心,决定用智慧来正面回答谢尔于宁的问题。 天知道我最讨厌麻烦了,偏偏谢尔于宁的反应就是麻烦即将到来。 我估摸着是教书先生有什么事情想做,偏偏缺一个过目不忘的人,而我偏偏遇上了,这就类似于一个任务了。 我希望不是我猜想的那样。 因为任务这两个字会让我想起全吾国的京城……京城里的安王府……安王府里的安王…… 我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想起他,我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每天需要烦恼解决的事情这么多,我哪有空想起他呢? 一个敢正视自己缺陷却又放任自己缺陷存在、并且更重要的是还会通过伤害他人来欺瞒自己缺陷的矛盾王爷。 我凭什么要去想起他? “是这样的,”谢尔于宁正色的神情忽然一顿,笑了一声,“李先生没对我说过原因,但是他要是知道这世上真有过目不忘的人,他定是会很开心的!” “……”我正色道,“谢尔,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谢尔于宁疑惑。 “不管李先生找过目不忘的人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你不要将我说出去。” 谢尔于宁听完有些不开心,“可是李先生需要你,你为什么要让我撒谎?” 我放柔语气,“你看,你要是告诉你的教书先生了,教书先生一看我的笔迹不就知道你作弊了?东窗事发之后教书先生会不开心的。” 谢尔于宁不解,“李先生那么着急的找一个人。我就算被他惩罚那也认命了。他着急的事比较重要。” 看不出来,谢尔于宁甘愿被李先生惩罚也不愿李先生所求之事没有达成。 以前我一直认为谢尔于宁是自私的,没想到也会有顾及别人的时候。 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是我并不是真的过目不忘,我只是以前看过《论语》罢了,论语容易记下来,所以我才会到现在还记得,这并不稀奇。” 谢尔于宁摇头,他非常确定他的猜想,于是他目带怀疑,“你是不是不愿给李先生帮忙?” “……”我说,“那也不至于……” “那你还想着法儿的骗我?” “……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爱多管闲事,只是习惯凉薄。 我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堪与冷情。 不经意间,我的手摸到腰间,触到已经染上温度的暖玉。 “……” 就当是考虑到谢尔于宁送了我礼物并且帮了我忙的份上,我做出退让,“你被‘拐卖’离开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所以最后一次呆在李先生的课堂上肯定也很遥远了,难保李先生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李先生若是不需要再另说。” 谢尔于宁都坚持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 不过这时换我严肃起来了,“如果李先生找我有事我当然不会拒绝,就怕是没什么事,要不这样……教书先生来教你的时候,你先问问他要过目不忘的人做什么。” 谢尔于宁沉默,让我问啊? 伍思韵歪头,“不可以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有哪些是你不愿去的吗?” ―――― “……你的教书先生找过目不忘的人做什么?” 我压抑自己想否认的心,决定用智慧来正面回答谢尔于宁的问题。 天知道我最讨厌麻烦了,偏偏谢尔于宁的反应就是麻烦即将到来。 我估摸着是教书先生有什么事情想做,偏偏缺一个过目不忘的人,而我偏偏遇上了,这就类似于一个任务了。 我希望不是我猜想的那样。 因为任务这两个字会让我想起全吾国的京城……京城里的安王府……安王府里的安王…… 我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想起他,我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每天需要烦恼解决的事情这么多,我哪有空想起他呢? 一个敢正视自己缺陷却又放任自己缺陷存在、并且更重要的是还会通过伤害他人来欺瞒自己缺陷的矛盾王爷。 我凭什么要去想起他? “是这样的,”谢尔于宁正色的神情忽然一顿,笑了一声,“李先生没对我说过原因,但是他要是知道这世上真有过目不忘的人,他定是会很开心的!” “……”我正色道,“谢尔,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谢尔于宁疑惑。 “不管李先生找过目不忘的人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你不要将我说出去。” 谢尔于宁听完有些不开心,“可是李先生需要你,你为什么要让我撒谎?” 我放柔语气,“你看,你要是告诉你的教书先生了,教书先生一看我的笔迹不就知道你作弊了?东窗事发之后教书先生会不开心的。” 谢尔于宁不解,“李先生那么着急的找一个人。我就算被他惩罚那也认命了。他着急的事比较重要。” 看不出来,谢尔于宁甘愿被李先生惩罚也不愿李先生所求之事没有达成。 以前我一直认为谢尔于宁是自私的,没想到也会有顾及别人的时候。 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是我并不是真的过目不忘,我只是以前看过《论语》罢了,论语容易记下来,所以我才会到现在还记得,这并不稀奇。” 谢尔于宁摇头,他非常确定他的猜想,于是他目带怀疑,“你是不是不愿给李先生帮忙?” “……”我说,“那也不至于……” “那你还想着法儿的骗我?” “……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爱多管闲事,只是习惯凉薄。 我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堪与冷情。 不经意间,我的手摸到腰间,触到已经染上温度的暖玉。 “……” 就当是考虑到谢尔于宁送了我礼物并且帮了我忙的份上,我做出退让,“你被‘拐卖’离开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所以最后一次呆在李先生的课堂上肯定也很遥远了,难保李先生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李先生若是不需要再另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最后一次药浴 ――防盗―― 谢尔于宁眼一耷拉,却是说出我意料之外的话,“我没什么想说的,伯母你们继续。” 我心中不免有疑惑,谢尔却爱搭不理的撇过头去,他倒想看看,这厮来泉庄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庄主夫人带着歉意的笑,“不好意思,于宁他可能刚回来,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所以多有冒犯还请你多见谅。” 我很大度的说,“没事,孩子还小,我不会计较的!” 谢尔于宁回过头眼睛瞪大,她说什么呢? 老是说自己小,就不怕他恼羞成怒说点什么坏话,让她此番所求全都泡汤嘛!按照这人一路上毫无掩饰的冒犯之处,他随便说点什么都够她喝一壶了,她真是不怕被赶出泉庄啊! 我很是淡定的迎接小孩埋怨的目光,继续道,“其实庄主与庄主夫人无须那样客气,鄙人来泉庄也是有所求的,天下无人可避免成为一个俗人,鄙人当然更是不能。” 庄主却是哈哈大笑,“说得好啊!天下人皆是。俗人,哪里有什么淡薄世事的仙人!你如此坦率我自然会满足你的要求,你且说,你来泉庄求的是什么?” 庄主夫人夫唱妇随,“你将于宁安全带回泉庄,这于我们夫妻二人来说可是天大的恩德。所以,只要是我们能力之内能办到的事,我与夫君都会满足于你。” 我一拱手,一弯腰,客气道,“如此,鄙人便先在此谢过二位了,果真不愧是英雄人杰。” 庄主夫人道,“你过誉了。” 我正色道,“鄙人好游山玩水,常年在外。不幸的是,鄙人患上了顽疾,大夫都说无救,药石无医。所以鄙人想恳请二位,请神医出山救治于鄙人。”我又是一弯腰,言辞诚恳。 谢尔于宁震惊,突然想起她的温度总是冰冷冷的,每日都喝黑乎乎的东西……原来她竟是患上了顽疾! 平日里……真看不出来,她的神情也总是无异。 谢尔庄主面露迟疑,“你所说的可是庄上的容神医?” “正是。” 他为难,“虽说后院里的前辈们多多少少都会给本庄主面子,可是容神医的话……”他索性牙一咬,说道,“这样吧,你先在庄内居住下来,本庄主会想办法说服容神医的,不管怎么样,一定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我大喜,应承下来,“庄主与夫人愿意帮助鄙人,鄙人以后也定会投桃报李!” 夫人道,“你这样说便是见外了,凭着于宁,我们也会满足你的要求的。” 我喜形于色的时候并没有漏掉庄主跟夫人脸上的疑虑。 看来容神医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呢。 但是我无一点忧虑,因为除此之外我毫无退路,别无选择。 就让她会一会这位扬名在外的容医。 ―――― 逍遥逍遥,此二字引得无数人向往,然后后面再加个谷字,却是江湖人的噩梦。 逍遥谷为何谷?那是善毒的温倾城温魔头所居住的谷!那温倾城啊,说来也是讽刺,全凭喜好做事,不知得罪多少人,每一个江湖人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却没有一个人成功,去找温倾城算账的人,无一例外,皆无人有命回来。 这逍遥谷啊,坐落在全吾国的一处角落里,几乎有意打听逍遥谷的人都能得知逍遥谷的具体方位,然而啊……却是无人能进得门去。 听说这逍遥谷四季如春,即使冰天雪地谷里面也照样温暖如春,就是如此邪门。 逍遥谷与外界的分界线上立着一块巨石,上书:逍遥谷!笔锋凌厉,细看之下仿佛能灼伤其眼。 这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皆被不知名的神奇力量抵御在巨石外,巨石内与巨石外就像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偏差极大,引人入胜。 冬已至,世界慢慢落下一层雪白,细絮般的小雪开始下落――这是初冬时的第一场雪。 前文写过,逍遥谷内四季如春,然而奇怪的是,雪却依旧下着,触手摸也有冰冷的温度,但落到地上来,直至融化时,却一丁半点也不能为逍遥谷传来一丝冷意。 修长如玉的手掌伸出亭外,雪花飘落在他的掌心上却许久也不见融化,可能是因为接雪的人温度比雪更低。 白衣的男子白色面纱已经揭下,跪在地上的时候,铺着的衣摆角落上有黑白的印记,他半低着头,眼里可见尊敬崇尚也可见敬畏。 “你的意思是说……谢尔那个孩子在你们眼底下跑了?” 白衣的男子一点儿不辩解,英眉极黑,“请主子责罚!” 接雪的人轻轻拍了拍手,雪花从手里飘落,继续前往大地,他转身,笑眼如画。 “你们倒霉,遇见一个嗜酒如命却又极有原则的武林高手,小生可体谅,只是……”这人一顿。 白衣的人双手捧起一物,“这是带着那个小子的人扔出来的东西,请主子查收!” 温倾城瞥了一眼,那是一个破碎的钱袋,里面的粉末几乎已经没有了。 他忽而弯腰,两指捏起钱袋子往光处一看。 一顿,温倾城鼻尖微动了动,嘴角忽而勾起一抹兴味十足的笑容。 他将钱袋子扔了回去。 “这个制药的风格啊……呵呵……”温倾城轻笑,“还真是熟悉呢。” 他的眼底似乎有针,在闪着阴冷的光。 “主子……” 温倾城抬手,说道,“小生最近有些无聊,想去泉庄当一当隐退的客人。” 白衣人抱拳,“属下这就让底下的人献出最好的人皮面具,主子可以慢慢挑选喜欢的!” 温倾城微微摇头,“不……小生啊,就这样去。” 白衣人震惊,“主子!” “怎么了?”温倾城无辜,“有什么不妥的吗?” 白衣人低头,“自然没有,只是主子,这江湖人痛恨您入骨,万一他们知道您在泉庄,那您的安全完全不能得到保障啊!” 温倾城点头,“说得极是。”他话一转,“但是无碍。” “……那主子,泉庄庄主未必会收留您啊,您请三思!” 温倾城哦了一声,“为何?” 第一百一十四章:为难的小川 温倾城在,谢尔于宁不敢凑近,就在他疑惑他们在做什么的时候,就见到温倾城仿佛察觉到屋里什么情况似的进了屋里。 谢尔于宁犹豫片刻,也小心翼翼推门进来。 进来,就看到那人什么衣服也没有穿,在血水中被温倾城搂在怀里。 “……” 他将视线转到惊讶中的谢尔夫人身上。 “伯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 ―――――― 我醒来时看到谢尔夫人守在床边。 “夫人……” 我坐起身,环视一圈认出我这是回了房间。 “萧妹妹现在感觉如何?”谢尔夫人问。 我摇头,想说自己没什么事,忽然一顿,昏迷前的记忆回笼。 “夫人,方才……” 谢尔夫人回忆方才,神情恍惚了一下,“萧妹妹,是我的错,温公子也是顾忌你的安危,所以才……” 我此时穿着水衣,我却记起方才自己什么我没有穿。 我僵了一下。 谢尔夫人见我不说话就安慰道,“医者没有男女之分,温公子也是为了救你,可以体谅的,萧妹妹不要太过伤……” “我知道的,”我面无异色,“先生他是为了救我,我不会在这件事上扭捏的。” 谢尔夫人反而愣了一下,半响说,“萧妹妹你能想开就好。” 能想开就好……毕竟在这样的时代里,姑娘们尤其注重贞洁,要是知道被男子看了身子,寻死觅活都是轻的。 “姑娘。” 两人一愣。 一身蓝衣的人走进来,面带担忧,“现在身子感觉如何?” 我愣愣,心情复杂。 温倾城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然而我若不是从现世纪里穿越到这个时空的,有哪个女子能接受自己光着身子跟别的男子在同一个浴池中呢。 但是我不敢介意,毕竟温倾城都愿意帮我解毒,我还能介意什么呢? 谢尔夫人有句话说得对。 医者无男女之分。 温倾城见我没有回答,脸上更显担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姑娘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来,摇头,“没事,我现在的感觉……”我这时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体上,“我浑身轻松,好像卸下了重担似的,我从未这么轻快过……” 我感到惊奇,离开安王府后,我已习惯了那样的疼痛,或者鸠摩毒发生质变后,我已习惯了毒药的存在。 现在这么一来,所有苦痛病因全都离我而去,好像身子的污垢沉重也全被洗去。 我放在床边的手被温倾城伸手碰了一下,我缩了一下,温倾城疑惑看我。 我默了默,又把手放回去。 温倾城手搭到我手腕上,原是为我把脉。 把脉半响,他点了点头。 “最近姑娘不要碰那些毒药了,免得被自己误伤到。” 谢尔夫人不知所以然,我却是明白温倾城在说什么。 我经常自己鼓捣毒药,去制毒,又解毒,温倾城这是让我不要再弄这些,因为我会误伤自己。 我大概明白他的话,却知道温倾城误解了。 我制毒能误伤自己,是因为温倾城还没明确说过要帮我解毒前,我自己以鸠摩暂时解毒的解药为基本,去研究真正鸠摩的解药。 只是没想到,解“鸠摩”需要将各种药物放在热水中,然后泡在药浴里,方能解毒。 关于药浴方面,我一窍不通。 温倾城给过的典籍里面只提过只言片语。 离开安王府后,我途经各种都城,阅读过各种都城里面的书籍,之后明白,温倾城给的那些典籍千金难求。 外面的书籍全部加起来也不如温倾城给我的一本。 温倾城替我把脉完就及时放开了手,站起身说,“姑娘看上去是无碍了,若是后续有什么问题你再来寻小生,千万不要忌讳什么。” 我还能忌讳什么? 温倾城还是挺明白的,并不是完全装傻。 温倾城又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临走前他看了谢尔夫人一眼。 “夫人记得答应过小生的。” 温倾城走后我看向谢尔夫人,她答应过温倾城什么? 以我对温倾城的了解,答应温倾城这个词向来都是答应人吃亏,温倾城这个被答应人却是安然无事。 谢尔夫人却没有透露的意思,站起来说,“竹青,去将我为萧妹妹准备的参汤拿过来。” 她转向我说,“萧妹妹辛苦了,可多得补补身子。” “谢谢夫人,”我真心实意的说,“谢谢夫人的良苦用心,这段时间若不是你帮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别客气了,都是小事,再说我也没做什么。” 竹青去拿参汤了,我犹豫片刻问,“方才在浴池旁可还发生了什么?” 我观谢尔夫人的面色并无变化,脸色如常的说,“若是撇去温公子一事的话,那便没有发生过什么了。” 这样啊。 这时竹青端着参汤进来了,谢尔夫人忙站起来拿过参汤,“姑娘喝参汤吧,凉了便不好了。” 我接过参汤道了句谢,开始喝起参汤。 参汤微苦又带些甘甜,是我喝不惯的那种。 参汤这种高级的东西不适合我,然而谢尔夫人在旁边看着呢,于是我硬着头皮像喝药一样一口将它干了。 谢尔夫人帮我接过空碗递给竹青,站起身说,“萧妹妹想必累了,喝完参汤早点睡吧,休养一下生息。” “好。” 谢尔夫人对我笑了一下,带着竹青走了。 我在床上静默良久。 脑海闪过许多情绪,后来只留一个。 啧,刚才睡太多了现在没法睡啊。 ………… ―――――― “于宁。” 小川面色为难的挡着谢尔夫人,“夫人,您看,少爷他正睡着呢。” 为什么小川会这么为难呢?少爷睡觉不是难事,也不用挡着谢尔夫人不让进。 之所以这样为难,还不是因为少爷他没睡。 方才少爷明确说了,不要让伯母进来,然后被子一蒙头装睡觉,留着小川在这里左右为难。 拦也不是――因为他得罪不起谢尔夫人,不拦也不是――因为他得罪不起少爷。 两边都是顶头上司,小川很是为难。 第一百一十五章:装睡的于宁 谢尔夫人只是一个眼神投过来,小川就已经哆嗦了。 谢尔夫人对下人亲和,然而没有哪个下人敢真的去冒犯谢尔夫人。 果然谢尔夫人还没说什么呢,竹青就已经向前一步,斥道,“夫人是少爷的至亲,少爷在睡觉又如何?少爷小时候夫人还经常进去帮少爷盖被子呢,这算得什么?”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谢尔于宁让小川不要给谢尔夫人进去时,小川才格外抗拒。 他苦着脸对谢尔夫人说,“夫人对不住,但是少爷真的在睡觉,他刚睡下,怕等会儿他就醒了。” 谢尔夫人说,“你是叫小川对吧?” 小川荣幸谢尔夫人还能记得他的名字,然而还是战战兢兢,“回夫人,奴才是叫小川。” 谢尔夫人语调温柔,“小川,你退下。” 小川做垂死挣扎,“少爷到时候会怪罪奴才的,奴才不敢惊扰少爷睡梦。” 竹青还想说什么,谢尔夫人抬手制止了,“作为于宁的贴身小厮,你做得没错,放心吧,到时候于宁要是怪罪你的话,我会帮你说话的。” 小川无奈,竹青已经开始瞪他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川还能说什么,他只有一退一让,手一伸,露出笑容,“夫人请进,还请慢一些,多注意脚下。最近雪正融化呢,地上难免会有些湿滑。” 竹青冷笑了一下。 马屁精,方才还不让进。 小川不以为意。 等谢尔夫人与竹青进去之后,小川才面露绝望。 少爷啊,奴才真是尽力了啊,拦不住啊拦不住。 谢尔夫人进去时,看到的是床上鼓起一个大包。 “于宁?” 厚厚的棉被里没有响音。 谢尔夫人朝竹青看了一眼,竹青会意,行了个礼退下了。 屋里只剩谢尔夫人与谢尔于宁。 谢尔夫人坐到床边,轻声说,“伯母知道你不开心,然而你看到的那件事若是传出去,会有损姑娘家清誉,伯母希望你能守口如瓶。” 谢尔于宁面对的是被窝里的黑暗。 被子很厚,隔光就越强,他当然没有睡觉。 他装睡。 谢尔夫人不知她是知道谢尔于宁装睡还是不知道。 她自顾自的说着,“萧妹妹有顽疾,温公子替她诊治……还是那句话,医者面前无男女之分,不过虽然这样说不错,但是传出去还是有碍名声,于宁,伯母希望你能明白。” 谢尔夫人反复的让谢尔于宁能够封口,无非就是谢尔于宁不曾正面回答。 说实话,谢尔夫人也是忌惮温倾城的,他既然希望这事不要传出去,那么谢尔夫人就照做,就算不管温倾城,仅凭萧情,她也是要帮这个忙的。 若是换作其他人看到这幕也就算了,但偏偏是谢尔于宁。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谢尔于宁眼也不眨的盯着黑暗,被子里全是他的吐息,耳边是隔着被子显得有些闷闷的伯母的声音。 医者面前无男女之分……温倾城他是医者吗! 谢尔于宁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温倾城时候的景象。 那个时候温倾城站在大厅中间,周围全是针对他的武林人,还有观烟火时候周围针对他的武林人,不管是哪一幕,温倾城都是游刃有余,让他羡慕。 此时却让谢尔于宁不耻。 几次了?三番五次的占女子便宜,照他看,温倾城就是个小人! “于宁?” 或许是太过激动,被子难免有点起伏让谢尔夫人察觉到。 被子又不动了。 谢尔于宁要做一只鸵鸟。 谢尔夫人叹了一声,“于宁,伯母知道你醒着,你不理解也就罢了,难道你连伯母也不想理会了吗?” ―――― 谢尔夫人只是一个眼神投过来,小川就已经哆嗦了。 谢尔夫人对下人亲和,然而没有哪个下人敢真的去冒犯谢尔夫人。 果然谢尔夫人还没说什么呢,竹青就已经向前一步,斥道,“夫人是少爷的至亲,少爷在睡觉又如何?少爷小时候夫人还经常进去帮少爷盖被子呢,这算得什么?”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谢尔于宁让小川不要给谢尔夫人进去时,小川才格外抗拒。 他苦着脸对谢尔夫人说,“夫人对不住,但是少爷真的在睡觉,他刚睡下,怕等会儿他就醒了。” 谢尔夫人说,“你是叫小川对吧?” 小川荣幸谢尔夫人还能记得他的名字,然而还是战战兢兢,“回夫人,奴才是叫小川。” 谢尔夫人语调温柔,“小川,你退下。” 小川做垂死挣扎,“少爷到时候会怪罪奴才的,奴才不敢惊扰少爷睡梦。” 竹青还想说什么,谢尔夫人抬手制止了,“作为于宁的贴身小厮,你做得没错,放心吧,到时候于宁要是怪罪你的话,我会帮你说话的。” 小川无奈,竹青已经开始瞪他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川还能说什么,他只有一退一让,手一伸,露出笑容,“夫人请进,还请慢一些,多注意脚下。最近雪正融化呢,地上难免会有些湿滑。” 竹青冷笑了一下。 马屁精,方才还不让进。 小川不以为意。 等谢尔夫人与竹青进去之后,小川才面露绝望。 少爷啊,奴才真是尽力了啊,拦不住啊拦不住。 谢尔夫人进去时,看到的是床上鼓起一个大包。 “于宁?” 厚厚的棉被里没有响音。 谢尔夫人朝竹青看了一眼,竹青会意,行了个礼退下了。 屋里只剩谢尔夫人与谢尔于宁。 谢尔夫人坐到床边,轻声说,“伯母知道你不开心,然而你看到的那件事若是传出去,会有损姑娘家清誉,伯母希望你能守口如瓶。” 谢尔于宁面对的是被窝里的黑暗。 被子很厚,隔光就越强。 谢尔夫人不知她是知道谢尔于宁装睡还是不知道。 她自顾自的说着,“萧妹妹有顽疾,温公子替她诊治……还是那句话,医者面前无男女之分,不过虽然这样说不错,但是传出去还是有碍名声,于宁,伯母希望你能明白。” 谢尔夫人反复的让谢尔于宁能够封口,无非就是谢尔于宁不曾正面回答。 第一百一十六章:阴阳怪气的谢尔 时间过的极快,很快我就生龙活虎起来了。 身体带来的松快使得我仿佛健步如飞似的。 “我的抄好了!” 就连抄好书之后手也没那么酸疼了。 “哦。”谢尔于宁依旧在抄他的那一份。 谢尔于宁这两天怪怪的,问起他原因他也不说,我刚开始以为时我哪里得罪他,后来发觉他对所有人所有东西都好像提不起劲来似的。 我打量了他半响,思考原因,突然发觉了什么,“复姓小子你最近瘦了不少啊。” 过了新的一年,谢尔于宁的身条如春笋似的拔高了不少,脸上的棱角也清晰了不少,整个人俊朗了不少,昔日孩子气的稚嫩却是减少了不少。 啧,古代的孩子多早熟,连容貌竟也如是。 “别叫我这个,很不礼貌。”谢尔于宁头也不抬的说。 半响我才反应过来谢尔于宁说的是复姓小子这个称谓。 我想了想,确实不太礼貌,随意给人取外号是我的错。 “好吧,谢尔,我抄好了,你呢。” 我凑头去看了一眼,没发现谢尔于宁身体僵硬了一下。 “你差的有点多啊,”看清他抄到多少,我有些忧愁,“这样你怎么能来得及呢?” “这你就别管了。” 我眨眼,点头,“好吧,”我看眼外面的天色,还尚早,“那你抄吧,我等你。” 谢尔于宁沉默了一会儿,哦了一声。 百无聊赖之际,我视线转到一旁的书架上。 反正也没事干,我去看一会儿书也好。 “这里的书我能看吗?” 谢尔于宁摔笔说,“你烦不烦啊!要看你就看,有什么不能看的!” “……”我举手做投降状,“你继续抄吧,我不打搅你了。” 谢尔于宁看我一眼也不,顿了下拿起笔又继续抄了。 我转到一排书架后,透过书籍之间的缝隙看到谢尔于宁伏案而作的身影。 吃枪药了? 我心一动,谢尔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种态度的? 有一段时间他没有来找过我,可以说是赌气,后面还一起看烟火了呢,所以不是那段时间。 那……是送我梅花露之后? 大概是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有发生过什么吗? 啧,谢尔于宁这小孩发生了什么不快都闷在心里,让人无从去猜测,长大之后估计又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江湖人。 想不出什么我索性就抛开了。 反正谢尔于宁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想到此,我开始搜寻我想看的书籍。 “《奇闻异录》?” 走到某一排书架时,在书架的第二节看到了这本书,我踮脚把这本书拿下来。 有一股灰尘灰扑扑的洒落下来,我侧过头避开灰尘,还是中招了,不由被灰尘激起几个喷嚏。 “阿嚏!” 我捏住鼻子,不是吧,这本书无人问津吗,这么多灰尘。 藏书阁很是安静,突然响起的喷嚏声还是很打眼的,谢尔于宁往发声的方向瞥了一眼,由于被一排排书架挡着,所以看不到人影。 吵闹。 谢尔于宁继续埋头抄书。 过了一会儿,灰尘散得差不多了,我才抖了抖书籍,准备看这本《奇闻异录》。 《奇闻异录》是一本纸皮书,有些旧还有些潮湿,我翻开它都怕把它弄碎了。 突然对这样的书感兴趣是因为温倾城曾经对我说过,他看过一本描写鬼怪的书籍,里面有关于大千世界,有关于异世魂魄。我总对此心存疑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也看到一本类似的。 不出意料,结果是失望的。 虽然有这样一个熟悉的名字,但是里面描写的却是类似于聂小倩与宁采臣的鬼怪爱情故事。 名不同,场景不同,爱情却是相同。 我有些失望的把书籍放回去,看来不管是不是架空的时代,那些书生撰写故事吸引观众眼球的手法都是一样的。 这本书通篇都是令人牙酸的词语,令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过这藏书阁这么大……我环视一圈,入眼的都是琳琳琅琅不一而同的书籍……总有那么一两本是我想要的书吧? 思ji此,我开始以最快的速度翻阅起书籍。 等我又一次失望的放下一本书时,才发觉天色已晚。 藏书阁夜晚总是准时的点起灯来,却未看过点灯的人,我想到那个鹤发童颜的人。 我猜测或许是红翁点的灯。 由于灯火明亮,所以一不留神就会忘记了时间。 也不知道谢尔回去没有。 一边这么想,我一边转身,“啊!” 我被吓了一跳。 眼前一个模糊的人影。 一定睛,我才认出这是谢尔于宁。 我拍拍胸,“谢尔你在我身后怎么不出声啊?” 谢尔于宁撇我一眼,懒得说他在我身后多久了,“那是你一直没有回头看我。” 我讪笑了一下,“找书找入迷了来着。” 谢尔于宁狐疑,“你找什么书?” 我摇头,“没什么,对了!我还以为你先走了来着!” 谢尔于宁哦了一声,“本来是的。” 这边一直没有声响,他以为这人先走了,后来一看才知道她只是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入了迷。 我走过去与谢尔于宁并肩,“你书抄完了没有?” “没有。” 我讶异,“明日教书先生不是要来了吗?你没抄完书可怎么办啊?” “这么晚了我饿了不行啊?” 我估摸着谢尔于宁晚上可能要连夜抄书也就明白了。 “好吧,那吃饭去。” 说话间我与谢尔于宁踏出了藏书阁,迎面走来一人,让我讶异。 “谢尔小姐?” 谢尔于宁脸色一变。 谢尔芳瑶嘀咕一声“真倒霉”,挺了挺腰大声说道,“你们在这做什么!” 许久不见谢尔芳瑶,谢尔芳瑶的气色好像有些糟糕憔悴,可能是在心爱的容神医那里碰了钉子了。 谢尔于宁没有回答的打算,我就替他回到,“来这里看书呢,谢尔小姐,现在天色可不早了,您吃过饭没有?” 我笑脸相迎的进行日常问候。 谢尔于宁余光撇我一眼。 这人做什么摆出这样笑脸,一般这样姿态总是没好事。 但如果对象是谢尔芳瑶的话,切,管她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当我几天学生 我如此客气,谢尔芳瑶却依旧厌恶我,“关你什么事!”她转向谢尔于宁,她的弟弟,用不是姐姐的盛气凌人的态度说,“我刚才问你呢!你来藏书阁做什么!明日那姓李的要来教书,所以你临时来抱佛脚了?”她冷笑一声,“不会读就别读,免得浪费了时间!” 我也是不明白。 谢尔芳瑶今年十七,与谢尔于宁差了四岁有余,何苦这样厌恶自己的弟弟呢? 每次谢尔芳瑶跟谢尔于宁待在一起的场面,他们总是没个好脸相对,不像姐弟,反而更像仇人了。 我这个旁观者都看得糟心。 谢尔于宁果真是懒得理他的姐姐的,“关你什么事?” 这是用谢尔芳瑶的话回敬过去了。 只是谢尔芳瑶说出这句话更多的是盛气凌人与尖利,他却是言语淡淡,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亲和之语。 小桃是谢尔芳瑶的贴身丫鬟。 谢尔夫人早知姐弟不合,所以与小桃也通过气,让她在旁边多动动脑筋,别让姐弟两吵起来。 于是小桃劝道,“小姐,您忘了您来藏书阁做什么的吗?稍后天色晚了便难找了。” “要你多说!” 谢尔芳瑶冷哼一声,原本激动的神色收敛回去,最后警告道,“谢尔于宁,你最好给我记住一点,我谢尔芳瑶终归是你姐姐!你要是每次都对我那么不客气我就去找爹爹告状!免得他每次都说是我欺负你的!” 谢尔于宁眸色淡淡,“哦,你要是有姐姐的样子我再考虑对你尊敬一点。” “你!” 小桃抓住谢尔芳瑶的手臂,“小姐,后庄的藏书阁有门禁的,您忘了吗?” 藏书阁再稍晚一些就不开放了,泉庄有两个书阁,中庄那里有个书阁,是供江湖客们随意观看的,而这后庄位置的藏书阁,却只有谢尔家的人才会来,基本也算无人问津了。 谢尔芳瑶挥开小桃的手,“要你多嘴多舌说啊!” 谢尔于宁越发厌恶。 这个姐姐跟泼妇有什么区别吗?一个令人讨厌的摆设罢了! 所幸谢尔芳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否则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谢尔芳瑶瞪了谢尔于宁一眼,总算是要放过他们了。 她直来直往就要进藏书阁,撞开谢尔于宁,在谢尔于宁与我之间穿进藏书阁。 小桃诚惶诚恐的行了礼,“少爷,最近小姐的脾气不太好,还请见谅。”说完她绕过谢尔于宁跟随谢尔芳瑶而去。 我往后瞥了一眼,转回头问,“我可以问一下你们姐弟的关系怎么会这么僵吗?”我很好奇,“你做了什么吗?” 照目前看,谢尔芳瑶虽然娇纵娇气了一点,但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亲堂弟坏成这样吧? 谢尔于宁说,“不可以。” “……”好吧,我不可以问。 不可以问就算了,谢尔于宁还接着说道,“你曾几何时会这样八卦的多管闲事了?” “……” 好吧,最近谢尔于宁看我哪里都不顺眼,索性现在帮他抄好书了,先不在他面前出现,等过一段时间说不定他莫名其妙来的的气就会渐渐消了。 却听谢尔于宁说,“到时候我会问李先生他要过目不忘的人做什么的。” “……”对了,还有这茬。 “到时候你要帮李先生的忙。” 我叹了声气,无奈的点点头,“谢尔少爷你说的是。” 谢尔于宁越过我走了。 我望着谢尔于宁的背影感叹了一会儿他的喜怒无常。 这样的谢尔真让人苦恼。 ―――― 悠长的走廊里,一身素衣,眉目浅淡的人抱着一本书籍,腰背挺得极直的抬头望远处。 地上的雪已经渐渐融化干净,加上有奴仆勤奋的打扫,所以地上已经没有白雪的痕迹,只有树上能见到些雪的踪迹。 一袭素衣的人皮肤比那白雪还要苍白几分。 他似有些忧愁,忧愁像一朵淡淡云雾一般笼罩在他的眉眼中。 “李先生!”谢尔炎匆匆走来,拱手抱歉说,“方才有事耽搁了,李先生久等了。” 那人转过身来,流畅完美的唇一扯,温文儒雅,“无事,能理解。” 原来这就是谢尔于宁口中常说的李先生。 我顿住脚步。 我刚去找谢尔夫人回来,路上就听到谢尔炎的声音。 李先生仿佛察觉到什么,朝我这边投来视线,看到我时略微一点头。 谢尔炎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他好像很忙,又是个急性子,“那李先生我们快走吧,于宁他们怕是等得着急了,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处理,先领你去学堂!” 我奇怪,按照谢尔于宁的描述,李先生又不是头一年教他们,怎么连学堂都不知道在哪里? 谢尔炎很快领着李先生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身着素衣的人之所以眉眼间忧愁,是因为迷了路。 再见到李先生是第二天下午,谢尔于宁领着的。 “李先生,这就是我说的过目不忘之人,她叫萧情。” 我好像看到李先生眼睛一亮,“萧姑娘你好,我姓李,叫李潇树。” 李潇树。 李先生的名字。 挺好听的,也很衬他。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如果是我能帮忙的,我会尽力帮你的。” 李潇树有些忧愁,“原因暂且不方便说……” “……”我满头问号。 急着找到一个过目不忘的人,隔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却对过目不忘的人说我还不能告诉你原因? 李潇树默了下,“萧姑娘,冒昧问一句,你最近有空吗?” “……”我看了眼谢尔于宁,点头,“有空,李先生有什么事吗?” “有空的话,能否去我课上上几堂课?” “……我能问一下是为什么吗?” “不会耽误姑娘太多时间的,只要几天时间,到时候我就能告诉你原因的。” 需要过目不忘的人的教书先生说,能不能做我几天学生,几天之后我才告诉你为什么要找你。 “……” 怎么这么奇怪呢? 我又看了眼谢尔于宁,谢尔于宁耸了耸肩,示意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我咬了咬牙,就当是为谢尔于宁再当起学生来,“好,李先生现在不方便说便算了,听说李先生才华出众,也算是我有荣幸听到您的课。” 李潇树感激,“谢谢萧姑娘。” 第一百一十八章:桌上有灰 李先生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语,后来谢尔于宁又带着他离开,从头到尾,谢尔于宁也未曾与我有过交流。 他还未消气。 我静默一会儿。 我想我应该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谢尔于宁这般样子。 ………… ―――――― 谢尔芳瑶身着粉裙,黑亮有光泽的秀发上插着一朵蝶羽发簪,随着她的走动间,蝴蝶的翅膀一飘一飘的,似乎随时展翅高飞。 她今天脸上施着粉黛,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娇俏出彩。 行至半途,前方拐角出现一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小脸素净,恬淡温柔的样子。 这样不知道打扮自己的人,却比盛装打扮的谢尔芳瑶还要吸引人的眼球。 没办法,先天条件在此,有的人就是天生比别人出众。 谢尔芳瑶一顿,回头问拿着行礼的丫鬟,“小桃,本小姐跟她谁比较好看?” 小桃一点不犹豫的说,“论姿色,谁也无法比得过小姐!” 开玩笑,她能说实话吗?皮被谢尔芳瑶扒了都是轻的。 说实话谢尔芳瑶不开心,说谎话她也不开心,“本小姐不要你敷衍!” 她心里还是明白的,只是嘴上不愿意承认。 小桃心下一跳,谢尔芳瑶已是极不高兴的程度了,十万火急中,她看了那人一眼,灵光一闪,很有底气的说,“不止是姿色,那人连身段都离小姐差得远呢!比平板还甚!” 这回是实话实说了。 问题是这个实话说得太过大声,整个走廊都似乎回荡着她的话语,像是故意挑衅似的。 “……” 当我不存在吗?我都听到了。 显然,她们就是当我不存在的,或者我存在她们也不介意的。 谢尔芳瑶看看白衣的人,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心一松,有被小桃的回答安慰到。 “算你会说话!” 小桃松了口气,呼,真不容易啊,要回答出让小姐满意的答案。 虽然谢尔芳瑶找到优越感了,但是还是要快步越过前面那人,经过那人时还重重哼了一声。 “哼!” “……” 有的人就是天生不合,看一眼就讨厌的,没有任何原因。 谢尔芳瑶看我就没有顺眼过。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挑眉,我不就小了点,何苦说出来让我心梗。 谢尔芳瑶走远了。 我心里盘算着,走这条路的话……这么巧,不会她也要去找李先生吧? 我面露苦色。 救命啊,那这段时间不得天天见到她啊!仅有的几次见面她都看我不顺眼,这以后还了得啊! 不过……我眼一转。 原本来泉庄就是为了把自己的毒解了,现在既然已经治疗完毕……那就没有什么待下来的必要。 而且温倾城还在这呢,多待一会儿指不定变故横生。他好不容易答应我一年给他三件事。 嗯……回头问问温倾城,他现在有没有需要我做的事,不然的话,总这么跟他……暧昧下去也不是事…… 那就这样决定了! 我当机立断的想,此间事了,便离开泉庄,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看一看,方得心情舒畅。 思虑间,不经意的抬头一望,原来已到学堂。 走进学堂,学堂上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几本书,想必这是李先生教学用的。 除了上面的桌子,底下还摆着几套桌椅,其中靠墙的桌椅已坐上谢尔芳瑶,她的丫鬟小桃正往上面摆书籍。 “软糕呢?” 谢尔大小姐一声吩咐,小桃手忙脚乱的放下手中活计往包袱里拿出糕点。 “小姐,厨房新做的。” “嗯。”谢尔芳瑶曼斯条理的吃起软糕。 “滋味尚可吧。”两指捏着一块拇指宽度的糕点品了半响,谢尔芳瑶勉强说道。 小桃放下心来,继续整理书籍到书桌上。 这是来上课还是来春游的? 这时谢尔芳瑶看到了我,软糕往碟子里一放,她盛气凌人的说,“谁让你来这里的?” 气恼间,她的手拍到桌上,刚摆好的书籍瞬间乱了,还有几本书掉到了地上。 小桃苦不堪言,却不敢抱怨,蹲下身子去捡书。 回头李先生看到书籍变得脏了,定是又要责怪小姐了。 李先生责怪小姐,小姐不开心就又拿丫鬟出气了。 我特意走到一张积了尘灰的桌椅前,淡淡回道,“李先生让我来的,谢尔小姐若是有疑虑可去问李先生。” 积了尘灰就代表这张桌椅没人坐,就不会与别人撞了。 “李先生让你来的?”谢尔芳瑶狐疑。 “是啊。”我拿了一块布擦完椅子就坐了下来,改擦桌子。 谢尔芳瑶哼了一声,“既然是李先生让你来的,那你的书本呢?怎么空手就来了?” 书本? 没给我我自然就没有了。 我到现在还是认为我只是来凑个人头的,李先生并不是真的要我来读书。 “等会儿就有了,不劳谢尔小姐操心。”虽然这样想,但我还是这么回答她。 谢尔芳瑶还想说什么,却眼睛一转,看到谢尔于宁进来了。 她哼了一声,找自己丫鬟的茬,“手脚能不能麻利点!就知道在这里磨磨蹭蹭磨磨蹭蹭,几本书半天都摆不成!我们泉庄不养无用蹭吃蹭喝的人!” 谢尔芳瑶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若有若无的撇了我一眼。 “……”说我蹭吃蹭喝呢? 小桃赶紧做好手中的活,往后退了两步,“好了,奴婢弄好了,小姐,不好意思,奴婢下次不敢了!” 她怎么敢说摆书摆半天是因为谢尔芳瑶全程都太过激动,手时不时就拍桌子阻碍她的工作呢? 小桃不敢,反正作为下人,她只要服从命令,并且时不时的成为自家主人的出气筒。 这都是她的命。 “废物!”谢尔芳瑶冷哼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谢尔芳瑶最近好像暴躁了一点,脾气越发不好……可能是在容华易那里碰到刺了? 谢尔于宁坐到我身边的桌椅上,他进门时一句话也没说,当我不存在似的。 我默默递过去一块布,“桌上很多灰,你擦擦。” 谢尔于宁,“……” 第一百一十九章:分优劣 谢尔于宁当然没接我这块布,不过他把书籍垫在桌面上,然后才将手放上去。 我就不说他屁股坐着的椅子也是脏的了。 反正他现在懒得理会我,并且逆反心理也很强。 别扭的小孩。 “今天大家都很准时。” 包括我的三人一齐朝门外看去,温文儒雅的素衫公子站到上方的桌子前。 谢尔姐弟站起身,两手作鞠,说,“李先生好。” 谢尔芳瑶这样乖张的性子,不管在人后怎么说李潇树,现在都是有礼的样子。 我见此,后知后觉的学着他们的样作鞠说,“李先生好。” 有些像现代的老师好,就当是重温了。 说实话我有些别扭,这个李先生看上去也没有多大年纪,既没有地中海也不是一把胡子,年轻得就像邻家哥哥似的。 换到现代,估计没有哪个女学生会缺他的课,并且还会伴有偷拍花痴。 李先生的视线落到我的身上,说,“萧姑娘不必像他们那般客气,怎么舒服怎么来便是。” 我又作了鞠,“如今既是李先生学生,自然也要有学生的样子。” 李潇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萧姑娘说得是。” 谢尔于宁侧头看客气的我一眼,将头又撇回去了。 一如既往的会说话,拍马屁谁也不及她! 李潇树视线落到谢尔于宁身上,一瞬便移开了,转向看着谢尔芳瑶。 “谢尔小姐。” 谢尔芳瑶撇了撇嘴,忍着不满说,“你下去吧!” 她就搞不懂了,小桃在这里伺候她跟在外面候着是有差多少啊?偏偏就姓李的先生坚持! 小桃应了一声,“小姐有事唤奴婢,奴婢先行告退。”她倒退几步,转身出去了。 李先生点了点头,朝我挥了挥手,“还请萧姑娘上前来。” 我不知所以然的走上前。 靠近李先生的时候,我仿佛闻到了一股清淡的竹香味,沁人心鼻。 李先生低下手去拿书籍的时候,素白的手腕从衣袖里露出来,纤秀又不失有力量感。 他将几册书籍拿起,我见状伸出手,书籍错过我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我,“……” 有些尴尬。 所幸李先生没有察觉到这茬,去拿方才拿走的书籍压住的书,这回没有变故,放到我手中了。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新书籍,近几日讲的课我帮你标记出来了,你可多看看,今日要讲的地方是第四十八页。” 我点头,“好的李先生。” 我捧着书籍回到座位上。 李先生环视一圈,确认没有问题了就点头说,“学生们坐下罢。” 三人这才坐下。 “若是无事,这便开始上课了。” 李先生找出书籍,边打开边说,“还请各位学生打开第四十八页,上回讲过,知子之悬而非上焉,但事与愿违……” 李先生的课内容深奥,但是他讲得浅显,我这个假古代人都能大概听懂,足以证明李先生的能力。 大概过了一刻钟,李先生要我们抄写方才的诗文,给了半柱香时间抄写完毕,幸好方才李先生也给了我笔墨,不然真的是两眼一摸瞎了。 我将墨水磨得差不多了,才动毛笔沾墨写字。 谢尔于宁余光看到了,笔下一顿又接着写字。 都限定时间了还这样慢条斯理的,对墨的要求那么高吗? 到时候被李先生责怪了可怪不了谁。 不过……李先生应该不会责怪她,谁让她本就不是李先生的学生。 她今年十九了罢……与李先生年岁所差不多…… 谢尔于宁余光看到李先生朝那人走去,两人不在一处还显现不出什么,在一处时便显现出来了。 一个温文儒雅,一个温柔恬静,竟是说不出的般配。 谢尔于宁接着唾弃自己想太多,当真是闲着没事干了,竟开始后悔起向李先生介绍那人了。 李潇树站在女子身后,女子没有察觉到他,很是专心的在抄写书籍。 他垂头仔细看,发现这人抄了这么久,果真没有看过一眼书籍,笔下却很是流畅的复制出内容。 字迹工整娟秀,还有几丝锋利,女子能写出这样的字着实罕见。 李先生看完也不由为她的字暗自点头。 笔锋锋利却自有一番潇洒肆意,极好,李先生喜欢这样的字。 只不过这笔迹……好像有些眼熟。 想了想,李先生中断去看另外两个学生的想法,到自己的桌子前翻找书籍。 过了一会儿,找到了,他打开书卷,里面一看便知是近来新写的文字。 书卷有好几卷长长的,字迹皆工整好看,然而一留神看便看出不同了。 两种字迹参杂在一起的,其中有一种字迹就是方才刚看过的。 李先生原本温文儒雅的脸一沉。 也是糊涂了,这样明显的字迹自己竟看不出。 不过…… 李先生抬眼看向正在奋笔疾书的人,于宁便算了,可其中有她参与…… 想了想,李先生合上书卷,先去谢尔芳瑶那里看了一眼。 抄写过半,只是字迹潦草,一看便知她只是为了赶时间写的。 敷衍。 李先生摇了摇头,又去看谢尔于宁。 字迹保持一贯的工整,抄写进度却与姐姐谢尔芳瑶差不多。 李先生点了点头,半响摇头。 他向来都是满意谢尔于宁这个学生的,然而刚刚发生的事…… 李先生告诉自己,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才压抑住自己的脾气。 想了下,李先生又回到自己的桌前。 眼不见为净。 他闭目养神。 直到燃起的半柱香熄灭了,燃尽的烟灰落到香盘上,李先生才睁开眼睛。 他起身,先去了谢尔芳瑶那里收起书卷,然后是我跟谢尔于宁。 李先生在讲台上看着各自的书卷半响,说,“于宁次之,谢尔小姐小姐后之,最甚是萧姑娘。” 谢尔芳瑶听后不服,“姓……李先生,大家都是一样的时间完成的,怎么可以如此草率的分好劣!” “那么谢尔小姐以为如何?” 谢尔芳瑶说,“我认为这个根本不应该分胜负!” “谢尔小姐,你听我好好跟你讲道理。” 谢尔芳瑶睁着不服的眼听他说。 她倒想知道他能说什么出来! 第一百二十章:我不愿交麻烦的朋友 “学识重要,然而支撑学识的笔墨也是同等重要。让你们抄书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抄书,更要求你们心怀诚恳,若是心思没有放到书籍上,只是为了抄而抄,那便是失去初衷。” 这是在说谢尔芳瑶敷衍了。 谢尔芳瑶确实是敷衍了事,所以她果真不敢再说。 然而李先生却不会这样轻轻放过,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谢尔小姐上课时日已久,我以为你早便知道初衷为何来。” 谢尔芳瑶很识趣,诺诺说,“李先生我知错了,下次注意还不行嘛……” 李先生叹了一声,“谢尔小姐如果知道错在哪里便好了,我就不多说了。” 谢尔芳瑶撇了撇嘴,这神态被李潇树抓到,他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他怕他再追究下去,就又闹出上次那样的闹剧。 半个时辰后,李潇树将书往桌上一放,说道,“今日就到这里,下午我有些事要办,已向庄主告假,明日再与你们见面。” 谢尔芳瑶眼睛一亮,等待他的后续。 果然李先生说,“今日表现最好的是谢尔小姐,”他对谢尔芳瑶说,“看得出来谢尔小姐私下有做功课,进步非常明显,日后见到庄主我会向他说你的进步。” 谢尔芳瑶欣喜不已,盈盈一拜,“谢谢李先生!” 谢尔于宁不屑。 这么多年了,谢尔芳瑶被夸奖的次数屈指可数,然而偶尔一次的夸奖她却是尾巴恨不得翘上天去。 为何如此重视李潇树每节课结尾的评价夸奖?最重要的还不是后面那句会向谢尔炎如实禀告。 谢尔芳瑶是极想在爹爹谢尔炎面前优秀的。 这回李先生真的夸奖了她,回头母亲也会为她欣慰的。 所以在小桃进来后,她难得一副好脸色,“回头有赏,前几日去藏书阁找的那本书果真有很多知识点。” 小姐高兴,丫鬟处境就跟着好过起来,所以小桃也是满脸喜色的说,“谢谢小姐!” 小桃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李潇树在方才就已经离开学堂了。 “小桃你快点,我等会儿还要去找容神医呢!” “好的小姐。” 谢尔芳瑶没有找茬,急着赶去见她的容神医。 我看眼谢尔于宁,慢吞吞的在收拾自己的书籍。 现如今,学堂里面只有我跟他。 谢尔于宁一如既往一眼也没看我,拿起书籍就要走。 我连忙抱起书籍拦在他面前,“同学!” 谢尔于宁面无表情。 同学是什么? 我讪笑,“这位同学,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突然搞冷暴力吗?” 冷暴力? 谢尔于宁说,“跟你没关系。” 说完就要走,我一看这趋势不对就又拦住他。 原本是打算着让谢尔于宁自己消气的,但是经历这么长时间的“冷暴力”,我大概也知道他不太可能消气了。 想到此,我正色道,“谢尔同学,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你可以指出来,像闷葫芦一样闷在心里严重影响朋友之间的关系。”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谢尔于宁,谢尔于宁咬着牙说,“我说过了,跟你没关系。” 说完他想绕开我走掉。 我啧了一声很是伤脑筋。 谢尔于宁像以往一样阴阳怪气我都能不那么忐忑,他这样实在让我感到事态严重。 我知道,我今天一定不能就这样放谢尔于宁走,不然以后再想抓住机会说清楚就难了。 “谢尔同学!”我再一次拦住他。 谢尔于宁火了,将书一把摔到桌子上,“你到底有完没完!” 书碰到桌子激起的灰尘蒙在我的眼前,使得我看谢尔于宁都看得不清楚。 “谢尔……” 谢尔于宁不耐烦的眼神碰到我突然一顿,神情讶然带着不自在与自责,“你……你哭什么……” 闻言我食指微触脸颊。 我说为什么脸上湿湿的呢…… “谢尔其实我就是想说……” 被说穿哭泣的事,使我憋不住泪意,哭腔浓重。 谢尔于宁惊讶过后是不自在极了,甚至心中还浮起一层欣喜。 原来她这么在意他……他从未看过她哭过,如今因为自己没有理会她,跟她闹脾气她竟然哭了…… 谢尔于宁这时想的是,如果她这样伤心的话,那么他就勉强跟她说开,不别扭那件事了。 谁知―― 我带着哭腔,眼泪不住的流,喘着气说,“我就是想说,如果让我有一个莫名其妙、发脾气、闹别扭,又不说原因的朋友的话我是不乐意的……” 深陷情绪中的我说话断断续续的,使得被听的人有反应的时间。 莫名其妙、发脾气、闹别扭,又不说原因的朋友已经感觉到她的言语走向不对,他睁大眼。 “不仅不乐意,我……我还不愿意跟这样的人相处,因为很累,所以……所以……” “……” 所以什么? 萧情你想说什么? 谢尔于宁瞪着眼。 “所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以后只能渐渐跟你远离了……谢尔,其实我说这么多想表达的只有一点……” 谢尔于宁头顶着怒气,强压着说,“你还想表达哪一点?” 说出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话的人,却是认真得过分,眼睛里充满真诚,让人一看就知……她所说没有一句假话。 “这一点就是……”我直视着谢尔于宁,认真的说,“如果你还想好好跟我做朋友的话,就告诉我你在生气什么,让我不要总是在你后头猜测你的心思……” “……那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我说,“如果不告诉我的话,就说明你也默认两人渐行渐远的事实,那么以后我们也不必有交集了……” “……” 我眼泪不知不觉停住,坐在桌子上仰头望谢尔于宁。 原本想哭也是因为心里的决定。 我想摊牌跟谢尔于宁直说。 这样的谢尔于宁让我感到心累。 我不愿意有一个麻烦的朋友。 就是如此自私。 如果交朋友如此麻烦的话,我宁可与他远离,或者再也不想有朋友。 我等着谢尔于宁的回答。 谢尔于宁看着我静默半响,“你……” 第一百二十一章:找话题的李先生 “你……” 谢尔于宁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这么说。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定了定神,我说,“我就是这样的人,也没必要去掩盖这一点,有事说事不好吗?如果你接受不了,那我们就这样渐行渐远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总比现在这样担忧顾及对方的感受要好。” “……”谢尔于宁抿唇。 我看着他,“我不喜欢被这些情感困住,所以……” “……你真冷血。” “……” 冷血? 头一次有人这么说我,然而我想了想……谢尔于宁确实没有形容错。 谢尔于宁多想就这么转身走人,给他们之间做个定论,他以后就不必这样纠结。 然而…… 谢尔于宁上上下下的看了我一遍,言不由心的说,“你说我无缘无故跟你生气没有原因是吗?” “……是。” “其实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是为什么?” “我也没有闹你的别扭,我只是……替你感到悲哀。” 替我感到悲哀?“为什么?” “这世上女子皆墨守成规,你为什么不?” “你什么意思?” “你有被人尊重过吗?” “……” 谢尔于宁看我沉默了,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我那天看到你赤身##的被温倾城搂住……” 赤身##被温倾城搂住。 我明白了,泡药池的最后一天。 这么一说恍然大悟,谢尔于宁改变态度最准确的时间就是我泡完药浴之后。 谢尔于宁问我说,“你是不是不在意那样?” “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我感到匪夷所思。 有哪个女子不介意? 我只是无法。 都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又是事出有因,再去追究有意思吗? 谢尔于宁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你自己都这样想,想着没有办法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所以便不去追究……那么你还指望别人去尊重你吗?下次温倾城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谢尔于宁年岁不大,此时脸色却很是严肃,让人不会因为他的年龄而小看他。 我在他的层层逼近下只能无言。 这样的事被一个小自己那么多的人看到并且知道,我已经感到难堪。 谢尔于宁没有取笑也没有优越的意思,“世上女子皆墨守陈规自然有她们不得不墨守成规的理由,你为什么就不遵守人人心里都知道的事呢?” “那你想我怎么对待那件事?” “那要看你,只要你真的想要被人尊重,你自然能做到!让人害怕的是,你丝毫不觉得那是错的!” “谢尔,”我从桌子上站起来,“看不出来,原来你这么一板一眼的……” 谢尔于宁眼都要红了,“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你不觉得如何,我却替你感到难过!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谢尔你把我当朋友吗?” 谢尔于宁神情一僵,“不然能把你当什么?” 他这样说。 我拍拍他的肩,“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我很开心。” 温暖不刺人的阳光渐渐照向学堂内。 “……我以后会注意你所说的。” “……” “所以我们就这样和好了,你不许再闹别扭了,以后我们之间有事说事,不许再憋在心里,好吗?” “……” “回答我,好吗?” “……行吧,我勉为其难的答应你。” 我拍拍他的头。 “谢尔你真可爱。” 谢尔于宁脸色变了。 “说谁可爱呢!” “哈哈……” ………… 那天的事仿佛就这样过去了,谢尔于宁不再“冷暴力”,然而我与他相处之间,却总觉得隔了一层什么。 我没变,但是谢尔于宁似乎开了哪一窍,待我总与往日有些不同。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 我这样想。 ―――――― 李先生说是下午告了假,所以我一开门看到是他还有些惊讶。 “李先生……” 这个时候已经是太阳快落山了。 李潇树抱歉的笑了笑,“不知有没有打扰到萧姑娘。” 我摇头,“没有没有。” 李潇树左右看了看说,“今日的阳光正好,若是方便的话我们便到前面的凉亭稍坐片刻如何?” 李先生这是替我考虑到男女之间的不妥之处,所以提议到一个明亮公开的地方见面。 我当然没有不同意的,宛然点头,“那李先生稍带,我换件衣服。” 坐在凉亭中,李潇树看了我半响,我险些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东西,他才终于说到原因,并且语气迟疑,“萧姑娘……似乎哭过?” 我讶然,中午在谢尔于宁面前哭的,李先生眼睛倒是真的好使。 我回说,“没什么事,可能那沙子迷了眼吧。” 老实说,我也有些尴尬。 能不尴尬吗,在谢尔于宁面前哭了一通,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是鬼迷了心窍。 这么丢脸的事。 李先生不知信没信,总之他果真没有再过问下去,“萧姑娘可能背出中午的诗文?” “具体哪一篇呢?” “全部可否?” 全部? 李先生是想考验我的过目不忘吗? 我想了想,清了清嗓子,“李先生今早说了,子非鱼……” 一长串的诗文从我口中流出。 不仅一字不错,而且行云流水抑扬顿挫,让人听得舒适非常。 背完之后,李潇树点头说,“听萧姑娘背诵课文是一种享受。” “……” 李先生顿了顿说,“萧姑娘听我早上的讲课,可有什么问题想要提出?” 我觉得奇怪,李先生找我来就是为了问我各种问题吗? 李先生笑了下,“萧姑娘不要误会,对于教书者来说,初上其课者的学生感受尤其重要。” 我回忆了一下,说,“李先生教书特别好,我也能听得懂,至少如果说缺陷的话,以我这个程度来说是说不出来的。” 李先生点了点头,“听说萧姑娘跟于宁是忘年好友?” 忘年好友? 也说不上吧,跟谢尔于宁是差了几岁,但是忘年是不是太夸张了。 我不好纠正李潇树的用词错误,说道,“我与谢尔是好友。” “那个……”李先生说,“那萧姑娘与于宁相处得如何?” 我迟疑了半响,“李先生找我是不是没有什么事啊?” 他像是在故意找话题。 李先生,“……” 第一百二十二章:阴谋论李先生 李先生的不说话并且伴有的面带尬色让我确定我的猜想。 我觉得奇怪。 好端端的李先生故意找话题聊做什么?起初我以为他是来找我说关于需要过目不忘的我什么事的,结果现如今看来并不是。 如果不是需要我帮忙的那件事的话,还有什么事呢。 我试探说,“李先生如果有什么事大可直言的。” 李先生果然直言了,说道,“其实是这样的,我外出办事回来时刚好看见萧姑娘回房间……” 我点头,这是因为我刚去谢尔夫人那里聊天回来,然后呢?李先生的下文呢? 李先生轻咳一声,下文来了。 “我回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见到,偏偏又迷失了方向,所以……” 我恍然,“李先生你不小心迷了路啊!” 李潇树虽然感到尴尬,但还是实话实说说,“我路痴,记不得路。” 这就是我第一次知道李先生路痴的时候。 送李先生回房后,我缓行回房。 很快,视线可见我所住的厢房。 这时我已经走到桥中央,传统的桥梁,所以桥中间比两边高一些,能够更好的看见远处。 我在这里顿住了脚步,环顾四周,我终于察觉到,自见到李先生以来心中出现的一丝不对劲。 泉庄有三个门,大门供客人或者大批人进出时使用,然后就是后门,与安王府一般,大多供下人们的采买进出,还有一个门是南苑旁的侧门,一般都供谢尔家的人或者主子身边的下人奉命进出。 而我所在的东南院,哪道门都不沾,离哪道门都远得很。而我住的厢房后面不远处就是高高的后山,死路一条。 李先生说他办完事回庄后一个人也没有看见,只看到了我,所以只能找我帮忙……这根本说不通。 我厢房附近确实清净了些,但绝不可能清净到从泉庄三个门进来到我这里都不会碰见到一个人。 简单点说,李先生如果是从这三道门进来的话,那么他绝不可能碰到我,绝不可能只能找我问路。 所以……如果假设李先生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就是……他是以不正常渠道进到泉庄内的。 泉庄里虽然自由,谢尔炎虽然不拘小节,但是对待通过不正常渠道进入泉庄的人依旧会被当做敌人警惕教训! 所以李先生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啊! 我抓狂挠头,我只是想做泉庄安分守己的一个客人啊! 其他什么秘密,其他什么筹谋的影子都不要告诉我啊! 我为什么如此抓狂? 因为泉庄四周的围墙比某个年代的故宫还要高啊!更重要的是全部包有危险刺人的荆棘! 更更重要的是,谢尔于宁说过,他的李先生不会武功啊! 就在刚刚察觉到李先生不对劲的点时,我连他从哪进来的都能推测出来了! 不然为什么在安王府时,我凭借那么小的蛛丝马迹跟坊间传言就能猜测出香邻是安王异父同母的妹妹呢? 还不是因为比别人多点想象力,比别人更敢想! 最重要的是,我来自于那个网络时代特别发达的世界,那个网络时代已经把一切狗血喷头一切有可能的事情全都想一遍了啊! 不。 我冷静下来,放下挠头的手。 我不知道李先生表达出来的意思,更没有察觉李先生话语里不对劲的地方。 我只是如常送了迷路的人回家而已,只是做了一件好心事而已。 脑中仿佛有两条神经,一条神经在自我催眠自己,一条神经在不受控制的往下推测。 厢房附近我都逛过了,撇去那些人多的地方的话,就只剩我厢房左后方位置跟后山那里是人迹罕至的。 厢房左后方位置人迹罕至是因为那里有一栋焦黑的建筑,依稀可见建筑曾经的华丽。 据说建筑里住过一个绝世高人,武功造诣世间罕见。 天才容易被上天眷顾,也容易被上天嫉妒。 这样的绝世高人在一次练功中走火入魔,当时的庄主为了别人的安危着想,不得不把他困在房里。 就这样持续了半年,有一天,忽然出了事。 原是绝世高人心智失常,失手将蜡烛推到,由此引发涛涛大火。 就算是绝世高人,也无法逃过这样大的外力伤害,他就这样在房里被活活烧死。 后来那里就成了禁地,没有人敢进出,就连倒霉的下人不得不经过那里的时候,也都会用跑的。 所以我厢房的左后方那里人迹罕至。 而后山那里更不必说了。 确切的说,后山是一个断崖,偏偏断得极有水准,断崖崖口垂直到地面,面口光滑水平,还有些潮湿,上面甚至还有一层浅浅的青苔。 青苔不光长在崖面上,还长在离断崖的百米内,没有武术基础的人从哪里走过都会寡淡摔跤,就算再留神也没有用。 这么邪门的事怎么还会有人想从那里经过? 是以,这两处是离我住处最近的人迹最为罕至的地方。 我满怀哀怨。 所以都怪死谢尔。 庄主夫人要给我安排住处的时候,最后谢尔于宁说我喜欢清净的,然后直接让小川带着我来这。 我当初也真是傻。 想到住哪都差不多。 我追悔莫及。 我若是不住在这,今日怎么着也都不会碰到李先生啊。 李先生说他出庄过一次了,然而进庄为什么会在这两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呢? 这说明,李先生不光想掩饰行踪,这两处地方还必有一处是可以连接到庄外的。 李先生要是真心想掩饰行踪的话,偏偏刚刚又跟我说了那些话…… ……我生无可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李先生需要我,因为我过目不忘,因为我记忆力好…… ……所以他这是在考验我? 我木然。 莫名觉得谢尔于宁坑了我一把呢,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嘛? 问题是那样温文儒雅的李先生谁能把阴谋想到他身上啊! 我闭了闭眼,平复心中情绪。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真是有事那就有事的时候再说吧。 这个点了,应该有水灵的小丫鬟来送饭了,吃完美味的晚餐就睡一觉,什么事也不再愁。 第一百二十三章:脑子不好使 第二天上李先生的课,个人感觉与昨天感受相同,下课前李先生照常说了表现最好的人是谁。 是谢尔芳瑶。 所以谢尔芳瑶是去藏书阁找到什么书了? 不管怎么说,这书还真挺神,至少课上李先生叫谢尔芳瑶回答的时候,她态度胸有成竹,答案也是胸有成竹,结果果然胸有成竹。 要不要去窥探一下书名啊? 我这个假学生是不需要,这不是还有个谢尔于宁嘛! 对比,谢尔于宁表示不屑。 我需要作弊? 我回瞪回去。 这不算作弊! 谢尔于宁无趣,转过头去了。 无聊。 我,“……”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不要就算了! 李先生下课就走了,没有要找我的意思,对他昨天说出的话也觉得不要紧的样子。 只余我昨夜战战兢兢想了各种可能性,得了两只熊猫眼。 我展开了我的想象力,似睡非睡间还梦到李先生一身素衣突然光芒万丈,他整个人闪闪发光,脚下轻动,就跃上断崖,如同飘然仙人一般。 简直是串到了隔壁仙侠。 我满怀忧虑。 谢尔芳瑶今日打扮依旧精致,李先生一走,她就迫不及待去找她的心上人容神医了。 谢尔于宁瞥了我一眼,“最近睡不着啊?” 我下巴还抵在桌上,闻言摇了摇头,头动下巴不动。 “那你两只眼睛黑成那样?” 据谢尔于宁观察,这人向来没心没肺睡得香,跟个驴似的。 难道今日这么疲惫。 我幸亏不知道他想什么,不然非得恼火不可。 合着真把我当驴啦? 我说,“只是昨晚没睡好。” 谢尔于宁哦了一声,收拾书籍已经收拾了半天,“你不走啊?回去吃个午饭,午歇一小会儿就能过来上课了。” 我站起身,仿若行尸走肉,“我是得回去睡一觉了。” 说完就走了,谢尔喊我我都懒得回。 “这么累?”谢尔狐疑。 小川迟迟不见谢尔于宁回去,已经寻到了学堂,看到人好好站在这,松了口气,猛拍胸膛,“哎呦我的少爷哦,奴才还以为您又跟小姐吵起来了!” 谢尔于宁去上课从来不带小川。 这是他学习的态度。 “我跟她吵什么?”谢尔于宁瞥了他一眼,“对了,你派去跟踪她的人,最近没见她跟温倾城见面吧?” 小川一秒秒懂这个她指的是谁。 唉少爷他最近真是有些较真了? 小川摇头,“没有没有,若是有奴才早就告诉您了,怎么可能还会劳驾您来问呢?” “夜晚也盯着?” “自然!” 谢尔于宁点头,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小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谢尔于宁,“虽然没有跟温公子见过面,但是,昨日太阳快落山时萧小姐与李先生碰上了。” “碰上了?”谢尔于宁想到昨日二人站在一起时的般配感,神情还没如何呢,眼已射向了小川。 “他们说了什么?” 小川实话实说,“他们就是说了几句话,估计是李先生又迷路了,萧小姐心善就领他回房去了。” “没有然后呢?” 小川摇头,“没有了!” 少爷只说让人盯住接近萧小姐的异性,没说让汇报萧小姐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萧小姐昨日见过李先生后,不知道为什么一脸非常苦恼的表情,甚至还有挠头发泄愤。 这就不说了吧……小川自己又想了一遍,确定心中所想。 那就不说这一点了,反正是萧小姐自己一个人在桥边,还不允许人家边摇头边欣赏风景吗? 谢尔于宁差不多能放心了,只是还有一点…… “让盯着她的人机灵点,她聪明得很,别被她发现了。” 虽然谢尔于宁敢让人去盯着她,却不敢面对她知道后的景象。 小川应是。 谢尔于宁又重复一遍,“记得,不能让她发现喽!” “好勒!奴才办事少爷您还不放心吗?” 谢尔于宁点点头。 ………… ―――――― 当天下午,是我上的第一次李先生下午的课,李先生照样将水平发挥正常。 “谢尔小姐最近的表现实在出色,庄主大人想必很是欣慰。” 下课前的最优仍然是谢尔芳瑶。 谢尔芳瑶喜不自禁,“谢谢李先生,李先生慢走!” 李先生负手在后,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再觉得这人儒雅。 就连这原本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的评优劣,都让我想李先生居心在哪里。 有关谢尔芳瑶又有关谢尔于宁的,就是谢尔炎了。 这是让两人对于长辈的夸奖偏爱而渐渐不合吗? 谢尔姐弟的关系那么差。 有关于谢尔于宁的,啧,回头问问他,他跟谢尔芳瑶怎么回事,怎么比水火不容还夸张。 水火不容的主角之一此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地,轻飘飘的来了句,“看到你那么做作的笑容,我就知道姐姐又要恬不知耻的去凑人家的冷屁股了。” 有哪个女的能忍得了这话? 谢尔芳瑶拍桌而起,又拿出那条刺红鞭子,“谢尔于宁你胡说什么呢!” “什么胡说,我就是实话实说。” 我不明白谢尔于宁是因为皮痒想找揍还是因为太过无聊而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没事招惹谢尔芳瑶做什么? 谢尔芳瑶鞭子一拍,“你就是胡说!容神医现在对我可好了!” “……” 怎么觉得像是宣示她的得意之处呢? 敢情被人说做作完全比不上别人说她贴心爱人的冷屁股。 “是吗?”谢尔于宁阴阳怪气的反问一句。 “哼!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谢尔芳瑶瞥向旁边欲言又止的丫鬟,“小桃!走吧!我们去找容神医!”说到这里,她还看了谢尔于宁一眼,“容神医还等着我做羹汤给他吃呢,哪有时间跟无关的人胡扯!” 她仰着头扬长而去。 我余光看到谢尔于宁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不禁疑惑问道,“好端端的,你惹她做什么?” 谢尔于宁漫不经心的将最后一本书籍叠好,“我是想让你看看,即使她作弊得到一个好夸赞,脑子照样还是那样不好使。” “……” 原来谢尔于宁还记着我给他提议的看书名一事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蜃珠 离开学堂后我与谢尔于宁一起去吃了晚膳,我才要回到自己住处。 我正捧着书行走,突然看到前面的人,我不由往后退了一退。 突然出现的人不解,“我们许久不见,姑娘为何要躲小生?” 是许久不见,大概四五日…… 四五日的没有见面使我放下了防备,心放松惯了。 但是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这辈子不可能承认的。 我组织了一下措辞,“先生你要知道,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前面出现一个人,会使人吓一跳的。” 温倾城点头,“这么说来,是小生的错了。”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有时候伴随着惊讶的就是惊喜,先生,你最近在忙什么,我太久没有见你了!” 说得很像我很想他似的。 温倾城果然没有再追究,说,“小生最近有些事情需要做。” 看吧看吧,在我印象中,温倾城进了这泉庄,大部分时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一定对这泉庄有所预谋,只是我倒霉了些,刚好在泉庄被他逮到。 我感叹我的坏运气,却不知温倾城原本没有打算亲自来泉庄,是先知道我在这,他才来的。 就如温倾城所说,他一切都算进去了,却偏偏没有算准他的心,就这样被我沦陷。 这一切事实以后再论,现在要紧的是温倾城所说。 温倾城说,“小生最近忙,但是姑娘好像也不差呢。” 我干笑,“先生产生错觉了吧,我就是个在泉庄靠着谢尔少爷混吃混喝的人,哪有什么可忙的。” “是吗?” “是啊。” “姑娘方才叫小生什么?” “先生呀。”我一直都叫温倾城先生,就不信他现在才察觉到。 温倾城不是现在才察觉到,而是为了我语塞做言语准备。 他说,“最近让姑娘叫先生的人很多呢,姑娘不然弄混吗?” 我僵硬。 温倾城这是在说我叫李潇树李先生的事情? 他言语如此,然而神情极其诚恳,就像是在为我考虑,真心实意。 然而我信他便是怪了。 我说,“先生,我记得清的。” “……” 温倾城有些诧异,他是应该诧异,按照我的性格,这话真不该是我所能说出来的。 我的话向来溜须拍马,哪能这样诚实并且丝毫没有求生欲。 温倾城嘴角含笑,“真不好意思,是小生操过多的心思了,姑娘是很有能耐的。” 我有能耐? 盯着温倾城嘴角弯起的弧度,我的求生欲渐渐升上来。 “啊,那个什么……”我手指胡乱指了指,“那个……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这里人多眼杂的,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温倾城摇头,“其实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找我做什么? 我最讨厌那种没事来找我的人了,特别是温先生,让我战战兢兢的。 温倾城看到我的神色或是觉得好笑,他果真笑了一声,“其实是这样的。” 我歪头等待他的后续。 怎么样的? “小生许久没有见姑娘了,所以来见见你,否则饭都有些吃不下了呢。” “……” 温倾城在说什么? 想我了? 想我想得饭都吃不下了? “……我万万当不起先生如此说啊!” 温倾城很诚恳,“可小生只是在实话实说。” 我的心脏好像受到了暴击。 想我,所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不不不,千万别误会,心脏受到暴击并不是因为被感动到或者动心,或者什么,而只是单纯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温倾城说得没错的话,我觉得我可以重新开始估量我在温倾城心中价值几何,他上次所说的心悦我到底心悦几分。 “姑娘……”温倾城张开手臂想要抱我,迎接来的是我的连连后退。 我半点不含糊的说,我见识到了温倾城从笑脸转变成“笑脸”的变脸程度。 真的是差别极其大。 我觉得此刻温倾城肯定很想给我下药。 所以我赶紧解释,“先生你知道的,你刚为我解了毒,我不希望让先生的苦心白费。” 温倾城被称作“毒公子”绝不是浪得虚名,浑身是毒。 我实在不敢碰他。 原本自己身上还有他下的“鸠摩”,所以还能亲近他,现在“鸠摩”毒既已解开,那么就不能使自己再亲近温倾城了。 虽然我说得好听,但是温倾城还是瞬间理解了我的言下之意。 他放下手,蓝色衣裳在冬天里十分亮眼。 温倾城笑了笑。 突然很后悔自己解了毒呢。 这可怎么办呢? 要么再下回去? 跟温倾城相处的日子这么久,可不是白相处的,眼看他神情逐渐危险,我立马思索对策。 我极快的说,“先生我也觉得这样很不方便呢,要不你给我下点什么,让我对你身上的毒免疫吧!” 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我简直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说什么呢我! 我原本想的是先生你给我什么解药让我能免疫你身上的毒吧,然后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太直接,温倾城绝对不会理会我,所以临时改变了下。 但是话出口才觉得自己说的是什么啊! 让温倾城再给我下“鸠摩”之类的毒吗! 我是脑子坏了吗? 我紧张的看着温倾城,就怕他说出点我接受不了的话。 温倾城却是认真思索我的话,然后点了点头,“姑娘言之有理呢……” 我绝望,不是吧! 我肯定不会就这样妥协,正当我想说点什么,温倾城开口了。 “可是小生看到姑娘中毒那么痛苦时心里也不好受呢……” “……” 先生要是说话不大喘气就好了。 温倾城拿了一样东西出来,“这个送给姑娘。” 又有礼物? 我抬眼看到“礼物”时一顿。 这个东西…… 是一条项链。 十分简单的项链。 项链绳子是红绳所做,项链的垂挂物是一颗珠子,色泽透亮,像是一颗玻璃珠。 平平无奇的样子。 然而温倾城所送就没有平平无奇的。 果然他说,“这叫蜃珠,可防百毒,百毒不侵。这样……姑娘可欢喜了?” 蜃珠……百毒不侵…… 这样……姑娘可欢喜了? 今日的温倾城好像格外温柔好说话…… 第一百二十五章:天气不好所以不开心 温倾城说,“小生为姑娘戴上吧?” 我伸出脖子。 这样的动作弧度使面前的人露出一截光洁如玉的皮肤。 温倾城眼神暗了暗,微笑着为我带上蜃珠。 蜃珠绳子不长,然而他有很小心的没有碰到我。 带完我抬头,温倾城又一遍问道。 “这样……姑娘可欢喜了?” 我抿唇,诚实的点头,“谢谢先生所赠。” 这又是一件珍贵的礼物。 “既然姑娘不怕小生的毒了,那么……” 温倾城张开手臂。 我愣住,想起为什么突然牵扯到蜃珠这回事。 温倾城送我蜃珠不就是我拒绝他怀抱,理由是害怕他身上的毒吗? 我无言。 让我主动去抱温倾城,心理这关大概永远过不去。 不过没关系,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温倾城向前微跨两步,轻轻松松的将我揽在怀里。 我在温倾城怀中才发觉,原来我矮他这么多,他都将我称得娇小了。 能言善辩的人,到了怀中像是一块冰冷冷的铁,忘了自己在哪,像是灵魂出窍。 温倾城笑了笑,揉揉我的头发,“小生就不多过问姑娘的事了,只是姑娘若想要得到清静安然,最近这段时日就谁也不要理,好好待在自己房中。” 什么意思?最近庄内不会平静,会发生什么事吗? “另外,还要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姑娘。” “……什么事呢?” 我肃然,难道温倾城也要管不住嘴,对我说一些秘辛吗? 我为难,既想多知道些使得到时候不会两眼一摸瞎,又怕事情知道得多了,会有不好的下场。 温倾城告知我了。 “许久不见,小生……是真的想姑娘了。” 许久不见,小生是真的想姑娘了…… 小生是真的想姑娘了…… 想姑娘了…… “……” 这就是温倾城口中所说重要的事? ………… ―――――――― 与温倾城见面的第二天,谢尔芳瑶臭着一张脸,谢尔于宁也臭着一张脸。 我摸鼻,夹在他们两人重间的我并不好过。 下课的时候,李先生说,“今日表现最好的是萧姑娘,萧姑娘进步颇多啊。” 于是谢尔芳瑶的脸更臭了。 我起身恭送先生。 这个夸奖并不是很想要啊,又不是真的学生,这种老师的夸奖什么的,最容易招仇恨了。 谢尔芳瑶的心情不美丽,刚进学堂的小桃处境自然也就不妙。 “姓李的都走多久了?你现在才进来!你是不是跑偷懒去了!” 小桃进来得明明并不慢。 然而小桃不能辩解,“小姐,奴婢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下什么次!你摆着一张苦瓜脸做什么?我缺你吃还是少你喝了?怎么?对我不满啊!” “小姐……小桃快哭了,“奴婢真的没有……” 是没有还是不敢啊! 小桃有苦难言。 “还不快收拾东西!你还要本小姐等着你啊!多大面啊!” 小桃赶紧收拾好东西,然后支支吾吾的问,“小姐,我们还去找容神医吗……” “找什么找啊!”谢尔芳瑶哪里都不爽,“不知道本小姐跟他闹别扭了啊!” “小姐奴婢错了……” “回家!” “是。” 谢尔芳瑶领着小桃走了,我的耳朵也达到解放。 每回下课都要来这么一出,偏偏谢尔芳瑶的嗓门挺大。 我瞥了眼谢尔于宁。 这回他没有在慢吞吞的收拾书籍了,而是都收拾好了要走人了。 并且忽视我的存在。 谢尔于宁又怎么了? 最近闹别扭闹得有点频繁啊。 不是刚和好吗? 我有点伤脑筋。 不过…… 感受到自己脸上的梅花香,就联想到他送我的梅花露。 我叫住谢尔于宁,“谢尔,你等等我呗,我们一起走?” 谢尔于宁顿了下,好歹是转过身来了。 不是完全的无视我,看来还是有把我那日的话听进去的。 我赶快收拾好东西,其实也就几本书籍。 “谢尔,走吧。”我走到谢尔于宁身边说。 谢尔于宁微不可闻的点了下头。 路上谢尔于宁没有说话的意思,甚至走着走着步伐就加快,在前方距离我半米左右的距离。 过了一会儿,谢尔于宁回了下头,看到我还在后面,就停了脚步。 “你不是应该往刚刚的路口拐吗?” 就等你主动开口呢。 我小跑两步站在他面前,“是这样的,我一直忘了问你了,庄主们到现在还没抓出使你出现在荒漠的歹徒,你会不会害怕呀?” 谢尔于宁挺奇怪我会问这个问题的,但还是说到,“不会,我相信他没有机会了。” 他没有说的是,他身边有暗中保护的人。 我却秒懂,是不是谢尔于宁身边也有类似于保护安王安危的暗卫啊? 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了。 我语气委婉,“我还以为因为这件事郁结在心中,导致你的精神方面……呃……”我拇指掐着食指露出一点点缝隙,“……有一点点点的问题呢……” 谢尔于宁,“……” 他木着脸,“你未免也想得太多了。” 我放下手讪笑了下,“我也觉得我想太多了,但是最近你实在……变化太大了些……” “什么变化?” 谢尔于宁竟然海文什么变化。 我说,“就是你现在一天一个样的,精神方面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比如心理创伤什么的。 谢尔于宁,“……” 我期待他的回答。 谢尔于宁给出肯定的回答,“你想太多了,我好得很。” 我放心的点点头,谢尔于宁还这么小,心理有问题就不好了。 只是他这个年纪,太过喜怒无常不是件好事啊。 “那你为什么今天又不开心了呢?是我的原因吗?” “……”谢尔于宁强行把自己的话憋回去,“不是……你的原因。” 不是我的原因就好,不过……“ 那是因为什么呢?有什么不开心的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能替你解决呢?” 其实就是你的原因。然而谢尔于宁不会说出来。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今天天气不是很让人愉快。” 不复前几日还有些太阳,今日到现在都是一个阴天,寒气找着缝想往人的骨头里钻。 我点点头很认同,“今天天气确实很不好。” 谢尔于宁,“……” 哼! 第一百二十六章:我受伤了 “下午见。” 谢尔于宁告别走了。 我返身走回去,脸上已经没有笑脸。 谢尔于宁偏偏今日不开心。 上回跟我的谈话中,又说他跟踪我到泡药浴的地方…… 又跟我说我要自重自爱,要有女子该有的样子…… 上回追根究底,他生气还不是因为温倾城……那这回呢? 那么不开心偏巧是我见过温倾城之后? 谢尔于宁究竟做了什么? ―――――― 李潇树拿着书籍优雅温吞的走进学堂时,难得一愣。 学堂中谢尔于宁与谢尔芳瑶面面相觑,然后皆将撇过头去不看对方。 谢尔姐弟两这是正常的操作,然而李潇树眉一皱,将书籍放到桌上。 “于宁,萧姑娘呢?” 学堂里只有谢尔姐弟,这是个稀奇事,他们三人从来不会晚于李潇树到学堂。 谢尔于宁站起来,看了看空下来的座位又看了看李先生,摇了摇头。 他也是一头雾水,早晨明明还好好的。 谢尔于宁了解那人,,所以是出了什么事让那人没法来上课吗? 他有些担忧,接着说道,“李先生,我去看看她吧?” 李潇树想了想,应允了,“你去看看吧。” 谢尔于宁点头走了。 只剩谢尔芳瑶跟李潇树大眼瞪小眼。 李潇树轻咳两声,说,“谢尔小姐先看书罢,好好温习。” 谢尔芳瑶勉强“哦”了一声。 什么嘛,就她面对着姓李的书生啊! 谢尔于宁小跑上小桥,桥下的溪水已经解冻,发出潺潺流水声。 “萧情!” 谢尔于宁敲了敲门,没反应,他犹豫片刻,打开门进去。 屋里没有任何人。 她去哪了? 谢尔于宁眼一抬,想起小川禀报过的。 她不会去找温倾城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谢尔于宁没好气的关上门,哪用他担心啊! 瞎操心!他恨自己大惊小怪。 在这泉庄内她能有什么事啊,不只有那个温倾城才能让她有事。 谢尔于宁返程踏上桥梁时忽而顿住脚步,回身四顾。 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 谢尔于宁定睛看向陡峭的山崖处,快跑过去。 很快进入一段青苔路,路滑得很,谢尔于宁也不敢跑了,这里很容易让人摔跤。 “有人吗……” 刚才听到的声音越发清晰。 是她的声音! 这回谢尔于宁也顾不上地滑了,连忙扶着周围的树木或者石头快步走过去。 “谢尔?” 前方有一个单脚深陷坑洞中,面色苍白的人。 她穿着的白衣已被染上脏污,青青绿绿的一片。 衣服上不仅有青苔还有泥土。 “萧情?!” 真的是她! 谢尔于宁连忙上前去,“你没事吧?” 我想我看到救星的眼睛肯定十分发亮,我脸埋在谢尔的衣服上,简直要哭泣,“我在这几乎两个时辰了啊!你能找到我,我简直是太开心了!” 谢尔于宁这时才发现他之所以在这里求救是因为脚死死的卡在坑洞里,最要紧的是,她的脚腕被刮伤一条伤痕,血浸染到坑洞里。 他触目惊心,不知如何是好,“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我成了一张苦瓜脸,“这里的路实在太滑了,走着走着就摔到地上了,不仅如此,因为刹车不及,我滑地滑得跟溜冰似的,脚更是刚好卡在这里!” 我想没有更倒霉的了。 经我这么一说,谢尔于宁抬头往我身后看去。 “……” 地上满是青苔,却可以看到有长长的一处地上只剩泥土,青苔全部被擦掉了。 难怪白衣上的青苔那么多。 我求救,“谢尔你有没有办法把我脚弄出来啊,简直太疼了。” 不知道这个坑洞怎么来的,简直就是按照我脚的尺寸砸出来的,拔都拔不出来,我脚上的伤口就是跌进坑洞时被坑洞边缘伤的。 谢尔于宁确认我其他地方没有伤就松了口气,左右顾盼的站起身,“你应该庆幸今天没有下雨。”不然不光是受伤,还要在大冷的冬天整整淋上两个时辰的雨。 我苦着脸,“谢尔你要抛下我吗?” 谢尔于宁正在跟我闹别扭,但是不会那么无情的直接要抛下我吧。 谢尔于宁看了我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低身撕掉自己衣袍的衣角,然后蹲下来用衣角按住我的伤口。 “自己按着。” 我伸手按住衣角,谢尔于宁的手还没撤开,我的手自然是在他的上面。 谢尔于宁顿了下,收回手,“给自己止血都不会,你还会什么?” 还是那个喜欢怼人的谢尔于宁。 我确实感到惭愧,我知道这个常识,然而…… “方才没想起来……” 谢尔于宁冷冷笑了一下,“两个时辰都没能想起来,得亏你血流得少了!要不然啊,你都等不到我来!” 我说不出话来了。 谢尔于宁越想越不是滋味,啧了一声,“真蠢。” 我木着一张脸。 所以还救不救我啦? 谢尔于宁倒没那么绝情,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我身上。 外袍长,披在几乎半坐在地上的我,很快就脏了大半,然而谢尔于宁丝毫不在意。 “这里的地都是泥土做的,偏偏你够走运,找到一块石头地摔。我去给你找找有没有什么工具可以把坑洞扩大,不然硬来的话,你脚腕又要添上几道疤!” 经历了两个时辰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才不会在意谢尔于宁戳心窝子的话呢,反而感激道,“谢谢谢尔!谢尔万岁!” 谢尔于宁想这人真是疯了,万岁这个词也敢说出来。 他哼了一声,“等着!”说完没好气的去找东西了。 我眼巴巴的望着谢尔于宁消失的方向,度秒如年。 就在我想谢尔于宁是不是直接跑了的时候,终于看到他的身影。 “谢尔!”我高兴的挥了挥手。 谢尔于宁走到挥手这人的身边,边拔出刀边说,“笑这么开心做甚?” “你现在是我的救星啊!” 谢尔于宁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此时倒显得我是你的唯一了。” 他手里的刀锋锋利,我不懂刀也能看出这是把好兵器。 谢尔于宁小心翼翼的帮我撬开坑洞周围的石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李先生探访 “快好了吗?” 谢尔于宁头低得极低,我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看不到他的动作。 我脚早已痛得麻木,也没什么感觉。 我听到谢尔于宁不耐烦的声音,“等会儿就好了!” 我抬头望天,还是个没有太阳的阴天,但是现在有了谢尔于宁的外袍,暖和了一点。 “还没好吗?”过了一会儿,我又问道。 谢尔于宁没回答我。 有这么难搞吗? 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还想问的时候,感到脚下一松。 “好了!”谢尔于宁收起刀擦了擦汗。 我还来不及看眼自己的脚,谢尔于宁已经将我的脚放在自己怀中,他拿过我按住的衣角,拿出金疮药,“忍着点疼。” 于是我憋住疑惑,迎接疼痛的到来。 “嘶――” 金疮药是白色的粉末,倒在伤口上不是一般的疼痛。 谢尔于宁抬头看我一眼,我正忍着疼痛咬着唇。 他顿了下,“面部表情管理得真好。” “……”他在说什么欠揍的话? 谢尔于宁收起金疮药,把刚才撕破的衣角在我伤口上绑了个蝴蝶结。 “好了,完美。”他轻轻放下我的脚。 “能走吗?” “我缓缓。”我一边把那个破败不堪的坑洞填满一边说,“谢尔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谢尔于宁斜眼看我,“有话就直说。” 又来,早晨就说过这样的话,每次要问点匪夷所思的问题她都是这样的开场白。 “你的金疮药跟刀子是在哪儿找的呢?” 若是回到自己宅院拿的话,时间根本没这么短。 “哦,”谢尔于宁说,“刚才在路上碰到陈前辈……就是在泉庄里隐退的高人,我向他讨的。” “……这样啊。” “嗯。”谢尔于宁在想等会儿这人要是走不了的话,他要怎么送她回去。 “你以前做过这样的活吗?”我试探的问道。 “看容华易给别人治过伤。” “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请那位陈前辈来帮忙呢?” “……”谢尔于宁挥挥手站起来,“人家是高人,哪来的时间愿意来救你这个无名之人啊!” 好吧,我不配。 谢尔于宁说,“我扶你回去休息吧,李先生那边我让小川请过假了。” “……” 谢尔于宁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竟然连小川都见了?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只身前来,不找人一起帮忙呢? 我在谢尔于宁的帮助下站起身,感受了一下左脚的存在,还挺乐观的。 “有谢尔少爷给鄙人当拐杖的话,鄙人是一点事儿也没有的。” 谢尔于宁对此的回应只是冷笑了两声。 看来伤得还不够重,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半盏茶的路我用了一柱香时间走回去。 进屋我就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谢尔于宁不满,“说过我不嫌你重,你还不让我抱,自作自受!” 我切了一声,让个孩子公主抱我,我多没有面子啊。 谢尔于宁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一个侍女走进来行礼,“萧姑娘,让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我上下看了下自己,是很脏,但是让人帮我洗漱就算了 “不用了,谢谢。” “你去准备热水。”谢尔于宁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对侍女这样吩咐道。 “是,少爷。” 侍女下去了。 嘿!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谢尔于宁有泉庄少爷的模样。 我有些不开心,“我不喜欢别人伺候我洗漱。” 让别人帮着洗澡不是很奇怪吗? “你脚没好之前,走到浴桶前都费劲。”谢尔于宁看我,“话说回来,没事干什么跑到后山那去?不知道那里滑啊?” 我转了转眼珠,“午膳吃多了,想着散步消消食去。” “所以你还真的是自作自受。” “……” 这个谢尔啊。 侍女进来了,后面跟着两个仆从提着一大桶热水。 “热水准备好了。” 谢尔于宁点点头,仆从进去倒热水了。 一时,房中只剩水与水之间碰撞的声音。 仆从倒完热水就出去了,只剩侍女候着,“萧姑娘,让奴婢伺候您吧。” 我看眼谢尔于宁。 谢尔于宁站起身,“你脚既然伤了就好好休息,等会儿你沐……沐浴完我会请专业的大夫为你查看伤口的。” 我哦了一声,“''谢谢你了。” 谢尔于宁转向侍女说,“注意别让伤口沾到水了。” “是。”侍女一福身,身姿曼妙。 “我先走了。”谢尔于宁走了。 “萧姑娘。”侍女上前扶我,我抓着她的手站起来,艰难的走到浴桶前。 浴桶热气腾腾。 “好了,你下去吧。” 侍女为难,“可是萧姑娘……” “你下去吧。”我语气加重,“我自己可以。” 侍女犹豫一会儿,“那姑娘有吩咐就喊奴婢一声。” “嗯。” 侍女下去了。 我解开衣裳的纽扣,脏污的衣裳滑落…… “你是说,萧姑娘脚受伤了?”李先生抬起头。 小川点头,“是啊,少爷说,萧小姐怕是要等脚好些了才能来上课。” “脚伤可严重?” “奴才也不是很清楚。” 李先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眉眼间似乎又笼上了一层忧愁。 “好了,我知道了。” 小川点头走了。 “谢尔小姐多看看书吧。” 说完,李先生返身走回桌前。 谢尔芳瑶咽下自己的话。 什么嘛,只剩自己一个人这姓李的书生就不管我了,这根本没有做到一视同仁! 他以前只给谢尔于宁上课时可不是这样的? 看她不找娘亲告状去! ―――――― “你好点没有?”谢尔于宁又过来问。 我点点头,“好多了。” 我的脚已经被精心包扎过了,正经的大夫包扎的。 “看到萧姑娘没事我就放心了。”这是李潇树的声音。 我抬眼看他,面色担忧,没有什么破绽。 “多谢李先生关心。” 李潇树说,“脚都伤成这样了,这几日就不用去上课了,我回头给你一本书籍,你就是当是解解闷的。” 要是我是正经的学生我大概会哀嚎。 都伤成这样了还要读书啊! 李潇树看着我包扎好的伤口,面带不解,“萧姑娘是去哪里才会伤成这样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我将要离开 李先生真的不知道路,典型的路痴,所以是谢尔于宁带他来的。 李潇树问的这个问题我早有准备,“也是怪我,午间吃多了,就在门口那里散步,没曾想门口那座桥太陡了些,摔了一跤。” 谢尔于宁看向我。 这还带说谎的? 我面不改色。 李先生面露担忧,“所幸萧姑娘没有大碍,不然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从未发现,李先生还真够直接的。 我看了眼谢尔于宁,谢尔于宁没有揭穿我,“李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又来? 谢尔于宁看向我。 李潇树说,“萧姑娘你尽管说。” “李先生曾经说过,你需要我帮你一个忙,帮忙的前提是当你几天学生,现在学生也当过了,我能否帮你的忙了?” 李潇树一顿,“萧姑娘这样急切,是否要去忙什么事了?” 需要别人帮忙,偏偏要别人在帮忙前去当他的学生,这样的请求在他嘴里说来竟也不惹人生厌。 李先生儒雅有礼,君子如玉。 我稍微从床上坐起来点,“是这样的,李先生,我近期有打算离开泉庄,所以你若是有什么忙需要我帮,还是尽快说的好。” 要离开泉庄? 谢尔于宁心一下就绷紧了。 “不是,你认真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有些莫名其妙,“是这样,但是谢尔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以为他心里有预料。 毕竟我来泉庄的目地已经达成,我还继续呆着做什么? 总归是要走的。 李潇树倒不是显得很惊讶,说,“对不起,是我没有想到这点,那……萧姑娘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泉庄呢?” 什么时候走? “嗯……不会超过七天,毕竟我叨扰庄主们已经很久了。” “这么快?”李潇树有些讶异,他说,“这样吧,五天萧姑娘的伤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回头我来找你,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李先生不愿意透露内容吗?” 李潇树摇头,“不过萧姑娘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为难的事情的。” “好,那我便等李先生五天。” 李潇树向我道谢。 “那萧姑娘好好休息,下次我再来看你。” 我点头。 李潇树看向谢尔于宁,谢尔于宁这时才从愣愣中回过神,“李先生,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吧。” 李潇树点头,“这样也好,你许是与萧姑娘有事谈。” “是有事谈。”谢尔于宁咬着牙说,“你送李先生回去。”他指着一旁待命的侍女。 “是。” “如此,我便先走了。” “李先生慢走。” 送李先生的侍女是谢尔于宁让她照顾我的侍女带着李先生走后,房间自然只剩我跟谢尔于宁。 我看了谢尔于宁一眼,手臂在后躺到床上去,“想说什么?” 我已经预感到谢尔于宁的难缠。 谢尔于宁的掌控欲实在太强了些,我不欢喜。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谢尔于宁学聪明了,这样的开场白让我没法不认真回答。 “我们当然是朋友。” “朋友之间难道不能诚实点吗?” “我哪里不诚实。” 谢尔于宁摇头,他很气愤,“你要是诚实就不会在你离开的七天前告诉我你要离开!” 说实话,七天后离开也是我临时决定的。 我答应过谢尔于宁要帮李先生的忙不好反悔,可是据我所知,李先生又隐藏许多秘密,我实在不想这样被李先生吊着,并且参与进里面来。 我想速战速决,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与李先生产生的那条线。 “谢尔,你知道的,我总归会离开泉庄,泉庄并不是我的归宿。” 谢尔于宁说,“我不接受你的说法!” “为什么?”我静静看着他。 谢尔于宁语塞,“我……我……”他突然想到,“你的态度不诚恳,散漫得好像你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我顿了下,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有点困难,谢尔于宁忍不住上前扶我,我成功坐起来。 “好吧,谢尔,我道歉。” 谢尔于宁说,“你为什么要现在离开?” “我已经在泉庄呆得够久了,你不觉得吗?” “我不觉得,在这泉庄里,没人会赶你走!” “没人赶我走我也不能厚着脸皮当这里是自己家。” 谢尔于宁撑着腰来回走两步,他有些暴躁,“你知道这很突然!” 我承认,“是有点突然。” “你非要离开泉庄吗?” 自从这人来了泉庄,谢尔于宁就从没想过她还会离开。 他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我点头。 也许是我的坚定让谢尔于宁不再确认这个显而易见的事情,他转而说其他的。 “你救过我,这是天大的恩情,你可以在泉庄里好好呆着,呆一辈子也是名正言顺的!” “你中午也救过我。” “那不一样!” “你还送我昂贵的东西,”我摸着暖玉,“所以我们扯平了。” “不能这么算!” “谢尔,”我问他,“不管怎么样,你都不想我离开,对吗?” 谢尔于宁说,“对!” “可是谢尔,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要明白。” “我不明白!” “谢尔,”我专注的看着他,“你有没有觉得,你对我……好像太过霸道了些?” “……” 我继续说,“谢尔,我认为你该控制一下自己,好好思考你跟我之间的定位。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谢尔于宁沉默了。 送走了令人头疼的谢尔于宁,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我还是进入了睡梦中。 怎么说呢? 我睡得很安稳,但是睡梦中是一片冰雪,我梦到茫茫无际的白雪中,一片乌黑的屋檐,屋檐下站着一个男子。 披着乌黑的斗篷,长发也乌黑,他很高贵,我能看出他的身份绝对不低。 只知道他的皮肤很白,看不清脸,但可以知道他的心情一定不怎么美妙。 我好像在往前走,我想看清他的脸。 终于,我看见他的脸了。 美,长得十分美,俊美无比,像是上天的恩赐。 这是一张熟悉的脸,我认识他。 只是熟悉的脸上布满了我不熟悉的负面情绪。 他不开心。 我能很轻易的感觉到。 “安王……” 我认出他的同时也从睡梦中醒来。 床边好像有一个人在看着我。 “姑娘方才在说什么?” “……” 床边的这个人也是我熟悉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容神医 “先生?”我心绪不宁的认出来人。 床边的人坐在椅子上,不知道看了我多久,衣服上都仿佛能冲我传来凉意。 床边的人是温倾城,依旧是那副清朗模样,仿佛谦谦君子。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眉眼一弯,“是啊,是小生呢。” 依旧笑意满满,不知为何,我却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不怎么美丽。 我方才……好像叫了安王两个字。 我挣扎着坐起来,“先生……”我看眼天色,“深夜到此有什么事情吗?” 短短的梦,天却已极黑。 “此时是三更天。”温倾城说。 我恍然,三更天,竟然这么晚了。 然而温倾城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三更天姑娘想到远在千里的安王殿下?” 我却是不怕死的点头,“是啊。” 温倾城定定看了我半响,替我回答道,“毕竟安王殿下害你不浅,小生能理解。” “……多谢先生理解。” “至于小生深夜到此,自然是因为……小生听说姑娘受伤了。” 他眼神中似乎透着爱怜,温柔缠绕过我的脚,“所幸没有大事,否则小生会疯。” 会疯? 温倾城真敢说。 我顿了下,刚才梦到安王使我多了点求知欲,“先生曾经说,您来泉庄是为了治好那个人,可是在骗我的?” 因为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温倾城是很频繁的去找容华易,但是容华易并没有离开泉庄去救治那个人。 “姑娘是关心殿下?” “不,我只想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那么惨。”我冷漠的说道。 温倾城眉眼更弯,“姑娘真是狠心呢,”他说,“不过小生欢喜。” “……所以先生来泉庄果真不是为了帮他的?” “错了哦,小生已经完成任务了。” 我一惊。 “什么?怎么可能?” 谢尔芳瑶每日不落的去找她的容神医就是证据,容华易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泉庄,更别提去京城了! 我突然想起,谢尔芳瑶最近的心情起伏。 有一段时间,她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一下课就去找容神医,也不知道这样的时候持续了多久,突然有一天,她又开始训斥她的贴身丫鬟小桃,无非是迁怒,因为她的容神医又让她吃了闭门羹。 “难道……” 温倾城点头,“姑娘想得不错呢。”他很是开心的样子,“姑娘真聪慧。” “……” 事情是这样的…… 谢尔芳瑶刚刚离开,温倾城面露心疼,“多么美丽的谢尔小姐啊,神医真是不近人情,惯是喜欢将女子的芳心践踏在地上。” 容华易喝着热茶,懒得理会他的话。 温倾城摇头,“神医,你这个毛病真的没救吗?我都替你心疼呢。” 容神医可不是什么柳下惠,他是“有病”。 别误会,这病可跟安王不一样啊,容神医不是生理上的问题,而是心理上的。 他不喜欢别人爱他。 这么说吧,容神医只会爱不爱自己的女子。 也许这样还有点绕口。 仔细说说吧。 那些对容神医不屑一顾的女子容神医会将她们捧在手心里,不断的去追求她们,叙述自己有多爱她们。 然而……一旦女子爱上他了,他就会对那些女子弃之如敝履。 容华易只能爱不爱自己的人。 现在这句话可明白它的意思了? 容华易是举世无双的神医,然而再怎么举世无双,他都没有办法治疗自己,这是他身为神医的悲哀。 他无法改变自己,也……不想去改变。 容华易,向来嗤之以鼻世人给他的“神医”称号,甚至是极为厌恶。 温倾城是知道的,偏偏他知道就越想这样叫。 这是温倾城的恶意。 容华易只是说,“闭嘴。” 简单明了。 “神医,你若是不想见到她的话,你就尽快履行承诺不就好了?” 容华易实在不甘,“你知道我最讨厌烦人的人,你是每日来找我,逼我答应的!” 温倾城无辜,“可神医还是答应了啊。”他笑道,“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重要的呢。” 他很欠揍。 容华易握紧拳头,又松下来,“你知道的,我曾对谢尔庄主立过誓言,死也不会离开泉庄。” “可是你还向我立过誓言,死也不会离开逍遥谷呢。” “……” 温倾城笑了笑,“放心,你走后我会易容成你的模样的。” “哼!” 容华易站起来挥袖而走。 温倾城淡笑看着他离开。 他知道,容华易这是答应的意思。 所以事实果真是我所想的这样。 我沉默。 难怪有一段时间温倾城从来都不出现,因为他要扮演容华易。 现在容华易回来了,那么说……那个人他已经好了? “听说姑娘要离开泉庄?” 遥远的思绪被这句话拉回来。 我看向温倾城,点了点头。 温倾城笑看我。 我知道他不开心了。 但是…… “先生不是也要离开了么?” “哦?”温倾城像是真的困惑,“何出此言?” “先生来泉庄的目的已经达成,下一步难道不是离开泉庄吗?您知道的,泉庄几乎没什么人欢迎你。” “姑娘欢迎小生吗?” 我几乎想掩面而逃,给自己挖坑了。 “我……先生你知道的,我即将离开泉庄,不算泉庄的一份子。” “好吧,那姑娘离开泉庄想去哪儿呢?” “……随便去哪都可以,没有目的的傲游才是我欢喜的。” “原来姑娘想去游历天下,嗯……那也不错,四处去看看风景什么的也很是美好,真是羡慕姑娘无牵无挂的呢。” 我有些讶异,我以为温倾城会说些什么的,但是他很是赞同的样子。 我决定主动解决问题,“先生说过,一年答应你三个要求,这三个要求我要去哪儿为你达成呢?” 我想解决这三个问题,真正无牵无挂的行走世间。 温倾城说,“小生更喜欢未知的缘分呢,时机到了自然就知晓了。” “什么样的时机?” 温倾城但笑不语。 我明白了,时候未到。 好吧,我有些失望。 ………… ―――――――― 我休养了三天,已经可以下地行走,毕竟我伤的只是左脚脚腕,又不是被截了肢,大夫的建议是,现在可以锻炼行走,会好得快些。 所以我现在在花园里,在侍女的扶持下散步。 “你这是怎么了?” 有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有些无奈,逃不过的熟人。 “神医你好。”我转过身。 正是容神医。 第一百三十章:谢尔想打人 容华易指了指我的脚,“怎么伤的呢?” 许久不见的容华易依旧很有魅力,黑色衣袍,依旧露出大片胸膛,一点儿也不冷的样子。 我思考着容华易或许是会武,所以才不惧冷。 真羡慕会武的人。 “不小心摔了一跤,快好的差不多了。”我笑了笑,面色柔和起来。 容华易感到心情复杂,从京城的安王府里走了一圈,他大概听闻了这个女子的事。 这样柔弱的一个女人,竟让堂堂安王至今都念念不忘。 “怎……怎么了嘛?” 容华易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不自在起来。 容华易笑了下,邪魅顿生,“无事。” 我点了点头,暗想容华易这个男子不怪会让谢尔芳瑶痴迷至此。 “那个……若是没事的话,我继续散步去了。” “好。” 我看眼侍女,侍女这才恍然惊觉的扶着我继续散步。 我注意到,侍女一步三回头。 我明白她的感受,少女心多泛滥,容华易又是这么出色的一个男子,定是她的梦中完美情人。 想到这我不由纳闷,也跟着回头望一眼容华易。 不期然碰上他的。 我微笑了下,转过头来。 容华易是刚从那个人的地方回来的…… 我不是没有少女芳心,我的少女芳心早在那个人手里,只是现在已经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也就没了少女芳心。 容华易长相好赖,与我没有任何干系。 温倾城对我怀着怎样心思,我也只能抱着如何获取利益的心去对待他的心思。 其实这么一来……我比温倾城更加卑鄙,更加无耻,更像阴沟里的臭虫。 我叹一声,不想不念便无妄。 ………… ―――――― 第四天,明天李先生就要来找我了,我早晨很早就起床,洗漱完毕涂了谢尔于宁给的梅花露。 梅花露不仅香气四溢,效果也非常好,至少我觉得我的皮肤好了许多,我皮肤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不够白。 用了梅花露一段时间之后,我脸白了不少,与脖子都形成了色差。 我一边感叹梅花露的使用显著,一边涂起脖子来。 色差太丑了。 完成每日护肤,我先给小黑喂了食。 这次不是我做的糕点,而是厨房师傅所做,没想到小黑的脾胃如此之挑,继把它的吃肉本能扳过来后,又开始只食我做的食物。 至少我尝的话,是没觉得同样的糕点不同的人做有什么不同的味道的。 喂完挑食的小黑后,我开始食用起我的早膳。 一碗百合八宝粥跟几碟开胃小菜,如今受了伤,大夫连忌口都安排上了。 我勉强吃完属于我的早餐,歇了好半响,便在侍女的帮助下开始在花园散步。 花园里的花不如安王府的,更不如安王私人花园里的,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然而没受伤前还好,受伤后整日整日的也有些受不了,好像肺腑里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香。 于是散步半柱香我就回去了。 一个半时辰前起的床,忙忙这个忙忙那个就半柱香前出的门,散步用了半柱香,回来歇了半柱香,我就又经不住去歇觉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睡梦终于离开我的脑海。 我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扶着床下地,“谢尔,你来了?” 谢尔于宁喝着茶水,似乎在看着我又似乎不在看着我。 我蹒跚的走过去,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谢尔于宁说,“你倒是挺能睡的。” 我一向能睡,谢尔于宁早知道这点,他都去学堂回来了。 我懒散的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半眯着眼,“可能是脚上敷的药有安眠效果吧……” “别找借口。” 我瞥了他一眼,“好吧,我就是困。”我坦诚道。 “哼!”谢尔于宁顿了下,看我昏昏欲睡的样子,他试探的问道,“非要离开泉庄?” 我头往下点了点,“是啊,这几天你问过很多次了,我也回答很多次了。” 谢尔于宁抿唇,“那你离开泉庄还会回来看我吗?” 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直起腰,拍了拍他的肩,“你还小,所以接受不了离别,但是以后你经历得多了就会习惯的。” “我不会习惯。”谢尔于宁很冷漠的说。 “别这样,以后你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人里总有那个跟你更合得来的朋友。” “不会有。”谢尔于宁执呦的看着我。 我沉默一会儿,妥协说,“我是离开泉庄了,但是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放心吧。” “为什么这样肯定?” 谢尔于宁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却觉得他们以后不会再见,这人凉薄,有没有真的在意他都是未知数。 他不相信她的话。 “你想,人生漫漫几十年,世界也不是那么大,总有一天我们会再遇见的……” “你这样说话太不靠谱。” “啧,”我想了想换个说法,手指在我与谢尔于宁的中间摸索着,“你看到了吗?” 谢尔于宁被我的行动困惑,“看到什么?” “如果说姻缘是一条红线牵扯着彼此的话,友谊就是一条黄线,你看到属于我们两个之间的黄线了吗?” 谢尔于宁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我,“大概只有你自己看到。” “别这样无趣,发挥你的想象力。”我更加认真的摸索着空气,然后像是找到了似的,手掌虚握着某样东西似的。 我得意的说,“我看到的黄线告诉我,我跟你的缘分还很深,离开泉庄以后我们肯定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碰到面的!” “是吗?”谢尔于宁一脸怀疑,他有些气恼,“你就净忽悠我吧!” 我张开虚握的手掌,垂下眼。 谢尔于宁虽然不屑,目光还是在我身上的,他看着我的操作有些好奇。 “你做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轻呼一口气,像是真有一条黄线被我吹走了。 谢尔于宁愣愣。 我合起手掌收到身后,面带忧愁,“谢尔。” 谢尔于宁屏息等着我的话。 我苦着脸。 “你干嘛?” 我简直要哭泣,“谢尔我发现你长了一岁之后一点也不可爱了!” “……” “现在的你非常不好骗啊!” “……” 想打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第一百三十一章:第五天 当天的谢尔于宁是气愤的拂袖而走的。 我耸了耸肩。 谢尔以前可不可爱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现在的他非常不经逗,以前还没这么严重。 我中午跟早上一样,是吃了一顿粥。 因为有侍女在旁监督,所以我就乖乖遵从大夫的医嘱。 其实我真的很想吃肉啊! 随时可以吃它的时候我就不想它,因为这很轻易得到,现在不能轻易得到,我就突然爱了红烧肉。 红烧肉……呜呜呜,哭泣。 离开泉庄再吃吧……对了,离开泉庄得先找赚钱的活力。 没有钱我就真吃不起红烧肉了。 吃完午膳,我坐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天依旧阴沉,好像风雨欲来。 过几天要下暴风雨了吧? 倒是很有可能。 即将步入春季,总是要有点春季的仪式感,毕竟春季多雨。 我呆坐一会儿后,突然醒觉似的站起身,以睡觉为由打发走侍女,我关上门窗,确保严实后拿出书籍。 又是一种在知识盲区的毒药,我研究了它许久,我相信,只要给我材料与空间条件,我半个时辰内绝对能把这个毒药做出来。 不过…… 我有些泄气的摊下书籍,医药还好说,受众范围广阔,但是毒药是什么鬼呢? 我能靠毒药发家致富,走向暴富巅峰? 别做梦了。 我倚着下巴给自己列出好几种赚钱可能性,最后都被我一一否决。 不提那些阴损的,我一个人能做的事情中就已经排除掉很多赚钱方式了,更别提那些造子弹造机械枪的了,那些都是牛逼的穿越女才能拥有的。 至于我……那就算了吧。 ………… 谢尔于宁丝毫不受影响,说,“你来都来了,帮我抄抄嘛!过几天李先生就要来了,要是看到我还没完成抄写任务他会罚我加倍的。” 我才不信他说的鬼话,“你都出庄一趟回来了,教书先生还会追究你的责任? 我认为谢尔于宁故态重萌,开始寻机报复我。 谢尔于宁不开心了,“你那什么表情!啧,李先生虽然温文儒雅,哪里都好说话,但是某些方面却是执呦得可以,比如说学问方面,他是半点也不会做出退让的。” 大概只有学生重病垂危起不来床,或者手断脚断没有自理能力,李先生才能网开一面。 我吐槽这个尚未谋面就留下深刻印象的李先生。 实在太不通人情,并且像个呆瓜似的。 对学问这样偏执,李先生一定是个老头子吧,说不定像朱老一样满头白发,或者再不济也像方才的红翁一样,满身威压。 这不,平时嚣张惯了的谢尔于宁都那么害怕这位教书先生,偏偏言语之间又带着尊敬。 教书先生真乃奇人。 然而就算真是个能让谢尔于宁不叛逆的奇人也不能使我答应这样的事情!“ “理你才怪。” “你说要帮我忙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 “不管,你就要帮我抄!你就说你要不要!” 谢尔于宁俨然一副我敢拒绝就不让我出这个门的意思。 啧啧这个狠劲儿啊……真是霸道……日后若是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芳华少女。 “……” 谢尔于宁抿唇跟我对视,盯着半响,我甘拜下风。 “可是这里最少也有十本吧,过几天教书先生就要来了,怎么可能抄得完?” 谢尔于宁展开笑容,“没事,李先生说过了!我能抄下来三本就算我过关,他让我选三本的!” 我撇嘴,变脸变得真快。 我试图再做最后一次挣扎,“你是泉庄的少爷哎,多的是前仆后继的人为你抄书吧?” 谢尔于宁哼了一声,“还说呢,李先生知道小川的笔迹,他要是帮我抄准露馅!” 我不死心,“那其他人呢?” 谢尔于宁说我,“你傻啊,泉庄人多眼杂的!再说其他人我也不信任,到时候抄书的事传到李先生耳朵里,我还要不要活了?” 我啧了一声,“行行行,怕了你了。” 我随意抽了本论语,先看了两页,了解一下大概,然后埋头抄书。 我心里不愤,他早干嘛去了,偏偏要等李先生快来上课时才拉我应付抄书! 还说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啧,越想越气。 抄了一个上午,直感觉自己手要废了。于是我放下毛笔甩了甩手,不期然碰上谢尔于宁的目光。 我注意到他的毛笔,不由不愤,“合着你把我叫来就让我自己抄啊?你毛笔的墨水都干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不由心里不平衡。 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大清早被谢尔于宁抓来抄书,我是疯了才会信他的话。 谢尔于宁伸手合上自己的下巴,“你……要是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刚刚默写的吧?” 我宛然,明白谢尔于宁为何停笔了,我觉得很是正常的事情,倒忘了,谢尔于宁并不清楚。 我笑了一下,故作高深。 谢尔于宁说,“你背过论语啊?看不出来啊!” 一个上午的抄书,大概抄了《论语》的三分之一,《论语》的篇幅在这十本里还算少的了。 谢尔于宁认为我背过《论语》,我却是要如实相告,毕竟谢尔于宁那样套路我,我总得报复回去。 “我想教书先生让你抄书,为的无非就是让你背下来。而我的教书先生就从不让我抄书,因为抄书背下来内容的笨办法我完全不需要。” 谢尔于宁没有顾上我话里的讽刺,面带惊喜说,“你是不是过目不忘啊!” “……” 谢尔于宁这个反应给我一种不妙的预感。 谢尔于宁激动的握着我的手,“是不是!你是不是过目不忘?” 我眼神犹疑,“其实……也不是……” 原本想嘚瑟一把报复回去,然而谢尔于宁的反应给我一种不妙的预感。 然而临时改口并没有用,谢尔于宁说,“你别忽悠我了,我认真的!” “……你先说你有什么事我再认真说话。” “我方才盯了你好久,你真的是一点儿没看书就呼啦呼啦写了大半页的内容,你怎么可能不是过目不忘!” 第一百三十二章:李先生的请求 我走动间不可避免会碰撞到积灰的木板,使得灰尘四起。 我不禁捂住口鼻。 时隔多年,这里的一切都被尘封着。 不知道为什么,自进了这个院子,心砰砰跳的,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但是我又说不上来。 我眼珠一转,看到面前有三扇门,我选择中间的门走进去。 什么痕迹也没有,只有火烧,再看其他两扇门,依旧。 中间的门一般按格局算的话,会是主人常待的地方,那个武林高手走火入魔……可是在这个房间? 退出来时,我才注意到院子有一口井,站在井边往底下看……这是一口枯井。 这时有什么东西略过我的头发落到井下去……是树叶。我一抬头,果然看到有棵松树在,只是现在树已枯,枯树叶一直往下落,铺满了枯井的土地。 这个井……倒是挺深的。 这里无人问津,然而……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刚才进门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我退后几步,仔细环顾周围的地上。 最近这段时间阴天,多风,然而除了枯井里跟枯井周围稀稀落落的几片枯叶,其他地方干干净净,没有一片枯叶的痕迹。 “……” 有人来打扫过? 不,这些破碎的建筑还有尘灰,不会是有人扫过……可是,这里的地干干净净的啊。 所以确切来说,不是有人打扫,而是有人扫过地? 但是,有人扫过地也不会这么干净,这些枯叶一个时辰就可以积上很多。 所以……这是刚扫完地的? 有谁能扫地呢?扫地的那个人离开了吗? 我的心几乎瞬间吊了起来,我好像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我开始紧张。 “哒哒哒……”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我猛地转头。 大门被推开,灰尘四起。 有一人看不清面容的立在那,挺拔俊秀。 谢尔夫人点头,“那就好。” 头几次我的疼痛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要是按谢尔夫人说的话,温公子当真心狠,下得了毒手将这样长相的女子搞成这般样子,临到头了,他反而又帮着解毒。 他不认为折腾,谢尔夫人都替萧情感到心疼。 浴池中的人开始疼痛了,谢尔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每次泡药浴都是这样疼痛的,按说谢尔夫人也该习惯,然而这次却有些不一样。 “萧妹妹!” 这时的浴池已经晕染开血水,一片红色,看上去极为吓人。 谢尔夫人心急如焚,被吓坏了,忙叫着浴池中人的名字,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 谢尔夫人心急,却不敢轻易碰触我,生怕出什么变故。 “这……” 谢尔夫人仿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药池里的情况更糟了,原本黄绿色的水都好像变成红色的了。 谢尔夫人向外迈出一步又缩回去。 不,不可以再向外面的人求助了,万一他又像前两次一样怎么办……萧妹妹还是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容他那么做! 然而情况又实在不容乐观。 就在谢尔夫人一咬牙,即将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时,有一人突然出现。 他看到浴池中的景象,看了眼谢尔夫人,“夫人,还请您先出去。” “可是……” 温倾城心里已经不高兴了,“记得小生说过,出变故记得及时提醒小生,夫人为何不照做?” 谢尔夫人摇头,“姑娘家的声誉怎容儿戏?” “命重要还是声誉重要?!” 话说着,温倾城已经进了药池,“劳烦夫人先出去。” 谢尔夫人愣在原地。 温倾城已经没有管她,往药池中神情痛苦,意识不清的人嘴里塞入一块布,让她不要伤害到自己。 “姑娘?姑娘你不要睡,坚持住,你要是坚持不住就白费功夫了,从前做的那些努力都是白费。” 我意识混沌,此时的痛苦比头几次更加痛苦。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会这样痛? 想睡觉,但是不能睡……最后一次了……只要熬过这一次……什么鸠摩……什么让人假流产的秘药后遗症就都会离我而去……这些病痛都会离我而去…… 可是真的好痛……我不能承受之痛…… 突然间,好像有什么声音闯入我的脑海中……好像是……温倾城的声音……温倾城……温倾城你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我加倍的给你还回去! 力气流失的时候,一股熟悉的真气流入我的身体里,缓解了我的病痛,让我不再那么折磨。 温倾城,你最好不要坑我…… 熬过去……熬过去……熬……突然间,疼痛好像离我而去,取而代之的久违的愉快轻松…… 一般这种时候,我应该坠入昏暗了,然而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强忍着困意,努力撑起眼皮,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是谢尔夫人在帮我缓解疼痛吗? 终于,我的视线恢复了清晰,我看到了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正眼神复杂的看着我,突然碰上我的目光他有些讶异,半响,他朝我微微一笑。 “姑娘你好。” “……” 清醒了那么一会儿,黑暗再次将我坠入昏迷之中。 温倾城……果然是他…… 我再如何咬牙切齿,也没有办法,香甜的睡梦在冲我诱惑着。 温倾城接住瘫软的我,手刚好触在怀中人光裸的背脊上。 突然,他一抬眼,一侧身,刚好挡住怀中人,视线如刀的射向站立的谢尔夫人。 药池如今已是血色的,看上去很是血腥的景象却衬得温倾城妖冶,危险的神经一直触动人的心扉。 谢尔夫人下意识往后倒退,下一刻反应过来――温倾城的视线不是冲着她的,而是她身后。 谢尔夫人转身,看到了人,她睁大眼睛,惊讶叫出来人。 “于宁?你怎么在这儿!” 谢尔于宁为什么在这,因为近日来那人帮他抄写书籍时一日不落,然而总是隔着三天会消失一天。 那人的性子不会为了逃避抄书而说谎,所以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 而每次那人消失一日之后,回来的第二天就非常疲惫,谢尔于宁感到奇怪。 第一百三十三章:违背本心 谢尔于宁噘嘴很不开心了。 还是个少年,小脸稚嫩。 罢了。 我开始退让,拿着毛笔上前。 我走到谢尔于宁身边时,他冲我笑了一下。 我往后退了退。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过我手里的毛笔沾了墨,然后双手按着我的肩让我坐下,这时才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笑意。 “来,帮我抄吧!”他把毛笔又塞给我。 我呆若木鸡。 谢尔于宁方才让人做出退让的少年模样消失无踪。 呆过后我才看清面前的书籍。 墨子、老子、孔子等各种有名的思想家的成名书籍都在这。 “……”谢尔于宁这是让我帮他抄的意思?我握了握拳头,咬牙说,“我觉得你在找打。” 谢尔于宁丝毫不受影响,说,“你来都来了,帮我抄抄嘛!过几天李先生就要来了,要是看到我还没完成抄写任务他会罚我加倍的。” 我才不信他说的鬼话,“你都出庄一趟回来了,教书先生还会追究你的责任?” 被人拐卖差点回不来泉庄,教书先生难道还不能网开一面? 我认为谢尔于宁故态重萌,开始寻机报复我。 毕竟他一直在记恨我刚“买下”他时候的言行举止。 谢尔于宁不开心了,“你那什么表情!啧,李先生虽然温文儒雅,哪里都好说话,但是某些方面却是执呦得可以,比如说学问方面,他是半点也不会做出退让的。” 所以即使知道学生被拐卖了,教书先生也不能网开一面。 大概只有学生重病垂危起不来床,或者手断脚断没有自理能力,李先生才能网开一面。 我吐槽这个尚未谋面就留下深刻印象的李先生。 实在太不通人情,并且像个呆瓜似的。 对学问这样偏执,李先生一定是个老头子吧,说不定像朱老一样满头白发,或者再不济也像方才的红翁一样,满身威压。 这不,平时嚣张惯了的谢尔于宁都那么害怕这位教书先生,偏偏言语之间又带着尊敬。 教书先生真乃奇人。 然而就算真是个能让谢尔于宁不叛逆的奇人也不能使我答应这样的“不平等条约”。 我丝毫不容情面,“你自己抄便是,喊我来做什么?” 谢尔于宁耍赖,“我这不是抄不完嘛,你赶紧帮我抄!” “理你才怪。” “你说要帮我忙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 “不管,你就要帮我抄!你就说你要不要!” 谢尔于宁俨然一副我敢拒绝就不让我出这个门的意思。 啧啧这个狠劲儿啊……真是霸道……日后若是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芳华少女。 这么想着的我依然出口拒绝,“我不要。” “……” 谢尔于宁抿唇跟我对视,盯着半响,我甘拜下风。 “可是这里最少也有十本吧,过几天教书先生就要来了,怎么可能抄得完?” 谢尔于宁展开笑容,“没事,李先生说过了!我能抄下来三本就算我过关,他让我选三本的!” 我撇嘴,变脸变得真快。 我试图再做最后一次挣扎,“你是泉庄的少爷哎,多的是前仆后继的人为你抄书吧?” 谢尔于宁哼了一声,“还说呢,李先生知道小川的笔迹,他要是帮我抄准露馅!” 我不死心,“那其他人呢?” 谢尔于宁说我,“你傻啊,泉庄人多眼杂的!再说其他人我也不信任,到时候抄书的事传到李先生耳朵里,我还要不要活了?” 我啧了一声,“行行行,怕了你了。” 我随意抽了本论语,先看了两页,了解一下大概,然后埋头抄书。 谢尔于宁开心了,坐在我旁边也开始奋笔疾书。 我心里不愤,他早干嘛去了,偏偏要等李先生快来上课时才拉我应付抄书! 还说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啧,越想越气。 抄了一个上午,直感觉自己手要废了。于是我放下毛笔甩了甩手,不期然碰上谢尔于宁的目光。 我注意到他的毛笔,不由不愤,“合着你把我叫来就让我自己抄啊?你毛笔的墨水都干了!” 谢尔于宁停笔多时,我却全然不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不由心里不平衡。 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大清早被谢尔于宁抓来抄书,我是疯了才会信他的话。 谢尔于宁伸手合上自己的下巴,“你……要是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刚刚默写的吧?” 我宛然,明白谢尔于宁为何停笔了,我觉得很是正常的事情,倒忘了,谢尔于宁并不清楚。 我笑了一下,故作高深。 谢尔于宁说,“你背过论语啊?看不出来啊!” 一个上午的抄书,大概抄了《论语》的三分之一,《论语》的篇幅在这十本里还算少的了。 谢尔于宁认为我背过《论语》,我却是要如实相告,毕竟谢尔于宁那样套路我,我总得报复回去。 “我想教书先生让你抄书,为的无非就是让你背下来。而我的教书先生就从不让我抄书,因为抄书背下来内容的笨办法我完全不需要。” 谢尔于宁没有顾上我话里的讽刺,面带惊喜说,“你是不是过目不忘啊!” “……” 谢尔于宁这个反应给我一种不妙的预感。 谢尔于宁激动的握着我的手,“是不是!你是不是过目不忘?” 我眼神犹疑,“其实……也不是……” 原本想嘚瑟一把报复回去,然而谢尔于宁的反应给我一种不妙的预感。 所以我临时改口。 然而临时改口并没有用,谢尔于宁说,“你别忽悠我了,我认真的!” “……你先说你有什么事我再认真说话。” “我方才盯了你好久,你真的是一点儿没看书就呼啦呼啦写了大半页的内容,你怎么可能不是过目不忘!” “……” 谢尔于宁哈哈笑了一声,更是激动,“我跟你说!李先生一直找不着真正过目不忘的人,你要是真的过目不忘,可是会帮了李先生大忙呢!” 我想回到几分钟之前收回我的话,并且抽自己的耳光。 让你胡乱说话! 唉。我叹声气。 …… 第一百三十四章:井底生活(一) 谢尔于宁的态度很是坚决。 我妥协,将手伸出来,“做什么?” 火的光线,让谢尔于宁更加看清了我的伤口。 “你受伤了。” 我觉得奇怪,“你的伤更重,你关心我做什么?” 我的两只手伤痕累累,甚至还有一点烧伤,这是方才的取火导致的。 “你忍着点。” 我正莫名其妙,手上突搞一阵疼痛。 “嘶……” “忍着点。” 我看见的是谢尔于宁认真的侧颜,他额角还有细汗,然而他异常专注的为我上着药。 这份认真专注不由让人动容。 上着药…… “你别动!”谢尔于宁轻斥。 我才不会听他的,“你有金疮药不早拿出来!” “……”我瞪大眼。 谢尔于宁无辜的摊开手,“本来就剩一点点。” 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谢尔于宁手里的药瓶刚好倒空。 “……谢尔你有病吧!” 剩下那么点金创药不给自己上给我上? 谢尔难不成是摔坏脑子了! 谢尔于宁不以为意,“你受伤了。” “孰轻孰重你分不出来啊!” “你受伤了。”谢尔于宁还是那么执呦。 我沉默。 谢尔于宁撕下他的衣角把我的手绑起来。 做完这些他伸出手取暖,“这火真暖和,不是吗?” “碰!” “啊!不是吧,你打我做什么?我还受伤着呢!” 我气愤的坐起来,“缺心眼吧你!你当这是你家!” 谢尔于宁撇撇嘴,抬头望了望井口,不知为何,他倒是觉得这样不太糟。 至少不用在烦恼跟纠结离别的抉择了。 “……你这个表情会让我觉得这是你自导自演的把戏。” “是又怎么样?” 我亮出拳头,“我会再给你补上几个伤口!” 谢尔于宁讪讪,“放心吧,不是我,要真是我,怎么着也不会让你这么惨。” 我瞥了他一眼,“再加点枯叶!”火小了。 谢尔于宁添火。 我把四处的墙壁都检查了个遍,确认这里无法爬出去。 “不知道井上的人是谁……”我突然转身,谢尔于宁正抬头盯着我,一眼不错。 “……” “你有刀吗?”我问。 没想到谢尔于宁果真有,掏出一把刀给我,“这是那天把你脚解放出来的那把,陈叔叔索性把刀送给我了。” 我蹲在火光旁,刀身在火光上灼烧。 “把衣服脱掉。” “你做什么?” 我头也不回,“快点!” 悉悉的脱衣声。 我转到谢尔于宁身后,“记得看着火。” 刚才绑伤口是在黑暗中进行的,所以是隔着衣服绑住,目的是为了止住血。 这回衣服脱下后,借着火光,我就看到了伤口的全貌。 狰狞。 伤口不大,然而血肉模糊,看着非常吓人。 “谢尔,我不想你的伤口恶化。”我伸手将谢尔的脸庞转过来,言语温柔。 谢尔于宁几乎被迷惑,“所以?” “所以,”我提起他的手,“咬住你的手腕,忍着点疼,我下手会尽量轻的。” “……你先说你要做什么。” “割肉。” “……” 谢尔于宁咬住手腕转过头了。 我看眼谢尔,又看眼手里的刀,心里紧张。 心里建设了一会儿,我调整呼吸开始下刀。 刀进入肉的声音并不好受,相信谢尔更不好受,我能感觉到他在抖,在压抑自己的苦楚。 我加快了速度。 “……好了。”我弄点枯叶到火堆里,火光大起来了。 我把刀扔到一边。 谢尔于宁看着我,手背在身后摸了摸。 伤口被很好的包扎了起来。 “穿上衣服吧。” 谢尔简直白到发光。 谢尔于宁哦了一声,沉默的穿起衣服。 他穿完衣服,说,“我以为你饿了。” “……你说什么?” “我以为你想烤肉吃。” “碰!” 我又给了他一个爆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混蛋!” 谢尔于宁揉着头,“所以我这样胡思乱想,一定是因为你老是打我的头。” 我握了握拳头,伸出手,不想谢尔躲了下。 我无语,“不打你。” 谢尔于宁看着我的手落到他的头发上。 “头疼不疼?” “……不疼。” 这是做什么,谢尔于宁觉得她并没有安好心,可能在找适合她发下来的位置。 我自责,“你刚才摔下来说不定摔到头了,我还那样打你,你头疼不疼?除了背,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虽然这个关心很真挚,谢尔于宁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特别这个关于他脑袋的关心是发生在刚才的对话之后。 “我不疼,我觉得我们现在要思考怎么逃出去。” 我疼惜的说,“我也觉得。” “……” 两个人一会儿给枯叶添火,一会儿四处摸索。 最后,谢尔于宁给出结论,“上天不得下地无路,枯叶也总有烧干净的一天,我们大概要死在里面了。” 我瞥他一眼,“干嘛说这种丧气话。” 谢尔于宁唔了一声。 找寻都是浪费体力,两人索性坐到火旁休息一会儿。 “谢尔,我掉下来就算了,你跟我下来做什么,那人明摆着冲我来的。” 谢尔于宁顿了下,“你在泉庄能有什么要置你于死地的人?温倾城吗?他一把毒就搞定了,所以应该不是他。” 我正把暖玉往他手里塞,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无语。 又扯到温倾城那里。 然而谢尔于宁是不会扯开话题了,他又说,“话说我们困在这多久了,温倾城怎么没想着来找找你,毕竟你们感情挺深厚的。” 一会儿说温倾城可能置我于死地,一会儿说温倾城跟我的感情深厚。 “你再把暖玉扔回来我跟你没完!” 其实想说的是你再这么阴阳怪气的提温倾城别怪我不客气,结果谢尔刚好把暖玉塞回给我,我不小心说错了。 谢尔于宁听我这语气不太好,连忙把暖玉拿回来,“好吧,我的伤比较重,所以暖玉我拿会儿,等会儿你再拿回去。” 暖玉温度可观,在寒冷的天气里是个好帮手。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那个害我们掉井的人会不会再回来,万一下回来的时候就是杀我们怎么办? 一个伤患一个拐子,可没有办法抵抗。”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谢尔看我一眼,“温倾城应该会在那之前来救你的,放心。” “……你好烦。” 谢尔于宁不高兴了。 我转了转眼珠,站起来,“谢尔,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实在太冷了点?” “是啊,有点,”谢尔于宁面无表情,“要不你投进我的怀里?两个人互相拥抱会比较温暖。” “啧,”我没好气,“谢尔你给我住嘴!” “哦。” 真让人生气。 ………… 小黑又回到刚开始到我身边时候的样子了。 不接近我就算了,饮食习惯也重新回去了。 温倾城是有多大的魅力,使得小黑在他身边五天就变成这样。 算了,我看着吃肉吃得正欢的小黑想,反正我现在挺闲的,除了泡药浴解毒之外无所事事,我有时间可以再把小黑扳回去。 话说,泡药浴啊…… “萧妹妹,温公子说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泡药浴,这一次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身体不适的困扰了。” 热气腾腾的药浴旁边,谢尔夫人温声说道。 “先生他在外面?” 谢尔夫人点头说,“是啊,温公子他在门外等候,以防有什么变故发生。” 我抿唇,“好吧。” 谢尔夫人说,“那如果准备就绪的话,萧妹妹可下药浴了。” 我感谢她,“谢谢夫人这段时间对我的照料。” “你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萧妹妹招人疼,这一点事不算什么。” 我感激的笑了笑,伸手解衣裳,解衣裳的我没能看到谢尔夫人异样的眼神。 我踏入药浴。 现在药浴中的水不再像刚开始似的,仿佛一把一把刀子,无缝不钻的扎到我身体里。 这是我能忍受的痛,不知道是因为痛习惯了,还是因为药性不再那么刺激了。 水声激荡中,我坐落到水中。 谢尔夫人担忧问,“萧妹妹现在的感觉如何?” 我感受了一下,还能有笑容,“现在没有太多不适。” 谢尔夫人点头,“那就好。” 头几次我的疼痛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要是按谢尔夫人说的话,温公子当真心狠,下得了毒手将这样长相的女子搞成这般样子,临到头了,他反而又帮着解毒。 他不认为折腾,谢尔夫人都替萧情感到心疼。 浴池中的人开始疼痛了,谢尔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每次泡药浴都是这样疼痛的,按说谢尔夫人也该习惯,然而这次却有些不一样。 “萧妹妹!” 这时的浴池已经晕染开血水,一片红色,看上去极为吓人。 谢尔夫人心急如焚,被吓坏了,忙叫着浴池中人的名字,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 谢尔夫人心急,却不敢轻易碰触我,生怕出什么变故。 “这……” 谢尔夫人仿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药池里的情况更糟了,原本黄绿色的水都好像变成红色的了。 谢尔夫人向外迈出一步又缩回去。 不,不可以再向外面的人求助了,万一他又像前两次一样怎么办……萧妹妹还是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容他那么做! 然而情况又实在不容乐观。 就在谢尔夫人一咬牙,即将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时,有一人突然出现。 他看到浴池中的景象,看了眼谢尔夫人,“夫人,还请您先出去。” “可是……” 温倾城心里已经不高兴了,“记得小生说过,出变故记得及时提醒小生,夫人为何不照做?” 谢尔夫人摇头,“姑娘家的声誉怎容儿戏?” “命重要还是声誉重要?!” 话说着,温倾城已经进了药池,“劳烦夫人先出去。” 谢尔夫人愣在原地。 温倾城已经没有管她,往药池中神情痛苦,意识不清的人嘴里塞入一块布,让她不要伤害到自己。 “姑娘?姑娘你不要睡,坚持住,你要是坚持不住就白费功夫了,从前做的那些努力都是白费。” 我意识混沌,此时的痛苦比头几次更加痛苦。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会这样痛? 想睡觉,但是不能睡……最后一次了……只要熬过这一次……什么鸠摩……什么让人假流产的秘药后遗症就都会离我而去……这些病痛都会离我而去…… 可是真的好痛……我不能承受之痛…… 突然间,好像有什么声音闯入我的脑海中……好像是……温倾城的声音……温倾城……温倾城你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我加倍的给你还回去! 力气流失的时候,一股熟悉的真气流入我的身体里,缓解了我的病痛,让我不再那么折磨。 温倾城,你最好不要坑我…… 熬过去……熬过去……熬……突然间,疼痛好像离我而去,取而代之的久违的愉快轻松…… 一般这种时候,我应该坠入昏暗了,然而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强忍着困意,努力撑起眼皮,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是谢尔夫人在帮我缓解疼痛吗? 终于,我的视线恢复了清晰,我看到了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正眼神复杂的看着我,突然碰上我的目光他有些讶异,半响,他朝我微微一笑。 “姑娘你好。” “……” 清醒了那么一会儿,黑暗再次将我坠入昏迷之中。 温倾城……果然是他…… 我再如何咬牙切齿,也没有办法,香甜的睡梦在冲我诱惑着。 温倾城接住瘫软的我,手刚好触在怀中人光裸的背脊上。 突然,他一抬眼,一侧身,刚好挡住怀中人,视线如刀的射向站立的谢尔夫人。 药池如今已是血色的,看上去很是血腥的景象却衬得温倾城妖冶,危险的神经一直触动人的心扉。 谢尔夫人下意识往后倒退,下一刻反应过来――温倾城的视线不是冲着她的,而是她身后。 谢尔夫人转身,看到了人,她睁大眼睛,惊讶叫出来人。 “于宁?你怎么在这儿!” 谢尔于宁为什么在这,因为近日来那人帮他抄写书籍时一日不落,然而总是隔着三天会消失一天。 那人的性子不会为了逃避抄书而说谎,所以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 而每次那人消失一日之后,回来的第二天就非常疲惫,谢尔于宁感到奇怪。 第一百三十六章:发现通道 像是展开了一片新天地,面前的“井壁”往上升腾,露出一个宽阔的通道。 通道每隔半米就点燃着烛火,此时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谢尔于宁震惊的转头看我,我发早已在方才落井的时候散掉,在我侧头看谢尔于宁的时候,发遮掩了我的大半脸庞。 我道,“里面可能有人,我们小心点。” 谢尔于宁突然觉得她晦暗莫深,即使他看不清脸庞。 刚才这人的动作他可是留意到了,演技也烂得可以,但是下一秒这门却开了。 她隐瞒了什么? 最后谢尔于宁只是点了点头,嘱咐道,“抓住我的手。” 他的神情很严肃,谢尔开始郑重对待了,这样的他莫名让人感到信任。 我将手放在谢尔的手上。 谢尔于宁将我的手紧紧握住,牵着我走进通道。 两人刚走进去,大门就落下,遮掩了井底的一切。 我跟谢尔于宁对视一眼。 现在没有回头路了。 我点了下头,像是在鼓励他,也鼓励我。 谢尔于宁带着我继续走,落地几乎无声。 前路虽光亮,却茫茫。 ………… “快开始了吧。”散漫的声音响起。 这是在一个大洞中,中央立着一个男人,衣着灰扑扑的,然而腰间系着一块水波纹的月牙形玉佩,价格不菲。 男人的面前是一个类似祭坛的地方,祭坛什么也没有,边上却立着一个雕像。 这个雕像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雕像有麋鹿大小,腿却比麋鹿要长许多,头无角,额无眉,眼睛却极亮,像是活物。 让人有些惊奇的是,它只有三只脚,前面一只,后面两只,难以想象如果这个事物真的存在的话,它要怎么保持平衡。 最重要的是,雕像的脚似人足,大概有成年男人大小,却不是靠脚站立的,“人足”下方还有像麋鹿的鹿足,却比鹿足要大许多,比“人足”小些。 那好像是它真正的脚,这个雕像是靠“鹿足”站立的,“人足”像是个摆设。 除此之外,再也没人了。 男人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时阴暗处慢慢走来一人,“还有一个时辰呢。” 声音温润,有些熟悉。 这人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 面具是纯白色的。 纯白色的…… 我联想到了什么。 我跟谢尔于宁刚走到这里就发现了他们,现在躲在通道口的阴暗处。 这人声音响起时我还特地看了眼谢尔于宁,谢尔于宁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转回头。 “一个时辰啊……唉,他们太快走出来了。”散漫男有些落寞,“聪明的人真不讨喜。” “恶趣味。”面具男懒得理他了,明明发现还要这样装腔作势。 他走上祭坛,在祭坛中央停住,蹲了下来。 散漫男唔了一声,“别不理我呀,你觉得傲能坚持多久?它老是喜欢玩这样无聊的把戏。” “陪傲待这么久的你才是真无聊。” “唔。”散漫男到祭坛旁坐下,“站累了,坐坐。” 面具男好像检查完了,他却不站起来,直接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散漫男托腮,看出来他是真无聊了。 这时我才看清他的真面容,出乎意料,与他灰扑扑的衣服,长得平凡无奇。 然而看的第一眼我就不相信他长这样,这是直觉。 他声音虽然不清澈,但是浑厚也有浑厚的味道,拥有这样嗓音的人,绝不可能是长这个模样的。 我很肤浅,只凭声音认人。 谢尔于宁在我眼前挥了挥手,“看他也能看入迷,你怎么回事?” 我手指抵在唇前,“嘘,最好别说话。” 谢尔于宁撇过头去。 我开始打量出路。 刚才面具男走出来的地方应该有条路,除此之外,祭坛后面的左边也有一条路。 出口会在哪呢? 我开始判断。 突然,我眼前一亮。 如果面具男是他的话,那么出口只会在那一条路。 判断出来出口,现在该是如何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逃脱。 不知道在井边暗算我跟谢尔于宁掉下来的人在不在这里。 “哎,问你个问题。”我几乎用气声问谢尔于宁,由于怕被发现,这个躲避的地方又不大,所以我跟谢尔于宁是紧紧挨在一起的。 我头凑过去,问他,“依你判断,这两个人会不会武功?” 谢尔于宁好歹会点“三脚猫功夫”,应该比我更能知道吧。 谢尔于宁沉吟一会儿。 “……” 沉吟得有些久了,几乎快成沉吟不语。 我有些着急,“你还没想好吗?”时间可不等人。 刚才他们说的一个时辰之后开始不知道指的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有利于我们的。 谢尔于宁这才从纷扰中回神,他不自在的往后退了退,“那个……带着面具的脚步浮沉,应该不会武,灰衣的那个就不一样了,应该很会打,目测判断,他的武功深不可测。” 我若有所思。 这样啊……那可难办了。 好吧,我也不能天真的希望这两个人都不会武。 面具男依旧闭目养神,散漫男人看上去更像是在等候什么。 “我觉得,他们应该是知道我们出来了。” 谢尔于宁惊讶。 “他们既然装聋作哑的做戏的话,我们也跟他们做戏。” 谢尔于宁扬眉。 这回换我抓住他的手。 “轻手轻脚的跟我来。” 谢尔于宁会轻功,想轻手轻脚自然能比我更加轻手轻脚。 祭台不是正中央面对通道的,所以散漫男不是对着通道发呆的。 通道是在祭台的右边,这就是说,我们需要绕过祭台到左边的通道去。 散漫男想装傻充愣,那么我就陪着他装傻充愣。 我带着谢尔于宁贴着墙壁走的,小心翼翼的想要绕到祭台的后边,再从祭台的后边绕到出口。 心惊胆战,这是玩心跳的时候。 谢尔于宁几乎屏住呼吸。 突然,祭台上盘坐的面具男睁开了眼。 我看到他的手放在地上。 我跟谢尔于宁刚好在他的背后,他稍微一动都能看到我们。 我们身后刚好有一座烛台,将我们的影子映在面具男的背后,几乎就要将他笼罩。 我与谢尔于宁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所想。 跑! 这是彼此给双方传递到的消息。 斗争一触即发! 第一百三十七章:一个时辰 就在做好准备的时候,面具男要起身的动作突然一多,手又收了回去,头微低。 好像又开始闭目养神了。 这是又一个装傻的。 我手上一紧,回头看到谢尔于宁正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脚步往前迈。 十米、八米、四米、两米…… 出口的通道近在咫尺。 终于,我们踏上了通道的路,面前与方才的通道模样一样。 每隔半米都有一座烛台,我却笃定它就是出口。 “很好奇,你怎么知道那是出口的?”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让两个人的紧张达到顶峰。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连头也没回,他的声音刚出,我就轻喝一声,“快跑!” 随后便是拉着谢尔狂奔。 “砰!” 狂奔还未实施,面前突然就落下了一道石门,紧急关头下,谢尔于宁拉了我一把。 “呼呼呼……”窄小的通道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差一点,就差一点…… 谢尔于宁猛地转头。 散漫男还是站在他发呆的地方,只是手里拿了一个东西,木质的,应该是控制机关的。 他笑嘻嘻的,“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 面具男此时站起来,转身看了这里一眼,对散漫男气愤的说,“你适可而止!万一砸到他们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的,这不还有谢少爷在吗!” 散漫男慢慢走过来。 这里是个死角! 决不能让他堵在这! 我看了谢尔于宁一眼,牵着他的手走出来,散漫男越靠近,我带着谢尔于宁就越往旁边走。 散漫男停下了。 “又不回答我的问题,我真的很不开心。” “那么是回答你我为什么不说话,还是回答你第一个问题?” 谢尔于宁按住我的手,眼神担忧。 我冲他摇了摇头。 …… 被人拐卖差点回不来泉庄,教书先生难道还不能网开一面? 我认为谢尔于宁故态重萌,开始寻机报复我。 毕竟他一直在记恨我刚“买下”他时候的言行举止。 谢尔于宁不开心了,“你那什么表情!啧,李先生虽然温文儒雅,哪里都好说话,但是某些方面却是执呦得可以,比如说学问方面,他是半点也不会做出退让的。” 所以即使知道学生被拐卖了,教书先生也不能网开一面。 大概只有学生重病垂危起不来床,或者手断脚断没有自理能力,李先生才能网开一面。 我吐槽这个尚未谋面就留下深刻印象的李先生。 实在太不通人情,并且像个呆瓜似的。 对学问这样偏执,李先生一定是个老头子吧,说不定像朱老一样满头白发,或者再不济也像方才的红翁一样,满身威压。 这不,平时嚣张惯了的谢尔于宁都那么害怕这位教书先生,偏偏言语之间又带着尊敬。 教书先生真乃奇人。 然而就算真是个能让谢尔于宁不叛逆的奇人也不能使我答应这样的“不平等条约”。 我丝毫不容情面,“你自己抄便是,喊我来做什么?” 谢尔于宁耍赖,“我这不是抄不完嘛,你赶紧帮我抄!” “理你才怪。” “你说要帮我忙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 “不管,你就要帮我抄!你就说你要不要!” 谢尔于宁俨然一副我敢拒绝就不让我出这个门的意思。 啧啧这个狠劲儿啊……真是霸道……日后若是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芳华少女。 这么想着的我依然出口拒绝,“我不要。” “……” 谢尔于宁抿唇跟我对视,盯着半响,我甘拜下风。 “可是这里最少也有十本吧,过几天教书先生就要来了,怎么可能抄得完?” 谢尔于宁展开笑容,“没事,李先生说过了!我能抄下来三本就算我过关,他让我选三本的!” 我撇嘴,变脸变得真快。 我试图再做最后一次挣扎,“你是泉庄的少爷哎,多的是前仆后继的人为你抄书吧?” 谢尔于宁哼了一声,“还说呢,李先生知道小川的笔迹,他要是帮我抄准露馅!” 我不死心,“那其他人呢?” 谢尔于宁说我,“你傻啊,泉庄人多眼杂的!再说其他人我也不信任,到时候抄书的事传到李先生耳朵里,我还要不要活了?” 我啧了一声,“行行行,怕了你了。” 我随意抽了本论语,先看了两页,了解一下大概,然后埋头抄书。 谢尔于宁开心了,坐在我旁边也开始奋笔疾书。 我心里不愤,他早干嘛去了,偏偏要等李先生快来上课时才拉我应付抄书! 还说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啧,越想越气。 抄了一个上午,直感觉自己手要废了。于是我放下毛笔甩了甩手,不期然碰上谢尔于宁的目光。 我注意到他的毛笔,不由不愤,“合着你把我叫来就让我自己抄啊?你毛笔的墨水都干了!” 谢尔于宁停笔多时,我却全然不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不由心里不平衡。 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大清早被谢尔于宁抓来抄书,我是疯了才会信他的话。 谢尔于宁伸手合上自己的下巴,“你……要是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刚刚默写的吧?” 我宛然,明白谢尔于宁为何停笔了,我觉得很是正常的事情,倒忘了,谢尔于宁并不清楚。 我笑了一下,故作高深。 谢尔于宁说,“你背过论语啊?看不出来啊!” 一个上午的抄书,大概抄了《论语》的三分之一,《论语》的篇幅在这十本里还算少的了。 谢尔于宁认为我背过《论语》,我却是要如实相告,毕竟谢尔于宁那样套路我,我总得报复回去。 “我想教书先生让你抄书,为的无非就是让你背下来。而我的教书先生就从不让我抄书,因为抄书背下来内容的笨办法我完全不需要。” 谢尔于宁没有顾上我话里的讽刺,面带惊喜说,“你是不是过目不忘啊!” “……” 谢尔于宁这个反应给我一种不妙的预感。 谢尔于宁激动的握着我的手,“是不是!你是不是过目不忘?” 第一百三十八章:半柱香 谢尔于宁说,“这里可能是个闭关室,有人在这里闭关至死。” 他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只有他们出不去了。 我的视线停留在骨架上收不回来。 骷颅手上面有一串佛珠,佛珠很眼熟。 我无意识的想上前更好的看清佛珠。 谢尔于宁拉过我,“你去哪?我们现在必须原路返回,如果那个男人去了另一条路,我们可以走回祭台,劫持那个不会武的!” 他极快的说完,拉过我就转身跑。 那间石室消失在眼前。 我转回头。 那个男人好像真去了另外一条路,我们很快就回到了祭坛。 带着面具的男人闭着目,依然在闭目养神。 “嘘。”谢尔于宁安置我,“你待在这,我去。” 我点头。 谢尔于宁手脚放轻,像是做贼一样靠近他。 带着面具的男人丝毫不知。 我的面前是雕像的屁股。 它的两条腿屹然不动。 我的视线落到它的脚蹄上。 不,我摇头否认自己的判断。 这是个雕像而已。 走神这么一会儿的时候,谢尔于宁已经离他极近。 谢尔于宁屏住呼吸,手中拿着那把匕首,只需要一个蓄力他就可以将这把刀架在面具男人的脖子上。 “呼……” 什么声音? 我突然睁大眼睛,“谢尔那个雕像是活的!” 什么? 谢尔于宁惊吓,然而他孤注一掷,头也不回就往面具男人那里冲。 “喝――” “搭拉哒啦哒啦!” 谢尔于宁手指已经触到那个男人的衣领。 “啪嗒!” 匕首掉到地上,往上看是谢尔于宁的脚。 “呼呼呼呼呼……” 沉重的呼吸声打在他的脖子上,谢尔于宁僵硬的回头,看到一双极大极亮的灰眸。 他被身后的东西叼起衣领了! “谢尔!”我心几乎吊在嗓子眼上。 这个雕像!这个雕像是个活物!我在后山看到的脚印就是它踩出来的! 我叫的是谢尔,那很像鹿的动物却转过头来。 谢尔于宁的衣领还在它的口中,然而它丝毫不在乎,咧嘴露出牙齿。 “……” 这是在冲我打招呼? “傲。” 闭目养神的人已经睁开眼睛,手里正拿着谢尔于宁的匕首,可以看得出他有些烦恼,“将他放下,别伤到了。” “嘭!” 傲大概不理解放下的意思。 它的耳朵一抖,头一甩,谢尔于宁就狠狠摔出去。 谢尔于宁碰到墙壁又落到地上。 我忙跑过去将他扶起。 “你还好吗?” 谢尔于宁呲牙咧嘴的扶着腰,“还……还可以……” 我护着他,与那一鹿一人对视。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傲以为是与它说话,它还歪了歪头。 这个“雕像”与方才不同的是,它很鲜活,栩栩是生的站在那。 我忌惮它。 能被看做雕像,不止因为它的颜色,更因为它的外表确实坚硬如铁。 傲身上不是真正的“血肉”。 “我无意伤害你们。”面具男站起来,有些忧伤,“你们不必那样憎恶我。” “你心知肚明我们怎么出现在这的,何必还做出这番姿态。” “你答应过我的。”素衫男人伸手解开面具,拿着面具的手离开,他的真面目也就露了出来,“你会帮我的忙。” 谢尔于宁震惊不已,“李先生!” 怎么……会是他? “怎么可能?!” 他缓不过神来。 “真心想要请人帮忙不会是这样的情景!” 李潇树默了默,低头说,“我很抱歉,但是你要相信,这是逼不得已。” 谢尔于宁握拳,“为什么?李先生为什么会是你?” 李潇树内疚更深,“于宁,抱歉。” “如果你感到抱歉就请放我们离开。”我指着那道被关闭的通道,“我相信你不会没有控制机关的。” 李潇树又默了下,干涩的说,“抱歉,目的没有达到之前,我不会放你离开。” “谢尔呢?李先生,谢尔是您的学生,他跟此事无关,你总该放他走吧?” 谢尔于宁摇头,“不……” “别说话。”我轻声警告。 在我心里,自然是能不连累到谢尔于宁就不连累。 “这……”李潇树犹豫了。 “他可不是我的学生。” 这道声音响起,我就知道没戏了。 “哒。” 散漫的男人跨出通道,倚靠在墙壁上。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你们就等等又能怎么样呢?到时候会放你们走的,我又不是吃人的鬼,那么害怕我做什么。” “……” “别这么盯着我。”散漫的男人走到祭台上,踮脚摸摸傲的头,走到李潇树身前拿过匕首。 “谋算不错,不过就算没有傲的存在,你们拿他也威胁不了我。” 李潇树没有半点生气,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定了定神,“你们一直说想让我帮忙,不知道是要让我做什么?” 散漫的男人摇了摇头,“不,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挑了挑眉,“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事。” “……什么?” “我的名字。”看我面无表情了他却有些开心,“我姓苏,叫恩桥,苏恩桥,是不是比你的名字好听?” “疯子。”我说。 苏恩桥摊了摊手,“我喜欢别人这么夸赞我,我也喜欢这样夸赞我的人。” “……” 果真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谢尔于宁被绑了起来,嘴上塞了块布。 “我敢保证,你们要是伤害了他,我死也不会帮你们!” 苏恩桥有些讶异,“你对谢少爷倒是不错。” “唔唔唔!”谢尔于宁只能发出这个声音。 “放心吧,帮完忙就放你们走。” 又过了一会儿,苏恩桥的散漫收起来了点,开始有些严肃。 他点了一柱香。 “这柱香燃尽便开始了。” 李潇树点头,“嗯。” “机会只有那么一瞬间。”苏恩桥转头对我说。 “到时候你要负责把祭台上出现的所有字记住,并且顺序正确。” 原来是这样。 到了时间祭台就会出现字迹。 现在的祭台平平无奇,难以想象等一会儿是什么样的情景。 我不禁开始紧张。 这个忙自然可以帮,撇去祭台上出现的字让他们知道会对泉庄有什么影响,现在最重要的,是事成之后他们会不会送我跟谢尔于宁离开。 香,燃了半柱。 …… 第一百三十九章:成功 “傲!” 比人还高的傲低下头蹭蹭我的头发,跪了下来低下身。 苏恩桥说,“坐到它的背后去!” 我看眼角落里的谢尔于宁,抱住傲想要爬上去。 傲不愧是能装雕像的,抓住他的地方坚硬如石,让我的手很是疼痛。 我一直爬不上去。 我有些苦恼。 苏恩桥注意到了。 “啧,真笨拙。” “……”我脸一红。 有本事嫌笨拙,你有本事自己来啊! 苏恩桥走近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有多么高大。 我的个子竟然只到他的胸膛,我不得不仰头望他。 苏恩桥好像愣了一下,接着低笑一声,弯下腰抱起我,几乎没怎么用力就把我抱到傲的背上。 “坐好了!”他拍拍我的肩。 他长得高大,力气也大,我的肩膀都发麻了,我撇撇嘴,拂了一下我的肩。 苏恩桥挑了挑眉。 我笑了下,向他挑衅,“脏。” 苏恩桥轻哼一声,“算了,你长得好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苏恩桥转身回到原处。 他们都站在祭台下,面前是正在燃烧的香。 我摸了摸脸。 苏恩桥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看来这张脸除了带来麻烦,还带来点特殊待遇。 我趴在傲的身上。 无趣。 李潇树看眼傲身上的人,说道,“你信任她?” “不信,然而也没什么办法了。”苏恩桥耸耸肩。 李潇树点头。 确实是这样。 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只能选择相信。 “喂!”苏恩桥说,“到时候出现的是古文,将会布满整个祭台,你有一盏茶的时间把它们记住!” 古文?布满整个祭台?一盏茶? 这些字眼没有哪一个是好的。 不认识的字将铺满整个祭台并且我要在一盏茶的时间里记住。 “我尽量。” “不能尽量,”苏恩桥歪头一笑,“是必须,不然后果你绝对不会想看到的。” “那么,这位叫傲的临时伙伴也必须够配合我,否则我可不敢保证。” “傲,你的十盆美味点心能不能保住就看你的了!” “呜――” “为了你的点心奋战吧傲!” 香已经所剩无几,那一点火星缓慢的往下。 只剩一点点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屏息看着。 我提起心,拍了拍傲,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感觉到。 “我相信你,傲。”我低声在它耳边说。 “呜――” 苏恩桥回头看了一眼,手向前推。 几乎是同时,香,燃尽了。 “开始!” 苏恩桥开始运功,内功就像白色的烟雾一样袭向祭台。 祭台开始变为黄色。 满月当空。 “傲冲向祭台!” 傲虽然只有三只脚,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它刚踏上祭台时,祭台果真开始显现出一行行的字来。 “傲,往右!”我大喊。 祭台上出现的字果真是我没有见过的,不仅如此,笔画繁琐,晦涩难懂,就是苏恩桥口中所说的古文。 过目不忘的人记这个也够呛。 我眼也不眨的越过一行行字,有时候记忆模糊的时候我会让傲又走回去,我重新再记一遍。 傲的速度极快,我坐在上面居高临下。 “傲再回去!” “傲往前又一点!” “傲到结尾处!” “傲回去一点点!” “好了!傲再重头走一遍!” 苏恩桥输着内功的时候也不忘注意祭台上的举动。 必须成功! 李潇树的心从方才开始就是提着的。 希望一切顺利。 谢尔于宁反手还是被绑在角落里,他一眼不错的跟随着祭台上四处移动的人。 这里只剩下祭台上的声音,所有人都在紧张忐忑。 终于,一盏茶结束。 祭台的黄色渐渐退去,苏恩桥满是汗的收功。 李潇树看到傲身上的人坐不稳,几乎要掉下来。 “萧姑娘!” 一盏茶的全神贯注,脑中的飞速运转突然结束,让我有一瞬间眼前发黑。 “没事吧?” 手臂被扶住,我这才坐稳了。 侧头一看,是苏恩桥,苏恩桥将我抱下来。 我直接盘坐在祭台上,两指抵着太阳穴,闭眼思考着。 大脑又开始飞速运转。 苏恩桥抬手制止傲低头的举动。 “让她梳理一下。” 好半响,我睁开眼,“笔!” 笔早就备好,很快就递了上来。 我提笔在地上写写画画。 一边写一边将脑子里的画面梳理。 “纸!”我有了点大概,说道。 纸被递上来。 我趴到地上去,专心注注的将脑子里的东西急下来。 没有人能打扰我。 ………… 谢尔看我一眼,“温倾城应该会在那之前来救你的,放心。” “……你好烦。” 谢尔于宁不高兴了。 我转了转眼珠,站起来,“谢尔,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实在太冷了点?” “是啊,有点,”谢尔于宁面无表情,“要不你投进我的怀里?两个人互相拥抱会比较温暖。” “啧,”我没好气,“谢尔你给我住嘴!” “哦。” 真让人生气。 “谢尔,”我四处寻看一番,“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好像有风。” 井底因为火光而变成昏黄色的。 谢尔于宁扶着腰站起来,我看到他的动作不禁一顿。 谢尔看我一眼,“温倾城应该会在那之前来救你的,放心。” “……你好烦。” 谢尔于宁不高兴了。 我转了转眼珠,站起来,“谢尔,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实在太冷了点?” “是啊,有点,”谢尔于宁面无表情,“要不你投进我的怀里?两个人互相拥抱会比较温暖。” “啧,”我没好气,“谢尔你给我住嘴!” “哦。” 真让人生气。 “谢尔,”我四处寻看一番,“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好像有风。” 井底因为火光而变成昏黄色的。 谢尔于宁扶着腰站起来,我看到他的动作不禁一顿。 谢尔看我一眼,“温倾城应该会在那之前来救你的,放心。” “……你好烦。” 谢尔于宁不高兴了。 我转了转眼珠,站起来,“谢尔,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实在太冷了点?” “是啊,有点,”谢尔于宁面无表情,“要不你投进我的怀里?两个人互相拥抱会比较温暖。” 第一百四十章:即将出去 谢尔于宁随后怒目相视苏恩桥两人。 苏恩桥摊手,“谢少爷可别这么看着我,各取所需罢了。” 谢尔于宁随即有些悲呛,“萧情,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来帮这个鬼忙!” 我拍拍他的肩,“好了,我自己答应的,现在别说这些。” 李潇树皱眉,半响他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做出决定时就不能再后悔。 苏恩桥说,“走吧,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的话,我现在送你离开。” 他拿出机关,往下一拉,刚才通道里落下的石门再次升了上来。 “恩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李潇树说道。 苏恩桥看了眼我们,揽过李潇树的肩膀走到通道的墙壁那里。 “想说什么?” 李潇树道,“你知道的,我希望他们平平安安的……” 苏恩桥打断他,“好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但是李潇树,你别忘了,我们为了今天这一刻等了多久,你的善良是好事,但我希望你不要把你的善良灌注在我这里。” 李潇树愣住。 苏恩桥目光如炬,“潇树,你知道的,我从不是什么好人。” 李潇树沉默了,但是他的目光仍然带着恳求。 “我喜欢看心情做事。”苏恩桥说完这句话就回来了。 李潇树转身。 “干嘛这么看着我们?聊点私事而已。”苏恩桥看到我的目光。 谢尔于宁望向我。 他也觉得我的目光太过奇怪,有些晦涩。 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吗? 我收回摸傲头的手,“嗯……”了一声,“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的友情很深厚。” 苏恩桥挑了挑眉,伸手示意我们先走。 谢尔于宁护住我,“想什么呢?我们才不会放心把背后交给你!” 苏恩桥撇嘴,“好吧,真无趣。” 他没多说,率先就走在前面,表现得很光明磊落,倒是把我们显得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谢尔于宁嗤笑一声,“虚伪!” 我拉了下他,“我们还得靠他出去呢。” 我们跟着苏恩桥越过李潇树,经过他的时候,耳边传来他小声的话语,“小心。” 顿了下,我回头望去,他还在原地,面色充满担忧,神情看上去很是诚恳。 傲“搭拉搭拉”的跑到他身边,还冲我咧嘴笑,像是道别。 我回过头。 “你长得倒是出众,可惜是个瘸子。” 走在通道里的时候,苏恩桥在一次回头中说道。 前面有说过,我的脚伤还没完全好,所以现在有些一瘸一拐的。 我相信李潇树应该有向他提及过这点,然而苏恩桥或许跟记我的名字一样,听过就忘,所以现在自然而然的认为我是个瘸子。 我表情丝毫不变,“是啊,有些遗憾。” 谢尔于宁转过头。 干嘛承认,打死他得了! 我冲他笑了笑。 我们还得靠他出去呢。 谢尔于宁妥协撇过头去了。 我手中越发捏紧那半张纸。 事情当真会有那么顺利吗? 烛火依旧摇曳着。 “我不是为美色所惑的人,你要是在纸上耍花样,后果你是不会想知道的。”苏恩桥说。 这条通道好像格外长,并且七拐八弯,经历了不少上坡,不知道是通向哪里。 我回道,“只要你安全把我们送回去,我自然不会耍花样,如若不然,我也不敢保证后果。” 苏恩桥轻笑一声,“我改变主意了,你要是耍我的话,就罚你给我当奴仆,想必有你这样的奴仆,日子一定过得非常有趣。” “只要你不怕后悔就可。” 苏恩桥看我一眼,哼笑一声,“我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你可以在经验中学习它们。” “……” 又走了一段路,通道仍然没有尽头。 我心里有了猜测。 突然,我想起一件事,“使暗器让我们出现在这儿的人是你吗?” “我从不使暗器。” “那就是李潇树?” 他道,“好歹他以前教过你几天,你现在这么不近人情的直呼其名了,好学生?” 我跳过他调笑的话语,“这事你们筹划已久?” “那是自然,机不可失。” “要是没找到我你们要怎么办?听说你们找了很久也一无所获。” 谢尔于宁起初跟我说的时候,就说李潇树一直需要一个过目不忘的人,却怎么也找不着。 我很好奇,如果过目不忘的人一直找不到,他们要如何得到想得到的东西。 “那便不是你该知道的了。”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谢尔于宁心想,又来了这句口头禅,她经常以这句为开端,然后问出出人意料的问题。 苏恩桥回头看我一眼,漫不经心,“你问啊。” “李潇树有一次从庄外回来,然后从庄内出现的时候他就迷路了,他迷路迷到向我问路,这是你们为了今天向我做的铺垫吗?目的是为了让我做好心里建设?” 苏恩桥顿了下,“你住哪的?” “就是那片废墟附近,距离后山不远处。” “嗯……”苏恩桥斟酌用词,“你从他迷路里得到什么结论?” “泉庄有一条通向外面的通道,并且很有可能就在我的厢房附近。我的厢房附近很偏僻,离泉庄人人所知的出口也很远,他明知这点,还故意向我问路,而且还说他刚回庄。” 谢尔于宁惊讶,他第一次知道这事,我从未向他提起过。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有一次小川向他汇报过,她跟李潇树单独见过面。 “这个李潇树。”苏恩桥捂头,转身看着我说,“我想,他只是单纯的迷路了。” “……” 所以是我自己一通乱想,阴谋论了? 苏恩桥肯定的说,“你是真的很聪慧。” 我对自己却是无语得很,我当时还怪李潇树为什么要这样阴险,结果归根究底,是我让自己掉进这个坑的,真是……让人气恼呢! 接下来的路程很是沉默。 突然,前面的人停下脚步。 “到了。” 到了? 谢尔于宁怀疑苏恩桥在耍他们,“你在耍我们吗?”这样想他也这样说出来了。 苏恩桥不开心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剑拔弩张! 但是谢尔于宁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面前是一个岔路口,怎么着也不像是到达目的地的样子。 苏恩桥却是真的不开心,“你在说什么?” 谢尔于宁又一次肯定的道,“你绝对在耍我们!”跟挑衅似的。 谢尔于宁早已看苏恩桥严重不爽,他都几乎想亮拳头了,如果能打得过苏恩桥的话。 苏恩桥挥挥手里的机关,很是嫌弃,“发挥一下想象力好吗? 我目光一定,答道,“出口在中间这块墙壁里。” 两条岔路口中间有个石壁。 他瞥了我一眼,一点儿没说错,果然聪慧得可以。 谢尔于宁还是很信服我的,我这么一说他就在思考这个可能,并且也给了确定的答案。 不像他,目前只会感情用事,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苏恩桥说,“看着。” 他按下机关。 “啪啦!” 不敢相信的一幕出现了,岔路口中间的石壁往上升腾,果真是可以通人的。 但是…… 我木着脸,“还要走多久?” 石壁里面又是幽深得看不到出口的通道,每隔半米依旧有点着火的烛台照亮道路。 莫名给人不太愉快的记忆。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走了很久。 “有点耐心,走吧。” 苏恩桥走进去,我跟谢尔于宁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走进去。 石门又关上了。 “你们做的这些不怕庄主知道吗?”路上我开始试探他。 苏恩桥却是睿智得可以,看我一眼就揭穿我的把戏,“不怕,因为我跟李潇树只要得到东西,很快就会离开泉庄,根本不怕你们的告状,所以不用怕我杀人灭口。” 直白的回答也并不能让我放下心。 苏恩桥好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叹声气说道,“真是多疑得很呐,总之到时候你乖乖把纸张交出来,就是你们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了。” 我不置可否。 将信任放在没认识多久并且恶趣味的你身上才是愚蠢。 又走了一段时间,我们突然开始走上长长的上坡,腿脚还没好,使得我有些吃力,谢尔于宁及时扶住我,我感激的冲他笑笑。 真是要命啊这个伤。 当时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明知道那里都是青苔地。 不过庆幸的是,走上这条上坡,便是稳定的平地。 平地走上一会儿,最后我们跟着苏恩桥来到一个稍显宽阔的地方,前面是墙壁,没有路走了。 “到了,前面就是蓝天白云。” 苏恩桥说道。 劳心费神这么一天,我跟谢尔于宁早已疲累,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我说道,“你站在这,我们出去之后把纸扔过来。” “可以!” 苏恩桥很快答道。 我狐疑,他这么爽快? 苏恩桥却是半点没迟疑的去摆弄机关。 面前的墙壁突然往旁边移动,外面是一片黑暗。 凉意伴着黑暗向通道的我们袭来。 此时是深夜,因为近日来的阴天,使得夜晚的月亮与繁星也躲在黑压压的云朵里出不来。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在后山。 并且就是我白天猜测的地方,这里果然有一道向旁边开启的机关门。 谢尔于宁一看到这里就想到了我前几天在这里受的伤,再联想到这人刚刚在通道中说的话……原来她早就怀疑后山有蹊跷了! “出去吧。”苏恩桥微抬下巴,示意我跟谢尔于宁跨出通道。 不管怎么样,此时应该是平安的出去,之后才能谈论其他。 谢尔于宁警惕的盯着苏恩桥,拉着我小心翼翼的往后退。 终于,我们退出通道。 踩在通道外的第一脚,幸亏是谢尔于宁紧紧抓住我,才使得我没有在青苔地上滑倒。 这青苔实在是太滑了! 苏恩桥瞥了眼我的脚下,“我说话算话了,你呢?” 谢尔于宁抓我的那只手用力,我能感觉到他不想把纸交给他。 但是此时别无选择。 我安抚性的看了他一眼,转头朝苏恩桥喊道,“你接着!” 话说着,手中纸张一抛,纸张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苏恩桥即将要伸手去抓,谢尔于宁带着我转身就跑。 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我跟谢尔于宁一直都在疲于奔命。 在青苔地上很难跑,得尽力保持着平衡。 身后的苏恩桥好像拿到纸张了,却没有听到关门声,我就知道他是怎样算计的了。 果然听到他哼笑一声,“还挺能跑的,但是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 这是出尔反尔的意思! 跑! 只要跑到有人的地方,随便遇到一个陈前辈朱前辈或者什么前辈,我跟谢尔于宁就能获救! 然而天公不作美,苏恩桥也不会傻到跨出通道来青苔地抓我们。 只听破空一声,“咻――” 下一秒就有石子袭向谢尔于宁的脚下。 青苔地本来就滑,谢尔于宁顿时没保持住平衡,他面朝下狠狠的摔在地上,被他牵着的我自然不能幸免于难,即使没他摔得那么狠,也不由跪摔到地上。 这样寒冷的夜疼痛自然是加倍的。 谢尔于宁吃痛的从地上坐起来,护着我看向苏恩桥,“你要说话不算话?” “谢少爷,我说过,我讨厌别人威胁我。” 苏恩桥检查好纸张就收了起来,“况且,我虽然不怕谢尔炎,但是你脑子里还有整本秘籍呢,万一你告诉别人了怎么办?”这话是对我说的。 我反问,“所以你要杀人灭口?” 苏恩桥想了下,“不,我刚才说过了,我不会舍得的,你可以做我的奴仆,那样会很有趣。” 我笑了下,“想必你的算盘要落空了!” “什么意思?”看着我的笑,苏恩桥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我拍拍身上的青苔,忍痛扶着谢尔于宁站起来,“忘了跟你说……” 苏恩桥突然感到吃痛,痛苦的捂住胸口。 “我善毒。” 苏恩桥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他立刻运功,想把毒逼出来。 苏恩桥的脸色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我没有办法,因为这个毒确实是可以被内功深厚的人逼出来的,然而他运功的这点时间却也足够了。 “趁现在!快跑!” 情势剑拔弩张! 第一百四十二章:温倾城出现 苏恩桥没有办法顾及我们。 所以就是此刻! 跑! 让苏恩桥鞭长莫及。 我跟谢尔于宁一路踉踉跄跄的跑出青苔地。 面前隐约可见建筑,那是我们的希望。 “你在纸张上下了毒?!”谢尔于宁一边逃亡一边焦急的问。 “不然我们都逃不掉!” 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苏恩桥那样的人会轻易放我们离开! 苏恩桥那样散漫的人,说是喜怒无常不为过。 “……” 快些,再快一些! 如果这里没有那么偏僻,我跟谢尔于宁都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恰恰就是因为偏僻,所以我跟谢尔于宁才没有任何选择。 现在知道的是,不跑快些很快就会被苏恩桥追到! 到时候……就真的是完了! “萧情!”谢尔于宁一声惊呼。 因为我一时不慎,跌倒在地,他连忙扶我起来,焦急的问,“你还好吧?” 我忍痛摇头,“没事……” 现如今已顾不得许多,两人互相扶持着离开。 “你们跑得倒是挺快。” 眼前一晃,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人影转过身来,果然是苏恩桥! 还是来不及…… 苏恩桥脸色有些难看,“倒是没想到,一不留神我就中了你的招。” 照目前来看,苏恩桥赶尽杀绝的心是越发强烈了。 谢尔于宁护着我,“要杀要剐你冲我来,针对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 “呦呦呦,谢少爷倒是挺怜香惜玉的。”苏恩桥目光一肃,“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五指成爪,速度极快的向我们掠来。 眼下逃也难逃,似乎只能等死。 情急之下我按住要冲上去的谢尔于宁大喊,“方才是我心软,但是你要是再敢靠近我们,致命的毒药绝对没有让你运功逼出来的机会!” 或许是成效了,苏恩桥果然停住脚步,然而他越发感兴趣的样子,“你不如就……” “姑娘看来不需要小生帮忙呢。” 苏恩桥话语一顿,侧眼一看。 温倾城慢慢走出来。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苏恩桥心里一紧,都快到眼前了他才发觉人的存在…… 这人绝对不简单。 我眸光一亮,仿佛看到救星,“先生!” 温倾城有些心疼,“姑娘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呢?看着真是不忍呢。” 我看着他却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 说好的欢喜我呢? 温倾城的话果真不能太相信。 “先生?”苏恩桥若有所思,“这是你另一个教书先生?”他看向温倾城,“你要救她啊?” 温倾城点了点头,“是啊,所以苏大侠给不给小生这个机会呢?” 苏大侠? 这人认识他? 苏恩桥这时才真正警惕起来。 苏恩桥不认识眼前这个人,眼前这个人却知道他是谁,信息不平等的情况下他就是处于劣势之下。 他收起脸上的不经意,“你是哪位?” “小生姓温,名倾城。” 温倾城。 苏恩桥恍然,“原来你便是温倾城啊,我知道你。” “哦?”温倾城点点头,“真是荣幸呢。” 苏恩桥往后退了退,“你要保他们我就给你个面子。” 我撇了撇嘴,伪君子。 方才说得好听,最讨厌别人威胁他,那么霸气的样子,换一个有实力的他立马变了态度。 所以,还是自己不够强。 我目光一肃。 “再见,苏大侠。” 苏恩桥临走前看了我一眼,让我知道,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落到他的手里。 现在只剩下我,谢尔于宁跟温倾城了。 温倾城慢慢朝我走来,“姑娘,你没事吧?” 我上下看了看自己,“有点事,但不要紧。” 浑身脏污。 温倾城牵过我的手,“小生带你回去。” 谢尔于宁抓住我另一只手。 温倾城瞥了他一眼,“谢尔少爷,不用担心自身安全,等会儿您的贴身仆从会找到您的。” 他把谢尔于宁的挽留当做害怕苏恩桥回来。 我说,“明天见。” 谢尔于宁眼睁睁看着那人带着她离开。 “混蛋!”他报复性的踢旁边的树。 “混蛋混蛋!” ―― “好了,”温倾城站起身,“最近手不要碰到水,伤口很快就好了。” 我收回手,手上的伤是两次摔倒时候磨蹭到的。 温倾城站起来后直接在我面前蹲下,伸手要碰我的衣裙。 我往后退了退,“先生你……” 温倾城微仰头,笑了笑,“姑娘别误会,小生是看到你这也摔得不轻,想给你上药,否则感染就不好了。” 我勉强点了点头,“谢谢先生,我自己来吧。” 我弯腰把衣裙掀到膝盖,裤子往上折到膝盖。 我想接过药,温倾城躲了过去,他坚持道,“姑娘不方便上的。” “……那就麻烦先生了。” 我的膝盖受伤,温倾城帮我上药,神色看出几分怜惜小心。 他的手下也十分轻柔,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我突然想到初到异世时,在温倾城的宅院中,他也曾这样为我做过什么事。 仔细想了想,他是为我穿绣花鞋。 那时的温倾城也是这样小心轻柔。 惊心动魄了一整夜,我很是疲惫,温倾城偏偏又轻柔得很,不由让人昏昏欲睡。 我头往下点着,点着点着我突然惊醒过来。 温倾城不知什么时候上好了药,此时正专注的看着我,目光让我心下一冷。 “先生……” 温倾城转瞬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方才那个眼神好像是我产生的错觉。 “看来姑娘累得不轻,那便早些休息,小生不打搅了。”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时又转过头,“姑娘这回受到了教训,以后应该不会什么事都去烂好心了吧?” 我微愣。 温倾城说完就走了。 温倾城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事,今日能及时救到我跟谢尔于宁就是证据。 他也曾警告过我,不要多管闲事。 温倾城知道我会经历什么事,今天我发生的事他说不定也都知道,但还是冷眼旁观,让我证实到他说的话,然后他及时出现,表现得很心疼我。 这就是温倾城。 我早该了解他的。 但是他刚才的温柔是真的。 …… 第一百四十三章:女子不如男 一夜无眠。 谢尔于宁很早就来敲我的门,他后面除了小川,另外又跟了两名壮汉,都是练家子。 “我昨天失踪,伯父为了我的安全,给我派了人手。” 我看了看他的身后,说道,“先进来吧。” 谢尔于宁关门后说,“你放心,我没有把事实说出来,只是说我不小心掉进井里了。” 枯井底还有我们燃烧枯叶的痕迹,这么一说也说的通,毕竟通道没开,那里就看不出什么端倪。 “那些人是?” “对,武功都很强。” 我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以后你就不用担心苏恩桥的报复了。” 说到这谢尔于宁就默住了,“那你还要离开泉庄吗?” “当然。” “你就不怕苏恩桥之后的报复吗?”谢尔于宁问。 “那也不能畏首畏尾,事实上,发生这件事后,加深了我要离开的想法,我想,无牵无挂会比较适合我。” 谢尔于宁眼红了,克制住自己才说,“我暗地里打听过苏恩桥这个人,苏恩桥是三年前出现在江湖里的,身边总是跟着一头奇怪的鹿,应该就是那个叫傲的,除此之外,他的名声不显。” “李潇树呢?” “李潇树离开了,留了书信给伯父,伯父说会另外给我找教书先生。” 我敏锐的注意到那个我的字眼。 “谢尔芳瑶呢?” 谢尔于宁倒是习惯我发觉到这事,他面色平静的说,“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跟谢尔芳瑶的关系那么差吗,现在我告诉你。” “小时候的记忆,谢尔芳瑶虽然不是多喜欢我,但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姐弟亲情,后来有一次,伯父给我们安排了教书先生。” “最先的教书先生是个山羊胡老爷爷,一板一眼极为古板,他不喜欢谢尔芳瑶,因为谢尔芳瑶是女子,他向来认为女子不应该上学堂,所以就很是偏心,同样的事情他会更为责怪谢尔芳瑶,对我就是轻轻放过。” “后来谢尔芳瑶闹起来了,因为山羊胡老爷爷老是在伯父面前告状。” “伯母疼爱谢尔芳瑶,所以就让山羊胡老爷爷离开。” “之后来的是一个中年的教书先生,中年教书先生最讨厌跳脱的人。那时候我正逢母亲离世,所以性子沉淀些,但是谢尔芳瑶不同,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敢不顺着她,中年先生又开始因为她的好动而打她的手掌。” “这次是谢尔芳瑶的伤被伯母发现了,这事闹到伯父面前,伯父不忍,也辞退了中年先生。” “中年先生走后,来的就是李先生了,他长相俊朗,谢尔芳瑶最初喜欢他,但是因为接连的换夫子,所以导致我们的根基不稳,我愿意重新学习,然而谢尔芳瑶不愿在李先生面前丢面子,所以依旧不服管教。” “这一回她闹到伯父面前,伯父已经不信任她了,并且直言女子果然不如男。” “这下子,谢尔芳瑶是真伤到心了,之后就算她接受了李先生跟伯父,也总跟我隔着一层。” “加剧我们关系的,是李先生课后的评价,她在李先生嘴里再也没有好过我,伯父知道后经常训斥谢尔芳瑶,之后谢尔芳瑶再也不喜欢我了。” “她跟我闹情绪,我也不愿意顺着她,于是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坏,越来越坏,直至不可收拾。” “现在已是水火不容。” 我看了看他的身后,说道,“先进来吧。” 谢尔于宁关门后说,“你放心,我没有把事实说出来,只是说我不小心掉进井里了。” 枯井底还有我们燃烧枯叶的痕迹,这么一说也说的通,毕竟通道没开,那里就看不出什么端倪。 “那些人是?” “对,武功都很强。” 我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以后你就不用担心苏恩桥的报复了。” 说到这谢尔于宁就默住了,“那你还要离开泉庄吗?” “当然。” “你就不怕苏恩桥之后的报复吗?”谢尔于宁问。 “那也不能畏首畏尾,事实上,发生这件事后,加深了我要离开的想法,我想,无牵无挂会比较适合我。” 谢尔于宁眼红了,克制住自己才说,“我暗地里打听过苏恩桥这个人,苏恩桥是三年前出现在江湖里的,身边总是跟着一头奇怪的鹿,应该就是那个叫傲的,除此之外,他的名声不显。” “李潇树呢?” “李潇树离开了,留了书信给伯父,伯父说会另外给我找教书先生。” 我敏锐的注意到那个我的字眼。 “谢尔芳瑶呢?” 谢尔于宁倒是习惯我发觉到这事,他面色平静的说,“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跟谢尔芳瑶的关系那么差吗,现在我告诉你。” “小时候的记忆,谢尔芳瑶虽然不是多喜欢我,但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姐弟亲情,后来有一次,伯父给我们安排了教书先生。” “最先的教书先生是个山羊胡老爷爷,一板一眼极为古板,他不喜欢谢尔芳瑶,因为谢尔芳瑶是女子,他向来认为女子不应该上学堂,所以就很是偏心,同样的事情他会更为责怪谢尔芳瑶,对我就是轻轻放过。” “后来谢尔芳瑶闹起来了,因为山羊胡老爷爷老是在伯父面前告状。” “伯母疼爱谢尔芳瑶,所以就让山羊胡老爷爷离开。” “之后来的是一个中年的教书先生,中年教书先生最讨厌跳脱的人。那时候我正逢母亲离世,所以性子沉淀些,但是谢尔芳瑶不同,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敢不顺着她,中年先生又开始因为她的好动而打她的手掌。” “这次是谢尔芳瑶的伤被伯母发现了,这事闹到伯父面前,伯父不忍,也辞退了中年先生。” “中年先生走后,来的就是李先生了,他长相俊朗,谢尔芳瑶最初喜欢他,但是因为接连的换夫子,所以导致我们的根基不稳,我愿意重新学习,然而谢尔芳瑶不愿在李先生面前丢面子,所以依旧不服管教。” …………… 第一百四十四章:分别 谢尔于宁说,“你后天要走?” “是。” “到时候我送你。” “好。” “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嗯。” “有事喊我。” “再见。” 门关上了。 谢尔于宁渐渐回过身。 “少爷?”小川凑过来。 谢尔芳瑶心中没有你,你的小厮心中每月银两胜过你这个少爷。 谢尔于宁脑中恍然响起刚才那人的话语。 也许,她说得没错。 “少爷?”小川伸手在谢尔于宁的面前晃了晃,见他回神就咧着笑脸,“现在是回房还是您要去哪里呢?” “……回去吧。” 离去前谢尔于宁回头看一眼,抿抿唇,大步离去了。 半路小川突然撞到前面的人,那人纹丝不动,小川的头倒是疼得不行。 前面只有少爷。 小川捂着头不敢呼痛,笑嘻嘻问。“少爷有何吩咐?” “不要有人看着她了,反正她也要离开了。” 谢尔于宁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大步往前走了,衣衫飘飘。 小川一愣,然后才明白少爷说的什么意思。 是安排在萧姑娘身后的人啊,少爷让他撤掉,不要再跟着了。 理解到主子的话小川才放下心。 做下人最怕的就是主子说什么你不了解,还得再去问他,但是主子对一个奴才说第二遍同样的话不就会恼了? 那么奴才的月银就会没了,再惨点差事也没了。 不过话说,少爷最近变了好多,越来越让底下人猜不透心思了。 小川摇了摇头,赶紧跟上谢尔于宁。 ―――― 温倾城知道我即将离开,离开前跟我见了一面。 “安王殿下那边很快就能痊愈,到时候姑娘可要多加小心,殿下还记挂着你呢。” 记挂。 我看是记仇才更为准确。 “谢先生提醒。” 温倾城上前一步,将我揽在怀中。 “江湖险恶,姑娘还请多加小心。” 他的吐息都在我的头顶,两人之间十分亲密。 “……好。”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温倾城松开我。 “……嗯。” 真是让人不愉快的话语呢。 “你手里还有逍遥谷的信物呢,若是想寻个清净之处好好休息,可以选择小生的逍遥谷。” “先生我会考虑的。” “嗯,这是姑娘的小黑,谢谢姑娘借小生一段时间。” 小黑又被温倾城借去一段时间了。 小黑又开始抗拒我了,我收回逗它的手,让它爬到肩头。 “无事,本就是先生赠予我的。” “其实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告别姑娘。” “嗯?” “因为小生今天离开泉庄,所以是来寻姑娘一声道别。” “先生路上小心,万事如意。” 我并不意外,温倾城本就是为安王来的泉庄,事情处理完毕,自然是就要离开了。 温倾城笑着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姑娘真会说话。” “……” 温倾城走了。 他谁也没有告别,谢尔炎谢尔夫人都没有,但是想必他们知道温倾城自己走了想必也会松口气。 温倾城本来便不被这里的人欢迎。 “主子,属下来接您了!”白衣人单膝跪地。 温倾城收回视线,“找个人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 白衣人会意,“是主子!”他问,“那现在是去天吾国还是回一趟逍遥谷?” “在泉庄耽误的时间够久了,去天吾吧。”温倾城目光深沉。 “他的顽疾一好,那朝堂上就热闹了。” “是!” “花城一呢?” “他最近已离开天吾,不知要前往何方。” “找人看着他,有必要可以拿他当筹码,花云还是疼惜这个弟弟的。” 白衣人道,“属下领命!” “走吧。”温倾城白衣飘飘。 第七日,我告别了谢尔夫人。 谢尔夫人说,“夫君最近忙,还请萧妹妹谅解。” 我自然谅解,“我离开而已,不必烦扰庄主大人,这段日子承蒙夫人的关照了。” 谢尔夫人有些惭愧,“我们连你的忙也没帮上,谈何关照,只盼啊,”她搭上我的手,“我们日后还会相见。” “夫人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我很感激你。”看了看天色,“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启程了。” “路上小心,”谢尔夫人还是那么温柔,“泉庄还在这里,你要是累了,就回来将它当做家。” 世上没有哪里是我的家,谢尔夫人这话却是触动我的心里。 “夫人……” 谢尔夫人说,“其实我很羡慕你,你的年纪还小却有主见。游历天下曾几何时也是我的理想,如今嫁了人,生了儿,理想早被顾忌冲灭了,他们成了束缚我的枷锁……” 没想到温柔的谢尔夫人也曾向往过无拘无束的时光。 我回握她的手,同样温柔的说,“但是夫人您有了家。” 谢尔夫人一愣,愣后便是笑,“有时候,我觉得你不是我的后辈,而是我知心的姐妹。原本你在的时候还能陪我聊聊天,现在你要走了,我便没有谈心的人了,所以我是真不舍你离开。” “像夫人这样性子的人,一定很快能找到知心好友的。” 谢尔夫人但笑不语。 我告别了她。 谢尔于宁送我到泉庄门口,我背着来时的包袱,谢尔于宁非常熟悉那个包袱,因为很长一段时间的相伴。 现在熟悉的人也要走了。 我似乎看到谢尔于宁眼泛泪光了,顿了下,我说,“就到这吧,我们还会再见的。” 谢尔于宁唇动了动,收拾了情绪说,“这几天我去藏书阁查过了,祭台上的秘籍是不全的,不全的秘籍很容易就会走火入魔,所以你不用有负罪感。” “那个通道怎么办呢?要是心存歹意的人,恐会利用它对泉庄不利。” “放心吧,我会找机会让人发现那里的,想必那个通道里也没有人了。” 我点头,点头之后就是沉默。 似乎没什么可说了。 谢尔于宁看着我,却找不出话语,他想挽留,然而挽留不了。 我眉眼一弯,“好啦,谢尔小子,那我先走一步啦,我们有缘再见!” 谢尔于宁不舍,目光不愿从我脸上移开,“你非走不可吗?” 这段时日里,他类似的问题若有所思他已说过无数次。 我拍拍他的肩,“不是说了嘛,有缘再见啦,这一次的分离是为下一次更好的见面,别舍不得我啦!” 谢尔于宁说,“谁舍不得你了!” 依旧是那个我熟悉的谢尔于宁。 第一百四十五章:所见所闻 我放下手,“谢尔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谢尔于宁一边想着她又来这个铺垫话,一边却恨不得她再多说几句,说到天黑她就不会离开了。 “你跟谢尔大小姐之间的矛盾能解决就解决吧,你别傲娇了,你们到底还是姐弟,没隔夜的仇。” 显然是来不及的。 谢尔于宁眼神示意我往前,我往后缩了缩。 “你快点嘛!” “有好事我才快。” “真没坏事。” 你这个样子我很难相信。 谢尔于宁噘嘴很不开心了。 还是个少年,小脸稚嫩。 我开始退让,拿着毛笔上前。 我走到谢尔于宁身边时,他冲我笑了一下。 我往后退了退。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过我手里的毛笔沾了墨,然后双手按着我的肩让我坐下,这时才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笑意。 “来,帮我抄吧!”他把毛笔又塞给我。 我呆若木鸡。 谢尔于宁方才让人做出退让的少年模样消失无踪。 呆过后我才看清面前的书籍。 墨子、老子、孔子等各种有名的思想家的成名书籍都在这。 “……”谢尔于宁这是让我帮他抄的意思?我握了握拳头,咬牙说,“我觉得你在找打。” 谢尔于宁丝毫不受影响,说,“你来都来了,帮我抄抄嘛!过几天李先生就要来了,要是看到我还没完成抄写任务他会罚我加倍的。” 我才不信他说的鬼话,“你都出庄一趟回来了,教书先生还会追究你的责任?” 被人拐卖差点回不来泉庄,教书先生难道还不能网开一面? 我认为谢尔于宁故态重萌,开始寻机报复我。 毕竟他一直在记恨我刚“买下”他时候的言行举止。 谢尔于宁不开心了,“你那什么表情!啧,李先生虽然温文儒雅,哪里都好说话,但是某些方面却是执呦得可以,比如说学问方面,他是半点也不会做出退让的。” 所以即使知道学生被拐卖了,教书先生也不能网开一面。 大概只有学生重病垂危起不来床,或者手断脚断没有自理能力,李先生才能网开一面。 我吐槽这个尚未谋面就留下深刻印象的李先生。 实在太不通人情,并且像个呆瓜似的。 对学问这样偏执,李先生一定是个老头子吧,说不定像朱老一样满头白发,或者再不济也像方才的红翁一样,满身威压。 这不,平时嚣张惯了的谢尔于宁都那么害怕这位教书先生,偏偏言语之间又带着尊敬。 教书先生真乃奇人。 然而就算真是个能让谢尔于宁不叛逆的奇人也不能使我答应这样的“不平等条约”。 我丝毫不容情面,“你自己抄便是,喊我来做什么?” 谢尔于宁耍赖,“我这不是抄不完嘛,你赶紧帮我抄!” “理你才怪。” “你说要帮我忙的!” “我什么时候说了?” “不管,你就要帮我抄!你就说你要不要!” 谢尔于宁俨然一副我敢拒绝就不让我出这个门的意思。 啧啧这个狠劲儿啊……真是霸道……日后若是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芳华少女。 这么想着的我依然出口拒绝,“我不要。” “……” 谢尔于宁抿唇跟我对视,盯着半响,我甘拜下风。 “可是这里最少也有十本吧,过几天教书先生就要来了,怎么可能抄得完?” 谢尔于宁展开笑容,“没事,李先生说过了!我能抄下来三本就算我过关,他让我选三本的!” 我撇嘴,变脸变得真快。 我试图再做最后一次挣扎,“你是泉庄的少爷哎,多的是前仆后继的人为你抄书吧?” 谢尔于宁哼了一声,“还说呢,李先生知道小川的笔迹,他要是帮我抄准露馅!” 我不死心,“那其他人呢?” 谢尔于宁说我,“你傻啊,泉庄人多眼杂的!再说其他人我也不信任,到时候抄书的事传到李先生耳朵里,我还要不要活了?” 我啧了一声,“行行行,怕了你了。” 我随意抽了本论语,先看了两页,了解一下大概,然后埋头抄书。 谢尔于宁开心了,坐在我旁边也开始奋笔疾书。 我心里不愤,他早干嘛去了,偏偏要等李先生快来上课时才拉我应付抄书! 还说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啧,越想越气。 抄了一个上午,直感觉自己手要废了。于是我放下毛笔甩了甩手,不期然碰上谢尔于宁的目光。 我注意到他的毛笔,不由不愤,“合着你把我叫来就让我自己抄啊?你毛笔的墨水都干了!” 谢尔于宁停笔多时,我却全然不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不由心里不平衡。 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大清早被谢尔于宁抓来抄书,我是疯了才会信他的话。 谢尔于宁伸手合上自己的下巴,“你……要是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刚刚默写的吧?” 我宛然,明白谢尔于宁为何停笔了,我觉得很是正常的事情,倒忘了,谢尔于宁并不清楚。 我笑了一下,故作高深。 谢尔于宁说,“你背过论语啊?看不出来啊!” 一个上午的抄书,大概抄了《论语》的三分之一,《论语》的篇幅在这十本里还算少的了。 谢尔于宁认为我背过《论语》,我却是要如实相告,毕竟谢尔于宁那样套路我,我总得报复回去。 “我想教书先生让你抄书,为的无非就是让你背下来。而我的教书先生就从不让我抄书,因为抄书背下来内容的笨办法我完全不需要。” 谢尔于宁没有顾上我话里的讽刺,面带惊喜说,“你是不是过目不忘啊!” “……” 谢尔于宁这个反应给我一种不妙的预感。 谢尔于宁激动的握着我的手,“是不是!你是不是过目不忘?” 我眼神犹疑,“其实……也不是……” 原本想嘚瑟一把报复回去,然而谢尔于宁的反应给我一种不妙的预感。 所以我临时改口。 然而临时改口并没有用,谢尔于宁说,“你别忽悠我了,我认真的!” “……你先说你有什么事我再认真说话。” 第一百四十六章:云城天客客栈 李潇树不知道是真胆大还是有恃无恐,一点儿伪装没做,顶着他那张出色的脸就来了。 “傲被我安置在罗阳的宅院中,上次带你去过的。” 傲,罗阳。 我暗暗记住这两个关键词,我之后的行程里死也不要有罗阳。 苏恩桥点点头,“辛苦你了,帮我的傲找个地方。” 傲长得那么奇怪,无疑是引人注目的,所以安置它其实不是个好差事。 “恩桥你这就见外了……你不是不爱这个地方的茶吗?” 苏恩桥玩味,“只是突然发现,粗茶也有粗茶的味道。” 李潇树点点头,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如今你要如何盘算呢?” “秘籍得将字体翻过来,这种精细活交给专人处理就行了,我懒得操心了。倒是这个‘女人国’啊,我从未来过,下一步自然是想游历一番,看看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 茱丽国素有女儿国的称呼。 其实也不错,女帝加上重臣大多是女人可以这样被称呼。 李潇树点头,“我可以推荐你几个地方。” 苏恩桥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他伸懒腰,一下子距离便离我极近。 我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苏恩桥伸完懒腰,懒散的说道,“不用了,漫无目的的游玩比较有意思。” 我脸一苦,我倒希望李潇树跟他说游玩的地方,这样我好避开他,也不至于提心吊胆的。 “有缘再见了。”苏恩桥摆摆手走了,还左看看右看看,好像真的很认真在看景色。 李潇树说苏恩桥不喜粗茶,然而他自己更甚,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待了一会儿,给一个掩护的作用,就放下钱走了。 我松口气,没有喝茶的心思了,也起身给钱走了。 苏恩桥往东,李潇树往西,茶摊旁除了泉庄来的这条道,就这两个岔路,我果然选择了西。 要是不甚碰到谁,相比苏恩桥,我更接受李潇树。 所幸,一路上连李潇树也没碰到过,天黑前我成功到达了城门。 城门上书―― “云城”。 我交了两文钱过城费,城内喧嚣。 呦呵叫卖声不绝于耳,路边卖吃的,用的,玩的,琳琅满目。 “砰砰砰砰!”还有小摊摇着拨浪鼓使劲向有孩子的人推销。 这云城,相当热闹,即使夜晚即将来临。 云城是茱丽国的繁华城市之一,虽比不上全吾国的京城,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我趁着还有点天色,进去一家快打烊的书店,照例买了几本书籍,然后路过一家客栈,外表看上去不错,名字叫“天客客栈”。 天客客栈应该是云城里数一数二的客栈,所以我没有犹豫,脚下没有停留的走进客栈。 “客官里面请!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店小二一甩汗巾,“哎!客官往那边走,掌柜的在等着您!”把我一引,他就忙去接待新进店的客人。 这天客客栈生意兴隆,大厅都有不少吃饭的。 掌柜笑脸相迎,“这只有天字号房,请问客官住几晚?” 天客客栈的掌柜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很会打扮,挺是吸引人的目光。 “暂住一晚。” “天色不早了,客官想必饿了,这样吧,二两银子晚饭也为你上着,上好的美味佳肴!” 我掏出二两,“劳驾。” “小二――三楼天字号甲房,领客官上去!”掌柜喊完又是一个笑脸,递给我一个牌子,“您的门牌,还请收好!” 我接过牌子,牌子上有不等的齿轮,想必就是开锁的。 生意好的客栈不止一个店小二,另一个眼生的给我个笑脸招呼,然后带我上到三楼。 “客官您的房间就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再吩咐小人,千万不要客气!” 我给了他两文钱,“辛苦店小二了。” 店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您哪的话啊!客官我帮您开门吧,我们家客栈的门可跟其他客栈不一样!” 给了打赏店小二更积极了,趁着他开门的当,我问他,“云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哎,客官您可算问对人了,小人土生土长长在云城的,哪个地方没去过!云城好吃的东西多,好玩的地方也多!灯会寺庙,姻缘树,云湖亮泊,游船花楼……”说到这,店小二神情暧昧,“云城的花楼,里面每一个姑娘都是漂亮得很呢!” 花楼的姑娘? 茱丽国虽然被称作女儿国,很多姑娘也不能幸免于难的进了花楼。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 店小二刚好把门打开了,“这是小的应该做的!没事小的就先走了,有事您尽管吩咐!” “好。” 店小二走了。 我卸下门上的门牌,推门走了进去。 天客客栈生意兴隆不是假的,里面该有的东西一律不少,床很大不说,还有个屏风,屏风后就是一个大浴桶。 我关上门。 将包袱放下,我拿出刚才买的书籍,先是看了有关云城风土人情的书籍,心里有了底。 茱丽国我玩过一个云城就好了,要是在茱丽国久待,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碰上了苏恩桥,那样的险我不愿去冒,毕竟我的运气一直称不上好。 大概了解了云城里有什么好玩的之后,饭菜也差不多上了。 三道菜一道汤,还有一道饭后点心,一个人吃的话算是不错了。 “客官慢用!”送菜的店小二退出去顺便关了门。 我伸出手,小黑爬了出来,我两手捏起点心,“吃不吃?” 点心是红枣糕,卖相诱人味道也不错。 “嘶~”小黑撇过头去。 小黑明显不吃。 小黑放到温倾城那里几天就是这样。 三道菜里有一道手抓鸡,我撕下鸡肚,这是最嫩的肉。 “没有生肉,你凑合凑合吃吧,不吃的话我就不管你了。” 小黑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总算伸头一点一点吃肉。 我松口气,喂了小黑好几口,等它不吃了我才开始拿起筷子。 走了一天的路,肚子空得很,所以更觉得这桌饭菜好吃,等我放下筷子摸着肚子的时候,饭菜几乎都被我消灭空了。 “嗝!” 我还打了个嗝。 第一百四十七章:山贼 店小二时机把握得刚刚好,我放下筷子没一会儿他就上来收拾碗筷。 “劳驾帮我准备一桶热水。” 店小二应了一声,“客官稍等片刻!” 他下去了。 我坐在桌前看了一会儿书,店小二在前,后面两个人抬着水走进来。 “客官热水来了!” “嗯。” 他们来回几番倒完热水,抬水的人连同店小二就出去了。 我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从包袱里找出衣物搭在屏风上,要解衣裳时突然想到什么,折身去镜子前把脸上的东西卸了,露出白净的脸来。 这时我才解开衣裳进入浴桶。 水热气腾腾的,熏得人昏昏欲睡,直到热水稍凉我才起身。 我拿着块巾子把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才坐到镜子前面。 我手里拿着从包袱翻出来的盒子,谢尔于宁给我的。 我打开,里面有三瓶梅花露,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几甸金子。 “……” 我拿起一枚金子心情复杂。 顿了下,我把金子放进去,往脸上抹点梅花露,我看了会儿新买的书籍。 直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我才吹灭蜡烛睡觉。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乔装好,下楼吃早饭,顺便再续了几个晚上,我才出了客栈。 我先去的是寺庙,寺庙很多求子求姻缘求财求前程的。 熙熙囔囔的人不少,皆是为他们所求之事而来。 我随波逐流的买了香火,点燃三炷香到佛祖面前,拜了三拜,心里脑海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求。 插上香,我跪到跪垫前双手合十,闭眼道了几声佛祖好,才起身离开。 离开前我回头看了眼闭目庄严的佛祖,想到安王府内的老夫人。 她向佛求的是什么呢,还是什么也不求? 不过现在跟我也没有了关系,我摇头走了。 之后我几乎玩遍了整个云城,吃了许多专属云城的特色小吃,馄饨我也吃了。 两个世界的馄饨味道好像也没有差许多,倒是糖葫芦,这里的糖葫芦更好吃。 退房是第四天一大早,我把门牌交还给掌柜,依旧如来时一样背着包袱离开。 我买了一匹马跟一张地图,一路出了城。 下一站目标是一座小镇,小镇之后越过几座山我就可以到达茱丽国的边境。 茱丽国最近几年没有战火,所以边境算是安全,我想通过边境去到另一个国家。 “奇怪。”我驱马停下脚步。 这是一片山林,前面没有路,确切的说,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地图显示的是在这里啊。”我拿着地图纠结了一会儿。 地图有一条捷径通往小镇,可是目前并没有看到捷径。 犹豫了会儿,我决定原路返回,前面明显没有人走过,我还是不要冒险了,去刚才捷径开始的地方。 宁愿晚点到小镇也不要冒险。 我收起地图,转了个方向,刚要驱马离开突然一顿。 面前不远处有一道荆棘,严严实实的将路挡上。 问题是方才没有! 我警惕起来。 山林的格局会使目光局限起来,根本看不到太多。 一般来说,不管荆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我都应该下马把荆棘移开的,不然马儿根本没法过。 然而直觉告诉我不要下马。 “谁!”我轻喝。 没有人回答。 我沉住心等待,过了好一会儿,竹子摆动,突然有一群人包围住马儿连同我。 这群人拿着大刀面色凶恶。 “臭小子警惕心够强啊!” 他们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是山贼! 我骑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这一刻有些像我刚学会骑马时,温倾城的仇家追杀他的情景。 那时我的马儿被斩断,温倾城关键时刻救了我。 那时的我几乎只能任人宰割,现在过去这么久了,可就不一定了。 我笑了下,“有本事你们就来啊。” 领头的山贼刀指着我,“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赶紧滚下马来把身上钱财都交出来,老子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我不需要你给我留全尸,不过我倒是百分百可以给你们一条全尸。” 山贼们面面相觑。 他们向来欺软怕硬,这几年也碰过几次硬茬子,对方这么有恃无恐,他们反而犹豫起来。 另一个山贼目光落到他的手脚,大喊道,“别被他吓唬到了!他不会武功,光嘴上厉害!” 众山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先开始说话的山贼做出决定,“上!” ……………… “于宁?你怎么在这儿!” 谢尔于宁为什么在这,因为近日来那人帮他抄写书籍时一日不落,然而总是隔着三天会消失一天。 那人的性子不会为了逃避抄书而说谎,所以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 而每次那人消失一日之后,回来的第二天就非常疲惫,谢尔于宁感到奇怪。 如此两三次之后谢尔于宁就压抑不住好奇心,问起那人得到的也只有敷衍回答,谢尔于宁索性自己去求证。 于是他跟踪了萧情。 跟踪萧情时发现她与伯母谢尔夫人相遇,谢尔于宁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同样的时间里也是不见伯母的影子的。 他看着两人到了这里,还和温倾城碰面。 之后三人聊了一会儿,温倾城就守在门外,伯母与她就进了房间。 “于宁?你怎么在这儿!” 谢尔于宁为什么在这,因为近日来那人帮他抄写书籍时一日不落,然而总是隔着三天会消失一天。 那人的性子不会为了逃避抄书而说谎,所以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 而每次那人消失一日之后,回来的第二天就非常疲惫,谢尔于宁感到奇怪。 如此两三次之后谢尔于宁就压抑不住好奇心,问起那人得到的也只有敷衍回答,谢尔于宁索性自己去求证。 于是他跟踪了萧情。 跟踪萧情时发现她与伯母谢尔夫人相遇,谢尔于宁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同样的时间里也是不见伯母的影子的。 他看着两人到了这里,还和温倾城碰面。 之后三人聊了一会儿,温倾城就守在门外,伯母与她就进了房间。 他看着两人到了这里,还和温倾城碰面。 第一百四十八章:破庙的夜晚 我在小镇里买了不少干粮跟水囊,准备充当才离开了小镇。 果然不出意料,当晚没找到住的地方,倒是有一个破庙,我索性在破庙停下,准备凑合一晚。 这个破庙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几个暂歇在这的江湖客。 我默了下,自己找了个角落铺好稻草背对着他们。 江湖客见此就转回头了。 大家得到了共识,互不干扰。井水不犯河水。 这个破庙加上我一共有三个人,另外两个江湖客是一伙的,烤着火,烧得正旺,我坐在角落里,都能感受到火的温度。 他们兴许是因为有我这个外人在场,所以没有过多的交谈。 两个江湖客一个中年的,一个稍微年轻的,长得有些相像,或许是一对父子。 这样的情况下我是不敢睡觉的,即使那两个人看上去不像坏人,我也放不下心。 江湖豪迈但也危险。 夜,刺骨寒凉,空气里似乎都有寒霜布满,刮得人脸生疼。 一人穿着青衣,带着满身风霜走进破庙,这时两个江湖客终于开口说话。 最先说话的是那个年轻的侠客,“城一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半天了!” 乍一听这名我不由一愣,转头去看来人。 穿着青衣,长相清秀,有一侧小酒窝,此时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好似比地上的火都要温暖。 果然是花城一! 在天吾国京城里遇到过的花城一,其姐姐是天吾皇帝的妃子,最后一次跟他见面是我拒绝他对我的好意,他黯然离去。 花城一似乎察觉到破庙里还有一人,对上我的目光时他一愣,展开笑脸示好。 我点了下头,默默回过头。 幸好今天做了伪装,花城一是认不得我的,我希望花城一忘了我,不愿他再对我存有希望。 过去这么久了,兴许他真忘了我也说不准。 这人有些眼熟,但是却没有见过的印象。 花城一按耐住心中疑惑,对那年轻侠客说,“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让你们久等了!” “哈哈,”年轻侠客豪迈的笑了笑,“这么久没见,城一你沉稳了不少啊!” 另一个江湖客说,“俊也,你什么时候也沉稳些就不用让我操心了。” 黄俊也顿时噤声。 花城一笑了笑,“黄前辈我们先坐下吧。” 三人围着火坐下,花城一说,“还没谢谢黄前辈呢,这么远来接我。” 黄前辈直言说,“你也知道我们来是做什么的,你爹不放心你前往异国,就让我来保护你。就是啊,在这里游历一段日子就回去吧,茱丽国毕竟不是故乡。” 花城一心情复杂,“我明白的。” “你爹是为你好。” 花城一弄了弄柴火,使火烧得更旺,不知怎么的,他又注意到角落的背影,眼神询问另外两人。 “他是?” 黄俊也小声说,“估计是赶不上到有人烟的地方,在破庙歇一晚的人,这也正常。” 花城一想了想,拿起两个还在烧着火的粗柴。 黄俊也问,“你干嘛?” 花城一走到角落,“刚才看到门口有三匹马我还奇怪,想必有一匹马是你的吧?” 背后响起来的声音让我咬了下牙。 这样也能注意我,陌生人之间不是应该彼此提防吗。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没毛病后我转过身,“是啊,一匹马是我的。” 怪不得怎么突然热起来,他拿着火做什么。 要不是我了解花城一,我肯定认为他要劫财然后杀人放火了。 花城一笑了笑,蹲下来把火摆放好,然后挑了几个干柴一起烧。 “同在外面过夜,这么冷的天,没有火取暖可不行,就当是互相体谅了。” 这么久没见花城一,他依旧热情体贴,寻常人可不会考虑陌生人冷不冷。 “谢谢兄台。” 借着火光照亮,花城一终于看清面前人的脸庞。 确定是没有见过的人,然而心中萦绕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不客气。”这样想着,花城一问道,“兄台是茱丽国人士吗?” 我眼也不眨,“是啊,我从小在茱丽国长大的,这回出门是去见许久未见的友人,兄台呢?” 花城一应了一声,“是这样的,有点私事要办,就是兄台给我很熟悉的感觉,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啊?”我认真想了想,肯定的摇头,“兄台长得俊俏,我若是见过肯定不会忘了的,想必兄台记错了吧。” “这样啊……” 或许真的是记混了。 花城一抱歉的笑了笑,“我不多打扰兄台了,再会。” 我点了下头。 花城一站起身走了。 另外两个江湖人似乎还问了他问题,他摇摇头就没话了。 我收回视线,手烤了烤火,心底却松了口气。 看样子是没有认出我,不过也是,我都打扮成这个样子了,他怎么会认得。 不过明天天一亮就赶紧离开吧,免得多生事端。 夜,越来越深。 两边火堆的人都盘坐着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入梦乡。 “嘎吱。”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花城一旁边的黄前辈几乎立马睁开眼睛,警惕的望向声音来源处。 除了这一声声响,便再次静寂无声,方才似乎只是幻听。 突然,白影一闪,似乎追着什么人而去。 黄前辈握紧剑柄,站起身追到门口去,眺望离去的人。 这个动静惊醒了破庙里的其他人。 黄俊也疑惑问,“爹,怎么了?” 黄前辈回头看了眼角落的人,对他们摇了摇头,“现在没事了。” 花城一皱眉,走到黄前辈旁边。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三匹马儿立着,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黄俊也奇怪,“爹你向来警惕,刚才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黄前辈说,“方才至少有两个人。似乎有个人冲着破庙里的某人而来,然后另一个人阻止他,追他而去了。” 花城一想了片刻,“我们初来乍到,茱丽国没有什么仇家啊。” 黄前辈再次看了眼角落里的人,“或许不是冲着我们。” 花城一闻此也看向另一边火堆。 我静默。 黄前辈拍拍花城一的肩膀,“好了,回去歇会儿吧,天也快亮了,咱们都警惕一点,等天亮就离开这里。” 花城一视线对上我点了点头当是打招呼,回去坐着了。 我收回视线。 如果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话……那就是冲我来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红翁带来的危机 如果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话,那就是冲我来了。 不会是温倾城,毕竟他都派人盯着我了,应该是另外一方的人针对我,温倾城的人发现了就追出去了。 那么到底是谁会冲我来呢? 安王。 不,我摇头否决。 先不论过去这么久,安王还有没有派人找我,至少茱丽国这里就够远了,他的人不至于会到这里。 那么还能是谁呢? 我抿唇。 事情的严重性我已经察觉到了。 温倾城也就罢了,但是刚才那人不知道是要抓我还是要我的性命,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我只能保持着战战兢兢的心。 我握着暖玉。 虽然有危险,但是我不会选择返回泉庄,再说泉庄也不是全然安全的。 那么……就必须自己解决这件事,前提是我得先弄清这人是谁。 心知多想无用,我选择闭目养神,养精蓄锐。 一夜无话。 几乎是天一亮我就睁开眼睛了,外面的天色雾蒙蒙的,没有太阳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天空究竟酝酿了多大的一场暴雨。 我随便啃了点干饼,拿出水囊喝了点水,把火种熄灭了站起身准备离开。 另外一批人也在忙活着准备离开,不见花城一。 我走出破庙,看到花城一在喂马儿,顿了下,我走到自己马儿身边。 花城一递过来一把草,“马儿吃饱才有力气走路。” 我看了他一眼,接过,“谢谢兄台。” 花城一抚摸马儿的毛发,看着它吃草,状似不经意的问,“兄台似乎不太喜欢说话。” 马儿吃我手里的草吃得正香。 “想必你也听出来了,我儿时嗓子出了点问题,导致沙哑难听,所以我不太喜欢开口说话。” 我女扮男装,喉结面庞都可以遮掩住,声音却是一大问题,所以我压低声音,虽然男女莫辨,却不可避免会有些沙哑。 “这样啊。”花城一不知是信还是不信,这匹马儿喂完了,他换了一匹马儿喂,离我更近了些, 马儿吃完草了,我谢绝他再次递过来的草,翻身上马。 “天色也不早了,兄台我先行一步。” 花城一说,“有缘再见。” 我点了下头,坐实孤僻的性格,驱马快去离去。 花城一望着远处的人沉默。 黄前辈父子俩此时收拾妥当从破庙出来。 黄俊也奇怪,“城一你对这男的好像很有兴趣啊,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就是觉得他熟悉,“黄前辈,我们是来茱丽国游历的对吧?” 黄前辈点头,“自然,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去。” “我们先去那吧。”花城一指着方才那人离开的方向。 黄俊也奇怪,“可是那是我们来时的地方,再走走就出茱丽国了,去那做什么?” 是这样没错。 花城一犹豫了。 黄前辈了然,“你是想知道刚才那人去哪吧?” 花城一也没有隐瞒,“我应该毫不认识他的,但是心总是提着,他离开后这种感觉更甚,就好像……我会后悔似的。” 黄前辈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见过的东西,人也多。”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看那人你未必没有见过。” “黄前辈的意思是?” “那人是个女娃娃,做了伪装的。” 行走江湖这么些年,黄前辈早已练就一双利眼,男儿的身高按那人的年纪算可就太矮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眼睛上。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的说法一点不错。 看上去三十几岁的男人,那眼睛却太过柔,太过淡了。 心里有这样的怀疑,再过多观察观察,黄前辈就看出端倪来了。 有时候真相只有一层纱笼罩着,被人稍微一点,就恍然大悟。 一夜产生的疑惑加上黄前辈的点醒,花城一几乎立刻想到了那许久不见的人,被放在记忆深处里,怎么也忘不掉的人。 她认出他,却躲着他。 花城一有些挫败,却半点迟疑也没有的跨上马。 昨晚发生的事他半点没忘,她说不准有危险。 “既然没有目的地,那么我们便往那个方向去吧,我心里有疑惑想要被回答。” 黄前辈父子俩当然没有意见。 他们追着离去不久的人而去激起一片尘土。 ………… 路上经过一个高处,可以眺望到山下的村庄,人烟袅袅,一派生机勃勃。 这下午时前应该可以到达村庄了,不用再吃干梆梆的干粮了。 我驱马下山。 经过半山腰的时候,马儿却突然停下脚步,任我怎么驱也驱不动。 怎么回事? 这一路上马儿很乖,基本都没出过什么链子,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是饿了还是渴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驾!” 马儿不安的动动马蹄,就是不愿走。 这里乱石很多,有很多灌木丛跟竹子。 不远处的灌木丛突然惊起一群飞鸟,飞鸟的叫声莫名让人不安。 有危险。 我握拳,定睛看着那处灌木丛。 那处灌木丛长得高大浓密,位置又正好是我的盲区,除了绿色,我根本看不到什么。 是昨晚的那人? 白衣人呢? 昨晚追出去被反杀了? 这一瞬间,我脑海里闪过诸多疑惑。 有人从灌木丛里慢慢走出来。 我眼里闪过惊讶,“红翁!” 这是让我意想不到的人。 鹤发童颜,眼睛里满是苍老的不就是红翁! 红翁是我在泉庄藏书阁里见过一面的,一面之缘我却印象深刻,一点没忘。 怎么会是他? 红翁算是友人,我却不肯放下警惕,面上却笑着,“红翁好久不见啊,你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红翁说,“不错,警惕心不小,人也聪明。” 他这句话语可了不得。 我的心提起,满身皆是戒备,却尽量放松自己,“红翁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我装傻,手里却抓了好几把毒药。 在我第一次见到红翁时我就知道他危险,没想到这危险有一天会落到我身上。 红翁慢慢走过来。 近一点……再近一点……我祈祷着……对就差一点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红翁却突然停了下来,眼里满是睿智,“老身知道你擅毒,但是我劝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 危机,来临! 第一百四十九章:让三招 我手里的毒药突然尴尬起来,红翁这么说不就代表他有恃无恐。 虽然我不指望毒药能助我脱离险境,但是红翁这么直白的话语,让我明白逃离的可能性越发减少。 “红翁前辈,小辈并没有哪里得罪你,您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我怎么也没想到想对我不利的是红翁,我原本认为,我与红翁也就只有那一面之缘了。 红翁眼神中似乎有悲悯。 我心一咯噔。 与红翁素不相识,他来对我不利,是否是别人指使? 红翁住在泉庄,掌管专供谢尔家族使用的藏书阁,能有谁指使他? 只能是姓氏谢尔的人! 姓谢尔的就那四个人! 谢尔炎身为庄主,不可能会费心思在我身上;谢尔夫人身为庄主夫人,至少离庄时对我还很友好,不太可能会是她;谢尔芳瑶天真烂漫,对我向来有敌意,但是不至于对我下杀手,她也没有这个能力指使红翁…… 那么就只剩下谢尔于宁…… 不,不可能会是他,谢尔于宁没有任何理由来伤害我。 虽如此,但我心仍旧震撼。 红翁依据我的神情猜出点什么,苍老的眼睛闪过一丝恍然。 “你果真很聪明。” 我驱着马儿后退,“请问,前辈是想要我命还是如何?” 红翁回答了,“我不会要你命。” 那便是要我人。 “红翁前辈,您不会仗着自己的武功厉害便想要欺负我一个弱质女流吧?”此时我的嗓音清澈,毫不遮掩我是女子的事实,指望能利用红翁的心软。 “武功厉害是老身的本事,任你如何巧舌如簧,老身也不会心软,你的如意算盘早些时候落下吧。” 我撇到红翁许久不曾迈出的脚步,“红翁前辈,你我也算相识,就不能通融一些吗?” “通融?”红翁来了兴趣,“别人来杀你,你让别人通融点别去杀你?” “那红翁前辈觉得此议如何?”我问。 红翁思考一会儿,“老身也不欺负你,容许你十秒钟逃跑。” 十秒钟? 这样不算欺负我? 红翁笑了笑,“你骑着马,老身这么大年纪步行追你,你还要怎样?” 也罢,有总比没有好。 “既然如此……”话未完,我骑马转身狂奔。 红翁笑了一声,容许她耍的这个小花样。 “十……九……八……” 身后的数数声渐渐远去。 我只恨这不是孙悟空变的千里马,能让我一去十万八千里。 “五……四……” “驾!驾!驾!” “二……一……” “时间到。” 红翁抬眼已不见人影,他却丝毫不慌,慢腾腾的走过去。 “驾!” “驾!” “驾!” 马行驶到半路,我看到对面行来三匹马,正是花城一一行人。 花城一也就算了,也不知道黄前辈能不能打过红翁。 我一咬牙,策马越过他们。 既然不想跟花城一再牵扯出关系,那就不要给他丝毫连累! “驭――”花城一停下马,转头喊,“萧情!” 听到这声喊我一愣,花城一竟然认出我了,然而我也不曾回头。 黄俊也郁闷,“城一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黄前辈目光一肃,“昨晚那人又来了。” 话刚落,红翁就出现在视线之内,明明步伐慢腾腾的,然而一瞬之间却行去七八米。 武功深厚得令人发指。 黄前辈看到他的白发,与毫不相符的年轻容颜,认出来人,“红翁!” 红翁抬头,有人认出他,他却丝毫不在意,理也不理。 即使是黄俊也,一看也便知道这人不是善茬,“爹你认识他?” “红翁武功高强,论武功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只是他多年前早已消失匿迹,不想此时却追着一个女娃娃不放!” 此话终于惹得红翁注意,他朝黄前辈看来,目光令人生寒。 黄前辈不禁噤声。 红翁将要越过他们而去。 花城一提起心,驱马转身越过红翁很远,然后翻身下马,大手一张。 红翁果然很快就来到他的面前,红翁停下脚步。 “少年人可要想清楚了。”他神情淡淡,像是在奉劝。 黄前辈父子俩此时追上来,“城一!” 黄前辈不希望花城一去招惹红翁,“你在做什么,快回来!” 黄前辈浑身戒备。 花城一抿唇,却不改主意,“这位前辈的威名我也听过,是何等威风凛凛,怎么此时要为难一介弱质女流?” 红翁有些惊讶,他以为他们不会插手这件事,尤其是在认出他以后。况且昨晚他们没有任何相识的样子,此时看来,却未必。 “你定要拦老身?” 闻身后的动静,我不由停下,转头望去。 花城一他要救我? 这是何必? 从始至终我带给他的只有伤心,而且这么久没见,再深的感情也该淡了,花城一为何还要救我? 花城一回头望到我,面对红翁说,“定要。” “……”我脚下的马儿在不安的嘶鸣,想要跑,我抑制住它。 “你在不自量力。” 红翁语气淡得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黄前辈叮嘱黄俊也,“你看准时机,不对就赶紧跑。”说完也跟着翻身下马。 黄俊也伸手,“爹!” 黄前辈走到花城一身边,一拱手说,“红翁前辈,他们年纪还小,我们老一辈的何须与他们计较?所以还请多多体谅,若有什么惹到您的,我替他们赔不是。” 老一辈也是黄前辈硬着头皮说出来的,红翁那年轻的容颜说老也不是,说少也不是。 红翁看了他半响,摇了摇头,“你打不过我。” 黄前辈说,“我自然打不过红翁前辈。” 红翁指着远处的我,“你要保她?” 黄前辈看眼花城一,一咬牙说,“自然。” 红翁收回手,“既然如此,你先出手吧,我让你三招。” 黄前辈为难,“事情难道没有回转的余地吗?” “要战便战,何须废话?” “……”黄前辈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既然如此,得罪了!” “喝――”他飞身上前,左脚一跨,右手抓向红翁。 红翁目光一扫,侧身巧妙的躲开利爪。 “还有两招。” 第一百五十章:想逃跑 黄前辈侧眼一看,手下招式瞬间变换,右脚往右一步,左手推掌,内劲一提。 别小看这一掌,这乃是黄前辈的成名绝技,幽灵掌! 内力绵绵,不小心中此掌者,生不如死。 这一掌推出去的内劲范围波及极广,红翁像方才一样往左或者往右都行不通,死路一条。 然而红翁却是云淡风也轻,目光极毒,瞅准黄前辈出掌的那一刹那,脚下一点,无声无息的跳上树顶。 “嘭!” 内劲打到树根上,使得整棵树拦腰而断,摔到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红翁居高临下。 我心中震撼不已。 这是我第一回见到所谓江湖客的武功过招,跟在温倾城身边的时候,他往往一把药下去就解决那些追杀他的人,所以从未得见过。 难以想象,人竟然可以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还有一招。”红翁说。 黄前辈颇有一股力气使到铜墙铁壁的费劲搞。 一滴汗从额角滴落。 场面紧绷。 “黄前辈……”花城一担忧。 黄前辈摇了摇头,大喊说,“红翁前辈,不劳您让招了,我们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 “哦?有种。” 话音刚落,黄前辈顺着树枝升腾而上,伸手为爪,极快的朝红翁而去。 “咻咻咻――” 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在半空中过上无数招,动作快得像道残影。 突然,黄前辈动作一僵,捂着胸口踉跄落地。 花城一赶忙扶住他,“黄前辈您没事吧?”他一夜不已。 黄前辈撑着一口气抬手,“没事。”此话刚出,就“噗!”的喷出一口血。 红翁轻飘飘的落到他们眼前,连头发也分毫未乱。 “还打吗?”他问。 黄前辈吐出口中血沫,“打!” 花城一救那个女娃娃的心那样坚定,他自然不会撒手不管。 “爹!”黄俊也心疼不已。 花城一将黄前辈挡在身后,“不,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万万没有让您挡着的意思!” 红翁可惜的摇了摇头,“少年人你挡不了老身一招。” “那也要挡!” 异常坚定。 红翁略微一探头,看着我问,“你当真就这样看着?” 我骑着马走过来,翻身下马想要走到红翁面前。 “萧情。”花城一抓住我的手。 我朝他摇了摇头,做口型,“谢谢。” 我扒开他的手,离红翁更近了些,红翁目光淡淡的看着我。 “我不逃了,反正你从未想过放我。” “你倒真明白。” 红翁更像是讽刺。 我面色不变,嘴角噙着一抹笑,“反正您老人家也不会伤我分毫,对吗?” “你聪明。” “萧情……”花城一不愿。 我安抚的看他一眼,伸出手,“既然如此,你想抓我便抓我吧,随你处置!” 红翁哦了一声,说,“早干嘛去了?”让他多费点心思追她。 这回换我讽刺他了,“红翁老前辈难道不是因为在泉庄的藏书阁呆了好多年呆闷了吗,想必您应该希望我多挣扎一会儿,给您多带来点乐趣,不是吗?” 泉庄的……藏书阁。 花城一几乎立刻记住了这两个关键词。 红翁看了眼我身后的人,对我说,“上马。” 我转身,对黄前辈与花城一鞠躬,“劳烦前辈与城一了,有缘再见。” 说完翻身上马。 “萧情!”花城一双手握拳。 “对不起。”我只是这样说了句。 花城一眼里泛光,“你不能这样……” 红翁已经走了很远出去。 “对不起。” 我驱马追上红翁。 “爹!”黄俊也跑上来扶住黄前辈。 黄前辈咳了两声,“城……咳咳,城一,现在追上去……咳咳咳……还来得及……” 黄俊也看向花城一,目光里有责怪不满。 花城一闭眼半瞬,控制自己的情绪,睁眼对黄前辈说,“黄前辈,我不能连累你们,现如今,我们先去找地方疗伤吧。” 黄俊也松口气,关心黄前辈,“爹你自己能骑马吗?” “放心,爹没那么没用……” 黄俊也扶着黄前辈去骑马。 花城一望着消失的人,心中暗下决定。 好不容易再次遇见,怎么可以再轻易离别。 ………… 红翁是个怪脾气的“老人家”却绝对不坏。 路人对他外貌投来异样的眼光甚至对他指指点点他丝毫不在意,自顾自走自己的路。 我跟着他走了一天半,渐渐远离了茱丽国的边境,重回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短短的一天半,我不死心的驱马跑了好多次,每次都是走着走着,前面就突然出现红翁久等已久的身影。 这时他会望着我一会儿,半点不生气,转身折返回刚才的路。 红翁脾气怪,但是莫名可以称上一句好,他有时也能容忍我的无理提议。 “我的小黑渴了,它告诉我它得喝点水才行。” 路过一个茶摊,我说。 红翁默默停下脚步,倚在一棵树边闭眼等候。 我下马到茶摊叫了茶。 小黑才不会喝茶,舔了一口就收回头不愿再出来。 红翁不知道什么时候睁了眼,淡淡说一句,“宠物挺可爱的。” 被当场抓包谎言我却半点不慌,点头说了句,“是挺可爱,除了有时候不乖。”然后自己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红翁果然没有在意,反而再次闭上眼睛。 我若有所思。 我一开始可是怕红翁怕得不行,然而通过这一路上的试探,得寸进尺后又退回步子之后,我大概有些了解红翁不容跨越的底线在哪了。 我瞅着四方打量。 茶摊就我一个客人,小二除了时不时看红翁几眼,就是在忙活自己的事。 他在炒板栗,应该是给过路的客人当点心的。 炒板栗前火需得烧得极旺,锅需得烧得极红。 板栗被粗心的小二不小心弄到地上去了,满是土,小二随意舀了点清水清洗了一下。 锅已烧得很红了,小二即将倒下板栗,然而板栗还有水滴。 茶摊前面几张桌椅,旁边是布做的招牌,茶摊本身是一块帐篷布,支出一个大致三角挡住阳光。 我看眼红翁,红翁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分毫未动。 听说江湖客的耳朵很灵,任何动静都别想瞒住他的耳朵。 然而如果在正常的大动静下的异样小动静呢? 想必他们不会在意。 小二即将往热锅里倒下湿板栗。 第一百五十一章:天客客栈 茶摊的小二是很粗心的,板栗还湿着,装板栗的盘子里还积了些水,他却毫不考虑的要直接连水带板栗的倒在锅里。 “蹭!” 一滴水落入热锅发出蹭的一声。 红翁睁开眼,看到小二的动作就又闭上眼了。 小二倒下板栗了。 “蹭蹭蹭!” 果然,热锅里噼里啪啦的,声音极大! 小二拿着大铁铲,流着热汗,吭哧吭哧吭哧的翻炒着板栗,铁铲磕碰在铁锅的声音刺耳难听。 有些许热油喷出,小二边躲着热油,边炒着板栗,充耳不闻其他事。 就是此刻! 我矮身,迅速到茶摊的帐篷后蹲下。 手心,在流汗。 板栗炒好了,小二擦汗把板栗盛出来,看了这边一眼,放下板栗殷勤的跑到红翁身边,“客官,您看您是先付账还是?” 红翁睁开眼,让小二不禁瑟缩一下。 这人的眼神实在吓人。 座位上已经不见人影,马还在伸脖吃着草。 红翁看向一边的小树林。 马也还在,人却不在,只能是她徒步跑了。 “哎!客官您还没付钱呢!” 红翁顿了下,回身将银钱付给小二,顺便问道,“刚才那个人呢。” 小二兴高采烈的收钱,“不知道啊,那位客人不是跟您一起来的吗,如果不是这样,小的还真不知道找谁拿钱呢!” 红翁转身走进小树林了。 刚不见红翁的身影,我立马从帐篷里跑出来到马边。 小二纳闷,“客官您刚刚不是走了吗?” “反正你跟他说没见过我就好!”我扔过去一两银子封口费。 小二不懂,但是有钱收就好,收好钱开开心心的去剥板栗了。 我翻身上马,转头见小树林里没什么动静心里窃喜,一边手要驱马却驱不动。 我愣住,僵硬的回头。 有人在牵着缰绳静静的看着我。 “红……红翁前辈……” 马头边赫然就是红翁。 “既然休息好了,那就走吧。”红翁在前面牵着马走。 我噤若寒蝉,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您怎么知道我没走?” “老身说过,你很聪明。” “……然后呢?” “骑着马也甩不开老身,你更没那么愚蠢的步行了。”红翁淡淡答完。 他毫不吝啬的说给我知道。 我哦了一声,被自己气到了。 方才还是有机会跑的,只是被红翁知道计谋。 “下次再接再厉。”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红翁没回我。 我惊讶,“红翁您老人家方才是在鼓励我逃跑吗?” 红翁嘴角似乎有些上扬。 我郁闷的看着前方。 所以红翁当真一点不坏,就是爱耍人些,除了问他为什么抓我回去这一点他不回答,其他都很好。 我心里其实好奇他的容颜,但是却不清楚自己问了之后红翁会不会回答我,不回答还算好了,就怕惹到他生气了。 红翁是个很好的人,然而为何会鹤发童颜呢? 算了,不问了,免得触到逆鳞。 ………… 与此同时一个小村庄里,黄俊也推开门,“城一,爹让我来叫你吃饭!” 房里没人,桌上有一封信,黄俊也疑惑的打开,看后半响变色,跑出门去,“爹!” 一刻钟后,黄前辈放下信,叹了声气。 信是花城一留下的,信里大致的内容大概是他抱歉使黄前辈受伤,如今黄前辈的伤已无大碍,小侄也就放心离开,黄前辈放心,小侄若是找到人了,自然会回家,劳烦您了。 “爹,城一他还能去哪儿啊?” 黄前辈神情复杂,“大概是去找那个女娃娃了,城一他是个义气的人,不会弃她不顾的。” “那现在怎么办?” 黄前辈思考片刻,“这样,俊儿你修书一封,跟花兄如实禀告,为父去打听城一去处!” 黄俊也很快应了,跑出门外。 黄前辈神情复杂。 找那女娃娃的去处还是容易的,红翁光明磊落,怕是不愿伪装自己的,白发童颜的外貌描述,不信找不着人,就是…… 黄前辈一咬牙,罢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城一有危险! ―――― 几乎回去的路都是走过的,自然我跟红翁又回到了云城。 到了云城,也就代表着离泉庄不远了。 “红翁前辈,你觉得我们在天客客栈住下如何?” 红翁要跨进一家陌生客栈的时候我说道。 如今天已经快黑了,红翁却半点没有犹豫的听取了我的意见。 我又深刻认识到红翁的好说话,这不免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到了天客客栈,伙计一如既往的热情,我要了两间房,付了钱上楼之后我道了晚安,“红翁前辈您早点睡,明天见。” 说完我关上了门。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听到红翁关门的声音。 虽然隔着一道墙,但是我想如果我逃跑的话肯定也瞒不过红翁。 这可怎么办啊…… 我坐下叹了声气。 房间的摆设是我熟悉的,我想了想站起身。 “小二劳烦你帮我弄一桶热水,我要沐浴。” “好勒客官!客官您稍等片刻!” 红翁睁开眼,感知到隔壁的人吩咐完走回房间的脚步声关门声就又闭上眼。 ……… 与此同时一个小村庄里,黄俊也推开门,“城一,爹让我来叫你吃饭!” 房里没人,桌上有一封信,黄俊也疑惑的打开,看后半响变色,跑出门去,“爹!” 一刻钟后,黄前辈放下信,叹了声气。 信是花城一留下的,信里大致的内容大概是他抱歉使黄前辈受伤,如今黄前辈的伤已无大碍,小侄也就放心离开,黄前辈放心,小侄若是找到人了,自然会回家,劳烦您了。 “爹,城一他还能去哪儿啊?” 黄前辈神情复杂,“大概是去找那个女娃娃了,城一他是个义气的人,不会弃她不顾的。” “那现在怎么办?” 黄前辈思考片刻,“这样,俊儿你修书一封,跟花兄如实禀告,为父去打听城一去处!” 黄俊也很快应了,跑出门外。 黄前辈神情复杂。 找那女娃娃的去处还是容易的,就是找到之后…… 罢了,黄前辈咬牙。 第一百四十四章:无题 但是谢尔于宁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面前是一个岔路口,怎么着也不像是到达目的地的样子。 苏恩桥却是真的不开心,“你在说什么? 谢尔于宁又一次肯定的道,“你绝对在耍我们!”跟挑衅似的。 谢尔于宁早已看苏恩桥严重不爽,他都几乎想亮拳头了,如果能打得过苏恩桥的话。 苏恩桥挥挥手里的机关,很是嫌弃,“发挥一下想象力好吗? 我目光一定,答道,“出口在中间这块墙壁里。” 两条岔路口中间有个石壁。 他瞥了我一眼,一点儿没说错,果然聪慧得可以。 谢尔于宁还是很信服我的,我这么一说他就在思考这个可能,并且也给了确定的答案。 不像他,目前只会感情用事,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苏恩桥说,“看着。” 他按下机关。 “啪啦!” 不敢相信的一幕出现了,岔路口中间的石壁往上升腾,果真是可以通人的。 但是…… 我木着脸,“还要走多久?” 石壁里面又是幽深得看不到出口的通道,每隔半米依旧有点着火的烛台照亮道路。 莫名给人不太愉快的记忆。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走了很久。 “有点耐心,走吧。” 苏恩桥走进去,我跟谢尔于宁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走进去。 石门又关上了。 “你们做的这些不怕庄主知道吗?”路上我开始试探他。 苏恩桥却是睿智得可以,看我一眼就揭穿我的把戏,“不怕,因为我跟李潇树只要得到东西,很快就会离开泉庄,根本不怕你们的告状,所以不用怕我杀人灭口。” 直白的回答也并不能让我放下心。 苏恩桥好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叹声气说道,“真是多疑得很呐,总之到时候你乖乖把纸张交出来,就是你们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了。” 我不置可否。 将信任放在没认识多久并且恶趣味的你身上才是愚蠢。 又走了一段时间,我们突然开始走上长长的上坡,腿脚还没好,使得我有些吃力,谢尔于宁及时扶住我,我感激的冲他笑笑。 真是要命啊这个伤。 当时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明知道那里都是青苔地。 不过庆幸的是,走上这条上坡,便是稳定的平地。 平地走上一会儿,最后我们跟着苏恩桥来到一个稍显宽阔的地方,前面是墙壁,没有路走了。 “到了,前面就是蓝天白云。” 苏恩桥说道。 劳心费神这么一天,我跟谢尔于宁早已疲累,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我说道,“你站在这,我们出去之后把纸扔过来。” “可以!” 苏恩桥很快答道。 我狐疑,他这么爽快? 苏恩桥却是半点没迟疑的去摆弄机关。 面前的墙壁突然往旁边移动,外面是一片黑暗。 凉意伴着黑暗向通道的我们袭来。 此时是深夜,因为近日来的阴天,使得夜晚的月亮与繁星也躲在黑压压的云朵里出不来。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在后山。 并且就是我白天猜测的地方,这里果然有一道向旁边开启的机关门。 谢尔于宁一看到这里就想到了我前几天在这里受的伤,再联想到这人刚刚在通道中说的话……原来她早就怀疑后山有蹊跷了! “出去吧。”苏恩桥微抬下巴,示意我跟谢尔于宁跨出通道。 不管怎么样,此时应该是平安的出去,之后才能谈论其他。 谢尔于宁警惕的盯着苏恩桥,拉着我小心翼翼的往后退。 终于,我们退出通道。 踩在通道外的第一脚,幸亏是谢尔于宁紧紧抓住我,才使得我没有在青苔地上滑倒。 这青苔实在是太滑了! 苏恩桥瞥了眼我的脚下,“我说话算话了,你呢?” 谢尔于宁抓我的那只手用力,我能感觉到他不想把纸交给他。 但是此时别无选择。 我安抚性的看了他一眼,转头朝苏恩桥喊道,“你接着!” 话说着,手中纸张一抛,纸张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苏恩桥即将要伸手去抓,谢尔于宁带着我转身就跑。 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我跟谢尔于宁一直都在疲于奔命。 在青苔地上很难跑,得尽力保持着平衡。 身后的苏恩桥好像拿到纸张了,却没有听到关门声,我就知道他是怎样算计的了。 果然听到他哼笑一声,“还挺能跑的,但是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 这是出尔反尔的意思! 跑! 只要跑到有人的地方,随便遇到一个陈前辈朱前辈或者什么前辈,我跟谢尔于宁就能获救! 然而天公不作美,苏恩桥也不会傻到跨出通道来青苔地抓我们。 只听破空一声,“咻――” 下一秒就有石子袭向谢尔于宁的脚下。 青苔地本来就滑,谢尔于宁顿时没保持住平衡,他面朝下狠狠的摔在地上,被他牵着的我自然不能幸免于难,即使没他摔得那么狠,也不由跪摔到地上。 这样寒冷的夜疼痛自然是加倍的。 谢尔于宁吃痛的从地上坐起来,护着我看向苏恩桥,“你要说话不算话?” “谢少爷,我说过,我讨厌别人威胁我。” 苏恩桥检查好纸张就收了起来,“况且,我虽然不怕谢尔炎,但是你脑子里还有整本秘籍呢,万一你告诉别人了怎么办?”这话是对我说的。 我反问,“所以你要杀人灭口?” 苏恩桥想了下,“不,我刚才说过了,我不会舍得的,你可以做我的奴仆,那样会很有趣。” 我笑了下,“想必你的算盘要落空了!” “什么意思?”看着我的笑,苏恩桥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我拍拍身上的青苔,忍痛扶着谢尔于宁站起来,“忘了跟你说……” 苏恩桥突然感到吃痛,痛苦的捂住胸口。 “我善毒。” 苏恩桥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他立刻运功,想把毒逼出来。 苏恩桥的脸色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我没有办法,因为这个毒确实是可以被内功深厚的人逼出来的,然而他运功的这点时间却也足够了。 “趁现在!快跑!” 情势剑拔弩张! 第一百五十三章:风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绝望说,“我连死都不怕了!你不就是想看吗!我给你看就是!” 伴随着水声,我猛地站起身来。 我站起身的那一刹那红翁极快的转过身。 屋中静默。 花城一睁大眼。 他气几乎都没了,然而还是强忍着不伸出头去呼吸空气。 她哭了? 花城一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方才的心猿意马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 他心中充满自责,自己救不了她就算了,还惹她哭泣了,花城一啊花城一,你还算什么男子汉。 花城一几乎就想站出去算了,然而一有这个念头,上面就有一只按着他头的手。 花城一一出来,那就功亏一篑了。 幸好,我赌对了。 红翁转过身去了。 红翁静默一会儿,“是老身唐突了,等你沐浴完再下去吃饭吧。” 说完他也没我在再回头,出去关上门。 隔了几秒没有动静,我将花城一从水中拯救出来,花城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算活过来了。 我捂住他的嘴,摇头。 门边的红翁好一会儿都只听到水声,难道真的是他多疑了? 红翁目光复杂,总算是回房去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松开花城一的嘴。 花城一此时才发觉我没有一点哭泣的痕迹,大吃一惊。 明明方才那么悲伤的。 我松口气站起身踏出浴桶。 花城一见此连忙背过身去,耳朵红透了。 就算他背着身我也没法再脱下湿透的单衣重新换衣服了,外衣之类的索性直接套在单衣上。 我去拿了纸笔写字,然后将纸递给花城一,“我跟红翁下去吃饭,你趁机离开。” 花城一还是不太肯的样子,我一脸严肃,又写了几个字,“这没得商量,快离开。” 花城一握紧手中纸条,好半响终于点头。 “对不起。”他无声的说。 我摇了摇头,走出房间关上门。 几乎我刚一关门,隔壁的红翁就出门来了。 红翁看了眼我的房间,道,“走吧。” 下去等饭菜上来的时候,红翁好像方才的不愉快一点儿没发生似的说,“这个天气沐浴太久容易风寒,到时候影响路程就不好了。” 我置之不理,暗地里却冻得发抖。 湿透的单衣还穿着呢,这个天气简直凉到骨子里了。 红翁见此也没有多说,正好这时候饭菜上来了,两人就低头吃饭。 谁也没有说话,当对方不存在似的。 然而这一对的组合还是引起周围人的讨论。 原本不至于的,然而我刚沐浴完,脸上也没有再乔装。一个鹤发童颜配上一个颜色异常好的女子,自然惹人注意。 我丝毫不在意别人或惊艳,或不怀好意的目光。 反正红翁担心我的安危,方才那样义正言辞,那么想必这张脸带来的麻烦他也能一并去重视,我还有必要去担忧什么。 红翁吃得少,这一路上就没见他吃多过,胃跟谢尔于宁似的,吃没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他放下筷子后就盯着我吃饭,我也不会不自在,直到吃个十分饱我才放下筷子。 桌上四菜一汤所剩无几。 红翁看了眼周围,说,“下次还是把脸遮住吧。” 红翁要求我把脸遮住是让他少点麻烦的意思吗? 我笑了下,“红翁前辈真是开玩笑了,你知道的,我跑还来不及呢,当然希望觊觎我美色的贼人多来几个我好趁乱逃跑,反正你方才没抓到贼人不是挺失望的吗?” 红翁面色一顿。 我笑得更开心了,站起身欢快的上楼。 他越不开心我就越开心。 发自内心的微笑加上那张脸的威力确实能让人更加惊艳。 红翁摇摇头,喝了口茶起身上楼。 罢了,到底还是个孩子。 我回房间的时候已经没有看到花城一的身影,看来他真的走了。 我松口气。 门外经过一道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接着隔壁的门开了然后又关了。 红翁也回房了。 我换掉身上的衣服,人已经快冻僵了,还是强撑着让人把水倒了,浴桶收拾干净了才躺到床上去。 好冷。 床睡暖的时候我也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 “笃笃笃。” 门内的人无动于衷。 红翁再敲了一回,依旧没有人应,他如昨天一样,直接推门走进去。 房间里没有什么异样,就是红翁进门时差点踩到一条黑蛇。 好像叫小黑。 红翁不在意的抬起头来,被子里鼓鼓的,看来还在睡觉。 他面无表情说,“起床准备赶路了。” 没有动静。 “嘶嘶~” 小黑像是想告诉他什么,然而它嘶嘶的红翁也不可能听得懂。 红翁跨过黑蛇走到床前。 红翁的个子还是很高的,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还是很有压迫感在,然而床上躺着的人也不见动弹,盖紧被子就露出上半张脸,小脸晕红,睡得正熟。 “萧情。” 这是红翁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同于别人,他冷淡得可以,甚至都不像在叫一个人的名字,而是在念阿弥陀佛。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理会。 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床边,顺着床脚蜿蜒爬上去,隐没到被子里,随即又露出一个蛇头。 这一路上红翁是忍了又忍才没有把这条蛇扔掉,这么危险的蛇她倒是任它亲密,也不怕被反咬一口。 不过这下红翁也知道不对劲了,他把手放到她的额头上。 滚烫。 红翁收回手。 这是染上风寒了,并且挺严重的,叫她她都不理的程度大概是烧昏迷了。 红翁一手抓住小黑把它提起来,走出去的时候顺手把它放到桌上,然后自己到楼梯那里唤了一声小二。 忙里抽空的店小二及时应了一声。 红翁说,“帮我请个大夫。” 店小二应下了,他才返身走回去。 请大夫? 花城一坐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当然没有漏听掉这句话。 萧情出什么事了吗?不会是昨天包庇他被发现了,红翁对她做什么事了? 花城一握拳充满担忧,恨不得去一探究竟。 不行,得找个时机去瞧瞧她! 不止花城一一人注意到了动静,还有一人目光阴险起来。 这个怪人出来说请大夫,总不会是另外那一个小美人生病了吧? 阴险狡诈的人搓搓手,充满淫邪。 想想昨晚那小美人的模样他都心痒难耐呢!这或许是个好时机! …… 第一百五十四章:采花贼 大夫很快就来了,小二聪明,知道这两个客人也不是差钱的,就请了云城最好的大夫来。 果然红翁给了他不少赏钱,惹得店小二眉开眼笑。 大夫尽职的诊脉,然后扎了几根银针下去,床上的人就悠悠醒来。 大夫松口气,“我再开些药方,按时喝药方可痊愈。” 红翁问,“她可能长途跋涉?” 大夫摇摇头,“身染风寒之人体虚,多走动几下便乏力,长途跋涉更是要避免,现如今啊,退烧才是要紧的事。” 红翁看了眼面色苍白的我,到底还是点了下头。 …… 热气腾腾的药浴旁边,谢尔夫人温声说道。 “先生他在外面?” 谢尔夫人点头说,“是啊,温公子他在门外等候,以防有什么变故发生。” 我抿唇,“好吧。” 谢尔夫人说,“那如果准备就绪的话,萧妹妹可下药浴了。” 我感谢她,“谢谢夫人这段时间对我的照料。” “你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萧妹妹招人疼,这一点事不算什么。” 我感激的笑了笑,伸手解衣裳,解衣裳的我没能看到谢尔夫人异样的眼神。 我踏入药浴。 现在药浴中的水不再像刚开始似的,仿佛一把一把刀子,无缝不钻的扎到我身体里。 这是我能忍受的痛,不知道是因为痛习惯了,还是因为药性不再那么刺激了。 水声激荡中,我坐落到水中。 谢尔夫人担忧问,“萧妹妹现在的感觉如何?” 我感受了一下,还能有笑容,“现在没有太多不适。” 谢尔夫人点头,“那就好。” 头几次我的疼痛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要是按谢尔夫人说的话,温公子当真心狠,下得了毒手将这样长相的女子搞成这般样子,临到头了,他反而又帮着解毒。 他不认为折腾,谢尔夫人都替萧情感到心疼。 浴池中的人开始疼痛了,谢尔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每次泡药浴都是这样疼痛的,按说谢尔夫人也该习惯,然而这次却有些不一样。 “萧妹妹!” 这时的浴池已经晕染开血水,一片红色,看上去极为吓人。 谢尔夫人心急如焚,被吓坏了,忙叫着浴池中人的名字,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 谢尔夫人心急,却不敢轻易碰触我,生怕出什么变故。 “这……” 谢尔夫人仿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药池里的情况更糟了,原本黄绿色的水都好像变成红色的了。 谢尔夫人向外迈出一步又缩回去。 不,不可以再向外面的人求助了,万一他又像前两次一样怎么办……萧妹妹还是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容他那么做! 然而情况又实在不容乐观。 就在谢尔夫人一咬牙,即将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时,有一人突然出现。 他看到浴池中的景象,看了眼谢尔夫人,“夫人,还请您先出去。” “可是……” 温倾城心里已经不高兴了,“记得小生说过,出变故记得及时提醒小生,夫人为何不照做?” 谢尔夫人摇头,“姑娘家的声誉怎容儿戏?” “命重要还是声誉重要?!” 话说着,温倾城已经进了药池,“劳烦夫人先出去。” 谢尔夫人愣在原地。 温倾城已经没有管她,往药池中神情痛苦,意识不清的人嘴里塞入一块布,让她不要伤害到自己。 “姑娘?姑娘你不要睡,坚持住,你要是坚持不住就白费功夫了,从前做的那些努力都是白费。” 我意识混沌,此时的痛苦比头几次更加痛苦。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会这样痛? 想睡觉,但是不能睡……最后一次了……只要熬过这一次……什么鸠摩……什么让人假流产的秘药后遗症就都会离我而去……这些病痛都会离我而去…… 可是真的好痛……我不能承受之痛…… 突然间,好像有什么声音闯入我的脑海中……好像是……温倾城的声音……温倾城……温倾城你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我加倍的给你还回去! 力气流失的时候,一股熟悉的真气流入我的身体里,缓解了我的病痛,让我不再那么折磨。 温倾城,你最好不要坑我…… 熬过去……熬过去……熬……突然间,疼痛好像离我而去,取而代之的久违的愉快轻松…… 一般这种时候,我应该坠入昏暗了,然而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强忍着困意,努力撑起眼皮,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是谢尔夫人在帮我缓解疼痛吗? 终于,我的视线恢复了清晰,我看到了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正眼神复杂的看着我,突然碰上我的目光他有些讶异,半响,他朝我微微一笑。 “姑娘你好。” “……” 清醒了那么一会儿,黑暗再次将我坠入昏迷之中。 温倾城……果然是他…… 我再如何咬牙切齿,也没有办法,香甜的睡梦在冲我诱惑着。 温倾城接住瘫软的我,手刚好触在怀中人光裸的背脊上。 突然,他一抬眼,一侧身,刚好挡住怀中人,视线如刀的射向站立的谢尔夫人。 药池如今已是血色的,看上去很是血腥的景象却衬得温倾城妖冶,危险的神经一直触动人的心扉。 谢尔夫人下意识往后倒退,下一刻反应过来――温倾城的视线不是冲着她的,而是她身后。 谢尔夫人转身,看到了人,她睁大眼睛,惊讶叫出来人。 “于宁?你怎么在这儿!” 谢尔于宁为什么在这,因为近日来那人帮他抄写书籍时一日不落,然而总是隔着三天会消失一天。 那人的性子不会为了逃避抄书而说谎,所以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 而每次那人消失一日之后,回来的第二天就非常疲惫,谢尔于宁感到奇怪。 如此两三次之后谢尔于宁就压抑不住好奇心,问起那人得到的也只有敷衍回答,谢尔于宁索性自己去求证。 于是他跟踪了萧情。 跟踪萧情时发现她与伯母谢尔夫人相遇,谢尔于宁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大卸不止八块 我暗地里握了握拳头。 自采花贼出声的时候我就已经醒过来了,然而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还是闭着眼装睡。 该死,昨天露出容貌来,今天就引来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昨日我还讥讽红翁,此时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一句话,活该! 然而我也绝不会便宜这个混账! 一时间,想法纷杂,我再次握紧拳头。 采花贼渐渐靠近,手轻佻的摸床上人的脸颊。 “真滑啊,嘿嘿……” 嗓音滑舌,手指粗糙,把我恶心的鸡皮疙瘩纷纷冒出。 靠!不管了,赌一把! 采花贼的手已经挑开被子想要摸进去,我孤注一掷,忽然猛地起身,手里的东西往采花贼的眼前一洒,趁他不备,我连忙下床跑向门口。 “啊!”采花贼捂着眼痛不欲生,“贱人!贱人!”他手四处乱晃,也是我运气差,刚好被他抓到一片衣角。 我还没退烧,身体虚弱,被这么一扯就狼狈的摔到在地,采花贼手正好松了,我顾不得难受在地上爬了几步,远离采花贼。 采花贼痛得直流汗,眼睛流下两条血泪,“啊啊啊!你找死!”他四处挥着。 他好像看不见了。 我一咬牙,转身爬起来奔向门口,“救命!” 采花贼有武功底子,虽不是多么高深,但是对付一个小女子也足够了,他边哀嚎着边抓向门口,“我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采花贼扑向我,我已经来不及打开门栓出去,连忙往旁边一躲。 这样一来,采花贼站在了门口,挡住了我的去路,最要命的是,他好像渐渐能看得见了。 该死! 我当机立断的奔向桌子,拿起茶壶往地上狠狠一摔,瓷做的茶壶立马四分五裂,我拿起最大的一个碎片对着采花贼。 “你有本事过来啊!我跟你同归于尽!” 采花贼眼睛疼得早已失去理智,心里直想着他是不是瞎了,这么一来,他更是不管不顾,大叫着奔过来。 “贱人贱人贱人!” 桌子是圆桌的,采花贼一过来抓我我就往反方向跑,神情慌乱却强作镇定,“我奉劝你,你最好赶紧离开!我长辈等会儿来了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采花贼面色阴狠,“那我连他一起收拾了!我热衷采花也擅长杀人!你已经惹恼我了!”他轻轻一跳,站到圆桌朝我扑来。 我睁大眼,采花贼扑向我的距离已经极近,我几乎避无可避! 采花贼狰狞的脸渐渐放大。 “噗!” 一时,血花四溅! 采花贼压到我的身上,像一座山似的,然而我却顾不了这样的重量,粘腻的液体喷洒到我的脸上,血腥味萦绕在我呼吸之间。 采花贼死了,被利器准确的划过喉间。 我慌乱中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采花贼推开,手中沾满血的瓷片也被我急忙扔掉。 采花贼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眼睛已经没有焦距,眼下还有两条血泪,最吓人的是,他的喉咙半开着……半开着,血纷纷往外冒,就像有一次我看过的农民宰鸭子,也是在喉间割上一刀,渐渐等身体里的血流干。 血好像弥漫到我的手边。 我手撑在身后往后退着。 房间里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我看着尸体久久回不过神来。 “吓到你了?” 门口传来一道歉意的声音,紧接着我被人扶起。 我愣愣的侧头,看到红翁年轻的脸庞。 “我……我杀了他?” 红翁摇头,“瓷片没这么大杀伤力,老身方才情急之下,把他喉咙振断了,刚好你的瓷片对着他的喉间。” 所以采花贼的喉咙半开着。 “我……呕……”我干呕了半响也吐不出来什么,反而更加虚脱。 “对不起,老身来晚了。”红翁还很是耐心的帮我顺了顺背,话语都好似轻上几分。 我止住干呕,又看了眼地下的尸体。 死相凄惨,此时好像同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与温倾城旁边一地的尸体重叠了起来。 我四肢昏沉,眼前一黑倒在红翁怀中。 红翁不似温倾城直接嫌弃的躲开,他抱住我叹了声气。 “到底还是单纯的。” 红翁心里是有切切实实的歉意在的。 聪明的姑娘家,可也没真正见过一个人离别时能凄惨成什么样。 不过这个无耻的采花贼……红翁眼下一暗。 ………… ―――― “萧情啊,你要好好活着,别被人欺负了,平时该计较还是得计较,我啊……就不陪你了……” 病床上的男人头发斑白,眼睛无神,仰着头无力的说。 他没有多少气力了。 我愣愣的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这是她的父亲啊,她的父亲即将离她而去了。 我跪在病床前,眼中充满悲伤。 “唉……”虚弱的男人叹了口气,能从他颤抖的嘴唇中看出很多未言的话语。 最后他只是说,“对不起……萧情……” “啪嗒。” 男人的手垂下床边,带起的声音中可能还夹杂着我的泪水声。 父亲走了…… 我沉默的流着泪,忽而发觉了不对劲之处。 我为什么要叫他父亲呢?父亲不是古代的称呼吗? 病床上的男人走得很安详,我握起他垂在床边的手。 爸……我好想你。 病房开始破碎,一片黑暗笼罩了我,我不惊讶也不惊慌,默默闭上眼。 我睁开眼,刚才只是一场梦罢了。 我心一痛,慢慢坐起身,红翁在桌前正看着我,我面无表情。 这里仍旧是天客客栈,然而却不是最初住的那个房间,应该是换房间了。 尸体不知道红翁怎么处理的 红翁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开口说,“老身把淫贼大卸八块……不,大概几十块几百块,那夜走遍全程,把尸体喂狗吃了,狗吃不下的,老身丢河里去了。” 这么残忍的事他像是家常便饭,我神情微动。 “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两夜。”红翁给我倒了杯水,“淫贼是前天晚上的事情了。” 我接过水喝了,把水杯递给他,“谢谢前辈。” 也不知道是谢谢他的水,还是谢谢采花贼的事。 第一百五十六章:营救 我风寒一直不见好,烧也没见退,吃了一天药就遇上了采花贼的事,昏睡了一天两夜,药也没吃,光躺在床上消耗能量,于是身体很是亏空。 除了每餐的药之外,红翁还给我采买食材交给后厨,想尽办法的帮我补身体。 我接过补汤朝红翁笑了笑,低头默默喝汤。 良心一点的说吧,红翁其实对我挺好的,有长辈间的慈爱,也有朋友间的宽容。 朋友…… 我抬头看了红翁一眼又低头喝药。 朋友是我想多了吧。 红翁等她喝完汤接过空碗,“老身很快回来。”然后便出去了。 自从发生采花贼的事,红翁去哪儿都会这么说。 有一次我问过红翁,说你是来抓我的,怎么给我这个“犯人”待遇这么好,红翁就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现实是,红翁飞鸽传书给谢尔于宁,谢尔于宁知道她受了风寒担心得不得了,直说养好伤后再回泉庄。 花城一偷偷来找过我两回,看我病成这样也无法,每回来带了各种糕点想让我多吃点补身体。 花城一带的各种糕点让我回忆起在天吾国的京城客栈里,他带我买的各种首饰。 花城一好像很喜欢买买买,反正在我这儿是这样的。 我伸了伸懒腰,躺到床上准备睡一觉。 ………… 谢尔看我一眼,“温倾城应该会在那之前来救你的,放心。” “……你好烦。” 谢尔于宁不高兴了。 我转了转眼珠,站起来,“谢尔,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实在太冷了点?” “是啊,有点,”谢尔于宁面无表情,“要不你投进我的怀里?两个人互相拥抱会比较温暖。” “啧,”我没好气,“谢尔你给我住嘴!” “哦。” 真让人生气。 “谢尔,”我四处寻看一番,“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好像有风。” 井底因为火光而变成昏黄色的。 谢尔于宁扶着腰站起来,我看到他的动作不禁一顿。 “风?”谢尔于宁抬头看,火光照耀不到井口,“或许是井口没盖实?” “或许是这里有其他出口?”我伸手指对面的井壁,“你难道不觉得,井底有些过分宽阔了吗?” 谢尔于宁跟我对视一眼,“看看就知道了。” 谢尔于宁身子腾地飞起,不过伸脚借助旁边的井壁时,滑了一下,他面朝下又摔了回来。 “谢尔!”我跑过去扶起他,“你没事吧?” 谢尔于宁噗噗两声把嘴里的枯叶吐出来,摆摆手说,“万幸爬得不远。” 我知道谢尔会轻功,但是此时不得不说他鲁莽,“这里青苔这么滑,你三脚猫功夫又受着伤,怎么能爬的出去?” 我正给他拍尘土,不期然对上他的目光,那目光中暗藏的情绪让我有不好的预感。 “你瞧不起我?” “……我在陈述事实,谢尔你不要这么敏感……” 谢尔于宁挥开我,“刚才是失误!我再来一次保准成功!” 我无奈,“谢尔你别闹好不好?等会儿伤势加重了怎么办?我认为这风根本不是井口的问题,这里可能有其他出口!” “井底下哪来的其他出口……你走远点,等会儿伤到你了!” 谢尔于宁摩拳擦掌。 我明白他劝不动了,往后退了退顺便给火加点枯叶,“好吧,那你小心点。” 是我的错,谢尔的少年时期正是好面子要自尊的时候,我却打击他,使得他逆反心理上来了。 谢尔于宁可能刚才真的是大意了,也可能是他想证明他不是“三脚猫功夫”,这次脚下蹬了三次,手指终于触到井口的大石头。 石头太重,推不动,谢尔于宁又没有支撑点,很快就要失重往下掉。 我看得心惊胆战。 所幸谢尔于宁他虽然狼狈了一点,但还是踩着青苔墙平安落地。 他落地时险些摔个狗啃泥,我及时扶住他。 “没事吧?” 谢尔于宁反手摸着背,“这下我证实了,井口的确有些风,大石头嘛,又不是井盖,肯定盖得没那么严实!” 我咬着唇,“是吗?” “是啊!”谢尔于宁转过头对我说,“你不要想太多了啦!” 我没好气的松开他的手臂,来回走了两圈。 谢尔于宁看我一眼,跑去给火添上枯叶,“这么焦灼做什么?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话说到这他顿了下,“急着离开啊?” “离开个屁!”我跑到火边,“明天李先生来肯定找不着我了!不是你想帮他的吗?现在他的忙没人帮得着了!” 谢尔于宁才想起这茬,“那……那这也是急不来的嘛……” 我冷哼一声。 “我们进来的时候接近黄昏,现在应该天黑了,晚上小川找不着我,会跟伯父说的,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找我,放心吧,在这里不会呆多久的!”他安慰我。 “你别忘了我们是怎么进来的,也许他来是私仇,也许他来是为了针对庄主,那样的话,谢尔庄主一定自顾不暇,怎么有空找我们?” 此话一出,谢尔于宁也沉默了。 是啊,万一是针对整个泉庄的怎么办? 一时间,井里只剩下火灼烧枯叶的声响。 “话说,不管那个人是要做什么,他都没理由把我们扔在这里就不管了啊……”谢尔于宁看向我。 我顿了下,耸肩,“谁知道呢?” 谢尔于宁狐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我起身添了把枯叶,“我们得尽快想办法,枯叶也总有烧完的一天,我们不被冷死也会被饿死渴死。” 这话没错。 谢尔于宁也在想办法。 “谢尔?” 突然,我唤他。 谢尔于宁抬头。 我倚着火光旁的井壁,手在火光旁边晃了晃,火光跳跃得更加厉害。 “井口的风有大到让火飘得这么远吗?” “……” 谢尔于宁站到我旁边伸出手感受了一会儿。 “好像……这个井壁很通风?” 我咬牙,“你给我认真点!” 谢尔于宁吐了吐舌,面色开始严肃,“里面是空的!” “这里肯定有个机关!” 第一百五十七章:开饭 十岁的孩子莽撞,捧着两杯水就过来了,到我们手里时水也洒了不少。 我接过水说,“谢谢。” 村长却很不满意,佯装要打的姿势,“臭小子叫你倒水不是叫你把水倒了!” 十岁的孩子嘿嘿笑了两声讨乖,“姐姐长得可真漂亮,我一时看呆了去!” 我即使身着男装,在脸上不做伪装的时候,就是一个小孩也看得出我是女子。 我笑了笑。 十岁男孩捂着心脏。 这位姐姐可真的太美了啊! “臭小子!”村长摇头,“这个年纪的孩子最让父母头疼了,整天讨人嫌弃!两位可别见怪啊!” “怎么会呢?孩子这样很是可爱。” 红翁不喜这样的热闹,便问,“请问房间在哪里?长路跋涉,有些累了,想趁晚饭前休息会儿。” 村长哎呦一声,“瞧我这记性!你们应当好好休息的!走,我带你们去房间!” 到了一个房间,村长说这是红翁的。 红翁皱了皱眉,这里只有这个房间。 “没有相邻的房间吗?” 只有这个房间就说明我跟他住的地方肯定是分开的。 村长为难,“这……家里简陋,没有多余的房间,就这个房间还是臭小子的房间腾出来的呢,只能委屈你先在这住着,这位姑娘的房间就在不远处呢,两步就到了!” 村民家这样的条件确实已经足够了。红翁想了会儿,说道,“老身先跟你们去另一个房间看看。” 村长应了一声,带我跟红翁两人进了两个拐角,是不远,但是经过了两个房,然后才到了属于我的房间。 “就在这,你们看看!” 村长打开房门,红翁进去里面看了看,里面有炕,算是整洁。 “待会儿把火烧起来就暖和了!” 村长指的是炕里面的火。 以前我曾经去过一个东北同学的家住过,也是这样的炕床,炕下面放点火炭就暖和得不得了,一整夜都不会冷。 “谢谢村长。” “哎!我应该做的!”村长利落的把炕烧起来了,寻常时候他们不会舍得这么早烧炕的,这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给了那么多的银钱,足够他不心疼这点炭了。 “那你们先休息,我先走啦!晚饭做好了再来叫你们!” “有劳村长了。” 村长走了。 我坐到炕上,“我要睡一会儿觉了,红翁前辈您呢?” 我这是在赶客。 红翁走过来伸出手,“那条蛇呢?” 这是不放心我自己住这么远呢。 我伸出手,“小黑。” 小黑探出我的衣襟,顺着我的手爬到红翁手上,红翁看得皱眉。 我担忧叮嘱,“红翁前辈您武功虽然很是高深,但是也要注意,小黑毒性很猛的,您当心别让它伤着您了!” 我这是在暗讽,让他每次离开我的时候,都怕我跑了的把小黑带在身上,防我跟防什么似的。 红翁掐着小黑的七寸提了起来。 “放心。”他打量着小黑说,那目光好像在掂量它有几斤几两可以炖蛇羹似的。 “嘶嘶~”就连小黑都不满了。 蛇最脆弱的地方就是离蛇头七寸的位置了,偏偏这个老头最是喜欢这样捏。 我看得直皱眉,这回担忧是真的了,“红翁前辈您武功高强,记得稍微控制点您手的力度,别伤着小黑了,小黑很乖,不会咬您的!” 这脸变得快,话也变得快。 一连串的保证足以证明她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红翁瞥了我一眼,“你好好休息,有事喊我。”说完出去了。 哼,心疼才叫好,要不然他忍着厌恶带这条蛇做什么,有她弱点就有把柄,至少能让他少操些心。 我捂脸无奈。 小黑你怎么总是被他带走,这可怎生是好啊? ……不行,晚饭的时候必须把小黑带回来。 村长妻子翻炒菜肴盛到盆子里边吩咐,“知道那两个客人住在哪儿吧?去叫他们吃饭,客气点啊!” 十岁的孩子点点头,拍拍胸膛说,“放心吧娘,我办事最靠谱了!”说完就跑走了。 “害!这孩子!”村长妻子无奈摇头。 菜盛好了,她麻利的放了油下去,准备做汤,一个转身拿盐晶的时候并没有防备,有什么东西从房梁里倒到香喷喷的米饭上,转瞬便没有了,房梁上闪过一道黑影,消失不见。 十岁的孩子先去叫红翁,使劲的拍门,“老爷爷我娘喊你吃饭啦!” 门中顿了下,然后说知道了。 十岁的孩子得了应答就觉得任务完成了,兴冲冲的跑走了。 他要去叫漂亮姐姐了! 紧闭的房门打开,正巧看到孩子的背影,红翁摇了摇头,跟上了孩子。 他跟上孩子的时候已经在目的地了,房门紧闭,孩子跟方才天差地别,声音放得极轻,拍门也不敢有,敲了两下门便罢了。 “姐姐,你饿不饿呀?可以吃饭了哦!”连声音都带上了小孩独有的撒娇卖乖声。 红翁挑了挑眉,倚墙而立。 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人面色恬静柔和,揉着肚子说,“谢谢你来喊我,我正好饿了呢。” 十岁的孩子脸红了,拉过我的手臂说,“那姐姐我们快走吧,可千万别饿坏了,你这么瘦就得多吃点!” 在孩子的说话声中,我们正好走到红翁面前。 我好像才看到红翁似的,很讶异的说,“红翁前辈您怎么会在这啊?可以吃饭了,刚好我们一起过去吧!” 红翁点头,放下手站好的时候瞥了那小屁孩一眼。 十岁的孩子不知怎么,不由自主就将手放下了,他挠了挠头,“我们快走吧!”说完领先在最前面跑了。 我看向红翁。 怎么回事这是? 红翁面无异色,越过我说,“走吧,老身饿了。” 村长吃饭的地方就在厨房隔间里,光线昏暗,还有隔壁厨房的火烧动木头的噼啪声音。 村长招呼着我们坐下,给我们一人盛了一碗满满当当的米饭,这对他们来说也是稀奇事。 要想有米饭就要下地种粮,平日里夜晚他们最多煮个粥,不敢煮米饭,废米。 这回为了那丰厚的银钱,他们也是舍得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脱困 桌上有窝窝头,黄色的看着还是蛮有食欲的,我用筷子拿了一个,“这个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男孩叫道,“这个一点都不好吃!我都快吃吐了!姐姐你多吃点肉,肉才算好吃呢!” 比起窝窝头,显然桌上那道丰盛的红烧肉更讨得男孩的欢心。 “臭小子你像什么样子!”村长呵斥一声,笑着对我说,“不过姑娘啊,窝窝头确实没什么好吃的,也就我们平时下地干活会吃点这个,其实也就只是裹腹管用点罢了!” 我笑了笑,“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管什么样的东西,能填饱肚子就罢了,好吃是其次。” “哎!姑娘说得是!” 村长夫人端上汤,两手抹了抹衣裙,赔笑说,“你们先吃,我再去炒两个菜!” “别啊,”我拉住她,“坐下来一道吃吧,已经有一桌子菜,再多就吃不完浪费了!” 村长妻子坚持,“不了,你们先吃吧,我……” 村长开口了,“让你先吃你就先吃吧,拿碗筷上来。” 村子里若只有夫妻之间在便罢了,若是有客人在,妻子其实是上不了桌的,只能在厨房凑合吃完。 村长妻子见这样了也就点头像,去拿了碗筷过来坐到桌子上,可以看出她坐在椅子上浑身不自在。 我注意到她碗里的是汤泡饭,饭是极少的,汤多了些,好像这样就可以少吃点饭。 村长妻子扒了两口饭,明显是饿坏了。 红翁吃了两口饭便停下筷子了,还不忘叮嘱我说,“多吃点,热乎的饭菜将来两天都不会有了。” 我点头,夹了红烧肉吃了,配了口窝窝头,好像真迷上了窝窝头这样的粮食。 村长的儿子吃的很香包括村长和村长妻子,一人一筷子下去红烧肉便透底了,好像几百年没吃过肉似的。 我慢吞吞的把一个窝窝头吃完,村长一家人突然摔了筷子,无力瘫倒在椅子上,小孩则趴在桌上了。 红翁此时觉出不对来,忍着脑袋间的昏沉,伸着手指说,“你……你……” 眼前模糊,他抵不住困意,头无力往桌子上靠,我接住他的下巴,免得他磕得太狠,慢慢把红翁的下巴放到桌上。 身边出现的人影要拔出刀,我制止,“别伤害他!” 花城一收回剑,“可他要抓走你!你这时候心软万一他醒过来怎么办!” 我目光复杂,但还是坚持道,“别伤害他。” 花城一无奈收回摸在剑上的手。 有两人从门口走来,“红翁前辈是个英雄豪杰,偷袭他已经是下下之举,再去伤害他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这人正是黄前辈,早在一天前他便找到了谢尔于宁,黄前辈旁边的自然是他的儿子黄俊也。 我站起身来,看向村长一家,“他们没事吧?” “没事,睡一觉明天早上就醒了!”黄俊也说道,“我们下药有分寸。”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去吧,红翁前辈毕竟武功深厚,区区迷药未必能困住他多久。” 黄前辈说得有理,我不由点头。 …………… 我抬头看温倾城一眼,又焉焉的低下头。 温倾城背后仿佛有双眼睛,“姑娘可是满怀怨念?” “没有没有。”我下意识否认说。 温倾城放缓速度,官道上正好可以容纳两匹马并行,他笑眼看我,“不会就好,毕竟时常有人追杀小生,还怕姑娘觉得无聊。” “……” 追杀你我还无聊是什么逻辑?等等! 我反应过来,抬头环顾。 四周都是半人多高的野草,此时风吹草动,放得极轻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很快,一群黑衣人出现在视野中。 “放心,小生会保护好姑娘的。”温倾城温柔的承诺。 信你个鬼。 片刻后眼前喷洒过一道血痕,血光四溅,我睁大眼睛看着黑衣人在自相残杀,仿佛与对方有血海深仇,下手丝毫不留情面。 他们无视了我与温倾城。 “小心。” 突然,温倾城飞身揽住我的腰飞下骏马。 原是一位发狂的黑衣人与人拼杀到跟前,使得马躁动不安,险些将我翻下去。 温倾城带着些微责怪,“姑娘专心些,要是一不留神伤着哪里可怎么办?” 那关切的样子我几乎要信了。 我问,“这是什么毒?” 方才那一群黑衣人刚刚站定,还未来得及放狠话,就中招开始互相残杀。明明温倾城一直站在我身边,连一根指头也未动过。 “蛊味离。” “蛊味离?”我想起来,“我在《毒林经》上看到过这个――无色无味,通过空气传播,自动渗透进皮肤,中毒者无一不发狂,会将所有出现在面前的人视作眼中钉,不死不休……” 温倾城赞许,“正是。” “可是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没事?还可以好好的站在这里。” 我不懂就问。 温倾城伸手挑我的下巴,在我耳边轻声说,“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我恶寒,退后两步躲开他的手,对于温倾城投过来的目光,我干笑,“先生,我冷。” 温倾城没有说话。 我转移话题,“先生,他们是谁,大白天蒙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按说温倾城大魔头的身份,那些找他麻烦的江湖中人总不至于蒙面,应该理直气壮侠肝义胆才是。 温倾城果然放过她,温和解释道:“大概是因为长得丑些吧,羞于见人也能理解。” 我:“……” 致命的先生。 不过片刻,又是一地的尸体,我心情复杂。 温倾城上前稳住马匹,朝我招手,“来,姑娘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我没动,“先生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嗯,是呀。” 我指着尸体,“就让他们躺在这里?” 温倾城讶异,“那不然?” 他看我还是不动,环顾四周明白了,笑道,“姑娘害怕呀?” 一地的尸体正好围绕在马匹周围,我不敢跨过那些尸体走过去,更别提像温倾城一样目不斜视的踩着尸体过去。 “我抱姑娘。” 温倾城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另一个困境 “你到底是谁!” “……” 花城一不敢置信的看着我,“萧情我怎么了?” 萧情缓缓后退,“你不是城一,你到底是谁?” “花城一”挑了挑眉,“萧情你是不是高兴坏了,我不是花城一是谁呢?我刚帮你脱离困境,你转眼就不认人吗?” 花城一这么一挑眉,瞬间有了一种他从没有过的散漫,花城一一直都是非常具有少年气的。 这个竹林离村庄真的不远。 我眉一动,大喊,“城一!城一!城一!” 叫声在竹林里回荡。 “花城一”上前捂住我的嘴,“好了你认出来那就别废话了,直接跟我走吧。” “唔……”我什么也来不及反应,脖颈一麻,就不省人事了。 另一边两人面面相觑,花城一面色苍白,不住摇头,“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再次不告而别的……” 黄俊也哎呀一声,“不然她还能去哪儿呢?我看啊,她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说什么不需要我们的帮助,结果正面一套背面一套,利用完我们就自己跑路了!” 花城一摇头,“不!萧情她不是这样的人!” 黄俊也气也气死了,“我看你就是冥顽不灵!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了!” 花城一也气急,他不容许有人那样说萧情,“黄俊也!” 黄俊也不服,“怎么?你还想打我啊!你这个有了爱情就没有友情的家伙!” 黄前辈眉一皱,只能做了和事佬,“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吵得我头疼。”他对花城一道,“不管事实如何,那位姓萧的女娃娃确实自己走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可勉强。” “黄前辈……” “行了,当下之急就是先离开这里,免得红翁回头醒来,到时候跑也跑不掉了。” 花城一眼睛泛红。 黄前辈安慰道,“至少那个女娃娃自由了,她开心就好了,城一你觉得呢?” 花城一牙终于一咬,“我们先离开这吧!” 黄前辈才算松了口气。 花城一虽然答应了,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 萧情,你真的会不告而别吗? …………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先听到的是水声,似乎都有水珠喷洒到脸上,冰凉凉的。 闭了几次眼,我才算真正醒来,面前的光太强,我不由捂了捂眼。 好像有一人背对着我站立。 我习惯了这样的光线才不算难受,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揉着脖子。 面前除了一个人的背影,还有让人震撼的景色。 瀑布。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首诗很好的形容了此时的景色,泉水气势汹汹的倒入河水之中,偶尔还有少许水珠能溅到老远的距离,我站在这都能感觉到汹涌的瀑布带来的风,九月天姑且说是凉快,三月天只能称冷了。 最让人稀奇的是,瀑布的背景墙是全白的,白得好像发了亮,我刚刚苏醒时见到的强光或许就是这个。 白墙映着瀑布,当真是美不胜收又足够猎奇。 这时背对着我的人转过身来,朴素的衣摆颜色有些深,像是淋透了,即使站得那么近会被淋到,他也依旧乐此不疲的模样,好像在看什么他不舍得移开视线的美景。 “你觉得这瀑布好看吗?” 我抿唇不答。 那平平无奇的脸庞上笑了下,驱散了些许散漫,他认真的说,“你以为我在看瀑布,其实我在看这河,你难道不觉得这条河更加好看一点吗?” 瀑布的水清澈,河里的水自然也不赖,这条河水似乎不浅,碧绿碧绿的,一看便是无污染极为干净的水源。 我视线忽然一顿,在“白色”瀑布,碧绿河水的映衬下,河里一条正在挣扎的黑影极为显眼。 我大惊失色,“小黑!” 那河里正在挣扎的不是小黑又是谁! 混蛋!小黑它不是水蛇啊! “哎哎哎!”平平无奇的人拉住我的手腕,“你做什么去?” “松开!” “不松。”他的力气很大,只是这么一拉我就无法挣脱他的手。 “你给我松开!” “啧,它死不了,你急什么。” “它不是水蛇!” 他挑了挑眉,“我知道啊,谁让它要咬我,这么冲动又太过热情我只能让它冷静冷静。” 估计是我晕了之后小黑想要护主,让他吃了苦头。 “苏恩桥!” 苏恩桥唔了一声,“好了好了,真是无趣,不逗你了。” 他转过身面对瀑布,手一拉,这回我才注意到他手里有条几近透明的线。 只不过是轻轻一拉,水里的小黑就被牵扯到岸上,湿淋淋的躺着,很是狼狈。 “嘶……”它连叫声都有气无力的。 我心疼的捧起它,它好像在发抖。 “小黑……” 小黑黑亮黑亮的蛇身好像都苍白了不少。 苏恩桥撇了撇嘴,“我好像是话本里拆散人家姻缘的坏人似的,只不过是一条蛇而已,至于吗?” 我收起小黑,往后退了几步。 苏恩桥挑了挑眉,“怎么,帮了你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我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哎――”苏恩桥两步拦在我前面,“战利品,你去哪儿啊?” 战利品? 我忍着怒气,“那请问,你是要杀我,还是要剐我呢?” 苏恩桥还想了想,展开笑脸,“这两个选择好像都很诱人,我可以都要吗!” 他拦住我的去路,我也自知不可能逃跑得了,就转身往回走。 “喂!”苏恩桥说,“你再走就走到河里了!” 我离河水只有几寸的距离,我能更加深切的感受到瀑布,我面对着苏恩桥。 “我认为这两个选择一点儿也不好。” “所以你选择跳河啊?” 我抿唇。 苏恩桥眉一挑,,“不是吧?你认真的?” 我将方才醒来就有的疑惑说出来,“我怎么撞你手里的?” 苏恩桥往前一步,我就往后挪一点,他就不敢动了。 “我易容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你不知道吗?” 我想了想,明白了,“那日你是故意坐我旁边的?” 我指的是离开泉庄后遇到苏恩桥的那次,苏恩桥还与李潇树碰面。 “那不是!” 第一百六十章:想打人 “不是啊!”苏恩桥实话实说,“你坐我旁边的,老远就认出你了,你自己心不在焉的落座到我旁边,我还故意绊你一脚呢,你运气好的自己躲开了。” “……” 敢情那日听到他们说的苏恩桥要去游玩茱丽国的时候,我起的危机感起晚了,人家早认出她了,只不过是在那里装模作样的装不认识。 “所以从那天起,你一直跟在我身后?” 苏恩桥点头,“差不多吧,对我来说游玩美景,没有比看热闹更重要,原本跟你游玩了几天云城觉得无趣,准备出现的时候,刚好就发现了跟在你身后的人。”他拍了拍胸膛,很庆幸的模样,“幸好是这样,不然我不但看不成热闹,还要落荒而逃了。” 我咬牙。 这个人真的是很欠揍。 苏恩桥露出一口白牙,“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的,在泉庄有谢少爷,离开泉庄随便瞎逛也能遇到旧姘头!” 旧……姘头…… 我一脸生无可恋的转过身,面对着河水,冰冷的瀑布无情的拍打我的脸庞。 苏恩桥问,“你做什么?” 我木着脸,“跳河。” “你别想不开啊!” “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我觉得太累了,不想活了。” 苏恩桥,“不是吧?你认真的?” 我回头看他,“问你个问题,你会游泳吗?” “……不会。” “那我刚好去死了。”说完毫不迟疑,扭头跳入水中。 苏恩桥方才就用跑的了,还是没赶上,手只碰到一片衣角。 “真的是……”苏恩桥无奈。 水清澈,她穿着白衫,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沉静的脸庞,眼微闭,渐渐往漆黑的水底沉浮,像是要落入深渊。 苏恩桥定定看了一会儿,仰头无语哽咽。 “这场景也太美了吧!” …… 只能说幸好这里没有人,河里的那个又没精力管。 一落入水中,身体就有本能反应想要挣扎,我放弃抵抗,闭着眼沉浮。 小黑在我衣衫中乱晃,好不容易出了水,就又到了更深的水底,难为它了。 忍忍把小黑。 河水倒灌,像是要取代我身体里的血液,纷纷往耳鼻中涌入。 岸上的人好像说了话,我听不清,脑海只有嗡嗡声。 快了……快了……差不多了! 我猛然睁眼。 眼睛在水中很难受,但是我看不到岸上,周围只有水。 我明白,岸上的人也看不到我的存在。 我开始做出抵抗,双手一滑,脚一蹬,想要游出这里。 没游两下,突然一僵。 有人抓住我的脚,总不可能是水鬼,所以只有…… 我猛烈挣扎起来,想踹开束缚。 然而就算在水里,我也抵抗不了他,他轻轻一扯,我就顺着水流投入他的怀中。 苏恩桥唇一个弧度上来,轻易镇压我的一切挣扎,抱着我向上游去。 两人的衣衫湿透又津贴在一起,这样冷的水中,我却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我憋着气,不甘的看向幽深的远方。 好像注定我逃不开他的手中。 “咳咳咳……”出了水,空气灌进我的肺里,下一秒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我喘着气坐起身,背上一直有只手在安抚我,我很快冷静下来。 有人在顺着我的背。 “好啦好啦,下次不要这么虐待自己就好啦。” 他还安慰我。 ………… “不过姑娘放心,毒发的周期不短,不会影响你的正常活动的。”他拿出一个瓶子,“姑娘吃这个。” 我接过来,打开倒在手心里,圆滚滚的一颗药丸。 “吃了吧。” 我没有犹豫,仰头吃进去。 也许是睡觉穿的领子有些低,导致我仰头时锁骨露在外面,温倾城将手放了上去,叹气,“姑娘真的是太瘦了。” 我后退几步躲开。 温倾城也不介意,只说,“剩下的药丸姑娘半个月吃一颗,能防止再次毒发。” 我心里想着这瓶药能够我吃多久。 “好了,小生就不打扰姑娘了。”温倾城站起身,“姑娘早些睡。” “嗯。”我目送温倾城离开。 桌上有一叠典籍,我上前翻了翻,发现是有关于制毒的。 应该是温倾城留下的。 我看着夜色心情复杂。 ―――― 在客栈住了几天,从楼上到楼下的距离时常能“偶遇”花城一,倒是花云没有见过一次,据花城一所说,花云正忙着。 我有点头痛,因为花城一的纠缠不休,更因为温倾城。 ――自从毒发那晚过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掌柜说温倾城留下口信,说是出去几日,让我等候就行。我再一问,得知出去的时间竟然还是那天晚上,要知道我毒发时天色已经很晚。 温倾城这么晚出去又是一去好几天,到底是什么事情使他这么急迫? 不过我急与不急都改变不了什么,我只能静下心来看书,偶尔要将自己想要趁机逃跑的心安抚下来。 “难不成他是在考验我?看我拿到解药会不会直接跑了?”我忧愁的说。 我拿出解药瓶子,在桌上把玩。 “不行,省省吧,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中什么毒,到时候解药要是用光了,我就等死吧。” 小黑黑亮的蛇头疑惑的探着。 我叹口气,“小黑,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但我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不过你前任主人再这样耗下去,我没准真的会疯。” “嘶嘶~” 我思索,“温倾城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呢……” 还在寻思着,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跑进来一个兴冲冲的花城一。 “情情!我给你买了珠花!可好看了!” 我无奈,“说过多少遍了,要敲门,你这样很不好。” 江湖中人就没有敲门的好习惯吗。 花城一将怀里一堆东西放在桌上,重重坐在椅子上,“这不重要啦!呐!这是糖葫芦,你拿着!” 我接过来,“谢谢了。” “不谢不谢,你快看看你喜欢哪一个!我觉得吧……这个不错,你带着肯定好看……这个也可以……哈哈哈哈感觉都很适合情情呀!” 我抱着他塞过来的一堆珠花,“……” 第一百六十一章:武松苏恩桥 我面无表情。 苏恩桥倒是想问我一个问题,“昨天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花城一的?” “这么没诚意欺骗人的你,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苏恩桥奇怪,“难道我易容得不好吗?” 我看了眼他平平无奇却十分自然的脸,“自然不是你易容的问题。” “那是什么?” “天那么黑,你指着一棵树的划痕跟我说黄前辈他们去别处等我们,你是当我傻还是当我瞎,那个划痕是最近留下的吗?” 苏恩桥耸肩,“在当时那种情况,有哪个变态还能注意到这个啊,慌也慌死了不是吗?” “……” 我面无表情。 在火烤之下,我的衣衫渐渐干了,只是湿意却仿佛透到皮肉之内似的。 这样不行。 我想到前几天我发烧是怎么引起的。 我站起身捡起我的包袱,“想必你不介意我去换件衣服吧?” 换衣服? 苏恩桥扯唇一笑,两手一摊,“我怎么会介意呢?” “……” 不远处有个大石头,我拿着衣服想要去大石头后面。 苏恩桥扬声问我,“你不会趁机跑掉吧?” “也要我能跑得掉。”我头也没回的去了巨石后。 苏恩桥挑了挑眉,自言自语说,“真是有些失望呢,偏偏这里有块巨石可以挡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说给我难堪的。 我解开腰带,拿着新衣裳四处翻看。 不理他就好了。 “不过啊,也确实,你说得很对,你不可能逃的掉,毕竟这一路上我跟在你身后长了不少见识,你各种逃跑姿势我都见过,什么躲在茶摊后啊,什么让前姘头来救你啊……等等之类,不可能再让你跑的掉!” 苏恩桥简直就是个变态,跟偷窥狂的性质也差不多了,这么无聊的事估计也就他干得出来了。 我换上衣服,心里疯狂吐槽他。 一个无聊的偷窥狂偏偏又是极为危险的。 苏恩桥的耳朵可灵了,不光听到嘻嘻索索的衣服声,还听到某些声音。 他眼一抬,“不是吧,这么迫不及待就要跑了啊?” 我从巨石后走出来,不懂他的意思,“你在说什么?” 苏恩桥意外的看向我,视线瞥到我身后忽而大惊失色,“快跑!” 苏恩桥这声呵斥让我一惊,难道是红翁追上来了? 我好像感觉脖子那里有什么呼气声,鸡皮疙瘩顿起,我没傻到回头,直接拔足往苏恩桥那里跑去。 苏恩桥足尖一点,运起内功将我护在身后,与他擦身的时候我几乎立刻意识到那绝不是红翁! 因为如果是红翁的话,苏恩桥绝对没那么义气的来保我,肯定头也不回的跑掉。 苏恩桥迎着那物飞上。 我转身,眼瞪大。 果然,我的猜测对了。 不过这个东西……真的太过彪悍了点啊…… 苏恩桥干净利落,我眼睛根本来不及捕捉,尘埃便已定。 一刻钟后,我提着树枝做成的筐,筐里的东西洗过之后更重了,我艰难的把筐放到苏恩桥身前。 苏恩桥吊儿郎当的把嘴中狗尾草一吐,检查了筐里的东西很是满意,“洗得蛮干净的,不错不错!” 怀里的小黑很不安分,我瘫在地上,手一伸,“到你发挥的时候了!”顺便一拍小黑的头,“你不能吃!” 苏恩桥拿起筐里的肉,插在早就准备好的尖头树枝里,放在火上烤,边烤边说,“老虎肉硬得很,并且又腥又膻,想烤熟容易,想烤好吃可不容易!” 我瞥了他一眼,“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应该可以吃到好吃的虎肉了!” 火堆的不远处,巨石的附近有一具老虎的尸体,可怜的老虎被开膛破肚的晾在那儿。 方才换衣服的时候,有一只老虎在对我虎视眈眈,我却全然不知,可以说,但凡我换衣服再慢点,我就没法全手全脚的从巨石后出来了,每每想到这,我也是经不住后怕。 更让我惊讶的是苏恩桥。 我敢肯定当时老虎张大的嘴巴离我的脑袋不足一尺,但是苏恩桥的内力惊人得很,极快的奔过来救了我,并且不过三两下,四肢强壮的老虎就被他撂倒在地。 可以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老虎,但是我见到活的老虎远远不及死去的老虎时间长。 火堆的烘烤下,很快就散出了肉香,闻着跟普通肉香好像没什么区别。 苏恩桥翻动着手中树枝,让老虎肉能够受热均匀。 “那当然,你肯定不知道,这老虎啊,有块地方是最鲜美的了!” 我一头黑线,“我现在知道了。” 我不由想起方才的血腥景象,面前这人用“救命之恩”逼迫我去将那老虎开膛破肚,顺便递给我一把据说能够削铁如泥的匕首,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还割肉成功了。 苏恩桥啧了一声,“这都是前辈的经验啊,免费给你上一课你还不情不愿的,这种实用的生活小常识,难道不比李潇树嘴上文绉绉的教课好吗?” “总之你说得都对。”我不与他争论这样无聊的事。 苏恩桥不依不饶的要给我上课,“这任何生物啊,即使是再糙再硬的动物,全身上下一定有最最嫩的一块肉,方才你实践过了也知道了!这块肉啊,就是动物腹部那里!”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不,远远没有! 苏恩桥继续说,“举例说明,像老虎这样的四肢动物啊,动不动就趴在地上,所以它的腹部也不会嫩到哪里去,这时候不用急,把它的肚子剥开,撇去那些肮脏的内脏什么的,专门去削老虎内部的肚子肉,内部的肚子肉不管是煎是炸是煮是烤,都是非常鲜美的!” 苏恩桥不像在说什么血淋淋的食谱,而像是在教授美味甜美的蛋糕秘方。 我捂头,真的不是很想听这些,我现在都能感觉到方才剥开老虎时的粘腻恶心感还停留在双手上。 苏恩桥看了我一眼,哈哈大笑两声,“看不出来你胆子还挺小的!” 那饱含快意的笑声就是在告诉我,他是故意的。 “……” 我咬了咬牙。 第一百六十二章:安王闪现 瀑布还在流动着,苏恩桥手里的烤肉也油滋滋的在响,很快就要熟透,这时我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提醒我太过忽略它。 如果苏恩桥打晕我是昨天的事情的话,我确实很久没有进食了,难怪现在饿得好像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块。 我捂着肚子眼巴巴的看着那块烤肉。 苏恩桥笑了一声,明显听到某人肚子叫的声音了,她没有羞涩感也不在乎他的嘲笑。 苏恩桥也就不为难她了,从兜里拿了盐巴,洒了点在烤肉上面,然后再烤了一小会儿,把烤肉递给她,丝毫不吊她的胃口。 “诺,你先吃吧!”他大发慈悲。 我也不客气,“谢谢。”道了句谢便接过烤肉咬了一口。 “怎么样?”苏恩桥撑下巴期待的问。 美味在味蕾里爆开,我实话赞叹道,“好吃!” 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眼睛满足的眯起来,眼里好像有光,亮得让人心惊。 苏恩桥摸了摸鼻子,收回目光,又拿了块肉串在尖树枝上,放到火上烤,“好吃就多吃点。” 我疯狂点头。 怀里的小黑爬了出来,支起上半身馋得不行,“嘶嘶~”的叫着。 我用手扯下些肉,喂给小黑,小黑才算安静了。 “是不是很好吃?” “嘶嘶~”看得出来小黑很高兴。 苏恩桥余光注意着,心里开始狐疑起来,这么捧场的吗?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人家是真的饿了,也真的觉得美味,不管他烤了多少,她总能把它们吃完。 做饭的人总是做着做着就饱了,吸了一鼻子油烟的苏恩桥也没什么胃口,他吃得少,剩下的全部都是那一人一蛇吃光的。 不过确实是挺好吃的,比他平时的手艺还要好些,苏恩桥满意。 热腾腾的烤肉吃得人由内而外的暖了起来,吃完后我呼出口气,去河边洗干净自己,然后找了块布擦干净小黑身上的油,才碰着肚子满足了。 “所以你抓我在身边就是为了看热闹,不做别的?” 苏恩桥奇了,这话说得太有岐义了。 不过他顺着她的话玩昧的说道,“不然……你想我对你做些什么呢?没关系,你大可直说,我会满足你的……” “……”我避开他凑近的身子,“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苏恩桥叹气,“真无趣。” 他站起身,“吃饱喝足就要开始收拾残局了,这具老虎尸体会引来许多大家伙的!” 苏恩桥在巨石前面挖了个大坑,然后脚下蓄力,把老虎踢进大坑,之后便把土埋了起来。 原来苏恩桥口中的处理是把老虎埋了。 埋完之后苏恩桥有点不满意的样子,想了想,飞身而上,拿出匕首,飞快的在巨石上落下几笔。 “虎之墓。” “……” 苏恩桥落到地上,收起匕首,一拍手,“完美!”他很是满意。 我,“……” ―――― 红翁的脸一直是黑着的,手里一直攥着那封信。 信上没几个字,只有:这事肯定有谢尔于宁的手笔,我会让他知道你怎么办事不力的,等着离心吧红翁前辈。 红翁忍了片刻,前面有两个岔路口,想了想,他走上左边的。 他倒要看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白发童颜的人生人勿近的赶路的同时,很远之外的京城某别院里也是让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温倾城闭了闭眼,睁眼时,眼里无波无澜,偏偏唇角要扯出一点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死了一个保护她的人,你们便顺着红翁的脚步暗中保护,她脱离了红翁,你们便找不到她的人,要小生说你什么好呢?” 左护法单膝下跪,“属下正派人找寻,目前得知,花城一一行人也被萧情姑娘摆了一道!” 温倾城不知道想到什么,眼暗沉了些许,“姑娘巴不得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她的地方呢,这回也算如愿了,小生想见你都见不着呢。” 左护法不敢回答主子仿佛喃喃自语的话语。 “查,必须找到她为止!” “是!” “还有,红翁你们奈何不了他,但是他杀了小生的人总得让他吃些苦头。”温倾城眼一斜,“你明白小生的意思吧?” 左护法额角滴下冷汗,“属下明白!” “嗯。” 会谈完毕,温倾城去了安王府,被安王请去了书房。 书房并没有人,但是有一扇门开着,温倾城眸光微闪,走出这扇门。 即使是冬季,也有很多美丽的花儿盛开,这是不同于逍遥谷的四季如春的。 这里是安王的私人花园。 安王负手在后,听到动静就转过身来。 他的皮肤久不见阳光白极了,眼下有些乌黑,似乎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但是面色称得上好,健康红润。 温倾城淡淡一笑,“还未来得及恭喜殿下身体痊愈了呢,隐疾全无。” 嘴上说着恭喜的话,却更像是讽刺。 安王转回身去,温倾城走到他身边时,他才开口,“你刚刚去了哪儿?” 温倾城微笑,“小生还能去哪儿了?无非就是在街上逛了逛。” 安王面无表情,“本王知道,你一直在欺瞒本王。”他看过来,“你知道她在哪儿,是不是?” 温倾城一点不变脸色,“她是谁?殿下您在说什么呢,小生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呢?” 安王的目光极具压迫感,“你从不说自己认识她,但是本王不是傻的,蒙骗一时,蒙骗不了一世!” 温倾城保持着他的假温和面孔,“殿下,恕小生多嘴,不管殿下口中的她是谁,殿下您现在应该多关心的,就是多娶几房侧室,让王朝大臣知道谣言为假,殿下身体好得很,没有任何问题才是。” 安王王妃位依旧空着,然而府上添了不少小妾,不管是老夫人牵线,还是宫里搭桥的,安王的确有了不少女人,这点不错。 按理说安王早该忘记了那人,把那人当成是陈年旧事,就此掩埋才是。 然而他忘不掉。 午夜梦回,身边的冰冷总是让他难以入睡。 安王向来认为自己不是个痴情种,然而事实却总是在反驳他。 他,确实,忘不掉她。 第一百六十三章:爱开玩笑的苏恩桥 安王盯着温倾城,目光深沉。 “本王总会找到她的。” 温倾城软硬不吃,“如此的话,那小生祝您成功了,虽然不知道殿下指的是谁。” 安王撇过头去。 温倾城拿出画册,“对了,这样的美景,总要配上美人才是,您看看有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姑娘,这些都是重臣府上的千金呢,殿下您可要好好挑选一下,毕竟王妃位不可一直空着。” 就是这样,每次温倾城都会恰到好处的扎安王的心,让人隔应得牙痒痒。 安王咬牙,压抑住自己的怒火,笑着接过,“如果你想要哪一个美人也可以跟本王说,本王满足你。” 温倾城弯眼一笑,与安王的对视之间却满是不善。 “劈拉!” 天空上,一条雷电在闪烁。 天,变了。 ―――― 我吓了一激灵,苏恩桥看到了,散漫道,“没想到你还怕打雷啊?” 我将包袱放下,“只是没想到要下雨了。” 天空多日来的阴沉沉,今日刚放晴,雨就要下来了。 这场雨好像预示着春季的到来,眨眼间,我来这里就已经一年了。 外面渐渐起了风,先是狂风,后面便是暴雨,暴雨被风吹得呼啦啦的,有不少吹到了山洞里,让人凉到心底了。 我抖了抖肩。 苏恩桥力气很大,到外面搬了个大石头,堵住了大半的洞口,总算不会淋到里面来了。 苏恩桥搓搓头发到火边烤,不过出去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身上都几乎湿透了。 “我奉劝你最好换身衣服。” 加上这次,短短的一日内,苏恩桥已经湿了两次衣服,每每都靠火烘干的。 苏恩桥展开笑容,笑得暧昧,“怎么着?担心我啊?” “那倒不是,只是如果你感染风寒了,别指望我照顾你。” 苏恩桥哈哈大笑,“我还真没这么想过,到时候你不跑掉就算给我面子了!” 我心里想着苏恩桥倒是看得挺明白,他要是病了,我跑得比谁都快。 “不过啊――”苏恩桥补充,“这石头你是搬不开的,如果你不照顾我的话,我们只能一起死在这个山洞里了,这叫什么?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不是?能跟你这么好看的女子做一对宿命鸳鸯,我也不亏不是?” 苏恩桥开始散漫的满嘴跑火车。 我气闷。 苏恩桥跑火车是跑火车,但是说得也没错,光靠我自己一个人,是搬不动这个石头的,偏偏这里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没有人会经过。 山洞所处位置是在那个白石瀑布附近,处理掉老虎尸体,苏恩桥见天色不对,带我来的。 苏恩桥见我不理他,就越发来劲了,这人就这样。 他说道,“不过你放心,我身子骨健朗得很,不会像你似的动不动就病倒在床上的!” “……”我更气闷了。 这时天色不早了,我独自一人找到一个角落靠在墙壁上,外面的风声雨声十分热闹,偶尔还有一声声雷声,震耳欲聋,惊人得很。 这个山洞其实并不大,最多只能容纳四五个人在,又因为下雨,所以火堆起得比较里面,苏恩桥坐在火堆的另一边,我则在他的对面靠右边的墙角里。 苏恩桥有先见之明,知道要下雨,提前搬了不少干草跟干柴进来,干草是用来铺在地上休息的,干柴是用来烧火的,这些足够用到雨停了。 至于最重要的粮食,苏恩桥当然不会忘记,老虎的肉还剩了不少,他现在正在烤,香味充斥在洞中。 我从包袱里翻出硬硬的干粮递给苏恩桥,“可以夹着肉吃。” 苏恩桥接过来,不经意的问,“刚刚怎么不拿出来?” “有肉在,哪里还记得它。” 苏恩桥点点头,说得倒是很有道理。 我拿出另一块干粮,艰难的咬了一口到嘴中,正嚼着,忽然干粮被人抢了去。 我瞪着眼,“你做什么!” 苏恩桥把自己的干粮塞到我手里,晃了晃从我这里抢走的干粮,“我吃这个。”说完还亮齿一笑。 “可那是我吃过……”苏恩桥已经咬下去了,我住了嘴。 苏恩桥好像没意识到这点,问我,“你怎么不吃了?” 我愤愤的咬手里的干粮,“说到底,你还不是不信任我!” 爱吃我的口水你就吃呗! 苏恩桥摇头,“你跟过温倾城好一段时间,我跟在你后面也好一段时间,我可不想被你下药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玉,哼了一声道,“你自己都说了,你要是死了,我是出不去的,结果你就只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 我要是真想下毒,大不了两个饼都下了。 苏恩桥目光闪了闪,视线滑过我的衣领,然后投向火上这块肉,“饼摊开。” 这点上我是不会跟他唱反调的,把饼往他面前凑了凑。 苏恩桥肉放到我的饼上,“好了,吃吧!”他另外拿了一片生肉烤。 “谢谢。”我收回手,咬了一口“肉夹饼”。 我眼睛一亮,别说,这样果真好吃了很多! 苏恩桥笑了笑,等手上这块肉在开始往下滴油时,他不经意的问道,“你这么多姘头在,所以像今天这样孤男寡女共处山洞的场合,已经不值得你在意了吧?” “……”我顿住,抬眼看苏恩桥,他像是随口问的,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我只是僵了一下,就低头咬饼,吃了好几口才说,“什么无中生有的姘头便不说了,但是今天为什么会这样不是你一手导致的吗?我要是有选择的余地,我自然会在意,毕竟跟讨厌的人独处真的很折磨人!” “哈哈哈……”不知道哪一句触碰到苏恩桥的笑点,他大笑得停不下来。 “……”我白了他一眼。 苏恩桥好不容易停止笑声,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泌出来的泪,对我说道,“所以留你在身边的选择真不错,你太有趣了,所以在泉庄说的杀了你或者做我奴仆的两条路便算了,我乐意伺候你!” “……” 伺候我? 我瞥了眼苏恩桥。 真爱开玩笑。 第一百六十四章:敞开的洞口 苏恩桥却懂了我的眼神,“这普天之下,让我亲自动手烤肉的人不多,这难道不是伺候你?” “哦。”我才不跟他争执。 苏恩桥的劲儿却上来了,“我还为你打虎跳河呢,要不然你早便离开这个世界了!” “谢谢你啊。”我面无表情。 “啧!”苏恩桥摇摇头,“罢了罢了,不与小女子计较。” 首先你得是大丈夫。 我暗暗说苏恩桥。 解决完晚餐,外面的雷声依旧猛烈,轰隆轰隆的格外扰人,在这之下,暴雨的雨滴声倒能让人觉得动听。 外面的天应该已经黑了,山洞仅剩的光源只有火了。 明明外面的声音那么大,我却能听到苏恩桥的呼吸声。 只能怪山洞太小了。 我往里缩了缩。 苏恩桥低笑,“你是不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啊?” 这一晚上,苏恩桥总想惹我开口说话,比那雷声还要烦人。 我不想理他。 “嫌我烦人啊?”苏恩桥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的衣衫。 都吃完饭了,他的衣服也还没有干,为了自己能省点事,别他真的生病了,我从包袱里拿出一套男装。 “可能会小了点,你换上吧。” 苏恩桥手里没有包袱,想必也没带衣服。 苏恩桥看着我手里的白色衣衫,“我突然觉得……你对我是不是太友善了一点?” “那你要还是不要?” “要!”苏恩桥接过来,“不过我估计不是小一点点。” “你可以选择不穿。” “那是不能的,你都这么关心我了。” “……” 我转了个身面对墙壁。 苏恩桥笑了下,盯着那个背影好一会儿,“不许转过身啊,便宜可不能让你占了!” “……” 悉悉索索的衣服声。 好半响耳边再次传来苏恩桥的声音,“确实小了不少啊!” 我转过身。 褪去那身灰扑扑的衣衫,那平平无奇的外表配上白衫好像增色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跟刚才格外不同。 可以看出来衣衫有些小,但是无伤大雅。 这套男装我从未穿过,还没碰到红翁前,在云城游玩逛街的时候买的。 价格有些贵,所以我有点肉痛,我揉了揉眉心。 哪知面前的地上落了几个银子,抬眼是苏恩桥散漫的脸,“知道你穷,这衣服当是我给你买的!” 我眉心揉得更重了。 这厮跟踪我那么久,所以我在哪里买的衣服他也知道,真是够烦人的。 夜渐渐深了。 我从包袱里拿了一件红狐毛大袄披在身上。 “这件衣服倒不像你的穿衣风格,但是好看得多。”苏恩桥评价道。 这还是过年时谢尔夫人为我置办的衣服,此时可以用来当被子盖。 此时正有一声轰隆的雷声,我当没听到他的话语了。 打雷闪电没有停过,暴雨倾盆也没有停过,平白让人觉得胆颤。 我抿抿唇,“可以把火加大点吗?” 正在拨动柴火的苏恩桥瞥了我一眼,“不是很能听得见你在说什么呢?要不你再说一遍?” 我理解他的报复,又问了一遍。“可以帮我把火加大点吗?” 柴火都安放在苏恩桥那边。 这下苏恩桥好像“才听到”,噢了一声加大火。 我松了口气,侧对着墙壁,准备闭目养神。 苏恩桥目光有意无意的就会落到我身上,我注意到,但是不去理会。 能理会什么呢,他如果想对我做什么,我又反抗不了,不对我做什么的话,只是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这一天惊心动魄的事不少,所以从内到外的感觉到累,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的,结果没留心就睡了过去。 苏恩桥笑了一声。 “这人啊……”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第二天我是被冻醒的,洞里的光线昏暗,火堆已经熄灭了,外面的雨好像停了……不,转为小雨了。 我目光一顿……苏恩桥呢? 我看着门口堵住的石头无语,洞里没人,看来是出去了,出去都不忘把洞口堵住,苏恩桥也是真的很防备我,是个人才。 我倒是没想过苏恩桥会离我而去这个可能,毕竟瞧他的样子就不像,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没有火折子,我又不想像那天在井底似的,用两个石头死命磕火,所以我紧了紧大袄,准备忍忍。 所幸苏恩桥很快就回来了。 我是先被光刺得眯了眯眼,大石头被移开,外面的光线夺人,苏恩桥逆着光而站。 “醒了啊?”他好听的声音响起。 “显而易见。”我说他明知故问。 苏恩桥笑了声,捧着手里的东西进来。 “这场雨过后,山林里的野果也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所以我摘了一些给你换换口味!” 苏恩桥用一个大叶子包了不少野果,每样都有几个,看着让人胃口大开,他还将水囊全部换了新水。 我拿了一个野果,咬了一口,嘎嘣脆,我皱眉,就是有点酸。 苏恩桥笑话我,“这个果子要过几天才会甜,受不了酸就先吃别的!” 我没换其他果子,边看着外面边皱着眉把果子吃了。 果子不大,所以三两口就能解决了,第二个拿起一个红通通有些像山楂的果子,眉一松。 这个是甜的,并且酥脆多汁,像苹果似的。 苏恩桥收回目光,手脚极为麻利的把火重新生了起来,然后站起身走向洞口。 “方才冻坏了吧?” 他手碰到大石,我连忙说道,“现在雨不大就不把洞口堵住了吧?” 苏恩桥挑眉看我,我说,“况且你还在我身边呢,我跑不到哪儿去!” 苏恩桥有些意外,倒是松了手回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坐下来拿了个野果吃,“行!” 我松口气,被人摸了头这种事就不计较了。 从洞里往洞外看,能看到一点儿树木的影子,偶尔还能看到几只动物滑过。 “小黑!”我叫道。 原来小黑已经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要爬到洞外去了。 被这么一叫,小黑倒是没再爬了,但是也没有回来。 苏恩桥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我站起身去把小黑抓起来,皱眉有些嫌弃,“脏兮兮的。” 这里是洞口位置了,能看到更多东西。 我看了眼苏恩桥又看了眼洞外,咬咬牙脸有些发烫。 “怎么了?要跑啊?”苏恩桥道。 我脸更烫了,“那倒不是。” …… 第一百六十五章:原来他知道 “那是什么?” 苏恩桥心里有点猜想,但还是紧跟着问。 他的标志性表情又来了,两条眉微微上扬,脸微侧,眼看人,口微扬。 带点戏弄更多的却是散漫。 我有些说不出口。 一男一女,特别是女的受制于男的时候会有很多尴尬的问题。 最致命的是,这些尴尬的问题是不得不去解决的。 我唇微张,“那个……因为早晨吃太多野果了,所以……” “所以什么?” 我心一狠,咬牙说,“所以我需要如厕!” 苏恩桥噢了一声,“这样啊……”他站起身,“走吧!” “……”我瞪着眼。 苏恩桥低低笑了,“怎么?你认为我会放心你一个人出去啊?大不了我到时候离你稍微远点,至于其他啊……你就不用想了,我对你是不会有兴趣的!” 他率先走出洞口。 我握了握拳头,平息自己怒火,跟上去时把小黑塞进他怀里,“劳驾帮我看着它。” 说完脚步也没停。 “喂喂喂!”得亏苏恩桥反应快,及时捏着小黑的七寸远离自己,要不然被咬一口得够呛。 昨天刚把这条蛇往河里扔,苏恩桥又不是它的主人,对他可是敌意满满。 这可是条很毒很毒的蛇啊…… 苏恩桥仰头望天。 她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 赤裸裸的报复! 因为还下着雨,所以解决完问题就准备回去,走得并没有多远,而且回去的时候还经过一棵野果树,青青红红的,苏恩桥个子高,稍微一跳,就摘到一个果子,他闻了一下又扔掉。 “这果子不会好吃的。” 你还真内行。 顶着雨回到山洞,头发微湿,我随便拂了拂发,就找了个角落待着。 老天爷的脾气变得很快,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由小转大,还伴有几声雷响。 “啧,真是糟糕。”苏恩桥把洞口堵住,“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回头对我笑,颇为不经意,“估计啊,我们孤男寡女在这个山洞要不少时候了。” 我知道苏恩桥指的是天气原因,但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说得很暧昧。 我抱紧自己,懒得理会他。 “你在想什么呢?”苏恩桥凑近我,背后是冰冷的洞壁,我几乎被苏恩桥包围住了。 经过一晚上的火烤,他灰扑扑的衣衫已经干了,所以他现在穿着的是他那件衣服,也不知道他有多喜欢这件灰衫。 “管我的人也就罢了,连我在想什么也要管,你家住大海边的吗?” “大海边?什么意思?” 两人的气息交缠,我很怂的沉默了。 苏恩桥玩昧说,“我当然得管你在想什么呀,不然连你的人都管不住了,你这小脑瓜子灵活得很,药红翁的东西还是你提供的! 说吧,是不是在想怎么逃跑啊?” “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我都不知道苏恩桥这个人抓我做什么,看他那个样,就像是找个玩具,无聊时的消遣。 苏恩桥站起身,总算离我远点了。 “真是诚实呢,不过说真的,你逃什么呢?说得我好像对你有多不好似的。” “我不想跟你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 “好吧,那我换种说法。”苏恩桥看着我说,“你不觉得一个人游山玩水很没劲儿吗?而且还要考虑路费等等之类的,你想要潇洒也不能光靠吃老本吧?” 苏恩桥倒是敏锐得可以,轻易猜中我的忧虑。 苏恩桥继续说,“所以啊,你跟我一起游山玩水呗,我有钱,你有伴,不是两全其美吗?两个人一起可比一个人要好玩的多!” “……你图什么?”我搞不懂苏恩桥。 苏恩桥理所当然的说,“图有伴啊!” “……” 真是理直也气壮。 苏恩桥说,“放心,等玩完茱丽国我估计也觉得你烦了,一起玩腻了就好啊!” “……” 反正现在不是我做选择的时候,随你高兴喽。 “轰隆――” 雷声依旧很大。 ………… 在山洞里待了三天,雨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这种情况根本赶不了路,偏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人迹罕至。 一男一女呆在一块,苏恩桥很规矩,规矩得好像不喜欢女的,于是我也放下不少心。 除了偶尔我自身需要如厕之类的尴尬问题,其他都还好。 伙食呢,有苏恩桥全程提供,山上的野果,地上的野兽什么的,吃得还不错,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了。 晚上是真冷啊,又一次被冻醒的我有气无力。 火堆当然还在燃烧着,平时也不会觉得冷,但如果一旦睡去了,寒意就止不住往里钻,让人怎么也睡不着觉。 苏恩桥在他的位置上睡着呢,闭眼看着睡得还挺熟。 我也不敢打扰他,伸手默默烤火。 还是等暖和一点儿再睡吧。 苏恩桥睡着时候,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竟然也有几分魅力,还真是稀奇,或许是他内在的魅力? 我一直不相信这是他的本来面容,不过我觉得他应该长得挺好看的,这样易容想必也是为了掩盖什么,不让人认出他来。 这样看他,一点儿都不像话唠的人呢……但是能看出他这人是散漫的。 别看苏恩桥平时话这么多,但我认为真正的他应该很少在意什么事。 “呼……” 真是深夜无聊惯了,开始研究一个人的面相来了,特别这个人是苏恩桥。 我揉揉额头。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看下去呢。” 我愕然,苏恩桥已经睁开眼睛,眼睛里似乎有着促狭。 我不自在,“啊,你醒了啊……” 苏恩桥说,“被人一直这么看着,我要是察觉不到一直在睡觉的话,那我就白白练这么多年武功,也活不到这个年纪了。” 我往后缩了缩,“真不好意思,吵醒你睡觉了。” 苏恩桥笑我,“你在说笑话吗?还是夜晚的你跟白天不是同一个人?” 这是说我不像是说这种话的人。 “……你还是继续睡觉吧。” 我翻了个身子,背对他,面对这冰冷的墙壁。 苏恩桥摇摇头,把火加大,“只能这么大了,不然我怕火会把整个山洞都烧了!” “……” 原来他知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雨停吧 “都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怕冷,女人不是不怕冷的吗,即使是大冬天,也依旧穿得很少,不想被厚重的棉衣压垮自己曼妙的身材!” 我转过身看着苏恩桥,“谢谢。” 不管怎么样,谢谢苏恩桥这个瞬间怕我冷的时候。 苏恩桥抖了抖肩,“好了好了,没事就快睡觉吧!” 谢谢。 我在心里默默道了句,然后闭上眼,准备入睡。 ………… “萧妹妹,温公子说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泡药浴,这一次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身体不适的困扰了。” 热气腾腾的药浴旁边,谢尔夫人温声说道。 “先生他在外面?” 谢尔夫人点头说,“是啊,温公子他在门外等候,以防有什么变故发生。” 我抿唇,“好吧。” 谢尔夫人说,“那如果准备就绪的话,萧妹妹可下药浴了。” 我感谢她,“谢谢夫人这段时间对我的照料。” “你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萧妹妹招人疼,这一点事不算什么。” 我感激的笑了笑,伸手解衣裳,解衣裳的我没能看到谢尔夫人异样的眼神。 我踏入药浴。 现在药浴中的水不再像刚开始似的,仿佛一把一把刀子,无缝不钻的扎到我身体里。 这是我能忍受的痛,不知道是因为痛习惯了,还是因为药性不再那么刺激了。 水声激荡中,我坐落到水中。 谢尔夫人担忧问,“萧妹妹现在的感觉如何?” 我感受了一下,还能有笑容,“现在没有太多不适。” 谢尔夫人点头,“那就好。” 头几次我的疼痛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要是按谢尔夫人说的话,温公子当真心狠,下得了毒手将这样长相的女子搞成这般样子,临到头了,他反而又帮着解毒。 他不认为折腾,谢尔夫人都替萧情感到心疼。 浴池中的人开始疼痛了,谢尔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每次泡药浴都是这样疼痛的,按说谢尔夫人也该习惯,然而这次却有些不一样。 “萧妹妹!” 这时的浴池已经晕染开血水,一片红色,看上去极为吓人。 谢尔夫人心急如焚,被吓坏了,忙叫着浴池中人的名字,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 谢尔夫人心急,却不敢轻易碰触我,生怕出什么变故。 “这……” 谢尔夫人仿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药池里的情况更糟了,原本黄绿色的水都好像变成红色的了。 谢尔夫人向外迈出一步又缩回去。 不,不可以再向外面的人求助了,万一他又像前两次一样怎么办……萧妹妹还是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容他那么做! 然而情况又实在不容乐观。 就在谢尔夫人一咬牙,即将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时,有一人突然出现。 他看到浴池中的景象,看了眼谢尔夫人,“夫人,还请您先出去。” “可是……” 温倾城心里已经不高兴了,“记得小生说过,出变故记得及时提醒小生,夫人为何不照做?” 谢尔夫人摇头,“姑娘家的声誉怎容儿戏?” “命重要还是声誉重要?!” 话说着,温倾城已经进了药池,“劳烦夫人先出去。” 谢尔夫人愣在原地。 温倾城已经没有管她,往药池中神情痛苦,意识不清的人嘴里塞入一块布,让她不要伤害到自己。 “姑娘?姑娘你不要睡,坚持住,你要是坚持不住就白费功夫了,从前做的那些努力都是白费。” 我意识混沌,此时的痛苦比头几次更加痛苦。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会这样痛? 想睡觉,但是不能睡……最后一次了……只要熬过这一次……什么鸠摩……什么让人假流产的秘药后遗症就都会离我而去……这些病痛都会离我而去…… 可是真的好痛……我不能承受之痛…… 突然间,好像有什么声音闯入我的脑海中……好像是……温倾城的声音……温倾城……温倾城你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我加倍的给你还回去! 力气流失的时候,一股熟悉的真气流入我的身体里,缓解了我的病痛,让我不再那么折磨。 温倾城,你最好不要坑我…… 熬过去……熬过去……熬……突然间,疼痛好像离我而去,取而代之的久违的愉快轻松…… 一般这种时候,我应该坠入昏暗了,然而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强忍着困意,努力撑起眼皮,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是谢尔夫人在帮我缓解疼痛吗? 终于,我的视线恢复了清晰,我看到了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正眼神复杂的看着我,突然碰上我的目光他有些讶异,半响,他朝我微微一笑。 “姑娘你好。” “……” 清醒了那么一会儿,黑暗再次将我坠入昏迷之中。 温倾城……果然是他…… 我再如何咬牙切齿,也没有办法,香甜的睡梦在冲我诱惑着。 温倾城接住瘫软的我,手刚好触在怀中人光裸的背脊上。 突然,他一抬眼,一侧身,刚好挡住怀中人,视线如刀的射向站立的谢尔夫人。 药池如今已是血色的,看上去很是血腥的景象却衬得温倾城妖冶,危险的神经一直触动人的心扉。 谢尔夫人下意识往后倒退,下一刻反应过来――温倾城的视线不是冲着她的,而是她身后。 谢尔夫人转身,看到了人,她睁大眼睛,惊讶叫出来人。 “于宁?你怎么在这儿!” 谢尔于宁为什么在这,因为近日来那人帮他抄写书籍时一日不落,然而总是隔着三天会消失一天。 那人的性子不会为了逃避抄书而说谎,所以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 而每次那人消失一日之后,回来的第二天就非常疲惫,谢尔于宁感到奇怪。 如此两三次之后谢尔于宁就压抑不住好奇心,问起那人得到的也只有敷衍回答,谢尔于宁索性自己去求证。 于是他跟踪了萧情。 跟踪萧情时发现她与伯母谢尔夫人相遇,谢尔于宁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同样的时间里也是不见伯母的影子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红翁的杀机消散 我无言。 难得这人主动开口,苏恩桥当然不会轻轻放过,“如果觉得太冷熬不住就不要死守着面子啊,夜晚投进我的怀抱里会好过得多呢!” 我坚守我的原则,肯定的答复他,“不可能。” “切。”苏恩桥并不意外,她要是答应了他才会受到惊吓呢。 “我知道,就算这段时间不下雨,你也不会离开这里。” “哦?为什么呢?” “因为你打不过红翁,而红翁肯定对你恨得牙痒痒的,绝对不会放过你,所以你不敢出现在有人的地方!” “还有呢?”苏恩桥不光不以为意,还来了兴趣。 “还有你说的啊,”我也不以为意的道,“我的前姘头也不会放过你!” 这几天闲着无聊,苏恩桥没少用他那副散漫的嘴脸八卦,左一个前姘头,右一个前姘头的打听。 苏恩桥笑,仗着手长拨了下我的肩膀,“不是吧,你承认他是你前姘头啦!” 我面无表情,“我可没承认。” 苏恩桥笑,然后理直气壮道,“是啊,我打不过红翁没错啊!” 我低下头。 没意思,这么快就妥协自己的无能,一般男人不是都会介意别人说他不行吗? 苏恩桥撇了我一眼,心知肚明,“激将法对我可不管用!” 哦。 苏恩桥哎了一声,“话说我就不明白了,你在我这儿我好吃好喝供着你,干嘛非要去撞到红翁手上啊?我跟你说,这个想法趁早熄灭,又回到红翁那可是下下之策!” “每天都待在山洞里等待你的投喂更不好受,好歹红翁前辈高人气质很足,长得也养眼,更重要的是小黑不用受委屈。” 苏恩桥不服,“你这丫头变着法说我丑啊?红翁有什么好养眼的,老头一个,大半身子都踏进棺材喽!” 我瞥他一眼,眼神轻漫,“那也比你好。”我学着他的样,这是苏恩桥最欠揍的样儿。 “至少我比他年轻不是?” “……” 我闭嘴。 这个趋势怎么怪怪的,像是现代的相亲挑选人似的。 “还有啊!”苏恩桥还接着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红翁抓着你不图财不图色的才叫可怕呢!你跟红翁也没什么交集,谁知道他抓你去做什么?说不定是你的仇人指使的!” 不得不说,苏恩桥还是猜对了大半,只不过很大可能不是仇人,多半是友人。 想到这,我更惆怅了。 谢尔于宁脑子被驴踢了吧,最好不是他!好聚好散不好吗? 被他们嘴里谈论的红翁正淋着雨,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人。 大雨顺着他的脸而下,他眼也不眨的。 花城一心里一咯噔。 他与黄前辈父子俩分开三路,一直在找寻萧情的消息,今天刚出了一个小镇就被红翁堵在这片林子里。 他是打不过红翁的,环境险峻。 如果红翁想杀他,他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一招便干净利落的解决了。 花城一手一松,伞滑落到地上,雨水张牙舞爪的沾在他的身。 “老身记得你,那丫头的旧识,总想救她。” 气氛凝固的时候,红翁先开了口,声音如上了年纪的发条似的,明明平静,在这下雨天却有消散不去的寒意钻进骨子里。 花城一不惧怕他,说道,“你想做什么直说便是!” 红翁说,“迷药是你下的吧。”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花城一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花城一不屑于在他面前说谎,再说红翁都找上门来了,自然是知道了这一点,既如此,便没有什么好胆怯隐瞒的了。 “是我一个人下的!” 事已至此,花城一不想连累黄前辈父子俩。 “有胆识。”然而红翁脸色还是没变,靴子踩到湿地里毫无声音,“那么就是说,那丫头也是被你救走的?” 花城一僵着身子,红翁已经走到他面前,这时他才停步。 红翁一旦离得近了,压迫感像一座山似的压了过来,让人窒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红翁眯起眼睛,“老身希望你如实说出她在哪儿,而不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不知道!” 花城一毫不妥协。 红翁点了头,却在一瞬间擒住花城一的脖子,不费任何吹灰之力就把他提离了地。 “老身说过,老身不想停模棱两可的答案!” “呃……呃……”花城一涨红了脸,破锣嗓子的声音破碎的发出。 他毫不怀疑红翁会弄死自己。 “手下留人!” 黄前辈刚到这里就看到这样的场面,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伸手喝道。 花城一的命还在红翁手里,一个用力的事情,黄前辈不敢造次。 哪知红翁像是没听到似的,完全忽视了他。 眼看花城一脸越涨越红,黄前辈连忙道,“红翁前辈还记得天吾国的花天一吗!” 红翁终于有反应了,侧头看黄前辈。 黄前辈一看有戏就连忙道出,“此子叫花城一,是花天一唯一的儿子!” 花……天一……天吾国的花天一? 红……翁……茱丽国的红翁啊?这名字可真怪,但是挺好听的!我们可以做朋友啊!一起执剑闯天涯! 闯……天涯?……笑,好啊。 某些回忆涌向心头,仔细一看花城一的面容,熟悉的感觉也涌了起来,红翁不由松了手。 真是太久没见了,明明他们长得那么相像。 红翁愣愣的。 乍一得了空气,花城一咳得惊天动地,黄前辈连忙扶起他,“城一没事吧?” 花城一摆了摆手。 红翁,“你怎么知道老身与他相识?” 黄前辈把花城一护在身后,解释道,“最近一次的飞鸽传书,晚辈提到了您,花兄弟才告知了你们是旧相识。” 红翁转向花城一,“你是花天一的儿子?” “自然!” 如果不是黄前辈搬出他爹,他差一点就会死去,花城一却仍旧掘强着,不愿给红翁个好脸色。 红翁没有介意他的态度,喃喃自语了什么。 “原以为他不会有孩子的……” 声音太小黄前辈没有听清,不过红翁不再动杀机便是好事,他不由松口气。 “敢问红翁前辈,为何如此气恼要杀城一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各种各样的纪念品 红翁脸色已经恢复了常态,“那个丫头在哪儿?” 黄前辈有些疑惑的样子,随后想了想恍然大悟,“您说的是前一段时间那个女娃娃吧?城一那时候想救他不是没救成吗,自那之后我们就没见过她了!” 红翁没有理会他,问花城一,“你说。” 圆滑并且把满是漏洞的谎言说出来的人不值得他废心思。 花城一果真如实回答他了,“她如今不知所踪都是你害的!” 黄前辈他们都认为萧情是不告而别,花城一从来不这样觉得,如今到处也找不到萧情,花城一对红翁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端。 花城一到底单纯,善恶也分明,对抓走萧情的人没有半分好感。 “我明白了。”那丫头不在他们这里。 红翁说,“最好不要让老身再见到你们。”对自己下药的事他便当翻篇了。 红翁转身,准备离开。 花城一喊道,“你老是针对萧情做什么!” 红翁头也没回,一个飞身,远离了这里。 等人走远了,黄前辈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城一……”他无话可说,那个女娃娃一出现,花城一的理智便不知道去了哪里,令人担忧。 花城一找寻着我,而被找寻的我正望着外面的大雨发呆。 在这山洞里无事可做,简直能被闷死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抚额无奈。 七日了吧,在山洞里呆了整整七日,非得把人待抑郁了不可! “呆在门口淋雨啊?”外出回来的苏恩桥随手把我拉进来,把刚摘的果子拿了一颗在我手里。 “你最喜欢吃这个果了。” 我咬了口果子。 经过几天的时间,果子更熟厕,红得娇艳欲滴,外表像是山楂,吃起来口感很是脆甜。 显而易见,苏恩桥并没有我这样的感受,一点儿不觉得闷的样子。 总是说自己找寻有趣,喜欢看热闹,怎么不去人多的地方啊,专守着我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多吃点啊!”苏恩桥还一脸慈爱的叮嘱道。 “……”我忍了。 说不定苏恩桥觉得投喂一个瘦子变成猪也挺有趣的呢。 ―― 暴雨是在第九日的时候停下的,谢尔于宁皱着眉走过桥梁,定住脚步,他看着面前的房子不愿进去,里面没有他想见的人。 “少爷……”小川嗫嚅道。 这神情瞧着怎么不大对劲啊。 谢尔于宁双手捂头,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明明两人可以好聚好散的……但是好散是什么呢?他宁愿是坏的也不愿意散去! 小川硬着头皮再说了一遍,“少爷,庄主估计还等着您呢,您突然发脾气从书房跑到这儿来,庄主会很生气的,到时候夫人帮着劝也不管用啊!” 谢尔于宁放下手,神情有些冷,他想到方才伯父质问他的话。 “于宁!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暗地里为什么要拉拢泉庄隐居的武林人!他们来这里是为了隐居,不是为了帮你的忙的!” “……少爷?”小川不得不再出声提醒道。 谢尔于宁转身,小川被惊得后退一步。 这这这少爷的脸色可真吓人啊! 正当小川低着头做缩头乌龟的时候,面前的衣衫摇晃便不见了。 小川连忙跟上去,“少爷慢点,路滑别摔着自个儿了!” 万幸,少爷终于要回去见庄主了! ……………… “雨停了。” 苏恩桥停下手中动作。 “然后?” “你说过雨停后要离开这儿的!” 苏恩桥摇摇头,“那个啊,我随口说说的。”他手里在雕刻一个木头人,低头吹了吹木屑继续削。 这个木头人也就手掌大小,苏恩桥偏偏用他那个削铁如泥的匕首削,偏偏还能削出个模样来,也真是心灵手巧。 “那请问你要在这待多久呢?” 苏恩桥仰头想了想,然后答复我,“大概待到我高兴为止?” 照目前来看,苏恩桥还挺认真的,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我简直要发疯了。 “苏恩桥!” “呼……”木头人身上的木屑再次被吹掉,“做什么?” “我做饭给你吃!” 这个语气说出这种话……苏恩桥抬头看到我的神情一顿,“你……认真的?” “我很认真。” “这里又没有材料给你煮。” “我很会做饭,米饭能煮得香喷喷的,米香味十足!” “还有呢?” “我还擅长很多菜,比如糖醋排骨,酸辣适中,色泽金黄,不仅看上去很有食欲,味道也绝对不错!” “嗯……听上去有点馋了来着。” 我再接再厉。“还有红烧鱼红烧肉红烧茄子肉炒豆角青椒炒肉肉炒青椒西红柿炒蛋……等等等,但凡你想的出来的菜我都能做!” “……”苏恩桥收起匕首站起身,嘴角勾起,“嗯我很满意,这一段报菜名真利索。” “但是这里都没有材料。” 苏恩桥点头,“我明白,不就是想离开这里嘛,哈哈……”说到这里他弯腰笑,“哈哈哈不过没想到啊,你竟然用这个方式勾起我的食欲然后促使我离开,我还以为你会用其他更高雅的法子呢!” “……” 所以刚才苏恩桥做出那副样子是为了看我怎么说服他的? 苏恩桥还真是喜欢看热闹,这样的事他也觉得有趣! 苏恩桥笑了两声,“瞪着我做什么?诺,这个送你的,收好啦!”他把木头人塞给我。 真客气。 我拿着木头人不上不下的。 “给我这个做什么?” 这个木头人比我的巴掌要大一点,跟苏恩桥的巴掌倒是不相上下。 刚做出来的雕刻品,看上去还挺新的,而且表面光滑不刮手,苏恩桥技艺还挺高超的。 这个木头人的五官轮廓大致勾成,看上去有些熟悉,想了半刻才意识到这是我。 “看出来了吧?雕刻的你,不送给你我送谁啊?傻瓜。”苏恩桥抚摸我的头发,“好啦,别瞪着我,收拾行李去,我很容易改变想法的!” 这波威胁我服,我转身去收拾行李了,拿包袱的时候顺手把木头人塞到包袱里了。 包袱又沉了不少,并且鼓鼓囊囊的。 这个包袱里装了很多“纪念品”啊,温倾城送的,谢尔于宁送的,花城一送的,现在又加上一个苏恩桥…… 当真是“妙”极了! 我咬牙启齿。 第一百六十九章:纸条 苏恩桥凑什么热闹啊! 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离开了那个山洞了。 神清气爽。 “事先申明啊,要是在没找到住的地方之前,天又下起雨的话,我们可是连山洞都没得住了!” 路上苏恩桥说。 “那就下雨了再说,大不了找棵大树挡着。” 苏恩桥耸肩,“你会后悔的。” 事实证明我运气没有太差,我跟苏恩桥向东走,到了一个从未来过的小镇。 这个小镇很少有客栈,我跟苏恩桥找了半天也就只有一个破旧的客栈,里面的伙食也不怎么样。 苏恩桥啃着果子,示意我,“你怎么不吃啊?” 桌上一个白水菜,一个窝窝头,光是看着就无法下咽。 苏恩桥没有分享果子的意思,我拿起筷子夹起白菜配饭吃。 “先说啊,我可还是记着你承诺我的大餐呢,找机会给我做啊!” “哦。” 我几口扒拉好饭,“我先上楼了,你慢慢吃。”说完一溜烟的跑上楼。 正躺在床上装死的时候,苏恩桥来敲我的门。 紧接着就是开门声,“跟我去个地方吧!”苏恩桥兴致勃勃的。 我刚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去开门,“……” 苏恩桥过来拉我,“走走走!刚才听人说这里有闹鬼的宅子呢!我们去看看热闹!” “什么?” 在那个山洞里还好,一旦来到了有人的地方,我总算见识到了苏恩桥爱看热闹的脾性。 这两天他带我去看了闹鬼的宅子,后来发现是有人装神弄鬼他还很失望,然后还有哪个老爷六十大寿、哪对成亲了、哪里摆酒席了等等等等……终于有一次我忍不住挥开他的手。 “苏恩桥,你看够了没有!” 苏恩桥眨眼,“怎么的了?” “办丧事有什么好看的?你就这么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 “是啊,特别有趣!” 我死命也不愿意去了,坐到椅子上给自己添了杯热水,“你比红翁还难伺候。” 苏恩桥爱热闹,喜欢有趣,还时常问我跟红翁怎么认识的,我怎么出现在泉庄的,去泉庄之前又是哪里的,几乎什么事他都想知道,连我是在他身边自由还是在红翁身边自由一点也要比比。 我当真对他没有一点办法。 苏恩桥不高兴了,“怎么回事,上升到人身攻击了?我哪里不比那个红翁好?我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 所以苏恩桥当真是一个怪人。 我有气无力的趴倒在桌上,“你若真是好说话,那就让我消停几天可好?” 苏恩桥这时才发觉不对劲,“你不舒服啊!脸色这么苍白!” “是啊,不太舒服。”我脸颊泛着奇异的晕红。 苏恩桥探我的额头,松了口气,“没发烧啊,你病了啊?” 我拿开他的手,“没什么,你不用管,我歇歇就好了。” “那怎么行,没人陪我玩了啊!”苏恩桥平平无奇的脸上出现了了然,“你不会肚子疼吧?” 他看到我捂着肚子。 “是啊,你们男人不会懂的。” 苏恩桥还挺开心的,“我也算见识到了,你们每个月的月事就是这样的?很疼嘛?除了疼还有什么感觉?”他又兴致勃勃的了。 “……你出去好不好,让我睡一觉……” 苏恩桥愣了一下,这个人突然变得这么柔弱了。 “你……”他抖了抖肩,撇嘴,“麻烦!”说完关上门出去了。 “……”我上床蒙着被子,眼不见为净。 可恶的苏恩桥。 腹痛牵引着我的神经,我迷迷糊糊的也睡不下,耳旁模糊觉得有人在叫我。 我睁开眼,看到苏恩桥在我床边。 我坐起身,“怎么了?” 苏恩桥脸上笑着,手里的碗往我面前凑凑,“姜汤哦,我让后厨熬的,喝喝吧!” 我顶着苏恩桥热切的目光接过姜汤,“谢谢啊。” 浑身不自在,苏恩桥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姜汤里面还放了点红枣枸杞,我最讨厌的姜跟枸杞占了三分之二。 我也懒得拒绝了,反正苏恩桥也不会听。 我试探的喝了一口,竟然出乎意料,有点好喝。厌恶的生姜味几不可闻,喝着像是甜汤,红枣味压制住了其他两个。 我松口气,一口口慢慢喝着。 喝了不少进去,热到心里去了,不光暖和还很舒服,似乎真的减少了点疼痛。 苏恩桥见到这样很开心,拍拍我的肩,“慢慢喝啊!”说完就跑了。 “……” 怪,太怪了。 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想到此,我一阵恶寒,手里姜汤也不太喝的下去了。 苏恩桥夜晚又来了,我放下手里的书,“小黑有吃东西吧?” 苏恩桥把小黑讨过去了,我替小黑感到默哀,又替自己感到悲哀。 一个两个的,抓着小黑威胁我算怎么回事,我像那种为蛇瞻前顾后的人吗? 苏恩桥随口答我道,“有啊,我怎么敢亏待它啊!” 他把姜汤放到我面前,随手把书若有所思抽了起来。 “什么?蜈蚣的特性?你这一天天的都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苏恩桥皱着眉把书放下,嫌弃得很。 我瞥了他一眼,“没让你看。” “切!”苏恩桥坐到我对面,“你看的那么专注,我还以为是什么正经的东西呢!” 说蜈蚣的书就不正经吗? 想了想,我就不跟他争了。 苏恩桥把小黑讨过去了,我替小黑感到默哀,又替自己感到悲哀。 一个两个的,抓着小黑威胁我算怎么回事,我像那种为蛇瞻前顾后的人吗? 苏恩桥随口答我道,“有啊,我怎么敢亏待它啊!” 他把姜汤放到我面前,随手把书若有所思抽了起来。 “什么?蜈蚣的特性?你这一天天的都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苏恩桥皱着眉把书放下,嫌弃得很。 我瞥了他一眼,“没让你看。” “切!”苏恩桥坐到我对面,“你看的那么专注,我还以为是什么正经的东西呢!” 说蜈蚣的书就不正经吗? 想了想,我就不跟他争了。 “切!什么嘛。”苏恩桥坐到我面前的椅子上。 第一百七十章:论较真的话 温倾城是有多大的魅力,使得小黑在他身边五天就变成这样。 算了,我看着吃肉吃得正欢的小黑想,反正我现在挺闲的,除了泡药浴解毒之外无所事事,我有时间可以再把小黑扳回去。 话说,泡药浴啊…… “萧妹妹,温公子说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泡药浴,这一次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身体不适的困扰了。” 热气腾腾的药浴旁边,谢尔夫人温声说道。 “先生他在外面?” 谢尔夫人点头说,“是啊,温公子他在门外等候,以防有什么变故发生。” 我抿唇,“好吧。” 谢尔夫人说,“那如果准备就绪的话,萧妹妹可下药浴了。” 我感谢她,“谢谢夫人这段时间对我的照料。” “你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萧妹妹招人疼,这一点事不算什么。” 我感激的笑了笑,伸手解衣裳,解衣裳的我没能看到谢尔夫人异样的眼神。 我踏入药浴。 现在药浴中的水不再像刚开始似的,仿佛一把一把刀子,无缝不钻的扎到我身体里。 这是我能忍受的痛,不知道是因为痛习惯了,还是因为药性不再那么刺激了。 水声激荡中,我坐落到水中。 谢尔夫人担忧问,“萧妹妹现在的感觉如何?” 我感受了一下,还能有笑容,“现在没有太多不适。” 谢尔夫人点头,“那就好。” 头几次我的疼痛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要是按谢尔夫人说的话,温公子当真心狠,下得了毒手将这样长相的女子搞成这般样子,临到头了,他反而又帮着解毒。 他不认为折腾,谢尔夫人都替萧情感到心疼。 浴池中的人开始疼痛了,谢尔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每次泡药浴都是这样疼痛的,按说谢尔夫人也该习惯,然而这次却有些不一样。 “萧妹妹!” 这时的浴池已经晕染开血水,一片红色,看上去极为吓人。 谢尔夫人心急如焚,被吓坏了,忙叫着浴池中人的名字,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 谢尔夫人心急,却不敢轻易碰触我,生怕出什么变故。 “这……” 谢尔夫人仿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药池里的情况更糟了,原本黄绿色的水都好像变成红色的了。 谢尔夫人向外迈出一步又缩回去。 不,不可以再向外面的人求助了,万一他又像前两次一样怎么办……萧妹妹还是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容他那么做! 然而情况又实在不容乐观。 就在谢尔夫人一咬牙,即将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时,有一人突然出现。 他看到浴池中的景象,看了眼谢尔夫人,“夫人,还请您先出去。” “可是……” 温倾城心里已经不高兴了,“记得小生说过,出变故记得及时提醒小生,夫人为何不照做?” 谢尔夫人摇头,“姑娘家的声誉怎容儿戏?” “命重要还是声誉重要?!” 话说着,温倾城已经进了药池,“劳烦夫人先出去。” 谢尔夫人愣在原地。 温倾城已经没有管她,往药池中神情痛苦,意识不清的人嘴里塞入一块布,让她不要伤害到自己。 “姑娘?姑娘你不要睡,坚持住,你要是坚持不住就白费功夫了,从前做的那些努力都是白费。” 我意识混沌,此时的痛苦比头几次更加痛苦。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会这样痛? 想睡觉,但是不能睡……最后一次了……只要熬过这一次……什么鸠摩……什么让人假流产的秘药后遗症就都会离我而去……这些病痛都会离我而去…… 可是真的好痛……我不能承受之痛…… 突然间,好像有什么声音闯入我的脑海中……好像是……温倾城的声音……温倾城……温倾城你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我加倍的给你还回去! 力气流失的时候,一股熟悉的真气流入我的身体里,缓解了我的病痛,让我不再那么折磨。 温倾城,你最好不要坑我…… 熬过去……熬过去……熬……突然间,疼痛好像离我而去,取而代之的久违的愉快轻松…… 一般这种时候,我应该坠入昏暗了,然而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强忍着困意,努力撑起眼皮,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是谢尔夫人在帮我缓解疼痛吗? 终于,我的视线恢复了清晰,我看到了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正眼神复杂的看着我,突然碰上我的目光他有些讶异,半响,他朝我微微一笑。 “姑娘你好。” “……” 清醒了那么一会儿,黑暗再次将我坠入昏迷之中。 温倾城……果然是他…… 我再如何咬牙切齿,也没有办法,香甜的睡梦在冲我诱惑着。 温倾城接住瘫软的我,手刚好触在怀中人光裸的背脊上。 突然,他一抬眼,一侧身,刚好挡住怀中人,视线如刀的射向站立的谢尔夫人。 药池如今已是血色的,看上去很是血腥的景象却衬得温倾城妖冶,危险的神经一直触动人的心扉。 谢尔夫人下意识往后倒退,下一刻反应过来――温倾城的视线不是冲着她的,而是她身后。 谢尔夫人转身,看到了人,她睁大眼睛,惊讶叫出来人。 “于宁?你怎么在这儿!” 谢尔于宁为什么在这,因为近日来那人帮他抄写书籍时一日不落,然而总是隔着三天会消失一天。 那人的性子不会为了逃避抄书而说谎,所以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 而每次那人消失一日之后,回来的第二天就非常疲惫,谢尔于宁感到奇怪。 如此两三次之后谢尔于宁就压抑不住好奇心,问起那人得到的也只有敷衍回答,谢尔于宁索性自己去求证。 于是他跟踪了萧情。 跟踪萧情时发现她与伯母谢尔夫人相遇,谢尔于宁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同样的时间里也是不见伯母的影子的。 他看着两人到了这里,还和温倾城碰面。 之后三人聊了一会儿,温倾城就守在门外,伯母与她就进了房间。 第一百七十一章:不对劲儿 午餐是李潇树准备的,三荤一素,看着简单,但是味道很不错。 这中间还发生一个小插曲,傲叼着一块熟肉过来想给我吃,引得小黑躁动不安。 小黑最喜欢吃肉了。 我按耐住小黑,对傲的热情有点不自在。 话说我应该怎么拒绝它? 李潇树连把傲召开了,我这才松口气。 苏恩桥笑话我,“傲找对象都没这么勤快的!” 我瞪他一眼。 苏恩桥说,“我说真的啊,不管是谁,平时跟它抢一块肉它都拼死拼活的,从没见它主动给出来!” 我看平时跟它抢肉的也只有你吧。 李潇树无奈的摇摇头,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他起身的时候,苏恩桥状似不经意的开口,“等会儿吃完饭把翻译好一部分的秘籍拿给我看一下。” “……”李潇树一顿,下意识的看向我,我仍旧低着头吃饭,好像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李潇树点了点头,离开了。 李潇树看着就是忌惮我知道,毕竟当初是我把这个秘籍背下来的,偏偏苏恩桥浑不在意似的,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大大咧咧,还是装出来的。 我瞥了他一眼。 我看十有八九是装的,苏恩桥这个人无法以常理恒之。 吃完饭我到李潇树安排给我的房间里去了。 房间果然很小,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茶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了,看来所有的占地面积都是优先给那个院子的。 我在房间待到傍晚,也不见苏恩桥的影子,声音也没有,估计还在李潇树那里看秘籍呢。 我犹豫了下,开门走出去,这走出去就是院子,一排的房间并立着,除了我这个房间,其他两个房间窗户都是支起来的,我刚刚试过了,从窗户那里可以把整个院子看得清清楚楚。 从院子里还可以透过第一个支起的窗户看到房间里面的景象。 模模糊糊可以看到李潇树跟苏恩桥对坐着在看什么东西。 “呜呜呜――”傲正试图想跳过高高的院墙出去呢,看到我出来就跑到我面前,很是热情。 我摸了摸它的头,坐到一个大石头上,这下看不到窗户里面的景象了,我松口气。 傲在我面前蹦哒着,很是欢快,我百无聊赖的看着他玩耍。 近看之下,才发现傲虽然长得奇怪了点,但是还是具有美感的。 石像般的大理石纹路也很好看。 “傲你挺漂亮的。”看了半响,我发自内心的说道。 “它是公的,你说傲它很漂亮,它可不一定依的!” 回身,看到苏恩桥挂着散漫的笑容走出来。 我撇了撇嘴,转过头看傲,“那我可以说它很英俊。” “这倒可以。” 苏恩桥站立到我面前,“刚才看到了?” 我惊住,抬头看到他得逞的笑容才明白,“你吓我做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不愿意看到你们在做什么。” 苏恩桥坐到我身旁,“为什么?不愿意惹麻烦啊?” “是啊,这种事情,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哈哈,”苏恩桥说,“其实我挺好奇的,原本以为我们走了之后,你会禀告给谢尔炎的,结果竟然没有,这是为什么?” “你们能在谢尔庄主的眼皮底下窃取秘籍,我就不相信你们没有内应,我说了有什么用。” “啧,”苏恩桥却是不相信我的借口,啧啧称奇,“你可真是凉薄,从没见过你这样的!” 凉薄? 我看向他。 苏恩桥说,“与其说是怕说了也没用,还不如说你是嫌麻烦不愿说,觉得区区一个秘籍,有人窃取了就窃取了,你帮忙窃取就帮忙窃取了,你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所以也没有一点儿负罪感!” “不管事实是什么,至少方便你了,你就少说话吧。” 苏恩桥摸摸鼻子,“行吧。” 静静坐了一会儿,我站起身。 “干嘛去?”苏恩桥问。 “回房间。”我头也不回的说。 跟苏恩桥坐到一块怎么这么别扭。 李潇树站在窗边,对上我的目光还温和的笑了笑。 我点了点头,进房间关门。 晚饭是李潇树来叫我的,他的神色有些疲惫,但是对我还是笑脸相迎。 “吃饭了。” 我点头,去了前厅吃饭,吃完饭就直接回来了,天色还早,我就在院子里透透气,顺便跟傲玩耍。 傲的个子真高,所以围墙更高,专门挡着它呢。 过了一会儿苏恩桥兴致勃勃的过来,“洛阳今晚有灯会呢!我们一起去看看啊!” 我没多大兴趣,“你跟李先生去吧,我不想去。” 苏恩桥才不管呢,拉着我的手就出去了,留下傲在原地气恼蹦跳。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热闹的灯会上,苏恩桥不得不在我耳边喊道。 我捂了捂耳朵,指向旁边的小摊。 苏恩桥往那边一看顿时了然,拉着我就过去了。 “公子小姐,你们是要什么式样的啊?” 这个小摊是卖糖人的,摊主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翁。 我选了一朵花,苏恩桥选了一条蛇,老翁答应一声,开始做糖人。 苏恩桥先给了钱,眼光不住在周围看着。 没一会儿,糖人就做好了,我拿着属于我的那朵花咬了一口,甜丝丝的,而且因为是刚做好的,还有些暖化。 我倒不是喜欢吃这个东西,也不过是图个新鲜。 灯会上人多,时不时就有人从我们中间穿插而过,后来走着走着,苏恩桥不知道什么时候牵起我的手。 我看向他,他大声说道,“我让趁人多跑了!” 我白了他一眼,怕我跑了就不要老是带我出来凑热闹,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灯会上的女子相当多,而且半点不遮面,也没有带着面具的习俗,就真的是欣赏各种灯火。 苏恩桥爱看热闹,也很容易看腻了热闹,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趣带我走出人群了。 还不等我挥开他的手,他已经自己松开了,好像真的只是怕我跑了一样。 “我们回去吧!”苏恩桥说。 我求之不得。 于是我们回了宅院。 李潇树看样子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儿。 最先发现不对劲儿的是苏恩桥。 第一百七十二章:李先生 最先发现不对劲儿的是苏恩桥。 那时我们刚踏入后院,院子里空空荡荡的。 苏恩桥警觉,“傲呢?” 我当时没有多想,“或许是被李先生带出去了吧。” “如果带傲出去,潇树会提前知会我的!”苏恩桥很笃定。 他挨个去房间查看,都没有发现傲的踪迹。 “啊――石像显灵了――” 院墙外突起一声尖叫。 我看向刚从房间里出来的苏恩桥。 我耸肩,“显而易见……”傲的踪迹。 苏恩桥当机立断的翻墙出去了。 我走近院墙,那里一直有细细碎碎的动静,还有不断起跳落地的声音,好一会儿又恢复平静。 苏恩桥走了? 我深思,然后往外走,正好碰上拉着傲头上的角,使劲往里拽的苏恩桥。 苏恩桥满头大汗的提醒我,“到旁边去,等会儿给你撞了!” “呜呜呜呜――” 傲还不愿意回去,呜呜呜的叫个不停,两者在蓄力挣扎,就比谁的力气大了。 “你再不乖别怪我不给你吃肉了!不光不给你吃,我还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吃!” “呜――”傲不满抗议。 苏恩桥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把傲拉到院子里,边擦汗边对我说,“劳驾把门关一下!” 我进了院子,从里头把院门关了。 苏恩桥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傲你是吃饱了撑的……你该不会是跳墙出去的吧?” 危机解除,他开始数落傲。 傲才不理会他呢,呜呜呜的在墙前蹦跳,想要跳出去。 墙外渐渐出现灯火人迹声,刚来就发现这里什么也没有,都在讨论方才发声的妇人是不是眼花了,哪里有显灵的石像。 “没有吗……”妇人也开始怀疑自己了,人声渐渐远去,此事告一段落。 苏恩桥看了一会儿,转头对我说,“不会是你做的手脚吧?傲根本跳不出去!” 我莫名其妙,“它既然跳不出去,我还能做什么手脚?” 百思不得其解,苏恩桥捂了捂头,“想必潇树是发现傲不见了才会出去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错过了。” 我点头,“有可能。” 苏恩桥又看向我,满是狐疑,对上我无辜的神色一顿,“罢了,等会儿潇树找不到自然会回来的。你先回房去休息吧。” 苏恩桥应该不是商量的语气,于是我点了点头,跟傲道别后进了房间。 苏恩桥转身看看傲,“跟傲道别都不跟我道?”他气闷。 晚些时候李潇树果真回来了,解释说天黑了之后他眼睁睁看着傲跳出去的,他也不会武不能爬墙,于是就从正门出去找傲,结果不认得路,在自家门口迷路了半晚。 对比苏恩桥勉强笑了笑,“你去休息吧,以后出门的事我来就好了。” 李潇树没有半分不自在,点了点头答应了。 我这时打开门,两人一齐看向我,“打扰一下……还有熟肉吗,小黑饿了,想吃东西。” 小黑在我的肩头上。 苏恩桥拍拍李潇树的肩,“你休息去吧,我来。” 李潇树冲我打了个招呼,果然就回房间了。 苏恩桥警告傲,“给我老实点,几天不见上房揭瓦的!” 说完带我去了厨房,在一个盆子里找到肉,放到我面前。 我用刀割了一小块,拿在手上喂小黑,小黑果然吃得欢快。 苏恩桥看了一会儿,说道,“你这条蛇还挺能吃的,要不宰了做蛇羹得了!” 小黑瑟缩了下,我护它,“你少吓唬它!” 苏恩桥耸了耸肩,“就你的蛇娇气,只吃熟肉跟糕点,生肉怎么吃不得了?” “我不愿它吃生肉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反正你是它主人你说了算!” 小黑吃了两块肉才有停下来的意思,最近它长“个儿”了,粗倒是不粗,倒是长了点,而且色泽更加黑亮了。 苏恩桥随手将盆子放到一旁,“缺什么食材明早跟我说,我明天中午要吃你亲手做的!” 显然,他还记挂着我曾经说过的大餐。 “好啊。”我答应得很快。 “这么痛快?”苏恩桥又狐疑了。 “答应过的事为什么不痛快?” 苏恩桥这才点点头,“走吧。”他在前面领路。 我顿了下,收起小黑跟在他身后。 回房后我关好门窗,隔壁没什么动静,除了傲时不时蹭这蹭那,走来走去的声音。 我目光深沉。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起来了,李潇树在煮粥,我这才明白每次的饭菜都是他亲手做的,不得不说心灵手巧。 李潇树也不愧是嗜书如命,烧着柴火也不忘拿书温习。 我泡好红豆糯米之类的东西,还熬了骨头汤,骨头汤最需要熬煮的时间,所以要提前的去熬煮。至于其他的,可以等早饭后去准备。 “李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李潇树抬头看我。 …… 小黑吃了两块肉才有停下来的意思,最近它长“个儿”了,粗倒是不粗,倒是长了点,而且色泽更加黑亮了。 苏恩桥随手将盆子放到一旁,“缺什么食材明早跟我说,我明天中午要吃你亲手做的!” 显然,他还记挂着我曾经说过的大餐。 “好啊。”我答应得很快。 “这么痛快?”苏恩桥又狐疑了。 “答应过的事为什么不痛快?” 苏恩桥这才点点头,“走吧。”他在前面领路。 我顿了下,收起小黑跟在他身后。 回房后我关好门窗,隔壁没什么动静,除了傲时不时蹭这蹭那,走来走去的声音。 我目光深沉。 小黑吃了两块肉才有停下来的意思,最近它长“个儿”了,粗倒是不粗,倒是长了点,而且色泽更加黑亮了。 苏恩桥随手将盆子放到一旁,“缺什么食材明早跟我说,我明天中午要吃你亲手做的!” 显然,他还记挂着我曾经说过的大餐。 “好啊。”我答应得很快。 苏恩桥这才点点头,“走吧。”他在前面领路。 我顿了下,收起小黑跟在他身后。 回房后我关好门窗,隔壁没什么动静,除了傲时不时蹭这蹭那,走来走去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三章:勾引? 天空晴朗,这是最近少有的好天气,即使是万物复苏的早晨,也给人带来一股神清气爽。 外面传来敲门声,之后是李潇树的声音,“恩桥,吃饭了。” 苏恩桥懒散的道,“知道了。”然后毫不留恋的翻身下床,收拾好棉被开门。 第一眼见到身着白衣的李潇树,他长得养眼,清风朗月般的温和让人心情不错。 李潇树递过水盆与毛巾,“替你打了水,洗漱过后吃饭吧。” “劳烦潇树了。” 苏恩桥透过李潇树,看到院子中的人。 她今天换了女装,身子欣长,小脸白净,正与傲玩耍,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便朝这边看来。 “不劳烦。” 苏恩桥拍拍李潇树的肩,“你先过去吧,我等会儿便好。”说完关上了门。 李潇树见门关了就转身,对上我的视线略微点头当是招呼,便打开院门去了前厅。 我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抚摸傲颈上的毛。 “呜呜呜――”傲还是挺乖巧的,我对它不由有股爱怜。 我喜欢这些动物,因为他们很单纯,没有什么心思,不像人,前一刻还是友好的关系,后一刻就翻天覆地。 “走了,吃饭去!”开门声过后是苏恩桥道。 我站起身,“傲呢?” “看心情吧,就得饿饿它!不然下次还跑!” “呜――”傲明显不满了, 我不忍,“别了吧,等会儿吃完饭我喂它。” 苏恩桥本身就是开玩笑的,不过……他上下打量。 “你可真怪,平时不见你有这样的好心思。” 我轻轻拍拍傲的头当是安抚,然后朝苏恩桥走了过来,淡粉色的裙摆微动。 “别把我说得很坏。” 苏恩桥随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是是是,你是绝顶的好人!快走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我关上院门的时候一转身,避开他的手。 “男女有别。” 苏恩桥挑眉,“你今天要是不穿个女装我还根本没意识到这点,怎么?今天这身给谁看的?” 总体是粉色的裙子样式简单却很大方,比平时不修边幅的我好了很多,这样一打扮之后,苏恩桥才真正意识到,我长得是很出色的。 春天里,见到这样一个宛若画中美人的美人是很让人心情舒畅的。 “我为自己开心可否?” 苏恩桥耸肩,“当然,不过你这样很容易引起男人的心思,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我停下步子,脸色平静的问他,“什么心思呢?” 苏恩桥侧身,正好面对着我,“你觉得呢?” 我往前微跨一步,主动凑近了苏恩桥,我与他的脸就隔了半尺左右,呼吸都能打在对方的脸色。 我话音刻意放柔,眼睛对着苏恩桥的,轻声问,“苏大侠,我很早之前便发现了,你……” 素手一抬放到苏恩桥的脑后,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让苏恩桥的脸离近了我。 由于手轻轻往上抬,宽松的衣袖便往下拉,露出一截洁白的藕臂,与他肌肤相触。 离得这样近,我用了气声,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 “苏大侠……是不是喜欢我?” 苏恩桥定定的看着我,我跟他的鼻尖大概只剩一个食指的距离,他只要轻轻一低头,就能噙住我的唇。 两个人看上去是那么亲密,在光线之下的影子好像是一个人。 苏恩桥听从内心的指挥轻轻的……一低头,我仿佛都能感受到他唇上灼热的气温。 他轻轻的迎上来,我就微微的往后一躲,如此两次,苏恩桥轻轻一勾唇,大手绕到我脑后,压制我的一切躲藏。 这回他低头……吻上了。 像是为了报复我方才对他的耍弄,苏恩桥灼热的唇堪称粗暴的啃噬着我的。 “嗯……你……” 不知持续了多久,我的唇都仿佛没有了知觉,偏偏苏恩桥还是不依不饶的追着我,毫不理会我的拒绝。 他另一只宽厚的手一直在我腰间摩擦,试图想要探入我的衣摆,突然,手转到了前面。 “唔……” 我头脑一清,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儿将他推离了身体,“苏大侠你别太过分了!” 苏恩桥的眼神依旧灼热,却渐渐恢复理智,一抹嘴角,眉一挑,散漫的说,“送上门来的美食岂有不吃的道理?” “你!”我仿若气急,突然一顿,看向苏恩桥的身后,脸色骤然涨红,“李……李先生。” 苏恩桥转身,果然看到亭下的李潇树。 李潇树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脸上无悲无喜,平静的对上自己的目光。 苏恩桥轻巧的向他摆手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头看面带“羞愧”的我,挑了挑眉,“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他来了呢。” 苏恩桥是在讽刺。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看看他又看看李潇树,一跺脚,“你们吃吧,我不吃了!” 说完就跑了回去,粉色的裙摆像花一样飘零在空气中。 苏恩桥看着我离去,才转过身。 李潇树说,“看你们很久都没有来前厅吃饭,所以我来看看。” 苏恩桥点头,“真是劳烦你了,走吧,我们吃饭去!” 李潇树缓慢的点点头,然后转过身走在前面。 “等会儿我会给萧姑娘送饭的,不吃对身体会不好。” 苏恩桥眯着眼睛看前面的身影半响,说道,“我来就好,你做饭够累的了。” 良久,李潇树说了声,“好。” ―――― 苏恩桥捧着粥走进院子的时候,我正坐在傲的背上,傲看上去是真的高兴,还朝他奔了过来。 “呜――” 傲看到属于他的熟肉了。 “我来喂它!”傲单腿下跪,方便我爬下来,我拍拍他的背,傲就站立起来了。 我接过苏恩桥手里的盘子,无视了他另一只手上捧的粥。 苏恩桥退后几步,挑眉看我从盘子里捏出香喷喷的熟肉喂傲。 “现在看你可是半点羞涩都没有,该说你们女人心海底针,还是女人太会做戏了呢?” 傲正吞咽着第一块肉,我漫不经心的回他,“被人亲了一口,难不成我要一直寻死觅活的?” “啧,你在偷换概念。”苏恩桥声音突然一重。 “说!你方才为什么勾引我!” 第一百七十四章:你先吃 “勾引?”我回身看他,“难道你不是乐在其中?” 我撇撇嘴转过身继续喂傲,“两厢情愿的事情就不要说是女方单方面的错,男人的劣根性,就是既想享受,又想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苏恩桥话音突地一转。 “什么样?”我来了好奇心,“是特别吗?” 苏恩桥说,“是挺特别的,特别的不知廉耻又强词夺理。” “……” 傲美滋滋的吃着属于他的美味,丝毫不知道旁边的暗流汹涌。 我正站在苏恩桥的前面喂着傲,同时将苏恩桥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苏恩桥随手把粥放到石头上,“等会儿记得吃。” 说完就要回到房间。 “刚才我那样,你可否欢喜?” 顿住脚步,苏恩桥回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对着他,白净的小脸上平静无波。 “是挺欢喜,我是个正常男人,喜欢你的投怀送抱。”苏恩桥视线落到我红肿的唇上,“但是有时候真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他留下一句,转身回房了。 李潇树在房间里等着,窗户依旧支起来的,他们又在低头研究那本秘籍了,也不知道那本秘籍上面究竟写着什么。 我唇若有若无的勾起,欢喜就好了,还要知道我在想什么,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转身继续喂傲,盘子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块肉。 ―――― “他传过来的东西就是这些?”苏恩桥紧锁眉头。 李潇树也有些犹豫,“这只是开头,或许翻译全部之后带来的意思就不一样了?” 苏恩桥放下纸站起身,“既然如此,就翻译成功之后再看吧,现在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李潇树静默半响。 苏恩桥已经走出房间了。 粉色衣裙的女子正骑在傲身上去触碰高高的树叶。 似乎每次出来都看到她跟傲凑到一块,偏偏傲挺欢快的顺着她,几乎予取予求。 苏恩桥眯眼,脚下一踩,飞身朝傲略过去,再落地时怀里多了一个人。 我皱眉,失重感消失后我推开他,“你做什么?” “呜――” “搭拉搭拉搭拉……”傲也跑过来,极为不满的冲苏恩桥叫。 “闭嘴。” 苏恩桥捂住傲的嘴,下巴一抬,“说好的午餐呢!” 我撇撇嘴,“行啊,你不怕被我毒死就好。”我转身把石头上的粥拿起来,“我现在就去准备。” 说完就出了院子。 “顺便把粥喝了!” 苏恩桥在院里喊。 李潇树走出来说,“我去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苏恩桥点头,“我也怕她跑了,她独自一个人就容易搞事情。” 李潇树目光复杂。 苏恩桥将目光投向他的时候,李潇树就动身走了。 傲呜了一声。 苏恩桥轻巧的翻身到他的背上,四处察看它的表面。 “没事。”他翻身下地。 这些动作几乎是一连贯的,傲眨眼,还没反应过来。 苏恩桥拍拍它,“好好待着,别给我叛变了!见色忘主人的家伙!” “呜!” ………… ―― “李先生,苏大侠会医术吗?” 我切菜的时候问李潇树。 李潇树没有隐瞒,“不是很清楚,不过在外行走的人各种技能多多少少都要会一点。” 看苏恩桥的样子也不像会医术的。 我纳闷,那他怎么放心我给他做饭,当真不怕我下毒? 李潇树说,“我在泉庄待的时日颇长,与华易的关系颇好。” 华易……容华易――容神医。 我明白了,原来苏恩桥是仗着李潇树才不怕的啊。 不过…… 我侧头看李潇树,他正看着手里捧着的书。 李潇树怎么知道我疑惑的是什么? 罢了,也不奇怪,李潇树又不真的是什么柔弱书生,不然怎么能做出挑拨谢尔姐弟的事情。 又是一阵静默,我专心准备着食材。 “对了李先生,糖在哪儿?” “在你右手边的第二个小罐子里。” 我翻开盖子一看,果然是糖。 “我们已不是师生关系,你不用再叫我先生了。”李潇树说。 “那我便不知该叫你什么了。”我垂眼放糖进肉里腌制。 锅里的骨头汤咕噜咕噜的冒泡,肉香四溢。 “我在外名号是李潇树,但鲜少有人知道我字生,你若是不嫌弃,唤我李生吧。” 李生,这个名字倒是比李潇树还是要适合李潇树。 我应了,“那我以后便唤你李生了,李生也不要萧姑娘长萧姑娘短了,叫我萧情就好了。” 李潇树应,“那也好。” 我把腌制好的肉放到一边,去锅里把排骨捞了起来,这是糖醋排骨,我先把排骨过水筛一遍。 “对了,李生是怎么认识苏大侠的?感觉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应该凑到一块啊。” 我把排骨放下,李潇树自动放下书帮我把锅里的水处理掉。 李潇树顿住了,朝我看来。 我看上去很不经意,甚至心神都没放几分在这上面似的,专注的在处理葱。 “我们……是偶然认识的,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凑到一块的。” 我道,“难怪,你们就像秀才跟兵似的,能相识也真的是因为缘分。” “嗯……恩桥他向来排斥葱,嫌味道奇怪,你可否不放?” “苏大侠想让我做一顿好吃的大餐给他吃嘛,那我当然就得尽力了。但是若是想要做成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大餐,葱就必不可少,李生你觉得呢?” 李潇树道,“可他不爱葱。” “那就避开葱就好啦,把它当个摆设,不去在意它就不会隔应了!” “……”李潇树没有在说什么。 这顿午餐我做到了午时,整整做了一个半时辰? 最后一道骨头白萝卜汤放到餐桌上后,就意外着可以开动了。 苏恩桥点头称赞,“看着倒是很不错。” “那就开吃吧!” 苏恩桥看着我,“你这么辛苦的准备佳肴,你先吃吧。” 李潇树摇头示意过他这菜没问题,然而他还是这么说道。 我知道苏恩桥,他能完全就信任一个人才是不符合他的性子呢。 我像是没有察觉似的,挨个吃了每道菜,最后舀了一小碗汤喝了一口。 “舒服!” 我满足。 第一百七十五章:逃之夭夭 苏恩桥问,“好吃吗?” “好吃啊。” “那我就放心了,就怕难吃至极,毕竟看着好吃不是真的好吃。”苏恩桥夹了一块排骨,咬了一口称赞,“嗯可以,确实不错!” 我嗤之以鼻,怕我下毒就直说。 不管怎么样,这顿午餐我还是很喜欢的,吃饱之后苏恩桥负责收拾碗筷,我跟李潇树结伴回院子。 “李生,你的家在哪儿呢?”路上我问李潇树。 “家?”李潇树俊雅的脸上没有什么伤感的情绪,“父亲在我母亲怀我的第八个月就被官兵杀死了,我母亲太过伤心,生我的时候难产,不久也随我父亲而去,我一生下来就没有了家。” “……对不起啊。” 李潇树摇头,“严格点来说,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亲,事情又过了这么久,我的心里其实没什么感觉。” 尽管这么说,但还是会伤感的吧。 “那么,你是怎样长大的呢?” “我所在的那个村庄,村民都很善良,我吃百家饭长到七岁之后,官兵肆虐,冲进村庄里杀伤强虐,一个平时待我很好的婶婶把我藏了起来,躲过了这场浩劫。而她自己……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几个官兵凌辱至死,当着她丈夫的面。” 李潇树眼睫颤抖了下。 生活在和平社会的我,不能想象那样的日子,而我也完全没有想到,平时儒雅温和的李潇树会有那样一段经历。 我一时沉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样的情境下,干巴巴的安慰没有任何用处。 李潇树主动打破僵局,温和的问我,“觉得很残忍?” 我诚实的点头。 “我也是。”李潇树说,“所以我厌恶战争,但有些时候战争又避不可免。” “战争给一方带来的灾难的同时,另一方可以获得他们的利益,让自己过得更好。” 李潇树此时透出的目光是我不懂的,透露了某种渴望的深切,与他平时极其不同。 “有时候,战争也是一把双刃剑,损人利己,运气再不好点,就是损己也害人。” 我停住了我的试探,话题也就到此为止,因为我大概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了。 两人各自回房,我坐在桌子前良久叹了声气。 人活着,好像就是有自己活着的理由,李潇树渴望和平,为了某种局面而去奋斗,苏恩桥有自己的立场,谢尔于宁有泉庄,安王有最高权力的目标,而我…… 有什么呢? 自由?游历世界? 自由只体会了短短的时间,这是我想要的,但是游历世界呢? 我觉得乏味可陈。 我游历过云城,跟随商队从天吾国到茱丽国,我觉得那样有趣吗? 不尽然。 我厌恶自己一个人时的孤独,也厌恶人潮拥挤时的景色。 我究竟想要什么? 我懊恼的靠在桌子边。 一个人骤然失去了目标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就好像……就好像突然丧失了活着的意义。 我想要自由,但是自由不光光是站在一个空地上,你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就够了的。 你想去哪儿? 我没有这个考量。 我不知道我的路在何方,方向在哪儿,未来在哪儿,这个世界从始至终就不曾给我归属感,似乎哪儿也不属于我。 我从不去细想这些,因为这会让我的世界骤然昏天暗地。 我捂住发痛的额头。 或许,我该给自己找点事做了。 夜深人静,远处偶尔会传来狗叫声。 苏恩桥今天睡得格外沉,却不知道为何,突然被狗叫声惊起。 这好像是在墙壁外面的狗叫声,离房间很近。 “汪汪汪汪汪!” 像是触碰到什么开关,狗叫声一直都没有停下。 苏恩桥心里警戒起来,为了这不正常的狗叫也为了自己异常的睡眠。 他从不会睡得这么沉。 苏恩桥几乎是立刻就翻身下床,拿起剑跑出房门。 狗叫声越发清晰了,借着皎洁的月光勉强可以看到周围的景象。 旁边的屋子都是一片黑暗,好像还沉睡在梦中,没有被惊醒。 苏恩桥眼睛突然睁大,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傲呢! 往常的傲都是趴在树下休息的,现在院里空空如也! 苏恩桥立刻想到上次,施展轻功,翻到围墙外,惊到了土狗,土狗叫着往后闪了几米,仍然冲着这边叫个不停。 傲黑汪汪的眼睛正对着苏恩桥。 “呜~”叫得轻极了,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闯了祸。 苏恩桥松了口气,傲果然在这儿,松口气后就是责怪,“你找死啊?信不信我不给你肉吃!” “''呜~”傲有气无力的。 苏恩桥心里突然猛地一缩。 上次也就算了,傲这个状况不应该半夜翻墙出来啊。 土狗还在叫着,苏恩桥没有时间想太多,狗叫声会吵醒附近的人家的,万一引人来看就不好了。 苏恩桥带着傲像上次一样从门绕了进去,跟上次相比,傲配合得不只是一点。 苏恩桥关上院门,回头的时候,傲已经在平时爱呆的树下了。 一次两次的翻墙,苏恩桥已经考虑换个墙高点的宅院了。 触到房门的时候苏恩桥突然一顿,抬眼看旁边的房门。 这样的动静也不能吵醒他们吗? 苏恩桥心中一跳,走到旁边的房间敲门,“萧情?” 没有应答,不过这正常,或许还没醒呢苏恩桥加大手上的力度,更用力的敲门。 “萧情!” 还是没有应答。 苏恩桥眼中的情绪沉了下来,“萧情,你再不醒我就进去了?” “……” 这下苏恩桥可顾不了许多,猛一推门,门开了。 这让苏恩桥心里一咯噔。 有条件的时候,萧情绝对会把门反锁住的。 他立刻冲了进去。 借着外面的光线,可以看到床铺那里鼓鼓的,依稀知道有人在。 睡得那么熟? 苏恩桥脚步一刻没停,到床前时把被子猛地掀开。 “……” 床上空空如也,只有两个枕头! “萧情!” 屋内穿出气急败坏的声音。 与此同时,我已经躲到了一个菜车里,准备在这度过一个晚上。 这个菜车有许多桶,还有很多烂菜叶装在里面,我用烂菜叶盖住自己,抱着包袱松了口气。 不过还不能掉以轻心,我还没有完全安全。 第一百七十六章:安王即将登基? 第二天一早,李潇树去准备早饭,然后去叫苏恩桥时,房里没有人,转而去萧情房里,敲门也没有人应答。 李潇树放下水盆,抿唇。 他在房中枯坐到傍晚,才听到房外的动静。 李潇树连忙走出来,正好看到苏恩桥翻墙进来,神情不善,光是看上去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恩桥……这是?” 苏恩桥平静的说,“萧情跑了。”然后看向李潇树,手握成拳狠狠砸到大树上,把傲吓得够呛。 “她竟然给我跑了!” 他面色狰狞,一点儿也不像平时那般轻松散漫。 李潇树默了下,“她……怎么跑的?” 苏恩桥暴躁的朝傲踢去,傲跑得快没被他踢中。 “呜――” “你还有脸给我叫!” 李潇树明白了,“靠傲跑的?” “靠它自己根本翻不了这个墙!萧情肯定是下了什么药,让傲力气变大,然后她骑着傲跑出去的!” “午餐估计也做了手脚!”不然昨晚怎么会睡得那么沉。 苏恩桥越想越不忿,一脚踢到树上,激起树叶纷飞。 “大意了!” 李潇树沉默。 苏恩桥突然侧头看他,“或许一开始我就听你的,把人带点过来,好歹夜晚也有人守着!” “……”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或许都出城去了。 现如今,苏恩桥应该能专心的研究他的秘籍了。 果然苏恩桥说,“收拾一下,过两日我们回国!” “……好。” 苏恩桥气得头昏,这下也完全不用遮掩,随手扯掉脸上的东西,人皮面具应声而落。 别让我再遇到你! ―――― 我扯了扯打了补丁的衣衫,决定换身装束去找商队。 从城外那个烂菜车出来后,我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已经赶了两天路,差不多已经远离了洛阳。 我找到一家成衣店,在老板异样的眼神中出了店铺。 “这换身衣服跟换个人似的。”老板摇摇头进去店里面了。 成衣店旁边聚集了不少乞讨的乞丐,有一个乞丐神色机敏,皱眉想了想就跟上去了。 我现在换了身布衣,既不会破烂到让人驱赶,又不会华贵到引人注目,就是脸上涂得蜡黄,头发特意散了一些下来挡住眉眼,就怕有人注意到我。 跟红翁居住客栈的时候,引来的那个采花贼就是教训了。 我废了一个时辰才找到商队,正想走进去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等等!” 我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个人从我身后走到身前,面色欣喜,“果然是你,萧……”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左右环顾,“别叫我名字!” 被捂住嘴的人脸红起来,忙不迭点头。 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旁边有一个寂静的巷子,我拉他过去。 “城一,你怎么找到我的?” 花城一脸色红红的,“我想你是不会露出本来面目的,就照着你易容的样子去找你,不管在哪里,乞丐的消息都挺灵通的,我就让他们帮忙……” 原来是这样。 我微皱眉。 遇到花城一不是在我的预想范围之内,我以为自那次偶然分开之后,我跟他就很难遇到了。 花城一看到我的神色却误会了,忙摆手说,“我知道你不告而别便是不愿见我的意思,但我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靠近你的心思,你千万不要讨厌我!如果你真的不想见我,我们可以好好告别,告别之后我绝对不来烦你了!” 我心里的疑虑消失了不少,如果是苏恩桥假扮的花城一,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这话的。 “这事说来复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说吧?” 花城一面露喜色,“好!” 人声鼎沸,我放下筷子,对面的花城一热切的问,“你吃饱了吗?不够我们再点!” “吃饱了,所以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我们吃的是路边小摊上的馄饨,味道不错,我吃完了一碗。 花城一倚着下巴烦闷,“竟然有人假扮我,原来是这样……我就觉得你不会突然不告而别的!” 我干咳一声。 事实上,我不告而别的时候多了去了。 “对了!”花城一放下手,看得出他是犹豫了很久才要说出这话的,“那个……你还记得安王吗?就是那个吾宸安!” 安王…… “我记得他。” 乍然之下听到他的名字,我不由有些愣然。 花城一哦了一声,失落的想,她也确实应该会记得,毕竟曾经喜欢他…… “虽然你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他,但是我觉得这事你应该知道,就是……安王他即将要登基了!” 登基? 我其实早预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那挺好的。”我干巴巴的说。 “不是,你没听到重点,安王他又不是皇上……先皇的儿子,他为什么能登基你有没有想过?” 我不想知道那么多,“我已经不打算回天吾国了,所以你不必跟我说这些。” “啊?”花城一愣愣,“你此生都不回天吾国了吗?” “嗯。”叫花城一情绪骤然低落起来,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如果皇上已经成了先皇,那么你姐姐呢?” 我想起了花城一的姐姐花云,那个就见过寥寥几面的女子,在一次贵妃寿宴中献舞,被皇帝看中送入宫中。 花城一说到这有些开心起来,“我才知道呢,我姐姐进宫明着是为了巩固皇后后位,暗地里却是安王的暗棋!你还记得吗,我爹是受一个朝堂重臣的恩惠才把我姐姐送进宫的!那个朝堂重臣竟是安王那一派的!” “安王能登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姐姐的功劳呢,我姐姐最后成了姝贵妃,帮了安王不少忙,现在先皇带着那样不光彩的旧事幽闭宫中,他的后妃下场自然不好,但是我姐是为安王效劳的啊,刚接到消息,安王帮我姐假死逃脱了,以后我姐就是自由身了!” 花云那样的女子恢复自由身,有机会逃离牢笼般的皇宫,可谓是十分幸运。 但是花城一也差不多将话说完了?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是什么不光彩的旧事,能使一代皇帝倒台?” 第一百七十七章:互相忘了对方吧 花城一一点儿隐瞒也没有,凑近头小声说,“能使一代地位稳固的皇帝倒台的自然是皇位名不正言不顺!” 我皱眉。 想起了那时候在天吾国了解到的先皇还不是皇帝时发生的事。 先皇还不是皇帝的时候,那时的皇帝是他的皇兄,仁厚亲德,被世人称康亲皇帝。后因金人来犯,康亲皇帝几次御驾亲征。康亲皇帝也是有一身本事的,文武双全,能在后方指挥也能亲自上阵杀敌。有这样智勇双全、睿智又果断的皇帝在,很快全吾国就打了胜仗击退金人。 偏偏变故就在此刻滋生。 最后一波金人顽强抵抗时,皇帝再一次选择御驾亲征准备由他来宣告战斗的结束。可不曾想,竟被杀红眼满怀怨恨的金人给暗算了,皇帝当时便中了毒箭,只能卧病在床,最后都是被抬回皇宫的。那毒剧毒无比,寻遍天下名医也未有治成。 康亲皇帝虚弱叹声天意难违,也是位英杰,并未因为自己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病入膏肓而有过多幺蛾子出现,自己提前便拟了份圣旨。他中毒的半个月后也无奈撒手人寰。身亡之后,这份圣旨也公之于众。 最主要的内容大概两点,一便是当今圣上即位,二便是希望当今圣上善待他唯一的子嗣安王。 两兄弟可没有皇室无亲缘的说法,自小到大便是兄友弟恭,康亲皇帝相信当今圣上的才干,当今圣上崇敬康亲皇帝的英勇,对于皇帝的话自然无有不从,对安王那是掏心掏肺的好。 “想必你也听过那段旧事。” 从回忆中回神,听到花城一说。 我点头承认,“是听过。” “结果最致命的是,”花城一越发小声,“让康亲皇帝死亡的毒箭是先皇派人发出的,故意伪装成金人,而且康亲皇帝原本的圣旨是当时还年幼的安王继位,是先皇故意篡改的!” 我惊住。 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吗? 难怪以前在安王府的时候,皇帝虽然待安王好,安王对皇帝却总是怪怪的,原来有这一层原因在。 花城一继续说,“这些事是安王在某些支持他的朝堂重臣协助下历尽千帆险阻调查出来的,并第一时间将证据公之于众,瞬间就惊住了世人呢!” “原本先皇登位的时候就有很多质疑的声音,安王还存在的时候,怎么着也不应该轮到他继承的,后来是有声音说安王有先天……”花城一脸一红,“先天那方面的缺陷,所以声音才小下去。毕竟作为一国之主,身体不应该有残缺。” “现在想来啊,安王肯定是被先皇陷害的,至少安王现在被神医救治成功了,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如此厉害!” 我听完久久回不过神来,如此一来,事情便都串联起来了…… 难以想象安王成功是废了怎样的心血,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想必现在天吾国绝对不平静,正是天翻地覆的时候。 安王现在也很忙吧,没有精力顾及其他…… 恍惚间听到花城一的话,“萧情……”他显得很犹豫,踯躅很久才说,“我姐回去了,所以我不日也要离开茱丽国了,你愿不愿意与我一道?” 离开茱丽国回天吾国吗? 我原先的预想是此生再也不回天吾,然而此刻却有些动摇。 现在,正是我失去人生目标,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的时候。 我感到迷茫。 “回去……天吾国吗?” 花城一说,“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是安王即将登基,想必他顾及不到你的!或许早就把你忘了呢?” 安王那时候那样恼怒,为了一个丫鬟的逃跑大动干戈,花城一当然知道这件事,也知道萧情是不愿回去的。 花城一也有私心,他一旦回了天吾国,两个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他舍不得。 好像他们之间就一直在……一直在离别! 花城一有时候也会懊恼,他讨厌离别的感觉,所以他现在很忐忑。 他想尽可能的说服她回天吾国。 萧情若是再也不回天吾国,他们怕是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花城一不希望那样,所以他屏息以待。 只见对面的人失神了很久,最后在摊贩老板的问候中回神,眼一弯,眉眼带笑的说,“不管安王怎么样,天吾国我是不再想回去的,谢谢你的担忧!” “……” 花城一早有预料,然而还是觉得心脏一阵一阵的疼,他喉咙发干,只觉得空气中好像也有了压迫感。 他像是一条缺了水的鱼儿,胸腔紧缩,难受得他无法呼吸。 “……我住在城门往东的来福客栈里,会在三天之后动身,你要是改变主意了,记得来找我,好吗?” “……我会考虑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花城一知道,她改变主意的可能微不可计。 他感觉心更疼了。 我找了一家客栈,决定在这里歇息一个晚上,收拾好自己躺到床上的时候,只感觉疲累无比,一口气跑了十八层楼也不像现在这么累。 我神情愣愣,自从花城一告诉我那个消息的时候我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脑海里总是在回想以前的事,从进入安王府的每个一点一滴,每个大事,每个小事我都回顾了一遍。 这么恍然回想的时候,才发觉这是记忆里很久远的事情了,但是却一点儿也不模糊。 我甚至想到安王府里的老夫人,老夫人是康亲皇帝的母亲,她想必察觉到一点儿康亲皇帝离世的真相吧?所以才放着大皇宫不愿居住,而跑到安王府里。 真相揭晓后,老夫人会回宫里去了吧,安王或许会为她建造一座宏大的佛堂。 安王……不久后的将来,安王也不应该被称作安王了,而是尊敬的圣上,令人敬仰仰望的存在。 那么之后……贵为圣上的他,想必也不会再记着我这个小人物了,在即将拥有的一个诺大的江山相比,一个逃跑的小丫鬟算是什么呢? 他或许会是一个很好的皇帝,名垂千古。 这样也好,互相忘了对方吧。 “……是啊,忘了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情深的花城一 一晚上的满怀心事,使我起来时头疼欲裂,我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在街上漫无目的行走,眼中装的只是各式各样的人,感受着人与人之间的烦恼忧愁。 茱丽国女子地位崇高,所以男子受到的对待便不怎么好,时常有女掌柜们嫌弃男子的脏污汗气,夸张的离得远远的。 就算这个城市富裕,也有少数人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苦难疼痛。 有时候你在烦恼的事情,其实不值一提,至少你身体健康,生活富裕。在这个世界上,比你困难的人多了去了,与此相比,很多的伤春悲秋完全是没必要的。 漫无目的的走了半天,等我终于停下时,侵袭我脑海里的不是酸痛的脚,而是饿到抽搐的肠胃。 我捂着肚子长长的舒了口气。 或许我现在该考虑进食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了,不管怎么样,也别跟吃的过不去。 我看到街边有卖板栗的,我先去买了一袋来垫垫肚子,打算去找个很好的客栈点上满满的一桌菜犒劳自己。 板栗是纯天然的,不含任何化学物质,不仅有板栗本身的香甜,更有烤香的脆酥,美味得无可言喻。 吃完一颗就还想吃下一颗。 板栗成了我路上的消遣,即使走着路嘴巴也完全不寂寞。 就当我远远看到一家门面不错的客栈时,还没来得及欣喜,心里就一惊,手里的板栗应声而落。幸好我虽惊住了,但还是立马退到一个摊子后,还确保呢摊子能完完全全的遮挡住了自己。 正从那家门面不错的客栈往外走的,有一头白发,白胡子不长,却也不短,与此不符的是他年轻的容颜。 几乎不用细看,我就一眼认了出来。 红翁! 突然见到许久不见的红翁,我心里不可谓不震撼。 刚走出客栈的红翁似有所感,往旁边看去,却没了那道注视自己的目光,只有来来往往的人。 红翁微皱眉,没有多想,从另一个方向去了。 还是尽快找到她为好,根据那个姓花的小子踪迹,她很可能出现在这几座城市。 我隔了好一会儿,才敢偷偷往外看。 四处搜寻,没有看到红翁的影子。然而我也丝毫不敢大意,折身进了幽暗的小巷里。 小巷口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左右环顾,红翁好像确实走了。 按理说我该松口气的,然而我的心却提了起来。 原本以为红翁放弃找我了,目前看来完全没有。 到底是不是谢尔于宁那个小子指使的!明明当初离开泉庄的时候,大家好聚好散不是吗? 我几乎是懊恼了。 如果红翁没有放弃搜寻我,我不管去哪儿都是危险的,被红翁找到,或许只是早晚的问题,若再落到红翁手里,我肯定不可能再轻易逃脱! 现在该怎么办? 我陷入了沉思。 或许……应该彻底的离开这里? 现在有几个选择在我的面前,第一,找个商队远离这里,可以借着人数掩人耳目,缺点是人数多,也更容易引起红翁的注意。 第二,离开茱丽国,去往别的国家。 弊端是,我不可能永远去一个新的国家,当初来茱丽国是因为这里时常有商人来往,所以对别国的人接纳也更高,别的国家就不一定了。 而且我不能总是去一个新的国家重新适应! 第三,我或许可以找个深山老林,就此隐居就得了,避免红翁的追踪。 然而这点完全没有必要,也完全不适合我,我一个女子,先不说在深山老林里有没有能力安顿下来,光是山中的野兽就是我没法招架的了! 第四,可以把这些全部综合起来。 就是……回去天吾国。 天吾国是我所熟悉的,而且我比刚开始更懂了易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是烦恼了我一个晚上的事情:安王不一定还记得我。 若是安王不再记挂我,把我当成一个蝼蚁轻轻放过的话,那么天吾国还有什么让我排斥的地方呢? 说到底,我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落脚点就是天吾国,难道我对天吾国没有一点儿归属感吗? 所以……我到底该如何选择? 我抿抿唇,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 花城一黯然极了,这是最后一天了,他即将离开茱丽国咯。 他们必须赶在今天天黑前去往下一个落脚点,所以在早晨花城一迟迟不愿动身的时候,黄俊也劝道,“如今你确认了那个女子的安全也该够了吧?” “我只是……”花城一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想要多等她一会儿。” 黄俊也不耐烦,“花城一!原来潇洒活泼的你什么时候不见了?这样优柔寡断我都看不起你,她都拒绝你了,你等多久她也是不会来的,说不定此时都出城去了!” “……”花城一当然明白,然而就算明白这一点他也抛不开,他心里总是存着希翼。 现在黄前辈父子都在等待着他,黄前辈甚至没我在多说什么,他总是纵容自己的,然而自己当真可以厚颜无耻,屡屡辜负黄前辈的好意吗? 最终,花城一一咬牙,“我们走吧!” 离开这座城的时候花城一往后望了一眼。 从此之后,他与她,或许再无相见之日了。 花城一感到窒息,尽管把脚步放慢再放慢,身后也不见她的身影。 是啊,一直以来,她都不会追逐着他,他们向来都是无缘的。 一行三人逐渐远去。 城楼屋顶上的人目光复杂。 花氏小子走了,看来她真没有跟他们在一块。 红翁默默收回视线。 姓花的啊……老身也算放过你后辈一马了。 一路上花城一便没有开怀过,总是紧锁眉头忧虑非常。 黄前辈总是跟黄俊也说,此事不能多管,情之一字最为伤人,等花城一自己恢复过来便好了。 然而黄俊也实在看不下去了,懊恼说,“至于吗?你这个苦瓜脸我看着都难受,那个女子究竟有什么美丽啊!” 花城一失了神,久久没有回复,后来他说,“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喜欢。” 情不知而起,一往情深。 黄俊也哑然了。 黄昏前他们正跨过一道荒草地,这片荒草地过后便有村庄让他们歇脚了,然而老远之外,就看到石头上躺着一个肆意的人,咬着狗尾巴草仰头望天。 黄俊也连忙招呼花城一。 “城一,那个人是!” …… 第一百七十九章:竹叶青 花城一呆住了。 石头上躺着的人听到声音,侧头往这边一看,吐掉狗尾巴草,展开笑容,轻松的跳下石头,“嗨!城一!” “萧……萧情……”花城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几乎都怀疑自己在做梦了,眼前的人当真是真实存在的吗? 萧情面色红润,看上去精气神不错,更为她添了一丝丽色,本来就已经是足够美的人了,如今更甚,好像是心里头抛开什么束缚似的,气质大为不同。 花城一久久愣住。 我挠了挠后脑勺,“等你半天了,你们走得有点慢啊。”看到黄前辈我还打了招呼,“前辈好!” “你好。”我还对黄俊也打了招呼,尽管他看我不太顺眼的样子。 黄俊也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我也不在意。 我灿烂的一笑,“城一也好!” 花城一愣愣的走近我,我不明所以,眨眨眼问,“怎么了嘛?” 突然,被一把抱住,投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微愣,“城一……” 我想挣脱出来,却感受到耳后的湿意。 花城一他……哭了? “能再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抱住自己的人微微哽咽。 我手僵住,原本要推拒的手轻轻环住他。 我似乎……让花城一伤心了…… 黄前辈父子相视一眼,黄俊也撇过头去,黄前辈则是叹了口气。 黄前辈活了这么久,经历的事也多,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世间啊,最折磨人的,莫过于男女之情了。 唉…… 他叹声气。 黄前辈其实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 回天吾国的路程,没有人有余力去欣赏周围的景色,偶尔我一回头,便看到花城一的视线在我身上,专注得不同寻常。 每每这时,我只能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心里却在想自己的选择是不是个错误,加深了花城一对我的感情。 然而此时,却是再也回不了头。 黄俊也对我没太大的恶感,但是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倒是不会故意针对我,只是会比较无视我的存在,我也自知理亏,不与他计较。 黄前辈对花城一真的很好,好到连我这个经常给他们带来麻烦的人他都能容忍,所以黄前辈对我其实不错。偶尔我可以看到他放鸽子,应该是传递什么消息出去。 一路上每个人的交流其实不多,花城一每隔一会儿会对我嘘寒问暖,生怕我累着了,我说我没事,能撑得住。 事实上,我也不是不乏力的,同行四人,三人都是男子,并且都会武,我不会武,更是个女子,男女之间的差异造成了我乏力的现象。 不过幸好花城一每每没有多久,就说累了或者渴了要休息一会儿,其实我知道,他是为了顾及我的身体,不过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下来了。 后来到了一个稍微好点的小镇,每人买了一匹马,速度这才提起来。 尽管如此,每每赶久了之后,我的大腿内侧还是被磨得厉害,这回我面不改色,当是安然无恙。 我帮不上忙,就争取不要再拖后腿了。 花城一毕竟是男子,心细不到哪儿去,所以也并没有察觉这一点,这让我松了口气,我不想他再顾及我,轻松自在一点便好。 除了身体上的不适,心情倒是不错,摆脱了红翁,再加上我不再畏首畏尾,想通了始末,不再回避那些或许早就不存在的麻烦,心情得到了放松,便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对于我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这一点,我也并没有瞒着花城一,花城一听完才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不去客栈找我!” “是啊,说不定红翁也盯着你们呢,所以我就在你们的必经之路等待着,后来果真把你们盼来了。” 花城一也曾问过我,“红翁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红翁武功高强,如何看也不应该特意为难一个弱女子啊。 我每每都是愣了一下摇摇头,“实话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我也不愿再去探究,若是有缘分的话,自然会再相见,至少短时间内,我是不想再回到茱丽国了。 一天之中,停下来的次数不多,除去每天三顿加夜晚休息时间,偶尔也会有疲累了的情况歇歇脚。 在某一次歇脚的时候,花城一将水囊装好水,看到心系的女子在一棵树前专心致志的样子,好像在研究什么似的。 花城一嘴角牵起,由于天气景色不错,又有想要相伴的人在,使得他的心情颇为惬意,抛了抛水囊走过去,“你在做什么?” 话语当真是充满了柔情。 我嘘了一声,“你过来看看。” 花城一走过来,看清树上的东西后大惊失色,拉着我就往后退,“这个东西!” 我有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安抚他,“没事的,别惊到它就好了。” 此处到处都是茂密的丛林,正在树干上面爬着的,是一条浑身碧绿的蛇,大概有手臂长,时不时吐着舌,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花城一把我护在身后,“这是竹叶青,含有剧毒,要是被它咬一口会没命的!” 我这才明白花城一的担忧,我失笑,早已在温倾城的教导下亲近各种毒物,心里不知不觉就接受了它们,便不觉得它们有多么歹毒,倒是忘了,花城一在不清楚这点的情况下,自然会担忧我的安危。 我安抚他,“没事的,这条蛇伤害不了我的。” 花城一才不听,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大意,萧情要是被咬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萧情,你涉世未深,不知道这类看似无害的东西最是歹毒,我绝不能放任它伤害你!” “……” 知道花城一担忧我,我无法,竹叶青还在树干上,只是不安的扭动着身体,我怕它等会儿就跑了。 于是左右看了看,突然惊喜说道,“黄前辈你抓了只兔子回来了啊!” 花城一一时不察,往身后看去,我趁这个机会,躲开他的手臂往前去。 花城一看到河边没有动弹过的黄前辈父子哪有不明白的,连忙回头。 第一百八十章:辛味 花城一睁大眼,面前是不安扭曲的绿色尾巴。 他看到了什么。 竹叶青的七寸被面前的人轻轻松松的捏住,蛇头动弹不得,能动的只有蛇尾,偏偏萧情不在意,专注的看着竹叶青。 “……”花城一回不过神,“萧情……”他一动不敢动,心都提了起来,生怕竹叶青会突然暴起咬到她。 我对花城一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你能去我包袱那,把小瓶子拿过来吗?” 花城一无法,只能不放心的叮嘱,“一定不能放手啊!捏紧了,不然会咬到你的!” “放心吧。” 花城一连忙跑过去拿包袱。 没翻多久就拿到一个空瓷瓶,目光掠向一样突然一顿。 包袱里有一个纯白色的面具,上面有一个奇特的花纹,并且面具下放着一个令牌,似乎两者是一起的。 这个花纹……花城一眼熟不已。 “城一好了吗?”身后传来呼喊声,花城一这才回过神,草草把包袱放好,然后极快的跑过来。 我借过花城一的瓷瓶,把手里已经乖巧的蛇往前面一递,“能帮我捏住它吗?” 花城一一点儿没犹豫,伸手捏住竹叶青的七寸,动作间,不可避免会碰到萧情的手,尽管场合不对,花城一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荡,然而她很快就把手松开了,花城一强忍心中的失望。 我打开瓷瓶,往地上捡了一个树枝,“城一,我想要取点它身上的毒液,你抓紧便行了。” 花城一皱眉极不赞同,然而现在都是这个局面了,他也没办法说不,只是奇怪萧情要竹叶青的毒液做什么,这么危险的东西。 我把树枝抵住竹叶青的蛇口,竹叶青条件反射,毒牙便泌出毒液,我趁此机会用瓷瓶收集了一点。 收集完了之后,我并没有伤竹叶青的性命,把它放离较远的东西就罢了。 我小心封起瓷瓶,花城一忧虑不已,不止一次的叮嘱,“你要收好啊,这东西很厉害的。” 我对他没有隐瞒,说了我要研究它的毒液,花城一即使不放心,也想着到时候多看护一点就好了。 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我研究成功一个新药,我就是利用它离开苏恩桥的。 我是在小黑的身上提取的毒液,然后另外加几个辅助的药物,总算把剧毒稀释,并且发生了质变,新早就的这个药不会伤害到物体的危害,但是能够使人激动起来,就跟兴奋剂似的,并且比兴奋剂还要厉害。 我就是把它涂在傲日常吃的熟肉中,使傲力气变大,各方面耐力持久,然后趁着那段时间跟傲培养感情,最后趁着给苏恩桥李潇树两人放了点不易察觉,助眠的药物的夜晚,借着傲的帮助出了墙,从此逃之夭夭的。 我后来想了想,决定把这个药称作辛味,为什么叫辛味呢,因为这个药有一个弊端,太过刺鼻了,有点类似与化学物质的味道,只能将它涂在熟肉之类的味道大的东西上,才不会被人察觉。 由于研究了一个挺有用的东西,再加上路途遥远,不管有多早,只要到了夜晚就不会再赶路会很无聊,所以打算再研究出新东西。 或许竹叶青的毒液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回头可以再找几只蜈蚣或者其它什么研究了一下。 黄前辈见到这个倒是不会说什么,也没有过多的好奇心,黄俊也就不一样了,偶然间见我捣鼓那些玩意儿就恶心得不行,饭都吃不下了。 花城一倒没什么奇特的感觉,就是担忧我的安危,每每都不用我动手,他就自动帮我抓来了。 我有些失望,还以为花城一见到这一面的我多多少少会觉得心里隔应,从此对我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呢。 我一直觉得我的形象总是在花城一的心里被不断美化,由于得不到再加上时间的过渡,就渐渐成了一个类似于朱砂痣的样子,或许了解到一个不完美的我,就能让他的朱砂痣蒙了尘呢。 有一次黄俊也也不解,偷偷拉过花城一小声的嘀咕,“亏你把她当个宝呢!你看她那个样子,哪有一点女子的美好,除了长得美,便一无是处了!” 好吧,尽管黄俊也再不满,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长得好看,偶尔看到他也会被惊艳到,但是还是不满好友全心全意的将情系在她身上,完全没有一点儿值得。 然而黄俊也这么一说,花城一就不高兴了,他沉住脸,“我不许你这样说她!” 花城一几乎是呵斥了。 黄俊也更不满了,“好了好了,知道她是你最心悦的,不容许别人说她半点不好!” 花城一要不是看着眼前是他一起长大的好友,他早就发火了,忍了又忍,还是气呼呼的走开了。 “总之你别说她!” 黄俊也纳闷,郁闷的看着花城一转眼就换上一张柔情四溢的脸去找那个女人,不由抖了抖肩,同时唾弃,“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黄俊也真是不满极了。 于是之后我就感觉黄俊也总是时不时在打量我,每隔一会儿就摇摇头叹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 我是哪里得罪到他了吗? 很快,我们离开了茱丽国,到达了茱丽国与天吾国的边境,荒城。 再次回到这里,我不由感慨万千,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是躲避安王追兵的时候,当时还在这里遇到了谢尔于宁。 当时第一次见到谢尔于宁的感觉我还记得。 那样一双眼睛,倔强不服输,怎么样也不肯屈服的神情让人动容。 当时看到他,还觉得他像是一匹狼,即使本身实力还弱小,也拼着一口气想要咬下强大敌人的一块肉。 后来相熟之后,谢尔于宁就没有那种感觉了,就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公子哥,没有太大的危险性。 似乎这样的转变是进入泉庄之后。 就是因为谢尔于宁如此,就让我以为在荒城的一切是一场梦,现在看来不尽然,谢尔于宁确实像是一匹狼,表面看着没什么,然而内心却是危险极了,不动声色的要咬下你一口肉。 我不由得叹了声气。 第一百八十一章:城一你千万不要误会 “怎么了?”花城一这一路上也算了解我,不由担忧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事。” 花城一知道我不愿多说,也不勉强了。 事实上,花城一总觉得苦恼,萧情不愿对他敞露心扉,追根究底,无非就是不爱他。 花城一从来不敢奢望太多,不管怎么样,萧情能在他的身边,他能够时时看到她,就是花城一最最满足的事了。 不怪人们都说:先爱上的人便先输了。 荒城里有很多穷凶极恶的人,脸上都带有杀气,一察觉到有人的注视就会恶狠狠的瞪回去,极为不好惹。 黄俊也这下也不敢乱看,暗自嘀咕道,“这群人里面肯定有不少朝廷追击的罪犯!” 黄前辈准备在荒城补充物资,顺便歇歇脚。 黄前辈一行人除了我都是有武力值的,拿着武器也很不好惹,所以没有人会没有眼色的上来得罪。 我记得我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把小黑拿出来当门面呢,在荒城一脸好欺负的样子是真会被欺负的,就连住在客栈中,也会被黑心的老板坑。 所以适当的展示自己的能力没有坏处,至少让人心有忌惮,想要行匪徒的勾当,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我们入住了一家客栈,不大不小,看着倒还算干净。 花城一拿着饭菜敲响了旁边的房门。 “谁?”里面传来清澈的声音。 “是我。” “稍等一下。”房间里一阵脚步声,然后门便开了,露出里面的人儿。 不管花城一看过多少次,他总是会被面前的人惊艳。 小脸白净,原本淡漠的神情随着一道笑而消散,眉眼弯弯,从哪个角度上看,都是会让花城一心动。 花城一脸一红,“那个……我见你晚上吃得并不多,怕你会饿,就让小二准备了点宵夜,你吃点吗?” 他往前递了递。 我闻到饭菜香,花城一的一片好意我当然不会拒绝,接过饭菜,笑笑说,“谢谢啊,我正好饿了。” 我接受他的好意,好像让花城一很高兴,他踯躅了一会儿,问道,“你在做什么?如果无聊的话我陪你出去逛逛!” 我想起刚跟花城一认识那一会儿,他带我到处逛街,到处买东西那一会儿,不由微愣。 花城一对我是真的很好,好到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我并没有哪里值得他如此。 我心里叹声气,让开道路,“我不无聊,我在忙,你可以进来一起看看。” “啊?”花城一挠挠头,“这不合适吧?” 我忍俊不禁,“没事儿。” 我把饭菜放到一个椅子上,因为桌上布满了材料。 花城一见到如此,往里面望了下便进来了,一进来他就睁大眼,“这是在做什么呀?” 桌上有很多小瓷瓶,还有一些小的容器,有些容器上还装着一些液体,有散发臭气的,也有淡淡香气的。 我指着一个透明的液体解释说,“这是那天竹叶青的毒液,我把它稀释过了,里面放了点石灰粉还有其他东西,再次过滤后便是这个样子的了。” 花城一好奇极了,指着一个黄色的液体问,“这是什么啊?” 我瞥了一眼就知道了,“这是蜈蚣腹部的某个部位捣碎的液体,一只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你小心一点,不要碰到了,有剧毒。” “啊?”花城一猛地收回手,蜈蚣啊,那么可怕的东西! 我见到花城一那样不以为然,如果花城一深切认识到我,并且打碎了一个朱砂痣的美好滤镜,他对我或许就没有那么痴迷,我也不用苦恼伤他的心了。 “你若是想看可以在一旁观看,我想将它们做出一个新物质。” “物质?”花城一坐到对面,认真的看我伏案而作。 我虽然专心的对待手下的事物,但还是有分一点儿精神注意花城一的。 花城一也很认真的样子,我感到纳闷,他不应该觉得恶心吗? 过了一会儿,花城一神情一顿,欲语还休的样子。 我心里明白,花城一或许要开始嫌弃介意了。 我一喜,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问,“怎么了?看你想说什么的样子。” 花城一看上去很苦恼,“我真难过……” 难过什么?我更是喜悦了,难过心上人竟这样粗陋,跟他所想的完全不同吗?要是如此,那么花城一当真是要脱离苦海,不再觉得我美好了! 花城一接着说,“我是真的很难过,以往从未了解过你,还以为你是个娇滴滴的女子,总以为你很脆弱……” 花城一越说我心里便边点头,是啊,以往觉得我娇滴滴,觉得我美好都是错觉,我根本不是这样的女子,你接着说吧,埋汰我也没关系,我受的住。 花城一果然接着说,“结果现在才知道,”他双手握在一块,眼睛里好像有星星闪烁,看上去很是兴奋,我心里莫名一咯噔,花城一说,“你竟然这么酷!情情你好厉害啊!果然认真的女子最令人着迷了!” “……”我手下一顿,险些把毒液打翻掉。 什么? 刚开始认识花城一的时候,我就知道花城一不谙世事,有些天真但是又很善良,这次重新再见面了之后,只觉得花城一成熟了不少,少年气没有那么重,整个人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结果这回我才知道,那是我太天真了,花城一根本没有变,还是那样纯净的一个少年,心里认定的事十八匹马都拉不过来。 我抚额。 花城一兴奋极了,“情情你是哪里学来的这些啊?你太厉害了吧!以后我再也不用在你面前伪装了,天知道在你面前我连打嗝也不敢,我还想着若是长此以往我肯定受不了呢,结果情情本身也是不拘一格的!太酷了!” 情情…… 这个称呼许久都不曾听见了,以前花城一曾经叫过的,如今叫回来了。 我牙咬了又咬,不知道哪个神经不对,抬头就说,“其实我讨厌有人在我面前打嗝放屁,我就是一个娇滴滴的人,接受不了一切粗鲁,对于这些毒药研究也就是暂时的积极,事实上我早就厌弃了这个肮脏的活计!” …… 第一百八十二章:再行荒漠 “所以城一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我根本一点儿也不酷,我就是一个肤浅十足的女子!” 这一篇长篇大论让花城一听得一愣一愣的。 “情情……” “你也别叫我情情,我最讨厌别人这么叫我了!其实我内心粗鲁暴躁得很,每回听见有人这么叫我,我都恨不得去狠狠揍他一顿才能解气!” 花城一愣住,随后眼中一喜,“那我以后不叫你情情,你是不是就不会揍我了!” “……” 我无语,我认为花城一并没有抓到我话里的重点。 好吧,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我郑重其事,“城一,你不觉得,我很让人厌恶吗?” 花城一猛地摇头,“一点儿也不!情……萧情你不要这样贬低你自己!我了解你的为人的,你非常善良,心跟脸蛋一样漂亮!” 这倒是很好的夸赞了。 我有气无力,懒得辩驳了。 花城一这顺嘴的一夸太过真挚,真挚得我都不好意思。 不过花城一说很了解我的为人……唉他了解什么啊,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没一个月,花城一怎么会了解我。 “算了,”我无力的摆摆手,“随你怎么想吧。” 看来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是放个屁,在花城一看来也是香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一点儿不错。 “其实我认为,你与西施相比也不遑多让!” 我一惊,才知道我不知不觉把心里最后这句所想给说了出来。 我捂住脸,花城一那是星星眼吗,真的太过真挚了吧。 我站起身,“我去洗个手,然后吃饭,天热也不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花城一即使心中不舍,也无法,依依不舍的说,“那我便先走了?” “嗯嗯,明早见!” “明早见!”花城一充满期待的说,让我都觉得不忍。 我关上门沉寂了一会儿,倒是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强求不来。 罢了,顺其自然吧。 我坐到桌前,准备继续捣鼓这个药,我有预感,这个药若是研制成功,会对我很有用。 至于饭菜,就等会儿再吃吧,我确实饿了。 只是我终于搞完要吃饭菜的时候,才发现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椅子上,在吃那些饭菜了。 “……” 这是自己的蛇,我要学会忍耐,不能发脾气。 我深呼吸一下,总算冷静下来。 我还是休息吧,饿着饿着就不饿了,毕竟明天还要很早起来。 一夜无话。 ―――― 一大早,黄前辈父子俩下来就看到花城一跟萧情。 我笑了笑,“黄前辈早。” 黄前辈点了点头,当是回应。 花城一招呼他们,“我叫了一大桌菜呢!快来吃啊!” 黄俊也跑过去,一桌丰盛的早餐,看着便让人眼馋,他看眼花城一对面的人,了然,嫌弃说,“居然连烤鸡都有,一大早的也不怕吃坏肚子!” 黄俊也觉得可耻,这一看就是花城一为了讨好某人所做的行当。 不过他哼了一声,身体倒是诚实,“爹快过来一起吃!”然后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黄前辈也坐了下来。 花城一松了口气,一看对面,果然就开始吃了。 很早之前他们就下来了,花城一怕萧情饿,就先叫了早饭,结果萧情一定要等人齐了再动筷子。 吃完早饭,接过店小二手里的缰绳,他们准备骑马出发了。 店小二看着人走远了,才走进客栈,看到正在算账的掌柜就过去,悄悄的问,“掌柜的,去年那张画像你还留着不?” 掌柜瞥他一眼,“什么画像?” 店小二哎呀一声,“就是有一段时间不是一群黑衣人到处找人吗,还留下一个画像让我们留意,报酬还挺多的!” 掌柜想起来了,翻找半天才找到已经泛黄的画纸,“在这儿呢,怎么着,你看到她了?” 店小二接过画像仔细一看,面露喜色,更加小声的道,“刚才走的那四个人,有一个很像,就是做了点伪装,掌柜的你也知道,见多了人来人往的人,谁眼睛不厉害啊,那绝对是个女人!” 掌柜也是一喜,“你确定?” “十之八九!” 掌柜高兴极了,“那快!快去通风报信,也不知道报酬还有没有,但是不管怎么样也不亏了,对了!派一个机灵点,去看他们的去处在哪儿!别让人跑喽!” 店小二应一声,兴高采烈的去办了。 ―――― 出了荒城,没走多久,便是连绵不绝的沙漠,幸好黄前辈事先采购了物资,在这样炎热的环境下,也不怕没了水用。 太阳炎热非常,身体缺水严重,为了阻挡风沙,每人戴了兜帽,护住口鼻,减少沙子入嘴的可能性。 这一片沙漠大概有两天的路程,我曾经走过一次,气候恶劣,但那算是我第一次来到沙漠,除了心中忐忑,更是有新奇,所以也不难熬。 路上花城一见我心不在焉的,就问我,“可是想喝水了?” 我摇摇头,“我不渴。” “哦。”花城一回过头去。 我走过一次这里,也算是有经验,我心不在焉不是为了其他,而是刚才临走前,注意到店小二的目光时不时往我这里看,有些困惑罢了。 难道看出我的伪装?可是也不太像啊,店小二的目光莫名让我觉得有些警惕。 后来想想,不管店小二是发现了什么,现在已经离开了荒城,他有什么阴谋阳谋也都影响不到她身上,也就释怀了。 前方一片黄沙,空气都是炙热的。 这次是第二次通过这里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次。 这个荒漠其实并不可怕,特别是有马匹和足够水的情况,但是即使是这样,也是需要提防的。 这个荒漠人烟稀少,前后可说孤立无援,所以导致会有不要命的匪徒来这里打劫,若是一个不小心,命都会没了。 这些匪徒是前几年兴起的,人数日渐庞大,毕竟世间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很多,所以这片荒漠可以称得上是危险的。 黄前辈他们很少言语,大多都在警惕戒备。 第一百八十三章:温倾城来了 我第一次走这里的时候,就选择了商队并行,商队一般人数不少,也有武功在身的人护送,所以那些匪徒不敢来犯, 这回自然也是不惧的,黄前辈不是吃素的,一行四人估计也就只有我是拖后腿的了。 嗯……我是太弱了。 荒漠危险,这点是我在一刻钟后深刻认识到的。 原本风平浪静,但是就在即将上一个坡的时候(这正好是个视觉盲区),突然有两行人快速的跑了下来,挡住了我们一行人的去路。 花城一瞬间把我护在身后,前面的三人都在提防着。 “来者何人!”黄前辈喝道。 没有人回应,各色的面孔面无表情。 两行人可说长得凶神恶煞,手握精良的武器,却极沉得住气,问半天也不见回一句话。 这不对。 这群匪徒把我们围在里面,却独独留下我们前方的道路,像是在恭迎什么人的到来。 我原先没有多想,只是偶然间突然瞥到匪徒的衣角。 那有一处印记,极有熟悉的印记,我怎么也忘不了的图案,这个图案,我包袱里一个物品也有。 我抿唇。 这群人穿的不是白衣,衣冠不整,服饰也不统一,但是不妨碍我的判断。 他们竟然是…… 就在心里的想法成型的时候,有一人踏着黄沙缓缓而来,此时突然起了一阵风,吹得黄沙四起,却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来人,来人衣衫纤尘不染,一袭白衣干净清爽,脸上也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温倾城! 心里的想法落下。 花城一顿了下,也认出来人,他跟黄前辈对视一眼,黄前辈率先开口道,“不知哪里惹得毒公子,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黄前辈久在江湖,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毒公子,年轻有为,让人忌惮,甚至有人唤他魔头,常有人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扒皮抽筋。 黄前辈倒是没那么强的恨意,因为周围的友人都没有因为他而遭遇不测,但是不代表黄前辈不忌惮这人,相反,黄前辈忌惮极了,握紧手中兵器,虽然不敢妄动,整颗心却是提了起来。 温倾城一人便比这两行匪徒危险,况且看上去,这两行匪徒是他的人。 花城一往后看了眼,握住我的手,像是暗自给我打气。 初见我,温倾城就是在我身边,两人关系不菲,但是花城一知道温倾城这人睚呲必报,萧情离开他,他肯定是记仇的。 花城一没想到另一个可能,比如他们的关系还挺友好。 温倾城微微一笑,眼神却是因为两人相握的手而暗下来,“小生以为,姑娘不会再回到天吾国。” 这么一出声,黄前辈黄俊也都明白了,往身后看去,一看我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懂的。 温倾城原来是来找她的! 黄俊也心里不舒服,怎么这女人身边都是数不尽的麻烦啊,如今更是招来一个大麻烦! 黄俊也对我更不爽了。 我叹声气,挣脱出花城一的手,在他手上轻轻一拍,示意他放心,然后往前走了一步。 “先生别来无恙。” 温倾城点头,“是该如此,这么长时间失去姑娘的音讯,是小生的错。” 事实上,温倾城是在对面的人离荒城不远的时候才发现踪迹的,得知这个消息,他顾不得安王在场,也顾不得朝堂后续处理的事堆积如山,直接奔过来的。 直到此时见到对面的人时,他才放下心,后知后觉的想安王会不会怀疑什么。 不过那些现在都不重要,先处理眼前的这人才是正道。 “先生可有何事?”一见到温倾城出现在眼前,我就知道此事不会轻易过去了。 果然温倾城含笑说,“倒是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请姑娘到逍遥谷坐上一坐,姑娘想必不会拒绝吧?” 我默默看了眼黄前辈父子俩,又看了眼包围住我们的一群人,挤出一个微笑,说道,“先生邀请,荣幸之至,我当然不会拒绝。” “萧情!”花城一急了。 黄俊也大力拉过花城一,小声说,“你傻啊!这一看就不会是对她不利的,你就让她走呗!” 话虽如此,但是花城一却一点儿也不放心,更多的是不能接受萧情要离他而去。 “萧情!”他执呦的看着我,神色倔强。 我心里叹声气,说道,“城一,同在天吾国,我们以后会有相见的时候,再说……你姐姐不是还在家等着你吗,你该早日回去与她团聚。” 花城一握拳。 黄俊也劝着他,“以后会有见面的时候,别犟了,到时候万一他发火怎么办?我爹不一定打得过他,你总得为我爹着想吧!” 花城一果然一愣。 黄前辈是倾向这个女娃娃跟着温倾城走的,但是他一切以花城一为先,花城一若是不想让女娃娃跟着温倾城走,他也会拼死将她留下。 黄前辈总是在无条件的包容他,但是黄俊也说得没错,他不能总是自私自利,也要为长辈和友人着想啊! 花城一沉默了,他颓然下去,但还是看着我不愿移开视线。 花城一了解我,他知道我不愿跟着温倾城走,会那样说也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他想留下我,然而却没有这个能力,他觉得无力极了。 我对他笑了笑,“我跟先生之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你不用为我担心,还有,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谢谢你们的照应!”后面这句话我是对着他们说的,还弯下腰道谢。 黄前辈点点头,“你无事便好,相信以后会有相见之日的。” 黄俊也一如既往的嗤之以鼻。 花城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倾城嘴角始终含笑,“这里有更好的马匹,姑娘你下来吧。” 有一人牵着马走了出来,确实是比我腿下的马儿更好。 我轻轻拍了拍脚下的马儿充满怜惜,然后毫不犹豫的翻身下马,上了另一匹马。 这种小事上,没有必要不听温倾城的。 温倾城果然满意了,轻巧的一抬手,包围圈里的人就都退下了。 温倾城骑着马走在我身前,我身后有他手下的人,我只能乖乖的跟上去。 期间回头望一眼,花城一脸上的神色让我永远也忘不了。 …… 第一百八十四章:你房间大 跟黄前辈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原本还有一天的荒漠路程,但或许是因为马儿的品种好些,所以速度也更快,更别说温倾城手下的人长期在此居住,知道更快更直的捷径,所以不到半天,就到了一处小镇上。 这一路上温倾城不复刚开始见到的那样好脾气,什么话也没说,我也不可能跟他手下的人有什么话题,所以我也没有说过话。 这样寂静的路程在远离荒漠的时候,总算是到了头。 我们并没有立刻到逍遥谷,路途中在一家客栈里停下,客栈里没有人,只有我们。 温倾城手下的人在跟店小二交涉,看着笑脸灿烂如花的掌柜,我才明白是温倾城重金包下了整个客栈。 反正我见到的温倾城似乎无所不能,钱财更是不缺,所以在这条人来人往热闹的街道里包下一整个客栈,也不足以让我惊奇。 温倾城让我先到房间里歇着,明明天色尚早,甚至连晚饭都还早,也不知为什么不继续赶路,而是选择在这儿停留。 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突然有人敲门,我极快的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床铺下,然后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神情怯懦的女子,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虽然整个人看上去束手束脚的,但是行礼的时候倒是极为标准,“见过这位小姐,奴婢是温公子派遣来照顾您的。” 我握住门框的手没放,“你从哪儿来?” “啊?”她似乎不太理解我的意思,但想了想就道,“奴婢是本土人士,从小父母双亡,家中仅剩奴婢的奶奶,不久前奶奶也已离世,便卖身做婢,正好被温公子买下。” 不理解我的话就尽量说全面,这是她能想到不被嫌弃的法子了。 作为奴婢,她不敢让主子重复的问问题。 我观她说话挺有条理,便问,“你念过书?” 女子脸一红,说道,“奴婢居住在学堂附近,平日里无事会去偷听夫子讲课。” 我点头,总算松了手,“你进来吧。”说完转身进屋。 “是,小姐。” 婢子进屋不忘关门。 “听你说这么多,你叫什么名字倒是没说。”我突然想起来。 她回说,“温公子说了,奴婢以后的主子是您,所以奴婢的一切都是主子您的,”说到这她行礼,“还望主子赐名与奴婢。” 我若有所思,温倾城这是什么意思,以后让她一直跟着自己吗? 我想了片刻,目光触及角落里的盆景,想起自己去年这个时候从空中掉落到榕树,进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你……以后便叫榕绵吧。” 始于榕,自当绵绵不绝,生生不息。 “榕绵……”榕绵不自觉的重复一遍,然后欣喜的又行一礼,“谢小姐赐名!奴婢以后便叫榕绵,只听命于小姐一人!” 我静默。 若是真的只听命我便好了。 ―――― 傍晚的时候被叫下来吃晚饭,榕绵低头站在我身后,极有规矩。 温倾城瞥了一眼,问,“姑娘可还满意?” 他指的是榕绵。 这是这一路上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面色看上去无恙,仿若没事发生。 “先生为我找的,我自当满意。” 我不会说不的,说不温倾城也不会不给我找人,最大可能就是换了榕绵,重新找一个。 其实我很好奇,榕绵看上去挺是胆怯,不知温倾城为什么会独独找了她,转念一想,或许是胆怯的人更好控制? 不过这也说不通,毕竟如果榕绵胆怯的话,能控制她的就不单单是温倾城一人了。 温倾城点头,看上去心情不错,“可取了名?” “榕绵。” “榕绵?榕……绵……”他话里细细品味,然后了然,“这名极好。” 我点头,低头吃饭。 温倾城只能看到对面人白净光滑的额头,跟乌黑的束发。 他微皱眉,我没注意到,只听头顶声音传来,“小生还是喜欢姑娘穿着女装。” 我顿了下,把青菜夹进碗里,“我原本就打算明天不伪装的。” 温倾城嗯了一声,“那极好。” 一时之间,只有碗筷磕碰的声音。 我很快就吃完站起身,“我吃饱了,先生还请慢用。” 温倾城手中还拿着筷子,头却是抬起来看向我。 半响,我乖乖坐下去,“虽然吃饱了,但是擅自离桌很是不礼貌。” 温倾城微微一笑,“姑娘知道便好。”然后便低下头继续吃饭。 “……” 温倾城的吃相很斯文,还可以说是养眼,细嚼慢咽的。 虽然养眼,但我还是煎熬不已,好不容易等到他放下筷子,我这次再站起来告辞,温倾城没有反对。 不过他说了一句,“姑娘的房间是最大的,床脚那处的地板容得丫鬟榕绵。” 我,“……” 这是让榕绵跟我同一个房间,目的可能是为了看着我,也有可能是为了其他。 不过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就是了,很自然的点头同意了。 温倾城心情看上去更好了,这回我顺利回到房间。 一回到房间,榕绵就说,“小姐,奴婢给您整理床铺吧!” 我随意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连忙制止,“不!” 榕绵的手已经触到棉被,不过我这么一说她就停了手,两手交叠在腹前,“是,小姐。” 我松口气。 我突然想起来,我那些研制好的药还放在床铺下呢。 我不敢把它带下去,因为温倾城就是玩这个的,近距离下,鼻子一闻就知道端倪了。 “你去向掌柜讨些棉絮之类的吧,不然晚上睡地板凉。” 榕绵微愣,随即心里一暖,寻常主子哪儿管奴婢受不受凉啊,她好像真的遇到了个好主子。 她应了是,“奴婢很快便回来。” 榕绵退出去了。 我打开窗,外面是寒江水,水极深,这样的天气又极凉,基本上断绝了我跳下去逃跑的可能,也不知是不是温倾城故意安排的。 小黑从我衣袖里爬出来,在窗框上流连,像是专门出来透口气的。 我手指抵在小黑脑袋上,小黑一直往后寻我的手却寻不着,样子颇为蠢萌,让人忍俊不禁。 第一百八十五章:粉色衣裙 正与小黑玩耍着,榕绵进来了,放下棉被又出去了,这回没一会儿就进来了,端着手里的东西说,“小姐,这是温公子吩咐带来的,说给小黑吃的。” 榕绵还疑惑小黑是谁呢,明明这里只有她跟小姐两个人,再说这东西也不是给人吃的啊。 然后她就看到爬出来的黑蛇,她白了脸,好不容易才没翻掉手中东西。 我瞥了她一眼,榕绵虽然害怕,但是很快就控制住自己没有失礼,温倾城还是没有找错人。 至于榕绵端进来的东西,是血淋淋的生肉,我坐在窗边,都好像能闻到血腥气。 温倾城不是不知道我给小黑一向喂的都是糕点,他或许是故意这样做。 我拿过端盘,“麻烦你去向店小二拿些玫瑰糕。” 榕绵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小黑闻着味使劲儿想往上爬,我制止它,把端盘放到窗框上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直接往河水下面倒。 “噗噗噗!” 肉掉进河水里引起阵阵扑通声,瞬间就涌起了水波纹,想必是河里的鱼儿闻着味过来了。 “嘶嘶~”小黑很不开心。 黑云斑蛇让人忌惮不是没有原因的,它不但拥有剧毒,咬人一口致死,甚至在人死亡后,会爬到尸体上吃人肉,别看小黑个子不大,但是一个成年人它是能吃了三分之二去,极为血腥。 尽管小黑对我很是友好,我却一直没忘记这一点,我不想给小黑形成一个习惯,如果小黑非肉吃不可,那样若是以后有机会,小黑绝对会去专门循着人去咬,从而让自己饱餐一顿。 那不是我希望的。 不过事干完了,我只能安抚着不开心的小黑。 另一边榕绵端着糕点上楼,行走在幽静的走廊里,由于整个客栈都被温倾城包下,是以这楼上房间里几乎都没有人在。 榕绵刚拐过一个拐角,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白衣人,她下了一跳,刚要喊就认出来人。 这是跟在温公子身边的人,榕绵松口气。 白衣人面无表情的问,“那些肉呢?” 榕绵瑟缩一下,温公子身边的人包括温公子实在都不是好惹的,让她害怕不已,她强忍着哆嗦道,“小姐把它们留下了,想必是在喂那……那条黑蛇……” 她想起那条蛇也是胆寒。 白衣人目光移到榕绵手上的糕点,糕点传来阵阵玫瑰香。 这回榕绵聪明了,不用问就答道,“这是小姐吩咐的,或许是饿了当做点心的。” 白衣人似乎点了下头,然后白影一晃,榕绵面前便空空如也,连一道风都没有。 榕绵愣愣,随即心里一跳。 这人怎么还可以凭空消失啊! 她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端着糕点走了。 “小姐,糕点拿来了。” 榕绵的脸发白,眼睛左右摇晃,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我大概猜到了点,嗯了一声,“辛苦你了。” 榕绵低头,“榕绵不敢。” 她看到桌上摆着空端盘,上面的肉都不翼而飞。 我瞥了眼,说道,“你拿下去吧。” “是。”榕绵拿着空盘子走了。 我顿了下,拿了一块玫瑰糕咬了一口,玫瑰糕很是小巧,并不大,色泽如玫瑰一般好看,入口即化,味道很是不错。 我把手里的玫瑰糕吃了,又拿了一块凑到小黑嘴前,声音放轻,讨好的说,“可好吃了,小黑你尝尝!” 小黑自方才起就是拿尾巴对着我的,头埋在自己尾巴里不动弹,任我说什么都不愿意理我。 “小黑?” 叫了两声,或许是玫瑰糕的味道吸引了它,它黝黑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嘶”一声,两颗尖利的牙叼过玫瑰糕,然后又背对着我。 我反而松口气,没事,肯吃东西就行。 就这样,一盘糕点快见底了才完,榕绵上来看到几乎快空了的盘子还奇怪呢。 这小姐吃的也太快了,莫非这玫瑰糕是她最爱吃的? 想到这,榕绵暗暗记住了。 天色已晚…… 小黑吃饱了之后也像是消气了,我喂了它一点儿水,给它在桌上弄了一个舒适温暖的窝,才上床睡觉。 榕绵吹了灯,问候一声,就在床脚的地板上躺下了。 往好处说,至少榕绵在这里会给我一点儿底气,我也不怕有不相干的人又偷偷进了我的房间。 因此这一晚,我睡得还算安稳,只是睡意昏沉的时候,梦里好像总有一头伺机而动的野兽在暗处,眼神如刀,投在我身上是那么的不舒服,我皱了皱眉,无意识的翻了个身,才感觉好上很多。 第二天是榕绵叫我起床的,她小心翼翼,“小姐,温公子在下面等着你呢。” 我睁了闭,闭了睁,眼睛才适应了外面的天色,天已大亮,看着是个好天气,适合赶路。 我点了头,揉着眼睛坐起来愣了好一会儿,榕绵给我拿了衣衫,是一套粉色裙子,“小姐,让奴婢伺候您穿衣吧。” 粉色衣衫样式繁复,十分美丽,更透着一股熟悉感。 我想起初遇温倾城时,我晕倒后穿的粉色衣裙好像跟这套很像。 我站起身,无所适从的张开手,榕绵刚给我套了一件衣服我便受不了了,“我自己来吧。” 榕绵不解其意,“让奴婢帮您吧?” “不用了,你帮我准备洗漱的水吧。” 榕绵这才把衣服给我,然后折身去准备水。 我三两下把衣服穿好了,透过梳妆镜看自己。 裙子是渐变色的粉,浅粉较多,上衣是短衫设计的,外衫蛮厚,这个天气还是有些凉的。 这套衣服,意外的很适合我,我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角。 头发还铺散在身后,长度在腰以下,使我在洗漱的时候有些不方便,头发老掉,后来是榕绵帮我提着头发我才顺利的洗漱完。 洗漱完榕绵要帮我束发,手脚麻利又极是轻柔,比我平日里随便搞个簪好多了。 榕绵收手的时候,我得以观之全貌,这是流云簪,样式俏皮又不失柔感,而且极为配衣裙,簪子碧绿,流苏不长不短的垂下,恰到好处。 心里不由赞一声榕绵手巧。 第一百八十六章: 由于整个客栈都被温倾城包下,所以空旷的大厅里温倾城极为瞩目,他身后还站着两个白衣人,神情恭谨。 任外面街道如何喧嚣热闹,客栈里都是寂静无声的。 我缓缓顺着楼梯而下。 温倾城轻轻一抬眼,微愣,然后眼中笑意荡开,波光粼粼。 我不得不承认,温倾城长得实在好看,清俊得很,又有一丝儒雅气,特别是他由内而外心情都很不错的时候,儒雅气加重,一点儿不像平时那般虚假。 “先生早。” 我坐到他对面,榕绵提着包袱自觉站在我身后。 温倾城嘴角牵起一抹笑,“姑娘今日真好看。” 他这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温倾城喜欢她穿粉衣,她穿粉衣时才多了这个年纪的俏皮活泼,平日里的她太过淡然,虽不至于说死气沉沉,但平静到极致倒是真的。 粉衣称得她面若桃李,美丽漂亮极了,世间一切美好的,有关于容貌的词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春季,万物复苏,而她无疑是这个季节里最美的风景。 “谢谢先生夸奖。”我客气的说。 客气到近乎疏离。 温倾城唇一抿,眼里的笑意退去,让人把早点端上就不再开口了。 生气了? 我心里想着,但是也不主动开口示好。 吃完一顿沉默压抑的早餐,温倾城站起身,见到他吃完了我才跟着站起来。 温倾城脚步一顿,神情恍然,“是了,今日要启程,所以姑娘才舍得把小黑带着。” 我向下一看,才发现衣襟松散,小黑从里面爬了出来,我有些尴尬的捂住胸口,“也不是如此说,只是想起它了就把它带上了。” 见到我如此模样,温倾城才宛然,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姑娘果真是个长情之人,这么久了,小黑还是在你身边。” 是吗?我倒不觉得有多久,只是习惯了小黑的陪伴而已,话说我突然想起来,这次见到温倾城,好像没有再见到小蓝,就是那条蓝蛇,比小黑还毒的蛇,若非如此,早在刚才靠近的时候,小黑就该爬出来了。 我有些疑惑但是不敢流露于表。 温倾城瞥了眼小黑,说,“这么久了,也不见它长大。” 留下这句话,他就往外走了,白衣人跟着他出去。 “……” 或许是来自自身情况的敏感,再加上小黑现在所处的位置,我总觉得他不是在说小黑,而是意有所指。 我低头,一眼就能看到脚尖,没有任何遮挡。 嗯…… “小姐?”榕绵困惑。 我干咳两声,“刚才吃太多了。”然后低着头赶紧走出客栈。 门口候着一辆马车,外表光鲜,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值钱,快来抢我吧! 不光马车繁华,马车甚至还是用两匹品种高良的马拴着的,更提高了档次。 马车不远处,还有不少围着看的百姓,对着马车指指点点,然后看到我出来,顿时一阵哗然,声音更大了。 温倾城朝白衣人看了一眼,白衣人自发走去驱散人群。 温倾城道,“姑娘上车吧。” 有了比骑马更不受罪的坐马车,我心里却是一片哀然。 我宁愿让大腿受罪骑马,也不愿跟温倾城一起坐马车啊! 然而我聪明的没提出反驳的话,说道。“榕绵你随我一道吧。”然后不敢看温倾城,直接低着头爬上马车,生怕温倾城拒绝。 榕绵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温倾城,他没有反对的样子,然后才松口气,匆忙行了一个礼,才小心的爬上马车。 马车出乎意料的大,两排长长的座椅,上面铺着雪白的毛毯,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一点儿味道也没有,相反,十分松软清爽。 中间是一道长桌,摆着无烟的熏香,味道清淡微香,令人心旷神怡,熏香旁边甚至摆着糕点和茶盘,茶壶茶杯,一整套,一样不缺,应有尽有,连糕点都是好几样摆在一起的。 榕绵见此更为惊吓了,她从未看过这么好的东西,她靠后挪得远远的,一点儿不敢坐椅子,窝在角落里不愿过来。 我一个人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显得空旷,这是我更加认识到温倾城有钱的时候了。 我托腮叹了口气。 马车外的温倾城正被掌柜缠住。 我听了一会儿,无非就是感谢贵客光临本店,若有不满之处可以提出,下次会多多改进之类的。 对于一个生意好的客栈来说,包下一整个客栈是壮举,可遇不可得的,客栈老板当然要好好把握住,期待还有下次。 久久不动身,我无聊的挑帘望去,看到温倾城嘴角噙着笑,还挺是耐心的听客栈老板的滔滔不绝,一点儿不急。 我却莫名觉得温倾城不是真的有耐心,而是单纯像看个乐子,让自己开心开心罢了。 恶趣味。 我撇嘴。 这时,温倾城仿佛察觉到我的目光,头一抬,对上我的视线,我一惊,赶紧把帘子放下了。 我缓了下心情,好一会儿才算好,把小黑从衣袖里拿出来放到椅子上。 一条蛇总在自己衣服里扭动我也不是不觉得奇怪的。 小黑看样子是累了,昏昏欲睡的样子,我早晨在房间里有喂它两块糕点,所以它也不是很饿。 小黑大多时候都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但是光吃不长个儿,跟温倾城方才在客栈里说的似的。 想到那句话,我又低头看了一眼。 温倾城那句话单不单纯啊。 我叹声气。 温倾城一进来就是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姑娘为何叹气。” 马车里突然响起温倾城的声音我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 “没……没事!” 温倾城若有所思,不过没多追究,看了眼角落里的榕绵似有些满意,然后落座在我对面。 我松了口气,不是坐我旁边就好。 马车开始动了,驱车的应该是跟着温倾城的两个白衣人,马车够大,所以前面也坐的下两个驱车的。 马车速度不慢,可我坐在马车里并不显颠簸,相反,很是安稳。 我偷偷瞥了眼温倾城,温倾城在泡茶,动作行云流水,极为娴熟。 我倒是不知道他还会泡茶。 第一百八十七章:逍遥谷的大石头 温倾城不仅会泡茶,还泡得极好。 茶香袅袅,烟雾极淡,气味醇香,光是看着便知是好喝的。 素白的手拿起一个七分满的大口茶杯放到桌上。 温倾城道,“姑娘请喝。” “谢谢先生。” 茶水有些烫,我不喜欢个滚烫的东西,但是我不会不给温倾城面子,鼓着腮帮子吹了几口气,才勉为其难的啜上一口,入口之后,眉一挑,颇为意外。 温倾城自方才起就是宠溺的,特别是看到我鼓起腮帮子的时候还有些好奇。 “味道如何?” “好喝。”我又喝了一口,茶香味浓郁却不腻味,喝进去都好像神清气爽了几分。 我不懂茶,所以也说不出对茶称赞的美喻,只有单调的好喝二字。 然而温倾城却是满意的,他知道我是发自内心的称赞,这比一切言语堆砌的华丽之词都要好。 他微微一笑,“好喝可多喝一些。” 我暗自点头,喝这样的茶是对味蕾的享受。 小黑似乎也懂茶,笨拙的爬上桌子,在桌子上流连忘返,循着茶香而走,却找不到香味来源。 温倾城似乎觉得有趣,拿起茶杯刻意往桌上滴着茶水,这回小黑才找到了,吐着舌去蘸茶水,看上去很是愉悦。 “姑娘可知这是何茶?” 我猜不出来,这茶肯定不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茶水名字仅限龙井铁观音佛手之类,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温倾城不卖关子,直说了,“高山流水伯牙子期,这个故事世人皆知,却甚少有人知道,高山流水也是茶水名字,姑娘所品的这道茶,乃是高山茶,异域所处,一年所产之量极少。” 高山茶,一年所产之量极少,但是此时光是肉眼可见的就不少,一包包精美的包装堆砌在桌旁。 所以我笑了笑,不发表意见。 温倾城不光来历身份成迷,财力资源也很迷,被世人认为珍稀的东西,在他这里所处可见。 车角近乎碗口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晕白的光芒,使马车光线充足。 这么招摇的一个马车,我刚开始就知道路途不会顺利的,走了三天,遇到的匪徒土匪已不少于三批,不过都被白衣人解决了罢了,那些匪徒也就是仗着一股狠劲和手里大刀才肆虐抢劫,遇到这么富有的人也当是冤大头,还窃喜不已当可以发大财,谁想却是个硬茬,白白送了命。 马车里虽然有温倾城的存在,但是温倾城很少开口,马车又太舒适安稳,困觉得很,导致我这几天睡了不少觉,这次我强忍着哈欠,半睁着眼睛不愿闭上。 车里是这样安静,温倾城不说话,榕绵又不敢说话,不知不觉的,我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就闻到熟悉的茶香,温倾城手里捏着小黑在端详,我吓得睡意飞远了。 “小黑可是哪里得罪了先生?” 紧急之下说出的话没过脑子,我刚说完就后悔了,然而覆水难收,说出的话也收不回来。 “姑娘这样紧张做甚?” 温倾城似笑非笑,“想必姑娘忘了,这条黑云斑蛇本就是小生赠予你的,小生又怎么会对它不利?” 我挠挠头,“先生说得是,其实我就是刚醒来,脑子还不清楚!” 温倾城倒是没再追究,端详小黑片刻,若有所思,“姑娘难道没有想过,小黑为什么这么久也没有长大?” 温倾城没把小黑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小黑还长过个儿,但是到我手上了,却再也没有长过。 “……我想过,或许是我的问题。” 温倾城意味深长,“天性不可压抑,否则……”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但是若是不将小黑的饮食习惯改了,日后它便是只吃人肉了,我怎么忍心让小黑如此。 我骨子里还停留在法治社会的人人平等,还未完全适应古代社会弱肉强食的法则。 “小黑对姑娘有感情,不管发展到什么阶段,它都不会伤害你,姑娘或许也要为它着想,即使是简单的荤食,小黑也会比现在开心。”温倾城最后的话像是暗示。 “……” 我大概理解他的话了。 前往逍遥谷的路程一共走了一个多月,准确点来说是一个月又五天两个时辰,贪图舒适的马车即使用两匹烈马绑着速度也快不到哪儿去。 不过遥远的路程除了打不过白衣人的绑匪出没以及偶尔野兽的出没,一切都还算顺利。 马车即使再好看再舒适,坐了一个多月天天面对着它,怎么样也会看腻了坐疼了,身子骨一下车伸个懒腰就咯吱作响。 “呼――”我吐出一口郁气。 “辛苦姑娘了。” 好听有磁性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我转过身,看到温倾城仿佛遗世独立的站在马车前,任马车再繁华,任绿山流水再美好,也都压不过他去。 温倾城是真的很出众,所见之人,也就只有安王能够与之匹敌,谢尔于宁年岁还小,花城一清俊单纯,与温倾城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 还有静王。 我与静王是一面之缘,在皇宫的寿宴上,却印象深刻。 静王的面容浅淡,气质出尘,性格很是淡漠,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看进他眼里,大概就是如此,我才总是记得他。 我有预感,这次回天吾国,我或许还会再见到这个原本以为没有交集的人。 “姑娘忽视小生,是在想什么?”温倾城走到我身旁。 忽视他?这个词语用得有些重了,温倾城又不高兴了。 事实上这一路温倾城真的话很少,但是有时候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无意间总能撞到他的目光。 我咬了下唇,指着前方的石头道,“我觉得震撼,是以失言。” 前方是一个大石头,表面坑坑洼洼的,却极为高大,站在它面前,称得人仿佛灰尘般渺小如微尘。 让人瞩目的是,石头上刻着三个字。 逍遥谷。 石头很是坚硬,刻痕却入木三分,更值得一提的是,字体流畅,转体不生硬,充满美感却又锋利强硬,光是看着,眼睛都好像刺目。 这竟然是剑所刻! 第一百八十八章:愁 我想,每一个见到它的人,心内都会升起一股敬意遵从。 温倾城果然不再生气了,心情颇好的点点头。 “这座谷,是小生长辈赐予的。” 听此言,心中震惊。 怎么会,逍遥谷竟然是温倾城长辈赐予他的,那么他的长辈究竟该有多厉害。 温倾城但笑不言,率先走在前方。 “小姐……”榕绵初次见如此阵仗,不由心中胆怯。 “无事。”我安慰她一声,“跟在我身边就好。” 短短的话语,榕绵却不由心安,原来小姐也是个温柔的人,愿意为她这个小丫鬟费心思。 进入逍遥谷,碧绿常青,春季的寒凉自踏入这里的时候就再也感受不到,逍遥谷不愧有四季如春的美誉。 前面是一个峡谷,我猜测逍遥谷便是在眼前了。 “滴啦。” 水滴落的声音,由于里面是在过静,显得这个声音是多么的明显。 我转过头,可以清晰的看到大石头前开始下起小雨。 春季多雨,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块大石头后,这里像是一块净土,天空之上晴朗,带着微风,惬意极了。 鬼斧神工。 世上竟然有这样一块地方。 “主子。” 有一白衣人带着银白色边缘有金边的面具突然出现在峡谷前,单膝下跪。 这个面具跟温倾城给我的非常像,却还是有许多不同。 “这是小生座下左使,在小生离开逍遥谷时,维护谷内秩序。”温倾城在我身边说道。 左使站起身,微侧身,手一伸,不卑不亢道,“请萧姑娘进谷。” 温倾城看我一眼,我走进峡谷,不过原本大大方方的态度,在我进入谷内不由转为惊奇。 当真是两个世界。 如果说第一直观是这里的天气的话,第二直观就是现在了。 景色可观,面前是一道湖,湖水碧绿,而湖上有一座桥。面前的湖上有不少白衣人来回穿梭,但却不走那道桥上,而是在湖水中央踏水无痕,身影错落间井然有序,脚下点水却不沾水,可见功夫多深。 桥上很宽,却是一个人也没有,空空旷旷的,就算是走湖水也没人走桥。 这太神奇了。 我心中惊叹。 白衣人有的露出面孔,有的却带着让我熟悉的面具,温倾城曾经给过我的那个银白色面具。 我疑惑问道,“桥上为何没人?” 桥上是否有什么机关? 温倾城淡淡一笑,却是牵住我的手,我一愣,他看也没看我,带着我径直往桥上走去。 “因为他们不想死。” 眼角余光看到两行白影朝着湖水直掠而去,原来是一路上驱车的两个白衣人,他们进到湖中,很快就汇入人来人往的白衣人群中。 榕绵早已说不出话来了,她根本不敢想象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地方,几乎要惊掉下巴了,见主子走上去她下意识就要跟着,却被身边带着面具的白衣人一拦。 榕绵记得温公子刚才跟小姐说的话,这是这里的左使。 其实她不太理解左使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胆怯。 这人看上去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不好惹的人动作极快的封住榕绵的哑穴,免得她聒噪,然后一手扛起她飞向对岸。 榕绵瞪大眼睛,心里惊吓得很,桥上的两人很快就在视线里消失。 我收回视线有些担忧,“榕绵她?” 温倾城说,“放心,小生的左使大人把她搬到对岸罢了。” 搬? 我沉默不言。 这里的人对这座桥如此忌惮,宁愿走湖也不愿走桥,我也大致猜出,这座桥是代表着身份象征的,只有身份高的人才能走这座桥,如同温倾城。 他看了我一眼,我心中忽而不妙,温倾城意味深长的说,“许久不见,姑娘好像还是这么优柔寡断,会去在意一个小丫鬟的生死。” 最初跟着温倾城的时候,温倾城总是在锻炼我的胆量跟能力,最不满意的就是我的仁慈,没少蹉跎我,如今他这么说,便是真切的不满了。 “我……”我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 温倾城回过头去了,没有再等待我的话,我措辞嘎然而止。 这个湖很宽很大,有些像是圆形图案,所以建立起两岸的桥梁也很长很宽,两个人走在上面甚至很显空旷。 桥长,但是温倾城一点儿不急,慢悠悠,姿态优雅的行走,我自然也不用太急,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周遭的景色。 那些露脸的白衣人面无表情,戴着面具的白衣人更显神秘,来往这样的湖里他们显得很轻松,遥遥看去,这里竟像仙境似的,而那些白衣飘飘的人是一个个小仙。 我默默看眼温倾城,大仙在这呢。 终于下了桥,脚下是踏实的土地,温倾城带着我越过一个个凉亭楼阁,终于停住。 这里满是梨花,美极了。 “姑娘先住在这儿吧。”温倾城总算面对着我,眉眼含笑,又像是个没事人了。 “主子。” 左使大人带着榕绵出现在我们面前,榕绵已经被解了哑穴,整个人如同鹌鹑似的,看到我跟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躲我身后去了。 温倾城淡淡瞥了我身后一眼,“姑娘瘦了不少,小生会安排人给你好好补补的。” 会安排人?我了解温倾城,他若是常在我身边就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一般他都会亲自出现,然后陪我一道用餐。 果然温倾城接着道,“小生最近忙,或许得有一段时间不会出现在姑娘面前,小生的左使大人会留在谷中,你想去哪里就先知会他一声。” “想去哪里都可以?”我狐疑。 温倾城一抹笑荡开,“逍遥谷内的任何地方。” “……哦。” “乖。”温倾城宠溺的摸我的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神情很是温柔,仿若梦中才会出现的事情。 我一愣。 就如同温倾城所说的,自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看到温倾城,不知他是不是离开了逍遥谷,因为我出去溜达的几天都没有看到他的人。 或许是去京城帮助安王……吾宸安了吧,毕竟他就要登基了。 我扳着手指头算,好像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我托腮坐在窗边,无端升起一点忧愁。 愁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罪院 下午的时候榕绵走进来问,“小姐,左使大人在门口,询问您要不要出去逛逛。” 温倾城让左使陪我逛,尽职尽责的左使大人就积极的每天有此一问,认真严肃,一丝不苟的完成温倾城交代的任务。 我想了想,应了,“你让他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就出去。” “是。” 若是不出门,我是懒得将寝衣换掉,出门的话就另当别论,我总不能穿着寝衣出去吧。 换好衣服,走出房间的时候左使已经候着了,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情绪,但却会象征性的向我一拱手。 “准备好便走吧。” 四季如春的景色果然十分舒适,我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几乎有些飘飘然了。 花朵美丽又有香气,引起许多蝴蝶恋恋不忘的停留在上面,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先生擅制毒,想必有专门制作的地方,不知我可否去看上一看?” 左使没有犹豫,“姑娘记得不要离我太远,那里危险。” 我自然应下了。 我不惊讶左使说的这话,毕竟制毒的地方肯定有不少赋予,就如同温倾城带我去过的第一个地方一样,那个小宅子里有一个院子,名叫罪院,罪院里满是毒物,小黑就是从那里得到的。 没有多久,就到了左使所说的地方,这是一座独独立在这儿的院子,沿途原本还看得到的白衣人这里已经看不到了,或许是怕冒犯温倾城,也或许是忌惮这些毒物。 最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宅院的名字竟是罪院,与小城里的那座宅院一模一样。 左使推开门走进去。 “你若害怕,便在这等我就好。”我对榕绵说,然后跟了进去。 榕绵确实害怕,得到小姐允许她不由松口气,连拍胸膛。 呼!幸好幸好,她可真的不敢进去这个地方,万一被毒蛇咬上一口可怎么办是好啊! 不过她转念就紧张担忧起来,想起小姐的安危了,但是这里哪儿还有小姐的影子,她不由提心吊胆。 小姐可千万得平平安安的啊,不然她可交不了差,没准小命都难保。 应该不会有事吧……怎么说里面还有左使大人呢…… 想了这么久,榕绵却没有一点儿要靠近院子的意思,更是离院门远远的。 进了罪院,只见离门口大概半米距离的地方,有不少到处爬的毒虫,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我熟悉的能叫得出名字的,其余大部分我都半知不解的。 我不由升起好奇心,想要上前仔细看看。 “''萧姑娘还请留步,除了这半米的距离,其他地方都是阻挡不了它们,极有可能回到咬伤。”左使提醒道。 我顿住脚步,我能察觉到这半米的地方有洒过什么药粉,所以才没有半点毒物,这个药粉应该是抵御毒虫的。 左使见此便松口气,其实照他的预想,没有哪个女子会喜欢这种东西的,所以他认为没过多久,他的每日任务就能完成,带她随便逛完之后他就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 哪曾想,事情却远远的出乎他的意料。 我从衣襟里拿出在脖颈间戴的东西,上面的光芒微闪,我用力一握,却是想赌一把,我慢慢踏出那半米的距离,地上有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我认出那是甲蛇,剧毒无比,我却半点都不避讳。 “萧姑娘!”左使看到我送死的举动惊住,莫非她想寻死不成! 这可不行,左使立马要飞奔过来,脑海里几乎能预想到主子的怒容。 来不及了,在左使即将碰到我之前,我的脚却是踏到了实地,但是我安然无恙。 毒蛇不但避让开了,并且对我还很友好的样子。 左使顿住,突然注意到我脖颈间露出来的东西。 这是一条项链,项链绳子是用红绳所做,项链的垂挂物是一颗珠子,色泽透亮,像是一颗玻璃珠。 那是…… 左使恍然大悟,随即心中惊讶,主子竟然把这个东西给了她。 这条项链看似平平无奇,左使却不会被它的外表所欺。 我转过身的时候刚好看到左使恍然的神情,试探说,“它叫蜃珠,先生曾经说过,它能时佩戴者百毒不侵,却没有想过,竟能使毒虫也一并推辞了。” 当初温倾城轻描淡写的就将此物给她,这么久了,她还未曾了解蜃珠的作用,今日一试探之下,果然不俗,我有预感,这个蜃珠定然比我想象的还要珍贵。 左使倒没有隐瞒什么,既然主子将这个交给她,那么也没有什么隐而不报的必要。 “蜃珠让人百毒不侵自然不假,但是举例来说,如果被毒蛇咬一口,其中毒素是顺着血液而去。戴在外表上的蜃珠怎能抵抗这样的毒素,实现它百毒不侵的作用呢?” “究其根底,就是长期佩戴此蜃珠能够改变人的体质,血液或是其他,都会从内而外的实现百毒不侵,不光如此,还会引得百毒亲近。” 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温倾城轻描淡写送给我的东西究竟有多么了不得,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倒是左使,知道这些毒物不会伤害她之后,紧绷的神经一松,问道,“萧姑娘是要再看看还是离开这儿去看更好的景色?” 我一摸袖口,想了下问道,“我能带点毒液回去吗?”刚好今天带了空瓷瓶。 好吧,我不会承认这个想法很久之前就有过了。 为什么想要这些,是因为我曾经提过一只竹叶青的毒液去研究,但是研究失败了,或许找些不一样的东西会成功。 左使同意了,“让我帮你吧。”他到底还是忌惮,怕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万一萧情受了伤,他当真吃不了兜着走。 我没有拒绝,将细白瓷瓶交给他。 左使帮我提取到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就满意了,顺从左使暗自里的意思离开了罪院。 回去的路上榕绵小心翼翼问我,“小姐,你没什么事吧?” 前方的左使微皱眉,看向榕绵,目光的压迫性让榕绵害怕不已。 “没事。”我温声回复她。 榕绵一个小丫头,怕这些是正常的。 第一百九十章:诱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恢宏的大殿上,众朝臣跪拜,场面浩大,跪拜的朝臣甚至延续到了殿外的广场上。 气势如虹的龙椅上端坐着一个男人,衣袍上的五爪金龙虎虎生威,男人的容颜俊美非常,皇冠垂下的流苏无法遮挡他的目光如炬。 新任的帝王气势恢宏,身上俨然就是帝王之气,威严不已。 从今日起,他吾宸安不再是安王,而是宗安帝。 边上下首端坐的是太皇太后,一如既往的端庄沉静,她闭眼不语,手上还拿着一串佛珠。 这已是她的习惯。 新帝上任后的第一次御书房传召不是他的朝堂重臣,而是一位“无名之辈。” 没有诰命在身的“无名之辈”一身白衣,嘴角勾起笑,微微低头,客气的说道,“回陛下,小生很是确定,朝堂并没有江湖适合小生。” 这是宗安帝又一次的询问了,显然座下之人没有改变他的想法,事实上他今日找他来也不是为了这事。 宗安帝做了皇帝之后,神情更加不可琢磨,他眼里精光闪过,“听说,倾城近日里去了茱丽国?” 温倾城实话实说道,“并无,小生近日从未到过茱丽国。” 宗安帝啊了一声,“是朕犯迷糊了,倾城是去了边境才对,茱丽国还差一些路。” 温倾城静待后续。 果然宗安帝说了,“好端端的,倾城向朕告假去边境做什么?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或事在等着你?” 温倾城略微抬头,宗安帝的眼里似乎带着洞悉一切的光。 他在试探。 温倾城并不意外,毕竟花城一的父亲效命于面前的人,花城一回去之后,他的父亲肯定是听闻了那事。 “陛下说得没错,确实有重要的人在等着小生,之所以不告诉陛下,是因为这是小生的私事,不好因此打扰陛下。” 宗安帝摇头,“倾城这便是见外了,你帮了朕这么多忙,朕还忧愁怎么还你呢,所以你若是有什么麻烦,尽管说便是,朕还能不帮你不成?” 温倾城说道,“一点小事,小生已经解决,就不劳烦陛下了。” 宗安帝眼黑沉下来,想到他探知到的消息。 要说做了皇帝之后,最明显的地方就是探知的消息了,原本作为安王探知不到的消息,成为皇帝之后,一切都变得很轻易。 宗安帝突然不想绕弯子了,手上捏着一支毛笔把玩着,慢慢说道,“自朕与倾城相识以来,互利的交易做了不少,倾城是个聪明人,明白朕在说什么。” 温倾城缓缓抬头,两人对视,激起一阵火花,又不着痕迹的消失不见。 “倾城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你可以将这当成一次交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宗安帝微顿,“朕相信这仍是一场互利的交易。” “……”温倾城抿唇,难得沉默了。 御书房过了很久,才再次有低低的交谈声,不足道也。 暗潮汹涌的私下,是我所不知道的,我这几天呆在房间里几乎废寝忘食。 温倾城的罪院给予了我极大的帮助,即使失败数次,充足的材料也足够支撑我成功。 终于,我研制出一个像样的东西了,我端详着手里的瓷瓶,脸上止不住的喜意。 这不是剧毒,而是一种辅助药物,服了此药之后,意志会变得薄弱,脑海会有一刻钟的空白时间,这个时间,中药的人会敞开自己的记忆,问什么便答什么。 我在榕绵身上试过一次,十分有效,药醒之后,没有任何副作用,就是会觉得自己刚刚打盹了。 我决定将这个药取名为“诱”,名副其实。 我有预感,这个药我迟早能派上大用场的! 这次的成功让我就像发现了一个世纪一样,开心极了。 情绪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时候,就开始计划要离开了。 温倾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既然目的达到,我也没有必要再留着了。 至于温倾城会不会伤害我,我还欠他三个条件之类的,我却是没有顾得上。 这么长时间,不断落入别人的手上,然后再逃离开已经是我的一个惯性。 我从来都不认为温倾城喜欢我就会对我有什么特殊对待,我永远忘不了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狠绝。 以往他会动不动拥抱我吻我,这次见面之后却是少有的寡言少语,除了有时候目光在我身上,其他什么也没做。 在我心中,我能引起温倾城兴趣的就只有色字一说了,但是如今他却如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温倾城从来都不会是被感情束缚住的人,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将我推出去。 在这个世上,从来都不能指望别人,能靠的只有自己。 说真的,以温倾城的能力,一年里哪有什么三个愿望会需要我帮忙实现的?他若是事先没有算计,我才是不信。 不过……离开这里还得从长计议,这里是大名鼎鼎的逍遥谷,不是其他什么地方,要离开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还有一个左使大人在旁边看着。 我略想了会儿,很快做出决定,收起桌上的瓶瓶罐罐叫了一声。“榕绵!” 榕绵推门走进来,带着好奇,“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要知道最近几天,榕绵除了睡觉的时候能看到小姐,其他时候小姐都不许她踏进房间的,如今主动叫她进来,当真是有些稀奇的。 “你去询问左使大人有没有空,我在房里呆闷了,想要出去走走,若是他无空便算了,我们自己去逛也可。” 榕绵不由有些喜悦,要知道小姐整日呆在房间,她自然没什么可去的。这回小姐终于想开要出去了,她也能出去透透气了。 于是高兴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看样子可以取消掉榕绵是温倾城的人的怀疑了,平日里的种种,再加上喜形于色,也不会是他的人。 我托腮想了会儿。 想离开逍遥谷,当然要先熟悉逍遥谷,了解它的所有地形,都了然于心之后,自然可以寻求到办法,到时候方能伺机而动。 第一百九十一章:谷外近在咫尺 榕绵是带着左使来的。 好吧,我收起心中那一丝的失望,其实这也是在意料之中,左使大人那么听从温倾城的话,怎么会放心让她们自己逛。 即使如此,于是我便放宽心,在左使大人的带领下领略逍遥谷风光。 如此整整三天,左使大人又一次目光复杂的带我出去,我寻思着,他莫不是觉得我太麻烦,耽误他的正事。 我耸耸肩,没办法,即使耽误到左使正事,我也得把这逍遥谷探清不可,谁知道温倾城什么时候回来呢,试探左使,左使又不肯透露分毫,我便只能抓紧时间了。 这次我们来到入谷时见到的圆形湖前,对面便是谷外,依然有许多白衣人在湖上飘动。 桥梁离我有一定距离,桥上空无一人,我知道,若不是温倾城在那里行走,换成其他人,一定是备受瞩目,若是有误闯入谷中的,那些白衣人就会在眨眼之间解决掉那人,生存几率为零。 我默默无语,脑中飞速运转着策略,然后皆是一无所获。 经过这段时日的到处“游玩”,我也不过逛了逍遥谷三分之一罢了,由此可见逍遥谷究竟有多大。 据我所知,逍遥谷竟然真的只有这一个出口,但是我心中知道不可能,常理来说,这么庞大的地方至少也有两个以上的出口,我探知不到就仅仅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左使故意的,他不想让我知道。 这该怎么办是好? 这个出口到处都是人,我怎么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去呢? 别看这些白衣人来往之间很是繁忙的样子,但是我相信,他们绝对在时时洞悉这里所有的一切,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都不一定能从这里全身而退,更何况我了。 我不会武功,没有办法像白衣人一样穿越圆湖而去,况且就算可以,白衣人的装扮就不是能轻易模仿的。 现在看来,真是困难重重。 如何是好呢? 我陷入沉思。 “左使大人好。”那些离得远的白衣人就罢了,离得近的面具白衣人飞身到左使身前尊敬打了招呼。 左使摆摆手不甚在意,“去忙吧。” 带着银白面具的白衣人领命,临走之前还朝我略微点头当是打招呼。 我惊讶的挑眉,我可知道,这带着面具的人可比没带面具的身份要高,他对我这么客气是做甚? 我望着走远的白衣人若有所思。 “萧姑娘,是否要换一个地方。”耳边传来左使大人的问询,显然觉得他们在这里停留得太长了,应该离开。 我脑筋一动,眼睛略微一转,双手背在身后,“我突然有些口渴了,榕绵你帮我弄点水来。” 身后的榕绵应是,然后走开了。 左使见此就不再言语,看来萧情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 他转过身去面对着湖水。 我稍微松口气,此时我的身后已经没有人,更方便我搞些小动作,我想冒险实施我刚想到的办法,在此之前,我从未尝试过,所以我很紧张,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显露出脸色来。 好了! 我面色一动,叫道,“左使大人!”手拍到左使的肩头,极其自然,似乎只是单纯想引起他的注意力。 左使眉微皱很快就松开,他转过身往旁边稍微退离,习武之人最忌讳被人近身了,若不是考虑到面前是萧情,他怕是直接就一掌挥去了。 “啊……”我好像刚刚才意识到自己冒犯,极快将手收回来,不好意思道,“我太心急了不好意思啊。” 在左使没有注意的时候,几丝微末的粉末在我强烈挥手时,从衣袖里飘到空气中,其中有稍许飘到左使的口鼻。 左使虽有些奇怪我的举动,但是没有多说,“没……”刚说了一个字,他就突觉不对,还没来得及采取措施,他整个人就一僵,目光涣散,渐渐无神起来。 就在他思绪飘得很远很远的时候,远方好像传来直入心扉的声音,“左使大人,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没骗我吧!” 这个人是谁? 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是真是假? 左使很奇怪,但是他听到骗字就下意识的排斥,虽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但他心里就坚定的想,他绝不会骗她!就跟他对温倾城似的,拥有绝对的忠诚! 所以他很快就答到,“我不骗你!”恍惚的是,他的声音好像也传得极远极远。 那道直达他心扉的声音好像很欣喜,“太好了!左使大人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出谷就好了!” 面前的左使大人愣愣点头。 我按耐住心里的急切,“那么左使大人在这目送我就好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料,有空也帮我谢谢先生!” 左使只能点头,他心里只有这个念头,怎么样也不能违逆她。 我不动声色的看眼周围的白衣人,我相信就算我不说得那么大声,他们也是能察觉这边的情况的。 我踏上桥,第一步还有些试探性,那些白衣人并没有反应,见此,我欣喜不已。 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最后我已是用最快的速度在行走了,就差跑起来了。 一刻钟,我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而且左使不同于榕绵,他会武,那也就是说,“诱”不一定能撑得了一刻钟的时间,那我就虽得尽快离开才是。 左使大人在这些白衣人心中有一定地位,某一个程度上,他说的话就代表温倾城的态度,我方才用了点小聪明,让左使确定承认我离谷,那些白衣人自然不会怀疑。 现在可没有我第一次走这桥的轻松散漫了,湖上的白衣人皆是我的敌人,一旦被发现我对左使大人做的事,那么我绝对是离开不了逍遥谷的! 快了……快了……十米……八米……六米……两米…… 谷口近在咫尺! 我似乎都可以窥到谷外的巨石一角。 此时离一刻钟,仅过去三分之一…… 终于!我踏到了桥下,往后一看,远远能看到对面岸边左使一动不动的身影,湖上的白衣人已没有再向我投来视线。 为今之计,是趁左使醒来前,脱离逍遥谷势力范围! 我转身,却砰的撞入一个男人的怀里。 我心一咯噔! 第一百九十二章:安王府的秘辛 明明是一片胸膛,却是坚硬似铁,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响。 我慢慢抬起头来,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温倾城! 我的面色瞬间苍白,无半丝血色,唇几乎咬得能出血来。 “……” “……” 一片静默。 ―――― 地上跪着两人。 一人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神色畏缩,另一人却是与之相反,虽是跪着的,却是身子稳健,面色沉稳。 两人一人是榕绵,一人是左使。 坐在上首的温倾城不过轻飘飘的扫了一眼,视线就从榕绵身上略过,落到左使身上。 “你跟着小生也有数年了,让小生说什么好呢?”温倾城似有些苦恼。 我紧紧握住椅把,知道温倾城并不是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接下去肯定有后招。 左使什么也没有为自己辩解,直接扣地一拜,响起的声音可知晓这一拜有多么的实在。 “属下自愿领主子罚!” 温倾城似未听到,慢悠悠道,“跟着小生数年,小生知道你定是了解毒的,之所以还能中招,原因便是出在在下毒之人身上。” 果不其然! 我暗叹一声,话题终究还是扯到我这里来了。 温倾城浅笑问,“小生真是低估姑娘了,倒是不曾想到,姑娘制毒手段与日俱进。” 他半是赞赏半是倾佩的口吻,我却没有放下心来。 果然他继续道,“若不是小生刚好回谷,恐怕以后就再也找不着姑娘了,” 我垂眉,不敢与之相视,毕竟是我理亏。 温倾城看着我目光似乎闪过什么东西。 眼前的女子从头到脚,没有哪一丝是让他不喜的,相反,他喜爱极了。 容颜出众是他一开始看到她的印象,心里欣喜,因为知道她能帮他的忙,如今预想中的事情终于到来,他却是犹豫了很久才答应了那场交易。 这不是好事,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对她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但是他从来不认为这能够影响到他,如今不一样了。 对她的感情日渐深厚,影响到的也就越多。 所以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思及此,温倾城收起神色的随意,“小生信得过你,左使自己去领罚吧,顺便把她带下去,你自己看着办。” 左使跟着温倾城多年,他不用多说,左使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应了一声,把害怕在颤抖的榕绵带了下去,全程快速而无声。 期间我对上他的视线,也没有察觉到他的怨怼与迁怒。 我抿唇。 房里只剩自己跟温倾城两人了,就是说,更方便温倾城算账了。 此时比起方才更让我感到煎熬,更别提温倾城神色少有的复杂,我能感觉到他心里想的东西不会是我乐意看到的。 好半响,温倾城也没有说话,只是视线没有收回。 我如坐针毡,硬着头皮打破这一片沉默,“先生,我知道错了,这次只是我临时兴起,以后再也不会再犯。” 我很没骨气的认错。 “知道小生为什么亲自将姑娘带回来吗?” 此处的带回来,我知道他指的是荒漠将我带回逍遥谷。 但是这有什么为什么?不是明摆着的吗,他希望我呆在逍遥谷里方便他监视,难道还有什么缘由? 不知道为什么,温倾城牛马不相及的这么一问,我心里不详的感觉越深。 “先生……难道不是请我到逍遥谷做客吗?” 多聪明的姑娘,温倾城心中一叹,不管哪句话都是在抖机灵,希望他能不计较她方才私自出谷的举动。 毕竟来做客的客人,按道理来说,离开这里从来都不是有罪的,单凭这个客字一说,客人来做客,做完客了想走便走了,作为主人哪有阻拦的道理。 “姑娘。”温倾城沉寂下去,“你知道,小生从来不做无用功。” 我当然知道温倾城从来不做无用功,他这么一说…… 我心里的不详之感愈甚。 “姑娘认为,小生刚开始让你进入安王府所做的事情,便是小生让你进去的初衷吗?” 我心里一跳。 温倾城这是什么意思? 这两年我不是没有疑惑的,温倾城所让我做的,什么阻止花云入选嫔妃,什么让安王杀死梅泣雪,似乎都不是非我不可,温倾城又为何非要求我去做? 但是这一切我都当是温倾城的恶趣味,喜怒无常的看戏要求罢了。 如今温倾城如此说,那么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我脸色更白,“先生这是何意?” “安王……也就是如今的陛下,那时他身患‘隐疾’却不想救治,对皇位,对女色都是看得极淡,这让小生欲助他一把的心有地没处发。” 我更加握紧椅把,等待温倾城的后文。 “后来小生想到个法子,陛下对皇位看得淡无非就是对先皇还有几分情义,对女色看得极淡无非就是他本身就长得极出众,自然看不上别的庸脂俗粉。” 温倾城看着我的容颜,“直到小生遇见了你,姑娘不光长得出众,性情也是极合适,陛下极可能对你产生兴趣,于是小生便把你安排进了王府。” 我牙几乎要咬碎了,怎么不知道温倾城的意思。 “但是当初是你跟我说杀了梅泣雪后我就可以离开王府的!”我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 温倾城面色平静的继续道,“陛下虽然对先皇有几分情义,但是同时也是恨之入骨的,在对你有几分兴趣时便把你收在身边,想以此试探出先皇的态度,” “谁知日子久了,陛下竟对你有几分真情,终是引起了先皇的忌惮,于是就施压给陛下娶了正妃,也想试探陛下真正的身体情况。” 我大概能猜到后面了,我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我已经认识到,温倾城绝不会轻易放过我。 温倾城接下去的话与我想的并无差异,“当时的陛下使秘药让你假流产,是小生献计的,那时候陛下对皇位的渴求已经达到了一定高度,因为他发现,若是平时倒还好,先帝对他很是不错,但要是发现他的身体有一丝好转的可能,就会施予压力,使劲打压试探他。” “这让陛下感到寒心,于是他就做出进一步的试探,想知道若是他有资格坐上皇位,会有多少人支持他。” 所以就使秘药。 要知道我能流产,定是陛下能让我怀孕。 所以吾宸安以此试探。 第一百九十三章:金丝雀 温倾城说,“这之后自然不用说,有很多老臣暗地里都联系了陛下,后来姑娘因为身体亏损,对安王万籁俱灰,陛下本来就对你有愧,如此一来,你所求之事,他定是没有不满足的。” 温倾城提前预料到这点,给了我任务,让我杀掉梅泣雪,我没有能力,就让当时心中有愧的陛下替我完成,如此一来,先帝更忌惮陛下了,到了这般境地,两人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之后便是我离开安王府,当时的陛下终于下决心找神医诊治身体。 身体痊愈之后,自然不怕有人怀疑他的能力,再有温倾城以及其余心腹调查出前尘往事,名正言顺的顺利登基。 所以…… 我抬眼看向温倾城,“先生说了那么多,究竟想表达什么呢?”不管心里怎么想,我的面色可称平静。 早该习惯可不是吗,自从遇到温倾城,事情总是接踵而至,一件麻烦事刚解决,一个麻烦人刚脱离,就又有无数的麻烦事和麻烦人。 我还要再有什么不忿的情绪呢? 我的指甲却是早已陷进松香的木材里,我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姑娘欠过小生承诺。” 是啊,帮我解他自己下的“鸠摩”毒,换取一年三个承诺,何其荒唐? 我就说温倾城怎会如此好心替我解毒,还担忧深情的说是喜欢上我了,不愿看我被身体苦痛折磨。 呵! 我漠然冷笑一声,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温倾城目光复杂,却是没有犹豫,“今年第一个承诺,便是小生要你进宫……” 我脑袋里轰的一声。 “伺候陛下。” 即使早有预料,我的身子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心内震动不已。 蓦地,我冷笑不已,丝毫不去掩饰心中不屑。 是啊,一年三个承诺呢! 谁知道温倾城究竟想要什么,反正以后我的一生都锁在宫里了,说不定陛下对我还有几分感情在呢,对我予取予求,正好来满足温倾城想要的啊! 是了,温倾城虽然不是商人,却是比商人还要无利不起早。 我冷冷的看向温倾城。 所说以往我忌惮温倾城,害怕温倾城,如今却是完完全全的转为了恨意,强烈的恨意,我无法阻止我这突如其来的不甘。 蓦地,我忽然一笑,“温倾城,你确定你要把我送入宫内?到了宫里,我可不一定会遵守承诺,不但如此,我少不得要向陛下吹枕头风,让他杀了你!”最后一句,我目露狠光。 我绝不是说笑。 温倾城愣了一下,却不是其他,而是这是第一次她直呼他的全名,并且如此恨他。 她是该如此恨他,平常人遭遇了此事哪有不怨怼的? 他静下来,忽而微微笑了一下,又是那个我所熟悉的温倾城。 我咬牙。 “小生会有办法控制住你的,姑娘就不用担心了,这些日子好好准备。”温倾城话越出口的时候,心里的空洞就越深,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永远离他而去,心空落落的,似乎有冷风在吹刮。 他心如此疼,看到我那么恨他,他却又很开心。 他可以借此脱离面前的人带给他的悸动,他极不喜欢的悸动。 于是如今温倾城的理智冷眼旁观着心在滴血的自己。 那不是他。 温倾城无情又理智的否认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会有办法控制我? 我心悲哀,温倾城一如既往的直白,不屑掩藏心中龌龊,轻易就将人扎得心凉透。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不就是老办法,用毒吗……他也就只有这样了……这次会是什么,“鸠摩”?还是别的什么? 我木然。 温倾城不知道怎么的,抬起手想要触摸面前人的脸。 我定定看着他,眼里空洞无神。 “……” 温倾城把手放下了。 “跟着陛下,你有无限的荣华富贵,“比你在外漂泊要好。” “……” 那天的话题便是以这句为结尾,嘎然而止。 我心沉寂,无法再提起半点情绪。 榕绵经过数次把关才进到房间里,“小姐……”她面有难色。 我收回目光,沉静的看向榕绵,“外面有多少人?” 榕绵犹豫片刻,道,“门外守着的人不少于五个。” 五个啊。还真看得起我。 我嗤笑一声。 “小姐,其实往好处想,做天子的女人可是莫大的荣耀,许多人想要也要不得的……” “是有人让你当说客,还是你自己想要说的?”我问。 榕绵眼神闪躲,“没……没人跟奴婢说,这些话是奴婢自己想要说的,小姐生得这样美丽,入了宫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多好啊!” 这是榕绵的心里话,她家境贫困,被人买下后跟在小姐身边,本来便是庆幸小姐好脾气,不会苛待她,后来知道小姐要入宫,她可是欣喜若狂,要知道,以往她认为最尊贵的就是县令大人了,谁知道她一下就可以见到皇帝,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而且……榕绵其实有些私心,小姐身边的丫鬟只有她一个,肯定会带她入宫的,那些宫里的丫鬟谁知是什么心思,小姐重用她的话,以后小姐怀孕了,榕绵也是不介意委身与陛下给小姐固宠的。 想到此,榕绵越发觉得欣喜,觉得未来可期。 回过神来,才发觉到小姐一直盯着她,眸中好像能洞悉人心,榕绵一惊,忙收起脸上喜色。 我垂眸,“你下去吧。” “小姐……”榕绵还欲说什么。 “下去!”我语气重了几分。 榕绵无法,只好下去了。 我望向窗外,久久无语。 ―――― 该来的总会来。 这一天,逍遥谷内依旧四季如春气候适宜,美好如仙境。 我默默穿越桥上,越过谷口,再次来到大石头外,正是午时,外面炎热非常,与方才形成强烈对比。 感受着周围炙热却自由的空气,我默默垂眉。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然而这次出来却不是重获自由,而是从这个牢笼,去到另一个牢笼。 我觉得我像是一只金丝雀,我看到旁边华贵非常的马车,讽刺的想。 第一百九十四章:何时到京? 这次的马车比起上次要更加华贵,并且还镶嵌着金边,当真是一个华贵的牢笼。 马车前面候着一个面色沉稳狠厉的黑衣男人,一举一动颇具规范,像是受到了什么统一教学。 黑衣男人看到我眼中闪过一抹惊色,然后便是了然。 这就不怪陛下为何总是恋恋不忘了。 他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温公子,我是陛下所派锦衣卫,名为傅云,陛下派我护送姑娘一路平安!” 温倾城嘴角含笑,“这一路颇为颠簸,小生怕变故横生危及自身安全,便与你一道回京吧。” 傅云嘴角略微抽搐。 温倾城撒谎也撒得不像样,他能担心什么自身安全啊! 不过他也无法拒绝,道,“这是我的荣幸。”他看向我,手一横,“姑娘请上车吧。” 温倾城抿唇,看向身边的女子。 她今天一身华服,衬得她面如白玉,娇美沉静。 身边的女子什么也没说,也没看他一眼,自行上了马车,裙摆微扬。 她好像忘了他的存在,一声招呼,甚至一眼也吝啬于给。 温倾城面上毫不在意,看了身边丫鬟一眼,丫鬟会意,也跟上马车,他则是继续与锦衣卫谈话。 我端坐在马车上,上来的丫鬟行了礼便候到一旁,举止有度。 我脸微凝,不由想起一个时辰前的事情。 要离谷之时,是左使将我从房间领出来的,我越过门外诸多看守,左使在前方腰板挺直,肉眼看不出他有受伤领罚的痕迹。 左使领我去见温倾城,还没到门口,我便闻到了一股肉香味,说是肉香又很不恰当,味道中隐隐有一丝怪异,我却是说不出来。 这个味道引起了小黑的躁动,我稳住它。 当跨入门槛,第一眼见的是坐在上首漫不经心的温倾城,第二眼才落到了中央极为瞩目的封口木桶上。 香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我起初还没有发现什么,左使往里面走去,我也就跟着往里面而去,靠近了木桶,我才稍微看清厕些。 封口木桶不是完全封口的,中央有一个圆形洞,从里面露出个人头,脸色苍白,已无半分血色,皮肤带了点奇异的褐色,像是平日里将猪肉在水里煮透了的颜色。 桶里好像传来了什么声响,定眼一看,有许多虫蚁从圆形洞里的缝隙钻到了人头上,以极快的速度在啃噬皮肉,眨眼间便看到了森寒微光的骨头。 那张脸……是榕绵。 大脑跟不上眼睛看到的,我先是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面色顿时苍白如纸,猛地往后退两步,再也不敢往桶里看半眼。 温倾城悠悠说,“她跟着姑娘去皇宫会害到你的,小生不忍心……”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到了。 “呕……”我猛然干呕。 他不忍心,所以就活蒸了榕绵,并且让他的毒虫啃噬她的身体。 一个时辰前我还见到了榕绵,榕绵脸上皆是对未来的憧憬,小脸圆润,虽还有一丝怯意,但也是风华最好的少女,如今…… 脑海里刚略过那一幕,我就止不住的干呕。 我胃里翻江倒海的时候,却还有余力的想起第一次见榕绵的时候。 “以后,你便叫榕绵吧。” 刚到这个世界,降落在一棵榕树上,取名时,想到的是绵绵不绝,生生不息……这何尝不是自己的期望? 温倾城……温倾城明明知道! 榕绵死了,以这样悲惨的结局结束了她的一生。 离世时,她都是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并且带着浓浓疑惑和不甘。 什么绵绵不绝,什么生生不息,全部都是tm的笑话! 心里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心理性的干呕后便是晕倒在地,倒地时,温倾城冷眼旁观。 再次醒来,便是出谷的时候。 我神情木然。 马车开始动了,温倾城上了另一辆马车紧随其后。 既然我此去便是皇帝的女人,温倾城自然不能同以往一样,他得避嫌。 边上候着的是我的新丫鬟,比起榕绵举止更加大方,并且会武。 我心里明白,榕绵只是温倾城临时决定伺候我的,若是带进宫,当然要选择一个他可信任的,方便监视我。 这便是温倾城的算计,既然如此,榕绵自然无用,无用的人便被温倾城处置了,他轻描淡写,不觉有任何不妥。 一不小心,那令人作呕的场景再次略过脑海,我脸一白,捂住胸口。 “小姐喝些水吧。”边上递过一杯水。 抬眼,便是方才在角落里的丫鬟,话语沉稳,莫名有丝信服力。 我接过水却是没有喝,视线落在水杯上,好像能看朵花来。 “你是温倾城派来‘照顾’我的?” 丫鬟说,“是,奴婢以后会伺候您的日常起居。” “倒是屈才了。”我放下水杯。 丫鬟不敢言语。 “你叫什么?” “奴婢没有名字,主子……公子说,您以后便是奴婢的主子。” 哦,当初的榕绵也这么说。 我看向她,她垂眼很是有礼,即使是站在我面前的,也不会让我感到压迫感。 “既然我以后是你的主子,你的名字当由我取。”我顿了下,嘴角带笑,“以后,你叫榕绵。” 榕绵即使经历丰富,也不由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常态,“是,奴婢以后便叫榕绵,谢主子赐名。” 看她这样,我不由有些无趣,是温倾城惹的我,我何故对着一个丫鬟撒气,难道还想在此扳回一城不成? 想到此,我又冷淡下去,“你别在我眼前了,我看着烦。” 榕绵没有半分不满,恭敬应是就退到远远的角落里。 我掀开一角窗帘,外面葱绿的景色总算是减缓了我的恶心感。 我嘲讽的想,绵绵不绝,生生不息既然是个笑话,那么便看这第二个榕绵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 ―――― 伏案而作的帝王不知第几次放下笔,“她快到了否?” 身边的太监名叫福生,是帝王近些日子提上来的,可以看出他是个很机灵的人,不仅如此,还很稳重圆滑,最重要的是,对帝王有足够的忠心,这就是帝王看中他的点。 福生立刻就知道这个她是指谁,恭敬回复,“还需几日便到京城。” 这个答复他已经说了无数次,福生汗然不已。 第一百九十五章:入住宫中 “怎么还要几日?”帝王一听,脸便沉下来。 莫不是温倾城在耍花招?不然怎么如此慢? 福生战战兢兢,“原先是不用这样久的,但奴才想着,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那位,就用最好的待遇,不求快,只求舒适的回京……要不然,奴才让他们快些回?”他试探道。 只是快些自然就不舒适了。 帝王微皱眉,不用想便拒绝了,“罢了,慢些便慢些吧,朕不是等不起。”说完,提起笔开始批奏折。 福生松了口气,提起袖子擦额角的汗,自然不敢说帝王既然等得起,先前又为何发怒的话。 他心中反而微叹,看来他没猜错,帝王对那位确实是极在意的,既然如此,以后他可得更加小心谨慎一些,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那位啊! ―――― 再次到京城的时候,京城刚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雨,空气湿润,青草芬芳,太阳很快就越过云层出来,照耀着欣欣向荣的大地。 “野草吹不尽,春风吹又生。”有些充分雨水滋润的青草试探般的将自己的枝叶探出道路两旁。 “驾!” “驾!” 两辆繁华的马车相继从道路中间越过,青草上的雨水像是被惊吓到一般消失无踪。 马车是如此招眼,以至于城门下的士兵远远便看到了,排了一整个长队的进城老百姓眼睁睁看着马车进入旁边的特殊通道,并且在赶车人出示了令牌之后,便顺利进去城中。 人群哗然。 “这是哪位贵人呐?” “……”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引起骚动的两辆马车最后停在了巍峨的皇宫前。 朱红的宫墙,偏偏屋檐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金光闪闪,离得远时都可以看到屋檐上的耀眼的,打眼得很。 皇宫的屋檐是黄金所造。 守皇宫大门的侍卫正欲说些什么,有一人匆匆而来,看了眼马车满眼喜色,低声在侍卫耳边说了些什么。 侍卫满眼震惊,再三确认后才一挥手,高声道,“进――” 傅云一点儿不意外,驾驶马车慢慢驱进巍峨的宫殿。 一般来说,皇宫内是不允许马车入内的,但若是陛下吩咐,那就另当别论。 进入皇宫前,我挑帘而望,贪恋的看着外面的一切。 不知道下次出来是何等光景。 我以前来过一次皇宫,丽贵妃寿宴,当时的安王被容许坐马车入内,我则是在马车旁行走,第二次再来,却是物是人非,当年的安王已是陛下,我则坐着马车前去见他。 周围的景色不是我所熟悉的,只因进入的皇宫大门不一样。 皇宫有四个大门,正门名为午门,俗称玉凤楼。其平面为凹形,中有重楼。重檐庑殿顶,两翼各有重檐楼阁四座。明廊相连,宏伟壮丽。午门后有五座精巧的汉白玉拱桥通往太和门。东门名为东华门,西门名西华门,北门名神武门。 这点与现代某座宫殿重合度极高。 “小姐,宫里人多眼杂,别让人冲撞了您了。”榕绵恭谨出声。 名为劝诫,其实是警告。 我垂眼,放下窗帘不再看了。 榕绵微讶,竟如此好说话吗。 皇宫很大,我感觉马车走了极久才再次停下来。 “娘娘还请下车。” 外面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嗓音极怪,我猜测应该是宫里的太监。 不过…… 娘娘? 榕绵为我掀开帘子,我淡淡往外面一瞥。 面前是一座巍峨壮丽的建筑,上书:养心殿。 我愣住,怎么也没想到目的地竟然是这里。 我久久不动,榕绵以眼神询问,我抿唇,在榕绵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另一辆马车已不见踪影,叫着傅云也不见了,在场的只剩下太监与宫女。 我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皇帝的寝殿他们是不被允许来的,应该早在路上的时候就离开了。 方才出声的太监笑脸迎了上来,白面无须,有些阴柔,但是看上去很是沉稳可靠。 “久闻娘娘貌比西施,今日一见果真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奴才能见到娘娘,当真是祖上三代积了德不可!” “……” 太监一上来就对我滔滔不绝的夸赞,让我有些无所适从,观看他身上的装扮,便知他品阶不低。 宫里太监的衣着随着四季的变化,而分成五色,即:灰、蓝、绛、茶和驼色。 到什么季节就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而且从太监穿的衣服,还可以分辨出太监的品级,只有太监总管和首领才可以穿马褂,穿长筒靴,其他太监只能穿坎肩,穿角靴。 面前口才甚好的太监便是穿着质地良好的马褂,脚上穿着长筒靴。 口才甚好的太监一扫拂尘,脸上的笑不献媚却让人感到舒坦,“奴才乃是陛下身边的大总管,名为福生,娘娘你就叫奴才福生便可了,陛下现今正忙着呢,就派奴才来接待您,还吩咐奴才定不要委屈了娘娘不可!” 听到暂时不用见到吾宸安,我提起的心稍稍落下,福生见此,眼中暗光闪过。 怎一个两个皆是如此,陛下明明可以来见娘娘,却是渡步到一半又退回去,说他要面见温公子。 不过圣心难测,福生也不好揣度,将眼前的事安排好才是正道。 乍一见到陛下心心念念的人,福生也是一惊,容貌甚美不说,就连这周身气度也是一等一的,看着倒有些寡言,像是个不善言辞的。 陛下的眼光可真好。福生不由叹到。 养心殿后殿两侧各有耳房五间,东五间为皇后随居之处,西五间为贵妃等人居住,不过奇怪的是,这里一个嫔妃也没有。 福生将我带到了东五间,皇后的随居之处。 榕绵目光闪烁。 我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福生千叮咛万嘱咐下面的人,再三确定没有任何纰漏后,就跟我告辞离开了,想必是要回去向皇帝复命。 榕绵谢绝了宫女的帮助,自己亲力亲为的将行礼安置好。 我坐在凳子上静静看着。 桌上有新鲜的瓜果糕点,换作平日的我定是会将它们当成零嘴的,如今却是毫无胃口。 第一百九十六章:太皇太后 榕绵的手脚很麻利,比以前的榕绵更会干活,她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然后轻声道,“小姐的小黑,打算如何处置?” 进宫的时候没有搜身,那些对于皇宫来说的违制品都可往后放放,就是小黑……黑云斑蛇极毒,要是不小心冲撞到了圣上,那可是死罪。 “我有分寸。” 见此,榕绵就识趣的不在这上面纠结,另起了话题,“当今圣上刚继位,妃嫔不多,但是各个也不是好缠的,奴婢跟您知会一声,以后碰上也心中有数。” “不用了。” “……”榕绵语塞,这怎行? 我坚持,“你不用跟我说我不爱听的。” “……是。”榕绵无奈。 看来这位主子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对待敌人得先将敌人了解透彻了,那样才有胜算,心里也能有度,如今她却是半点油盐不进,这便难办了。 榕绵来到这个主子身边,当然知晓她以往的事情,以往主子……可并不是这样的啊…… ―――― “如此,便是商议好了。”温倾城嘴角一弯,看上去心情不错。 圣上眉微皱,“自然。” 他不知道第几次望向门外的天色了。 温倾城眼一暗,却是含笑说,“小生还未恭喜陛下抱得美人归呢。” 说到这,圣上却忽然心神一定,眼睛好像能看到人的内心似的,深邃非常。 “朕收下你的祝贺了。” “……”温倾城淡淡一笑,“陛下若是将来有一天腻了美人,不妨将美人放置田野之间,也省得她一声都困在宫墙之中。” 这不是温倾城能说出来的话,他却不知怎么的,顺应内心就说了出来,几乎刚说出口,他就皱了眉。 圣上也皱了眉,却很快松开,似笑非笑道,“朕后宫美人甚多,虽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但若是腻一个就放一个,皇宫岂不是就会乱了套?朕一直认为温生进退有度,聪明非常,怎的今日倒说一些糊涂话了。” 温倾城不管心里怎样想,至少脸上是不显的,微颔首说道,“陛下说得是,小生唐突了。” 圣上点点头,“的确唐突,这话若不是温生说的,朕可能就不会这样轻轻放过了。” 御书房一时静默。 圣上半点不给温倾城台阶下,他只要一想到他查到的那些东西,他就无法释怀,温倾城跟那人关系之深,缘分之多,怎让他不介意? 一时之间,空气冷凝,气氛凝固。 此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午那招摇的马车入宫根本瞒不了任何人,当听说马车进入养心殿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消息更是在后宫中引起哗然。 众多妃嫔咬碎了牙,不明白那马车里的到底是谁,都过了夜晚了也不见出来。 柔妃是圣上在安王府时的侧妃,面洁白,给人一种赢弱之感,微皱起眉的时候更是弱柳扶风,让人心生怜惜,恨不得去抚平了那眉间的褶皱不可。 她手中茶盏一抖,“可知马车里的是谁?”声音也是弱弱的,却让人听着舒服,好像一阵风吹进心里面去。 柔妃最受宠信的心腹丫鬟叫萍水,是她从父家带过来的,颇能出谋划策。 萍水也是困惑,“这倒是不知,马车是一路步入养心殿的,车中之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娘娘也知,我们的人是无法插入养心殿内的。” 柔妃重重放下茶盏,“陛下昨日才在本宫这里歇息,明明那么温柔疼惜,对于这事却是半点儿口风也没漏,马车里的人绝对不简单!” 女人的危机感很快到临。 萍水不用柔妃说也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奴婢会一直让人监视那人的动静,早日揭晓她的真面目!” 几乎所有知道此事的妃嫔,第一反应就是马车中的人是位女子,若不是女子,谁还能入住到陛下寝宫? 按理说养心殿她们中有些人也是有资格入住的,陛下却半点不松口,没有让她们入住的意思,她们原本想着,没有便没有罢,反正也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入住那里,结果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悄悄入住,这怎能让她们不升起敌意来? 后宫嫔妃摔了多少茶盏却是不知,只知柔妃还算是沉得住气的,毕竟她一向的名声就是柔柔弱弱,弱柳扶风。 一时间,可不少人搞小动作,就想知道那入住养心殿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后宫的动作最后传到了太皇太后耳朵里,尽管她潜心修佛,但是后宫无主,执掌后宫一事不得不交到她的手上。 太皇太后睁开眼,“这是何故?”言语淡淡,好似这世间没有任何能令她动容的事情。 秋栀打扇一停。 春香候在一旁,“午后时,一辆华贵非常的马车从宫外一路到了养心殿,至今未出,像是在养心殿安置下了。” “哦?”太皇太后了解她的皇孙,“那人是谁,怎值当宸安破例?” 宸安成了圣上,可是稳重了许多,怎会做这般没条理的事情。 太皇太后的人脉可不像久居宫中的嫔妃那么局限,春香答,“马车经过舟车劳顿来到京城,出发的起点极远,短时间内还查不出,只知马车是宫内所造,由侍卫统领傅云驾驶,看样子是专程去接人的。不仅如此,身后还跟了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是温公子,一入宫便去见陛下了,不知两辆马车同时入宫是不是巧合。” “哦?”半睁着眼睛的太皇太后总算提起了点兴趣。 马车里的人竟然被宸安捂得那样严实,连她都查不到。这件事里甚至还有温倾城的介入,这倒是奇怪了。 既然短时间内查不到,太皇太后也就不着急了。 “查到再告诉我,期间后宫的小动作你看着点,别让她们过分了。” 即使做了太皇太后,心里只有佛祖的太皇太后并不自持身份,在安王府作为老夫人时称我,在皇宫内作为太皇太后时仍旧称我。 春香覆手行礼,“春香遵命。” 太皇太后闭眼,口中张合却无声音发出,犹自念经去了。 春香悄悄退出。 秋栀手中执扇轻扇。 第一百九十七章:灯火刺眼得很 星月当空,月亮的光晕照耀,可以知道明日大概会是个好天气。 皇帝鸾驾正待回养心殿之时,路上却被人拦住。 他认出,这是柔妃身边的丫鬟。 福生站出,拂尘一扫,姿态十足,斜眼看地上的人,问,“可有何事?” 这时候跑来拦路当真人是傻的,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陛下可是忍了一下午,好不容易要回殿了那可是归心似箭,却被人给搅和了。 丫鬟跪地,“奴婢名叫萍水,是柔妃娘娘身边的丫鬟,我家娘娘胸口疼了一下午了,一直不敢烦扰陛下办公,如今实在是疼得受不了的,便唤奴婢来,还请陛下去看看我家娘娘。”萍水磕了好几个头。 圣上黑着脸,“有病找太医去,找朕算是怎么回事!” 福生心一叹,果然,陛下气着呢,连敷衍也欠奉。 “福生――给柔妃请太医!”圣上一摆手,鸾驾就起驾走在朱红色的宫墙间。 “是,陛下。” 萍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愣在当场。 福生瞥她一眼,“还不退下?” 萍水无法,只好失望回宫,宫内柔妃怎样气愤恼怒都是后话。 ――――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 榕绵恭敬在身后说。 我托腮坐在梳妆镜前,昏色的铜镜照出镜中人的精致五官。 坐在镜前的人没有说话,榕绵再次恭敬道,“陛下兴许过会儿便来了,小姐还是沐浴焚香恭候圣驾较好。” “我不愿去。” 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榕绵一噎,无奈之下,只好应了,“那奴婢为您净面如何?” “不用。” “……” 榕绵这回无法了,主子丝毫不配合,想必心中还有怨怼。 作为一个奴婢,劝诫的话语主子也听不进去,她还能如何? 榕绵只好退下,望向漆黑的门外有些忧愁。 若是惹恼圣上可如何是好? 圣上鸾驾停到养心殿门口,此时的养心殿灯火通明,灯火照亮了鸾驾经过的一路上。 灰衣仆从卧倒在鸾驾前,绣着龙纹的黄色鞋子踩在背上下了车。 宗安帝双手负在身后,望着眼前熟悉的建筑竟然感到一阵近乡情怯。 一旁的福生机灵,眼看陛下亲临又不踏进,眼珠一转,也将圣上的心思猜得差不多。 他弯着腰凑近,“陛下,您如今是要进后殿,还是去东三房?那位主子被安置在了东房第一间。” 宗安帝沉默半响,俊气充满美感的脸庞经过了时间的沉淀,更加有魅力,后宫的女子没有哪一个不被圣上的容貌迷惑的。 “朕……先回后殿吧。”不知想到了什么,宗安帝眼睛一暗,这样说道。 福生没想到是这样吩咐,“陛下您确定?” 圣上今日不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才把那位盼到了吗,怎的现在却不去见那位? 宗安帝眼睛瞥向福生,抿唇没有说话,但是帝王威仪却是不知不觉的就泄露出来,不过一眨眼功夫,福生就满头大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那话是多余的,献媚笑道,“是是是,奴才知道了,陛下披奏折累了需要歇息,是奴才多嘴,奴才这张嘴该死,该死!”他还自掌嘴巴。 宗安帝一语未发,踏步进入养心殿。 这便是不追究了。 福生松口气,连忙追上去。 路上经过东三房,那里灯火通明,依稀可见窗上不知是谁的剪影。 宗安帝不过轻轻一瞥,径直就进了后殿居所。 福生不明白,宗安帝不是期望着吗,怎么如今到了门口却是不愿进去了? 他伸手召来一个丫鬟,“去与东三院那位主子说一声,陛下已回房歇息。” “是,福生公公。” 榕绵听完宫女的禀报目光复杂,脸上倒是扯出一抹笑来,“谢谢这位姐姐传话了。” “不敢不敢。”今日那样的阵仗,哪个奴才不知这新进的主子特别的很,这主子啊,没准就是陛下的心头好,宫女自然乐意卖榕绵一个好。 宫女带着好奇退下了。 榕绵关上房门,走到镜前的人面前道,“小姐,陛下自行去歇息了,您……” 我微抬眼,“替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怎的方才不沐浴,知道了陛下不过来后才要沐浴? 榕绵按下心中复杂,去准备热水去了。 我趴到桌上,对榕绵的禀报其实并不意外。 是这样,安王……陛下他怎么会轻易的来见我呢,当初我可是偷偷跑出安王府的,他心中肯定还记仇着,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那么轻易的原谅我的。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心中没什么好失落的。 我用力揉了揉脸颊,长长叹出一口郁气。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 这时,榕绵准备妥当好一切来与我道。 “嗯。”我应一声,灯火摇曳,我走进屏风内,热气袅袅。 立在窗前的帝王远远能看到那个房间的灯火依旧通明。 他皱眉,招来福生,“天色这么晚了,你没派人去知会她一声吗?” 福生冤得很了,“早在经过东三院之时,奴才便让宫女去传信,按说那位主儿是知道您今晚上不去的。”说到这,他眼前一亮,“或许是那位许久未见陛下,如今心里念着,不能入睡呢?” 福生试探,“陛下……要不,您就去见见?” 宗安帝原先面上稍缓,听到后来却是一顿,她心中会念着自己? 宗安帝不信。 “去准备准备,朕累了,要歇息了。” “……”福生哎了一声,正欲转身,却听宗安帝叫住了他。 “让人去说一声,让她早些熄灯睡觉,屋里的灯光刺眼得让朕睡不着!” “……” 东三院多远呐,灯光怎么会传到这儿来,陛下这真的是嘴硬心软啊! 福生讪笑领命去了。 后殿正房的灯熄灭了。 榕绵望此便知晓,那位圣上今晚是真的不会踏足东三院了。 身后传来响动,榕绵回头看,眼里惊艳不已。 美人本够美,沐浴之后的美人更甚,似出水芙蓉般出尘,水汽将眉眼浸得湿漉漉的,让人顿起怜惜之意。 美人坐到桌前,打算翻阅书籍。 第一百九十八章:解闷 榕绵见此就开口道,“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 桌前的美人转头,露出一截雪白玉颈,似不解一般看着榕绵。 榕绵轻咳一声,无法阻挡主子的美貌。 “方才圣上传话说,房里的灯火会扰他睡眠,勒令小姐早些睡,把灯吹灭了。” “……”我沉默一会儿,收起书籍起身,爬上床盖好被子。 榕绵问安,“小姐夜里有事可唤奴婢。” “呼。”轻轻一吹烛火,光亮便没了。 榕绵关上房门。 房里一片漆黑,我索性闭上眼,如今也无消遣的,我还是睡觉为好。 但是初到陌生的环境,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我又怎能睡得着? 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纷杂的念头,绕得人无法入眠,直到天要亮了,才终于进入梦乡。 榕绵天未亮就守在门口,以防小姐醒得早些,却无人伺候。 远远看到整装待发的帝王经过东三院,榕绵一惊,低头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确实是猝不及防,因为一般情况来说,陛下即使是要去上朝也不应该走这条路,经过东三院的话,纯粹就是兜了一大圈远路。 “嗯。” 由于榕绵低着头,她无法看到帝王圣颜,只能听到帝王的声音,帝王的声音极为浑厚。 “你在这儿做什么?”出乎意料的是,帝王竟然有空闲关心一个小丫鬟。 榕绵答道,“奴婢在这儿等候小姐苏醒。” 宗安帝皱眉,“宫里没有哪个主子称呼是小姐的。” 听这架势,帝王像是怒了,帝王一怒可不了得。 榕绵立马改口,“我家娘娘才是!” 宗安帝的眉这才微松。 他瞥眼毫无动静的屋内,手指微动,好歹是控制了自己想要推门入内的心,“让她多睡会儿吧。”然后帝王便出了门。 “在娘娘身边伺候,需得警醒些。”尖利的声音响起,榕绵认出这是昨日自称福生的太监。 “是。” 直到那明黄衣袍消失在门口,榕绵才敢直起腰,她松口气,帝王是她第一次见,果真如温主子说的那般难以捉摸。 她看眼房门,低着头覆手等待。 天快亮了才睡,天亮没多久我便苏醒,揉着头发坐起身,好一阵迷糊,看完屋中的摆设才回过神来。 这是在皇宫。 我的手放下,呆呆揽着被子坐了一会儿,才翻身准备下床。 “小……娘娘您醒了?”榕绵很快就察觉到动静推开房门进来,看到我的模样,她连忙制止,“娘娘稍带,地上凉,光亮小心着凉。” 她过来蹲下身轻手帮我穿上鞋。 穿好鞋我站起身。 榕绵道,“奴婢伺候娘娘洗漱吧?”水盆她方才就是顺道端进来的。 我谢绝她的帮忙。 牙刷是用条状的类似柳枝形状代替的,然后沾了盐水洗漱,刚放下“牙刷,”榕绵就递过来一条沾湿热水的白毛巾过来。 我顿了下,接过来敷在面上好一会儿,直到觉得驱散了不少一夜无眠的疲惫感,才开始洗脸。 洗漱完榕绵刚拿出水盆进来,就有一个小太监端着吃食进来,脸上提着笑脸,看着讨喜得很。 他放下吃食,道,“娘娘唤我小喜子就好了,有事尽管差遣!” “这是?” 他端来的吃食是一碗芙蓉粥,看上去可口得很。 “陛下吩咐御膳房给娘娘单做的,里面放了不少补血养颜的药材,娘娘吃了它对身体有益无害呢!” “有劳你了。” “那奴才就不打扰娘娘用膳了,先行告退。” 榕绵将小喜子带出门外,小喜子讨人所喜道,“姐姐看着气色可真好啊,一看便不是凡人!” 榕绵脸上带些友好的笑意,拿出一个荷包给小喜子,“谢谢喜子公公夸奖,以后我家娘娘还劳烦你照顾了。” 她进宫时可带了不少银两,都是温倾城给她的,在这宫里啊,是缺不了银两打点的。 “哎呦,姐姐这可是折煞奴才了,”小喜子把荷包推拒回去,“奴才这也是替皇上跑腿,光荣得很,哪能收姐姐的银子啊!” 榕绵仍笑着,把荷包放到小喜子手上,“无事,公公这一路上捧着吃食也是辛苦的,总共也没多少银钱,就当是孝敬您的。” 小喜子推拒了两下,才无可奈何的样子将荷包收下了,“姐姐就是客气,奴才当真要谢谢您不可!” “公公客气了。” 榕绵目送小喜子离去后,才进屋去。 桌前的人正在试探性的吃一口芙蓉粥,然后发现不但没有药材味,还颇为美味时才放心食用。 榕绵心里满意。 御赐的吃食,再加上早上那一出,谁说这圣上不是没有在意主子的?温主子说得不错,这圣上对主子果然有几分真情在的。 过了一会儿,榕绵捧着空碗打算把碗筷送去御膳房,然后刚出两道门,便有一位宫女接过她手中活计,“姐姐让奴婢来便好了。” 说完就拿着空碗去了。 榕绵若有所思,养心殿的人好像都尽量避免让自己出去,难不成是怕走漏风声? 榕绵也明白,主子住入养心殿,肯定遭不少妃嫔眼红,不让人知晓主子的情况,何尝不是圣上对主子的保护。 想到此,榕绵望了眼大门口,便毫无留恋的转身回去了。 到了下午,一长串的宫女太监取代了榕绵的活,院子有人扫,水有人端,糕点有人补充,门口有人看守,榕绵最后竟然只剩下呆在主子身边照顾。 小喜子一同跟来了,说,“这是陛下吩咐的,如果娘娘还缺什么要什么就尽管与奴才说。” 我见这大阵仗也是一愣,然后点头,“劳烦了。” 随后便是望着窗外发呆。 这回窗外不仅有美丽的风景,还有统一服装的宫女太监,各司其职的在进行手下工作,却是一点儿声音没发出。 这一切莫名让人感到沉闷。 “榕绵。” 榕绵应一声,颇为奇怪,主子可鲜少有主动唤她的时候。 “你觉得……”我目光远去,“我能做什么解闷呢?” “娘娘要不然……可以绣花?” 绣花? “算了,我不闷了。” “……” 第一百九十九章:放风筝事件 黄昏前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倚着窗台看风景的姿势已经维持了一整天,因为远远传来的喧哗声让我抬起了点头。 “那是什么声音?” 天知道榕绵担忧了多久,自下午自己提出绣花的建议后,主子一动也不动,她都怕主子身子骨僵硬了。 “回娘娘,柔妃娘娘那边来人说,柔妃今日兴致高放了风筝,结果风筝断线掉入养心殿偏院里了,便差人想进来捡风筝,养心殿的人不让。” “柔妃娘娘……”我自喃。 榕绵欢喜,正好趁此机会说,“这柔妃娘娘原本是陛下在安王府时娶的侧妃,后来进宫便被封为柔妃,平日里弱柳扶风,多受陛下宠爱,娘娘你以后可得多对她提防些。” “哦。”我无可无不可的随便应了一声。 这时外面的喧哗声渐小,也不知道是捡了风筝还是不曾。 “榕绵去打听一下,娘娘稍待。”榕绵心知我好奇,率先说道。 她走出去,没一会儿就进来了。 “柔妃娘娘的人不被允许进来寻找,由养心殿的一名小太监找了风筝送出去。” 不知是圣上下令吩咐的还是啥,养心殿不许一个外人入内。 “嗯。”对于此事的结果我点了头,便没去关注了。 然而这事远远没有停止,这几天我没有见到当今圣上的影子,宫门口的喧哗声却是每隔一会儿就会响起,都是各宫的娘娘或者其他不安分的人接二连三派人来此,扰得人烦不胜烦。 我站起身,“榕绵,去帮我准备风筝。” 榕绵不解,“娘娘要放?” 我点头,“是啊,无聊得很呢。” 圣上心中憋着气不愿来见我,在皇宫里有限制我也无法有解闷的办法,倒是这几天,看着各宫层出不穷的人,想以各种办法进入养心殿的情景,让我累积了不少不用出门就可解闷的经验。 果然论起解闷,后宫女子是最有经验的。 榕绵虽然奇怪我突然兴起的放风筝,但是也没有多问,领命下去了。 没一会儿风筝就准备好了,两个风姿卓越的宫女拿着形状不一的风筝一排排的站在院子里。 我,“……” 我说要放风筝,没说要放这么多风筝啊。 榕绵此时道,“娘娘可是看上哪个风筝了?” “……”原来是让我选一个风筝……我轻咳一声,撇去方才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个……我看一下。” 我走下台阶,每到一对宫女身前,宫女都是先行屈膝行礼,恭敬有礼得很。 风筝有燕子样的,猛虎样的,狮子样的,小白兔样的,蛇样的,甚至连空白的白纸都有! 一时之间, 倒真让我开了不少眼界。 我伸手触摸白纸的材质,像是绢丝状的,但是比绢丝轻,我相信它能很好的承受住大风的侵袭。 我松开手,拍定就要眼前的风筝了。 “榕绵,文房四宝拿上来。” 这么多好看的风筝主子不远,却选最是无用的风筝? 按耐下心中疑惑,榕绵道,“是。” 文房四宝很快就献上来,榕绵细心砚好墨,将沾湿的毛笔递给自家主子。 我看着白纸端详一会儿,毛笔触到纸面,手腕微微用力,几个龙飞凤舞的墨色字迹便出现在白纸上,黑与白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好了。”我把毛笔递还给榕绵。 榕绵脸上的神情自字迹出现之时就变得一言难尽,“娘娘这……” “我喜欢这个风筝。” 主子喜欢,奴才自然没有质疑的份,榕绵按下脸上的神情,张罗着找到一个空地放风筝。 诺大的养心殿,找到一个能放风筝的空地自然不难,当然,这要经过圣上的许可才行。 主子说要放风筝,却是没有放风筝的经验,折腾大半个时辰,才由底下的人成功将风筝放飞,然后把线递给主子。 主子倒是不以为然,依旧很高兴的放起了风筝。 榕绵呆在角落里仰头看即使高高飞起也依旧瞩目的风筝捂脸。 这下可要引众怒了。 “娘娘!您快看,有人在放风筝!” 萍水指着一个方向惊呼起来。 正在顾盼生怜赏花的柔妃娘娘微皱眉,柔弱气息让人怜惜不已。 “大呼小叫做甚?不过就是有人在放风筝罢了,本宫难道没有教过你,如此粗鄙姿态不许出现在本宫的人身上吗?” 萍水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她按住惊讶,小声道,“娘娘,奴婢只是太惊讶了,您看那风筝飞起的方向,那可是养心殿的位置啊!” 养心殿有人在放风筝? 柔妃娘娘这才看向放风筝的位置。 距离虽远,但是由于是在白纸上印着的大字,所以能很好的看清。 只见那奇怪的风筝上面上书几个字:殊履败,仍期姝。 风筝的反面都有同样的字样,怕谁看不到似的。 柔妃娘娘美目睁大,手指紧握,一不小心就将方才觉得美的花儿碾碎,花汁从手指缝隙中滴落。 “她在挑衅本宫!” 自家娘娘这可是怒极了,萍水垂头不敢言。 这个奇异形状的风筝一放之下可不了得,又让多少后宫主子摔破茶盏花瓶不提。 姑且说这久居佛堂的太皇太后得此消息的反应,佛珠一顿,眉微皱,“派人传话给陛下,就说:后宫规矩他要置于何地?” 春香领命下去了。 秋栀轻摇小扇,眸中隐藏一些担忧。 自知晓陛下带回来的人是谁后,太皇太后一直都是这般样子,虔心诵佛,不愿理会,连这样的事都选择交给圣上处理。 也不知太皇太后为何会对那人抱以如此复杂的心情…… ―――― 御书房内,当今圣上正在面见一位老臣,原先肃穆的场景,在福生太监弯腰在圣上耳边说些什么之后就变了。 圣上轻咳一声,“此事就讨论到这吧,爱卿回去好好歇息。” 老臣是名忠臣,不会对圣上不识时务,所以他跪拜之后便离去了。 老臣退去之后,圣上严肃的面上渐起笑意,然后越扩越大,越阔越大,直至哈哈大笑出声。 福生,“……” 第两百章:帝王与蛇 “殊履败,仍期姝……哈哈哈……”圣上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笑够了,“许久不见,她仍然是她,一点儿未变!”说此话时,他的眼中似乎迸发了奇异的亮光,一扫前几日的憋闷迟疑。 这就怪了,福生心中暗想,还以为陛下会发怒呢,结果竟是大笑起来,那位在圣上心中果然是不同的。 “她这是报复朕这几日来对那些女子背后小动作的纵容呢!虽不让其入内,但仍是让她忍受吵闹!”圣上越想越得趣,“以她的性子,恐怕这句话的意思还要再扭曲几分,意思是,姐妹们虽然屡战屡败,但是我依旧在塌上等候姐妹们的到来!” “噗呲!”福生忍俊不禁,那位也太逗趣了,原来竟是这层意思,更奇异的是,圣上还能知晓其中意思。 福生都能想象到那些后宫娘娘们变了脸色的样子。 “罢了,你去敲打一番,让后宫那些女人安静一些,再搞些小动作,朕可不会再轻轻放过。”乐完,圣上到底还是依了她,自认识起,她就是不爱与人打交道的,喜欢平静得很。 “是,陛下。”犹豫片刻,福生说道,“太皇太后那边传话来了,大概意思是,后宫规矩得顾着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这是福生略加润色的结果,他可不敢真将原话说出。 宗安帝早有预料,眼中精光闪烁,“今晚,朕会去找她谈谈。” 福生瞬间明了,这个“她”字指的可不是太皇太后,至于到底是谁,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了。 到了夜晚,帝王果然大步流星跨进东三院,半点没有停顿,一路行来,宫女太监连忙跪地行礼,直到人走远了才敢抬头。 “娘娘,娘娘,”榕绵颇为慌忙的踏进房中,“陛下正往这边来,您快快起来!” 原先榕绵不该如此慌忙的,然而此时主子正歇在贵妃塌上,衣衫凌乱,头发铺散,最重要的是,她正在与小黑玩耍。 万一被陛下知道小黑的存在那就完了! 小黑却是第一时间被惊住,钻进我的衣袖里,我愣愣撑着身子往门外看去。 他要来见我了? 果然,一眨眼的功夫,那熟悉又陌生的人便出现在我面前,我反应不过来似的,呆呆望着那人。 福生刚进房门,看到眼前场景就捂着眼睛退出去。 哎呦,这可是折他这个无根之人的寿哦! 绝色之人不管身处什么样的场景都是赏心悦目的,更何况如此慵懒的撑在塌上向你望来。 宗安帝看向榕绵,榕绵十分有眼色,带着对主子的担忧出去便带上了门。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我这才回过神。 那许久未见的人大步跨到我面前,大手将我肩头滑落的衣衫提上去,完美的唇瓣轻启,“怎么,许久未见,你便是这样勾引朕的?” “……” 出口之时,瞬间冲破了长时间的未见,时间好像回到了还在安王府的时候。 依旧是那么熟悉的声音和语气,脸庞却更加成熟完美了,身上更是有上位者的威势,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直起腰,鞋也顾不得穿的光脚下地,跪拜一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许久未见知识,她说的第一句话。 宗安帝居高临下的俯仰地上的人,心中蓦然出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 地上的人由于跪拜着,宽松的衣裳皆向下垂着,露出那纤细异常的腰肢。 “这么久没见,你依旧知道如何挑起朕的怒火!” 我有些无辜,又不敢抬起头来,不知自己怎么触怒到了宗安帝。 宗安帝太阳穴鼓了鼓,忍着气道,“还不快起来!朕来这就是看你用后脑勺对着朕的?” 我遵命起身,衣摆太长,我还提起点衣裙,站起身时,帝王高大的身躯与气势更是直面朝我压来。 我好像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还有……一点水汽? 帝王这是,刚沐浴更衣过来的? 宗安帝看到面前的人就来气,起身之后就是一直低着头,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脸上的神情谁也看不到,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觉得自己过分了,方才言语过重,指不定她现在委屈想哭得很! 宗安帝坐到贵妃塌上,视线变低也不能看到她的神情,她下巴都低到胸上面去了。 “听说你身上有温倾城送你的蛇?” 陛下竟然知道? 我惊讶抬头,正好撞上宗安帝的目光,我愣了一下,又将头低下了。 宗安帝不耐烦道,“朕问你问题呢!” 鸵鸟状的人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却不是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或许还会漏掉。 “哼!”他从鼻尖哼了一声,当真是极为不满意,“那你还不拿出来,是想朕治你个谋害之罪不成!” “草民不敢。”我瓮声瓮气道。 “不敢就将它拿出来!” 自打登基以来,能把他气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这小女子别的不行,对于气他倒是一把好手,当真让人恼怒! 她好像就是他生来的克星! 我心中是极不愿将小黑拿出来的,按照宗安帝以往的性子,定会对小黑不利的,但是我此时也无法,若是不将它拿出来,宗安帝说不准都要自己亲自动手了。 不得不说,我确实是了解宗安帝的,只是宗安帝左看右看,面前的女子那样瘦弱,他一个大力好像都能捏碎她的肩膀似的。 不过宗安帝没有捣鼓多久,那个女子还是很识趣的听从他的话了,她将一条小黑蛇放在手掌心上。 宗安帝是看得眉心直跳。 就是这个小家伙吗? 她也倒是大胆,不怕这蛇咬了她去! 宗安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起小黑的七寸,我已是来不及制止,只能紧盯他手中的动作,生怕他一个用力结果了小黑。 小黑也是委屈得很,“嘶嘶~” 宗安帝上下打量半响,嗤笑一声,“它陪伴你多久了?” 我犹豫片刻,“回陛下,大概一年多了。” “一年!”宗安帝如何不知,这就预示着在安王府时就有这条蛇的存在了。 第两百零一章:今夜朕会过来 “……”我后背发凉。 宗安帝,这是要翻旧账了吗? 宗安帝脸上不见发怒的痕迹,我却一点儿不敢放松。 他慢慢道,“许久未见,你知道朕变化最大的是什么吗?” 我恭了一礼,“自然是陛下登顶皇位,天吾国尽归陛下所有!” 宗安帝缓缓摇头。 我不解,宗安帝这是什么意思? “不止是权利的直观,不管是哪一个方面,朕都要比以往灵通,不管是以往查不到的你的行踪,还是这条蛇的来源,到了现在,真相已是触手可得。” “……”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还是将话题扯到她身上了。 我默默无语,不知如何开口。 “皇宫乃是重地,朕以为,你会自觉把这条蛇处理的,你如此行事,”宗安帝眼里闪过一抹厉光,语气加重,“可是吃准了朕不敢对你如何!” 帝王一怒可是不了得。 我跪倒冰凉的地上,“草民诚惶诚恐,怎敢冒犯圣上!” 宗安帝面色微变,弯下腰,食指挑起这人秀美的脸庞,“一边说着不敢冒犯朕,一边以草民自称,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帝王的声音放轻,可称平静。 我却是倔强不解,“草民入宫便从未见过圣上,如今不以草民自称,圣上要草民如何?” “你可是在怨朕?” 我唇微抿,“草民怎敢?” “朕把你安置在这儿,你不理解朕的用意朕可是不信的。” “……”宗安帝像是要挑明了,我心一跳。 他道,“这条蛇朕就不与你计较了,但是今后不许你靠近它!” “……请问陛下要如何处置它?” 宗安帝眼中莫测,“你身边那个丫鬟不是有能力照顾吗,让她照顾这条蛇,至于你的丫鬟,朕会另外指派。” “……” 宗安帝明显知道榕绵是温倾城的人,所以不愿榕绵继续伺候在我身边,并且还将派新的人安插在我身边。 我苦笑,却是不得不应。 我错了,许久不见,宗安帝性格确实变了,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来人!” 榕绵从外面进来,宗安帝瞥了她一眼,不在意的将黑蛇抛过去,“以后你照顾它就好了。” 榕绵面色变了几番,好半响才应下。 宗安帝这是不让她照顾娘娘的意思?这可如何是好? 宗安帝站起身,双手握住地上人的手臂,将她扶起来,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她巴掌大的脸颊。 “好好收拾自己,夜里,朕会来找你。” “……” 宗安帝没有看我的反应,大步离开了。 福生匆匆向我屈膝行礼,然后便追随圣上而去。 我握拳。 “嘶嘶~”小黑在委屈的叫,我回过神来,眼中充满疼惜。 “小黑,恐怕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嘶嘶~” 任榕绵如何思虑,宗安帝派来的人很快就接手了她的位置,并且连房间都被人居住,自己则住得更远了,这明显是将她远远支开,不愿她靠近主子。 这可怎么办,温主子当初入宫的时候可是让她贴身跟在主子身边的。 不行,必须找个机会再次靠近主子才行。榕绵深思。 我除了舍不得小黑,对榕绵脸上所表现的却不甚在意。 榕绵从本质上来说,何尝不是监视我的,从温倾城手下换成宗安帝派来监视的人,又有何差? 总归我住在宫中,一举一动是逃不开宗安帝的眼睛去。 现下最要紧的是,天渐渐黑了。 我抿唇。 宗安帝派来宫女太监若干,身边的贴身大宫女有两名,一名唤做红莺,一名换做柳玉,红莺要活泼些,柳玉要稳重些。 除此之外,还有院中负责的太监小总管,平日里由他管着底下的人,之前也出现过,名叫小喜子,人聪明并且会来事,听说还是宗安帝身边的福生太监收下的徒弟,在这宫中很是吃得开,消息的来源渠道多不说,人缘也好。 他们不像榕绵,他们遵从宗安帝旨意比什么都来得重要,我也不甚在意,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一个听从自己的心腹是不用想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红莺语气欢快道,“娘娘,奴婢给您准备好了热水,您快去沐浴吧!” 我懒懒坐在窗边,心里不是很乐意去,但是红莺一脸期待,丝毫不认为自己会拒绝沐浴,再看一边的柳玉,稳重有礼,静候着伺候我。 这两人不管外面表现的是什么样,但是能在这宫中生存下来,并且让宗安帝派来伺候我,就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不像他们外表表现得那样单纯。 我不过沉默了一会儿,红莺已是又问了一遍,我到底是站起身,到屏风后去了。 屏风后摆着一个巨大的浴桶,装着六七分温度适宜的热水,上面铺满了玫瑰花瓣,我站在这都好像能闻到花香。 浴桶旁边还摆着一块桌子,桌子上面有不少瓶瓶罐罐,都是香油一类的滋润肌肤的物品。 我汗然,看来这次的沐浴不是单纯的沐浴,这些瓶瓶罐罐该不会都要抹到自己身上吧? 我伸手要解腰间系带,旁边的两个人没有丝毫退出去的意思。 “我自己来就好了,你们退下吧。” 红莺道,“娘娘,奴婢了解到您不愿旁人伺候您沐浴,但是若是没有人伺候,那些香油奶露仅靠您一人,是很难涂抹到身上的。” 我额角鼓动,“无事,我自己可以,你们下去吧。” 红莺还待说些什么,柳玉阻止了她,欠身一礼道,“既然如此,奴婢们便候在外面,娘娘您有事尽可唤奴婢。” 我松口气,点头,“好。” 柳玉带着红莺下去了。 这回我才放下心,衣衫滑落,赤脚迈进浴桶中,温度适宜的热水浸泡着身体,驱去了不少疲惫。 等会儿,宗安帝便会再过来,夜晚之时过来……用意不用多说便知。 我轻揉眉心,头疼不已。 温倾城,如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会落到这个地步。 许久未见,再次见到更为优秀的故人时,旧日心中情谊还剩两分,但我却不愿为这两分感情终身困在宫中。 即使日后得到宗安帝的宠爱,到底也只是个妾罢了。 来自平等社会,我对伴侣所求的基础,便是此生彼此相伴。 如今…… 第两百零二章:夜谈 沐浴完,我穿上一身月白色寝衣,材质倒不清透,但是领口有些低,并且因为材质好,还若有若无的透风,让我非常没有安全感。 我坐到床上,红莺柳玉在一旁静静等候。 我眼珠一转,“我饿了。” 红莺有些为难,还是柳玉道,“娘娘不若先吃些点心,陛下说不准等会儿便来了。”其实她隐下没说的,是怕娘娘想吃些汤面或是荤腥的,味道大。 我瞬间失去了兴趣,摇头拒绝了。 要不怎么说宫里规矩多呢。 “门口旁边那个桌子上放着许多书籍,书籍里有一本游记,你且帮我拿来解闷。” 若是什么都不做,坐在床上干等,并且不时伴有红莺柳玉的目光跟驱寒问暖,我是真受不了的。 柳玉这个还是没有拒绝的,去拿了给我,我便拿着书籍观看,总算没有那么憋闷。 我曾经住过民间客栈,也住过乡里村庄,甚至还有小富宅院,江湖山庄,不管条件是否好坏,夜晚房间里老书总是有些模糊的。 皇宫的养心殿却不一样,即使是夜晚,依旧光线充足,不仅是烛火之故,更有月光石照耀,月光石乃是珍稀之物,常人不可得以。但是皇宫里只要是稍微好点的主子,宫里就能有月光石点亮寝宫,这就是皇宫与民间的不同了。 光线无后顾之忧,夜晚又静幽幽的,我很快就将思绪抛开,专心致志的看起游历。 恍惚间,我好像成了游历里的主人公,看到他看到的景色,体会到他身上的肆意,游览尽万千景色,心似乎也舒爽起来。 这本游记是我第一次专心读它,却让我受益匪浅,看到一半,我微皱起眉,不由有些叹息,我也曾独自去游历,然而为何没有他那般肆意,却觉人群拥挤呢? “噗呲!” 一声轻笑声响起,近在咫尺,我吓得不轻,手中书籍掉落,面前是宗安帝俊美含笑的脸庞。 “陛陛陛陛下你怎么在这!” 宗安帝含笑反问,“朕不能在这吗?” 惊恐一会儿,宗安帝的笑意越甚,我窘迫万分,抬头也不见红莺柳玉的身影,也不知他几时来到房间的。 眼见宗安帝促狭的笑意,如何不知方才我不知不觉的就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跪在地上,“草民不知陛下到来,甚……” “好了,”宗安帝扶我起来,手掌触在我单薄的手臂上,“不必拘束,陪朕说说话吧。” 他大手一转,很自然的就改牵我的手,拉着我一道坐在床上。 孤男寡女坐到一张床上,让我脸色不由微红,我跟宗安帝更亲密的事都做过,比如同睡一张床上,但是或许相隔已久,所以我不是很坦然。 宗安帝倒是没注意似的,上挑的眼眸里都是满满的笑意,“别人游历心情舒畅,你却是独一份,嫌人多拥挤,以往当真没看出来!” 宗安帝抓着这点不放,使劲嘲笑,弄得我恼怒非常,“我讨厌与人打交道,不是正合了陛下的意吗!” 情急之下,草民都不自称了。 “哈哈哈你还恼羞成怒了,这般爱面子呀!”宗安帝轻点我额头,“不过朕是满意了,谅你以后也不爱出这养心殿,不出养心殿可就不用跟人打交道!” 我气闷,“陛下还能将我一直囚禁在养心殿里不成!” “你呀,真是没大没小!”话是这样,然而宗安帝神情却是纵容的。 自下午开始,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尴尬和陌生在此刻终于消散了不少,即使隔阂仍在,但是宗安帝认为,那只是时间问题。 见宗安帝一点儿不生气,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正好再继续试探,“陛下下午对我自称草民不满,然而那些宫女太监唤我娘娘,我却是丝毫不敢受的,如今陛下将我困在养心殿,这声娘娘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宗安帝嘴角笑意微减,“你这是不满朕的决定?” 这是触到底线了。 我心一咯噔,脸上做出失落的神情,“草民哪敢,只是陛下长得如此出色,更是万人之上的存在,草民不过是患得患失罢了。” 宗安帝眼里似乎藏着一点暗光,半响,却是又笑起来,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头,“你啊,向来聪明,朕就不跟你计较了。” 我惊讶抬头,宗安帝了然的目光让我脸色更红。原来陛下早就知道自己是故意,就为了试探他的底线。 这一切不过是他故意纵容。 想到这,我脸上失落神情倒是真了几分,许久未见,再见已是帝王,帝王不屑玩心眼,早就知道我心中所想,气势死死压制着自己,给人莫大的压力。 宗安帝见我这副模样倒是先心软了,叹声气道,“罢了,朕其他不与你多说,你只需记住一句话,朕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去,如今这个情况持续不了多久。” 宗安帝的意思是说……将我困在养心殿当金丝雀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 在宗安帝的神情中获得肯定的答案,我不由松口气。 宗安帝不让外面的人进来养心殿是为了保护自己,那么自然也不愿意我出去让人看去了样子,所以我只能呆在养心殿中。 而养心殿贵为君王寝殿,离军机处又极近,我可不敢在养心殿里乱逛,所以大部分时间,我只能呆在房间里,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发呆看书,这可是真不好受,憋也憋死了。 况且君王把我安排入宫却安排在这里是什么用意,会不会有别的算计,脑中思考各种阴谋论更是让我疲乏得很,如今得到帝王的答案,我才算放下心来。 不会把我一直困在养心殿里就好。 可是宗安帝看见我的神情却是不高兴了,“多少人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朕都不答应,怎么换做你却是颇多怨言?” 我连忙说,“草民怎么敢有怨言呢,高兴都来不及呢!” 宗安帝挑眉。 至此,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男子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宗安帝的目光更是越渐灼热。 我头越低了,一想到宗安帝此前不知宠幸过多少女子,心里就堵得慌。 第两百零三章:不愿起床的帝王 修长的手指出现在眼前,慢慢挑起我的下巴,使我抬起头来,避无可避。 男人的气息压近,宗安帝的脸庞越来越近,似乎下一秒就要吻过来,我屏住呼吸不敢动,脑中顿时懵了,无法正常思虑。 剩下半尺距离的时候,宗安帝俊美的脸庞突然停了下来,眼中晦暗,两人的气息交缠,最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轻轻一哼,撒开手站起身张开双臂,“过来为朕更衣!” 我愣了下才回过神来。 宗安帝这是放弃了?还是……更衣完再继续? 我心中揣揣,不知帝王心中所想,伸手触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似乎降了点温度下去,才站起身很是忐忑的为他更衣。 做过帝王一段时间的奴婢,我轻车驾熟,却是尽量慢之又慢的将更衣一事拖延,所幸帝王服饰本就繁琐,第一次接触,难免手脚慢了一些。 只是再慢,也有结束的时候。 帝王剩下一件里衣了,我停住动作,不再褪去了。 头顶静默一会儿,帝王什么也没说,转身躺到床上去了,并且还闭上眼。 我傻眼,这是何意? 久久不见动静,宗安帝睁开眼,有些不满,“怎么?还要朕请你上来?” “不……不敢。” 确定没理解错他的意思,我轻手轻脚的爬上床,躺在里侧。 其实按规矩来说,应该是女子在外侧,帝王在里侧的,但是现在宗安帝占了外侧,我总不能跟他说:陛下,这是我的位置,你往里挪挪吧? 宗安帝闭上眼,呼吸绵长,似乎真的准备要睡觉了。 就这样? 我这回是真的松了口气,看来宗安帝不准备做些什么,这样也好。 或许是我的动静吵到他,他一个侧身,距离离我近了些,眼睛黑压压的看着我,“不困?” “没没有,草民困得很!” 直到此时,宗安帝才露出一丝疲惫来,完全没有方才的气势,他很自然的伸手揽住我的腰,“朕许久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了,你乖一点。” 乖……一点? 我乖乖安分下来,宗安帝已经又闭上眼睛了。 或许是处理政务太累了? 即使是睡梦中,宗安帝的眉间都是皱着的,看上去真的很是疲累。 我默了下,看着这样的宗安帝,我的心里竟然有些不忍心和疼惜,甚至想伸手为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其实,贵为一国之主,所思所虑皆要考虑天下苍生,也……挺不容易的吧? 如此近的距离,身旁男子的温度与侵略性的气息,腰上搁着一只手,这样的情况下,我以为我是无法入眠的。 岂知不知为何,我竟然感到安心,或许是曾经同床共枕过,我很快就睡了过去。 身旁人的呼吸渐渐绵长,宗安帝却是睁开眼来,定定看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脑中装着无数思绪,好一会儿,床上传来悠长的一叹。 宗安帝闭上眼,这回是真的要进入梦乡了。 他是真的疲惫,自她离开后,他已经很久不曾好好睡过一觉了,如今她就在身边,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边,让宗安帝安心至极,他放下一切思绪戒备,也很快就睡着了。 果然只有在她身边,嗅着她的气息,他才能睡个好觉…… 外面的福生守了大半夜,左等右等也不见帝王叫水,而且房里还没传来动静,真是急也急死他了。 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难道陛下当真是单纯睡觉去了?福生不敢相信,但是目前看来,好像当真是这样的? 呃,福生不解了。 “福生师父,便让奴才守着吧,您白日里还有伺候陛下,夜晚不歇会儿怎行?”小喜子真心实意的道。 传闻是不错的,他小喜子确实是福生总管的徒弟,深受福生信任。 福生知晓徒弟好意,却仍是拒绝,“不,今夜不同往日,咱家需亲自守着才行,你累了就歇息去吧。”他对这个徒弟倒是不错的,这个徒弟比别个机灵聪慧,颇有他几分模样,要不然福生也不会指派他来照顾这位娘娘了。 “福生公公若是累了,尽管去歇息罢,奴婢与喜子公公在这守着便够了。” 福生看向一旁的丫鬟,他认识她,叫柳玉,心思玲珑,最重要的是,她如今在这位娘娘身下服侍。 于是他给了个笑脸,“柳玉姑娘唤咱家福生便可,何须这么见外呢?咱家谢过柳玉姑娘好意了,只是实在不需如此。” 福生都坚持到这份上了,柳玉也不好多说,便应了。 她与红莺是轮流守夜啊,互为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总要留一个人守夜,自然,不会只是她一人就是了,还有两个三等宫女一起候着,就怕夜里娘娘有吩咐。 如今福生总管对她如此客气,柳玉大概也能猜到原因,怕是因为自家娘娘之故。 其实知道自己被派来照顾娘娘之时,柳玉心里可是欣喜若狂。被陛下藏在养心殿的女子可是独一份,伺候这位娘娘绝对是不错的,况且按今日来看,这位主子不光得圣心,甚至脾气还不错,更是令柳玉心喜。 她有预感,今后这位主子的成就绝对不低! 守夜到夜里三更半时,屋内还是没有动静,这回福生可是急了,往常这个时候,陛下该起来穿戴整齐去早朝了的。 平日里不管白天有多疲累,陛下从来都是准时起床,福生甚至还知道,陛下夜里是睡不安稳的,能睡足一个时辰便是万幸。 又等了一刻,福生按耐不住了,示意小喜子和柳玉在门口等候,他则是轻轻推开门进去 “陛下?”福生隔着香账轻轻呼唤。 光线昏暗,床上没有动静,陛下似还在酣眠,朦朦胧胧间,可透过香账看到陛下高大的背影。 不得已之下,福生只能稍微靠近两步,“陛下,天色不早了,上朝的时辰就快到了。” 或许是音量稍微提高点的缘故,床上的人稍微动了动,宗安帝睁开沉重的眼皮。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快四更天了。” 四更天……那确实不早了。 第两百零四章:藐视 四更天了? 宗安帝眉微皱,睡意驱散了些许,不过稍稍一动,怀里的女子便似有察觉,也略微皱起了眉。 宗安帝见此身子便一顿,动也不敢动,几乎用气声说,“朕知道了,你在外厅候着。” 福生见此,无声的行了礼,退了几步到厅中,目光不敢往床上瞥去半分。 五月的天气里,即使炎热就快到来,凌晨的凉意还是能冷到骨子里,即使房间里有地龙温暖,但是不免还是有些凉,与此对比之下,被窝就更是温暖了。 宗安帝向来不是贪恋一时温暖之人,此时让他贪恋的无非就是怀里的温香暖玉。 温香暖玉是难得的绝世佳人,平日里的光华就极甚,夜里毫无防备的酣睡更是有了几分娇憨纯真,让人一见心里便是一暖,更舍不得离她而去。 宗安帝算是明白了为何历史里有些美人能够成为祸国妖姬,使君王从此不早朝了。 然而宗安帝的心性坚韧,也只是贪恋了这一时,轻轻抱住怀中美人一会儿,充满怜惜的为她盖好被子,然后便手脚放轻的下了床。 在外厅里由福生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宗安帝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便出门去。 “让你主子多睡会儿。”说完,穿着黄色衣袍的帝王便带着福生以及一干随侍离去。 柳玉这才能站起身来,看向紧闭的房门松口气。 自家娘娘能让帝王如此疼惜可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 我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早已离去,而且太阳高高挂起,像是到了正午时分。 我脸色有些尴尬,怎的一觉睡到了现在? “红莺柳玉?”我轻轻唤一声。 眨眼间,红莺柳玉带着一串宫女进了房内。 柳玉带着笑意道,“娘娘安,让奴婢为娘娘更衣洗漱吧。” 我下得床去,在宫女们的伺候下洗漱完后,转身差点晃瞎我的眼。 只见面前出现了一排排的宫女,虽没有那天选风筝那样夸张但也不遑多让了,只是宫女手中之物由风筝变成了衣裳,各式各样的美衣华裳。 我叹为观止。 柳玉道,“娘娘,您看今日穿哪件衣裳,奴婢才好为您搭配发饰!” 红莺语气里有一丝欢快,“奴婢看这套绯色流云裙就不错,娘娘穿上这一身,肯定姿容更甚,将那些妃……将许多人耍得远远的!” 我何尝不知,红莺嘴里咽下的话就是后宫妃嫔们,我却是兴致缺缺,反正我也只能在养心殿里,甚至只能在房间里度过,要打扮得艳光四射做什么。 想到这,我无可无不可的点头,“那就这件衣服吧。” 绯色流云长裙被拿起来。 即使我心中没有期待,在柳玉帮我梳妆打扮完后,我还是忍不住一惊。 柳玉心灵手巧,不过刹那间,头发便已束好,两边头发松松散散的,各用一根碧色流苏簪子定好,剩余头发在身后垂下,慵懒又不失娇俏美好。 小脸粉黛未施,脸颊有着自然的淡色红晕,身着绯色长裙,更是增添了美意,当真是美不胜收的。 红莺都忍不住感叹,“若是有九天玄女存在,娘娘您必是九天玄女下凡的!” 我脸微红,有些不自在,“你别打趣我了。” 红莺更是呆住,“娘娘真的也太美了吧!” 特别是羞涩时候的娘娘,驱散了不少清冷淡然,美得更让人接受。 我微微一笑,“好了,去将昨日的书籍拿给我可好?” 昨日被突然出现的宗安帝吓了一跳,书籍不知掉落到哪里去,今日一早起来便没有看到,或许是被红莺或是柳玉拿走了。 红莺有些为难,“奴婢打扫房间的时候,没有看到娘娘昨日看的书籍啊。” 我微皱眉,“没有吗?” 还是柳玉说道,“或许是掉到哪个角落里也说不定,现在这样晚了,娘娘您也没吃早膳,想必饿坏了,还是先用膳吧?” 柳玉这一提起,我才发觉自己腹中空空,却是饿得狠了。 于是我道,“那便先用膳吧。” 膳食刚摆上来,就有太监尖声喊,“皇上驾到――” 我一惊,提起裙摆正要跪下,大步跨进的帝王握住我的手臂,“不必多礼。”声音温润。 我讶然抬眸,今日的帝王怎么如此温柔? 宫女太监站到一旁,宗安帝拉着我入座,“刚忙完朝事,朕便立即回宫,幸好还赶得上与爱妃一道用膳。” 爱妃?我暗自想,我算哪门子爱妃呢,既无封号又无其他,陛下真是抬举我了。 福生眼神使过,便有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上前,恭身一立,“陛下安好,奴才这便为您试食。” 试食是老祖宗就传来的规矩,但凡帝王要入口的东西,都需有人先行吃过,确认无事才能继续。 宗安帝却是拒绝了,“不用,你下去吧。” 试食的太监为难,福生出面说道,“陛下,这于理不合……” “不用多说。”宗安帝挥退。 福生无法,退回原位。 虽说宗安帝为了娘娘安危,吃食方面把控得极严,但要有万一可如何是好? 福生是如何想,宗安帝是不在意的,笑着夹了一块子透明如萝卜状的菜肴到我碗里,“快些吃吧,睡得这样晚,肚子早该饿了。” 我便帝王笑了笑,低头将菜吃了,然后连吃几口饭压惊。 宗安帝此时实在太过好脾气了罢。 不仅如此,宗安帝还温和的说道,“虽说早晨朕让宫女不要打搅你睡觉,但是却没想到你睡到这样晚,不吃早膳可不行,身体会吃不消的。” 原来是这事啊,我心一松。 “草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宗安帝脸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我受到惊吓,怎么突然翻脸了? 帝王气极反笑,“朕观你平日里甚是聪慧,那想必就是故意气朕的了?昨夜提过一次也就罢了,今日朕一口一个爱妃,你竟然还自称草民,难道你想藐视圣意不成!” 藐视圣意的帽子可不得了! 我站起身就想往地上一跪,头顶传来咬牙启齿的声音。 “你敢给朕跪下去试试!” 第两百零五章:柔妃截走? 极深的冷意朝我侵袭而来。 宗安帝又生气了! 我委曲的膝盖立马直了,惶恐说道,“草……” “嗯?”帝王冷冷瞥来一眼。 “我……” “嗯?”帝王威势越深。 我一咬牙,“嫔妾不敢!” “嗯。”帝王轻轻一颔首,总算满意了。 他神情也随之恢复平静,“坐下吃饭吧,让朕省心些,别动不动就让朕受气。” 我苦哈哈的坐下来。 哪敢让帝王为我受气啊,只是似乎不管我做什么,帝王都不会满意,让我不由更加如履薄冰起来。 一顿饭吃完,帝王率先放下筷子,道,“朕还有公务,晚些再来陪你。” 说完就带着福生走了,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吃一顿饭。 我恭送完宗安帝,不由松口气。 “将膳食撤下吧。” “是。” 过了一会儿,我疑惑问道,“昨日那本游记还没找到吗?” 那本游记我不过看了三分之一,还有许多未看。 红莺摇头,“奴婢将整个屋子都找过了,也没有瞧见那本书籍的影子。” 没有找到?我奇怪,那会哪去了呢? 就在我怀疑那本书籍还能凭空消失的时候,书籍正被帝王大致翻阅完扔到桌上,俊颜为凝,“吩咐下去,把她房里类似的书籍全扔了!” 都入了宫了,那就趁早将心收好,游历天下她是想都别想的! 福生小心瞧着帝王脸色,轻声问道,“陛下,可是书籍有何问题?” 帝王斜眼瞥来,福生顿时不敢问了,打了哈哈,“奴才这就去办!” 哼! 帝王收回视线。 随即他想到调查到的信息,那人离开安王府后,行程倒是精彩极了。 宗安帝猛地握拳,不由砸向檀木桌子,四散的公文随着力道往上飞了飞。 大概八个月的时间,帝王咬牙切齿的暗想。 温倾城也就罢了,其中还结识了花城一,之后还进入茱丽国的江湖山庄里待了许久,离开山庄更是有几次踪迹不明,连他也查不到她是在谁身边。 这样久的时间,光表面上就有许多人爱慕她,就连温倾城那样的人物,情感都险些大于理智,不愿将她交出来,答应一场对他来说划算的交易。 她到底有什么魅力!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 不想也就罢了,越想宗安帝的脸越黑。 男人对待自己心爱的女子可是很难按耐得住,先不管其他人,就说温倾城,他就不信温倾城能忍得住不对她做什么! “嘭!”终究没忍住,宗安帝再次将拳头砸向桌子。 其实宗安帝也在问自己,那个女子是因为出现在恰当的时间,所以让他牵挂起来,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否则他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将她留在身边? 只是再怎么问自己,宗安帝也得不到答案。 若不是知道她没有这个能力,宗安帝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会下蛊了,让别人放不下她的蛊! 在宗安帝暗自气恼的时候,我则皱着眉头看我剩不了几本的书。 柳玉道,“陛下说,过几日会将新的书籍送来,娘娘你且忍忍。” 此时我也明白,昨日读至三分之一的游历怕是被宗安帝拿去了,并且永远在?拿不回来了。 甚至还赔上其他大半的书籍。 我眼不见心不烦的撇过头去,想了想问,“我带入宫的包袱呢?” “回娘娘,陛下说了,这宫里的物品一概不缺,或者您缺什么,只要您说出来,陛下都能满足你,所以陛下便将您带进来的包袱……” 柳玉话未说完,我眼睁大,“陛下把它扔了?” 柳玉吓了一跳,“这倒没有,一并让榕绵姐姐拿去了。” 我听闻此言才松了口气,“这样啊……” 其实在榕绵那里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因为宗安帝现在基本是拒绝我与榕绵接触的,存心将榕绵从我的生活里抹去。 只是我心里却知道,这维持不了多久,因为温倾城既然要利用榕绵控制我,那么就不会让榕绵离我而去,陛下疏远榕绵一事,温倾城应该有所猜想,所以想必不用多久,榕绵就会再次回到我身边。 不知是我放风筝一事起了适得其反的效果还是其他,养心殿门口的动静今日没有再发生,可能是那些后宫娘娘们见没有效果便放弃了,也有可能是她们另想办法去了。 我倒是更倾向后者,据红莺所说,自从我进宫之后,宗安帝再未踏进后宫半步,那些后宫娘娘们岂能甘心,必会想办法探清我的来路。 红莺不经意的时候稍微提过一句,我回以她一个善意的微笑。 不管她们如何使尽手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我从不惧怕她们。 值得一说的是,让我惧怕忐忑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这一阵子,帝王每夜都来,却都只是如同在安王府之时单纯抱着我入睡,时日一久,我甚至都怀疑宗安帝的“隐疾”有没有治好。 不过这个怀疑是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口的。 不过帝王歇在养心殿的日子久了,后宫怨言越深,有一回我正午寐醒来,养心殿大门竟然有柔妃上门,指名要来见新入宫的妹妹。 一口一个妹妹,脸上带着娇柔的神色,只是许久不见回复之后,脸色骤白,身子脆弱得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看得一旁的太监都心生怜惜。 听着红莺似模似样的篆书,我哀叹一声,望向大门的方向。 柔妃娘娘,可不是我不愿去见你,而是我根本出不了这门。 柔妃来之时时候不早,直到日落之时,红霞满天,美轮美奂。 我心一动,问红莺,“柔妃娘娘今日穿什么样的衣服?” 红莺想都不用想就答道,“柔妃今日是精心打扮的,素色拖地衣裙,腰间不盈而握,容貌美极,但是娘娘放心,柔妃就算这样,也美不过粉黛未施的您!”说到最后,红莺还不忘狠狠夸赞一把。 我若有所思,“陛下此时该回来了吧。” 红莺不是蠢人,立马恍然大悟,“娘娘您是说?” 柳玉带点担忧的望向门口,娘娘未入宫之时,陛下最是宠柔妃了,要是柔妃半路截走陛下可怎生是好? 第两百零六章:帝王心情好 没错,柔妃来养心殿不仅是为了要见那位被陛下神神秘秘藏起来的女子,更深的目的是,她早已通过萍水打听的消息,大概知道宗安帝回宫的时辰。 她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不会太突兀刻意,又有极大可能见到许久未见的宗安帝,正是刚刚好。 就在柔妃咬唇,脸上满是受伤之色,喃喃自语说,“妹妹不愿见我,想必是姐姐叨扰了,就此告辞”之时,远远宗安帝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柔妃一脸惊喜之色,“陛下!”她弱柳扶风的身姿一晃,毫不迟疑的迎向宗安帝,待靠近了,对着近在咫尺,眉微皱的帝王,脸上满是痴情与疼惜。 “许久不见,陛下瘦了,可是饭食不合胃口?” 闻言,宗安帝眉皱得更紧了,按住心中的不耐烦,挤出一句话,“谁让你到这的?” 柔妃脸变得更白了,死死咬住唇,眼中满是受伤,“陛下……”她似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对她向来宠爱的帝王会这样对待她。 痴痴望着帝王俊美的容颜,柔妃心中越是恨死了那未露面的女人。 若不是她,陛下怎么会对她恶语相向?要知道平日里陛下是最喜欢她的了! 想到此,心中越恨。 倒是宗安帝神色不由松动,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衣,不禁与脑海中另一位女子重合起来,她也爱穿素衣。 不过随即目光落到那紧咬的唇瓣上,脸色又冷峻起来,“以后没有朕的传唤不许到这来!” 说完挥袖欲走。 柔妃连忙捏住他的衣袖,得到他回身冷眼相望的时候,惊吓的往后退了两步。 “陛下,您平日里不是这样的!”柔妃不禁将心声说出口。 她这回是真伤心到了,不过一段时间不见,陛下怎么如此对她,比对待陌生人还不如! 想到此,她越恨那养心殿之人,肯定是她捣的鬼,勾引皇帝变了心! 这句话出口,宗安帝的脸色更加冷厉,“你说什么?” 柔妃自知自己失言,连忙屈膝行礼,低头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颈,“嫔妾知错了,还请陛下责罚!” 宗安帝皱眉,事到如今了,面前这女人还不忘自己那点小心思! 想到此,宗安帝一声冷哼,直接越过她走进养心殿。 “娘娘……”宗安帝一走,萍水才敢从地上站起身。 自宗安帝一露面她就是跪着的,帝王不喊起无视了她,她也不敢说什么,直到帝王走了她才敢起来,去看自家娘娘。 “滚开!”方才还柔弱的柔妃恨恨挥开她的手。 忍耐半响,也不见养心殿的人出来,柔妃无法,又不敢在这里发脾气,泄露了本性,于是按耐住气恼,转身在萍水的伺候下回宫。 ―――― 再奢侈的宫殿也抵不上主人千娇百媚的容光。 芊芊玉指有意无意的磕动着茶盖,香茗的气味飘散在四周,由此知道,这定是一杯好茶。 听完身边宫女说完,芊芊玉指夸张的捂住红唇,“柔妃妹妹还真的去养心殿拜访啦?”话里该有的惊讶却半点也没有带到语气里,反而若有若无的有一丝幸灾乐祸。 身边宫女也是不简单,心下一转就猜到柔妃用意,“早不过去晚不过去,偏偏那个时辰去拜访,奴婢看啊,柔妃就是去堵陛下的!” 千娇百媚的人嗔她一眼,看的人骨头都苏了,“梨晴,可不许胡说,柔妃妹妹再和善不过了,她那样柔弱,怎会做出这等下贱之事?” 梨晴无奈,还是娘娘的嘴厉害,不动声色就将那柔妃生生贬了好几番。 “依娘娘意思?” 千娇百媚的人眼中一道光闪过,红唇轻吐一字,“等。” 梨晴自然无有不从。 夜色深沉,视线思绪皆为手中书籍所获之时,腰身被人紧紧一抱,灼热吐息在脖颈上,引起一阵鸡皮疙瘩。 “……陛下?” 距离如此近,我书籍自然无法看得下去。 “听说你看了一整日的书。”低沉的声音不含任何意味的开口道。 我眼珠狡黠的一转,“倒也不是,日落时看了会儿热闹。” 身后传来一声哼笑,转过我的身体面对他,“还敢看朕的热闹,当真嫌命长。” 他虽然如此说,话中却是宠溺的。 我眉目一弯,“嫔妾怎敢看陛下的热闹。” 宗安帝轻易的翻过此篇不谈,“若是觉得无聊,让红莺柳玉,再不济让小喜子陪你去养心殿逛一圈,不要整日呆在房间里看书,非得看傻了不成。” 我惊讶,“整个养心殿都可以逛嘛?” 宗安帝拿眼看她,眉一挑,“你觉得呢?” 我丧气,“我觉得不行。” 知道你还问!宗安帝点了下我的额头,“放心,带你去的人只会带你能去的。” 我揉了揉额头,“嫔妾还是呆在房间里吧,嫔妾一点儿也不无聊。” 宗安帝看了我一会儿,直把我看得不自在起来,才慢悠悠的道,“可是在怪朕把你拘在这儿?” 我摇头,“嫔妾不敢。” “哼!瞧你那模样,口不对心!欺君更是大罪!” 一顶大帽子就要扣上来,我连忙摇头避开了,“嫔妾真的不敢,陛下做什么决定都有您的考虑,一点儿也不会错的!” 宗安帝一愣,我说完也一愣。 昔日也有那么一刻,尚且稚嫩的娇美容颜也信誓旦旦,一脸认真行不改色的说出奉承之话: 奴婢不敢质疑安王殿下,殿下做什么都是对的,一点儿都不会错! 这一刻,好像时光重合起来。 两人愣了半响,还是宗安帝首先乐了,“你果真一点儿没变,还是这么善于拍人马屁!”他的神情变得轻松起来,甚至心情也如释重负,隔在两人之间的隔阂好像突然消散了不少。 我抿唇,然后也是一笑,“陛下开心就好。” 宗安帝心情一好,也就不吝啬了,“那朕就告诉你一点,这样的日子不会久,你稍作等待便好。” 这样的日子不会久?指的是我住在养心殿的日子还是住在皇宫啊? 好吧,宗安帝指的肯定是前者,后者就不用想了。 宗安帝究竟什么算计呢? 这暂时不得而知。 第两百零七章:太皇太后召见 帝王悦颜的那一夜,本是单纯睡觉的那一夜,我得到了帝王一个缠绵至极的吻。 之后,帝王还是像以往一样单纯搂着我睡去。 止不住喘息的我不由加深心中的怀疑。 宗安帝的“隐疾”不会根本没好吧?可是不应该啊,柔妃自己各种妃嫔,我就不信宗安帝能糊弄得过去。 啧,想不到,那就不想了。 困意很快将我拉入沉沉梦乡中。 ―― 时间这样过去了一个月,初夏的热意来袭,屋里的角落摆上冰块,散发寒意驱散热意。 我悠悠叹口气,哀怨道,“柳玉,你常年呆在宫中,不会无聊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了解到柳玉是八岁那年入的宫,距今已有十年,十年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也长,我困惑柳玉以及宫里的人怎么能呆的住,毕竟我才呆了一个月就已经快受不了了。 柳玉道,“奴婢伺候主子之前,是在尚衣局上职,常日里为制作衣裳而奔波,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如今跟在娘娘身边,更不会觉得无聊,奴婢只想专心伺候主子,主子的意愿就是奴婢的一切。” 我有些惊讶向来沉默至有些寡言的柳玉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过这一番表忠心倒是让我的心有些触动。 柳玉人不错,这是我在接触后知道的,这不是有关于她身份的判断,而是她的本性。 柳玉的本性善良,平日里小宫女小太监寻她帮忙,她都不会拒绝,但是这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而且这些善心不管如何也越不过我,凡事以我的感受为先,极为细心有体贴。 宗安帝安排的人果然没得说。 想到这我更叹了声气。 这一个月,每日都是差不多的,我大多时间都呆在房间里,宗安帝偶尔会过来陪我用膳,夜晚便是歇在我这里,两人相拥而眠,一月前的缠绵亲吻仿佛只是个梦境,再也没有发生过。 宗安帝费尽力气把我拘来,为何不动我呢?难不成隐疾真的没有恢复? 后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脸颊不由飘上两朵红晕。 不动我不是最好吗,我才不愿与其他女人共享一个男人,更何况我总归是要离开皇宫的!至于宗安帝的“隐疾”有没有恢复…… 我驱散自己的好奇,这也不关我的事,知道太多对自己没有好处。 “娘娘!”这时,红莺匆匆进来,打断我的思绪。 我微皱眉,“怎么了?” 柳玉眼中带点警告,红莺撅嘴,倒是将莽撞收起来,柳玉见此才放下心。 红莺行了礼,然后迫不及待的道,“听说今日众妃求见了太皇太后娘娘,明着说请安,实际上是在向太皇太后娘娘抱怨,抱怨陛下整整一个多月都未步入后宫,太皇太后娘娘听完当即也发怒了!” 我听完一愣,然后恍然。 是了,陛下这一个月都歇在养心殿,难免会引起妃嫔不满,因此去向太皇太后诉苦也是正常的,只是太皇太后是才得知此事吗? 我微微一笑,这倒是不尽然。 太皇太后执掌后宫,即使一心向佛也不会全然不顾事务,所以这一个月陛下未踏入后宫,她定是知道的,之所以不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做出发怒姿态,也是做给各位嫔妃看,也意味着她要介入此事。 至于这怒嘛,定然不是向陛下发的。 眼见自家娘娘还能笑得出来,红莺傻了,“奴婢还担心太皇太后会对娘娘不利,可娘娘看上去怎么一点儿不担心啊?” “太皇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心地善良又分辨是非,再说陛下留宿自己的寝宫又有何错?红莺姐姐不用担忧……娘娘,您要的糕点。”榕绵笑着将芙蓉糕放下。 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温倾城不会允许榕绵被陛下隔离,私下里见了陛下之后不知道聊了什么,第二天,也就是半个多月前,榕绵就回来伺候我了,只是没有搬房间,依然在那偏远的房间里住着,还照顾着小黑。 陛下想必是恼了小黑,当初在安王府的时候,全然不知小黑的存在,如今索性直接将小黑挪得远远的,我提起此事之时,宗安帝就一脸似笑非笑的说,“朕不将它做成蛇羹就是仁慈了。”我当即哑声。 若有所思的捏起一块芙蓉糕,芙蓉糕入口即化,极为美味,我多咬了两口才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后再说吧。” 柳玉红莺相视一眼有些无奈。 娘娘不是第一次这样了,陛下每日都宿在她房中,娘娘全然不在意,柔妃娘娘时不时在门口弄出点动静引她出去,娘娘也全然不在意,宫里有几个嫔妃,嫔妃各是什么情况,娘娘也全然不在意! 娘娘是什么也不顾的,或者说是,懒得去管。 宫女几人心中不由忧虑,娘娘这样性子可如何是好?幸好还有帝王爱护她,否则定是会吃亏的。 榕绵则是目光复杂。 柳玉红莺,包括院子里的小喜子以及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是排斥她的,有意无意的不让她靠近娘娘,若是再不改变这样的局面,说不准温主子都会认为她无能而放弃她。 那么……榕绵目光投向漫不经心吃着糕点的柔美女子。 她必定要打破僵局! 柳玉下午要伺候我午休时,我拒绝了,“今日便罢了。” 柳玉没有多说,只应了。 果然没有一个时辰的时候,小喜子面有难色的来报,“娘娘,太皇太后娘娘的人在宫门口,说是传召您。” 我睁开眼,终于来了。 柳玉微微上前一步问道,“陛下怎么说?” 小喜子脸皱得像个包子,“陛下好像不知此事。”心里却回想起早晨师父福生说的话。 小喜子,这几日警醒些,陛下尊重太皇太后娘娘,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回定是要给她面子的…… “我知道了。”我神色一点儿未变,心下却知道,陛下定是清楚此事的,只是刻意放纵。 不过我却是有些困惑,陛下不是不愿我的容貌被后宫之人看去吗,这回一旦露面,哪里瞒得住? 我困惑不是为了其他,而是困惑我一旦出了养心殿,陛下此前的行为就都做了无用功,实在不符合他的性子。 第两百零七章:出养心殿 “对了,”小喜子道,“奴才给娘娘专门备了衣物,您穿着它们去见太皇太后娘娘吧?” 瞥见他脸上的僵硬,我顿时了然,小喜子怎会专门给我备衣物,这怕是有人吩咐的。 所以我从善如流的道,“多谢了。” 小喜子惶然,“这是奴才应该做的!”然后聪明的拜别离去,留下这身衣物。 红莺奇怪,“喜子公公怎么特意备……” “红莺!”柳玉道,“还不快为娘娘梳妆!” 红莺噤声,乖乖上前拿起衣物,打算为我换上。 “等一下。”我瞥到一物,素手将它拿起,看清之后瞬间明白了。 原来他是这样的打算。 一刻钟后,身着茶色衣裳的女子从养心殿内走出,衣裙款款,既不过分张扬又很是体面,不过…… 春香微微皱眉。 此女带着同色的面纱,面纱垂至腰间,质地柔软,却是将女子的容颜挡得死死的,只露出一双美丽的杏眼。 美丽的杏眼古井无波,春香瞧着有一丝熟悉。 果然是她! 春香这样想着,屈膝微微行了一礼,“太皇太后娘娘等候已久。” 我见到春香并不意外,时光好想回到半年前,穿着丫鬟装的春香面无表情说,“老夫人传唤你。” “娘娘。”身后红莺轻声提醒,我这才回过神来。 身边有四个太监,前后各站着两个,中间有个椅子。 小喜子道,“娘娘坐上去吧,他们是负责送您的。” 我朝春香微点头,在柳玉的搀扶下坐上椅子,柳玉跟红莺退至椅子外,榕绵被留在宫中,此时春香稍微领先一步。 这是宫中常用的鸾驾,四个太监抬起鸾驾,出乎意料的平稳,我的心才放下一些。 春香一路都没有说话,我百无聊赖之下打量周围景色,一口郁气吐出。 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我都要闷出毛病来了,如今见到新的景色,不由觉得开阔心胸,好受些许。 至于路上时不时遇到的或试探,或好奇或失望的宫女太监全被我忽略过去了。 他们不少应该是自家主子派出来看我这个久不露面的人,结果看到我带着面纱心中惊奇,也有单纯路过的宫女太监,好奇这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是谁,身边竟然还有太皇太后的贴身宫女春香姑姑,一时间不禁议论纷纷。 春香目光淡淡瞥去,顿时无人敢说话了,低着头各司其职去了。 这可是春香姑姑啊,要是被她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就完了! 我见到这一幕若有所思。 “你是何人?” 就在这时,一道好奇的声音响起。 我循着声音望去,眉目一挑。 不远处有两位男子,面貌出众,身材欣长,不巧,都是我认识的,有过一面或者几面之缘。 一位身着紫衣,同色发冠将黑发高高束起,谦谦公子的模样。面容浅淡,出尘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讶,转瞬即逝,恢复常态。 另一名便是出声的男子,略微圆脸,眼睛圆睁,带着惊奇之色,年纪不大,看上去涉世未深。 静王吾宸荆和涟王吾宸越,皆是我在昔日丽贵妃寿宴上见过的,其中吾宸越我更为熟悉。 至于出众的静王……就像我在逍遥谷所想的那样,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碰见两位王爷,自然不能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四个太监将鸾驾放下,我顺势站起来,他们则是跪拜王爷,红莺柳玉也是如此,春香则是上前给两位王爷见礼。 一眨眼的功夫,此地就只有我一个人站立着,极为显目。 我还站在鸾驾前面,也没有我行礼的地方,我只好走上前去,正好听到春香行万礼道,“回涟王爷,这位……”春香犹豫了下,道,“这位乃是太皇太后娘娘的客人,此去是前去拜见她的。” 我无名无份,要向两位王爷介绍自己,想必也是为难春香了。 这时我已经走至两位王爷身前,屈膝一礼,此时恰来一道风,吹起我的面纱,稍微露出光洁如玉的下巴,但是也仅此而已。 “拜见静王爷,涟王爷。” 静王目光微微一动。 涟王眼里满是好奇,“皇祖母的客人何故蒙面?难道还见不得人不成?” 见不得人…… 我汗颜,倒是没有多想,自认识涟王时我就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这是没有恶意的一问。 “草……”我说出一个字就顿住了,话说我应该称呼自己什么? 草民肯定不对,她们都叫自己娘娘,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门子的娘娘。 自称我肯定也不对,在皇宫里就没有自称我的人。 嫔妾?得了吧,也就宗安帝面前叫叫,真在外面这样说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妥不妥。 所以……我要怎么说话? 没有哪一刻我如此恨宫里的规章制度的,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自称问题就让我陷入尴尬。 幸好春香善解人意,替我接过话题,“请涟王爷恕罪,带着面纱的原因不方便透露……太皇太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还请两位王爷见谅。” 涟王还待说什么,静王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涟王不甘心,“好吧,你们走吧!” 我屈膝又一礼,口中拜别他们,然后有回到鸾驾上,不一会儿,太监就抬起鸾驾,继续行走。 直到鸾驾消失在视线内,涟王才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同时有些埋怨道,“皇兄,我还没问出她是谁呢,制止我做什么?” 静王若有所思,闻言回神,“皇祖母传召她,你总不能把她拦着不让走吧?” 涟王嘟囔,“我就是好奇,难道皇兄你不好奇吗?那个女子在皇宫里带着面纱,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原因!” 静王奇怪的瞥他一眼,“干你何事?” “我!”涟王被噎着了。 静王摇摇头,施施然的走在前方,“陛下估计等急了,若是你想挨批你就继续纠结吧。” “哎!”涟王忙追上去,“皇兄你真不义气!”他嘟囔。 两位王爷渐渐走远。 不远处有一位千娇百媚的宫装女子,“刚才那个就是缠住陛下整整一个月的女子啊……” 贴身宫女道,“应该就是她了。” 第两百零九章:机锋 “看着也不怎么样啊……”千娇百媚的宫装女子轻哼一声,“还带着面纱去见太皇太后!” 那位女子带着面纱,主子从哪里看出来她不怎么样? 梨晴也就是贴身宫女心里暗暗想着,却是不敢发表异议的。 ―――― 接近慈宁宫的时候,宫女太监渐渐多了起来,慈宁宫门口有专门的人在守卫,更是有万紫千红的花朵盛放,美极了。 鸾驾刚刚放下,远远就行来一位素衣女子,娇柔柔弱,贴身宫女搀扶着款款走来,身后跟了不少宫女太监。 这是宫里的哪位娘娘,品阶应该不低。 “见过这位妹妹。”柔妃施施然的一拜,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 我侧着身子避开了,“当不得娘娘这声妹妹。” 这时红莺柳玉特意加大了声音,边行礼边道,“参见柔妃娘娘。”这是提醒给我知道呢。 我恍然,原来这位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柔妃啊,这一个月以来,她可没少“拜访”我。 柔妃脸上带着笑,其实心里恨毒了这个人,这样久的时间,还以为能见到她的容貌了呢,结果却是遮遮掩掩的带着面纱,故弄玄虚! 她带着笑,话中满是机锋,“妹妹怎么当不得呢,好歹我们也相识了一月了……对了,妹妹是来拜见太皇太后娘娘的吗?怎生还坐鸾驾……”说到这她顿住了,半掩着嘴神色夸张道,“是了,姐姐离慈宁宫近些,妹妹就不一样了。” 柔妃的寝宫是陛下专门为她命名的,名叫柔隽殿,离慈宁宫比较近,走上没多久就能到地方。 我不明白离慈宁宫近些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 不过我并不意外,经过这一个月柔妃没脑子的行为,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奇怪。 我不愿与她打机锋,保持一贯的疏离道,“是离慈宁宫尚远些。” 柔妃一听此言头微仰,给人柔弱的感觉驱散了几分。 “太皇太后娘娘想必等急了,妹妹还是快随姐姐一道进去吧。”这话一出她好像就进入了主导地位。 我是随她进去,而不是自己进去,这其中差别大着呢。 其实柔妃心中确实很得意,却不是因为言语之利,而是因为面前这人带着面纱。 太皇太后娘娘唤着她来本身就是气恼的,竟还带着面纱,不被太皇太后娘娘赶出来就是好的了! 装那么一个月神秘就算了,到现在还这么神神秘秘下去,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人,我看没有了陛下你怎么应对! 心中心思一晃而过,柔妃面上还是很亲热的,柔弱的脸上让人很难有提防之心,然而这仅是对男人来说,对于身为女人的同类来说,没有人喜欢柔弱的女人,心里只会觉得她在装样,从而不屑。 不过我像是没察觉出她话里的恶意,坦然的跟她进去了。 春香面色复杂,这两个女人她或多或少都是了解的,至于现在处于下风之人……春香是不信她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除非信息调查错误,这个女人不是她。 但是春香在方才见到她的第一面时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她! 太皇太后已经候着了,秋栀一如既往的垂眉守在身后,太皇太后一如既往的拿着一串佛珠。 “禀太皇太后娘娘,人带到了。” 太皇太后微微一点头,春香就到她身后去了。 我眼神没有乱飘,一进门就行礼,柔妃也是盈盈一拜,“草民(臣妾)拜见太皇太后娘娘。” 这回自称没法躲了,我想想就直接自称草民了,对于没有封号的我来说,这是最保险的。 柔妃听到这两个字,脸上扬起笑意。 是啊,任她被陛下如何捧在手心里,陛下却是连个名分都不给的,她算得了什么呢?一个草民罢了! 柔妃行完礼,不等太皇太后叫起就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她想知道太皇太后看到这女人带着面纱来见她是什么表情! “……” 猝不及防间看到太皇太后的目光,却是对她的,目光凌厉,不复以往的随和。 柔妃心一寒,连忙又屈膝下去了。 我从头到尾都是垂着眸,身边的暗流涌动我好像全然没有察觉。 过了一会儿,终于传来太皇太后淡淡的声音,“嗯,起来吧,” 我站起身,由于做过一段时间的丫鬟,这一点时间的保持行礼姿势倒不会让我难受,只是娇生惯养的柔妃就不一样了,她是咬着牙站稳的,又不敢抱怨,方才莽撞肯定惹太皇太后不喜了。 “坐吧。”那淡淡的熟悉的声音又响起。 太皇太后看她们摇摇欲坠的模样自然不会再为难,让她们坐下了。 坐到椅子上我不由暗地里松口气,借着移动时的余光,我看到太皇太后的脸。 这么久过去了,我长开了些,太皇太后却是一点儿没变,时光好像特别眷顾她,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她依然是那么从容,优雅。 “噔,噔……”珠子轻轻碰撞的声音响起,我了然,这定然是太皇太后的佛珠了。 柔妃眼珠一转,率先开口,“臣妾今日瞧着天气不错,便过来拜见太皇太后娘娘,结果老远就瞧见妹妹带着面纱……话说一直不曾问妹妹,你怎么带着面纱就来见太皇太后娘娘呢?” 这一开口是直接得很,生怕太皇太后没有注意到我的面纱蒙面。 我微微抬眸看了眼太皇太后,她没有开口的意思,我就回柔妃道,“这面纱与衣服是一套的,草民便一道穿来了。” 柔妃嘴角笑意扩大,看来这是个没脑子的。 这话还不如不说呢,说出来更惹人嫌弃,第一次拜见太皇太后,一点儿也不端正态度。 柔妃恍然的语气,“这样啊,但是总归于理不合,太皇太后娘娘身份何等尊贵,妹妹最好将面纱摘了,否则……”她面有难色,话语顿住,好像突然说不下去了。 然而未尽之言谁都明白。 我淡淡一笑,转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娘娘身份尊贵,草民自然不敢不尽,然而不摘下面纱也有草民自己的苦衷。” 柔妃冷笑。 第两百一十章:陛下 柔妃简直要笑出声了。 方才在宫门口怎么没看出她是个蠢的,不仅蠢,应该是蠢到至极了,这是她说的话吗?惹人发笑! 太皇太后本就对她极为不满,这三番两次言语透露出来的不恭敬,那不得是火上浇油! 更可笑的是,自己曾经还为她升起危机感,如今看来根本就没必要! 谁知太皇太后没有追究的意思,淡淡嗯一声就算翻过这一篇,然后道,“听说陛下歇在你房中整整一个月。” 我并不意外,并且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缓缓道,“回太皇太后,是这样。” “你逾越了。” “草民知晓。” 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淡极了,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柔妃瞪大眼,事情怎么不按她的想法发展下去?! ――――― 做过帝王一段时间的奴婢,我轻车驾熟,却是尽量慢之又慢的将更衣一事拖延,所幸帝王服饰本就繁琐,第一次接触,难免手脚慢了一些。 只是再慢,也有结束的时候。 帝王剩下一件里衣了,我停住动作,不再褪去了。 头顶静默一会儿,帝王什么也没说,转身躺到床上去了,并且还闭上眼。 我傻眼,这是何意? 久久不见动静,宗安帝睁开眼,有些不满,“怎么?还要朕请你上来?” “不……不敢。” 确定没理解错他的意思,我轻手轻脚的爬上床,躺在里侧。 其实按规矩来说,应该是女子在外侧,帝王在里侧的,但是现在宗安帝占了外侧,我总不能跟他说:陛下,这是我的位置,你往里挪挪吧? 宗安帝闭上眼,呼吸绵长,似乎真的准备要睡觉了。 就这样? 我这回是真的松了口气,看来宗安帝不准备做些什么,这样也好。 或许是我的动静吵到他,他一个侧身,距离离我近了些,眼睛黑压压的看着我,“不困?” “没没有,草民困得很!” 直到此时,宗安帝才露出一丝疲惫来,完全没有方才的气势,他很自然的伸手揽住我的腰,“朕许久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了,你乖一点。” 乖……一点? 我乖乖安分下来,宗安帝已经又闭上眼睛了。 或许是处理政务太累了? 即使是睡梦中,宗安帝的眉间都是皱着的,看上去真的很是疲累。 我默了下,看着这样的宗安帝,我的心里竟然有些不忍心和疼惜,甚至想伸手为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其实,贵为一国之主,所思所虑皆要考虑天下苍生,也……挺不容易的吧? 如此近的距离,身旁男子的温度与侵略性的气息,腰上搁着一只手,这样的情况下,我以为我是无法入眠的。 岂知不知为何,我竟然感到安心,或许是曾经同床共枕过,我很快就睡了过去。 身旁人的呼吸渐渐绵长,宗安帝却是睁开眼来,定定看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脑中装着无数思绪,好一会儿,床上传来悠长的一叹。 宗安帝闭上眼,这回是真的要进入梦乡了。 他是真的疲惫,自她离开后,他已经很久不曾好好睡过一觉了,如今她就在身边,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边,让宗安帝安心至极,他放下一切思绪戒备,也很快就睡着了。 果然只有在她身边,嗅着她的气息,他才能睡个好觉…… 外面的福生守了大半夜,左等右等也不见帝王叫水,而且房里还没传来动静,真是急也急死他了。 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难道陛下当真是单纯睡觉去了?福生不敢相信,但是目前看来,好像当真是这样的? 呃,福生不解了。 “福生师父,便让奴才守着吧,您白日里还有伺候陛下,夜晚不歇会儿怎行?”小喜子真心实意的道。 传闻是不错的,他小喜子确实是福生总管的徒弟,深受福生信任。 福生知晓徒弟好意,却仍是拒绝,“不,今夜不同往日,咱家需亲自守着才行,你累了就歇息去吧。”他对这个徒弟倒是不错的,这个徒弟比别个机灵聪慧,颇有他几分模样,要不然福生也不会指派他来照顾这位娘娘了。 “福生公公若是累了,尽管去歇息罢,奴婢与喜子公公在这守着便够了。” 福生看向一旁的丫鬟,他认识她,叫柳玉,心思玲珑,最重要的是,她如今在这位娘娘身下服侍。 于是他给了个笑脸,“柳玉姑娘唤咱家福生便可,何须这么见外呢?咱家谢过柳玉姑娘好意了,只是实在不需如此。” 福生都坚持到这份上了,柳玉也不好多说,便应了。 她与红莺是轮流守夜啊,互为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总要留一个人守夜,自然,不会只是她一人就是了,还有两个三等宫女一起候着,就怕夜里娘娘有吩咐。 如今福生总管对她如此客气,柳玉大概也能猜到原因,怕是因为自家娘娘之故。 其实知道自己被派来照顾娘娘之时,柳玉心里可是欣喜若狂。被陛下藏在养心殿的女子可是独一份,伺候这位娘娘绝对是不错的,况且按今日来看,这位主子不光得圣心,甚至脾气还不错,更是令柳玉心喜。 她有预感,今后这位主子的成就绝对不低! 守夜到夜里三更半时,屋内还是没有动静,这回福生可是急了,往常这个时候,陛下该起来穿戴整齐去早朝了的。 平日里不管白天有多疲累,陛下从来都是准时起床,福生甚至还知道,陛下夜里是睡不安稳的,能睡足一个时辰便是万幸。 又等了一刻,福生按耐不住了,示意小喜子和柳玉在门口等候,他则是轻轻推开门进去 “陛下?”福生隔着香账轻轻呼唤。 光线昏暗,床上没有动静,陛下似还在酣眠,朦朦胧胧间,可透过香账看到陛下高大的背影。 不得已之下,福生只能稍微靠近两步,“陛下,天色不早了,上朝的时辰就快到了。” 或许是音量稍微提高点的缘故,床上的人稍微动了动,宗安帝睁开沉重的眼皮。 第两百一十章:要娶皇后了? “草民唤……” 宗安帝瞪我一眼。 我噤声。 看来太皇太后不是明知故问,而是知道宗安帝不愿让我的名字被其他人知晓。 那不让我说,太皇太后的问题我怎么回答? 宗安帝替我回答了,“她姓萧,叫悦艾,萧悦艾。” 萧悦艾? 有点像悦安,萧是我的姓,宗安帝叫吾宸安,悦有心悦的意思。 心悦宸安。 我垂下眸撇嘴,亏他想的出来。 太皇太后脸色分毫未变,继续道,“既然陛下喜欢萧悦艾,给她个名分吧。” 给了我名分之后,自然要赐予我宫殿,有了宫殿我就不能再住在养心殿,不住在养心殿陛下之后就会踏足后宫。 话说到这,太皇太后认为她已经达到了目的,就将我们打发走了。 宗安帝还在里面,两人兴许还要说些什么。 柔妃不情不愿的退出来,叫住我,“妹妹要走也不打声招呼吗?” 我回头,柔妃这回脸色有些不好看。 “柔妃娘娘还是叫我名字吧。” 柔妃哼了一声,“叫什么名字啊,兴许过段时间这声妹妹就名正言顺了,还费心思改口做甚?” 夏日的太阳大得很,方才在有冰的殿中喝热茶都嫌热得慌,更何况在太阳底下站着了。 “随柔妃娘娘高兴吧。” 柔妃一听这话却是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 我有些无辜,我还能有什么意思? 柔妃正欲说点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够了!” 柔妃顿时噤声,像变脸一样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迎上去,“陛下,臣妾方才来时特意让萍水将西瓜放在冰块里,这会儿应该温度适宜,您要不要去臣妾宫中……” 哪只出来的人看她一眼也不,径直走到对面女人身边。 柔妃还听到他放柔的声音,“方才就想问你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郁闷的看眼天上火辣辣的太阳,吐出一字,“热。” 可不是热,热得很。 方才即使坐着鸾驾,但是头上没顶,也幸好那会儿太阳还不强烈,不然能直接中暑了。 宗安帝确实欠考虑了,“这回随朕回去吧。” 皇上做的鸾驾啊…… 舒适是舒适,但是不太敢。 柔妃已经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受伤的神色,脸色苍白显得她更加柔弱了。 “陛下……”她摇摇欲坠,事实上,她这回是真的,身子一软,就被身后的萍水接住。 “娘娘!娘娘!” 宗安帝听到声音仅仅是瞥了一眼,“福生,安排人送柔妃回去。” 福生一甩拂尘,道,“是,陛下。” 还有意识的柔妃听到这话,是真晕过去了。 明明她身子更不适,陛下怎么不送她! 宗安帝说完那句话就看着我等我回复。 这男人可真有点凉薄,柔妃那样的美人也就他能这么不怜惜了。 心里的想法一晃而过,我顺从的跟在宗安帝身后。 宗安帝坐上黄色鸾驾,皇帝的鸾驾很宽敞,多我一个人也不会拥挤,即使这样,他还是搂着我让我靠他近些,热气哄哄,这样热的天他也不嫌闷。 看到鸾驾的宫女太监都及时跪拜,我坐在鸾驾上也算是狐假虎威,体会到了这居高临下的感觉。 宗安帝抬起我的下巴转向他,他的目光灼灼,面纱在他眼中恍若无物。 他轻声说,“幸好你今日带着面纱。” 是啊,我也庆幸。 坐在帝王鸾驾上,当真是招摇得不怕死了,如果不是我带着面纱,宗安帝想必不会把我带上他的鸾驾拉仇恨。 只是我还是纳闷,在今天太皇太后的明确警告后,宗安帝还能把我藏多久,我迟早都要显露人前的不是吗? 回到宫中,宗安帝让人把冰镇的西瓜拿上来,给我拿了一片。 冰凉的西瓜是上好的解暑利器,我连着吃了三四片还是意犹未尽。 宗安帝却是不肯给我了,“不可贪凉。” 好吧,我不能违抗圣意。 不过看我眼巴巴的瞧着他吃,宗安帝想了想,吩咐下去,“上碗绿豆汤,微微冰镇过的。” 我瞬间欢喜起来,这也是我爱的,同样是解暑的。 御膳房一切都紧着养心殿的要求,所以绿豆汤很快就上来了,我吃得欢实。 吃到一半突然听宗安帝说,“朕打算娶沙罗国的公主为皇后。” 我手下动作一顿。 沙罗国,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国内擅长打造兵器,是个不大不小的助手,从来保持中立,并且因为优秀的打造兵器手艺,即使是小国,大国也会给予几分敬意,不会去招惹他。 阅览许多书,沙罗国的信息不自觉就往脑海里冒出。 只是有一点,沙罗国不再保持中立,偏向天吾国可以理解,但是沙罗国即使再能给予帮助,娶他们的公主作为皇后也是不够格的,顶天就是个贵妃。 宗安帝图什么呢? 宗安帝却是难得笑嘻嘻的凑过来,低声说,“萧情,你吃醋了吗?” 话语虽然是疑问的,但是语气却是肯定,异常肯定。 宗安帝一如既往的自恋,就如同他在安王府那般。 “那倒没有,”我放下勺子,“只是想这后宫里终于有主人了。” 宗安帝笑了一声,心里知道她是吃醋了,面上道,“还记得朕在安王府跟你说过的事吗?” 我平静的目光看向他,“陛下说过很多话。” “不,这话是与众不同的。” 我呼吸一顿。 宗安帝说,“朕心悦你,”吐息在我耳朵上,激起一片战栗,“现在以及以后,唯有你一人而已。” “……” 朝堂的事情很少传到后宫里来,有一天红莺柳玉不在,榕绵却忽然说道,“陛下正在筹备迎娶皇后一事。” 我想,榕绵的消息倒是灵通,想必是温倾城给她的消息,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联络的。 榕绵看到我没有一丝惊讶的脸色,心里也有了些猜测。 “榕绵。” 榕绵正色起来,“娘娘想问什么?” “小黑最近怎么样?” “……” 还以为娘娘要问皇后的事情…… “嗯?”久不得回应,我重复了一遍问题。 榕绵这才回神。 两百一十二:萧悦艾! “奴婢按娘娘群说,每日会喂小黑两顿肉食,小黑如今长大了些。” 长大了些啊……我想起温倾城所说的不可抑制本性。 我叹声气,没有再问了。 小黑如今一日里最少是要吃五顿的,可以算是少食多餐,毕竟它的个头不大。如今一天两顿里吃肉食,它反而长大了。 好像许久没有见到小黑了? 我皱眉头,找个机会跟宗安帝提一下不知可不可以。 ―――― 很快,宗安帝要娶皇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并且刚得知这个消息过后,还有一个更震撼的消息传遍后宫。 半个月后皇后入门! 一时间,不由引起一阵浪潮。 怎么这么突然?别国的公主要入嫁天吾国,一路上的舟车劳顿,半个月怎么够? 后来得知,原来这件事很早之前就决定了,只是后宫消息来得慢,听说新出炉的皇后已经在路上了。 听闻这个消息时,柔妃还去慈宁宫一趟,回来后就摔了好几套茶盏,“贱人!” 柔妃面色狰狞,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心里不平衡,她的怒气已经充满了胸腔,原本还可以肖想后位,现在也已经不再可能! “娘娘……”萍水满心的劝慰在看到柔妃的脸色也已经收了回去。 面色太难看了,她从未看过自家娘娘这个样子。 柔隽调里酝酿着狂风暴雨,别的嫔妃宫殿里也不见得感到哪儿去。 素来保持千娇百媚的女子脸上也不由失态,“梨晴你确定消息属实?” 梨晴道,“柔妃方才刚去过慈宁宫,向太皇太后核实过。” 千娇百媚的女子是宫里的云妃,是宗安帝登基后入宫的,虽比不得柔妃陪伴陛下的时日长,但根基也是牢固的,陛下常来她这――当然,指的是一个半月前。 “是谁!”云妃咬着牙说。 梨晴道,“听说是一个小国的公主,算不上太尊贵。” 云妃目光凌厉的看向她,“必定有她尊贵之处,不然陛下怎么会让她当皇后!” 梨晴蓦然惊住。 自家娘娘有想把气往她身上撒的嫌疑! 梨晴脑中飞速运转,然后灵机一动,想到了,“听说那个小国擅长打造兵器。” 听到这个消息,云妃倒是安静下来了,梨晴松口气。 云妃喃喃道,“那就不奇怪了……”顿了下,她道,“多查查那个公主的底细!” “是,娘娘。” 消息传遍整个后宫之后,人心浮动,不再只有柔妃出动,这回宗安帝是时不时就能偶遇一次后宫女人。 宗安帝烦了,当天晚上睡觉前跟我说,“朕这几日先不来你房里了。” 当时还不太理解他的话语,直到早晨起来之后连着两三天都没有见到宗安帝的人性。 他没有再陪着我吃午餐或者晚餐,每天晚上也没有准时出现,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没有人抱着我,翻个身也不能嗅到那熟悉的气息。 第三天晚上我不由愣愣的盯着床顶发了一会儿呆。 第四天红莺兴许察觉到我的失神,轻声说,“陛下昨日晚上去了云妃那里。” 第一天红莺说宗安帝去了柔妃那里,之后每一天她都会轻轻禀告一下,却是不会多说其他。 这回听到她的话,我放下手中的樱桃。红得诱人的樱桃称得我的手好像有些过份苍白。 “以后不用跟我说这些。” 一个半月的同床共枕,我好歹没有因为每天晚上的温情而变得天真。 我知道迟早宗安帝会去宠幸别人,尽管他不曾宠幸过我。 尽管……他说过现在自己以后只心悦于我一人的话。 不过经过这一回,我不光明白了他前几天晚上的话语,更深切认识到了宗安帝的“隐疾”确确实实是被治好了。 每晚“夜夜笙歌”,能没治好吗? 我笑了笑,站起身,“我困了。” 柳玉怪罪的看了红莺一眼,“奴婢伺候娘娘歇觉。” 榕绵因此止住了步伐。 是了,她们不爱她贴身伺候娘娘的。 第六天的时候我挥退了红莺柳玉,对着榕绵轻轻说,“没人了。” 榕绵知道我这话的意思,从怀中伸出手来,小黑趴在她的手臂上,看到我的时候黑黝黝的眼睛好像发亮,“嘶嘶~嘶嘶~” “你还认得我啊。”我失笑,从榕绵手里接过小黑。 “嘶嘶~”当然! 小黑安静的呆在我的掌中,直起的身子可以明显看出他长大了不少。 “还真长大了。”这回我才有真实的感觉。 小黑不光身子长了些,颜色好像也更亮了,隐隐可以反射出周围的事物,不小心看去,还以为是他身上的斑驳。 这就是黑云斑蛇的由来了。 这还真是亮到一种程度了。 想到这,我更想笑了,“许久不见,你还认得我,真让我欣慰,没白养你。” “嘶嘶嘶――” 榕绵低下头,遮掩住自己眼中的奇怪。 娘娘在宗安帝面前都没笑得这么开心过,对着一条蛇倒是极尽温柔,放下了防备在外面的硬邦邦。 “萧悦艾!” 这个名字一响我有片刻的呆愣,没一会儿我就回过神来,傻傻看向门口。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榕绵却是不顾小黑的挣扎,捏着它的七寸跪拜下来,“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宗安帝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现在门框边上盯着我,眼神冷透了。 我跪下来,“参见陛下。” 明黄色的鞋子出现在我视野中,“你倒是有本事,朕刚不在你身边,你就阴奉阳违!” 我抿唇,说不出话来。 不敢说,宗安帝看着很生气的样子。 宗安帝不在意的看了榕绵一眼,使得榕绵一抖。 她能感受到他眼里的杀意。 但是最后,他却是道,“都下去吧。” 榕绵站起身,看到往日里颇为亲和的福生大总管目光冷冷的盯着自己。 榕绵抿唇,担忧的望了一眼自家娘娘,退下了。 屋里陷入寂静。 我听到帝王的声音不耐烦在说,“你还要跪多久?” 我默默站起身。 宗安帝拉着我坐下,大手轻轻揉着我的膝盖。 “你说你,若是好声好气的求朕,朕也不是不可以同意你见那条蛇!” 第两百一十三章:绣花画画 求他?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结果你长本事了,朕说过不让你见那条蛇,你就趁着朕不在偷偷见,当真是无法无天!” 宗安帝语气加重,手下的力气也加重,即使原本没有伤也得痛了。 我没忍着,呼痛,“疼!” 宗安帝手下一顿,没好气,“知道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手下到底轻柔些了。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的……” 宗安帝气恼,“你不说朕怎么会不答应!你存心气朕的吧!” “……” 我不敢说话了。 宗安帝气了一会儿,突然说,“以后你想要什么第一时间跟朕说。” 语气突然软下来,使我有些讶异的看向他。 宗安帝轻抚我的眉头,“朕就是怕那条蛇伤害你,你明白吗?” 突然的柔情让我愣愣。 宗安帝看我这副样子觉得有些傻,使劲揉揉我的头发。 由于在房间里,我就穿了件家常的棉布衣裳,三千发丝直直垂在腰间,一点儿束缚也没有,正好方便了宗安帝揉。 宗安帝不得不说,那些妃子没有哪一个比得上眼前的人让他舒服,这心悦的跟不心悦的果然是差多了。 宗安帝收手的时候,我头发凌乱,甚至还翘起了好几根,偏偏神情傻傻的,一副任人施为的样子。 宗安帝看得爱怜,伸手搂住面前女子的腰身,她单薄得可怕,腰身一手可环。 我听见宗安帝在我耳边说,“以后不许在别的男子面前做这个表情。” “……” ―――― 那天帝王的柔情稍纵即逝,帝王离开之后,我同前几天那样,再没见过他。 天气越发炎热了,六月的天气里能折磨死人,我穿着轻纱都有些受不了,哀叹的趴在桌上。 “柳玉!再加一盆冰!” 屋里的五盆冰丝毫抑制不住体内的炎热。 柳玉犹豫,自家主子怕热比怕冷更甚。 “柳玉!”我又唤了一声。 红莺看不过去,就道,“奴婢去给娘娘加。” 柳玉阻拦,屈膝行礼解释道,“福生总管说了,这屋里的冰上限是五盆,多了寒气会侵入体内,陛下不允许的。” 还有这一茬? 我越发哀叹,如今连常坐的窗前也不爱去了,只想远离外面的燥热,结果许久未见的陛下还管着这个。 红莺不忿道,“可娘娘如今都热成这样了,再多加一盆冰也不会影响甚么。” 柳玉还是坚持摇头,“陛下担心娘娘感染风寒,把身子骨糟蹋了。” 事已至此,我无法。 屋里角落里各安着四盆冰,第五盆在我前方不远处,在燥热袭来的时候及时一缕寒气驱逐,但是这样远远不够。 陛下怎么还管这样的小事情啊?不是忙着迎娶皇后吗? 陛下如今哪个宫都没去,安心处理公务,或许是为即将入宫的皇后娘娘守身如玉几天,以表重视。 这几天我还以为宗安帝已经厌倦了我呢,如今看来倒是不像。 不过不管是不是真的放弃了我,我还是得听这一国之主的话,我还没忘记偷见小黑的时候他的满脸怒气。 “那柳玉你帮我把那盆冰移得离我近些。”我退一步,指着一个角落里的冰说道。 这回柳玉还在犹豫的时候,红莺已经走过去把那盆冰拿起来,顺从的放到我面前五米处。 柳玉皱了皱眉,好歹没说什么。 冰离得近些我才觉得好受了,舒了口气发呆。 红莺想了想,去拿把扇子过来,“奴婢为娘娘扇风兴许会好受些。” 不急不缓的风果然让我好受了些,在风声下昏昏欲睡。 柳玉有些狐疑,“娘娘最近似乎嗜睡了些?” 她身为贴身宫女,要不是知道陛下每夜里不曾叫水过,兴许还会怀疑主子怀孕了。 我闭着眼睛含糊回道,“每日里无事可做,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自家娘娘只是随意回道,柳玉却被噎到。 也是,娘娘哪里也不被允许去,除了睡觉也没什么可做的。 柳玉想着自己是要尽职尽责为娘娘解忧的,“要不……娘娘可以试着绣花打发时间?” 绣花? 我想也没想就想否决,随即一顿。 即使绣花我不爱,嫌弃拿针难受,但是如今无事可做,似乎是可以尝试着绣花。 想了想,我睁开眼睛,“过几日你将绣花的东西跟文房四宝准备好,我想试着绣花。” “那文房四宝?” 我又闭上眼睛,随口回道,“画画。” 柳玉应了。 红莺眼珠一转,脑子活跃想得比较远,“绣花与花花可少不得实物参照,要不求着陛下允许娘娘出宫,到御花园里看着那些花儿岂不美哉?” 红莺出口的时候柳玉就觉得不好,娘娘不被允许出宫,就老老实实的在宫内呆着,像红莺这般提议着出宫算怎么回事? 想到此,柳玉连忙说,“娘娘这不妥……” 我却是坐起身若有所思。 以往陛下每日都来我也就不提了,但是现在陛下有厌倦我的意思,我或许可以向他提提,说不定他就允了。 反正他许久不来我这,那些妃嫔特别是柔妃说不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不会认为我威胁到她们。 再说整日里呆在养心殿里跟坐牢似的,我闷也闷死了。 想到这,我打断柳玉的话,“帮我去问问福生总管,看陛下允不允许我出宫,我就去个御花园。” 柳玉见我下定决心,也不好说什么,“那奴婢让小喜子去问问福生公公。” 我点头。 小喜子是福生的徒弟,找到福生可就比较容易,陛下当初就是这么想的,才会特意把小喜子安排在我身边。 红莺有些欢喜,娘娘向来冷淡,对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不冷不热,如今借着天热总算是拉近了着距离了! 我要的东西不用过几日,第二日就都摆在桌上了,我伸手触摸画纸,这是淡黄色的宣纸,即使比不上现代的,但是光看着就知这是这个世界最好的画纸了。 旁边还有各种颜色的针线和绣花的圆棚。 我问道,“柳玉,小喜子与福生总管说了吗?” 柳玉僵了一下,道,“今日就去说。”她原先想着,材料到齐再去,结果没想到内务府这么快就松开了。 “嗯。”我不再多说。 第两百一十四章:常青松 今日朝堂的事多了些,帝王刚下早朝,后背沁出一声汗,正烦躁得不行,福生在他耳旁说,“养心殿那位有话说。” 本来还在烦躁的宗安帝一喜,烦躁一扫而光,“她主动想见朕?”他凌厉的眉一挑,为他添加了几分张扬,看上去更为好看了。 福生一见帝王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听什么,只是…… “娘娘让传话来,说她近来想绣花,缺个参照物,能否去御花园里看花。” 宗安帝眉头一皱,又烦躁起来,“就这些?” 福生硬着头皮应了,“娘娘没说其他的。” 宗安帝沉默。 好吧,这也是意料之中的,要不然也不是她了。 这么一想,宗安帝好受多了,随即深思话里的请求。 去御花园啊……如今天热,平日里爱随处乱逛的嫔妃也会收敛些,御花园说不准碰不上别人,但是如今这个特殊情况……恐变数多。 宗安帝大掌一挥,“去把御花园里最好看的花移植到东三院的院子里,她想看什么花就给她搬什么花!” 福生,“……”他可是尽力了。 于是这事就这么被帝王一锤定音了。 下午我就黑着脸看人来人往的人进进出出的把整个院子填满了花卉。 “娘娘,这……”柳玉也是没想到,帝王竟然直接如此行事,不过她倒是松了口气,那样娘娘就不用出宫了。 红莺却有些失望,但还是随柳玉一道指挥着那些太监把花卉依次摆放好。 我深呼吸一口气。 看来去御花园的想法是泡汤了。 这时福生领着一些人进来,正在摆放花卉的太监们很有眼色的停下来,给他让出一条路。 “娘娘安好。”福生尖利的声音说。 我下意识的往他身后看去,没有看到明黄色衣角的人。 宗安帝与福生向来是形影不离的。 福生目光闪烁。 我收回目光,问福生,“福生总管来此可有事?” “哎呦,奴才可当不得娘娘一声总管,娘娘就别折煞奴才了!”福生往一边退去,“身后这些都是陛下给娘娘的赏赐,娘娘看着可还欢喜?” 身后的太监都捧着盆栽,各式各样的花朵或常青。 我不解,“这是?” 福生解释道,“这放在屋中当摆设可是极好的,陛下说了,娘娘不用去御花园都能感受到满屋子的璀璨柳绿!” “……”我满头黑线。 什么鬼? “娘娘?”福生见我没有应答,颇为小心的道,“娘娘难道不喜?” 我强扯出一抹笑,“怎么会?”福生一喜,我接着道,“但是屋子小,这些恐怕塞不下的。” 福生也有些为难,这些东西确实多了点。 “要不,娘娘选几样放屋中,其他的放院子里?” 我巡视满满当当的院子,这怕是放不下哦。 我走下去,停在两个太监才拿的动的盆栽前。 这个盆栽栽的很像榕树,大概半人高,翠绿得很。 “这是什么品种?” “哦,回娘娘,这是常青松。” 我摸摸鼻头,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把松树认成榕树。 “那个……就它吧,其他的就不用了。” 福生应承,然后指挥人拿进去,“小心点,要是磕碰到小心你们的脑袋不保!” 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把常青松抬进去了。 福生这时说,“陛下还特意让奴才传话,娘娘这几日且将就看这些,回头过几日,娘娘想逛御花园便逛,绝不阻拦!” 我挑挑眉,“这样啊……”这就奇怪了,现在不让我出去,过几日却允许我出去,难不成是等皇后过门之后也给我名分不成? 想到这,我的心情算不上好。 福生极有脸色,“那若没事,奴才先行告退了?” “福生总……福生忙去吧。” “是。” 刚好那些安置盆栽的太监也好了,一股脑随着福生又退回去了。 小喜子啧啧称奇,“奴才可从未见陛下对谁如此在意过!” 我瞥他一眼,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困了,改日再绣花,先睡去了。” 红莺柳玉扶着我进去。 小喜子眼珠一转,凑到榕绵旁边,“榕绵姐姐怎么不进去?” 小喜子态度挺好的模样,然而榕绵不敢恭维,这几日拦她最狠的就是这小喜子了。 所以榕绵收回目光道,“有柳玉红莺姐姐在,奴婢还是不凑热闹了,回去伺候娘娘的宠物。” 说起娘娘的宠物,小喜子也是有耳闻的,心里的怪异更甚,脸上笑意扩大。 “榕绵姐姐先别忙着走,您跟随娘娘时日最久,可否说点娘娘的喜好?” 榕绵狐疑的看他一眼,“娘娘喜欢吃甜食你不是知道吗?” “那其他的呢?” “其他我也不清楚,我到娘娘身边的时日其实与你们差不多。” 这回任小喜子怎么问,都问不出有用的信息来了,榕绵反而问他,“你这样探听娘娘的事,莫不是有什么瞒着娘娘的?” “哎呦我哪敢呐!”小喜子叹一声,神神秘秘的说,“我就是觉得,这娘娘未免太没有人气了,对什么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心里想什么,我就怕哪天惹她不高兴了,自己倒不知道,这不是身为奴才的罪过吗!” 榕绵想了想,安抚他道,“这么久的时日,你知道娘娘不难伺候,娘娘的脾气也好,只要恪守指责,是不会惹娘娘生气的!” 小喜子心里松口气,“那我心里就有底了。”他笑眯眯,“谢谢榕绵姐姐提点了!” 榕绵也笑,“客气,都是伺候娘娘的,娘娘开心咱就开心!” 两人笑眯眯的,却不得不说两人心里门清,各知道对方怀着心思呢! “绣花挺难的。”又一次把自己扎出血的我叹息一声。 红莺安慰道,“头一次学的都这样,娘娘已经很不错了,您看您这花样画的,跟真花似的!” 绣花之前当然要先画花样子,我观察了几天院子里的花,选择了一朵白牡丹来临摹进绣花棚里。 像是像的,但是红莺还是不免夸张了些。 我含住手指,过了一会儿道,“再拿过来吧,我再试试。” 红莺拿过来,边教着,“这下角出要落在这儿才没有痕迹……” 第两百一十五章:白粉荷包 帝王见到福生就问,“对了,昨日让你送礼去,她怎么说?” “娘娘选择留下一株常青松在屋中,其他的就一道放在院子里,说屋小放不下。” 屋小放不下? 宗安帝皱着眉头,然后挥挥手,“朕知道了。” 福生见陛下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眼珠一转又说,“娘娘起先见到奴才的时候,还以为陛下您也来了,探头看了半天呢!” 宗安帝眉头一松,龙心大悦,道,“福生有赏!” 福生笑眯眯的应下了。 果真那位对待陛下来说是不同的! ―――― 一个愿教,一个愿学,加上时间充裕,不过三天我就把这朵白牡丹绣好了。 就是…… 我皱着眉头看我生平第一件刺绣品。 这个白牡丹不是很白,因为我时常扎出血来,绣棚晕染开就有点淡粉色的样子。 而且,这个白牡丹还歪歪扭扭,要不是心里知道它是白牡丹,那定是认不出的。 我放下绣棚,眼不见心不烦。 红莺道,“娘娘第一次绣,已经是很好了,白牡丹也有白牡丹的样,娘娘厉害极了!” 我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白牡丹的样儿,“算了,你别安慰我了,我再绣就是,熟能生巧不是?” 柳玉沉吟一会儿,“这个牡丹花做个荷包正合适,娘娘第一次的作品扔了也可惜了。” 我想了会儿,也觉得对,“怎么做?你教教我!” 柳玉笑着应下了。 最后在柳玉的教导下,我又扎了几次手才把荷包做成了,里面还填了点晒干的桃花,散发着淡淡桃花香。 虽然四不像……但到底是个荷包不是?我这样安慰自己。 我抓起荷包,“我再去院子里看看那些花去!”说完跑了出去。 院子可以称作是一个小花园了,姹紫嫣红,百花齐放,让人十分赏心悦目。 红莺有些忧愁的对柳玉道,“娘娘一点儿不在意那即将入宫的皇后娘娘吗?要是每日里都这样,那可是会吃亏的。” 她想了好几天了,皇后一旦进宫,那么占领本该属于她的养心殿东三院的娘娘,皇后一定没有好脸色,指不定怎么难为娘娘呢! 柳玉摇头,“我看娘娘不是不知,她心里兴许自有计较。” 自有计较? 红莺看向院子里搬个椅子专心致志看花的人,更忧愁了。 不像是啊…… 我不去接触刺绣也就罢了,去接触之后我一定要有个成果才行,所以我这两天是跟绣花杠上了。 连着画了好几种花,左挑右选的在柳玉的建议下又选了个粉牡丹准备开始绣。 柳玉说得对,牡丹我绣过比较有经验,先把牡丹绣好其他的也就不难了,而且这粉牡丹跟白牡丹一样,一个色的针线,比较简单,不常更换绣线对于新手来说就比较不容易出错。 穿好针线之后,针尖刚触到绣布上就一顿。 “怎么了娘娘?”红莺不解问。 我想起那个白牡丹荷包了,好像好久都不曾见到了,上下翻找也没找到,就问,“红莺你看到我那个荷包了吗?” “什么荷包?”红莺没反应过来。 我皱眉,“就是前几天我绣的那个白牡丹荷包。” 红莺一愣,“娘娘您不是一直收在身上了吗?” 柳玉说,“兴许是睡觉时落床上了,奴婢给您找找。” 柳玉红莺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我叹声气,“找不到就算了,我再绣个更好的。” 柳玉红莺面面相觑。 ―――― 御书房里,帝王轻轻问,“倾城准备好了吗?” 一身蓝衣的温倾城噙着一抹笑,“陛下吩咐,小生自然尽心准备。” 宗安帝微皱眉,也就是还没准备好? 他道,“喜轿一日后就要进京城,朕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在京城客栈里呆一晚,倾城需得尽快。” “时间足够了,陛下还请放心。”温倾城鼻尖忽闻一缕淡淡的桃花香,若有所思的微抬眸,看到帝王正在把玩一个白牡丹绣样的荷包。 “陛下这个荷包倒是别致。” 宗安帝笑,不知是不是错觉,笑里好像有一丝得意,“是挺别致,朕喜欢得紧!” 温倾城突然想到什么,站起身说,“如果无事的话,小生先告退了。” 宗安帝道,“倾城那般急迫做甚?”他把荷包抬高,轻轻嗅荷包里的香气,“倾城既然说这个荷包别致,想必对它也有兴趣,要不然朕把它送给你如何?” 温倾城眸中一道光闪过,“小生恭……”敬不如从命。 宗安帝突然把荷包收起来,“啊,是了,这个荷包虽然有些别致,但是绣工却是粗糙得很,把这个送给倾城实在失礼,改日朕再送你最好的!” “……”温倾城淡淡一笑,“陛下何必客气,小生对荷包之流不感兴趣,就不劳烦陛下了。” 宗安帝遗憾道,“好吧……” 温倾城咬着牙道,“那小生退下了?” 宗安帝目的达到,自然爽快放人,“倾城回去好好准备吧,朕就不留你了。” 温倾城行了礼转身离开的时候,脸上的笑已沉了下来。 相反,温倾城走后,宗安帝乐个不停。 福生无奈,自从收到这个荷包,陛下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话说这个荷包是陛下“取”的,又不是那位送的,陛下也跟送的似的那么开心。 心里嘀咕着,却是借福生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的。 心情好了的宗安帝问,“她现在在做什么?” 福生说,“那位娘娘发现荷包没了之后,就说,她再绣个更好的就是。现如今在绣花呢。” “更好的?”宗安帝当机立断,“她绣完你与朕讲!” “是。”福生想,陛下若不是还想要再拿一个荷包? 粉牡丹的荷包绣到几近完工,就差剪针线的时候,我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直接趴在桌上睡去了。 过了会儿,榕绵走进来,看到桌上那个荷包她犹豫了一会儿,把它剪下来藏进怀里,然后弯腰抱起睡着的女子,同为女子,榕绵却是抱得轻轻松松,脸色丝毫未变。 待抱出两道门,那里早有人候着,榕绵将怀里的人小心交给他。 平常养心殿里来来往往的人,今日通通没有见着,人迹罕见。 天,快黑了。 第两百一十六章:成为天子的皇后 嘤咛醒来的时候,面前一片红光,似有红布盖在自己面前。 头稍微一动,就似有千斤重,还有金银珠宝的碰撞声。 “娘娘您醒了?”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我愣了下,才想起这是榕绵的。 我伸手要把这遮挡视线的红布揭下,遭到榕绵阻止,“娘娘这样不吉利!” 不……吉利? 我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榕绵我们现在在哪儿?”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榕绵道,“娘娘,我们如今在天来客栈里。” 天来客栈……京城第一客栈,连帝王皇后到达京城时都选择在这里住下。 想到这,我立马要揭下盖头,忽闻一声,“姑娘还是不要莽撞为好。” 温倾城的声音! 我默默放下手,“先生可否为我解惑?” “姑娘向来聪慧,应当猜到了。” “不,我猜不到。”如果是我想的那样,那么他怎么可能允许温倾城出现在这? 温倾城说,“说来小生还未恭喜姑娘,即将成为一国之母,天子的皇后。” 我一把将红布揭开,头饰叮铃作响,面前是温倾城惊讶的样子,我坚定道,“我不愿!” 温倾城复杂的看着面容娇艳的她,今天的她格外美丽动人。 “姑娘为何不愿?成为天子的皇后是多么莫大的荣耀,这是世上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 “不是我想要的,多大的荣耀我也不愿要!”我坚决极了。 不能不坚决,成为宗安帝的皇后就不比以前,那不是我能承受的后果。 温倾城想通过我成为皇后拿到好处,我抗拒极了,一个普通嫔妃也不似皇后那般大责任。 温倾城露出心思的神色逗收敛起来了,淡淡问,“姑娘成为皇后改变的也只有更高的地位,其他一概没变,姑娘依旧陪伴在陛下身边。”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先生想我成为皇后?” 话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 果然温倾城道,“自然。” 是了,我成为皇后不是更加便宜了温倾城吗? 我看到一旁的铜镜,走过去触摸我的脸。 镜中人娇艳得很,浓妆艳抹却不俗气,多了一点小女人的妖娆少了些女孩的稚嫩。 镜中我的身后出现一道欣长的身形,温润如玉。 “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 知道这事不是我愿不愿的事之后,我显得平静多了。 “转眼之间,便有两个月未见到姑娘,皇宫戒备森严,寻常客栈比不得皇宫,是以小生今日才能得见姑娘。” 他的意思还是偷偷来见我的? 我有些头疼,宗安帝一点儿口风不漏,这段时间我还以为他厌倦我了也没有多想过,结果导致我现在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这儿,而且更想不到的是,宗安帝会把这事交给温倾城来办。 我射眼榕绵,“现在什么时辰了,快入宫了吧?” 榕绵看眼闻青城,回道,“手下的人刚给娘娘梳妆打扮完,约莫半个时辰后就要有人接出门。” 我故意不理会温倾城,温倾城却是放柔声音说,“姑娘不愿小生也不会过度逼迫你,待小生所谋求之事成功了,小生便想办法让姑娘恢复自由身。” 今日的我凤冠霞帔,头顶上的凤冠在烛火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道金光,耀眼美丽至极。 我慢慢转过身去,看着镜中的温倾城心里缓缓吐出两字。 渣男。 ―――― 天吾国皇后入宫之时,先是在京城外围绕了三圈,嫁妆在身后摆了足足有十条街,极近奢靡富贵。 京城中看热闹的老百姓远远聚集着,由于有官兵跟锦衣卫层层围拢保护着,他们只能瞪大了眼睛眺望着,一下也不敢眨眼。 新皇后从大门被抬进来,经天安门、午门,最后才是直至后宫。 帝王家的洞房布置得比寻常百姓家的要富贵贵气得多,摆设挂件就不说了,光是一个垂帘就不是他们能见得到的。 洞房一眼看去,差不多全是大红色的,红光在金器上闪烁,喜气盈盈的气氛。床前是“百子帐”挂的,被子是用“百子被”,“百子”的意思就是物品上绣了一百个神态各异的小孩子,帝王之家不免也求多子多福。 我坐在松软的床上,方才的喧闹渐渐散去。 床上的中行坐下去没多久,俊俏严肃的宗安帝身穿龙袍吉服,身边是静王涟王以及一众在京王爷陪伴在身后。 他们一路跟着他从乾清宫到坤宁宫。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帝王娶亲就需得这样兴师动众才能彰显出他尊贵的身份。 静王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涟王小声说,“从未见过的异国公主,瞧皇兄这迫不及待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新娘是他恋慕已久的心上人呢!” 身后有一长串的人跟着,其中离他们最近的就有一个温倾城,静王知道他,他没有官职在身,这回却受宗安帝破例,允许他伴侍左右。 静王不赞同的目光对上涟王,涟王顿时不敢再说。 真是的,皇兄又听不到,说说又没事! 温倾城目不斜视,似一点儿也没听到,只是如果忽略他黑沉的眼底的话。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门口传来动静,一串脚步声由远至近的传来,直到我低垂的眼帘看到地上的一双龙鞋。 宗安帝来了。 一瞬间,宗安帝心中划过诸多情绪,其中欣喜最甚。 面前的人……是他最心爱的女子。 他终于要娶她为妻了! 旁边的女官在提示帝王该揭盖头了。 宗安帝手握了松,松了握,大热的天气他出了一身的汗。 他紧张极了。 这时很奇怪的事,宗安帝这一生中见过的大场面多得是,今天却是最紧张,心跳得最快的时候 他缓缓伸出手,触到上好绸布所做的红盖头上。 出汗好极了。 宗安帝心一定,猛地把盖头揭下。 顿时,房中多是吸气之声。 涟王惊艳得说不出话。 这异国公主也太美了吧! 宗安帝呆了一瞬,我缓缓抬眸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常态,与我同坐到龙凤喜床上。 温倾城脸上保持着笑容。 第两百一十七章:大婚之夜 我的目光并没有为宗安帝之外的人停留,瞥到温倾城时也未有波动,像是不曾认识。 我想温倾城想是不开心的,但这不正如他所愿? 事到如今,我心里还是怨的。 民间有闹洞房一说,皇家自然不像民间那样粗陋,无人敢闹天子的洞房,于是那些近亲亲王在此时就要退下了。 静王若有所思的看我一眼,随即毫不留恋的大步跨出去了。 宗安帝看向温倾城,温倾城面无异色,微微一礼,然后含笑离去了,只是那笑怎么看也不是祝福。 呼啦啦走了一群人,如今剩的只有我跟宗安帝,还有一众下人。 内务府女官在床上放置一个铜盆,铜盆上有一个圆盒,里面盛着以“子孙饽饽”。 这“子孙饽饽”啊,是一种面食,以我看去,就像是一种特制的小水饺。 然后女官们动作快速又无声的设坐褥和宴桌,在女官恭请下,我与宗安帝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一个样式精巧的酒壶,旁边有两个白玉杯,做工精致。 女官分别将两个白玉杯倒满酒,七八分的样子,然后就退至一旁。 宗安帝拿起一个白玉杯给我,我抿唇接过,宗安帝才拿过另一杯白玉杯。 宗安帝的眼睛此时透出许多火热,直直盯着我,碰上我平静的神色也不以为意,先斩后奏到底是惹佳人恼了。 两人交臂,一瞬间拉近了距离,发丝相触,极为亲密。 宗安帝一点儿犹豫也没有,将这杯交杯酒仰头喝下,我目光闪了闪,也将这杯交杯酒喝下。 两个空的白玉杯放到桌上。 宗安帝一挥手,一群下人鱼贯而出。 此时屋里,真真切切只有我与宗安帝二人。 方才显得寡言的宗安帝低沉笑了两声,“可是恼了朕?” 我低眉垂目,“我惶恐,这样的身份竟由我来担当。” 事已至此,往日疑惑之事都已明朗。 宗安帝将我接进宫,就没打算过金屋藏娇,一开始盘算的就是让我成为他的皇后。 我住了两个月的养心殿,其中不被允许出门,连见太皇太后都要带着面纱,这样遮遮掩掩,为的就是今日之时。 我成了皇后,见过我的嫔妃也不做他想,不会把异国公主与曾经在养心殿里无名无分的女人联系。 我猜想,今日过后,养心殿的那个“我”,怕是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以前众人觉得疑惑不解的地方,我也渐渐猜想得到。 异国公主国中擅军火,却一小国,不足以让天吾国国主迎娶为一国之母,如今原因明了。 小国能带来助力,又擅拿捏,只有偏远的小国公主身份,我才能张冠李戴,取而代之,成为这一国之母。 就是不知宗安帝如此做,太皇太后知不知晓。 千帆思绪也只不过一瞬之间,宗安帝又是一声轻笑,低低道,“朕的皇后还自称我,明日向皇祖母请安可是说不过去的。” 哦,是了,新婚第二日我还要向太皇太后请安,到时就知道太皇太后知不知晓了。 我微抬眸,宗安帝的喜色一点儿也不遮掩,心情甚好的样子。 “陛下……臣妾明白。” 这一声臣妾二字,不同往日,是听进了宗安帝心里去,心里更喜,这回却不外露,将喜色遮遮掩掩的掩下,绷住了脸。 这一绷住脸,倒是极为严肃,我以为是我言语不对,惹得他不喜,正在思索,却见帝王轻轻牵起我的手。 宗安帝向来养尊处优,皮肤白得很,按理说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手指有茧,用力握紧时还能磨得人疼了去。 见我皱眉,宗安帝手上力道微松,牵着我到床榻前坐下。 这不像刚刚一起坐下的时候,这时的一坐下,像是预示了什么,我身体僵硬。 面前的宗安帝俊朗朗目,似那天上的明月一般清澈柔光。 “情儿,你知道朕可有多高兴?今日起,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 兴许是真的高兴,宗安帝都不以“朕”自称,连那向来傲气的脸也似乎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他脸上深情无比,“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少男人,在这今后,你也只有我一个,”宗安帝目光缠绵,“你今后的归宿,只有在我身边。” “……” 等等,所有字我都知道,但是合起来我却有些听不懂。 什么是不管我以前有多少男人?我什么时候有过男人了? 我自然不知,这都是宗安帝经过对我的调查而脑补出来的,毕竟离开他那么久,身边出现那么多可堪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还保持着当初那般。 我唇动了动,宗安帝却似不在意,抬手轻抚我的额前的散发,“朕为你卸去累赘。” 他两手抬起,在我头上压了一整日的千金发冠便取了下来,与此同时,三千发丝柔顺的披散下来。 我头上一轻,不禁有些如释重负,那个凤冠实在够重。 就当我松口气时,不小心注意到宗安帝的目光,忽感不妙。 怎么说呢,宗安帝的目光似火一般灼热,他随手将凤冠抛下,掉在厚厚的地毯上也不见响。 宗安帝凑近我,两人距离近极了,他的吐息也如目光那般灼热,让我的脸上铺起一整片红。 “情儿……” 情儿这个名当真烂俗的。 都到此刻,我还有闲心开个小差,然后随即全部心思都扑到这个男人身上。 因为这个男人火热的唇噙住了她的。 衣衫凌乱,一只手触到我腰间的蝴蝶结上,不过一顿,然后便是一扯,衣衫顿时散落。 红塌上铺散着黑发,也有极致的白…… 一夜凌乱。 直到大半夜,屋外的福生细细听了,确认屋里动静歇了,就挥挥手,几个太监抬着水进去,动作堪称无声无息。 福生刚进去,就见魇足的帝王目光骤然凌厉,床账捂得严严实实的,泄不出半丝春光。 长伴君侧的福生大太监蓦然明了,打手势让屋里的太监宫女都退了,然后自己讨好一笑,也跟着退去,还负责关好了们。 宗安帝心下一松,想着福生上道,然后边将目光投向床账。 第两百一十八章:皇祖母 打开床账,内里有一闭着目的美人,被褥掩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一张小脸露在外面,脸颊红润,却有些疲惫,昏昏欲睡。 宗安帝不知想到了什么,柔情四溢,轻轻抱起床上的美人,美人低低嘤咛一声,宗安帝似乎柔声抚慰了什么,然后便直起身。 直起身的时候似有什么掉落,四四方方的白色帕子,雪一般的颜色,只是中间一点红色晕染,竟比那红被还有艳上三分。 宗安帝眸光略过一道笑意,抱着怀中人走向浴桶。 “你安心睡吧。”期间,他不忘柔声对怀中人道。 夜色漫漫。 ―――― 新婚的第二日,正式成为天吾国皇后的第一日,我是在满身不适中苏醒过来的。 “嘶……”稍稍一动,便是钻心的疼,我一身冷汗顿出。 “还是难受?”旁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我有气无力的瞪他一眼,“陛下试试就知道了……” 宗安帝丝毫不生气,眼神痴痴的,他一夜未睡,自枕边人睡去的时候他就是一直看着她,直到她醒过来。 我瞧见他的模样有些恨恨。 怎么他就这样神采奕奕,生龙活虎的?真不公平! 宗安帝搂住我,“对不起,朕没想到你……委屈你了!” 我昨夜懒得辩解,想着帝王多疑,误会我以前有过男人,那一夜之后多少就知道了,如今却是悔不当初,暗恨自己太过想当然,导致他竟是那样莽撞。 我不说话好像惹得帝王心慌了,“朕昨夜给你上药了,你若是还太难受的话,朕再给你多上些!”说着就要坐起身,我连忙拦下他,“别……” 宗安帝回头看我。 我强扯出一抹笑,“臣妾好多了……”我看眼外面的天色,“这个时辰,是不是要向太皇……皇祖母请安了?” 宗安帝看眼窗外的天色,又不以为意的回来搂住我,“不用在意那么多,你难受就多躺会儿,请安不急于一时,朕陪你。” 听此言,我也不扭捏的不安于心,放心了似的,又闭上了沉重眼皮。 太累了,浑身像是车碾过似的,半条命都没了。 宗安帝目光灼热的盯着怀中人入睡,一时间,心里诸多想法涌过,最后都化为缕缕柔情。 他抱得更紧了些。 到慈宁宫的时候,时辰有些晚了,临行前我一点儿身为皇后的端正态度都没有,宗安帝抱我上了他的御辇我也没有意见。 还是福生说,“娘娘如今贵为皇后,如此怕是不能服众。” 宗安帝想了想,没有坚持,抱着我上了属于我的鸾驾,然后吩咐执着宝盖的太监警醒些,为我把顶上的阳光都隔离开,才一步三回头的坐上他的御辇。 我不在意,宗安帝却是在意,生怕我身为皇后,会被世人排斥,认为其不端正,与皇上共坐一驾。 先前我是带着面纱的美人就没有这诸多苛刻,到底那时人们不知我是谁。 御辇在前,凤驾在后,浩浩荡荡的往慈宁宫而去。 到了地方,宗安帝下了御辇,过来扶我下凤驾。 今日梳妆打扮的时候,宗安帝细致为我描了一双柳眉,动作生涩,但是好歹能看,加上我底子不差,此时身穿着皇后黄色宫服,裙摆绣着凤凰,威严稳重,倾城之色也不会为其显得轻佻。 太皇太后恍惚之时,觉得远远朝她走来的男女就是一对天作之合,天定的姻缘。 后走近了,太皇太后瞥了女子熟悉的容颜,心里微微一叹。 木已成舟。 “皇祖母安,孙媳萧情,见过皇祖母!”我跪拜下去,一个庄重的礼。 或许是宗安帝操作,一个异国公主也能让我有属于自己的名展露人前,这一点我是感激宗安帝的。 不然自己成了天吾国皇后,便终生不能有自己的名字,那是何其可悲之事。 对太皇太后,我心有复杂,但更多的却是尊敬,所以尽管我两腿发软,身上酸疼不已,对于这个礼,我却是半点懈怠也没有,态度端正。 我似听到太皇太后若有若无的一声叹,之后却恍是错觉,温和说,“别跪着了,奉茶吧。” 我起身时身子不免晃了晃,宗安帝及时搂住我,我刚站稳他就松了手。 在人前,宗安帝是极尊重我的,一点儿轻漫也无。 我感激的看他一眼,尽管我浑身疲累皆是拜他所赐,但是一码归一码。 春香端着茶盘上来了,我拿起茶盏,双手举起,极为尊敬的姿态。 太皇太后顿了下,便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喝下此茶,便是太皇太后认可了我,从此便是一家人。 我心情复杂,一年前我离开安王府时,何曾想过今日?那时的我对那时还是老夫人的太皇太后诸多算计,此时恍然想起,像是很久很久之前。 太皇太后放下茶盏,脸上不免带有一丝慈爱,其实原本她便是极欣赏眼前的女子的,相见之日成了亲密的一家人,感觉也不算坏,至少是知根知底的人。 她招手让我往前去。 秋栀手里捧着托盘,盖着一块黄色的布,太皇太后掀开,里面有一个白玉般瓷白的凤玺,凤玺下压着几个书本子,这些旁边是一个碧玉镯子。 太皇太后拿起镯子,轻轻拉过我的手,碧绿色渐渐套进我的手腕,衬得我的手更白了。 太皇太后似有些惆怅,“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这本当是传子的碧玉镯子也只能给了我,如今我把它给你,便是承认了你,你以后便是我唯一承认的孙媳。” 太皇太后相比以往,甚至比起上次在慈宁宫见到的她都要显得更为和蔼。 这镯子对太皇太后的意义非同凡响,她就这样给了我,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大的认可。 宗安帝心下一软。 不管怎么样,皇祖母最后还是向着他的。 太皇太后的目光了然极了,带着看透一切却不说破的智慧,让面对她的人都不由得心下惭愧。 “……皇祖母。”我心服口服的叫道。 不管是多受宠的嫔妃,也只能叫一声太皇太后,与宗安帝一般的皇祖母称呼,便只有皇后才能叫。 这一声皇祖母叫出,我才对这突如其来的皇后之位有了实际之感。 这一刻我想。 啊,原来我真的成皇后啦。 第两百一十九章:请安 太皇太后目露笑意,“还未有后宫之主时,暂由我掌事,如今你来了,后宫之事当交给你。”她拿过秋栀手里的托盘,“后宫需注意的事项都在本子里,若是有不懂的再来问我,或者问春香也可。” 我接过托盘,没有推辞。 因为我明白,太皇太后对于权势并不喜爱,只一心向佛,如此卸下担子怕是会松口气。 太皇太后看到有些站不稳的我,心里恍然,不赞同的看眼宗安帝,“帝王需自制。” “……” 这么直接的话语说出来,太皇太后不觉有异,我倒是不由脸上一热,偷偷觑宗安帝,他却是噙着笑一点儿不会变了脸色。 “那若没事,便不打扰皇祖母歇息了。” 太皇太后挥了挥手,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如今你成了皇后,稍后各宫的主子应该会来向你请安,你将春香带去吧,让她帮你一些忙。” “……”还有请安这回事,我不由头疼。 出了慈宁宫,春香果然跟在我身后。 此时时候还早,其实太阳并不太炎热,但宗安帝还是不放心,扶着我到鸾驾上坐着才算放心。 他低沉的声音很好听,特别是刻意再拉低之后,“你现在可好些?如果还是不舒服,请安的事过几天再说。” 宗安帝也是不放心我面对各宫嫔妃的,偏偏这个时辰他应该去处理公事了,实在放心不下,昨晚又折腾得过了,我额上都不禁有冷汗沁出。 他心疼的替我拭去冷汗。 我虽然不适,宗安帝大庭广众下这番举动还是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臣妾没事,请安之事不好拖延,陛下你自忙去吧。” 宗安帝心疼极了,“那你等朕回来,若是那些嫔妃为难你了,你跟朕说,朕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好歹是你的女人,你要不要这么狠的语气。 好一会儿,我才说服了宗安帝,宗安帝紧紧抱我一下,坐上御驾,然后一行人往前殿而去。 我与他是相反的方向,往更深的后宫走。 太阳在上,两个鸾驾往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今天慈宁宫外,陛下对我的亲昵怕是瞒不过任何人,那些尚未谋面的后宫嫔妃想必很快就知晓了。 一个异国公主,刚一入宫便讨得皇帝喜爱,当然,她们有很大可能会认为这只是逢场作戏,毕竟选了异国的公主为皇后,是为了两国联合变得更强大,所以陛下对我当然要尽心。 接下来,就是与那些后宫女子的正面交锋。 奇异的是,我一点儿也不心慌,一点儿也不忐忑,顶多就是有点对如今巨大身份转变的不切实际。 从今天起,我便是天吾国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给予我的。 ―――― 坤宁宫我还未细细看过,这回一回来,红莺柳玉就迎了过来,她们甚是欣喜的模样,向来事先也不知情我会成为皇后。 红莺满脸喜色,“娘娘,让奴婢重新为您梳妆打扮吧!” 各宫嫔妃来请安,我自然不用像见太皇太后那般庄重,但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春香这时道,“那这位是柳玉姑娘吧,皇后娘娘您去梳妆,其他的便交给奴婢与柳玉吧。” 柳玉甚为惶恐,方才她只留意到自家主子,这回才看到春香,春香的身份没人不知道,乃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贴己人,这回竟然被太皇太后派过来帮忙。 如此一想,柳玉自然不敢怠慢。 我轻轻一点头,温和的对春香道,“劳烦你了。” 这一声劳烦此时并不适合出现在我口上,但是我与春香皆知,这是以往在安王府时未说出口的。 春香后退一步,屈膝行礼,“皇后娘娘客气。” 这道礼可称肃穆,如今我与春香,是主与仆的关系,春香不曾逾越,我自然也不会去越线。 我带着红莺迈进内殿,此时柱上的红绸依旧还在,喜气洋洋极了,然而身为当事人的我,却是没有半分身处其中的感觉。 春香收回视线,“柳玉姑娘,你负责糕点茶盏,我去将招待各宫嫔妃的桌子摆设安排妥当。” “谢谢春香姑姑。” 柳玉着实松了口气,春香一来,她确实减少了不少压力,不然仅凭她一人,头一次处理这事,未免手忙脚乱。 柳玉正指挥着宫女太监一一将糕点摆上,就见榕绵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柳玉姐姐,我一道帮忙会快些。”榕绵很讨喜的样子,任谁也没法拒绝她。 柳玉微一皱眉,又莞尔说道,“妹妹愿帮我忙最好不过了,你就帮我看看这里哪里有不妥当的可好?” 榕绵一点儿意见也没有,应是退下了。 时间紧迫,各宫嫔妃请安的时辰虽然延迟了半个时辰,但是如今也差不离了。 柳玉忙了一会儿,正擦着汗,小喜子托着茶盏过来了。 “柳玉姐姐辛苦了,喝口茶吧?” 柳玉四处忘了下,小喜子顿时了然,“我方才就先给春香姑姑送去了。” 柳玉这才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火辣辣的嗓子也好了不少。 她笑了笑,“谢谢喜子公公。” 说了两句,便各自忙去了。 我盛装进了招待各宫嫔妃的地方时,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盏茶,我缓缓坐到主座上。 红莺手巧,装扮妥当。 榕绵慢慢低下头。 如今的娘娘可与初见时娇柔随和的装扮全然不同,整个人像是一道发光体似的,本就是倾世容颜,身着盛装,发饰配饰都沦为了她的陪衬,显得高不可攀,让人一见了,都不由羞愧。 春香上前一步,道,“可要奴婢去催催各宫主子?” 我抿了口茶,润润分裂的唇瓣,这是昨晚宗安帝咬的,着实有些刺疼。 “不用了。” 我也想看看,关于第一次请安时,各宫嫔妃对它的态度。 对请安态度最好的是德妃。 她是第一个领着宫女走进来的,她的性子与她称号相得益彰,连外貌都是一副老实样,长的只能算是清秀,二十三岁的模样。 第两百二十章:柔妃心思 原先我只是帝王在养心殿里养的一只金丝雀时,我怀着对温倾城的怨怼,对那些嫔妃的事兴趣缺缺,一点儿想要去了解的欲望都没有。 这回猝不及防的当了皇后,方才在梳妆时,向来伶俐多话的红莺就给我恶补了知识。 德妃行了礼之后,我让她坐下,德妃坐下后笑了笑,“看来妹妹是第一个见到姐姐呢,真是三生有幸。” 德妃心情苦涩,方才第一眼见了皇后,她当真是心如死灰。 样貌如此出众,身世又如此高贵,她怎么能争得过呢? 嫉妒失落了一会儿,德妃收拾好心情,接受了现实。 后宫里的人好像普遍喜欢姐姐妹妹的叫,原先排斥的我,如今也不打算入乡随俗。 “早闻德妃大名,如今一瞧,果真贤良淑德,让人一见如故。” 德妃心下微松,瞧这还算随和的话,这皇后娘娘应该是个好性子的,后宫的皇后性子不坏,那么在她手下讨生活的嫔妃才能过得好。 毕竟再大的妃,说实在了去,也不过是妾罢了。 再说…… 德妃瞧了眼上座的人,面色红润,她还眼尖注意到皇后的嘴唇微肿。 再说目前看来,陛下对这位皇后是有上心的。 “姐姐缪赞了,妹妹我是不及姐姐千分之一的。” 尽管性子使然,让德妃心态能端正,但是言语里难免还有一点带刺,这是她控制不了的。 我心里了然,又有一丝厌烦。 天知道我最讨厌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了,早年在安王府我已是受够了,这就跟令人讨厌的应酬似的,偏偏又不得不应酬。 就在这时,又有人进来了,我投向进来那人时,眼睛首先晃了一晃。 来人穿着豆沙色衣裙,身段窈窕,那腰极细,容颜又娇艳至极,眼角处刻意点出一颗痣,极具风情,千娇百媚,叫人看得骨头都苏了不可。 云妃。 我立刻就知道了她是谁。 也就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当得红莺口中说的千娇百媚一词。 “臣妾云妃,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娇百媚的云妃说起话来,那声音也是叫人听得骨头发酥。 对待这样的美人儿,我自然不会横眉冷对,“不必多礼,云妃坐下吧。” 云妃嗤笑一声,拜完才说不必多礼啊。 她随意一个抬头,然后便愣住,容颜极好的脸蛋不由白了一瞬,方才想艳压四方的心思顿时熄灭了。 这皇后娘娘……生得也太美了些…… 云妃握拳,手指因为用力到泛了白,但是她脸上却是半点异色没有,安安生生的坐到椅子上。 坐到椅子上,云妃又抬起头想找皇后长相的缺点,正好碰上她看过来的目光,一愣。 怎么觉得,这个皇后娘娘有些眼熟呢? 云妃展颜一笑,“皇后娘娘这般看着臣妾,可是臣妾哪里不妥?” 我微微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云妃颜色盛,本宫就不由多看了几眼。” 云妃捂嘴莞尔,“瞧皇后娘娘说的这话,您若爱看美人儿,只需每日里多照照镜子就够了。” 要说云妃也是极会说话的,那张嘴说出的话很让人舒坦。 我笑了笑。 陆续又到了几位美人儿,都是以往宗安帝在安王府收的,不太受宠爱,入宫的封位也不高,难听点说,就是凑后宫嫔妃人数的。 所以那些美人儿各个有礼,还有个别几个会说讨喜话,意图向这位皇后娘娘打好关系。 很快,一盏茶时间眨眼即过,再来的人就是迟到了。 我刚吩咐下去,把糕点瓜果呈上来,就有一素衣女子姗姗来迟。 如果云妃是火的话,那么这女子就是水,看上去人畜无害。 这是一个老熟人,她此时才来也在我的意料中。 柔妃一如既往的柔弱,好像风吹了就会倒。 她行礼时,我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心里暗暗想到之前几次见面时,柔妃不柔弱的时刻。 “臣妾近几日偶感风寒,身子有些不适,今日差点起不来床,但又不想辜负皇后娘娘的好意,就强忍着难受起来了,不想还是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我还能责罚什么,话都让柔妃说满了。 我缓缓道,“柔妃可有请太医看过?不然万一留下个暗疾什么的,陛下可是会心疼的,回头再责怪本宫便不好了。” 柔妃心想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没多想,施施然道,“谢皇后娘娘担忧,只是臣妾不碍事的,太医只是说臣妾需要静养,无多大事。” “既然如此,你快快坐下吧,免得久站加重病情了。” 柔妃眼里一点儿得意闪过,柔柔弱弱的起身,然后坐到椅子上。 她这时才看到座上人的容貌,面色忽而变得苍白。 云妃瞥了柔妃一眼,心里舒坦不少,缓缓开口说,“妹妹可是觉得皇后娘娘美极了?本宫方才乍一看,也是惊为天人得很。” 此时糕点瓜果已经上齐了,柔妃一下就看到了混在其中的一碟荔枝,再一看,几乎每个嫔妃桌上都有一盘,一盘有四五个,都有正常草莓的大小。 再加上云妃此时所言,当真是令柔妃咬碎了银牙。 这荔枝是外邦供货,从千里之外运来的,寻常人那是见也没见过的,今年的荔枝分到她宫里也知道一碟,却不曾想,这皇后宫中竟有这么多,还能奢侈得拿出来待客。 柔妃越想越恨,就道,“是啊,皇后娘娘的倾城之颜当真让人惊艳,想必陛下也是极喜欢的,什么奇珍异宝都愿意送到皇后娘娘宫里,更别提什么上好的吃食衣物了。” 这话的的确确的酸,酸到离得很远的我都察觉出来了。 我心里有些莫名,认为柔妃这一通酸来得毫无根据,一边却是不会轻轻放过。 柔妃越想越恨,就道,“是啊,皇后娘娘的倾城之颜当真让人惊艳,想必陛下也是极喜欢的,什么奇珍异宝都愿意送到皇后娘娘宫里,更别提什么上好的吃食衣物了。” 这话的的确确的酸,酸到离得很远的我都察觉出来。 第两百二十一章:无题 柔妃咳嗽两声,压制住心中血气,道,“臣妾什么都有,不用皇后娘娘操心了。” 云妃撇过头去,吃下身边的梨晴宫女为自己剥的荔枝,极为优雅的将核吐去,然后便恍若无事发生的道,“皇后娘娘今日这身衣服着实不凡,观其样子,应是天蚕丝所做的吧?” 这是要将此篇翻过。 我笑着与她们说了几句,然后便说身体不适,让她们退下了。 “娘娘……” 我坐在梳妆镜前,红莺在为我拆去头上累赘。 “怎么了?” 柳玉道,“娘娘的陪嫁着实不少,您看看,可有什么额外的吩咐?” 陪嫁啊……那不是我的陪嫁,但是如今算是我的了。 据说陪嫁足足摆了三条街。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宗安帝是怎么说服那个小国的皇帝。 柳玉有此问是因为,那些陪嫁里面,有不少易碎品或者相比来说常用的,如果我特意提一下的话,她们会把我常用的放在仓库前面,我有吩咐的时候找也比较好找。 我却是没有别的要求,但是想起来一件事,“养心殿的东西搬过来了吗?” 柳玉道,“奴婢特意都归拢放在一个箱子里了。” “你去拿来我看看。” “是。”柳玉依言退下了。 红莺在帮我梳发,还不由感叹道,“娘娘的头发又黑又亮,漂亮得很。” 我低头一笑。 柳玉没一会儿就拿过来了,手上的箱子不大不小,到膝盖处,不算重,所以柳玉才拿得到。 此时我换了一身比较简便轻薄的衣服,凉爽许多。 “你们先下去吧,陛下若是来了记得提醒我。” 红莺柳玉道了声是就下去了。 这个箱子边缘是黑金镶着的,显得低调又奢华。 打开箱子,箱子里却放着一个灰扑扑的包袱。 我松口气,这包袱没有被人打开的迹象。 这是我从宫外带来的东西,去谢尔山庄时都是这个包袱陪伴着我,表面泛白,这是洗的次数多了。 我不允许红莺柳玉动它们,红莺柳玉便不会去动它。 我打开包袱,里面的东西零零散散的散落出来。 我看到几个小瓷瓶,想了想,把其中一个瓷瓶拿出来,其他的又归拢好,恢复原样。 柳玉红莺再进来的时候,我让她们把这个箱子放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没我的吩咐不许挪动。 吩咐完才伸了个懒腰,浑身像是要散架了,骨头噼里啪啦的响起声音。 昨晚宗安帝太过了,让我累得很。 “现在无事了吧?” 柳玉道,“倒也可说无事,只是太皇太后交下来的后宫事务还待娘娘掌握……” 我听到这点了点头,不以为意道,“那我先睡一觉,醒来你再拿给我看。” “娘娘不先吃午饭吗?” 我摇头,“吃不下。”躺到床上才想起什么。又撑起身子说,“不许告诉陛下。” 柳玉为难,但还是应了。 我这才放心的躺在松软的床铺上,疲惫四面八方的朝我袭来。 几乎一夜未睡,此时一沾上枕头,我就立刻沉沉睡去。 宗安帝怀着满心的炙热度过了一个难熬的上午,时不时就问福生坤宁宫的人在干嘛。 “各宫娘娘请完安了,皇后娘娘聪慧,一点儿亏也没吃,顺顺利利的就把她们打发走了。” 宗安帝松口气,他还怕从未接触过这个的她会吃亏。 他埋头处理公务,过了一会儿还是按耐不住,对自己说自己去看看就回来,然后猛地站起身,“朕有些乏了,去散散心。” 福生心里明白得很,但是不会没眼色的拆穿,反而道,“陛下是得出去走走,不然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宗安帝满意,当下不再迟疑,御驾放下时,宗安帝被热得够呛,却甘之如饴,大步走进坤宁宫。 还是养心殿方便些,宗安帝琢磨着要不要让他的皇后搬进属于她的东三院。 柳玉很远就看到陛下来了,连忙走过来行礼。 宗安帝看眼静寂的屋内,问,“朕的皇后在做什么?” 柳玉道,“娘娘……乏了,如今正在床上歇息。” “睡了多久了?” 柳玉说,“有一个时辰了。” 宗安帝皱眉,“现在这个时辰,她莫不是连早膳都没吃?” 柳玉喉间梗塞不敢答。 见到这样,宗安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袖子一挥,“胡闹!” 说完步入屋中。 陛下这明显是不悦的模样,柳玉惶恐。 宗安帝是生气,但是到了屋中却是不由放轻脚步。 屋里的冰块足,方才还炎热的体温立刻降下去不少,让宗安帝舒坦许多,心里的火也歇下去不少。 床上鼓起一个大包,美人儿揽着被睡得正香,一看到这个平静,宗安帝心里的火彻底歇了。 他小心坐到床边,轻微下陷的床榻让床上的人微皱了皱眉,惊动得她从侧躺变为平躺,洁净的小脸安安静静,长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炎热的天气,她睡得并不安稳,眉都微微皱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宗安帝心中爱怜,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眉间的褶皱。 “嗯……”我不安的醒来,发现身边是宗安帝,身子软软的提不起劲来,倒还是打了招呼,“陛下你来了……” 这一声问的宗安帝心更软了,摸着床上人的的头发问,“听你手下人说,今日你一点儿没进食?” 我皱眉,也知道这是无法,宗安帝都出现在这儿了,红莺柳玉她们只能不主动向皇帝禀告,却不得不如实回答他。 我撑起身子坐起来,“陛下放心,臣妾不饿。” 宗安帝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这是朕放不放心的问题吗?你不饿就可以不吃,那你不冷是不是就可以不穿衣服了?” “……” 话说出口,宗安帝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轻薄的话,轻咳一声道,“乖,既然都醒了,那就等用了膳你再睡。” 我揉了揉头发,起身穿上鞋子,“好吧。” 宗安帝长声道,“来人――摆膳!” 膳食很快就摆上来了,山珍海味,极为丰盛,看着就很有食欲。 第两百二十二章:柔妃找事 “可是膳食不合你胃口?”宗安帝半天也没见我动筷。 我掩了掩嘴,摇头,“没有。”拿起筷子朝自己最近的菜肴夹去,兴致缺缺的吃了两口。 宗安帝不满,“你这明显吃不下,你就尽敷衍朕吧!” 我是不敢敷衍帝王的,就实话实说道,“天热,加上身子难受,就不大吃得下。” 宗安帝一听就紧张了,“身子难受怎么不跟朕说,朕传太医给你看看!” 我忙拉住他的手,脸不争气的红了,“陛下……” 宗安帝怎么回事,迟钝成这样,平日里明明精明得很。 宗安帝愣了下,很快想到了我身体不适的原因,努力压下身体涌起的热度,道,“……听话,多少吃一点,不然对身子不好。” 我皱着眉说,“那可以给臣妾一碗银耳莲子羹吗?” ―――― 太皇太后目露笑意,“还未有后宫之主时,暂由我掌事,如今你来了,后宫之事当交给你。”她拿过秋栀手里的托盘,“后宫需注意的事项都在本子里,若是有不懂的再来问我,或者问春香也可。” 我接过托盘,没有推辞。 因为我明白,太皇太后对于权势并不喜爱,只一心向佛,如此卸下担子怕是会松口气。 太皇太后看到有些站不稳的我,心里恍然,不赞同的看眼宗安帝,“帝王需自制。” “……” 这么直接的话语说出来,太皇太后不觉有异,我倒是不由脸上一热,偷偷觑宗安帝,他却是噙着笑一点儿不会变了脸色。 “那若没事,便不打扰皇祖母歇息了。” 太皇太后挥了挥手,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如今你成了皇后,稍后各宫的主子应该会来向你请安,你将春香带去吧,让她帮你一些忙。” “……”还有请安这回事,我不由头疼。 出了慈宁宫,春香果然跟在我身后。 此时时候还早,其实太阳并不太炎热,但宗安帝还是不放心,扶着我到鸾驾上坐着才算放心。 他低沉的声音很好听,特别是刻意再拉低之后,“你现在可好些?如果还是不舒服,请安的事过几天再说。” 宗安帝也是不放心我面对各宫嫔妃的,偏偏这个时辰他应该去处理公事了,实在放心不下,昨晚又折腾得过了,我额上都不禁有冷汗沁出。 他心疼的替我拭去冷汗。 我虽然不适,宗安帝大庭广众下这番举动还是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臣妾没事,请安之事不好拖延,陛下你自忙去吧。” 宗安帝心疼极了,“那你等朕回来,若是那些嫔妃为难你了,你跟朕说,朕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好歹是你的女人,你要不要这么狠的语气。 好一会儿,我才说服了宗安帝,宗安帝紧紧抱我一下,坐上御驾,然后一行人往前殿而去。 我与他是相反的方向,往更深的后宫走。 太阳在上,两个鸾驾往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今天慈宁宫外,陛下对我的亲昵怕是瞒不过任何人,那些尚未谋面的后宫嫔妃想必很快就知晓了。 一个异国公主,刚一入宫便讨得皇帝喜爱,当然,她们有很大可能会认为这只是逢场作戏,毕竟选了异国的公主为皇后,是为了两国联合变得更强大,所以陛下对我当然要尽心。 接下来,就是与那些后宫女子的正面交锋。 奇异的是,我一点儿也不心慌,一点儿也不忐忑,顶多就是有点对如今巨大身份转变的不切实际。 从今天起,我便是天吾国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给予我的。 ―――― 坤宁宫我还未细细看过,这回一回来,红莺柳玉就迎了过来,她们甚是欣喜的模样,向来事先也不知情我会成为皇后。 红莺满脸喜色,“娘娘,让奴婢重新为您梳妆打扮吧!” 各宫嫔妃来请安,我自然不用像见太皇太后那般庄重,但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春香这时道,“那这位是柳玉姑娘吧,皇后娘娘您去梳妆,其他的便交给奴婢与柳玉吧。” 柳玉甚为惶恐,方才她只留意到自家主子,这回才看到春香,春香的身份没人不知道,乃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贴己人,这回竟然被太皇太后派过来帮忙。 如此一想,柳玉自然不敢怠慢。 我轻轻一点头,温和的对春香道,“劳烦你了。” 这一声劳烦此时并不适合出现在我口上,但是我与春香皆知,这是以往在安王府时未说出口的。 春香后退一步,屈膝行礼,“皇后娘娘客气。” 这道礼可称肃穆,如今我与春香,是主与仆的关系,春香不曾逾越,我自然也不会去越线。 我带着红莺迈进内殿,此时柱上的红绸依旧还在,喜气洋洋极了,然而身为当事人的我,却是没有半分身处其中的感觉。 春香收回视线,“柳玉姑娘,你负责糕点茶盏,我去将招待各宫嫔妃的桌子摆设安排妥当。” “谢谢春香姑姑。” 柳玉着实松了口气,春香一来,她确实减少了不少压力,不然仅凭她一人,头一次处理这事,未免手忙脚乱。 柳玉正指挥着宫女太监一一将糕点摆上,就见榕绵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柳玉姐姐,我一道帮忙会快些。”榕绵很讨喜的样子,任谁也没法拒绝她。 柳玉微一皱眉,又莞尔说道,“妹妹愿帮我忙最好不过了,你就帮我看看这里哪里有不妥当的可好?” 榕绵一点儿意见也没有,应是退下了。 时间紧迫,各宫嫔妃请安的时辰虽然延迟了半个时辰,但是如今也差不离了。 柳玉忙了一会儿,正擦着汗,小喜子托着茶盏过来了。 “柳玉姐姐辛苦了,喝口茶吧?” 柳玉四处忘了下,小喜子顿时了然,“我方才就先给春香姑姑送去了。” 我盛装进了招待各宫嫔妃的地方时,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盏茶,我缓缓坐到主座上。 第两百二十三章:气急的柔妃 梳妆完已经是一刻钟后,我步入专门待客的正厅时,柔妃的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 我故作不知,问道,“柔妃早晨不是刚说身体不适吗,怎么不好好呆在寝殿里休息,这么热的天还出来可不是受罪吗?” 柔妃勉强笑了笑,好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美人虽弱,还是不忘起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我径直越过她坐在上座,然后才慢悠悠道,“柔妃不必多礼。” 柔妃暗地里咬了咬牙,站直身子刚要说话,就听上座的皇后娘娘道,“柔妃身子不适,就快快入座,否则柔妃要是累到了,就是本宫的罪过了。” 柔妃话被噎了回去,“……嫔妾不累。”但是还是坐到位子上去,屁股浅浅挨着座位,腰挺得笔直,典型的大家闺秀的标准坐姿。 我看了她一眼,问,“柔妃来找本宫有何事?” 柔妃说,“嫔妾方才去太皇太后那里,听太皇太后说,她已经把后宫事务都交予皇后娘娘了?” 方才去了太皇太后那里……那就是直接来坤宁宫,错过了榕绵去问月事的时候了。 我心里有了计较,“是有这事,怎么了吗?” 柔妃犹豫了会儿,说,“陛下已经两个月没踏足后宫了,侍寝的规矩都像摆设,如今已经推迟了两个月,那么这事就宜早不宜迟,既然交到皇后娘娘手上了,那么皇后娘娘看……这事是不是趁早办完才好?” 心里猜测被证实,柔妃就是来问我侍寝排了没有,想让我快点排。 我啜了口茶,柔妃见我一点儿也不急的样子颇有些气恼,但还是按耐下来,也跟着喝了口茶。 我放下茶盏道,“柔妃想必不知,本宫方才已经派人去询问各宫月事一事,不过柔妃你既然亲自来了,也可直接在这里说。” 柔妃眼珠转了转,笑道,“是这样的,嫔妾月事一向不太规律,经常月头排到月尾去,但是吧,月中那几天反而空下来,皇后娘娘您看,是否给嫔妾专门安排在月中?” 我一顿,柔妃这是觉得我新来,不懂那些规矩? 方才春香刚给我讲了侍寝的注意事项,我这才知,原来一月里视频日子也是不同的。 月头是朝廷的新开始,也有各种事务的交接,所以月头那几天陛下是最忙碌的,兴许就直接歇在养心殿了,一月里还有几天是陛下自己决定由谁侍寝的,除去这些,就只有月中是最有可能不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占去陛下的时间。 对了,还有每月里的初一跟十五,陛下是必须歇在坤宁宫的皇后处的。 柔妃正满怀期待,尽管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后挺是厌恶,如今却是不得不指望着她开口。 我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本宫是想成全柔妃的,只是按照早上请安的情形来看,柔妃确实身体不适,毕竟早晨连起床都困难了……柔妃这样的身体情况实在让本宫担忧,不由不怀疑柔妃能不能伺候得好陛下。” “……”柔妃脸白了,然后便是冷了下来,“皇后娘娘什么意思?想剥夺嫔妾的侍寝资格?!” 她一下就怒了,这么激烈的情绪在她那张苍白柔弱的脸上显得格外违和。 柔妃?我暗暗想着她的称号嗤笑一声。 这只是个刻意藏起爪子,装作一脸无害的“柔妃”罢了。 宗安帝也不知道是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特意给她安了柔妃的名头。 心里不管怎么想,我面上的神情却是一点儿不露,缓缓道,“柔妃却是误会本宫了,本宫怎么会剥夺你侍寝的资格呢,别说本宫不这么做,就是本宫这么做了,陛下也是不允许的,说不定还要怪罪本宫。” 柔妃这才惊觉自己情绪太过外露,收敛起面上怒气,啊的一声故作惊觉道,“皇后娘娘您别误会,嫔妾没有别的意思……” 我一点儿生气的样子都没有,让柔妃松了口气,然后试探道,“那皇后娘娘您方才的意思?” “本宫想,柔妃敬爱陛下,应该也很替陛下的身体着想。所以以后若是身子再有不适,记得让人知会本宫一声。本宫体恤柔妃,又不愿意陛下身子也跟着不适,所以就打算辛苦点自己,根据柔妃的身体状况随时调整每月的侍寝日子,柔妃觉得如何?” 这就是把柔妃挑着月中侍寝的要求给驳了回去,并且如果柔妃身体再有哪里不适,再以身体不适做借口,那么柔妃就永远也别想侍寝了。 柔妃气急了,偏刚刚吃过一次亏,不敢再表露出来。 好你个萧情!早晨请安她迟到,萧情轻轻放过,现如今却在这等着她呢! 后宫女子失去侍寝机会那就等于失去了命,萧情她怎么敢! 然而柔妃却是不敢反驳的,也不瞧瞧她方才用了什么借口。 还不是说她柔妃如果身体不适,陛下去她那里怕把陛下连带着身体不适? 打着圣体为重的掩护,柔妃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柔妃腾地站起来,谁不知道她柔妃就是看着柔弱在这宫里立足的?皇后偏把她这条路给堵了! 柔妃这突然一起身,把我吓得不轻,诧异问,“柔妃可有异议?” 柔妃笑了笑,这个笑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怎么会呢?皇后娘娘既然都不嫌麻烦,嫔妾自然更无话可说了。” 可不是无话可说,皇后都说完了!并且还打着自己慈悲善良的口号把她的话驳了回去,既占了理还要了名声! 若说这个皇后心狠不近人情? 屁话,人家既忧心陛下身体,又体恤手下小妾,不惜占用自己的时间,根据柔妃的身体状况重新排侍寝表呢! 我肉眼可见的松口气,“那就好,”我还一脸喜色,“这世间能两全其美的事情可不多,本宫可算有一件,能让柔妃赞同,就算本宫多辛苦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柔妃握拳,这人怎生这么不要脸皮! 谁料她还嫌不够是的,又补了句,“解决了这事,柔妃想必也开心吧?” “……” 第两百二十四章:暴雨 中午送走柔妃,然后又听了一下午春香的讲解,一天的时间眨眼即逝。 这一天过的比以往在养心殿加起来的天数还要充实。 宗安帝是掐着晚饭的点过来的,他给我夹了一道菜,然后似不经意的道,“听说今日爱妃在为朕操心侍寝的事?” 我不意外宗安帝会问起,点点头道,“是啊,如今嫔妾身为皇后,自然要多操心些……对了,嫔妾有两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陛下。” 宗安帝来了兴趣,“你先说说是哪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我笑了下,“听说嫔妾未入宫时,陛下在养心殿养了个美人,不仅养这个美人,陛下还把这个美人放在属于嫔妾的东三院里?” 如今我既然是新入宫的皇后,那我就揣着明白装糊涂。 之所以会想起这茬,还是中午柔妃想扳回一局时提起的话题,“那位美人的相貌比起皇后娘娘也不差呢,皇后娘娘或许该跟陛下提提,那样的美人不该蒙尘,哪能一直无名无分的呆在东三院里呢?” 柔妃单纯就是挑事罢了,毕竟她若是真见过那个美人的相貌,今天就该僵着脸不敢置信了。 宗安帝觉得好笑,“你这这是借机夸赞自己呢?” 明明那位养心殿的美人就是她自己,自己说出美人二字可不就是在夸赞? 我眨眨眼一脸无辜,“陛下在说什么?嫔妾只是陛下的皇后而已。” 宗安帝摇摇头,愿意纵容,“既然朕的皇后娘娘已入宫,朕当然得尊重朕的皇后,那位住在东三院的美人,朕会找个机会将她处理掉,以后后宫再也听不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我皱眉,心梗的吃了两口饭。 宗安帝问,“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陛下你真狠。” 宗安帝哈哈大笑。 我气闷的又扒了两口饭。 逗趣不成反被逗。 宗安帝笑完问,“那第二个问题呢?你想问什么?” 我放下筷子,“听说坤宁宫有个后花园?” “就这个问题?” “不,嫔妾想问的是,属于嫔妾的坤宁宫,为什么后花园不让嫔妾进去?” 这是春香刚走,我在坤宁宫熟悉环境乱逛的时候发现的。 我刚看到一个陌生的长廊想走进去,被突然出现的小喜子很有礼数的阻挡住。 再有礼数那也是阻挡,我颇为不解。 后花园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吗? 宗安帝看我一副苦恼的样子心里一软,伸手揽住我道,“不是朕不让你看,而是现在看会失去原本的惊喜感,现在后花园还未完工,完工之后朕亲自带你去!” 宗安帝对于花总是特别在意,我想起安王府里,他书房暗藏的花园。 “好吧,”我收拾好心情,“听陛下的就是。” 面前的人鲜少服软,但这一会儿的时间,她已经服软了许多次,宗安帝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时候也差不多吃饱了,让人撤掉晚膳,宗安帝揽着怀里的人来到卧房。 我看到床榻时脸色一僵,骤然想到什么,拉着宗安帝到椅子上坐下,神色认真道,“臣妾给您泡茶。” 宗安帝好整以暇的看着,然后等了一会儿,接过我泡好的茶喝了一口,然后遗憾的摇摇头,“皇后的泡茶手艺不如以往了。” 这不是我在意的,我在意的是宗安帝被我吸引了注意力。 所以我一点儿不反驳,连连点头,“陛下说得是!” 宗安帝看了我一会儿,最后失笑的说,“朕知道朕昨晚过份了,今日不会再对你做些什么,让你歇着可好?” 我狐疑,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那陛下……您与臣妾就跟以往一样?” “以往怎样?”宗安帝明知故问。 “嗯……盖着被子纯聊天。” “……” 于是我跟宗安帝真的盖着被子纯聊天了。 宗安帝睡觉时喜欢双手抱紧我,但是他火气旺,身体跟个火炉一样不遑多让,若是冬天还好,夏天真是个煎熬。 我热得很了,就想自己翻身远离宗安帝去睡,但是宗安帝却是死不放手。 “……陛下您不热吗?” “热。”宗安帝的声音有些哑, “您可以不热的。”比如把我放开,各自睡各自的,屋里有冰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汗流浃背到这个份上,难受得紧。 宗安帝却是不放,“这样舒服。” “……好吧。”我闭眼强制自己入睡,但是身边火炉的温度却越来越高。 “……”我睁开眼有些担忧,“陛下您莫不是发烧了?要不传唤太医给您看看?” 这回轮到宗安帝无话可说了,“……其实若是现在像昨晚那样做事,那朕就不至于会被你误会为发烧了。” ……昨晚……那样……做事…… 我闭嘴,“臣妾明白了。” 宗安帝没有发烧。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以往像今天一样盖着被子纯聊天的时候,宗安帝怎么没有这样冲动,偏偏现在就冲动了? 宗安帝好像知道我心中所思所想,为我解惑道,“你知道的,朕以往在安王府是什么情况,那时候与你同躺一张床上朕生不出想法,重逢后惯性也让朕以为是在安王府的时候。” 啊,我恍然大悟,明白了。 宗安帝又说,“但是但是就怕破例,破例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陛下,睡觉吧。” “嗯,乖,不问问题就没这些事了。” “……” ―――― 夏季与春季一样多雨,还伴随着电闪雷鸣,宗安帝又一次在温柔乡中艰难起身。 “轰隆隆!” 外面的雷声呼啦呼啦的响,惊醒了床上的人,我揉揉眼睛坐起身。 宗安帝给我盖好被子,“你再睡会儿,天色还早着。” 按惯例来说,第二日嫔妃总是要帮帝王穿衣,直到伺候他出了门。 但是宗安帝不让我做,我也就揽着被子迷迷糊糊的看福生帮他穿衣。 “陛下小心点,外面下着雨呢。”我含糊着说。 宗安帝看眼福生,把床账拉下来,遮住里面的人,“知道了,你快睡吧,这个天气好睡觉。” “好……” 过了一会儿,床上的人没了声音,宗安帝掀开床账一看,不由失笑。 原来已经又睡过去了。 第两百二十五章:帝王气怒 瓢泼大雨惹得人心情烦躁,不但没有为炎热的天气带来凉爽,还有一丝闷热,隐隐还有几分土腥味。 我远远离了平日里爱待的窗户旁,坐在椅子上刺绣。 第一次绣的白牡丹不见踪影,第二次的粉牡丹也不见了踪影,我都怀疑我是不是跟刺绣犯冲。 我想起我最后一次见到粉牡丹,好像是到天来客栈做皇后的时候不见的。 我手中针线一顿,想到了温倾城,又摇了摇头,得了吧,温倾城拿我荷包做什么,兴许是掉路上了,再绣一个就好了。 “猜猜是谁?”眼睛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蒙上了,声音被刻意压得极低,撩得人耳朵痒痒的。 我脸一红,心里又无奈,轻轻拿开手往后面看,“陛下,除了你,这宫里没有谁敢这样对臣妾亲密了。” 宗安帝笑得快意,“说的也没错,谁敢对你这样,朕杀他九族!” “……”杀九族就没必要了吧…… 我放下刺绣,面对着宗安帝突然正色,“陛下,您知道臣妾现在执掌后宫了吧?” “知道啊。”宗安帝怎么可能不知道。 有了这声应答,我可以顺势展开后面的话题了。 “那么陛下,除了皇后新进宫,您必须在坤宁宫待三晚之外,其他就开始正常轮回了,只是如今都五天了,陛下您还是没有去其他嫔妃那里,是有什么原因呢?” 我说得委婉,柔柔的比较不会触到陛下的某根神经。 谁知即使我话语多么放柔也不行,宗安帝的脸已经沉了下来,我有些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他不高兴了。 谁知宗安帝笑了,方才的黑脸好像是吓我的,“其他嫔妃的哪一个跟你抱怨了?” 宗安帝不愧是皇帝,神经敏锐得可以,这几天陛下都来我宫里我也不觉得如何,还是早晨柔妃各种阴阳怪气的讽刺我才反应过来。 “是柔妃?”宗安帝猜测道。 “……”其实不止柔妃,云妃以及端庄大气的德妃都若有若无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云妃当时是这么说的,“以前姐姐未入宫的时候,养心殿有个美人独占圣宠,那时也就算了,毕竟那位美人因姐姐入宫就被陛下处理掉。但是这时可不同,这回姐姐在这呢,我们这些姐妹也有找人说理的地方,姐姐您说是不是?” 那时我才知千娇百媚的云妃嘴皮子也很利落。 宗安帝想了想,“那朕的皇后是怎么想的?” 嗯…… “陛下有空还是应该去各宫多走走,那些嫔妃也是想念陛下的……” 宗安帝腾地站起来,我视线里能看到的就只有他的腰身。 “你是专门气朕的是不是?” 我抬头,有些无辜,“这是臣妾身为皇后的职责。” 宗安帝的脸色还是不好。 我站起来平静的面对他,“陛下既然让臣妾做了这个皇后,那臣妾就必须得把这个皇后做好了,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陛下如果觉得臣妾哪句话惹您生气,那么您可以说出来,臣妾一定改。” 宗安帝确认了,她就是故意气他的! 宗安帝问,“你认为你只是朕的皇后吗?” “……不然陛下还以为有什么?” “你还是朕喜欢的女人,”宗安帝平静的看着我说,“朕的心上人神色平静的让朕去别的女人那里,你觉得朕会怎么想?” “臣妾不明白,”我皱着眉头问,“那些女人是皇上的女人,皇上已经去过她们那里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来说这种话?” 此时外面的雷声轰隆隆的响,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紧张。 我仗着宗安帝喜欢我,所以敢说出这种话,宗安帝却是不敢置信我会说出这种话。 “好……你好得很……萧悦艾你好得很!”宗安帝怒道,“朕要不是喜欢你,朕现在何必让你劝!” 带着满心喜悦来坤宁宫的宗安帝,现在只有满心愤怒与无力。 这个女人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一点点也没有。 如果有,她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 我不明白,“陛下,臣妾只是在劝您雨露均沾,您何必发这么大的气?” “……” 宗安帝转身平息了下怒火,这才转回来,面色平静说,“朕知道怎么做,不用你教。” “……是,陛下既然知道,臣妾就不多说了。” 说完,我坐下来继续拿起我的刺绣,一旁的红莺柳玉已是看得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宗安帝看我那若无其事继续刺绣的样子就气,胸膛剧烈起伏两下,忽而一顿,目光射向旁边的红莺柳玉。 红莺柳玉害怕极了。 “你们都下去!” 红莺柳玉这一瞬间顿时如释重负,忙行礼齐齐应了声是,带着其他人退散出去。 我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宗安帝走到我面前说,“朕不与你生气。” 我不好的预感反而更强烈了,宗安帝什么意思? 这时,宗安帝利落的将我横抱起来,刺绣一下子就掉落在地上,他抱着我往内室走去。 “陛下你做什么!”吓得我连敬语都忘了。 “朕偏偏做你不愿意朕做的事!” “朕要白日宣淫!”后面这句话被轰隆雷声隐去。 大门口的福生老神在在,语重心长的说,“这做奴才的,最重要的就是审时度势,一定要看准主子不想你在的时候,不然就是不识趣,没眼力见了。” 小喜子见缝插针的说,“师傅他说的这些东西可都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经验呢,你们可得好好珍惜!” 红莺柳玉相视一眼,连连点头,“公公说得是。” 傍晚的我奄奄的,红莺小心说,“陛下今日去了云妃宫中。” 我有气无力的摆摆手,“知道了。” 柳玉说,“看娘娘似乎疲累得很,奴婢学过一点按摩手艺,舒筋解乏的,娘娘要不要试试?” 柳玉很想表现的样子,我本就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见此就点头。 红莺梳妆的手极巧,没想到柳玉按摩的手艺也不差,按在我的肩部果然好受很多,没一会儿,我就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第两百二十六章:花鸟图 “娘娘。”小喜子轻声道。 我睁开眼,“怎么了?” 小喜子伺候在院子里,一般没有事不会进内室来。 小喜子说,“坤宁宫里有个二等宫女叫榕绵,说是有关小黑的事情想求见娘娘。” 我神情愣愣,我是什么时候给他们造成的这个误解,这是觉得自己把榕绵忘了吗? “有关小黑的事?”我想了想,说,“你让她进来吧。” 如今榕绵想见我,都要这么费劲儿传召,其中不乏有宗安帝的手笔。 榕绵不一会儿就进来了,应该是早在门口等候,她屈膝行礼,“皇后娘娘安好。” “嗯,起来吧。”我淡淡道,“听说你找我是因为小黑的事?” 榕绵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觉得这是初见的时候,成为皇后的主子没有尊贵的自称,且看上去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奴婢……”她看着红莺跟柳玉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可直说。” 榕绵垂眉,“奴婢是有重大的事情找娘娘。” “……”我静静打量一会儿榕绵,侧头道,“柳玉,红莺,你们先下去吧。” 柳玉红莺面面相觑,不过倒是什么也没说,“是,娘娘。” “她们走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榕绵啪地一声重重跪在地上,“奴婢该死!不得已向娘娘撒谎了!” “哦?”我说,“你是说,你方才说起小黑只是一个见我的借口?” 榕绵直言不讳,“是!奴婢怕娘娘见奴婢!” 我叹声气,“你又何必如此,你想见我,我不会不见的。” 就算榕绵不提起小黑,我也是会见的。 “娘娘仁慈!”榕绵这样说。 算了。 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便说吧。” 榕绵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我,放轻声音说道,“这是温主子让奴婢交给您的。” 我顿了下,接过纸条,纸条上只有几个字。 ‘今年第一个要求:榕绵与姑娘形影不离。’ 呵,果然。宗安帝刻意让榕绵远离了我,温倾城这边就来第一个要求了。 如此,今年便只剩两个要求了。 我漫不经心的将烛火上的灯盏拿开,将纸条放在上面烧。 火触上纸条,就有烧焦的味道,等烧得差不多了,我轻轻松手,剩下的纸条一角就轻轻落了地。 “我会照办的,让你的温主子放心。” 榕绵再次屈膝行礼。 我轻轻瞥向她,“不过我倒是好奇得很,深宫戒备森严,他是怎么跟你通上信的?” 话语间若有若无的试探让榕绵心里一紧。 “奴婢不能说!” 我毫不介意的样子,“罢了,我也没指望能听到……你以后就是一等宫女了。至于如何与我形影不离,那就靠你的本事了,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一等宫女。” 榕绵对于我的轻轻放过很是松了口气,道,“奴婢明白。” 我揉了揉眉心,故作疲累,“你下去将红莺柳玉叫进来吧,我们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可不太好。” “是。” 榕绵抬头小心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不,还是有差别的,如今的主子比以往更难以捉摸了一点,身上竟隐隐有温主子的气势,让人忐忑心惊得很。 我默默放下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忽地嗤笑出声。 说什么从此以后只是我的人,以后只效忠我一个人的话……这话果然只能是听听罢了。 还没有第一个榕绵的话来得真心。 从那天起,榕绵果然是我的一等宫女了,与红莺柳玉平起平坐。 宗安帝是三天后消的气,从柔妃的柔隽殿那里回来的,一回来就叫多加双筷子,要与我一道吃午饭。 我从柳玉手里接过一只汤勺,随口问道,“怎么?陛下没在柔妃那用饭?” 宗安帝说起这个就腻味,“去她那吃饭永远都是先灌一嘴补汤,又油又腻!” 正在拿勺子喝汤的我,“……”我咽下嘴里的汤,问,“陛下有没有听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 从来到这个皇宫开始,每日里一碗补汤不能落下,用宗安帝的话说,就是看我太瘦,要给我补补身体。 宗安帝眼也不眨,“那个对你身体好,你那么瘦。” “……”我低头默默喝汤。 喝汤的时候能感觉宗安帝一直在看着我,我置之不理,喝完接过榕绵递过来的帕子,问,“陛下怎么不吃?” “看你比吃饭重要。” “……陛下还是别开玩笑了。” 宗安帝笑了笑,他可没开玩笑,之前为了赌气就不来见她,后来用了三天,想明白自己是在自讨苦吃。 方才从燥热的外面一进来,浑身凉爽,再一看到清清爽爽,脸上粉黛未施的皇后就更让他觉得心里舒坦。 不过…… 宗安帝笑着问,“朕一直疏忽了,明日朕再为皇后多添置着宫女太监,否则这坤宁宫伺候的人还真少。” 正在拿菜的我手一顿,“人不少啊。” 宗安帝坚持说,“少了,”他看了眼榕绵,“不然你怎么会特意提个宫女贴身伺候你呢?”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榕绵的事情啊。 “陛下想添便添吧,只是臣妾适应了现在用惯的人,陛下只要不给换了便行。” 宗安帝沉默,他就是想换了。但是他刚服软来见她,就不好再闹矛盾。于是他决定忍了,大不了到时候多派人看着点从那个人那里带来的宫女便罢了。 “吃饭,瞧你瘦的。”宗安帝夹了一大块红烧肉过来。 我,“……” 饭后宗安帝在我房间里四处看着,忽然看见我书桌上安置的东西,一顿。 他看了半响,“这是你画的?” 听此我从账本里回过神,往那边瞥了眼,然后点头,“昨日无聊时画的,今日一直没时间,就没来得及将它画完。” 书桌上展开着一副花鸟雨蝶图。 白牡丹活像真的一样,上面盘旋飞着几只惟妙惟肖的蝴蝶,画纸边缘是一棵栀子花树,枝丫上立着鸟儿。 画还未完工,花儿上面空着一片,颜色也为上完。 宗安帝下意识摸了摸怀里,他的怀里还有一只白牡丹荷包呢。 第两百二十七章:新来的萍园 “朕的皇后好像尤爱白牡丹。”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陛下顶多今日看到臣妾这副牡丹图吧。”哪至于产生我爱白牡丹的联想了? 宗安帝轻咳一声,“朕猜的。” “还好吧,臣妾最近学刺绣,绣的第一样就是牡丹,一直没绣好,就一直拿牡丹练手。” 宗安帝煞有其事点头,“这样啊。” 他拿起毛笔,沾了黄色墨,唰唰几笔,图上一只来觅花的蜜蜂就跃然于纸上。 宗安帝看了眼全神贯注的女子,轻咳一声,放下毛笔,老神在在的说,“朕画了一只蜜蜂。” 我心神牵扯在账本上,闻言就胡乱点了点头,“陛下高兴就好。” 画毁也没关系,我回头有时间再重画就好。 宗安帝微皱眉,不甘心的继续说道,“朕是这只觅花的蜜蜂。” “??”我疑惑的看向他。 “皇后是这株等候蜜蜂的白牡丹。” “……” ―――― 夏季的天气阴晴不定,恰好这一日是个大好的天气,万里无云,但也闷热,我心里有些烦躁,就说,“本宫看柔妃今日的脸色不怎么好,与其有时间管那些没有用的,还不如回去好好养病,否则本宫实在不放心陛下去你那里。” 柔妃脸色难看极了,云妃掩唇一笑,被柔妃瞪也补收敛。 云妃可算看出来了,这个皇后啊,看上去好脾气极好说话的样子,其实是最没耐心的,常常语出惊人,当真是个妙人。 我实在没有耐心面对台下嫔妃的话里藏刀,站起来说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今日请安就到这了吧。”我一顿,“当然,若是你们当真觉得本宫这里的茶水好喝,也可以多留一会儿,本宫不会嫌弃你们喝得多。” 说完,就在柳玉的扶持下离开了,留下各位嫔妃在原地面面相觑。 柔妃恨恨跺脚,“陛下到底看上她哪点了!” 这个妒妇明显是看不惯陛下常来她宫里,所以这段时间就无所不用其极的将陛下留在坤宁宫!实在可恶! 云妃搭着宫女梨晴慢悠悠的走到柔妃面前,话语不自觉带有一丝撩气,“柔妃妹妹方才说什么?本宫若是没听错的话,你是在咒骂皇后娘娘?” 柔妃脸色一僵,极快的反驳道,“你胡说什么!云妃你莫要信口雌黄!” 心里不满归不满,柔妃是一点儿都不敢把不满表达出来的,不然别说是皇后了,宗安帝都是不饶她的! 也不知道皇后是灌了什么迷魂汤,陛下竟然对她如此喜爱! 一想到前几天陛下来她宫里,话语中若有若无透出的警告,柔妃就来气! 云妃懒懒的道,“柔妃妹妹心知肚明,”她捂嘴打了个哈欠,“这个天气就是容易让人困乏,柔妃妹妹多喝些茶水吧,本宫回宫歇觉去了。”说完就娉娉婷婷的走了。 柔妃气怒,有气无处发,就瞪一眼一旁的德妃,“看什么看!” 德妃一贯的端庄秀丽,性情也平和,闻此根本不与柔妃计较,温和的说道,“柔妃妹妹气色是有些不好,回去还是请太医看看吧。”说完也走了。 柔妃气急了,如今连德妃也嘲讽她,当真是无礼! 柔妃也不想想,德妃与她是同个阶位的,说个几句又怎么算无礼了,只能说,柔妃是被宠惯了。 我若有所思的点头,“柔妃那般样子,是被陛下宠惯了吧?” 柳玉欲言又止,“娘娘还没来的时候……陛下是常去柔隽殿的……” 我手下一顿,然后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宗安帝说喜欢我,可是男人嘛,身和心完全是两码事,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他能有守贞这回事。 红莺道,“不过娘娘无需在意,自从娘娘来了之后,陛下的一颗心可是全系在您身上的!” 我淡淡一笑,“无事。”红莺这是怕我介意了。 榕绵默默抬头,看眼自家主子又低头。 她想起温主子曾对她说过的话……他让她不要透露给娘娘知道,那……她就听温主子的吩咐了,总归娘娘是不用在这宫里待太久的。 照常的午休起来,我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看到柳玉在照料常青松。 “柳玉……”我喊到一半突然顿住,面前是陌生的面孔。 我皱眉坐起身,心里有些警惕。 那个陌生宫女已经走到我面前行礼了,陌生宫女的脸圆圆的,是个苹果脸,穿着一等宫女的服饰,看上去却没有威胁性,挺是讨喜。 “萍园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安好。” 我皱眉,“你是何人?” 萍园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眯起来的,更是讨人喜欢,“陛下吩咐,奴婢便同其他十五人一道调到娘娘宫里,前两日就来了,今日才轮到奴婢上值。” 十五人…… 不会吧。“你是说这些人都是伺候我的?” 萍园连忙解释,“不是,只有奴婢一人时跟柳玉姐姐她们贴身伺候娘娘的,那十五人跟院里那些人一样,多是三等二等宫女太监,平日里做些杂活的!” 我松口气,总归不算是太夸张。 前段时间宗安帝听说我把榕绵提上来之后,是有提一句要给我多加点人手,免得我觉得不够用,再替别人上来…… 只是提过那么一句,我还以为宗安帝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效率那么快,转眼就有人手过来了。 算了,我挥去脑子里想的一大堆东西。 反正多一个人是多,多十五个人……不,十六个人也是多,不管他们是来监视还是来干活的,随他们便是。 往好的想,宗安帝至少不像是那些嫔妃,那些嫔妃要是安插人手过来,那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下了床,这时榕绵及时的进来了,为我穿衣打扮。 “柳玉红莺呢?”我看了眼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状似全然没有关注这边的萍园说道。 萍园道,“柳玉红莺姐姐们今日是休日。” 原来还是时刻关注这里的,不然怎么会知道我是在问她。 我哦了声,走到窗前,这院子里果然是多了不少新面孔在忙里忙外,规矩倒是极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第两百二十八章:柔妃中毒? 傍晚宗安帝依旧掐着点过来的,那时候榕绵正端着汤,他顺手把补汤从盘子上拿起来放到我面前,“多喝点,补身子的。” 我无奈点点头。 每天都有这么一碗,我实在腻歪得很,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这碗补汤喝下去。 其实若是没什么事,两个人用餐的时候是很安静的。 虽然很安静,但是不会让人感觉到尴尬,相反,都觉得适然得很,谁也不用费劲儿找话题,这是自然而然的静,好像本来就应该如此似的。 从外人看来,帝后之间的气氛就很让人羡慕,总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吃完饭的时候,宗安帝瞥了眼旁边的两个宫女,突然问道,“新来的宫女皇后觉得如何?” 我看眼萍园,点点头,“挺好的。” 宗安帝笑了笑,“那就好。” 我默默移开目光,这时的宗安帝目光太具有侵略性了,我不敢与之对视。 面前的美人儿撇过头去,就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颈来,让宗安帝心中一动。 这人向来就是穿着舒舒服服的款式,背明明挺直着,却给人一点懒散的感觉,就跟吃饱喝足的小猫咪一样。 而且在屋中与平时面对嫔妃的装扮极为不同。她头发简单的披散在腰间,既不涂胭脂水粉又不点浓郁香料,看上去清新可人,让人顿觉怡然。 宗安帝光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心中的悸动就多上一分。 “朕……” 这是外面突起的喧哗声打断了宗安帝的话。 宗安帝一皱眉,福生就自觉出去了,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轻声说起方才得知的消息。 “是柔隽殿那边的大宫女,据说柔妃此时上吐下泻,看上去很不好。” 宗安帝心里不耐极了,“又是她!身体不适请太医就好了!找朕做什么!” 福生知道陛下在坤宁宫的时候不喜被外事打搅,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柔妃请了太医了,太医说……柔妃极有可能是中毒了。” 中毒? 我眉头微皱,明明早晨请安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中毒? 宗安帝原本面色还好,看到我时面色霍地一变,他咬牙说,“朕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他突然想起来,柔妃都被人下毒,回头要是有不长眼的人冒犯到皇后怎么办? “彻查!此事必须要彻查!” 我最后是陪着宗安帝去柔隽殿的,因为我是皇后,是皇后自然要关心柔妃的身体状况,哪怕是表面上的。 夏季的天黑得早,但是傍晚时分,外面的天色还好,屋里头的就不怎么样,所以柔隽殿已经将烛火点了起来,光线充足。 光线充足的时候更容易看清里面的情况。 我看到床上的人先是一惊。 得到皇帝示意的太医坐回椅子上继续把脉,他是一个老翁模样的人,理着白须,眉头皱得死紧,手半搭不搭的点在柔妃细白的手腕上。 而床上的柔妃,却是面容灰暗,眼睛闭着,唇白极了,看上去好像已经晕过去了,完全没有意识。 早晨的柔妃虽然柔弱,可是依旧是美的,此时的柔妃不光柔弱,还吓人得恨,一点儿美感也没有。 我只看了一眼就肯定的下了定论:柔妃没有在装病。 装病是柔妃一贯的操作,这段时间我明白告诉过她,体弱多病的人我是不敢把侍寝排给她的,因为我为陛下的身体着想,怕他被传染到。 所以柔妃近来就“健康”了一些。 如果柔妃故态复萌的要装病博取陛下怜惜同情,那么为了体现她弱柳扶风的美感,为了引起陛下的爱意,她是绝对不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陛下面前。 太医把脉得差不多了,就收起把脉用的东西,皱着眉头像是在组织措辞。 福生看看冷着脸的宗安帝,又看看旁边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皇后,认命的站出来问太医。 “李太医你实话实说便好,收费娘娘是怎么一个情况?” 李太医行礼后道,“柔妃娘娘气血虚,但观其脉象,竟隐隐有几股气血在冲撞……确实是中毒的脉象,但是中毒迹象不深,应该是今日才中的毒,这毒应该是入口的东西。” 李太医说的不是废话,因为中毒可以通过气体传播,或者肢体接触,甚至下在贴身衣物里都有可能,所以李太医准确的说是入口的东西,这怀疑的范围就缩小了。 宗安帝吩咐道,“福生,去查查柔妃今日到底吃了什么!” 福生应一声,然后带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宫女去了侧室,其间还有几个个头高,面容阴白,隐隐有几分血腥之气的太监进去。 那是用特殊手段去“问”那些伺候的人吧……毕竟问出了饮食,就要问那些伺候的人有没有奉谁的命下东西进去…… 我''隐隐好像听见鞭子挥下去带起呼呼的风声……:我默默将视线放在床上的柔妃身上。 宗安帝见此就心软了,悄悄包住我的手,“害怕?” 我摇摇头,顺便将手抽回来。 在如今生死未卜的柔妃面前拉拉扯扯的有点不像话。 宗安帝好像也察觉到我的想法,说,“李太医,务必全力将柔妃救醒!” 方才已经又来了两个太医,正一起满头大汗的在讨论解毒之策,听此自然是连连点头,连连保证。 宗安帝将我带出去,在正厅里等候,不见到那灰败的景象果然是好受得多了。 宗安帝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也就不打扰了,乖乖在旁边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这时德妃突然进来,面带担忧,行色匆匆。 “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宗安帝没有开口的意思,我就道,“德妃起来吧。” 德妃小心翼翼看眼宗安帝,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直起身子。 我看得纳闷,怎么感觉这德妃有点怕宗安帝啊? 德妃忧心忡忡的说,“臣妾也是才得知消息,方才知道柔妃妹妹竟然受了这样的苦,当真让人心疼……不知柔妃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我开口道,“太医再里面诊治,还需等一会儿才能知晓……” 第两百二十九章:蹊跷 柔妃中毒虚弱成这个模样,不可能是她自己做的,更不可能是我做的,那么就是其他几位嫔妃了。 德妃平日里脾气极好的模样,然而爬上这个位置的嫔妃怎么可能就是毫无心计的傻白甜?所以德妃也有可能是给柔妃下毒的凶手。 尽管她现在忧心仲仲,看上去很是纯良。 我看着面色全然不似作伪的德妃心情复杂。 若真是她,那么德妃也太能做戏了…… 然而会做戏的不止是德妃,后面来的云妃以及各位平日里看着不是很有存在感的美人清一色的面色担忧,好像她们跟里头的柔妃是亲姐妹一样。 我颇是开了眼界。 这些人里面定有一个下毒的,然而却是一个比一个看上去要更纯良,看见她们美丽的脸庞,没有人会去怀疑她们。 其实若是撇去环境背景不提,各式各样的美人儿站在这个屋中,实在是养眼得不行,不怪乎自古帝王一定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云妃脸上的担忧实在诚恳得很,“柔妃妹妹还没醒吗?” 我摇头,“云妃可以进去看一眼。” 云妃脸色微不可闻一僵,她总算理解到早晨柔妃的心情了。 方才来的时候就听梨晴说过一遍柔妃的情况,那么惨的景象她怕她看一眼晚上就吃不下饭了。 但是……皇后这么一说,尤其对于前一句还在关心柔妃的云妃来说,绝对回绝不了皇后这句话,而且宗安帝又没有插话的意思…… 云妃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吞了,福身一礼,“那臣妾进去看看柔妃妹妹。”然后便带着梨晴进去。 没一会儿又出来的云妃脸色有一点苍白。 对于娇滴滴没见过什么血腥场面的嫔妃来说,看到柔妃那么惨的样子已经够她们受的了。 想到此,宗安帝不由侧头看眼从始至终面色都没有变过的皇后。 所以他不在的那些时候,她到底见了多少这样的场面? 不知为什么,宗安帝心里顿时酸溜溜的,心里莫名就有股气生出来,冷哼一声说,“你们坐不住就回宫去!” 刚坐上椅子的云妃面色微变,又极快恢复正常。 ……宗安帝这不是说她吗! 云妃咬咬唇。 宗安帝一回头又见皇后连杯茶都没有,就喊道,“上茶!” 于是动作麻利的宫女们又给各个主子上好了茶。 我看眼茶没去碰,云妃德妃等人也没去碰茶。 柔妃还在里面呢,做戏就要做全套了,坐着也就坐着了,怎么还可以心安理得的吃茶呢? 宗安帝心念电转就想明白了,心里虽有不满也不好说什么。 他不能让她难做。 宗安帝这一番心思我是不知的,福生这时上来禀告道,“奴才方才审完所有经手柔妃入口的奴才,并且也带着李太医去检查剩下的残羹冷饭,可以确认,那些饭食都没有任何问题。” “然后呢?”宗安帝问。 宗安帝知道福生的本事不止这些。 “既然所有入口的东西都已经查过了,那么现在就只剩下茶水一类。” 茶水一类……我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福生犹豫了下,接着说道,“柔妃娘娘不爱饮茶,回宫仅喝过一盏茶已确认没有东西,那么就只剩下……早晨柔妃娘娘去坤宁宫请安时喝的那杯茶。” “啪嗒!” 宗安帝摔下桌上的茶盏,白瓷做的茶盏顿时四分五裂成了残渣,里面的茶水四溅。 “你是在怀疑朕的皇后?!” 福生诚惶诚恐的跪下,“奴才不敢!” 云妃神情微动。 怎么一提到有关皇后,陛下就生这么大气? 此时屋中大半部分的人视线都在我身上,谁也没想到怎么久扯到这位皇后身上了……或者说是没想到以请安时喝的茶有可能下毒而扯到皇后身上了。毕竟没有人会这么蠢,堂而皇之的在与自己有深切联系的茶水里下毒害人。 众目睽睽下,我倒是不慌张,淡淡吩咐道,“柳玉,你去将早晨泡的茶水残渣全拿出来给太医看看。”我巡视一遍面色各异的嫔妃,缓缓说道,“至于到底有没有毒,查查就知道了。” 福生额头的汗都不敢伸手抹,心里已是后悔极了。 自己傻是不傻,干嘛把那位扯进来啊!就算那茶水有问题自己也别说出来,随便找个东西搪塞就好了! 我方才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啊! 宗安帝的眼神已经凉飕飕的了,却不是福生以为的怪罪于他,而是……别到时候查出真的是请安时的茶水有问题,不然一旦让他知道是谁陷害他的皇后的话……呵呵。 宗安帝冷极了。 柳玉很快就拿回了茶水残渣,一般这种残渣她们都是会去作为养料去养花的,也是因为这样,茶水残渣才能保存到现在。 李太医反复检查过后,然后来请命道,“这残渣里确认含有柔妃娘娘体内同种毒素,如今有了源头,臣一定很快将柔妃娘娘救醒!” 宗安帝脸已经沉了下来。 此时他更在乎的是茶渣里有毒素,而不是柔妃娘娘。 李太医的话一出口,我身后的柳玉红莺脸色就是一变。 茶点出了问题,她们是逃不了干系的! 自刚才起,我心里就有了预感,所以不是太惊讶,不过…… 到底是谁在陷害我? 我温温开口道,“李太医,务必尽全力将柔妃救醒,她或许知道是谁害的她。” 李太医道,“请皇后娘娘放心,微臣必尽全力救治柔妃娘娘!” 他又进了屋里。 我侧头看宗安帝时,正撞上他看来的目光,心里忽一跳。 他相信我吗? 宗安帝平静的转头,巡视一番屋里的人,缓缓说,“将早晨经手请安茶点的人都叫过来。” “柳玉。”我喊道。 柳玉不用我说,站出来跪在面前,面色有些苍白但是不是太慌乱,“回陛下,皇后娘娘。请安时的茶水一向都是奴婢吩咐人置办的,如今茶水除了问题,奴婢难辞其咎!”她深深跪拜。 云妃手帕触嘴角,悠悠道,“往常这请安时何曾出过问题?依臣妾看,这其中必有蹊跷。” 第两百三十章:惹不起 我有些意外云妃竟然会替我说话,寻常时候两人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却是那种话不会多说两句,交情极浅的。 不过我转念想想,就明白了。依云妃的聪慧,必想得明白我没必要下毒害柔妃,所以还不如直接卖个好,在我,或者是宗安帝面前都能有个好印象。 不过……云妃看上去还真是全无嫌疑的样子啊。 “云妃能帮本宫说话,本宫感激不尽。不过本宫的宫女,本宫自己知道,那是一点儿错处也没犯过的,事实到底如何,是谁下毒害了柔妃,这还有待查探。” 我目光突然凌厉,道,“一旦让本宫知道,是谁陷害了本宫,本宫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云妃微顿,说道,“皇后娘娘说得是。”却是不再说了。 云妃德妃等人都噤若寒蝉,心里暗自纳闷。 这皇后不是异国公主出身吗,怎么身上那股凌厉劲儿这么看得人心惊? 尽管此时场合不对,宗安帝却是看得有些痴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气场全开的样子,明明平时那么柔和软娇,一点儿架子也没有。 此时,毋庸置疑的,她就是天吾国的国母。 与他携手并肩的皇后。 想到这,宗安帝心热极了,几乎想要揽她在怀。 于是此时就更加厌恶底下这些人的阴谋诡计。 不可能是他的皇后下毒害柔妃,那么就是她们其中的一个人! 宗安帝终于开口说道,“大宫女只是负责指挥手下人做事,不一定会经手到茶盏。福生,将切切实实接手茶盏的人找到!” 福生应是,脸上不由带了一点狠。 陷害谁不好,陷害到皇后身上? 偏生还是用这么拙劣的算计,难不成她以为这样就能陷害到皇后吗?哼! “你起来吧。”宗安帝对柳玉道。 “谢主隆恩!”柳玉站起来,重新回到我身后去,目光投给红莺,给她一个安慰。 德妃看了会儿,忽而开口说,“陛下,臣妾有点儿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直安静的德妃一出声,宗安帝不由将目光投向她。 “说!” 德妃犹豫一会儿,开口道,“陛下有没有想过,凶手有可能不是在请安前下的毒,或许是在请安途中呢?毕竟人来人往的,指不定柔妃妹妹就在不当心中中了招去。” 宗安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德妃,道,“德妃说得也有理,朕会让人去查的。” 其实宗安帝未必是没有想到的,他惊讶的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德妃会开口给个建议。 德妃有些羞嚇的抿嘴,“臣妾的建议对陛下有用就好了……”她看向我,“再说皇后娘娘一向心善,对我们这些姐妹也不曾苛待,臣妾是不信皇后娘娘会下毒害柔妃妹妹的。” 这一番言语下来,我听着都觉得舒心。 宗安帝有福气啊,这么贤良淑德的德妃,那么千娇百媚的云妃,还有里面弱柳扶风的柔妃,更别提其他各有千秋只是不太受宠的美人了。 我瞥一眼宗安帝,宗安帝察觉到我的目光心里微恼。 她眼里的羡慕是什么意思?还是不是朕的皇后了?能不能有点嫉妒? 宗安帝强自压下心中恼火,道,“朕最厌恶的就是那些耍小心眼耍心计的人,要是让朕知道是谁搞今天这么一出,那么以后余生就都在冷宫里度过吧!” 我心中微讶。 德妃云妃也就算了,怎么宗安帝也是全然信任我的模样?一般这种时候,帝王不应该很是多疑,连带怀疑我的吗? 福生的办事效率很快,一盏茶的功夫,他就提着一个神色怯儒的宫女上来了。 “回禀陛下,奴才挨个在宫女太监中审问,最后,奴才总算是找出下毒之人!”他指着地上的人,“就是这名宫女!” “奴婢知罪!求各位主子宽恕!”宫女连着磕头,力道之大,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声响。 这么容易就找到下毒之人了? 跪在地上的宫女年岁不大,五官更是还未张开,瑟瑟发抖的时候更让人觉得她就是个孩子。 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是不会做出下毒害人之事的。 宗安帝显然也知道这点,问,“说!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你下毒的!” “奴婢……奴婢……”宫女不再磕头,抬起头想要回话,我清晰的看到她额头上磕出来的血印。 宫女缩着身子,目光在各个尊贵的娘娘停顿了一下。 宗安帝不耐,“快点说!” 宫女吓得更厉害了,想要说话却唇瓣颤抖个不行,哆哆嗦嗦的,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宗安帝几乎要发火了,我不赞同的看他一眼,宗安帝火立刻歇下去了。 我放柔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唤作宛如……”威严的皇后娘娘如此和蔼可亲,宛如顿时没那么害怕了。 我温和的说,“宛如,你看上去还很小,几岁了?” 宛如怯生生的抬头觑眼皇后,道,“奴婢今年十二了。” “十二岁啊……”我叹一声,“还是个孩子啊……” 原本还在好整以暇看戏的云妃暗地里不由撇了撇嘴。 难不成是她高看皇后了?其实皇后就是个乱发慈悲心的头脑简单之人? 云妃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原来平日里的机敏是她的错觉啊,说不准每日看似冲动的呛柔妃的话,也真的只是冲动,实际上真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人。 我脸上笑着,像是一缕春风,让宛如胆子大了不少。 “宛如你要真是个孩子,就不会有胆子做出毒害嫔妃的事情了,”我笑着说,“你不用做戏,这对你来说毫无用处。你的地位太低下了,想企图做戏蒙混过关的话,只会死的更快。” 宛如一脸懵懵的,神情又怯儒起来。 我脸上无了笑意,“若是再做戏下去,可就无趣了。要不然本宫给你个痛快,一刀刀将你的肉割下,在你面前油炸了喂你吃了,什么时候吃饱了就什么时候说,你认为如何?” 福生睁大眼,反应过来连忙低头掩下自己的失态。 他怎么从没想到这个逼供的法子?这也太毒了吧? 皇后娘娘……惹不起惹不起。 第两百三十一章:毒酒恩赐 宛如这回真的吓懵了。 我瞧着无趣,“福生,将她拖下去。” 福生配合道,“是。”一挥手,两个太监作势要来拖她。 宛如吓极了,知道皇后不是吓唬她的,而是来真的,她连忙跪拜在地,猛地磕头。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什么都说!奴婢什么都说!求您给奴婢一个痛快!”宛如一下子就泪流满面,狼狈极了。 我托腮点头,挥退已经抓住宛如胳膊的两个太监。 “这不是话说得挺利索的吗……说吧,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若有半句假话……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奴婢什么都说!” 宗安帝,“……” 云妃德妃等人,“……” 从未见过这么狠的皇后,一般皇后不是应该在皇帝面前表现得贤良淑德,婉婉约约吗? 宗安帝心里乐极了,真不愧是他的萧悦艾啊! “奴婢是半月前进的坤宁宫当差,平日里就是在坤宁宫门口扫地的,能踏进坤宁宫的机会极少,就在今天早上……今天早上奴婢终于抓到了机会,就混进去嫔妃日常请安的大殿,那时候各位主子都没有注意到我……奴婢就在柔妃茶里下了毒……” 我有些不开心,“你真当本宫傻吗?众目睽睽下你给柔妃下毒,你下得了吗!” “奴婢……奴婢真的没有骗娘娘!”宛如着急的说,“奴婢把毒塞进了指甲缝里,给柔妃娘娘添茶的时候只要抖一抖,毒就会融化在茶水里!” 众人一静。 这不是没有可能,请安的时候各位嫔妃美人多多少少都会带贴身宫女进去,偶尔为了增加排面还会多带几个宫女。 柔妃爱面子,每天请安不光打扮得美丽,身后宫女也要带一长排的人,留大半人守在坤宁宫门口,剩下的都带进去,就为了增加气场。 想到这里,我抬眸扫了一眼云妃。 除了柔妃之外,还有云妃。云妃除了身边的梨晴固定带着,偶尔身边也会带几个陌生面孔。 德妃给人的印象就是中规中矩,不会做出这么招摇的事情,其他不受宠的美人更是夹着尾巴做人,更不敢造次。 云妃注意到我的目光,就问地上的宛如,“皇上和皇后在这里,你还胆敢含糊其词!” 宛如脸色有那么一刻的害怕惊恐,比刚才还要厉害几分。 她猛然摇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云妃哼一声,“其他事情你倒是说得细,对如何进宫倒是一笔带过!你倒是仔细说说,你找到什么机会进了坤宁宫的?” “奴婢……奴婢……”宛如这回是真傻了,不知道怎么说。 “有什么你就说什么,现在左右为难可是不知道怎么撒谎才能取信陛下与本宫?”我道,“你要知道,欺君可是大罪,灭九族也未尝不可……” “灭九族……”宛如喃喃重复,反应过来之后脸色刷地一下全白了。 她如今真是怕了这位皇后了,宛如眼泪流得更凶了,“奴婢没有九族给陛下灭了……” 我皱眉。 宛如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奴婢的父亲弟弟半个月前就死了,奴婢还指望什么!” 我看着不好,连忙道,“福生拦住她!” 果然,宛如像是疯了一样的扑向圆柱,力道极大,一旦撞上那是半条命也没了,福生眼疾手快,扑上去落到地上一把拽住宛如的腿。 宛如摔在地上极为狼狈,柱子离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她绝望的痛哭流涕。 屋里的嫔妃们都被这个变故吓傻了,云妃反应过来心里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皇后娘娘这回可是逼过头了,弄巧成拙。 宛如哭得极其伤心,已然是不顾及什么冲撞不冲撞的了,在她的心里,早就将自己当成一个死人。 宗安帝皱眉,准备接过这番闹剧,替我收尾。 我心里忽然有些悲哀,“你怎么不说起你的娘亲?” 宛如绝望的哭声一顿,眼睛瞪大。 “是不是有人用你的娘亲威胁你了?” 宛如的哭声彻底停掉了。 我知道,我说对了。 ………… ―――― 柔妃是在第二日午时清醒的,我听到消息就让柳玉送些玉如意之类的东西过去,说,“帮我慰问柔妃,让她好好养伤,请安的事不急,让她养好身子再说。” 榕绵领命下去了。 我不提送补品补身子或者其他入口的东西,是因为这关头里,柔妃怎么也不会用我送去的补品,反而还会落人口实。相比之下,玉如意之类的东西就显得安全得多。 柳玉突然跪在我面前,“请娘娘责罚,要不是奴婢疏忽,也不会让宫女宛如混进坤宁宫!” 我已经静静坐在窗前很久了,闻言慢慢将目光投在柳玉身上,许久没有说话。 柳玉紧张极了,心跳得极快,然而心里更愿意的是皇后能够责罚她,惩治她的疏忽。 良久,我终于开口道,“这本不能怪你,不过你既然觉得自己疏忽了,那么不给你点责罚,想必你也是忐忑不安的。”我想了想,“自己下去领十鞭子吧,给你三天休日养好伤。” 柳玉感激涕零,“娘娘仁慈!” “我……仁慈吗?”自言自语的这句话大概只有自己能听到。 我想到昨日十二岁的宛如被拖下去的情景,明明还不大的年纪,却是心如死灰,脸上一片灰败,了无生志。 给柔妃下毒的原因她说出来了,是后宫里的一个美人,封号为青。给出的理由是青美人看不惯柔妃嚣张跋扈的样子,就想给她个教训,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凶。 宛如说出来的时候,屋里角落里一个年龄大概二十,长相艳丽的美人立刻白了脸。 她就是青美人,我对她没有太大的印象,因为她向来寡言少语。 被爆出这样的事,青美人也只是唇瓣动了动,什么也没辩解,默认了。 最后同宛如一道被拖了出去。 青美人被剥去称号,原先宗安帝赐她一条白绫,我拦了下来。最后青美人被打入冷宫。 宛如便没这么幸运了,一杯毒酒送走了她。 毒酒的死法,还是恩典。 最后,我们也没有找到她的娘亲身在何处,只说半月前便消失不见了。 第两百三十二章:芳草阁 萍园觑我的脸色,担忧问道,“娘娘脸色有些不好,今日午膳也用得少,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我就是觉得……”我喃喃说,“那孩子白死了……” 萍园噤声。 毒害柔妃是青美人指使的?我是不信的,但是宛如只说到这,后面便死活不肯开口了。 幕后主使应该另有其人,宛如不敢说,青美人也不敢说。 宛如遵从幕后主使的命令下毒害柔妃,为的不过是她的娘亲。 然而她的娘亲生死未卜,活着的几率极小,宛如如今也死了。 她生前所图之事一样也没达成过。 我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 在我思绪万千的时候,宗安帝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风风火火的说道,“今日太阳不是太烈,朕带你去个地方!” 宗安帝牵着我的手就走,我顿时忘了刚才的愁绪,被动的跟着他。 “这是去哪儿?”我有些懵逼。 宗安帝带我去的地方是在坤宁宫里,以前我想要进去却被小喜子拦住的那条走廊,我恍惚想起宗安帝跟我提过,里面正在建造,说要给我个惊喜。 看这情况,这惊喜是完工了,宗安帝趁着天气好就要带我来。 远远我看到上面的牌匾,上书:芳草阁。 宗安帝大手蒙住我的眼,人在后面包住我,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让我有些安心。 “小心点,这里有个门槛……对跨过去,然后继续走……别怕,前面没东西,你可以放心走……哈哈到了!”宗安帝十分兴奋的说。 “朕数一二三,然后再撒开手,你做好准备啊!” 我有些纳闷,我能做什么准备? “一……二……”宗安帝已经在数了,“三!”他撤下手,眼前景色皆入到我眼中。 我微愣。 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一时勾起我心中回忆。 不远处有座凉亭,花朵的藤蔓挂上凉亭的边缘,中间点缀着点点红花。 凉亭外是一片池塘,池塘里有着盛开的荷花,清新宜人。 池塘边上是许许多多的应季花朵,不应季的花朵收着花苞,因为其打理得好,也十分好看。 其中花朵让我有些熟悉。 我惊艳了半响,才从记忆里找出它,“这是……” 宗安帝满意说,“没错!这就是在安王府时朕种的花朵!” 我之所以会感到这么熟悉,是因为在安王府时我曾经照料过其中的某些花朵,浇水施肥我都干过。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那些有的花朵竟然可以保存到现在。依旧娇艳欲滴的盛放着。 他看着我说,“安王府的书房里面可以有个小花园,皇宫的御书房里却不会被允许有个小花园。 原本朕打算将它另外移植,但是突然想到你也是喜欢它们的,就专门将它们弄来坤宁宫,以后你就有属于自己的御花园!” 我半响无言。 我向来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要不然宗安帝送来各种花朵摆满整个院子的时候我也不会默认。 我爱花草,皇宫的御花园里有许多。成为皇后的时候我却从未在御花园里停留,天热是一部分,在那里会遇到各种嫔妃也是一部分。 如今他说……我有属于自己的御花园…… 好吧我承认,我承认我有些感动宗安帝此时所为。 “陛下……” 宗安帝眼里带着期待,“你可喜欢?” 宗安帝此时只有搏美人一笑的想法,只有眼前的人欢喜,他便是欢喜的。 我笑了,笑眼弯弯,“臣妾喜欢,谢谢陛下!” 宗安帝一时看得有些痴了,眼前之人向来都是淡淡的,情绪淡淡,看待事物也是淡淡,他从未见过眼前之人笑得这么开心。 笑魇如花。 宗安帝脑海里想到这个词。 他不由往前走上一步,凑近两人的距离,低下头挑起眼前之人的下巴,“你喜欢,朕就是开心的。” 我微顿。 帝王的吻在下一刻来临,此时刚好一阵微风吹过,像是吹到人的心里去,带起一阵涟漪。 自从看到属于我的芳草阁之后,我绣花“办公”时就有了新的地方。 绣花我就坐在凉亭里看着外面的各色花朵绣,今天看哪朵花好看就绣哪朵花,不再绣单一的牡丹。 牡丹这个时候已经渐渐不开花了,所以我只能“另寻新欢”。 “办公”就是执掌后宫事务了,坐在有藤蔓遮挡的凉亭里,一阵阵凉风吹过带来凉爽,连冰都不怎么用,边吃点甜点瓜果边看些需要我过目的东西。 这日子是过得惬意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宗安帝还是不太喜欢去其他嫔妃那里。 我看着手中册子有些为难。 帝王登基没有多少时日,后宫空虚,是到了选秀的时候了。 我却有些发愁。 前面几次提起侍寝的话题,宗安帝都没有给我一个好脸色看,气性也是大得很。这回要是跟他说起选秀的事,他怕是更不会有好脸色了。 萍园建议道,“陛下不喜娘娘提,但是选秀一事可大可小,娘娘还需三思,再怎么样,跟陛下提过之后心里好歹有个底。” 萍园明明生了个娃娃脸,说起正事时却是一脸严肃,毫不含糊,让人总觉得有种反差感。 就像是充大人的小屁孩一样,我看着都想揉揉她的脸。 不过…… 我摇头否定萍园的建议,“选秀一事本就是我身为皇后全权负责的事,想必陛下心中有底,那我何必多此一举去烦扰他?陛下每日里已经够忙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些虚,自己若是将选秀的事办了,宗安帝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那他不知得有多生气。 我摇头否定萍园的建议,“选秀一事本就是我身为皇后全权负责的事,想必陛下心中有底,那我何必多此一举去烦扰他?陛下每日里已经够忙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些虚,自己若是将选秀的事办了,宗安帝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那他不知得有多生气。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些虚,自己若是将选秀的事办了。 第两百三十三章:陈年往事 宗安帝的反应不出我所料,一下子像点燃的炮仗一样燃了起来。 “萧悦艾你什么语气!” 我有些莫名,放轻了语气问,“陛下,臣妾哪句话说得不对吗?” 宗安帝俊脸微黑,“朕不选秀!” 我有些忧愁,“可是陛下后宫的人实在太少了些,不符合祖制,多纳些人是应该的……” 宗安帝的脸越发黑了,“这些话说的就不对。” 我住了口。 “朕不愿意选妃,你不是应该感到庆幸吗?”宗安帝反问。 我心想又来了,我想跟宗安帝讲公,宗安帝想跟我讲私。 “臣妾现在是皇后,就得多为子嗣延绵着想,要不然臣妾就不是一个好皇后……” 宗安帝打断我说,“你先给朕生一个公主皇子,再跟朕谈选秀的事!” “……” 为什么突然扯到我生孩子的事情了? “陛下,这不能混为一谈……” 宗安帝摆手,“你别误会,朕说不选秀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朕刚登基,应该以国事为重,不宜劳民伤财!”他睨了我一眼,“朕前些日子就跟四处递奏折的朝臣解释过了,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怀疑你皇后做得不到位!” 闻言我点点头,“那就好,陛下是应以国事为重。” 宗安帝被气得七窍生烟,却有气没处撒,没好气说,“给朕更衣!” 我上前熟门熟路的给宗安帝脱了衣裳,刚解开腰带就被宗安帝抱着扔到柔软的床榻上,我被摔得有点懵,宗安帝下一刻就欺身压了过来,低喃一句,“皇后给朕生个孩子吧……”然后就堵住我的唇瓣。 ………… 大半夜后,刚沐浴的我们身上还带了些水汽,空气有些闷热,宗安帝却是死死抱着摸,一点儿也不嫌弃热。 宗安帝的大手轻轻抚摸我的肚子,让我有些痒,我抓住他四处乱窜的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陛下别闹……” 宗安帝看得爱怜,吻住我流下的一滴泪水,还煞有其事的评价道,“皇后的泪与别人的不一样,是甜的。” 我笑得无力。 眼泪不都是咸的吗,哪里来的甜味? 宗安帝忧愁的叹了口气,“朕与你认真说话的时候,你总是不当一回事,觉得朕说的都是假的。” 我闭嘴不敢说话,这时候多说多错。 宗安帝大手的热度隔着薄薄一层布传到我的肚子上,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圆房快一个月了,皇后的肚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 我笑脸一僵,“才一个月……陛下急什么?” 宗安帝叹声气,脸埋在我的发间,声音闷闷的,“朕能不急吗?很早之前,朕就在期待我们孩子的到来,你要是怀孕了,朕比什么都高兴!” 我另一只手也覆在宗安帝的手上,与他的手相比,我的手实在小得可怜。 “陛下若是愿意,很多人乐意给您生孩子的……” 宗安帝一听这话,下意识就不高兴,然后就是一顿,心里一喜,“朕怎么听这话这么酸呢?好大一股醋味!”他喜滋滋的。 我神情复杂没敢让宗安帝看见,顺从的道,“是啊,臣妾吃着醋呢……臣妾只有陛下一个男人,陛下却有无数的女人,心里不平衡,就吃醋了。” 宗安帝越听这话越不对劲,不轻不重的掐了我一下,“你还想有几个男人呢?朕不管有多少个女人,你都只能有朕一个男人!” 我撇撇嘴,“陛下说得是。” 宗安帝顿了下,又慢慢说道,“朕只要你给朕生孩子,除了你,朕谁也不要!” 独自两人时,显得宗安帝说的话格外真心,好像他说的便是一辈子的承诺似的。 然而我知道,这话只能在这里听听,我是不敢当真的。 宗安帝现在还没有孩子,后宫那些嫔妃还没有怀过孕,但是总归是会怀的,宗安帝以后会有很多的孩子,我就算给他生了,那这个孩子也是不幸福的。 心里想的这些我半点不敢说出来,只是闭眼享受此时的宁静美好。 “萧情……”宗安帝唤我萧情,“你是不是还在怨朕?” 怨他? 我睁开眼,“陛下何出此言?” 宗安帝有一下没一下的顺摸着我的头发,说出心里想了很久却不敢说出来的话。 “当初朕冲动杀了梅泣雪……进宫像那个人交代的时候,曾说过让你等朕,你偷偷逃跑了……在皇宫里再见的时候,朕一直没敢问……当初朕利用你……你还怨朕吗?” 我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下去,目光悠悠,“臣妾当初是怨的。” 宗安帝手下一顿。 我接着说,“毕竟陛下以前都对臣妾太好了……好得臣妾生了妄念,所以乍然吃了秘药‘流产’后,臣妾一时就想不开……”我笑了下,“不过臣妾后来想开了,当时陛下身为王爷,其实对臣妾一个通房丫头已经够好的了,臣妾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了。” 怀中人这么说,宗安帝却是不能开心起来,“你这么聪慧,其实早察觉到朕当时的身体问题了吧?” “……”我一直有些惊讶,没想到宗安帝会跟我说这个,我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开口问起这个的,毕竟对于男人来讲,都是很在意这种事的。 宗安帝却没有隐瞒的意思,相反,他很坦然。 “你这么聪慧,坊间传言那么多,再加上朕在安王府时从不碰你,反而用药让你假流产,你不会想不到的,对吗?” 我沉默,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话。 宗安帝也不在意,继续说,“你知道朕为什么会有那种疾病吗?” “……”不可否认,我此时有些惊慌,没想到宗安帝会跟我聊这么深,这让我有些害怕。 我不想知道那么多,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我撑死身子,冲宗安帝摇了摇头,“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了,陛下不用跟臣妾说这些,臣妾一点儿也不想听……” 宗安帝笑了声,伸手把我抱进怀里,“傻瓜,朕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朕从不觉得这难以启齿。” 宗安帝坦坦然然的,让我微愣。 陛下是真的想跟我说起这些的,不是一时兴起。 第两百三十四章:臣妾没有不给的 宗安帝语气里带了一丝追忆,悠悠道,“想必你也知道,先皇……其实朕不愿意这么称呼他,他就是个弑兄夺位的卑鄙小人罢了。” 哪怕事情已过去良久,宗安帝依旧是怨气的。 我却突然想起,初到安王府时,所有的一切迹象都表明,当时先皇特别疼爱宗安帝,后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做戏罢了。 我拍拍他的手,权当是安抚。 宗安帝心里一暖,慢慢道,“朕十岁之前都是住在皇宫的,由于父母双亡,底下宫人伺候都很懈怠,其实当时朕就应该明白的,若不是有人默许,以朕的身份怎么着也不会被宫人欺凌。” “每次那个人来看朕时,朕都是最开心的,因为他一来,就代表着没人敢欺负朕,朕也能喝上新鲜的茶水吃上新鲜的饭和好吃的糕点,而且他每次来都会赏赐给朕一大堆东西,所以朕当时对他满满都是濡慕之情。” 宗安帝目光渐渐幽深,“后来,被他允许之下,朕十岁以后独自出宫开府,当时身边都是他的眼线,朕做什么都是不自由的。” “寻常人知人事的年纪是十二岁,可是被周围人若有若无的影响之下,朕全然不知自己应该有哪个变化,于是就这样糊涂的在王府里过了三年。” “三年后,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流传起了谣言……不,不是谣言,是事实,朕不行的谣言。” 说起这些陈年旧事的宗安帝是如此坦然,坦坦荡荡毫无遮掩。 “后来朕的父皇以往的旧部忠心耿耿,一直对朕父皇的死存有疑虑,后来抓到了机会,就暗中与朕取得联系,朕这时才知道,朕在外人口里已经传得如此不堪,也才知道……” “在皇宫居住的那十年,朕都被下了慢性毒药,失去了作为皇帝的资格,那些旧部证实了外界传言所言非虚时很是失望,然而对朕还保留着敬意。” “当时朕又气又怒之下,在旧部的帮助下逐渐摆脱了那个人的控制,安王府里也不再像一个牢笼一般,而这,也引起了那个人的忌惮。” 宗安帝吻了下我的额头,举止轻柔,带着怜惜。 “直到朕遇到你的时候,朕都是犹豫不决的,不知是否要去夺回属于朕的皇位。” “后来……与你相处一个多月的时候,朕下了决定,然后便有之后的一出出闹剧。” 假借我怀孕又流产的“事实”,昭告天下他身上并没有隐疾,没有隐疾也代表着他有一个继承皇位。 顿时,这些年一直被先皇帝打压的前前皇帝旧部立即问询而来,想要助宗安帝一臂之力。 我有些僵硬,这些往事我不是很想知道,也没有资格去发表意见,我认为我只是个局外人,一个不幸被卷入其中的局外人。 宗安帝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怀中的人有些过于沉默,“你怎么了?” 我唇瓣动了动,却好半响没能说出抚慰的话,最后只是干巴巴道,“陛下还是快些睡吧,还有三个时辰您就要上朝了……” 宗安帝沉默。 我只做不知,伸手紧紧抱住宗安帝劲瘦的腰肢,“臣妾也困了……” 宗安帝叹了声气。 怀里的人不愿意跟他说起往事,也不愿说出她到底还怨不怨他……其实答案已经有了不是吗? 宗安帝满腔的热血瞬间凉透了,半响呐呐道,“睡吧……” 我知宗安帝想法,然而我却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当时我不过是个通房丫鬟罢了,主子要我怎么样,我没有反抗的余地,吃了秘药,作为当事人也是最后一刻知道的事实。 但是不管当时我是什么样怨怼的情绪,现在的我……其实不怨。 我记性好,然而过去这么久,当时激烈的情绪却已忘了个干净,我不怨了,甚至恍惚想起,觉得那不过是一场光陆迷离的梦,好像发生在前世一般。 然而话到嘴边,我吐露不出来,唯有沉默。 我感到宗安帝越发抱紧了我,他没有再说话,呼吸逐渐平稳,好像已经睡着了一般。 我闭上眼睛。 不管怎么样,今天宗安帝会跟我说起这些陈年往事,我很惊讶。 或许是心里藏着事,宗安帝被福生叫起床的时候我醒了过来,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得那么死。 我披上一件外衣,宗安帝声音温柔,“天色还早,你再多睡一会儿。” 虽然睡前可以说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此时宗安帝还是如以往一般带满宠溺。 我心中微动,柔声说,“臣妾有些睡不着了,今日让臣妾服侍您穿戴吧?” 宗安帝没有过多坚持,展开手臂方便我穿戴。 以往我为宗安帝穿戴是做惯的事情,倒不觉得难上手。 娴熟的为他穿了里衣中衣,葱福生手里接过外袍时,忽然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从外袍里掉落下来。 宗安帝脸色忽然凝住,变得有些尴尬。 我默默看了眼宗安帝。 福生已经擦着汗连忙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这……”他想解释什么,我却伸手拿过他手上的东西,“福生不用说了。” 福生顿时噤声。 掉落的东西是一个眼熟的荷包,散发着淡淡桃花香,荷包是白牡丹样子的,白得不够纯粹,上面有我被扎出血的红痕。 正是我的第一件绣品,早就掉落的那一件。 “咳咳……”宗安帝一阵干咳。 “陛下嗓子不舒服吗?”我边将荷包塞回衣服原处,边说,“下午臣妾用冰糖跟雪梨炖点汤,清肺止咳,回头给您送过去。” 宗安帝点头,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那有劳皇后了。” 我沉默的给宗安帝穿好衣服,挂好在他腰上的各种香囊配饰,在给他带玉冠时两个人面对面离得极近。 宗安帝一时看得有些痴了,面前之人白玉一般的脸庞让他看一眼就觉欢喜,他心中忽而荡漾,很想揽住身前女子做些什么。 “陛下下次想要臣妾什么东西,陛下可以直说,臣妾不会不给的。” 就在这时,身前女子突然道。 宗安帝,“……” 第两百三十五章:又见温倾城 早晨请安的时候,由于柔妃不在,其他嫔妃多多少少都要些脸面,大家都是点到即止,我很快就打发走她们。 在梳妆镜前的时候,萍园说道,“方才请安完云妃与德妃走到一块去了,如今正往柔隽殿而去,像是要一起去探望柔妃娘娘。” 自从萍园来了之后,小喜子探听消息的本事就排居第二。 我闻言拆发簪的手一顿,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站起身,“其他东西就先不拆了,午膳后我要做道甜汤给陛下送去。” 红莺应是,收回了手。 我拿起画笔,就着屋里的常青松画了一会儿,然后一顿,放下画笔在旁边画纸翻出一张。 里面是花鸟图,上面还有宗安帝前段时间画的一只小蜜蜂,栩栩如生。 看到这只小蜜蜂,我就不由得想起宗安帝说过的话。 “皇后是这朵花,朕是来觅花的小蜜蜂……” 我脸不由得一热,然后看到上面许许多多的花有些没好气。 也不是专门来觅我这朵花的。 这副画还未完工,我一直在犹豫下笔。 想了片刻,我开始动笔。 半响后,我再次放下画笔,吹了吹画上面的墨迹,将画展开放置一旁,等它干透。 “带上刺绣,我们去芳草阁。” 四个大宫女应是。 用完午膳休息一会儿之后,我依言去做冰糖雪梨汤。 坤宁宫里设有小厨房,据说原本是没有的,后来我要做皇后的时候,坤宁宫重新修缮,里面建了个小厨房,我吃的饮食都是小厨房里做的,里面用的都是信得过的大厨,不用担心会被人所害。 张大娘是宗安帝特地找来的厨娘,做菜味道一流,重点也是值得信赖。 张大娘一见我进来就哎呦一声迎过来,行礼之后,我叫了起,她才两手擦着围裙,惶惶不安的说,“皇后娘娘如此尊贵,怎能进这糟蹋地方呢!” 身后柳玉帮我答道,“娘娘要为陛下做冰糖雪梨汤,你们先退下吧。” 张大娘她们不敢再说,连忙退下了。 红莺厨艺好,有时候我想吃什么糕点甜食,都是她来亲自做的,所以对小厨房熟悉得很,我想要什么材料都有她准备好拿来。 说是我亲自做,其实少有我动手的时候,小喜子帮忙烧火,红莺准备食材,柳玉清洗食材,萍园榕绵在打下手。 我注意到,萍园若有若无的在挡着榕绵靠近吃食,我心里了然。 榕绵毕竟是从“毒公子”温倾城那里出来的人。 整体下来,我就站在锅前动动勺子,凭自己的感觉放下调料,一碗冰糖雪梨汤就做好了。 萍园帮我端着冰糖雪梨汤,身后跟着榕绵等人,我们一路往御书房而去。 因为御书房离坤宁宫并不远,所以我没有选择坐鸾驾, 只是今天太阳依旧是毒辣,快到御书房的时候我已经是满头大汗。 “陛下不见本宫?”御书房门前已经有一对主仆在,德妃再次问询,脸上已带有失落之色。 福生依旧是笑眯眯的,“德妃娘娘,不是陛下不愿见您,而是陛下正在面见外臣,您这会儿子进去不合适。” 德妃面色稍缓,音色知性,道,“本宫可以等,陛下什么时候有空,本宫就等到什么时候。” 福生道,“娘娘就别为难奴才了,哪能让您等啊,这么热的天气等一刻钟都是受罪啊!” 德妃抿嘴,“本宫今日废了一上午时间做出来的鸡汤就为了给陛下补身子,为了给陛下补身子,本宫就是等上一个时辰又有何妨?” 听听,听听,这德妃说的哪一句不是为陛下着想,让身为大总管的福生都无话可说了。 他正待再说些什么,忽而眼尖看到了我,忙道,“德妃娘娘稍待!”然后急匆匆朝我走来,干脆的行了个礼,“参见皇后娘娘!” 我叫他起来。 福生起身后,探头看一眼就明白了,“哎呦!这么热的天娘娘您还亲自送过来,奴才去拿或者您随便派个人送来就行啦!” “正好本宫无事做,就送来了。”德妃娘娘此时已经走过来福身一礼,我朝她点点头,问福生,“陛下在忙?” 福生摇头,“娘娘好不容易来一趟,奴才带您去偏殿等候上片刻就好,陛下知道您来肯定高兴!” 我犹豫一下,看眼脸色微变的德妃还是摇头了,“不了,陛下既然在忙,本宫就不打扰了,至于这汤……” 话到此,忽然一顿。 有一人穿着蓝衣从御书房里走出,玉树临风,嘴角含笑,轻易夺取了我的注意力。 温倾城。 我抿唇不言。 温倾城显然看到我了,也是一愣,然后缓缓走过来,不甚在意的看眼一旁的德妃,然后十分有深意的眼就看在我身上。 我仅仅失态了一瞬,就自然的问福生,“这位是……” 温倾城眼皮微垂,拱手行礼,言笑晏晏,“见过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小生名叫温倾城,今日入宫是来见陛下的。” 德妃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那两人之间的对视似乎……有点不对劲。 我面色如常,“嗯,温先生。” 今日面前之人与以往相差巨大,穿着深色衣裙,盛装打扮,容色极艳。温倾城的视线只触到那深色衣摆上,脑海里缓缓浮现方才所见之人的容貌。 看样子,她过得还蛮不错。 温倾城眉眼一弯,不是很开心。 外男与后宫娘娘自然不能多说什么话,温倾城好像就是单纯打个礼貌的招呼,然后就衣诀飘飘的离去。 福生道,“此时御书房里除了陛下再无他人,娘娘您可进去了,陛下在里面等着您呢。” 我应一声,收回视线,带着萍园进去了。 福生目光看向一旁的德妃,面上露出抱歉神色,“德妃娘娘,要不您等上片刻?” 待遇相差如此之大,德妃却是不为所动。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垂下眼眸,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第一次来到御书房的时候,一脸严肃的帝王正伏案而作,面上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参见陛下。”我福身行礼。 宗安帝这才恍然“惊觉”――其实他早听小太监说了方才在门口发生的事,现在只不过是装样而已。 他招手,“来来来,你过来朕身边!” 我端过萍园手里放着冰糖雪梨汤与一碗冰块的盘子,走到案桌旁。 宗安帝很自然的搂住我,露出桌上一堆的奏折,我眼睛没有乱看,挑了个离奏折极远的地方将冰糖雪梨放下。 “这是臣妾方才炖的汤,喝了陛下就不会咳嗽了。” 宗安帝摸摸鼻,“你还真送来了……” 第两百三十六章:好喝 宗安帝一直以为早上的时候,我就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明眼人一看就知宗安帝当时的咳嗽只是缓解尴尬而已。 我有些惊讶,“臣妾怎敢欺骗陛下?” 宗安帝笑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欢喜这个女子能想着他,给他做冰糖雪梨汤的。 “你喂朕!” “……” 我拿起夹子,夹起冰碗里没有融化的,几块还算完整的冰块放进冰糖雪梨汤里,用汤勺搅了几下,递给宗安帝。 “可以喝了。” “啊。”宗安帝张大嘴巴。 我无奈的摇摇头,舀了一勺冰糖雪梨,宗安帝一口喝了,恰到好处的甜丝丝顺着肠胃入肚,在这炎热的夏天十分凉爽。 他夸张的眯起眼睛,“真好喝!” “……其实这不算是臣妾做的冰糖雪梨,臣妾就负责放点糖而已。” 这个身份去下厨,根本不能下真正的厨。 宗安帝一点儿也不介意,带着香甜的冰糖雪梨的气息亲了下我的嘴唇,开心道,“只要是你喂的,朕都觉得特别美味!” “……” 宗安帝开心就好。 我又喂了几口,感到越发不自在,就说,“陛下,臣妾手酸了。” 宗安帝当下没有废话,接过碗自己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赞叹。 这时候福生已经进了御书房,头垂得极低,不敢相信宗安帝竟然把一碗冰糖雪梨夸成了世间绝有的美食。 宗安帝很快喝完了这一碗冰糖雪梨汤,他还最后舒服的叹了声,“真是太好喝了!” “……”我勉强笑笑,“陛下要是喜欢,臣妾以后经常给您做。” 宗安帝点菜,“那下次朕要那个红豆八宝粥!” “……好。” 我不想去打扰宗安帝太多时间,最后被他亲了一口,我就打算带着萍园走了。 宗安帝看着红着耳根的女子还不忘叮嘱,“回去慢点,这么热的天气别热到了,下次''坐鸾驾来啊!” 我点头,心里想着我第二次来大概是很久之后了。 这天实在太热了。 宗安帝的笑意在人走之后忽然消散不见。 “方才两人碰上了?” 他指的是温倾城跟他的皇后,宗安帝一直在意这件事,刚才硬是没有表露,神色如常。 福生提起心,严肃回道,“是,温先生并无特别的举动,向皇后娘娘与德妃娘娘请安后就走了。” 宗安帝久久沉思,然后说一声,“朕知道了。” 他无法忽略心里升起的一股浓重的醋意。 福生小心看眼宗安帝的脸色,然后道,“德妃娘娘已在门口等候已久,陛下您看……” 宗安帝一听就皱了眉,“她怎么还在?方才悦艾来岂不是碰到她了?” 福生虽然不太明白宗安帝为什么称呼皇后为悦艾,但是他聪明的没有问。 “德妃娘娘说,那鸡汤是她熬制了一个上午的,陛下您日夜操劳,她便想为陛下您补身子……” 宗安帝现在关心的只有方才皇后一点儿口风也未漏,依旧笑盈盈的。 她难道不会吃醋的吗? 想到这宗安帝就没好气,不耐烦的挥挥手,“朕身体好得很!喝什么鸡汤啊!让她回去,朕忙得很!” 熬制一个上午的鸡汤?估计还不如她的皇后呢,糖都不是自己放的吧! 君子远庖厨的宗安帝不知道,鸡汤不放糖。 福生,“……是,陛下。” 福生若是在我以前那个年代待过,或许就知道用双标一词形容宗安帝的双标了。 我出御书房时,意外见到德妃还没走。 德妃目光投向萍园手中的空碗里,面色不变,依旧以端正大方的模样行了礼,“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 我见到她的鸡汤,就明白自己现在说些什么都是在扎心,就道,“本宫身子乏累,就先回宫了。” 德妃一句话也没有,行礼恭送我离去。 背对着德妃的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来德妃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我跟她到底不是多深的交情。 德妃目送皇后娘娘远去,福生这时快步走了出来,面色为难,“陛下眼下在忙,德妃娘娘您看……”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宗安帝不愿见她,毕竟不久前皇后还端着汤进去了呢。 但是德妃一句怨言也没有,脾气很好的说,“既如此,本宫便先走了,福生公公帮本宫为陛下问声好。” 德妃款款走了。 福生纳闷的进去了。 这么容易就离开的吗? ―――― 我喝下每日必有的补汤,宗安帝最近忙了起来,所以午膳一般见不到他的人影。 我的坤宁宫里面,一向不喜欢吃午膳的时候,旁边呆太多的宫女,所以一般只有贴身的四个宫女相伴。 这时我有意将萍园等三个宫女支开,只剩下榕绵一个。 萍园不好糊弄,防榕绵防得紧,所以时间不多。 我轻声问,“今年第三个要求他还没有想法吗?” 榕绵点头,“温主子想到的时候,奴婢会及时给您说。” 我入宫后温倾城的第一个要求,是让榕绵贴身伺候我,我成功做到了,第二个要求…… 我默默喝着汤。 今年就剩最后一个要求了,但是温倾城迟迟没有音讯。 也是,今年才过一半呢,温倾城怎么可能轻易就将沉诺用掉? 我想到前段时间在御书房门口见到他的时候。 榕绵既然没有要悄悄跟我说的话,我就挥了挥手,榕绵知意,走出去端了一盏茶过来。 榕绵刚出去,萍园就已经把剪好的桃花拿进来了,将花朵摆放在花瓶里,她还问,“娘娘您觉得这样可好?” 我看了一眼,赞赏的点头,“好看。” 我即使再不懂花,也看得出来这朵桃花给四周添了些许生机勃勃的景色。 萍园笑了,“娘娘觉得好看便行!” 我放下已经空了的汤,没有说我认出来这朵桃花不是芳草阁里的。 我指定要芳草阁的桃花,萍园不放心我与榕绵呆太久,所以很快就回来了。 我放下汤的时候,榕绵正好端茶进来,我漱了口,放下茶盏, “娘娘稍后可要绣花?”萍园问。 我揉了揉眉心,“不了,这段时间进了几匹上好的布,我得想想怎么分配,拿账本过来。” 萍园应了。 第两百三十七章:柔妃请安了 隔日请安时,柔妃来了,她的身子歇息了好几天,已经好了不少,只是面色有些不善,好像所有人都欠了她钱似的。 想到这个比喻的我有些忍俊不禁,虽然蛮形象的就是。 柔妃不小心看到了,于是她道,“臣妾这几日过得可是难受得紧,观皇后娘娘的样子,这几天过的可真是滋润,真让人羡慕呢。” 柔妃是典型的心理不平衡。 她难受这么些日子,宗安帝一次也没来看过她。有一次柔妃身体好多了,就让贴身宫女萍水去养心殿请宗安帝过来,结果养心殿没找着宗安帝,反而是在皇后的坤宁宫。 宗安帝连见萍水也不。 这让柔妃怎么能不恨? 云妃看了眼座上的人,悠悠开口了,“好不容易见到柔妃妹妹了,本宫就提些醒。这柔妃妹妹啊,还是少说着话吧,免得惹得皇后娘娘不高兴。” 柔妃哼一声,“云妃你这什么意思?皇后娘娘宽宏大量,哪会跟我一个小嫔妃见识!”她转向我,“您说是吧,皇后娘娘?” 我有些头疼,“柔妃身体方好,本宫自然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柔妃青了脸。 皇后这是说她身体要是无恙,就要跟她见识了? 呵!她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多日不见的柔妃比往常要瘦了许多,腰肢都减了一圈。 “本宫见柔妃瘦了不少,有些心疼,柔妃可要多吃点,早日将身子养回来。” 柔妃闻此就毫无遮挡,重重冷哼起来,“那个青什么,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结果关键时刻倒是变成了会咬人的狗,臣妾不察,一时被她得了逞去,不过好歹现在恶人有恶报!” 说到这里,她眼含恨意的扫视一圈众位嫔妃,“走了一个青美人,后面不知还有什么蓝美人红美人呢!若是你们有谁看不惯本宫!就直说,别做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行径!” 这么一番话下来,有不少嫔妃移开视线,不敢与柔妃相对。 可别被她无差别攻击了。 可云妃却是不怕的,话里藏针的道,“依本宫看吶,柔妃妹妹只要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问题,多加以改善,以后就不会有什么蓝美人红美人看不惯你,然后下毒加害了。” 她漫不经心的理着指甲,“柔妃妹妹就不想想,厌恶一个人厌恶到不惜犯着被发现的风险而向你下毒,她是得讨厌你讨厌到什么地步啊?” “你!”柔妃气急败坏。 我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柔妃虽说平日里张扬了一些,在没有损害到自己利益的情况下,谁会下毒加害她呢? 所以青美人的说法存疑,如今却是没办法能知道的。 我轻叹一声,解了柔妃的围,“本宫观柔妃,进来后看也不看一眼那杯茶水,可是怕再遭罪?” 云妃闻此嗤笑,“皇后娘娘您这就不知道了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柔妃妹妹这样的!” 柔妃忍无可忍,拍桌道,“云妃你别太过分!” 云妃表情夸张,“啊,真是不好意思,说到柔妃妹妹痛处了。” 云妃这嘴也太能说了。 柔妃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然而冷冷道,“皇后娘娘又不知道了吧,这落井下石乃是小人行径,说的就是云妃这样的。” 她表情冰冷,“臣妾都怀疑,臣妾中毒一事,其中有没有云妃的手笔了!” 云妃目光射向柔妃,“柔妃妹妹,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啊。” 我这才开口,“柔妃别生气,云妃是关心安慰你,只是这方式特别了点。” 云妃,“……” 柔妃,“……” 成功隔应人的我毫无自知,毕竟对于她们这些能说会道的嫔妃,自己是一点儿贤惠不起来。 我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柔妃,你若不敢喝本宫这里的茶水,以后可以自带,本宫怕你请安时会口渴。” 柔妃又是一噎,冷哼道,“皇后娘娘多虑了,臣妾相信你不会再出上次那样明显的纰漏,定不会让臣妾再中了毒去!” 上次柔妃中毒一事,不管跟皇后有没有关系,至少柔妃是在皇后的地盘上中的毒,那么皇后多多少少应该有些责任。 但是令人气愤的是,陛下仿佛忘了这茬,一点儿不追究皇后的责任!再加上最近宗安帝都腻在坤宁宫里,这让柔妃怎么能不怀恨在心? 我点头,仿佛没有听出柔妃话里的刺来,“柔妃愿意相信本宫真是让本宫受宠若惊――”我话锋一转,“既然如此,柔妃便喝了茶水吧,本宫看你刚才说了这样多的话,应该很渴了才是。” 柔妃,“……” 柔妃最后还是将那杯茶水喝了,输人不输阵! 就是这一脸便秘样…… 我笑了笑,“柔妃相信本宫,真让本宫感动。” 柔妃咬牙启齿,皇后绝对是故意的! 见此,云妃少不得冷嘲热讽一番,然后一直静静坐在在一旁的德妃突然开口。 “若是臣妾没记错的话,往年这个时候,宫里应该要让些新的姐妹进来了,怎么现在毫无动静?”德妃一开口便是直指皇后,其话题也使柔妃云妃停了争论。 云妃眼眸一转,“是啊,如今宫里姐妹这样少,实在不成体统。皇后娘娘应该准备选秀一事了。” 柔妃此时像是忘了方才的不快,与云妃同一个阵营,“皇后娘娘不会是初初执掌后宫,忘了这事吧?” 她们三个妃子莫名对此事感兴趣,倒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美人们,闻此脸白了不少。 原本便不受重视,再有年轻的少女进宫,陛下哪还记得她们啊! 我不意外她们会提起此事,意外的是这事是由一向寡言的德妃提起的。 “本宫自然不会忘了此等大事,也是本宫的过错,一直忘了将这事告知你们。”我缓缓道,“本宫问过陛下的意思,陛下的意思是如今他心里只有天下百姓,专供政事。选秀这等大动干戈,今年不宜执行。” 德妃闻言就微微点头,“臣妾知晓了。”之后便不再言语。 第两百三十八章:国家朝拜 今天请安是有史以来时间最久的,我止住红莺要为我拆去发饰的动作。 “先不用了。” 一般为了舒服,我在坤宁宫里是不会盛装打扮的,红莺也知道我的规矩,不过虽然疑惑,她还是放下手了。 结果不出我的预测,在我吃着井水底下镇的西瓜时,德妃求见。 “德妃?”我放下西瓜有些惊讶。 “是的,德妃娘娘正在厅里等待中。” 德妃来找我做什么? 我站起身,红莺帮我整理身上不整齐的地方,“我们去见见她。” 德妃在边喝着茶,见我进来就放下茶盏,向我福身行礼。 “可打扰到皇后娘娘了?” “未曾,本宫现今无事,德妃请坐吧。”我坐到主位,目光略微在德妃身上流转,缓缓道,“德妃今日来此可是有事?” 德妃笑了笑,“这天气越发炎热,弄得人心情也烦躁,臣妾呆在宫中也是无事,就来陪皇后娘娘解解闷。” 我不好说自己一点儿也不闷,毕竟我有很多消遣。 刺绣还是半吊子,勉强学会的阶段,我如今还在兴头上。 这些不好说,所以我道,“德妃有这份心是好的。” 德妃笑了笑,“臣妾宫里有一段丝绸,全京城也不过有五匹,做成衣裳时在阳光下会有七彩霞光闪烁,美丽极了。” “哦?”德妃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茬,她又不像柔妃,不会只是为了炫耀。 “这匹丝绸原先不应该到臣妾手中,是臣妾入安王府前,母亲给臣妾的嫁妆。臣妾姿色比不过皇后娘娘,穿上这丝绸也体现不出它的美丽,就想将那匹七彩丝绸赠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我稍微坐正。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按德妃来看的话,德妃很有可能是发出投靠她的信息。 这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要知道我入宫成为皇后这么久了,除了那些名不见经传的美人有意过来投靠搞好关系,其他三个妃子更是一点儿一个阵营的意思都没有。 德妃虽然看上去好相处,却都是若即若离的态度,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离。 如今是发生了什么,让她特意来示好? 念头一转也不过几秒的时间,我笑了笑,说道,“德妃何必妄自菲薄?你的颜色是极好的,必体现得出那七彩丝绸的美丽。再说,无功不受禄,本宫受不得这匹珍贵的丝绸。” 德妃道,“七彩丝绸虽然罕见,但是在皇后娘娘面前,算不上珍贵。皇后娘娘不用太过担忧,臣妾只是借花献佛,认为皇后娘娘美丽,适合这匹七彩丝绸罢了。” 德妃这么说,我却是一点儿也不考虑收下。 我不需要有人来投靠,也不需要有人来示好,不远不近的距离最是好。 所以我话语轻柔却是透出其中坚定,“多谢德妃,但是本宫怕是不适合这匹丝绸的。” 德妃沉默了一会儿,笑了,“那臣妾听说,皇后娘娘宫里前几日送进许多珍贵的布料丝绸,据说是皇后娘娘的母国独有的。臣妾实在眼热得紧,能否厚着脸皮讨要一匹?” 德妃这是什么意思? 赠不成丝绸,就改为讨要一匹? 我想了想,心里逐渐升起一个可能,德妃这样,莫不是还打着拉近距离的想法? 毕竟今日我送你一匹,来日为了感谢再来做客,一来二去,关系不就好起来了? 想通其中关节,我却是没有拒绝。 德妃要一匹丝绸,我没有拒绝的道理。 所以我就含笑应了,“别说一匹了,回头本宫让榕绵给德妃各个颜色送去一匹。” 德妃脸上略过喜色,好像真的在意这几匹丝绸似的,“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度。” 我挥挥手。 这时忽听传唱。 “皇上驾到――” 时间到了,宗安帝来吃午饭了。 紧接着,宗安帝器宇轩昂就从门口迈进。 德妃眼中闪过一抹真切实意的喜色,忙起身行礼,“参见陛下。” 然而年轻英俊的帝王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略过她扶起皇后,“跪什么跪?”声音嗔怪却有宠溺在其中。 德妃身子晃了晃,宗安帝像这时才注意她一样,漫不经心的说,“起身吧。” 德妃抿唇,缓缓站直身子。 宗安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朕要是没有看错的话,现在是午膳时间了,德妃想在坤宁宫用膳不成?” 德妃的指甲陷进肉里面,宗安帝明显的不待见,她当然没有那么不识趣,咽下自己想渴求之事,脸上带了笑,“不了,臣妾宫里已备好午膳了,就不打扰帝后用膳了。” “嗯。”宗安帝淡淡嗯一声。 其实德妃今日很美,看得出是特意装扮过的,为了随时有可能遇到宗安帝而做了盛装打扮,但是宗安帝像是一个瞎子,全部视而不见,一点儿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德妃面色不变的退走了。 我若有所思。 一只手按下我的头,随即是宗安帝嫌弃的声音,“这么扎手!去把头发卸了,这么一大堆首饰,你不嫌沉,朕都觉得沉!” “……难道不好看?” 宗安帝眼一瞪,“好看有什么用!你舒服吗?” “……”我去卸首饰去了。 饭前照样一碗汤,在宗安帝眼巴巴的目光喝下这碗汤后,宗安帝叹息一声,“你说你汤照喝,身体也很健康,怎么迟迟不能有孕呢?” 这补汤调理身体,让身体变得更健康,当然还有更易受孕这点。 我默默放下空碗,“或许是太医把错脉了,臣妾身体……”后面话语在宗安帝的瞪视中渐渐消散。 宗安帝恨铁不成钢,“怎么什么话都说!” 我挠挠额头。 宗安帝摇头,“吃饭!” “哦。” ………… ―――― 之后的日子堪称平静,我偶尔画画,偶尔绣绣花,管管后宫的幺蛾子,平静的日子就这样一晃而过。 生活起了波澜是半个月之后,国家朝拜。 每隔五年,以各个强大的国家作为代表,会轮流派遣使臣去一个国家朝拜,每个国家轮流,以此类推。 而今年,恰好轮到天吾国。 第两百三十九章:肚子痛 天吾国在过去半年里换了新的国主,正是动荡最大的时候,很多国家都想借此机会一探虚实。 趁你病要你命不是开玩笑的。 一旦被他们察觉天吾国名存实亡,那么等待天吾国的,就是战争,无数百姓将要流连失所。 或许是为了震慑证明,一向不支持铺张浪费的宗安帝,为迎接这场国家朝拜,倾尽国力,办得无比奢华高调。 这是宗安帝经历过的第一个国家朝拜,自然需要重视。 对于国家朝拜,是少不得我这个皇后去操持的。 我刚上手皇后不久,就要迎接这样的大场面,自然是艰难的。十分气力恨不得拿出十二分,就为了不出岔子。 几夜里宗安帝看我如此辛劳,终是心疼,想要派遣了不少这方面的能手帮我,我拒绝了,如果这个也操持不来,我还能干什么? 于是我花费一周,差不多将大殿摆设好,又花费一周把流程程序确定好并且跟太皇太后取经。 终于,两周多的时间,大殿便布置得差不多了。 我弄好一切,终于能歇歇气,不用从早忙到晚了。 我拿着剪子在修剪常青松的时候,榕绵端着汤走了进来。 “冰绿豆汤,娘娘快喝了吧。” 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宗安帝不许我贪凉吃太多冰的,所以我对这些冰的就越发渴望。 我接过绿豆汤往外面瞥了眼,“萍园不在吧?”我有些小心翼翼。 某种意义上,萍园知道,就代表宗安帝知道,一想到宗安帝知道的后果,我就实在头疼得很。 宗安帝会化身深闺妇人,念叨个不停,除非到他认为我不会再犯的时候。 虽然类似这样偷偷开小灶的情况挺多的。我有些心虚。 “萍园姐姐不在。” 我松口气,开始吃起了绿豆汤。 绿豆汤冰冰凉凉的,里面的绿豆软软儒儒,还有适当的q弹,一口顺下肚,带起一阵凉爽,驱散了闷热。 我满足的眯起了眼。 红莺有些忧愁的劝解道,“陛下不让娘娘多碰,娘娘还是节制一些吧……” 我笑脸塌下来,忘记这里还有个红莺了…… 我道,“不许告诉陛下啊,我可还记得那个白荷包呢!” 红莺,“……”红莺果然不敢说了。 我一口气喝了半碗绿豆汤,忽然腹中一痛,一抽一抽的疼,我放下调羹,捂着肚子脸色苍白。 红莺吓了一跳,“娘娘您别吓奴婢!” 榕绵皱眉,连忙扶住主子,同时戒备的看向碗里,难道汤里有毒? 我摆摆手,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我没事……应该是来月事了……榕绵你将绿豆汤藏起来偷偷丢掉……红莺你陪我去换衣裳……”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绿豆汤被人发现呢! 红莺十分紧张的扶着我进了内室。 榕绵望着桌上那碗汤,心里有诸多疑惑。 娘娘来月事,为何一开始反应就这么激烈? 我是真来了月事。 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有些生无可恋。 如今国家朝拜近在咫尺,我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月事,岂不是不巧? 我有些忧愁,只能寄希望于这两天能稍微好点了。 可是……这也太疼了吧! 宗安帝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平日里挺是活泼的人蜷缩在贵妃塌上,小脸雪白雪白的,无一点脸色,额头上还沁出冷汗。 “陛下……”连声音都这么有气无力。 宗安帝心疼极了,小心翼翼坐到贵妃塌上,揽住塌上的人,让她靠在怀里。 “很难受?” 我有气无力的点头,“有点……” “还有点!”宗安帝呵斥,“听说你刚才还在喝绿豆汤啊?” “……陛下听谁说的?” 宗安帝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宗安帝一摸我浑身冰凉就来气,“福生,快传太医过来!” 我一惊,“福生别去!”我想要阻止,自然要向宗安帝说,“陛下,臣妾就是来月事,这是正常的,没有必要请太医了吧……” 宗安帝眼一瞪,“你还说!有疼成这样的月事吗!” 宗安帝提起女人的月事,真是一点儿也不避讳,在这点上,不像寻常朝代的男人。 宗安帝如此发怒,我便不敢在说什么了。 于是进退两难的福生松了口气,请太医去了。 皇上有请,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陈太医自然急忙慌的来了,一路几乎小跑使得他满头热汗,还气喘吁吁的,不得不在门外擦了擦汗,确定不冲撞陛下之后他才进去。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 宗安帝不耐烦的摆摆手,“不必多礼了,过来为皇后诊治!” 我将通红的脸埋在宗安帝胸膛里装死。 这种事真的很尴尬好吗…… 陈太医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拿出医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隔垫来。 “皇后娘娘恕罪。”然后我便感到他小心将垫子之类的东西放在我的手腕上。 之后便是椅子的挪动声,屋子里变得超级寂静。 我偷偷抬起点头,视线所及是柳玉红莺等人严肃并恭敬的脸庞,我悄悄往上看,看到的是宗安帝轮毂冷硬的下巴,嘴唇绷得极紧,还不待细看,忽然有一只手按住我的脑袋,我的脸瞬间扑进柔软的衣物上,鼻尖满是龙涎香。 “别闹。”头顶上还有低沉的嗓音道。 “……” 这个年代的人把脉的时间真的是极慢,我无聊趴在宗安帝胸膛很久,屋里才再次有动静。 “禀陛下,皇后娘娘因为来了……月事,所以有些体虚气弱,只要每日里多多调养,身体很快就能健康,不过……” 全程在听的我撇撇嘴,痛经是正常事情,偏生就宗安帝紧张兮兮,不过陈太医后面的话怎么断了?难不成还有问题? “不过什么!”宗安帝沉声道。 陈太医一下子就满头大汗,“不过皇后娘娘脉象里有一股力量在冲撞,像是服用了什么猛药……” 我感到宗安帝越发大力的抱住了我,我却无暇顾及,听到这话就是一惊。 怎么会…… “你说有人对皇后下药?”宗安帝的话语越发冷硬,携带着某种怒火。 第两百四十章:第三个榕绵 “不,此药物没有任何毒性,就是……” “陈太医是不是诊错了,要不然你再确定一下?”我出言打断他。 宗安帝看着已经抬起头的怀里人,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太医已经在否决,“皇后娘娘请放心,微臣从医几十年,一定不会误判的!” 宗安帝低沉着声音,“你继续说,不是下毒,那是什么!” 陈太医小心翼翼看眼已然面无表情的皇后,硬着头皮说,“皇后身子本不该如此虚弱,之所以会这样,应该是长期的服用了……避孕之药,药性虽然温和,但是如此频繁的服用还是会对身体造成损害,所以……”陈太医已然感觉到屋里越发沉寂的氛围,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后来,不敢再说下去。 宗安帝慢慢扭过头面对着我,环住我腰身的手缓缓落下,“长期……避孕之药……频繁……”他目光中充满质疑和怒火,“朕希望皇后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事已至此,解释已经没有用,我看眼脸色煞白的榕绵,方才因身体疼痛而变得柔软的情绪已经被冷硬充斥。 “陛下不是听到了吗?”我如此说。 宗安帝腾地站起来,“所以你真的一直都在偷偷服用避孕汤药?” 帝王盛怒可不得了,在场人全都扑腾一声跪下。 床榻上那让他又爱又恨的人,开启她苍白的唇,说出像刀子似的话语,“臣妾不是偷偷,每天中午的补汤不都是当着陛下的面喝下的吗?” 宗安帝听到此话瞬间反应过来,他一想到过往她喝补汤的种种画面,一时之间怒极了,“你将避孕之物放在补汤里!” “……是啊。” 宗安帝伸手一挥,桌上珍贵的瓷瓶摆设落到地上,立马四分五裂,这一下子,屋里死寂,柳玉红莺等人与陈太医都深深低着头不敢言语。 连福生心里都害怕极了,不敢开口。陛下向来理智,从未如此生气过。 “你还承认!”宗安帝又是摔碎许多东西,却唯独没想过将怒气发到贵妃塌上的人身上。 “你就这么不想有朕的孩子!” “……”我缓缓抬头,其实此刻的我可以适当服个软,没必要那么倔强,但是我虽然明白,却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 我伤人也害己,带着心里的痛感,看着宗安帝道,“陛下如果想的话,这后宫里会有很多您的孩子。” 宗安帝无力极了,“所以你还是恨朕的,对吗?” 我沉默不语。 宗安帝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只余眼里的赤红,脸上却是平静极了。 “陈太医。” 乍然听到宗安帝提到自己,陈太医惶恐极了,“微……微臣在。” “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将皇后的身体调理好。”宗安帝语气平静。 “……微臣听命!” 宗安帝看到贵妃塌上的人有些不敢置信。 “陛下……”福生不由道。 只见宗安帝不避不闪的踩过瓷瓶碎片,再次坐到皇后身边。 “陈太医,”这次宗安帝的话语微沉,“朕相信你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陈太医不是个蠢人,立马表忠心道,“微臣什么也不知道!” “福生,送陈太医回去。” 福生欲言又止,然后碰上宗安帝投过来的目光,顿时将话噎回去了,“是,陛下。” 宗安帝的眼睛赤红,让我心下一跳。 “陛下……” 宗安帝缓缓俯下头来,平日里他们有很多这样亲密的举动。然而不同往日,宗安帝不是要亲吻,而是到达我的耳边。 “你要为朕生孩子的。”这是个陈述句,但是却不容否决,宗安帝没给我选择。 我身体一僵。 宗安帝似乎注意到了,改为面对我,“朕偏偏让你留下牵挂,粉碎你任何想要离开皇宫的可能!” 我,“……” 宗安帝把我小厨房里的人全换了,并且连柳玉红莺和萍园也消失了半天,然后才面色苍白的出现了。 她们受了罚。 柳玉红莺和萍园依旧伺候得尽心,除了面色苍白点,其他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榕绵呢?”我问。 萍园低下头,“榕绵趁娘娘不注意时,行了偷窃之罪,被赐死了。” 这是对外面的说法。 我闻言便不再问了。 夜晚时,我与宗安帝各自躺着一个枕头,晚上一句话也没说过。 宗安帝如此气怒,却还是没有因为怒气而去其他嫔妃那里。 我知道宗安帝没有睡着,我轻轻开口道,“陛下饶过小黑吧。” 躺在一边的宗安帝迟迟没有说话,置之罔闻。 我翻了个身,抱住宗安帝,手下的人似乎一僵,但是没有拒绝我的拥抱。 “陛下,算我求你。”我轻声说。 直到我抵不住睡意沉沉睡去之时,我也没有得到宗安帝的回应,模模糊糊间,感到宗安帝温热的大手覆在我腹间,为我减缓了些许疼痛。 之后的我像是被软禁了,连早晨的请安都被宗安帝以国家朝拜在即,众嫔妃好好准备之由取消了。 陈太医每日都来往于坤宁宫,每日里我都喝了许多苦涩的药汁,然而我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口闷下。 现在的我没有任性的资本。 月事第三天,我的腹痛已经好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太医每日为我调理,还是因为月事还有两天要结束。 明日,便是国家朝拜的日子了,听说京城里的驿站已经住满了各国使臣,现今就等明日进宫了。 我捂住腹部,缓缓打量宗安帝新送来的宫女。 宫女的样貌平平无奇,只那过浓的眉给人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 “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举止言谈极为有礼,“回皇后娘娘,奴婢唤碧屏。” 我宫里缺一个一等宫女,于是碧屏便被宗安帝送来了。 我原本一声嗯便要闭上眼睛,后一顿,道,“你以后便叫榕绵可好?” 碧屏……不,如今是榕绵自然没有异议,“谨听皇后娘娘旨意。” 生生不息绵绵不绝。 这是第三个榕绵了。 我对于榕绵这个名字已经有了固执,近乎魔障。 第两百四十一章:好 夜晚宗安帝来的时候,脸色似乎沉了几分。 “听说你将她改名为榕绵?” “陛下,臣妾喜欢榕树。” 宗安帝听这牛头不对马嘴之话明显一愣,随后脸又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在宗安帝心中,面前之人没有在他身边的时候经历了很多,说不准榕绵这个名字就是她与哪个男人定下的,所以她如此念旧! 宗安帝脑中神经忽然触到了哪里,突然问道,“你是谁?” 我一时有些错愕,“什么?” 宗安帝忽然紧紧抓住我的手,目光紧盯着我,“朕是一国之君,然而无论朕怎么查,查到的只有你去年春天跟温倾城一同出现。在这之前你一点痕迹也没有!” 我一下子便明白了,然而我什么也不能说。 “你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你究竟是谁!” 我略微挣了挣,没挣动宗安帝的大手,我就看着他道,“原来陛下早查到这些,那么你为何还要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成为你的皇后?” 宗安帝松开了我的手,嘴角忽然带起一抹奇异的笑,“萧悦艾,萧情,你不是明白吗?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轻声说,“朕宁愿自己不要那么喜欢你,或者在一开始就杀了你,朕就永远会是个合格的帝王,一点儿弱点也没有……” 合格的帝王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国家,永远以国家的利益为重。 而宗安帝,眼里装的是他的国家,心里装的却是一个女人。 合格的帝王理应无情。 所以宗安帝不是个合格的帝王,从来都不是。 “陛下……”我的眼里带有几许哀伤,“臣妾浑身上下都是缺点,没有哪一点值得人喜欢……一点儿也没有。” 宗安帝沉默,“那朕为何爱慕你?” “……那是错觉,只要一点儿时间便能将错觉抹去。” 宗安帝明白了,“你是说在只有朕的时间里,朕就能将对你的感情抹去?” 说来说去,眼前之人不还是想要离开皇宫? 明明自成婚后,她表现得那么乖巧,却不知心里藏着这样的心思。 她从来都不愿将一辈子交到他手中,她从来都不想一辈子呆在皇宫。 “陛下你……” 宗安帝打断我说,“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他这样说。 我默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僵了。 宗安帝一直对我很好,特别是在我成为皇后之后。 宗安帝只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情,那是在安王府,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我,让我服下秘药假流产。 之后宗安帝为了补偿我,听从我的话杀了他的王妃。 更后面便是我进入皇宫,宗安帝对我更是没有一点儿不好,发生这样大的矛盾,他夜里依旧暖着我的腹部,怕我来月事太过疼,会睡不着觉。 我抿唇。 宗安帝忽然睁大眼,神情错愕。 因为面前的人向前走了一步,投入他的怀中,手紧紧抱着他的。 “陛下,不管你信不信,臣妾就是凭空冒出来的,臣妾也只能说到这里。” 怀里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光洁如玉的倾城脸庞。 “陛下可以将臣妾的话当成是糊涂之言,也可以将臣妾当成是妖怪杀了,臣妾不会有异议。” 怀里的人这样说。 她像是什么也不在乎了。 “……” 宗安帝缓缓回抱住怀里人,不管她的话是真是假,他都不想要去追究了。 就如同她刚入皇宫那时候,他心里有诸多疑惑,然而他选择什么也不问。 只因为,她现在在他身边,他眼睛看得见,伸手摸得着。 只要她在他的身边,那就够了。 “朕不会勉强你,不管是你不想说的话,还是不想做的事。但是,唯独孩子这件事,唯独孩子。”宗安帝此时显得格外深情而真挚,像是在表白,“因为朕爱你,所以就越发渴望期待我们之间的孩子,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 “所以,为朕生个孩子吧,好吗?”他轻声说好吗。 我一时被震住。 我忽然想明白,在安王府的时候,我为何会对宗安帝动心。 我垂下眼眸,静静发了会儿呆。 宗安帝默默看着怀里人,她什么也没说,什么承诺也没立下。 宗安帝很失望,但是他的想法一点儿也不会改变。 她会生下他的孩子,也只会生下他的孩子。 我抬起眼眸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脸晦暗的宗安帝。 我轻轻一勾唇,踮起脚尖,在宗安帝的下巴上落下一吻。 “好。” 我承诺道。 宗安帝,“……” 他久久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他终于明白这声好是一个承诺,欣喜若狂。 “悦艾……”宗安帝紧紧抱住我。 他喜欢叫我悦艾。 ………… ―――― 国家朝拜当天,整个皇宫都繁忙极了,路上时不时就见到行色匆匆的宫人,这些宫人繁忙之时还是没有忘记规矩,见到贵人就停下来行礼。 德妃的鸾驾缓缓越过那些行礼的宫人,德妃收回视线。 很快就到了德妃想去的目的地,坤宁宫。 其实前几日德妃来过坤宁宫,不过那时候被皇后婉拒了。这回到达坤宁宫之后,倒是畅通无阻,顺利见到皇后。 德妃隐去若有所思的神情,柔声说道,“臣妾还未曾经历过这样盛大的场合,所以难免有些紧张,就想来找皇后娘娘聊聊天,心里好能有些底。” 说到这德妃微微抬头,“再说,因为请安取消,臣妾已好几日不见皇后娘娘,心中难免想念。” “……” 德妃这说得有歧义。 我不能不回,就笑着道,“难得德妃还念着本宫。”然后便不再说了。 德妃小心观我脸色,道,“皇后娘娘似乎一点儿也不紧张?”说完又自己笑了一声,“瞧臣妾这说的,皇后娘娘是一国公主,这样的场面想必是见过的,是臣妾多虑了。” 我挑了挑眉,不太懂德妃想表达的意思。 观德妃往日作风,这番话肯定不是讽刺。 果然德妃微皱着眉,接着说,“可臣妾心里真没有底,生怕到时候举止不对,冲撞了贵客。” 第两百四十二章:血红琥珀 “德妃不要妄自菲薄,你出身名门,举止有度,又怎么会冲撞了贵客呢?” 德妃还是有些忧愁的样子,忽而她的目光一顿,注意到我身后的一个人。 “皇后娘娘身边的这个宫女看着眼生,好像从未见过。” 我看向我的第三个榕绵,脸上没有异样,缓缓道,“德妃想必也听过,本宫管教不严,手下一名一等宫女行了偷窃之事,被本宫处理了。一人下岗,那么就要有人上岗。” 德妃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然后她便有些气恼,“皇后娘娘宅心仁厚,竟有人如此不知好歹,当真是狼心狗肺!” 我但笑不语。 德妃说,“皇后娘娘仁慈,但是对于此等小人绝对不能姑息……不知皇后娘娘是怎么处理那个宫女的?” 我一点儿没有隐瞒,“她死了。” 德妃似乎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平时里连她都看得出来,这位皇后娘娘是真的好脾气,与贴身宫女的关系都处得不错,这在主仆关系里算是最好了,德妃还以为……皇后口中的“处理”不至于要人性命。 德妃见皇后神情不似作伪,就点头道,“皇后娘娘该是这样做,看谁以后还敢再犯!” 我含笑点头,“德妃还是先回去准备准备吧,宴会再有一会儿就要开始了。” 德妃站起身,“那稍会儿见,皇后娘娘。” 其实德妃原本打算与皇后一起去宴会的,但事已至此,她就明白了,皇后这是要跟陛下一起去的。 我点头,“德妃稍会儿见。” 德妃带着贴身宫女款款走了。 红莺不解问道,“娘娘,德妃娘娘她是什么意思?” 我倚头望去,“德妃这人啊,心里藏的深。” 话语意味深长,红莺半知半解的,却不敢再问。 宗安帝的御驾经过坤宁宫,我上了鸾驾,帝后驾鸾一道行去。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有太监在高声传唱。 举办宴会的地方比起当初丽贵妃寿宴有过之而不及。 宴会中央是缕空的,阳光恰到好处的照射下来,光线充足。 宴会大殿大概有两三个篮球场那么大,随处可见华贵珍稀的摆设,大厅两边跪坐着各国使臣和天吾国的亲王公主,再往前一点,是后宫嫔妃的坐留之地,最上面放置着一个龙椅,这是宗安帝所坐,龙椅旁边有颜色稍浅的凤座,那是我坐的。 各国使臣以及各个嫔妃都起身,走过面前的宴桌跪下行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天吾国安!” 一时之间,声音响彻大殿。 我的腰板挺得板直,脸上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目不斜视的随着威严的宗安帝走到上首坐下――为了迎接此次盛典,我特意让嬷嬷教于我,就怕给宗安帝丢脸,毕竟我不是真正的一国公主,礼数难免会有所欠缺。 “平身――” 宗安帝话落,那些跪拜的人才站起身。 虽说是各国朝拜,何有只跪宗安帝的道理? 因为在场之皇者,只有宗安帝。 各国的国王为表重视,会派遣国家里最德高望重的大臣,代表着各国国王的敬意前来,其阵容更是盛大无比。 每个尊贵的使臣都分别带有八个从侍,六个中侍,四个小侍。入宫时带两个贴身的侍。所剩三分之一候在宫外,三分之二候在驿馆,更有其他护送的侍卫不提。 只言语,无法形容此间宏大。 宗安帝气势如虹,声音蔓延大殿,“各位远道而来,乃是朕之幸,望能宾主尽欢!” 有一留着黑须的使臣走到大殿中央,后面两人随侍捧着一样用红绸盖着的东西。 “臣乃金国使臣,特来贺皇帝陛下万寿无疆,天吾国气势如虹!”黑须使臣右手搭在左胸,垂眉说道。 金国?我下意识看向宗安帝。 宗安帝的亲生父亲,就是在与金国的战争中牺牲的,虽然其中有先皇手脚,但是金国难免没有插一手。 宗安帝的脸色没有异样,仍噙着一抹笑意。 我目光移回大殿,忽一顿, 我撞上一人投过来的视线。 不是自打我入殿投过来的那道目光,那是温倾城的。 但是此时我撞上的目光,是大殿中央的。 大殿中央只有金国使臣与两位随侍。 毫无遮掩看向我的不是金国使臣,而是他右后方的一个随侍。 随侍看我被发现,脸上也没有慌张之色,反而直盯着我。 我皱眉,忽心中一动。 这位随侍穿着蓝色宫装,麦色的皮肤,下巴有几缕胡子,若是将那胡子去掉,怎么看怎么眼熟。 忽然想到某个人,我强自抑制住心中震撼。 苏恩桥! 他是苏恩桥! 苏恩桥好像知道我认出他了,胡子下唇一扯,然后便低下头去,像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使臣随侍,无任何异样似的。 我抓紧扶手,正与金国使臣周旋的宗安帝似乎察觉到了,往我这里投来担忧的一眼。 我略微摇摇头,示意无事。 还在这大殿中,宗安帝无法分心,于是只好回过头去。 我不着痕迹的环视大殿,鱼龙混杂。 苏恩桥是怎么混进来的?还是他本就是金国人士? 环视大殿的时候,不期然碰上了温倾城探寻的目光,许久不见,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瘦了许多,不过光彩依旧。 他的眼神无波无澜,却让我心惊,看到我对上他的目光,他还略微一笑。 我强自镇定,不敢再看,收回了目光。 “我国为国家朝拜之日,特送一礼,希望陛下能够喜欢。”黑须的使臣说道。 他往旁边退后一步,揭开红绸,露出里面事物。 “这乃万年雪石,洁白如玉……”使臣的话忽而嘎然而止。 只见红绸揭露之下的是一个大约有半臂之长的透明琥珀,然而本应洁白的琥珀里被洒难了类似血的液体,通体血红,泛着莫名的光泽,光是看着就觉不详。 这是挑衅,没人会送这么血腥的东西。 然而观黑须使臣片刻的话语凝泄,似乎他对出现此物件也是极为惊讶。 满堂皆惊。 第两百四十三章:臣便是礼物 宗安帝眼里暗光闪过,“金国的礼物真是贵重,朕恐怕不敢受之。” 黑须使臣脸色一僵。 气氛凝结。 我下意识看向拿着琥珀的苏恩桥,他低着头像是诚惶诚恐的模样,我却几乎认定了,此事是他动的手脚。 这是想挑起两国战争吗? 气氛紧张之时,垂着头的苏恩桥却是一脸快意。 这正合他所料。 他解决完那本武林秘籍的翻译,就听说金国要来天吾国朝拜,苏恩桥不服。 往日金国与天吾国势如水火,要么是金国变成天吾国地盘,要么是天吾国变成金国的地盘,不死不休,怎么能有关系缓和的时候? 所以苏恩桥就混进使臣团里,意图捣乱搅和。 然而没想到,传说中天吾国新登基的皇上和皇后进殿之时,他竟看到那熟悉的人,她就一朝变为天吾国皇后! 可恶,以往相处,她果然瞒他许多,否则为何转眼之间便是一国国母?听说天吾国国母还是一小国公主,亲眼看到这个皇后时,苏恩桥开始质疑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这其中定有内幕! 没想到的是,坐在上首的皇后竟然很快就认出他了…… 苏恩桥此时心里满意极了,为了此刻大殿里的剑拔弩张。 不过……他得找个机会单独见到天吾国皇后才行,苏恩桥想起上次被她算计了一道,此时却高高在上,容貌与那英俊的帝王极为匹配,就像是一对璧人似的,他越想心中就越有气没处发。 黑须使臣仅仅失态了一瞬,就捋着胡须缓缓道,“陛下此言差矣,这带红色的琥珀覆盖住那洁白如雪,寓意正如天吾国一般。”他半点不慌张的样子,自在无比。 “哦?”宗安帝说,“朕倒想听听金国使臣说说,这血色的琥珀如何就似朕之天吾国!” 众所周知,血色,代表不祥。对于此等场合来说,那就是不敬,那就是想要引战! 黑须使臣不慌不忙,“血色也就是红色,红色代表热情似火,臣从金国一路到来天吾国,深切感到天吾国国民的热情好客,民风淳朴!由此也可观统治这些热情善良子民们的帝王,志向该有多么的宏大,能力该有多么的出众,真是令臣钦佩不已啊!” “……”不愧是在金国德高望重的朝臣,瞧瞧这话听着多么让人顺耳。 宗安帝脸上带了兴味,转而看向那血色琥珀,“相传一块小小琥珀的形成就需要几万几十万年,更何况是这么大的琥珀了,朕看得出来,金国用心良苦,极为注重此次国家朝拜。” 黑须使臣一拜,“陛下英明!” “有赏!重重有赏!”宗安帝大方的说道。 黑须使臣舒了口气,提起的心总算是颤颤巍巍的放下了。 “多谢陛下!” 黑须使臣不敢多呆,有太监接过血色琥珀之后,他就回到座位上去了。 可以说,这回多亏黑须使臣机智,脑子转的快,话也说得漂亮,要不然就是新仇加上旧恨,刚缓和过来的两国关系又会再一次的陷入冰点不可! 金国过后,便是各个国家的礼物献上,宗安帝没说满不满意,但是每次都笑呵呵的说有赏,让人揣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又让人知道他对每个国家都不是不喜的。 没有轻视也没有重视。 各国使臣最害怕的就是遇到此等帝王了。 喜行不行于色,无法让人投之所好。 这样的情况,终结在最后一个见礼的国家。 这是茱丽国使臣,也是最令人瞩目的使臣。 这位使臣不仅是唯一一个女性,而且姿容极美,行事极为自信,又为她添了几分美,但是她美得没有侵略性,不会让人提防,而是会让人生起亲近之意。 寻常男人见了她,恐怕只余下七魂而没了六魄。 这位使臣不仅外貌让人侧目,行事也让人奇怪。 因为她身后两个女侍手上没有拿任何东西。女使臣更是盛装打扮,十分颜色都逼出了十二分。 德妃心下一顿,看眼上首的皇后。 可以说,这位女使臣的容貌可以堪比皇后了。 皇后容貌已是德妃见过最甚的,比起其他女子更是有过之无不及,是她见过之最。而这位女使臣竟也有这样出众的容貌,并且美得艳丽又自信,与皇后是两种不同的极端,难分胜负。 德妃不知为何,有种山雨欲来的不详之感。 宗安帝问,“台下是哪国使臣?” 我期间注意过宗安帝的脸色,他见到容貌如此美的女子却跟见了路边的野草似的,毫无情绪波动。 我忽然想起在安王府初见之时。 是了,宗安帝本身就长得极为出众,哪还会为别人夺去惊艳之色。 女使臣听闻宗安帝的话一点儿也不怯场,并且不卑不亢,噙着唇笑更是令人失色,“回禀帝王,臣乃茱丽国特派使臣,在国中担任右丞相一职,名唤阿黎荨!” 阿黎荨……倒是一个奇怪的名字,不过这位阿黎荨使臣年纪看着不大,能担任一国丞相,想必能力出众,必有其过人之处。 我幽幽看着即使位于下首,却依旧自信得吸引人的阿黎荨,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 阿黎荨过的日子,大概是很多女子都向往的吧。 “嗯,使臣年纪轻轻,却担任丞相之职,实在令朕倾佩。”以我对宗安帝的了解来说,宗安帝此言有点敷衍。 我下意识想摸摸鼻头,又考虑到场合,不得不放下手。 “帝王过奖。” 阿黎荨不仅容貌出众,声音更是好听。 “帝王可好奇茱丽国之礼是什么?” “哦?是何物?” 听到何物两个字,阿黎荨有些僵住,然后又恢复如常的道,“茱丽国献给天吾国之礼,便是臣!” 什么! 阿黎荨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茱丽国使臣你此话可是认真的!”有一国使臣大惊一下不由得出言道。 阿黎荨目光紧盯宗安帝,“自然是认真的。” 此话可是非同小可啊! 阿黎荨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可她是茱丽国的右丞相啊! 茱丽国右丞相要献身于宗安帝后宫,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两国联合!茱丽国向天吾国示好! 第两百四十四章:臣要皇后之位 茱丽国右丞相阿黎荨自说出惊世骇俗的言语之后,便成竹在胸的等着。 宗安帝缓缓道,“茱丽国使臣可是口误?” “……”阿黎荨一愣。 宗安帝这反应不似于寻常人啊。 不过阿黎荨到底是一国丞相,阅历极深,很快就回道,“此等大事,臣自然不敢口误。” 宗安帝还是温吞模样,“那么茱丽国使臣是想入朕的后宫?” 阿黎荨这回有些难堪。 其实阿黎荨不像外表那样毫不在意,她也有想要抗旨的时候。 她是谁啊,茱丽国的右丞相啊,阿黎荨是如何走到丞相的那个位置的,又是付出了多少常人不能想象的艰辛,这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然而阿黎荨心中到底是茱丽国胜过一切,所以她答应了她的国主,愿意放弃丞相之位,入天吾国宗安帝的后宫,从此一生都会被困在一座皇宫,前朝事务再也与她无关。 以后阿黎荨就会成为曾经被她所不耻的,只为争一个男子宠爱而绞尽脑汁,机关算尽。 阿黎荨是个女子,但是不输任何男子。 在她的国家,男子地位更是低下,所以让她承认自己即将是一个男子后宫里无数女人之一,很艰难,也很难堪。 即使这个男子长得英俊,是她见过最为出众的。 阿黎荨目光略过座上那令她惊艳的皇后,又略过旁边众多神色不一的嫔妃,坚定道,“是,若是帝王愿意,臣以后就入了帝王的后宫,成为帝王的女人!” 阿黎荨的决心与其中坚毅众人可察。 这是心甘情愿的。 宗安帝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请求。 这位女使臣长得美,身份高,让男人很有征服欲。 而且最为重要的,收了她,就是收了茱丽国的示好。 以后,天吾国和茱丽国便是友国,强强联合,不惧他国侵犯。 为了天吾国子民,宗安帝不想答应也要答应。 若是不答应,先不说两国之后的关系,便说今日这个时期。 这是众国朝拜啊,按惯例,每个使臣合理的礼物都必须收下,不然便是结仇,不然便是不守规矩。 阿黎荨本身这个礼物绝对是合理并且利于天吾国的。 宗安帝的脸色跟方才一样毫无变化,依旧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他缓缓道,“朕三生有幸,才能得阿黎荨。朕,没有理由拒绝。” 果然,宗安帝不出所料答应了。 阿黎荨却没有松一口气,因为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她想要的不止是这个。 她道,“臣入帝王后宫,只有一个要求。” “哦?”宗安帝略微挑眉,“你还有要求?” 这后半句话听着就让人不舒服了,好像阿黎荨不该提要求似的。 阿黎荨心里这样想着,强压下不满,目光直视座上的皇后,“臣,想要皇后之位!” 温倾城缓缓看向阿黎荨,眉一挑,似笑非笑,却没有开口。 我正在装咸鱼,却没想到那位美人将矛头指向我,我有些惊讶。 这时宗安帝看了我一眼,好像有些生气,却不是因为阿黎荨之言,而是身边人只有惊讶没有被冒犯的怒意。 宗安帝缓缓转过头去,“哦?茱丽国使臣想要后位?” 阿黎荨目光坚定,“是!” 其实客观来说,阿黎荨的话并没有强人所难。 皇后出身是一个番邦小国,虽然对天吾国有助力,却绝对不比茱丽国多,弃那小国皇后而有茱丽国皇后,对宗安帝来说是很划算的。 不过如此行事却有一个弊端,那便是背信弃义。 天吾国皇后才有多长时候,就想着换一个了,这对宗安帝的名声不好。 但是阿黎荨并不担心。 孰轻孰重,她相信宗安帝心里会有成算的。 让她做皇后,弃掉旧皇后,绝对利大于弊! 一侧的柔妃原先恨极了这位叛经离道的女使臣,然而一听说现在的皇后要下位,立即心中一动。 陛下不知为何,对小国的皇后情有独钟,几乎夜夜宿在坤宁宫,若是新皇后上位,将那讨陛下喜欢的旧皇后弃了,那可不是皆大欢喜? 至于陛下会不会被新皇后吸引去了注意,柔妃毫不担心。 她自认颜色不比台下之人差,宗安帝可不是像寻常男人那般看重美色的! 可以说,在场之人各有算计。 各国使臣更多的是担忧,担忧天吾国一旦与茱丽国联姻,会对他们的国家不利。 天吾国嫔妃是心思各异。 天吾国亲王重臣更是思索其中利害,结果心中都暗暗同意茱丽国女使臣的要求。 这对天吾国好,利于天吾国。 这就够了。 天吾国好,他们才能好。天吾国强盛,他们才能更好。 宗安帝想是知道其中利害的,他们并不担心。 宗安帝果然开口了,“朕若是没记错,茱丽国礼物是使臣你?” 阿黎荨一愣,道,“臣相信没有哪国的礼物比得过茱丽国。” 她所言非虚。 各国进献的无非就是世间罕见之物,不能吃不能用,只能做观赏。 而茱丽国呢,那是一国财力兵力与天吾国联合的啊。 宗安帝嗯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即使是再尊贵的礼物,也没有礼物自己提要求的道理。” 阿黎荨心中一跳。 这是拒绝她要求的意思?而且还给了茱丽国难看? 不过宗安帝下句话就给了她台阶下了。 “朕有一国皇后,非但没做过错事,还是朕的助力,朕于情于理,都不能行那背信弃义的小人之事。”宗安帝话音一转,“不过朕后宫倒还有皇贵妃之空,不知阿黎荨意下如何,可还满意?” “……” 皇贵妃哪有皇后来得尊贵,不还是死死被皇后压一头? 不过阿黎荨别无选择,更何况,宗安帝占情又占理,说不出半点错处。若是她再紧逼,宣传出去,也是茱丽国咄咄逼人,而天吾国宗安帝有情有义。 宗安帝已经给阿黎荨一个台阶下了,阿黎荨纵使心里再不甘,也得低下高傲的头颅。 “既然如此,臣自然没有异议。” 终是茱丽国做了退让。 阿黎荨此次前来已是为了茱丽国,争取皇后职位也不全然是茱丽国的意思,而是她自己的意思。 能争取到皇后,对她来说,当然是妥协之后最好的地位了,有可能争取到,她又何必退让? 不过她最后还是没有争取到。 第两百四十五章:香邻郡主 随着宗安帝赐封茱丽国女使臣为皇贵妃开始,茱丽国女使臣就再也不是茱丽国的右丞相,往后只能被世人称为天吾国皇贵妃,也许日后称号更进一步也未曾可知。 由于有了这皇贵妃一事,其他使臣不由显得些许心不在焉。 宗安帝很快就说让他们尽情享用美食佳肴,此话不提。 宴会结束之后,已经是月上中天了,从外表上看,是宾主尽欢的。 宴会结束之后,那些使臣会居住在皇宫里特地给他们留下的宫殿里。 到此,国家朝拜其实还不算完成,如今还有三日后的皇家围猎,到时候各个使臣,包括宗安帝都会参加围猎,以此促进各个国家的“友谊”。 至于皇贵妃,据说今晚已搬进未央殿。 未央殿仅次于坤宁宫,虽然没有人居住,但是前朝丽贵妃就是住在里面的,丽贵妃受宠,未央殿里面颇为豪华,再稍微将里面调整整治一下,皇贵妃也就可以往里面居住了。 宗安帝跟着我回到坤宁宫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这会儿不是应该去未央殿吗? 宗安帝对此的解释是,“好歹是茱丽国的右丞相,等国家朝拜结束,举办了仪式,才算正式成为皇贵妃。” 在此之前宗安帝去未央宫,就是不太尊重不合礼数的。 我哦了一声代表明白了。 宗安帝斜看我一眼,“怎么?希望朕去未央殿好不能来烦你?” “……没有的事……”我打哈哈。 “哼!”宗安帝吩咐下去,“福生,让人做晚红枣莲子羹上来。” 我递给宗安帝泡好的茶,有些奇怪,“陛下您不是不喜甜的东西吗?” “给你喝的!”宗安帝没好气道,“方才在宴会上,别以为朕没有注意,猫儿吃的都比你多!你丢不丢人!” “宴会也没猫啊……”我不服的小声嘟囔。 宗安帝瞥来一眼,“你说什么?” 我眼珠一转,抱住宗安帝的手臂,“臣妾在想,陛下不生气的日子可真好。” “你最好别说。”宗安帝一听就来气。 我吐了吐舌,不敢说了。 身旁之人很少做出这么孩子气的动作,宗安帝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你说说,无伤大雅之事你讨饶卖乖得倒是挺快,怎么一到了大事上就死不服软,倔强得那么厉害?” 就说前三天那事,即使是背着宗安帝偷偷服避孕药被发现之事,只要身边人服个软,说几句软话,低一下头……或许不低头也行,只要有知道错了的样子宗安帝也就不至于那么气,说不准还会轻轻放过,只要她保证不再犯错了就行。 结果呢,结果她梗着脖子,一副任你要杀要剐都行的样子,如何不让宗安帝怒火攻心? 也幸亏昨日夜晚有个突破口缓和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要不然到现在两人也不会说过超五句话。 更有甚者,在那茱丽国女使臣要求她要做皇后时,宗安帝怒火之下,真应了也未曾可知……不,这点宗安帝还是能确认的,不管两人之间有没有闹脾气,他都不会让皇后之位沦落到除了她之外的女人身上。 我想了想类似的许多时候,也觉得很奇怪,我自认为我是识时务者之人。 又想了想,我用迟疑的语气说,“大概……臣妾那时忽然被牛附体了吧。” 牛可不就是犟嘛! 宗安帝被气笑了,不轻不重的敲了下我的脑袋,“你再给朕耍机灵!” 我捂住头,感觉有些尴尬,柳玉萍园她们还在呢,宗安帝当众敲人脑瓜子可真让人难堪。 我忽然理解了每次谢尔于宁被我敲脑瓜子的感受了。 “……” 怎么突然想起谢尔于宁了? 红枣莲子羹很快就被榕绵呈上来了。 一碗温度恰到好处的红枣莲子羹下肚,果然好受多了,就是份量有点少――宗安帝美其名曰,怕我夜晚吃多积食,主动帮我承担了将近半碗,而且还要我喂他。 我放下空碗,捂着肚子叹了声气。 宗安帝一看不妙,忙将温热的大手覆上我的腹部,隔着薄薄的布料将热度传给我。 “可是肚子又疼了?” 避孕之类的药物吃多了,来月事的时候就会加倍的比寻常时候疼,而且如果再长时间吃下去,就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当时宗安帝一边是气我不愿给他生孩子,一边是气我如此不爱惜身体。 “没……只是,”我回想宴会里那位故人的举动,“香邻郡主方才时时捂着肚子,是不是身体哪里不适?” 作为宗安帝同母不同父的妹妹,宗安帝可是厌恶极了她。 她不但代表着母亲的不忠,更代表着皇家的阴私手段,直接点来说,宗安帝迁怒于香邻。 啊,可能很多人忘了香邻是谁了。 香邻是安王府中遇见的人物,在当时还是安王府老夫人的太皇太后身边做二等丫鬟,平时有事没事就看看院门却时不时受到老夫人的优待,不着痕迹的关照她。 对了,对身世毫不知情的香邻……还曾经喜欢过她同母异父的哥哥……毕竟她那时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困在安王府里,没有太多见识,就很容易跟其他丫鬟的风,把整颗芳心系在当时的宗安帝身上―― ――这也是宗安帝更为讨厌香邻的一点儿。 至于香邻如今为何会变为郡主,这一点儿我有所耳闻。听说是有一次伺候太皇太后有功,太皇太后怜惜,就向宗安帝请了恩典,把香邻封做郡主,赐京城大宅子一座,百亩良田,以及若干店铺,足够她一生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了。 我知道香邻的真实身世,就明白这些只不过是太皇太后给出的一个借口,让香邻名正言顺享受荣华富贵而已,毕竟如果说伺候有功,谁比得过她身边的秋栀和春香啊。 会有人疑惑,既然想让香邻过得好一点儿,为什么不早一点啊,到现在才封个郡主不是太晚了吗? 原因是――现在是宗安帝统治天吾国。 先帝肯定不会听从当时是老夫人的太皇太后提出的建议,反而会怀疑香邻身份,进而挖掘底下的阴私。 这对当时还是安王的宗安帝不利。 好了,言归正传。 第两百四十六章:拜访 言归正传,宗安帝听了我的话神情变得怪异起来。 “难得你还关心她。” 我有些讪讪的,毕竟香邻是我在安王府时唯一的朋友,即使她当初在梅沁雪面前出卖了我……好吧,我承认我没那么念着出卖过我的她。 我其实也很少记得起香邻,其实按理来说,香邻作为宗安帝封下的郡主,她应该来拜见我这个皇后的,然而她没有。从方才她看到我的反应来看,她事先一点儿不知情皇后是我,那么结合她在安王府中所表现出来的性子,她就是单纯的不知人情世故。 毕竟一般人会选择来拜见皇后,拉近关系,以后想干什么也好行事。 她没有。 嗯,好吧。其实简单点说吧,我能离开安王府还不都是在老夫人面前提起香邻嘛,那么今日我关心她一下不过分吧? ……我说实话,“香邻认识臣妾,看到臣妾她会不会……” 安王府打断我,“放心,朕已经派人警告过她了,她若是不识趣,就别怪朕狠心!” ……宗安帝果然对香邻没有半点情分。 “那要不要找为太医给香邻看看?她很难受的样子……” 宗安帝神情又像刚才一样怪异,“出宫之后独居,她就有些放任自我,前几天她又打掉了个孩子……总之你不用管她,也不要跟她多接触,免得被她传染了!” 我不明白宗安帝口中的传染指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对香邻友好的评价,我理智的没再问下去。 不过……前几天又打掉一个孩子是什么鬼? 据我所知,香邻至今还未嫁出去,哪里来的胎儿让她打? 我默默看眼萍园红莺。 其实我口中的听说,大多时候是听她们说的,但是萍园红莺私底下肯定被告诫过什么,所以从来都是挑掉那些坏的只剩下好的或者是平常的东西讲给我听,更有其他的……就别想了,宗安帝不允许。 然后还有柳玉榕绵……柳玉性子稳重,不爱探听八卦也不喜背后说人,所以不可能跟我讲这些。 现在的榕绵……更是个闷葫芦,根本没有指望,以前的榕绵或许还会跟我讲些不一样的。 想起以前的榕绵,我有些僵硬,随后想起我惦念许久的事。 “陛下,那小黑……”我小心翼翼的,生怕触到了宗安帝某根神经。 前两日还是前一日我有求过宗安帝放过小黑,宗安帝没有回应我,现如今好不容易关系缓和点了,我才敢开口再问。 宗安帝看了我一眼,“你好像特别在意那条温倾城送的蛇?” 那条蛇就是那条蛇,中间再加个温倾城的…… 我立马道,“没有的事!” 宗安帝恍然,“你不在意那条蛇啊!” “不是……” 宗安帝脸色一冷,“原来你在意温倾城送的那条蛇!” 我欲哭无泪,有苦难言,“不是……陛下您先听臣妾说完,臣妾……臣妾……”我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想好了怎么说,“小黑不管是不是温倾城送给臣妾的,它至少陪伴了臣妾很久很久,就算是一件死物,臣妾相处久了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小黑了……” “小黑这名字是谁取的?”宗安帝说道。 “……”我错愕了下,然后遮遮掩掩说道,“臣……臣妾起的来着……” 宗安帝点头,“难怪……” “……”我一头黑线。 难怪是什么鬼。 宗安帝最后给我一句话,“还活着。”然后就张罗人准备热水要洗漱跟我一起睡觉(静词)。 我心下一松。 小黑还活着就好。 至于我的第二个榕绵……已经无法挽救了。 此后一夜无话。 国家朝拜的第二日,据说御花园里现在热闹得很,都是皇宫宫女领着一国使臣一批批的聚集在御花园。 我无意去那里凑热闹,却不能全然不尽东道之主的责任。 “吩咐下去,准备一些冰镇的瓜果凉茶送去御花园,给各国使臣止津解渴。” 新来的榕绵顶了旧榕绵的缺,她也的确能干,很快就应是下去了。 我翻过手中一页书籍。 柳玉说道,“平日里嫔妃们都爱逛御花园,可否要去各宫知会一声?免得她们今日去了御花园,偏偏使臣大人们大多是男儿之身,到底男女有别,怕是有些不合适。” 我漫不经心道,“陛下今日少不得要放下政务去御花园陪伴那些使臣们。只要陛下去了,那么那些嫔妃们,即使说了也不会有用,只要有陛下在,她们肯定是要去偶遇的。” 萍园迟疑道,“娘娘,不管嫔妃娘娘们是否领情,至少咱们知会过了,后面要是出了什么事,也没有理由怪到娘娘身上。” 我翻书的手一顿,然后点点头认同道,“萍园说得不错,那么派人去说说吧。” 萍园点头应是,吩咐下去了。 我又看了半页纸,忽而想起一事,“皇贵妃现在是在未央宫还是在御花园?” 红莺最知道这种事,道,“皇贵妃待在未央宫里,哪里也没走动。” “呆在未央宫……吗?”我若有所思,后摇摇头继续看书,“看来皇贵妃很快就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了。” 皇贵妃要是此时在御花园,那么她就是将自己放在茱丽国女使臣的位置上,而不是放在宗安帝的皇贵妃上。 这个中差别大着呢。 皇贵妃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是一国丞相,即使是两个丞相之一,那也是许多人达不到的境界,而且听说……这位皇贵妃是草根出身,从最底层坐到丞相之位的,这就更值得人敬佩了。 萍园问,“娘娘是否要让皇贵妃娘娘来陪您坐坐?” 我放下手中书籍,“陪我坐坐啊……红莺,”我转而道,“今日可有嫔妃去未央宫拜访皇贵妃?” “回禀娘娘,”红莺有些惊讶,这可是娘娘为数不多的主动问询啊,“今日一早,大概半个时辰前,云妃娘娘去了未央殿。” 云妃?我点点头,“还以为是德妃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萍园看到一个二等宫女打手势,走出去再进来时就道,“娘娘,德妃娘娘来拜访您了。” 我挑了挑眉。 看来书是看不成了。 第两百四十七章:柔妃目的 德妃一如往常那般,打扮得既不庄重也不轻佻,大热的天气她依旧将脖子遮得严严实实的,与一旁的柔妃形成两个极端。 柔妃今日穿了个半袖衣裳,手腕到手肘的布料就是一块纱,能看到里面雪白的肌肤,布料轻薄透瑕。 得亏是这个年代,要是我所知的那个古代,是绝对不允许这么穿的。 是的,刚才往这里来的路上,就有人禀报说柔妃也来了。 我听到有些意外,要知道柔妃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让我帮忙。 “皇后娘娘安。”德妃一见到我就屈膝行礼。 柔妃见此才不情不愿的屈膝道,“皇后娘娘安。” 我瞥了柔妃一眼,“起吧。”然后才坐在上座中。 我一手倚着头,看向柔妃,“德妃能来看本宫,本宫欣慰至极,至于柔妃……倒是稀客啊。” 柔妃闻此就不由挑事,原本的低眉顺眼立刻消失不见。 “据臣妾所知,云妃可是一次也没来过呢,如今倒是听说她紧巴巴的赶去未央宫巴结新来的皇贵妃,云妃将皇后娘娘你至于何地?!” 我挑了挑眉,所以柔妃是特意来告云妃的状吗?今时不同往日,她还以为柔妃不会抓着云妃的错处不放,而是会到御花园里去呢。 “柔妃何出此言?云妃每日里的请安可从未落下,是以每日里本宫都能见着她,那么云妃来不来坤宁宫,那便是不要紧的。” 心里话是,我也不想再多一个人来烦我。 柔妃对云妃嗤之以鼻,然而她这次来可不是为了这个的。一想到这,柔妃一下子有了好脸色,她不发脾气的时候是当真不负她的称号的,完完全全是个柔弱娇美的美人。 “据臣妾所知,皇后娘娘事务太过繁忙,每日里为了管理后宫嘈杂之事,鲜少有空闲的时候,让臣妾是心疼得紧呢。” 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柔妃心疼我?得了吧,听她这么说我就像是见了鬼,就像那个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没安好心。 我寻思着,柔妃莫不是想开口说替我分担这些“杂事”?想要插手后宫权力? 可是不应该啊,平日里虽然柔妃也提,并且提得挺多。但是现在也不至于在这节骨眼上又提,明知道我不会答应她…… 或许是皇贵妃的到来让柔妃有了紧迫感? 柔妃接下去的话打消了我扩展出来的阴谋论。 “皇后娘娘空闲时间少,更是一次御花园也没有逛过,怕是不知御花园里的花开的正盛,美丽极了。如今这朝拜期间,皇后娘娘想必也得了空,不如趁此机会,臣妾陪您去御花园里逛逛?” “……” 所以说,在充满女人的后宫里,女人的话若是还没说完,你就永远不知道她抱着怎样的算计目的。 这下我是真的明白了柔妃此来的目的了。 就如我第一次所想的那般,柔妃确实是想去御花园的。 我方才让萍园传达下去,关于使臣在御花园里,男女有别,让嫔妃们注意点的话,柔妃听进去了。 但是,柔妃只听进去一半。 柔妃还是想去御花园邂逅陛下,但是她忌惮到时候见太多外男对名声不是很好,陛下对她会有看法(要知道宗安帝最近对她的容忍度很低)。柔妃不敢赌,就想着来坤宁宫拉帮结派,就图有我在一块,回头要是有什么事发生,柔妃还可以推我这个皇后出来。 如果可以,我想为柔妃鼓掌。 绕这么大圈子才将自己的意思委婉表达出来,柔妃颇有长进。 就是……她莫不是以为我是傻的? 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拿起茶盏慢悠悠道,“今日这茶水,乃是今年的新茶,味道醇厚干洌,今年产量极少。德妃柔妃何不尝尝此茶?” 德妃闻言就姿态优雅的喝了一口茶,然后赞不绝口,“确实如皇后娘娘所说,味道好极了,臣妾宫里今年就分到那么一点儿,纵使臣妾平日里对它再不舍得,如今也快喝完了。” 我放下茶盏,含笑道,“这有何难?回头本宫再给你些许。” 德妃道,“如此,臣妾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两人一来一往,完全不给柔妃说话的机会,心中暗恼之于又有些焦急,“皇……” 我看向柔妃,“怎么?柔妃不爱喝本宫的茶?” “……”柔妃勉强笑了笑,“怎么会呢?”说罢,就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证明,脸色有些难看。 柔妃自打受到青美人的亏,那阵子身体的难受让她久久不能忘怀,就有些排斥去喝别人的茶,如今皇后这么说了,那她就不得不喝。 如果实话点说,柔妃确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好喝。”柔妃勉强给出这个评价。 柔妃不爱茶,诗词歌赋她都会些,但是就不爱口腹之欲,观她如今保持这样瘦的身材,就可见一斑。 我点头,“那稍会儿子,本宫也给柔妃送些茶叶去。” 想说的话一直被皇后不轻不重的堵住,柔妃忍不了了。 “皇后娘娘,难道您就不想去御花园里看看?如今百花齐放,万紫千红的,可谓是美极了。” 我不解,“柔妃你若喜欢,自己去便是,为何非要拉着本宫不可?” 柔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急躁,忽一顿,“皇后娘娘这是让臣妾自己去御花园的意思?” 若真是这样,那回头如果出问题,她说是皇后怂恿她去的也行,宗安帝不至于怪罪在她头上。 我笑语嫣然,“柔妃你自然可以去。” 柔妃面色一喜,还不待她告别离去,只听上首的皇后又道,“不过御花园中现有许多使臣,柔妃去是可以去,但是男女有别,可要多注意些。” 柔妃,“……” 德妃看这情形,就掩嘴道,“换作要让臣妾去,臣妾是不去的,御花园中人多眼杂,难免会出差错,这不合适。” 柔妃瞪一眼德妃,“你什么意思?” 德妃有些无辜,“柔妃妹妹,本宫可没说些什么,若是哪句话惹柔妃妹妹不高兴了,柔妃妹妹可以直说,若真是本宫不对,本宫道歉也就是了。” “……” 柔妃简直是气急了,连一向闷葫芦的德妃都挤兑她! 第两百四十八章:多敲你就能变聪明了 柔妃见邀不到我就离开坤宁宫了,临走前还瞪一眼德妃。 柔妃显然是记恨上德妃了,尽管德妃只是不偏不倚的说几句话。 柔妃一向小心眼。 “她往何处去了?” 红莺道,“柔妃娘娘看着是往御花园的方向去的。” 我了然,柔妃还是不甘心,拉不到我,她还是要去御花园偶遇宗安帝去了。 德妃摇摇头,我见到了,便问,“德妃何故摇头?” 德妃叹声气,“不瞒皇后娘娘,臣妾认识柔妃认识得早,从前的柔妃不是这样的。” “哦?”我来了兴趣,“那是什么样的?” 德妃眼神定在一处,像是在回忆,“臣妾初见柔妃时,柔妃连只蚂蚁都不敢踩到,是个精通诗词歌赋的京城才女。 因为时常感染风寒,看着就婉约柔弱,惹人怜惜。后面身子好不容易好了,她却仍是柔弱,却再也没有婉约善良。反而是为了陛下,变得不择手段。” 说到这,德妃感慨良多,“柔妃的变化极大,让臣妾恍惚以为,从前见到的柔妃不过是幻境罢了。” 人都是会变的。 柔妃也曾真的善良过,也曾人美心也美,后面……却变成了得理不饶人。 我目光复杂的看着德妃。 眼前的这个算是宫中“老人”,是最早陪伴陛下的那一批女人。我不知道德妃以前是怎样的,但是大概与现在差不离,从我见到她开始,她就是与世无争,平静淡泊。 我曾经看过一句话:对于有些人来说,平静是不得已而之;对于有些人来说,平静是主动选择的结果。 这两者相差极大。 前者是因为没能力,被动而选择平静。 后者是因为有能力,出于某种目的而选择平静,或许有些时候就会突然暴起,在你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突然暴起给你一个猝不及防。 在我看来,德妃是属于后者,她也只是后者。 “怎么了?”德妃触到我的目光就是一顿,有些迟疑的问。 我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本宫在想,云妃去未央宫是单纯拜访还是为了什么。” 德妃心下一跳,有些惊讶。 平日里她来坤宁宫,两人最多就是话两句家常,更深的其他便是没有了,而如今皇后竟然跟她讨论起云妃与未央宫那位的事情……是不是代表她将自己当做自己人了? 不管怎么样,这是个好事,德妃也就积极了点。 “依云妃妹妹的性情来看,她是目的性极强的,去未央宫拜访那位皇贵妃娘娘,定不是单纯去拜访的。” 我点头,“是这样,或许过几日就能知晓了。” 我有些累了,云妃这个话题我其实不是很感兴趣,就是随意提起。 “德妃若是没事,这几日就不要前往御花园了,现下没事,可呆在自己寝宫里。” 德妃忽而想到什么,掩唇而笑,“臣妾自然不会四处走动,对了,想必皇后娘娘不知,臣妾这几日在宫里学着画像呢!” “画像?”我来了几分兴趣,“画人的吗?” 德妃道,“臣妾近些日子,用下面的几个宫女临摹,不过由于技艺尚浅,画的便没有个人样……皇后娘娘,请恕臣妾唐突,日后画像技艺上来了,可否为皇后娘娘临摹?” 我想了想,痛快答应了,“德妃只要别把本宫画得太丑就好。” 德妃笑,“就算臣妾技艺再不精,也绝对不会将皇后娘娘画丑的。皇后娘娘是如此绝色,臣妾就是再手笨,也无法将皇后娘娘画丑一分……” 是了,每次与德妃聊天时总是舒服又舒心,因为她每次都会十分自然又真挚的夸奖我一波。 初听时尴尬,后来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德妃情商是真的高。 我对她笑着,心里想着。 ―――― 我上午拒绝了陪伴柔妃去御花园的提议,却没躲过下午宗安帝来叫我。 我惊讶极了,“陛下,臣妾去御花园不合适吧?” 宗安帝轻佻的抬起我的下巴,颇得意洋洋的说,“朕的皇后生得如此绝色,怎还怕出去见人啊?” “……” 旁边的萍园柳玉等人低下头不敢说话,其实心里都忍俊不禁。 前些日子帝王生了那么大的气,如今又重新和好如初。而且不光和好如初,两人的关系还更好了几分――或者说自家娘娘对待宗安帝更好了几分。 他们如胶似漆的,时常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人羡慕得很。 帝后之间竟然也能有如此好的感情。 有时候她们不禁暗暗称奇。 我握住宗安帝抬起我下巴的手,“陛下别取笑臣妾了。” 宗安帝哈哈大笑。 “好好好,朕不逗你了!” 我这才问,“那陛下为什么让臣妾去御花园呢?” 宗安帝顿了下,皱起眉头。 我也皱起眉头。 难道自己哪句话惹宗安帝不高兴了?每次宗安帝不高兴都是这个表情,偏偏宗安帝时常不高兴,惹得我一看到他皱眉就胆战心惊的。 哪知宗安帝道,“朕说怎么一直不舒坦呢,你干嘛老是自称臣妾?别扭的很!” 我一点儿没纠结,从善如流道,“陛下,我知道了。” 我这么说也不是头一次了,说了这么久了,宗安帝竟然才反应过来纠正这个问题…… “那陛下,为什么让我去御花园呢?”我实在不解。 宗安帝敲了下我的头,“你是朕的皇后,不同于寻常女子,有朕在身边,去御花园又有何妨?” 是了,这个朝代对女子不是太过苛刻,虽然还是讲究一些,但是宗安帝在身边,我又是天吾国皇后,不虽惧怕太多。 想到此我就说,“现在走吗?陛下?” 宗安帝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不过很快又敲一下我的头,“朕看你是睡糊涂了,快去换衣服!” 是有点睡糊涂了,我明白过来有些啼笑皆非。 在寝宫里没人拜访的时候,我向来穿的随意,以舒服为主。 不过…… “陛下你能别老敲我头吗?” 宗安帝不以为耻,丝毫没感到自己哪里不对,理直气壮的说,“多敲敲你才能变聪明喽!” 我,“……” 第两百四十九章:黑须使臣 应宗安帝要求,我盛装打扮随他去御花园了。 所幸今日的日头不是太大,又因使臣大多聚集在御花园,宗安帝为使臣着想,提前在小道上方支了幕布,遮挡住余光。 不然炎热的日光足以劝退我了。 使臣们在凉亭等着宗安帝降临呢,一见到宗安帝就恭敬行礼。 这凉亭大得很,然而人是乌泱泱的一片,行礼完忙退至两旁,给宗安帝让出道来。 是以我随着宗安帝直接走到凉亭边上,面前是特置的茶桌,背后是一片荷花池,荷花在太阳下绽放着,美丽极了。 小道有设置遮阳光的幕布,花朵上面是没有的,这主要是为了观花好看,除去那种不能直接暴晒在阳光的娇弱花朵,其他花朵在阳光下绽放着可好看极了。 不过我现在全然顾不上其他了。 我没想到使臣逛个御花园还会把两个随侍全带上。 当我一进到凉亭,一眼就看到金国黑须使臣旁边做侍者打扮的苏恩桥。 我是不是应该跟宗安帝反应一下?我犹豫。 宗安帝此时正跟一个使臣聊天,不知说到什么,哈哈大笑,“那就说定了,两日后的皇城围猎,朕与你比比谁狩猎多!” 这个使臣是琴国使臣,国如其名,是一个通经琴律的国家。在他们国家里,人人都会弹几首琴,据说连一个不知人事的幼童都能弹出几个音律。 琴国让我好奇极了,因为我几乎一点儿音律都不通,就更向往全是美妙乐声的国家。 听闻只要走进琴国,甚至不用走太多路,在小道上都能听到琴音绕耳,更有甚者,琴国里最懂弹琴之人,还能入朝做官。就连科考之时,两个差不多才能的秀才摆在皇帝面前,谁的琴弹得更好,更能取得皇帝悦耳,谁就是新科状元。 这样神奇新奇的国家无法不引之向往,只是可惜的是,我就只走过茱丽国,便没了游玩下去的心情。 或许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选择在琴国定居下来? 我心里暗暗盘算着。 琴国使臣也很是豪爽,颇为不拘小节,“那是自然!臣可事先申明啊,到时候臣可不会让着您的!” 这真是不拘小节了,平常里,谁不恭维点宗安帝啊,不过琴国使臣此番却是深得宗安帝之心,越发开心了,他也不需要别人让他。 宗安帝虽然不精通手脚功夫,狩猎手段却是一绝的。 再说这琴国使臣,琴国使臣虽然来自那颇具君子之风的国家,身上却鲜少见他通知音律的影子,反而身材高大,宽大的衣物下也能看得出他绷结的肌肉,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使全力的话,宗安帝未必赢得了吧?我心里暗暗嘀咕。 正在旁边做咸鱼之际,忽然有人把话题扯到我身上,那人却是我意料之外的。 那是金国的黑须使臣。 黑须使臣目光转向我,用最恰当的时机将话题转到我身上,“臣见了许多女子,连茱丽国的女君也见过,却从未见过皇后娘娘姿容这般盛的,而且这若有若无间的威势,也实在让臣意识到自己以往有多么的目光短浅。” 威势…… 我有自知之明,我身上哪有什么威势,就光黑须使臣这话的核心意思,还是夸赞我容貌美的。他若是夸别的妃子就算了,夸我一个皇后就不是太合适了。 自古者,皇后以贤惠大方为盛者,以容貌绝美形容的却是一些后宫嫔妃,更甚者还是祸国妖妃。 别人说出这些话也就罢了,但是黑须使臣旁边有苏恩桥啊!我对苏恩桥可谓忌惮得很,原本还觉得他是偷偷混进来的可能大,如今黑须使臣一开口,却让我摇摆不定。 异国使臣来到他国朝拜,谁不着重对待?一般人很难混进使臣队伍里,更别提还是混进仅有两个随侍之一了。 苏恩桥若是没让我认出来还好,但是他让我认出来了。 这话的意思是,苏恩桥要想大概率能混进随侍,那一定是要易容乔装的,但是他没有,反而大喇喇的以我看过的容貌混入。 这是不是可以表明……黑须使臣是认识苏恩桥,在黑须使臣的认可下,苏恩桥才扮作随侍的? 并且苏恩桥还有点话语权,所以黑须使臣才会突然提起我。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推断,也有可能,黑须使臣是怀着另一种目的提起我,跟苏恩桥无关。 但是比起后者,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会更大点。 黑须使臣这话说出之后,不用我开口,宗安帝已经怎么听怎么不顺耳,率先皱起眉头了。 “这天下绝色女子多得是,朕的皇后只是其中之一,比起容貌,朕的皇后能力更为出众,将后宫等事管理得井井有条。金国使臣这话却是夸大其口了。” 宗安帝这是直接怼回去了,虽然不是太过分,但是对于久居高位的人来说,难免逆耳。 但是黑须使臣聪明极了,自然不会向一国之君表达出不满。 “陛下说得是,是臣唐突……对了,若是臣没记错的话,皇后娘娘是沙罗国的文淑公主?” 黑须使臣既然能成为使臣,那自然不可能记错这种消息,他这么说出来,不过就是为了转换话题。 我嘴角含着三分笑,“自然,金国使臣记得不错。” 这大概是我在国家朝拜后,在诸位使臣面前正经说出的一句话。 一般情况下,我作为皇后,陪伴在宗安帝身边就是充当个花瓶罢了,开口的机会极少,只要表现得有礼大方便好。 黑须使臣恍然点头,“沙罗国虽说比不上繁盛的天吾国,但想必那也是极为不错的,光看皇后娘娘的行为举止便知一二了。” “金国使臣夸赞。”我微微一点头,却是话音一转,“不过沙罗国里论繁盛自然是远远比不过天吾国的,但是若论起兵器制造,那也是全然不输的。如今本宫成为天吾国皇后,那么以后天吾国便也擅兵器制造。沙罗国与天吾国也算是相互得宜,阴阳两合。” “金国使臣您觉得呢?” 第两百五十章:凉亭多人 我虽不是沙罗国的公主,更没有到过沙罗国,但是我现在对外的身份是沙罗国最受宠爱的公主。 单凭这一点,我就不能放任黑须使臣这话。 黑须使臣的话里,表面看上去是夸赞沙罗国,内里却是说沙罗国实力弱,远远比不上天吾国,有心思活泛者,可以直接想到宗安帝娶我这个沙罗国公主完全是个亏本买卖,难免会看轻沙罗国。 我是不能容忍此事发生的……或者说,作为“沙罗国公主”的我是不会容忍此事发生的。 于是我辩驳了,但是语气委婉,虽然在最后反问了黑须使臣一句,但是也算不上无礼,而且还挑不出大错来。 更能让想试探天吾国与沙罗国现今关系的人明白。 以后,沙罗国已经完全支持天吾国,连兵器制造都能够分享。 我时常会很好奇,宗安帝是怎么说服沙罗国的,沙罗国不仅不用让他们的公主嫁过来,还平白添了不少嫁妆过来,要知道我大婚那日的嫁妆可全部都是沙罗国给的。 而且这沙罗国一向是保持中立状态的,这回却直接向天吾国投诚,还是以堪称“假联姻”的方式联姻。 这不能不让我好奇个中原因。 不过我莫名有种预感,沙罗国与天吾国的未解之谜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能得到答案的。 方才皇后的那一番话说得黑须使臣哑口无言,不过那也只是几秒的时候,能在昨日那种情况巧舌如簧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问倒。 “臣知沙罗国极擅兵器制造,臣甚至还有至交好友在沙罗国待过一段时间。 因此臣更不明觉厉,这沙罗国唯一的文淑公主啊,那可是受尽万千宠爱的,想必对兵器制造,皇后娘娘您也懂得些吧?” 我从容笑之,“恕本宫唐突,金国使臣这番言论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父皇母后向来最疼爱本宫,本宫一届女子之身,他们又怎么舍得本宫接触兵器制造?兵器制造说到底了,还是一个气力活,别说女子了,恐怕在座诸位都没几人能锻得了铁吧?” 宗安帝抵拳轻咳一声。 这话就有些不客气,有点不给人留情面了。 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从宫外走到去上朝都气喘吁吁的文臣们敢怒不敢言。 这得亏是天吾国的皇后说出来的话,若是一般女子,他们早就拍案而起,让人推出去斩了。 前面说过,久居上位之人,自有一番尊严,不容他人有半句逆耳之言――当然,这个他人必须不是比他们更有权势之人。 苏恩桥见此情景,默默低下头来,其实眼里满是笑意。 不得不说,这样的天吾国皇后满身是光,以一己之力“战”诸国使臣,耀眼极了。 同时让苏恩桥那被欺骗耍过,而十分气恼的情绪好上了几分。 嗯……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她。 黑须使臣有些僵硬,然后打哈哈道,“皇后娘娘说得是。”然后不再说了。 这周围同僚都不是好相与的,万一又连累到他们被变相说“废”,那些人对天吾国皇后无法,但是对他还是有法的,定是找他撒气。 是的,这些使臣们小心眼极了――或者说朝臣们心眼都小,以越居高位者为甚。 这时宗安帝出来打圆场,“不知诸位使臣,对后日的狩猎有何看法?” 他们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又聊了起来了。 我心里暗松口气。 这黑须使臣老是为难我,其他倒也罢了,就怕他提起点沙罗国专属的信息,那我是答不上来的。 不行,此间事了,我必须要向宗安帝提起这事,让深知沙罗国的人跟我说些常识。 不然一点儿不知沙罗国的事,我这公主可就站不住脚了。 就在凉亭里正热闹的时候,忽闻一道清澈嗓音,“皇兄――” 我往外看去,正好看到静王涟王朝这走来,喊出皇兄的自然就是涟王。 静王涟王走过来向宗安帝行礼,此时不可避免就会向我打招呼,“皇嫂好。” 我有些心虚,当初静王涟王可都是见过我的,虽然隔着时间不短但是也不长,也不知他们会不会认出我。 静王就只有在丽贵妃宴会上的一面之缘,涟王却是见过不少次,我心里实在是没有把握。 说句题外话,这皇后要不是长得太出众,那是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的――比如长相平平或者长相清秀的人,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嗯……这是看脸的时代没错。 不过涟王全然没有认出我的意思,打了声招呼就跟宗安帝聊了起来,而且跟使臣们也非常聊得来,完全不像是平时冲动孩子气的他。 倒是静王,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微微点头,然后便静静看着涟王促促而谈,要是话题扯到他,他也会游刃有余的与之交谈,让人提不出半点错处来。 虽然静王涟王一来,减缓了别人在我身上的注意力,我却仍有些不安。 方才静王看我的那一眼,眼中带着极高的洞悉力,虽然平静,我却莫名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静王他……认出我了吧。 我心里已经有些肯定这个结论了。 他们聊着天,我就有些无聊了,这种情形,宗安帝是无法时时顾着我的。 虽然偶尔还会有人把注意力引到我这里,不过我很轻巧的就答完,并且把话题引回去了。 到底是黑须使臣的嘴厉害些,其他人或许擅长的不在上面。 静王涟王来了之后的半柱香,又有人来了。 我默默吐槽。 这个凉亭装不下那么多人了吧。 这期间,一直无视苏恩桥目光的我忽然变得极其热情。 因为来者是柔妃。 方才在坤宁宫还穿得十分“清凉”的柔妃,此时穿得相比来说规矩许多。 大热的天气,除了雪白的颈脖,就没有其他地方露出来了。 看得出柔妃盛装打扮过,无法在衣服式样出彩,就在脸蛋上面夺芳,不过她看到我时,脸上有些僵硬。 不过只是愣了那么一瞬,便带着她的贴身宫女款款而来。 “臣妾见过陛下,见过两位王爷,见过各位使臣。” 第两百五十一章:柔妃败 柔妃低垂下的时候,露出她那雪白的后颈,脸上带着半遮半掩的羞意,十分招人。 自方才开始,柔妃就装作偶遇似的,脸上时不时出现意外之色,如今这一脸羞怯倒是十分合适,让人觉得她就是无意间遇到宗安帝和使臣一行人的。 不过宗安帝是知道柔妃的性情的,只是他一点儿负面情绪都没表达出来,“起来吧。” 然后对其他使臣平静的说道,“这是朕后宫中的柔妃。” 黑须使臣意味深长,“人如称号啊……” 黑须使臣的话还算没问题,语气就有些怪异,让人一听就不舒服。 我就不明白了,黑须使臣昨日看上去挺中规中矩,挺懂事的啊。他今天所言,至少在我出现之后所言,没有哪一句不是挑衅的,让人怎么听怎么不爽。 虽然我平日里不喜欢柔妃,甚至有些讨厌她,但是她至少是我夫君的“小妾”,而我是正宫。怎么着也得为柔妃说话。 于是我婉约一笑,“对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是本宫不懂事,敢问金国使臣名讳?” 黑须使臣挺着胸膛,没有半分露怯,“回皇后娘娘,臣姓高,名白许!” 高白许,这名字……把姓跟名分开来倒是好名字,但是合在一起…… 我噙着笑,“金国使臣的身高比一般男子更高些,就是这胡须……:再过十几年,倒也十分贴切了。” 高白许:“……” 高白许,不管其诗意的话,光听上去的话,总会给人一种用这名字的人其实有点不太高。 而且还有另一意。 “许”谐音“须”,黑须使臣留着黑须,等老了之后,这“须”不就是白色的嘛! 黑须使臣面色有些青,旁人听到这名字,谁不赞一声这名字极雅。 但是这位皇后所说……似也没错,他以往从未想过。 柔妃见黑须使臣有些吃瘪的样子,就不由幸灾乐祸,谁知道这皇后抽什么风啊!无故去下人家使臣的面子,陛下不恼她才怪! 不过与柔妃的想法正好相反,宗安帝心里平静极了,并且还有些想笑。 看来他的悦艾心里火气挺大的,不过这金国使臣啊,宗安帝原本便是不太喜欢的,只因他的父皇死亡的大半责任可以归根于金国来犯。 只是这金国现在投诚,两国关系稍有缓和,宗安帝自然不可能只为了自己心里那点心思,而是要为天吾国考虑。 如今自己的悦艾给金国使臣一点吃瘪,又有分寸,没有太过份,不至于让金国使臣计较,宗安帝心里就舒心极了。 甚至可以顺势大快人心。 不过这点宗安帝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 虽然心里极爽,但是还是要做表面功夫的,不大不小的说了他的悦艾几句,便作罢了。 我噙着笑乖巧点头,道,“陛下在此款待贵客,臣妾不好打扰,还是带着柔妃先行离开吧?” 虽说宗安帝不让我自称臣妾,嫌生疏,但是在外人面前是绝对不可忽视礼数的。 宗安帝想了想,觉得让悦艾在这里也是让她不自在,再说方才悦艾已经露够脸了,也就不再支持,“那么皇后便先走吧,朕还要陪着诸国使臣。” 看者无不惊讶,这天吾国的帝后未免也太有商有量了吧? 我含笑应下,然后福身微微一礼,“还请各位使臣玩得尽兴,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差人来知会本宫,本宫无有不应的。” “皇后娘娘客气了……” 诸国使臣纷纷道。 经过方才那几出,他们也明白这天吾国的皇后娘娘不是一般女子那么好惹的。 退出凉亭,直到远远离了凉亭再也看不到了,自方才起一直压抑不满的柔妃愤而道,“皇后娘娘你想离开就离开,拉上臣妾做什么!” 刚才那一切,颇让柔妃受挫。 明明平时在后宫里,皇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比她高一个阶位,柔妃有时候还可以出言讽刺几句。但是一旦到了那种身份尊贵的场合,没人不尊敬皇后,皇后在那些使臣面前更是游刃有余。 反观她,从柔妃进去凉亭起,没几人理会她。柔妃在那一刻都感觉自己就是路边的花花草草,不值得那些使臣另眼相待。 就像……就像平日里自己对待那些宫女太监一样。 这怎么能不让柔妃心里不平衡! 柔妃心里的怨念我大概明白,不过我有些不解,“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陛下并不想让我们待在那里……”当然,那个“们”有待商榷,毕竟是宗安帝带我去凉亭的。 柔妃一脸嘲讽,“臣妾还想问问皇后娘娘呢!方才不是一脸坚定的拒绝了臣妾吗,怎么这回倒是在御花园里见到皇后娘娘了?” 她理了理发丝,“臣妾记忆一向不好,或许是记错了皇后娘娘拒绝的话语也说不定。” 这么一番阴阳怪气的话让我微微一皱眉,边阻止了红莺站出来的举动,边默默看着柔妃。 “这……这么看着臣妾做甚。” 柔妃这是误会了,以为我是自己来御花园的,但是这不要紧,我也没有给柔妃解释的必要。 “本宫是皇后,别说本宫没有食言,便是本宫食言了又如何?”我笑着问,“柔妃,你方才那是质问本宫吗?” 柔妃一下子就怯了。 光后面那“质问”二字便不得了,柔妃质问皇后,那便是不敬。 虽说柔妃不怕皇后,但是若是宗安帝知道了,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柔妃反应过来便道,“瞧姐姐说的,臣妾哪敢质问您啊!……若是没什么事,臣妾就先告辞了。” 我没有向柔妃咄咄逼人的意思,很快就松口了,“柔妃没有这个意思就好……柔妃既然有事,那么就去忙吧。” 柔妃这才赶紧走了。 每次跟皇后说话,就没有她胜利的时候,反而依着身份问题,被人压得死死的,当真让人气恼。 其实若是柔妃她受宠,那么情形就不一样了,她背后还能有个靠山在,现在…… 不提也罢! 不过柔妃心中倒是暗暗提起了要在宗安帝面前多露脸的事。 只有多露脸,才有机会争到宠! 第两百五十二章:两个前提 我收回目光,正好看到一簇美丽的花朵,唯一不美的就是……花朵后面有一片蓝色的衣角。 “谁在那里?”我皱眉喝。 身边的萍园柳玉等人才发现,眼看着就要上前抓人。 花朵后面的人自己出来了,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穿着类似太监服的服装,脸上有些胡须,光凭胡须就可以知道这不是宫里的太监。来人略微低着头,眼睛那处正好隐在阴影里。 萍园柳玉认识他,毕竟方才娘娘与他家主子说了不少话,自然就一并记得他身边的随侍了。 “你在这里做甚!可有不轨之心!”红莺柳眉一横,斥道。 榕绵则是默默靠近了我一些。 对了,忘了说了,榕绵是会武的。 我垂下眼睫。 那平平无奇的随侍已经战战兢兢的过来了,“回皇后娘娘,奴才……奴才就是内急,所以……所以……”随侍哆哆嗦嗦的跪下,“若是吓到皇后娘娘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演得还挺像。 我平静的道,“如厕不在这个方向……榕绵,你带他去。” 我居高临下的望着正在装样的人,心里不合时宜的有点爽……好吧,这不应该。 但是苏恩桥现在正对着我跪着啊!他正在跪我啊! 一想到这里,我就控制不了我的心情愉悦啊! 我想要简单的打发走苏恩桥,很显然,苏恩桥没有那么容易被我打发走。 只见他畏畏缩缩的,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说道,“皇后娘娘圣明,应该不会想让奴才离开的,毕竟您这么聪慧。” 苏恩桥此时毫不避讳的看着我的眼睛,就差把威胁直接说出来了。 好吧,虽然我想不出苏恩桥有什么能威胁我的,但是我的好奇心以及心里隐隐的忌惮让我不得不去留下苏恩桥。 我很好奇,毕竟苏恩桥就算猜出我不是那沙罗国公主,想要告诉宗安帝或者其他人,那也是两败俱伤的效果,甚至对我可能造不成什么影响。 因为苏恩桥知道我是谁,我也同样清楚苏恩桥是谁。我不告发他就算不错了,毕竟我成为沙罗国公主成为天吾国皇后,是宗安帝一手策划的。 苏恩桥有恃无恐的样子到底让我紧张几分。 他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什么凭仗? 我默默打量了眼前的太监半响,就像是主子对下人的审视,很难让萍园她们看出什么来。 “你想告诉本宫什么?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主子的意思?”我面露深意,“若是你自己的意思的话,那不好意思,你不够格跟本宫说话。” 后面这句话说出来,我开心极了。 这种处于优势的感觉真是好――虽然是假的。 苏恩桥暗地里咬了咬牙,面上还不得不摆出尊敬的样子。 “自然是奴才的主人吩咐奴才来找皇后娘娘的!” 萍园皱眉,“你这奴才怎么前言不搭后语?方才还说自己内……内急,怎现在又说是使臣大人派你来的!” 到底是女儿家,当着男子面,说出“内急”二字,难免不自在。 萍园此时对面前这个随侍警惕极了,一看就有鬼! 苏恩桥诺诺道,“奴才方才被皇后娘娘乍一问,难免被皇后娘娘的光华与气场所摄,奴才向来没见过什么场面,所以就慌不择路起来……”他猛地磕头,“还请皇后娘娘宽恕!” 看完了苏恩桥的做戏,我也见好就收,就怕真惹恼了他,连带自己也不好过。 我道,“萍园,你们都下去吧,到一旁等本宫。” 萍园不敢答应,“娘娘……” 柳玉红莺,包括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榕绵都是不赞同的态度的。 先不说这随侍不是太监,跟皇后娘娘呆在一起会有损清誉,就说这金国使臣的随侍万一包藏祸心,伤害到娘娘怎么办? 那后果全然不是她们能承受得起的! 我坚持道,“这光天化日之下的,本宫还能遭遇什么不测不成?” “这……” “退下。”我坚持说。 萍园她们无法,只好齐齐应了声是,退到十几米远的地方。这距离不远,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她们也能及时上来。 再说她们看得到皇后娘娘那边的情形,那么皇后娘娘便不算是跟那随侍单独相处,不会有伤名誉。 她们没退远,我默认了,毕竟我也不想跟苏恩桥单独呆在一块。 我垂眸问,“你还要跪到几时?” 跪在地上的人顿时就轻巧的站了起来,拍拍沾灰的衣衫,“皇后娘娘如此大的威势,不得您允许,奴才哪敢站起来啊!”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嘲讽,却是有特意将音量放低。 “你自己爱跪,别扯到我身上。” 苏恩桥嗤笑一笑,“当真没想到啊……这当初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如今竟然混上皇后了! 我原本还想着,以后怕是见不到有意躲藏的你了!现如今一看,嘿!一国之母哪有躲着我的必要啊!” 我微皱眉,“如果你想跟我说的就只有这些的话,那么请恕我不能奉陪。” 苏恩桥懒散道,“当然不止这些,两个月前你坑了我一把,我当然要讨回来,你说……”他眼一抬,忽向我逼近一步,“我应该用哪种方式讨回来?” 方才苏恩桥一逼近,我就退后了两步,神情淡定,内心丝毫不慌张,“若是你再毫不避讳的话,我的宫女们就会察觉异样直接过来了,到时候你想谈条件也没机会了。” 苏恩桥手一抬,掌心朝外,做出一副投降的动作,示意他不再逼近。 不过…… 苏恩桥笑了,越发压低声音,“原来皇后知道我要跟你谈条件啊?” 我事先声明,“不管你提出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的。” “哦?”苏恩桥笑,“当真是坚定呢,你怎么不问问我,我的条件是什么?” 我神情木然,“谈条件的前提下是两人处于平等关系,相互提出有利于对方的事情;或者手握对方的弱点,并进一步提出条件。 而很不幸的是,你并不具备这两个前提。 一点儿也不。” 第两百五十三章:香邻来访 不管苏恩桥真实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此时他对外的身份,在我面前的身份,不过就是一个随侍。 而我,是皇后。 这是苏恩桥与我“暂时地”身份不平等,而持有对方的弱点这个前提……前文说过,苏恩桥顶多猜出我不是沙罗国真正的公主,是冒牌成为天吾国皇后的。 他以为这能成为我的弱点,其实并不是。 这点也说过,毕竟我成为天吾国皇后是宗安帝一手策划的,在此就不过多表述。 苏恩桥似乎看出什么,“你似乎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不如先说说你想做什么?” 苏恩桥不出我意料的说,“你不是沙罗国公主。” 我噙着笑,“你也不是金国随侍。”我缓缓道,“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 苏恩桥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懒散的道,“你还真是变了不少啊!” “与你无关。” 苏恩桥啧了一声,面前的人盛装华颜,浑身是刺,让人无法接触。 不过苏恩桥是何等人,很快他就语气坚定的道,“你想离开皇宫!” “……” 我眼睫微颤。 苏恩桥继续说,“你不想做这个天吾国皇后!” “……” “而我,能带你离开这里!” “……” 苏恩桥所说,竟然分毫不差。 他揣测人心,竟然到达这样的地步。 “这……就是你给我的条件?” 苏恩桥双眼逼视着我,“很有用不是吗?” “你也难以拒绝。” 我愣神了一会儿,然后蓦然笑了,“这么确定啊……” 苏恩桥看着面前人的笑容,深切感到了变数。 他眉微皱,“你什么意思?” 虽然他跟此人认识不是太久,但是苏恩桥敢说,自己还是有些了解她的。 面前这人就是典型的什么得不到偏偏就要什么,若是她身处这样的环境里,定然会去向往另一个环境,到了另外一个环境,又会迷茫不知道想要什么。 她就是这样矛盾的一个人。 不得不说,苏恩桥此言虽有些偏颇,但是也大差不离。 我看眼萍园那边的方向,浅浅一笑,“我即使要离开,也不会依靠别人,因为没有人有义务帮我。那些愿意帮我的人,不是有目的就是有阴谋,我绝不会再让自己陷进那样的局面中。” 苏恩桥一默。 “你为何不听听我的条件呢?我绝对不会为难你,也或许这个条件你轻易就能达成。” “你我都知道,你口中的条件不会那么容易。”我笑望着他,“不然在我们离别之前你为什么不提出呢?但再次相见时,你就有想让我帮你达成的愿望了。” 我笃定的说,“再次相见时,我是皇后,你要我达成的愿望也定是我身为皇后才能做的!” “而我这个皇后代表的是天吾国,皇后的权利也是天吾国所赠。” “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但是只要我一日是皇后,我就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苏恩桥嗤笑一声,“责任这么大啊……”他道,“你无非就是不想损害天吾国,可是我让你做的,并不损天吾国利益。” “这话你信吗?” 苏恩桥一愣。 “你与金国关系不菲吧?” 苏恩桥这回真无话可说了。 “我猜测,你想让我做的事一定是隐晦的,至少外表看不出来什么损害,但那对天吾国一定是不利的。” “我只是天吾国的皇后,身处后宫,对前朝的事一点儿不知,难免就会中你的计。” “那么我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听,一开始就不要去答应。” “……” 苏恩桥沉默一会儿,“事情没有半点回转余地?” “没有。” “你就不怕宗安帝知道……” “你可以尽管去说。” 苏恩桥看着面前之人有恃无恐的样子,大概知道了什么。 萍园柳玉那边因为苏恩桥和她们的皇后交谈时间太长,已经有过来的趋势了。 苏恩桥往后退上一步,扬声道,“奴才传达主子的意思之后就不久留了,就此告别皇后娘娘!” 我轻轻一点头。 心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就此打发了苏恩桥那是极好的。 其实我不答应苏恩桥,方才那么一大堆言论是一部分原因,还有更大的原因是,苏恩桥不值得我去信任。 从我与他的初次见面就可见一斑了。 在我帮他达成他想要的之后,他难免不会再次下黑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将我解决了。 萍园她们已经有往这边走来了。 苏恩桥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得见,“我不会放弃的。” 说完就匆匆走了。 “娘娘!”萍园这时已经走过来,“您没事吧?” 柳玉皱着眉头看那离去的人,“那人看着便不简单,而且如果有事要说,金国使臣大人方才为何不说?非要留到现在?” “或许是忘了吧……”我收回复杂的目光。 苏恩桥还真不是容易打发的呢。 ―――― 我回去坤宁宫的时候,有一人已经久等多时,面色焦急并带有几分不耐,看上去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她看到我就面色一喜,忙迎了过来。“萧……” 柳玉已经严肃道,“香邻郡主应该唤娘娘为皇后娘娘!” 此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香邻。 此时的香邻已是郡主,平时在自己府里或者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府里没人敢忤逆她,柳玉此言一出,她就有些不满。 “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小小宫女说话的份!” 柳玉并不辩驳,倒是红莺看不惯,“你!” “红莺。”我静静唤。 红莺这才压抑住了。 这香邻虽是郡主,但稍微知道点情况的人,就知道她以前不过就是一个小小侍女,是靠太皇太后的提拔才做成郡主的。 这后宫里但凡是正经的主子,皆看不起香邻郡主,懒得与她见识,更有嫔妃身边重用的宫女,那也是人人巴结的。 哪知香邻郡主,一点儿没有自知之明,全然忘了她以前的草根身份。 香邻一见我开口就露出笑容,“萧情看在你在这的份上,本郡主就不与那个宫女计较了!” 香邻做了郡主,连话都不懂说了。 第两百五十四章:香邻想当公主 没有一个郡主会在皇后面前自称“本郡主”,连公主也不能。 也没有人会直呼皇后其名。 但是香邻偏偏就大喇喇的说出来了,就像我们还在安王府的时候。 但是她对自己的自称明显就不是那样的。 香邻还笑嘻嘻的说,“萧情你手下这宫女也太不懂事了,我们在安王府关系那样好,哪里不能叫你名字了!” 我挑挑眉不置可否,径直越过她走到上首坐下。 “香邻郡主,你方才说什么?本宫有些听不清。” 这声本宫一出,香邻再傻也该懂了。 香邻愣了一下,然后目露不屑,暗地里撇撇嘴,心不服口不服的唤一声,“知道了皇后娘娘。” 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果然不一样,整个人都趾高气昂起来,凭借自己的身份压人,当真阴险。 我漫不经心的说,“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自方才进门起,香邻郡主似乎都未曾向本宫行过礼。” 香邻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不情不愿的屈膝摇摇晃晃的行了个礼,“知道了皇后娘娘。” 这个礼怎么看怎么敷衍,我像全然未看到似的,缓缓问,“香邻郡主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找本宫,可有什么事情要说?” 香邻这回忍不住了,“皇后娘娘我叫也叫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好歹我们在安王府时是唯一的好朋友,这回再见面,你怎么可以过河拆桥,全然不顾以往情面呢!” 香邻理直气壮,选择性的遗忘了两人离别之前已经陷入冰点的关系。 这回倒是讲起情面来了。 我似笑非笑,“香邻郡主,公是公,私是私。更何况,本宫与你的关系也并不是很好,你别夸大其词了。” “你!”香邻气急。 我慢悠悠道,“再说,就算本宫过河拆桥又如何?你心有不满可以去找人告状,不管是陛下,还是皇祖母,你去找就是了。” 香邻气得发颤,这许久未见的好友竟然半点情面不顾! 然后香邻气归气,但是找人告状是不可能的。 宗安帝也就算了,向来厌恶她,至于太皇太后…… 虽然太皇太后莫名给她一个惊喜,让她能被封为郡主,然而太皇太后一向清冷,不理俗事,香邻说到底还是怕太皇太后的。 所以……她谁也不敢去找。 香邻到底是来求人的,不敢发脾气,就委委屈屈的,眼含一点儿泪光道,“皇后娘娘,如果我哪里惹您不高兴了,还请您体谅,我再也不敢犯了!” 香邻到底不是蠢的。 “瞧你说的,好像是本宫欺负你似的……” “没有没有!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会欺负我呢!” 香邻连忙反驳。 我点头,“那也是。”我上下打量了眼香邻,缓缓道,“香邻郡主今日是来找本宫叙旧的吗?不过本宫观你脸色,似有些不好,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许久不见,原本香邻五分的容貌,加上胭脂水粉,盛装打扮,也有了七分。 只是这七分中,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着便是她有病的样子。 自方才起就浑身是刺的香邻忽然一顿,捂住肚子面色为难起来。 “皇后娘娘,臣女最近身子是有些不舒服来着……” 我有些了然了,再加上不久前宗安帝所说的……有关于香邻又堕胎这个消息…… 香邻这次无事不登三宝殿,为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我瞄了眼香邻的肚子,问“你肚子怎么了嘛?” 我给了一个问话,香邻瞬间来了劲儿,有说下去的借口。 “皇后娘娘应该也知道,臣女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原本……原本没那个条件就算了,但是臣女如今可是郡主啊!臣女如今当然得考虑嫁人之事了!” 嫁人?我心里有了想法,“道理本宫都懂,就是不知……这跟你肚子疼有什么关系?” 香邻支支吾吾,“这世上女子都得嫁人,唯一例外的大概就只有公主的驸马了,臣女今日来此,就是想让皇后娘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将臣女封为公主……” 香邻想做公主的请求在我意料之外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以为她不会那么直接的说出来。 我脸上却带着不解,“本宫还是没明白,这跟香邻郡主的肚子疼有什么关系?” 香邻哎呀一声,“就是这别人家里哪有自己府上过得好啊!在自己府上,臣女还能养几个男宠,但是一旦嫁出去了,婆婆家怎么可能会允许?而臣女要是想名正言顺的招赘,那自然要有个公主的身份!” “……” 几……几个男宠? 我一时被惊住了。 联想香邻“又”流产的“又”字……敢情香邻自从封了郡主之后,就一直在享受男色,并且因为古代的避孕措施不是太好,难免会有遗漏,所以导致香邻时不时就怀孕又“流产?” 在这个年代来说,香邻肯定是惊世骇俗的那种吧…… 我静默了好一会儿――也可以说我无话可说好一会儿,然后才渐渐找出措辞。 “若是就招赘这个问题的话,那么香邻郡主不用担心,现在民间有点钱财的家里也能给女儿招夫婿……并不一定要公主身份才可……” 香邻有些懊恼,“皇后娘娘还是没明白我……臣女的意思!” 她理所当然的说,“如果臣女只是一个小小郡主的话,就算招赘,招到的顶多就是一些穷酸秀才或是哪位芝麻官家里的庶子,身份那样低!怎么可能配得上臣女啊!”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个郡主身份,也没香邻说得那么惨……可谁让,香邻的名声臭极了呢?一后院的“男妾”,每日换着院的呆……稍微有点门面的人家里,谁愿意娶她啊? 更何况这还不是娶,是招赘! 招赘之后,即使生了孩子也不随自己姓!自己更是要被周围人嗤笑,连朋友都会唾弃! 在这点上,香邻可以说是有点自知之明,也可以说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她方才的意思无非就是――府上的日子自由自在,还有各种不同类型的美男供自己选择,就算她想要有个夫君,香邻也不希望是会束缚自己的! 第两百五十五章:衣裳 香邻是既想要“男妾”,又想要夫君的。 通俗易懂来说,香邻此时就像是这个年代里有钱的男人,家中美妾成群,但是还是要一个能撑门面,知书达礼的妻子,并且希望妻子能不过问她在外寻花问柳的事情。 唯一的差别是,香邻是女的。 惊世骇俗已经不足以形容香邻的做法了,让人大跌眼镜也不够。 香邻这是受过什么刺激了嘛? 我心里暗想着,但是对于香邻家中男妾成群倒是没什么看法。 男人都三妻四妾了,女人为何不能过了那条世人规定的线? 只是我虽然不厌恶,却也不是赞同态度。因为就我的性子来说,还是最为中意一生一世一双人。 虽然我此时并没有达到。 我还是钦佩香邻的,因为香邻这样的行为难以想象会有多么的艰难,外人的有色眼镜就足以逼疯一个人了。 不过钦佩归钦佩,香邻想要做公主的言论我还是不能答应的。 “所以你想当公主?” 香邻点头笃定,“那当然,那些身份卑贱的人怎么配得上臣女?臣女要是当了公主,选择的人就多了,根本不怕找不到臣女中意的!” 香邻自信得有些可怕,她好像完全忘记了当初她做奴婢的时候。 我想了想,轻声问,“如果你当了公主,你想找什么样的赘婿?” 一旁的萍园娃娃脸上显出几分不安,娘娘这是松口的意思吗? 香邻没想太多,很自然就回道,“肯定找不到身份太高的,比如王爷丞相之类的!” “……” 香邻还真敢想。 “但是臣女也不能找跟臣女身份一样的,先不说那种人会不会答应入赘,光是他的容忍度就会非常低,不会允许臣女留着云郎那些人!” “……” 云郎大概是她的男宠之一。 “所以臣女得找一个身份不低,但是思想开放……对了!他不准出去找别的女人!毕竟他是臣女的赘婿,跟臣女不一样!还有……嗯,暂时想不到了,大概就这样了!” “……”我噙着笑,“香邻郡主,本宫有个好建议。” “什么?” “你最好还是别嫁了。” “……” 香邻气恼,“你什么意思?!” 我端坐着看她,“若是你今日所来,就是为了让本宫给你公主的封号的话,就不用想了,你可以回府了,这个天气正适合睡个午觉。” 香邻不敢相信,“你就直接这样拒绝了?” “正是。” “没有回转的余地?”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的话,香邻郡主,这件事是不会有人答应你的。” 香邻没想到会被这么干净利落的拒绝,握拳好一会儿,“你不能这样做!” 我奇怪,“为何?” “我们是好友!” 我觉得有些可笑,“我们是不是好友,大家心知肚明不是吗?” 香邻被噎住。 她脸青一阵红一阵,这一回儿想了许久,不知她经历了什么心理活动,在我第二次拿起茶盏喝茶的时候,她总算开口了。 “臣女因多次堕胎,给身体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害,听别人说,皇宫里有一个疗伤圣药,治疗女子之病更是厉害,只要吃了此丸,臣女就不会频繁有腹痛难忍的情况……” “……不管怎么样,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皇后娘娘至少答应这茬吧?” 我放下茶盏,侧头问柳玉,“柳玉,可有这回事?” 柳玉迟疑的道,“宫中确有此药。” 按理说皇宫有没有这药都不是她能知道的事,柳玉会知道,是因为此药早已被宗安帝送给了皇后娘娘。 至于此药就在皇后娘娘宫中这件事情,柳玉此时是不会说的,不然香邻郡主一旦知道了,那肯定会更加不依不饶的。 我扭回头,“香邻郡主,你想要这个药,本宫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香邻面色一喜,“那……” “不过,”我话中一转折,“女子腹痛难忍与男子腹痛难忍没有什么不同,这种事,找太医就好了,为何非要那颗女子专用的药丸?” “那是臣女……” “香邻郡主还是说实话比较好,毕竟你向本宫讨要东西,又不告知本宫真相,本宫会很不开心。” “……” 香邻默了。 “怎么?不能说?” 皇后现在明摆着,香邻她要是不能说,那么皇后就不给了。 香邻犹豫一会儿,一咬牙说,“其实告诉皇后娘娘也无妨,臣女……臣女因为过度流产一事,以后……以后恐难有胎儿,听说那颗药能治,臣女……臣女就……” 我已明白香邻的未尽之言。 我轻咳一声,看到香邻脸上切实的难过有些不忍。 毕竟当初我离府还是依靠香邻,这次帮了她,就当是以往仅剩的情分了…… “本宫无法答应你身份上的晋升,但是身体上的疾病本宫还是能略微帮忙的……柳玉,你去将那颗药拿给香邻郡主。” “……是,娘娘。” 香邻欣喜极了,“谢谢皇后娘娘!” 我想了会儿,得提前预防一下香邻得寸进尺的可能,就说道: “本宫这次将珍贵的药给你,就是将我们以往的情分用完了。香邻郡主,你懂吧?” 香邻愣了半响,然后缓缓点头,“臣女知道了。” 我有些讶异,香邻现在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正巧柳玉这时候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进来了,我就开始送客,“若无事,香邻郡主便请回吧。” 香邻紧紧抓着药,抿着唇不发一言,转身走了。 红莺不忿,“娘娘,你为何要帮这个香邻郡主?她得了好处就如此没有礼数,连句告别都没说!” 我抬起手,“无事。” 红莺就不再说了。 我看着大门口默默放下手。 我了解香邻,在我说出往后的情分已尽之时,她心里定是不满的,这会儿没有莽撞开口,只是转身离开,已经是她尽力控制的结果了。 不过我想香邻……对公主之位应该是没有死心的…… ―――― 离皇场狩猎的日子,就剩下一天了,这天下午,福生领着人带来一件衣裳。 一件让我眼前一亮的衣裳。 第两百五十六章:到了 “本宫穿这件衣裳,真的没有关系吗?”我连目光都不愿意离开那件衣裳,头也不舍得回的问福生。 福生弯腰一礼,“这件衣裳是陛下特意让奴才送来的,娘娘自然可穿。” 我心里欢喜极了。 因为面前的衣裳每一分都长在我的审美上。 摆在面前的衣裳颜色是介于豆沙与大红之间的。这是一件骑装,干净利落,简单大方。没有多余的服饰,却是让人眼前一亮。 可以说,这件骑装比某些男装还要方便。 这就是我明天狩猎穿的衣服了。 作为皇后,能穿着骑装参与到这场狩猎里面,是多么的幸运。 “福生,帮本宫谢谢陛下。” 福生心里也开心极了。 皇后娘娘满意就等于陛下满意,陛下满意,对他来说好处少不了,更有的,也不必受宗安帝责怪。 想到这儿,福生告别皇后娘娘之后,就步履匆匆的去找宗安帝,宗安帝正在招待一众人,使臣占多数,亲王有一些,还有一个最为独特的人。 一身蓝衣,低调朴素,坐在一群官服的大人之间,却没有半分违和感,存在感强极了。 福生缓缓放慢脚步。 宗安帝注意到他了,挥手招他向前,“她反应如何?” 看来宗安帝并不顾忌着人多,大大方方的问出口了。 福生俯下身子,低声将方才的一切如实说出。 宗安帝面色一喜,稍纵即逝。 “行,朕知道了。”宗安帝满意极了,“福生有赏。” 福生恭身一礼,往后退几步。 离宗安帝挺近的蓝衣男子说,“陛下之神采让小生望而莫及。”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福生的话。 宗安帝目光一闪,笑了一声,“岂比得上温公子?” 两人相视一眼,片刻之间已是电光火石,最后却是齐齐笑出声,好像方才说了什么大笑话,惹人发笑似的。 使臣们面面相觑有些莫名,静王却挥掉涟王伸过来的手,拒绝回答他的疑惑。 皇家围猎的这天,各宫的主子都早早起来,尽管她们之中多数是不能参加此次围猎。 在后宫嫔妃中,除了我这个皇后,还有两个人被宗安帝允许参加围猎。 第一个,自然是准皇贵妃,阿黎荨。 阿黎荨作为茱丽国使臣,尽管她即将成为宗安帝的皇贵妃,也不可避免的会参与此次围猎。 通俗点说,宗安帝不同意就是不近人情。 在未正式成为皇贵妃之前,阿黎荨还是茱丽国使臣,这回众多使臣参与的皇家围猎,自然有她的份。 还有一个嫔妃,是云妃。 云妃那天找过阿黎荨之后,不知道说了什么,第二日阿黎荨就向宗安帝要求想带上云妃,宗安帝毫不在意的同意了,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反正只要有他的皇后在就可以。 天还未亮我就起床,穿上我想了许久的红色骑装,由红莺梳了个干净利落的头发,随便吃了点东西,我很快就坐上了轿子。 在此期间,我还听红莺说起,说是柔妃在宫里摔了不少东西,倒是德妃,一点儿没有不满的意思。 不过也是,按照德妃的性子,德妃不会有柔妃那么想去围猎。 皇家围猎在京城外围,坐轿子从皇宫到那里要走上一个时辰的路,一长串华贵的轿子在路上摆了很长很长。 阿黎荨和云妃准备妥当之际,先来找了我请安,听到轿子外她们的声音,我淡淡一声嗯。 只不过说上两句,阿黎荨和云妃便不敌炙热的阳光,各自去找轿子坐上了。 反正尽了礼数就行。 天气炎热,是以轿子里摆了两盆冰,缓解了热气,温度不但适宜,还有几分凉爽在。 我吃着瓜果,听柳玉在旁边说,“大概还有一刻钟,大部队就会出发了。” 果然,不过一刻钟,轿子便启程了,我掀帘往前看去,依稀可以看到金黄色的轿子,更往前的有皇家护卫队。 宗安帝昨夜跟我说,今天不能陪我一起坐轿子,得各自坐一架,还表现得很惋惜的样子。 我倒是无所谓,独自坐轿子自由度高,不用奉承宗安帝。 宗安帝当时看出来我的想法了,就…… “咳……”想到这里,我尴尬的轻咳一声。 我月事前两天走了。 柳玉担忧的道,“娘娘可是着凉了?” “……我没事。” 大热的天气我哪能着凉了。 我的轿子由八个太监抬着,所以一路很是平稳。 皇家围猎此次只来了两个亲王。 毫无疑问,是静王和涟王,其他亲王早在宗安帝继位之前,就将他们赶去各自的领地了,就这样还是不放心,得时刻提防他们用兵的数量和有没有异心。 虽然先皇这个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对于他的儿子来讲,可就毫无关系了。 因为若不是有宗安帝的搅和,他们几个兄弟总会出一个皇帝,这回可好了,先皇就这样倒台,如今他们只能做个小小的亲王,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气愤? 宗安帝自然知晓他们心中的嫉恨,所以眼不见为净,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传唤他们一次。 皇家无亲情,父子情更无。 至于静王和涟王为何如今呆在京城,那就要问宗安帝了。 毕竟以往他们之间的关系再好,如今他们的亲父皇因为宗安帝在历史上留下污点,几乎遗臭千年,那这份关系多多少少也应该变质。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还是哥俩好的样子。 所以宗安帝为何会信任静王和涟王,就只能问三位当事人了。 路上瓜果吃了一肚,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娘娘,陛下来接你了。” 榕绵掀帘走进来说。 这是刚落轿不久,没想到宗安帝速度这么快。 我掀帘走进去,迎来的是宗安帝仰头炙热的目光。 我有些不自在,环视一圈,发现各个使臣都在往这边来,那些太监宫女则是在准备搭建帐篷和张罗摆放。 “愣着干嘛?”宗安帝笑问。 我红了脸,刚迈步要下车,就被宗安帝拦腰一抱,龙涎香扑了我一脸,我很快就到了地上。 “今天的你真好看。”宗安帝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就放开了我。 耳边的热气还残留着,宗安帝却已是一脸正经,仿佛刚才的调笑是我的错觉。 第两百五十七章:温倾城的挑衅 “送皇后去安置的帐篷里。”宗安帝一本正经的嘱咐着。 “是。” “等会儿朕派人去唤你看看你的马儿,你先去歇……” “陛下。” “陛下。” 两道声音打断了宗安帝的话。 打眼一看,阿黎荨和云妃正朝这边走来,走到宗安帝面前就是福身一礼,还有我这里的一礼。 宗安帝说,“阿黎荨若是有需要的可以跟手下人说一声。” 阿黎荨本就绝色,如今微微红点脸,就更是风华无限。 “是,陛下。” 这回的阿黎荨与上次的阿黎荨差得很多,面前的阿黎荨更加柔美,更会利用女子的曼妙。 连我这个女子看着都心动呢。 我心里暗暗想。 宗安帝没有多留,走之前朝我眨眨眼,就领着一长串的人走了。 “皇后娘娘如今是要回帐篷里?” 显然,阿黎荨方才听到宗安帝跟我说的话了。 “是啊,目前狩猎也还要准备一会儿,阿黎荨呢?” 阿黎荨今日也穿了件骑装,玫红色的,非常难驾驭的颜色,但是她驾驭得很好,玫红更是称得她人面桃花,美极了。 “使臣大人们如今正与陛下聚在一起呢,皇贵妃娘娘作为茱丽国使臣,自然是要前往那里的。”云妃提阿黎荨答了。 “这样啊……”我看向云妃,“那云妃你呢?” 云妃笑,“臣妾自然是要待在帐篷里的,这里人多眼杂,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多说什么了。方才一路上的颠簸,本宫有些乏了,就不多陪你们了,先行告辞。” 阿黎荨和云妃没有说什么,福身一礼,口里说着告别语。 我带着萍园等人走了。 云妃见人影走远了,就摇摇头,“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啊,忒的敷衍,动不动就说乏了,说到底,还不是不待见咱们这些嫔妃。” 阿黎荨笑看云妃,“云妃娘娘慎言,背后妄言皇后娘娘可是不好。” 云妃一笑,真真的千娇百媚,如花朵绽放。 “瞧您说的,臣妾哪敢妄议皇后娘娘啊,借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呐。” 今日的云妃依旧一身宫装,样式新颖,打扮华美,就是不利于行。 估计云妃是没有打算参与围猎的。 也是,云妃连马也不会骑。 阿黎荨笑笑,“云妃娘娘你便先回帐篷吧,本宫便先走了。” 如今的阿黎荨,除了皇后,在其他嫔妃面前也可称“本宫”了。 云妃含笑目送阿黎荨离去,转身时脸才沉下来。 “梨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身后的宫女垂眉低目,“奴婢明白。” 一场阴谋,悄然生成。 …… 每个主子都有专属于他们的马匹,不管他们坐或不坐。 给我分到的马匹是一匹体型娇巧的白马,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是分乖顺。 我拿着草在手中,边看它吃饭边道,“这是陛下特意给本宫的马?” 一旁的福生道,“陛下虽然知晓娘娘会骑马,但是到底还是会有些担忧娘娘的安全,就让手下人挑一匹最好也是最温顺的马给娘娘,生怕出什么闪失。” “陛下与皇后真是伉俪情深。”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耳朵最钟意的声音。 我眉皱一下很快松开,回头望去,果然看到穿着一袭蓝衣的男人走来。 福生见到来人礼貌性的一扫拂尘打了个招呼,“温公子怎么来这儿了?”他态度不冷不热,又不会让人感到怠慢。 温倾城被所有人忌惮着,因为他浑身带毒。每次逢他进宫,福生总是提心吊胆,虽然他进宫是会经过层层关卡,把身上致命的东西全部检查一遍,福生依旧不放心。 如今见着温倾城了,福生有意无意的上前一步,隔在皇后和他之间。 温倾城往前探头,正好与我对视,“皇后娘娘好。”他展颜一笑。 “……” 许久不见,温倾城当真是变了很多啊…… 我笑了笑,“温公子怎独自一人,伺候的人呢?” “哦,”温倾城自然道,“小生不喜欢有人伺候,就遣散掉了。小生看这里风景挺不错,就来逛逛,不想竟然遇到了皇后娘娘。” 他笑,“小生与您真有缘,总是在不经意时遇到呢。” “……” 福生上前一步,“温公子,奴才知道一处风景格外美丽,温公子若是想看,奴才让人带您去。” 温倾城看了福生一眼,福生莫名冷汗浸了全身。 却在下一秒消散不见,温倾城笑着说,“有劳福生公公了,只是小生如今也看厌了,就不劳烦你了。” 我走出福生的身后,“那么温公子是想看看自己的马儿吗?” 没了福生的遮挡,我这才发现温倾城手里把玩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荷包,粉色的,针脚拙劣。 “……” 我绣的第二个荷包原来在温倾城手里! 我心一跳,有些不淡定。 温倾城想要我做什么? 如今他放到我身边的榕绵已经不在,他想我做什么事,就变得困难……所以如今他是打算自己亲自上阵是吗? 温倾城凝视了我片刻,忽而轻笑出声,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 “皇后娘娘……今日很好看。” “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温倾城温言到,“皇后娘娘觉得这个荷包好不好看?” 温倾城还生怕我看不清,把粉荷包还拿高了点。 “……” 这是温倾城的挑衅吧?赤裸裸的挑衅。 “温公子……觉得好看便行……”我敷衍道。 温倾城似是满意了,“其实,小生明白,这个荷包很丑,皇后娘娘不用安慰小生。” “……是吗……呵呵呵……” 温倾城话中一转,“不过呢,有人送了小生这个荷包,小生就不能去嫌弃,而且仔细看看,还是能看出这个荷包有几分美的,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在听到“有人送温倾城荷包”这句话,之后的我都不想听了。 只是我把温倾城的话当做一阵风似的飘过,温倾城却不肯放过我,临到尾了,还要问我一声。 我假笑,“温公子觉得好看便是了。” “看来皇后娘娘真的觉得这个荷包好看,否则也不会说出同样的两句话了……” “……” 第两百五十八章:开始 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了。 温倾城的拐弯抹角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本宫觉得……本宫有点乏了,温公子可以去看看你的马儿,有什么不满意可以让马夫给你换一匹……” 温倾城打断我道,“皇后娘娘满意您的马儿吗?” “……什么?”我错愕。 温倾城看了眼那低头吃草的白马儿,“皇后娘娘真的满意这匹马吗?” “……这匹马如此温顺,本宫有什么不满意的?” “问题就是出在温顺上。”温倾城笑,“安于温室的温顺马儿,皇后娘娘您不是最不喜欢的吗?” 温倾城这是什么意思? “温公子何出此言?这匹马是陛下为本宫挑的,本宫自然喜欢。” 温倾城笃定道,“不,皇后娘娘您不喜欢。” “……” 温倾城这还没完了? 温倾城向前缓缓走几步,我下意识往旁边避开他,他没有在意,径直走到白马儿身边的马。 这匹马是棕色的,毛色光亮,鬃毛是黑色的,眼里透着几分野性。它很强壮,特别是和身边的白马比起来。 这是一匹好马。 白马也是好马,但是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白马是女子的好马,棕马是男子的好马。 “小生觉得,这匹马适合娘娘。” 温倾城站在马前,朝我望来。 “小生觉得这匹马适合姑娘。” 恍惚间,记忆像是回到一年前,那时我与温倾城刚刚相遇不久,在那个有着榕树的小城外,他便是这样跟我说的。 那匹马跟如今的马儿十分相像。 温倾城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是好几天我的苦难日子。 温倾城什么也不教我,只把我放在马儿,然后便随我如何手忙脚乱的面对马儿。 我摔过无数次,若是被摔到很远,温倾城会接住我,然后在它怀里的第二秒,他会松手把我摔在地上。 若是我被马甩开,摔在马蹄下,他会把我救出来,免受马儿的侵害。 除此之外,便任由我坐在马儿的背上惊慌失措,不管我怎样将哀求的目光投向温倾城,温倾城都视而不见。 直到我一身伤痕的学会了骑马。 这,便是我第一次骑马的经历。 这一幕重合,让我心里激起了一点儿寒意。 温倾城……其实严格来说,温倾城是我的先生,是他教会了我许多东西。 若是他不利用我……不,若是我没有利用价值,或许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死于非命了。 对温倾城没有价值的人,不会被温倾城留着。 “怎么了?”温倾城一歪头。 “皇后娘娘您不喜欢这匹马?” 我愣了一下。 福生道,“这匹马脾性烈,还是温公子自己……” “福生。”我唤住他,目光则是看着温倾城,“本宫觉得,这匹马挺好的。” “皇后娘娘这可……” “福生不用多说,回头本宫会向陛下解释。” 福生见此,只好住了口不再多说。 唉,这让他回去怎么向陛下交代啊! 温倾城似是满意了,“那么皇后娘娘稍会儿就骑这匹马吧。” “……好。” 早餐是在营地里吃的,原先是要在宫中吃的,但是因为出发得早,天色还微微亮,加上来到这里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到这里来刚好吃个早餐也不会晚。 宗安帝是在我喝红豆薏米粥时候进来的。 “陛下。” 我站起身,宗安帝按住我不让我行礼。 他探头望了眼我粥里的东西,“不错,红豆薏米粥多吃点补补身体,别老是贪凉吃那些乱七八糟的!” “……哦。” 宗安帝让我接着吃,然后自己在对面托腮看着我。 我神定气闲的吃了两口才遭不住,“陛下你吃早饭了嘛?” 宗安帝撇撇嘴,语气酸酸的道,“难为你还记得问朕有没有饿肚子呢!” “……陛下是一国之主,按照常理来说……没人敢饿您肚子啊……” “哼!”宗安帝一声冷哼。 我试探道,“陛下……不用去招待各国使臣吗?” 宗安帝斜了我一眼,“快吃饭!” “……哦。” 我低头吃我的红豆薏米粥。 “所以,陛下您吃了?”过了一会儿,我还是忍不住抬头道。 “不然呢?” “……哦。” “那陛下您来这里做什么?”过了一会儿,我又忍不住开头。 宗安帝眉一横,“朕来陪你吃饭啊!”他眉又一扬,“朕知道,你看不到朕在,会吃不下饭!” “……哦。” 那倒不至于。 不,或者说是根本不可能。 不过宗安帝貌似真的只是来看我吃饭而已,等我一碗红豆薏米粥见了底,他就负手离开了。 我放下勺子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柳玉在收拾碗筷,萍园在一边问,“娘娘,可是有哪里不妥?” “我以为陛下是来算账的……”我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 至于算什么账,萍园不用皇后娘娘说也明白了。 方才换了宗安帝为她选的白马一事上。 在某一些方面上,宗安帝可称小气。 吃完早饭不久,我就来到了专门为宴客设置的露天待所。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不然也不会选择在今天狩猎。 或许是受环境影响,所有人都是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大展手脚一鸣惊人。 “陛下。”一位大臣站起,拱手道,“狩猎可以开始了。” 已经有人牵着马到一旁去了。 我收回目光时,正好撞上云妃的目光。 她依旧美艳,而且落落大方,没有起身去骑马的意思。 “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适,就只能目睹皇后娘娘英姿了。” 宗安帝已经在开口让使臣们上马了,他自己也坐上了属于他的高大马匹上。 他微微侧头,没有说话,但是福生知道,陛下在等着皇后娘娘。 “那云妃好好看着吧。” 然后云妃就见皇后从她面前走过,头高仰着,没有一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云妃,“……” 真是嚣张到令人发指呢! 云妃笑了笑,看了眼身后梨晴,不过她还在意什么呢? 以后,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云妃娘娘,没有任何一人能越过她去。 第两百五十九章:阴谋 “朕宣布,狩猎开始!” 我刚坐上马,宗安帝便抬手道。 帝王威势显露无疑。 至此,这场以招待各国使臣为目的的皇家围猎就开始了。 没有一个郡主会在皇后面前自称“本郡主”,连公主也不能。 也没有人会直呼皇后其名。 但是香邻偏偏就大喇喇的说出来了,就像我们还在安王府的时候。 但是她对自己的自称明显就不是那样的。 香邻还笑嘻嘻的说,“萧情你手下这宫女也太不懂事了,我们在安王府关系那样好,哪里不能叫你名字了!” 我挑挑眉不置可否,径直越过她走到上首坐下。 “香邻郡主,你方才说什么?本宫有些听不清。” 这声本宫一出,香邻再傻也该懂了。 香邻愣了一下,然后目露不屑,暗地里撇撇嘴,心不服口不服的唤一声,“知道了皇后娘娘。” 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果然不一样,整个人都趾高气昂起来,凭借自己的身份压人,当真阴险。 我漫不经心的说,“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自方才进门起,香邻郡主似乎都未曾向本宫行过礼。” 香邻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不情不愿的屈膝摇摇晃晃的行了个礼,“知道了皇后娘娘。” 这个礼怎么看怎么敷衍,我像全然未看到似的,缓缓问,“香邻郡主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找本宫,可有什么事情要说?” 香邻这回忍不住了,“皇后娘娘我叫也叫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好歹我们在安王府时是唯一的好朋友,这回再见面,你怎么可以过河拆桥,全然不顾以往情面呢!” 香邻理直气壮,选择性的遗忘了两人离别之前已经陷入冰点的关系。 这回倒是讲起情面来了。 我似笑非笑,“香邻郡主,公是公,私是私。更何况,本宫与你的关系也并不是很好,你别夸大其词了。” “你!”香邻气急。 我慢悠悠道,“再说,就算本宫过河拆桥又如何?你心有不满可以去找人告状,不管是陛下,还是皇祖母,你去找就是了。” 香邻气得发颤,这许久未见的好友竟然半点情面不顾! 然后香邻气归气,但是找人告状是不可能的。 宗安帝也就算了,向来厌恶她,至于太皇太后…… 虽然太皇太后莫名给她一个惊喜,让她能被封为郡主,然而太皇太后一向清冷,不理俗事,香邻说到底还是怕太皇太后的。 所以……她谁也不敢去找。 香邻到底是来求人的,不敢发脾气,就委委屈屈的,眼含一点儿泪光道,“皇后娘娘,如果我哪里惹您不高兴了,还请您体谅,我再也不敢犯了!” 香邻到底不是蠢的。 “瞧你说的,好像是本宫欺负你似的……” “没有没有!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会欺负我呢!” 香邻连忙反驳。 我点头,“那也是。”我上下打量了眼香邻,缓缓道,“香邻郡主今日是来找本宫叙旧的吗?不过本宫观你脸色,似有些不好,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许久不见,原本香邻五分的容貌,加上胭脂水粉,盛装打扮,也有了七分。 只是这七分中,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着便是她有病的样子。 自方才起就浑身是刺的香邻忽然一顿,捂住肚子面色为难起来。 “皇后娘娘,臣女最近身子是有些不舒服来着……” 我有些了然了,再加上不久前宗安帝所说的……有关于香邻又堕胎这个消息…… 香邻这次无事不登三宝殿,为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我瞄了眼香邻的肚子,问“你肚子怎么了嘛?” 我给了一个问话,香邻瞬间来了劲儿,有说下去的借口。 “皇后娘娘应该也知道,臣女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原本……原本没那个条件就算了,但是臣女如今可是郡主啊!臣女如今当然得考虑嫁人之事了!” 嫁人?我心里有了想法,“道理本宫都懂,就是不知……这跟你肚子疼有什么关系?” 香邻支支吾吾,“这世上女子都得嫁人,唯一例外的大概就只有公主的驸马了,臣女今日来此,就是想让皇后娘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将臣女封为公主……” 香邻想做公主的请求在我意料之外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以为她不会那么直接的说出来。 我脸上却带着不解,“本宫还是没明白,这跟香邻郡主的肚子疼有什么关系?” 香邻哎呀一声,“就是这别人家里哪有自己府上过得好啊!在自己府上,臣女还能养几个男宠,但是一旦嫁出去了,婆婆家怎么可能会允许?而臣女要是想名正言顺的招赘,那自然要有个公主的身份!” “……” 几……几个男宠? 我一时被惊住了。 联想香邻“又”流产的“又”字……敢情香邻自从封了郡主之后,就一直在享受男色,并且因为古代的避孕措施不是太好,难免会有遗漏,所以导致香邻时不时就怀孕又“流产?” 在这个年代来说,香邻肯定是惊世骇俗的那种吧…… 我静默了好一会儿――也可以说我无话可说好一会儿,然后才渐渐找出措辞。 “若是就招赘这个问题的话,那么香邻郡主不用担心,现在民间有点钱财的家里也能给女儿招夫婿……并不一定要公主身份才可……” 香邻有些懊恼,“皇后娘娘还是没明白我……臣女的意思!” 她理所当然的说,“如果臣女只是一个小小郡主的话,就算招赘,招到的顶多就是一些穷酸秀才或是哪位芝麻官家里的庶子,身份那样低!怎么可能配得上臣女啊!”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个郡主身份,也没香邻说得那么惨……可谁让,香邻的名声臭极了呢?一后院的“男妾”,每日换着院的呆……稍微有点门面的人家里,谁愿意娶她啊? 更何况这还不是娶,是招赘! 招赘之后,即使生了孩子也不随自己姓!自己更是要被周围人嗤笑,连朋友都会唾弃! 在这点上,香邻可以说是有点自知之明,也可以说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第两百六十章:无题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马夫被猛虎咬断了脖子。 有半个马大的老虎就这样俯在马夫身上,享受着他的猎物。 老虎没有追其他人的意思。 榕绵一愣。 远处的阿黎荨也察觉异样,不由回头望来。 忽然,榕绵反应过来,往方才的地方一看。 “娘娘!”榕绵大惊。 只见方才的大树下已是空无一人。 皇后不见了! 阿黎荨眼微沉。 ―――― 在这不远处有一处小溪,我立在小溪边上,皱着眉头有些烦恼,“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语气都很不耐烦。 “嘘,小生就是想与娘娘单独相处片刻,你不用担忧。” 对面的温倾城一脸安然。 时间回顾到半盏茶之前。 猛虎往马夫奔过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猛虎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我之时。 忽而有一只手从树后横过,捂住我的嘴扯到树后,然后便是一阵目眩,被人施展轻功远离那里。 来人放开我的时候,我看到了温倾城的脸。 我脸绷紧了,早晨是鬼迷了心窍吗?怎么就听温倾城的换马了! ……不,猛虎会出现,不是因为我换马的缘故…… “你在那马夫身上动了手脚?” 温倾城一脸赞许,“是呀,娘娘说对了。” 我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温倾城你这个疯子!” 温倾城摇摇头有些无奈,“娘娘不识好人心啊……” 我冷笑,“你的意思是我还冤枉你了?” 温倾城眨了眨眼,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他目光与我的交接。 温倾城似是在审视,我也没有什么怕他的,挺着胸毫不退怯与他对视。 “果然做了皇后就是不一样呢,你变了好多。” 温倾城如是说道。 “你当初让我做这个皇后,你就要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 “这么说的话……你是打算背弃我们之间的诺言了?” 我抿唇。 “诺言?什么诺言?” 温倾城叹息一声,“想不到,你也是背信弃义的人啊……姑娘,你变了。” 这一声姑娘让我眼眶微湿,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厌恶,“温倾城我告诉你,我就是死,我也不会任你摆布!” 温倾城点点头,“这么说的话,毒对你来说也是没用的了?” “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温倾城定定看了我一会儿,我毫无畏惧。 “这样就有点难办了呢……”温倾城有些无奈,“小生最讨厌忘恩负义的人了。” “所以你可以杀了我!” 温倾城要来握我的手腕,被我躲开了。 温倾城说,“一年三个要求什么的,确实有些过分,小生能理解。那么,就最后一个要求吧。” “……” “怎么,最后一个要求也不答应?” 我没有说话,但是我的神情透露出了我的想法。 温倾城笑了,“如果真的这么想死的话,就跳进小溪里。” “温倾城。” 我叫他。 “怎么?” “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我说。 温倾城愣住。 “寻常人,谁能猜到我是另一个世界来的?” “所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你的目的是什么?”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你一直有所图谋,然而我到现在也不懂你想要的是什么……”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你想要什么?” 话音缠绕在两人之间,半响话音消失之后,温倾城笑了。 “姑娘就算再生气,也不该胡乱揣测吧?” “你就是吧。”我笃定的说。 温倾城看着我,没有开口,像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又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江湖上。” “没有人可以凭空出现,除了像我这样的人。” “一个异世来客,行为莫辩,目的不明。” “每个人都有他想要的东西,你肯定也有吧。” “你想要什么呢?” “我猜,你想回去吧。” “你的那个世界,有你牵挂的人吧?” “这么多年,你找到回去的方法了吧?” “所以,你正在为之努力。” “是吗?” “温倾城,我说对了吗?” …… “唉。”温倾城缓缓走近我,我不闪不避,他捏起我的手腕。 半响,他松开我说,“想知道答案吗?” “姑娘,你想回去吗?” 姑娘,你想回去吗? 我快速答道,“你不用诱惑我,我不想回去!” 温倾城笑了笑,温柔的抬起我的下巴,优美的唇线弧起。 “干嘛这么着急的打断小生呢?” “你想回去的吧?” “姑娘,你想回去。” 最后一句话,温倾城用了肯定句。 我挥开他的手,“我不想回去!那个世界没有谁牵挂我,我为什么要回去!” 温倾城似有些惊讶,“没想到,姑娘也是个偏激的人呢。” 我的脑海中划过病床上那垂下的手,以及那滚烫泪水滴下的嘀嗒声。 偏激…… 我愣愣出神了一会儿。 “温倾城,你想要做什么呢?” 再问出来的话,我已经足够冷静了。 温倾城轻轻俯身,“姑娘,杀了宗安帝吧。” “……”我猛地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温倾城的眼中好像带着一切了然,“姑娘,你不舍得吧。” “你让我杀宸安?” “是啊。” “不可能!” “所以姑娘果真不舍得呢。” “……” “那么小生换一个要求吧,很简单的。” “……” 榕绵慌忙回到营地时,还未来得及上报皇后失踪的消息,就被拦住了。 “柳玉姐姐?”榕绵疑惑,随即神情急切起来,“柳玉姐姐,皇后娘娘她失……” 柳玉打断她,“皇后娘娘在营帐等着你呢,你快去吧。” “什么?”榕绵错愕。 当榕绵去到那豪华的营帐时,果然见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安然无恙,神情无一点儿不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皇后娘娘!”榕绵噗的一声跪倒在地,“请娘娘责罚奴婢吧!”她两手贴地,跪拜下去。 我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娘娘……”榕绵抬起头要说什么,我打断道,“方才本宫害怕,就自己先跑回来了。” 榕绵错愕。 第两百六十一章:有喜 “对了,皇贵妃娘娘呢?她可无恙?” 温倾城之所以把药下在马夫身上,自然也是不想伤害到那位茱丽国使臣,不过这也是因为阿黎荨反应快,误打误撞的挥开了马夫,不然如果马受惊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皇贵妃娘娘她无恙,如今已经回到营地了。” “如果有人问起,你明白该怎么回答吧?” 榕绵低头,“奴婢明白!” “你下去吧。” 榕绵道,“奴婢请求娘娘责罚!”她又跪拜下去。 “哦?你何错之有?” “奴婢护驾不力,导致……” “好了,周围那么多暗卫都遭了毒手呢,你尽力了。” 榕绵到底是下去了。 我接下来大概就是迎接宗安帝了,宗安帝此时还在狩猎,但是等狩猎回来估计也就接到消息了。 那么多暗卫消失不见,宗安帝怎么可能能不知道呢? 温倾城还真是招摇,想要和我单独谈谈,就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想到方才与温倾城最后谈论到的话题,我忽然感到一丝凉意。 环顾营帐,我感到一丝迷茫。 回去……吗? 宗安帝带领使臣们回来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一回来营帐宗安帝就神色冷凝的直奔我的营帐而来。 “你没事吧?”宗安帝抓着我的肩膀四处查看。 “陛下,我没事。” 宗安帝仍不放心,直到发现我没有什么伤口才放下心。 “谁!到底是谁干的!”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他设计让猛虎过来伤人……幸好皇贵妃没有事情,她是茱丽国的使臣,要是有什么好歹可是不好交代。” 宗安帝顿了下,道,“你放心,朕会查清楚的!福生,去请太医过来为皇后诊治!” “陛下我没什么事……” “外表看上去没什么事,万一他是用一些阴损的法子呢?悦艾,还是要让太医诊治,诊治过后没问题朕才能放心,你明白吗?” “……好。”看着面前之人担忧的神情,我心中愧疚越深。 吾宸安,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 太医很快就来了,是陈太医。 陈太医是太医院的院首,德高望重,医术高深。虽不及江湖人容华易之流,但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次皇家围猎,正是陈太医随行。 “不用那些虚礼,朕要你立即为皇后把脉!” 陈太医诚惶诚恐应下,“皇后娘娘请坐下,臣为你把脉。” 我坐下来,陈太医就到另一边,将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凝眉细思。 足足过了一盏茶,他才松眉,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宗安帝迫不及待问,“皇后她怎么样?” “回陛下,皇后娘娘她身子无碍,并且……”陈太医面露喜色,“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脉象正是喜脉!” 喜……脉? 宗安帝大喜,“此言当真?!” 陈太医连忙道,“臣哪敢欺瞒陛下,皇后娘娘确是喜脉无疑!” “只是这月份尚浅,大概只有几周的脉象,所以臣方才才久不确定,把脉得久了些。” “悦艾,你听到没有!”宗安帝欣喜的看向我。 方才自陈太医说出那句起,我就一直在发愣,此时听宗安帝问询,我才缓缓捂住腹部,愣愣说,“陈太医……本宫……有喜了?” “回皇后娘娘,正是!” 陈太医也是高兴的,这太医院的太医,最喜欢诊出的脉象无怪乎就是喜脉了。 一般给后宫里的主子诊脉,只要是喜脉,他这个太医就不容易遭罪,说不准还会被主子看重。 “福生!” “陛下,奴才在!” 福生也是笑眯眯的,心中高兴。 “送陈太医下去!给陈太医赏!” “是,陛下!” 福生带着陈太医走了。 宗安帝握住我的手,温热的手传递给我几分温热。 “你有我们的孩子了……” 宗安帝的眼中满是柔情喜色。 我愣愣看向他。 宗安帝满腔热血忽而被浇灭,凉透了。 “你不高兴?” 我感到宗安帝握着我的手微松,我这时才反应过来,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我笑,“陛下,我当然开心,我怎么能不开心呢?” “我有了陛下的孩子。” 我曾经答应过宗安帝,要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答应过的事情我当然不会食言,再说……这是吾宸安的孩子呢……我与他之间的孩子。 宗安帝患得患失的心才落回原处。 如果说方才那一刻宗安帝的情绪像是快要爆发的火山口,此时就像是一口温泉。 “悦艾,朕不会负你的。” “……” 宗安帝陪我好长一会儿,说了很多温情的话语,直到他不得不离开。 “等朕回来,朕给你一个交代。” “陛下你安心去吧。” 宗安帝依依不舍的走了。 刚走出帐篷,宗安帝的脸就冷了下来。 “福生,朕不希望听到有关皇后娘娘不利的消息,你明白吗?” 福生一扫拂尘,“奴才明白!” 福生是个聪明人。 宗安帝说出这一句话,他却把其中的弯弯绕绕都想明白了。 直到应是的时候,他心中已是一片了然。 宗安帝到底是帝王,没有被感情所蒙蔽了双眼。他明白皇后娘娘不像是表面表现出的那样无辜,她或许知道些什么,但是宗安帝说,他不想听到对于皇后娘娘不利的东西。 宗安帝的心没有被感情蒙蔽,但是他的“面”甘愿被感情蒙蔽。 皇家分享他们群猎得的猎物时,是很血腥的。 当着众人的面,划开猎物的脖子放完血,血腥味迸发,然后在血液流进之时被抬下去分割,做成一道一道的美味佳肴。 “你没事吧?”宗安帝在我身边轻声说。 我摇摇头,忍住了涌到喉间的恶心感。 不知道是嫌恶心还是什么,云妃没有在现场,属于她的位子空空如也。 准皇贵妃阿黎荨倒是在现场,她看到这些血腥场面倒是面不改色,仿佛一个时辰前的变故根本不存在,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另外就是……温倾城在场。 他依旧含笑,即使是这么血腥的场面,他依旧如谦谦君子一般。 第两百六十二章:云妃入冷宫 涟王则是一脸兴奋,因为上场的正好是他狩猎到的猎物。 静王虽然有跟着去,但是他没有狩猎猎物,大多时候只是静静看着。 忽而,他将目光投到上首,看到帝王时不时对身边的皇后嘘寒问暖,而皇后则是捂着腹部愣愣的模样。 皇后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很快就将目光投过来。 静王微微颔首,当是打招呼。 对面的皇后脸色恢复常态,也扬唇微微一笑,然后率先移开视线。 她像是反应过来了,不再那么心不在焉的样子……至少不会让人看到她的心不在焉。 静王抿抿唇,也移开视线了。 现杀好的猎物很新鲜,是要炭火烤的,手艺好的侍女现烤好,人现吃。 猎物腥膳,我只是浅尝一口便不再动了,其他使臣们倒是极为喜欢,毕竟是他们亲手狩猎到的,心里滤镜深,就会觉得美味。 品尝猎物完毕,带着些许新鲜猎物以及一点儿证明自己能力的“纪念品”(比如老虎的头,熊的掌等等,以此来证明自己英勇),一行人又招摇的回到皇宫,好奇看热闹的百姓因为侍卫的原因难窥圣颜。 回到宫中的使臣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招待餐,事毕宗安帝赐下许多奖赏,这样就预示着此次国家朝拜完美落幕。 当天晚上,宗安帝去了云妃宫里。 我捂着肚子愣愣的。 柳玉看着不忍,就安慰道,“娘娘您别多想,陛下最在意的还是您啊。” 我苦笑,“他是在意我的,但是……他依然还是去别的女人那里了。” 男人的身和心好像可以一分两半。 “娘娘……”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陛下是皇帝,我从没有奢望过什么。”我平静的说。 柳玉等人面面相觑。 是啊,娘娘明白得很,可是就是这样清醒,才让人担忧啊。 “娘娘,奴婢让小厨房准备您爱吃的莲子粥可好?”萍园试探道,“这个点了,娘娘您晚上又没吃多少,万一饿着孩子就不好了。” “……嗯,好。” 萍园下去了。 我呼出口气。 我确实没觉得有什么,宗安帝是个皇帝嘛,去别的女人宫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是…… 我手不自禁的捂着肚子,这里有个小生命在诞生,在我毫不知情的时候来了。 我只是有点失落。 毕竟今日宗安帝还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感到欣喜,还扬言要为我主持公道,当天晚上却…… “呵。”我无奈轻笑。 还是在这狭窄的后宫里呆久了。 在这后宫里,一旦你开始嫉妒,一旦你开始争风吃醋,那么……你就一败涂地。 现在的宗安帝很爱我。 我明白他爱我。 但是至今我都觉得,宗安帝的“爱”来得太过轻易,好像也能走得太过轻易。 一旦我开始重视他对我的这份爱,那么等爱消失后,留给我的就是绝望。 所以……皇宫不是久留之地。 所以这段时间的沉迷,也是时候该清醒了。 其实温倾城有句话说得没错,我……确实不适合在这个时代里生存。 “皇后娘娘!”红莺神色惊慌的走进来。 “怎么了?这么着急忙慌的?”柳玉皱眉。 红莺平息了一下气息,面露惊异的说,“陛下将云妃娘娘打入冷宫了!” “……什么?” 当我赶到云妃宫中的时候,事已成定局。 不知为何,阿黎荨也在这里。 她坐在一边椅子上,表情淡淡。 而,云妃,正跪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往日里的光鲜亮丽如今像是颓废了一般,消失殆尽。 “陛下……”云妃的嗓子哑极了。 宗安帝神色冷冷的坐在上首,看向云妃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愣住了。 宗安帝这时注意到我的到来,冷凝的神情一僵,瞬间散了个干净,他站起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迎过来抓住我的手,眉一皱,“手怎么这么凉?”他道,“你们怎么办事的?” “奴婢知错!”萍园柳玉们诚惶诚恐的跪下。 我勉强笑了笑,“陛下,臣妾没事……”我看向失魂落魄的云妃,“陛下……云妃,她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吗?” 宗安帝眉皱得更紧了,“你如今这个身体状况,朕不想让你费神,你还是别知道了。” “陛下!”我不肯退让。 阿黎荨走过来福身行了一礼,“皇后娘娘,陛下也是为了您着想。” 她垂着眉,绝美的容颜此时带着侵略性。 “本宫既然身为皇后,本宫就有得知真相的权力。”我看着宗安帝,目光坚定,“臣妾身为执掌后宫的皇后,却连后宫嫔妃发生了什么事而打入冷宫都不知道,那臣妾这个皇后岂不是名不副实?” “陛下您还让臣妾做这个皇后做什么?” 阿黎荨微不可闻的皱眉。 皇后这话就有点严重了,这是不把宗安帝看在眼里啊! 却不想宗安帝说,“你先平静一下情绪,朕错了,回头朕跟你说明白可好?” 我看向地上的云妃。 其实方才看到阿黎荨出现在这儿,我心里就隐隐有点猜想。 能让宗安帝把云妃打入冷宫的,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刚发生了早晨那样的事情,云妃就被定罪了。 早晨我跟阿黎荨都在场。 那匹温倾城让我换掉的白马…… 还有温倾城那晦深的目光…… 想必早晨若没有温倾城的介入,我跟阿黎荨也不能安稳的狩猎吧。 云妃做了什么? 她买那匹白马上动了手脚吧。 否则,温倾城为何让我换马呢? 不,说不通,毕竟当时我上了那匹棕马,云妃是看到了的…… 不过,我猜想得也八九不离十了吧。 云妃自方才道了一声“陛下……”开始,就一直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无力的瘫倒在地上,连目光都没有了神采。 宗安帝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万籁俱灰的云妃,“既然你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就不要怪朕无情……来人,送云妃入冷宫!” 来人……送云妃入冷宫…… 云妃心如死灰,这回是真玩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依旧安然无恙……为什么她可以安然躲过所有陷阱? 她就这么好运?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在云妃即将被押离皇宫之时,忍不住大喊到。 为什么她可以让陛下喜欢! 为什么! 第两百六十三章:蜃珠 “皇后娘娘,让臣妾为您解释吧。” 这会儿的阿黎荨,自称臣妾。 我默默看着她。 阿黎荨感到奇怪,甚至心里十分不自在。 皇后这是怎么了,自上午失踪过后,就一直有点奇怪……说不出是哪里奇怪,但是就是很怪。 原先的皇后可称得上是温和,至少与大部分皇后比起来,她算得上是最好说话的,现在倒是看不出她哪里变化大,但就是……从内而外给人的感觉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在那失踪的短时间里……皇后是遭遇了什么吗? 阿黎荨越发低下头,目光闪烁,一边已是细细说来。 “云妃她意图谋害您……” 经过阿黎荨的叙说,我总是明白了。 原来云妃一直不满我――也应该是不满的。 这后宫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不满意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后,像柔妃,她就是直白表达出来,而云妃就是隐而不发。 这回皇家围猎的头两天,云妃一直去未央殿里与阿黎荨处好关系,为的就是能获得狩猎资格。 云妃不蠢,她不会对阿黎荨下手,毕竟阿黎荨背后代表的是茱丽国。 一旦阿黎荨死了,那么茱丽国一定会充满怒火,与其他国家联合起来攻打天吾国也不是不可能(像是金国,早就想吃下天吾国这个肥肉了)。 所以云妃不会去伤害阿黎荨,她送给阿黎荨一个解毒的香包。 而给我准备的,就是一匹带有不起眼毛病的白马。 云妃算准了宗安帝对皇后的用心,料想到他会让人选什么样的马匹,所以提前在其中可疑的几匹马匹里都做了手脚。 但其实真正最危险的,是我最新制作的绣品――红牡丹荷包。 在坤宁宫里千防万防,大至花瓶衣物,小至香料饮食,即使万般把关,也防不了针线这样的小东西。 云妃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带毒的红针线混在一堆各种颜色的针线里。 这里的变数很多。 如果云妃给所有的针线都下了毒,那么不管这针线有多不起眼,最后也还是会被宗安帝手底下的人发现。 但问题偏偏是,只是一堆红色的针线,混在所有的针线里,那么这就让人难以发觉了。 这其中还有变数。 那就是再毒的药,用量少那也跟没效果似的啊。毕竟云妃也曾绣过花,她也明白,一般女子绣花,可不是用一种颜色,就算皇后绣个双鱼样的荷包,那统共也用不了两根针线。 这两根针线能顶什么用啊?只能等待日子长了,毒性自己挥发了。 所以云妃在一开始的欣喜之后就沉寂下去。 想靠那个针线害皇后?那也想太多了吧? 所以云妃就不再去管这个针线了。 但是这世上啊,就是有这么多的巧合。 巧合一有,皇家围猎来了,宗安帝为皇后准备了一套红色骑装。 巧合二有,皇后绣荷包绣熟了,为了迎合她心怡的骑装,她在一天之内赶出了与之相配的红色荷包,用的恰好都是云妃混进来的那批针线。 巧合三有,云妃正巧得知了皇后制作红牡丹荷包,为的就是配她的骑装。 在这种种的巧合之下,原本云妃已经放弃的算计又提了上来。 她当机立断与阿黎荨搞好关系,让她能有资格来到皇家围猎,并且不忘给阿黎荨一个解毒的荷包。 因为在男人都进森林内围围猎之时,其他的女主子大多都是聚集在一起去到森林外围的。 云妃可不想阿黎荨靠皇后太近,不小心中了毒去。 在者……云妃其实存着陷害阿黎荨的心思。 她当时一到营帐,就让手下精通个中点的人去给白马动了手脚。为的就是皇后骑着它时能出点骚乱。 被动过手脚的白马,哪怕是遇到一只小白兔,那也是会受惊的。如果当时就把皇后摔到马下,那这是最好的结果。 再不济也可以失控带着皇后跑几圈,能导致皇后激动时促进血液循环,从而激发毒药提早爆发。 当然,这一切因为皇后换马泡汤了。 但是云妃并不慌张。 就算没有白马,皇后中毒就是早一点晚一点的区别罢了。 而为什么能将皇后中毒陷害到阿黎荨身上…… 因为阿黎荨身上有解药啊,就算其中多有疑虑,就算宗安帝因为阿黎荨的身份而不敢过多深究,那么至少,此事也会在宗安帝的心里留下一个疙瘩,那么以后的阿黎荨就算是皇贵妃又如何? 那时的阿黎荨已经不足为虑了。 到时候这个身为皇后却比所有妃子都要受宠的异国公主没了,宗安帝不过就伤心一段日子,以后照样来她们宫里。 云妃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 然而,皇后一点儿事也没有。 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她的如意算盘皆是一场空。 而且,宗安帝知道了。 所以她如今是个失败者。 这太荒缪了,就如同皇后突然绣了个全是红色的荷包一样荒缪。 皇后到底为什么没有中毒? 云妃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了,没有人会去好心向她解释。 离了阿黎荨,宗安帝陪我回到坤宁宫。 “朕原先不愿意让你知道,就是怕脏了你的耳朵。” “怎么会呢……” 云妃最后被打入冷宫,我哪会像宗安帝说得那么娇贵,连这样的话听了都会脏耳朵。 宗安帝给我倒了杯温水,等到我喝下去才温言道,“悦艾,朕很庆幸,你能够安然无恙。” 我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水杯,在宗安帝的注视下稍微解了上衣的两个纽扣。 宗安帝一惊,“悦艾你这是做什么?” 我没有回答,自顾自的从衣领里掏出一块用普通红绳系上的透明珠子,珠子的质感良好。 “陛下你知道的,我曾经与温倾城相处过一段时间,这是他送给我的东西,名叫蜃珠。” “哦?”宗安帝的神情却一点儿也不意外。 我每天将蜃珠带在身上,宗安帝怎么可能不清楚,他还问过我,只是被我搪塞过去了。 “蜃珠它……百毒不侵,所以我才安然无恙。” 宗安帝抿唇。 第两百六十四章:喜欢女孩 在我以为宗安帝要质问的时候,宗安帝忽而柔情一笑,宠溺的柔乱我的长发 “所以这种事情你干嘛要瞒着朕?跟朕直说不就好了吗?” 我有些愕然。 “唉,”宗安帝一脸你真不省心的样子,“你要是早点坦诚告诉朕,朕也不至于今天担心个半死。” “你啊……” 我摸着被宗安帝揉乱的头发,弯眼一笑。 宗安帝不追究啊。 不管他是因为我怀孕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的不追究,我都不由松口气感到庆幸。 宗安帝跟我聊一会儿,然后怕我累着了,便很快洗漱歇下。 睡觉时他紧紧抱着我,灼热的体温一直通过肢体接触间传递给我。 他有意无意的会将手轻轻搭在我的肚子上,小心翼翼的。 “悦艾,你喜欢男孩女孩?” 宗安帝好听的声音突然在静默的床账内响起。 男孩还是女孩啊…… 我想了想,很快得出答案,“我会希望是个女儿。” “为什么?” 我犹豫了一会儿,但是或许是静溢的夜晚给了我倾诉的愿望,换在平日里不会说的话此刻却愿意一吐而尽。 “自古为了皇帝之位,发生不少自相残杀之事,我……希望我生下的是个小公主,可以被我,被陛下无忧无虑的宠着长大,不用担心那些暗地里的阴谋诡计,可以开心快乐的成长。” 宗安帝穿过我脖子的手正好搭在我的肩膀上,他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抚。 “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朕以后的皇位只会交给你的孩子。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的孩儿顺顺利利的就能当上皇帝。” 我一个侧身,脸埋在宗安帝怀里,“这不一样,以后陛下会有很多孩子。”我的脸因为埋在他的布料上,所以嗡嗡作响,不是很清晰。 但是宗安帝还是听到了,但是此时怀里的人小鸟依人的,全身心依赖着他的模样实在娇小惹人怜爱。 “悦艾,你以后就明白了。” 我以后就明白了? 我不是很明白,但是我再问,宗安帝却是不肯说了。 过了一会儿,在宗安帝故意的柔声细语下,困意来袭,我不由睡意昏沉,很快进入了梦乡,于是也就没听到宗安帝喃喃自语。 “朕喜欢男孩,因为朕要将江山交给他。” “但是……” “女孩像你也不错。” …… ―――― 翌日一早,听到消息的德妃早早过来坤宁宫请安,后来知道事情始末之后不由后怕。 “幸好皇后娘娘您没事,不然臣妾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云妃她……也真是的……” 这时各宫美人也过来请安了,德妃就住了嘴。 美人里有几人扯了些话,大概就是恭维我的,想要跟我讨好关系的,我都不咸不淡的回回去了。 请安的位子今日空了两个,皆是与德妃相邻的,这与德妃相邻的可是高位妃子。 显而易见,一个空位是云妃,云妃被打入冷宫,所以自然没来。 而还有一个空位……是柔妃。 此时距请安的时辰已经过了一盏茶了,柔妃还没来。 我挑了挑眉。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柔妃才终于姗姗来迟。 我含着笑意看着柔妃行完礼,道,“柔妃今日来得有些晚。” 柔妃不以为意,“昨日发生那么大的事,臣妾不由有些吓到,昨夜里就睡不安稳了些……不过臣妾看皇后娘娘脸色倒是挺好的,看来云妃姐姐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您啊,昨夜睡得肯定不错。” 对昨日没有去狩猎之事暗藏不满的柔妃暗搓搓开始挑衅。 我笑着说,“本宫知道柔妃身子娇弱,不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发生一事就睡不着觉或者感染风寒,只是啊……若是没有病得起不来床。柔妃最好还是按时来请安。” “若是每日里都迟到的话……这样吧,柔妃也别怪本宫不体恤你,若是实在身子弱没办法按时请安,柔妃以后就不用来了。” 柔妃一惊,“皇后你什么意思?我身子弱请安来晚又怎么了?”她质问口气。 我面露不解,“柔妃这是不满吗?你请安时本宫让你每日按时请安你怨怼,本宫体恤你身子弱不让你来请安你又不满意……柔妃,你到底想要如何?” 我面色突然冷下来,冷冷的看着柔妃,“要不然,本宫这个皇后就让给你做得了,免得本宫哪里都惹你不满!” 柔妃这下慌了,嫔妃对皇后不满的名声可是难听得很,要是让皇后把这个名头做实了,那她还怎么在这后宫呆下去? 更严重的是皇后说让她来做皇后,虽然柔妃心里想得不得了,但是暗地里想是一回事,明面里说是一回事。 特别是她又不是宗安帝受宠的妃子,宗安帝要是知道这事,就更容不得她了。 一想到这,柔妃连忙说道: “不不不,臣妾没有这个意思,皇后娘娘别误会了!臣妾……臣妾就是最近身子弱些,所以今日请安才迟到了,以后绝不会了!” 柔妃就差竖起手指头发誓了。 德妃讶然的看向座上皇后。 今日皇后心情好像不怎么好,瞧这都把柔妃吓成什么样了? 我脸色没有缓和的意思,柔妃心里急得不行,又不愿意在面上再示弱。 这周围不入流的美人儿这么多呢,让她们看到自己这么示弱怎么可以,这不是把自己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但是她明显惹皇后不高兴了,不说又不可以…… 恰好这时,德妃出声帮她说话了,“柔妃妹妹自从上次被人下了毒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太行,皇后娘娘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柔妃妹妹以后怕是不敢了的。” 柔妃心里一喜,但随即又是一恼。 她怎么越听越不得劲儿啊,德妃这是帮她说话还是损她呢? 我将柔妃神情都收入眼里,心里暗暗好笑,面上倒是松缓了,“既然德妃都替你说话了,那么本宫也就不与你计较了,柔妃下次可要记得,不要再迟到了。” 柔妃顺台阶而下,连连应下,垂下的眼眸里却满是怨怼。 仗势欺人! 第两百六十五章:册封 我怀孕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宗安帝把消息封锁了。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我的月份又太浅,宗安帝不想再有云妃那样的事情发生。 至于除了云妃的手脚之外,解释不通的事情好像被宗安帝略过了。 比如云妃一个后宫女子,在马上面动了手脚已是能力最大的了。她再厉害,也不能把暗地里保护我的暗卫全部料理干净。 还有那头攻击马夫吸引众人注意力的猛虎,到底是谁引进去的也还是未解之谜。 更甚者,还有我消失过的那一小段时间里也还是个迷。 但是宗安帝似乎默认这一切都是云妃做的,对此只字不提,就是不知道暗地里有没有在查,而且有没有查出结果来。 温倾城依然好好的。 此事变动最大的,大概就是云妃被打入冷宫了。 除此之外,此篇就这么被轻飘飘的翻过去了。 自从陈太医诊出我怀孕后,每日早晨与下午,陈太医都各要为我诊脉一次,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小心到极致。 宗安帝更是重视,原本还能偷摸吃一点儿冰的我,现在是一丁点儿冰都不能碰,连凉绿豆汤都不让我喝。 每日里入口的东西只能是温热或者滚烫得不得不放凉一点儿食物。 宗安帝更频繁的抽出时间来陪我了,有时候一天能来个四五次。 大多时候他都是批着奏折,而我''则是静静绣着花或者看着书。 两人之间的氛围平平静静的。 有时候宗安帝会放下奏折过来把我手中的东西放下。 带着无奈的语气说,“该歇歇你的脑子了,本来就不灵光,别到时候越发笨了。” 我,“……” 宗安帝十分热衷于让我吃补脑的核桃和补身的补汤,嘴上还会解释道,“朕怕你太笨传染给朕的皇儿了,必须得多补补脑子,以后朕的皇儿出来也就是聪明的了。” 我,“……”你还是别解释了。 这样平静的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就开始举行册封典礼了。 自各国的使臣陆续都回国之后,茱丽国的阿黎荨也要正式成为皇贵妃。 这段平静的日子都是筹备典礼的时间。 很快,阿黎荨就要被封为正式的皇贵妃了。 册封皇贵妃的典礼十分华贵盛大,都快比得上我这个皇后了。 亲王郡主们,王红大臣们,按照身份坐在各自的长桌前,围绕的长桌中间是一个空地,空地下还有一长串的台阶。 我与宗安帝正对着台阶坐着。 头顶珠粲,一身华装的阿黎荨顺着台阶缓缓而上,身后的裙摆摆得很长很长,她洁白如玉的素手拿着别致的蒲扇,半遮娇容,露出一双璀璨流光的美眸。 我不禁有些担忧。 穿着这么长的裙子,阿黎荨别摔倒了,毕竟遮住半张脸,想低头看路都难。 万一摔倒了,那宗安帝多没面啊。 显然,我的想法是多余的。 阿黎荨目不斜视,腰背挺得笔直,根本不用低头看路,优雅从容的来到宗安帝与我面前。 有太监在唱喝仪式开始。 各样的花瓣洋洋洒洒的飘在半空中,冲着一身华装的阿黎荨落下,阿黎荨手中蒲扇移开,露出她美丽绝伦的脸庞。 这一幕美极了,我一个女人光是看着心都颤啊。 阿黎荨是真美啊…… 阿黎荨按照仪式,要去到各个亲王嫔妃与帝王王后面前接受他们的馈礼。 她自然而然的先来到宗安帝面前,宗安帝手中那些一顶纯金打造的半圆形发冠。 我认得它,我也有一顶,比这个要更大更好看一些。 皇贵妃阿黎荨福身盈盈一礼,起身后微微低着头,宗安帝亲手给她戴上这顶金发冠。 宗安帝今天穿着龙袍,头顶金冠,俊美的容颜让人不敢逼视。但是他与阿黎荨站到一块儿,那是说不清的般配。 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地造天设…… 我想到了一堆美好的形容词。 我嘴角微弯,浅浅一笑。 今晚,宗安帝是属于阿黎荨的。 我不承认我的心在绞痛,滴血。 我当我的心不存在。 是的,不存在。 若是存在了,那么我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只要是人,那么就有心。 只要有心,那么就会动情。 但是情,会让心千疮百孔。 我保持着皇后的大度宽容,含笑给了阿黎荨赠礼。 那是一个玺。 与皇后专用的凤玺不同,这个玺小了一些,也不够精致。 但是这足够让阿黎荨惊讶了。 这说明,皇后愿意给她一部分权利,让她一起管理后宫。 为什么? 阿黎荨微微抬眼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不解。 没有任何人会把手里的权交出来,没有人。 面前的皇后含笑看着自己。 贤良淑德。 阿黎荨从小到大,一直被人说生得出众,阿黎荨心里也隐隐自得。 茱丽国国主正是看中这一点,才会选中阿黎荨。 阿黎荨对自己的容貌向来是自信且骄傲的。 没有谁能比得过她美貌。 但是这一切在看到这位皇后娘娘时消失殆尽。 不负民间所传,这位皇后娘娘果真绝色。 今日她穿着皇后的宫装,中规中矩,然而浓妆的阿黎荨站在她面前,生不出一点儿优越感。 阿黎荨心里有些失衡,不过很快她就恢复常态。 这位皇后娘娘啊……还是有一点儿比不上自己的。 阿黎荨的目光微微下移一分,在那停留一会儿,很快收回视线了。 阿黎荨不是一般的女子,但她到底是女子。 是女子就会在意自己的容貌,在意自己的容貌就会有攀比之心,有攀比之心就容易有嫉妒之心。 从古至今,一向如此,无一例外。 阿黎荨福身一礼之后,去了其他人那里。 除却帝王往后,她只需要再去嫔妃亲王那里。 嫔妃和亲王的赠礼是抓一小把糖果,向阿黎荨洒过来。 这代表着祝福和福祉。 糖果是甜滋滋的,恰好所有人都希望生活是甜滋滋的。 阿黎荨站在柔妃面前的时候不由多看一眼柔妃。 她很不善呢。 把一盘糖果几乎都抓光的柔妃收回用力过猛的手,眼里暗含挑衅。 阿黎荨眸光稍暗。 第两百六十六章:辛苦? 阿黎荨认识柔妃。 一个没脑子的。 她是皇贵妃啊,这种时候做这种没有意义的蠢事。 嗤! 相比之下,德妃就聪明多了。 少量糖果洒完之后,德妃饱含祝福和善意的向阿黎荨略微点了点头。 聪明人。 阿黎荨想。 阿黎荨很快去过那些亲王那里,回到宗安帝和我面前。 洒糖增福这个环节过后,还有两个环节,都顺利的一一度过了。 后礼成,阿黎荨便是真正的皇贵妃了。 今晚,宗安帝歇在未央殿。 萍园面有难色,“娘娘,您该歇息了。” 我看着窗外的天色,“还早。” “可是陛下说……” “好了。”我不让她说下去。 成天左一个陛下说,右一个陛下说。 宗安帝很关心我啊,我不否认这点。 平常关于我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不厌其烦的叮嘱。 只是我现在实在厌烦。 我低头看了看依旧平坦的肚子,抬头问萍园,“最近……你跟柳玉可是有什么矛盾?” 萍园一惊,连忙行礼,“回皇后娘娘,并无此事!” 我低低叹息一声,“连你也要瞒我?” 萍园咬唇,“奴婢不敢!” “我知道,后宫嫔妃有她们的算计,这宫里的宫女也有她们的算计。你跟柳玉……最近都想在我面前表现,我不是瞎子,你跟她暗里的矛盾,我看得出来。” 萍园有点慌,她没想到向来淡泊的皇后竟然看得出来,她还以为…… “我一向不在你们面前称呼本宫,但是……你莫不要就拿我当空气了。”我看向萍园。 萍园心跳一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奴婢死也不敢对您不敬的!” 我又侧头看向窗外,“最近榕绵,红莺,本宫都很少见到了。” 萍园解释,“榕绵姐姐她身有武艺,平时去各宫里送礼传话的时候都是她去的,而红莺妹妹性子活泼,一般是负责外面的消息……娘娘,我们都是各司其职,不敢互相跨越!” “你们都是一等宫女,而一等宫女都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若是她们要去办什么差事,也是主子发话,你明白吗?” 萍园深深一礼,“奴婢明白!” 她心里其实害怕极了,原来皇后娘娘知道她们之间的小算盘。 其实现在的榕绵和红莺,虽然与她是同等职位,但是萍园却是时常使唤她们。 嫔妃们需要争宠得陛下喜欢,她们也需要竞争得主子青睐啊! 但是皇后娘娘……她…… “本宫不爱那些斗争,你们收敛些。” 萍园忙道,“是!” “柳玉呢?” 萍园不敢怠慢,“柳玉姐姐前些日子不幸感染风寒,还在屋里歇息,等她风寒好了,立刻就能来伺候娘娘了!” 感染风寒啊…… “嗯,回头让她回来。” 回来? 萍园深深伏拜,“奴婢明白!”她心都在颤。 “好了,起来吧。” 萍园方才跪得狠了,这回忍着疼痛站起来,低头在旁伺候着。 她只能看到皇后娘娘的背影,她依旧望向窗外的姿势,萍园心中担忧,却不敢再劝。 萍园心里是尊敬皇后娘娘的。 因为没有哪个主子比得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待下人好,没有什么架子,这样的主子谁不喜欢? 面对真正想伺候的主子,她们暗地里难免勾心斗角的。 她还没来时,柳玉和红莺也是这样干的,可是…… 算了,皇后娘娘都发话了。 窗外黑乎乎的,只有走廊间的一点儿光亮。 天上的月亮好像都藏在云朵里了,星星也没几颗。 我悠悠叹了声气,敏锐的感觉到身边萍园的想开口又不敢开口。 哪里都有勾心斗角啊。 没有哪里是纯粹的。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有欲望的人会去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 尽管她要得到的利益,会损害别人的利益。 那么宗安帝呢? 我忽然想到宗安帝。 他想得到什么? 天下?美人?权利? 帝王无乎在意的就是这些。 只要时间长了,吾宸安……也会变成那样吗? 也许心里藏着事,夜里就睡得不安稳,辗转反侧的时候,身边忽然多了一抹温暖,熟悉的气息让我心安下来。 我的思想还藏在梦里,混沌之下呢喃一声,“陛下……” “嗯。”低沉的声音。 我心安下来,要沉入梦乡时,忽而一惊,睁眼看到眼前的人,吓得惊呼出声,“陛……唔唔……” 刚说一字,就被温热的大手捂住嘴,或许因为天气热,捂住我嘴的手心里有些微汗。 我睁大眼睛。 宗安帝怎么在这? 宗安帝低低笑出声,“朕偷偷来的,你小声些。” 低低的声音沙哑暗沉,听得人耳朵一酥。 我下意识点头,宗安帝才慢慢把手放下。 我紧张的看了眼外面,撑着身子坐起来,宗安帝跟我一起坐在床上,两人面对面着。 宗安帝俊美的脸庞就在面前,我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陛下你怎么来了?”我轻声问。 宗安帝笑,“朕偷偷来的啊。” 真是偷偷来的? 我怎么这么不信啊? “从未央殿过来的?” 宗安帝点头,随即就伸手触到我的肚子,“不说那个了,听说你今晚没好好吃饭啊,饿到朕的皇子可怎么办?” 我神色一僵,“陛下你又是听谁说的啊……” “别管朕听谁说的,”宗安帝靠近我,“你是不是因为想朕……”宗安帝表情玩昧,“所以才吃不下饭的?” 我脸一红,“陛下你乱说什么……” 宗安帝笑出声,“好了,知道你害羞……”他揽住我躺到床上。 “啊,朕好累啊……” 累? 我想到他刚从未央殿过来。 大半夜的怎么会累?为谁累?为阿黎荨啊。 想到这个,我有些不自然,扳开宗安帝的手,“天气热,陛下不揽住我睡得才会安稳。” 或许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我能在宗安帝的身上闻到什么。 宗安帝又揽住我,“不行,朕好不容易抱到你,不抱你朕根本睡不着觉。” “……” 宗安帝真的很累的样子,面有疲色,我有些心疼,下意识伸出手去轻抚他紧皱的眉头,“陛下辛苦了。” 辛苦…… 我下一秒就想到他这么累的原因,顿时心里一梗,收回了手。 第两百六十七章:不屑的阿黎荨 宗安帝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虽然很累,嘴上还是下意识回答了,“批奏折太累了……到现在……” “……”什么? 我心里一惊,宗安帝却是呼吸平稳了,看上去竟是直接睡着了。 宗安帝批奏折到现在?他没去未央殿吗? 我想问,但是也不忍心吵醒宗安帝。 我盯着他的睡颜发呆。 会不会是宗安帝口误啊? 毕竟他夜晚进未央殿那是众目睽睽的事。 只是,看上去也不像口误啊…… 会不会是宗安帝后来又离开未央殿,没让人发现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忽略掉心里的一点儿喜悦,忧愁浮上心底。 今天是阿黎荨册封皇贵妃的日子啊,宗安帝是必须去她宫里。他要是没去,那阿黎荨那里怎么交代啊? 阿黎荨可是代表着茱丽国,宗安帝不去未央殿就是把她的面子往地下踩,若是阿黎荨往茱丽国里一说…… 我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之人的睡颜。 宗安帝不会是为了我,才不去未央殿的吧? 不不不…… 我摇摇头,或许宗安帝真的就是口误了。 宗安帝揽住我腰的手到了肩头,把我抱得更紧了些,迷迷糊糊的说,“怎么还不睡……” 我有些吓到,以为我吵醒宗安帝了,但是宗安帝只是说了一句就继续睡下去了。 我松口气,闭上眼也抱住宗安帝。 不想了,宗安帝有没有口误,明日里请安就知道了。 想到这儿,我困意来袭,因为心里安心,所以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夜色温柔,两人互相依偎着,吐息之间皆是对方的气息,温暖柔情。 ―――― 第二日早晨,宗安帝离开得很早,我起身时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陛下几时走的?” 榕绵看看萍园,迟疑道,“娘娘许是忘了,陛下昨日在未央殿歇息的……” “……我知道了。” 镜中映出我惊疑不定的脸。 难怪宗安帝昨夜让我小声,原来我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来了。 这来的也真是够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儿便是请安的时辰了,德妃依旧是来得最早的一个,阿黎荨是第二个来的。 “见过皇后娘娘。” “起身吧。” “谢皇后娘娘。”阿黎荨起身去落座。 我心里惦念着昨晚的事,就问道,“早晨本宫让人送到未央殿的礼物,皇贵妃可有收到?” 这送礼是皇后惯例了。 每逢皇帝宠幸一人,那么第二日皇后为显大度,就会让人送礼到凌幸的嫔妃宫里,久而久之,这就成了规矩。 若是皇帝风流,那么这个皇后送礼简直像流水似的,贵重物品在库房里根本呆不长久。 也幸亏宗安帝不重女色。 阿黎荨此时已经又是起身行礼,“还未谢谢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当真是宅心仁厚,臣妾的宫中都放不下皇后娘娘送来的礼呢。” 这就是夸张了,我哪里送了那么多,未央殿那么大,我一个库房的礼都放不满呢。 “皇贵妃客气了,你伺候了陛下,这是你应得的。” 我暗暗看她的反应。 阿黎荨到底曾经是一国丞相,虽然身在后宫,骨子里自有一股清高在,与下首嫔妃对比,当真是鹤立鸡群。 她落落大方的,“总而言之,臣妾谢谢皇后娘娘了。” 从她的表情上有些看不出什么,但是表情……看来宗安帝昨夜应该是在未央殿睡的,不然阿黎荨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自然。 所以昨晚宗安帝是口误了? 他只是偷偷跑回来的? 但是这又有些说不通,毕竟他偷偷跑回来的话,不管做得有多么隐秘,阿黎荨也应该会知道的啊。 …… 算了,猜得脑仁疼,反正阿黎荨没有不满就行。 既然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结论,我也就懒得再说了,“皇贵妃不用那么客气,回去坐着吧。” 阿黎荨回去坐着了。 德妃了解我,一看我的神情就知道我不愿意说话,这请安又不能冷场,她就善解人意的提了话题,与底下的人聊起来。 所以有时候德妃真的很省心啊,总是恰到好处的做一些聪明事,如果不是觉得她的殷勤献得有些突然,我肯定把她奉为知己。 德妃与阿黎荨说了没两句话,柔妃就来了。 自那天“友好的交谈”过后,柔妃倒真不敢迟到了,老老实实的在请安开始之前来了。 “皇后娘娘安。” “嗯,起来吧。” 阿黎荨眉微挑。 这声音可真冷淡,看来这柔妃也不招皇后待见。 柔妃坐下之后察觉到阿黎荨的视线,故作惊喜道,“皇贵妃娘娘也在啊,臣妾应该也得给你行礼才是!”她站起身就要行礼。 阿黎荨没有开口,等她行完礼才说,“柔妃何必客气?” 柔妃心里暗恨,面上却带笑,“那怎么能不客气?皇贵妃娘娘您如今跟皇后娘娘一起执掌后宫,是有实权的。臣妾对您得像对皇后娘娘那样尊敬才行啊!” 我,“……” 柔妃还真是无时无地不在搞事情啊。 若是皇后是个小心眼的,难免就因为柔妃这番话而对阿黎荨有意见了。 毕竟阿黎荨是皇贵妃,柔妃说得能跟皇后平起平坐似的。 阿黎荨半点不在意,道,“柔妃你这话不恰当,本宫要是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了,那本宫就找你出气。” 柔妃的脸僵住了,“……” 阿黎荨这是半点不兜圈子,直说出来了,柔妃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哦,皇后也是这样。 柔妃气也要气死了,面上又得保持笑容,“皇贵妃娘娘说什么呢,臣妾怎么听不懂啊?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你怎么会惹皇后娘娘生气了?” “……” 今天很多人说我宅心仁厚。 阿黎荨笑了笑,“你心里知道。”然后就住了口不再说话了。 阿黎荨果然有自己的傲气在,不愿意跟柔妃在这里口舌争吵。 对于阿黎荨来说,过惯了朝堂上暗流汹涌的日子,又怎么会对后宫的争风吃醋有兴趣。 反正她只要一天代表茱丽国,宗安帝就一天不会让她失宠。 所以阿黎荨不屑柔妃。 柔妃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阿黎荨一点儿面子也没给她。 第两百六十八章:柔妃被阻 我看着气氛冷凝,就懒懒开口说,“柔妃你静静喝茶吧。” “……” 柔妃脸色更难看了。 更不给她面子的人来了。 那天的请安终是不欢而散。 后面我有再试图问宗安帝,只是宗安帝一点儿不松口,就说是我听错了,我无法,只好放弃。 后来日子渐渐多了,我的肚子就渐渐显怀。 到了第二个月时我一点儿东西都吃不下,一闻味就吐,难受得虚脱。 我孕吐好严重啊。 我有气无力的想。 “娘娘……”柳玉担忧的捧着汤上前。 我面色惊恐,“你别……呕……” 我又吐了。 这样虚脱的过了半个月,宗安帝的怒气已经到达了顶端,“陈太医!你是怎么当上太医院院首啊!” “……”陈太医瑟瑟发抖,“陛下,孕吐属于正常反应,皇后娘娘……” “你说什么?”宗安帝目光危险。 陈太医当机立断跪下,“臣会尽力让皇后娘娘恢复如初,顶多几日娘娘就不用受此困扰!” 宗安帝纵使再心疼,那也无济于事,他只好耐下性子。 但是偏偏这个节骨眼下,有人不让他放下怒气。 早在半个月前,皇后时不时的免掉请安,并且每次隔了好几天请安时,嫔妃们看到皇后那么难看的脸色,心里都有些猜测。 若说阿黎荨德妃是暗里试探,心里有大概的猜想门清的时候,柔妃却是立马确定下来。 皇后她怀孕了! 柔妃比她们更快确定不是因为她比阿黎荨她们聪明,而是她心里早嫉妒难安,几乎每时每刻不再想这个可能。 于是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想在那上面去。 柔妃去坤宁宫了。 但是被挡在大门口,见不着皇后的面。 柔妃气炸了,觉得这是皇后故意针对她! 上一次被挡在门外,还是宗安帝把一个美人偷养在养心殿里,养心殿也就罢了,那是宗安帝的地盘。 皇后这是凭什么? 她是皇后,身份也就高那么一点儿,有什么理由把她挡在门外? “看什么看,当心本宫把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柔妃对过路的宫女太监喊道。 柔妃现在看到过路的人都感觉他们是在嘲笑她,让她脸烧得厉害。 皇后这是不给她脸面! 事实上,柔妃当真是想多了。 这些日子,连常来的德妃都不被皇后召见,顶多在偏殿喝了一盏茶就回去了。 皇后身子不适,可不是在故意针对柔妃一人。 好吧,柔妃确实有点不招娘娘待见,连请进偏殿喝茶都没有说。 榕绵心里这么想到,面上依旧不露声色。 “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柔妃娘娘还是改日再来吧。” “你一个小小宫女,怎么敢阻拦本宫,你信不信本宫把你拖下去杖毙!” 榕绵没有被吓到,“奴婢再有不对,也只有皇后娘娘处置奴婢的份,柔妃娘娘怕是没有这个权限。” “哼!” 榕绵说的是实话,她就算再有哪里不好,那也是皇后的宫女,怎么可以被别人越剧代庖处置? 柔妃说出这样的话,把皇后的脸往哪里搁? 柔妃可不管这么多,她心下冷哼。 第两百六十九章:揉 不让我进,我还偏进不可! 柔妃挥开榕绵,“本宫担心皇后娘娘安危,你个小宫女推三阻四,怕不是对皇后娘娘做了什么!” 说着就要往里面走。 榕绵身怀武艺,却又不能伤到柔妃,还要提防柔妃头上有些锋利的珠萃,不可谓不憋屈。 “柔妃这是做什么?” 忽听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 柔妃抬头,就看到站在台阶上方的皇后。 皇后穿着常服,衣冠倒是整齐,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柔妃捂住嘴,提着裙摆快步走上去,“啊,皇后娘娘您终于出来了,你那该死的宫女还拦着臣妾,不让臣妾进……皇后娘娘,您这脸色比臣妾还难看啊,您没事吧?” “没事。”我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下台阶。 柔妃的视线随着皇后而动,然后就看到了不远处宗安帝的影子。 宗安帝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无声无息的,脸色有些难看。 柔妃的脸一下就白了。 宗安帝看到我就迎过来,“大老远的还跑出来做什么?”他随手拿过福生手里的披风,顺手给我披上。 “……” 虽然现在的天气快是入秋了,但是也还是热的,我按耐住把披风拿开的冲动。 “听说陛下你来了,臣妾就出来迎接。” 面前的男人摸摸我的头,“乖,快进去,等会儿着凉了,朕随后就到。” “……” 着什么凉哦? 不过我看看宗安帝的脸色,识相的乖乖应道,“好。” 我领着宫女们就要回宫。 “皇后娘娘……”柔妃的唇瓣动了动。 我叹声气,“算了,本宫就不跟你计较你刚才的事了。” 有人会替我计较。 说完我就进了坤宁宫。 宗安帝带有一丝笑意的唇瓣没了弧度,他冷冷的看着柔妃,柔妃脸上血色顿失。 后来我听说,柔妃被宗安帝禁足半个月,还罚了俸禄。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或许是经历柔妃一事,宗安帝敲打过了,之后很少有人回来坤宁宫找我。 刚开始一两个月的时候还好,后面的时间里,宗安帝白天依旧过来与我一道用膳,夜晚却是很少见到他。 我只要那么问宗安帝去了哪儿,就可以从红莺口中说出答案。 但是我没问。 当我肚子有了三个月,脱离了孕妇前三个月的危险期时,宗安帝会在我宫殿里歇息了,只是时常他来的时候,我都是睡得正熟。 正好有一次,我因为腿脚有些抽筋,半夜里惊醒过来,刚好撞进宗安帝深沉的眼眸。 “陛……下?”我有些迷糊。 宗安帝揽住我,“快睡吧。”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不知为何我忽然感到有些委屈,近乎撒娇的说,“陛下,我腿疼。” 平日里向来冷静的人撒娇起来没人抵挡得住,宗安帝心软得一塌糊涂,面色一柔。 “哪里腿疼?” 我蜷缩着身子,捂着小腿说,“这里疼……” 宗安帝一句话也没说,十分主动自觉的给我揉起小腿。 他用的力道适中,揉得我舒服极了。 “谢谢陛下。” 面前的人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第两百七十章:德妃,你要吗 “太医告诉过朕,怀孕的孕妇容易抽筋,这还是前几个月,后面会越来越严重。” 我眉一皱,“那多难受啊。” 宗安帝笑,“放心,朕给你揉。” 我默默抱住宗安帝,至少在这个时刻他们是在一起的,宗安帝的心也是在我的身上。 这样就够了。 再次请安是在这的三天后,在座之人心情无不复杂。 阿黎荨喉咙动了下,移开视线,“皇后娘娘最近脸色红润,臣妾也就不用担忧了。” 许久不见阿黎荨,我心里隐隐有些违和感,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宗安帝这个月,歇在阿黎荨未央宫里的次数很多,然而阿黎荨也未传来喜讯。 “谢皇贵妃关心。”我微笑着说。 不过三个月,我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 这世上有少数人怀孕时肚子是不显怀的,我显然不属于里面的,我这肚子,像是平常人四五个月的时候。 柔妃被禁足半个月后,就收敛了许多,只是脸色隐隐有怨恨,抓了抓手,没表露出来。 德妃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说,“柔妃娘娘,听说你前些日子将自己身边宫女遣散了,这是为何?” “与你有什么关系?”柔妃不客气的呛道。 她怕皇后,那是因为宗安帝。德妃凭什么,同样不受宠,难道还要因为她巴结上皇后,顾着她啊? 做梦! 这种事我不想管,况且这种事对柔妃来说也是正常的,柔妃时常刁难下人,把气往下人身上撒,柔隽殿宫女变动大是正常的。 我随便说了几句,就将请安结束了。 我艰难的在榕绵的搀扶下扶着肚子站起来,离开请安的殿里。 德妃与阿黎荨不小心与对视一眼,她率先移开视线,行了礼。 阿黎荨没说什么,出去了。 柔妃冷哼一声,连看也不看德妃,带着人走了。 德妃这才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走出去。 不想,宫门口有一个人背对着她站着,正眺望着远方,背影有些孤寂。 德妃顿了下,款款走过去,“皇贵妃娘娘安。” 阿黎荨还没有走。 阿黎荨侧头看来,德妃不由屏息。 她被阿黎荨惊艳到了。 德妃垂眼。 “何必多礼?”阿黎荨虚扶德妃起身。 “如今天气凉了,太阳也没以往那样炎热,德妃可介意与本宫一起走走?” 德妃默了下,笑,“岂敢不从?” 两人并肩缓缓走着,身后宫女合并在一起,排了很长很长。 “本宫今日出来坤宁宫,天空很蓝,本宫却忽然有些伤感。”阿黎荨轻轻一叹,“不管本宫身处哪里,不管本宫开心或者难过,天空依旧是它的样子,不为任何人改变。” “皇贵妃娘娘……”德妃斟酌了一下用词,“是想家了吗?” 阿黎荨哀怨的一叹,看向德妃,“是啊。但是,现在天吾国是我的家。” 德妃不知道怎么接。 事实上,阿黎荨这么看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阿黎荨本就长得好看,哀怨看着你的时候,更恨不得让人把心都给她。 可惜德妃不是男人。 谁知无害的阿黎荨下一句话就让德妃僵住。 “本宫能给你想要的。” 阿黎荨目光令人信服,“德妃,你要吗?” 第两百七十一章:安小果 德妃笑僵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恢复自然。 “皇贵妃娘娘您在说什么,臣妾能有什么想要的?” 阿黎荨很坚定也很自信,她说,“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这次机会便再没有了。”然后阿黎荨不再理会德妃神情,带着她的人走了。 德妃久久立在原地。 阿黎荨她什么意思?是诈她的?还是…… 陈太医在我怀孕第四个月的时候抛出一个重磅的消息。 “娘娘怀的是龙凤胎。” 此言一出,无人不惊。 我早就奇怪于自己不比平常人月份大小的肚子,如今陈太医一说,所有疑惑好像迎刃而解。 陈太医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宗安帝才让陈太医撤下,他牵起我的手更是多了小心翼翼,“这下你想要的女儿,朕想要的儿子都可以达到,你可开心?” “……开心。” 宗安帝心都快化了,脸上的柔情更是能溺毙人不可。 一旁的红莺都不由感叹。 陛下真是爱惨了皇后娘娘。 我身为皇后,自怀孕以来却很少履行自己身为皇后的指责。 请安少有就算了,就连后宫的权利都被阿黎荨代劳。 原先阿黎荨册封皇贵妃时我交出去一点儿权力,后来怀孕身子难受时,宗安帝又帮我交出去一点儿权利。 现在近乎一大半权力都在阿黎荨手上,只是进行什么重要的决定之时,阿黎荨还是得来问询我的意见,我同意之后才能会按下凤玺。 宗安帝给出的答案是怕我操劳。 然而我知道,其中更多的原因大概就是阿黎荨身后所代表的茱丽国。 宗安帝到底要给阿黎荨一些优待的。 权力分出去,萍园柳玉她们有些忧心,我却乐得轻松。如寻常闲散人一般漫步自己的后花园当中――当然,这是在我腿不抽筋的前提上。 过了不稳定的三个月之后,我的孩子没那么折腾我,我孕吐好点,也就吃得下东西,吃得下东西也就有气力。 这天我闲来无事在芳草阁里赏花时,突然停下步子。 萍园唇动了动,没敢说什么。 自从皇后娘娘那夜跟她说的那些话之后,她心里就有些畏惧,不再像以往那样想到什么说什么。 柳玉看她一眼,倒是没萍园的顾虑,小声说道,“皇后娘娘,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我抿唇,“没事。” 我收回视线,“芳草阁的花朵由谁打理的?” 柳玉熟悉这个,从善如流的说道,“芳草阁各类花草极多,为了不有失偏颇,每个小区域里都由不同的人负责,务必做到精心照料到每一朵花儿。” 我抬眼,看到左边几步远的亭子,“这片区域由谁负责的?” “回皇后娘娘,是一名唤做安小果的宫女。” 安小果…… 这个名字在宫中相当罕见,我更是很少听见。因为但凡有点身份的宫女,取的名字无不富有诗意,要不然就与那花花草草有关。 初初听到安小果这个名字,我愣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里翻出这人的影子。 她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第两百七十二章:往事 安小果奉皇后娘娘旨意,要去坤宁宫之前是很紧张的。 但是当她真正跪在皇后娘娘面前,她的心又忽然放松了下来。 安小果垂眉。 我静静打量底下的人,好一会儿终于确认她们不是同名。 “小果……” 安小果抬起头,我确认我没认错。 许久不见的安小果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脸上有些沧桑,眼角有些许皱纹。 安小果是跟我同一批进入安王府的,当时所有人都奔着能成为安王的通房而去。 安小果是那批人里长得最好看的,性情也好,若不是安王当时不……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你起来。” 安小果应一声,屁股轻轻挨着椅子的边缘,并不敢坐实,我将一切收入眼底。 当初的安小果是释意的,可以为了她钟爱的花草付出一切,可如今的安小果…… “许久未见,你过的可还好?”我按下心中复杂,缓缓问道。 安小果笑了笑,“回皇后娘娘,奴婢过得挺好的。” 我垂眉抚着肚子不说话。 安小果看了一眼,又极快收回视线,“奴婢还未恭喜皇后娘娘。” 我抬眼看她,“谢谢你恭喜。” “对了,还未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宫中?” 我跟安小果好歹也相处了许久,她爱花,我耳濡目染下也懂些,知道由她修剪出的枝叶与别的不同。 所以在芳草阁里看到时,才心有疑惑,提出见花匠的请求。 原先以为是错觉,后面才发现,竟是真的。 安小果似乎感到为难,我想了下,说,“你们都下去吧。” “娘娘……” “就在门口候着,有什么事本宫在唤你们。” 萍园她们无法,只好退下了。 她们心里有点提防,没有把门关上,我并无意见。 “小果,我们许久不见,我不希望你瞒我。” 安小果看着眼前的人复杂极了,她从未想过这当今皇后竟然是安王府里的那个通房丫鬟。 当初的安王,如今的宗安帝当真是爱这个女子的。 安小果回想了下,不由释然。 当初她输得一败涂地不是没有缘由的,就算让她成功成为安王的通房丫鬟,她也无法成为宗安帝深爱的皇后。 同命不同人啊。 安小果一声感叹。 “小果?” 这许久不见的人不说话,我只好提醒她回神。 安小果反应过来,极有礼数的表达了歉意。 “奴婢会出现在宫中……娘娘还记得当初您给我的一些钱财吗?奴婢拿着那些钱财离开安王府,过了一个月的潇洒日子,后来……” 安小果低头,“后来陛下的人找到奴婢,把奴婢提回来审问……” “……你现在可还安好?” 安小果下意识的触了下自己的肩,“奴婢并不知道娘娘您的去向,所以也无法回答陛下问题,陛下见无果之后,便没有再为难奴婢了。” 话说如此,在那审问的过程中定是不快的。久没从安小果口中问出我的下落,按照惯性,他们肯定是会用刑的…… 我抿抿唇,心中多有歉意。 安小果会如此,大半是我的责任。 第两百七十三章:胎动 安小果像是察觉到我的歉意,忙说,“那事早已过去,奴婢一点儿也不怨娘娘,若不是您,奴婢也无法脱离安王府!” “……你后来,是如何又入宫了?” “陛下查询无果后,就将奴婢安置在京城的一处地方,后来奴婢听说陛下有册封后之后,再过不久就被陛下安排到芳草阁里照顾花草可。” “奴婢喜欢那些花花草草,所以就更是欢喜陛下的恩典,感恩娘娘您的恩惠。” 安小果被磨得没有一点儿棱角,场面话也说得圆滑。 “……你当初帮过我,若是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我说不准能帮上。” 我没把话说死,我喜欢以前安小果的性子,她也是我的故人,然而人都是会变的,我不知道现在的安小果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 就像香邻,时不时就想来找我,盼着什么时候给她一个公主当当。 我实在怕了。 安小果又是一番感恩戴德,我跟她说了两句就让她退下了。 “娘娘……” 萍园她们进来了,打断了我的愣神。 我回过神,垂眉抚着肚子,“我有些饿了,弄点粥上来吧。” “是,娘娘。” 萍园下去准备了。 怀孕第五个月,我察觉到胎动的时候喜不自禁,高兴了整整一天,宗安帝晚上来我这儿却是郁闷得很。 他抬起头,“净胡说,朕没感觉到孩儿在动啊!” 我忍俊不禁,“我也奇怪,陛下你一趴下听,他们就不动,你一抬起头就又有胎动了。” “你说说这是为什么?总不会是不待见你这个父亲吧?” 宗安帝恼了,“你胡说!”他又趴下去,将耳朵凑在我的肚子前。 他好一会儿都没挪动,我忍不住说道,“陛下你……” “嘘!”宗安帝不让我说话,“朕多费些时间,就不信还感觉不到了!” “……” 后面宗安帝终于得偿所愿,高兴得多吃了一碗饭。 “皇后娘娘这胎……”德妃有一回做客坤宁宫,目光犹疑,“似乎……像是八个月的。” 我笑,“最近胃口大开,什么都能吃得进去些,胖了不少呢,或许是这样这样吧。” 宗安帝的意思是先不让我怀双胎的消息传出去,还封锁了消息。 我也是这么想的,在后宫里到底要提防着点,不然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出什么事。 德妃笑了笑,口上说了些吉利话,倒是没再纠结这个话题。 “想必皇后娘娘您也听说了,臣妾最近与皇贵妃娘娘走得近了些……” “哦?”我恍若不觉,“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这后宫就这么大点地方,平日里无聊串串门也是正常的事。” 德妃道,“臣妾知皇后娘娘宽宏,但是臣妾这心里总是没个着落,生怕您误会了,这才多嘴说一句。” “臣妾跟皇贵妃娘娘的交情不深,就是近些日子皇贵妃娘娘说后宫事务繁重,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想让臣妾帮帮忙。” “臣妾一想,这事臣妾可不能答应下来,皇后娘娘都没发话呢,臣妾哪有帮忙的余地?” 第两百七十四章:故人 “德妃言重了,本宫哪有不信任你之说?” 德妃似是放心了。 “娘娘你……” 德妃话到一半却有忽然住了嘴。 “嗯?” 德妃顿了下,道,“臣妾能得娘娘信任,实在感激不尽。” 她临时换了话语。我意识到。 我想了想,想不出方才德妃到底想说什么,就顺着她的话道,“本宫信任德妃人品。” 我跟德妃又寒暄了两句,外面有人说宗安帝来了,下一刻我就看到了宗安帝。 “参见陛下。”我抱着肚子还没弯腰,宗安帝已经大步走过来扶住我。 “不必多礼。” 德妃已经行完礼站直身子了,宗安帝从始至终都没有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与娘娘,先行告退了。”德妃略微垂着头,露出白暂的脖颈。 我略有些意外。 平常时候,德妃若是遇到宗安帝,或多或少都会坐上一会儿再告辞的。 “德妃慢走。”我想了想说道。 德妃走了。 宗安帝不满,挑过我的下巴面对他,“发什么呆?她能有朕好看?” “……” 近距离看着宗安帝俊美无比的脸庞,我选择了沉默 天气越发冷了,我穿起了厚厚棉衣,加上高耸的肚子,整个人看上去跟头熊也不差什么了。 我吐口气,坚决拒绝柳玉披过来的袄子。 “太重了。” 柳玉犯难,“芳草阁不像寝宫,没法摆出这么多火炭,万一冷到您了可怎生是好?” 我很是坚决,“我穿上这个只会走不动路,连去芳草阁的打算都省省了。” 还是萍园柔声说道,“那奴婢便把袄子拿着,娘娘您若是冷了,奴婢再为您披上?” 自从几个月前我跟萍园谈过话之后,她跟柳玉之间的算计我再也没看到了,两个人的关系倒也是好得多,让我欣慰了不少。 就是榕绵和红莺…… 榕绵还好,毕竟她会武,主要负责的也不是在我身边伺候,大多是保护我的意思。 但是红莺…… 我从镜子里瞥了眼正为我梳妆打扮的红莺。 红莺性子跳脱,近来收敛了不少,但性子到底是不怎么能与柳玉萍园融入的,原本萍园还没来时,她跟柳玉倒算互补,后来…… 算了,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红莺若想过得好,不被排挤,就得她自己努力,别人能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 而我说到底还是不爱管这些事情的。 我去芳草阁走走回来后,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花香,身上还多了件袄子。 没办法,怀孕之后,我实在是太怕冷了。 一进入温暖的寝宫,萍园就为我解了袄子,身上一轻,着实让我松了口气。 我坐在上首。 自从当皇后以来,每回来坤宁宫做客的人不少,我却是头一次充满期待好奇。 心中复杂很深。 我笑了笑,道,“好久不见。” 座下的人是仅有一两面之缘的花云。 花云是花城一的姐姐。 我在京城客栈里见她第一面,印象着实深刻。 当时她和花城一在一块,花城一见我一面就上来搭话,旁边的花城一说她招蜂引蝶。 我当时不知哪来的好玩心,就说顶多是招蜂,哪来的引蝶? 当时温倾城的回答让我记忆深刻。 “花云姑娘好女子,你入了她的眼,如何不是引蝶?” 第两百七十五章:怀了两次孕 事情过去许久,我只能将那段对话记个大概,但是其中情感是一点儿不差的。 花云柔柔一笑,“许久不见,没想到皇后娘娘还能记得草民。” 花云长相清丽,曾是一代宠妃的她说起草民不带呦口,像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不管过去多久,花云大大方方的性子依旧令我记忆犹新。 “花云姑娘……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良久,我干巴巴的说出这话。 说到底,我跟花云并不是很熟,而且因为昔日花云的身份,我也说不出“本宫”这样的自称。 花云像是没有察觉我的尴尬,柔声说,“许久不曾见到你了,草民便向陛下请个恩典,斗胆来见见娘娘。” “……花云姑娘不用那么客气,我们到底相识一场。” 而且宗安帝能当上皇帝,花云绝对功不可没的。 先帝谋权篡位的证据,是身为先帝宠妃的花云收集到大半的――这些是我听宗安帝偶然间提起的,宗安帝什么事情都会跟我提一点儿。 花云弯着眼,让人觉得她的性子很好,“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草民就不那么客气了。”她看眼我身边的宫女,“草民想跟皇后娘娘单独说点事,你可方便?” 花云嘴上说不客气,言语之间照样还是客气的。 我想了想,点头答应,“方便。”我看向萍园。 萍园柳玉她们苦着脸。 以往皇后娘娘待客时,哪有把她们遣出去的时候?现在皇后娘娘怀孕,正是最要紧的时刻,却偏偏频繁的将她们支开。 这让她们怎么放得下心 皇后娘娘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然而担忧归担忧,皇后娘娘都应承了客人,她们再不走就是不给皇后娘娘脸面了。 于是这回她们连娘娘也没能喊,相视一眼退下了。 “麻烦把门关上。”花云说。 柳玉看向我。 她们打的算盘就是不关门啊! 皇后娘娘月份大了,行事更得小心,没个人看着怎么行? 我却好像没注意柳玉萍园的哀怨,点头认可了。 “……” 萍园柳玉把门关了。 现在屋里就只剩下我、花云和她的一个婢女。 我看向花云,“花云姑娘想说什么?” 我倒不是心大,也能理解萍园柳玉的担忧。 但是我心里也有我的思量。 花云帮了宗安帝那么大的忙,而且宗安帝还同意花云来见我,这就可见一斑。 宗安帝到底是不会害了我的。 花云还是他亲自开口让她进宫的呢。 所以花云值得信任。 心思电转,想清各种关节也不过几秒的时间。 花云轻轻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可知,我以前也是有过孩子的。” 什么? 花云目光哀怨,“仁宁帝可不像宗安帝那样守身如玉,后宫女子多得去了,有手段的女子更是不少。 他一段时间偏爱这个女子,一段时间偏爱那个女子,别提多逍遥。我废了很大的劲儿才获取他的宠爱。 我啊,一共怀了两次孕,头一回没有经验,孕吐时被当时的丽贵妃看去了,丽贵妃就使了手段让我滑胎了…… 这第二次啊,你猜怎么着……” 第两百七十六章:吓一跳 “……怎么着?”我顺着她的话问。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花云想表达的是什么。 按照惯性的话,花云应该是想要做宗安帝的妃子? 或者就是单纯诉苦? 后者不太可能。 我抿起唇。 花云吃吃的笑,“皇后娘娘是不是想多了,草民没别的意思。” “……没有想多,你继续说。” 于是花云就继续说了,“草民第二个孩子啊……是丽贵妃推我掉进荷花塘里没的。” “……我很遗憾……” “不,您听草民说完。”花云嘴角勾了笑,“当时是个大好的天气,神神叨叨的丽贵妃在草民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草民正被她吵得头疼呢,结果那天老天爷都在帮草民,仁宁帝刚好就来了御花园! 草民看到他时,几乎立刻就心生一计,很快计算好角度,自己跳进荷花池中……在仁宁帝那里看来啊,就是丽贵妃推草民下去的。” “草民当时的孩子没了,还生了半个月的重病,为此留下了病根子,所以谁也不会相信丽贵妃的言辞,尽管她说的是真相。” “草民当时啊,就是靠着第二个孩子扳倒盛宠中的丽贵妃,还顺带为第一个孩子报了仇呢。”说完花云掩嘴笑了起来。 “……” !!! 我勉强笑了笑。 这时我应该说你节哀之类的话吗?怎么可能! 这一点儿都不合适! “花云姑娘……真不愧是女中豪杰……”我最后干巴巴的这样说。 花云笑容一顿,奇怪的瞥了我一眼,我摸摸鼻子,好像自己说的这话也不太合适来着。 花云又笑起来,笑声真乃银铃般,“所以草民真的很欣赏皇后娘娘的性子,可惜……”她叹了声,有些哀怨,“可惜有缘无分啊……” 花云不得不叹息,加上这次见面,她们总共也就见过三次啊。 “……” 我不自在极了。 所以温倾城当时的话不是哄我的?花云姑娘真的…… 咳,我没有继续想下去。 “请恕我直言,我不太明白……花云姑娘你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你可否直说?” 花云愣了一下,笑得更欢了。 “……” 她到底在笑什么? 花云笑够了就为我解答了,“草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跟皇后娘娘说一下陈年旧事而已。” 她是在单纯的叙事。 但是我就更不明白了。 花云这意思是,她进宫来什么事也没有,就为了跟我讲讲往事? 别逗了好吗,怎么可能? 我发现我记忆里给花云留下的印象真的很偏颇。 花云……她太复杂了,不是性子大方聪慧的形容词可以形容的。 “姐!” 我吓了一跳。 接着就看到花云身边的婢女抬起头,露出了极为违和的脸。 花城一! 花云不满的瞥眼花城一,有些嫌弃,“不是说了吗,我让你说话你再说话!” 花城一哪能等啊,他刚才耐着性子听了花云说了一大堆往事,还以为完了呢,结果花云根本没这意思! 他性子本就急,就忍不住开口了。 我咳嗽一声,示意他们别把我忘了,“你们……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 第两百七十七章:忍你很久了 花城一一僵,面向着我。 “情……萧情,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可是我实在没忍住,才求了我姐带我进宫……”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可以混进宫的……” 花城一婢女的扮相……对我的冲击力有点大。 花云懒懒散散的插嘴,“他男生女相啊,扮个女装还不是以假乱真,轻易得很。” 这话不错,花城一长得俊秀,白白净净的,扮个女装不在话下,只是因为我熟悉花城一,知道他的性子,他是再直男不过的。 所以我心里就有违和感。 不过……就算花城一扮得再怎么像,那喉结也还是在的啊,哪就能这样混进宫了?温倾城每回进宫还要沐浴焚香漱口,把身上的衣服全部换掉呢! ……好吧,温倾城那是特殊情况。 “姐!”花城一对自家姐姐变相说他长得女气十分不满。 特别心上人还在眼前。 ……虽然心上人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并且即将孕育出他们的孩子。 花城一想到这里心就是一抽一抽的。 他的心疼极了。 真的亲眼看到她神情柔和的抚着肚子时,花城一心中五味杂陈,像是打翻了各种陈醋调料,复杂得紧。 他也不想这样,但是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花云斜看花城一一眼,“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宗安帝可是看在我的情面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花城一哑然。 那花云刚刚还要说那么多话! 我只注意到花云话中显露的信息。 “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那许久不曾听到的声音很有耐心的轻声问。 花城一看着上座之人高高耸起的肚子哑巴了。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听说你怀孕了,我就想找个机会来看看你……我……我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你你……” 花城一语无伦次。 我顿了下,“城一,我记得分别时我说过,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 “我们从此永无瓜葛,你就当从来没有见过我。” “……” 花城一怎么也没想到他再见到这人时,她会那么没有情面的说出这些话。 她坚定极了,强硬极了,让花城一心如刀割。 “萧情……” 我未见心软,“我从来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但是我可以确认的是,你喜欢我是你的错觉。久未相见之后,我在你心中不断美化,所以我就如同你心中的一颗朱砂痣。 但是事实上,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你不用三番五次的想尽办法来找我,我不会想见你。” 我几乎将我能想到的一切伤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那件事即将到来……花城一对我好,我不想他心中依旧牵挂着我,这对他来说一点儿不好。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花城一受伤极了。 花云微顿。 她还真是绝情啊,半点情面不留,让她这个作为姐姐的,都不由同情自己的弟弟。 我淡淡看着花城一,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当然是真的,我其实很讨厌看见你,我已经忍你忍很久了。” “所以,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 第两百七十八章:赐死青美人 花城一愣住了。 他握紧拳头。 “你……”花城一最后还是垂下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怕他还不死心,就又道,“不,你不明白。你知道我厌恶你吧?” “我也不想跟爱慕我的人说这么绝,但是你实在太单纯了,不说直白点,你就永远也听不明白。” “……” 花城一是真的被打击到了,花云带着失魂落魄的他离开时,眼神都怪怪的。 我心硬如铁。 花城一彻底忘了我才好。 那天晚上宗安帝帮我揉着腿,然后突然问道,“今天心情怎么样?” 我有点懒懒的,“陛下不是知道吗?” 宗安帝笑了声,笑意越来越大,“事实上,朕心情很不错。” 我白了他一眼。 宗安帝啧了一声,捏了下我的鼻子,“你最近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我顿了下,忽然倾身抱住宗安帝,两人之间隔着高耸的肚子。 宗安帝微愣。 “因为,我再怎么过分……陛下也不能对我做什么呀。” 宗安帝,“……” 很好,女人你成功激起了朕的怒意。 有一段时间宗安帝特别忙,我就自己一个人在芳草阁里走走逛逛,陈太医说了,多走动走动对日后的生产好。 “皇后娘娘!”萍园脚步匆匆的走过来。 我心里忽有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云妃……冷宫里的云妃被青美人失手杀了!” “噔。”开得正美的花朵被失手折断。 正是冬天,天气特别冷,云妃的尸体还保持着生前的样子。 她脸颊凹陷下去,却依然美丽,只是毫无血色,皮肤泛着青,已然僵硬了。 “皇贵妃娘娘听闻此事非常生气,想要将青美人赐死,方才派人来问询娘娘意见。” 青美人会杀了云妃,这是始料未及的。 “青美人……可曾说过什么?” 萍园犹疑。 我看向柳玉,“你说。” 柳玉咬牙,“据青美人所说,她家里人是在昔日的右侍郎手下当差的,当时柔妃被毒害一事……是云妃做的,云妃没想到陛下会突然亲自严查,青美人为了父亲……就替云妃认罪了……” 昔日的右侍郎是云妃的父亲,后来云妃算计我被宗安帝打入冷宫,她的父亲右侍郎职位也渐渐被拉了下来。 可想而知青美人的心思,忍辱负重,为的就是自己父亲的前程。所以她帮云妃做了替罪羊,最后……却什么也没保住。 “……七尺白绫或者毒酒,让她选一个吧。”我闭了闭眼。 七尺白绫和毒酒,相比来说没那么多痛苦。 柳玉应下。“是,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回了皇贵妃娘娘宫中的人。” 柳玉下去了。 “娘娘腹中胎儿已有六月,当心自个儿身体。”萍园担忧的说。 “……我知道……这件事就不用特意去烦扰陛下了。” 萍园应下了,她心里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 不用特意不告诉,要是宗安帝自己知道那也是没法子。 但是宗安帝偏偏又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他绝对会知道消息,不管她们“特不特意”去说。 “……给云妃一个体面的安置吧。” “是,皇后娘娘仁慈。” “……” 这样就是仁慈啊…… 我心里忽地复杂起来。 第两百七十九章:姿态 怀双胎累极了,最后我连芳草阁都不愿意去了,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连原本十天半个月一次的请安都几乎全部罢免了。 红莺在走廊里匆匆穿行,经过这几个月残酷的现实,她已经沉稳了不少,性子不再那么跳脱。 其实若不是红莺的厨艺与梳妆是一绝,坤宁宫里很难有时间能让她再爬起来。 萍园和柳玉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当然,她们也没有赶尽杀绝,毕竟没了红莺,还会有其他人顶进来。 反正现在皇后娘娘也没有再看重过红莺,对她们造不成影响。 “参见皇上。”红莺老远瞥见那明黄色的衣角,连忙退至一旁。 “嗯。”帝王低沉的声音极有压迫感,“皇后在做什么?” “皇贵妃娘娘一柱香前来到坤宁宫,娘娘正与她聊着天……” 宗安帝皱眉,挥挥手,“朕知道了!” 宗安帝负手加快了脚步。 阿黎荨又来坤宁宫! “皇上驾到――” 宗安帝快步走过他人,习惯性的扶起大着肚子的女人。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用行礼,也不看看你现在的身子!” 我您了抿唇,“陛下,臣妾是皇后,礼数不可废。” “……”宗安帝懒得戳穿她每天晚上的以下犯上。 宗安帝略微移开了点目光,直到这时他仿佛才注意到下首的人。 “阿黎荨不好好在自己的寝宫里待着,来坤宁宫作甚?” 阿黎荨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但是当她笑起来时,没一个男人可以忍心苛责于她。 “臣妾在宫里待着无事做,正巧许久不曾见过娘娘了,心里颇有些想念,今日便来叨扰……呵,也幸得皇后娘娘没有烦了臣妾。” 虽然一口一个臣妾,但是阿黎荨的从容优雅仍在,丝毫没有低人一等,大大方方的。 我心里叹了声气,真心觉得自己这个皇后当得还没有阿黎荨像个样子。 宗安帝一点儿没感觉到阿黎荨的好,温声道,“阿黎荨若是无聊,可以去找柔妃或者其他人,她们一天天的倒是很闲。” “……”阿黎荨抿唇。 这是在变相说她很闲吗? 阿黎荨心里不是滋味,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已经认识到宗安帝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了,她每天都要花费无数精力去抵抗自己对宗安帝产生的情感…… 只是收效甚微。 阿黎荨紧了紧手指,面上丝毫未变,“陛下说得是,阿黎荨唐突娘娘了。” 我在旁边默默看着,抬手抚抚肚子。 其实宗安帝不用每回都在我身边做出这般样子。 他看上去排斥除了我以外的嫔妃,但每回该去她们宫里还是去了。 宗安帝如此姿态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我已经习惯了。 但是宗安帝作出如此姿态我也已经习惯了,每月里我总是看到不少,于是我就只是静静看着,没有发表心中言论。 “你发什么呆呢?” 我回过神,才发现阿黎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面前是不悦的宗安帝。 我扬唇笑了下,往前一步靠在宗安帝的胸膛上。 “想你。” “……” 宗安帝的脸以可见的速度红了。 第两百八十章:八个月 春节很快来临了,伴随着一场冬雪。 这是我跟宗安帝过的第一个年,去年……我还是在谢尔山庄里看烟花度过的。 皇宫也有烟花,放烟花时是在晚上,几乎所有宫里的主子都来了,宫里也难得显出几分热闹。 看完烟火,宗安帝跟我回到坤宁宫。 他兴致大发,按着我想为我描眉,不想描到一半,他开口问道。 “宫里的烟花好看吗?比起你曾经看过的怎样?” 我闭着眼,心里寻思大概宗安帝是知道我去年在谢尔山庄的事。 “……好看。” 宗安帝并没被我轻易打发,坚持道,“比你曾经看到过的烟火比起来怎么样?”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皇宫里的烟火最好了。” 宗安帝哼了一声。 “……陛下你手抖了。” “……对不起。” 宗安帝接过福生递过来的锦帕,小心为我擦掉画歪的眉。 我闭眼好一会儿,发现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睁开眼睛。 宗安帝朝我一笑,“今日就到这儿吧。” 我接过宗安帝手中的眉膏,随意拿给萍园。 “我也画不好眉。” “那没事,你天生丽质,怎么都好看,就是没有眉毛都是美的。” “……” 宗安帝侧头,福生会意。 “奴才先告退了。” 福生领着萍园几人下去了。 宗安帝边蹲下来边说,“寝宫里总留那么三两人伺候怎么行?你现在要多注意身子,人多点才好。” “陛下知道的,我不喜人多。” 宗安帝啧了一声,趴在我圆圆的肚子上小心听。 “……这个月份不是应该有胎动吗?朕怎么从来没有听到过?” 我哦了一声,“前阵子就开始了,踢得闹腾。” “……” 宗安帝猛地站起来,眼一瞪,“你说什么!” “……”我抬眼看他。 宗安帝轻咳一声,又泄下气来,扭扭捏捏的说,“朕怎么从未听你提过这事?” “我以为这事没有说的必要……” “萧悦艾!你说的是什么话!这是朕的孩子,朕有权知道他的所有事情!” “……我知道了,下次跟你说。” “算了……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明日起来朕陪你吃饺子。” “好。” 宗安帝揽着我朝床榻走的时候,福生匆匆进来了,面色为难。 “陛下!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胃病犯了,想见陛下……” 宗安帝皱眉,“胃病找太医,找朕做什么?” “皇贵妃娘娘说了,这点旧疾她都习惯了,不碍事。只是身子承受得了,心里不行,她想陛下去陪陪她……而且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陛下已经拒绝过两次了,事不过三,再拒绝……她这个皇贵妃娘娘就没有威信可言了!” 宗安帝,“……” 阿黎荨代表着茱丽国,不像柔妃一样可以随意打发。 我看向宗安帝。 宗安帝抿唇,眼里有歉意。 “陛下你去吧。”我说。 “……那你早点休息。” “好。” ―――― 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宫里的其他嫔妃却迟迟不见好消息传来。 要知道自从阿黎荨进了宫,柔妃德妃以及其他美人的宫里宗安帝都是照去不误的。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有喜讯。 我皱眉。 若不是我肚子里这个确定是宗安帝的,我还会误以为宗安帝的隐疾还没好。 夏天的天气闷热极了,我不住的吸气呼气,总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压迫了肺似的,呼吸怎么也顺畅不起来。 尤其是闷热的夏天,我还不能像往常一样吃冰喝冰的,把我郁闷得够呛。 “娘娘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顾着身子啊!”红莺劝。 第两百八十一章:只要你的 我默了下,挥挥手,“算了,把这冰撤下吧。” 红莺高兴的应了一声,“是,娘娘!”她欢天喜地的端着冰盆走了。 娘娘可算听进去了! 我看了会儿书,没看进去,就问,“陛下如今在御书房?” 这个点宗安帝应该在处理公务才是,我突然有点想见到他。 “……一柱香前陛下好像去了未央殿……”柳玉吞吞吐吐。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接着又低头看书。 ―――― 我怀孕九个月的时候,宫中有好事传来。 皇贵妃怀孕了。 我顿了一下,萍园见状小心拿走我手里的剪子,“娘娘小心伤到手了。” 常青松还只修剪到一半。 “嗯,挺好的……榕绵,你看着弄些礼物送去未央宫。” 榕绵应承了,“是,娘娘。” 榕绵走了,我坐下来无所事事,有些愣神。 “皇上驾到――” 宗安帝来了。 我回头看去。 宗安帝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 心上人回头望来时神情静静,波澜不起又夹杂着一点让宗安帝心慌的东西。 他大步跨过去,“悦艾……” 不知何时,宗安帝已经忘了我的本名,每天悦艾,萧悦艾的叫。 宗安帝俊美极了,我忽然想起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在浴池沐浴,我见到他时好像还留了鼻血,因为他实在好看。 这么久了,宗安帝还是一点儿没变,却多了许多帝王威势,有时候我看着,就觉得心惊,不由自主的会为他折服。 “陛下。”我还未站起就被宗安帝按着肩头坐下。 “你现在身子重,得小心着些。” 我便没有再站起来,仰头望着宗安帝问,“陛下政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到坤宁宫?” 宗安帝轻咳一声。 这么久的相处,我早已了解宗安帝,知道他这是不自在的表现。 “朕……抽空过来看看你……” 我点头,“谢谢陛下。” 宗安帝忽而有些难受,为眼前之人的沉默与平静。 “你……不想问朕什么吗?” 我摇头,“每日几乎都能见到陛下,我现在没有什么问题需要问。” “……”宗安帝忽而有些生气,但是转向面前人平静的脸庞又生不出来。 他抿唇,蹲了下来听胎动,很快他就惊喜出声,“皇儿在踢朕!” 宗安帝开心得像个孩子。 我点点头,“最近胎动得挺明显的,陛下开心就好。” “……”宗安帝被噎住了,搬了块椅子离我极近。 他看向福生。 福生驾轻就熟,秒懂,“奴才退下了,陛下有事就唤奴才。” 他带着萍园等人下去了,并关上了门。 宽大的怀抱搂住我,我靠在宗安帝的怀里,静静垂下眼。 “悦艾,你相信朕。”宗安帝说话时胸腔震动,我竟然觉得这刻岁月静好,美好极了。 “你相信朕。” 宗安帝又重复了一遍,我这才注意到他话里的内容。 相信? 相信什么? 我知道宗安帝这次来,是为了安慰我,因为皇贵妃有孕,他担心我想不开,会对他有意见。 其实宗安帝不用担忧这点,因为我早有预感。 有一段时间……宗安帝即使不来坤宁宫,也绝对会去未央殿。 “悦艾,朕只要你的孩子。”他说。 “……” 我睁大眼。 宗安帝什么意思? 第两百八十二章:好吗 宗安帝那天语出惊人,他却不给我一个解释,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在宗安帝那句话的意思上。 只有我和你的孩子。 什么意思? 有一天我在跟安小果聊天时,萍园带着一个中年女人进来了。 “回皇后娘娘,这是陛下为您找的接生婆,千挑万选出来的,还有几个打下手的宫女,被奴婢安置下去了。” 我愣愣抚着肚子。 时间过得真快,我就快要生了。 “嗯,辛苦了。” 稳婆打着笑脸,“皇后娘娘这可折煞婆子了!婆子能为皇后娘娘接生,可是祖上积德,三生有幸啊!” 我笑意淡淡,“陛下既找了你来,本宫就是相信你的。” 稳婆又是一阵表忠心。 我快临盆的时候,宗安帝几乎每时每刻都陪在我身边,有时候皱着眉头,似有些担忧,我问了许多次,他从不说原因。 后来有一日我醒来时,宗安帝还在我身边,我还惊讶了一会儿。 “陛下未去早朝?” “朕几乎全年无休,但再怎么说,还是总要有一回休息的。” 我了然。 两人静静拥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唇枪舌战,谁也不服输的两人,现在更偏细水长流。 宗安帝忽而提起,“你这阵子,问朕为何皱着眉头不放……其实朕是在担忧。” 我抬起头,下巴抵在宗安帝温暖的胸膛上,“陛下为什么担忧?” 宗安帝握了握拳头,“朕常听闻,女子生子就像一道鬼门关,后仔细了解过后,朕就怕极了……” “陛下觉得我会出事?” 宗安帝脸一黑,“怎么说话呢!哪有你这样咒自己的!” 我摸摸鼻子。 不是宗安帝先提起来的吗,怎么还不许我说了? 宗安帝并没有感觉到我的怨气,而是说,“你一定会好好的!朕的皇子和皇女都会好好的! 皇子一出生朕就封他为太子,给他最好的教育,以后他就是帝王,而皇女,朕要富养,娇生惯养,让她一生都顺顺遂遂的,成年后,朕要替她找到良人,幸福美满的度过一生!” 宗安帝话说得有底气,其实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担忧。 一胎就已经够艰险了,这回还是双胎。 宗安帝平日里理智极了,他明明为了萧情生产做了万全的准备,却还是止不住担忧。 因为他爱她。 所以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我拍拍宗安帝的背,“我感谢陛下的荣宠,只是……如果陛下真的想让我的孩儿成为帝王,那么就在他长成些再说如何? 一国之责任,太大太重,刚出生的孩儿怎担得起呢?” 我自从知道自己怀的是一男一女,就不再奢望帝王之位不落到自己孩儿身上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争取一下。 太早接受了这么重的责任……对他不公平。 “朕的孩儿如何担不起帝王重任?朕说他行,他就行!” “……陛下,你答应我,至少等他稍微长大一些,好吗?” 宗安帝一下子就心软了,他总是对怀里的人没有办法。 “你啊……那么远的事,怎么还要朕先答应你了?” 第两百八十三章:生产 “不远了,我快生了。”我执呦的说,“你先答应我。” “……”宗安帝静默了一会儿,“他是我们的孩子,所以如果朕要做他的决定之前,会先来跟你商量,你放心。” 他到底没有直接应下。 因为他的心跳忽而快极了,他不愿意就这样轻易答应。 我沉默,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再坚持下去宗安帝就该起疑了。 于是我不再说,抱住宗安帝,享受这一刻的温存。 临盆是在一个气候温宜的下午。 由于早有预料,坤宁宫上下的人虽提起紧张的心,却并无慌乱。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 “娘娘用力……用力啊!” 稳婆嘴里不断打气着。 “啊!”我痛苦极了,撕裂的痛苦几乎要将我逼疯。 我满身汗湿,无力的躺到床上。 “快!来碗参汤!”稳婆接过参汤,“娘娘快喝参汤续续力,以免脱力了!” 我皱着眉头,忍着剧痛被柳玉扶起来,一口将参汤灌下。 参汤好像真给了我气力,我握拳紧闭着唇用力。 太医说过,生产时最忌叫喊,因为那是纯粹浪费体力。 正当我竭力忍痛之时,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屋外的喧闹声。 “什么……声音?” 萍园轻声回,“陛下在外面想要进来陪娘娘,被太皇太后娘娘拦住了。” 我无暇细想,随意应了一声,就投入新一轮阵痛上。 “嘤嘤嘤……”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婴孩的啼哭声响彻在耳边。 “是大皇子!大皇子!”萍园欣喜的声音响起。 皇子先出来。 肚里还有一个公主。 苦痛远远没有结束。 我唇几乎要咬破了,稳婆见状,说了一声得罪,将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塞入我的口中,制止了我的自残。 “嗯――” 终于,我一声闷哼,汗滴落在脖子上。 “嘤嘤嘤嘤嘤……” 公主出来了,哭声比皇子还要嘹亮,吵得我头疼。 “娘娘……” 我脱力之时,萍园柳玉将婴孩抱过来给我瞧,我只来得及瞧上一眼,就晕过去了。 红通通的,怎么像猴子似的。 这是我睡过去之前唯一的想法。 混混沌沌之时,我好像看到了一身蓝衣,沐浴在光线中的温倾城。 “恭喜姑娘喜得一对麟儿,姑娘也该兑现承诺了。” 我尚来不及分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就又陷入黑暗之中。 “悦艾……悦艾……悦艾?” 宗安帝的声音将我唤醒。 我模糊的视野中是宗安帝欣喜的脸庞。 “你已经睡了许久,要是再不醒过来朕就要再把陈太医叫过来了!” “陛下……” 我迷迷糊糊了一瞬,身体的难受依旧存在,让我回忆起昏睡前发生的事。 “孩子……” 宗安帝反应过来,“在的在的!”他挥挥手,萍园和柳玉各抱着一个婴孩走过来。 “娘娘您看看,可爱极了。” 她们把孩子放在我的身侧,我撑死身子看了两眼,又躺下去。 “怎么了?”宗安帝宠溺的眼发现了我的情绪低落。 我皱着眉,“脸红通通的,丑丑的。” 原来我昏睡前没有看错。 第两百八十四章:吃醋 宗安帝,“……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一点儿不丑,皇祖母还说了呢,两个都是美人胚子,随了你呢。” 我越发苦着脸了。 哪里能看出了。 孩子满三天时,宗安帝让人做了一桌丰盛的膳食,还请到了诵经念佛的太皇太后,足以见其重视。 太皇太后吃素,为了照顾她,桌子上大部分都是素食,御膳房的人心灵手巧,就算是一棵白菜,摆上桌时也是让人食欲大开的。 太皇太后常年不离她的佛珠,但是对这对曾孙还是很关心的,“名字还没取吗?” 我看了宗安帝一眼,宗安帝开口说,“女孩叫吾萱艾,长公主之位,赐字姩心。” 太皇太后点头,对此没有意见。 宗安帝接着说,“男孩便叫吾叶云,朕打算让他……”在我的目光下,他改了口,“叶云自然就是大皇子。” 太皇太后点头,“吃吧。” 三人是难得聚在一起的,太皇太后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接过旁边秋栀递过来的巾帕擦拭完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宫了。” 我和宗安帝站起来,“恭送皇祖母。” “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不用怕打扰到我。”这句话,是她对我说的。 太皇太后的目光里似乎能看透一切,我微微垂下头。 “……谢谢皇祖母。” 太皇太后走了。 我还没出月子,吃完这顿饭,我就被宗安帝催着上了床。 “千万不能着凉了!”他郑重的说。 这个天气,没人会着凉的吧…… “听到没有?”宗安帝见我没回应有些不满。 “……嗯嗯,我听到了!” 屋里都不能多走动的我有些无聊,就让萍园把孩子们抱过来。 吾萱艾和吾叶云各有一个乳娘,乳娘相同的点是,都是三十好几的样子,风韵犹存,而且最重要的是,上身尺寸都很可观。 伺候吾萱艾的姓陈,伺候吾叶云的姓刘,相比之下,陈乳娘更稳重本分一些,刘乳娘长相偏清纯一点儿,长得比陈乳娘好看。 她们怀里抱着皇子公主步入殿中,屈膝行个礼后,将吾萱艾和吾叶云放在床上,便候到一边。 经过这三天,孩子的脸不再那么红通通的,相反,白暂可爱极了,特别是吾萱艾,长得比吾叶云还要白胖些,藕臂胖乎乎的,让人恨不得捏一捏。 我看得心都要化了。 这是我的孩子啊! 软软呼呼的。 宗安帝等了一会儿,见床上原本无比嫌弃的人满脸母爱的在逗孩子,全然忽视了他的存在,不由有些不满。 “你不是说他们丑吗!怎么现在倒抓着他们不放了?眼睛直溜溜的看着,就差流口水了!” 宗安帝的话怎么听怎么一股酸溜溜的味。 我意外的看向宗安帝,不敢相信,“陛下,你连孩子的醋也吃?” “……你说什么?” 我愣了下,摇头,“没有,我再说……说这孩子太可爱了,我没能忍住!” 糟糕,刚才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宗安帝哼一声,也低头逗孩子。 是很可爱…… “废话,朕的孩子能不可爱吗!” “……” 第两百八十章:与皇祖母的谈话 我月子坐到一半时,慈宁宫传来消息,太皇太后病了。 我听后愣了许久,不顾萍园柳玉她们的阻拦,坐上鸾驾去了慈宁宫。 往日端庄安然的太皇太后满脸病容,病怏怏的半躺在床榻上喝药,看到我来,她将药一饮而尽,把空碗给了秋栀,轻声道,“你身子还没好,来这里作甚?” 我抿唇,提起裙摆下跪,“参见皇祖母!” “那么客气做什么,快起来坐着,你身子受不起折腾。” 我心情有些复杂。 生病中的太皇太后和以往相差极大。 以往的她,更多的是淡然安定,几乎没有多余的情绪,一心只为她心中的佛。 这时的她,更多的是长辈的慈祥与关爱。 我被人扶着站起来,并没有入座为我搬好的椅子上。 太皇太后轻叹一声,拍拍床边,“孩子,坐这来。” 我眼睫微颤,没有再抗拒,坐到床边上去。 太皇太后握紧我的手,她的手上布满皱纹,满是岁月的痕迹。 这次生病,太皇太后一下子似乎老了许多,白头发都布满了大半。 我感到悲哀,又埋怨没人告诉我太皇太后病了的事情,看这模样,她不是短时间内的身体不适。 可是上次洗三宴时,她表现得无半点不适,我竟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太皇太后看了我一会儿,摇了摇头,“你总是这样,心里想什么都藏的深,一点儿不愿意表露出来。” 我略微低头。 “你可怨我?” 我下意识惊了一下,“皇祖母我怨你什么?” 太皇太后看了我半响,然后才像是确认似的说,“看来你真是一点儿不放在心上……当初在安王府的时候,我可是不少为难你。” 我一下便了然了,摇头说,“皇祖母多想了,我从未怨过你,在安王府时,你身为主母为顾大局必得舍弃些相较为不要紧的,我理解。” 特别是当了皇后之后,我更加理解了。 身居高位之人,看到的东西都太片面,但是又要竭尽所能做好这件事,那么所得必须丢失一粒芝麻或一个西瓜,常人都会选择后者。 若是前者不服,那么只能让自己变得比西瓜强大,让人不会再弃它而得西瓜。 “……你果然是知事的。”但是也太过理智了。 后半句话太皇太后没说出来。 “你不必来看我,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坐月子是排得进去前五的。 你得仔细顾好身体,宸安也就能放心。” “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孝道是绝对排得进前三的,我怎么会因为一己之利就抛弃孝道?” “……我说不过你。”太皇太后疲倦的微闭眼。 我鼻头一酸,“皇祖母你快点好起来。” 我从未看过太皇太后这么脆弱的时候。 太皇太后,她到底是老了。 古人大多不长命。 “我这是小病,很快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太皇太后只是感染了风寒,以太医院的医术,她很快就能好。 但是她看上去又是那么憔悴…… 第两百八十六章:秋栀春香,仇人? “……嗯。” 太皇太后顿了下,看眼秋栀。 秋栀伺候太皇太后多年,默契知意自然是不用说的。 “奴婢告退。” 她行礼后退了出去。 太皇太后宫里是只有秋栀伺候,而春香则在殿外。 太皇太后平常里的大多时候,都不像是世界上最尊贵的人。 太皇太后身边的秋栀一退,萍园等人都不必多说,一道退下了。 “皇祖母……可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太皇太后面带憔悴,目光却是波澜不惊,悠长深远,“你可知,秋栀和春香是何人?” “……是伺候皇祖母的侍女。” “你总是这样,避重就轻,心里知道什么,嘴上一点儿不说,然后闷声干大事,给人一个猝不及防。” 我心里一跳。 太皇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见我不说话,太皇太后也不在意,轻声说,“秋栀和春香是江湖中人,一个习文,一个尚武。” 我带有讶色,“江湖中人?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 太皇太后默默看了我一眼,我情不自禁垂下眼睫,不敢看她。 她眼里带着洞悉,仿佛能看透一切,让我害怕心慌极了。 “她们是一对仇人。” “……什么?” 这回我是真的惊了。 太皇太后淡淡的解释道,“秋栀的父母和春香的父母是世交,后者是商人,前者是武者。 江湖人,最痴狂的就是武功秘籍。 秋栀和春香是同岁,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极好。但是当她们十六岁生辰的那日,春香一家被灭门,只剩春香被人所救。 恩人告诉春香,往事不可追忆,过好当下才是最重。 但是一月后,秋栀一家却都中毒而亡,只剩秋栀。 ……你猜猜,这两家是为何而亡?” 我震惊了许久,才静下心想她提出的问题。 “皇祖母说,秋栀与春香是一对仇人……所以春香的父母亲人,是被至交好友――秋栀的父母加害而亡,对吗?” 太皇太后说,“你再往深里说些。” “……皇祖母方才有一句:江湖人,最痴狂的就是武功秘籍……我猜测,春香家里有一本武功秘籍,而秋栀父母又想得到它,所以设计得到武功秘籍,为此不惜残害春香一家人,对吗?” “你继续说。” “……春香被人所救,恨极了秋栀一家人,所以没有听恩人劝告,选择复仇。 至交好友被自己所害,秋栀父母难免愧疚,所以对春香自然有许久歉意,于是收留了她。 春香找机会,毒害了秋栀的父母,因多年友情,她选择了放过秋栀。” 我看着太皇太后。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现在在想,太皇太后提起这些,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太皇太后自然极了,像是跟我在聊家常,而不是让人寒心的灭门惨案。 “你聪慧,说得大多也是对的。 只是有一点。” “哪一点儿?” “能残忍杀了多年至交好友的人,怎么还会对至交好友的女儿仁慈?” “……”我抿唇,“皇祖母说得对。” 秋栀的父母,是恶到了极致。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秋栀父母如何被毒害而亡? 难道…… 第两百八十七章:退下 “春香感激她的恩人,她也听进去了恩人的话。” “秋栀一家灭亡,只剩秋栀活下来,那是因为……毒是秋栀下的。” 纵使心中已有猜测,我还是被惊到了。 “为什么?” 那是秋栀的至亲,秋栀怎么下得了手? “为武痴狂的人,大多都不重情,其中滋味……你可细品。” 秋栀父母年轻时就得到消息,为此伺机与春香父母接触,用了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筹谋,弄清楚了武功秘籍所在,当下丑陋的嘴脸便露了出来…… 为商人的春香父母如何得到让秋栀父母为之痴狂的武功秘籍还是个迷。 “……皇祖母为何和我说起秋栀与春香?” 太皇太后不是背后嚼舌根的人。不喜八卦,更不喜把人家的伤疤拿出来揭开又撕烂。 所以,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秋栀是春香单方面的仇人,她不愿原谅杀害她父母仇人的女儿,尽管她帮她报了仇,心里那关却也总是过不去。” 就算春香不恨秋栀,那么她死去的父母呢?她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至于春香是秋栀的……”太皇太后止了话,“她们一同伺候在我身边,若无必要,却是不会一同出现。” 我侧耳倾听,心中知晓太皇太后的正题要来了。 “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我要表达的意思了吗?” “……恕我愚钝,我不明白皇祖母所说之意。” 太皇太后欲言又止,“我……” “皇上驾到――” 不巧,宗安帝到来。 太皇太后闭了闭眼。 她想跟皇后单独说一会儿话很难,因为总是没过多久,宗安帝就紧随而来。 有些话,一旦断了,就再也说不出来。 “皇祖母和皇后在说什么?” 太皇太后睁开眼睛,看着丰神俊朗的宗安帝好一会儿,然后说,“宸安将皇后带回坤宁宫吧,刚生完孩子,得仔细些。” 宗安帝道,“皇祖母您的身体……” “老毛病了,人总有生老病死,宸安你该有准备。” “……” 这一刻,太皇太后又是平时的那个太皇太后了。 一心只有佛,对世事淡泊,甚至连生死都看淡。 “……皇祖母您不该这么说。”宗安帝执呦道,“生老病死乃人生常事,但是世间有牵挂您的人,这就是残忍的大事。” 宗安帝被先皇“捧杀”之时,一直陪着他的是太皇太后,她自降身份到了安王府做一个老夫人。不管她对当年之事知道多少,有没有隐瞒,有没有置之不理,她依旧是宗安帝的皇祖母。 这一点儿永远也变不了。 太皇太后默了下,“宸安说得对,那我便不再这么说了。” 她疲惫的闭闭眼,“吃了药犯困,宸安你带着皇后退下吧,让我休息一会儿。” 宗安帝见太皇太后神情不似作伪,就没有坚持。 “拜别皇祖母。” 我默默看了眼太皇太后手指似不经意般的轻敲床榻,微垂睫毛像是没有察觉。 “皇祖母仔细注意点身体,我与陛下便先退下了。” 第两百八十八章:如果可以…… 回去坤宁宫之后,宗安帝自然又是好一顿说。 “我不明白,皇祖母得了重病,与这相比之下,我坐月子有什么要紧?陛下为什么要特意让人瞒着我?” 宗安帝话音一顿,“你知道了啊……” “皇祖母看上去一点儿不像是刚生病的样子,方才临别之前,她也说了是老毛病。” 宗安帝顿住话头,“总之你不需要管太多,凡事有朕在,想让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 “……柳玉,去将萱艾和叶云抱过来,我想他们了。” “是。” 气氛一时凝泄。 ―――― 我出月子的时候,太皇太后的病也好了,我以探望为由去找了她。 “看样子皇祖母的身体是真的大好了,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今日的太皇太后穿得格外庄重,脸上的倦容已无,竟还有了些许妆容。 “不用担忧,我无事。”太皇太后说。 “……那便好。” 忽然又无事说。 太皇太后将佛珠拿得高了些,“你过来看看。” “……”我走过去,端详了一会儿后点头,“这是极好的材料做成的佛珠,气味怡人,难怪皇祖母喜欢。” “我常将它佩戴在身边,你也就熟悉了它。” “这是故人送予我的,已逝去的故人。” 太皇太后脸上不见一点儿伤感,“这位故人,将秋栀与春香一并给了我,这些年来,我总靠秋栀与春香陪伴,融入习惯之中,早已离不了了。” 我恍然,“所以,皇祖母的故人是秋栀春香的恩人。” 上次太皇太后说,有人救了春香,并把春香和秋栀连在一块。 那么春香和秋栀是怎么出现在太皇太后身边的? 这很好猜想,是那恩人将春香和秋栀送到这边来。 “是啊,就是他。” 太皇太后的铺垫有些长,但这更代表着她最后的目的一定不简单。 “皇祖母……你有话便直说吧,我笨,猜不透这些。” “你见过他吧。” “什么?” “你见过我的故人吧?” 我的脑海忽然涌现出一幕场景。 昏暗的暗室中,一具骸骨手握佛珠,虽只是一架枯骨,却依旧让人不敢小看。 那是在谢尔山庄,我头一次遇见苏恩桥的时候。 我抿唇,“如果那样算的话,我确实见过他。” 太皇太后的手指搭在我的头发上,为我轻理乱发。 “你知道我们的真正关系,对吗?” “……皇祖母,你怎么知道的?” “你曾经去过谢尔山庄,我听宸安提过。” “你猜的?” “是啊,不知为何,我料想你是不会欺骗我的。” 我垂下头。 “我不忠,你知道这点,对吗?” “……嗯。” 太皇太后微皱眉头,一下便松开了。 “我希望你将这个秘密永远掩藏,好吗?” “皇祖母……我不行。” 太皇太后顿住了,手垂下。 我的眼里倒映出太皇太后的影子,我有一瞬僵住。 对不起…… 我垂下头。 “你不怕我杀了你?” 杀了我? “如果可以,皇祖母你杀了我吧。” 太皇太后愣住了。 第两百八十九章:请安 我立在坤宁宫的门前。 “娘娘?” 萍园疑惑。 为什么不进去? 我回过神,“我……去见见孩子。” 来到专为萱艾和叶云住的房子时,他们正躺在摇篮里自个儿玩得欢快,两个乳娘正候在一边。 “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皇后娘娘。” “嗯,不必多礼。” 两个孩子像是知道我来了,黑乌乌的眼珠直盯着这边,嘴里哎呦叫唤着,可爱极了。 我坐着,手轻抚萱艾长出一点点的头发。 “嗨,你好呀,小萱艾。” 一旁的叶云似是不满,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嘴一撇就要哭。 我既无奈又心软,也抚了抚他软乎乎,并不长的头发。 “嗨,你也好呀,小叶云。” “唔唔唔……”叶云咧开嘴笑起来,不断挥着手,可爱极了。 陈奶娘看了看,然后说,“皇子这是要娘娘抱呢,平常除了喂奶,皇子们都乖巧极了,一点儿不希望奴婢去抱他。” 我想了一会儿,弯腰抱起吾叶云,吾叶云人小,软乎乎热乎乎的,像是一个小火炉。 我轻轻拍着他的肩,“真乖。” “唔唔唔!” 这回换吾萱艾不满了。 “……” 我只好轮流安抚着他们。 旁边的奶娘暗暗称奇。 一般这种身份的贵人,哪个会亲手陪伴自己孩子这么久?就算再在意孩子,再爱孩子,她们也是怕自己的妆容会乱,被陛下看到会不喜。 皇后娘娘却无半分顾虑似的,温柔恬静极了,被调皮的孩子抓乱了秀发也不在意,还伸过头主动让他抓,当真是让人目瞪口呆。 月子做完,调理身体并伴随着我陪伴两个孩子,时间又是一晃而过。 许久未有的请安,在一个天气甚好的时候再次举行。 柔妃用眼尖看人,看上去却没有半点刻薄,反而还衬得更娇美了些。 “今日这么好的天气,皇后娘娘何不将两位皇子公主抱出来看看?皇子公主出生这么久了,臣妾也就只看过一次,怪可惜的。” 我脸色变也未变,“这么早的时辰,萱艾和叶云必是还在睡着。就算他们是醒着也不好把他们带出来……小孩子的胶原蛋白与营养中,睡眠更是最重。” 柔妃被噎了回去。 德妃一如既往出来做了和事佬。 “想看皇子公主,什么时候不是机会?这个时候要求这点确实有些不妥了。” 柔妃冷哼一声。 “本宫知道,你就只会懂贿赂人心这一套!” 德妃手中巾帕提起,按了按刚刚喝茶过的嘴角。 “柔妃,说话请慎言,弄得大家都不开心可不好。” 柔妃偏不,眼角一撇一个人影,嘴里便说了出来。 “皇贵妃娘娘肚子里的有四五个月了吧?看上去倒真是不显怀,不会是累坏了吧? 这可不行啊,臣妾认识一个有名气的太医,他说啊,这孕妇不宜太多操劳。” “皇贵妃娘娘您现在还管着后宫呢吧? 这可多累啊,不利于养胎。” 柔妃看向我,“皇后娘娘,您应该不舍得让皇贵妃娘娘再操劳到了吧?” 第两百九十章:德妃所求 原来柔妃的目的是这个。 她见不得阿黎荨好,皇后娘娘也就算了,怎么皇贵妃也得了权力。 柔妃对阿黎荨算不上友好,阿黎荨得了点权利后,给她宫里送去的东西也就都是次了一等的,这怎么不让柔妃暗恨。 阿黎荨安安静静的,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这回得了柔妃挑衅,断然没有忍着的。 “本宫的孩儿好着呢,柔妃你说的话,本宫就不是很爱听。你这是在咒陛下与本宫的孩子得不着好是吗?” 这顶帽子可不轻。 咒陛下的孩子等于咒陛下,哪个人敢说。 柔妃脸青了,“我可没说!” 阿黎荨抚着肚子神情淡淡,“柔妃怕不是忘了规矩,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敢如此不敬。” 柔妃一顿,恨恨说,“臣妾哪敢对皇后娘娘不敬,皇贵妃娘娘休得冤枉人!” “是吗?”阿黎荨不咸不淡。 她真没把柔妃放在眼中。 我这时缓缓开口,“本宫当然愿意体恤皇贵妃,毕竟本宫也怀过孕……这样吧,等皇贵妃生完孩子,本宫再让你操劳事务,免得有人说本宫不近人情。” 阿黎荨眉一挑,“如此,便听皇后娘娘的吧,本来臣妾就是被陛下指派替您分担的,如今皇后娘娘既然要收回去,那臣妾也不会多说什么。” 阿黎荨怀孕四月,脸上依旧红润。久居高位,她自有气度。 我幽幽叹声气,“今日请安就到这吧,你们早些回宫吧。” 众嫔妃起身。 “恭送皇后娘娘。” …… 德妃坐在坤宁宫''中。 皇后娘娘还保持着方才请安时的妆容,华贵美丽,让她心中暗暗叹息。 皇后与阿黎荨,当真是不分伯仲。 “德妃特意来找本宫,可有何事?” 德妃一顿。 “其实,嫔妾今日来找皇后娘娘,是有事求助您……” 我挑眉,“何事?你尽管说,若是能帮,本宫便帮了。” 德妃故意靠近我这么久了,一点儿目的都没有显露过,就像是单纯的投靠,如今倒说要我帮忙,让我很是稀奇。 德妃眉间愁绪加深,“嫔妾有个侄子,从小父母双亡,嫔妾的父亲心善,觉得可怜,便收留他在家中。 嫔妾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就是个孩子心性……前几天,侄子在街上纵马,不小心撞死了一个怀孕的妇人,被人上报后……陛下大怒,侄子入狱,嫔妾的爹爹也被牵连,说是管教不力,不配为长辈……” 我点点头,“所以德妃想让本宫替你求情?” 德妃摇头,“嫔妾怎好让皇后娘娘替嫔妾开口求情……” 德妃果然是聪明的。 因为在这件事上,我是不可能帮她的。 “皇后娘娘……”德妃犹疑,脸上带上点悲意,“嫔妾可否斗胆,请皇后娘娘多留嫔妾些许时间,让嫔妾能见到陛下?” “……德妃多久没见过陛下了?” 德妃低头,“嫔妾已记不清时日了。” “……” 我轻咳,“本宫先说好,本宫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来,或许今日会去未央殿,这都是说不准的。” “陛下若是今日不来,那便是嫔妾的命,怨不得皇后娘娘。” 我奇怪,怎么德妃说得好像今天没见到宗安帝,她就完了的样子? “……那便在这儿待着吧,本宫让人上早膳。” 德妃欣喜,“谢谢皇后娘娘!” 第两百九十一章:德妃失控 我与德妃一起吃了早膳。 德妃吃相斯文,胃量极小。我就看她没吃几口就放了筷子。 或许是心中担忧吃不下吧。 她坐立不安的样子,甚至与我搭话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我见此便不在说话了。 我托腮静静发着呆。 德妃……想要什么呢? 宗安帝是快要用午膳的时候来的,他大步跨进来就看到德妃,照常说让我不要跪,就端坐在上首。 “听说你在坤宁宫呆了一上午?” 德妃眼里带着希翼,“是,嫔妾……” 宗安帝打断她,“你向来让人省心,怎么会做让朕为难的事?” 德妃脸白了。 宗安帝知道她的目的,但是他一点儿希望也不给的直接拒绝,一点儿余地不留。 “陛下,那是嫔妾的亲侄子,他那天是喝多了,对那孕妇没有恶意……” “那照你这么说,朕无故将你打入冷宫,你也能强忍委屈,觉得朕不是针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了?” “……”德妃嘴唇颤抖着。 宗安帝比她想象的还要绝情,她不禁将目光投向皇后。 我默了下,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方才就应该先跟德妃说好。我提供给她一个机会见宗安帝,至于结果如何,我也插手不了。 好歹德妃长时间接触过皇后,自认为算是了解,她在相视之间得到了答案。 德妃心下一沉,缓缓坐起身,双手握在腹前,背脊挺得直直的,端庄雍容。 她微扬玉颈,目光紧盯着台上帝王和皇后。 “嫔妾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我说,“你问。” 德妃少有的强硬,“纵观王朝将相,不管是昏君明君,千年以来,从没有像本朝一样荒缪!” 宗安帝眉一皱,“你说什么!” “陛下不妨听嫔妾说完!” “嫔妾身为四妃之一,却常年见不着帝王的面,帝王进嫔妾寝宫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嫔妾想要见您一面,还得厚颜在皇后娘娘寝宫待上大半天,陛下您认为这可是世间伦常之对?” 我忽然有了预感。 果然,德妃面向我,“还有您,皇后娘娘。您身为皇后,本该操持后宫,让陛下雨露均沾。而如今您呢?独占圣宠不说,还对各位嫔妃懈怠不已,您细数,自从您上位以来,请安次数可比得过取消请安的次数?” “够了!”宗安帝怒而摔了茶盏,“德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真想进冷宫不成!” 德妃凄然的笑了,平常人面对帝王盛怒自然不敢在说什么,可是她却像是抛弃了一切身份,不管不顾的继续。 “陛下!嫔妾清楚!嫔妾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嫔妾为天吾国感到悲哀!您的后宫乌烟瘴气,嫔妾便不信民间便能安然无恙! 嫔妾今日请求之语还未说出,您便毫不留情的拒绝,表面上说得大义凛然,铁面无私!但要是换作皇后娘娘说出呢?”德妃大笑着,轻薄的身子轻轻摇晃,“您肯定毫不犹豫的答应皇后所说啊!” 德妃从未如此失控过。 她失控是否只是单纯因为请求之事被拒? 我看来不像。 “德妃,你还想说什么便一并说了吧。” 萍园柳玉等人惊呆了。 为何皇后娘娘还可以这么淡定? 隔墙有耳,德妃此言传出,定是满后宫皆知,皇后娘娘难道不介意吗? 第两百九十二章:开些恩吧 “萧悦艾!”宗安帝警告。 德妃看看他,又看看我,无力极了。 “陛下,您把嫔妾当傻子,把全后宫的人都当傻子!可是嫔妾不明白啊,您图什么啊?为什么皇后一入宫一切都不一样了? 嫔妾看得出来,您对她的爱意是实打实的!可是明明从前皇后和您一点儿交集也没有啊!” “皇后娘娘……真的是沙罗国的公主吗?” “曾经陛下在养心殿金屋藏娇,后又消失不见的美人,真的与您没有关系吗?” 我微微抬眼。 “德妃!”宗安帝愤怒道,“闭嘴!” 德妃的身子越发显得单薄,“陛下,嫔妾是多么的爱您啊,嫔妾多么希望……多么希望没有发现那有违伦常,震惊世人的真相……” “什么真相?” 德妃看向突然发声的我,无力的笑了下,“是啊,皇后娘娘您不知道,您不知道这一切!您显得多么无辜啊,嫔妾在您身边试探了这么久,您依旧全然无知!” “来人!”宗安帝沉声道,“将德妃带回宫!没朕的命令,不许踏足宫外半步!” 他直接下了禁足令,半点不让人反驳。 宗安帝果断极了。 很快有人就上来请德妃。 德妃没有反抗,“本宫自己走。” 我静静看着。 “陛下!你脖子后有颗小痣!” 蓦然,德妃临走之前忽然喊了一句。 “……” 德妃走了。 她替侄子求情不成陷入困境,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积压起的郁气,使得德妃一下子便爆发出来。 那么,是什么郁气呢? 我看向宗安帝。 宗安帝面色冷肃,似乎还残留着怒气,对德妃的怒气。 “她今日情绪失常,说的话也虎头蛇尾,悦艾你不用理会她!” 我有些失望,“陛下你又要瞒我。” 宗安帝抿唇不说话了。 我看向萍园等人,她们很快会意,下去了。 这样的情况她们不敢多待,在后宫里知道太多秘密是活不久的,更何况还是宗安帝的! “德妃向来稳重贤淑,今日她说的话其实也无错。 我确实做不好一国之母。” “你不要听她胡说,你能做好!”宗安帝笃定的说。 “我不能。”我认真的说,“陛下您是个优秀的皇帝,对待前朝仔细上心极了,但是对于后宫……您确实不该偏爱……” 许久以来的和睦让宗安帝几乎忘记面前人的性情,他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你也想劝朕雨露均沾啊?” “对不起,朕的雨露全在你这了,没别人可给了!” 我猝不及防被也噎了一下。 “……陛下您别转移话题,您到底都在瞒着我什么呢?” “什么叫做瞒?不告诉你的事便叫瞒吗?那么事情多了去了,朕身为皇帝,不能说的事情多得很,你就别问了!” 宗安帝猛地站起身,“总之,德妃的事朕会处理,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陛下!” 我叫住他,宗安帝回头。 “对她的侄子开些恩吧,就当看在她伺候您这么久的份上。” 宗安帝抿唇,没有说话,径直走了。 第两百九十三章:替身 “嫔妾就知道皇后您会来。” 殿内的光线昏暗,依稀可看到地上的两个投影。 “陛下白日里来过了,让嫔妾不能说。” “对了,柔妃还想过来看热闹,嫔妾一句也没让她打听到呢。” “你知道些什么?” 德妃倒了杯茶,双手递给我,“还未感谢皇后娘娘,最终还是替嫔妾那侄儿说了情。” 我面色一动,“不用谢。” 德妃惹怒宗安帝,刚被禁足,怎么就可以消息灵通到这个地步? 德妃坐下,悠悠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您想知道,嫔妾就告诉你了,尽管这让嫔妾颜面尽失,恨不得去死。” 死? 这个字眼就很严重了。 到底是什么事? 德妃笑了两声,“嫔妾很少向他人开口说过,您是第二个。” “……如果卖够了关子,就说吧。” 德妃哀怨的看着我,“嫔妾听说,宗安帝还在安王府时,极为宠爱一位通房丫鬟,那位通房丫鬟叫做萧情……他可真疼爱你,给你换个身份都给你保留了名字,明目张胆。” 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继续说。” 我想听到关键的东西,而不是在这里绕圈。 “陛下以前不行,后来说是恢复了身体。” “嫔妾一度怀疑极了,直到皇后娘娘您进宫,直到嫔妾每回去到您那里看到您的面色红润,直到皇子公主诞生,直到嫔妾确定皇子公主的眉眼里有陛下的影子。” 我皱眉,越听越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陛下,”德妃眼里忽然带上了恨意,“他竟让替身宠幸后宫!” “……你说什么!” 我失态了。 “陛下他根本不配做一个皇帝!”德妃忽然情绪激动起来,摔碎了一个茶盏。 “……” 我不由沉默,脑海里渐渐消化自己得到的消息。 宗安帝……竟是从未踏足过后宫? 德妃剧烈的呼吸平静之后,淡淡说,“皇后娘娘不信?” 她说,“嫔妾原本也不信这世上有如此荒缪之事,但是事实就摆在面前,由不得嫔妾自欺欺人!” “你凭什么会这样认为?” “还记得嫔妾白日里说的话吗?陛下脖子后面有颗痣,曾经去过嫔妾寝宫的‘陛下’可没有。” “就这点?”我还是不信。 这太荒缪了。 德妃对我笑了笑,“皇后娘娘想必不知道嫔妾的名字吧。” 我抿唇。 我确实不知。 我的心思从来没有放在后宫上面。 德妃并不意外。 “嫔妾啊,叫梅云。您可熟悉?” 梅? 这个姓氏轻易让我联想起了一个人。 梅泣雪。 德妃继续说,“不错,梅泣雪是嫔妾的嫡姐,不同的是,她受尽父母宠爱,嫔妾却无人问津。 在嫡姐一见钟情陛下时,陛下当时的身体如何也就被她忽略了。满心满眼只有陛下,刚好当时的先皇想要试探陛下,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旨意。” “当时的嫔妾啊,可是嫉妒得发疯。” “你喜欢陛下?” “那当然,陛下除了身体不行之外,其他都完美极了。而那个缺点,对于我们这种,不懂夫妻之间具体做什么的闺阁小姐来说根本没有概念。” 那也就不算缺点。 第两百九十四章:为什么 听到的这一切都太让人震惊,我有些不能消化。 “你与梅泣雪一样,爱上了当时的陛下?” “是啊,所以我了解他的一切,知道他的脾气其实很坏,知道了他其实不如表面那样光鲜。” 但是德妃依旧喜欢。 不知为何,没有缘由。 好像宗安帝冥冥中就是有什么魅力,让德妃的芳心抽身不得。 “嫔妾爱慕陛下……皇后娘娘您或许不知道,喜欢一个人,那么那个人的行为举止定是都熟悉的……可是每次去到嫔妾寝宫的陛下,很陌生……”德妃很是悲哀的说,“嫔妾当初察觉出来了,但是嫔妾不敢相信啊,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等以后终于确定了,却再也来不及了……” 让替身宠幸自己的女人,这么荒缪的事情,又有谁会做? 所以德妃才迟迟不敢相信。 却不曾想,宗安帝真的如此荒缪。 “皇后娘娘,您说,嫔妾该恨不该恨?” 德妃内心煎熬极了。 柔妃她们都想宗安帝去她们的寝宫,都想他能宠幸她们……但是知道真相的德妃却唯恐不及,每次宗安帝翻到她的牌子,她就煎熬。 后来……皇后娘娘来了,陛下就不再每隔一段时间翻她们牌子了,而是直接不翻了。 这让德妃松了口气,又恨宗安帝为什么不碰她们还要将她们娶进来。 他如此行事,定是不会让她们怀孕,但是如果不怀孕,他的子嗣又如何是好? 所以很长的时间里,德妃都以为,宗安帝他的“隐疾”其实并没有治好,她们都只是他的棋子,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可是后来她看到了什么? 皇后怀孕! 宗安帝他临幸了皇后! 不是替身,不是其他,而是他们真的同房了! 为什么? 既然他可以的话,那为什么让她们遭受这么荒缪的事情?这不公平! 午夜梦回的时候,德妃的泪经常浸湿了枕头,有时候,她恨不得以死明志。 她成了心爱之人的妃子,但是却被心爱之人指派给了一个替身!这是多大的屈辱! 德妃都不知道她是为什么活下来的。 她有无数次都想质问宗安帝,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一旦质问了,那么她就离死不远了。 德妃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涌起一股熟悉的恨意。 她恨皇后。 特别是知道她的往日身份之后。 不过就是一个身份卑贱的通房而已,为什么能让宗安帝念念不忘,甚至废了许多周章给她一个尊贵的身份,让他成为了国母! 为什么她就能真正得到圣宠? 为什么? 她不甘! 这么多大消息将我砸得有点懵。 听得德妃说了许多话,我才缓缓回过神来。 “你既然知道不能说出来,为什么今日还说,难道不怕……死?” 德妃木然,“皇后娘娘您不知道嫔妾忍了多久,嫔妾实在无法忍受。特别是在陛下那么冷漠,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嫔妾的时候……”说到这她笑了一声,“不过确实是陌生人,一个见了几次面的陌生人!” 我默了。 “皇后娘娘,看在嫔妾告诉了你这么多,看在嫔妾往日里陪伴你的交情下,您跟嫔妾说说,陛下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几乎成了德妃的心病,她必须知道原因不可。 到底是为什么! 天底下哪个男人会那么做! 第两百九十五章:晦暗 为什么呢? 我慎重的想了一会儿,心里有个模糊的答案。 “陛下当初身子还不太行之时……亲近的也只有我一人,至于个中原因,我也不是很明白。” 德妃愣愣,“嫔妾大概明白了……自您入宫以来,嫔妾总是找着各种理由去与您相处……为的就是试探,但是似乎……” “似乎什么?” 德妃止了话,转移话题说,“谢谢您还能来看看嫔妾,嫔妾就是死也放心了。” 我皱眉,“你不一定会死。” 德妃笑而不语。 她心里明白,她很难在活着了。 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还让宗安帝知道,宗安帝为了保守秘密,怎么可能还容许她存在? 皇后此时能来见她……怕也是宗安帝默认的吧。 德妃明白自己就是个解谜的存在,毕竟皇后知道这件事,对于宗安帝来说,只会利大于弊。 宗安帝爱皇后,所以受不得皇后跟他之间有隔阂。 而偏偏皇后自己……太淡了,不屑于口舌之快,嘴是再严实不过的,什么秘密到了她嘴里,她都不会说出来。 换句话说,就算皇后会说出去,宗安帝那也只会容忍,去解决那些麻烦事,对于泄密的皇后,哪舍得苛责半句啊! 这就是悲哀。 德妃越想心便越死。 她已经了无生志。 她是一个女子啊。 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贞洁。 可偏偏亲手毁掉她贞洁的人是她的丈夫! “德妃……”我想说些宽慰的话,最后却忽然嘎然而止。 能说什么呢? 经历这些不幸的又不是我,我一个旁观者甚至是受利者能说出什么宽慰的话? 只不过是越说越糟。 我默了片刻,说,“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死亡不意味着结束,而是新的开始。而那新生到底会怎么样,都是现在的你不知的,有了新生后的你,便不再是现在的你。或许新生后的你,会羡慕现在的你的生活也说不定。” 德妃静看着我,“娘娘,您说过的许多话,有一半都是嫔妾听不懂的。” “……对不起。” 德妃笑,“您对不起什么?是嫔妾自己无能,嫔妾要是有能耐了,哪能遭受这一切呢? ……倒是皇后娘娘,若是有机会,给嫔妾寻找一个答案吧。” “什么答案?” “如此荒缪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陛下又为什么会去做?” “……我明白了。” “如此,嫔妾便放心了。” 我低下头,似乎没什么可说的,我好像该告别了。 忽然,我眼微睁,想到什么。 “德妃你方才说我是你告诉的第二人,那第一人是……” 德妃的眼神透着笑意,“聪明如您,应该不用嫔妾说便会明白吧。” 我愣了神。 这样吗? 是……阿黎荨? 阿黎荨她怀孕了。 孩子……不会是宗安帝的。 或者,她是假孕。 “陛下知道吗?” 德妃叹声气,“陛下也是个聪明人。” 到此,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告别了德妃,期间我曾回头看过她一眼。 德妃立在阴暗处里,黑乌乌的光线连影子也照不出。 晦暗,莫明。 第两百九十六章:交战 “悦艾,你该明白朕的心意了吧?”夜晚,宗安帝从身后搂着我,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后。 我的目光透出很远,“为什么呢陛下?” “朕爱慕你,你不是知道吗?” 单单爱我? 所以就能做出这么荒缪的事? 我不信。 就如德妃所说,这世上,没一人会这样做。 这不可理喻,超乎伦常。 我有许多话想说,但是我只问出一句,“陛下,您知道德妃爱慕您许久了吗?” 宗安帝的话语中透着惊讶,“朕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安王府,她算是最早成为妃子的人。” 这就是不知了。 我闭眼,“陛下,您高兴就好。” 身后的人越发抱紧了我。 萧悦艾,你到底有没有心…… 半个月后,我遣退所有人,陪着萱艾和叶云玩耍。 萱艾和叶云都长得白白胖胖的,自己玩自己的玩得不亦乐乎。 我静坐在床边,含笑看着。 “以后我便不在你们身边陪着了,想必你们也能过得很好。” 少不更事的两人听不懂,孩子心性。 萱艾咿咿呀呀的叫着,“咿咿……棉……棉……” 我失笑,抱起萱艾,逗弄着她,“你这是在叫我娘吗?” “棉……棉……” 我叹了声气,“听说德妃心里抑郁,前几日夜里自尽而亡了。” 我所有的话,也只能对两个不懂这些的孩子说起。 “温倾城……应该要来找我了……” “姑娘。” 身后,忽起一声熟悉的叫唤。 我闭了闭眼。 在萱艾和叶云即将一周岁之际,茱丽国战火袭向天吾国,理由是阿黎荨发现夭折的孩子是宗安帝所为,细究之后,查到宗安帝除了皇后,其他嫔妃都是指派替身宠幸,有违伦常。 这是在挑衅茱丽国! 茱丽国女王听说后大怒,举兵入侵,而阿黎荨在揭发之日便被茱丽国秘密派人接走。 此事不管真假,都够震惊了天下。 其他国家暂时还持观望态度,但不排除他们打着的是渔翁之利,瞅准时机给两个交战国家一个致命一击也未尝可知。 而在茱丽国交战之时,沙罗国也伸手援助天吾国。 当时坊间有传言说,当今皇后并不是沙罗国公主,而是曾经宗安帝府里一名身份卑贱的婢女。 目前来看,几国都没有确认此事,任由传言发酵。 即使事情是真实的又如何? 至少沙罗国和天吾国确确实实结交了友谊之邦,两国互利互助便够了,至于其他?在想要的结果都达成的情况下,还需要那些粗糙的过程吗? “我一直有个疑惑,宗安帝是怎么说服沙罗国的。” 温倾城微微一笑,“姑娘知道,陛下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叫做香邻。” 我讶然,“难道香邻的父亲跟沙罗国有关?” 温倾城说,“香邻的父亲是康亲皇帝。”天吾国前前任皇帝。 什么? “不是说她是陛下同母异父的……”我忽然止了话,瞳孔微微放大,“陛下,不是天吾国血脉……” 香邻并不是宗安帝母亲的耻辱,宗安帝才是,宗安帝才是宗安帝母亲与他人私通生下的孩子! 第两百九十七章:醒 温倾城微微点头,“正是。所以姑娘,你还是被陛下利用了。” “……陛下的亲生父亲不会是沙罗国国主吧?” “正是。” “我之所以被他利用,是因为不管有没有我这个名义上的‘沙罗国公主’,他们两国之间的关系也能紧密得不能再紧密。” “我只是面上的一个幌子罢了。” 温倾城眼里似有悲悯,“正是。” 我抿唇。 “什么时候离开?” “时机不到,姑娘稍待。” 这是温倾城这个月说的第四次话。 我垂眉,“好。” ――――天吾国皇宫―――― “啪!” 宗安帝摔了今日的第四次杯子,“皇后呢!你们怎么伺候的!这么多人看着你们还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萍园柳玉她们跪在碎渣的地上瑟瑟发抖,“奴……奴婢方才还看到的……” 这时我刚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微愣,“陛下……” 宗安帝看到我就立马迎了过来,“你去了哪儿?怎么谁都不带,这个关头你要是出事让朕如何是好!” “……我就是觉得闷,自己出去透透气,没去哪儿,陛下你不用担忧。” “朕怎么能不担忧!要是以前也就罢了,现在连朕的贵妃都能从皇宫里凭空消失,你的安危朕又怎能放心!” 最让宗安帝心慌的是,他暗地里保护皇后的暗卫都找不到她的行踪。 或许是因为两国交战的压力,导致宗安帝最近私底下容易生气气急。 “对不起,陛下……我下次不会了……” 宗安帝一把揽住我,紧紧抱着我,语气放轻,“悦艾……不要让朕担忧……朕受不了……” 宗安帝啊宗安帝,你这又是何苦? 宗安帝对心爱之人的爱意像是一场编织的梦,梦幻又不切实际,让我有些恍惚。 就如现在坊间传言二字所说。 荒缪。 世上没有这样的感情,又或者有这样的感情也不会保持很久,因为会见识到对方的缺点,所以爱意便会减少。 可不管我表现出多少缺点,宗安帝依旧一如既往的喜爱着我。 这不对。 宗安帝曾说,他的隐疾说治好也算治好,说没治好也可没治好。 他只能亲近我,对其他女子亲近不起来。 所以这是产生荒缪之事的原因。 但是…… 我闭眼,萍园柳玉们跪地的情景却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 茱丽国的武林中人开始介入战争,天吾国节节败退,后宗安帝大怒,换了一门虎将,力排众人选择选择了新秀将军,后出乎众人意料,竟扳回局面,自此新秀将军扬名,立下威望。 听说新秀将军是凭空而出,来历成迷。 我走在一片尸横遍野中,胃里翻江倒海却又忍住。 我不是在宫里吗? 我脑海里闪过这点。 “不,姑娘您忘了吗?” 我转过身,看到了含笑,仿佛在发光的温倾城。 “什么意思?” “姑娘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跳井了,这半个月以来都是你的梦境。” 我沉默四望。 “觉得这只是在做梦?”温倾城好像能洞悉人心。 “你在骗我。” “小生未骗。 姑娘,你该醒了。” 第两百九十八章:不老不死 “醒?”我抿唇,“你方才否认了我在做梦。” “不,小生说的醒跟姑娘口中的不一样。” “什么?” 我的视线忽然集中在温倾城形状姣好的唇上,声音仿似从四面八方而来,袭向我的脑海,带起一阵阵晕眩。 “姑娘,你该醒了。” 我猛地惊醒,吵醒了枕边人。 “悦艾,怎么了?” 宗安帝坐起身。 我皱着眉头,“我刚才做了噩梦……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似乎对我很重要? 我拍了拍头,觉得脑子像是一片浆糊,怎么也想不起来。 宗安帝握住我的手腕,“既然是噩梦,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嗯……” 第二天我去看萱艾和叶云,他们一样的可爱,胎发还不茂密,小脸白白嫩嫩的。 他们咿咿呀呀的叫唤着,自己跟自己玩得正欢。 我柔柔看着。 “咿咿……棉……棉……” 我笑着将大眼睛眨巴的萱艾抱起,“你在叫我娘啊……”我话音嘎然而止。 这一幕似曾相识。 熟悉。 太熟悉了。 “萱艾和叶云多大了?”我问一旁的红莺。 红莺说,“公主与大皇子已快有一岁大了。” 我放下吱呀叫唤的萱艾。 “本宫今年多大了?” “……娘娘芳龄二十……皇后娘娘问这些是……” 梦…… 我痛苦捶头。 对了! 温倾城呢? 两国交战之后,我随着温倾城离开了呀! 为什么还在这皇宫中? 梦…… 这是梦吗? 我的头忽而剧痛无比。 “娘娘……娘娘……”红莺她们的叫唤声与萱艾和叶云的吱呀声离我逐渐远去。 “姑娘,你醒了?” 我猛地坐起身,看到了温倾城的脸。 我忽然想起一切前因后果,“你骗我?” 温倾城坐到床头,静静看我。 我搜刮起之前的记忆,“你说你要送我回我那个世界的!天下陷入战争,全部混乱起来之际,你却没有兑现承诺!” 温倾城微微摇头,“姑娘还是没有想起来啊……” “你什么意思?” “小生告诉过你,小生活了很多很多年,从蛮夷朝代活到了天吾国和茱丽国等国家的兴盛时候。” 我从记忆里渐渐找出这些。 是的,温倾城曾向我坦白过。 他是不老不死之身。 “所以小生能猜出你是来自异世界的人。”毕竟寻常人谁能猜得到这点呢? “所以小生告诉你,小生能送你回去,因为小生活得久。”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这些难道不是事实?” “是事实。”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头疼极了,不理解温倾城在跟我打什么哑迷。 “姑娘聪明,随后就明白小生为什么能不老不死,现在的你忘了,但是小生相信你能想起来。” 我皱眉,头痛极了。 不老不死……自古很多帝王想要追求不老不死,所以会选择让人练丹,但是这一切都是迷幻,没有哪一个帝王能成功。 那为什么有人能不老不死呢? 温倾城骗了我? 他不像骗我。 所以如果我接受这个荒缪的设定,那只有一个可能。 神。 只有神才能不老不死。 第两百九十九章:想 “什么!” 我为我脑海里的结论震惊了。 应该有其他结论吧?只是我没想到而已…… 温倾城笑了,“小生就说姑娘能想的起来。” “那……那我是谁?” “姑娘啊……你可曾发现,自从到了你口中所谓的另一个世界里,经历的事情可算连贯?是否有很多荒缪,不现实的地方?” 荒缪……不现实。 我一瞬间便想到了很多。 尤其是我到了天吾国皇宫之后,一切都显得更加荒缪与不现实。 经历的时候不觉得,然而一旦有人提醒了,那么就像奔涌的河流有了突破口,皆倾巢而出。 “这每个世界啊,都有属于它的造物主。而不幸的是,管理姑娘经历中两个世界的造物主是同一个,更不幸的是……这个造物主很无能,所以导致你一直陷在里面。” “只要你一旦要清醒了,又会因为疑惑事情发展奇怪而想要去探究它――探究的过程中,你又会忘了那一瞬清醒时的想法。”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记忆里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你的一场梦罢了。” “我的一场梦?”我不信,“在我这里,它们是我真正经历过的。” 萱艾和叶云,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我不认为他们只是我的一场梦,我切切实实是当过母亲的人。 “……你的目的是什么呢?”我忽然问,“如果你是神的话,那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一直执着于将世间陷入一片灾难?” 温倾城说,“因为他们该改朝换代了。”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一旦他们的认知即将超过了某个限度,那么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将这认知维持下去。 当然,若是没有“意外”,那当然可以是人为的。 “那我呢?” “你为什么会来管我?我又是谁?” “唉。”温倾城说,“小生是世俗妖物所化,一直为祸人间……直到遇见了姑娘你,小生才得以成仙,这份情,小生自然要还。” 短短时间内,我听到的一切东西都太匪夷所思。 “那……那你的意思是……我也是神?” 温倾城点头,“神每隔数千年数万年便要入世重修,以此让生命与法力得以延续。” 所以我所经历的一切只是入世重修? “……你是什么妖物所化?” 温倾城一顿,哀怨的看向我,“姑娘你还是这样直白,老是问小生不愿回答的问题。” 这样的温倾城倒是新鲜。 比起平时接触到的高不可攀,此时的他显得亲近极了,而没有以前相隔的那道膜。 以前…… 我忽然想到,温倾城以前亲吻亲近我的时候。 我挑眉,“你回答一下。” 温倾城心里暗暗有些激动。 他知道,面前人已经想起过往的那些岁月了。 “小生……是蜘蛛精之身成神。” 我点头,“原来如此,看得出来。” “……” 我走在尸横遍野之处,所到之处无不血腥。 “这界之人,损失惨重。”我目光复杂。 “战争,哪能不死人呢?”温倾城立在我身侧。 第三百章:大结局 我静默一会儿,“走吧,去看看那些我曾经接触过的人。” 两人从原地消失不见。 威严的皇宫里,君王面色冷肃的行走在走廊中。 “父皇父皇!”两个小儿跌跌撞撞的朝宗安帝跑来,后面跟着生怕他们摔倒的宫女太监。 这就是两个小祖宗,哪儿磕着碰着了都要人命。 宗安帝脸色稍缓,“你们出来做甚?”话是这么说,但是他还是一把抱起两个孩子,丝毫不顾他们脚上的鞋弄脏了龙袍。 “萱艾……想父皇了……”冰雪可爱的女童晃了晃俏发,磕磕绊绊的说道。 宗安帝转向叶云,“你呢?”叶云的回答是吧唧一声亲了他的脸颊。 “叶云也想!”清脆的童声响进宗安帝的心里。 “萱艾……也想!”吾萱艾依葫芦画瓢的吧唧一口亲在宗安帝脸上。 “哈哈哈哈!”宗安帝快意的笑了,此时的他暂时扫去了忧愁,“真乖!” 我静静看着眼前一幕。 那都是我最亲近的人,然而现在,我脑海里那数千年数万年的岁月却开始慢慢想起,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战争……” “茱丽国消失了,金国实力削弱,沙罗国与天吾国成为两大强国。世人即使知道宗安帝的身世,也无法发表质疑,因为没人有那个实力。” “……嗯,他若是认真起来,没有办不到的事。” 温倾城看向宗安帝不语。 “倾城,你别打什么歪主意,我会生气。” 倾城…… 这久违的一声唤,让温倾城有些恍惚,让他不由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 “这位姑娘生得貌美,就是不如小生在寺庙偶遇的那些‘孤魂山怪’身材好。” 风华绝代的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迎上来开打,三两下将他打翻在地后问,“你一个蜘蛛精,装书生倒是像,叫什么名字?” 他倔强不说,又打了几下才道,“温……温倾城!” “倾城?好名字,我叫萧情。”她将他扶起,“倾城,我送你成仙,你可愿?” “……为何?” “倾城合我眼缘,你成愿否?” “……成。” ―――― 记忆回笼,温倾城恍惚陪着经历过谢尔于宁,花城一,李潇树,苏恩桥,容华易等人。 他回过神,“姑娘不去见见?” “与数千数万年相比,这些往事也不算什么了。” 只有我知道我在说谎。 然而又怎么样呢?凡人只有数十年的寿命,转世完成的我却很快要沉睡五百年,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牵挂可留恋的? 温倾城想了想,“可要去见见这两个世界的造物主?” 萧情想了想,抬头看天空,眉眼淡淡,却带着不容人小觑的威势。 “我知道你看的见,这两个世界的荒缪之处我便不找你算账了,你努力些,做一个好的造物主。” 屏幕前的我一惊,“对……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萧情!” 萧情说,“我不会说没关系的,这笔账我记着,你将自己能力提上去我才不追究,到此为止吧,我即将沉睡五百年。” “我想知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温倾城将与我一道沉睡,我怕他将我接触过的人提前送入转世……至于其他人,数十年后不过一杯黄土,何必追究归宿?” 我静静发出最后一句话。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造物主……晚安,萧情。” ……